=================   书名:我磕了我自己的cp[娱乐圈]   作者:南溪糖醋鱼   【本文食用说明】   1.苏爽甜(大概),略慢热,感情线和事业线一起走   2.外表冰山其实有点闷骚的温柔攻×外表冷艳其实有点傲娇的迟钝受   【本文文案】   1.   一觉醒来,尚佩穿到平行世界,成了家族破产的小少爷,欠死对头夏禄安一屁股债,还被迫和他订婚了。还不了钱,他就要嫁给这个冰山脸。   那怎么办?当然是选秀出道,积极拍戏,拿money打夏禄安的脸啦!   选秀前,众人:就是一被夏总包养的小白脸!   然后尚佩歌舞双全,一路过关斩将,c位出道。   出道后,众人:唱歌跳舞谁不会,有本事去演戏啊!   然后尚佩拍了两部剧,斩获无数奖项,俨然是小生中的顶梁柱。   再之后,盛夏娱乐总裁夏禄安公开宣布:本人与尚佩早已订婚,不日将举行婚礼,谢谢大家。   众人:憋……憋说了,脸疼QAQ   2.   前世,尚佩有个很喜欢的画手太太,画手太太是他的唯粉,从来只画他的单人图。   穿越过来后,他的唯粉画手太太变了,变成了他和夏禄安的cp粉,产粮能扛起cp同人半边天。   尚佩:太太你醒醒你不是我的唯粉吗你看看这些同人图……   尚佩:还挺好看?   一不小心,尚佩被太太带进了夏禄安×他的cp大坑。   尚佩发出cp粉的声音:安培真甜,安培搞快点!   夏禄安拿着刚画好的同人图敲开他房门:来,我们搞快点。   尚佩:?!   *日更,有特殊情况糖醋鱼会请假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恋爱合约 娱乐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尚佩,夏禄安 ┃ 配角:接档文《穿成残疾反派的绿茶前任》收藏一下哇~ ┃ 其它:磕cp,温柔攻,迟钝受,同人太太   一句话简介:cp粉头竟然是你!   立意:要勇敢地表达爱呀! 第1章 狭路有相逢   阳光顺窗帘的缝隙洒下,尚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从床上坐起。被子柔软洁净,散发着清香的洗衣液味。但他望着这套陌生的被褥,一阵怔楞。   这不是他的被子。   四下环顾,周围的摆设也十分陌生,这甚至不是他的卧室。   正疑惑着,房门砰的一声打开,一群人鱼贯而入。   为首的是个娘gay,头发花花绿绿,粉上衣白长裤,还戴了个紫色方巾,往那儿一站,娘炮的气质扑面而来。   他见到尚佩,呆愣一秒,然后惊呼:“你怎么醒了?!”   尚佩正懵着,心想:什么情况?我穿越了?   下一秒,小娘gay招呼那群人:“快,打晕他,压到婚礼现场!”   *   尚佩再次醒来,是被人生生晃醒的。   他睁开眼,面前是刚见到的那颗五颜六色的头。他下意识地身体后仰拉开距离,然后一拳打在那人的脸上。   “哎哟,你做什么!”小娘gay被他打得一个踉跄,怒道。   尚佩皱眉看他:“你是谁?这是哪儿?”   那人伸出手在他眼前晃晃:“不是吧?就打了一下头,失忆啦?”   顿了顿,他说:“我是夏家聘来的化妆师尼尼,这里是你的订婚现场,你和夏家大少爷夏禄安就要订婚了,你忘记啦?”   尚佩:“什么订……?”   话没说完,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涌进脑海里。   他是尚家的二少爷,因为老爹经营不善,公司临近破产,欠了合作伙伴夏家一屁股债。为了抵债,他老爹要把他嫁给夏家大少爷夏禄安。   尚佩深吸口气,面色一变,夏禄安那张棺材脸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在原本世界,他童星出道,现在二十多岁,正是事业巅峰期,是娱乐圈两大顶级流量之一。   很不巧,夏禄安就是另一个顶流。   两人同为顶级流量,抢人脉抢资源,经纪人见面都能直接打起来。粉丝也掐的血雨腥风,势如水火。   在这种情况下,尚佩和夏禄安理所当然的,私交极差。   尚佩还记得,去年的雄鹰奖,两家因为奖项吵得火热。本来内部有消息走漏,说视帝得主是他。他都做好了上台领奖的准备,结果颁奖当日,最佳男主变成了夏禄安。   这厮得奖后,还对他隔空喊话:“就差一点,不要灰心,继续加油。”   我加你个头的油!   尚佩一想起这件事就牙疼头疼浑身疼,偏偏尼尼还十分不会看人眼色,对着他犯花痴:“你好帅,和夏家大少爷不相上下耶。”   尚佩:“滚”   尼尼走后,尚佩靠在沙发上。   夏禄安那张棺材脸,他见一次难受一次。   和夏禄安订婚?那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尚二少当机立断,决定跑路。他站起身,却被累赘的下摆拖得一个踉跄。尚佩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的是新娘子才会穿的婚纱!   日!   嫁给夏禄安这五个字已经在挑战他的底线了,穿婚纱嫁给夏禄安,那还不如让他从十八楼跳下去!   但是他身上只穿了一层婚纱,这里也没有能够换的衣服。尚佩深吸口气,抱着蓬松的婚纱下摆,从等候室里跑出去。   属于这个世界的记忆里,他老爹威胁他:如果敢跑,天涯海角也要把他抓回来。这个世界的他性格羞怯,竟然就这么答应了。   但他爹还是不放心,在附近安排了不少安保,各个都是练家子,就是要防止他临阵脱逃。   果然,走廊里有不少西装男走来走去,衣服下的肌肉形状十分明显。   尚佩暗骂一句,趁他们不注意,溜进最近的卫生间,进入一个隔间,关门落锁。   然后长出口气。   他穿着婚纱,目标太明显,简直就像在告诉众人:我就是今天的主角,快来抓我呀~   得想办法脱了这层皮。   正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然后哗哗的水流声响起,一个略显沙哑的烟嗓问:“请问有人吗?没人我就拖地了啊。”   窸窸窣窣的拖地声响起,尚佩问:“是保洁大哥吗?”   烟嗓说:“客人有事?”   尚佩心里一喜,忙说:“大哥,我上厕所,不小心把衣服弄脏了,您能帮我去买一套吗?我集福宝或者微信转账给您。”   烟嗓沉默了一阵,缓缓问:“拉裤子了?”   尚佩:“……”   尚佩脸通红,咬咬牙,说:“算……算是吧,总之现在我没有能穿的衣服,情况紧急,麻烦您了。”   “这附近的衣服我可买不起,”烟嗓说,“这样,我今天带了一套备用的工作装,新的,您要不嫌弃就凑合一下?”   “可以可以!谢谢您了!”尚佩高兴到周围冒小花。   “好嘞,你等等。”   烟嗓说完,脚步声逐渐远去。尚佩站在隔间里,着实松了口气。   他如果换上保洁人员的衣服,肯定不会再引人注目,正好可以悄悄溜走。   不多时,脚步声又回来,隔间门上方递过来一套衣物。   尚佩接过,一阵道谢,快速换上。这衣服对他一米八的身高来讲有点小了,但也能凑合着穿。   保洁就站在门外等他,眼里微微不屑。   虽说能进入这个酒店的都非富即贵,但连上厕所都能能糊裤子的大人,想必也高贵不到哪儿去。   但尚佩一出来,他反倒看愣了。   尚佩肤色极白,五官立体俊秀,长着一双天生含情的桃花眼,左眼角下还有一颗泪痣,说是眉目如画也不为过。他身材高挑,哪怕穿着最廉价的保洁服,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   保洁看呆几秒,忽然想起正事。   他掏出手机,客气地询问:“您扫我还是我扫您?”   “我扫您。”尚佩说着,习惯性地向兜里摸手机。   结果摸到一片空荡荡。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跑路的时候只顾着拎婚纱,根本没带手机!   尚佩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尴尬道:“不好意思,我忘记带手机了,这样,您把微信号写我手上,我出去后给您转。”   保洁的脸色一下就变了,看他的眼神就像看骗子。   他一下拽住尚佩的手:“不行,你不能走,你手机放哪儿了,我跟你去。”   手机当然落在等候室里了,但打死尚佩他都不会再回去,两人一时僵持不下,尚佩急得脑门冒汗:“您先放开我,我保证会转给您!”   正这时,外面传来一个低沉冷淡的男声:“不必追,让他跑,取消婚约的事我去说。”   尚佩听见这声音,眼前一阵发黑,挣扎得更加剧烈,想趁二人还没碰面赶紧离开。但保洁做惯了粗活,力气比他大得多,愣是一路抓着他,给他推挤到了门口。   男人恰好就在这时走进来,尚佩一个不察,被保洁推到了男人怀里。   “怎么回事?”   男人个子很高,剑眉星目,长着一副上帝精心雕琢的好皮囊。只是那张俊朗的脸神色冰冷,说起话来不怒自威。   保洁指着尚佩:“这位客人您来评评理,他穿了我的衣服,不给钱就想跑。”   夏禄安的身体和尚佩紧挨着,他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退后一步,拉开距离。那个被推到他身前的人一直背对他低着头,夏禄安正好能看到那人裸w露在外的一大片白皙脖颈。   这感觉……有些熟悉。   他握住那人的手臂,强迫其转过来。   尚佩正在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突然,手臂上多了只手,他想也不想,回身一个利落的横扫,同时捏起拳头袭向夏禄安面门。   夏禄安的反应也足够快,在他的腿扫过来时敏捷地侧身,然后顺势用手掌挡住了气势汹汹的拳头。   两人由此打了照面。   “是你?”夏禄安的语气有了些波动,“你还没跑?”   听听,语气还是这么欠揍。   尚佩挑起眉,冷笑:“先揍你一顿再跑不是更划算?”   他想打夏禄安可是很久了,只是以前碍于身份,两人稍微有点摩擦都会被媒体过度解读,在经纪人和助理的阻拦下他一直没得手。   现在反正都穿越了,虽然这个世界的夏禄安和原来那个不是同一人,但毕竟都长着同一张脸,打了就是赚了。   尚佩敲定主意,出手更加迅速,连踢带打,却招招都被夏禄安化解掉。连打人都不痛快,尚佩的表情愈发难看,可看他对面的夏禄安,不仅没有一丝生气,反而有些……兴奋?   你兴奋个鬼啊!   尚佩打得更来劲了。   两人突然动手,保洁瞠目结舌,甚至忘了往远处躲一躲。尚佩想要回身横扫,余光瞥见保洁还站在原地,连忙错身收招。   他连贯的动作因此出现破绽,刚好给了夏禄安反客为主的机会。   尚佩的身体还没拧过来,就被夏禄安钳住双手,侧身反剪按到墙上。尚佩抬腿踢他,夏禄安反倒把长腿顶w进他两腿之间,止住了他的攻势。   保洁看傻眼了。   趁着尚佩反抗不能,夏禄安对保洁说:“衣服多少钱?我给他付。”   保洁报了个数字,亮出二维码,夏禄安一手按住尚佩,一手拿手机,飞快付了款。保洁再也不想招惹这两位,连忙溜之大吉。   室内于是安静下来,夏禄安盯着尚佩,这人无论是眼中骄傲的光芒,还是眉梢眼角挑起的弧度,都和记忆里别无二致。   胸腔中的心脏砰砰跳动,他注视着尚佩的眼睛,低声问:“秦义天?”   秦义天,是尚佩在上部戏中,扮演的角色。 第2章 两情相悦了?   尚佩愣住:“你……”   夏禄安沉默地看了他几秒,突然拨了个电话:“人在我这儿,婚约不取消,订婚仪式照常进行。”   尚佩:???   他可以确定,夏禄安也是穿越过来的。   但是婚约不取消是个什么东西?!   “你疯了?”尚佩曲起胳膊肘袭向夏禄安侧腰,却被那人握住手腕,两只手臂都扣到了身后。   “具体的等订完婚我再和你解释,先去订婚仪式现场。”夏禄安说。   “不可能!你放开我!”手动不了,尚佩就动腿,最后两条腿都被夏禄安紧紧压在墙上。   这个姿势……有点糟糕。   尚佩衡量了一下继续挣扎的后果,决定暂时按兵不动。   夏禄安贴着他的身体,两人离得非常近,呼吸都交织在一起。   “你要跑,可以,但是你父母怎么办?”   夏禄安说着,缓缓减轻扣住他手臂的力道,“这个世界的你父母和原本世界的他们是一样的,一模一样的脸,你要扔下他们直接跑吗?”   他说完,卸掉钳制尚佩的力道,但尚佩却没再挣扎。   过了一会,尚佩说:“他们能把我卖掉抵债,就说明他们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们了。”   夏禄安轻轻挑眉,神情高深莫测:“你确定?”   见尚佩眼中闪过犹豫,他再接再厉:“他们也有苦衷,你来订婚典礼就懂了。”   尚佩:“……”   左边是父母,右边是最讨厌的死对头,他咬了咬牙,对夏禄安道:“婚纱已经没法穿了。”   夏禄安:“我还有一套备用的礼服。”   他带尚佩来到一间酒店客房,客房是五星级配置,但尚佩没心情欣赏。   夏禄安从衣柜里拿出一套洁白的男式礼服,尚佩看了一眼,嘴角抽搐。   这套衣服和夏禄安身上那套黑的……太像情侣装了。   他换好,两人从宴会厅正门走进去,尚父尚母正因儿子丢了急得团团转,转头看到他俩进来,尚父立刻道:“你还知道回来?”   尚佩一见他,鼻子突然就酸了。   这个世界的爸爸和原来的长得一模一样,只是那张素来刚毅的脸上平白多生了许多沟壑,两鬓也白了,缕缕银丝梳在耳后,显出一种别样的沧桑。   就好像他只是睡了一觉,父亲却突然老了十岁。   尚母的面色也比原来苍老了,只是她化着精致的妆容,头发也细心打理过,尚佩一时看不出太大差别。   尚母拍了拍还想继续训斥的尚父,走过来抱住尚佩,声音有些哽咽:“妈妈知道你不开心,但是家里现在的境况不好,你爸爸也是为了你好,宝贝别生气,好不好?”   尚佩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他忍住溢到嘴边的哽咽,回抱住妈妈。   这个世界太真实了,他的爸爸妈妈还是那样爱他,恍然间尚佩甚至以为这些都是真的。   夏禄安沉默地站在一旁,有好友过来和他打招呼:“不是说要取消婚约?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夏禄安微微勾唇,算是笑了,和他碰杯,却没回答他的问题。   订婚典礼很快开始,宾客都依次坐好。尚佩略扫一眼,来的人不多,应该是只请了极亲近的亲朋好友。   接下来的步骤繁琐复杂,尚佩只是跟着司仪一步步顺下来,最后两人交换了订婚戒指,这场闹剧般的订婚仪式就结束了。   宾客散尽后,尚佩装作舍不得父母,一直靠在尚父和尚母身边。   他在原先世界差一步问鼎视帝,演技自然过关,夏母一看这孩子委委屈屈的模样,也心疼了,对尚母说:“让小佩多和你们待会吧,晚上咱们一家人再聚一起。”   尚佩巴不得夏禄安赶紧走,乖乖巧巧地送走夏家三口,和父母去一个房间开小会。   尚母舍不得儿子,一进门就哭:“爸爸妈妈对不起你。”   尚佩连忙抱住她:“没事,妈您先别哭,您们到底是什么打算,能和我说一下吗?”   他在这边的记忆里只有家族破产要他嫁人,其余的因果他一概不知。   尚父在一旁沉默地抽着烟,尚佩在尚母断断续续的叙述中,终于理清了大致经过。   简单来说,就是家里生意遇到危机,各条产业链全部断掉,他一朝从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沦落成要去打工的小可怜。   就在尚家一筹莫展之际,一直以来的合作伙伴夏家雪中送炭,提出可以借给他们高额资金助他们东山再起,条件是要尚佩嫁给夏禄安。   尚母哭哭啼啼地说:“那孩子喜欢你,爸爸妈妈都是知道的,不管怎么样,你嫁给他,总不会吃苦,小安虽然性格冷,但对你是一等一的好。”   尚佩心想,那是这个世界的夏禄安,现在套着那壳子的是原本的夏禄安,他对自己怎么样还真不好说。   毕竟两人互为竞争对手快十年了。   尚佩安慰母亲:“车到山前必有路,我可以帮爸爸一起经营公司,不嫁给他也可以呀。”   “不行,公司不用你帮忙。”夏父以前当过兵,如今仍保留着军人的习惯,说起话来斩钉截铁。   尚佩想反驳,尚母悄悄拉住他的袖子,小声道:“公司那边有你哥哥帮忙就好。小佩,听话,无论如何,这都是一条很好的退路。”   尚佩明白了。   公司东山再起也需要承担风险,爸妈不想让他担这个风险,所以给他选了最稳妥安稳的一条路。   一时间,尚佩五味杂陈。   而另一边,夏母问夏禄安:“最初提出要帮助尚家、要娶小佩的是你,半个月前突然闹着要取消婚约的也是你,现在又打定主意要娶他的还是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夏父说:“小安,你和父亲母亲说实话,你到底喜不喜欢小佩?”   夏禄安神色淡淡,眼神却坚定:“喜欢,一直以来,都很喜欢。”   夏母双臂环抱,眼神狐疑:“那你半月前怎么突然要取消婚约?”   半月前,夏禄安刚穿过来,正好穿到两家一起吃饭的时候。饭局上,尚佩唯唯诺诺,说话做事都小心谨慎,和他熟悉的那个尚佩判若两人。   夏禄安想也不想,当即就推了婚约,虽然被夏父及时制止,却搞得两家这段时间十分僵硬。   而现在嘛……   想起那人张牙舞爪的神色,他的眼神逐渐温柔下来,对母亲道:“之前,我担心我的一厢情愿会委屈他,所以想终止婚约。”   “那现在呢?”夏母问,“你们两情相悦了?”   夏禄安摇头:“暂时不是,但以后一定是。”   夏父和夏母互视一眼,相对无言。最后夏父说:“你长大了,自己的事自己决定就好。”   夏禄安看向他,神色中有一丝僵硬,似乎不是很习惯和父亲交流。他沉默地颔首,算是回答。   夜晚,两家人齐聚一堂,尚父尚母连同尚佩坐在一边,夏禄安和他的父母坐在另一边。   尚佩注意到,夏禄安和他母亲挨得很近,和父亲却离得非常远。对比他这边三口之家,那边倒像两个家庭。   夏父是个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对尚父尚母保证道:“小佩嫁过来,你们放心,夏家绝对不会亏待他。”   尚父尚母有求于人,气势上要弱几分,尚母挽着尚佩手臂,笑道:“这孩子从小娇惯坏了,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你们多担待。”   尚佩看了夏禄安一眼,就见那人瘫着一张冰山脸,看不出什么情绪。   尚佩握住母亲的手,坚定道:“伯父伯母,现在还只是订婚,在正式结婚前,我有一个请求。”   两家人都愣住了,夏父问:“什么请求?”   尚佩:“如果我能在结婚前还清所有欠款,婚约就取消。”   尚母立刻急了:“你这孩子!”   下午明明说得好好的,谁能想到晚上尚佩就变了卦。   尚佩更加用力地握了握她:“婚礼要一年之后才举行,在这一年之内,我有信心还清欠款。”   夏母蹙眉:“你知道两家之间交易了多少金额吗?”   她说着,夏禄安从公文包里拿出两份表单,递给尚佩:“所有夏家借给尚家的资金都在上面,第一份是我父亲的账户,第二份是我的。”   尚佩拿来一看,两份都以好多个零结尾,加在一起绝对是天价。   但这个数字,实话说,不过是他之前两部戏的酬劳。   父母不让他经管公司,那最快的来钱之路还是他的老本行,一年时间,凭借他的演技,混到顶流不成问题。   见他主意已决,夏父索性道:“强扭的瓜不甜,我们做长辈的也要尊重他们的意见。这样吧,我的那份,是我和老尚这么多年老朋友的情谊,小安的那份,算是他给小佩的聘礼。只要小佩能退掉聘礼,这个婚约就取消了。”   他又看向尚父尚母:“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去解决。不管怎么样,孩子有能力是好事,他能有吃饭的本事,做父母的的也就不用担心了。”   夏父是个讲情理的人,说的话句句在理,尚父尚母被戳中心事,都露出些慨然来,尚母回握住尚佩的手,尚父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几人都看向夏禄安,尚母道:“小安,实在对不住,你看……”   夏禄安的表情平静无波,像是早就预料到尚佩会有这么一招,他淡然道:“我没意见,不过,我有两个条件。” 第3章 住到一起吧   夏父夏母听得一愣,尚父尚母则瞬间紧张起来:“什么条件?”   夏禄安看着尚佩,问:“你是不是打算进娱乐圈?”   尚佩不甘示弱地回看他:“是又怎样?”   尚母又开始着急:“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不行,我不同意!”   见尚佩要辩驳,她抢先道:“娱乐圈那么乱,你从小就是被家里人护着长大的,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尚佩心想,我六岁童星出道,就是在娱乐圈混大的。   不过在原本世界,他姑姑就是娱乐公司的老总,他一直在姑姑的公司里工作,有姑姑护着,从来没出过什么乱子。   可是在中午的订婚典礼上,他却没见到姑姑的影子,记忆里也没有这么个人。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世界他压根没有姑姑,他也因此从没接触过娱乐圈。   尚佩试图自救,试探尚母道:“我可以去熟人的公司工作。”   果然,尚母的反应是:“我们家哪里有在娱乐圈的熟人!”   夏禄安突然接话:“我手下有一个娱乐公司,刚成立不久,现在还在发展期,如果您不嫌弃,可以让尚佩来我的公司。”   尚母愣了一下,焦急的神色缓和下来,有点犹豫。   如果去夏禄安的公司,有夏禄安帮衬着,她也能放心些。   夏禄安继续道:“这也是我想说的第一个条件,如果尚佩要进娱乐圈,必须来我的公司,不然我绝对不会取消婚约。”   尚佩冷笑:“趁火打劫?”   夏禄安微微勾唇,并不反驳。   趁火打劫又如何,喜欢这个人那么多年,多少隐秘心思都在心底发酵膨胀。好不容易有了这样一个大好机会,他怎么能放过?   时间在胶着的对峙中缓慢流动,最后尚父问:“你确定要进娱乐圈了?”   尚佩点头:“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他的目光坚定而有力量,和之前那种柔软懦弱的眼神完全不同。尚父仔仔细细地看了他好几眼,哑然道:“你长大了。”   家里突遭变故,那个优柔寡断、对家人言听计从的孩子在他没看到的时候悄悄成长,变成了可以承担责任的男子汉了。   其实以尚家的地位,尚父对艺人这种职业向来不屑一顾,但他望着成长起来的儿子,有些无奈又有些欣慰,说:“那就去小安的公司吧,别抗议,这是我最后的让步。”   尚父一旦这样说,就是无可置喙了。   尚佩咬牙,对夏禄安道:“可以,合同什么时候签?”   夏禄安直接从包里拿出一份准备好的签约合同,递给尚佩。   好么,还是有备而来。   尚佩一阵牙酸,快速翻阅一遍,惊讶道:“条件开得这么好?”   合同给出的待遇非常优渥,甚至不比他原本差什么。   夏禄安给了尚父尚母一个“你们放心”的眼神,道:“这些只是初期的,后期你有了名气,合同可以改。”   尚父尚母明白,这是夏禄安在用他的方式护着尚佩。   尚母温婉地笑起来,将鬓边一缕头发拨到耳后,真心实意道:“那就拜托小安了。”   尚父则问:“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夏禄安:“既然已经订过婚,我希望尚佩可以搬到我那里住。”   尚佩:?!   他下意识反驳:“不行!”   夏禄安却不理他,而是看着尚父尚母,说:“叔叔阿姨这一年想必要很忙,尚佩过来,我可以帮着照顾他。”   尚佩:“我又不是一个人生活不了,总之我不……”   话没说完,尚母训斥道:“小佩,听话!就这么办。”   不管尚佩有多不满,她现在是满意极了。尚佩从小就容易考虑不周,而且喜欢跟着别人的意见走,夏禄安这两个条件,显然是把一切都考虑进去了。   这样一来,尚佩的生活有人照顾,工作上也有人帮衬,夏禄安人好又稳重,怎么想怎么完美。   她现在完全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的心态,对夏禄安连连道谢,还把尚佩一些小习惯一股脑地全告诉了夏禄安。   见夏禄安频频点头,听得很认真的样子,尚佩简直要把牙咬碎。   这婚不能结,结了也必须离。   不然他在家里还有地位可言吗?!   *   夏禄安住一幢二层小别墅,家里布置得简简单单,装修的主色调是黑白灰,很有其性w冷w淡的风格。   他带着尚佩进门,给尚佩介绍了书房浴室洗手间的位置,然后指着楼上两个房间道:“左边那间是我的,右边收拾给你住,有事随时敲门找我。”   尚佩花了很长时间调整心态,闻言反倒一怔:“不住一间?”   夏禄安:?   尚佩:?   几分钟的大眼瞪小眼后,夏禄安缓缓道:“如果你想……”   “不,我不想。”尚佩无情地打断他。   夏禄安摸摸鼻子,感觉有点后悔。   早知道就不保守作战了。   之前因为有家长在,他还能应对得游刃有余,现在只有两人共处一室,那种沉淀多年的自卑与无措又重新笼罩了他。   夏禄安想,只要在尚佩面前,他就是小心而又笨拙,自卑而又无措的。   他习惯了隐忍和克制,突然叫他主动出击,他反倒不知要如何是好。   努力平复了心情,他对去厨房喝水的尚佩说:“公司正好有一个选秀项目,你要参加吗?”   “什么名字?”   “《天选之子》,”夏禄安找出资料,递给端着水杯过来的尚佩,“几家公司合作的项目,盛夏娱乐占了大头。”   盛夏娱乐就是夏禄安的公司,尚佩今天看了眼公司规模,的确正如夏禄安所说,还在发展期,大牌一个没有,都是些不温不火的小流量。   他猜想,夏禄安执意签他,一方面确实是让尚父尚母放心,另一方面也是看上了他的商业价值。   尚佩拿过资料随便翻了翻,节目走的是正常的选秀模式,但是前期投资非常惊人,可见宣传力度应该不低。   “我接,”尚佩笑出两弯新月,“好机会。”   夏禄安点点头,眼神落到他手上的杯子上时,瞬间变得耐人寻味。   “你拿的是我的杯子。”他说。   尚佩:?   厨房里一共放了五只杯子,一只花纹别致,一看就是主人用的,剩下四只是一套的玻璃杯,上面印着梅兰竹菊,他随手拿了一个。   “你用的不是那个灰底带兰花的吗?”尚佩问。   “那个原主用过,”夏禄安皱眉,“我来之后,一直用这个。”   尚佩:“……”   尚佩:“呸呸呸!”   他烫手似的把杯子放回原处,又拿了另一只漱口。   夏禄安果然和他八字不合,原主不也是他夏禄安吗?他连自己都嫌弃?!   夏·我嫌弃我自己·禄安倚在楼梯边,等他鼓捣完,淡淡道:“订婚的事,依照叔叔阿姨的意思,不会让媒体透露出去,订婚戒指戴不戴随你。明天我带你去公司,离海选面试还有一周,你把舞蹈和声乐都捡一捡。”   说完,他转身顺楼梯向上走,走到一半时,夏禄安突然说:“尚佩。”   尚佩:“还有事?”   夏禄安又沉默下去,过了几秒,他才像打定主意似的,说:“这个世界只有我们和你知根知底,我希望你能多相信我一点。”   尚佩哑然半晌,回道:“我明白。”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就算以前互相看不顺眼,现在也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该合作还是要合作的。   *   面试当天,尚佩走进面试大楼。一楼大厅里聚集了很多人,看样子都是在等候面试的练习生。   他直接走进电梯,上到八楼,本以为楼上会好一点,结果一出电梯,更加人头攒动。   可见《天选之子》的人气之高,光是海选面试就要过关斩将。   来这里的都是些年轻的男孩子,三五一群靠在一起刷手机,尚佩穿过人群向里面走,一些正在玩手机的抬头看他一眼,瞬间视线就黏他身上了,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连忙示意一旁的同伴:“哎,你知道刚走过去那个是谁吗?”   “不认识,素人?”   “啊?来的不都是练习生吗?还有素人?”   “不管怎么说,这个单看脸,挺强的。”   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尚佩充耳不闻。他径自在签到处拿了号码牌,顶着一众或好奇或戒备的目光,靠在旁边的柱子上,戴上耳机。   这时,一个男生闯进来,风风火火地往签到处跑,因为跑得太急,没有注意到靠在一边的尚佩,直接在尚佩面前绊了一下。   男生个头不矮,尚佩被他一带,重心不稳,一个趔趄,正好踩到他的脚。   “干什么?不会看着点啊?”年轻的男声带着傲气,没好气地嚷道。   尚佩挑眉,咽下了到嘴边的“抱歉”。   站在他面前的是个很年轻的男生,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长得倒是很帅,穿着一身嘻哈风,脚踩一双AJ小白鞋,洁白的鞋面上有一个乍眼的鞋印。   男生弯腰擦鞋,心疼的要死:“烦死了,看到有人过来不会让让吗?”   尚佩学着他的语气,似笑非笑道:“看到有人站在旁边不会让让吗?”   旁边的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逐渐聚集过来。尚佩听到有人小声说:“那不是盛夏娱乐的阮蒙吗?”   “谁啊?你认识?”   “之前出过道的,人气不小,在盛夏娱乐好像也挺受重视的。”   听到这句话,尚佩饶有兴趣地看了男生一眼,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   两人都在盛夏娱乐,如果能一起通过面试,还能互相帮衬着点。   阮蒙擦拭一阵后,发现鞋印一时半会擦不掉,烦躁地直起身,完全看清尚佩的脸后,他愣住了:“你不是……总坐夏总车那个小白脸?”   尚佩眯起眼,瞬间敛了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想法,正准备给这个毛头小子一个教训,却见对方眼中满是轻蔑,几乎快要用鼻孔看他。   “喂,用脸上位那个,你把我鞋踩脏了,蹲下来给我擦。” 第4章 你笑什么?!   “哗——”   就像一粒石子扔到水里,四周陡然热闹起来。众人议论纷纷,比起一场不大不小的踩鞋事故,“靠脸上位”这几个字更能激起他们的兴趣。   尚佩冷冷地看了阮蒙一眼:“鞋脏了?”他低下头,装作疑惑的样子,“哪里脏?不就是不对称?”   说着,他伸出脚,在阮蒙的另一只鞋上用力狠踩,阮蒙疼得差点跳起来。   尚佩收回脚,点头道:“现在对称了。”   四周发出哄笑,阮蒙一张脸瞬间涨红,恶狠狠地看着尚佩:“说你用脸上位有错吗?你还生气了?”   周围的笑声一下子弱了,无数双眼睛都望向尚佩,尚佩挑眉道:“什么叫用脸上位?坐夏禄安的车就是用脸上位?”   “不然呢?你还有其他理由?”   尚佩:“我告诉你个秘密。”   阮蒙拧起眉,一脸“我看你有什么花样”的表情。   围观的吃瓜群众也都屏息凝神,尚佩缓缓卖了个关子:“其实……”   然后在一片寂静中,他说:“夏禄安是我司机。”   不骗人,因为这个世界的尚佩没有驾照,尚母又不放心他去挤地铁,夏禄安就主动承担了司机的职责。反正两人在同一个公司工作,一起走也方便。   众人听到这句话,都发出不小的嘘声,阮蒙更是梗着脖子嚷:“你当我是傻子啊?”   尚佩顺坡下驴:“嗯。”   阮蒙的眼睛一下瞪大,胸膛剧烈起伏,他捏起拳头,直接袭向尚佩面门。尚佩学过武术,根本不慌,单手挡住他的攻击,顺便抬腿给了他一脚。   阮蒙被踢得弯下腰,尚佩就在他上方冷冷地说:“说话过点脑子,别看到谁长得好看,就酸人家靠脸上位。”   阮蒙还想再还手,这时,一个长相精致的男生拨开人群走出来。他穿着简单的麻色上衣,阔腿裤配半靴,脖子上松散地围了条三角围巾,黑色耳机耷拉下一条线。   很日系的打扮。   这位日系少年经过阮蒙,像是一点都不知道这里发生的闹剧一样,拍拍他的肩膀:“兄弟,借过。”   阮蒙正在气头上,想也不想,一拳冲他打去:“没见这里有事吗?”   男生很轻松地接住他的拳头,接着一个过肩摔,直接把他摔倒在地,然后跨过他,边走边说:“赶时间,对不住了啊。”   尚佩笑了。   工作人员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过来问:“怎么回事?”   他们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阮蒙,又对围成一圈的男孩子们说:“寻衅滋事者取消面试资格,都散了。”   众人小鸡崽子似的,一窝蜂散开了。   阮蒙爬起来,看向尚佩的眼神很是凶狠,但因为工作人员都在旁边,终究是没有做声,转身走了。   等了快半个上午,有工作人员来叫尚佩,让他进去面试。   尚佩推开面试室的门,门内坐着三位面试官,都很和颜悦色,看到他时眼前一亮。   他把自己的简历表递过去,三位扫了一眼,都笑了:“特长,腿特长?”   他们看了看尚佩的腿,笑说:“是挺长。”   坐在中间的那位是个很温和的中年男人,戴着副眼镜,仔仔细细打量尚佩一番,然后问:“你以前出过道吗?”   尚佩心想,出过,六岁就是国民儿子了。   他摇摇头:“没有。”   那位老师奇道:“奇怪了,你一进来,展示出来的姿态像是久经星光的。”   星光能养人,星光璀璨的明星,不管专业实力怎么样,展现出来的气场必定是自信自若的。   尚佩就给人这种感觉。   坐在左边的老师说:“也有人天生就有明星范,你就属于这类。”   尚佩开玩笑说:“明星范没发现,每天都被自己帅醒是真的。”   几位老师笑起来。   他们面了一上午,见多了一进门就紧张到结结巴巴的,也见过比较自信直接展示才艺的,像尚佩这样还有闲心开玩笑的,倒是第一个。   他们互相交换一个眼神:好苗子。   中间那位老师说:“准备才艺了吗?”   尚佩:“准备了一段舞蹈。”   说着,他打开手机播放器,欢快俏皮的音乐流淌出来,尚佩把手机放到一边,轻轻拍了一下手,跟着音乐开始跳。   面试前,他在公司经过了一周的魔鬼训练,把那些忘了的技巧都捡起来了。他到底从小练舞,底子很厚,一周的加班加点,足够找回原来的感觉。   三位老师安静地看了几秒,眼神越来越亮,然后中间那位拍板道:“可以,通过了。”   尚佩不过刚跳了个前奏,身体还没甩开,闻言微怔,懵然道:“这么快?”   三位老师看着他有点天然呆的样子都忍俊不禁,中间那位在尚佩的简历上扣了通过的红戳,说:“颜值顶尖,实力有点就够了。我是节目组的监制,姓郝。尚佩是吧?我记住你啦。”   尚佩笑着道谢,拿回简历,心里却不以为然。   娱乐圈里最不缺的就是花瓶,他从来都是拿实力说话。   走出门时,恰巧阮蒙在外面候场。两人打了照面,又各自别开眼。阮蒙余光瞥到尚佩简历上的红戳,脱口道:“就你也能过?”   尚佩看都没看他,直接走远。   他走到楼下,本想打个车回去,旁边停着的一辆黑色迈巴赫冲他叫了两声,尚佩看到车牌,有点惊讶,过去拉开副驾驶的门。   夏禄安不知在这里等了多久,车里放着舒缓的钢琴曲,还有一点残留的淡淡烟味。   尚佩系好安全带,奇道:“大总裁一天到晚不用上班?”   夏禄安琥珀色的眸子染上了点温润:“奉阿姨之命,带你去买衣服。”   面试后还有一个月的准备时间,然后节目正式开录。尚佩光想着要抓紧时间苦练声乐和舞蹈,的确忘记还要置办些新衣物了。   两人各有所思,都不说话,车里只有轻淡的钢琴曲在流淌。尚佩窝了半天,突然问:“我看起来像靠脸上位的吗?”   夏禄安向后视镜里一瞥,见尚佩双手抱胸,仓鼠似的,像在生气。他本来拧紧的眉头又松开,唇角也勾起:“有人黑你?”   尚佩本来没生气,转头一看,夏禄安这厮翘起嘴角很是开心的样子,瞬间火了:“你笑什么?!”   妈的他就不该和夏禄安提这事,就算穿过来之后两人关系缓和了,本质上还是死对头!   有人黑他,夏禄安肯定很开心啊!   夏禄安被他质问得一愣,下意识答道:“看你可爱。”   尚佩:“……”   尚佩:?   夏禄安:“……”   刚有了点颜色的火苗被扼杀在摇篮里,车内又只剩下纯净的钢琴曲。   夏禄安目视前方,假装开车开得心无旁骛,脸却一点点红了。   尚佩除了震惊还是震惊,震惊了半分钟之后,他侧头,拍拍耳朵,考虑自己要不要去看一下耳科。   两人逛商场都是一路无话的,尚佩挑了几件衣服去试,夏禄安坐在外面的座椅上等他。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心里却有个小人上蹿下跳:让你多嘴!让你说话不过脑!   夏总裁悔不当初。   尚佩拉开隔间的门,他换了一件撞色条纹衬衫,一面下摆塞进裤子里,黑色长裤勾勒得他腿又长又直。   “这件怎么样?”尚佩问夏禄安。   “可以,”夏禄安瘫着一张脸点头,转头挑了个铂金的玫瑰胸针,“试试这个?”   尚佩换衣服前就一眼看中了那个胸针,简约低调,搭配衬衫却是恰到好处的亮眼,没想到夏禄安眼光竟然和他一样。   两人又一起挑了几套,结账时,夏禄安把所有袋子都放到一起:“一起付。”   收银柜后的小姐姐看看他,又看看尚佩,脸色红扑扑的,说:“二位真般配。”   尚佩:“我们不是……”   话没说完,夏禄安截断他,对小姐姐说:“谢谢。”   尚佩:“……”   夏禄安刷卡付账,他这才注意到,夏禄安手上还戴着两人的订婚戒指。   尚佩:“不是说戴不戴都行吗?”   夏禄安:“我不戴,你妈妈怎么能放心?”   尚佩五味杂陈,小声说:“谢谢。”   又补充道:“衣服的钱我回去转给你。”   他的眉眼垂下去,不同于平时眼角上扬的骄傲,看起来有点乖巧。   夏禄安手比脑快,在大脑还没做出反应之前,先上手揉了揉尚佩的头发。   尚佩:???   无言地对视半晌,夏禄安收回手,轻咳一声:“走吧。”   尚佩跟在他身后,自然看不到夏总裁一点点红起来的脸皮,也听到他在心里呐喊:剁手!回去就剁!   借着节目开录前这一个月时间,尚佩日日沉迷练习舞蹈和声乐,每天都是半夜才睡觉。他对自己一向要求严格,做一件事,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   夏禄安如果比他睡得早,会在客厅和他的房间里都开一盏小灯,桌上则放一杯用恒温器温着的蜂蜜水。   转眼到了节目录制当天,尚佩提着行李箱和夏禄安道别。两人一起生活一个月,气氛不再剑拔弩张,反倒有点相敬如宾的感觉。突然要离开,他反倒有点不习惯。   夏禄安一贯的不辨喜怒,眼看着他往箱子里塞了半箱零食,说道:“零食留家里。”   尚佩果断拒绝:“不行,零食用来回血。”   夏禄安笑笑,眼里闪过一丝促狭:“你会后悔的。”   尚佩:“什么?”   夏禄安说话的声音太小,他一时没听清,再追问,夏禄安却闭口不言了。   由于夏禄安今天还有工作,送尚佩去录制现场的是夏家的司机。夏禄安这一月天天坚持开车送他,今天突然不送,尚佩直觉有点奇怪。   到了录制现场,行李箱交由工作人员保管,尚佩直接被带到演播大厅。   大厅里占地最大的是表演舞台,正对着导师席。导师席后有正好一百个座位,呈三角形逐级递减,最高处只有一个座位,椅背被精心雕刻成了钻石形状。   此时六个导师席都是空座,上面的一百张椅子则零零散散地坐了不少人。   尚佩沿台阶向上走,心里琢磨:六个座位?不是说五位导师?   那些已经坐好的少年都好奇地看着他,猜测他会不会走到最高的钻石王座。尚佩走到第四阶时,坐在那里的一个男生对他说:“你的泪痣很好看。”   尚佩还在向上走的脚步顿住,对他笑道:“谢谢。”然后顺势坐到了他身边。   这个男生属于棱角分明的那一款,很容易让人觉得他气势凌厉。但他留着半卷的中短发,笑起来时给人感觉懒洋洋的,恰到好处地遮住了那一层锋锐。   尚佩瞄见他胸前的名牌。   喻晨。   喻晨闲散地靠在椅背上,和周围紧张局促的人一比,简直像来玩的。他小声对尚佩说:“我认识你,面试那天,我就站在人群里。”   “不过别误会,”他补充,“我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尚佩知道他在暗讽阮蒙那句“靠脸上位”,于是笑笑,说:“我习惯用实力说话。”   喻晨笑道:“我也是。”   不多时,一百张椅子坐满,导师也接连入席。   一共五位导师,一位音乐导师,两位rap导师,两位舞蹈导师。   音乐导师叫莫泊言,天王级歌手。   两位rap导师一个叫何曈曈,还有一个叫黄廖。   舞蹈老师都是很年轻的女孩子,靳颖和翟暖暖。   几位导师都是大咖,给出的评级也很严苛,许多尚佩觉得不错的选手,最终等级评定是C甚至D。   轮到尚佩上场时,喻晨和他击掌:“加油。”   尚佩走进等候通道,那里已经站了一个男生,是要在他前面上场的。一看那身嘻哈风的衣服,尚佩就觉得有点眼熟。   男生听到声音,转过头,抢在尚佩前面开口:“怎么是你?”   尚佩无声地翻了个白眼,不理他,径自走到一旁的字母牌处。   这里有五个等级的字母牌,ABCDE,他们要先行选择一张贴在身上,作为自评级。表演结束后,五位导师会综合打分,再给出一个最终评级。   如果自评级打高了,导师评级给的低,全场一百多双眼睛,自然会有点羞愧。   尚佩考虑一番,拿起一张B,贴在自己的胸前。   “就你也能B?”阮蒙在旁边冷嘲热讽,“这几天公司里都在议论,有个小白脸天天坐夏总的车上下班,也不嫌丢人。”   尚佩这才舍得分给他一个眼神:“丢不丢人要靠实力说话。”   阮蒙没想到他还会回嘴,立刻怒道:“那你靠实力说话啊!敢battle吗?” 第5章 全场第一A   “怎么ba?”尚佩问。   舞台是单人或单组表演,还没听说过在评级舞台上battle的。   阮蒙指了指自己胸前的B,“咱俩都选的B,那就ba老师的评级,谁评级高谁就赢了。”   “可以,你输了怎么办?”尚佩问。   阮蒙:“你先说你,你如果输了,怎么办?”   尚佩笑笑:“我不会输。”   阮蒙冷哼一声,说:“你如果输了,就去夏总面前大喊三声‘我是小白脸’。”   “那你输了,就去夏禄安面前喊三声‘我是臭弟弟’。”尚佩接的很快。   盛夏娱乐的人都管夏禄安叫夏总,但尚佩敢直接叫他名字,这更坚定了阮蒙觉得他靠脸上位的想法。   靠,一个靠脸上位的小白脸,还敢和他ba?   很快,工作人员来通知阮蒙上场。他一走,尚佩就站到等候通道的出口处,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整个录制会场。   阮蒙上台先自我介绍,短短三句话,他磕巴了两次。   音乐导师莫泊言说:“放松点,别紧张。”   阮蒙的脸一下涨红,点点头,然后开始舞蹈表演。他以前出过道,也有粉丝和人气,所以对自己的要求更高。   他准备的是一段节奏感很强的机械舞,鼓点踩得够准,动作也算流畅。但从尚佩这个角度,可以清楚看见他绷紧的脊背和手臂,甚至整个侧身都显得有点僵硬。   鼓点陡然密集起来,阮蒙的动作也更加迅捷。他向前伸出手臂,紧接一个回甩,本该是个行云流水的连贯动作,他却慢了半拍。   阮蒙的表情一下变了。   他急急忙忙想补救,却越补纰漏越多,舞的整个后半段都因此乱掉,简直惨不忍睹。   台下传来好几声“可惜”。   舞蹈结束,阮蒙重重喘了几口气,脸色通红。   他侧头朝尚佩的方向看一眼,红色刷刷退去,又有点发白。   几位导师商量一阵,莫泊言点评道:“你的基础不错,但是太紧张了,中间那个失误其实可以补救,失误很常见,但是因为一个失误让整段舞乱掉,这就……”   他没再说下去,台下一些心软的男孩都皱起眉,阮蒙的脸色也红红白白,十分精彩。   “阮蒙最终的等级评定为——”莫泊言顿了一下,“C。”   尚佩紧接着上台。   台下不断响起“好帅”的声音,舞蹈导师翟暖暖一直双眼放光地看着他。   尚佩今天穿着和夏禄安一起买的撞色条纹衬衫,胸前别着那个玫瑰胸针,简单又别致。他举手投足间有种别样的气质,几位导师都很有兴趣地看着他。   天王莫泊言问:“你是模特吗?”   尚佩刚自我介绍了名字,被他打断,微微一顿,然后说:“不是。”   莫泊言打趣说:“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一下。”   旁边的rap导师何曈曈补充道:“刚刚老莫和我说,看你这么帅,要不直接给B吧,我说这个舞台上,所有人都一视同仁。”   尚佩笑了:“您说得对,万一我靠脸只能得B,靠实力却能得A呢?”   全场寂静了一瞬,然后炸了。   目前为止,所有练习生里还没出过一个A等级。   台下有人吃惊,有人憧憬,有人嗤之以鼻。   一个男生和同伴说:“他好有范儿啊,我感觉要被圈粉了。”   同伴不以为然:“你怎么知道不是在说大话?”   有几个男生则在小声嘀咕:“这不是那天靠脸上位那个?”   几位导师被他激起了兴趣,莫泊言做了个“请”的手势。   音乐响起,尚佩摆好pose,第一个鼓点一响,他立刻甩开身体,脸上挂着笑。   这是他练习一月的成果。舞蹈歌选的是一首轻快的jazz,尚佩边跳边唱,笑容十分灵动。他童星出道,从小学舞,舞台表演上的不少,知道如何把握平衡,也懂得随时控制表情。   就像现在,他每一个动作都十分到位,一颦一笑都在发光。   最后一个鼓点结束,他利落地整理所有动作,然后一个侧甩头,挑起唇角,舌尖在上唇扫过,眼波微荡。   台下的观众都被尚佩震住了。   灵动是真的,帅气也是真的。   几位导师互相交换了眼神,翟暖暖小声对靳颖说:“我要被他圈粉了。”   尚佩给人的感觉真的不像还没道的练习生,他自带星光,翟暖暖自问也是在娱乐圈混过好几年的人了,也差点招架不住。   经过一阵短暂的讨论,音乐导师沉下声音,宣布道:“尚佩的最终等级评定为——”   全场屏息。   “A!”   “哇靠真的是A!”   “第一个A等级啊!”   “好强!他真的好强!”   最终结果宛如入水的沸石,把全场的气氛都带了起来。之前小声议论“靠脸上位”的几人齐齐转头看向阮蒙。   不是说靠脸上位吗?   这水平还用靠脸上位???   阮蒙陡然被投注了几道视线,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在心里暗骂一声。   实话说,他也被尚佩的表演震撼到了。   节奏、平衡、表情管理,无一不是极其出色。   再想到两人的赌约,他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心都有了。   后面的练习生接连上场,又陆陆续续出了几位A等级。其中一位就是喻晨。   不过这位帅哥和别人不太一样,别人是小心谨慎来选秀的,他像随心所欲来旅游的。   他随便跳了段舞,几位导师商量过后决定给B,然后rap导师黄廖问:“我觉得你的才能在A和B之间,你还有没有别的要展示,给我们也给你一个重新评定的机会?”   喻晨不知为何向尚佩的方向瞄了一眼,然后说:“那就再来段rap吧。”   说完,他即兴表演了一段rap,看得出是毫无准备,临时现编的词。结果,就是这段rap,震住了全场。   几位导师很无奈:“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准备rap?”   最终喻晨的等级评定是A。   除了喻晨之外,惹得尚佩注意的A等级选手还有三位。   一个叫白胜,冷冷清清的男孩子,表演的却是一段热舞,直接点燃气氛进了A。   一个叫柏鸿飞,说起话来有点羞怯,以前在韩国做练习生,基础很好。就尚佩观察,他应该是全场舞蹈最强。   还有一个,正好是那天他在面试现场见过的日系少年,叫周梓桐,长着一张精致小巧的小仙男脸,还有一副天使吻过的嗓子,把几位导师唱得泪眼婆娑的,毫无疑问地拿了A。   所有练习生评级结束,莫泊言站到台上,缓缓道:“大家可能都注意到了,我们的导师席有一个空位。”   “这个空位是给谁准备的呢?”他故意卖个关子,望着一双双好奇的眼睛,说,“如果你想知道的话,那就向后看吧!”   钻石王座的后面乍然喷出一阵白雾,白雾里走出一个高挑的身影。尚佩转头望去,眼神就凝固了,心想:卧槽不是吧?   现场瞬时安静,所有人都在注视那个影子。莫泊言觉得气氛差不多了,高声介绍道:“欢迎我们的总导师——盛夏娱乐总裁,《天选之子》总策划人、总制作人,夏禄安!”   “哇!”全场惊呼。   “盛夏娱乐的总裁?总裁也来当导师?”   “之前不是说五位导师吗?什么时候加了一位啊?”   一群男孩子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现场沸反盈天,夏禄安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上舞台。   “各位练习生好,我是本次选拔的总导师,夏禄安。”   “很高兴能够担任这次节目的总导师,本次训练营为期一月,期间的训练非常辛苦,希望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从今天开始,你们的大部分项目都采用团体对抗制,已经成团的练习生维持原团队成员不变,没有成团的练习生,我们会给你们进行分组,组成临时团。”   “所有团队相互对抗,最终节目组会推一个临时团、一个固定团同时出道。”   “接下来,我要发布你们在训练营中的第一个任务。”   全员屏息,生怕自己漏听一个字。   夏禄安的视线缓缓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一个点。虽然这里坐了一百名练习生,但尚佩莫名觉得,他在看自己。   这个认知让他无端紧张起来。   尚佩拍拍脸,打起精神,告诉自己别想多。   台上的夏禄安看到他的动作,轻轻露出一个笑,然后收回眼神,说:“所有练习生,在三天之内学习主题曲,要求唱功合格,舞蹈到位,三天后,重新进行等级评定。”   寂静如死水的大厅重新沸腾,已经拿到A等级的练习生面面相觑,等级较低的则互相议论。   “就是说我们可以升到A等级了?”   “哇靠太好了,只要主题曲唱得好,我们还有机会!”   这无疑是对现在的A等级选手的挑战。他们刚刚拿到的成绩,未必是他们的最终成绩。一百名练习生,A等级的只有十人,其余九十人都将以他们为目标努力。   夏禄安又说了些训练营期间的规则,然后众人解散,导师要开一次小会,练习生们则前往宿舍。   为了让他们能够增进感情加强了解,一个团的成员都在同一间宿舍,已经有固定团的成员都互相帮忙搬着东西上楼,像尚佩这种单人的,就要和别人组临时团,舍友也都是他临时团的成员。   尚佩和喻晨巧妙地分到了一间,两人说相声似的走到309宿舍,一位vj老师就跟在他们后面拍。   打开门,门内是三位尚佩很眼熟的成员——柏鸿飞,白胜,周梓桐。   再加上尚佩和喻晨,五人都是A等级,王者段位。   尚佩立刻猜到,他们这个临时团,是节目组有意为之。 第6章 对谁抛媚眼   几人的评级表演都很炸裂,互相之间全有印象。于是简短地做了自我介绍,顺便一起吐槽A等级的衣服很丑。   他们的衣服充分展现了“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精神内核,大红的底色,肩膀上有一条中国龙,龙头蜿蜒至胸口。尚佩拿起来时,那双硕大的龙眼正好和他大眼瞪小眼。   周梓桐说吐槽:“穿这衣服还能有流量,说明我们水平真的很高。”   众人笑起来。   节目录制开始到现在,差不多过了七八个小时,练习生们为了候场几乎都没吃东西。几人此时都饿得不行,尚佩正好带了半箱用来“回血”的零食,立刻打开分给他们。   周梓桐感动得泪眼汪汪:“佩哥,从今天开始我就叫你一句佩哥了。”   白胜和柏鸿飞也各抱着一袋零食喊“佩哥”,他俩一个性格冷,一个易害羞,话都不多。   喻晨则言笑晏晏地吃着薯片,问尚佩:“你多大?”   尚佩:“22,你呢?”   喻晨:“我23,就不喊哥了。”   他看起来也不是会低头喊哥的人,别人管他叫哥还差不多。   尚佩正无语,突然房门被敲响:“开门,突击检查。”   这声音很耳熟,喻晨就靠在门边,顺手拉开门,夏禄安和莫泊言气势汹汹地走进来。刚刚喊开门的是莫泊言,难怪他们觉得声音耳熟?   几人看着两位导师,都很茫然:“查什么?”   莫泊言一看尚佩那打开的箱子,嘿嘿笑道:“查零食啊,为了你们的上镜形象着想,训练营期间所有练习生不得私藏零食,一经发现全部没收。”   尚佩:???   他突然想起来,离开家之前,夏禄安一直看着他那半箱零食,表情古怪。那时他不知道夏禄安也是导师,就没在意。   尚佩立刻看向夏禄安,用眼神询问:你故意的?   故意让他拎这么多零食过来,然后再给没收?!   夏禄安一派沉稳,眼神无辜:“我提醒你了。”   尚佩:“……”   你那也能算提醒?!   他对夏禄安的好感度蹭蹭下降,不情不愿地看着莫泊言掏出两个大塑料袋,把他的零食一包一包装进去,笑得活像马路上捡五千块钱。   许是尚佩的眼神太过怨怼,夏禄安在原地焦躁了一会,还是没忍住,俯下身子,在尚佩耳边说:“先委屈一下,我偷渡给你。”   尚佩满意了,眼睛弯成两只小月牙,冲他轻轻wink一下。   夏禄安眨眨眼,耳朵刷的就红了,他连忙站起身,故作深沉地轻咳,用手挡住了面上的红晕。   正这时,一个年轻张扬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对面的开门啊,给你们分好吃的来了。”   门没关严,他直接踢开门走进来,进门后却被309的阵仗吓了一跳,然后看到尚佩和周梓桐,脱口道:“卧槽,怎么又是你们?!”   来送温暖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和尚佩battle完的阮蒙。   他住在310寝室,也带了不少零食过来,刚搬新家,想着来找邻居玩一玩,没想到对面住着两个让他吃瘪的门神。   夏禄安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警告道:“镜头面前不要爆粗口。”   他们说话时,vj老师一直蹲在房间里,这些素材都会被后期剪辑做成花絮。   阮蒙年轻气盛,总爱吊着眼睛看人,但看到他们夏总就莫名怵,他缩了缩脖子,小声说:“好的。”   尚佩挑眉。   这人谁?跟他battle那个?怎么一会功夫就判若两人了?   他对阮蒙道:“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然后示意夏禄安,“夏总可就在你面前站着呢。”   夏禄安的耳垂又红了点。   明明别人叫“夏总”就很正常,尚佩叫起来就充满狎w昵的味道,像一根小羽毛刮在心尖上,痒痒的。   让人有种……欺负他的冲动。   夏总怕自己冲动过头,连忙转移话题,问:“怎么了?”   阮蒙整张脸都涨红,恶狠狠地看了尚佩一眼,对夏禄安大喊道:“我是臭弟弟,我是臭弟弟,我是臭弟弟!”   所有人:“……”   阮蒙喊完就跑,留一群人风中凌乱。   莫泊言好笑地怼了夏禄安一下:“这你们公司小孩?挺有意思的。”   夏禄安轻轻蹙眉,问尚佩:“受欺负了?”   直觉告诉他,尚佩和阮蒙之间肯定有摩擦,他第一反应就是给尚佩找场子。   熟料尚佩耸耸肩,淡定道:“我欺负他还差不多。”   夏禄安放心了。   第二天,阮蒙起床,一脸郁卒。   他昨天在夏总面前丢人就算了,事后还被夏总找谈话问原因,紧张之下就把前因后果全倒了出来,直倒得他们夏总脸色越来越差。   夏禄安把他批评了一顿,还警告说:“尚佩和你是公司唯二参加节目的人,做不到帮衬,也别拖后腿。”   说一个字,夏禄安的神情就冷一分,字字都在掉冰渣。   吓不吓人啊草!   平时面无表情的夏总就够吓人了,满脸寒霜的夏总就是核武器!   临到最后,夏禄安还补了一句:“我和尚佩的关系没你想的那么复杂,管好你自己。”   阮蒙:别说了,脸疼QAQ   说话时,他注意到夏禄安手指上的订婚戒指。   最近公司里都在传夏禄安订婚了,但是不知道订婚对象是谁。他很少直接见夏总,小道消息听了一堆,今天算是见到真的了。   再联想到尚佩和夏禄安每天同进同出……   阮蒙:卧槽。   他好像惹到了什么了不起的人。   七点整,所有练习生在练舞室集合,准备学习主题曲。练舞室有五个,每个等级分用一间,直接成了ABCDE五个班。   来教A班的是舞蹈导师翟暖暖,性格很温和的女孩子。   “我演示一遍,你们用心记,主要看整体感觉。”   鼓点很强的音乐响起,她的舞步灵巧欢快,一群男孩子看得有点呆。   周梓桐戳戳尚佩:“仙女。”   尚佩无语。   这位少年长得精致,风格又很日系,初见他还以为是话少人狠的大佬。   没想到是个话痨。   周梓桐又在说舞蹈哪里槽点太大,见尚佩没什么反应,就转头问白胜:“你看刚才那段,是不是太媚了。”   白胜:“人还是舞?”   “舞啊,咱们跳也这么媚?”周梓桐打了个哆嗦,“太吓人了。”   “嫌舞蹈不好就出去!”翟暖暖没好气地说,“一直叽叽喳喳干什么,还练不练了?”   所有人都跟小鸡崽儿似的一缩头,只有始作俑者周梓桐浑然不怕,“老师对不起,我不乱说话了。”   说完还吐了吐舌头。   翟暖暖完整地跳完一遍,问众人:“什么感觉?”   “活泼!”   “轻快!”   “魅惑!”这是周梓桐   “可爱!”   众人七嘴八舌地抢答,翟暖暖剜了周梓桐一眼,“尚佩,你觉得呢?”   一时房间静下来,几双眼睛刷刷全看着尚佩,尚佩沉吟片刻,说:“I'm the only.”   翟暖暖笑起来:“你们说得都对,但是尚佩说到点子上了。这是《天选之子》的主题曲,你们必须给观众‘我就是那个天选之子’的感觉。不然他们为什么选你?凭什么选你?”   翟暖暖说完,又问:“都记住多少?”   众人哀嚎:“不是说第一遍看感觉吗?”   翟暖暖:“我看看有没有一遍就能记住的天才呀!”   柏鸿飞眼里闪着光,有点跃跃欲试,又怯生生地缩了缩。   尚佩发现这孩子总是一副羞怯的样子,不自信,他悄声问柏鸿飞:“你全记住了?”   “差不多,”柏鸿飞小小声,“七八十吧。”   尚佩直接举起他的手:“老师,飞飞可以。”   两人瞬间成为全场瞩目。   柏鸿飞吓成装死兔,哆哆嗦嗦半天不敢说话,翟暖暖看得出他很紧张,笑着鼓励:“我再放一遍音乐,试一试,别害怕。”   所有人都退到一边,柏鸿飞站在房间中央。   尚佩又有点后悔,他怕这小孩一紧张,大脑空白,又全忘了。   但柏鸿飞很争气,明明走出队伍时还在腿抖,音乐一起,他立刻就进入了状态。   一套舞下来,毫无纰漏。   “perfect!”翟暖暖惊呼,“太棒了!”   众人目瞪口呆,不住地说“牛批”、“厉害”,夸得柏鸿飞满脸通红,一路小跑蹭回尚佩身边。   “谢谢。”他小小声说。   “不客气。”尚佩笑着说。   大家都是一个团的,他想帮小孩找找自信。柏鸿飞也是个懂事的孩子,一下就理解了他的用意。   接下来翟暖暖又带着走了三遍,让他们自己练,“不会的动作可以问我,也可以问飞飞。”   A班诸位都很出色,三遍下来都差不多能上手,每个人各自找一小块地方,各练各的。   舞蹈里有个顶胯的动作,就是周梓桐觉得很媚的那部分,尚佩不知道是心理原因还是怎样,总是做不好。明明应该是个很柔软的动作,他做起来却特别僵硬,给人的感觉不太流畅。   柏鸿飞一直跟在他身边,给他提建议道:“佩哥,你想象你是一条鱼,这里要很自然地摆动一下。”   尚佩试了一遍,摇头:“感觉不对。”   在旁边观摩的周梓桐开始充当狗头军师:“要不换种思路?”   尚佩:“什么?”   周梓桐:“你想象你是一个绝美小0,一个猛1就站在你后面,你需要扭腰再顶胯,不然没法诱惑他。”   尚佩面无表情:“滚。”   这人说的话对不起他那张小仙男的脸。   尚佩独自琢磨了一会,琢磨出一点灵感灵感来,借着灵感练习几遍,很快就找到感觉了。其实周梓桐说得没错,虽然舞蹈整体风格是活泼欢快的,但这一段的确有点媚。   尚佩站的位置正对门口,他重复跳着这一段,不知怎么就想到周梓桐那个硬核描述,下意识地对着门口抛了个媚眼。   就在这时,门突然打开,夏禄安走进来。   尚佩:“……”   他的媚眼来不及收,直直对着夏禄安抛过去了。而以两人的目光交汇来看,这个媚眼,夏禄安已经收到了。   尚佩:QAQ   两分钟之内的媚眼可以撤回吗?   夏禄安在开门的时候僵了一瞬,然后四平八稳地走进来,对练习生们说:“你们接着练,不用管我。”   尚佩僵在原地,眼看着夏禄安径直走到他身边,脸上还诡异地泛着红。   尚佩心情复杂地补救:“刚刚我眼睛抽筋了,没吓到你吧?哈哈哈……”   夏禄安垂着眼,轻声说:“没有。”   顿了顿,又补一句:“挺好看的。”   尚佩:“……” 第7章 谈过恋爱没   莫泊言指导完D班的声乐,刚好在走廊上撞见夏禄安。后者不知怎么回事,脸色通红,正在饮水机旁狂灌水。   莫泊言和夏禄安合作过几次,比其他人要熟悉一些,说话也更随意:“怎么了?这么热啊?”   他看看走廊另一边,又问:“你刚从A班教室出来?他们怎么样?”   “不错。”夏禄安说着,脸色更红了。   莫泊言一脸狐疑,看他匆匆忙忙地走开,有点像……落荒而逃?   然后他就觉得自己想多了,夏总裁是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能让他落荒而逃的人想必还没出生呢。   莫泊言走进A班教室,打了个招呼:“练得怎么样啊?”   练习生们:“还行。”   莫泊言:“我来教你们唱主题曲,舞练得好的,可以直接练主题曲了。”   他打开电子琴,把曲谱挨个发给他们,然后现场演奏了一遍曲调。一曲完毕,他问:“什么感觉?”   “像恋爱!”众人齐答。   莫泊言眼前一亮,心说A班的声乐素养的确比D班要好。   他把歌词分给众人,说:“就是这种感觉,你们要让听众觉得,你们就是她们的男朋友。”   “看节目的大多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小姑娘,不做个让她们动心的渣男,谁给你投票?”他开玩笑道。   众人笑开,莫泊言跟着他们笑完,说:“一个一个来,都唱几句找下感觉。”   周梓桐最先让人给推出去。   他初评级表现炸裂,大家都记得他是副天使嗓子,还能把导师唱哭,于是全把他当小白鼠。   周梓桐被赶鸭子上架,对着曲谱和词谱唱了高潮部分,莫泊言点评道:“非常好,节奏上可以再注意一些。”   周小同志平时说话接地气,一唱歌,小仙男的气质就出来了。天使般的嗓子配合他精致的脸庞,极具杀伤力。   众人艳羡地看着他。   下一个是白胜。   他的音质偏冷,和其余人走的路子都不一样。   他一开嗓,莫泊言眼睛又亮了。   “可以啊,”莫泊言记得他和周梓桐一个团,笑说,“你们团人才辈出,你俩都可以做main vocal。”   白胜唱出了和周梓桐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如果说周梓桐是青春洋溢的邻家哥哥,白胜就是沉默寡言的高冷学长。声音低又有磁性,几个转音唱得极为动人。   A班总共十个人,一个接一个没用多少时间,尚佩在最后一个。他走到前面时,身后的目光让他感觉如芒在背。   喻晨几人都很正常,至于剩下的五人……尚佩笑了笑,随他们去。   A班里有一个那天和尚佩在同一时间面试的人,自然见证了他和阮蒙那场闹剧。尚佩等人到练舞室之前,他们还在小声谈论“靠脸上位”的事。   另外几个不太相信:“评级的时候,他确实非常厉害啊。”   那个说:“总导师是盛夏娱乐的总裁,你们觉得评级会有多少水分?”   另外几人在心里辩驳,评级时人家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演的,真功夫还是虚把式大家都看得到。但他们也只是在心里想想,A班一共十个人,尚佩他们五个自成一团,其余五人都是其他团散出来的,就算不特意打好关系,也没必要为了一个陌生人闹僵。   但不管怎么样,这事提起来了,他们心里还是或多或少对尚佩有点芥蒂。   所以尚佩一走出来,所有人都在看他。   他们看到尚佩练舞蹈,动作生疏僵硬,似乎也没比别人强上多少,于是都在等着观察他的声乐水平。   莫泊言给尚佩伴奏,尚佩唱的仍旧是歌曲的高潮部分,嗓音清澈,唱功一听就是练过,非常稳。而且可能是气质原因,他给人的感觉就很泰然自若,整体流畅而自然。他唱完这一段,立刻感受到背上的目光好转不少。   莫泊言确实沉吟了一会,然后说:“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   尚佩:???   这个问题有点猝不及防,他不明就里:“是。”   莫泊言点点头:“这就对了,你唱得很好,唱功和节奏把握得都很稳,就是……感觉差了点,这几天找找恋爱的感觉?”   打完一个巴掌,他又给个甜枣:“你对整体节奏的把控很强,做lead vocal没问题。”   尚佩哭笑不得地道了谢,心想:“什么叫恋爱的感觉?”   A班十个人里,周梓桐和白胜算是顶尖,尚佩差了点感觉,其余几个连同喻晨和柏鸿飞在内,都是中规中矩。   莫泊言离开后,他们又各练各的,各自练完就休息一会。一上午下来,只有尚佩和白胜一点没休息,练完舞蹈就练声乐。   十个男生分成两堆,早上还对“靠脸上位”将信将疑的四人彻底服了,一人说:“我要是有这颜值,肯定摸鱼混日子了,佩哥怎么一点都不嫌累啊?”   他刚说完,旁边传来一声冷哼。   正是那个最初散布谣言的人。   四个男生互相看了看,谁都没理他,反倒离喻晨他们近了点。   尚佩一上午没练出恋爱的感觉,转头向喻晨求助:“什么叫恋爱的感觉?”   喻晨老神在在地为他指点迷津:“小羽毛搔手心的感觉有过吗?”   尚佩点头。   喻晨说:“你让羽毛在心尖上,就是那种感觉。”   尚佩:???   这题超出他的知识承受范围了。   下午,夏禄安又来了一次,给众人送润喉糖来的。   他给每人分了一盒,叮嘱他们注意保护嗓子。尚佩接过润喉糖的时候,瞥见夏禄安胸前别了一个熟悉的胸针。   是他那天买的小玫瑰。   但是他那个还在自己的抽屉里放着,夏禄安这个显然是单独买的。   那天一起买的?   尚佩努力回忆,但付账时夏禄安是一起付的,他一下子也记不起来。   视线再落到手中的润喉糖上,不知道是故意还是偶然,手上这盒是他最喜欢的橘子味。   夏禄安给其他人分完,走到尚佩身边,低声问:“累不累?”   尚佩摇头。   两人身高相仿,尚佩靠坐在角落里,夏禄安半蹲着撑在他上方,琥珀色的眼睛里有温温润润的关怀。   尚佩和夏禄安做了多年竞争对手,两人从未坐下来好好说过一句话,也没合作拍过戏,他还是第一次这样认认真真地观察夏禄安。   好像……是挺帅的。   尤其是那双眼睛,和他一直以来认为的不近人情不太一样,里面掺杂了许多他看不懂的情绪。   就像一颗小石子落到水里,砸出轻轻的涟漪,尚佩的睫毛抖了抖,心里突然划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一天下来,几个男孩子和尚佩他们五个基本都混熟了,全佩哥长佩哥短地叫,只有一个不太合群,练完就走绝不纠缠。   “害,佩哥你别管他,他早上还说你坏话来着。”这个年纪的男生都心直口快,直接捅到了尚佩面前。   尚佩眨眨眼:“什么坏话?”   “说你靠脸上位啊,”男生说,“说是他在面试现场亲眼见到的,他好像挺不服气你的。”   尚佩无语,明明不过是阮蒙一句信口胡诌,偏偏就有人愿意当真。   后面几天,尚佩他们互帮互助,九人都练得不错,那位背后散播谣言的独行侠不和他们一起,尚佩甚至没记住他名字。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A班全体聚集在练舞室,准备提交成果。   长方形的房间,一台摄像机摆在较短的一边,镜头可以拍到整个房间。   众人都不太敢做第一位勇士,互相看了半天,喻晨站起来:“我先来吧,然后老尚。”   他年纪最大,这几天俨然混成了A班一霸。其余男生听到这句话,都放心地笑起来。   主题曲的伴奏响起,喻晨连唱带跳,半点不卡,一气呵成。   众人鼓掌。   尚佩心想,这男的太可怕了。   他亲眼看着喻晨划了三天水,能偷懒绝不努力,可人家却拿出了比大多数人努力三天还要好的成果。   喻晨下场,尚佩走过去。   白胜帮他打开录像,对他做了个OK的手势。   伴奏响起,尚佩跟着节奏唱:“hey,baby~”   “想让你知道,”   “每一秒,”   “你的微笑,”   “都在我心中慢慢发酵~”   “wu wu~”   “是棉花糖味道,”   “是夏天的气泡,”   “你的一颦一笑,”   “我都忘不掉。”   “hey,baby,baby~”   “想变得更好,”   “做你的骄傲,”   “想让你,”   “每分每秒,”   “为我微笑~”   “wu wu~”   “hey,baby,baby,”   “I'm the only.”   “hey,baby,baby,”   “s/mile with me.”   “hey,baby,baby,”   “pick me,pick me.”   “hey,baby,baby,”   “I wanna be your only.”   整段歌词要唱两遍,最后一个节拍结束,尚佩收回动作,走到摄像机前。   他将脸对准镜头,然后——   wink。   接着自己按了停止。   “卧槽wink犯规啊!”一群男孩子都笑起来。   尚佩还没从歌舞的状态里出来,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对他们又wink了一下。   尚·母胎solo二十年·佩,花了三天时间,想出了这么个办法。   既然没有恋爱的感觉,他就努力让自己甜起来,反正歌曲和舞蹈的风格都是甜的,只要他也够甜,勉强就算有点感觉了吧?   简称萌混过关。 第8章 起标题好难   导师会议室里,六位导师坐成个半圆。他们的面前,是一个大屏幕,上面正在播放每一位练习生的主题曲录像。   翟暖暖双手捂头:“我太难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她带ABC三个班,最先放的是C班,要么是记不住词的,要么是记不住舞的。   她作为导师,简直颜面无光。   rap导师何曈曈安慰她:“也不是你的错。”   莫泊言问夏禄安:“夏总怎么看?”   “不认真。”   “对,不认真,”rap导师黄廖说,“有的人跳不好,还能嬉皮笑脸地走下去。”   正说着,下一段录像开始播放。   “各位导师好,我是盛夏娱乐的练习生阮蒙。”   夏禄安面不改色:“你们评,我退出。”   众人看到阮蒙这里都已经失去耐心了,全在耐着性子看。   结果阮蒙成了今天第一个歌舞全无疏漏、完成度是百分之百的人。   “不容易,真不容易,”莫泊言鼓掌,“盛夏娱乐出来的人,实力都是值得称赞的。”   两位女导师看着夏禄安笑,夏禄安神色不变:“是他自己努力。”   “你们怎么看?”莫泊言问其余人。   “舞蹈只是全完成了,离很好还差得远,”翟暖暖说,“我觉得可以给B。”   “歌也是,”黄廖说,“虽然全唱下来了,但是感情不是很到位,B吧。”   靳颖不同意:“好歹是今天第一个全部完成的,给个A吧。”   何曈曈也说:“是啊,全顺下来恐怕也花了不少时间,挺努力的。”   莫泊言想了想,笑道:“他运气不错。”   然后在卡片上扣了A。   C班看完,他们头晕脑胀,翟暖暖说:“我不行了,给我个A班的看看,求求了。”   几人都笑起来,莫泊言调出A班的录像,所有姓名整整齐齐排成一列。   他问:“看哪个?”   “尚佩!”几人异口同声。   尚佩的声乐和舞蹈在练习生里都是佼佼,他们对这个好苗子寄予了很高的期待。莫泊言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点开尚佩的录像。   轻快的歌曲放出来,尚佩站在镜头前,笑容很甜,虽然穿的是A班那丑到爆的衣服,给人的感觉却是阳光而帅气的。   “太完美了。”录像放到一半,何曈曈就忍不住说。   无论是表情、舞蹈、歌词,还是细节的衔接,整体节奏的把控,还有balance的掌握,尚佩都做得无可挑剔。   再加上那极具冲击力的颜值。   几位导师都觉得自己满血复活了。   “A!给他A!”靳颖忍不住喊。   录像正好放到尚佩顶胯那一段,翟暖暖被帅得嗷嗷叫,说:“我那天教他们的时候,他还做不好这个动作,结果现在做得比我还好。”   “我觉得可以给S。”黄廖笑着说。   夏禄安盯着屏幕,冷硬的线条柔和下来,眼里波光闪动。心脏跳动的声音传到身体每一处,他听着几位导师的夸赞,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无声的笑。   整条录像最末尾,尚佩跳完舞,突然向镜头走来。   “没人帮他按停止吗?”黄廖疑惑。   结果,他们就见尚佩那张帅脸在屏幕上放大,给了所有人一个wink。   “哇塞——”   五位导师尖叫出声。夏禄安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连忙曲起手肘,假装靠坐在椅子上,借着这个动作掩起脸,遮住了脸上的一抹红晕。   “我要送他出道!现在就出!”莫泊言拍桌子。   众人都看夏禄安,夏禄安说:“我避嫌,你们定。”   众人相视一笑,莫泊言拿起一个红戳,在尚佩的卡片上缓缓扣下。   *   所有人都站在最初的演播室里。一百张椅子,一百位练习生。   夏禄安站在舞台中央,叫到谁的名字,谁就上台。   他会给每位练习生一张重新评定的等级卡。   有人天堂,有人地狱。   每个人都十分忐忑,A班一个男生小声说:“希望我们都能留下。”   这时,夏禄安向第二阶看了一眼,念道:“尚佩。”   尚佩走下台,全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他从夏禄安手里接过新的等级卡,两人的视线交汇一秒又错过,指尖不小心碰到一起,夏禄安微微蜷起手指。   尚佩奇怪地看他一眼,然后公事公办地说:“谢谢老师。”   卡面翻转,他愣了一下。   大屏幕清楚映出他的每个微表情,所有人的心都在此时提起来。   “不能吧,那可是佩哥啊。”   “佩哥别吓我,我看他表情怎么空白了。”   “真的,他好像特别吃惊。”   “掉……掉了?”   A班几个男生聚在一起,心都提到嗓子眼,一个比一个担忧。   尚佩收起等级卡,又说了一遍:“谢谢几位导师。”   然后,他沐浴着所有人的目光,一阶一阶向上走。   一直走到最上方的钻石王座。   此时,大屏幕上显示出了尚佩的卡面评级。   尚佩。   S   全场最佳。   “我眼花了吗?我眼花了吗?是S?S?!”   “竟然有S级吗卧槽?!”   极度震惊时,他们都忘记了“镜头前不许爆粗口”的规定,一个比一个声音大。   A班的诸位放松下来,喻晨他们相视一眼,都笑起来,柏鸿飞甚至笑得比知道自己A等级不变还开心。   等到他们沸反盈天的劲儿下去了,夏禄安说:“尚佩是全场唯一一个所有部分都令导师眼前一亮的练习生,这张等级卡颁给他,大家有意见吗?”   “没有!”所有人拉长声音喊,A班众人喊得尤为起劲。   大屏幕上的等级卡逐渐淡化消失,主题曲的前奏响起,一段录像开始播放。   录像里只有一个人,尚佩。   尚佩:?!   为什么会放录像?   怎么没有人提前知会他?!   他站在最高点,看着屏幕上的自己又唱又跳,还傻兮兮的笑,从台阶上跳下去的心都有了。   但也只有他自己这么想。   其余人都望着大屏幕,嘴巴大张。   “好甜啊,这是佩哥吗?怎么和他平时不太一样?”   “我看尚佩一直冷冷淡淡的,原来他是甜系的?”   “他怎么做到的,才三天,他怎么做到的?!”   唱到“pick me,pick me”的时候,尚佩想一跃解千愁,其余人心里却都是同一个想法——   帅,太帅了。   又帅又甜。   哪个女生能挡得住这种攻势,那可真是绝了。   最后舞蹈结束,录像还没停止,众人都好奇地望着大屏幕,心想后面还有东西吗?   然后。   他们佩哥。   缓缓走近。   脸在镜头里放大。   wink!   啊啊啊啊啊啊啊——   全场都炸了。   “我弯了!我宣布我弯了!”   “我靠不行,太帅了,这谁受得了啊。”   大胆一些的,直接冲上面的钻石王座喊:   “佩哥看我!我可以!”   “佩哥我单方面宣布和你恋爱!”   尚佩羞的不行,一张老脸不知何处安放。   他们越喊越起劲,就差跑到上面和他佩哥拥抱了。   而舞台正中央,夏禄安的脸色,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他咳了一声,“安静!”   全场声音被他一刀斩断,整个会场骤然肃静。   “接下来是喻晨……”夏禄安沉着声音说,眼神如有实质,一一扫过众人。   一群半大男生被他吓得不敢说话。   最终的等级评定为——   尚佩,S;   喻晨,A;   柏鸿飞,A;   白胜,A;   周梓桐,A;   阮蒙,A。   阮蒙是最后一个被念到名字的,拿到A时简直喜极而泣,在一众艳羡的目光里走到第二阶。   A班十人,有九人保住了位置,只有那个一直不和他们合作的掉到了B班,阮蒙正好取代他的位置。   A班众人都过去和阮蒙拥抱,这少年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似的憨憨地笑,余光瞥到站在原地没动的尚佩,忽然尴尬地僵了僵。   他只是看不惯那些靠脸上位的花瓶,对真正有实力的人还是很尊敬的。   尚佩这几天的表现已经完全颠覆了他对尚佩最初的印象。   阮蒙主动走过去,向尚佩伸出手,说:“之前是我不对,给你道歉,我承认你确实很有实力。”   尚佩挑起眉头,缓了两秒没动,就在阮蒙以为他不会接受自己的道歉时,尚佩伸出手,握住了他的,同时给了他一个拥抱。   很短的一个拥抱,尚佩很快放开他,阮蒙却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他突然觉得,尚佩好像……还挺好一人。   有点圈粉。   评级结束,夏禄安说:“这次重新评定是给你们的一个警示。”   “不是站在高处就不能再上一阶,也不是站在高处就永远不会下跌。同样,站在低处,不努力,还会落到更低处;努力,就可以走到高处。”   “这只是这期训练营的第一个考验,接下来还有无数个考验等着你们,希望你们能够珍惜时间,抓紧机会。”   “《天选之子》能给你的,并不只有出道一条路。你们的付出都被人看在眼里,所有努力和汗水都不会被辜负。”   夏禄安说完,场内的气氛陡然沉静,每个练习生都被敲了一记警钟。   莫泊言接道:“接下来要公布你们的第二个任务。”   大屏幕上出现了四个颜色的圆圈。   分别是红、黄、蓝、绿。   众脸懵比。   莫泊言说:“请各位团长走到台上来。”   “团内成员有百分之五十以上在A班的,可以自行选择颜色。其余各团团长,需要到那边的抽签箱抽取一个颜色。”   团员百分之五十以上在A班?   A班统共就十个人,五人都是各自团散出来的,唯一符合要求的不就只有尚佩他们团吗?!   而且人家是百分之百。   喻晨走到莫泊言身边,冲最上方喊:“老尚,喜欢什么颜色?”   刷刷刷,所有人都看向尚佩。   尚佩今天被行无数次注目礼,已经麻木了,回喊道:“蓝色。”   喻晨对莫泊言说:“我们选绿色。”   尚佩:“……”   众人哄笑,喻晨走到绿色的圆圈下站定。   等到所有团队都抽完签,每个圆圈下都站了几位团长。   一共十八个团。   红色和黄色下面各4个团,蓝色和绿色下面各5个团。   莫泊言说:“好,现在我们已经分好小组。”   什么小组?   众人都疑惑地看着他。   他继续道:“接下来,你们要和自己的团队一起,表演我们的主题曲。”   “表演场地是隔壁的那个大舞台,到时我们会请五千位观众来观看。”   五千位!   五千对这些没出过道的练习生来说是个大数字,不少人都露出振奋的表情。   莫泊言扫过他们的激动神色,继续道:“演出结束后,观众会给你们每个团队投票,一位观众有四票。”   “这四个颜色是四个组,每位观众在每组可投一票。”   “投票结束后,各团队进行组内battle。票数最少的团队……”   “淘汰。” 第9章 你是个好人   抽中绿组的几位团长脸色发白。   他们要和最强的团竞争。   四位团员都是A等级,还有一位甚至是S级。   哪怕不讲实力,只讲颜值,那几位的颜值也是顶尖的。   他们几乎看不到胜算。   莫泊言就在这时又补一句:“团队演出和单人表演不同,团队的配合,团员之间的默契,团魂的有无,都会影响团队演出的质量。”   “我们有很多都是刚组的临时团,在剩余几天的时间里一定要好好磨合,团员之间注意相互协调、照应。”   “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可以随时来找六位导师寻求帮助。”   “大家加油!”   *   应了莫泊言的乌鸦嘴,尚佩他们五人个个出色,但团舞默契几乎为0。   第三次因为默契不足产生失误,周梓桐一屁股坐在地上:“啊啊啊啊!”   尚佩踢踢他:“别学土拨鼠,起来练。”   周梓桐:“让我发泄一下啊啊啊啊啊!”   尚佩都替他心疼嗓子。   白胜直接上下捏住他两片嘴唇,终止了噪音来源。   因为大家都是分团练习,而练舞室总共就那么几个,所以差不多三个团共享一个练舞室。尚佩他们这个练舞室里还有两个团,周梓桐一嗓子影响了人家的练习,喻晨笑着道歉:“临时家庭还没磨合好,见笑见笑。”   另外两个团的几个男生都笑起来,其中一个说:“没想到你们会卡在这儿。”   这人就是从A班掉到B班的那位,叫邓杨,是一个固定团的团长。因为之前在A班就不太熟悉,尚佩他们跟他也没什么话题,含糊几句就过去了。   喻晨招呼大家都坐下歇会,五人一人一瓶矿泉水,都狂灌几口后,喻晨说:“团名,团长,各自的位置都定一下,别盲目练了。”   尚佩说:“我投老喻团长,他年纪最大。”   白胜问:“团长不是按实力排吗?”   “不是,谁爱操心谁当团长。”尚佩说。   喻晨踹他一脚:“滚,你最爱操心。”   他看了其余三人一眼,见他们都很赞同,也就默认自己团长了。   其实也有男团是按实力选团长,但尚佩以前带过公司里两个男团,这个年纪的男生都争强好胜,按实力排很容易生龃龉。   还是按年龄更稳妥。   喻晨说:“那我分配一下位置,飞飞舞担,老尚center兼lead vocal,我rap。”   他看向周梓桐和白胜:“你俩谁main vocal?要ba吗?”   从唱功和嗓音条件来讲,这两人谁main vocal都可以,只是风格迥然不同。   白胜主动说:“舞蹈风格比较可爱,老周来吧。”   “可,”周梓桐也很痛快,“团名呢?你们有想法吗?”   柏鸿飞举手:“我想了一个,叫wonder吧?”   他看了看几人,有点害羞地笑起来:“我觉得我们能正好在一个团,挺神奇的。”   尚佩心想,是挺神奇,节目组费尽心思把他们凑一起也是不容易。   但是这名字他们都很喜欢。   五人相视一笑,手掌叠在一起,“wonder加油!”   喻晨看一眼时间,招呼几人:“十二点半,走,去餐厅回个血,下午再练。”   他们把喝到一半的矿泉水放到原地,呼呼啦啦一起走了。邓杨盯着他们走远的背影,目光又落到散落在地的矿泉水上,眼中一片深沉的厚霭。   *   下午,尚佩练到一半,突然开始肚子痛。   起初他只当是岔气了,没有在意,结果越练越疼,一连跑了好几次厕所。   到第三次的时候,他们都意识到不对,喻晨直接说:“别练了,上医院。”   尚佩疼得脸色发白:“不至于,缓缓就好。”   喻晨不理他,指挥白胜和周梓桐扶着他,柏鸿飞帮他披外套,自己则要去找导演请假。   训练营的一月之内全封闭练习,他们长时间出去都要找导演或夏禄安请假。   在旁边的vj老师见情况不对,赶在喻晨前面,扔下机器一溜烟地跑去导师办公室。   不到半分钟,柏鸿飞还在给尚佩披外套,夏禄安风风火火地闯进来。   “怎么回事?”他拧紧眉头,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不知道,上午还好好的,下午突然就肚子疼了。”柏鸿飞急得声音都在抖,夏禄安的表情顿时更加难看。   他从白胜手里接过尚佩,说:“我开车送他去,你们留在这儿。”   周梓桐脱口而出:“我们也去!”   尚佩:“去什么去,接着练,我马上回来。”   他脸色和唇色都很苍白,额头上全是细密的冷汗,衣服几乎都被冷汗打湿,声音也是飘的。   周梓桐不敢和他对着顶,郁郁答应。   喻晨本扶着尚佩的背,想和夏禄安一起送他出去,余光扫到一边邓杨的脸色,动作忽就顿住了。   wonder这边在着急,屋里另外一个团也是有些急切、想帮又不知道从何下手的样子。邓杨他们那个团却出奇地冷静,所有团员聚在一起,表情凝重,像在……紧张。   喻晨顺着邓杨的目光往身后看,五瓶矿泉水摆在那里,清澈透明,看不出什么问题。他又瞄了一眼邓杨难看的表情,突然拎起自己的外套,把五瓶矿泉水都装进去,裹着递给夏禄安的助理。   “不介意我们做个化验吧?”喻晨眸色沉沉,紧盯着邓杨说。   邓杨连同他那些团员的脸色刷的就白了。   尚佩立刻明白了其中关窍,暗骂一声妈的,阴沟里翻船。   下一秒就疼得眼前发黑,整个人直接腾空了。   *   医院的检查结果是胃肠功能紊乱引起的急性肠炎,要输三天液。   医生把急着要出院回去的尚佩按回被子里,对夏禄安说:“你看着他,别让他跑。”   夏禄安颔首,客气地送走医生。   尚佩手上还挂着点滴,着急道:“我是我们团c位,练习时间一共就三天,我哪有时间输液!”   夏禄安给他塞好被角:“躺在这里就有时间了。”   他的脸色非常难看,眉梢眼角都是怒气,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只是在尚佩面前,夏禄安硬生生忍住了心里的愤怒,放软语气说:“我和你的队友都打过招呼了,他们也要你好好养病。”   说着,他翻出微信聊天界面,上面是一个小群。   【wonder】(6)   XLA:【他如果执意要回去训练怎么办?】   喻晨:【您帮忙按住,实在不行就打晕】   白胜:【麻烦您转告佩哥,好好休息,交给我们】   柏鸿飞:【只要佩哥没事就好,其余的我们来想办法】   周梓桐:【您让佩哥好好休息,我有办法】   尚佩看到喻晨的消息,先是骂了一句“老狗比”,再看到下面三个小孩的留言,好气中混着感动,心里酸酸涩涩的。   他沉默了一会,想到一个重要问题:“他们哪儿来的手机?”   夏禄安:“临时发的,方便跟你联络。”   尚佩冲夏禄安眨眨眼:“那我的呢?”   夏禄安从兜里掏出来递给他,然后抬起手,轻轻握住输液管,让手上的温度传给输液管里冰冷的液体。   尚佩正在拨弄手机,对他的小动作浑然不觉,过了十几秒,他放下手机,扔到一边。   夏禄安自己的手机一点响动都没有,他有点奇怪,尚佩如果在群聊里发消息,他应该也能收到才对。他疑惑地打开微信,整洁的界面没有一条新消息,唯一的变化是,wonder的群聊人数从6变成了5。   尚佩退群了。   夏禄安:“……”   他看着尚佩:“在闹脾气?”   尚佩直挺挺地倒下,被子蒙头,瓮声瓮气:“没有”   夏禄安怕他动作幅度太大会让输液针固定不住,又伸出按住尚佩的胳膊,柔声问:“有什么想吃的?”   尚佩:“零食。”   夏禄安皱眉:“肠炎不能吃零食。”   白色的蚕蛹开始蠕动,尚佩在里面不安分地动来动去,夏禄安既要按着他又不敢使劲,索性直接掀开尚佩的被子,警告道:“不许乱动。”   下一秒,两人一起僵住了。   尚佩的眼眶有点红,看起来湿润润的。   尚佩没想到他会突然掀被子,夏禄安没想到他竟然在哭,两人都僵着动作,相顾无言。   过了一会,尚佩说:“被子还我。”   夏禄安抿了一下唇,把被子轻轻盖到他胸口,对他说:“一个主题曲,你们没问题的,而且……这也不是你的错。”   尚佩挣扎的小动作陡然停滞,沉默半晌,哑着嗓子说:“你不知道,我们默契根本不够,今天上午还练得乱七八糟,而且除了喻晨,他们年纪都小,上台容易紧张,三天时间满打满算拿来练习都不够,我还……”   剩下的话没有说出来,因为夏禄安捂住了他的嘴。   温热的手心按在嘴唇上,痒痒的,尚佩动了动唇,夏禄安立刻触电一样收回手。   “相信我,你们能行。”在这种时候,夏禄安那平稳无起伏的声音格外令人信任。   尚佩苦笑。   夏禄安说:“你好好养病,如果过两天情况转好,我去拜托医生让你提前出院。”   “真的?”尚佩突然惊喜,乌黑的眸子里星光摇曳。   夏禄安弯了下嘴角,有些无奈道:“不然怎么办?看着盛夏娱乐未来的顶梁柱被淘汰?”   尚佩一时激动,用没打点滴的那只手握住他的手,坚定道:“对不起,我以前错怪你了,你是个好人!”   夏禄安:“……”   诡异的沉默中,夏禄安的手机响了。他给尚佩掖好被角,按下通话,走出去,带上门。   “喂?”   “夏总,那几个小子坦白了,趁着尚佩他们吃饭的时候,在矿泉水里下的药。”莫泊言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我出道这么多年,见过蠢的坏的,没见过这种又蠢又坏的。”   “我知道了,医院这边的化验结果还没出,等出了,直接呈报法院吧。”夏禄安说。   “这么严重?”莫泊言吓了一跳。   但转念一想,幸亏下的不是什么毒药,不然尚佩这会儿指不定躺那儿呢。   他说:“好,我通知他们经纪人。”   “嗯。如果经纪人给求情,你就说决定是我做的,他们想大事化小不了了之,你就等我回去处理。”   “好说。”   莫泊言挂了电话,脊背发冷。夏氏集团家大业大,夏禄安真想死磕,那几个少年没一个跑得了。   不过这也是他们自己造的孽,搞这些阴谋诡计,年轻不懂事绝不是借口。   夏禄安回到病房,尚佩已经睡着了。这人折腾了一下午,之前能醒着全靠意志力强撑。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撇下来,给尚佩渡上一层金色的光晕,长而直的睫毛上,有细碎的阳光不断跳动。夏禄安盯着他的睡颜看了半晌,心里像有只小猫爪子在挠,转而想到刚收到的好人卡,又无奈苦笑。   病房里的时间过得缓慢,他把一些公务用手机处理好,百无聊赖之际,到微博注册了一个小号。   名字是summerLA,头像换上了他最喜欢的玉佩。   接着,夏禄安又开始下载lofter,注册一个昵称相同的账号,换上和微博相同的头像,然后退出。   最上方闪出一条消息,莫泊言发来一张图片。他点进去,发现是几个鼻青脸肿的少年。   XLA:【?】   莫泊言:【给尚佩下套的那几个小孩】   莫泊言:【让尚佩队友给打的】   XLA:【他队友呢?】   莫泊言:【也挂了彩,在医务室上药】   莫泊言:【翟暖暖她们让我问下你的意思,按斗殴算还是?】   练习生和节目组签订的合同上有一条,寻衅滋事或打架斗殴立刻取消练习生参加资格。   XLA:【压下来吧】   莫泊言:【好,还有一个】   莫泊言:【叫阮蒙的那个,你们公司的,不是尚佩队友】   XLA:【他也打了?】   莫泊言:【打了,还挺凶】   莫泊言:【我也一道压下了】   夏禄安回了个谢,约好改天请吃饭,眸色沉沉。   他翻出手机里存的练习生资料,找到邓杨,看到他所属公司填的“天风娱乐”。   他立刻给秘书发了条消息:联系天风的胡锐,说他们的练习生给别人下毒,该怎么做自己考虑。 第10章 有酸有甜   尚佩在医院熬了一天半,坚持要出院。夏禄安拗不过他,直接喊来医生。   医生一见尚佩就横眉冷对:“自己的身体,不想要啦?”   尚佩裹着被子撒娇:“医生,阿姨,我真的很急,我们有一个比赛,需要我上场的,您看我现在恢复得也差不多了,就放我回去吧,我保证按时回来打点滴!”   他委屈巴巴地看着医生,眼神软乎乎的,和平时张牙舞爪的样子完全不同。   夏禄安轻轻摸了下鼻子,眼神有点暗。   见尚佩频繁对他使眼色,夏禄安对医生道:“您看这样,我带他回去,一旦他有一点不舒服,就立即给他送回来。可以吗?”   医生简直快要被他俩搞无语,没好气道:“你们的事你们说了算,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   尚佩忙道:“知道知道,我回去如果肚子疼,立刻就回来找您!”   医生让他气笑了,直接走了。   *   回到练习生的住宿大楼,尚佩跟着夏禄安走到导师办公室。   “来这儿干嘛?”他抬头看看上方的门牌,“我直接去练舞室不行吗?”   “先把这件事解决了。”   夏禄安推开门,尚佩跟着走进去。里面站了很多人,六位导师都到了,导演和监制也在,还有给他下药的几个男生,低着头缩在一边。   “嗨哟,回来了?身体怎么样?”监制是那天面试尚佩的中年男人,对他的印象一直很好,见尚佩进来,立刻关心一句。   夏禄安替尚佩答:“还没恢复好,他怕拖慢队友进度,急着回来。”   几位导师都露出不忍心的表情。   郝监制拍拍尚佩,既像安慰又像肯定,然后对站在一起的几个男生说:“小尚回来了,你们和他解释吧。”   一见到他,那几个男生都像见到救星一样,七嘴八舌地喊:“佩哥,我们错了。”   “真的,我们真的知错了。”   “我们也特别后悔,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其中一个说:“我们其实没想怎么样,就想着如果你不上场,我们胜率会大一点,真没想害你……”   “这还叫没想害他?!你们知道他送到医院就急性肠炎了吗?你们知道这种烈性药容易引起肠穿孔吗?万一送医院不及时耽误了呢?你们还敢说没想害他?!”   说话的是翟暖暖,这个女孩平时温和不生气,原则问题倒是比谁都强硬。她越说越激动,倒是把自己喊得眼眶通红。何曈曈连忙拉住她,让她冷静点。   夏禄安站在人群最外围,她每说一句,夏禄安的脸色就黑一分,最后面沉如水,看向几个男生的视线如同利刃。   那几个男生都脸色惨白,谁也不敢争辩什么了。   一阵静默后,邓杨说:“佩哥,主意是我出的,你想怎么样就冲我来吧。今天早上我们得到通知,公司要终止合同,因为我们抹黑公司形象。”   他顿了顿,有点哽咽:“我退出,求求你让他们留下。”   尚佩莫名其妙:“什么叫我想怎么样冲你来?我怎么样了?又不是我让你们公司这么做的。”   夏禄安走上前,把尚佩护在自己身后,问道:“他提出这个主意时,你们全部都知道吗?”   几个男生吓得一阵颤抖,互相看了看,点头。   夏禄安面无表情:“那就按照从犯处理。所有证据都已经呈递法院,你们等法院的审理结果吧。”   刷的一下,几个男生脸上毫无血色,邓杨站出来,一副还要申辩的样子,却被夏禄安锐利的视线吓得不敢开口。   夏禄安说:“我司及我司下属艺人尚佩,不会对犯事者施展私人报复,但国有国法,一切都交给法律裁决。”   话一说完,几个男生面如死灰,有一个胆小的,直接倒在了地上。   没有人理他们,莫泊言带尚佩去看了他那几个哥们打人的录像,然后就放他和夏禄安一起走了。   尚佩晃晃手上青紫色的针孔,笑说:“阴沟里翻船,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真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不计后果的。”   夏禄安盯着他的手背,蹙眉叮嘱:“别逞强。”   尚佩回了个“知道”,摆摆手,潇洒地走进练舞室。熟悉的音乐正放到一半,那四人背对镜子练得起劲,没人看到门前多了一个人影。   尚佩一言不发地插到仅剩的空位,跟着跳了两下。   一切都像按了暂停键,几人的动作戛然而止,柏鸿飞惊讶:“佩哥?!”   尚佩眯起眼笑:“想我没?”   话一说完,脖子上多了几条胳膊,四个男生给他围了个水泄不通,七嘴八舌地问:“你没事了?已经好了?不是要住三天院?”   尚佩:“没事,好了,我恢复程度良好,提前解放了。你们快放开我,喘不过气了。”   喻晨注意到他手背上的淤青,没好气道:“死鸭子嘴硬。”   尚佩的肤色极白,显得那团青紫更加乍眼,几人看在眼里,都沉默下来。   尚佩揉揉柏鸿飞的头发,说:“不说我了,你们不是想到解决办法了吗?什么办法?”   几分钟后——   尚佩:“全员一致零失误?!”   他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歇在那儿。   按喻晨的描述,所谓的办法,就是全员动作一致,且舞台上绝不失误,达到谁也不用配合谁的惊天地泣鬼神的效果。   尚佩:“……你当自己是□□人民解w放w军吗?”   男团舞再齐,因为每个人身高体型的限制,手臂和腿抬起的高度、摆动的幅度,这些都不可能完全一致,而且舞台上零失误,可以,但是很难,尤其是对他们这种刚组成的临时团来说。   喻晨:“别忘了我们的团名,wonder。”   白胜帮腔:“佩哥,我觉得可以试试,以前没人做到,不代表我们做不到。”   尚佩:“……”   你看起来冷冷淡淡一人,怎么和喻晨那魔鬼一起疯。   但是看四人表情,这事恐怕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尚佩妥协道:“勉强行吧,那我怎么练?”   “你不用练。”四人齐声说。   尚佩:???   周梓桐说:“我们跟着你的录像练的。”   尚佩品了品这句话,明白过来:“所以你们说的‘完全一致’,其实是和我完全一致?!”   几人点头。   四张脸都写着:有问题吗?   尚佩懂了。这疯狂的主意就是为他而准备的,他们四人都跟着他的录像练,做到和他一致,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减轻很多工作量,只要照着最初的感觉跳就可以。   可是,对其余四人来说,他们要改掉自己原本的习惯,把这段舞生生掰出另一个人的感觉,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要在三天之内完成改变。   尚佩捏捏鼻尖,忍住了鼻腔里突如其来的酸涩。   不可能不感动。   他对四人说:“就这么练吧,我和你们一起,我也得熟悉自己最初的各种幅度。”   三个年级小的都露出不赞成的神色,喻晨则拍拍他们,说:“随便他。”   一下午的训练很快过去,几人回到寝室,把灯打开,沙发上堆了满满当当的食物,尚佩好险以为自己进错屋子。   “都是送给你的,”喻晨解释,“那些小子听说你要住院,他们又出不去,就给你买了点柔软好消化的东西,送到寝室来了。”   尚佩走过去看,有各种口味的八宝粥,五颜六色的软蛋糕,还有很多糖,五花八门,有的上面贴着便利签。   写着:“佩哥平安”、“佩哥加油”。   尚佩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不值钱了。   “不是吧佩哥,这么感性啊?”周梓桐在他周围团团转,故意做出鬼脸来,大呼小叫。   尚佩被他逗笑,眼里的湿意瞬间没了一半,抬脚踹他:“一边去!”   他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从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变成在底层摸滚打爬的练习生,被心生嫉妒的人陷害,却仍旧收到了来自这个世界的关怀和暖意。   尚佩露出一个百感交集的笑,轻声道:“我记住了。”   “别了,”喻晨说,“你还是忘了吧,如果真想感谢,不如帮我们找一下你老总,要他别急着收手机。”   柏鸿飞也说:“夏导师说,佩哥你回来,手机就要交上去,但是天选第一期明天就要播了,能不能留下手机看一天?”   尚佩这几天过得迷迷糊糊,听他一说才反应过来:“天选之子要上了?!” 第11章 没有标题   《天选之子》造势很足,光是预告出来,六位导师的人气就为这个节目吸了一大波粉。   何况这节目还是几家娱乐公司联合各大播放平台携手制作,光是前期的宣传费用就砸进不少。   要说最获益的,无疑是他们这些坐享热度的练习生,只要好好表现,以节目的热度,哪怕最后没有出道,也能得到不小的人气。   简直躺赢。   尚佩在四人的催促下坚持立场:“他不是还没说收手机,我现在找他万一提醒了他怎么办?”   众人好说歹说,他自岿然不动。   总之就是两个字:我不。   尚佩这几天在医院里,和夏禄安的关系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听到要去求夏禄安,他无论如何都是拒绝的。   实在被缠得烦了,尚佩说:“不就是一期节目,不看就不看了,能怎么样?”   周梓桐哀嚎:“那只是一期节目吗哥?第一期啊!你不关心自己最开始的人气吗?”   尚佩:“不关心。”   这种节目他有经验,只要是有实力的,镜头都不会少,309五人全是A等级,颜值又都九十分以上,第一期的人气绝对低不了。   可是三个小孩想知道他们到底能到什么程度。   就连一向最冷的白胜都放软语气:“佩哥。”   尚佩默默堵住耳朵。   之前在导师办公室,趁其他人都走了,莫泊言悄悄给他看了他们那天打人的监控录像。   尚佩确实惊到了。   白胜看着冷,也不爱说话,感觉跟他们关系没那么好,录像里打人却最狠。   周梓桐看着精致,其实打起架来毫不含糊,而且下手最黑,哪儿疼他打哪儿。   喻晨更狠,他应该学过跆拳道和散打,揍起人来自成一派。   至于阮蒙还有柏鸿飞,完全是乱打一气,纯粹在帮他出气。   个个都是真心护着他。   而这几个人都软着语气求他帮忙,尚佩就算是颗冰块心也快化了。   见他眼神动摇,喻晨冲几人使眼色,示意他们再接再厉。   正这时,门口传来夏禄安冷淡的声音:“你在这里做什么?”   然后是阮蒙惊慌失措的一声“夏总”。   夏禄安提着阮蒙的领子进门。   阮蒙一米八的个子不矮,夏禄安却还能比他再高半个头,提着他进来的画面像刚逮到一只大兔子的猎人。   阮蒙哼哧哼哧地解释:“我听说尚佩回来了,想来看看。”   他们一场仗打出了点交情,白胜蹙眉问:“你蹲门口看?”   阮蒙梗着脖子说:“你们不是在商量事情吗,我没好意思进来。”   说罢,他又上上下下地打量尚佩,松了口气道:“还活着。”   尚佩抽抽嘴角:“借你吉言。”   然后看向夏禄安:“来干嘛?”   夏总言简意赅:“收手机。”   尚佩顶着四道期望的目光,问:“能不收吗?”   夏禄安:“不能。”   “好。”尚佩乖乖把自己手机交出去了。   其余四人:“……”   你个叛徒!   夏禄安收了五个手机,淡淡道:“第一期之后,你们的人气会有一定程度的增长,但不管怎样,这一个月都要努力练习,不要过多在意那些数据。”   说着,他看了眼阮蒙:“公司对你期望很高,好好努力。”   阮蒙再张扬狂傲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被自家老总点名鼓励,立刻吓傻了,诺诺地答应。   “至于你,”夏禄安看向尚佩,眼中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注意身体。”   尚佩懒洋洋地“哦”了一声。   喻晨挑起眉,表情耐人寻味,阮蒙已经石化了,白胜和柏鸿飞在缅怀自己逝去的手机,只有周梓桐……   他看看夏禄安,又看看尚佩,心想是他听错了吗,他怎么在夏总的语气中听出一丝……   无奈和宠溺?   他聋了?   他耳朵故障了?   他给夏总加戏了?   夏禄安说完就走了,没给他再次确认的机会,周梓桐只好悄悄问尚佩:“佩哥,我怎么感觉夏总对你……嗯,不太一般?”   天地良心,他这“不太一般”用得十分委婉,不然该是“很不一般”。   尚佩那天晕倒,都是夏禄安给他抱下楼的!   尚佩横他一眼:“怎么看出来的?”   周梓桐:“就是感觉,直觉你懂吧?”   尚佩“哦”一声,懒懒地问:“你是女人吗?”   周梓桐:“不是。”   尚佩:“那你直觉不准。”   周梓桐:“……”   第二天,众人继续去练舞室挥洒汗水,《天选之子》的第一期如期播放。第一期的内容主要是他们的初次评级,弹幕从0分0秒开始,就呈轰炸式霸占了整个屏幕。   然后到了尚佩登场,发挥稳定,技术高超,全场第一个A。   弹幕陡然加厚,密密麻麻盖住了整个视频。   夏禄安轻轻皱眉,把弹幕关掉。   想了想,他还是打开弹幕,只是加了过滤,把厚实的弹幕过滤成薄薄一层。   这样正好能看清尚佩的脸。   【3分钟,我要这个男孩子的全部信息!】   【太帅了吧!太帅了吧!天晴了雨停了,我又觉得我行了!】   【发出鸡叫,他跳得也好,长得也好,神仙下凡吗?】   【从微博回来,这个小哥哥还没开微博啊,盛夏娱乐干什么吃的?!】   夏禄安一愣,想到尚佩应该有个微博小号,但是一般公司会给开一个官方大号。他转头问助理:“尚佩没开微博?”   助理吓了一跳,查了记录,说:“他刚签约就直接去参加节目了,也没经纪人带,所以……”   顶着总裁沉沉的视线,小助理吞了吞口水,说:“如果他自己忘记了,可能也没人提醒他。”   “夏总,需要给他配一个经纪人吗?”小助理问。   “暂时不用,等何铭羽回来,让他来带。”夏禄安说。   小助理又吓一跳:“何哥可是金牌经纪人,从来只带顶流的!”   眼看着老板的眼神越来越冷,她知道自己说错话,心里呜咽,改口道:“尚佩实力这么强,应该很快就能是顶流了,何哥带是应该的。”   夏禄安这才收回视线。   小助理悄悄觑着他的脸色,心里呜呜哭。   给冰山老板做助理不容易,因为你根本看不出他喜怒,只能靠猜。   太难了呜呜呜。   不过,看老板的样子,好像挺喜欢那个尚佩的?   害,颜值顶尖实力也顶尖的男孩子谁不喜欢呢,她看了一期节目,也被尚佩圈粉了。   甚至已经有粉丝开始叫他“小扇贝。”   小扇贝冲鸭!妈妈支持你!   她悄悄给尚佩投了一票。   “帮我注册个微博,”夏禄安说,“手机号发你了。”   小助理连忙退出视频界面,去微信复制手机号。   咦?这好像不是老板手机号?   她刚注册完,夏禄安就伸手接过去,把微博名改为“盛夏娱乐-尚佩”,头像换成了一个小巧的卡通扇贝。   老板也知道“小扇贝”这个昵称!   小助理惊讶了。   更惊讶的是,她们的冰山老板,竟然看着那个小小的扇贝,渐渐微笑起来。   夏禄安平素瘫着一张冰山脸,谁也没见他笑过。   此时笑起来,眉眼柔和,浅棕色的瞳孔里散落着细碎的温柔,额前的碎发都点缀得恰到好处。   呜呜呜,太值了,给冰山老总做事太值了,小助理觉得她又可以了。 第12章 所谓团魂   尚佩的微博一开通,粉丝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涨。   与此同时,弹幕也在更新。   【微博头像竟然是卡通扇贝,太可爱了吧】   【你们看他那个眼神,他电我他电我,我被十万伏特电死了!】   【小扇贝给我冲!妈妈送你上c位】   想到第二期会播出的S级和钻石王座,夏禄安勾起唇角。   第一期视频,镜头分布还比较均衡,几乎每个人都有几分钟的镜头,尚佩没有被特殊关照,后期也没特意剪他特别帅的点。   但他的弹幕就是比别人多一倍不止,微博粉丝增长速度快到令人惊叹。   小助理看着瞬间快一百万粉丝的号,眼神都直了。   虽然有这么多人喜欢尚佩她也很开心,但情敌也太多了。   过了一会,她才猛然反应过来。   老板为什么会有尚佩手机号?还记得很熟悉的样子?   胡思乱想了半天,她猛然想到夏禄安手上多出来的订婚戒指,再结合尚佩在公司时,两人经常一道上下班……   天啊,她是不是撞破了什么惊天秘密?   小助理悄悄觑着夏禄安的脸色,越想越觉得猜测靠谱。   这时,夏禄安的视频已经播放到最后几分钟。   所有练习生都已经评级完毕,最后剪入的是一段花絮。   一群练习生站在宿舍楼下,三三两两地说着话。   镜头一转,给了其中两人特写。   尚佩搭着喻晨肩膀,一起对着镜头比耶。   弹幕疯狂刷屏。   【啊啊啊啊啊是我错觉吗,他俩怎么这么有cp感?】   【两个王者做朋友了QWQ,朋友们,看到了吗,想和王者勾肩搭背,首先你也要是王者】   【我磕了我磕了我磕了,请问有太太产粮吗?】   接着是他们搬东西上楼的录像,尚佩一边走,一边对镜头说:“幸亏带的东西少。”   他笑起来,眼睛弯成两只小月牙,细碎的光芒在里面晃荡。   夏禄安的手放在鼻下,掩住唇,眼中也浮现出笑意。   这时喻晨说:“箱子给我。”   尚佩:“不沉,不用。”   喻晨:“我东西多,往你箱子里装点。”   尚佩:“要苦力有,要箱子没门。”   弹幕开始疯狂刷cp。   【玉佩我可以!玉佩锁了!】   【晨晨分明是想帮佩佩拎箱子哈哈哈哈哈,这对我先磕为敬】   【他俩在评级时候就坐一起!要说没有什么,谁信(叉腰)】   夏禄安眼中的笑意一点点散去,变成冰山般的冷意。   小助理一脸懵比:是她错觉吗?车内的气温好像突然就冷了?   然后她发现,不是空调温度变低了,是她们夏总周围的气压变低了。   弹幕刷的越多,夏禄安的怒气值涨的越快。第一期时长有限,有些练习生的等级评定还没放完,夏禄安作为最后压轴的老师,压根没在第一期登场。   没有他的身影,自然也就没人刷他和尚佩,反倒有不少人磕起了玉佩cp,疯狂喊着喻晨尚佩是真的。   不爽,太不爽了。   夏禄安收起手机,决定让节目组的后期也不爽一下。   《天选之子》播出当天,微博热搜前三条分别是:   #天选之子开播#   #天选之子尚佩#   #玉佩cp我先磕为敬#   三条热搜,尚佩占了两条,第一条里也不可避免地出现他的高清照。   还有两条相关热搜在下面,分别是吐槽天选之子的服装的,和分析他们的实际实力的。   不管哪条,尚佩都赫然有名。   嗅觉敏锐的投资商都看到了商机,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当晚,尚佩的微博粉丝涨到了200万,说是一夜爆红也不为过。   小助理给夏禄安打电话,询问账号要交给谁管理。   他们夏总沉吟一会,说:“你来管吧,发的内容可爱一点。”   小助理:?!   惊讶过后,她又汇报道:“夏总,下药的那几人的处决出来了,主犯半年,从犯三十天拘留。”   夏禄安:“这么快?”   “好像是最近案件多,上面施压让快点审。”   夏禄安轻轻敲着手指,他的面前是一套新买的数位板,笔被他握在手里,电脑屏幕在寂静的室内泛着幽幽蓝光。   片刻后,他说:“试着查查高层的姓氏,看有没有姓喻的。”   *   练习生们不知道外面已经议论纷纷,他们现在是所有年轻人的讨论对象。   摆在他们面前的一道大关还没跨过——首轮组内battle。   本来wonder凭借其得天独厚的魔鬼阵容,是众人公认的c位男团。但因为尚佩的身体原因,现在所有人都在观望。   wonder能不能一骑绝尘,还真不好说。   五千名观众已经进入会场,观众席上人山人海,有人甚至举着自己粉的小爱豆的荧光牌。   其中“佩”的数量最多,覆盖面积最广,声势最浩大。   还有一些小扇贝形状的,散落在各个方位,远远望去十分可爱。   wonder今天穿了统一的粉红色礼服,化着精致的妆容,五人颜值本就不低,这样一打扮更是帅到惊为天人。   登场前,喻晨问:“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几人齐声说。   蓝组结束,绿组四个男团一同站到舞台上。   四个团一起表演,水平高低一眼就能看出,所有浑水摸鱼的都会在舞台灯光的照耀下暴露无遗。   他们一站上去,场内的气氛更加炸裂。   “佩佩啊啊啊啊啊啊!”   “小扇贝妈妈爱你!”   “是wonder吗?wonder加油!”   光是应援的声势,wonder就甩了另外三个男团一条街,更何况其中还有很多个人粉。   灯光就位,音乐起,十几个男孩子一同动作。   “hey,baby~”   “啊啊啊啊啊啊!”   台下完全炸了,在周围看情况的几位导师也齐齐愣住。   何曈曈晃荡着黄廖,大喊:“我没看错?那是五个人?!”   翟暖暖和瞿颖抱在一起啊啊啊,疯狂喊着“太棒了太棒了!”   所有人都被他们的表演震撼到了。   那是五个人吗?   为什么每个动作都一模一样?   简直就像一个人的影分w身!   太齐了!因为四团同台,wonder的整齐被映衬得更加强烈。   仅仅三天时间,就是一个固定团也未必能达到这样的效果。何况尚佩带病上场,所有人都以为他们要发挥失常了,结果wonder用结果证明了实力。   那些藏在暗处打算看热闹的,心里隐秘地希望他们失误的人,都被这个团呈现出来的现场效果惊呆了。   莫泊言对其余练习生道:“什么叫团魂?这就是团魂!” 第13章 在双标现场   夏禄安站在台下,视线一直黏在尚佩身上,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粉丝的呼声越来越大,在他耳中却全部成为遥远的背景音。   时间仿佛回到很多年前,他们还在上高中,尚佩在校园舞台上表演,一颦一笑都在发光。   可他却只能沉默地站在台下,遥遥望着那个人,把一切不可言说的心思都压在心底。   短短一个舞台的距离,在他眼中成了不可逾越的银河,以前的他选择沉默,对近在咫尺的尚佩望而却步。   但这次,他不会了。   他甚至觉得,这次穿越,就是冥冥之中的劝诱,诱导他抛弃心底的懦弱与自卑,向喜欢的人不断靠近。   最后的演出成果非常炸裂,wonder毫无悬念地一骑绝尘,票数极其令人艳羡。   但有人欢喜有人忧,既然是竞争,就必定有败者,四组各淘汰了一个团队,眨眼间练习生人数只剩七十多。   所有练习生都聚在他们最初见面的那个演播大厅里,一百张椅子空空荡荡,大家都站在舞台上,互相拥抱。   离开的练习生有微笑以对的,也有痛哭流涕的,他们对留下来的人说:“加油,你可以。”   尚佩不太习惯应对离别的场面,和每个要离开的人都拥抱过后,他吸了吸鼻子,走到侧面的等候通道。   这里灯光昏暗,白色的金属墙壁泛着幽咽的光,显得更加冷清孤寂。   他走进去,倏然愣住。   等候室里竟然已经站了一个人。   暗淡的灯光映出他模糊的轮廓,身高腿长,肩腰比极其优越,往那儿一站就有股清高的气场。   听到脚步声,那人也看向他。四目相对,尚佩有点哑然:“你怎么也在?”   “过来看看。”夏禄安说。   “大家都在外面,去打个招呼?”   “不用,我就在这儿。”夏禄安淡淡道。   一时无话。   尚佩猜测他是来送别的,但想到夏禄安那天塌下来事不关己的惯常面瘫脸,又有点拿不准。   夏禄安仔细打量了他几眼,问:“你哭了?”   尚佩:“没有。”   夏禄安:“你眼圈红了。”   灯都这么暗了,你是蝙蝠的夜视吗!   尚佩垂下肩膀,声音弱下去:“有点伤感,但是没哭。”   毕竟一同练习、一同生活了一周多,走的人里也有他们临近寝室的朋友,那些人在他生病时也没少关心,还送了不少礼物和食品。   尚佩靠着墙,声音飘忽不定:“我感觉自己越来越习惯这边的生活了。”   这些日子的练习繁忙又劳累,他几乎没有时间用来想家,可偶尔一个人呆着时,那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惘然和离家万里的伤感还是会浮光掠影般划过心头。   每到这时候,他就不可避免地想起夏禄安。   不管以前多么讨厌,起码在这个世界,他们是走在同一根独木桥上的人。   今天的大别离正好是这种情绪的导w火w索,所有被刻意压下的感伤在一同爆发,在夏禄安面前,尚佩不想再掩饰什么了。   夏禄安很不喜欢看到尚佩低沉的样子。但他向来沉默寡言,安慰人的话一点不会。   他走过去,用好兄弟的姿态抱住尚佩,低声道:“还有我。”   很罕见的,尚佩没推开也没露出抗拒情绪,只是嘴上不服输地说:“聊胜于无。”   夏禄安轻笑:“那就够了。”   *   首轮battle之后,所有练习生得到了一天假期。   一大早,周梓桐拽上白胜要去开黑,喻晨和柏鸿飞在商量着一起去买衣服。   周梓桐拉拢喻晨不成,转头问尚佩:“佩哥,开黑吗?”   他佩哥在镜子前鼓捣头发,头也不回:“我有约。”   周梓桐:“女朋友?”   尚佩:“不是。”   周梓桐震惊:“那你搞得那么庄重干嘛?衣服头型都换了。”   尚佩:“你不懂,这是男人之间的竞争。”   周梓桐:“……”   说的好像他不是男人一样。   老周同志愤而率先下楼,却在楼下见到了他们不近人情的总导师。   夏禄安靠在一辆低调的黑色迈巴赫上,穿着薄薄的长款风衣,内搭渐变色的蓝衬衫,笔直的大长腿交叠在一起,正低头划手机。虽然穿着简单,但能看出是经过刻意打扮的。   他的另一只手上还握着一个手机,周梓桐一看那牛油果绿的手机壳,心想:“夏导师拿着佩哥的手机,他在等佩哥?”   再联想到尚佩今天格外注意的穿搭打扮,周梓桐头上的小灯泡叮的一下亮了。   按说以夏禄安的身份,正常人一般会想到些不好的事情,但另一个主角是他佩哥,无论如何他都笃定佩哥不是会委身于人的人。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夏导师和他佩哥在约会!   哇靠,这样一来解释得通了,为什么佩哥出事夏导师那么着急,为什么一个公司老总会在医院照顾自家员工好几天。   靠,他们是秘密恋情吗?怎么感觉有点甜?   周梓桐抓心挠肝,迫切地想知道更多。他从藏身的楼道里出来,跟夏禄安打招呼:“夏导师好。”   夏禄安见到他,有些惊讶,下意识地把尚佩的手机塞进兜里。   看看,在隐藏证据了!   周梓桐眼里闪烁着磕糖的光,再接再厉:“在等佩哥?”   夏禄安微微蹙眉,犹豫几秒还是答道:“嗯。”   周梓桐:“我下来时他正穿外套呢,应该快了。”   夏禄安颔首:“谢谢。”   太冷了!   周梓桐在心里呐喊。   这么冷,佩哥怎么忍得下去的?   正想着,楼道里踢踢踏踏一阵脚步声,有人小跑下来,到一楼时又放缓脚步,假装淡定沉稳地走出来。   周梓桐转头,看到他佩哥一脸“老子就是散个步”的表情。   尚佩见到他,一惊:“你怎么在这儿?”   周梓桐:“等白胜,他好了没?”   尚佩:“快了,穿鞋呢。”   尚佩擦着他走过,夏禄安立刻迎上来:“怎么这么慢?身体不舒服?早饭吃了?”   尚佩:“没不舒服,吃了,我没想到你这么早。”   夏禄安温声道:“我也刚到。”   周梓桐发现,他看向尚佩时,眼神是温暖关切的,和跟自己说话时候的那种冷漠疏离完全不一样。   尚佩怼了下在发呆的周梓桐:“我们走了。”   周梓桐愣愣:“哦。”   白胜下来时,黑色迈巴赫早就没了影子,周梓桐正靠着门,手捂心口,一脸纠结。   白胜吓一跳:“你怎么了?”   周梓桐的表情难说是开心还是不开心:“我刚经历了一场大型双标,但我觉得有点甜怎么办?”   白胜:??? 第14章 一日情侣   夏禄安开着车,把手机递给尚佩,说:“公司给你注册了一个官方微博号,你刷微博用小号吧。”   尚佩:“好。”   他登上小号,搜索自己的名字,一下搜出了好几条热搜话题。尚佩本来都做好了寂寞冷清无人问的准备,没想到第一期话题度就这么足。   只是……   #天选之子尚佩#他倒能猜到,#玉佩cp我先磕为敬#是个什么东西?   他点开,发现里面已经有了一个超话,是他和喻晨的cp。   尚佩哭笑不得:“我和老喻怎么都有cp名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夏禄安就低气压。夏总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这不得问你自己。”   尚佩没察觉到夏禄安语气的异样,兀自感慨:“第一期就这么高热度,等节目结束了,我俩不得成国民cp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夏禄安搁在方向盘上的手逐渐攥紧,嘴唇抿成一道直线。   尚佩一路划着微博帖子,看到不少自己和喻晨的同人图,笑得特别欢快:“我得给老喻发过去看看,恶心恶心他。”   夏禄安开始蓄力。   尚佩独自开心好半天,过了一会才发现,他这边的空气还算正常流通,夏禄安那边……好像结冰了。   尚佩转头一看,夏禄安瘫着一张冰山脸开车,虽然和平时的冰山脸没什么不同,但他就是觉得,夏禄安在生气。   “你……不高兴?”尚佩开始试探。   夏禄安手上的力道紧了又松,沉默一阵,才说:“嗯。”   尚佩惊了:“理由呢?”   夏禄安憋了一会,沉声道:“以后几期节目,你和喻晨注意一点。”   尚佩莫名其妙:“我们本来也没什么啊?”   “但是后期剪辑不这么想,”夏禄安说,“总之你离他远一点。”   顿了顿,他的声音低下去,小声说:“我不高兴。”   尚佩想说,你不高兴关我屁事,但转念一想,两人毕竟还有一层婚约关系在,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他和喻晨如果闹得太沸沸扬扬,夏禄安在亲朋好友面前恐怕很难办。   再者,两家父母那里也不好交代。   而且,夏禄安这种小小声的说话方式,给尚佩一种他在委屈的感觉。尚佩一向吃软不吃硬,咂摸一下其中利弊,便回道:“我尽量注意。”   尚佩从超话退出去,点进自己的微博主页,看到“盛夏娱乐-尚佩”这个ID,撇了撇嘴。   直觉告诉他,这名字是夏禄安起的。   一个透出浓浓性冷淡味道的名字。   不过头像的小扇贝倒是挺可爱,不知道是谁给换的。   粉丝数已经破了三百万,而且还在稳步增长,尚佩没想到自己第一期就收获破丰,眉眼间逐渐化开,开开心心地笑起来。   夏禄安一直在用余光关注他,见他笑得甜兮兮的,不由也跟着翘起唇角。   “和你原来几千万的粉丝比,这点数字算什么。”夏禄安说。   “那怎么一样,”尚佩说,“原来多顺遂啊,粉丝再多也是锦上添花,现在多一个粉我都觉得雪中送炭。”   不过这种时候吸引的多半是颜粉,没有组织且容易脱粉,这个数据表面看起来很好看,实际上却经不起风浪。   要想有稳定的粉丝群,起码得等到他正式选秀出道才行。   夏禄安从后视镜里看他,尚佩把本来挺心酸的事说得神采飞扬,让他也不好安慰什么了。   或许尚佩本就不需要安慰,在最低谷时给他一个拥抱足矣,他会自己满血复活的。   夏禄安的笑容渐渐扩大,胸腔里的心脏跳得更加欢快。   尚佩又挨个查看了wonder其余几人的粉丝数,见到他们都发展得不错,他放下心,在搜索框打出几个熟悉的名字。   结果,一无所获。   他搜的都是原本世界的好友,个个都是几千几万粉的人,在这个世界寻不到一点踪迹。他有些气馁,随手在搜索框里打出summerLA。   这是他在原本世界的一位粉丝,给他创作过无数同人图。尚佩偶然间见到了一张图,从此沦为这位画手太太的作品粉。   他本就是随手打的,也没期望能搜出这个账号。结果,微博还真跳出一个号,顶着他熟悉的玉佩头像。尚佩怔忪一会,突然冒出他乡遇故知的惊喜。   点进去,这位太太才刚刚注册微博,粉丝也只有可怜巴巴的一百多,和原本世界的几万粉差距巨大。   她只发了一条微博,是一张没配文字的图片。   简简单单的线条,勾勒出初试那天撞色衬衫黑长裤的他。   这位太太特别喜欢他的眼睛,这次也是,在眼睛那里着墨很多,璀璨的蓝色宛若星河,眼角一颗小痣,是流离在外的星星。   尚佩瞬间就炸了,脸色涨红,心里一只土拨鼠开始啊啊啊。   作品能够传达出创作者的感情。在原本世界,给他画同人图的作者不计其数,他却在万千人里一眼就粉上了summerLA。   这位太太每次画他都有点特别的感觉,尚佩说不出究竟是什么,但每次看到,他都能透过线条和颜色感受到隐藏在背后的喜欢。   尚佩极力避免在夏禄安面前发出土拨鼠的声音,最后嘴巴没闭紧,溢出一声微弱的“嘤”。   夏禄安:?   尚佩慌忙关掉屏幕,夏禄安转头,就看他对着黑掉的手机屏幕,脸色通红,眼中星光闪烁。   夏禄安:“怎么了?”   尚佩心里噫呜呜噫,嘴上随口扯皮:“没事,咬到舌头了。”   夏禄安狐疑,却没再深究,直接带他去到一家电玩城。   本来今天就是要带尚佩出来缓解压力,顺便带他见一个人,没有恋爱经验的夏总左思右想,疯狂询问秘书无数次,最后选定了这家电玩城。   两人走进去,这家电玩城人不少,几乎都是结伴来的,随处可见拉着手的情侣。   因为《天选之子》热度很高,尚佩戴了口罩和黑色鸭舌帽,一路跟在夏禄安后面。   前台小哥看见两人,微笑着询问:“二位欢迎光临,请问要参加我们的情侣挑战赛吗?”   二人齐齐愣住:“什么情侣挑战赛?”   “是这样的,今天是本店的情侣日,每对情侣可以组成一支队伍,组队打游戏会有积分,积分最高的队伍,可以获得本店准备的精美礼品。”   尚佩充分发扬母胎solo的光荣传统,直接回绝:“我们不是情侣,不参加。”   前台小哥露出为难的表情:“可是今天是本店的情侣日,所有游戏都是情侣限定,一个人是玩不了的。”   尚佩:“……”   你们这种店不会被愤怒的单身狗踩塌吗?   他正想拉着夏禄安走开,夏禄安却抢先握住他的手,对前台小哥说:“我们做一日限定情侣,可以参加挑战赛吗?” 第15章 红烧鲤鱼要伐?   尚佩轻轻扯着夏禄安的袖子,小声说:“你干嘛?”   夏禄安同样小声问他:“你有多久没来过电玩城了?不想玩?”   尚佩:不想……是不可能的。   他原来名气太大,电玩城这种年轻人汇集的场所基本就和他绝缘了。   上次打电玩好像还是高中吧?他在国外上的高中,国外粉丝没那么多,尚佩每周都要和狐朋狗友出去聚一局。   夏禄安打断他的回忆:“现在你粉丝不多,还能随心所欲地玩一玩,等到出道……”   尚佩被他拉长的语气刺激得一阵紧张,立刻拿手机扫码,对前台小哥说:“换两百个币子。”   见夏禄安有些欲言又止,尚佩说:“没事,不够一会再来换。”   夏禄安:“……”   他是想问是不是太多了。   但一看尚佩兴致勃勃的样子,他把话咽下去,眼中堆满了无奈的笑意。   前台小哥把游戏币给两人装好,补了一句:“因为是情侣日,二位要手拉手参加游戏,不然很多游戏是无法参加的哦。”   尚佩:???   这家电玩城是不是月老开的?   夏禄安的眉角一抽,泰然自若的神色变得有些紧绷,放在衣兜里的手指蜷了蜷。然后他伸出手,对尚佩摊平掌心问:“可以?”   尚佩心说情侣都装了,两个大男人,还有什么不可以的。   他伸出手,夏禄安自然而然地包裹住他。夏禄安的手掌比尚佩的更宽厚一些,指尖有些凉,掌心有一层薄茧,摩擦在手背上,有一点痒。   两人拉着手刚走几步,尚佩忍不住问:“你紧张?”   夏禄安的唇角都是紧绷的,矢口否认:“没有,怎么了?”   尚佩不自在地蹭一下他的手,尴尬道:“有点湿。”   嗖的一下,夏禄安触电似的放开了他。   尚佩很想告诉夏禄安,指尖发凉掌心潮湿是肾虚的症状,忍了又忍才把话咽回去。   夏禄安平稳的神色里也有一丝尴尬:“抱歉。”   尚佩理解这种尴尬,浑不在意地说:“没事,要不我们牵手指?”   说着,他勾起夏禄安的小指,见对方尴尬的神色缓和了,便放心往前走。   牵手指和牵手的感觉又有些微妙的不同,牵手的时候,两只手握在一起,谁也不担心会走丢。但是手指勾在一起,好像人流稍微猛烈点,他们就要散开了。   为了避免松开,两人都不得不在手指上加些力道,巩固这唯一的连结。   尚佩喜欢打枪,两人径直走到射击区,那里正好还剩下一台机器。旁边的机器位置有一对情侣,看起来像高中生,男生正在教女生怎么瞄准。   尚佩拿起枪,利落地给子弹上膛:“你会吗?”   夏禄安:“还算熟练。”   然后,这位“还算熟练”的哥试了三次枪,两发9环,一发10环。   尚佩的斗志立刻就被激起来了:“比比?”   他也试了三次枪,9,9.5,10。   旁边的女生注意到他俩的动静,悄悄瞄了一眼,然后眼神就收不回去了。   “你看,旁边两个小哥哥超厉害。”她小声对自己男朋友说。   男生快速扫了尚佩他们一眼,不服气道:“有我厉害?”   女生咯咯笑:“别自恋了好嘛?”   尚佩捂得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但光凭气质就很吸人眼球了,夏禄安则一点遮挡没有,两人站一起,和周围人似乎隔了一道无形的壁,壁那边是喧嚣人间,壁这边是天神下凡。   女生难得离天神这么近,枪都不练了,光顾着看尚佩和夏禄安犯花痴。男生拦不住她,又气又无奈,最后忍无可忍,对尚佩他们道:“那边两位兄弟,比个赛吗?”   尚佩和夏禄安比得正起劲,听到他说话,尚佩转过头,眼睛因为兴奋亮晶晶的:“你确定?”   女生小小地尖叫一声,男生则更不服气了。   他本就在喜欢争强好胜的年纪,又有意在女朋友面前出个风头,于是刻意扬扬下巴:“确定,就怕你们不敢。”   “你敢,我们就敢。”尚佩说完,转头看夏禄安,悄悄给他一个wink。   夏禄安会意,靠在他耳边问:“想放水?”   “给小同学一个面子。”尚佩压低声音说。   大家都是过来人,想在女朋友面前维护形象嘛,他们理解的。   女生看他们眉来眼去,更加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嗷一嗓子扑到男生怀里:“我怎么觉得那个戴口罩的小哥哥像我刚粉上的爱豆。”   男生哼道:“尚佩?哪儿像了,尚佩又不罗圈腿。”   尚佩整个人僵成一尊雕塑,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腿。夏禄安拼命忍住笑,假装沉稳地说:“修长笔直,不用怀疑。”   说完,他问:“还放水吗?”   “放个屁!”尚佩暴躁,“灭了他!”   尚佩本人就在你面前呢!长这么大还没被说过罗圈腿。   两台机器开了PK模式,男生率先调试好枪,问:“怎么算成绩,你们平均?”   “不用,我跟你比,他退出。”尚佩冷冷道。   夏禄安和女生各退一边,留尚佩和男生在机器前比试。女生可可爱爱地跳着喊加油,夏禄安看了眼,也对尚佩说:“加油。”   这视觉冲击,尚佩醉了。   女孩子跳得像小兔子啦啦队,夏禄安却整一副斯内普教授的架势。   给他根魔杖都能现场念咒了。   啪、啪、啪。   男生打完三枪,分别是8,9,8.5。   他看一眼成绩,满意地笑了,冲女生骄傲地扬扬下巴。   尚佩本来打算放水,给这小孩一个表现的机会,但现在他生气了,别说放水,他能给男生整出一片旱田来。   于是,三声枪响过后,男生还在对女朋友求表扬,女生则捂住嘴,惊讶到说不出话。   尚佩打出三个10环。   打完之后,他还蛮欠揍地敲敲枪壳,对夏禄安说:“今天手感不好。”   男生:“……”   妈的你这叫手感不好,那您手感好的时候什么成绩?直接把靶子打碎吗?!   偷鸡不成蚀把米,男生骄傲的笑容僵在脸上,刷的一下脸就红了。他把枪往台子上一磕,对尚佩说:“这把不算,再来。”   “还来?”尚佩冲他扬眉,“行啊,我奉陪到底。”   第二局,男生平均8.5环,尚佩平均9.5环。   第三局,男生平均8环,尚佩平均9.5环。   ……   五局之后,女生悄悄拉住男生的衣角,小声道:“我们不比了,去玩别的吧。”   男生最初的傲气都让几次马失前蹄给磨没了。他本来想在女朋友面前挣个面子,结果面子没挣到,反而让人狠狠扇了两耳光。   女生看出他的沮丧,抱住他的腰,哄道:“我觉得你特别厉害,你打枪的样子特别帅!”   “真的?”男生有点怀疑人生。   尚佩觉得自己欺负小孩欺负狠了,对女生打了个响指,说:“你男朋友很强,可惜我是职业的。”   女生一听,双眼放光:“你看,他是职业的,我们不跟职业的比!”   男生这才满血复活,和女生走远前,对尚佩感激地点点头。   算是谢谢他帮自己维护面子。   他们走后,尚佩走到夏禄安身边,故作深沉地端详他几秒,然后没好气道:“笑吧笑吧,别憋坏了。”   夏禄安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翘起嘴角,说:“出气了?”   尚佩:“本来也没很生气。”   他打枪时摘了帽子,这会一缕头发不安分地翘起来,夏禄安看到了,想也没想,伸手帮他按平那缕呆毛。   手碰到尚佩头发的一瞬间,两人都愣住了。   电玩城里的喧嚣逐渐远去,他们眼中只有对方的影子。   尚佩:?   夏禄安轻咳一声:“你头发翘起来了。”   尚佩后知后觉地伸手,却没料到夏禄安的手还没撤,两人的指尖轻轻碰到一起。   肌肤擦过的那一瞬间,有电流在指尖炸开,心里像被羽毛挠了一下。   几乎是同时,两人都收起手,默契地错开视线。   夏禄安说:“去玩别的?”   尚佩:“嗯。”   他们并肩走过一个个场地,各种游戏机就在身边,两人却都满怀心事似的没有驻足,等回过神,他们已经走到电玩城的一个角落,前面只剩两个游戏区。   一个是双人打怪,另一个是抓娃娃区。   夏禄安和尚佩对视一眼,默契地转向双人打怪。   巧的是,这里也只剩一台机器,而那台机器旁边的两人就是刚刚的小情侣。   男生一看他俩过来,脸都绿了,不住给他们递“放过我吧”的眼神。   他好不容易在女朋友面前找回点面子,这俩大神一过来,他不又得沦为陪衬。   尚佩笑笑,好心地放过他,拉着夏禄安走向对面一堆抓娃娃机。   “你喜欢什么样的?”尚佩说,“我技巧还行。”   “我随便,”夏禄安说,“你呢?喜欢什么样的?”   尚佩:“不太丑的就行。”   两人绕着所有抓娃娃机转一圈,最后选定一个里面全是锦鲤的。   尚佩双眼放光,跃跃欲试:“我给你钓几条红烧鲤鱼上来。”   夏禄安笑笑,提来一个筐,用来给尚佩装娃娃。   锦鲤们分散成一个矩形队列,在尚佩大魔王的魔爪下逃脱不能,纷纷落网。   尚佩的精准率差不多是30%,三次里能抓住一次。他连玩好几把,不一会,娃娃机里的锦鲤逐渐减少,筐里面的红烧鲤鱼则在慢慢增多。   不少路过的人都驻足看尚佩抓娃娃,在他们附近围成一个小圈,那对小情侣也被吸引过来了。有不少女生对夏禄安犯花痴,偷偷用手机拍照。   夏禄安的镜头敏感度非常高。他下意识地挡住脸,对人群说:“不要拍照。”   他气势逼人,可惜当代青年的一大爱好就是拍照发社交平台,顶着压力也要拍几张过过瘾。   夏禄安把风衣的领子立起来,只留下线条深邃的眉眼。   尚佩抓走最后一只锦鲤,扣上帽子,拉住夏禄安的手,说:“我们快走。”   人越聚越多,难保不会有眼尖的认出他来。   两人索性不在电玩城里逗留,向前台要了袋子装娃娃,就立刻快步往外走。正这时,夏禄安的手机响起来,是秘书凌逍打来的电话。   “夏总,我们到cafe了,您什么时候过来?需要我开车去接您吗?”   夏禄安说:“不用,我们马上到。” 第16章 噫呜呜噫   咖啡厅离电玩城不远,店面很小巧,装修却很别致,远远看去像一块哈密瓜牛奶雪糕。店外面围了一圈花圃,五颜六色的鲜花在春日暖阳里肆情舒展身体。   店门上方挂了块牌匾,用意大利斜体写着“cafe”。   尚佩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咖啡厅。他和夏禄安并肩走进去,店内人不多,靠窗的四人座上,有个长相阳光的青年正在冲他们招手,另一个气质冷点的则点头示意。   尚佩看到他们,忽就愣住了。   他们竟然也穿到这个世界来了?   夏禄安拉着发呆的他走过去,刚在招手的青年很有眼力见地替他们把椅子拉开,然后对尚佩说:“小尚是吧?我叫凌逍,是夏总的秘书,这位是咱们公司的金牌经纪人,何铭羽。”   说着,两人与尚佩握手致意,尚佩却还在惊讶中没缓过劲来。   凌逍与何铭羽,分别是他和夏禄安原本的经纪人,可是看他们现在的样子,分明不认识自己。   他看向夏禄安,对方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这个世界的凌逍与何铭羽,与原本的那两人,是平行世界的两个同体。   尚佩心里不可避免地涩了一下,然后就听何铭羽说:“我已经一年没签新人了,夏总确定用我?”   夏禄安态度很温和:“我觉得你们会很合拍。”   何铭羽露出些无奈的神色,仔仔细细地看了尚佩几眼,然后颇为温和地笑起来:“的确好苗子,小尚如果愿意,咱们现在就签合约?”   凌逍轻轻“嘶”了一声。   何铭羽是谁呀?业内“金牌经纪人”,现在活跃的几个顶流,有一半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他和何铭羽认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快签一个人。   尚佩正因何铭羽那种陌生的审视目光郁郁不乐,听到这话也没什么激动神色,点头道:“以后麻烦羽哥照顾了。”   凌逍又“嘶”了一声。   他见过的被何铭羽签到手里的新人,没有一个不是喜上眉梢,连连道谢。只有今天的尚佩,冷静中透着一丝平淡,一看就不是池中物。   不愧是他们总裁夫人,气度就是不一样。   尚佩利落地和何铭羽签了约,后者从包里拿出三份剧本,推给尚佩:“今天的见面礼。”   三个都是试镜剧本,只有寥寥几页,尚佩很快翻完,夏禄安说:“《天涯何处无芳草》是今年的大IP,网游电竞的群像戏,主演都是顶流,现在还有几个重要男配没定下来;《踏雪行》是古装剧,导演很可靠,只要你演,公司就能给你男一;《昨日少年》是青春校园恋爱,女主定了演技过关的小花,男主人设比较符合你现在的流量路线。”   他把几个剧本挨个分析完,说:“看你的选择。”   何铭羽不动声色皱起眉,偷偷给凌逍发微信:到底谁是经纪人?   凌逍安慰他:总裁夫人嘛,夏总不在你来管,夏总在人家自己管   何铭羽白了他一眼。   见尚佩陷入沉思,夏禄安说:“这几个本都不着急,前期选角估计要拖上一阵,你出道时他们都未必能开机。所以试镜暂时不用着急,你可以用一到两周考虑。”   尚佩点头:“好。”   几人简单聊了会,很快就散了。尚佩和夏禄安又回家里看看,被尚母拖住一阵关心,一起吃完晚饭才回到宿舍。   当晚,所有练习生聚在录制大厅,大屏幕上是四个颜色的五角星,和上次一样,每个团都要选择一个颜色。   喻晨这次选了蓝色,气定神闲往天蓝的五角星下一站,笑得其他团长腿打颤。   很快,四种颜色逐渐淡去,五角星里出现了四个不同的词语。   红:朋克   黄:爵士   蓝:戏曲   绿:古典   wonder五个人看着那硕大的“戏曲”,眼神发直。   莫泊言适时介绍道:“现在所有团队都已经选好了风格,这一次,每组要表演同一首歌曲,歌曲风格对应你们现在的选择,导师们会帮你们编舞,五天后,你们将在隔壁的大舞台演出,届时的观众数是一万人。”   一万人!   相比上次的五千人,这次的观众更多,他们获得的曝光会更大。   练习生们都露出跃跃欲试的样子,莫泊言扫了一圈,严肃地泼凉水:“同样的,这次battle也采取淘汰制,每组票数最低的团队,直接淘汰。”   有了上次的经验,练习生们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峻,谁都没有露出笑容,一个比一个紧绷地说了谢谢导师,纷纷离开。   回寝室的路上,周梓桐喊饿,白胜吐槽他一整天就顾着打游戏,周梓桐死皮赖脸地把几人都拖去餐厅吃宵夜。   白胜端着一碗黑芝麻汤圆,愈发嫌弃:“你自己胖还不够?”   老周同志咬掉一大口手抓饼,笑得特别心满意足:“我们可是一个团,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柏鸿飞戳着炒年糕,轻轻叹气:“肥肉就不要同享了吧。”   喻晨则晃着手机,笑得特别危险:“今天有人给我发图片,我是不是还没报复?”   尚佩明知故问:“有吗?谁啊?是不是老周?你揍他!”   周梓桐一口手抓饼噎在半路不上不下,反驳道:“怎么什么都怪我!”   喻晨冷冷:“都别装傻,你们四个都发了。”   几人互相看了看,尚佩缓缓瞪大眼,气沉丹田:“你们背着我给他发我俩的同人图?”   三个小孩立刻缩到一起,嘻嘻哈哈地笑,笑得尚佩想一脚给他们踹到十公里外去。   正在他想教育他们什么叫尊敬兄长时,食堂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说话声。有个人说:“咱们倒了血霉吧,怎么和wonder一个组。”   “怕个鸟啊,wonder那种临时团,也就主题曲那种不换动作的舞能撑住,你让他们打配合试试?”   “就是,再说那个尚佩不是还生病吗,这么快就好了?不能吧?”   “嗤,谁知道是真病还是假病,反正现在邓杨他们淘汰了,谁都不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近,wonder几人的神色逐渐冷下来,都放下手中的东西望着门口。   “而且啊,之前不传尚佩靠脸上位吗?本来我还不信,结果呢?你们看到夏导师看他的眼神没?哎哟,看得我都头皮发麻。”   “靠别说了,长那么张高岭之花的脸,我本来还以为多清高一人呢,简直了。”   “恶心。”   砰的一声,白胜摔下碗,直接站起身,剧烈的撞击声在空荡荡的餐厅里回荡。   恰好那四人都走到了餐厅门口,被这声音震得停下脚步,杵在门口和尚佩他们遥遥对视。 第17章 一颗棉花糖   白胜像根离弦的箭,直接冲出去了,一旁的柏鸿飞想拉他,手指却只来得及碰到他的衣袖。   那几人还没反应过来,为首的那个就被白胜一拳撂倒在地,白胜骑在他身上,制住他想要反抗的动作,拳头专门往脸上打。   其余三人如梦初醒,纷纷压上来拉白胜,其中有一个想对白胜的后脑来一拳,拳头在半空中,被突然冲过来的周梓桐拦住。周梓桐握住他的拳头,长腿一屈,膝盖顶上那人的肚子,然后手臂用力,就势把那人摔到他同伴身上,两人同时倒地,滚作一团。   场面愈发不可收拾。   喻晨和尚佩带着柏鸿飞跑过来,本是想拉架的,结果那几人受了气,出手越来越狠辣,三人索性也不拉架了,先护着白胜和周梓桐,两个团在餐厅门口打到一起。   喻晨和尚佩都练过,白胜和周梓桐则是打架斗殴的老手,再有柏鸿飞在一旁帮衬,对面四个人很快被他们化解了攻势,只能被动挨打。   莫泊言和黄廖赶过来时,看到的就是wonder几人压着对面打的场景。   *   “怎么回事?!”   导师办公室里,莫泊言怒火汹汹,一张大手拍得桌子框框响。他扫视着面前的几个男生,wonder几人都还好,起码脸上都没受伤,对面几个却都不同程度地挂了彩,那个团长半张脸都是青紫的。   他越看越生气,手里一沓文件直接被他甩到了地上,“开营前,我们是不是明确说过“训练营期间不许打架斗殴”?!一个个当时都保证得很好,现在呢?都干什么?!”   如果不是他临走前习惯性地去看了监控,这几个小子还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样呢!   黄廖倒还算淡定,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冷静点,问道:“我没记错的话,你们都是蓝组的团队,是因为这个打起来的?”   “不是,”周梓桐脊背绷得笔直,指着对面的团长说,“他们恶意造谣,抹黑别人。”   “抹黑谁了?”莫泊言怒极反笑。   周梓桐的气势瞬间弱下去,悄悄看了尚佩一眼,没有吭声,白胜和周梓桐也都是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尚佩站出来,主动说:“我。”   “放屁!我们没有!”那个叫李文彬的团长神色激动,配合那一脸青紫,看起来十分滑稽,“导师,他们信口胡说,污蔑我们!”   喻晨冷笑着打开手机播放器,一段录音在导师办公室响起来,正是那几个人在餐厅外讽刺尚佩的一段。   李文彬的表情一下就僵住了,他的三个团员都白了脸,慌乱地看着他。   莫泊言和黄廖的脸色登时十分难看。   他们也都是从最底层一点点走上来的,知道努力还被污蔑、被戳脊梁骨的感觉有多不好受。这些天尚佩的努力他们都看在眼里,放眼所有练习生,他和白胜都是最肯逼自己的那一类。   房间内的气压一下降了好几度,莫泊言冰冷的眼神在李文彬几人之间打转,差不多僵持了半分钟,他缓缓开口:“回去各自处理一下伤,不要耽误明天的训练。”   “导师!不是说打架斗殴的立刻取消练习生资格吗?凭什么wonder打人还能安然无恙?”李文彬陡然拔高了声音,气势汹汹地质问。   “是有这条规定,”莫泊言说,“现在打架斗殴的是你们两个团,怎么,一起滚蛋?”   这句话就像三九天里一盆冷水,顷刻浇灭了李文彬的气焰。他想借此机会淘汰wonder,可是按莫泊言的意思,如果wonder淘汰,他们也要一起淘汰,哪怕他们全程都在挨打。   他怎么敢拿自己的前程去换对wonder的惩罚。   几人眼底积了浓浓的愤恨,眼看着wonder几人走出导师办公室,临走前,白胜和周梓桐还冷冷地瞥他们一眼。   像是胜利者的嘲讽。   *   309寝室内,几人互相帮忙上药。   他们没挨多少打,但出手的时候不可避免地擦破了点皮,喷点云南白药杀杀菌就好了。   尚佩说:“不用理那些人,好好练习,最后拿成绩说话。”   他见白胜一直低着头,没什么反应,轻轻敲了白胜的膝盖一下,“听到没?”   白胜咬着牙关,脸上的肌肉有些僵硬,身上那种桀骜的锋芒还没敛起。   “我做不到,”他说,“上次也是,他们明明就是嫉妒你的优秀,甚至根本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就在背后肆意抹黑。”   尚佩笑笑,他以前作为顶流,被多少人追着黑,早练出了一颗刀枪不入的强大心脏。   “所以你更不用理会他们了。你只需要向前走,总有一天你会走出很远,站到峰顶,等你向下俯视的时候,发现他们还是只能在阴暗沟渠里说些风言风语。”   他想了想,笑说:“还挺有趣的。”   周梓桐咧嘴:“佩哥,我发现你还有点恶趣味。”   白胜则低着头若有所思,一直没说话。   不管怎么样,尚佩还是挺感动的。白胜看着冷漠寡言,其实是个很重情重义的人,这两次都在为他出头。   一句“谢谢”堵在胸膛里,尚佩拍拍白胜的肩膀:“早点睡,明天早起训练。”   *   他们抽中的“戏曲”风,说白了就是这几年大热的国风,中间有一段戏腔,是最能展现团队唱功的部分。   周梓桐自告奋勇:“我之前是古风区的up主,粉丝也有八十多万,做主唱没问题。”   喻晨惊讶:“八十多万粉?方便扒个马吗?”   周梓桐嘿嘿笑:“不方便。”   话头一转,他又说:“但是我不会戏腔,跟圈子里几个哥们学过,没学会。”   白胜和柏鸿飞期待的目光一下暗淡,有点失落地塌下肩膀。   尚佩则沉稳地开口:“我会点黄梅戏,国风戏腔也学过点,应该可以。”   “十项全能啊你。”喻晨笑得揶揄。   柏鸿飞则完全是尚佩迷弟的状态了:“佩哥怎么什么都会,太厉害了。”   尚佩笑笑。他以前演过《梁祝》的电影,里面涉及到一些戏曲成分,他就为此学了戏剧的唱腔,后来觉得这项技能有点意思,就一直没扔,时而不时地捡起练一练。   “行了,那现在就这么分吧,小飞还是舞担,老周主唱,老尚戏腔。”喻晨冲白胜挤眉弄眼,“咱俩得努力呀。”   白胜低垂着眉眼憋笑。   尚佩葱白的手指点在词谱上,一下一下,似是还有考虑。柏鸿飞注意到他的小动作,问道:“佩哥,有问题吗?”   尚佩摇头:“分工没问题,我在想,戏腔部分我们要怎么更出彩。”   他虽然会一些,但到底不是专门练这个的行家,想要唱出让观众瞬间惊艳的效果并不容易。尚佩思考几秒,决定道:“我唱女音。”   几人愣住。   “真的假的?”周梓桐震惊,“女音很费嗓子,你的声音也不偏女性,我不赞成。”   尚佩:“没事,我会一些女声技巧。”   几人看他的表情就像在看小怪兽。   太强了。   哪怕他们一直都认识到尚佩实力的强横,这人却总能刷新他们的认知。   第一天先练歌曲,尚佩的戏腔部分与几人都不重叠,他便独自找了个声乐室,先试探着吊嗓子。   戏腔费嗓子,女音戏腔更费嗓子,几遍试下来,尚佩只觉得嗓子火辣辣的痛,正想出去搞点水喝,门却突然被推开了。   夏禄安拿着一个保温杯走进来。   尚佩喝了点润嗓子,看向夏禄安:“总导师这么关心我一个人,不好吧?”   阳光下,他的皮肤泛着温润的光,看过来的眼神软乎乎的,夏禄安不由自主地将视线落在他的唇畔,那里沾了几颗晶莹的水珠,在柔软的唇旁边,让人想替他拭掉。   “昨天的事,我听老莫说了,”夏禄安忍住心中的冲动,琥珀色的眼睛里暗潮涌动,“我想正式公布我们的关系,可以吗?”   尚佩微微一愣,继而反应过来,他在说两人的婚约。   “不可以,”尚佩很坚决,“起初不是约好了,我不会利用‘你的婚约者’这层身份炒作。”   “可现在我想让所有人知道,你是我的合法婚约者,让那些在背地里嚼舌根的人闭上嘴。”夏禄安沉下声音,脸色还算平静,可那双眸子显露出来的威压却让尚佩都为之一颤。   夏禄安生气了?   尚佩有点不解,脏水泼在他身上,应该不会影响夏禄安什么,他看起来怎么比自己还生气?   一时间,尚佩有些心慌意乱地转移话题:“别说那个了,我现在的戏腔还没练好,哎你记得我拍过一部《梁祝》吗?里面有点黄梅戏的唱词我都快记不住了,如果能捡起来练练也好……”   他一慌,话就滔滔不绝的往外倒,眼睛也不敢和夏禄安对视。夏禄安看着他难得慌乱的样子,眸中雨过天晴,露出点笑意来。   他注视着尚佩白皙的耳垂,轻轻唱到:“英台不是女儿身,因何耳上有环痕?”   尚佩没想到他也会唱,惊讶过后立刻接上:“耳环痕有原因,梁兄何必起疑云?村里酬神多庙会,年年由我扮观音,梁兄做文章要专心,你前程不想想钗裙。”   这段唱得缠绵婉转,尚佩嗓音清澈,刻意唱女声也不显得违和,反倒有种别样的嗔意。他乌漆漆的眼珠随着唱词转来转去,眼尾那粒小痣像是一个小钩子,钩得周围的空气都躁动起来。   尚佩抬起眼,眼中笑意未散,直直撞进夏禄安琥珀的眼眸里。   夏禄安注视着他,压低的眉眼显得郑重而深情,低沉的声音唱出下一句:“我从此不敢看观音。”   扑通。   尚佩听到自己的心脏震了一下。 第18章 表现平平   门内的空气在不安分地躁动,门外,周梓桐端着一杯温水,额头抵在墙上,拼命捂嘴才忍住了到嘴边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   周梓桐一边挠墙,一边控制自己不要发出磕糖的声音。   天地可鉴,他就是来给佩哥送杯水,没想到会撞上夏导师和他佩哥在一起,更没想到他俩正在对唱。   声乐室的隔音不算很好,他走到门口,刚好能听到里面传出来的戏腔。他对戏曲研究不深,但这几句词可是上过微博热搜的,周梓桐被其含蓄深情的寓意打动过,所以记忆深刻。   这算是告白吗?   夏总向他佩哥告白了?!   小周同志兴奋得满脸通红,恨不能立刻揪出那些说他佩哥靠脸上位的人,冲他们喊:都看看!谁说我佩哥靠脸上位?他和夏总明明就是官配!   官配懂吗?随便发糖的那种!   周梓桐无声地嗷了两嗓子,把给尚佩的水一口喝了。然而一杯水下肚,他还是有种不被满足的渴,只好端着空掉的纸杯回去接水。   一个人磕糖太寂寞,他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夏总和他佩哥锁了。   呜呜呜,真理总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周先知痛苦地想。   *   下午,蓝组的几个团要一起练习。因为他们都用一首曲子,所以节目组直接把三个团安排到一间教室,方便莫泊言教学。   尚佩他们和李文彬那个团碰上,互相之间针锋相对的气氛很明显,吓得另一个团不敢说话。   莫泊言一进门,就被室内快要凝滞的空气糊一脸,他皱眉一看,wonder五人在房间的一边,李文彬他们在另一边,另外那个团夹在中间,见到他都像见到救星,齐刷刷地打招呼。   莫泊言:“都聚过来,我先集体讲一遍,然后给你们每个团分别讲。”   他着重分析了几个普遍需要注意的点,又连带着讲了转音的技巧,然后说:“主唱都唱一遍,我听听感觉。”   三个团正气氛诡异,谁都不肯率先开口,莫泊言于是点名:“安泽,你先。”   安泽就是李文彬他们团的主唱,唱功很有一套,声乐水平在所有练习生里都算上等。   被点到名,他一点不慌,淡淡地瞥了周梓桐一眼,然后低声唱起来。   唱到戏腔部分,他的声音微微拔高,整段戏腔唱得流畅且有韵味,最后一个转音处理得非常巧妙。   因为昨晚的事,莫泊言对他们团稍微有点意见,但他向来公私分明,鼓掌道:“不错,你学过京剧?”   安泽笑起来,眉眼间尽是得意:“小时候学过一点。”   说着,他又看了尚佩他们一眼,眉梢眼角吊起来,一派得意自满的炫耀之色。   莫泊言都看在眼里,表情动了动,却还是不动声色地按捺下去,也将想要夸赞安泽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第二个团表现得中规中矩,莫泊言指导了几句,转向wonder:“你们怎么分配的?”   周梓桐举手:“我唱主歌,佩哥戏腔。”   说完,他就着词谱直接开嗓,主歌曲调间的缠绵婉转被他表现得淋漓尽致,莫泊言不住点头,表情越来越满意。   然后到副歌部分,尚佩接上,却是用本音唱了这一段,没加任何炫技的成分。   莫泊言安静听完,没做什么评价,只点头道:“不错。”   “都散开吧,我按照顺序一个个教,李文彬,你们先过来。”他接着说。   安泽有意炫技,在莫泊言单独指导的时候,他又当着众人面开始飙高音,直飙得莫泊言一个头两个大,叫他别那么用力,注意保护嗓子。   在一旁待机的另一个团小声议论。   “安泽好强啊。”   “是啊,同一段戏腔,我看他都换了好几种唱法了。”   “咱们这不要凉了吗?”   “先别慌啊,你看wonder,佩哥今天发挥也挺平常的嘛。”   这几个男生都比较亲近wonder,提到尚佩的那个直接转头问:“佩哥,你怎么打算的?”   尚佩正垂着眼背歌词,长而直的睫毛在白皙的皮肤上印下一小片阴影。闻言,他抬起眼,乌漆漆的眸子异常平静:“什么怎么打算?”   那男生快急死了:“戏腔啊,说实话,咱们几个团舞蹈都差不多,不就指望这里出彩呢,你看安泽都……”   话没说完,同伴轻轻扯了下他的衣袖,男生下意识止住话头,转头看同伴。两个眼神之后,他猛然反应过来:wonder这个刚组的临时团,若论团舞,真不一定比他们两个固定团出色。   这样一想,他们团不是最危险的,wonder才是!   男生欲言又止地转回去,结果尚佩已经继续低头背词了,他无言地动了动唇,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尽量不打扰wonder那边的节奏。   轮到wonder的时候,尚佩已经把歌词背得差不多,莫泊言让唱,他就直接脱离词谱来了一遍,仍旧是没什么技巧的唱法,用本音结束了整段戏腔。   莫泊言微微皱眉,用气音问:“你们就打算这么搞?”   喻晨似笑非笑:“不然怎么搞?”   莫泊言气得给了他一个暴栗。   真是练习生不急导师急,wonder几人的表情一个比一个稳,他这个导师快要急死了。   莫泊言像模像样地点评完,然后指指尚佩:“你跟我来。”   两人走到外面的茶水间,确定这里的声音不会被声乐室听到,莫泊言问:“怎么回事你们?想就这么上场了?要在第三轮就淘汰了,节目组可是很难做的啊。”   尚佩抿唇笑起来:“您觉得我们会被淘汰?”   莫泊言:“我本来不觉得,现在有点担心。”   他想了想,说:“李文彬他们虽然不讨喜,但实力是有的,何况他们本来出过道,粉丝基础也在,你们没点让人眼前一亮的部分,结果还真很难说。”   “周梓桐的主歌我看着不错,基本没问题了,现在难办的就是你这部分戏腔,还有你们的团体舞。你们不会真想靠团舞和他们battle吧?”   不待尚佩开口,他又说:“这次的团舞需要团队默契和配合,不是像上次一样,你们苦练几天就能出成绩的,这个组里可只有你们一个临时团。”   见他越说眉头皱得越厉害,尚佩冲他眨眨眼:“今天上午,我和夏导师练了半天的黄梅戏。”   莫泊言:???   话题转变太快,他一时没跟上,心里还盘旋着一个疑问:你和夏禄安练黄梅戏关我莫泊言什么事?   过了几秒,他突然反应过来:“黄梅戏?你会唱黄梅戏?”   尚佩:“嘘~”   莫泊言这个老油条瞬间心领神会,失笑道:“真有你们的。”   他放下心来,拍拍尚佩后背,说:“回去好好练吧,晚上节目组要给所有练习生开个会,关于你的,做好心理准备。” 第19章 公布真相   关于自己的会?   整整一下午,尚佩都在思考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一直到晚饭之后,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通知所有练习生去会议室集合。   会议室有点类似于大学的阶梯教室,练习生都按团坐到一起。下方的主讲台上,夏禄安和莫泊言两位导师,连同监制郝卫国、导演田志站在一处,正小声商议着什么。他们表情严肃,时而不时向座位后方瞥一眼,然后继续低头交流。   尚佩皱起眉。   那几人瞥过来的视线正好落在他身上,几次下来,饶是他见过大风大浪,也忍不住猜测他们到底要搞什么幺蛾子。   眼看他的眉头就要拧成一个“川”字,主讲台上的夏禄安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向尚佩这边看了一眼。   离得太远,尚佩辨别不清他的神色,但浮躁的心情却奇异地冷静下来,冲夏禄安轻轻颔首。   然后他又觉得多此一举,离这么远,夏禄安怎么可能看清他这种小动作。尚佩无奈地笑了一下,结果就见夏禄安也冲他点了头,视线在他身上停留几秒,才转回去和其他人讲话。   尚佩楞了一下,不知为何,心里像有电流划过,酥酥麻麻的。   过了一会,台上的几位准备好了,莫泊言打开麦克,沉声道:“大家安静。”   喧闹的会议室瞬间静下来,众多好奇的视线都投向莫泊言。   然而莫泊言只说了这一句,就转身把麦克交给了郝监制。   郝卫国扫了众人一圈,颇为严肃地说:“今天叫大家来,是想澄清一件事,免得各位一直猜测、议论。”   他说着,按下手中的遥控器,大屏幕亮起,一张图片静静地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那是一张病历单,左上角明晃晃地印着尚佩的名字,下方龙飞凤舞地写着诊断结果。   尚佩平静的眼中划过一抹涟漪,手指微微蜷起,明白莫泊言说的“关于你的会”是什么意思了。   见众人都望着屏幕沉默,郝卫国解释道:“这是上次尚佩住院时的诊断单,诊断结果是急性肠炎。我知道大家一直在猜测,尚佩住院和邓杨几人退出节目有什么关系。”   练习生们都紧张起来,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郝卫国调出第二张图片,那是一瓶仅剩二分之一的矿泉水,水下压着一张化验单,显示里面被人投放了会引起肠胃紊乱的烈性药。   所有人都呆住了,呼吸都不敢大声,静静等着郝卫国下一句话。   “经过节目组调查,邓杨几人趁尚佩不在,往他的矿泉水里下了药,导致尚佩当天下午就进了医院,一度影响到wonder在上轮团战中的进度和发挥。”   “卧槽不是吧?邓杨是人吗?!”   “玩不起就用阴的,活该他们被赶出节目组!”   “我就说,佩哥他们怎么可能会设计陷害别人,有些人造谣造得开心吗?”   待众人的议论声小了些,郝卫国继续道:“这件事,无论对学员本人,还是对节目组来说,都无疑是一桩天大的丑闻。我们本想把它压下来,但没想到练习生之间会产生各种各样的猜测,甚至对被害人本人恶意中伤。”   他的声音里带了点怒气:“现在我们开诚布公地告诉大家原委,邓杨等人也已经受到了法律的制裁,希望诸位不要再恶意揣测,也不要在网上发表一些会损害节目组风评的言论,谢谢。”   莫泊言又强调了一些纪律问题,就让练习生们都散了。不少练习生都凑到尚佩身边,有的关心他现在的身体情况,有的则为前阵子也有过不好的猜测道歉。   尚佩一一回应了,余光瞥到门口,李文彬等人随着人流向外走,表情郁郁,却没有一点抱歉的样子。   尚佩很快收回视线,眼神平静。恰好喻晨也看到了那边,轻轻捅了他一下,小声道:“你永远叫不醒装睡的人。”   尚佩微微勾唇:“用实力说话,台上见分晓。”   *   第二天,三个团在舞蹈室集合,过来指导的导师是翟暖暖。   因为三个团的人数不同,舞蹈必然就有修改,但总体上还是大同小异。头几遍,翟暖暖领着三个团一起跳。   几遍下来,固定团和临时团的水准差别就显露出来了。wonder几人的舞蹈基础都不错,可互相之间的配合完全不过关,他们有配合的意识,但没有长期的训练打磨,这就导致彼此间的配合看起来十分蹩脚。   而且另外两个团的失误基本都出在整体,或者是平衡不太好,或者是感觉不到位。wonder则总是出在个人,不是你快半拍我没跟上,就是我慢半拍失误明显。   翟暖暖看着他们,脸上的忧心完全藏不住。   “你们不能用脑子去想配合,要用身体去感受,很多时候你的反应都是下意识的,如果你的大脑意识到要帮队友遮掩失误,这就说明时机已经完全晚了,观众已经能看出你们的失误了。”翟暖暖蹙起秀眉,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焦急。   喻晨安慰她:“我们再练几天,肯定能行。”   翟暖暖皱着眉头不说话。李文彬等人相视一笑,眼中尽是嘲讽与轻蔑,安泽甚至明目张胆地冲周梓桐挑眉,挑衅之意不言而喻。   另外一个团则流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担心。虽然他们和wonder是竞争对手,但这几天大家都玩得很好,看到wonder发挥成这样,他们都不免着急起来。   wonder几人却都一脸见惯大风大浪的淡然。周梓桐余光注意到安泽的挑衅,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分给他。柏鸿飞则对翟暖暖说:“暖暖姐,我们中间有一段,我想改一下,您看可以吗?”   翟暖暖略感惊讶,对另外两个团说:“你们先去练吧。”   然后转向柏鸿飞:“你想怎么改?” 第20章 云泥之别   练习生都在紧锣密鼓地训练,转眼《天选之子》第二期播了。   节目组为了保持练习生的训练进度和天选的播出速度相对稳定,除了第一周只播放一期,其余几周都是一周两期,周六周日连播。   第二期主要剪了上期剩余的评级内容,进度条走到中间时,夏禄安出场,弹幕立刻爆发一波大高潮。   【太帅了吧!导师这么帅真的好吗?!】   【总裁啊!24岁的总裁啊!我原地爆哭,高富帅是真实存在的】   【我单方面宣布夏导师是我老公了】   【姐妹们夏导师有微博@盛夏娱乐-夏禄安,关注走起】   屏幕上铺满彩虹屁,夏禄安神色不变,冷静地关掉弹幕。等到第一阶段的任务发布,画面开始转向练习生的日常练习,他才重新打开弹幕,给几条吹尚佩的彩虹屁挨个点赞。   整个正片里,夏禄安和尚佩毫无交流,弹幕也没有任何把他俩放在一起的。夏禄安皱眉,直接拉到视频末尾。   花絮的镜头一直跟着他和莫泊言,两人敲开309的寝室门,尚佩几人正围坐在一起吃零食,莫泊言邪笑着把那些零食都用塑料袋装走。   本来已经零碎的弹幕又密集起来。   【没收零食是什么魔鬼!(震声)】   【哈哈哈哈哈看扇贝的表情,太可爱了妈妈抱抱】   【谁敢抢我崽崽零食,我鲨了你】   【是我错觉吗?我怎么觉得夏导师和小扇贝眉来眼去的?】   【前面的姐妹等我!直觉告诉我这两人不简单!】   【继玉佩之后,安培cp横空出世?!】   【不是吧,夏禄安不是尚佩老总吗?俩人有眼神交流应该的吧?】   夏禄安给几条提到“安培”的弹幕都点了赞,眼中浮现一抹笑意。很快,那抹笑意散开,淡若琉璃的眸子显得有些冰冷。   这几期视频播出后,他和尚佩的讨论度肯定会上升,但随之而来的,必然是更多置疑尚佩靠脸上位的声音。   毕竟两人的身份摆在那里,有些人绝不会放过这个可以大做文章的机会。   夏禄安打开手机日历,点过几个日期,然后闭上眼,靠在宽大的椅背上。   他得选个好时间,狠狠打那些给尚佩泼脏水之人的脸。   *   二轮battle选了比第一次更大更豪华的会场,整座场馆座无虚席,一万名观众挥舞着荧光棒,在变幻莫测的灯光中呐喊尖叫。   红组的表演结束,黄组三个团依次上场,蓝组都在后台候场。   林闻小声问李文彬:“斌哥,没问题吗?wonder的舞蹈不是改了?”   李文彬正在补妆,眼皮都没抬:“改了又怎么样?五天,他们还能练出花来?”   同组的团队之间都有竞争,第一天和第二天因为要配合导师,他们都聚集在同一间教室里,后面几天都是自己练,所以大家都错开了,同组的都避免在一个教室。   所以他们那天只看到柏鸿飞和翟暖暖商量了好久,甚至晚饭后还在研究舞蹈动作,后面就不在一间教室,也不知道wonder具体改变了什么,练得怎么样。   安泽拍拍林闻的肩膀,笑道:“怕什么,不还有我呢?”   “就是,”陈琛也说,“泽哥的唱腔不比那个尚佩强多了?还S级,我看这次之后,他也就剩个F级。”   李文彬和安泽都因为这句话笑起来,只有林闻忧心忡忡,略扯下嘴角敷衍过去。   他总觉得,以wonder的实力,没在沉默中死亡,就要在沉默中……爆发。   很快黄组结束,蓝组的团依次登台。他们走出休息室,wonder几人正聚在走廊里。   那几人今天都穿着与歌曲风格吻合的素色长袍,衣服上用水墨画着不同的意象,五人站在一起,梅兰竹菊莲,像刚从水里掬出来一般清澈干净,很有魏晋时的君子之风。   李文彬暗中啐了一口,眼神扫过尚佩,面露不屑。   还君子,今天就叫你们都折在这里,君子变孙子。   安泽路过周梓桐身边时,故意用肩膀撞了一下,见到周梓桐投过来的不耐烦眼神,笑得张狂:“来battle啊,天才。”   周梓桐微微一笑,天使般精致的脸庞很是甜美,声音却冷得像冰:“滚。”   安泽冷笑一声,擦着他走过,眼底凝聚出浓浓的嫉妒与愤恨。   如果没有周梓桐,以他的唱功,本该是当之无愧的声乐第一。   结果,就因为周梓桐的出现,所有导师都把目光投到这个人身上,练习生之间也常夸赞周梓桐是天才,几乎没有人提他安泽的名字。   今天这场battle,他期待已久。   无论如何,一定要把周梓桐从所谓的神坛拉下来,再狠狠踩在脚下。   怀着这样的心情,安泽和队友一起,走上星光璀璨的舞台。   前奏响起,他们摆好pose,随着伴奏缓缓流淌,安泽唱出第一个音。   场内迎来一波小尖叫,有些女孩子在喊“开口跪”,安泽听在耳中,更是得意。   看看,比之周梓桐,他根本不差什么。   安泽越来越膨胀,到了戏腔部分,他有意炫技,不假思索地彪了高音。观众被乍响的声音惊艳到,呼喊声转瞬增大,他们自己的粉丝更是喊得声嘶力竭。   安泽觉得自己已经赢了,周梓桐也好,尚佩也好,绝对不会有他这样的技巧了。   戏腔中间穿插着三个舞蹈动作,四人需要变换站位,然后呈阶梯形做出相同的动作。节拍一到,李文彬等人都变了位置,只有安泽还站在原地。   李文彬微微一怔,瞬间冷汗就下来了。   安泽好像沉醉在自己的高音中,完全没意识到这里需要变换站位。   他们到底是有经验的固定团,其余三人几乎同一时间转回来,装作刚刚的失误只是他们舞蹈的一部分。   李文彬拼命向安泽使眼色,示意他赶紧动一动,不然接下来的舞蹈动作没法完成。   安泽看在眼里,手心全是汗,却丝毫不敢动作。   他刚刚的音起的太高,后面如果不用高音就会显得气弱,但他本来不是高音担当,这次只是为了炫技,心血来潮唱出来了。   要想稳住高音,他就不能大幅移动,否则唱腔就会一下断掉。   可是如果不动,接下来的几个动作都无法完成。   他是主唱,位置不动大家也能理解,但是另外三人没有唱词,全靠舞蹈撑着,不可能和他一样在原地静止。   林闻的表情像是快哭出来,陈琛则完全傻了,心中只剩一个想法:训练的时候,泽哥没说要唱高音啊?   李文彬的表情几经变化,最终抬起手,示意另外两人继续原本的舞蹈节奏。   等到安泽唱完高音戏腔,三人的舞蹈也已经变了一轮。安泽气息不稳,满脸通红地回到舞蹈队列,接上后续动作,希望能给观众一种他们的舞蹈本就是这样子的感觉。   但是已经晚了。   林闻和陈琛被他吓得六魂无主,接下来的动作频频失误,李文彬有心补救,但他自己也乱得厉害,结果就是补了不如不补。   四人的男团舞,前半截他们跳得还算出色,后半截却宛若一团散沙。   观众都看傻了。   看了这么多年团舞,还没看过这种操作。   最后舞蹈结束,本来振奋的观众都安静下来,敷衍地鼓掌欢迎他们下台,激动的火花全被没眼看的后半段浇息了。   好不容易抢到票来看他们表演的粉丝面面相觑,不太懂今天这是什么情况。她们有心为自家哥哥投票,可粉丝团人数不多,想要从整整一万名观众手中力挽狂澜,简直难上加难。   接着上的是蓝组的另一个团,这个团打一开始就没求出彩,只求稳。他们的表演和唱功都中规中矩,如果放在实力炸裂的组里,应该很难获得支持,但谁让上一个组马失前蹄,他们本来不算亮眼的表演也变得趣味十足。   他们一下场,wonder几人的身影还没出现在舞台上,台下观众就已经爆发出惊人的尖叫。   五人的名字混着“wonder加油”等口号铺天盖地漫向四面八方,在wonder登台时狠狠刺激着他们的耳膜。   观众里不知道有多少wonder的粉丝,应援牌连绵不绝,呐喊声此起彼伏。乍眼看去,简直就像wonder的演唱会现场。   大屏幕上陡然映出尚佩精致的侧脸,他望着台下的粉丝,先是被这夸张的阵势惊到,又很快整理了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少年般的脸庞上浮起略带红晕的羞涩笑容,睫毛垂下,在眼底晕出一小片乖巧的阴影,连带着眼尾的小痣也显得俏皮可爱。   大屏幕没有任何滤镜,他的脸看起来温润如玉,毫无瑕疵。   “啊啊啊啊啊行了我行了,扇贝妈妈爱你!”   “老公!!!!!!”   “太好看了,他怎么能这么好看!”   来到现场的观众都觉得值了,喊声越来越大,场内一片喧嚣。   音乐像是看不下去似的响起来,妄图盖过粉丝们震天的呼声。   wonder摆好pose,周梓桐随着音乐缓缓开嗓,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独特嗓音,开口就唱出了古风歌特有的旋律与韵味。   他本就是古风区快百万粉的up主,唱这种风格的歌驾轻就熟,每一个音都很稳,每句唱词最后的颤音处理得非常巧妙,既不显得刻意,又恰到好处地颤在人心尖上。   接着到了戏腔部分,其余四人都向舞台中央靠拢,半蹲下w身,众星捧月似的把尚佩围在中间。   音乐逐渐转急,尚佩开口,清澈婉转的女音在会场内响起,与韵味十足的音乐相得益彰。女音不似男音低沉,这段戏腔用女声唱出来,别有一番含蓄忧郁的滋味。   尚佩一开嗓,观众就炸了,一万多名土拨鼠一起尖叫,房顶差点让她们掀塌。   其余四人就在尚佩周围做着动作,圈起的圆弧逐渐张开,好似夏日里的莲花颤颤巍巍地绽开花瓣,尚佩则是中间的那颗莲蕊。   “太值了,太值了,我粉的都是什么神仙哥哥!”   “此生无悔入wonder,但求一睡小扇贝!”   “啊啊啊啊啊太炸裂了啊啊啊啊啊啊,哥哥加油啊啊啊啊啊!”   和另外两个团的阶梯形或平行站位不同,wonder整场舞蹈大都采取半圆弧的站位,即使配合上有些微的失误,却因为彼此间的遮挡并不显眼。从台下观众的角度看,他们无疑今天登场的所有团里最紧密的一个团。   几位导师都在台下观看表演,莫泊言是真的服了,对翟暖暖说:“你帮他们想的站位?”   翟暖暖:“哪呀,是他们自己提出来的,飞飞和我商量了一整天,觉得这种站位最扬长避短,就改了中间一些舞蹈动作。”   最终结果可想而知,李文彬他们团以最惨不忍睹的舞台演出获得了最少的票数,那仅有的九百多票里,还有不少是他们本来的粉丝。   另外一个团一千多票,堪堪保住位置。wonder以七千多票一骑绝尘,不仅在蓝组里独占鳌头,在所有练习生团队里也是一枝独秀。   尚佩下台之后有些咳嗽,小口抿着温水。几位导师都过来恭喜他们成绩斐然,夏禄安站在人群外围,对尚佩悄悄弯起唇角。   尚佩下意识跟着笑了一下,眼睛弯成两只小月牙,黑黝黝的眸子里碎光闪烁。   夏禄安对他做了个手势,尚佩头上冒出一个小问号,放下水杯,跟着他走出去。   “嗓子还好吗?”   “还行。”尚佩说起话来有点哑,他这几天练女声,还是不可避免地伤到了,尤其今天现场演出要放开声音,一场下来他只觉得嗓子火辣辣的疼。   夏禄安掏出一盒缓解嗓子痛的含片递给他,然后问:“试镜考虑得怎么样?”   尚佩接过,说了声谢谢,接着道:“校园那个推了,剩下两个去看一下吧。”   夏禄安眸中露出笑意,似是早有预料。   《昨日少年》的男主人设最符合尚佩现下的流量路子,但这种角色不怎么考验演技,尚佩果然先把它划了。   无声笑笑,夏禄安垂眼,目光落在尚佩眼角的痣上:“明早我让何铭羽来接你,先去《天涯》剧组试个镜。”   尚佩点头,见夏禄安似乎言之未尽,问:“还有事?”   夏禄安:“知道李文彬为什么一直针对你吗?”   尚佩:“不是因为组内battle?”   夏禄安摇头:“他也接到了《天涯》的试镜,和你是同一个角色。”   尚佩饶有兴趣地挑起眉,笑得像只小狐狸:“那他可踢到铁板了。” 第21章 宋文谨本谨   尚佩要面试的角色叫宋文谨,是强队BEGIN的队长,性格温和,责任感强,喜怒不太形于色。   试镜剧本上只有这么几句人物介绍,然后就是几幕镜头。   为了防止剧本泄露,剧组给试镜演员的剧本都是只有几幕,试镜的时候就从这几幕里抽。幕与幕之间没有前因后果,演员要凭自身的感觉和对人物的理解去演绎角色当下的状态。   下车的时候,何铭羽对尚佩说:“不用紧张,哪怕不过也没关系,就当一次很好的经验。”   尚佩笑:“我不紧张,就是担心其他人看了我紧张。”   何铭羽失笑,敲了他一记,两人走进面试大楼。   一路上有不少工作人员与何铭羽打招呼,尚佩看在眼里,心道他羽哥还是他羽哥,看着冷冷淡淡,其实社交能力一流。   以前在他姑姑的公司,很多人打趣何铭羽,管他叫“社交花”。   “到了,回神。”   何铭羽略显清冷的声音响起,尚佩倏然扯回思绪,抬眼见他羽哥有些无奈的表情。   何铭羽一直当他在紧张,安慰道:“不用慌,按你自己的感觉来。”   尚佩不好意思地笑笑,不敢再东想西想,在他身后扫了一眼全场。   今天要面试好几个角色,来了不少人。许多年轻的脑袋挤在一起,分不清谁要扮演谁。人群的中间站了两个中年男人,一个个子不高,一个有点秃顶,正聚精会神的商量着什么。   何铭羽适时介绍道:“矮一点的是总导演胡振,高的那个是选角导演姜天。”   尚佩点头,余光扫见对面有两个人一直在向他这边看,便示意何铭羽:“那两个,你认识吗?”   何铭羽看了一眼,皱起眉:“天风的副总胡锐,油头大耳的。旁边那个是他们正在捧的流量,叫李天奇。”   那两人投过来的视线不算友善,尚佩看到也当没看见,略扫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何铭羽则提醒道:“你之前住院的事,夏总和我说了,天风那次在盛夏手里吃了亏,你小心点他们。”   尚佩这才想起来,天风就是邓杨几人的公司,上次夏禄安处理邓杨等人,想必和天风高层产生了不小的摩擦。   哦~难怪。   尚佩挑眉笑笑。   那边两位导演商量妥了,姜天让所有人按照试镜角色排好队围成一圈,中间的区域留出来,叫到名字的人直接站到中间现场表演。   一片哗然。   大家都以为要依次进面试室,关上门,演得是好是坏天知地知导演知,面不面得上另说,起码不丢人。   这种喜欢搞参观的导演有,但是少,遇到一个都是公开处刑。   今天他们就要公开处刑一把。   尚佩站到自己的位置,不偏不倚,前面是李文彬,后面是李天奇。   李文彬转头看到他,立刻又转回去,仿佛多看他一眼都生气。李天奇倒是笑着打了招呼:“《天选之子》的尚佩?我认识你,挺厉害的。”   本来挺好一句话,让他说得阴阳怪气,尚佩抿唇笑笑,垂下眼问:“你是?”   李天奇的面色变了变,似是在咬牙:“天风,李天奇。”   尚佩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李天奇以为他想起自己了,面色稍霁,结果又听尚佩来了一句:“不认识。”   李天奇:“……”   李文彬听着身后的动静,心想,你也就现在能嘚瑟一下了。   昨天的battle他们输了,但他不觉得是自己输给了尚佩。全团的败因都在安泽身上,如果不是安泽自作主张,结果如何也未可知。   所以他卯着劲儿,准备今天让尚佩输得心服口服。   本来嘛,练习生都是歌舞艺人,尚佩仗着有一张好脸,歌舞也过关,在《天选之子》里一路畅通。但今天可是选演员,脸长得再好看,一点演技没有,他就不信导演会要。   前面的队伍逐渐减少,终于,姜天叫了李文彬的名字。   李文彬走到中间站好,姜天翻翻剧本,说:“BEGIN输掉比赛那一幕,找下感觉。”   过了几秒,“ACTION!”   李文彬站在原地,双手紧握成拳,额上憋出几块青筋。他脸色通红,牙关紧咬,双眼泛出血色。   “啊!!!”   李文彬喊出来,脸和脖子都涨成紫红色,眼中却没有泪。他看向导演身前的镜头,表情极度痛苦,又像在尽力忍耐着什么,最后,他颤抖着嘴唇说:“比赛结束了,我们走。”   两位导演对视一眼,微微摇头。   他们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一句话:太夸张了。   这一幕只有一句台词,就是“比赛结束了,我们走”,此外所有的感情都要靠演员自己挖掘、体会,然后演绎。   宋文谨是个不太喜欢表露感情的人,这样激烈的情绪表达显然不是他的风格。   李文彬体会到了人物的一个关键词——忍耐,但是忍耐的方式却跑了偏,给人的感觉不像宋文谨,倒像他李文彬自己输了比赛,只是在极力忍着不发泄出来。   导演的表情足以说明一切,李文彬在原地缓了半晌,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他鞠躬说谢谢导演,跑到人群外围,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但他没有走,他要看尚佩也像他一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出这样的丑。   尚佩走出来的时候,两位导演的神色为之一振。   许多演员都觉得,导演喊了“ACTION”才是试镜开始,其实不尽然,在他们走出队列的那一秒,两位导演就已经在评估他适不适合了。   姜、胡两人不知道尚佩是本身就这种气质,还是已经进入了状态。   他走过来时,姿态从容优雅,眼底带着一切都在掌握中的自信与淡然。任谁看到他,第一反应都是“这个男人不会慌”。   宋文谨是前冠军队BEGIN的队长,是团队的主心骨,他无论何时都要给人一种稳操胜券的感觉。   今天面试的人这么多,只有尚佩,一露面,就让他们感觉到:宋文谨走过来了。   胡振眼中的兴趣很高,指了指剧本,说:“和上一个同一幕。”   尚佩点头,姜天喊ACTION,他在原地呆愣了几秒,没有动。   旁边的人窃窃私语:“他怎么回事?还没进状态?”   只有坐在尚佩正对面的导演清楚,他不仅进了状态,而且融合的非常完美。   尚佩整个人是愣住的,眼中却纠缠着许多情绪,茫然、惊讶、不可思议。他抿起唇,眉头微微蹙在一起,整个人沉寂无声,却又像在质问:比赛结束了?   他还没从白热化的决赛阶段缓过神来,屏幕已经出现了“GAME OVER”的字样。   比赛结束了,BEGIN赢了吗?   尚佩微微侧抬头,看向空空如也的白色墙壁。   如果这是网游竞赛,那里应该立着一块分数牌,显示BEGIN和另一支团队的分数。   尚佩的视线黏在那上面,足足十几秒,他一动不动。那双漂亮的眼睛微微睁大,像是不会眨眼一般,直直望着那块宣告一切的分数牌。   然后,他收回视线,望向眼前的镜头。   倏地一下,他的眼眶红了,眉头紧紧拧在一起。长而直的睫毛轻轻打着颤,黑曜石般的眼眸里挤满了不敢置信,浓郁的震惊与怀疑过后,铺天盖地的悲伤漫上来,薄薄的眼睑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缓缓垂下,盖住了所有令人揪心的情绪。   只有眼尾一颗泪痣,正好落在睫毛下方,像从睫毛上滑落的水珠。   尚佩整个人都发着抖,鼻翼颤动,洁白的牙齿咬住下唇,将殷红的唇咬得没有一丝血色。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十几秒,他忽地抬眼,乌黑的睫毛划破雨帘,所有疾风骤雨瞬间止息。尚佩注视着镜头,黑黝黝的眸子已和往常一样冷静,只有眼眶还微微泛着红。   他深吸一口气,再开口,语气平稳而温和:“比赛结束了,我们走。”   “好!”胡振率先喊了一声,鼓起掌来。   太棒了,这才是宋文谨。温和而内敛,强大又可靠的宋文谨。   姜天也跟着鼓掌,两人满面笑意,看得围观群众一脸茫然。   好?   这就结束了?   从他们的角度,也没看到尚佩演什么啊?   他不就站那儿站了一分钟吗?   众脸懵比,但是为了给两位导演面子,他们还是齐齐鼓掌。尚佩在掌声里弯腰致谢,笑着走回去。   胡振敏锐地发现,他走下去时的姿态和走过来时完全不同,这时的尚佩,背影更加青春活力,不像刚才那样透着一种稳如泰山的闲适。   “好苗子!”胡振小声对姜天说。   “就他了?”姜天问。   胡振点头。   年轻演员的普遍通病就是太夸张,因为不懂怎么细致地表达感情,所以他们都选择一种简单的方式——大喊大叫。   悲伤也大喊,快乐也大喊,痛苦也大喊。   并且掌握不好每种喊声之间的微妙区别。   所以他们需要用后期剪辑和配音去烘托情绪,尽量让观众不觉得违和。   可就算这样,观众的感受也只是:哦,他挺伤心的;哦,他挺高兴的。   而不是,他好像没有很伤心,但我怎么哭了?   能够收放自如的年轻演员太少了,好不容易碰见一个,胡振恨不得把他当宝贝供起来。   满意地点点头,胡振十分高兴地抬起眼,就见胡锐挺着个硕大的啤酒肚,在不远处冲他笑嘻嘻地招手。   身后还跟着他们公司一个小年轻……叫什么名来着? 第22章 非常感谢您   胡锐是胡振的堂弟,天风又在所有投资商里占了大头。   一看到胡锐那笑眯眯的神色,胡振眼皮一跳,觉得到手的宝贝要没了。   *   回去的路上,何铭羽随手找了一个s/mooth jazz的歌单,俏皮欢快的音乐流淌出来,他面带笑意,显然心情很好。   “做好进组的准备没有?”他开着车,余光瞥向尚佩。   尚佩头有点晕,压着嗓子咳了两声,语气恹恹:“等过几天去《踏雪行》试过镜再看看吧。”   何铭羽惊讶:“你不想进《天涯》剧组?”   《天涯何处无芳草》是今年的大IP,小说本就自带流量,主演又都是顶流,尚佩表现好一点,很容易借着他们的东风吸一波粉,能一炮而红也说不定。   尚佩还在翻几位主演的影视cut,越翻越心烦气躁,索性关了手机,说:“男三不好发挥演技,可以的话,我想接另一部的男一。”   何铭羽理解地点点头。   业内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配角别拆主演的台。如果主演演技不好,你一个配角演技炸裂,那就得压着点,不能太抢戏。不然观众看了觉得你比主演好太多,可能会粉你,行内人却只觉得你不懂事,太爱出风头。   宋文谨其实是个很考验演技的角色,但是主演演技不够,尚佩就得适当放松一些,反而不利于他发挥。   何铭羽想了想,说:“也好,我们公司在《踏雪行》上投了不少,夏总也更看好这部戏。萧疏梧这个角色内外反差很大,我之前还怕你演不好,现在看应该没问题。”   尚佩的关注点都在他前一句:“夏禄安也更看好《踏雪行》?为什么?古装剧哪有现代戏好赚钱。”   何铭羽笑笑:“夏总之前看了《踏雪行》的前几章剧本,好像很感兴趣。”   尚佩心说,我看完试镜剧本,也很感兴趣。   他突然想起那个小玫瑰胸针,一枚躺在他的抽屉里,一枚别在夏禄安的衣服上。   他们两个的审美有些出乎意料的相似。   尚佩垂下眼,盯着黑黝黝的手机屏幕默然半晌,用指纹解了锁,愈发心烦意乱地刷起手机来。   这种心烦意乱和刚刚的又不太一样,不知道为什么,这阵子他一想起夏禄安,就有点莫名其妙的心绪难平。   通知栏推了一条消息,他点开,发现是《天选之子》第三期播出的推送。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尚佩索性直接点进视频APP。   第三期剪的是那次重新评级,从前期的练习一路剪到评级结果。弹幕大多都是吹颜的,尚佩看着无聊,抬手关了弹幕。   镜头给到A班,他们都在认真训练,尚佩看到自己站在正对门的位置,不断做着顶胯的动作,心里升起点不妙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夏禄安进来了。   尚佩有点庆幸,摄像头对着他的后脑勺,没拍到那个惊天裂地的媚眼。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像是有种力量在牵引他似的,尚佩点开了弹幕。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心态,之前那么多好哥们在镜头里,他完全不关心弹幕怎么说。反倒是夏禄安一进来,他有点想知道弹幕的反应。   【夏总!Alpha信息素溢出屏幕了,麻烦您克制一下!】   【他来了他来了!那个男人冲小扇贝走过来了啊啊啊啊】   【夏导师的眼里只有小扇贝!他从进门起就没看过别人!】   【他俩总共也没同框几次,但我就是觉得他俩是真的呜呜呜,安培快冲求求了】   尚佩:???   “安培”是个什么东西?   继“玉佩”之后,他又有新cp了?!   尚佩心情复杂地按了暂停,想发个弹幕解释,输入法跳出来,手指停在键盘上,却半天没有落下。   怎么说?说什么?   【你们误会了,其实是尚佩抛了个媚眼,夏禄安才一直注意他的】——越描越黑了好吗?!   【他俩不是那种关系,就是普通朋友】——他和夏禄安什么时候成了普通朋友?!   犹豫半天,尚佩退出输入法,万般复杂地继续播放。   镜头离得远,不能把他们的声音录进来,所以画面上只能看到夏禄安靠近他,两人悄悄说了什么,夏禄安白皙的面皮一点点红了。   【哦买噶这个Alpha竟然脸红了!说他俩没有情况谁信啊】   【我爬墙了,我从玉佩爬到安培了,姐妹们有没有粮推荐QWQ】   【summerLA太太!微博和lofter都有号,高产又神仙,你值得关注!】   尚佩:?!   这感觉就像自家房子着了火,他迅速打开微博,点进summerLA的主页。   一段时间不见,这位太太的主页多了好几条内容,无一例外全是他。   Q版的,白描的,水墨的……   尚佩一张一张翻下去,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太太画他时的感情。   是真挚又热爱的,用最温柔细腻的笔触勾勒出一个个“尚佩”,太太笔下的他永远光芒四射,一颦一笑都流淌着温暖和诚挚。   尚佩倏然涨红了脸,用小号给每条微博都点了赞。   他还记得曾经有段时间,网上铺天盖地都是黑他的通稿,许多不明真相的路人听风就是雨,也跟着肆意黑他。那阵子工作也很累,他心态特别差,几乎都想退圈回去当他的大少爷。   就是那时候,他偶然间点进了summerLA的主页。   清一色的他。   优雅从容的、朝气蓬勃的、温柔内敛的、单纯懵懂的……   不同的角色,不同的扮相,从机场路透到定妆海报,他的每一个形象都能在其主页找到。上千条博文,记录下他一路走来的所有时光。   那一刻,尚佩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周围都是谩骂与攻击,有这么一个人,在排山倒海的厌恶之音里,无声地说着“我喜欢你”。   那天之后,他彻底成为summerLA的粉丝,有很多话想对这位太太说,打开私信框却又说不出口,只敢用小号偷偷关注,再给太太的每条更新都点个赞。   尚佩轻轻叹口气,引得何铭羽好奇一瞥:“怎么了?”   “没事,”尚佩摸摸头发,想了想,说,“羽哥,如果你有一个挺喜欢的人,但是她不认识你,你会告诉她吗?”   “他不认识我是什么意思?”何铭羽挑眉,“《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那种?你单相思,人家压根不知道你是谁?”   尚佩:“……也不算。她认识我的另一个身份,但是不知道这个也是我。”   何铭羽懂了:“披马甲?”   尚佩:“对!”   何铭羽哭笑不得:“都披马甲了还有什么不敢告诉的?”   尚佩:“……有道理。”   大概是何铭羽的语气太过理所当然,尚佩纠结许久的心情突然就豁然开朗了。   他打开summerLA的私信框,刷刷打出一句:【很久以前就关注太太了,太太的作品在低谷时给了我力量,非常感谢您!期待您更多作品,祝您工作顺利天天开心#比心】   他发送过后就想退出,却没想到这句话直接变成了“已读”。   尚佩微微一怔,在私信框多停了一会,很快,对面发来一条回复:【谢谢你的肯定。但我的账号刚注册不久,是否发错人了?】 第23章 一张同人图   尚佩心里的土拨鼠被人掐住了脖子,把“啊啊啊”掐成了一个“嘤”。   他怎么忘了,这个世界的太太和原来的summerLA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阳光从车窗外透进来,尚佩的半张脸隐在阴影里,显得神色有些晦暗。   他垂着眼想了一会,缓缓打出:【就是不久前,我一时激动打错了,太太见谅】   点完发送,他关了手机,头晕脑胀地靠在座椅上。   可能是今天状态不好,他竟然被这一件小事撩拨得有些感性。   穿过来不到两月,原本世界的种种犹如昨日,每当他无意识地表现出旧日习惯时,总有一些人和事会提醒他,很多东西都已经变了。   父母是,羽哥是,现在summerLA也是。   无意识地按了指纹开锁,等尚佩反应过来,他的手指已经点开了夏禄安的聊天框。   尚佩望着三个字的备注名愣了两秒,迅速返回主屏幕,点开微博。   正好summerLA的回复在此时过来:【没关系,谢谢你喜欢尚佩,他很棒#心】   尚佩哭笑不得地回了个比心的表情,放下手机,脑海里不知怎么一直出现夏禄安的脸。   可能是summerLA的说话方式和夏禄安有点像,他总是能脑补出夏禄安说这句话的语气。   噫……一想到夏禄安用这么温柔的笔触给他画同人图,尚佩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冷?”何铭羽注意到他的动静,问道。   “有一点。”尚佩吸吸鼻子,嗓子有点哑。   他今天的状态一直不太好,去试镜之前,何铭羽只当他紧张,现在终于反应过来不对。   何铭羽分出一只手试他额头,然后拧起眉说:“有点发烧,嗓子疼吗?”   “有一点。”尚佩才意识到自己发烧了,“难怪今天一直头疼。”   何铭羽无奈地瞥他一眼,哭笑不得道:“回去多喝热水,宿舍有药吗?”   尚佩摇头说没,何铭羽就在路过的药店里买了,塞他怀里:“按说明吃,我让你舍友监督你。”   尚佩笑笑,从他这老妈子一般的举动里找到了点往日感觉,心情好多了。   回到宿舍已是下午,尚佩吃完药又睡了一觉,傍晚起床时温度不仅没退,反而更高了点。但是今晚还有下一阶段的任务发布,他坐在床上晕了一会,喝了片退烧药就和wonder几人一起去了。   两轮淘汰过后,练习生人数肉眼可见地少了许多。原本能站一百人的大厅就剩下五十多人,一眼望去稀稀落落的,所有人心里都不太好受。   莫泊言环视一圈,见众人都有些低沉,大发慈悲道:“这次我们不采取团队battle的淘汰模式。”   “哇!”所有练习生眼前一亮,都期待地看着他。   莫泊言神神秘秘地笑起来:“第三阶段的任务,个人battle,准备时间是三天,三天后,每人选择一首最喜欢的歌录成音频,或者选择一段最喜欢的舞蹈录成视频,六位导师将对所有人重新进行等级评定。”   “哇塞还能重新评定?”   “A班,我来了!”   小鸡崽子们叽叽喳喳地吵起来,莫泊言等他们热火朝天的劲儿过了,补充道:“但是,这次评定不合格的人,将直接淘汰。”   哗——   就像把一颗冷石扔进沸水里,热气一下子冷却,只剩下细小的滋滋声缠绕在每个人心里。   尚佩心道,节目组是不想让他好过了。   发烧连带扁桃体发炎,如果三天之内好不了,三天后他就等着几位导师给降级吧。   众人熙熙攘攘地走出演播厅,柏鸿飞跟在尚佩身边念叨:“佩哥,你这几天一定多喝水,药也按时吃,我们都会看着……”   “你的”还没说出口,他望着前方,嘴唇抖了抖,忘记了要说的话。   路灯昏黄模糊,有小小的飞虫在灯罩周围聚成团,灯下一个人影高大修长,薄薄的嘴唇抿起,眉头也皱着,神色看不出多少焦急,却一直望着他们这边。   “夏导师……”柏鸿飞往尚佩身后躲了躲,小声说道。   夏禄安径直走过来,手探上尚佩的额头:“何铭羽跟我说你中午就在发烧,怎么还没好?”   尚佩晕晕乎乎的,只觉得他的手有些凉,贴在额上非常舒服,又八竿子打不着地想:夏禄安在这儿等了多久?刚才出来的人是不是都看到他了?   “难受?”见他不说话,夏禄安眉头蹙得更深,放软语气问。   柏鸿飞被他俩过于亲密的距离吓到,在尚佩身后一动都不敢动。周梓桐则双眼放光,一手揽住白胜,一手拉起柏鸿飞:“佩哥他今天不太舒服,接下来就麻烦您照顾了哈~”   说着,他给喻晨去了个眼神,喻晨似笑非笑地和夏禄安点头致意,领着他们走了。   wonder本就出来的晚,他们后面几乎没什么人,仅有的那几个也在夏禄安的威压下跑走了。月亮探出头,四周都静悄悄的,只有星星在悄悄观察他们。   尚佩突然想到白天无意间划开的聊天框,本来硬气的态度一下就软了。他微微前倾,头抵在夏禄安肩上,小声说:“有点难受。”   夏禄安拉着他上车,给家里的私人医生打过电话,对尚佩说:“我帮你写了请假条,这几天先回家住。”   尚佩有点懵:“不是说非必要情况不要请假回家,请了也不给批?”   之前有练习生想回家住,洋洋洒洒写了三千字的小论文,隔天被几位导师联手打回,还把他给训了一顿。   夏禄安:“我自己批了。”   顿了顿,他补充:“我来做导师,不是为了看着你难受却无能为力的。”   路灯的光影在他脸上留下一条条痕迹,尚佩呆呆地看了会,忽然伸出食指,戳戳他的侧脸。   夏禄安:?   尚佩:?   夏禄安整个人都僵住,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不断收紧,侧脸硬朗的线条更是绷得不行。尚佩也被自己的动作惊到了,像被火燎到一样收回手指,别样的热度从指间一路传到大脑,在脑中炸成一朵烟花。   尚佩搓了搓手指,尴尬道:“你有一个小梨涡。”   夏禄安:“……嗯。”   尚佩画蛇添足:“挺可爱的。”   夏禄安:“……”   空气好像凝滞了。   尚佩心里有个小人上蹿下跳:“你戳人家脸干嘛?手欠吗?这么手欠你怎么不剁手啊?管不住的手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热量从指间一路延续到脸颊,尚佩感觉自己脖子以上都是滚烫的,简直是在原本的高烧之上泼了点油,身体的温度于是更加高了。   他逃避般地打开手机,在桌面来回滑了两下,lofter绿白相间的图标正好映入眼中,尚佩想也不想地直接点进去。   lofter他只关注了summerLA一个人,尚佩自暴自弃地在关注页面划上划下,正准备给太太所有作品都加个小红心和小蓝手,图片加载出来的那一秒他却愣住了。   手机屏幕上没有他想象中的美腻单人图,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暧昧不清的双人图——个子高一些的正把矮一些的压在墙上,嘴唇与他白皙的侧颈若即若离。   这两人实在太过眼熟,眼熟到尚佩盯着图片看了足足有半分钟,才不敢置信地转向下面的tag。   #安培##尚佩##夏禄安#   刚想自我安慰只是长得像的火苗被彻底浇息,尚佩下意识看向夏禄安。灯光把他侧脸的轮廓映照得有些模糊,高挺的鼻梁下,薄唇习惯性地紧抿着,和图片里那种动情的模样完全不同。   尚佩突然很好奇,这个人也会露出图片里那种动情模样吗? 第24章 喝了我的粥   夏禄安察觉到他的视线,疑惑道:“怎么了?”   尚佩忙摇头:“没事。”   快到家的时候,夏禄安停车去一家大型超市买了点东西,回到车上时尚佩已经睡着了。夏禄安把空调暖风开大了点,抬手摸尚佩额头,发现温度比刚才更高了。   一路上夏禄安的眉头都是锁着的。   到家时,赵医生已经等在门口,见到总裁沉沉的脸色,犹豫一下才迎上来:“夏总。”   夏禄安颔首,弯腰把尚佩抱出来,对赵医生道:“后座有刚买的东西,帮我拿一下。”   赵医生一脸懵地拎着食材和药品,看他脸部识别开了锁,珍而重之地一路抱尚佩到二楼卧室。他跟在总裁后面,大气都不敢出。   检查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弄醒了尚佩,只是他烧得晕晕乎乎,哼唧了两声也没挣扎。赵医生把家伙式儿都装回工具箱里,跟夏禄安汇报:“应该是肠胃炎引起的发烧,然后又导致了扁桃体发炎。按您说的考虑,应该是之前肠炎处理得太匆忙了,这阵子又一直都没歇着,这回一下都找上来了。”   他抬眼见夏禄安眉头一直拧着,又宽慰道:“也不严重,养几天就好,您别担心。”   夏禄安客客气气地送走医生,给尚佩接了杯温水喂他喝了,想去厨房给尚佩熬点粥。他刚起身,尚佩迷迷糊糊地拉住他手腕:“去哪儿?”   夏禄安柔声说:“去弄点吃的,你先睡会儿。”   尚佩打小就是个少爷脾气,以前被家里人照顾得很好,鲜少生病,但凡病一次,床边总得围着好几个人。这次身边只有一个人,尚佩撇撇嘴也能将就,结果这一个还要走,他立刻不干了:“不行,不许走。”   夏禄安从小自立,不会撒娇也不会应对别人的撒娇,他僵了片刻,才抬起手,手指插进尚佩的发丝里,轻轻顺了顺,像哄小猫似的哄道:“就一会,我马上回来。不吃点东西没办法吃药。”   尚佩的CPU高温运转有点失灵,半晌才松开手:“那你快点。”   高烧和酒精最能麻痹人的大脑,夏禄安一走,尚佩就开始胡思乱想,一会觉得自己能当场烤个鸡蛋,一会又想跳进泳池里耍一圈,漫无边际地想了半天,忽然瞥见放在旁边柜子上的体温计。   尚佩伸手够过来,安静地等了一会,自己一看温度:38.7。   难怪他烧得想哭。   厨房传来香气,不一会,夏禄安端着一碗粥走进来。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灯又暗,尚佩愣愣地看了会,看出点温暖柔和的感觉来。   夭寿了,冰山化了。   夏禄安扶他起来,想了想,还是把粥碗递给他:“小心烫。”   尚佩接过,夏禄安盯着他的脸看了会,皱眉问:“怎么哭了?”   尚佩自己摸了把脸,发现眼眶有点湿,他咧咧嘴:“脑子太热,表情不受控制。”   夏禄安无奈地笑了下,把赵医生叮嘱尚佩要吃的药都拿过来,按照要吃的剂量放进一个小瓶盖里。   尚佩慢条斯理地喝着粥,鸡丝切得很细,香菇几乎成了沫,大米煮得很软,几样食材混在一起,香气扑簌簌地往外冒。尚佩赞道:“看不出来,手艺挺好。”   夏禄安:“以前一个人住,都是自己做饭的。”   尚佩脑子浆糊着,顺嘴接道:“现在两个人住,也你做饭吧。”   夏禄安表情空白了一瞬,声音低下去,承诺似的:“好。”   尚佩恨不能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没进训练营那一个月都是他俩一起住,有阿姨按时过来做饭,夏禄安工作那么忙,哪儿有时间去鼓捣柴米油盐酱醋茶。   喝完粥又等了半小时,夏禄安监督他吃过药,把他按回被窝里:“好好休息,我在隔壁,有事叫我。”   尚佩目送他出门。   可能是喝了暖粥,肠胃熨帖了,他现在没刚才那么难受了。再加上下午和回程的车上都在睡,尚佩现在了无睡意。   在床上翻滚了会,他拿起手机,接着上午没看完的《天选之子》开始刷。   后半段也没什么有新意的东西,无非是他们的训练、录出来的视频,以及最后导师的重新评级。   节目组偏心,给尚佩的整段视频都剪上去了,弹幕无一例外全是土拨鼠尖叫,尚佩看得羞耻,快速跳过自己,直接拉到重评级的部分。   他们一百个练习生跟一百个萝卜似的,各占一个坑,谁被叫到就上台领卡片,那个坑就空出来。尚佩想到今天空荡荡的演播室,一半的坑都已经空出来了,心里酸酸涩涩的。   正伤感呢,夏禄安低沉又冷清的声音吐字清晰:“尚佩。”   尚佩精神一振,把注意力放回屏幕上。   他点开弹幕,随着镜头一点点拉近,弹幕都在刷【小扇贝一定是A】,尚佩笑笑,想看最后反转时弹幕的反应。   他走到台上刚站定,和夏禄安对视一眼,弹幕立刻:   【安培对眼了!这眼神我死了呜呜呜】   【港真别人上台的时候夏导师可没这么专注(狗头)】   【双标现场哈哈哈哈】   尚佩一边笑cp粉脑补功力实在强大,一边等着一会S级出来时她们的尖叫。   可是节目组十分鸡贼,后期早就预料到尚佩的等级会是一大关注点,镜头停在夏禄安递给尚佩卡片的一幕,片尾曲响了。   尚佩:???   又拿他当噱头?   意料之内的,弹幕炸了,但是炸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他猜到的【导演组鸡腿没了】,一种是——   【卧槽,夏导师手上戴的是订婚戒指吗?】   【手控满足了,这两人的手就是我这一年的桌面背景TAT】   【特意倒回去看了,真的有戒指!但是现在大家都随便戴,也不好说是订婚戒指吧……】   【都让开,业内人来了!夏总戴的是卡地亚当季新品,专门为订婚设计的,寓意“此生挚爱”】   弹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膨胀,尖叫混着问号,密密麻麻的让人眼晕。   尚佩用他那混沌的大脑思考一秒后,迅速打开微博热搜,果不其然,热搜第一是#天选之子夏导师订婚戒指#,后面跟着一个“爆”。   CP粉房子着火了,都在猜夏禄安的订婚对象是谁,有的在哭刚粉上的CP就拆了,有的则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说“没准另外那位就是尚佩呢”。   尚佩看得乱七八糟,连忙给夏禄安发微信。   扇贝:【你看微博热搜了吗】   XLA:【嗯,怎么?】   尚佩打出几个字又删掉,删删写写,最后发:【戒指】   XLA:【交给公司公关,不用在意】   尚佩想说,已经快半天了,盛夏娱乐的公关这么不靠谱的吗?   他憋了一会,回复:【好】   回完就没动静了,夏禄安应该继续忙工作去了,尚佩看着那个静悄悄的绿叶头像,随手把夏禄安的备注改成了“化掉的冰山”。   他回到微博,顺着热搜往下翻,和他有关的话题占了两三条,尚佩猜想这阵子风头过去,何铭羽该有意撤热搜了。   最底部的上升榜里,有这么一个话题:#尚佩《天涯何处无芳草》试镜#。   试镜录像一般由剧组保存,不会公开,很少有艺人会因为试镜占一个话题。   尚佩眯起眼,点进去。   热门第一刚发表于十分钟前,是个很眼熟的ID,@PANCAKE4-李文彬:有些人真是老天爷赏饭吃,脸长得好看,做什么都能一路顺风。   附了一小段尚佩试镜时的视频。   当时他在人群侧围,只能拍到尚佩略有些单薄的侧影。因此视频里的尚佩看起来就像个木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这样持续了一分钟左右,两位导演突然带头鼓起掌来。   评论区乌烟瘴气。   @木子成林,文质彬彬:心疼哥哥被花瓶抢了角色#流泪,不懂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尚佩   @小扇贝快冲鸭:一个糊成狗的侧拍就能说明问题了?你当两位导演是瞎的?   @每日吃瓜总结:就我一个人不喜欢尚佩吗?一天到晚买热搜像活不起了一样   @扇贝我的说不许的都是后来的:等《天涯》剧组官宣打脸,某个十八线糊比也就敢这时候酸一下我哥哥呢#可爱   尚佩皱眉,这微博才发十分钟就能在话题榜一路突飞猛进,肯定不是自然热度。他又刷新一下,果然评论区开始有大片水军进驻,清一色都是黑他的。   尚佩刚想联系一下何铭羽,他羽哥的微信消息就过来了。   羽哥:【身体好点了吗?这几天关于你的话题会有点乱,你不用管,我这边已经做好打算了】   尚佩回了个“好的”的表情包。   羽哥:【好好养病,《踏雪行》剧组给了通知,试镜时间在三天后,你调整好状态】   扇贝:【好,《天涯》那边的试镜录像能要一份吗】   何铭羽:【我已经要过来了】   尚佩回了个谢,知道何铭羽这是要玩场大的,心情很好地回到微博。   #尚佩《天涯何处无芳草》试镜#已经上到47,并且还在以惊人的速度继续向上爬。看评论区的反应,李文彬他们不知道买了多少波水军,漫天遍地都是黑他的。   尚佩点进李文彬的主页,漫不经心地看了几眼,又转而搜出李天奇的主页。   和李文彬那边的腥风血雨不同,李天奇这里可谓岁月静好,仿佛和尚佩撕资源的没有他一样。   尚佩垂眼笑笑,因为发烧,他的眸子有点湿润,眼神却是亮的。   有人想借刀杀人,最后坐收渔翁之利,真当他傻,看不出来?   不下水也给你拖下水,看看最后获利的会是谁。 第25章 倒v开始     肠胃感冒好得快, 尚佩休息两天就生龙活虎地下床作孽了。   这轮单人评级的视频上交时间截止到晚上九点,距离现在正好十二个小时。尚佩躺了两天,舞蹈一点没准备, 他决定从唱歌上下点功夫。   夏禄安进门来喊尚佩吃饭,就见他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脑袋都快钻进电脑屏幕里。   夏禄安:“吃饭了。”   尚佩忙着找歌,头也不抬:“等会儿。”   夏禄安无奈:“前两天为什么不做点准备?”   一提起这个尚佩就生气,他盘着腿,挺直上身,表情控诉:“是谁,我一玩手机就来抢,让我好好休息别太累;又是谁,我电脑还没开,直接把我电脑抱走, 还说辐射影响我恢复。谁啊谁啊谁啊?”   夏禄安掩饰般地摸了摸鼻子, 没做声。他绕过尚佩, 把厚实的窗帘拉开, 阳光一下大剌剌地闯进房间里,尚佩下意识地眯起眼, 抬手遮了一下。   夏禄安:“今天天气不错。”   尚佩:呵, 拙劣的转移话题的技巧。   尚佩整个人沐浴在阳光里, 黑亮的头发在阳光中不安分地躁动着, 胸口的睡衣扣子没有系好,露出一小片奶色的胸膛。夏禄安看得心痒, 走过去轻轻揉揉他的头,声音里掺上点笑意:“是我,我道歉。”   尚佩的身体忽然紧绷, 眼睫轻轻颤动两下,一丝热量从脖子根悄悄爬上来。他拍开夏禄安大不敬的手,微微偏头。   夏禄安突然意识到自己太得意忘形了。手指在裤线旁蜷了一下,眼睑垂下,声音又恢复平稳:“快来吃饭,一会要凉了。”   尚佩看着他快速走出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就想到了“落荒而逃”这个词。他沉默地伸手摸摸自己的头发,因为两天没好好打理,毛躁躁的,手感一点都不好。   尚佩摸摸脸。可能是阳光太热了,晒得他脸有些烫。   早饭吃得有些沉默,两个人都默契地避开了刚刚的小插曲。吃过饭,夏禄安去书房处理公务,尚佩去楼下的舞蹈室练歌。   因为嗓子刚好,尚佩不打算冒着风险炫技,就选了一首调子不太高他最近又很喜欢的,反复哼了几遍。   “因为你爱上整个夏末,我开始迷上你暖暖酒窝,你和我光脚并排着坐,天南地北什么话都说……”唱到兴起,尚佩闭眼,身体左摇右摆,张开双臂,然后猛地转身。   他睁眼时脸上还带着得意的笑,笑容在看到夏禄安的那一秒僵在脸上,然后他整个人都跟石像似的,维持着张开双臂的姿势杵在那里。   夏禄安端着一杯水,不知看了他多久。   “我来给你送水。”夏禄安举着水杯,宛若无事发生一样走进来,四平八稳地把水杯放在一旁的角桌上,然后走回门口。   “加油。”夏禄安说。   尚佩:“……好。”   练舞室的门咔哒一声关上,门里门外,两张脸都涨成番茄红。夏禄安靠在墙上,用手掩住脸,尚佩转身睁眼的那一幕不断在脑海里回放。   那样张扬的笑容,甚至那双眼中的星光,都和记忆里的少年不断重合。   夏禄安跑回楼上,公务文件都被他扔到一边,手绘板连上电脑,他握住笔,没有一丝卡顿地快速摸完一整张图。   而楼下的尚佩正鸵鸟似的蹲在角落里,脸埋在膝盖中央。   不活了。   他不活了。   到底在夏禄安面前丢多少脸才算结束啊。   当晚,尚佩把录好的音频邮件传给莫泊言,闲着无聊又打开微博。   《天涯》剧组在下午发了角色官宣,宋文谨那里明晃晃写着李天奇。评论区再掀血雨腥风,粉丝之间水火不容。   @花瓶都砸碎:不网传宋文谨是尚佩吗?咋回事?因为演技太差被刷了?   @木子成林,文质彬彬:嘻嘻,活该哦,愿某些花瓶流量扑穿地心#可爱   @扇贝的圈外女友:希望某家脸不要那么大,谁是花瓶流量大家心里都有数   @最近的瓜有点多啊:纯路人,有一说一,看过李天奇两部剧,演技辣眼睛,不抱期待。尚佩那个视频是侧面,我有点好奇他正面镜头什么样#吃瓜   @你大爷还是你大爷:在剧组干过一阵子,算半个圈内人。实话实说,一般试镜镜头都不会公开,尚佩这次应该是被人整了   尚佩一路滑下去,给两条还算公正的发言用小号点了赞,正好何铭羽的消息在这时跳出来。   羽哥:【明天去试镜,今晚早睡】   尚佩回了个好,何铭羽的消息又过来:【最近你的黑子有点多,别着急,公关这边打算先抑后扬】   扇贝:【OK,我不急,在等大招】   何铭羽甩给他一张摸头的表情包。   *   《踏雪行》剧组的试镜是单人单间,尚佩和何铭羽一道走进去,屋里站了好几个人,看起来都像剧组的工作人员。   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看上去有些不修边幅。他的自然卷已经很长了,但没有剪,胡乱在头上蓬松着,胡子也好几天没刮,一张脸只有那双眼睛能看。他的眼睛微圆,眼神很亮,尚佩一进来,他就把尚佩从头扫视到脚。   明明是个颓废风艺术家,看尚佩时却活似村口老大爷挑大白菜,而且看得很挑剔,似乎这棵高颜值的白菜并没有十分打动他。   尚佩合作过的导演不计其数,看到他这架势,就知道这位一定不好糊弄,会是位高标准严要求的好导演。   侯建给尚佩拍完X光,问:“你是萧疏梧?”   尚佩没有立即回答。   屋里的人都感觉到,他的气场变了。不再是刚进来时那种任人拿捏的状态,此时的尚佩,眼里蒙了层浓雾,唇角弯得恰到好处,既不让人觉得特别亲切,也不会令人感到过分疏离。他每个眨眼都似精心计算好,不急不缓,每眨一下,都是一种无声的回答。   这样的姿态只能让人想到四个字——游刃有余,明明尚佩才是被审视的那一个,旁边众人却觉得他才是上位者,是那个历尽千帆渊图远算的布局人。   几个副导演都尽量控制住惊叹,互相示意:太灵了,这简直是萧疏梧本人。   侯建不动声色地端详着尚佩,手指在桌面轻敲几下,“你不是萧疏梧,你是应元雪!” 第26章 磕CP     应元雪这个角色在尚佩的剧本上也占了很多戏份, 感觉是个颇为心狠手辣的人。萧疏梧不喜欢他,言语间总是充满戒备和试探。   尚佩不知道导演怎么看出自己具备“心狠手辣”的特质,懵了两秒说:“我能看下应元雪的剧本吗?”   侯建挥了挥手:“进组之后吧, 进组前剧本全部保密。”   尚·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佩只好笑笑,也不好强人所难。旁边的选角导演王致过来亲切地和他握手:“我找了大半个娱乐圈,可算找到应元雪了。”   尚佩顺势和他寒暄几句,何铭羽和几位导演也都打过招呼,又要了尚佩的试镜录像,两人走出去。   “《踏雪行》是双男主剧,应元雪也是一番,番位问题不用担心。”何铭羽拉开车门说。   尚佩正在扣安全带,闻言一顿:“那萧疏梧给谁演?”   “这不是还没定下来嘛,过几天就知道了。侯导不会选没演技的花瓶,你放心。”何铭羽说。   尚佩“哦”了一声, 心里不太痛快。   萧疏梧和应元雪的关系很复杂, 光他那几幕试镜剧本, 两人之间就满是汹涌暗潮。要演对手戏, “萧疏梧”能不能接住他的戏先另说,最重要的是——   剧本里有一幕, 萧疏梧教应元雪习字, 整个把应元雪圈在了怀里, 后面两人起了争执, 应元雪反抗,萧疏梧竟然顺势把他压倒在床上。   尚佩一直代入的萧疏梧视角, 应元雪给他的感觉是小巧玲珑的,狠心又妖艳,是个蛇蝎美人。他给应元雪代入了好几个女明星形象, 自觉一男一女没什么不妥。结果现在他成了应元雪……   一想到会有同性把他圈在怀里、压在床上,尚佩浑身的汗毛都起立敬礼,一股恶寒油然而生。   何铭羽突然想起点什么,笑着说:“夏总当时好像很中意萧疏梧这个角色,要不是公司事儿太多,感觉他都想自己上了。”   夏禄安?   尚佩眨眨眼,萧疏梧的形象逐渐和夏禄安重合。   很奇怪的,心中的抗拒和焦躁突然就抚平了,他一下子觉得萧疏梧和应元雪的关系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这是不是不太对?   尚佩望着前方汹涌的车流,抿起唇,思绪有些混乱。   为什么夏禄安就可以?为什么一代入夏禄安他就觉得可以接受?   虽说夏禄安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知根知底的同伴,可是……   尚佩直觉哪里怪怪的,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心烦气躁地呆了半晌,逃避似的打开手机,胡乱在主屏幕上划来划去。   其实并没有什么想玩想看的,只是想做点什么分散一下注意力。左右滑动了六七次,lofter绿白相间的logo猝不及防闯进视线。   尚佩的手指停在它上方,忽地顿住了。   那晚的同人图给他造成了极其巨大的冲击,他这几天都对这个隐藏着新世界的APP避之不及,已经很久没有打开看了。   身体着魔似的不受控制,等尚佩反应过来,他的手指已经按到小小的方块上,lofter的开屏是《天涯何处无芳草》的男主官设。   精致的画面停留几秒,尚佩自己的关注界面缓缓打开,入眼还是那天带给他巨大惊吓的图片。   尚佩倏地红了脸,他不断告诉自己,这只是单纯的研究和欣赏,然后一张张翻下去。   summerLA画的尺度一点都不大,他那天看到的第一张算是最出格的。其余CP图都奉行孔夫子“发乎情,止乎礼”的教诲,仅仅是一个眼神的交流、一个不经意间的触碰、一次小心翼翼地靠近……   偏偏是这样若即若离的感觉,尚佩看得热血上涌,一路从脖根红到耳尖。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觉得有点甜。   不,不是有点,是很甜。   比起直给,这种暧昧不清的氛围更加撩人心弦。尚佩从第一张翻到最后一张,心里有只得了糖尿病的土拨鼠上蹿下跳。   啊啊啊啊。   “我疯了,我一定疯了。”尚佩靠在座椅上,目光涣散,脸上红晕未退,喃喃自语。   “怎么了?”何铭羽被他吓到,抬手摸了下他额头,“不热啊。”   尚佩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处,“额头不热,这里热。”   何铭羽白了他一眼,撤回手,凉凉道:“跳这么快,看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了?”   尚佩不敢说话。   *   《踏雪行》剧组雷厉风行,上午刚定了尚佩的角色,下午就微博官宣,生怕这棵大白菜半途反悔。   微博一下炸了,尚佩《天涯》试镜的热度还没过去,这一下子又搞出一部剧,吃瓜群众陷入迷茫,讨着讨着就把#尚佩应元雪#顶上了热搜第一。   @最近的瓜有点多啊:我今天就住微博不走了,尚佩演技到底怎么样,有没有业内人来给个准话   @江山今日又小雪:追过侯导好多剧了,他选角从来只看实力的,期待尚佩!期待应元雪!   @尚佩怎么还没糊:呵呵这是《天涯》没入选曲线救国去了,笑看粉丝无脑吹,尚佩演技还不如李天奇呢吧   @我欲奇天,快乐无边:抱走我家哥哥,期待哥哥宋队,不和某家流量撕   话题登上热搜榜首位没多久就爆了,讨论人数肉眼可见地增多。   李天奇刚拍完一个广告,转身见两个助理头凑在一起,各自捧着手机,不知在议论什么。他一下就火了:“水呢?!”   短头发的那个吓了一跳,连忙拿过旁边的矿泉水递给他。李天奇喝了几口,见助理眼神躲闪,火气更大:“怎么回事今天?躲什么呢,我能吃了你吗。”   短发往长发后面躲了躲,两个人都不敢出声。   李天奇瞥到她们手机上的微博界面,嘴角抽动一下,把两个人都赶走,闷着火,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拿起手机打开微博。   他连着拍了两个多小时广告,这么屁大功夫,微博还能翻天不成?   热搜话题跳出来的一瞬间,李天奇不以为意的表情凝固了。   不过两个小时,还真就翻天了。   他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踏雪行》?侯导那个《踏雪行》?!他前几天刚去试镜男三,却被侯导一顿批,连个角色的边都没让他摸到的《踏雪行》!   他一点都挤不进去的剧组,一点都巴结不上的导演,怎么会定尚佩做一番?!   侯建这个名字在圈内绝对如雷贯耳。他早年是拍电影的,投入了七八年青春,片子拍了不少,奖却一点没摸到。多年的竹篮打水磨没了侯建的热情,三十岁那年,他决定退出娱乐圈,着手做点小买卖。   也正是在他心灰意冷的时候,一个制片人朋友想拍电视剧,到处找不到人,就求上侯建。侯建以前只拍电影,看不上电视剧,那时也是走投无路了,就和朋友合伙拍了一部。   结果就是那部《定乾坤》,十余年来为人传颂,现在各大卫视还会时不时再播一遍。   《定乾坤》后,侯建的事业蒸蒸日上,这么多年大奖小奖拿了无数,多少人挤破头都想进他的剧组,只因为娱乐圈有一句传言——只要是侯导手底下出来的,没有不名噪一时的。   李天奇端着手机的手都在颤抖,他几乎是心如火焚地拨通了胡锐的电话:“锐哥,这怎么回事啊?尚佩怎么会有《踏雪行》的资源?”   “他经纪人是谁你没看到吗?”胡锐心情正糟,上来就是一通骂,“他妈的何铭羽那孙子,我就知道他肯定不消停。你还关心资源?快看看微博吧,自家房子着火了没看到吗?”   胡锐啪的挂了电话,李天奇懵了一下,又返回微博。   除了热搜最顶的那个#尚佩应元雪#,还有一条话题刺得他眼睛疼,他手一抖按下刷新,那个话题又蹭蹭涨了三个位置。   #尚佩试镜录像#   李天奇颤抖着手点进去。   @今天的瓜有些大: #尚佩试镜录像# 从剧组朋友那里偷来的绝密录像,瓜妹真的惊艳到了,这是什么神仙演技#流泪,原著粉一个爆哭,这是宋队本人吧?瓜妹一苏队粉都跪在屏幕前循环了三十次#流泪 #流泪 #流泪   李天奇直接点进评论区,只看一眼,血气一阵上涌,他立时感到阵阵头晕,耳朵里嗡嗡的响。   @宋文谨的正牌女友:原著粉哭了,原著粉炸了,这就是我的宋队啊!他把所有难过都咽进肚子里,一直坚定不移地带领BEGIN前进。 @天涯何处无芳草剧组,这么好的演员你们不选,是聋还是瞎?!   @日月星辰会记得: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我的宋队,世界上最好的宋队#流泪,一人血书求尚佩出演宋队,李天奇是个什么东西,这几天补了他两部剧我都要吐了 @李天奇LTQ,这位哥,求求您自己退出吧,原著粉给您跪下了#流泪   @九州一色:要不是有这个视频,某两位还肆意拉踩尚佩呢吧?@PANCAKE4-李文彬,散播谣言,滚来道歉 #发怒,娱乐圈那一套真令人作呕 #呕吐   @桃李春风一杯酒:有一说一,要不是瓜妹爆出这个视频,尚佩都快成娱乐圈群嘲了,猴年马月才能洗清。有些人真是居心叵测   李天奇脸上的血色刷刷退去,耳鸣的感觉更厉害了。他想再给胡锐打个电话问问怎么办,手机却恰好响起来。   他手一抖按了接通,李文彬焦急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哥你看微博没?热搜炸了,咱们现在怎么搞?”   “你他妈问我怎么搞?我怎么知道怎么搞?”李天奇吼了一嗓子,全剧组的人都转头看他了。 第27章 话题终结者     这是拍广告的临时剧组, 李天奇感受到全场的目光都汇在他身上,全身血液都凝固了,脚跟钉在地上一样不敢乱动。   他尴尬地弯下腰, 压低音量说:“急什么,我问问锐哥,肯定有办法。”   他挂了李文彬的电话,犹豫一会,给胡锐拨过去:“锐哥,我看微博了,我们不是买了水军吗,让水军压一压,成吗?”   胡锐刚吼过他,也稍微冷静一点了,回道:“现在还压什么,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是我们的水军。何铭羽那货阴险着呢, 早不发晚不发, 偏赶上话题最热的时候发, 妈的,白给他们草了一波热度。”   “那……那怎么办?”李天奇开始结巴, 嘴唇都是抖的。   “这样, 咱们转移一下话题, 之前不是有传言说尚佩和夏禄安纠缠不清吗?咱把舆论引过去。”胡锐的声音里有一丝得意。   “啊?可……可是, 咱们说尚佩靠脸上位,别人还会信吗?”   “啧, 谁让你说靠脸上位了,”胡锐恨铁不成钢,“尚佩和夏禄安纠缠不清, 这种程度就正好,到底是靠脸还是靠哪儿,让他们自己猜去。”   “哦,好,”李天奇愣愣地点头,忽而又想起另一位,“那李文彬那边怎么办?他刚还打电话问我来着。”   “你管他干嘛!”胡锐的语气开始不客气了,“是他发的微博,又不是你,你只要一口咬定你什么都不知道,这事儿和你没关系。”   李天奇不敢再纠缠,连连道谢后就挂了电话。李文彬的微信消息一条接一条的过来,他看都没看,直接开了消息免打扰。   一下午无人回复,李文彬这才意识到,自己让人耍了。   把他推到风口浪尖当枪使,用完就过河拆桥。   他恨恨地扔了手机:“草!”   怪就怪他被嫉妒蒙了眼,明知道尚佩现在的人气正爆炸式上升,还一头热地把自己送到大众视野里。   手机在地上躺了一会,忽然响起铃声。李文彬一听到给经纪人设置的专属铃声,连忙过去接通电话:“喂,陈哥。”   陈哥上来就劈头盖脸一顿骂,一会说他贪多嚼不烂,一会又说他烂泥扶不上墙,骂了足足有十分钟,愤然挂了电话。   李文彬握着手机,手臂垂落身侧,忽然咬了咬牙,泪水在眼中打转。   前几天,他发那条微博的时候,陈哥还鼓励他迎难而上。他刚因《天选》淘汰赚了一波友情粉,如果不做点宣传,粉丝巩固不住,很快就没了。   正好手机里拍了尚佩的试镜视频,陈绍看到,觉得能蹭一波尚佩的热度。陈绍也是个酒囊饭袋,根本不懂艺人的宣传机制,恰巧天风胡锐给他打来电话,问他要不要合作,他觉得能借着胡锐的炒作给李文彬涨涨粉,兴高采烈地答应了。   李文彬早就想光明正大地和尚佩刚一波,又有陈绍在旁边煽风点火,他发那条微博的时候,手都激动得颤抖不已。   这几天他也确实尝到了甜头,很多路人觉得他刚,觉得他直言不讳,纷纷关注他。短短两天,他涨的粉丝数能赶上之前半个月的。   但是现在,全没了。他打开微博,粉丝山体滑坡的掉。他想补救,李天奇不理他,陈绍把责任都推到他身上。   他成了他们的弃子。   *   一些营销号开始散布胡锐买的通稿,某种似是而非的谣言在众人未关注的角落悄悄发芽。   夜晚华灯初上,夏禄安端着一杯大红袍,站在一楼的落地窗前。氤氲的热气给他笼上缱绻的暖意,可惜灯光太冷,他表情柔和,身影却孤寂。   放在桌上的手机振动两下,伴随着他给某人设置的特别提示音。   夏禄安愣怔一瞬,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走过去打开微信,某个扇贝头像跳出来。   扇贝:【在干嘛.jpg】   夏禄安打出“在家”,想了想,删掉,又打上“没干嘛”,想了想,又删掉,改成“有事?”,再次删掉。   XLA:【手机没上交?】   扇贝:【莫哥说我事儿太多,自己留着手机,出事直接联系你】   他发过来三个死亡骷髅头,夏禄安想着他的表情,唇角不自觉扬起,茶水的腾腾热气化在他眼中。   XLA:【那你现在是出事了?】   扇贝:【不出事就不能联系一下了?(兔子打人.jpg)】   XLA:【我是节目总导师】   尚佩窝在床上,下意识打:我是总导师的……   的什么?   的学员?   其他学员大概不会主动联络总导师。   的员工?   大晚上的,员工给老板发微信聊天?   的婚约者?   他选秀出道不就为了摆脱这一层身份吗?   尚佩尴尬地把打好的字都删掉,又想了好几种说辞,都觉得不妥,重复着打字-删除的死循环。   夏禄安就见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闪个不停,尚佩却没有一条消息发过来。他自己都没察觉到,他的眉头微微蹙起,嘴角的弧度越来越靠近直线。   过了半天,尚佩的消息终于过来了:【总导师您忙,不打扰了】   夏禄安僵了一瞬,眼中全是懊恼。他想向尚佩解释一下,组织几次语言,又感觉越描越黑,最后颓然地放下手机,轻轻叹口气。   尚佩眼看着正在输入的提示闪了又闪,聚精会神等夏禄安的回复。结果那行字闪了半天,没了。   夏禄安的回复也没过来。   他怔怔地看着话题终结的聊天框,眨眨眼,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不能吧?   他说“您忙”,夏禄安就真去忙了?   尚佩抱着被子滚了两圈,再捞起手机,还是没有回复。   靠!   他是什么话题终结者属性吗?!   尚佩咬牙切齿地蹂w躏被子,手机冷冰冰地躺在一旁,像个悄无声息的杀手,把他那点想要聊天的欲望杀得一干二净。   夏禄安那闷葫芦的性格,肯定把他的话当真了。尚佩扒拉着头发坐起来,暗暗后悔自己口不择言,如果不那么强硬地怼夏禄安,兴许俩人还是能聊起来的。   他轻轻叹气,转手打开微博。这几天关于他的讨论层出不穷,但尚佩正低落,没时间去管那些有的没的。   他打开summerLA的主页,惊讶地发现这位太太又有好多新产出。   在感慨“太太到底有几个肝”同时,尚佩的目光被一张图片吸引。   那是穿着高中校服,笑容青涩的他。 第28章 两个小号     天空碧蓝如洗, 少年穿着最简单的白衬衫,外搭奶油色的针织马甲,胸前的校徽在阳光照耀下微微发亮。   他闲散又随意地靠在天台的栏杆上, 袖子挽起至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白皙小臂。微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少年弯着一双笑眼,翘起的唇角写满闲适与自信。   尚佩愣愣地看着,记忆深处的八音盒拂去顶上一层薄薄灰尘,齿轮碾合间响起轻柔的音乐。   万里无云的天空、教学楼的天台、傍晚轻柔的微风、肆意谈笑的同学……   这些几乎已经遗忘的记忆,在看到图片的瞬间复又涌进脑海,尚佩听到自己的心脏发出咚咚的震响,指尖都因过于激动变得冰凉。   这个世界的“尚佩”胆怯羞涩,尚父尚母不放心他一个人生活,所以压根没把他送去留学。   而图片上的自己, 穿着高中时期的校服, 那是只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尚佩的经历!   尚佩简直欣喜若狂, summerLA知道另一个世界的他, 岂不是说明她也是从原本的世界穿越来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他的亲朋好友在这个世界都杳无音信, summerLA却还留有原世界的痕迹。而且这个账号刚刚注册不久, 时间上也恰好吻合。   这是除了他和夏禄安之外的第三个战友啊!   尚佩激动得热泪盈眶。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夏禄安的聊天框, 想把这个惊人的发现告诉他。飞快编辑好消息, 手指就要按到发送时,倏地顿住了。   手机屏幕的冷光打在尚佩脸上, 衬得他脸色有些幽冷。一个荒诞的想法陡然在他心里冒出来:如果告诉夏禄安这个消息,他们还能算相依为命的“战友”吗?   一直以来,来自于同一个世界的牵绊宛如一条看不见的线, 紧紧联系着尚佩和夏禄安。而现在,那条线上要再加入一个人……   尚佩脑子里冒出五个大字:第三者插足。   他撇撇嘴,冷静地关掉夏禄安的对话框,并决定暂时不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夏禄安。   尚佩回到summerLA的私信框,打出一句:【太太您好,超级喜欢您画的校服尚佩,不知是否可以期待一下御猫尚佩?】   随手添了个可爱的颜表情,尚佩点下发送,心情很好地躺到床上。   展昭是他所有作品里的一个代表角色,如果对面也是穿越者的话,很轻易就能分辨出他这句话里的暗示,毕竟这个世界的他还没有影视作品,不会有人随口就提原世界里大家都耳熟能详的角色。   尚佩翘着嘴角,仔仔细细地审视那张图片。光影和颜色都搭配得极其舒服,看得出创作者的用心。图片上的他微微低头,笑容三分清爽七分温柔。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尚佩一下想起好几个高中同学,高中时,他们最常在教学楼的天台上说说笑笑。   难倒summerLA皮下是他某位高中同学?   尚佩揉揉眼睛,觉得这个世界有点玄幻。   *   夏禄安洗完澡出来,手里抓着一条毛巾擦头发。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振动两声,他扔下毛巾走过去,有些期待地点开微信。   可惜振动提示的不是尚佩的微信消息,夏禄安刚翘起来的嘴角又耷下,拉开通知栏,发现是一条微博私信。   他的账号粉丝日涨,私信也逐渐多了起来。夏禄安平时几乎不看私信,今天正巧赶上了,就顺手点开。   御猫尚佩。   夏禄安维持着端手机的姿势僵住,头发上的水珠落到他紧绷的下巴上,又沿下颌刚毅的线条缓缓流下,没入紧致的胸肌中。   穿越过来后,已经很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   他点进那个小号主页,头像是一张白纸,昵称还是一串乱码,刚注册不到两个月。   难道跟他和尚佩一样,是从原来世界穿越过来的同类?   夏禄安坐到沙发上,灯光映照他蹙起的眉头,琥珀色的眼瞳里闪过几许纠结。   他想了想,回复:【尚喵喵哪有尚兔兔可爱】   *   手机震了下,尚佩捞起来一看,噗嗤笑出声。   尚兔兔是他很久以前演的一个兔子精,这么多年一直被粉丝当珍宝供着,就因为他穿了身带兔耳朵的衣服。   他可以确认,这位summerLA太太就是原世界的那个,如假包换。   不过看这位太太叫得这么可爱,本体应该是个女孩子。尚佩高中时期的那些好友都是男生,没有会这么叫的。   排除了对方是自己高中同学的可能,尚佩心情大好,再有同病相怜的buff加持,他感觉两人隔着屏幕的距离都近了好多,噼里啪啦地回复:【您也是穿越过来的?】   summerLA:【嗯】   【什么时候?】   summerLA:【前不久】   尚佩看着这挤牙膏的对话,一阵牙疼。   又来了,他在和夏禄安说话的感觉又来了。上次给这位太太发消息,他就觉得这位太太的语气和夏禄安很像,这次更甚,对方连惜字如金的说话方式都和夏禄安一模一样。   尚佩想象出一个穿着粉色lolita小裙子,面瘫着脸打字的小姑娘。   嘶……   还有点可爱。   尚佩被可爱到,耐心提高了50%,好脾气地回:【我也刚穿过来不久,不知是否方便认识一下您#心】   对面突然沉默了,尚佩等了半天没等到回复,挠挠头,心想是不是语气太那啥了,对面该不会觉得他是个猥琐大叔吧。   过了一会,summerLA发过来一串数字,【企鹅聊?】   尚佩立刻复制粘贴,却发现对面是个刚注册的小号。他眯起眼,对对方这种不太诚实的行为感到有些不愉快。   他也注册了一个小号,然后给summerLA发送了好友请求。   很快请求通过,两个昵称都没改的小号大眼瞪小眼,summerLA问:【你住哪里?】   尚佩:【B市】   summerLA:【我也在B市,约个时间见一面,可以吗】 第29章 有个消息     尚佩有些惊讶, 他还以为两人得聊一阵子,互相信任了再见面,没想到对方这么直接。   不过也能理解, 一个小姑娘,孤身一人穿过来,旁边连个伴都没有,突然遇到和自己相同遭遇的同伴,想立即见面再正常不过。   他看了下自己练习生的日历,回:【我这边有工作要忙,下周日吧,地点你定】   【你来定,我随意】   尚佩微怔。他让对方来定,就是担心小姑娘人生地不熟,贸然出来会很害怕, 想让她找个安全放心的地方, 没想到对方竟然把选择权转给他了。   这女生还挺猛呀。   尚佩笑着打:【我是男生, 哪里都可以】   那边沉默了一下, 然后回了个好。两个人再没什么好聊的,新建的小号也没有表情包, 于是双双沉默下来。   尚佩看着静止不动的聊天面板, 忍俊不禁。   对面肯定想不到, 和她聊天的就是尚佩本人。summerLA是他多年的老粉, 到时见面一定很刺激。   即将和喜欢的太太面基,尚佩心里也是雀跃的。他抱着手机在床上翻滚半天, 直到有些困意了,才恋恋不舍地放下手机。   关掉屏幕前,尚佩给夏禄安发了张晚安的表情包。   信息刚发出去, 手机就震了一下。   化掉的冰山:【晚安】   尚佩闭上眼,笑笑,这一晚睡得特别好。   *   最后一轮battle照常进行,九个团分三组,最后留下来的只有六个团。   大家都感受到头顶悬挂的达摩克里斯,训练的氛围更加紧张,几个团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   练习生之间的气氛太压抑,尚佩心里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躁无处发泄,于是找夏禄安的次数直线增多。   倒不是要跟夏禄安吐黑泥,他跟夏禄安聊天的时候,总能感到一阵莫名的愉悦,哪怕只是随口问句“吃了么”、“吃的啥”,也能让尚佩从紧张的气氛里舒缓很多。   这感觉像一个孩子第一次喝酒,整个人晕晕乎乎的,不至于醉,但有些飘飘然的开心,默默在心底期待着下一次尝试。   一晃第三轮的练习过去三天,中午休息的时候,尚佩窝在沙发上,对着一个微信聊天界面抿嘴笑。   喻晨瞄了尚佩一眼,似笑非笑地问:“又在和夏导师聊天?”   他着重咬了那个“又”字,几人都听出他言语间的揶揄,尚佩却一点反应都没,笑着回:“嗯啊。”   周梓桐捂住自己的后槽牙,一脸不忍直视地倒在白胜肩膀上,哀嚎道:“我不行了,甜死我吧,跟佩哥一比,我整一条酸菜鱼。”   白胜没懂他的梗:“什么酸菜鱼?”   周梓桐认认真真地解释:“又酸又菜又多余。”   白胜:“……”   柏鸿飞低着头忍笑,喻晨也轻轻笑了一声,顺便赏那边毫无所觉的某人一个白眼。尚佩忙着发微信,当然没看到他这个白眼,反倒是把一切尽收眼底的白胜一脸茫然:“我跟不上你们的话题。”   周梓桐嘲笑他:“要不怎么说你死直男呢。”   白胜作势要揍他,喻晨拉着柏鸿飞后退看热闹,几人正笑闹时,有人敲门,喻晨拖着调子懒洋洋地喊:“请进。”   阮蒙从门后偷偷探出一个头:“佩哥在吗?”   尚佩正好和夏禄安说了再见,转头看他:“有事?”   阮蒙一米八几的个子,缩在门后跟做贼似的,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冲尚佩点点头。   尚佩收起手机,一扬头:“进来说。”   阮蒙在几人的注视下走进来,高大的身体束手束脚,十分不好意思的样子:“我……咱俩能去你房间说吗,就一会。”   尚佩莫名其妙。阮蒙这阵子一直没怎么跟他说话,有时候他能察觉到对方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打转,转头去看时,这小子又匆匆忙忙地收回视线,假装没有看他。   俩人也有好一阵子没交流,不知道这小子突然找上门是为什么。   他站起身,拍拍阮蒙的肩示意他放松,“走吧。”   阮蒙高兴得十分明显,大型犬似的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尚佩走进卧室,锁上门。   一系列操作看得剩余几人目瞪口呆,周梓桐指着关上的卧室门跟喻晨说:“晨哥,他不怕夏导师生气吗?”   喻晨事不关己地耸肩:“谁知道。”   柏鸿飞想象了一下夏禄安盛怒的样子,打了个哆嗦:“好可怕。”   只有白胜仍在状况外:“夏导师为什么要生气?” 第30章 侵略     卧室的门隔音效果没有那么好, 尚佩听到他们在外面叽叽喳喳,无言地翻了个白眼,拿过凳子请阮蒙坐下。   阮蒙小声说谢谢, 如坐针毡似的不自在。   尚佩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了:“什么事啊?”   阮蒙看看他,从兜里摸出个手机说:“就是……今天在微博上看到了点东西,我觉得得告诉你一声。”   尚佩瞅着他的手机,眨眨眼:“你哪儿来的手机?”   “我有俩手机,”阮蒙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交了一个,自己留下一个。”   尚佩冲他竖大拇指,阮蒙嘿嘿一笑,翻到两个营销号,递给尚佩:“你看这个。”   尚佩接过,首先看到的是一张照片, 他和夏禄安提着几个袋子, 像是刚购物回来。文案只写了简单一句话:出去逛街偶然拍到的照片, 好像《天选之子》的某位学员和导师哦~   没指名道姓, 也没带话题,评论也寥寥无几。尚佩的眉头却一点点蹙起来。   阮蒙小心觑着他的脸色, 解释道:“我看照片上两个人像你和夏总, 就给我经纪人博哥发过去了, 博哥让我给你还有你经纪人看一下。”   尚佩点头:“我一会联系羽哥, 谢了。”   阮蒙几乎快要跳起来,连连摆手说不用谢。他小心观察尚佩的神情, 问道:“这张图怎么了啊?有问题?”   “没怎么,”尚佩垂着眼给何铭羽发消息,“你不用管。”   阮蒙垂下头, 有点失落地说:“哦。”   尚佩把截图和链接都发过去,心里开始盘算,到底是简单的巧合,还是有人准备在背后搞他。   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尚佩对他们那套手段再清楚不过了。先找几个粉丝不多的小营销号,写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然后让有些粉丝基础的营销号发点通稿,进一步把消息扩大,将舆论往他们期望的方向引,最后买个热搜,让之前酝酿的导w火w索全部燃起来。   何铭羽暂时还没回,尚佩收起手机,对阮蒙笑笑:“这次谢了,过几天请你喝奶茶。”   阮蒙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脸一点点红了:“那个……还有件事。”   尚佩:?   阮蒙吞吞吐吐地说:“就是之前,说你那个什么……”   尚佩挑眉:“靠脸上位?”   阮蒙脸更红:“我当时就随口一说,没想到给你带来那么多麻烦,对不起。”   尚佩压根也没怪过他,笑着说没事,挥挥手就算过去了。阮蒙看他一副潇洒的样子,心里更愧疚,头都要埋进胸口了。   他当时真的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人当真,后来练习生里面也传出好多不好的传闻,跟白胜他们混熟之后,白胜还差点就这事和他打一架。   他又说了句对不起,尚佩拍拍他肩膀,笑着说:“你也给我买杯奶茶,我们就算扯平了。”   说到底,还是公司里先起的传言,阮蒙统共也没见过他和夏禄安几面,还不是从从公司其他人那里听来的。   尚佩从来不介意背后的流言蜚语,所以也没当回事。但是……   他忽然想到,夏禄安知道这些谣言吗?   他不在意别人怎么说自己,但他不想让夏禄安因为自己受到些不好的影响。   外面的吵闹声好像突然停住了,尚佩揉揉头发,把夏禄安的脸从脑海里揉出去,对阮蒙说:“走吧,他们几个该翻天了。”   尚佩打开门,客厅里一点声音都没,他都怀疑喻晨他们是不是去睡午觉了。然后他往外一走,见到了仍旧坐在沙发上的四人,以及——   坐在正对他卧室门的位置,被四人围在中间的……   夏禄安。   尚佩的脚步顿住了。   阮蒙无知无觉地跟在他后面,差点撞上他,“怎么不走了?”   他往前一看,正对上夏禄安幽幽的眼神。   阮蒙:“……”   夏禄安沉沉地看着他,表情平静,动作自然,阮蒙却硬生生看出了点肃杀的感觉。   他感觉自己全身血液都凝固了,体温一点一点地下降,他即将在夏总冰冷的注视下冻成冰雕。   尚佩莫名升起了名为心虚的情绪,一时间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放。但他转念一想,不过是和阮蒙谈了点事情,碰巧从同一间卧室出来而已,好像也没什么需要心虚的啊?   尚佩神态自若地往前走了几步,和夏禄安打招呼:“什么时候来的?”   夏禄安:“刚刚。”   他的下颌线绷得很紧,尚佩知道他现在心情不好,于是机智地往旁边坐了一点,不想去触他霉头。   夏禄安表情更冷了。   喻晨眼看着尚佩做到自己身边,哭笑不得地小声说:“坐我旁边干嘛?”   尚佩横他:“怎么的?沙发你家的啊?”   喻大少摊手表示您随意,本少爷不管了。   夏禄安注视着阮蒙,淡淡道:“什么时候来的?”   阮蒙不知为何,突然有一种古代正房审问小妾的感觉,瞬间气场低了八度,小声道:“就刚刚,来找佩哥说件事。”   夏禄安点头,一本正经地问:“什么事需要去卧房说?”   阮蒙:“……一点私事。”   冷汗哗哗往外冒,阮蒙感觉夏禄安就是如来佛,他是那个无论如何都蹦跶不出去的孙大圣。在夏禄安有如实质的目光下,阮蒙一会听到自己心脏砰砰狂跳,一会又听不到自己的心跳了。   他有点想哭。   夏禄安没再追问是什么私事,只是眼神越来越冷,表情越来越硬,沉默地看了阮蒙一会,转头问尚佩:“这两天有没有不舒服?”   尚佩轻松道:“我没事,你放心。”   夏禄安的眉眼柔和下来,“阿姨让我来看看你缺不缺东西,刚刚你们锁着门谈话,我没打扰,现在方便进你卧室看看吗?”   “来呗,”尚佩痛快地答应,看了眼时间,补充,“一会我们去训练,半个小时够么。”   夏禄安点头,两人跨过沉默成背景的吃瓜群众,径直进了尚佩的卧室。   门一关上,阮蒙就对几人露出一副哭丧脸,喻晨和柏鸿飞理解地笑笑,周梓桐则抓心挠肺地看着那扇关闭的卧室门,眼里闪烁着八卦和磕糖的光芒。   半个小时够么?   周梓桐十分好奇。   夏总不会才半个小时吧?   夏禄安不知道他已经被某位满脑子黄色废料的cp粉扣上了一顶大帽子,他坐到房间里唯一的椅子上,听尚佩在那儿抱怨:“我妈怎么让你光明正大地徇私呀?”   夏禄安笑笑:“阿姨担心你照顾不好自己。”   尚佩撇嘴,虽然他确实进过好几次医院,但那都是特殊情况,不能说明他照顾不好自己。猛然想起上次去医院的事,他问夏禄安:“你没告诉我妈我住院的事吧?”   “没。”夏禄安摇头。   “好兄弟!”尚佩眉开眼笑地扑上去抱住他,然后迅速松开,往床上一滚,“我妈特爱操心,要让她知道我肠炎进医院,完了,我直接毁约退赛吧。”   夏禄安还没从突如其来的拥抱中回过神,就看到他趴在床上的背影。白皙的后颈,流畅的背部曲线,瘦而不弱的腰肢,挺翘的臀部……   夏禄安强迫自己打住。   他轻咳一声,声音有点哑:“我明天给你带一套换洗的床单被褥,衣服也再拿两件。”   说着,他站起身,视线在屋内逡巡一圈,“还有什么要带的吗?”   “零食。”尚佩翻过来,双眼亮晶晶地望着他。   夏禄安立刻拒绝:“你肠胃感冒刚好几天?”   尚佩期待的眼神肉眼可见地暗淡下去,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夏禄安想了想,妥协道:“明天我给你做两个布丁带来。”   尚佩腾的一下坐直身体,眼角那粒小痣都在发光:“真的?”   夏禄安失笑:“还能骗你呀?”   尚佩开心地往前一扑,正好抱住夏禄安的腰。这一下纯粹是下意识的举动,两个人齐齐一愣,一同僵住了。   离得这么近,尚佩能闻到夏禄安身上那股淡淡的木质香,像是挂着露珠的雪松的味道,低调又沉稳。   他讪讪地松开手,脸皮像火烧一样,逼着他赶紧转移话题:“你用的爱马仕大地啊?挺适合你的。”   夏禄安抿着唇,耳垂泛起一层玛瑙似的红,低低“嗯”了一声。   尚佩以前特别不喜欢爱马仕的这种木质香,这种味道总让他联想到刚刨完的木头,或者冬天冻干了的橘子皮。但是同样一种香调放在夏禄安身上,他却觉得妥帖又合适,甚至还想凑近了再闻一闻。   我疯了。   尚佩对自己说。   他拍拍脸,好像这样就能缓去脸上的热度。一向明亮的眼睛不知该往何处放,尴尬地左右游移半天,尚佩说:“出去么。”   夏禄安:“你想出去么。”   尚佩尴尬地笑了笑:“好像还有挺长时间。”   夏禄安:“嗯。”   两人又相对沉默,尚佩不知道说什么好,看到夏禄安还站着,拍拍自己身边的床铺:“你坐。”   夏禄安在他旁边坐下的一瞬间,尚佩就后悔了。   那股淡淡的香气如影随形,逐渐笼罩了他周围所有空间。本来没有意识到的东西,现在突然感受到他的存在,那种无法忽略的强烈感觉成百上千倍地放大,尚佩感觉自己整个都被夏禄安的气味包围了。   他的心脏突突地跳,刚退下一点的热度卷土重来,沿着他脖子向脸上攻城略地。   尚佩低着头,手指不由自主地捏起一小块床单,无意识地揉搓着。他有点厌恶这样突如其来的小姑娘般的沉默,但是让他找个方法解决眼下的尴尬,他又无计可施。   太糟糕了。   这时,柏鸿飞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对正在纠结的尚佩来说宛若天籁。   柏鸿飞说:“佩哥,隔壁说下午的训练先取消,好像有个导演来了,莫哥让我们都过去。”   “好,”尚佩高声答道,“我知道了。”   顿了顿,他又问:“什么剧组啊?”   “不知道呀,”柏鸿飞也满是迷茫,“桐哥去问了,马上就回来了。”   不一会,周梓桐这朵社交花飘回来,哐哐砸尚佩的卧室门,声音里都是兴奋:“佩哥,听说是《踏雪行》的导演,这是不是你之前去试镜的那个剧组啊?”   尚佩愣了愣:“侯导?”   “好像是姓侯,我没听清,是他们吧?说要来选个角色。”周梓桐说。   尚佩睁大眼,心跳突然加速,下意识地看了夏禄安一眼。   正巧夏禄安也转头看他。   侯建要选的角色,该不会是……   尚佩在夏禄安眼中看到一抹惊喜。 第31章 试戏     尚佩和夏禄安走到宿舍楼下, 一楼大厅里已经聚了不少人,挤挤攘攘地围成一圈。侯建和监制郝卫国有说有笑站在圈里,言谈间, 侯建的眼神在练习生中扫来扫去,表情没什么变化。   尚佩走过去,侯建一眼看到他,很友好地抬手打了个招呼。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他,尚佩挂上职业微笑,客气地微微鞠躬致意。   大部分练习生都不知道尚佩已经拿了一个角色,见到这副场景,觉得很是惊异,纷纷和同伴小声议论,现场一时有点热闹。   侯建笑着和郝卫国说:“在你们的练习生里发现了个宝贝, 后来实在找不到人了, 我寻思着过来碰碰运气, 看能不能找到第二个宝贝。”   郝卫国也略有些惊讶, 尚佩去试镜的事他是不知道的,但他很快收起眼中的异色, 哈哈笑道:“要是能让你选中, 可真要一飞冲天啦。”   侯建拍拍他, 扬声对吵吵闹闹的练习生说:“大家都站好, 让我看一眼。”   练习生们一瞬静音,纷纷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侯建抬手一指尚佩:“小尚, 你先出来。”   尚佩顶着所有练习生艳羡的目光走到他身边,侯建小声问:“现在能进入状态吗?”   尚佩小声答:“您还没给我剧本。”   侯建拍拍脑袋,对助手道:“把应元雪的剧本给我, 不对,给小尚。”   助理把剧本递过来,尚佩刚接过,侯建马上把他赶到一边,让他找找感觉。   这剧本也是试镜剧本,只有简短的人物介绍和简单几幕,尚佩一边腹诽侯导瞒得可真紧,一边走马观花地浏览。   人物简介看了两行,他的眼神就黏在剧本上不动了。   好剧本。   好角色。   尚佩的心被一下攫住,他下意识地坐直身体,仔仔细细地往下看。   侯建在所有练习生里走了一圈,挨个审视端详,眼神一直很平静,说不上是喜还是不喜。助理跟在他身边,觑着他脸色,知道这群练习生里没有能让他满意的。   侯建走完一圈,回到郝卫国和夏禄安身边,颇遗憾地叹口气。   “没有?”郝卫国小声问。   侯建皱着眉,沉吟一瞬,说:“勉强算有一个。”   他用视线给郝卫国指路。   郝卫国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虫,顺着他视线瞅了半天,才看出他的意思:“那个气质偏冷的?”   侯建点头。   郝卫国于是扬声道:“白胜,你出来一下。”   练习生一起“哇——”出声,白胜愣愣地用手指自己,表情疑惑。郝卫国对他点头,招手示意他快点。   白胜走出来,侯建认认真真地上下打量他,轻轻叹气:“差了点纨绔。”   郝卫国听到,给侯建指指喻晨:“那个呢?够纨绔吗?”   侯建毫不犹豫地拒绝:“纨绔过头了。”   白胜听到他们的对话,手心出了一层薄汗,面部肌肉轻微抽搐,郝卫国拍拍他,安慰道:“别紧张。”   又转头对侯建说:“给个机会,让他试试。”   侯建点头,让助理把萧疏梧的剧本给白胜,对他说:“给你半个小时准备,半个小时后,挑你比较有感觉的一幕演。”   郝卫国让其他练习生散了,自己搬个凳子和夏禄安坐到一起,笑呵呵地说:“没想到一下子捧出俩演员,《天选》这节目真没白弄。”   郝卫国说完,没听到夏禄安的回应,疑惑地转头一看,就见这位沉默寡言的大总裁手里也捧着一个剧本,正聚精会神地看着。   郝卫国愣住了。   半个小时转瞬即过,侯建的助手来叫白胜时,白胜正好把剧本看过两遍,脑子里都是虚构的场景和人物对话。他拍拍脸,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一些,走向侯建那里。   剧本写得非常好,他不知不觉地沉溺其中,再站到侯建面前时,他竟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   侯建看到白胜的眼神,面上略微显露出满意的神色,他点点头,问白胜:“对哪幕感触最深?”   白胜说:“应元雪背叛萧疏梧那一段。”   侯建有些诧异,他以为白胜会挑一段容易的演,没想到这孩子这么实诚,竟然真的说了自己最有感触的一段。   这段缠绵、激烈,平静的表面下暗潮汹涌,最能打动人,也最不好演。   侯建笑着叫尚佩:“小尚,你来和他对对戏。”   尚佩放下剧本走过来,白胜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身影,不知怎的,忽然感到一阵紧张。尚佩穿着他最熟悉不过的队服,表情也如往常一般没什么波动,一切都是白胜非常习惯的样子。   但隐约中又有什么变了,这个尚佩似乎不是他所熟悉的尚佩。那人缓步而来,身上笼罩着一种别样的气势,给人的感觉极为矛盾。   沉静又热烈,寂寥又喧闹,柔和又锋锐。他披着凛冬的风雪,眉眼如霜冻结,骨子里却又有一团火,在漫天风雪里经久不歇,烧得炽烈。   白胜下意识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侯建把他们二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方才有些许满意的笑容逐渐淡去。郝卫国和夏禄安都走到他身边,侯建的助理架好镜头,等两人站定,便说:“ACTION!”   白胜还不太习惯这种瞬间的转换,第一句台词在他那里,他却僵了几秒没有动弹。助理瞥了眼侯建的脸色,想喊重来,侯建拉住他,示意不要打扰。   缓了几秒后,白胜逼近尚佩一步,冷声道:“残夜将近,启明未出,应公子一身寒意,可是久出方归?”   尚佩不闪不退,在白胜逼到自己身前时,柔柔一笑,眉眼间的冷霜转瞬化成春水:“王爷可误会我了,不过是半夜睡不着,去花园里遛个弯儿罢了。”   白胜盯着他,半晌,挤出一个冷笑:“哦?本王的花园里种了那么多寒梅,竟没给公子染上丝毫梅香,看来明日需叫人把它们都移了去。”   尚佩抬起手腕,凑到鼻下轻嗅一阵,紧接着把手臂递到白胜面前,红唇微向下弯,眼中水波粼粼,十分委屈:“您闻闻,这不是梅香是什么?”   尚佩略向前探一步,眼角上扬,眼神中竟有媚意。   白胜心跳加速,下意识地退后一步。   “卡。”侯建喊停,对白胜摇摇头,直言不讳道,“你接不住尚佩的戏。”   在场诸位都能看出来,白胜完全被尚佩压着走,该有的旗鼓相当和针锋相对,都因为他无意识间流露的弱态变得含混模糊。   白胜的头耷拉下去,尚佩伸手搭住他的肩,轻轻拍了拍,又重重捏一下。   侯建也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本来白胜进入状态的时候,他看着都觉得没问题了,没想到尚佩的演技这么炉火纯青,同样都是新人演员,白胜的气场比尚佩矮一大截。   侯建一边惊讶于尚佩的演技,为自己捡到宝了而高兴,一边又因为找不到和他搭戏的对手而心生烦躁。他挠挠脸,对郝卫国说:“先这样吧,我再看看,今天多谢了。”   郝卫国还没说“哪里哪里”,旁边夏禄安横插了一句:“您看我怎么样?” 第32章 对手戏     这句话就像一个终止符, 一瞬间,大厅里的声音都被掐灭,诡异的沉默在空气里蔓延开来。   就连尚佩都被夏禄安吓得出了戏, 转过头愣愣地看着他,用眼神询问:“你认真的?”   夏禄安冲他眨眨眼,然后看向侯建,表情认真,眼神诚挚,“我对这个角色很感兴趣,您看能否给我一个机会?”   郝卫国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了,侯建倒还算冷静,他上下打量夏禄安一阵,没有因为夏禄安的投资商身份就高看几眼,也没有因为夏禄安是个外行就嗤之以鼻。   大概端详了半分钟, 侯建用白菜挑好可以上秤称了的语气说:“接着刚才那段演。”   夏禄安颔首, 慢条斯理地解开西服外套的扣子。他的手指捏住纽扣, 不紧不慢地从扣眼中穿过, 白皙干净的手指搭在黑色衣扣上,更显白净动人。   尚佩默默看着, 解个扣子不过几秒的事, 他却觉得过了半个小时那么久。夏禄安的手指仿佛按在他心弦上, 撩拨得他心跳加速。   尚佩轻轻捶头, 告诉自己别乱想。   夏禄安上前一步,白胜自觉退开, 方便尚佩和夏禄安面对面对戏。   清淡的香水味钻进鼻腔的刹那,尚佩刚平复一点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他下意识地退后一步, 想减轻夏禄安的气息带来的影响。   侯建注意到他这微妙的反应,眼神一亮,颇有兴致地看着两人。   这样才对,应元雪在萧疏梧面前,应该是谨慎而卑微的,他拼命遮掩自己内心深处的懦弱,却总是无可避免地在一个眼神、一个微小的动作中暴露无遗。   夏禄安和尚佩之间的气场让他很满意。   助理重新喊了ACTION,尚佩马上挺直脊背,不慌不忙地向夏禄安靠近一步,整个上身都快要贴到夏禄安身上:“王爷心中对元雪有疑虑,那么元雪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   尚佩轻轻一笑,手指勾住夏禄安的前襟,逼使他靠近自己:“王爷扪心自问,到底是元雪对不住你,还是你一直认为我是皇上的人,觉得我对不住你?”   夏禄安望进他的眼眸深处,轻轻一笑,扬起的唇角说不出是嘲讽还是欣喜。他伸手,紧紧攥住尚佩在他胸前胡闹的手指,声音犹如深渊:“皇兄将你送给本王,莫非只让你来王府承欢?”   他蓄意咬重“承欢”二字,尚佩的表情一下变了,如墨的眼中涌上纷杂的情绪,慌乱、屈辱、悲伤、痛苦,精致的脸庞在和他的对峙中微微发抖,嘴唇张张合合,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可不过眨眼,也就是上下眼皮合起又张开的瞬间,翻涌的情绪潮水般退去,那双墨色的眼睛恢复平静,古井一般毫无波澜。   尚佩扯开嘴角,露出一个更像是哭的笑:“是,我本就是个男宠,送给王爷承欢,有什么不对的吗?”   夏禄安握住他手指的力道猛地收紧,尚佩白皙的手背泛出青色的白,他淡淡瞥一眼,冷声道:“放手。”   夏禄安不仅没放,反而用另一只手箍住他的腰,强迫尚佩靠近自己。两人的气息在极短的距离中交融,夏禄安的眉头锁着,唇靠在尚佩耳畔,呼出的热气全部洒在尚佩耳廓上。   “一个男宠,趁本王睡着时,翻找本王要参奏礼部尚书的密函,”薄唇缓缓下移,在尚佩耳垂边流连,“一个男宠,在本王尚未察觉之际,杀了潜入王府的黑衣死士十数人。”   他的唇落在尚佩颈侧,呵出的气息惊得尚佩一阵颤栗,“还是一个男宠,深更半夜只身出门,从皇兄那里……拿了一块免死金牌。”   压在腰上的力道像是要把尚佩整个人一分为二,握在胸前的大手松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尚佩身侧抽出了一个……手机。   夏禄安晃着手机,表情极为阴冷:“本王真想知道,一个男宠,还有什么惊喜要送给本王?嗯?”   “咔!”   剑拔弩张的气氛至最高点,所有人都被夏禄安和尚佩的演技带着走,无比忐忑地等待接下来的发展时,侯建这个不做人的导演突然出声喊停。   “非常好!非常非常好!”侯建高兴得双眼放光,无意识地拍手鼓起掌来,“就你们了!哈哈哈哈。”   他抬手揽住郝卫国的肩,郝卫国没看到后续发展,正搁心里骂他呢,见此也只能跟着哈几声,真心实意地夸赞道:“这样的主演,这样的导演,这剧肯定要破1啊。”   夏禄安和尚佩触电似的放开彼此,两人同时对他们点头致意,回过神对视时,又是一阵尴尬。   他们都很白,脸红就特别明显。尚佩耳尖全红了,夏禄安耳垂也泛出玛瑙色。他把手机递给尚佩,低声问:“勒疼你了吗?”   尚佩慌张摇头,心跳如擂鼓。   在戏中时不觉得有什么,一出戏,那种从天灵盖炸开的尴尬立刻游走到四肢百骸,尚佩连指尖都是酥麻的,压根不敢和夏禄安对视。   侯建觉得自己真是捡了两个大宝贝,豪气地笑着说要请郝卫国喝酒。两人在一边推让,助理忙着整理试镜录像,尚佩和夏禄安极力避免和对方对视,余光里,尚佩瞥到站在旁边的白胜。   这孩子愣愣地看着他俩,一声不吭,眼神发直。尚佩有点担心,在他面前晃晃手,问:“怎么了?被哥精湛的演技惊到了?”   白胜抿着嘴,一丝酡红从他薄薄的脸皮下面渗出来,他欲言又止地看看尚佩,又看看夏禄安,用力摇头。   尚佩以为他在伤心落选的事,揽住他的肩膀拍了拍,“以后这种机会多得是,别着急。”   白胜平时就很要强,他怕这孩子想不开钻牛角尖,忙给夏禄安使眼色,让他也帮着安慰一下。   夏总于是点点头,附加一句:“他说得对。”   就算安慰完了。   尚佩白他一眼。   白胜看两人的表情的更不对劲了。   侯建没待多久就走了,几人送他离开,转身回去时,郝卫国看着尚佩和夏禄安黏在一起的身形,笑眯眯地问:“明天节目组想办一个小活动,二位要不要一起呀?” 第33章 安培是什么     次日, 尚佩看着蹭蹭上涨的直播间人数,后悔昨天答应得太快,心里暗骂节目组不做人。   说什么要向外界展示《天选之子》的内部风采, 要展现导师和学员亲如一家的节目氛围,要突出节目组对粉丝的关心关爱。   结果就是,郝卫国拍着尚佩和夏禄安的肩膀,笑着说:“明天的直播就交给二位了。”   眼见着直播间人数从五位数突破到六位数,马上又要跨过七位数大关,尚佩心里有点忐忑。   虽然郝卫国没有明说,但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两人直播时卖卖社会主义兄弟情,给观众来点新惊喜。这种事尚佩也不是第一次干,按理说也该熟能生巧了,但一想到旁边坐着的是夏禄安, 他就莫名有些紧张。   夏禄安以前从来不参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还是第一次, 他答应和另一个人一起卖兄弟情, 这个人还是自己。   尚佩心里五味杂陈。   放半年前,天塌下来他都想不到, 自己还有和夏禄安卖兄弟情的一天。   夏禄安抬手看了眼表, 然后转头问尚佩:“紧张?”   尚佩拿起矿泉水喝了一口, 佯作镇定:“还好。”   夏禄安垂眼, 纠结了一会,说:“别强迫自己。”   尚佩一头雾水地看他, 刚想说我没强迫自己,那边导演助理冲他打了个手势,尚佩忙把话咽下去, 对着镜头坐得笔直。   直播开始,粉丝嗷嗷叫着冲进直播间,各种礼物潮水一般从屏幕上流过,尚佩见怪不怪,先和夏禄安一起简单地做了自我介绍。   【啊啊啊,扇贝妈妈爱你!前排承包夏总和扇贝】   【今天的二位也是颜值巅峰,颜粉真实落泪】   【安培粉哭了,今天就是我安培的cp日,谁也别想反驳!】   尚佩眼尖地看到“安培”两个字,心跳漏了一拍,忙不迭把手机屏幕往自己这边移了移,避免夏禄安看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要是让夏禄安知道他们两个还有cp名……尚佩一阵心肌梗塞,不敢继续想。   夏禄安眼看着他把三个手机都挪成一个斜角,不明就里:“怎么了?”   “啊……没事,我有点近视,看不太清她们的留言。”尚佩说。   夏禄安无奈地笑笑,把其中一个手机直接拿到尚佩面前:“这样能看清了吗?”   安培cp粉都因为他这个动作炸了,不断刷着【好宠啊】【是真的】,尚佩吓得心跳都快停了,捂住手机屏幕一脸认真:“能了。”   夏禄安看着他把屏幕挡得严严实实的手,沉默。   导演助理在那边小声喊“互动”,尚佩把手机倒扣到桌面上,和粉丝互动:“大家晚上好,都吃饭了吗?”   评论区刷过一片白字,尚佩挑着念。   “正在吃,看着宝贝能多吃三碗饭。”   尚佩:“三碗饭有点多了。”   “还没吃,小扇贝的美颜看饱我。”   尚佩:“小仙女也要食五谷,光看是看不饱的。”   “刚吃完就又吃到安培的……”   “狗粮”两个字堪堪停在舌尖,尚佩心里一个咯噔,大脑一时反应不过来,差点脱口而出。夏禄安突然截住他接下来的话,念了另一条评论:“夏导师一边担任导师,一边又是公司总裁,会很忙吗?”   他一本正经地回答:“还好,我可以平衡好自己的时间。”   这么一打岔,尚佩念的那条被汹涌的评论顶上去,看不到了。尚佩悄悄觑着夏禄安,见这人神色如常,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刚才念的重点。   幸好幸好,夏禄安这种直男应该不懂cp粉那些奇奇怪怪的称呼。   尚佩松了口气。   两人接下来跟播新闻联播似的,你读三句,我读三句,一个比一个字正腔圆,身板笔直地看着镜头,眼神没有丝毫交汇。   导演助理急死了,拼命示意他们:“二人互动!”   尚佩和夏禄安同时看他一眼,然后同时装作没看到,继续用新闻联播的方式做直播。   导演助理忍得了,观众也忍不了了。   【两位干啥呢!念稿都比你们有感情好吗】   【这俩人是在比谁播音更专业吗23333】   【震惊!导师学员一同直播,全程无任何眼神交流,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尚佩:“……”   这样的评论越来越多,他和夏禄安终于念不下去,同时噤声。   两人转头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差不多的尴尬。   导演助理忍无可忍,配了个画外音说:“接下来进入观众提问环节,大家有什么问题,是要一同对二位提出的吗?”   评论区开始群魔乱舞,导演助理压根不给尚佩和夏禄安主动选择的机会,自己挑着几条评论开始念。   【看花絮,夏导师和小扇贝的关系好像特别好,请问你们平时是朋友吗?】   尚佩抢答:“不是朋友,夏总是我上司,他这个人就很平易近人,大家都能看出来。”   弹幕刷过一整列省略号,所有人都看着夏禄安的冰山脸,沉默。   【两位都会做饭嘛?平时在家是自己做饭,还是有人给做饭呀www】   夏禄安:“会做,自己做。”   尚佩:“不会做,别人做。”   【微博有个超话叫“安培”,不知道两位知不知道呀XD 你们对“安培”这个名字怎么看呀?】   尚佩心里一梗,夏禄安表情一僵,两人同时做出一脸茫然状:“安培是什么?” 第34章 开窍   刷拉一下, 评论区堆满了安培定律欧姆定则等等东西,尚佩只觉得眼前一花,眨眼间就遨游在物理学的海洋里了。   他余光见夏禄安神色不变, 正一脸认真地研究评论区,似乎完全不明白话题怎么突然转到了物理知识。   顿时,尚佩悬起的小心脏就放下了,气也顺了腰板也直了,完全不担心夏禄安发现他的小秘密了。   不得不夸一下cp粉的办事效率,那流水一般的物理定律刷刷的,直播间里充满了欣欣向学的氛围。尚佩微微一笑,丝毫不慌。   他对cp圈也是有点了解的,听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是“圈地自萌,莫扰正主”,刚才那妹子显然已经违反了这个规定, 其余cp粉生怕打扰到正主, 齐心协力要把话题岔过去。   尚佩心想:正合我意。   最后, 这次直播以新闻联播的形式开始, 以物理课堂的形式结束,导演助理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评论区就跟脱肛的野马似的, 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直播结束, 尚佩心满意足地喝口水, 开开心心地和夏禄安一起往回走,笑着说:“这届粉丝都有当科学家的潜质呀。”   夏禄安心情也很好的样子, 颔首道:“是。”   走廊里暖黄色的灯光给他勾勒出一个温暖的轮廓,尚佩看着看着,心跳逐渐加速, 身体也有点发热。   夏禄安长得是真的好,眼窝深邃睫毛挺翘,额头到下颌的弧度堪称完美,平素总板着的嘴唇略微翘起,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很是柔软。   尚佩的视线落在他嘴唇上,半天没挪开,还是夏禄安出声提醒:“到了。”   尚佩这才回神。   他像上课溜号被老师发现的孩子一样,整个人颤抖了一下,然后结结巴巴地说:“再……再见,你开车回家小心点。”   夏禄安低低“嗯”了一声,叮嘱道:“晚上早睡,别熬夜,你身体还没恢复好。”   尚佩应了,眨巴着眼看夏禄安。   两人沉默地站着,谁也没挪脚,半晌,夏禄安说:“你进去吧。”   尚佩不肯,“我站这儿凉快凉快,你先走吧,我看着你。”   夏禄安拗不过他,转身走了,走到一半,他回头看,尚佩还站在原地,注视着自己的背影。   目光相接的一瞬间,两人同时抬起手挥了挥,然后都觉得自己这样有点好笑,一起笑出声。   一直到夏禄安的身影看不见了,尚佩才推门进屋。一进去,四双眼睛闪烁着八卦的光芒,炯炯有神地看着他。   尚佩一噎:“都没睡啊?”   喻晨笑说:“就算睡了,也得被恋爱的酸臭味熏醒啊。”   尚佩横他一眼:“别乱说。”   喻晨不服:“哎我怎么就乱说了,你和夏总没在一起?”   他这可算是问出了wonder四人的心声,连最不开窍的白胜都目光如炬地盯着尚佩。尚小少爷梗了一下,脸腾地就红了,恼羞成怒道:“胡说什么呢,外人乱传,你们也胡说?”   说完,他不再理会几人,冲进卧室落了锁,一头扑倒在床上。   心跳还没平复,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手机震了两下,尚佩打开,是夏禄安给他发的一个路灯,做成了小猴子的形状,憨态可掬的。   尚佩回了个好可爱,把手机扔一边,嘴角不受控制地咧向两边。笑着笑着,那双眼变得有点暗沉。   他再怎么装聋作哑,也忽视不了自己的心理变化了。   这阵子一见到夏禄安就心跳加速,一次两次是碰巧,三次四次是偶然,五六七w八w九w十次呢?   还能一见夏禄安就心律不齐不成?   因为工作性质,尚佩这么多年没谈过恋爱,但好歹他心理年龄也28了,再迟钝也该有个限度。   尚佩感觉脸上很热,耳朵也跟火烧似的,他摸了摸自己的耳尖,微抿起唇。   心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黑色的说:认命吧你弯啦。   白色的反驳:呸,不过是单身太多年的正常生理冲动罢辽。   黑色小人叉手抱胸:那你怎么不对别人冲动啊?   白色小人气得踹他:这不是和夏禄安同病相怜,还接触最多嘛!   尚佩烦躁地把两个小人都弹飞,转手登上扣扣小号,给summerLA发过去一句:太太考虑好在哪里见面了吗   顺手还飞过去一张比心的表情包。   他不能再等了,必须快刀斩乱麻。和他同病相怜的人又不止夏禄安一个,而且对方还是女生,正好可以鉴别出他这种异常的心情到底是真的喜欢还是一时冲动。   “喜欢”这两个字在心尖浮上来,尚佩整个人都跟过电似的一阵激灵,心里好像缠着千头万绪,搞得他心浮气躁。   他竟然因为夏禄安而心浮气躁。   尚佩想想就觉得好气,退出扣扣打开微信,把夏禄安的备注从“化掉的冰山”改成“烦人的冰山”。   刚改完,他正得意洋洋地欣赏呢,手机一震,夏禄安的微信过来了。   烦人的冰山:【下次休假有时间么,和我回家一趟?】   尚佩一脸懵,【怎么了,家里出事了?】   烦人的冰山:【没有,是我爸的生日快到了,他们想两家一起聚聚】   尚佩赶紧看日历,也顾不得问伯父的生日是不是当天了,反正他也就周末那天有时间。夏父在生意上帮了他爸妈那么多忙,人家生辰他无论如何都是要去的。   扇贝:【行,伯父喜欢什么?我准备一下】   烦人的冰山:【我不太清楚,周末我们一起去买吧】   无数问号在尚佩头顶盘旋,他想问“你怎么连你爸爸的喜好都不清楚”,想了想觉得这话太失礼了,于是只回了一个好。   再打开summerLA的聊天面板,尚佩的心情从三月扬州烟花满跨到冬月昆仑大雪寒。   放女孩子鸽子太差劲了,但这事他又推脱不了,他正艰难地组织语言,准备和summerLA各种道歉时,手机叮叮两声,summerLA的信息先他一步过来。   【抱歉,周末我有点私事无法赴约,换个时间可以吗】 第35章 聚餐   最后一轮battle在所有人的不舍中结束, wonder的票数以众人望尘莫及的数量高居榜首。九个团淘汰到只剩六个,最初满满当当的一百人,一晃只剩下三十五人。   这三十五人不会再淘汰, 接下来的所有比赛,都以计分形式展开,最后所有学员的个人得分决定了他们最后的出道名次。   休假这天,尚佩一早起床,站在镜子前整理着装。周梓桐晃荡着出来上厕所,又晃荡着回去,打着哈欠说:“佩哥,你已经够帅了,夏导师看到你一定会惊为天人的。”   尚佩笑着让他滚回去睡觉,又对着镜子拨弄半天刘海,直到觉得无懈可击了, 才开始穿鞋戴帽子。   周梓桐窝在沙发上打哈欠, 抬眼见到尚佩胸前有个东西一闪一闪, 随口问道:“哥你还戴了个胸针啊?”   尚佩穿鞋的动作一顿, 佯作漫不经心道:“随便搭的,做个装饰。”   周梓桐眯着眼看了看那个小玫瑰胸针, 也没多想, 竖着大拇指说“讲究”, 遂又飘回去睡觉了。   尚佩下楼, 夏禄安的车已经等在楼下了,他钻进去, 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抱怨:“伯父到底喜欢什么啊?你一点消息都没透给我。”   车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味,尚佩抬眼看夏禄安,这人瘫着脸, 看不出心里的想法。   夏禄安语气平淡地说:“琴棋书画之类的东西,随便买点就好。”   这也就是个客气说辞,夏父帮了尚家那么多,尚佩怎么可能随便买点。好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尚家虽然破产了,尚佩的个人小金库还算能看,买个像样的礼物总是够的。   最后夏禄安挑了几块上等的好墨和一套棋具,尚佩挑了一个白玉莲花砚,结账时夏禄安想一起付,尚佩推却着不让。   收银小姐含笑看着两人,又用暧昧的眼神扫过两人胸前一模一样的情侣胸针,柔声道:“二位要不先一起付款,再各自结算?”   两人提着礼物走时,尚佩听到收银小姐和同伴说:“抢着付款的小情侣我见太多了,一家人的账让他们自己算去。”   尚佩的脸上泛起一层薄红,好在戴着口罩谁也看不清。他悄悄看夏禄安,这人也戴着帽子口罩,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眼神还算正常。   还好还好,夏禄安应该没听到。   尚佩松口气。   在他余光没看到的地方,夏禄安的耳垂一点点红了。   中午的宴会,夏父请了不少生意场上的朋友,既是为了和朋友联络感情,也是为了给尚家提供更多人脉。尚佩一路跟着父母应酬,有余暇时就转头看夏禄安,见他也跟在夏父身边觥筹交错,心里稍微平衡了点,敬酒敬得更来劲了。   等到日暮星沉,华灯初上,尚家和夏家几口人才算从繁忙的应酬里脱身,一同在酒店的包间松口气。   尚佩和夏禄安进去时,两家父母已经默契地在中间留好椅子,等着他俩坐到一块。   尚佩一入座,夏母就夸赞道:“小佩真是越来越好看了,这还没出道呢,出道之后粉丝更得翻一倍吧?”   尚佩谦虚地笑笑,夏禄安说:“一倍太少,三四倍差不多。”   夏母笑说:“看看,我把小佩的粉丝数说少了,我家小安还不乐意呢。”   大家都笑起来,尚母看到尚佩和夏禄安胸前一模一样的胸针,笑容里更添了一分高兴,眼神都是亮的。   尚佩红着脸,拿出包好的礼物,双手递给夏父:“祝伯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财源广进笑口常开。”   夏父笑着收下,夏母看尚佩的眼神越来越满意,眉梢眼角都带着笑。然后夏禄安也把自己的礼物拿出来,只淡淡道:“爸,生日快乐。”   夏母眼里的笑跟被戳破的气球似的,咻的飞走了。   她不太满意地瞪了夏禄安一眼,夏禄安知道她是嫌自己太过冷淡,无可奈何地扯了扯嘴角,用湿巾擦了擦手。   尚佩敏锐地察觉到,夏禄安不太高兴。虽然他面上的表情一如平常,甚至为了不破坏气氛还尽量挂了点笑,但那眼角下垂的弧度,以及唇角不太明显的紧绷,都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尚佩,夏禄安有点低沉。   尚佩不明就里,今天是夏爸爸的生日,夏禄安怎么反倒像张绷紧的弓?   趁着夏禄安说去洗手间的功夫,尚佩借口说出去透个风,跟着夏禄安走到洗手间。   镜子里映出两张帅到令人窒息的脸,尚佩看着夏禄安不太好的脸色,尽量按捺住自己的担忧:“怎么啦?”   “没事,”夏禄安用凉水洗把脸,眸子里蒙上一层湿漉漉的温润,“怎么跟来了?”   尚佩不好意思说“我担心你”,只道:“我来洗个手。”   他心不在焉地洗过手,在烘干机下吹干,整个过程他一直在悄悄观察夏禄安。那人靠在洗手间门框上,单手插兜,低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额前的碎发在他面上投出几道凌厉的剪影,衬得眼底一片晦暗不明。   尚佩不放心地问:“你身体不舒服?”   “没有,”夏禄安和他并肩向外走,扯起嘴角道,“我脸色很差么。”   尚佩在“还行”和“很差”之间犹豫一阵,中肯地答:“能看。”   夏禄安面色微哂。   两人回到包间,两家父母都有点喝高了,正在那儿忆往昔峥嵘岁月。他们一坐下,夏母的眼刀就飞到夏禄安身上,压低声音不悦地问:“怎么去了那么久?”   夏禄安不咸不淡地说:“头晕,出去醒醒酒。”   夏母轻斥:“你爸生日,你就不能捧个场高兴点?”   夏禄安只是垂着眼,默不作声地剥好一个龙虾,放进尚佩的碗里。 第36章 父母爱情   不知谁起了个话头, 谈到年轻时的初恋。尚母笑着问:“听说亲家是上学时就在一起的,真的呀?”   夏母也没心思训夏禄安了。她抬手把耳边的一缕碎发捋到耳后,脸上带着醉酒的红晕, 宛若少女一般羞涩。她微笑着说:“是,我俩那时候在一个社团,一点一点就喜欢上了。”   尚母显然对这样的爱情故事很感兴趣,追问道:“然后呢然后呢?”   夏母平素很精明强干的一个人,在这个问题上也显出了女性特有的羞赧,嗔怪似的看了夏父一眼,示意他开口。   夏父可就骄傲多了,直接道:“我们当时都在书画社,她华侨归国,对国学啊书画啊的都特别感兴趣,我那时候是学校远近闻名的才子, 这不一来二去的, 就好上了么。”   夏母瞪他:“你怎么不提你追我的时候?”   尚佩好奇道:“伯父追的伯母啊?怎么追的?”   夏父嘿嘿一笑说:“也没怎么追, 就每天给她题一封情书, 写点海誓山盟,画点风花雪月, 送了差不多……差不多一年吧, 就追到手了。”   尚母惊呼“好浪漫”, 尚佩笑着看了眼夏母。夏母长了一张小巧的瓜子脸, 眉眼深邃,眉色很浓, 鼻梁和颧骨照寻常人高挺很多,混血的感觉很明显。   他只在刚穿越时见过夏母一次,那时候心绪不稳, 只觉得夏母高鼻梁高颧骨,是很不好惹的面相。   现在看来,夏禄安的眉眼都随了母亲,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看人时别有一番味道。   尚佩下意识地看向夏禄安,这人卷翘的睫毛低垂着,看得人心痒痒的。夏父夏母都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夏禄安却面无表情,正专心致志地给他挑鱼刺。   他把挑好鱼刺的鱼放进尚佩碗里,又转头夹了一筷子蓝莓山药,淡漠得像没听到父母的风花雪月。   尚佩的笑僵在脸上,眼神里浮上几许担忧。   夏母被尚母连着揶揄好几句,红着脸说:“别说我了,你们呢?老尚怎么追的你呀?”   尚母颇嗔怪地看了尚父一眼,回道:“你问他,他追我了吗。”   尚佩头顶的小天线呲一下子立起,满眼八卦地看着他爸。他爸瞪他一眼,本就喝得通红的脸更红一层,尴尬道:“我俩经人介绍认识的。”   尚佩还没听过他爸妈的爱情故事,追问:“然后呢?”   尚父被儿子问这种问题,更尴尬了,粗着声音说:“没然后了,我退役之后,朋友介绍我认识的你妈,谈了一阵子,就结婚了……我也不知道我怎么追到的你妈。”   尚佩的小天线咔嚓一下折断,用饱含失望与期望的眼神看着他妈。   尚母轻轻拧了尚父腰上的肉一下,没好气道:“你傻。”   夏父夏母都笑了,夏禄安也放下筷子,聚精会神地看着尚母。尚母被几道目光注视着,脸一点点红了,想起往事,笑得无奈又甜蜜。   “其实他没怎么追我,认识之后就请我看看电影,或者一起压压马路,我起初觉得他这人挺没意思的,五大三粗的,也不浪漫。”   尚父表情跟吃了生姜似的,夏父笑着用眼神调侃他。尚父面子上过不去,对尚母道:“那你后来怎么嫁我了?”   “是啊,”尚佩在此时显出了和父亲一样的勇敢无畏,“妈你怎么就看上我爸了呢?”   尚父瞪大眼睛看他,这要不是还有外人在场,尚父肯定拿鞋板抽他。尚母一眼就知道尚父在想什么,不动声色又掐他一下,对尚佩说:“你爸呀,这么说吧。有个雨天,挺晚了,雨下的特别大,我那时候正好下班走到半路上,也没带伞,就寻思着等等吧,等雨停了再回去。”   “那时候天也黑,路上也没几个人,我挺害怕的,就一直张望看雨什么时候停。正张望呢,老远跑过来一个人,给我吓得呀,人都哆嗦了。”   “结果这人跑到近处,我一看,这不尚风吗。”尚母说着便笑起来,“老尚跑得气喘吁吁的,跟我说,‘我担心你没带伞,给你送伞来了’。”   夏母的眼神一阵柔软:“好温暖。”   尚母笑笑,继续说:“老尚跟我说,他知道我下班就那么一条路,他顺着那条路找我,肯定能找到。那时候雨特别大,他一路跑过来,虽然举着伞,身上也都湿了。然后他把另一把伞给我,跟我说,‘你用这把,离我远点,我身上湿,你别蹭上。’”   “我当时就想,这男的怎么这么老实呀,接女生都不知道只带一把伞就够吗?我接过那把伞,没有打,和老尚撑着一把伞回去的。”   尚父恍然大悟状:“我当时还想呢,这女的怎么这么傻,有两把伞都不用,非跟我一块淋半边。”   众人乐不可支,尚佩无情地嘲笑他爸,又在老尚同志的瞪视下渐渐收声,往夏禄安身侧躲了躲。   夏禄安的神色有所缓和,眉眼放松下来,也跟着大家弯起唇角,露出一个不怎么明显的笑。尚佩看在眼里,悄悄松了口气。   这顿饭吃到很晚,结束后,夏禄安叫司机来接他们。趁着司机还没来的功夫,尚母把尚佩拉到一边,偷偷问:“怎么样呀?”   尚佩装傻:“什么怎么样?”   尚母拍他胳膊一下,急道:“你和小安呀。今天我看你一直在看小安,是不是动心了呀?”   尚佩下意识摇头否定,心里扑通扑通的,怕他妈看出更多端倪,他索性把口罩戴上:“我俩现在是普通朋友,妈你别瞎操心。”   “普通朋友,”尚母嘀咕一句,“说是普通朋友的,最后肯定都不普通。”   她拽住尚佩的手臂,叮嘱道:“你看今天吃饭的时候,小安一直给你夹菜,自己都没怎么吃。妈妈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喜欢你,你要是也喜欢他,就别挣扎了,正好两个人还有婚约,多好呀。”   尚佩无奈苦笑。他喜欢夏禄安,自己察觉到是一回事,告诉父母又是另外一回事,他还不想这么快就向爸妈开诚布公。而夏禄安……不可否认,他对自己的确与众不同。   但是,这种与众不同,到底是如尚母所说的“喜欢”,还是因为两人同病相怜产生的友情,抑或只是身为婚约者的责任……那张冰山脸什么都显不出来,尚佩也不敢猜得太自恋。   正好两家司机都到了,尚佩把父母送上车,又和夏父夏母道过别,轻轻呼出一口气,转头看向站在他身边的夏禄安。   夏禄安望着父母离去的车尾,眼底积着一层沉重的厚霭,唇角绷得死紧,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这样的夏禄安仿佛游走在世界之外,浑身上下都冒着冷气,尚佩愣愣地看着,觉得心被一点一点揪起来。   他不喜欢这样裹着一层茧的夏禄安。   好在没多一会,夏禄安就自己缓过来了。他侧头看尚佩,眼神在路灯的映衬下显得很温和:“司机还有一会到,去走走?”   尚佩欣然答应,心里有另一番谋划。   他想……试探一下夏禄安的心思。 第37章 过去     春日的晚风有些凉, 吹在脸上却刚刚好。尚佩惬意地眯起眼。淡黄色的路灯绵延出一片暖意,夜幕低垂,几颗星子零零散散地挂在空中, 月色也淡,静谧安然。   两人沉默地走着,肩膀时不时靠在一起,尚佩在心里谋算该怎么不动声色地套话,显得有点心不在焉。   “头晕?”尚佩沉默得有些异常,夏禄安略有些担忧地看他。   “没有,”尚佩矢口否认,打着哈哈道,“可能是有点喝多了,大脑有点浆糊。”   夏禄安于是放下心,不再出声。尚佩瞥一眼他的侧脸, 心里就跟有小猫挠一样, 逼着他赶紧说点东西打破沉默。   他灵光一现:“你晚上没吃多少东西, 饱了没啊?”   “嗯。”   “我妈看你一直给我夹菜吃, 刚刚还训我,让我别仗着你喜欢我就作威作福。”尚佩心里有个小人蹦起来, 大喊“我真是个天才”。   嘿嘿, 如果夏禄安也喜欢自己, 听到“喜欢”这俩字时, 表情怎么也得变变吧?尚佩十分满意自己的语言技巧,一眨不眨地盯着夏禄安的反应。   夏禄安神色不变, 唇角带笑道:“我答应阿姨要照顾你,应该的。”   哦,答应我妈, 男子汉的责任感。   尚佩面无表情,心里那个小人啪叽一声掉到地上,胸口插了根箭。   他勉强地笑笑,再接再厉道:“说到这个,就算她一直托你照顾我,你也不用这么尽心尽力啊,练习生那帮小孩儿看咱俩的眼神都奇奇怪怪的。”   夏禄安!听到没!说你尽心尽力呢!是不是因为喜欢我!   夏禄安慢慢皱起眉:“他们说你闲话?”他想了想,“这件事我来解决,你安心训练。”   尚佩:“我不是这个意思……”   夏禄安倏地停住脚步,认真地注视着他:“我给你造成困扰了吗?”   尚佩一看他眉间那个小小的“川”,心都提起来了,连忙否认:“没有,我挺好的,哈哈……就是怕你对我太好,他们嫉妒。”   夏禄安的眉宇慢慢化开,笑着说:“不用管别人。我们一起穿越过来,互相多照顾一些,应该的。”   噗呲——   小人身上又插了根箭,尚佩面无表情地拔下两根箭,用手指堵住小人心口处汩汩喷出的血。   同病相怜的战友情。   真好。   尚佩不敢再自恋讨苦吃了。   他扯开嘴角干笑两声,转移话题道:“今天看你不怎么高兴,怎么了?”   夏禄安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两片小阴影,尚佩一看他嘴型,立刻道:“不许说没事。”   夏禄安诧异地看他,尚佩才察觉自己反应太激烈了,只好硬着头皮说:“你不是说了,我们一起穿越过来,应该互相多照顾。”他把外套拉链拉到顶,半张脸都藏进衣领里,小声说,“你要是有心事,可以和我说。”   两边的路灯给他们照出四道影子,夏禄安静静地看了会两人交叉的黑影,慢慢道:“陈年旧事罢了。”   尚佩认认真真地听着,夏禄安话题一转,又问:“你觉得我父母感情怎么样。”   尚佩眨眨眼,说:“挺好的。”   夏禄安微哂:“这个世界,他们的确挺好的。”他深吸口气,“可是在原本的世界,我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父亲。”   尚佩惊讶地睁大眼,夏禄安身上的酒气顺着风钻进鼻腔。他觉得夏禄安今天肯定也喝多了,不然不会轻易对他说这个。   有了开头,接下来就顺畅多了,夏禄安淡淡道:“我父母是各自的初恋,大学在一起,快要谈婚论嫁的时候,父亲的公司出了问题,股份割裂得太厉害,他和我爷爷所持股加一起,也才百分之三十多。”   “当时有位大股东的持有股已经到了百分之三十,只差一点,他就能收购父亲的公司。然后……”他嘲弄地笑笑,“你是不是觉得像很久以前的狗血小说?但是生活就是这么狗血,我父亲没扛住家里的压力,被逼着和另一位股东的女儿结了婚。”   “我母亲是很要强的人,她接受不了父亲的临阵脱逃,而且我外公在国外有自己的企业,母亲一气之下,回去接手了外公的企业。结果,回到国外,她才发现自己怀孕了。”   尚佩愣愣的,呼吸都屏住了,夏禄安的眼睛里纠缠着许多他未曾经历过的萧索。顿了一会,夏禄安才说:“当时我父亲和另外一个女人已经订下了婚约,母亲在大洋彼岸,单方面与他断了联络。她没有告诉父亲我的存在,也拒绝向外公透露我为什么会存在。”   他自嘲地扯起嘴角:“我外公……他是旧时期的文人,动荡的年月里逃去国外,却始终保持着老一辈的思想。他无法接受自己的女儿竟然会做出这种让家族蒙羞的事,与母亲争吵很多次后,身体每况愈下。很长一段时间,家里的亲戚都在背后说,是我和我母亲把外公气病的。”   尚佩的心像蘸了醋,酸软得不像话。他是被家里人捧着长大的,头上有帮他顶锅的哥哥,下面还有一个能让他随便训的表弟。他无法想象所有亲戚都在背后戳你脊梁骨是什么感觉,何况夏禄安那时应该还只是个小孩子。   他吸吸鼻子,很强烈地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夏禄安望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流,眼中汇聚着一层沉沉的雾气:“母亲这一生都没有嫁人,她一辈子都在要强,哪怕我成年归国,她也不许我联系父亲。”   “怎么可能呢,”夏禄安笑着说,“父亲早有了自己的家庭,我从小就知道,我没有父亲,当然也不会主动去联系他。”   “但是这个世界……一切都改变太多了。母亲与父亲伉俪情深,我穿越过来三个月,始终觉得自己像一个局外人。”他从兜里摸出包烟,用手指弹出一根,放进嘴里,然后帅气地甩开火机盖子,正要点火时,看着尚佩,止住了动作。   尚佩默不作声地抢走他一根烟,摘下口罩,把头凑过去。   夏禄安笑着给他点上火,又给自己也点上。烟雾缭绕,两人吐出的烟圈缠绵在一起,若即若离。   尚佩叼着烟沉默半晌,烟灰积攒了长长一截,他用食指和中指夹着烟,点掉烟灰,视线落在那小小的橘红色光点上。   优秀的演员需要极强的共情能力,尚佩从小就很容易共情,但他听夏禄安用平淡的语气说这些事时,心里那种破碎的难过又不只是共情。   他只是很心疼,一个要强的母亲,一群指指点点的亲戚,一个两人组成的家庭,这些构筑成了一个小孩子的童年。   他以前觉得,夏禄安这人高冷不好接近,现在却觉得,哪有什么冰山啊,接触的多了,谁心里都有一块棉花糖。   尚佩不想让自己的沉默被夏禄安误会成可怜,他吸了口烟,用平常的语气问:“你妈妈工作忙吗?你小时候都和谁一起玩啊?”   “忙,自己玩,”夏禄安说完,觉得自己语气太沉重了,又笑道,“不过我家养了只猫,叫cookie,是只橘猫。”他比划了一下,“这么大,特别胖,小学四年级前都是他陪我。”   尚佩笑着说:“我家里有只金毛,叫二傻,也陪了我很多年。”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养过宠物的都知道,宠物走的时候,心里的悲伤不亚于亲近人的离世。二傻给他家留下几只小狗,走的很安详,即使这样,他还是抱着二傻哭得像只二傻,好一阵子缓不过来。夏禄安只有一只猫陪着他,猫走的时候,他得有多伤心?而且四年级前有cookie,那四年级之后呢?   尚佩吸吸鼻子,小声说:“我家还给二傻办了个葬礼呢。”   夏禄安叼着烟笑了:“我也给cookie办了葬礼,在我家院里的银杏树下,我自己埋的。”   尚佩捧场地哈哈哈:“挺好的,银杏树好看,叶子一掉下来金黄金黄的,cookie肯定喜欢。”   他咽下喉咙里的哽咽,实在说不下去了,就把头别到一边,狠狠吸了口烟。   夏禄安疑惑地看他,倾着身子凑过去,正好看到尚佩红红的眼圈。夏禄安无奈地笑笑:“怎么啦?”   “太久没抽烟,有点过敏。”尚佩说。   夏禄安心照不宣地微笑,扔掉抽到一半的烟头,用脚踩灭,对尚佩道:“稀松平常的过去,说出来轻松不少,谢谢。”   “不客气,”尚佩说,“你照顾我那么多,听你说几句话不是应该的么。”   夏禄安又笑了。   尚佩觉得他是真的喝高了,只是醉的不明显,他今天笑的次数,比尚佩认识他这两个月见过的还多。尚佩看着他的笑,心里一会软乎乎的冒甜泡泡,一会又像针扎似的难受。   他忽然发现,自己是真的栽了,不是单身太久引起的暧昧冲动,他真的栽到了夏禄安身上,欢喜也好难过也好,都跟夏禄安挂上钩了。   明白这一点之后,尚佩又有点难过。他在不经意间喜欢上了夏禄安,夏禄安却还把他当成一同穿越过来的普通朋友。   当然啦,或许还能比普通朋友再亲近那么一点,但是那一小点对现在的尚佩来说太不值一提了。   他垂下眼,小小的泪痣跟主人一起低落地黯淡下去。正这时候,夏禄安的手机响起来,他接过电话,对尚佩说:“小梁来了,走吧,去停车场。”   尚佩跟着他往回走,在心里琢磨:如果要追夏禄安,难度会有多大。 第38章 磕死我吧     在尚佩心里, 要追到夏禄安这座冰山,其难度不亚于夸父逐日,女娲补天, 阿波罗十一号登上月球。   太难了。   他怎么就栽到夏禄安身上了呢。   尚佩坐在车里哀哀叹气,司机小梁好奇地从后视镜看他一眼,问道:“夫人怎么啦?”   尚佩心不在焉地答:“生活太难了,叹个气以表尊敬。”   小梁咯咯笑,夏禄安也笑起来,对尚佩说:“累的话就睡一会。”   尚佩说不困,可没过五分钟,他的头就开始一点一点了。   夏禄安无奈地搂住他的头,轻轻按到自己肩上,又示意小梁把暖风开大一点。小梁发自内心地感慨:“夏总对夫人真好啊。”   夏禄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梁从后视镜看到, 乖乖闭上嘴, 不敢吵到尚佩。   夏禄安用手指轻轻顺着尚佩的头发, 肌肤下的发丝松松软软的, 就摸几下,他的心情就奇迹般地平复了下来。   今天确实喝了不少, 再加上和父母一起待了太久, 陈年往事一股脑地涌上来, 他在尚佩面前没管住嘴, 说得有些多。   那些泛黄的回忆他已经很久没有触摸过,毕竟长这么大了, 人都向前看,小时候的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只是偶然想起,心里还是会有些难受。   那种偌大一个房子只有自己的经历, 早就深深印在他的脑子里。有时午夜梦回,他会做莫名其妙想要抓住什么的梦,醒来之后,合拢的手掌里只有虚无的空气。   想抓住什么呢?他也不知道。   或许是病逝的外公,或许是答应陪他最后又离开的母亲,也或许是老到站不起来、奄奄一息的cookie。   可他什么都抓不住。   他总觉得,cookie走的那天,他很平静地送走了它。可偶尔梦到那天的情景,梦里的他总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个人跪在银杏树前,用小铲子一下一下地挖着坑。   醒来后心里是沉闷的,就好像梦里的眼泪混着沙土,淤泥一样堆在心里,让他喘不过气。   夏禄安静静地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尽量不让它惊动靠在肩上的人。   他注视着尚佩平静的睡颜,缓缓地、小心翼翼地,把胳膊放平,用手掌包住了尚佩的肩。   他沉闷的人生结束在十七岁那年的夏天,有一个人不由分说地闯进他的世界里,给他黑白灰的糟糕人生泼上了各种各样的颜色。   阳光在那时倾泻而下。   过去二十几年,他抓不住的东西太多,以至于他从来不会主动去索求什么。   但是尚佩不一样。   这个人,他想抓住。   *   尚佩做了个非常恼人的梦。   梦里他拎着弓箭去射太阳,好不容易完成任务回到家,想问问家里有没有好吃的,却正好撞到夏禄安吃光家里最后一块巧克力蛋糕。   他特别生气,对夏禄安道:“我辛辛苦苦赚钱养家,你不做点家务就算了,连个晚饭也不给我留!”   夏禄安瘫着脸说:“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我吃你块蛋糕你都要和我生气。”   尚佩气急,撸起袖子想和他理论,可夏禄安的身体却一点点飘起来,越飘越高。尚佩一下就慌了,追在夏禄安后面喊:“你别走,我把蛋糕都给你吃。”   夏禄安无动于衷,顶着张冰山脸越飘越高,越飘越远。尚佩奋力追他,却怎么都追不上,眼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   夏禄安感觉尚佩的脑袋一直在他脖颈间拱来拱去,好像睡得不太w安稳。他无可奈何地笑笑,用手按住尚佩的头,以免他掉下去。   车厢里一片静谧,尚佩嘟嘟囔囔地说:“混蛋夏禄安,跑那么快,我追不上。”   夏禄安:???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皱着眉问司机:“你听清他说什么了吗?”   小梁尴尬地从后视镜看他一眼,干笑着说:“好像是说您跑太快?夫人可能在梦里和您赛跑吧。哈哈哈……”   夏禄安锁着眉,想到自己和尚佩一直以来的竞争关系,心里一阵无奈和焦虑,醉酒后的脑仁一抽一抽的疼。   他怕表现得太过吓到尚佩,但是以尚佩对他的定位,这得什么时候才能把人追到手啊。   *   尚佩和夏禄安道别,回到宿舍,那几人都已经回到各自的房间了,客厅里给他留了一盏小灯。   尚佩自己鼓捣了一杯茶水醒酒,关灯回房,一下扑倒在自己的小床上。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夏禄安。   这男的真的很神奇,不了解他的时候,觉得他高冷不好接近,了解之后,又会控制不住地沉溺在他给的温柔里。   尚佩现在的感觉就是想他,非常想他,明明刚分开还没到五分钟,他又迫切地想听到夏禄安的声音。   他打开夏禄安的聊天框,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这样显得太粘人了,一点都不端庄。咬咬牙,尚佩放弃“烦人的冰山”,转而打开了lofter。   不找真人,我磕cp总行了吧!   不得不说,安培圈有summerLA真是了不起,这位太太产量高质量好,尚佩一打开就是好多条更新,最顶上的图片是两人面对面站着,夏禄安的手放在他头上,给他抚平翘起的发角。   阳光洒在两人身侧,柔和不刺眼,和相对无言的两人一样,欲语还休的。   尚佩涨红一张脸,控制不住地露出甜里带着点傻气的笑,在床上滚来滚去。   嗑死我了嗑死我了。   怎么这么甜,他和夏禄安怎么能这么甜!summerLA怎么这么懂!这画的就是他们本人啊!   尚佩噫呜呜噫地给几条更新都点了红心蓝手,心里有个小人在叫唤:还不够!还要更多!让成吨的砂糖砸死我!   他觉得安培cp粉真是明智,他俩就是有情况!他现在已经单箭头夏禄安了,只要再把夏禄安给追到手,安培cp就成真了!   作为一名合格的cp粉,他尚佩能不给自己发糖吗?能吗能吗?那必须得尽快把夏禄安追到手啊!   尚佩一边小声叫唤着“嗑死我了”,一边努力组织彩虹屁吹summerLA,激动之下又拿小号给summerLA发去无数条赞美私信。   太太的线条真是太好了!太太的颜色真是太棒了!太太的cp真是太真了!我都要觉得这些场景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了!正主看到太太的作品也会泪流不止大喊“安培是真的”,“安培百年好合”,“安培给我锁死”!   尚佩正在安培的世界里流连忘返呢,手机叮叮两声响,他羽哥甩过来两份代言,问他接不接。   尚佩磕cp磕红了眼,快速回:接!都接!   他要努力挣钱,用赚来的钱包养夏禄安! 第39章 拍广告     两个代言, 一个巧克力,一个香水,像尚佩这种拍过无数代言的, 只看一眼要求的风格,就知道要怎么表现了。   巧克力那个定了下次休假,香水这个要提前几天。尚佩跟节目组请了一天假,按时坐上何铭羽的车,两人一起去拍代言的高层写字楼。   何铭羽心情很好地问:“练习生里接过代言的,你是第一个吧?”   尚佩笑着说:“是,谢谢羽哥。”   何铭羽分出一只手,轻轻撸了一把他的头发:“势头不错,好好干。这次让他们压了薪酬,下次哥给你谈个高的。”   尚佩忙说:“这次已经很高了,我还没出道呢。”   何铭羽带新人绝对是尽心尽力, 给他谈的酬劳都十分可观。尚佩本身还是个练习生, 代言商找他看中的是他的潜力, 想在他尚未大火的时候买个潜力股, 提前压好价钱,等他出道火起来再坐享其成。   现在他拿到的酬劳大概得是原价钱的两倍甚至三倍, 何铭羽在中间磨了多少嘴皮子可想而知。   尚佩感动地看何铭羽一眼, 后者没注意到他的视线, 自言自语道:“得让你摸到时尚圈的资源, 现在这点儿东西太小儿科。”   尚佩知道何铭羽肯定在制订“尚佩养成计划”,笑笑不说话了。   两人到了拍摄地点。高耸的写字楼直插云霄, 穿着职业装的工作人员进进出出,尚佩一下车,步履匆匆的行人都放慢脚步, 惊艳地看着他。   何铭羽从另一侧车门走过来,给他抚平衣领的褶痕,又抬手按了按他翘起的头发,“走吧。”   尚佩注意到旁边有人在拍他们俩,他早就司空见惯,也没在意,跟着何铭羽一同走进去。前台将他们领到四楼棚间,尚佩见不少西装革履的人急匆匆地冲进电梯,多嘴问了一句:“你们平时这么忙啊?”   前台红着脸说:“今天召开股东会议,大佬们都在楼上。”   尚佩点点头,和前台礼貌地道别,在小姐姐恋恋不舍的注视下走去和导演打招呼。导演王浩是个很有肌肉的汉子,但说话的语气神态透着一股娘气。   他双眼放光地看了看尚佩,满意道:“不错,真不错。小哥哥有对象没?”   尚佩心里透亮,不动声色地回避道:“还没,但有喜欢的人,正在追。”   王浩扁扁嘴:“真可惜。”   他跟尚佩简单地沟通了一下作品风格,这些在尚佩拿到的文件里都有写,两人谈得很快,王浩开心地拍手,示意工作人员准备,又对尚佩道:“先去化个妆,服装都准备好了。”   尚佩托他指一下化妆间,王浩则笑眯眯地道:“我陪你去。”   说完,他也不待尚佩拒绝,直接挽住尚佩的胳膊,把人一路拖到化妆间。尚佩长这么大还没被男生挽过手臂,瞬间鸡皮疙瘩起一身,尴尬地在化妆间门口抽回手。   里面只有一位化妆师,正坐在高脚椅上无所事事地打游戏,尚佩眯眼看着他的侧脸,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恰巧化妆师听到声响,转头一看,笑容立刻跟花儿似的绽开了:“哎,你不是尚家那位小少爷?还记得我不?尼尼,婚礼给你化过妆的。”   王浩惊讶:“你们认识?”   尼尼开心地从高脚椅跳下,过来亲热地挽住尚佩手臂,笑嘻嘻道:“认识认识,订婚这么大事,尚小少爷不能忘记我吧?”   尚佩一下想起来,这是他穿过来时见到的那个娘gay。他看着尼尼花枝招展的打扮,顿时有了点兜兜转转的宿命感。   尚佩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臂,笑道:“记得,当时还没谢谢你。”   尼尼撇嘴:“什么呀,你那天对人家可凶了。”   他说着,做了个哭脸,尚佩被他嗲得一个哆嗦,王浩还十分不会看人眼色地凑过来,对尼尼道:“小尼呀,给哥介绍一下?”   “介绍个屁,人家名草有主的,你滚滚滚,边儿玩去。”尼尼挥手轰走王浩,亲热地拖着尚佩往里走,“哎哟我没想到还能再给你化妆耶。你和夏总怎么样呀?”他暧昧地笑笑,“夏总那方面是不是特别棒?跟哥分享一下,让哥解解馋。”   尚佩嘴角抽搐:“我俩……没到那一步。”   “拉倒吧,”尼尼一个白眼翻上天,拿起水乳往他脸上扑,“婚都订了,别跟哥装纯情了哈。我跟你说,夏总一看就是特别强的,你是0吧?爽不爽呀?哎呀大家都是好姐妹,分享一下嘛~”   这个“嘛”拐过十八个弯,一下砸到尚佩头上,给尚佩砸得头晕眼花。他缓了缓,没好气问:“你哪只眼看出我是0?”   尼尼正拿刷子给他上粉底,闻言刷子都顿住了,静止了好一会,震惊道:“你是1?!”他把工具都放到一边,拍着小胸脯顺气,“我的妈耶,我没听错吧,你是1?夏禄安是0???”   尚佩知道1和0是gay的体位,但他和夏禄安小手都没拉过几次,哪儿来的体位可言。不过话已经放出去了,总不能收回来自损面子,于是佯装镇定道:“不像?”   尼尼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端详他,勉强道:“你是1倒也说得通,夏禄安是0……”他深吸口气,像被告知世界末日那般不可思议,“我的老天鹅。”   他继续拿起化妆刷给尚佩扑粉底,只是明显有点心不在焉。尚佩不得不提醒他:“粉扑我眼睛里了。”   尼尼忙帮他蹭眼睛,不好意思道:“抱歉哈,哥真吓着了,万万没想到啊,夏总那么一张冰山禁欲脸,竟然是下面那个。”   尚佩眨眨眼,自觉抹黑夏禄安形象,良心不太过得去,找补道:“谁说他是下面的了?”   尼尼又受到一次冲击,理清尚佩给的信息后,他暧昧地笑道:“你俩骑乘?看不出来,尚小少爷挺会玩呀。”   话题越来越露骨,“骑乘”俩字震得尚佩哑口无言,他张张嘴,又觉得解释了反倒会引得话题更加深入,于是机智地缄口不言。   尼尼给他上腮红眼影,靠近他瞅了瞅,疑惑道:“你耳尖怎么这么红?”   说完,他立刻露出一副心照不宣的笑容:“哦~懂啦。”   尚佩:“……”   你懂什么了!   尼尼化好妆,又去给他拿衣服。尚佩本以为拿来的会是一套男士西装,或者比较校园风的制服。结果尼尼回来,手里捧着件滑溜溜的蚕丝长袍,尚佩看得目瞪口呆。   “主题风格不是‘清纯’?”尚佩皱眉质疑。   “是呀,”尼尼拎起纯白色的丝质长袍,展开,“白色多清纯。”   尚佩:“……”   白色清纯不假,但这种蚕丝质地的长袍看起来怎么这么不对劲呢?   他半信半疑地穿上长袍,用同色的带子在腰间系上活扣。尼尼一边说着“不能这么穿”,一边把他系好的活扣解开,改成一个松散懒惰的蝴蝶结,然后魔爪顺他肩膀一拽,将一侧的长袍褪到手臂,露出尚佩洁白如瓷的肩膀,和覆盖着薄薄肌肉的上臂。   尚佩:???   尼尼跟条饿狼似的,盯着他暖玉般的肩膀:“我酸了,夏禄安这男的也太赚了。”   尚佩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把衣服捋上来,盖得严严实实的,转身去找导演。   他走到摄影棚中央,旁边忙着的工作人员都放下手中的活计,屏住呼吸看他。王浩更是呼吸一窒,一眨不眨地盯着尚佩,舌头都开始打结:“这……我的妈……”   主题风格是“清纯”,所以尼尼没给尚佩用很复杂的妆,尚佩和刚进化妆室时的变化也不大。但这一进一出间,他整个人的气质都被尼尼鬼斧神工的化妆术衬托出来了。   身上披着洁白的长袍,尚佩整个人都像冷月一样泛着清幽的光。他唇畔带笑,眉目流转间有一分别样的懵懂纯净。眼角那颗泪痣特意加了水滴效果,更给他添上几丝朦胧的清和。   王浩不自觉地吞了下口水,差点当着这么多人面喊出“我可以”。   尚佩特意在他面前做几个动作,问道:“这种感觉可以吗?”   “可以!”王浩知道尚佩已经进入状态了,心中欣喜,“先维持这个状态拍几组宣传照。”   尚佩点头,按照王浩的要求坐在地上铺满的玫瑰花瓣上,双手撑在身后,腰肢后弯,头微微扬起,脖颈纤细脆弱的线条完全暴露在镜头中。   他伸出一条腿,洁白的长袍顺着他光滑的肌肤滑落,小腿白皙修长,几乎看不到汗毛。因为长期练舞,尚佩的腿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蜿蜒成一道动人的曲线。   尚佩业务能力满分地摆出王浩想要的感觉,心里却在怒骂:说好的清纯呢?玛德又玩纯欲那一套!   王浩盯着镜头,心脏扑通扑通跳,不断地吞咽口水。何铭羽就在他身边,他不敢表现得太过,讪笑着问何铭羽:“你看怎么样?”   何铭羽点头,又道“我只看拍出来的效果,表现力之类的还是导演把关。”   王浩想说这表现力是顶级的,去拍杂志完全OK啊。他还没张嘴,何铭羽手机震了震,他眼看着何铭羽只扫一眼,立刻扔下还在拍宣传片的自家艺人,急匆匆地往电梯出口走。   王浩:???   虽然不知道何铭羽为什么离开,但经纪人一走,他的心理压力瞬时减轻许多。他笑眯眯地招呼尚佩换个动作,背对镜头,衣服下拉,露出一大片洁白的肩膀,向后转头做出楚楚可怜的表情。   尚佩完成得非常好,王浩简直想躺地上,让他对自己为所欲为。他正搁心里YY呢,忽然身后罩了个黑影,周围的气压一下低了好几度,王浩无端打了个激灵。   臆想被人生生卡断,王浩怒气冲冲地转头,想看看是谁这么胆大包天。   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站在他身后,神色冰冷,表情肃杀,琥珀色的眼睛如寒冬霜雪,静静注视着他。 第40章 谣言     夏禄安站在那里, 整个摄影棚都安静下来了。   王浩在娱乐圈摸滚打爬这么多年,什么人好惹,什么人不好惹, 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夏禄安这气势,一句话不说,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就让王浩流下一后背冷汗。   他跟触电似的跳起来,何铭羽适时介绍道:“这位是我们盛夏娱乐的总裁,夏禄安。夏总,这位是宣传片的导演,王浩王导。”   王浩谄媚地伸出手,对着夏禄安的颜暗自吞了下口水,讪笑道:“您好您好。”   夏禄安和他握过手,礼貌又疏离地点点头, 抬眼看向露出半截肩膀的尚佩。   视线交汇的一瞬间, 尚佩感觉自己裸露在外的肌肤像是点了把火。他匆匆忙忙地把衣服拉上来盖紧, 一路小跑蹭到夏禄安跟前:“你怎么来了?”   下意识地问完, 他意识到这里还有这么多无关紧要的圈内人,他和夏禄安明面上的关系是老板和员工。于是尚佩挺直腰板, 用公式化的语气道:“夏总。”   夏禄安的视线在他刚拉起的衣服上逡巡, 眼神不悦道:“我来开股东会议, 正好听说你在这里拍代言。”   说着, 他转头看向王浩,声音都结着一层寒霜:“非得这么拍?”   这几个字跟泰山似的压到王浩脑袋上, 压得他一阵胸闷气短,尴尬地笑道:“都是为了最后的艺术效果。”   夏禄安的面部线条显得十分刚硬,琉璃似的眼睛静静地看着王浩, 周身气压一点一点降低,整个摄影棚都跟开了冷气似的,凉飕飕的瘆人。   王浩都快被夏禄安那乌云压城的气势搞哭了,诺诺不敢出声。周围的工作人员三五一堆,用极低的声音说悄悄话,眼神不时在夏禄安和尚佩之间扫过。   夏禄安不动声色地向前一步,挡住众人看向尚佩的视线,下巴微抬,对王浩淡淡道:“继续。”   王浩如蒙大赦,见夏禄安向外走了几步,更是欣喜不已。他以为夏禄安要离开,于是也跟着走了几步,准备恭恭敬敬地送走这尊大佛。谁知夏禄安只是走出他们的工作范围就站住了,秘书凌逍从旁边拿来一个四角塑料凳,夏禄安就泰然自若地坐了下去。   王浩:“……”   他揉揉鼻子,苦着脸回到镜头前。   尚佩瞥到他的苦瓜脸,心中微喜,手臂背在身后,悄悄冲夏禄安竖了个大拇指。   这样难免会让旁边的工作人员议论,但旁人怎么议论关他们什么事,商家给的主题风格是“清纯”,王浩却想玩纯欲风。南辕北辙不说,其中的私心实在令人难以忍受。   有夏禄安坐镇,王浩接下来就安分多了。他没再让尚佩做一些明面清纯实则诱惑的动作,反而充分发挥白袍的天然优势,拍了几组尚佩清冷不可侵的宣传片。   何铭羽坐在镜头边审查,对尚佩这些照片满意极了,转头给夏禄安和凌逍比了个“OK”。   凌逍给他回了个“OK”,夏禄安则注视着聚光灯下的尚佩,眼神温柔缱绻。何铭羽从来没见到他们夏总露出过这样的眼神,惊讶之下差点自戳双眼。   这组拍完,王浩让尚佩去换件衣服,接着拍下一组。   主角一走,众人也得到短暂的休息,都围在摄影棚周围七嘴八舌地议论。何铭羽隐约听到他们一些闲言碎语,眉头越皱越深。   他拉住一个在旁边摆道具的少年,肃容问:“你们刚刚说的那些话,都是从哪儿听来的?”   少年不过十八w九岁,胆子挺大。何铭羽问他,他也毫不客气地打量何铭羽。没从这个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身上看出什么危险,他扬着头,挺不客气地问:“什么话啊?我们刚刚说那么多,谁知道你问哪句。”   何铭羽眯起眼,文静的面孔显得有些深不可测:“你刚和旁边的女人说,尚佩早就被夏总包养了,哪儿来的谣言?”   少年脸上划过一丝被抓包的羞恼,甩开他的手道:“你管我哪儿听来的,做好公关吧你。”   说完,他抱着一摞道具匆匆跑了。何铭羽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金框眼镜围住的眼瞳深不见底。   尚佩前几天刚给他转过一个营销号,其文案内容模糊不清。但像他们这种在娱乐圈混久了的老油条,一眼就知道这种模棱两可的内容背后,绝对隐藏着更深一层的舆论。   他早就让公关密切关注各大营销号的消息,没想到还是没有防住。看今天周围人的反应,显然风向已经吹往他们的另一边。   何铭羽沉着脸打开微博,眼镜的细金属框在白板光的映射下泛出冷意。 第41章 醋王这东西……     冷静地翻了半天, 何铭羽推推眼镜,在心里骂了对方一句。   这一招可真高,实则虚之虚则实之, 抓的那些照片都是真真切切的,如果真让他们把舆论点起来,到时自己这边的公关恐怕很难补救。   好在现下的舆论规模还不大,圈内人会有议论,粉丝和路人还处在什么都不知道的状态。即使这样,还是要尽快把舆论澄清,不然圈内的谣言飞起来,尚佩出道后会很难办。   何铭羽蹙眉冷笑,给自家公关发去消息,告诉他们接下来要怎么做。他把几个营销号的截图也一道发过去,让自家公关查查背后谁在指使。不一会, 公关那边的负责人给他回消息, 说几个营销号里, 有两三个是自家公司手下的。   何铭羽:???   他推着眼镜, 仔仔细细地把那人的消息读了三遍,头上冒出几个硕大的问号。   何铭羽:什么情况?   负责人说:夏总的吩咐, 让我们密切关注这方面的动向, 再买点和对方差不多的通稿   何铭羽仍在震惊, 那边的消息又发过来:夏总对你手下那个扇贝真是关心的紧啊~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 何铭羽没回他,转头看了一眼夏禄安。他敬爱的夏总正低头刷手机, 似乎尚佩不在,周围的一切都对他失去了吸引力。   公司里知道夏禄安和尚佩关系的只有几个人,网上那些谣言, 别说外人,公司内部都有很多人津津乐道。但是夏禄安和尚佩从来没解释过什么。   这次夏禄安直接插手尚佩的话题导向……何铭羽看着夏禄安漫不经心的侧脸,有点不寒而栗。   没多久,尚佩换好衣服出来,夏禄安把手机收回口袋,正襟危坐,认真地看着换了一身西服的尚佩。   一直围绕摄影棚的窃窃私语声突然大了起来,众人都被尚佩吸引了目光。   如果说刚刚穿洁白长袍的尚佩是清冷白月光,那此时穿着红色西装的他就是不折不扣的红玫瑰。热烈的红色恰到好处地中和了尚佩气质中的冷冽,再加上尼尼给他调整的妆容,眼尾上挑,淡红宛若微醺的眼影,泪痣点成了一朵盛放的玫瑰,橘偏红的口红,眼神流转,眸光轻荡。   偏偏板正的西服带着一本正经的味道,将尚佩那快要冲破天际的荷尔蒙紧紧锁在一个小空间里。规整的剪裁贴合腰线,尚佩的细腰长腿一览无余,他每走一步,翘臀摆动的幅度都在众人心上划出一小圈涟漪。   有个女生小声对同伴说:“卧槽这也太极品了,我要是夏总我也要什么给什么。”   同伴深以为然地点头,压着尖叫含混道:“我算知道烽火戏诸侯怎么来的了。”   打尚佩一出来,王浩的眼神就黏他身上没动过。他真没想到,拍个广告能发现这么一个尤物,这尤物放gay圈,做1做0肯定都有一大堆人排长队领号。   就连他这种阅遍猛1的资深老gay,也恨不能躺地上说一句,弟弟我爱你,我的菊花为你开启!   太绝了。   王浩吸吸鼻子,余光悄悄瞥后面的夏禄安。小情人都这么绝了,夏总您怎么也得有点表示吧?   结果这一瞥,他眼神又黏夏禄安身上了。   夏禄安纯黑的西服和尚佩那妖冶的大红色对比鲜明,比起尚佩那种朦胧的靡艳,夏禄安可是把“禁欲”两个字完完全全地贯彻到底。   剪裁得体的黑西装衬托出他的宽肩窄腰,他肤色极白,裹在浓郁的黑色里更显得高不可侵,那双深邃的琉璃色眼瞳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尚佩,高挺的鼻梁将空气切出一个完美的坡度,淡色的薄唇微微抿起,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王浩眼看着夏禄安单腿翘起,身体微微前倾,一层薄汗从额角渗出。他打开一瓶矿泉水,透明的液体润泽了嘴唇,他的喉结划出一道微微颤动的弧线。   王浩:“……”   草,这俩男的杀人了。   他深吸口气,对看呆的众人喊:“都别愣着,快干活!”   再不赶紧拍完,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做出让他身败名裂的事情。   *   尚佩依着导演的要求,一层一层脱掉裹在身上的衣服。先是如火焰一般的外套,然后是内里的齐肩马甲。素白的手指穿过扣眼,他的妆容精致艳丽,表情却懵懂而无辜。   都是为了镜头效果,尚佩身经百战,本来这种程度的反差对他来说不过小菜一碟。   但是……   夏禄安!你踏马看够没有!   尚佩感觉自己解扣子的手在颤抖,他极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肌肉不要抽搐,眼神也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退缩慌张。   他真的不明白,不就是拍个广告吗,夏禄安为什么一定要坐在不远处观摩。   你以前没拍过代言是怎样!   夏禄安的表情那么冷,他却莫名感受到一丝炙热,夏禄安扫过的每个地方都有如火烧。尚佩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一点一点加快,他的手指和脚心都泛起一阵凉意。   这么一会功夫,夏禄安喝了整整一瓶水,眼神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   尚佩真是要哭了,他强迫自己注意镜头,掩耳盗铃一般地忽略夏禄安的视线。可他越是这样想,夏禄安的存在感就越强。   明明全场的人都在看他,他却只能感受到一个夏禄安。   他忍不住注意自己脱衣服的动作是否得体迷人,再猜测自己呈现出来的效果是否完美无缺,他生怕自己出现一点点失误,而这点失误会被夏禄安尽收眼底。   好不容易把外套和马甲都脱了,王浩冲他摆摆手,示意他解开衬衫的扣子。   尚佩简直筋疲力尽,他在与自己的臆想和夏禄安的视线的抗争中消耗了太多精神,手指机械地捏住衬衫的第二颗扣子,缓缓将它从扣眼里送出。   道具从斜侧吹过来一层薄纱,尚佩随着王浩的指示向前走,每走一步,他就解开一颗扣子,覆盖着一层薄薄肌肉的胸腹就这样暴露在纱幕后面,欲露还遮,线条流畅。   王浩呼吸都屏住了,他作为导演的判断力告诉他,尚佩这表现力堪称顶级。这广告拍出来,再配上后期音乐和配音,绝对秒杀一众男女老少。   只要镜头再持续一两秒就完成了,王浩激动得手心都在出汗,他紧紧盯着摄影师的动作,势要将一切功败垂成的因素都杜绝在摇篮里。   最后的一秒钟,王浩的笑容已经浮现在脸上,他几乎就要感受到成品出来的震撼与惊喜。   也正是在他关镜头的最后一秒,一个黑影以极快的速度走向纱幕后面,不由分说地脱下外套,罩在尚佩身上。   夏禄安咬着牙瞪视王浩,眼神跟刀子似的,声音料峭:“拍完了吗?” 第42章 视个频     黑色的西服外套还带着夏禄安的体温, 夏禄安本人就站在尚佩身前,清淡冷冽的木质香气无孔不入,一瞬间攫获了尚佩所有注意力。   尚佩连呼吸都屏住了。   夏禄安挡在尚佩前面, 面沉如水,本就不怒自威的眉眼更加凌厉,他狠狠瞪着王浩,又重复一遍:“拍完没有?”   王浩吓得腿都在颤,哆哆嗦嗦地合上镜头:“拍……拍完了。”   夏禄安这才勉强收敛了气势,转身用西服包住尚佩露在空气中的肌肤。   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近,他的气息一点不落地全都洒在尚佩身上。一股难言的酥麻从尚佩头顶一路走到指尖,他掩饰地活动了一下手指,对夏禄安小声道:“你怎么回事?”   拍个广告而已,这种要露不露的镜头对他们来说都是家常便饭,他以前也不是没拍过。夏禄安这一副吃人的架势……实在有点反常。   尚佩盯着夏禄安绷紧的下巴, 突然福至心灵, 心道:他该不会在吃醋吧?   就像一朵小火花猛然在黑暗中亮起, 尚佩心里一下子敞亮了。   他颤抖着手指捏住夏禄安的西服, 激动的情绪有些不能自持。   如果夏禄安在吃醋,那是不是说明, 他也喜欢自己?   尚佩眼睛晶亮晶亮的, 期待地看着夏禄安, 希望从他脸上看出更多吃醋的痕迹。   夏禄安赌气似的憋了半天, 小声回道:“盛夏娱乐的员工,没必要用这种方式哗众取宠。”   尚佩:???   敢情您老人家是嫌我给您丢脸了?   哗的一声, 心里的小火苗被冷水兜头浇灭,尚佩松开捏住西服的手指,木然道:“知道了, 夏总。”   那边王浩眼巴巴地看着他们说完悄悄话,哆嗦着道:“夏……夏总,还有一个拿香水的镜头,不需要脱衣服,您看……”   夏禄安睨他一眼,冷声道:“拍。”   周围的工作人员都被他的气势慑住,接下来一直到工作结束,大家大气不敢出,安安静静地做完所有后续工作,恭恭敬敬地送走夏禄安和尚佩。   离开摄影棚的瞬间,尚佩有种老佛爷出宫,文武百官出城相送的即视感,不由一阵唏嘘。   *   晚上,尚佩洗完澡,坐在床上无所事事地刷手机。   wonder出道已成定局,现在几人的微博粉丝都在飙升,人气空前火爆。他们五个里,只有他和柏鸿飞签了公司,有公司和经纪人帮忙管着越来越庞大的粉丝群。   其余三人都处于野生状态,无人管理的粉丝显得有些张牙舞爪,评论区说什么的都有,乌烟瘴气乱七八糟。   尚佩想了想,给夏禄安发微信问:【要把wonder签过来吗】   夏禄安秒回;【有这个想法】   扇贝:【那我提前帮你渗透一下】   夏禄安回了个“好”的表情包,就不说话了,估计又在忙工作。尚佩戳着他的头像,暗暗感慨,像他这样既能独立赚钱,又能帮助夏禄安经营事业的男朋友,放眼全天下也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也只有夏禄安那个木头不动心。   尚佩撇撇嘴,又在心里唉声叹气。虽然他下定决心要追夏禄安,但如果夏禄安就是钢筋铁板直,他能怎么办?总不能狗皮膏药一样把人家掰弯了吧?   他这几天故意不去想夏禄安的笔直程度,追一个木头已经够糟心了,追一个笔直的木头……   得,他尚佩即将遭遇人生的滑铁卢。   尚佩蔫蔫地叹口气,决定做点正事分散一下注意力。   他登上扣扣小号,刚注册没几天的小号只有一个好友,他一登上去,对方头像就跳出个小红点。   【最近哪天有时间?再约一次?】时间显示在今天上午,他拍广告的时候。   尚佩想想自己最近的行程,笑容有点苦涩。   他今天刚请了一天假,近期肯定不能再请假拖慢大家的训练进度了,下周的休息日也预约给了另一个代言。而等到休息日之后,他们就要进入紧锣密鼓的出道排练阶段,恐怕更没有时间约summerLA出来。   尚佩烦躁地揉揉头发。对方一个小姑娘,形单影只地穿越过来,自己怎么能让人家孤军奋战,一直拖着不见面。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想直接和summerLA摊牌,说我就是尚佩,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过来的尚佩。   但转念一想,隔着屏幕和网线,如果有人对自己这么说,他肯定一边嗤笑“骗子”,一边毫不犹豫把对方拉黑。   啊——   好烦!   尚佩给对方解释了一下自己最近的确没时间,又再一次为上次爽约道了歉,发表情包卖萌的时候,他突然灵光一现——   不能面基,那,视个频,总没问题吧?   尚佩觉得自己真是小机灵鬼,他得意地笑着,快速打字问:【线下面基不可,太太愿意线上视频吗】   搭配一张小企鹅递小心心的表情包。 第43章 恋爱第一步     夏禄安工作到半夜, 关了电脑,疲惫地捏着鼻梁。手机安静地躺在手边,他拿起来看一眼时间, 凌晨一点多。   扣扣有条新消息,夏禄安点进去,看到对方发了一连串的消息,最后问:线下面基不可,太太愿意线上视频吗。   视频?   夏禄安脚尖点地,转椅随着他的动作旋了一圈。他斟酌半晌,回道:   【视频不太方便,等你有空了我们再见面】   【有需要帮助的地方随时联系我】   想了想,他又补一句:【不用客气】   放下手机,他按着额角,有点可怜那个一起穿过来的兄弟。   他和尚佩还能互相照应一下, 那人却是孤身一人穿过来。也不知道他的生活改变了多少, 如果改变得少倒还好, 若是改变得多……各种意义上都挺难熬。   他是想能帮就多帮一把的, 之前提出见面也是想增进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方便对方有困难时他搭把手。但是也只限于见面。   见面后, 他能根据对方各种细微的反应判断对方的人品。如果可交, 他就介绍那人和尚佩认识一下, 他和尚佩必定鼎力相帮;如果不可交, 那见过一面也就算了,萍水相逢而已, 哪怕他们都来自于原来的世界,也没必要因着这点关系成为朋友。   至于对方提出的视频,小小的镜头能够掩盖的东西太多了, 一来他觉得视频不能让他充分了解对方,二来,以他现在的身份和人气,如果有什么事情在视频里没谈好,很可能被对方录制下来传到网上,到时处理起来会有点麻烦。   他一向是能杜绝就绝不招惹麻烦的性格。   夏禄安揉把脸,给尚佩的微信框发了句“晚安”,把手机放在床头充上电,转身去洗漱了。   *   尚佩一早起来,就看到夏禄安接近凌晨两点才给他发晚安,当下起床气混着心疼一股脑冲上天灵盖,血压蹭蹭往上涨。   他没好气地回:【早安。大总裁,早点睡成不成?】   配一张小熊打人的表情包。   接着他又看到summerLA的回信,礼貌中带着疏离,热心里混着冷淡。尚佩无言地抽抽嘴角,心想这位太太性格还挺女王的。   行吧,俩人都失去了一次与爱豆见面的机会。尚佩很痛快地回了“OK”,客气地表示你才是,有事找我,我可以帮忙。   回完消息,他琢磨了一下summerLA的语气,觉得真的有点像……夏禄安。   脑内不由自主地生成了一幅夏禄安穿着lolita小裙子和他聊天的画面,尚佩打了个哆嗦,嘀咕一句“怎么可能”,踢踢踏踏地去洗漱。   上午训练完,尚佩旁敲侧击地向wonder几人暗示盛夏娱乐的签约意向,喻晨揣着明白装糊涂,白胜摇摆不定,只有周梓桐很痛快地表示你敢收我就敢签,模样旷达且豪迈。   尚佩让他一脸桃园结义的表情给逗笑,两人嘻嘻哈哈地聊开,周梓桐捅着尚佩的手肘问:“佩哥,你跟我说实话,你和夏总到底在没在一起?”   尚佩警惕地看着他:“怎么?干嘛这么问。”   周梓桐满眼八卦之光肆情闪烁:“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和夏总越来越亲密,你这一天天跟夏总贤内助似的……哎哟。”   周梓桐捂着被尚佩肘击的侧腰,讨饶道:“我错了。”   尚佩白他一眼:“你才贤内助。”   周梓桐揉着腰苦笑,笑完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呀,佩哥只反驳了贤内助,没反驳他和夏总越来越亲密。   我靠!   一口正主亲自发的大糖直接怼嘴里,周梓桐幸福得一脸甜笑。   “别笑了,贱兮兮的,”尚佩轻轻踢他一下,“我也问你个问题,你喜欢过人没?”   “哪种喜欢?”周梓桐认真地说,“是搞个暧昧玩个刺激的喜欢,还是认认真真谈恋爱的喜欢。”   尚佩含混地哼唧:“后面那个。”   周梓桐摊手:“没遇到过,我高中早恋都是玩玩儿。”   见尚佩一脸嫌弃渣男的表情,他敲着碗边辩驳:“别这样成吗哥,说实在的,就咱这颜值,想玩多容易啊,你别跟我说你这条件从小到大没谈过恋爱。”   尚佩梗住,憋红了脸看着他。   周梓桐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观察他的表情,惊道:“不是吧,你真的?一个都没谈过?”   尚佩从嗓子眼挤出一个“嗯”。   尚佩他老爹,尚风同志一向坚信,任何不以结婚为前提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在这种传统思想的潜移默化下,尚佩长这么大,真的一次恋爱都没搞过。   出国读书的时候倒有不少女生追他,但他没遇到合适的,就全部一本正经地拒绝了。   现在想来都是泪,因为恋爱经验为0,他想认认真真地追求夏禄安,却不知道从何下手。   尚佩在周梓桐同情的目光里深吸口气,问:“别说这个了,你谈恋爱都是怎么追的对方?”   “我?”周梓桐蛮为难地想了一番,纠结道,“好像……都是别人追的我?”   尚佩:“……”   周梓桐见尚佩的情绪瞬间萎靡,眼珠转了转,凑过去问:“佩哥,你想追人?谁啊?不会是夏总吧?”   尚佩似是而非地哼唧了一声。   周梓桐那名为八卦的小心肝砰砰狂跳,脑子里杂七杂八的想法一同涌上来。他一会觉得正主开始蓄力了,我的cp要发糖了;一会又觉得不对啊,这俩人不是早在一起了吗,夏总早八百年就和佩哥告过白了。   难道他听到的那句“我从此不敢看观音”是假的?   老周同志百思不得其解,一脸茫然地看着尚佩。尚佩正等他给支招儿呢,也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俩人从茫然中解脱出来,就见旁边三人全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喻晨挑眉道:“要追人?干嘛不问问我们啊。” 第44章 发糖使者     次日, 夏禄安来到训练营工作时,在自己的办公桌上见到一瓶茶π,瓶身贴着一张贝壳形状的便利贴, 上书:注意休息。   这么显眼的贝壳形状,他一下子就想到了某人。那四个字也写得很好看,落笔锋锐棱角分明,一看就是尚佩的字迹。   夏禄安握着饮料,怔怔地看了一会,一股暖流涌进心中,他忍不住露出一个极其温柔的微笑。   这么久的努力没白费,终于见到回报了。   他轻轻摩挲着瓶身,想到尚佩给他送饮料时的别扭神情,眉梢眼角都开朗起来,这几日连轴转的疲惫一扫而空。   果然追人不能急, 还是要润物细无声, 太急躁了吓到尚佩反而得不偿失。   他一整个上午都很愉悦, 凌逍和他视频通话确认工作安排, 被老板这罕见的和颜悦色吓到结巴,慌慌张张地结束了视频。   下午有一场wonder的采访, 对方同时邀请了他和莫泊言做嘉宾, 夏禄安看时间差不多了, 起身去往预定的采访室。   刚出办公室门, 他就见到尚佩背靠墙壁,单腿翘起, 手放在身后,一副在等人的模样。   夏禄安:“在等我?”   尚佩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 脸上有点红。他变魔术似的从身后拿出一小束包装精美的雏菊,“送你的。”   夏禄安:?   他一手接过,另一手拿起手机看看日历,“今天什么日子?”   尚佩劈手夺过他的手机,红着脸给他塞回兜里,“你管是什么日子呢,感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送你花你还不开心啊。”   夏禄安忍俊不禁:“开心,我让助理去买个水晶花瓶养上。”   尚佩欲言又止地扒拉扒拉头发,小声道:“那倒也不至于,大不了我每天送你一束。”   “什么?”夏禄安正把包好的雏菊小心立在办公桌上,没听清他的嘟囔,于是转头看向尚佩。   正好尚佩也在笑着看他,目光相接的一瞬间,两人都感觉一束火苗在心头跳了一下,浑身血液都热起来了。   “没什么,”尚佩走过来拉住他手腕,“快走吧,一会迟到了。”   莫泊言和wonder其余几人都已经到了采访室,眼见他俩一个拉着另一个手腕进来,莫泊言见怪不怪,wonder几位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尚佩在中间的空位坐下,喻晨立刻贴着他耳朵问:“有效果没?”   尚佩用气音回:“这才第一天。”   喻晨余光瞥到夏禄安神色不善地看着他,心说你瞪我干嘛,有本事把窗户纸捅破了呀。   他无所谓地耸耸肩,乐得看两个糊涂蛋互相试探。   不一会,采访开始。记者是一家娱乐杂志的主笔,问的都是常见问题,尚佩对这种采访习以为常,应对得游刃有余。喻晨也是位不慌不忙的主儿。有他俩带着,其余三人也不紧张了,说说笑笑地对答如流。   到了后半段,记者开始挖坑了。   她笑着问几人:“《天选之子》一共有六位导师,每位导师都很有个性,不知道你们各自最喜欢哪位导师呀?”   几个小孩儿的眼神一下子慌乱起来。夏禄安和莫泊言就在旁边坐着,这问题答不好可是很得罪人的。   喻晨似笑非笑地睇了记者一眼,抢先道:“我肯定最喜欢廖哥,他带我rap,相处时间最长。”   于是众人都顺着他的台阶,说了带自己最久的那位导师,最后只剩尚佩还没说话,所有人都看着他。   莫泊言的眼神尤其炙热。所有导师里,他和尚佩接触最多,也非常照顾尚佩,两人一开始还客客气气,后来都直接称兄道弟了。   尚佩感受到他目光里的期待,再瞄一眼不动如山的夏禄安,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他迎着众人的视线,慢吞吞道:“我最感谢莫哥,莫哥真的教会我很多东西,也特别特别照顾我,我一直想对莫哥说一句谢谢。”他转头看向莫泊言,“莫哥,谢谢你。”   莫泊言露出了“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慈祥笑容。   记者不依不饶道:“可我们的问题是你‘最喜欢’哪位导师,不是‘最感谢’哪位导师呀。”   镜头移得近了点,给尚佩一个放大的特写。vj老师眼看着尚佩白净的脸一点点变红,然后红色越来越深。   尚佩眼神闪烁,不太好意思直面这个问题似的,“我,最喜欢的导师是……夏,夏导师。”   记者发出一声惊呼,紧接着道:“现在已经播放的几期视频里,你和夏导师的互动并不多,两位是私下交流颇多吗?”   尚佩心想你是安培cp粉吧?今天是来给安培发糖的吧?   作为一名合格安培粉,尚佩觉得自己不能让同好比下去,于是挺直腰板说:“对,我们平时接触很多。”   这句话怎么都解释得通,官方来看,夏禄安是他上司,两个人接触多一点是肯定的。带着八百米厚的cp滤镜看,那就了不得了,光“接触”两个字都够summerLA太太画三百张同人图。   自觉给太太提供了素材的尚佩心里有个小人在呐喊:太太快画!笔给您!请用狂风暴雨般的糖砸死我吧!   像他这样兢兢业业给自家发糖的正主真的不多了,尚佩内心的小人双眼含泪,狠狠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   记者又问了几个问题,尚佩不着痕迹地拼命给自家发糖,采访结束他都感觉自己是安培之神派到人间来的发糖使者,唯一任务就是给自家撒糖。   尚佩一时得意,没注意到旁边的另一位正主一直专心致志地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越来越幽深,像是压抑了许久的野兽想要挣脱牢笼,却在最后一步前堪堪刹住脚,告诉自己再忍一忍。   接着又过了三天,尚佩听从喻晨几人的建议,每天都在夏禄安桌子上放点小玩意。吃的喝的玩的用的,用便利贴写点什么,附带再每天给他订一束花,微信聊天内容也从乏善可陈的问好变成了花样繁多的比心表情包。   尚佩从未体验过追人的感觉,以前他看朋友追求别人,只觉得麻烦又无聊。现在换他亲身上阵,他却觉得每天都充满快乐,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想想今天要给夏禄安什么惊喜。   啊,这该死的令人愉快又烦恼的爱情。   尚佩心情很好地往练舞室走,一路哼着歌,脚步轻松得快要飘起来。路上有练习生和工作人员跟他打招呼,他笑容满面地回应,压根没意识到人家眼神中的探究与怪异。   直到他飘到练舞室,柏鸿飞握着手机冲上来:“佩哥,出事了!你看今天的热搜了吗?” 第45章 热搜   尚佩拿过柏鸿飞的手机, 先嘟囔了一句:“手机刚发下来就刷微博?”   现在留下的这些练习生粉丝数量都不低,并且陆陆续续地接到各种商业签约,总是找节目组要手机也不方便, 所以节目组索性把他们的手机都还了回来。   柏鸿飞没吭声,焦急地指着一条热搜说:“你看这个。”   #尚佩夏禄安#五个大字明晃晃映入眼帘,尚佩眯起眼,点进去。   @江湖小报: #尚佩夏禄安# 神通广大的吃瓜网友扒出《天选之子》练习生尚佩和导师夏禄安暧昧不清,下面是照片,他们是在交往?可是夏总裁不是已经订婚了吗? #吃瓜   尚佩点开大图,挨个滑过。第一张,盛夏娱乐的大门前,两人从同一辆车上下来;第二张,人来人往的商场中,两人提着购物袋, 身体挨得非常近, 手臂宛若挎在一起;第三张……尚佩嘴角的笑缓缓沉了下去。   照片背景是电玩城, 他正专心致志地抓娃娃, 夏禄安拎着篮子,认真地看着他的背影。   他戴着帽子和口罩, 夏禄安则用风衣领子挡住了半张脸, 乍看上去压根看不出是两人, 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他们的轮廓。   尚佩直接退出图片, 滑向评论区。   @好大一口瓜:卧槽,这俩真的?我真实口区。夏禄安不是订婚了?尚佩这算什么?三?   @扇贝今天糊了吗:夏禄安订婚早就有锤, 偏偏还有一群人真情实感地萌安培,我笑死,人家有家室还粉*blcp, 活该你们房子塌哦 #憨笑   @我居北海:玛德真实呕吐了,看《天选之子》还挺喜欢他的,结果是个靠脸上位的。之前有靠脸上位的瓜,粉丝使劲洗,这次看你们怎么洗,别说你家哥哥只是单纯和上司(重音)关系好哦   @满船清梦:最好笑的是,安培那边竟然有人开始说夏禄安的订婚对象就是尚佩,我笑疯了,玛德一群人磕cp都磕疯了吧?   尚佩看到这条,十分无语地抽了抽嘴角,想到自己拿的是柏鸿飞手机,才忍住没给他点赞。   不好意思,夏禄安的订婚对象还真是我。   柏鸿飞一直觑着他脸色,发现他不仅不着急不生气,还一副看热闹的表情,当时就急了:“佩哥,这条热搜已经升到十几位了,你快让你经纪人找水军压一压吧。”   尚佩把手机还给他,气定神闲道:“不急,他应该已经在公关了。”   这事他提前半个月就跟何铭羽支会过,他羽哥想必又在憋大招。尚佩对何铭羽的公关能力一百个放心,拍拍柏鸿飞的头,示意他也别急,过会就好了。   结果过了两小时,这条热搜不仅没下去,反而爬上了话题第一,身后跟着一个“爆”,引得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讨论。   与此同时,一条 #尚佩与神秘男子亲密接触# 的话题出现在热搜最末尾,以极快的速度往上爬。   它下面还有一条 #尚佩和喻晨暧昧互动合集#。   广大网友今天似乎就和尚佩杠上了,一副不把他所有“情史”都扒出来就不罢休的架势。   不过半个上午,尚佩一人独占三条热搜,而且位置一个比一个靠前。三条连在一起看,尚佩俨然是狐狸精本精,处处留情。   尚佩看到那个“神秘男子”的热搜,一脸莫名,点进去却发现,所谓的“神秘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正在为他操心的羽哥。   照片上,何铭羽一脸认真地给他整理衣领,两人靠在同一辆车旁边,身体挨得极近。   评论:   @吃瓜小妹:震撼我全家,尚佩到底有几个好哥哥   @珍珠芋圆红豆奶茶:这瓜把我砸晕了,咋回事,尚佩到底和谁好?脚踏两只船?不能吧……   @南小鱼给您拜年啦:有一说一,这个戴眼镜的小哥哥好帅!三分钟,我要他的全部信息!   尚佩皱起眉,眼神沉沉地打开另一条热搜。   他和喻晨的所有图片都出自《天选之子》的往期视频和幕后花絮,那个营销号博主特意截了非常引人遐想的双人同框,有几张错位看起来就像在接吻。   尚佩一言不发地关上手机,转头看喻晨。正好喻晨刚看完他和尚佩的这一条,闲闲笑道:“怎么搞的这回?还把我带上热搜了?”   尚佩低声道:“抱歉。”   “不至于,”喻晨大手一挥,顺便揉了尚佩的头发一把,“放宽心,用不了两个小时热搜就撤了。”   他还想再调笑两句,却发现尚佩一反常态地没有接他话茬,那双乌黑的眸子暗潮涌动,显然十分生气。   喻晨一愣,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生气的尚佩。   第46章 今天双更     李天奇刷着手机, 一上午,尚佩的几条热搜讨论度越来越高,各种转发评论几乎都是骂尚佩的, 他都快分不清哪些是他们的水军,哪些是吃瓜网友了。   这次的效果比他们的预期还要好,微博舆论几乎一边倒,李天奇兴奋地每隔几分钟就要看一下微博,他不想放过任何看尚佩好戏的机会。   上次他们想借李文彬的手黑一波尚佩,结果不仅没黑成功,反而白白给人家送去一波热度。这次就不一样了,这样声势浩大的嘲讽,微博就跟尚佩的黑海一样,尚佩自己的粉丝连点水花都没翻出来。   再猛烈点!最好让尚佩变成全网黑,这辈子都没法出头。   李天奇控制不住自己心里越来越扭曲的想法, 他只要一想到自己这阵子的评价, 就恨不能让尚佩也尝到所有人都抵制的滋味。   “辣鸡”, “狗屎演技”, “你也配演宋文谨”……这些都是他这半月来承受的屈辱,而这些屈辱全部都是拜尚佩所赐。   如果不是尚佩的那个试镜视频, 以他本身的实力, 再加上公司的宣传, 他明明可以凭借宋文谨这个角色崭露头角, 绝不会落到现在这样人人喊打的局面。   哼,你们不是想让尚佩来演宋文谨吗?现在出了这档子事, 我看谁还喊“尚佩就是宋文谨本谨”!   李天奇得意洋洋地一刷新,尚佩那三条热搜全都上到最前面,分居话题榜一二三位, 不是“沸”就是“爆”。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怀疑尚佩四处留情,跟谁都要搞暧昧了。   李天奇越看越高兴,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那些黑粉痛哭流涕地来对他道歉,说是她们错怪了他,最应该出演宋文谨就是他李天奇,而不是什么尚佩。   他正沉浸在自己的臆想里眉开眼笑,忽然头被人狠狠推了一下,李天奇颇不悦地转过头,就见胡锐更加不悦地看着他:“傻笑什么呢?开机仪式马上开始了。”   李天奇嘿嘿两声,凑近胡锐小声说:“锐哥,这次能彻底压住尚佩吗?”   胡锐白他一眼:“这才上了一波水军,还有五拨水军等着呢,你说能不能?”   李天奇放下心,讨好地笑着:“那就好,万一跟上次似的,可就亏大发了。”   胡锐嗤笑:“上次?拉倒吧。咱们这才只开个头,微博都他娘的吵成什么德行了。咱手里还有五波通稿等着他呢,尚佩有多大本事,还能起死回生?”   他点燃一根烟,叼着烟嘟囔道:“奶奶的,这次必须给他踩脚底下,也给盛夏娱乐点颜色看看。夏禄安?哼,一锅端了。”   *   盛夏娱乐公司顶楼,凌逍坐在夏禄安办公室外的休息间里,一边刷手机一边揪头发。   他是真搞不明白,现在微博都快吵翻天了,他们夏总怎么还压着公关不让动热搜啊?   这脏水可都泼在尚佩身上了,夏总不仅不反击,反而助纣为虐地让自家公关帮对家买通稿,这到底是想什么呢?   凌逍完全理解不了他们夏总的脑回路,只能安慰自己,夏总做事总有他的道理,夏总的行为不是他一介凡夫俗子能看懂的。   凌逍叹口气,端起矮桌上的咖啡,刚喝一口,电梯那边传来“砰”的一声,吓得他差点把咖啡洒衣服上。   紧接着,一阵骚动响起,伴随着几个女性职员的惊叫。凌逍连忙放下咖啡,急匆匆地往外面赶。他跑出去没两步,就看到何铭羽一脸凶神恶煞地往这边走,两人面对面,何铭羽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恶狠狠地问:“夏禄安在办公室吗?”   凌逍点头,握住何铭羽的手问:“你怎么了?”   何铭羽放开他,大踏步走到夏禄安办公室门前,连门都不敲,直接闯了进去。   凌逍吓得魂飞魄散,急急忙忙地跟上,还没跑到办公室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何铭羽愤怒的质问:“你到底怎么想的?都什么时候了,还让我按兵不动,非要等到尚佩全网黑再处理吗?”   凌逍跑进办公室,见何铭羽双手撑在桌前,上身微倾,对夏禄安咬牙道:“艺人的刚出道时的名声很重要,现在把羽毛染黑了,以后再想洗白很困难。就算你想让尚佩走黑红路线,也不该是这么个黑法。”   “何况,你知道黑红对艺人来说是把双刃剑吗?尚佩需要有很强的意志力,才能扛住漫天遍地的全网黑,就现在这样的舆论趋势,我们再不遏制,就只能由着火势越来越大,再也控制不住了。”何铭羽逼近夏禄安,用力道。   何铭羽的背影把夏禄安挡得严严实实,凌逍看不见他们夏总的反应,但这并不妨碍他惊出一身冷汗。   他冲上去抱住何铭羽,一边把何铭羽用力往外带,一边对夏禄安道:“抱歉夏总,他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   何铭羽转身就给他一脚:“放开!”   凌逍被他吼得一顿,讪讪地松开手,眼瞅着何铭羽又冲回夏禄安面前,肃声道:“他们一会应该还会发买一波尚佩和其他人的通稿,下午或者明天再买一次热搜,我们先把现在这几条谣言给压下去,明天的热搜也压一压,剩下就见招拆招吧。”   夏禄安双手按在文件上,四平八稳地说:“我正想通知公关部,把关于你的热搜撤下来。”   何铭羽感觉自己血压蹭蹭往上飙,怒道:“然后呢?!你那条呢?还准备继续让他们给尚佩泼脏水吗?”   他本以为夏禄安想在对方动手前,先宣示所有权,抢个先机,还能拦下对方的计划,所以放心大胆地让公关部全部按照他的意思来。结果现在火都烧到尚佩身上了,夏禄安还不急不忙,甚至继续拦着公关不让处理。   何铭羽的手机今天就没消停过,一会是公关那边的人让他探探夏总到底什么意思,一会是经纪人部的同事问他怎么还不补救,一会又是凌逍跟他说不懂夏总是怎么打算的。   何铭羽忙得焦头烂额,然后没忍住,炸了,直接冲过来要说法。   他真怕夏禄安这个假将军乱布阵,毁了尚佩星光璀璨的前程。   他愤怒地瞪视着夏禄安,夏禄安则平静地看着他,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你是不是忘了,尚佩是我的合法婚约者。”   何铭羽:?   夏禄安:“我的合法婚约者和我暧昧不清,有问题吗?” 第47章 争吵     喻晨接了个电话回来, 发现练舞室只剩下周梓桐了。   “他们人呢?”   “老白上厕所,小飞接水,佩哥回宿舍了。”周梓桐说。   喻晨点头, 周梓桐叹口气道:“晨哥,你说佩哥这一天天怎么多灾多难的。”   喻晨笑道:“等你有他那样的人气,你也多灾多难。”   周梓桐做作地打了个寒噤,撇嘴道:“拉倒吧,我安安静静赚点小钱就行。”他话头一转,“他是不是惹上什么人了?我怎么感觉有人针对他似的。”   喻晨想着刚才电话的内容,笑得高深莫测:“针对他的人多半没长眼睛,或者没长脑子。”   喻晨这通电话接完没过二十分钟,热搜上那条#尚佩和喻晨暧昧互动合集#就原地蒸发了。吃瓜群众立刻反应过来是官方在撤热搜,齐心协力骂了一阵,转头却发现只有喻晨这条撤了, 剩下两条还稳居第一第二, 屹立不倒。   又过了十分钟, #尚佩与神秘男子亲密接触#那条也被撤了, 于是所有人都涌进第一条#尚佩夏禄安#里,微博服务器差点承受不住这样的流量, APP开始频频卡顿。   尚佩自己的粉丝群里, 珍珠们都心疼死了。   本来尚佩大部分粉丝都是颜粉, 这事一出, 一大半粉丝瞬间脱粉,剩下的死忠粉人少力微, 发言还没冲上去就被其余人刷下来,她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各种各样的黑子肆无忌惮地黑尚佩。   一群姑娘七嘴八舌地讨论接下来的战术,群聊刷的正激烈时, 一个平时不怎么说话的大粉突然出声。   奇迹暖暖环游大唐:【大家别急,让黑子们自由发挥,真理掌握在我们手中】   她发了一张图片,上面是两枚戒指,细碎的小钻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眼尖的珍珠一下认出来,这戒指就是夏禄安手上戴的那个!   扇贝是一级保护动物:【集美!突然发戒指干嘛,该不会是我想的那样?】   扇贝不能吃:【安培粉冒头!微博上被喷得遍体鳞伤#哭,暖暖姐姐快告诉我我cp是真的#大哭】   奇迹暖暖环游大唐:【就是大家想的那样哦~#嘘】   大粉说完这句就没踪影了,粉丝群里出现了一瞬罕见的寂静,然后各种各样的气泡流水一般刷个不停,安培粉锣鼓喧天宛如过年,本来不磕cp的唯粉也因为这棵突如其来的救命稻草喜极而泣。   是真的!他们是真的!   微博那些黑,你们都把眼睛擦亮点,人家是受法律保护的啊啊啊!   *   尚佩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表情沉静似水。路上有工作人员和练习生看到他,都假装没看见一样,与他擦肩而过。   尚佩一路沉默地回到宿舍,从自己的小抽屉里拿出那枚玫瑰胸针。   胸针泛着一层朦胧薄光,放在他莹润洁白的手指间,更显得玲珑精致。   他把胸针放在桌子上,迎着光,找好角度,拍了一张看起来温暖又精美的图片,微信发给夏禄安。   扇贝:【#图片# 怎么样?】   烦人的冰山:【不错,要发吗】   扇贝:【嗯】   下一秒,夏禄安的视频电话打过来了,尚佩接通,仰头躺倒在床上,侧着脸看一本正经的夏禄安。   阳光梳理着他的头发,他半张脸陷进被褥中,像只午后犯困的小猫。夏禄安没想到电话一接通就是这么幅场景,心里一颤,清了清嗓子才说:“在宿舍?”   尚佩:“回来拿证物。”   夏禄安轻轻笑了一下,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镜头前一晃,一缕银光闪过,尚佩下意识地闭上眼。再睁开时,他看到夏禄安手中的玫瑰胸针,和他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夏禄安:“等我找个好角度拍一张,我们一起发。”   尚佩只是淡淡地看着他手上那枚胸针,隔了一会才道:“你早就知道了对吧?”   夏禄安沉默了一下,问:“你在生气?”   “对,我在生气。”尚佩从床上坐起来,“我了解羽哥,他一向强调艺人要爱惜羽毛,如果是他在做公关,咱俩的热搜压根都不会出现。但是现在这种反客为主的战术……看起来像你以前经常用的。”   尚佩语气有些激动,“喻晨就算了,他也在台前,流量和热度都能带一些,而且他家里能帮他摆平。羽哥是怎么回事?如果处理及时,他那条热搜是可以压下来的吧?”   尚佩说着,声音低下来:“我早就感觉你在插手公关的动作,但是……”   但是,我以为你会和我一样,尽力把会牵扯朋友的负面新闻压下去。   他和夏禄安太合拍了,以至于最近他都下意识地用自己的思维去揣测夏禄安,然后在心里一厢情愿地相信这件事会止于他们两个,不会牵扯到别人。   所以看到何铭羽那条热搜的一刻,他第一反应是对家都欺负到他羽哥头上的愤怒,第二反应则是对夏禄安袖手旁观的迁怒。   他知道他不应该生夏禄安的气,可他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夏禄安静静地看着他,接道:“但是,这是让流量最大化的最有效手段,只是我们两个的话题,大概不会引起这么广泛的讨论。”   “你进入娱乐圈是为了什么,你还记得么。不是为了红,为了赚钱,为了帮家里还账吗?”夏禄安说。   尚佩愣愣地听他说完,嗓子像是堵住了,一时发不出声音。   过了好一会,他才哑声问:“你希望我尽快还上那笔钱吗?”   还完之后,他们的婚约就可以取消了。 第48章 速度与激情     尚佩没有等夏禄安回答, 直接把电话挂掉了。   他真的很怕,夏禄安会点头,或者说“对, 这样婚约就可以取消了”之类的话。   这会让他觉得,这几天费尽心思追求夏禄安的自己像个傻子。   尚佩很冷静,冷静到眼眶都有些酸痛。他开始后悔给夏禄安打这个电话,起码如果没有这两句交谈,他还可以骗自己,追到夏禄安只是时间早晚问题,只要功夫深,冰山变火山。   结果现在事实明明白白地摆出来,夏禄安真的在一心一意地捧他,甚至还认认真真地帮他把流量扩到最大,等着他火, 等他赚大钱, 然后……还债解除婚约。   亏他还一直觉得夏禄安对他很好, 只要他足够用心, 总能让那座冰山开个窍。   尚佩自嘲地笑笑,觉得一直自欺欺人的自己蠢透了。   *   何蕊作为夏禄安的助理, 一向秉承老板的命令就是一切的原则。今天她也按照老板的吩咐, 披上马甲, 在尚佩的粉丝群里悄咪咪透露了钻戒的真相。   安培粉都被这颗从天而降的大糖砸晕了, 珍珠们也欢天喜地好似过年,何蕊摁熄手机, 在黑掉的屏幕上看到了自己控制不住的姨母笑。   她敢肯定,今天之后,安培粉的数量会像坐火箭似的飞速上涨。   何蕊拍拍脸, 整理好表情,敲开夏禄安的办公室门,一本正经道:“夏总,粉丝那边已经安抚好了,您看……”   话没说完,她看到夏禄安沉得快要滴水的表情,剩下的话全都堆在喉咙里,她磕磕巴巴地说:“夏总……”   夏禄安道:“告诉公关部,把何铭羽那条热搜解决好。”   何蕊愣愣地点头,眼看着他们夏总一阵风似的从自己面前刮过,半秒都不耽误地冲进电梯。   何蕊:?   刚才的夏总还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呢,这还没到十分钟,他怎么就跟家里房子着火似的了?   *   尚佩在房间里窝了二十分钟,觉得一直这样也不行,他还得去练舞室训练呢。   轻轻叹口气,他划开夏禄安的聊天框,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毕竟所有的脾气都是他一厢情愿,夏禄安其实没做错什么。尚佩又叹口气,问:【玫瑰的照片什么时候发】   夏禄安秒回:【你现在在哪儿?】   尚佩:?   扇贝:【在宿舍,怎么了】   烦人的冰山:【等我五分钟】   尚佩一脸懵,心说夏禄安不会来找他了吧,然后又觉得不可能,他现在肯定在公司处理公务呢,哪有时间管他这边的伤春悲秋。   他撇嘴把夏禄安的备注改成了“冰糖葫芦”,然后无所事事地在房间里绕了一圈,跨坐在椅子上。   没到三分钟,房门敲响了。   尚佩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房门前的,机械地开了门,然后瞪大眼,看着面前满头汗水、头发凌乱的夏禄安。   尚佩侧身让他进来,手脚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你怎么来了?不是应该在公司吗?你……”他看到夏禄安被汗洇湿的衬衫,哑然问,“你跑来的?”   夏禄安喘着气说:“我想我们之间可能有误会,需要面对面解释一下。”   他在沙发上坐下,尚佩去给他倒了一杯温水,夏禄安一口喝光,单刀直入道:“我从来没想因为钱捧你。”   他摩挲着玻璃杯,卷翘的长睫毛遮住眼中翻涌的情绪,“我知道你误会了,但我捧你不是因为钱。我不缺这笔钱,盛夏娱乐和夏家也不缺这笔钱,我只是……”他顿了顿,“只是觉得,你最开始的愿望是这样,如果愿望能实现的话,你会高兴。”   尚佩愣愣地看着他。   汗水从夏禄安额头冒出,划过他高挺的眉骨,又沿棱角分明的线条蜿蜒而下,掉进衣衫里。尚佩感受到夏禄安眼神中的期待,他哑巴半晌,突然问:“再来一杯吗?”   夏禄安怔然:“好。”   尚佩拿起水杯进厨房,接了满满一杯水后却没出去,他靠在冰箱门上,呼吸跟着心跳一点点加快。   啊啊啊啊啊啊!   夏禄安你犯规!   他实在无法想象夏禄安是怎么做到二十分钟就飞到他面前的,印象里的夏禄安从来都沉静稳重,他从未想到这块冰山还有这么焦急惶惑的一天。   尚佩别别扭扭地噫呜呜噫半天,感觉灵魂已经分成了两半。属于尚佩的那半满脸通红,大叫着“一秒地狱一秒天堂,我尚某人又活了”,属于安培cp粉的那半已经彻底安详了,他就没见过这么能发糖的正主。   尚佩缓了一会,觉得面上表情正常了才端着水走出去,水杯在茶几上嗑出一声脆响。他一本正经道:“我今天心态不太好,刚才迁怒你了,对不起。”   夏禄安松了口气,淡笑道:“没有,是我不对,我事前丝毫没有跟你商量。”他端起水杯小抿一口,“还有关于我们的热搜,我明知道火一旦点起来,肯定会对你造成负面影响,但我仍旧没有制止。”   尚佩撇嘴:“你分明就是知道我不会在意那些黑,所以才故意顺水推舟的。”   夏禄安微笑不语。   尚佩指指他手里的水杯:“喏,水给你了,算是赔罪。”   夏禄安眨眨眼:“好。”   尚佩被他一瞬间露出来的不设防表情撩得心砰砰跳,掩饰地偏过头说:“你也猜到我要用胸针做文章了?”   “那倒没有,”夏禄安说,“我本来已经准备好了证据,放在办公室了。”   尚佩狐疑地看着他:“该不会是我想的那个?”   夏禄安笑说:“就是你想的那个。”   尚佩:“……”   玛德,老狐狸。   尚佩气结,冲他伸手:“胸针给我。”   夏禄安从衣兜里拿出小玫瑰,在尚佩上手来抢的一瞬间扬长手臂,挑眉道:“我的玫瑰,我来拍。”   尚佩状似若无其事地从夏禄安身前撤开,一声不吭地在他身边坐下,开始刷手机。   夏禄安把玫瑰胸针放在阳台一盆绿植旁边,精心找好角度,拍完又加滤镜修饰一番,对尚佩道:“好了。”   两人把手机对在一起,都没加文案,然后一同按下发送。   发送时间刚好是13:14。   两张图片上传不过五分钟,微博炸了。 第49章 一个想法     半个小时不到, #夏禄安尚佩情侣胸针#就爬上热搜榜,并且一路高歌猛进,以碾压的姿态把其余热搜都甩在后面。正欢快吃瓜的网友们见到这两张图片都懵了, 这种程度的黑料,见过澄清的,见过反击的,还没见过打蛇随棍顺势秀恩爱的。   @吃瓜吃到撑:#疑问 #疑问 #疑问小小的脑袋冒出大大的问号,这年头的三儿都这么嚣张了吗   @今天的瓜有点大:上次被打脸的经验告诉我,这问题不简单,不站街了,静观其变   @安培世界第一甜:啊啊啊啊啊我旋转跳跃螺旋上天啊啊啊啊,集美们看我id,看我id!!!id代表我的心!   @扇贝的小珍珠:趁着水军没来飞速进入战场,他们是真的!比真金白银还真!姐妹们信我一句, 入股不亏#大哭   这条热搜出现得猝不及防, 水军拿钱办事, 前一个小时没有反应, 评论区便被一些持中立态度的吃瓜路人和珍珠们占领了,营造出了短暂的文明和谐与欣欣向荣。   《天涯何处无芳草》今天开机仪式, 因为是年度大IP, 男女主又是当前顶流小生和小花, 媒体来得特别齐全, 闪光灯从上午十点众人都到场后就没断过。   在这种万众瞩目的环境里,胡锐和李天奇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手机。中午休息的间歇, 李天奇和胡锐提过一句,担心夏禄安那边反击,让胡锐一句话给怼回去了, 他就再没敢吭声。   但他总是觉得心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悄悄长出来了似的,正巧这时一个大厂的娱记把话筒对准他:“我想采访一下天奇,自从宋队这个角色官宣以来啊,微博关于你的讨论可谓是腥风血雨。现在《天涯何处无芳草》即将开拍,请问天奇,你准备好了吗?”   李天奇神游在微博里的注意力被强行拉回来,一脸懵地问:“什么?”   哗——   这话可把记者们的八卦欲都激起来了。   大厂的记者问问题很有水平,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暗藏杀机,应答不好就足够他们抓住漏洞大做文章。众人都想,李天奇得打起十二分精神谨慎应对吧,结果这哥们竟然在走神。   他们把摄像机全聚到李天奇身上,每双眼睛里都闪烁着八卦的光,不遗余力地记录下他每一个微表情。   李天奇忽然反应过来记者的问题,但是已经晚了,他刚刚那一瞬间的茫然和停顿,已经足够其他记者狠狠写上一笔。   一丝凉意顺着他后脊梁骨爬上脖颈,他咽了下口水,惶急地找补,情急之下冒出了不少蹩脚的理由和借口。   胡锐在台下连连跺脚,脸色越来越差,李天奇觑着经纪人的神情,讪讪闭上嘴。   这本该是一个机会,用来挽回他之前受到的那些负w面w评w价,他们也为此提前模拟过好几次。但事到如今,李天奇知道自己搞砸了。   那些记者脸上的职业笑容都像冰冷精致的面具,面具后似乎藏着无数利箭,锐利的锋芒压得他喘不过气。   开机仪式持续了两个小时,接下来还有一波接着一波的采访,李天奇被众人拥着往前走,仓促间给胡锐使了个眼色,得到胡锐的回应后才敢继续迈步。   眼见着他陷进记者的重重海洋里,胡锐轻嗤一声,打开微博,想看看尚佩和夏禄安被骂到什么地步了。   结果这一眼看过去,他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尚佩夏禄安情侣胸针#是个什么东西?!   这条热搜在他忙着应付记者的时候,不声不响地爬到第二,紧靠在#尚佩夏禄安#之下。而且里面几乎很少水军,评论区相对第一条简直称得上和谐温馨,并且绝大部分热评都是珍珠抢到的。   胡锐气得脸都白了,他给公关那边拨电话:“怎么回事?我不是说紧盯着点,有洗白的风向就立刻上第二波通稿的吗?”   公关负责人唯唯诺诺:“胡总,我这……我也没看出这条到底是洗白还是自黑啊,刚才给您打了十好几个电话,您也没接……”   胡锐一看未接来电,的确一溜公关负责人。他咬牙,为了应付记者,他把手机给静音了,所以一直没有听到铃声。   两条青筋在胡锐额角突突地跳,他按住额角沉声说:“现在放第二波通稿,快去!”   他以咆哮的方式结束了电话,电话挂断时,他还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大脑一抽一抽地疼。   狗日的夏禄安,真不能小瞧他。这人用两年时间把盛夏娱乐经营到如今的规模,从最初没人看好的毛头小子转身变成娱乐圈里极具话语权的一方大佬,手腕肯定是有的。   但他怒就怒在夏禄安这人太过狂妄,上次天风那几个练习生,在圈里也不算什么大事,甚至都不用联系高层,经纪人坐一起吃个饭就解决了。结果夏禄安呢,一个电话打到他这里,扬言直接走法律途径,一点转圜的余地都不给天风留。   他们这边毕竟不占理,真走法律途径,天风的风评肯定受影响,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就放弃了那几个孩子。可他胡锐和夏禄安的梁子,也就这么结下了。   怎么着?下药下到你媳妇儿头上啦?一副狗咬屁股的鬼样子。   胡锐捏着手机冷哼一声,又叮嘱公关一定要狠狠咬住夏禄安和尚佩,绝对不要给他们翻身的余地。得到对面连连保证后,他才略显顺心地舒口气,冷笑着低喃:“我看你还怎么翻腾,直接把盛夏娱乐带垮才好呢。”   *   尚佩和夏禄安一起待了会,两人就各忙各的去了。夏禄安回公司,他则回到练舞室继续训练。路过导师办公室的时候,他听到门内有两个人在谈论今天的热搜。   莫泊言说:“我的个乖乖,我可是真开眼了,哪个没脑子的把火烧到夏禄安和喻晨身上?这俩的背景加一起,压死几个不成问题。”   黄廖笑道:“我刚还问喻晨来着,他说‘廖哥,你放心,我这边肯定没事,至于尚佩他俩,小两口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去’。”   莫泊言哈哈笑了两声,然后八卦道:“你说他俩这是什么情况,难不成真是小两口?夏禄安订婚我倒是知道,但是他和谁订的,一直也没消息啊。”   黄廖:“那是,保护得特别好。谁家老总订婚不是风风光光,整个圈子都知道谁谁谁家里有人了。也就夏禄安,往死里捂着,还怕大家惦记他那口子不成?”   莫泊言的笑声更加张扬,尚佩在原地站了会儿,然后在他们的笑声里跑出好远,一直到喘不过气才停下来。   他双手撑住膝盖,汗水从他发间流下,阳光下,他整张脸都红彤彤的,耳尖更是红得像熟了一样。   微风轻轻撩开他的刘海,尚佩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和在风中私语的草木,心脏越跳越快,一个想法在他脑海里逐渐膨胀,继而占据他所有心神。   他真的,真的好想和夏禄安官宣,让全世界都知道,这个人是属于他的。 第50章 补完啦!     继夏禄安和尚佩的热搜之后, 影响进一步扩大,开始有营销号针对盛夏娱乐做文章,夏禄安作为老总, 也没少被黑。   圈内人都能看出来,盛夏和天风算是彻底杠上了。娱乐圈的消息传播一向快,大家都好整以暇,等着看天风和盛夏斗个你死我活。有人啧啧感慨,天风这次可是花了大价钱,如果不能给盛夏造成点打击,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毕竟现在全网都在议论尚佩,虽然九成都是黑子,但不得不说,一个练习生还没出道的新人,能有这样的关注度, 这是近十年来绝无仅有的爆红。   不过令大家失望的是, 尚佩和夏禄安只在第一天下午传了两张意义不明的照片, 然后就销声匿迹了。水军也没买, 通稿也没发,完全是一副放弃挣扎任人揉捏的样子。   于是一群人的好奇心被吊得更高。盛夏成立至今, 夏禄安的手段大家都有目共睹, 没人相信他会忍气吞声, 由着天风越来越嚣张。   一小拨人开始到处打听, 几个月前夏禄安隐婚,隐婚对象到底是谁, 该不会真的是身份背景都成谜的尚佩。一般来讲,这种参加选秀的练习生,家世都登记在册, 他们随随便便就能查到。偏偏尚佩各方面都是空白,就像所有资料都被人特意保护起来一样。   网上对夏禄安和尚佩的关系众说纷纭,甚至各种脑洞大开的阴谋论都出来了。吃瓜网友们或兴致盎然,或义愤填膺,每天都有人去夏禄安和尚佩的微博下面发表长篇大论,进行各种不堪入目的人身攻击。   在这种混乱嘈杂的大环境下,也只有一处净土未受感染,甚至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欣欣向荣。   *   又是一天训练结束,尚佩乐颠颠地打开安培超话,被文山图海砸倒的一瞬间,他感受到了名为“快乐”的短暂眩晕。   太强了,太太们都太强了。   您们一个个都是文曲星下凡,紫微星转世吧!   电流们许是被最近的乌烟瘴气刺激到了,哥哥被黑,她们帮不上忙,只能怀着满腔愤怒,与对安培的赤诚热情,开始无休无止的产出。   用一个词形容最近几天的安培超话,那大概是——五谷丰登。   尚佩望着超话广场里漫无边际的粮食,流下了幸福的泪水。他在所有神仙太太里,精准找到summerLA,然后披着小号马甲转评赞一条龙,给summerLA的每条更新都留下卡着限制字数的彩虹屁。   又支持了几个新发现的神仙太太后,尚佩摸着噗通噗通的小心脏,暗中感慨,神仙太太这么多,能精准击中他小心脏却只有一个summerLA。   尚佩想了想,觉得自己这几天沉迷同人,好像都没怎么看summerLA产出的单人图了。   这样不好,不能磕了cp就忘记支持太太的单人产出。他点进summerLA的主页,又用小号给自己的单人图都点过一遍赞,然后他的目光落在最新的一幅单人图上。   暖黄色的阳光穿过拥簇的白玉兰,从透明的落地窗漫进屋子,大片大片地洒满每一处角落。靛青色的沙发上,他半低着头刷手机,腿上懒洋洋地趴着一只布偶猫,他另一只手搭在猫咪柔软的脊背上,唇角挂着浅浅的笑。   尚佩愣愣地看了半天,觉得这张图里房间的构造,很像他和夏禄安的家。   甚至那个靛青色的沙发,就像把家里成套的沙发单抽出一个,只是样式更加简单朴素了一些。   这也太巧合了。   尚佩蹙起眉尖,一瞬间竟然冒出了这张图的作者是夏禄安的想法。不过他很快就推翻了这个想法,家里的装修和家具都是常见的布置,他会觉得熟悉也不奇怪。   尚佩点开评论区,珍珠们哭着感谢太太赐予的岁月静好,还有一条热评是这么说的:   @抹茶奶油巧克力:我怎么觉得这张图少了点什么,比如扇贝身边可以加一个夏总#doge   回复:   @安培超甜入股不亏:姐妹自信点,把前五个字和狗头都去掉。   @珍珠不甜不要钱:姐妹,你怎么知道这张图不是夏总视角#doge   尚佩给三位同好都点了赞。   他在床上无所事事地趴了会,觉得有一段时间没联系summerLA了,于是点开这位太太的扣扣聊天框,发了个卖萌的表情包。   之前因为约了面基,他也没和这位太太好好聊过,只想着面基当天再说。结果面没见成,视频也没开成,他也不知道小姑娘需要什么帮助。   他傍晚发的消息,summerLA一直没回复。等到将近晚上十一点,他刚和夏禄安东扯西扯说了一堆废话,互道晚安后,summerLA发过来一个问号。   这要是别人直接一个问号砸过来,尚佩大概率就没什么聊天的欲望了。可summerLA不同,尚佩今天正好补完她最近的粮,内心满是对这位太太的赞美之情,所以一点没犹豫地吹了一堆彩虹屁,接连发了好几张比心的表情包。   summerLA安静等他吹完彩虹屁,然后无波无澜地发了个谢谢。   尚佩那热情的小火苗被浇息一半,呆滞地看着手机屏幕。   这个天……聊不下去啊。   他默默给夏禄安道歉,对不起,不该觉得summerLA的说话风格像你的,你比她健谈多了。   冷场了有三分钟,summerLA大概意识到自己太冷淡了,主动挑起一个话题问:【尚佩的单人图里,你最喜欢哪张?】   尚佩毫不犹豫地答了最新的那张,只是他心里想的不是单人图,而是双人图。   他的身边,应该有个夏禄安。   summerLA回复:【我也很喜欢那张】   尚佩:【那张图太美好了,很容易让人想到喜欢的人】   summerLA沉默了一会,然后说:【你喜欢的人……在这边的世界吗】   尚佩笑着回:【在的,我正在追他】   summerLA:【祝你成功】   尚佩回了个“一定会的”的表情包,然后问:【太太呢】   想了想,他补一句:【无意冒犯,您如果不想说也没关系】   summerLA:【我也正在追他】   尚佩心说同是天涯相思人啊,他发过去一个握手的emoji。   两人终于找到了除同人图之外的共同话题,于是就着追人的的方式聊了一会,尚佩觉得还是女生心思细,各种方面都考虑得很周到,他真心实意地发了一句:【被您追求的人也太幸福了,他要是不同意才奇怪】   summerLA:【#哈哈,借你吉言】   两人很快道别,尚佩放下手机,心潮澎湃。   搞艺术的人就是浪漫,他从summerLA那里学到了不少追人技巧,尚佩对着虚无的空气笑了笑,决定接下来几天都运用到夏禄安身上。   *   次日上午,wonder几人正在练舞室挥洒汗水,一个工作人员进来说:“小喻,夏导师让你带着他们去他办公室一趟。”   “好。”   喻晨几人进去时,夏禄安和凌逍都在里面,凌逍手里拿着一沓文件,对他们礼貌颔首,然后看了夏禄安一眼。   夏禄安比了个请坐,几人都坐下后,他用公式化的语气说:“wonder出道在即,不知道诸位的公司都定好没有。”   这事尚佩之前就给他们渗透过,几人并不怎么惊讶,喻晨靠在椅背上,笑问:“夏总想把我们都签了?”   “看你们的抉择。”夏禄安说。   凌逍走过来,把手里的五份文件分给他们,夏禄安靠在椅子上,淡淡道:“这是盛夏接下来的培养计划,诸位可以看看。盛夏应该是最先跟你们谈签约的,大家也不用急,等其他公司递出橄榄枝后,仔细斟酌再做决定。”   喻晨挑眉:“这话说得可不像一个商人。”   夏禄安:“我是盛夏娱乐的老总,同时也是你们的总导师,我会为自己的学员负责。”   没人怀疑他公事公办的严谨态度,几人胡乱翻了翻,这种长期计划对他们这些刚出道的练习生来说太遥远了,谁也不知道计划是好是坏。   柏鸿飞和白胜同时看向尚佩,尚佩静静看了一会,然后说:“计划很周全,走爱豆路线的话足够了,但是如果想发展其他路子,你们得谨慎考虑。”   喻晨噗嗤笑出声:“你俩还真是不坑人啊。”   哪家娱乐公司招揽艺人不是吹得天花乱坠,把未来前景描绘得一派光明,尚佩和夏禄安可好,把话说得明明白白,选择权都在他们自己手里。   尚佩把文件抖出哗啦哗啦的声音,无奈道:“我总不能坑你们吧。”   周梓桐亲热地揽住尚佩肩膀,举手问:“夏导师,我想搞音乐,公司支持吗。”   夏禄安盯着他放在尚佩肩膀上的胳膊,冷冷道:“盛夏音乐方面的资源很充足,欢迎你来。”   周梓桐以大无畏的精神,顶着他能冻死一个人的眼神凑近尚佩道:“佩哥,我跟你混了。”   “滚蛋,”尚佩笑骂,“公司会给你配经纪人,跟着经纪人混去。”   他看似不经意地,把周梓桐的手臂给拎下来了。   夏禄安的眼神于是友善了一点,转向柏鸿飞问:“鸿飞和现经纪公司还有一年的约,想续吗。”   “我……”柏鸿飞一看他就有点怯,“我不知道。”   夏禄安点头,淡然道:“你们都再考虑一下吧。至于白胜,我听莫导师说,你想发展影视路线?”   白胜点头:“有这个想法。”   夏禄安直言:“盛夏在影视方面不占优势,你慎重考虑。”   他把盛夏的优势和劣势给他们分析了一番,然后又端起导师的架子道:“过两天就是你们的最终评定,大家都好好准备,到时每位导师会针对你们这一个多月的表现做出评价,感谢词之类的可以提前打好草稿。”   “还有,”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尚佩,“该戴的东西都戴好,不要落下。” 第51章 认知颠覆     最终的成绩评定还是在最初的演播室里, 六位导师坐在舞台正对的椅子上,面色冷峻而严肃。三十五个练习生坐在他们身后,每个人都绷紧身体, 神色中尽是不同程度的紧张。   一个多月前,他们站在这里,整整齐齐的一百人,怀着对未知前路的紧张和期待,获得了自己的第一个等级评定。   一个多月后,一百人只留下三十五人,每个人都经历了魔鬼般的训练,通过一场又一场残酷的比赛,拼尽全力去挣这个最后的名次。   所有摄像机都对准他们,冰冷的镜头记录下这些男孩一月来的汗水与热血。无论成绩是好是坏,他们已经走到这里, 谁都不想让自己的努力付之东流, 哪怕他们已经对最终成绩有所预估, 却还是忍不住在心中抱有期待。   演播大厅一片沉寂, 冷白色的灯光映照下,所有人都像即将上战场的兵士一样严阵以待。骤然间, 音乐响起, 舞台周围喷出一圈白色烟雾。   夏禄安穿着剪裁合体的高定西装, 从座位上缓缓起身, 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舞台正中央。   “大家好,我是《天选之子》节目总导师, 夏禄安。”夏禄安左手握着话筒,向所有人深鞠一躬。   学员们齐齐起立,一同鞠躬, 然后不声不响地站在原地,等待最终的判决。   “很荣幸,能够担任本次节目的总导师,遇到如此优秀的你们。一月已过,《天选之子》的训练营即将结束,接下来,将由我,公布诸位的最终成绩。”夏禄安说话时,中指上的钻戒闪闪发亮,“事先说明,你们的最终成绩,全部结算于这一月来你们的平时成绩,与每个人的粉丝、人气、公司背景通通无关。”   他平素几乎不笑,学员们都很怵他,今天他又尤其严肃,一众练习生心都提到嗓子眼,一双双眼睛期待地看着他。   礼仪小姐端上来一盒评定卡,夏禄安挨个拿起,用古板无波的语气念出每一个人的名字,被叫到的人走上台,夏禄安会接着念出他的名次和最终等级,同时大屏幕会展示出卡片上所写的内容。   “阮蒙。”   阮蒙走到夏禄安面前,站定,夏禄安看了一眼评定卡,“最终名次:8。最终等级:A。”   阮蒙一下红了眼眶,狠狠抱住夏禄安,连声道“谢谢导师”。   接着夏禄安又念了许多名字,依节目组的设计,评定卡没有按照名次排序,所以每个人上台前,都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天堂还是地狱。   一个名次不高的练习生拿到卡片后当场就哭了,却还是和夏禄安拥抱道谢后回到原位。继他之后,夏禄安又拿起一张评定卡,轻扫一眼道:“周梓桐。”   周梓桐冲wonder几人挤眼,得到白胜一记轻捶后走上台。   “周梓桐的最终名次是,”夏禄安故意顿了一下,在老周同志提心吊胆的视线中,缓缓道,“9。最终等级:A。”   周梓桐长出口气,笑着接过评定卡,夏禄安道:“你的舞蹈不如其他人扎实,但是唱功的确出类拔萃。以后在舞蹈上多下点功夫。”   周梓桐颇感动地点点头,然后趁着和他拥抱的机会,飞速道:“佩哥不告诉我们他戒指哪儿来的。”   夏禄安淡淡瞥他一眼,装作没听到,面无表情地目送他下台,接着叫其余人。   三十四张评定卡都发完之后,盒子里只剩下一张。夏禄安拿起这一张,所有人都仰起头,眼神注视着尚佩。   全场只有他还没有拿到评定卡,全场只剩下一个数字没有被夏禄安念到。   夏禄安不紧不慢地扫视全场一周,然后四平八稳道:“尚佩。”   尚佩迎着众人的视线走到夏禄安身边,夏禄安的表情没有一点变化,公事公办地说:“你已经猜到自己的名次了吧。”   尚佩点头,练习生都发出艳羡的声音,vj把摄像机调成近景,一点不落地拍下两人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夏禄安将倒放的评定卡翻转过来,大屏幕上立刻显示出卡面上的字。   尚佩   最终名次:1   最终等级:A   夏禄安用公式化的语气念出这几个字,全场赞叹,众人齐刷刷地鼓掌。   这一周来,尚佩在网上被掐得昏天黑地,大部分人都有意无意地与他疏远了些。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这些和尚佩一路走来的人,承认并赞赏他的实力。   夏禄安递出卡片,尚佩双手接过,摄像机镜头对准他们的手,大屏幕也在同一时间将两人的手连同那张卡片展示出来。   众人维持鼓掌的动作,满眼羡慕地看着大屏幕。   第一名的评定卡和他们的一模一样,但所有人都觉得那张卡片要贵重许多。就连拿着那张卡片的两只手,都显得那么白皙优雅,手指上相同款式的戒指更是相得益彰。   等等。   戒指?!   一群人跟发现新大陆似的,抻着头看着大屏幕,表情僵硬,眼神惊恐。   一模一样的戒指!   夏禄安和尚佩竟然带着一模一样的戒指!   不知是谁先“卧槽”了一声,紧接着整个演播室都像一锅煮沸的水,震惊之声不绝于耳。练习生惊讶,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也惊讶,坐在导师席的其余五位导师,连同总控室里的导演监制等等人都在惊讶。   这尼玛的玩我们呢吧!   一时间,不过五六十人的演播室嘈杂得像百人场,尤其那些逐渐疏远尚佩的小伙子,一个比一个声音高,充分演绎出过年时三姑六婆齐聚一堂的壮阔场景。   “我擦我眼花了吧,那是一款戒指吗?他俩为啥带一款戒指?”   “花个屁啊,我双眼5.0向你保证是一款,为什么还用问吗你傻吗!”   “卧槽卧槽卧槽,夏导师和佩哥真是一对?我的老天爷,这世界也太玄幻了吧?”   眼见一群人像没见过情侣戒指似的吵吵嚷嚷,wonder几人同时露出舒心的笑容。   对比起来,一大早就见到尚佩手上的戒指,并惊讶到近乎惊恐的他们还算是冷静的。   尚佩耳尖通红通红,他处在众人的视线焦点里,一时不知该下台还是站在原地别动。他瞪夏禄安一眼,小声咬牙道:“太张扬了。”   “这算什么,”夏禄安难得敛起一贯的成熟稳重,露出一个极具侵略性的笑容,“各大媒体和广大网友还不知道呢。” 第52章 黑红黑红的     周五傍晚, 距离《天选之子》最新一期播出还有不到二十四小时。   胡锐坐在家里的沙发上,对着手机破口大骂:“什么叫让盛夏反将一军?!都他妈干什么吃的!说了让你们紧盯着紧盯着,一个个都他妈盯什么了?”   公关负责人声音都在抖:“胡总, 真不能怪我们,盛夏这波通稿买的无声无息,我们还以为是自己人来着。”   “你他妈的是不是自己买的分不清啊!”胡锐拔高声音怒喊,然后猛地挂了电话。   他盯着已经黑屏的电话好一会,然后恶狠狠地骂了句“草”,用力把手机掷出去。手机撞在茶几腿上,发出一声闷响,胡锐在暗红的夕阳里烦躁地揪着头发。   妈的,都这时候了,打电话告诉他说小几十个营销号是盛夏那边买的通稿,一开始混在他们的通稿里, 公关一点都没察觉。   没察觉你妈啊!   一股隐隐的慌乱渐渐在他心里蔓延。胡锐点了根烟, 夹烟的手指不停颤抖, 气得他又骂了句“草”。   这一周他几乎诸事不顺。   先是买通稿整夏禄安的事让他堂哥胡振知道了, 把他揪去狠狠骂了一顿。   他搞热搜整尚佩和夏禄安那天,正好也是《天涯何处无芳草》的开机庆典。圈内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开机那天别搞幺蛾子, 不然整部剧都要坎坎坷坷。   胡振虽说是位名导, 在这方面还是比较迷信的。隔天知道他这一波骚操作, 直接给他狠狠训了一顿,说他小肚鸡肠轻重不分, 还骂他影响了《天涯》的前期宣传。   胡锐在他这位有本事的堂哥面前一直唯唯诺诺,胡振骂他,他一点不敢反驳, 还得谄媚地应和。   然后,天风和盛夏对刚的事被高层知道了。天风老总把他叫到办公室,气都不带换的给他一顿好骂。   夏禄安那王八犊子也是铁了心要和他对着干,两家互相泼脏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盛夏的股市受到震荡,天风也没怎么好过。天风老总直接放话,这件事解决不好,你胡锐就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他计划的最后一步就在明后两天,只要等《天选》最新两期播出,他们把最后一波通稿和水军放出去,到时候尚佩出道的名声就算毁了。   力捧的明星受到冲击,公司的股市必然要有不小的波动。他想一举把尚佩和夏禄安都拉下来,现在正是计划最关键的时候。   结果公关跟他说,有好些营销号是盛夏那边的,现在全调转枪头,开始洗白他们给尚佩编的那些黑料。因为他们也混在最初黑尚佩的通稿大军中,这一波洗白反倒显得更加有说服力。   胡锐突然觉得,好像自始至终就有一个更大的局在等着他。从他计划的第一步起,就有人看透他所有步骤,然后无声无息地化解掉他每一次暗箭。   夕阳完全沉了,潮水般的黑暗涌上来。他望着手指间那一点忽明忽暗的光点,心中升起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   一众吃瓜网友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天选之子》的新一期。   晚上七点,距离《天选》更新还有一个小时,几大视频平台就已经出现了频频卡顿的情况。   微博已经炸过一波了,#天选之子今晚更新#还挂在热搜榜首,讨论度居高不下。   经过接近两周的舆论发酵,尚佩这个名字彻底被全网熟知。有个大V博主直言:你可能没看过《天选之子》,但你一定听过尚佩的名字。   一时间,涌进《天选》主页来看尚佩的网友快要把视频服务器撑爆。几大视频公司的程序员一边苦兮兮地加班工作,一边把手机打到《天选》的页面,等待八点钟最新一期的上线。   微博接连蹦出好几个讨论视频平台卡顿的热搜,大家吵吵闹闹等到八点,《天选》在各个视频平台一同更新,一瞬间涌进的人流量让加班加点的程序员感动到想哭。   他还是个没出道的练习生啊,大家放过他,放过视频平台,也放过我们吧!   网友们当然不知道程序员内心的呐喊,各大平台的观众数量还在稳步上升。《天选》这一期的播放量在更新后五分钟就爆了,后台数据呈直线上升,完爆之前那么多次的播放。   监制郝卫国和导演田志坐一块儿,两人同时露出唏嘘的表情。   一个知名度足够的节目能捧红一群艺人,一个话题度足够的艺人则能奶活一个节目。   以《天选》的知名度,他们不需要奶节目的艺人。但生活就是这么戏剧化,谁能想到尚佩已经红到能带动《天选之子》的播放量呢。   这一期主要剪了几个男团的最终考核,弹幕从一开始就密密麻麻让人眼晕。在wonder出来时则完全以三层四层的厚度逐渐叠加。   wonder五人的脸全部被弹幕盖住了,粉和黑数量参半,在小小的屏幕内掐的你死我活。郝卫国默默关掉弹幕,掩面道:“我在圈里混了这么多年,上次见到这种规模的粉黑大战还是那几个顶流小生。”   田志心有戚戚地点头赞同。   最后几分钟,画面转到练习生最终等级评定的现场。三十五个练习生站得整齐,六位导师面色严肃,后期特意剪了几个留悬念的画面,然后这期视频戛然而止。   观众们沸腾了。   抓心挠肝等了一个礼拜,就为了看最后的评定结果。结果你连个花絮都不给就直接结束了?人干事?   #天选之子最新更新#的话题在半小时后势如破竹,取缔了#天选之子今晚更新#的榜首之位。这次不仅粉和黑掐得血雨腥风,一大部分单纯吃瓜的路人也纷纷下场。   @今天晚上吃什么:路人有一说一,之前没看过《天选之子》,我还以为尚佩是什么靠炒黑料博眼球的糊比十八线,结果今天一看,我的天,这是什么才华与颜值兼具的宝藏男孩!谢谢各大不长脑子的营销号让我知道这个宝藏男孩#比心   @芹菜一生黑:啊啊啊啊我宣布从今天开始我就是珍珠了!谁再跟老子扯尚佩花瓶,我就一巴掌糊上去问你是不是眼瞎!   @今晚月色真美:吃瓜路人,我越来越觉得尚佩是得罪人所以被黑了吧,这条件明显不用走黑红路线啊#吃瓜   @火锅是生w命w之w光:#流泪,我哭了,就哥哥这颜值,这水准,我要是他肯定也绯闻不断。往那儿一站就是祸水本水啊#大哭 #大哭 #大哭   在一群人大喊路转粉时,一个粉丝不算很多的脆皮鸭博主悄悄po出一张图。   @妙脆脆脆脆脆角:大家帮我看看,尚佩手指上是不是有个东西在发光 #疑惑   三十五个练习生站得密不透风,她把图片放大到模糊。人影之间细微的夹缝里,一个小光点用红色笔圈了出来。   第53章 改完啦!     @芝士蛋糕来三个:显微镜姐妹!亮闪闪的好像戒指#流泪   @今天也是一条咸鱼呢:我用祖传的远视眼保证, 是戒指,而且好像戴在中指上!   这条微博先是在一群先是在一群脆皮鸭女孩的小圈子里转发传播,然后被一个粉丝数量庞大的大V博主注意到, 随手转评分享:显微镜无处不在 #笑哭。   他本意是想调侃一下原po显微镜女孩,却没想到这条微博在当晚就爆了。一众对这期《天选之子》意犹未尽的粉丝就着这条微博热烈讨论起来,直接给顶上了热搜,继而引发了更大规模的好奇和猜测。   @西瓜冰沙真好吃:中指戴戒指不是订婚的意思吗?是你们看错了还是尚佩戴错了。黑人问号.jpg   @薛定谔的头发:现在戴戒指没什么讲究了吧,不都哪个手指好看戴哪个,这瓜不锤 #吃瓜   @安培给我锁死:不管!夏导师和扇贝同时左手中指戴戒指,四舍五入就是安培结婚了,我安息了!   @暖暖说她不想旅游:没准戴的是和夏禄安同款的订婚戒指呢 #狗头   总之这一波热度被带起来了,网友们敲碗等着明天的更新,微博上全是对夏禄安和尚佩的讨论。一些最初黑过尚佩的营销号齐齐表示,补完《天选之子》就对尚佩黑转粉了, po了好多尚佩的帅图美图。   这样就又给尚佩吸来一波粉, 好多吃瓜路人都转头加入珍珠大军, 尚佩的微博粉丝肉眼可见地火速上涨。   接着又有博主整理了这两周来的那些所谓“黑料”, 恢复理性的网友从中挑出不少纰漏,发现很多黑料是站不住脚的, 简直像是为黑而黑。   蹲微博吃过全套瓜的网友开始醒悟了, 不少人都在说“人在家中坐, 锅从天上来, 尚佩实惨”。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站到尚佩这边发声,一下打破了原本黑子把持话语权的局面。珍珠们精心准备的反黑盘和尚佩魅力表被更多人看到, 逐渐在各大主页转起。   晚上流量最大的时候,又有几条话题空降热搜位,全部都是顺着前几天的舆论用来黑尚佩的通稿, 同时一大波水军涌进微博,铺天盖地都是黑尚佩的声音。   这回广大网友看明白了,这还真是有人想整尚佩和盛夏娱乐啊。   @稻花香里说丰年:#吃瓜,朋友们擦亮眼睛,这一水儿的黑全是水军发言,别被洗脑带跑偏了   @要想生活过得去:爷笑了,刚才还理性讨论尚佩这事儿到底是真是假呢,转眼一大波黑子空降热搜。看来是有人看到微博风向变了按捺不住了,水军买的要不要这么明显 #鄙视   @高锰酸钾制氧气:666,越发觉得尚佩是惹到什么人,被人卯着劲儿整了。你黑任你黑,老子刚补完《天选》,爷一个男的都被尚佩圈粉了好吗   周日整整一天,这几条黑尚佩的话题都挂在热搜上,但是除了少数铁了心要黑尚佩的黑子,大部分网友还是理智的,几个粉丝基础不错的博主联手总结了一个整件事件的疑点清单,越发使得吃瓜网友们相信这就是场蓄意抹黑尚佩的阴谋。   晚八点,各大视频平台和微博迎来了第二次大规模的卡顿。《天选之子》准时播出,众人全都期待地等着最终评定结果。   最后叫到尚佩的一刻,弹幕充斥着各种爸爸妈妈女友男友兄弟姐妹粉的尖叫,大家都预见到尚佩c位出道的成绩,但还是控制不了内心的激动。   镜头给到夏禄安递给尚佩评定卡时特意多停留了几秒,让所有观众都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两人手上的东西。   【戒指!戒指!戒指!卧槽真的是一模一样的戒指!】   【啊啊啊啊啊安培粉死了!!!!他们是真的!是真的!!!!】   【所以俩人一早就有婚约关系?所谓的抱大腿上位都是外人脑补出来的?】   【这对钻戒的含义是“一生挚爱”呜呜呜,妈妈我磕的cp官方盖章了啊啊啊啊】   【草敢情他俩就是两口子?微博上一群吃瓜网友还搁那儿BB啥呢,人两口子干啥不行啊】   戒指的截图在第一时间上了热搜,吃瓜网友们震惊得瓜掉地上摔稀碎。虽然一开始就有人说该不会俩人真是一对,但大家都是当玩笑听的,夏禄安的身份摆在那里,谁都没想到尚佩一个小小的练习生会是他的婚约对象。   微博的服务器是彻底崩溃了,戒指的热搜刚出就爆了,大家放下看到一半的视频,跑来微博分享震惊。一时间只能看到满主页都是感叹号,其中夹杂着无数问号表情包。   @疯来吴山:wdnmd,以为吃到了一个惊天大瓜,结果是人家两口子搞隐婚玩出来的?   @我想和你一起卖卖电脑:夏禄安和尚佩竟然是真的!!!!是真的!!!!!我错了我不该跟风黑的呜呜呜呜,安培这个股我买了还不行吗   @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说个笑话,#尚佩疑与夏禄安有身体交易#还在热搜上挂着 #吃瓜,我看黑子这次是要哭死了   @安培真甜入股不亏:官方盖章!!!姐妹们信我一句安培入股不亏,他们总能给人新惊喜 #流泪   各大娱乐媒体差不多同一时间发表了“尚佩与夏禄安已经订婚”的新闻,微博和各大媒体全都炸了,无数电话打进盛夏娱乐和《天选之子》节目组,邀请尚佩和夏禄安做专访。   就在所有人都被这个消息震得不知所措时,尚佩在20:21发了一条新微博。微博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简单的图片。   那是叠放在一起的一对钻戒。   接着,21:20的时候,夏禄安也发了同样一张图片。只是他比尚佩多了一行字:   @盛夏娱乐-夏禄安:一生挚爱 @盛夏娱乐-尚佩   第54章 倒v结束     这条微博一放出来, 微博更是闹了个天翻地覆。而无论媒体怎么电话轰炸盛夏和天选节目组,两个官方都装聋作哑,要么不接电话, 要么就用公关说辞推脱过去。   尚佩和夏禄安的微博在一晚之内被网友们扒了个遍,但两人都不会在微博上发表任何工作之外的东西,何况这两周间他们的微博也已经被翻个底朝天了。   什么都没扒出来的网友悻悻而归,回顾整件事情的始末,只觉得轻易被带节奏的自己像个傻×。   @此十年彼十年:不是我说,如果他俩一开始就承认,也就没后面这么多事了吧?一直压了两个礼拜才承认,溜我们很好玩吗? #费解 #费解 #费解   @乱世慷慨我行歌:实名反对热评第一。人家本来是想隐婚的,要不是黑子一直揪着不放,也不至于扛不住了曝光 #吃瓜   @珍珠奶茶快乐无边:人家公布了,有人说人家一直拖着溜大家;人家不公布, 有些人又一直黑人家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怎么滴, 安培咋样都是错呗? #刀子   @安培一生推:小电流哭了, 他们最开始真的没有一点要公布的意思,所有糖都是我们自己抠的, 现在公布, 应该是扛不住网上的舆论了。球球大家放过安培吧, 他们只是想安安静静谈个恋爱啊 #流泪   @隔壁老王喊你吃饭:我双眼一眯觉得事情不对。尚佩是夏禄安的婚约对象, 夏禄安又是《天选之子》总导师,这……怎么看怎么有水分吧 #费解   尚佩和夏禄安的官宣在最初掀起一波安培的小高潮后, 冷静下来的网友都开始对他们一系列操作保持怀疑态度。   尤其是以两人现在的关系来看,觉得尚佩成绩有水分的人不在少数。   只是他们的声音还没扩大就立刻被打脸了。   《天选之子》官微在凌晨放出一段花絮,花絮里, 尚佩和夏禄安一同捏住那张评定卡,大屏幕清楚映出他们的钻戒,然后镜头给到台下的导师和练习生。   所有人都是一脸被颠覆了三观的样子。   官博还郑重发了一条微博说,《天选之子》开录至今一个多月,上至导演监制下至每一位练习生,没有人知道尚佩和夏禄安的婚约关系。   《天选之子》信守公平、公开、公正的原则,对每位练习生都认真负责,他们所获得的成绩绝对经得起广大网友推敲。   导师和其余练习生也纷纷发博,表示忍这个消息忍了好几天的感觉真的难受,他们可是在录制那一天就想和广大网友分享这个瓜了啊!   微博上对这件事的讨论持续了整整一天,到了第二天晚上,众人才终于调转目光,注意到《天选之子》被人遗忘的后半截。   所有练习生的成绩公布完毕后,后面还有几位导师对每一个男团,以及每一个练习生的评价与祝福。   激昂的音乐声里,wonder五人走上台,以临时团第一名的成绩确定出道。五个人先对所有导师深鞠一躬,然后一同站直身体,静静看着几位导师接连拿起话筒。   莫泊言:“你们第一轮battle时,我说过,决定一个男团能否走远的,不仅是团队每个人的实力,更重要的是团队之间的信任与默契,是支撑你们凝聚在一起的团魂。   那次battle,你们在c位生病的情况下,完成了一场让所有人震撼的演出,那时我就知道,wonder的舞台,绝不会止于这里。”   靳颖:“说实话,最开始我对你们这个临时团不太看好。每个人都太有个性了,这样的团队很难磨合。但令我没想到的是,你们在最短的时间里磨合出了一支优秀的团队。你们无愧于wonder之名。”   黄廖:“训练营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我和莫哥说,wonder这一个多月事情忒多,各种各样的事情都让你们摊上了,而且总喜欢给我们出难题。   但现在回想起来,我很感谢,你们给了我这么一段充满波折的精彩回忆。我会永远记得wonder的骄傲与张扬,wonder加油!”   翟暖暖:“你们每个人都很优秀,这一个月我看到了太多东西。   白胜为了不拖慢团队进度,整夜不休地独自练舞;   尚佩为了给团队表演加分,哑着嗓子练习戏腔;   喻晨走在路上还唱着团歌rap;   柏鸿飞为了改一支团舞熬得眼睛通红;   周梓桐一句歌词要找我们问七八遍,只为能唱出最好的效果。   可以说,wonder走到现在,获得今天的这个成绩,你们值得。”   何曈曈:“我永远记得,那三天你们争分夺秒抢出来的震撼,和后来看到改编团舞、听到戏腔时的惊艳。我们的节目叫《天选之子》,但观众应该记住,这五位天选之子的背后,是数不尽的付出与汗水。”   最后,夏禄安拿起话筒,视线缓缓从他们身上走过一圈,最后落到尚佩身上。   他看着尚佩,露出节目开录以来的第一个笑:“我们不会忘记,你们创造出的wonder。”   弹幕:   【这个“们”字就很微妙,我觉得去掉它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狗头)】   【知道了知道了,夏总您的眼神就没离开过扇贝啊】   【夏总:我本来不想加“们”的,但是怕扇贝在团内受排挤,所以勉为其难地加上了(狗头)】   【哈哈哈哈哈你们全都拆穿了,这让我安培夫夫怎么搞(狗头)】   *   尚佩窝在床上看《天选之子》的更新,看到弹幕说夏禄安的眼神就没离开他时,他特意关掉弹幕往回拨,然后发现夏禄安的眼神真的一直黏在他身上。   尚佩对着手机愣了愣神,然后把通红的一张脸滚进枕头里。   录节目的时候,他因为正式出道心绪翻涌,还真没注意到夏禄安的视线。现在却在视频里直观看到了夏禄安的每一个眼神变化,即使隔着屏幕,他也能感受到夏禄安流露出来的喜悦与温柔。   太撩了啊啊啊!   夏禄安这块冰山怎么能这么撩!   尚佩陷在床铺了装了一会死,然后满脸通红地继续看。   接下来是每位导师对他们每个人送出的建议和祝福。每个人都变成了正面镜头,一时间判断不出谁到底在看谁。尚佩垂下眼,心里有一瞬间的失落。   轮到夏禄安时,他的眼睛轻轻转了一下角度。尚佩直觉他是因为要评别人,所以把视线从自己身上收走了。   夏禄安按照他们的站位,依次对柏鸿飞、周梓桐和喻晨说完后,到尚佩这里,他停顿了一下,转向站在尚佩另一侧的白胜。   即使已经过去三四天,尚佩的小心脏还是小小地提了一下,像是又感受到录制当日,夏禄安突然跳过他,那一刹那的犹疑与失落。   夏禄安对白胜说:“你是我见过的最肯努力的学员,从节目录制开始,就很少见到你像其他人一样停下休息。我记得一个月前,你问我,夏导师,努力真的会有回报吗。当时wonder作为一个临时团,成绩并不被看好。而现在,你和wonder所有队友一起站在这里,我想你早就有了答案。”   “我欣赏且敬佩你的勤奋和努力,愿你记住这一个月为了梦想坚持拼搏的自己。努力不会被辜负。”   白胜红着眼眶鞠躬致谢。   夏禄安接着把视线转回到尚佩身上,他静静地与尚佩对视几秒,然后微笑道:“我曾经听一个人说过他很喜欢的一句话:凡是过往,皆为序章。爱所有人,信任少数人,不负任何人。这也是我今天想对你说的。”   尚佩一下屏住了呼吸,顿了几秒后,又缓缓地长出一口气。   这句话是他一直以来的座右铭。在另一个世界,他作为导师参加男团节目时,也曾把这句座右铭作为勉励送给手下的男孩。   没想到的是,夏禄安知道,且记得,还在他的出道舞台上,把这句话完完整整地送给他。   身体还记得几日前的悸动,即使现在隔着一个手机屏幕,他还是不受控制地感到心跳加速、热血上涌。   尚佩隐隐觉得,夏禄安应该是喜欢他的,这不是他单方面的臆想和自恋,只是这个“喜欢”藏得太深,深到夏禄安自己尚且没有发觉。   他之前一次又一次的试探都以失败告终,以至于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自恋了。可行动总比言语更有说服力,夏禄安一次又一次在口头上回避他的问题,却又总是在行动上给予他细致入微的体贴与关怀。   尚佩烦躁地扒拉一下头发,决定更改一下作战方针。   他的中心目标,要从“追到夏禄安”,变成“让夏禄安认清自己的感情”。   尚佩认真衡量了这两者的难度差距,再想到夏禄安那死板严肃的直男性格,瞬间一缕魂从他嘴里缓缓飘出,并含泪大喊:“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手机在这时候响了一声,尚佩连忙回魂,打开那个他设置了特别铃声的对话框。   冰糖葫芦:【出道典礼之后有时间吗,想带你去一家口碑很好的餐厅】   出道典礼之后?   那当然是每天都有各种工作,忙得像陀螺啦。   尚佩看都没看一眼排得满满当当的日历,回道:【有时间,哪天去?】 第55章 过于粗长     出道典礼是一场盛大的表演, 确认出线的wonder和另一个男团分别在两个场地进行表演,两场表演会作为《天选之子》的最后一期节目呈现到观众面前。   出道典礼前,他们有半个月的排练时间。wonder几人几乎一天只睡四个小时, 其余时间不是排歌就是练舞。尚佩忙到一边吃饭一边和何铭羽打电话确认各种工作日程,硬生生磨出半天时间来留给夏禄安。   何铭羽虽然答应了他,挂掉电话后却是一脸莫名:“尚佩坚持要留出半天空余时间,也不知道为什么。”   凌逍正坐在一旁切苹果,漫不经心地说:“想留出一天玩吧,小孩儿嘛。”   他把切好的兔子苹果推到何铭羽面前:“给。”   何铭羽睨他一眼:“经纪人手册看多少了?”   凌逍顿时苦了脸,何铭羽推推眼镜,叉起一块苹果放到嘴里,心情很好地笑了笑。   等到尚佩出道典礼结束,《踏雪行》差不多就要开机了。夏禄安一时兴起要做主演,身边却没有经纪人。凌逍本来问他要不要去经纪人部那边挑一个, 结果夏禄安一脸沉稳:“不用, 你来就行。”   于是凌逍被迫从秘书转行做了经纪人。   何铭羽随手翻了翻微博, 现在的舆论风向几乎都站在尚佩和夏禄安这边了。盛夏娱乐的股市不仅没崩, 还上涨了几个百分点。与之相对的,天风那边就不太好过了。   天风老总停了胡锐的职, 现在天风内部因为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 李天奇不仅没从中捞到好处, 反而因为尚佩的爆火, 又被闲得无聊的吃瓜群众追着一顿骂。   天风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何铭羽现在是打心眼里佩服夏禄安。如果这事让他来办, 恐怕在还没点起来前就把火灭了,肯定达不到这么好的效果。   商人重利,夏禄安把经商的那套利益最大化策略用到营销上来, 依旧做得炉火纯青。   何铭羽想了想,问凌逍:“夏总会做生意我承认,他演技怎么样,能做主演吗。”   凌逍叹气:“我哪知道啊,只听说他试了次戏,侯导就选定他了,等我正式收到通知,这事儿已经定下来了。”   何铭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   出道典礼当日,会场人声鼎沸,演出大厅房顶上悬挂了无数星星形状的LED灯,再配上灰蓝色的穹顶灯光,整个会场光华璀璨,宛若星河流淌。   巨大的舞台向五个方向分出五条通道,将观众割裂开来。振奋的呐喊声中,五条通道同时以渐变色亮起,通道两侧喷出朦胧的烟雾,wonder五人便从各自的出口缓步走出。   尚佩今日穿了为第一个舞蹈准备的休闲礼服,浓郁的星空蓝从肩膀起,逐渐变淡,至脚踝处则成了清淡的月白色,衣服上洒满了细碎的小钻,光影绰约。   他的头发在发梢处烫出一个小卷,平素柔顺的黑发蓬松起来,冲淡了他一直以来稍显冷淡的气质,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活泼了许多。   那双潋滟的桃花眼清澈透亮,像是刚从水里掬出来一般,眼下小小的泪痣清秀得恰到好处。   现场的尖叫声已经快要盖过麦克风,尚佩一路走,便有粉丝一路叫着他的名字。他笑笑,恍然间宛若回到了前世。   他向最前方的嘉宾席看去,不出所料地看到了转头看他的夏禄安。两人隔着万千人海遥遥对视,朦胧的光芒里,他们相视而笑。   会场内的灯光不断变换,几人脚下的通道倒映出上方的星空,wonder一路走过,踩着星光,踏上舞台中央。   这是他们出道后第一场演出,伴随着漫天星光,众人预料到一场盛世即将登场。   *   演出结束之后还要召开记者发布会,周梓桐顺休息室的门缝偷偷向外看,转头说:“佩哥,我感觉你要惨。”   柏鸿飞跟着他看了一眼,震惊道:“好多记者啊佩哥,好像都是来堵你的。”   尚佩端着手机,手机里不断传来“unbelievable”的声音,他淡淡“哦”了一声。   柏鸿飞看看他,又看看他的消消乐,纠结道:“你不提前想一下怎么应对吗。”   尚佩脱口而出:“有夏禄安呢。”   下一秒,他抬起头,缓缓看了一圈笑得意味深长的几人,补救道:“我是说,很多问题导师都会帮我们兜过去。”   喻晨含笑拍拍他的肩,然后实在忍不住,偏过头“噗嗤”一声。   尚佩:“……”   白胜和周梓桐默默对视,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属于cp粉的喜悦。   好甜。   很快,何铭羽过来叫尚佩,wonder几人就一起跟着他走了。路上,何铭羽说:“记者提的问题都有套路,你们别慌,按照之前准备的回答就行。”   喻晨点头道:“我们不慌,还有夏总呢。”   何铭羽:?   尚佩不动声色地给喻晨一记肘击,干笑道:“羽哥,你别听他满嘴跑火车。”   何铭羽推推眼镜,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几人一露面,闪光灯就疯了一样冲他们打起来。记者们憋着问题憋了半个月,这半个月夏禄安和尚佩不接受单独采访,wonder说要闭关练习也不接受采访。   他们有一大堆问号在肚子里发酵,终于今天逮到机会了。   不一会,几位导师和导演监制也齐齐到场,主持人宣布开始,然后在记者们如狼似虎的逼视下,飞速说完了开场白,直接跳到采访环节。   主持人点起一位记者,这位直男一本正经地问:“请问wonder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今年预计会开几场演唱会,所有团员会一直一起行动吗?”   现场一片嘘声,有很多人小声嘀咕“问的什么破问题”。   喻晨很官方地回答了前两问,然后道:“不会一直一起行动,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路要走,但我们的终点是相同的,wonder永远是一个整体。”   现场鼓掌,另一位记者站起来问:“我想请问一下尚佩,近一个月来,网络上一直在反复讨论关于你的绯闻,最后盛夏娱乐和《天选之子》官方都有辟谣,二位也在微博发布了官宣。”   尚佩点头,听这位记者继续道:“请问二位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官宣呢?很多网友议论这是盛夏和你个人故意吸引热度,是真的吗?”   尚佩心想这问的是什么傻×问题,他拿起话筒,刚想回答,另一边的夏禄安就抢先道:“因为我们各自的工作原因,我们本没打算面向大众官宣,这次舆论是个意外,官宣也是为控制意外而做出的下下策。”   记者追问:“可是如果二位坚持不官宣,盛夏也有别的办法解决这次舆论,不是吗?”   夏禄安:“是。”   记者:“那为什么……”   “因为——”夏禄安坐得端庄,闪光灯对着他疯狂眨眼,他故意拉长声音道,“我觉得再不官宣,我就要被诸位戴上一排绿帽了。”   现场出现了一瞬诡异的寂静,大家愣愣地看着夏禄安一脸严肃神情,似乎在思考他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几秒钟的沉寂后,全场轰然大笑,记者们飞速记下夏大总裁为数不多的精彩回答。   笑声中,又一位记者起来提问:“既然夏导师提到了这点,我想问一下,微博上一度传出许多尚佩与他人的亲密照片,这些照片全部都是捏造出来的流言吗?”   尚佩又想回答,夏禄安再次抢话道:“关于这一点,我想盛夏娱乐的辟谣已经做得很清楚了。其中一大部分模糊照片,主角根本不是尚佩。少数清晰照片里,大部分都是尚佩与队友还有导师的合照,其余有一组是尚佩和他的经纪人。照片的事情不存在疑问,谢谢。”   记者不死心:“夏导师又怎么敢百分百保证,那些模糊照片的主角不是尚佩呢?”   现场一下沸腾了,大家都敏锐地感知到这句话可供下笔的空间,于是纷纷掏出各种设备速记。   夏禄安的视线在场内逡巡一圈,嘈杂的声音瞬间减弱一半,他沉着声音说:“我的恋人,哪张照片是他,哪张照片不是他,难道你们比我更清楚?”   那记者被他不怒自威的气势吓得不轻,讪讪地坐下。但现场却没完全被他震慑住,一部分混迹在记者中的电流率先叫出声,然后整个会场又喧闹起来。   尚佩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从身体里跳出来了,“我的恋人”这四个字就像一道魔咒,在他脑内不断刷新循环,他感觉有一股热度从胸腔一路蔓延到脸上,搞得他舌尖发麻,耳朵一阵嗡鸣。   夏禄安不着痕迹地瞟了他一眼,见尚佩没有露出什么抗拒神情,于是放下心来,对众人道:“继续。”   “有人猜测,二位之间的婚约属于家族联姻,两位虽然戴着同样的戒指,但并没有什么感情基础,请问夏总,对于这种论调,您怎么看?”   夏禄安淡淡道:“我不想看。”   记者一噎,夏禄安继续道:“这是我们的家事,用不着外人来指手画脚。”   尚佩听到“家事”两个字,心里一颤,脸上烧得更厉害,脑内还有个小人大喊着:“撒,继续撒,安培的糖永远不嫌多!”   他正感慨于夏禄安撒糖的手笔之大,却见坐他两侧的周梓桐和白胜同时低下头,用刘海盖住了脸上的神情。   尚佩:?   他悄声问:“怎么了?”   白胜:“我牙疼。”   周梓桐:“我也牙疼。”   尚佩:???   夏禄安的气势越来越冷,记者们都不敢围着他俩提问题了,于是接下来的话题又绕回到wonder身上。尚佩终于得到机会可以发言,但问他的问题都是与wonder有关的,以至于他完全没办法给自家cp撒糖。   这让尚佩感觉有点闹心。   等到该提问的都差不多了,有位记者问道:“我们都知道尚佩即将饰演《踏雪行》中应元雪一角,方便向我们透露一下这是怎样一个角色吗?”   尚佩笑笑:“我只看过一部分剧本,只能说,这是一个内外反差极大,非常有吸引力的一个人。”   “吸引力是指他很有魅力?”   “不一定,”尚佩说,“一个有吸引力的人,可以让别人把视线倾注到他身上;一个有魅力的人,足以获得别人的喜爱。大部分情况下,有魅力的人一定有吸引力,但有吸引力未必有魅力。”   众人让他这数学定理一般的表述绕得一懵,那个记者继续问道:“那么你有信心演好这个角色吗?”   尚佩:“我不敢夸口一定会演好,但我保证,我会用心去揣摩、融入这个角色,努力为大家呈现一个最贴切的‘应元雪’。”   全场鼓掌,潮水般的掌声里,不停有记者拿起手机,发出阵阵惊呼。掌声未落尽,便有记者按捺不住站起来说:“就在刚刚,《踏雪行》剧组又发布了另一条官宣,《踏雪行》男主萧疏梧将由夏禄安导师饰演,这……”   全场哗然,夏禄安镇定道:“没错。”   那记者咽了咽口水,像在消化一个难以理解的定理那般不可思议:“这样一来,二位就……将要饰演双男主的对手戏?!”   夏禄安颔首。   《天选之子》的相关人员事先都知道这件事,台下的记者却全向发现宝藏一样热闹起来。众人接连追问了好几个有关《踏雪行》的问题,夏禄安和尚佩只和他们打太极,说希望大家多多关注《踏雪行》,其余一点消息没有透露。   眼见对《踏雪行》好奇的记者越来越多,夏禄安提醒道:“各位,这是wonder的发布会。”   众人醍醐灌顶,讪然强行扯回话题。《踏雪行》在所有人的心里都蒙上了一层神秘的影子。   这场发布会开了将近三个小时,最后所有人都感觉精疲力竭,强撑着回答记者各种各样刁钻的提问。   临近结束时,一位记者问道:“我想采访一下尚佩,你与盛夏娱乐总裁有婚约这件事,无疑可以为你的星途铺出一条康庄大路,为什么你却选择隐瞒它,放弃这个天然优势呢?”   尚佩陪着他们在wonder的事情上绕了一大圈,这会脑回路都停在wonder上,她一下把话题扯回最初,尚佩一时没反应过来,表情有一瞬间的茫然。   会场一片安静,无数双眼睛看着他,无数双耳朵等着他的答案。   尚佩心想,是啊,为什么呢。   因为最开始,他是为了和夏禄安解除婚约才进娱乐圈的。这种情况下,向公众和媒体曝光自己和夏禄安的婚约,过不了多久再宣布婚约解除,这不是自找麻烦嘛。   这的确是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可是这个想法显然不能作为问题的回答。   沉寂的静默中,夏禄安的声音在各方位的音响中响起:“我的爱人,他宣布或隐瞒与否,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不需要任何理由。”   一颗小石子砸进水里,泛起一圈涟漪。紧接着,尚佩听到自己心脏颤动的声音,像是海啸。   夏禄安说“我的爱人”时的语气,虔诚又郑重,让他刹那间回忆起两人订婚典礼上,那双琥珀色眼瞳中的珍惜与重视。   数不清的闪光灯与记者的惊叹连成一片海,可这些都在尚佩眼前和耳畔渐渐消失。他恍惚间听到了订婚仪式上的音乐,看到夏禄安身着端庄雅致的黑色西装,那双眼中满是他看不懂的深情真挚。   他忽然意识到,夏禄安对他的感情,比他对夏禄安的,比他猜想中夏禄安对他的喜欢,出现得可能还要早。   他无意识怔然转头,看到夏禄安正和大家一起鼓掌。周梓桐轻轻怼了他一下,小声说:“佩哥,别发呆呀。”   尚佩回神,脸上挂起职业笑容,随着众人的动作拍了两下手掌,心里却挤满了对夏禄安的疑惑。   *   出道典礼结束后,尚佩又要准备wonder第一场演唱会的彩排。他现在的人气是完全起来了,爆火之下带来了庞大的粉丝群体,还有无数给他开的个站。   何铭羽忙于管理爆炸增长的粉丝,又要提防其余竞争对手给他使绊子,还要控制好他的各项宣传和工作,同时联系各种资源,帮尚佩组建一个靠谱团队,也忙得不可开交。   因为是突然爆火,各项事务都不太跟得上,何铭羽彻底化身老妈子,每天在尚佩耳边念叨好几遍,一定要谨言慎行,登高易跌重。   尚佩前世好歹在娱乐圈混了有二十年了,对这些事还是得心应手的。训练之余他还安慰何铭羽别太上火,并保证自己特别省心。   于是,这位“特别省心”的尚佩同志,在某天何铭羽忙得团团转时,很开心地给他打电话:“羽哥,我今天下午去餐厅吃饭,之前说好了的。”   何铭羽先含混应了一声,然后突然反应过来:“去餐厅吃饭?!你知不知道现在满大街的人都认识你的脸?你想去哪儿吃饭?”   尚佩:“放心吧,我全副武装,保证不暴露。”   何铭羽:“不行,你现在也没有保镖,万一让人认出来,很可能出事故。”   尚佩一下急了:“不都提前说好了吗。”   何铭羽无奈:“你没提前告诉我是去吃饭啊。等等,你要和谁一块去?”   尚佩:“夏禄安。”   何铭羽一梗,默默唾弃放着正确答案不去想的自己,叹息道:“也行,小心一点啊。”   他又叮嘱几句就挂了电话,尚佩捏着挂断的电话一脸莫名。   他一个人出去不行,和夏禄安一起就行。   何铭羽让他有了一种老妈子把女儿托付给女婿的感觉。   *   尚佩全副武装地跟着夏禄安走进餐厅时,被里面华丽的海洋主题震了一下。   墙壁全部刻出海浪的波纹,整家餐厅都是蓝色的,头顶悬挂的吊灯是各种各样的海洋生物,大小不一的鱼缸随处可见,众多色彩斑斓的鱼类在里面嬉戏。   夏禄安侧头,看到他被吸引住的眼神,笑道:“我猜你会喜欢这里。”   尚佩点头,心里忍不住感慨,虽然夏禄安本人还没意识到两人关系的变质,但他真的觉得夏禄安一定喜欢死他了。   这么想着,他又觉得自己太自恋,于是轻咳一声,掩饰地问:“订房间了吗?”   夏禄安颔首,向前台出示了预约码,便有打扮得帅气的服务生小哥带他们上楼。   三人边走,服务生小哥边悄悄打量他们的打扮。穿着都是上等,但两个人全戴着大黑口罩,帽子遮脸,让人看不出本来面目。   不过这家餐厅也接待过不少明星,他不曾多想,替二人打开门,躬身道:“就是这里了。”   “二位是人工点单还是自助点单?菜单在餐桌上,自助可以扫桌上的二维码。”   夏禄安:“自助,谢谢。”   服务生小哥感慨了一下他声音真有磁性,在他们身后关上门。   包间里装修得更加精致,墙壁上绘制的海底世界栩栩如生,头顶是海星形状的吊灯,矮桌上放着海藻之类的摆件,餐桌是两人位,桌子是海底岩石一般的不规则形状,上面画着瑰丽的色光,两个椅子则完全做成了张开嘴的扇贝。   夏禄安把两个椅子都拉开,率先坐到一个上面,尚佩一下就笑了,未曾多想就开玩笑道:“你就这么把我压屁股底下了啊?”   话一出口,他突然感觉这话有点不太对,连忙补救:“我是说,呃……”   尚小少爷难得在嘴皮子上卡了壳,他眼神闪躲,尴尬地在椅子上坐下,一眼都不看夏禄安,浑身上下充满了“莫理老子我自闭了”的颓废气质。   夏禄安笑着戳戳他的发旋:“看看菜单。”   尚佩一手夺过菜单,一连勾了好几道他压根不知道是什么的菜,好像这样就能驱散刚刚一瞬间的尴尬。   夏禄安拿回他画好的菜单,皱眉道:“这个有芹菜,你不喜欢吃。”   说着把勾给叉掉。   “这个芥末味很重,你肯定也不喜欢。”   然后又勾给叉掉。   “这个……鱼刺比较多,不过没关系。”   尚佩默默帮他补全下一句:“我可以帮你挑掉所有鱼刺。”   不到一分钟的功夫,夏禄安把所有尚佩打勾的菜品都分析完,只留了三道他认为尚佩会喜欢的,然后又替他勾了两道他觉得尚佩一定会喜欢的。   尚佩看着他动作,有点哑然:“都选我喜欢的,你吃什么。”   夏禄安微怔:“我和你吃一样的。”   顿了顿,他笑道:“不会一口都不分给我吧?”   尚佩:“如果我说会呢。”   夏禄安佯作叹息:“那就只能从你嘴里抢了。”   第56章 差一点点     这话一说出来, 两人同时一愣。   本来是句没什么问题的话,尚佩心里却像是被什么撩了一下。他摸了摸耳垂道:“我开玩笑的。”   “我也是。”夏禄安立刻说。   两人很有默契地跳过这个对话,夏禄安扫码点单, 尚佩心不在焉地摆弄手机。   其实也没什么好刷的,他只是想缓解一下尴尬罢了。放平时不知道看什么的时候,他肯定打开微博和老福特磕糖,但今天夏禄安就在对面,他不敢大摇大摆地在正主眼皮底下放肆。   想到安培,尚佩眼珠一转,试探道:“你看没看见,网上出了一个咱俩的cp。”   “嗯,”夏禄安下好单,把手机放在一边,“早就有了。”   尚佩:“我前几天看了一眼, 还挺甜的。”   夏禄安弯起唇角笑笑, 没说话。   尚佩心里打鼓。他一时没判断出夏禄安这个淡笑是什么意思, 出于对夏禄安不喜欢这种东西的恐慌, 他及时止住话头。   空气有点凝滞,夏禄安拿起热水, 把两人的餐具都用热水清洗一遍, 顺口问:“都看到什么了?”   “也没什么, ”尚佩怕说太多吓到他, “就看到不少同人图,挺好看的。有个叫summerLA的画手很厉害, 也是我的粉丝。”   夏禄安手一抖,一点热水洒到了桌上。   尚佩没注意到他一瞬间的僵硬,兴高采烈道:“你应该知道她吧, 原来就是我一大粉,还跟你的粉丝撕过。”   “知道。”夏禄安淡淡道。   尚佩觉得眼下是个非常好的机会,他正好可以告诉夏禄安summerLA也是穿越过来的,“我跟你说,她也……”   “喝水还是果汁?”夏禄安问。   “果汁吧。”尚佩看一眼夏禄安递过来的饮品单,选了蔓越莓礼炮,接着说,“你肯定想不到,她也……”   夏禄安:“他家有巧克力慕斯,刚才没点,要加上吗。”   尚佩想了想说:“先不了,甜点等吃完饭再看看。”   夏禄安点头,“听凌逍说,这家慕斯入口即化,巧克力味道很浓。”   尚佩笑着踢他鞋尖,“你别诱惑我啊,一会给你吃破产。”   夏禄安笑了,又推荐了几个甜点,尚佩挣扎一番,最后添上了两个冰淇淋布丁。   补完订单他就趴桌上叹气,幽怨道:“放肆五分钟,减肥一小时,你好烦。”   夏禄安:“今天带你出来解压,先放肆完再说。”   尚佩跟个懒蛋蛋似的趴在桌上不动弹,夏禄安装作玩手机,余光一直瞥着尚佩,见他没再想起提summerLA,暗中松口气。   过了一会,尚佩这颗懒蛋蛋突然弹起来,一脸茫然地问:“我刚才说到哪儿了,是不是还有话没说完。”   夏禄安:“你在说同人的事,安培cp,你经常刷?”   尚佩差一点就承认了,但他马上反应过来,如果暴露自己是电流,各种方面来讲两个人都会有点尴尬,于是他摇摇头:“没有,就偶然看到了。”   夏禄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都是她们脑补出来的东西,没什么用,别总看那个。”   尚佩顿时义愤填膺,心说你懂个屁,我安培cp甜的很你没看过就别瞎bb,安培有多少神仙太太你知道吗,尤其summerLA画的那叫一个写实。   为了避免暴露电流的身份,尚佩忍辱负重道:“知道了。”   很快菜上来了,两人又开始聊别的话题。一直到这顿饭吃完,他们走出餐厅,尚佩还在心里疑惑: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说?   *   晚上,尚佩窝在被窝里,还是觉得有股闷气郁结于心。他这么热爱的东西让夏禄安说成了“没什么用”,尚佩觉得自己cp粉的尊严都受到了挑战。   可是他能有什么办法呢,正主磕自己的cp,这事儿怎么看怎么奇怪。他又不能在夏禄安面前暴露,甚至他是电流这件事天知地知他自己知,其余人谁都没告诉。   问就一句话,要面子。   这要让别人知道他磕自己的cp,另一位正主还没让他追到手,两句话组合起来,诡异且尴尬,并且十分丢面子。   尚佩在床上滚了会,因为这股闷气,他草草和冰糖葫芦聊了几句就言累说晚安了,对面那位直男老哥大概也没看出他不对劲,还一个劲叮嘱他工作之余注意放松,别把自己逼太紧之类的。   尚佩心累地叹口气,给summerLA发过去一句:【喜欢上一个木头,好累哦】   附带三个锤子敲头的小人表情。   过了快两个小时,summerLA才回复:【加油】   自从两人上次一起讨论了怎么追求心上人之后,尚佩和summerLA的关系就莫名亲近了一点。这阵子他们的聊天频率明显增多,只是两个人的时间不太对得上,回复都间隔很长时间。   他们维持这种过半天你回我一句的模式,竟然还聊出了个小火苗。   尚佩难得睡得晚,在睡前捕捉到了summerLA。他敲字:【别加了,再加就漏了】   summerLA回了个笑哭,问:【之前的方法你实践了吗】   尚佩:【没,最近太忙,没时间去搞浪漫】   【太太呢,实践了?】   summerLA:【嗯,但是他今天好像不是很开心】   尚佩疯狂甩过去三张问号表情包,【为什么】   summerLA:【不知】   尚佩:【哪个步骤出问题了?】   summerLA:【也许】   尚佩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发了个摸头的表情包。   summerLA:【可能是我说错话惹他不快了】   尚佩:【你说错什么了】   summerLA:【不知】   尚佩:……   你们女生谈起恋爱来都这么蠢萌的吗。   尚佩彻底不知道说什么了,安慰道:【别气馁,下次补回来】   summerLA:【好】   两人默契地终止了聊天,尚佩又叹口气,感慨地想,可能全世界的暗恋都这么恼人,隔着一层窗户纸,能不能看到窗户里面的东西,全看你眼睛好不好使。   尚佩自问视力还行,却始终看不透夏禄安那难以捉摸的内心。   他东想西想一大堆,迷迷糊糊地就睡过去了。而与此同时,千米之外的小别墅内,夏禄安正靠在床上,对着尚佩那寥寥几句就结束的对话框凝眉沉思。   *   wonder的第一场演唱会开始在即,除了尚佩,其余几人还在百忙之中完成了各自的签约事宜。   周梓桐痛快地签进盛夏,公司给他配了一个工作能力和人品都很优秀的经纪人。   白胜出于影视发展考虑,签了另一家在影视占大头的公司。不过这也是众人意料之中,盛夏本来就不在影视方面占优势,又要把重心放在尚佩身上,白胜签进盛夏绝对不明智。   柏鸿飞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和自己原本的公司续约,他主要是舍不得一直带他的经纪人。   至于喻晨,尚佩一开始就不觉得他会给别人做员工。果然,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找夏禄安谈了合同,要自己建一个工作室,挂靠在盛夏娱乐上,收益按分成给出去一点,本质上还是自己当老板。   喻大少爷还兴致高昂地在群里喊:【谁来我的工作室啊,现在就我一个一人,你们来肯定要捧你们】   他工作室开得晚,几人该签的合同都签完了,于是齐齐让他滚,尚佩发了条幽幽的语音:【你团队还没组起来吧】   光杆司令喻晨同志回:【这还不快吗,过几天你看看 #酷】   过了三天,喻晨的团队没组齐,何铭羽倒是把尚佩的团队组起来了。   尚佩出道前,何铭羽本来给他组了一个,结果因为前阵子那点风波,有些人直接辞职不干了,所以重新组又花了点时间。   “也好,”何铭羽说,“走得快的心不齐,带在身边也不放心,现在这一批都是信得过的,你放心用。”   他把尚佩带到他们面前,大家都客客气气地打招呼,然后在一群略显拘束的生人里,尚佩见到一位笑眯眯的熟人。   “你也是团队里的?”尚佩惊讶。   尼尼嗔道:“怎么一点都不高兴嘛,人家一般不签团队的。”   尚佩看何铭羽,何铭羽解释道:“尼索尔是业内公认的top,一直一个人干,其他团队想签他,他都推了,我也没想到他会答应我们的邀请。”   尼尼冲何铭羽抛了个媚眼说:“因为邀请人是个大帅哥嘛,不过有一点你说的不对,我不是top,我是bottom。”   何铭羽:“……”   尚佩茫然地看着尼尼一脸春风得意,又看何铭羽满脸欲言又止,懵了一会,然后陡然反应过来这个“top”和“bottom”指什么。   他无语地想,虽然他也弯了,但和尼尼这种骚0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等等。   为什么他要自动对比自己和一个0?   尚佩心里的小人抽了自己两巴掌。   何铭羽把尚佩交给尼尼,让他给设计一个演唱会造型,然后就走到一边接电话去了。   尼尼拿着软尺给尚佩量上量下,咽了咽口水,“虽然上次都看过了,现在再看还是觉得你身材真好。”   尚佩:“谢谢。”   有尼尼带头,其余人也不那么生分,很快就和尚佩聊开了。他们起初都觉得尚佩气质有点疏离,可能不太好接近,聊了几句之后才发现尚佩脾气特别好,说话也客气有礼,感觉的确是富贵人家教出来的小少爷。   尼尼给尚佩定好造型,又和助理说了妆容的设计,尚佩忙说:“我们造型妆容都是一个风格,别弄太乍眼。”   尼尼笑说:“明白,放心。”   忙完正事,他就控制不住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一连追问尚佩和夏禄安现在的感情状态,还有那什么生活。   尚佩不太喜欢别人探究自己的隐私,尤其娱乐圈这种地方,人多嘴杂,在没确定尼尼值得信任前,就含糊应付了几句。   只有在尼尼问到体位时,二十多年没开过荤的尚少爷坚持自己是top,并用夸张手法给出了比前几问详细许多的答案。   尼尼满脸遗憾:“唉,夏禄安这种我都是划到绝世小1的范围里的,他怎么就甘心做0呢。”   尚佩自信满满挑眉道:“因为爱情。”   正说着,何铭羽信步走回来,手里还拿着一小沓刚打印好的A4纸。他把尚且热乎的文件递给尚佩,“《踏雪行》前两周的剧本,侯导刚打电话来,要你和夏总提前找一下感觉,互相对对戏。”   “终于有啦?”尚佩惊喜,翻开第一页,只见规整的宋体字印出一行:   第一场,床戏。 第57章 第一场戏     演唱会结束后, 尚佩拍的两个广告也相继上线了。巧克力那个走的清爽校园风,尚佩穿着蓝白色的学院制服,笑起来就是帅气的邻家学长。   而香水那个经过后期剪辑制作, 纯欲风走的彻彻底底。两个广告前后脚播出,观众被这种迥然不同的风格震得不轻,尚佩因为广告上了一次热搜后,《踏雪行》又被网友们顶上了头条。   《踏雪行》剧组这阵子都喜气洋洋的,托尚佩和夏禄安的福,他们没花什么宣传费,《踏雪行》的话题度仍旧只增不减。   单凭双男主是夏禄安和尚佩这对新出炉的国民cp,网友们就对《踏雪行》抱有很高的热情。再加上尚佩两部广告展现出的多变风格,和夏禄安总裁转演员的蛇皮操作,《踏雪行》的噱头打一开始就碾压同期剧组。   开机这天,尚佩和夏禄安很早就到了剧组。导演侯建正跟场记统筹等交代事物, 见他俩来了, 有点惊讶:“挺早的。”   尚佩和夏禄安把带来的奶茶分给工作人员, 分别和侯建握手致意, 尚佩笑道:“第一天进组,提前来找找感觉。”   侯建满意地点点头:“不错。”   他认真地打量着有点进入状态的两人, 自言自语道:“真不错。”   一下找两个新人演男主, 侯建心里其实也是有点没底的。他不怕演员基础不好, 就怕新人太浮躁, 不肯跟着他认真学。   结果这两周时间,他和两人沟通下来, 丝毫没有和新人说话的无力感。侯建甚至觉得这俩人早就演过不少戏了,他们问的问题全然不是新人会问的,对人物和剧情的理解也老练得令人惊讶。   侯建伸手搭住他们肩膀, 往化妆间那边推了一下:“去试妆吧。”   路过的工作人员和他们打招呼,笑得别有深意,尚佩头皮发紧,微笑着和他们点头示意。   《踏雪行》是周播剧,拍完一周算一周,所有镜头都要按照剧本上的场次来。也就是说,第一幕的床戏,今天哪怕拍不完,他和夏禄安也得努力找好感觉。   尚佩欲哭无泪。   他和夏禄安对戏对了两周,只有这一幕,两人明知道是个坎,却都默契地跳过去,谁都不提,谁都不问。   他打两周前,就想着“明天一定要找夏禄安对这场戏”,然后明日复明日,一直拖到开机,俩人还是床上经验为0的可怜蛋。   尚佩长吁短叹地哀伤了一会,忽然觉得只有他在忐忑不安,夏禄安云淡风轻从容自信,好像这点事儿完全没影响到他。   尚佩这就不太平衡了。   于是化妆师辛苦给他上妆时,尚佩一直用余光觑着夏禄安的动作。   夏禄安起身喝水,不小心把水杯碰倒,水洒了一化妆台。   夏禄安去试衣服,因为服装师提了一句,“夏总身材比例真好,一会拍床戏肯定特别棒”,他出门时忘记低头,一头撞在门框上。   夏禄安试完衣服回来,化妆间不知谁开玩笑,说了句“反正一会也是要脱的”,他不小心踩到人家放在墙边的锦旗,旗子连同一边放置的杂物倒了一地,扬起阵阵灰尘。   尚佩……尚佩突然就平衡了。   高冷优雅的夏总裁今天表现得像个憨憨,以致凌逍进来看他们时,忧心地小声问尚佩:“小尚啊,夏总今天怎么不太在状态?”   尚佩老神在在道:“他入戏了。”   凌逍:“……”   *   尚佩和夏禄安化好妆,换完衣服,并肩从化妆间走出来。   侯建看到他俩,眼神一亮,喜上眉梢。剧组的人都停下手头的活计,齐齐赞道:“太般配了。”   尚佩礼貌地笑着,不动声色地把肩上的红纱往上挑了挑。   纱衣轻薄,穿了跟没穿似的,尚佩感觉凉飕飕的穿堂风就擦着自己腰侧,他心里有点小别扭,但演员的自我修养让他很快就忽略了这一点。   侯建朗笑着道:“第一场我就不说什么了,你们自己发挥啊。”   剧组都跟着笑起来,大家的笑并没有恶意,尚佩和夏禄安却还是一阵尴尬。全剧组都开始准备,他俩为了不打扰别人工作,退到一个小角落,各自端着剧本背台词。   台词早就背熟了,尚佩的视线扫过画得花花绿绿的台词本,很快转到夏禄安清俊挺拔的后背上,并仗着夏禄安背对他,肆无忌惮地打量。   夏禄安这场戏的衣服是一身亲王常服,宝蓝色有点过于亮了。尚佩刚听到服装师解释,说本来要的是低调的靛蓝色,但工厂染色时出了纰漏,搞成了这种亮眼的宝蓝。   宝蓝色很浮,与萧疏梧低调清雅的气质不太符。这身衣服本来都要报废了,但服装师一见到夏禄安,又当机立断地选了这身。   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是明智的。   这么浮躁的颜色,在夏禄安身上却优雅得恰到好处。他的头发用麒麟玉冠束起一部分,余下的都披在脑后。玉冠上穿着一条月白绦带,带子两端各坠一颗靛蓝色玉石,散在发间。   尚佩看得喉咙发紧,正想移开目光时,夏禄安猝然转头,两人的视线一下撞到一起。   尚佩:“呃,我在看你后面那两块玉,好像挺值钱的,哈哈。”   说完他就觉得自己此地无银三百两了,顿时脸如火烧。好在侯建导演喊他们做准备,尚佩忙不迭快走几步,脱离了夏禄安沉默无言的注视。   夏禄安垂下眼,手握成拳,掩唇轻咳一声,跟上尚佩的脚步。   *   摄影摆好阵势,道具把事先准备好的酒杯交给尚佩,然后启动一边的电风扇。   “好,开始!”侯建说。   【纱幔重重,满室生香。虽是冬月,窗却开着,冷风灌进来,吹得纱幔摇动不止。   风裹着崇王府的梅香,将室内旖旎的熏香冲散了些,送进来冷冽的冰雪气。   应元雪瑟缩了一下,愈发亲密地依偎在萧疏梧怀中:“王爷,不关窗吗?”   “冷了?”萧疏梧箍住他的腰,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淡色的眸子不辨喜怒,“可本王舍不得这梅香。”   应元雪笑着抬起手臂,大红的纱衣从他肩头滑下,莹润的肩膀全然露了出来。   他端起桌案上的酒杯,嗔道:“既然王爷不让元雪关窗,那喝个酒暖暖身,总可以吧?”   说着,他也不顾萧疏梧应允与否,唇瓣一掀,自顾自将酒液倒进嘴中。一缕果酒因为吞咽不及,顺着他唇角缓缓滑下,落在红衣上,晕开一朵血花。   应元雪也不去擦,只是笑盈盈地望着萧疏梧,身体又凑近些许。   他半个肩膀都被烛火映成暖玉,大红纱衣下,劲瘦的腰肢若隐若现。如瀑长发用同色丝带松松地束了,垂在侧肩,眼下一粒美人痣点成朱砂色,眼瞳漆黑如夜。   萧疏梧深深望进他的眼中,半晌,轻笑一声,揽着应元雪的手一个用力,将这如玉的美人狠狠摔在床铺间。   红丝带飘飘摇摇地落到地上,应元雪的黑发散落床铺,有几缕钻进他敞开的衣襟中,他便笑着挑出来,声音轻软:“痒。”   “哪里痒?”萧疏梧的手指在他颈窝出流连,然后缓缓地、不轻不重地按上他颈间的凸起。   应元雪像是完全没察觉到,自己的小命已经握在人家手中一般。他抬起手,手掌搭在萧疏梧后颈,略一用力,萧疏梧便不得不低下头,两人鼻尖相抵。   “王爷猜猜,元雪哪里痒?”应元雪媚眼如丝道。】   “卡!”   导演一声吼,夏禄安和尚佩跟触电似的弹起来,分别占据床铺两头,期期艾艾地看着导演。   侯建盯着自己面前的显示器,沉吟片刻,说:“感觉不对,你俩过来,我们讲讲戏。”   刚还说着这段不用讲的导演决定讲戏,尚佩连忙拢了衣服,和夏禄安一起快步走过去。   “这一段,萧疏梧要试探应元雪。”侯建看着夏禄安说,“他刚被皇帝强行塞了一个美人,而且这人浑身上下都是谜,他完全无法信任他。”   “是的,”夏禄安点头,“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是杀机,只要应元雪有一点值得怀疑的地方,萧疏梧都会毫不犹豫地了结他。”   侯建略讶异:“你理解的没错。那问题来了,为什么你演出来就不是这个感觉。”他比划了一个切瓜砍菜的动作,“杀意,你懂吧,每个动作都有杀意。”   “你不能像看个珍宝似的,把应元雪捧手心里啊。”   夏禄安动了动唇,看尚佩一眼就立马移开视线,讪讪道:“我明白。”   侯建又转向尚佩:“至于应元雪……小尚,我们先捋一下应元雪这个人。”   “应元雪,”尚佩斟酌了一下说,“他是萧疏梧的伴读和童年好友,丞相府嫡公子,本名薛然。十年前,立储之争,薛相拥护当今皇帝,当时尚且是睿王的二皇子萧疏韶。”   “三皇子成王为拔除这棵眼中钉,派人在民间四散谣言,说薛氏一族意图谋反。先帝信任薛相,但抵不住民间流言纷纷,各地藩王又意图趁此机会清君侧。”   “于是先帝无法,将薛氏一族以谋反论处。成王虽然除去了薛相,却也失去了先帝的青睐。三年前五王之乱,先帝废成王,立睿王为储君,也就是现在的盛德帝。”   “盛德帝登基三年,并不如众人预料一般圣明贤德,他生性多疑,登基后便大肆铲除异己,其中不乏忠臣良将。一时间朝野动乱,人人自危。”   “而十年前,薛氏灭门时,薛然侥幸逃得一死,被人从北齐边境捡走,带到南回,改头换面,训练成了一名善声色的杀手。”   “南回皇帝派他来刺杀盛德帝,应元雪却打算趁此机会,查清当年灭门惨案,并拥立萧疏梧为皇帝。”   尚佩像背课文似的说了一长串,侯建表情复杂道:“你能记这么清楚,很难得。那你想啊,应元雪和萧疏梧,多少年没见了?”   “十年。”尚佩说。   “他在南回经受训练的时候,想的是谁?”   “萧疏梧。”   侯建拍大腿道:“这不就得了吗,你面前的人,是你的青梅竹马,是你喜欢了十年的人,你费了好大力气才回到他身边,但是你不能告诉他你的身份,这时候你还是皇帝送给他的男宠,你该怎么办?”   尚佩茫然:“怎么办?”   侯建有点恨铁不成钢地看他一眼,冲他做了个眼神,然后问:“明白了吗?”   尚佩更加茫然,不明就里地摇头。   侯建无可奈何地轻叹口气,幽幽道:“当然是使尽浑身解数勾引他了。” 第58章 对戏     侯建让他们再找找感觉, 自己去和几个副导演商量事情了。   尚佩和夏禄安坐在两个小板凳上,膝盖顶在一起。侯建和他们说话时,两人还没感觉, 这时候陡然察觉到,两人同时一僵,身体向另外一边移开寸许。   时至六月,天气转热,尚佩就一件薄纱倒还好,夏禄安却套着繁复的亲王服。视线交错间,尚佩看到夏禄安鼻尖渗出的汗珠,心里一颤,慌忙移开眼。   尚佩想,如果对面不是夏禄安,是任何一个与他不相关的人, 这场戏都能很顺利地进行下去。   可偏偏对手是夏禄安, 这就让他本可以行云流水的演技变得束手束脚, 一场身经百战的戏演得磕磕绊绊, 只要对面还是夏禄安,他就没办法用平常心态大开大合。   尚佩轻叹口气, 夏禄安翻剧本的动作随之一顿, 尚佩忙道:“我在愁怎么演。”   夏禄安低低“嗯”了一声, 正巧侯建喊各部门准备, 两人于是一前一后走回床边,尚佩盯着夏禄安的背影,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多想。   接着一连拍了六条,六条全部NG。   第六条结束,全剧组都在叹气。尚佩和夏禄安尴尬地向大家道歉, 剧组人员态度挺好,都说刚开机需要磨合,叫他们别在意。   一片安慰声中,侯导坐在显示器后长长叹口气,发出灵魂的质问:“你俩真是两口子吗?”   假两口子一时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窘迫地笑笑。   侯建虽然为人严厉,但脾气还行,也不怎么骂人,只是摆摆手说咱们先跳过这场,拍下面吧。   这一小跳,跳出了全剧组高昂的自信。接下来几场几乎都是一条过,夏禄安和尚佩让全剧组体会到了什么叫德芙一般的丝滑。   几场下来就过去半天了,大家收工吃午饭,剧组人员几乎都忘了第一场的卡顿,对两个主演赞不绝口。   侯建一边吃饭一边审上午的片子,再次感慨道:“他俩真是两口子?”   这次的语气比上次还要强烈,上挑的尾音证明他现在十分不可思议。副导董春坐他旁边,笑着说:“越是两口子越不好意思嘛,你换位思考一下。”   侯建想了想,觉得也对。   下午没拍新戏,侯建张罗着给两个主演拍了几组定妆照,穿得就是他们第一场戏的衣服。   侯建也不想难为他俩了,定妆照放弃了本来的诱惑路线,改成了若即若离的暧昧路线。只有一张算是尺度比较大的。   尚佩衣衫半褪,坐在夏禄安的腿上,手中拿着一个青玉酒杯,杯沿抵在夏禄安唇边。夏禄安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捏住那欲坠不坠的半边红衣,手臂微向下用力。   这其实就是第一场戏中两人的一个定格动作,如果第一场戏拍得顺利,这张照片完全可以截图再后期,但是现在第一场连个成片都没有,就只能让他俩拍一幅静止画了。   “好,今天收工。”侯建对众人喊道,然后低声冲两人说,“你们回去找找感觉,三天吧,三天之内必须把第一场过了。”   *   尚佩晚上还有一场通告,匆忙和夏禄安一起吃了个晚饭,就被何铭羽带着走了。   他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忽然手机响了一声,尚佩立刻拿出来,看到夏禄安给他发的新消息。   冰糖葫芦:【你如果不愿意拍床戏,我和侯导说一声,改个戏】   尚佩一看就知道是自己上午那个叹气让夏禄安误会了,他鼓着腮帮子回:【没事,第一场就改戏像什么话,你哪儿看出我不愿意了】   冰糖葫芦哑巴了一会,好半天才回:【毕竟你是直的,我猜你大概不愿意】   尚佩想都没想,直接发了一句:【我不是直的】   发送过去的一瞬间,尚佩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发了什么,他脑子嗡的一声,颤抖着手在第一时间撤回。   而就在他撤回的同时,夏禄安的问号过来了。   【你撤回了一条消息】   冰糖葫芦:【?】   尚佩瞳孔地震,手脚发冷,手机啪嗒一下掉到了腿上。   “怎么了?”何铭羽斜他一眼。   “没……没事。”尚佩感觉自己唇瓣都是抖的。   直到两人下车,尚佩还没从自己的突然出柜中缓过神来。   手机一路都很安静,冰糖葫芦和扇贝都像中了一二三木头人。他没敢再打开微信,夏禄安也没再发过一条新消息。   尚佩走进化妆室,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生无可恋的气息。   尼尼已经在里面等他了,一见到他,哎哟一声,“怎么这副表情啊?”   尚佩摇头,坐在椅子上。尼尼不解地看何铭羽,何铭羽也是一脸莫名。然后尚佩适时补了一句:“第一天拍戏,有点累了。”   “害,我还寻思怎么了呢。”尼尼说。   何铭羽无奈笑笑,拍拍尚佩肩膀就去沙发等着了。尼尼痴迷地望着他的背影,感慨道:“帅哥的经纪人都这么迷人。”   尚佩没说话,尼尼毫不在意地往下接:“我听说你们今天拍摄出了点问题?”   尚佩惊讶:“谁告诉你的?”   尼尼耸肩:“哥好歹在娱乐圈混这么多年了,这么大八卦能不知道吗。”   尚佩一想也是,尼尼这种交际花,剧组的服化道估计都和他有点交情。他含糊道:“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尼尼笑得花枝乱颤:“这还不是大问题,我跟你说,我都猜到你俩为什么不顺利了。”   尚佩一震,警惕地看着他:“为什么。”   尼尼一脸“不愧是我”的表情说:“是不是因为位置反啦?突然从top变成bottom,不太习惯吧?”   尚佩:“……”   他郑重地点头:“你说得对。”   尼尼拿起粉底往他脸上涂,嘴里嘟囔着“这粉还是有点黑啊”,“安啦,这种东西都是一回生二回熟的,你当一次bottom,以后也就熟练啦。”   尚佩现在不太想谈论夏禄安有关的话题,于是道:“你粉底挺润,什么牌子的,给我推荐一下。”   尼尼笑着说了牌子,然后道:“我认识他家的品牌负责人,过两天给你牵个线争取一个代言,省得你买了。”   尚佩感激道:“谢谢。”   “客气,”尼尼不以为意,话头一转道,“我还听说你要使尽浑身解数勾引夏总,嘿嘿,你看起来这么禁欲,要不要哥哥教你两招?”   尚佩心想你怎么什么都能听说啊,客气道:“不用了,谢谢。”   “别嘛,试试嘛。”尼尼开始给他鼓捣眼妆,“我很厉害的,包教包会。”   尚佩彻底丧失和他谈话的欲望。   但尼尼不是那种你不理他他就偃旗息鼓的人,接下来一段时间他都跟朵喇叭花似的,叭叭得特欢快。尚佩出于良好的教养,虽然不想参与话题,却还是礼貌地回应着。   于是一套下来,尚佩被尼尼强买强卖地敲定了今晚的教学计划。   不知不觉被带进沟里的尚佩:???   *   尚佩回家时已经是深夜,客厅里留了一盏灯,夏禄安房门半掩,白色的灯光从里面透出来。   尚佩握紧手里的帆布包,心脏提到了嗓子眼,蹑手蹑脚地换鞋,打算溜回房间,把包藏到一个隐蔽的位置。   他刚走上楼梯,夏禄安房间前的光暗了一下,然后夏禄安走出来:“回来了。”   “啊,是。”尚佩迅速把包藏到身后,干笑了一下。   夏禄安往下走:“饿么,冰箱里有几个蛋挞,微波炉叮一下?”   “不用,我不饿!”尚佩侧身靠着楼梯,把包藏在身体和楼梯之间,笑得僵硬,“你怎么还没睡,都什么时候了。”   “在处理公司的账务,马上完事,你早点睡。”夏禄安进厨房倒了一杯水。   尚佩松口气,趁着夏禄安没看他,转身快步往二楼走。他走得太急,一不小心绊了一下,他手撑扶手没摔倒,帆布包却脱手而出,掉在楼梯上,砸出一声闷响后,咕噜咕噜滚下了楼梯。   “怎么了?”   夏禄安从厨房跑出来,见尚佩没摔到,松了口气。他捡起掉在地上的帆布包,略沉的重量让他小小地惊了一下:“这什么,你之前拿包了吗?”   “那个是尼尼给我的!”尚佩蹭蹭跑下来,从夏禄安手里夺过帆布包,“没什么事你就先睡吧,我先上楼了。”   夏禄安“哎”了一声,没叫住他。他眼睁睁看着尚佩火烧屁股似的冲进房间关上门,愣了愣神,然后有点迟疑地回到自己房间。   他本想和尚佩讨论一下关于那条撤回的微信,但尚佩关门关得太利索,他也暂时没想好开场白,索性就闭嘴了。   隔壁传来洗漱的水声,夏禄安坐在床上,有点心猿意马。   脑海里全是今天红衣妖娆的尚佩,再加上那条微信的冲击,他本可以按得住的心情突然就不那么平静了。像是藏在海底的凶兽终于浮上海面,带着风声和呼啸,平静的表象就此打破。   不一会,水声停了,夏禄安按掉灯准备睡觉。寂静的黑暗中,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扇贝:【今天下午是不是吓到你了,别介意哈哈哈,我开玩笑的】   夏禄安面色复杂地沉默一阵,回:【嗯】   *   尚佩在床上辗转反侧,盯着那个“嗯”,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他其实很想说:今天下午是不是吓到你了,别怕我不是什么好人,其实我早就看上你了。   但他不敢。   刚才回来的时候,夏禄安下楼梯都特意避开碰到他的身体,以前夏禄安接水也会给他带一杯,今天却没有。   他怕自己不解释这一句,夏禄安这种一根筋的死直男就要视他为洪水猛兽了。   尚佩低叹口气,觉得这一个月叹的气比以往一年都多。他又翻了几个身,然后抱着被子敲字:【那就这样,你快睡吧】   冰糖葫芦:【等等】   扇贝:【?】   对话框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冰糖葫芦的消息却过好半天才来:【第一场戏,什么时候磨?】   尚佩心说什么时候都行,老子已经经历了尼尼的摧残,现在和你聊天的可是钮祜禄·尚佩。   扇贝:【你如果还不困,现在就可以】   不到三秒,他的房门响了。   尚佩把夏禄安迎进来,震惊地说:“你还不困?”   夏禄安:“还好,早点磨好,别拖慢剧组进度。”   两人在敬业这方面倒是如出一辙,尚佩赞同地点头,拍拍床示意夏禄安坐下,然后长腿一跨,横坐在夏禄安腿上。   钮祜禄·尚佩一秒入戏,端起柜子上的水杯,巧笑道:“王爷不让元雪关窗,那喝个酒暖身,总可以吧?”   他轻啜一口蜂蜜水,唇瓣被水光润得晶亮,尚佩弯起唇角,缓缓凑近夏禄安,黑如墨的眼眸仿若一潭深渊。   夏禄安微微睁大眼睛,尚佩的气息离他越来越近,就在他觉得两人的唇快要靠在一起时,尚佩却倏然后撤,喉结一动,咽下了嘴里的水。   白皙的手指将水杯捧到夏禄安眼前,灵巧地一转,尚佩那边的杯沿就转到了夏禄安面前。尚佩特意让自己喝过的那块偏了一下,将旁边干净的杯沿抵住夏禄安的唇线:“王爷,不喝一口吗?”   夏禄安神色莫辨地一挑眉,略微偏头,就着尚佩的手,咽下一口水。   他的唇正好盖在尚佩刚刚喝过的位置,尚佩心里陡然乱了一拍,却强装镇定地笑道:“王爷就不怕我在里面下毒?”   “只要你敢。”夏禄安微笑。   “哈,”尚佩短促地笑了一声,继而抬高声音,“王爷可抬举我了。”   尚佩一手勾住夏禄安的脖子,另一手高举水杯,水从杯中流出,却只有一点流进他嘴里。余下的水顺唇角蜿蜒而下,在脖颈逶迤出一道透明的曲线,然后钻进衣襟中,洇湿了尚佩白色的睡衣。   尚佩缓缓一眨眼,墨黑的眼睛便蒙上一层雾,他卸了力道,半个身体软在夏禄安怀中,精致的双唇靠近夏禄安耳畔,手指点在夏禄安的下巴上,然后用羽毛般的力道一路下滑,指尖在夏禄安胸前流连。   尚佩轻笑一声,呵出的气息尽数喷洒在夏禄安耳周。   “王爷的耳垂怎么红了?”尚佩状似不解,唇却离夏禄安的耳朵越来越近,两人都感受到肌肤轻轻擦过的微痒。   “这寒冬腊月的,王爷可是冷了?”尚佩抬起手,手指在夏禄安耳边一触即离,“呀,可王爷的耳朵这么热,不像是冷的呀。”   喉间溢出两声低笑,他轻轻道:“莫不是……”   尚佩的声音戛然而止。   好像有什么东西,抵在他大腿上了。   第59章 扇贝形的爱情     尚佩在夏禄安大腿上木了两秒, 然后像只被燎到尾巴的猫,一跃跳了起来。   他手脚无措地站在床前看着夏禄安,嘴唇张了又合, 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夏禄安偏头躲开他的视线,快速道:“我去冲个澡。”   接着夺门而出。   隔壁很快传来哗哗的水声,尚佩的思绪没被这水声冲开一点,反倒更加一团乱麻。   怎么回事?   夏禄安不是直的吗?   为什么会起反应?   夏禄安……不是直的?   尚佩愣愣地在床上坐了一会,各种各样的想法从四面八方涌上来。最后这个猜测像一针强心剂,他忽然打定决心,起身冲进夏禄安的卧室,直接冲到浴室里。   透明的水流从花洒中喷出,夏禄安背对着门,双臂撑墙,水流顺着他形状完美的背肌流淌而下, 没进臀部的沟壑里。   尚佩大脑嗡的一声, 呼吸都窒住了。他情不自禁地吞了下口水, 本来就要脱口而出的话在心里卡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夏禄安听到背后的动静, 飞速拎起放在一边的浴巾围在腰间,这才转身震惊道。   “我……我来问你件事, ”尚佩仓惶回神, 眼睛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你先出去, ”夏禄安眼中划过一丝狼狈, “有什么事出去再说。”   “不行,就在这儿说, ”尚佩深吸口气,缓缓走近夏禄安,站在水流的边缘, “你是gay?”   夏禄安眉尖蹙成一个小“川”字,面色不虞:“你对gay的定义是什么?”   “Homosexual,”尚佩说,“只对同性动心,that's all。”   夏禄安的头发塌着,水珠从他的发梢掉下来,砸在平直的唇线上,“那我不是gay。”   “可……”尚佩自己的脑子还乱着,他压根找不出像样的语言来和夏禄安争辩,一个“可”字就没了下文。   夏禄安放软语气:“尚佩,你先出去,等我冷静下来,我出去找你,好吗?”   尚佩立刻就被他溺死人的温柔语气带跑了,点了头后还给夏禄安带上两扇门,然后回到自己房间,靠在床上等他。   水流声响了一阵又停了,尚佩立马正襟危坐,眼睛紧盯着门口。但他等了半晌,夏禄安没有来敲门,反倒是微信叮了一声。   冰糖葫芦:【不早了,快睡吧,晚安】   尚佩:???   你踏马驴我呢?   尚佩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可转念想到刚刚他质问时,夏禄安眼中蒙上的阴翳,又觉得这句话是夏禄安能给出的最平缓的台阶。   他咬牙点了夏禄安头像半晌,回个“好”,然后手机一扔,被子一蒙,接着生气。   只有他自己清楚,刚刚冲进浴室的那一瞬间,他心里的冲动已经像野火燎原,只要夏禄安点个头,或者说个是,他立刻就能脱口而出:   “我喜欢你。”   但夏禄安把他赶出来了。   野火不怕风,也不怕势头不足的雨水,但架不住一座冰山从天而降,多大的火都给你压得无影无踪,只剩一点不甘的烟在心里缭绕,久久不散。   *   夏禄安把灯关了,浓郁的黑暗中,往事潮水一般涌上来。   “就是那母子俩唉,把老爷子生生气走了。你看那孩子,从小就阴沉沉的,不招人喜欢。”   “嗨哟,这是什么祸害,也就她妈当宝贝似的护着,说她儿子一句就跟给她一刀似的。”   “嗨,他妈也就在咱们面前耍耍威风,你看他从小有人管吗,他妈在外人面前表现得挺爱他似的,其实这么多年一直把孩子一个人扔家里,从来没带过。”   “我说他怎么这么不爱说话呢,就会拿双眼睛盯人。哎哟你不知道啊,他直勾勾看着你的时候可吓人了。”   五岁的夏禄安就坐在一旁玩积木,宴会上的亲戚站在他身边大肆谈论,笑得前仰后合。   他们都以为五岁的孩子听不懂大人的话,但夏禄安只是没有回应,那些人的笑谈都跟刀子似的,一刀一刀割在他心里。   他从小就是个感情不外露的人,小时候家里没人,他有些话就对着cookie说。后来cookie死了,他就只剩下院子里一棵银杏树了。   秋天银杏树落了满地的叶子,他就坐在金黄的叶子上,对着树干喃喃自语。   连一直来他家做饭的阿姨都觉得,这孩子奇奇怪怪的,不好招惹,于是每次都是做完饭就喊他来吃,他去餐厅的时候,正好能够听到阿姨的关门声。   倒也不是没尝试过交朋友,但是各种先天后天因素加起来,他这种不善言辞的性格总是玩伴中最另类的一个,久而久之,他还是伶仃一个人。   这种情况在上初中后变得更加严重。少男少女在这段时间习惯群体活动,一个人的想法经常能够影响一个小圈子。他不过是没有参加班里一个人气王的生日party,一转眼就变成了全班孤立的对象。   夏禄安越来越不会开口,最后甚至到了同学叫他,他也只是快步走开的地步。   因为他知道,他们叫他也只是想拿他取乐罢了。   “他没有爸爸,还是个哑巴,你看他留那么长的头发,把眼睛都盖住啦。”   初中的班级里经常能听到这样的歌谣,一群人高声唱完,然后哄笑,接着所有人都会看向夏禄安。   但令他们失望的是,他们并不能看到夏禄安的表情和回应。因为夏禄安的长刘海能遮住眼睛,唯一能够传递情绪的窗户被盖住了,只剩两片常年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   想通过这两片唇来判断夏禄安的情绪,那是无济于事的。   初三那年,他从网络上了解到两个专业名词——情绪表达障碍(dysthymic disorder)和社交恐惧症(social phobia)。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木已成舟,他无法改变这样的自己。   这一切结束在高二那年,一个名为“Shell”的转学生正好转到他的班级。   他仍旧蓄着披肩的长发和遮住眉眼的刘海,因为与众不同的性格在班级里格格不入。老师让转学生随便选择座位,于是长相精致打扮帅气的亚洲男孩把黑色书包放在他旁边,笑着问:“你也是中国人吗?”   从那时起,冰河融尽,春暖花开。   心中突然涌上一股冲动,夏禄安打开电脑,把手绘板连上电脑,幽蓝的显示屏在他脸上打出莹莹的光。   *   尚佩从凌晨两点翻滚到凌晨四点,然后认命地一掀被子,顶着一脸的生无可恋打开手机。   页面还停留在他俩的对话框,尚佩呆滞地看了三秒,把夏禄安的备注改成一个红色的大叉,用力退出。   安培超话最近一直喜气洋洋,电流们啥都不用干,每天只要张嘴接糖就能吃出糖尿病。对比别家cp粉小心翼翼地扣糖,简直不要太幸福。   甜的东西最治愈,尚佩刷了一会,逐渐忘记现实里那个令人生气的夏禄安,开始迷恋同人里温柔腹黑霸道邪魅的夏禄安。   不得不说,电流们对夏禄安的性格实在太ooc了,温柔款的倒还好接受,邪魅款的是什么妖魔鬼怪啊!   尚佩呐喊着点进去,流着泪退出来。   好吃,真好吃,邪魅款一样好吃。太太笔给您,求您继续,求您更新。   尚佩疯狂地把超话里的糖扫了一遍,一看时间已经凌晨五点了。   尚佩一边感慨,磕糖使人忘记时间,一边退出微博,打开老福特。   summerLA的所有cp向作品都在老福特,微博她只更新尚佩的个人图,安培的主力太太们也大多更宠幸老福特。   不过summerLA前两天还在扣扣跟他说,最近比较忙,新作品可能要搁置一段时间了,所以尚佩还是冲着主力大军去的,对summerLA太太,他抱着一百个耐心等太太忙完更新。   结果老福特的页面一刷新出来,summerLA的头像赫然在最顶上,更新时间显示04:26。   尚佩:“……”   真是位无论多忙,都要产粮造福大家的劳模啊。   summerLA更新的是一个很长的条漫,黑白色,线条有点潦草,看起来像匆忙的速笔。   尚佩点开大图,看到了一个大概是走在海滩上的夏禄安。   说“大概”,是因为这张图整个色调就是黑白灰,阴郁又压抑,他只能根据线条和色彩的深浅变换猜测是什么地方。   夏禄安走在海滩上,白色的衬衫敞开着,左胸上有一个心形的洞。   下一张,黑灰的世界里出现了一个光点,夏禄安走上前,捡起光点。   那是一个扇贝,小小的,在他手心发着光。这光把周围的世界点亮了一点,黑色变得不那么浓郁,灰色变成了主色调。   夏禄安托着扇贝继续向前走,前方的黑暗也被光芒驱散,灰和白的色块浮在他们周围。   接着,夏禄安胸口那个窟窿逐渐变了,先是从心形扩成了一个扇形,扇形又一点点具体出细节,最后变成了一个扇贝的形状。   夏禄安把手心里的扇贝按到胸口,正正好好填补上那里的空洞。   扇贝进入他的身体之后就不再发光了,夏禄安低下头,很失望的模样。   下一张,一点光亮从海平线上跃出,越来越高,越来越近,灰白的色块在这样的光亮下急速退走。   最后太阳升起来,蔚蓝的海,米白的沙滩,洁白的海鸥在半空盘旋,天空染出一片橘色。   黑与白尽数褪去。   他见到了一场日出。   尚佩怔怔地望着最后那张色彩斑斓的图,呼吸都被攥住了,他感觉鼻子和眼睛有点发酸,伸手一抹,抹出了一触即消失的湿意。   有和尚佩一样熬夜的修仙小电流在评论嗷嗷哭,叫着您是神仙。   他再一刷新,一条新评论蹦出来。   “如果爱情有形状,那夏禄安的爱情就是扇贝形。或者说,我们夏总是扇贝性恋233333”   尚佩又呆楞了会,给这条评论点了赞,然后一字一字地打了句回复:那尚佩的爱情大概是葫芦形,或者冰糖葫芦形。   尚佩抹把脸,把夏禄安的微信备注又改成“冰糖葫芦”,后面还加了一个冰糖葫芦的emoji表情。   接着他转到扣扣,给summerLA发过去一句:【看到太太的新作啦,太棒了不知道怎么吹,太太注意休息】   配一张比心的表情包。   然后他给助理发微信:【小李,帮我带两杯咖啡,一杯摩卡不加奶油顶,一杯美式不加糖不加奶,再带点薄荷糖清凉油。今天你不用急着到剧组,买完慢点来就行,到了我给你转账,谢啦】   尚佩放下手机,坐起来,拍拍脸。   会发光的扇贝是不会被冰冷的葫芦打败的,应元雪还要勾引萧疏梧呢。 第60章 皮皮扇贝     尚佩六点钟才迷迷糊糊睡着, 七点闹钟就响了。他顶着一脸起床气,洗漱完后闻到了一股饭香。   他下楼去餐厅,桌上已经摆好了牛奶燕麦粥、煮鸡蛋和煎面包片, 夏禄安刚把围裙解下来。   “吃饭吧。”夏禄安说。   尚佩:“哦。”   两人谁都没再提昨晚的事,尚佩一边喝粥,觑着夏禄安眼下两片青黑,心说这人不会臊得一晚没睡吧?   他睡着之前,把晚上的事从头到尾想了几遍,觉得是自己太鲁莽了。   男人嘛,身体比脑子反应快。夏禄安和他一起穿过来这么久,从来都是工作完就回家,似乎一点没沾那方面的事。   清心寡欲两个多月,乍然被撩拨,搁谁谁也扛不住。他不分青红皂白就问人家性向, 夏禄安恼羞成怒也是情有可原。   尚佩迟疑着想, 要不要趁现在道个歉, 然后夏禄安的声音就响起来:“昨晚我太激动了, 对不起。”   “咳,”尚佩一口粥差点呛嗓子里, “没有没有, 是我太没礼貌。”   说完屋子又陷入了沉默, 凌逍来接二人去剧组, 一路上都在诡异的沉默里惴惴不安,不停看后视镜。   夏禄安望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 有点自嘲地笑了笑。   他很努力地摆脱童年那些阴影,可是有些东西早就刻进了骨子里。他可以在别人面前游刃有余,却总是对着尚佩想起那些莫名其妙的自卑。   其实他昨晚明明可以承认, 然后顺势把这么多年的感情一股脑宣泄出来,但他退缩了,甚至还在尚佩面前露出那么狼狈的模样。   连他都接受不了这样莫名其妙的自己,尚佩又怎么可能接受。   *   他们到剧组时时间尚早,侯建精神很好地拉着他俩先讲了今天的戏,然后仔细端详两人一阵,“怎么都没睡好啊?”   尚佩笑笑:“失眠了。”   夏禄安默不作声。   侯建:“是不是进组后发现这剧要火,太激动了啊?”说完大笑起来。   尚佩跟着笑了两声,余光一直瞥着夏禄安,见他反应总是淡淡,便也不太笑得出来了。   没多久,剧组人齐了,几位昨天没露面的演员也都来了,大家免不得一阵寒暄。   演盛德帝萧疏韶的男演员叫袁启,四十不到,拿过不少主流奖项的提名,但是因为各种因素,总是与影帝视帝失之交臂。   他算是圈子里年轻一辈中有名的实力派,尚佩今天要和他对戏,本着礼貌上前去握手,没想到袁启瞥了他一眼,连手都没伸,只淡淡点了头,就偏过去和身边人交谈。   尚佩:???   他默默收回手,心里翻了个白眼。   演艺圈一直都是这样,科班的瞧不起选秀出身的,他不仅选秀出身,还是本剧最大投资商的“家眷”,想必袁启对他这个主演位子颇有微词。   夏禄安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尚佩身边,开口道:“袁老师。”   袁启听到他声音,转头笑道:“这不是夏总。”   他走上前,亲切地伸出手来,然而夏禄安看都没看,淡淡道:“袁老师的手金贵,握手就不必了。”   袁启的笑容僵在脸上,眼看着夏禄安扣住尚佩手腕,把人一路拉走。   *   尚佩:“噗——”   两人走到离袁启远了点的地方,尚佩实在忍不住,喷笑出来。   夏禄安皱眉:“笑什么?”   “没什么,”尚佩笑得直不起腰,“就是看他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好好笑。”   夏禄安没说话,正巧这时候尚佩的助理来了,端着两杯咖啡,又把买好的薄荷糖和清凉油给他,尚佩给助理转了账,把美式的杯子贴到夏禄安脸上:“送你一杯。”   夏禄安接过,望着杯子出神。尚佩有点忐忑地说:“那什么……昨晚的事你别在意啊,大家都是男人嘛,身体反应都可以理解,咱俩干个杯,就当昨晚啥都没发生了呗?”   夏禄安愣愣地和他干杯,咖啡入嘴时,他还在想:原来尚佩真的能接受这样的他。   *   上午的戏一半都是应元雪和萧疏梧的,侯建想问问两人今天能把第一场拍过吗,就让助理把不知道猫到哪个小角落的两人找来。   结果夏禄安和尚佩一露面,他小小地吃了一惊。   尚佩还好,笑得算是正常模式。夏禄安则不知道吃什么兴奋剂了,一早的淡漠一扫而空,琥珀色的眼睛透着光,浑身上下洋溢着积极向上的气息。   侯建:?   今天这一场拍得极其顺利,尚佩和夏禄安都像打通了任督二脉,感觉找的非常准。尤其是尚佩那欲语还休的勾引,剧组里不少小姑娘在低声喊:“上他,快上他!”   镜头在夏禄安把尚佩压到床上就戛然而止,剩下的部分只要摆拍几个动作,到时一合成就行了,侯建喊停的时候,清楚听到周围一片遗憾的叹息声。   直男导演不太理解她们的脑回路,紧接着又拍了剩下几场戏,全都是一条过,尚佩和夏禄安下场时,比预计的时间早了一个小时。   接下来是袁启和尚佩的一场戏,演的是萧疏韶派应元雪去萧疏梧身边的时候。袁启刚换好衣服走过来,听到剧组众人都在称赞尚佩和夏禄安,颇不以为意地嗤了一声。   他没看到两人的表演,只是用脚指头也能想到,这样刚出道的新人,演技能好到哪儿去。剧组的人还不是看他们脸好看,演得凑合也就开始夸了。   袁启淡淡地看了尚佩一眼,对方察觉到他的视线,不卑不亢地点头致意,一身大红色的衣服显得整个人潇洒张扬。   侯建因为尚佩和夏禄安的表现心情非常好,连带着对袁启也很亲近:“袁老师随意发挥,别拘着。小尚演技非常好,我保证你过瘾。”   袁启客气地笑了笑,心想侯建的眼睛也被颜值蒙蔽了?太奇怪了吧。   【“都退下吧。”   萧疏韶已经登基三年,声音里满是帝王的威仪。一众宫仆倾身俯首,不敢窥圣上天颜,潮水一般退了出去。   “陛下把他们都赶跑了,谁来伺候我们啊?”   应元雪坐在他塌边,黑发未束,与大红纱衣一道铺了满地。他随手剥开一颗荔枝,淋漓的汁水在唇齿间溅开,那双黑黝黝的眼瞳巧笑着看向天子,毫不避讳。   萧疏韶挑唇一笑,手指扣住应元雪形状精致的下巴:“这不是还有元雪吗。”   “我?”应元雪咯咯笑起来,“我跟着陛下,是享福的,才不是来给您做牛做马的。”   萧疏韶微笑:“朕哪里舍得叫你做牛做马。”】   “咔!”侯建突然喊停,袁启和尚佩都转头看他。   “袁老师,从‘这不是还有元雪’那里继续,语气深沉一些,表情要有上位者的威严。”侯建说。   袁启点头,众人都知道这是袁启没接住尚佩的戏,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袁启的脸色不太好看。   尚佩的演技比他想象的要好得多,而且几乎没有后天训练出来的匠气。他一挑眉一眨眼,都像是应元雪亲临,可以说尚佩把这个角色诠释得活灵活现。   袁启是个戏痴,对能痛快对戏的演员都很尊敬,他这时看尚佩的眼神已经变了,只是他作为前辈,被一个刚出道的后辈给压住,他面子上有点过不去。   尚佩客气地笑笑,不骄不躁的,眼神温润。   袁启的脸色好了点,场记敲板,两人接着刚才的开始。   【“这不是还有元雪吗?”   “我?我跟着陛下,是享福的,才不是来给您做牛做马的。”   “朕哪里舍得叫你做牛做马。”   萧疏韶笑着抬起应元雪的下巴,应元雪秀气的眉微蹙,眼睛雾蒙蒙的:“陛下,疼。”   “好元雪,你帮朕一个忙,好不好?”萧疏韶却并未减轻一点力道,只是用诱哄的语气说。   应元雪眨眨眼,羽睫湿润:“陛下该不会叫我去帮您照顾弟弟吧?我可不干。”   “哈哈哈,不愧是元雪,果然聪明。”萧疏韶高声笑起来,接着陡然压低声音说,“但是这件事,由不得你拒绝。”   应元雪表情一僵,一颗泪珠挂在眼角,要坠不坠。萧疏韶轻柔地拭去那一点湿意,哄道:“帮朕这个忙,把老六‘照顾’好,朕允你一辈子富贵无忧。”   应元雪眉梢一挑,柔弱的神情消失不见,眼神中显出几分锐利。他凑近萧疏韶,声音绵软:“仅仅是一世富贵,可不足够。”   “那就再加……”萧疏韶靠近他耳畔,“加一个朕,如何?”】   这场结束,侯建对着显示器沉思片刻,对袁启道:“袁老师,我们来商量一下。”   袁启过去和侯建说戏,尚佩穿着纱衣飘到一边,心里吐槽:加个屁,老子喜欢的是萧疏梧,你等着后期被搞死吧。   他还没从应元雪的角色里走出来,下场这几步走得可谓婀娜多姿,剧组一众人全看他,眼神都看直了。   夏禄安沉着脸把自己的西服外套搭在尚佩身上,其余人等意识到人家家属还在这儿盯梢呢,连忙把视线移开,彼此间又免不得笑着说点小话。   这场拍了整整三遍,侯建给过的时候表情也不是很满意,只说先这样。言下之意就是给袁启时间找感觉,以后还可能会补拍这段。   尚佩剥开一枚薄荷糖,塞进夏禄安嘴里,然后自己含了一颗,鼓着脸颊幽幽道:“昨天睡太晚,今天有点不在状态,我演的还行吗?”   “还行。”夏禄安中肯道。   尚佩:“……你可不可以客气一下。”   夏禄安笑道:“和你还客气什么。”   他的“还行”是指尚佩的水平没完全发挥出来,但是剧组人员看尚佩就完全不是“还行”,简直是“炸裂”了。   不一会功夫,不少人来找尚佩要签名,尚佩都笑着给签了,要to签的也一点不含糊,给写得很认真。   夏禄安就在旁边看着,脸色越来越沉。他自己剥开一颗薄荷糖,伸手扔嘴里,把一颗硬糖嚼出了咔嚓声。   尚佩只觉得来找他的人越来越少,很多都在远处观望,一脸想来又不敢来的纠结表情。   他顺着他们的视线,转头看到夏禄安,瞬间了悟了。   有这么一位阎罗王在身边,换谁谁也不敢过来送命。   尚佩眼珠一转,忽然计上心来。他抻着头对那边望而却步的众人笑喊:“还有要签名的吗,快点过来呀。”   说着,他又握住夏禄安手腕,两人的手都举起来:“情侣签也可以哦。”   夏禄安:“……”   尚佩笑笑不说话。 第61章 句号     所有要情侣签的, 尚佩都在两人的名字上画颗大心,夏禄安沉默地看着那个圈住两人姓名的心,心里有股异样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他一厢情愿地多想, 他总觉得那颗心里藏着点不可言说的心思。   等所有人都签完,尚佩盖上马克笔,有种终于给夏禄安盖上章的自豪感。他笑着看夏禄安一眼,正好对上对方探究的视线。   尚佩不闪不避,眉角轻扬,放肆地看回去。夏禄安察觉到自己的窥视被发现,眼睫一颤,移开了视线。   尚佩心里突然涌上一阵难以形容的失落。   夏禄安昨晚在浴室的抗拒态度犹在眼前,虽然他嘴上说着不要在意,实际他心里在意的不得了。   他迫切地想要做点什么,借此证明夏禄安还是喜欢自己的, 也迫切地想在夏禄安身上多盖几个章, 最好能在那张帅脸上写上“尚佩专属”。   夏禄安的躲闪像是仙人掌的小刺, 一下戳在他心上。疼倒不疼, 但是难受。   尚佩的眉眼都垂下去,指尖在膝盖上耷拉着。他无意识地咬住手中的马克笔, 一脸的心不在焉。   下一秒, 一个冰凉的东西抵在他唇上。   “张嘴。”夏禄安说。   尚佩下意识张开嘴, 沁凉的薄荷气在口腔里扩散开来, 抬眼是夏禄安有点担忧的眼神:“困了?”   尚佩感觉薄荷糖的凉气一路过到心里,给心脏套上了一层保护罩, 那点小刺突然就不痛不痒了。   他含着糖摇头:“没,就想点事。”   夏禄安看了看他,突然捏住他一根手指尖说:“如果这事让你不开心, 那就别想。”他顿了顿,“如果是我让你不开心,那你打我。”   尚佩微怔,然后忍俊不禁,左手握拳捶在他肩膀,力道更像在按摩。   正好副导董春来找他们,看到这一幕,一脸牙酸地说:“该工作了,情意绵绵拳都收起来,回家再练哈。”   尚佩腾地红了脸,周围的工作人员都笑起来,夏禄安也弯起唇角,心情很好地拉着尚佩走过去。   *   接下来是萧家两兄弟的一场戏,袁启刚和尚佩对完戏,又要和夏禄安对,剧组众人都对他掬一把同情泪。   尚佩得了闲,就坐在侯建身边看显示器。夏禄安棱角分明的线条在屏幕上十分高级,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这是一场萧疏梧和萧疏韶的对峙,御书房内,两人一站一坐,客气的言辞里满是猜疑和试探。汹涌的暗潮藏在兄友弟恭的表面下,句句皆机锋。   这种戏很难演,演员要在最小的限度里演出最大的情绪波动,演技、台词、现场情绪,各方面都要做好,才能演出想要的效果。   侯建边看边给尚佩讲各种技巧,从微表情讲到台词的轻重音,尚佩听得认真。   侯建问:“你觉得怎么样?”   尚佩笑笑:“您来决定,我看得不准。”   实际上,他觉得夏禄安演得好极了,那人只要往那儿一坐,萧疏梧的感觉就出来了。但是这种话他当然不可能说出口,不然总有点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感觉。   整整一场,侯建没喊停。这一场结束,侯建直接让两人再来一遍。于是一遍复一遍,像按了循环键。   尚佩和夏禄安抢出来的那一个小时全浪费在这里了。大家都看得出来,袁启今天还没入戏,演得不在状态。夏禄安的感觉已经非常好,但还要一遍一遍地陪袁启过这场戏。   临近中午,气温上升,夏禄安穿着厚重的亲王礼服,翻来覆去地说着大段台词。   他趁暂停的间隙下来喝口水,然后又回去陪袁启找感觉。   尚佩有点心疼地看着他背影,心里直骂袁启不开窍。虽然知道夏禄安现在看不了手机,他还是给那人的微信发过去一个骷髅头。   一个过后还是不解气,又发一大排骷髅头,紧跟着几张哭唧唧的表情包。   侯建余光不小心扫到他手机屏幕,嘿哟一声。   尚佩连忙按熄手机,对侯建尴尬地笑笑。   侯建:“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看的。”   尚佩刚想说“没事”,侯建就一脸八卦地凑过来:“小两口备注设置得挺有情趣啊。”   尚佩:“……”   他木然地盯着这位逐渐失去偶像包袱的导演。   侯建露出一个“哥懂的”的笑容,假装自己什么都没说,转过头去让人给夏禄安二人补妆。   尚佩又打开手机,看着那个“挺有情趣”的备注,挣扎了一会,把“冰糖葫芦”改成了一个句号。   改完之后,他抬起头看夏禄安,那人背对着他,长腿半蹲,方便化妆师补妆。尚佩看着看着,脸上的笑容逐渐有点变w态。   虽然明知道夏禄安不会看到他的备注,他还是有点隐秘的、期待被人发现秘密的兴奋感。   比起“冰糖葫芦”这种沙雕备注,一个“。”显得更加暧昧不清,有点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意味。   改完夏禄安的,尚佩还嫌不过瘾,把自己那万年不变的“扇贝”也给改了,改成了一个逗号。   逗号后面一定要跟着句号,尚佩身边一定要有一个夏禄安。   尚佩收起手机,神清气爽。   这条总是拍不过,侯建又去找袁启说戏了,尚佩心里念叨着“袁启袁启,说戏说戏”,心想这环节不应该在进组前就弄好吗,拉着他们家夏禄安一起受罪干什么啊。   正想着呢,手机突然震了震。   。:【?】   尚佩抬起头,夏禄安已经从场上下来了,一手拿着凌逍给准备的矿泉水,一手端着手机,正隔着人群看他。   ,【没事】   ,【无聊】   。【何铭羽呢】   ,【羽哥去和老喻他们的经纪人开会了,今天上午先不过来】   。【哦】   。【那你玩点小游戏】   ,【嗯】   ,【玩没电了我就用你充电宝】   。【好,你找凌逍要】   尚佩情不自禁地翘起嘴角,觉得他和夏禄安像两个傻子。   明明走几步就能面对面,非要用微信。   他们之间隔着几十号人,所有人都能看到他们在玩手机,但大概没有人会想到他们在聊天。   因为正常人一般不这么干。   尚佩“不正常”得非常高兴,噼里啪啦地给夏禄安甩过去一堆比心表情包,夏禄安高冷地沉默两秒,然后给他发过来一颗红色的爱心。   尚佩:“……”   了解了,朴实无华的emoji表情比五花八门的表情包还勾人。   尚佩佯作不在意地放下手机,拎起旁边一瓶矿泉水灌了两口。侯建从他身边经过,瞅了他一眼说:“小尚耳尖怎么这么红?”   尚佩避开他视线:“太热了。”   侯建未做他想,点头道:“是太热了。”然后拔高声音,“大家都打起精神,早结束早解脱。”   剧组都笑起来,夏禄安和袁启又拍了两条,第二条终于过了。   尚佩简直谢天谢地,他真怕夏禄安裹着那身衣服,晚上回家身上全是热起来的小红点。   *   中午简短休息了一会,尚佩和周梓桐他们约了晚上一起写歌。他掐指算算剧组的工作进度,叹息地打字:【别抱太大期望,我今天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弄完】   老粥:【不急,我和胜子反正没事,大不了晚上去剧组找你】   胜子:【剧组让我们去吗】   尚佩转头问了侯建一句,接着打字:【导演说让,你们来吧】   几人插科打诨一会,午休时间就过去了。尚佩脑仁突突的疼,昨晚通宵,再加上高温的熏烤,他现在有种踩在棉花上的不真实感。   夏禄安看上去倒是比他好一点,但也只是看上去,尚佩眼看着他接连碰倒水瓶两次,就知道这人恐怕没比他好到哪儿去。   下午的戏要分两个棚,尚佩和一群女演员去演后院戏,夏禄安则在前朝与袁启针锋相对。   一想到夏禄安一下午都要和袁启对戏,尚佩一阵胃疼,不过一上午下来,袁启也算找到点感觉了,下午的戏应该会轻松些。   不得不说,《踏雪行》的编剧真的很会写。前朝风云翻涌,萧疏韶、萧疏梧、应元雪三人间的复杂关系,两种矛盾加起来,使得前几集的节奏太过紧密,会让观众有一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于是编剧在黄金开头里加了一点调剂——应元雪与王府后院女人们的冲突。   这种小矛盾相对贯穿主旨的大矛盾来说不太够看,但是夹在信息量巨大的前几集,偏偏给人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应元雪怀着血海深仇,从南回到北齐,又受萧疏韶指使到萧疏梧身边,这些全部铺垫出一种厚重的阴谋感。   然后,应元雪还没来得跟萧疏梧加深感情,就被王府后院的三个女人缠上了。   【“应公子以后就要在王府常住了,与我们都是一家人,只是……”崇王侧妃秀眉微蹙,有些欲言又止。   应元雪淡淡地看她一眼,黑如墨的眼眸中看不出什么情绪。他长在相府,后院这点伎俩,他再清楚不过。   没想到自己复仇大业的第一步,竟然是从几个女人身上开始的。   应元雪勾起唇角,似笑非笑道:“王妃姐姐有话直说便是,元雪已经进了王府,自然悉听几位姐姐教诲。”   “嗨,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崇王侧妃被这一句“王妃姐姐”唤得心花怒放,语气中的锋锐也稍褪,“只是应公子是男子,若安排在后院,恐怕不妥,若与王爷同住,也于礼不合。”   “我与王爷同住,为何于礼不合?”应元雪面上一派天真烂漫,笑容温软可爱。】 第62章 一段旋律     【三个女人都愕然愣住, 侧妃缓了半晌,桃李般的面容上浮出一丝愠怒:“向来前庭后院各有规矩,你既来了王府, 便要按王府规矩行事。王爷身份尊贵,焉有你与之同进同出之理?”   “就是,一个男宠,无根之萍罢了,真当自己是什么东西?”   说话人名唤绮姬,是萧疏梧的小妾。妾不可入家谱,从奴籍,在王府中的地位并不高。换成任何一位新人入府,绮姬都不敢如此说话。   但应元雪是男宠,与她一样,身份上不得台面。而且男宠说到底, 一时新鲜罢了, 又不能生儿育女, 失了王爷宠爱就什么都不是。   绮姬想到应元雪失宠后的萧瑟场面, 反倒得意起来。她轻蔑地瞥应元雪一眼,与对方的眼神对上时, 却感受到一阵寒意从脚底漫上头顶, 她整个人都凝固了。   “无根之萍?”应元雪淡淡重复着这四个字, 每个音都咬得极重, 却又让人听不出情绪。   “你说得对,我可不就是无根之萍吗, ”应元雪轻轻浅浅地笑起来,琉璃似的眼珠一转不转地盯着她,“无根之萍, 了无牵挂,所以做起事来更加狠绝,不计后果。”   他竖起食指,抵在唇上,声音低得像风在私语:“姐姐可要小心了,无根之萍烧起来,可不是你这样有所依恋的人抵得住的。”   绮姬悚然后退,腿撞在茶桌上,瓷具发出叮啷一声脆响。她呆呆地看着应元雪,在那双黑如夜的眼睛里,看不出一点人气。   应元雪站起身,款步走向她,比她高出许多的身体将她完全罩在阴影里。   “呼——”应元雪低头,冲着绮姬的脖颈轻轻吹气,眼看着这个女人眼珠凝住,然后眼皮一阖,软倒在他脚下。   “哼。”应元雪轻笑一声,露出了点孩子般的狡黠,他转向另外二人,“两位姐姐还有什么要教诲的?元雪听着。”】   “好,停!”董春道。   侯建留在另一个棚监工,主要是为了能随时和袁启讲戏,因此这个棚由副导董春来负责。   董春本以为这段会卡,毕竟让一个大男人演女人的戏,各方面肯定都不适应。而且三个女配都是新人,不太会演戏。   但没想到尚佩演绎得非常好,公子哥的倜傥、男宠的妩媚、独属于应元雪的那一份孤傲决绝,这些矛盾的点尽数融在他每一个顾盼间。   三个女配也被他带起来了,神情反应非常到位。   “太棒了。”董春情不自禁地鼓掌。   尚佩抬眼,黑黝黝的眸子打在他身上的一瞬间,董春听到自己牙关发出一声轻响。   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是牙关,是他的面部肌肉在颤。   尚佩还没出戏,刚刚那一眼,不是尚佩惯有的温和眼神。那是属于应元雪的眼睛,乌黑沉静的琉璃表面下,沉寂着刻入骨髓的血与恨,所有孤注一掷与疯狂苍凉都如刀锋锐利,眼瞳深处只有幽幽冷光。   是能把绮姬直接吓晕的眼神。   董春突然明白,为何三个没有经验女配能演得这么到位了。   他在尚佩的注视下打个哆嗦,颤抖着说:“这……这场OK,下一场。”   三位女演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一起笑着看尚佩。她们有点想上前套个亲近,但一接触到尚佩的眼神,脚步无论如何都没法往前迈了,于是悻悻作罢。   尚佩他们这边完成得比较快,下午四点钟就收工回到主影棚了。   夏禄安他们还在磨,现在拍的是预计三点钟拍的那场戏。   尚佩走到凌逍旁边坐下,听到董春和侯建说:“还是不行?”   “不行,”侯建很严肃,“不能因为一开始找不到感觉就降低要求。”   董春点头,没说什么。   他看着场上的表演,突然有点唏嘘。   本来袁启是这群人里成绩最好的,演技也是圈里比较认可的。他们起初是想让袁启带带两个新人,可没想到两个新人不仅不用带,还一骑绝尘地跑到所有人前面去了。   现在反倒是袁启显得比较尴尬,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你那边很顺利?”侯建突然问。   “很顺利,”董春说,“小尚把她们都带起来了,没怎么卡。”   侯建“唔”了一声,叹息道:“纯新人比老人好带,老人有自己的一套,带,带不起来,演,暂时还没演好。”   董春认同地点点头,然后转念一想,不对啊,“小尚和夏总也都是纯新人啊?”   侯建梗了一下,没好气道:“可能人家开挂了吧。”   尚佩差点一口水呛住,还好他反应快,及时把矿泉水拿远了点。   某种意义上来讲,侯建真说对了。   尚佩笑着想。   *   一下午过得很漫长,整个剧组都按了循环键,一场接一场地重拍。   夕阳渐沉,这时候的光不好打,于是众人终于得到了点喘息的机会。   夏禄安走下场的时候,内衫已经全湿了。助理拿着小风扇给他吹,尚佩也把自己的小风扇贡献出去了。   夏禄安眉眼半阖,靠在椅子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他很少在尚佩面前表现出疲态,这还是第一次,尚佩见到他连话都不想说的样子。   其实同样都是演员,他很懂这种感觉。尚佩以前没少在冬天下水,在夏天裹着厚重的古装中暑,雨天在泥地里翻滚,有几次真的直接累晕过去。   但这种事压在夏禄安身上,他比自己亲自经历还要难受,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尚佩让助理搞了点冰水,然后润湿毛巾给夏禄安降温,凌逍这个经纪人兼秘书站在旁边手足无措,隐隐还感觉自己有点多余。   何铭羽去买了藿香正气液,扔给尚佩后就拽着凌逍走了。   剧组里大家各歇各的,也没人关注他们。尚佩直接打开一支,送到夏禄安嘴边,语气不容置疑:“喝了。”   夏禄安皱眉:“我没中暑。”   尚佩:“以防万一。”   藿香正气液的吸口小小一支,尚佩塞进夏禄安嘴里,夏禄安就紧闭着唇给憋出来。如此重复两三次后,尚佩悟了:“你怕苦?”   “没有,”夏禄安说,“但是这个味道太怪,我喝不惯。”   尚佩理解地点点头,然后说:“没事,多喝几次就惯了。”   夏禄安:“……”   尚佩难得抓到他无力反抗的模样,非常兴奋地硬要喂他。夏禄安躲了几次,实在躲不掉,只好顺着尚佩的手,皱眉喝了。   尚佩笑得眉眼弯弯:“来,吃颗糖。”   他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颗薄荷糖,直接喂到夏禄安嘴里。   夏禄安瞪大眼,冰山的表情裂了,满眼都是惊恐。他想躲,但是已经晚了,尚佩手指一弹,薄荷糖直接进了他的嘴。   尚佩还很开心:“这就叫苦尽甘来,给你喝药能不给你吃糖嘛。”   夏禄安表情略狰狞:“这是薄荷糖。”   尚佩:“……”   草,忘了。   他手忙脚乱地找水,夏禄安痛苦地摇头表示求你别添乱了。可怜尚少爷长这么大没怎么照顾过人,第一次想要好好照顾一个人,却把人照顾得一脸生不如死。   那股带着奇怪味道的凉气在胸腹腔嗖嗖地窜,夏禄安感觉自己这辈子都忘不了这酸爽的感觉。尚佩有点慌,用手指戳戳他:“还好吗?”   “不太好,”夏禄安说着,头抵在尚佩肩膀上,“让我靠会。”   夕阳的橘红压在头顶,晚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剧组的人三三两两说着话,不知什么鸟在远处叽叽喳喳。   所有声音都在这一刻远去。   尚佩突然安静下来。   他能听到两个人心跳,扑通扑通,一个比一个快。夏禄安状似沉稳地靠在他肩上,但是似乎也不像表面那般平静。   尚佩呆呆看着被夕阳染红的矿泉水,哑着声音说:“夏禄安。”   “嗯。”   “其实我昨天想问的,不是那个问题。”   两人的心跳更快了,有种无言的默契在他们心里膨胀,夏禄安的声音低低的,比晚风还温柔:“那你想问的是?”   尚佩不自觉攥紧了手心,呼吸很快,嘴唇发干,他沉默一瞬,仿佛下定决心般,“我想问,你是不是……”   “我们来的不是时候啊。”斜里插进来一个干净清澈的男声,尚佩的话被打断,打心眼里骂了句草。   周梓桐和白胜穿着一样的白衬衫,两个人都干净得像刚出校园的高中生。周梓桐背着把吉他,笑嘻嘻地捂住眼,指间却给眼睛留出一条缝。   白胜忍着笑说:“对不起,打扰了。”   尚佩木了半晌,拍拍夏禄安的头,示意他起来,然后棒读道:“没关系,不打扰。”   夏禄安冷冷地看了白胜和周梓桐一眼,对尚佩说:“我去找侯导说戏,你们先忙。”   尚佩眼巴巴地送走他,想起夭折在肚子里的句子,一脸暴躁地转向周梓桐。   周梓桐举起双手:“报告组织,我不是故意的。”   尚佩目露凶光:“所以你才能好端端站在这儿。”   周梓桐:“……”   白胜笑着拍拍他肩膀,对尚佩说:“佩哥,我们东西都带来了,就在这里可以吗?”   “可以,”尚佩说,“我去给你们找两个凳子。”   周梓桐坐在一个塑料凳上,轻轻拨了两下试弦。   剧组众人的注意力一下被吸引过来,不少人都走向这边,尚佩只好笑着打招呼:“我们得赶首新歌,打扰大家了。”   众人纷纷表示不打扰,看帅哥免费开演奏会太值了。   他们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位是选秀出身的爱豆,专修歌舞,副业演戏。   结果人家愣是演出了骨干演员的水准。   众人觉得有点窒息。   围过来的人群让白胜显得有点拘谨,尚佩揽住他肩膀,替他挡住一部分人,然后从周梓桐随身带的包里抽出两张A4纸和三根笔,往面前小桌上一拍:“来,开干。”   “我俩已经写了一段,你听听。”周梓桐随意拨了拨弦,然后就着感觉,直接弹下去。   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他毫不在意,在众人的目光下泰然自若弹完一小段,然后又在众人的掌声里站起身,行了个礼。   大家笑开,尚佩也被他的孔雀开屏逗笑,不自觉地看了眼远处的夏禄安。   周梓桐说:“我俩写到这里就不会了,等你来填。”   这是一首缱绻缠绵的情歌,如果放平时,在剧组这样嘈杂的环境下,尚佩还没写就得疯。   但也许是今天天气温柔,也许是他刚刚经历了一小段繁忙中的温柔插曲,总之尚佩心里洋溢着名为温柔的情绪。   他接过白胜手中的纸笔,曲谱在手下一段接一段地蹦出来,围观群众简直叹为观止。   夭寿啊。   怎么有人演戏作曲样样行啊。   尚佩写完就递给周梓桐,老周同志立刻弹了一遍,自我感觉非常良好,还跟白胜说:“我觉得我的水平能弹出这曲子的精髓。”   白胜白他一眼。   整个剧组几乎都围他们身边了,一片赞叹声里,侯建和夏禄安也走过来。   白胜和周梓桐一看到夏禄安就更亲近了,周梓桐直接道:“夏导师,麻烦帮我们看下曲儿。”   众人笑开。   周梓桐这一句话,把他们带回了《天选之子》的直播现场。隔在他们之间的透明墙壁突然就裂开了,剧组众人感觉和这几人一下拉近了距离。   毕竟在场几乎没有人没看过《天选之子》。   夏禄安倒也没推辞,走上前道:“吉他借我。”   “夏总还会吉他?”众人惊讶。   夏禄安目光淡淡的,没打算回应他们的惊奇。只有在尚佩略显惊异的目光扫过来时,他才开口道:“高中学过。”   周梓桐痛快地把吉他给他,自己搬个小板凳坐到了一边。   夏禄安照着他们的谱子弹了一遍,指出两个转音转的不太好,还有几处衔接可以再改改。   这下众人即视感更强了,这完全就是《天选之子》的感觉嘛!   接着几人就要改曲了,众人知道再聚下去就是打扰,于是识趣地散开。   夏禄安自己抱着吉他坐在一边,手指搭在弦上,却并不按下。他侧头看着和其余两人争论的尚佩,眼神里化进夕阳的暖黄,显出几分缱绻温柔。   这感觉太熟悉了,甚至连吹在身侧的风都是那个夏天的感觉。   夏禄安闭上眼,夕阳洒在身上有淡淡暖意,尚佩的声音和风声融在一起,一切都温和而平静。一曲小调就这样出现在他脑海,等他反应过来时,手指已经擅自拨动吉他,弹出了最初一段音符。   尚佩听到这段曲调,先是一愣,然后停住话头,转头看向夏禄安。   晚风吹过树梢,夕阳染红衣角。   这曲调带着另一个人身上清冷的松木香,倏然撞开年少时记忆的窗。 第63章 Patrick     盛夏, 放学后的天台,一群十七八岁的少年聚在一起。   这个年纪的少年人总能轻易找到共同兴趣,他们从音乐谈到秃顶的老师, 从食堂难吃的汉堡转到班里最漂亮的女生,然后话题又回归音乐。   他们肆意大笑,吉他总带在身边,晚风吹起教学楼前的风铃声,随手便是一曲小调。   时隔多年,尚佩已经记不清当初乐队里吉他手的模样,只记得他是班里唯一的华裔,长发总能遮住眼睛,沉默寡言,但又总能在关键时候提出让人眼前一亮的建议。   少年清瘦的剪影与眼前弹着吉他的人逐渐重合,夕阳西落, 天色渐沉, 夏禄安的神色晦暗不明。   尚佩跟着音乐哼出一段歌词, 夏禄安薄薄的眼皮掀起, 看了他一眼,复又低头弹拨吉他。二人像是已经排练过无数次一样, 配合十分默契。   周梓桐胳膊搭着白胜, 头抵在胳膊上, 呜咽道:“我没了, 他俩怎么走哪儿都是糖。”   白胜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我有灵感了。”   周梓桐:“什么玩意儿?歌不刚写完吗。”   白胜:“是那个。”   周梓桐战术后仰,恍然大悟, 接着食指竖在唇边,用眼神示意他别让尚佩听到。   一曲毕,众人鼓掌。组里的统筹问:“这歌叫什么名啊?感觉好像挺小众的。”   尚佩笑说:“这是我们高中乐队写的, 没在网络上发布。”   “你们高中?”统筹安姐惊讶道,“小尚和夏总你们是高中同学呀?”   众人都发出惊叹声。尚佩和夏禄安现在也算国民cp了,扒他俩的记者不少,但基本都扒不出什么来。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瓜。   尚佩只是笑笑没说话,夏禄安更是抱着吉他,微微偏头不知在想什么。   众人知道再问下去就不太礼貌了,于是笑着称赞几句,各自干各自的事。   尚佩送走白胜和周梓桐时,天色如水倾沉,高高低低的蝉鸣声不停起伏,晚风吹起他的长衫,有点冷。   一件外套从身后覆到身上,灯光下,夏禄安的面容半明半灭,尚佩捏着外套说:“Patrick?”   夏禄安低低“嗯”了一声。   尚佩有点苦恼地摸了摸头发:“不好意思,你……变化有点大,我一直没认出来。”   “没关系。”   “为什么一直没告诉我?”尚佩问。   夏禄安想了想,轻声笑了:“因为我变化‘有点’大。”   尚佩哑然地捶了他一记,没再说什么。   高中那时候的记忆对他来说已经很久远了,他现在只记得那时他们搞了一个乐队,他是主唱,夏禄安是吉他手,其余细节大多已经泛黄模糊,想不起来。   他这金鱼脑记事情从来只能记住一个模糊轮廓,尚佩悻悻地想,幸亏夏禄安一直没说,不然两人聊起高中的事情,他绝对会很尴尬。   两人慢慢往回走,尚佩看着夏禄安的背影,脑内那个模糊的少年剪影清晰了一点,他迷迷糊糊地想,夏禄安的变化岂止是有点大。   简直是破茧成蝶。   *   晚上只有一场夜戏,也是大家都很期待的,萧疏梧初见应元雪。   【一场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三天,今日终于有了点要偃旗息鼓的感觉。   萧疏梧站在庭院回廊中,清冷的梅香随雪拂到面上,他长长呼出一口气,看着白雾融了几粒雪珠,继而消散于无形。   月色如水凉薄,红梅映雪,像在月光下泼了血。   萧疏梧不由想起十年前的元日,薛府上下三百八十一人,成年男子尽数处斩,家中女眷没入奴籍,未成年男子发放青州为役。   他不顾皇兄劝阻赶到刑场。刽子手手起刀落,薛相一朝大儒,两代帝师,四十余年为民请命,最终在本该喜气洋洋的元日,头颅落地。   殷红的鲜血溅进白雪中,他双目圆睁,至死未阖。   萧疏梧闭了闭眼,想借此驱赶眼前的一片猩红。   再睁眼时,那停留在记忆中的红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不甚清晰的小红点,在茫茫风雪里越来越近。   年关将至,王府的守卫有点过于懈怠了。萧疏梧面无表情地想着。   眼见那一把红伞将至院内,萧疏梧冷冷问道:“来者何人?”   “在下,应元雪。”红伞咻的一收,皎洁的月华下,青年男子倾城绝艳。   冬日凛寒,他却只着一身薄薄红衫。如墨的眉眼弯着,眼下一粒朱砂痣宛若血泪。他望着萧疏梧,嫣然一笑:“陛下打算五日后将我送与王爷,我等不及,便先来了。”   应元雪随手将伞扔到地上,双臂伸展,在萧疏梧面前施施然转了一圈:“王爷瞧我,可还喜欢?”   红伞在雪地里划出长长一道血迹。萧疏梧看着应元雪,冷冷一笑,并未作答。】   “好,收工!”   全剧组都很兴奋,这一场是萧疏梧和应元雪第一次见面,正所谓天雷勾地火,一眼万年,所有爱恨纠葛都将从这里展开。   有个小姑娘站在人群中嚎了一嗓子:“快说喜欢!萧疏梧你再不说就没机会啦!”   尚佩奇怪地看她一眼,副导董春立刻介绍道:“小尚,这是咱们编剧丛莲,你叫丛姐就行。”   尚佩立刻亲热地迎上去,一口一个丛姐叫得亲热。   丛莲也是他的粉丝,当下掏出一堆海报要签名,尚佩笑着给签了,佯作不经意地问:“丛姐,后面的剧情是什么啊,我这里只有两周的剧本,没看够。”   丛莲嘻嘻一笑:“你们侯导让保密,我也没办法呀。”她吐了吐舌头,“等两周后你就知道啦。”   丛莲作为珍珠,对自家爱豆有着惊人的抵抗力。不管尚佩怎么撒娇卖萌,她愣是没泄露一句剧情,只是捧着脸犯花痴:“我笔下的鹅纸那么俊,我喜欢的鹅纸也这么俊。我两个鹅纸合体了,太幸福了哇。”   尚佩:“……”   他木着脸把签好的海报还给这位妈妈粉,木着脸飘到夏禄安身边,小声问:“我看起来不够有男友力吗?”   夏禄安不明就里:“怎么了?”   尚佩:“你觉不觉得我的妈妈粉太多了。”   夏禄安哭笑不得:“你可爱。”   远处,编剧看着他俩一脸姨母笑,侯建扬着声音说:“今晚把预告片做出来,明天官博宣传一波。”   大家忙忙碌碌地收拾东西,尚佩衣服还没换,靠在夏禄安背后玩手机。   他想和summerLA讨论一下“尚佩的男友力有多强”这个严肃的问题,扣扣打开,先出现的是一个自动更新的界面,尚佩耐着性子等进度条加载好。   聊天面板一展开,瞬间一条新消息蹦出来。   summerLA:【不小心对他发脾气了,该怎么弥补?】   时间显示昨天凌晨四点多。   尚佩微微一怔,下意识地转头看一眼夏禄安。 第64章 立场     怎么这么巧?   尚佩疑惑地皱起眉, 在夏禄安察觉到之前匆忙转回来,一字一句地敲道:【不好意思,扣扣自动升级了, 今天没有给我消息通知】   【哪种发脾气,很严重吗】   尚佩捏着手机,觉得有种窒息的熟悉感。   昨晚他和夏禄安闹得不愉快,summerLA也正好在凌晨问他这种问题,而且凌晨这个时间……   尚佩按熄屏幕,佯作漫不经心道:“你昨晚几点睡的?”   夏禄安差点脱口而出“没睡”,好在理智让他及时刹车,问道:“怎么了?”   “没事,看你今天不在状态,随口问问。”尚佩说。   夏禄安回忆了一下昨晚发表新作品的时间,沉稳道:“两点多。”   尚佩有点怀疑:“那和你平时也差不了多少, 怎么今天这么不在状态。”   夏禄安无奈:“我记得我好像早起做了顿饭, 而某人只是起床吃了饭。”   尚佩一想, 也对, 夏禄安说不准五点就起了。他愧疚地捏了捏夏禄安的手指,不好意思道:“明天我给你做。”   夏禄安轻笑一声。   尚佩瞬间毛了:“你不信?”   夏禄安举手投降:“没有, 我信。就是觉得, 我们今晚可能要买点吃的回去。”   尚佩:“你饿啦?那一会路过粥铺买点粥。”   夏禄安:“我的意思是, 买点东西, 方便你明早微波炉叮一下。”   尚佩:“……”   他一记锁喉就扣到夏禄安脖颈上,夏禄安笑声低沉也不反抗。凌逍来叫两人时, 尚佩走开去换衣服了,只剩下夏禄安靠着柱子轻声咳嗽,唇边还带着笑。   *   《踏雪行》的预告先行片很快出炉, 因为剪辑素材有限,只有短短十几秒。   但就这十几秒也足够观众尖叫,尤其尚佩和夏禄安那段暧昧不清的床戏,足够文手太太写出万字长车,画手太太画出一架高铁。   尚佩在休息间隙乐呵呵地磕粮,不过一天时间,萧疏梧和应元雪的cp就有了一个很诗意的名字——梧桐雪。   梧桐雪很快有了超话,各种产出层出不穷,尚佩从安培磕到梧桐雪,还要控制脸上不要露出姨母笑。   summerLA在早上给他回了消息,说脾气发的很凶,但现在已经没事了。   尚佩一看那个“很凶”就知道是自己异想天开了,夏禄安不过是语气比平时硬了点,连骂他都没有,更别提很凶。   他安慰summerLA几句后,有点无奈地笑笑。   可能是他习惯性地以己度人,他磕自己的CP磕得欢快,所以第一反应也没觉得夏禄安是summerLA有什么不对。   但只要冷静下来细想,他这个磕cp的已经够奇怪了,夏禄安不仅磕还当起太太产了粮……   那画面太美,他不敢想。   拍戏的日子昼夜颠倒,既忙又累,尚佩还要写歌作词,闲暇时就和summerLA聊聊天增进感情。一晃眼,两周过去,《踏雪行》前两集上架了。   主题曲的词作就是编剧本人,曲作请了圈内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又找了一位拿过不少奖的男中音大嗓演唱。   苍凉厚重的前奏响起,屏幕上落了一滴墨汁。墨汁洇开后,露出一把鲜红的油纸伞,然后油纸伞缓缓抬起,应元雪黑发如瀑,笑容绮丽。   “可怜飞蛾扑火,苍天也笑我。院中寒梅如昨,却无赏梅客。”   转场,萧疏梧对着一园怒放的梅花,眉目冷峻。   “谁记昔年初雪过,百里皆悲歌。总角之宴许一诺,咫尺天涯隔。”   萧疏梧将应元雪按在床上,五指紧扣住应元雪纤细的脖颈,两人眼中都裹着一团火,曲调也在这时由缓转急。   “……千般恨万种情,你怎知我执着。这一世,无愧家国,不负山河……”   最后曲子将尽,沙哑的男生减弱。   “阴谋阳谋,爱恨纠葛,大雪过,我将一切葬山阿。”   “只叹未执手,守一诺。”   “青史不着墨,故里有长歌。”   #《踏雪行》第一集#连带#《踏雪行》主题曲#全上了热搜,网友吐槽这主题曲是一流作曲一流演唱十八流的作词,编剧还在剧组群里嘤嘤嘤了一下。   大家都想知道后续发展,不仅没人理会她的嘤嘤嘤,还一再追问梧桐雪是不是be了。   编剧丛莲:【呵,你们这群无情人.jpg】   然后守口如瓶,誓死不说结局。   尚佩看大家互怼表情包看得很欢乐,然后一抬头,发现凌逍和何铭羽神色凝重,正凑在一起商量事。   尚佩也凑过去:“怎么了?”   凌逍嘴快道:“你看微博了吗?”   何铭羽一掌拍在他后背,给凌逍拍得龇牙咧嘴,然后说:“没事,你好好看剧本。”   尚佩信他才有鬼,当下掏出手机刷微博,然后刷到了一条#夏禄安演技#的话题。   @没吃夜宵有点饿:#夏禄安演技# 大家品,大家细品,夏总这演技真是……全程面瘫,不敢恭维。   附剧照gif截图。   尚佩:???   他一脸懵地点进去,发现这条微博热度还不低,评论区全是附和的。   尚佩登时就火了。   萧疏梧这个角色本身就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所有情绪都在那双眼睛里。夏禄安的眼睛会说话,虽然全程表情不多,但绝对不存在演技问题。   尚佩开小号怼了几个,让何铭羽看到,连忙来拦他:“你别下场,万一让人扒出来不好解释。”   尚佩挣开他手臂,冷冷道:“扒出来就扒出来,我护着我的人,有什么问题?”   何铭羽抽了抽嘴角,见拦他不住,索性松手了。尚佩和别人唇枪舌战了一会,觉得不对,转头问何铭羽:“怎么还没有粉丝帮忙说话啊。”   何铭羽无奈:“夏总又不是正经出道的,路人粉和散粉比较多,而且粉他的还有一大部分是你的粉丝。”   尚佩更气了,有一种自己珍视的人不被珍视的悲愤感。   反正他今天戏不多,尚佩索性抱着手机帮夏禄安说话,他还是第一次在网上和人对刚,没一会就被各种不堪入目的话震到说不出话。   何铭羽在旁边安慰他:“夏总刚说,一开始肯定会有质疑,过了这阵子就好了,他不介意。”   “不行,我介意。”尚佩很坚决。   他抱着手机忙了一上午,把自己手机耗没电了,又借了助理手机接着刚。然后下午,各大营销号开始发对比尚佩和夏禄安演技的通稿。   这种都是两个主演的必经之路,尚佩本来不在意的,但一看评论风向全是偏向自己的,他又开始在意了。   前世他和夏禄安可是并称的!怎么换了一个世界风向就一边倒了?   尚佩这个气,正打算再换回自己手机接着奋战时,特别关注有一条消息跳出来。   @summerLA:尚佩的确比夏禄安演得好,不用对比//@熬夜头秃第一名:对比了一下夏总和扇贝第一集的表现,感觉扇贝比夏总表现好得多鸭,大家觉得呢(九宫格图片)   尚佩盯着summerLA那一串蓝名,脸色渐沉。 第65章 KISS     没过两秒, summerLA又转了一条捧一踩一的微博,不过这条不是踩夏禄安捧尚佩的,而是反过来的。   @summerLA:没有, 尚佩比夏禄安灵动,后者太死板//@踏雪行前线小分队:实名反对说夏总演技不好的论调,看看这几组动图,安培对戏明显是扇贝气场矮一些好嘛?   (九宫格动图)   尚佩:“……”   死板个鬼啊死板!   他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summerLA前世是他唯粉,一直站在他这边没错,可在这个世界,她不是变成安培cp粉了吗?cp粉怎么还捧一踩一的?   尚佩又惊又气,颤抖着手指点开summerLA的私信,给她发过去一连串的问号。   发完之后,他突然想起来这个小号不是他用来勾搭summerLA的那个,所以这堆问号看上去有些莫名其妙。   尚佩正想多解释一下, 正巧导演助理来叫他, 尚佩心想解释起来也很麻烦, 晚一点闲下来再问也一样, 索性把手机交给助理,跟着导演助理去换衣服。   他走过去时, 正好看到夏禄安放下手机, 准备拍下一场戏。   眼见夏禄安一脸认真敬业, 再想到网上那些风言风语, 甚至两人的大粉都不帮他说话,尚佩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萧疏梧快步穿过王府的回廊, 梅园中寒梅正盛,他却丝毫未做停留,直直拐进不远处一个小院落。   这里也种着几棵梅树, 只是开的是白梅,一眼望过去,远没有前院那似血红梅开得娇艳。   一个人影正靠在窗前,闲闲地往白净的瓷瓶中插上几枝梅花。那簇梅花红白皆有,一看就是从他院中偷来的。   那人披着一件不算太厚的大红长衫,黑发未束,嘴角挑起一抹清浅的笑。   萧疏梧脚步稍缓,从皇宫归来的焦躁顷刻间散了不少。   那人听到他的脚步声,却也不起身相迎,只是没骨头一样靠着窗框,露出狡黠如狐的笑容道:“王爷受气回来啦。”   萧疏梧不紧不慢地踱进房中,将身上的披风覆在那人身后,哼笑道:“本王按例入宫拜年,能受什么气?”   “哦~”应元雪拖长腔调,“王爷说没受气,那就没受气吧。”   他转过身,黑亮的眼睛里盛着光,在萧疏梧耳畔轻轻吹口气:“院中的梅花告诉我,王爷今天心情不好。”   萧疏梧翘起的唇线逐渐平缓,最后变成一道倔强的直线。   皇帝的试探,太后的偏心,这些都成了每年年初摆脱不掉的梦魇。   他生母早逝,自小养在先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宫中。当今皇帝是他尊敬有加的兄长,他本以为,他们与其余皇室兄弟不同,是天家少有的骨肉亲情。   萧疏梧垂眼看着笑得欢快的应元雪,微卷的睫毛遮住眼中一片波涛翻涌。他扣住应元雪的手腕,低声道:“本王倒是不知,府中梅花还有如此能耐。”   应元雪轻笑出声,双臂环住他脖颈:“王爷孤陋寡闻,元雪不怪你。”他轻靠在萧疏梧肩头,很温顺的模样,“梅花还告诉我,过不了几天,王爷就要忙起来了。”   “为何?”萧疏梧道。   “因为,”应元雪抬起头,食指抵在唇上,“礼部将有一场大火,陛下一定会派王爷去灭火。”   萧疏梧神色一凝。   礼部。   他布了将近一年局的礼部。   萧疏梧的眉眼彻底低下来,琥珀眼瞳霜寒雪冷,“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应元雪轻巧地从窗棂跳下,整个身体都依偎进萧疏梧怀里,“我不过是陛下送给王爷的男宠罢了。”   “再过几天,元雪可就看不到王爷了,王爷打算怎么补偿我?”应元雪笑容靡丽,指尖顺萧疏梧的腰带游走一圈,然后贝齿轻开,咬住萧疏梧的衣领。】   夏禄安的呼吸乱得一团糟,侯建一喊停,尚佩立刻推开他,一路小跑去助理旁边,拿起手机开始疯狂敲字。   夏禄安:?   凉风嗖嗖地灌进衣襟,刚还在怀里的应元雪一秒就没了。他怔然地看着尚佩飞快跑走的背影,感受到了小说里有些角色,玩完就被舍弃的凄凉无助。   尚佩在那边编辑了一长串,先说明自己是另一个号的小号,接着一串灵魂质问,询问summerLA作为一个cp粉立场怎么这么歪。   若换成其他不认识的太太,他必然不会这样唐突地打扰人家。但summerLA和他断断续续聊了很久,两人现在就是朋友,所以尚佩问得也不是很客气。   他打完又检查一遍,确认没有错别字后,按下发送。   点“发送”的那一瞬间,尚佩长呼口气,神清气爽。   “由于对方的设置,你不能发送消息”   尚佩:???   他震惊地又发一张表情包,然后收到了一模一样的话。   summerLA把他屏蔽了?!   不过演场戏的功夫,他就被summerLA屏蔽了?!   尚佩瞳孔地震,心说这位太太刚刚在看私信吗,他是不是被当成骚扰账号了?   尚佩无奈,切成另一个小号,准备把刚才的话复制一遍再发过去。正这时,消息通知显示summerLA又发了条新博。   @summerLA:尚佩唯粉,勿扰。有疑问请取关。过激夏厨一律拉黑。   尚佩沉思一阵,然后不太确定地问何铭羽:“羽哥,你觉得我是过激夏厨吗?”   何铭羽睨他一眼,冷笑:“你都快成毒唯了,你说是不是?”   尚佩看看“拉黑”二字,沉默片刻,然后忍辱负重地删掉对话框里已经复制好的消息。   一个小分歧而已,他还没见到人小姑娘面,不能就这么拉黑之后江湖不见,不然以后还怎么关照这个一同穿越过来的战友。   尚佩给自己顺气,憋屈地甩掉去扣扣直接找summerLA说的想法。他默默告诫自己,这是为了穿越三人组的爱与和平,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   妈的。   尚佩借口去拿水,走到夏禄安身边狠狠抱了他一下,然后颇怜惜地看了夏禄安半晌,又沉痛地跑走。   夏禄安:?????   夏禄安顶着一脑门问号看尚佩来去匆匆,他的手机还停留在微博发送界面。万幸尚佩跑得快,没见到屏幕上明晃晃的一串“summerLA”。   *   尚佩拍完今天的戏,换好衣服,跟还有两场戏要拍的夏禄安打招呼:“我找老周他们写歌去啦。”   夏禄安提醒他:“今晚有雨,你买把伞。”   尚佩招招手就走,也不知听没听到。夏禄安看着他的背影无言半晌,只觉尚佩今天的言行十分奇怪,无奈地摇头笑笑。   尚佩与周梓桐白胜一起写歌的写字楼离剧组不远,但是很偏。   因为尚佩总离不开剧组,周梓桐就提议在旁边租个房子。剧组周围是一条商业街,熙熙攘攘人声喧嚣,创作最怕吵,一吵就没灵感。   他们找了几天,觉得这写字楼不错,环境安静,而且周围没有居民,不怕打扰到人。   尚佩到的时候,周梓桐和白胜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尚佩扔给他俩一人一把新伞:“你们夏哥说晚上下雨,我买了三把。”   “谢啦。”周梓桐笑眯眯地接过,不着痕迹地把手下一页A4纸藏到其余几页下面。   “写怎么样了?”尚佩问。   白胜指着一页草稿:“曲差不多,等你作词了。”   尚佩点点头,接过那页,又随手划一张空白的,一边哼着调,一边慢慢往里填词。   白胜和周梓桐对视一眼,都是大松口气的模样。周梓桐抽出刚刚藏起来的那页A4纸,飞快递到桌下,白胜接过,塞进随身的包里。   两人头凑头小声商量着什么,头顶的电扇吱呀乱响,尚佩听不清他们声音,只隐约捕捉到几个音调,于是随口问:“你们直接写新曲子了?”   “啊……对!”周梓桐吓得一个激灵,回答道。   尚佩狐疑地看他一眼,周梓桐只是笑笑,尚佩也没多想,继续低头写词。   白胜小声对周梓桐说:“别当着他面写了吧。”   周梓桐压低声音道:“我都答应粉丝后天上了,再不商量哪还有时间。”   白胜翻他白眼:“谁让你提前走漏风声的。”   周梓桐:“哎呀我这不是激动嘛,以前我从来没这么热情地写过同人曲。”   两人窸窸窣窣的交谈混着老旧电扇的吱呀声,尚佩感觉周围嗡嗡的,注意力不太集中,所以词写得很慢。   晚霞如水褪去,深沉的鸦青色逐渐漫上来。窗外不知何时起了风,吹动窗框发出当啷当啷的声音。   尚佩的词写了三分之二,白胜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他经纪人开车过来接他,问现在能走吗。   尚佩抬起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以及被吹得有点晃的电线杆,对白胜和周梓桐说:“你们先走吧,老周你和胜子一起。”   “那你呢?”周梓桐问。   “一起走吧,”白胜说,“我让洛哥先送你们。”   “不用,我等夏禄安呢,他下戏就过来接我。”尚佩打开手机看看时间,“今天可能又晚了,晚上两场群戏,进度慢。”   白胜转头看看窗外:“风挺大的,一会可能要下大雨,你先和我们一起走,给夏哥打个电话告诉一声。”   尚佩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坚持要等夏禄安来接。可能是今天没几个人帮夏禄安说话的情形刺激到他了,也可能他就是单纯想和夏禄安一起回家。   总之尚佩费了点嘴皮,把周梓桐和白胜一道送走,一个人回了出租屋。   没有那阵窃窃私语的窸窣声,房间里只剩下电扇慢悠悠的吱呀,冷白的光打下来,窗外还狂风呼啸,电线杆混着树木张牙舞爪,尚佩一下感觉有点冷。   他一看手机天气,温度比中午降了快十度,大雨的符号已经挂在桌面了。   尚佩低头写了没到三行歌词,突然一道紫光划裂苍穹,轰隆的雷声紧随其后炸在天边,云像泼了墨,窗外黑压压的,只能听到各路诡异离奇的嚎叫。   雨珠接连坠下,开始是一颗两颗,砸在窗玻璃上,宛若两声枪响。然后噼里啪啦,越来越多的雨滴坠成线,巡游军队一样扫过四野,从房顶到屋外的排水管,一阵乒乓叮啷。   冷风顺着窗户缝钻进来,尚佩只穿一件薄薄的半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   他走到窗边,玻璃上映出他自己的影子,路面只能看到一层模糊的白光。树啊电线杆啊,全部湮没在滂沱的雨水里,被黑暗笼罩着,看不清形状。   尚佩突然就后悔没跟白胜他俩一起走了。   微信电话响起来,尚佩快步走过去,夏禄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到家了吗?”   尚佩抿抿唇,有点委屈:“没,还在写字楼。”   夏禄安:“好,在那儿等我。”   尚佩望着外面瓢泼大雨,对夏禄安说:“你先别来了,雨太大,等会再过来吧。”   “他们在你旁边吗?”夏禄安驴唇不对马嘴地问了一句。   “没有,已经走了。”尚佩说。   “好,我马上……”   夏禄安的话说到一半就没声了,尚佩一看手机,信号几乎没有,微信显示网络状况不佳。   这地方太偏僻,不知道风把哪里吹坏了,网就断了。   尚佩尝试用手机电话给夏禄安打,但是信号太差,他的电话也打不通。   狂风暴雨在漆黑夜色里肆虐,这间小小的出租屋只有他一个人,一种说不出的窒息感突然笼罩上来,尚佩打了两个喷嚏,拿起笔接着写。   结果还没写两个字,头顶的电扇嘎吱一声,屋子里的灯跟着发出一个微弱的滋啦,黑暗漫进整间屋子。   尚佩在突如其来的黑暗里懵了两秒,意识到通电线路可能被吹断了,他扒拉两下头发,把笔和纸塞进裤子兜里,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拎起伞,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写字楼里没有人,电梯也不能用,他顺着楼梯往下走,一路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在四周回响,总觉得像有人跟着他似的。   借着手机的照明他顺利走到一楼,大门没有关,风吹着雨卷进来,砸了尚佩一身。   尚佩黑着脸把大门关了,蹲在黑暗逼仄的楼道里玩手机。   一楼也没信号,他手机还剩百分之四十多的电,因为今天玩得太厉害,充电宝也祸害没电了。尚佩唉声叹气地想,这都什么事啊。   寂静的环境让人容易胡思乱想。他一会觉得外面有个黑乎乎的东西飞过去,像西游记里的妖精,结果拿手机一照发现是个塑料袋。   一会又看到对面一排柳树被吹成七扭八歪的形状,树枝间的空当宛若血盆大口,正冲着他张开。   过了没到十分钟,门外马路上的积水就已经有五六厘米高。尚佩不由想到从剧组通往这边的唯一一条小道。   因为写字楼太偏僻,这边的路不是宽阔平坦的马路,而是坑坑洼洼的土路。那条小道中间有一个挺大的凹陷,平时没事,车进车出不太受干扰。   但雨天就不行了,大水洼横亘在中间,里面全是淤泥,车子一开就陷进去,根本过不来。   夏禄安的车肯定得滞在那里,这么大雨,他和夏禄安也没法徒步汇合。尚佩可怜巴巴地望着外面的雨帘,心想这得什么时候才能变小啊。   他把手机滑过来滑过去,平白消耗电量。等待的时间实在太难熬,他感觉自己已经呆了好久了,一看手机发现才五分钟。   尚佩索性一屁股坐地上,把手机电筒对着外面,时刻关注雨势的变动。   又过了一会,雨帘还是那么密,没有一点变小的架势,尚佩开始着急,探头往外张望,结果这一探,他竟然在倾盆的雨势里探到一个人。   那人没有举伞,在猖狂的风里艰难地向这边挪动。尚佩心想这是哪位大哥,这么大雨都不带伞,也不找个地方避雨,勇士啊。   他怕那人看不好脚下的路,就把手机电筒打过去,电筒光铺过去的一瞬间,正巧天上划过一道闪电。   苍凉的白光里,他看到了那人的脸。   那是一脸雨水,头发都被大雨冲的失去样子的夏禄安。   尚佩心脏就跟停跳了似的揪了一下,手机啪嗒掉在地上,他没顾得上捡,打开门就要往外冲。   “你别出来!”夏禄安大喊一声,突然在风里跑起来,一路迎着雨,跑进尚佩栖身的这个小楼道。   “你……”尚佩看着夏禄安浑身的水,琥珀的眼睛都被水冲的有点发红,浑身血液都跟冻住了一样。   他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然后他听到一个不像自己的声音问:“你怎么来了?”   夏禄安被风冲得有点上不来气,他重重喘了几口气,缓过从胸腔爬上来的铁锈味,才说:“我怕你一个人在这里,害怕。”   他把手上的雨伞扔到一边,看看自己满身水,后退一步说:“我身上全是水,你别沾到。”   “这里是不是断电了?”夏禄安发现自己说话,楼道里的声控灯毫无反应,于是喘着气问。   半晌没听到回应,尚佩就像傻了似的杵在他面前,夏禄安一下有点慌,用手在尚佩眼前晃晃:“尚佩?”   尚佩看着他,眼圈一点一点变红,夏禄安于是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慌张神色,有点手足无措地问:“吓到了?”   “别怕,一会雨就停了,我把车停在……唔。”   他没能成功说出车停在哪儿,因为尚佩突然揪着他的领子,吻了过来。 第66章 正经标题     夏禄安的唇很凉, 带着一股潮湿的水气,印在唇上的感觉很奇怪。   尚佩是第一次接吻,毫无技巧可言, 只会抵着夏禄安的唇磨蹭,尽力让自己唇瓣的温度渡到对方身上。   夏禄安僵着身体,似是完全愣住了,尚佩攥着他衣领,感受到面前人毫无抵抗意味的顺从,心中稍喜。他将这样无言的默许当做鼓励,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头,轻轻舔了夏禄安的下唇。   舌尖的温度与双唇自然不可相提并论,夏禄安宛若触电一般,浑身一颤,然后倏然回魂, 一把推开尚佩。   他的头发还塌着, 水珠自发梢滴落, 流过脸颊。夏禄安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的狼狈, 他重重喘了几口气,看向尚佩的眼神盛满惊讶。   屋外是滂沱大雨, 屋内是寂静到令人窒息的黑暗, 在这样的环境里, 尚佩竟然能清楚地听到夏禄安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非常快, 快到与他素日沉稳的形象迥然不同。   “我喜欢你,”尚佩的舌尖扫过下唇, 他直视着夏禄安的眼睛说,“夏禄安,我想告诉你很久了, 我喜欢你。”   夏禄安眼中划过一抹仓惶,继而整个人都呆了一下,呈现出一种迷惘不解的状态:“你……,喜欢?”他不敢置信似的停顿一瞬,“我?”   尚佩垂下眼,手机还扔在地上,电筒的光从下往上扫过来,给他本来白皙的面容更添一分苍白。然而这苍白中又漫上一层丝丝缕缕的薄红,尚佩抿了抿唇,沉默着向前跨一步,紧紧抱住夏禄安。   “对,我喜欢你。”他呼出的热气全部打在夏禄安颈侧,热到有些发烫,“而且你也喜欢我,对不对?”   虽然说的是问句,但尚佩言语间却有一种确凿无疑的自信。   所有的怀疑和不自信都被厚重的雨幕冲走,怀中人起伏的胸膛,和越来越重的呼吸,这些全部都是支持他说出这句话的证据。   尚佩突然想起那天家庭聚会,他听到父母当年的爱情故事,只是笑笑,并不在意。但有些东西就是这么奇妙,同样的故事,竟然在他和夏禄安身上得到了重演。   尚佩有点倔强地逼视着夏禄安:“我要说的,说完了,你呢。”   夏禄安闭了闭眼,那一瞬间,他的眉眼沉下来,说不清是放松还是疲惫。他突然用力抱紧尚佩,双腿一错,两人的位置就换了个。   尚佩让他箍进怀里,夹在他和玻璃门之间。夏禄安低头,唇在尚佩的唇角一触即离,他注视着尚佩的眼睛,郑重道:“我喜欢你。”   尚佩下意识地咧嘴笑笑,只是他还没笑出声,夏禄安的唇就又落下来,紧贴着他的唇瓣,轻啄两下后,含住了他的下唇。   尚佩闭上眼,回抱住他。   风雨声尽数远去,黑暗也变得很难感知,他们感受到对方逐渐升高的体温,脑海中只有彼此。   闪电与震雷接连落下。如果有人在此时路过这里,就能在一闪而逝的天光中,窥见紧靠着玻璃门肆意亲吻的两人。   夏禄安在擦枪走火的前一秒放开尚佩,喘着粗气靠在尚佩肩头,低声道:“别乱动。”   尚佩也察觉到两人状态的不对,理智告诉他,他该和夏禄安保持点距离冷却一下,但骤然爆发的感情却让他应元雪上身,对着夏禄安的脖颈轻轻吹了口气。   夏禄安轻抬眼皮,在尚佩挑衅的笑容里,不轻不重地咬了尚佩耳垂一下。   尚少爷终于老实了。   他们在辽阔的雨声里平复呼吸,等到两人都冷静得差不多,尚佩靠着门,眼睛望着虚无的黑暗,问:“什么时候?”   夏禄安:“嗯?”   “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尚佩说。   夏禄安沉默了一会,就在尚佩以为他要吃完就走,否认这句喜欢的时候,他听到夏禄安瓮声瓮气地说:“高中。”   ?!   尚佩目瞪口呆。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夏禄安:“高中?!你高中就喜欢我了?”   夏禄安讪讪地摸摸鼻尖:“有问题吗?”   问题大了!   尚佩气得上嘴咬他:“闷油瓶,闷死你算了。”   如果是穿越前不久,或者穿越后不久,这个时间段他都能毫无障碍地接受。   但是,高中……他和夏禄安已经毕业多少年了。他们在娱乐圈,被人当做旗鼓相当的对手一同提了将近十年,这人竟然也就忍了将近十年。   如果没有这次穿越,他们是不是就要擦肩而过了?   尚佩气得堵着夏禄安嘴一顿狂亲,无缝接吻里传来夏禄安几声闷笑。尚佩皱着眉头放开他,“你还笑?”   夏禄安眼中有月光一般的东西在闪烁,他挡住尚佩捶过来的拳头,笑着问:“你呢?”   尚佩悻悻地收回手臂,嘟囔道:“穿越过来之后吧。”   夏禄安:“嗯。”   尚佩轻哼:“输了快十年,有没有觉得不划算?”   “没有,”夏禄安重新拥住他,“我心甘情愿。”   尚佩一下安静下来,所有因为告白产生的激动慌张和尴尬都在这个拥抱里沉淀,然后沉静。   他们静静地抱着,只觉得好像没过多一会,外面的雨势便小了,雨声不再像刚才那样震人心魄,变得淅淅沥沥有些温柔。   尚佩抬手拭了夏禄安的额头,暂时没有发热,他松口气道:“我们快回去吧,你回家泡个热水澡,把湿衣服换下来。车上有备用的衣服吗?”   “没有。”夏禄安说。   尚佩轻叹口气,直觉夏禄安明天要顶着高烧去剧组了,他把手机和伞都捡起来,两人试了一下外面的雨,的确已经不太大了,风也止住,雨水细细地落下来。   夏禄安的伞在来路上断了一根钢丝,但是还能凑合着用。他抖抖水想开伞,旁边尚佩先他一步,打开了新买的那把,然后劈手夺过他的伞,拎在另一只手上。   尚佩举伞撑在两人中间,冲前方抬抬下巴,示意夏禄安先走。   夏禄安无奈:“别闹,两人一把都会淋到。”   尚佩耍赖:“反正我身上已经湿了,你还没干,怕什么。”   说着,他先向前跨了一步,跳出楼门前的台阶,然后把伞向楼门的方向探过来,有种彬彬有礼的绅士感。   夏禄安只好和他同打一把伞。他伸手覆在尚佩的手上,两人一起撑着伞柄,在淅沥的雨水里回到车里。   路上,尚佩冲进一家超市买了姜糖,又在药店买了板蓝根和退烧消炎药。一回到家,他就把夏禄安按进浴室,然后自己去厨房熬姜糖水。   热水漫过身体,说不出的温暖轻松里,夏禄安听着厨房那边的叮叮当当,无言地笑了笑。   以前都是他自己包揽一切,从小到大一直如此。这回突然有人指挥他要做什么不要做什么,他一时间竟有种不太真实的梦幻感。   尚佩也去泡了澡,两人一起喝了姜糖水和板蓝根,去尚佩房间吹干头发。吹风机一停,老实吹头发的两人立刻变得不老实,抱在一起滚进柔软床铺里。   夏禄安撑起手臂,从上方俯视尚佩,声音低沉而沙哑:“今晚算了,家里什么都没准备。”   尚佩被他撩拨得状态全开,听到“算了”两字差点没一激动直接给他踹下去。然后他脸色变幻莫测,内心天人交战后,像是豁出去一般道:“我有。”   夏禄安:?   尚佩指指床边的矮柜:“在那里。”   夏禄安打开柜门,只见里面放着一个有点眼熟的帆布包。他蹙眉回忆了一下,不确定地问:“尼索尔?”   尚佩僵成一条咸鱼,木然地点点头。   夏禄安拉开拉链,哗啦一下,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东西从里面滚出来,一下散了满地。   夏禄安脸黑了。   尚佩拉起被子蒙住头,整个人缩成一个大号棉花球,声音从被子里瓮瓮地传出来:“尼尼说祝我们订婚愉快,这是补上次订婚典礼的礼物。”   夏禄安黑着脸从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里挑出一个圆柱形的小瓶子,然后没管散在地上的那些东西,长腿一跨,坐到床上,把尚佩这颗棉花球挖了出来。   “疼就告诉我。”夏禄安说。   尚佩后知后觉地想到,夏禄安刚淋了一场大雨,现在应该好好休息。   他抵住夏禄安肩膀,一脸严肃:“今天先不,你好好睡一觉。”   “不行。”夏禄安断然否决,用吻封住尚佩的唇,从瓶子里倒出点东西。   【此处省略两百字】   尚佩在喘w息的间隙茫然想到,他怎么莫名其妙就成被攻陷的一方了?   第二天,夏禄安顶着38.2℃的体温去喝药,尚佩捂着腰怀疑人生。   草,夏禄安个大屁w眼子,说好一次,结果来着来着就变成了三次。   好在剧组的场地也被雨淹了,暂时不能用,今天可以短暂地休一天假。   尚佩趴在床上接到了周梓桐的电话,“喂?”   “卧槽,”周梓桐大惊,“佩哥你感冒了?嗓子怎么哑成这样?”   “我没……”尚佩脱口道,然后话音一转,又变得含含糊糊,“啊,是感冒了。”   “你夏哥也感冒了,我俩一起。”   “爽个小饼干啊,”尚佩有气无力地揉腰,“我俩这不都瘫床上了。”   夏禄安喝完药回来,手里拿着一个平板,正低头打字。他听到尚佩的话,意味深长地扫过来一眼,掀开被子靠坐在另一边。   尚佩立刻捂住话筒,做口型道:“爽,爽爽爽,你快专心解决工作,然后赶紧休息。”   他真怕夏禄安顶着高烧就地再来一次。 第67章 同人曲     尚佩跟周梓桐通完电话, 凑过去抵夏禄安的额头。   “传染。”夏禄安微微偏头。   尚佩把他脸扳回来,十分坚决地额头顶额头,“该传昨晚就传了。”   夏禄安的温度还是偏高, 呼出来的气都是热的。尚佩心疼地啄了啄他干燥的嘴唇,抢过他手中的平板说:“今天先别工作了不行吗。”   夏禄安笑着推开他:“我给他们分配一下任务。”   尚佩连任务都不想让他分配,他现在想拿被子把夏禄安卷里头,然后他抱着被子卷,两人再安安稳稳地睡一觉。   夏禄安靠在床头,举着平板打字,尚佩就蹭过去,头枕在他腹肌上,专心致志地看着他。   大抵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夏禄安生回病也几乎看不出什么病气,依旧那么帅。   尚佩看了半天, 乐呵呵地想:我的。   不一会, 夏禄安处理完工作, 伸手按住尚佩的腰:“还疼吗?”   尚佩白他一眼, 拽起他的手,一口咬上去。   夏禄安沉着声音闷笑, 还笑出两声咳嗽。尚佩不由分说爬起来给他按下去, 佯凶道:“你给我睡。”   “好。”夏禄安反手搂住他, 脸埋进他脖颈里, 手依旧不轻不重地给他按摩腰。   尚佩安静地看了看他闭紧的双眼,心念一动, 凑过去,轻轻吻住他眼睑。   夏禄安哑着声音说:“别撩拨我。”   尚佩干笑一声,一边后退一边说:“睡觉睡觉, 你快睡吧。”   他捞过自己的手机,点开最上方的置顶,盯着那个暧昧不清的小句号看了一阵,笑着把句号删掉,改成了一颗心。   *   夏禄安长年健身,身体素质十分优秀,第二天两人去剧组时,他的感冒已经比第一天好不少了。   但尚佩还是不放心,特意托家里阿姨煮了点喝的,又自己熬了姜糖水,抱着两个硕大的保温壶进剧组。   侯建见到他俩时先是一怔,然后才道:“来啦。”   “侯导。”尚佩和夏禄安跟他打了招呼,就各自去化妆更衣了。   侯建远远看着他们的背影,对身旁的董春疑惑道:“他俩前几天是手拉着手进来的吗?”   董春也是一头雾水:“没有吧……也或许有,咱们忘了?”   “算了,反正不是什么大事。”侯建想了想,摆手道。   尚佩在化妆的时候给summerLA发了几句消息,大意是想抽个时间,两人把之前两次咕咕咕给补上,找个地方见一面。   summerLA暂时没回他,尚佩头疼地捏捏鼻梁。   summerLA至今还站在唯粉立场,可是两人现在已经确定关系了,以后他如果和summerLA交好,必然要介绍她与夏禄安认识。   到时她如果一时激动接受不了可就糟了。   所以尚佩想趁早给她渗透一下,安培已经不仅仅是几篇文几张图,他和夏禄安现在可是正经的合法关系。   尚佩化完妆出去时,夏禄安已经换好衣服站在外面了。青色长衫勾勒出他修长有力的身型,尚佩看得心动,趁没人注意他们,凑过去吻了吻他。   夏禄安笑着回吻在他额头上,等他换好衣服,两人一起走去拍戏。   这一段的剧本,萧疏梧和应元雪正好进入一个短暂的蜜月期。萧疏梧并不信任应元雪,但又不可避免地被应元雪所吸引。   两人的感情建立在这种不信任与试探上,至少表面来看十分甜蜜。   尚佩与夏禄安现在的状态演这里恰到好处。   应元雪自称手腕受过伤,写字总是虚浮无力,萧疏梧就环住他,一笔一画地教他练字。   萧疏梧在皇宫里受了气,回到家就能得到应元雪一个拥抱,这个突然出现在他生命里的人,却像熟识他很久那般,知道如何不动声色地抹除他一腔孤愤。   尚佩和夏禄安演得活灵活现,剧组众人在轻松的同时,又不免有些牙疼。   剧外看安培撒狗粮就算了,剧里还要看梧桐雪撒狗粮,这日子也太难了!   尚佩在晚上收工时收到了summerLA的回信,说最近忙得连轴转,抽不出时间见面。   尚佩虽然失望,却也只能安慰她别着急,叮嘱她注意休息。   *   夏禄安的感冒没几天就好了,尚佩凭借良好的身体素质没被传染,两人的小日子过得更加如胶似漆。   之前夏禄安还顾及感冒,在尚佩凑过来时会侧头躲避,现在则由着尚佩拽着他领子亲,在尚佩亲到上不来气时,他反客为主亲回去。   这天晚上,尚佩结束了和wonder其余几人的视频会议,扔下电脑,欢快地闯进夏禄安房间撒欢。   他开门进去时,夏禄安正对着电脑,手里拿着笔,不停划拉着。   听到开门声,夏禄安整个人一震,飞速把手中的东西仍在一边,点了下鼠标,有点无奈地说:“怎么没敲门就进来了?”   “Surprise!”尚佩扑过去,从后面抱住他,抬眼看到夏禄安绿意盎然的电脑桌面。   尚佩:“你干什么呢?”   “没干什么,”夏禄安淡淡道,“刚批完两个文件。”   尚佩不疑有他,侧头吻住夏禄安的唇,试探着伸出舌头。夏禄安抱着他回吻,然后托起尚佩走到床边。   长刀入鞘时,尚佩瞥见夏禄安准备的一沓“作案工具”,手臂挡住脸,小声说:“是不是买太多了。”   “有吗?”夏禄安茫然地问了一句,诚实道,“几天就用完了。”   尚佩逐渐失去言语能力,只能发出一些单调的音节,迷糊之间还在想,不能这样,得循序渐进,几天用完他就没有腰了。   好在夏禄安还是心疼他的,因为最近工作太多,今天只来了一次,夏禄安就亲亲他耳朵,说剩下的等放假补回来。   尚佩脸上笑呵呵,心里老天鹅。   放假爱谁补谁补,他的腰承受不起这打击。   他偷偷在夏禄安怀里翻了个白眼。   *   这一发没给尚佩做累,反而做精神了。他辗转一阵发现睡不着,索性打开手机刷微博。   夏禄安还有个报表要看,见他动手机,瞥他一眼,“好好睡觉。”   尚佩:“睡不着。”   在夏禄安开第二次口前,他撑起身体吻上去,然后笑道:“熬夜的手续费。”   趁夏禄安愣怔,他躺到夏禄安的腹肌上,开开心心地打开安培超话,接着被超话里过年一般的气氛震撼到了。   @汤汤后援会:汤汤发新歌了,而且是安培同人曲,球球集美们快去听啊啊啊啊啊!!!!我本命男神和我本命男神合体了,怎么办我感觉我次元壁破了呜呜呜呜   #链接 《环佩叮当夏影长》by 江湖一碗汤   安培同人曲?!   他和夏禄安竟然有同人曲了!   尚佩惊喜得眼睛都亮了。   安培超话从来不缺粮,但是专属的同人曲确实一直没有产出,这还是安培cp第一首同人歌。   尚佩插上耳机,点开播放。悠扬的前奏奏起,然后两个清澈的男声接连响起来,尚佩有一瞬间的熟悉感,接着就被完美的节奏和唱腔惊艳了。   他本身就是搞音乐的,所以对这种业余产出一直抱着欣赏不挑刺的心态,但这首歌,不得不说,质量真的很高。   说是专业音乐人的作品也不为过。   up主江湖一碗汤说,这是他和好基友磕cp磕上头的激动之作,瑕疵不少,请多包涵。   尚佩听完全曲,激动地在夏禄安腹肌上翻滚。心说您太太太谦虚了,这不需要包涵,只需要赞扬。   夸!必须狠狠地夸!   尚佩一边翻滚,一边准备给珍稀的同人曲大大写一篇颂扬小长评。他乐颠颠地打到评论区,字还没打几个,突然觉得后颈一凉,瞬间如芒在背。   尚佩僵着身体转头,看到夏禄安抿紧的双唇,还有蠢蠢欲动的幽幽目光。   尚佩:“哈……哈哈,哈哈哈,我好像,有点激动哈?”   下一秒,夏禄安放下平板,让尚佩明白了半夜擅自激动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代价太过沉重,以至于尚佩再睁开眼就是第二天了。   尚佩在去剧组的路上开了单曲循环,越听越觉得这位名叫江湖一碗汤的up主声音很耳熟,他那位小伙伴的声音也很耳熟。   尚佩于是搜了一下他,发现还是位古风圈知名up,粉丝数量庞大,在圈里一直有“四大才子”之称。   这位大才子之前淡圈了一段时间,一直没有新作品,然后前几天突然回归,一发就是安培同人曲,还带回来一位男神音小伙伴。   古风圈关于他的讨论特别多,但全部都围绕作品在讨论,几乎没有关于他本人的贴。   似乎他本人非常低调,不喜欢把三次元生活和网络联系起来,古风圈一众男神里,只有他一张照片没流出来过,很多粉丝都猜他是不是颜值极低,所以从不爆照。   尚佩看他们天马行空的猜测看得发笑,把手机递给夏禄安,见夏禄安一脸莫名,笑得更开心了。   夏禄安问:“这是谁?”   “给咱俩写了同人歌的一位大才子,”尚佩摘下一只耳机,插到夏禄安耳朵里,“听听,是不是挺好听的。”   夏禄安只听了两句,就皱着眉问:“这不是白胜的声音?”   尚佩:???   两句之后换了人唱,夏禄安立刻道:“这个是周梓桐。”   尚佩:???!!!   尚佩仔细辨别了一下,然后震惊地发现,好像还真是白胜和周梓桐。   这俩人怎么还开始搞他和夏禄安的同人曲了?!   不对,应该说,他俩什么时候是安培cp粉了?!   尚佩颤抖着手打开微信,准备向周梓桐“兴师问罪”。 第68章 应元雪     尚佩给周梓桐和白胜都发了消息, 但是两人暂时都没回。   到剧组后,尚佩和夏禄安就忙起来了。   夏禄安连着三场都有戏,刚化完妆就立刻拿着剧本去和其他人对戏。尚佩因为有一段武戏, 得先和武术老师学学动作。   副导董春领着尚佩去见武指,武术老师是个挺和颜悦色的中年男人,笑着问尚佩:“以前学过点吗?”   尚佩礼貌颔首:“有过一点经验。”   董春笑笑:“孟老师,咱这孩子是新人,可能上手慢一点,劳您耐心教教。”   “好说。”武术指导拎起剑行了个抱拳礼。   他和尚佩走到一边的空地,对尚佩道:“我先挽个剑花,你看个气势,一会再拆开来学。”   “好。”尚佩点头,站在一边张望。   武术指导自己舞了一遍,又把着尚佩的手教了一遍, 然后让他自己试试, 找找感觉。   尚佩抬手挽了个利落的剑花, 大红衣袖翻飞, 剑穗在手腕上划出一个蹁跹的弧度。   武术指导沉默一瞬,问董春:“新人?”   董春也沉默一瞬, 点头道:“新人。”   尚佩拎着手里的道具剑, 手腕翻转, 感觉还不赖。   前世他拍过不少古装戏, 角色多半都用剑。穿越过来后虽然很久没碰了,但感觉还在, 舞起道具来还是挺像样的。   感觉找得差不多了,他转头问武指:“老师,您看这样可以吗?”   武术指导看着他一脸无辜的表情, 觉得“新人”这俩字实在很有杀伤力。   他点点头:“可以了,我再教你两个威亚动作。”   然后不出意料的,尚佩学什么都快,寻常新人有的毛病他都没有,轻松加愉快地把几套动作都过下来了。   武术老师对着董春竖大拇指:“现在的新人都深藏不露啊。”   董春自豪地回一个大拇指:“那是,你还没看小尚拍戏呢,更深藏不露。”   尚佩独自把武术动作都演习了两遍,武指和董春全站旁边看着。董春一个外行,只瞧见个热闹,武术指导可是行家,看两眼就看出不对来了。   “小尚腰不好?”武术指导疑惑道。   尚佩止住动作,一头雾水道:“没有啊。”   “我看你这两个动作有点僵硬。”武术指导走上去比划两下,然后说,“感觉你腰上没什么力气,平时可以多练练。”   他好心地拍拍尚佩的肩膀叮嘱,尚佩无法反驳,只能干笑,心里暗骂夏禄安不懂事。   没多久,今天要和尚佩对戏的一位老爷子来了。老爷子姓盛,年逾古稀,演了一辈子戏,全是配角。   这次他也演了个配角——皇帝萧疏韶身边的掌事公公沈闻。   老人家经验阅历都足,虽然演得只是小配角,但演技绝对没的说。尚佩前阵子没有机会和他对戏,今天终于能对上,便很开心地上前打招呼。   盛老爷子也蛮喜欢他,拉着他问长问短地说了一大堆。这时夏禄安正好一场戏结束,一边擦汗一边走过来找尚佩,盛老爷子眯着眼笑呵呵地问:“你们小两口,准备什么时候要个孩子啊?”   老人总是关心孩子,尚佩沐浴在老人家慈祥期盼的目光下,差点一口唾沫呛死自己。   尚佩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夏禄安给他轻轻拍背,无奈道:“您说笑了,我们都是男人。”   盛老爷子颇不赞同:“谁说笑了,我是问你俩打算什么时候领养一个,又没让你们自己生。”说着看一眼尚佩,“怎么反应这么激烈。”   尚佩:“……”   夏禄安拍在尚佩背上的手一顿,绷紧的唇角逐渐颤动,然后实在忍不住,笑了。   尚佩捏了捏拳头,心说当着老人家的面,得忍耐,不能一拳锤死夏禄安。   不一会,侯建拿着剧本过来和老爷子说戏,尚佩就拉着夏禄安走到一个没人的角落里,揪着夏禄安衣领狠狠吻上去。   “刚你笑什么?”一吻结束,尚佩凶恶道。   “没什么。”夏禄安环抱住他,头压在他肩膀上闷笑。   尚佩木着脸,曲起膝盖,不太用力地顶住他小腹,威胁道:“再笑分居。”   夏禄安立刻投降:“我错了。”   见尚佩神色缓和,夏禄安弯唇一笑,一个错身卸掉抵在自己小腹上的力道,然后把尚佩钳在墙上,不由分说地报了个小仇。   *   【玉轮苍茫,乌云渐合。   纷纷扬扬的小雪随凛风而至,皇宫内外铺上一层薄薄的莹白。   应元雪站在紫宸殿的大门前,缓缓呵出口气。   将近两月没进皇宫,他都快忘记这里的样子了。   “公子,陛下有请。”掌事公公沈闻推门而出,向应元雪低眉道。   沈闻如今已有七十高龄,历经三朝,侍奉两任主君。他手中一杆拂尘还拿得很稳,看向应元雪的目光中没有老人特有的浑浊,反而很清亮,像是已经看破一切那般,清明光亮。   应元雪定定地看了他一阵,半躬致意,缓步走进紫宸殿中。   萧疏韶坐在殿内一侧的软塌上,冲应元雪招招手,将周围侍候的宫人全部撵出去,然后半起身,拉住应元雪的手,状似深情地放在手边呵了一口:“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多穿些?”   “走得匆忙,担心王爷起疑,哪敢回去添衣服。”应元雪嗔怪道。   萧疏韶大笑两声,捏捏他冰肌雪骨的脸蛋,“辛苦朕的元雪了。”   他凑近应元雪,压低声音道:“来吧,告诉朕,你查到了什么?”   应元雪羽睫轻颤,黑黝黝的眼睛对上帝王的炙热视线,半真半假地埋怨道:“我在外面等了这么久,陛下连口茶也不给我喝。”   “给,当然给!”萧疏韶把自己的茶盏递给应元雪,茶杯尚且有些烫。   应元雪佯作羞怯地垂下眼,掩住眸中一闪而逝的冷光。他不着痕迹地抹了下茶杯边缘,宽大的衣袖遮住了他的动作,他仰头,形状优美的喉结微微一动。   应元雪放下茶杯,舌尖在唇上一扫,红润的嘴唇添上一层潋滟水光。   萧疏韶看得心动,握住应元雪的手用力更大几分,哄道:“可暖和了?告诉朕,朕那好弟弟又在谋划什么。”   应元雪诡秘一笑,自怀中摸出一封书信,递给皇帝,然后懒洋洋地靠在皇帝身侧:“王爷这些日子与兵部尚书往来不少,这是几日前他们密谈后留下的书信。”   萧疏韶眼中戾光大盛,他迫不及待地撕开书信,将薄薄几页纸快速浏览一番,讶异道:“兵马粮草改w革?”   似是不敢置信,他又反复阅读几遍,皱眉问应元雪:“他们就是在商量这些?”   应元雪软绵绵地躺到他腿上,拖着声音说:“是的吧,我在隔壁房间,总能听到他们说粮草什么的,可能就是在商量这个。”   萧疏韶沉吟半晌,轻轻摩挲着应元雪侧脸说:“若只是如此,似也并非什么大逆不道之举。”   “噗。”应元雪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乍然喷笑出声,接着笑声越来越大,笑得整个人都有些发颤。   萧疏韶一脸莫名:“为何发笑?”   应元雪缓了好久,才揩着眼角笑出来的泪花道:“自然是为陛下发笑。陛下该不会真的以为,崇王要改w革兵马粮草,是想为陛下巩固河山吧?”   “那你说说?”萧疏韶眼神发暗,喜怒不辨。   “兵马粮草,乃是军中将士最关心的大事。我朝自建朝起,兵马制度便不太完善。时至今日,不少官吏利用律法漏洞,中饱私囊,军中将士积怨已久。”   “先帝时便有一位重臣提出要改w革兵马粮草制,”应元雪话音一顿,眼中红丝渐起,迸出凛凛杀意,“那人,是曾经的贤相,后来的……”   喉间宛若含了一块滚烫的烙铁,应元雪喉头颤动,却再发不出一点声音。他狠狠咬住牙关,将头埋进萧疏韶的长袍里。   萧疏韶奇怪地看着他留给自己的后脑勺,接道:“是后来的反贼,薛承。”   话一出口,他自己也颤了一下。应元雪感受到他的颤抖,心里反而痛快许多,又自若地接下去:“如今崇王想要重拾兵马粮草改w革,所意为何……陛下英明,当然不用元雪多说了吧。”   应元雪笑容靡丽,手指点了点萧疏韶绷紧的下巴,温声道:“而且,多年沉疴一朝拔除,军中将士岂会不感谢崇王?天下百姓闻得崇王竟能去弊革新,又该如何想?”   “你说得对,”萧疏韶握住他的手,冷笑道,“我那个好弟弟,还真是贼心不死啊。”   应元雪笑笑,一下抽回手,食指竖在唇上,缓声道:“虽说如此,陛下却不能以此为缘由,惩处崇王,不然军中将士,怕是要翻天啦。”   萧疏韶勾了下他的鼻子,含笑道:“朕明白。”   应元雪皱皱鼻子,媚眼如波:“其实,陛下要拔除崇王,随便找个理由就是,哪用这么麻烦。”   萧疏韶低笑:“若真用莫须有的罪名拿下他,史书会怎么写朕?元雪如此聪慧,怎的不懂这么简单的道理。”   说完,他又喃喃自语道:“不能让老六成功改w革兵马制度,朕得着人在早朝上拦住他。”   应元雪弯起眉眼,柔柔一笑,笑得心里全是冷意。   萧疏韶心里有了计策,神思放松,骤然打了个呵欠。   “陛下累了?”应元雪一轱辘做起来,“我帮陛下宽衣。”   “今晚你就留在这儿,明早再走吧。”萧疏韶看着他,借着昏黄烛火映照,眼中竟有暖意。   应元雪眼波轻动,顺从道:“好。”   萧疏韶本想趁着这不可多得的机会,对好不容易回到身边的美人做点什么。奈何他这困意来势汹汹,头刚沾到床,就沉沉睡了过去。   应元雪察觉他呼吸逐渐平稳,眼中冷光顿现,掀开被子,走到房间一处角落,缓缓转动放置在那里的书案。   严丝合缝的墙壁倏然裂开,像两扇门一般左右滑出一道一人宽的缝隙。   应元雪转头看看睡得正沉的萧疏韶,闪身走了进去。   这是先帝在位时设下的密室,他年幼时曾与萧疏梧一道闯进来过。那时幸得掌事公公沈闻庇佑,二人的行迹未曾让旁人发现。   按照北齐传统,这密室可存放先帝在位时所有重要书函,并且后人不可随意篡改销毁。   密室里阴冷逼人,应元雪手持烛台,熹微的火光映亮他冷白的面庞。应元雪抿唇向前快步走,一手护住身前的烛火。   乍然,火苗一闪,幽暗的密室中显出一条长长的人影,从远处斜射到他身前。   应元雪浑身一滞,倏然停住脚步。   远处一人手执拂尘,面色平静,正静静望着他。   掌事公公,沈闻。】 第69章 今天双更~     【烛火摇曳, 应元雪望着沈闻,昏暗的影子将前尘旧事拉扯成丝,他眸光闪动, 哑然失语。   半晌后,沈闻沉沉叹口气,像是把这辈子的沧桑都叹出来了,“小公子,是你回来了吗?”   薛府小公子,薛然,因与皇室有姻亲,宫内老人都免去姓氏,只唤一声“小公子”。   “是我,”应元雪轻声道,“沈公公,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沈闻闭上眼, 点点头, “的确好久不见。”   “十年了啊,”他长叹, “你何苦回来。”   “我必须回来。”应元雪向前紧走几步, 清瘦的身影在幽暗烛光里愈发单薄。   他走到沈闻面前, 眼中一抹水光, 徐徐颤动。   “沈公公,当年的事, 您一定知情,对不对?”精致的面庞漫上悲戚,应元雪靠近沈闻, 将烛火举到沈闻脸侧,“告诉我吧。”   沈闻静静地看着他,浑浊的双眼尽是哀色:“小公子,你变样了。”   “是,我变样了,”应元雪说,“我和兄长一起被流放到边境之地,恰逢山石滚落,流民生乱,兄长以命相抵护我逃生。”   他手臂上举,轻轻一抖,露出莹白的肌肤,“我在逃生路上害了病,浑身溃烂,不似人样,奄奄一息时被南回的影卫首领捡回去。病治好了,我却再也不像我了。”   “那些溃烂的肌肤消去复生,新长出来的血肉却将我筑成另外一个模样。我从南回北上,见今帝,入王府,兄弟二人无一认出我。”   应元雪垂眸,轻轻笑了笑:“他们不可能认出我啊,我变的,又岂止一副皮囊。”   密道里回荡着沈闻的叹息声,他看着应元雪,欲言又止。   “沈公公,有什么想问的,您就问吧。”应元雪不以为意地笑笑,眼中难得浮现出暖意。   “我记得你从小身体不好,不能习武,”沈闻犹疑道,“你在南回,究竟……”   “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应元雪弯起唇角。   银针扎进经脉,铁链纠正骨骼,刀尖上翻滚而成的血迹……   应元雪闭了闭眼,抹去作为影卫训练时的记忆。他像幼时撒娇那般,拉住沈闻的衣袖,央求道:“沈公公,我求您,告诉我吧。”   沈闻定定地看着他,实在很难将眼前这个如罂粟花一般的人,和当年那清风霁月的少年公子联系在一起。   良久,他长叹:“与我来吧。”   应元雪便乖乖跟上,一如少年时跟在沈闻身后进宫面圣。   他没有问沈闻是如何认出他的,或许是直觉,或许是用了其他手段,沈闻一辈子都待在宫里,手段之多变绝不是他能想象到的。   二人走到一个书案前,沈闻在书案四角分别敲了三下,书案下骤然弹出一个暗格,其中放着一叠已经泛黄的书信。   应元雪看看沈闻,见对方手持拂尘,默然不语,便径自蹲下w身,拿起那一叠时隔久远的旧日文书。   逐张读过后,应元雪双手发颤,脸上几乎不见血色。他震惊地抬头,声音锐利:“这些……这些都是真的?!”   沈闻不做声,只是长叹。   应元雪紧促地呼吸,心尖一阵痉挛般的疼痛,头脑反而在尖锐的疼痛中越发清醒。零落散乱的线索梳理成线。   当年,成王与睿王争夺太子之位,薛相以睿王贤德,力护睿王。成王因此嫉恨在心,派人在民间四处散播留言,污蔑薛相意图谋反,引得民心大乱,四境藩王意图趁此机会清君侧。   薛相深知三人成虎,若当真让诸藩王计策得逞,则战火纷飞,帝位不保。于是他主动密奏,请先帝以谋逆之名论处薛氏一族,由此安天下民心,平四境内乱。   先帝本不允,屡屡驳回薛相之请。奈何周遭王侯蠢蠢欲动,流言成野火燎原之势,早已脱出掌控。   先帝无法,最终依薛相所请,以薛府上下三百八十一条性命,并薛氏一族青史之名,换得流言平定,百姓安心,诸侯王无由大肆入京。   此一事后,先帝对三子成王彻底厌弃,逐渐将成王排斥出权势网,并在几年前五王之乱时,命崇王萧疏梧以谋逆罪斩杀成王,后扶二子睿王继宗祠,登大统。   这些与应元雪十年来调查到的消息大同小异,只是信函最后,还有一项如山铁证,经由先帝心腹影卫所查,呈至天子案前。   那封信函说,当年命人在百姓中四散流言的,是成王不假,但以成王一己之力,还无法引得如此惊涛骇浪。   有人借成王之名,顺水推舟,给本就如同炸w弹一般的流言点了把火,使其以惊人的速度扩散开来。   而且,先帝与薛相当年都曾试图阻止流言扩散,或者用其他方式吸引群众视线,围魏救赵,但都收效甚微。   这是因为,有人一直在暗中阻止他们的动作,不断在民众中煽风点火。   那个人,就是当今皇帝,萧疏韶。   也是当年无辜清白,什么都没做就扳倒成王这个眼中钉的二皇子,睿王殿下。   应元雪恨得浑身都在颤,他紧紧攥着手中的文书,眼眶血红,目眦欲裂。   沈闻吓得俯身给他顺气,叹息道:“你应该已经猜到了。”   隔了好久,应元雪的声音才从牙缝里挤出来:“我只是猜测。”   他一直对自己说,只是猜测,萧疏韶虽多疑善妒,却不至于将恩待于他的薛家亲手推入火坑。   然后猜测成真了。   应元雪紧紧闭眼,双唇不断颤动,似是下一秒就要流下血泪来。   沈闻安静地等他稍微平复心情,低声问道:“你此次归京,是为了崇王爷?还是为复仇?为扳倒新帝?”   应元雪复睁开眼,声音冰冷:“都有。”   “何苦啊,”沈闻叹道,“你侥幸逃得一死,自此天高水阔,何必再卷进皇室争端。”   “沈公公,我姓薛。”应元雪淡淡道,“我改头换面,更名易辙,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畅通无阻地回到这北齐帝京。然而我骨子里流的是薛家的血。”   “我姓薛,‘文定四海,德辅庙堂’的薛。”应元雪倏然抬起头,直直望进沈闻的眼中。   沈闻又是一叹,似乎从见到应元雪起,他就一直在叹气。   “十年前,是我薛家识人不清,竟帮扶一个是非不分的小人登上皇位。十年后,我回来了,往事不可追,我为薛氏子孙,必须及时止损。”应元雪说。   沈闻叹道:“我明白,你想辅佐崇王,可这一姓之争,又是多少生灵涂炭啊。”   “生灵涂炭?”应元雪喃喃重复一遍,忽而狂笑起来,“沈公公不知,我今日与萧疏韶提到兵w马粮草制度改革,他关心的只是屁股下的皇位,将士与百姓的死活,从不在他心中!”   “这样的人,任他留在宝殿之中,高座之上,不出三年,才是真正的生灵涂炭!”   应元雪拉住沈闻衣袖,在沈闻面前直直跪下:“元雪请沈公公助我、助崇王殿下一臂之力。”   “您应当已经看透了,最适合那个位置的,从来不是当今皇帝,而是……唔。”应元雪微微睁大眼,瞥到捂住他嘴的那只手上纵横交叠的沟壑。   沈闻犹豫片刻,不忍地松开手,轻声道:“老奴有句话,请小公子记得,三年前先帝驾崩时,属意之人并不在宫内。”   应元雪神情凝住,乌黑的眸子里满是震惊。   沈闻领应元雪走出密道,将至入口时,忽然停住脚步。   应元雪看出他的迟疑,惑然道:“怎么了?”   沈闻沉默半晌,终是下定决心一般道:“三年来,这是那些信函第二次得见天日。”   “第二次?”   应元雪惊疑不定,然而沈闻只说这一句,便缄口不言,急匆匆地把应元雪推出去了。】   *   今天的戏演得很长,尚佩几场戏连在一起演,其中几乎没有停顿,他整个人完全浸在角色里。   直到导演喊停,演员下场,他还没从角色中走出来,浑浑噩噩地走到了夏禄安身边。   夏禄安捧住他的脸蹙眉端详,轻轻揉了揉。   尚佩心不在焉地挥开他的手,抬眼见到他面上掩盖不住的心疼,心尖一颤,复又握住他手指,缓缓放松身体,靠到他身上。   夏禄安知道他还没出戏,便沉默地抱住他,手放在他背上拍了拍,柔声哄道:“我在。”   尚佩听见他声音,浑身一颤,用力地回抱住他。   夏禄安侧头吻他的头发,安慰道:“都过去了。”   尚佩蹭蹭他脸颊,声音都软了:“王爷。”   夏禄安无奈:“本王在。”   尚佩就又不说话了,只一味把头埋在他颈侧,感受他身上的气息。   没一会,侯建扬声道:“王爷和元雪准备好,我们接着拍。” 第70章 怀疑     【长夜未央, 应元雪趁着天色不明,连夜离开皇宫,返回王府。   萧疏韶在他将要离开时突然惊醒, 迷蒙间给他塞了什么东西,他心不在焉,随手揣进怀间,和萧疏韶道过别就走了。   冬日的风扑在脸上,宛若刀割。这疼痛却没能唤醒应元雪的神思。   他浑浑噩噩地想着,沈闻说信函曾有人看过,那人必定不是萧疏韶。   若萧疏韶知晓那些密信,一应证据早就该被销毁,绝不会留到如今。   而除却萧疏韶这个天子外,还能知道密室开启之法的人……   年少时一同闯进密室的记忆浮上心头,应元雪闭上眼, 在冬日黑夜呵出一口冰冷的雾气。   萧疏梧见过那些文书, 他知道薛家满门皆是忠骨, 知道自己的恩师是被人陷害无奈自戕, 他也知道……当年那个与他同进同出的白衣少年,那个从小体弱, 被所有人称作神童的薛然是无辜的。   他都知道。   一股暖流涌进心中, 仅仅是这么想, 应元雪便高兴得快要落下泪来。   他从小认定的主君, 没有把他当成逆臣子孙,真好。   一路御轻功回到王府, 黑夜包裹住应元雪血红的衣衫。那一袭红衣行至王府门前,倏然停住脚步。   静谧的夜色中,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如此明显。   应元雪目光一凛, 抽出腰间软剑,向着发出声音那处直行而去。   王府前厅的房檐上,几名黑衣人悄然无声,身形隐蔽地向萧疏梧卧室靠近。   应元雪冷笑一声,提剑跃起,剑尖直指一人后心。   那几人听到破空声,立刻回身防御,但还是晚了稍许。应元雪的软剑刺进一人心口,然后利落抽出,一脚将痛得站不住的那人踹倒在地。   其余四人绕着应元雪围成一圈,警惕地盯着他。   应元雪冷然道:“你们是谁的人?南回皇帝?北齐皇帝?”   几人不做声,互相之间换了眼色,齐齐举剑,对应元雪迎头而上。   应元雪的软剑在手中挽出一个优美的剑花,继而剑尖直指其中一人。四人围攻,他对三人的招式只是稍作格挡,只缠着其中一人,招招直取要害。   须臾,那人被应元雪一剑刺中咽喉,浑身剧烈地痉挛两下,倒地不起。   应元雪身上也被剩下三人划出几道伤口。血渗出来,沾到衣服上,又消失不见。   “南回的招式,”应元雪淡淡道。   那三人见身份暴露,攻势越发密集如雨,毫不留情。应元雪几乎不躲,他们的剑刺在他身上,他像是感受不到一般,只对准自己选中的一人接连出招。   很快,他浑身都弥漫着一股血腥气,偏偏大红衣衫吸走了所有血色,叫人看不出端倪。   而那五人的刺客团此时只剩一人,最后这人看向应元雪的眼中满是惊惧,他的剑在手中抖了抖,忽而脚尖一转,竟是想跑。   应元雪轻笑一声,不过两个起伏便拦住他的脚步,他逼近最后那名刺客,声音宛若鬼魅:“头儿没警告过你们,不成功,便成仁吗?”   刺客见逃跑无门,运起全身力气,挥剑砍向应元雪。   应元雪一声冷嗤,侧身躲开他的攻击,手臂一抬,软剑剑柄狠狠撞向那人的下巴。那人骤然瞪大双眼,神色痛苦如同服了剧毒。   他挣扎地颤抖两下,对应元雪道:“自……己人……”   一缕黑血顺嘴角流下,他徒然地颤动身体,然后扑通一声,倒地不起。   “谁跟你们自己人。”应元雪冷哼,一脚把他的尸体踢到一边,将软剑放回腰间,缓步走向自己的房间。   他没看到的是,在他与刺客缠斗时,一个只着寝衣的高大身影一直掩在窗影之后,无声地注视着他。   应元雪简单处理了伤口,躺在床上眯了不到一个时辰,天色拂晓,熹微的晨光透过窗缝洒进房间里,他便醒了。   这么短的觉,他竟然梦到了许多陈年旧事。   年少时因为体弱,被全家人疼着宠着小心呵护,他是皇子伴读,整日与萧疏梧同进同出;   后来一年元日,大雪纷飞,薛家满门悉数获罪,父亲与叔伯的鲜血溅起三尺;   再后来他与兄长流放边境,兄长趁乱带他逃跑,身后官兵追捕,兄长的身体挡在他身前,长刀没进兄长瘦弱的身体,又是满目猩红;   接着是浑身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他躺在路边,被南回的影卫首领捡去,开始了烈火锻骨、毒药为餐的不人不鬼的日子;   再之后,一次偶然,他被南回皇帝看上,留在身边做了近卫,南回皇帝对他深信不疑,派他前往北齐,杀死北齐皇帝萧疏韶,引得北齐内乱;   最后,他梦到自己站在崇王府的梅花树下,眼前是神色漠然的萧疏梧。   他笑着问:“王爷瞧我,可还喜欢?”   不过一个时辰,竟将这短短二十年的人生回溯始终。   应元雪坐在床上发了半晌呆,还是没能想起,梦里的萧疏梧到底说了“喜欢”,还是“不喜欢”。   他晃晃头,把那些虚幻的想法都赶走,翻身跳下床,准备去梅园散个步。   拐进梅园,一眼便能看到不远处的小院落有光漏出来,在幽微的天色里显得极其温暖。   心里最柔软的弦被拨动,那个梦所带来的烦闷一下减弱许多。应元雪弯起眉眼,信步向那间亮着灯的屋子走去。   一推开门,正好见到衣衫整齐,端坐在主位上的萧疏梧。   萧疏梧见到他,并不惊讶,只淡淡道:“残夜方尽,应公子一身寒意,可是久出方归?”   “元雪”变成了应公子,应元雪身形一滞。但他很快收敛了心绪,柔声笑道:“王爷可误会我了,不过是睡不着,来花园遛个弯儿罢了。”   萧疏梧不冷不热地看着他,半晌,启唇道:“本王院里这么多寒梅,竟给应公子染上了血腥气,看来明日得叫人把它们都拔了。”   应元雪眉尖一僵,又很快化开,他抬起手腕闻了闻,又将手臂递到萧疏梧眼前,带着点委屈道:“您闻闻,这不是梅香是什么?”   萧疏梧侧首躲开他的示好,忽然伸出手臂,一手钳住他的腰,另一手飞速一探,从他怀中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物事。   那是应元雪离开前,萧疏韶强塞给他的,应元雪当时神思混沌,压根没注意萧疏韶到底给了他什么。   此时那东西被萧疏梧拿在手里,他眯眼去看,看到那块小令牌上的一个大字——“赦”。   一块金牌,可赦所有。哪怕是滔天罪行,在这块令牌面前,都可抹消不计。   免死金牌。   应元雪呼吸一滞,因为萧疏梧侧首躲避而升起的失落还没散,眼前便有一阵黑色的物块遮住视线。   萧疏梧颠了颠手中的免死金牌,似笑非笑道:“莫非是应公子半夜梦到一块免死金牌,然后美梦成真,它便出现了?”   “王爷说笑了。”应元雪艰难地扯开嘴角,身子软软地贴向萧疏梧,“这是元雪进王府前,陛下赏的。”   “哦?”萧疏梧面无表情地推开他,“本王或许该告诉你,你进府时,所有与你有关的东西,本王都派人搜查过。”   “当时,可没有这样一块免、死、金、牌。”萧疏梧一字一顿道。   应元雪神色如常,只是睫毛不停颤动,他的确想到萧疏梧一定会调查他,只是这个当口,必须咬死这块金牌是当初便有的。   不然以萧疏梧疑人不用的性格,自己以后怕是再也无法接近他一分了。】   第71章 新世界の大门     【然而他这副游移不定的样子, 落在萧疏梧眼中,就变成了板上钉钉的证据】   萧疏梧双唇抿得死紧,眉尖蹙成一小团。   他凑近应元雪, 轻轻吻上那不断颤动的眼睫,然后道:“本王放在书房的文书,一份是关于礼部尚书草菅人命的奏函,一份是关于兵马粮草制度改w革的草案,全部被人偷了去。”他侧首咬住应元雪的唇角,“你说,这人会是谁呢?”   应元雪心中一凛。   他的确翻动过萧疏梧的这些东西,但也只是翻动,并没有拿走,甚至他昨日交给萧疏韶的文件,都是自己手抄的另一份。   谁偷了萧疏梧的文书?   一想到还有除自己之外的奸细埋伏在萧疏梧周围, 应元雪浑身都紧张起来, 他抓住萧疏梧的手问:“还有谁进过你书房, 知道你那些东西的存放之处?”   萧疏梧眉眼冷然, 沉沉望着他,默不作答。   应元雪感受到他目光中的警惕和试探, 一夜未眠和清晨那个梦带来的疲惫一下全涌上来, 他神色复杂地笑道:“王爷怀疑是我?”   “不是?”   应元雪决然道:“不是。”   萧疏梧的怀疑比三九天的寒霜还要扎人, 应元雪知道自己的身份成谜, 萧疏梧怀疑他才是情理之中。   或许直接向他全盘托出才是最稳妥的捷径,但他做不到。   要他告诉萧疏梧, 自己十年浴血,含恨而生,在南回, 在北齐,以色谋事,他如何做得到。   应元雪疲惫地垂下肩膀:“请王爷放心,我不会做对不住你的事。若王爷心存疑虑,大可用其他手段控制我。或毒或蛊,随意。”   “你不会对不住本王?”这句话不知刺到了萧疏梧哪根筋,他突然狠狠攥住应元雪的手,怒声道,“你深更半夜入皇宫,整夜不归,这也叫对得住本王吗?”   应元雪也被激起了脾气,冷笑道:“我本就是从宫里出来的人,回宫一次又能如何?”   萧疏梧的胸膛大起大伏数次,忽而讥笑:“回到了紫宸殿中,龙床之上?本王是否还应赞扬一句,不愧是你?”   应元雪眼瞳骤紧,胸腔里一股锥心般的疼痛刹那游走到四肢百骸,今早为保护萧疏梧而落下的伤也在此时闹起来,浑身上下似乎没有一块不疼的地方。   他活动了一下发麻的指尖,倏然扬起一抹艳丽的笑:“王爷心中对元雪有疑虑,那么元雪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   “王爷扪心自问,到底是元雪对不住你,还是你一直认为我是皇上的人,觉得我对不住你?”应元雪逼近萧疏梧,质问道。   “皇兄将你送给本王,莫非只让你来王府承欢?”   “承欢”二字咬得极重,砸得应元雪头晕眼花,身体发颤。   他的嘴唇张张合合,半晌未发出一点声音。过了一会,他道:“是,我本就是个男宠,送给王爷承欢,有什么不对的吗?”   萧疏梧眼看着他露出一个更像是哭的笑,心中翻搅出淋漓的悔意。   这缕悔意从心房中渗出来,却没敌过他发现应元雪一直暗中有所谋算时的震怒,以及一整晚未等到人归的担忧。   萧疏梧扳住应元雪的下巴吻上去,“那就做好一个男宠的本分。”   他打横抱起应元雪,两人齐齐倒在床上。】   导演喊停,夏禄安和尚佩一同坐起来,全剧组都顶着黑眼圈给他们鼓掌。   剧组从昨天上午开始准备这几场戏,只有傍晚和晚上前半夜休息了一会,其余都是连轴转。   现在天色已经完全亮了,整个天空都泛着朦胧的鱼肚白,大家累得不行,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夏禄安和尚佩赞不绝口。   两人的情绪还在戏里,对剧组人员的夸赞反应淡淡。   不过大家也都习惯他们这样了,不以为意地闲扯几句就各干各的去了。   尚佩抹了把脸,心里刷出一片弹幕:你不信我,你竟然不信我,你不仅不信我还讥讽我。   他越想越气,抬脚给了夏禄安一下。   夏禄安已经差不多走出来了,茫然又惊讶地看他一眼,看到他眼底一片愤恨,立刻明白过来,放软语气道:“我错了。”   尚佩没理他。   全剧组都累得不行,也就两位主演因为状态很好,还能生龙活虎地小打小闹。   董春顶着一双黑眼圈帮侯建审片子,感慨道:“小夏平时没什么表情,戏里的情绪却很到位啊。”   侯建正给自己滴眼药水,随口接道:“演员有两种,一种是平时感情就很丰富,容易与角色共情;一种是不太擅长表达感情,但能把所有情绪都释放在戏里。他俩刚好占了这两种。”   董春赞同地点点头,又道:“挺好,这几集一播,说小夏演技不好的也该收收声了。”   尚佩和夏禄安连轴转演完一个小高潮,接下来一天可以小小地放松一下。   两人回家睡了个天昏地暗,一觉醒来已经夕阳西斜。   夏禄安亲着尚佩柔软的嘴唇说:“你该去开会了。”   尚佩起床气正重,一口咬回去:“不去了,别烦。”   夏禄安笑着把他按在床上吻,吻得尚佩彻底没了睡意,瞪着一双水光涟涟的眸子茫然地看着他。   夏禄安眼神发暗,哑声道:“要么现在起,要么彻底不起,选一个。”   尚佩脑内的警灯叮一下亮起,他从夏禄安的怀抱里挣脱出来,迅速穿好衣服,一路跑到玄关,喊道:“长夜漫漫,夏总再见。”   夏禄安闷笑出声。   *   喻晨的工作室租了一个大写字楼,准备了一间超大的会议室来给wonder开会,周围还有声乐室和练舞室。   尚佩到的时候人都已经齐了,白胜和周梓桐看到他进门,不约而同往里面躲了躲。   尚佩没好气:“我还能吃了你们呀。”   wonder的新专辑准备得很顺畅,几人把这些日子的歌曲和舞蹈都汇总,然后商量好mv的大致风格就差不多了。   正事干完,尚佩就一左一右揽住周梓桐和白胜,微笑道:“来,我们聊聊。”   二人被他这核善的微笑吓得浑身僵硬,周梓桐率先指着白胜说:“他的灵感。”   白胜不甘示弱:“他的主意。”   周梓桐:“他写的词。”   白胜:“他作的曲。”   尚佩面部表情:“都什么时候跳的坑?”   周梓桐和白胜瞬间收声,两人尴尬地对视一眼,周梓桐搔着头说:“我……挺早的了。”   白胜视线闪躲:“我,也不太晚。”   尚佩觉得这俩人自从成了朋友,某些神情真是越来越像了,他无奈:“怎么不早告诉我。”   周梓桐和白胜面面相觑。   这怎么告诉?跟正主说我萌了你的cp,请你多多产糖?   安培需要这种画蛇添足的叮嘱吗?   不需要。   他们佩哥和他们夏哥站一块就是无情的产糖机器。   尚佩挥挥手:“算了,这些不重要,我想说的是,你俩就这么大摇大摆发歌,不怕以后被人扒出来?”   “我怕什么,”周梓桐很光棍地一摊手,“我凭本事嗑的cp,凭本事产的粮,谁规定爱豆不能嗑cp不能产粮啦?”   “就是。”白胜帮腔。   “而且佩哥我跟你说,单纯嗑cp的快乐和一边产粮一边嗑cp的快乐完全没法比啊。你为自己的cp产了粮,产完之后那快乐,分分钟羽化登仙好吗。”周梓桐笑嘻嘻道。   尚佩琢磨了一下“羽化登仙”这个词的意思,决定不计较周梓桐的文学素养。   他一脸黑线地说:“倒也不至于那么厉害吧。”   周梓桐无辜耸肩,白胜则问:“佩哥嗑过cp吗?”   尚佩想到自己老福特账号里无数小红心,淡定道:“没有。”   “唉,那你不懂。”白胜叹息。   尚佩:“……”   他下意识想回嘴说我比你们懂多了,好在强大的意志力让他忍住了。   从wonder会议室回家的一路上,尚佩都在想白胜和周梓桐的话,越想越觉得他俩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要不然那么多太太怎么放着大好时间不做点别的,一有时间就摸鱼产粮。   尚佩点进安培超话,被五谷丰登的盛世景象感动到,又点进梧桐雪的超话,被各种型号的长刀短刀扎到吐血。   他一边翻着各路神仙写的各种神仙文,回想应元雪和萧疏梧的感情纠葛,越来越觉得太太们写的真是那么回事。   作为主演,应元雪对萧疏梧那种小心翼翼又卑微孤绝的感情他最理解不过。尚佩看了两篇梧桐雪的be文,看到眼眶泛红鼻头发酸,接着又看了两篇he小甜饼,破碎的小心脏瞬间就被治愈了。   尚佩一半灵魂在糖里打滚,一半灵魂又在刀子上哭嚎。   他突然就领会到产粮的乐趣了。   因为原著的结局是既定的,笔在编剧手里,编剧让梧桐雪be,那应元雪和萧疏梧就绝无he的可能。   但是同人的世界浩瀚无垠,笔在自己手里,我让梧桐雪he,那它就得he,不能he我想方设法也得编出点理由让它he。   彼间所有淋漓鲜血在此间都是岁月静好,高山绵迭之下,繁茂花海之间,白月光照耀着心尖上一粒朱砂痣,蝴蝶蹁跹,所有人的愿望都实现。   许是福至心灵,尚佩一下打通了任督二脉,眼神清亮闪着光。   他熟门熟路地在老福特注册了一个新账号,精挑细选一个很喜欢的头像,又起了一个文绉绉酸唧唧的ID做笔名。   完成这一切,尚佩感觉眼前有一扇金光闪耀的大门,正缓缓对自己敞开。   第72章 秘密     《踏雪行》最新两集放出来, 播放量陡升,一下盖过了同期的《天涯何处无芳草》好远。   梧桐雪女孩哭死了。明明前几集都都可甜了,王爷抱着元雪练字, 俩人亲亲密密和普通人家的小情侣没什么两样。   最新两集就虐的人上不来气。   尤其是应元雪头一夜刚知道自己家是怎么被害的,第二天就要被萧疏梧怀疑。你这边还没缓过气,那边最亲的人拿最利的刀子往你心口扎,真是疼得说不出话。   “是人吗你们是人吗!对元雪哥哥好一点吧球球了。”   “我佛了我真的佛了,这两集看得我心揪得慌,没别的愿望了只求元雪能有一个好结局。”   “我怎么感觉梧桐雪要BE啊,一人血书求官方给个HE。”   “二人血书!!!王爷你睁眼看看,那是你童养媳!!!”   尚佩看到“童养媳”,一口牛奶直接呛进气管里,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吃饭别看手机。”夏禄安无奈地帮他顺气。   尚佩本来挺伤感的,愣是被这三个字戳破功了, 把手机屏幕举到夏禄安眼前, 笑着让他看。   夏禄安也笑了笑, 想到剧里的萧疏梧和应元雪, 又忍不住叹口气。   他们去剧组时,整个剧组都喜气洋洋的。《踏雪行》从开播前热度不够, 到开播时有了热度, 再到现在盖过同期大IP, 肉眼可见地红起来了, 作为一份子哪有不高兴的。   演萧疏韶的袁启特意过来和他俩拥抱,笑得红光满面:“真亏有你俩啊, 这剧的人气越来越高了。”   尚佩真诚道:“哪里,都是剧组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   他这话不是客套,《踏雪行》自开机一来, 经历过大雨大风和二十四小时连轴转,工作人员没有一个轻松的。   《踏雪行》剧组的氛围很好,大家都踏实干实事,言语间也坦诚。尚佩和夏禄安在组里待一个多月,已经融入得差不多了。   有关系好的大哥开他们玩笑:“拍完戏是不是感情更好了?”   另一个说:“那可不更好了,王爷在戏里没挨打,回家总得挨一次吧。”   大家笑开,夏禄安和尚佩对视一眼,有些无奈地笑了。   夏禄安回家还真没挨打,就是有时候容易挨踢。   不过尚佩也不用力,无非是状态还在戏里,踢他一脚泄泄愤罢了。   尚佩有时过意不去,就说要不你也踢我一脚,咱俩扯平。夏禄安就能一边点头,一边把人捆到床上,用另一种方式扯平。   *   萧疏梧发现应元雪暗中给皇宫传递消息之后,便将公务与应元雪完全隔离开。   两人的生活没什么变化,三餐都在一起吃,出门看花也手挽手,晚上萧疏梧依旧把应元雪压在床上做些不可言说之事。   只是两人都知道,他们本就没有多少的信任已经彻底碎了,现在这种岁月静好就像风中摇曳的微弱火苗,指不定哪天风大一点,火苗就灭了。   今天要拍的这场戏是能让火苗窜高一点的小燃料。   萧疏梧与应元雪成日黏在一起,他手下的心腹早就看不过眼。这日商讨公事时,有人故意提起,想见见萧疏梧身边那名红衣美人。   让未来的肱股之臣见他的男宠,这本身是不可能的。   萧疏梧下意识想拒绝,但转念一想,若是拒绝,应元雪在这群人眼中的地位怕是要更低。   他与应元雪关系如何是一回事,应元雪会不会被除他以外的人看轻又是另外一回事。   于是萧疏梧破天荒的,叫了应元雪来他们素日商议要事的忠正堂。   应元雪一露面,便受到了萧疏梧心腹的刁难。   【一白衣长衫的中年男子面向应元雪,似笑非笑。   这眼神应元雪很熟悉,轻蔑、傲慢,还透着一股子没来由的敌意。   他淡淡扫了那白衣男子一眼,向萧疏梧躬身行礼,道:“没想到王爷会叫我来这里。”   萧疏梧将屋内众人挨个给他介绍一圈,然后道:“你来王府也有一阵子,该见见本王这些左膀右臂了。”   这话说得暧昧不清,众人心中都不免泛起嘀咕。   看王爷的意思,好像很早以前就有把应元雪引荐给他们的想法?   可那人不只是一介男宠,何至于王爷重视至此?   应元雪心中好笑,只平平淡淡地点头应是。   萧疏梧这段时日对他的反应十分奇怪,一边怀疑并调查着他的身份,把他排除在所有萧疏梧可信范围之外,一边又不声不响地护着他,后院那些女人也好,前厅这些客卿也罢,可谓给足了他面子。   名唤“郑智”的白衣男子向萧疏梧一拱手,继而对应元雪道:“久闻应公子大名,听说是位毓秀聪颖的人物,今日终于有缘得见,幸会。”   应元雪眉目寡淡地略行一礼:“不敢当。”   郑智有意试他,话音一转便道:“公子进来前,我们还在讨论黄河水患的治理方策,不知公子可有高见?”   应元雪看了神色平静的萧疏梧一眼,转向郑智,微笑道:“朝堂上的事,自然该几位先生为王爷出谋划策,元雪平庸,岂敢贻笑大方。”   郑智捋着胡子,笑得眉目舒畅。应元雪的反应完全在他意料之内,他本就是想看对方出丑,又不是真心求教。   不过对方没像一般男宠那样畏葸,反倒一副淡漠疏离的样子,这倒是让他高看应元雪一些。   应元雪略略扫过桌上的江山图,便对萧疏梧道:“王爷与诸位先生先忙,元雪告退。”   “等等。”一直不辨喜怒的萧疏梧叫住他。   众人齐齐看向萧疏梧,这位素来心思难猜的崇王殿下注视着应元雪,微微一笑,语调温柔:“这几位先生都是自己人,你无须怕,有什么想法直说就好。”   应元雪微微眯了一下眼,其余几人也是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皆对他说:“应公子莫见外,若有高见,直言便是。”   应元雪一时摸不清萧疏梧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他走上前,仔仔细细地察看桌上的江山图,萧疏梧的气息隔着桌子笼罩住他。   多年未曾体会的熟悉感一下子漫上心头,那时他还是京城中人人交口称赞的白衣公子,萧疏梧未授王衔,更不曾出宫建府。   但两人常常隔着这样一张桌子,你来我往,肆意抒发自己对江山朝堂的见解。   应元雪忍住眼眶中阵阵灼热,手指点在地图上,神色郑重,侃侃而谈。   屋内众人全被他坦然自若的气势震住。应元雪一连说出好几条自己的看法,觉得累了,便停下来缓口气时,他们才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连连称赞。   郑智听得心服口服,他草草向应元雪一拱手,就对萧疏梧激动道:“锦绣良策,全是锦绣良策啊!王爷为何不早些引荐应公子与我等?”   一人道:“应公子方才泰然无惧、指点江山之姿,当得起国士之称!”   先前还略有鄙夷的几人对应元雪赞不绝口,萧疏梧在满屋的称赞声里看向应元雪,眉目依旧疏冷,目光也不咸不淡。   但应元雪能感觉到,包裹在他冷漠外衣下的那团火,已经完全烧起来了。】   *   尚佩演完上午最后一场戏,热得把袖子裤腿全撩起来,露出白嫩的胳膊和小腿。   他一屁股坐到夏禄安身边,夏总非常有眼力见地把小风扇转到他面前。   尚佩感受了一会凉风的洗礼,把小风扇转回给夏禄安,幽怨道:“下午你就没戏了,留我一人受苦受难。”   夏禄安笑着说:“我陪你受一个小时再会公司。”   “别了,”尚佩推开他,“你快回公司吹空调去吧,这儿可太热了。”   夏禄安于是又把小风扇对准他。   凌逍在一边看得直牙疼,实在忍不住了,插嘴道:“咱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小风扇,二位不至于吧。”   尚佩和夏禄安同时用和善的眼神看着他,凌逍很有自知之明地缩缩脖子,弱弱道:“我错了,你们继续。”   何铭羽好笑地把手机拿给尚佩,顺口道:“你那个网友给你发消息来着。”   尚佩比了个OK,夏禄安疑惑道:“什么网友?”   尚佩:“没什么。”   正巧有工作人员过来找夏禄安,趁凌逍和夏禄安的注意力都在另一边,尚佩飞速打开老福特,看看自己新发的文章怎么样了。   他这个小号注册之后才发表过三篇同人,打的都是梧桐雪的tag。   尚佩起初想写写安培,后来觉得自己写自己实在太羞耻了,还是梧桐雪更容易下笔一点。   最新这篇已经有了一百多热度,考虑到是一点粉丝基础都没有的小号,尚佩感动到老泪纵横,只觉自己离神仙太太更近了一步。   通知里面一串的小红心看得尚佩心花怒放,评论也有几条吹爆太太等更新的,更是让他充满了自信和热情。   白胜说得没错,产粮和磕粮得到的快乐完全不一样,尚佩现在完全理解了。   夏禄安很快和那人聊完,注意力又转回来。尚佩手忙脚乱地关掉老福特,打开扣扣,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干的样子。   夏禄安狐疑地看看他,“这么慌干什么?”   “啊?没……没什么啊。”尚佩干笑着打哈哈,手指一动,又按熄了屏幕。   夏禄安瞧着他乌黑的屏幕,疑惑更重了。   什么人能让尚佩聊个天都聊出一副惊慌失措样?   尚佩胡乱搪塞了几句转移话题,下一场开拍,他就放下手机去做准备了。   夏禄安瞥了一眼他放在一旁的手机,眼帘一掀,看向何铭羽:“尚佩和谁聊天?”   何铭羽眼神闪了闪,推了下眼镜,略微偏头,躲开夏禄安的视线,“我也不太清楚。”   夏禄安又看凌逍,凌逍讪笑着说:“羽哥不清楚,我更不清楚了。”   夏禄安凉凉地翘了翘嘴角,没出声。   凌逍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结果下午两人返回公司的时候,夏禄安又追问他:“到底是谁?”   凌逍心说娘诶,老板和老板夫人的婚姻由我来守护,坚称自己不清楚。   夏禄安前世与他合作了有十年,对他各种小动作了如指掌。他看着凌逍,冷漠道:“要么老实交代,要么去人事部办手续,你选一个。”   凌逍:“……”   老板的婚姻幸福和自己的恰饭饭碗,凌逍默默思考三秒,果断选择了后者。   “好吧其实我知道一点,我说了夏总您别生气啊。”凌逍斟酌着措辞说,“我也是听羽哥说的,好像小尚扣扣有个小号,一直只加了一个好友,两个人时不时会聊一聊。”   眼见夏禄安的脸色黑如锅底,他忙补充:“真的只是时不时聊一聊,交往不多也不深,您不用介意。”   夏禄安面无表情:“你怎么知道交往不深的?”   凌逍语塞半晌,觑着他脸色小心道:“我听羽哥说,小尚好像和他那个网友有点矛盾,最近都没怎么联系了。”   有点矛盾。   没怎么联系。   只加一个人。   专属小号。   夏禄安沉默地捏扁了手中的矿泉水瓶。   一段关系,后期越是闹得不愉快,前期就越要好。   两个陌生人的忍让程度是最大的,如果只是泛泛之交,哪怕有不愉快,表面上也能客套下去。   尚佩既然和那人客套不下去,就说明两人之前一定有一段十分交好的时间。   凌逍小心翼翼地窥一眼他脸色,忍不住帮尚佩说好话:“不是什么大事,您回去问问小尚,他可能觉得不重要,所以没想起告诉您。”   夏禄安冷着张脸没回答。   两人自穿越过来后,尚佩对他从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到底是什么人,能让尚佩一直藏着掖着不告诉他? 第73章 掉马     尚佩一回到家, 就见到了坐在沙发上,面色严肃的夏禄安。   尚佩吓了一跳:“怎么了?”   夏禄安望着他,欲言又止。尚佩心里直犯哆嗦, 走过去抱住他:“你别吓我,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吧?”   “想什么呢,没有。”夏禄安握住他指节,亲了亲。   尚佩松口气,食指和拇指捏住夏禄安两颊的软肉,轻轻扯了扯,笑道:“那怎么了?你怎么一脸吃到生姜的表情?”   夏禄安轻叹口气:“你先去泡澡,一会再说。”   尚佩泡完澡出来,夏禄安已经坐在床上等他了,尚佩心想这是要干嘛,开家庭会议吗?   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凑过去, 轻轻啄着夏禄安的下巴:“快说, 什么事, 不许憋着。”   夏禄安一把给他按倒在床上, 眼神有点危险:“我听说,你扣扣里有个聊了很久的网友。”   ?   尚佩头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继而才明白他说得是谁。   脑袋上的小灯泡叮地亮起, 尚佩坏笑着说:“是有一个, 你吃醋啦?”   夏禄安抿了抿唇, 眼神有点暗。   尚佩双臂揽着他脖子,哼笑道:“不仅有一个, 而且我俩感情特别好,巨轮和火苗一个不差,两个人情比金坚。”   他每说一句, 夏禄安的脸色就沉一分,说到最后,夏禄安已经面沉如水,捏着他下巴不由分说地吻上去。   这一吻搞得尚佩头脑发晕眼发黑,夏禄安重重咬他下唇一口,寒声道:“谁?”   “我靠!”尚佩没忍住爆了个粗,“属狗啊你?”   夏禄安又低下头,在他脖颈也咬了一口,情绪越来越重:“是谁?”   醋坛子完全打翻了,尚佩不敢再胡闹,手忙脚乱地把夏禄安推起来,无奈道:“是我一大粉,你认识的。”   夏禄安:?   “你加了自己粉丝?”夏禄安蹙眉。   粉丝一般都在粉丝群里统一管理,艺人自己加粉丝,要是有什么话说得不得当,以后被爆出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尚佩捞起手机开扣扣,无奈道:“机缘巧合加上的,她人不错,就是有点毒唯。”   他把扣扣面板递到夏禄安面前:“看,我说了你认识的。”   夏禄安望着备注那明晃晃的“summerLA”几个字,大脑一空,表情僵住。   尚佩低着头幽幽叹气:“之前想跟你说来着,一直有事耽误我就忘了。”   他支起一条腿,手肘撑着下巴:“我跟你说,她和咱俩一样,也是穿越过来的,我一直想约她出来见见,但是时间总对不上……”   “夏禄安?”   尚佩终于发现夏禄安表情不太对,伸出手在这位面前晃晃,疑惑道:“你又怎么啦?”   夏禄安又露出那种欲言又止的神情,尚佩连忙道:“我俩真没关系,就是粉丝和爱豆,加上我觉得她也一起穿过来,大家都是友军,其余没了。”   夏禄安僵着脸点头:“我懂。”   尚佩眯起眼看他,觉得他的表情完全不像是懂了。   夏禄安偏头躲过他的视线,轻咳一声道:“我今天还有点工作没做完,先去书房了。”   “哦……”尚佩愣愣地看着他慌里慌张地出门,先是踢到柜子,后又撞上门框,接着听到书房那边传来书籍掉到地上噼里啪啦的声音。   *   夏禄安对着电脑发了半晌呆,点开扣扣小号。   他和那个人聊天的所有记录都没删。   “特别喜欢太太,从原本世界开始就很喜欢了,希望太太越来越好#比心”   “太太的画太细腻了,好爱您的画风#流泪”   “最近工作很忙,抱歉暂时抽不出时间。”   “您有时间的话我们再约一次?见面之后会有惊喜的#俏皮”   夏禄安沉默地用手遮住眼睛,感觉这世界实在有点玄幻。   他还记得这个号在他每次更新后吹的彩虹屁,这么久他都以为对方是一个尚佩粉。   结果人家是尚佩本人。   原来尚佩很久以前就一直关注他的作品了。   夏禄安啼笑皆非之余又有点感动。   一粒种子在土壤中悄悄生长,想要探出头去见自己喜欢的那个人。他以为他所有努力都是在黑暗中进行的,却没想到那个人早注意到他的存在,并一直在暗中期待他的生长。   最终种子发芽开花,那个人顺理成章地摘下这朵花,两个人的期待都在阳光下成真。   夏禄安垂眸,温柔地笑笑。   这实在是很神奇的一件事。   但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想起自己最近发表的作品,似乎有些……   不堪入目。   *   尚佩趁夏禄安不在,打开笔记本,准备写写手上同人文的最新章。   好在两人工作时都不在一起,他不用担心全天和夏禄安捆绑在一起,没时间进行自由创作。   三千字写完,尚佩检查了错字和语法,改了几处表达,满意地点点头,直接发表。   他文笔一直不错,这个小号发文至今,也涨了将近两千粉丝了。这个粉丝增长速度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文下也冒出了不少“神仙太太”的评论。   尚佩一边感动于小天使的支持和鼓励,一边习惯性地点开summerLA的主页。   意料之内,又是外链。   尚佩微笑着打开,面无表情地关上,又控制不住地再次打开,看到一张尺度过大的同人图后,再次关上。   他真的服了。   summerLA一边说着不喜欢夏禄安,一边画他和夏禄安的车,这到底是是个什么心理?!   尚佩打心眼里理解不了她这种行为,但又不得不承认,summerLA画的车……真的很好嗑。   尚佩卑微地叉掉页面,对自己这种口嫌体正直的行为十分唾弃。   可是没办法,他管不住这双手啊!!!   余光瞥过手机,扣扣的消息的提示正亮。   summerLA:【最近还有看更新吗】   尚佩苦着脸打字:【有】   summerLA沉默了一会,问:【感觉怎么样】   尚佩:???   这要不是知道对面是女生,他都快觉得这句话是骚话了。   他想了想,憋屈道:【表现力很强,不愧是您】   对面又沉默了。   就在尚佩以为他不会回答,准备洗洗睡了的时候,对面的消息又过来:【最近回馈老粉丝,可以点梗】   尚佩眼睛一亮:【梧桐雪的可以吗】   这次summerLA回的很快:【可以】   尚佩:【车可以吗】   summerLA持续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summerLA。   过了大概半个世纪那么长,summerLA的回复姗姗来迟:【……可以】   于是尚佩绞尽脑汁,发挥毕生笔力,绘声绘色地向summerLA描述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summerLA一直耐心跟着,时不时“嗯”一下,等尚佩描述完,他痛快地答应过几天就能产出,到时会艾特尚佩。   尚佩心里一咯噔,转念一想,没事,反正他产粮的号和关注summerLA的号不是一个号,于是痛快答应。   互道晚安之后,尚佩在床上来回翻滚,心里有个白色小人弱弱道:“她说过夏禄安坏话,你不要喜欢她。”   另一个黑色小人趾高气扬:“那有什么,人本来就是我的唯粉,给产粮的太太就是好太太。”   两个小人打得不可开交,尚佩心里各种天人交战,最终化作一声幽幽的长叹。   而另一边,夏禄安看着尚佩描述的奇形怪状的姿势,一言难尽地叹了口气。   *   拍戏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八月,气温越来越热,《踏雪行》的剧情也越来越精彩。   萧疏梧和应元雪经历了书房一场试探,两人的关系又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萧疏梧不再什么都瞒着应元雪,除了一些涉及党w争的心腹机密,其余很多时间,他都愿意邀请应元雪一同去书房,并且会询问应元雪对很多问题的看法和意见。   两人的想法超乎寻常地合拍,有时他刚说上句,应元雪立刻能接出下句。有时应元雪主意说到一半,停下思考,他就能自然而然地说出剩下的考虑。   这样一段时日下来,萧疏梧觉得他和应元雪好像离得更近了,又似乎离得更远了。   他知道应元雪并非一般男宠,这人嘴上说着轻贱自己的话,腹内却有国士之才。应元雪说起朝堂利弊毫不含糊,针砭时事,一针见血。   他似乎逐渐摸清了对方是怎样一个人,但同时,正是因为这极强的内外反差,应元雪的身份越发扑朔迷离。   他派出无数探子去查应元雪的身世,最后却只能查到一个北齐皇宫。   其余过往,一团迷雾。   尚佩吹着小风扇,看夏禄安和其余演员对戏。   这场戏是一个小高潮,萧疏梧查出了偷走他书房文书的人,是他手下一个极亲近的心腹。那人表面上给他卖力,其实早就成了皇帝的爪牙。   萧疏梧想起自己之前对应元雪的怀疑,悔愧难当,对应元雪的感情又多了几分。   这场之后是尚佩与夏禄安的戏,但因为天气太热,大家状态都不太好,一场戏得重复拍两三条才过。中间还要不停补妆,更加耽误时间。   尚佩看着夏禄安满头大汗,心疼得不行。   其实夏禄安的表现非常好了,但与他对戏的演员接不住他的戏,众人就只能一遍遍地倒带重来。   尚佩烦的不行,本来天气热就容易烦躁,他一看夏禄安裹着厚衣服忙来忙去就更难受了,为了避免其他人看出他的情绪,尚佩一直低头刷手机。   结果这一刷,还真让他刷出点事来。   【summerLA喜欢了你的文字:(梧桐雪)浮光掠影】 第74章 起啥标题好呢     尚佩仔仔细细把这条通知看了三遍, 又点进那个账号的主页,确实是summerLA本人。   #我喜欢的太太喜欢了我的文章,怎么破, 急,在线等#   不对,应该是:   #我曾经喜欢的太太喜欢了我的文章,怎么破,急,在线等#   尚佩一脸牙疼地盯着手机屏幕,做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心里却有个小人旋转跳跃,炸成一朵烟花。   summerLA竟然喜欢了他的作品啊啊啊!!!   到这时,尚佩实在没法否认,他对summerLA的生气和他对summerLA的喜欢比起来, 实在微不足道。   他握着手机吸气呼气, 反复深呼吸多次后, 心里的小人流下了面条宽的眼泪。   太不容易了, 他竟然被自己喜欢的太太喜欢了,尚佩现在有一种多年媳妇儿熬成婆的骄傲感。   他虔诚又郑重地把这条通知截图保存, 放在相册里留念。   以后如果有想咕咕咕的时候, 他就把这张截图拿出来看一看, 然后就能获得崭新的生命力。   *   磕磕绊绊的终于到了尚佩上场, 何铭羽提醒他去补妆的时候,尚佩还沉浸在被太太喜欢了的喜悦中, 听到何铭羽的话,他喜滋滋地点头,像只大红蝴蝶似的飘到了工作人员旁边。   董春一瞧他这表情, 笑了:“发生什么好事了啊?”   “没什么。”尚佩弯着两只小月牙说。   “好,各部门准备,开始!”   【应元雪不断咳嗽着,忍住胸膛里翻涌而上的血意,走到书案旁,在下方的暗格中拿出一个细口青花瓷瓶,倒出一粒黑色药丸,仰头吞下。   敲门声猝不及防响起,他飞速把瓷瓶送回原位,紧声道:“谁?”   “我。”萧疏梧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进来。   王爷?   这个时间,他不是该在前厅处理公务?   应元雪心中疑惑,刚打开门,迎接他的就是萧疏梧迫不及待的怀抱。   “王爷?”应元雪一惊,“怎么了?”   萧疏梧轻轻磨蹭着他的鬓边,哑声道:“本王错怪你了。”   应元雪更是茫然,他反手关上门,,请萧疏梧落座,轻笑道:“王爷何出此言?”   萧疏梧便把今日的审讯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末了,他吻着应元雪的唇:“我萧疏梧,从今以后再不疑你。”   应元雪愣了一瞬便笑起来,笑着笑着又有眼泪夺眶而出,他勉力平稳声音道:“我来历成谜,王爷若是一点不疑心,我反倒要担心了。”   “纵使你来历成谜,但这些时日相处下来,本王知道,你心中所想所愿,与我并无二致。”萧疏梧撩起他鬓边一缕黑发,“元雪,不管你曾经奉谁为君,今日起,你可愿入我麾下,为我谋事?”   似是怕他拒绝一般,萧疏梧快速道:“本王保证,你所期望的江山平定、海晏河清,本王可为你实现。”   应元雪定定地看着他。   多少年了,他好像很久很久都没有见过萧疏梧这样熠熠发光的眼眸。   归来之后,他见到的萧疏梧是冷淡的、深沉的,那双浅色的眼睛里盛满看尽沧桑的哀凉,少年时那种一往无前的光亮早消失在了时间长河里。   他有时也会伤感,世事无常,那个与他把酒论江山的少年,在十年来的忍辱负重中磨平了昔日的锐气,只余下一身深不见底的萧索。   可如今,恍然之间他觉得那个少年又回来了,就坐在他面前,用与当年无二的期冀眼神问:“你可愿入我麾下,为我谋事?”   十年流离,宛若一场大梦。兜兜转转,他们又回到原点。   应元雪单膝跪地,垂首道:“元雪何其有幸,必当鞠躬尽瘁,望君不弃。。”   “薛然何其有幸,必当鞠躬尽瘁,望君不弃。”   十年春秋,他的主君自始至终在他心中,从未改变。   萧疏梧微愕,眼前这人的反应让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旧人旧事,但他很快整理好心情,扶起应元雪,笑道:“本王才是,何其有幸。”   他微微俯身,按着应元雪的腰吻上去,然后手臂逐渐用力,加深这个吻。   他尝到了泪水的咸涩,虽然不知应元雪为何流泪,但他本能地厌恶一切会让应元雪哭泣的东西。   一吻结束,两人都有些喘了,萧疏梧凝视着应元雪泛红的脸,忽然手臂一抬,抱起应元雪,走至床边。   进入时,两人都一阵颤抖。   经历了这么久的试探与磨合,这是他们第一次抛却一切嫌隙,坦诚热情地结合在一起。】   *   《踏雪行》的新剧情一播出来,粉丝哭着感谢官方不杀之恩。   “扇贝哭的那一瞬间我心都碎了,我的元雪啊,他费了这么多力气终于可以重新站到心上人旁边了。”   “我可以是假的,梧桐雪必须是真的,他俩不HE我就火烧官方火烧剧组!!!”   “王爷啊你到底开没开窍,你喜欢元雪你没发现吗!大猪蹄子气死我了,他的恋爱智商都分给那个昏君了吧。”   “我哭的好大声,元雪什么时候掉马甲,王爷看看他,你的心上人就站在你面前。”   更新当天,《踏雪行》官博发了一张海报,萧疏梧跪在雪里,掌下是浓郁的血色,他握着薛然当年最喜欢的折扇,一滴泪滑落眼角。   应元雪就半蹲在他身前,笑容明媚,眼底却哀伤,墨黑的眼珠认真地注视着他。   萧疏梧的背后,少年薛然的影子若隐若现,撑着一把白色油纸伞,为二人挡住满天雪花。   梧桐雪女孩阅尽千帆,火眼金睛,一下就看出了虐的味道。   “球球了,稳住,千万稳住,还将旧时意,怜取眼前人,王爷你不要搞替身文学啊啊啊!”   “我佛了,大声喊出官方爸爸,我想磕糖!”   “实话实说我感觉这对多半要BE,新一集里元雪吃的那个药丸太可疑了。”   一时间关于《踏雪行》的讨论占满了微博首页,一些本来坚持不入坑的路人被刷的不行,也一脚踏进《踏雪行》这个大坑。   因为是暑期档,《踏雪行》的热度一起来就没下去。   最开始大家只是为了安培二人来看的剧,看着看着就真香了,现在所有观众都被沉重的背景和跌宕的故事主线抓住了眼球,每天都有一群人喊催更。   尚佩的微博挤满了各种问剧情的评论和私信,人数实在浩大,团队这边商量了一下,发了一条声明说,因为剧本是拍一周给一期,所以尚佩本人也不知道接下来的剧情如何发展。   尚佩自己上号调侃,他甚至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杀青。   大家于是又哭了,说你千万别杀青,你杀青了应元雪不就挂了吗。   其实这部剧的第一男主应该是萧疏梧,《踏雪行》的全剧主线是以他一路争斗最终登上帝位而展开的,但是应元雪作为第二男主,戏份也很足,而且人设冲突足够,亮点吸睛,以致于大家都更偏向应元雪了。   有粉丝失智发言:“元雪哥哥那一袭红衣,那清瘦腰身,那上挑的眼尾带勾的笑,我只恨自己不是萧疏梧,不然金屋锁美人,夜夜笙歌。”   尚佩亲自下场回复:那应元雪应该就不喜欢萧疏梧了。   这句话还一度被顶上热搜,夏禄安看到后,抱着尚佩闷笑了十分钟。   尚佩戳着他鼻尖,烦躁道:“新剧本怎么还没出。”   “听说编剧在小修,”夏禄安喂给他一口芒果干,“侯导说你和我记忆力超群,剧本出得慢点也可以hold住。”   尚佩翻了个白眼:“还考不考虑别人了。”   “不说这个,”夏禄安笑笑,自身侧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尚佩,“你还记得这份协议吗?”   尚佩懒洋洋地拿过来一看,是他们刚穿越回来时签的的协议。   只要他能在一年内还清欠款,两人的婚约就可以直接取消。   尚佩有点唏嘘:“记得。”   签订协议的时候,他刚穿越过来,对这个世界感到熟悉又陌生。如今他在新世界混得风生水起,不过眨眼,他竟然已经半年了。   夏禄安摩挲着光滑的A4纸,眼底也是一片感慨。   他伸手圈住尚佩,咬了咬尚佩的耳尖:“说吧,准备怎么办?”   尚佩拿眼斜他:“你想让我怎么办?”   “我尊重你的意见。”夏禄安说。   尚佩挑眉:“如果我让你履行协议呢?”他想了想,“我现在赚了多少了,一会查下余额。”   夏禄安把他按倒在沙发上:“那我就要采取些特殊手段了。”   尚佩笑着往外挪:“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别耍赖啊。”   夏禄安伸手挠他腋下,淡淡道:“兵者诡道,这算什么耍赖。”   尚佩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左躲右躲还是能被夏禄安抓回来,他眼泪都笑出来了,讨饶道:“我错了,我认输,我对夏总的感情坚定不移,可昭日月。”   夏禄安勉为其难地放过了他。   尚佩怕他再来这么一出,一咕噜爬起来,当着夏禄安的面把协议撕了,摊手道:“这回可以了吧。”   夏总正襟危坐,矜贵颔首:“本王甚是满意。”   尚佩身体一倾,眼波流转:“王爷~”   萧疏梧伸手揽住他。   尚佩躺到他大腿上,表情一敛,语气恢复正常:“好了不闹了,说个正事。”   夏禄安认真地低头看他,尚佩斟酌一番,坦白道:“我想约那个一起穿越过来的基友见一面,带上你,我们三个一起聊聊。”   见夏禄安的表情有点僵硬,尚佩软着声音道:“我想约她好久了,之前一直有事没见成。时间过得太快,你看一转眼咱们就穿越过来这么久了,总归是一起穿越过来,见一面以后也能拉近点距离。”   夏禄安僵着脸问:“对方同意和你见面吗?”   一说起这个尚佩就来气,summerLA也不知道是不信任他还是怎样,每次都借口有事推脱过去,一晃眼半年了,不能次次都有事吧?   她三次得是什么工作,能比他这个流量艺人还忙?   尚佩木着脸说:“没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说面基她就忙。”   夏禄安安慰道:“可能现实的确比较忙,也不能强人所难。”   尚佩:“可是我也没别的意思啊,就想见一面表明身份,不然在网上说,她以为我是骗子怎么办?”   夏禄安认真想了想,问:“你和他说过你是谁?”   “当然——没有。”尚佩说。   “那不如试试,”夏禄安捏住他小指慢慢揉着,“没准他会相信呢。” 第75章 不知如何是好的葫芦     尚佩被夏禄安这老神在在的态度搞得一头雾水。   虽然话是这么说, 但一般人都不会信的吧?summerLA得天真成什么样才会相信他是尚佩本人?   “行吧,我晚上试试。”尚佩在他腿上翻个身,随意应和道。   入夜, 两人又分别占据两个房间,各自对着电脑忙碌。   尚佩把今天的更新写完发表,伸个懒腰,想起自己和夏禄安说的事情了。   反正summerLA现在总躲着和他见面,不如就按照夏禄安说的直接摊牌吧,总比两人一直云交流互相戒备强。   可是怎么摊啊。   上来直接发一句,太太其实我是尚佩,对方不把他拉黑都算两人感情深厚了。   犹豫再三,尚佩给summerLA发过去一句:【太太在吗】   出乎意料地,这次summerLA回的很快:【嗯】   尚佩决定循序渐进,先挑最近的大事小情和她聊点有的没的, 差不多聊了小半个小时, 他再次向summerLA提出要见面的邀请。   发过去的时候, 尚佩觉得有点心酸。总是他一厢情愿地求面基, 看起来好尴尬的。   但不可否认,他的确很想见见这位才华横溢的太太, 至少以两个人目前的交流来看, 除了一切有关夏禄安的讨论, 其余各方面他们都挺合拍的。   果不其然, summerLA拒绝了他的邀请。   尚佩心想再求面基我就是小狗,汪了个汪。   他木然地打出准备好的一句话:【其实有一件事一直瞒着太太】   summerLA:【?】   尚佩:【我就是尚佩本人】   summerLA:【……】   summerLA:【那我就是夏禄安本人】   尚佩:“……”   你是个p的夏禄安!夏禄安就在我隔壁工作呢!   对方不相信也在他意料之中, 尚佩无奈道:【我知道您大概率不会相信,但这是真的,一直瞒着您很抱歉】   summerLA安静了一会, 发来一句:【怎么证明?】   尚佩:【您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视个频?】   summerLA:【不太方便】   好,不愧是你。   尚佩对这四个字已经麻木了。   那没办法,爱信不信吧。尚佩沉默地发过去一张软趴趴的表情包。   summerLA的消息紧接着过来:【如果你真的是尚佩,那,你方便现在发一张自拍给我吗】   尚佩愣了愣,笑了:【你等一下】   他打开手机自带的原相机,看了看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就很不错,于是扒拉两下头发,直接镜头怼脸拍了一张。   给summerLA发过去的时候,他特意连拍摄时间都截图了,以证明自己的确是现拍的。   照片一发过去,summerLA半天没有动静。   尚佩猜测她可能又去忙了,要么就是被这个重磅消息吓得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过了好久,扣扣才嘀嘀响了两声。   summerLA:【你真的是尚佩?!】   尚佩嘿嘿一笑,有点得意:【如假包换】   这种在粉丝面前爆马的感觉真的不要太爽。尚佩不是喜欢炫耀的性格,但这一瞬间他确实体会到了孔雀开屏的兴奋。   summerLA又安静了好一阵,就在尚佩思索要不要说点什么安抚一下她时,她的消息过来了。   summerLA:【哇哦】   尚佩:???   您这是在震惊?!   尚佩一脸黑人问号,一时没搞懂她这样到底是信了还是没信。   他拿着手机去夏禄安房间,进去时夏禄安正面对亮着的手机屏幕发呆,见他进来,夏禄安按熄手机,环着他的腰问:“怎么了?”   尚佩把聊天记录给他看,表情复杂:“你说她的哇哦是什么意思?”   夏禄安的表情一瞬间也很复杂,斟酌着说:“可能……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吧。”   尚佩换位思考想了想,觉得倒也正常,任谁发现自己聊了好久的网友是爱豆本人,肯定一时半会消化不了。   他无奈道:“好吧,我等她消化一下,看明天怎么说。”   夏禄安沉稳地点点头,心中暗松口气。   次日,尚佩一起床就看聊天面板,结果一晚上过去,summerLA还是没有回复,他失落地垮下肩膀,转身抱住夏禄安,幽怨道:“还是没回我。”   夏禄安在心里叹气,他这一夜都和尚佩绑定,哪找得到机会回复。   他揉揉尚佩的头发:“先起床,没准一会就回了。”   尚佩在去剧组的路上还不断刷手机,summerLA这模棱两可的态度,让他昨晚刚开的屏又收起来了,他甚至怀疑是不是两个人聊得太近,summerLA对于他高冷人设的想象幻灭了。   *   到片场后,尚佩先去换好衣服画好妆,找了个僻静地方安心看剧本。   最近的剧本比起之前要平缓多了,应元雪和萧疏梧的误会都已说开,两人联手简直无往不利。   应元雪依旧以皇帝心腹的身份出入皇宫,在萧疏梧惹怒皇帝引起对方杀意时,巧妙地周旋在二人之间,哄得萧疏韶一直不敢对萧疏梧下手。   萧疏梧不喜欢应元雪总往宫里跑,但应元雪坚持要进宫套情报,他也就不好反驳什么了。   尚佩很喜欢这一段剧情,萧疏梧性格隐忍,哪怕意识到自己对应元雪的感情,也不会大摇大摆地显露出来。   应元雪入宫面圣,他分明是吃醋的,却偏偏还要装作风轻云淡的样子,只能自己在房间里生闷气。   有官方剧情做灵感,尚佩写同人就顺滑多了。有时候在片场休息,他都能抱着手机码出三四百字小剧场来。   “小尚,开拍啦。”   董春叫了他一声,尚佩说着“来啦”,把剧本塞进夏禄安怀里,冲他飞了个wink便走了。   夏禄安望着他白衣翩翩的背影,无声笑笑。   【应元雪没想到自己还有再穿上白衣的一天。   他望着镜子中的自己,陌生的面孔,熟悉的装扮,一时间竟有时空回溯之感。   茫然间,他回想起当年薛府抄家,父兄血溅深雪。这一袭白衣立时便染上血色,成了他一生无法摆脱的梦魇。   他垂眼,笑容有几许讽刺。不过是刹那间的熟悉感罢了,他这半生握刀杀人,手下了结的人命不计其数,又怎么可能回到当年的白衣公子。   应元雪整理好心情,迈步走向不远处的梅林。   已是芳菲四月天,梅花早就落了,只余下层层叠叠的叶子。萧疏梧就站在一片绿浪后面等他。   目光相接的一瞬间,应元雪心头漫上一股无法言喻的悲凉。   萧疏梧今日也穿了白衣,若无当年变故,两人现今正应是白衣成双的大好年华。   可惜命运弄人,他们隔着层层梅叶,一个心机深沉似海,一个早已面目全非。   萧疏梧见到他,也是半晌无话。   不知为何,他最近总是会把应元雪和另一个人联系起来。哪怕他们脾气秉性迥然不同,长相更是截然有异,他却不受控制的,屡屡在他身上看到旧时挚交的影子。   今日应元雪换上白衣,这感觉便更加明显。   “王爷?想什么呢。”应元雪不知何时走到了他面前,笑容艳丽,“莫不是看我看呆了?”   萧疏梧敛起眼底一片暗潮,淡笑道:“元雪着白衣,亦是姿色无双。”   一句话把应元雪哄得眉眼弯弯,两人一道向外走去。   今日是北齐一年一度的灯花节,白日姹紫嫣红竞相争春,入夜便水耀灯明热闹非凡。公子哥在此日多着白衣,图个倜傥风流的潇洒。   一路上不断有胆大的姑娘家向两人掷手帕,萧疏梧接了两个扔给应元雪的,面色不虞。   应元雪看得直笑:“我可是陪个醋坛子逛街来了?”   萧疏梧抿唇笑笑,面色淡然,心中却犹如一团乱麻。   他应当……不喜欢应元雪才是。   早在十年前,当他决定走上这条路时,便已立下决心,谋天下者不可随意动情,一动就是万劫不复。   他对应元雪,一直存着利用的心思。应元雪对他有意,他便装成有情人的样子,双方各取所需。   理应,这样才对。   萧疏梧垂眸看着掌中花花绿绿的手帕,心中油然生出一股焦躁。   为何会发展成这样。   他明明计划好了每一步,到底哪里出了错。   两人走过两条街,应元雪便喊累,拉着他道附近的茶楼中休息。等着上茶时,萧疏梧敏锐地发现,应元雪整个人都十分紧绷。   尽管他装成一派自然的模样,但两人同进同出这么多时日,萧疏梧对应元雪的一些小动作早已了如指掌。   应元雪小心翼翼地观察窗外,他不动声色地审视应元雪半晌,也把视线投到窗外。   什么人能让应元雪露出如此紧张的模样?   窗外人来人往,男女老少一应俱全,萧疏梧眯眼逡巡一阵,最后锁定了几个身形矫健的布衣男子。   这几人虽极力隐藏气息,却还是难掩身上一股煞气。   他们的腰上都别着一个月牙形的长条,长条用布缠绕,看不出本来样貌。   萧疏梧略一思索,心想:南回的月牙短刀?南回之人怎会大摇大摆出现在我北齐境内。   而且,看应元雪的反应,显然他认得外面那些人。   萧疏梧眸色渐沉,却未出声。   恰这时,小二上了茶,应元雪倏然回神,给两人都倒了一杯茶。   萧疏梧淡淡道:“你一直看窗外,可是有什么热闹?”   应元雪面色平静,气息却有些慌乱,避开他的视线说:“太久没出王府,一时好奇罢了。”】   第76章 生死之交     【应元雪一整日都显得心不在焉, 入夜,二人走到河畔,这里人头攒动, 沿河两岸张灯结彩,含笑脉脉的有情人随处可见。   萧疏梧不喜人多,抬脚欲向人影寥落的地方走,应元雪倏然拉住他的手,目光闪动:“王爷,我们去那边看看灯吧。”   灯火聚集的地方恰也是人流最密之处,萧疏梧眉尖微蹙,本能地想拒绝,但目光落在应元雪莹润如玉的脸上,推辞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他顺从地被应元雪拉到那里,有小贩在叫卖莲灯, 见二人手指相扣, 小贩眯起眼, 心领神会地笑道:“二位公子, 买个莲灯吗?保佑长长久久的。”   应元雪一直警惕地看着周围,对小贩敷衍道:“不必了。”   “为何不必?”萧疏梧眉梢轻挑, 摸出银钱递给小贩, “拿两盏, 钱不必找。”   小贩立时眉开眼笑, 挑了两盏又大又精致的送给两人,又道:“各自在莲灯写上对方的名字, 二位公子定可永结同心,永不分离。”   小贩惯会说好听的,萧疏梧本不是喜欢这些虚话之人, 许是今日被周围的气氛影响了,他一时竟听得心花怒放,又给小贩一粒碎银,然后和应元雪分别写下对方的名字。   笔尖落在莲灯上时,应元雪手腕一颤,慌忙抬起笔说:“这灯该是王爷与王妃来写,哪里轮得到我下笔。”   “本王没有正妃,”萧疏梧面色淡淡,“让你写就快写,不许推脱。”   应元雪歪头注视他一阵,心情复杂地笑了笑,郑重其事地写下“萧疏梧”三个字。   两人像平凡人家的眷侣一般,一同放河灯入水,萧疏梧望着逐渐飘远的莲灯,面上露出柔和笑意:“莲灯靠得很近,是否预示着你我一生都不会分开了?”   应元雪笑道:“若能如此,元雪真要去庙里谢佛祖保佑了。”   萧疏梧笑了笑,回首执起他散在肩头的长发:“事在人为,何必求神拜佛。”他凑到应元雪耳边,“本王已经承诺过,此生决不疑你。”   应元雪笑容一僵,点头。   萧疏梧轻声道:“那元雪何时能告诉本王,你的真实来历?”   风乍起,吹皱平静的河面。一阵突如其来的凉意里,应元雪清楚看到,两人本紧紧靠在一起的莲灯,各自飘至两边。   他垂下眼,“总有一日……”   萧疏梧扣起他的下巴:“何时?”   应元雪闭上眼。   萧疏梧心下稍冷,却没有再逼他。他握住应元雪发凉的指尖,淡淡道:“天凉了,回去吧。”   应元雪安静走在他身侧。   回程路上,萧疏梧听见周围一直伴随着细碎的脚步声,非常轻,若非耳力超绝之人,必然察觉不到。他武功不错,却也只能听到若有若无的声音,判断不出对方的人数。   应元雪一手被他握住,一手置于腰间,似是随时准备拔剑。   二人因为不想被人打扰,故而出门时未带护卫。如今周围紧随之人不少,仅凭他们两人,估计很难逃脱。   萧疏梧不断在心中盘算可以脱身的办法,未出结果时,那些人已然按捺不住,从四面八方现出身来,手中的短月弯刀泛着冷芒。   一共八人,各个黑衣遮身黑巾蒙面,为首一人走起路来几乎没有声响,应元雪眉眼一寒,挡在萧疏梧身前,正对那人。   “阿元,”那人开口,嗓子如乌鸦般沙哑,“为何不在河边动手。”   “你在说什么?”应元雪心一横,索性装傻,冷冷地注视着他。   八人逐渐缩小圆圈范围,闻得此话,俱是一愣。他们面面相觑,为首一人大笑起来,笑声好似鬼魅凄厉。   “别装傻了,在这里,了结他,然后你去向北齐国君请功,就说你杀了萧疏梧,他会赏赐你的。”那人道。   应元雪感受到萧疏梧的气势陡然一沉,他咬了咬牙,对那人道:“大哥,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是时候?”南回暗卫统领声音骤紧,“我们九人对他一人,你说还不是时候?应元雪,不要告诉我,你来卧底,把自己给赔进去了。”   萧疏梧的呼吸变了,一道冰冷的视线打在自己身后,锐利到快要给胸膛穿出一个窟窿。   应元雪感受到了萧疏梧的所有变化,却不敢回头,只能硬着头皮和首领解释:“崇王殿下有意与我国君合作,此事我已写好密信,只是尚未传书回去。”   统领冷哼:“没有必要。今日杀了他,过些日子再杀了北齐国君,到时北齐国内大乱,我南回军队便可挥师北上,踏平北齐。”   “哪有那么容易,”应元雪争辩道,“我杀了他,萧疏韶势必会以为我的价值已尽,直接杀我灭口或将我赶出京城,到时谁能再次潜入北齐皇宫,暗杀萧疏韶?”   “废话少说,”统领的声音几乎没有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阿元,你叛了。”   应元雪咬住牙关,一语不发。   他没叛。   他心想。   自始至终,他只忠于一个人,这个人就站在他身后,他从来没叛。   如今南回派了最顶尖的暗卫来袭击他们,想必南回主君已经下定决心要诛杀萧疏梧。   他必须想个办法,护萧疏梧安然无恙逃出生天。   统领冷冷地盯着他,忽地一笑,自怀中拿出一个小瓶子,晃了晃说:“我此次来的目的有二。一,了结萧疏梧;二,给你送药。”   “你的解药快要吃完了吧?”   应元雪心中计算着无数办法,并未回话。   “什么解药?”萧疏梧忽然问。   应元雪一惊,转头看萧疏梧,却见对方正皱眉看着他,面色沉沉:“什么解药?”   应元雪无力地笑笑,想说没什么,话到嘴边,想起萧疏梧说的“再不疑你”,又觉得说不出口。   萧疏梧已经猜到了。   南回暗卫潜入北齐,若没有点足以拿捏的条件做保障,哪个国君敢放心用这把刀。   他望着南回暗卫统领手中的瓶子,心中思索该如何把那瓶解药抢过来。   可下一刻,黑衣统领把手中瓷瓶狠狠掷向地面,乌黑的药丸骨碌碌滚了出来。他周身忽有一股极为强大的内劲,那些本该滚远的药丸全部停在原地。   他用鞋尖挑开瓷瓶的碎片,接着用力落脚,被南回暗卫视为至宝的解药就让他狠狠碾到了地上,成为一摊碎泥。   萧疏梧身体一僵,整个人爆发出一阵强悍的杀气。而应元雪只是淡淡地看着统领动作,眼中并无惊讶。   “好,不愧是你。”统领仰天大笑几声,止了笑声说,“当年我在北齐边境捡到你时,看到你眼中的疯狂、绝望,我就知道,你会是我手下最利的一把刀。”   “只可惜,这把刀现在,成别人的了。”统领状似轻叹,手指点过刀尖,话音未落,身形忽动,似离弦之箭冲向应元雪。   其余七人随声而动,一举欺上,八人如同黑夜,将萧疏梧和应元雪覆在其间。   这八人乃是南回暗卫最顶尖的佼佼者,应元雪自负武艺精湛,却也只能勉强挡住其中两三人,何况武艺远在他之上的统领也在此处。   他与萧疏梧勉力格挡一小阵,两人身上便划出不少伤口,殷红的鲜血自身体各处涌出。   二人背靠背时,萧疏梧飞快说了一句:“你服软,和他们走。”   应元雪嗅到他身上的血腥气,忽然笑了:“我若走了,日后奉谁为君呢?”   萧疏梧浑身绷紧,还想再说两句,应元雪却倏然蹿了出去,直接迎上攻过来的统领。   统领也是一愣,然后大笑:“好,让我看看,这十年你到底长了多少本事。”   应元雪嫣然一笑,与统领短兵相接之际,身体忽扭转出一个极为刁钻的曲线,直接划着统领的刀刃,闪到统领身侧。   统领立时侧身攻击,应元雪却不躲不避,拼着被他在胸前划出一道刀伤,伸手够到了他别在腰间的一个玉葫芦。   不过眨眼,应元雪弹开葫芦的小帽子,仰头将瓶中的液体悉数倒入嘴中。   “你!”统领大惊,劈手来砍应元雪的手臂,但是已经晚了,掉在地上的玉瓶碎得四分五裂,所余之物寥寥无几。   萧疏梧在与其余七人的战斗中惊愕道:“元雪!”   一缕红丝自应元雪嘴角溢出,他吐息两番,握紧手中软剑,复又冲着暗卫统领欺身而上。   这一次,他的力量比以往都要蛮横,统领抬刀格挡,竟生生被他逼退数尺,才堪堪稳住脚步。   “大哥!”有暗卫向统领喊道。   “不可退!”统领恶狠狠道,“那药只能维持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应元雪必会力竭而亡,都给我撑住!”   众人再次缠斗在一起,应元雪功力猛然大涨,三四个暗卫欺他一人,仍觉力不从心。   不到半个时辰,来袭击的八名暗卫尽数被应元雪斩于剑下,他和萧疏梧也几乎成了两个血人。   直到统领瞪着一双不甘的眼睛倒下,应元雪的身体晃了晃,再也握不住手中兵器,软剑铮然一声,掉到地上。   萧疏梧忙拥他入怀,应元雪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嘱咐道:“书桌……暗格,有信,代我……传……”   话未说完,他直接晕在萧疏梧怀中。   一场鏖战,萧疏梧体力内力也早已透支,身上更是流了不知多少血,他咬着牙,扶住应元雪,一步一晃地走向王府。   王府众人半晌未等到主人归,一小队卫兵正沿路来巡,刚好见到浑身浴血的萧疏梧和应元雪。   萧疏梧始终紧拥着应元雪,无论手下人如何劝都不肯放手交予他们,他忍住胸腔里翻涌的血意,命令道:“去把那边,收拾干净。”】 第77章 回家的前奏     【萧疏梧安置好应元雪, 让人叫了府内的神医来,又在应元雪说的暗格里找到了一封没送出的书信,还有一个青花瓷瓶。   瓷瓶里只剩下一粒乌黑的药丸, 他猜测应该是应元雪素日里的解药。   神医很快来了,切脉过后频频摇头叹气:“公子体内积了太多种毒,一直以来都靠几种毒药相互制衡压制着,如今乍然服用会让功力大涨的毒药,这种平衡一朝打破,恐怕危在旦夕啊。”   “先生……”萧疏梧嗓音沙哑,神情恳切。   “王爷莫急,老夫再想想办法,倒也没到走投无路的地步。现在还是先帮公子把外伤处理好。”   萧疏梧谢过神医,用应元雪素日挂在衣上的竹哨唤来信隼,将应元雪写好的那封书信传了出去。   他走回来, 倚靠在床边的柱子上, 静静地注视着浑身是血的应元雪。身体已经累极, 但心中有一根弦紧绷着, 他片刻不敢合眼。   老神医处理好应元雪的伤,又看着萧疏梧惨不忍睹的样子直皱眉头, 好说歹说也替他处理了, 然后才提着药箱离开, 说回去想办法。   临走前, 老神医问:“公子这身体,应当一直服用某种药来压制毒性, 王爷可知……”   萧疏梧便把自己找到的瓷瓶交给他,里面唯一一颗药丸在灯火下缩着身体,老神医倒出来闻了闻, 一时判断不出成分,便又将药丸装回瓷瓶中,放进药箱带走了。   萧疏梧送走老神医,回到床边,替应元雪掖了掖被角,又将手伸进被子下,握紧应元雪的手。   他此时的想法纷繁错杂。应元雪是南回的暗卫杀手,潜入北齐,目标是他那个高座皇位的兄长。   他在萧疏韶那里骗取了信任,又受萧疏韶之命来到自己身边,然后折服于自己,决定抛弃以前一切立场,奉他萧疏梧为君?   萧疏梧闭了闭眼,心里很清楚地知道,事情不可能只有这么简单。   他轻轻撩起应元雪鬓边一缕发丝,手指在那人苍白的脸颊上扫过,心中苦笑:你如此护我,到底求什么?   他手下不乏为他赴汤蹈火的心腹勇将,但那些人也是他用人心之术经营而来。   萧疏梧自问,从小到大,不计回报地舍身护他之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十年前的薛然,一个是十年后的应元雪。】   *   尚佩和夏禄安拍完,都累得不行。   他们入戏之后情绪大起大伏,一场戏下来都感觉疲惫,更何况是这么多场戏连着拍。   两人靠在一起休息,夏禄安把手机握在手里,有点心不在焉地转了两圈说:“我去下洗手间。”   尚佩下巴枕在他肩头:“我陪你去?”   “不用。”夏禄安拍拍他的头,起身走了。   他走后不久,尚佩的手机屏幕一亮,显示summerLA发来一条新消息。   尚佩嘀咕:“这么巧。”   他打开扣扣,summerLA难得发了一长段话,先解释了自己昨天实在太惊讶,有点不知道怎么回他消息,跟尚佩郑重道了歉,后又用很长的篇幅表达了对尚佩的喜欢。   尚佩看得一阵牙疼,觉得summerLA好像OOC了。   前面一直截止到道歉还挺正常的,后面这一大段彩虹屁,感觉像是从哪儿复制的啊?   他截了两句话粘到百度,一搜索,蹦出来的第一条是:   “怎么用粉丝对爱豆的语气告诉男朋友我喜欢他?”   下面的回答和summerLA给他发的话一模一样。   尚佩:“……”   他木着脸坐了一阵,给summerLA回消息的时候表情还是麻木的。尚佩先感谢她这么多年来的喜欢,又表示昨晚的反应实在正常他不介意,然后表达了对两人长久基友情的美好期望。   这次他说的话就没以前那么跳脱了,毕竟马甲扒了,偶像包袱还是有点的。   尚佩回完,把手机收回兜里,默默抹了把脸。   不一会,夏禄安回来,尚佩把两人的记录给他看,感慨道:“我可能太突然了,小姑娘一点准备都没有,你看给她吓得。”   夏禄安眉梢一跳:“小姑娘?”   见尚佩投来疑惑的目光,他憋着口气点头。   假装认真地把那段话看完,夏禄安问:“挺真挚的。”   尚佩嗯了一声说:“就是有点浮夸。”   夏禄安沉默。   尚佩又说:“还被我发现是从百度上复制的了。”   夏禄安抿唇。   尚佩:“不过没关系,可以理解,她一直不太会说话。这么多年一直有她支持,我真的挺感谢的。”   夏禄安面色稍霁。   尚佩念叨了一会,突然想到一件事,猛地转头看夏禄安:“我这么说你介意吗?”   夏禄安:“介意什么?”   尚佩:“她一直是你黑粉来着。”   夏禄安面露茫然:“……有吗?”   尚佩唉唉地凑过头蹭他颈窝,幽怨道:“有啊,之前她黑你,给我气得都不想理她了。”   夏禄安望着黑屏的手机心想,我什么时候黑过我自己。   尚佩:“不过后来看到她画的梧桐雪同人,我又觉得我活了。”   夏禄安轻咳一声,握住他的手说:“我觉得她说得挺客观的,我有不足的地方应该听取意见。”   尚佩感动地亲他一口,顺嘴道:“夏禄安同志,你不要这么温柔,你这样我会想干你的。”   话一出口尚佩就后悔了,他小心地觑着夏禄安的神色,正巧夏禄安微微低头看着他,目光沉沉。   “那就今晚。”夏总一锤定音。   尚佩那脆弱的小魂魄头顶光环离体而飞,在天国的光芒中预见了腰酸腿痛的今晚。   *   晚上经历了一场激烈的运动后,尚佩和夏禄安相拥而眠。   尚佩觉得自己好像踩在一片棉花地上,脚下软绵绵的,周围是斑驳不清的光块,他在原地茫然了一阵,开始向前方漫无目的的走。   黑与白的色块从他身侧飘过,每走过一个光块,尚佩都能听到自己心脏狠狠跳动一下。走过大概七八个光块后,他眼前出现了一大片五彩斑斓的色块。   尚佩遮住眼,等眼睛的痛感消失,才放下手,重新审视眼前的色块。   这些色块聚在一起,像是什么都没有表达,只是虚无地漂浮着,又像组合而成一幅色彩斑斓的图画,但叫人看不出它的中心主旨。   尚佩试探着走进色块里,随着他每走一步,色块逐渐向两边散开,走了一阵,他便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个极大的光幕。   光幕周围溢出淡淡的白光,并不刺眼,也不灼人,肌肤接触到时还会有些温暖的感觉。   那光幕像结界一样,自穹顶上方垂直而下,将两边的世界劈裂开来。   尚佩有些茫然,他感觉自己在做梦,但这梦又无厘头到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试着向光幕走进,光幕的另一侧也有许多色块,只是颜色与这边截然不同。他想穿过光幕,却有一股无形的阻力挡在他面前。   尚佩在光幕前站了一会,另一边的色块在他的注视下的朝两侧飘去,就像他刚刚走过来一样,那边的色块也在为中间让路。   没多久,从色块让出的那条小路上走来一个人,也是一脸茫然,试探着向前行进。   尚佩看清他脸的一瞬间,全身血液都凝住了,心脏泵出的血液无法传到四肢,他手脚皆泛起一阵凉意。   那个人看到他,也是一模一样的反应,两人苍白着脸对望,中间的光幕宛若一面镜子。   隔开了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第78章 双神合璧     尚佩直接吓醒了。   他猛地睁开眼, 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薄薄一层月光铺在地上。夏禄安揽着他睡得正实,鼻息撩过他后脖颈, 带起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   尚佩翻了个身,头埋进夏禄安颈窝里,在沉静的黑暗中平复自己过快的心跳。   怎么会做这样一个怪梦。   梦里那个人虽然有着和他一模一样的脸,两人的神情气质却完全不同。那人眉眼比他稍低,看起来温和安静,有丝文质彬彬的弱气。   尚佩缓了一会,惊惧的感觉一点一点淡了,大脑也活跃起来。   如果他没猜错,那个人也许是另一个世界的尚佩,同样也是这个身体的原身。   他们为何会在梦里遇见?   尚佩下意识地想到自己曾经看过的穿书小说,第一反应是对方的魂魄找上门了。但转念一想也不对, 他穿越过来时, “尚佩”好端端地待在酒店的等候室, 没病没伤的, 又不是鬼魂。   真是奇了。   他越想越觉得有意思,睡意离他得有几个光年那么远。又过了不知道多久, 本来安静揽住他的夏禄安突然挣动一下, 瞬间睁开了眼。   朦胧的黑暗里, 尚佩眨巴着黑白分明的眼睛, 目光炯炯地看着夏禄安。   他感受到夏禄安的心跳快得离谱,揽着他的手臂也逐渐僵硬。尚佩伸出手在夏禄安眼前晃晃, 说:“醒了?”   夏禄安屏气凝神地看着他,声音很低:“尚佩?”   “嗯,”尚佩拉住他一面脸颊, “睡迷糊了?”   夏禄安屏着的那口气长吐出来,心跳开始减缓节奏,渐渐趋向平稳。   尚佩怔忪片刻,抱住夏禄安问:“你在害怕?做噩梦了?”   夏禄安皱着眉头,抬手揉揉额角说:“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尚佩眼珠一转,凑近他说:“让我猜猜,是不是梦到了另一个你?”   夏禄安微愕:“你怎么知道。”   尚佩笑着吻他的下巴,“不才在下,掐指一算。”   夏禄安的眉头舒展开,吻了吻他额头,低叹:“不知道怎么会做这个梦。”   尚佩老神在在地说:“我知道。”   夏禄安:?   尚佩皮笑肉不笑:“一定是他发现你睡了他的未婚夫,所以来找你报仇了。”   夏禄安沉默了两秒,淡淡道:“我睡了就是我的,他找我报仇也没用,有本事找他自己的那个去。”   尚佩抵着他胸膛闷笑,笑声渐渐忍不住,变成了哈哈大笑。   夏禄安头疼地打开床头的睡眠灯,昏黄的光芒一亮,梦境带来的冷意就减轻许多。他无奈揉了揉笑得正欢的尚佩说:“不好笑。”   尚佩笑着坐起来,靠着他说:“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也做了一个梦。”   夏禄安:“你不会也?”   尚佩点头:“梦到了另一个我,隔着一片光幕,他站那边,我站这边——你也是这样?”   “差不多,”夏禄安捏捏鼻梁,“还有一堆毕加索式的色块。”   尚佩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总结道:“所以咱俩梦到的场景是一样的,只是我见到了我自己,你见到了你自己。”   说完,他十分做作地叹口气:“同床异梦哦夏禄安小朋友。”   夏禄安“小朋友”看起来比他难受得多,尚佩还有心情开玩笑,他却一直锁着眉头,认真道:“这个梦是什么意思,难道?”   尚佩心大道:“谁知道呢,也许我们快回去了也说不定。”   话一出口,两人同时沉默下来。   他们穿越过来这么久,从最初的无所适从到现在的如鱼得水,“回去”这个词便蒙上了许多冲突的色彩。   “算了不管了,”尚佩被子一掀又躺回去,“先睡觉,没准他们又入梦了呢。”   夏禄安表情木木的,掀开被子下床说:“我想起还有几个合同没审,我去书房。”   尚佩抱着他的腰给他拖回来,“你快睡觉吧哥哥,我在梦里保护你还不行吗。”   好说歹说还是把夏禄安留下来了,尚佩凑过去吻他,安慰道:“如果他在梦里跟你抢我,你就说我俩是盖过章的关系,我已经和你绑定了,谁都抢不走。”   夏禄安闷笑几声揽紧他,尚佩轻声嘟囔:“我还想和你去鬼屋玩呢,看来是泡汤了。”   *   梧桐雪虐得广大cp粉哭天喊地,大家吞刀吞得受不了,纷纷跑到同人那里磕糖。   尚佩写的同人偏正剧向,不算太甜,但胜在人物拿捏到位,文笔出色,又是圈里最先写连载的文手之一,天时地利人和他都占了,渐渐地粉丝竟然破了万,每天都有一群cp女孩在评论催更。   尚佩也没想到,自己随手起的ID,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圈里顶梁柱一般的太太。   现在提起梧桐雪,画手必推summerLA,文手必推他这个马甲号,两人的名字时不时挨在一起,甚至有许多磕粮的粉丝求两人合作产粮。   尚佩看到只是笑笑,summerLA什么性格他再清楚不过,对方可是能少说一个字绝不多打一个标点符号的人,而且这么多年也没见她与谁合作过,cp女孩们期望看到的双神合璧估计只存在于梦里。   这个想法持续了几天,某日尚佩拍完戏,在片场闲极无聊刷手机时,震惊发现他的私信栏竟然多出了一个熟悉的头像,还搭配一个熟悉的名字。   summerLA:您好,很喜欢您的文,这边想为您文中几个场景配图,不知可否授权?   summerLA:必定标明出处,同时附原文链接   尚佩反反复复地把对方发来的消息读了三遍,放下手机,一脸拿了影帝的迷茫。   summerLA,那个高冷的女人,竟然,主动给他发消息,求合作!!!   尚佩心里的土拨鼠尖叫过后,一跃而起直入云霄,炸成一朵五彩缤纷的烟花。   他喜气洋洋地回复summerLA,心里还有些感慨,两人的缘分真是妙不可言,summerLA哪里能想到,这个马甲号下的正主就是与她聊了这么久的基友呢。   尚佩特意用了和往常截然不同的语气,以免summerLA通过说话方式认出他来。   毕竟那个号已经爆马了,万一让对方认出他,就变成粉丝发现自己的爱豆在写爱豆自己的同人,这酸爽……尚佩不敢想。   他喜滋滋地授权了所有二次改编,眼前已经出现了二人携手耕种万亩良田的美好景象。   *   应元雪与萧疏梧感情日笃,行云流水的朝夕相处中,萧疏梧越来越容易在应元雪身上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甚至有时应元雪一个垂眼,他都会神思恍惚,萌生出一种薛然回来了的想法。   萧疏梧自问对薛然从来都是肝胆相照,未有爱慕之情,但现下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感觉,却让他不由得怀疑自我。   到底是他把应元雪当成了薛然,还是两人本质上有些相似,以至于他开始混淆不清?   他很想静下心来细细理一理,但朝堂的形势却不容他有这样的时间。   萧疏韶越来越沉不住气,几次三番想要置他于死地,甚至为了除掉他,那位高高在上的国君已经不注重朝堂安稳政治清明,整个北齐都城一片乌烟瘴气。   便是在这样的混乱下,南回大军虎视眈眈,自上次刺杀计划失败,南回皇帝便不再遮掩自己的野心。他深知萧疏梧比萧疏韶难对付得多,趁萧疏梧未坐上皇位,南回意图借萧疏韶一手制造出的混乱吞并北齐。   应元雪伤势未愈便不得不两头周旋,一边传书南回诓骗南回国君不要轻举妄动,一边还要稳住萧疏韶,避免他发疯直接处死萧疏梧。   外忧内患,两人身心俱疲。   尚佩和夏禄安也演得非常累,他们都是很能入戏的演员,越贴近角色心境,便越懂得那种处处一团乱麻,还不得不着手清理的无力感。   这样的压抑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终于有心腹忍不住,对萧疏梧进言,称不如先下手为强,除掉萧疏韶,让萧疏梧登基称帝。   【“不可!”应元雪异常坚决,“此计风险太大,若不成功,便给了皇帝一个正当理由对王爷下手;即便成功,王爷乍然称帝,朝内根基不稳,四境藩王难臣,若引得藩王起义,兼之南回国主蠢蠢欲动,北齐危矣。”   他皱眉咳了两声,继续道:“何况后世史书青笔墨字,此举无疑是硕大的污点。”   萧疏梧道:“后世声名如何,本王不介意,但元雪所言有理,一旦藩王作乱边境失守,以北齐如今之力,难以回天。”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要一直这样被动吗?!”一个急脾气的心腹嚷道。   另一人说:“帝君昏聩,罔顾社稷百姓,王爷心怀天下,既要稳朝局,又要安百姓,难免受制于人,不好翻转。”   应元雪张口欲言,声音未出,又是一阵猛咳,脊背也无意识地弓下去,苍白的脸色泛起丝丝潮红。   萧疏梧揽住他拍背,几个心腹面面相觑,应元雪缓了一阵,气息平稳一些,便道:“萧疏韶必须死,但不可暴毙,否则无论真相如何,王爷都不可避免引天下非议。”   “应公子的意思是……”   萧疏梧手下这些幕僚都是心思活络之人,几个转眼便明白了应元雪之意,再联系应元雪与宫中的关系,便不难猜出他所想所谋。   众人于是放下心来,齐齐对应元雪拱手称赞。   萧疏梧望着应元雪苍白的脸色,心乱如麻道:“今天就先到这里,有劳诸位,都请回吧。”】 第79章 倒计时开始     【萧疏梧抱应元雪回房, 将人放在床榻上时,应元雪已经有些半昏迷了。   自上次一战,他的身体每况愈下, 但眼下的情势又不容许他安心静养,于是每隔几天,应元雪便要病一次,喝药转好后继续忙碌,然后接着生病。   萧疏梧拿帕子拭去他额上的细细密密的汗珠,手伸进被子里,握住他冰凉的手指。   应元雪动了动指尖,低喃道:“王爷。”   “我在,”萧疏梧俯身吻他,“安心休息。”   应元雪的眼睫颤了颤,不堪重负地垂下。   萧疏梧望着他苍白的睡颜, 心中陡然升起一阵无法言说的无力感。他想让应元雪抽身出来, 留在王府安心养病, 可这个局打一开始, 应元雪便是最关键的一环。   从南回到北齐,应元雪处在每一个旋涡的最中心。哪怕他现在想收手, 局势都容不得他脱身。   萧疏梧想了无数办法, 无论怎么推演, 最后的结果都是应元雪不能撤。牵一发而动全身, 如果应元雪跳到局外,那么所有的谋划都将功亏一篑。   他们一环套一环, 一步步走到现在,身上所肩负的担子早已不是两个人的事。萧疏梧就算再不愿,也不能强行把应元雪推到局外, 陷其余所有人于万劫不复。   他疲惫地闭上眼,手臂撑膝,头抵在手背上。   过了不知道多久,萧疏梧觉得自己浑身都麻了,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应元雪突然小幅度挣动起来,嘴里含混地念着什么。   萧疏梧吓得不行,忙叫醒他,把人揽进自己怀中,安慰道:“别怕,我在。”   他轻轻拍着应元雪消瘦的脊背,柔声问:“做噩梦了?”   应元雪大口大口地喘息,脸色苍白如纸,眼中一片惊惶。他似是还没从梦境中走出来,拉着萧疏梧的衣袖说:“殿下,快跑。”   萧疏梧微怔:“跑?为何要跑?”   应元雪茫然失措地胡乱摇头,乌黑的发丝散得不成样子。他语调急促,哀声道:“快跑,父亲已经为人所害,你不能再出事……”   萧疏梧被他言语间的哀凄刺得心脏一阵紧缩,他扶住应元雪的肩膀,注视着那双墨色眼瞳说:“元雪,是我,你醒一醒。”   应元雪茫然地看着他,眼中一片混沌,显然神思未明。   愣愣地看了一会,应元雪喃喃道:“是你,是你……”   “是我,萧疏梧,”萧疏梧复又揽紧他,心痛道,“你怎么了?别慌,我一直在你身边。”   应元雪低声念了两次“萧疏梧”,忽然惨笑一声,靠在他肩头说:“殿下,我薛氏一族满门忠骨,殿下千万莫疑……”   萧疏梧感觉自己肩头一沉,应元雪话都没说完,竟然就这样直接晕了过去。   他僵着身体,全身血液都因为这模糊不清的一句话冷却了。他想,他应该把应元雪平放到床上,给人盖上被子。   但他动不了。   五月仲夏,日光正盛,萧疏梧却觉得自己如坠冰窟,从头到脚都冒着一股冷气。】   *   “终于掉马了我爆哭,可是元雪的身体怎么办啊,南回那边还会给他解药吗?编剧别让元雪就这么没了啊!”   “千算万算,没算到掉马方式竟然这么简单粗暴,这集卡得太销魂了吧,王爷知道了之后呢,有没有甜甜的剧情让我治愈一下#落泪”   “萧疏梧你个大猪蹄子,为了媳妇儿疯一把不行吗,一定要这么作茧自缚吗#大哭”   “我落泪了我真的落泪了,爽文看多了再看这种剧情心都揪得慌。他们只是想安安稳稳在一起啊,为什么这么点简单的愿望都做不到#大哭”   “王爷本不想做皇帝,但他不做皇帝,迟早会生灵涂炭饿殍遍地;元雪也不想一直过刀口舔血的日子,但国恨家仇在身,他没得选择。他们为什么这么难TAT”   “我自闭了。人生在世责任在身,与子同归都是天大的奢望。”   ……   尚佩刷微博剧评,被评论扎了百八十刀,小心脏一直哆嗦。   他忙放下手机,揉把脸,让心痛的感觉不那么明显。   他这边刚接到了最新的剧本,总体来讲,新剧本真的很甜。应元雪掉马了,萧疏梧确认自己自始至终都没有辜负他,两人撒糖跟不要钱一样。   但越是甜,尚佩就越忧心。   编剧和导演把结局瞒得死死的,他真的不知道这样的大糖后面隐藏着什么。   尚佩把剧本放到一边,点开老福特,跟summerLA沟通了几个活动作品的主题和意境,又马不停蹄地和wonder几人开线上会议。   他们的第一张专辑发了,反响非常好,几人现在正在准备演唱会。   他们的工作都开始进入正轨,每个人都很忙,喻晨笑称终于不用旁观尚佩忙得跟个陀螺似的了。   尚佩翻着白眼回:恭喜大家都成了陀螺。   他们插科打诨一阵,尚佩看着电脑上几个帅气的小格子,心中有些许惆怅。他们都太忙了,仔细想想,几人已经很久没有坐到一张桌子上,闲散地扯些无关紧要的废话。   在娱乐圈里混了这么多年,尚佩一直都会为朋友取得的成就而开心,但也从来没改掉因为逐渐变得不那么亲密的朋友而失落的毛病。   几人谈完已是深夜,尚佩揉着眼睛洗漱上床,一个熊抱扑倒正靠在床头审文件的夏禄安。   夏禄安笑着揉他:“别闹。”   尚佩恹恹道:“今晚是不是又得做梦。”   夏禄安轻叹一声,也是无奈。   这阵子他们反反复复地做着同一个梦,两人已经由最开始的惊讶,逐渐转变到淡然处之,甚至还能隔着光幕,和对面那个人坐下来聊一聊。   于是尚佩知道了许多发生在原本世界的事。那个“尚佩”从小羞怯,乍然穿越到他身上,为了不被人看出端倪,强迫自己接手了他的许多交际。   “我以前也没想到,原来我是可以从容自信地与人交往的。”“尚佩”有些困扰地挠头道,“最开始真的很不习惯,但适应之后,就觉得也不过是那么回事了。”   尚佩笑道:“我在这边也学到了很多东西。”   两人相视笑起来,这样奇妙的经历也只有当事人才能理解。   尚佩回想着他和另一个“尚佩”的谈话,戳了戳夏禄安问:“你那边怎么样,你们说话了吗?”   夏禄安:“嗯。”   尚佩的八卦欲立刻点燃了:“快说快说,你们都说什么了。”   夏禄安注视着手中的文件,淡淡道:“没说什么。”   他与另一个“夏禄安”的表性格相似,两人聊天也是冷淡有礼的。对方对他暗恋多年只画同人图却不表白的光辉事迹表达了十足的震撼与敬佩。   “如果是我,哪怕他不愿意,也要先把人弄到身边再说。”“夏禄安”推着眼镜,冷酷道。   夏禄安更加冷酷:“你不是我,我也不是你。”   对方赞同地点点头:“没想到另一个我这么君子。”   夏禄安对他这种承认自己不君子的做法十分无语,转移话题问:“你适应得怎么样?”   “夏禄安”沉静的表情僵了僵,有些尴尬:“我从小就学书画,同人图一直帮你画着,你放心。”   夏禄安并不放心:“工作上呢。”   对方:“……”   夏禄安有些心痛。   演员这个职业太考验天分,如果他本就资质平庸,对方穿过去或许也没什么。但他的演技在业内可是数一数二的,对方稍有不慎,就要砸饭碗了。   看那个“夏禄安”的反应,恐怕他的饭碗也砸得差不多了。   “夏禄安”被他如有实质的目光刺到,回敬道:“那你呢,我的公司还好吧?”   夏禄安:“我十几岁开始学管理,你说呢?”   总而言之,两人这一场乌龙穿越,对方什么都没损失,他那边恐怕要出大问题。   眼见夏禄安神色越来越低沉,尚佩忙仰头亲他一口,打哈哈道:“你说,我们一直做这种奇怪的梦,是不是快穿回去了。”   “不清楚,”夏禄安想了想,“有可能。”   尚佩颇忧郁,他在这边也有了那几个狐朋狗友,要是穿回去,岂不彻底见不到了。   还有summerLA,两人还没面基呢。   第80章 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第二天, 两人去剧组的时候,恰好编剧丛莲也在。尚佩立时飘过去,对编剧扬起一个阳光明媚的大笑脸。   编剧捂着嘴笑, 任尚佩如何旁敲侧击,也坚持不泄露一丝一毫剧本机密。   尚佩垮着肩膀撒娇:“姐,你还不相信我演技吗,提前告诉一下……一小下呗?”   丛莲笑道:“你是情绪型选手,到时候再告诉你,更有利于你发挥演技啊。”   尚佩扬起的嘴角塌了,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他这样的眼神杀伤力实在太大,丛莲血条清零,捂着心口道:“你别这么看着我,我真的不能说。”   她灵光一现,转移话题道:“哎对了, 你知道剧组打算搞个同人活动的事吗?”   尚佩:“什么活动?”   “同人活动, ”丛莲说, “刚我和运营她们聊天, 说是在准备着,过不了几天官博就该发了, 到时候你和夏总也得营业一波呀。”   尚佩成功被她带着跑了, “同人活动”这四个大字在他脑海里一过, 尚佩的心思立刻活跃起来。   同人他熟啊, 怎么说他也是圈内一太太。   一直到化完妆上场,尚佩心里还在暗搓搓地准备这件事。   *   【应元雪轻咳着推开窗, 扑面而来的花香带着一股凉气,他打了个颤,忍不住又咳了几声。   萧疏梧皱眉走到他身后, 将他紧紧圈进怀里,埋怨道:“身体刚好一些,一点都不知道多加注意。”   应元雪放松身体,靠紧他胸膛,笑着说:“这不是有你嘛。”   萧疏梧无奈地吻了吻他发顶,将人往屋里带。   檀木圆桌上摆着一个素白瓷瓶,是南回探子给应元雪送来的解药。萧疏梧从中倒出一颗,把准备好的温水送到应元雪眼前,哄道:“吃药。”   应元雪闭眼等他喂,萧疏梧便笑着把药塞进他嘴里,端着水杯凑近他,喂药喂得尽心尽力。   应元雪咽下药,又咳了两声。萧疏梧轻轻给他顺背,语气有些急:“解药都送来了,身体怎么还是不见好?”   “哪有那么快。”应元雪说。   其实他们都清楚,解药虽然送来了,但到底时隔太久,应元雪的身体早就恢复不到以前了。   好在有神医相助,虽不能恢复,慢慢调理也能好个七七w八八,至少性命无碍。   萧疏梧手臂一展,把人抱紧怀中,蹭着他的肩膀说:“一直这么瘦,也不长点肉。”   应元雪怕痒地躲开,柔声道:“一点点来嘛。”   萧疏梧吻他的唇角,心下稍安。   萧疏韶的身体你一天不如一天,朝堂上,萧疏梧的势力日益强劲,雷霆手段下,被萧疏韶一手纵容出来的乌烟瘴气清了许多,朝堂总算有了点该有的样子。   他们谋划这么久,终于看到了曙光。   “你好好的,”萧疏梧啄着他,含混不清地说,“只要你好好的,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应元雪动容地回抱住他,声音微哑:“好。”   午时将过,应元雪持令牌进宫,前往紫宸殿拜见萧疏韶。紫宸殿外,掌事公公沈闻见到应元雪,两人交换一个眼色,便如素不相识,擦肩而过。   昔日威风赫赫的帝君躺在龙床上,神情萎顿,明明是春秋鼎盛的年纪,却有一些力不从心之感。   应元雪大摇大摆地走进去,行至龙床前,不甚在意地虚虚一礼:“元雪见过陛下。”   萧疏韶本闭目养神,听到他声音,欣喜地睁开眼,撑起身道:“元雪来了?来,坐。”   他拍拍床榻,应元雪便坦荡地坐过去,萧疏韶含笑打量他,赞道:“元雪还是那么美。”   应元雪淡然一笑:“陛下过赞。”   萧疏韶拉住他的手:“来,告诉朕,萧疏梧最近可还安分?”   “表面上,还算安分,”应元雪道,“陛下今日龙体有恙,他面上关心陛下整肃朝政,实则暗中拉拢自己的的人手。”   “哼,果不其然。”萧疏韶冷笑,重重咳了几声,“朕几次三番派人暗杀他,竟然都被他躲过去了,这个萧疏梧……呵。”   应元雪垂眼道:“元雪办事不力,请陛下责罚。”   “怎可这样说,”萧疏韶摸着他光滑的手背道,“这半年多来,元雪为朕递了多少情报,拦住了多少次萧疏梧的狼子野心,朕都清楚。只恨那头白眼狼太过狡猾,连你也利用了进去。”   应元雪轻叹:“若我再机敏一些,便可多帮陛下分忧了。”   “莫要自轻,”萧疏韶说着,又是一阵咳,“朕思虑多日,也算看清了如今局势。萧疏梧不是想要权力吗?朕给他!”   应元雪心头一颤,“陛下的意思是?”   “登高易跌重,”萧疏韶冷哼,“再高也高不过朕,只要朕还在,他便不得不对朕俯首称臣。元雪,将纸笔拿给朕。”   应元雪依言而行,将木案举在身前,以便萧疏韶落笔。   萧疏韶写完,望着未干的墨迹,面露嘲然:“朕给你想要的,但既然是朕给的,朕自然也能收回来。”他放下笔,对应元雪道,“把这个给沈闻看,让他草拟一份诏书,即时下旨。”   应元雪略扫一眼,“摄政王”三个字分外夺目,他心下震颤,面上却仍是一脸淡然,躬身应是。   向萧疏韶汇报了崇王府的大事小情,又被他强拉着吃了点东西。应元雪走出殿门时,沈闻眼中已有焦色。见他安然无恙地出来了,沈闻才略松口气。   应元雪把手上的文书递给他,行半礼道:“陛下亲笔,着令沈公公草拟诏书,即时下旨。”   “臣领命。”沈闻恭敬接过,看到纸上文字,身体一震。   二人对视,俱是五味杂陈,应元雪眼神感激,略施一礼,回了崇王府。   翌日,盛德帝诏令崇王为摄政王,监国理政一事传遍京城,朝野上下大为震动。   萧疏梧不卑不亢地接了旨,与应元雪回房后,两人情难自已地抱在一起。   “终于到这一天了。”萧疏梧紧紧抱着他,“竟然……竟然这么快。”   应元雪眼眶发热,感慨道:“萧疏韶那头猪也是病糊涂了。”   “他一向如此自以为是。”萧疏梧冷笑。   应元雪吻着萧疏梧的眼睑,轻声道:“还不够,一个摄政王的身份,只能让你行事更加方便,若想顺理成章地继承皇位,还需要萧疏韶亲笔写下传位诏书。”   “我明白,”萧疏梧感受着他肌肤的温热,柔声道,“接下来都交给我,你莫再操劳,身体为重。”   应元雪心中一软:“好,我昼夜不停地忙了这么久,是该歇口气了。只等萧疏韶奄奄一息,我再进宫,替他写了传位诏书。”   萧疏梧怜惜地吻他鬓边,应元雪沉默了一阵,轻叹:“还未好好感谢沈公公。他冒死帮我们,此事一旦被揭露,便是万死的罪名。”   萧疏梧:“我未曾想到,他竟然会帮我们,你是如何说服他在萧疏韶的安神香里做手脚的?”   应元雪道:“我从未说服他,当初去求他,他只迟疑一瞬,便答应了,或许是念着我父亲当年的救命之恩吧。”   萧疏梧一时慨然无话,片刻后道:“薛相桃李满天下,若公布你的身份,想必很多人会……”   “不可,”应元雪断然拒绝,“薛然是薛然,应元雪是应元雪,我们早就不是一个人了。”   他注视着萧疏梧,面色凄惶:“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萧疏梧终是一声轻叹,执起应元雪的手,贴在脸侧,郑重道,“本王一定会让你顺理成章地留在我身边。”】   *   和新剧情一道发布的是官博的新活动。《踏雪行》自播出之后,同人作品如雨后春笋遍地开花,因而官方决定直接办一个同人大赛,优胜作品会获得官方授权,由官方代理出版发售。   考虑到画手很难像文手那样在短期内成书成集,官方允许同人创作者组队参加,以减轻各自的压力。   尚佩心动得不行,当下就给summerLA发了邀请,对方欣然同意。   两人组队报了名,准备一起制订一个新作品的大纲。这东西就比较麻烦了,不是他们一次两次就能商量好的。   summerLA:【最好能找出一块两人都有空闲的时间,坐下来一起慢慢商量】   尚佩哭笑不得,他这个小号和summerLA从来都是三天两头回个消息,远没有他爆马的那个号回的及时。   尚佩敲字:【你什么时候有空,语音会议?】   summerLA:【可以】   两人定了时间,尚佩无限感慨地想:他另一个号努力了那么久,还是只停留在文字阶段,这个号竟然就语音会议了,是不是再过段时间,这个号和summerLA混熟,他就能顺利面基了? 第81章 一环套一环     尚佩真的是在各种通告里挤出了半天时间, 用来和summerLA开语音。   夏禄安一早就去了公司,家里只有尚佩一个人,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 家里比较安静,不用担心被打扰,更不用担心夏禄安听到。   尚佩开开心心地从抽屉里拿出自己花大价钱买的变声器,调试出一个很有磁性,但与他本音天差地别的声音,然后放心地把变声器别在衣领上。   尚佩有点唏嘘,summerLA做了他这么多年铁粉,不用变声器,怕是他一开麦,对方就能叫出他的名字了。   他手里入的这款还是货比三家买下来的,确定质量效果都可以, 基本上就是正常人声, 打个电话绝对天衣无缝。   到了两人约定的时间, 尚佩有点忐忑地用一个好友为0的超级小号登上腾讯会议, 会议室里summerLA已经到了,麦开着, 尚佩把音量调最大, 听到对方那边有鼠标的咔哒声。   尚佩捏着变声器清了清嗓子, “喂?”   summerLA:“喂。”   尚佩楞在当场。   是他听错了吗?   为什么,   听筒里传出了一个,   男人的声音?!   尚佩吓得三魂七魄都离体了, 他不敢置信地又喂了一声,对面:“听不到?”   尚佩:“听得到听得到……”他怔忪地眨眨眼,下意识地问, “你用了变声器?”   summerLA诡异地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没有。”   尚佩:“为什么是个男声?”   summerLA也有点疑惑地说:“我也想问。”   两人同时陷入诡异的沉默。   良久,summerLA解释道:“我先入为主地把你当成女生了,抱歉。”   尚佩忙道:“没关系,我也是……”他略微梗了一下,“把你当成妹子了。”   尚佩的大脑在宕机。   掐着手指算算,他粉上summerLA也有好几年了,与summerLA相谈甚欢也有小半年了,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对方是个三无妹子,再不济也是个高冷御姐。   结果,敢情他一直当成女神的太太和他一样性别男?!   尚佩艰难地消化着这个事实,尴尬打哈哈道:“您声音很好听,蛮有磁性的。”   summerLA礼貌地客套:“您也是。”   尚佩强迫自己接受现实,苦中作乐地想,太太声音有点像白胜,偏冷,但是很清澈,和夏禄安那种提琴嗓不太一样。   他自动脑补出一个白净的清冷系帅哥。   “咳,那什么,我们就直接进入正题吧,”尚佩说,“之前和您谈过的,我这边有几个plan……”   一到正事,两人的话就多起来了。尚佩和summerLA合作过很多次,彼此也算是了解,两人对作品的主题主旨见解相似,很快选定了一个计划,进行更深一层的讨论。   尚佩聊着聊着也就习惯了summerLA的帅哥人设,他走神地想,一旦接受这个设定,还挺带感的。   尤其是对方一个清冷帅哥竟然是自己这么多年的男粉,还爱得不离不弃,可见自己的人格魅力也算强大。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约面基这么久还不成功了。男生的集体需求本来就比女生弱,他又在两人加好友的一开始就坦白了自己的性别,对方拒绝他也算情有可原。   后来他主动爆马,对方也表示很想和他见面,但三次工作忙抽不出身,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喂?您在听吗?”summerLA察觉尚佩一直没说话,不由确认道。   尚佩忙着神游天外,听到他问才堪堪回神,快速道:“不好意思,刚才走神了,您说?”   summerLA脾气很好地重复了一遍:“我说这次的主题和我之前几幅图类似,或许我们可以把那几幅改一改,当做宣传图。”   “完全可以!没有问题!”尚佩一下就想到了他说的是哪几张,回答得毫不犹豫。   他想了想,补充道:“我们还可以以那几张图片为起点,详细地规划一下大纲脉络。”   summerLA表示赞同,又有点为难地说:“可惜我现在在公司,那些图片保存在家里的电脑上。”   “没关系,等您回家再找也可以。”尚佩说。   “我要晚八点才能回家,到时您还有时间吗?”summerLA问。   尚佩看了眼自己的日程,一道天雷劈头顶,干巴巴地说:“没有。”   wonder还要准备第二场演唱会呢,他这半天都是强行挤出来的,晚上五点一过,他的时间将不再是他的时间。   尚佩望着电脑屏幕为难,summerLA也沉默了一阵,然后决定道:“我现在回家,半个小时后我们再开会。”   尚佩看了眼时间,星期二,午休刚过,他忙道:“那倒也不必,您现在不是在工作?”   “没关系,我是老板。”summerLA豪气干云地说。   尚佩两眼一黑开始发懵。   你是老板?   你是老板你跟我说工作很忙没时间?!   现在随心所欲翘班的你不是当初百般推辞工作忙不肯面基的你了?!   尚佩心里刷刷滚过无数弹幕,他忍住到嘴边的吐槽,和summerLA互道再见后挂了电话。   卧室恢复安静,尚佩在这祥和又冷清的宁静里怀疑人生。   是他的错觉吗?他怎么感觉自己两个号接触到的summerLA不太一样?   这位太太莫非是位千面娇娃,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这么一想,尚佩越来越期待见到summerLA本人了,他越发好奇这位千面娇娃的庐山真面目。   正不怀好意地脑补时,微信响了,尚佩吓得一个激灵,抬眼见到是夏禄安打来的电话。   他手忙脚乱地摘了变声器,划通接听,张嘴就来:“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   听筒传来两声夏禄安沉沉的低笑,尚佩撇嘴:“干嘛?”   “在家吗?”   尚佩下意识地想说在,话到嘴边不知怎么就拐了个弯,脱口道:“不在。”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脑子震了一下,心想我为什么要说谎。   可能是今天背着夏禄安和summerLA通电话让他有了干坏事的感觉,尚佩对上夏禄安就有点心虚。他伸开五指,以减轻指尖发麻的感觉,接着说:“怎么了?”   “没事,”夏禄安的背景音有车笛声,“我有几份文件忘在家了,准备回去取。”   “啊……”尚佩干巴巴地张嘴,心里骂了句“日”。   谎言这么快就被戳穿可不是什么好体验,尚佩四下望望,忽然福至心灵,“我离得不远,回家帮你拿了送去?”   “不用,文件是电子版,我没分类,你找不到,”夏禄安语气沉稳,“我在路上了,很快就到。”   尚佩心脏狂跳,“很快是多快?”   “还有二十多分钟吧。”夏禄安说。   尚佩立刻起身穿外套,快速扒拉了头发,戴上帽子口罩就冲到门口换鞋。他开了免提,把手机放鞋柜上,说:“那你回吧,我在外面就不回去了。”   “好,”夏禄安一顿,又问,“你在哪儿呢?”   “呃……”   尚佩是彻底明白一个谎言需要好多个谎言来补是什么滋味了,他痛苦地闭上眼,灵光一现说:“我在cafe,今天老板没放歌。”   夏禄安:“正好,给我带杯咖啡回来。”   尚佩含泪点头:“好。”   两人挂了电话,尚佩急急忙忙地向外跑,跑到一半又想起自己没拿电脑,连忙夺命狂奔回去,在生死时速间装好电脑继续冲。   为了避免和夏禄安撞上,他特意走了不能过车的后门,确认不会再遇到夏禄安,这才气喘吁吁地放慢脚步。   大概这就是说谎的代价,他脑子一热说错了话,就不得不付出辛苦来做补偿。   尚佩苦着脸打了个的,报上cafe的地址,然后头往靠椅上一歪,成了一条悔不当初的咸鱼。   从家到cafe得三十多分钟,差不多二十分钟过的时候,尚佩点进腾讯会议,他刚进去,summerLA就紧跟着进来了。   尚佩想说话,声音卡在嗓子的时候,他猛然发现自己忘带变声器了,于是急忙点了静音,而summerLA的声音已经传出来了。   “喂,还在吗?”   尚佩眼神死地打字:在。   “怎么关麦了。”summerLA说。   尚佩绝望敲字:麦突然坏了。   这五个字发送出去的时候,他心里的悲伤能漫过一条商业街。就在他坐上出租车的瞬间,他心想:老子再也不说谎了。   然而刚过了二十分钟,他又和summerLA谎称麦坏了。   这糟心的世界。   尚佩一脸悲痛地打字:“您先说,我听着。”   summerLA直接开了屏幕共享,尚佩看到他那几张大作整整齐齐地罗列在屏幕上。鼠标滑动的时候,尚佩还挺有闲心地想:“这冰淇淋图标和夏禄安的一样。”   看来summerLA也是外表高冷内心可爱的人。   没一会,尚佩听到了一阵广场舞的音乐,他抬头往外一看,广场上一群叔叔阿姨好像在排什么节目,七八个大音响放着《好日子》。   司机这时停了车,尚佩付好钱,从车里走下来。这样一来,他再敲字回复就不太方便了。   他尝试着下了一个变声软件,奈何软件和变声器功能差得太大,前后两种声音简直云泥之别。   尚少爷满心绝望,觉得“天要亡我”。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前走,summerLA的声音已经被震耳欲聋的《好日子》盖过去了。   广场将前面的空地一分为二,尚佩处在叔叔阿姨方阵的中心线上,cafe在他右手边,坐落在一个幽雅美丽的小花圃里。而他的左手边,恰是一个大型商场。   某大号咸鱼眼睛一亮,飞速冲进商场里,同时给summerLA发文字,让他等一下,自己马上修好麦。   五分钟后,尚佩拆开新买的变声器包装,调试了一下,觉得声音有点像刚才了,才开麦说:“不好意思,耽误了一会。”   “别介意,”summerLA奇妙地顿了一下,有点不确定地说,“您的声音和刚才好像不一样了。”   尚佩心想你这是什么神仙听力,笑着解释:“可能是麦没彻底修好,影响了音质吧。”   这已经是他今天不知道第几个谎言了,尚佩在心里默念一声“阿门”。   summerLA很痛快地接受了这个理由,毕竟也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事。尚佩从商场出去,summerLA的声音立刻停了,疑惑道:“背景音乐……?”   “呃……我这边有叔叔阿姨在练广场舞。”尚佩说,“我马上到咖啡厅,一会就安静了。”   “您在外面?”summerLA问。   “对。”   听筒里传出一小声叹息,然后summerLA说:“辛苦了。”   尚佩心情复杂:“没有,是我自己的问题。”   summerLA:?   尚佩很快走进咖啡厅里,背景音乐瞬间就缓和了,他点了单,长舒口气:“这下好了,没有干扰了。”   summerLA轻轻笑了一声,尚佩心尖一颤,有种这是夏禄安在笑的诡异感觉。   他掐了自己一把,赶走这种稀奇古怪的念头,心说:summerLA笑的方式怎么和夏禄安这么像。   他把电脑摆好在桌子上,手机放一边,低头鼓捣了一下新买的变声器。   这个和他之前买的那个不太一样,之前那个他调试了好几天,确定摸清功能了才敢用,这个刚买来就用,他心里有点没底。   变声器右侧有个小按钮,这是之前那个没有的,尚佩好奇地碰了碰,没想到变声器直接嘀了一声,他瞬间慌了,怕自己开启了什么不得了的功能,连忙又按一下。   一下开,一下关,这样应该可以了吧。   尚佩轻咳一声,确认自己的声音还正常,便放心大胆地继续和summerLA聊。   两人这次顺畅无阻地唠了快一个小时,临近最终敲板时,summerLA那边突然卡了。   尚佩:?   没多一会,腾讯会议也卡了,两人直接卡退出去。   尚佩无语地上老福特给summerLA发私信:要不,钉钉?   summerLA:可   两人迅速转战钉钉,summerLA要共享屏幕,两人打开视频通话。   尚佩提前用手挡住前镜头,视频通话打开的一瞬间,默认开启摄像头,他那个小方格就是一片奇怪的纯色,然后尚佩迅速关了视频。   而summerLA的小方格,在摄像头打开的时候,有个人影一闪而过。那个人大概是立刻意识到镜头开着,非常快速地侧身闪到了镜头外。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尚佩眼尖地发现那个人影是……夏禄安?!   强烈的震惊潮水似的漫过尚佩整个人,他瞠目结舌地看着电脑屏幕,舌头都不是自己的了。   “夏……夏禄安?”尚佩听到自己结巴道。   对面立刻否认:“不是。”   这样斩钉截铁的否定反倒更加欲盖弥彰,尚佩用了一分钟恢复大脑运转,继续结巴:“你,你是夏禄安?”   summerLA哂笑一声说:“怎么可能,你看错了。”   尚佩听到他的笑,反而愈发确认了,他木着脸,坚定道:“你就是。”   话一出口,尚佩自己先愣住了。   刚才,   他好像,   听到了他自己的声音?   尚佩心里一慌,不太确定地轻咳了一下,脑内就开始回荡他最熟悉不过的本音。   夏禄安这时也反应过来了,迟疑道:“尚佩?”   尚佩想说“不是”,接着察觉到自己现在不能出声,他指尖发凉地闭了麦,拽下领子上的变声器欲哭无泪。   大哥,你怎么突然罢工了呀?!   但闭麦这个行为和夏禄安的即刻否认也是半斤八两,他麦一关,对面就跟着沉默了。   尚佩还没研究出变声器为什么会消极怠工,夏禄安的原音就从听筒里传出来了:“尚佩。”   尚佩一僵,脸上的表情飞速消失。他像一个登山许久仍没有到达终点,最后认命放弃的探险者,沉痛地、面无表情地,打开了视频。   然后他和夏禄安用一种奇妙的复杂眼神大眼瞪小眼。   尚佩瘫着脸把变声器递到镜头前:“它罢工了。”   夏禄安一言难尽地看了看,摊平掌心,露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变声器,解释道:“你是不是不小心按到定时按钮了,按一次是半个小时。”   尚佩:“侧边那个?”   夏禄安点头。   尚佩麻木道:“哦,我去给你买咖啡,有事回家说。”   夏禄安:“好。”   他收拾好东西,拎着买好的咖啡和电脑出门,广场上叔叔阿姨们舞得正起劲,方圆几里都能听到《好日子》那高昂激动的曲调。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明天又是好日子,千金的光阴不能等,今天明天都是好日子……”   尚佩一手拎着东西,一手端着手机,他没关语音,夏禄安的呼吸从听筒里浅浅传出来,又淹没在穿云裂石的背景音乐里。   片刻后,夏禄安说:“这BGM挺喜庆的。”   尚佩:“嗯。”   夏禄安:“我开车去接你吗?”   尚佩:“不用。”   夏禄安:“那……”   尚佩:“问个问题。”   夏禄安:“嗯。”   尚佩:“什么时候开始画我的同人的?”   夏禄安:“……”   第82章 皇帝崩     尚佩进家门时, 夏禄安在沙发上正襟危坐,一脸严肃地看着他进门。   尚佩把咖啡放在茶几上,两人面对面坐着, 尚佩说:“你先说还是我先说?”   夏禄安:“你有么么想问的。”   “还是那个问题,你么么时候开始画我的同人的。”尚佩说。   “很久以前了,差不多你刚从国外回来,复出的时候,”夏禄安摸了摸鼻子,“那时候画技不好,还没什么名气。”   尚佩掐指算算,他二十一岁大学毕业,四舍五入夏禄安画了快十年了。   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也绝对不短。   尚佩一时五味杂陈, 心里有点形容不出来的酸软, 但更多的是一股暖意。   他感动之余又觉得有点不对劲, 疑惑首:“那么久之前?你不能从高中开始就喜欢我了吧?”   夏禄安低垂着眼皮, 盯着自己膝盖处的布料。   这反应,看来还真是了。   尚佩突然想起很久之前看到的一张图, summerLA画的, 高中时的他。正是那张图让他发现了summerLA的穿越秘密。   他那时候就觉得图片的视角和感觉不太对, 但当初不明所以也就没多想, 现在回想起来,满满的都是线索啊。   尚佩低声嘟囔:“我怎么么么都不知道。”   夏禄安笑笑, 捏住他脸颊的软肉轻轻向外扯,“我表现得不明显。”   尚佩努力回想着自己高中时期的形象,奈何金鱼脑不太好用, 他只能隐约抓住一点模糊的光影。   他抓住夏禄安作怪的手,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说:“虽然我那时候是挺帅的,也有才华,性格也好,总的来说就是挺有魅力的吧,但是也没到能掰弯一个人的程度吧?”   夏禄安抓着他的手嘬了一口,说:“你不懂。”   对你来说无关紧要的回忆,对我来说却是年少的整个夏天。   眼见夏禄安琥珀色的眼睛变得有些深沉忧郁,尚佩当机立断地转移话题首:“不说这个了,来谈谈另一件事。”   夏禄安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尚佩扯动面部肌肉,努力表现出皮笑肉不笑的效果,“我那个小号,之前跟你爆马了吧。”   夏禄安眉梢一颤,身体一僵,眼神逐渐发散,露出一副茫然样:“嗯?”   尚佩咬牙切齿:“别装了。”   夏禄安:“……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尚佩:“我还每天和你商量,该怎么跟summerLA聊天。”   夏禄安:“好像也有这么一回事。”   尚佩瘫着脸站起身,拽起沙发上的靠枕,面目狰狞:“我鲨了你!”   夏禄安一边后撤一边抵挡他的抱枕攻击,在尚佩抬臂的间隙开口:“尚佩,你听我解释。”   尚佩:“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玛德,他真情实感地和summerLA描述了那么多种类各异的车,两人讨论过的姿势都能编本书了,结果对方竟然是他每晚抱着入睡的枕边人。   难怪那阵子夏禄安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对,床上花样也特别多,他还以为夏禄安是憋了太多年一下刹不住,却没想到原来都是他自作自受!   尚佩越想越气,扔了抱枕直接扑过去,手臂和沙发靠背形成一个三角空间,他把夏禄安禁锢在沙发角落里,凶狠地吻上去。   这一吻结束,两人都喘得特别厉害,尚佩犹不解气地咬了他嘴唇一下,狠狠首:“以后不许驴我。”   夏禄安环住他的腰,无奈首:“我也不想的。”   尚佩表示不信他的鬼话:“呵。”   夏禄安轻轻搔着他的腰:“你换位思考,如果是你,你会直接向我坦白吗?”   尚佩认真想了想,觉得坦白的可能性是……百分之一。   好吧,半斤八两。   他默默无言地看着夏禄安,夏禄安歪头咬了一口他侧颈,含混不清首:“你看。”   尚佩抱臂思索半晌,还是觉得很气。毕竟他的号才建了一小段时间,夏禄安却已经建了那么久,而且两人里是他先掉马甲,马甲扒掉的那段时间他几乎全被夏禄安牵着鼻子走。   越想越气,尚佩回咬着夏禄安脖子说:“你趁机干我那么多次,你怎么不说?”   夏禄安笑声低沉,胸膛紧贴着尚佩一起一伏,“那……让你干回来?”   尚佩的动作一下顿住了,他撑着沙发直起身,盯着夏禄安的眼睛,将信将疑:“真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夏禄安说。   尚佩像得到老师鼓励的小朋友,长腿一跨,从夏禄安身上跳下来,一溜烟地冲到房间里,拿了一个小瓶子和一个小袋子出来,又飞快回到夏禄安身上。   尚少爷用嘴咬开包装袋,邪笑着说:“美人,大爷一定温柔对你。”   夏禄安笑得意味深长。   五分钟后,被伪君子骗了的尚佩在某伪君子身上义愤填膺:“我鲨了你!!!”   夏禄安无辜首:“你在上面。”   尚佩的脑子一阵阵发懵,就快成为一团浆糊的时候,夏禄安扣着他后脑问:“怎么打开的新世界大门。”   尚佩糊里糊涂地坦诚首:“从胜子和老周那儿得到了灵感。”   夏禄安:“……”   他早该猜到,wonder那几位都不是省油的灯。   *   两人都掉马了,官方搞的这个同人活动就不能参加了。   当初他们都打算,组团参赛,只要捂好自己马甲,荣誉都让另一人去领就好,结果现在两个都是主演,到时万一获奖,场面不仅十分尴尬,还会出现粉丝群哭喊爱豆不给自己留活路的盛况。   尚佩唉声叹气地到剧组,董春和侯建见到他两个硕大的黑眼圈,都关心首:“怎么了?”   “没事。”尚佩摆摆手。   两位导演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担忧神情。   《踏雪行》越来越火,尚佩的身价热度也水涨船高,凡事都有两面,粉丝多了,黑子也就多了,尚佩这样刚出道的小年轻,他们都有点担心他看不开。   董春趁拍戏的空当,揽着尚佩的肩跟他谈人生谈理想,还灌了一大堆成功总在风雨后的鸡汤,尚佩听得满头问号,又基于人家一片好心,也不好推拒,便附和地应着。   两人谈得驴唇不对马嘴,董春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不是因为黑子闹心啊?”   尚佩不明就里:“么么黑子?”   董春:“就网上那个……”   尚佩:“哦,我都不看那个,董哥你放心。”   董春:“……”   他沉重地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到除这件事之外,能让尚佩这种各方面都十分优越的小少爷烦心的事。   “那你这是遇到啥事儿了?方便跟哥说吗,哥当你树洞。”董春热心首。   尚佩心里堵了一大堆话,到了嘴边却化作一声叹息:“算了,也没什么。”   再继续问就过分了,董春识趣地闭嘴,尚佩觉得自己这样太拂人家面子了,又添一句:“就是跃跃欲试地想准备一件事,结果快成了的时候发现这事办不成了。”   董春理解地拍拍他的肩:“你还年轻,这都是常事。”   尚佩沉痛地拍了拍他放在自己肩头的手。   没一会,该尚佩上场了,董春和他打了个招呼,转身去别的地方忙。   【萧疏韶静静地躺在床上,明黄的被褥只有些微起伏,若不是那双眼睛还半睁着,不知情者必要以为床上躺着的是一具尸体。   应元雪端着一截短蜡进来,幽黄的火光吸引了萧疏韶的注意,他微微偏头,努力眯起眼,看着一步一步走近的应元雪。   “陛下。”应元雪把红烛放在一旁的矮桌上,坐在萧疏韶床边,柔声道。   “元雪。”   萧疏韶开口,声音沙哑粗粝,听起来却中气不足。   “我在。”应元雪淡笑首。   “朕,”萧疏韶极力想看清应元雪的面容,“朕是不是要死了?”   “可能是吧,”应元雪笑容不减,“太医说已经尽力了。”   “呵……”萧疏韶望着头顶的窗幔,惨淡一笑,“朕,登基四年,仅仅四年,凭什么……凭什么!”   应元雪平静地注视着他,乌黑的瞳子不带任何感情,就像在注视一具死尸。   萧疏韶这句话说得太用力,话音一落,他便重重喘起来,隔了片刻,才缓缓首:“你……你去朕的书架,第三层,暗格。”   应元雪依言拿出一个明黄卷轴,卷轴上空无一字,只落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宝印。   “你来代朕执笔……”   萧疏韶缓了一会,继续说:“朕要,传位太子……咳,咳,朕即便死,也绝不将这江山让给萧疏梧。”   应元雪将卷轴举过头顶,俯首首:“蒙陛下深恩,此大统之脉承袭,元雪卑贱,不敢落笔。”   “你,落,无妨,”萧疏韶的声音开始发飘,“朕知道,你会仿字。”   应元雪便乖顺地研墨,墨磨好了,他却不急着落笔,只是一副若有所思状,对床上人道:“陛下,不若令沈闻公公……”   “不许!别叫那个老阉人!”萧疏韶重重咳起来。   应元雪就站在原地看着,等他咳得差不多了,才首:“我听说,几个月前,曾有太医上奏说陛下的安神香有问题。安神香乃沈公公亲手所调,陛下用了许多年,一直相安无事。于是,陛下就把上奏的几位太医都给斩了。”   “呵……呵呵,”萧疏韶像一个漏气的大风箱,只能发出不堪重负的嗬嗬声,他又攒了会力气,说道,“并非如此。”   “朕依他们所言,停了安神香,可停用的那几天,朕每日每夜都会做噩梦,”萧疏韶闭了闭眼,“每日每夜啊,他们来朕的梦里找朕。”   应元雪发现萧疏韶的状态似乎比之前好了一点,他心下了然,安静地听那人首:“朕就想,是那些太医信口开河,害得朕不得不再次面对他们,所以,所以朕砍了他们脑袋,也算是祭了地底的亡灵……”   “祭地底的亡灵?”应元雪重复一遍,然后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忽然笑出了声。   萧疏韶费力地侧头看他:“元雪笑么么?”   “我在笑,”应元雪一步一步走近他,“陛下识人不清啊。”   萧疏韶怔怔地看着他,许久,也笑了:“你说得对,朕偏信了沈闻那个阉人,朕竟然觉得他不会害朕,结果,结果……哈哈哈……”   他的小声逐渐减弱,化作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最终,朕身边竟只有你可信。”   应元雪歪头,一瞬间竟有点天真烂漫的模样:“错了,陛下。”   “么么错了?”   “你看错的不是沈公公。”应元雪笑出一对弯弯的小月牙。   萧疏韶的眼睛一下瞪大:“那是谁。”   应元雪柔柔地凑近他,在他耳边轻轻吹口气,语调甜腻:“是我呀。”   萧疏韶惊恐地瞪着眼,被子两侧鼓出一个小包,看样子他是想伸出手来啦应元雪。   应元雪淡淡瞥了一眼他努力半晌却无力垂下的手,微笑首:“这午夜梦回,故人相会,不知您的梦里有没有我呢?疏,韶,哥,哥。”   萧疏韶的眼珠几乎快从眼眶里凸出来,黑而无神的眼睛紧紧盯着应元雪。   “你是……你是……”   应元雪只是笑:“疏韶哥哥还记不记得,当年你嫌我和六殿下写字难看,握着我们的手,一笔一划教我们习字。”   他把手伸到萧疏韶眼前,晃了晃:“这双手,后来因为害病,血肉溃烂,可见白骨。可是这么多年了,它却还记得,疏韶哥哥当年教我们练字的感觉。”   应元雪指了指身后的明黄卷轴,声音温柔似水:“就像现在,您让我写么么,我就能写一份和您所期望的一模一样的出来。”   “不……不!”萧疏韶猛然弹了一下,似乎在用尽全身力气,想从床上起身,拦住应元雪。   然而只是一下,他立刻又如死鱼一般摔了回去,整个人发出嗬嘶嗬嘶的声音。   应元雪捋着衣摆,席地而坐,手肘撑在膝盖上,拄着脸道:“疏韶哥哥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午夜梦回会不会见到我呀?我是怎么出现在你面前的?”   他比划了一下,“是浑身是血么么都看不清吗?还是一只手拖着自己的脑袋,脖子上空空如也,一步一步向你走?或者是身体劈成了两半,左一半右一半,一蹦一蹦地跳到你身边?”   他笑了笑,语调陡然转凉:“还有我父亲,我母亲,我叔伯舅兄,他们又是如何回来找你的?你告诉我!你说啊!”   萧疏韶的奇怪声音越来越急促,像风筝一点点升空,在极高处便不受控制地飞速拔高,然后到了一个极限的点,线断了。   他也随着那根线,在发出最后一个无意义的音节后,僵直着身体,闭上了眼。   应元雪就坐在他床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许久,应元雪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温平如玉,没有一丝湿润。他又摸了摸自己的心脏,那里跳动得十分规律,既不激烈,也不过缓。   原来大仇得报的感觉竟是如此。   应元雪闭上眼。   十一年了,他猜想了十一年,自己在报仇的那一刻,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狂喜?振奋?悲恸?声嘶力竭?   都没有。   如此平淡。   他平静地看着仇人闭眼,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大喜大悲,极乐极哀,这些寻常人才会有的情绪,早就离他远去了。   他用十年滋养仇恨,在无尽的深渊地狱中,抓着那宛若蛛丝的仇恨不肯放手,等到他终于爬上悬崖,可以斩断仇恨的时候……   他倏地发现,原来这具躯壳只余那一点仇恨未泯,混乱乌黑的杂志撑起了一个空壳。   他早就没有心了。   应元雪在地上又坐了会,然后起身,走到一旁的书案前,提笔蘸墨,郑重其事地写下每一个笔画。   最后一个字落笔,应元雪安静地等墨迹完全干透,双手捧着诏书,一路躬首,行至殿外,将诏书交给等候在外面的叶相。   叶相当年一介布衣书生,赶考入京,因银两短缺,险些饿死郊外,承薛相援手相助,得以保全性命,又兼当年薛相为主考,从此以薛氏门徒自居,迩来已四十又三年。   诏书传递之时二人飞速对视,便立刻双双别开眼去。叶相接过诏书,朗声念到:“朕之六弟,崇王萧疏梧,贤良德孝,公允慎明,人品贵重,可堪大统。及朕寿终,继朕之皇位,安萧氏江山。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萧疏梧长身立于玉殿之前,面色平淡,双手接过叶相递来的传位诏书,转身面向百官。   文武百官齐齐跪地,山呼万岁。   应元雪看着萧疏梧挺拔坚韧的背影,心中一点暖意漫开。   “真好,”他想,“原来我还是有心的。”】 第83章 雪落山河     【萧疏梧登基不到一月, 南回大军压境,奇兵神速,连下双城。   御书房内, 有大臣上谏道:“陛下,南回这是想趁我北齐朝局未稳,一鼓作气啊。”   又一人言:“南回与我北齐国力相当,战争一旦打响,非十年八载不可休,到时恐怕……”他沉沉叹口气,“民不聊生。”   萧疏梧面沉如水,南回国君五年前登基,用了五年时间,将南回从略逊北齐一筹扳到与北齐旗鼓相当。此人野心极强,不是容易拿下的角色。   一众重臣争了许久也没争出个结果, 萧疏梧听得心烦, 叫他们先退了, 起身回到寝殿。   应元雪靠在床边, 正对着手中的信纸发呆。   萧疏梧从侍者手中拿过一件外袍,轻轻披在他身上, 责怪道:“身体弱还穿这么单薄。”   萧疏梧本是随口一说, 却不想应元雪猛地一惊, 像是突然察觉到他在身边似的, 慌里慌张地把信纸塞进袖中,强笑道:“没觉得冷。”   萧疏梧瞥了一眼他的袖子, 默不作声地将应元雪扶回塌边,两人坐在一起,半晌无话。   良久, 应元雪先服软道:“南回国君的密信。”   萧疏梧:“召你回去?”   “嗯。”   “不许。”萧疏梧淡淡道,“传书给他,就说你身染重疾,无法归国。”   应元雪握住他的手,“王爷……”顿了顿,他马上改口,“陛下。”   “朕不许。”萧疏梧忽然用力捏住他的下巴,沉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朕不许。”   应元雪温和平淡地注视着他:“这是最好的办法。”   “还会有更好的办法。”萧疏梧斩钉截铁道。   “陛下与朝臣已经商议了三天,”应元雪安静垂首,“除了先派大军去南境,哪里还有其他办法。”   萧疏梧欲反驳,应元雪抢先一步道:“到时战火纷飞,劳民伤财,多少百姓又要流离失所,前线将士埋骨他乡,家中妻儿苦候不归人。我们既然可以阻止这些,为何倾力一试?”   “倾力一试?”萧疏梧眼眶通红,激动道,“你有多少把握?若是失败了……”   “若是失败了,我死而无憾;若是成功了,我死而无憾。”应元雪接道。   大概是这双黑眸太过沉静如水,萧疏梧的火气突然就被浇息了。他安静地看了应元雪半晌,抚上这人稍显冰凉的脸颊,柔声道:“这件事我们过几天再说,你先好好喝药,修养一阵。”   “好不容易可以歇一口气了,别总强迫自己提着心神。”萧疏梧别过头去不看应元雪的眼睛,对侍从道,“去把公子的药端来。”   周围人都散了,应元雪才轻轻开口道:“我的身份,不可能一直留在陛下身边。”   “你只管养好身体,其余的,交给我。”萧疏梧握住他的手,放在嘴边轻吻,“嘴长在天下人身上,随他们去说。”   应元雪苦笑。   萧疏梧会是个亲政爱民的好皇帝,只要南回平定,用不了五年,他就能将天下治理得河清海晏。后世史书提起这一段,该是激昂壮阔,千颂万扬。   他一介上不得台面的男宠,会成为萧疏梧这一生中唯一的败笔。   应元雪乖巧喝了药,被萧疏梧哄着躺下,后者则去桌案旁埋首理政。应元雪背对着萧疏梧,放缓呼吸,让对方以为自己睡了,脑中则堆满了许多杂乱无序的念头。   他如今大仇得报,撑起躯壳的那缕执念已然散了,仅剩下多年不见日光的阴狠与冷血。或许对萧疏梧的感情是他体内唯一称得上温暖的东西,但这丝温暖太缥缈了,世人,世事,想要压垮这丝温暖的事物太多太多。   他知道萧疏梧一直在暗中筹谋,给他一个能在阳光下光明正大地说出来的身份,他也相信萧疏梧一定能做到。   如果没有这场战争,或许他可以暂时出宫,在外面等个三五年,等到众人都忘记“应元雪”这个人,再换一个新身份,参加科举,堂堂正正地站到萧疏梧身边。   应元雪疲惫地闭上眼。   可那终究只是奢望。   冬月末,战事吃紧,南回攻下第三城,南境藩王起兵里合南回,四十万大军直捣腹地,京城告危。   一时人心惶惶,朝野震荡,应明帝萧疏梧决定率军亲征。   诏令流水一般一道道递下,朝臣焚膏继晷不敢懈怠。   皇宫内,应元雪和萧疏梧相拥躺在床上,应元雪道:“还好兵马粮草制度的改革已经完成,军中士气很是高涨。”   萧疏梧亲他的额头:“当初你替我拦下这一道革令,是否已经在准备为我登基后积威?”   应元雪笑笑说:“也是为了避免萧疏韶暗中阻拦。”   萧疏梧:“幸亏有你,如今我入军中,将士们无不诚服。”   “前线凶险,一切小心。”应元雪吻住他的眼睑,一触即离,又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我也该启程去南回了。”   “不……”   应元雪食指竖在他唇上,止住了接下来的那个“许”字。   “自古以来,君忧臣辱,君辱臣死。陛下已经决定率军亲征,我又怎么可能待在这一方宫墙之中。”   “这不一样!”萧疏梧急道。   “一样的,”应元雪笑了笑,浅浅地啄着他的唇,“陛下……阿梧,你我所求所愿,从来都是一样的。”   他小小地咬了萧疏梧下唇,低声道:“阿梧,我爱你。”   萧疏梧闭上眼,片刻后,他猛地起身,把应元雪压在身下。   应元雪乖顺地任他动作,脸上始终挂着清浅的笑意,交缠间,有水滴落到他的眼睑上,又顺着他眼角缓缓滑下。   烫得他睁不开眼。   *   三日后,拂晓,天光微蒙,四野寥廓。   都城大门小小地开了一个缝,一人一马自城中疾速奔出,踏雪而行,未见回眸。   城楼上,锦衣华服的俊朗男子深深注视着那袭红衣。冬雪纷纷扬扬下了三天,缠绵未歇,北风呼啸,吹起红衣猎猎,那人脊背清峻,身影决绝。   远方忽传来一声雁唳,划破长空。   似是永别。   *   半月后,新君率军南下,自边境斩藩王于马下,军心大振。   又半月,一红衣刺客入南回,得国君厚爱,于朝堂大宴刺穿国君喉颈,被御前侍卫当场拿下,身首异处。   南回太子尚幼,江山无坐镇之人,南回民心大乱,军队溃散。北齐大军一鼓作气,挥师南下,不到一年时间,收南回,定河山,江山一统。   萧氏金龙旗插上南回都城的那一天,天阴,大雪。   应明帝萧疏梧亲上城楼,于万千臣民头顶之上,掬起一捧雪,贴在唇边。   雪上,四海臣,民心定,天下安。   雪下,他的爱人,尸骨已寒。】   *   《梧桐雪》开播于暑期盛夏,结束在冬日第一场小雪。   杀青这天,全剧组含泪鼓掌,吃了场热热闹闹的杀青宴。   隔了一周,大结局开播,播放当日三个视频平台齐齐卡顿,电视台收视人数暴增。   萧疏梧吻上掌心一捧雪后,镜头闪回,回忆杀。   【王府院中,应元雪擎着一把伞,笑着说:“陛下打算五日后将我送与王爷,我等不及,便先来了。”   他收了伞,在萧疏梧面前施施然转了一圈,眼底朱砂鲜红似血,“王爷瞧我,可还喜欢?”】   【“我?”应元雪跳进萧疏梧怀里,“我不过是陛下送给王爷的男宠罢了。”】   《踏雪行》的主题曲响起。   “可怜飞蛾扑火,苍天也笑我。”   “院中寒梅如昨,却无赏梅客。”   “谁记昔年初雪过,百里皆悲歌。”   【应元雪垮着肩膀,神情委屈怆然:“请王爷放心,我不会做对不住你的事。若王爷心存疑虑,大可用其他手段控制我。或毒或蛊,随意。”   他笑容凄然:“是,我本就是个男宠,送给王爷承欢,有什么不对的吗?”】   【应元雪单膝跪地,声音坚定:“元雪何其有幸,必当鞠躬尽瘁,望君不弃。”】   “……千般恨万种情,你怎知我执着。这一世,无愧家国,不负山河……”   【应元雪神色慌乱:“这灯该是王爷与王妃来写,哪里轮得到我下笔。”】   【他气息虚弱,惨笑一声,靠在萧疏梧肩头说:“殿下,我薛氏一族满门忠骨,殿下千万莫疑……”】   【“薛然是薛然,应元雪是应元雪,我们早就不是一个人了。”】   “阴谋阳谋,爱恨纠葛,大雪过,我将一切葬山阿。”   【阿梧,我爱你。】   “只叹未执手,守一诺。”   最后一幕,应元雪于万众瞩目之下,刺杀南回国君于宝殿上,红衣绝艳。   衬着他的孤冷笑容,BGM缓缓淡出。   “青史不着墨,故里有长歌。”   黑屏,白字。   《踏雪行》   ——全剧终—— 第84章 安培是真的!     《踏雪行》结束在冬日, 从暑假开始连载,到完结后热度再涨,一直到寒假来临, 这部剧的热度仍然居高不下。   尚佩凭借在这部剧里的精湛演技,人气更是节节拔高,新晋顶流小生的地位非常稳固。   今年的新年是两家聚在一起过的。尚佩那个一直在国外忙生意,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哥也回来了。一大群人围成一桌,有说有笑的非常热闹。   但是以往,尚佩一家都是和他小姑一家一起过。这个世界没有他小姑,也自然没有他表弟,无论饭桌多么热闹,尚佩都觉得缺了点什么。   他借口醉酒出去吹风,一路走到天台。夏禄安紧跟在他身后,从后面拥住他:“想家了?”   “嗯, ”尚佩闷闷道, “这边也很好, 但是缺了很多人。”   没有小姑表弟, 也没有他前世那些关系很好的狐朋狗友。微信里除了wonder和羽哥他们聊得比较多,大部分时间都是工作群在跳消息。   忙的时候不会想多, 一旦闲下来就忍不住忆往昔怀故人, 想念那边的亲朋好友了。   夏禄安想了想, 说:“前天我做梦, 那个‘夏禄安’也说想回来。”   尚佩:“他也想家啦?”   夏禄安:“不是,他怕再多待一阵, 就要把我的名气败没了。”   尚佩:“……”   夏禄安倒是无所谓:“反正我也该转型了,有一段沉淀期也是好事。”   尚佩苦着脸:“我那位什么都没说,感觉情况不太妙啊。”   夏禄安笑着蹭蹭他的脸, 问道:“如果回去,可能就见不到这边的人了。”   尚佩抿唇不语。   他在这边的朋友不多,但wonder那四个人是当初一起吃过苦流过汗的,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感情确实很深厚了。   他沉默了一阵,烦躁地扒拉两下头发说:“算了先不想这些,回去看春晚吧。”   夏禄安被他推着向前走,转头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看到尚佩神情纠结,还是把嘴里的话咽下去了。   *   年后没多久,两年一次的雄鹰奖正式开始筹办。《踏雪行》理所应当地送去参选了,侯建特意给夏禄安和尚佩打了个招呼,强调两个人都是男主角。   网上对两个人的呼声都很高,尤其尚佩,应元雪最后那倾城绝艳的一笑,成了多少观众心头的朱砂痣。   @火锅米饭大盘鸡:扇贝冲鸭!元雪不能没有姓名!   @小黄你头发呢:给夏总牌面!跨界演员演技超绝,大家看看我们王爷吧#流泪   @奶茶奶茶奶茶奶茶:梧桐雪两个人必须进一个,不然对不起我的意难平#大哭   不得不说,《踏雪行》的热度真的够可以。同期的电视剧火了一个夏天,在秋天时还有回音,到了冬天基本就为新剧让路了。   《踏雪行》却贯穿了夏秋冬,眼看着还要再贯穿一个春天。   越是意难平,大家就越想把最好的都给它。《踏雪行》的呼声太高,连带着尚佩和夏禄安热度一波接一波,公司这边都不得不公关处理一下,避免引得同行侧目。   尚佩倒是心大,在全网都喊着让他俩拿奖的时候,他躺在夏禄安大腿上吃零食,鼓着两颊说:“你觉得咱俩能进提名吗?”   “难说。”夏禄安道。   尚佩忧愁地叹口气。   毕竟是两个新人,能进提名都算天大的荣誉,拿奖更是想都不要想。   但是他真的好想要一座奖杯啊!前世那个奖杯被夏禄安拿走了,他耿耿于怀了好久。   想起那个竞争激烈却被抢走的奖杯,尚佩恍然大悟。他戳戳夏禄安:“哎,你当初拿奖,记者问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你还记得你怎么说的吗?”   夏禄安想了想说:“我好像鼓励你来着?”   尚佩“呵”了一声,“你说,‘就差一点,不要灰心,继续加油’。”   夏禄安认真道:“我是真的这么想的。”   尚佩深有所感地点点头说:“我现在懂了,当年我一直以为你在讽刺我。”   夏禄安:“……”   尚佩:“我差点捡个搬砖上去揍你,幸好羽哥拦住了我。”   夏禄安摸摸鼻子:“我不太会说话。”   尚佩怜惜地摸摸他的脸:“自信点,去掉‘太’。”   夏禄安:“……”   两人很快就把这段闲扯皮忘在脑后了。wonder忙着搞专辑和演唱会,尚佩陀螺似的团团转,直到有天下午,他正和几人一起练舞,手机不要命似的响起来。   尚佩一看是何铭羽,气喘吁吁地接了:“羽哥,我练舞呢。”   何铭羽都快破音了:“你进提名了!!!”   尚佩这几天太忙,缺睡眠,现在满脑子浆糊。他懵了几秒问:“什么提名?”   “雄鹰奖的提名啊!”何铭羽的声音听起来喜气洋洋的,“我刚接到负责人电话,你进了,同期还有一位已经拿过奖的视帝,我家扇贝太有出息了!”   尚佩端着手机愣了半天,觉得心跳有点加速,大脑有点缺氧,他扶住喻晨肩膀,不敢置信道:“我进提名了?雄鹰奖的?!”   这下其余四人也全看他了,尚佩挂了何铭羽的电话,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呢,迎接他的就是wonder四人的熊抱。   “太强了佩哥。”周梓桐发自内心地感慨。   “佩哥,恭喜。”白胜清冷人设不倒。   “不错呀。”喻晨似笑非笑地敲了尚佩一记,转身给助理发微信,要在颁奖典礼现场留四个座位。   “佩哥佩哥佩哥!”柏鸿飞抱住尚佩一顿嚎,激动到语无伦次。   尚佩仍旧有点如在梦中,掐了自己一把,才后知后觉地激动起来。他分别给四人一个拥抱,然后马上给夏禄安打电话,几乎喜极而泣:“我进了我进了我进了!”   “我知道,”夏禄安言语带笑,“刚想给你打电话。”   尚佩开心地炸成一朵烟花,一连几天都喜气洋洋志得意满。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颁奖典礼开始前两夜,他抱住夏禄安说:“要不我们不去了。”   夏禄安冷酷道:“不行。”   尚佩:“去了也是陪跑,不如在家玩几天。”   夏禄安:“我说能拿就能拿。”   尚佩开始撒娇打滚,试图逃离再次落选的恐慌。第二天,他就被夏禄安和何铭羽打包上了飞机,一路押送到典礼现场。   尚佩的位置在最前,左右都是他不认识的演员。不断有人上来和他握手搭话,他彬彬有礼地回复,话不多,有问就答,跟两边的人也只是点个头互道一声好的交际。   没多久,典礼开始,来来往往的人流终于散了,尚佩长松口气,聚精会神地看着台上的主持人。   流水般的仪式走下来,气氛越来越紧张,主持人含笑扫视一圈,不紧不慢道:“接下来要颁发的是,本届电视节的最佳男主角奖项。”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全场都在此时屏气,主持人低头飞速看一眼手中的卡片,扬起声音道:“本届雄鹰奖最佳男主角是——尚佩!作品,《踏雪行》。恭喜!”   《踏雪行》大气低沉的主题曲响起,闪光灯打到尚佩身上,镜头对准他的脸,会场里不同方向接连响起掌声,接着汇成一片掌声的海洋。   尚佩一脸懵地看着镜头,他右边的人看不下去了,提醒道:“该上台了兄弟。”   尚佩茫然问:“我?”   那人失笑,站起身与他拥抱,压着声音道:“今年的黑马,恭喜。”   左手边的人也起来和他拥抱,尚佩抱了两边,犹自有点不可思议,脚步发飘地上台。   主持人笑着解围:“刚刚我们看到尚佩是一脸的不敢置信,没有意料到会是你吗?”   话筒送到尚佩眼前,尚佩微微低头,真诚道:“真的没想到,我本来以为……”他马上意识到接下来的话不适合在大庭广众说出口,转而改口道,“《踏雪行》的顺利播出离不开每位工作人员的辛勤付出,谢谢大家!”   主持人又笑着说了些趣话逗他放松,但尚佩是第一次拿这么重的奖,又完全在意料之外,他打上台就一直紧张,发言也是颠三倒四,谢来谢去,谢着谢着就捧着奖杯下台了。   走到台下,周围的人都来恭喜他,他挨个与他们握手拥抱,然后向后排招了招手。   人头太多,后排又灯光太暗,他没法一眼看到夏禄安还有wonder其余四人,但他知道他们一定都在看着他。   尚佩坐下时,奖杯放在腿上,他才像尘埃落定一样,欣喜地笑出来。   《踏雪行》这部剧拿了年度最佳电视剧,侯导也拿了最佳导演,不过这两个都在大家意料之中,侯建也是拿过很多次这个奖的人,上台时平平淡淡地,简单讲了几句官话就下台了。   颁奖直播一结束,微博就各种表情包乱飞。   尤其是尚佩那段胡言乱语的发言,粉丝都笑疯了,说心目中的尚佩是优雅小王子,今天这个地主家的傻儿子是谁啊。   电流们不仅截表情包,还要艾特夏禄安,让夏总看看他把尚佩给惯成什么样了,感觉怎么不太聪明的亚子。   *   尚佩把奖杯摆在书房里,跟夏禄安炫耀:“这下咱俩都有一个了。”   夏禄安淡定道:“我的在原来世界,和你这个不同步。”   尚佩:“你画一张咱俩都捧着奖杯的,强行同步。”   夏禄安:“那倒也不……”   尚佩:“宝贝儿,我想看。”   夏总让这一声“宝贝儿”折了腰,转身就新建了一个图层。尚佩坏笑着扑到他后面,握住他的笔捣乱。夏禄安无奈地抓住他前襟,把他拉下来,两人在阳光中接吻。   当晚,尚佩毫不意外地见到了另一个“尚佩”,对方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问:“你的心愿达成了吗?”   尚佩不解:“什么心愿?”   “尚佩”意味深长地笑笑,没有回答,只道:“做好准备呀。”   梦里的尚佩心跳加速,他猛地睁开眼,看到了一片和入睡前截然不同的天花板。身侧温热的夏禄安不见了,他躺在一张超大的床上,卧室摆设有一种熟悉的陌生感。   尚佩懵了好半天,直接跳下床,他父母大哥都在楼下,一脸震惊地看着他衣冠不整地冲下来,三脸懵比。   尚佩无言地和他们对视一阵,慢吞吞道:“爸,咱家的经济危机解决了吗?”   “咱家什么时候有经济危机了?”尚父蹙眉道。   尚母起身抱住儿子,担忧道:“小佩,你怎么啦?最近是不是又头疼,感觉不是你自己了?”   尚佩眨眨眼,很快明白过来,这是另一个“尚佩”为了不露馅搞出来的人设。他心里一软,抱住妈妈,哽咽道:“妈,我回来了。”   尚母一瞬间差点哭出来,她抱着尚佩高声道:“老尚,小珏,你们听到没,小佩的主人格回来了!”   尚风和尚珏两父子面面相觑,最后尚珏小心地试探弟弟问:“小佩,你还记得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和夏禄安在一起的事吗?”   尚佩吸吸鼻子:“不太记得了。”尚父和尚珏同时松口气,然后又听尚佩坚定道:“但我记得我对夏禄安的感情,我还是要与他在一起。”   尚家父子俩:“……”   尚母温柔地拍拍尚佩的脸,对两人道:“在一起就在一起嘛,难得我们小佩喜欢人家,人家也喜欢小佩,你们不要那么迂腐。”   尚父向来是老婆最大,当下就放软态度了。尚珏看看父亲,又看看母亲,无奈道:“好吧,他要是欺负你,你跟哥说。”   尚佩开心地抱了抱他哥,保证道:“哥你放心,他不可能欺负我。”   尚珏担忧道:“还没在一起呢,你怎么知道他在一起后什么样。”   尚佩笑得高深莫测,心想,我们都同床共枕好久了耶。   尚母则笑道:“你把那孩子带到家里来吃顿饭吧,妈妈亲自下厨给你们做。”   尚佩感动地抱住母亲亲一口,连连答应。   他和父母大哥说了会话,又回到卧室。手机放在枕边,屏幕正亮着。   夏禄安:【回来了吗?】   尚佩笑着解锁,把夏禄安的备注改成五颗心,回复:【没有哦】   夏禄安发了张瘫倒的表情包,尚佩忍俊不禁,直接拨通他的电话。   “喂?”那边传来他最熟悉不过的声音。   “在哪儿呢。”尚佩问。   “在家,”夏禄安有点苦恼地说,“我在看另一位给我的事业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尚佩哈哈大笑,安慰道:“别慌,你过气了我养你。”   听筒里传来夏禄安低低小声,尚佩心里一片小羽毛挠啊挠,听见他说:“不过他帮了我一个大忙。”   尚佩:“嗯?”   夏禄安:“我母亲刚刚问什么时候带你回家吃饭。”   尚佩:“报告组织,时刻准备着。”   夏禄安又笑起来,尚佩跟着他笑了一阵,认真道:“我这边也有一个问题,你什么时候来我家吃顿饭。”   夏禄安疑惑道:“叔叔阿姨接受了?另一个我留下的日记写着他们还没接受。”   尚佩说:“不接受我也得努力让他们接受啊,你过几天来我们家,我要郑重向他们介绍,这是我要共度一生的爱人,夏禄安。”   夏禄安温柔地笑了两声,说:“我想到了一句话。”   尚佩:“什么话?”   夏禄安道:“安培是真的。”   尚佩愣了一下,想起两人这这么久的经历,不自觉地笑出来,回应道:“安培是真的!”   他们一起沉默了几秒,然后又同时笑出声。   “安培是真的!”   ——全文完—— 第85章 番外·黄粱一梦   萧疏梧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大雪连天, 应元雪在那样一个汹涌的雪日,血洒南回大殿。他就踏着覆盖着点点猩红的白雪,一步一步走上帝位。皇宫大殿前的台阶层层叠叠, 他每迈一步,都像踩着挚爱的脊背。   萧疏梧瞬间就吓醒了。   绣着真龙的金幔层层叠叠,严丝合缝地遮住了外面的烛光,空气中浮动着令人心静的安神香。   萧疏梧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手臂传来一股迟钝的麻木感。他下意识地想抽回手,这一下却惊醒了枕在他手臂上的人。   应元雪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含混道:“陛下?”他抬手摸到被角,把被子往上拉了一段,复又埋进萧疏梧颈窝,语调轻软,“怎么了。”   像是茫茫大雪中看见火光, 萧疏梧感觉自己已经冻僵的心脏正在一点点回温, 血液又活起来, 流向四肢百骸, 躯体于是都有了知觉。   他小心地揽住应元雪,轻声道:“元雪?”   “嗯。”   萧疏梧浅浅地吻上应元雪额头, “是你吗?”   应元雪睫毛轻颤, 继而缓缓睁开一条缝, 眼珠乌黑泛着光, 显然已经醒了。   他顶着萧疏梧额头,嘟囔道:“不热啊。”复又疑惑, “陛下今日怎么了,不是我还能是哪家的狐狸精?”   萧疏梧小心地环着怀中失而复得的宝物,一时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他哑然半晌, 见应元雪表情越来越担忧,解释道:“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应元雪安静地看着他,露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萧疏梧思索片刻,把梦到的那些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他,末了感叹道:“我竟不知到底哪个才是梦了。”   应元雪失笑道:“庄周梦蝶,蝶梦庄周,陛下既然醒来了,显然另一个才是梦。”   他抬起手,苍白纤细的手指上有长长一道伤疤,横贯手背,又蜿蜒而入手臂,被衣袖遮住。   应元雪拉下衣袖,露出那道疤,安慰道:“你看,伤疤还在,我从南回皇宫逃出来了,好端端地躺在你身侧。梦都是反的。”   萧疏梧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轻吻。疯狂鼓动的心脏在一个个轻吻里平静下来,应元雪也安静地看着他,在他停下的一瞬,倾身吻住他的唇。   “元雪。”萧疏梧抱紧怀中人,一遍一遍地确认他的存在。   应元雪笑着回抱住他,不厌其烦地答:“我在。”   一场缠绵至极的情w事过后,应元雪疲惫地沉沉睡去,萧疏梧将他圈进怀里,只觉空了许久的胸腔终于被填满了,怀中人的体温的让他感到无比踏实。   烛光半昏,他抱着应元雪,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这一觉他睡得很不踏实。萧疏梧心里隐隐有种感觉,似乎怀中的应元雪只是他臆想出来的,待到金乌东升,天光大盛,怀中人便要化作一缕轻烟,了无痕迹。   因而沈闻来唤新帝起床时,声还没出,萧疏梧便已经拉开帷幔,猛然惊醒了。   沈闻一惊,猝然跪地,胆战心惊道:“陛下。”   萧疏梧示意他噤声,回头见应元雪还安慰地睡着,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这才对侍从道:“都小点声,莫吵醒他。”   沈闻悄悄抬眼觑着圣上脸色,提醒道:“陛下,相爷昨日早朝便托了病假,今日是否该上朝议事了。”   萧疏梧微怔,点头道:“有理。”   这一瞬间他又有了十分强烈的、自己并不属于的这里的感觉。萧疏梧强压下心中的不适,转身温柔地叫醒应元雪,二人由一众侍从服侍完毕,一道坐上去往前朝的车辇。   及至宫门前,应元雪特意绕行,先他一步到了前朝。萧疏梧到时,就见这人蟒袍羽冠,面若白玉,施施然立于百官之首,随众人一起行大礼。   早朝就南回百姓收编问题吵得不可开交,应元雪站在高阶之上,俯视下方唇枪舌剑的百官,仗着站位离皇位极尽,他偷偷做了不少鬼脸,表示下面这群人婆婆妈妈真烦。   他那些小动作被萧疏梧尽收眼底,堂堂天子险些在朝上笑出声。在颜面尽失的最后一刻,新君堪堪保住了自己的威严,肃声道:“都别吵了。”   百官齐拜,萧疏梧便道:“左相如何看?”   应元雪躬身上前,一连提出四条方案,陈析利弊,掷地有声,百官纷纷应和,皆道左相所言极是。   应元雪快要被他们夸到天上去,于是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萧疏梧正好看到他这个白眼,终是忍俊不禁,在朝堂之上笑出声来。   他轻咳一声以掩尴尬,连忙让众人退了朝。   百官如潮水褪去,萧疏梧与应元雪一道用了早膳,又一同前往御书房。   御书房的桌案上罗列着两大摞公文,萧疏梧刚走进去,就深吸一口凉气。   南回既平,天下稍定,政务却越来越多,数不清的公事等着新帝处理。萧疏梧认命地在桌案边坐下,整个人淹没在庞大的公文里,对在身边辅政的应元雪抱怨道:“朕好忙啊。”   应元雪拿起一份奏折,翻阅的同时幽幽道:“臣与陛下一样忙。”   萧疏梧偷笑:“左相与朕,伉俪情深……”   话未说完,应元雪狠狠白了他一记,站起身道:“陛下尚有余暇,想必也不用臣在旁帮手,臣先行告退,万望陛下专心政务,勿做他想。”   言毕,一袭红衣轻飘飘地飘了出去,留萧疏梧一人端着一份尚未批阅的奏折,眼巴巴地看着他的背影。   傍晚,二人终于处理完一日的公文,偷得闲暇在花园中散步。   已是仲夏,接天莲叶铺出一片绿波,荷花在晚风中晃着头,萧疏梧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当年两人一同放的莲灯,感慨道:“当初我们放的那两盏莲灯,应当也如我们今日这般亲密无间吧。”   应元雪淡淡道:“过去多少年的事了,陛下还记得。”   “当然记得,”萧疏梧轻笑,“与你携手度过的每一日,朕都记得清清楚楚。”   应元雪怔然看了他半晌,唇畔绽开一抹笑,抱住他轻声道:“阿梧。”   像是一颗小石子投进水里,萧疏梧听到自己心中荡开的涟漪,他有些急切地吻着应元雪,含混叫着他的名字。   晚风有些凉了,应元雪捂住他的眼睛,萧疏梧浑身一滞,听见应元雪道:“阿梧,过去的事不要想,来日方长,你生来就该霞光万丈。”   怀中的身体一点点发凉,萧疏梧拼命挣扎,想要挣开应元雪的手,但无论他怎么用力,应元雪盖在他眼睛上的那只手都像黏住了一般,不肯松开一点。   一阵冷风吹过,周围一切都归于虚无。怀中也空了,萧疏梧在苍茫无垠的黑暗里呆立半晌,倏然惊醒。   床上只有他一人,身侧空荡而冰冷,温暖的烛光从龙帐的缝隙中透进来,却驱不散他满身的寒意。   萧疏梧怔忪半晌,猛地掀开帷幔下床,他没有理会两侧慌慌张张跪下的侍者,径直走到寝殿一侧,那里放着一个巨大的檀木架子,上面只摆放了一柄鲜红似血的油纸伞。   萧疏梧在油纸伞前伫立片刻,伸出手,却在即将触碰到伞面的前一刻倏地收回。   手指颤抖着蜷缩起来,他哑声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旁边的小黄门颤颤巍巍地答:“回陛下,今日三月初八,还有两天就是清明了。”   清明了。   萧疏梧望着红伞苦笑,是你担心朕沉溺过去,特意来看朕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