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A的O怎么可能再找A 作者：素长天 文案 【主CP全文O攻B受，不拆不逆不变性！不能有性别刻板印象，╭(╯^╰)╮！】 林敬也，一个普通Beta，文职舰长，手下只有一艘破补给舰，他这种默默无闻的二线后勤，星联没一万也有八千。 而且他这倒霉Beta都快订婚了，Alpha前男友忽然提出没有信息素的结合是不完美的，转身去追求真爱（信息素高度匹配的）贵族Omega了。 那能怎么办，林敬也不为所动，Beta只有和工作能天长地久。 忽然有一天，星联第一元帅在深空被不明敌人偷袭，旗舰坠毁，距离最近的林敬也率队驰援。然后半身血的战神拆了他的运输舱，安上主炮，掀了敌军老巢，并且不想走了。 “你的星舰我征用了。”这位全民梦中情A说，“人也是。” 星网无数优质O排队求为元帅生猴子（甚至有A混迹其中），林敬也看似压力很大，为难地回答：“可我不是个Omega。” 元帅迎着星光一笑：“没事，我是。” 林敬也：计划通√ 后来，全星际Omega心碎一地：什么，男神是O？我要搞同性恋！ Alpha集体震惊：卧槽，男神是O？我原来不是同性恋！ 唯有记者临危不乱：独家消息！元帅大人倾心联邦史上第一位Beta上将，其他不能打的洗洗睡吧。 CP：又美又浪元帅攻 X 斯文端庄切开黑上将受 O攻B受，渣A已经吓死了呢。 【震惊！宇宙最A的攻是个Omega！】 ——元帅大人的军令：本文将于北京时间9月24星期四，入，V！撒花撒舰长庆祝！各位优秀的军校生记得跟紧元帅和舰长的步伐！感谢支持正版！ 【阅读指南】 1，不要让我剧透O攻怎么解决那啥期，问就是量子力学！ 2，本文的ABO设定不知道是从哪个黑洞里挖出来的，解释权归作者花短地…啊呸，归作者素长天独家所有！ 3，感谢科学界、经典科幻界提供的智力支持，包括但不限于《时间简史》、《星际迷航》！欢迎真·学术大佬科普真学术！ST影迷记得认亲，可以收获一只疯狂尖叫的作者。 4，每日更新，除非作者被外星人抓走了，不过外星人很友好，它们会帮作者请假。 5，愿星辰保佑你我永不失眠！ 6，凑个666，吉利~ 内容标签： 强强 机甲 星际 逆袭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敬也；雷恩·楚 ┃ 配角：林净然；特瓦尔；伊狄尔特 ┃ 其它：愿你如星辰般不朽！ 一句话简介：O都装A了，再找A就很没道理 立意：出身并不决定未来，追逐星辰的人终会成为星辰。 作品简评： 通常情况下，Beta从来都是默默工作的透明人，直到林敬也开着一艘破烂的运输舰冲过星云，闯入敌阵，把联邦独一无二的元帅给救出来了，这种刻板印象就变得稀碎了。而慢慢地林敬也发现元帅也有个小秘密，传说中迷倒全星际小甜O的战神，正抱着他用过的毯子筑巢，并且满屋都是甜味……再然后，舰长就连星舰带本人一起被元帅征用了。文中故事发生在一个恢弘壮丽的大星际时代，主角们在这片星辰的海洋里，要面对宇宙里的敌人，也有他们生活里的小烦恼。文章主线情节跌宕，日常感情温馨轻松，情感热烈又不失细腻，一场缤纷多彩、星辰璀璨的宇宙之旅就此展开。 ================== 第1章 银河历231年，第九星区外围那团不稳定星云，炸了。 本来异常宇宙现象主要影响民用飞船航线，归气象局监控，但当爆炸的乱流恰好把联邦元帅的旗舰给拦截了时，这事儿就上升到需要用星舰主炮来解决的层面了。 而且正常星云不会随便炸成烟花的，除非有人蓄谋。 旗舰失联的第三天，对方砸来了谈判要求—— 联邦的元帅，换仙琴座第九星区的八个小行星群，包括上面的军事设备。 联邦高层只有脑子全被门挤了才会答应。 小行星多得是，但那是八处连岩石残渣里都含有稀有元素的矿星，是第九星区的经济命脉，联邦不可或缺的能源基地。 可放弃联邦最年轻的元帅也是个同样糟糕的选择，尤其是联邦的星域外仍然危机四伏。 雷恩元帅年少成名，曾打得外域的敌军闻风丧胆，如今也不到三十，是联邦最有前途的S级Alpha。 联邦女皇曾在新年致辞时公开评价：“那是群星的守卫者，联邦的天穹之剑。” 这等人物能说扔就扔吗？甚至态度稍微不够强硬，不用军部，星网上的崇拜者就能把议会手撕了。 焦头烂额的技术部追踪通讯信号，查到了外围星域的星寇身上，平时走私黑市非法军火，这次撞大运截住休假落单的元帅，竟然狮子大开口。 而真正危险的敌人还在暗处，星寇平时都上不了台面。 政客和军方难得立场统一，一边咬牙怒骂“那个阴沟翻船的疯子”，一边黑着脸，答应了那边的谈判要求。 于是土匪们得寸进尺，阴阳怪气道： ——贵方的Alpha精英战力卓越，我方见了会紧张，所以请派遣贵族世家的Omega作为谈判代表。 “这是生吞了星球把胆子撑得大无边了吗？” 议会和军部把桌子拍得啪啪响，仙琴座星云附近所有能调动的军队都开始动作，但很快，支援舰队的舰队长在通讯里一脸愁苦地说： “星云太不稳定了，导航全部受到干扰，我们的星舰开不过去。星际流寇的舰船多半都是小型的，而且他们也很适应这种危险区域。” “这是逼迫我们的战舰停在外围，只用小型太空梭送个Omega进去。” “那不是羊入虎口？主力星舰进不去，Omega敢自己进？” 导航失灵，稳定器无效，那就全靠星舰驾驶员手动飞行，那可是星际战舰，这种庞然大物在设计之初就不是能纯人工操控的。 敢手动开星舰的，要么脑子里有黑洞，否则…… “舰长是吃星舰长大的吗？” 武装冲锋队的战士们口不择言、瞠目结舌，抓着安全带，被剧烈摇晃的星舰甩得东倒西歪，个别脸色铁青，想吐又觉得过于丢脸，憋得脸都快紫了。 “特瓦尔副官，真的是林舰长在手动开？”这得是什么水准的驾驶技术啊。 年轻Alpha战士眼前都是小星星，看了一眼旁边一脸冷漠的副舰长，声音都抖了。 副舰长特瓦尔连理都懒得理他。 铁灰色的星舰在乱流中穿梭，精准地闪避每一道急速划过的陨石，像一尾灵活的银鱼多过像一艘庞大的星舰。绑着安全带的冲锋队员们东倒西歪，身材高大的副官却只是随意扯着一处把手，稳得像是焊接在了星舰甲板上。 而舰桥中央操作台上的青年不仅站得稳，手上还有行云流水却复杂得烧眼球的操作。 青年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如果是军团的新型战舰，肯定开不了，但这只是一艘运输舰，操作简单。” 冲锋队被那波澜不惊的“操作简单”四个字砸吐了血。 这艘星舰舷号927，没有名字，在联邦数不清的二线补给部队里平平无奇。 而现在驾驶她的人叫林敬也，927运输舰的文职舰长，中校军衔，在今天之前，只是个星联一抓一大把的普通Beta。 至少在临时搭乘的冲锋队眼里曾经是这样的。 那名青年身材修长，黑发在脑后规规矩矩扎了个马尾，五官似乎非常出色，但被一副死板的黑框多功能眼镜挡了大半；身上是笔挺整洁的制服，肩章、领花，胸口的名牌，没有一处不妥，连腰带处的衣服褶皱都要掖个左右对称。 怎么看都是典型Beta嘛，认真工作，为人无趣，完美符合一切刻板印象，甚至家里给起名都要谐音“敬业”。 这批冲锋队员自然不是运输舰的成员，他们是行星军团的预备役，联邦军校今年的全优准毕业生，特训结束，临时搭乘运输舰返回首都星域的学校考核。 结果半路突发意外，这群心高气傲的Alpha新兵蛋子还没来得及把脸上的高傲收一收，就被林敬也手动开星舰硬闯星云的一幕震得膝盖都跪裂了。 偏偏，这艘星舰上的其他人满脸平静，好像半点异常都没有。 好歹是精英，冲锋队的队长回过神，问：“林舰长，我们一艘运输舰，也没有重武器，开进去有用吗？” 更何况他们还只是路过，增援都是调动战斗序列，哪里轮得上一个补给舰。 林敬也只回答：“有。” 小队长不知道他回答的是哪个问题，但却不敢再打扰他了，因为星云乱流越来越强，林敬也的表情也越发严肃，肩背线条骤然绷紧，手指在操作台上快速地划过各种指令。 星舰颠簸得像个老式滚筒洗衣机。 陨石和射线划过舰体的声音清晰可闻，在这片令人心焦的噪音里，特瓦尔开口：“舰长，还有三分钟航程。” “全员准备。”舰长平静地下令。 副官掀了掀眼皮儿：“希望我们不是去给元帅大人沉没的旗舰献花圈。” 林敬也只回答：“那可是天穹之剑。” 特瓦尔迟疑道：“但休假期间，他的旗舰卸了武装，舰载人员只剩不到五分之一，一艘护卫舰都没有。” 不然能被撞大运的敌人扣住吗？ “卸了武装，又不是把舰长的战术素养一起卸了。”林敬也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吩咐，“全息伪装打开，通讯官准备联络，还有，首都那边选出谈判代表了吗？” “选出来了。”特瓦尔回答，“军事世家，斐迪茨家的，叫露西亚，是个精神力评级有A的Omega。不过我记得是个女的。” 林敬也回答：“无妨，那些反叛军眼里只有ABO之分。” “反叛军？”冲锋队迷茫，“不说是星寇吗？” 特瓦尔侧目嘲讽：“敌人的战术伪装课哪能和你一样挂科。” 年轻队长被噎得脸红，半晌回过味来问：“等等，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特瓦尔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呲牙：“去谈判。” 队长：“谁、谁去？” 特瓦尔注视着他，像看不怎么聪明的熊孩子似的，慈爱地回答：“当然是舰长去。” 舰长还是那张没有表情的Beta脸，呼吸节奏都像掐过表，一拍都不乱。 但是，补给部队冒充首都谈判团？冲锋队集体启动三观毁灭重塑进程。 星舰的颠簸渐渐平息，绚丽却迷眼的星云团倏然散开，他们似乎即将穿过危险区。 “可、可是真的谈判团……” “没有配齐武装、不带护卫舰队的旗舰，如果没有增援部队，哪怕那是元帅的旗舰，也坚持不到各方势力虚与委蛇浪费完宝贵时间，也就更等不及在那之后才会出发的谈判团赶到。”林敬也回答。 副官特瓦尔远不如舰长这般客气，他嗤笑一声：“行星军团那帮飞个陨石带都得靠AI导航的？真来了，能开过这片星云？除非换小型飞船，但那样开得过去，Omega的家族答应吗？” “所以，我从没指望过首都星。”林敬也冷淡地说，“咱们舰上哪个Omega生理期快到了，找来一下。” “找啥？”年轻人们迷茫了，这上下句挨着吗。 …… 运输舰927号虽然不是武装星舰，但舰载人员里也只有区区三个Omega，幸好还真有一位生理期快到了，恰好就是舰上的医生。 “舰长又要发情的O？”军医卢娜一边进门一边问。 Omega的生理期，早十来年的时候还叫发情期，不过现代联邦认定“发情”这种过于动物性的粗野词汇是侮辱用语，谁要是公开场合说一句，八成要铁窗一日游顺带手写三万字检讨，但是说这词的本人就是个Omega的话…… 反正冲锋队员们从舰长手动开星舰开始，就觉得这艘运输舰画风很不对。 那位Omega军医斜斜地看了看他们，主动解释了一句：“怎么，咱们A和O热衷装Beta很多年，不允许人家反过来吗？” 冲锋队员：“……” 更不对的一幕来了。 林敬也：“抑制手环别忘给我。” 军医卢娜一脸冷漠地掏出一个迷你针管，熟练地撩起头发，十秒钟不到抽了一小点微量的腺体信息素液，扯过舰长的领子往他后颈一怼。 “别又忘了，这是注射进去的，快发情的Omega确实能降低那帮傻大个Alpha的警惕性，但等级高的Alpha太靠近腺体是会戳穿的。”卢娜的语气敷衍，仿佛是在描述感冒药的副作用。 林敬也：“所以要你的手环，即使觉得不太对，也能暂时解释成屏蔽手环的干扰。” 卢娜也不含糊，随随便便把手腕上那个银灰色的手环摘了丢过来，吓得在场的冲锋队员们大惊失色。 “怎么能在生理期摘手环啊，我们都是Alpha！” 卢娜瞥了他们一眼，一脸嫌弃：“你们的不是没摘吗，咋咋呼呼喊什么？再吵丢下去天葬。” 冲锋队员：“……” 这到底是一艘什么运输舰？ 这位医生人冷冰冰的，信息素却是最受A欢迎的甜味，有点像蜜桃蛋糕。卢娜忽然甩了甩头发，露出了进门后的第一个笑脸。 她抽了抽鼻子，说：“是甜味的舰长了。” 甜甜的林敬也：“……” 变甜的舰长也还是那个冷酷舰长，他无情挥手让医生滚蛋，然后脱掉制服上衣，特瓦尔接过去，熟练地穿上了。 林敬也冲他微一点头，将星舰操控权归还舵手，说：“通讯部已经在和对方的频道链接了，我去换个衣服。各部门准备一下。让技术组把运输舱里那个量子炮拉到指定位置。” “是，舰长。”特瓦尔肃容道。 量子炮？冲锋队失去语言能力了。 ……请问有人记得你们是没有武装权限的二线补给部队吗？ 再下一刻，导航终于重新上线，他们穿破了斑斓的星云，前方是骤然开阔的无边星野。 再然后，无数星舰的碎片迎面而来。 第2章 舵手飞快一转方向闪避，但仍有一片大的金属残骸擦过侧舷，舰体发出轻微一声摩擦声，辅助控制系统及时打开了舰体能量护盾，将更多小型残片弹开。 前方视野里，数不清的冷灰色碎片漂浮在太空中，流弹一般四下飞溅，似乎激战才刚刚停歇。 目视可见范围内，有一颗带有行星环的气态行星，一支由中型穿梭舰组成的队伍堪堪停在它的引力范围之外，呈球形包围阵列。 年轻的冲锋队长立刻忘了满心违和感，神情肃穆地说：“敌军没有大型星舰，全部是中小型穿梭舰，机动性更强，适合恶劣航行条件，而且制式统一，指挥有序，只有反叛军才能做到这样训练有素，果然是伪装的星寇！” 反叛军前身是联邦的探索军团，精锐部队，上个世纪末因为理念不合，叛出联邦，在长蛇座星域成立“海德拉抵抗军”，并发展壮大至今，被联邦称为反叛军。 所以星际流寇和反叛军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敌人，区区走私黑货和武装推翻联邦差得很远。 特瓦尔终于正眼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还行，判断力没还给军校老师。叫什么？” 年轻人脸一红：“约姆，A级Alpha。” 特瓦尔点头：“穿上我脱下来那制服，站我旁边。” 约姆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回答：“是，长官。” 927运输舰的到来第一时间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球形阵列里分出一支小分队，缓缓转向了这一边。 他们变阵的时候，雷达得以扫描出他们包围圈里的情况——有大型星舰躲藏在行星环的不稳定磁场里。 ——元帅的旗舰。 “元帅到底是元帅。”特瓦尔叹了一声，“看来不用买花圈了。” 中小型舰只无法长时间停驻在极端磁场内，但大型星舰却能暂时硬抗死守，等待支援，所以双方僵持不下。 舰桥的门再次打开，一股清淡的甜味飘了进来，约姆下意识转头，瞬间瞪大眼睛，感觉这是一团火掉在他脚下，烈焰冲天而起把他烧得满脸通红。 特瓦尔习以为常地汇报：“舰长，全息伪装状态完美，一切准备就绪。” 进门的青年随意地嗯了一声，然后转身坐到一边的安全座位上，还给自己扎了全套安全带。 舰长还是那个舰长，但他现在穿了身素净的白绸衬衣，手上有一双同色手套，下面是略宽松的马裤，到小腿又被长靴扎紧，于是侧着腿坐在那就绷出了一个优美的弧度来。Beta标配的黑框眼镜也被换掉了，取而代之的是右眼上一只单片镜，垂下的细细金链下还缀着一只蓝莹莹的水晶蝴蝶，只有指甲大小，随着他抬头的动作轻轻摇摆。 约姆愣了一下，舰长给右眼戴美瞳了？那只被镜片挡住的眼睛变成了和那蝴蝶差不多颜色的浅蓝，连瞳孔都蒙着瑰丽的蓝色。 可美瞳为什么只带一只眼？左眼依然是黑的。 林敬也只抬头扫了他们一眼，就收获一堆红彤彤的脸。所有Alpha条件反射地站直，心里直嘀咕：这位舰长之前这么好看吗？ “呼叫对方吧。”舰长说。 反叛军的小分队停在了远处，与这艘大型战舰保持了一定距离，片刻后，通讯被接通。 屏幕上很快出现了一个蜜色皮肤的男人，浅色短发桀骜不驯地支棱着，脸上有一片纹身，用以遮挡伤疤。 特瓦尔的眉梢跳了一下，开口：“居然在这儿见到兰登阁下，十分荣幸。” 那些年轻的Alpha们瞬间瞪大了眼睛，怪不得这个男人看起来这么眼熟，指挥官兰登，反叛军近年推出来的旗帜人物，联邦悬赏令的榜首，他一颗头，能换到女皇亲自赐予的矿星永久所有权。 往日的训练让年轻人们保持了肃穆，但所有人都在瞬间心跳加速。 大名鼎鼎的指挥官兰登在视频里低笑一声，举起手边的酒杯。 特瓦尔不为所动，站得笔直，昂首道：“这里是联邦行星军团战舰靖野号，我是舰长特瓦尔，按照贵方的要求，我们如约而至，现在可以谈了。” 对面的男人视线扫过神色肃杀的Alpha们，没有看出端倪，保持着一种捕猎者充满血腥味的微笑，开口：“Omega呢？” 特瓦尔挑眉：“阁下不辞辛苦从长蛇座专程跑来仙琴座设伏，是准备和联邦谈判，不是相亲。” “是联邦自己推行的Omega权益保护，既然联邦觉得Omega这种东西也能登堂入室，那就该由Omega代表联邦，有什么不对？”兰登嗤笑一声，“还是说，吓得正在哭？” 一道温和的声音平静地回答他：“由星舰上的军事主管先行问候，是两军谈判的礼仪要求。” 连这小Omega都知道是两军谈判，兰登的视线变得暗含危险——果然对方是早有准备么。 林敬也在星舰彻底停稳后才解开安全带，像从未上过战舰一样，优雅但小心地走进了通讯视频的范围。 “您好，兰登阁下。”林敬也带着礼仪性微笑说，“我是卢西亚·斐迪茨，本次的谈判代表。” 联邦军事世家势力错综复杂，许多贵族家族是星际大开拓时代遗留的庞然大物，在新联邦时代依旧拥有话语权，这些大家族的Omega都不少，所以认为Alpha至高无上、崇尚武力与战斗的反叛军不可能详细了解哪家都有谁。 和猜想一样，兰登确实不知道真的露西亚应该是位女性，只是颇有兴趣地打量了林敬也片刻，开口命令：“你到我的旗舰来，我们面谈。” 此话一出，特瓦尔脸色阴沉，那些Alpha们顿时群情激奋，一个个看起来恨不得扑上去撕了兰登。 反叛军头子若无其事，笑道：“激动什么，这一个又不够你们这么多人分的。” 特瓦尔面上怒气明显：“还请阁下注意言辞。双方谈判本应在第三方中立平台进行，否则我们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危害代表的人身安全？” 兰登懒洋洋道：“这儿又没有第三方，那边是个气态行星，也不能落上去，反正被围困在行星环里等着饿死的不是我方元帅，你们随意，我不着急。” 特瓦尔沉声说：“阁下不要太得意忘形，否则靖野号的主炮很愿意和阁下先谈一谈。” 没有营养的相互威胁，林敬也不动声色地听着他的副官表演，他知道敌方一定在趁着这个时间扫描“靖野号”，以判断特瓦尔的嘴炮到底有几分真实，所以早在通讯接通前，他就已经命令将前方能量护盾开到最大值，全部能源只向护盾输出。 即使是运输舰，全部能量支持护盾的话，也足以暂时挡住对方的雷达扫描信号，在无法扫描的情况下，敌人就只能肉眼判断。 而有完美的全息伪装在，这艘战舰的战力不可预测。 他没有护卫舰，一艘运输舰怎么会有护卫舰，可涉及联邦元帅的大事，那怎么可能孤零零一艘星舰前来？特瓦尔按照他事前的吩咐，特意忽略了这个话题，但越不说，就越会给对方造成“我们藏着大部队”的怀疑。 林敬也安静优雅地站着，修长的指尖一下一下轻扣掌心，计算着时机。 他们又没什么营养地互相放了会儿狠话。 兰登的表情稍显冷峻，阴沉地说：“没想到，联邦的星舰还真能毫发无损地穿过星云。” 特瓦尔：“也不算毫发无损，侧舷刚被剐蹭了一下。” 兰登冷漠地扯了扯嘴角：“所以我们还要扯皮到什么时候，这位少爷，你怕什么呢，我们又不吃Omega。” 差不多可以了。 林敬也上前半步，先是谨慎地看了看“舰长”，然后转向兰登。 “好，我和阁下见面。” 特瓦尔瞪大眼睛，一把拦住他，低声道：“不可冲动，反叛军对Omega的态度你也不是不知道——” 而林敬也则轻微地摇了摇头。 兰登饶有兴趣地注视着他们的小动作，忽视特瓦尔，对林敬也扯开嘴角：“在下非常欢迎。” 林敬也忙道：“但我有条件。” 兰登了然一笑，答：“你说。” “让你的包围圈撤下来。” “少爷，做什么梦呢？”兰登眯起眼睛，“我撤下来，好让你们元帅冲出来？” 他看到对面那温润的Omega抿了抿嘴唇，将淡色的唇瓣抿成一条直线。 还有点好看。 于是兰登勾了勾手指：“不过，散开一点、暂时打开屏蔽场也不是不行。你们那元帅缩得像进了壳的王八，想来不会缺胳膊少腿，你们确认一下也行，怎么样，我足够有诚意了吧。” 对面的Omega果然悄悄松了口气。 “好。”林敬也点头，“但我有第二个要求，我得带上冲锋队做护卫。” “又来了。”兰登弯起唇角，“带上一整个团几乎都是A级的Alpha战士登陆，你是要占领在下这区区穿梭舰？你只可以带一个。” 舰桥里沉默了片刻，特瓦尔咬牙：“希望阁下不要暗地里搞些上不得台面的动作。我的副官约姆少校必须陪同斐迪茨少爷前往贵舰谈判。” 兰登瞟了一眼站得笔直的约姆，道：“恭候。” 通讯断掉的那一刻，特瓦尔吐了一口气：“舰长，成了。” 林敬也脸上也没了刚才那温润的笑意，眉宇间隐含着肃杀，转头命令：“各部门随时待命，按原定计划行事，特瓦尔随时监控我的信号。”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关掉全舰通讯，只对舰桥里的人说，“万一情况有变，直接开护盾撞过去，开进行星环和元帅汇合。” 特瓦尔沉默一秒，回答：“是，舰长。” “约姆。”舰长又转向了假扮副官的冲锋队队长，冷淡地命令，“你和我走，检查你的武装，三分钟后停机坪见我。” 二线补给部队的文职舰长，即便军衔比约姆高一级，其实也是没有权力指挥他的，但是年轻的战士下意识地服从了他。 “是，舰长！” 因为他在这位舰长的眼里，看见了血与火燃起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　　副官：下面是林舰长表演时间√ 林舰长：谢邀，不难。 军医：他老戏骨了。 …… 有评论说得好，这是一个B装O，O装A的故事，他俩挺配√ 第3章 飞行器的舱内一片寂静，银河在舷窗外无边无垠，古老而静默，约姆甚至忍不住数自己的呼吸，还有舰长的白色手套在操纵杆上摩擦的声音。 黑发散落在舰长的肩头，随便扎了一点，露出白皙圆润的耳廓，发丝间隐约看见金色叶片形状的耳钉，和平时一丝不乱的造型相差太远。 约姆深吸了一口气。 “紧张？” “还、还行。” 林敬也并不回头，说：“抱歉，我只能拉你来，特瓦尔是我舰上评级最高的Alpha，可也只勉强达到A-，主力军团的副舰长很少有低于A的，会增加被对手拆穿的几率。” 约姆迟疑了片刻：“您……回程途中不介意绕路，热情捎带上我们这团人，不会……早有准备吧？” 林敬也没有回答他，监视器上显示，敌人还是守信的，他们的包围圈缓缓散开了些许，也收起了屏蔽场，使927运输舰可以和星环里的元帅旗舰联络。 但单独飞出护盾范围的小船不能——否则会被敌人监听频道。 “准备，降落了。”林敬也忽然提醒。 他说罢站起身，把有点僵硬的约姆拍到了驾驶席上，然后自己坐去后面，又开始认认真真给自己扎安全带。 扎得跟打包礼盒似的，还左右对称。 反叛军的旗舰并不大，比927运输舰还小一点，约姆却紧张得如同即将钻进深渊巨口，好在军校的训练已经成了肌肉记忆，飞行器平稳地减速。他听着身后人平稳清浅的呼吸声，不知不觉竟然也镇定了许多。 这是反叛军新一代领袖之一，指挥官兰登的旗舰。 他忽然猜到了舰长想做什么。 …… 飞行器的舱门缓缓打开，年轻高大的Alpha率先跳下来，一双锐利的眼睛扫过全场，一身肌肉强壮有力，但前来迎接的反叛军们嗤之以鼻。 联邦的行星军团是主力部队没错，但政治家们从来不会彻底放手军权，大部分星舰上，大副都是那些贵族世家想要培养的所谓年轻精英。天赋是高，可在反叛军们眼里，不过是温室里长大、血都未必见过几次的少爷兵。 没经验没定力，他们审视约姆，心里觉得上去个C级的Alpha都能把他撂倒。 站在停机坪的反叛军队长换了个站姿，从头到脚就明晃晃写着不耐烦。他往机舱里看了看，嗤笑，在通讯里向兰登汇报：“啧，那漂亮少爷在解安全带，解了三分钟了。” “Omega就是娇气。”有人说。 林敬也这时才不紧不慢地走出，小型飞行器没有梯子，所以约姆像对待一位真Omega那样抬起胳膊，好让他扶着借力跳下来，并努力遗忘对方纯人工开星舰的样子。 他落地还非常自然逼真地踉跄了两下，被面无表情但实际上手都在抖的约姆一把扶稳。 等在这里的反叛军们全部看了过来，离得最近的小队长抽了抽鼻子，啧了一声：“还挺甜，是块小蛋糕。” “注意你的言辞！”约姆怒斥。 那人不以为意：“都快发情了还不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夸他好闻呢。”他的视线扫过约姆手上同样的屏蔽手环，咧嘴道，“是咯，联邦给你们一人套个环，这么甜的Omega站你旁边你都没反应。” 另一个反叛军草草制止了一下同侪不太礼貌的行为：“别废话了，指挥官阁下已经等很久了，还请把武器交给我们保管，待会儿会还给你们。” 意料之中，但约姆还是一边递过武器，一边按照舰长之前教的说道：“贵方的要求可真不少，不过容我提醒，靖野号的主炮可还锁定着阁下的飞船。” 言下之意就是没了武器，你们也别想随便乱来。不过约姆努力克服心虚——就算927运输舰不知道从哪儿违规弄来一门量子炮，可那东西没有一线部队指挥官的授权是没法开启的啊。 那反叛军没理他色厉内荏的威胁，只是看向林敬也。 林敬也坦然自若地摊开双手：“我没有携带任何武器。” 战士看了他一眼，挥挥手，后方走出一个女性Beta医疗兵，亲自上前，一一检查林敬也的衣服。 摸到他双手时，女人明显迟疑了一下，后退回去在队长耳边说了什么，那队长的视线落在林敬也的右手上，周围的人也威胁性地微微抬起枪口。 “请把手套摘下来。” 林敬也抿着唇，迟疑了一下，轻声问：“必须摘吗？” “我们并不想对Omega动手。”队长眯着眼睛回答，“但我需要保证指挥官阁下的绝对安全，所以我也不介意动一动。而且你得知道，我们可不像你们联邦的Alpha，一个个都套着狗环。” 对面的Omega微微低头，似乎有些不安，缓缓扯下左手的手套，露出修长白皙的手指和手腕上精致得像个装饰物的抑制手环，他干净圆润的指尖轻轻摸着自己的右手手腕，在反叛军们不太耐烦以后，才咬着牙扯掉。 白手套下没有藏着任何武器，那只是一只机械义肢。 领队的Alpha挑眉，那只义肢并不难看，相反，那更像个艺术品，银白的金属外壳上缠绕着纤细典雅的金色纹饰，像华丽的洛可可雕花，每个关节都精致优雅，和他本人一样，看上去像个易碎品。 “现在我们可以去见你们的指挥官了吗？”Omega的表情变得有些冷，似乎很不开心。 反叛军的视线从他的义肢上收回：“请吧，指挥官在会客室等你。” 女性Beta也在林敬也路过时低声说：“抱歉，我没想到。” 残缺固然令人惋惜，但这名青年神色不变，极力维持着优雅步伐的样子却更有种脆弱的美感。 连最开始出言不逊的那个队长都没再故意戏谑。 他们走到会客室门前时，领路的反叛军忽然抬起手，将约姆挡在了后面。 “这什么意思？”约姆怒道。 反叛军回答：“请理解，指挥官阁下希望单独面见你们的代表。” 约姆下意识反驳：“那怎么能行！” 反叛军们没说什么，反倒是林敬也环视他们，礼貌笑道：“贵方是东道主，我们听从安排就是，我相信赫赫威名的抵抗者之旗帜——兰登阁下，是不会做出什么不符合谈判礼仪的事的。” 舱门打开又关闭，把面露紧张的约姆隔在门外。 门内开启了透明模式，四周的飞船舱壁仿佛不再存在，远处巨大的气态行星和它色彩瑰丽的星环迎面而来，衬得不远处那个高大的Alpha都渺小了起来。 “其实，我们单独见面已经不符合你所谓的谈判礼仪了吧？”男人转过身，露出危险的笑容，带着血的气息，“可谁让你们的宝贝元帅在里头。让单独某个人威望太高是有风险的，失去他，你们联邦的军心都得散了吧？” 兰登一直注视着走进来的人，面对四下开阔的宇宙景象，他没有任何预期中的惊呼，或者想象里娇贵Omega们矫情出来的忸怩姿态，那俊秀的青年甚至对他故作粗俗的挑衅话语都能处变不惊。 星河倒影在那青年的眼睛里，黑色的像是盛满银河，蓝色那只仿佛晴空晨曦。 林敬也缓缓走近，反叛军的头目无疑是个危险的人，高等级Alpha的精神威压毫不收敛，受注射的O信息素影响，这种扑面而来的气息令他心跳加速——感受到危险的那种加速。 他说：“所以阁下究竟想怎么谈？” 兰登没有回答，他听见对方清润的声音里压抑的细小战栗，也嗅到空气里浅淡的甜味，倒了两杯红酒，带着凶悍的Alpha精神威压，缓步走近，林敬也终于微微退了半步，落在兰登眼中，高大的Alpha勾起嘴角，仿佛看见了好吃的猎物。 “旅途辛苦，不来一杯吗？” 林敬也没有伸手，兰登也不强求，随手放在一旁的桌上。屋里安静了片刻，只有Alpha喝酒的声音。 “您到底想要提出什么条件？” 兰登侧目：“呀，着急了？你喜欢你们元帅？” 林敬也抿着唇，神情不悦。 兰登嗤笑：“装什么，我猜你们联邦的Omega，十个里九个喜欢雷恩，幻想着被他标记。不过看起来你有戏，你是来救他的，然后还这么香，我是雷恩的话我肯定答应。” “阁下。”林敬也冷下脸，仿佛怒不可遏还得极力忍耐屈辱似的，打断兰登的自说自话，问，“您到底还要不要提条件。” “我说了。”兰登兴趣盎然地上前一步，看着对面的青年再次不动声色地随之后退，勾起嘴角，“我要联邦第九星区的全部矿星。” “您明知不可能。”林敬也回答，“就别卖关子了，说说您真正的条件。” 兰登低头注视他，他们不知不觉已经退到了墙边，他的视线划过对方的脸，看向他的右手，忽然问： “这是怎么弄的？” 林敬也沉默了三秒，言简意赅地回答：“星寇。” 兰登：“这只蓝眼睛呢？” “阁下，这和谈判有什么关系吗？” 兰登不回答，依然含着笑意，但只是漫不经心地盯着他，似乎不回答这对话就不会进行下一步。 林敬也顿了顿，只好说：“是一起伤的。” “那怎么不用仿生义肢呢？看起来和真手没什么区别，岂不比戴手套遮掩来得好？” 林敬也看向他：“因为假的就是假的，我很小的时候想做个钢琴家，但是使用义肢代表你和顶流演奏家的席位永远无缘，科技能做到的事太多了，人们永远会质疑你，弹得流畅动听是不是义肢里有AI在辅助。” 兰登没什么诚意地啧了一声：“可惜了。” “所以阁下，您根本没有谈判的想法。”林敬也叹气，“您和我说这么多，就是拖延而已，您已经探查到我带来了多少支援吗？” 兰登讶异地挑眉，目光认真了许多：“哦？你居然猜得出。” “联邦不可能用矿脉和你交换的。雷恩元帅至关重要，可失去矿脉，元帅是回来了，舰队却没能源出征了，结局没差太多。你提了这个不可能的条件，又选择了在这种带有阻断通讯功能的星云区设伏，寻常联邦星舰根本开不进来……你一开始就没觉得联邦真能送人进来谈判，你就是想高调围杀联邦最年轻的元帅。” “有点意思了。”兰登又勾起嘴角，笑得真诚了几分。 林敬也反问：“你们反叛军内部对总帅席位的竞争，还没有彻底落下帷幕，所以我猜，您这是希望一举击杀联邦的天穹之剑，获得无可比拟的威望？” 兰登眯起眼睛，答非所问：“放心，我不会让其他Alpha对你乱来。” 他愉快地看着那青年绷紧了身体，腰部的线条弯出一个美好的弧度，并不会过分纤细，是合适被抱住的模样，他也的确这样做了。 “对海德拉抵抗军来说，你这样送上门的Omega可是不能错过的战利品。”兰登低下头，随意地去嗅对方颈后的腺体，“你们联邦都没人告诉Omega，快发情了就别在Alpha面前乱晃吗？被标记了可不是我的责任。” 一丝异样爬上心头。 就在下一刻，危机感骤然浮起，反叛军的精锐指挥官战斗意识卓越，但很可惜，他们实在离得太近了。 “您在废话拖延，怎么知道我就不是在等个机会？” 一滴血溅在异瞳青年淡色的唇瓣上，他的脸上没有半点波澜，但却被血色点缀得杀机弥漫，也艳丽无双。 是兰登自己把人拉过来的。 林敬也顺着被拖抱的力道撞到兰登肩头，一手环住对方宽阔的脊背，像兰登想象中的、被强掳入怀无法反抗的柔美Omega一样。 可他那只漂亮精美的右手抵在了兰登心口，指尖隐没在血肉里。 “你有一句话说得对，单独某个人的威望过高，确实容易出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林·演技派·敬·捅人不眨眼·也√ 舰长娇弱。 舰长演的。 第4章 血的味道在空气里弥漫。 “你最好别动。” 林敬也收起了Omega式的温柔，声音重新变得平稳但冷漠：“只要我想，海德拉抵抗军的旗帜，新一代的精锐，自由的领袖指挥官兰登阁下，可就要接受缅怀了。” 那一长串美誉用他这连个起伏都没有的声音念出来，仿佛嘲讽三连。 兰登心口传来撕裂的剧痛，全身绷紧成一座雕像，但眼神却像喷薄的烈焰。 那只优雅精致的义肢正抵在他的心口，四只修长的机械手指刺入他的胸膛，稳如磐石，力度掌握得完美至极，所以只有刺入一瞬溅出一点血，暂时并不致命，兰登甚至能感觉到心脏跳动时与对方指尖的轻触。 林敬也的确没有携带常规意义上的武器。 他本身就是武器。 “顺便提醒一下。”林敬也面无表情地舔掉唇上的血色，“我的指尖能在0.01秒内释放脉冲电流，你可以挑战一下S级Alpha的极限，看是我先击穿你的心脏，还是你先杀了我再把我手拔出去。” 兰登看着对方染了颜色的嘴唇，低沉地开口：“你说得对，科技还真是能做很多事。” 战斗的本能终于全部被唤醒，兰登忽然明白了刚刚感受到的违和感是什么：“你的信息素很浮躁，四处发散，像……” 那信息素浑然不似从腺体散发，更像是喷了香水似的，浓郁醇厚，仿佛下一秒就要进入脆弱又失控的发情状态，但却也在慢慢减淡。 “哦。”林敬也依然波澜不惊，仿佛那不是什么要紧事，现在才想起来似的，说，“抱歉了，我不是首都星来的Omega，在下只是联邦舰队区区一个中校。你现在可以下令让前面的部队干掉雷恩，然后我就会帮你在心口开个洞。” 他停顿了片刻，露出公式化的微笑：“双方一命抵一命，领袖换元帅，旗帜换旗帜，这个谈判成果非常公平。” 空间里弥漫着硝烟的味道，他们四目相对，彼此眼底的杀意都再无处可藏。 “只不过。”林敬也眉梢微挑，“后世提及雷恩元帅，会说他英年早逝，壮烈牺牲在与劲敌交战的前线，而说起你，因为你肤浅的自大，被一个文职中校给了结了。” 海德拉抵抗军前身曾是联邦精锐Alpha组成的老牌战团，崇尚武力，认为Alpha天生高等，是人类的未来，生来的领导者，并因此和联邦后来推行的理念渐行渐远，最终在上个世纪联邦宣布废除Omega强制婚姻法令时，公然宣布反叛。 所以林敬也很有把握，兰登不怕轰轰烈烈战死，但他一定会怕因为一时自负，悄无声息死在自己这样的无名小卒手里。 “很好。”兰登怒极反笑，“说你的条件吧。” 林敬也漠然回答：“刚说过了，一命抵一命，元帅安全抵达我的星舰，你就不用被开洞，他活你活，他死你陪葬。” 不等兰登回答，舱门忽然打开，他的副指挥卡利斯大声报告：“长官，我们被骗了，那根本不是联邦的新型战舰，那是——” 然而下一刻，外面的所有人看清了眼前的一幕，惊呼着掏出光能枪。 “是什么？”兰登声音低沉，冷冷地说。 前来汇报的副指挥愤怒又惊恐地看了一眼挟持了指挥官的人，涩声回答：“只是一艘使用了全息伪装的运输舰。那全息投影做得特别细致真实，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 “运输舰？后勤部队？”兰登凶煞地笑了一声，“所以，该怎么称呼你？” 林敬也正看向走廊里已经被五花大绑的约姆，年轻人鼻青脸肿，显然刚打了一场不太公平的战斗，但看见林敬也与兰登的时候，约姆瞪大眼睛，惊喜溢于言表。 “放开他。”林敬也平静地说。 反叛军士兵看着兰登，兰登虽然没有说话，但他心口被林敬也手指撕裂的地方，正有一道血迹浸透衣襟，蜿蜒而下，于是副指挥卡利斯急忙挥手，让他们松开了约姆。 林敬也再次开口：“让他返航。” 卡利斯僵硬回答：“你们来时的小飞船已经被我们摧毁了。” “那就用你们的。”林敬也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指挥官兰登一颗完好无损的心脏，难道不值一艘小型飞船？” 四周一片死寂，只有兰登暴烈的信息素显示了他的愤怒，林敬也环看一周，骤然一声低喝：“听不懂人话吗？” 细小的电流在他指尖跳跃，那机械义肢上看似温和无害的线条装饰，全是伪装得极隐蔽的能源线，此刻亮起夺目的光辉。 在电流威力上林敬也没有撒谎，兰登的身体猛地震颤了一下，这个电流强度暂时不会造成损伤，但足以威胁在场的反叛军。 约姆立刻被松开，他爬起来，擦擦脸上的血：“可是舰长您——” 林敬也：“滚。” 约姆：“是！” 年轻战士踉踉跄跄，但步伐极快地跑走。兰登从他离开的方向收回视线，意味不明地品味那两个字：“舰长？” 林敬也钳制着他，两人一起缓缓退回舱室内，反叛军们虽然压低了枪口，但也形成围合阵势。林敬也似乎并不在意，他的眼角余光看到一艘反叛军的小型飞船脱离母舰，向927运输舰的方向离开。 “所以你不是个敢死队员，你就是这次奇袭计划的指挥者。”兰登的语气里含着莫名又压抑的兴奋，“那是你的星舰？一艘补给部队的破运输舰？联邦把你这种人扔在二线？” 林敬也只是说：“让你的包围圈散开。” 兰登思考了一会儿，忽然问：“就算我让包围散开，雷恩逃出去了，你呢？你难道要把手插在我心口一辈子？” 然而眼前的青年没有露出一丝动摇，反而是他指尖的电流再次闪烁了一下，兰登的表情终于变了变，僵持片刻后，缓慢地挥了挥手。 副官领了命，很快，行星环外的包围圈徐徐散开，而星环磁场里，某个庞然大物似乎也在移动，像是潜藏在深海水面下的巨兽。 旗舰漆黑幽冷的船舷从里面露出一角。 但是下一刻，所有的反叛军舰只全部打开主炮，稳稳锁定了星环里的阴影。 林敬也：“阁下确定不要命了？” 兰登再次露出凶恶的微笑：“我忽然觉得，拿我换联邦元帅也不太亏。” 林敬也目光微沉。 兰登举起双手：“你大可以现在动手，我所有的战舰全部锁定了雷恩的旗舰。你一动手，我的军队会立刻开火，而你本人也逃不掉，我觉得一换二，赚了。” 两败俱伤，林敬也很清楚一旦真动手就是这个后果。 兰登这是，想和他比谁无赖？ 他几不可见地笑了一下。 联邦元帅残破的旗舰已经浮出行星光环，似乎正打开前方的护盾，孑然一身，挣扎面对着那些反叛军蓄势待发的炮口。 反叛军的确从锁定屏蔽模式散开了，但却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放行，而是散开成一个更适合主炮射击的距离，避免开火时互相被己方战友的能量波动影响，又能最大火力覆盖目标。 与此同时，另外一股能量波动传来，所有人下意识看向窗外。 更近些的地方，927运输舰的方向闪过一团爆炸的火光，在漆黑的真空里如同昙花一现。 “你们的飞船设定了自爆程序。”林敬也平静地说。 兰登轻哼了一声，眯着眼看窗外的爆炸，碎裂的飞船残骸四下迸射，但他愉快的表情还没有来得及保持，就咦了一声，身上的煞气更浓了几分。 “你的星舰居然没有让飞船进入。”兰登诧异低呼。 运输舰抛下运载货物的牵引钩，约姆从飞船里跳出，一把握住，被快速收回，他是A级的Alpha，身体强度很高，即使没有穿太空装备，短暂几秒接触真空也并不会造成太大损伤，然后那艘失去驾驶员的飞船在太空里自己爆炸了，927依然完好无损。 林敬也回答：“没有舰长的许可，任何不明飞船都不会被准许登陆的。” 尽管双方的指挥者保持着僵持姿态站在一起，但他们的战术已然交锋数个汇合，种种布局成果正在舷窗外轮番上演。 “很好。”兰登点了点头，眼底的杀气未散，但欣赏的意味也越来越浓，“如果你开来的不是一艘运输舰，而是你们联邦真正的战舰，这次我就输定了。可惜你居然只是个文职舰长，难道是因为等级不够？你是B级以下的Alpha吗？” 林敬也终于嘲笑了一声。 兰登继续说：“你们二线补给部队是没有权限使用武器的，除非杀了我，否则你还有什么手段来威胁我？你舰上那个炮就是个摆设罢了。不如，你可以留下加入我们，也算个退路，海德拉会比道貌岸然的联邦更珍惜人才，我可以给你副指挥的位置。” 然而变故接二连三，舷窗外的局势又起波澜，就在他们说话期间，927运输舰缓缓落下了防御护盾，取消了虚假的战舰投影，露出原本那艘根本不起眼的银灰色运输舰。 只见累赘的货仓舱室早被卸掉，换上了那口突兀的量子炮。 在反叛军惊讶的目光里，那炮口亮起了充能的蓝光。 “我不敢杀你。”林敬也缓缓叹了一口气，干脆利落地将手从兰登胸口抽出，“但我另有退路。” 血花飞溅，S级的Alpha并不在意这种皮肉伤，他随意打开携带的止血喷雾，并且抬手阻止了下属们的一切动作。 兰登面色狠戾地看过来：“你怎么做到的？” 林敬也难得真诚地笑起来：“我没有武装指挥权，但是元帅总有吧？” “你说什么？联邦为了避免重要武器被黑客骇入，不是禁止远程授权方式的吗？”一旁的卡利斯反驳。而兰登却回过头，去看那艘看似还在负隅顽抗中的元帅旗舰，然后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转向927运输舰的方向。 那可真是庞然大物，衬得927运输舰都渺小许多，更不必说……那些仿佛迷你玩具的太空梭。 “指挥官。”卡利斯忽然说，“那艘运输舰……呼叫我们。” 作者有话要说：　　林舰长单刷反叛军旗舰副本，掉落联邦元帅一只，捡了起来，发现是个绑定跟宠？ 第5章 兰登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说：“接通。” 通讯画面在下一刻亮起，927运输舰的舰桥没有变，但站在那里的人已经换了，那个身影，不止联邦，怕是整个星域里没有人会错认。 “雷恩·楚！” 特瓦尔已经退到了一旁，正前方站着一个白发的男人，他半倚着指挥台，半身浴血，却姿态散漫，正似笑非笑地看向视频，失血冷白的俊美面孔还带有色彩鲜明的血迹。 军医卢娜满脸暴躁地撕他制服，努力拽着他的胳膊想要扎针，那人也浑不在意，仿佛这半边伤痕累累的身体不是他的似的。 他的领口有金色的星辰与剑，在星空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兰登。”他的唇边扬起一抹没有温度的虚假笑容，声音含着冷冽的肃杀，说，“把我的舰长还回来，我留你一命。” 散落的白色发丝浸透了红，像是血染的刀锋，凛然煞气足以掩饰他过于精致的眉眼，冰冷的蓝眼比那充能中的主炮更让兰登浑身绷紧，脊背生寒。 远处行星环里，漂浮的元帅旗舰忽然间爆起一团亮蓝的光，声势浩大，如同盛大舞会的灿烂压轴，那些反叛军的舰只全部紧急闪避，但仍然被这股爆炸余波冲得七零八落。 林敬也低笑一声：“看起来，不是只有你会玩自爆。” 兰登的表情彻底扭曲了——那可不是一架小飞船，那是联邦元帅的旗舰，是雷恩组建他的军团时就一直服役的旗舰！而且旗舰虽然之前被创伤，但保守估计仍有70%以上是完好的，这人居然眼睛都不眨一下就不要了！ 元帅旗舰那样一个庞然大物，自然走到哪都无法被忽视，所以他们过度关注旗舰，也就给了雷恩可乘之机——在旗舰的掩盖下，他们的小型逃生舱实在太不起眼，谁也不曾猜到天穹之剑的旗舰里早已空无一人。 “我只给你五分钟。”雷恩看着他，仿佛那爆炸的玩意和他无关，“把人还给我，或者，我把你炸成渣。” 雷恩的身边本来甚至不足百人，因为他是休假，仙琴座又一直是联邦的星域，兰登冒险深入此处设伏，就是捡了雷恩手上没有武装、也不曾防备的便宜。可他没想到半路杀出一艘诡异的运输舰，以及，雷恩竟然真的舍得炸他自己的旗舰。 四散的抵抗军舰船努力稳住阵型，重新在兰登周围集结，但仍有三分之一离得太近，被爆炸波及时避无可避，已经坠毁。 而雷恩这一边，虽然人人带伤，却居然一员未减。 “你现在依然只有一艘破运输舰，你打算为了个二线部队的文职，和我在这儿鱼死网破？”兰登阴沉地说着，所有的反叛军齐齐对着林敬也举起枪。 林敬也安然站在枪口中央，凛然如一柄银枪。 视频那一端的雷恩同样神色不变：“你放他回来，我也放你后退，他安全登舰，你可以进入曲速离开这片星域，否则你动一下，我就下令炮击，到时候他是英勇殉国，你是被就地歼灭。” 操，这俩人威胁人的句式还他妈挺默契。 兰登气笑了：“我凭什么相信你？” 雷恩的语气太平常了，竟然一时让人不知道他这算不算张狂，他说： “凭我是天穹之剑。” 他说完，就直接断掉了通讯。 舱室里一片死寂，和窗外的无垠宇宙仿佛没有界限。 “这也是你计划里的？”兰登看着灭掉的屏幕，忽然笑了一下，转向林敬也，“你在安排部署的时候，就已经把雷恩会登上你的星舰计算进去了，你那炮不只是拿来演戏的，而是给他提前预备的。你那么自信他不会直接跑路不管你？” 他死盯着面前的青年，如同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 林敬也回答：“抛弃战友？你在描述你们反叛军，阁下。” “我没有输给联邦元帅，却居然没有比过你。”兰登说着，眼神里却没有失败者的颓丧，甚至隐隐透出一丝血腥的兴奋，像被伤痛激励的疯狂野兽，“你到底叫什么？” 林敬也抬眼：“你还有三分钟。” 刀口舔血的反叛军从来不是什么理性主义者，他们的军队，战斗职位清一色都是热血上头的Alpha，这帮家伙不要命的时候就像一群野狼，曾把联邦的边境啃得参差不齐，直到联邦出了一个雷恩。 雷恩可以比他们还不计代价地疯。 “是啊，宁可放弃造价高昂的旗舰，也要保手底下的人一个不少。”兰登的表情阴晴不定，林敬也猜得到，他的思绪正在鱼死网破和灰溜溜走人之间挣扎徘徊。拼死一搏，或许能和天穹之剑同归于尽，现在撤离，付出三分之一的参战人员，只换来雷恩一艘旗舰。 那旗舰还是人家自己炸的。 兰登咽不下这口气。 可他并不是真的鲁莽，能被林敬也单兵制服不过是因为海德拉组织有轻视Omega的传统氛围，被林敬也抓住了心理弱点，但现在他正视了这个对手，却看见林敬也依然是那张平静的脸。 美人昂首站立，肩背的线条挺拔又优雅，表情依然平静从容，好看是好看，但不太适合生死存亡之际。 “怎么，你还有后手？”兰登敏锐地问道。 这个人很危险。他到底算计了多少？ 兰登心头浮起一丝警觉，目光缓缓落向他白皙的脖颈，迎着光，甚至皮肤下淡青色的血脉都依稀可见。 ——这个人如果不能策反，也决不能留给雷恩。 林敬也对他颔首一笑，仿佛察觉不到兰登的意图。 “指挥官阁下，星云里出现大量信号！” 兰登骤然回头，他的整个旗舰响起了红色警报，那是舰船导航AI监测到大量敌对单位时的自动警报。 伴随着凄厉的嗡鸣，一排排银灰色的战舰从星云中穿行而出，在那艘运输舰背后列阵整齐。 短短片刻的变故太多了，士兵已经快麻木了：“指挥官阁下，是舰队群……雷恩的舰队，那是天穹之剑！” “哪来的，这是哪来的！”瓦利斯歇斯底里地怒吼，“大型舰队群怎么可能这么快穿过那片星云，联邦的星舰技术是作弊了吗！” 天穹之剑，雷恩把这个称号共享给了他的军团，星辰与剑的徽章在银色的船舷上熠熠生辉。现在来的都是联邦的大型战舰，本不可能穿过星云，不过兰登很快发现了他们使用的方法。 “用机甲团人工清了一条路？机甲是靠操作者目视作战的，没有导航怎么可能不被困在星云里……是了，他们没有导航，但是可以追踪你的星舰航行时留下的能量痕迹。是你把他们领进来的。”兰登骤然笑了一下，“输了，我认栽。” 整个天穹之剑所有星舰全部开启了主炮，在这种情况下，兰登错过了最后的机会，现在即便想拼死一搏，也不可能带雷恩一起走了。 他只能赌雷恩言而有信了。 林敬也翩然转身，姿态优雅却又过分地公式化，他彬彬有礼地说：“那我就不留在这儿继续打扰阁下了。” …… 渺小的飞船脱离反叛军的旗舰，缓慢而匀速地向927运输舰的方向飞去。他背后反叛军的炮口全部指向他，而他面前，天穹之剑则直逼兰登的旗舰。 在他脱离后，反叛军的队伍也开始试探性后退，雷恩疯归疯，但的确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他说林敬也安全，兰登就可以离开。 频道里有人说：“元帅，这机不可失啊！” 特瓦尔站在舰桥旁，目光冷漠，向小刀子似的戳着面前的人，雷恩元帅顶着这恶意满满的目光，十分懒散地往指挥台一靠，左摸摸右摸摸，不知道从哪掏出一块巧克力，开始咯吱咯吱啃。 他抬眼看了看特瓦尔，一双蓝眼笑意盈盈，挥了挥手：“看什么，我也就搞了这么一点点小特权，看我我也不会分给你的，饿了喝你的营养液去。” 特瓦尔的视线落向那还在建议元帅开炮的通讯器上。 雷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声音还是那么漫不经心，却无端让特瓦尔浑身寒冷，他说：“天穹之剑不够纯粹。” 他只这一句就没了下文，但副官的敌意稍稍减轻了些许。 天穹之剑，这是联邦的精锐舰队，远征外域的雄师，由雷恩一手组建，战功卓著威名赫赫，但也正是因此，各方势力都不愿意任由雷恩百分百掌控这柄剑。如今这支舰队实行轮换制度，定期会从几大行星军团里抽取所谓精锐中的精锐，如今也不知道这是抽到了谁的人。 下属很快汇报，反叛军的舰队已经离开了可攻击区域，林舰长也已经安全登陆，飞船已被放入了防爆装置隔离，以防仍有爆炸危险。 特瓦尔忽然问：“您真的一点都没动摇？” 雷恩已经吃完了他的巧克力，正试图把破了一半的制服穿回去，不过他肩膀上绷带还没打好，这一动，又有血迹顺着手臂流畅的肌肉线条缓缓滑落。 暴怒的卢娜气得又把止血喷雾糊了他一脸，并且一脸“我们Omega生理期快到了就是这么不理智”的表情，拽着他胳膊给雷恩戳了好几针，又快又狠，很难让人不觉得这是泄愤。 元帅本人丝毫不介意，干脆扔了衣服，疑惑地反问副官：“我动摇什么？” “927只是一艘普通运输舰，林舰长也不过是个文职的Beta。”运输舰的普通副官面无表情地说，“您的下属没说错，如果能换指挥官兰登一命，岂不是很赚。” 雷恩笑了，这位身披星光与鲜血的元帅没有回答他的质疑，他拍拍手说：“谁说927普通了，现在这艘星舰是我的旗舰了。” 特瓦尔：“啊？” 被喷一脸血的军医终于咆哮一声：“你他妈再乱动老娘把你胳膊拧了给你好好放放血！” …… 林敬也刚从飞船下来，就接到特尔瓦的私人通讯。 他的副官语气有些古怪，问：“舰长，您是怎么能肯定，雷恩元帅会为了换回您，宁愿让极有可能成为新任总帅的反叛军头子安全离开的？” 林敬也不带感情地分析道：“你也说了是极有可能，但他现在还不是总帅。反叛军中所谓新一代的精锐指挥官，目前有竞争力的共有三人，兰登呼声最高，所以另外两人其实是联手才勉强能和他竞争，如果雷恩元帅在这儿把他了结了，反而是便宜了反叛军，让他们内部得以迅速整合战力，重新形成统一声音。所以我很放心，不管从什么角度出发，雷恩元帅都不可能开火。” “我明白了，这是让他们继续内耗，而且兰登这次受了挫，估计他的竞争对手又能继续和他抗衡了。”特瓦尔嗯了一声，随后语气更加诡异了，“不过，舰长，雷恩元帅……好像赖在咱们这儿，不准备走了。” 林敬也顿在原地，挑眉。 “他的舰队都来了，他不选新旗舰？” 特瓦尔的语气已经完全变调了，他说：“嗯……雷恩他好像，可能，看中了咱们这艘。” 这……这一幕还真不在他的计划中啊。 林敬也心说，我冒死来救你的确有点小目的，但我也没准备把自家星舰赔上啊。 是不是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问，昨天都谁动了他舰长了，自己，小心！他记住你们了！！！ 舰长：—_—！ …… 兰登：啊啊啊这个疯子你为啥炸自己旗舰！ 元帅：我们Omega生理期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引用自927号运输舰军医卢娜女士。 舰长：—_—？ 第6章 “林中校。” 没等林敬也反应过来，面前忽然多出一个身穿外骨骼的战士，盔甲上印着金色的天穹之剑徽章，显然是雷恩的近卫。 “林中校，元帅请您到舰长室见他。” 林敬也：“我知道了。” 林敬也内心：那，好像，是我的舰长室吧？ 他心情古怪地走进那间熟悉的舰长专属休息室，舷窗边站着那位传说中的元帅，他侧着头看向了窗外，星光照亮了他的眉眼，像是蒙着一层柔光。 但却遮不住他身上的杀伐铁血。 天穹之剑，雷恩·楚，联邦最年轻的元帅。 事实上如今的联邦只有两位元帅，另一位是曾有特殊贡献的退役老将，已经两百多岁，在星际时代、人类进化后也是破纪录级别的高龄了。 常规的实权军衔到上将就结束了，只是雷恩太惹眼了，他就像联邦的旗帜，和八大行星军团的军团长一样只给上将军衔，似乎匹配不了他的军功，况且各方势力对他态度复杂，暂时也并不希望这支异军突起的天穹之剑成为第九军团。 ——因为他的身世。 雷恩应该姓奎伊图斯，正经的军旅世家，议会的常驻席位，也出过数位上将，但雷恩被授予元帅军衔时，第二天就在记者会上宣布停止使用奎伊图斯这个姓氏，换回母亲的姓氏。 雷恩·楚，是17岁才被奎伊图斯家认回的私生子。 林敬也想了想，其实这位元帅的个性早在那次就露出端倪了吧？当时发布会上，记者问他原因，他给出的回答是： “太长，签名的时候不好写。” 只不过当时没有人注意，因为他这一改姓，就等于和家族割席，几乎明确表示不认同奎伊图斯，其他各方都差点乐疯，哪个势力如果能把这位元帅拉到手，未来在联邦的军权方面将无可匹敌。 婚姻自然就是最好的拉拢办法。 所以兰登还真没说错，别管因为什么，首都星的适龄Omega，十个里九个都在试图和雷恩相亲。 而雷恩的另一个传奇之处，就是他号称Omega杀手，没有O看见他完全不心动，然而敢尝试偷他一根头发去测测匹配度的，得到的结果全是0%，极度不合适。 林敬也怀疑，如果那匹配度测试有负数，雷恩都得给那些Omega们测个负数出来。 惨，是真惨，长成雷恩那样，碾压当红小鲜肉，别说Omega，星网上排队生猴子的甚至还有Alpha呢，人家的理由特别合理：反正元帅和级别特别高的O也是匹配0%，还不如找个虽然匹配不了但可以当真爱的A呢，都什么年代了不能歧视性取向！ 林敬也脑子里乱七八糟转了一堆元帅的八卦，被八卦本人一无所知，还倚在窗边，啃着他的巧克力，制服随意扯开披在半边肩膀上，另一边打着绷带，并且绷带被扎了个巨大的蝴蝶结，一看就知道是暴怒医生卢娜的报复。 进门那一刻林敬也想，他真的长得很好看，哪怕那蠢了吧唧的蝴蝶结，放他身上都瞬间变得优雅起来。 不过下一瞬他就看到自己曾经纤尘不染的窗台上印着一个血手印，林敬也立刻就脸和头发一个颜色了。 雷恩浑然不觉，笑眯眯地抬手抛过来一样东西，林敬也一把抓住一看—— 沾着血迹的……巧克力？ 林敬也认真思考，他一手拿巧克力一手敬礼会不会显得很诡异。 “很好吃的，前线舰队标配都是干巴巴的营养液和压缩粮。”雷恩热情地说，“这可是联邦元帅以权谋私藏下来的，我之前就想着，第一个冲进来救我的，我一定和他分享我珍藏多年的巧克力。” 说着，还对他眨了一下右眼，仿佛十分得意。 林敬也：“……元帅，巧克力珍藏多年会过期的。” 雷恩就像听说了什么冷门知识似的，一脸受到惊吓的模样，如果他脑袋上再长对毛耳朵，一准儿已经是飞机耳了。 他叼着巧克力去看包装纸，唔了一声：“还真是哎，去年就过了。可是还是很好吃啊！” 林敬也：“……” 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漂亮你有理。 他低下头看向手里这一块，却发现这一枚虽然差点过期，但毕竟没过。他想了想，把巧克力放进了口袋，行了礼，问：“元帅，如果没有别的事，我是不是可以去换衣服了。” 雷恩点头，仿佛他披着从前线带回的烽火，既不去正经医疗舱，也不洗漱休息，急召林敬也，真的只是为了给他一块巧克力。 但雷恩没有急着表明，林敬也决定只当是自己屋里多了个好看的摆件，直接转身进了里头的衣帽间，换回了自己的制服。 他收拾整齐，重新回到雷恩面前，雷恩也终于吃完了巧克力，正在低头看手上的光屏。 林敬也站了一会儿，雷恩才不急不缓地开口： “927运输舰，隶属第九星区，是大型装备运输舰，任务完成记录优秀，去年的重要物资在途折损率是九区最低的，所以时常会接一些往边境战区去的紧急或危险任务，包括替换主力军团淘汰的故障军备。” 林敬也平静地听着。 雷恩抬眼：“你那量子炮就是这么来的？不过它状态不错，你自己修好的？” 林敬也回答：“前线战舰有得是炮，而机械故障是不可避免的。” 元帅的眉梢挑起，没来得及洗的血干涸在他的发丝甚至眼睫上，透着凝重的肃杀。 “所以你是掉包了哪个倒霉蛋本该领到的好炮？” 黑发的Beta用沉默回答。 雷恩身上的气势瞬间就变了，他依然懒洋洋地倚着窗，但整个人宛如刚从血池捞起的利剑，虽然斜倚一旁，但那双蓝色的眼睛却像是星舰主炮锁定时的光，锐利凛然，仿佛能撕裂星空。 “确实不一般。” 那双亮蓝的眼睛堂而皇之地锁定着林敬也，就行剑锋随时可以撕裂他的咽喉。但林敬也平静抬头，视线忍不住看向狭长眼尾上那一抹血痕。 雷恩似乎已经记住了全部资料，他用没伤的胳膊拄着桌子，说： “林敬也，文职中校，入伍八年，今年29，你曾三次申请进入战斗序列，均被驳回，驳回你的分别是第一军团，第三军团，和驻守边界星环长城的曙光守卫军。理由……” 他竟然嗤笑一声：“理由分别是‘缺乏战士该有的锋芒’，‘身体残缺’，以及‘我们不要非军校毕业的’，一个个都这么直白？” 林敬也依然沉默。 “第三军团拒绝你的理由虽然冷漠，但也算合理，在竞争激烈的情况下，即使同等优秀，但一个四肢健全一个不知道为什么少只手，显然不难抉择。”雷恩勾起唇角，“至于剩下两个……你毕业于首都星图兰朵综合大学，呃……” 元帅撇嘴嘴笑：“这专业还挺对口，‘星际物流管理’专业，所以送快递送得特别好，没事儿偷个炮，倒霉受害者都发现不了？” 他忽然在下一秒全无笑意，把光屏丢开，问：“你和维默尔家族最小的那个Alpha有婚约？” 林敬也更正：“曾经有过。” “第一军团的现任军团长就是维默尔家的，所以有军中八卦说你是为了赖着第一军团服役的未婚夫。”雷恩的指尖在桌面敲打，“而曙光守卫军那边的，拿过你父亲邀买人心的赞助费和军备，对吧。然后你那婚约吹了，你们两家也就一拍两散了。” 林敬也的父亲是一个靠矿业起家的商业巨贾，终于不再满足手里的财富，想要在首都星的政界赢得一席之地，而这敲门砖，却还是他手里的金钱。 雷恩意味不明地低笑一声：“你这一团乱账，看来咱们两个在出身方面，运气都有点背啊。” 林敬也语气平常，避而不谈：“那都好几年了，年轻的时候不懂这些。” “你现在也才29，别一副290岁的口气。”雷恩上前两步，他身上还带着激战时的血腥，林敬也在兰登身上都没有感受到这样强烈的危机感。 清冷凌厉的声音问他：“在哪里训练的星舰驾驶？” 林敬也回答：“没有人会额外关注二线补给队的航线，有时赶时间抄近路，所以什么都遇到过。” 这位元帅凝视着他，然后问：“那堆军校的小孩，是在我被拦截前就登上了你的星舰，你怎么未卜先知的？” “运气好，拦截了反叛军的通讯，抄近路时走了个陨石带，碰巧就近捕捉了信号，如果当时有正经战舰在，肯定也能截获，不过是那边偏僻难走，没有星舰去而已。” 雷恩：“哪来的拦截技术和设备？” 林敬也侧头，似乎是自嘲：“……因为我专业对口？收破烂攒了不少修修补补还能用的，然后舰上有个工程师，水平还不错。” 雷恩：“为什么没有上报？” 林敬也抬头回望，没有太大的表情，但雷恩硬是看出一句“你干嘛要明知故问”的委屈。 “行吧。二线的文职Beta，违规攒了一船破烂装备，还比情报部门都牛，截获了反叛军的信号。”雷恩终于又笑笑，“谁信？” 他更靠近了一些，林敬也几乎能闻到对方发梢上清淡幽冷的暗香，以及没有收敛的锋芒。 林敬也下意识绷紧身体，他知道，千里驰援，孤军杀入，和反叛军指挥官极限一换一，还未雨绸缪一般处处算计精妙，如果他是行星军团的精锐少将，一切合情合理，可他只是个星联没有一万也有八千的后勤文职。 不过，这本来也是场豪赌。 雷恩忽然飞快抬手，摘掉了他脸上那副黑框眼镜，咔嚓一下撅了。 林敬也缓缓抬头：“？” “太丑了！”雷恩仿佛看见内部出现了叛徒，满脸的愤恨恼怒，怒斥，“世界上怎么有这么难看的眼镜啊，我怀疑你使用诡计暗害联邦元帅的眼睛！” 林敬也：“……哦。” 看您刚才的杀气，我连军事法庭都想象过了，您就给我来这？ “换回你之前那个带蝴蝶的。”雷恩冷冷地说，“这是命令。” 林敬也实在难忍，平复了半晌情绪，才勉强保持冷静地回答：“是，元帅。” “还有那个头发，扎那么紧头皮不疼吗？那个美瞳，摘了摘了，一直戴美瞳对眼睛不好，鸳鸯眼明明那么好看的你藏什么藏。”雷恩又来一长串古怪“军令”。 他一边说，林敬也的衣柜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随后扑腾一声重物落地，一只圆滚滚的鸳鸯眼黑猫伸了个懒腰，高傲地从联邦元帅面前走过，眼神都没甩他一下。 雷恩摸了摸鼻尖：“嘶，这是你亲儿子？” 林敬也：“……” 可以退货吗，这个元帅怎么和新闻里见过的不一样？ 散了黑发，摘了右眼的黑色美瞳，林敬也干脆连手套都懒得戴了，省得一会儿雷恩又来一道命令，干脆给他看个够得了。 但雷恩还是不太满意，继续挑挑拣拣：“你眼镜链的蝴蝶呢，怎么换成金色小叶子了？” 林敬也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型保险装置，回答：“那蝴蝶是个微型炸弹，一旦兰登识破我，好歹不能白混上去。” 雷恩愣了一秒，随即大笑了起来。 在他的笑声里，通讯响了起来，雷恩才终于收敛笑意，随手接通。 “元帅，天穹之剑整装完毕，您的旗舰黎明星辰号无法修复了，清理部队很快会来尝试回收处理，您现在准备调用哪艘战舰作为临时旗舰？” 雷恩随口回答：“就我现在这个。” 林敬也微微侧头，挑眉：“927只是一艘运输舰……” “现在不是了，这是我的临时旗舰，靖野号。”雷恩理所当然地回答。 通讯没有传出任何质疑，雷恩的命令不管听起来多么不合理，天穹之剑也会执行下去。 这个舰长室怕是真要换主人了，林敬也心中叹气，然后说：“元帅，靖野号那是我们随便编来骗反叛军的。被您征调为旗舰是任何一艘星舰的荣耀，但是927真的只是连武装都没有的二线星舰，恐怕并不合适。” 而且还奇奇怪怪的破烂。 雷恩：“以后就不是编的了。我喜欢这名字。”然后还重新接通通讯，下令，“让工程部去一个技术官，给我把‘靖野’喷到侧舷上去！” 林敬也再次沉默。 瞧着他每一根头发丝都写满抗拒，却还认认真真摆着他没什么表情的敬业Beta脸，雷恩似乎越看越觉得很有意思。 “行了。”雷恩笑道，“不会白抢你一艘星舰的，以后，还你个更好的。” 林敬也抬起头看着他，眼底有微微闪烁的星光。 雷恩从他身旁走过，抬手轻轻撩了撩林敬也遮住了右眼的发丝，低声在他耳边说：“怎么，你计划周全，步步算计，成功来救我，不就是为了赌这个吗？” 心底有灰烬，灰烬下，是这么多年都没法熄灭的余火，他现在才知道，原来有人把灰烬扫开后，那余烬还能烧得这样炽烈。 林敬也的声音第一次多了轻微的战栗：“原来您知道。” “我知道啊，你才上过几次战场，就想骗天穹之剑。”雷恩挑眉，“所以，别板着脸，笑一个看看，我记得刚才视频里看笑得明明挺好看的，你们是上过什么Beta表情管理课吗，干什么啊一个个满脸写着‘我和工作天长地久’。” 他一边说，那手指还在林敬也脸上一顿瞎戳，仿佛真有字儿似的。 林敬也漠然回望。 对不起，本来能笑，现在被戳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鸳鸯眼，好看√ 舰长：长白毛，好看√ 第7章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927运输舰的全体舰载人员仿佛集体被约姆他们那个冲锋队魂穿了，往常波澜不惊的脸分分钟裂开一地，全舰只剩前舰长林敬也雷打不动，一如既往。 是的，前舰长，而且，现在也不是927运输舰了，这艘星舰现在真的叫“靖野号”了。 那位鸠占鹊巢的元帅一脸温柔地抚摸着操作台，嘴里说着什么“以后就是我的小靖野了”，完美演绎了军中“战舰就是老婆”的说法，舰桥里的人不管第几次看见都依然觉得惊悚。 靖野号，以前去干点什么副业的时候，不可能对外说自己是927运输舰，所以才有了那个逼真细致的战舰全息投影伪装，以及……拿舰长名字同音字凑数的，靖野号。 真正该觉得惊悚的林敬也依然没什么表示。 最多……只在雷恩掰他眼镜的时候眉梢稍微挑一下。 “你到底有多少这种丑眼镜，一眼看不到你你就又换上一个新的？”元帅表演了一个毫无威慑力的大发雷霆，把那副黑框粗边方块眼镜掰成细碎的小块，一块一块往林敬也身上砸。 林敬也从口袋里掏出一副一模一样的，又架回鼻梁上，并且认认真真地说：“虽然这眼镜很便宜，但您昨天和今天一共毁坏了三副，一千五百联邦币，您怎么赔付？” 雷恩气咻咻地瞪他，一把抓过他脸上这副新的，咔嚓。 林敬也面无表情：“两千块。文职舰长的工资不太高。” 雷恩挫败地垂下头，散乱的白发飘来飘去的，被他随手拢到耳后，然后在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张小小的金色晶卡，扬手一丢，抛进林敬也怀里。 “赔你赔你赔你。”雷恩恼火地说，“我早晚会把你库存掰光的！” 林敬也没怎么仔细看，随手放进口袋：“哦。” “埃苏娜，刘浚！”雷恩忽然转身爆喝一声，“把你俩那破眼镜给我扔了！” 忽然被吼的元帅亲兵满脸无辜地转过头，动作整齐地关闭（还挺时尚的）眼镜上正在看的电影，摘掉了（很贵的款式）的多功能眼镜，丢进垃圾桶。 迁怒，这是赤裸裸的迁怒！ 倒霉下属敢怒不敢言地看着林敬也脚边被拆的七七八八的黑框眼镜，开始认真构思给这位林舰长换个什么样的才能让元帅满意。 雷恩·楚，这人平时看着真的一点也不像个元帅。 他日常站没站样，坐不正经坐，偶尔赖床，还没事倚在指挥台上，连制服都不好好穿，白发拿根不知道哪来的绳子随便系一下，懒散地堆在肩头，笑眯眯地和舰桥里每个人闲扯淡，活像一个走错片场的长腿美貌车模，或者，星舰模？ 然而，在林敬也的默默注视下，雷恩用他极具迷惑性的俊美笑脸，把927号上上下下几乎所有的秘密全部搜罗完毕。 用时不到一天。 二线还是比不过天穹之剑啊，林敬也在心底感慨。 天穹之剑，这支王者之师对雷恩的命令言听计从，令行禁止，从未有过丝毫迟滞，哪怕是突然脑抽要求亲兵把那么贵的眼镜扔了，那两人都能不问为什么，直接执行。 他和他的队伍处处透着散漫，却又处处都是铁血。 光屏上划过一堆资料，雷恩也没有避着人，直白地说：“我真好奇，到底是哪位勇士，竟然敢里应外合，把我的行程卖给反叛军。” 他口中说着“勇士”，舰桥里的人无端一寒，觉得应该写作“死人”。 懒洋洋的元帅半融化似的挂在舰长座椅的椅背上，一双笔直的大长腿非要歪着站，随手扯着林敬也的领子把他拎到身边，吩咐： “林舰长啊，你的星舰被我征用了，暂时也没有新的给你，所以你就暂时给我当副官吧。” 林敬也：“……您认真的？” 雷恩从头发丝里用相当不悦的眼神戳他：“不当？那男秘书也可以，去，先给我泡杯蜂蜜茶，不能太甜不能不甜，不能太烫但我也不要冰的……” 林敬也：“我当副官，长官。” 然后雷恩满意地笑起来，得意到露出一边的牙尖尖。 不过听到这个命令后，特瓦尔直接平地摔个马趴，没来得及下船的约姆领着冲锋队稀里哗啦撞到了墙上，927的星舰舵手更是手一抖，整个转了720度，天穹之剑的其他战舰纷纷散开，闪避这个仿佛喝了假酒的旗舰。 在这剧烈旋转中，所有人赶忙去抓身边的抓手，唯有雷恩依然是半融化的模样，手甚至都没松开林敬也的衣领，他转头，巧克力包装纸砸过去：“哎，你到底会开星舰不？” 舵手呆呆地从头上扯下包装纸，回答：“会，会啊。” “好好开，怎么搞的跟没上过基础军事培训似的。” 没上过基础培训的怕是元帅你自己啊！ 原927全员无声咆哮。 联邦元帅手下的副官们，都是少将级别的。林敬也从中校，跨过上校，大校，准将，直接给雷恩当副官，这分明不符合军规。 雷恩似乎看出那些战士在想什么，扯下林敬也的领子强迫他低头，在他耳边轻声说：“你舰上的人怎么回事，明明你们自己平日里也完全不理军规，怎么现在接受能力差成这样，真是你带的兵吗？” 他声音很轻，贴在耳边，有点热，也有点痒。 林敬也垂眸，同样轻声回答：“大约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吧，要不然，怎么您才是联邦独一无二的元帅呢？” …… 前927号运输舰，现在的靖野号旗舰，也不怪原成员们集体不在状态——忽然间自家舰长就熬出头了，直接变元帅副官了，小破船更是摇身变旗舰了，虽说这本来就是这艘星舰谋求多年的结果，但是……元帅提拔副官能是这么随意的？ 雷恩没有返回首都星，他带着新的旗舰，带着他的舰队，一路向深空开去。 元帅也没抢舰长休息室，舰长室里还是林敬也和他的鸳鸯眼黑猫。 林敬也坐在窗边，他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机械指尖，冷白的金属在星辰的光辉下泛着微光，几乎没人会想到这是一个武器。 那天雷恩拽着他的手腕看了好半天，像在欣赏艺术品。 林敬也忽然笑起来。 “舰长！”军医卢娜踹了门，满脸凶恶地拎着刀冲进来，“你不是要给你猫切蛋吗，快拿过来，我切完去休假了。” “……卢娜，你抑制剂打了吧？”林敬也被自家医生吓得倒退了一步，反叛军和元帅都没让他这么大惊失色过。 鸳鸯眼黑猫还在衣柜里团成一坨，浑然不知自己的悲惨命运。 “拎过来拎过来。”卢娜不耐烦的语气活像要杀鸡，“我马上发情就他妈六亲不认了，要切快切！” 林敬也扶额，叹了口气去抓猫去医疗舱。 卢娜是个仅有D+等级的普通Omega，用她自己毫无顾忌的话说，越是低级的A和O，动物性越强，就算卢娜平时给林敬也养护他的义肢时，手稳得能不借助仪器就完美连接好所有关节，但到了高热期，也就是过去所说的发情最厉害的时候，一样会失去理智，满脑子胶配，抑制剂也缓解不了多少。 如果是A级以上的Omega，就不会彻底沦陷，S级的Omega甚至有些都是可以不休生理假的。 烦，特别烦，卢娜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捅人：“元帅那帮人怎么还不滚，我库房的抑制剂少了一包，肯定是那帮败家玩意偷着拿的！” “登舰的这些人里没有Omega，他们自己有自己的Alpha抑制剂配额，拿Omega的做什么，你检查一下是不是你生理期情绪焦虑，记错了，或者是不是其他Omega生理期不稳定。”林敬也拍了拍卢娜的肩膀。 “不可能，肯定是那帮家伙，旗舰都能当烟花放了，没准这会儿正在用Omega抑制剂煲汤 ！雷恩那混球也是，我他妈就没见过这么不配合医生的伤员！”卢娜咬牙，“哦，不对，你这个王八蛋就是第一个不遵医嘱的玩意儿！怪不得雷恩那么欣赏你！” 林敬也笑了笑：“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即使雷恩元帅真的觉得我还不错，也不至于直接提拔我做他副官。” 卢娜停下了咆哮，黑着脸转过头，现在她看起来像是已经杀了人：“那他什么意思？” “他怀疑我。”林敬也平淡地说，“他留在927，未必没有监视调查的意思。” 道理很容易解释，生理期临近脑子灌火药的军医也能听懂：仙琴座第九星区是联邦的内域，距离外域的战场、星寇团和非法黑区，遥不可及。但就是在这儿，休假状态的雷恩遭遇了伏击。 也该庆幸他休假没有换民用飞船，而是开着他的旗舰乱跑。虽说各方势力把他架上高位的目的不尽相同，但元帅手里的军权也是真的给了，休假开战舰虽违规，却没有人敢管雷恩。 否则就真的要像特瓦尔说的那样，千里送花圈了。 所以雷恩不可能不怀疑，究竟是谁把他的日程安排告知了反叛军，并且给他们大开方便之门，放他们进了联邦内星域。 不只是天穹之剑这支舰队不纯粹，联邦内部也从不是、更不可能做到白璧无瑕。 林敬也收起思绪，看了一眼卢娜，默默拉开距离。 对不起元帅，您这阵子怕是要受苦了。 …… 特瓦尔被身着外骨骼战甲的元帅亲兵请去的时候，心里一点都不意外。 舰长已经被审过了，现在自然轮到他。 “元帅。”他在门关闭后向里面的人立正敬礼，脚跟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相比起他的严肃，元帅……依然在吃巧克力。 雷恩披着军服，正在查看自己伤口的愈合情况，肩上的绷带拆了一半，露出的半边肩背上留有大大小小的战斗痕迹，有的新，有的旧，纵横交错，如同把天穹星图印刻在了皮肤上。 他一手拿着光屏，一手把巧克力包装放在嘴边撕，抬眼看了看特瓦尔，点了个头就算做回礼。 “知道找你来做什么？” 特瓦尔攥了攥拳头，沉声回答：“知道。” 废话，他又不是没有在一线部队呆过，正常情况下，战舰内部的武装巡逻是有的，但绝不会像雷恩现在的亲兵们那样，全身外骨骼盔甲，一身顶配武装，且人多得到处都是。 雷恩怀疑927号，不止他的行为看得出，暴躁状态的卢娜也已经和每一个去她那里的人骂过一次了，如今还有谁不知道。 满屋子里只有雷恩和巧克力奋战的声音。 片刻后，他忽然出声：“特瓦尔·肖恩，A-级的Alpha，曾经隶属于第七行星军团，王牌战机驾驶员，曾有一次行动连续击落敌机十八架的功勋，马上就要被选拔去参加机甲驾驶训练，机甲这玩意儿，用途广，造价也高，对驾驶员要求更高，所以全军最好的机甲驾驶员，都是可着我先挑。” 说罢他抬起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差一点，我就在天穹之剑的候选名单上瞧见你了，怎么混成了二线补给舰的副官？” 特瓦尔有几分僵硬地回答：“我的档案里已经写了，元帅阁下。” “写了。”雷恩瞥了一眼，“‘意图欺侮Omega未遂’？” 空气里一片静默，特瓦尔能感受到自己的四肢从指尖开始麻木，愤怒沿着脊椎向上爬，一时间空气里充满了Alpha因为情绪剧烈波动而无法克制的信息素。 雷恩皱眉，手在空气里摆了摆：“你被你家舰长拿去泡酒用了吗，你这味道怎么能这么熏！快憋回去” 特瓦尔的怒火仿佛被泼了冷水，情绪微妙。 舰长说得对，雷恩元帅真是联邦独一无二的人物了。 不过有屏蔽手环，这股压不住的信息素散到空气里，差不多也只剩点味道罢了，特瓦尔的信息素有一股朗姆酒的味道，所以当年，他这出身普通的小军官，被某个喝醉酒的公子哥当成了替罪羊。 “A-的精神力等级。”雷恩的声音悠悠传来，“配合系统的训练，或者和匹配度高的Omega结合，未必没有突破到A甚至A+的可能。你又很有指挥才能，放在二线实在浪费。” 特瓦尔抿了抿唇，如果不是听卢娜说过舰长的分析，他大概会因为元帅的夸奖喜极而泣吧。 这可是联邦的战神啊。 “你要不要加入天穹之剑？”雷恩忽然问。 特瓦尔看着他：“如果您没有开玩笑的话。” 雷恩：“我当然没有，我是有自主招募权限的，我缺能真正领兵的舰长。跟着一个文职舰长呆在二线，太浪费青春了吧。” “我知道，元帅想要提拔谁，不必军部审批，可以让他们后补手续。”特瓦尔似乎憋着一股火，他回答，“哪有人会不想去您的队伍呢，那是联邦的精锐。但我自认为，还没到能入您眼的水平，林舰长比我优秀得太多，如果您真的要人，应该要他。” 雷恩坐到了桌上，翘起长腿，手支着下巴，笑得弯了眼睛：“这是什么情况，你对你家舰长这么忠心？” “没有林舰长，就没有现在站在这儿的我。”高大的男人回答，他挺直脊背，却低下了头，声音很轻地请求，“请您不要怀疑他。他带着我们这一船的人冒死来救您，只是因为……我们想要一个被您看到的机会罢了。所以，请您先给他一个机会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这艘战舰是我的，舰长迟早是我的，而抑制剂…… 第8章 窗边那位让人看不透的元帅抱着光屏，低声笑了起来，他好像听到了什么让他身心愉悦的笑话似的，逐渐笑得更张扬了。 他只是笑，没有任何表示，但特瓦尔的内心被他越笑越凉。 “行了行了，你快走吧，你又不像你家舰长那么漂亮，没事儿干你的活儿去吧。”雷恩摆手，同时嘶了一声，“哎，你们那位黑脸军医哪儿学的打针，这技术，都能送去兼职干审讯了！” 特瓦尔严肃敬礼，转身。 疼死你！ 这位前927运输舰副官恶狠狠地想。 这艘星舰已经完全变了个样。 货仓变成了主炮，侧舷装好了防御型量子炮，曲速引擎的动力核被增加了三倍还多，走廊里来往的都是身穿外骨骼战甲的精锐战士。 还有一个到处乱跑的元帅。 雷恩活像来休假的，把林敬也的猫撸得猫仰马翻。 鸳鸯眼的大黑猫躲在林敬也怀里瑟瑟发抖，脖子上还套着伊丽莎白圈。 “哎呀，我漂亮的小鸳鸯眼啊，不就摸摸吗，又不是不给你小鱼干，别那么小气！”雷恩一眼发现目标，迈开大长腿几步就冲了过来。 而猫……猫绝育的时候都没嚎得那么惨过。 那哪是摸一摸而已啊，林敬也扶额：“元帅，您都快把他摸秃了。” 雷恩一边呼噜猫头，一边嘀嘀咕咕：“乖一点乖一点，马上要到目的地了，就没时间这样撸你啦！哎对，大鸳鸯眼，你这儿子叫什么？” 林敬也隔了三秒，才反应过来“大鸳鸯眼”居然是喊他。 “叫小蓝。” 雷恩手一顿：“嗯？这是个黑猫为什么要叫小蓝？” “他小时候掉进了蓝色油漆桶，洗不掉，当了半年蓝猫。”林敬也回答。 “哈哈哈哈哈哈哈！”元帅猖狂大笑，笑完用没伤那只胳膊揽过林敬也，拽着就走，“好吧不摸了，你过来帮个忙！” “元帅，您别拽属下领子……呃，要不您还是拽领子吧。”林敬也丢掉小蓝，默默把勾住他腰的那只手甩开，得到元帅一个泫然欲泣的眼神。 Beta不被美色迷惑，Beta只爱工作， Beta都铁石心肠。 林敬也不带任何情绪地问：“请问您有什么指示？” “来来。”雷恩扯着他进屋，“来帮我洗个头发！” 林敬也：“？” 面对他质疑的目光，元帅大人哎呦一声抱住胳膊，委屈：“你们的军医太野蛮了，扎得我半边身子痛，没办法自己洗！” 林敬也：“……” 都是演员，谁看不透谁？ 见他不为所动，白发青年一个转身趴在椅背上，抱着胳膊，眉头微皱，眼看着眼角都飞起了红。 Beta不为美色所……算了。 林敬也认命了。 水声哗啦哗啦，吹风机呼啦呼啦，林敬也面无表情地想，如果小蓝被洗的时候也能像元帅这么乖，那就好了。 雷恩趴在水池边，一脸享受，他的头发也不知道谁给他剪的，一片参差不齐，最长一缕能掖进腰带，最短那片刚遮住脖子，不过好在发丝顺滑柔软。 “您这个发型……”林敬也举着梳子想了半天，违心地说，“非常后现代主义。” 这根本就是仗着脸好为所欲为。 雷恩眯着眼睛任由他梳头，像一只正在被按摩的大白猫，轻声哼着一首林敬也没听过的歌。 “发型？”雷恩歪头，又被林敬也摆正，他说，“啊，自己拿光能刀割的呀，我那帮审美负分的亲兵，让他们剪头发的后果就是你只能被迫光头，因为根本不能看！” 林敬也忍了半天，想说元帅你动手能力大概也是负分，不过憋回去了。 这发型就像被小蓝挠了似的，但雷恩硬是把这放荡不羁的造型撑出一股随性散漫的意味，他倚在那里，就好像睥睨生死。 反正头发都帮忙洗了，林敬也直接一条龙服务，顺便帮忙扎好，还把元帅大人的制服给他掏出来穿好，一路把扣子扣上去，雷恩躲了一下，没躲开。 “元帅，军中请您注意仪容仪表 。”林敬也板着脸说。 雷恩长叹一声。 或许是忙了大半天，林敬也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领口其实也有些歪了，雷恩任由他把自己制服弄好，忽然抬起手，把林敬也的领子摆正。 林敬也顿了顿，那根温热的手指没有收回去，而是上移到了脸上，轻车熟路地将那个黑框眼镜摘下来。 这一回雷恩没有掰断它，只是放在了一旁的桌上。 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只和林敬也的义肢配色一样的单片镜，精巧而先进的机械构造被设计成华丽洛可可风格，很有迷惑性。 雷恩拿出眼镜，把盒子随便一丢，然后命令：“美瞳摘了。” 林敬也眨了眨眼，慢慢抬手，把右手食指放在眼睛前，一小片黑色的镜片被食指释放的静电场吸出来，露出他蓝色的虹膜。 那只眼睛里仿佛蒙着一层微末的炫光，瞳孔也几乎是一样的浅蓝，里面像有细小的微尘坠落在幽深的星野。 茫茫一片，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雷恩抬手，遮住了林敬也黑色的正常眼睛。 掌心下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 “还看得到我吗？”雷恩轻声问。 他并不需要回答，青年细微的不安就是答案。 咔哒一声轻响，只有迷茫一片暗淡的视野忽然被点亮，林敬也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然后又慢慢睁开。那只有着白金配色的华丽眼镜被机械搭扣锁在他的耳廓上，像个耳饰，剧烈运动也不会掉。 一根金色的链子缀在下面，挂着一颗很小的徽章，小拇指甲那般点点大，除非凑得很近，才能看见那上面隐约还有花纹。 “比你那廉价眼镜效果好吧？这可是专门给你设计的。你那个好看的眼镜是纯装饰，不如这个实用。” 雷恩后退了一步，左看看右看看，似乎觉得挺好，然后又靠近，拽了拽那根眼镜链。 林敬也的视野一下明亮，一下昏暗。 “看，拉一下关闭视觉辅助，再拉一下又打开啦。模仿床头台灯的设计，是不是很方便？” 林敬也垂眸看着那只在自己脸颊旁来回拽开关的手，觉得自己确实有点像个倒霉的洛可可雕花式立柱台灯。 他觉得他应该问一句，元帅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对他的伤情了解得这么详细的。 但他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雷恩已经转身出门，还在走时顺手扯散了他束起的黑发。 这人甚至没有问自己，为什么不去做再生修复，虽说再造必然不能恢复成原装的那么好，但至少不会只剩微弱光感。 但雷恩没有问，他下达了命令：“去舰桥报道，一会儿你操作星舰。” “是，元帅。”林敬也轻声说。 “所有战舰，主炮准备。”雷恩清冽冷彻的声音在全频道里突然响起，没有任何前言后语，就这么突兀地下达了命令。 红色的战斗警报被拉响，没有人问一句原因。舰队所在的位置是第九星区边缘，即将离开仙琴座，是一片开阔星域，前后没有任何重要设施，也没有任何目标。 “各舰主炮满功率充能。” 雷恩的声音在全舰队频道里响起，鸳鸯眼的大黑猫惊恐地抬起头，警惕地寻找着这个可怕人类的影子，然后一头扎进了林敬也的衣柜。 整个舰队依照雷恩的指令散开，一个个不同的坐标被发到各个战舰，林敬也亲自操作星舰，特瓦尔在一旁协助导航，他忍不住靠近林敬也，低声问：“我们到底要做什么？” 他的眼神不住向后飘，林敬也依然站在自己习惯的操作位置，这是舰长的位置，雷恩并没有占据，那位真正的指挥者反而…… “元帅怎么坐到舰长你当时装Omega的那个安全座椅上了？”特瓦尔目瞪口呆，“呃，他还给自己扎了安全带？哦，他是为了把手空出来吃巧克力，巧克力是什么能提高战力的新式强化药吗。” “专心。”林敬也说，“不要质疑长官的命令。” 特瓦尔：“是，以后不会再犯。” 雷恩忽然说：“各单位按照各自分配到的坐标，倒计时30秒，跃迁准备。” 林敬也在操作台上飞快输入一串坐标，主引擎开始增加功率，为远距离点对点跃迁准备，特瓦尔看到了坐标，随后有些疑惑。 “第八第九星区交界，那不就是行星军团的造星者号中继站附近？” 行星军团，联邦的太空舰队主力军团，由八支军团组成，在最初组建时，以曾经太阳系八个行星的名字命名。到如今这片天空，联邦的星域广阔，巡航的战舰想要环绕辖区一周，半途就可以停靠中继站，补足能源。 在跃迁倒计时声中，雷恩的下一道命令突兀传来。 “各战舰主炮，抵达后，向你正前方看到的任何目标开火。” 在进入跃迁通道前，不少人的心头咯噔了一下。 出现在正前方的任何目标……雷恩这疯起来是要去打谁？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啊，真好看！ 舰长，嗯，真好撸。 第9章 ——他要炸自己家的中继站！ 等特瓦尔意识到时，林敬也的食指已经按下了主炮发射的确认按键。 “舰长？”特瓦尔低呼。 一道道刺目的炫光从四面八方射出，雷恩分给各战舰的坐标，连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球形。前方视野里，飘在深空的中继站被主炮交叉轰炸，不到一秒，护盾耗尽，等一轮完整齐射之后，毫无防备的中继站轰然炸开。 “机甲团准备登陆！”雷恩豁然起身，转身出门，临到门边，忽然回身，“林敬也。” “元帅。” 雷恩看着他，目光似乎意味深长，他说：“旗舰原地待命。” 林敬也：“是。” 各战舰打开弹射口，机甲军团鱼贯而出，迅速扑向燃烧的中继站。维生装置在刚刚的轰炸中被击碎，但中继站要比星舰大得多，内里空间也有氧气存量，所以火焰耀眼地向四面八方的宇宙空间喷射。 一架黑色的机甲一马当先，蓝色的引擎光在深空留下绚烂斑驳的飞行轨迹，她在接近中继站时丝毫没有减速，反而提速冲刺，同时左臂手炮抬起，黑色的手炮飞快连射，映得那上面喷涂的金色徽章闪耀炫目。 是剑与星辰。 数道炮火落在同一个点上，精准得令人咋舌，因为机甲在飞行途中并不是走过一条直线，而是需要来回闪避碎裂的空间站残片，但他依然准确无比地打在了相同一个点位。 “雷恩元帅？”特瓦尔倒吸一口气，“他伤好了吗？” 林敬也扶额：“告诉医疗室准备吧。” “他会撞上！”特瓦尔起身惊呼。 黑色的机甲眼看逼近了中继站，但中继站的外壳也不是那么脆弱，机甲手炮的威力自然无法和星舰主炮相提并论，高温高能让中继站的外壳猩红一片，却并未如想象般四分五裂。 就在撞击的前一秒，机甲右臂上，光能剑直指向前方，中继站脆弱的结构终于不堪一击，机甲瞬间消失在视野里，而他身后的机甲团顺势跟上，一部分率先冲入，剩下的人正在扩大这个缺口。 “准备接收俘虏。”雷恩的声音在频道里传来。 小型运输机在机甲团清出的通路上慢慢前进，第一艘运输机停在指定位置后，就看见本来就已经破破烂烂的中继站哗啦啦地炸开，像多米诺骨牌被推倒一般干脆，随后，一个个椭球形的小玩意被机甲们丢了出来。 雷恩的机甲抓住一堆，一个个扔，那运输机就开着舱门，一个个接。 不知何时凑过来的约姆目瞪口呆：“这……他玩橄榄球呢？” 中继站是有逃生舱的，那些椭球形的东西就是，只是它们没有发射到太空的机会，被雷恩的机甲团抓鱼一样捞走，一个个运输机用抓钩把逃生舱抓住，只有雷恩在那边玩踢球，不亦乐乎而且准得惊人。 特瓦尔迟疑了半天，忽然捂着眼睛说：“舰长，我忽然想起去年新年夜那次，您假装引擎故障熄火，骗星寇团伙登舰，那次您也是这么把星寇们踹下去的。” 而且踹之前还被扒个精光，不知道还以为他们才是被强盗洗劫了。 约姆更恍惚：“林舰长还踹过星寇？” 林敬也说：“注意一下称呼。” 特瓦尔：“林……林副官。咳，这是咱们联邦的中继站，元帅为什么问都不问上来就打？” 换个人来做这件事，特瓦尔可能都得怀疑他叛变了，但这是雷恩·楚，曾凭一己之力，为联邦收复三个大星区，重建了星环长城，让联邦主要星域恢复和平宁静的人。 女皇叛变的可能性都比他高。 “这是第八星区的造星者号中继站，联邦的大型补给空间站。”林敬也看了一眼特瓦尔，“你没有注意到反叛军袭击雷恩时，他们双方战舰的能源存量吗？” 特瓦尔微微一怔，雷恩的旗舰属于长途飞行中、能源正常消耗的状态，引擎蓄能并非满额，所以自爆时才没有直接把反叛军的整个队伍掀飞。 林敬也道：“兰登的舰队，能源状态非常充足，显然进行过补充，而这是联邦内星域，又不是各种势力混杂、甚至还有外星友人的外星域，他们想要补给，不就只能用联邦的中继站么。” 特瓦尔皱眉：“可是，这不是距离仙琴座最近的。” 林敬也答：“这是最大的。兰登的舰队虽然不像联邦的星舰那样全是重型的，但他数量不少，小型或者民用中继站一样满足不了能源补给需求的总量。再计算一下他们的飞行距离和剩余能量，显而易见，是造星者中继站给他们补充的能源。” 显而易见，特瓦尔耸肩：“您这就和我学高数的时候一样，例题里写个‘易得’就直接省略推导过程，但对学生来说，是省略了一个世纪。” 约姆更是全程在一旁晕晕乎乎，完美扮演一个差生。 短短几分钟，天穹之剑如同洪水过境，飞快卷走一切平静，燃烧的中继站在包围圈里四分五裂，等火光耗尽氧气，这里只会剩下一片残渣。 快得都不像是发生了一次战斗。 机甲团迅速返回各自母舰，还未等工程部门把那些逃生舱撬开，新的航线和坐标已经下达。 约姆这个勤恳后进生挠挠头，正在努力跟上思路：“舰长，万一中继站是被挟持呢？” “称呼。”林敬也又提醒一次，才说：“如果被挟持，那等反叛军走后，为什么没有任何人上报或提醒，更没有求救信号，而是还在正常运转？除非上面的自己人死完了，彻底被反叛军占领。不然就是他们叛变，不管哪个可能，先炸了总是没错的。” 说话间，舰桥舱门打开，一股浓烈的血气涌入。 林敬也叹了口气，起身去接人。 驾驶机甲对精神力和身体强度都有苛刻到变态的要求，虽然在技术层面，这大家伙谁都能开动，但过大的精神力负担与身体压力，在早期实验时曾造成大批普通测试员身亡。现在的机甲技术，只有A级极以上的精神力和体能能够承受驾驶舱内的负荷，所以精锐机甲团90%的成员都是Alpha，极少数努力训练的Beta，至今还没有Omega能满足体能A级的要求。 联邦对如何降低机甲驾驶准入门槛的研究已经持续了大半个世纪，可收效依然一般。 所以带伤出战的元帅，弄得一身血回来，也并不是意料之外。 “元帅小心！”亲兵们七手八脚将他扶到舰长席位，随即就被不耐烦的元帅全部踹开。 “闪开闪开，我又不是快生了，你们都糊在我脸上干什么，不能换个好看的过来吗？” 一群外骨骼头盔都没来得及摘的战士轰然散开，露出外围“好看”的林敬也。 雷恩倚在座椅上，笑容满面：“唉，鸳鸯眼，帮我脱个衣服来！” 他没有穿制服，而是一身黑色作战服，腰间与外骨骼链接所用的外脊椎还没有拆掉，他的右臂平放在扶手上，有沥沥鲜血顺着骨节分明的手掌流下，从修长的指尖跌落。 旧的伤口本来就在右肩，刚刚这人又用右手的光能剑硬砍中继站外壁，不血崩是他自己身体强度惊人，以及紧急处理能力过硬。 林敬也抿着唇，从亲兵们手里拿过剪刀，去剪雷恩身上的衣服。 看着他不悦的神色，伤患却似乎心情格外晴朗。 “舰长，军医厉冉冉报道。”门口忽然传来一个柔和绵软的女声。 林敬也皱眉：“注意称呼，进来。” 进门的是原927运输舰的另一位军医，雷恩带上来的兵里没有医疗工作者，他又没有命令其他战舰的医务官过来，所以依然只能由舰上原本的医务官来处理。 厉冉冉虽然姓厉，却是一个典型的个子小小、笑起来温温软软的Omega，从没露出过严厉的表情。她穿着白制服，身后跟着帮她拎器材的机械助手，凑过来的时候身上带着一股奶甜的味道，途经的Alpha们下意识屏住呼吸，一个个站得笔直挺拔，好像生怕把柔软的O碰坏了。 Omega安抚性的少量信息素，可以在战后缓解高强度作战的战士们的疲劳，甚至Beta也能稍微感受到，所以各个军事医学学院牟足了劲宣传，试图培养更多精神力控制水平高超的Omega军医。 “我看一下，元帅不要动哦。”厉冉冉戴着手套，小心翼翼地查看雷恩的伤口，然后说，“这一片肌肉拉断了，好在骨头和神经都没事，所以我得给您打一针促进愈合、刺激再生的生物针，里面是医疗纳米机器人，它们会修复您的损伤的。” 说着掏出一支注射器，抵在雷恩侧颈，说：“我要开始了哦，可能会有点点刺痛感，您放松，今天一定要注意休息，注意补充营养哦！” Omega的声音甜甜软软，下手也非常温柔，平稳快速地完成了注射。 “好啦！” 雷恩对这样正常的、脸不黑、不拿针头戳他泄愤的军医非常和善，客气地点头：“多谢了。” 于是厉冉冉拎着箱子走了，片刻后，林敬也的私人通讯收到了军医发来的信息。 “舰长，雷恩他痛觉神经坏死的吗？” 林敬也看了看雷恩，他倚着靠背，悠闲地掏出巧克力，然后看着各个战舰的战报，又一一回复来自其他部队的质询。 “怎么了？”林敬也转回来看通讯，然后问。 厉冉冉迅速回应：“我的天，我刚才给他扎的那一针，可是我们专门搞来弄特瓦尔的那一种！” “……那种打进去会让人疼得满地打滚的？”林敬也抬眼看雷恩，雷恩注意到他的目光，扬手就是一块巧克力丢过来。 “是啊！”厉冉冉还在抓狂，“特瓦尔之前易感期的时候压不住脾气，被星寇挑衅就傻了吧唧追上去，还得舰长你亲自去救，满身伤口灰溜溜滚回来，我不是为了给他个教训，专门做了个这种加强疼痛的修复机器人嘛。” 是的，从那次起，厉冉冉成为927号上除了舰长以外，第二个绝对不能惹的狠角色。 林敬也叹气：“元帅不是特瓦尔，你少乱来。” 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就为所欲为，整个战舰心最黑的黑医生就是厉冉冉了。 “谁让他白眼狼，怀疑你了。”厉冉冉哼了一声，“卢娜姐休假前可跟我说好了，弄不死他就往死里弄！” 林敬也：“……注意一下分寸。” 他回过头，雷恩不怕疼的？ 那头早上刚被他悉心扎好的白发又有些散乱，长的那绺沾染了血迹，而散在脸颊旁的，则被那白皙额头上细密的汗珠黏住，凌乱，却并未损害他的俊美。 林敬也叹了口气，感觉自己今天叹气的频率很高。 也不知道早上那个哼哼着说胳膊疼洗不了头发的人是谁。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支小注射器，走到雷恩身边，靠近他低声说：“元帅，我给你打一针营养针吧。” 雷恩蓝莹莹的眼睛回眸看着他，又低头看向他手中的小针管。 那其实是止痛针。 雷恩舔了舔唇角，慢慢伸出胳膊，笑：“哎，那你可轻点戳，我怕痛！”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我们Omega生理期脾气爆，打架肯定得自己上啊。 舰长：架打完了，现在来打针。 元帅：痛！QAQ 舰长：该。 第10章 隔天，首都星那边的质询接二连三地轰炸了雷恩的通讯终端，这位联邦战神行事作风也不是第一天让人捉摸不透，但以前再离谱，也没炸过自己家中继站啊。 “雷恩，军事法庭没有开庭，也不曾调查取证或问讯，你就这么把好好的造星者给炸了？”通讯那一头，联邦议政厅敬业无比的秘书长推了推他的银边眼镜，同时展示了一下自己终端上收到的一长串各方问询 造星者号爆炸的亮光被临近的星球观测到，星网上各种猜测，连首都议会大楼门口都蹲了一群如狼似虎的记者。 雷恩转了个身，从趴在指挥台上变成仰着靠上去，漫不经心地回答：“怎么，我哪次迎战反叛军，是先审讯再开打的？” “可这次是造星者号，除了你，没人敢仅仅在怀疑阶段就直接开炸。”一脸斯文端庄的秘书长端坐在长桌尽头，忽然勾了勾嘴角，“不过议会和军部的表情特别好看，议会的发言人差点被记者生吃了。” 雷恩懒得管他，问：“首都没有其他事儿了？” “没有异常，每天除了开会，就是公务。”秘书长顿了顿，说，“你是在怀疑……不能吧，反叛军哪有这么大能力，渗透到首都？” “宇宙里又不是只有反叛军。”雷恩语气淡漠，似乎只是在闲话家常。 “除了反叛军，其他散落的人类联盟都是中立态度。”秘书长回答，“最大的两个连ABO分化都持反对态度，怎么可能帮极端A权组织。除非是……” 雷恩摆了摆手：“再说吧，希望是我想太多，我很忙，你自己和议会玩去吧。” 元帅难得抬头，甩了对面一眼，然后忽然凑近，颇有些意外地郑重问：“你眼镜哪个牌子的？” 秘书长一愣，回答：“怎么了，这是限定款的全息眼镜，是去年那家公司专门送——” “那行了没你事了。”雷恩冷漠回头，又是一摆手。 “唉你——” 一如既往，秘书长阁下又被元帅单方面切断通讯了。 其实在外界，这神来一炸并没有引起太大轰动，军部在没弄清雷恩到底要干什么之前，暂时和议会一起把这个消息压了下去，媒体得到的消息是造星者号——这个前帝国时代遗留的中继站，实在老化严重，舰队决定全部推倒重建。 帝国时代的遗留物往往过于宏大，因而他们可以用大量Beta作为廉价劳工。那年代还是Alpha主导一切的时代，皇室号称拥有最优秀的血脉，他们不断致力于提高精神力，末代皇帝甚至是SSS级别的Alpha。 然后因为精神力等级过高导致不稳定，狂躁而不可控，才让人们越来越坚定地认识到性别优劣论的错误性。 现代联邦名义上的元首虽然还叫皇帝，但仅仅是国家象征，是联邦的形象大使，兼职一个外交发言人，继承人是海选报名，层层比拼，由公众投票选出形象最佳、气质学识最好，最能代表联邦的人登基，理论上是终身制，但半路辞职也不是完全不行。 现任女皇估计就很想辞职吧。 新闻里的议员们又因为如何重建中继站吵翻天了，女皇一脸生无可恋，让旁边的侍女给她打抑制剂。 林敬也一边看屏幕里的新闻画面，一边在听厉冉冉汇报。 小军医摇摇头，柔柔弱弱地叹气，指着女皇给舰长这个Beta解释：“就算是S级的Omega，被外力刺激狠了、或者过度辛苦、压力太大等，一样生理期失控紊乱呢。女皇陛下真是太惨啦，议会上一次新闻，她生理期失控一次呢。” 议会打架丢掉的脸，可不就得女皇给往回捡吗，那估计不是什么小工程。 “不过卢娜姐生理期正常，我的还没到。”厉冉冉歪头，“剩下的罗兰自己就是管理物资的，我们可是最专业的运输舰，别说丢了一小袋Omega抑制剂，就是丢个螺丝，罗兰那眼睛一扫也准能发现！” 林敬也皱眉：“所以，我们仓库真的丢东西了？” 那仓库林敬也也不是没看过，927号运输舰从来不是什么正经运输舰，那帮人把非军事物资给堆得乱糟糟的，林敬也一进去都看不出来什么是什么，但偏偏负责物资安全的罗兰扫一眼就知道少什么，还能从奇怪的地方摸出一个新鲜苹果递过来。 频道里罗兰干净清冷的声音有条不紊地汇报：“当时为了紧急安装主炮，我们卸除了两侧的两个附加货仓，但之前我们已经紧急转移集合了重要物资，全部存放在主仓库，我和厉冉冉还好，但卢娜精神力级别很低，离开抑制剂会理智全无，所以我们扔什么也不可能扔Omega型号的抑制剂。” “嗯嗯。”厉冉冉点头，“我们把A型号的都丢啦，反正咱们也没多少A，实在不行等特瓦尔他们易感期的时候，哪个坚持不住了，就直接丢小黑屋，舰长您往门口一站，什么Alpha都得乖乖哒！” 林敬也：“……” 原来他的副官的日子这么水深火热？ 罗兰道：“奇怪的是，核心仓库是运送重要物资的，所以有最高安保级别，但没有任何警报被触发，也没发现暴力侵入痕迹。舰长，我不明白，什么人摸进去了，不拿重要军备，专门偷一小包抑制剂？” 他重点强调了一小包，因为那几只药剂量实在是太少了，基本上只是卢娜半天的用量而已。给身为A级Omega的罗兰用，也最多用两天，还未必够。 “我看过了。”罗兰说，“注射器没有丢，只丢了装药水的小管。” 林敬也：“没有注射器，抑制剂能靠口服吸收吗？” “当然不能。”罗兰回答。 厉冉冉则详细讲解：“喝下去是不行的啦，不过现在市面上有一种专门针对高级别Omega研发的、更便携的抑制剂，是用眼药水的形式让身体吸收的，因为不如注射针剂量大，所以只能高级别的Omega使用，不过生理期Omega的感官会被放大嘛，有些人觉得注射器天天扎不舒服，所以听说还是卖得不错的呢，。” 林敬也点点头：“嗯，我会留意调查。厉冉冉，明早给我三万字检讨，昨天忙忘了。” 厉冉冉大惊失色：“舰长！我上次教训特瓦尔您还说我干得好呢，就算他没有怀疑您我也得搞他的！如果治疗伤口一点都不痛苦，那还有谁注意保护自己，岂不是一个个都头铁了，反正治疗很舒服嘛！” 林敬也微微挑眉：“注意称呼，以及那是元帅，他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的。” 厉冉冉撇嘴：“哼，知道还搞一身血回来，更应该教训嘛。” “四万字。”林敬也说。 小Omega憋着嘴巴，眼眶红红，可惜铁石心肠的Beta不为所动。 他们说着，忽然间雷恩的最新命令传递到了林敬也的频道。 “天穹之剑的工程队给你们调来一批战斗用外骨骼。”雷恩的声音似笑非笑，“已经是一线战斗单位了，一个个穿得休闲又舒适，容易引发同侪嫉恨啊。” 外骨骼，927运输舰曾给行星军团运送过很多次，但他们自己从来没有过。 那是为了适应太空环境而配备的武装装甲，可以全封闭以应对突发状况，比如太空站忽然漏了，它也是机甲驾驶员的标配，用以减缓驾驶员的身体负荷。 厉冉冉一下子连检讨都不在乎了，幸福地露出甜美的笑脸，娇俏欢呼：“哎呀，作战用外骨骼耶，穿上之后，开启力量增幅模式，我就可以把不肯听话休息的病人敲晕拖走啦！” 最著名的不听话病人·林敬也后退半步，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小军医翘着脚，哼着自己改编的歌，哒哒哒跑掉了，远远地听到她唱：“不遵医嘱的病人敲晕晕，作死搞事的病人敲晕晕，带伤出战的病人也要敲晕晕，统统敲晕晕！” 林敬也扶额。 新装备很快分发到位，不同型号配有不同适用功能，医疗组和工程部都是纯白甲胄，区别只是胸口一个是红十字，一个是金色齿轮，冲锋队、机甲登陆团等战斗单位是深红色，特瓦尔看着身上血一样的颜色，恍如隔世；剩下其他后勤保障单位则统一穿天蓝色。 而林敬也领到的是黑色的。 各个星舰舰长，以及雷恩身边的核心队伍，才是黑色的。 “哎，还挺合适的！”雷恩从他背后忽然窜出来，一脸灿烂笑意，在他腰上背上拍拍打打。 林敬也低下头，外骨骼具有自适应尺寸的功能，不过这一套穿在身上，几乎没有太大的尺寸变动，只是林敬也微微皱眉，慢慢伸手到放置武器的卡扣里，摸出了一块……被挤扁的巧克力。 “怪不得我总觉得这身盔甲有一股巧克力的味道。”林敬也慢吞吞地说。 元帅这……对巧克力到底是种怎样刻骨铭心的挚爱啊？ 雷恩靠在镜子上，不以为意，他们面对而立，一样一身浓重如夜幕的黑，金色线条沿着手臂与大腿一路蜿蜒，胸口的剑与星辰熠熠生辉，若是戴上头盔挡住面孔，林敬也可能就会有种在照镜子的感觉。 ——他们的外骨骼是一样的款式。 “嗯，这是我的替换甲。”雷恩说，“我们也很穷啊，压箱底的存货都给掏出来啦，没有全新未拆的了，二手的你也别嫌弃，我很爱洗澡的，保证香喷喷。” 确实香喷喷，林敬也忍不住说：“您穷？军费都被您换成巧克力吃了吗？” 这战甲怎么能这么香，搞得林敬也都想吃巧克力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军医欢呼：敲！晕！统统！打晕拖走！ 舰长&元帅：危！ 第11章 这位战神对巧克力的热爱真是深入骨髓，随后的战术会议上，各个主力星舰的舰长到靖野号集合，会议桌上摆了一排冒着热气的热可可，舰长们似乎也习以为常，一人端了一杯坐好。 满屋香甜，好像是茶话会。 但林敬也感受到数道情绪各异的目光。 雷恩坐在首位，慢慢品着他的热巧，忽然语气凝重地说了一句：“最后一批热巧克力存货了。” 所有人端坐，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 元帅幽幽地接道：“看来，得抓紧时间解决，好返航回去补点，开会没有热巧怎么能行呢？” 茶话会在一瞬间充满肃杀。 热巧克力浓香醇厚，飘在空中的明明是暖洋洋的气息，可森然寒意似乎从雷恩带笑的唇角蔓延，那双冰冷的蓝眼转向一边，依然声音温和：“追踪到了？” 坐在他下首位置的正是天穹之剑的副军团长，在舰桥里曾惨遭元帅扔眼镜的那位女性Alpha，埃苏娜。 她一头黑发，唯独额前一缕染成火红，此刻啪地一下把光屏拍到桌上，说：“造星者号的漏网之鱼，一路隐匿行踪，向第八星区S71号恒星方向前进。” “S71恒星？”雷恩挑眉。 “是的，环绕这颗恒星的行星系当中并没有人类的宜居星球，也不存在外星生命，所以第八行星军团在S71上建了最大功率的戴森球，用以抽取恒星能源。”埃苏娜汇报，“这是造星者号中继站的能量源头，也为第八星区一半的星域供能，包括居住星球上的民用设施。” “能源哦。”雷恩抿了一口热巧，转向另一个人，“本森少将，战俘那边呢？” 长桌另一侧，一名三四十岁的短发男人回答：“联邦关停造星者号中继站的计划的确是真的，所以主要军团的充能任务大多已经不从那边过了，留守人员也不多，我们俘获的三十四人中，只有两名军官是技术人员，不过已经重伤不治。其余人交待，他们本以为是某个首都大家族想用私家运输队送货，逃个税罢了，所以一时贪心，想赚个外快。” 雷恩玩味地看着他：“是哪个了不起的家族呢？” 本森正色回答：“属下认为不可信。因为医务官在解剖一名死者时，从他的大脑里发现了被植入的芯片，疑似可以进行思维干扰，甚至操控。” 这话一出，就像往海里扔了核弹，身经百战的精锐舰长们也纷纷瞪大眼睛。 “怎么可能？” “别说现代联邦，就是前帝国时代，这也是违法的！这可是我们和反叛军难得一致的观点了。” “前几年那个非法贩卖记忆导入芯片的家伙，被抓了可是判的流放入黑洞！” 这可是来自古地球时代的争议话题了，如果拿机械逐渐替换一个人的器官，他还算人类吗？而如果技术手段可以干扰人类思维，那究竟又是谁控制了谁。 然首座的雷恩依然没有太大波澜，他把热可可放在桌上，杯子和桌面撞击，发出嘭地一声，会议室里瞬间寂静无声。 雷恩抬眼环顾，说：“小学生上讨论课呢？” 所有人肃穆垂首。 雷恩这才接着说：“反叛军的确不会搞这种东西，他们在这方面的法律和联邦几乎一样严苛。都是受害人，哪能自己作死？” 受害人，副军团长埃苏娜立刻意识到了元帅的意思，压抑着惊呼，问：“难道说，这一次袭击未必只有反叛军下场，甚至他们可能也是被当枪使，还有第三方等着坐收渔利。” 本森忙接着说：“元帅，我的工程部门也是类似猜测。” 此刻，另一位舰长刘浚举手道：“第三方，使用违反伦理道德底线的手段，难道它们又回来了？！‘埃里兰回声’，它们不是已经二十年没有再接触过联邦空域了吗？” 林敬也终于也皱起了眉头。这可实在是个糟糕的猜测。 “埃里兰回声”，它们曾经是人类。 星际大开拓时代的初期，为了应对长期深空飞行，人类科学家进行过许多种不同的努力，现如今曲速引擎和空间跃迁技术稳定高效，但早期的时候并非这样。 科学家曾经试图使用机械部件强化人体，使人类拥有更强的体魄和更长久的寿命。甚至一部分科学家在垂垂老矣后试图挑战自然规律。 ——他们把思维和意识，上传到了云端，成为了机械的一部分。 最开始，这些生存在超级计算机里的科学巨匠仍然为人类文明做着贡献，甚至在后来为了应对战争与宇宙灾难，研究出了促进人类进化的方法，大幅提高了人类精神力量与寿命，也让人类除了男女之分，从此多出了第二性别ABO。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失去了人类形体的科学家，也开始失去作为人类的意志。 雷恩笑了一下，看着脸色各异的下属们，重新端起热可可，吹了吹，随口道：“怎么一个个脸绿得跟老婆刚跟人跑了一样，还是你们小学历史课全逃课了？” 一名舰长脸色难看，道：“埃里兰回声组织，当代人类把它们视为科技滥用产生的扭曲怪物，但它们却始终认为我们是同类。或者说，第一位把意识上传进电脑的埃里兰博士，在程序核心里留下过相关指令：人类过于渺小和脆弱，不如思维永存，得到永远的快乐和自由。” 雷恩：“嗯，你还行，能考及格。”他感叹，“多可怕的敌人，变计算机就不能喝热巧了。” 副军团长埃苏娜咳了一声，说：“所以不过是二十年没再出现，二十年前行星军团付出惨烈代价把它们打到了第四宇宙象限，但又不是全灭，如今回来了，有什么值得你们大惊小怪的？” 如果不是二十年前联邦精锐部队伤亡惨重，反叛军也不至于一举夺走联邦三个星区，也就不会有雷恩异军突起，到如今声名赫赫。 一切都环环相扣，仿佛大宇宙里有无形的手，正在拨弄星辰。 林敬也忽然看见雷恩正眯着眼睛看着他，所以点头说：“如果的确是回声，在卷土重来之前，试图先解决掉最大的威胁者，到是极有可能。而且它们的确比反叛军更擅长无声潜入，不知不觉渗透占领。” 本森也看向他，意有所指地说：“的确是这样，我们又不能把活人脑子撬开，看看里面藏没藏芯片，谁知道跟我们说话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空气凝固了一下似的，有个别舰长看过来的眼神也变得古怪了几分。 半晌，一名头发已经斑白的女舰长问道：“林副官，冒昧了，请问你是如何恰到好处地出现在元帅遭遇袭击的地点的？” 林敬也答：“这一问题我已经向元帅完整汇报了。” “在系统档案中，你的任务原本是向乐芙座的一处基地运输补给，但临出发，任务目的地忽然变更为向仙琴座，还恰好遇到一支军校准毕业的冲锋团。”她说到这儿就停下来了，但在座众人的军事素养都不低，谁都猜得到后面她想说什么。 林敬也仍然平静回答：“二线补给队与您所习惯的前线精锐军团不同，我们的任务临时更改非常常见，也经常就近接额外的帮忙任务，这都是二线队伍的常态。” 刘浚也不由得追问了一句：“那你如何解释那许多巧合。” 本森：“巧得跟程序安排好了似的。” 林敬也：“大宇宙里的巧合太多了，人类的诞生也是巧合的产物，甚至地球自转轴再偏一点，可能今天就没有我们坐在这儿。” 一声轻笑从首座传来，众人抬眼看去，只见雷恩举着杯子摆手：“哎不用管我，这个答案我觉得挺好玩的。” 他的话从来不能按字面意义解读，不只是埃苏娜这种心腹知道，其他军团轮换过来的舰长也明白，因为不明白的早都被加训训得扒掉一层皮了。 所有人都盯着林敬也，但那个Beta就那么安安静静端坐着，既不闪避也不紧张，他一来就坐在元帅身边的位置，甚至还穿着元帅的旧战甲，虽然是替换下去做备用的，但那也是天穹之剑的武装！可是这个人也对此毫不在意，没有半点激动或得意。 本森于是拍案而起，对他怒目而视，直接质问：“别的不说，你一个二线文职，哪来的本事手动开着星舰钻星云，那是正常Beta能做到的事情吗，何况你还不是军事院校毕业！” 林敬也嘴角扬起一丝很淡但奇异的笑容：“所以您怀疑我脑袋里有个不明芯片。” 那名花白头发的舰长抬手示意：“本森少将，怀疑可以，但在没有确凿证据时就明确指控同侪，如果指控不成立，你可要承受处分的。” “瑞贝卡少将，你到底帮谁呢？”本森咬牙坐了回去，眼神依旧不忿，死盯着林敬也，仿佛在用眼神表示：别以为你蛊惑了元帅就算完，你等着我抓你的狐狸尾巴吧。 瑞贝卡似乎也有些不悦：“我只看事实。” 哒哒，指尖敲击桌面的声音，雷恩似笑非笑地开口：“怎么，又变成小学生辩论赛了？” 所有人瞬间静默不语。 他又慢条斯理转向一旁：“你脑袋被撬开塞过东西吗？” 林敬也：“没有。” “那你叛变了吗？” 林敬也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也没有。” 于是雷恩转回去，摊手，笑容灿烂地说：“他没有哦。” 众人：“……”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我家靖野那么好看，丑的才叛变呢。 舰长：谢邀，不是红颜祸水。 第12章 本森就跟噎住了似的，虽说元帅这并非是真的盖棺定论，但也是终止话题的信号，他除了狠瞪一眼林敬也，别的什么也不能做。 雷恩不以为意，又向林敬也歪头：“哎，你有没有什么情报要说？” 林敬也平静地拿出光屏，似乎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一样，开口：“的确有的，这是原927号技术官不久前刚传来的信息，我们的目的地恒星周围，用于收集恒星能源的戴森球附近，有星寇活动的信号。” “星寇又出来了。”本森啧了一声，“太热闹了吧，一会儿工夫你又给拉进来个第四方势力。” 瑞贝卡思索了一下，认真问：“你的人和我手下的侦查部队得到了差不多的结论，联邦对星际流寇法不容情，但反叛军却不介意，时常会和他们有生意往来，兰登的舰队教唆了一批星寇给他当枪使，虽说合情合理，但你是如何确认的呢？” 林敬也对她点头致意，说：“星寇从不敢主动招惹一线精锐，但我们二线运输时，最熟悉的敌人就是星寇了。” 瑞贝卡挑不出任何纰漏，只能点点头。 她没有什么问题了，所以会议室里没有人出声，所有人都低着头看面前的光屏，本森有些愤愤地戳着屏幕，仿佛那是林敬也似的。 “唉。”雷恩忽然叹着气，望了望自己的杯子，“那个戴森球为中心，四周有工作人员的居住区，不小一片呢，希望能找个超市买点速溶热巧吧。” 他话音微微停顿，又说：“所以，到底是哪来的跳蚤在这儿破坏我假期，抓两只就知道了，不是吗？” 雷恩站起身，所有人随之起立。 “战舰全速前进，去晚了可赶不上这热热闹闹的宇宙大聚会了。注意避让居民区。”雷恩说，“这可不是破中继站，这是个建在恒星附近的戴森球，弄炸了我上哪买热巧去，到时候所有人玩完。” …… 会议室里的人很快散去，雷恩忽然喊住了本森和瑞贝卡。 “如何？”他问。 瑞贝卡：“元帅，林敬也的嫌疑非常大。” 本森也忙说：“是的。回声的核心支柱毕竟是一代一代科学家，它们悄悄植入人体的芯片多是生物材质，除非解剖看到实物，否则联邦如今的技术，体外扫描是很难发现的。” 瑞贝卡：“令我困惑的是，当时情况的确危急，他如果真的有问题，为什么成功救了您，他大可以演一出试图救援却失败的苦肉计。” 本森反驳：“埃里兰回声存在了几个世纪，它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以杀人为目的，而是想把所有人类‘解放’到思维永恒的乐园。所以属下以为，恐怕它们还打着夺取元帅思维的主意。” 雷恩将杯中剩余的饮料一饮而尽，说：“我有数，你们回各自岗位吧。” 瑞贝卡敬礼离开，本森似乎仍有话想说，但雷恩却也已经转身离开了。 …… “本森少将。”林敬也路过在门口，看着落在最后的男人，“你的岗位似乎并不在靖野号。” 本森从屏幕前阴沉沉地转过脸：“别太得意。” 说完他转身就往停机坪跑去，不再理会林敬也。 看着他的背影，林敬也：“我尽量。” …… 一直到作战任务分配部署完毕，林敬也都还在怀疑，雷恩说的“所有人都玩完”，原因并非不小心炸了戴森球，而是因为元帅买不到巧克力，怒而屠杀下属泄愤。 这真的相当奇怪，对巧克力执着成这样，真的没有什么特殊原因？ 他没有时间多想，雷恩的布局又是差不多的操作，舰队中的星舰被分配了一个个跃迁地点，十分精准，单独看自己的根本猜不出这是个什么阵型，但统筹指挥的人脑子里仿佛有个三维立体地图一般，所有点位连起来，他们的火力刚好可以覆盖整个戴森球。 这是一个依靠恒星建造的复杂天体，因为周围整个行星系都没有宜居星球，所以建造时不必考虑保持恒星的正常亮度，一层一层的人造结构几乎把恒星全部遮蔽，并且周围也扩建出了很多生活区，俨然一个风格独特的太空城市了。 约姆叹道：“哇，真壮观。” 特瓦尔翻了个白眼：“我怕烤熟，为什么有人喜欢这么可怕的城市，每天一抬头就是个巨大得糊在脸上的恒星。” 约姆已经习惯了特瓦尔怼他，现在他被雷恩正式任命成了靖野号的冲锋队队员，底气也足了，于是敢和特瓦尔互怼：“老前辈你这审美那么保守，你应该去地球生活。” 元帅没有在舰桥，早就去准备机甲了，所以特瓦尔眉头一挑，就准备喷回去，但他忽然回头看见操作台边似笑非笑的舰长，莫名打了个冷战。 有种说不出的危机感。 舰长打量着他，然后问：“怎么了，这么看我？” 特瓦尔绷着脸，虽然语气还是像玩笑，但内容相当真诚：“舰……呃，咳咳，长官，我觉得您今天格外可怕，虽然您以前也吓人，但……” 林敬也似乎挺有兴致，他问：“我以前怎么就可怕了？” 舰长可怕归可怕，但军人的美德服从命令以及诚实，不是吗？特瓦尔回答：“虽然每次有人惹到您，您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这个人很快就会变得很倒霉。” 林敬也唔了一声，旁边的导航员也插嘴：“是呀，比如特瓦尔副官刚来的时候目中无人，觉得自己堂堂一个Alpha怀才不遇，遭小人暗算，沦落到在Beta手底下当副官，啧啧。” 特瓦尔脸色漆黑：“闭嘴，谁还没个傻逼的时候。” “哎嘿，结果接下来一周，特瓦尔副官吃饭是生的，营养剂过期的，走路迷路，训练挨揍，舰长您揍他的样子真是太可怕啦！” 读作可怕，写作超帅。 林敬也看了特瓦尔一会，笑了一声，拍拍他的肩膀：“没事，不怪你，虽说联邦明面上的法律一套一套的，但实际上，大Alpha主义者还是多得很，这不是说就能一夜改好的。” 特瓦尔抖了一下：“舰长，您上次这样宽慰我之后，放任我傻逼一样冲进了星寇堆。” 舰长：“呃……” 导航员：“对对对，然后被舰长拎着领子救回来，跟拖地一样拽了一路，用特瓦尔副官擦过的地，铮亮！”说完还配一个大拇指。 特瓦尔：“我已经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请您继续监督我！” 空间跃迁是非常短暂的，过程中会造成轻微的意识模糊，视各人精神力水平而时长不同，早几百年的人们认为只有优秀的Alpha能够免疫眩晕，后来实验表明，先天精神力水平高的确有优势，但并非决定性。 通常来说，A和O先天条件好，但想要提高等级很困难，然而被认为没什么精神力的Beta，只要后天训练足够刻苦，他们的进步却是上不封顶的。 虽然这种训练强度……大概是严苛到变态的程度。 特瓦尔的眼前恢复清明的时候，果不其然看见舰长已经完成了一长串操作指令，仿佛压根没有经历跃迁似的。 近距离面对一颗巨大的恒星时，人总会不由自主地感受到自身的渺小，但是当人造天体居然能将它控制时，一股相反的骄傲又冒了出来。 ——前提是你的星舰导航员没有嘟哝一句：“哎，住这儿每天得抹多少防晒霜呦。” 此时，雷恩的声音从频道中传来：“各星舰机甲团准备，进入内部搜索可能隐藏的星寇船只，陆战冲锋队上运输舰，准备接管S71的空间站防务。” 戴森球另一面的战舰上，刘浚哦豁了一声：“今天元帅好像心情不错，我居然听懂他的命令了，啧，是因为马上要补巧克力存货了？” 他身边的副军团长埃苏娜却没说话，心间闪过一丝怪异，但她没能抓住一闪而逝的思绪。 “你怎么了？” 埃苏娜回过神，摇头：“没事，你继续协调各单位调度。” 机甲团从星舰的弹射口鱼贯而入，数量并不少，但在庞大天体的衬托下，却好像是涓涓细流融入汪洋，陆战冲锋队紧随其后，除旗舰靖野号原地待命之外，其余作战单位有条不紊，动作迅捷。 约姆看到心里直痒痒，军校准毕业生，正是冲动愣头青的年纪，那些深红色机甲当中，属于雷恩的黑金色机体异常显眼，他像是引导蜂群的王，他也是联邦独一无二的旗帜。 约姆惊呼：“哇，居然能在一线作战，同时还纵览全局，继续调整宏观部署，真的好强！” 说罢，还满脸崇拜，眼睛里都冒出小桃心了。 他身旁的舰长看着看着，忽然悠悠然道：“站在这儿看，这还真是相当高调。” 连特瓦尔这种常年脸臭的，都忍不住露出些许崇敬，他说：“是啊，天穹之剑从来没低调过吧。” 约姆：“低调屁啊，我等渣渣才需要低调，元帅这种战力逆天一个能揍我十个的，不需要低调！” 前排的导航员适时转头调侃：“不不不，这样的，”他直指窗外，又点点约姆，说：“人一个能削你一百个呢！” 约姆大怒：“开你的星舰去，你搁这说相声呢？哪都有你！” “天穹之剑是收复联邦失地的旗帜。”特瓦尔忽然说，“所以他必须鲜明，他也不可以低调。” 舰长侧目看了他一眼，又重新看向了前方。 潮水一般卷入的机甲团与战机，如同洪峰过境，直扑S71恒星戴森球的核心区，不必遮遮掩掩，天穹之剑一贯是这样的作风，汇聚联邦最新型武器和众多精英的舰队，打个仗要是还畏首畏尾，那联邦也别混了吧。 星际流寇是不敢贸然进入城市的，他们最多在外围开采恒星能源的平台附近，利用恒星的能量波动隐藏自己。 “本森，注意旗舰右翼安全。埃苏娜，主炮拦截，让他们离恒星远点！” 不出片刻功夫，果然有几十艘小型飞船从各种地方被翻出来，型号一眼看不出来，武器配置更是五花八门，感觉开到星际博物馆展览会很有前途。 “各单位注意警戒。”元帅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些跳蚤最喜欢偷着钻空子。” 星际流寇的舰船往往是东拼西凑或者打劫的，他们的战术就是占点便宜就赶快跑，久而久之，他们形成了一套专门对战联邦大型星舰的办法——前方成群骚扰，只派出一两艘不起眼的，绕到星舰的死角，破坏维生装置或者副引擎，这一套操作过于猥琐，偶尔也会有联邦星舰在这上面阴沟翻船。 “舰长，旗舰后方有异常！”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鸳鸯眼美人，可爱，哪里可怕。 舰长：谢邀，我不是，鸳鸯眼黑猫才是可爱。 特瓦尔：想当初，我们舰长用我擦地…… 第13章 特瓦尔总是喊错，但这一次舰长却居然没有纠正他，而是认真低头看着面前的雷达，后方出现不明能量波动，一闪而逝，但927这艘星舰的战力可以远超正常运输舰，就是因为她是成员们东拼西凑捡破烂一样，亲自攒出来的，所以他们也对任何细小异常格外机警。 但波动一闪而逝，前方的敌军已经迎面而立。 倒霉星寇到了这个时候，显然已经意识到他们被反叛军当枪使了，面对联邦的精锐舰队，他们不可能有胜算。 舰长摆了摆手：“先走个形式。” 特瓦尔按照舰队规定，在全频道内向星寇喊话：“立刻投降，关闭引擎，等待牵引，否则就地歼灭！” 他认真喊了三遍，然后整个舰队开始收拢。 星寇冲向了旗舰的方向，他们不会投降，因为星寇就没有谁没案底，投降的后果可能是后半生牢底坐穿，或者被发配到黑区的荒星上拓荒，更惨的，可能就流放黑洞了。 旗舰靖野号是用运输舰改装的，这是完美的突破口。 护卫舰从两侧开始拦截，靖野号保持原位不动，旗舰是舰队在深空的导航坐标，她是不能没事乱动的，主炮开始充能预备，但是星寇这种小型战舰就像苍蝇群一样烦人。 最小的甚至不能叫战舰，得叫飞行器，个头可能和联邦的机甲差不多大，所以格外灵活。 如果能击沉旗舰，甚至，抓两个舰长当俘虏…… 机甲团精准地判断出了星寇们的白日梦，编队复杂且有序的机甲呈螺旋状，向旗舰方向围拢。 元帅的命令传来：“抓活的。” 顿了顿，补充：“尽量。” 星际时代人口膨胀，一个文明的国土能遍布几大星域，所以单纯的杀伤数目是无法真正带来震撼的。 唯有斩断旗帜。 显然，星寇也懂这个道理。 “抓雷恩！” “横竖是死，要死就他娘的带上雷恩·楚这个王八蛋！” “还有，老子下地狱也要咒死兰登那个骗子！” 自古俗语就说过，疯子也怕不要命的，一群星寇虚晃一枪，忽然擦着靖野号主炮的射程边缘一个猛回头，有个别舰只的引擎无法承受这种强制转向，爆出一两片火光。 他们猛冲向了那台醒目的黑色机甲。 机甲团变阵，炮火在空域交错，一时晃得人眼晕。 “注意闪避。” 雷恩的声音干脆果断。 再敢打敢拼的队伍，也不是拿来和自爆小分队硬碰硬的。 星舰主炮打星寇，有点像火箭射苍蝇，所以各个战舰释放小型护卫舰，一时之间整个星域被搞自杀式袭击的流寇祸害得一团糟。 一架架不要命的星寇飞船也不闪避，前面有什么撞什么，甚至有的撞到机甲上，侥幸没炸，但依然顶着那倒霉机甲闷头冲。 “这就是疯狗群。”特瓦尔皱眉，手中的支援炮火却一时无法精确锁定目标。 “流寇。”他身旁的林敬也忽然说，“不成大气候，却又没法彻底灭掉，这就是主要原因了。” 这些流窜在星空的强盗流氓，有时候不同的小团伙之间还会互咬，可他们却有差不多的作战风格：捡便宜就上，大小不论，要吃亏就撤，逼急了身边不论有什么，直接跟你同归于尽。 在发生过几次剿灭星寇团，结果星寇冲进附近的行星带着一片平民区直接炸成灰之后，联邦对星寇的态度就以驱逐为主，不敢再过度强硬了。 “元帅的机甲太醒目了！”约姆怒道，“疯狗全扑上去了！” 特瓦尔却猜到了：“他是故意的，他担心星寇冲进S71恒星的戴森球自爆，那样一来整个第八星区的能源都得完蛋。” 不仅仅是能源，戴森球是一种很庞大的工程，所以周边早已经发展了大片居住区，这一处有数万人的城市是完全凭空建造，空间站里的大气环境、重力、日夜风雨等等自然环境全是中控系统人造的，一旦核心控制受损，这座城市会瞬间成为太空死城。 特瓦尔：“我就说，脑子不清楚才住这种破城市！” 深红色的机甲团不得不四散闪避，以规避疯狗的撕咬，疯狂的星寇冲向那黑色的机甲，就像一群饿狼扑向鲜肉。 但这可不是一块香喷喷等着吃的肉，等离子炮近距离命中星寇的飞船，他们的飞船型号乱七八糟，也就导致冲锋的时候队列拉成一长排，炸开的飞船让后面的同伙闪避不及，一起爆开，其余飞船飞快绕过，咬死黑色的机甲。 天穹之剑的机甲团井然有序，他们散开又列队，一瞬间纵横交织的等离子炮拉成一张网，疯狂的星寇也不甘示弱，周围开启护盾，不管不顾硬冲。 黑色的机甲以飘忽灵活的姿态穿梭在火光中，绕来绕去，那些星寇孤注一掷，完全不顾机甲团和护卫舰，依然紧紧追着目标，哪怕被炸飞出去，看见那黑色机甲时也要第一时间扑回来。 清润悦耳的声音忽然说：“这是脸T啊，仇恨真稳。” 特瓦尔皱眉，怪异地转头：“舰长，什么叫脸T？” “害，这是网游术语发展出来的玩笑啦，开怪的tank凭脸拉住所有敌人的仇恨。”导航员再次回头，“不过舰长，之前拉你玩游戏你不是拒绝了吗，啥时候偷着玩的，快说ID，带我飞带我飞！” 特瓦尔心间怪异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话题被突然打断，频道里传来雷恩的声音： “旗舰，主炮准备。” 靖野号是半路出家的旗舰，她的主炮是后装的，威力远不如其他战舰的原装精品货，但对付星寇确实不必用正经主炮，功率太大反而容易干扰戴森球。 特瓦尔抬起头，这才惊讶地发现，雷达上的星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团成了一团，黑色机甲看似飘忽鬼魅的移动轨迹，却居然不知不觉间让那些乱飞的星寇聚成了一坨。 他们正笔直冲向旗舰，很快就会进入射程。 “目标已进入射程！” “主炮预热完成。” “锁定完成。” 特瓦尔握着操作杆，手指点在最后的发射按键，等待指令。 舰长也难得露出严峻但关切的神情，微微倾身看向前方视野中的景象。 黑色机甲与成团的敌军一起越过靖野号主炮的射程边界。 前方是亮起蓝光的主炮炮口，机甲毕竟是单兵登陆用小型武器，星寇的飞船再小，在直线飞行速度上依旧是强于机甲。 “冲，追上去，要死一起死！” “妈的有本事一起炸！” “拉姓楚的陪葬，哈哈哈老子死了也名垂千古！” 欢呼的星寇浑然没有对死亡该有的恐惧，他们快乐得就像中奖五个亿似的，前方的主炮似乎是准备开给他们的香槟。碰上这样不要命的狂徒，再优秀的战士都得头疼不已。 护卫舰已经冲上前，大型星舰短途跃迁，跨过恒星，直接纵跳入场，一时间各方都像是拼了，争分夺秒，而局中战况也的确是千钧一发。 “准备！” 随着舰长一声低喝，特瓦尔神色凝重，辅助操作的其他战士们也全神贯注地监控着雷达上的影像。 元帅的机甲仍然冲在正前方，背后的星寇已经与他近在咫尺。 飞船速度占优，而机甲灵活度占优。 黑色机甲猛然向旁边一歪，成团的星寇完全暴露在火控雷达正中央。 “锁定——” “发——” 刺啦一声怪响，负责监看雷达的战士话没说完，惊呼站起：“舰长，仪器遭到干扰！” 整个雷达屏幕上猩红一片，所有其他光屏的数据流闪过乱码，甚至正前方的监控视野都划过一片雪花。 特瓦尔心下一凉。 战场瞬息万变，元帅利用飞船与机甲的转向时间差而制造出的机会，只有那么短短一秒罢了，错过这个机会，疯狗就会撕咬上去。 舰桥里的照明似乎也被干扰，周围顿时一黑，应急灯光亮起，就在那一瞬间，特瓦尔感觉舰长把他丢了出去，因为黑暗看不清，不小心让他的后背直接撞上旁边操作台的尖角，疼得特瓦尔闷哼一声。 再然后，他的闷哼也憋回去了。 因为靖野号的主炮已然发射成功。 应急灯熄灭，舰桥重新恢复正常，快得就像是一个幻觉，前方的视野里，耀眼的火光一团一团炸开，满眼都是灿烂。 变故再起，眼前光还未熄灭，靖野号的侧翼忽然传来剧烈震动，随即红色警报震耳欲聋。 特瓦尔：“舰长，侧翼遭到炮击！” “平衡器失效，侧翼引擎故障熄火。” “舰长，我们侧翼漏了个洞！” 舰长修长的手指这才从主炮发射的按钮上收回，缓慢转身。 特瓦尔大怒：“谁干的？” “报告，战舰遭遇入侵！” “入侵者已经登录了！” “舰长，入侵者往舰桥——啊——” 特瓦尔脸色漆黑：“动作这么快，还是重型攻击，是自己人。” “侧翼啊。”舰长低下头看向光屏上的调度。 下一秒舰桥的安全门轰然炸开，一群身着外骨骼、手持光能枪的冲锋战士鱼贯而入，枪口整齐抬起，对准了指挥台。 本森从门口进入，面色狰狞：“林敬也，你居然敢连着元帅一起攻击，还敢说自己没有叛变！”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搞事！ 舰长：搞事。 事：为什么都搞我TAT 第14章 指挥台上的青年缓缓转过身来，他的身姿优雅挺拔，面容俊美，背后那团灿烂的光火就像是旧日圣像画似的，给他整个人的轮廓都渡上一层澄澈柔和的光辉。 本森恨得牙都快咬碎了，手里枪举起，怒斥：“你还有什么话说，束手就擒，乖乖上军事法庭吧！” 面前的青年手按操作台，微微一笑：“那么本森，又是谁给了你权力，直接下令炮击旗舰？” “哼，你公然进攻元帅，反叛已是既定事实！我身为元帅下属的一线舰长，自然有这个权力！你敢说刚才的炮不是你开的？你的战舰明明被星寇绕后，干扰了雷达，但你丝毫不顾，甚至是放任，然后在雷达失控时，居然凭借感觉盲打了一炮，你摆明是要连着元帅一起击杀，到时候再狡辩一个情况危险，并非故意！” 青年歪头：“逻辑自恰，我居然都没法反驳你。” 本森露出冷而畅快的笑意：“无话可说了吧！” “只有一个瑕疵。”青年举起一根食指。 本森目光阴沉，等了半天没有等到下一句，刚要嘲弄，只见那刚才摔在地上的黑脸副官一边捂着腰，一边没好气地替长官说：“哦，你看见是星寇破坏的我们的雷达了？那你干看着不管的？” 但他虽然这么说，舰桥里所有的原927成员都露出一种复杂又忐忑的表情来，使得本森心中大定，不再理会这些，只说：“埃苏娜少将的战舰已经派出了打捞团，你就祈祷元帅没有出事儿吧。不过我不保证他会不会直接毙了你，毕竟元帅阁下可是有权在一线处决叛徒的。” 不到三分钟，全舰队频道里出现埃苏娜的声音：“元帅已经登陆，机甲不幸损毁，幸好元帅反应及时，弹射脱离，仅仅是轻伤。本森少将，靖野号到底什么情况？” 本森立刻道：“林敬也叛变，证据确凿，已经被我拿下，等候元帅处置！” 他说完，得意地抬起头，却看见指挥台上的青年依然笑容满面。 于是本森再次恶狠狠放话：“你完蛋了，你这种人，还是个Beta，真以为自己能抱上元帅的大腿了？林敬也，我在首都星也是听过你的大名，被人家维默尔家的公子拒婚，还死皮赖脸追着人家不肯松手，真给林家丢人现眼，不过反正你们家也就是个经商起家的暴发户，不要脸才能挣大钱。” “所以这难道还是私人恩怨？”青年不慌不恼，似乎还觉得挺有意思。 周围所有的927的成员更加目光怪异地看向指挥台。 前排的导航员蔫巴巴的，也不说相声了，苦着脸小小声回答：“应该没吧，估计就是觉得二线一个不知名Beta好欺负。” 本森和他的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舷窗外七零八落地飘荡着炸飞的碎片，清理部队已经迅速出动，这种玩自杀袭击的星寇没有俘虏的价值，他们既没有情报，也不会配合，所以清理部队主要搜索漏网之鱼、处理残骸垃圾，有没有幸存者完全看缘分。 主力星舰全部向旗舰方向移动，一道一道锁定光束抓住了已经失去半边动力的旗舰，将她固定在原位。 再过了不到十分钟，一众身披战甲的舰长已经在靖野号的舰桥集合完毕。 埃苏娜倒数第二个进门，她先审查了一下舰桥内的情况，确认安全可控，才立正站好，让出通道。 全身黑色外骨骼的元帅缓步进入舰桥。 他的外骨骼上有斑驳灼烧的痕迹，面罩还没来得及摘下，在刚刚的剧烈战斗中稍有损毁，裂开一小点缝隙，隐约看得到一只通透澄澈的蓝瞳。 本森见到他，立刻大声道：“林敬也叛变，被属下当场拿下！” 黑甲的人保持着沉默，空气里一片压抑的死寂，埃苏娜硬着头皮开口问道：“可他是带队来营救元帅的人，他没有理由这么做。” 随后，本森当众信心满满地讲述了他的推论。其中‘回声意图借着元帅潜入首都，将联邦从内部占领’的猜想可是吓到了不少人。 那位一身血煞之气的黑甲指挥官进入舰桥开始，原927运输舰的所有人都下意识站起身来，一个比一个站得笔直端庄。 瑞贝卡听罢眉头紧锁，思考片刻说：“本森少将说的的确有些道理，可这不是你毫无预兆炮击旗舰的理由。而且你这指控过于严重。” “事从权宜，”本森回答，“如果他发现一击不中，又补一击怎么办？” 舰长们低声交流，似乎渐渐被说服，连瑞贝卡这样的老将也沉吟片刻，勉强说：“好吧，但即便如此，林敬也仍然需要交给军事法庭处置，而你的说辞虽然有理，但也得经过严格核查。” “是啊，真的很有说服力。”指挥台上一直安安静静旁听的青年忽然笑起来，所有的枪口全部抬起，齐齐比向他的要害，不过在门边的元帅没有真正发声前，所有人只是威慑。 可惜那俊美青年似乎毫不在意，他随手摘了眼眶上的单片镜，递给挨得最近的约姆，约姆抖着手接过，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青年缓步走下控制台，走向众人中央，同时随手扯开领口，在众人疑惑的目光里，从衣领中扯出了一个环绕脖颈的奇异圆环形装置。 他笑起来，眉眼飞扬，斜倚到舰长座椅的靠背上，施施然道：“如果我不是雷恩·楚本人，我可能真的就信了你呢。” 圆环被扯开，全息伪装投影瞬间消失，墨发骤然褪色，温文尔雅的Beta忽然间露出同样俊美但却无比张扬的真容。 ——那是雷恩元帅的脸。 “元帅？”惊呼声响起，然后众人立刻转头去看门边的人。 那人抬手，掀开了已经碎裂的面罩。 “任务完成。”站在门口的黑发青年用他异色的眼瞳看向雷恩，“幸不辱命。” 雷恩懒洋洋举起手，林敬也身后的亲兵立刻冲上前来，将本森团团围住，那些跟着本森的战士也大惊失色，立刻丢掉了手中枪械。 “这场战役，所有的一切都出自我本人的授权。”雷恩扬起嘴角，“靖野号刚才那一炮，还是我亲手打的。以及，我还真不觉得我们的雷达是被星寇干扰的，我要是连那帮杂鱼绕后都看不出来，我这元帅不如让给你当啊。” 本森的脸早都绿了，在看见黑甲人居然是林敬也时，他那脸已经和墙皮一个颜色了。 林敬也开口：“本森少将，战术会议结束后，你在我的战舰上一直留到我催你，请问这期间你干了什么？” “天穹之剑不干净。”雷恩慢悠悠地说着，甚至没有转头去看本森一眼，“乱七八糟什么人都从我这儿滚一圈，但是——” 他顿了顿，转过脸，露出一个杀意凛然的笑容：“从我这儿出去的，只有我一手训出的、我认可的精英，或者，死人。” 本森浑身颤抖，几乎在下一刻大叫：“元帅您听我解释，我鲁莽我愚蠢——” “嘘。”雷恩抬起食指，贴在唇边，声音很轻地说，“你蠢得都令我震惊。” 门边的林敬也平淡地补了一句：“蠢得恰到好处，甚至让人怀疑你该不会是潜伏在敌方的我军卧底吧。” 本森的脸更加惨白起来，前功尽弃只需要短短一瞬间，反应过来的本森忙说：“没有敌军，真的没有！我没有叛变，也没有埃里兰回声什么事儿，压根没有，我认罪，那的确是我瞎说——” 林敬也打断他：“你知道雷恩元帅对回声深恶痛绝，所以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你和造星者号的确都不是叛变，你们只是贪财，偷偷干点走私的活儿，没想到反叛军利用了做走私生意的星寇，从你这里得到了雷恩元帅的具体行程——他们的说法是，害怕被休假乱逛的雷恩元帅撞上，是这样吧。” 实话实说，星际这么大，总有些人动点小心思，但悄悄走私一船天然农场的苹果，和卖了情报给反叛军，这区别太大了，前者不过罚款，后者无论是否故意，都是大难临头。 刘浚：“怪不得，你是发现事情不对想就近抓个挡箭牌。” “本森·基恩。”雷恩说，“你是第一军团推荐上来的，第一军团，好像是维默尔上将在管？” 本森已经绝望了，他哆嗦起来，不行，这事儿不能扯到维默尔家去，否则到时候，他们基恩家的人恐怕此后在首都星就真混不下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避重就轻道：“我认罪，我贪财走私，违反联邦法律，我愿意上军事法庭，我申请交出全部军职接受审查。但这次我真的只是一时判断失误，毕竟林敬也的嫌疑真的非常大，元帅，这个二线的区区Beta，如果不是有什么猫腻，怎么可能恰好就——” 嘭—— 一声有些低闷的响声，本森瞪着眼睛，张着嘴巴，眉心一个射线穿透的血洞，缓缓跌落在地，四肢最后抽动了一下，就悄无声息了。 “好、吵、啊。”雷恩放下持枪的手，又倚回椅背上。 偌大的舰桥像冰窖一样死寂。 没有人敢出声，哪怕是问心无愧的，也被吓得背后冷汗涔涔。 天穹之剑，对外战无不胜，对内，同样雷霆铁腕。 跟随雷恩已久的少将们只是立正站好，神色没有任何动容。 天穹之剑三个月前刚刚轮换了一批舰长，八个行星军团各自推举了两到三人，雷恩的视线扫过这些新人，忽然一笑： “希望诸位当中，别再有蠢得这么显眼的，就算心怀鬼胎，也拿点高级手段，不然我就得跟议会提议，看看各大军校的战术课教授是不是都收了你们黑钱才让你们毕业的。” 他转了转手里的枪，又凉凉地说：“也有可能，是对贵族平民双重考核标准？他家难道给学校捐楼了？” 所有新舰长噤若寒蝉，就算不是雷恩自己带出来的人，这会儿也能看得出元帅是真的气狠了。 唯有瑞贝卡少将咳了一声：“元帅，就算是您，也别胡乱瞎指控啊。” 雷恩看了这位跟他征战多年的老将一眼，慢慢收敛了那股杀意，算是对她表示一点敬意。 于是刘浚也仗着跟随元帅已久，斗胆补充：“是啊，这番布局其实真的不算差了，这不也就元帅您自己慧眼如炬嘛。” 马屁啪啪拍下，雷恩瞥了他一眼，刘浚嘿嘿了一声，躲回老前辈身后。 然后雷恩回头，正色说道：“各位，不管以前是干什么的，在哪服役，以后是天穹之剑的人，是我雷恩·楚手下的兵，我希望各位记得，才华平庸没什么，世界上多得是平凡人，你可以不出众，你只要够努力就行。但我生平最恨叛徒，我最讨厌背后捅自己人刀子的无耻之辈，你们尽可以放心，谁要是跟本森学，我保证，你的下场肯定也和他一样。我有权在战时处决叛逆者，所以你们放心，我不会让这种人有机会活着上军事法庭狡辩。”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采访一下第一位领到盒饭的优秀炮灰是什么心情： 本森：谢邀，心情就是，狗粮真他妈噎死我了。以及，我真的不蠢，是他俩段位过高！别拿神仙来和我们正常人类对比！ 第15章 所有人齐声应是，然后亲兵上前，果断干脆地拖走了地上的尸体，雷恩的态度似乎也缓过来了，起码众人不再觉得一吸气一口冰凉了。 可没有人心头平静，眨眼间死了一个少将，雷恩动手的时候甚至唇边笑容未减。大多数人都冷汗湿透，平心而论，刘浚其实说得对，本森的一番设计绝不是雷恩说的“蠢”，但那样的遮掩手段，却轻易就被雷恩拆穿。 只是，毕竟是少将舰长，该怀疑毫不留情，抓到把柄说宰就宰。 大部分新人恍惚间，终于彻底理解了军部为什么总说雷恩是个疯子。 他既不在乎军部和议会对此会有什么反应，也不怕外界言论，更不在意是否会得罪将本森推举上来的维默尔家族。 “检查一下，靖野号上有没有受伤人员。” 雷恩说完，就听到了属下的汇报：“报告长官，共有五人轻伤，一人在炮击时重伤，不过伤势最重的……额，是本森带来的一个冲锋队员。” “哦？”雷恩挑眉。 那边接着说：“嗯，靖野号两位军医把那人打得内脏出血、四肢全断……” 通讯里似乎还传来一个甜美可爱的声音：“呜呜，对不起啦我不是故意的，我第一次穿外骨骼嘛，他凶巴巴冲进来，吓到我啦……” 以及一个暴怒的吼声：“老娘生理期没结束呢，就是脾气爆，谁让他妈的那孙子拿枪怼我病人的，惹我我揍他有错吗！” 舰桥众人：“……” 雷恩放下通讯，忽然转头：“林敬也，你受伤了？” 林敬也一顿，回答：“有轻微擦伤，并不是大碍。爆炸中全息伪装设备损毁，只是烫伤了一点，好在声音伪装设备没有坏——” 他没说完，雷恩已经几步走到他身前，林敬也下意识后退了一下，但没快过雷恩。 那是雷恩的战甲，所以自然他更了解，空战战甲在离开星舰后，哪怕是进入机甲，也会自动形成封闭环境，以防机甲驾驶舱泄露，或者驾驶员紧急弹出逃生。但在进入星舰安全区域后，外骨骼的气阀应该自动打开才对，毕竟全封闭盔甲糊在身上很难受。 林敬也身上的气阀一直是关着的，那需要手动操作。 雷恩熟练地动手，几下打开外骨骼的锁定，一把扯开，浓郁的血腥味瞬间飘散，点点血迹落在地面上。 “舰长！”一片惊呼响起，特瓦尔冲得最快，恨不得直接扑上来扶人，但他冲到一半又顿住，因为他再快也快不过就站在一旁的雷恩。 雷恩狭长的眼尾上挑，似乎还带了一抹凌厉的红：“这是轻伤？” 林敬也却看着掉到地面上的血痕，扶额：“很难清理的。” “林敬也！”雷恩低喝一声，扯掉他身上所有的装甲，露出了他腰部撕裂的伤痕，鲜血已经浸透了衣服，一路蔓延到小腿，一滴滴落在干净的甲板上。 约姆从没这么会察言观色过，他忙跳起来：“我来擦，舰长别急我全擦！” “……皮外伤，没有伤到脏器，确实是轻伤。”林敬也转回头，皱眉，“我这就去医务室——！” 他整个人一惊，因为雷恩居然二话不说把他打横抱了起来。 “元帅，您这是干什——” “我让你自己一路淌着血去？隔天三流小报记者就发文：震惊，冷血元帅不顾下属死活，立功战士血洒舰桥。”雷恩冷漠回答，“闭嘴别吵。” 林敬也卡了一下，一阵无语——这旗舰上哪来的震惊体记者？ 走廊里来往的战士很多，有雷恩的人，有天穹之剑的战士，也有927原本的成员，不过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 “元帅……就算我不走着去，难道舰上没有悬浮担架吗？”林敬也十分无奈。 雷恩完全没有迟疑：“我比担架跑得快。” “可这——” “你战场抗命，还有胆子跟我顶嘴？”雷恩杀气纵横地看过来，“我当时是不是命令你，在星舰主炮射程外弹射离开，让机甲的AI自动驾驶？” “元帅，当时星寇追得很紧，如果我人提前弹出，很有可能就会被他们识破。”林敬也依旧蹙眉，“况且AI的灵活度当然比不过手控。” “那你为什么不拉开距离？就你那驾驶技术，你少胡诌甩不开。那是主炮炮击，万一打偏呢？” 林敬也：“您打不偏。” “你再狡辩？” 元帅一路散发着冷气，林敬也不敢再吭声，感觉再反抗自己就要和本森一个下场了，只好沉默地被他抱着进了医疗室。 “给他止血！” 大概是元帅脸冷得能掉冰渣，显得确实很危险，厉冉冉立刻真·乖巧地去掏注射器，连刚复工的卢娜都不敢借口生理期发飙了，马上开始准备清创。 雷恩看见厉冉冉配药，补了一句：“用正常的药。” 厉冉冉手一抖，讪笑回头：“这、这就是正常的……您……您知道上次我……” 雷恩看了她一眼，小军医一个立正站好：“是！立刻处理伤口！” 林敬也的伤的确是皮肉伤，虽然失血有点多，但治愈很快，其他的养几天就好。所以雷恩的态度也重新变得懒懒散散，甚至不大一会儿，重新笑眯眯地跟厉冉冉说：“哎，你那个扎一针就超级痛的修复止血药，很不错哎，我建议可以全军推广！” 厉冉冉激动：“啊，您也觉得是吧？有一些愣头青Alpha哦，打架一上头就不管不顾的，搞得自己完完整整出去，破破烂烂滚回来，还跟我狡辩‘哎呀我们Alpha易感期就是比较爱冲动嘛’，哼，既然不怕疼那就一次疼个够咯！” 林敬也：忽然好同情联邦的Alpha战士们啊。 毕竟是恐怖元帅和可怕舰长，两个军医处理完伤口，就一溜烟窜到其他医疗舱室去查看了，留下两个顶头上司互相恐吓去吧。 林敬也躺在床上，失血过多带来眩晕，以及大战后骤然放松下来，导致他思维稍有迟缓，等他回过神儿，他已经把疑问问出了口： “元帅，为什么从一开始你就完全不怀疑我？” 雷恩坐在他的床边，闻言笑了一声。 “你哪里可疑？” 林敬也舔了舔有些干燥的下唇，回答：“本森的行为虽然急迫得有些明显，但是在特殊情况下也并非不可理解。他说的很对，我这个突然窜出来的文职Beta，从哪方面看都很可疑，所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 在战术会议上，那些人以怀疑的目光看着林敬也时，他的眼镜上忽然浮现出一行字： “林敬也，给你一个特殊任务。” 他按捺住心中诧异，冷静地看了一眼元帅。 元帅一手举着饮料杯，另一手漂亮的指尖在自己手腕的智脑上敲了敲，似笑非笑。 “我知道你舰上有全息伪装的设备，连运输舰都能装成战舰，所以，一会儿你扮成我，应该没什么技术难度。” 林敬也再怎么波澜不惊，此刻也真的瞪大了眼睛，幸而会议桌旁的争论仍未结束，无人注意他。 “一会儿的战斗，你全权指挥。” 他猜到了元帅这么做的意图，并且完美地完成了任务，可是林敬也依然感到困惑。 “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我没有问题？” 雷恩的笑容慢慢扩大。 那是一个很柔和很温暖的笑，与雷恩往日里那种漫不经心的表情截然不同，林敬也有片刻的失神，然后他听到雷恩说： “我说过啊，林敬也，你骗不了天穹之剑。” 林敬也慢慢眨眨眼：“你是说……” “修改你任务地点的人，是我。”雷恩说，“我的技术部不是白干的，他们早一个月就监测到了反叛军飞船的能量波动，虽然没能成功追踪，但那时候我就开始怀疑内部有人泄露我的行踪，所以我觉得，不如趁机把这个人抓出来。” 林敬也微微扬眉：“这是个十分疯狂的计划，你怎么知道反叛军在哪儿动手，万一你支撑不到天穹之剑其他战舰来营救呢？” “所以，我这不是就把你调来了？”雷恩笑起来，“林敬也，你一个二线文职搞那么多事儿，真以为谁都发现不了？” 林敬也张了张嘴唇，复又沉默不语。 “一年前你主动出击，引诱了一个星盗团，然后反将一军把人家洗劫一空。”雷恩说着，笑意更浓，“动静可不算太小，你以为，谁帮你完全压下去的？” 林敬也哑然，是啊，联邦的天穹之剑，他如果一点都察觉不到下面有人搞小动作，难道他是刷脸为联邦收复失地的吗？ 何况，那次的行动的确非常疯狂，特瓦尔还因为鲁莽受了重伤，林敬也冒险向上级申请了许多医疗补给，寻常二线补给舰是用不到那么多治疗战损所需的设备的，林敬也甚至想好了各种应对盘查问讯的借口。 但一个都没用到。他要的东西非常顺利地拿到了，没有被多问一句。 雷恩：“我是元帅不假，但元帅也不能太任性，直接从二线部队抓一个文职过来当舰长，议会那边能用口水淹死我。” 不太任性？林敬也面无表情地想，那本森少将的冤魂有话想说。 病床上的青年侧着头看他，于是雷恩伸出手指，把那绺遮住他蓝瞳的发丝拨开。 “你以为，你脸上这眼镜是我一天之内变魔法变出来的？可算让我逮着个抢人机会不是？” 他展颜一笑，又露出了牙尖尖。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哎呀，看我发现了什么，一个鸳鸯眼大美人！ 舰长：躲藏ing，机警.jpg 第16章 天穹之剑舰队在S71恒星外港停泊，临时旗舰靖野号被本森近距离击中侧舷，已经丧失了大半功能，无法修复，可惜雷恩还赖着不走，也不挑下一个临时旗舰，927原成员心情古怪，不知道该喜该忧。 一大半人因为元帅天天在走廊晃悠，紧张得挠墙，生怕一个表现不好让元帅笑话了，回头会死在舰长亲切的加训关怀里。 不过喜讯是，舰长被元帅锁屋里了，伤没好之前禁止出门（训练）！ 所以……927成员集体叛变中。 本森·基恩被就地处决的消息传回首都星，又是一片哗然。 军部连着发了三道军令，要求天穹之剑立刻返航述职，雷恩懒洋洋地回复了一个“原地养伤中”。 于是军部熄火了，换成焦头烂额的秘书长对雷恩控诉：“你知道这几天我掉了多少头发吗？” 雷恩眼皮都懒得掀：“那是你基因不行。” 秘书长和秘书长眼睛下的黑眼圈齐齐表示抗议。 半晌，秘书长认输：“你好歹别说杀就杀啊。” 雷恩：“这些年我杀的人少？” 秘书长已经彻底双手扶额了。 半分钟后，重新恢复平静的秘书长问：“你怎么样，我记得你的那些东西都在黎明星辰号上，结果你眼睛也不眨一下就给炸了。” 雷恩瞥他一眼：“你是希望我有事儿？” 秘书长怒摔屏幕，半秒钟后又心疼地捡起来：“我不跟你计较，不过说真的，你这个月日子是不是不太对。” 雷恩挑眉：“你记这个干什么，暗恋我？” “呕！”秘书长快吐了，“我是记一下日子，每个月避开这几天，省得被你活活气死！” “现在你们Alpha都这么娇弱了，气一下就能死？”雷恩惊奇，“温室里的娇花呀？” 秘书长：“……” 再见，拉黑了。 “我现在十分敬佩927运输舰那位舰长。”秘书长一脸的匪夷所思，“他是怎么做到不把你打出去的？” 小黑屋的林敬也正对着一筐巧克力发呆。 雷恩冷下脸：“所以你到底还有没有事儿？” 秘书长：“有。本森·基恩怎么说也是联邦少将，你得给一份完整的书面汇报，详细写明前因后果，一式三份，一份军部，一个给议会，最后一份女皇签过字我拿去留档。” 雷恩敷衍地摆摆手，示意知道了。 “还有——” “没完了？” 秘书长大怒：“你以为我愿意看着你这张……脸？”再生气，也没法昧着良心骂一句丑脸，秘书长更气了。 他深呼吸，说：“基恩虽然不是军旅世家，但本森的叔叔是这一届的财政大臣，他现在在议会上天天骂你，要求你给个说法。第一军团那边也有意见，本森是维默尔上将的门生，本来还等着他家的Omega孙子成年，要看看能不能结亲，结果你把人给崩了。” 雷恩看着屏幕，果然，秘书长悲痛的表情摆了不到三秒，露出阴森满足的微笑：“哎呀，他们的脸绿得特别水灵。” “……你这种毒瘤爬上内政部秘书长的位置，联邦没有未来了。”雷恩叼出一根巧克力条，忽然说，“一会儿传你一份文件，是本森之前写的汇报，里头是关于埃里兰回声渗透造星者号中继站的调查。” 秘书长霎时全无玩笑的心情，他严肃道：“真的？” 雷恩嗤笑：“假的，他瞎编想掩盖罪证。不过，到时候你拿到议会上去。” “……你够损的。”秘书长一听是假的，就又放松下去，“二十年前联邦欢庆胜利，多少人和他们背后的家族因为战功而势力渐强，你这份文件发上去，啧，那些被长辈提携起来的官二代估计会吓哭一群。” “日子安生了，就有人忘了疼。”雷恩眯起眼睛，“回声早晚会回来的，别自欺欺人。” “走私生意，小赚一点零花钱，维默尔上将本人肯定不屑一顾，但他那帮孙子辈可不好说。”秘书长笑容温柔，“所以他这次不敢反驳你的——就算他猜到是假的也不敢。除非他改口承认自己的得意门生就是叛徒，叛徒的证词不可信。” “行了滚吧。”雷恩说，“回去毒害首都星吧，别在这儿碍眼。” 秘书长：“哎你——” 啪。 秘书长怒摔光屏：“雷恩·楚，我再主动找你我是狗！” 但雷恩心情好像很不错，慢悠悠地打开资料库，翻了翻维默尔家这一代的资料，指尖一个个划过他们的名字，自言自语：“哎，这次究竟是哪个幸运小朋友会栽呢？” 最后他的手指停在了一个人名上： 伊狄尔特·维默尔 然后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 萨尔缇安星，联邦首都。 飞行器慢慢落在一座庭院前，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影，衣香鬓影，场地中有年轻人们翩然起舞，一些年纪稍长的则在一旁或坐或站，闲聊寒暄，偶尔嘱咐侍者从自助餐长桌上端来一杯鸡尾酒。 伊狄尔特从飞行器下来，缓步走入场地。 这是一个上流社会的……相亲会。不过伊狄尔特并不需要相亲，是他的Omega堂弟需要来。 不过，他今天确实有个特殊任务在身的——他需要对外展示一个态度，维默尔家族问心无愧，没有和被元帅枪决的本森·基恩有任何见不得光的勾结。 “哎？伊狄？真罕见啊。”其他家的公子哥看见他，都有几分惊讶，“你今天居然到这儿来？” 伊狄尔特微笑回应：“总还是得偶尔来见见朋友们啊。” 维默尔家的这位公子，不仅是非常罕见的S级Alpha，性格更是十分难得，没有半点Alpha少爷的张扬冲动，为人温和体贴，是不少名门Omega的理想对象。 然而很可惜，他进入人们视野的时候已有婚约在身，是和经商那个林家的一个儿子，是个Beta，身体还不是很好。听说是因为伊狄尔特分化得晚，结缔婚约那时候，家里还以为他也是个Beta。 当时就有不少人为他这婚约惋惜，可伊狄尔特本人却对未婚夫非常维护，看得多少人羡慕不已。 但好景不长，林家的几处矿星开发接连受挫，那林总一直凭着手里的钱，试图挤进政界，跻身上流，可惜过于急切，被人爆料出是用几处重要能源和维默尔家拿乔，非要把自己不成才的残废儿子塞过来的。 现在新的矿星开发失败，维默尔家支持的能源研究中心也因为等着合作方林家的新能源，导致项目搁置亏损，林家那个Beta还不安生，天天闹着要跟伊狄尔特去一线部队，控制欲强得离谱，种种骚操作下，这个糟心婚约去年终于是被解除了。 伊狄尔特还为此黯然伤神了很久。 维默尔家的两个年轻人，Alpha英俊温柔，Omega甜美娇憨，又是军政界的砥柱之家，自然备受欢迎。 “哎，那个倒霉Beta终于不再缠着了。”周围有人小声窃窃私语。 “伊狄尔特说对方以死相逼，他实在没办法，只好活动了一下，送那人去后勤部队了。” “唉，别说了。”一个少女皱眉，“听说林家那位是儿时创伤，背后别议论人家。况且，他弟弟还在呢。” 不远处，有一个一身干净白衣的少年，大约才刚成年，还带着未退的青涩，似乎若有所感，正侧身看向这边。 “林净然，今年首都蔚蓝军校的新生，医学系，好像上周才刚分化。” 首都星虽然不小，但有些八卦在这地方也是拦不住的。 “林家这是终于出了个S级的Omega，分化刚结束就迫不及待地推出来。”也有很多人不屑，“就算是S级，我还是选维默尔，弗雷施虽然是A级，但出身在那里，性格教养都比暴发户强多了。” “况且……他那Beta哥哥对伊狄尔特死缠烂打的故事人尽皆知，谁知道他弟弟是不是也一个样，万一没谈成就天天在你家门口上吊。” 伊狄尔特走向林净然，一脸无奈和歉疚：“对不起小然，我和你哥哥的事还是影响你了。” 林净然什么都没说，弗雷施从他哥背后探出头，忐忑不安地问：“然然，那个克里斯虽然总给我送花，但我真的没有一次答应的，他还是更喜欢你的，你不会生我气吧？” 几光年以外，雷恩看着光屏上的画面，那边的画面抖了一下。 “啧。”秘书长压低声音，十分欠打地说，“你怎么回事，你……咳咳期没完没了吗。” 元帅那张漂亮的脸上明晃晃就写着：我要抓一个倒霉蛋试验一下我主炮的威力！ “我说，我堂堂联邦议会秘书长，蹲在角落里跟个狗仔一样给你偷拍，你不要太过——” 啪，画面黑了。 秘书长沉默半晌，咬牙切齿：“我是狗，雷恩，你等你回来我就咬死你。” 雷恩没有在乎那颗首都星的毒瘤，他接通了一个加密的通讯。 “给我查个人。” 那头一个很轻的声音问：“怎么查？” “全部。”雷恩露出他标志性的杀人笑容，“详细到他睡觉穿三角裤还是平角裤的那种。” …… 而真正的相关人员林敬也，正拿着一本纸质的书，靠在床头，慢悠悠地翻。 屋里没有开灯，光很暗，雷恩忽然一把推开门时，林敬也立刻抬起手挡住了脸，以躲避走廊里明亮的灯光。 屋内很快又暗下去，人影靠近，抽走他手里的书。 雷恩叹了口气：“我把电给你断了，是让你补觉，不是让你摸黑看书。” 屋里隔着半米就看不出面前的人是谁，昏黄的微光从壁灯上散射，能听到星舰内部细微的白噪音，是非常适合睡觉的环境。 “抗命是成瘾吗？” 林敬也本来伸手试图抢书，结果雷恩把书往后一抛，于是林敬也手一顿，然后慢吞吞塞回了被子里。 “比起A或O的异变体质，Beta的愈合能力一般，所以你也不用给我摆一脸无声的抗议，你腰上什么时候没疤了，什么时候下床。”雷恩不客气地说着，撩了撩衣摆，“我这早好了，你少瞪我。” 林敬也默默躺回去，把被子拉到下巴上。 半晌，雷恩又笑眯眯地趴在他的床头，问：“所以，你这只眼睛正常环境里看不见，但是却有类似夜视仪一样的能力，辐射造成的异变？这是你留着不治疗的原因？” 第17章 林敬也默认了这个说法，然后过了一会儿才说：“而且，修复毕竟也无法完全恢复成未受伤状态，还不如留着，有用处。” 坐在黑暗里的元帅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他最后只是拿起了一块巧克力。 “三天后舰队返航。”雷恩说，“不想回首都还被关禁闭的话，最好别再让我抓到你抗命。” 林敬也盯着那张过于好看的脸，一拉被子，认命闭眼。 他本意是想等着雷恩离开再起来，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片安闲的白噪音里，他很快就不再记得睁眼了。 这一睡就睡到第二天下午，林敬也是被一阵香味熏醒的。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只肥美的黑毛屁股正对着他，尾巴还甩来甩去，像一颗蠕动的黑球。 “小蓝？”林敬也刚刚睡醒，声音还带着一丝迷糊和慵懒，但却同样把埋头苦吃的大黑猫吓得一个激灵，扭过头，嘴里叼着的一块鸡肉十分心虚地跌落在碗里，然后它一溜烟窜到一个人影背后，端庄斯文地蹲好，开始舔爪子。 “哎呀，你看你把孩子吓得！” 灯光慢慢亮起，窗外的星空隐去，坐在一边的雷恩正抬手揉猫，姿势懒散但优雅，和他掌心下舔毛的黑猫竟然有相当高的同步感。 林敬也看着这撸毛的一大一小，扶额：“元帅，小蓝已经十二斤了，您不能再给它加餐了。” 雷恩歪头，戳了戳小蓝的肚子：“你爸比要给你减肥，这不怪我哦。” 黑猫不明所以，用鼻尖蹭了蹭雷恩的手心。 “唉。”雷恩摇头叹气，“一碗白水煮鸡肉就给孩子馋成这样，你这爹怎么能这么狠心！” 林敬也无语地看着为了一碗肉出卖身体的小蓝，和之前听见雷恩声音都炸毛的那只简直判若两猫，开始认真思考不然直接送给雷恩得了。 屋子里弥漫着香气，林敬也下意识抽了抽鼻子，感觉那绝不是一碗白水煮鸡肉能煮出来的味道，不由得坐起身来，雷恩见状，笑容满面地说：“哎呀，怪不得小鸳鸯眼这么容易被好吃的收买，原来大鸳鸯眼也差不多啊！” 林敬也面无表情地躺回去，把被子拉到了脸上。 “哎哎，我不说了不说了，别躲呀。”雷恩把猫一丢，小蓝又一头扎进了饭碗，他本人则身手敏捷地一拉被子，把林敬也又给拽了出来。 他有些不由分说地把人拖到桌前，塞进椅子里，林敬也愣愣地看着雷恩掀开餐盘盖子，香味更加浓郁，小蓝百忙之中抬起头，似乎探头探脑想过来抢食。 “照烧鸡，炸鸡，烤鸡，还有可乐鸡！”雷恩炫耀一样一一介绍，“都是我做的，还有好吃的蔬菜沙拉。呃，没办法，我舰队只有鸡肉，做不了别的。” 林敬也愣了一会儿，然后听到自己的肚子在愉快地唱歌。 “……谢谢，我们二线部队的常规补给是营养液。”林敬也回答，“别说都是鸡肉，都是鸡骨头，端出去也能把特瓦尔他们馋哭。” “营养液易存储、易吸收，营养全面均衡，还能根据O和A不同体质提供不同矿物质补充。”雷恩坐在他对面，“是好东西，但就是太难喝。所以我让他们专门弄了个舱室，养鸡，繁殖快，好喂养，三个月就能宰杀。” 林敬也的手一抖，挑眉：“你是说，这鸡是你自己养的？” 元帅还会养鸡？ “怎么可能。”雷恩愉快地说，“看哪个可爱的下属犯错误，丢去喂鸡一个月，很简单。” 林敬也若有所思，927的不少成员原地打了个寒战。 他拿起叉子吃了一块，虽说比不了餐厅大厨，但足以碾压他自己的手艺了。元帅就坐在他面前看他吃，笑容满面，还端出一杯奶茶，慢悠悠地喝着。 奶茶的味道很浓郁，但林敬也微微嗅了嗅，感觉有一点点古怪，还来不及细想，雷恩已经捂着奶茶杯子，满脸警惕：“哎鸳鸯眼你不要太过分哦，我就这么一点点元帅特权，你盯着不放要干什么？” 林敬也哭笑不得，低头吃鸡肉。 雷恩忽然又问：“鸳鸯眼，我问你个问题。” 林敬也已经对称呼随遇而安了，他答：“……您说。” 雷恩似乎只是随口一问：“我常年在外，不怎么住首都星，也不太了解那帮贵族抱团的小圈子，我听说，维默尔家这一辈有个A级Omega，非常受欢迎，叫什么腐烂尸？” 听前面那一段的时候，林敬也的心头没由来地紧张了一下，雷恩·楚马上快要三十了，虽说在星际时代三十还小得很，但这是一个S级Alpha，位高权重，单身到这个年纪就非常不可思议了，不过在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林敬也默默放下叉子。 “怎么了，我盐没撒匀？”雷恩看着林敬也变幻莫测的脸色，有些惊疑不定。 “不。”林敬也慢吞吞地说，“元帅，没有人会起名叫腐烂的尸体。” 雷恩：“是吗。” “弗雷施·维默尔，维默尔上将的小孙子，父亲早年因公殉职，所以在家里非常受宠爱。”林敬也说，“怎么，您对他有兴趣？” 雷恩：“有啊，很有。” 林敬也：“……他哪儿得罪您了？” 雷恩好像很开心，但他故意挑眉：“哎？不能是我看上人家了？” 林敬也满脸写着“别闹”，回答：“看上了会记不住人家名字？” 雷恩：“那到也是。我除非瞎了，不然我放着好看的鸳鸯眼不要我要个腐烂的尸体的干什么？” 顶着林敬也质疑的目光，雷恩一把捞起小蓝，揉了揉：“我们鸳鸯眼最好看了，对不对呀？” 小蓝抬头，小蓝迷惑，猫和这事儿有什么关系？ 林敬也盯着那只揉猫的手，揉猫的人盯着他，让他有种其实是自己在被揉的错觉。 算了。 你漂亮你为所欲为。 整个天穹之剑的氛围非常压抑，空气跟凝固的冰坨一样，舰队昨天就已经离开了S71恒星，向首都返航，但雷恩元帅拒绝更换新的旗舰，他坚持要把那艘破破烂烂的“靖野号”拖回首都。 的确是用拖的，靖野号侧舷引擎破损，稳定器失效，自己已经不能飞了，一飞就成陀螺了，所以四艘星舰从资格方向伸出牵引器，固定靖野号，带着她一起飞。 这么飞飞不快，但格外招摇。尤其是雷恩的原话是：“我得把这星舰带回去，放到展厅里好好展览展览。” 完了，舰长们人人自危，心惊胆寒，这是元帅雷霆震怒，要把这被叛徒炸毁的星舰拿去公示，敲山震虎，杀鸡儆猴…… 然而靖野号上的人，一边嘬着营养液，一边面色古怪地低声交谈。 “你们元帅到底怎么回事？”特瓦尔叼着营养液，问旁边的黑甲战士。 元帅的亲兵以相似的姿势叼着营养液，反问：“你们舰长怎么回事，他被元帅锁元帅屋里三天了！” 约姆凑过来：“你们元帅到底咋了，他把舰长锁自己屋，问题是他晚上也没换屋，他要干啥？” 厉冉冉叼着草莓味的Omega专用营养剂，插话：“你傻呀，我们舰长经常使用一副超丑眼镜封印自己的美貌，但是元帅眼光狠毒辣啊，一来就破了我们舰长的封印！所以你觉得他要干嘛？” 亲兵们都沉默了，面罩下的脸上纷纷写着“元帅居然是这样的元帅吗我不相信”的表情。 副指挥埃苏娜沉吟半晌，勉强反驳：“我们元帅就算用参差不齐的发型，也封印不住自己的美貌。” 这也是事实，所以约姆叹气：“唉，我就知道，优秀的人一定会吸引优秀的人。” 厉冉冉点头：“没错，美人一定会吸引美人” 众人：“……” 娇小可爱的军医环顾四周，一副谁不同意我就要拖他去扎针的表情。 仓库里轻点物资的军需官罗兰忽然眉头一皱，接通卢娜的通讯：“你有领取奶茶味的那种Omega营养液吗？” 卢娜：“奶茶味的，是调理生理期紊乱的那种？没有，我挺好不需要那个，冉冉今早拿了草莓味的，缓解生理期前焦虑暴躁的那种。” 罗兰皱眉：“我得汇报舰长，我们舰上有个变态小偷！” 作者有话要说：　　楚楚今天质问作者的猫：为什么我生理期一直紊乱？作者的猫告诉他，因为作者的生理期一直紊乱。然后楚楚一炮轰了素长天，所以今天更文的是花短地。 …… 元帅：我这是征用！我要征用一艘战舰，一管抑制剂，一包营养液，一只猫，哦最关键的别忘了把舰长抱走。 舰长：？？？ 第18章 林敬也接到汇报的时候也觉得非常诧异。私吞补给去买卖确实偶有发生，可那一般偷着藏的都是些好卖的物资。 部队里特制的Omega营养液，正常人谁没事喝那个？营养均衡全面是不假，对味蕾也是真折磨啊，精心调了各种口味也于事无补，倒贴钱也卖不出去的。 雷恩此刻正坐在他对面，闻言惊诧抬头：“丢了抑制剂和营养液？丢了多少，很多吗？” 罗兰听见了，回答：“不多，一小包抑制剂和一支50g的营养液。” 元帅莫名地沉默了片刻，夸道：“50g一小管的营养液都能发现，你们的管理水平太强了。” 50g，这计量如果是卢娜这样的低级Omega用，一次得用个一百只才能起效。 林敬也关闭通讯，看了他一会儿，回答：“嗯，我们毕竟是专业运输舰，执行任务以来物资零丢失。” 雷恩嗯了一声，举起他的奶茶，慢悠悠又喝了一杯。 奶茶，林敬也眉头一跳。 “元帅，能分我一点吗？”林敬也认真地看着他，“鸡肉有点咸。” “是吗？”雷恩大惊失色，捏起一块塞进嘴里，脸色如遭重击般，“啊！我居然给猫咪吃咸了！” 林敬也的眉毛慢慢飞得更高了，有种要戳破发际线的趋势。 “好吧好吧，既然这样，那只好把我珍藏的快乐水分你点了。”雷恩一边这样说着，一边那来个空杯子，将自己杯里的奶茶倒了一半进去，递给了林敬也。 后者微微错愕，然后不动声色地接过，喝了一口。 随即林敬也皱眉，脸色一变。 怎么说呢，这奶茶一股……廉价香精受潮的霉味！ 他抿了抿嘴唇，忍住没吐出去，半晌，面无表情地问：“元帅，您这奶茶，过期几年了？” “呃……”雷恩抓了抓他那凌乱但就是好看得不讲道理的白发，露出了一点点羞涩，“所以之前不想给你的啊……” 林敬也扶额。 随即他在心中嘲笑了一下自己刚刚的异想天开，他居然怀疑雷恩的这杯奶茶里加了料，现在想想，那股奇怪味道八成是变质奶茶粉味。 那可是联邦的天穹之剑，Omega出于种种原因伪装成Beta的事，确实一直有发生，可如果当了元帅还没被戳破，别的不说，他每年的体检怎么办？高级将领的身体状况属于国事，能把这个遮掩过去，他难道是忽悠了女皇或者议长一类的巨佬帮忙？ 雷恩那边似乎毫无所觉，正在细数全联邦哪家奶茶店最值得一喝，听着他一个个数牌子，林敬也渐渐的目光都带上了十足的怜惜—— 堂堂元帅，热爱甜食，可惜日常只能吃过期的存货，这么难喝的奶茶也能当成宝贝快乐水喝。 发了工资应该请他喝个巧克力味的奶茶去。 “哎，你还喝吗？” 一回神，雷恩正眼巴巴地看着他，林敬也默然，慢慢把奶茶塞回了雷恩手里。 雷恩也不嫌弃，就着他的杯子，一饮而尽，满足地抹了抹嘴角。 …… 随着舰队逐渐接近首都星空域，周围星域开始变得热闹繁华，纵横交错的航线在天穹交汇，沿途，视屏里目视可见亮着辉煌灯火的行星。 首都萨尔缇安星所在的是天南座中心，联邦的中央星域，人口最密集的区域，在这里，即使是天穹之剑的舰队，也需要退出曲速，以正常航速行进。 不过不在曲速，星网什么的就可以用了，只是一圈八卦看完，众人面色各异，仿佛憋着什么不敢出声。 这种焦虑气氛连927的成员都感受到了。 特瓦尔忍不住拽了一个近期关系不错的元帅亲兵打听，这位摘了头盔，露出明艳的脸孔，看四下无人，悄悄说：“倒也不是大事，左不过就是贵族们的八卦。” 对于联邦绝大多数普通人来说，大家族，上流社会，政治核心层，那是个挺封闭的圈子，特瓦尔本来就对权贵没好感，自然平时从不关注，不过雷恩的舰队里多得是出身名门的，也有起点低，但已经凭自己打拼冲进军政高层的，所以他们肯定要了解一些。 “只是八卦而已，你们怎么个个魂不守舍？” 眼前这位女士叫塞西莉亚，特瓦尔和她在训练场认识的，是个平日雷厉风行的战士，今天倒是忐忑不安得跟要高考的女高中生似的。 “主要是吧……”塞西莉亚思考了一下，说，“你们舰长，这个，挺尴尬的。” 特瓦尔面色一黑。 “然后，你们舰长又和我们元帅睡了好多天了……咳咳。”塞西莉亚摸摸鼻子，“我怕元帅心情不好，拿属下撒气。” “出什么事儿了？和我们舰长有关？” 特瓦尔连声音都绷紧了。 林敬也，二线文职，普通Beta，但他的出身还真不普通，这一点927也是知道的。甚至林家在民间、在星网，知名度也不低。原因无他，联邦富豪榜排得上号的企业家，总是有人玩梗喊爸爸的。 不过很快就没人喊了，因为林家的当家人，自己虽然是个Beta，却天天做梦都羡慕Alpha，觉得只有高级Alpha才能有真正了不起的作为，简直标准的新世纪糟粕。 “你们舰长的弟弟，呃，前阵子忽然分化成S级Omega了，然后他爸不想让他继续上大学了，想让他结婚，‘嫁’个优秀Alpha。”塞西莉亚叹气，“然后，好几个都没成，学校马上开学了，他只好又去上学了，S级Omega找不着Alpha，这可是太稀奇了，现在已经是……” 她看着特瓦尔已经黑如锅底的脸，默默把“首都星笑柄”五个字咽回去了。 “我见过舰长的弟弟。”特瓦尔明显心情恶劣，回忆了一下那个气质干净的少年，“为什么都没成？” “没比过维默尔家的小公子。”塞西莉亚不屑地说，“那个弗雷施，什么萨尔缇安最受欢迎的小甜O，呕！” 特瓦尔后退半步：“……你怎么还真要吐？” 塞西莉亚摸了摸鼻子：“害，营养液太恶心了，反胃。” 特瓦尔的脸色到是莫名缓和了，说：“这样也挺好，起码他能去继续上学了。” …… 在927号运输舰上，维默尔这个名字一般没什么人提起。这是舰长的禁忌。 厉冉冉托着下巴解释：“呃，其实舰长本人表现得很无所谓，但是我们都觉得还是不提的好，虽然舰长常年一个表情，猜他喜怒得靠读心术，但是罗兰刚来的时候不知情，说了一次伊狄尔特还挺帅，连着一个月都是猪头脸，尤其是眼眶哦，啧啧啧，可时尚一对儿紫红眼影了。” 雷恩也和厉冉冉一个姿势，托着下巴趴在桌上，十分认真地听讲。 罗兰绷着脸，微恼：“谁还没有个猪油蒙心的时候？” “所以被揍成猪头咯。”厉冉冉撇嘴，“舰长把罗兰按着殴打了一个月。” 罗兰：“那是训练！我的格斗打你十个绰绰有余。” 小黑屋里的舰长根本不知道他的下属背后把他描述成了一个被渣男骗财骗色的可怜美强惨。 厉冉冉：“追人的时候口口声声我爱你的灵魂，一分化成Alpha，果断说没有信息素的爱情不完美，嘁！听说现在还天天深情款款往科学院跑，想追一个Omega院士。” 卢娜拍桌：“垃圾，满脑子下崽的野兽！” 雷恩摩挲着下巴：“怎么，听起来，他们还是自由恋爱？” “算吧。”厉冉冉说，“那时候林家和维默尔家的合作关系正是蜜月期，年轻一辈也总在一起玩，玩着玩着，谁知道具体是长辈撮合还是自由恋爱啊。” 雷恩果断摇头：“不可能，我们大鸳鸯眼是有一个眼睛伤了，但心不瞎啊。” 罗兰：“是伊狄尔特迷惑性太高。” “伊狄尔特·维默尔，蔚蓝军事学院，深空战略指挥系毕业，全优成绩，现在是第一军团中型驱逐舰的舰长。”雷恩翻着资料，“年轻有为啊，不过……” 他仔仔细细看着伊狄尔特在军校的表现，以及他毕业后的种种任务记录。 “‘在宏观布局时环环相扣、严谨细密却又从不丢失大局观，敢于正面交战，也能以诡术奇袭，战术手段天马行空，常常能出其不意，但却又能保证不出纰漏，攻守兼备，只偶尔手段过度张扬凌厉，不知收敛，仍需时间打磨。’”雷恩念着，“这是军校导师给他写在档案里的评语。” 档案里的这个青年，敢孤军迎战十倍之敌，也能以奇兵突袭，乱阵中斩首对方指挥官，蔚蓝军校的内部模拟战上，曾有开战三分钟抹平对方指挥部的记录。 “这样一个天才，怎么毕了业，反而中规中矩，好几年无大功过，执行任务时像个乖宝宝一样了呢？” 雷恩似笑非笑的表情让周围一张张八卦的脸变成了惊愕。 他问：“我记得，星网上都说那个林总裁就是个矿老板，满脑子大Alpha主义？” 厉冉冉：“是哦，他以前其实是黑区搞黑矿的，纯粹为了利益，后来生意越来越大，带着他的产业归顺联邦，一门心思洗白出身，想挤进高层嘛。” “你们舰上那个逼真的全息投影伪装设备，是出自谁的设计？”雷恩用的是疑问句，但是语气其实相当笃定。 罗兰：“是……舰长。” 厉冉冉更是呆呆地补充：“是哒，舰长小时候被他爸爸逼着学过什么绘画钢琴管风琴，射箭马术击剑一类的贵族才艺……好像还参加过什么全国少儿机械技术大赛……” “蔚蓝，联邦最好的军校。”雷恩笑了一下，“能进去的都是精英，Alpha不仅有社会偏见遗留下来的优势，更有生理上真实存在的体能优势，所以蔚蓝的学生，90%都是Alpha。” 可想而知，身为普通Beta的林敬也，在他那位大Alpha主义的父亲的管束下，大概是连尝试的机会都不会有。 商人追求利益，不能亏本。 “嘶，有意思啊。”雷恩笑呵呵地说，“还跟我说打仗全是自学的，这个小撒谎精。” 作者有话要说：　　舰长：看见这个渣男了嘛，很好用！ 元帅：嗯，记得用完扔。 927全员【骄傲脸】：原来我们舰长是蔚蓝表演学院毕业！ 第19章 十年前的林敬也，还远不如现在这样从容优雅，太阳在眼前爆炸都能面色不变。 那时候他更狂妄。 军校教官对他的评价一针见血：“你天生就该上战场，你那血管里都不是血，是等离子炮的能源液，你就是个戴着面具的疯子，撕了脸皮你能把宇宙给我掀了。将来得什么样的疯子长官能压住你这种兵？” 可能是因为这种评价，给伊狄尔特留下个心头刺？ 林敬也难得情绪外露，嗤笑一声，继续翻看手里的书。 ——比起从来不出挑，教官口中天生属于星空的指挥官，到了部队变得普普通通起来，周围的人眼神从不解到惋惜，可能这落差会更让人恼恨吧。 门忽然在此刻打开，林敬也手一抖，飞快地把书塞进床底下，但很可惜，元帅阁下动作比他还快。 “好哇，战场抗命，被我抓个现行！” 说着，雷恩走到他面前，摊开手来。 林敬也无可奈何，从枕头底下拿出那本书，放到雷恩手上。 “我的元帅大人，您已经关了我大半个月了。”林敬也安安静静地坐着，抬眸看来，俊美的眉眼间弥漫着淡淡的哀伤与憔悴。 然而，都是影帝，谁还不会个即兴发挥？ 因此雷恩对这一幕格外铁石心肠，残忍地把书收走，冷酷无情地说：“别得寸进尺，每天让你出去巡视一下，再看个星舰例行检查报告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其他时间给我老老实实养着。” 林敬也瞬间收起眼神，躺平。 半晌又不甘心地坐起来，撩了撩衣摆：“我真的已经好了。再不准我恢复正常训练，我就要长出小肚囊了。” 漂亮的腹肌一闪而过，很快被主人藏好。 雷恩充耳不闻，捞起一旁睡得昏天黑地的小蓝，捏着猫咪的小肚子，笑吟吟说：“哎呀，小可爱鸳鸯眼，来让我摸摸你软乎乎的肚肚！” 黑猫十分配合，四仰八叉还打起来愉快的小呼噜。 林敬也：“……” 输了，睡觉。 这一路，雷恩一直以监视病人的名义和他挤在一起睡，好在屋里的床足够大，毕竟是腾出来给元帅住的屋子，两个人并排，中间还能绰绰有余地滚一只猫。 林敬也的睡姿很规矩，几乎翻身都不怎么翻，出乎他意料的，旁边的雷恩比他还老实，完全看不出这人白天醒着的时候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他就安安静静躺着，只偶尔喜欢抓点东西在手里，一开始是小蓝的尾巴，后来黑猫学聪明了，不往俩人中间挤了，于是雷恩拽的就变成了林敬也的头发。 好在完全拽不疼，随他去了，他是长官他说了算。 那只手轮廓修长，骨节分明，是偶尔上个镜必然被星网网民逐帧扒出来、放大舔屏的。只有离得近，才会看到那漂亮的指尖其实满是伤痕与茧子，掌心白皙，但并不柔软。 那是铁与火的烙印。 林敬也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地想到，虽然元帅一身肃杀，但是离得近了真的有好好闻的巧克力味啊，幸亏元帅没有近身搏杀的爱好，不然敌人怕是被馋死的。 做梦都是巧克力味的。 …… 首都星近在咫尺。 雷恩暂时没有详细汇报林敬也在这次行动中的作用，所以外界都以为，有一艘运输舰不过是正巧路过，撞了大运被元帅随手征调。 主观上，雷恩也的确还没有公布的意思。 风口浪尖，本森的死还没揭过去，难保维默尔家那老狐狸不会祸水东引，乱拉林敬也挡枪，毕竟，他那得意门生不就是这么干的？ 这支舰队回到首都星军港，半个军部都被惊动，早早来此等候。 他们一出现就被蜂拥而来的记者包围了，周围还有警卫在不停地用电枪射击试图浑水摸鱼的航拍飞行器， 维默尔上将是现役八位军团长中最年长的，联邦德高望重的实权上将，在雷恩异军突起之前，这位才是联邦军事的柱石。 联邦资历最长的上将就站在军港透明的巨大玻璃窗前，而联邦最年轻的元帅，正从那艘破破烂烂的旗舰下来，进入运输机，从星舰停泊的太空泊位返回到军港的人造大气之内。 他们隔着玻璃相望，像是不甘熄灭的红巨星，在与刚刚点亮的年轻恒星分庭抗礼。 上了年纪的军团长依然挺拔英武，眉宇间自有不怒自威的气势，相比之下，雷恩步伐优雅，虽然难得制服穿得笔挺，一头白发却依然散落在脸颊旁，微微弯起唇角，就能让无数迷弟迷妹脸红心跳。 这两个人，不管媒体怎么牵强附会，都实在和薪尽火传、传递重担一类的词毫不贴合。 “奎伊图斯元帅，一路辛苦。”老者率先开口。 雷恩面不改色，微笑：“雷恩·楚。您记忆力实在有问题，就该急流勇退。” 维默尔上将既没有改口，也没有坚持，他看着雷恩，仿佛不赞同地看着不成才的后辈，而雷恩的笑容也同样没有诚意，冰冷虚伪。 一时间军港里的温度好像都下降了。 “诸位都辛苦了，不如一鼓作气，我们先回萨尔缇安地面，让元帅好好休息休息？有什么事，还是军部会议上再议，如何？” 笑容满面的男人缓缓走来，声音温柔徐缓地开口，打破了场内的僵局。 联邦的秘书长，主要管着内政部，负责军部、议会和其他各部门的协调工作，甚至皇位如果更迭，也是这位负责统筹。 一个手上其实没有实权，但谁都得卖个面子的人。 “安塞尔阁下。”维默尔上将微一点头，表示了认同。 秘书长安塞尔看了一眼雷恩，说：“有关此次事故的调查，会有专项调查组密切跟进，请元帅和上将尽管放心就是，内政部会把这件事列到工作计划的首位。” 维默尔上将：“辛苦阁下了。” 安塞尔笑道：“一切为了联邦。”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林敬也与927的成员们早就悄无声息地就地解散，混着天穹之剑大部分准备休假的战士，完全不起眼。 维默尔上将终于回过神，才问了一句：“那位被征调的运输舰舰长在哪，是谁，哪个编队的，这个人也需要配合调查才是。” 安塞尔：“那是自然，内政部会立刻协调。” 他又转向了雷恩：“元帅，女皇陛下亲自为您设宴，并且她知道您不喜欢太大的场合，所以宴席设在皇宫内廷，只邀请了您自己，您今晚应该没有其他安排吧，如果您觉得可以，我这就让人安排了。” 雷恩挑眉：“好。” 在联邦，皇帝单独请你吃饭是一种荣誉表彰的形式，含义是联邦认可并将会铭记你的功勋，所以维默尔上将微沉了目光，却也并不能和女皇抢人。 蹲点的记者看到这边已经风平浪静，摇头叹息，不愧是联邦秘书长，大新闻的终结者。 雷恩元帅返航是件值得瞩目的事，但也不至于影响日常生活。 蔚蓝军事学院新学期开学了，没法看天穹之剑靠港的直播，不少人很是遗憾。 普通人群还好，上军事院校的基本没谁不崇拜雷恩，星网上普通民众与军校生泾渭分明，那些舔屏舔手求生猴子的都是普通网友，而怒斥普通网友痴心妄想、并疯狂分析雷恩元帅经典战例的，那就是军校里的了。 林净然独自拎着行礼站在大门口，冷漠地看着那些提着大包小包努力往孩子身上挂的家长，沉默地抬步向前走。 “林净然。” 少年全身一震，眼底闪过细微的惊愕与欣喜，然后表情平淡地转过身，看向了忽然叫住他的人。 “哥哥。”林净然淡淡地打招呼。 林敬也甚至没有换下制服，一看就知道他刚刚从舰队返回，大约连家也没回直奔蔚蓝来了。 军校不允许家长入内送行，也不让使用家政机器人，所有学生的行礼必须自己手提，于是很多家长只能眼含热泪，在门口现场拆包，以削减孩子身上那小山一样的体积。 形单影只的林净然本来就有不少人侧目，现在加上一个突然赶到的林敬也，好多若有若无的视线来回飘在他们身边。 “你的眼睛……”林净然只问了个开头，就没再说什么了。林敬也居然没有戴美瞳，也没有拿那丑得令人发指的眼镜挡脸，没时间仔细修剪的黑发散落在肩上，他仍然一副寡淡的表情，可无端就多出了复杂的冷冽与魅惑。 虽然不是没见过，但的确不常见，所以林净然也不禁为他哥的真容震撼。 林敬也并没有说什么，他只是抽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林净然。 “这是什么？” “全息眼镜。”林敬也说，“任务途中偶然得到的，开学礼物。” 林净然打开盒盖，里面躺着一副金色的眼镜，镜片居然被精心制作成了蝴蝶双翼的造型，他拿起来看了看，流动的金色纹路并不只是装饰，而是能源线。 “你这是打劫了多少星寇？” 这不是民用级别的全息眼镜，它的功能绝对不止于上个网玩个游戏看个全息电影，它具有战斗辅助功能，比如红外夜视。 所以它造价不菲，按照林敬也今年的工资，不吃不喝也搞不来这一个的。 林敬也似乎对林净然敏锐的质疑很赞赏，坦然回答：“别人送的。” 林净然感到一丝困惑。 只听哥哥补充：“是送你的，收好。” 林净然看了一眼盒盖，看见了一行龙飞凤舞的字： 【送给大鸳鸯眼的弟弟，你可千万别跟你哥一样扮丑谋杀别人的眼睛。】 【PS.好好学习，星空再见。】 落款：楚。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你馋我！【惊喜.jpg】 舰长：我没有，我不是，谁让你是巧克力味的。 元帅：你就是馋我。 …… 一个有钱的元帅开始用金钱收买未来男友的弟弟了√，天穹之剑也无法免俗，啧。 第20章 林净然定力还不到家，嘴角明显抽了抽。 “这，你上司啊？” 以他对他哥的了解，这还得是差了好几级，并且是他哥真正认可的上司，否则不会这个语气跟他哥说话，属下更不可能，没这胆子，凌晨三点起床倒立跑圈可不是开玩笑的。 林敬也：“嗯，暂时是。” “谢谢，那我走了。”林净然说完，看着那有点过于华丽的洛可可式蝴蝶造型，抿了抿嘴唇，又抬眼看了一眼他哥耳边摇晃的小蝴蝶，默默戴到了眼睛上，拎起行李与林敬也挥手道别。 兄弟两个短暂地见了个面，就又各走各的了，旁边几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家长面面相觑，对这种过于理性的场景十分不解。 这孩子是充网费送的 ？ 而有些家族背景的人则暗暗私语，那是林家的人。而其中还有不少人面色古怪，像是憋着要看戏似的。 “今天开学，家长都会来送呢……” 林敬也刚一转身，没走出多远，就有一辆银白色的私家飞行器开了过来，横到他面前不远处。 车造型流畅但无奇，看似低调，可凑近一看外壳是军工防弹级的，引擎系统具备初级曲速能力，是能紧急脱离大气层观光的顶级货。 蔚蓝军校招生考核严格，不过学费是联邦公费，学生来自各个阶层，理论上不问出身，只看本事。所以开着奢华飞车的新生一样得在门口下车，自己拎包进去。 就在林敬也想要绕过去的时候，那飞行器的窗子升起，露出一张英俊温和的脸。 “敬也，好久不见。” 十分难得地，林敬也的眉梢挑了一下。 他有些了然，怪不得刚刚门口有几个人的视线古古怪怪。 那人是伊狄尔特·维默尔。 维默尔上将一生战功赫赫，而他的两位Alpha儿子和女儿，都在二十年前战死于抵抗回声组织的前线，只留下两个年纪还小的孙辈，在无尽的期望与疼爱里长大。 今天天穹之剑返航，那么上将自然无法来为小孙子送行，那显然，家中长孙自然就得担当家长了。 伊狄尔特打了声招呼，从飞行器上下来，一脸风度翩翩，又是感伤又是感慨地说：“难得在首都星碰到你，你这是出任务才回来吗，怎么样，还习惯吗？” 他穿着一身行星军团大校的制服，胸口别着闪亮亮的徽章，比他对面风尘仆仆的林敬也军衔高了两级，而且后者虽然制服整齐，但一边袖口有一点褐色污渍。 “哥！”一个更娇憨的声音传来，“你干什——哎？敬也哥哥，你居然回来啦？” 弗雷施蹦蹦跳跳地跑过来，随即倒抽一口气，眼眶红红地说：“敬也哥哥你这是怎么搞的，任务紧急也要注意休息呀，不要太拼，都快瘦得没有肉了！” 其他的家长和学生也注意到了这边，不少不了解豪门八卦的普通学生一阵惋惜。 那个文职中校虽然是有些惨淡，但脸和身材看起来也是真的好看，尤其那一黑一蓝的眼睛极其引人注目，只是面前场景的确尴尬—— 都说最得意的时刻就是光鲜亮丽地出现在前男友面前，然后看到对方狼狈凄惨。 这反过来，那不就是极其糟糕的时刻了。 可是，偏偏那俊美青年依旧神色平静，一时间有些听到只言片语的年轻学生忍不住要心疼了，而个别知情人也迷茫起来——这人真是林家那个赖皮缠？这态度…… 林敬也什么也没说，弗雷施走近两步，于是伊狄尔特也跟了上来。 离得近了，弗雷施还在天真烂漫地嘘寒问暖，但伊狄尔特忽然心跳漏了一拍。 ——林敬也袖口上的那不是污渍，那是…… 洗不掉的干涸血迹。 “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林敬也打断了弗雷施的叙旧，径直走开，但在与伊狄尔特擦肩而过时，他微微侧头，平淡地说： “毕竟众所周知，维默尔少爷对我的纠缠，非常苦恼。” 有一瞬间伊狄尔特全身肌肉绷紧，连弗雷施都停住了话头。 空气仿佛变成刀锋。 A级的Omega对情绪的感知能力很强，他嗅到了血的味道，不是真血，只是一种对鲜血的渴望情绪。 就好像，对面俊秀的青年可以在下一秒撕裂漂亮的伪装，露出血染的利剑，剜出他的心脏。 所以他下意识噤声，而冷意散去，林敬也早已走远了。 普通阶层出身的学生很多，他们那欣慰又不舍的父母们很快挡住了这个安静离去的背影，热络喧闹的校门口，一片压抑唯独笼罩了那两个看起来气质不俗的贵族。 半晌，弗雷施颤抖着说：“哥，他回来想干什么？” 伊狄尔特沉默了好一会，轻拍他的肩膀回答：“他一年没有返航，也该到休假期了，没什么。” 弗雷施：“可是，今天返航的舰队明明……” 是天穹之剑。 “总不能他给雷恩元帅送了补给吧？” 伊狄尔特的眉头皱了起来。但不出片刻，又舒展开来：“你安心上学，没什么事的，即使元帅临时征调的运输舰真是他的也无所谓的，毕竟雷恩是出了名的讨厌名门望族，而林家拼命想爬进贵族圈，也是人尽皆知。” 看他脸色发白，伊狄尔特安抚：“你怕什么，他真有什么情绪，也该是对着我。” 不过……他暗自咬牙，当年替考那些事没有第三人知道，就算林敬也忽然跳出来说什么，别人信不信两说，真闹到军事法庭，一个二线送货的，拿什么和行星军团的新秀指挥官叫板？ 再说了，不是他主动的吗？ 弗雷施缓过来一点：“那林净然差一点和斐迪茨家订婚，可不是只差一步就算成真上流了。” 伊狄尔特：“只知道卖儿子的暴发户。不过他家那个S级Omega，精神力量够高而且很稳定，应该会被格外关注。” 精致甜美的少年看向林净然消失的方向，眼底涌起一丝阴暗，又很快压下。 追溯到几个世纪以前，空前的战争里，人类失控的武器摧毁了月球，造成了潮汐引力与大气环境的骤变，还没有变成埃里兰回声的科学家们站了出来，把人类从破碎的故土带走，也在人类的基因组里加入了全新的片段。 那是ABO三种第二性别分化的开端，由宇宙灾难和人类科学碰撞而成，性染色体上的某一片段的突变带来不同的分化方向，越是分化得高级，说明这组基因越是不稳定。 因此等级越高的Alpha越容易狂暴，天资越好的Omega，信息素越能干扰他人思维，别说Alpha受影响，甚至有可能让敏感些的Beta都精神失控。 所以现代联邦把S级定为最优且最高的等级，高于S级的AO并不是没有，只是大多数需要接受基因稳定治疗，能降到S级的或许还能正常生活，不能的话，大约只能在隔离设备里永居了。 林净然分化很晚，但精神力非常稳定，连分化初期精神力不稳的时候都没有过失控倾向，这也是斐迪茨家一度动摇，认真考虑联姻的原因。 只不过…… 斐迪茨那位公子，舞会上当众向弗雷施告白了。 豪门，一团乱账啊，众人纷纷叹息。 …… 林敬也走到那庭院前，等了将近五分钟，才有人影出现。 这是座相当气派的庄园，庭院里喷泉广场，花园草地，还围着郁郁葱葱的果树，墙壁上一层若隐若现的光子屏障是这里唯一肉眼可见的新时代科技产物。 不过他扫一眼，就知道门口那一排造型精致的树丛里藏着不止一个枪口，虽然民宅安保只能使用麻醉针或者将人击晕，但这么大一堆真打在同一个人身上，和光能枪区别也不大。 他安然地站着，耐心地等。 这是林家的庄园。 急匆匆赶来的人是位浅棕色长发的中年女性，身上是典雅的米色套裙，脚上却是居家拖鞋，似乎是因为方便跑步。 林敬也看见是她的时候微微愣了愣。 女人已经跑到了门边，一脸愠怒，嘀咕了一声怎么又搞除名这一套，然后拽出一个光屏在上面戳了好半天，光子屏障消失，树丛后的武器慢慢收回，大门打开发出了欢迎的语音。 林敬也：“林夫人好。” 女人看着他，然后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拖着就往里走。 “这是多久没休息过了，衣服脏了还穿着，一会儿换下来阿姨给你处理。” 她一边说着，一边吩咐机械管家安排食物，听着她一长串相声一样的报菜名，林敬也终于无可奈何：“姨，我胃里没有黑洞。” 林夫人卡了一下，然后扶额：“也对，但你回家也不提前说一声，不然就不用忙着现准备了。” 林敬也没有说话，林夫人又道：“你爸去矿星了，你不要管，他回来了我跟他说。” 就在说话间，家里的智能管家忽然自动播放了语音：“夫人，先生刚刚发来返航的消息，预计两小时后到达。” 林敬也听到这句话就站住了，他微微侧头，看见雍容的贵妇人嘴唇无声蠕动了一下，似乎说了句脏话，不由得心间温暖，低笑一声。 “我还是不进去了，我先前去蔚蓝送了小然，他已经平安抵达了，您放心。” 林夫人的表情半是恼火半是无奈，最后叹了口气：“以前你爸天天盼你分化成Alpha，哪怕O也好，毕竟你妈……但我没想到小然居然是个O，还是S级，我和你爸都是Beta，生出AO本来概率就极低，何况S级，要不是小然和我长得像，我都怀疑抱错了。” 林敬也这回是真笑了：“他分化以后，见了几个相亲对象？” 林夫人翻白眼：“你爸就差拿着他照片贴路灯上打广告了。最后一个没成，小然自己拎着行李继续去上学了，你爸气得把我飞行器全拆了，不准送。” “那他还真的很厉害了。”林敬也低声说了一句，一时也不知道评价的是谁。 “你爸手里有矿星，那利益太大了。”林夫人忽然说，“他的担心我能理解，他怕无权无势，哪天那些大家族就把他的产业拆了吃了。你们这四个孩子，没有一个Alpha，联邦现在是越来越开明了，可八大行星军团的军团长，不都还是Alpha么。所以你爸他也不是真的无情，要和你断绝关系，他就是老僵尸，脑子转不过弯。” 不止转不过弯，还幻想被林敬也弄回来学习经商，再让林净然找个有权势的Alpha结个婚。 所以林敬也只慢慢摇了摇头。 不远处的门廊里，一个十七八的少女领着个男孩，正探出头来向这边看，看见林敬也的时候，用力地挥手。 于是林敬也对他们笑了笑，然后对林夫人说：“那我走了。” “哎……唉……自己要按时吃饭，不在舰队的时候就别光喝营养液了吧。” 林敬也：“好。” 他走出庄园，天空一片湛蓝，地表有大气层的覆盖，和他在星舰舰桥里看到的完全不同。 他有很久没有感受真实的重力了，这重力似乎也太大了，让他抬起腿来，却不知道该去哪，只好又站在了原地。 林敬也翻开通讯。 蹭特瓦尔家？算了，他吃外卖不爱收拾，餐盒满地脏死了；厉冉冉？不了，容易变成实验室小白鼠，罗兰也不太行，他已经帮忙照顾一个小蓝了，放假的时候猫都是他带走，而且还主动买特别贵的高级猫粮喂…… 叮—— 光屏上忽然弹出一个窗口。 【大鸳鸯眼，你溜得太快了吧，我还惨兮兮地等女皇接见，你别跟我说你已经和床相亲相爱了！】 联系人不在通讯录，但如果是天穹之剑，想拿到他的通讯号不要太简单。 林敬也哑然失笑，刚要回复，指尖动了动，鬼使神差的，他就打出了这样一行回复： 【没有，因为家庭问题，流落街头，目前无处可去，不知道元帅能不能赏个屋顶避雨？】 三秒后。 一个地址出现在了对话栏。 作者有话要说：　　舰长：你看这不是普通的血迹，这是元帅生理期流的血！ 元帅：收养流浪猫，快乐。 第21章 像联邦元帅这样的人物，他的府邸位置从来不是秘密，不过离着几千米就开始有警戒卫兵，公开也无所谓，如果有人真能突破元帅亲兵冲进去，大概首都星也被敌军攻陷了。 不过林敬也收到的地址并不是那座著名的元帅府。 虽然也是个环境优美、价格不低的小区，并且允许买了地皮私人设计建造，门口还有门禁，但这也仍然只是一个高档些的普通居民区。 星际时代最不缺地皮，毕竟星系里行星多得是，所以这小区的别墅们相隔很远，各有特色，家家还有个大院子，去邻居家得开车走……以雷恩的战术素养，藏这里能被发现才是不合理的。 怪不得元帅府邸外的记者们常年对着墙发呆。 林敬也输门禁密码的时候实在忍俊不禁，记者们辛苦，雷恩也没好哪去，回个家还得拿出潜入敌方基地窃取核心机密般的潜行能力，着实唏嘘。 进了大门，雷恩的地址在小区最里面，林敬也看到小区提供环形轨道车，但他觉得雷恩应该还在和皇室应酬，所以也就慢慢散着步进去了。 走了快两个小时，一片波光粼粼的湖边，路牌上写了主人姓楚，显然就是目的地。不过林敬也抬头看清那建筑，也难免失神了片刻。 那是一栋星舰造型的建筑，有中型驱逐舰大小，被摆了一个停泊湖面的造型，舰身有一半在水中，看来像是做成了水下景观房。 星舰造型的房屋设计不算罕见，一些退伍军人以及军属、太空技术科研人员、或者单纯好这口的航天谜，都爱把房子造成星舰造型，星网上还有人搞过建筑设计大赛，看谁家的房子外观最逼真，第一名的那栋别墅细节一应俱全，军部的人看了都惊叹，纷纷联系设计师复刻。 但那些房子在雷恩这个面前绝对相形见绌，因为伪装得再好，林敬也也不会认错。 那是一艘真的星舰。 那侧舷上斑驳的痕迹并非做旧，那就是宇宙射线留下的灼烧斑痕，没有喷绘的地方也并不是仿制不到位，真正的战舰涂装本就需要时常修补，甚至舰尾的破损，林敬也闭上眼睛，似乎都能想象到她从天际迫降时是用了怎样的姿态。 他看了一会，然后抬步向前，谁知一个白影已经高速向他冲来，如同一道龙卷风，卷着林敬也就跑。 ——一个白色的、圆滚滚、像个巨猫一样的……机械管家。 是真的像猫，因为用来举起林敬也的抓手上还有一层柔软的毛和粉色真皮材质的垫子。 林敬也：“呃……” 那机械管家一边以猫咪后腿直立行走的诡异姿势疯狂冲刺，一边发出一个雄浑低沉的声音：“客人请扶稳坐好，主人等您好久啦，热可可都重做三次了。” 林敬也：“……”怎么这个声线，巨猫秒变巨怪。 星舰下的小型侧舷门打开，林敬也被举着冲了进去，眨眼间被放进一张大沙发，对面坐着一个端着杯子的俊美男人，正是雷恩。 一瞬间，林敬也脑子里划过小蓝出门叼回一只倒霉蝴蝶，并送到他面前邀功的场景……太像了吧，那巨型猫管家都蹲在雷恩身边，骄傲求摸摸了！ 林敬也：“唔……” “你是爬过来的吗？”雷恩挑着眉说。 林敬也：“……您是从皇宫瞬间移动回来的？” 雷恩继续瞪他，不过眼睛一扫，发现林敬也拿着什么东西。 “咦？奶茶？”雷恩放下自己的杯子，一下子扑过来，“哎呀，这家店要排队好久的，好吧我原谅你了。” 林敬也：“……” 他从化掉一半的小冰袋里掏出新鲜冰凉的奶茶，吸管捅进去吸了一大口，幸福地靠到沙发上，摊平。 林敬也：“……我能不能问一下，您为什么把机械管家设计成……巨猫？” 非人造型的智能机械管家也有很多，世面上民用型号卖得最火的一款还真就是个猫咪造型，不过人家那是正常尺寸的猫，眼前这个…… 雷恩还没说话，那巨猫先不答应了，它低沉地咆哮：“我是巨龙！白色巨龙！天空霸主！” 林敬也：“……元帅，谁给您做的造型设计？” 雷恩眨眼：“我自己啊。” 林敬也：“……” 算了，天穹之剑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对美术一窍不通也是可以理解的。 “它，叫什么名字？” “大咪。” 林敬也扶额，名字都是猫啊！ 联邦最糟糕的美术设计师对林敬也的腹诽毫无察觉，一双长腿翘在茶几上，抱着他的奶茶，眯着眼享受。 林敬也努力忽视那只巨怪猫，正色道：“元帅，实在是打扰您了，给我一间小房间就行，我会绝对保持安静整洁。并且我会按市价交房租……” 话音未落，雷恩已经举起手，修长的指尖虚点在林敬也唇上，说：“你那工资算了吧你，我当然也不会让你白住，正好，你有半个月时间，写一篇演讲稿给我。” 林敬也没有动，他几乎能感受到那指尖上的暖意，若是稍稍动一下，怕是就要碰上了。 直到雷恩收回手，他才问：“写，演讲稿？” “蔚蓝开学，我欠他们校长个人情，他喊我去做个新生入学致辞。”雷恩一边吸奶茶，一边含含糊糊地说，“你知道的，那变态学校入学了不算完，还有个集中训练，半个月，考核分扣光的原地开除，留下的才算正式入学。” 林敬也：“嗯，我知道。我可以写。” 雷恩侧头看了看他，忽然笑道：“那述职报告你也给我写了呗？” 林敬也缓缓看来：“？？？” 雷恩：“还有任务说明，还有申请新旗舰的文书，还有……” 林敬也又转了回去，面无表情地听着，感觉，这房子蹭得有点亏？ 不过已经下不去贼船了，巨猫管家早拎着他的行李一溜烟蹿上了楼，甚至舰门都咔哒一下锁上了。 那怎么办啊，弱小的舰长叹气，自己救的元帅，怪得了谁。 …… 天穹之剑遭遇袭击，造星者中继站被元帅亲自炸毁，以及被阵前处决的本森，最后遗留了一份埃里兰回声集团重新出现的报告，军部集体愁大了头，这些复杂消息一时半刻也不敢给媒体和公众明说，所以秘书长在熬了一周夜之后，果断推出了转移公众视线的妙招—— 为天穹之剑正在建造的新旗舰征名，中选者可以参加旗舰起航仪式，并和雷恩元帅合影。 这消息几分钟就冲上热搜第一。 “啊啊啊冲鸭！不能给元帅生猴子，生星舰也可以！” “你们Omega生殖腔是黑洞吗？” “呜呜，我要是中选了，我不打抑制剂直接去！” “友情提示，楼上行为犯法。” “元帅pick我，我虽然是A，但我信息素是甜的！” 看着征名网站首页硕大的雷恩高清写真，仿佛不是征名是征婚，评论被痴汉发言淹了实属意料之中。 活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蔚蓝军校的集训也热火朝天。考核非常严苛且只扣分不加分，扣光就滚蛋。 入学的新生不分专业性别，都是一起集训，有信息素屏蔽手环在，满场虽然混合各种奇怪味道，但没什么实质性影响。 考核体力类的项目往往Alpha占优，零星几个Omega新生缀在队伍末尾，因为运动过量无暇控制，一路散发各种香甜气息。 但到了考验定力、耐心等素质的静态项目，那满场就变成了众多Alpha们灾难一般的酸甜苦辣混杂味。 Beta们端坐其中，不堪其扰。 所以大家压力都不小，等到集训的最后几天，场地集合的队伍已经稀疏了不少。 “哇净然，你居然还剩39分？太强了。” “Alpha那边剩最多分的也才42分。” 林净然和其他Omega站在一处，表情平淡，看不出任何喜悦。 一个纤细的Beta女生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体力还不如分化后体能衰退的Omega，但她到是很乐天派，说道：“哎，能过就行啦，我是航空调度专业的，以后只在塔台工作，又不去前线，干嘛和那帮恐怖的A比成绩啦。听说蔚蓝军校的集训，历史最高分有78分呢，比不起啊比不起。” “什么变态只扣22分？” “那是个S级Alpha，还是维默尔家族的金贵少爷，肯定从小有上将开小灶，比咱们厉害正常啦。” 林净然的眼神终于变化了一些。 78分啊，他计算了一下，叹气，居然和哥哥差了这么多，还得努力。 “不过今天下午总算可以休息一下了，允许出校门呢。” “哈哈，这是蔚蓝传统了，前辈们管这叫最后的放风，正式入学就是全封闭了。” 学生们有的被豪车接走，有的在校门口扑进爸妈怀里，一家人骄傲地就近找餐馆，林净然独自一人，慢慢往外走。 他分化突然，家里毫无预料，又是被父亲恼火踢出家的，预计生理期就是这两天，但却没有抑制剂，得抓紧时间去买一些。 林净然摸出个注射器给自己扎了一下，他这自制的三无药剂着实不行，分化后头几次生理期都会不太稳定，他一直监测自己的激素水平，如果正训练的时候忽然爆发，那可不太雅观。 学校周围最近的药店要走半个小时，好在基本品很齐全，封闭上课后抑制剂就有学校统一配发，他只需要买这一次的量就好。 店员在柜台里翻了一下，低着头问：“注射器不需要吗？” “不用，谢谢。”林净然接过抑制剂，划卡交钱就往回走。 他走得急，没看到店员额头的冷汗以及眼中的歉疚。 晚上还要返回集合，林净然想着，随手拿了自己的注射器，被抑制剂试管塞进去，从胳膊推了进去。 打脖子生效快，但林净然不喜欢。 校外风景还不错，军校有飞行专业，所以校内建筑限高，周围其他民用设施都离得不近，所以这一片就修成绿化公园，林荫小道旁偶尔会有全息投影，展示的是联邦成立以来的做出过杰出贡献的人。 也许很久之后，后来的新生会在这儿看见哥哥。 他想着，嘴角微微上扬了几分。 林间很安静，学校会定期驱逐鸟群，防止影响飞行训练，所以周围…… 只有风声穿梭在叶片之间，林净然抬头看了看，他不小心走到一个树墙的死角，于是只能转身往回走。 就在他转身的时候，林净然皱起了眉头。 怎么回事，腺体为什么忽然发烫？ 他扶了一把树墙，骤然来袭的生理期高热如同海啸，但S级的Omega以他的意志力保持清醒，颤抖地举起胳膊，看了一眼针孔。 他眨眨眼，勉力摸出那副全息眼镜戴上，蝴蝶状的镜片上闪过一行红色的字： 【检测到H-g31型激素注射液】 林净然瞳孔一缩。 那是治疗Omega激素失衡导致生理期缺失的药……如果是健康Omega注射了…… 他的手指在口袋里攥紧了他最长的一支注射器—— 有人把催情的药伪装成抑制剂卖给了他。 他看向空无一人的林间，背靠树丛，低喝：“滚出来，这种过时几百年的无耻老套路，你好意思用，却没脸见我吗？” 第22章 风声呜咽, 他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在林间回荡。 大约就这么过了十来分钟，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靠，这家伙怎么看着还那么清醒？” “忘了忘了, S级Omega, 不至于跟发情母猫一样扑上来。” 几个人影从树墙后缓缓包围了过来。 林净然的眼前有些模糊, 那一支伪装成抑制剂的激素，药量远超正常医疗时的安全用量上线，而且他本来就是刚分化, 还没有彻底稳定，脚踩着地面都仿佛踩的是棉花, 周身滚烫，思维迟滞, 绝不是正常S级Omega该有的程度。 他抬头看去，好半天才勉强分辨出人数。 五个人。 四个Alpha，一个Beta。 蔚蓝军校有这样的管理条例, 学生有自我监管的义务，一名优秀的军人不可以连生理问题都处理不好，万一这是战场, 你突然来个失控发情，岂不是害人害己？ Alpha虽然也有易感期, 但是他们真正陷入结合热高热期的话, 都是需要Omega的信息素催动的，再加上积年偏见，一个Omega如果生理期失控，把一些Alpha引过来后出事儿了, 依然会有很多人谴责这个Omega不注意, 这种风气的转变不会像把发情期改叫生理期那样简单易操作, 这仍需要时间。 “下三滥的人，只能想出陈年的下三滥手段？” 林净然的声音已然沙哑，但他依然一开口就是嘲讽，“谁指使你们的？你们不怕进行星监狱？使用非法手段使Omega生理期失控，何况我还是蔚蓝的准新生，你们会被丢去最远的荒星监狱，一辈子出不来。” 这几个Alpha都资质平庸，最高那个似乎也只有B-而已，看姿态也没什么正形，显然只是幕后主使者随便哪儿搞来当枪使的。 林净然努力思考着，他摸了摸手环，屏蔽手环没有失效，可对面那四个Alpha没有按照法律规定佩戴A型手环，在林净然这骤然催发的信息素里，单方面屏蔽是不彻底的，四人里最低级的那个男人眼睛已经红了，正在疯狂抽吸鼻子，嗅着空气的味道。 只有那勉强接近B级的，下意识回头看了看那个Beta。 ——这人才是领头的。 林净然瞬间了然。 这五个人都相貌平平，五官看着有些不自然，他视线下移，果然在领口看到若隐若现的光线。 居然还用了全息投影伪装，看上去还预谋了很久，是专门挑了日子。 新生集训就要结束了，他们会有一个正式的训练成果展示，蔚蓝是联邦最老牌的国立军校，自然有很多军中大佬来捧场，有些已经陆续到了，听说元帅都会亲临致辞…… “现在停手还来得及。”林净然看着那四个A，“你们背后的人，就算真的用这事儿把我的声誉全毁了，这人连我都敢动，难道还怕灭了你们四个的口吗？” 理智尚在的那个男人果然抖了一下，下意识又去看那Beta。 那Beta虽然脸是假的，但身姿挺拔，下意识站着也很笔直，林净然低着头用眼尾余光看他，这种做派，不是军团的人，就是退役后转行做雇佣兵的。 另一个男人已经低声喃喃：“好香，好甜，好像是桃子味。” 要完。 林净然握紧注射器，第一次因为脖子后面的腺体而心生愤怒。 下一秒男人赤红着眼睛向前一扑，然而霎时间，一声惨叫穿云而起，林净然还靠在树墙上，那男人捂着眼睛惊恐后退。 林净然的抑制手环毕竟没坏，男人不至于完全没有理智，他挣扎退开，连滚带爬跌倒地上，另外三人回头看清，满脸骇然。 一只注射器的长针刺穿Alpha的眼球，因为他的挣扎，断在了里面，那根针很粗，血和眼球破裂后的不知名组织液顺着他的指缝往外喷。 Beta忽然抬手就给了男人颈后一掌，那人就悄无声息地倒下去了。 手法这么干脆，林净然想，八成是现役。 其余三个人脸色愈发古怪，被催动的潮红混着一丝恐惧，林净然当着他们的面，缓缓掏出第二支注射器。 不过他谨慎地将注射器反握，没有露出针尖。 ——他没有那么长的了。 Beta冷喝一声：“愣着干什么，你们现在转身就跑，难道他就会这么算了吗？” 三个Alpha眼神一暗，是了，万一没成，这军校生报案了，那这可就是重案，他们一定会被推出去当炮灰，除非彻底标记这个Omega，摘了他手环，毁掉他包里的药品证据，这样一来，事情就变成了这Omega不务正业，在外面找野男人，结果不小心玩过了头。 听说林总很古板，恰好来的大人物不少，这小Omega校外鬼混的事儿就会在他们那圈子里人尽皆知，这样一来，没准林总就会逼着儿子和标记他的人结婚，那岂不是从此吃喝不愁。 三个Alpha互相看了看，呼吸粗重，彼此都是一个意思——各凭本事吧！看谁拿下本垒！ 看男人们终于下定决心，那个Beta向后微微退了些许，又把地上那个人事不知的家伙踹进一边的树丛。 在那三个Alpha都不知道的时候，一个隐秘的摄像球缓缓飞近，它的外壳精心涂装过，达到了隐形效果。 星网最著名的一个20 视频网站，首页忽然出现了一个直播。 视频封面上清冷的年轻男孩很快抓住了不少人的眼球，直播间观看人数迅速就蹿了上去。 “咦，剧情好像写得很完整？好棒！” “这长这么好干嘛不去混真正的演艺圈？跑这儿直播这玩意？” “干嘛，看不起这类片子的演员你上什么20 网站，您活在一千年前吗？” “就好这口吧，你看人脸都没挡着。” “长得太好了，这就是活菩萨！” 实时评论刷得飞快， 但也有一些观众评论：“我怎么觉得他状态不太对，像是真的被是迫高热。” 很快有人回：“演技好吧。” “演的？有这演技……混娱乐圈多好。” “得了，老僵尸又出来了。” 那三个Alpha已经逼近，似乎都有些谨慎，双目赤红但也不敢像刚才的倒霉鬼一样直扑上去，林净然抬眸看着他们，三个高大的Alpha都不由得抖了一下，高热期的Omega，眼底却没有任何缠绵旖旎，冰冷如刀锋般的视线扫过他们，像是看着死人。 “妈的，老子不信治不服个毛没长齐的崽子！” 一个男人低吼一声，张开双臂一个熊抱，林净然敏捷地矮身躲过，却因为脚步虚浮踉跄了两步，被另一个男人抓住衣摆。 “咦？蔚蓝的徽章？那是蔚蓝的徽章吧？” “背景也像蔚蓝……” 有更多观众感觉到了怪异。 “这违反制度了吧，军用徽章在表演类节目里需要变形，不能用真的！” “真军校生？不想要前途了吗？” “应该不能吧，星网有那么多AI实时监控，我们交那么多税支持研发人工智能，这种限制的真人直播不都是AI审核过身份，严抓偷拍和强迫的吗？” 网站的中控AI没有反应，于是对军校徽章的质疑很快又被压下，大约只是演员准备道具的时候不太认真吧。 撕扯之间，林净然听到细微的破空声，但他极力闪躲，却也无法避开，一个细小的针头打在了他的腰间，不远处那个Beta正笑容得意地看着这边，对林净然摇了一下手中的注射枪。 麻药。 林净然心间冰凉，量不小，他猛地用尽全身气力，将离得最近的Alpha踹了出去，这一脚正中要害，所以他四肢无力却也造成了不小的效果，那人弯腰夹紧大腿，哀嚎着往后一倒，阻碍了后面两个人，借着这个机会，林净然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摸出包里的药，打在自己胳膊上。 “你这个药量打过来，如果……我没解毒剂，神经系统会受永久创伤。” 直播间的观众一头雾水地看着诡异的剧情，那个年轻漂亮的男主演冷冷地开口，声音沙哑，却难掩杀气。 “给O下药？等等，这剧情拍片也不允许的吧？” “你们好敏感，没看到压根没成功嘛。” 林净然忽然起身，向着那刚刚直起腰的Alpha主动冲了过去，故技重施，手中注射器从胳膊上拔下来，直接对准那人右眼，手法快且狠，不止针尖，连注射器助推的那部分竟然都有一截被硬生生怼了进去。 凄厉的惨叫响起又很快停止，那个男人被生生痛晕了。 “来啊！”林净然踩在男人昏倒的身体上，还在把注射器死命向下推，眉眼间一片红云，却没有半分甜美，满是疯狂的杀意，像是悬崖边殊死一搏的野狼。 大股大股的血混合着红红白白的不明物，喷得满地，喷了林净然满身，地上那人四肢抽动，从目前注射器的深度来看，八成要出人命。 “这……演的？” 直播间整个震惊了，这是20 的最高分级直播间没错，但大家要看的也是爱情向直播，多半演员都还是要掩盖一下特征，以防万一有智障在生活中认出他们从而骚扰，而这边演员全部露脸了不说，还死人死得这么逼真？ 瞬间有不少人开始敲网站管理员。 管理员很快回复一切正常，直播间的人又不确定了起来。 “呃，道具下成本了吧？” “靠啊，那这血糊淋剌剧情还怎么继续啊？” “我不行我不可我不是来看恐怖片的。” 但也有人觉得新奇。 “按照套路，这时候应该有个温柔强大的A出场，把带刺小玫瑰从歹徒手里解救出来，洗干净，回家温柔疼爱！” “同意，我压五毛表示支持！” “这个人……”有个评论犹犹豫豫，断了好几次才发出来，“我去蔚蓝送妹妹的时候好像看见过，是真新生啊……好像还是出身豪门，姓林……” 在观众反应过来之前，一个清越悠扬但冰冷如寒冬般的男声忽然响起。 “你们在干什么？” 林净然猛然抬头，迷蒙的光芒里，不远处忽然站着那道修长优雅的身影。 他的嘴唇动了动，忽然间泪流满面。 不明所以的观众：“哈哈猜对了，另一个主角来了！” “声音好好听哇！” “吓死我咯，放下马上要报警的手，安心看片。” 第23章 声音的主人缓缓走入了画面, 那是一个黑发的青年，一身整齐的舰队制服，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领口, 只是胸前没有佩戴名牌与徽章, 显示出他是休假状态。 那身影缓步走来, 不急不缓，与两个面目狰狞的Alpha相比，他扎紧的制服下腰肢几乎得用纤细来描述了, 可是那两个眼睛里布满血丝的狂徒却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 星网上的观众不明所以，还在吐槽这段演得就有点假了, 这么漂亮的身影真的不是第二个受吗，那俩大汉行不行啊不行闪开换我啊。 只有迎面面对他的那两个人, 能感受到那凛然的杀意，浸透着鲜血的味道，像战舰侧舷上积年的锈斑, 那是星辰的碎片烙下的灼痕。 炽烈，危险。 Alpha们对威胁的感知力一般都比Beta敏锐得多，那个操作着摄像头的男人脸色铁青, 他没想到一个刚分化、本该十分脆弱的Omega，这么难搞不说, 半路居然杀出个怪人。 他们的计划是最原始的那种, 但招数不在新，有用就好了，如今联邦的法案很保护O，暗中标记, 只要Omega说他是被逼, 法院多半就会判, 并且公费帮O清理标记，虽然恢复不到完全未被标记的状态，但现在社会早不一样了，介意的人没那么多。 所以，只有把他被标记的视频公开，并且造成一个是他主动找乐子还大胆玩直播，结果没算准生理期，导致局面失控。 只有这样，才能彻底坐实这个Omega作风有问题，蔚蓝会因为他生理期失控诱导路人Alpha标记而开除他，社会公众才有可能谴责他。 结果现在搞砸了！居然有军团的人发现了，现役和未正式入学的军校生到底不同，Beta不确定那位老板能不能摆平袭击现役的后果。 他咬牙，办不成功就算了，至少不能被抓。 他想着，立刻遥控关闭视频直播，但他随即惊愕——他背后有个小组，黑入了这个网站的系统才把这直播弄成符合要求，并且用的就是林净然的个人信息开账户，但现在，他发现他们关不掉直播了？ 耳机里的技术小组还在叽叽喳喳讨论，那个忽然出现的男人已经缓缓转身，看向了他。 他的战斗意识让他本能地拔出了腰里藏的刀。 那确实是个很漂亮的青年，星网上不明真相的观众还在激动讨论。 “我靠靠靠露正脸了！大美人A X小美人O吗，我好了！他们眼镜都是类似款呢！” “天啊这个哥哥两个眼睛居然是异色，好性感啊！” “啊，我想被他标记，呜呜！” 那身制服，男人的表情凝重，那明明是后勤部队的制服，他抬眼看到对方的军衔，不过一个文职中校，可他现在不需要Alpha的感知力，也感受到了那种恐怖的威胁感。 他觉得自己仿佛是站在怒海潮头的正下方，整块看似平稳的碧色巨浪高高扬起，但落下时，将会是惊涛。 林净然骤然松了气一般跌在地上，喃喃地喊：“哥……” 观众又一阵激动。 “哎哎！这么赤鸡的剧情？” “唉别说，这俩演员长得有点像。” “不像吧，大美人一看就是纯粹的东方系血统，小美人发色都是栗色，一看就不是一个妈生的。” “害，找到这么像的演员不容易啦！” 林敬也没有任何表情，他看着那个举着刀的Beta，抬手，一颗一颗解开制服外衣的扣子，从腰带里抽出下摆，然后脱下来，丢到林净然身上。 林净然抱紧了哥哥的衣服，虽然林敬也只是Beta，但他作为S级Omega，感知极其敏锐，又处于高热期，哥哥的气息就变得很明显了，这带给了他足够的安全感，使他可以集中精力，去抵抗激素带来的汹涌热度。 那Beta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青年，青年慢条斯理地摘下左手的白手套，露出细长的手指。 “你俩傻站在那里干什么！”他急吼吼地怒喝，“上，这就是个Beta，还没武器，摆平他你俩一人分一个！” 直播间里再次懵逼。 “这啥剧情，Beta？所以这也是个受？” “镜头外还有个人？” “我看不懂了……我收回我夸编剧的话，果然正经有逻辑的编剧还得是全年龄向大片。” 剩下的两个Alpha看林净然已经放开了注射器，歪在一边抱着衣服发抖，于是把注意力转向了这个漂亮的Beta。 刚刚带给他们压力的视线现在转移到了别处，等级高些那个Alpha趁机慎重地观察了一下，从后腰抽出一把小刀，怒吼着扑了上来。 刀举过头顶，直奔青年左胸心脏而去，他不敢再像雇主吩咐得那样玩了，他感觉如果不下死手，死的就是自己。 这一击拼进全力，Alpha 以为自己迅雷般的一击，这漂亮青年会立刻血溅当场，但他的怒吼被骤然截断。 Alpha憋得脸色涨红，青筋暴跳，那青年连头都没回，径直抬起左手，稳稳地抓住了他举刀的手腕。 那么纤长的手指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力道，Alpha痛叫一声，腕骨被咔嚓一折，手里的刀顿时跌落。 林敬也此刻才徐徐将右手放在唇边，张嘴咬住指尖手套的布料，然后轻轻一扯。 那双异色的瞳仁终于看了过来。 “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的是没扑上来的那个Alpha，因为那青年手套下是一只白金色的机械义肢，华丽得就像一件脆弱的艺术品。 可是艺术品不会从人的胸口穿透一个大洞，也不会用那么精致的手指握着一颗仍在鼓动的心脏。 直播间里一片死寂，没有人发评论，但是观看人数在增加，这个古怪的视频直播，因为它过于离奇的内容，普通星网论坛里也开始有人讨论，一些好奇者专门注册了这网站的账号，就为了来看看大小美人是怎么把20 爱情片演成了武打片的。 但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吓傻了。 缺了心脏的身体缓缓倒地，男人瞪着眼睛，不只是没有看清林敬也的动作，甚至他好像都没意识的自己死了，四肢抽动了好半天，才瞪着眼躺平在地。 不傻不瞎的人都看得出，这不可能是表演。 鲜血洋洋洒洒，溅了林敬也半身，浅色衬衣被泼上赤红，仿佛雪地绽开红梅，血痕染在他白皙的面颊上，他依然没有什么表情，但这一刻，剩余的两个人觉得这分明是炼狱里爬上来的修罗。 咚—— 那颗心脏被甩到Beta的脚下，美貌的恶魔终于启唇，缓缓说道：“下三滥的手段。” 寒冷爬上脊背，明明阳光正好，却让人遍体冰凉，剩下的Alpha回过神来，惨叫着拔腿就跑，林敬也没有追，他只是抬手，动作优雅地摘下眼镜链上那只晶莹剔透的迷你蝴蝶。 然后他把蝴蝶抛了出去，看起来像是黏在了奔跑的人后背上。 人眨眼已到百米开外，就在下一瞬间，一声恐怖的闷响。 奔跑的人影消失不见，连声惨叫都没有，就化成一地残渣。 “我……操……” 直播间里终于有人发言。 “我哥是第三军团的，他说这个人他认识，后勤部队的一个舰长……” “好像……姓林。” 网站的老板已经哭都哭不出来了，他发现这事儿还是因为看了星网上的热搜，随即他根本没来得及检查AI和管理员为什么没有发觉异常，他的公司所在地就被一群身着黑色外骨骼盔甲的人包围。 那些人的胸前，是剑与星辰的徽章。 “这到底什么情况，真舰队的？” “是网站被黑了？不等等，这是有人蓄意袭击军校生还放出来直播？什么鬼？” “这是当我们这网站的观众都是法盲？醒醒，联邦义务教育早特么普及了好吗！” “我是学医的，我早说那个O状态不对，你们非得说是演的！” 那Beta的表情已经狰狞扭曲了，他看着对面的青年，打不过，他没有胜算。 因为各方大佬都在往蔚蓝来，所以军校所在的整个区域都加强了安检，非执勤的战士不得佩戴热武器，休假的指挥官都不行。 Beta意识到，如果和面前这人近距离动手，下一颗滚落在地上的心脏就是他自己的了。 跑，得跑。 他悄悄握住袖管里藏着的东西，一枚迷你爆破管，可以释放光学烟雾，阻碍敌人视线。 对面的青年忽然对他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Beta不明所以，但背后的手传来咔嚓一声脆响。 太干脆了，以至于痛觉是迟了几秒才感受到。 Beta闷哼，把惨叫压在舌根底下 ，却冷汗淋漓，跪到在地。 彻底完了，他闭了闭眼，不知道老板会不会保他…… 这时，他听到了背后有人在说话。 “嘶……这什么智商啊，现在的阴谋都这么没创意的？还玩这种强迫Omega当众发情的老套路呢？搞点新意，不然我都怀疑你们第三军团的选拔标准了。” 那个声音一出，男人彻底僵住，但星网炸了。 “元……元帅？” 白发的男人穿着便服，拎着那倒霉Beta断掉的手，一路拖到了林敬也面前。 第24章 视频直播在这里戛然而止, 并不是信号终于断了，而是服务器终于崩了。 无数人满头问号，疯狂戳各种记者的账号, 记者的问号比公众还多, 元帅大人您怎么回事, 您的秘书室不是和我们交代过行程，说您后天典礼当天才到蔚蓝吗？ 军部听到风声原地爆炸——舰队现役暗算军校学生，被元帅抓个正着？？？ 雷恩拎着那个人, 像拎着一根刚从地里拽出来的萝卜，抖了两下, 开口：“我说大鸳鸯眼啊，当年第三军团拒绝了你, 真是好事，你看看他们这团里都是什么玩意儿？斐迪茨阿姨在干什么，沉迷美甲和包养小鲜肉？” 从雷恩说出第三军团的时候, 男人已经明白他没救了。 男人忍着剧痛，眼底闪过一丝破釜沉舟的狠戾，然后用力一咬牙—— 噼啪噼啪…… 一阵电流蹿来, 男人大张着嘴巴抽搐倒地，雷恩往后一个后跳, 大呼小叫地甩手：“哎呀你电人也不打个招呼, 电到我了！你得赔！” 林敬也的怒火骤然一顿，无奈涌上心头：“您又要我写什么？” 雷恩：“天穹之剑下半年的军用物资预估报告，内政部要审核，看我们军费使用是否合理。” 林敬也：“……您不怕我把您挪用军费买巧克力的事儿写进去？” 雷恩：“挪用？保持最高长官身心健康的支出, 怎么能叫挪用？” 林敬也：“……” 地上的男人终于抽抽完毕, 瘫软成烂泥, 雷恩捡起他之前的匕首，往他嘴里一伸一撬，一排带血的牙飞了出去。 随即雷恩用刀身拍了拍男人的脸颊，说：“说你老套你还不服，后槽牙藏自杀用的毒，这都是几千年前的套路了？能不能来点意料之外的？” “死士。 林敬也并不意外。 这种肮脏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谁沾上了都逃不了龌龊两字的评价，真正的幕后主谋怎么可能允许脏水上身。 这事儿一旦不成，这个Beta只有死，必须死。 “你肯为你的雇主豁出命，想来是不会轻易招供了。”林敬也叹道，“是家人还是别的什么？他用什么来胁迫你的？” 男人果然不理会。 雷恩抬起胳膊，搭在林敬也身上，以他一贯站没站相的姿势靠过来，到是没有压实，但林敬也仍有一瞬间脊背绷紧。 他能感觉到那柔软的白发擦过自己的侧颈。 好痒。 他出神片刻，雷恩似乎没有察觉……应该没有，林敬也收回眼角余光，雷恩正看着地上那滩烂泥。 “本来不敢确定，不过你这一自尽，到是帮第三军团的人洗清了嫌疑啊，斐迪茨上将最多只是监管不力。”雷恩慢悠悠地说。 地上的烂泥微微瞪大眼睛，嘴里呜呜啊啊了一下，因为牙没了一半，再加上电流的后遗症，一时间说不出话。 雷恩笑吟吟转向一边：“小桃子，你怎么样？” 林净然呆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个“小桃子”是在喊他。他信息素是类似桃子味的没错，但是……天穹之剑，私底下这么放浪不羁？他好像刚才还听元帅喊他哥“鸳鸯眼”？ 林净然还是没有什么力气，他刚刚又给自己打了两针，一针是降解麻药，另一个是镇定。激素已经被腺体吸收，是没有办法解决了，只能硬扛过去。 他低声说：“谢谢关心，我没事。” 雷恩笑了一声：“那你来说说，为什么第三军团没嫌疑？” 林净然努力思考了一会儿，想问题倒是一个转移注意力的好办法，身上好像没那么烧得难受了，他慢慢回答：“因为，他已经被您认出，此刻死掉，线索就只停在第三军团身上了，反而起不到遮掩雇主的作用，所以他不急着死，胡乱攀咬的话，才有可能真是第三军团自己的人。” 雷恩点头：“嗯哼，分析得还行。” 还行，那就是不全对，林净然下意识看向林敬也。 林敬也回答：“因为我们家和第三军团背后的斐迪茨家族、及其附庸都没有过节，反而曾经试图谈婚论嫁，虽然尴尬没成，但毁了你名声和前途，圈子里嘲笑你之外，顺带也得揶揄一句斐迪茨上将看人眼光不行，但敢做这种事儿的，绝不是小门小户，所以这人的雇主肯定不是第三军团的。” 其实，一个姓氏从三人脑海中同时闪过，但很可惜，没有任何证据。 雷恩点头：“嗯，这算是这场蹩脚算计中最不傻的一点了，当场自尽，换个不严谨的调查员，很可能真的就顺着去查第三军团了。” “联姻失败也的确可以引起某些小肚鸡肠者的恼恨，动机成立。”林敬也点头，“斐迪茨家那个旁支的Alpha还真就是个四肢发达的蠢货，僵尸来了都会因为他没脑子而饿死的。” 雷恩歪头，打趣道：“哎，难得看我们大鸳鸯眼生这么大气啊，都学会嘲讽人了。” 林敬也抿唇，偏过头。 林净然看着他，忽然有些低落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那件制服。 “哥，对不起。又给你惹事了。” 林敬也低头看着他的发顶，半晌才说：“这不是我生气的原因，是事先惹你的。但你刚刚，就刚才，错在哪知道吗？上次我回来的时候，我给你说过什么？” 地上的少年努力扶着树墙站起来，还有些颤抖，但却在林敬也面前站直了。 “知道。”他回答，“你说，一个战士永远要保持警惕，就算是己方的中继站，在进港时也不可以放下警戒，万一有人趁虚而入，攻其不备，那就是一整个星舰的战士的命。” 雷恩抽了口气：“鸳鸯眼，你这是养弟弟还是训你属下呢？怪不得他们看见你就像看见恶魔，啧。” 林敬也没理他，依旧看着面前的少年。 “我刚才……在买抑制剂的时候没有确认店铺正常，拿到药物后，也没有检查就注射了……”林净然低下头，“是我晃神了。” 林敬也：“抑制剂这种东西都能忘了检查，你还是学医的，你当时想什么了？” 林净然沉默。 “说，到底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林敬也的声音微微高了一点。 “我……我在想……”林净然很小声地回答，“我在想，今天你会不会来……” 林敬也没有做声，林净然抓紧那件制服，更加低落了。 他哥哥现在来了，但居然是在这种糟糕的场面，哥哥大概气疯了吧。 果然，林敬也的声音带上了明显的愠怒：“你就在想这种愚蠢的问题？” “对不起……” “我人在首都星又不是十亿光年以外，我为什么不来？”林敬也怒不可遏，但林净然抬起头，瞪大眼睛，好像被圣诞老人用礼物堆埋了似的，脸上都冒光了。 雷恩扶额。 下一刻，暴怒的林敬也被一把抱住，生理期情绪失控的少年干了平时特别想干但没胆子干的事儿，他一把搂住了哥哥的腰，然后把脸埋在了对方肩上，蹭。 林敬也觉得像是火山口堆满岩浆，却被一大块冰堵住了，僵了好半天，慢慢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背。 “啊……”林净然发出闷闷的、做梦一样的声音，“哥哥的腰果然好好抱哦，我什么时候才能练出这样完美的腹肌和人鱼线呀……” 林敬也额角爆起青筋，生平难得破功，黑着脸揪住林净然的领子，怒道：“给我回家跑圈去！” 跑圈就跑圈呗，林净然无所谓，他问：“你们怎么知道我出事了？” 林敬也冷冰冰地看过来，不说话。 雷恩忽然挤进来，打断了林敬也恐怖的死亡视线，回答：“你眼镜上有自动监测系统，在发现你的人身安全可能遭遇威胁时，会自动把相关情况和坐标发给监护人。” 林净然：“监……监护人？” 雷恩展颜一笑，抖了抖手腕：“哦，就是说着方便点，一般都是儿童产品才有这个功能啦，你这个我是找技术部定制的，平时不会乱追踪你隐私的，放心好啦，监护人不管你平时拿它看什么奇怪东西的。” 地上那摊人形蠕动了一会儿，重新恢复行动能力，似乎头一次感到惊恐，挣扎着要爬走，被雷恩一脚踩住了脚腕。 联邦的天穹之剑转过身去，露出一个看似和善的笑容，声音温和，却杀意弥漫：“给你个小建议，下次呢，你们这些脏东西再搞自杀，别用蠢办法，后槽牙这个真的过时了，你们可以试试……比如，脑子里安个爆炸芯片？” 那人的瞳孔猛然一缩，几乎是立刻大喊起来：“我没有！元帅阁下，我承认我收黑心钱暗害这个Omega，但我、我绝对和埃里兰回声集团没有任何关系，我以军人的荣誉起誓，我绝对没有任何背叛联邦的行为和想法！” 早期人们也的确用过芯片一类的植入物，比如驾驶机甲时，芯片可以协助驾驶员保持精神力链接稳定，但自从回声组织大规模使用生物芯片技术后，为了防止敌我难分，或者给对方入侵我方芯片的机会，这种行为已经被严格禁止，一经发现，视为叛国行为。 雷恩根本就是在暗示他背后会不会有其他势力了。 “从你接受这种腌臜任务的那一刻，”林敬也冷漠地说，“你的荣誉早就在你脚下的泥巴里了。” 那人张着嘴，无力反驳。 雷恩懒得听他辩解，一个求死非常干脆的人，甚至可能不只是因为对方给钱，大约还得掌握了他一点把柄，所以他现在说出的任何供词都不可信，留与不留都无关紧要，阻止他自杀也不是因为想要撬开他的嘴。 林敬也慢慢从背后抽出一把匕首，摊开另一只手，雷恩笑着把配枪抽出，元帅自然可以佩戴武器，他把枪放到林敬也掌心。 两把武器被递到林净然面前。 “刚才你用注射器反抗时捅的那个不算数。”林敬也看着他，“选一个。” 林净然的手颤抖了一下，然后慢慢抬起，握住了林敬也的那把刀。 然后他没有说什么，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转向了那个被雷恩踩着的男人。 …… 这动静闹得有点大了，林净然被天穹之剑的卫队亲自送到了蔚蓝军校的附属医院，那帮人用来射他的麻醉针剂量非常的大，幸亏林净然自己就是医学生，因为热爱，入学前也早就研究过，身上也幸运地有些紧急医疗设备，这才及时挽救，否则耽搁那么久送到医院，后半辈子可能永远站不起来了。 但药量毕竟大，临时处置是不够的，元帅的亲兵亲自把人送来，附属医院的院长和信息素专科的主任亲自出动。 “麻药没事了，但这个注入的催情激素也太多了，这次只能靠镇定剂，但往后有没有后遗症，还得观察。” 林净然冷静地问院长：“可能会有什么后遗症？” “你这次生理期强度太高，身体可能会产生报复性调节，也就是说，以后都没法正常进入结合热的高热期，可能影响将来的永久标记。”院长是个上了年纪的奶奶，所以说到这儿，有些怜惜地摸了摸林净然的脸，“但也不一定，你年轻，身体底子好。” 林净然笑了一下：“我还以为是什么呢，那无所谓，又不影响我学医。” 老太太卡壳了一下，随即也笑起来：“好吧，你叫林净然是吧？以后选课的时候记得选我的课啊，我岁数大带不动专业课了，就教教你们基础解剖学什么的，不过这个基本功也很重要啊……” 林净然躺在床上，一边继续被检查，一边听着老人家絮叨，他拉了一下身上盖着的制服，不知不觉睡着了。 不是所有人都还能睡得着。 轰地一声，军部会议室的大门碎成三块，踹门的人缓缓收回长腿，屋里正讨论什么事儿的几位都面色青紫，但却没法抗议。 雷恩·楚站在门口，他没穿礼服，军部大楼的门他都敢说踹就踹，怎么可能按规定着军礼服出席军部紧急会议。 年轻的元帅穿着他那身漆黑如夜色的外骨骼，胸口金色的星辰与剑仿佛燃烧般耀眼。 他走进鸦雀无声的会场，连内政部万金油秘书长安塞尔都没敢说什么。 “可以啊诸位。”雷恩扬声说，“行星军团的现役精英，居然也能带着人跑到蔚蓝地界，抓军校的漂亮Omega学生拍小视频了？” 第三军团的斐迪茨上将坐在一旁，面色阴沉，却也没能反驳雷恩。 雷恩走到桌前，没有落座，双臂支撑着桌面，缓缓说道：“在座各位，还真是治军有方啊？” 第25章 一片压抑的沉默, 在首都星的军部高层基本上都来了，雷恩是他们当中最年轻的，像是一把最锋利的剑, 就这么戳在了会议桌上似的。 八大行星军团是联邦的精锐部队, 八位上将军团长也是军中最有威望的存在, 雷恩这个特殊的元帅之位，实际上也并不凌驾在他们之上，他的实际军权与上将军团长并无高下之分, 元帅的头衔更多的是一种特殊荣誉。 但在场的几个上将都沉默着，好像真的成了元帅的下属一般, 连第一军团的维默尔都难得没有和雷恩呛声。 甚至都有人开始羡慕留在防区没回来的了。 雷恩没有再说任何话，那双冰蓝的眼睛就这么一一扫视全场, 无声的压力竟然让在场众多身经百战的Alpha老将们都心惊肉跳。 ——怪不得雷恩穿了身外骨骼，他们想，那装甲具有全封闭模式, 否则他因为暴怒导致信息素碾压全场的话，估计在场就要有人承受不起了。 死寂中，第三军团的负责人, 军团长斐迪茨上将缓缓起身，摘了帽子放到桌上, 露出金发挽成的发髻。 不过四十出头的S级Alpha头一次显得容颜惨淡, 化妆也遮不住。 她说：“这种事，发生在行星军团，在首都，对准了我们联邦军队的未来一代, 的确是不能容忍的事情。既然事出在我的军团, 我自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雷恩冷漠地插了一句：“套话略过, 有事直说。” 女人抿了抿嘴唇，说道：“我申请暂时辞去军团长职务，调离一线，去蔚蓝军校做教官一年。” 全场一片哗然。 出了这种事，军团长承受些处罚是肯定的，否则公众的怒火是平不掉的，但斐迪茨上将自己提的这个，可就不是象征性的罚一罚了。 秘书长安塞尔觉得自己的头正在快速膨胀，他镇定情绪，认真客观地说：“这样惩罚的确过重，内政部档案记录中，联邦行星军团历任军团长，当属下犯了严重罪过时，军团长曾有调任军校任一年院长，或调任星环长城防务长官的，一年后如果表现良好，则回归原职，我建议可以遵循旧例。” 有不少人表示了认同。 “调任蔚蓝临时学院长一年，亲自督促一下军校的防务和学生的军纪，加强校区安保，也是合理安排。”维默尔上将也说，“可第三军团目前有人能代理军团长职责吗？” 他这话一出，全场又是一片安静，不过和之前的安静截然不同。 ——第三军团的指挥权，哪怕只能拿一年，也很难不让人心动，可又不能急吼吼表现出来，只好全都压着，个别沉不住气的脸都涨红了。 安塞尔转身询问：“斐迪茨上将，您有推举吗？” 一些与斐迪茨家族关系匪浅的将官都下意识挺起身子，不过斐迪茨上将的弟弟也是军部的中将，大部分人觉得她选择自己亲弟的可能性更大。 但谁知，女人的目光无情地忽视了他们所有人，转向长桌首端。 “我希望由雷恩元帅代管第三行星军团。” 一时间，全体错愕，甚至包括雷恩自己。他的眉梢飞扬，缓缓侧头，白发垂落在眼前，半遮半掩着形成一片阴影，但那凌厉的目光却丝毫不被软化。 不少人的第一个念头：这女人疯了？第二个想法便是警惕，莫非斐迪茨家的哪个Omega入了元帅的眼？ 那可不好。 这里面搅和的因素太复杂了，造成了今天谁都服雷恩、谁都想拉拢雷恩，但谁也不想让他直接接触核心军团的矛盾局面。 雷恩姓奎伊图斯，这是法律上认可的，他一句话否认，并且自称姓楚，从联邦法律上这是需要本人以及家族共同走一遍程序才行的，但奎伊图斯家不肯，雷恩暂时也并未大张旗鼓闹到法院和女皇那里去判决，为了避免尴尬，所有人提及他都心照不宣地称呼名字。维默尔老爷子和雷恩势同水火，大约也有他固执地管人家叫奎伊图斯元帅的原因。 现今的天穹之剑是个流动性的军团，这是所有人齐心协力的结果。 追溯到二十年前，奎伊图斯家族曾同时掌握第四、第七、第八三个军团，一时间无人能出其右，直到几位将星相继陨落，八大行星军团才终于各有了独立的指挥官。 所有人都下意识注意着坐在后排的一位老人，他显然年事已高，且身有旧伤，这是奎伊图斯上将，雷恩如今法律上的爷爷，他已经不掌实际军权很久了，他的子女，成才的都已经亡故，孙辈里却还没有第二个新星出现。 奎伊图斯家已经捐躯的大公子能打是能打，但风流花心也是真的，家里的Omega伴侣也曾是首都星数得上的优秀，可人家在外面依然彩旗飘飘。 而雷恩就是一位姓楚的彩旗留下的。 即使后来被认回家族，感情显然也是没有的，但只要他还没能和奎伊图斯家族彻底割席，其他各方就始终如鲠在喉，倒不是怀疑雷恩，只是怕那个老狐狸利用孙子，重新染指军部。 可现在斐迪茨上将居然开了这个口子。 雷恩眸光流转，斐迪茨与他坦然对望。 年轻的元帅忽然扬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维默尔上将面色一沉，刚要说什么，却听雷恩自己轻笑一声，然后不再看斐迪茨，径直说道：“我很忙，没那闲扯淡的功夫。” 然后会场所有人的表情又变了个色号，跟一堆交通灯似的。 安塞尔笑容不变，但心里已经想了一百种弄死雷恩的方法。 他温和又稳重地开口：“元帅阁下的确是时间紧，既然他表示无暇兼顾，斐迪茨上将，您还有其他人选吗？” 雷恩似笑非笑的眼神扫过全场，他眼神到哪儿，哪儿就一片安静。 第三军团啊，谁都想抢，但被天穹之剑这么看着，又谁都不好意思。 毕竟人家二十出头，就能把联邦接连丢失的几个大星区给打回来，能把星环长城重新封闭，能让量子炮远离联邦所辖行星的天空。这样的人物对一个主力军团毫不在意，他们这些年纪大些的，抢得太欢面上挂不住。 这回沉默的时间有些长，于是雷恩收回视线，忽然说：“斐迪茨上将，你自己的军团出了问题，丢给别人帮你管，管好了你再回来，这是不是有点占别人便宜的意思？你当我廉价劳力？” 斐迪茨上将回答得极快：“抱歉，我确实欠考虑，那元帅的意见是？” 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他们什么目的之前，雷恩已经说：“没人想给你当苦力，你还是自己管着吧，把第三军团调回中央星区，就近方便你兼顾就是了。” 维默尔上将：“第三军团的辖区可是联邦的重要——” “我不是个摆件。”雷恩冷冰冰地打断，“天穹之剑，可以接管第三行星军团的防区，我相信诸位并不需要我先证明一下作战能力再上岗了吧？” 一片更彻底的鸦雀无声。 维默尔与场下面色漆黑的奎伊图斯上将也都不是白活这么大年纪，他们一瞬间就明悟，雷恩一开始的目的就是第三军团的防区，北十字大星区！ 那是联邦的贸易中心，新兴科技产业与多元文化交汇的星海，每天来往的星舰上，无数重要能源物资进出，运送着或新奇或昂贵的概念产品设计。 那也更是开放港，其他联邦之外的人类势力，除了海德拉的反叛军，都可以在这个自由空港进行贸易，且不必缴纳高额关税。北十字星区的人口中，甚至有10%的联邦盟友，第一个与人类建交的异星文明，金灵族。 有人下意识问出了口：“你要贸易港的防卫权做什么？” 雷恩的目光立刻看来，那人颤抖了一下，感觉一股恐怖的压力当头砸来，他一下又坐回了椅子上，不敢再起立。 “你确定要我直说？”雷恩笑起来，毫无温度，上扬的唇角，吐出的话语比刀锋还凛然，“本森·基恩跟你沾亲带故的，他既然参与走私，盗取联邦物资，你说哪儿销赃容易？” 那人冷汗都下来了，这分明是暗示他也不干净的意思。 雷恩已经不再理会他，转身：“斐迪茨上将觉得如何？” 维默尔上将一直死死盯着金发的女人，女人皱着眉，一副苦恼思索的样子，半晌才慎重又无奈地回答：“有雷恩元帅代管北十字防务，那我应该也能放心留在蔚蓝了。” 都是老狐狸，跟谁在这儿装人呢？维默尔觉得自己心梗。 天穹之剑本来是在联邦境内巡行，现在雷恩出其不意，竟然把北十字星区拿到了手里，如果说他毫无预谋，没有人会相信。 甚至都猜不出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预谋，又是如何把斐迪茨家的女大公都拉拢了的。 联邦前任皇帝是斐迪茨家族的一位男性Beta，因而按照礼仪，斐迪茨上将在名誉上拥有大公的头衔，这个女人一贯脾气又臭又硬，居然就这么被雷恩收买了。 会议草草结束，没有人敢多留，躲雷恩像躲黑洞。而维默尔上将则是气血翻腾，怒气冲冲转身就走。 人声鼎沸的会场，眨眼间变得空空荡荡，雷恩随便地坐在了桌上，不知道从哪摸出个巧克力蛋糕，正在肆无忌惮地啃。 后排，老人拄着拐杖，由机械管家扶着站起身，缓缓走到雷恩身边。 “北十字是最大的开放口岸，鱼龙混杂。”老人低哑地说道，“自然也是最容易混进来的地方。本森那份关于回声集团复出的情报，到底是不是你伪造的？” 雷恩嗤笑：“他写的报告，要伪造也是他造的啊。” “但你利用了他的伪造。你还是认为你母亲的死亡是由于潜伏在联邦的回声成员造成的。”老人叹了口气，“你就是想和回声耗到底吗？” “不是我认为。”雷恩转身，目光中杀机骤现，“是我亲眼看见的。就在我面前，自称我父亲的男人明明带着卫队，却只拽着我就跑，根本不管其他人。” “然后你跑了，再被找到已经是十年后。”老人再次叹气，脸上的每一根褶皱都仿佛落满沧桑尘埃，“你还肯跟我说句话，也只是因为当年我参与过抵御回声集团的战争而已。” “知道你还废话？”雷恩把最后一块蛋糕塞进嘴里，“我确实还因为你曾经保卫了联邦而对你客气三分，但我是在外星域长大的，不是你想培养的、蔚蓝毕业的优秀Alpha继承人，所以我最后说一次，早死心，早舒心，还能苟得再久一点。” 老人没有继续这个不愉快的话题，他忽然问：“那个视频里的异瞳青年是谁？他和经营能源生意的那个林家什么关系？和你又是什么关系？” 雷恩冷漠地看着他，然后一字一字掷地有声地回答：“关你屁事。” 老人捂心口，和之前跑掉的维默尔上将一个姿势。 …… 天穹之剑大发雷霆，砸了军部会议室大门的消息不胫而走，成功登上热搜。 那个直播视频很快就被全网删除，视频网站到是没出大事儿，只是防火墙太弱而被狠批一顿，但网友们发现，不只是视频，他们自己存在云端的截图也全都不见了。 星网时代，云存储就是这点不好，天穹之剑的技术团队，那是什么水平的？真心想删云端有什么删不掉的。 “呜呜……应该是用的人脸捕捉系统，凡是带正脸的都被精准删除TAT” “别说了，侧脸都不行……” “啊啊啊那个异瞳小哥哥，我这截图，五官就能看见侧面一个鼻尖，结果这个都没给我留！连个鼻尖都不舍得分享给我们吗？” “咦？我感觉有点微妙……这是占有欲……吗？” 星网一片哀嚎，只好转头猛扒雷恩元帅踹门的八卦。 “别说了，我想当那个门。” “？？？楼上够狠，要美色不要命啊。” “我不怕，我是A级Alpha，结实耐踹！” 这些八卦都没有扰乱林敬也的心情，他正忙着给雷恩改演讲稿，把雷恩难得的一些采访视频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努力揣摩雷恩的语气与口癖，不然堂堂元帅军校演讲，被人戳穿是枪手代写稿子，好像很不体面。 但第二个热搜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天穹之剑新旗舰正在安装主炮与引擎系统，记者有幸获准旁观，赫然发现新的旗舰侧舷上，已经喷涂了金色的战舰名称——靖野号！” 安塞尔那个征名网站瞬间崩了，网友大骂内政部撒谎不要钱，雷恩元帅自己早都起好了名字，那他们在这儿白激动个啥？ 不过，靖野号，肃靖星野，听起来就好能打，好帅好A！ 林敬也那张日常平静无波的Beta脸缓缓裂开。 他给雷恩发消息：“元帅，您为什么还叫靖野号？” 雷恩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居然秒回：“怎么，我不是早说了？你星舰我征用了，当然名字也归我了。” 林敬也：“……” 亏大了。 要不然，还是让雷恩演讲找枪手代写稿这事儿曝光吧？ 第26章 他想象了一下, 不由得面上浮出一缕淡笑。 揭发元帅还真挺有难度，林敬也心里小小地感慨了一下。雷恩·楚，天穹之剑, 这个人虽然在镜头前还稍微收敛一点, 但是他做出什么事儿来都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毕竟他的存在本身就已经足够惊奇。 林敬也由衷地觉得，就算明天雷恩上台时摆出他平时那懒散的姿态，像块马上要融化的白巧克力一般挂到演讲台上, 下面的观众也不会惊讶的，更何况是说两句语气不一样的台词而已。 他正想着, 私人通讯忽然响了起来。 这个号码很久都没人拨过了，927的成员找他一般用自己内部的专线, 雷恩……雷恩那是元帅的加密通讯，他想挂断都挂不了的那种，霸道得不得了。 林敬也扫了一眼就心下了然, 随手接起来，还没出声，那边已经传来一个低沉严厉的嗓音：“你回来了？在萨尔缇安？” “是的。”林敬也一边检查演讲稿, 一边随口回答，“您有什么事, 林总？” 那头传来大口抽气的声音, 半晌，一声怒吼：“林总？怎么跟你老子说话呢！！！” 林敬也平淡地回答：“是您上次亲口说，再管您叫爸就撕了我的嘴，现在我按照要求称呼了, 您还是不满意, 这让我很难办。” “你你你, 你简直——” 远远地有个女声传来：“老林，不准在家里讲脏话，孩子学会骂人了怎么办？” 于是那边的声音憋了半天，说出四个字：“岂有此理！” 林敬也：“您找我有事？” “是你撺掇小然学医的吧？是不是你给你弟弟交的学费？你自己不务正业，还要把你阿姨的好孩子也教坏？” 林敬也：“蔚蓝是公费的。” 对面又静了一秒，质问的底气变得有些虚了：“那，那个，那个，到底怎么回事？” 林敬也的手终于从演讲稿上移开，交叉于身前，放在桌面上，他反问：“那个，哪个？您说的是林净然被Alpha歹徒用激素药物激发生理高热，意图实行侵害、强迫标记？” “你闭嘴！”那边像是被踩了尾巴，声音都高了一个八度，“这种丢人事儿你怎么好意思说出来！你是个Beta不要紧，你弟弟一个Omega，以后还怎么抬得起头！” “犯法的又不是我，更不是他，为什么抬不起头？”林敬也扯了扯唇角，凉凉地说道，“况且，如果他去报到的时候，家里为他准备好生理期必需品，歹徒有下药的机会吗？” “你这意思这是你老子的错了？” “不然呢？”林敬也的声音平静，在林父的怒吼中却依然清晰可闻，凛冽清澈，像山间寒泉，“林净然今年十八岁，刚从高中出来，又是个喜欢安静在家看书的性格，所以你说，为什么会有人想害他，用的还是几百年前那种侮辱Omega的老手段？” 不等对面有所回应，林敬也直白冷淡的声音继续说：“而你今年四十八，手里握着的矿脉有多少、都怎么来的、今后什么目标，你自己清楚，你真的需要我来给你解释，为什么会有人想暗害你的Omega儿子？” 因为视频和图片资料都被极快删除，除了有幸看了直播的一些网友，其余人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甚至不知道当事人是谁，但林父所接触的上层圈子，消息往往比普通人灵通，只是并不知道细节而已。 毕竟是天穹之剑动的手，尽管网上有人说到一个漂亮小哥哥好能打，但图删太干净，不知情者纷纷表示无图无真相，认识的圈子里，也几乎没有人会想到林敬也身上去。 林父和其他上层人士虽是知道他在场，但都以为动手的是雷恩，他不过是作为受害人家属被带到现场的。 甚少有人能猜到，林家那个安安静静、像个透明人、听说还为爱发疯的长子，手上早已染透了敌人的血。 林父气势汹汹地来，现在只能哑口无言，脸色铁青，又憋着口气不想跟儿子低头，可也实在没有办法反驳。 “还有，”喘个气的功夫，就听大儿子那平静无波的声音补充了一句，“蔚蓝附属医院你也进不去，记得给他每月打钱就行，人就不用去了。” “你你你你你你——” 通讯挂断，徒留一代能源大老板无能狂怒。 挂断通讯的一瞬间，林敬也才感觉到背后有人，他敏捷地回身，没等站起来，一杯奶茶被塞进他手里。 “生什么气，快乐水分你一杯。”雷恩笑眯眯的脸出现在奶茶杯子后面。 林敬也默然结果那杯奶茶，听话地喝了以后，冰凉甜香的液体滑过喉头，好像还真的心情好了很多。 他抬头：“我哪里生气了。” “啧，我们大鸳鸯眼说话都夹枪带棒了，还装没生气？”雷恩扯了个椅子做到他旁边，凑过来看演讲稿，“天啊你这写得这么长？你是披着人皮的多功能AI吗，人真的能一天写这么多？” 林敬也：“……我不是，我是埃里兰回声。” 雷恩叼着奶茶吸管，眨了半天眼睛，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扶着林敬也的肩膀，甚至扯了扯他垂落的发丝。 “你看你看，连元帅你都敢怼了，好大脾气呀！” 林敬也面无表情地抽回头发：“……是属下的错。” “当然是你的错。”雷恩属于给他个台阶他能直接冲下地下室的那种，立刻扯着林敬也的衣领把他拉起来，“跟我去个地方，回来再罚。” 林敬也被他扯得身子不稳，雷恩最长的那一缕白发从他鼻尖划过，然后他闻到了沐浴露的清香，以及……很淡的、甜甜的巧克力味。 浓郁醇厚，像是加了很多奶的、热腾腾的白巧克力。 他下意识舔了舔嘴唇，迎着雷恩狐疑的目光，林敬也说：“元帅，你真的该控制一下糖分摄取了。” 雷恩抿唇，勉强回答：“我尽量吧。” 林敬也叹气，这是“我知错了，但我不改”的另一种表述方式 ？ …… 很快林敬也就会发现，天穹之剑毕竟是天穹之剑，雷恩有一次在萨尔缇安第一军校的毕业典礼上致辞，曾说过一句“指挥官的心永远要光明磊落，但指挥官的战术，无所不用其极”。 他觉得雷恩真是把这句话践行得淋漓尽致。 这一路上他开着飞行器，跟着导航走，雷恩就坐在副驾驶上，微微垂着头，白发遮着眉眼，投下一片阴郁的暗影，关键是他手里捧着一块白巧克力，看看林敬也，看看巧克力，三秒一叹气。 林敬也：“……” 林敬也：“算了，您吃吧，我没有虐待您。” 话音刚落，雷恩已经快快乐乐地拆了包装，咔嚓一下把巧克力掰成两半，一大一小，自己一口咬了小的，转身把大的那半塞进林敬也嘴里。 林敬也：“唔……” 雷恩眨眨眼：“我控制糖分。” 林敬也：“……” 算了，白巧克力这么好吃，白给的为什么不吃。 飞行器一路穿过了城市高空的云层，川流不息的城市立体交通在他们脚下蜿蜒流淌，迎着日光坠落的方向，在晚霞烧得最红的时候，他们抵达了导航所指的目的地。 几乎每千米一个防御网，林敬也放慢飞行速度，层层防御屏障扫描到他们的飞行器，属于天穹之剑的权限自然带着他畅行无阻。 林敬也没有进入过这种安保级别的基地，远处建筑外墙上有个金色徽章。 ——这是天穹之剑的研发基地。 夕阳的余晖温暖恬静，按照指示，林敬也关闭气阀、打开主推进引擎，将飞行器向上拉起。他们在暖黄的阳光里穿破云层，火烧云被留在了脚下，瑰丽的星野将他们笼罩。 林敬也：“空间港？” 雷恩：“上下是一个基地管辖的，深空舰队，技术部肯定不能只呆在地面呀。” 林敬也自然不是在问这个，他只是觉得奇怪，马上到了吃晚饭的时间，雷恩专门千里迢迢带他飞过半个星球，又冲进太空空港，到底要干什么？ 雷恩没有解释，他那双冰蓝的眼睛被行星边缘漏出的日光照得温暖如晴空。 “你往前走。” 空港里有穿梭的军用运输舰，一路的基地战机小心地避让元帅的座驾。他转过一个狭长的链接通道，视野豁然开朗。 那是一个巨大的星舰停泊港口，天穹之剑的众多战舰安安静静地沉睡在各自的泊位，被坚固的链接锚固定在空间港上。 林敬也在下一刻屏住呼吸。 他当然不是第一次看见大型军用星舰港口，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正在组装的重型星舰。 那艘银白的星舰还没有完成涂装，但天穹之剑那金色的星辰与剑纹章已经率先印上侧舷，空港的锚点与机械臂同时固定了她，正在为她校准两侧的引擎。 她庞大，伟岸，硕大的主炮远不是927那打劫来的炮筒能比的，但天幕星野之下，银白的身影又显得那么纤细优美，沐浴在日落余晖里。 “这是……”林敬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很轻，也有些沙哑。 雷恩看着前方，笑道：“我不是弄坏你一艘星舰吗，现在赔你一艘新的。怎么样，现在不生气了吧，我的漂亮鸳鸯眼？” 第27章 阳光照在尚未完工的星舰上, 素色的舰身就是合金本来的颜色，冷灰发白，本该朴实无华, 但林敬也却觉得, 这是他见过的最美丽的景色。 飞行器狭小的舱内一时间安静得像是和窗外的大宇宙失去了隔阂, 林敬也屏住呼吸，仿佛听到自己的血管里传来轰鸣。 在他21岁离开蔚蓝的那一年，一直带他的直属教官说他的血管里根本没有血, 滚烫滚烫的全都是引擎的能源液，他当时只是平静地笑了笑, 隔着一层全息投影的伪装，显得矜持又得体。 其实也没什么, 蔚蓝有史以来模拟战最强的学生，那也值得激动吗？因为前线那颗冉冉升起的将星，正在把联邦边界上丢失的星域寸寸点亮, 反叛军空间站里，被集中圈养的Omega和Beta女性俘虏重获自由，望着星辰离开的方向喜极而泣。 但我现在一定很失态——他想。 “怎么样, 不给点评价吗？” 雷恩的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林敬也眨了眨眼, 有些迟缓地转头看他。 “这是……”他听到自己的有些滞涩的声音, “这是靖野号吗？” 雷恩笑了。 “当然不是，靖野归我了，我都说了多少次了你还不死心呢，这是准备送你的。”他挑起自己垂落的白发, 随手撩到身后, 状似漫不经心地问, “你自己想个名字，还是我起？” 又是一片长久的沉默，林敬也不做声，雷恩也没说话，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坐了许久，直到空间站里的工作人员实在忍不住，几个小型穿梭机犹犹豫豫靠过来，发信号询问是否有什么情况。 林敬也的指尖刚一动，但雷恩比他动作快，随便打开频道广播，懒洋洋地回答：“我就欣赏一下不行吗？” 行行行，怎么不行，工作人员吓得一溜烟又跑了，谁不知道元帅大人对星舰爱得深沉，他休假都搂着他的旗舰过，看看就看看吧，不是发现他们有什么做得不好正在思考如何加训就行！ 林敬也也终于从长久的出神中回过神来，他几次张了张嘴，最后却只是简单说： “我不知道，您取一个吧。” 于是雷恩也就不问，回答：“那不着急，我得好好想想，你吃蛋糕吗？” 一块巧克力慕斯蛋糕递到眼前，林敬也有些无语——这人刚才把蛋糕藏哪了？以及，雷恩为什么就随时随地都能掏出巧克力味的东西来？ 白发的元帅自己手里还端着一块，看林敬也愣神，在他眼前晃了晃另一块，提醒：“控制糖分。” 林敬也慢吞吞地抬手接过，缓缓说：“您控制糖分的方式就是喂我吗？” 雷恩语调轻慢：“有什么问题？古地球时代华夏有句古诗，‘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我这对你也算是黄金台上意了吧？” 林敬也抬眸，就见年轻的元帅伸出修长的手指，从他眼角轻轻拂过。 他的指尖在落日余晖下像是捻起一枚闪亮的水晶。 “我不喜欢后半句，慷慨悲歌确实壮丽，可我还是觉得，一回头就能看见活蹦乱跳的漂亮鸳鸯眼比较好。”雷恩眨了一下眼睛，“所以别哭呀，你就提携星舰，为我吃糖吧。” 林敬也：“……” 谢谢，憋回去了。 就是原诗作者可能要诈尸。 算了，你脸好你有理。 再感动我就是巧克力，活蹦乱跳的巧克力！林敬也想着，一口啃向了手里的蛋糕。 …… 斐迪茨上将与第三军团调回首都星防区，让位给天穹之剑，但普罗大众对这事儿不怎么关心，他们更在乎元帅在蔚蓝军校的演讲直播。 文辞优美得体，没有什么豪言壮语，但就简简单单的语言，他说出来就是能让人热血澎湃。 “这词写得太好了！” “呜呜，我好喜欢那句‘请不要仰望我，我更想看到你们都成为星辰’！” “元帅大人求您标记我吧，看您一次我生理期提前一次！” “呃，元帅以前采访都特短，这次怎么做到这么长的啊？” “天穹之剑，什么事儿是不可能的？” “所以标记我也是可能的！” 个别质疑声很快淹没在一排排的求标记下。 “我靠，你们Alpha能不能有点A气，别跟我们O抢标记行吗？” “新世纪了，不能歧视我们AA恋！” “呵，看戏.jpg。你们抢，指不定最后赢家就是我们Beta。” AO迅速达成统一战线： “Beta别做梦，醒醒。” “Beta别做梦，醒醒 1” …… 雷恩这一篇演讲完全是信口说来一般，他随意地撑着桌面，目光是难得的平缓柔和，环视着场下的年轻一代，视线到哪，哪就一片心潮澎湃。 他是完全的脱稿，所以几乎没有人想到真相，除了坐在下方的林净然。 少年呆呆地听，默默计算了一会儿…… 元帅绝对是摁着他哥摁了一整天，才能写这么长的稿子！他哥是很会写，但是又不是AI，不能一秒万字！ 元帅也不能这么过分的呀！ 弟弟生气.jpg 雷恩已经讲完了，全场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但他没有急着下台，这不是典礼安排好的，所以受邀的直播记者和军校方面的负责人全都有些迷惑，只有不知情的学生还在热情鼓掌。 等他们终于安静，雷恩才又开口，向所有人投下一发重磅炸弹。 “天穹之剑先前发生的事，军部已经公示了，我很遗憾，也很愤怒，联邦的精锐舰队里居然也有人心志如此脆弱，轻易就被利益迷惑，让反叛军利用。” 他的声音依然不急不缓，但却渐渐带上凛冽的肃杀，不再有刚刚春风化雨般的柔和，所以不只是现场的学生和旁听的军部人士，连星网看看直播聊聊天的网友都下意识坐正，被这严肃感染。 “我处决了他，本森·基恩虽然只是一时财迷心窍，才导致被敌人利用，但造成的结果我无法原谅，任何威胁联邦星空的，都是天穹之剑的敌人！如果这威胁因素竟然还来自内部，那就更是不可容忍！部队该有铁血的纪律，做不到，那就用自己的血补上吧。” 场中再次响起掌声，不过这次的掌声肃穆庄严，连节奏都是按照部队规定的长短，很快又整齐地放下。 雷恩对他们的纪律性表示了认可，才缓缓说出真正的目的：“如你们所见，如今还没有到军团轮换的时间，但天穹之剑十八艘主力星舰，由于基恩的死亡，已经空缺了一席。” 场中越发安静，但所有人心跳骤然加速，连成一片擂鼓。 “我想，这是一个机会。联邦外并不安全，反叛军已经蠢蠢欲动，暗处或许还有更可怕的敌人，但目前来看，我们仍幸运地拥有一点时间，让新的星辰得到锻炼。所以在我留在萨尔缇安这段时间，将会亲自举行一次公开考核，不论年龄、职务、军龄，都可以尝试参加，获胜的人——” 他顿了顿，看到了一张张震惊而激动的脸。 “获胜的人，将会成为天穹之剑舰长队列的第十八席。” 哗地一下，整个联邦都炸了，星网是真的炸，会场里是憋着在心里炸，军部的其他上将…… 差点把内政部秘书长安塞尔撕了，连女皇都被惊动。 “雷恩这次实在过了！” “过什么，人家手里有自主征募权，以前没用过不代表人没有啊！” “行为合法，但是天穹之剑的舰长，怎么能这么敷衍地选拔？” 安塞尔维持着表面微笑：“诸位稍安勿躁，我相信元帅的标准肯定十分严苛，虽然公开选拔看似不够严肃郑重，准入门槛也低，但最后胜者实在不堪大用，他肯定也不会真的收的。” “但这岂不是让人觉得军事任命儿戏？”依然有很多人不赞同。 安塞尔给雷恩打补丁：“元帅说了，是军中内部选拔，又不是面向公众选拔，不必担心有特别奇怪的人参选，我倒觉得，元帅此举能极大激发军中奋进拼搏的精神，也更是对外界部分媒体质疑‘军中大权除了一个元帅其他的都被大家族瓜分’这种论调的最有利回击，不是吗？” 又是一顿嘈嘈杂杂。 等安塞尔终于重获自由，发胶抹过的精英发型也乱了，精致的限量款眼镜也歪了，身上秘书长的制服都裂了俩口子。 “秘书长阁下，我们财政部今年的预——” “抱歉我现在还有下一个日程安排，您把报告提交秘书室！” 只有在逃跑的时候，人们才会想起这位内政部文质彬彬的秘书长，他真的是个Alpha来着。 “雷，恩！” 安塞尔表情扭曲，接通通讯：“你又玩我呢是吧？上次还跟我说，你早定下了人选，让我帮你挡住那些老顽固，结果现在悄无声息给我搞了个选拔，也不提前说一声，你知道刚才军部那帮人差点把我吃了吗？他们要求我和你沟通，狗才能和你沟通明白！幸好我跑得快，赶在维默尔那帮老头子过来前跑了，不然明天你就看到秘书长因公殉职的报道了！” 雷恩一句话噎回去：“你话唠回去找军部的人唠去。” 安塞尔咬牙切齿：“这些年给你收拾了多少烂摊子，今天谁给你写的演讲稿，人给我，我就姑且原谅你！” 雷恩笑：“人给你，行。” 安塞尔一愣，雷恩这么好说话？但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对面的声音一下子充满杀气，冷冰冰的，吓得安塞尔抖了一下。 雷恩的下一句是：“拿你命换。” 安塞尔：“……”操，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抢你老婆。 安塞尔：“不闹了，你到底怎么回事，之前选中的舰长人选呢？你当时跟我说的肯定，可不像是闹着玩，今天怎么反悔了？” 雷恩：“嗯，没反悔，人选还是他。” “那你还搞选……等等。”安塞尔露出一个诡异阴森的笑容，“明白了，你这是不是玩我，你这是要玩死所有人啊！” 人选早就定了，结果还要搞个选拔，不明真相的参赛者真的不会哭吗？ 雷恩：“真正好的我会给他们合适的位置。我本来也不想对内部做得这么阴险的。” 安塞尔了然，接话：“但是？” 雷恩冷笑：“但是，天穹之剑的舰长席位，这就是个香喷喷的肉骨头，你说为了啃下这块肉，会有多少人撕了人皮，露出他的狗嘴？” 第28章 最终, 军部正式向社会公示了天穹之剑第十八席舰长选拔的消息，雷恩不是个喜欢权力的人，所以他手里那特许的元帅征募权一直就是个摆设, 以至于各方势力都忘了这回事。 一个不注意, 居然被雷恩搞了个措手不及。 本森·基恩一死, 所有人的心思早就活络了起来，那是轮换的位置，本来是维默尔握在手里的, 但基恩是被元帅处决才死的，那其他家族肯定要牟足了劲试着争取这个位置, 毕竟你家自己翻车怪不得旁人。 一排精锐蓄势待发，结果雷恩突然来了一个选拔, 把所有人砸蒙了。 选拔就选拔，各家暗自咬牙，自己家精英又不是没实力, 选拔也比维默尔直接再塞一个好！ 这也算一场盛事，很快联邦女皇亲自颁发诏令，宣布将会作为赛事监督亲临现场, 而比赛主场地，就设在蔚蓝军事学院。 悍不畏死的记者在蔚蓝门口堵住了联邦元帅, 急吼吼扑上去, 话筒差点怼人嘴里。 “请问元帅大人，本次考核将会以什么形式进行？会公开在星网直播吗？” 雷恩：“哎？可以直播吗？” 记者：“当然可以啊！今年可是联邦远航军团成立300年周年庆，大家都很想了解如今我们的军事力量究竟如何，这平时公众也没太多机会, 这不去年拍的军旅题材电视剧全被喷不切实际嘛！” 雷恩：“那是真不切合实际, 我们星舰是战舰不是锯子, 不能开着冲过去把敌舰从中间切成两半。还有，哪怕是我，只穿外骨骼也做不到手撕星舰的！” 记者：“对对对，艺术创造也不能那么离谱嘛，所以您看今年机会多好，我们XXXX直播网可以提供全程高清不卡顿视频直播……” 雷恩：“不错，你找内政部秘书长详谈。” 记者：“好的好的，感谢元帅，那请问这次考核是按照猜测，分笔试和武试吗？” 雷恩皱眉：“笔试？选星舰舰长，又不是评文学奖。和敌人交流只需要主炮，不需要笔。” ——考核只靠战斗，不考理论。 倒也像是天穹之剑的风格。 只是采访播出的时候，林敬也幽幽说道：“元帅，星舰舰长不需要笔。” 雷恩：“……你现在休假，是我养的全职写手。” 林敬也：“哦，那您能把代写演讲稿的稿费结一下吗？” 雷恩：“……” 他还真在口袋里摸了半天，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林敬也看着他把每一个兜都给翻过来，翻完身上的还去翻门口挂的外套。 半晌，雷恩忽然说：“我工资卡好像早给你了，我说怎么找不到呢。” 林敬也闻言眉梢高高挑起。 然后他慢慢挽起右手的袖子，露出机械臂，左手在手肘关节处不知道怎么触动了一个隐藏机关，然后白金色的机械壳向侧面横移，露出一个隐形凹槽，他从里面拎出一枚金色晶卡。 “这是……您的工资卡？”林敬也难得有点错愕，“这您怎么能随手丢给我？”这好像是当初开玩笑说赔偿眼镜的时候，雷恩随手丢来的，他还以为只是逗他的道具。 雷恩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放回去吧，你这手臂看起来很安全的样子。” 林敬也脸色木然，看着雷恩抢过卡片，又插回他胳膊里，咔哒一声把外壳扣好了。 林敬也：“您轻着点，里面还有几个微型炸弹。” 雷恩：“噢噢。” 林敬也的机械臂一直延伸到临近关节处，整个右臂完全缺失，他住在雷恩家里这些日子，雷恩非得在他清洁保养的时候挤过来看，然后偶尔会在他没戴胳膊洗澡的空档把他的手臂偷走。 第二天拿回胳膊的时候，林敬也往往能明显感受到，这支胳膊现在是用钱做的！ 以前喷绘金色喷漆的地方，似乎全被雷恩换成了晶金，那是金灵族的特产矿物，那些外星友人可以制造一种外观类似黄金、但材质坚硬、质量轻盈的合金，产量很低，且因为全靠进口，造价可谓十分高昂，一般在主力星舰的动力核心上会有一点点，用来保护核心稳定。 林敬也的胳膊上用这种晶金弄了一套完美的洛可可装饰，他抬手扶额，忽然觉得雷恩以前哭穷说快要吃不起巧克力了，还真不一定是装的。 有钱也不能这么挥霍啊。 他想着，雷恩那双修长的手已经握住了他的手腕，用指尖在他手臂内侧滑动，慢慢滑过他的掌心，最后点在他银白素净的指尖上。 “我重新给你做了一套表面传感，感觉怎么样？” 他的指尖上轻轻压着另一个人的指尖，温热柔软，但在摩擦时，指腹上的硬茧偶尔擦过指尖，粗糙的质感带来细微的痒。 “这……”林敬也闭上眼睛。 雷恩又问：“我在你手心写了什么？” 林敬也睁开眼，忽然笑了一下。 “哎你别动，快让我拍个照！” 林敬也瞬间憋回去，雷恩一副大失所望的表情。 “染星。”林敬也回答的是刚才的问题，“你写的是染星。那是什么意思？” 雷恩坐在他身边，笑了笑：“嗯，我挺小的时候，问我妈，为什么星星都一个颜色，太单调了我能不能染个色，比如，染个蓝色的。” 林敬也听着，也跟着笑了起来了，想象小时后的雷恩还真挺难的，仿佛他生下来就是这么一副杀伐铁血的模样。 “那，您母亲怎么回答的？” 雷恩：“她说，你可以自己飞上去试试。” 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深处，像是洒满了星辰的光屑，如果星星可以被染色，林敬也想，那应该就是这样的蓝。 “所以这名字现在归我了吗？”林敬也问。 “归你了，等你的星舰造好，就叫她染星。”雷恩笑起来，又露出他的牙尖尖，“等价交换，靖野彻底是我的了，不准再惦记了啊。” 林敬也：“……好。” …… 首都，萨尔缇安星，南区，维默尔家族的别墅。 伊狄尔特正在看自己的智脑，光屏里是一场又一场模拟战的录像，闪烁的光影照得他的脸颊阴晴不定。 “哥哥。”弗雷施端着茶杯，小心地凑过来，“哥哥你歇歇吧，眼睛都红了。你不要紧张，太紧张休息不好，明天怎么去参加选拔呀。” 伊狄尔特的脸色依然阴沉得可怕，他依然是那张首都星最温文尔雅的Alpha的脸，但现在，他的表情与温柔是完全的反义词。 “那时候是你提议的让他替我考试！”伊狄尔特放在桌上的手握成拳，指关节发白，似乎很有可能下一秒就要爆发。 “可……”弗雷施眼含泪水，瘪着嘴回答，“我、我那时候……哥哥你那几年精神力不稳定，你现在有S级了，可那时候你才A-，状态很差，你自己去参加蔚蓝的训练，肯定会受伤的。” Alpha的精神力是可以增长的，但那需要一个循序渐进、不断锻炼的过程，伊狄尔特目光阴沉，他承认自己那时候太急，才和弗雷施一起溜进爷爷基地的实验室，用了还在实验中的强化药。 况且那时候他以为，林敬也肯定会分化成Alpha，毕竟他那么能打，连林家老头不也是那么想的，林敬也的原名可是叫林靖野，足以看出那老头野心多大。 所以伊狄尔特直接搞了一套全息设备，让林敬也在关键的时候扮成他，这样林敬也以后可以做他手下的士兵，让他去军校学学，也是为了以后帮自己作战。 谁能想到林家的能源计划莫名其妙就失败了，爷爷的药剂实验也因为能源矿无法顺利供能而搁置，林家的又没能分化，所以被他的蠢爹送去图兰朵学什么管理，说以后好继承家业，名字也改了。 但伊狄尔特·维默尔的伴侣怎么能是个挖矿的小老板？ 还有这次！伊狄尔特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在跳，姓林的都是怎么回事，那个林净然一个Omega居然也那么疯。 “这次都是因为你。”伊狄尔特训斥弗雷施，“要不是为了帮你争斐迪茨家的少爷，我们能差一点被发现吗？谁知道那几个蠢货怎么回事，脑子不好吗为什么搞直播？傻吗，直接标记了完事，不就不会被发现了？” 他又气急败坏地骂了一会儿，把弗雷施赶走，继续研究自己存下来的视频。 万一林家那个也报名成功……他想着，智脑上忽然弹出一个消息。 “维默尔大校，很顺利，姓林的的确上午的时候提交了报名表格，已经拒回去了。” 伊狄尔特皱眉：“你们不会被抓住把柄吧？” 那边自信满满：“当然不会，他肢体残缺，当初第三军团就因为这个拒绝过他一次，是合理理由，您放心。” 伊狄尔特点头：“那就好。” 心口的重压散了不少，如果林敬也参加，他打模拟战的时候风格那么鲜明，势如破竹，像狼群千里奔袭直扑猎物咽喉，万一有其他人看出什么，或者自己和他对上…… 他承认，模拟战他确实打不过林敬也。 可那又怎么样！ 伊狄尔特按了按剧痛的太阳穴，他才是S级的Alpha，行星军团的大校，有他在，林敬也就算再天才，这辈子也比想从二线部队爬出来！ …… 虽然说元帅表示人人可以报名，但实际真的去报的并没有很多，公众脑补的海选现场根本没有出现，那是天穹之剑的舰队，想去也得先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够水平，更何况在内部，雷恩也是人尽皆知的疯。 公众可以只看脸，但真想做这种人的属下，还得掂量一下是不是真能承受得起。 当然也真有个别胆大欢脱来凑热闹的，比如炊事班拎着锅过来起哄，报名登记的时候自然是让记者拍两张喜庆的照片，就乖乖被挡回去了，真正站到了比赛场地上的，其实只有二十个人。 都是年轻新锐，都是一线部队的校官，全是A级以上的Alpha，他们在蔚蓝军校的训练场外骄傲地站成一排，年轻学生们围坐高台观礼，印着联邦皇家徽章的飞行器缓缓落在红毯尽头，卫兵列队整齐，身穿复古长裙的女皇手握权杖，款步而出。 随后，印有金色剑与星辰徽章的运输机也落在场中，没什么仪式和大排场，女皇安静落座，连讲话都没讲。 毕竟，这是天穹之剑的主场。 一身黑色外骨骼的元帅从运输机上率先跳下，随后是他的副官埃苏娜与刘浚，这两位舰长是天穹之剑中不会被轮走的两位，是最初舰队成立时就跟着雷恩的元老。 在他们之后，同样黑色战甲的元帅亲兵鱼贯而出，列队整齐。 雷恩的亲兵队长叫塞西莉亚，和当今女皇关系不错，偶尔会被借调去皇家卫兵，现在她就站在女皇身边，雷恩的卫队换了一个人领队。 他们都穿着全套的外骨骼，不像长官们那样露了脸，所以并不能知道新换上去的是谁。 没有任何花哨的开场白，雷恩径直走到高台上，不需要麦克风，就能让场内的二十个候选人听得清清楚楚。 军部的人正试图向他介绍一下候选人，但雷恩打断了他。 “我不想知道他们的名字，懒得记。”雷恩俯瞰全场，“只有最后写进天穹之剑舰长名单里的那个，我会记。” 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却自带炽烈与张扬，他狂傲，因为他有这种资本，那是他在等离子炮与星辰碎屑里拼杀出来的、融入骨血里的骄傲。 这是天穹之剑。 所有人都热血澎湃，铆足了劲，斗志昂扬。 伊狄尔特站在场中，握紧了双拳。 这是他的机会，可遇不可求的机会！这次过后，再也不会有人拿惋惜的目光看他，再也不会有人背地里说他从天才沦为平庸！ 雷恩已经不带任何情绪地开口：“规则很简单，两场考核，淘汰制，第一场是你们的个人武力，合格的继续第二场，打模拟战，题目随机从蔚蓝的系统抽。至于评分规则……” 他顿了顿，然后对旁边的队列微微扬了扬下巴。 亲兵卫队里，那位带队的黑甲战士缓步出列，站到了二十个候选人的正中央。 那道黑色的身影安静地矗立在他们面前，宛如一道笔直的长、、枪，也像深渊裂开了豁口，迎面而来尽是冷冽肃杀。 二十个年轻人下意识地绷紧了肌肉。这二十个人也都是天纵英才，但在这个沉默的身影面前，他们感受到巨大的威胁。 雷恩此刻才缓缓开口：“一对一，轮流和他打，三分钟没输的算合格。” 第29章 满场又是一片哗然, 别说是在场的职业军人们，连星网看热闹的直播观众都傻了。 普通人是没什么军事素养，可普通人也懂一件事——车轮战那叫欺负人啊！ “我的星球核心啊, 一打二十？我理解错了吧？” “天穹之剑的亲卫队有这么恐怖的实力？那场地里可不止一个S级Alpha吧。” “元帅的卫队, 说白了就是特战队, 你说厉不厉害！” “难道我是一个人，我感觉这位考官，身、材、超、好、啊！这腰！啊！这腿！啊！” “你不是。” “你不是 1” …… 场中的选手表情各异, 雷恩扫视一圈，挑眉：“怎么, 标准需要降低到两分钟吗？” 这话一出，离得近的观众席上都能闻到场地里炽烈驳杂的Alpha信息素味道了, 情绪太激动的时候，手环没法完全屏蔽气味。 已经就任校长的斐迪茨上将忍不住摸了摸鼻尖，她身边的原校长更是一脸复杂, 说：“雷恩元帅这、这实在是有点看不起人了。 斐迪茨没有回答他，但有这种想法的不只是观礼人员，场中一位橘红色头发的年轻Alpha立刻高声喝道：“报告元帅, 如果我直接打赢了呢！” 雷恩似笑非笑，声调没有任何变化：“祝你成功。” 而那位黑甲的考官甚至都没有转过去看一眼。 都是血气方刚的战士, 都是训练有素的Alpha, 哪怕台上站着的是联邦惊才绝艳的元帅，在场也没有谁能忍下这种挑衅。 斐迪茨上将看着他们的状态，慢慢点头：“雷恩的心理战术也是非常值得学习啊，刚才那些人看起来像是打扮漂亮来选秀的, 现在这样, 才像个有血性的战士。” 不过, 被激得上头的Alpha暂时意识不到。 雷恩再次说道：“你们可以使用手边的任何武器，出战顺序你们自行决定。一分钟没人上，视为集体弃权。你们现在没有资格质疑我，因为我是你们的长官，质疑我，等同战场抗命。而战场上也从来没有公平给你讲！” 他说完，直接一挥手，场地边上的亲兵受到指令，打开了训练场四周的光子屏障，将二十一个人隔绝在内。 所有人都谨慎地打量了一下身边的竞争者，又仔细观察对面的敌人。 他们也穿戴了外骨骼，但他们入场时都是卸下了热武器的，因为毕竟有女皇和一众高层在场，但对面的考官身上有什么武装，不好说。 谁都知道出头鸟不好当，雷恩敢说轮流上，那势必证明此人不好应对。 伊狄尔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其实所以人都差不多，因为那个缓缓走近的人影身上有太浓烈的肃杀，那是刀锋血雨里蹚出来的气质，而联邦如今的空域大体还是安全和平的，所以他们这些没有真正上过几次战场的都倍感压力。 场边的倒计时已经开始了，一分钟内必须有人上，但伊狄尔特向后悄悄撤了一步，他需要观察敌人以判断对方的深浅，大部分人是差不多的心理，连那个看似出离愤怒的橘发青年，都没有鲁莽上前。 “那我来吧。”一个声音响起，出列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黑肤男子，“我是星环长城的防务指挥官，我没上过星舰作战，所以我知道我模拟战那一关肯定过不了。不过我觉得，近身搏杀，给年轻人打个样我还是行的！” 黑甲的考官也已经转向了他，其余人纷纷散开后退，男人对考官行了个礼，考官则颔首致意。 男人深呼吸了几口气，他体格壮硕，被外骨骼再一包裹，简直像一座小山，他的打法也很符合他的个人形象，大吼一声足下发力，向对面的考官猛冲过去！ 男人双臂肘部的推进器同时加压，可以给他这一击附加本人力量十几倍的威力，他这一扑可谓悍勇无比，又是第一个站出来，一时间现场的人都心潮澎湃，恨不得起立呐喊。 短短十几米距离眨眼就到，那名考官一直安静沉稳地站在原地，甚至星网都有人开始忧心，毕竟他的腰身和对面的壮汉放一起对比，都快能用不盈一握来形容了。 直到拳头马上就要砸中他的面罩时，黑色的身影极快地动了，好像只是眨眼时阳光斑驳带来的错觉似的，唯有精神力高度集中的，可以看到那考官借着这男人的冲力，一个转身踏在男人背上。 轰—— 场边的光子屏障发出一阵阵炫纹，众人的惊呼还卡在喉咙里，那人已经委顿在地。早有准备的医务兵从光子屏障上临时打开的小口快速进入，把人抬上悬浮担架。 “没事，就是晕了，可能有点脑震荡。”医务兵没什么感情地汇报。 而此刻，那黑甲的考官已经站回了原位，仿佛压根没动过一般。 全场死寂，只有场边的倒计时重置了一下。 星网看热闹的人都呆住了，刚才被砸到光子屏障上那个，好歹也是个A 级别的Alpha了啊！ “我怀疑我长得假眼睛，根本没看清他怎么办到的！” “我靠啊，考官这气场，我不想做个人了。” “我也不想，求考官哥哥标记我！” 看台上也是一片惊愕，连斐迪茨上将都一时惊住了，不过她很快回神，拿过主持人的麦克风，点评了一句：“斯考特上校以力量见长，但灵活不足，顺着他大力飞扑的惯性，很容易就会被击飞。这是非常经典的战例了，抓住弱点，一击正中要害，各位同学要好好学着点，别光看个热闹。” 军校的学生们纷纷肃穆点头，记下了校长的指导，但其余现役的，心中的惊骇却丝毫不减。 ——抓住弱点，说都会说，真以为那是小鸡仔呢说抓就抓了？ “这个人不简单。”看台上的维默尔上将缓缓评价道，“雷恩不是狂，也不是单纯激将，他说的是真的，这个人确实能一个打他们二十个。” 坐在一旁的是弗雷施，以及一位女性Omega。 那是斐迪茨家的露西亚，原本该去和反叛军谈判的那位。伊狄尔特与她也是从小相识，前不久，他们基本已经确定了关系，开始商议订婚事宜了。 此刻她揪住裙角，有些担忧地说道：“那伊狄会不会受伤啊，刚刚那个人好像都脑震荡了。” 维默尔上将慈爱地拍了拍她的头：“不必担心，摔摔打打才能成长。伊狄打肯定是打不过这人，他不是普通的兵团战士，我能感觉到，这个人经历过真正危及生死的战斗，他手上肯定有人命，不是主炮射击这种，是近距离亲自下手。这帮训练场上练出来的孩子们比不了。” 露西亚闻言更加担心了起来，和坐在一边的弗雷施拉着手，紧张得脸发白。 维默尔上将回头的时候看到了弗雷施，似乎有些愠怒。 弗雷施委屈道：“……爷爷……那个考官那么厉害的，我只是个Omega，我要是真报了名，还不被打成残废呀……您看报名的都是A嘛……” 老人闭了闭眼，摆手：“罢了。但你的专业至少改回机甲制造系，谁准你擅自报医学的？你也是将门之后，就不能有点血性？” 弗雷施瘪着嘴巴，低头不回答。 他们说话的时候，第二个挑战者已经跪倒在地，黑甲的考官一手抓住挑战者的头发，另一手的指尖在他脖子上轻轻划了一下，就把人丢开了。 斐迪茨上将叹气：“下去吧，他要是真动手，你已经是尸体了。” 这个人出手太稳了，干脆果决，甚至可以称得上狠戾，没有一丁点训练套路或美观招式，完完全全的直取要害，仿佛……仿佛他经历的每一次战斗，都是以命相搏。 军医上前，但那人是自己爬起来的，对着考官行了个礼：“阁下，我心服口服，但下一次我们再见，可就不一定了！” 考官依然没有说话，对他略一点头，便重新看向剩下的人。 两个人都输得太快了，根本没有多少机会观察考官的弱点。不过抢先上去的也是自知希望不大，纯粹就是来露个脸或者锻炼一下的， 剩下的人开始低声交换意见，他们虽然是竞争者，但要是照目前的状态打下去，二十个人一锅端走了。 “他爆发速度很快。” “但力量应该是短板，能把斯考特踢飞完全用的巧劲。” 第三个人沉默地出列，坚持的时间比前两个长，起码超过了一分钟。考官的动作定格在一个有些令人困惑的姿势，他在缠斗中，快速在对方右侧靠近腋下的地方点了很多下，然后就突兀地把人放开了。 那人压根没反应过来，还想继续，但高台上 斐迪茨上将已经出声宣布了他的失败。 “你的外骨骼没有封闭气阀，所以侧方链接处有几个缝隙，他刚刚点的位置，如果他用刀戳，你的肝已经是蜂窝煤了。就算徒手，也可以给你打成肝脏破裂。” 考官对人体要害位置太熟悉了，下手又快又准，第四个上去的人因为紧张，过度防护自己的要害器官，被黑衣考官干脆地正面掀翻在地，做了一个扭断脖子的动作，然后惊恐地被军医抬走了。 斐迪茨上将关了麦，低声对身旁的原校长说：“这人到底谁，刚才那四个也都是行星军团和曙光守卫军的校官了，有的已经是舰长了，但如果他真动手，还是一个都活不了，对时机的把握异常敏锐，这人是你们以前的学生吗？” “这……”校长皱眉，“看不大出来，以他目前的状态来看，如果是我们的学生，当年在学校就不可能碌碌无名。” “或许是萨尔缇安第一军校的吧。”另一个教官说。 场上的激战还在继续，节奏非常快，考官出手几乎招招致命，不过这毕竟是车轮战，对手又都是A及以上、训练严苛的精英，第八位上场的是个身材相对矮小的女Alpha，她仗着体力充沛，速度又快，几乎是在场内逃命了三分钟，成功拿下了第一个合格名额。 计时结束，观众有点迷茫，因为这一场不能算打，考官一路追，挑战者就一路逃，连滚带爬，一点也不精彩。 但高台上的雷恩居然抬起手，拍了两下巴掌，尽管敷衍得只有几下，但那也的确是掌声。于是下一秒全场掌声雷动。 女Alpha从地上爬起来，拢了拢乱糟糟的亚麻色头发，走到考官面前。 “打是真打不过，好在元帅一开始说的就是坚持三分钟，算我耍了诡计，过关是过了，但还真是不好看啊。” 一直沉默的考官与她握手时，忽然轻声说了一句：“兵者诡道。战场不需要好看。” 他们离得近，所以只有彼此听得到声音，女人的眼睛里一下子带上笑意。 “我叫梅拉，现任第二军团驱逐舰舰长，还有，长官你声音真好听。” 考官：“……” 雷恩在上面举着麦：“说什么悄悄话，那女的，你一边自己乐去，别耽误考核。” 考官回头看了一眼，再转回来对梅拉比了个离场的手势，梅拉也没耽搁，只是隔着看不见内部的面罩，她都能感受到这位考官满脸的无奈。 元帅怎么回事，说个话，又不是要把你属下拐走！ 梅拉上校之后，考核仍旧继续。 随后的几个坚持的时间没到三分钟，但也久了点，毕竟十来个人战过，考官的体能也在被飞快消耗。 很快，最开始提问的那名橘色头发的青年走上前来。 他先是行了一礼，然后说：“我不想限定时间，像梅拉上校那样逃命三分钟，我也可以，但对手已经被十几个人消耗过了，我如果这都打不赢，那也没什么底气继续申请进入联邦的精英军团了！” 高台上的雷恩终于慢慢站直了身体，他依然似笑非笑，但眉宇间多了一分审视。 “好。”他语调平缓地说，“本场不记时，打到一方认输或丧失战斗力为止。” 第30章 雷恩说完, 考官也已经转过了身，面向着对他发起了挑战的年轻Alpha，依然是那个平静从容得甚至有些冷漠的姿势, 外骨骼盔甲覆盖全身, 所以并不能看出盔甲下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状态。 但橘发青年的呼吸却明显逐渐急促, 他的眼底闪着一种面对劲敌时兴奋的光芒，蓬勃得像一团烈焰。 “场上那人是谁？”维默尔上将皱眉，“行事作风太出挑, 这种人可不好带。” 弗雷施：“奥科·艾萨克。” 维默尔一听这个名字，表情显得更加阴沉了, 脸上写满了不赞同。 见过他长相的人不多，但这个名字却相当知名, 甚至非军政界的星网群众都略有耳闻。 “是那个艾萨克家的刺头？”斐迪茨上将眯起眼睛，“蔚蓝军校建校以来第一个主动辍学的倔驴？” 蔚蓝军事学院，那可是联邦将军的摇篮。 校长也仔细打量了一下：“嗯, 是他。” 斐迪茨上将：“还真是，当时艾萨克中将有意把他介绍给我家露西亚，不过这小子出状况跑了, 艾萨克中将就不再提这事儿了。” 场地上，双方难得没有速战速决, 众人八卦一圈看回去, 奥科还在对黑甲教官郑重行礼。 随即，他从腰上摘下一个长方形金属物体，双手握住，旋转, 机械卡扣咔哒一下松开, 一把近战用的窄刃刀弹了出来, 高频电流在刀刃上闪烁了一下。 “还挺有风度。”斐迪茨上将饶有兴趣地点评。 “喂，你不拿武器吗？”奥科向对面的人高声喊道。 黑甲的考官微微上前了半步，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怎么，”奥科裂开嘴笑，“打我不需要认真？” 考官的手微微抬高了一点，似乎在表达：你得拿出能让我认真的本事。 下一刻，年轻人像一颗炮弹似的飞速冲了出去，速度极快，腿甲上的加速推进器在地面留下一道道灼痕。 与第一个上场的几乎是一样的场景，所有人屏息凝神，觉得下一刻就又要看到人形贴饼摔在光子屏障上了。 眨眼间，两人擦身而过，那猛冲上去的青年竟然是虚晃一枪，飞快地翻身腾跃，而黑衣考官似乎早已预判到了他的计划，并没有如对待第一个校官那样出手进攻，奥科这一招没能让对手露出半点破绽，不过好在他自己也并未有纰漏。 “这小孩，有狂的资本啊。”斐迪茨上将低声评价，“他为什么走，你们当时有劝退的意思被他知道了？” 校长：“他是自己走的，蔚蓝想都没有想过开除他。” 斐迪茨惊奇：“理由？” 校长：“好像是什么意见不合，和人打起来了，连教官都给打了，然后就自行申请退学，跑到联邦防卫部队当大头兵去了，一年以后因为表现突出，进入行星军团第四军团 ，但似乎因为总违纪，到现在只是个中校，驱逐舰的副舰长。” 斐迪茨挑眉：“年轻气盛，但从刚才的礼仪来看，不像是会随便动手打教官的人。有机会问问是什么事儿那么重要。” 嘭——呯—— 场地里传来沉闷的声响，还剩下的区区几位参选人一退再退，避免被激烈战斗的两人波及，奥科手里的长刀时而带电，时而收起，逼得对手不得不警惕提防，外骨骼盔甲有一定程度的保护，可徒手去抓高频电流刀还是会吃不消。 不过考官下手依旧如刚才一般狠戾，招招直逼要害，但奥科和刚刚那些竞争者最大的不同就是，这人打架可以不要命。 所以考官袭向他咽喉的手在半路转了个弯，挡住奥科的顶膝，再是对方蛮不讲理硬往胸前撞的肩膀。 场中已经响起了掌声，这是考官第一次被竞选者逼得后退，尽管很多人也看得出，奥科其实没占到便宜。 不要命的打法反而让致命要害不容易被抓住，因此考官的攻击只能时不时落在奥科非致命要害的地方，奥科一声不吭，依然穷追猛打，在气势上看似似乎完全压制。 砰砰砰，接二连三的击打声传来，奥科只向前，向前，还是向前，然后他低吼一声，蓄力已满，手中的长刀在下一瞬间爆起蓝白色的电流，嗡鸣声在人潮的嘈杂里却清晰无比。 嘭—— 一片电弧在场中爆裂，其余人退得都贴到光子屏障上去了，心急的观众已经忍不住站起来了，而高台上，雷恩也收敛了那有些随性的笑容，凝眸注视着电弧的中心。 光晕散去，接二连三的赞叹传来，他们两人已经到了屏障边缘，考官已经无法继续后退闪避。 ——于是一柄黑色的剑架住了那把电刀。 “他终于拿出武器了！” 同样的惊叫在不同地方响起，掌声中，考官的左臂上弹出了一柄与战甲同色的刀，约有三指宽，整个都是哑光的纯黑，强烈的电流也没有带来一丝反光，而且能把高频电流刀架住，显然材质也非比寻常。 奥科的嘴角已经肿了一片，但他似乎心情非常畅快，可惜在他的笑容扩大之前，考官左臂猛地一抬，将他掀翻开去。奥科连退几步重新调整节奏，就见对面的人右臂一甩，同样一把长刀弹出，乌沉肃穆，然后他双臂齐震，两柄长刀从他的臂甲上脱离，落入掌中。 他调整得竟比奥科还快，明明方才被逼到场地边缘，马上要撞上光子屏障了，却能瞬间拔刀反扑，黑影翩然跃起，仿佛没有重量一般，借着外骨骼的助推跃起数米，双刀并拢仿佛合为一把重剑，轰然砸向奥科。 奥科心中腾起一阵阵激动与惊骇，拔出这两柄刀之后，考官仿佛也撕裂了方才优雅平静的面具，他不再静待时机、追求快速击中要害，而是大开大合，两把刀上下翩飞，暗沉的刀刃没有反光，所以这般凌厉的攻击当头罩下，肉眼几乎很难看清哪个是真刀，哪个是空气里的残影。 考官的刀极快，这自然也不是单纯的冷兵器，刀本身其实都没有刃，它的攻击力来自边缘的光能，与周围的光子屏障是同一种能源，论近身杀伤力不如高频电刀，但胜在可攻可守，光子能量必要时可以弹出作为护盾，和奥科的电流一样，由持刀者自行控制收放。 场地前几排的观众下意识向后靠，因为光能刀是可以劈开光子屏障的，就看哪方能量大。 这两个人谁都没有防守，似乎铁了心比比谁更不要命。 剧烈的冲击声不绝于耳，能量的激烈对撞让两人同时后退，考官双手一合，两把刀的刀柄连在了一处，形成了一把长柄武器，他用这把武器点在地面以稳定重心，地面上留下一块碎裂的痕迹。 他微微低头，抬起空着的右手，在腰侧抚了一把，在一片惊呼中，点点猩红从他的指尖落到地上。 现场响起低呼，而星网上的纯观众立刻啊啊叫着心疼，有直播间的马赛克也能看出考官受了伤。 他对面的奥科几个翻腾后半跪于地，然后就着半跪的姿势向后滑出了好几米，才堪堪停住。 下一刻他站起身，再次举刀。 “他要赢？！” 一片惊呼。 高台上观礼的高级将领们各个面色严肃，一是惊讶雷恩手下的亲兵里居然还有这样实力的人，很多雷恩曾经的部下，都以轮换制度为由分到了各个军团，但这个人又是藏在哪了，现在才出现？ 再然后，他们也诧异于这个名声不太好的辍学生居然能和对方打到这种程度！ 与看不太清形式的军校生们相比，斐迪茨上将先是目露赞叹，随即立刻抓起麦克风，说：“别憋着，吐出来！” 随着她的话，奥科噗地一下又跪到了地上，一口血喷了满地。 全场又是压抑的低呼，而星网的评论则直白许多。 “卧槽内伤，这么标准的华夏古装片情节？” “楼上别玩梗了，这是内伤，内脏受伤！” “他好像S级吧？S级自我愈合能力挺强的，应该……没事吧？” 考官的刀尖缓缓抬起，虚虚点在脚前的地面上，没有追击，而是在等奥科缓过来。 斐迪茨上将说：“可以了，奥科·艾萨拉中校，你们的战斗已经持续了五分钟了，你已经合格了，立刻下场接受治疗！” 但青年置若罔闻，径自深吸一口气，吐干净嗓子里的血块，重新提着刀站起身。 全场霎时掌声雷动。 斐迪茨上将重重地叹气，转头去看雷恩，高台上的元帅似乎还是往常的闲散姿态，但斐迪茨上将敏锐地注意到，元帅的唇角抿成了一条凌厉的直线。 但他并没有任何表示。 于是奥科又一次向对手出击，即使明知不敌，即使精疲力竭，他也不肯放下刀，他的攻击还和最开始时一样炽烈疯狂。 于是考官也动了，黑色双刀异常灵活地交错，时而双刀飞舞，时而被他双手交握合成一柄长枪，攻击如狂风骤雨般交错落在奥科头上，奥科勉力举刀迎击，于是翩飞的双刀纵横，密集地落下。 情形似乎在此刻发生了复刻，只是方向换了——黑衣考官凌厉迅猛的攻势将奥科压向场地边缘，年轻人脸色苍白，眼底满是不甘，却只剩下勉强的招架之力。 他感觉得到，考官见了血，反而下手更加凶狠了。 终于，电刀被挑飞，奥科整个人也被踹飞，重重落地，然后考官的身影紧随其后，一跃到近前，双手握长刀，刀尖猛然刺下！ 奥科下意识地闭了一下眼睛，在一片抽冷气的声音里，刀尖贴着奥科的脖子，准确地点在了地上。 咚，刀甚至没入了地面。 “六分零三秒。”场边负责计时的人说。 奥科吐出一口气，摊平，把自己瘫成了场地里的一张地毯。 医务组快速入场，拿出修复仪器对奥科紧急处理，防止内脏破损过重，而那位考官慢慢把刀抽回，提在手中，一个军医拿着止血喷雾想要上前，却被他抬手制止。 奥科转了转头，他离得很近，所以他听到了考官对军医说的话。 “谢谢，但我的考核还没有结束，外骨骼内置的止血功能足够了，不必担心。” 于是地毯眨眨眼，抽了口气。 ——这位下手极狠的考官，竟然有这样清越温和的声音？ 他张嘴：“那个，我——” “地上那个残了的，赶紧弄走。”高台上，雷恩再次对医务组的效率提出了不满。 于是奥科眼巴巴地看着考官，遗憾地叹气：“唉，我输啦。你好强。” 考官似乎回头看了看他，捡起地上掉落的电刀，递给了旁边的军医。 然后他重新转向场地，单手提着那柄合起来的长刀，步伐缓慢优雅。 场地边计时员提示还有三十秒，剩下的几名选手才堪堪回过神，感觉外骨骼里装满了自己出的汗。 血腥气扑面而来，Alpha们心跳急速飙升，甚至无法克制地释放信息素——这是一种面对致命天敌时的本能生理反应。 有激动，有向往，也有一丝本能的紧张与惧怕。 考官好像不准备等他们自行上前了，黑色的刀尖抬起，点向离他最近的人。 那人也不多说，直接大吼着猛扑上前，在一分钟后被医务组抬走。 刀尖指向了顺序排位的第二个人。 考官受了伤，似乎动作没有最开始那么快了，但是那满身血染的煞气更加浓厚，心理上的压力才是这些感官过于敏锐的Alpha露出破绽的主因。 “我肯定打不过。”第二个人笑道，“我有自知之明。” 尽管这样说着，他同样大吼一声，冲了上去。没有人再选择梅拉那样的拖延战术，面对已经十几场战罢，并且受伤的对手，再拿出拖延战术实在不好意思。 即使不敌，但绝不退缩，这不仅是蔚蓝的校风，更是联邦军队所提倡的品格，尽管他两分钟后也是被抬下去的，但全场依然报以热烈掌声。 最后两个人。 考官微微抬起了刀。 下一秒，场地里很安静，安静得有点死寂。 有人的眼角余光慢慢往维默尔上将坐的地方飘，而维默尔上将手背青筋暴起，咔嚓一下掰断了座椅扶手。 星网观众不怎么认得这些所谓的年轻精英，所以更加肆无忌惮。 “哎呦，那个金毛的，他刚才是不是偷着后退了？” 第31章 伊狄尔特在下一秒意识到了自己在干什么, 立刻神经绷紧，努力让自己挺胸站定。该死，他在心底暗骂, 当初用强化药强行提升精神力, 造成了他过度的敏感, 时不时就会这样下意识因为威胁而闪躲。 还好他反应回来得够快。 现场的观众其实看得并不真切，考官的刀尖转动，剩下的两名参选人, 一个主动上前，于是考官的刀也指向了他, 能确定伊狄尔特后退了一小步的并不算多。 现场或许由于距离或者遮挡，不是所有人都能看清, 但星网直播间，也不知道导播是出于什么意外，在那一刻准确地给了伊狄尔特一个特写, 他其实也就往后缩了一个鞋尖的距离，可惜被高清特写放大得淋漓尽致。 但现场的沉默也并非善意，因为这是二十人车轮战, 拖延到最后还迟疑不上前，况且又是将门之后, 如果是梅拉那样体格娇小一看就不擅长近战的, 大家可能不会觉得什么，但这可是维默尔家的天之骄子，蔚蓝军校多项记录的保持者…… 与之对比鲜明的著名辍学刺头，可是足足和这恐怖的考官打了六分钟！ 于是维默尔上将的脸都青了。 另一个候选人已经上前, 这位并不是拖延到最后的, 她是抢不上去, 因为全场只有她穿了一身重甲。 各个太空舰队依然保留陆战队，登陆战中前排负责掩护冲锋队的，就是这种重装战士。 女人手里还拎着一面门板一样的盾牌，她一站出来，对面宛若身披夜色的考官立刻显得身量纤纤，好像一口气都能吹动似的。 她走上前来，重甲每走一步都需要关节处的推进器加压，于是但是上前的动作，气势就已经显得非常宏伟。 她站到场地中央，考官黑色的刀尖徐徐抬起，但女Alpha举起一只手。 “我本来就装备占优。”重装战士先是对考官一礼，然后眉眼含笑地解释，“况且你已经受了伤，万一我能赢呢，我可不想太过胜之不武。” 她向场地外的士兵示意了一下，然后扬手把那面重型机械盾丢了出去，扔在光子屏障前，场外士兵打开临时豁口，把那盾牌抬了出去。 还未开打，全场已经响起了掌声。 考官的刀尖抬高，比向了对手，不过在动手前，他也向对手颔首致意。 黑色的刀眨眼已到身前，女战士不闪不避，大喝一声双手抓住了考官的刀，考官也非常果决，手腕一转，刀被拆开，他一手仍抓着这一节，另一手背转刀身，侧身砍向战士的肘关节推进器。 光能刀密集的劈砍，导致重甲的关节处爆出一片火花，女战士只得放手，她后撤一步，刀随着两人力量的失衡被抛到高空。 而考官没有后退，他极快地踢在战士肩上，一个借力跃到高空，长刀准确入手，他看都没回头看，直接反手一甩，两柄刀同时被他掷出，凌厉的破空之声袭来，女战士神色一凛，立刻双手抱头挡住要害。 然而空中的攻势仍然有后续！ 在观众的惊呼里，考官的双腿腿甲上竟然再次弹出第二对长刀，他人坠落的时候，刀也已经入手，咔哒一声合为长柄双头枪，直直刺下。 重装战士竟然被他这一击击退了两步。 而与此同时，他已经快速取回先前抛出的刀，对战重装，就是要以长攻短，抓住对方灵活性差的弱点，快速高频攻击。 然而，这又是一个说起来人人都会，做起来困难无比的事。因为重装的战士速度虽然相对慢，但在普通人眼里，其实也已经是快到看不清的速度了。 所以在一片光影交错中，所有人都被这快节奏的进攻晃了眼，聚精会神，生怕错过什么关键，甚至有年轻的新生按捺不住，已经站起来了。 考官实力很强，所有人都已经明确这一点，但这是他对战的第十九个对手，而且他之前也受了伤，却依然爆发了这样凌厉的攻击，所有人的心情顿时又更加激动起来。 蔚蓝为数不多的几个Omega新生聚在一处，甚至已经有人兴奋得满脸通红，忍不住说：“啊啊啊，他太帅了，我好想让他标记我啊！” 甚至还有个Beta都遗憾地摸着后颈，仿佛在伤感自己没法被标记。 “净然你也太淡定了吧，你居然都不想嫁的吗！”同伴忍不住玩笑。 林净然：“……” 不想，违法。 他扫了一圈这帮激动得直冒香味的O，挨个审视一遍，然后十分嫌弃地转回去继续看场内。 这位女战士的战斗意识很强，她几乎只会闪避那些落在致命之处的攻击，而用重甲的防御力去承接非要害处的进攻。 计时器在一秒一秒地转，受伤的考官要维持四把长刀交错的高频攻击，似乎也终于有些勉强，几个来回之间，他主动抛掉两把，重新恢复成一柄长柄枪。 这时，前排眼尖的观众惊叫了一声：“地上有血迹！” 高台上的雷恩微微眯起了眼睛，神色不明。 林净然骤然起身，差点下意识冲出去，随即他绷住了身体，好在周围的Omega们同时发出了紧张的呼喊，他的举动并不显眼。 有沥沥鲜血顺着考官黑色的战甲落在地上，黑甲看不出上面液体的颜色，但落地时却猩红刺目。 他并没有封闭外骨骼，在大气层内战斗时，全封闭会影响动作，所以腰间甲胄的缝隙里，似乎是先前的伤被再次撕裂，血液正大量溢出。 斐迪茨上将看向高台，雷恩依然保持眯眼看着场中，没有任何表示。 ——元帅不说停，没有人敢有所表示。 林净然下意识攥住手指，他身边的同伴尖叫一声，他才发现自己居然抓的是同伴的胳膊。但同伴很快再次为场上的形式担忧起来，考官似乎伤势颇重，血迹从一星半点，随着他猛烈的进攻，变成一片泼墨般的痕迹。 重装女战士终于力有不逮，猛然向后跌了一步，然后侧头，和先前的奥科差不多，也是落地喷出一口血，下一秒考官的刀尖稳稳地抵在了她的咽喉处。 雷恩表情漠然地转向场外，计时员展示：“三分零一秒。” 哗…… 全场爆发一阵压不住的喧哗，考官对这结果无动于衷，仿佛他只是为了战斗本身而战，胜负并不能进入他的眼里。 他后撤两步，收回长刀，却微微一个踉跄，用刀尖点住地面才堪堪站直。 看到这，林净然握紧的手慢慢就松开了，面无表情地坐了回去，然后想了想，觉得自己这状态不合群，急忙又站起来，摆出紧张担忧的表情。 还踉跄呢，直接没了一个胳膊的时候表情都没变一下，一个撕裂伤摇的哪门子晃。 只是他不太明白，这是要干什么？ 场地边打开小口，让军医把受伤的女战士抬走，她没有奥科那么惨，还能自己爬上担架，并向考官行礼，然后被军医一把把手摁回去，戳了一针。 在光子屏障打开的间隙，前排的观众闻到了风里隐约的血腥，以及随着血气一起逸散的一股淡淡的朗姆酒味。 观众都在交谈，斐迪茨上将也难得地没有要求他们立刻按照军纪恢复肃静，于是这消息传到了附近的Omega们那里。 “前排说，考官好像是朗姆酒的味道哎。” “好独特！” “呜呜，怪不得我醉了！” 林净然掩面扶额，他估算了一下那个出血量……这是哪位倒霉的壮士被他哥抽了，人还好吗？ 终于，考官的刀尖抬起，指向了场地里最后一个人。 血一滴一滴顺着他持刀的手滴落，可他依然制止了军医为他止血的企图，于是军医们气急败坏地抬着女战士跑开了。 主动上担架的都是好战士！ 伊狄尔特站在场地中央，周围的观众似乎变成了一堆被马赛克过的劣质贴图，并且还在发出滋啦滋啦的怪响。 只是，那些好像都离他很远，只有铺天盖地的血腥气息笼罩了他。 他吞了一口口水，随着考官大量失血，空气里似乎有他信息素的痕迹，Alpha们的感知力相当敏锐，伊狄尔特几乎立刻就可以肯定，这只是一个A-级别的Alpha的信息素。 而我可是S！伊狄尔特想着，考官的刀已经迎面而来！ 怎么还是这么快！ 伊狄尔特急忙一个闪避，刀尖割断他一缕金发，他随即更是一惊——那黑刀是没有刃的，想要割断他的头发，需要附加光能。 如果他没闪开，这一刀下去断的就是他的脖子！ 一出手就是杀招。 伊狄尔特的神经瞬间绷紧，刚刚S级的优越感似乎一扫而空，提着刀的考官满身都是血，那个黑影带来无尽的压力，他甚至听到对方在面罩轻轻发出下低沉可怖的笑声，带着一种嗜血的渴望。 他本能地感到了对死亡的恐惧。 而且他觉得，这个考官对他真真实实存在杀意！ 刀再次袭来，只见伊狄尔特猛地原地一个翻滚，躲过那把刀—— 观众陷入沉默。 “他这是……滚出去的？” “呃，需要滚那么远吗，他来得及滚回，我是说攻击回去吗？” “这是什么新的战术闪避动作……” 完了，伊狄尔特脊背一冷，他意识到因为他的精神力不稳定，在骤然面对那样恐怖的修罗时，他反应过度了。 要稳住……他默念，不能再反应失控了！ 他翻身跃起，随即又是大惊失色，因为那把刀如影随行，居然紧随其后！血气与杀意再次笼罩下来，甚至伴随着刀撕裂空气的嗡鸣。 考官的刀一如既往，直指要害，但似乎是因为伤势，他的刀头一次发生了失准偏移，而伊狄尔特又是猛地一蹿，那刀再一偏…… 于是割喉的一击，变成了正正好好横拍在伊狄尔特右脸上。 啪—— 全场默默抬手摸了摸脸。 第32章 伊狄尔特自己也是懵的, 然后……然后他被这一刀拍飞了。 也许是某种巧合吧，他刚才试图闪避割喉，动作方向恰好是往右，而考官的身形同时一个踉跄, 刀身抬高, 刃被树立起来, 于是两股力量对撞，在视觉上就造成了一种伊狄尔特用脸碰瓷考官的刀, 还把自己碰飞了的错觉。 全场都哽住了。 然而伊狄尔特滚出去的同时, 考官没有如方才一般迅猛追击, 他停在原地, 再次长刀点地，另一手抚上自己腰际，虽然隔着不透明的面罩看不到脸, 但不难看出他在努力调整呼吸, 然后用手指拨动了一个卡扣, 让腰侧流血这一片的气阀单独关闭。 于是寂静的场地里又响起了一片焦急的叹息之声, 不少人都转头去看高台上毫无表示的元帅，甚至有些元帅的崇拜者，都有那么一瞬间在下头腹诽他的严苛与冷漠。 可能是猜到了众人的心声, 雷恩缓缓举起麦：“还能继续吗？” 医务组举着担架, 已经摆出了预备起跑的姿势，然而场地内的考官对待自己的伤势好像比刚刚的元帅还冷淡，他没有回答，只是挺直脊背, 双手握住刀柄, 重新摆出了迎敌的姿势。 现场的军校生还好, 星网都有年轻观众开始掉眼泪了。 伊狄尔特虽然被拍蒙了，但脸肿个包不会导致丧失战斗力，他一个鱼跃跳起，一眼看到了对面的考官似乎站立不稳。 机会！ 众人只看到倒地的金发男人快速跳起，脚都没停顿一下，直接抡出一把战刀扑了上去，他这把也是高频电刀，和之前的奥科不一样，他的电刀一出鞘，就被蓝白的电流完全覆盖。 考官似乎有些措手不及，他手中的刀横向转动，一层光能浮起，成为架住电刀的护盾，但他应该已经是精疲力竭，所以这一刀横着推出，并没有形成有效的完全防御，整个人都被电刀的巨大冲力推得向后退去。 接下来，伊狄尔特的战斗气势越发锐不可当，动作既有铁血英气，又不失优雅流畅，打得是非常出色了，然而—— 如果他是第一个上场，哪怕是第十一个，观众都会立刻起立欢呼。 但可惜，他是最后一个。 面对的是半身浴血，连败十九人，已经筋疲力尽的考官。 场地里响起了一浪又一浪的呼喊，伊狄尔特热血上涌，攻势大开大合，异常勇猛，他好像能听见耳边响起自己的血液奔流的声音，耳朵仿佛自动屏蔽了外界噪音，听不清观众的声音了，战斗瞬间带来兴奋，属于S级Alpha的信息素铺天盖地地飘了出去，离得最近的人隔着光子屏障都还能闻到味道。 一个Beta小声嘀咕：“靠，烟草味，我以前还觉得烟草味的A挺有吸引力的……” 传话是一种很不靠谱的游戏，于是传到Omega那片区域，就成了“这金毛男一股二手烟味”。 于是一群娇滴滴的Omega惊慌地捏住鼻子挥手，仿佛他们也能闻到似的。 伊狄尔特非常专注，他的精神力已经高度集中，他觉得对面的考官动作都像开了慢镜头，绵软无力，电刀不断撞击在对方的光刃上，发出呲呲的响声。 是很出色的发挥。 但高台上的维默尔上将脸黑得像刚挖了煤。 时间已过一分钟。 伊狄尔特分化时的精神力只有A-，从全联邦人口比例来看，这已经算优质了，然而一直以天之骄子自居的维默尔少爷无法接受。 他需要在短时间内大幅提高精神力，好在蔚蓝的入学军训上拔得头筹，证明自己无愧于将门血脉。 可所有的Alpha提高精神力，都需要长期的刻苦努力。 那剩下的自然只有偷用实验中的强化药。 当时维默尔上将不在首都，那时候雷恩正在不断用血染的战功证明着自己元帅的军衔，早就不成气候的反叛军抱头鼠窜，然后雷恩这疯子在后面死咬不放，他的战术列表里从来没有“穷寇莫追”这四个字，于是他生生把当时反叛军的首领逼得自己跳了黑洞。 而第一军团正在给天穹之剑扫尾，清理那些试图趁乱捞好处的星寇， 等维默尔上将回来时，伊狄尔特已经是S级的Alpha了。 所以几乎没人知道，伊狄尔特虚高的精神力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被强行拔高的精神网络就像被抻开到极限的保鲜膜，极其敏感又无比脆弱，任何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会让这薄膜发出高危的示警。 更何况，他面对的是能一力战胜十九人的考官。 刀锋对冲，伊狄尔特低吼一声，双臂肌肉绷紧，腕关节推进器加压，猛地把刀刃压向了对手，对方似乎气力不支，刀刃轻松地压到了他脖颈前。 电流在考官黑色的战甲上留下一道道刺目的灼痕。 两个人已经离得非常近了，所有的观众几乎都起立了，他们揪心地看着场内，高台上斐迪茨上将面色阴沉，正半举着麦克风准备叫停，不过她眼神微动，看见了满身冰霜的雷恩。 那修长的指尖哒、哒地敲打着身前的演讲桌桌面，神色没有变化，但斐迪茨上将几乎被他逼出战斗本能。 电流声劈啪作响，黑刀上的光屏忽明忽暗，似乎要被耗尽，伊狄尔特神色一喜，正欲再次发力，忽然间，就在这片嘈杂的噪音里，他听到了对方低哑的询问： “好像，该轮到我了？” 只有离得近的伊狄尔特能够听得到这句话，他陡然一惊，脊背上瞬间窜起了凉意，那声音被外骨骼面罩压着，有些沉闷含糊，可是气息却听得出非常平稳，甚至尾音仿佛带着愉悦。 他觉得自己没听过这个声音，可那一刻，他明明白白感受到了对方不知为何而起的凛冽杀意，骤然反扑的精神威压，并不如他S级Alpha的那般凶猛，而是一种仿佛静水流深、寒泉坠入深渊的浓厚，缓慢，但却不知不觉间压缩着他周围的空间，等发现时已经无法抵抗， 含着杀意与血气的声音再次轻笑了一声。 伊狄尔特有一瞬间脑子是空白的。 什么样的人能对陌生人展露这样强的杀意，却又在半身鲜血的时候声音轻松愉悦？ ——变态的疯子，那嗓音听起来那么的病态嗜血！ 伊狄尔特的心脏仿佛被恐惧化成的大手一把捏紧， 就在下一刻，考官的另一只手上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拿回了之前丢弃的刀，刀不反光，也没有开启光能，但伊狄尔特眼角余光看到，拿刀已经直冲他心脏而来！ “噢——” 观众发出一片惊叹。 只见考官横向出刀，伊狄尔特仿佛跳踢踏舞一样原地一蹦，破绽大出，被机敏的考官当胸一脚，踢得倒退三米。 形势翻转也太快了，星网直播间的普通民众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纷纷要求导播给个慢镜头。 但场上的节奏并未慢下去，踹飞了伊狄尔特的考官再次轻轻摇晃了一下，刀尖点地稳定身形，然后一踩地面，追了上去。 啪—— 刀撞在伊狄尔特胸前，然后是左肩，左腰，手臂，大腿…… 伊狄尔特的惊愕逐渐变成彻底的恐惧，他奋力闪避着每一次攻击，考官依然如开始那般，刀刀要害，但因为伤重，总是被他在最后关头堪堪删过。 观众们不断发出遗憾的叹息，只有伊狄尔特自己知道——对方在耍他。 那一声轻笑仿佛还留在耳边。 这就像一只已经吃够了美味猫罐头的优雅黑猫，忽然抓了一只小老鼠，吃肯定是不想的，就只是随便玩一玩。 叮叮当当，观众们听到连绵不绝的金属撞击声，考官没有用光能，大约是因为自己已经失去了准头，害怕光能一不小心真的伤到了对面的同侪，所以他勉力提速的进攻只是打在金发Alpha身上，并不能迅速将人击倒。 看台上有个Omega冲动地大叫出声：“考官哥哥打扁他！” 仿佛映衬着这句话，又是一声清脆的拍击声—— 黑色的刀身拍在了伊狄尔特左脸上。 “哇……”一片赞叹。 可惜了……林净然摸摸鼻子，肿得有点不对称，他哥不会当场犯强迫症吧？ 事实很快证明，他的担忧是对的。 黑色刀锋不断瞄准伊狄尔特的咽喉，他已经惊怖欲死，目眦欲裂，转身疯狂逃窜。 维默尔上将已经闭上了眼睛，周围三米内形成一个无人区，连弗雷施和露西亚都躲到了一边，暴怒的上将身边信息素汹涌澎湃，一时间压得旁边一些现役军官都吃不消了。 场地上，第一分钟金发的Alpha气势汹汹穷追猛打，结果忽然一个破绽，重伤的考官立刻反攻，对机会的把握准得令人咋舌，然后金发的Alpha就表演了一分钟挨打，等到第三分钟，他居然转身跑了…… 转身跑了…… 跑了…… 了…… 偏偏前头还有一位堂堂正正力战六分钟的奥科，一个上场先卸武器以求公平的重装女士。 “爷……爷爷！” 维默尔上将闭目静坐，额头和手臂青筋暴跳，因为出离愤怒、气血翻涌，鼻子里还流出一行血，吓得周围人想递张纸又不敢。 考官已经伤成了这样，当然没有力气去追一个玩命奔跑的年轻Alpha，他只能尽力计算路线，艰难地拦截。 观众牙都快咬碎了。 终于，伊狄尔特一时不慎，被考官直接掀翻在地！ 全场爆发出热烈欢呼，哪怕浑身信息素暴躁的维默尔上将就坐在台上，也没有多少人想着顾及一下，不敢呼喊只能礼貌性拍手的都是现役军官，基本都认识场上脸肿成寿桃的将门后代，但很多军校生，尤其是绝大多数平民出身的学生，他们并不认得上层圈子里鼎鼎有名的优雅公子伊狄尔特。 他们只知道，这人先是毫无风度地欺负重伤员，然后居然打不过重伤员，再之后竟然还撒腿跑了？ 人家梅拉上校也是撒腿跑了没错，可当时的考官是巅峰状态，而且梅拉上校一看就不是个以个人武力见长的，她的拖延战术，其实是她审时度势、结合自身情况的最优战术，兵者诡道，从来没说判断到打不过还必须硬刚，所以当即赢得一片掌声。 但眼下这位…… 一言难尽。 该怎么说呢，为了胜利不择手段？ 场边橘色头发的奥科毫不掩饰地朝天翻白眼，从鼻子里喷烟：“就这怂货，天天只知道凹造型招蜂引蝶，拍个照还他妈加美颜，什么东西，也敢说蔚蓝军校第一人是他？脸呢！” 梅拉在一边，也叼着根烟，含糊地回答：“唔，你这怀疑可是十分惊人咯，你怀疑有人冒名顶替他？” 奥科的白眼翻得都快看不见瞳仁了：“扯，就这军阀家族，谁敢顶他，肯定这这货主动抓的替身啊，单说能近距离还不被发现的全息投影伪装，那就不是一般人弄得到的。” 梅拉挑眉：“要是真的，那个实力那么恐怖的顶替者，怎么就甘心没名没姓，荣誉全归这少爷吗？就算自首了冒名顶替领军法处罚，可看着他那么强的军事水平，最多罚去底层甲板当一年列兵而已。” 奥科白眼彻底翻成了僵尸眼，反问梅拉：“你觉得那人为什么没法自首？” “啧。”梅拉看向场中，咂了一口烟，“大家族的少爷呦……” 少爷伊狄尔特已经彻底倒在地上，黑色的刀尖对着他的面门，疾风骤雨般落下！ “啊啊啊——————” 嘭。 刀没入他颈边的地面，深入半米之多，地面一道道裂开蛛网一般的裂纹，全场寂静无声，只有伊狄尔特带着恐惧的尾音缓缓飘散。 黑甲的考官松开了持刀的手，向后踉跄了两步，单膝点地，一手按着地面。 气急败坏的医务组火箭一样发射进场，一左一右把那考官架起来，考官好像非常抗拒那个担架，连连拒绝，硬生生挣脱军医，重新挺直脊背向原本的队列走去。 “%￥#*&&￥！”医务组发出了层出不穷的怒斥。 场边计时员在此刻掀了掀眼皮：“三分，零二秒。” “噢……”无数失望至极的喟叹。 伊狄尔特抹掉糊住眼睛的冷汗，颤抖着爬起来，巨大的惊恐和耻辱漫上心间，精神力一个不稳，竟然口无遮拦地咆哮出声： “他根本没伤，他刚才是假装出来耍我的！” 更大的嘘声传来。 “日了你大爷的，地上的血你以为是番茄酱吗！”连Omega都爆发了整齐的脏话。 “打不过也得有点风度好吧？” 军医慢吞吞地给伊狄尔特打了一针抑制剂，一针阻断剂，再一针镇定剂，才慢悠悠地说：“恭喜你过关，不过你还是消停点吧，你再喊下去，你没什么大伤，维默尔上将就要被我们抬走了。” 伊狄尔特脸色发紫：“……” “后天打第二场模拟战。”雷恩毫无感情的声音突兀响起，于是全场重新安静下去，他抬眼看向场中，说，“第一关合格者，明天该疗伤的疗伤，要休息的休息，我不想第三天看见竞选者在我面前不停吐血，或者脸肿得亲妈都认不出来。” 观众用口型比了一个无声的‘吁——’，然后才整齐有序地鼓掌。 斐迪茨上将叹气，宣布：“第一轮合格者，梅拉·杨，奥科·艾萨克，阿曼达·霍普，以及……伊狄尔特·维默尔。” 其中，奥科迷惑地抬起头看了一圈，仿佛是要找找看现场还有谁叫奥科·艾萨克。 “哎？我没打赢啊？”奥科眨眼，满脸迷茫。 雷恩冷冷瞥了他一眼，随手把麦举到嘴边：“可以弃权。” 奥科呆愣，雷恩已经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了，抬腿转身就走，列队整齐的黑甲卫队紧随其后，刚刚那名考官就跟在雷恩身旁，一路在万众瞩目中登上了元帅的运输舰。 斐迪茨上将体贴地给了大家一个目送的机会，才温和地解释：“奥科·艾萨克中校，不必妄自菲薄，今天在场二十个候选人，除了第一位年龄较大，后面你们十九人都是年轻的校官，而考核你们的考官，他是从前线、从真正的生死中历练出来的，他能一打多是应该的，虽然连败二十人也的超乎我所料，但你不必过早要求自己和他一样，你还会成长的。” 这也是实话，因为有资历有军衔的高级军官都有自己的位置，即便真有谁对天穹之剑心有向往，也并不太好意思顶着少将、大校这样的高阶军衔，跑到这儿现场表演、抢二十来岁年轻人的机会。 奥科的脸有点红，挠挠头，向长官行礼，然后侧头问梅拉：“姐，你知道考官叫什么吗？” 梅拉沧桑地咂着烟：“不知道，不过……”小朋友，你没戏。 另一边，飞行器内舱舱门合拢，将外界一切嘈杂全部隔绝。黑甲的考官终于摘下他的头盔，露出带着汗水的俊美容颜，一蓝一黑的异色双瞳看过来，像是被洒了星光一样熠熠生辉。 “你没真伤到吧？” 林敬也摇了摇头，还是那低哑的声线：“没有。” “不错，后天还能留着心理摧残一波。”雷恩动手帮他拆背后的链接，“打得爽吗？” 林敬也低着头，一贯波澜不惊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他摘掉脖子上伪装声音的小仪器，才用自己清澈的声音说：“谢谢。” 因为刚刚的激战，他的脸上还浮着一层红晕，黑发有些散乱，被汗水打湿，黏在脸颊旁边，随着低头的动作，半点看不出刚刚的狠戾，反而有种脆弱的错觉。 雷恩站在他身侧，目光落在了那双含笑的嘴唇上，因为剧烈运动，现在红得像是涂了一层草莓果酱的芝士蛋糕。 他收回目光，才说：“一次的表现失常可以用各种借口解释，易感期，生病了，甚至忙于战术锻炼而放松了格斗技巧，过度紧张……那帮伺候权贵的专业公关团队能给你想出一万种解决方案。” 林敬也嗯了一声：“所以您要我把他放进模拟战。” 雷恩嗤笑：“放他进模拟战，到底是人是鬼，精神力靠什么弄上来的，打一场大战就知道了。我希望这里面没有他家老东西的份。” 林敬也点头，忽然被雷恩一把捏住了下巴。 温热的触感，林敬也心头涌起一丝怪异。 “我说鸳鸯眼啊，我这么兢兢业业帮你出气，你就不能多笑一会儿给我看吗？” 林敬也：“……” 本来可以，但这人有一万种方法让他憋回去！ 第33章 雷恩习惯性地逗了一把Beta, 将林敬也为了穿戴外骨骼而摘下的眼镜递还给他。 “谢谢。”林敬也又说了一次，然后抬手去接。 在他靠近的一瞬间，雷恩皱眉, 脸上露出极其明显的嫌弃, 没有把眼镜递过去, 而一把抓住林敬也的肩膀把他塞进椅子里，在对方迷惑不解的目光里, 飞快拆开他上身甲胄, 抽出桌上一张纸巾, 垫着伸手进去, 用两指捏出一个血袋, 急速丢进了舱内的垃圾处理器。 林敬也：“呃……” 雷恩：“熏死了！一股子过期假酒的味道, 好臭！” 林敬也：“……” 好吧, Alpha之间信息素往往是会产生冲突的，初始的基因片段里自带了征服与排他的本能, Omega是被规律的生理失控困扰, 而轮到Alpha, 那就是时不时考验意志力的野性本能了。 所以现在即使是全A的队伍也必须佩戴抑制剂手环，以防止队内万一有人平时就不合, 被战斗时不自觉的信息素一催, 当场暴走失去理性，转头开始手撕队友。 这袋朗姆酒味的血当然是来自特瓦尔，雷恩和他定下这个计划时，林敬也就想好了操控对战节奏的方案, 军医历冉冉技术老练, 经验丰富, 是按照A-级Alpha能承受的最大失血量抽的。 血液离体, 信息素自然也就没有主人来控制，变得汹涌霸道，肆无忌惮地散发，到了战斗时，很自然就形成了一种重伤失控的错觉。 所以雷恩会感到不舒服是正常的。 不过好在已经物尽其用，对得起晕在医务室被灌红枣水的副官了。 雷恩凑近林敬也的脸，鼻翼抽动，随后那表情就像看见了联邦叛徒一样，愠怒：“你这身上味道怎么还这么重？” 椅子里的青年下意识摸了摸后颈，雷恩现在的表情已经不只像是看见了叛徒，这叛徒还穿着草裙对他热舞了。 林敬也无语，不过转念一想，毕竟元帅是个A，Beta闻信息素和香水区别真不太大，只有A和O能够感受其中独有的生物信息，不然这东西为什么叫信息素不叫香味素。 “你脖子后面是个黑洞吗，什么东西你都敢往里面打？”雷恩眉梢一挑，声音冷峻，林敬也无端一阵心虚。 “没打进去，A信息素通常带有强烈排他性，会有排异反应的。”林敬也老老实实回答，从脖子后面摸出了一个拇指大小的小袋子。 浓郁的朗姆酒味四下飘散。 雷恩黑着脸一把夺过，丢进垃圾处理器。 林敬也：“呃……” 这太浪费了！ 厉冉冉差点没把可怜的特瓦尔抽干，弄了那么大一袋啊！结果这里面还剩一半呢，直接被雷恩全糟蹋了。 林敬也惋惜地看了一眼垃圾处理器，不愧是亲手炸旗舰的男人。 雷恩冷冷的声音响起：“赶紧去给我洗了，闻多了我乙醇中毒。” 林敬也：“……” A和O的信息素只是味道像某种东西，实际上成分完全不一样，闻闻信息素就酒精中毒了，那以后聚会还喝什么酒，吸酒味Alpha不就行了。 但是元帅官大，还漂亮，所以他有理。 林敬也面无表情地起身：“长官，属下先去清理了。” 他走进内间的休息室，稍稍惊讶了一下。 元帅的运输机自然配备齐全，休息室不大但布置得令人意外地舒适，雷恩一贯洒脱随性，旗舰说换就能换成破运输舰，林敬也本来以为他会是那种房间里一张行军床，除此以外啥都没有的军事狂。 不大的屋子确实也就只能摆一张床，但看看那床，上面居然堆着一大堆软枕头！ 林敬也尝试着想象了一下天穹之剑回到屋里，扑在一堆软枕头里开始打滚儿，忍不住低声笑了笑。 但笑到一半，他轻轻抽了口气，然后紧紧地抿住了双唇。 他不再耽搁，快速拉开浴室的门，没有先脱掉装甲而是直接挤进去。 花洒喷出温热的水流，地面上的血液浓烈猩红，散发着一股烈酒香，很快，酒香随着水流流走。 一行新的殷红在水中逸散。 没有任何特殊的味道。 林敬也皱眉，快速卸下外骨骼，幸好雷恩刚才只是打开链接卡扣，没有整个拆下来。 盔甲下是黑色的紧身作战服，他拆除全部的装甲，剥离沉重的武装，整个人骤然显得单薄纤细起来，林敬也将冲刷干净的外骨骼丢到外间，仿佛这才把刚刚抽的那口气吐出一般，整个人向后一靠，贴在墙上，任由水流从头顶将他笼罩。 黑色的全身作战服，唯独腰间有一片破损，衬得露出的肌肤更加的冷白。 那片破损其实不大，似乎只是高频电刀最外层的逸散能量轻微灼烧，但血一行一行从内里流出，林敬也闭着眼，皱起眉头，扯着作战服直接一撕—— 一道狰狞的伤痕从他小腹，绕过腰侧，一直延伸到后腰。腰侧的裂口最深，看起来还十分新鲜，而两侧边缘却已经是愈合后的红痕了，奥科场上巧合地向这里打来强电流，力量冲击之下让伤口最深处重新崩裂。 林敬也在水中把头向后仰了仰，让水流直接落地前胸，避开口鼻，然后从随身的装备里摸出一个缝合器。 他看了一圈，扯过架子上干净柔软的天蓝色毛巾，卷成一条咬在口中。 对不起了元帅大人，借您毛巾用用，待会儿肯定给你洗好。 水流将伤口里的灰尘沙石冲净，下一刻，林敬也全身猛地一颤，头颅后仰，苍白的颈间血脉骤然突起，额上细密的汗珠凝结，混入到打湿了发丝的水流里。 这是战时用的简易缝合器，缝合用的线可降解，穿线的针上还带有消毒药，不需要会医学，像个订书器一样夹着伤口订下去就行了，简单高效。 林敬也紧闭着眼睛，耳边哗啦啦的水声仿佛都淡去了，只剩下隆隆嗡鸣，他咬紧口中的毛巾，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思绪一片空白，他甚至茫然地想了一会自己在那儿，然后回过神，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就算是Beta，打起来一样会热血上头啊，林敬也想，战到酣处，或许是肾上腺素的作用，但到了安全的地方，缝个伤口怎么能痛成这样。 以前在927上的时候……其实也没觉得这么疼啊，毕竟出门还有一星舰的下属在看他。 他摇摇头，缓了一会儿，手移动了一点准备继续。 然而瞬息之间一声巨响，林敬也眼睫一颤，在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之前，一只手猛地攥住他的手腕，力道极大，他感觉自己的腕骨要开始抗议了。 然后那只手把他扯了出来，一张大毯子一下把他裹了进去。 “你疯了？” 冰冷的声音贴着耳边响起，林敬也眨眨眼，感觉后颈一凉，好像被某种杀气腾腾的死亡射线锁定了似的。 他慢吞吞地抬起头，看见了雷恩那张过于俊美的脸。 不过，他有点迟钝地想，联邦第一号打架不要命选手，现在怎么有脸骂自己啊？ “你这反复撕裂，又是电又进灰，现在还是未杀菌的自来水，你自己算算这一针下去得给你消多少层毒，怎么没疼死你呢？” 缝合器被劈手夺过，咚地一声飞出去撞上了墙壁，滚到远处。 雷恩关了水，打开浴霸，暖光笼罩下来，然后他转回来，又把林敬也连人带毯子塞了回去，摁坐到地上，开始撕林敬也上半身的衣物。 林敬也：“……” “你这叫瞒报军情。”熟悉的高帽子落下来。 雷恩动作干脆利落，不知何时拖来一个密封箱，打开全是各种医用品。 他掏出一堆瓶瓶罐罐，往林敬也腰上喷了好几层，几秒之内，疼痛如退潮一般消失。 看着忙活的雷恩，林敬也一时间不知道该是什么心情，是该激动于联邦天穹之剑亲自给他上药，还是该紧张搞小动作被元帅抓个正着？ 但是，他裹了裹毯子，好像不太能紧张得起来，反而……困了。 “我让你打二十个人，”雷恩抬眸，目光依然冷冽尖锐，“但我不是让你带着这种伤去打二十个人，我不是变态。” 林敬也想要说什么，忽然意识到自己还以一个极其不雅观的姿态叼着雷恩的毛巾，于是默默把毛巾拿下来。 “您这次又是怎么发现的？”林敬也一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又轻又哑。 雷恩看着他苍白的脸，回答：“闻出来的。特瓦尔的血液有Alpha信息素，你的没有，不是一个感觉。” 林敬也：“……” 除了无言以对，还能怎么办？ 千算万算，最后输给了生理差异？毕竟信息素携带的讯息只有A或O能接收啊，他只是一个倒霉Beta…… “&%￥” 雷恩发出一声含糊的低语，从口型来看，是句消了音的脏话。 “你是怎么能把一个伤口缝这么丑的？”雷恩的怒火说炸就炸，他扯掉碍事的布料，于是苍白的肌肤上在没什么秘密，横贯腰身、差一点就要把他腰斩的伤痕盘踞腰间，中间裂开那处还在渗血。 林敬也终于忍不住回答：“元帅，您身上自己处理的伤口，好像没比我的好看多少。” 谁也别笑谁，都是能把军医气到生理期紊乱的。 又是一句无声脏话，要不是林敬也眼尖而且他们离得太近，根本发现不了。雷恩长眉紧皱，拿出了一个一看就十分高端的缝合仪器。 他一边飞快但小心地处理那道伤痕，一边低声自言自语一般说了一句： “你再给我这种惊喜，我可能又得疯狂吃巧克力了……” 巧克力？ 林敬也迷茫眨眼，啊，元帅是心情一烦躁就要靠甜食获得安慰的吗？ 浴霸把屋里弄得暖烘烘，身上的疼痛也被雷恩那些特供药消得几近于无，他裹着柔软的毯子，雷恩温热的手指时而触碰他腰间敏感的皮肤，那长长的白发就落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扫动。 有点痒，他想着，放松下来的神经开始往梦乡前行。 但可惜，冷血无情的元帅打断了他。 “行了，交代一下吧。”雷恩的唇角扯出一抹没有温度的假笑，林敬也一离场归队，他就感觉到了对方身上的血气，奥科那一下攻击的确锐不可当，换成是他上去打，大概也很容易被划一道，他本来以为林敬也不说是因为要强，一个敢开运输舰来营救天穹之剑的舰长，有他的骄傲也很正常。 所以雷恩任由他自行进屋处理，但很快，在水声响起的时候，他再次感觉到了血。 林敬也一直没有回答，雷恩已经捏起了他的下巴，冰蓝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嘴角的笑容已经显得阴森了起来。 他审视着对方，说：“这个位置，我记得……之前本森那次，你也是伤这个位置。” 雷恩感觉到手下的人轻轻颤了一下。 “你上次，其实根本也是这旧伤裂开了吧？我居然被你糊弄过去了。”那次的伤是雷恩亲自送去医务室的，只是当时是在旗舰上，他没法像这样把人扒了检查个仔细，竟然没有意识到这个伤这么深。 军医历冉冉给处理的，雷恩抿唇，那是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医生，她不可能被骗过。 所以分明就是这两个人联手蒙混过去的。 雷恩声音徐缓，却一语中的，直指核心，带着强压都没压住的怒意，一字一句地问：“到底怎么来的？为什么你宁可带伤上阵都不说？” 第34章 青年缩在被子里, 低着头不说话，狭小的浴室里挤着两个人，又开了加热器, 使得雷恩扯开了领口的扣子, 但黑发的青年却向毯子里缩了缩。 雷恩盯着他自以为隐蔽的动作, 然后转身从医疗箱里摸出一管药液, 打开递给他。 林敬也的反应明显慢了一拍, 才抬起苍白的手指，慢吞吞地接过来看了一眼, 抬头：“这个能随便给我吗？” 雷恩挑眉：“你知道这是什么？” 林敬也点点头：“联邦科学院最新的成果, 被戏称这是续命水，补充能量的效率远高于正常营养液, 重伤员喝一管都能吊口气, 是用于战场重伤紧急使用、防止失去行动能力的。” 雷恩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这是配发前沿精锐部队的，造价高昂，所以配额有限, 属于机密物资, 普通部队是不知道它的, 你别跟我说你还惦记过偷这玩意。” “嗯……”林敬也歪着头, 诚实地说, “没有, 这种重要物资都是配给危险任务执行者的, 不能缺失。但是想过能不能弄到配方, 让厉冉冉他们做个低配版。” 他好像有点心虚，又往毯子里缩了缩。 雷恩：“喝吧，喝完就不冷了。” “有点浪费。我这出血量完全没有用这个的必要。” 听到这个严谨真诚的分析, 雷恩一个s级，头一次觉得自己真的要失控。他盯着青年泛白的嘴唇，冷冰冰地说：“不喝那就倒了吧。” 林敬也：“……” 也对，元帅那么大个旗舰都炸了，一管药算什么。 于是林敬也仰头一饮而尽。 雷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种时候才会真切地意识到这是一个beta，没有alpha那样出众的体能，也不像omega那般精神力坚韧，因为生育能力强，所以身体耐力与恢复力都极其出众。 现在他既不穿外骨骼，也没有那身笔挺的制服遮掩，吞咽时喉结在苍白的皮肤下颤动，散落在肩头的黑发流进了锁骨凹陷下去的小窝里，勉强半遮半掩着骨骼嶙峋的肩头。 失血冷白的皮肤上，有一些或深或浅的痕迹，胸口，小腹，或许裤子下面，不明显，但也并不少。 beta的身体，没有能力像alpha那样，愈合很快并能恢复到完好如初。 战斗在他身上烙下永久的痕迹，就像…… 雷恩想，就像行星表面亮起的耀斑。 “巧克力味的？”林敬也咽下最后一口，舔了舔嘴唇，“为什么您连这种东西都做成巧克力味？” 高冷的元帅答非所问，用充满批判的语气说：“你是怎么做到的，看你这样子，我怀疑联邦后勤部穷得揭不开锅了，连舰长都吃不饱饭。” 林敬也在心里默默顶嘴，资金都供给你败家了。 不过考虑到刚喝了人家一管金子，就不说出口了。 他轻轻阖着双眼，感受到了笼罩他全身的温暖，不管怎么努力都没法再把脑子里那根弦绷紧。 反正都让元帅抓包了，索性自暴自弃一样，靠在墙上懒得动了。 但很快，雷恩再一次掐着林敬也的下巴强迫他睁眼。 “你的事还没交代清楚，伤怎么来的？” 林敬也缓慢眨眼，轻声说：“元帅，我好困。” 雷恩：“……” 冷血无情的元帅一点都不体恤下属，他冷着脸说：“说完你就可以睡了。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主动说，或者我动用天穹之剑的情报网自己查，不过……我自己查，那可就是走正经的军法了。” 明明是威胁，林敬也听完，破天荒地笑了笑：“您这是要包庇我？” 或许是因为失血自制力下降，那个笑容比他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灿烂柔和。 捏着下巴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轻抚他的脸颊，很暖，所以很困，大概实在太舒服，林敬也默默叹气，决定放弃抵抗，头一遭向强权屈服。 “半年前，第九星区，科诺家那个被星寇残害的案子。”林敬也咬了一下下唇，垂下眼睑，“是我做的。” 雷恩：“927号假扮了星盗？” 林敬也：“没有，就是我。” 空气里安静了片刻。 雷恩：“那案子可是轰动一时啊，科诺家在仙琴座也算有名的家族，有不少军工产业，算是军方指定的合作伙伴，去年他们家在第二行星军团当兵的少爷，终于攒够军功，授衔少将，他一样从军的侄子莫里，也发展得不错，结果半年前，他和他的整个团队被人一锅端了。” 科诺家的势力不在首都附近，而是主要集中于第九星区，所以这不是一个全联邦人尽皆知的大家族。 进入行星军团的科诺少将终于拼出了些势力，把他家里有从军梦的侄子，安排在了第九星区最大的空间基地。 雷恩：“一个纨绔军二代，杀他做什么？” 林敬也回答：“他买通星寇，要特瓦尔死。” 雷恩扬起眉梢：“空间基地的指挥官，买凶杀二线补给部队一个副官？” “因为那个指挥官的位置，本来该是特瓦尔的。”林敬也平静地抬眸看他，“空间基地需要提拔一名空战指挥官，特瓦尔是备选名单上的第一名。而莫里·科诺的军衔也符合竞争要求，只是因为有个少将叔叔，家里又足够富贵，他本人在基地内并没有太大建树。” 再之后，莫里的手下找到特瓦尔，如果他愿意弃权并举荐莫里，就可以得到一大笔钱。 特瓦尔的确是个优秀的战士，但那段时间，他的小妹妹出现了非常罕见的分化异常症——那是个精神力高达ss的小alpha，过度敏锐的感官让她无法像正常人一样保持理智，时刻充满攻击性，如果她不想一直被关在特制囚笼里，就只能接受昂贵的精神力稳定治疗和专业的训练，至少稳定到s级，才能回归正常社会。 雷恩点了一下头：“所以特瓦尔答应了。” “嗯。但莫里一直不放心，于是一次喝多了想要强迫基地的一名omega军医，因为有人来了没能得手，仓皇逃走，omega当时是从背后被袭击的，只隐约记得闻到了朗姆酒的味道。” 接下来的故事雷恩就知道了，特瓦尔被指认为强迫omega的狂徒，但由于曾有战功，且在真正的侵害发生前主动放弃，被调去了二线补给部队，补给部队绝大多数都是beta，他一个a-级的高阶alpha相当突出。 林敬也：“但只是发配二线远远不能让这位少爷安心。第二次袭击的星寇被我查出了底细，所以我就借了这伙星寇的名，约见了莫里。” 莫里被光刃斩杀当场，跟着他一起的四十三个心腹和打手，只有三人重伤逃离。 林敬也说：“所以您问我有没有勇气尝试挑战一下一打二十……” 雷恩淡笑：“你回答我的是能打，而不是有。” 因为他曾经一对四十四，是真正的生死相搏没有退路，最后留下了其中四十一条命。 即便是有谋划布局，对方以为他是自己阵营的星寇而放松警戒，但这也是足以令人咋舌的成绩。 “他勾结星寇杀人没留下纸面的证据，那回他很谨慎，用的都是现金。科诺少将得到消息后雷霆震怒，亲自带第二星团的精英四处搜捕可疑人员，我虽然使用全息投影伪装，并炸毁了见面的那个废仓库，但逃走的一个打手记住了我——我腰上被他们留下了一道切割伤。” 所以他不能使用舰队正规的医疗器械，因为它们都有实时记录数据上报的设计，以方便人事调动时医疗记录也可以无缝交接，一旦科诺少将调查内部是否有内应，林敬也这个切割伤没法隐藏。 雷恩又沉默了一小会，然后问：“除了和你同流合污的厉冉冉，特瓦尔知情吗？” 果然，见林敬也轻轻摇头，雷恩笑了一下。 那就不奇怪了，那小军医下手抽血那么狠，厉冉冉连他一个元帅都敢坑，何况自己家的副官。 林敬也讲完，意外地发现自己并没有任何紧张的情绪。 为了处理伤口，他必须告诉厉冉冉，但对厉冉冉他都没有说得那么详细。 “他们那基地有人勾结星寇胡作非为一点不奇怪，毕竟是连我都敢卖的星区。”雷恩说着，忽然弯腰。 等林敬也回过神，他已经整个人带着毯子，被雷恩一起端到了床上。 一大堆软垫子把他淹没。 “你可以睡了。” 残忍的元帅重新捡起人性，还伸手把林敬也迷茫抬起的脑袋按回去：“你就明天一天睡觉时间，然后还得打第二场呢。” 林敬也低声道：“那是减压活动。” 他说完，脸颊边柔软的枕头好像具有特殊吸力，他翻了个身让伤口朝上，伸手想抱个枕头，但在手指碰到那个抱枕前，他就已经睡着了。 上次他这伤裂开，雷恩回忆了一下，这家伙上次可是全程摆着他那标准的敬业beta脸，躺到床上都双手交叠，躺得笔直。 他看着滚进软垫子里的黑发青年，忽然有一种……刚到新家的猫终于熬过了应激反应的感觉。 雷恩走过去，悄悄拿起了林敬也想抱没抱成的枕头。 年轻的元帅站在窗边，尽管怀里抱了一个柔软的枕头，但他的背影依然挺拔如枪。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连窝一起端，rua~ 舰长：zzzzzz~ 军医：抽干这个罪魁祸首！ 副官：请舰长和元帅专心玩渣男！ 军医：是的，舰长去减压，副官交给我。 副官：舰长！求您给我加训！！！ 第35章 双子星矿业集团的林总从酒会离席时是晚上九点半, 这场商业酒会还在继续，但他今天已经没什么想接触的人了，反而被一堆巴结者敬了不少酒, 要不是靠着小然以前做的解酒药…… 林总在他的全自动豪华飞行器里正襟危坐, 表情严肃, 再好用也不行, 一个omega怎么能跑去军校, 那地方全是人高马大的a，训练起来信息素满天飞, 太危险了, 联邦就不应该废除按性别分校的规定！ 他在舱内闭目养神，即使有解酒药, 喝太多还是有点偏头疼, 不过时间不算晚，回家还能让夫人给他做点热汤面。 林家的庄园很快就到了。 他停在门口，然后皱起了眉头。 门口还有另外一架飞行器。 一架军用小型运输机。 准是兔崽子回来了！林总当场暴怒，差点命令飞行器ai撞门, 但想想维修费, 忍住了。 一进门厅里就听见屋内一阵欢声笑语, 还有空气里浓郁的肉香味, 好像是烤了什么酥脆流油的美食, 家里的ai管家端着一堆脏碗筷从他面前路过。 咕噜, 林总低头看肚子, 抬头看碗碟。 妈的, 连个渣都没剩！ 一家之主的尊严受到严重挑衅，男人立刻暴跳如雷，冲入餐厅一个咆哮：“谁把这兔崽子放进屋的！” 桌边所有人齐齐回头, 唯独被骂的那位纹丝不动，他旁边的林净然定力不足，本能地转来视线。 于是林总更怒：“还有这小兔崽子怎么也进来了！” 长桌首席的林夫人撩了撩头发，在丈夫质问的目光中幽幽说道：“是你家的母兔子把他们放进来的。” 林总哽住。 林夫人斜眼：“老兔子，饭吃了吗？” 偏偏他那一双年纪小的儿女还火上浇油，齐刷刷在桌子底下比划兔耳朵，还咯咯笑。 “大兔子生小兔子，哥哥是兔兔，那我们也是小兔兔！” 林总翻白眼抽搐。 “都给我闭嘴！”一声爆喝响起。 林总的额头爆起一跳一跳的青筋，他出身并不好，学识也没多少，但到底名利场上摸爬滚打久了，真正发起火的时候气势仍可以唬住全场。 餐厅里瞬间无声无息，两个最小的也不玩兔兔了，闪到母亲身后，林净然都有些许紧张，下意识看向了他哥。 可最想震慑的人不为所动，林敬也的脸上没有半分波澜，他缓缓站起来，即使在他坐的时候，他的肩背也依然挺直优雅，等到他起身，就像长刀缓缓出鞘，刀锋笔直凌厉，不需要高声咆哮，林父的气势就已经开始滞涩。 “带他们回房间去吧。”林敬也侧头对一旁的林夫人温声道，“小然昨天才刚出院，学校特许他回来住一晚，马上要全封闭学习了，去好好说会话吧。” 林夫人依言起身，却是把两个小孩子交到林净然手上：“小然，带弟弟妹妹上楼。” 三个孩子没耽搁，急忙跑开，林敬也目送他们上楼，然后说：“夫人，您最好也上去。” “不准动！”林父却忽然怒喝一声，“怎么，现在这个家你做主了？连你阿姨都得听你命令了？这儿不是你那破星舰！” 林夫人皱眉：“林路，你今天就别犟了好不好，敬也今天真的很累，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孩子在外面那么辛苦，今天难——” “你闭嘴。”林父再次呵斥，“要是他听我的，回来接管集团，会像现在这样在补给部队给人送快递？你累不是自找的？你一个beta，再怎么混也就是个跑腿的，在那里浪费什么时间？还去战斗部队，你去了第一天就得吓哭！” 林敬也轻叹了一声。 “你从未真正试着了解我，也没有了解过小然。” 他的声音轻柔和缓，与林父想象中的二线文职一样，他这个儿子从小就是这样，他曾因为这份沉稳夸过他能当大任，但现在想，beta不就该是这样，怎么可能和那些风风火火、战力卓越的alpha比。 就在他走神的时候，林敬也已经缓缓站到了他面前。 有一股清冷的幽香飘散，林父微微怔了怔，他鼻尖微动，在这股幽香下似乎被遮掩着什么东西。 他什么时候学会的用香水？ 林敬也平和地开口：“林氏集团那家医疗方向的子公司，开发和生产a型易感期精神力缓和剂的实验室在哪，地址和权限给我，还有——” 他没说完，林父已经高声打断他：“怎么，你老子还没死，就惦记分财产了？我说过，你不退役，我就不可……” 他的话戛然而止。 额头一凉，一把光能枪顶在了他的头上。 林敬也仍然是那副平静谦和的模样，说：“你该让夫人上去的，毕竟这一幕并不好看。” 回过神的林父当即怒不可遏，但他抬起头，忽然看到儿子那冰冷的异色双瞳，嘴唇下意识地颤了颤，话到嘴边，已经少了几分气势。 “你，你敢拿枪比着你老子？” 林敬也又一次重复：“林路，实验室地址，权限，还有那子公司与任何一级军事单位交易的往来记录，上溯到你和维默尔家还在合作的时期，一并给我。” “你……” 林夫人似乎也受惊不小，她冲上前来，下意识抬手握住林敬也的手腕。 但那只明明腕骨嶙峋的苍白手腕纹丝不动，枪口抵在林父的额头上，林父一双眼睛瞪得快要突出，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忽然闻出来了，那股幽香遮掩的，是血的味道。 须臾之间，好像梦境碎裂，他怔怔地看着面前陌生的长子，明明那张俊美得不输给优质omega的脸没有太大的改变。 但就像林敬也说的，他从未真正了解过长子的世界。 “敬也，你……你别拿枪啊，你难道还真要给你爸脑袋开个洞吗？”林夫人拉着他的手腕，说着转头怒瞪了一眼丈夫。 林父好像找到了什么依仗似的，虚张声势道：“你打，敢威胁你爹，你要翻天？” 咔哒。 林家夫妻两人齐齐僵住。 持枪的青年拇指轻轻一动，那把光能枪的保险被打开了，能源指示灯闪烁着危险的红光。 “你该问我想不想。”林敬也漠然回答。 他看起来真的面有倦色，似乎精神不济，可那把枪顶着额头，照样冰冷刺骨。 林父嗓子里咕噜咕噜咽了好几口口水，那是一种他从未体会过的凄寒杀意，他曾以为长子拒绝继承家业是在和他赌气，但现在他终于意识到，事情早已超越了那种小孩子级别的赌气。 “你要那些做什么。”他问。 林敬也看着他，缓缓说：“有人在非法制作提高精神力的药。而你那个实验室，在这药被禁之前，就是研究这个的。” 冰冷的瞳仁里杀机弥漫，仿佛腾起弥天的血雾，林父看着他，双手不自觉握紧，然后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梗着脖子瓮声瓮气地说： “兔崽子，老子的实验室在北十字星区边缘，离第二军团的驻军星非常近，门禁你绝对不可能破解，只有真正林家人同时用虹膜和指纹解锁才进得去，你死心吧！” 林夫人朝天翻了个白眼：“……” 第二行星军团？林敬也微不可察地皱眉，然后利落地收回枪，林父悄悄松口气，顶着脑门上一圈红印，气咻咻地瞪着面前的人。 “明天过后。”林敬也冷漠地说，“第一个与你实验室联络的军方生意，通知我。” 林父憋了好半天，嘴唇挤出一句凭什么，但他成功把话挤出来的时候，林敬也人已经走到了大门外。 林夫人哒哒地追了上去。 “敬也，你等等。”女人再一次拉住了林敬也的手腕，这一次她很轻易地就把人拉住了。 林夫人有些语无伦次，这是她在林家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继子发怒的样子，林敬也从来温文尔雅、礼仪得体，林父把他按照上流社会大家族alpha的标准培养，在他确定分化无望后，又开始恶补礼仪规范，无论行走坐卧，才艺文学，林敬也的仪态都不输给那些名门的omega。 她知道这对父子不亲，但林敬也从未这么直白地表露过，甚至当初林父强迫他与维默尔家联姻，他也不曾有过这样的反应。 “你……”话到嘴边，林夫人沉默了，好一会才重新开口，“你看起来气色不太好，休假的时候别绷这么紧，你看你放假还一身制服，像什么样子嘛。” 林敬也看着这位温柔却坚韧的beta，低声说：“姨，对不起，吓到您了。” “哈，我当然知道你不可能真开枪啦，那老家伙整天大呼小叫，他、他……” 林敬也反手握住了林夫人的手掌，他那只机械手臂并没有仿真皮肤，所以触感是冰凉的金属，林夫人颤了一下，然后把自己的另一只手搭了上去，好像这样就能让这只机械手臂拥有温度一般。 “我失态了。”林敬也低声说，“下次不会了。” 看到林夫人欲言又止的样子，他轻轻扬起嘴角：“没关系，不是什么不能问的事儿。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或许永远都无法修复了。” 林夫人：“为什么？” 林敬也平静地回答：“他是害死我母亲的凶手。” 林夫人惊愕地捂住嘴巴：“你母亲不是星寇杀害的吗？当时你和小然甚至在场！” “十五年前林家和维默尔家定下婚约，决定等我们成年就正式订婚，然后他们联合起来，搞了一个实验室，研究如何提高精神力等级。”林敬也说，“这您知道，毕竟还上过新闻呢。” 林夫人点头：“嗯，后来没两年，那药剂研发失败，精神力躁动不稳、甚至容易理智失控的副作用没有办法完全免除，所以联邦禁止了这项研究。” “他知道这药不可能成功的。”林敬也没有什么表情地说，“因为第一个试药人，我的生母，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疯的。” 林夫人瞬间惊愕：“什么？怎么会，林路虽然有大alpha主义的臭毛病，但他绝不可能是个用人来做残忍实验的变态，否则我当年也不可能和他结婚。” “他不是。”林敬也摇头，“那种药剂的初版配方，其实是从反叛军那边流出的，最开始流传于黑市，反叛军是不在乎它的副作用的。您也知道他多想要个高阶alpha儿子，但a或o的后代，双亲的精神力最高值，就是后代先天资质的天花板。我母亲只是个ega，他们没有可能生出高阶alpha。” 林夫人：“是，反而是两个beta生出什么都有可能，虽然出一个s级后代比手游连着抽10个ssr还难。小然突然分化的时候，我差点怀疑我是不是当初抱错了孩子！” 林敬也：“……” 他低笑了一声，随后神色再次恢复冷冽，“我知道这些年他尝试了，他试图做个好父亲、好丈夫。但我母亲也的确因为他的‘梦想’而精神失常，只能留在特殊疗养院，我还知道，他拼命巴结维默尔家族，动用维默尔家的研究所团队来研究这个药剂，是想找到治疗我母亲的办法。” 林夫人没有和林父的前妻见过面，她只知道那是一位omega女性，是林父早年在外域拼死拼活时，偶然从反叛军那里救出来的。低等级的o在反叛军组织就是生育机器，甚至也被洗脑洗得心甘情愿，因为林父的救命之恩，女孩坚持要以身相许。 然后年轻气盛还没啥文化的商人想了想，好像也不吃亏，就这么糊里糊涂的结婚，不到二十岁就有了儿子。 他在和如今的林夫人结婚时，他的前一位妻子早已疯了好多年，只有专业医疗团队才能照顾得了。那个被领过来的孩子也安安静静，不吵不闹，林夫人还记得自己最开始的时候使劲了浑身解数，都没把小林敬也逗乐一次。 林敬也十五岁那年，他的母亲在医疗机构抗拒治疗，坚持要见孩子，林父当时没有空闲，林敬也和林夫人说了一声，自己拎着行李去见生母。 而那会儿的林净然正调皮捣蛋，他从出生就很喜欢哥哥，以为哥哥是出门玩，居然爬进了行李箱，被匆忙的林敬也拎上了星际航班，才被安检人员掏出来。 那一次事故回来，林敬也永远失去了右臂，林净然变得安安静静，就像小时候的林敬也一模一样。 他们谁也没细说当时的情景，林夫人便不再强求，只管尽力让他们恢复起来。 林敬也说：“所以，这么多年，谢谢您一直试图缓和我们的关系，但是抱歉，让您失望了。” 林夫人什么都没说，她直接抬手把林敬也抱在了怀里。 怀里的青年明显僵硬了一瞬，但慢慢地把手搭在了女人的肩头。 他说：“我知道当初我母亲受反叛军囚禁多年，也一门心思想给我父亲生个高阶alpha作为报答，我也知道这不能全怪我父亲自己……但我就是，做不到当这一切不存在。” “傻。”林夫人拍了一下他的背，“发生过的事儿怎么可能不存在，你别怕，以后那老兔子再敢犯浑，阿姨让他跪仙人球跪到满腿都是刺！” 夜风从他们耳边吹过，吹起林夫人柔软的栗色长发。 林敬也慢慢闭上眼。 他说：“……好。” …… 夜色笼罩着这颗星球，天幕低垂，变成了星星们的床。 林敬也坐在飞行器里，开着自动驾驶靠在座位上，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熟练地掏出了元帅藏起来的巧克力，啃了一大半了。 巧克力还真挺好吃，有点上瘾。 通讯里忽然响起了雷恩的声音，有点懒洋洋的：“你到哪了？” “还有十分钟。已经谈好了。”林敬也回答。 雷恩：“你那么急干什么，明天你还有比赛，休息好了吗？” 林敬也：“既然决定追查，就要早做布置。明天打模拟战，不用运动，没事儿。” 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我这次确实是自控力下降了，让您担心了。” 雷恩：“知道我担心你还跑出门，你那个失血量，脑子没直接死机多亏我抢救及时。” 林敬也：“……” 不至于，真的，80%的血是特瓦尔失的。 雷恩：“受伤是会影响自制力的，你不会把自己家拆了吧？” 林敬也如实回答：“没有，但我把我那老封建的爸给结结实实吓了一顿，我走的时候他还在抖，然后我继母在网上下单了一个仙人球，说以后留着用来跪。” “……”雷恩顿了一会儿，没憋住，笑得没完。 星舰做成的房子近在咫尺，林敬也停好飞行器，走进门，一开门就是一股浓郁的巧克力香，像是迎面泼来一缸热可可。 那位巧克力重度成瘾患者正窝在沙发里，怀里搂着个毯子，昏昏欲睡的样子，半闭的眼睛看起来有点红。 林敬也皱眉，进屋直接掀开垃圾桶盖子，又转身检查冰箱，雷恩从沙发上抬起头：“你干什么呢？没吃饭？” “我检查一下您到底偷吃了多少巧克力。”林敬也面色严峻，“包装纸都被您销毁了？” 雷恩唔了一声，端起桌上冒热气的杯子，窝回沙发里，懒洋洋一滩，就像化了似的。 空气里充满醇厚香甜的气息，那是一种闻起来就让人觉得很暖和的味道，似乎比真的巧克力放在面前还要好闻。 “您……”林敬也靠近，不由得面色一变，几步上前，用手背贴了贴雷恩的额头，“你发烧了！” 雷恩眯着眼睛，呲牙：“哎，怎么，元帅不能偶尔伤风感冒啊？” 林敬也看了看他的水杯，发现是一杯热奶，没有任何超标的糖分，随即问道：“吃药了吗？” 雷恩摆手：“吃了吃了，一会儿就好，你以为都像你一样，那么大一个伤口直愣愣地往洗澡水底下冲，还不打止痛药拿个订书器订自己，我这纯粹是让你气病的！” 林敬也一时无语，元帅扣帽子的技巧过于娴熟，简直防不胜防。 他看到雷恩不止眼睛泛红，整个脸颊似乎都因为体温升高而浮上艳色，不过他的确把自己照顾得还行，背后靠着一堆沙发枕，身上裹着毛茸茸的毯子，仔细看好像就是昨天用来裹他的那张。 客厅的光屏里播着一个非常失真的手撕星舰电视剧，雷恩捧着热牛奶，一边喝一边被各种违反常识的诡异设定逗得笑声连连。 “你——”雷恩忽然用膝盖碰了碰坐在沙发边的林敬也，“在这儿呆着干什么，我等退烧药生效，你赶紧滚回房间睡觉去，明天还有正事儿，你得给我恢复到正常状态，昨天我堂堂一元帅，亲自给你上药、你脱衣服，还亲手帮你换干净睡裤，又把你从飞行器抱到卧室……” 林敬也：“……” 林敬也起身就走，直接上楼。 电视剧的音效在客厅里回荡，林敬也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尽头，雷恩低笑一声——他看见那个面瘫脸耳朵红起来了。 红得很艳。 “大咪。”雷恩轻声喊道。 酷似一只巨猫的龙形机械管家从沙发背后探出头。 雷恩伸出一只手：“抑制剂。” 管家从自己肚皮的毛里叩开一个非常隐蔽的暗格，掏出一个眼药水一样的小瓶子。 雷恩看了一眼，摆手：“给我一针注射。” 巨龙管家掏了好半天，掏出一个注射器递过来，十分忧心地用低沉的嗓音说：“可是主人，你以往不都用滴液吗？还有，您这次生理期提前了十天啊！” 雷恩挽起袖子，将一整管药剂推入血管，冰凉的药水顺着胳膊蔓延开，一点一点压下他脸上的高温。 可心里的高温不好降。 所以他一甩手，冲着刚才林敬也消失的方向，恶狠狠地把注射器砸了过去。 落地声在电视剧的遮盖下并不明显，巨龙管家以标准的猫扑逗猫棒的动作冲过去捡起注射器，重新放回到暗格里。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啊！我高热了，但是还不能扑上去，会吓跑，就好气！ 舰长：元帅发烧了，快给他拿冰块降温！ 元帅：……你完了，有你哭的那一天。 第36章 第二天清早, 林敬也从柔软的被子里睁开眼睛，一夜好梦。 鼻尖隐约还留着昨晚巧克力的香味，连带着清晨微凉的空气都变得温暖了。 他很喜欢这种温馨的味道, 或许有机会该问问雷恩, 究竟怎么做到到处都有。 林敬也利落地起身换好作战服, 但下楼的时候竟发现雷恩比他起得还早, 没穿元帅的军礼服, 而是一身黑色的外骨骼，正坐在椅子上看光屏。 “元帅。”他在雷恩面前站定。 雷恩抬眼看他, 然后抛过来一支营养液：“早餐, 喝完着装，准备出发。” “是。”林敬也回答。 他那身外骨骼没有换, 仍然是雷恩用过的, 前天一战时撒了太多特瓦尔的血，所以即使冲洗了也一股朗姆酒的味道，不过—— “元帅，您是怎么把这战甲又熏回巧克力味的？” 白发的元帅抬起头, 冲他狡黠地眨眼, 说：“秘密。” 林敬也：“……” 总不能拿去泡热巧了吧。 算了无所谓, 内衬上没残留巧克力酱就行。 外骨骼一层层的锁扣逐一锁定, 背后外接脊椎的能源指示灯从上到下顺序点亮, 淡淡的蓝光并不多么耀眼, 但显得宁静从容, 与林敬也那只蓝色眼睛如出一辙。 雷恩忽然凑到林敬也旁边, 靠近他的右侧脸颊，用智脑的自拍模式照出两个人的影像。 “看，咱们眼睛的颜色一样。”雷恩语气轻松愉悦, 看上去仿佛要去逛街。 林敬也眨了眨眼，他那只蓝眼在日光下几乎没有视力，瞳孔很大且颜色很浅，而雷恩那双蓝眼是天生的，清澈透亮。 这哪里一样，林敬也想着，下意识回答：“你的更好看。” 雷恩离得很近，感受到对方身上灼热的温度，林敬也几乎是下意识地绷紧脊背。 这种存在感太强了，他微微偏头，好让正常的左眼能够看到雷恩。 白发的元帅也正看着他，忽然间粲然一笑：“你这眼睛里有我的倒影。” 炽热的指尖点了点林敬也的眼皮，雷恩说：“所以，现在你的和我的一样好看了。” 好烫啊，林敬也想，雷恩是不是还在发烧，为什么他碰到的地方……会那么热。 …… 蔚蓝军校有一个全联邦最大的模拟作战场地，能够容纳上千名学生，尽管时间还早，场地里却已座无虚席，因为有许多军部的人前来，部分学生就只能站着看了。 他们神色肃穆又压着激动，小声的交谈汇成一片，让场地里充满了不大但连在一起的嗡嗡声。 这也太吵了！ 场地中央的伊狄尔特握紧拳头，才能保持跨立的姿势站好。 他绷住表情，努力对空中的航拍球表现出优雅姿态，今天的选拔依旧有直播，昨晚维默尔上将在办公室见他，他立下军令状，务必一雪前耻。 只要今天能赢，就可以说上次是易感期太紧张。 四名候选人已经到齐，除了内伤最重的奥科还显得病恹恹的，其他三人都状态完美，梅拉甚至还化了淡妆，容光焕发。 伊狄尔特的脸早都光洁如初，可是观众们每每扫来视线，他都觉得考官那把黑色的刀又要领空抽下。 重装女战士阿曼达今天没有穿戴战甲，但依然比梅拉高很多，肌肉结实有力，梅拉正在低声和她说话。 而奥科正保持跨立，目光一一扫过观众席，有人向他比加油的手势，他就眨眼回应，互动得非常从容平静。 伊狄尔特站在奥科与梅拉中间，但是谁都没有和他说话，仿佛他是一团空气。 三个区区中校！他愤愤地想，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个比法，如果是两两对战，他不相信这些同样二十来岁的中校能有多强！ 而他在来之前，早已经把当年在蔚蓝时期的模拟战视频研究得十分透彻，烂熟于心！ 因为不需要动武，选手都只穿着作战服，但伊狄尔特显得格外突出。他也穿着常规服装，但双臂额外佩戴了机械臂甲。 场地边隐约传来几声吐槽： “干嘛，他搞特权？” “一会儿打不赢直接和其他人真人pk？” “呃，是被考官打怕了吧……” ——他为什么戴这破玩意？还不是因为姓林的是个残废，在蔚蓝的时候必须戴着这东西遮挡他那假肢！ 蔚蓝军校三年，这行为从未改变，伊狄尔特只能当做个人习惯，一直保持到了军团，慢慢的这就成他的特征了，不戴副官他妈的居然还提醒！ 伊狄尔特要紧牙关，心绪剧烈起伏，周身渐渐腾起一股股烟草的味道。 非特殊情形，alpha主动释放信息素与精神威压，往往被默认为挑衅行为，奥科朝天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嫌弃不言而喻；梅拉一脸笑容，但好像比奥科火气大得多，轰地一下一股香味炸了出来，针锋相对。 阿曼达转头：“哎，好甜。alpha很少有花香味儿的信息素。” 梅拉微笑：“是的，我很喜欢自己的信息素，它是野茉莉味的，不过野茉莉科的植物还有个名。” 奥科眼珠一转，侧头配合道：“叫啥呀？” 女人抿唇一笑，意有所指：“叫安息香呀。” 格外强调“安息”俩字。 虽是草本类型的香气，但裹挟着强烈的攻击性，仿佛是把根系叶片从鼻子喉咙全塞进去了一般，可以压得人喘不上来气。 伊狄尔特脸色一黑，正欲反扑，就看到入场大门前的人纷纷起立。 高台上女皇早已落座，正遥遥挥手，进门的元帅一身漆黑战甲，与他雪白的长发对比鲜明，他在门口向女皇一礼，随即阔步走向高台。 天穹之剑的亲卫队分列两侧，在入场后就一字排开，护卫在场地边缘。 下一刻，观众席与星网直播间同时爆出压不住的骚动——雷恩元帅身边单独跟着一位全身黑色外骨骼的战士，身影颀长挺拔，虽一身机械盔甲，步伐却仍旧优雅。 奥科眼睛一亮，阿曼达低声嘀咕：“不会吧，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梅拉叹息：“我觉得，你的预感没错。” 果然，他在高台下停住，雷恩缓步登上，而黑色的身影则利落转身，径直走到四名选手面前。 全场发出倒吸冷气的声音，这和前天几乎是一样的开场，所有人都猜到了考核方式。 阿曼达眯着眼睛，有点小期待：“换人了吗？” 奥科低声欢呼：“没有！我记得他右臂盔甲内侧，手腕的地方有个金色编号，是927。” 一个非常不起眼的编号，可能星网舔屏观众都没注意。 梅拉哀叹一声，不知道是在叹息谁。 雷恩连开场白都懒得说，直白道：“今天的题目很简单，你们四个是盟军，他是你们的敌人，地图随机抽，旗舰存活到最后的人获胜。” 他话音落下，一旁的斐迪茨上将体贴地按下操作台上的控制按钮，场地内缓缓升起五个蛋壳般的座椅，分别在五个方向。 黑甲考官依旧不发一言，转身走向距离他最近的一个。 “我去……这回都不车轮战，直接以多欺少了？”一个声音清脆的omega喊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星网上的普通人虽然知道人数不平衡，但暂时还不能明白这有多么悬殊，他们只是兴奋地交流： “啊啊啊，那个虚拟仓，是读取意识上传的，得戴神经感应头盔！” “也就是说我们要看到考官哥哥的脸了！” “我不敢看了，光是看着他的腰，我生理期就提前了！” …… 四个候选人里奥科最先反应过来，立正对高台上的元帅行礼，然后屁颠颠往随便一个虚拟仓跑。 梅拉在背后幽幽地说：“你小子可别投敌叛变啊……” 奥科：“我是那样的人？” 满脸笑容，仿佛在说对的我就是。 两位女士各自转身选了位置，伊狄尔特手脚冰凉，努力深呼吸几口气，才走向最后一个席位。 没事的，他安慰自己，那人近战实力那么恐怖，肯定是没日没夜练出来的，哪有时间同时擅长指挥！ 而他可是做足了功课的！ 伊狄尔特认真回想着看过的视频记录。 那些视频几乎囊括了蔚蓝所有种类的模拟战，那上千次的战斗，从二年级开始，就再也没有败绩。 唯有一次结果有争议，是因为他提出了重新判定。 那是场突围模拟战，他把舰队直接带入陨石带，全员分散，玩起了“巷战”。在比赛内耗时15天时他突然集合，趁着临近恒星突发风暴，对着敌军一处空隙猛然发动突袭。 然而比赛系统判定他的部队士气值过低，没能形成有效进攻。 当时那青年从虚拟仓退出，直接转向总教官：“我不服，我队伍的战损不到10%，能源武器仍有三分之一，为什么判定我输？” 总教官严峻地看着他：“年轻人，你这个打法，战士的紧张和恐惧会随着时间递增，如果不是你战损很低，早就该判定战败了。没有队伍被敌军压制了十五天后还能实现你的战术，你没有考虑到人。” 青年回答：“我考虑了。如果这真是我带出来的舰队，宁死不退。” 伊狄尔特抬起头，隐约看到观众席上一排排军人端坐着，他的爷爷正襟危坐，目光威严冷冽，似乎正注视着他。 他握紧双拳，爬进虚拟仓。 那残废可以，我也可以！ 但…… 两年未有败绩，蔚蓝军校建校以来第一个在模拟战场打赢了所有教官的学生。 这个光环太耀眼了。 耀眼到他无法呼吸。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你不可以。 橘猫：你不可以。 副官：你不可以。 弟弟：呃，我打断一下队形，这个人研究学习了谁的视频，要去，打，谁？ 舰长：？？？ 【以及，元帅今早从他的窝里恋恋不舍地爬出来，掏出舰长的外骨骼穿一会儿，重新熏一下巧克力香。】 【生理期的omega莫得理智，偶尔会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元帅，引用自军医卢娜。】 第37章 星网上正在各种嗷嗷嗷, 求直播人员快把航拍器放到考官身边，那小小的机械设备在虚拟仓外上下晃动，就好像是观众雀跃的心情。 模拟仓内有高精度的精神链接系统, 所以航拍器这种需要信号遥控的设备是不允许跟进的, 它们停在每个虚拟仓前, 这样即使透明的舱盖扣下来, 众人也能看到里面的竞选者半躺在座椅里。 “啊啊啊考官哥哥也进去了！” “呜呜, 生理期抗议，生理期说不能总这样诱惑它提前来！” “楼上你一个小a, 哪来的生理期？” “考官这么帅, 我精神生理期不行啊？” “讲真，我就一d级的alpha, 我赌考官至少a+, 差这么多级，我生理上是可以被考官标记的！” “啊！考官哥哥要摘外骨骼头盔了，他抬手了他抬手了！” 不止星网，现场的很多人也都期待着, 只不过表现得矜持许多罢了。 星空是个瑰丽但危险的地方, 而人类能够在群星间自由穿梭, 靠的正是这些守卫天穹的人；而ao当初突变的基因组里包括了外表的出众, 等级越高越不可能丑, 高阶的a和o又多半集中于军事领域, 颜值在任何年代都是加分项, 所以一个能打又很可能超帅的考官, 自然搞得满星网精神生理期提前。 黑甲的考官在这万众瞩目中依旧从容平静，他按照安全规则，先行检查了虚拟仓是否有损坏、改动等迹象, 确保无误后才在座椅上落座。 奥科：“靠，完了，太久没打模拟，忘了这种精神链接设备需要安全检查了。” 梅拉沧桑回答：“没事，就考官一个人记得。” 考官终于抬手向后颈，去解开头盔与身甲的链接。 所有人屏住呼吸，气儿都不喘了。 虚拟仓的蛋壳罩子缓缓落下。 考官也已经摘下了头盔。 “靠……” “……够狠！”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五个虚拟仓，只有考官哥哥的蛋壳不透明？？？” 那黑色玻璃落下时，航拍器只拍到考官双手摘下头盔，放到膝头，但是他的脸也已经被玻璃挡住了啊！ 无数愤懑的咆哮在大大小小的星球上同时响起。 “内部消息，我姐是军校后勤部的，昨天他们是连夜接到的元帅军令，让专门准备一个不透明舱。” “为什么，元帅为什么这么小气，看都不给看！” “我好气啊，但是元帅好看，如果他能标记我，我就选择原谅他！” 斐迪茨上将的心里没有这些奇怪的俏皮话，她看向场地中，蔚蓝军校的ai系统已经开始抽取地图了。 一打四。 她凝视着那个虚拟仓，当雷恩说一人对二十人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到了，但结果那场考核竟成了考官的个人秀。在他连败二十人的光环下，哪怕是表现出色的奥科也变得毫不起眼。 雷恩大张旗鼓搞这次的选拔，固然有抗议行星军团过度插手天穹之剑的意思，但只是那样不必全网公开，内部选人即可。 所以他这是在展示，向全联邦展示。 这样一来，最后的人选即使遭遇军部全体反对，联邦的民众也会反对回去的。 有点意思了。 斐迪茨上将认真打量着那个什么都看不到的虚拟仓。 这个人究竟是谁，连天穹之剑本人想招募他，都必须用这么复杂的方式？是军衔差距太大？年龄过小？总不能……是从后勤部意外抓出来的炊事班厨子，甚至是整天写材料的文职吧？ 她随即自己笑了——不可能的，那人是个见过血的战士，怎么可能在二线部队。 但是不给看脸确实过分，斐迪茨上将愤愤地想着，身材那么好的年轻人，脸肯定差不到哪里去，给人欣赏一下怎么了，堂堂一个大元帅怎么这么小家子气。 蔚蓝军校的ai已经选出了战场，参战人员神经链接进度全部达到100%，开始载入场景。 参战人员将会进入一个高度拟真的虚拟空间，除了没有真死亡、战友都是npc，其余的就和真正战场一样，每个虚拟仓背后都亮起一个光屏，那是参战者的第一人称视角；但观众同时会拥有等比缩小的全景视角，就在场地中央以全息投影的形式立体展示。 一片星空投下，全场响起惊呼。 ——自然不是因为景色。 战场情景都是随机模拟，而这一场，竟然是四面围合？ 居中一座漂浮于深空的空间站，空间站上空、场地高处，一个硕大的气态行星占据了视野，而下方，气态行星的光环滚滚流淌，不知道前置剧情里发生了什么，那光环正处于极端不稳定状态。 所以，四个舰队从四方围合，形成了一个困杀之势。 ——毫无疑问，中央的困兽，就是考官。 不过当全局图缩小时，众人才发现，考官的舰队没有全部被困，他的旗舰与少数护卫舰在空间站，但那个巨大行星遮挡的后方，另有一支舰队属于他。 “两线作战？”观众席上窃窃私语。 “考官这个开局是地狱难度。” “换我在场上大概直接投降了。” “所以这是多么不相信四位候选人啊……” 这不是某种可以纵览全局的策略游戏，身处其中的参战者不会知道前进路上是不是有个小行星挡路，所以当舰队被分在行星两侧的时候首尾不相连，大部分人可能死都没法让舰队死在一处。 斐迪茨上将举起麦，同时透过ai说道：“你们有一分钟时间自由调整各战舰上的人员配置，计时开始。” 模拟战内其余npc会显示一排数值，大致展示出一些真实指挥官也需要了解的基本信息，类似于这名军官是擅长攻坚还是擅长防御战。 直播间的普通观众看不明白其中门道，只是凑个热闹，所以在开场后注意的是另一个细节： “那个维默尔大校，他的战舰上为什么都有个特殊的星星？” 演播室的主持人和军事嘉宾立刻解答了这个疑问：“那颗星星是蔚蓝军校模拟战胜率排行榜第一的标志，他的身份id不论何时登陆系统，都会显示这个星星。这是荣誉的象征，直到有人能把它摘走。” 那颗星星一出，场地里的观众也不自觉地惊叹了起来，高台上的维默尔上将依然正襟危坐，但表情已经暗暗带上了几分欣慰与骄傲。 星网上开始热火朝天地探讨。 “所以近战垃圾是因为专精指挥吗？” “唔，我开始期待了。” “金发这位其实也挺好看，如果人家本来就不是近战型选手，那他前天被打的画面就可以当做美强惨收集起来舔了！” 斐迪茨上将也颇感兴趣地看向场地内，第一军团这几年并没有大的战斗，而智慧才华只有在战场才能体现，所以伊狄尔特在第一军团的日常表现平平无奇，如今到是个展示的好机会了。 战斗已经开始， 空间站是一个科研平台，拥有一圈环绕它排列的轨道炮。它没有打开外层防护罩，所以四个舰队派来的斥候无人机都没有被拦截。 港内停泊的大型星舰寥寥无几，一艘旗舰，四艘护卫舰，再加二十艘不算数的小型驱逐舰，除此以外并无其他武装力量的影子。 奥科率先在频道里说：“这不是个容易攻破的，科研型空间站往往以防御力量为主，这旗舰躲在港内，那他在其他地方肯定有援兵！” 梅拉皱眉道：“空间站内部无法扫描，你怎么确保他空港里停泊的五艘星舰就是这里的全部？” 由于气态行星与行星环的特殊宇宙位置影响，现在五方势力仿佛是在陆地是进行平面战斗，四人一人一个方向，就足以完成合围。 “收缩包围。”伊狄尔特说，“压进去，我们每个舰队都有一百多星舰，还不算小型驱逐舰，四倍兵力，为什么在这儿瞻前顾后？” 而在行星背面，一支井然有序的队伍正列队整齐，引擎逐一亮起蓝光，像是点亮一片星海。 那边的奥科还在骂道：“压个屁，你不怕被他其余部队*屁股啊！” 蔚蓝的ai自动屏蔽了脏字。 伊狄尔特耳边还是原词，当即脸色一黑：“我们应该协同作战，总得有个联合指挥的方案，不然就这么吵下去吗？” 与此同时，高台上的观众惊讶起来，行星背面的那支舰队忽然整齐裂成五支，分别向五个方向行进，但看起来没有一个是往空间站的方向走。 “这是去抄后了？” 有人低声质疑：“如果他集中其余兵力选一个突破口突进，或许还能里应外合，现在他把兵分这么散，对上哪个都不行吧？” “旗舰周围没多少战舰，不会很快就被拿下了吧？” 而四人频道还在商讨。 梅拉：“我赞成暂时压上去，至少不能让他形成内外联动。” 奥科依然表情严肃，他问了阿曼达，阿曼达也表示不管对方是什么布局，总不能转身就走吧。 奥科：“可以，但我会让一半舰队去搜索他的支援部队。” 梅拉：“你往哪里找？” 奥科：“行星环这么不稳定，他肯定会借地利。” 不少军部的高层都暗暗点头，因为考官的两支分队的确正在借助行星环的磁场隐蔽自己。雷达扫描到行星环时会被严重干扰，自然无法发现其中的舰队。 斐迪茨上将也夸奖了一句：“这个年轻人很不错，你看他在路过陨石带的时候，还在那里预先埋伏了光子雷阵列。” 她侧身看了看雷恩，雷恩虽然盯着场地，但她总觉得对方脸上写满无所谓。 “元帅，你有不同意见？” 雷恩这时才侧头看了看她，一缕白发跌落在肩甲上，显得格外懒散，但他好像心情不错，居然非常客气地回答：“我的意见不算数。” 空间站外的轨道炮开始与星舰舰队互相试探，星舰主炮的威力并不能与定点轨道炮抗衡，但轨道炮的缺点也很明显，它转向很慢很慢，而且和防护罩共用能源。 伊狄尔特：“所有主炮充能，瞄准防护罩一点，打碎它！” 其余三人各自以自己的节奏试探性地交火，奥科把这一边的舰队贴向行星环，一样是利用磁场干扰，防止对方发现自己早已经兵分两路，主炮也气势汹汹，有节奏地点射着，不断变换位置消耗轨道炮，甚至还不要钱一样撒出去一堆嗡嗡乱飞的无人机群。 空间站内的驱逐舰终于被逼出动，考官没有让无人机群互相消耗，他让驱逐舰护盾全开，直直往无人机群撞，把机群的队列撞散，单个的无人机压根不可能破防。 而他自己的无人机转头就扑向了梅拉，把梅拉的雷达视线搅得乱七八糟。 下一刻，他的旗舰也动了。 “我靠，就带了一个护卫舰，就敢让旗舰离开防护罩？”观众席有人惊呼。 军部的人也心中咯噔了一下，这怎么……又来一个发疯式打法吗？ 考官的旗舰点燃引擎，直冲向正前方的伊狄尔特，裹挟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杀气，气势汹汹笔直而来，不断提速，仿佛就是准备撞过来同归于尽。 伊狄尔特在战舰的频道里大吼命令：“攻击，攻击他！所有主炮转火旗舰！” 跟在旗舰身边的那艘护卫舰忽然向前一冲，挡在旗舰前方，光子护盾满功率打开，伊狄尔特这一发主炮齐射轰地一下撞到护盾上，剧烈的能量对冲霎时就烧毁了护卫舰的引擎。 火光爆开，碎片四下飞溅。 就在伊狄尔特面露喜色，咬牙准备一鼓作气再打第二轮炮击时，前方空间忽然扭曲。 当旗舰消失在眼前的时候，伊狄尔特整个人都迷茫了一下。 他当即怒道：“作弊！” “操！” 然而观众席响起不能遏制的发泄声，虽是脏字，但情绪却是无比激动惊叹的。 ——旗舰跃迁了。 那艘旗舰根本没有想要撞上来，它居然早就准备了空间跃迁。 这是一种短距离快速跳跃的技术，几乎相当于从一个点，瞬间跳到另一个点位，需要大量能源来实现压缩空间，而且如果不是必要，没有星舰愿意使用这个技术，因为脱离跃迁状态后，星舰会有那么几十秒缓冲期，基本就是不能动，否则容易被未复原的空间能量撕裂。 而几十秒在战场上足够把一个舰队都轰成渣。 斐迪茨上将也惊呼一声：“直接跃迁回到空间站内，然后立刻开启空间站的防护罩，天哪他跃迁的时候居然都没忘了把失去动力的护卫舰一起拖走！” 她的麦克风没关，所以这段解说也就传了出去，引发新一轮咋舌。 但这不算完，在空间扭曲的下一秒，甚至不到一秒，耀眼的光束穿过伊狄尔特的舰队，一路炸开一长串的星舰，像铁签穿过一排糯米丸子，若非他旗舰位置靠后，可能这一击就直接出局了。 “轨道炮！”斐迪茨上将赞叹，“这个计算能力也太惊人了，能把这一连串动作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安排妥帖，还能毫无误差地完成……” 受损报告在伊狄尔特的舰桥里接二连三地闪过，他整个人都不淡定了，几乎从舰长席位上跳起来，一切发生得太快，明明上一秒他还炸毁了对方唯一的护卫舰，下一秒，他自己的舰队差点直接被打穿。 “作弊！”他惊愕万分地说道，“ai，他这肯定作弊！” 咔吧，维默尔上将可怜的座椅扶手再一次粉身碎骨，周围瞬间空出五米无人区。老将军现在大概已经不能用愤怒来形容了，他现在是气炸了。 “呃……天啊，上将的易感期都被气出来了？” 蔚蓝的中控ai公事公办地回答：【未检测到作弊行为，战局无异常】 神经传感头盔上带有一个监控系统，用以监看使用人的脑部活动，以防可能出现精神崩溃等事故，偶尔的确会有学员因为在战局内死亡，一时没回神导致高度惊恐，这时候需要虚拟仓的监控系统强制他脱离，并注射镇定剂。 这套系统自然也能监控作弊，但自从联邦禁止了一切芯片植入技术后，这种直接读取思维的战局就根本没法作弊。 伊狄尔特很快也反应了过来，当即脸色铁青。他的目视范围内甚至可以看到刚刚向他开火的轨道炮，炮口还有余温未退的白光。 在被旗舰吸引全部注意力的时候，对方的轨道炮完成了慢吞吞的转向、充能，然后打出一道耀眼的光，直接扫了他四分之一的战舰。 不只是他，那边的三个人也都被震住了。 斐迪茨上将说：“这种反应能力和心理素质，没上过战场的年轻人到底差了点。” 怎么办，伊狄尔特脑子里嗡嗡作响，他看了一眼系统的计分表，上面会显示他们四个竞争者的战损率，他现在已经损失四分之一，而其他三人状态堪称完好。 他有些麻木地操作着，其他护卫舰赶紧补上前来，把旗舰前方因为炮击而缺失的防御重新筑起。 伊狄尔特的命令似乎比他的思路要快上一步，几乎是下意识地，他给出了下一个指令。 全场齐刷刷地转头看向无人区内的维默尔上将。 一片鸦雀无声。 而星网的直播间： “唔……我是不是穿越到了前天，这是多么惊人的历史重演啊。” “我觉得蔚蓝的模拟战排行榜，是不是按败绩排啊……” “他是怎么做出偷偷摸摸后退这种行为的？他不知道旗舰辣么大一只吗？”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知道结果的战斗，没意思，想回家抱毯子。 舰长：好玩，减压。 橘猫：哇好帅啊啊啊，考官标记我！ 元帅：这个大橘，开除军籍！ 弟弟：这个大橘，你滚远点！ 【元帅大半夜抱着毯子给校长夺命连环call，你给我准备个不透明的虚拟仓，不透明，一点都看不见那种！！！】 【omega在特殊时期没有理智！军医如是说。】 第38章 真正处于炮火中央的时候, 一切瞬息万变，眨眼间一艘星舰沉没，呼吸间一个引擎熄灭, 几乎所有的反应都必须依赖本能, 伊狄尔特甚至根本没有办法回想起那些视频里的任何一个战术。 直播的坏处就是, 任何一处微小误差都会被无限放大, 反复回放, 更何况是场上第一个被考官下手的。 于是慢镜头反复播放考官那一长串高难动作的拆解画面，好让更多的普通观众能理解那一秒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连带着的, 伊狄尔特旗舰往后蹭的镜头，也被无限延长, 来回重播。 “这个下意识后撤的动作, 唉，还是年轻小孩没经验，扔到真正的战场历练两次就好了。” “除非确认地方没有后排，否则主炮怎么能齐射呢……” “这个失误确实不应该。” 高台上蔚蓝的教官和很多军部的将领们都在低声交谈, 军校的教官多半是因伤或因年龄而退役的老将, 也有个别是犯点错的年轻刺头, 被发配过来和熊孩子磨两年。 但这些人都是有实战经验的, 纸上谈兵是不会被允许执教的, 眼下他们的观点似乎分成两部分。 “我倒不觉得算失误吧, 只带了一艘护卫舰的旗舰, 在编制完整的舰队面前, 那不就叫没有后排吗？” “是这考官打法太不要命，一点点微小时间差，都会导致轨道炮炸到他自己的旗舰。” “都是旗舰, 他这旗舰往后缩的姿势就太难看了。” 场中随着旗舰跃迁，轨道炮进入冷却，但防御屏障瞬间打开，一下子就把奥科冲出去的驱逐舰和无人机群给关到了里面。 梅拉：“快，冲他旗舰！” 跃迁后的旗舰还处在瘫痪状态，奥科不需要提醒，自己就扑了上去，梅拉与阿曼达交错变阵，去攻击冷却中的轨道炮。 “伊狄尔特，你去防守奥科的侧翼！” 伊狄尔特此刻手脚都还是麻麻的，他几乎没有办法思考，太阳穴像是要炸开一样的疼，只能听从了梅拉的指示。 “维默尔大校也太紧张了。”高台上一名军官摇头，“虚拟仓都亮红灯了。” 虚拟仓在监测到使用者精神力不稳时会亮起红灯，依照紧急程度闪烁，现在那灯虽然亮起，好在只是一个很慢的频率。 “s级的alpha，怎么能紧张成这样。” “估计是当年的成绩太好，正式去了军团又一直没什么机会吧，老刘你说呢？” 被称为老刘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教官，他制服笔挺，胸前挂满军功章，已经年过百岁，在星际时代也的确可以叫真·老将了。 这是蔚蓝军校的总教官，二十年前与回声一战时的主力军团舰队长，后来在天穹之剑接管联邦边境之前，他还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在前线与反叛军周旋。 刘教官的眉头紧紧地绞在一起，看见他这种神色，刚刚还敢喊昵称的同侪也收起了漫不经心的调笑神色。 “呃，刘教官，我知道这小子是你的得意门生，但谁都有个状态不好，紧张失误的时——” 刘教官嗤笑一声打断：“紧张状态不好？想让他懂什么叫紧张，除非他脑子被埃里兰回声整个换掉了！” 他这样一说，周围的教官们也全部闭了嘴。 场地里打得很精彩，但…… 挨打的，也实在不好看啊。 那边奥科分出去的舰队忽然就那么迎面撞上一支小股敌军，从陨石带里气势汹汹扑上来，数量是奥科队伍的三分之一，但它们扑上来的动作那么声势浩大，可见下令的指挥官根本不在乎人数差距，半秒钟都没有犹豫。 “靠！”奥科还在指挥防护罩里的小部队，试图靠近旗舰，半路被对方的小型驱逐舰拦击。 在空间站门口，一群小舰艇对战一群小飞机，没什么看点，但却是他们距离考官旗舰最近的一次。 “阿曼达支援我。”奥科立刻把遇袭坐标发出，“我的炮火没法完全覆盖陨石带，你来，帮我把敌人逼进我的雷区，不能让它们与旗舰汇合；梅拉，你继续想办法突破空间站防御！” 阿曼达立刻应下，同时让出空缺，让伊狄尔特补上。 一阵轰隆隆的爆炸，模拟战系统给对观众展示的投影配了音效，这是奥科的无人机群拦住了考官的驱逐舰，后他落单的两艘驱逐舰，直接义无反顾地撞向轨道炮。 他冲不到旗舰身前就会被数量多于他的驱逐舰先行击沉，撤肯定也撤不出去，那就只好伤害最大化了。 两门冷却中的轨道炮被轰然撞碎，漫天飘起残骸火光。 “这小子还行。”一个教官说。 刘教官嘴角的皱纹绷得像刀刻一般凌厉，他回答：“行什么行，两艘驱逐舰，上百个人，这小子一看就是从没指挥过真正的大战。” 电脑数据虽然是假的，但战场指挥人员是真的，有时一些下意识的命令，往往更能体现出指挥者的内心。 ——就比如刚刚那名考官的旗舰，在跃迁之前，他先抓住了自己的护卫舰，那已经是他的本能反应了。 那艘战舰已经被ai判定失去战力，完全可以直接扔掉，但他没有。甚至他在布局之前就已经考虑过撤退方案，战舰坠毁了，但战舰上的人员却可以被救起。 一艘护卫舰，就换走敌方四分之一主力星舰。 所以与之相比，伊狄尔特旗舰后退的那一小段距离，让刘教官心头升起诡异的感觉。 带着星星标志的旗舰虽然不再退了，但也没有归位，其余驱逐舰散开补上阿曼达的缺位，大型星舰依次排列，于是整个舰队之间被拉开距离。 伊狄尔特飞快地布置起来，现在四个舰队都开始出现战损，连考官都损失了轨道炮和护卫舰，他努力冷静下来，一次失误不算什么，只要最后可以胜出不就好了。 他认认真真回忆着自己看过的视频，包围，如何最大化利用炮火覆盖，实现最经济化的围合…… 高台上的刘教官扬起凌厉的浓眉，一时间竟也有点要压不住信息素，像维默尔上将那样当场暴走了。 这是在干什么？ 斐迪茨上将则饶有兴致地看着伊狄尔特的编队：“哎，这个阵型有点意思，每艘星舰的火力都被最大化利用，并且互相之间的绕飞又能为彼此弥补死角，我还第一次见呢。” 白发的元帅依然显得冷漠无聊，他有点恹恹地掀了掀眼皮，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 “怎么，元帅觉得不好？” 雷恩：“好，阵型本身很完美，但你觉得这时候用这种阵型，合适吗？” 斐迪茨上将的新奇感也就那么半分钟，很快，她附身前倾，注视着行星光环的方向。 所有上帝视角的观众都看到了，考官的其他部队已经从各个方向进入主战场，一支与奥科纠缠，摆出一副要把奥科吸引进包围圈的架势，顺便吸引走了阿曼达的主力部队，另外的三支分队，竟然全部都在奥科背后。 但有几个小型驱逐舰，悄悄摸到了伊狄尔特背后。 在密集的炮火猛烈冲击下，那层护盾终于轰然裂开！ “压上去！”奥科大吼，“缩小包围，所有主炮充能预备，给我往旗舰上压，我那边缠住了他的支援队伍，你们拿下旗舰，别让他溜了！” 包围圈果断收缩，对方的旗舰还停在港口里，不知道在做什么，一副放弃抵抗的样子。 但谁都觉得不可能。 细小的光子炮打在战舰的维生装置上，要连续打好几发，才能形成有效攻击。 红色警报在伊狄尔特的舰队接连响起，他大惊失色，低头看向指挥平台的数据，在一长串令他眼花缭乱的指令里，他看到了几艘星舰的氧气再生功能被迫下线。 不好，有偷袭？ 伊狄尔特惊愕极了，怎么可能，他这个阵型明明密不透风才对，每一寸都会被火力覆盖……等等，背后没有！ 他忽然意识到，这个阵型是不能覆盖背后视野的，当时那个人肆无忌惮地用了这个阵型，是因为……他背靠行星大气层！敌军一旦进入会有摩擦而起的火光，他的舰队可以一瞬间灵活转身，锁定敌人。 但他忽略了，自己的背后是空门。 “有舰队偷袭我后方，梅拉，快支援我！” 一处一处警报亮起，伊狄尔特惊恐地发现他的整个舰队遭遇了几乎无差别的打击，他的战舰四下扫描，只看到雷达上乱窜的光点，对方的每一次移动，似乎都能准确地戳穿这个阵型的漏洞。 “伊狄尔特你干什么呢，把缺口封死！他旗舰动了！” “他的主力部队来袭击我了！” 虚拟仓的红灯骤然加速，一片负责观察的军医看着数据曲线图，这个曲线波动，正常alpha的易感期也不至于这样，这看起来就像低级omega生理期被信息素支配时的精神力差不多，杂乱无序。 敌人来了，甚至，他们已经杀进了自己的队列里！ 伊狄尔特感觉到自己的手在颤抖，可他越想要遏制越是没法控制自己，强忍着脑袋里那针扎一般的疼痛，他命令一艘星舰对敌方出现的地点开炮。 随即他发现，这全火力覆盖的阵型，在被敌人钻进去之后，他的每一次炮击，都把自己的战舰包括在内。 忽然间他想起了前天的战斗，那个黑甲的考官在被他逼到绝处时，忽然用那么可怕嗜血的声音对他说：“轮到我了。” 轮到他了。 他根本没有受伤，他在戏弄我，他还是在戏弄我！ 怎么会，怎么会！ 当时那个残废不是打得对面认输投降吗？打的还是个准毕业生，听说打完那倒霉学长申请留级重修了。 伊狄尔特出离愤怒。 这是什么破阵型，也就能欺负欺负军校生罢了，拿到真正的战场一点用都没有，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他越来越暴躁，虚拟仓的红色指示灯闪成了一片。 医务组集中到这边来，组长犹豫着要不要紧急切断链接，他抬头看向高台，雷恩元帅没有回应他，所以医务组并不敢擅动。 这个数值，已经到了普通战士也能看出异常的地步了。技术部与天穹之剑的高级医务官迅速入场，接替了普通的医务组，开始监控伊狄尔特的精神力波动。 维默尔上将已经从看台上冲进了场地，被天穹之剑的亲卫队拦住。 戏耍还在继续，伊狄尔特越来越急，他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他是天之骄子，是s级的alpha，对方怎么敢像猫玩耗子一样，三番两次耍弄他！ 他立刻收拢舰队，想要全力进攻考官的支援部队，然而—— 奥科的后方骤然炸开一道火焰，梅拉惊呼：“怎么可能，伊狄尔特那边不是说遇到了强攻吗？” 阵型骤然散乱，她试图支援，但队列被疯狂撤回的伊狄尔特从中间切成两半，女人当即气得大骂起来，惹来了直播间一长串的屏蔽。 而直播间里的观众觉得自己在看笑话。 “我收回之前的话，这金毛不美不强，他只惨。” 梅拉果断调转旗舰，放弃已经缺失一角的围合，转身立刻支援奥科。黑色的舰队群出现在视野当中，梅拉惊讶地判断出，这是考官五分之三的主力星舰！ “奥科后退，我火力掩护！” 奥科的旗舰立刻转身，护卫舰形成屏障，而梅拉的编队中，主炮轰击及时赶到。 舰队群瞬间四散闪避，似乎早有预判。 此刻，考官的旗舰也动了。 他刚刚在那里并不是装死，观众席上已经响起掌声——考官刚刚是在转移人员，他把整个空间站的科研人员都塞到了旗舰上，还带着护卫舰的伤员。 看到这一幕，连军官席位也开始鼓掌，蔚蓝的教官们忍不住交头接耳，试图认出这是谁带的学生，这样的人在军校里不可能寂寂无名。 “靠，我不相信他不是蔚蓝的，萨尔缇安第一军校的人可怂了，打仗从来以防御反击为主，教出这样的学生那得是基因突变，这人肯定是我们的！” 刘教官怔怔地坐在席位上，没有参与同侪的探讨。 他的记忆里，意气风发的少年人站在他面前，耀眼得像一颗新生的恒星。 那是入校第一年，按照军校传统，他把人领到演武场按在地上狠狠打了一顿，算是个下马威，告诫新人，你们还年轻，不要以为考进了蔚蓝以后就都是精英了。 那个少年一声不吭地爬起来，对他敬个礼。然后第二年开春，已经渐渐褪去稚嫩的青年把他带到了演武场，摁在地上，奉还一顿暴打。 从来没有过二年级生打败总教官的先例。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个学生有多疯狂，他像一个贪婪的黑洞，拼命学着各种能学到的东西。除了自己的课业，还把机甲制造、工程动力等等专业的课旁听了一大半，连医疗基础课好像都被他蹭过，刘教官还记得工程学系主任那个老太婆连着敲了一个月他的办公室门，要求他把学生让给工程系。 “滚蛋吧你。”当时他傲然回答，“这是联邦未来的将星。” 八年过去了。 但区区八年，没有办法彻底改变一个人。 他情不自禁的地起身，然后看到了高台上，白发的元帅目光冷冽，如同带着实质化的杀意。 场中的奥科大吼：“伊狄尔特你他妈谎报什么军情，大部队在老子这儿，你搞啥呢？压回去啊！” 然而伊狄尔特已经听不到同盟者的呼声了，他的舰队正努力抱团中。 直播间： “我赌五毛，他要跑。” “伊跑跑加油，你是最快的！” 奥科无暇顾及他了，因为那旗舰已经点亮了引擎。 “梅拉，不管了我们围上去，我从——” 眼前的空间忽然发生了熟悉的扭曲。 梅拉呆滞：“什么情况，他旗舰跃迁了？” 观众席也是一片哗然。 战场中央跃迁可是大忌，因为跃迁的距离和蓄能时间成正比，就考官的这点时间，只够他从这儿跳到行星环。 只要一转头就能打沉他。 难道慌不择路？梅拉调转炮口，奥科忽然大叫：“不好，快撤——” 轰—— 空间站，炸了。 耀眼的火光铺满星空，倒映在雷恩湛蓝的眼底，将他冷到彻骨的目光重新渡上一层暖色，如同阳光照在雪山。 刘教官骤然离席，不顾身后同僚的询问，冲向场地中央。 他看见了他的小恒星。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看，这就是我家的大鸳鸯眼美人，什么，噢你们看不到啊？嘻嘻，我能看到啊。 舰长：？ 【今天的渣男也写了一份求速死申请书，被舰长和元帅同时驳回了】 舰长（一本正经）：维默尔家族积年威望与战功都在，不是一句话、一场选拔就能简单动摇的，所以我们得慢—— 元帅：说实话。 舰长：减压玩具很好玩不想一次玩坏。 老师：欺负我学生，你闪开，老子来撕他！ 第39章 一层层爆炸的浪潮扑来, 空间站外包围的舰队被掀飞，重型星舰虽然能靠护盾挡住，但队形已经是彻底乱了。 奥科有些懊恼, 但也十分佩服。 怪不得刚才对方死缠着他们也要龟缩在港口里, 他要引爆空间站, 而在那之前, 他要先把空间站内的人清空。 这种时候, 他居然还记得顾及npc的命。 爆炸的气浪正好把考官跃迁出去的旗舰推进了行星环里，消失在雷达界面上, 如果这没经过计算, 奥科死都不信的，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巧合。 “梅拉, 你赶快集合部队支援阿曼达。”奥科的声音重新变得平稳, “我与他的小分队在陨石带周旋，但阿曼达的支援一直不到，我怀疑他还有一队人去骚扰拦截了，他人数少, 在我退出后, 你可以将我剩余残部收拢, 以多欺少！加油。” 梅拉：“你……” “伊狄尔特那个废物已经滚了, 真是神一样的对手也没有猪一样的队友可怕。”奥科嫌弃地说着, 又笑起来, “梅拉快走！神一样的对手交给我了。大神别跑——吃我一炮！” 奥科的位置距离爆炸最近, 他的旗舰已经燃起火焰, 也同时被悄然集结的考官舰队锁定。 他无路可退。 护卫舰立刻开始向后撤离，试图与梅拉的舰队汇合。 他也不想退。 旗舰带着耀眼火光，冲向了他的对手。 ——如果指挥官半路没有吱哇乱喊, 大概还能让他这冲锋的背影多那么点悲壮吧。 【二号仓位，战败离场】 蔚蓝的ai不带任何感情地播报，但第一位战败者从虚拟仓手软脚软地爬出来，却得到了震耳欲聋的掌声。 “明知不敌，也要战斗到最后。”斐迪茨上将说，“年轻人，你的指挥能力还稍显稚嫩，但我欣赏你的勇气，你虽然从蔚蓝军校退学，但你带走了蔚蓝的精神。” 奥科立正行礼，脸上有点红。 他被军医扶到一边，模拟战非常真实，也算体验了一回战死，需要好好安抚，但他大大咧咧地探头，看向了场地。 “咦？考官的第一视角……我靠！”奥科猛拍大腿，吓得军医蹦了起来。 “你吼什么，诈尸啊！” 奥科瞪大眼睛：“大神也太猛了，他这个第一视角，他他妈根本不在旗舰上，那是个假旗舰！” 考官背后的光屏上，星野在急速旋转，陨石乱流从他身旁飞驰而过，这不是空间站附近的视野，这是拦截奥科的那支编队！ 奥科：“是了是了，常规旗舰的确应该坐镇中央，但这他妈四打一，一开始就不是常规战争啊！” “四打一？” 一个威严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奥科惊讶回头，赶忙一个立正，他背后的老人军装笔挺，虽然长得也算慈眉善目，但没有人会误以为他是个和蔼爷爷，原因很简单，每个进入蔚蓝战斗院系的学生，都曾经被他暴打过。 “总教官好！”奥科中气十足地大吼，又把医生吓得一蹦，恼火地捅了他一针。 天穹之剑的卫队没有拦他，老教官敷衍地摆摆手，仰头看向天空中绚丽的全息投影。 他继续刚才的话题：“从你把这场模拟战当做四打一开始，你就已经输了。” 奥科错愕，却忽然感觉有什么灵感闪过。 他抬头看向战场。 梅拉的队伍向深空撤离，但伊狄尔特的后退把她的队列切割开来，与大部队分离的那一小群永远失去了汇合的机会。 她心里暗骂，但也无计可施，她的几个战舰到是能把伊狄尔特的星舰顶出去当挡箭牌，但…… 那她和那个怂货又有什么区别了！ 女人干脆利落地在频道里屏蔽了伊狄尔特，图个清静。 “并不是和你一个阵营就叫战友。”老教官拍了拍奥科的肩膀，“也不是在星舰上工作，就可以叫做战士。” 他清晰地记得，那是黄沙遍地的荒星，风暴从岩层直直卷到天际，联邦的陆战团尝试了三次，才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成功着陆。 他在离开战场十几年后第一次重新进入机甲，战士们跟着他鱼跃而出，冲向风沙，搜救在实战考核任务中失联的学生。 这些年轻的军校生已经失联长达十五天。在此之前，本地行政长官汇报有大量沙丘巨虫袭击聚落，申请武装支援，巨虫是这颗星球土著的野兽，以矿石为食，也不介意拿人类加餐。 但军部很快截获新情报，这不是一次暴乱，而是一支反叛军小队从前线溃逃至此，使用生物武器破坏巨虫巢穴，逼迫它们袭击村落，想占据这颗行星，休养生息。 机甲兵团在他的带领下冲入茫茫沙丘，所有人都心头沉重，一百多联邦的新锐，未来的砥柱，就这样葬送在狡猾的反叛军手里。 沙地里散落着巨大的虫尸，光刃切割的断口发出焦黑的浓烟，无毒但可怖。 “刘教官，前方发现生命反应！” “是集落，本地的沙丘氏族聚居区，有热武装信号！” “有炮声，他们还在战斗，他们竟然还在坚持！” 转过沙丘，远方有一片黑色的建筑群，带着沙漠的狂野气息，越是靠近，巨虫碎块堆积如山，绿色的血浆流淌成草原般的深色，而在这片绿色血海里，无数人类尸体和机甲的残骸交错分布，其上火焰未熄。 他怔住了，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满地的尸骸，竟是那支穷凶极恶的反叛军。 一百多联邦机甲组成的小队，用他们残破的机体挡在河谷峡口，被击落的飞行器横在他们身边，打空的光能枪来不及重新充能，被随意抛弃。 这支队伍已然强弩之末。 但他们没有后退。 站在队列最前方的，是他那颗闪闪发光的小恒星。 硝烟与绿血把那些军校生的机甲全都糊得面目全非，可刘教官已然一眼就认出了他，联邦陆战队压了上去，残余的反叛军很快被全部歼灭。 刘教官永远都记得，他拆开报废的机甲把那青年挖出来的时候，他愤怒地质问对方：“这不是模拟战、下不了线，死了就得埋了，你脑子那么好使，就不会往安全的地方撤吗？” 青年就靠在一片残骸上休息，显得安静平和，反倒是他这个救援者歇斯底里。 “我不会，我没有接到撤离的命令。”青年当时回答他，“而在我自己的战术列表里，没有撤退。我必须把这个选项删掉，如果情况危急，而我知道我可以撤退，那我就会犹豫不前，因为保命是人类的本能，我不想因为这种本能，把本该被我保护的人推到敌军的枪口下。” 他顺着青年宁静的目光看向河谷深处，沙丘氏族的聚居点里挤满惊慌失措的居民，大人们捂着小孩子的眼睛，藏在各种角落里，正难以置信地看向赶来的联邦军团。 所有人狼狈不堪，但他们等到了救援。 刘教官一下子哽住了，半晌他问：“那万一我们没来呢？” “您当然会来的，在战场上，您就是我可以安心托付后背的战友。” 剧烈的爆炸声把他从久远的回忆拉回现实，阿曼达的舰队果然被考官的一支小队缠住，在将奥科踢出战局后，他的三支舰队重新整合，直扑阿曼达，速度奇快没有半秒犹豫。 联军之间交流不畅，阿曼达的舰队被成功逼入陨石群。 看到他们纠缠前进的方向，奥科拍着大腿，脸上满是极端纠结的表情，既想高喊大神厉害，又想起自己和阿曼达是一伙的，憋得脸都紫了。 考官的小队在最后一面突然转向，阿曼达的舰队不知地形，顺势冲入了奥科之前布置的雷区。 舰队在炽烈的爆炸中化作残骸，防护最严的旗舰勉强冲出，迎面对上徐满能量的主炮。 考官的星舰交替开火，把阿曼达的旗舰炸回了火海。 半分钟后，三号席位宣布离场。 考官的战损率尚不足5%。 盟军旗舰沉没的消息在剩余选手的舰桥里通报，等梅拉赶到陨石群，等着她的是占据地利的考官。 伊狄尔特那边早已吓到起飞——是真的起飞，整个舰队疯狂后撤，连直播间的观众都觉得索然无味—— 看个开头就猜中结局的感觉一点都不够跌宕起伏。 几个驱逐舰不紧不慢地追着他，战机成盘旋式绕飞，还经常对着星舰维生装置补那么几炮。 “这什么鬼玩意，我感觉我上去打都比他打得好看。” “我不认识军校生，但这个水平居然能是蔚蓝模拟战胜率第一？” “呃，听说他毕业第一年巡航就接连被反叛军和星寇袭击，追着撵着打，可能打出心理阴影了？” “那也太脆弱了，我当军医的omega妹妹都比他胆大。” “楼上涉嫌辱骂omega。” “先别骂啦，虽然他菜，但没准是因为有病呢。” 伊狄尔特当然不知道这些评论，也不知道他的虚拟仓红灯闪得快要爆炸，工程团队和军医组齐刷刷地围着他的蛋壳研究，时不时还有人用相机拍他本人的面部表情变化。 他满脑子都是大部队追上来了，他被那个恶魔一样的嗜血考官盯上了，他被针对了！ 强烈的恐惧占据了他的每一根神经，绷紧的精神力像是拉伸到极致的保鲜膜，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灭顶的压力。 留得青山在！这叫战略撤退，对，是战略！ 伊狄尔特感到心中大安，已经有两个蠢货被那考官踢出去了，他只要坚持到最后，等考官被消耗得差不多，再带着大部队反扑回去，一举拿下！ 考官的敌人眨眼间只剩一个梅拉。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碾压，考官的星舰借助陨石带的掩护，化整为零地将梅拉的战舰逐一击落。 他能轻而易举地看穿梅拉的各种设计，又从不错过任何机会，他的攻击从来精准高效，没有任何多余的花哨，就和他本人出手时一模一样，凌厉又简单，却直指要害。 梅拉已经无可奈何，她调转方向，在最后一刻模仿了奥科的招数，旗舰以最大速度冲向了考官的旗舰，带着势不可挡、毅然决然的气魄。 【一号仓位，战败离场】 梅拉手脚并用地从虚拟仓爬出，火急火燎去看投影，发现她的旗舰与考官的旗舰正一同炸裂，无数逃生舱飞出，考官剩余的舰队正在全力打捞。 “他旗舰坠毁了！”梅拉瞪大眼睛，“为什么他没有离场？我们这算战平！” 奥科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走过去拍拍梅拉的肩膀，指指考官第一人称视角的光屏。 于是梅拉的脸也紫了。 “这人，这人拿一艘驱逐舰当旗舰？”梅拉满脸不可置信，“而且还一马当先玩拦截，他他他……” “是的，开场分配人员，他没把自己放在正经的旗舰上，指挥官所在的，才算真的旗舰，哪怕那是艘小破船。”奥科深沉而沧桑地说，“而且那艘小破船一点都没有旗舰的觉悟，冲得可猛了。” 三个竞争者全部战败，伊狄尔特的心头闪过狂喜，他成功存活到了最后，只要他—— 蔚蓝的ai忽然以冰冷的声音播报： 【四号仓位脱离战场，视为逃兵，判定战败】 伊狄尔特猛地一震。 不可能，这不可能！魔鬼考官还在后面追着呢！ “系统有问题，系统绝对有问题，这判定是错的！” 场地边的维默尔上将已经需要天穹之剑卫队扶着才能站稳了。 斐迪茨慢慢举起麦，意味不明地说：“维默尔大校，出来吧，你身后只有八艘小型驱逐舰，而且早在二十分钟前，就已经不再追你了。” 【模拟战场结束，零号仓位胜出。】 全场寂静了半秒，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赢了，考官又赢了，又是一次碾压式的以少胜多。 “啊啊啊——”一群娇俏可人的omega抱在一起，兴奋得满脸通红，不过旁边的alpha都在发出鸡叫，这帮小o一点都不惹眼。 “净然你怎么回事啊啊啊，你一点都不激动吗，考官好帅，他好帅啊啊啊——” 林净然慢慢把脸埋在掌心，废话，我当然知道他好帅。 我比你们早知道了十来年呢。 没有任何一个参选者获胜，他们明白自己与考官之间的差距犹如天堑，这场模拟战，他们甚至都没能让考官有一刻的危急。 梅拉和阿曼达满脸失落，奥科到是心态很好，只是用亮得放光的眼神死盯着考官的虚拟仓。 他是最后一个退出战局的，所以在他们三个站定后，虚拟仓的仓门才缓缓升起。 奥科甚至绷不住表情，垫着脚探头探脑，迫切地想要看到考官的真容；有这种想法的当然不只是他，观众们几乎全体起立，连斐迪茨都把半个身子探了出去。 都胜利了，总得露个脸了吧？ 刘教官也转向了那个虚拟仓，那一瞬间他的脑海中思绪纷杂，八年了……但即使八年前，他也没有见过小恒星的真容。 那个孩子到底叫什么？他长得什么样子，声音是怎样的，这八年他究竟被那个金毛蠢货给弄到哪里去了？ 他有好多好多问题，但他必须镇定，他不能失态地扑上去。 不过，他忽然意识到，这是天穹之剑带来的人。 老人转向高台，白发的元帅居然也在看他。 “噢……”全场的鸡叫变成了瘟鸡叫，一片片失落的声音此起彼伏，连星网直播间都炸了。 “艹，老子刚才忍着没发弹幕嘲讽伊跑跑，就是为了看清考官啊！” 无数失望的呐喊，大半的人都在咆哮“雷恩元帅好过分，这么小气干什么那难道是你家的小甜o吗，藏得那么严！” 黑甲的考官从舱内走出，全封闭的面罩依然挡住了他的面容，他安静地站在虚拟仓边，身姿挺拔优雅，转身看向了不远处的几人。 刘教官知道他看到了自己。 卫队没有阻拦他进场，但却把维默尔上将拦在了外面。 刘教官忽然明白了雷恩的意图。 那是维默尔家族，将门之家，功勋卓著，第一行星军团的指挥者，这样的势力有多大能量，他当然懂得。 连天穹之剑本人，都不能直接与第一军团撕破脸。 很好，那我们就慢慢撕好了。 怒火在老人心间熊熊燃烧，他走向了伊狄尔特的虚拟仓。 伊狄尔特是被军医拖出来的，整个人失魂落魄，精神涣散，差点站都站不住。 顾及着维默尔上将的面子，满场观众硬生生把嘘声憋回去，憋得脸都快绿了。 ——因为仓惶逃命跑出了战斗区域，而被蔚蓝ai判定为逃兵，这简直可以载入史册。 终于有年轻气盛的新生无法克制，场边响起几声怒吼： “你对得起你战舰上的星星吗？” “逃兵！伊跑跑！” “亏我曾以你为榜样！” 伊狄尔特感到天旋地转，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或者他血管里流淌的已经是冰霜。 但这仅仅是个开始。 身穿制服的老人忽然上前一步，雷恩举起一只手，全场立时安静。 老人身边没有麦克风，没有扩音器，但他苍老却威严的声音足以让全场听清，他说：“我向军部和行星军团提出调查申请，我要实名指控，伊狄尔特·维默尔冒名顶替他人、窃取他人成绩，以非法手段进入第一行星军团！” 全场一片沸腾般的喧哗。 伊狄尔特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脏都停止了跳动一般，他听到自己耳边的嗡鸣，听到自己脑子里精神力乱窜的声音。 他条件反射地甩开军医，指着老人，手指几乎怼到老人的脸上。 他声嘶力竭地咆哮： “你是什么人，怎么敢这样诽谤我！我要向军部控诉你污蔑我军人的荣誉！” 然而这话一出，老人冷笑了一声，而全体蔚蓝教官也齐齐站起，所有人的目光都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那是我的小甜b，不行吗？ 舰长：b没有信息素味，最多有点洗发水味。 元帅：我是甜o，我熏甜的。 老师：崽儿你闪开，老夫剁了这厮！ 老师：等等，没让你跟野男人跑！ 【开启岳父模式】 第40章 “你问, 我是谁？”老人缓缓转向了他，“你是认真的吗？” 满场寂静无声，是这次选拔以来最令人惊悚的沉默, 直播间的观众满头都是问号, 但场地里的一些高级军官忽然猜到了什么。 这才是天穹之剑真正的目的。 无数道目光如芒刺在背, 伊狄尔特看着那个老人, 那张布满岁月刻痕的面庞带着不能隐藏的威仪, 但那双眼睛看过来的时候，却并没有愤怒。 有的只有冷漠, 仿佛在说, 你连激起我情绪的资格都没有了。 他的血瞬间冷了下去，他意识到自己刚刚似乎犯下了致命的错误。 奥科一贯的刺头做派也罕见地收敛, 但嘴角的讥讽还是藏不住, 他说：“你自称蔚蓝第一人，却连自己的直属教官都不认识？连我这辍学生都知道，三年级的时候学员会被分到一位直属教官手下，这位是蔚蓝总教官刘桓, 他担任总教官这么多年, 你可是他唯一一个亲自带的学员。” 他们这些参选者因为要发言, 身上自然是配了麦的, 所以奥科的嘲笑真真切切传到了每个人耳边。 连不明所以的星网直播间都炸了。 蔚蓝最优秀的毕业生, 不认识自己的教官？ 奥科慢悠悠地补充：“所以你说, 你战舰上那颗星星, 究竟是抢了谁的呢？” 伊狄尔特仿佛被泡进了冰桶, 他怔怔地抬头，赫然看到场边的医务组正在给一个老人紧急注射镇定剂，而那位老人……正是他的爷爷, 维默尔上将。 他近乎本能地投去求助的目光，然而维默尔上将推开那些军医，一股庞大的alpha精神威压猛扑过来，一字一字地问： “到底，怎么回事？” 伊狄尔特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不行，他想，不能让人知道。 如果败露，他爷爷会是第一个要他命的人！ “我、我没有！这是污蔑！从头到尾都是我自己！”伊狄尔特大喊，“难道我在学校里和现在爱上书屋校的成绩，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没有。”观众席上站起一位教官，同样不需要麦也能让全场都听清，他冰凉的声音里饱含压抑的怒火，远远不如场上的刘教官那样平和理智，他怒道： “你的入学考核，你的军训检验，你每一次的学期评测、实战演练，都有清楚的档案记录，连模拟战都保有影像资料，你的成绩从头到尾，一直出类拔萃，直到你毕业离开蔚蓝，去了第一军团。” 一个中年女人缓缓起身：“维默尔大校，你知道我是谁吗？” 伊狄尔特嘴唇颤抖，他眼神呆滞地看着那个女人。刘教官瞥了一眼，淡淡道：“这位是蔚蓝工程学院的院长，曾经连续一个月堵在你去教室的路上，试图说服你转去工程学院。” 事已至此，又一名教官猛然站起：“你说，你到底是顶替了谁！” “都说你刚到军团第一年，因为声名远扬被星寇和反叛军追着打，一时压力过大精神不稳，这有可能，但这会导致你失忆吗？我真是开了眼，我从没见过s级的alpha失忆，到是有不少苦于超忆症！” 无数alpha的精神威压当头罩下，伊狄尔特那脆弱的神经几乎立刻崩断。 他努力大叫：“胡说八道！就算真有，你们也应该去去惩罚那个用我身份上学的王八蛋，我才是受害者，我才是被冒充的！” 此话一出，刘教官斜睨他一眼：“所以你承认了冒名。” 伊狄尔特的脸顿时涨得血红，场边的维默尔上将再次一个趔趄，被军医重新扶住。 高台上的斐迪茨上将看了一眼平静无波的元帅，有些懊恼地揉揉太阳穴。她明白了，是这个混小子拉她来打白工了啊，不过算了，谁让这事儿她也看不过去呢。 她举起麦克风，说： “伊狄尔特·维默尔，你既然承认有人替你的身份，而蔚蓝军校又表示，从入学考核一直到毕业，你的表现都是极优，并非中途换人，那也就是说，自始至终都是那个人的成绩，既然他凭自己的实力就可以顺利进入蔚蓝军校，那他为什么不用自己的名字堂堂正正走进训练场，而必须要顶替你呢？” 话说到这儿，绝大多数人也能猜到原因了。 奥科冷冰冰地说：“因为你动了手脚，你用维默尔家族的势力，让那个人永远没有进入蔚蓝的机会，然后你再假惺惺地凑过去，哎呀不然你替我去上学啊，看我维默尔少爷多么仁慈，是不是这样？你是知道自己考压根考不上吧！” 此时此刻，台上的蔚蓝教官们就像一个个被点燃的曲速核心。 “伊狄尔特，那个人在毕业后，你把他怎么了？” “那样优秀的指挥官，随便在哪个部队都不可能沉寂，所以你这是把他弄到什么地方去了？你是不是灭口了？” “蔚蓝军校的考核都是教官当面亲考，总教官亲自监管，严格公正，唯有报名申请由行政处筛选，你既然能把他的档案剔除，说，是行政处里哪个不要命的，竟敢跟你狼狈为奸？” “寻常冒名顶替，都是自己能力不行，用非法手段顶替优秀者的名字，而你，虽然也是有人顶替了你的身份，可实际上，这是你在冒领他人的荣誉！” 一声又一声的诘问响起，伊狄尔特忽然发现自己无处可逃。 刘教官站在场地中央，他觉得自己很平静，他觉得愤怒已经褪去，现在要做的是调查真相，但他的眼角余光看到场地里那道挺拔如出鞘利剑般的身影时，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脸上有一道水痕。 那是他最好的学生。 一个车轮战连胜二十人，模拟战以一扫四的精锐。 那也是他至今都不知道名字的学生。 一切的荣耀都归到伊狄尔特·维默尔这个名字下，而他本人，默默无名。 刘教官看着那道优雅平静的黑色身影，忽然说：“从前，我一直非常愤怒，你是我亲自带了那么久的学生，你也知道我孤家寡人一个，所以我视你如亲子，但你离开蔚蓝后，八年，竟然从未回来见过我。所以我愤怒，我在课堂上一边夸你当年的成绩，一边怒骂你狼心狗肺，凉薄无情。” 伊狄尔特在那alpha们凛冽的杀意中仓惶后退，当啷一声撞上虚拟仓。 “现在我知道了，他没有办法来见我，因为我不认识他，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没见过他的真容，甚至，这八年他可能是在一个我无法想象的阴暗角落，挣扎求生，根本无暇来见我。” 如果不是顾及着军规纪律，高台上的蔚蓝教官怕是要集体冲下来群殴了。蔚蓝可是出了名的护短，更何况这一次的事，是把他们最好的一位学生埋进尘土。 一个教官忽然大喊：“奥科·艾萨克，我向你致歉！当年你说伊狄尔特是个蠢货，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四处勾搭omega，保不齐成绩是偷别人的，我因为这个跟你打了一架，导致你退学，是我错了，你打回来，我让你打回来！” 联邦这八年并无大战，所以伊狄尔特在第一军团表现平平，有教官惋惜，却不曾有人真的敢想这是换了个人，更多教官只是以为他没有的机会，或者进入部队后需要一段过渡期，才能从优秀毕业生真正成为优秀指挥官。 但如今铁证如山。 alpha是不可能失忆的，他们天生就有强大的精神力，哪怕是最低等f级的alpha，也只有精神力彻底紊乱溃散、完全无法自理了，才有可能出现失忆，伊狄尔特现在说什么理由都不可能把这事儿遮掩过去了。 很多老将晚年受到噩梦困扰，都是因为他们无法遗忘，每一个在战场上离开的面孔，都会日日夜夜出现在他们的梦里。 斐迪茨上将叹气道：“所以你说吧伊狄尔特，究竟是什么人顶替了你三年？他现在在哪？你当年又是怎么胁迫他的？” 刘教官：“虽然那已经是十一年前，但你最好不要等我调查，别说十一年，一百一十年前的事我也能给你查个清清楚楚。” 完了。 伊狄尔特像一个雕像一样靠在虚拟仓上，那些不屑的窃窃私语在他耳朵里无限放大。 ——我为什么要来这破选拔？他迷蒙中感到巨大的悔意，他不该出现在这儿，第一军团明明安安稳稳，只要他呆够了年份，将来爷爷退役，第一军团不就是他的？ 为什么要出这个该死的风头！ 他呢喃着：“我明明……我明明警告了他……不准表现得那么出众……” 梅拉身手敏捷地拽住奥科的手腕：“别打，注意军纪！” 但说归说，梅拉身上那股浓郁的香气比奥科冲动多了，精神力凶猛地往伊狄尔特身上碾压，更何况旁边还站着一位刘教官。 在这众多威压之下，就是正常的s级alpha也很难承受，更何况伊狄尔特的精神力本就摇摇欲坠。 就像山洪终于淹没村落，暴雨突破堤坝，伊狄尔特压抑多年的情绪忽然无法再抑制。 “那个不入流的下等人这辈子也休想爬到我头上！我不会让你们找到他！我才是将门后代，我才是第一军团的继承人，我——” 嘭—— 一声闷响，随即疯狂叫嚣的男人无声无息地滚到了地上。 没有人敢阻止，因为动手的是雷恩，他忽然夺过斐迪茨上将手里的麦克风，居高临下，极其精准地扔到了伊狄尔特脑门上。 “原来联邦的军团长竟然是世袭制。”雷恩站在高台上，他的声音轻慢徐缓，但几乎全场都下意识起立，没有人敢对上震怒的天穹之剑。 有些事儿所有人心知肚明，但很少有人敢把它挑明。 军旅世家的孩子就算没有借助长辈的裙带关系，也是自小耳濡目染，起点本就远高于普通人，但伊狄尔特这样疯狂叫嚣，仿佛第一军团已是他囊中之物一般，却还真是见所未见。 连场边的维默尔上将都愕然了，仿佛不敢相信那真的是自己的孙子。 “第一行星军团，功勋卓著，威名远扬。”雷恩的每一个字都仿佛一把利刃，戳向了维默尔上将，“所以高贵的维默尔少爷可以无视联邦的法律，可以践踏军团的纪律，可以任意玩弄别人的人生，只要他想，再优秀的人也没法堂堂正正站在蔚蓝的毕业典礼上，是吗，维默尔上将？” 场边的上将没有说话，但这位雄狮般的老将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了岁月的刻痕。 寂静之中，一队身着白制服的人从场外走入，仿佛无视满场的低气压，径直走向被打晕的伊狄尔特。 为首的是一名三十几岁的男人，从踏进场地开始，他的脸就相当的黑。 “这都是干什么的，这么大一股alpha信息素味，你们聚众干了什么？” 男人背后提着箱子的女生一个劲扯他的衣袖，被他不耐烦地挥开。 “黎江院长。”刘教官看向他，“你来了。” 斐迪茨上将猛一挑眉——这可是蔚蓝军校医学院荣誉教授，联邦生物科学院院长，一个常年和实验台融为一体的男人，居然连他都被惊动了。 她侧头看向雷恩，黎江来得也太及时了点。 “黎院长，这是数据。”军医将一份光屏递过去，工程部也打开了虚拟仓的数据记录仪。 黎江只扫了一眼就口出恶言：“好好一个alpha，说脑残就脑残，维默尔家水土有问题啊。” 斐迪茨上将扶额：“黎院长，有话好说，不要人身攻击。” 黎江把光屏一扔，回答：“我这是在描述事实，这小子的精神网络像个筛子似的，指数虚高，没有一丁点韧性，说疯就能疯，这脑子都成蜂窝煤了，可不就是脑残了。” “你说什么？”维默尔上将惊呼，“黎江，你是说，他的精神有伤？” “我觉得上将应该比我清楚。”黎江扬起嘴角，恶意毫不掩饰，“这不是伤，这是副作用。” 斐迪茨：“什么副作用。” “把一个初始精神力等级堪堪才过b级的人，短时间内迅速提高成s级alpha，你说，会不会有副作用？”黎江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的人，“所以不怪他要胁迫别人替他上学呢，就这玩意，到蔚蓝的第一天就得被抓起来，私用违禁药品，这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计划通√ 舰长：很顺利√ 老师：虽然不知道孩子们要搞什么，但配合就完了！ 第41章 一场选拔考核, 终于完全变了味。 黎江转向主席台，朗声说道：“雷恩元帅，以我的专业能力判断, 此人先天精神力绝不足a级, 眼下为使用非法药剂强行提高的结果。十几年前这种药剂就因为无法消除副作用而被禁止, 我记得当初负责监管实验室的, 正是维默尔上将与第一军团！所以, 我以联邦生物科学院院长的身份，申请对第一军团进行调查, 我要知道这人所用的药剂究竟从何而来！” 全场再次一阵阵议论, 黎江的影响力还在刘桓之上，他作为联邦医疗和生物科学界巨擘, 在民间知名度远不是蔚蓝内部的总教官能比。 喧哗的人群中, 林净然安静坐在原位，他觉得自己是开心的吧。 十一年前，那个道貌岸然的纨绔把他哥哥按在他卧室的墙上，当着他的面问, 林敬也, 你是安守本分、老老实实听话, 还是我带小然去新奇的地方开开眼呢？玩完我负责把他送回来, 让他好好和林夫人讲讲有趣的经历, 对夫人肚子里的宝宝也是个胎教。 他哭着躲在被子下面, 看到他那骄傲如墨竹般从不低头的哥哥, 第一次学会了妥协。他把本来准备递交的、伊狄尔特与蔚蓝行政人员暗中交易的录音证据递给了那个金发魔鬼。 伊狄尔特满意地离开后, 他哭了很久，他哥哥也抱了他很久，那双异色的眼眸里倒映着他哭红的鼻尖, 平静淡漠，像是巨浪缓缓蛰伏回深海。 “别哭，”他听到他哥哥的声音很轻，不知道究竟在和谁说话，“别哭，他会笑的。” 十一年后的林净然看向场地中央那道安静如深渊般的黑色身影，忽然之间又一次泪如雨下。 接连两个调查申请，全部指向了行星军团。 这是联邦的核心战斗力，斐迪茨上将意识到——这也是那些门阀世家，千辛万苦要把雷恩屏蔽在外的最后一处。 天穹之剑啊，她闭了闭眼，忽然有种自己快要被淘汰的感觉。 雷恩·楚，他不只有在战场上常胜不败的疏狂，他也有这样深沉而不着痕迹的算计。 是个可怕的人。 但也是联邦最可靠的守护者。 联邦几大主力军团，再找不出一个像天穹之剑那样纯粹。 于是她缓缓拿起另一个麦克风，说道：“伊狄尔特与我的养女露西亚正在考虑订婚，此事事关重大，我仅以一个母亲的身份，申请对伊狄尔特·维默尔所犯之事彻查。” 第三个调查申请，虽然这一个不具有军法意义，但这确是最无法拒绝的一个。 看台上的露西亚早在伊狄尔特逃跑的时候就已经呆了，她茫然无措地站起身，看向场地里昏迷但已经被扣上电子手铐的男友，又慢慢转向高台看着她的母亲。 “怎么会呢……”她迷茫地自语，“伊狄哥哥怎么会……他是个很温柔很优雅的人啊，他，他也不是一个懦夫啊，他……他当初很勇敢的。” 一名蔚蓝的教官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摸出一个扩音器，放到了omega的面前。 “你是为什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呢？” 露西亚似乎惶恐不安，她看向问话的考官，她的母亲没有制止，所以她鼓起勇气说：“当年，他追求我，每个礼拜都会给我送花、送小蛋糕，还说他要反抗不合理的家族联姻，要、要自由恋爱，也想让更多人能够自由追逐爱情……” 她越说，旁边的教官脸就越黑，在首都星，维默尔家族与林氏失败的联姻还经常被拿来当做谈资，八卦里的维默尔少爷总是温柔款款、有涵养有品位，而林家那个beta则满脑子钱，还没结婚就有极强控制欲，最后退婚还死缠烂打…… “我记得，他退婚是在军校毕业那年。”斐迪茨上将的声音也愈发冰寒，“也就是说，他在身负婚约时，就瞒着家长出轨我的女儿，还教唆我的女儿也对我撒谎，我竟然真以为他去年才开始正式追求！” 露西亚哆嗦着，似乎很惧怕上将母亲，颤巍巍地说：“呜呜，他、他说我们的信息素很匹配，林家的只是beta，没有信息素融合的婚姻是、不、不完美的……” 举着扩音器的教官直接把仪器放回自己嘴边，说道：“维默尔大校在还未退婚、也就是还未毕业时就开始追求露西亚小姐，每周约会，而众所周知，蔚蓝军校是全封闭的！” 一重一重证据，说曝光就像火山喷发一样，拦都拦不住。 斐迪茨上将说：“既然我目前暂代蔚蓝军校校长职责，那么这样的惊天秘闻，必然要彻查清楚，包括当初蔚蓝军校究竟什么人与他串通一气，又有多少人，到现在还在和行星军团的势力不清不楚！” “查。”出乎预料的人站了出来。 维默尔上将沙哑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请元帅向军部申请正式成立调查组，提请女皇监督，作为当事人亲属且有涉案嫌疑，我全程回避，配合调查。” 斐迪茨上将道：“我愿意相信维默尔上将没有参与此事，毕竟你我一样，都常年驻守防区，难得回首都一次，实在不是合格家长。现在就等维默尔大校醒过来，精神稳定下来，告诉我们当年的另一位、真正的蔚蓝第一人，究竟是谁。” 席间不少人忧心忡忡，从刚刚维默尔疯癫的状态来看，保不齐那人已经被灭了口。 但斐迪茨上将忽然笑了笑，放下麦克风，意有所指地看向雷恩说：“他能在蔚蓝军校，全封闭的环境里假扮另一个人，三年无人察觉，即便有伊狄尔特提供全息伪装设备，但这样的能力让人令人拜服，想必他在伪装侦查、潜伏卧底等任务中也会有极其出色的表现，我想他不会再沉寂太久了，元帅您觉得的？” 雷恩神色平淡，没有一丝一毫的破绽，他冷漠地说：“你们行星军团和蔚蓝军校的烂摊子，自己去解决，与我无关。这儿没有天穹之剑的事儿了，我就不留了。” 黑甲的卫队从场地边缘迅速集结，列队整齐，沉默而肃杀，仿佛满场闹剧压根和他们没有半分关系。 但雷恩忽然又转回来，说了一句：“你选好了吗？” 众人都没明白这句话是问什么，但虚拟仓边一直安静站着的考官忽然动了。 他向选手聚集的方向行了一礼，奥科等三人一惊，手忙脚乱、受宠若惊地还礼。 刘教官站在他们的背后，慢慢地也抬起了手。 时隔八年，他再一次看到了他最好的学生向他行礼。 随后那名考官走向三个候选人，他轻甩右臂，黑色的臂刀弹出，咔哒一声脱离外骨骼，落入他掌中。 他在三人面前停住，将那把刀直直插在了奥科面前。 等众人回过神来，考官早已转身离去，重新回到天穹之剑的队列，与元帅一同离开。 “这，这是选你了？”梅拉拍拍奥科的肩膀，而奥科…… 奥科小心翼翼地探出手，碰了一下刀柄，猛地缩回，然后又碰了一下刀柄，终于一把抓起来，对着刀嗷嗷叫唤了半天。 “男神的刀，男神的刀啊啊啊！”奥科手舞足蹈，“啊啊啊他刚才离我好近，好近！” 梅拉：“……” 算了，等他遭受生活的毒打之后，就会学会什么叫不要痴心妄想。 “啊啊啊男神身上的味道好香啊啊啊！” 梅拉敷衍地应付了一下耳边发出魔音的家伙：“是，没把你熏醉啊？” “当然……哎？”奥科呆滞，“男神身上……怎么好像是巧克力味啊？” 这短短半日的选拔考核，很多人都觉得好像过了一个世纪似的，一个一个劲爆消息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 散场时，工程学院的院长走进场地，站到了刘教官身边。 “老刘，”院长女士拍了拍他的肩，“别太担心，会找到真正的他的。” 刘教官依然看着空荡荡的虚拟仓，他回答：“我不担心。” 院长女士皱眉：“你就装吧，我觉得我晚上要失眠了，也不知道那孩子……” “他没事的。”刘教官笑了笑，也抬手拍拍院长，“老八婆你不明白吗，你知道天穹之剑为什么能常胜不败吗？” “……你有屁就抓紧放。” 刘教官：“因为他出身于战区，他不能战败、不能后退，反叛军的炮火下后退即死，所以哪怕到了联邦，被奎伊图斯家认回去，他也只相信自己，他打仗的时候还是像个疯子一样，冲出去就拽不回来。” 院长女士若有所思。 刘教官：“那个孩子就和雷恩是一样的，小维默尔连蔚蓝都能插手，他不敢赌老维默尔有没有牵扯其中，因为一旦有，那可就完全不是寻常人能惹得起的势力了，以后离了首都星，越是去偏远的地方，越容易悄无声息地消失，更何况他大约也还有家人在。所以他必须最优秀，必须最耀眼，必须在这个全联邦无人可比的最强军校，成为所有人都能看到的榜样，这样他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恒星必须闪耀，他如果不再亮了，那就是恒星死去的那一天。 他想起小恒星说：“我不可以撤退，一旦我退了，我背后应该由我守卫的人怎么办？” “唉？”院长女士叫道，“你去哪，不去食堂吃饭了？” “不去！”老人健步如飞，“我找雷恩去！” …… 安静的飞行器内仓，雷恩看着林敬也，林敬也看着地面，就像完全察觉不到元帅的视线。 于是雷恩耐心告罄，拿巧克力丢他：“哎，没什么想说的吗？” 林敬也头都没抬，直接凌空抓住那块巧克力，拿到眼前看了看，正色道：“您这周的甜食额度已经没有了。” 雷恩沉默三秒，猛扑上去：“还给我！” 咚，稀里哗啦，冷酷元帅和残忍考官在地上滚成一团，多亏天穹之剑的专属飞行器隔音极好，不然刚才的气场和效果一丝都存不下。 “给你就是了。”雷恩撑着地面，一只手还按在对方肩上，他盯着躺在身下的青年，“怎么抢不过还哭啊，不要滥用美人计！” 林敬也忽地就笑了一下，他低笑着阖上双眼，微微偏过头回答：“因为您刚才抢得太疯，磕到属下的鼻子了。” 雷恩：“……” 白发的元帅懒洋洋地爬起来，顺带还把下头的林敬也给拽了起来。 “……谢谢。”林敬也起身时，忽然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两次，“谢谢。” 雷恩没有回应，他拽着林敬也回到椅子上。 过了一会，他忽然说：“我觉得我被你算计了。” 林敬也坐在他旁边，依然闭着眼睛，安静地靠在椅背上听着。 “黎江那行走的量子炮出现的时候，我就该发现我让你利用了。”雷恩侧头，修长的指尖伸出去，戳着林敬也的脸颊，说，“可以啊，你居然有本事把那家伙从实验室里刨出来！” 这用词显得黎院长像个出土文物！ 算了，反正黎江听不见，林敬也无奈地想着，一边忍着被戳，一边拿起智脑，破天荒地给自家父亲设置了一个特殊提醒。 雷恩唔了一声，没说什么，反而是林敬也非常自然地说：“全网直播，没有办法压下去，联邦对干扰精神力的行为处罚极其严苛，参与者得到风声一定会跑的，现在就等哪个勇士先去找林路了。” 林氏集团是当初药剂实验室的资金供给者，所以在实验失败后，有许多人根本没走，直接去林氏求职了，其余少数进入军团或科学院，也依然与林氏保有合作关系。 “真难得。”林敬也叹了口气，“这回潜入，居然只需要当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大鸳鸯眼一手好算计，棒棒哒，哎他哭了好好看哦！ 舰长：…… 老师：爸爸马上就来———————— 【刘老父亲今天也为儿子的婚事操碎了心】 【一大堆烂陨石、破行星都被我家小恒星吸引了，挑挑拣拣，这个白色的好像勉强能看的样子】 第42章 长蛇座内星区。 一片造型奇异的巨型人造天体, 它独立悬浮于深空，尺寸竟然并不比联邦首都星萨尔缇安小多少，层层叠叠的建筑如同巨型蜂巢, 进进出出的飞行器与大型舰队井然有序, 甚至有序得过了头, 没有太多生活的气息。 这是海德拉抵抗组织的大本营。 这样宏伟的天体并不是一代人可以做到的, 它经历了上百年岁月。长蛇座并不是一个适宜人类居住的星区, 甚至找不到一个气候不那么恶劣、能建造聚居点的星球，但第一代反抗者没有更多选择。 顽强的人类硬是在深空里造了一座避风港。 穿着编号制服的beta劳工们行走在街巷, 按照各自的年龄、性别、出身家庭, 从事着分配好的工作，以维系这座巨大空间站的运转。 指挥官兰登站在高处的瞭望塔里, 透过玻璃窗, 俯瞰这座繁忙但有序的城市。他的副官卡利斯忽然冲进了门，一脸脑袋刚撞了墙的表情。 兰登放下茶杯，冷声道：“难道是姓楚的打到门外了吗，值得你这样激动？” 卡利斯急忙立正, 将手里的一个光屏递了过来：“指挥官阁下, 我们终于查到了。” “哦？”兰登立刻转身, 大步上前拿过资料。 “联邦二线部队数量庞大, 多得是没人关注的小舰长, 所以这情报还真是难搞, 我们也是费了好大劲, 从自由区的贸易商还有星寇那头找到的线索。” 兰登低下头, 屏幕上是一张普通的证件照，照片里的黑发青年微微低着头，脸上戴着一副粗黑框的丑眼镜, 再加上黑美瞳和有点长的刘海，看得兰登瞪着照片好半天，才把这人和记忆里那凌厉耀眼得像一把华美利刃的青年对上号。 他憋出一句： “这是怎么把自己打扮得这么……普通的？” 他把资料向下拉，随即他意识到了副官为什么一副刚吞了小行星的表情。 “林敬也，文职，beta？”兰登错愕，“他是个beta？不是伪装的？资料可靠吗？” 那份资料里的信息很模糊，联邦二线的文职beta舰长没一万也有八千，原本根本不会有人特意关注。 “这三五年间，大点的星寇集团都提到过联邦的一艘神秘星舰，独来独往，神出鬼没，指挥官的打法更是奇诡非常，经常有整队整队的星寇犯在她手里，然后物资武装都被一扫而空，那边都用‘幽灵’代指这艘星舰。” 都是星寇打劫别人，哪想到突然冒出一个专门打劫星寇的。 后来星寇也渐渐摸出了规律，那些只劫财的星寇遇到“幽灵”，那么对方也只要物资武装，要是平日烧杀抢掠恶名远扬的，“幽灵”经过，往往片甲不留。 搞得不少星寇犯法的时候都变得礼貌了起来。 卡利斯拨动屏幕，转到下一页资料：“直到自由区那边一个雇佣兵组织，接了首都星某个金主的委托，要他们去除掉一艘运输舰的舰长，他们当时伪装成星寇袭击，谁知道竟然发现对方可能是‘幽灵’。那是一艘联邦补给舰，舷号927，舰长姓林，beta，雇佣兵派去的几个小队全灭，支援也死伤惨重，他们老大以为首都那边透过黑市找来的根本就是假金主，是和那运输舰串通了要把他们灭了，气得卷钱跑了，一直还惦记要把首都那边的匿名下单人挖出来报复。” 他叭叭说了好长一串，一抬头却发现指挥官的表情阴沉，却又透着一丝怪异的兴奋。 兰登布满疤痕的手指缓缓划过屏幕，摸过那个名字以及性别栏里的beta，身边不自觉溢出的alpha信息素让他的副官都不寒而栗。 …… 联邦星区也并不平静。 天穹之剑舰长公开选拔，竟然牵扯出上层世家仗势谋私等黑幕，区区不掌权的世家公子就有能量插手蔚蓝军校，谁知道背后还有没有其他的事儿？ 伊狄尔特使用违禁药物的消息暂时被压下，可单一个冒名案已经足以掀起轩然大波。 内政部与军部又开始对着掉头发，秘书长安塞尔差点被逼成专业斥候，每天躲各种打探消息的人躲得不厌其烦。 这里面需要摸清的事太多了，一个十八岁的公子哥，究竟什么人和他同流合污，老上将又是否知情，而老上将的其他下属有没有卷入？类似情况在行星军团是否来由？ 以及很关键的一点，当年从未离开过首都星的纨绔，是怎么轻易得到违禁药品的？ 但可能是那天蔚蓝的教官们用力过猛，伊狄尔特到现在都还神智混乱，张嘴就说胡话，只偶尔吐露出了他曾经设计想要害死那个替身。 于是待查疑案再加一项：替他动手的人是谁？ 从伊狄尔特咬死不说的状态来看，显然没有杀成，他千疮百孔的思维似乎走进了一个偏执的死胡同，他没有希望了，他也不想让那个人好过。 因为他不说，调查组一时很难自己找到人，毕竟联邦太大了，保不齐那人被扔到连星网都连不上的哪个荒星去了。 以及还真有那么几个被伊狄尔特传染了脑残的勇士，居然找上调查组，自称是当年的替身，想来拿回属于自己的荣誉，然后不出意外都被蔚蓝的教官们拿去擦地了，之后开除军籍，收押等待量刑。 “呸，就这？”一个教官卷着袖子，十分意犹未尽地擦着手背上蹭到的鼻血。 所谓墙倒众人推，甚至一些上层圈子的晚会，年轻人们都凑在一起闲聊： “其实……我还真没见过林家那位，都是维默尔自己天天吹对方有多爱他。” “呃，估计是仗着林家地位不够，拿不到邀请函，没法自己来反驳？” “不止宴会，我在军校那时候也没见过林家那位啊……” 更多记者围到元帅府外，希望元帅能够出面解释——尤其是很多记者坚称—— “是一心为民的天穹之剑精心策划，才终于让这黑幕曝光的！” 秘书长安塞尔暴跳如雷，在办公室咆哮：“雷恩呢，让他滚出去开记者招待会！那帮家伙现在拿麦克风怼我，问我元帅迟迟不出面是不是被军部联合议会欺负了！！！谁他妈有胆子欺负那玩意？？？” 刘桓教官赶到元帅府的时候，面前就是一片人山人海，他垫着脚在外头瞧，还没等他杀出一条血路，就有人拍了怕他的后背。 刘桓回头，吓了一大跳—— 一只比人高的机械大白猫？ “人类！”白猫一开口就是一副欠打语气，“我的主人让我来接你，感到荣幸吧！” 说完，没等刘教官感到什么荣幸，他就已经…… 被白猫举了起来，撒腿就跑，一溜烟跑到一辆不起眼的私家飞行器边，巨猫把他往里一怼，自己坐到驾驶席位，说走就走。 ——这恐怖巨兽居然是个机械管家？还是个会绑架的机械管家！ 刘教官瞳孔地震。 飞行器一路开到一个高档小区，刘教官看了半天终于认出——这不是我家小区吗？ 他们路过了刘教官家——一栋普通的、外头有花园的、但明显没怎么住过的小楼，一路向里，路过一片波光粼粼的湖，停在了一栋怎么看都像真星舰的建筑前。 他愣愣地被巨猫从座位上掏下来，巨猫打开一个舱门，让他进屋。 老人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噗通、噗通，竟然有种年轻时第一次上战场般的紧张。 他走进门，门里竟半点看不出这是星舰了，客厅铺着毛茸茸的白色地毯，居然能保持得纤尘不染；布艺沙发柔软舒适，上头还堆着各色垫子，看上去让人很有跌进去感受一下的欲望；屋里随处可见精心养护的绿植，有些还在开花，墙壁上有不少看不出是什么的奇怪抽象画，但颜色都很好看。 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巧克力香，让人用鼻子都能闻到温馨。刘教官甚至都想起了房产中介故意在屋里熏烤饼干味以营造家具氛围的手段。 不过这股巧克力香味不是伪造的，这屋里的恬静舒适更不是。 只是这电视光屏里……怎么居然在放手撕星舰电视剧？ 刘教官愣着神，忽然看到一个身手矫健的年轻人从二楼攀着楼梯一跃而下，白发扬起一个优美的弧线，而紧随其后，另一个黑发、但只有一只手臂的青年也极其敏捷地跳了下来，并且似乎微微带着愠怒： “把我的胳膊还给我！” 白发青年怀里果然抱着一个长条状金属制品，他理直气壮地回答：“你洗澡不带胳膊，我帮你拿去清理清理怎么啦？不然一会儿你胳膊脏兮兮去见客人呀？这可是我帮你升级改造过的，是我的作品！” 黑发的青年好像气得脸都有点红，肢体残缺仿佛一点都没有影响他的行动，他边追边怒道：“可您能不能给属下解释一下，为什么您搂着它看电视？”那又不是个布娃娃！ “哎呦，大鸳鸯眼生气啦？大鸳鸯眼生气的表情比面瘫脸好看多啦——” 他们打闹着，忽然那黑发的青年一抬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老人。 他下意识地拉了拉刚刚追逐时弄乱的衬衫，僵在原地，似乎没想到老人来得那么早，一时竟不知所措。 那名白发青年也缓缓转身，狭长的眉眼虽含着笑意，却自有一股令人折服的凌厉。 刘桓第一次意识到，联邦独一无二的元帅居然也是这么年轻，还是一个会嬉笑打闹的年纪。 他仰头看向站在楼梯半截处的人，那是一个很好看的青年人，和他记忆里那挺拔的身影别无二致，并不像他从前在新闻里偶然看见的伊狄尔特——离开军校后迅速变得高大魁梧，以前教官们还调侃，难道第一军团的伙食比蔚蓝好那么多吗？ 现在他看到了这个依然显得有些单薄的年轻人，黑发散落在肩头，阳光从窗外照着他的脸颊，可以清晰看到颧骨，一只奇异的蓝色眼睛被阳光照得很暖。他站在那，似乎下意识站得很端正，可因为没有右臂的缘故，身体有些不可控制的倾斜。 “你……”老人的喉头像是哽住似的，好半晌，他才低喃出声，“怎么这么瘦啊，没有学校食堂定时放饭，你就不好好吃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你害我生理期混乱，拿你个胳膊塞进巢里有问题吗？ 舰长：…… 【梅拉小姐姐沧桑点烟：没想到元帅在战场以外的地方这么迟钝，人都在你家了你只拿胳膊？就这？】 老师：我崽儿瘦了！ 舰长：有一种瘦了叫做你家长觉得你瘦了。 第43章 林敬也轻声说：“我其实一直都这样啊, 您总不能让我一身肥肥的软肉去穿外骨骼吧。” 一时间空气里只有无声的阳光，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仿佛面前是一个倒映在泡泡上的幻影, 一吹就会破掉。 直到雷恩走上前去, 小心翼翼地握住林敬也的断臂, 将他的义肢咔哒一声扣了上去。 滴地一声轻响, 义肢的神经与断臂相连, 他忽然感觉到元帅的手还握在义肢腕间，微微有一点烫。 他走下楼梯, 老人也迎着他走来, 随即刘教官看到他空空如也的手腕，却没有感觉到任何a信息素, 顿时微微惊讶道：“你是一个beta？” “嗯。”林敬也悄悄扬起唇角, “所以您从前夸我精神力控制好，易感期从来没有情绪剧烈波动，其实是我在作弊。” beta哪来什么易感期，军校配发的alpha抑制剂全都在不知不觉间进了厕所的马桶。 可他是一个beta。 刘教官怔怔地站在原地, 他面前的青年只穿着一身居家服, 白色衬衣领口没有完全扣好, 所以一眼就能看到那令他十分不满的突出锁骨, 青年好像才从浴室出来, 发梢还没完全干透, 贴在侧颈上, 显得过分安静柔软。 beta不像alpha那样先天身体强健, 随便练练就能一身完美肌肉；他们也不像omega那样精神力强韧，甚至有强者能突破骨头最硬的犯人的精神力防御，迫使他老实招供。 但确这个beta, 在二年级的时候就打败了总教官。 那并不来源于s级alpha的天赋，也与优质的基因没有关系，那是他长年累月躲在各种训练室里加训的回报、是别人午睡他在跑圈的结果。 老人快速地眨了眨眼，防止流出什么不够alpha气概的液体出来。 但他觉得他似乎失败了，他的目光无法克制地被青年的右臂吸引，那是一只很漂亮的机械手臂，看得出经过精心设计与养护，可那毕竟不是血肉。他肩膀下大约只有十厘米的断肢残留，机械冰冷却温柔地扣在断口处，有几条能源线和链接节点贴着苍白的皮肤，延伸到衬衫袖子下面，似乎还会爬上脊背。 在刘教官的注视下，林敬也慢慢活动了一下那些莹白的金属手指，它们和他自己的左手一样灵活且优美。 “之前还是之后？”老人忽然低声抛出一个奇怪的问题。 但林敬也明白他想问什么：“之前，我十五岁的时候就这样了。” 老人点点头，眼底的杀气散去，慢慢只剩下了心疼。 然后他威严地问：“你的姓名？” “林敬也。” “年龄？” “二十八。” “入学那年你才十七？” 蔚蓝军校倾向于招收十八岁以上的学员，上不封顶。因为十八岁就是分化的最后期限，到二十几突然变异的百年不遇一个，不列入常规考虑。 分化期的a和o都需要额外医学照顾，并且会影响周围的人，高级别的分化期更为剧烈，甚至抑制手环都无法完全生效，万一训练的时候忽然有学员分化成omega，搞得全体同学加教官一起暴走怎么办？ “你也真胆大。”刘教官摇了摇头，随即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也是了，你怕过什么？你二年级刚开学就敢打总教官，下半年就敢硬刚反叛军，天底下什么事儿你干不出来？” “因为那年维默尔满十九了。”林敬也平静地回忆，“他是卡在十八岁忽然分化的，但仅仅是个b-，尝试训练了半年，勉强提高到b+与a-之间吧。alpha的基因天然优秀，可提升空间很小也是得到了科学证实的，维默尔自然不甘心。” 然而用药物催长的精神力很难控制，他如果以这种暴躁的状态去考核，势必无法入选。 刘教官：“那他怎么就找到你来替他？就姑且算他当时和你熟吧，但他很肯定你能考过？” 林敬也沉默了一小会，然后回答：“因为我以前揍过他一次。” 这实在是个委婉说辞，不难想象这个“揍”的激烈程度。 雷恩饶有兴致地哦了一声，很难想象这位温文尔雅的beta也有暴走打人的时候，打的还是议亲中的男友。 “你打他干什么？”雷恩好奇地凑过来问。 林敬也：“他去酒吧和他看中的几个小模特玩，带了我六岁的弟弟一起。” 他顿了一下，补充：“他自己的弟弟弗雷施也被带去了，那年七岁。” 刘教官为人师表多年，很久没有说过脏字了，结果一张嘴喷出一串，然后咳嗽一声才说：“这是什么狗屁东西？” “那时我在上学，家里大人们也不在，本来是把我弟弟放在维默尔家，和他们的小少爷弗雷施做个伴，老上将吩咐过，让高中已经毕业、在家放假的伊狄尔特看着两个小孩子，他觉得无聊想出去玩，又不敢公然违抗爷爷把孩子们关在家里，就干脆带去了。” 于是放学后没看到弟弟的林敬也终于找来酒吧包间，两个小男孩站在墙角，小嫩模和富二代圈子里的纨绔们缩在沙发底下，看着文文静静的少年冲进来就忽然暴起打人，打得伊狄尔特满脸是血，又是骨折又是破相。 而当时还没分化的伊狄尔特毫无还手之力，尽管前几天的比武已经证明，他分化了照样没有还手之力。 不过从那次之后，嫉妒与仇恨的种子就在他的心里深深扎根。 尽管一开始见面那时候，他也认认真真“追求”过对方。 后来，他甚至不止一次让那些纨绔朋友找人在林敬也放学的路上蹲守，想要教训教训这妄想攀高枝却还不听话的东西。 甚至他还联系了几个军团里相识的兵痞。 可无一例外，所有人回来见伊狄尔特的时候都是一张令人过目不忘的猪头脸。 “那小子肯定在哪受过专业训练吧，他还有个假胳膊，我一拳砸上去他妈的给我自己手打骨折了！” 伊狄尔特才没有心情思考林敬也到底在什么地方受过训练，他忽然意识到这小子不但能打，好像还很会装。 听林敬也讲到这里，老人才恍惚地拍了一下大腿：“你是林家那个beta。” 怪不得伊狄尔特要和他高调退婚，还要在首都上流圈子里宣传得人尽皆知，要让他声名狼藉，让他在后勤部队的仓库和运输舰里蹉跎。 “幸亏退婚退得早！”老人忽然双目怒睁，大吼一声，“要是留到现在得多恶心啊！以后你找对象，我负责给你把关，你要是还想找个alpha，军团那帮臭小子哪个没被我揍过，看中哪个告诉我，我能把他老底全给你挖出来！” 林敬也：“……” 气氛一下子变得微妙了起来，空气里好像有什么危险气息在浮动，老教官莫名感到一丝危机。 但这可是元帅府邸，旁边甚至还站着笑意盎然的元帅本人，哪来危险。 老人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咳嗽着缓了一会儿，又问：“你准备什么时候拿回该属于你的东西？” 林敬也轻轻摇头：“再等一阵吧，还有一些事没有解决，保持现状更加方便。” 这时雷恩缓缓开口：“刘桓教官，我这次找你来，除了让你们见一见，也另有一个任务。” 刘教官闻言立刻站好，即使面前的白发青年刚才还在和他的学生嬉笑打闹，但他不开玩笑的时候，他是天穹之剑，联邦的元帅，他自然可以命令任何联邦的军人。 “请元帅吩咐。” 雷恩先是解释说：“黎院长那边发来检测报告，伊狄尔特使用的不是普通的违禁药品，而是被改良过的。” 刘教官：“改良？副作用小吗？” 他刚问出口，就自己摇头，那都脑残成那样儿了，副作用肯定小不了。 “这个配方最开始是反叛军那边发明的，他们并不在意alpha攻击性过强、脾气暴躁，所以就那么用着了，后来联邦辗转得到配方，希望能消除这些影响。”雷恩说，“但众所周知，他们失败了，只不过外界并不知道的是，他们成功改良出了另一种药。” 他说着摆摆手，林敬也看了他一眼，叹气，然后打开机械臂上的储存槽，摸出一个密封的小试管。 “这东西，一样可以将一个b-的废物，强拉成s级，但很可惜，它的效用只有三年。”雷恩眯着眼睛，像是看见了什么脏东西，比如老鼠屎。 刘桓当即皱眉：“伊狄尔特如今还是s级，也就是说，这十一年里他至少三次使用这种药剂。” 雷恩：“它刚一做出来，科学院就意识到——这东西一旦流出，可以成为控制人的手段。想一直做个s级的天之骄子吗？那就老实听话吧。” 所以这个配方被迅速删档销毁，仅有的几只成品药剂作为样本封存，那试管外有特殊保护装置，一旦试图开启就会引发自燃。 雷恩：“有人私自留下了当初的配方，并且就在联邦眼皮底下偷偷搞这种东西。我们现在还说不好搞这东西的人和伊狄尔特到底是谁在利用谁，但目前可以确认，当年实验室解散时留在林氏集团工作的部分药剂学家，他们中一定有人卷入，否则这个机密药方不会被偷出去。” 林敬也补充：“当时留下的都是顶尖人才，眼下职位肯定不低，伊狄尔特被抓，他那边一定会试图销毁或者转移证据，我猜这种东西肯定很贵，直接销毁大概舍不得，所以他一定会想出一个合理名头，借着林氏的货运星舰，偷偷夹带。我们只要能跟上去，说不定还能看看这后面会不会另有下棋人。” 刘教官大致明白了他们想要做什么，严肃道：“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林敬也轻轻点头：“先等那人开始行动，到时候我会尝试以集团继承人身份和他那边进行工作上的接触，得麻烦您扮演保镖，保护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林氏beta大少爷。” 刘教官：“……” 忽然想起了二年级那个风和日丽的校场，感觉全身哪儿哪儿都疼！ 作者有话要说：　　老父亲咆哮：不是什么野猪都可以拱走我最漂亮的小白菜！ 元帅：这老头离开前线还这么经历充沛，我得给他找点任务啊。 舰长：？？？发生了什么？我只是一个柔弱的beta。 老师：呃，疼。 副官：啊，疼。 橘猫：啊~疼，但快乐！ 第44章 他们正说着, 林敬也的智脑终端忽然弹出一个语音通话请求，他低头一看，备注赫然写着——“高度弱视”。 这什么玩意儿, 他的通讯录什么时候混入了诡异的东西？ 不过随即一看号码…… 好吧, 是他父亲。 他抬眼看了看面色冷峻肃穆的元帅, 叹气。 ——这人都能趁他洗澡偷胳膊了, 悄无声息改个通讯录备注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他有些无语地接通, 那边立刻响起一个态度恶劣的吼声：“兔崽子，你上次——” 话没说完, 一个更威严震怒的声音吼了回去： “你是哪儿冒出来的野葱, 敢在这儿胡乱叫嚣？” 林敬也：“……” 通讯那头咆哮惯了的总裁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再一开口声音整个低了个八度： “你谁？我是他老子！我都不在意自己是老兔子了, 你又是哪来的多管闲事的野爹？” 林敬也：“……” 这话一说完, 刘教官到是不咆哮了，但是似乎怒气值反而飙升了，他黑着一张脸站到一边，抱着双臂, 仿佛下一秒就准备找个幸运小新生过来捶一顿。 雷恩站在一边, 不咸不淡地说：“哦, 我还以为是要约架。” “咳……” 通讯那一端的人显然听到了, 似乎颇为尴尬, 不过他没有听出这是谁的声音, 只咳了一会儿, 才僵硬地重新开口：“子公司的四号实验室, 就生产新型alpha用滴入式抑制剂的那个，说要带一批货，去十字星自由港参加科技展, 顺便发展对外贸易。” 又是刘桓教官抢了先，他沉声道：“alpha要什么滴入抑制剂？专门为高级omega研究的那种眼药水式抑制剂？那个计量对b级以下alpha来说完全没作用，而高级alpha通常用不到抑制剂，自身控制力就可以顺利度过易感期，真在易感期出状况发狂，那得直接上镇定和麻醉放倒，受刺激发疯的a你敢上去抓着他滴眼药水？” 这似乎戳了林路的痛脚，他在那头暴躁地吼道：“我又不是alpha老子懂这个吗？是那帮鳖孙拿个像模像样的产品设计来申请经费，还说有市场，鬼才知道他们是骗了钱去搞非法药品！” 刘桓冷笑：“无知什么时候还能拿出来炫耀了？” 这打击得也太恰到好处了，连雷恩都叹为观止——林总裁也算知名人物，他有两个心结，一是性别，二是出身战区没怎么上过学。 刘教官这简直连续两大刀，刀刀戳进林路死穴。 就在林敬也开始怀疑那边已经被气得心梗的时候，林路才重新说：“他们走公司专用航线，他们定的明早九点出发，内部包机，我把航班告诉你。” 林敬也：“好，谢谢。” 他的声音温和平静，和他每次在军需处，看着地勤把物资抬进他的运输舰后的礼貌致谢没有区别。 刘教官叹道：“他们还真的敢用公司名义正大光明地跑。” 林路还在那边沉默着，但林敬也并没有留给他思考的时间，说了声再见就已经挂掉了通讯 然后他回答：“因为没有人会猜到给伊狄尔特替考的人是我一个被他退婚的beta吧，所以他们自然也不会想到能被我从内部抓住。” 屋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凝重，唯有林敬也本人没有什么情绪变化，还在认真查看林路发过来的资料。 “实验室的负责人帕翠莎，是位女性omega，才25岁，毕业于蔚蓝医学院，兼修管理学学位，不知道教官您见过没有，”林敬也低着头复述资料，“这个年纪显然不可能参与过曾经的项目；主管技术的是秦莫博士，今年58，我觉得这个人是主要嫌疑人。但——” 他说着说着顿住，抬起头问：“你们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刘教官那个脸色，谁看了都会对蔚蓝的新生们感到怜悯。而且空气里似乎多出一丝若有似无的松木味道，混在甜滋滋的巧克力香气里显得格外冷硬。 林敬也又看一眼微微皱着眉的雷恩，觉得元帅心情不爽可能是因为闻到了其他alpha在自家乱放信息素。 他忽然明白了，轻笑了一下对刘教官说：“您不用在意我父亲的态度，毕竟任谁前几天刚被用枪顶过脑门，再打电话过来都不可能和颜悦色吧。” 刘教官依旧绷着一张脸，听林敬也简单说了一下经过，虽然还气，不过好歹把注意力转回任务上。 雷恩看了一眼屏幕，说：“他们明天都会去，还带了实验室成员，这里面肯定有被教唆的同谋，但保不齐也会有人质。” 敢做违禁药品，还敢把这东西用在维默尔家的少爷身上，显然不可能是善类，一旦发现事情败露，逃跑肯定是要跑，但应该也会两手准备，用人质的命做盾牌以防被追击截杀。 林敬也一边听，一边在终端上发了什么出去，就在他们把实验室成员名单全部分析完毕后，门铃声也恰好响了。 机械管家大咪呲着牙拱起后背，开始炸毛，但雷恩摆了一下手，机械管家就炸着毛去开门了。 门外走进一高一矮两道身影。 他们都没有穿制服，但从进门的姿态一眼就看得出训练有素，高个的拖了个大行李箱，穿着件背景图是沙滩，但上面印满五彩狗头的旅游纪念品衬衫，一副刚刚度假回来的模样。 两人行礼： “原927运输舰副官特瓦尔报到！” “原927运输舰军需官罗兰报到！” 林敬也还礼，雷恩就显得很敷衍了，随便挥了挥手。 林敬也：“东西都拿来了？” 罗兰指指箱子：“都准备好了，现在就可以开工。” 说着，特瓦尔把箱子拖到地中央，放平，雷恩忽然出声问他：“你这是跑哪个海岛度假了？” 特瓦尔脸色一僵，回答：“没有旅游，这是为了拎东西进小区不被注意而做的伪装。” 听完雷恩直接对林敬也比了个大拇指。 不得不说，冷血舰长训练有方，特瓦尔这种一看就脾气又臭又硬的a，居然能乖乖学伪装打扮，还豁得出去穿这么一言难尽的花衬衫。 这衬衫丑到真爱见了都能立刻分手。 箱子打开，不知道927详情的刘教官登时震惊了一下，那里面有一具外骨骼，看尺寸是拎箱子的alpha自己的，除此以外还有各种型号的武器，规格不一琳琅满目，有的是黑市爆款，有的一看就是星寇的，有的改装过看不太出原型，但明显火力惊人。 雷恩：“你这怎么做到的，跟个武器展览似的！” 林敬也蹲下来检查，平淡地回答：“虽然按照联邦军规，缴获武装需要按比例上缴一部分，剩余才可以留用，但我们是二线部队，从来没有人来问我要过缴获的战利品，所以自然就囤起来了。” 他轻描淡写地讲到囤武器，雷恩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一副诡异的画面，一只有鸳鸯眼的小仓鼠，鼓着圆溜溜的腮帮子，一趟一趟小心翼翼地往窝里塞粮食，等囤满的时候心满意足地在上面摊平…… 嘶……雷恩觉得他可能是生理期紊乱导致脑子有点抽。 需要找点什么东西发泄一下。 但好像也有点可爱。 “元帅，请您把您的外骨骼拿来吧，刘教官，您的身材和我副官差不多，可以暂时用他的。”林敬也说着，把外骨骼拖出来，罗兰走上前来，抱起一个小箱子，打开是五彩斑斓的颜料和喷漆。 刘教官好奇：“这是做什么？” 罗兰解释：“伪装，林氏集团的保安人员也会穿外骨骼，但是和咱们的军用型号不一样，外表涂装也不同，我们现在不能去林氏现拿，他们的外骨骼有系统登记，拿了会被发现，所以只能临时改造一下外观了。” 说着他掏出个白色喷漆，开始给外骨骼喷颜色。 林敬也：“我的猫在你那怎么样了？” 罗兰回答：“舰长放心，我每天都把它放到跑步机上跑两个小时，绝对没有超重。” 林敬也：“很好。” 刘教官赞许地看着林敬也——连养猫都要高标准严要求。 不大一会雷恩回来了，林敬也接过他的外骨骼，手一顿：“元帅，这不是我的吗？您自己那件呢？” 雷恩非常理直气壮：“什么你的，你忘了？两个可都是我的，这个就放外边了，顺手。” 林敬也：“……” 林敬也挑眉。 林敬也选择什么都不说，毕竟元帅漂亮元帅说了算。 不大一会外骨骼处理完毕，从外观上已经看不出舰队制式了，林敬也还手动改装了一部分用途不重要的部位，让它的外轮廓与林氏保安人员的那身几乎一模一样。 刘教官赞叹：“你的工程学真是一点都没忘啊。” 林敬也：“还好，一直都需要处理一些损坏的器械，也算经常有机会复习。” 927运输舰上可不只是损坏部件需要维修，雷恩清楚地记得，那艘运输舰开启曲速的时候可以和天穹之剑的战舰不相上下，正常运输舰哪会用那么高端的引擎，所以这人不仅把各种装备淘淘换换，连引擎都自己升过级…… 林敬也站起身，让刘教官去试穿一下，而雷恩忽然贴在他耳边，含着笑意用气声说：“你又骗我，上次还说你舰上有个不错的工程师，其实就是你自己吧？” 林敬也的身体有一瞬为不可查的僵硬，但随即他很快侧身，同样极轻地回答：“元帅觉得我技术不好？” 雷恩挑着眉，哼道：“撒谎精，再被我抓到我可就上军法了。” 林敬也：“……” 说谎确实不值得提倡，但哪家军法还管得着日常撒个谎了？ “舰长，这是给您准备的服装。”罗兰说着掏出一堆东西。 一件白色衬衫，乍一看不起眼，实际上领口衣摆都绣着一团一团暗花，裤子也是全白，还是个紧腿马裤，就在林敬也想说我这一身是真不怕脏的时候，罗兰拎出一双皮靴。 高紧筒、带绑带、还是黑色的。 林敬也揉了揉太阳穴，更让人崩溃的是那件衬衣，他一拎起来……深v领没扣子！然后罗兰紧接着掏出来一副金丝边眼镜、一个金色蝴蝶胸针。 雷恩喜悦：“这身不错，你快去试试！” 刘教官面色漆黑，但是元帅表态比他快，他只能把“不像话”三个字咽下去。 林敬也：“……” 哪里就不错了？ 雷恩试图忽悠：“你常年假装omega，一点都不了解beta的穿衣风格！” 林敬也不想理他，只目光森冷地看着罗兰。 大无畏的军需官坦荡回望，解释：“舰长，您毕竟是和alpha议过亲，还有对人家死缠烂打的名声，这么穿才符合设定，而且元帅说得也不错，这身既有干净素雅的白，又有大胆奔放的设计，结合起来这叫‘又纯又欲’，是时下非常受欢迎的风格！” 林敬也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跳：“罗兰，你将来退役了，可以考虑当导购。” 就硬解释呗？ …… 清早的停机坪上堆满打包整齐的货箱，上面都印着林氏制药的商标，还有一个“此面朝上”、一个“易碎品”标志。 穿着米色风衣的年轻女人正站在运输机门口，监督地勤把货物搬上去。其他的实验室成员则站在一边，各自拎着姓李，身上还佩戴了林氏集团工作证，看起来是要集体出差。 地勤有点羡慕：“又是团建啊？还是技术岗位厉害啊，可惜我没那脑子。” 女人柔和地笑了一下，还没有回答，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个清越好听、但透着一股不耐烦的声音： “还没搬完吗，你们怎么昨天不搞好？” 帕翠莎惊讶回头，其他实验室成员也看了过来，齐齐一呆。 不远处走来三个人影，左右两位穿着同样的林氏集团安保外骨骼，一个年老些一个年轻些，但都是相貌平平、甚至有点丑，于是衬得中间的青年格外俊美。他皮肤白皙，在清早阳光下甚至像是带着层淡金色的光，但脸上的表情似乎很阴郁，强忍烦躁似的。 “这人谁啊……”有人下意识嘀咕。 青年穿着简单素净的白衬衣，可领口散漫地敞开，脖子上挂了一串缀着水晶的细金链，正好流淌在秀气的锁骨上，有一根细链一路向下，最后消失在v字领口深处，隐约可以看见形状漂亮的腹肌。 帕翠莎惊愕了一会儿，但作为公司高层，她自然还是认得眼前人的，而且实话实说……林氏大少爷的荒唐情感史在首都星上层圈子里可不是什么秘密。 “是小林先生？”她错愕地说，“您、您怎么会突然过来？” 面前的青年似乎情绪很糟，所以好像昨晚睡得也不好，眼尾带着一抹红，恹恹地回答：“跟你们一起去，我父亲让我带队，熟悉一下公司业务。” 帕翠莎眉头皱起，她下意识回头看向自己的团队，那里面很快又站出一位中年男性。 “小林先生好，我是这次负责商务的经理路易，我之前并没有听说您会过来啊，虽然我很欢迎小林先生，但请容我冒昧问一句，您不是在联邦舰队工作的吗？” 林敬也似乎表情更加烦闷，眼尾的红晕看起来很委屈似的，他说：“我爸原本就准备安排我进公司接管业务，结果……结果婚事不成，那个嗑药的家伙还在外面把责任都推给我，我爸很生气，就又不让我进公司了，说我不懂事、形象不好。” 他咬着自己淡粉色的唇瓣，好像满腹情绪无处发泄，闷闷道：“我好不容易进了后勤部队，这维默尔家又忽然出事，我爸又觉得之前那事儿保不齐是维默尔吃坏脑子瞎说的，又非得把我弄回来。” 说着，他的眼眶微红，低声道：“我也没办法，谁想突然空降过来带队，然后被人指指点点啊。” 路易的眼神在他的脸上流连了好半天，然后拍拍他的肩膀，柔声安慰：“别担心，商务并不比舰队工作难，既然来了就放心，没有人会说你的，就算你有什么不懂的，还有我给你保底呢。” 真是个漂亮又娇气的少爷啊，男人心想。 作者有话要说：　　副官：为你默哀。 罗兰：为你默哀。 元帅：这人死了！ 【舰长：虽然我这回是当我自己，但还是在演。】 【舰长：并不是自愿的。】 【舰长：我不这样。】 【元帅抓住舰长又双叒叕在骗人，开心地决定军♂法处置。（没有，花短地已经因为胡说八道被拉出去吃主炮了）】 第45章 林氏集团的专用运输舰不算大, 但格外舒适，里面每个员工都有单间，铺着绒地毯、摆着小茶几, 床边还有个书架, 就是书籍种类很无趣, 一翻开全是介绍林氏的企业文化。 突然空降的少爷被经理路易和实验室主管帕翠莎一起领到一间房间, 两位安保人员不跟进生活区, 统一和舰上原本就安排好的安全团队集合，林少爷到是很好说话, 完全没有表示反对。 路易亲自给他介绍运输舰上的各处设施, 还说：“不好意思，房间小了些, 但也实在是因为空间有限。” 这漂亮少爷看了一圈, 却没什么不满，甚至摸了摸柔软的床垫，说：“这可比部队运输舰的条件好多了，我们都睡宿舍上下床, 还很硬。” 虽然927运输舰再破, 舰长也还是有单间的, 不过路易他们又不知道林敬也的具体职务, 感谢伊狄尔特多年孜孜不倦的泼脏水, 以及林总裁提起长子就恨铁不成钢地捶墙, 大部分并不热衷军事的林氏员工都觉得林少爷也就是混个闲散的内勤文职, 比如秘书一类的。 路易盯着面前的漂亮少爷, 目光从他的脸上慢慢滑落，略带几分贪婪地上下徘徊。而帕翠莎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低着头, 躲避着他那粘腻得像条滑溜毒蛇般的目光。 林少爷好像一无所觉，他右手戴着一只白色绸缎手套，并且时常藏在裤子口袋里，偶尔拿出来时，被包裹的手指显得细细长长的。 于是帕翠莎注意到路易的眼神一直在那指尖流连忘返。 之前蔚蓝直播事件发生在工作日大白天，视频是劣质偷拍又被删得极快，天穹之剑的团队亲自压的消息，所以真正见过他赤手捏碎人心脏的实在凤毛麟角，而毕竟假肢落在寻常人眼里，本来就自带一丝脆弱。 “你们忙吧，不用管我。”林敬也回过身，“你们应该还有很多货物需要装载吧，对不起我刚才情绪不太好，你们别介意。” 他似乎忍下了烦躁，重新变成一个彬彬有礼的少爷。 帕翠莎看向身边的路易，路易亲切地说：“那好，你现在休息一会儿吧，我们要飞三天才能到呢，民用引擎肯定没有部队的快，可能也会有点颠，要是不舒服记得找我啊，咱们可是自家的医疗团队。” “好。” 林敬也带着微笑，在门关上的时候都没有收敛。 他现在的眼镜其实是个装饰品，伪装成全息多功能眼镜罢了，毕竟罗兰的工资也没多少，买道具不可能像雷恩一样挥霍，而他眼里贴的美瞳更纯粹是个黑色普通月抛，所以那只异色的眼睛看不到正常的光影。 于是他微微侧头，长刘海散落下来遮住左眼，在那只被辐射过的异瞳里，整个屋里散布着几道暗淡红光，灯后面、床头上、以及书架里都有。 ——果然是隐形摄像头。 特瓦尔刚来的时候很傲气，等被他打服之后又开始有盲目的崇拜情结，一度自以为小心地试探他，为什么不把眼睛治疗一下，是不是有什么心理创伤。 于是林敬也把他带到关了灯、全黑一片的小房间，殴打得特瓦尔产生了心理创伤。 在某些特殊时刻，这只眼睛特别好用。 林敬也不动声色，随便往床上一趟，一副无奈又没法反抗的样子，和八卦里那位早年父母离异、与新家庭融入困难、所以格外安静的beta少爷一样，心底里藏着小叛逆，但又没什么反抗的本事，干过的最夸张的事儿也不过是为爱痴狂了一回，可惜还遇人不淑。 监控里显示，那位林家的少爷自己在屋里的床上躺了一会儿，然后就真的睡着了，一开始还是那种很端庄的躺姿，带着点部队训练的感觉，但没一会儿，人就下意识地翻了个身，抱着软乎乎的枕头，慢慢蜷成一团，还把脸埋进被子里。 看监控的人低笑：“啧，林总可真是大方，还专门给咱们送份成色这么好的临别礼物。” “货都装完了，准备出发。” 星舰离开林氏集团的空港，虽然的确比军用星舰的稳定性差一些，但绝对不可能让林敬也有什么不适——军用稳定器再好，也挡不住舰长关掉ai平衡功能、自己手动开着星舰乱钻啊。 但他抱着被子在床上蹭，忽然想到一个相当不妙的事儿，立刻翻身坐起，脸色有些苍白凝重，直接赤着脚从床上一跃而下，冲进卫生间。 卫生间里还奢侈地点着熏香蜡烛，有个很舒适的大浴缸，林敬也进门后掀开马桶盖，撩起浴帘—— 还好，厕所里没有摄像头。 林敬也满意地靠在门上长出一口气—— 要是这儿也丧心病狂地安装了监视器，他最多忍一天，然后就会因为没法洗澡上厕所而暴怒，直接冲出去把星舰炸了。 ——927的成员都知道，如果不能保持干净整洁，舰长的战斗力会呈指数型增长的。 那比易感期暴走的alpha可怕多了。 他在厕所待了一会，洗了洗手，顺便在脸上拍了点水，把脸捏了两把捏出一片红晕，然后重新开门走出来。 敲门声在他坐下后响起，林敬也有些恹恹地回答：“谁啊，进来吧。” 进门的是帕翠莎，实验室的负责人。 这位女性omega整体看很符合传统印象对omega的定义，笑起来温温柔柔，个子也不高，梳着精致典雅的发型，说话声音也轻轻的。 不过林敬也并未因为表象而放松——毕竟军医历冉冉在不掏出奇怪药水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的。 “小林先生。”omega的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有一个冒着热气的杯子，她关切地问，“你是不是不舒服了，我准备了药，是专门治疗曲速飞行眩晕症的。” 林敬也的瞳仁有一瞬间缩小，药物让他高度警惕，从外观上暂时看不出那是什么成分，似乎确实是热门旅行必备冲剂。 他看了一眼被子里棕色的液体，然后偏过头。 “谢谢，我不想喝。” 帕翠莎耐心地说：“这个热乎乎地喝下去，就不会再眩晕了，不然一会儿再提速，吐出来就会更不舒服了。” 坐在床沿上的青年微微垂着头，脸似乎有一点点红，他低低地说：“没关系，我很习惯星际航行的。” omega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柔声说：“嘘，我知道你在舰队工作过的，所以我不会出去说你晕星舰的，这事儿就我们两个知道好不好？” 青年脸上的表情似乎更不自在了，他慢慢伸出手，端起那个杯子，不过很快就又放下了。 帕翠莎：“怎么啦？” 青年小声回答她：“闻着太苦了。” omega掩唇笑了起来，不过笑着笑着，她的表情似乎有些忧愁起来，低声叹道：“你……可怎么办啊……” 林敬也垂着眼，意外听出了她的话外音。 凭他的战斗本能，他判断这个女人没有任何威胁。 没有实质证据，但战场上，林敬也向来相信自己的本能。 屋里有监控，他并不能说什么，于是林敬也轻声问：“能带我去吃点东西吗，我早上出来急，没来得及吃早饭。” 帕翠莎本能地看向门外，林敬也就趁着这个机会看她，女人的耳垂上有一对儿珍珠耳钉，圆润莹白，看起来成色极好，但林敬也微微眯起左眼，在他右眼黑暗一片的视野里，女人的一边耳朵上有一点细微的光。 监控器。 可能还有通讯功能。 因为帕翠莎很快调整好表情，点点头说：“好，跟我来吧。” 与林敬也身边暂时的平静不同，两个安保人员被带到另外的舱室，这里存放了不少武器装备，还有个二十人的所谓安全团队，都穿着林氏集团的外骨骼，但仔细看去，只有三人的制服完全合身。 这种外骨骼不如军用的高级，军用款除非两人一个两米一个一米六，否则身材差距不大都可以动调整贴合，而林氏集团这种虽然是民用里规格最高的，但也不具有调节功能，只能入职时定做。 那么很显然，这十七个人都不是外骨骼原本的主人。 但刘桓默不作声，他任职蔚蓝总教官多年，除了军校毕业生，认识他的人几乎没有，所以仅仅是化了化妆，把人往粗犷且有点丑的方向打扮，但他旁边的大众脸青年就全是靠的全息伪装了。 ——天穹之剑内部研发的最新型伪装设备，登舰时的安全检查居然毫无所觉。 雷恩抱着肩膀往舱壁一靠，姿势懒散，和刘桓这种端着放不下的气质完全不同，浑然看不出有军旅痕迹。 安保团队对他们表示了欢迎，并说出于安全规定，起飞过程中需要把武器合上保险放入武器架。 两人照做。 果然等到星舰起飞进入曲速后，那二十个人像是得到了统一指令，枪口齐刷刷地对准了他们二人。 尽管有心理准备，刘桓依旧猛地绷紧了肌肉，手就扣在军用外骨骼的光子屏障发生器上，随时准备扑上去挡住元帅，但与他的紧张不同，雷恩还靠着墙，漫不经心地抬眼，扯了扯嘴角。 他懒洋洋地拖长声说：“干嘛啊，小破公司还玩内部夺权啊？至于吗，给你们多少钱啊。” 他上来就提钱，那二十个人都没有动作，很快一个微胖的老头从他们背后走出，背着手笑呵呵的，一副慈祥神色。 “小伙子，有定力。”老头笑笑，“都是混口饭吃，都不容易，没必要互相伤害。” 雷恩掀起眼皮，像个小痞子一般没好气地翻白眼：“你给我多少？” 老头很随和，举起一只手：“五倍，我给你林氏薪资的五倍，聘用你加入我的团队，大家一起赚钱，怎么样？” 他很清楚，这些被雇佣的安保人员虽然有些身手，但也都是拿钱干活，和普通公司员工是一样的，不天天骂老板就算不错了，没有几个人真的对公司有什么忠诚。 雷恩狐疑地打量他，然后说：“这么大方，你们不是给林氏打工的？” 老人递来一张名片。 “认识一下，我姓秦，秦莫。三天以后，我们的货就会有个大买家接收，只要安全抵达，到时候会按照货款给你们提成，怎么样，考虑一下？” 雷恩接过名片，一脸无所谓，于是秦莫笑眯眯地转向旁边的刘桓。 “老先生看起来身手保持得很不错，您是退伍的军人吧？呵呵，别紧张，您为联邦贡献大半辈子了，却还得辛苦地出来做保安赚钱，真的不如考虑一下加入我们，这一趟交易的分红就足够老先生退休享受的啦。” 刘桓绷着脸，他不怎么会演戏，一时不太知道怎么接话，结果就听一边的雷恩用脚后跟磕了磕他，不耐烦地说：“老爹，给钱不要你老糊涂了，五倍啊，不会算数吗？” 老教官的眉毛高高扬起，瞧了一眼十分入戏的元帅，摸摸鼻子，认了个便宜儿子。 不过……这可是联邦元帅，认了等于赚了。 于是他想了想林敬也通讯里那个令人恼火的亲爹，学着说：“兔崽子，还敢指使你老子了？” 雷恩切了一声，一副懒得理他的样子。 林氏对保安人员的登记当然远不如军队严格，随便说名字也不会被查到，所以雷恩干脆利落地胡说：“我叫楚恩，这老头叫楚桓，反正只要给钱，给谁打工不是干啊。” 刘教官忍了半天，眉毛才没飞出去。 ——元帅就可以随便给人改姓啊？ 秦莫一听，干脆地和他握手去了，儿子都表态了，一个老爹还能和儿子撕起来不成？所以非常大方地开始介绍起详细薪资待遇，但却巧妙地避开了很多关键问题。 雷恩就像听不出来也不关心一样，只追问待遇问题：“三天后到是吧，交完货就能结算？付现吗？” 秦莫：“是的，三天后咱们就到北十字大星区最大的自由贸易区了，咱们的买家就在那里等。” 北十字大星区。 蔚蓝军校的人事变动，总教官当然了解得很清楚，原本驻防北十字的第三军团以及指挥官斐迪茨上将，被一同调回萨尔缇安星中央防区，而即将接管北十字的…… 他侧头看了看雷恩。 那马上就是天穹之剑的地盘。消息还没有对公众宣布详情，虽然提及近期换防可能导致临时航空管制，但天穹之剑秘密换防北十字的消息…… 显然这倒霉博士不知道。 只不过……老教官若有所思——雷恩元帅真的只是巧合地在这时候换到北十字驻防吗？ 他想着，跟着就问了一句：“那林家那孩子怎么办？那可是你们少东家，能答应你们乱搞？” 秦莫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那可是个很漂亮的少爷，长得好，性格也好，喜欢的人肯定不少。” 这话一出口，两位联邦的军人立刻就猜到了秦莫的买家。 ——反叛军。 只有那帮家伙，才敢光明正大做这种黑心交易，也只有他们需要这种交易。 海德拉反叛军alpha至上的思想导致beta与omega毫无人权，前者就是劳工，后者就是生育机器，都属于alpha的财产，这样的社会氛围，自然会导致beta与omega数量越来越少。 于是他们开始进攻联邦领空，掳走omega，集中起来为高层的优秀alpha繁育后代，而长得漂亮的beta、尤其是不会怀孕的男性beta……自然就有另一种用途。 刘桓和雷恩听到这答案，居然都没有什么愤怒情绪。 这两个人十分默契地在心里想—— 哦，那你们还能再活三天。 等到了地方，买家也冒出头了，你们肯定喜欢死那位漂亮beta了。 作者有话要说：　　舰长：打滚，抱枕头，蹭被子，脸红红哭唧唧，还怕苦。 舰长：当然是装的。 元帅：啊，可爱，rua。 老师：emmm，这儿婿好像还行，改口很干脆。 舰长：？？？ 元帅：嗯。 第46章 “漂亮beta少爷”目前还不知道他的两个保镖已经反水了, 他正跟着帕翠莎向餐厅走。这种大公司的奢华包机，内部装潢得像星级酒店似的，甚至还摆了绿植, 正有闲得无聊的实验室成员在给花草浇水。 林敬也一边走, 一边不动声色地看向周围的房间门。 按出发地的时间算, 现在已经临近中午, 该是吃午饭的时间, 浇完花的成员放下水壶，也跟着往餐厅走了, 而有一些门却还是锁着的。 林敬也默默地计算着。 实验室名单上有五十四人, 锁起来的门现在有三十二个。 似乎是大多数。 餐厅里三三两两坐着闲聊的员工，一边吃喝一边玩笑, 看起来气氛并不怎么严肃, 似乎就是公费出差顺便旅游的态度。 他跟着帕翠莎进门，不少人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转回去聊自己的。那名叫做路易的经理起身迎了过来，脸上还是那亲切热情的表情, 极其自来熟地握住了林敬也的左手手腕。 林敬也的眉梢微微动了动, 不过没太有什么表示。 那经理将他拉到桌边坐下, 自己也挨着他落座, 还顺手递来一个巧克力蛋糕, 放在他面前。 林敬也垂眸, 皱眉。 “谢谢, 我不吃纯黑巧。” 路易笑道：“黑巧虽然苦一些, 但是适当食用对健康有好处呢。” 林敬也看了他一眼，慢慢伸手到口袋里，摸出一个小试管。 “营养液也对健康有好处, 营养均衡，方便吸收，还保护胃黏膜。” 那个试管上还贴着个小标签——牛奶巧克力味。 其实根本没有必要贴，林敬也想，从雷恩房里拿的东西，可能不是巧克力味的吗？ 路易脸色不变，从容地把蛋糕端到自己面前，吃了一口，然后说：“看来小林先生是不会和我抢了，不过那边应该有准备其他口味的，你想吃哪个，喊ai管家端过来。” 林敬也起身：“我还是自己去看看有什么的吧。” 这是一群搞药剂的，他们提供的任何东西都值得怀疑，哪怕对方先行入口，也不能保证对方没有预先服过解药。 帕翠莎也端着盘子走过来，那边是个自助餐台，种类还很丰富，女人看了看林敬也，然后默默走到一排三明治面前，拿了一个，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唉，其他的光看着好看，味道怪怪的，也就这个还凑活。草莓蛋糕也可以，看我吃完这个还吃不吃得下吧。” 林敬也没有任何表示，他在柜台前依次走过，挑挑拣拣，随便捡了几样小菜，最后在糕点柜台拿了两块草莓蛋糕。 旁边还有一排巧克力蛋糕，看起来非常诱人，也不知道雷恩那家伙忍不忍得住。 不过他们有外骨骼，军用外骨骼上具备扫描识别功能，添加了不该有的物质的话，外骨骼是会有提示的。 忽然间，有一大群员工像是约好一样，齐齐从门外排队走了进来。 与早来的那些不太一样，这些人的表情没有那种轻松的气息，他们一个个拿起托盘，随手拿看到的任何食物，似乎连挑选的兴趣都没有。 没有人说什么，所有人默默排队拿餐，无声地找位置坐好，随便吃完，又快速把盘子放回去离开。 这有点太明显了啊，林敬也想，也对，人质怎么可能配合演戏。 就这种场面，路易要怎么解释呢？ 或许，他压根也不会解释吧。 林敬也一边用勺子挖着蛋糕，一边走回到路易的那张桌旁，慢慢坐下。 路易：“怎么只吃蛋糕啊，这样营养不全面呀。” 林敬也看着他，然后其他正在吃饭的员工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了餐具，齐齐地站起身，有两个人把帕翠莎拖了过来，按到林敬也旁边的椅子上。 林敬也：“这么快就撕破脸了？” 他的声音平稳镇定，但捏着勺子的手轻微颤抖了一下，铁质的勺子边沿与瓷盘摩擦出细微的响动，被路易尽收眼底。 “其实应该等他们吃完才让你过来的。但是这位女士似乎有点自作主张了，我也没办法啊。” 男人正在切牛排，依然是那副社会精英的表情，但眼神明显更加露骨，就明晃晃地在林敬也修长的脖颈上来回地转。 “看来小林先生也不像林总说的那么不成器啊。”路易笑容满面，然后看向帕翠莎，“你看，现在这样你满意了？他明明可以在这儿好好度假三天的。” omega被两个员工一左一右地按着，眼睛瞪得大大的，像一只受惊的小松鼠，嘴唇颤颤地说：“经理，我什么都没——” “没关系。”路易打断她，“暗示了就暗示了吧，小林先生已经在船上了，还能跑哪去呢？” 当啷，勺子与瓷盘磕撞的声音。 青年的薄唇抿成一道有些凌厉的直线，半晌他冷冰冰地说：“我也不是自己一个人上来的，我的保镖在年轻的时候可是在行星军团服役过，你——” 他话音未落，就看到一队穿着外骨骼的人走了进来。 那些人的胸口还都印着林氏的商标，齐齐走到他们旁边的桌子边围坐下来，很快有其他员工从后厨端出一些新的食物，那些人不客气地大嚼起来。 路易嘴边的笑意加深，他满意地看到青年惊愕的表情，一双漂亮的黑眼睛难以置信地瞪着那些人。 确切说是瞪着其中两个。 路易温和地开口：“两位楚先生已经正式加盟我们的团队了，小林先生说得对，行星军团退役的老前辈可是经验丰富，有他们的加入，这趟旅程肯定会安全顺利的，对吧？” 林敬也看过去的目光是真的带了点惊讶。 ——不愧是元帅，这怎么说改姓就给人改了？ 看刘教官一脸严肃、俨然是默认了，林敬也内心默默叹气。 也对，那可是联邦独一无二的元帅，就算排除他长得漂亮这个理由，他们还是没法不听他命令啊。 “所以小林先生还是放松下来，好好享受假期吧，你说呢？” 中年男人粗大的手指又拢在了林敬也白皙的手腕上，若有似无地用指腹摩擦着，那边正撕扯一只烤鸡的年轻楚先生抬起头，眼底杀气一闪而过，不过他很快扯下一根鸡腿，像逗弄小动物似的，对着林敬也晃了晃。 “看什么，想吃啊？”雷恩语气相当恶劣，“叫声好哥哥，送你一根。” 那桌alpha发出一阵哄笑，甚至还跟新来的同伴开起低俗的玩笑： “这漂亮小少爷味儿咋样？晚上是不是也喊你好哥哥啊？” “我看你小子是坏哥哥，净欺负人了！” 林敬也还保持着惊愕的瞪视，但只有雷恩看得懂那眼底的无奈，就像每次他板着脸说“元帅您开心就好”的时候一样。 雷恩在心里暗笑了一声，扬手一丢，那根鸡腿就稳当地落在林敬也面前的餐盘上。 “送你了，哥哥今天心情好。” 林敬也：“……” 是啊，元帅大人心情特别好，刚才都好得想杀人了。 等等…… 林敬也若有所思地低头，看着那只油浸浸的鸡腿。 ——元帅刚才好好吃着东西，生的哪门子气，总不能—— 他的眼神落在自己腕上那只小动作搞得不亦乐乎的粗手上，微微眯起眼睛。 忽然有点想笑。 他慢慢用餐纸垫着捏起雷恩丢过来的鸡腿，啃了一口。 有点好吃。 不过他木着一张脸，慢吞吞小口小口啃肉的样子，落在其他人眼里就是再明显不过的“味同嚼蜡”、“茫然无措”和“强装镇定”。 连第一次和他一起出任务的刘教官都看得揪心了，雷恩不得不出声提醒：“老爹，人林氏又没拿你当回事儿，你这怎么还惦记着卖命，怎么，你还能让漂亮少爷也管你叫爹？” 刘教官默默收回视线，瞪了便宜儿子一眼，闷头吃鸡。 想想蔚蓝三年都没人拆穿伊狄尔特不是本人…… 但即便如此，一根鸡腿够干什么，还嫌他的小恒星不够瘦吗？ 于是老人扯了小半只鸡，威严地站起身，走到林敬也身边，把鸡放到他盘子里，沉声说：“就当是我为今天这事陪个罪吧。” ……老师，这有点多了，我一个beta需要合理饮食，不像你们alpha那样胡吃海塞都能消耗掉。 林敬也的表情非常阴沉，一言不发，还在机械地啃着手里的鸡腿。 秦莫博士从门外走来，顺手端起一杯红酒，然后说：“好了，都抓紧时间吧，一会儿我们提提速，争取早些赶到，买家那边有消息传来，北十字大星区有好几个地方开始航空管制，可能是行星军团那边有什么动作，我们得尽快了。” 这买家也不简单啊，林敬也一边吃一边想，航空管制的原因多得是，陨石雨、恒星风暴、甚至客流量过大等等，但能够准确判断出是由于军团调动而进行的管制，这种级别的监控能力——埃里兰回声都不算人了，买药没用，那显然就是反叛军那边的什么人了。 那帮alpha至上的叛军，虽然高层对用药强化不屑一顾，认为天生基因优秀才是真的强者，但他们从来不介意让自己的普通属下们使用，因此也完全不介意副作用。 alpha高度凝聚在一起是可以形成族群效应的，尤其是反叛军那种社会结构，头领alpha就更是像头狼一样，哪怕属下发狂了都不怕，只要有首领的信息素制约，一样可以成为有效战力。 看来，新一代的反叛军领袖们真是半点都耐不住寂寞啊。 他僵硬地吃完鸡腿，又勉强把那小半只鸡吃了一半，路易亲自送他回房，路上一直都没松开他的手腕。帕翠莎也被带着一起，跟林敬也一起丢进了屋内。 咔哒，房门落锁。 帕翠莎呆立半晌，靠着墙壁滑落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小声地呜咽。 “对不起，我搞砸了……” 林敬也坐到桌边，什么都没说，纤长的手指插进自己的发丝间，似乎已经筋疲力尽。 帕翠莎自己哭了一会儿，抹了抹眼泪，小心地问：“你、你有办法联系你以前在部队的同僚吗？” 林敬也没有因为女omega的眼泪放松警惕，他依然保持谨慎，因为假扮受害者是非常好的混入其他受害者内部的方法，同病相怜的情绪往往会带来亲近感和依赖心，这是一种非常好的心理战术。 他放下手，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咬着下唇，手指攀着卓沿，似乎过于用力，指节都泛着苍白。 帕翠莎不死心：“那、那林总呢？” 林敬也苦笑一声：“我父亲和我的关系，你们不是一直有八卦吗？” 女人抱着膝盖，似乎非常绝望，她闭着眼睛说：“你……林总为什么就忽然要你跟来……等到了地方，我是个a级的omega，我会被卖给反叛军，而你……” 林敬也看着她，战斗的本能再一次告诉他这个女人并非敌人。 但他依然不能去安慰她。 因为这屋里的隐形摄像头还在工作中。 帕翠莎有些绝望地说：“你一定得想办法逃走，我还好，对反叛军来说，能生育的高级omega是珍惜资源，但……但你是beta，一个容貌出色、不会怀孕的男性beta，到了反叛军手里，只有……只有一种用途……” 林敬也看着她，轻轻叹息了一声：“我能往哪里逃啊？” 帕翠莎似乎也意识到了，她抱着自己的肩膀，久久不再说话。 接下来的两天他们都没有机会再离开这间屋子，林敬也提出让帕翠莎睡床，但是omega似乎有些情绪崩溃，始终缩在墙角。只有在路易来送食物的时候，她才会强打精神吃一些。 林敬也并不放心路易送来的食物，但这男人每次都要揽着他的肩膀，一脸笑地看着他吃完才会走，期间还有点那种会让元帅开心到杀人的小动作。 男人一走，林敬也就会正大光明地捂着嘴去厕所呕吐，吐当然是真的催吐，但视频监控那边的人都会以为是路易揩油的行为让他觉得恶心。 不过那些食物似乎是安全的，因为路易那帮人并不执着于货物们到底有没有真的消化那些饭菜，路易好像就是喜欢看他满脸愤怒隐忍却反抗不了的样子。 两天很快。 元帅的巧克力营养液也很好喝，能把那东西做到好喝，实在是个了不起的成就。 林敬也很擅长把自己打扮得憔悴脆弱，所以路易并未发现他喝了两天营养液，现在体力好得不行。 “走吧少爷。”路易打开舱门，持枪的安保团等在门外，他亲自上前，攥住林敬也的手腕把他拖下床，“买家要验货了。” 青年的脸色苍白，眼尾泛着红晕，嘴唇也有不自然的艳红，在被他扯下来的时候，单薄的身子还轻微摇晃了一下。 真是好看，路易琢磨，买家会满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啊，想听大鸳鸯眼喊我哥哥！ 老师：啊，想听小恒星喊我爸爸！ 舰长：啊，想听反叛军喊饶命。 【买家会死得很满意的√】 【让我们提前为他们选好墓地】 【舰长还有24h抵达战场，碾碎他们！】 第47章 北十字大星区得名的原因简单粗暴, 这是一个行星群，谁都不知道为什么奇妙的大宇宙能把这些大小不一的星球排列成一个十字形，因为宜居星球密集, 所以人口自然就多, 往来的贸易也因而格外繁荣。 越是繁荣, 暗流就越容易隐藏。 这是联邦最大的开放贸易区, 星际交流中心, 街头时不时就会看见特别漂亮或者奇形怪状的外星友人，大大小小的交易中心星罗棋布。 林氏集团的星舰进入北十字后, 林敬也能感觉到他们的速度开始变慢, 并且多次有停靠行为。 他被路易带到舰桥，帕翠莎也被拎了过来, 然后那个油头粉面的中年男人就乐呵呵地坐在了他对面, 眼神露骨地盯着他的领口。 这人是个alpha，级别太低了，林敬也作为一个beta，级别太低的a和o他会感觉不出来具体是什么等级。 反叛军里一贯有这样令人作呕的行径——低等级的alpha因为omega不足、无法得到一个专属于自己的, 所以在易感期只好到处发泄, 不会用信息素刺激他们失去理智的beta, 往往就是最好用的道具。 这在联邦当然是最严重的犯罪行为之一, 要被判流放荒星自生自灭的那种, 如果是联邦出身, 再怎么反社会也不至于像这个男人一样, 把这种事情看得如此坦荡自然, 仿佛就该是这样。 这个叫路易的显然是反叛军的人。 林敬也安静地坐着，垂眸盯着自己的指尖。 但这么低等的反叛军alpha，估计就是个打手, 没什么留活口审问的价值。 每一次停靠似乎都有什么东西被运下去一点，林敬也并不觉得那些都是违禁药品，其中大部分肯定是用来混淆视听的普通交易品，买家也应该都是正常商客。 不过后续追查反正不归他管，林敬也无所谓地想。 忽然间星舰摇晃了一下，路易警惕地抬起头，然后这艘星舰发出了遇袭的红色警报。 路易猛然起身：“什么情况？” “老大，好像是姓林那个老不死报警了！”属下回答他。 路易骂了一句，有点恼火地看了一眼林敬也——不是说对这大儿子很不中意吗，怎么才三天就报警的？林路那个老奸巨猾的黑心商人，看着明明不像是会每天和儿子打视频通讯聊天的样子。 他问：“来的是联邦警署的人？” “似乎是的。”属下回答着，然后打开了前方视野。 这边是一片开阔星域，正在两个交易站中间，前后没什么遮挡，于是那艘追着他们过来的警用星舰就很显眼，它还在向林氏的星舰发射警示弹，没什么伤害性，但会让他们的星舰摇晃不止。 只有一艘啊。 路易盘算着，联邦警用星舰的战斗力比之行星军团，那就是玩具，他立刻让人开启雷达扫描，确认周围是否有其他隐藏星舰。 “头儿，以我们的雷达扫描结果看，没有。除非来的天穹之剑那种级别的。”监看雷达的alpha嘻嘻笑了一下，“不过林老板再牛逼，应该也没办法买元帅出手呀。” 听到这话，路易也放松下来，重新坐回去，施施然道：“那帮条子要干什么？拦过路费吗？” “条子发通话要求了！” 路易瞥了一眼林敬也，一名女性alpha员工忽然走过来，坐到林敬也身边，她穿着套裙，打扮得非常艳丽，不过染着漂亮指甲的手里握着一把迷你光能枪，就着她靠过来的姿势，抵在林敬也后腰。 路易保持虚伪微笑，根本没有特意说什么，只有那女alpha用枪口沿着林敬也的脊椎慢慢地上下滑动，危险又有些暧昧。 林敬也的脸色难得有点黑。 视频很快被接通，对面是一位身材高大的alpha，一身警用作战制服显得他肩宽腿长。 他一照面，先是按规定行了个礼，然后威严地说道：“联邦公民，请出示你们的身份证件和星舰信息，我们接到报警，需要——” 说到一半，男人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林敬也眉梢微微抖动——就知道，让特瓦尔看见一个妖艳女人趴在自己肩膀上，绝对会后患无穷。 特瓦尔咳嗽了一声，说道：“林、林先生好。我们正是接到林路先生报警，前来查看林敬也先生安全的，既然林先生没事，怎么这三天通讯都不在服务区？” 林敬也看着他，那冰冷的枪口在他腰上又顶了一下，于是他开口：“没什么，洗澡的时候，智脑不小心掉马桶里了。” 特瓦尔：“……” 想笑，要忍住，不然凌晨倒立跑圈。 特瓦尔严肃道：“既然这样，我们需要跟随伴飞，确保您接下来的航程安全，直到您顺利返回首都空域为止。” 这猝不及防的要求令路易一下子就皱起了眉，正好此刻，那名秦莫博士也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名身着外骨骼的保安。 他笑容可掬地说：“长官，您看我们的安全团队是非常专业的，就不用劳烦联邦出动警力了，那也太占用公共资源啦。” 特瓦尔冷硬回绝：“不占用，保护没一位联邦公民的安全，是我们应尽的职责。我们就在旁边伴飞。” 场面一下子僵住，路易重新站起身，他郑重道：“我们可以保证林少爷绝对的安全，您这么大一艘警用星舰飞在我们旁边，到时候商业伙伴还以为我们偷税漏税被抓了，这对我们的企业形象非常影响，我相信林总也不会不理解的。” 对面的制服男完全不为所动，一脸的你说什么我不懂，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路易鼻孔张了张，努力耐心道：“长官，我理解您的好意，但您这样已经可以算是侵害联邦公民的隐私权了，我有权利要求您在进行商务活动是回避！” 特瓦尔面色严峻：“哦，你和买家谈话我不听。” 路易：“……” 他咬了咬牙，又说：“长官，我并不想向联邦警务总署提起申诉，所以您——” “先生，你还是去告我吧。”特瓦尔面无表情、特别无所谓地说。 “你——” 他们僵持了好一会儿。 对面那个高大的警官油盐不进、软硬不吃，说得狠一点，就直接一句“你可以向我的上级投诉”，路易已经完全绷不住他的笑脸了，他目光阴森地看向对面的警官，又回头看向还端坐在沙发上的林敬也，秦莫站在他身后，对他点了点头。 于是路易干脆利落地伸出手，一把掐住林敬也的脖颈，将他从沙发上拖了起来，手中一把枪抵在了他的脸颊上。 “长官，您说这是何必呢？”路易恶狠狠地威胁，“现在，您该后退了吧！” 身形单薄的青年被壮硕的中年alpha粗鲁地掐住，虽然还保持在了让他能够呼吸的力度，可那张白皙俊秀的脸依然因为缺氧和血流不畅而迅速浮起红晕，他仰起头，面露痛苦，细长的手指试图抓住对方的胳膊，好把自己挣脱出来，可惜他的力道似乎微不足道，只能张开嘴巴尝试获得更多空气。 特瓦尔：“！” 警官立刻大惊失色，怒道：“你干什么！” ……活着不好吗？ 路易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他用枪拍打着青年的脸颊，呲牙对特瓦尔命令了起来：“长官，关闭你舰上的对外通讯，如果我发现有第二艘联邦军警星舰出现在我的雷达屏幕上，我可就不能保证这位漂亮先生的安全了。” 他说着，满意地看到对面的警官额头青筋暴跳，随后，僵硬地伸出手，一个个关闭操作台上的联络频道，最终只剩下与林氏星舰链接的这一个。 路易得意洋洋：“现在，与我的星舰保持同速，后退，快一点，我也不想给这么好看的人身上开个血洞。” 特瓦尔：“……” 这么好看的人马上就会给你开洞，别急。 联邦的星舰依言后退，路易发过去一份路线图，要求他们按照这个航线走。 特瓦尔看了一眼，心中暗暗佩服——果然就像舰长说的，当这些反叛军发现甩不掉碍事的联邦警察时，他们会选择把联邦星舰控制在自己雷达范围内，防止增援，然后再把联邦星舰引到反叛军其他部队所在地，直接消灭。 而寻常联邦警用星舰在这种情形下的确会暂时按照匪徒要求来做，以确保人质安全，然后再伺机营救——这当然是在联邦警察不会得知绑架犯其实是反叛军的情况下。 所以特瓦尔完美地扮演着一位一无所知的联邦警察队长，直到—— “特瓦尔队长不好了，雷达显示有大量敌对单位出现！”一个大吼响起，十分惊慌，有点用力过猛。 不过反叛军们意识不到这一点。 这位特瓦尔队长当即脸色大变，这才震惊道：“你们居然勾结反叛军！” 路易脸上的笑容已经无法掩饰，秦莫在一旁也跟着长出一口气。 “幸亏他们提前就到了。” 那个女性alpha走过去，依然姿态妖娆地安慰他：“秦博士，看您吓得，这不是有惊无险吗？” 秦莫擦擦脑门的冷汗：“我刚刚还担心是联邦大部队来了。” 女人嗤笑，抽出一根电子烟，吞云吐雾地抽起来，一旁的帕翠莎明显地瑟缩了一下，林敬也不动声色地把这一幕收入眼中。 ——那烟雾难道有问题？ 他的眼尾余光看到安保团队中的雷恩与刘桓，两个人都已经将外骨骼面罩落了下来。 于是林敬也忽然抓住了灵感——难道那就是能够强化alpha的药剂？按理说提高等级不可能临上战场现做，那就是说，这帮人还做出了第二种不同的药——短效迅速强化药。 大约有十几艘星舰从隐匿状态显露身形，将联邦星舰团团围在中央。 路易：“长官，您还是听话一些，不然少爷该反过来担心您的安危了。” 警官脸色铁青，他背后那个大呼小叫的警员还在一惊一乍，被他咬着牙吼了一句：“闭嘴，过了！” 隔着通讯，这听起来更像“够了”，只有被吼的元帅副官刘浚才知道，特瓦尔这是说他戏过了。 刘浚摸摸鼻子——这不怪他，天穹之剑从来都是正面碾压上去，这种奇怪的表演技巧他当然不如927的成员熟练。 他在秘密频道里发出了收网指令。 一艘反叛军星舰缓缓与林氏集团的星舰接驳，而反叛军真正的成员们也开始登陆，有穿着外骨骼踩踏地面的声音整齐传来，远比这艘星舰上的安保团队纪律严明。 舰桥的门很快打开，两个人走进，一男一女，都是alpha，男人长相端庄，女人则剃了光头，脸上还有大片哥特风格的刺青。 “指挥官诺娃竟然亲自来了！” 这个称呼让林敬也心头一动——只有兰登那个级别，才被反叛军们称为指挥官。 “卡利斯副官阁下，您也——” 第二个名字却是意外地不陌生……林敬也忽然目光一凛，而那个叫卡利斯的男人也已经看清了他的脸。 卡利斯瞪大眼睛，大吼起来：“他是——” 嘭！ 一道矫健高大的人影飞快地从林氏安保团队里冲出，出其不意地一拳打飞卡利斯的牙，让他的话停在了开头，而路易还没有反应过来，忽然手腕传来了剧痛。 他迟了一秒才意识到自己掐住林敬也脖子的手被直接掰断，那个刚刚才羸弱无助的俊美青年正慢条斯理地捏着他的断手，把他的胳膊一点一点掰成一个违反人体规律的扭曲角度。 而他完全无法挣脱！ “啊啊啊——”路易惨叫了起来，另一手举起枪，但第二道人影从安保人员里冲出，直接一抬腿，竟然把他的大臂踩到了地上，狠狠一碾。 地上多出一滩视觉效果非常恶心的肉泥和碎骨。 其余的安保人员当即大惊，立刻抽出武器，门外跟随长官进来的反叛军也立刻举起枪。 就在这紧要时刻，一直惊恐颤抖的帕翠莎忽然跳了起来，小小的女孩子依然抖得不像话，但她极其果断地冲到了门边，扬手抛出一个玻璃瓶子，然后一把拍下了关门的控制键。 林敬也看到合拢的门缝后一闪而过的绿色雾气，以及听到此起彼伏的惨叫，暗暗点头——果然学医的没有小白花，尽管做完这些之后帕翠莎又缩回角落里，安静地当一朵瑟瑟发抖的蘑菇。 于是踩人那位收回了准备发动的攻击，重新专注踩人，并似乎意犹未尽，他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一把光能刀，那把刀看起来漫不经心地划过，成片的三流安保人员跌落在地，而他本人还在用脚一节一节地碾压着路易的断臂，踩得非常均匀。 特瓦尔在屏幕那一边扶额：“呃……计划赶不上变化。” 卡利斯，兰登的副手，林敬也与他曾有一面之缘，而那次见面并不愉快，毕竟林敬也的手指插在了他上司的心口。 “这可真是意料之外的重逢。”林敬也冷漠地说。 路易已经瘫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流声，剧痛已经让他无法说出完整词句，甚至几乎不能思考，那个凶残恐怖的家伙把他一只手踩成了肉酱，竟然还觉得不够，抬脚又来踩他另一只胳膊？！ 还是从手腕开始踩！ 这变故过快，其余反叛军都被这突然爆发的混乱镇住了，那两个人出手狠辣且果断，显然不是等闲之辈，甚至那个明明被人扼住命门的脆弱青年，居然也一瞬间撕裂他漂亮的外皮，露出内里一身凛冽杀意。 地上满嘴鲜血的卡利斯终于含糊不清地吼出来：“他是927的舰长、一艘星舰就敢穿越星云和我们硬碰硬的那个疯子舰长！” 林敬也礼貌回答：“多谢，谬赞了。” 那个妖娆女alpha此刻猛扑上来，林敬也飞快回身，一掌打在她持枪的手腕上，女人闷哼一声丢掉枪，但电光石火之间，她另一只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把尖刀，直直刺入了林敬也的右臂。 女人带着疯狂的神色，双目赤红更胜过失控时的伊狄尔特，她因为痛苦而面容扭曲，却又同时为自己一击得手而喜悦。 卡利斯急道：“唔……他那是假肢——” 啪—— 林敬也向后急退，竟然自己把右臂扯断，同时出手攻击的那两个身着外骨骼的alpha不知为何，居然也不约而同地飞快闪开。 女人还在原地举着刀，刀上是一支被扯离人体的义肢，没有衣物的遮挡，那只胳膊露出真容——一块灰扑扑的、只有轮廓好看、实际上功能几乎没有的金属。 林敬也看着她，叹息。 下一刻，那只胳膊嘭地一声爆开一团炽烈的火光，女人无声无息地倒下，空气里弥漫出焦愁的味道。 而此刻，雷恩施施然从外骨骼腰间悬挂的装备箱里掏出另外一个义肢。 那个白金色的、有着华美如洛可可雕塑的纹饰、曾经与反叛军指挥官兰登的心脏亲密接触过的义肢。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我踩，我踩，我踩踩踩！ 舰长：脏，yue。 老师：把踩肮脏野猪的机会留给元帅吧。 副官：我们927的演技是超一流的。 炮灰：我要向你上级投诉你！ 副官：我上级被你掐着脖子呢，你投诉吧。 …… 傻爹：我报啥了？不是我啊？ 副官：嗯，别自作多情，没人真的觉得是你。 第48章 他抱着那只胳膊, 仿佛捧着什么奢侈品大牌年度定制孤品，走到林敬也身边，动作轻柔地帮他把胳膊接好, 反正林敬也身上这个深v领衬衫的领口宽松得很, 非常方便。 雷恩动手前特意把外骨骼的臂甲打开, 露出双手, 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来扯林敬也的领子。 因为视频通讯一直没关, 屏幕那头的两位副官整整齐齐地呆住了。 特瓦尔目瞪口呆：“我们舰长居然也能这么配合？” 刘浚也同款呆滞：“我们元帅居然也能这么温柔？” 两人对视一眼，整齐地露出一副“我家长官是不是误入黑洞被魂穿了”的表情。 地上的卡利斯终于在指挥官诺娃的支援下躲开了刘教官的铁拳, 这位女性指挥官虽然远不及兰登那样声名显赫, 但也是核心的领导层，在联邦自然是有调查记录在案的, 这也是位s级的alpha, 但根据联邦掌握的情报，这位女士打仗经常是靠着蛮勇，指挥水平着实不高，所以实际上她还有一个孪生弟弟, 是反叛军的第三位年轻指挥官。 她弟弟才是纯粹凭借指挥能力上位的, 只是一位a-级的alpha, 以反叛军的习俗来说, 他能当上指挥官, 其实全是因为孪生姐姐一力坚持, 所以他们两人合在一起, 才能勉强与兰登竞争。 诺娃会亲自出现在这儿的原因不言而喻, 她迫切地需要提高自己弟弟的等级，让他成为一个真正能服众的指挥官。 而这种药还没有让兰登本人亲自冒险的价值。 不过竞争者在此时也得同仇敌忾，诺娃一边帮兰登的副官卡利斯反击, 一边向围在外围的反叛军星舰发出了命令。 但她没有看到这几个嚣张的袭击者有任何表情的变化，甚至那给林少爷装胳膊的人还在小心翼翼地帮他继续摘美瞳？ 她很快意识到——他们的确可以完全不把这包围放在眼里。 “指挥官阁下不好了，我们被抄后了！”她听到自己的属下们这样喊着，声音就消失在了一片刺耳的电流声里。 而林氏星舰的驾驶员正在刺耳的警报声里猛抽自己的嘴巴—— 五艘星舰从黑暗中现身，只有五艘而已，但她们的侧舷上都有一个统一的徽章，星辰环绕长剑，金色的喷漆熠熠生辉，绝无可能认错。 天穹之剑。 居然真的是天穹之剑。 谁都知道林路再有钱也不可能有本事请动天穹之剑，所以这件事一开始就是天穹之剑策划的，林总裁不过就是个挡箭牌，甚至他本人知情与否都不好说。 爆炸与星舰的沉没在大宇宙里从来无声无息，残骸在主炮耀眼的光芒里被烧熔，那可是天穹之剑的主力星舰，这些偷偷潜进来的反叛军星舰为了躲避沿途检查，本来就不是全副武装，现在更是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那个一身林氏集团外骨骼的楚先生终于慢慢转身，难得地把注意力从脸色泛红的林敬也身上收回。 他几乎是以一种高傲的态度缓缓走来，确认了一下通风系统已经把不该有的药剂都抽干净了，才打开了自己的面罩。 那是张平凡得稍显丑陋的脸，不过当他把手摸索到衣领里，扯出一个伪装成项链的全息投影设备时，卡利斯与诺娃同时心头狂跳。 全息伪装消散，露出那张年轻俊美的脸，散落的白发本该是柔软的，却压不住青年身上凛冽如极寒风暴的气势。 天底下姓楚的年轻人很多，但姓楚又叫做雷恩，并且被称为联邦的天穹之剑的，只此一人。 他的面容格外出众，比起之前难看的假形象，他本人耀眼得仿佛都在发光，一双通透的蓝眼中满含着戏谑，他对卡利斯说：“上次见面你还一口一个姓楚的喊我，怎么这回我都说我姓楚了，你这帮愚蠢下属都不知道警醒呢？” 他的声音也解除了伪装，语气听起来格外真诚，仿佛真心为反叛军遗憾似的。 而卡利斯则已经彻底绝望。 这是个圈套啊。 天穹之剑很少用诡术，他们一向高调突进，对着敌人的脸碾压过去，但这并不代表雷恩不懂筹谋算计。 秦莫在他对路易下手的时候就已经吓得瘫倒在地，而雷恩解除伪装的一刹那，他就顺利地昏了过去。 路易却没法昏过去，极度的惊恐与剧烈的疼痛折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偏偏刚才那个妖娆女alpha还用了强化药，药烟也被他吸入了，所以在肌体与精神都被增幅的状态下，他痛到羡慕能顺利昏迷的beta秦莫了。 他可以在联邦蛰伏多年，甚至混成林氏集团的高管，说明他其实并不是真的蠢，所以他几乎是看到雷恩出现在这里的第一时间，就立刻猜到了真相。 卡利斯他们在长蛇座大本营，联邦的消息往往会慢一些才能被他们接收，但路易可是看了直播的……他知道、而且现在全联邦都知道，伊狄尔特·维默尔在蔚蓝的成就，是由另一个人创造的。 伊狄尔特的药就是他和秦莫提供的，他们后来也清楚地了解到，伊狄尔特最恨的人是曾经与他定过亲的林敬也。 而林敬也和雷恩站在一起，他甚至可以赤手掰断一个alpha的手腕。 路易忽然明白了伊狄尔特恨意的来源。他意识到自己栽得不冤——因为对方是从十一年前开始布局的。 但这并不代表路易的惊愕会减少。 那可是一个beta，一个看起来秀气、文弱的漂亮beta！ 怎么可能，怎么会是beta！蔚蓝军校的第一人是个beta？ “这不可能！”他听到了自己因为痛苦而扭曲的声线，“你肯定是个伪装的beta！” 林敬也看着他，客观而平静地回答：“会伪装性别试图从军的主要群体是omega，如果你觉得我是个omega能让你死得更舒服点，那也可以，我没意见。” 由于历史遗留原因，装成beta的omega数量一直不少，极个别情况有a装成b，但多半是愣头青为了接近心仪对象，至于装a或者o的beta……目前已知的还只有林敬也这一个珍贵案例。 雷恩则非常干脆地探头到林敬也背后，凑近他的后颈嗅了嗅。 林敬也惊了一下：“你干什么？” 雷恩眨眨眼：“我看看有没有藏着香香甜甜的腺体呀！” 见雷恩竟然还往上凑，林敬也立刻侧头一闪，颇为无奈地说：“元帅，别闹。” 雷恩却若无其事地继续向他靠近，贴在他耳边，轻声评价：“虽然没有腺体，但香还是挺香的。” 林敬也：“……” 他一时有点不知道该则怎么回应，他只感觉到雷恩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脸颊与耳垂，好像一把火落下来，瞬间让他感到面上发烫，他拼尽了全部毅力才能止住自己轻微的颤抖。 他不知道雷恩有没有察觉到他的窘迫和那不知从何而来的细微不安，因为雷恩只是轻轻笑了一声，又重新转身，看向了已经冷汗如雨的卡利斯与指挥官诺娃。 雷恩慢悠悠道：“别紧张，联邦军规，我们不杀俘虏。” 他说着，一步一步走过来，但他就像是看不见地上的路易似的，脚步丝毫不错，直直地踩了过去。 在反叛军惊恐的注视下，雷恩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踩过的不是地板，他回身看了一眼整个胸腔已经被他踩扁的中年男人，补充了一句： “过于影响我心情的除外。” 屋里还活着的反叛军们肝胆俱裂——这就是雷恩被喊做疯子的原因之一，他上一秒可以说欣赏敌人顽强战斗的勇气，下一秒也可以突然翻脸，说负隅顽抗的蠢货令他讨厌。 有时候这个人可以冷血到让人觉得他的眼里从来没有人命。 这就是个完全没有章法的指挥者，他的敌人那么多，每一个都死命研究他，可是谁都看不透这个人。 他有太多秘密了。 天穹之剑毫无意外地全灭这小股反叛军，林氏实验室的获救者与被俘者一共有四十五人，其余的在乱战中不知道是被谁砍死的，统统被雷恩塞进垃圾处理器，和那个死不瞑目的路易一起，直接就地处理了。 然后雷恩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了。 反叛军头目被押上了天穹之剑的星舰，其余人则还留在林氏这艘民用星舰上，获救的林氏员工暂时还需要等待进一步调查，万一还有没揪出来的反叛军混在里面，放他们上军用星舰则有泄密的风险。 不过军医被调来，登舰做了一套全面检查，报告显示所有人质无一例外，体内都含有毒性成分，他们四肢无力，反应也稍显迟钝，显然反叛军提供的食物里包含控制他们的药物。 所以林敬也判断，这里面有间谍的可能性接近于零。 不过他目前暂时没空管后续调查事宜，因为他回房间后发现自己床上多了一个姓楚名雷恩的生物。 林敬也：“……” 忽然觉得脖子后面又痒痒的。 林敬也：“元帅，您怎么能穿外衣上床？” 雷恩翻身坐起，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抬头：“这作战服是刘浚刚给我送的，全新刚洗完的，没穿出去过。” 林敬也：“哦。”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雷恩又咻地一声倒回去，把被子拉到下巴上，满足地闭上眼睛。 林敬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元帅，您怎么睡我屋里来了？” 雷恩闭着眼睛回答：“住了三天集体大宿舍，那帮臭alpha的脚熏得我三天没睡好了。” 林敬也哑然失笑，心说你不也是alpha，怎么嫌别的a臭……但他想着想着，忽然顿住了，一股极其怪异的感觉爬上心头。 他动作很轻地转头，雷恩好像真是来睡觉而已，缩进被子里把自己裹了好几圈，一副十分满足的样子，闭着眼睛呼吸平稳，似乎说睡立刻就睡了。 林敬也看着他在自己睡过的枕头上蹭来蹭去…… 雷恩在家偷他的胳膊抱去看电视，发烧的时候裹着他盖过的毯子，出任务非要穿他穿过的外骨骼，现在又整个人滚到他睡过的床里，那被子里好像还有他早上换下来却没机会叠好的睡衣？ 他的脑子里莫名浮起两个字—— 筑巢。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啊，再不给我吸一口大鸳鸯眼，我要暴躁了！ 舰长：？？？ 元帅：omega生理期很脆弱，生气会紊乱，开心会紊乱，有想吸吸不到的人，也会紊乱！ 军医：是的，病人不听我话也会导致我紊乱！ 【生理期默默背起了小山一样高的黑锅】 元帅：啊，漂亮鸳鸯眼脸红了，好好rua，完了我又紊乱啦！ 第49章 然后林敬也的第二个念头：我是不是疯了？ 筑巢行为是omega的生理本能, 多高级的o都无法完全克制，最多是低级别的o筑的巢能把自己淹了，高级别的感知力更加敏锐, 只搂件衣服可能就足够舒服了。 但无论如何, 这是专属于omega的生理行为啊！ 绝大多数的筑巢行为中, omega会用爱人的气息把自己完全包围, 而一些分化较早年龄偏小、或是没有恋爱但也出于极度不安情绪中的成年o, 可能会选择用最亲近的家人的物品来制造安全感，比如林净然偶尔会抱他的衣物。 可…… 林敬也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明显正在做美梦的雷恩——这是天穹之剑, 联邦独一无二的元帅, 他如果能伪装性别，这得出动女皇本人帮他遮掩吧？女皇一个也不够啊, 他得在内政部和军部医疗系统里都有内应才行。 这是正常人能做到的吗？ 林敬也呆滞地分析, 雷恩·楚，好像的确也不算正常人。 可……可这想法依然过于疯狂了吧。 然而这个念头一经浮起，就完全压不下去了。 他凝眸注视着雷恩，这位元帅是如此的年轻俊美, 不看战功只看脸也足以让星网一片鸡叫, 甚至偶尔有政敌酸溜溜地内涵雷恩, 说他将来万一退役了可以去当偶像。 而联邦之外, 提起天穹之剑, 无人不知他在战场上的狠辣与疯狂, 他的脚下白骨累累, 双手沾过的鲜血不可计量。 所以很多人下意识地忽略了一件事—— 以男性alpha的平均标准来看, 雷恩的确过于秀气了。 通常情况，a和o的变异基因会让他们的外表更加出色，不过也是因为基因, alpha往往身材更加高大英武，雷恩身高虽在180之上，但这仅仅勉强搭边alpha的最低平均数，这平均数还得连着女性alpha一起计算，连伊狄尔特这种货色都有190呢，雷恩作为s级，确实长得过于娇小了。 但……但谁规定不能长得有特色了？ 林敬也尝试说服自己，况且雷恩元帅是私生子，年少时曾随着母亲在战乱区颠沛流离，营养不足没长成肌肉壮汉也很合理。 ……但未必不能是迫于环境和战斗压力而长得强壮了些的omega…… 林敬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坐到床边的小茶桌前，捧着那杯热气腾腾的茶，直到它完全冷下去，都没有成功让自己内心的天人交战得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结论。 媒体对雷恩元帅大加赞赏的另一个原因——他从未在公共场合释放过信息素。 哪怕军部开会产生不可调和的分歧，那帮七老八十的老爷子老奶奶们都气急败坏地互相拿信息素糊脸了，雷恩也能保持端庄冷静，冷眼旁观。 实在怒不可遏眼看就要控制不了时，他会封闭自己外骨骼的气阀。 这一度被媒体高度赞扬，说他身为铁血战神，却有铁汉柔情，能克制冲动，不让自己暴怒时的信息素伤害无辜记者、没有战力的文职和上了年纪的老将军们。 曾有记者在新闻发布会上冒死提问：“请问元帅阁下，您的信息素究竟是什么味道的呢？” 雷恩当时似笑非笑，却冷硬地回答：“个人隐私，你不需要知道。” 确实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让别人评价自己的信息素气味，而有这种顾虑的人多半是信息素味道过于卓尔不群。 于是政敌们第二天就信誓旦旦地说，雷恩不好意思谈论自己的信息素，因为他的信息素是榴莲味的。 星网上“你认为元帅的信息素应该是什么味”的投票常年开放，并且至今没有共识。 ——高居前三位的分别是榴莲、臭豆腐和芥末。 底下有网友留言：“人无完人，但那可是雷恩元帅！所以就算他信息素是孜然味，我都能接受！” “我不一样，榴莲臭豆腐和芥末我都可喜欢了！” “为了元帅，我现在就可以开始喜欢榴莲芥末臭豆腐！” 如果…… 林敬也沉思，如果雷恩在公众面前隐藏自己的信息素并不是因为难闻，而是因为……那干脆是omega才会有的甜味呢？ 毕竟alpha的话，行星军团还有位战斗英雄信息素是麻辣香锅味，照样自信满满地到处释放。 信息素的气味几乎没有办法隐藏性别差距，比如同样是茶花香，omega的味道就淡雅清甜，放到alpha身上，则会变成狂野炽烈，仿佛带着来自荒野的野性一般。 这个脑洞一开就完全收不回来了。 雷恩是一个阴晴不定、令人无法捉摸的战术大师…… 林敬也扶额，难道是因为生理期不太稳定导致的吗？高强度作战确实会影响身体激素水平。 你永远不能判断这个人下一个命令是什么，就像你无法保证生理期的厉冉冉每一针扎下去都能做到不会疼死人。 他更是后知后觉地想起了927上莫名丢失的抑制剂。量少，只有s级omega可以用那么少的量来压制高热，后来还丢过一次奶茶味的生理期调节营养剂。 而那天雷恩正在喝一杯味道诡异的奶茶，林敬也被包装袋上的日期唬住了，居然以为那怪味是因为过期。 可这就又回到开始的问题——怎么可能，他到底怎么做到的瞒住全联邦的？ 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甲板列兵，体检单子只要没有重大疾病就无人问津；这甚至都不是林敬也这种一抓一把的普通舰长，他是天穹之剑啊，联邦独一无二的存在，无数人盯着他，他在性别上作假，谁敢相信？ 所以不怪林敬也有些惊愕地回不过神。 然而一个优秀的战地指挥官从来都信任自己的直觉判断，因为很多时候瞬息万变的战场环境没有办法提供一个安全的思考时间，他需要在电光石火之间做出判断，甚至半秒差距，可能就会带来不一样的结果。 所以林敬也飞快得出了这个荒谬、但他却无法推翻的结论—— 雷恩·楚，联邦的天穹之剑，其实是一位omega。 可当林敬也真的得出这个结论后，他忽然又变得非常平静。 那是雷恩·楚，他的成就与他是a还是o没有任何关系。 就算忽然变成了会筑巢的o，他也依然是雷恩，是那个让反叛军龟缩回长蛇座，再不敢肆意袭扰联邦边境的雷恩，是那个让星寇提起来就哭爹喊娘的战神，是那个点亮了联邦星空的守护者。 林敬也在桌边小坐了一会儿，他又闻到了那股甜甜的巧克力香。 好了破案了，林敬也面无表情地看向角落里的外骨骼—— 他现在知道雷恩是用什么东西熏这外骨骼了。 他默默起身出门，脸上的热度终于被走廊里的空调风吹散了一点点。 林氏这艘星舰是制药实验室的专机，自然各种药品设施齐全，林敬也先让军医给他确认了一遍安全性，军医只当他要去给帕翠莎送药，认真查验过后告知他药物很好，没有被污染过。 于是林敬也返回自己房间，开门时发现雷恩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好像在发呆。 看起来真的有点呆呆的，鼻尖和眼角都是红的，应该是在发烧。 林敬也闪身进入，锁门，一气呵成。 他看向裹着自己被子的元帅大人，叹气，然后试探性地举起了手里的注射器。 “您需要用一点吗？” 雷恩一双冰蓝的眼睛因为高热蒙着一层雾，显得湿漉漉暖烘烘，他侧头看了一眼，林敬也的掌心躺着一只注射器——一只omega抑制剂专用注射器。 林敬也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不受控制，明明屋里和走廊一个温度，可是他开始觉得热。他听到雷恩低笑了一声，然后从被子里抽出一只胳膊，卷了卷袖子露出修长的手臂，对他举了起来。 他慢慢抬起左手，用真实的血肉之躯轻轻握住雷恩的手腕，动作轻柔小心，和雷恩捧起他的断臂时一般无二。 然后他猛然意识到，他们皮肤相贴的地方，居然是相同的热度。 药液被一推到底，然后雷恩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把袖子放下来，打了个呵欠，靠在床头等药生效。 其实雷恩在他面前根本都没有隐藏过吧，林敬也扶额。 他只是灯下黑罢了，种种细节和疑点都被“天穹之剑是s级alpha”这个先入为主的印象给强行掩盖下去了。 半晌，他问：“这次是因为什么？” 他问得有点没头没尾，但雷恩瞬间理解了他的提问，这位元帅依然一副没骨头的样子，半融化地挂在林敬也的床头。 可是元帅抬起眼，那种傲然的目光带着不可忽视的威压。 他回答：“我特别讨厌别人用脏手乱碰我的东西，而且还当着我的面，这不太可能不紊乱。” 雷恩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那么的理所当然，以至于林敬也是反应了几秒，才恍惚意识到——因为路易在他身上乱摸过。 所以……暴怒状态下的雷恩生生把那人两只手全踩成了肉泥。 在他轻微晃神的时候，雷恩忽然撑着那张小茶桌，探身凑了过来，等林敬也意识到时，雷恩依然炽热的呼吸已经贴在了他的脸上。 “元帅您……”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了，很轻，几乎轻得快要听不到。 他的身体有些细小的战栗，因为他感觉到雷恩几乎都要贴在他侧颈上了。可是他却没有想起来躲。 他觉得自己像是泡在了一杯热可可里面，香甜，醇厚，是一种让人心神松懈、彻底丧失战斗力的味道。 omega在高热期的信息素……有催情的功效。 但林敬也第一次知道，原来这效果对beta也有的吗？ 雷恩现在和媒体狂吹的那个简直不是一个人，他半点都不知道收敛一下他的信息素，就这么嚣张地占据他整个卧室，每一寸空气好像都开始发出巧克力的味道。甚至林敬也觉得自己都快要满是巧克力香了。 而雷恩这一回没有吃、更没有拿着任何巧克力制品。 凑在他耳边的双唇呼出一道暖流，拂过耳畔，让林敬也轻轻颤了一下。 他听到雷恩含着笑，在他耳边轻声说：“你身上真的挺好闻的。” 林敬也偏过头，向来平静的面上难得露出一丝不安。 于是雷恩稍稍拉开了一点距离，又说：“你得离我远点，不然一针可能不够。” 林敬也：“……” 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首先，是元帅自己爬他床的。 其次，是元帅先凑过来乱闻的。 最后，这是他的屋子啊！ 大概这次的心声非常强烈，以至于直接写在脸上了，雷恩抽身回去，重新倚靠在床头上，胳膊搭着窗沿，背后是瑰丽灿烂的星空。 然后他挑着眉说：“是我一开始的时候没说清楚吧。” 林敬也慢慢转回头看他。 星光下，雷恩笑起来：“我说，你那星舰我征用了。” “嗯。”林敬也轻轻回应了一声。 然后他听到雷恩的后半句：“人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舰长：。。。 元帅：不着急，怕吓到你，我先筑个巢就行，不碰你本尊。 副官：我们舰长确实是算计着引起元帅注意的，但……是不是什么地方不对？ 元帅：我注意到了，所以很对。 舰长：哦。 第50章 啦 林敬也压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卫生间的, 反正他借口去个厕所，雷恩也没拦着。 他觉得地面都是棉花，每走一步都有点飘。他俯身拧开水龙头, 用冷水洗了把脸, 觉得自己……该不会是晕星舰了？ 那不可能, 林敬也理智地想。 感觉呼吸有点困难, 他抬起义肢, 用手背贴了贴脸颊，判断自己的体温肯定是偏高了。 他又摸了一下左手腕。 嗯, 心率也过速。 只需要半秒, 他就想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再次往脸上拍了点冷水，然后打开通讯录, 翻到一个名字, 拨过去。 那边等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传来一个非常恶劣的声音：“找我干什么，你是出了什么要死了的毛病？” 林敬也淡然回答：“那还不至于，只是有点很特殊的问题想问你。” “你等会儿。” 那边回答了一下, 然后传出一阵非常令人惊恐的咆哮, 诸如“这种药剂都能配错你是不是转基因失败产物”和“我倒了几百辈子血霉有你这种巨怪学生”等等。 在一片呜呜黎院爱上书屋生的男人施施然转回来问：“什么情况？我希望你的问题比我实验室里这帮移动吞饭机的高明点。” 林敬也：“我唔……” 黎江：“等等, 你声音不对。” 通讯那头的嘈杂很快全部消失, 听上去黎江回到了自己办公室还锁了门, 再然后一个视频请求发了过来。 林敬也抿了抿发干的嘴唇, 没什么迟疑地点了接受。 看见他的第一眼, 视频那边的黎院长就已经犀利的问道：“不会是雷恩干的吧。” 疑问句，但用的是肯定语气。 林敬也：“……” 他同样瞬间了然于心，慢吞吞地抬起手抹了一把不小心进到眼睛里的水渍, 反问：“帮他的人就是你？” 黎江：“……” 好像被戳穿小秘密，黎江黑着脸强行辩驳：“一开始不是我！他的身体健康数据交到我手里的时候就写的是s级alpha！” 林敬也笃定：“那就是说，现在的确是你。” 好了，帮雷恩在体检记录上作假的人抓住了，还挺简单的。 黎江：“……” 你们这些前线玩战术的都太会套口供了吧。 黎江：“所以你找我就为了问这？” 视频那一边的林敬也却没能第一时间回答，他双手抓住了洗手台的边沿，微微弓起身子，似乎有无法压制的痛苦似的。 半晌，他声音微哑地问：“你知道元帅生理期很不稳定吧？这个需要怎么治疗，不会影响他的精——” “停。”黎江面色古怪地打断他，“你就问我这？” 林敬也迷茫回望，仿佛在说不然呢。 黎江：“啧，beta啊……跟你说没用。” 然后哔地一声，他把视频挂了。 林敬也也没再拨通一遍，他缓缓吐出一口灼热的空气，然后慢慢地扶着墙壁跪坐在地上，将额头抵在冰凉的大理石台面边沿上。 没等到半分钟，厕所门被一把拉开，然后一双手强硬地抓住他的腰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他条件反射地抓住那双手，触手是冰凉又微微有些粗糙的手指——那是常年握着枪械而留下的痕迹。 雷恩的抑制剂显然效果很好，屋里的巧克力香到是还没完全散，不过他已经不再高热，体温也降回了正常值。 “地上冷，”元帅的声音传到耳朵里好像隔着一层水，模模糊糊的，“你真想来个感冒发烧吗？” 朦胧中他觉得自己好像都被拎起来了，然后跌进一团柔软的云朵里，更加浓郁的香甜气味把他完全包裹，舒服得他想一辈子不起来了。 “这个一有事儿想瞒我就往卫生间里躲的毛病得改改。”雷恩面上是他那招牌性的似笑非笑脸，一双原本漂亮通透的蓝眼睛却变得如同深渊的裂隙，隐藏着某种难以掩饰的风暴。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被子里发懵的青年，那件白衬衫敞开的领口，所有肉眼可见的皮肤都微微泛着粉红色，在雷恩的手指按上去的时候，林敬也甚至下意识往凉快的东西上蹭了蹭。 “一针还真不够了啊。”雷恩自言自语。 林敬也慢慢舔了舔唇角，他也打趣地想——omega参军果然是太不合适了，这也过于影响战斗力了吧。 他努力用双臂撑着上身，勉强抬起一些，雷恩冰冰凉凉的手指还没离开他的肩膀，大概是这股舒服的凉意让他的自制力稍稍上线了那么一点。 林敬也困惑地看向雷恩，半晌说：“抱歉……身体忽然不是很舒服，我失态了。” 雷恩认真盯着他泛红的脸颊，刚才被冷水打湿的额发还散乱地黏在额头上，平时浅色的唇瓣也因为特殊高热而烧得红艳艳的。 他耳边还残留着刚刚黎江那故作夸张的惊叹： “禽兽，你可以啊，我认识林敬也十年了，就没见过他有第二种表情，结果你一下子给人直接搞发情了？不愧是你！” 雷恩承认，那一瞬间他也有那么一点惊讶。 他的眸光微微闪烁。 ——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这样了吗？ “雷恩，现在你知道他这十一年是怎么过来的，那家伙意志力多可怕你也算亲自见识到了，所以我应该也不用解释太多了吧。” 这位曾经意志力很可怕的舰长正手软脚软地和棉被作战，试图爬起来。 “您继续休息，我去医务室看——嗯……” 雷恩把人按回被子里，换来对方一个呆愣愣的表情，那双异色的眼睛因为刚才不小心进了水，被他自己揉得有点发红，而且因为没戴眼镜，蓝色的瞳孔什么正常景象都看不到，他就会习惯性地微微歪着头看人。明明表情依然不是很大，但就是很清晰地让雷恩感受到了他的迷茫和委屈。 香甜的巧克力香味再次浓郁了起来，但这一回明显带着安抚的意味。 就像是寒冬暴雪下，那一杯温暖了冻僵手指的热可可。 香甜的，暖洋洋的，让人舍不得喝。 “你知道omega的信息素有很多作用的吧？”雷恩看着他笑了笑，“联邦基础教育的生理课通常只讲解精神疏导、安抚、以及干扰思维的能力，但其实远不止这些，只是因为别的效果实在鲜有发生，所以只在医学院信息素研究课上才会提。” 陷在被子里的青年到是很听话地不再试图乱跑，安安静静地听着。 于是雷恩放轻声音，低柔地继续说道：“omega信息素，在遇到与之能够匹配的alpha时，具有引导催情的作用，甚至可以让alpha完全失去理智。其实，a+以上的omega，这种效果对beta也可以起效。” 他看到身下的青年微微睁大了眼睛，反叛军敌袭的时候他都没露出过这种神色。 于是雷恩觉得接下来的得等以后慢慢再说，还是先别急了。 a和o的信息素是有匹配度的，这东西与感情无关，只由基因主导，但匹配度高的情况下，互相产生好感和吸引力倒也更容易一点。 然而，beta是没有信息素的。 所以omega的信息素如果想诱导一名beta，则只能是因为这个beta对这名omega没有一丁点精神防御的心思。 就算是和自己亲爸亲妈，偶尔还有点不想分享的小秘密，所以这种情形理论可以，但几乎无法真正实现。 除非一种情况。 雷恩的笑意更深了。 除非这名beta真心喜欢上这个omega。 林敬也偏过头，似乎不太敢直视雷恩，大有一种窘迫得想消失的意思，他还在低声问：“那、那怎么办，抑制剂又没有beta型号的……” 雷恩啧了一声，故作严肃地沉吟半晌，正色道：“是的，beta是没有办法吸收抑制剂的，所以也就只能采用传统方法解决了。” 林敬也：“什么传……” 他轻轻抽了口气，在下一秒猛地捂住了嘴巴。 雷恩依然垂首看着他，神色柔和专注，垂落的白发拂过鼻尖的时候惹得他躲了躲，但雷恩的头发太长了，当头罩下几乎避无可避，于是林敬也干脆把脸整个埋在了被子里。 屋里很安静，只有舰体传导的引擎震动轻微的噪音，和窗外无声无息、却璀璨耀眼的星光。 林敬也从头到尾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喘息以外的声音，直到雷恩慢慢把手从被子下面抽出来，正用一张不知道从哪来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 而林敬也依然埋在被子里，口中还紧咬着被子的一角，除了细微的颤抖，仍旧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被子和散乱的黑发里露出一只红透的耳尖。 雷恩站起身，惊呼：“咦，你居然穿着没洗的外衣钻被子！” 被子立刻抖动了起来，然后蔚蓝军校第一人以完全不辜负他称号的速度，一眨眼间消失在了关闭的浴室门里，留下雷恩站在床边，发出无声的大笑。 …… 等林敬也从浴室里出来，果然没有找到他刚刚随手扔在外间的脏衣服，而架子上放了一套干净的睡衣。 屋外没有任何声音，雷恩已经不在了。 于是林敬也拿起那套新的衣物，他知道自己的嘴角正在微微上扬。 但他这回绷不住了。 也不想绷着。 他烘干头发，打开浴室门，屋里香甜的味道还没有消散，雷恩确实已经走了，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他床上的被子和枕头。 林敬也含着笑的嘴角当即轻微抽了抽，望着自己的光板床，一时无语凝噎。 不过很快的，一个敲门声响了起来。 林敬也扣好上衣最后一个扣子，说了声请进，就看见天穹之剑的副官之一刘浚走了进来，手里还抱着一大堆东西。 “之前炸反叛军的时候动静有点大了。”刘浚解释，“军部那边这才发现元帅跑出来了，所以正排队来找虐、呃，我是说要求元帅说明情况，所以他现在有点忙，让我过来收拾一下。” 不够沉着啊，林敬也客观地评价，这要是换成特瓦尔，绝对不会把前半句真话说出来。 刘浚手脚麻利地开始铺床，同时还抽了抽鼻子，嘀咕了一声：“唉这是撒了多少巧克力奶啊……” 这话差点让林敬也笑出来——巧克力风味制品这些年到底替雷恩背了多少黑锅？ 怪不得雷恩身上到处都揣着巧克力，开会要发热可可，人人都知道他喜欢这些，可是他自己的口袋里，经常会有放到过期都没想起来吃的巧克力。 林敬也抱臂站在一旁看刘浚忙前忙后。 他忽然问：“请问一下刘副官，您是什么时候开始跟在元帅身边呢？” 刘浚不疑有他，憨笑着回答：“在他刚刚回归联邦的时候。上面指派了不少人让元帅挑，元帅最后挑中了我。” 说完他还微微有些掩盖不住的得意。 林敬也点点头。 明白了，是专门看哪个单纯选哪个。 刘浚又笑起来，还带着些许佩服地看着林敬也：“别看我入团早、年纪比你大，还是个少将，但我在天穹之剑其实是主要负责后勤工作的，战术上你可比我厉害，另一位副官埃苏娜才是元帅会带去前线的战将，她是和元帅一起在战区厮杀出来的，实力也比我强得太多了。” 这名少将也是一位beta，属于极其罕见的、能在一线部队做舰长的beta。而且他没有任何家世背景，林敬也稍一思索，立刻就把当年的事完美还原了。 雷恩后来的战绩再厉害，当时他也只是战区自发的民间反抗组织小首领，武装不到位、物资不够花，与联邦这样的庞然大物并不是一个平等地位，尽管后来雷恩的身世又一波三折，但当时的他其实不能叫回归联邦，那得叫归顺联邦。 这支民间力量以极端劣势，在反叛军手里居然获得了多次胜利，联邦会起爱才之心，可也并不会把希望全压到这个来历不明的人身上。 因此授衔的时候只是少将，上面派过来的副官，自然也就不可能是多么厉害的战斗精锐。刘浚当时是个普通的文职上校，比林敬也好很多，他好歹是一线部队的文职。但 他这么多年一直跟在了雷恩身边，随着天穹之剑成为联邦的元帅，这位文职beta在懵逼中晋升了少将舰长。 但刘少将依然会兢兢业业地干铺床这种工作，并且乐在其中。 林敬也看着，平淡地点点头：“一支劲旅不能全都是只会冲锋陷阵的战神，他们会饿死在出征路上的，天穹之剑能有这样辉煌的战绩，你这位全权监管后勤保障的元帅副将，当然不可或缺、功不可没。” 刘浚愣了一下，随即洒脱地大笑起来。 “哎，怪不得元帅那么欣赏你，你们连夸我的理由都能说得一模一样。” 林敬也垂下眼，唇上染着一点点温暖的笑意。 就像星辰终于从阴云后亮起。 刘浚看得呆了呆，心说你们打仗厉害的，颜值为什么也都很厉害？ 他咳嗽一声，继续说：“还有，林舰长。元帅让我通知您。” 他的声音变得郑重威严，于是林敬也也站直了身体，凛冽挺拔如寒山青竹，足以让刘浚忽视掉他身上其实略有违和的居家睡衣。 刘浚正色道：“等我们返航，新的星舰‘靖野号’与‘染星号’，就要正式起航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啊，可爱，rua到了，满足！顺便带点纪念品回屋筑巢！ 舰长：计划通√ 院长：禽兽啊，禽兽。 后勤：唉，元帅也真是的，再馋巧克力也不能激动到喝洒人家一床呀！ 副官：↑↑↑哪来的傻白甜？ …… 啊——啊——素小葵发出lsp咆哮——啊！雷恩你行不行，辣么大一个舰长躺那儿，你这就满意了吗？你给我继续把他……啊救命—— 【颜色不太对的素小葵已经被雷恩连根挖走处理掉了】 【**王依然与作业奋战中】 第51章 染星。 林敬也记得, 这名字来自小时候的雷恩那个想把星星染成彩色的梦想。 他的心头因为听到这个名字有了不可忽视的悸动。 他就像在做战后例行总结分析一样认真回忆——究竟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有时候人的身体非常诚实，甚至可能心里还没有一个准确答案，但林敬也对雷恩的信息素有反应, 从他感觉到的那一瞬间他就彻底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但起始时间呢？ 是雷恩说从此以后靖野归我、染星给你？ 他靠嗅觉居然就敏锐地察觉到了被妥善隐藏的伤势； 再往前是那位美术水平诡异的战神用他的大白猫机器人把自己端进了他的家。 那再往前呢…… 刘浚离开后, 林敬也坐在新铺好的床上, 他的记忆力很不错, 所以他才在刚刚被引动情绪时颇为讶异——他和雷恩正式相识, 不过才三个月零八天。 很短的时间。 但也足够发生很多事情。 林敬也从不是一个连自己内心都不敢正视的逃避者。 所以他完全没有纠结，他当时唯一的年念头——既然是雷恩的信息素先动手的, 所以凭什么我主动？ 但他仍然好奇, 究竟这情感从哪开始就变了呢？ 或许是他腰上伤口第一次裂开被雷恩直接抱起来的时候？ 更或许…… 他在通讯视频里第一眼看到半身浴血的雷恩时，他们的目光隔着信号短暂相交, 那一瞬间他就发觉他们是同类人。 就像孤独溯游于海渊里的蓝鲸, 在某一天阳光穿透深海时，他抬起头，发现阳光里有另外一条形单影只的蓝鲸，阳光正给那个轮廓描上了灿烂的金边。 他躺回到被子里, 松软的被褥明明是新换上的, 却清晰地透着一股甜香。 巧克力香味。 他嗅了嗅, 嗯, 甜度介于牛奶巧克力和白巧克力之间。 然后林敬也的脑子里就不受控制地开始想象……铁血无情的联邦元帅进了屋锁上门, 脱了制服抱出一坨被子, 表情威严冷酷地在里面滚了一圈, 又滚了一圈…… 想着想着, 他把被子拉到下巴上，轻轻笑出了声。 …… 萨尔缇安星的首都临时羁押所。 皇庭与议会所在区域的羁押所通常比较空旷，不只是因为居住此处的多半就算不是富贵世家也至少是受过高等教育, 都有良好的素质，更有哨兵和巡警认真敬业的功劳。 况且万一出门扒窃偷到某某将军兜里，还面临被将军打到后半生不能自理的风险。 这个羁押所的狱警有一阵子没见过犯人了，甚至差点连探监登记程序都给忘了，还得靠ai提醒。 这类临时羁押所不留重刑犯，内里环境也不错，各个都是单间。 狱警把证件递还给面前的omega少爷，客气地说：“您自己进去就行了，进门左边第一间房，您有一个小时探视时间。” 因为环境很好，隔音也好，ai监控又无所不在，所以探监直接去犯人屋里就行，还挺方便。 伊狄尔特坐在床上发呆，门忽然打开，他呆滞地抬起头，喉头滚动了一下，目光有明显的闪躲。 门很快被关上，进来的人说：“不用害怕，爷爷没有来。” 伊狄尔特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可随即而来的又是满满的愤懑。 “他现在就已经开始嫌弃我了是吧？觉得我玷污了他将门世家的美名，所以压根也不想见——” “难道不是吗？” 伊狄尔特呆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忽然打断他的弗雷施。 站在他面前的少年依然是那个精致娇美的小omega，但那漂亮的眼睛里不再有往日面对强势哥哥时的仰慕和撒娇。 弗雷施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慢悠悠地说：“难道你觉得，你没有玷污维默尔家的名声？” 伊狄尔特好像一下子没听懂弟弟在说什么似的，于是弗雷施干脆更加直白地说：“哥哥，你连大学都没上过哎，可因为你姓维默尔，你是alpha，所以你可以以蔚蓝第一人的名号在行星军团、最好的精锐舰队，尸位素餐地混了八年。你觉得自己很给维默尔这个姓氏长脸吗？”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柔软甜美，但每一个字都好像一把尖刀。 伊狄尔特甚至一时间都忘记了语言，他好像从来不认识这个每天黏糊糊跟着他身后的可爱弟弟一样。 “你现在才翻船，我还真挺惊讶。”弗雷施摇晃着两条细细的小腿，笑容满面地说，“不过好事多磨嘛，也不晚啦。毕竟，林敬也回来了，他不想再让你霸占他的光环了。” “你……”伊狄尔特张着嘴巴，却因为过于惊愕，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从什么问题问起，惊异和愤怒交织膨胀，羞愧与懊恼又在另一边角力，他觉得自己的头好疼，思维就像一团被猫咪玩烂的毛线，一个头绪都抓不到。 最后他嘴唇颤抖半晌，扶着越来越痛的头，哑声质问：“你、你竟然装乖糊弄我，我竟都看不出来？你究竟什么时候开始这样想的，上一次的药……上一次的药还是你帮我注射的，你是不是动了什么龌龊手脚！” 弗雷施想了想，然后回答他：“大概，可能，十三年前。” 伊狄尔特彻底怔住。 十三年前，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时间点。 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 那年的弗雷施才六岁就出现了分化的征兆，因为年龄过小，所以分化开始阶段还难辨ao。分化期其实挺难受的，那是基因异变重组再重新稳定的过程，想也知道不可能很舒服。 他当时窝在爷爷怀里哭，爷爷就拍着他的头安慰他：“坚强一点，咱们维默尔家的孩子，什么困难都不怕的。你是个小勇士，等你坚持过去，你想要什么爷爷都可以给你，那是给勇者的礼物！” 年幼的弗雷施哭哭啼啼地问：“那我想要敬也哥哥，我听见爷爷和林叔叔讲悄悄话，敬也哥哥会到我们家里来，可以不可以把他给我呀，敬也哥哥好漂亮，而且讲话也好温柔啊！” 那一年林敬也十五岁，他在被星寇袭击失踪半年后归来，已经失去了他的右臂。 所以林路改掉了他过于张扬的名字，十五岁都没有出现分化征兆，还变成了残疾，他已经决定让这个孩子安安静静呆在首都星，以后帮他管理商务，顺便还可以和维默尔家联个姻，巩固情谊。 毕竟一个分化希望渺茫还残疾的人很难在军事领域有所建树吧。 维默尔老将军见过一次林靖野，他夸过这是个年少却沉稳的孩子。 而且后来林路上门时他们也谈过，老将军并不觉得肢体残缺是个大毛病，依然很愿意接纳这个孩子成为维默尔家的人。 他们商定的结果是，维默尔家的alpha少爷，会把林敬也风光地“迎娶”过来。 其实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alpha。维默尔记得林家那个少年很出色，如果让他娶了维默尔家的omega，他觉得这少年以后必会反客为主，所以让他成为家里alpha的贤内助才是最优解。 在弗雷施分化为a级omega的时候，他这个小愿望就注定无法实现了。 但他还没放弃，小孩子在老将军回家的任何时刻必会哭着出现，说爷爷骗子，爷爷答应过我的凭什么不给我。 就在老将军开始动摇的时候，伊狄尔特有了第一次分化征兆。 他年纪大，所以看得出是alpha。 不过他第一次分化失败了，第二性别分化确实有失败的可能，一般认为和意志力有关，坚持不住松懈了的就容易失败，而且再次分化的成功性也会变得更小。 老将军就有点不满意了。 碰巧林父说我们可以把孩子们的事情定下来，于是老将军权衡了一下，如果伊狄尔特再也不能分化，那么beta配beta也不错，如果伊狄尔特还能分化，那么他就更可以压住林敬也了。 伊狄尔特听着弗雷施慢慢追溯过往，渐渐变得不可置信，并且明显更加愤怒。 “你——你居然是因为那个残废？” 弗雷施的笑容消失了一瞬，他依然摇晃着双腿，然后恢复他甜美娇憨的笑脸，口中却是嘲弄：“你呢，别忘了你的成就全部都是偷了那个残废的，你明明有那么好的资源，就因为你是alpha……我可真讨厌没用的alpha啊。” 伊狄尔特还在咆哮：“你这废物点心，你居然会喜欢一个低等残废？而且你还为了个废物在我面前装乖这么多年！当年是那个废物主动要替我的，我懂了，他暗算我，你还悄悄帮他是不是？你帮个残废害你哥哥！” 牢房里出于隐私考虑，并没有视频音频监控，但是ai却会时刻监看犯人的精神力波动和信息素情况，于是伊狄尔特暴吼的时候，狱警就已经冲了进来，医生跟在后面，在狱警们用防暴棍压住伊狄尔特之后，一阵镇定剂就扎了进去。 扎的时候还嘀咕了一声：“唉，好好一个人居然能疯成这样，怎么对着自己弟弟都能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彻底精神失常了呢……” 伊狄尔特的意识开始慢慢下沉，但他心中坚定地盘旋着一个念头——当年是林敬也主动的，是他策划的，所以他才是罪魁祸首，而自己是受害人。 “我要求提前……提前庭审……”他挣扎着在彻底昏迷前说，“叫我律师……我……有重要证据……我是受……害……” 而弗雷施站在门口，慢慢收回自己那一丝微不可查的精神力，面上露出吓到极点的表情，呜呜哭着跑走了。 …… 接下来的好几天，雷恩都在和军部那边折腾，他不经报备直接带队跑到北十字，但却顺利抓获了违禁药品的主要制作者秦莫博士，这是值得引起军部和内政部高度注意的大事。 秦莫这十年一直为林氏集团工作，所以林路作为总裁，很快也接到了内政部要求配合调查的文书。 这位总裁满脑子是钱和权，又被自家夫人管得滴溜溜的，儿子拿枪怼他脑门他也只敢无能狂怒，所以雷恩很肯定他对此事全然不知。 不过内政部秘书长安塞尔表示，该走的程序还得走，不好意思，元帅担保也没用的。 况且雷恩才不想担保呢。 一直到进入萨尔缇安星星域，林敬也才有了一个和雷恩单独相处的机会。 “奶茶要吗？”雷恩递过来一个热腾腾的杯子，“巧克力味的！绝对没过期，很新鲜的。” 林敬也：“……” 半晌，他慢吞吞接过奶茶，问：“元帅，您这周的糖分摄取是不是又超标了？” 雷恩一僵，然后飞快回答：“这怪你啊，你以为我疯狂吃巧克力是为的什么？” 林敬也：“……” 好一口锅，那么大那么圆！ 林敬也：“元帅，黎院长把调理的方法发给我了，没有什么药物，主要是靠食疗和情绪调整……” 一只手指忽然按在了他开合的双唇上。 林敬也当即不做声了。 粗糙的指腹摩擦着他的嘴唇，握枪造成的茧子很厚很硬，所以触碰的时候，他觉得唇上非常非常的痒。 这要是顺势啃一口会不会被元帅拖下去军法处置？他打趣地想。 雷恩看着他，慢慢说：“我以前从来没乱过的。” 林敬也的心跳好像微微漏了一拍。 他抬起眼睛，雷恩的手指也松了力气，只虚虚贴着他。 于是他回望那双澄澈的蓝眸，张开双唇，含着一丝笑意轻声回答：“抱歉，是属下的过失。” 他口中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雷恩的指尖，雷恩的眼神明显暗了暗，但他没有来得及在说什么—— “报告！” 门外响起铿锵有力的大吼和敲门声。 雷恩一挑眉，眼底好像有一丝杀气浮起，又很快被压下。他屈指用指背在林敬也唇上弹了一下，低声说：“你知道错就好，我可给你记着呢。” 然后他冷声喝道：“滚进来！” 副官埃苏娜与刘浚同时进门，齐齐行礼，然后埃苏娜询问：“基地发来通知，星舰已完成最后的建造，正在进行性能测试和安全检查，保证在后天的仪式前顺利完工。他们请示，您是否想亲自莅临监督？” 雷恩一点头：“让带着犯人那艘直飞军部，其余直接停到基地。” “是！”两位副官齐声应答。 然而在他们转身出门的时候，雷恩残酷的声音响起：“今晚你俩负重拉练，每人二十圈，十五分钟内跑完，超时的话就跑到能达标为止。” 刘浚和埃苏娜同时惊愕地看向对方，仿佛同时发出无声质问—— 你又怎么惹元帅大人了？？？ 雷恩懒得再理他们，只转身看向林敬也、 “走吧，去着装，我们该去让大家认识认识染星的舰长了。” 作者有话要说：　　舰长：是信息素先对我动手的。 元帅：你出现前信息素它从不乱来。 舰长：你漂亮你有理。 两位副官们对此暂时还不知情，但他们日后会好好跑圈，防止因为狗粮吃太多而发胖。 包括特瓦尔。 尤其是某个大橘。 第52章 新的星舰会在三日后正式完工并举行起航仪式, 如果当天并没有真正需要出航的任务，就是绕行首都萨尔缇安星一圈。 但那也得再等三天呢。 然而雷恩就好像一个刚刚挖到了昂贵古董瓷器的暴发户，他特别迫不及待地想要炫耀那么好那么好的宝贝, 但是同时又十分矛盾地、非常想要关上门让宝贝只属于自己。 纠结, 但快乐啊。 连他的下属们都明显感觉元帅心情特别好。 是好到马上起飞的程度了。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是元帅顺利抓获违禁药品制造团伙, 所以心情大好。但他的副官埃苏娜却若有所思, 直到与林敬也在走廊里擦肩而过时, 她鼻尖动了动，一把抓住林敬也的胳膊。 埃苏娜：“林舰长, 你……”她试探性地问, “你是不是，吃到‘巧克力’了？” 元帅身上时不时会飘出巧克力味是必然的, 但现在林敬也身上的香味, 几乎和元帅不相上下。 林敬也目光平静地看向这位女士，据刘浚所说——埃苏娜是雷恩加入联邦前就跟随他的人。 因此他坦然点头：“嗯。” 不过其实，好像是“巧克力”吃他？ 埃苏娜的眼神当即就变了。 她现在看着林敬也…… 仿佛在看联邦的开国伟人，满眼都是敬佩。 不过她好像并没太惊讶。 “怪不得。”她嘀咕了一声, 友好又钦佩地对林敬也点点头, 走了。 这位女士确定了是知情人——林敬也在埃苏娜得到情报的同时也得出了这个结论。 omega的精神力天生细腻敏感, 这是基因决定的, 这导致omega在生理期普遍焦虑、缺乏安全感, 所以他们才有筑巢行为。 在“巢”里度过生理期, 尤其是第一次体验到“巢”带来的舒适感, 任何omega都掩饰不住有意无意想宣誓主权的行为——这种占地盘一样的行为从来不是alpha的专利, 只不过是因为a们动静太大所以才被格外注意。 埃苏娜现在觉得，元帅这动静也不小啊。 一个普通的巡查验收而已，这基地又是天穹之剑的专属地盘, 出入从来都习惯得像自家后院，但元帅居然掏出八百年没碰过的军礼服，穿了个全套，天穹之剑可是连出席军部议会和觐见女皇都懒得换那繁复的礼服。 关键是他还把林舰长也打扮得相当精细。 别说二线文职没有单做一套军礼服的需求，就算是其他制服，林敬也根本也是没带的。 那么不用问，他身上现在那身当然是元帅的。 埃苏娜悄悄路过门口，不断偷瞄。 这两个人身材几乎差不多，个子大概也接近相同，只不过元帅向来狂傲，如果遇到维默尔上将那种不对付的，更是不管你是谁他都仰着下巴拿鼻孔看人；而林敬也从来站姿挺拔，却微微低头，从表面上看，是相当严谨又禁欲的一位文职。 所以视觉效果上雷恩看着更高，只有站一起才发现差不了几毫米。 但估计比无装备力量，还是元帅胜一筹。埃苏娜快速分析。 ——因为他是omega，omega精神力极强的代价是身体强度上的退化，作为一个s级omega，想练到雷恩这样的武力值和那近乎完美的肌肉线条，他付出的努力无人能想象。 他俩穿一样的礼服站一块还真好看，埃苏娜想，要是能拍下来当海报，联邦军校报名率估计会激增啊。 那身制服是墨蓝色，而且雷恩霸道起来那是真的很不讲理，原本行星军团的制服就是墨蓝，但雷恩看中了墨蓝色配金徽章，而且还要求天穹之剑必须独一无二，所以后来行星军团被迫把礼服给染成深红色了。 行星军团因此一片怨声载道，都说感觉自己瞬间变成了八个大红枣军团。 林敬也像个换装游戏的角色似的，雷恩给他一件他穿一件，特别配合，而礼服比较复杂，没穿过的人第一次总是会懵的，所以就得雷恩亲自动手演示。 不过他动作到一半，皱着眉发现了门口暗搓搓的视线，回身一脚把开着条缝的门踹上，差点把埃苏娜鼻子拍扁。 这不算完，雷恩的声音传出：“埃苏娜，今晚继续负重拉练！” 他转回来，认真把金色的肩章与徽章分别固定到林敬也的双肩与胸口，在他摆弄制服领子的时候，林敬也稍稍侧了侧头，然后他看见了自己的肩章。 “元帅。”林敬也轻轻开口，“我只是个中校。” 但那是少将的肩章。 ——是天穹之剑抵达联邦后的第一个军衔。 雷恩：“以后你就不是了。” 林敬也：“这违反军规，没有越这么多级晋升的，军衔按规定是一级一级升的。” 然后雷恩懒洋洋地回答：“是吗？没听说过，毕竟我一来就是少将啊，我没有中校的肩章，何况我第二次授衔就直接元帅了啊，所以我多余的肩章只有这个，还是我专门跟女皇说要当纪念品才留下的呢，一时半刻你让我上哪给你找个中校的章，你怎么这么娇气，将就用一下怎么了？” 娇气的林敬也：“……” 林敬也行礼道谢转身，动作流畅一气呵成，但才刚往门口迈了一步，就让雷恩抓住腰带给扯了回来。 他走得急雷恩拽得也急，所以两处惯性拉扯，导致他向后踉跄了半步。 于是雷恩干脆就顺势抓住了他的腰。 “让他们先走。”雷恩非常自然地说，“不跟他们挤着下。” 林敬也心说你一元帅走哪儿你下属不给你让路啊。 但他没有再往外走了。 星舰已经在港口停稳，天穹之剑并非常规战备状态，他们可还是休假中呢，所以基地的人认真维护星舰，但对上面下来的人都是挥手或拥抱。 所以雷恩是真不着急出去，一出去那些嘻嘻哈哈的人保准全体来个高难度转身立正敬礼，怪没劲的。 越来越安静的星舰里，他们一起靠着舷窗，同时看向了外面的天空。 林氏的星舰不是军用，所以这舷窗大得很，能观景，远处停泊位外面那巨大的环形空间站清晰可见。 再向远方，忙碌的太空梭来来往往，背后露出基地里一艘星舰银色的一角。 林敬也认得出，那是他的染星。 他安静地看向那抹银白，不知不觉间他几乎贴到了窗上，温热的呼吸留下一团晕开的水痕，眼神渐渐地近乎痴迷。 直到腰上传来强烈的压迫感，才把他的思维从远方拉回房间。 林敬也刚刚是背靠着舷窗侧头去看的，他另一边本来也靠着的雷恩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面朝窗子，左臂就横在他腰间，手按着窗户，差点把他勒得无法呼吸。 不过林敬也收回视线重新看向雷恩的时候，腰部的压迫感就消失了。 但雷恩并没有改变姿势。 “以后你得天天看那玩意，想下来都下不来，不着急这一眼吧。”雷恩语气凉凉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敬也感觉…… 今天的巧克力怎么忽然变黑巧了。 苦，仔细一尝好像还泛酸。 林敬也波澜不惊地回望，然后面无表情地说：“那么元帅的言下之意是，您已经开始对单调乏味的靖野感到厌烦了？” 雷恩的眉毛高高扬起，片刻后回答：“谁给你胆子说我的靖野单调乏味的？你是不是找加训？” 林敬也：“……” 到底是元帅技高一筹。 而且他也官大。 通讯器滴滴响了一下，雷恩抬起手腕看了看，那是条文字消息，他看完嗤笑一声拿到林敬也面前： “你那傻大个副官不太行啊，让他去给林氏集团发份星舰征用文书，他刚把纸质文件放总裁办公桌上，就让老头暴跳如雷地打出来了，啧。” ……难道元帅还希望特瓦尔当场和林路互殴？ 林敬也维持着一张毫无表情的脸，说：“您要是派您的副官去，肯定是贵宾待遇。” 林总裁对林敬也做过的事情一无所知，但他在视频里骂林敬也的时候见过一次特瓦尔，认得这是他副官，所以连带着恨屋及乌了。 征用文书上没写天穹之剑，所以林路也更不知道他的星舰有幸被元帅亲自滚了满屋巧克力味。 正常状态的雷恩身上没有什么味道，凑近之后那一点若有似无的甜味是真·巧克力留下的。林敬也忽然发现自己对信息素的味道好像变得敏锐了，都是巧克力的味道，他居然就能分出哪个是雷恩的气味，哪个是他怀里压扁的巧克力的味。 “元帅，”他难免有些好奇地问，“您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他很谨慎地没有明说出具体词汇，因为每个伪装性别的omega总是会有一些不得已的原因，许多可能还是提都不想再提的那种。 雷恩却完全无所谓，他转了个身重新靠在舷窗是，胳膊也顺势从横在前面变成了从背后揽住。 就是那修长的指尖不太老实，他平时就喜欢用指尖敲能敲到的任何东西，于是现在，林敬也的侧腰就成了这个“能敲到的东西”。 很痒。 但他忍住了。 雷恩懒懒散散地倚着窗子，随口说：“你说隐藏性别啊，我十五那年。当时是有个比你副官还没用的属下，分化期跟着我留在舰桥，就出事了。” 那时候的雷恩化名做染星，为了避开奎伊图斯家族的追踪，他闯进了omega母亲曾经出生、但现在已经是核心战区的地方。雷恩比这更小的时候就已经见过战争，所以在当时那个民间自发组建的、根本没有专业军事人员的队伍里，他凭借他惊人的天赋和战术直觉，迅速积累经验并崭露头角，很快就成为了指挥者。 那年雷恩其实才十三，骗人说自己十五。两年后他真正十五岁的时候，染星这个代号早已声名鹊起，他的队伍其实也猜到了雷恩虚报年龄，但没人戳穿，年长者们只是以“指挥官需要坐镇旗舰，不能以身犯险”为借口，不允许他亲自上阵冒死厮杀。 那次的战斗是他们被四倍的反叛军逼进一处小行星群。 因为环境恶劣，大型星舰施展不开，所有能上战机和机甲的战士全部出战，连医生和后勤都没留，只余下雷恩坐镇指挥，以及一位正在分化期的年轻alpha。 雷恩露出他招牌性的冷漠嘲笑：“就特别巧，我忽然就也开始分化了。一a一o，全是分化期，你说这不就是两个大质量黑洞撞一起了，不天崩地裂怎么可能呢。” 战况很不乐观，所以那个年轻alpha忽然之间就崩溃了。 omega的信息素不止会催动alpha进入高热，同时也能具有击破思维屏障、扰乱神智的能力，而雷恩分化就是s级，又是突如其来，还不会控制自己的精神力，于是毫无准备之时，信息素已经影响了同样不稳定的alpha。 a和o的信息素，完全不匹配的有，但实在不多，所以或多或少总是能引发alpha的情绪变化。 “那玩意儿觉得我们必输无疑，然后歇斯底里地嚎叫说都是我这个omega的错，反叛军说得对，omega天生就不能担任指挥作战这种重任，就该是被alpha驯服，乖乖在家生崽子。” omega的确可以让alpha失去理智，丢掉自控力，但没有特意训练过的o并不能真正干扰别人的意识。 那个alpha不是忽然变成这样的，他只是以前藏得好罢了。 雷恩轻描淡写地说着：“他分化都十八了，踩线分化的，我估计他要是分化早，大概早就去反叛军那里威风凛凛了。他骂完我觉得不够发泄，就解开裤腰带扑过来，之后我就把他杀了。只有留守外间甲板保护我的埃苏娜知道这件事，还是她帮我处理的尸体，当时说辞是那玩意临场叛变逃去了反叛军。” 林敬也看着雷恩的表情，他是很真诚地觉得无所谓，他掩饰自己的性别只是因为觉得麻烦。战局那么紧张，没有加入反叛军的人也未必各个思想先进，留在战区的人，很难判断有没有人只是因为投了反叛军会被当劳工才不走的。 他没工夫挨个给质疑他的老古板证明自己的实力。 “埃苏娜以为我第一次亲手杀人，还是近距离格杀，肯定吓坏了，有事儿没事儿就过来找我，说是做心理辅导。”雷恩这回是真心的笑，“alpha都傻白甜吗，我要是第一次杀人，那货能死得那么干脆利落？” 林敬也微微低着头，半晌，他说：“我第一次杀人还真是十五岁。” 雷恩：“那你做了所谓的心理疏导吗？” 林敬也：“没有，没时间。” 雷恩的视线看向他的断臂，点点头：“猜得到。” 他一边闲聊，手指还一边继续有节奏地轻敲林敬也的侧腰，硬是把林敬也一张没有半点表情的公式脸敲出了一层浅浅的红。 雷恩看着他，那抹红晕倒映在他蓝色的眼瞳里，让那一贯冰冷凉薄的视线都变得温暖了，像是黄昏时晴空天幕里亮起了火烧云。 不是每个人上了牌桌都是一手好牌。 但也不是所有的石块飘到天上就都能被叫做星辰。 他的嘴唇缓慢贴近林敬也的耳垂，在对方下意识绷紧身体时，他轻柔地环住对方的腰，低声说：“靖野，我从来不是开玩笑的，你站在舰桥里的时候真的很漂亮，我看你第一眼就这么觉得。” 林敬也歪了歪头，试图躲开耳边灼热的气息，但雷恩步步紧逼，天穹之剑上了战场一向是穷追猛打，从来不懂收敛。 雷恩当然不肯放过他。 元帅在他耳边补充：“不是在927运输舰的那一次。我说的第一眼，是一年半以前，我的情报组向我汇报二线部队有一艘星舰行为异常时，提交给我的那份用特殊技术读取的927舰桥内监控视频。” 那个视频里，异瞳的舰长黑发散乱、沾满血污，半张白皙的面庞已经被染得鲜红，没戴眼镜的他依然不自觉地微微歪头，但现在他做这个动作，却仿佛也含着万分杀意。 他随手扯开自己的作战服，小巧可爱的军医立刻骂骂咧咧地追着他戳针头。一条狰狞的伤口从他肩胛骨延伸到刚才被雷恩轻敲的侧腰，而他就像感觉不到自己背后沥沥流淌的鲜血。 他手里拖着一个看起来破破烂烂的人形，伤得比他惨得多，血迹和污渍在舰桥里蹭了满地，但异瞳舰长的洁癖好像不药而愈，他把破烂扔到地中间，再把军医从背后拎起来，怼到那破烂面前。 他就居高临下，用脚踩着那破烂唯一还完好的右大腿，禁锢那人全部的挣扎动作。 身染鲜血的舰长好像一把出鞘的长刀，刀刃上满是炽热，他俯视地上的人，面色平静，但声音里是无法掩饰的傲气。 他说：“特瓦尔·肖恩，你要是想一直当个背黑锅的垃圾、一个追着星寇想自杀的废物alpha，现在就从我的星舰上滚下去。” 他忽然就拔出光能枪，吓得那个骂骂咧咧的小军医跌坐在地，完全不敢再看他一眼。 枪口对准地上重伤员的心口：“所以你选吧，是我现在送你一程，把你丢进垃圾处理器，还是你站起来，跟我们一起，去做这片星空的护盾？”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你给我转过看我！你知道我暗中观察你多久了吗？你给我按照时长看回来！ 舰长：…… 军医：不要和我们omega讲道理，惹得我们情绪波动的话，我们omega随时随地都可以不讲道理！ 第53章 雷恩当时看完视频的第二个念头是——这样一把利刃, 如果给他一艘真正的武装星舰，再过几年，天穹之剑就终于能摆脱“独一无二”这个偶像包袱了。 至于他的第一个想法…… 雷恩的目光落在那年轻舰长满是血污的脊背上, 他不可控制地想：好细的腰, 应该一只胳膊就能抓牢, 会不会被不小心弄断啊？ 在那之后天穹之剑的情报部门就有了个日常任务, 他们定期攻破927运输舰的ai防火墙, 随机抽取监控资料和舰长日志，提交给元帅检查。 927运输舰确实疑点重重, 虽然任务完成率首屈一指, 常规检查也没有异常，但只要持续关注, 就会发现它的路线诡异飘忽, 而且驾驶技巧惊人，从不躲避任何危险地段，使得她能极快地穿梭在各种星寇、走私团伙、黑市成员甚至反叛军的队伍之间，仿佛一个鬼魅而危险的幽灵。 甚至她有时还故意伪装吸引星寇, 然后把送上门的倒霉鬼洗劫一空, 再下一次任务时, 927运输舰的某个零部件就被私自升级过了。 那艘星舰就是这么东拼西凑, 硬是从一艘普通的二线补给舰, 把自己拼成了能上前线的战舰。 不过情报部门并不太清楚, 因为他们取得的资料是直接封存交给元帅的, 他们从927的航行诡异看得出这艘星舰不一般, 但好像又不是对联邦有害的那种不一般，按照军规，他们其实没资格检查其他部队同侪的视频, 所以他们尽管黑了人家的ai，但出于对战士的尊重，没有人会把那些视频公放出来评头论足，真正会看的也只有元帅自己。 听雷恩提及，林敬也终于神色微动，眉眼间带上了轻微的讶异。 雷恩早跟他说过一次，927被注意到的时间很早，但林敬也只以为是偶尔哪次动静太大被雷恩发现，简单调查过，却完全没想过是这么个注意方式和程度。 “你……” 瞧着雷恩那张得意洋洋的漂亮脸蛋，林敬也只能面无表情地瞪过去，平板无波地问了句：“元帅，927并非隶属于您的战斗序列，所以您不觉得您有点侵犯别人隐私吗？” 雷恩唔了一声，回答：“我只看舰桥内的，舰桥里没有你的话我直接就跳过的。” 林敬也：“……” 意思是我还得感到荣幸？ 雷恩据理力争：“关键是，我也没听说过谁在舰桥里进行隐私活动的！” 竟然无法反驳…… 但林敬也忽然回头又看了一眼窗外，然后眼神略带警惕地转回来：“元帅，您没有在染星号上加装奇奇怪怪的监控设备吧？” 按照舰队管理条例，一支队伍的主管长官的确有这种随时进行安全查验的权力，舰长的航行日志、以及星舰ai留存的影像也是为这准备的。 但雷恩并不是927运输舰的直接长官，他要看舰桥视频，需要使用一些额外手段，但现在林敬也马上就是他的直属了，更多担忧当然也油然而生—— 这人肯定会变本加厉啊。 而之所以说奇奇怪怪，是因为上级长官能够随时查看而不通知当事舰长的，只有舰桥内的视频。 果然，林敬也问出口时，雷恩十分灵性地沉默了。 林敬也：“……” 雷恩转移话题：“说起来，你那星舰上让你东挖西刨，凑齐了那一大波奇行种，也是真不容易啊。” 林敬也平淡地回望：“嗯，我也觉得我天生就对一些奇怪的家伙有吸引力。” 他异色的双瞳倒映着雷恩的影子，雷·奇怪家伙·恩正一脸无辜地回看。 林敬也无力地抗议：“……元帅，您真不能把我屋里的监控拆了吗？” 雷恩惊奇：“你怎么知道我在你屋里装了？” 林敬也木着脸回望，仿佛再说这很难猜吗？ “这是为你好。”雷恩严肃回答，“万一我不在你舰上，你又受伤喷了满地血，却还端着你舰长的架子硬往浴室躲怎么办。你那帮鹌鹑一样乖巧可爱的属下敢硬闯你房间吗？” 林敬也瞧着他那认真模样，忽然有点想笑。 ——谁端架子？明明是你在端元帅的架子。 他一开始就不是真心在拒绝雷恩。 omega的基因决定了他们极易因环境产生压力，甚至是精神力等级越高的omega越容易因为生理期极度缺乏安全感而崩溃，与之匹配的alpha在此刻就需要用信息素进行安抚，所以在ao标记之后，omega们几乎不会有例外，都会对自己的伴侣产生强烈依赖。 所以问题回到了一开始，林敬也是个beta。 他会因为雷恩生理期的信息素而产生被动高热，相应的，雷恩没有办法忍受因为看不到他而造成的安全感缺失。 人体是个脆弱的生物系统，有时候就是会这么诚实地出卖身体主人。 但林敬也没有信息素，这种安全感……也就只能来自于让他时刻处于视线之内。 不过林敬也明白归明白，仍是微微偏了一下头，神情难得带着点不自然，他尽力声音平稳地说：“您不会再在其他地方加装了吧？” 雷恩的目光紧追不放，手还按着林敬也的腰，一瞬间似乎有很强烈的压迫感。 然后他慢慢靠近，声音森冷：“你觉得我是那种什么歪瓜裂枣都看的人？” 那只手在腰上用力掐了一把。 林敬也：“啊……” 雷恩眯起眼睛，危险地靠近：“你几个胆子，质疑你顶头上司的审美能力？” 为什么感觉这句话有点不对劲。 林敬也：“呃……” 太近了……他想。 他再次偏头，这回用力了的，脸颊几乎已经贴到了自己肩膀，但天穹之剑的战术列表里没有穷寇莫追这一条，他能感觉到雷恩说话的时候，口中呼出的热气就洒他敏感的耳后。 雷恩缓慢却不容拒绝地靠近，手臂也已经完全收紧，两个人腰部相贴，甚至礼服的皮带叠加在一起，都稍微有点硌了。 元帅就这么盯着面前那只白皙柔软的耳垂，看着它慢慢透出粉色，然后再变得像是能烧出火来。 他忽然理解了那帮alpha为什么那么沉迷咬人。 ——他甚至都不是alpha呢，但看着面前的景色，却真的非常想要尝一尝。 嘴唇缓缓贴近，林敬也微阖双眼，身体本能地轻颤。 但他并没有阻止雷恩的动作。 咚咚咚—— “报告！” 林敬也松口气般缓缓抬头看门。 雷恩已经放开了手，他面色阴沉地走到门口，拉开房门，然后猝不及防飞起一脚，敲门的刘浚就极快地倒回去，啪地一声在对面墙上拍成一张人形挂毯。 “是基地准备好了，请元帅下去吗？” 林敬也走到门边，看着面色惊惧的倒霉副官，刘浚还没来得及点头，林敬也已经抢先一步说：“元帅，其他人已经离舰，您也可以下去了。如果刘副官还有其他事务需要汇报，属下就不打扰了。” 他说完就像星舰离港后开启了曲速似的，眨眼消失，连雷恩下意识去拽人腰带的手都慢了半拍。 刘浚茫然：“林、林舰长不舒服吗，脸色好像红得不太自然……” 雷恩眼带杀意地转过头，露出一个残酷的微笑：“你最近是不是疏于训练啊？我轻轻碰你一下你能飞出那么远？” 刘浚感觉自己头顶开始飘六月雪了。 元帅，您那是轻轻碰？就那力度，不知道的还以为元帅在踹刚揪出来的叛徒，罪大恶极那种。他被踹的地方现在还一跳一跳地疼着呢！ 他张了张嘴，元帅冷酷地打断他：“负重拉练，每晚。” 刘浚大惊失色，期期艾艾地问：“那、那属下这回，加、加训几天？” 雷恩：“到我说可以停为止。” 刘副官眼前一黑，绝望溢于言表。 “这是为你好。”残忍的元帅凉凉地笑起来，“一个一线精锐部队的舰长，就算是主管后勤的，也不能真的弱不禁风啊。” …… 安全检查很快，三天时间也过得很快。 星网早就有人开始算日子，活像跨大数秒倒计时。 不是所有星舰的起航仪式都能有这么空前的关注度。 行星军团、星环长城上的曙光守卫军团，以及巡行所有民用区域维护治安的联邦警备军团，这都是深空部队，每年也都有不少星舰更换的需求，但那些起航仪式无人问津，只有接收的舰长们最为上心。 但这次不一样。 这是隶属于天穹之剑的星舰，当雷恩选择用联邦女皇授予的荣誉称号命名整个军团时，这里的每一艘星舰、每一位舰长，就都代表着联邦元帅的认可。 因为就像雷恩自己说的，不能被他接受的人，大概率下场就是死。 不是所有人都配得上共享天穹之剑这个四个字。 比如死掉那位本森少将，新的星舰正是取代的他的席位，人选不是轮换来的，而是一开始就是雷恩认定的，这一来关注度就又上了一层。 当初参与选拔的人，除了蹲号子的伊狄尔特，其余人均是打扮整齐，早早到场。 他们穿着各自的战斗用外骨骼，骄傲地站住场地中央，一头橘发的奥科更是有意无意地炫耀着那把考官赠予的黑刀，要是他有尾巴，这会儿估计都能摇成螺旋桨。 军方和媒体的航拍器都已经准备妥当，直播也早早开始，这种仪式不允许普通民众围观，所以大家都是整齐地坐在家里舔屏幕的。 元帅的颜值与武力值成正比，但出镜率却低到令人发指，所以有他出现，观众人数肯定爆炸。 况且今天还多加一个元帅亲自选的舰长！ ——这会是天穹之剑里第一位由元帅本人亲自授衔的舰长。 雷恩加入联邦时，虽然埃苏娜早早就跟随身边，但他们最初毕竟不是主动凑一起的——战区的平民都是被逼上战场的。 其他留在天穹之剑的舰长，常驻的只有两位老将，其余的均是定期轮换，人选由军部投票而定。 所以联邦民众私下里都说，元帅就是一个极其严苛的质检人员，能在他手下得到认可的，都会是联邦的中流砥柱。 “元帅来了！” 直播间的解说员激动到破音。 基地内部大门打开，依旧是天穹之剑本人走在最前，身后跟随着那些黑甲的特战队。 他们同样都是黑色外骨骼，也包括雷恩自己，这一队人走入现场，所有人都肃穆行礼，雷恩略一还礼，然后目光就落在了港口泊位里。 那里有两艘几乎一样的银白星舰，染星与靖野并肩停靠着，像是互相牵引的双子恒星。 他及不可查地微笑了一下。 这一细节当然不会被高科技直播设备放过，演播室正在拼命放大重播，来来回回展示天穹之剑难得的温柔笑容。 “卧槽你是谁！你怎么那么像雷恩元帅啊！” 星网上一片大呼小叫。 “妈呀，能止（反叛军和星寇）小儿夜哭的战神，他，笑，惹！” “还是标准的宠溺一笑，妈耶以后我再看霸道总裁和小娇妻，我脑补的霸总就有脸了！” 而雷恩的视线方向也很明显。 “靠啊，元帅笑那么温柔，感情是对着靖野号笑的？” “不——元帅你康康我好伐，我是可可爱爱小嫩o，我绝对比硬邦邦的星舰好！” “元帅你不能把星舰当老婆啊啊啊！” 网上的鬼哭狼嚎、嬉闹打骂，并不会影响到现场的肃穆。 雷恩身边的战士们依然全副武装，造型几乎无差，但场上三名候选人同时认出，雷恩身边站得最近的那位，正是当初暴打他们的考官。 于是某个橘毛更加肉眼可见地挺胸抬头，展示起了自己。 梅拉在一边直翻白眼。 傻孩子，等你被毒打一顿你就长记性了。 雷恩缓步上前，三人都立刻紧张了起来，元帅离得这样近，他们更加感觉激动了。 究竟会选谁？ 所有人都在期待这个答案。 雷恩也不卖关子，他简单直白地说：“梅拉·扬，奥科·艾萨克，你们都是不可多得的年轻指挥官，我这人比较贪，所以我都要了，你们的档案今天下午就能转到天穹之剑。” 梅拉和奥科同时瞪大了眼睛，不只有他们，现场一片惊愕，网上更是一堆人直接惊叫出声。 一艘星舰，选两个人？ 雷恩紧接着又说：“阿曼达·霍普，你的战斗能力非常有潜力，但你并不适合指挥岗位，我个人认为你更适合做冲锋的前锋，所以如果你愿意，天穹之剑特战队有你一个席位，如果你想坚持留在现在的指挥岗位上，我也不强求。” 阿曼达张了张嘴，看向雷恩背后那些黑甲的战士。 她的视线在考官身上暂停了一秒，然后立刻铿锵有力地回答：“阿曼达·霍普愿意接受任命！” 雷恩点头，又重新看向奥科，甚至上前了半步，这种独特的态度，再联想到他被考官亲自赠予一把刀，众人的眼神都更加热切起来。 奥科激动得喘气，但却总觉得元帅的眼里有杀气？ “奥科·艾萨克。”雷恩冷冰冰地开口，“你将会担任新星舰染星号的第二副官。” 副官？ 还是二副？ 奥科一愣，但随即没心没肺地开心回答：“是，长官！” 比起他的兴奋，其余人就一头雾水了。 难道这是选了梅拉吗？ 明明奥科表现更出色才对，却只是二副？ 但随即雷恩给出否定答案：“梅拉·杨，染星号情报部指挥官。” 星舰上的情报部，就是负责战阵打探敌情的斥候军团，以梅拉当天那狡猾的逃命**来看，她的确适合这样一个职位。 梅拉冷静回答：“是，长官！” 但军部观礼的将军们都不冷静了，除了早早猜到的斐迪茨上将，其他人已经纷纷询问出声。 维默尔上将皱眉：“元帅，染星号的舰长还没有人选，您当时不是说，比赛胜出者可以成为舰长？但……” 他说着忽然就顿住了。 所有人都隐约想起一个事实—— 雷恩笑问：“哦，那那天谁是胜出者？” 那一天没有候选人胜出。 那一天的胜者，是考官。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刘浚你死了。 舰长：=_=|||（同情.jpg） …… 网友：啊啊啊元帅你为什么对星舰笑那么温柔？ 元帅：那是普通星舰吗，那是订婚对舰！ …… 某大副：啊，幸好幸好，我还是第一位。 某橘猫：我就输给了这？？？ 第54章 意识到这一点的人并不只有维默尔上将。 当天的考官此刻可就站在元帅身边, 所以当元帅含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所有人的视线早就已经飘向了那位考官。 他和考核那天别无二致，依然优雅而沉默。 从蔚蓝军校赶来观礼的教官团这几天可是一直在查真正的蔚蓝第一人究竟是谁, 此刻瞬间意识了到什么, 直接炸了——他们本来站得靠外, 现在直接全体来了个急冲锋, 差点一头扎进场地里, 幸亏刘教官站在最前面挡住了他们，这才重新在场地边列队站好。 工程学院的那位院长仗着自己比刘桓个子矮, 躲在他背后疯狂殴打他, 仿佛看见仇人似的，刘桓一直嘴角带笑, 不躲不闪, 相当得意地表示着看你那么可怜就让你随便打吧。 “老不死的。”工程院长出离愤怒，咣咣捶刘桓，“我说那天你疯跑什么玩意，你是不是当时就看出来了？你个老王八蛋是不是自己已经偷偷见过了！！！” 完了, 这一说, 其他同情地跟着背疼的教官们也不疼了, 开始集体咬牙, 摩拳擦掌准备等工程院长累了自己上继续捶。 刘桓的语气十分自然, 再拉一波仇恨：“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 瞎？那种风格的战术, 你再给我找出第二个啊？” 工程院长气得翻白眼。 场地内的奥科当然也炸了, 激动得语无伦次，脸立刻比头发红多了。 ——啊，这是舰长, 啊！这是舰长！以后是我舰长！ 他在内心疯狂咆哮。 维默尔上将在呆滞半秒后，才看向了雷恩身边那个年轻的考官。 他穿着那身熟悉的黑色外骨骼，依然明显看得出体态匀称，四肢修长，那种挺拔优雅得像墨竹一样的站姿十分好认，但忽然无端地让维默尔想起曾经只见过一面、却给他留下极深印象的一个人。 斐迪茨上将则看了一眼鸦雀无声的现场，不紧不慢地重新挑起话头： “看来，元帅心中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的确，元帅当时是亲自表示，胜出者就是天穹之剑的新舰长，然而二十位年轻优秀的候选人，轮流上阵，最后的模拟战甚至还是四打一，却依然在这位考官手下没有丁点还手之力。” 面对这样毫不掩饰的赞扬，黑衣考官只是微微低头，向斐迪茨上将致意。 女将军友好地笑了笑，继续说：“想来，有这样的能力，如果他不做这个舰长，反而才是不能服众啊。” 现场立刻响起一片热烈却依旧整齐的掌声，而来自民间的评论就没这么克制了—— “卧槽我真傻，我特么刚才一直在想这仨选手有哪个没被打那么惨，现在我才意识到，考官他全胜啊！” “对对我也是，我好像误把天穹之剑当我们高中了，考生没有出题老师牛逼是必然的……” “哈哈哈就我一开始就猜到了吗，只是关键问题是——元帅你自己已经那么好看了，回家看自己就行，不能再把考官哥哥给金屋藏娇了，球球扒了面罩拿出来给我们大家也舔两口啊！” 的确，那样的战绩没有人会不服，甚至斐迪茨点破时，众人都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是啊，谁说没有胜者的，考官他当时有输过任意一场吗？ 在一片雷动的掌声里，还能强行挑挑刺的也就只有一直是元帅对头的维默尔上将，但也只能针对针对元帅。 老人阴沉沉地开口，声音也带着点愤怒：“元帅阁下，既然你心里其实一开始就有人选，那还大张旗鼓地搞这个选拔，岂不是在耍着这些参赛的优秀青年们玩？” 雷恩冰凉玩味的目光投来，还未开口，那边奥科想都没想地大声抢答：“并不是！提前和舰长过招让我意识到我还需要更加努力，我没有感觉被耍！就算我被从头揍到尾，我也与有荣焉！” 观礼人群中的特瓦尔猛地一拍大腿，怒道：“荣个屁，你才被打几下？你敢跟我抢舰长！你被舰长抽过血吗？” 周围人纷纷侧目。 刘浚笑呵呵地看着特瓦尔炸毛，同是挨打副官，还是我地位牢固，今早我刚被我家元帅拿去糊过墙呢！而且元帅还不用我献血。 台上的奥科一鼓作气喋喋不休：“能和这样优秀的长官过招，是我求之不得的幸运啊！和长官的对战让我充分发现我的不足，让我明确了接下来的训练目标，而且我相信在登舰之后，舰长也会更加高标准严要求地训练我，毕竟一个在舰长手下六分钟就趴了的副官——十！分！丢！人！啊——” 奥科最后一句话的大吼振聋发聩。 震得维默尔上将脸都绿了。 埃苏娜啧了一声，怼了怼身边的刘浚：“哎你看人家这觉悟，你能在咱元帅手底下挣扎几分钟？你虽然管后勤多点，但你还真把自己当文职啊？当文职也行，那你打得过林舰长吗？” 刘浚顿时面露绝望，连连摇头，眼含热泪地捂着腰回答：“我知道我最近有点懈怠，您别嘲了，我每天都会认真加训的。” 还几分钟？一脚就跪了好吧……估计换成林舰长，最多两脚？ 只有特瓦尔，仿佛在和场中的奥科抬杠：“六分钟？那是舰长让着你了，真动手你六秒就死透了！” 厉冉冉幽幽叹息：“唉……好像失宠贵妃在诅咒新入宫的贵人……” 维默尔上将几次想插话，硬是没能在激动的奥科嘴下找到机会，直到这小子吼完，维默尔才脸色铁青地说： “奥科·艾萨克中校毕竟被提拔做了新星舰的副官，不能代表全部，其他没能中选的——” 这回是梅拉打断了他，惊奇道：“哎？第二回 合都没进的，好意思说不服？就算换个考官，有我们仨在前面，他们也没机会的啊。” 维默尔：“……” 两把刀，插得还都挺疼。 这还没正式进天穹之剑，就先学会雷恩阴阳怪气的本事了？ 斐迪茨上将眼含深意地看了看那名始终沉默低调的考官，缓缓开口：“但是元帅大人，您的确需要给全军和公众一个合理的交代，既然您早有这样优秀的人选，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搞一场根本不需要的考核呢？您大可以直接提交任命报告。” 雷恩看向斐迪茨。 他缓慢而清晰地回答：“因为我提交了也没有用，我虽然是元帅，但高级将官的任命，按照联邦法规，也需要军部与内政部签字认可。” 这问题立刻让所有人都意识到了关键，连普通民众都想到——如果没有特殊理由，元帅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提拔一个舰长，除非那人身份真的特别极端，不然军部哪来立场反对？ 斐迪茨上将不可察觉地淡笑了一下，继续严肃问道：“这不可能，这位考官的能力无人不服，为什么军部和内政部要反对？” 雷恩转头，看向了身边的人，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 接到指令的黑衣考官缓慢走向场地中央，这一刻，所有的目光终于完全集中在他的身上。 就好像漫天星辰终于被年轻的恒星吸引。 他站在场地中央，不卑不亢，冷静得像是压根没有紧张这种情绪。 反而是场边的教官团和观看直播的观众最紧张，那些教官都开始互相抓手、探头探脑了。 就在万众瞩目之中，林敬也终于抬起手，慢慢掀开了自己外骨骼的面罩。 一直盯着他的维默尔上将当即脸色大变。 面罩下的脸年轻俊秀，温润文雅，甚至他如果换身寻常衣物，根本不会有人相信他是那个一人力战二十的凶神，唯有与他目光相接，狭长的眼尾能隐约露出被敛起的锋芒，像一把安安静静的长刀，他可以漂亮地站在你面前，下一秒也可以刀锋出鞘，血染疆场。 雷恩看向他，他的表情就很像是在炫耀自己家的宝贝，然后他开口，声音清越悠扬，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林敬也，从今天起，你是天穹之剑第十八位舰长，染星号将是属于你的战舰。你所指挥的原927运输舰已经损毁，因此全员随你一并调入染星号，按照应有的级别重新授衔。” 他说的后半截几乎没多少人注意听，网上的普通民众多半还忙着尖叫考官的长相；而林敬也这个名字被雷恩念出时，萨尔缇安星的上层圈子则是完全惊呆，连奥科这样不算出身顶流世家的，都曾经听到过那个为人津津乐道的八卦。 那双异色的眼睛从容地转过来，看向同样惊愕的斐迪茨上将。 他温和平静地开口：“因为我只是二线补给部队一名文职中校，我甚至不在战斗序列。所以直接将我任命为天穹之剑的舰长，没有人会同意的。” “二线？” “啥，文职？” 这下星网上一无所知的群众也惊呼起来了。 “就这能力，扔二线当文职？军部是集体突发脑残？” “他这别不是得罪什么权贵了吧？” “我靠，雷恩元帅加油，考官哥哥是你的了！我高举双手双脚表示同意！” 斐迪茨上将看着他，有点难以置信：“你叫林敬也，是……林家那位？” 林敬也向她略一颔首：“如果您是指被伊狄尔特·维默尔少爷退婚的那位，我是。” 维默尔是军事世家，林氏虽然是新出现的巨富，但金钱的影响力不容小觑，所以这两个家族当初失败的联姻至今还是首都星上层圈子的谈资，毕竟替考事件曝光前，伊狄尔特也是炙手可热的优秀未婚alpha。 在过去的好几年中，林家这位长子的风评可是差到了极点，尽管见过他的人很少，但这名字早都如雷贯耳，甚至他异母的弟弟林净然，作为s级omega，硬是因为哥哥那为爱疯狂的名声被各大家族拒绝，只偶尔相亲几个中小世家，还屡次不成。 ——毕竟在伊狄尔特口中，他的前未婚夫没有任何本事，只会疯狂吃醋，退婚了依然纠缠不休，闹着要和伊狄尔特去军团，迫于无奈，他只能安排人进了后勤部队。 如今那种种印象，都因为那一天黑甲考官暴打伊狄尔特的画面而彻底粉碎。 因为—— 伊狄尔特是冒名顶替。 伊狄尔特使用过违禁药品。 伊狄尔特……对那个给他带来荣誉也带来污点的人，深恶痛绝。 斐迪茨上将猛然意识到真相：“你——你就是代替伊狄尔特去蔚蓝上学的那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看，鸳鸯眼好看吧！但是是我的了，我的！ 舰长：嗯，您先帮我把那些奇怪的后宫赶走。 橘猫%副官：qaq？ 第55章 此话一出, 不再有任何人能保持淡定了。 “怪不得！”一个年轻教官大喊起来，就像刚刚才猜出全部经过似的，“我就说我在模拟战那一天就觉得你的打法很熟悉呢！” 他旁边的同侪比他还大声地喊：“当然熟悉, 人家二年级的时候就把你摁在地上摩擦过啊！” 工程学院的院长则上前一步, 说道：“原来是这样, 之前几天我们还试图在各个军团里找出可能是你的人, 现在想想我们也是傻了, 维默尔少爷既然想要抹掉自己冒名顶替的罪行，他怎么可能会允许你进入战斗序列。” 而奥科的补刀就是完全没有设计过的了, 他惊呼：“卧槽, 怪不得每次有什么舞会宴会，伊狄尔特那家伙都要满脸无奈地说你坏话！还特么被你纠缠得不行了才把你托关系塞进后勤部队, 塞是真塞了, 但那特么根本是在全力打压！” 不管奥科是不是故意，这送到眼前的机会当然要抓住，刘桓立刻威严地开口：“元帅阁下，我恳请您一并调查——究竟谁是维默尔少爷在军团内的这个‘关系’。” 雷恩点头：“当然。” 这可是重磅炸弹, 世家子弟也不全是军政系统内的, 不少也从事普通工作, 此刻一起混在星网直播间, 但他们也是听说过林敬也的恶评, 此刻彻底取代一脸懵逼的主持人, 开始在弹幕里疯狂科普。 于是—— “老子心里有一万句脏话——这叫‘没啥本事只会吃醋’？你醒醒吧, 自己被打的地方不疼了？” “那我可能是个全瘫痪, 包括脑瘫那种。” “我日哦，我是小甜o，考官哥哥你快来缠我叭球球你惹！” 场中的维默尔上将的脸色忽白忽青, 好半晌他才艰难地反驳：“不可能，这不可能，你——你只是个beta！难道你偷着分化过了？” “啥？？？” “我去？我幻听了还是维默尔老爷爷阿尔茨海默了？” “等等，我记得直播比赛那天，他们现场观众不是有人说闻到了朗姆酒味道的信息素？” 林敬也平静地看向情绪复杂的老将军，声音冷淡地回答：“没有，我的确只是一名普通beta。” 维默尔上将再次下意识说：“beta怎么可能做得到，你如何自证？这几天冒领荣誉的可不差你一个！” 于是林敬也转身看了看元帅，雷恩皱眉，似乎极其不悦，但仍是再次对他颔首，得到许可的林敬也熟练利落地拆卸下自己的外骨骼。 这一系列动作流畅快速，一看就知道是常年习惯了使用这类武装，他都不需要低头看，就能完美拆卸每一个链接点。 在这许多年里，二线文职的身份从未阻止他去往战场。 但当他完全卸下外骨骼，立刻又是一片哗然，哪怕以前听过八卦的都瞪大眼睛，倒抽凉气—— 身着黑色作战服的青年卷起他右臂的袖口，露出了那只银白色的义肢。 虽然仿照了他本人的手型，但白色的机械造物显得那指节格外修长脆弱，阳光从金属表面反射，竟然泛起彩虹般的虚影。 他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坦然展示了自己身体的残缺，然后说：“我在十五岁失去右臂，因此在蔚蓝军校期间，我不得不常年佩戴一双机械外骨骼护臂，以此遮掩内部同为机械的义肢。” 刘教官在旁点头证实：“确实是这样，军校学习期间，你以‘战士应当时刻保持警惕、枕戈待旦’为由，始终不曾卸下臂甲。” 奥科也恍然大悟地表示：“怪不得那天模拟战的时候伊狄尔特牛皮哄哄地穿了对儿臂甲在那儿嘚瑟！原来是不得不学你啊！” 高台上埃苏娜低声问刘浚：“哎，这小子是咱元帅安排的？” 刘浚摇头：“不是，我每次给元帅送奥科的资料的时候，咱元帅都满脸嫌弃，不知道为啥。” 埃苏娜转头：“特瓦尔，这是你们的人？” 特瓦尔阴沉着脸，和元帅露出同款嫌弃。 埃苏娜：“哦，也不是啊。” 伊狄尔特·维默尔作为蔚蓝军校鼎鼎有名的第一人，他的战斗视频、模拟战记录，都曾频繁出现在各个教官的教案里，甚至还会被其他军校申请借调，这些年学习过那些视频记录的人不在少数。 所以他们都知道伊狄尔特那个常年佩戴臂甲的习惯，甚至有不少年轻人为了激励自己还模仿过。 却没想到那竟然是为了遮掩义肢，不得已而为。 八卦里当然也有林家长子身有残疾这一条，只不过那两场战斗让所有人都下意识遗忘了这一点。 那可是一打二十不败，四面围合仍能将联军逐一击破，甚至没有半分压力。他的对手可不是刚进学校的愣头青，都是军团呆了几年、多少见过真正战斗、舰长副舰长级别的年轻新秀，可居然都被他一个人从头压到尾。 如果说元帅能做到，那没有人会觉得惊讶，元帅可是s级alpha。 但那可是个看上去文文弱弱的beta，然后他还缺一只胳膊！ 这谁敢信！ 维默尔上将孜孜不倦地质疑：“绝不可能，你是图兰朵综合大学毕业的，虽然成绩非常普通，但并没有延期毕业，你怎么可能做到两个学校都毕业，况且蔚蓝军校是全封闭的！” 林敬也点了点头：“嗯，缺勤缺课比较多，也不怎么听课做作业，所以成绩很差。” “可你没缺考过！”维默尔上将追问，“图兰朵和蔚蓝的学期时间虽然不同，但很多重合，你很多期末考试都是在蔚蓝依旧封闭期间进行的，你不可能做到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吧？既然这样，替你去图兰朵上学的又是谁？” “没有人替我。”林敬也依然面色冷淡，但声音里多出一丝凌厉，“并不是所有人在发现自己毕业有困难时，都会去强迫另一个人替他。” 全场齐齐倒抽一口气，唯有雷恩缓慢却清晰地抬起双手鼓掌，他孤零零的掌声飘开，慢慢地，927的成员也不再压抑，逐渐跟着雷恩一起鼓掌。 再然后天穹之剑与蔚蓝的教官团全体跟上。 掌声停息后，刘教官慢慢走出阵列，等全场视线集中过来后，他才开口对维默尔上将说：“蔚蓝军校的确是全封闭式，一旦有学生擅自外出被抓，要面临非常严重的处罚与记过，但我们一直有一条特殊校规，因为几乎没有人做得到，所以很多人都不记得了。” 维默尔上将喉头滚动，下意识追问：“什么校规？” 刘桓看着他，眼中有无法掩饰的骄傲，他说：“如果有学生可以做到在封闭期间，完全不被巡查教官发现，也不触动安全警戒系统的任何示警，或者即便触发仍能不被拍到能够证明身份的特征也不被巡查教官抓住，不为人知地顺利进出，那么这种行为不被视作违规。” 斐迪茨上将也补充：“是啊，不但不违规，还会获得蔚蓝军校的特殊荣誉。这代表学生有能力攻破蔚蓝这样顶级的安保系统，是绝佳的潜入能力的象征，能做到的话，足以被蔚蓝计入史册了！” “不可能！”维默尔上将正试图说服他自己，他沙哑地吼道，“那可是蔚蓝的安保系统，强度堪比皇庭和一级精锐战舰，他一个学生，能频繁自由进出不被发现？” 林敬也回答：“第一次其实触发了一个警报，但很幸运ai和教官都没追到我，而且有维默尔先生特别提供的高级全息伪装设备，也没有任何能证明我身份的资料被记录到。” “你——” 老将军嘴唇颤动，而刘教官则完全不再抑制自己的情绪，他不无嘲讽地说道：“任何一种机密的安保系统，都不可能做到全无破绽，只不过有些人怎么蹦跶都突破不了，而天生的战士，却可以抓住那0.01%的破绽。” 维默尔彻底失去声音，反而是斐迪茨上将兴致盎然地询问：“请问刘教官，既然他没有被抓到过，您又是怎么知道的？” 刘教官回答：“他自己告诉我的。有一天晚上一位出差的同事从第二星区带回当地的特产肉干和蜂蜜酒，我心情好而且还过生日，想喊学生陪我，找了半宿没找到他，第二天我跟他随口一提，这小子有点内疚，就老老实实告诉我了。” 林敬也的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依然是因为高科技，航拍仪器怎么可能错过这样的细节，那个温暖的笑容被无限放大重播，一瞬间星网上到处都是鸡叫。 刘桓的得意已经完全不能掩盖，他说：“一开始我不信，我觉得这小子是好强，躲到哪儿偷偷加训去了，所以我让他现场来一次，我人就到校外等，给他一个小时时间，我到底要看看他能不能顺利出来见我。” 林敬也轻声说：“我用了一小时零八分钟，因为您告诉我计时开始的时候，很不巧工程院长就在我门口堵我，劝了我半个小时让我转去工程学院。” 场地边的女士猛拍（她同事的）大腿：“啊！我记得！所以我那是差一点就成了唯一一个抓住你溜出校园的教官啊！”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没有人会继续质疑林敬也蔚蓝第一人的身份，他们开始整齐地鼓掌，甚至在这片掌声的海洋中，看台上原927的不少成员都热泪盈眶。 尤其是厉冉冉、卢娜和罗兰三个omega，他们正搂在一起互相擦眼泪，擦着擦着发现旁边高大威猛的特瓦尔动作敏捷地从他们的纸抽里拽走一张，用力擤鼻涕。 omega们：“……” 厉冉冉递过去一个绣花小手绢：“唉，大大方方哭吧冷宫废妃，憋着不好的。” 甚至刘桓也眼眶微湿，他看着面前这位明明久别重逢、却才刚刚认识的学生，自豪地说：“这是早就该属于你的荣耀，没有人能夺走。” 林敬也回望着他，虽不言语，眉眼却自带温柔。 “但是不对呀，顶替是真的，但他要真是beta，第一次直播的信息素怎么回事？” “对啊，航拍器收音效果很好的，前排观众都说是朗姆酒的味道。” “看完直播我当时就下单了一箱朗姆酒……” 这问题不只是星网观众在问，现场也有人立刻提了出来。 提问的人是梅拉。 但这个精明的alpha并非是真的质问，她看得出，既然考官是beta，那么那天的alpha信息素绝对是假的，那也更能说明——考官其实没有受伤，所以他演那么一场，肯定有什么特殊目的。 所以梅拉非常果断地帮未来长官们挑起了话题。 她说：“可是，当日对决时，林舰长负伤流血，alpha的血液里会含有一定量的信息素，我们的确也都闻到了，是朗姆酒的味道没错，那又是怎么回事？” 雷恩转头看了一眼，没有表情变化，不过眼底明显露出赞赏。 元帅顺着这个机会轻松地揭露真相：“噢，那个是安慰你们的，怕你们二十个人上去全扑街，心里承受不住，他装的。” 怕心理承受不住…… 安慰你们的…… 他装的…… 不说还好，说了真就有人快承受不住了。 梅拉配合地惊呼：“所以，竟然是无伤连败二十人？” 林敬也回答她：“也不算的，与奥科对战那一场，他的确有伤到我的腰部。” 雷恩哼了一身：“是啊，衣服给扯裂那么大个口子呢。” ——要不是林敬也本身带着那么严重的旧伤，大约真的就是划破衣服，蹭破一片皮而已。 奥科立刻脸色红得像滴血，他激动道：“好强！能在林舰长手下服膺是我的荣幸！！！” 林敬也向他微一点头，但他却没有对自己的事再做评论，他忽然提高声线，清越的嗓音如同一道裹挟着冰爆的凛风。 他喝道：“特瓦尔·肖恩，出列！” 席间特瓦尔立刻站出来：“到！” 林敬也继续说：“当时的血液是真血，但不是我的，是我原927运输舰的大副特瓦尔·肖恩的血。他是一位a级的alpha，实力卓越，为人严肃可靠，并且曾有大小战功，在原部队被称为他们基地空军的王牌。他在两年半以前，因为意图猥亵一名omega不成，被革职调离，到了我的运输舰上。” 他的声音波澜不惊，那么跌宕起伏的故事硬是让他说得仿佛和“今天天气不错”差不多。而特瓦尔也面无表情地站着，高大的身影挺拔有力，半点都没有情绪波动。 ——他已经把所有自怨自艾，留在了滴着血被舰长从星寇窝里拖回来的那一天。 林敬也的平稳的声音传遍全场，也顺着航拍器，传到了联邦每一个正在看直播的观众耳中。 “当时判定他罪名成立的理由——是当事omega表示，他闻到了朗姆酒味道的信息素，而整个基地内，只有特瓦尔的信息素接近朗姆酒味。” 场地中的舰长微微侧头，遥望高台上的特瓦尔。 “但是用信息素味道来辨别一个人真的可靠吗？我是一名beta，在我的感官里，酒味的信息素与喝醉的酒气毫无区别，甚至特瓦尔刚刚调入927运输舰时一度自暴自弃，借酒浇愁，被我发现时竟然狡辩说是易感期信息素不稳而已，若不是舰上有严谨负责的军医，我可能就被他骗过了。” 林敬也说着，心里忽然想到——当初元帅那满身的巧克力味，也是同样一个伎俩啊，自己居然还用了那么久才拆穿。 在众人注视下，特瓦尔绷着的一张俊脸透出耀眼的红，然后他大吼：“报告！请求舰长不要接续揭我老底了，这事儿您当年就罚过了，我被您在训练场亲自练了一周，最后是让队友抬出去的！” 现场到没什么，但星网从一开始的各种猜测变成了整齐的哈哈哈。 “为什么我觉得这位副官提起被舰长揍，语气特别自豪呢？” “同感哎，你不说你挨过揍，我们上哪知道呀！” “哈哈哈关键是舰长好像没准备说他被揍了……” 林敬也的眼角也染上了一丝笑意，随后他继续说：“我使用了特瓦尔的血，所以你们就认定了我是alpha，我的信息素是酒味，但实际上我并不是。” 斐迪茨上将挑着眉，对这个心思缜密、布局深不可测的年轻舰长又有了更高的评价，于是她也乐意帮一个忙，所以她问：“那当初特瓦尔·肖恩所犯罪行的真相，你调查清楚了吗？” 林敬也回答：“我已经把书面报告提交军部与元帅阁下，物证、人证的视频口供以及其他证据也已经一并送到。真实情况是一位名叫莫里·科诺的基地指挥官，他威逼特瓦尔放弃竞争晋升的机会，但担心事情败露，一直想除掉特瓦尔，一次醉酒后他从背后袭击试图侮辱一位omega，但幸好有人路过，他没能得逞，而他当时喝的酒恰好是朗姆酒。” 斐迪茨点点头，但继续说：“可是，如果是omega，他是能分辨出信息素与单纯酒气的区别的。” “这就是我所提供的证据之一了。”林敬也回答，“有一种非常罕见的药物，可以消除信息素的气味，但需求量十分低，所以需要专门向药厂定制，因而事发当事压根也就没人想得到这个。信息素毕竟是个人象征的一部分，除非极端情况，没有alpha想让自己的信息素变成无味的。” 斐迪茨：“你的意思是，那位莫里·科诺当时散发了信息素，却用了药物没有味道，于是信息素和朗姆酒气味叠合，被omega误认为是朗姆酒味信息素。但他为什么这样做，是提前设计好的吗？” 林敬也摇头：“或许并不，只是一次碰巧吧。因为我同时有从药厂调查到，科诺是长期使用这种药物的，因为他的信息素，是鲱鱼罐头的味道。” 这可太有说服力了，毕竟一提鲱鱼罐头，众人觉得都条件反射地闻到臭味了，常年用药去味太正常了。 观众们忽然间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所以考官哥哥当天没伤……他装的？” “为了能正大光明殴打渣男吗？哈哈哈哈哈！” “有一说一，哥哥干得漂亮！哥哥我是小甜o，我能接受bo恋！” “滚吧滚吧，就这一会儿功夫多少个小甜o刷过去了，beta只属于我们beta！考官哥哥看我！！！” “那不一定，ab也很配！” 现场不受这些乱七八糟梗的影响，气氛依旧严肃。 林敬也一番话毕，向在场的元帅、上将以及师长们认真行了礼。 蔚蓝的教官团回礼的时候激动得手抖。 斐迪茨上将笑眯眯地说：“那既然这样，起航仪式的时间也要到了，林舰长请把外骨骼穿上吧，我们这就——” 但她话音未落，一队身着法院警卫制服的人匆匆赶来。为首一人十分忐忑地看向面如寒霜的元帅，腿打着颤，报告道： “报告元帅，我们需要立刻传讯林敬也先……舰长！” 他本来准备说先生，但进场的路上听到了里面发生的事儿，看着快速重新穿好一身外骨骼的林敬也、以及脸比外骨骼黑多了的元帅，硬是机灵地拐了个弯，喊了舰长。 雷恩冷若冰霜地开口：“现在很忙。” 法警冷汗之流，直面元帅的精神威压可不是什么令人愉悦的经历，但他还是尽职尽责地说：“报告，在押嫌犯伊狄尔特·维默尔先生要求行驶他的反控告权力，按照联邦法规，尚未明确取证的在押嫌犯有权提出当庭补充证据，进行反向控告，并且出于保护证据不被销毁的需要，此类反向控告需要立即开庭。” 雷恩狭长的眼睛眯起，试图遮掩内里酝酿着的狂风骤雨般的杀意。 “这东西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可以随便搞的吧？”雷恩阴森地说。 “呃，是要签下协议的，如果上庭后不能提供有效证据，会被按照所犯罪行的最高刑罚进行处罚，并且额外增加一条欺诈法庭的罪过。维默尔先生已经签好了。” 法警艰难地转向林敬也：“林舰长，维默尔先生指控说——您才是主动提出、并且强迫他让出入学机会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副官们因为谁才是被舰长关（暴）爱（打）最多的那一个而吵了起来…… 元帅在预热他的主炮√ 舰长…… 舰长没什么特殊情绪，甚至在回味巧克力的味道。 馋巧克力了。 第56章 林敬也仍然毫无表情, 他异常平静地问：“是维默尔先生自述？” 法警：“是的，林舰长。” 林敬也终于眉梢微动：“他说是我逼迫他？” 法警第n次擦汗，瞄了一眼制造冷气中的元帅, 艰难点头：“没错。所以按照联邦法规, 您需要现在到庭接受法官质询……” 全场顿时一片静默。 一言难尽的那种静默。 雷恩依然眯着那双狭长的蓝眼, 缓缓开口：“他是故意选了染星号的起航仪式吗？” 法警要不是身上制服压着, 估计转身就要尖叫逃跑, 他回答：“我们也只是按制度办事，维默尔先生今早正式提出的控诉, 而法案规定除非极端情况, 比如意识不清、距离太远、处在战斗中等等，否则是必须接受传召的。” 雷恩眸中杀气更甚：“染星号起航仪式就是极端情况！” 法警都快哭了：“元、元帅阁下, 请您不要为难属下了, 起航仪式可以、可以推迟的，它真不、不在列表里啊……” 雷恩身上外骨骼的气阀已经封闭起来了，他表情带着明显的煞气，一副一看就很虚假的阴森笑容, 看得法警们集体后退两步。 一股略有些暴虐的精神威压蔓延开来。 “元帅。” 林敬也温和的声音打断了这股紧张气氛, 他向元帅低头致意：“既然是联邦法规规定, 请允许属下暂时离开。染星号就在那里, 又不会自己跑掉, 等属下回来再继续就是。” 那双异色眼瞳直视雷恩, 没有特殊表情, 但只有雷恩看得懂那双眼底的笑意。 并且林敬也的目光还在他外骨骼的气阀上来回流连, 意思明显得很。 ——情绪波动这么剧烈，巧克力糖浆是不是快要洒出来了？ 雷恩怒气凝滞，低沉地回答：“……好吧。” 法警可真是如蒙大赦, 立刻伸手示意 ：“林舰长请吧，我们的飞行器已经停在外面了。” 林敬也点了点头，就要跟着走。 但忽然间雷恩一把拽住他胳膊，生生给拖了回来，力气特别大，拽得林敬也人转了个圈儿。 林敬也呆滞：“元帅？” 星网顿时风浪又起： “卧槽快看考官哥哥迷茫的眼神！” “啊，这懵逼的小表情哈哈哈哈哈哈！我们考官哥哥上场能把二十个你打死，下场也能可爱死你！” “元帅：本帅反悔啦，舰长是我哒，不给你们！” “哈哈哈早听说过元帅护短，自己的属下一个都不能磕碰，没想到这么严重啊！” 雷恩直接打了个手势，然后盛气凌人地说：“我天穹之剑是已经穷得连飞行器都养不起吗？” 法警差点给跪下。 但元帅的飞行器，让谁上谁敢说不啊？ 天穹之剑的其他在场人员、尤其是那些黑色战甲的元帅亲卫，听雷恩这么一说，立刻列队整齐出发，还把那帮法警也裹走了。 林敬也仍然走在了雷恩侧后一点点的位置，他们走过观礼席位，原927成员全员列队，自动跟在了天穹之剑后面。 场地中的奥科反应极快，几步冲上去，混进了927的队列，特瓦尔虽然一张脸很臭，但仍然往旁边挪开一个身位给他，梅拉与阿曼达不紧不慢，走在了927身后。 再之后，连蔚蓝的教官团也在刘桓的带领下，整齐划一地跟在了最后。 好好一场星舰起航仪式，变故接二连三，精彩程度不输给考核日，直播记者完全懵逼，不过星网观众到是齐齐提醒—— “跟上去啊啊啊，继续直播庭审啊！！！” 但是直播间仍然暂时切断了信号，因为庭审现场不能随便直播，需要当事人允许才能公开，否则默认都是封闭审讯。 等到了庭审现场的门口，法官也加入了懵逼状态。 ——只传召一个人，这怎么呼啦啦从天而降一大群飞行器，乌央乌央下来这么一坨人？ 定睛一看，领头的还是满身杀气的雷恩元帅？ 因为当事双方身份特殊，而且又涉及军部与蔚蓝，本次的庭审是在联邦最高法院进行，整个法庭与其余正常法院建筑完全不同，因为真正能到这儿来的案子太少，它基本上平日里都是个地标而已。 法庭颇有古地球时代罗马共和国元老院的风格，没有任何星际时代科技造物的外观，完完全全仿造了那种石质建筑的厚重庄严，连联邦的徽章都是绣在两面巨大的悬挂旗帜上，从大门两侧垂落。 陪审团与内政部的官员早已就位，军部来人不多，但内政部那边可是直接出动了联邦秘书长安塞尔。 戴着金丝边眼镜装斯文的安塞尔一眼看见雷恩踹门进来，整个人差点没憋住当场爆炸。 “元帅阁下！”安塞尔猛然起身，“这是庭审，您带这么一大群人来这是做什么？维默尔大校目前还没有定罪呢。” ——你又要给我增加什么工作量了啊！ 雷恩抬头，看了一眼观众席位上坐着的弗雷施和一脸“我为什么也在这儿”的露西亚·斐迪茨。 然后他咧开嘴，阴森森地用舌尖舔了舔犬齿，然后说：“家属陪审，合法合规的。” 安塞尔：“……” 秘书长一口血憋嗓子里，眼睁睁看着雷恩极其嚣张地领着那一大群自封的“家属”，整整齐齐挤进了观众席。这些人全是精锐部队的、或者是精锐部队的老师们，往那里一坐，整个场地充满了凛冽肃杀之气，感觉不是庭审，而是大决战的战前会议似的。 雷恩的亲卫队甚至还按照元帅出行的安全规范要求，在场地边缘挺拔地站成一排。 安塞尔在心里猛翻无数白眼，骂了无数遍雷恩你个憋疯了的陈年老o！离这么远都闻到这倒霉舰长满身的巧克力味了！ 所有人落座之后，维默尔上将、斐迪茨上将从门外走进，各自带着警卫，一言不发，同样坐到了观众席。 审判长冷汗如雨，但还是敬业地问了句：“维默尔上将作为家属，理应旁听，但斐迪茨上将您是？” 女将军温和客气地回答：“我虽然不是家属，但大家都知道，维默尔少爷正在热烈追求我家的露西亚，露西亚还是一度答应了追求的，所以做母亲的不能不来现场。” 于是审判长无法反驳，只好蔫巴巴转回来，客客气气对林敬也说：“请您到被控人的席位。” 林敬也几乎是整个场地里最平静的人，他依言走向场地中的位置站定。他身上似乎自带一种优雅与凌厉并存的气质，哪怕那是个被控诉人站的带栅栏门的站立点，他走进去时，那里好像就变成了指挥官的席位。 按规定法警应该站在两侧，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或者准备在罪名成立时第一时间防止被控人反抗。 但法警们的脑子里整齐地闪过这俊秀青年一人连败二十人的场景，默默缩在场地边没动。 审判长：“被反控的林舰长已经到位，庭审可以开始，带控告人入庭。” 观众席上的维默尔上将猛地握紧了双拳。 伊狄尔特·维默尔从法庭侧门被警卫带入，他穿着在押嫌犯的服装，一头平日里精心打理得亮闪闪的金发也有些枯萎，短短几日他似乎消瘦了许多，脸上冒出一层胡茬，眼下还拖着两只黑眼袋。 与他一起入场的竟然还有科学院的院长黎江。 黎江对场内黑压压的人群视而不见，直接把一份伊狄尔特的化验数据递给审判席上的秘书，然后就自顾自走到陪审席。 反而是原本踌躇满志的伊狄尔特在进场后立刻瞳孔放大，脚下生根一样站在原地，看向了不远处的人。 他又一次见到林敬也了。 那张脸还是和记忆里的没有什么差别，与他在蔚蓝门前看到的时候一般无二，但又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那青年不再把一头黑发规规矩矩束在脑后，就任由那些墨色的发丝散落下来；他也不再用美瞳挡住他那残缺的眼睛，澄澈的蓝色透过那枚造型精致的镜片，通透得像晴空。 但这些不会让伊狄尔特有多么震撼，毕竟是订过婚的关系，他知道林敬也真实的长相，那个该死的beta的确有一张漂亮得更胜于omega的脸，甚至领到首都年轻世家子弟的宴会上，都足可以碾压那些漂亮o。若不是看着那脸还不错，伊狄尔特一开始就根本不可能答应联姻的。 但那个人没有穿着他印象里的商务装，那些古板老派的服装本来就是他煽动林路买的，让不少贵族子弟嘲笑了很多次；但也更不是他见过一次、并为之得意的文职军服。 那人穿了一身外骨骼。 黑色的、冰冷的、胸口印有星辰与剑的纹章。 ——天穹之剑的纹章。 “是你……” 伊狄尔特的喉咙里无意识地挤出细微的声音。 “一开始就是你！那天的考官也是你！是你算计好的！” 站在位置上的林敬也安静侧目，眼角眉梢在伊狄尔特眼里分明带了些微的愉悦与十足的嘲笑。 “居然全是你干的！” 警卫立刻抓住伊狄尔特身上的束具，陪审团里的黎江冷冰冰地骂：“你们也是靠关系应聘上的吗？药我没给你们吗，愣着干什么呢？” 于是警卫惊恐地反应过来，急忙摸出一支注射器，猛地戳在伊狄尔特青筋暴起的脖颈上，高台上的维默尔将军早已面色可怖，却强压了怒火继续看着。 药是黎江的团队做的，用于稳定伊狄尔特那脆得像薄煎饼似的精神力，以防他真的因为违禁药品而精神失常，导致这重要线索就此崩断。 这药里含镇定，所以伊狄尔特很快安静下来，恢复到了可以沟通的状态，被警卫塞进了控告人的位置。 审判长终于得以开口问：“伊狄尔特·维默尔大校，你提出反向控诉，称替学一事是由林敬也……舰长主使的？” 他是磕巴了一下才使用了舰长的头衔，因为林敬也目前正式的军衔是文职中校，但天穹之剑的舰长都是少将级别，审判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喊，于是只好选了个稳妥的。 反正舰长升职还是舰长。 伊狄尔特脖子和额角的青筋仍在微微抽动，但情绪好歹是平静了，他回答：“是的，审判长阁下。” 审判长：“你早先提交的证据，是你的个人智脑终端？” 伊狄尔特重新找回信心，他挺起胸膛，铿锵地回答：“是的！我的智脑设备一直有自动备份，您登入云端，可以看到十一年前六月七号的信息记录，我记得很清楚，就是那天，林敬也给我发消息，要求代替我！” 在审判长授意下，法庭技术组立刻将伊狄尔特所说日期的信息调出，公开投放了出来。 看到那些文字，伊狄尔特的嘴角开始露出笑意。 “这是无可辩驳的，而且智脑后台的时间和数据有没有被人为篡改，随便找个ai就能检测出来！” 技术组点头：“确实是十一年前的信息档案。” “你们看到了！林敬也给我发消息，说他的父亲禁止他报考军校，他没办法了，所以顶替我的名额是他唯一的出路，我如果不答应他，他就要在订婚宴上公开自杀，并表示是我出轨对不起他所以他才这么做！”伊狄尔特大喊道，“我是被逼无奈，是他主谋的——！” 那段信息的确是这样写的，言辞激烈，篇幅很长，发信人的个人id处的确写了林敬也的名字和id号码。 于是审判长转向另一边。 “林舰长，您对此有解释吗？” 林敬也先是淡淡地反问了一句：“‘我的父亲禁止我考军校，我没有办法了’，确定吗？” 伊狄尔特不等审判长说话，指着投影喝道：“证据确凿，人得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于是林敬也点了点头，伊狄尔特试图在他脸上看到惊慌或者紧张的痕迹，但没有，一丁点都没有。 就好像这一切和他无关。 又更像是这一切在他眼里格外无聊。 林敬也再次开口：“请庭审现场技术组帮忙，在星网搜索‘林爸爸让我当你儿子吧’这个视频。” 虽然名字诡异，但技术组依言照做，立刻有一个点击率很高的视频被播放了起来。 剪视频的人开头先是用机械合成音十分逗逼地念“父爱就是一座城，城里的人要跑，城外的我哭着问林爸爸能不能换我给你当儿子”。 接下来，是以欢乐配乐倍速播放的多段林路采访视频。 画面里一身高定礼服的林总裁正义愤填膺地对记者说：“我那败家大儿子，天天和我对着干，让他往东他往西，没事就爱惹我火！蔚蓝军校有啥好的，死命就要往里考？说不听说不听，早晚他得自己哭，这儿子今天我不管啦！” 说完，还一个老父亲失望甩手。 全场憋不住地哄笑了起来，实在是这位林总……他明明是正常接受采访，一段话却说得特别押韵，跟饶舌歌手似的，都不用剪辑只加个2倍速，直接自己就是鬼畜。 而诸如此类的采访片段还有很多，甚至最近的就是上半年的，林总裁气急败坏地怒吼，说我百亿家产你不要，天天在外送快递，脑子是被门挤碎了！ 视频播完，林敬也在一片压抑的憋笑里不急不缓地说：“全联邦差不多都知道这个热门网络段子了，毕竟我因为不肯继承百亿家产，只要我父亲被采访，必然有大半时间在骂我。” 百亿到是不至于，但林氏产业的确榜上有名，星网上酸溜溜羡慕的人也确实不少，全都都是说林家这少爷明明生下来就含着金汤匙，偏偏一口吐了，殊不知他们这些社畜多羡慕。 林敬也：“从动机上就根本不成立。我实话实说，以我的身手，我父亲就算铁了心要拦我，下场只能是被送去急救。而蔚蓝军校是全免费的，衣食住行也全部归军部负责，相应的，毕业生必须要去部队服役满十年，才允许转行。这样一所军校，就算我父亲断了我全部的经济来源，只要我考进去，我至少十几年饿不死了，而且，我也从未想过转行。” 伊狄尔特全然不理会，他仍是固执地重复说：“审判长阁下，这消息是真实的，他现在说什么都是狡辩！证据是需要落到实处的，自我辩白不能当做有效反证！” 审判长皱着眉，看向技术组。 不过在技术组说话之前，观众席上忽然站起一个身影。 穿着一身白色小礼服的弗雷施一步一步走下来，走到场地中央，眼眶红得像小兔子。 他一边哭一边看着伊狄尔特，说： “哥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呜呜……法官阁下，那个是、是我伪造的，因为我哥哥当时用了药物，精神力特别不稳定，经常失去理智，我没办法，就、就伪造了一段林敬也哥哥的信息……哥哥看完立刻心情大好……呜呜……”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我是家属！家属！舰长的家属！ 舰长：呃…… 元帅：不是吗？【散发巧克力味道.avi】 第57章 在他的抽噎声里, 维默尔上将已经拍案而起。 “弗雷施！你到底做了什么！” 场地里泣不成声的小omega就像一只受惊的白兔，一下子跳了起来，整个人红着眼睛瑟瑟发抖。 现场的警卫团队们愁容满面地应付着频发的意外, 陪审的医务人员上前安抚弗雷施的情绪, 鼓励他把证词说完。 维默尔上将到底还是顾虑这是法庭, 只能绷紧肌肉, 强忍着站在原地, 看向场地里他的两个孙子。 弗雷施似乎不敢看自己的爷爷，颤颤巍巍地解释：“当时、当时哥哥对分化结果不满意, 家里只有、只有我们两个, 爷爷还在前线，所以哥哥不准我说他已经分化完了, 同时自己找各种提高精神力的办法, 他有半个月不在家，等他再回来，就变成了s级，但是……” 说着, 眼泪再一次水流成河。 “他开始变得暴躁易怒, 稍有不顺心就砸东西, 我在家贪玩弄出声音, 他就会吼我……” 审判长：“当时你的年纪是——” 弗雷施抽噎着：“刚、刚过了七岁生日……那时候幸亏然然和敬也哥哥经常到我们家里来, 每次哥哥对我发火, 敬也哥哥都会拦着, 肯定就是那时候哥哥开始记恨敬也哥哥了呜呜……” 林敬也面无表情地听着, 他在不伪装时向来情绪内敛，所以满场只有雷恩看出了他眼角眉梢的冷意。 那边弗雷施的讲述断断续续，已经说到伊狄尔特决意要胁迫林敬也替考, 甚至用林净然的安全进行人身威胁，因为顾虑林净然，所有的视频音频证据全部被伊狄尔特搜刮一空，完全销毁。 审判长问林敬也：“这是真的吗？” 林敬也冷淡回答：“是。” 弗雷施继续哭：“然后敬也哥哥去考试了，真的顺利被录取了，哥哥听到消息勃然大怒，摔了好多好多东西呜呜呜……他接受不了一个beta居然真的比他的实力强，，再然后他的精神力波动得太强烈了，看起来真的到极限了，我好害怕，所以趁着敬也哥哥进行封闭集训前最后一次回来，我偷偷找机会用他的智脑发了消息……” 那篇文字确实时常语无伦次，不过这若是一个七岁少年的代笔，那倒是显得正常了起来。 况且林敬也本人就站在现场，没有人能看着那张平静无波的面容想象他歇斯底里、话不成句的样子。 审判长：“林舰长，这件事你知情吗？” 林敬也抬眸：“不知情。” 审判长：“那你的智脑上没有留下记录？” 弗雷施抽噎着抢答：“我当然删掉了啊，那时候我看哥哥总是发完消息就清除存档，所以我就学会了……” 林敬也对此没有任何表示，他的指尖轻叩身前的小桌，思绪正飞快转动，但敲击声音很轻，被弗雷施的哭嗝掩盖得很好。 一旁惊愕无言的伊狄尔特终于咆哮出声，暴怒的话语像大坝决堤似的：“是你这不要脸的婊子，小小年纪就算计我，为了爬那残废的床你到底要把你亲哥害成什么——” “闭嘴！”维默尔上将同样怒吼了起来，但伊狄尔特置若罔闻。 “一直以来帮我打药的都是你！肯定是你偷偷对我的药动了手脚，你和那个残废串通好的！先前你故意探监，是不是那残废生怕我精神力治好了，派你来刺激我的？” “维默尔先生，请你冷——” 精神力失控的alpha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他就像是个塞满垃圾的桶，实在装不下了只能往外喷，从林敬也的家世骂到了爷爷对自己不闻不问，除了严苛的家教和学习要求，别的一概不知。 维默尔上将脸色铁青，已经有军医向他的方向跑去。 最后伊狄尔特的视线落在林敬也身上，失去理智的alpha轻浮地说：“怎么样啊，我的好弟弟睡起来是不是还挺舒——” 一道黑影闪过，嘭地一声巨响，带着栅栏的审讯席位和桌子一起碎了满地，而伊狄尔特正被白发的元帅单手拎着，狠狠地把脑袋往地面上掼。 雷恩动作太快，法警都没看清楚他怎么入场的，回过神来时伊狄尔特已经满脸血，正在雷恩手里啊啊啊地嚎叫。 审判长虚弱地转而劝起了雷恩：“元帅阁下，您冷静些……” “元帅！”林敬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雷恩神色冷冽，敛起眼中的杀意，把伊狄尔特拎到空中，回身看了一眼背后的人。 在林敬也无奈的注视下，雷恩咣地一声把伊狄尔特砸在了地上，鼻子明显是砸断了。 “当着我的面污染别人的耳朵。”雷恩抬脚在伊狄尔特后脑勺上碾压了一遍，“二手烟味的信息素洒得满天都是，你这是想威慑谁啊？” 伊狄尔特已经被摔晕了，就算是s级alpha的体质，也架不住雷恩那狂风暴雨般的突袭。 被惹怒的雷恩并没有太留情，不使用外骨骼力量增幅、紧紧靠自己手砸，这已经是看在法庭庄严的份上格外克制了。 alpha在公开场合有意向外散播信息素与精神力，这种行为被视作严重挑衅，甚至算攻击行为，考核那天的梅拉就是被这种行为激怒，直接反压了回去。因此连审判长都没法说雷恩有什么过于不妥的行为。 虽然制止嫌犯当庭发作是法警的工作，但雷恩毕竟是个元帅，越俎代庖一下也不是不行。 席位上的维默尔上将闭着眼睛，军医在给他打抑制剂和镇定剂。 秘书长安塞尔在心里骂了一串之后，严肃认真地开口：“嫌犯伊狄尔特·维默尔当庭暴走失控，不管是蓄意还是因为精神损伤，都不得不算作是藐视联邦法庭的危险行为。” 审判长见内政部的主事人都发话了，也就放心地点点头：“是这样，虽然可以因为他精神力缺损的特殊情况，对这一行为进行轻判，但维默尔先生刚刚还同时出言侮辱一位omega，严重违反《omega权益保护法案》，针对林舰长的肢体残缺进行侮辱，又同时违反联邦对现役军人的保护条例，以及《残疾人权益促进条例》中不得恶意歧视生理弱势群体的规定。” 观众席上的927成员内心十分复杂。 特瓦尔深沉地感慨：“他殴打我的时候可没有人说他弱势，我觉得我需要《副官生命安全促进条例》啊。” 奥科：“那是你废，舰长训练你是为你好！” 特瓦尔大怒：“这用你说？你才被舰长训几次？你这是顶撞大副！” 奥科不甘示弱：“舰长还在时，大副和二副的权力范围有很大区别吗？” 927全员：“……” 审判长的话还没说完：“维默尔先生控诉林舰长的证据不足以证明他的主张，且有弗雷施·维默尔先生的口供作为反驳，虽然按照当时情况，弗雷施构成事实上的从犯与瞒报罪行，不过因为事发时年龄过小，而此行为仅有当时一次，现在又向法庭自首，所以进行批评警告处理。” 弗雷施抽抽搭搭地看向林敬也，发现他的视线被满身寒气的雷恩元帅挡住了，只好擦着眼泪被军医带下去，军医需要检查看伊狄尔特的精神力暴走有没有伤到他。 审判长最后总结：“维默尔先生提供的证据属于有效证据，只是因为该证据实为伪造，而伊狄尔特误以为是林舰长亲发，所以提出控诉。因此法庭认为，伊狄尔特的控诉虽然失败，但他不知道证据是假，所以并不适用加重刑罚的处罚。” 雷恩冷冷地插话：“能走了吧？” 审判长噎了一下，本想说林舰长需要等到正式结束，但一看元帅那表情，硬是没敢说，任由雷恩一把拆了栅栏拽出林敬也，当场拖走了。 出门前众人还听到了雷恩对天穹之剑的吩咐：“起航仪式推迟到明天同一时间。然后你们谁把那破木头门赔一下……” 审判长连连苦笑，不用赔不用赔，您老走好就成了。 雷恩直接拽着林敬也，一直到把他怼进自己的私人飞行器，摆手让舰队成员解散，顺便把驾驶员也丢了出去，自己关上门开走了。 “元帅……”林敬也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雷恩把飞行器一鼓作气开出大气层，在高空轨道上关了引擎就这么飘着，他仍是一脸似笑非笑，看向林敬也，半晌才问：“那腐烂尸和你什么关系？” 林敬也眨眨眼：“呃……” “那个脑残为什么说那腐烂尸想爬你床？”雷恩元帅的声音低柔徐缓，仿佛温言软语，但林敬也已经感受到了一股强横的精神力将他当头罩住。 声音微微拖长，乍一听很柔和，但尾音明显带有煞气：“他居然还喊你敬也哥哥？” 怎么有种奇怪的即视感啊…… 林敬也垂眸叹气：“元帅，小孩子不懂事的时候，指着常来家里玩的大哥哥说我喜欢这个哥哥，以后我要娶了他，娇生惯养的豪门二代说出这种话并不稀奇。至于伊狄尔特，您看不出来他当时已经完全没有理智了吗？” 雷恩眯着眼睛，怒气值完全没有降低，不过是换了个目标而已。 “也对，虽然疯得有点蹊跷，但确实是无理智状态。” 坐在他面前的林敬也稍稍吐了口气，毕竟雷恩居高临下把他罩在自己的影子里，大有一种你回答得让我不满意我就要动用军法的意思，那种压迫感让林敬也本能地觉得危险，却又像是被这危险背后的美景吸引，几乎无力逃离。 他轻轻笑了一下：“元帅，您自信一点。” 雷恩挑眉，于是林敬也扬起脸看他，笑意并未掩盖，他说：“我想我已经对巧克力的味道上瘾了。” 几分钟后。 林敬也无语地任凭雷恩掏出那件深v衬衫给他换上，给他凹造型，还拍照。元帅一口回绝了他想要立刻分析疑点的要求，认认真真开始布置舱室。 “……元帅，您为什么留着这件衣服……”林敬也木着脸被雷恩摆弄，而且看起来雷恩是真的乐在其中，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 外骨骼一脱，满舱室都是浓郁的巧克力香味。 林敬也陷在一大堆软垫里——天知道元帅为什么在各种地方都能掏出一坨软垫子——他感觉自己漂浮在云端，又像是坠入巧克力的海洋，雷恩的信息素无孔不入，从四面八方包裹着他，避无可避。 也不想避。 林敬也看着雷恩往自己身上堆垫子，感觉像是一位五星级大厨正在妆点他精心制作的美味小蛋糕。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这是在干什么，有一点点惊奇地问：“元帅，您生理期怎么还没结束？” 雷恩的手连半点迟滞都没有，堆好最后一个垫子，抓起旁边的毛绒毯子，整个连人带毯子扑了进来。 所以这是……林敬也忍俊不禁——想筑巢但是现在手边没有东西可用，干脆直接把本人丢进巢里？ 雷恩愉快地融化在枕头上，这才懒洋洋地回答：“正常，情绪激动是会影响生理期的，最近破事儿一堆，稍微延长了两天也不是大问题。” 他说着还贴了过来，林敬也感受到他温暖的体温，一时也有些犯懒，好在雷恩的体温还在正常范围。 但林敬也忽然意识到危机——这要是一会儿忽然再来个高热…… omega可以打抑制剂，beta不可以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什么，还有疑点？明天再说！看，我的大鸳鸯眼在我巢里！！！ 舰长：……我希望黎江院长能早日研发beta型号抑制剂。 院长：不可能，死心吧。你该庆幸他不是alpha，不然你恐怕三天两头来我这儿急救。 舰长：…… 元帅：来来，快看我的巢多软啊！ 军医：对的，我们onega的生理期就这么不讲道理，有需要就能来！ 第58章 好在雷恩就单纯靠着他, 搂着一只抱枕，躺得很规矩。 两个人就这么安静躺了一会儿，等林敬也感觉雷恩确实情绪平和了, 才问他：“元帅, 您刚才不会只注意到弗雷施喊我敬也哥哥吧。” 听出林敬也的声音带着点点不易察觉的揶揄, 但雷恩这人就不知道什么叫尴尬或害羞, 半点都不在意地承认自己刚才就是在吞柠檬, 然后一边随便拨弄着林敬也的领子，一边反问：“那你注意到什么疑点了？” 林敬也微微皱眉, 收起玩笑。 他无视那只手, 认真思考了一下，总结：“弗雷施在一个最关键的地方撒谎了, 那个信息, 绝对不可能是他用我的智脑发出去的。在我的手臂换成机械之后，我把智脑终端数据和义肢连在一起了，就算我真的曾把智脑摘了被他拿去，他只要试图操作, 我这边就会立刻发现。可惜我的个人判断并不能算作法庭证据。” 雷恩一边把玩他落在领口的发丝, 一边侧头看他：“但技术部门现场判断, 也说那是十一年前的信息记录。” “虽然弗雷施分化得早, 几乎是破纪录般的早。”林敬也眉间刻痕更深了, “分化后会带来精神力的大幅增加, 如果是少年甚至童年时期分化, 就会有比同龄人更成熟健全的心智。可是……” 白皙修长的指尖点在他眉心, 雷恩打断他：“你准备拿眉毛夹断我的手指吗？” “元帅。”林敬也无可奈何，抬手抓住雷恩的手指，“我在说正经事。” 雷恩：“我也在说正经事。” 他忽然翻身而起, 按着林敬也的肩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没错，疑点很多。比如伊狄尔特为什么坚称是你主动的。”雷恩挑眉，“我当然早就注意到了。omega可以干扰思维，这我可比你了解得清楚。这种能力对精神力脆弱或者毫无防备的人效果格外显著，七岁确实太小了，但十几岁的a级omega，倒也有可能打他亲哥一个措手不及。” 林敬也稍稍瑟缩了一下，这些许的不自然被俯视他的雷恩尽收眼底，包括他脸颊飞起的淡淡红晕。 雷恩舔了舔嘴角，缓缓压低了身子，把他们之间的空间再次压缩，口中却还一本正经地说着他的怀疑。 “ai也是人造的，说白了掌握武器的是使用者，所以没有任何科技产物完美无缺。既然你可以肯定智脑没有被别人碰过，所以弗雷施的信息不是七岁时候发的，而更可能是某些高尖端的技术黑进去篡改的，不过没法查，我又不会这个。”雷恩散漫地说着，“伊狄尔特本来应该也没那么智障，精神力垮了是一回事儿，但他坚称弗雷施给他动手脚了，未必是神经错乱瞎喊。毕竟他还认定了是你主动，脑子早八百年前就凉透了。” 林敬也几乎屏住了呼吸，他们靠得太近了点，他甚至感觉到雷恩呼出的气流一下一下擦过他的侧脸，他感觉自己现在只要吸一口气，就会吃到满满的巧克力香。 “您……”他声音很轻，喉头轻颤，有点不知所措。 雷恩只是笑，眼中不再有一丝一毫寒冰，但他居然还能接着分析完：“弗雷施坑了伊狄尔特是肯定的，这不重要，需要慎重对待的是他为什么那么做，如果只是豪门恩怨还好，要是有别的原因……” 但一个小小年纪就无师自通，能用精神力进行攻击的omega…… 他啧了一声，言尽于此，然后忽然起身，突兀地伸手掀起了林敬也衬衣的衣摆。 “元帅！”林敬也是真的全无防备，骤然惊了一下，难得有些窘迫，急忙伸手去拉，但雷恩这是有预谋的，怎么可能让他反抗成功。 劲瘦的腰身上横着一道微微凸起的粉红色伤疤，已经基本没有再次撕裂的风险了，但在白皙莹润的皮肤上被衬托得格外醒目，想要完全消下去可能确实有些难了，何况林敬也还是个beta。 林敬也注意到雷恩的视线，心中微赧，抬手挡了挡。 “不好看的，过阵子应该能淡些。” 雷恩的拇指慢慢抚摸那伤痕，要不是这人自己胡来，这道伤口也不至于发展到现在这么狰狞。 他没允许林敬也把衣摆拉回去，扯着他衣角，转身从个小抽屉里掏出一根试管，得意洋洋地在林敬也面前晃了晃。 “这是我之前让黎江搞的，促进伤口愈合再生，还有平淡疤痕的效果！” 林敬也语气微妙：“您让生物科学院的院爱上书屋精英，给您做……美容药膏？” 怎么做到的，拿枪比着黎院长最爱的实验箱进行威胁吗？ “但他还是做了啊。”雷恩不以为意，拧开盖子，倒了些在手上，搓开，然后认认真真地往林敬也腰上抹。 药膏被雷恩先在手心温热了才抹上来，所以并没有带来任何冰凉的触感，直接就是热热的，抹上去的时候好像一剂暖贴，让人整个都陷入一种暖洋洋的慵懒情绪。 然后林敬也这时候忽然意识到不对—— “元帅？”他试图挣扎起身。 雷恩：“哎哎想往哪儿跑啊，这么大人怎么上药都不肯，又不是给你扎针你怕什么！” 林敬也额头浮起薄汗，回答：“但是属下觉得，您该扎针了。” 雷恩：“唔……这个啊。” 趁雷恩一个不留神，林敬也终于从软垫子里挣脱，坐直身体，不过雷恩仍旧把修长的指尖放在他腰腹的伤疤处来回打转儿，药膏化开，吸收很快，半晌就只余下略粗糙的指腹带来的摩擦感。 “生理期偶尔不规律……”林敬也慢吞吞地说，“但一次生理期内，不受控的高热不是应该只有一次吗？” 雷恩秒答：“哦，这次紊乱比较严重而已。” 他手半点没停，就是打转儿的地方开始不太对了。 林敬也扶额：“您果然是故意的。” omega的信息素是种很不讲道理的东西，虽然林敬也分辨不出一个omega在不同状态散发的信息素有什么区别，但他在军校不是没见过那些因为omega信息素而失控可怜alpha们。 蔚蓝对准备成为职业军人的alpha有一堂专门的信息素抵抗训练，毕竟人体是种不太可靠的东西，人没法控制自己完全不生病，也包括突然有个omega同事生理期不对这类日常意外。 ——当然，那个训练他算是被迫作弊了。 第一次上课时周围那些alpha同学忍得脸红脖子粗，有不少得靠抽自己嘴巴保持理智，就他安安静静端坐着，象征性演一演喘粗气，偏偏那堂课的omega军医教官不信邪，对着他猛发信息素，连累得整个教室都是清脆的巴掌声。 报应啊，林敬也想，现在这就是还回来了吗？ 在雷恩有意识的控制下，那些信息素并非猛扑过来，而是像春风化雨，一点一点侵蚀领地，等林敬也发现的时候，他的心跳和体温早就不受控制了。 然后雷恩还在那儿“担忧”地询问：“你怎么了，难道是伤又复发了吗，来我给你检查检查吧！” 说完极其自然，上手就拆腰带。 ……我只是个倒霉beta，林敬也想，我为什么要体验这种omega的宝贵经历！ 他微微张开双唇，颤抖的双手根本无法推拒雷恩，越来越重的呼吸声和当年他在课堂里听过的一模一样。 或许更甚。 因为他面对的不是个omega教官，没有omega教官有办法用信息素影响他，这世界上也就只有姓楚名雷恩的这一个omega可以。 他开始感觉手脚发软，身下本来就是蓬松的垫子，现在更是完全找不到借力点了。 于是林敬也选择就近——他慢慢将额头抵在了雷恩的肩膀上，阖上双眼。 雷恩顺势将人揽在怀里，微微低头，终于尝到了他垂涎已久的粉红色耳垂。 …… 始终有阳光洒在舷窗上，直到他们悬停的位置进入了夜色，下方亮起了斑斓的万家灯火。 早就习惯了深空战舰的人，从不觉得地面有什么特殊，星空里的小船比草坪更有家的味道。 家的确是有味道的—— 林敬也仰面躺在那一堆软垫上，巧克力的醇香充满每一寸空气，自然而然使人懒散。他眸光微转，异色的双瞳慢慢看向正往胳膊上打抑制剂的雷恩。 眼角红云不散，微颤的眼睫上仍残留水色。 雷恩拎着刚刚那条被林敬也弄脏的毯子，好像特别满意地收走了，而陷在软垫子堆里的倒霉beta什么都感觉不出来，只觉得那毯子沾满奇怪的东西急需丢进洗衣机。 不过看上去那就是雷恩的目的之一，毯子本来干干净净，雷恩刚刚是特意拿了来擦手的。 林敬也慢慢坐起身，敞开的深v领子下面仍是一片艳丽的粉红，他随手抓起一只垫子挡了挡，沙哑地询问：“元帅，把我的裤子还回来行吗？” 雷恩眼睛都不眨，一本正经回答：“我觉得那条该洗了，帮你收走，一会儿回去给你拿新的。” 林敬也：“……” 算了，美色能误国，谁让元帅漂亮呢。 林敬也：“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明天还有正事要处理。” 雷恩漫不经心地倒了杯水递过来，说：“嗯，要不是明天有事儿，你以为……” 林敬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然后面无表地红了脸。 再然后面无表情地转了个身埋进枕头里，不理他。 黎院长说得对，孤寡老o实力很可怕，尤其是元帅这种指挥风格强硬，一鼓作气追着敌人炸，还要打到家门口堵着不走的战斗疯子。 天穹之剑自出战以来，未有败绩，打法迅猛张扬，看准目标就直取要害，不撕得敌人残骸都不剩，绝不罢手。 林敬也把发热的脸藏在枕头里。 这一次也不会例外啊。 一张新毯子从背后盖住他，雷恩轻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睡会儿吧，到了喊你。明天还要带染星和靖野起航呢。唉，希望明天别再有活腻了到我眼前蹦跶破坏我心情的死人。毕竟生理期总紊乱很辛苦的。” 林敬也的耳朵又一次红得滴血。 对啊，他想，现在你要是频繁紊乱，我真的还挺辛苦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我看这回谁打扰我，谁敢来我肯定鲨了ta！ 舰长：元帅，放过生理期吧…… 军医：我们omega的生理期是成熟的生理期，它学会了主动背锅！ 【元帅就像正在玩建造养成游戏，咦？筑巢的原材料不够惹，那我来手动取点……】 第59章 飞行器是直接开进雷恩家里的——毕竟那是艘真星舰, 她带有功能完备的停机坪，入口隐藏在湖面之下，所以林敬也穿没穿裤子也就…… 不, 还是很有所谓！ 林敬也正努力用垫子把自己埋起来, 拒绝出门。 雷恩也没闲着, 他在和林敬也用垫子搏斗, 一副“多大人了还耍小性子”的表情, 试图把林敬也从垫子里刨出来，拉扯得林敬也顿时坚定了忤逆上司的决心。 “哎, 你是长在里头啦？” “没有, 但您先把裤子还给我。” 雷恩继续假装没听见，开始拽枕头。 林敬也死不松手, 执着地盯着他。 终于, 雷恩稍微知道了一丁点理亏，呼叫机械管家大咪送裤子过来。 半分钟后。 林敬也面无表情地拎着那条裤子，额角青筋微跳。 “穿啊！”雷恩催促。 林敬也眉梢挑动：“请问，这裤子怎么毛茸茸的, 而且后面为什么还有一朵兔尾巴？” 雷恩严肃批评：“换季啊, 年轻的时候不注意保暖, 以后老了就知道受罪了！” 不, 我主要是问尾巴…… 林敬也深呼吸一口气, 默默套上那条诡异的兔尾巴睡裤, 决定不和这个没有一天不在生理期紊乱的omega计较。 飞行器停泊在星舰的机库, 走廊与墙壁都被调成了透明模式, 可以看到清澈的湖水正在夜色下发出粼粼微光，一些人工养殖的星空鱼在里面飘来飘去，发出星云一样的色彩。 林敬也抬头仰望那片水光, 忽然有一种疲惫—— 并不是令人难受的那种，而是知道漫长的一天终于结束，马上就可以瘫在沙发上放空的感觉，身体上带着白日积攒的疲劳，心里却可以轻松安宁。 他开始能够感受到累了……因为他终于可以有一个地方休息了。 他不用再每分每秒地算计着如何才能保住那些属下，又该怎样才能真正得到应有的关注……现在他不再是927运输舰的文职中校，明天开始，他是天穹之剑、染星号的少将舰长。 一只手从背后环住他的腰，林敬也整个抖了一下——现在这地方一碰就给他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但雷恩这回什么都没干，他真的就只是安安静静地站着，和林敬也一起看向玻璃窗外。 窗子上有他们两个不太清晰的倒影，他看见自己上身还是雷恩刚才套给他的深v，下半身毛茸茸地套着条明显更适合拿去给林净然穿的兔子睡裤，雷恩却还穿着他的作战服，这身制服让他挺拔凌厉，自带一种张狂的傲气。 如果雷恩不说话，那种属于天穹之剑的傲然可能还会保持得久一些。 他感叹：“啊，我忽然理解埃苏娜为什么爱看《霸道元帅小娇妻》这类的网文了。” 林敬也扶额。 是啊，好一个热爱筑巢、疯狂偷衣服被子毯子、还专门买兔尾巴睡裤的霸道元帅。 只是他脸上却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意。 很浅，但雷恩看到了。 他静静看着，没有点破。 “走了走了，回去吃个夜宵睡觉了。”半晌雷恩打了个哈欠，还故意在林敬也面前捏了捏手指，“唉，辛苦一下午，我手还酸着呢。” 红云在白皙的面庞上一秒飘开，林敬也瞬间愠怒反驳：“这难道不是你自己的错吗？” “当然不是。”雷恩凑到他耳边回答，贴着那仍然红肿的耳垂说，“你都知道我生理期不太稳定却还故意在我面前晃，我没办法的，谁让大鸳鸯眼脸红的时候很好看呢。” 林敬也：“……” 算了，不是早知道自己一败涂地了么。 看着他微红的眼尾，雷恩终于逗够了，笑了笑说：“走，回家。” 林敬也的眼底倒映着湖光，然后他轻轻闭了闭眼，好像要把这片静谧留在眼底。 他低声回答：“……好。” …… 一场商界精英们的酒会。 大厅里端着酒杯的都是各行各业的老总，这种场合不像上流世家们那些社交类的舞会一般轻松自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是精明的商人，他们喝下的每一口酒，都是精心计算过的选择。 但林路觉得哪里不太对。 他和往常一样，身边跟着一位干练利落的女性beta秘书，两位林氏集团的保镖，正在场地里打量选择下一个合作伙伴，却发现他刚端起酒杯，就不断有人过来要和他攀谈。 奇了怪了。 林路面上不显，心里已经嘀咕好久了。 这种商业酒会，人都是冲着合作来的，初出茅庐求大腿的新人是进不来的，能来的都是能决定一个大集团动向的重要人士，而他林路虽然很有钱，但这些人绝不是星网上闹着玩喊爸爸的网友，他们就算谁比林路的资产少点，其实也不过是少个零头。 甚至林路没什么文化这事儿也不是秘密，以往除了必须和他合作的人，别的人根本不会来和他攀谈，因为谈他们上流社会那些贵族话题，林路听不懂啊。 但今天……林路实在忍不住皱起眉，他发现不少有世家背景的人也都凑过来了。 普通企业家就是客客气气敬酒，反而那些从前并不怎么待见他的世家出身的，一个个都过来“交朋友”。 态度好像比他和维默尔家族谈合作的时候还亲切？ 奇了怪了。 林路挠头，不过也没拒绝。 于是有人状似不经意地提及：“唉，真是羡慕林总，真想和您学学是怎么教育儿子的——” 那人话还没说完，林路已经拉下脸，不过好歹憋住了脏话，回答：“这就没意思了，网上天天嘲也就得了，这么大个企业家还凑热闹？” 周围一圈人都愣了愣。 另一个人反应快，表情微妙地问：“林总，您这几天都在做什么？没在家吧。” 林路脸色更黑了：“出差去巡查制药基地的仓库了，折腾得老骨头都散了，要不是我那小……不争气的儿子死都不回来帮忙——” 这回轮到林路的话被打断了。 一位头发虽已花白但妆容精致的女士挑眉：“林总，您这是说您长子呢？” 林路感觉这群人是来耍他玩的，怒火中烧却得顾及公众形象，当即道了声失陪就要走，结果被这位alpha女士仗着力气大一把扯了回来。 “林总，我建议您看看新闻。”女人表情隐晦，掏出一根女士烟，“或者，看直播也行。” 林路茫然：“什么直播？” 周围的人看他这样子，热情没有那么明显了，不过还算客气地说：“天穹之剑新战舰的起航仪式直播，再有五分钟就开始了。” 林路一脸莫名其妙，不过还是自己坐到一边，纳闷地打开直播，想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直播间的主持人把信号切到现场，林路手里的酒杯哗啦一下打翻，整个人呆住了。 他使劲揉眼睛，直到眼睛都揉出眼泪了，也不敢确认那不是幻觉。 他看到……他看到他那一头扎进物资仓库、被他多次在采访里公然说不会有前途的长子出现在镜头里，一身黑色的军用外骨骼，体态修长、面容文雅得像墨竹，可是却掩盖不住他眼中的锋芒。 林路看到那个挺拔俊美的青年走在他的长官身旁。 ——他的长官，是天穹之剑。 林敬也是跟着雷恩一同进场的，他没有再佩戴外骨骼的面罩，无数记者的航拍器追着他的面容不放，仿佛要把考核时没拍到的份也拍回来。 这一次他站在这儿，他就是他自己。 雷恩的声音响起，清晰凛冽，仿佛能撕裂星空： “林敬也，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天穹之剑、染星号星舰的舰长，授少将军衔，兼领天穹之剑舰队副官职位。你是否愿意对着染星立誓，你会和他一起，为联邦的星空而战，哪怕身化星尘，也绝不愧对天穹之剑的名字？” 林敬也抬眸看着他，他看见雷恩表情严肃，湛蓝的眼底却满是笑意与算计得逞的狡黠。 他记得雷恩说了，当年在战区，他曾化名染星。 于是林敬也同样弯起唇角。 他回答：“我立誓，从今天往后，我将会和染星一起，做这片天穹的护盾，直到我和染星，一起化作星尘。” 曾经927的成员们在舰长的命令中依次上前，雷恩把新的徽章别在他们胸前，星辰与长剑的金辉在阳光下灿烂而耀眼。 新加入的成员在927原成员之后授衔，激动到发抖的奥科自然不用说，最懵逼的其实是约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接到调令，他将被分配到天穹之剑的新星舰上，担任冲锋队队长。 然后他在授衔现场看到了那位以雷霆手段震慑了兰登的舰长。 于是第二个激动到发抖的人出现了。 “我、我其实很一般、刚、刚毕业，还什么成绩都没有呢！”约姆声音颤颤的，一脸中彩票五个亿的表情。 特瓦尔拍拍他的肩膀：“不是每个人第一次上927，毫无准备就能配合舰长杀进敌营的。自信点，你可是救过雷恩元帅的优秀战士了！” 约姆开始大喘气，厉冉冉兴奋地把手伸向医药箱。 特瓦尔没有明说的是，从某种程度上说，舰长和雷恩元帅有着很类似的准则，能留在927上的人，都是得到了舰长认可的，而那些得不到的…… “在之前我们927上来过一个alpha，实力比你强，因为任务中有重大失误，整个小组都被下放。”厉冉冉到是没特瓦尔那么心善，直接开心地回忆，“本来以为就是失误，结果后来舰长调查到，根本就是那家伙出卖了情报给星寇，拿了一大笔好处费，还因此坑死了他们队长。” 约姆还在吸气，反而是奥科兴奋地凑过来：“唉，那然后呢？” 厉冉冉仿佛在回忆什么盛事美景：“然后一次外出任务，那人就掉进火山口了。” 奥科比大拇指：“舰长干的？好厉害！” 厉冉冉得意洋洋：“人人都知道是舰长干的，但当时舰长没在那家伙身边，一切任务环节都没出错，谁都不知道舰长是怎么做到把人丢进火山口的。” 随着授衔完毕，观礼台上的蔚蓝教官们疯狂地鼓掌，他们就这样一直拍手，仿佛要把这八年欠下的都补回来一样。 在这片热烈的掌声中，两艘新的星舰并肩脱离了停泊位，开始向天穹飞去。 林净然在蔚蓝的食堂里和所有同学一道看着大屏幕上的直播，他的目光落在他哥哥的身上，忽然觉得眼睛又开始热了。 “啊啊啊小然你知情不报！”omega同学们齐齐围着他尖叫，“怪不得当时你一点都激动，原来你早知道那是你哥！” “快把你哥联系方式拿来！” “交通讯号不杀！” 林净然环视一周，扬起下巴，哼了一声，模仿着电视剧里的千金omega少爷，嗤笑：“你们还不够格！” “林净然你完了！”一群omega猛扑上去，开始疯狂挠痒痒。 他在一群同学的打闹里抬眼看向天空，有耀眼的星辰正划过天空。 染星与靖野并肩绕行萨尔缇安星，因为飞得近，地面上甚至可以看到星舰的小亮点。起航仪式当然没法两人呆在一起，不过雷恩生理期已经过了，他再怎么装也没用，林敬也在蔚蓝的医学课不是白蹭的。 舰桥里的雷恩端着一个水杯——毫无疑问是林敬也的水杯，一边咂着奶茶，一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总算没有智障再出来蹦跶了。” 林敬也眉头微动，就在下一秒，旗舰内的紧急通讯频道传来一阵尖锐的警报。 雷恩：“……” 林敬也：“元帅，有时候话真的不能说太满的。” 作者有话要说：　　舰长：元帅，不要再立fg了。 元帅：怕什么，我正愁主炮没地方试用呢！ 舰长：哦。 元帅：等打完，我就到下一次发情期了(*^▽^*) 舰长：……院长呢，请给我点生理期调理营养液。 院长：用光了。 第60章 啦 星网上的画面在下一秒黑掉。 仪式的直播信号忽然“技术性卡顿”, 主持人和直播导演一起又鞠躬又道歉，说是自己这边出了故障，总导演看着网上飞快刷起的暴躁问候, 连连苦笑。 能负责直播这类活动, 总导演和军部也是认识的, 刚刚信号被军方直接掐断, 下一秒那边就告知他务必保密, 导演很清楚这肯定是临时有紧急任务，只能一口咬死技术出问题了, 并且连连表示回去就抓个技术部的程序员祭天。 “整个祭了吧, 什么年代了我特么居然能遇到信号断了还修不好！” “梦回千年前。” “虽然技术问题不是不能出，但你特么就赶在这时候出？” 口碑要紧, 但泄露军情被抓更要命, 导演苦哈哈地笑着，观众的质疑声太大，于是那边的技术组长眼疾手快，直接把数据处理器点着了。 “请各位观众稍安勿躁, 经查是我们的设备因质量问题着火了, 我们已经向相关质监部门提出控告了……” 这样的答复当然不会被真正的军官们相信。 他们都在暗自惊愕, 紧急出动天穹之剑, 那得是发生了什么？反叛军又要全面开战？ 大部分新生们闹不清楚, 但林净然当时就心中紧了一下, 不过随即又缓缓松了口气。 他当然猜得到他哥哥去做什么了。 ——这是哥哥为之努力了十一年的结果。 林敬也这一回可以用他自己的姓名, 堂堂正正地出现在前线。 他周围医学院的新生们没有那么敏锐的判断力, 正一起骂着直播平台，只有林净然没出声，但片刻后他感觉有人坐到了他身边。 “然然, 敬也哥哥应该是接到紧急任务了吧？” 林净然绷着脸没有表情的样子与他哥哥如出一辙，他回答：“那不是你哥哥。” 弗雷施一怔，随即讷讷道：“然然，你是不是还生我气？我……然然，你是知道的 ，我喜欢敬也哥哥，是伊狄尔特抢走了他还不知道珍惜，明明爷爷本来答应过让我和敬也哥哥订婚的！” 林净然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甚至都懒得转头看一眼。 坐在一边的小omega抽了抽鼻子，低声说：“然然，你不要不理我。现在伊狄尔特终于伏法，我……我想去求爷爷，我们两家还是可以联姻的，我——” 林净然自知他没有他哥哥那么强的定力，他哥哥能忍十一年，他不行。所以他当即嗤笑一声：“这里又没有懂得怜香惜玉的alpha，哭给谁看呢维默尔少爷？” “你相信我，我是真心喜欢敬也哥哥的，我转来医学院和你一起，就是想、想有更多机会可以见到他！” 林净然抬起头，终于看向了那个精致的小少爷，弗雷施有和伊狄尔特差不多的漂亮金发，不过是卷曲的，堆在脸颊旁边，扎着精美的丝带，哭得鼻尖红红，就算不是alpha，看了都会下意识内心柔软。 可是林净然永远不会。 “就你，也配？” 他站起身，那双黑色的眼睛里有彻骨的寒意，他说：“你不就是觉得伊狄尔特抢了你的‘东西’吗？你要是真像你口口声声说得那样，真心喜欢，那么十一年过去了，你有过一次、哪怕是暗示性地向维默尔上将揭发你亲哥的恶行吗？” 弗雷施抽噎：“我、我不敢啊，你知道他那么凶……” 林净然：“你能，但你不在意。如果是我去找维默尔上将，我甚至见不到他的人，但你是维默尔小少爷，你有无数机会，你没有那么做只是因为你从不在乎我哥哥的未来。” 说完他不再看哭哭啼啼的小omega，径自说道：“建议你转去指挥系，没准能做第一位omega军团长呢。毕竟你家的alpha死的死、残的残，你爷爷还想要人延续将门荣誉的话，要么拼拼老命自己生，要么只能凑活养你。” 弗雷施没有说话。 林净然声音里的恶意无法掩藏，他说：“不过你应该只能指挥假哭团，还是辛苦老上将吧。” 周围的同学虽然还在各自打闹，但有不少人的视线忍不住落在这边，林净然是林敬也的弟弟，而弗雷施是维默尔家的小少爷，所以他们并不意外林净然的态度，仅仅是好奇而已，直到一阵清脆的脚步声传来。 ——医学院的荣誉教授黎江忽然出现，满脸不耐烦地拍桌子：“都给我滚去上课，屏幕都黑了还赖着不走？医学院的新生呢，昨天让你们背的课本背了吗？过来我抽查，背不出来的给我抄三十遍！” 一片哀嚎，只有林净然面色冷淡如常，没有半分波澜。 黎江挑了挑眉，目光在少年身上转了很久，他的听力很敏锐，其实刚刚在走廊外就听到了林净然的话，他又看了两眼，把人记了下来。 …… 染星与靖野的加密频道里同时接到了紧急通话请求，响过三声警报，频道里的通讯就自动接通了。 天穹之剑的加密频道，有权限直接接通的只有一位。 通讯视频里出现了一间带有大落地窗的典雅办公室，乍一看光影美得像古典油画，端坐在桌后的是联邦女皇与内政部秘书长安塞尔。 这一任的女皇是位年轻的omega，她没有穿礼服，只身着适合办公的套裙，但依然细致搭配过首饰和发型，整个人精致端庄、礼仪完美得随时可以上镜。 只不过女皇看到了频道里一并显示的林敬也，忽然扭头冲雷恩眨了一下右眼，顿时又变得相当俏皮。 但玩笑表情一闪而过，女皇正色道：“有紧急情况发生，军部不能插手，所以需要出动你立刻前往处置。” 雷恩挑起眉梢：“行星军团出事了？” ——联邦女皇只是国家象征，并没有实际权力，所以她其实并不能调动天穹之剑，这次实际上是由内政部和议会提交报告，让女皇出面作为象征，代表联邦单独调动天穹之剑。 这种情况一旦发生，说明军情涉及八大行星军团，而且情况严重，甚至军团长也可能有牵涉，所以军部才不能插手。 雷恩也难得正经地问道：“怎么了？” 安塞尔拿出军部和议会已经签过字的报告，说：“两个事，但应该有关联，第一件，昨天伊狄尔特·维默尔的判决结果在你们走后当庭给出，行星监狱终身监禁，并需要配合生物科学院的研究调查，但就在今天的押送途中，他被人劫走了。” “您是指劫囚？”林敬也皱眉。 安塞尔：“嗯，就是这么有年代感，送去法场的途中被好汉拦路劈开囚车，我上次见这个画面还是华夏风格古装电视剧。” 雷恩：“谁干的，目的？” 他问话的目标并非安塞尔，而是在看林敬也。 林敬也果断判断：“以常规情况推测，反叛军嫌疑最大，伊狄尔特知道很多联邦情报，并且因为用药与他们早有往来，况且他还是s级alpha，虽然思维不行了不能当指挥官，弄回去当先锋战士也是可以的。” 安塞尔点头：“是的，劫囚的舰队的确是反叛军的。而第二件也是同样的事，秦莫，就那个做禁药的博士，在转送去生物科学院接受调查时，也被劫走了。” 雷恩的神色终于变了。 “秦莫本来就在中央星区，生物科学院就在萨尔缇安，你的意思是反叛军居然已经能深入联邦中心？谁带他们进来的？” 安塞尔推眼镜：“不愧是元帅，这就是找你的原因，带他们进来的，是第三行星军团的一个中队。” 林敬也：“又是斐迪茨上将的下属？” 安塞尔：“斐迪茨上将和第三行星军团不是近日正在往中央星区换防么，反叛军是被他们的一支巡逻中队夹带进来的，一个中队几十艘星舰，这个群体叛国的人数有点大，斐迪茨上将作为军团负责人，已经去军部接受问讯了。” 林敬也：“那劫走伊狄尔特的，也是第三行星军团带进来的？” 安塞尔顿了三秒：“是维默尔上将的第一军团。” “从逻辑上看，爷爷派人劫走亲孙子说得通。”雷恩慢悠悠地说着，指尖点了点桌面，嗤笑，“但从实际上不可能。维默尔老头儿没那么傻，拿带有第一军团标志的星舰去劫囚，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他？” 林敬也自然而然地接上：“况且维默尔上将虽然在育儿方面非常失败，但他是个合格的将领，以他的军事能力，真要做也能做得不为人知，况且，维默尔上将不会那么做，他那么在意将门的荣誉，他的子女全部死在对抗反叛军的前线，虽然他也有点大alpha主义，但他绝不可能倒向反叛军。” “你对他评价还挺高。”雷恩语气诡异，换来林敬也一个无奈的瞪视。 安塞尔咳了一声，打断这两个人之间眼看就要不对的气氛，说：“维默尔上将也一并接受调查中，八大行星军团忽然两个军团长连着出事，这查不清楚的话，局面会很难看。” 雷恩言简意赅：“任务？” “行星监狱在南星区，劫走秦莫的那队反叛军却是转向了北方，完全两个方向，你们需要立刻追击，一人一边，不能让目标成功离开联邦空域。” 天穹之剑其余舰队正在与第三行星军团换防，大部分都在北十字星区，换防是秘密进行的，军部准备等全部安排妥当再正式公布，所以反叛军的内应似乎级别不高，否则不可能带队往天穹之剑的方向撞。 雷恩沉吟半秒，说：“林敬也向北十字大星区追击，与舰队汇合，配合拦截，秦莫是非常重要的俘虏，不能让反叛军劫走。” 然而林敬也没有应下。 他安静地看着雷恩那严肃的表情，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我请求追击伊狄尔特·维默尔。”林敬也说。 雷恩眉梢高高挑起，但抢在元帅回答之前，林敬也先开口了，他直接对视频那一端的人说：“从重要性来说，秦莫远高于伊狄尔特，所以应该由天穹之剑亲自追回，伊狄尔特的价值不大，必要时刻可以直接击杀，所以不需要动用元帅这个级别的战力。” 雷恩眯起了眼睛，表情愈加不善，但对面的安塞尔已经点头：“内政部、议会和军部也是这个意思，希望元帅出手，能把秦莫活着、神智清醒地抓回来。” 女皇笑了一下说：“那么祝二位好运，林舰长，起航仪式直接遇上紧急任务的可不多，你说这算不算优质军功，包邮到家？” 因为是加密频道，女皇也没绷得那么紧，而是开起了小玩笑。 安塞尔：“林舰长，内政部会在你出发后通知星环长城南侧防区进行协助，为了防止曙光守卫军团也有叛变者，我们会踩点在你到达之前才通知，所以需要你给我一个大致时间。” 林敬也很快回答了一个数字，于是那边也不再拖延，最后确认几句就结束了通讯。 但雷恩没有退出，他在频道里的声音变得有些凌厉：“林敬也，刚进入舰队第一天就开始战场抗命了？” 林敬也微微垂眸，竟产生了一丝乖巧的错觉。 但他刚才干的事儿是这种错觉的反义词。 他轻轻勾了勾唇角：“元帅，两起劫囚，一南一北，显然是故意为之。” 雷恩：“怎么，你是觉得我比不过你？” 林敬也：“从实战经验来看，我非常习惯独立作战，而您更适合统帅全军。而且……” 他又笑了一下：“我没有您想象得那么君子端方，我承认，我不想放过伊狄尔特。” 雷恩闭了闭眼，林敬也那张脸上从来没有什么太过明显的表情。 但他现在在笑。 ……林敬也只有要发疯之前才会有表情。 就像他什么都不带，就敢拿手插兰登心口的那次。 女皇签字的军令已经录入了系统，雷恩依然闭着眼睛，低喝了一声：“滚吧！” 林敬也笑着回答：“是。” 视频黑了下去，比视频更黑的是雷恩的脸色。他坐回舰长席位，阴森地命令星舰起航。他身上一时间气压低得埃苏娜都不敢上前，刘浚甚至干脆躲到埃苏娜背后去了。 刘浚超小声问道：“姐，元帅怎么忽然气成这样？伊狄尔特那么让他不爽？” 埃苏娜毕竟是跟着雷恩最久的官，她的很多战术思维都来自雷恩的耳濡目染，所以她几乎和雷恩同时了然。 于是她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你没长耳朵还是没长脑子，刚刚林舰长是不是说了，逃跑路线一南一北肯定是故意的。” 刘浚好歹是雷恩认可的副官，经过提醒后反应很快：“我靠，林舰长是担心这算计其实是针对元帅的，才故意说自己想亲自追伊狄尔特，而让元帅去和舰队汇合？” 他们的悄悄话被雷恩听到耳朵里，于是喜怒无常的元帅猛然回头喝道：“刘浚，埃苏娜，明天开始早上六点负重拉练！” 副官们：qaq！ 在星舰进入曲速之前，雷恩忽然收到了来自染星号的一条简讯。 ‘我知道错了，等我们返航，我主动领您的军法处置。’ 雷恩的怒火没那么容易消下去，他好像气得眼尾都飞起了一片红，一拳砸在桌面上。 ……妈的，早晚得被这漂亮疯子弄出真·生理期紊乱！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你完了，等你回来，你完了。 舰长：好的ヽ(￣▽￣)? 元帅：[○?｀Д?? ○] ！！！ 生理期：我沉冤得雪了！我的污名被洗清了！ 【虽然锅们还在】 第61章 舷窗外还是那片熟悉的星空, 不一样的是窗本身。 所有舰桥的布局在大体上都区别不大，它通常位于一艘星舰的中部，可以让四面八方的各个部门都能以最快速度抵达舰桥, 现在染星号舰桥与927号运输舰唯一的不同是—— 四周站了一整圈身着黑甲的特战队战士。 林敬也手下自然没有那么多武装人员, 这些大部分直接来自天穹之剑的内部调动。 在母舰银白的侧舷上, 以金色喷涂有染星的字样, 舷号没有更改, 林敬也仍旧使用了927这三个对他来说意义非凡的数字。 不过现在它的下层甲板不再是杂乱的货仓，那里井然有序, 持枪的特战队不间断巡行, 维护主炮的工程师往来穿梭。 因为护卫舰队没来得及组建，所以在离开首都星星区后, 林敬也让染星号释放了战机群。 现在他手下有了两名副官, 特瓦尔终于可以从舰桥里解放，重新回到驾驶舱，带领空战团为母舰护航。 他低着头，看着智脑频道上雷恩在进曲速前给出的回复：‘我正在紊乱, 你有点心理准备。’ 他有点想笑, 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雷恩一脸冷酷地堆好他的巢, 威严地往里面一躺, 怀里抱着（没准是穿着）他之前被套过一次的兔兔睡裤…… “舰长, 已经到达南部第二星区边界, 能量残留痕迹显示反叛军在九分钟前经过。” 导航员克罗斯正在汇报, 他是跟着从927来的, 所以很懂舰长的战法，林敬也不用下令，他已经开启了雷达扫描, 并且将路径投射到了大屏上。 林敬也收回思绪，为了严谨例行询问：“重刑犯身上都会有追踪器，没有信号是吗？” 但出乎意料，技术组给出的是肯定答案：“有的舰长，竟然有信号。” 他们的声音透着明显的迷惑怪异：“这不科学啊，劫囚不第一时间拆追踪器，这是干啥？” 导航员克罗斯反应奇快：“钓鱼？” 大屏上显示了雷达扫描能量痕得到的轨迹，曲线七拐八绕，似乎有意躲避追兵，并且在穿过一片陨石群后骤然分成五组，分别向五个方向行进。 奥科皱眉：“舰长，追踪器信号标红了，他们不拆追踪却还玩分兵，这有什么意义啊？” “钓鱼。” 林敬也重复了导航员那句话。 这是故意的，故意得非常明显，那高亮的能量轨迹让人想无视都不可能。 林敬也淡然道：“既然给了路线，那就追吧。” 奥科傻眼：“啊？那、那明知道有陷阱啊。” 导航员的相声演员灵魂忍不住上线：“哎呦喂我的副官大哥，那不追咋办，咱又不是伊跑跑，转头回去你不要脸面我还要呢！” 奥科自动捧哏：“去你的吧，你才不要脸呢！” 这就是一个明知道有坑但也不能躲的情况了。 林敬也：“梅拉·杨，其余四路你安排追踪。” 梅拉在频道中答：“是，舰长，保证完成任务！” 侦查团脱离母舰，染星号则继续向深空追踪伊狄尔特。 林敬也早已换上他的（雷恩的）外骨骼，那具战甲里浓郁的巧克力香味让他觉得自己要融化。幸好染星号已经进入战备状态，外骨骼的气阀都处于封闭状态，随意准备应对意外，不然林敬也绝对周围人大概也会被巧克力味淹了。 他忽然一笑，将外骨骼冰冷的指尖凑到唇边，轻轻落下了温暖的一吻。 标记行为是alpha和omega们写在基因里的本能，与呼吸一样无法避免，所以标记后的ao才会那么依赖彼此。不过林敬也作为一个没有信息素也没有腺体的beta，雷恩所能做的就仅仅是一遍一遍让他染上自己的信息素。 927的暴躁军医卢娜曾经嫌恶地面对着被生理期失控的自己蹭得全是信息素味的寝室，怒吼“这简直就是发情到处滋尿的小狗”！亏得她自己就是omega，不然就以上言论，铁窗七日游是逃不了的。 “舰长，我不明白。”奥科忽然凑了过来，打断了林敬也的思绪。 他抬眼：“你不明白什么？” 奥科：“如果这真是个圈套，对方怎么确定我们一定会跳？” 林敬也：“如果我们没跳，他们就可以趁此机会到处兴风作浪了。” “可您之前不是说这可能又是故意针对元帅，我觉得区区一个伊狄尔特，并不能保证把元帅吸引来，您看现在这不就是我们来的？” “舰长，粒子风暴！”克罗斯忽然大喊一声。 伴飞的战机群迅速分散，他们体积很小，可以灵活闪避，但巨大的星舰在乱流里被摇晃得像个大罐头，掌舵的驾驶员额头冷汗瞬间就淌下来了。 “闪开。” 舰长的声音从他身侧传来，不等他反应过来，林敬也直接把他拖出去了。 这是位刚刚提升进天穹之剑的新成员，一时竟有些惊愕地看着舰长熟练地摆弄着那操作台——他苦哈哈学习并练习了很久的操作台，然后他们的星舰稳定划过第一个弧线，如同一尾逆着洋流游动的银色旗鱼。 林敬也有些不满：“奥科，入席。” 橘发青年一下子蹦起来，活像看见一根黄瓜的猫咪。 ——操，这都能忘了。 奥科猛拍了自己的脸两把。 林敬也去开星舰了，这种极端环境里他显然不能一心多用，所以这就相当于舰长缺席，第一副官特瓦尔还在外头领着战机群乱钻呢，所以临时指挥权力自动归属二副，奥科需要在舰长离席后登上指挥位。 他信任我！ 奥科激动得再次脸红，迅速到位，开始应对频道里层出不穷的各种报告信息。 “左翼护盾！” 奥科的命令也相当果断，因为林敬也操作战舰侧翻，闪开了右边一块和染星差不多大的陨石，却没有去管左侧。 他们的第一次配合，居然意外默契。 频道里一直听着的927成员们颇为满意——不愧是跟舰长过招敢叫嚣要赢、甚至还挣扎了六分钟的好副官。 比起特瓦尔一开始让舰长拎着拖地，真是人比人得揍啊。 奥科一边操作一边想，但猛然间他想到了关键，啊了一声，一下紧张起来，脱口而出，命令：“武装部全部炮口开始蓄能待命！护盾待命！” 雷达视野上并没有任何敌人的影子，奥科的命令让下层甲板齐齐一愣，不过他们有着令行禁止的作风，毕竟以前林舰长比这匪夷所思的命令多得是。 就在染星号冲出乱流，还未平衡舰体时，斜后方一道光子炮直冲染星号的维生装置打来！ 针对雷恩的阴谋，针对天穹之剑的圈套，不一定直指本人。 奥科开始心跳加速。 将天穹之剑手下的舰长击杀，也算是削弱雷恩的战力，打破了天穹之剑战场不败的神话。 蓝色波光在空中一闪而过，舰桥内的操作员反应极快，侧翼护盾瞬间张开，光子炮打在护盾上，而武装部的反应更快，护盾亮起前，他们已经蓄能完毕的一发侧舷光子炮就开了火。 火光在远处一闪即灭，奥科手心里全是汗，在大屏上看到这一幕时，才缓缓意识到自己刚才紧张得屏息，再不喘口气就要自己憋死了。 林敬也已然从操作台起身，驾驶员坐了回去，满脸敬佩。奥科也急忙起身，在舰长路过他身侧时，他的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 “很好。” 奥科的脸又一次比头发还红了，林敬也夸他的声音平平淡淡，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绪起伏，但他整个激动得像要炸开的烟花。 “舰长，侦测到反叛军舰队！” “还有三艘、不，四艘属于第一军团的中型星舰，另有一艘刚刚确认坠毁。” 战舰的维生系统至关重要，舰内氧气循环和温度调控全都靠它，但它也需要精心维护，算是个脆弱部件。联邦所有战舰都有一个操作准则，在战舰不可挽救时，需要自行引爆维生装置，以防战舰残骸落入敌人手中被对方发现弱点所在。 ——能准确知道天穹之剑的战舰会把维生装置安置在什么方位，必然是自己内部的人。 “舰长，敌人有备而来啊。”特瓦尔在频道里说话，声音显得略带一丝兴奋，“他们在前方结成弧形阵列，我们后方是粒子乱流，下方是个陨石群，还真是四面围合。” 在他说话的同时，有敌方战机与他擦身而过，然后轰然炸裂。 克罗斯和约姆一起凑到了奥科耳边，悄悄问：“你怎么知道会有攻击？” 奥科低声回答：“因为我忽然意识到，敌人这次行动，本来就是针对舰长的！” 伊狄尔特对雷恩元帅而言微不足道，那就是一只乱蹦的秋后蚂蚱，但他对林敬也的意义不一样。 就在昨天他们从那长长的水底廊桥走回家中时，林敬也曾经轻声向雷恩展示着他内心最阴暗的角落： “我没有您想得那么君子端方，我用十一年算计一个人，我不仅仅想让他接受惩罚，不到他咽气我都觉得不够，我不想放过他，我做不到。” 但当时雷恩没有半点意外或失望的神情，他甚至笑眯眯的。 “这就对咯，我就说我家疯疯的大鸳鸯眼哪有那么好脾气嘛。光听个判决就满足了，那我就该担心你要看破红尘，去哪出家了。”雷恩感慨，“不过现代社会，之前有人搞3d虚拟偶像电音唱经文，还得到了信众一致好评呢，出家都得有激情才行啊。” 林敬也扶额：“元帅，战争疯子是对你的评价吧？” 雷恩大笑：“来来来，分享给你了！” 所以伊狄尔特逃脱，林敬也不可能就此放任。 不仅仅是维护联邦安全，也是为了他自己那压抑了十一年的愤怒。 思忖之间，双方已经短兵相接。 小型战机并不能起到护卫舰的作用，只能以袭扰式进攻来缓解旗舰压力。 染星号只能靠自己的护盾与侧舷防空炮来迎接漫天攻击，舰桥的操作员与下层甲板的炮手相当默契，他们连927运输舰那种破破烂烂的船都能开成星寇的噩梦，这火力十足的染星号简直就是他们梦想中的战争机器啊。 “舰长！”梅拉的声音忽然接入频道，“我在靠近星环长城，曙光的指挥官也已经与我取得联络，但我们发现一件有点惊悚的事。” 林敬也：“重点。” 梅拉：“曙光守卫军前来支援的中队，在交火几次后，有三艘星舰叛变。” 全舰桥的人齐齐一震。 这叛变比例怎么回事，联邦今年也没克扣军费啊。 厉冉冉插话：“不可能吧，哪艘星舰上完全没有omega？当军医的o很多的好吧，脑子是瓦特了才会投反叛军去生孩子吧。” 来不及多想，梅拉那边似乎也遭遇敌军，通讯因而中断。 林敬也没有露出任何表情，但他的内心同样感到了疑惑。 除了刚刚厉冉冉的话，联邦这么大，一时脑抽倒向反叛军的肯定会有，但不会这么频繁，更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 星环长城并不是古地球时代那种砖墙，它是完全由中继站与轨道炮组成的宏大防御体系，驻守于此的军团被称为曙光守卫军，这是联邦的外侧防线，他们不像行星军团一样东征西战、所以威名赫赫，但所有敢小看他们的敌人，都在星环轨道炮下化作灰烬。 在长城内部叛变，他们不可能逃得出去的，就算是染星这样级别的星舰，想要逃出星环轨道炮，也极难办到。 林敬也这时也收到了来自星环长城的通讯请求，他立刻接通。 视频对面是个皮肤过于冷白的男人，他的墨色长卷发从两颊垂落，更显得他的气质有点像吸血鬼似的。 在他微微转头时，长发下可以看到隐约的金属。 “林舰长。”对面的人用一种沙哑的声音问候，带着一种重感冒似的颤音，但不难听出他在状态完好时，声音也肯定很悦耳。 林敬也敛去眸光里的讶异，颔首致意：“z中将。” 居然是直接惊动了南区最高长官。 星环长城南区的防卫长官，早年时寂寂无名，应该说“查无此人”更贴切。 他前半生几乎刚从军校毕业，就进了反叛军的大营。 因为面容姣好、声音悦耳，再加上只是个c级的低等alpha，因而得以凭借年轻歌手的身份进入反叛军内，并成功让反叛军放松警惕，长期卧底潜伏。 他在大战中传送了无数情报，凭着那些信息，雷恩的天穹之剑势不可挡。不过他最终被警醒的反叛军发现身份，是雷恩一路打到反叛军大营，才把奄奄一息的他带回了联邦。 终于被抢救回来后，他极度反感别人叫他的真名——因为在过去十几年，带着轻浮喊他名字的都是敌人，以至于在正式档案和公民身份id上，他都是以“z”的字母代号留名。 z非常直接，他说：“我派出的人不可能叛变，星环长城上有这个胆子的人，骨灰现在都该变成陨石的一部分了。” 林敬也：“我明白，而且在星环长城内临场叛变没有任何活路，正常人做不出。” 染星号外的战火还处于胶着状态，林敬也没有让武装部全力出击，他在有意识地试探对手。 坐在悬浮轮椅上的z转了个方向，从另一张桌子上拿过一份资料：“目前能想到的唯一解释——联邦曾经有过一位s级omega军医，在前线时凭借强大的精神力，硬是影响了整个失去意志的部队，让他们顽强抗争，等到了援军。” “但对面是反叛军。”林敬也回答。 z点头，声音略带杀意：“是的，但对面是反叛军。” 反叛军不会让omega上前线，对他们来说，omega只是下一代优秀alpha的培养皿。 林敬也沉吟片刻，忽然命令：“特瓦尔，尝试接近标红的星舰，进行扫描。” 标红的星舰就是有伊狄尔特的追踪器所在的那一艘，是联邦第一军团的一艘星舰，此刻混在反叛军的队列里，配合得竟然还很娴熟。 大约三分钟后，特瓦尔的惊叫连隔着视频的z都下意识捂耳朵。 “舰长，这艘星舰……它里面没有任何生命信号！”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我现在就开始准备乱！ 舰长：啊，生理期没人安慰的元帅……好像有点可爱。 元帅：等人回来就上军法！ 以及大橘今天也在做美梦。 大橘注定梦碎的原因大概是他一不够疯、二不够美。 z：花短地你说，你是不是想不出来好听人名才管我叫这个的？ 第62章 几乎是立刻, 林敬也想都没想，立刻下令：“所有战机撤回，特战队到停机坪待命, 逐一检查所有返回战机, 母舰护盾全方向展开！” 在彻底明白原因之前, 战机群已经开始执行命令, 视频对面的z与林敬也视线相接, 他也不避讳，直接抬起瘦削的右手向身后打了个手势。 一名身着作战服的高大男人迅速上前, 直接把z单薄的身体从那台悬浮轮椅上抱了起来。 z倚在那人胸前, 对视频略一低头：“失礼了。” 而林敬也的视线直白地落在他颈项间——他脖子左侧的皮肤在他动作时从黑发下一闪而过，是一片银灰色的仿生金属。 z抬手按了按, 回答：“里面没有任何控制程序, 是接驳神经元的，我这里缺了一个口子，这是做的永久性修补。” 于是林敬也收回视线，抬起右臂, 挽起袖子说：“我的也没有, 而且可拆。” 奥科已经跟上了思路, 瞪大眼睛：“不、不能吧？” 他话音未落, 轰地一下闪起炫光, 染星号的两架战机忽然向身边人发动了袭击。 林敬也目光一凛, 喝问：“特瓦尔, 汇报情况！” 那两架战机袭击的恰好就是特瓦尔驾驶的战机, 这些星际战机为了适应更快的飞行速度，他们的驾驶系统是需要与驾驶员进行神经链接的，所以精神力控制能力越强, 相对而言驾驶技术就越容易拔尖，特瓦尔就是这种王牌，所以他在那千分之一秒里思绪一转，战机已经忠实地映射了他的神经反应，以一个略显狼狈但十分有效的翻滚闪过了这两发量子炮。 “舰长，我遭到战机081、127号突袭，频道内无回应。” 克罗斯则道：“舰长！他们的生命信号减弱，但还在！” 无需林敬也多言，他只喊了一声特瓦尔的名字，这位副官就已经明白如何做。大批战机向母舰撤回，特瓦尔的战机却向一旁飞快地划过一道弧线，两架反常战机果然紧追不舍，显然知道此人是染星号的核心军官。 特瓦尔的声音异常冷静，他说：“开火！” 战机群后排的一个中队毫无预兆地猛然转身，数道耀眼夺目的量子炮迎面击中了追在队长身后的战机，两团火光轰然炸开，两个小小的影子从战机里飞出，两架医疗机分别追过去，快速捞起驾驶员，一溜烟往母舰跑了。 z略感兴趣地挑眉问：“是特意做了机械弹射？” 驾驶舱内有紧急弹射功能，用于在危急关头让驾驶员脱离，但一般都是ai管控才对。 林敬也点头：“纯机械，机体裂解时自动触发。” z了然于心：“雷恩的设计吧。” 反叛军的舰队好像没有意识到对手反应这么迅速，迟了一拍才向内收缩包围，调整阵型试图拦截战机群，但那帮冲出来时悍勇无比的战士，撤退的时候竟也说跑就跑，半点不恋战。 “z中将！拦截到反叛军的语音信号，很模糊，是从长城外侧发来的！” z正掩唇轻咳，是抱着他的男人言简意赅地命令：“放出来。” 音频非常模糊，不是对信号质量要求更高的实时通讯，而是录音，专门为了让星环长城拦截用的，但好像是受到了某种干扰，收到时变得嘈杂错乱。 为了不影响辨别词句，z偏过头，将脸埋在抱着他那人胸前，那个男人也正轻轻用手抚摸他的后背。 林敬也仔细辨认，微微蹙眉：“反叛军指挥官兰登的声音？” “滋啦……滋滋……针对林敬……的诱捕计划…队…遭遇第三方突袭，已经与海德拉主基地失去……情况有变，望星环防卫长官告…林敬也…千万不要追！” z缓过来，讶异地转头问：“示警？兰登向你示警？” 下一刻信号扭曲，z的画面定格，随后变成了信号极差的马赛克，再然后整个消失。 光屏黑了半分钟，林敬也十分有耐心地等着，果然，神秘的信号发来了信息。 没有画面，没有声音，黑色的底色上只有一行闪烁荧光的蓝色文字。 ——【一切思维，皆是真理的回声】 舰桥里骤然死寂一般安静，所有人都注视着那行看起来宁静淡泊、似乎十分富有哲思的文字，浅淡温和的蓝色却仿佛能在所有人眼底灼烧出片片焦黑。 万籁俱寂中，只有林敬也面色如常，修长的指尖敲打操作台的金属台面，哒哒的金属敲击声将满舰桥的冰雕惊醒。 他看起来略有些严厉，嘴角抿成一道直线。 “怎么，证实了一件已经被我们确定的猜想，有必要惊讶吗？” 特瓦尔的战机最后一个进入母舰，舱口闭合，染星号的护盾全方向展开，彻底屏蔽第三方信息，那行蓝字消失不见。 林敬也这才缓缓道：“难道刚才有人没有得出推论？” 一半人缩了缩脖子，林敬也目光扫过将他们尽收眼底，语气不变，但内容格外残忍：“刚才没判断出来、在那大惊小怪得像个第一次看科技展的小学生的人，任务结束后集训十天！” 所有人齐齐颤抖。 回声算个屁。 真正恐怖的明明是生气的舰长！ 虽然从表情上看不出来任何端倪，但连奥科这种新人都明显感觉出——舰长对他们刚才的表现很不满。 简直失望透顶。 克罗斯小心翼翼、有点结巴地问：“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请舰长指示。” 林敬也抬眸看他一眼，又收回视线，淡淡道：“你十五天。” 克罗斯倒抽一口气：qaq！！！ 舰长的视线慢慢移到奥科身上，于是奥科瞬间立正站好，铿锵有力地回答：“报告舰长，我认为我们现在其实什么都不做也没关系，这是星环长城以内，z中将一定会第一时间开启星环防御网抵御外部袭击，这道防御是当年专门针对回声集团设计的，会屏蔽除了联邦内部军用信号以外的任何外来信号，现在对面的舰队上没有任何生命痕迹，说明回声只是远程骇入系统，并没有派出生物单元越过长城，所以防御网开启后，那些舰队就会自动下线，变成死舰。” 林敬也的神色缓和了一些，眼尾余光瞥向克罗斯。 “明白了吧，都记下了吗？” 克罗斯压制着哽咽：“记住了！” 林敬也：“今晚把刚才奥科说的那段话默写五十遍给我。” 克罗斯：“……” 克罗斯想原地去世。 甚至开始辱骂当年上学的自己为什么不好好上战术理论课。 就像奥科判断的一样，通讯恢复连接，视频那边的z中将开口第一句便是：“我已经打开南区星环防御网，也已经向北区的杨幔中将说明情况，北区的防御很快也会打开，战报已经加急传回首都星。” 他还是被人抱着的，有些恼火地看了看旁边的悬浮轮椅。 “林舰长，还得请染星号回收那些反叛军和第一军团的战舰，我们需要知道回声是怎么实现远程侵入的。”他说着又看了一眼轮椅，叹道，“我不想好端端的忽然被发疯的轮椅丢进排风口一类的地方。” 身上的仿生义肢通常不会内置什么ai系统，但这种悬浮轮椅是有的，甚至把基地地图录入，z就可以直接命令ai把他送到某个地点，而这甚至不是军方专利，而是民间常用技术。 林敬也颔首：“染星号现在就开始调查。” z点头：“辛苦了。” 下层甲板已经传来消息，阿曼达带领重装特战队在现场逐一检查所有战机，确认战机完好、内部人员状态正常，而医务组也已经把两个伤员抬回医疗舱，他们伤势略重，但厉冉冉保证了至少不会有生命危险，就是什么时候能醒得看运气。 林敬也起身命令：“约姆带战队跟我走，奥科一起。特瓦尔留舰桥。” “是！” “所有人，保持你们外骨骼的气阀全封闭，哪怕一会儿上了运输舰也一样。” 所有的反叛军舰船和那几艘第一军团的星舰一起，全部像断线木偶一般死气沉沉地漂浮着，随着惯性还在移动，染星号以牵引器将它们停住，运输舰出舱，向那些战舰赶去。 他们行到近处，雷达给出了更加详细的扫描结果。 ——所有反叛军的飞行器，维生系统全部失效。 奥科：“先杀光人，然后回声再黑了这些战舰的ai？” 星舰都有ai中控，平时的星舰ai需要特殊开启想要使用的功能，只有在监测到战舰人员全部丧失战斗力、但舰只并未损毁时，ai会自动上线接管全部控制权。 “回声干涉ai不需要什么特殊技术。”林敬也点头，“它们本身就是最顶级的技术。” 奥科挠头：“那问题的关键就变成了——这帮倒霉反叛军的星舰维生系统为啥一起掉链子？” 从外表看，几乎没有哪一艘有明显破损痕迹，而第一行星军团那几艘更是完好无损，甚至维生系统都还在工作。 林敬也略一沉吟，还是先将运输舰开向了标红的那艘星舰。 而且维生系统还在工作、星舰却被回声夺走控制权，这的确比反叛军那样明显是人死光的情况要严重一些。 “全体战斗准备。”他低声命令。 伴飞的战机上前，轮番瞄准了那艘星舰的停机坪舱门，在没有任何防护的情况下，舱门很快被炸得四分五裂，林敬也让驾驶员把运输舰开了进去，所有人都打开了武器的安全锁，约姆则一马当先，和他的特战队员率先跳出舱外。 “卧槽！” 毕竟也是年轻新兵，约姆几乎第一时间大呼小叫起来：“妈呀，幸亏舰长命令了外骨骼全封闭！这里面整个都绿了！” 奥科探头：“绿了？什么绿……靠！这他妈什么玩意，哪来这么大一股子神经毒气？” 整个星际里到处弥漫着蓝绿色的古怪烟雾，所有人的外骨骼都在尖锐地鸣叫，提示他们外部环境极端危险，充满有毒物质。 这种毒烟并非人造，它们来自一颗在第七星区发现的气态行星，那里的大气环境天然就是这样，生存着一种气体形态、没有感官和思维的生物——因为这种毒烟会摧毁神经系统。 但它也并非完全有害，它可以被用于医疗——治疗精神力过高无法正常生活的ao们的特效药，就需要用到这种烟里的毒素。 奥科又想挠头，但只能挠到外骨骼头盔，他有点懵。 “呃，舰长，被允许大规模收集和存储这类烟雾、有资格生产这种药物的药厂……” “嗯。林氏集团的。”林敬也微微点头，“所以至少有林氏集团内部高层、或者能接触高层的人参与了这次的事。” 以及，他对林路非常有信心，那个钻进钱眼里的大alpha主义总裁，没有胆子搞这种玩意。 一路上，有各种第一行星军团的战士倒在地上，他们皮肤都被染上了毒素的颜色，表情木然，显然在最后一刻根本没有任何感知外界的能力。 慢慢丧失全部感官，思维沉入永恒黑暗，但在这个过程中人其实大概率是清醒的，思维能力会在最后脑死亡时才彻底消失。 林敬也附身检查了一下，说：“都是伊狄尔特曾经的心腹，或者被他荫蔽、利诱的人。星舰上尸体的数目远不足正常战舰的舰载人数，看起来劫狱有伊狄尔特本人在运作，但很可惜，他们被人识破，直接拿去当成了诱饵。” 他们向内部检查，浓郁的毒雾到处都是，似乎是均匀地从战舰各个区域散发，确保没有任何死角。 最后他们打开舰桥的舱门，在舰长的席位上果然歪着一具冰凉的身体。 林敬也缓缓走到他面前。 是伊狄尔特。 那张其实很是英俊的脸全部变成了海草一样的绿，血脉的纹路发紫，他甚至还睁着眼睛，眼球整个都染上一层绿色，完全倒映不出任何影像。 他死了。 死得透彻、痛苦、没有半点尊严。 神经系统被毒素摧毁时，会渐渐失去控制身体的能力，所以这些尸体多半都有失禁表现，伊狄尔特也一样，他身上没有残留任何一丁点他往日塑造的贵公子形象，他和他的秽物一起，在这个偷来的舰长席位上静静死去。 奥科小心地靠近，轻声问：“舰长？” 林敬也转头，他好像变得更活泼了似的，奥科肯定那不是错觉，虽然舰长的表情还是老样子，但就那种细微的变化好像给他整个人打了一层暖光。 林敬也的确是开心的。 他竟然没有脏自己的手。 伊狄尔特已经先一步死于他自己的虚荣、怯懦，和愚蠢。 “继续调查，把空气采样，内部扫描数据整理一下，我们上反叛军的战舰。” 作者有话要说：　　舰长：不能让白巧克力看见z。 元帅：不看我也能想象，就很酸。 【新的紊乱理由get√】 第63章 第一军团的星舰都是这样一片惨绿, 染星号的登陆队在仔细搜索过后，打开了星舰上的定位信标，向曙光守卫军传送了坐标信息, 交由他们进行后续打捞, 便退出去准备去往反叛军的战舰。 出舱门时随队工程师关闭了各个区域内的换气系统, 再用设备封闭了外舱门, 尽最大可能保持事故发生这一刻的原状。 离开这艘星舰的时候, 林敬也从舷窗里注视着逐渐远离的战舰，却意外地感觉相当平静。 他心情的确不坏, 但并没有他从前设想得那么激动, 就好像这不过也是个普通任务，死在叛逃星舰里的那个人, 早已经不再能动摇他的心神, 更无法再干扰他的人生。 其实……林敬也回想了一下，如果没有伊狄尔特，他大概也就不会被刘教官评价说“乍看沉稳但骨子里都是憋着的狠劲，对着十倍的反叛军都敢死顶, 永远不知道后退”。 林敬也抬起手用指背抵住下唇, 掩盖了自己略有波澜的情绪。 不过那都无关紧要了, 因为他现在有了更重要的人占据他的思绪。 “舰长, 舱内温度与外部无差。”克罗斯汇报。 林敬也收回目光, 转向即将抵达的反叛军星舰, 这些战舰的维生装置失去了温度调节能力, 与之前惨绿一片不同, 这里是一座冰封墓园。 “工程组去检查维生系统损毁详情，所有人外骨骼加温功能开启，别冻个重感冒回去。”林敬也甚至还有一丝丝玩笑的意味。 于是克罗斯跟着起哄：“嘿嘿, 体会一下也没关系，尤其是新人，咱们的军医厉冉冉小姐姐扎针手法超棒的，一秒钟安慰你疲惫的身心！” 知情众人都拿死鱼眼看他，不过齐齐缄口不语，肚子里装的明显是一锅熬出来的坏水。 甚至舰长都瞥过来一眼，似乎暗示他们别太欺负新人。 z的声音在这时接入他们的频道，提醒道：“小心，反叛军的飞船毕竟是从外面混进来的，里面不一定会有什么要命的东西。” 林敬也点头：“明白。” 他打了个手势，特战队直接打开了外骨骼上的护盾，他们把这道能量盾牌举在身前，右手单手持枪，队列井然有序，枪口从盾牌缝隙探出，乍一看竟然像个骑士团。 即便打开了外骨骼的加温功能，舰内的温度仍然让人不禁全身寒颤。 z似乎敏锐得惊人，频道里林敬也不过是骤然接触低温的第一秒呼吸慢了半拍，z就已经发现了。 他甚至玩笑道：“幸亏不是让我去，不然就要预定icu包年了。” 不过他很快又说到正题：“消息已经传回军部，估计那边现在正炸着，安塞尔刚发信息说要你舰桥内监控记录作为实证，毕竟议会和军部都有一些鸵鸟，脑袋插进沙土里太深，拽都拽不出来。” 从这个随口贬议会与军部的习惯来看，确实和雷恩有过命的交情。 星舰内的温度不是人体能够承受的，就是换个s级的超强alpha来也是要死透的，人类再怎么进化都还是血肉生物。 外骨骼显示众人能感受到的体感温度在零下三十五度左右，毕竟他们只穿了外骨骼而不是驾驶深空作战机甲，阿曼达的重装战队要好一些，重型武装需要的动力更多，所以他们穿的外骨骼武装后有近三米的高度，加热系统的功率也更大，能把体感温度维持在负五到十之间。 林敬也：“阿曼达带人巡查各个舱室，其余人直接进舰桥。” 这里实在太冷了，但因为保险起见，他们也不能用跑步来提高体温，估计往返一趟舰桥就是身体极限，好在反叛军的战舰都比联邦的小上很多，旗舰也没有更大。 走廊里到处有冰雕般的反叛军尸体，保持着生前最后一刻尽力挣扎的样子。 随队军医检查了一下脚边的尸体，皱眉道：“死因是真空造成的血管破裂。” “但现在舱内是有氧气的。”奥科查看了一下扫描仪，“噢，他们的ai处于紧急事故处理状态，应该是后来努力恢复供氧，可惜恢复的时候人死完了。” 从舰内人员的位置和状态看，舱内的气温是在飞行中一点点降下去的，船员感受到了越来越冷的环境，正在紧急抢修。 在温度降到一定程度后，船员也打开了外骨骼的加温功能，但工程师检查了一下汇报道：“舰长，他们的外骨骼内置能源耗尽了。” “就算是深空环境、装备不咋地，但耗尽外骨骼热能怎么也要一个小时。”奥科也跟军医变成一个表情，眉头紧锁，“居然这都没修上？ 阿曼达适时在频道内汇报：“维生装置的温度控制系统故障，但安全门被程序bug锁了。这门外死了满地的反叛军，技术人员和试图武装突破的都有。” 那显然并不个bug。 林敬也判断：“舰内有回声单元。” 正想去链接舰载ai的工程师吓得手一抖，赶紧把插头攥紧藏起来。 埃里兰回声集团本质上是由无数死人的脑电波数据构成的集合体，它们可以在中央系统的核心指令控制下，快速达成一致的认知，但个体区别也不算被完全抹除，仍可以独立行动，联邦把这种分出来的个体叫做“回声单元”。 回声入侵也是需要媒介的，要么是传统一点，拿个存储器插进设备，像病毒一样感染进去，要么攻破网络防火墙，以数据流的方式直接来。或者有时回声单元会凭借任何智能设备实行潜入，它们自己也有这种硬件生产线。 数据流到是不怕的，军舰用的亚空间通信又不是靠星网，外部数据接不进来。 舰桥内的情形和第一行星军团的战舰很类似，一样是一片死在岗位上的人，区别不过是他们的脸上能明显看出绝望。 林敬也走到指挥台前，打开了战舰内的ai的记录，上面显示——在气温达到阈值后，大部分人员开始丧失行动能力，于是ai判断为紧急情况，开始接管战舰控制系统，随即埋在ai后台程序里的指令爆发，抽空了舰内氧气。 等回声的指令撤走，ai恢复正常，人已经死光了。 他们看向舰长席位，坐在那儿的人很眼生，不在他们耳熟能详的范围内，大约是个中级指挥官。 约姆顿时有点失望：“不是兰登那厮唉。” 林敬也看他一眼，约姆也回望舰长，然后做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一定是因为上次被我们打出心理阴影了！” 林敬也：“……” 这家伙满脸彩虹屁的表情，关键是看得出不是尬吹，是真心实意。 看着让人头大，下意识就想起某块一紊乱起来连战舰都能看不顺眼的柠檬巧克力。 以后可不能让这小子去元帅面前晃。 “兰登属于胆大心细，他敢干大事，但会先确认自己的安全以及成功率。”林敬也平淡地说，“上次兰登的算计其实很周全，只不过他低估了元帅。”发疯的程度——后面半截林敬也没说。 频道里的z好像没顾忌，开口道：“雷恩疯起来自己人都怕，兰登的计划虽然也有点疯狂，但只要还在拿常规作战思维面对雷恩，自然是疯不过的。” 林敬也：“元帅知道你背后说他吗？” z的笑声轻而沙哑，回答：“他知道啊，但拿我没办法，他不敢动手。” 林敬也忍俊不禁：“……有道理。” 怕一指头把人戳进icu吧。 z：“林舰长，你是怀疑有回声单元渗透？” 林敬也答：“不一定，更像是反叛军内部有正常人类想要转化为回声单元，所以当然可以连自己一起杀，肉身死亡直接上传意识，还方便了。” z表示同意：“确实，如果只是回声单元通过挑人植入芯片干扰思维，自杀这种指令是会让受体产生剧烈抵抗意识的，基本不能成功。” 在舰内的搜索收获同样不大，敌人的本体毕竟是无形的数据，想要留存物证几乎不太可能。而联邦目前对回声如何把活人意识上传云端的手段还一无所知，因为能知道的都已经变成数据了。 倒是有意外的物证—— 一份纸质的任务计划书。 那上头写的是花体字，说是计划书，更像是练字，林敬也没有在附近找到笔和墨水，所以这张纸极大可能来自反叛军上层指挥官，甚至可能是兰登本人。 他一目十行地看完，挑眉：“兰登派这队人的目的压根与伊狄尔特无关，单纯是为了抓我。想报仇吗？” z沉默了两秒，似乎刚刚说话多了嗓子有些难受，听声音正在喝热水，是另外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回答：“拦截的语音片段经过技术组修复，已经能基本听清全部词句了，兰登的确想抓您，但好像并不希望林舰长受太重的伤或者死亡，中将判断是想绑你加入反叛军。” 林敬也沉默三秒，说：“我真的是beta。” 对面的男人也无语了。 林敬也心底叹气，这个可怎么跟元帅说，说完他肯定又来个紊乱。 真的别再乱了，得适度。 天天来受不了的。 z喝完了水，勉力道：“染星号不必继续搜索了，你们可以从长城t-06区进港，进行检修维护和休息。我让工程队……” 他说着说着又开始轻咳，于是刚才那个男声自然地接上：“工程队已经携带设备出发，我们会持续跟进后续调查追踪，并且与您实时更新进展。” 奥科略有疑惑地插话：“工程队？” “我可不想让那堆玩意进我星环的仓库。”z微喘着回答，“工程队会在那边搭建一个临时中继站，做好安全隔离，防止回声在那些舰上留了什么小惊喜。” …… 与染星号的意外不同，雷恩很快就在进入北十字星区边缘时成功拦截秦莫。 这禁药专业毕业的油滑博士还真有些本事，他的逃脱是凭自己设计联络的。 反叛军很重视这次的失败，指挥官诺娃的弟弟气急败坏，誓要救回姐姐，但诺娃这个级别的重要人物是不会轻易用运输舰转移的，这次的转送只有秦莫一个人。 来救他的是诺娃一派的，全都伪装成了第三行星军团的造型，假扮去首都星述职的舰队，而且他们用的全息投影伪装通常是配合隐形技术的，伪装成星空颜色，做到让战舰同时在肉眼和雷达视界全部消失。 想要伪装成另外一艘战舰，那需要一定的美术技术了，而且还得了解要伪装的战舰全部的设计细节。927当初能成功伪装成战舰，也的确是林敬也脑子里清晰地记得军校里学过的战舰结构。 所以雷恩正拎着一个反叛军小队长，把他的脑袋往墙上砸。 咚咚咚，旁边被枪指着的那些反叛军战俘瑟瑟发抖，眼神惊恐地看着雷恩把那人砸得头破血流，很快委顿在地失去气息。 “还不说吗？”雷恩笑起来，露出虎牙的尖尖，可惜配上他杀气肆意的眼神，这个表情不仅毫不可爱，甚至在反叛军眼里简直就是笑面无常。 “到底是怎么拿到第三军团的战舰设计稿的呢？”雷恩说着，顺手从地上又拎起一个反叛军。 反叛军惊恐尖叫，下一秒被雷恩怼到先前那个倒霉蛋留下的血迹上，咚地一声就叫不出来了。 雷恩拎起人抖了抖：“还不说？硬骨头啊。” 旁边的刘浚扶额，心说硬毛啊，骨头让您砸稀碎了，怎么说。 但雷恩显然不是要威胁死人，他不善的目光落在其余人身上，阴森凛冽，明明只是目光扫来，战俘们却怕得像是看见了用来砍头的刀。 很快有个人崩溃大叫：“别别别，我说，我都说！是有首都星的什么人，应该是那个伊狄尔特的心腹，主动联络我们给了我们设计图，还约好一起动手、同时但分头行动，增加成功率！” 雷恩的表情似乎和缓了不少，他摸了摸下巴，问：“那人名字？” “呜呜呜不知道啊，那边也很谨慎，一直都是匿名和我们上头联络啊……” 看起来这些炮灰里确实没有够级别知道详情的了，于是雷恩拿过刘浚手里的毛巾，擦擦手，嫌弃地丢到地上，吩咐：“收拾干净，其余人收押。” 就在众人松口气的同时，雷恩忽然一指那个招供的人说：“这个直接扔出去。” 那人登时目眦尽裂，惊恐万分：“元、元帅！我明明招——” “嘘。”雷恩竖起一只修长的食指，贴在唇上，冷漠又透着杀意地说，“我最讨厌你这种出卖组织机密的墙头草了。” 天穹之剑众人：“……” 行吧，元帅又开始喜怒无常了。 雷恩心情确实差，军部第一时间就把星环南区防卫长官传回的信息复制了一份给雷恩发来。 回声真的出现了。 对于这一点他根本不意外，从他失去母亲那时起，他就一直在等这一天了。 但与回声正面交锋的是林敬也。 想到这个雷恩就从心底里涌起一股烦躁。 明明知道林敬也的能力几乎不亚于他自己，但就是忍不住不想。 ——这就是舰队不建议伴侣在一个编制里的原因？雷恩咬着自己的指尖，连审问秦莫都懒得审，回自己房间直接一个通讯发到了染星号。 很快频道内回复染星号在星环长城泊位靠港，正在检修维护，舰长不在舰桥内。 雷恩就更生气了，给自己指尖都咬出一个齿痕， 他直接接进一个专门频道，不是林敬也的个人通讯，个人通信设备走民用信号，没有能力跨这么远联络。 他接的是他当初送给林敬也的那只眼镜内置的语音频道。 如果他敢不戴——雷恩危险地舔了舔被自己咬得有点疼的指尖。 幸好，林敬也很快就接通了。 他温润平和的声音传来：“元帅，您那边顺利吗？” 雷恩感觉情绪慢慢平静，于是：“嗯，你在哪？星环南区哪个港口？” 林敬也：“t-06.” 下一秒雷恩冷笑了一声：“你怎么在z那个神经病家门口，离他远点。他说什么你都别当真，那货最擅长的就是骗人和卖惨。” 林敬也：“……” 元帅……您好像没资格这么说别人？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除了自家鸳鸯眼，看谁都不顺眼。 舰长：说起来，我们把小蓝忘在罗兰家了。 跑步机上的猫正泪流满面。 z：我是真的很柔弱。 z：不骗人。 【不过倒是没有柔弱到不能up bed】 第64章 不过雷恩这么一说, 林敬也却是明白了，z是雷恩认可的人。 毕竟背后互相损对方，刻薄但其实又无伤大雅, 这是知道不管怎么闹对方都不会真正动怒, 而且挤兑得也并非真心实意。 于是林敬也点头：“嗯, 我明白了。” 雷恩觉得语音不够, 直接开了全息视频, 皱眉道：“你明白了个什么东西？你可还欠着我一顿军法呢，悠着点, 别回家以后乘以十了。” 林敬也额角微跳。 “元帅, 您还记得我不是alpha吧。” beta是正常人，beta不能连着来十次…… 雷恩云淡风轻地回答：“没事, 我能就行。” 林敬也沉默。 林敬也的耳尖慢慢红了。 林敬也面无表情地说：“元帅, 我感觉我罪不至死。” 雷恩玩味地欣赏着对面青年的反应，表情管理非常到位，连点细微变化都没有，唯独隐约露出发丝的耳尖正迅速泛红, 并且不受当事人控制地向两颊蔓延。 两人静默半晌, 终于在林敬也整张脸红透前, 雷恩啧了一声, 斥责：“你看你, 没事长那么好看干什么, 给我正经事都耽误了。” 无理取闹！ 林敬也的脑海里飞快响起卢娜铿锵有力的大吼：我们omega就喜欢无理取闹, 你有啥意见吗？ 当时一说完, 这位暴力军医就当众扯了一位倒霉蛋的裤子，硕大的针头噗呲一声就捅下去了。 “这就是不遵医嘱的下场！”军医提着针冷笑，硬是笑出了千军万马踏平阳关的气场。 看着对面的雷恩, 林敬也非常庆幸他们现在相隔太远，雷恩戳不到他。 林敬也：“您找我是想问回声吧？” 疑问句，用的肯定语气，雷恩也直率，当即点头：“你们已经确认无误了？” 林敬也谨慎回答：“90%肯定，不排除有人和之前的本森一样，自己犯事儿推给人类宿敌。” “你说那么保守干什么。”雷恩抱臂挑眉，“反叛军整个中队的星舰，连带第一行星军团反叛的，谁要是有本事把他们全灭了，这功劳至少能升到大校以上，藏着不说，也是被个仗势欺人的傻子给威胁了不成？” 林敬也嘴角微扬，摇头叹息：“元帅，人死都死了，您还骂啊。” 雷恩眉目冷冽：“我生平最恨‘死者为大’这四个字，人渣难道死一死就能立地成圣？” 不必多问，林敬也猜也猜得到为什么雷恩会有这样的嘲弄。 与维默尔家族一样，雷恩生父所属的奎伊图斯家族也是老牌军旅世家，同样的，年轻的精锐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都已离世，孙辈里没有能够继承荣誉的新锐，直到雷恩的出现。 林敬也干脆起身返回到染星号，刚刚他一直是坐在停机坪大厅的角落里和雷恩说话，他现在已经不是个二线无名氏，他是染星号的舰长，所以来往的属下和基地地勤看见他，都得问一句您为什么坐这儿。 舱门一关，人员已经基本离舰，舰长休息室里十分安静。 雷恩看了看他，兀自一笑，那个笑容灿若星辰，明媚而温暖，仿佛是暴雨停歇后穿破阴云的第一道晨光。 他说：“反正回声的事儿虽然大，但也不急这几分钟了。所以你想听吗，一个相当毁灭天穹之剑威名的故事。” 林敬也罕见地勾起嘴角，促狭道：“您在用软枕头把自己淹了的时候，天穹之剑的威名已经碎得很明显了。” 雷恩大笑：“说的也对。” 他看着林敬也，眉眼依然含笑，却好像陷入了回忆。 他只是，很想说给林敬也听，这些多年来只能在夜半时分自己在舌尖品味的话，终于有人可以倾听。 “我很小的时候和我母亲一起到处漂泊，实际上是无家可归，但那没心没肺的女人给我说，我们这是漫游银河。” 雷恩又笑了声，这回是很轻柔的那一种。 “她是omega，c级，以及她告诉我我将来大概率也会是omega，因为她家基因大概太强吧，十个孩子九个omega。七岁的时候我们为了躲避战乱，流落到北十字大星区开放口岸的边缘，恰好此时，那个自称我父亲的男人出现了，一个alpha，一个少将军衔、战功赫赫，出身奎伊图斯家族的s级尊贵alpha。” 雷恩嘲弄地继续说：“他说要带我走，去接受更好的教育，他说我母亲这样漂泊流浪自以为是的冒险家给不了我最好的未来。但他不会带我母亲一起回去的，因为他有法定伴侣。” 他的母亲当然不会同意，不管是出于母爱，还是为了雷恩的未来着想，她都不会答应。因为在大家族里，omega通常只有一种职业—— 家族联姻，做个贵族家里打扮精致、领出去不会丢alpha面子的漂亮花瓶。 但说白了，天天做饭生孩子的家庭主妇或主夫，即便是贵族家的，本质上能有什么区别，不过就是灶台贵点，大约是大理石贴金的吧。 如果雷恩是自己想这样，那没什么。 但如果他的未来只能选这个，作为一个母亲，她不同意。 “那时候回声已经很久没有在联邦的边境出现了，但我和我母亲在流浪的时候，也曾见到过回声单元，所以在广场上看见有一群清洁机器人不太对的时候，我母亲立刻找到了那男人，告诉他疑似有回声出现。” 雷恩说起来的时候声音很平静：“了不起的alpha将军怎么会信，况且说话的女人还是个低级omega。我母亲年少时以为遇到了真爱，但那男人其实就是浪，随便玩，压根没有把她当过哪怕一天的女朋友。” 当年那些回声单元出现在那里的目的已经无从得知，大约是为了试探联邦当时的防御能力，所以很快，被回声入侵的星寇飞船突然出现、袭击了地面。 那次事情并不小，一度上过新闻，但因为是远距离空战交火，没有人知道飞船里空无一人。 “那个男人虽然是个战将，但用他自己的屁话说——‘我是指挥官，但我现在连舰队都没带，我指挥谁给我冲锋陷阵去’。炮火落下的第一时间，他把我拖到了他的星舰上，迅速起飞，于是我就站在舷窗边，看见我母亲最后一次对我挥手，然后就消失在了量子炮的炫光里，连一丁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我趁着他们不注意，抢了一艘太空梭跑了，那帮自负的大将军想不到一七岁小孩在流浪的时候早就学过开飞船，估计脸得绿一阵子。” 雷恩唏嘘：“但到底是一小屁孩，一边逃一边嚎了一路，没把眼睛哭瞎真是我运气好啊。” 难以想象，林敬也看着对面的人，天穹之剑居然还有嚎啕大哭的时候。 “等我再次被奎伊图斯家族找上门碰瓷，那野男人早死了，好像是战斗负伤，还没好呢就出去寻欢作乐，结果导致伤势突然反复，送医途中就咽气了。” 林敬也对这件事有印象，奎伊图斯少将因公殉职，为了保卫联邦捐躯，这是奎伊图斯家当时的对外说辞。 雷恩修长的手指卷着自己的长白发，略带得意地说：“他家老不死在我带队加入联邦的时候发现了我，找上门说什么我是家族的希望，野男人虽然亏待了我们母子，但好歹也是我血缘上的父亲，况且人死为大，啧，天天念叨，我都被这四个字搞出ptsd了。” 如果雷恩当初回去了奎伊图斯家，今天就不会有天穹之剑。 他会被家庭医生发现是个omega，一个s级omega，他大概率会被老奎伊图斯领着到处相亲，怎么还可能会专心于军务。 林敬也想了想，忽然觉得自己也被雷恩带坏了，他竟然有点期待雷恩真实性别曝光的场面了。 别的不说，起码奎伊图斯和维默尔两个老头的表情会特别好看。 “当时我脾气就上来了，一时没忍住把那老头揍了，那时候还是年轻，真是太不尊老爱幼了。”雷恩摆出一副经历了岁月沧桑的唏嘘神色，可惜那满脸的胶原蛋白出卖了他。 林敬也戳穿他：“您今年三十？” 雷恩手一抖，若无其事地回答：“三十一。” 林敬也默默看着他。 然后雷恩忽然问：“你到底多大，你档案写二十九，上次你和刘老头说二十八，你倒着过生日啊？” 于是林敬也看了雷恩一会儿，慢吞吞地回答：“和您一样，母亲是挺难得的纯华夏血统，所以搞点特色传统，档案录了个虚岁。” 雷恩：“……” 雷恩：“你别说出来。” 林敬也：“哦。” 他抬眸回望对面的雷恩，雷恩没有移开目光，于是林敬也慢慢地、竟然从那双一贯凌厉的蓝眼里看出了那些许的不安。 那一刻他甚至下意识地抬了抬手，手指从那相当逼真的全息视频里穿了过去。 于是雷恩又笑了。 他今天好像笑得很多。 雷恩：“我从没放弃过追查回声，我恨那帮数据幽灵，这在全联邦都不是秘密。” 这些年还好，再早几年，议会大厦里经常有惨遭毒手的保洁机器人，一个个被雷恩拆得惨不忍睹。 后来记者追踪报道了，一开始是担心少年将军是否因为童年一直生活在战乱中所以需要心理疏导，后来变成了追查假冒伪劣机器人生产公司。 那批倒霉机器人因为生产线负责人偷工减料，时不时就会发生卡顿，一卡顿雷恩就条件反射地怀疑是回声的数据正在改写系统，于是一时间尸横遍野。 雷恩凝视着林敬也，缓慢地说：“我恨它们，哪天我没力气恨它们了，那就是我两百多岁、满脸褶子地躺在床上咽气了。毕竟，它们夺走了七岁的我所拥有的一切。” 林敬也安静地听着，雷恩说话的声音散漫随性，好像这就是任务间隙、休息期间的一次普通闲聊。 但他的目光直白炽烈，充满强烈的侵略意味，那是一种仿佛捕食者锁定猎物的目标，任何人都休想从他口中夺走他的东西。 单是这眼神，就已经让林敬也恍惚间产生了一种自己马上就要被标记的错觉。 雷恩语气却不变，慢慢地接着说：“我会把这些年关于回声的资料和调查进度传给你。z那个神经病虽然整天赖在他那倒霉副官身上那人家当轮椅，但他脑子没问题。整个星环长城上所有的轨道炮，在z的一力坚持下，全都是手动操作的，所以你尽可以放心让曙光守卫军配合。” 林敬也：“好。” 雷恩嗤笑：“那神经病当时在议会天天骗人，手动系统意味着操作难度大、人员需求更多，每年需要的维护费用自然更高，可军部、财政部和议会，但凡谁敢反对他，哪怕声大一点，那家伙就往他副官身上倒，一副马上断气的样子，毕竟是有过卓越贡献、军功数不过来的王牌，吓得愣是没人敢反对他，生怕真给人气进医院。” 林敬也：“……” 雷恩：“所以你离他远点。” 雷恩一改他雷厉风行的作风，在视频通讯里说了很多话，叮嘱了无数的细节，直到那边他的副官提醒他马上要开例行会议。 俊美的脸上顿时笼罩一股煞气，林敬也感到有些好笑。 但与此同时，他感觉喉咙深处升起了一种酸涩。 他在视频断掉前忽然低声说：“我会一直在的。” 雷恩微微怔了一下，笑意在唇角晕开：“算军令状吗？” 林敬也敛目低笑：“算。” 与z中将约定的会面时间也到了，林敬也让雷恩别再折腾刘浚，好好去开会，雷恩的表情就又开始阴晴不定。 雷恩冷冷地说：“两次。” 林敬也：“两次什……” 说一半他停了。 还能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认认真真掏出小本本，一笔一笔画正字，记下他的大鸳鸯眼需要处几次“军法”√ 舰长无语。 舰长脸红红。 舰□□本本失败。 第65章 林敬也抢在数字再加一前匆匆断了和雷恩的通讯, 冷水洗了把脸，才整理好仪容向外走去。 他走到一半，迎面就在走廊里看见一位银灰色短发的男人。 z的副官。 只看一眼林敬也就判断他至少是个s-的alpha, 也有可能是个控制力绝佳的s级。 这位的身高在男性alpha中也算拔尖, 竟高了林敬也大半个头, 往面前一站, 凭海拔就足以产生震慑, 不过他不仅容貌英俊出众，肌肉紧实有力, 体态更是流畅矫健, 绝不是那种一身蛮力的傻大个儿。 他在林敬也前方停住，说：“林舰长, z中将让我来看看您怎么还没离舰, 他希望能亲自问些情况。” 林敬也：“抱歉，刚刚在向我的长官汇报。” 两人简短地互相行了礼就并排往外走，他们两个是平级，事实上作为星环南区的副指挥, 管辖范围要比林敬也大。 男人胸前配有铭牌, 林敬也得以知道他的名字。 这位副官叫做任铭, 林敬也回想了一下, 发现自己早就听过这个名字。从军后对各个部队的长官当然有了解, 尤其是有战功的, 但林敬也记得他上学时就知道这位了。 ——从社会新闻。 第二性别的分化期恰好截止于十八岁成年, 超出期限的特例不是没有, 但百年罕见，约等于变异，而任铭少将就是这百年里的那个特例。 他二十二岁才分化。 任铭发现林敬也在注意自己, 于是也坦然地笑了笑，问：“有时间的时候，可以切磋一下吗，我看了你们考核的直播，很想自己也较量一下。” 林敬也应下：“当然好。” 他们走下战舰，林敬也有些惊讶地看着等在地面的人。 z就站在染星号的离舰出口处，曙光守卫军的白色制服包裹着他清瘦的身躯，就好像一碰就会散落的雪。 但他站得很直，身姿挺拔，仍是战士的姿态。 林敬也向他行礼。 z友好而无奈地笑了一下：“可算出来了。再过会儿就站不住了，所以才让任铭进去催你。” 他说话的时候任铭已经走了过去，没把他抱起来，只是一手扶着他，然后z顺势就把重量全都压了过去。 z说：“着急和你确认一下。曙光刚刚得到情报，近期回声在南冕座星区有过频繁活动，这一批大概率也是从那方向来的，那是联邦领空之外，所以问问你，外交学学得怎么样？” 林敬也：“您居然连我蹭过外交学院的课都知道。” z：“啊，刚问的刘桓，近十年的将官，谁的黑历史刘桓不知道啊。我怀疑他是不是藏着个笔记本，一条条把学生的把柄全记着。” 老师没准真干过……林敬也莫名有点想笑。 “南冕座散落着不少人类聚居地，最大的一处是‘夜羽集落’，相对中立，以采矿业与相应的商业活动为经济支柱，与联邦和反叛军都有经济往来，从联邦开始建立omega保护法案，集落居民已经开始有倾向联邦的趋势了。” 林敬也流利地说出了信息，末了加了一句：“他们其实很反感第二性别分化，尤其是厌恶因为第二性别而产生的社会阶级划分，所以聚居区内的法律只承认第一性别。如果需要去那边进行调查，beta带队确实更好。” z的眼神里露出了欣赏的意味，他叹了口气：“怎么就让那疯子给捡走了呢。” 林敬也：“……” 疯子vs神经病，您二位是一个病房的吧。 z收起玩笑，说：“既然可以，我就抓紧时间去跟雷恩那边沟通了，你也辛苦了，今天先休个假吧，明天再细说这次的事件。” 林敬也对此没有异议，他与z道了别，就向安排给染星号成员的休息区走去。 外头的停机坪上地勤们正往来穿梭，检查着那艘银白色的移动堡垒，星舰安静停泊，显出几分与她的舰长一般无二的优雅沉静。 z站在原地，看着林敬也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走道尽头， 任铭低头问他：“长官，我们回去吗？” “嗯。”z点了点头，神色有点冷厉，“我自己走。” 任铭：“我扶——” z一声低喝：“你不准动！” 任铭听令在原地站好，倚靠身前的重量慢慢变轻，z缓缓离开他的身体，细长瓷白的手指下意识虚扶上走道的墙壁。 他走得很慢，神情专注，黑色的发丝从他肩头流过，随着他移步而微微摇曳。 走道不算太长，大概五十米远的地方就是出口的自动感应门，任铭站在原地，目光紧紧地追随那道纤细的白影，他一直知道z执拗起来能到什么程度，从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就知道了。 在反叛军的劳工居住区，这片灰灰的街区挤满了未能分化的青壮beta，或者基本确定不会分化的小孩，负责所有的生产工作。 那天下午他下了工，把今天领到的口粮带回去，挨个喂了收容站里的老beta们，然后他出门蹲在路边啃一只干掉的面饼，面饼实在太硬了，他只能把它放到路边的积水坑里，用昨天残留的雨水泡一泡。 那个人就是在这个时候挡住了他。 一只手打落他的饼，那是他见过最漂亮的手，骨节分明、五指修长，指甲修饰得圆润干净，透着好看的淡红，没有戴任何装饰品。 但手也不是空着的，而是递给他一块三明治，一个切开的长面包，里面塞着菜叶、番茄、鸡蛋、培根…… 他没有接。 劳工营的beta从来不允许享用这么精致的食物。 以及…… 他看着那白皙而略显秀气的腕骨——这一看就不是能随便吃喝的alpha战士。 “我不要。” 我不要你的食物份额。 于是他听到了那个清越悠扬的声音，明明是种居高临下的命令语气，但一时间他居然在思考这是不是天籁。 “给你你就接着，我没那闲工夫跟个火柴棍扯淡。” 再然后……任铭注视着不远处的背影。 再然后那个自称没有闲工夫的人跟他耗到了半夜，也不说话，反正就是不吃哪都不准去，什么都不让碰，更不准闭眼睛睡觉。 从那之后他每天都有半个三明治。 任铭看到z就这么慢慢地、几乎是挪到了走廊尽头，很快就要到感应门的范围了，z微微抬起手，再然后他看到单薄的人影忽然向前跌落。 “z！” 五十米对s级的alpha而言和跨一步也没什么太大区别，眨眼间高大的男人伸出手臂横在z的腰间，把即将倒地的人整个捞住，顺势抱了起来。 怀里的人轻到单手就能托起。 z的呼吸浅而急促，脸上微微透出些许病态的红晕，与任铭的紧张截然相反，z看起来还挺愉悦。 “就差一点。”z说，“明天肯定能走完。” 任铭低声回答：“嗯，一定能。” z拍拍他环抱自己的胳膊，命令他：“走了。” …… 昏暗的审讯室，秦莫被困在一把铁质的椅子上，明明室温正好，但他却浑身打着寒颤，牙关咯哒咯哒响动，仿佛正身处什么冰暴深渊。 屋里除了他就只剩一个人。 以及满屋浓烈的血气。 雷恩是个疯子，是真的，不是形容词。 秦莫在极度惊恐中咬着牙，防止自己发出尖叫。 他被天穹之剑的舰队俘获，拎到旗舰上，两个特战队战士把他怼进屋，锁上门，然后他头顶亮起一盏小灯，他只看清黑暗里还站着个人。 下一秒，他的双脚就已经离开了身体。 雷恩在他的惨叫声里走到光下，手中随意提着一把长刀，鲜血正沥沥而下，甚至有一些溅在雷恩的裤子上，但这个人居然就在这漫天血气里拖来一把软椅，往上面舒舒服服一坐，掏出了一包零食。 还是他妈的巧克力味的薯片。 止血喷雾对着断腿敷衍地喷了喷，但精锐军团的物资绝对是最高规格，血液瞬间止住，伤口崩皮，秦莫仿佛还能感觉到自己的脚趾在动，然而它们早就滚到了墙角。 那个上来就砍人的疯子正慢条斯理地撕开薯片包装，悠然自得地说：“这不就省事儿了，省得再惦记跑，追你很浪费星舰动力，关键是你还这么丑。” 秦莫嗬嗬吸气，嗓子好像因为恐惧而自动锁起来似的，张着嘴，声带却像生锈的发条，只能发出点嘎嘎的怪声。 雷恩于是揉了揉耳朵：“不会说话的话，我帮你把多余的舌头拔了，一会儿审讯你直接拿个光屏打字，还省得我自己记住回去录一遍。” 秦莫的眼前阵阵发黑，他相信这个疯子敢说就敢做。 他拼了命地撬开自己的喉咙，艰难地哽咽：“我说，我配合，你……您别这样，联邦法律是禁止虐待俘虏的！” 雷恩笑起来，眉眼弯弯，眼神确实完全相反的杀意：“是这样的，但你是逃犯啊，我为了抓你情急之下砍了你腿，有问题吗？” 秦莫脸色惨白，呼吸都凝滞了起来。 那些假扮第三军团的星舰被全部就地击沉，雷恩一个活口都懒得留，反正星舰炸了总还能挖出黑匣子，照样是物证，足够证明这些星舰的来历，还第三行星军团和斐迪茨上将一个清白。 秦莫脑子转得飞快，忽然又听到雷恩森冷肃杀的声音：“怎么和回声接触到的？” 椅子上的秦莫一愣，足足愣了半分钟，还是雷恩不耐烦地举了举刀，才把他惊醒。 “回声？什么回声？”秦莫嘶哑大叫，“我没有，我只是和星寇还有海德拉联系的，怎么这里面还多出来个回声啊？我真的没有！您就是挖了我舌头我也是没有啊！” 谁都知道雷恩元帅最恨的就是回声，一旦被他发现和回声有所牵连，不管是谁他都绝不留情。 勾结反叛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牵扯了回声，在雷恩手下必死无疑。 雷恩挑眉：“星寇和反叛军，怎么联络的？” 秦莫不敢隐瞒：“早、早就有个秘密联络频道的，毕竟、毕竟长期和他们合作制药……外面还、还有些他们的内应，不是实验室的人，随时负责在万一出事时安全转移我。” “星寇哪来的？” 秦莫：“就、就、海德拉抵抗哦不是，发叛军那边找的雇佣兵……” 雷恩嗤笑：“看起来你这也不值钱啊，拿散兵来凑数，是真心想把你救走吗？” 秦莫自己也沉默了，海德拉抵抗组织也不是没有自己的科研团队，毕竟药方的基础就是他们那里出产的，自己虽然改良并做出了更多种类，但那边拿到药剂，自己不会化验检测、再复刻出来吗？ “反叛军的指挥官解释说……”秦莫脸色难看，“他们的精锐突击中队另有任务目标。” 雷恩微微眯起双眸：“设计抓我的舰长。” 秦莫恼恨地疯狂点头。 “雇佣兵是反叛军从哪儿找的？” 秦莫努力回忆，一双小眼都挤到了一起，半晌才说：“好像隐约提过一次，南冕座那边活动的。” 雷恩唔了一声，不置可否。 “元帅大人，我真的、就是贪财才和反叛军交易的啊，他们给得可多了，我鬼迷心窍……但我真的、绝对没有碰过回声啊！” “贪财，所以和星寇做过地下买卖人口的交易，拿去人体实验。” 秦莫听到他这么说，整个脸完全失去了血色，只知道机械性地重复说我没有骗您。 雷恩把那包薯片草草吃完丢到一边，曲起食指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冷冷抬眼：“别急，我有办法验证的。” 那双蓝色的眼睛清澈、冰冷，好像雪山巅的天空，蓝的通透且肆无忌惮，不带任何尘埃杂质，好像……让人根本没有办法一开目光。 s级omega的精神触须就这样毫无障碍地侵入犯人那可怜的大脑，半点不客气地随意翻搅，强大的精神海浪当头拍下，足以把毫无抵抗的人拍成一地残骸。 “你……”秦莫在痛苦中低声抽噎，“你……思维入侵……你怎么会是个ome……” 嘴可以说谎，精神不能，就算是失忆，深挖下去也会挖到静静存在的真相。 秦莫没有说谎，他的精神波动显示出了极度的恐惧，但没有任何与谎言有关的情绪。 雷恩慢慢收敛了自己的精神力，站起身来，淡漠地看了昏迷的秦莫一眼。 “反正你回了联邦也是个死刑，而且你也没什么剩余价值了。” 他嗤笑，干脆果决地伸出手，迅雷般扭断了秦莫的脖子。 “我的秘密不是无偿的。”雷恩平淡地走出门，挥手示意不远处的特战队员进去清理。 他转头对一旁的副官刘浚说：“去跟星环南区z中将联系，让染星号多等一天，我和他一起去南冕座。” 刘浚：“是。” 另一边的埃苏娜心中五味杂陈。 元帅啊，染星号上那么一大坨成员，您的人称代词却已经是只有他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其他那么大一坨人又怎么了，哪个比我大鸳鸯眼好看？ 舰长：…… …… z：我凶，我倔，不影响我柔弱。 第66章 天穹之剑说要做什么, 向来言出必践、雷厉风行，自然更是无人敢拦。 埃苏娜和刘浚被迫接手了整个天穹之剑的舰队，刘浚那张脸上的苦涩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信息素忽然变成了苦瓜味, 联邦能做前线舰队指挥官的都有基本武力值的要求, 所以深空舰队一早就删除了指挥官不得冲锋这种无用规定, 但实际上真的热爱亲自冲的…… 还真就眼前这一位啊！ 这一位不但喜欢亲自冲, 他还喜欢把大部队扔了自己冲！ 天穹之剑的舰队明面上宣布抓住了逃跑的秦莫, 只可惜在交战中秦莫试图鱼死网破，危机之刻被元帅当场击杀。 舰队开始向北十字星区进发, 所以外界并不知道元帅本人开着个单人飞行器, 沿着星环长城的内部专线，残忍抛弃了他的舰队往南边去了。 星环长城北区防卫长官杨幔帮元帅隐瞒了行踪, 女alpha目不转睛地盯着飞船消失的方向, 点了根烟，幽幽叹息：“你们元帅这任性反复的脾气，越来越像个得不到满足的大龄单身o，要不是每年体检报告需要公示, 我都要怀疑他是个假a了呢。” 埃苏娜皮笑肉不笑地哈哈两声：“谁说不是呢！” …… 林敬也做了个梦。 记不太清内容, 大概好像是自己带着弟弟妹妹们去水上乐园玩, 小然领着两个更小的去了儿童区, 他在儿童区旁边的温泉里泡着, 享受难得的清闲。 忽然之间泉水越来越热, 他惊疑不定地想要起身出水, 赫然发现刚才清澈的池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都变成了…… 融化的白巧克力！！！ 巧克力带来的阻力骤增, 根本没有办法迅速爬到岸上，而且就这么一会儿，巧克力竟然开始凝固, 温热但结实地裹住了他的腰，半点都动弹不得，而且低头一看那片白色还隐约有向上蔓延的趋势。 等等，向上蔓延？ 林敬也猛地睁开眼睛，一把按住了那只已经爬到胸口的手。 白发垂落在他脸侧，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 林敬也眨了眨眼，又吹了口气把差点吃进去嘴里的几根吹走，心想是不是应该给雷恩理发了？ 再然后他彻底清醒。 “元帅？”林敬也努力想把那只捣乱的手抽出来，没抽动，无奈道，“您为什么忽然来了，您不应该在北区抓秦莫吗？” 雷恩：“抓完了啊，再说我怎么不能来，我是联邦元帅，视察一下南区星环长城有什么问题？” 那是没问题。 但凌晨蹲在他床边看，还把手乱放，这就很有问题。 雷恩毫无自觉地戳着他胸口的皮肤，说：“你这个警惕性太不行了吧，给我摸这么半天都没醒？你是猫吗一睡这么死。” 林敬也：“……” 这件事的关键明明是你为什么会摸半天…… “您摸够了吗？”林敬也绷着一张脸，平板无波地问。 雷恩：“没有。” 林敬也……林敬也还能说什么？ 雷恩看了一眼时间，林敬也同样跟着转头，这才凌晨四点不到，按首都星的时间计时，方便人规律作息，所以根本不到起床时间。 看着看着雷恩打了个哈欠，快速扯掉外衣，哧溜一下钻进了被子，并且嫌弃：“你睡觉穿这么厚不难受吗？” 林敬也：“我觉得我穿得还不够厚。” 雷恩：“哎你睡觉假肢都不摘的啊你不硌得慌吗？” 林敬也：“我——” 咔哒，雷恩已经把他胳膊拆走了。 “……是为了随时应对紧急情况。”林敬也没什么表情地看着雷恩把那只胳膊丢到远处的沙发凳上，准头特别好。 “可你戴着也没用啊，睡那么香，摸都摸不醒。” 林敬也无话可说。 但这不是他的问题，这是谁来摸的问题。 “睡觉！ai关灯！”雷恩不由分说地把被子拉上来，眼睛一闭就不理人了。 屋内的夜灯慢慢熄灭，林敬也下意识地抬手碰了碰那只横在他身上的胳膊，雷恩是从他右侧抱住他的。 他没有右臂。 所以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距离。 太近了。 林敬也又一次这样想。 片刻后他在黑暗中合上双眼，又一次回到了那个巧克力味的梦里。 …… 他是在正常时间醒来的，林敬也的常规作息就是六点准时醒，这次并没有例外，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雷恩还睡着，而且不仅仅是胳膊横在他身上而已，简直就是拿他当成了一个抱枕。 雷恩双手环住他的腰，还是掀了上衣贴着皮肉抱的，脸更是埋到他的颈窝，是个相当omega的睡姿，不愧是是能拿软垫把自己淹了的。 他安静地躺了一会儿，身边的雷恩睡得很沉，他应该是抓了秦莫火速赶来、中间一秒都没休息，星环长城北区到南区，就算走内部专线，这个距离也得飞上大半宿。 雷恩的头发很长，这会儿因为睡着滚得散开满床，还有一大半铺在了林敬也胸前，随着两个人的呼吸起伏，有一点点痒，他忍不住用左手理了理，柔软的发丝穿过指缝，早已经被他的体温焐热，触手一片温暖。 前些年有一次，略有点不怀好意的记者向获胜归来的元帅提问，前线战事紧张，最高长官却留着保养得光泽莹润的长发，这是不是不太合适，而且长发也不方便穿戴装备吧？ 当时雷恩只凉凉地回答：“蠢货剃成秃子就学会打胜仗了？” 记者当时立刻满脸尴尬——因为他就是秃子。 而第二个问题，一旁的埃苏娜与特战队队长塞西莉亚一起摘了头盔，露出了她们盘得紧实又精致的头发，还一度成了风靡联邦的发型。 想着想着，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在重复雷恩两个小时前干过的事儿。 他的手指卷着雷恩的长发，不知不觉时竟然已经凑到了唇边。 而雷恩没有醒。 于是林敬也望着天花板，在心里默默重复：你这个警惕性太不行了吧，给我摸这么半天都没醒？你是猫吗一睡这么死。 又静静地过了两个小时，通讯震动了一下，z发来消息问雷恩起来了没有，林敬也一阵默然。 ——z怎么知道雷恩睡他屋里了。 雷恩恰好此刻睡眼惺忪地抬起头，还带着浓重的鼻音：“什么人找你？” 提示音又来了一声，z的下一条消息紧接着传来：你也没起吗？雷恩该不是发情了吧。 林敬也看得陡然一惊，雷恩察觉到他这微小的表情变化，立刻探头一看，随即嘟哝了一声又躺回去，一脸的“好想赖床啊”。 “元帅，z中将知道？” 雷恩懒洋洋回答：“知道啊，他那人肉轮椅也知道，当年我俩去救的他，不然军部那堆缩头老乌龟大概就准备直接开英雄追悼会了。” 做到雷恩这个成绩，不只是全联邦，怕是远近所有的智慧生物都听过天穹之剑的名字，隐瞒性别这类事其实可大可小，但放在天穹之剑身上，那就必然是大得不行的那种。 所以他不可能滴水不漏，尤其是面对着z这种能在敌营潜伏多年的。 雷恩夺过林敬也的终端，直接回了一句：和你的轮椅玩去！ 林敬也：“……呃……” 好吧，这是根本不掩饰他们睡在一起了。 雷恩看了他一眼，不等问直接答：“这家伙当年连反叛军老大有几个私生子都有能力调查得明明白白，甚至那老头自己都没搞清楚到底几个，再者，就他能天天和他的轮椅腻歪，我不行？” 说归说，雷恩利落地起床，洗漱换装穿装备一气呵成，顺手还把林敬也的胳膊安上，感觉就像是他实在太迫不及待要展示展示。 z在指挥室等他们。 任铭没在，但他也没坐着轮椅，双腿上穿了一种特殊的腿部装甲，不是作战用的，而是专门辅助他站立的。 他们一进门，z就开门见山，直接丢来一个光屏。 “已经向南冕座夜羽集落递交了访问请求，带队人是林舰长，对方同意得很干脆，他们的队伍会在两天后等在南冕座c9区进港口，不过大型星舰他们只同意染星号进入。” z顿了顿，补充：“除非还有其他beta舰长。” 林敬也接过详细的资料和相关文书，一目十行，双方没走正规外交程序，相当于染星号需要秘密进入。 z：“有一定风险，没走正规程序说明你们不受星际公约保护，万一对方翻脸就不好办，虽然夜羽集落对我们的态度还可以，但南冕座不少人类聚居区对联邦并不友善。” 林敬也点头：“明白。” z：“还有就是雷恩的脸辨识度太高，直接进肯定是不太行了……” 林敬也：“元帅？您也去？” 雷恩斜眼：“我不去我来干什么，就为了睡你一晚？” 林敬也收回目光，毫无表情，像个假人。 z打趣的目光在他们两个间来回转悠，慢慢说：“嗯，所以雷恩你需要弄个伪装，一会儿让技术组给你设计一个，伪装设备我出了……还有，你把信息素放出来，就是最天衣无缝的伪装了。” 单这一条，就足以迷惑全星际，天穹之剑是个甜滋滋的omega？谁信，看着他的主炮认真回答信吗？ 雷恩对此很赞同，雷厉风行，按着z所说去技术组量身定做伪装形象去了。 林敬也还在看任务计划，他忽然听到z说：“我准备背后捅雷恩。” “哦。”林敬也连头都没抬。 z笑起来：“你倒是对我挺放心的。” 林敬也平淡地说：“当年与反叛军决战的时候，你但凡给出一个虚假情报，今天我们这样的beta大概就全在做劳工了。” 站在战场最前方的将军所向披靡，耀眼得像骄阳，但支撑他的，是终年隐没在黑暗里不为人知的战友。 所以雷恩才会不顾一切冲到反叛军大营，死都不会把z留在那里。 林敬也认认真真地问：“容我好奇一下，你准备怎么捅他，需要我配合吗？” z看着他禁不住哈哈大笑，但很快他呛咳起来，林敬也忙放下光屏，不过z摆摆手，示意他没事。 他屈指抵着上唇，慢慢地说：“我一直试图找个时机，把雷恩的小秘密公开。” 林敬也扬眉。 z：“他自己也说不可能瞒一辈子的，而且……”他说着又笑了一声，笑声里的情绪却有些复杂，“我是个c级都勉强的alpha，如果我是正经参军，按常规流程晋升，我这辈子都不太可能爬到星环长城防卫长官这个位置。” 他纤长的手指点了点林敬也肩上的肩章：“更何况你这样的beta，舰队里少将级别的beta确实不止你一个，但都是负责军需、地勤、能源技术一类，能独自指挥、领兵上阵的，再没有了。” 林敬也没有说话。 z是对的，如果林敬也一样按照常规流程晋升，他可能需要熬很多年才有爬上将官级别的机会，但进入精锐军团…… 是高级alpha不够多了还是第二性别忽然消失了？ 甚至会有人觉得他能成为蔚蓝第一人，是alpha们觉得一个beta这么拼命不容易，让着他。 z：“我在等，等一个人们对雷恩的崇拜达到顶峰、而联邦又没有一丁点办法不依仗天穹之剑的时候。” 他忽然狡黠地眨了下眼：“感谢回声对我计划的支持，我不会给雷恩在记者会自曝的机会的。” 林敬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竖起食指贴在唇边：“嘘，我给你保密。” …… 没有开灯的豪华别墅，内部的陈设充满冷硬的军旅风格，以灰白为主色，地毯都是青灰的，常年显得肃穆庄严，像战略指挥室，但就是不像一个家。 门口的智能ai突兀地说了一句欢迎回家，然后大门打开，一个有几分娇俏的身影就蹦跳着跑了进来，拿那些alpha们用烂了的赞美词来说，就是像一只活泼可爱、青春阳光的小兔子。 首都星贵族alpha们的梦中情o，小甜糕一样的弗雷施·维默尔少爷。 他路过客厅，阴影中高大的老人忽然开口：“是你吧。” 弗雷施停下了脚步，有几分惊喜：“爷爷？蔚蓝难得放一次探亲假，您居然回来陪我吗？” 维默尔上将依然威武不凡，但他缓缓走近，ai随着他的动作打开了廊灯，老将军周身四溢着金属味道的冰冷信息素，缓慢而低沉地再次问： “教唆伊狄尔特逃狱，给他那些在军团结交的党羽们提供信息和做掩护的人，是不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z：看我捅雷恩！ 舰长：我配合你。 元帅：啊，抱着大鸳鸯眼睡觉好舒服！ 第67章 与老人想得截然相反, 弗雷施没有一丁点搪塞狡辩的意思，他坦然点头：“是我。” “你——” “但逃狱是他自己的决定。况且，我有拿着枪逼迫伊狄尔特用禁药吗？我有威胁他去找人替考, 还是我帮他偷着联系反叛军了？”弗雷施抢在老将军之前率先开口, “爷爷, 我所做的最过分的事儿也不过就是知情不说, 但您觉得, 我又能说给谁呢，说给您吗, 我没有这个信心, 毕竟当初应该属于我的婚约，您因为我是omega, 就毫无其他原因地直接给了亲爱的哥哥啊！” 维默尔上将一怔, 他面前的小孙子依然是那张明艳的脸蛋，但那往日怯生生水灵灵的大眼睛忽然变得有些陌生。 他仔细回忆，发现他对弗雷施最大的印象，还是当年他的女儿喜悦地抱着孩子从产房走出来的样子。 他想起了他的女儿, 那个总是笑容灿烂的女孩, 那个特立独行的将军。她的omega是她的秘书, 总是在她爽朗大笑的时候一言不发, 安静而温柔地看着她。 弗雷施并不是由他的omega父亲生育的, 这简直是再离经叛道不过的事儿。 因为他的alpha母亲大手一挥, “你们这些娇滴滴的omega崴个脚就能疼哭, 生孩子还不把家淹了”, 然后就把这事儿拍板了。女性alpha虽然怀孕困难，但也不是不能。这位女士生产的时候甚至觉得助产护士碍事儿，自力更生, 连剪脐带和洗孩子都是自己动的手，生生吓傻一屋子医护。 再后来…… 她们夫妻一同战死在了前线。 在弗雷施能够记事之前。 但老维默尔忽然发现他的孙子在某种程度上和那对叛逆的夫妻很像。 他和他母亲一样，坚持的事情就绝对不会动摇，撞了南墙她就把南墙撞破。 他也像他父亲，从来温柔安静几乎让人忽视，但却可以在关键的时候震惊所有人。 弗雷施的声音把他从回忆里唤醒：“爷爷，从小你就以管理军队的方式教育我们，你还总是强调着将门荣誉、军人的纪律，你告诉我们要努力学习，要考蔚蓝，要和我们的父母一样，做联邦的英雄。我听您的，我照做了，您也确实鼓励我努力，但这个鼓励却只停留在了口头上——因为你知道了我是omega。” 老将军喉头滚动了一下。 “那一天一切都不一样了，所有的资源开始向亲爱的哥哥倾斜。”弗雷施笑着问他：“你看，扶不上墙的烂泥分化成alpha，真的就能为您光耀门楣了吗？” 他伸出细嫩的小手，掰着指头细数：“小时候我们去模拟机练习驾驶，总是伊狄尔特可以使用最好的那一台，而去上什么礼仪、花艺、绘画课的话，他混混就好，我却需要尽善尽美，他想要书、玩具、小马，都可以有，甚至去第一军团的基地玩真的光能枪，您都纵容了，但我不行，因为您害怕小omega伤到自己。” “他在外面打架逃课你都不管的，你觉得alpha就该这样摔摔打打嘛，后来你开始担心他是个beta，分化不了，但是个beta也比omega好对吧？说好给我的婚约就因为我是omega你就让给他了！你担心 omega压不住林敬也那般人物！” 维默尔上将什么也说不出，只有默然，因为弗雷施说的都是过去的事实。 “您看似疼我保护我，可您真的了解过我要什么吗？” 好半天，老将军才干涩地问：“所以你现在想要怎样？” 弗雷施坐在了沙发上，显示问了句：“伊狄尔特呢？” 维默尔上将：“死了。” 弗雷施讶异：“噢？跑不掉居然也没被活捉吗，是谁去追的？” 老将军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是林敬也。” 弗雷施：“喔，那怪不得了。” 维默尔上将看着他，并没说出伊狄尔特死于回声之手，现在这还是个机密，也正是因为回声的出现，才让他和斐迪茨上将洗脱了嫌疑，第三军团的星舰被确认是假的，而维默尔上将确有可能谋划要救走孙子，但不可能专门设计让他死得那么惨。 被神经毒素一点一点夺走感知，最后无法控制肌肉造成了呼吸停止，生生憋死。 这得是什么样的血仇。 弗雷施微微笑了一下，他不再掩饰他对兄长的妒恨和不满，而是直白地说：“爷爷，就算是omega，您现在也只有我一个亲孙辈了，其他姓维默尔的，从血缘上都跟您没什么真正关系了。除非您现在再婚迅速生孩子，不过即使那样，近二十年里，维默尔家也只有我了。” “……所以呢？” 打扮精致的小omega露出漂亮的笑容：“爷爷，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但现在，我想要回本该属于我的——那些您曾经一股脑塞给哥哥、哥哥却毫不珍惜的一切。” 维默尔上将沉默了许久，才终于说：“你可以从蔚蓝医学院转去军事专业，指挥或者什么你选吧，你的父母给你留下了这种特权，身为英雄遗孤你可以破例在入学后重新转专业而不必再考一次，但如果你去了，你就会是战斗类专业第一个omega，我会告诉那边，不能因为你的性别对你格外宽松，你觉得你能坚持住吗？” 弗雷施点头：“我能。” “你走这条路注定比旁人辛苦，哪怕你是将门之后，联邦也不乏坚决认为omega不适合相关职位的人，甚至军部，我的同僚里就有，比如奎伊图斯上将。他就是那种认为omega天生柔弱，胆小又缺乏血性，上了战场会直接吓死的。”维默尔上将继续沉声说，“如果你坚定了，你就要自己去面对这些压力，我不能额外护着你，你需要拿出能证明自己的能力。” 弗雷施歪头：“好。” “至于……”老将军沉默了下去。 弗雷施却善解人意地笑了一下：“婚约不好办，是吗？” “有你哥哥那件事在前……”维默尔上将疲惫地说，“况且林敬也不再是个普普通通的文职，他在大学时迅速沉寂，我本以为……罢了，但他现在是天穹之剑的少将舰长，他的婚姻已经不是我和林路就能拍板决定的了。如果换成其他人或许——” “我不要。”弗雷施斩钉截铁地回答，“我就要他。” 维默尔上将的疲态愈加明显：“非他不可么，原因呢？” 弗雷施笑得露出两个小梨涡：“我很小的时候伊狄尔特带着我去酒吧那种乌七八糟的地方，他的狐朋狗友还想灌我喝酒，您从不知道更从来没有出现过，是林敬也破门而入，狠狠地揍了伊狄尔特。” 维默尔上将张了张嘴，最后彻底颓然靠在沙发上：“所以，这就是你早知道你哥哥做了那么严重的错事，却从不阻止也不告诉我的原因……” 刚刚才成年的小omega还带着那种少年气息的奶味，眼底深处却仿佛是两团阳光也照不透的阴云。 他再次开口：“除此以外，您刚刚可是答应了的，我要，我曾经失去的，全部。” 在做了这么多之后，任何人都不能再阻止他。 谁都，不能。 …… 染星号的成员集体懵逼中。 他们开始向新的任务地出发，这没什么可懵的，问题是…… 舰长带回来一个omega？ 太快了吧，明明靠港的时候还没呢，怎么才一天功夫就情场战场双丰收了？ 那还是个相当好看的omega，穿着一身白色修身礼服，浅棕色的长发精致地编织了一个典雅的发型盘在头上，露出线条优美的脖子，以及一个白色蕾丝颈饰，是omega们专门用来遮挡腺体的装饰品，上面那颗蓝宝石特别衬他的眸色。 据舰长介绍，这位omega叫做乔斯林，是位外交官，来协助此次任务的。 如果不是这漂亮omega一直拽着舰长的胳膊，大家就要信了呢。 约姆看得有点呆滞，那个omega一笑起来清新恬淡，没有半点故作忸怩的姿态，走路时也昂首挺胸，实在是他的……梦中情o！ 在舰长和乔斯林一起走过后，约姆抽了抽鼻子，脸红。 “好甜……是、是甜点的味道！” 一边的梅拉若有所思地挑眉：“嗯……是巧克力味道的信息素吗……” alpha的信息素有攻击性，故意散发往往会被视为不当挑衅，但omega就不一样了，他们的信息素多半具有安抚能力，所以很多omega医生甚至会用自己的信息素做治疗，再者就是—— omega执着于让喜欢的人染上自己的味道，这和alpha是一样的。 beta不能结成永久标记，如果想宣誓主权，那可不就得一直用信息素过着他。 而舰长……梅拉皱眉，舰长每根头发丝都是香的，活像在巧克力里泡过！ 而且，梅拉心里咯噔了一下，那位omega身高和舰长几乎无差，有一双澄澈纯粹的蓝眼睛，关键是巧克力味的信息素…… 她觉得自己好像隐约触碰了一个可怕的真相！ 女战士转过头，想和身边的人说话，但入眼就是奥科那张每个毛孔头透露出“世界之大竟然无我容身之处”的绝望脸。 梅拉：“呃……” 奥科颤抖着嘴唇，极其委屈：“他、原来他喜欢omega……” 梅拉：“呃……” 奥科仰头看灯，防止眼泪掉下去，悲愤道：“我为什么不是omega啊。所以这就是我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的初恋吗？” 梅拉：“你消停一会儿，你不觉得那个omega很眼熟吗？” 此话一出，奥科和约姆齐齐转头，女人面色凝重地盯着舰长消失的方向，缓缓说：“身高、体型、瞳色，还有浓郁的巧克力味，你们这都想不到吗？” 奥科一经提醒也倒抽一口气：“是了，和舰长差不多的身高体型，蓝眼睛，还满身巧克力味……” 这下约姆再迟钝也迟不到哪里去了，答案实在昭然若揭：“你是说、元、元帅？？？” 他们震惊地看向那个方向。 约姆喃喃道：“是哦，我记得舰长受伤是元帅亲自抱他去了医务室，那之后，元帅只要靠舰长太近，舰长基本就会脸红……所以……” 他们三人交换了一个沉重的眼神。 最后是梅拉长叹：“舰长他……怎么能干出找替身这种事啊！奥科你加油，姐姐现在改支持你了，拯救小替身，同时务必在舰长犯下不可原谅的错误前，把他拦住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我是小甜o呀~我要给我的大鸳鸯眼好好打个标记！ 舰长：已经满身都是巧克力味了…… 橘猫三人组：啊，替身！拯救替身！！！ 【这是一个元帅自己给自己当替身的故事】 【元帅对此毫不在意，反正都是他】 【但舰长风评的确被害】 第68章 雷恩除了外表其实压根没做什么伪装, 该怎么还怎么，就像z所说，omega这个性别就是他最大的伪装。 从前他昂头用眼尾瞥人, 谁看了心里都爬上一丝凉意, 感觉元帅下一刻就能拔枪杀人；但现在, 还是一样的动作, 就被众人的omega滤镜给自动脑补成古怪精灵、生动骄傲。 刻板印象害人不浅。 所以他仍行动如常, 和从前一样自由散漫地到处靠着，只不过现在被他靠着的大半时间都是林敬也罢了。 ——他对二人的关系毫不掩饰, 堂而皇之, 就差开个记者招待会全联邦直播了。 所以非常讯速地，一个小时之后整个染星号都知道舰长似乎有了个小omega追求者。再一个小时之后这个消息变成了那个小omega醋意滔天, 谁当着他面碰舰长一下他就会开始哭。 雷恩的确眼神不善地看着厉冉冉。 军医正在例行检查林敬也腰上的旧伤, 那真·小omega细细长长的手指摸来摸去，这里戳一下那里按一下的（虽然带了手套），看得雷恩心中咆哮着卷起一股阴森森的风， 厉冉冉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位跟在舰长身边的omega表情扭曲的真实原因, 居然还觉得有点欣慰——啊, 我们那么好那么好的舰长终于有人嘘寒问暖了, 以后回到屋里再也不是一个人躺硬邦邦的床板, 而是多出一个omega香香软软的拥抱啦！ 她对这位“以后可以好好照顾舰长生活”的omega十分亲切, 但碍于舰长还在, 没法拉着他的手说你快加油拿下我们舰长啊。 厉冉冉详细地告诉他：“别担心啦, 这个伤现在只剩下外观吓人了, 已经愈合得非常完好了呢，只不过舰长是一位beta嘛，beta们都没有快速愈合的能力哒, 所以这个祛疤药膏得每天按时擦哦，不过放心啦，最后至多留一个浅痕迹，如果照顾得好，甚至会完全平复的哦！” 说着，她把祛疤药膏郑重其事地交给雷恩，神色庄严肃穆，仿佛她交出去的是某种神圣而重大的任务。 “就全都拜托你啦！”厉冉冉双手合十，叮嘱，“咱们舰长看起来是长得很精致，但这家伙生活里一点都不精致哦，经常忙起来不记得吃饭，你以后可得好好管住他呀！” 她一副交给你我就可以放心了的表情，还踮起脚尖用力拍了拍雷恩的肩膀。 我这可是给你制造足够的机会了啊！ 林敬也相当无言地看着这两个旁若无人（他自己）的omega在短短半分钟内成为“好姐妹”，厉冉冉这一番话让雷恩的心情迅速多云转晴，林敬也觉得，厉冉冉如果再多叮嘱几次，雷恩怕是得徇私舞弊提升她当总医务官了。 临走前厉冉冉还十分贴心地塞来一大堆omega保养品，各类抑制剂当然是最基本的，还有多种口味、不同功能的omega专用营养剂，一堆医生亲自调配可以让皮肤吹弹可破的面霜，最过分的是—— 雷恩捏着那个小盒子，完全掩饰不了惊愕：“这，居然还有腺体保养膜？” 林敬也：“……您别看我，我又没有腺体。” “‘让你的腺体更加鲜美水润，保管让alpha爱不释口’。”雷恩噎了一下，怒，“这他妈什么狗屁的形容词，还鲜美水润，你当腺体是块红烧肉吗？” 林敬也从他手里拿走那个小盒子：“嗯，这事儿闹过一次的，是广告事故，他家还有一款alpha专用除臭剂，广告词大概是‘给你的omega最清新的拥抱’，也被抗议说alpha都不注意个人卫生是一种偏见，所以最近改了，这应该是她以前抢了还没舍得用的。厉冉冉原话，效果是真心实意的特别好。” 看雷恩一脸嫌弃，林敬也于是说：“限量款，听说很贵，既然您用不到，那有时间我还给厉冉冉。” 就在他即将把东西塞进口袋的时候，雷恩的手伸过来，一把抓走了。 林敬也：“……” 雷恩：“她上次给我用特别疼的那个药，这个当赔礼。” 林敬也瞧着雷恩面不改色地把那个古怪的膜收起来了，想了想，帮他找了个理由：“也行，根本不会有人想到天穹之剑会贴腺体保养膜，这非常有利于伪装。” 难得地，雷恩的手都抖了一下。 他默默地注视了林敬也一会儿，声音森森地说：“三次了。” 林敬也：“……” 好冤。 我又没不让你做腺体美容保养…… …… 染星号的曲速引擎是联邦科技树的尖端，所以不过两日，他们就已经抵达南冕座边界星区。 从这里开始，林敬也就命令战舰退出了曲速，以普通航速前行。 这也是一种外交礼节，一个陌生信号以高速接近领空，一不小心是会被判定成来犯之敌、直接主炮招呼的，慢慢走，给对方一个看清并且联络的时间，这已经是约定俗成的表达“我没有恶意”的方式。 随行护卫舰开始列阵，他们虽然是z从曙光守卫军抽调来的，排列的伴飞阵型却与天穹之剑一般无二，完全不需要林敬也多费工夫。 因为多看了两眼，雷恩凑过来解释，贴在他耳边说：“那个任铭，是从我这儿出去的，所以星环南区的防卫部队上上下下规矩都和咱们区别不大，你不需要特别指示，正常指挥就行，他们跟得上。” 林敬也：“任铭少将是您的下属？” 雷恩回忆：“喔，一开始不是，救回z才正式加入的。那小子刚和我见面的时候还被当成beta的，整个人营养不良，干巴巴的，又矮又瘦，我觉得我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他掰断，结果一问，好家伙，二十一了！” “他不是联邦人？”林敬也敏锐地捕捉了关键词，就算是联邦孤儿，也不可能沦落到营养不良，福利院每年花纳税人那么多钱可不是在吃白饭。 雷恩勾唇：“嗯，他反叛军大营出生的，父母是劳工营区两个beta，一般beta的孩子也是beta，像咱家小桃子那样突变成s级omega的那是凤毛麟角。” 林敬也心说小然从此摆脱不掉小桃子这个外号了吗…… 好吧，他自己至今不还都是大鸳鸯眼么。 雷恩：“那家伙爹妈死了之后就没人养他了，反叛军那是什么社会啊……所以只能自己去当采矿工，他们那边的规矩，劳工年老到无法工作后又没有人赡养，就会被安乐死，有几个老家伙在他妈生他的时候似乎是救济过他们，所以他就拼命干活养着他们，自己饿得二十一岁长得像才十四。那时候战争已经在收尾了，z能坚持到那个阶段才被发现，其实是出乎军部所有人预料的，毕竟他送出来的机密情报太多了。他最后一次往外送东西，是个救生舱，里面缩着个浑身血的beta小屁孩，哦不对，明明二十一但长得和小屁孩一样一样的beta。” 林敬也：“他自己却没跑出来。” 雷恩翻白眼：“是呗，那逃生舱本来是他给自己预备的，结果任铭那时候也是个憨比，你说你挑反叛军溃败后撤的时候试图逃出劳工营投奔联邦，你这不是找死，幸亏劳工营其他beta毫无斗志，压根没人响应跟随……z把他从反叛军监狱里弄出去，所以就换成他自己进去了呗。” 再然后，暂时还是beta青年躺了大半年养伤和补充营养，雷恩则带着舰队和反叛军残余部队周旋，因为他明确提出要反叛军交还战俘，天穹之剑疯名在外，反叛军也怕真的惹了他他会不管不顾，所以没敢处死战俘们。 但对于那个泄露大量情报导致他们惨败的人，没有人不恨他恨得牙痒，在不伤性命的前提下，z经历了没有人敢想象的折磨。 舰桥里的其他人站姿挺拔表情严肃，但实在不能忍住不偷看。 舰长和那个俊秀的omega动不动就靠在一起窃窃私语，一般是omega主动靠，但舰长也不躲，甚至舰长偶尔微表情不太自然，虽然完全不明显，但对于特瓦尔这些早已经学会读（舰长）心术的元老来说，还是看得出来的。 “嘶……”特瓦尔小小地抽了口凉气，拽过约姆，“这omega追得够直白的，但我看咱们舰长好像也是来真的，换我上去这么三番两次跟舰长咬耳朵，我早就成熊猫了。这个外交官乔斯林到底什么来头，居然能拿下我们那和工作天长地久的林舰长？” 约姆的不自然表情就相当明显了，特瓦尔狐疑地看过来，新人在老兵面前一秒招供，复述了一遍梅拉的推论。 于是裂开的又多了一个特瓦尔。 越过边界星云区，渐渐开始有了人类聚居地的痕迹。 这些小型群落的确只能叫聚居地，他们的规模根本没法让人说这是国家，有好多特别小的，甚至就只有一艘不断漂泊的星舰作为居所。 但人类的适应能力是无与伦比的，南冕座的聚居地很快形成了一种特有的氏族文化，一个聚居地的居民渐渐凝实成一个仿佛大家族一般的集体，甚至干脆模仿古地球时代，还专门设计个家徽挂起来做标志。 反叛军那边讥讽他们是“星际时代的野蛮人”、“飘在大宇宙却居然未开化的部落”，本来是贬低，结果南冕座的居民们一听，还挺有特色，坦然接受了部落这种称呼，还以此为傲，气得反叛军那边脸都紫了。 夜羽集落是南冕座最大的人类聚居地，这个集落的规模就可以被称为国家了，他们内部分有多个小氏族，而其他未加入的，多少也会受他们的约束。 在他们的管辖下，南冕座比联邦和反叛军想象得都要繁荣不少。 染星号以匀速前行，有刻意避开其他聚居地的探测，有林敬也在，这根本不是难事。 雷恩低声耳语：“做得好，如果回声已经开始尝试渗透到南冕座，那些到处乱晃的小部落很难保证干净。” 毕竟在埃里兰回声的核心系统里，联邦、反叛军、其他小型组织，那不都是人类么。 雷恩：“嘁，没想到到头来，把平等理念贯彻得最到位的居然是一群数据。” 林敬也并没有接雷恩这句嘲讽，因为远处天际，目视范围内已经可以看到夜羽集落的小白点。 小白点慢慢随着他们的接近而放大。 雷恩忽然一只胳膊搂住林敬也的腰，用正常音量随口说了一句：“我以前来过这里，他们的好多东西都很棒 ，别的不说，那个白裙子和漂亮大翅膀肯定要给你来一套！” 全舰桥响起了狂抽冷气的声音，不必训练也可以做到整齐划一。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给大鸳鸯眼买衣服！要让所有人知道这是我的！ 舰长：……不要裙子谢谢。 众人：啊啊啊啊啊啊，舰长你醒醒，找替身真的很渣，很渣啊！ 第69章 一上来就、就这么刺激吗！ 现在的omega都这么豪迈了啊！早听网上流传的段子, 什么乍看是美女、撩起裙子比你大，不过那一般说的都是女性alpha啊，近些年女alpha的服装流行开始出现裙装了, 男o也有, 可、可我们舰长是个男beta！ 在舰桥一众人的凌乱中, 他们的舰长依旧神色平淡, 眉梢都没动一下, 非常镇定地回答：“不了，谢谢。” 于是雷恩倚在一边, 眼神斜斜地飘过来, 说了两个只有林敬也才理解的字—— “四次。” 林敬也：“……” 不，元帅等等, 星际时代呼吁平等, 所以男beta凭什么不能穿裙子。 “舰长，夜羽集落的战机编队申请从两侧进入伴飞阵列。” 导航员的声音传来，把舰桥话题拉回正轨。 林敬也：“准许，请他们一并接入频道。” 夜羽集落的战机群很符合他们的名字, 清一色的黑色, 在翼展边沿用银色喷漆勾勒出鸟羽的形状来, 使得冰冷的战争机器变得生动灵活了几分。 他们的武装中几乎没有大型攻击类星舰, 夜羽舰队的主力星舰比反叛军的还小不少, 但反叛军在联邦遭遇滑铁卢后同样拿不下南冕座, 正是因为他们的战机群。 林敬也在蔚蓝时也曾有针对夜羽蜂鸟群战机的模拟战, 但他还是希望那些永远停留在模拟战里。 频道接通, 对方格外地爽朗，率先开口：“了不起，联邦现在居然真有beta指挥官了, 你确定不是文官？” 林敬也回答：“您好，我不是文官，我是天穹之剑、染星号的指挥官，少将舰长林敬也。能被南冕座赫赫有名的西提亚将军亲自迎接，这份礼遇倒是超出我应有的级别了。” 通讯只有音频没有视频，但林敬也却立刻笃定地说破了对方的身份。 通讯另一边那位调门洪亮的女士，虽语气透着友好和赞赏，不过染星号目前还没有完全放松警戒，这是陌生的领空，而且那些黑蜂鸟战机交织成螺旋前进的网，说是伴飞，但也确有一定的威慑意味在。 所以林敬也平平淡淡指出她的身份，比起用战机压制，也算一种文着来的反震慑——我对你是谁、你要做什么一清二楚，所以你最好凡事深思熟虑。 于是这回轮到西提亚惊讶了，她这是一时兴起临时决定来带队的，就算联邦的情报网再强也是不能提前得知的，所以这位舰长居然是只听声音、通过战机外观的微妙不同就如此快地肯定了她的身份。 这种洞察力放到宏观战场，将会是非常可怕的对手。 这位夜羽集落的黑蜂鸟指挥官也是个远近闻名的人物，她在南冕座的地位大约比得上雷恩之于联邦。 这位将军十几岁时遭到星寇团伙绑架，分化成s级alpha后被带去了战区，一直接受星寇团训练和控制，成为了一名雇佣兵杀手，代号夜鸮。 但星寇这种行为属于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对集落族群的归属感远不是几年的培养和洗脑能盖住的，所以这位女战士屠了绑架她的整个星寇团，带了一大批战利品返回夜羽集落，她开着小飞船拖着一长串缴获物资慢悠悠飞的视频被联邦深空探测器和不要命的记者幸运捕捉，至今联邦网民都喜欢拿来p表情包。 他们相安无事，平稳地飞入了夜羽集落的中央星区——没有专门命名、但却是事实上的首都所在。 夜羽的都城与萨尔缇安星没有半点相似，几乎99%的联邦人亲临现场，都要目瞪口呆一会儿。 它是一座完全没有依靠任何行星的城市。 但也不是那种完全人造的太空城，它有其他的的依托。 从远处看，那片巨大天体形状像是某种动物的胸腔骨骼，但它太大了，大得可以在内里建造一座繁华庞大的城市。 因为听到了这边某些愣头青小小的惊呼，西提亚介绍的声音颇有几分炫耀意味：“漂亮吧，这是‘泰坦骸骨’，夜羽的先辈们在漂泊中遇到宇宙风暴，仓皇中赫然发现了这座惊人的遗骸，于是躲了进去成功幸存。这具骸骨似乎有着天然的屏障，宇宙粒子似乎影响不到其内部，于是先辈们觉得这大概就是大宇宙的意志，要让他们在这儿安家。” 约姆到底是个刚毕业的新兵，没忍住低声和旁边人念叨了一句：“我靠，泰坦巨人那不是神话故事吗，还真有啊？” 他才一说完，通讯器震动了一下，约姆低头一看，顿时双手捂嘴，满脸惊恐，那上面赫然是一条来自舰长的直接指令—— ‘今晚把你军校一年级的《星历宇宙发展史》抄一遍给我，你问的这个蠢问题在那本书第十三章 开头，这一章给我额外抄十遍。’ 约姆：qaq！ 不知道西提亚是不是听见了约姆嘀咕，笑嘻嘻地继续介绍：“这片遗迹只有外形像，并不是真的骨骼，宇宙生物也得按基本法来吧，这么大一只你让他吃什么，吃行星吗？我们现在的勘测技术已经足够，这片遗迹是上万年前某个外星智慧文明的遗产，它相当于是我们人类建造空间站、中继站时的基座，我们无法考证制造它的生物去了哪里，是把中间的重要部件全部拆了带走了，还是在漫长时间里已经被毁灭只残存了最坚固的基座。它类似屏蔽粒子流的能力是内部的某些装置长期休眠，保存了一丁点动力，所以在强烈宇宙气象来袭时生成了防御场，不过完全耗尽了，现在这就是个城市地基。” 特瓦尔面色严肃，悄悄给约姆发消息： ‘牛还是你牛，刚登舰第四天就解锁了被舰长罚抄整本书的成就，你很强。’ 约姆：t_t 再给一个机会，这成就谁爱要谁要！ 进入到泰坦骸骨之内，飞行就变成了某种对驾驶员的考验。 夜羽没有染星这个级别的移动堡垒，所以他们的空中廊桥、城市布局、设施排列，完全不需要为大型星舰预留进出通道。 好在他们进的是首都军港，两旁都是军用设施，不然要是走民用港，估计夜羽人民会集体对着染星惊呼：嚯！道理我都懂，可飞船为什么这么大！ 林敬也没有接手的意思，他清冷的目光落在驾驶员和导航员身上，两个人顿时脊背一寒，发挥得极其出色，染星号在那些密集的设施和空间站之间灵巧穿梭，没有碰到半点不该碰的。 两个战士齐齐回头看舰长，只见舰长目视前方，但微微点了一下头。 耶！两个人转回来，击掌。 很快，星舰被蜂鸟群引到一处大型开阔平台，远远能看到一小片人，因为平台太大，那上百人的队伍看起来居然形单影只。 西提亚：“不好意思，我们没有专门的星舰空港。” 林敬也客气回答：“理解。” 他比了个手势，导航员克罗斯打起精神，开始和驾驶员一道操作，放下那个正常星舰可能一辈子都用不到的陆地降落设施。 这一般是科考船的功能，军舰几乎是从不下地面的，停泊也是全靠太空泊位的链接固定，不过天穹之剑的舰队，战舰配置由雷恩主导，是他坚持加上这个功能，也幸亏这样，不然到了夜羽没法降落还是会有一点尴尬的。 于是舰桥众人又看见那个漂亮omega冲舰长眉目传情。 ——雷恩只是得意地对林敬也眨眼，可落在旁观者眼里，那就是顾盼含情啊！ 四个（自以为）知道真相的人全身都绷紧了，在心底疯狂哀嚎中。 林敬也当然不能猜到他的下属们那小脑瓜里那缠绵悱恻的狗血大戏，肃容命令：“全体列队，离舰。” 等下了战舰，舰桥众人忽然满脸恍惚，开始深深自责——先前是自己脑子有问题—— 因为来接待他们的夜羽集落人员，男性都穿着长袍，乍一看和裙子差不多。 原来舰长那位omega说的是这个白裙子啊…… 天穹之剑特战队的成员们以纯黑外骨骼的造型分列舰长两侧，于是双方会面，好像黑白交融。 星空在他们头上熠熠生辉。 白裙子们走近了，舰桥众人挠头挠得更厉害了……走近了也依然像白裙子，甚至更像，不对，这就是白裙子吧。 收腰的设计妆点有银色羽毛纹饰，布料是那那种细看带有精致暗花的厚重布料，所以下摆可以流畅地垂落到地，更显得身长而优美。 领头一位棕色皮肤的男人身材高大，但也是这样一身白裙，把因为结实肌肉造成的压迫感瞬间冲淡，而且这位的后摆…… 还是拖地的…… 还有个刺绣白披风…… 和一个银白羽毛头冠…… 说好叫夜羽呢？ 林敬也不露声色地在舰队频道传递了一条信息： 这是夜羽集落的领袖霍里将军。 未竟之意不必明说，谁要是表现得令舰长不满意、甚至是丢了天穹之剑的脸，约姆就是下场。 双方接近，是林敬也率先行礼，雷恩假扮的外交官就在一边似模似样地用外交礼仪问好。 男人还以夜羽集落的特殊礼节，然后按照通行传统，与林敬也和雷恩一一握手，同时还感慨：“联邦与我们夜羽很久不曾有官方往来了，上一次似乎还是五十年前呢。” 雷恩作为外交官，也一脸遗憾地回答：“是啊，实在可惜。那时候周边星域一片混乱，南冕座星区外围与联邦南侧受到回声的侵入，我们更惨点，腹背受敌，那头的反叛军和星寇还到处惹事儿。” 各家自扫门前雪，积雪已成冰，清理起来十分艰难，所以几乎五十年不曾有什么官方往来。 雷恩：“不过五十年前的视频资料里，贵国还没有这样一身……” 他的眼神有点惊奇赞叹的意思，递交给夜羽的资料里也写了他是一位omega，联邦那边的omega确实热爱漂亮衣物，所以霍里爽朗一笑，转身招呼了一下另一侧停机坪赶来的西提亚。 于是这下联邦众人看得更明白了，他们的男性多半着长裙，如果是战士，也会腰间加个短裙装饰，女士反而衣着干练，接待团里的女性虽然穿着精美漂亮但多是长衣长裤，不过也有一些是裙装，可就是正常工作套裙，没有男人们那样长到能拖地的。 比着自己与夜鸮，霍里解释：“这是近些年才兴起的习俗，过去的陋习总是把裙子与女性化、文静、柔弱等词联系起来，所以上一位首领设计了这种男士标准礼服，是基于夜羽旧式传统服饰制作的，一般我们在重要场合都会这样穿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和西提亚得意介绍泰坦遗骸时区别不大，隐约有展示意味。 联邦区分性别时往往侧重abo差异，女a约男a是算同性恋的，但夜羽以反对第二性别分化而出名，他们只论男女。 这位领袖看起来比较像个alpha，但联邦那边并没有人敢肯定，因为夜羽从来当第二性别不存在，至于夜鸮西提亚则是个例外，她是在星寇手里被关押时分化的，所以s级alpha的性别身份跟她一起上过雇佣兵排行榜。 霍里说：“我们接到贵方的消息后十分紧张，如果你们真的发现了回声重来的痕迹，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尤其是天穹之剑直言不讳地提出，回声的信号是从南冕座方向进入联邦。 林敬也颔首：“不仅这样，我们担心回声单元已经开始渗透，甚至已经成功做到了，我们先前内部发生过一次事故，确认是回声所为，但就算出手的是回声，首都里也必然存在内应，可惜我们目前还没有任何线索。此次来除了追查，也有提醒贵部的意思，以贵部的集落传统和漂流冒险文化来看，回声单元渗透夜羽要比渗透联邦容易。” 霍里面色严峻，但站在这儿说话也实在不合礼仪，他急忙说：“此事重大，并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请各位先行修整，我已经备下晚宴，还有——” 他真挚地笑起来：“我们五十年不曾交流了，这次的会面值得庆贺，我早在听闻你们要来时就想好了送给诸位的见面礼。” 这个笑容虽然灿烂真诚、确实写满友好，但战斗意识和对危机的本能让大家齐齐汗毛倒竖，果然—— “贵方一艘星舰的成员数目确实太多，所以我不能全部赠予，但我已经为舰桥诸位和主要长官们准备了礼物——女士们都有工匠精心打造的头冠，男士则是一套夜羽的传统礼服！希望大家喜欢。” 说着，他拽了拽身上的白色长裙。 林敬也：“……” 舰桥众人：“？？？？？？” 唯有雷恩惊喜：“这可真是太贴心的礼物啦！”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你看裙子都有人送上门来了！不穿影响两国建交啊！ 舰长：…… 舰桥众人：吃瓜吃瓜，舰长的小o想看舰长女装吗，嘻嘻……什么？为什么我们也一起？？？吃瓜吃瓜，吃到最后才发现原来自己特么也是瓜！！！ 第70章 啦 这是927自成立以来最艰难的一个任务了。 按照外交礼仪, 中校以上级别的军官除了轮换当值的，都必须出席晚间的接待宴会，而夜羽集落的首领看上去是真心期盼联邦星舰的到来, 所以准备工作特别完善, 早早就把“礼物”都送来了。 一群男人盯着小白袍傻眼。 这不穿肯定会影响两国关系, 人家首领亲自送礼结果你拒绝入乡随俗, 是看不起人家的集落文化吗？ 但是穿…… 穿了就是对彼此眼睛的伤害啊！ 特瓦尔和约姆正执手相看泪眼, 互相给对方系上背后的绑带，平时穿作战服看不出来, 现在换上修身长……袍, 两个人的胸肌一个比一个傲人，背部线条更是能让旁观者喷出鼻血, 但他们现在正努力把自己塞进去的, 是一条设计精致细腻的，小白……袍。 舰长路过他们房间只瞟到一眼，走路的速度就硬是快了三倍。 奥科没有那么魁梧，反而看起来最好看, 他在镜子前转圈圈, 还毫不客气地嘲笑特瓦尔那塞得很辛苦的胸肌。 第一副官现在脸黑程度也是第一。 “妈的, 这穿不穿裙子和思想进步不进步关系不大, 但是他妈的和辣不辣眼睛关系很大啊！” 毕竟丑是真心实意的丑, 脸越英俊硬朗, 现在就越丑。 “奥科弟弟还是不错的。”梅拉倚着门框评价, 嘴里叼着根烟吞云吐雾, 厉冉冉正帮忙把夜羽送来的首饰戴在她的军礼服上，银色饰品配深色军装，既有原本的凌厉挺拔, 又增添了不少典雅高贵。 罗兰从他们身后拎着袍子施施然走过，厉冉冉故意对他的小细腰吹了个口哨。 “哎呀这是谁家的小美o？” 罗兰哼了一声，踱着步走开了，来去随意，似乎就是专程过来看一眼alpha们的笑话。 导航员克罗斯是少校，侥幸可以逃过此劫，目前正走街串巷发挥他的相声才华，给大家直播描述每个舱室里的谁谁谁又丑出了新高度。 被揍得鼻青脸肿。 不过他很快又回来了，这次他两眼飘忽，神色迷蒙，走路的时候有点画蛇，并且在坐到椅子上之后，忽然捂住了眼睛，鼻子里蹿出两行血。 奥科嫌弃地一个后跳：“靠靠靠，军医姐姐快来扎针，这货飙信息素了！” 厉冉冉两眼冒光，掏出注射器一个飞扑：“啊，易感期不稳定！别怕别怕医生姐姐来了！” 一边的奥科继续捏鼻子：“你这怎么一股……呃，爆款廉价香水味？” 他表情纠结，扎完针的厉冉冉幽幽道：“确实是爆款alpha信息素香啊，雪松味。” 奥科挠头，有种直男弄不懂口红色号的即视感，问：“……他被你扎一针居然没叫唤？” 厉冉冉：“我也很惊奇，你到底怎么了这一脸的失魂落魄？” 在众人的逼供下，克罗斯带着迷茫，缓慢地说：“我看见，两个穿白裙子的大美人，在屋里，玩抱抱。” 众人：“……” 厉冉冉：“不会吧不会吧，区区抱抱对单身狗的打击这么大吗？” 伴随一声艰难的哽咽，克罗斯说：“那两个美人一回头，一个是外交官乔斯林，一个……特么是咱那冷酷无情、誓要和工作天长地久的舰长啊！他还顺口罚了我十五圈拉练啊！” 众人：“……” 半秒后。 众人：“谁和谁？？？” 奥科等人如遭雷劈。 “完了，瞒不住了。” 舰长他找小替身的事儿被克罗斯这大嘴巴知道了……那就等于全舰广播，彻底瞒不住了啊！！！ 所以林敬也走出房间时，敏锐地感觉到属下们的目光有点奇怪。 他目光扫过，正好抓包了看过来的梅拉。 梅拉惊慌干笑：“哈哈，舰长你腰好细哦，哈哈……” 林敬也：“？” 不过他没有深究，转身径直离开，幸亏属下们也心虚不敢继续看，否则就会发现舰长的耳根是红艳艳的。 因为同样的话雷恩刚刚已经说过一遍了。 甚至不只是说了，他还抱了。 那双手一边给他整理腰带，一边从左摸到右，再一路回到左，往返数次，末了两手前前后后地掐，好像在量尺寸，还感叹：“好腰，好细的腰啊。” 林敬也当时就拍开他的手：“元帅，再细您也不可能用手掌环住，别掐了。” 然后雷恩凉凉地抬眼，悠悠然道：“忤逆长官，几次来着？” 林敬也：“……” 雷恩：“喔，六次！” 林敬也：“不带平白多数一次的吧？” 雷恩：“我说六就是六，你还准备顶嘴？” 林敬也：“……” 算了，元帅开心就好。 这种长袍，正常那些人高马大甚至可以说是超大只的alpha穿，的确看起来奇奇怪怪，不过舰上唯一一位（正常）男性omega成员罗兰穿着就很好看。 而beta…… 对大部分beta来说，他们的存在拯救了众alpha，一举夺走辣眼睛大赛冠军。 a与o先天基因所在，再怎么不修边幅也有底子摆在那，下限高，所以最多是肌肉过大看起来像金刚芭比，但beta没有这种优势，而战舰上的beta们一般都是文职或内勤，熬到能进天穹之剑做校官的资历，一般也不会特别年轻。 林敬也站在一片死寂之中，依次扫过个别突起的小肚腩、部分松弛的胳膊和偶尔比某些女a还肥硕柔软的胸膛。 “今晚开始，舰上所有非927原成员的beta统一集训，按照军职级别，分别由阿曼达和约姆负责。” 他顿了顿：“中校及以上军官，07号训练场找我本人报到。我若不在，就是大副带你们。” 本人…… 舰长本人…… 一个能打二十个的舰长本人。 原927运输舰的成员以beta居多，所以这些beta反而要承担战斗任务，虽然他们普遍军衔还比较低，可一个个身材能甩他们一个星系那么远。 一时间无人再敢欣赏舰长的外表，满心满眼都看见四个字——恐怖如斯！ 他们的舰长往那里一站，挺拔凌厉、细腰长腿，修身的裁剪完美地勾勒出腰腹的曲线，下垂到地面的白色长衣摆让很多人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身高还比不过舰长一双腿。 而且因为是最高长官，为他准备的礼物比其他人的规格要高，花纹更精细、腰带装饰也复杂得多，配上林敬也自己那只缀着蓝色小蝴蝶的眼镜，再加夜羽首领单独送的一顶银白头冠，几乎看不出是个武将，更像奇幻片场走丢的精灵王角色演员。 但特瓦尔等人收起了玩笑的心情。 因为舰长眼镜链上那晶莹剔透的小蝴蝶，是他的微型炸弹。 武器被拆卸成各种细碎的零部件，在袖口里，在领口下，甚至在女士们高高挽起的发髻里。 染星号是战舰，她可以随时随地奔赴战场。 哪怕华服盛装。 * 晚宴与常规的外交接待宴会没有太大区别，除了个别腹肌（或者肚腩）太大的不敢多吃，生怕撑破裙子外，并没有什么特殊事发生。 几乎所有的外交活动都由雷恩一人独揽。 这位外交官不是和他们一起走的，所以众人到场后，大部分alpha的眼神都直了，站在厅堂里的omega身姿颀长优雅，腰背挺直仿佛带有他们军中才会有的傲然，一双蓝眼顾盼生辉，他看上去清冷高贵，却完全没有那些贵族omega少爷们的骄矜或忸怩。 不过在众人眼中，外交官乔斯林就是做这个的，所以他在一众夜羽集落当权人中间来回周旋、长袖善舞，其稀奇程度甚至比不上舰长或他本人的颜值。 唯有林敬也知道真相，所以也就只有他自己心底暗藏惊讶。 ——那是天穹之剑，那是记者会惜字如金、议会开会靠武力碾压、前线劝降都只用主炮的战神，但他认真起来居然能做外交，礼仪完备、谈吐得体，甚至似乎功课做得非常充分，了解不少夜羽当地的文化习俗、甚至网络热梗，不大一会儿就和不少夜羽官员相谈甚欢。 扪心自问，林敬也觉得自己做不到，所以他安静地欣赏就好。 他站在角落，省得被卷入一些礼仪性的谈话，但偏偏有人往他这儿凑。 西提亚端着两杯颜色略怪的鸡尾酒走过来，口中甚至调笑：“哎呀，怎么能让美人形单影只？” 她的玩笑意味很明显，内容轻浮但语气里不带任何令人不快的情绪，所以林敬也点头接过，礼仪性地露出淡笑，回答：“这不有将军亲自关怀了么。” 西提亚哈了一声，靠在他旁边的墙上开始喝酒。 毕竟是重大场合，不能真的让领导人们醉成一团，所以酒的度数很低，约等于夜羽特产水果榨的果汁。 她和林敬也并不相熟，所以林敬也自然猜得到她是有事要说。 西提亚看着场内那些把酒言欢的政客们，忽然笑了一声，没头没脑地说：“你穿这袍子很好看，但我觉得，你杀人的时候更好看。” 昔日的杀手并不掩饰她对暴力美学的赞叹，林敬也下意识脊背绷紧，但随后意识到：“莫非将军看过那次直播事故？” 他不觉得自己从前干过什么能惊动南冕座军事长官的大事儿，唯一可能的途经也就是网络了，毕竟南冕座也不是不能链接联邦的网站，慢点罢了。 西提亚：“对啊，你怎么想的，掏心唉，还挺酷。” 她说着还看向林敬也的右臂，现在他的双手都被一双白色手套遮挡，并不能看出下面藏着的肢体本身就是武器。 然后在林敬也弄明白她的意图之前，她忽然又古怪地问了另一个无厘头的问题：“联邦的政客们，吵架说脏话吗？” 林敬也眉梢微跳，他似乎猜到了这位将军曲折迂回的试探是为了什么。 “夜羽内部有很多人反对和联邦建交结盟？” 西提亚端着酒杯，不答反问：“联邦军部应该也暗中压雷恩元帅吧？” 林敬也：“将军和首领表现出了亲近意味，而另一派反对的理由，至少明面上的理由，应该只能是攻击联邦的abo性别吧。” 于是得到了女将军的肯定回答：“是啊。你要是个alpha，你的战舰没有可能进来南冕座的。” 这是在出发之前就确定了的，林敬也忽然问：“所以将军在夜羽也会很辛苦吧。” 西提亚侧头看了他一眼，眨眨眼，感觉到了那么一点同病相怜，索性直接说：“第二性别是已经存在的东西了，不是吗？反对它以及由此带来的社会阶级，但谁有那个本事穿越时空回到千年前，去阻止第一个分化人类诞生吗。既定事实已经这样，所以我们夜羽其实也是有一套阶级标准的。” “……beta的地位反而最高。” 不像联邦，珍惜的alpha被给予厚望，金贵的omega被额外保护，唯有beta不值钱，满地都是。 “是呗。”西提亚淡淡地说，“甚至有的父母会在小孩分化后带他们偷偷割掉腺体，黑市里干这个的相当赚钱，女性alpha还会做外生殖器切除手术。” 林敬也心中叹息，说：“割掉腺体，处理不好的话会影响寿命的。” “无所谓啊，割了就是‘正常人’了。如果有人跟你说你不切掉一个肾就不能进最好的学校，你会说对方疯了，但换成同样重要无比的腺体、并放在一个大家都这么做的社会时，这就是正常的了。”西提亚说着，然后大喇喇地拍拍自己的腰，“但我觉得我长得挺好看的，凭什么要因为他们喜欢所以就伤害我自己，那些逼我去做手术切了鸟的，我让战机群直接堵到他家门口，给他个机会让他看着我战机的光子炮把话再说一遍。” 她有点小得意地晃了晃酒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我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南冕座不能没有夜鸮，就像联邦离不开天穹之剑。 离不开，但军部仍有许多势力都想把雷恩挡在行星军团之外。 没有任何集体是一块铁板，或许回声除外。 但绝大多数的人并不是夜鸮，也不是天穹之剑。 “好像拿你当树洞了，不好意思。”西提亚说着，用酒杯撞了林敬也的杯子一下，然后才悄悄说，“其实夜羽内部的反对派还真不少，毕竟回声还没打到家门口，保不齐是你们编的。所以看好你们队伍里那两个omega。” 林敬也挑眉，罗兰和厉冉冉他们站在一起，旁边还有几个人高马大胸肌爆衣的辣眼存在，安全得不能更安全。 所以他垂下眼，低声问：“谢谢将军提醒，您知道贵部的反对派打算怎么动手吗？” 西提亚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希望他们就是想想，不会真的犯浑，但万一犯了，虽然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你想得到，毕竟烂人都喜欢用烂招。” 林敬也微微睁大眼睛：“你认为会和我那个视频一样？” 西提亚：“手段够没新意，但对付omega却一直有奇效，不是吗？也不是所有夜羽居民都狠得下心拼着大半寿命不要去割腺体的，你不知道街道上哪个家伙的第二性别就是个a，毕竟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往外说。如果联邦来的外交官跑到居民区，意外发情，你说能惹出多大的麻烦？” 林敬也沉默了一会儿，心里的感想略有怪异。 他抬起头，环视了一遍现场，忽然眉头紧锁。 “人呢？” 林敬也仔细确认，但觥筹交错的大厅里，的确已经找不到雷恩的身影。 他直接把杯子往角落一丢，西提亚也面色一冷，但仍是拉住他：“别激动，你若有异常，保不齐被抓拍了隔天就见报，什么联邦来客明知自家外交官生理期不稳还硬要带来惹乱子什么的，而且，没准你小男朋友就是去个厕所。” 小男朋友……有这么明显吗？ 但是这个用词让林敬也陷入更加诡异的沉默。 他愈发凝重地说：“我是真心觉得，不快些找到他，会有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什么？假如我被算计意外发情，我会怎么办？哦，这题很简单吧，请各位舰队成员作答吧，答错的话……嗯，凌晨三点给我去训练场倒立跑圈！ 舰长：危险！危险！元帅危险！ 舰长：呃，好像我自己的名声也岌岌可危？ 第71章 西提亚看林敬也的神情竟然如此凝重, 不由得也是心下微沉。 是了，能代表联邦的外交官必然不是普通人物，况且那位omega容貌出众、谈吐得体, 浑身上下无不透露着上位者的贵气, 这样的人当然不可能是无名小卒。 或许是某个重要大家族的少爷吧, 西提亚想。 “林舰长先稍安勿躁, 我让黑蜂鸟排查——” 林敬也客气但语气有些急促地打断她：“多谢，但还是不要了, 毕竟天穹之剑此次来访在双方都是秘密行为，联邦民众不知情, 夜羽也一样。如果出动了黑蜂鸟这种级别的精锐部队, 那不就等于直接挑明，并且还同时证实了双方发生龃龉。” 所以对手敢绑人，必然也是笃定他们不敢大张旗鼓。 西提亚一想也是, 她叹气：“我只会打仗, 这些弯弯绕绕搞不懂, 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联系我。” 于是林敬也就不同她客气，直白道：“我现在需要离开，应该也不会返回，需要你帮我和外交官乔斯林想一个可以两人同时提前离席、又不会显得不合礼节的理由。” 西提亚：“……我觉得你在为难我。” 但她是谁？她是在南冕座一手建立黑蜂鸟的将军, 是公开了第二性别却能让反对派对她无可奈何的战将，再往前，她还是战区榜上有名的佣兵, 就没有过接了任务再毁约这种黑历史。 所以林敬也毫不迟疑, 转身就走，白色的裙摆甚至因为他利落的转身而划过了一道凌厉漂亮的弧线。 他走到无人处，摘下右手手套。 这支机械臂可以打开, 虽然里面能容纳的东西不多，但都是他精心选择的。他抽出一枚晶片，将它插到眼镜边缘一个极不显眼的插槽，又拿出一枚指甲大小、形状如白色茶花的物体，将它贴在左侧太阳穴，仿佛是鬓边贴花一般，既亮眼又不惹眼。 事实上那是个神经传感器。 与之匹配的是十八个蜜蜂那么大的微型航拍器，飞不高，只能在室内或者闭塞街巷一类的小空间使用，必要时可自爆，眼下正好合适。 这些装备的外观无不精美无害，甚至刻意柔弱，以前就是靠着这些东西，满脸古板严肃的beta能随时解开长发假扮一个楚楚惹人怜的omega。 启动航拍器时林敬也有一秒的感慨——以后大概用不到这些伪装物了，现在他这张脸也算全联邦公示过，哪个敌人还会傻傻地上当。 况且，他现在是天穹之剑的舰长，他的战舰是联邦战力巅峰的染星号，他本也不再需要出动舰长本人亲自潜入敌营了。 他眼角余光扫过机械臂深处一个角落，那儿隐约露出金色晶片的一角。 ——雷恩作为元帅的工资卡。 合上金属外壳，林敬也把手套戴好，缓步走出，那些航拍器在他的指挥下散到四面八方。 夜羽集落的建筑也很有部落文化的特色，许多房屋都是层层叠叠垒起，依附着形似骨骼的古代文明遗产，热闹拥挤，不像联邦首都萨尔缇安，总有人在星网感慨大城市的人行色匆匆、邻里冷漠。 他们会面的地方是集落的议政大厅，夜羽不喜欢高楼大厦，一栋独立建筑最高不过三层。领袖所在的这栋建筑位于一个圆形大广场的中央，前方广场对外开放，这也与联邦那森严的警卫全然不同。 广场后部以议政大楼为分界点，是夜羽都城的军事管制区域，染星进城走的就是军事区，所以前方居住区的人们毫不知情。 大楼里偶尔擦肩而过的员工都知道他身份，看他姿态闲散地走着，以为是喝多了酒出来透气，所以也并没有人拦。会拦的警卫都被林敬也一一避过，有航拍器辅助，这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比从蔚蓝□□简单多了。 他穿过广场，但在接触人潮前，已经敏捷地将头冠、腰饰等等平民不该有的精致饰物摘下，迅速藏入一处不起眼的花丛下。 虽然林敬也是生面孔，但偶尔擦肩而过的行人却没太在意，毕竟他身着得体的男性正装礼服，又年轻俊秀、温润文雅，似乎是被当做了外地来的学生或访问学者一类。 雷恩的元帅频道处于无信号状态，林敬也早在会场就测试过了。 所以他才肯定雷恩不是去上个厕所那么简单。 再说，上厕所的话，那位行走的巧克力应该会拖他一起去。 雷恩还真那么干过一次，并且理直气壮：“我们omega就是会手拉手一起去厕所的！” 更糟糕的是他旁敲侧击去问自己下属，得到了罗兰、厉冉冉和卢娜的一致肯定。 所以林敬也拿出特制晶片，启用了增强专线。 这条信息流完全是雷恩和他之间的私密频道，不在官方范围内。 这一回有信号，可是断断续续不能接通，但林敬也得到了信号大致方位。 ——果然是被屏蔽了通讯。 他眸光微冷，看向不远处——那边有一个集市，很有部落特色那种传统集市。 比起联邦的高楼、空中轨道和密集的私家飞车，这里仿佛是时光罅隙，街边摆着各种卖奇怪小玩意的摊子，穿着长袍的男人们站在后面吆喝，而店铺牌子却是个全息投影，相当混搭，有个手工服装店门口的广告是个展示殿内商品的3d全息投影模特，偏偏店主是做维多利亚复古风格女装的。 很新奇，林敬也走入其中，目光得以借着观看商品的机会四处打量。 雷恩的讯号来自更深处，大约会穿过这片街区。 夜羽人是故意要把建筑堆在一起，联邦那样横平竖直的大路在这儿一概没有，林敬也向商业街两旁深邃的巷子看去，那里一样是干净整洁、装点温馨，房屋错落有致、花草漂亮，显然不是常规想象里那种藏污纳垢的贫民窟。 于是林敬也眉头不自觉蹙起，这地方看上去热闹繁华，能发生的最严重的违法犯罪活动估计就是扒窃。 若非信号遭到屏蔽，他都快要开始怀疑雷恩是不是自己溜过来玩的了。 “嘘，别出声。” 一个男人的声音忽然贴在背后响起，与此同时，一个坚硬的器物抵在了林敬也的腰上。 他本来也没有大惊小怪，倒是显得身后的突袭者自作多情。 林敬也眼尾余光看到了长袍兜帽一类的装束，手臂也被对方动作时撩起的布料触碰。 闹市街区的繁华从他们两侧潮水般不停涌动，唯有他们处于暗流旋涡。那人的打扮是很常见的夜羽服饰，穿长袍的时候如果冷了套夹克衫显然不搭配，所以长袍的外套自然而然设计得像斗篷。 有些大意啊，林敬也心想。 还从来没有人仗着大斗篷遮挡在闹市区拿枪顶过他的腰，是个新奇的体验，不过应该是夜羽地区特色，毕竟外面哪会有满街的人一起日常穿这么复古的大斗篷。 “舰长，不要乱动。” 身后的人继续低声说着，同时给出了向前走的指令。 拖拖拉拉的斗篷完美地遮掩了那人持枪的手，林敬也不动声色，依言照做。 深入暗巷的航拍器在男人出现时就与他失去了联系，那么小的蜜蜂不大可能同时被人打了，所以这个男人身上有通讯屏蔽装置。 大概是夜羽技术，效果居然比联邦的同类产品好。 林敬也盘算着，在土特产采购清单上默默添了一项。 在已经得知敌人伪装方式后，林敬也很快就辨别出了斗篷路人们中间有问题的几个，他们看起来没有很大差别，不过都把斗篷裹得过严，一看就猜到里面藏了东西，而正常路人更喜欢展示内里长袍领口的绣花。 那些人混在路人中间，但稍微一观察就可以发现，他们完美地锁住了林敬也所有可能的逃跑方向，并且在行进中也并未出现纰漏。 有点意思。 垂落的柔软黑发让低眉垂目的青年显得温和无害，而被抵住的修长腰身更是让人深深怀疑——这真的是个联邦舰长？ 不过倒也不排除面子工程，毕竟他们不还有个道貌岸然的omega保护法么。 “慢慢走，别僵着，继续看你的商品。” 斗篷人继续命令。 他们一前一后走着，说话动作看着几乎是耳语，有几分像逛街密友或情侣，因此并未惹人注意。 林敬也的情绪无端地变差，说不上来原因。 而且是真的差。 不是罚几个下属凌晨跑圈就能缓和的那种。 “左拐。” 在一个个指令后，他们远离了主街区，进入一片居住区，风格各异的精致房屋错落有致地叠在一起，中间还有空隙可以透出后面更大的城市，显得热闹拥挤但又并无任何逼仄之感。 穿过这片街区，前方一处刚刚搭好框架还没盖房子的区域，售卖方式也很独特，一个位置插一块标价小牌，看中位置买下来，开发商再根据你的要求定制房子。 代售建筑群内部当然没有什么人烟，那斗篷男的同伙们也不再四处乱走，统一聚集了起来。 林敬也眯了眯眼，雷恩的信号被屏蔽，即使是专线也断断续续过于模糊，但大致判断似乎还在更远处。 “得罪了，林舰长。”一个斗篷人说着，不由分说地走上前摘了林敬也的眼镜，然后拿一块白色布带绑住了他的眼睛，布料很厚，对方扎得也牢固，先让他闭上眼才动的手，所以真的半点光感不剩。 林敬也在被摘了眼镜的一瞬间极力克制住了当场动手的冲动。 那帮人做完这些，用一个小手铐将他双手束缚在背后，带着他加快了脚步，很快上了一辆飞行器。 几名伪装者在舱门关闭后也纷纷拆下了碍事的斗篷和兜帽，扯了长袍，露出下面的作战服和光能枪。 林敬也听到其中一个人啧啧不已，笑道：“联邦是靠脸选舰长的吗？” 那白袍青年的确容貌过于出众，但再观察就会发现，他即使被缚也并未有太过惊慌的表现，坐在那里依然挺拔如玉竹，黑发散落更衬得他面目沉静，端庄而温文。 另一人回答：“文职吧，联邦的beta舰长多半都是文职或者后勤，听说天穹之剑那种舰队里管后勤保障的舰长都也是文职呢。” 不一定，那帮文职里也有alpha的，而管后勤的beta舰长刘浚，是个需要在战场是一边开炮一边送物资、每天都心力交瘁地狂追自家元帅的可怜人。 林敬也在心间盘算——这些人并不知道他是天穹之剑的第十八位武装舰长，虽然与夜羽会面之前的文书里也并未提及来者部队番号，但以西提亚等人的眼力，自然可以从战舰型号、人员配置等判断出来。 未曾明说，但心照不宣。 所以这帮人不是谋事者，不过是枪手。 也对，林敬也心中嗤笑，伊狄尔特后来干的黑心事，也不是自己撸袖子上的。 “你们究竟要做什么？”林敬也觉得主动出击。 那些人似乎不觉得他一个不带武器的俘虏能干出什么来，漫不经心地回答：“不针对你，就是有人想搞联邦，来的是谁都会被下手，别往心里去。” 这人说话还挺有意思，林敬也想，我肯定不往心里去。 但某人真的不一定。 一个似乎是领头人的声音开口：“林舰长这么镇定，确实是能做舰长的人物。不过你是一位beta，在你们联邦能做到少将实在难得，可见能力是真的很出众了。所以要不要考虑干脆留下算了，在夜羽可是beta的天下，而你绝不可能止步少将的。” 这应该是个能管事、有点官职的。 林敬也依然面色沉静，不予回答。 “别吧长……头儿。” 一个年轻声音，而且似乎差点脱口而出长官，看来是军中的人。 那人继续说：“你看这小子长这么好看，跟个omega似的，保不齐不是纯粹beta，先查查他有没有退化的生殖腔。” 林敬也眉头微挑。 “贵国不是严令禁止第二性别吗，怎么各位对abo生理结构这么熟稔？”林敬也平淡地开口，“在我们联邦beta都是不做区分的，没想到到了这儿，竟然还有细化归类？” 的确，a与o分化的基因组是植入给了全人类的，只是这种不稳定基因在分化前为隐性，一旦某一片段突变为显性，才会向第二性别分化。所以beta不是没有这段基因，因此也会有一些人的这组基因呈现部分显性化，但因为不是关键基因组或者数量不够，没法实现真正分化，这种稀有情况确实可能会让个别男beta拥有一个退化无用的生殖腔，让少数女beta的外生殖器格外突出。 但在联邦，统一算beta，没明确分化的都算beta，毕竟多的那个生殖腔比阑尾还没用呢。 那个年轻人冷笑一声：“那是为了筛除劣等人，知己知彼才能长胜。” 林敬也似笑非笑：“这么严苛。” 他们不知道在摆弄什么奇怪机器，过了一会儿又聚在一起啧啧感叹。 “扫描结果出来了，这小子挺纯粹的，是个彻底的beta。” 于是那个领头人的声音再次传来，更多了几分友好：“林舰长自己想一想吧，你在联邦，只要还是个beta，就永远也不可能有机会像你们那雷恩元帅一样，成为星际闻名的战神，但在夜羽……” 那人还在絮叨，林敬也闭着眼睛忍笑。 不好意思哦，我们联邦的战神……他是个omega。 很甜，还喜欢筑巢那种。 林敬也屏蔽了那些无用废话，他敏锐地感觉到飞行器在可以绕路 ，似乎担心他会记住准确地点，等这么东绕西绕终于降落后，那些人推搡着把他带了下去。 随即，一个更为轻浮的声音在不远处前方传来。 “尊敬的外交官阁下，这位就是你苦苦期盼的救星吗？” 雷恩闻声抬眼，赫然看见了一身白袍的林敬也，那青年双手被缚，长发因为被推搡而有些散乱，平添几分脆弱。 有阳光从他背后照下，几乎让他线条明晰的下颌渡上金边。 他微微垂首，黑发下是被白色绑带牢牢遮挡的眼睛。 林敬也向着声音出处转头的那一瞬间，雷恩觉得自己炸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ε＝ε＝ε＝(#>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舰长：我都没和元帅逛过街！ 黑白双煞（？）：超气！ 第72章 他怒不可遏, 游走在失去理智的边缘—— 那是我的大鸳鸯眼，我都还没玩过捆绑和蒙眼，让你们这帮杂碎抢先了？ 感受到他忽然激烈的情绪和挣动, 押着他的那两个佣兵打扮的男人立刻把他肩膀按住，强迫他坐回椅子上, 同时呵斥：“老实点！激动什么，那是你小情人不成？” 场面一时非常尴尬, 林敬也在白布条下特别想翻白眼。 不好意思了, 确实热恋中。 巢都筑了一大堆了。 但雷恩居然还真就被摁住了, 虽然满脸杀气腾腾。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香甜的巧克力味, 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因为雷恩还带着抑制手环，再加上在场的基本不是beta也是已经割了腺体的, 所以并未有人察觉到那股信息素里携带的满是杀意，而非情动。 但林敬也察觉到了。 或许是雷恩现在的情绪确实过于强烈，作为一个beta，雷恩的信息素是林敬也唯一能够感受且稍稍理解的，他原本神色严肃，但在那股巧克力的甜香把他包围之后, 林敬也又全身一松，微微吐出那口憋着的气。 那股信息素翻滚着雷霆暴怒，横着扫向了在场的敌人，唯独在林敬也身边缓慢缠绕, 像是在怒海波涛里独留的一处港湾。 而且, 林敬也没有感觉到任何发热的前兆。 难不成这帮蠢货比蔚蓝那群手段高明一点？ 蔚蓝那次事件依然疑点重重，对比之下，眼前这摆明是想要破坏两国关系的阳谋反而不难对付。 况且彻底解决那是夜羽自己该做的, 不是联邦客人的本职。 低声的絮语被林敬也敏锐捕捉： “没起效？” “按时间算该发情了啊。” “再等等吧，毕竟不是专门针对omega的药，可能他会抵抗，毕竟听说是s级？” 林敬也木然地想，高估了，手段还是一样蠢，甚至武器都不如上次的蠢货先进。 不过想想也是，算计omega的最佳手段还真的就是这个，尤其是在夜羽这种严重歧视的社会环境里，可这种环境也意味着他们不可能短时间内搞到专业的药。 就是不知道他们给雷恩用了什么，会不会有副作用…… 想到这里，林敬也心里那股烦躁的情绪越发明显。 “哎他好像有反应了？” “起效了！？！” “嘶……但怎么和描述的不一样，他好像还挺清醒？” 雷恩忍不下去了，怒骂一声：“傻逼。” 而林敬也这边更是没忍住轻笑了一声，十分有失水准。 “你笑什么？” 身边的人立刻喝问。 “没什么。”林敬也平静地回答，“你们理论知识学得很到位，甚至还知道beta的细化分类，但你们应该是真的第一次见正常omega。” 为什么雷恩很清醒？ 林敬也已经感觉到了，他的信息素没有特别的变化，纯粹是因为生气散发的。 这帮纸上谈兵的家伙们给他用的就是普通催-情_药，黑市一抓一大把那种，而蔚蓝的alpha军官要接受omega信息素抵抗训练，omega需要练习抵抗a信息素的压制，beta们当然也不能就这么便宜放过，正经上军校的beta会被训练抵抗一堆奇怪的药，有拷问用的剧痛药，有产生幻觉的，当然也包括这种下三滥药，毕竟没人能保证敌人不是下三滥。 他甚至还记得不少beta受训时鬼哭狼嚎，说我们以后也就是搞搞文职怎么还来这一套，难得去那边“支教”的刘教官一人一脚全踹趴，怒斥：“你们以为什么人最容易被抓走逼供？” ——是掌管机密文书的文职，他们脆弱好拿捏，多半是不曾持续训练的beta所以武力不行，更没什么精神力抵抗能力。 但换句话说，这种级别的烂药，部队里的秘书都训练过如何抵抗，何况那是天穹之剑。 理论知识再丰富有个屁用。 就像当初那群倒霉的候选人，没有经历过真正危险的绝境，上了场只能排队被林敬也殴打。 雷恩显得很不耐烦，精神清明是一回事，但药还是会有生理影响的，所以林敬也听到他的呼吸声确实重了几分，却语气依然冰冷森寒：“要干什么快着点，磨蹭什么呢，老板没给你们发工钱？” 还是那个绑了林敬也的领头人，他的声音响起：“不好意思，这也是听命行事，并不是刻意针对你。” 还是一样的致歉，语气也照样真诚，话还真的是实话，但手上的动作却也不含糊，他几步上前就要去扯雷恩的衣服，雷恩猛地向后一仰头，眯起眼睛：“谁的命令？” s级的omega将他的精神力肆意释放，足以在整片区域形成一道精神网络，但雷恩没有发现其他人的存在，所有参与者都在这儿。 现在他们准备开始动手，看来是等不到幕后主使亲临观看了。 亏了！ 这群人都坦坦荡荡露着脸，虽说打扮得都是佣兵样子，可手里的武器统一整齐，看着就知道是官方物资。 其实也未必是因为疏漏，怕是压根没有在意，所以懒得掩饰。 这些反对派显然在夜羽内部处于下风，不然不必用这种龌龊手段来破坏会面，大可以一开始就拒绝；敢对代表一国的来使下手又可表明地位不低，肯定是核心领导成员之一；核心领导都去了迎接现场，自然见到过染星号，虽然林敬也是beta，他一打二十的威名也没来得及传到南冕座，可专业的军人只要一看染星的规格，就算不当场判断出这是天穹之剑的精锐，至少也能认出这是主力星舰。 而这帮打手——林敬也和雷恩几乎是同时得出结论—— 幕后主使是个纯文职，虽然能力实力不差，但绝对与军事相关一概不沾边，八成连财务都不插手，否则看见那么大的星舰至少能从估价上判断出来人不简单。 只有完全不懂，才会武装了这么几个雇佣兵和军队里被收买的打手，就敢和天穹之剑的舰长对上。 哪怕这舰长是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beta。 毕竟联邦的偏见与夜羽正好相反，在联邦能成为前线舰长的beta，他可能远比同阶级的alpha舰长强得多。 雷恩懒得闹了，反正夜羽高层的纯文官也没那么多，码着名单翻起来很简单。 那个领头人也再次把手伸向了雷恩，omega的脖子上有一个漂亮的颈饰，用来遮盖他们的腺体，腺体属于第二性别的外部性征，在公开场合露出来是不合适的，既然要制造omega发情不受控的新闻，自然不能把这东西给他留着。 但他手摸到那个饰品，咦了一声。 “这还是某种机械制品？”他有些狐疑地暂停动作，半是玩笑半是逼问地说，“总不会是你们联邦给omega戴的贞洁保护罩，外人摘了就会爆炸来个同归于尽吧？” 雷恩似笑非笑地抬眼，答：“显然不可能，谁把炸弹挂脖子上，脑残吗？” 这倒也是，领头人耸肩，联邦不还要有个面子工程《omega保护法》么，被看了腺体就得自杀那还怎么维护形象。 约莫就是通讯设备，他想，但没关系，他对夜羽的信号干扰能力信心十足。 那个有着漂亮浅棕色长发的omega忽然抬起头，语气相当真诚地说：“尽管不是危险品，但我依然建议你别碰。” 在先前有些粗鲁的绑架过程中，这个omega原本典雅的发髻被扯散，略有些狼狈地披在肩头与身前，本该是个极其脆弱可怜的姿态，但领头人的手忽然顿住。 ——他忽然在那双蓝色的瞳仁里看到冰冷如尖刀刮骨的寒意。 站在人质后侧的是佣兵，早瞧着这美得过分的omega心痒痒了，反正这美人一会儿也得发情，那些假正经的兵放不开，他们可不介意一亲芳泽。 “怕什么，你不来老子来。” 于是一人直接伸手，就从美人漂亮的脖颈后撤扯断了那个饰品。 再然后林敬也叹了口气。 僵在原地的领头人渐渐被冻成一座冰雕，只有他一人近距离面对那张忽然变形的面孔，所以有人疑惑地喊：“老大，咋了？” 但领头人说不出话，那是在极度恐惧后下意识的肌肉僵死，他的声带甚至因此无法震动，张了张嘴巴，却连个呵气声都没憋出来。 那不是颈饰，更不是狗屁爆炸环，那是个全息伪装设备。 面前依然闻上去很甜美的omega冲他露出一个截然相反的阴森笑容。 “提醒了你们最好别碰的。” 后方的军人终于感觉到了异常，这个omega的声音和刚才完全不一样了，不再像刚刚那样清澈柔和，吐字间气息绵软声音圆润。 现在响起的那个声音，就像是某种从北地深雪中刮来的凛风，清越好听，但每一个字携带的气势足以让人忽略声音的音质。 嘭—— 下一秒，他们只见自家领头人倒飞出去，竟然直接撞到了墙上，甚至胸前的陆战用护甲居然生生凹陷！ 面前有白色闪过，两个压着omega肩膀的佣兵忽然觉得掌下一松，好像人质就这么凭空消失。 再过一秒后姗姗来迟的痛觉告诉他们，消失的不是omega，是他们的手。 “啊啊啊啊啊啊————————” 高亢嘹亮的惨叫呼应着响起，却又极快地戛然而止。 不知哪来两片几乎透明的刀刃，正一左一右精准地刺入那两个佣兵的咽喉，他们喉头鼓动，维持着惨叫的姿势和表情，扑通扑通地倒在了地上。 鲜血染红白色的裙角，倚坐原位的omega竟然摆脱了束具，显得懒散而漫不经心，他垂落的白色长发依然是略带凌乱，但在浸染了一片艳红之后，只剩凛冽煞气。 雷恩抬手摸了摸脖子，似乎是自言自语：“唉，那个颈饰对omega挺重要的，你非得把它摘了的话……” 没有人说过，摘了omega遮挡腺体的饰品，omega就会原地变身天穹之剑啊！ 这真的不是被暗中药翻产生幻觉的结果吗？ 谁能来解释一下，为什么他妈的联邦元帅是omega？ 雷恩那张脸在这片宇宙里无人不知，甚至或友邻或排斥的外星文明邻居，提起人类时率先想到的代表人物里必然有他。 雷恩·楚，联邦的天穹之剑，从出征起未有败绩的战神。 “你——” 一个佣兵挤出一个字，却见雷恩目光看来，下一秒人已不在原地，他就像一道白色鬼魅，谁也没看清他怎么就忽然出现在那人身侧，扬手就是杀招，毫不犹豫地直接掰断颈骨。 既然撕了他omega外交官的伪装，那他只好做回天穹之剑。 回过神来的人慌忙开枪，哪有时间再细想为什么雷恩是个omega，所有的光能枪全部追着雷恩，但雷恩甚至是非常明显而刻意地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嗤笑。 他没有松开手里那个死人，而是肩背骤然发力，就拎着那人折断的脖子猛地丢了出去，迎面飞来的尸体将两个佣兵掀翻在地，而他动作不停，直接扯过最近一人的手腕，那个佣兵只感觉枪口不受控制的转向，随后手腕腕骨剧烈的疼痛告诉他，天穹之剑已经捏碎了他的手骨。 尖叫伴随枪声，慌乱中匆忙开枪的歹徒怎么可能与天穹之剑的枪法媲美，不到半分钟，那片空地就只剩下雷恩一人还站着。 高傲的浴血杀神缓缓转身，最后两个人急忙举枪威胁，押着林敬也的更是迅速掐住他的脖子，比划着枪口威胁道： “不、不要过来！” 那尾音颤抖得仿佛他们才是被设计陷害马上要被迫发情的可怜人。 “不想他死就站在那别动！”士兵色厉内荏地怒吼，脸色涨红，恐惧到极点后反而生出了一点点拼死一搏的力气，他扯着林敬也后退，甚至不自觉地因为恐惧而用上了十成力气，足以令人瞬间窒息，他大喊，“不准动！把手——” 然话音未落，忽觉小腹一凉。 身体好像开了个洞，所有的力气和声音都在这个空洞里被无形巨口吸走，他动了动脖子，勉强低下了头，喉咙里最后发出两声颤音，终于是没能再喊出半个字。 于是雷恩勾起了一个略显残酷的微笑，唇边弧度是真心的杀意弥漫，但那双眼睛里又仿佛有欣赏美景的喜悦。 最后一个士兵浑然不知身后的情况，只是被雷恩着血淋淋的一个微笑吓得差点丢了枪跪地大喊。 随后，一只手忽然搭在他肩上，直接吓得他勾了一下扳机，但雷恩动都懒得动，极度惊恐下那人的枪口都指到天上去了。 他回过头去，赫然看到那名原本被扼住咽喉的年轻舰长正安然站立，自己肩上正搭着对方的右手，一只尽染鲜血、莹白而优雅的机械手臂，而他的同侪…… 已经被开了一个漏风的大洞躺在了这位舰长脚边。 他看到那个依然蒙着双眼的漂亮青年微微张开双唇，他也只看到了这样一幕。 林敬也感觉十分茫然，他保持着抬手的姿势，却觉得身前一空，一个重物委顿在地的声音随之响起。 然后是雷恩的畅快大笑。 林敬也的表情不仅仅是迷茫，好像嘴角还带着一点委屈：“呃……我就是想劝他放下武器投降。” 可惜事与愿违。 雷恩拍大腿：“哈哈哈！我的大鸳鸯眼哎，你说你好端端的居然把个大活人给吓死了？也不对，可能是你太好看把他美死了！” 林敬也无语。 不是形容词，是真死了，地上的倒霉蛋死于情绪过激引发的心源性猝死。 林敬也怀着无比诡异的心情抬手扯下蒙眼布，因为对方捆得有点紧，压得他眼球很不舒服，难免眯着眼睛试图缓一缓。 他这种小动作似乎很不合时宜。 雷恩身上的信息素一直没有停止翻滚，单纯的情绪激动或身体不适也是会造成这效果的，而林敬也很明显地可以感受到，雷恩正在努力克制那种药效。 原本成效不错，让林敬也这么泪眼朦胧地歪头一看，前功尽弃。 墙角传出一声细弱的痛呼，那个领头人被雷恩一脚踹飞，胸甲都凹陷了，可也正因为胸甲，凹陷的才不是他的胸骨。 林敬也：“元帅，这个人怎么办？” 他们两个从来不会对已经彻底无害的对手补刀，况且这个人也的的确确是领了指使者的命令才来的，既然已经只剩哼哼的力气，对他们再构不成任何威胁，谁还有那个心情搭理他。 “夜羽的内政，他们自己玩去。”雷恩懒洋洋地哼了一声，因为某种该死的烂药而声音过于慵懒沙哑。 带着炽热的温度，与他自身的生理期截然不同，充满了极力的克制与忍耐。 林敬也看向面色不正常潮红的元帅，蓦地就仿佛觉得心底涌起一股完全融化的春水。 “难受吗？”他不自觉地放轻声音问。 雷恩倒也坦诚：“有点。” “那我带您回去吧。”林敬也伸出干净的左手，雷恩垂眸看了一眼，修长白皙的手指，掌心也一片干净柔软，他抬起手下意识要去拉，然后发现自己满手脏污。 心情立刻又叠加了一层恼火与烦躁。 林敬也看他僵住，心底觉得好笑，也心软得一塌糊涂，他甚至有点惊讶于自己居然敢对天穹之剑产生这种近乎怜惜的情绪。 那可是天穹之剑！ 但……林敬也主动用手抓住了雷恩，感受到对方小小地挣动了一下，于是他加大了力道，握紧。 “我不至于那么洁癖。”林敬也略带无奈地说，“大不了回去就洗澡。” 这也是他的雷恩，那个有事没事吭哧吭哧筑巢的雷恩，那个照亮了他的天空、把他身边漫天晦暗星辰都染上明丽色彩的人。 他们浑然不理背后满地狼藉，转身离开，剩下的让夜羽的将军自己头疼去吧。 不过在无人发现的情况下顺利反回战舰后，林敬也忽然在门口怔住。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雷恩他这次不是生理期的问题，也和omega信息素失控无关。 所以……抑制剂还能有效吗？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抑制剂这种东西的效果，是薛定谔的有效。 舰长：薛定谔大概不太同意。 元帅：那就是量子力学的有效。 角落里的炮灰：古语云——招不在新，管用就行，鹅？鹅鹅鹅？等等，为啥不管用啊啊啊！惨叫十连.mp4 【惨还是炮灰反派惨，被强势碾压，却连个狗粮便当都吃不到。】 第73章 到目前为止林敬也身上清清爽爽, 没有半点被信息素影响的迹象，雷恩看起来却不是特别平静，比他自称生理期紊乱那两次情绪激动得多。 染星号是秘密来访, 所以夜羽当然不能大张旗鼓地为他们张罗接待住所，战舰上的绝大多数人员依然留守，且处于战备状态，导致林敬也悄无声息地把雷恩领回舰长卧室, 其过程中运用的潜行技巧可不比跳蔚蓝墙少。 雷恩的伪装装置被扯下去了, 然后他也没等拿回来就直接开打，等打完，那可怜的颈饰已经土里血里滚了十八圈, 被雷恩嫌弃地一脚踩碎。 舰上倒是有备用的，可今晚依然得暂时金屋藏娇了。 脑子里蹦出那四个字的时候林敬也差点破功笑出来，但随即又陷入了严重的担忧。 一身血污的舰长难得没有第一时间冲进浴室，而是拽出了紧急医疗箱，先拿扫描器上上下下对着雷恩检查了个遍。 还好，林敬也松口气, 不会有任何永久伤害，不然的话他还在乎什么隐藏，直接就去找厉冉冉了。 这期间雷恩看他的眼神就一直很不对。 这位元帅抱着双臂，靠着墙，十分不悦地说：“你身为下属，保护长官不利, 你说——” 他拉长声音, 林敬也把医疗箱塞好，无可奈何地站起身：“七次了吗？” 雷恩一脸的算你识相，残酷表情还没摆完已经被林敬也拖进了浴室。 浴霸灯一开整个暖洋洋的, 再加上舒适的热水，足以让烦躁的心情慢慢平和。染星到底是战舰，空间有限，所以舰长的浴室也不可能大到哪里去，站两个成年男人稍微有点勉强。 导致林敬也帮雷恩脱衣服的时候像极了投怀送抱。 于是雷恩自然而然抬手，环住了眼前人的腰。 林敬也还在和雷恩的头发较劲，他之前是盘了发的，而且发髻还不简单，里面左捆一道右扎一条，结果在之前被弄乱大半，一个不注意就缠成了一团，再碰上一个梳头只会马尾辫的林敬也，很快那团柔软白发就变成了猫咪手里的毛线球。 这倒与强迫症无关，实在是头发打了死结也不能不拆啊！偏偏这是长在雷恩头上的，不是什么可以暴力拆卸的机器，林敬也极其专注地研究着，甚至不大一会儿额头都浮了一层薄汗。 他和雷恩的头发较劲，雷恩则搂着他的腰爱不释手，左边胳膊环一下，右边胳膊再圈一下，来回反复玩得不亦乐乎。 温热的水流打湿了两人身上还未褪尽的衣衫，地上的水流从红变粉，最后回归透明干净，而林敬也终于战胜了雷恩的头发，把毛线团变回了柔顺白发，还用香波护发素仔仔细细洗了好几遍，并且没忘记把脏衣服扯了丢出去，打过架的衣服了，一会儿得拿去消毒。 修长的手指在发丝穿过，指腹缓缓揉搓头皮，雷恩眯着眼睛，享受得心安理得。 等眼前的雷恩又是干干净净皮肤白……呃，红润的雷恩，林敬也终于长出一口气，觉得浑身都舒服了。 然后他忽然发现雷恩和他贴得非常近，呼吸似乎远比热水炽烈，并且…… 林敬也有那么点懊恼地偏过头，并不敢去看挤在他们中间的某样东西是什么，偏他还有个一有事儿耳朵先红透的毛病，纵然面色平静，可惜鬓间艳色将他完全出卖。 雷恩现在虽然不算发烧，但缓慢抚上他脊背的手掌依然烫得他一哆嗦。 而且痒。 但并不是背上痒，更像是心理的。 所以他一时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情况特殊才做好了准备，还是根本就是在主动期待。 他安静等着雷恩下一个动作，但他等了好半天，得到了一个炽热但轻柔的拥抱。 屋子里满满的巧克力味道，甚至雷恩将鼻尖凑到他颈窝，深深地呼吸着他的气息。 但也仅止于此。 雷恩不动，林敬也就任由他拥抱着，安安静静的浴室里只有淋漓的水声，他抬手轻轻顺着那头刚被他清洗过的白发，半晌听到雷恩有些急促低哑的声音： “你出去吧。” 林敬也的手微微顿了顿，带着几分戏谑，意有所指地回答：“元帅，您确定？现在您似乎正是用人之际。” 用人之际，重音。 伏在他肩上的男人低低地笑了起来，因为贴得近，林敬也觉得自己的心跳被他胸腔传来的震动带得颤抖了起来。 但雷恩笑着回答：“出去吧，我自己处理，我不想这时候碰你。” 林敬也：“为什么？” 他感觉到雷恩抵住自己腰背的手正带着某种压抑的战栗，他能够清楚地感受到雷恩对他的渴望，这个人并不会满足于一两个巢，他疯起来的时候是能领着舰队直冲敌人大本营的天穹之剑，那双蓝色的眼睛深处是刀山血雨里闯过后留下的暴虐，是征服者攻城略地的野心，与他的性别无关，只因为他是雷恩·楚，那个未尝败绩的神话。 这就好像是暴君忽然忍住了征伐的本性，艰难地披起了君子的外皮。 “为什么？”林敬也固执地问，他语气平静冷淡，仿佛仅仅是在理性商讨战术。 ——他从来不是一座等待统治的城池，他也不是懵懂无害的猎物，从本质上来说，他是另一个冷静到可怖的猎杀者，雷恩从未战败，难道927的舰长就有过了吗？ 忽然间雷恩骤然发难，他几乎是全力将林敬也抵到了墙边，机械右臂被他轻易拆除，顺手就搁到了浴室里专门准备的隔板上。 林敬也只挑眉看他，在这种近乎无声的邀战中，他尝到了巧克力的味道。 ——是个湿漉漉的、带着甜香的轻吻，浅尝辄止，似乎担心追得太紧会落入圈套。 “你以为你下次躲得掉吗？”雷恩在他耳畔低语，像个劝降的恶魔，“再不服从命令，就要记到第八次了。” 林敬也侧头，用能够正常视物的黑瞳回望着他，从容不迫地回答：“直接给您记十次，您现在罚吗？” 雷恩嚯了一声：“那我可就真记十次了。但不是现在。” 迎着林敬也的目光，雷恩扬起笑容：“没什么特别的，许你爱干净就不准我也有洁癖？” 他一手钳制林敬也的左臂，一手卡住了他的下颌，语气格外认真。 “我不希望我们的第一次里面还有个第三者参与，药也不行！” 林敬也差点笑出来。 轻微的道德洁癖确实可以有，但您把药都能当成第三者的吗？ 就算是omega也不带这么任性的啊！ 雷恩像是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反问：“你听说过哪个正经omega是和对象挤在破浴室里标记的？” 林敬也沉默无言，心说我一beta标记没我什么事啊，但他忽然理解了雷恩真正的意思。 动情后渴望占有，动心了才懂得克制。 他有几分敏锐地挑明直问：“您以前被谁下过药？” 雷恩希望多年后他们回忆起来时能有一段干干净净的记忆，但林敬也从不认为一个军校在读生都能抵抗的药会让天穹之剑失去理智做出日后会后悔的决定，对他来说那玩意应该只是个由敌人倾情奉送的助兴工具，根本无伤大雅。 但雷恩固执地拒绝，他宁可一会儿自己冲冷水。 听了他问话的雷恩又是笑，林敬也是真的打算抗命到底，所以他干脆重新趴回那人肩头，懒洋洋地回答：“哎先声明啊，我可没什么心理阴影一类的玩意儿，你少瞎想啊。” 林敬也：“嗯，您说。” “喔，就刚到联邦那会儿嘛，上面来的医疗队要给我们做个体检，那时候可不是个曝光真实性别的好时机，我那时候还偏偏生理期。” 雷恩说着，换了个姿势抱，脑袋也挪到了林敬也另一边肩膀，有一搭没一搭地卷他头发玩。 “然后我躲到没有人的下层甲板储物间给自己打抑制剂，结果也是巧，我们当时那自己攒的飞船，和联邦专业军用星舰哪能是一个样，布局天差地别，然后一个医疗队的家伙走丢了，谁知道正好迷路到这边，顺手一拉我门，好家伙，我注射器还扎在胳膊上呢。” 雷恩带了点感慨：“然后他和我做交易，我入了联邦大概率是大校舰长，甚至可能直接是少将，他要我把他调到我战舰，升职当医务主管。不算大事，要是人真不行，上了我的战舰我有一万种方法合理合法地做了他。” 这一点林敬也不怀疑，现在联邦军中这是公开的规则，进了天穹之剑却不能让元帅认可，那么你99%的可能性是横着出去的。 “最初的体检报告就是他造的假，s级没变，性别给我写了a，还算守信。”雷恩嗤笑，“资料入了军部存档，奎伊图斯家的老头儿就巴巴地跑过来，带着一堆记者在我授衔前夕哭哭啼啼，说基因报告证明了我是他孙子，是奎伊图斯家族未来的支柱，结果让我当场怼回去，还躺了两天医院呢。” 张扬热烈的少年将军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奎伊图斯这个姓氏，对老上将的亲情牌嗤之以鼻，一句“你那儿子家里红旗不倒外头彩旗昭昭，一头牛承包了一堆田，谁知道是真战死的还是耕地累死了”，当场就把老头怼进了急救室。 那道报道录像被奎伊图斯家动用势力删除了，但雷恩说起来时，林敬也几乎立刻自动脑补了画面。 与其说雷恩年少轻狂，倒不如说他始终如一，纵横沙场多少年，从未学会收敛。 林敬也：“然后呢？” 雷恩切了一声：“然后某个蠢货就动了心思。他知道我是omega啊，没想到居然还是个大家族的。奎伊图斯老头是联邦最保守的老顽固了，omega怎么能当未来继承人呢，而如果他能和这个omega结婚，那少将舰长的资源自然就归他，将来老头一死，omega臣服于标记带来的依赖感，奎伊图斯家的势力不就可以改成他的姓了吗？” “结果？” 雷恩目光深邃地看着他：“结果，你刚才没看够吗？” 林敬也低笑出声。 确实不是大事儿，但情景重现肯定会联想起来，坏了心情。 “行了。”雷恩最后在他肩膀上蹭了一下，“故事听完了，你走吧。” 眼看那家伙没骨头似的放开他，随随便便把手往后一伸，就准备放冰水，林敬也迅速抢先，他用左手直接关上了水。 浴室里没了水声便只剩下雷恩起伏不定的呼吸声，林敬也慢慢靠近，反客为主，学着雷恩刚才的动作，蜻蜓点水似的接触了雷恩的嘴唇，像是舔了一口巧克力蛋糕上的糖霜。 雷恩眸光微沉。 “别找事儿，快滚。” 林敬也一直觉得假装发飙的雷恩特别好笑，他绷住了唇角却演不了眼神，于是雷恩的表情就更加阴森，十一这个数字已经在舌尖打转了。 可惜抗命到底的属下先一步开口：“元帅，战况紧急，怎么能留您一人坚守？” 不等雷恩想明白，他已经不再理会雷恩的话，更不与他目光对视，就这么在雷恩惊讶甚至愕然的目光里缓缓附身，半跪于地…… 一场胜仗，林敬也心底得意地想。 第74章 染星号的成员们从来临危不乱、处变不惊, 但这一回舰长路过的时候，资深成员如特瓦尔都忍不住悄悄盯着瞧。 舰长还是那个舰长，那个除了工作六亲不认的训练狂，但…… 特瓦尔趴在梅拉耳边低语：“舰长今天涂口红了吧。” 梅拉翻他一个白眼：“口红没有往唇角抹的。” 直alpha挠头：“我以为那个叫什么、反正就故意蹭花一道拍写真、好显得更那啥的。” 梅拉沉重叹息：“没有, 没有在两边嘴角蹭个对称红的。” 舰长的表情依然那么冷静自持, 一身得体的制服, 再热都没有解开过最上面那颗扣子，可惜现在这种冷淡又专业的气质……被发红的唇角给破坏了。 那多出的两点颜色，让好多人忽然理解了奥科为什么总对着舰长脸红。 正巧奥科凑过来加入了讲小话团队：“内部消息——舰长水土不服, 刚才我听厉冉冉问了, 然后医生姐姐说用不着浪费军用资源, 估计明天自己就好了。” 不必浪费天穹之剑配给的昂贵外伤修复液是真的，但也有林敬也一时大意的原因。 早上雷恩非得把他当大号换装玩具, 从穿衣到洗漱全包, 林敬也根本没想明白这有什么趣味可言，现在他终于知道了…… 《基因与心理学》的入门课里讲过，ao永久标记后, omega就会一直身染alpha的信息素气息，但不太公平的是，alpha身上不会一直沾着omega的信息素，这是生理差异，所以omega因此演化出一种无法控制的“标记行为”—— 他们喜欢让另一半带着自己留下的痕迹出门, 以宣誓主权。 各种意义上的痕迹, 最过分的还有往伴侣衬衫泼自己泡的咖啡还必须这么穿出去的。 作为没有信息素的倒霉beta，林敬也至今也不懂这种乐趣，但他很懂一点——雷恩百分之一百二十是故意的。 幸亏雷恩是往他身上弄痕迹，不是往他衣服上。 水土不服这个说法很好用, 大部分人立刻就接受了舰长口角轻微炎症的说辞，唯独梅拉用一种悲凉到近乎绝望的眼神看过来，满脸都是勘破一切的沧桑。 奥科：“梅拉姐，怎么了？” 见过大风大浪的女alpha摆摆手，心如死灰地走了，路上还抽出一根烟塞进嘴里，一副余生无望的凄怆。 没有挽回余地了。 梅拉叹息着往外走，看起来舰长昨晚已经办了个全套，以舰长的武力值……也不知道那个可怜的小替身今天能不能起床。 唉…… “可怜的小替身”雷恩正和前来慰问的西提亚将军呆在会客室。 西提亚确实是单纯来探望的，她带着她的特战队追踪到现场时，满地都是雇佣兵的尸骸，有几个还很有名，但剩下的……是夜羽的士兵。 其中只有一位上尉还活着。 当时的西提亚眉头紧锁，她看得出，这些级别不高的士兵只是幕后人找来试探用的，那几个佣兵虽然榜上有名，但西提亚嗤之以鼻——再有名，面对装备和训练都更系统先进的精英部队，一样是没有胜算。 可西提亚也暗暗心惊，这些人看上去凄惨无比，几乎是一边倒的碾压，不只是没有胜算，这是连挣扎都没机会。 这就是联邦天穹之剑舰队的舰长，而那支舰队，不算雷恩本人，共有十八位战舰舰长。 西提亚心中沉了沉。 那个上尉被西提亚的亲信带回黑蜂鸟大营，不多时亲信一脸的一言难尽地向西提亚汇报：“将军，这个人好像被吓疯了，他一直在说胡话。” 西提亚：“他说了什么？” 亲信：“回长官，他一直反复念叨‘他怎么会是天穹之剑，怎么可能是天穹之剑’。” 西提亚当时就疑惑了：“林舰长的资料我已经暗中查过了，他就是那个星寇口中的‘幽灵’，那个把覆盖了这一整片星域的地下交易网络给生生吓得缩回战区深处的人，黑区的猎杀榜单第一位仍然是他，甚至任务目标并不是真杀，而是确定他具体身份就算完成。” 女将军幽幽叹息，半是调侃地说：“赏金真不少，差点我就动心了，他那艘战舰上的舷号是927，过去‘幽灵’的唯一已知信息就是舷号927，这三个数字有特殊意义，不是本人必不敢沿用用，天穹之剑就算真搞了个假身份做秘密任务，也不可能有精力把假身份搞成联邦少将，搞成一个能让星寇半夜做噩梦的幽灵。” 亲信等长官感慨完才语气飘忽地说：“不是的，林舰长是林舰长，那上尉说的是……外交官乔斯林，那位被绑架的omega是天穹之剑。” 于是西提亚一口水喷了出去。 “妈的玩老娘呢？给他打解毒剂，是不是嗑啥不对劲的东西了？你是不是也没长脑子，你听你刚才说的什么玩意？” 编瞎话也得有点限度吧，天穹之剑，那个上了前线六亲不认的雷恩·楚，战场劝降懒得遣词造句所以直接拿主炮怼脸的疯子？ 是omega？ 这几个形容，它们安在一起合适吗？ 所以西提亚怀着复杂心情，一大早就赶到了染星号。 天穹之剑特战队领她走了专门的接待通道，直通接待室，路上别的什么都看不到，但西提亚本来也不是刺探军机来的，自然无所谓。 她坐在屋里等了一会儿，外交官乔斯林才姗姗来迟。 这位绑架案受害人看起来眼睛还有点红，而且进门前还在揉，似乎是刚刚醒来，没有穿工作的制服，只随便套了一身衬衣长裤，脖子上戴着的也是最普通的纯白色颈环，显然是在休养。 “不好意思。”乔斯林的声音还带着点沙哑，神色也有些疲累，但仍然勉力坐得姿态优雅、符合外交礼节。 西提亚：“是我该道歉，让您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出事，我这个夜鸮将军也实在是名不副实了。” omega露出一个温和而善解人意的微笑：“不，毕竟贵部不论第二性别，ao之分在夜羽是压根没有的东西，将军一时想不到防范才是正常的。要知道，在人类发明汽车之前，也不会有人制定法律监管超速和酒驾啊。” 西提亚感慨，没想到这位外交官经历了一场横祸居然还能这么坚强勇敢、乐观豁达，倒不是她看轻omega，她自己的黑蜂鸟部队里就有一些被她怀疑是o的战士，不过夜羽不论这个，所以她便一视同仁。 然而在联邦，贵族omega多半还是会被教导要温柔、文静，大部分在她眼里都像小白兔，一个眼神就能吓到。 雷恩扮演着他的柔弱外交官，好奇地问：“您好像还带了一个盒子？” 西提亚这才想起：“哦是的，这算是个赔罪小礼物吧，而且这也是我昨天对首领他们的说辞。” 盒子打开，一阵冰凉的空气随着密封解除而腾起烟雾，盒子里躺着一盘葡萄尺寸的果子，但远比葡萄圆润，并且还是透明的蓝色，如果不是正散发香甜气息，可能会被当成水晶珠子。 西提亚：“这是夜羽所辖星区内的特产水果，名叫科斯果，唯独一颗行星的特殊环境能养活，那颗星球上的原住民长得像亮蓝色的蜥蜴，不过是站着走的，乍一看很凶，事实上只吃草叶子，靠种植科斯果和我们夜羽交换机械制品。” 雷恩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些小果子，问：“这为什么会是我们离场的借口？” 西提亚神秘兮兮笑起来：“哈，这个果子很好吃，不过产量特别低，贵得惊人，招待宴会上有两盘作为夜羽特产，因为平时吃的机会很少，而且在我们星域又特别有名，所以昨天的接待人员忘记了提醒——这个果子很容易过敏。” 雷恩去拿果子的手一顿：“过敏还要吃，有那么好吃？” 西提亚笑：“好吃是一回事，但这个过敏不是我们人类医学的过敏表现，它不会带来任何有损健康的作用，而且会过敏的人也很少。” “那它过敏的反应是什么？” 西提亚摊手：“全身变成夜光蓝。” 雷恩噗地一下笑了：“变蓝？” “所以过敏但又馋嘴的就会偷偷拿回家躲进自己屋里吃，这个变蓝几个小时就能褪掉。”西提亚耸肩，“联邦外交官和染星号舰长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吃了这个，意外变蓝，只好提前离席躲人去了。” 雷恩发自内心地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但同时他果断地把手收了回来。宴席上确实看到过两盘这种透明小球，可没看见夜羽的官员们拿起来现场吃，所以联邦众人都当那是装饰，成功躲过了变蓝的命运。 西提亚好笑：“啊，您这也是怕变蓝啊。” 于是林敬也得到消息赶来时，推开门就看见两个人相谈甚欢，桌上摆着个散发诱人香气的盒子。 雷恩转头看见他，惊喜：“舰长你来了，来得正好，西提亚将军为我们带来了夜羽特产，很好吃的！” 说着，修长的手指捏起一枚通透的蓝色果子，递到了他嘴边。 林敬也波澜不惊地接过放回盘里，先向西提亚颔首致意，然后拉开椅子坐下，说：“不了，谢谢。这是科斯果，吃了容易全身皮肤变蓝，关了灯还夜光，我今天还有工作，您自己吃吧。” 雷恩：“……” 计划失败了。 西提亚顺口好奇了一下：“林舰长以前是来过我们南冕座吗？” 年轻的舰长有一瞬间的眼神不知道看向了哪里，然后他垂下眼，看向那盒果子，回答：“没有，但很久以前我认识一位从南冕座来的女士。” 雷恩可以敏锐地捕捉到林敬也身上任何一点微小变化，他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将西提亚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追查回声信号的事情。 但毕竟西提亚的主要目的是探望，也就没有特别深聊，只说了黑蜂鸟似乎在北区一处行星带有所发现，正在继续跟进。 女将军临走前惋惜地看了眼盒子，忍不住伸手拿了一个：“你们都不吃那别怪我再留下一个了。” 说着，她满脸享受地小口小口咬着那只果子，更浓郁的香甜气息飘散，雷恩看了看盘子，跃跃欲试。 但他好像觉得西提亚的脸有点发青？ 于是接下来短短几分钟，西提亚快速变成了一个蓝人。 雷恩：“……” 林敬也：“……” 雷恩把手挪得离那盘子超级远。 林敬也的眼底染上了愕然与些许笑意：“将军就这个颜色回去，真的没问题吗？” 蓝色的西提亚看上去仍然英气勃勃，豪迈地挥挥手：“怕什么，我一个公开了第二性别的家伙在夜羽本来就天天被人戴着有色眼镜瞧，我真有点颜色又怎么，这更不怕瞧了嘛。” 送走了蓝得潇洒的夜羽将军，林敬也回去跟进技术部的追踪进度去了，没事儿人一个的雷恩就端着那盘果子满地溜达。 “乔斯林阁下？” 梅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雷恩挑了挑眉，他早觉得这女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变得奇奇怪怪的了，于是干脆地转过身，露出笑容：“啊，是梅拉长官啊。” 梅拉走到他跟前，看着他泛红（并不）的眼角、虚弱（没有）的步伐，听着他沙哑（伪造）的声音，心里满是浓浓的歉疚和怜惜。 舰长啊舰长，您怎么……怎么就在这事上拎不清呢？ 拿出您一人连败二十的气势啊，直接去找天穹之剑啊，祸害一个无辜omega是怎么回事啊。 梅拉语重心长地拍了拍雷恩的肩膀：“外交官阁下，你的事业非常有意义，你的能力也特别的强，我觉得在短期内你更应该集中精力在事业上，不是吗？” 唉，这位替身和元帅的身形乍看真的很像，个头都差不多，是个远超omega平均值的水准。 雷恩的眉飞得更高了：“唔……” 梅拉痛心疾首，又声音温柔地安慰：“没事的，万一有什么，唉，有什么感情问题，一定要来找我们，我们大家都会帮忙的。” 感情问题？ 雷恩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问：“这个大家，都有谁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很不错，很舒服，并且还留下痕迹了，成功√ 舰长：……双赢。 后来的梅拉：我真傻，真的。我就不应该多管舰长的私事儿，如果我没有多管舰长的私事儿，我也就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被同伙们殴打的境地…… 【某位说元帅热巧第二杯半价的……你有毒！】 第75章 以一枚夜羽特产水果作为交换, 雷恩从梅拉口中得到了完整的名单。 他满意离开，思索着顺便晚上得和他的大鸳鸯眼说一声，这帮新人的保密能力不行啊。 大约半小时后, 战舰各处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惨叫。 等林敬也接到亲兵急报匆匆赶到医疗室, 一推开门就被晃了满眼的蓝。 “舰长！？！” “谁告诉舰长了啊啊啊！” 一阵兵荒马乱的尖叫之后, 一堆蓝汪汪的脸转过来, 欲哭无泪地看着林敬也。 林敬也扶额。 黑心医生厉冉冉站在一边, 难得满脸无措：“呃，他们说乔斯林先生送了他们夜羽特产水果，非常非常好吃, 我也有点好奇嘛，我正好碰到乔斯林先生，但他说已经被他们分完了, 等我再回医务室就看见这群蓝人聚在这儿了, 谢天谢地我没吃……” 屋里的是梅拉、奥科、特瓦尔、克罗斯、约姆、罗兰和卢娜，他们几个现在站在一块可以从淡蓝渐进过度到纯蓝…… 好一条漂亮的色板。 “他们……”林敬也一时无言。 厉冉冉忙说：“我检查过了，这是特殊过敏反应，有的人轻有的人重, 体现在颜色差距上。” 浅蓝色的罗兰抬眼，看向颜色最深的奥科，目露同情，现在这位可怜副官蓝得像蓝精灵。 厉冉冉不怀好意, 忽然把屋内调成暗光模式, 于是—— 一排蓝色彩灯。 林敬也：“……” 所以这几个人也够倒霉，居然都过敏。 不过他们是怎么得罪的雷恩啊？ 林敬也面无表情地看着哭唧唧的下属，冷漠道：“既然不影响健康，就赶快回去工作吧。”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剩下六个真哭出来的下属在屋里抱成一团，唉声叹气。 这一次的出访是秘密进行，得以省去了全部的外交社交和政治会谈。 因而舰长和外交官就都闲了下来，他们这一次的目的是追踪回声，西提亚的黑蜂鸟承担了搜寻任务，染星号的技术部门则和夜羽的高级工程师们负责查找信号，互相交流一下应对回声的技术问题。 至于舰长，他的职责还真就只是把星舰安全开进来，再完好开回去。 雷恩走进房间，看见林敬也极其罕见地没有检查任何军务，他站在窗边远远地望着夜羽那些极具部落特色的聚居区出神，连雷恩走到他身后喊他，都是喊了两次才把人思绪拽回来。 “想什么呢？想我啦？”雷恩干脆一伸手，圈着对方的腰就把人拽了过来。 林敬也无奈：“元帅，他们怎么惹您了？” 雷恩兴致勃勃：“蓝了几个？” 林敬也：“……全部。” 于是天穹之剑发出了极其反派的猖狂大笑。 不过他依然没有告诉林敬也原因，林敬也就懒得问了——显然是不重要的奇怪事儿，不然真的触怒天穹之剑，下场基本上是天葬。 雷恩笑过之后，忽然凝眸看他：“想出去就去吧，我带你去玩。” 林敬也有些许诧异：“您怎么……” “你母亲是夜羽人？”雷恩忽然问。 他注视身边的青年再次沉默了半晌，然后重新看向远处的集落，低声嗯了一声。 “那走吧，正好去看看，万一给你留了个拆迁房什么的呢！” 林敬也被雷恩拖着去换衣服，心里那点怅然瞬间荡然无存。 您一个拿星舰当别墅的联邦元帅，期盼得哪门子拆迁房！ 不多时，一艘不起眼的小飞船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 染星号上当然会配有便于伪装的小型飞行器，以方便有潜入任务的需要，现在这艘小船就灰扑扑的，混入空中的航道后毫不起眼。 驾驶的当然是林敬也，雷恩全程翘着腿坐在一边啃那盒科斯果。 林敬也没忍住问“元帅，您不怕过敏了？” 雷恩笑答：“我不过敏，以前吃过。” 只用了半秒林敬也就明白雷恩对西提亚说谎了。 雷恩扬眉：“一个曾经在夜羽混迹、对他们内部了如指掌的联邦官员，你说西提亚知道后，我身后得多出多少暗哨？那还怎么跟你私奔啊。” 没私奔，谢谢。 林敬也再次无奈：“您是为什么来夜羽？” 雷恩随口回答：“挺小那时候不是从奎伊图斯家那种马那儿跑了么，然后让个星寇团伙捡了，那帮家伙没啥本事，杀人越货干不来，小偷小摸很在行，所以教我当扒手，跟他们来夜羽混过挺长时间，科斯果是他们偷了准备倒手卖的。” 林敬也微微勾起唇角：“这样啊，那后来您把他们怎么了？” 雷恩瞥他一眼：“能怎么，还能煮了吃啊，我偷了他们的飞船，把那帮蠢货药翻了丢到夜羽治安官家门口了。” 林敬也低笑起来，复又神色微凝。 染星号众人此刻正有条不紊地工作，所以也没有人知道舰长跑了，一艘真正的战舰不需要她的舰长万事亲力亲为，所以林敬也不再像指挥927时那样辛苦。 但他仍有一些挂心。 这一趟因为既要隐蔽、又得让夜羽看清他们没有敌意，染星号并非全编制出行，护卫舰队和机甲团没有跟随，前者不利于隐藏，后者是登陆作战利器，为避免夜羽过度警惕不配合，其他重型武装也基本都被卸了，另有一半的舰上武装战士留守星环长城。 雷恩仿佛能读心，笑道：“你是舰长不是保姆，你要是不在半天他们就搞砸，回头直接往太空一扔，连能源枪都节约了，改改你这在破运输舰上养成的臭毛病。” “所以您知道军中传闻天穹之剑漠视战友吧。”林敬也低笑。 雷恩就是这样的，他从不会只因为调令就敞开双臂接纳新成员，他不在乎战士的生活、情绪，甚至有些轮换来的舰长名字他都懒得记；他自然也不会干那些与士兵打成一片的亲切事，更是从来没学会体恤下属，分派任务的时候冷漠得像个ai，觉得自己不合适或者办不到他也不会理的，而且完不成任务的下场可是相当不愉快。 久而久之，军中都知道天穹之剑哪怕不在前线也偶尔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平日冷漠疏离，他的笑容和关切都像例行公事，几乎没有人能真正接近他。 大约也就刘浚那种傻白甜或者埃苏娜这样一起长大的，才会认认真真告诉你，元帅真的很在乎大家，不过就是关心方式不一样罢了。 至于z他们，不管心里怎么想，口头肯定要跟着编排的。 显然，雷恩满意自己的恶名，他回答：“根本达不到我对战友的标准，又凭什么让我关心他们？” 不是穿了一样的服装就是战友。 很多年前林敬也就是这么回答教官的。 他收回思绪，道：“好吧，我就是感觉这些天太平静。” 雷恩语气酸溜溜：“你们beta真的是工作狂魔啊，一天不出事让你忙得脚打后脑勺你就难受？” 林敬也被噎了一下。 ……您一个联邦元帅怎么还和工作吃醋？ 但林敬也回答：“夜羽集落，南冕座的实际控制者，您觉得他们的真正手段仅仅和伊狄尔特一个水准？” 那就只是个试探。 是个前奏。 雷恩：“蔚蓝找人搞小桃子的还真不一定是伊狄尔特，我感觉那个能把自己蠢死的玩意儿想不出直播这种新玩法。” 算了，林敬也摇头。 雷恩说的也对，既然是他认可的下属，自然不能他半天不在就搞砸。而如果是能把染星号整个卷进去的大事儿，他在与不在也并不影响事情发生。 还是先放心私奔吧。 飞船向远离中心集落的方向一直飞，这整个建造于古代遗迹之内的集落很大，并且除了夜羽，也还有一些仰赖夜羽庇护的小部族。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的区域都和中心区一样舒适富足。 这一片似乎是个矿区，不只是采矿设备，连房屋也显得灰扑扑，远看还以为是矿脉岩石的一部分。 雷恩看得出林敬也是第一次亲临此地，因为他放慢了速度，一条街一条街地开过去，绕着那些堆叠的房屋仔仔细细地数门牌号。 最后他们终于停在了一处铁灰色的“楼”前。 它大概有联邦中层建筑那么高，但其实那是无数小房子互相压在一起形成的，细看它们错落有致、造型不一，大部分还算干净整洁，但有一间却格外灰暗，门上锈迹斑驳，夜羽特有的一种暗紫色菌菇在门边长出茂盛的一捧，远看竟然像个花丛。 他们把飞船停在了门口，也不需要梯_子，两个人先后跃上台阶，恰好隔壁一位老夫人开门。 “咦？” 老夫人立刻看过来，集落文化的特点之一就是邻里仿佛一个宗族，尤其是这种同一团房子里面的邻居。 “你们要买这个房子吗？这空了好几年，但听说原主人一直不卖来着啊……” 林敬也和雷恩都是刻意做了朴素打扮，还用了伪装，现在看起来也就是两个普通上班族的模样，严格说，两个气质过于出众的普通上班族，是会考虑这种价位的房屋的人。 不等他们答话，老夫人主动热情介绍：“哎，这前主人是一家四口，两个老夫妻老来怀孕，居然生了龙凤胎，我还去送过鸡蛋贺喜，谁知道，姑娘十岁的时候啊……咳，反正你们懂嘛，就那事儿，父母要带去割了，然后姑娘不知道怎么就跑丢了，没找回来。等老夫妻没了房子就归了唯一的儿子，不过他们儿子结婚就搬走了。” 雷恩笑容得体地应付老人家，林敬也慢慢走到门边摸了一把门把手，发现锁芯锈死了，于是等那老夫人聊得心满意足离开后，林敬也平淡地收回手：“走吧。” 他们又一前一后回到飞船上，雷恩也不问林敬也为什么不想办法进去。 因为没意义。 一栋被主人抛弃、锈死的房屋，甚至进去了也不会找到半点旧时光的回响。 林敬也解释说：“我其实就只是好奇一下，我母亲对故乡可没什么好感，所以我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地方，让那个被反叛军掳走、养得胆小又柔软的女人也能用很严厉的词来形容。” 老夫人的话已经解释得很明白了，虽然她消音了一大堆词，但很容易猜到。 十岁的女孩忽然分化成了omega，父母立刻要带她去黑市找人割掉腺体，于是小姑娘吓跑了，就这么简单。 “割掉腺体是个挺难的大手术。”林敬也说，“但夜羽显然没有什么正经医生光明正大做这个。。” 雷恩点头：“嗯，基本就是去黑市找个无证行医的，拿个连消毒都不充分的破刀随便一挖，非常损伤身体。联邦正经专家能让因各种原因必须切除腺体的ao保持原本的健康和寿命，但黑市的话，不当场感染应该就是成功，后续的信息素剧烈失衡导致的生理衰弱更不可能有人管了。” “嗯，我母亲说她出生时其实父母才四十不到，看着却像老人家了。”林敬也叹息，“两个人都是omega。男性omega拥有生殖腔，受孕能力比女beta都强，但相应的，使人受孕的能力就……” 说着他侧头看了一眼雷恩，雷恩哈哈一笑：“是的，你不用担心意外怀孕。” 林敬也：“……” 醒醒，您换个alpha来我也怀不上啊！ “两个omega的后代极大概率也是omega。”林敬也再叹一声，“我母亲说他们本不想怀孕，毕竟孩子大概率也是omega，等割了腺体信息素失衡会导致体质变差，也做不了什么强度大的工作，基本上就是又贫穷又短命，偏偏夜羽禁止避孕行为。” 为了从一个小小的流亡队伍发展成今天这种规模的集落，夜羽需要人口，更多的人，否则一个国家连联邦首都一颗星球的人口都比不过，那还能在大宇宙拼个一席之地。 林敬也：“走吧元帅，我好奇完了，咱们去看看您说好玩的地方。” 远处的矿区里有许多人影飞来飞去，他们灵巧穿梭于岩峰，而且并不是穿着外骨骼，那些人只穿普通盔甲，不过背后—— 林敬也的目光果然被吸引：“那就是您说的大翅膀？” 那些人背后都有颜色各异、形如鸟羽的装置。 “一种仿生技术。”雷恩笑眯眯的，“有些能源矿很不稳定的，外骨骼的能量波动容易让它们爆炸，所以夜羽研究出了这玩意，不然你以为夜羽的名字为什么叫羽？” 那东西似乎与驾驶战机、机甲等用到类似的神经传感技术，外接脊椎可以把思维信息传递给机械，但区别在于，那些翅膀是真的靠扇动来飞行，而非燃烧能源。 “后来集落变大了，但这种传统工具还是很受欢迎。”雷恩转身看向林敬也，“你说我应该给你弄对什么颜色的？” 林敬也：“……” 他慢吞吞地抬手指了指前方。 “元帅，我觉得您今天怕是没时间选颜色。” 雷恩转向他手指的方向，那里出现了更多的身影，与矿工不同的是他们都有统一的黑色双翼，身上的盔甲似乎也制式一致，而且他们的前进方向正是这艘小飞船。 羽翼拍打的声音从四方传来。 “这是飞羽特战队。”雷恩环顾一周，目光变得森冷，他咧开嘴笑得透出几分杀意：“我的大鸳鸯眼，这不就是你期待的大场面？” 林敬也无奈：“我何时期待了。” 他垂眸看向右臂，然后在升起的光屏上输入了信息。 片刻后特瓦尔的声音出现在频道里，他身后的背景音似乎略带嘈杂。 他言简意赅地说：“舰长，夜羽的首领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大场面？ 舰长：不够大。 元帅：别担心，我可以够。 舰长：？？？ 元帅：嗯，怀不上的你别担心。 舰长：？？？？？？ …… 元帅他没有变蓝，他变成了另一种颜色。 第76章 “死得真是时候。”林敬也说了这么一句就把通讯断了。 窗外的黑羽已经连成一片, 放眼看去竟有上百之众，那些羽翼展开约有成年人身高的两倍有余，飞羽特战队成员都穿着轻便简单的护甲以减轻飞行负重, 所以能够格外灵活, 训练有素的战士就和真正的飞鸟没有什么区别。 他们手中的光能枪也是特殊的造型，远比正常光能枪细长很多, 枪头处带有尖刀, 可以发出高频电流，远攻近战兼备。 “这飞船不绝缘吧？”雷恩随口问。 林敬也环视四周, 叹气：“护盾防电, 但是他们数量太多。” 就这小飞船，一轮齐射护盾就毛都不剩了。 黑压压的羽翼交叠就像一片低垂阴云，振翅声连成一片。 雷恩揉耳朵：“杂毛鸟好烦。” 林敬也提示：“坐好。” 说着，他们两人却同时松开了座椅的安全带。 黑压压的云层里，一道炫光忽然亮起，林敬也连续发射了三枚强光弹，将仅仅装备普通护目镜的飞羽特战队晃得眼前一片惨白，队形骤然裂了一道狭缝, 灵活的飞船得以从中迅速冲出。 外围受影响更小的飞羽立刻转身，陆续追在他们身后。 “前方飞船请立刻减速, 接受飞羽护航，否则将采取必要措施！重复一遍, 前方——” 林敬也打开频道：“采取吧。” 喊话的飞羽队长被这平平淡淡的回答怼得硬生生噎住了, 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 那艘飞船竟像是也靠着翅膀飞行一般, 它无比灵活地穿梭于矿区的悬浮岩石中间，甚至还会精准避开那些有人正在工作的区域，呼啦啦的夜羽飞行队拼命追, 感觉自己是一群正在被遛的鸟。 “操！” 转过一道巨大的弧线形岩石时，不少晕头转向的年轻队员乒乒乓乓地撞了上去，气得领队的队长连连怒骂。 连他的副队长都忍不住说：“那飞船是人工操作吗，是ai吧？” 哪有人能把飞船开成这样还没吐的？ 实际上飞船里的两人不仅没吐，甚至都没有系安全带。 尽管这会是极其不舒服的旅程，仅仅是将身体稳定在座椅上就需要极高超的技巧，但对方人数太多，所处环境更是大气之内的近地面空间，一旦这艘小破船被击中，太容易在有氧环境燃烧爆裂，对于林敬也和雷恩这种身手的人来说，还不如省下手忙脚乱拆安全带的时间，一旦遇险直接跳出去。 林敬也一边驾驶，雷恩则在旁边飞快讲解那些人造翅膀的使用方法。 主要用于深空的飞船当然不会配备降落伞这种无用道具，所以一旦他们跳出去，不想摔得不分彼此，就只能去抢一个倒霉蛋的飞行装备了。 光能枪在空中形成光雨，不断追着那艘来回翻滚的飞船，可那飞船就像个鬼魅一般飘忽不定，几乎没有人能做到先瞄准再射击，基本也就是胡乱开枪。 逸散的能量冲击偶尔打在飞船侧舷，但真正有杀伤力的都被驾驶员以几乎不可能的技巧闪过，追着的队长越来越惊愕了。 他接到的命令是将飞船和内部人员完好地带回中央区，如果实在不行，至少保证人是活着带回的。 在这高速的追逐中他差点就忘记了命令，所有的攻击基本都向飞船的引擎射击，能不能瞄准另说，但目的的确已经变成了击落。 飞船从矿区穿出，它毕竟比飞羽特战队单兵的体积大得多，所以它能走的通路有限，而特战队成员却可以更加自由地从细小的岩缝挤过。 尽管飞船极力闪避，他们之间的距离却被不断缩小。 前方空域开阔，几乎一马平川直达中央区，唯有千米外有一条空中交通线，现在的信号灯是绿色，不少私家飞行器正在上面规规矩矩地开着。 当—— 一声脆响，那是一道抓钩绳索，试图缠绕住林敬也的侧翼引擎。 这地方太开阔，背后潮水般的飞羽就像大军压境，根本没有任何遮蔽物。 于是林敬也冷静地按下一个开关，左侧一个操作杆的控制阀打开，他握住那个操作杆，将前进方向笔直对准了前方。 身后的飞羽队长脱离了翻滚乱转的状态，终于理智回笼，阻止了成员瞄准能源中枢的举动，继续开始喊话： “前方飞行器，请你立刻减速接受飞羽护航，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否则——” 频道里冷淡的青年音再次打断他：“建议你们和我保持至少一千米距离。” 飞羽队长简直怒不可遏，但频道里又响起另一个声音，而且内容非常诡异。 雷恩正在用飞船的望远镜仔细看向前方，然后他开始倒数：“准备，五、四……” 身后的飞羽队长满头雾水，并不知道这艘奇怪的飞船为什么好端端开始读秒，而且好像也不是按照真正的秒钟数的，那个读秒的人节奏奇怪，似乎是他在掌握时间。 读秒归零。 在那一刻飞羽的队长觉得自己迎面撞上了一面坚硬的墙，整个世界随着耳畔一声轰隆巨响而归于一片漆黑。 他的队员们手忙脚乱地冲向前方，努力抓住了跌落下去的队长，短暂的意识空白之后，那名队长勉强清醒，忍着剧痛和大约是脑震荡带来的恶心，问：“他们使用了什么武器？” 他的副队长呆呆地看着远方，然后做梦似的回答：“没有武器，他们只是……开了曲速。” “什么玩意？”那队长尖叫了一声，怀疑是自己耳鸣听岔了。 “呃，您是被他们的曲速引擎能量冲击到的。”副队长还是那个做梦一样的声音，“雷达显示他们在一万米外退出曲速。” 然后那队长就更怀疑自己的耳朵了。 曲速，那种引擎是为了在大宇宙里长距离飞行而发明的，它可以通过使空间曲翘来实现超越光速的飞行，换句话说，那玩意不是短途能用的啊！ 大气层里曲速飞一万米？就算开最低级的曲速，那这人的反应速度和心理素质也实在…… 所以他真的是个ai吧？ “队长，刚才飞船上那个读秒的，他好像在数的是前面那条交通线上的飞行器，信号灯变红了但是还有一些踩着线开过去的，他可能是在等那些人走完。” 队长：“……” 等路上飞行器全停了才插空过，这人还挺遵纪守法的。 不然曲速飞行的飞船可以撕碎前进路上的任何东西。 “咱们还追吗？” “追！”队长咬牙，但心里也愈发疑惑，夜羽什么时候出了这种级别的飞行员？ “咦？”副队长疑惑三连，终于想到最后一个谜题，“他们不是逃跑吗，怎么往中心区去了？” 零点几秒的快速进出曲速，空中紧急制动，飞船的外壳被大气摩擦得火花四溅，引擎都冒起了烟，林敬也把飞船停入一座高架桥的阴影，调整飞船状态。 然后雷恩趁着终于停稳，长臂一伸，从后排抓出一个行李包，几下扯掉身上那套普通衣物，换上乔斯林的伪装外貌和声音，套了一身早就备好的夜羽风格长裤，顺便还动手扒了林敬也的上衣，丢过去一套衣服。 “你换衣服，我来。” 雷恩把飞船控制切换到副驾驶席，继续完成林敬也没有做完的能量检测和稳定，在大气层里开启曲速，空气压力和大气摩擦一不小心就会把动力源引燃，雷恩快速操作冷却装置，让引擎里的滚滚黑烟缓缓熄灭。 林敬也抖了抖那件衣服，无语。 “为什么您给我带的是袍子？” 雷恩眼都不眨：“你穿小白裙好看。” 林敬也：“……白袍。” 雷恩万分严肃：“白裙。” 林敬也：“……” 算了，反正一直都是您说了算。 雷恩飞快处理了飞船，归还控制权，然后动手给自己梳头，没有参加宴会时繁复华丽，但也一样精致好看，在林敬也眼里都是他根本看不懂的技巧。 “真烦啊。”雷恩嘀咕。 夜羽那位首领是亲自接待了染星号的，那个男人高高大大，皮肤黝黑，很明显地透着健康的血色，年龄从外貌看至多四十，肌肉结实有力，像是长期有训练、或者至少是个热爱健身的。 在这个敏感时刻，他如果是自然死亡才怪。 雷恩阴郁地说：“我讨厌政治斗争，一群伪善的政客笑里藏刀地和你虚与委蛇，烦得都能把人生理期逼提前！” 林敬也：“……” 有话好说，别动不动就生理期啊！ 他叹了口气：“z中将还真是一语成谶。” 雷恩恼火：“那就是个乌鸦嘴！脸白也没用，最多算他个白化乌鸦！” 秘密到访的联邦战舰，虽然双方约定的是为了低调、防止引起潜入的回声单元警惕，但这种秘密进行的活动不走正规程序、不被星际公约保护，夜羽随时可以翻脸不认账。 也可以随意拿他们当做借刀杀人的刀，或者接住大黑锅的支架。 黑压压的飞羽特战队姗姗来迟，看到安静悬停在阴影里的飞船时都目露惊讶，他们本以为是飞船损毁才不得不停，但现在看来这是对方主动停下等他们。 “烦请飞羽队长带路护航吧。”林敬也平淡地说。 “你们……”飞羽队长哽住，把有病二字吞了回去。 林敬也从不对对手的智力过多苛求，他主动解释，声音温文有礼：“抱歉，为各位的公务带来了麻烦。我只是想简单证明一下，我有逃离夜羽的实力。希望您转告给您的长官。” 但他并没有那么做。 而飞羽们听完简直更要爆炸了，神特么的简单证明一下！简单？ 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嘲讽。 一肚子憋气的飞羽特战队在中央区的边缘停下，让林敬也自行前进，前方不远处等候的正是列队森严的黑蜂鸟战机群。 那些战机的光能炮全部对准了他们，飞船里的检测雷达正在不断发出尖锐的警报，提示林敬也他们已经被锁定，且对方的炮已经处于了预热状态。 黑蜂鸟在林敬也进入后从后方合拢阵型，安静地伴飞，似乎并不担心林敬也不知道目的地。 整个中央区到处可以看到黑色的战机，他们在空中有序盘旋，林敬也看向不远处的生活区，那边的街道似乎还是正常的景象，人们该走路走路、该逛街逛街，只除了同样在在低空待命的黑色战机们。 他们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一样的玩味。 夜鸮西提亚的部队竟然已经完全接管了中央区。 好快的动作。 她甚至上午才满身湛蓝地从染星号告辞。 这位将军的实力不用怀疑，但这样的速度，已然超过了临危受命所能做到的极限。 飞船落向了染星号所在的地方，那处平台果不其然已经被黑蜂鸟完全包围，银色的星舰安安静静地停靠在那里，光线透过战机群的空隙，在侧舷那枚剑与星辰的徽章上熠熠生光。 而旁边，是安安静静三个金色数字。 “927” 一个昂首的身影就站在那三个数字之下，夜羽的士兵齐齐举着枪对准了他，但这个人脸上不怒不惧，一身联邦的军礼服整洁笔挺。 染星号的二副，奥科·艾萨克。 他在无数枪口面前冷静地说：“我最后重复一次，染星号星舰是隶属于联邦天穹之剑的战斗单位，她的内部空间是联邦的领地，除非染星号的成员全部死亡、星舰彻底坠毁，否则按照联邦宪法与军事保密法案，没有第二方势力可以进入这道门。”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时时刻刻备着给大鸳鸯眼的裙子，我这叫不忘初心！ 舰长：这个元帅坏掉了，可以退货吗？ 元帅：不能。 第77章 那些枪口并不是黑洞洞的, 而是亮着一点一点淡蓝的光，但这是更加恐怖的画面——那是光能枪充能预热完毕、随时可以发射的迹象。 但奥科依然安静地站在那里，目光看向前方, 表情亦是无悲无喜, 仿佛那些枪不存在，或者压根是他自己不存在吧。 那些特战队战士的头盔下齐齐发水，汗如雨下，碰上这种不怕死但又不能真让他死的，就实在很令人难做。 林敬也向那个方向看了看，先是眼底露出了些许赞许, 但面上神情却一分一分冷下去, 顷刻间仿佛能冰封千里。 他起身, 率先打开舱门, 黑蜂鸟战机上鱼贯而下的特战队战士立刻一层层围上来。 包围圈中央的青年没有携带武器, 他身上穿着夜羽已故首领所赠的白色礼服，从飞船上随意跃下, 仿佛迎接他的并不是虎视眈眈的战士, 而是迎宾的红毯；那身白袍更是衬得他体态修长挺拔, 白色绣羽翼图案的腰带勾勒出他略显单薄的腰线。 青年缓步走来, 看似温和无害，甚至收腰的长礼服对比身边盔甲厚实的战士，更让人感觉到了一丝脆弱。 但那些特战队士兵们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些。 不管这位联邦舰长的姿态表情有多么温润端庄, 那双异色的双瞳扫来时, 竟让人有种正在被狙击手瞄准的寒意，与他目光直接对视的那人甚至向后跌了一下，全靠身旁战友托了一把他的背。 ——那是个看死人的眼神。 他几乎在那双冰冷的眼睛里幻视了流淌的血河。 不可能吧，更多人同时想。 这个舰长是个beta啊, beta的精神力不是很难训练吗，为什么这个人身边就像带了无形的重力场，不自觉让人双膝酸软，心生恐惧。 林敬也声音平和地开口：“我才是染星号的舰长，如果你们有什么要事，既然我已经到场，就请诸位离我副官远一点吧。” 所有人齐齐转身，包括奥科，橘色头发的年轻人在看见舰长的一瞬间像是个被点亮的灯，整张脸一下子涌起各种情绪，好在林敬也平淡地一个眼神递过来，奥科又重新恢复了他刚才的端庄高冷。 “林舰长终于回来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士兵们整齐分开，露出缓步而来的一群人。 为首的正是西提亚将军，她仍然一身黑蜂鸟指挥官的作战服，似乎与之前相见时没有任何区别，只是脸色还有一点点青蓝，是早上吃果子的后遗症还没完全消。 夜羽的许多长老——也就是议员一类的人物，此刻纷纷跟在了她的背后。 一眼扫过，这群长老里多了几个生面孔，而参加过迎接的有一些不见了。 林敬也从容回答：“将军日安。今日我和乔斯林外交官一起去逛了逛夜羽的城区，所以才不在舰上，我从前认识一位……朋友，她很小的时候也曾生活在这儿，我们只是试图去找找她过去的痕迹罢了。” 西提亚抬眼看他，表情仍然是那么爽朗热情，她摆手道：“飞羽的队长跟我汇报了，林舰长的驾驶技术果然出神入化，令人佩服。” 所有直属夜鸮将军的武装人员都瞄准了林敬也，想想那些绑架犯的下场，没有人再因为这名beta看似纤瘦的身形而轻视他。 这是天穹之剑手底下的舰长，联邦那个疯子亲自选的人。 西提亚状似为难地说：“就在上午，林舰长离开战舰后，我们夜羽的最高领袖霍里阁下被发现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中毒，毒来自一杯果酒，医务官一直抢救到了中午，可惜还是没能留住他。” 林敬也微微点头：“这可真是太巧了。” “是啊。”西提亚也微笑。 她身边有个白胡子、白裙子、白披风，唯独酒糟鼻很红的老头议员言辞激烈地斥道：“天底下哪来那么多巧合，你当拍偶像剧呢？” 一旁的奥科凉凉地说：“偶像剧啊，我十二岁的omega小表弟都觉得尴尬得脚趾抓地，没想到您居然喜欢，啧。” “你——你才是omega！” 奥科耸肩：“抱歉，我不是，您没看我资料里的性别栏？偶像剧都是晚上黄金档播得多，白天还是得好好工作呀。” 老头被专业嘲讽人的奥科气得酒糟鼻更红了。 西提亚默不作声地等他们拌完了嘴，才重新开口：“非常抱歉，因为事关重大，任何有嫌疑的人都需要接受调查，除非，林舰长有不在场证明吗？” 林敬也眉梢微动：“有，我们遇到了一位老夫人。” 他坦诚回答，并好整以暇地等着夜羽的招数。 不过这招数不怎么新颖，不大一会飞羽的汇报传来：“长官，那片区域因为年底就要拆除，住户都搬空了，并没有发现老夫人。” 西提亚一脸抱歉地看过来，但林敬也神色不变，这一切原本就在意料之中，他只是淡淡地补了一句：“那到底是你们夜羽的公民，希望她不会发生什么事。” 如果只是提前告诉飞羽那边递假消息还好，林敬也微不可查地叹息，但希望幕后之人还不会丧心病狂到为了陷害他连自己的人民都抹杀。 西提亚：“舰长，请问乔斯林先生在哪？” 林敬也不做声，只是回身抬起手，向舱门里示意。 很快，一个同样一身夜羽打扮的青年从里面一跃而下，带出一股好闻的巧克力香。 “敬、敬也！” 乔斯林一落地看见面前全是枪口，吓得直接扑到了林敬也怀里。 林敬也：“……” 元帅，您过分了。 这个漂亮俊美的omega青年满脸惊惶，显然受惊不小，一双蓝盈盈的眼睛大睁着，却逐渐蒙上一层水雾。 s级omega真好看…… 好多人的脑海里出现了这样的情绪。 只有西提亚微微皱眉，她似乎感觉到有一股几乎抓不到痕迹的精神力量从场中扫过，然后那些士兵好像态度开始软化。 是她的错觉，还是…… 难道这个omega居然掌握精神攻击的本领？ 西提亚眯眼打量那个瑟瑟发抖缩在林敬也怀里的人，如果这个omega真能使用精神力攻击，那袭击他的士兵被影响甚至操控，看到幻觉以为是联邦战神亲临，似乎也就说得通了。 也能解释为什么林敬也区区一个beta，居然能徒手击杀那么多人。 她不动声色地靠近了两步，然后忽然间，属于alpha的强大威压猛地凝成一束，扑向那名omega青年的方向。 alpha的精神压制，西提亚不怀疑林敬也能够抵抗，而且也不担心被追究，毕竟现在他们都快撕破脸了，靠近时释放威压也属于正常范围之内，林敬也一个beta是不会发现她其实是在暗中针对乔斯林的。 果然，林敬也只是眉头一皱，目光冷冽地看过来，西提亚坦然回望，甚至笑容不减，但下一刻她的嘴角僵住了。 那个omega呆愣愣地看着她，微微张开嘴巴，红润的嘴唇轻轻颤抖着，喉咙深处发出两声极轻的呜咽，就像被困的小兽面对利爪时的最后一声悲鸣，轻微，低哑，没有任何抵抗能力。 是omega被高阶alpha精神压制会有的反应，但—— 然后他非常干脆地两眼一闭，直接软倒下去。 西提亚：“我——” 是我太久没见omega，低估了他们的易碎程度？？？ 幸……幸亏beta还结实点。 乔斯林倒下的身子当然没有跌在地上，林敬也一把将他揽住，抱着他的腰让他勉强靠在自己肩头。 这位舰长的脸色罕见地难看，西提亚也没想到这个后果，一时竟有些惭愧了。 林敬也脸色确实很差，但只有他自己知道真正原因——某个“柔弱”的omega正瘫在他怀里，脸埋在他颈边，然后—— 他！伸！舌头！ “别舔……”林敬也从牙缝挤出气声。 回答他的是雷恩飞速一个轻吻，落在他颈窝。 于是众人看得这位刚刚还处变不惊的联邦舰长，现在脸色恐怖得像是马上要大开杀戒。 只有奥科在这种时候还能走神惊愕——舰长，他难道已经对替身动真情了？ 那……那凭什么他不行！ “抱歉。”西提亚诚恳道歉，然后说，“恳请几位配合，暂时接受夜羽的监管。” 白胡子酒糟鼻长老又跳出来：“打开你的星舰让我们检查一下有没有藏着毒酒！还有其他人也得检查！” 奥科冷冷打断：“我方的技术组还被贵部扣留着，是不是先让他们回来？” 双方再次僵持，气氛有些剑拔弩张，而林敬也先是将手伸到omega青年膝弯，将他打横抱起，才缓缓看过来。 可气氛不但没有缓和，反而越发凝重。 他声音冷淡却不容置疑地说：“联邦星舰染星号隶属于天穹之剑舰队，我是染星号少将舰长林敬也，我的直属长官是联邦元帅雷恩·楚，除了他，没有人有资格对染星号下达指令。根据联邦宪法，战舰内部空间属于我联邦领地，如果夜羽诸位一定要入内检查，我便只能理解为——夜羽入侵联邦，并且正式向联邦开战，那么作为染星号舰长，我将别无选择，我会下令引爆这艘星舰的动力核心，以捍卫我联邦主权。” 那长老被吓了一跳，染星这个级别的战舰，她的动力核心一旦被主动引爆，足以把夜羽中心区三分之一领空彻底淹没！ 林敬也淡漠的眼神扫过全场，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 西提亚笑了一下：“当然不会，夜羽和联邦都是信仰和平的国度，我们一定不会入侵您的星舰。” 她说完，比了个请的手势。林敬也倒也不做无谓抵抗，眼神示意了一下奥科，就转身跟着走了。 两队全副武装的特战队成员将他们押送到了关押地点，房间除了小，卫生和舒适度都是很高规格的，显然夜羽也并不敢真的撕破脸把他们扔到环境极差的监狱。 奥科在进门前只来得及匆匆低语一句：“舰长放心，特瓦尔开启了战舰的安全模式，对方不用重武器是绝不可能攻进去的，我们的人也都安全，只有技术组失去联系。” 林敬也冲他微微点头，就抱着怀里的人进了另一间屋，士兵本来想说一人一间，但是看着那个埋首在舰长肩头昏迷不醒的青年，又一时语塞，对方的胳膊垂落下来，露出袖口下瓷白莹润的漂亮腕骨，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却因为主人的昏迷而在半空脆弱无助地轻轻晃动。 士兵最后偏过头，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两人一起也可以。 …… 联邦星环长城南区。 任铭怀抱着z中将，从走廊里匆匆走过，z的双腿还裹着一条毯子。基地里的温度被控制得偏低，好让战士们不会在训练执勤时被外骨骼闷出热痱子，不过这个温度让z手指冰凉僵硬，没了智能轮椅的加温功能，也就只好拎着毯子往人形热源上缩了。 沿途的军人向他们立正行礼，并且完全不认为任副官抱着他们长官乱跑有什么不对。 毕竟看了这么多年早习惯了。 任铭对他们点头致意，z却窝在他怀里头都懒得抬。他在认真看着手中的光屏，手指飞快划过，也不知道正在计算什么。 “楚疯子的舰队已经换防到北十字大星区了，斐迪茨家的美妆贵妇和毒瘤安塞尔在首都也应该有些眉目了，毕竟是在第一行星军团和蔚蓝都动了手脚，以雷恩那性子，不查个底掉就不是他了。” 任铭点头：“是，属下还听说，维默尔上将也十分震怒，下令彻查军团内部利益勾结问题。” “呵，真期待他能查出什么鸟来。” z眯着眼睛，飞快略过那些布防图：“杨幔把北方长城锁了，但北方屏障是老技术，就怕回声给破解了就麻烦了。” 任铭低头，调侃笑道：“怕什么，杨中将又不用担心她的智能轮椅会随时把她丢进奇怪的地方。” z挑眉：“我担心吗？砸轮椅的好像不是我，而且……” 他拉长声音，一双狭长的凤眼显得不怀好意：“那些轮椅好像很贵来着。” 任铭柔和地笑了一下：“我已经再没什么能赔给长官的东西了。” z认真想了想：“那倒也是。” 他继续低头摆弄光屏，忽然一道加密的信息传了进来。 z脸上的表情霎时一变，随后又勾起嘴角，这个笑容不知道是不是光线原因，显得寒气逼人，杀机弥漫。 星环长城南区的最高长官、曙光守卫军的指挥官z，打开了他链接整个星环的指挥频道。 “所有单位，二级备战准备。轨道炮开启，24h待命。曙光舰队武装星舰的所有舰长，立刻来见我。染星号护卫舰只全部最高级别战备，补充武器与能源，准备出发，留守的机甲团和陆战队由曙光战舰运送，稍后我点人。” 忽然间，橙色的警戒灯就在整个星环长城点燃，不少人被这突然的命令吓了一跳，但又本能地立刻执行了z的指令，并没有人浪费时间打听原因。 待会打听打听敌人是谁就行了，知己知彼。 留守的染星号护卫舰队长官则二话不说翻身坐起——他本来就躺在舰桥的地板上。 “全舰队引擎预热！走走走，按计划开工了！咱们去抢舰长啦！！！”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我们omega亲亲不分场合！ 舰长：你漂亮你说了算。 【而可怜的众人对事情的真相还一无所知，叹息。】 【天穹之剑的敌人们，你们看穿过对手吗？】 【天穹之剑的属下们，你们了解过长官吗？】 【天穹之剑：嘻嘻.jpg】 第78章 即将被抢的舰长目前正面临着另一个问题—— 提问：家里的omega筑巢不分时间地点场合怎么办, 急，在线等。 答：哄一哄吧，或者x服他。 追加提问：该omega姓楚名雷恩, 别名天穹之剑。 答：能咋办，一会儿帮他把巢拍得更松软一点, 自己主动躺进去呗。 林敬也一脸无语地坐在桌边看雷恩折腾，而雷恩还在百忙之中回头，满脸真诚：“omega一紧张就容易发生筑巢行为。” 林敬也：“……” 您敢摸着良心对着被您炸成一堆宇宙垃圾的反叛军和星寇这么说吗？ 紧张点在哪, 担心敌人的碎片大小不一引发强迫症？ “好了！”雷恩满意地直起身子，左左右右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然后十分自然地回身端起林敬也，塞进去。 林敬也：“……” “啊——”雷恩面朝下往被子里一扑，闷闷的但很是愉悦的声音传来，“休假啦！” 林敬也无语三连：“……” 不过雷恩的筑巢手法实在太专业了, 材料选得一个比一个软，整个巢里连个枕头缝缝着的硬布标签都拆干净了, 躺着还真的很舒服。 比小然强多了。 小然在蔚蓝住院的时候他去看过一次，那孩子筑的巢…… 林敬也当时默默地把各种枪壳、手办、塑料玩具、子弹壳……等等东西掏出来收好。 “你不……硌得慌吗？” 林净然缩在被子里, 抓着他的外套不撒手, 手心都被肩章硌出了红印, 还一脸委屈地摇着头。 omega这种生物真的好难搞啊！ 他叹气：“元帅, 以前没有我的时候您是怎么筑的巢啊？” 雷恩将手臂横在他胸前, 懒散随意地回答：“没有你的时候我从不筑巢啊, 没提过吗。” 林敬也微微沉默, 下意识地抬手抓住压着自己的手臂，然后雷恩仍然慵懒而毫不在意地说：“睡觉，还有大事要搞呢！” 林敬也：“……” 您现在用词都已经不带顾忌了啊？ …… 他们在一片嘈杂中醒来, 门外有外骨骼装甲踩踏地面的声音，林敬也与雷恩同时跃起，元帅靠到门后位置，林敬也就默契地冲到窗边。 他抬眼看向窗外天空，夜羽对“高级囚犯”的待遇真的太好，窗户居然是可以看到外部的。天空中有一些星舰正在降落，其中似乎还有一艘因为驾驶技巧不行，在进入夜羽时不知道在哪撞歪一边引擎。 林敬也一眼扫过，低声说：“十八艘星寇的，七艘反叛军的。”那些飞船规格很像，也不知道是不是反叛军故意假扮星寇低调行事，外表喷漆竟然也十分神似。 “嚯，他们怎么搞一起去了。”雷恩一边说一边拆头发，从自己的编发里、领口内、袖口深处等等地方飞快地掏出各种零部件，眨眼间拼成了一把光能枪。 林敬也：“夜羽竟然敢让他们大张旗鼓开进中心区？” 雷恩勾唇：“西提亚，你以为她是正常人吗？” 林敬也下意识调侃：“您隔壁床的？” 雷恩竟然嬉笑回答：“我隔壁床不是住了z和他护工任某么，她对门。” 林敬也：“……” 天穹之剑对门的疯女人正在黑蜂鸟的陪同下迎接来者，那些星舰第一时间将停靠的染星号团团包围。 西提亚微笑提醒：“这是夜羽中央区，我不希望看见联邦战舰在我的领空坠毁，那太麻烦。” 两艘星舰缓缓出列并停靠，是星寇的战舰先打开了舱门，走出了一名皮肤微微泛着金色光泽的高挑女人，她的头发与瞳仁全部都是真正金子才有的颜色，西提亚已经足够高、几乎和林敬也差不多，但这个女人竟然比她还要高。 林敬也微微眯眼，蓝色的异瞳被那金色头发反射的光线晃得不是很舒服。 他说：“星寇来的居然是她。” 雷恩：“谁，晃你眼睛了？那个全身金子的？” 林敬也点头，然后雷恩笑起来，这个笑容很古怪，带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她得罪过您？” “也不算吧。”雷恩轻笑，“以前拐我的星寇是她手下而已，真说得罪，应该是我得罪她比较多。她是人类和金灵族混血，天知道我见她以前还以为这俩物种有生殖隔离呢。我把那群星寇灭了，然后自己开他们船飞回去准备坑点物资，结果这女的亲自来检查怎么回事，让我打晕了把头发剃光了。” 林敬也看着远处那金发及腰的女星寇，一时无言。 雷恩：“你那什么表情，不然你以为我后来拉起一支队伍的启动资金哪来的，当然是卖她的头发啊！金灵族的毛发能提纯出与黄金类似的金属，她混血的，但也能榨出来不少。” 于是林敬也忽然理解了他刚才那是什么表情——想把这个摇钱树绑回去，定期割头发卖，以后就吃喝不愁了。 雷恩：“这女的外号叫‘法老’，她那破基地就真的过分了，叫金字塔？这什么文盲，真不知道金字塔是坟墓吗？不是随便扒拉一个古代文明的名词就能拿来装的。” 那名代号叫法老的混血女人用一种略带金属质感的声音开口：“夜鸮，我要的人呢？” 西提亚笑容满面：“‘幽灵’，原927的指挥官，现在是天穹之剑染星号的舰长。您真的确定承受得起雷恩·楚的雷霆震怒吗？” 女星寇冷哼一声：“幽灵那么难抓，这些年大家日子都被逼成什么样了，还怕个屁的天穹之剑。人拿来，你要的晶金我带来了，够你把你整个黑蜂鸟的外骨骼盔甲都升级一遍了，这价格您不会不满意吧。” 西提亚笑了笑：“夜羽只是个小集落，小集落没什么远大志向，就是市侩，钱和物资当然越多越好嘛，既然是买卖，那就请二位公平竞价咯。” 她说着向后比了一下，只见反叛军的星舰也缓缓打开了舱门。 星寇有一瞬间面露狰狞，但在场似乎并不只是她一个人不满。 跟着西提亚的长老群里传出轻微的骚动。 下一秒高大的人影出现在星舰舱门口，还没走近，就已经有强横的alpha信息素迎面扑来。 西提亚眯眼：“这可真是个不太礼貌的问候方式啊，兰登阁下。” “久仰，夜鸮将军。”兰登依然没有收敛他的信息素，而是无所谓地说，“按照贵部文化，第二性别不是无关紧要吗，我就放点信息素，贵部对这好像没有规章制度要求。” 他们维持着一种虚假的笑容，远处的林敬也都看累了，他们还没笑完。 西提亚：“那么海德拉第一指挥官阁下，您的价码呢？” 兰登没有回答，而是勾起一个带着煞气的笑：“不急，先看一眼货吧。” 女星寇法老脸上有一层赤金色——大概是没想到反叛军来竟然是抢人的，气得脸上金光更闪了。 雷恩忙里偷闲眺望一眼，啧啧道：“听说北十字有和金灵结婚的人，靠收集对象搓澡搓下来的泥儿就能发家致富。” 林敬也认真道：“元帅，要不您把工资卡拿回去吧。” 都已经穷到惦记星寇的角质层了？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雷恩微微抬起了枪口，但脚步声在隔壁停下。 林敬也皱眉：“奥科？” 房门打开，隐约听得了黑蜂鸟战士的呵斥，然后是脚步远离的声音。 很快，奥科的身影出现在了窗外远处的人群里。 西提亚：“介绍一下，这位是染星号副官，奥科·艾萨克。” 两位“买家”同时露出审视和不满的神色，几乎也是一起表示，这并不是我们要的人。 西提亚：“我只是跟各位证明一下，染星号在这儿，染星号副官也在，他们的舰长当然也不例外。两位都是有备而来，我可不敢直接把货拿出来，万一您二位谁也不让谁，当场打起来，倒霉的可是我啊。” 法老表情越发扭曲，兰登到是变得友好了几分，他甚至开口：“如果夜鸮阁下考虑改换旗帜，海德拉抵抗组织愿意以舰队指挥官的位置对您发出邀请。” 当面挖人，挖的还是夜羽当家将军，那些长老自然面色漆黑，西提亚倒是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 一声嗤笑响起。 所有人都瞬间转向了奥科。 橘色头发的青年双手被缚在背后，但气势不减，仿佛检阅舰队一般居高临下，他对西提亚说：“将军还是考虑投降联邦比较靠谱，毕竟这位阁下可是差点让我们舰长徒手挖了心，他的副指挥现在还在联邦监狱蹲着呢，跟着他着实不太安全。” 他嘲讽了一个还不够，嘴痒地又说起了法老：“哎，这位就是通缉榜榜首的知名星寇啊，看看这真跟戴了法老黄金面具似的，但是弟弟我劝老姐您一句，您这肤色就别涂那么重的黑眼线了，黄金面具那可是陪葬用的，戴了不吉利。” 啪—— 一道由电流构成的鞭子狠狠地抽向奥科，他被特战队押着，没有任何闪避的余地，那一鞭直直打在了他大腿上，立刻就有焦黑的痕迹从撕裂的衣物下浮现，慢慢渗出血迹。 但这个年轻人连哼都没哼一下，嘴角仍是刚刚嘲人时那种相当欠揍的玩世不恭。 自从认识了相声演员克罗斯后，奥科损人的功力也愈发精深，就算精神力没筛子成伊狄尔特那样，也都能被他勾起火气来。 女星寇的脸色几乎全成了赤金色，她甩手收回鞭子，皮笑肉不笑地看向西提亚。 “夜鸮，这个我要了。” 西提亚扬眉。 法老：“我追加一罐金晶原液。” 西提亚：“成交。那林舰长身边带了个漂亮omega外交官，还是s级，你要不要一起买了？” 法老挥手示意下属去抓奥科，同时说：“没兴趣，我可是真没有第二性别。”她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看西提亚，视线往下滑了滑，嗤笑，“那边的应该愿意。” s级omega，反叛军当然不会拒绝，兰登问：“主要的货不能看，这个得先让我验一下吧？” 西提亚不置可否，只是提示：“那omega可脆弱得很，被我的人拿枪一指直接吓晕了，兰登阁下收着点。” 兰登不以为意：“omega嘛，不都是那么废，脸好会生就行了。带来我看看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天穹之剑还有24h抵达战场】 元帅：对对对，我脸很好看，但很柔弱，是个什么都会的男人，包括生孩子，虽然我不生，但不代表我不会。 舰长：……属下觉得，让您生孩子，我好像是真不会 【↑↑↑染星号舰长，一个除了让对象怀孕，什么都会的男人。】。 已经杀青的炮灰：来，跟我们预习一下一会儿见到那个omega要喊的台词吧！ 来，让我听到你们的喊声：________________！ 第79章 脸好, 会生，这是反叛军对omega的全部判断标准。 评判方法也特别简单，级别越高的omega自然生育能力越强, 这是由基因决定的，一个s级的omega，如果与同级别的alpha结合，必然一发就中, 概率是99.99%, 少说0.01纯粹是为了万事留一线, 就算是低级a，在s级omega身上的中奖概率也高得离谱。 金灵混血的星寇对此嗤之以鼻, 嘴上不好直说什么, 表情却掩饰不住。 而兰登也完全不在意，只有刚刚那被打都不出声的奥科奋力挣扎，怒骂：“废物！你们这群垃圾除了能在omega身上逞威风，怎么没胆子直接和我们元帅刚啊！” 兰登乜斜了他一眼，他身边的护卫倒是嚣张地往奥科脚下吐了口痰。 回敬他们的是更大一口，而且直往脸上喷, 那俩护卫猝不及防被糊了眼睛，当即大怒。 奥科厉声道：“怎么, 你们那岌岌可危的alpha尊严, 是一口吐沫就能喷漏吗？怪不得只敢在omega身上找优越感——” 兰登举起一只手, 压下护卫举起的枪口，不咸不淡地对法老说：“既然归你了，是不是也得归你管教？” 看够了戏的星寇这才施施然比了个手势，当即有两个星寇上前，一左一右给了奥科两巴掌, 然后在血没来得及从唇角溢出时，就已经把一个口枷粗鲁地扣了上去。 不大一会儿，黑蜂鸟的战士押着一名漂亮的青年缓缓走来，那个青年脸上带着强压也没压下去的惊恐，被士兵们勉强推搡着走，拉扯间一缕柔软长发从盘发里脱落，还带着盘出的卷曲，在他白皙的耳后一晃一晃。 他身上只有单薄的白色衬衫和浅棕色裤装，勾勒出修长笔直的双腿，没有穿他外交官最外面的制服，所以此刻脆弱无助得简直像即将被献给魔鬼的羔羊。 长得的确不错。 兰登皱眉。 在这个想法浮现之后，他心里的第二个念头居然是…… 但是没有某当刺客的舰长好看。 于是反叛军的指挥官表情变得阴晴不定，他的下属们看了都有些发憷，alpha的精神压力向往迅速蔓延，很快也波及了迎面走来的omega。 那omega小小地惊呼了一声，声音战栗，好像腿软没法走路一般，甚至两个拽着他的黑蜂鸟战士都被这股压力逼得呼吸一窒。 但兰登没有收敛的意思，他被心里一闪而过的灵感震撼了一下，压根没注意面前梨花带雨马上就要原地昏倒的可怜omega。 西提亚走上来，拍拍omega的肩，不无惋惜地说：“乔斯林先生，对不住咯，暂时忍忍吧。” 她又转头对兰登说：“怎么样，这个满意吧？” 反叛军依然神色阴沉，微微点头，只说了声：“可”。 两个反叛军士兵立刻上前，迫不及待地把那个omega青年从黑蜂鸟手里抓过来，他们的态度轻浮傲慢，仿佛拉扯的不是人类而是个人形立牌一类无关轻重的玩意。 戴着头盔的黑蜂鸟战士都因此皱起了眉，年轻一些的那个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一声呵斥，还是被他的队长提醒拦下的。 西提亚就像什么都没看到，继续对兰登和法老说：“此次还有事儿与两位商讨，我没有在通讯里说出任何提示，但我觉得以二位的敏锐程度，应该从我的缄口不语中就能猜出一二了吧。” 法老沉默，连耀武扬威的鞭子都收回去了，转头看向兰登。 这位反叛军指挥官的表情没有任何迟疑犹豫，而是斩钉截铁地说：“不能用通讯信号说，因为敌人是回声吧。” 那个名词被说出口时，法老和周围的普通战士都齐齐抽气。 埃里兰回声集团，自从二十年前它们被联邦舰队从边境驱逐，就几乎没有人在这片星域再见过那些东西。 但那片数据阴云依然藏在所有人心底。 根据联邦当年的新闻，舰队成功摧毁了回声中枢——算是这群数据的领导者和代言者，所以失去统一控制的回声单元判定胜利可能性过低，选择了立刻回收思维，大量失去控制的机械人型、灭杀者、射手机等被就地遗弃，那战区附近胆大的住民和不少拾荒者靠着捡这些废铁卖，就实现了发家致富。 甚至传闻联邦现在很有名的那个巨贾林氏集团的老总，扩大产业的不少资金也来自捡破烂。 法老迟疑片刻后问兰登：“你怎么确定的？” 兰登面色不改，直言不讳道：“上个月我安排了一支精锐部队去联邦领空抓人，但他们在进入联邦后一小时与我失去联系，在中断通讯前，技术组监测到那支小队的信号波动很离奇，随后他们离线，我们的频道还没来得及关闭，于是一个信息被发了过来。” 法老再次沉默片刻，开口：“‘一切思维皆是真理的回声’？” 第一个上传了意识到云端的埃里兰博士在最初接受采访时，留下过这样一句话：“我的肉身已经枯萎腐朽，但我的思维依然年轻，我追逐真理和知识的道路也不会就此停下。” 回声集团的数据们以“宇宙真理”为信仰和最高追求目标，科学的确是个探寻真理的旅程，但正常人的科学不会拿真理当饭吃。 西提亚：“是它们的一贯作风，高调来高调走，用它们自己的话说，‘真知无需隐藏’。” “有病。”法老翻了个亮闪闪的白眼，可也狐疑道，“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诓我？回声都消失二十来年了。” 兰登扫她一眼，忽然嗤笑：“你有什么值得图谋的吗？图你身上掉的那点芝麻金屑？真要有那个的野心也该去打金灵星系，谁追着你个混血杂种跑。” 法老当即怒火攻心，但她却不敢有什么动作。 她是星寇里最有实力的。 但星寇怎么可能和两个国家级的力量硬碰硬。 西提亚仍然像压根没发生过不悦，好奇道：“兰登阁下一个月前派遣精英去联邦，应该是想趁着染星刚刚起航、新舰长还没来得及与她磨合，打个措手不及吧。但林敬也是个beta，您抓他做什么，他又不能怀孕，至于能力……他单兵作战很强，但能不能指挥大型战争还有待实战反馈。” 有那么两秒钟，兰登一时无法给出一个足够有说服力的理由。 他最后匪夷所思地想—— 莫不是因为……动心了？ 字面意义上的，物理式动心。 没有人注意到那个联邦的omega外交官忽然停止了抽噎和挣扎，目光转向了兰登。 其实兰登不认为他有说服西提亚的必要，便只是轻佻一笑：“大概是看他好看吧，毕竟我基地里全是五大三粗的a，看久了需要观赏点新鲜景色。” 那omega的视线在兰登左胸处徘徊，这次的视线非常强烈，兰登敏锐地感知到了，立刻条件反射地拔枪转身，然后迎面对上一双湿漉漉的蓝眼睛。 惊慌失措的omega微微张开双唇，却没有半点声息，似乎已经吓到失语。 兰登嘲讽一笑：“别自作多情，你可不算什么景色。” 然后那名娇滴滴的omega被这充满血腥野蛮气息的笑容吓得两眼一翻，直接晕了。 兰登嘁了一声：“没用。” 计划里其实没有装晕，但雷恩觉得他要是再演恐惧估计要露馅。 空气里弥漫着omega身上巧克力味道的甜香气息，因为联邦法律要求ao在外出时佩戴抑制手环，所以反叛军的那些alpha闻着香味垂涎不已，但并不会被信息素影响。 兰登：“西提亚将军，这么大的交易不急这一晚了，今天就到这儿吧，我会和海德拉其他指挥官抓紧时间商定个合作计划出来的。” 西提亚也微笑：“好的，那明天请先听听我们夜羽的计划如何？” 两个大佬一拍即合，法老心里有种被漠视的愤怒，但也同时七上八下。回声入侵，她没有狂妄到以为区区一伙星寇有独立抵抗的能力。 甚至人家愿意带她一起，利用她的关系网和影响黑市的能力，其他星寇组织还求之不得呢。有利用价值至少好过倒贴都卖不出去。 她愤愤地咬牙，在另外两人离开后，也带着属下和新弄来的战俘一起回了自己的旗舰。 被反叛军抗进旗舰的雷恩在心里默默感慨，怪不得鸳鸯眼以前那么热衷于假扮omega混入敌营，原来这招对反叛军真的是屡试不爽。 他扯了扯嘴角，但很快又归于肃杀。 奥科在星寇船上。 …… 有了因为假扮omega的beta舰长“动心”的前车之鉴，兰登在登舰第一时间找来军医检查，确认这是一名真的omega之后，才彻底放下心来，让人找个地儿放下好好看管。 然后又忽然额外补充了一句：“不准碰。” 不只是领命的士兵有点惊讶，兰登回过神来自己也有点不可思议。 他刚刚下意识地给出了这个不同寻常的命令，而那时候他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是——这个omega是林敬也的朋友。 两个士兵一起把昏迷的omega丢进一间禁闭室，里面只有一张狭小而逼仄的硬床，倒还算干净。 那俩年轻alpha有些愤愤不平地转过头，盯着那个无知无觉的身影，一截白皙瘦长的小臂从床沿垂落下来，看得两个人口干舌燥。 但没有人敢明目张胆违背指挥官。 “呸，倒霉，以前抓omega的兄弟都能开个荤的，怎么轮到我们就……” “嘘，”另一个人吓了一跳，拉他一把小声道，“八成指挥官阁下看中了，他也三十多了，至今没有后代，这个s级成色不错，看上了想自己留用也正常。” 他们一路嘀嘀咕咕地走了，而在他们走后，雷恩就翻身坐了起来，他确认这个房间没有监控监听设备，再加上整洁程度，能判断出这是他们内部人会用的禁闭室。 啧，雷恩绽开一个无声的笑容。 两个傻子，你们指挥官刚刚可是救了你们呀。 虽然躺着硬板床，但雷恩心情还不错，因为他身上的白衬衫是刚从大鸳鸯眼身上扒下来的，新鲜热乎的很。 他舒服地在这令人安适的气息里闭目养神，那些反叛军好像真的去开会了，一直没有人来骚扰他，于是到了夜间，雷恩也开始小睡。 但舒适的梦刚开个头，他就被走廊里轻微的响声惊醒。 ——天穹之剑怎么可能真的在敌营酣睡？ 那个声音（自以为）无人察觉地走到门口，打开门禁溜了进来，从脚步、呼吸声和精神力波动判断，是白天那两个人之一。 而且好像还是劝慰同伴的那个。 雷恩不动声色地闭着眼睛，耳边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解腰带声。 那个人似乎喝了点酒，反叛军的军规可没有联邦那么严明，所以他现在好像有些醉，酒壮怂人胆，一边解裤子一边嘀嘀咕咕：“嘿嘿，我可就不客气先尝个鲜了，听说s级怀孕率特别高，到时候兰登可就是我娃的爸了嘿嘿嘿……” 就在他兴奋地准备爬上床的时候，忽然对上了那个omega湛蓝的双眼，冰凉的瞳孔在昏暗的夜灯里竟然流转着奇异光彩。 只听那个omega声音里同时夹杂着杀意与愉悦，轻飘飘地用气声问：“尝鲜？我可以给你来点更刺激的，要吗？”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渣a太废已经带了，z疯子每天吃得太饱，毒瘤议长和暴躁黎江的真爱都是事业，那么我们选谁来做这个vip狗粮试吃员呢？ 舰长：呃，动心那个？ 医疗床上缝心口的某叛军：？？？？？？ 【炮灰反派们洗洗睡，这位和你们不是一个剧本，以后要喊的词也不一样的。】 第80章 啦 omega的声音像是舌尖上的低喃, 温柔缱绻，仿佛有种蛊惑人心的能力。 甜香的巧克力气息在鼻尖萦绕，不像那些受追捧的花香果香，它显得更浓郁醇厚, 给人一种温暖舒适的感受, 几乎让人在这温柔乡里溺毙。 那个alpha忽然觉得这次冒险太值得了, 就算到时候被长官发现处罚, 他都不在乎！ 而且美人还主动说，要玩点更刺激的！ 联邦首都星的贵族花样就是多啊。 这可不是他强迫的！alpha在心里美滋滋地盘算，万一被抓, 他就有底气跟指挥官说是omega勾引在先！ 雷恩带着笑容, 似乎不用猜都能直接看到这人脑袋里那些浅薄无用的废料。 好打扰人睡觉啊！ 而且这个狗东西身上的信息素怎么是大蒜味！他把大鸳鸯眼衬衫的味道都给盖住了！ 被甜香冲昏头脑的alpha根本没有看清这个omega笑容背后的杀机，他兴奋地抓起那只骨节分明、皮肤白皙的手, 虎口处的一层薄茧虽然让他心中升起一丝疑惑, 可又被涌动的燥热给冲走了。 “来来，快帮哥哥先摸摸！”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拉雷恩的手。 雷恩眉梢轻扬，可是没有半点拒绝的意思地被那人牵引着。 “嘿嘿嘿, 大不大！”那人得意洋洋地问。 雷恩的手指慢慢握紧——幸亏这人裤子没脱完。 他扬起了嘴唇, 顺从地评价：“好大。” 这算实话，基因决定了alpha们都有着惊人甚至吓人的尺寸。 不过…… 雷恩的笑意加深。 咔地一声轻响。 他才悠然地说：“再大也没什么机会用了, 不是吗？” 剧烈的疼痛就像是一根钢针直戳进了太阳穴，alpha感觉自己的脑袋好像炸了一般。 他痛苦地跌倒在地上，又好像是地板太烫, 整个人蜷缩着打滚，过了几秒才从剧痛里回神，找回了惨叫的能力。 在这歇斯底里的嚎叫中, 雷恩笑意不减，也不知道是从哪顺来的消毒酒精，此刻正慢条斯理地往手上喷。 轻柔徐缓的声音再次响起：“怎么样，够刺激了吗？” 地上的男人眼睛瞪得像吹鼓的河豚，一张嘴：“啊——啊——啊——” 喊得还挺有节奏，一声跨一个八度，直接快要飙成海豚音了。 雷恩揉了揉耳朵，阴森笑道：“这是不满意啊，还能更刺激，别急。” 他说着，靠到枕头上，长腿交叠，摆了个舒服的姿势。 空气中巧克力的香味丝滑浓醇，带着让人上瘾一般的有人，omega的信息素其实远比alpha的功用更多，如果是经过长期训练，对自己的精神控制力达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就会像现在这样。 雷恩自己没有任何不良反应，但他的信息素在有意的指挥下，传递出了极其强烈的诱导信号。 alpha只有易感期，没有主动发情期。 除非有omega信息素的诱导。普通的omega只有生理高热时的信息素有这样的能力，但其实那只是因为他们从未进行过训练。 雷恩其实也没有过。 他所有的知识和技能，都来自星河里炸裂的每一艘反叛军战舰，来自无数个倒在他脚下的敌人。 剧痛让男人精神恍惚，只想夺门而逃，但却发现自己竟然毫无力气，不是因为受伤，而是因为…… 燥热。 他开始口干舌燥，更多的热汗取代了疼痛时造成的冷汗，皮肤肉眼可见地变红，就像是被煮熟的螃蟹壳，鲜艳无比。 男人的呼吸开始变得热烈而粗重，在omega信息素的刻意引导下，他已经开始高热。 可他的作案工具才刚刚被生生折断！ 生理上的热血翻涌与依然未退的剧痛与恐惧撞在一起，他越是产生旖旎渴望，断掉的某个东西就越发充血肿胀，但是它断了啊，热血翻腾的后果就是那东西肿得像根曲棍球棍。 雷恩柔和地问：“够刺激了吗？” 凄厉的吼叫在寂静的夜晚回荡，浓烈的a信息素从门缝里溢出，飘得十分遥远。 很快有巡逻队闻声赶来，在足足两条走廊外，就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alpha信息素。 “不好！”队长惊呼，“有人闯了那个外交官的禁闭室！” “妈的！”有战士怒骂，“这孙子的信息素怎么又爽又恐惧，玩啥了这是，为了裤子里那点破事儿连前途都豁出去了，不怕指挥官判他个违抗军令吗？” 他们的脚步声早被雷恩收入耳中，他笑了一下，然后非常干脆地把刚才偷偷解开的抑制手环重新戴好，收回了自己的全部精神压制和信息素掌控，干脆地抓起被子缩到墙角。 没有那猛烈刺激的omega信息素，男人身上的热度也不再继续攀升，更霸道生猛的a信息素轻而易举地掩盖了omega的甜香。而他睁着血红的眼神，喉咙里仍然是痛苦的声音，却立刻转过头，直勾勾地看着床上的人。 他被疼痛刺激得理智全无，只想要杀了这个胆敢暗算他的东西，踉跄爬起就要扑上去，而恰好此刻，背后的门轰然打开。 冲进来的战士们只看到一个状似疯狂的己方战士正凶狠地扑向床榻，一个瑟瑟发抖满脸泪痕的脆弱身影正徒劳地蜷起身体，试图用被子挡住对方。 来不及上前拦！ 所有人心头一凛，齐齐举枪，数道电流射出，登时让那人全身痉挛、背后被打得冒烟，噗通一声倒下去了，不过胸口起伏还在，这边叛军还是对自己人留了情 他们阻止暴行从来不是因为保护omega，只是怕引起指挥官阁下震怒而已，事实上这还是第一个被指挥官下令不能用的o。 队长往床上看了一眼，omega好像也吓昏了，战士们纷纷露出讥笑，然后扛起地上的人往医疗室跑去。 他们走后，雷恩瞬间坐起，烦躁地踹了被子。 失策了！这满屋大蒜臭气还他妈怎么睡？ 都是那个兰登，雷恩满心翻滚的杀气。 他小心翼翼地从衬衣内侧的口袋里摸出一个单片镜，拿来盖在鼻子上，郁闷地躺了回去。 …… 同样未曾合眼的还有林敬也。 通讯视频分了三个窗口，对面那两个是z和染星号护卫舰队的舰队长，这并不是联邦军用信号，军用信号已经被夜羽屏蔽了，但估计他们没想到会有人拿普通民用在线群视频来商讨战术。 全程没有任何会被检测抓去的军用关键词，三个人打扮的也更像老同学聚会，林敬也一身夜羽礼服——也只有一身夜羽礼服，里面衬衣让雷恩扒了；他的护卫舰舰队长穿了身格子裙，扎了马尾辫，看着跟逛街小姐妹似的；至于z，这个人就比较过分了，他慵懒地躺在被窝里，穿着长睡袍，一看还是身纯棉的，相当柔软舒服。 不过这也还好，真正令人不能忍的是——任铭在他们聊一半的时候端来了一盘令人食指大动的丰盛早餐！ 护卫舰舰队长酸溜溜地说：“我也想要个会把早餐端到我床边的对象。” z直接回了一句：“你攒够房子的首付了吗？” 舰队长：“……” z：“我首都星有三套房了。” 林敬也：“别听他的，你可以让你对象买。” 比如他自己，身无分文，但是手握对象的工资卡，住着对象的星舰房。 任铭正端着一碗粥吹凉，于是护卫舰舰队长干脆关掉了自己的视频，大概是怕脸上露出嫉妒到吃人的表情。 他们用只有他们自己理解的的词汇做代称，将布局以某种诡异的棋子桌游摆了出来。 z：“所以明天你们几点聚会？” 林敬也：“待定，不过我到时候会发视频通讯轰炸你们的，记得接啊。” …… 兰登一大早就接到了属下的报告，那些人没当做太大的事儿，毕竟就是想搞个omega，而且看状态他似乎是易感期不稳定才导致冲动，又不是犯了什么大错误。 “断了？”兰登听完汇报眯起眼睛，“怎么断的？” 属下：“大概是忘了打抑制剂，结果兴奋起来撞了哪儿吧，折得相当干脆，还没什么外部缺损，所以军医说也好接。” 兰登：“不必接了，管不住，那就一劳永逸吧。” 舰桥里的所有人噤若寒蝉，很快有两个黑蜂鸟队长被卫兵引领着带来过来，远远地还听见他们感慨：“也就联邦那群眼高于顶的，口口声声战舰内部是机密……” 他们进入舰桥，和兰登的新任副官交涉了一些会面的具体细节，但兰登好像一直心不在焉，甚至听到一半，忽然示意另外的属下：“把那外交官带过来。” 能被选做副官的多少都是很了解长官的亲信了，所以那边的副官也微微惊讶，断了两秒才重新和黑蜂鸟谈正事。 他们的指挥官兰登，居然这么在乎一个omega，为了防止意外再次发生，居然直接把人带到舰桥？ 副官深深皱眉，强大的指挥官可以爱上另一个强大的同类，但如果对omega这种东西生出真心，那可实在是不好。 兰登对那个omega没有什么兴趣，他下意识这样做了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希望等到夜羽把人交过来时，这个娇滴滴又废物、但却是他朋友的omega能够安然无恙和他见面。 他明白林敬也不会喜欢他们海德拉的一贯做派。 但他再次惊愕于自己竟然……下意识地想改变？ 兰登有些许迷茫，这种古怪的想法怎么冒出来的？ 或许，他皱眉，或许是因为林敬也身为一个beta却强得可以和alpha比肩，让他对性别有了点不一样的认知吧。 就好比那边黑蜂鸟那两个人，他们都是割掉了腺体的alpha，兰登只一感觉就能确定，所以他才不屑于和这种蠢人说话。 那其中竟然还有一个本来天资能到s-的，结果现在……兰登嗤笑，现在就是菜鸡，就这居然还能在黑蜂鸟成为队长级别。 正想着，那名omega被带来了，他苍白着脸，长发已经散了显得狼狈无助，神色惊慌失措，甚至肩膀都微微发抖。 兰登看见这种没用的东西就烦，除了哭哭啼啼和尖叫晕倒没半点本事，也就能拿来生个孩子才能给他们找回点社会价值了。 他抬起头，神色却忽然一凛。 那个omega手里拿着一只眼镜，单片的，但那上面缀了一个令他无比眼熟的饰物——那个蓝色的水晶小蝴蝶。 这个只会哭的东西居然拿了林敬也的眼镜。 于是兰登冷冷地命令：“交出来，你不配碰这眼镜。” 雷恩当时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但这没有引起兰登的注意，因为兰登在看他手中的东西。 雷恩回答：“这是我的。” 这四个字明显没有带着任何颤音，听不出丝毫恐惧，但引起的居然不是兰登的警觉，而是alpha的暴怒——一个看见他抖成筛糠的玩意儿，敢为了一个眼镜鼓起勇气—— omega会对倾心之人有不可克制的依恋，甚至可以为对方不顾一切。 所以眼前这个玩意儿，居然喜欢林敬也？喜欢到敢和他硬刚了？ 兰登眼神阴暗，内心怒潮翻涌，只剩一个念头：他有什么资格对林敬也动心？ 而雷恩没有看兰登，他怕眼神压不住。 现在他就很想让兰登“动心”。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你说谁不配干什么？ 舰长：呃，我身上有什么不是元帅的吗…… 狗粮试吃员噎住了。 第81章 因为雷恩的无动于衷, 兰登更是怒上心头，当即站起大步走来，劈手夺过了那个眼镜。 alpha浑厚的精神压力如同一座山, 直直向下压去, 满意地看着小omega哀叫一声晕了过去。 兰登的信息素带着一股麝香熏香的味道, 如果是慢慢熏染会是一股馥郁的香气, 很受市场欢迎, 但如果是alpha的信息素, 还是刻意带着压力放出来…… 熏得人冒眼泪。 雷恩：这哪来的劣质香料！不行, 我可以忍住的，我可是元帅！ “看好。”兰登冷漠地对那两个押送士兵吩咐。 士兵看了看倒在地上的omega，感觉长官并没有任何怜惜的态度, 甚至比他之前面对那些抓来的o时还恶劣上几分。 他们听令把人拖到一边的休息椅上, omega的头无力地歪向一旁, 长发蜿蜒垂落，可惜兰登连看都懒得看。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所以长官在乎的其实是这个omega手里的什么东西，而不是omega本人？ 想通了这一关节, 两个士兵的动作也没那么客气了, 随便把人一丢就去忙了, 还是雷恩自己趁人不备悄悄挪了挪脖子——这姿势窝得也太难受了啊！ 单兵潜入这种任务真是…… 他的漂亮鸳鸯眼一干就是十一年？ 有那么一瞬间雷恩有把某脑残挖回来鞭尸的冲动。 这特么压根就不是人干的活！ 远处的走廊出现轻微的骚乱，兰登敏锐地站起身，舰桥外有一个海德拉战士一个黑蜂鸟战士, 两个人正一起往这边跑。 兰登：“慌什么！” “长官！”那个海德拉的战士立刻报告，“出事了, 法老那帮头发是金子大脑是屎蛋子的小偷，进夜羽军事基地偷他们黑蜂鸟战机的设计图，被抓了个现行！” 兰登脸色一沉, 那边的黑蜂鸟战士也说：“西提亚将军震怒，下令包围了法老他们的战舰，但法老拒不承认，打算负隅顽抗，将军让我告诉您打开护盾，避免被波——” 但兰登倨傲地哼了一声，直接挥手打断他：“我们海德拉抵抗军从来不会缩进壳子里当王八，这事儿太蹊跷，我得见你们将军。” 他心里有一种不太好的直觉。 很多时候alpha强大的感知会让他们感受到身边存在危险，这是生理优势，经历过星河烈火后更会成为战斗本能。 法老是个星寇，海德拉内部轻蔑地称他们为星际小偷或者宇宙拾荒团伙，这群人见钱眼开甚至不要命，但……脑子还是得有点，夜羽的黑蜂鸟军团是什么级别的，你法老又是什么级别的，偷人家军事机密那不是上门找死？ 莫非……这群星寇已经被回声单元入侵了？！ 兰登惊得后背都出了冷汗，他大步走出旗舰，果然看到地面平台处许多特种战士搭起重炮，对准了法老的旗舰。 其他的黑蜂鸟正鱼贯而出，因为星寇团只有旗舰降落停泊了，其他的一看要变天，当即调头就跑。 这也不是他们无情无义，星寇的规矩就是这样，他们不是战士，也不会有那种拼死营救战友的骨气，他们一切以生存为先，除非营救成功率极高。 黑蜂鸟团团包围，法老的旗舰没有逃离可能，兰登一眼看到全副武装的西提亚，她也看见了这位指挥官，点头打了个招呼。 兰登：“到底什么情况？” 西提亚意味深长：“一夜不长，但能发生很多事。” 兰登：“有回声痕迹吗？” 女人摇头：“还不知道，说来也是让您看笑话了，有几个夜羽的长老居然和星寇勾结。” 兰登心底的怪异就更浓了些：“一国核心领导层，他们勾结星寇有什么好处。” “就是啊。”西提亚无奈叹气，“大概安生日子过久了，连自己是谁、该做什么都不记得了，法老手里不是有金灵族才能打造的晶金吗，已知宇宙里最坚固的金属，产量低得可怜，即便与金灵那边交好的联邦，每年花大价钱进口的晶金也只能勉强满足精锐军团的需求。” 她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飘忽不定，似乎有些许犹疑和迷茫，她说：“我们曾经是最早一批揭竿反抗帝国暴政的勇士，先辈们遗传给我们的基因里本该写着反抗压迫、尊重人权，可现在的夜羽……” 兰登眯眼看了看她，这位夜羽的战神忽然嘲讽地笑了笑：“喊着最漂亮的口号，做着与昔日暴君一样的事，是帝国时代已经过去太久了，所以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的了吗。” 他们同样该是反叛领袖，但区别是夜羽曾对抗银河帝国残酷的等级尊卑与强制匹配，而海德拉…… 不知怎么，兰登觉得西提亚那明明是嘲讽如今夜羽高层的话字字句句都像捎带了自己。 “将军，情况不对。”一个黑蜂鸟忽然过来，看了一眼兰登，西提亚却没在意，直接让他大声说，于是这个战士汇报，“边缘星区监测到不明舰队信号，从那边逃跑的星寇迎面撞上对方的主炮，现在正屁滚尿流往回跑。” 兰登心里像是彻底砸进一个大秤砣。 他那不详的预感坐实了！兰登不再犹豫，立刻冷声道：“是联邦舰队吧？看起来你们夜羽的信号拦截技术不太行，麻烦将军现在把人给我，不然联邦的舰队冲进来把他就走，那这片风格独特的中心区大概就得重新请人设计了。” 西提亚却好像半分都不紧张，回答：“兰登阁下，在联邦眼里，您的名字才是高挂黑色通缉令榜首的，反叛军头目就只带这么几艘战舰，您是不是更该准备选个继承人？” 兰登的表情明显地扭曲了片刻，他身上开始溢出强横的信息素，空气里弥漫着浓郁到呛人的麝香，其余人下意识后退了几步，唯有离得最近的西提亚不为所动。 麝香的气息忽然被一道尖刀般的信息素冲散，那是一种草木的味道，是茂盛的蒿草被园艺师无情切割后留下的那种直往鼻腔钻的炽烈气味，是灌木丛死亡前最后的背水一战，也是焦土下的根系那生生不息、柔韧又锋利的味道。 两个s级alpha比拼信息素的结果并不好看，他们两个或许问题不大，周围的士兵可惨了，片刻后他们慢慢收回各自的精神力量，算是各退一步。 西提亚：“拦住联邦舰队，事成后人你随便带走。” 夜羽没有重型战舰，黑蜂鸟军团战力惊人，但联邦的战舰也太过庞大，就算能赢，黑蜂鸟的损失也会相当可观。 兰登扯了扯嘴唇，倒也没有拒绝，当即下令他的舰队准备迎战。 “长官，联邦来的是个中型星舰，好像星环长城上的曙光守卫。” 舰队很快汇报了信息，这是个好消息，曙光守卫军不是个突进部队，他们的本职是驻守长城，主动出击的战力并不高，在反叛军十几艘星舰的阵势前，不算难对付。 他们没有意识到这艘星舰的护卫舰队不对劲。 领航旗舰确实是曙光的防御型战舰，但围绕她的护卫舰队，是天穹之剑。 “呦呵，反叛军啊，优质军功包邮送货上门，快给我接收啊！” 护卫舰队的舰队长是位大校，a级的alpha栾宇珊，从前是雷恩自己战舰上的武器指挥，一开始说把她调动到另一艘战舰，她还老大的意见，等发现去的是染星号，立刻爬墙投奔考官哥哥，估计雷恩绑都绑不回来了。 都说最高指挥官就是一支队伍的灵魂，跟着天穹之剑雷恩·楚的人，没有正经推战线的常规指挥官。 那一队护卫舰瞬间扔了领航旗舰，一溜烟冲向敌人，看得曙光守卫军的这位舰长满心沧桑、满脸寂寞，认真回忆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z中将，我好好一个规规矩矩的舰长，怎么就要被派来和天穹之剑这群疯子打配合。 “给老子直冲中央星区！”那位舰长悲愤咆哮，“最大速度！不进曲速就行，我撞死那帮苍蝇粪球！” 属下们齐齐翻白眼，怪不得是会被z中将派来和天穹之剑打配合的舰长。 “指挥官阁下！” 兰登很快接到了属下们的战报，从一开始的运筹帷幄，不大一会儿就变做了惊惶。 “指挥官，那是……那是天穹之剑的护卫舰！” “长官不好，那艘旗舰、那艘旗舰不是曙光的普通巡航舰，是z那个疯子的直系部队！” z这个字母对反叛军来说意义重大，就像“幽灵”的名字之于全体星寇，是个恨得牙痒欲把对方挫骨扬灰、却无计可施的存在。 白色战舰的舷号前方印着一个鲜红的“z”。 她一路护盾都懒得开，凭自己皮厚，硬生生从黑蜂鸟的编队里冲出，撞得那些战机七零八落，而兰登的舰队迎面撞上了天穹之剑护卫舰队的炮击。 所谓祸不单行，从后方猛冲过来一个飞羽特战队的成员，来不及落地就喊：“将军不好了，特殊房间里那位客人不见了！” 西提亚回身瞪大眼睛：“不可能，那可是锁死的密封舱！” 兰登的面色已经可以挂上寒霜，夜羽现在哪还有别的特殊客人，他带着愠怒斥责：“你们当那是什么人了，林敬也是个带着破运输舰就能打得敌人闻风丧胆的‘幽灵’，你们以为找个屋子一关就万事大吉？那支舰队百分百是他的部队！” 西提亚凝眉不语，兰登也不想等她说什么，立刻转身向自己的期间走去。人估计抓不住了，但至少不能让那些派出去的星舰就这么被个护卫舰队给剿了！ “建议将军至少守好染星号。”兰登头也不回，冷漠地提醒了一句。 …… 兰登离开剑桥后，那股霸道的alpha气息渐渐散去，属于omega的甜香气味就开始浮现。 被s级alpha这么一刺激，惊恐会让omega的信息素大量泄出，不过有抑制手环，反叛军的看守战士只觉得好闻，并不会被影响。 舰桥里的alpha都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些许。 那个omega还处于昏厥中，柔软的栗色长发散乱一身，虽然狼狈却是那种不经意间的脆弱，就像一只重伤落入猎网的鹤，连悲鸣都已经都做不到，只有那漂亮的长羽与濒死的凄美。 尤其是他的手腕还无知无觉地从扶手上垂落，那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仿佛有种随手就能折断的脆弱。 这么一个活色生香的omega躺在面前，任人观赏，没点想法的简直就不是alpha。 他们犹豫地看向彼此，却谁也不敢先上手。 “呃，你们忘了昨天那个……” “可兰登阁下不喜欢他，也没有先用一次的意思。” “应该是昨天他手里还有长官要的东西。” 他们越说越宽慰，渐渐摩拳擦掌起来，但慎重起见还是不干全套了，摸一遍也很解渴。 门口的两名夜羽队长面色骤变，但交换了好几个眼神，终于是没有出手干涉。 好像也管不了。 他们叹了口气，憋着股恶心的闷气转过脸去，不想看那个omega被糟蹋的惨像。 “嘿嘿，真是香，我先闻——” 就在那个alpha的手差一点碰到omega的皮肤时，那只本来脆弱的手忽然抬起，竟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于是所有人一愣，他们看到了一双冰蓝色的眼睛。 灿若星辰，却也冷如刀锋。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下一秒一声嘹亮的惨叫，两个夜羽立刻心情大好，这是omega醒了踢爆了谁的蛋蛋吗，那位联邦外交官在国宴上八面玲珑，看起来不像是个逆来顺受的样子。 这就对咯。 两个夜羽队长幸灾乐祸，让你们管不住那破裤子里的丑玩意。 然而在他们转过身时，一股水流喷上了其中一名队长的脸颊。 哪来的水，omega要泼那群a，怎么泼这么远，都洒到这儿来了？ 他转过头，还未说什么，只见他的战友面露惊骇，然后他在对方瞪大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那直直泼了他一脸的，是血。 惨叫仍在响起，只见一道白色的影子翩然跃起，动作快得不可思议，他先是顺手抽出一名反叛军腿上的匕首，反手一刀，便有大好头颅飞起。 这是一场一边倒的…… 屠宰。 刀锋上的血还未滚落就又染上了新的。 两个夜羽已经吓得背靠舱壁，一个劲想把自己往墙上贴，仿佛这样就能与墙壁融为一体。 那白衣的青年几个闪转腾挪，就有数道身影倒地，剩余反叛军回过神慌忙开枪，那人竟也不急不缓，当即用匕首刺入一人咽喉，把他横向一扭，那个人还瞪大惊恐的双眼，用他壮硕的后背为雷恩挡住了全部攻击。 光能枪在大汉身上打出一排焦黑烤熟的洞，这种无脑连射其实是不行的，对方的枪管很快过热、能源自动锁死，在那人满头大汗、焦急喘息的时候，雷恩不慌不忙扯下面前大汉的腰间的小型配枪，都不需要探头去看，抬手只打了一下，那个人的额头就多出了一个冒着烟的、圆溜溜的洞。 ——那些反叛军在他面前，就像待宰的猪猡。 须臾片刻，只有白衣人仍然站立，他一脚踢开面前碍事儿的无头残躯，缓缓转向了门口。 两个夜羽队长张大嘴巴，却只发出哈…哈…的呼气声，他们也是经历过战场的，可星际时代的正常战斗都是远距离射杀，这种近身作战、闲庭信步之间手起刀落、一排一排收割人命的，在他们眼里就是催命杀神。 他们不是新兵，所以他们明白，只有在最混乱的战区踩着敌人的血一步步走出来的人，才会有这么冷冽决然的杀意。 刀尖扬起，指向其中一人，那人浑身抖了一下，只听对面的青年说：“战甲和装备留下，人赶紧滚。” 那个夜羽吓傻了，他身边的战友急忙开始解自己的，却被那青年嫌恶地打断：“不要你的，血糊糊的恶心死了。” 那一瞬间这个夜羽战士也恍惚了。 听听这语气，这多标准的娇气omega台词，就胸前沾了一点血迹，怎么就恶心死啦？ 但他不敢说话，立刻动手开始帮同伴拆卸装备，然后见那青年拿了装备往自己身上穿，穿的时候还一脸忍无可忍的嫌弃。 没有杀他们的意思。 两个夜羽队长脸上仍是难以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转变，但还是怀着劫后余生的心情转身就跑，因为过于紧张跑迷了路。 所以也就正好和匆匆赶回的兰登错过。 兰登离舰桥几十米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异样，空气里有alpha们混杂的信息素，中间隐约夹杂了那omega的巧克力味，还有……浓的化不开的血腥！ 妈的！ 兰登怒骂一句，那群鳖孙是趁他不在玩了他说要留住的人？ 海德拉抵抗军的很多alpha拼命地用各种方法增强自己，所以精神力都不太稳，时常就会发生这样的场面，但屡见不鲜不代表可以随随便便在他的舰桥里发生，而且那是他要保的人！ 兰登怒气滔天地冲过去，想着或许人还能救，毕竟s级omega的恢复能力也不差。 他一脚踹开房门，却没有他想象中的血腥宴会，只有满地七零八落的死人。 兰登额角猛地跳了一下。 整个舰桥里，他的属下一个不少，都死了。 难道是夜羽忽然—— 他的念头还没转完，忽然间背后传来可怖的危机感，他下意识要动手，可是对方显然是潜伏已久，早就等着他自投罗网。 一把夜羽制式的光能刀横在他的颈间，他的皮肤都被靠近的光能烫伤了狭长一道，甚至滋滋冒烟，这个距离太近，别说是个能力如此可怖的战士，就算拿刀的是个omega，他也没有可能躲过这一刀，最多是脖子被切断和脖子还能连着点皮的区别。 “哼，阁下——”兰登一边稳定心神，一边试图说些什么，但他目光微转，那个持刀人也正好缓步走到他的正面，这个人的手稳得离奇，他脚下移动，刀尖与兰登咽喉的距离却连一丝一毫都没有变。 怎么可能！ 兰登瞳孔剧震——持刀人是那个哭哭啼啼的omega？ 怎么！可能？ 一个动不动就晕倒的omega能杀这么多人？他可是专门检查了，这是个真omega，不是林敬也那种敢孤军一人千里驰援的将军。 那个omega看着他震惊的脸，一双蓝眼笑得弯起，兰登却感受到了迎面而来的肃杀。 那是在星屑与残火里染上的尘埃，是火焰灼烧后留下的刻痕，也是早已融入他血液里的、在星野里纵横杀伐的雷霆之威。 兰登知道自己碰上了真正危险的敌人，可他依然感受到了对方身上的omega信息素，尽管有屏蔽手环，但兰登不是低级a，他的感知十分敏锐，面前的的确确是个omega，信息素是源源不断地来自他的腺体，不是之前林敬也那种打进去很快就挥发的伪造品。 “怎么可能，你一个omega——” 然而持刀者刀尖微动，打断了兰登的话头。 现在他才是那个上位者。 冰蓝色眼瞳的杀神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我手下一个舰长跟我说，你心脏的手感特别好？” 兰登耸然一惊，这句话里值得深究的地方太多了。 只有林敬也曾经差点刺破他的心脏。 林敬也是染星号的新任少将舰长。 他的长官…… 那个持刀的omega从领口慢慢扯出一个颈环。 兰登的耳边轰地一声，仿佛世界的声音整个被吞没。 那个全息伪装设备，那不是omega的饰品。 他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vip试吃员：不不不不不不！我不听~我不看~我也不会信的！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元帅：开胃小菜，很有必要的。 舰长：这样一会儿才能多吃狗粮。 第82章 兰登的心底有着从未体验过的恐慌。 他是在十七岁那一年分化的, 他的父母都是劳工营里普普通通的beta，所以他就出生在那，两个beta的孩子分化可能性太低太低, 哪怕到现在他知道的案例除了自己, 就只有林敬也那个弟弟。很自然, 他从小就是被当做小beta劳工来养育的。 兰登也是十七岁才吃到了第一颗糖，在那之前他的父亲会告诉他, 不要肖想你得不到的东西，那是强者才能有的特权, 而成为强者, 首先你必须是个天资够高的alpha。 他经历过两种天差地别的人生，所以他知道力量的美好。 alpha的精神波动十分剧烈, 实际上不需要感受信息素都能直接从他脸上看出足够明显的惊恐。 那不会, 那不应该, 那不可能发生！ 他最初坚信林敬也是个伪装了的a, 原因都给找好了：是为了掩饰锋芒、躲避智障前未婚夫的势力。 可他的技术团队小心翼翼地向他论证了这件事是不可能的。 没有一个alpha可以把omega的信息素安全无副作用地注入体内，肌肉注射都不行的, 更别说腺体位置, 连最低等f级那种垃圾也不行，他们甚至抓了一个f级的重刑犯给兰登做了演示, 那个犯人在密封舱里发了一夜情，因为没有能够为他纾解的omega, 第二天拖出来的时候人几乎是废的。 alpha的信息素自带领地意识，不但会排异, 甚至还会同时被o信息素激起高热，失去理智。 所以兰登拿到林敬也的资料，他是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理建设才接受的, 那个差点夺走他心脏的青年，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没有任何天资的beta。 但他仍然花了更长的时间理顺了自己的计划。 ——他要得到那个特殊的beta。 或许是，各种意义上的得到。 “喔？”面前的omega青年歪了歪头，似乎是看穿了他内心所想。 omega伪装后的脸是那种笑起来还有小梨涡的秀气脸蛋，他用另一只手举起自己的项链，对兰登轻轻摇晃，勾起的唇边那个可爱的梨涡瞬间像是盛满嘲讽。 兰登下意识地伸出手，五指在空中虚张，似乎是想要去把那东西按回omega脖子上。 可惜他没有这个机会。 那伪装成颈饰的设备被随意扯断，丢在地上，甚至被他轻轻抬脚碾过，再也没有修复的可能。 咔嚓声入耳，兰登在那一瞬间甚至闭上了眼睛。 他觉得这其实和捂耳朵偷铃铛那种古老故事没什么区别。 “指挥官兰登，看来你心口的伤是彻底医好了。” 那是个熟悉的声音，是全星际人类、尤其是海德拉的战士闭着眼睛也能判断其身份的音色。 这声音往往能杂糅张扬的凌厉与温柔磁性，而若是两军阵前，褪去所有和善的伪装，这个冷冽的声音总会与炽烈的主炮声一同响起。 兰登没有办法闭耳塞听，而且逃避也并不是一个战士该做的事。 他慢慢睁开眼睛，声音低沉却略有干涩：“天穹之剑，雷恩·楚。” 面前的青年身上依然有柔软的甜香气息，他垂下的白发仍是那个凌乱凄美的造型，即使穿了夜羽特种战士的装甲，也依然看得出身材匀称修长，但此刻被战甲收紧的腰腹与笔直的小腿让他像猎豹般矫健敏捷，持刀的手依然是骨节分明漂亮，不过多了那把光能刀在这只手中，优雅尽碎，只有直逼面门的凛然。 这的确是个omega，一旦带着这种认知，就会立刻发现他有许多堪称明显的omega生理特征，比如身材，s级的alpha鲜少会有超不过一米九的，而且以传闻中天穹之剑的恐怖训练强度、与他表现出的单体战斗力，他至少该更壮硕些，肱二头肌没有头大，至少也得有三分之二个头吧。 是omega的体质让他不会像alpha那样躺着都能长肌肉。 但直到他亲手撕掉伪装，兰登才恍惚间被这个真相砸得头晕眼花。 “你、你。”兰登目光复杂地看向这位宿敌，竟是缓了好半天才问，“你怎么可能是天穹之剑！” 雷恩用他熟悉的语气反问：“我不可能是，那你可能？” 兰登的眼睛瞪得通红，雷恩明明知道他要问什么，你一个omega，你怎么会成为天穹之剑！ 联邦战神、踩着反叛军脸面在他们基地杀进杀出、逼得上一代总指挥官把旗舰开进黑洞自绝身亡的恐怖男人，他是个，本该在家里好好研究菜谱和备孕的omega？ “你怎么会是omega……”兰登依然喃喃地又问了一遍，他感觉自己现在仍然在眩晕。 这不应该，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告诉他只有alpha才是真正的强者。 所以他没有意识到雷恩的真实性别。 所有的一切都被“天穹之剑”这四个字遮掩得完美无瑕。 雷恩勾唇：“我本来就是。” 兰登微微退了一步，雷恩的光刀便如影随形，一点距离都没落下。 “可……你是天穹之剑。” 雷恩的笑容扩大，再次回答：“我本来就是。” 虽然三观摇摇欲坠，脑子差点被这真相砸成裂开的核桃，但战斗意识和理智重新挣扎上线，兰登迅速冷静，说道：“元帅阁下倒是坦诚，你技高一筹，我也佩服，但你要是真抓了我，你就不怕我把你的秘密公之于众？” 闻言雷恩还真的微微露出一个苦恼的表情。 兰登还想说什么，却被雷恩打断，联邦的元帅满脸的同情，眼神与笑容却充满讥笑。 “你随意啊。”雷恩遗憾地说，“看看谁信？” 兰登：“……” 雷恩那种无所谓的态度让兰登暴跳如雷，但却又碍于命门处的刀锋，不敢有丝毫大动作。雷恩看起来过于的不在乎，他既不担心真相曝光，也不怕兰登乱说带来风言风语，他甚至都不在乎旁人信不信。 因为他是天穹之剑，雷恩·楚已经赢得了这样的底气。 雷恩身上的omega信息素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收敛，而兰登暴怒的气息冲刷而过，彻底碾碎了它们的存在，就在此时，门被粗暴地轰开。 两个人都没动，进门的人却声势浩大。 那是天穹之剑的亲卫！ 领队者正是这支队伍的队长塞西莉亚，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如何打进来的，甚至没有关于他们秘密潜入夜羽的消息。这些人与雷恩一样，穿着不知道哪里扒下来的夜羽特战队战甲，但那令行禁止的气质，确是元帅亲卫无疑。 兰登没有挣扎余地，雷恩的亲卫无一不身手绝佳，他们是雷恩亲手训练的顶级特种兵，这些人实在不长于指挥作战，于是雷恩用他们组成了一把锋利的尖刀，以亲卫的名义留在自己身边避免被轮换去其他队伍。 塞西莉亚向雷恩行礼，随后两个亲卫直接上前把兰登双手背后锁得死死的，甚至一个应该是懂得医学的人出列，掏出一个枕头就往他身上扎针。 兰登目眦欲裂：“你干什么！你们联邦不是禁止——” “禁止虐待战俘。”雷恩似笑非笑地打断，“我可没打算虐待你，反倒是你正在用一股子麝香的骚臭虐待我们的鼻子。” 那医生也翻了个白眼：“先生，这是抑制剂。” 兰登的脸红红白白，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恼。 雷恩忽然感慨：“反叛军最有实力的指挥官，没想到竟然是个不孕不育的。” 兰登一个反叛军背景的a，被突然质疑某方面能力，满脸都是懵的。 那医生顺口回答：“不应该，s级alpha生育能力也很强的。” 结果那边的雷恩回答：“他是麝香味的，麝香导致不孕不育。” 兰登：“……” 军医扶额：“元帅，您少看奇怪电视剧，那是假的！您看手撕星舰的时候怎么就能分辨出那是虚构呢？” 雷恩摸了摸下巴，回答：“其实我觉得手撕星舰这个概念不错，可以让工程部门考虑考虑。” 军医：“……” 今天也是放弃治疗的一天。 …… 在雷恩幻想着撕星舰的时候，林敬也是真真正正撕了面前拦路的反叛军机器人，满地都是被暴力拆卸的零件。 反叛军的人数远不如联邦，却能给联邦造成那么大的威胁，因为这帮人制造了军用武装机械部队。 真是不怕死，林敬也踩碎那些纠缠一团的主板和电线，从地上挑拣了一把相对干净的枪。 在回声即将卷土重来时，依然保留机械部队，那就是给回声送武器。 在窗外响起炮火时，他禁闭室的门就已经悄然打开。 林敬也到此刻也算是彻底明白了西提亚的真正意图。 他快速走过无人的长廊，在即将出楼时遇到夜羽警卫，白色人影突如其来地突进，枪柄一甩，直接打晕其中一个，然后动作干脆利落地调转武器，枪口对准了那个吓呆的夜羽战士。 “战甲和武装留下，我可以放你滚。” 如果有林敬也的属下在，立刻就能从用词判断出舰长现在徘徊在狂怒的边缘。 “别、别杀我！”那个夜羽虽然也是特战队成员，但林敬也一眼就看出他的战术动作有破绽，必然是新兵，而被打晕那个在巡查时精确全面经验老到，这种老兵不但心理素质高，也更容易宁死不屈。 还有个原因。 那个老兵的盔甲上撒了烟灰了！ 新人如林敬也预料，立刻抖着手解下全部装备，刚要说话，却被林敬也同样一枪砸晕。 他迅速换装，冲出大楼。 远处不知道在交战过程中发生了什么，星寇与反叛军的飞船四处乱窜，黑蜂鸟和联邦战舰左右乱撞，这盘棋有点复杂，所以哪怕是棋手也没能完全理顺局面。 空中一片混战，四处有坠落的火光与浓烟，但反叛军的那艘旗舰竟然浑水摸鱼，突然一个扫射把面前的夜羽军队扫倒一片，转身飞快加速逃离。 西提亚表情阴沉，不复刚刚的从容，她怒道：“黑蜂鸟三、七编队拦截法老的旗舰！实在留不下活人，炸成渣也不能放她就这么出我夜羽领空！” 林敬也只看了一眼，染星号还在重重包围下，他们暂时按兵不动，是因为联邦舰队现在没有战损，所以主力星舰不出手，这样日后清算，明里暗里也就都不会被算成和夜羽彻底交恶。 他看向了那艘逃离的飞船，举枪瞄准引擎，几道火焰擦过外壳，林敬也眯起眼睛——那些引擎被法老用了晶金，坚固无比！ 只一瞬间，林敬也改变战术，重新一架即将起飞的黑蜂鸟，一把将驾驶员丢了出去。 林敬也曾经是蔚蓝最好的学生。 他想自己出了学到蔚蓝那勇往直前的校训以外，可能一不小心和教官们学了护短的一百零八种技巧。 奥科·艾萨克在那艘船上。 既然叫法老，最好还是不要胡乱诈尸。 林敬也握住推进器操作杆，瞬间一推到底。 第83章 黑蜂鸟的战机操作系统与联邦的并不相同, 但人类毕竟也曾同属于一个银河帝国，所以科技的分支有着相同的根基，放在林敬也这样的顶尖驾驶者手中, 那点外表区别可以忽略不计。 他打开战机的ai辅助系统, 飞快地询问了各种功能的控制开关在哪，ai的机械音都充满了迷茫，大概是第一次有驾驶员开了辅助ai却不让ai控制任何东西, 而是把它当个说明书用。 更过分的是, 这个人类用完可怜的ai就直接强制关机了！ 法老正站在她的驾驶员身旁，不断地催促他加速，那个驾驶员汗如雨下，飞快地操作, 从各种拦截的反叛军、夜羽、联邦的战斗单位中来回穿梭, 这是法老手底下最好的一个驾驶员，是在战乱区各方势力围追堵截下都能逃出升天的奇才。 法老对他的驾驶技术有信心，因为她也没有更好的驾驶员了，他们这些星寇是钻空子的一把好手, 自夸一些可以叫机会主义者，但这也就是说他们并没有大战场生存的经验。 飞船不断翻滚，他们不做攻击动作，只有闪避和加速，然后法老庆幸地发现联邦和夜羽的战斗单位优先锁定的都是反叛军，星寇们的战舰不过是被扫射波及，她的属下们也看出这一点，只埋头跑路，于是并没有被追击。 一开始有一队夜羽的战机专门追着法老，但他们很快都被甩开, 法老的脸上露出些许宽慰的笑意，唯独她的驾驶员没有觉得轻松。 ——那些夜羽战机似乎并不是被他甩掉的，他们是自己离开的。 为什么？ 他看向雷达，那些战机散开，去追击反叛军的星舰，可是他们让开道路后，后方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 那也是一架夜羽战机，黑蜂鸟的标准型号，可驾驶员看见它的时候突然喉咙一紧。 一种恐惧攥住他的心脏。 因为他觉得那架黑蜂鸟十分眼熟。 并不是它那普通的外貌，而是它的飞行方式。 黑色的影子像一个飘忽的鬼魅，它从各种岩石、建筑甚至爆炸的火光后闪身而过，大部分时间它不在可视范围中，甚至有时都不会出现在雷达区域里，但你却知道它还在，它一直在，每一次不经意的回头，都会在身后直接看见它阴森森的影子。 那是…… 驾驶员忽然全身剧震，恐惧让他的手指痉挛起来，副驾驶立刻发现飞船正十分不稳定地冲向一个岩矿，立刻猛拉操作杆把方向摆回正轨。 法老被摔得一个趔趄，大骂：“你在搞什么鬼！” 那个驾驶员额头的汗更加密，不大一会像是他头上在下雨。 他的嘴唇因为恐惧而苍白，带着颤抖，以近乎低喃的声音说：“幽灵……是幽灵……” “油什么油——”法老的话说到一半，整个舰桥里一片死寂。 驾驶员说，幽灵。 那个黑色的影子总是会在他们以为已经甩掉时悄悄出现，以这样的方式安静地宣誓自己的存在。 法老慢慢抚平心绪，缓缓道：“不要慌，幽灵已经被夜羽关押了，你们自己吓唬自己干什么？” “老大，他不见了！”副驾驶忽然喊道，“他从所有监控上完全消失了！” 法老的旗舰在各种遮挡中穿行，极力盘旋，一直在矿区乱转了十几分钟，那个黑色的影子都没有再出现在身后。 所有人长出了一口气。 法老直接扬手给了驾驶员一个耳光，骂道：“没用的玩意儿，胆子这么小，看什么你都幽灵幽灵，你是被吓出精神病了？” 那被打的驾驶员凝视着面前的仪表盘，久久没有回话。 就在法老准备嘲笑他一声是不是真吓傻了时，他忽然指着前方大叫起来： “幽灵！幽灵来了！” 法老陡然一惊，他们面前的去路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抹森森黑影，法老只来得及转身向旁边猛扑，然后那架黑蜂鸟战机就像一颗炮弹，竟然直直从星舰舰桥外撞了进来！ 爆炸与舰桥框架结构碎裂的声音震得所有人耳边只有轰隆隆的嗡鸣，法老觉得时间只过了一秒，又像是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她再抬起头，看到那个已经吓呆所以不闪不避的驾驶员被爆炸炸飞，生死不知，然后她又举了举手，在耳边摸到流出的血液。 带着一种淡金色的特殊血液在她掌心莹莹生辉。 她觉得自己大概折了几根肋骨，呼吸生疼，四肢也不好说。 旗舰的前方主舷窗破裂了一个巨大的孔洞，到处燃烧熊熊烈焰，黑蜂鸟战机与旗舰的碎片混杂一地，难分彼此。 她没有自欺欺人的余地。 这的确是幽灵，是那个一艘运输舰就敢追杀一整个星寇联盟团队的神经病。 那次是她和另外两个大星寇团首领一起发起的集会，为了应对最近频繁发生的“幽灵袭扰”事件，他们召集了一些拥趸，想要商讨一个彻底铲除幽灵的方法。 谁也没猜的，只有区区一艘战舰的幽灵竟然敢主动出击，抢先出手。 会面被突如其来的粒子炮炸裂，耀眼的光线中，那艘星舰来去皆如鬼魅。 法老和她的团队得以完美脱身，并不是因为他们能躲过追杀，而是那一次“幽灵”袭击的目标一开始就不是她，而是执星者号中继站的星寇首领贾放。 法老见过他是怎样以区区一艘运输舰，将当时星寇中最有威望、实力最强、甚至富有到建造了一个大型中继站的贾方一直追杀到死。 所有人都说贾放得罪过那个舰长，但谁也不知道细节，满眼只有那摧枯拉朽般的攻势。 她甩了甩耳边的血迹，立刻努力支撑着爬起，想要对其他幸存手下下令，但一把光能刀已经搭在了她的肩上。 的的确确是搭在，炽热的光刃贴着她的肩，很快烧穿了衣物、灼伤她的肩膀，却极其精准地停在烧伤她骨骼或割破她脖颈动脉的边缘，只要那人手抖一下，法老就会身首异处，成为炼金原材料。 她深吸了一口气，慢慢举起了手。 面前有某块碎裂的铁片，那上面恰到好处地照出了她背后持刀的青年。 那竟然是个这么清俊斯文的青年，反叛军的消息尚且不能与联邦实时同步，更何况他们这些东躲西藏的星寇，染星号新舰长的名字传开了，但法老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的脸。所谓地下世界的控制者，也不过就是用来美化偷鸡摸狗的说辞。 所以法老从没想过那个吓得许多同行宁愿卖了主炮去当拾荒者捡破烂的凶神，竟然有这样一张岁月静好的面容。 只除了他额角滑落的血痕，这一道艳色让他陡然变得危险，过于俊秀的五官仿佛也成了某种用来掩藏其致命性的伪装。 比起星寇们的狼狈，林敬也可以算是从容不破。 法老知道这一切都在他的精确计算之下。 他以幽灵标准的行动方式追在后方，星寇们都对他有ptsd了，怎么可能不立刻花式绕路、拼命加速，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会把能源集中供给引擎，忽略舰体护盾，而即便开了护盾，也会优先开后方，保护引擎和维生装置。 所以他以惊人的驾驶技巧悄然绕到了他们前方，毫无防备的舰桥撞上了有备而来、护盾全开的战机，黑蜂鸟虽然破破烂烂地摔到舰内失去了功能，但驾驶员却近乎毫发无损。 ——就额头擦破点皮算什么伤？ 但法老依然恨得牙痒，她不甘道：“你就这么撞进来，不怕撞死你的副官？我听说过927运输舰舰长追杀伤他下属的敌人，他们都说你护短就像饿狼护食一样，谁动一下都会被你疯咬。” 林敬也平淡地问：“他在哪？” 法老恶狠狠回答：“让你撞死了！” 光能刀骤然下压，刺啦一声烤肉丢进铁盘的声音，女人哇啊啊地惨叫起来，却听那青年依然声音冷淡地说：“逃命的时候把敌人放在舰桥？闭嘴，很吵。你要是不想说，我可以换一个人问。” 星寇从来没有什么宁折不弯的气节，法老立刻举起双手：“别，我投降！” 联邦军规，不杀俘虏和降将，哪怕天穹之剑都没有明面上违反过这种规定。 她果然感觉到肩上的刀抬高了些许。 下一刻林敬也命令：“让你所有的属下就地扔下武器，解除战甲与外骨骼，自己就近找房间进去。” 法老咬了咬牙：“这是搞什么？” 刀刃又有下压的趋势，背后的年轻舰长仍然是那冷淡得让她愤怒的脸，平和地反问：“不然，你诈降怎么办？” 星寇当然也不会懂得遵守承诺，法老面色忽青忽白——她刚才的确有这个意思，敌人远比她想象得更了解星寇。 现在命悬一线，她只好愤恨地打开全舰频道重复了林敬也的命令。等舰桥的监控系统显示所有人都照做之后，林敬也信步上前，手快速地划过冒着火花的操控台，把所有的舱门锁死，杜绝了那帮星寇再冲出来捣乱的可能。 “我的人在哪儿？”林敬也问。 法老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说：“我带你去，你得承诺不能杀我。” 林敬也没说话，法老立刻补充：“别想着自己一间一间找！我这舰上怎么说也有个几百人，他们知道我死了，你觉得你得和几个舱室的人打过一遍才能找到你要找的人？林舰长，鱼死网破什么下场您猜得到。” 林敬也仍然是那张冷静到漠然的脸，回答：“可以，你把人还给我，只要他没死，我也保证你不死。” 法老微微吐出一口浊气，心跳稍稍缓下来，干脆地带着林敬也向外走。 交易达成，林敬也甚至收起了光刀，他似乎并不怕法老反悔翻脸，因为不但是他、连法老自己也明白，这个距离动手她没有胜算，对方身上的气息如同不可见底的深潭，平静，却有无法看破的深度。 她也不敢耍什么花招，直接把人带到了囚室外。 舱门打开，林敬也的眉梢终于微微跳动。 门开那一瞬间，他就嗅到了不好的味道。 听到门开的那一瞬间，地面上那团模糊的东西瞬间弹起，像是被逼如深谷、还饿了很久的豹子，速度奇快，那双眼睛里盛满孤注一掷的决绝与杀意。 林敬也扬手把刀丢出，刀直直插到墙壁里，而他本人则迅速侧身，先躲过瞄准他咽喉的一击，再顺势手臂一伸，拦住那就要在墙上撞个头破血流的人影，猛地向回一拉，那人凶恶异常，竟是毫不配合，反身就要袭击，被林敬也制住胳膊抱在怀中，还低吼着脚下发力，拼命向后一撞，竟是硬生生把林敬也一起撞得滚到地上。 然后那人迅速扭头，没有武器、没有胳膊，那就直接张嘴，似乎要把敌人的喉咙咬断。 然后他看到了那异色的双瞳。 平静、温和，甚至带着一点无奈。 于是猛兽张开的嘴巴尴尬地开合两下，呜咽一声变成了小可怜。 林敬也：“咬啊。” 奥科：“呜呜呜……舰长呜呜呜……” 林敬也：“不咬吗，不咬就起来。” 虽然这么说，但林敬也没有让奥科动作，直接将人扶起。 奥科现在是真的惨不忍睹，明亮的橘发被黏糊糊的血液汗液甚至灰尘滚了一遍，乱糟糟地干结在脸上，他满身都是还在渗血的鞭伤，但林敬也的目光骤然变得冷冽如冰霜。 奥科的右边肩膀是空的。 染星号的舰长扶着他的二副，慢慢转头看向门边的法老。 女人骤然头皮发麻，全身仿佛过了电流，脑海中响起某种尖锐的警报，面对那可怖的视线，她下意识地后退辩解道：“他、他是要袭击我，我的属下才——” 她话音未落，光刃已经闪过。 高温造成的切口平滑干净，甚至血都不流，迟了片刻法老才感觉到剧痛，并且她觉得自己的重心不稳，整个人向左边栽倒。 一只右臂跌落在地。 “林敬也！你不能杀——” “我没有杀你。”林敬也的声音平静到可怕，“我说了，他活着，我就让你活着。现在他少了一只胳膊，你的也不能留着。” 作者有话要说：　　舰长：你看清我是谁。 橘猫：喵嗷嗷嗷嗷嗷嗷主人！ 元帅：我刀呢，这猫可以宰了。 第84章 疼痛已经不算什么, 能感受到说明命还在，法老用仅剩的手臂极力向后挪动，仿佛这样就能从笼罩自己的杀意里脱身。 地上的女人惊怖欲死, 几乎连最后一丝反抗的力气都彻底消失。 而奥科呆愣愣地靠着林敬也站着, 好半天才把气息喘匀，沙哑地说：“卧槽，我是不是濒死出现了幻觉, 不对, 我可能已经嗝屁了，这是天堂吧，我居然看见舰长单枪匹马杀进来救——” 啪。 奥科呆滞，脸上浮起一点点红印。 林敬也：“疼吗。” 奥科：“疼呜呜啊嗷嗷~” 林敬也看着面前的青年, 他知道奥科为什么故意扯着脖子嚎叫。 因为他的身体在颤抖, 对死亡的恐惧还没有完全抽离，他伤口处有简单处理所以不再流血，但他的眼角却有泪水涌出。 他在奥科袭击他的时候就看到了那些，但是奥科并没有因此萎靡或后退, 他依然尽其所能，攻向了他以为的死敌。 和每一个蔚蓝的学生一样。 也和他当年在模拟战提出异议时所说的一样—— 若是我的舰队，宁死不退。 于是林敬也叹了口气，给了他一个拥抱。 趴在林敬也肩头的奥科猛抽一口气后再次噤声，傻了半天，才语气梦幻地说：“所以我还是死了。” 林敬也：“……我平时的形象真有那么可怕和高不可攀吗？”他以为他很平易近人了啊。 奥科点头，然后又摇头：“不是，您本身不可怕，可怕的是元帅啊，您最近没觉得您身边方圆一米内几乎没有第二个喘气生物吗？” 开什么玩笑, 元帅的死亡视线，那比星舰主炮都厉害好吧。 “少贫嘴。”林敬也皱眉。 重伤必然导致意志力严重下滑，尤其是获救之后，拼着的最后一口气松了，奥科嘿嘿了一声，口无遮拦地说：“唉舰长，您是我还没开始就结束的初恋哇，我是真比不过元帅，呜呜您和元帅要幸福啊呜呜……” 林敬也：“……” 奥科絮絮叨叨：“但是舰长，您自信点啊，您这么优秀元帅当然是喜欢您的啊，您怎么能背着他干出找替身这样的事啊！绝对不行啊舰长，我要替元帅看好您！” 林敬也：“……” 他的额角明显跳起青筋。 某人的作死还没完呢：“呜呜，我也没有右手了，虽然没有变得和您一样厉害，但是先get了偶像同款残疾，不过我准备做个黑色的胳膊，不然我怕元帅误会，直接把我宰杀……” 很好，奥科你完了。 雷恩宰不宰你不好说，但—— 林敬也面无表情地说：“闭嘴，你再说一个字，我就得上报你因公殉职，壮烈牺牲了。” 破损的战舰在空中坠落，奥科意识模糊、东摇西晃像个面条一样，所以无力判断状况的危险，而林敬也只抱着他，防止他滚到地上和法老作伴，高速的坠落似乎在他眼里和平地行车没有区别，于是疯狂尖叫的只有一个法老。 光刀骤然弹出，法老看着贴在自己鼻尖上的凶器，默默捂住了嘴巴。 下一刻坠落的速度开始减缓，片刻后被停住，甚至开始平稳上升。 四艘染星号护卫舰从四个方向伸出牵引光束，将这艘破掉的星寇船只稳稳固定。 舰长所在才是旗舰。 所有的护卫舰队收拢，在旗舰身边形成一个攻守兼备的编队阵列。 护卫舰的舰队长栾雨珊在频道里询问：“舰长，请您指示目的地。” 林敬也：“回夜羽中央区。” 其他星寇的飞船玩命逃跑，曙光守卫的星舰在外围拦截，将其中一部分击沉，但也懒得管钻空子跑出去的，继续守着防止反叛军逃跑，有黑蜂鸟战机群的配合，这些本就客场作战、以少打多的反叛军星舰很快就被尽数击沉。 这样大的动静当然瞒不过民众了，但夜羽集落毕竟是反抗旧帝国的战士们的后代，他们躲入安全的角落，但并没有因为惊慌造成混乱。 隅顽抗的敌人很快就被雷恩的亲卫队扫平，投降的反叛军被拴起来拎出门，直接交到了特瓦尔手中，把他们关入染星号的专用牢房。 夜羽的人一开始试图接手，但雷恩的亲卫队齐齐举枪，他们的武器上剑与星辰的徽记耀眼无比，没有人不认得这个徽章，所以一时间不需要西提亚制止，他们就已经停止了动作。 染星号的舱门在接到雷恩元帅的信号时就被打开，所有武装人员鱼贯而出，星舰在他们背后点燃引擎，堂而皇之地将主炮转向这个方向。 兰登是最后被塞西莉亚亲自押出来的，雷恩选的亲卫队队长，兰登盘算了一秒不到，就知道现在任何反抗都已经失效。 但是反叛军最有前途的指挥官哪里是个安生听话的性格。 他忽然低声对身边的塞西莉亚说：“这位队长，你知道你们元帅藏着一个有趣的小秘密吗？” 塞西莉亚一派轻松，或许是抓获反叛军指挥官是个值得开心的事儿，相当愉悦地回答：“小秘密，你是指他在追林舰长这件事吗？这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染星号的人说他俩都睡过了耶。” 兰登：“……” 兰登觉得心口气血翻涌，表情扭曲。 左右兰登跑不了了，塞西莉亚笑嘻嘻的：“我们都可佩服他们二位的敬业程度了，林舰长第二天起床身上居然清清爽爽，s级alpha可是有能力临时标记beta的啊。不过我们埃苏娜副官的说法现在很流行，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一开始就那么坚信……没准林舰长是上面的吧，反正ab又不能怀孕，上下无所谓。” 兰登几乎要吐血了。 他恶狠狠地打断这个女人喋喋不休的八卦，怒道：“你知道你家元帅的信息素什么味道吗？” 雷恩的信息素味道是联邦未解之谜，连属下都没人知道，所以“元帅信息素是臭豆腐味”这类谣言才会甚嚣尘上。 兰登咬牙：“那是因为你们元帅是omega，他信息素是巧克力味的！” 塞西莉亚：“……” 女战士沉默了半分钟，身体颤抖，然后在兰登开始有种报复的快感时，塞西莉亚忽然憋不住爆发了一阵大笑。 “我的妈耶哈哈哈哈哈哈！” 她转头对身边队员说：“回去得跟林舰长说让他劝劝，元帅该戒甜食了哈哈哈哈哈哈，联邦第一元帅天天啃巧克力小蛋糕真的太不对劲了，反叛军头目都被他打出妄想症了！” 兰登：“……” 队员：“唉，体谅一下，刚被元帅一顿暴打，而且这小子好像是易感期，受这么大刺激脑子离线也正常。” 塞西莉亚还在咯咯笑个没完，看着兰登黑如锅底的脸色，啧了一声：“哎，你有没有可能弃暗投明，加入我们联邦？” 兰登斩钉截铁：“做梦。” “你看，元帅是omega的可能性就和你叛变加入联邦一样高。” 他们登上了染星号，而雷恩此刻才施施然从反叛军的旗舰上下来，看到他的一瞬间，哪怕是西提亚也目露震惊。 她根本没有意识到雷恩和那些天穹之剑元帅亲卫团是何时、如何进入了夜羽领空。 西提亚下意识握住腰间配枪，那是对威胁的本能反应，但很快她稳住心情，露出一个笑容。 “没想到传说里的联邦元帅竟然会突然到访。” 雷恩挑眉冷笑：“没有人是活在传说里的，就像传闻里磊落飒爽的夜鸮也会蝇营狗苟。将军，你觉得天穹之剑这把刀好用吗，杀了你想杀的人了吗？” 染星号护卫舰队在此刻从天际降落，黑蜂鸟战机们听从自家将军的指令，并没有进行任何拦截动作。 护卫舰队的医疗补给舰率先停靠，军医们直接抬出了一个治疗仓，急匆匆冲进星寇那破破烂烂的旗舰，飞快地抬出了一个人，送入了染星号。 片刻后，一身寒霜的林敬也从战舰跃下，他打了个手势，一旁的战队冲进去开始接收被俘星寇。 他本人直直地向这个方向走来，仍然是那种平静淡漠的表情，但西提亚注意到了对方额上干涸的血痕，那抹深红打破了这表象上的温和。 一把光刀先于持刀人，直指西提亚的咽喉。 她的属下立刻警惕地举起枪，对准了林敬也与雷恩。 雷恩仍是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不出情绪，反而是林敬也眼中的杀意无法隐藏。 西提亚终于不再客套地笑，她严肃地说：“林舰长，事前没能与您知会，我向您郑重致歉，但也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但林舰长您不是也领会了我的意图？我认为这是一次成功的双赢合作才是。” 的确如此，从林敬也被带到这个临窗的房间，视角还正好对准星舰起落的平台时，他就已经猜到了西提亚的意图。 这个位置他可以完美地把自己抽出危险之外，获得所有信息，再在关键时刻破门而出，发动奇袭。 联邦不把星寇放在眼中，但法老和她那些同伙的的确确会对夜羽和南冕座的小型聚落造成严重威胁；至于反叛军，夜羽长老会早有人与之勾结，所以获取他们的信任也不算难。 甚至，这里面还有回声的影子，那正是染星号来此的目的。 西提亚：“夜羽的问题甚至比你们联邦大得多，你看我们口口声声人人平等，可实际上，这是另一套等级秩序——beta至。abo的分化早已存在，生理上的差异也不是说无视它它就可以不存在的，长老中也有人早就认识到了，他们想要变革，我很欣赏，但他们却是要想反叛军那个方向走，这我不可能放任。” 她解释得详细，但对面的青年脸色没有任何好转。 林敬也虽然收起了光刀，但周身仍然有极其强烈的敌意，就像一场酝酿与黑云之上的暴风雪，看似平静，但随时可以摧枯拉朽。 他说：“我知道夜羽的积弊。” 说这话的同时，他的脑海里浮现的是一个总是像只惊弓之鸟的女人，那是个身材娇小的omega，胆子也和身高一样可怜，她一生的勇气似乎都在逃离夜羽的那一天被消耗一空。反叛军俘获了她，在omega训导学院里长大的女人时时刻刻都很惊恐，再后来她使用了那些药，她看见苹果都会担心苹果长出嘴巴咬她。 他一直觉得那个omega一丁点勇气都没有，很后来林敬也才发现，她把那些日常里省下的勇气攒起来，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化成了一道护盾，她成功保护了她唯一的儿子。 西提亚看到对面青年的神情有一瞬间的松动，但下一刻，林敬也以更加冰冷的声音说道：“你的计划很完美，很成功，雷霆手段，如今夜羽的权力归于将军，我也相信你有能力给夜羽一个更好的未来。我明白你的难处，长老会的成员各怀鬼胎，谁也不服谁，有的人勾结星寇，有的亲近反叛军，最可怕的是还有人打起回声的主意，你不确定是否有回声单元已经入侵，所以你不敢把这些计划事前告知于我。没关系，事实上我会很高兴成为将军的助力。但是。” 他停顿了一下，缓慢而清晰地问：“夜羽首领是谁杀死的？” 西提亚垂眼沉默了一小会，回答：“是长老卢乐思，兰登是他约来的，他们的计划是毒杀首领，发动政变。” 林敬也：“但你是帮凶。” 周围的战士都是西提亚的亲信，他们没有因为林敬也的话而动摇，动摇的反而是西提亚本人。 她叹息了一声：“是的，我对不起他。在卢乐思动手之前我就洞悉了他的全部计划。” 但是她没有阻止。 林敬也轻笑一声，声音冷冽：“你知道首领坚持和平，他试图在长老会内斡旋，使夜羽高层重建统一信心，他注定失败，可你又无法说服他按照你的遗愿进行革新，因为他不想与其他长老动手撕破脸。所以你放任了卢乐思将他杀死，并且早早安排了一切。” 西提亚也笑了一声：“是的，林舰长无愧天穹之剑的名声。但我与你不一样，你是单纯的将领，我同时还是个政客，这就是政治博弈的必然过程罢了，我希望林舰长不要意气用事，以个人好恶影响合作。我之所以不敢提前知会，并不是忌惮卢乐思他们，我是怕这里有回声参与。首领那么容易就答应联邦战舰到来，也是因为发现了中央区的异样，甚至你们联邦内发现的回声单元，的确曾经和夜羽有过通讯。” 林敬也看向她，说：“你的政治，我不在乎，你也可以视人命为无物，但你不该碰我的人。你这周全详细的计划里，有考虑过我的二副能否活着回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啊，我的鸳鸯眼生气的样子好好看！ 橘猫：啊！舰长在为我出气呜呜呜我好激动我死而无憾！ 元帅：你现在就可以无憾了。 橘猫：qaq！ 橘猫：不不不，元帅我是您这边的，我帮您看着舰长不让他找替身！ 替身：你还是无憾去吧！ 第85章 西提亚眼神复杂, 半晌才反问：“联邦与夜羽之间的交流合作已经被各种原因阻断了近百年，林舰长现在就因为一个战舰副官，就想拒绝恢复建交吗？” “那不至于。”林敬也冷漠地回答, “就像你说的, 政治是政治，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政客不是慈善家，我也不保证以后联邦某些政客会不会也这样利用一下夜羽。” 西提亚的心情缓和下来，重新露出笑意：“那就叫博弈啊，大学可是专门要给国际政治和外交单开专业不是吗？” 面前的青年依旧一身冷漠，但似乎并没有了刚刚那么凛冽不可直视的杀意, 所以西提亚稍稍放松, 缓缓走上前来。 宇宙这么大, 人类组建的政权和集体多如牛毛, 早些时候坚守在古地球的旧人类组织也曾和她递出过橄榄枝，但这些组织与联邦相比，就是夜明珠和太阳的区别, 前者就算各有特色、也各有闪光点, 仍绝对不可能与联邦抗衡。 回声就像跗骨之蛆，西提亚并不觉得单靠夜羽能够抵抗，而联邦才从上一场惨烈战争里恢复, 不会拒绝多一个盟友。 埃里兰回声是人类的共敌。 林敬也任由她靠近，甚至也没有拒绝和她握手。 西提亚扬起了真挚的笑容，但下一秒，与她交握的那只手忽然发力, 同时有一道电流猛地蹿出, 沿着她的手臂一路向上, 使她肌肉有一瞬间的痉挛。 这就够了，林敬也有了足够的先手优势，他趁此空档一拉一拧，西提亚的胳膊咔嚓一声脱臼，甚至从扭到背后的那个角度来看，不知道是不是哪根骨头也得断一断。 “林——” 嗤—— 西提亚刚一张嘴就吃了一拳，一甩头喷出一口血，好像还有两颗牙。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甚至夜羽的人就算回过了神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实在是林舰长现在打他们将军的姿势…… 不是奔着要命去的，双方的战士同时呆愣愣地想——就真的很有种军校里的愣头青们为了哪个女生/Omega好看这种诡异问题斗殴的感觉。 引发本次斗殴的祸水正躺在医疗舱里享受军医姐姐的大针头。 直到雷恩淡淡开口：“够了。” 听到命令的林敬也瞬间收住攻势，默默地向后退了几步，退回雷恩后方，除了呼吸节奏还稍有些快，那平静的表情和优雅的仪态，根本看不出这人刚才动手打了人。 夜羽的医务兵急忙冲上去扶起他们将军，西提亚感觉自己四肢都有不同程度骨折，最开始那只胳膊最严重，皮肤被电流灼伤，关节好像让那个疯子拧碎了！ 雷恩：“看来将军转行当政客之后，疏于训练啊。” 一时间西提亚几乎要被雷恩的嘲讽激出信息素躁动，但她凭着毅力忍住，她早知道雷恩的名声，却没想到他手底下随便一个Beta舰长，居然和雷恩疯得如出一辙。 她本来以为这Beta舰长确实有些实力，但更多的还是因为联邦的面子工程才进的天穹之剑！ 失算。 联邦搞没搞面子工程她不知道，她夜鸮的面子算是彻底被踩在地上了。 这么一想，浑身的伤更是钻心的疼，她判断得出，真动手她确实不是林敬也的对手，但若不是对方突然不分场合地打一国首脑，她也不可能这么狼狈。 她压抑着阴沉怒气的目光落在林敬也身上，却发现对方也在看她，不闪不避。 “林舰长，你这是什么意思？”她终于还是问出来了。 林敬也不知道是不是模仿她，也露出一个公式化的外交笑容，回答：“西提亚将军以大局为重，不会因为私人恩怨影响邦交，不是吗？” 西提亚把手指捏得嘎巴嘎巴响，然后骨骼开始用剧痛抗议，军医吓得噤若寒蝉。 林敬也温和有礼地说：“我并未以联邦舰长的身份对贵部有任何不当行为，我仅代表个人身份，揍您一顿给我朋友出出气罢了，还请您不要介意。” 个人名义…… 揍您一顿罢了…… 还请您不要介意…… 这人还他妈用了敬称。 西提亚气得窜鼻血。 却又不好因此发作，的确，在她的计划里，区区一个普通副官，拿去骗了星寇的信任，实在物超所值，死便死了，联邦那么多战士，哪儿找不出第二个，她又不是算计林敬也的命。 她心头的怒火在对方冰冷的目光中慢慢冷却。 西提亚恍惚想起，很多年前她初建黑蜂鸟时，未必不是这样张扬轻狂的心情。 只是现如今，他们早已不是一路人。 她转向雷恩，雷恩的眼睛看不出情绪，但似乎正是这种没有情绪表达出了他的心声——夜鸮已经不再被他另眼相看。 她就是个寻常政客。 雷恩：“我对政治一样插不上话，你和专业的谈吧。” 他摆了摆手，身后天穹之剑的亲卫们让开，露出他们护在身后的一个人。这人也穿了身和战士们一样的、不知道哪搞的夜羽战甲，但掀起头盔之后，露出的正是外交官乔斯林的脸。 他在塞西莉亚和其他亲卫的保护下走向西提亚，开始他那得体的外交寒暄与关切，时不时还虚情假意地谴责一下雷恩和林敬也这两个鲁莽武夫。 “元帅。”林敬也表情略有些困惑，他凑到雷恩身边，一边跟他往回走一边说，“还真有乔斯林这个人？” 雷恩：“没有啊，那脸不还是出发前你给我捏的吗？” 林敬也：“……” 雷恩看他板着脸，就知道他肯定满心都在腹诽，当即乐呵呵地回答：“哎，戴全息伪装又不是你我的专利。” 这倒也是，但林敬也疑惑：“这个人不是您卫队的吧，您卫队里没有Omega，更没有人能在您在场时越过您代表联邦。” 他们向染星号舰长房间走去，雷恩的忽然出现引起了全舰成员的侧目，但没有什么人敢不要命地冲上来问一句元帅您怎么来了。 以特瓦尔为首的一群人胆战心惊地看着元帅和他们舰长走在一起，祈祷元帅可千万别发现舰长干的糊涂事。 天穹之剑的地位摆在这里，那是敢在议会开会时踹门的元帅，他在联邦的真实影响力早已不是他刚才向西提亚所说的区区一个武将，哪怕雷恩本人从未有涉足政治的意愿。 “所以……”林敬也迟疑了一会儿，直到关上自己房门，才说，“您怎么把女皇给弄来了？” 这一届联邦女皇从前有过外交官经验，所以她在出访时更加游刃有余，议会军部大小会议她都需要关注，对联邦内政了如指掌，进行对外协商时那叫一个披荆斩棘。 而身为皇帝，她的出访，哪怕秘密出访，内政部也是需要登记在案的，所以有内政部把关的情况下，女皇的确比雷恩更能代表联邦利益。 雷恩：“她考虑退位，准备辞职前干点正事儿。” 林敬也：“退位？” “说是议会的秃子们气得她生理期天天乱，受不了了。” 熟悉的生理期，同款的紊乱，林敬也默默叹息，Omega的生理期替主人承受了太多啊。 雷恩补充：“大概这就是大家爱选Omega皇帝的原因吧，选个Alpha上去，估计会气得天天易感期，然后亲自下场和议员斗殴，联邦的形象就完蛋了。” 林敬也忍俊不禁，然后问：“我记得女皇陛下没有那么高。” 雷恩十分傲然地看了他一眼：“你们Beta不懂。有一种鞋叫恨天高。” 林敬也：“……请您不要性别歧视。” 说话的功夫，医疗舱室汇报奥科的伤情已经稳定，只需要等愈合后开始设计假肢。特瓦尔带队搜查了星寇的船，没有发现奥科的残肢，审问法老时她交代已经丢进垃圾处理器了，于是军医专门派了人跟着特瓦尔，防止他把法老打死了。 说完话，雷恩也已经把他身上碍事的衣物都扯掉了，推着人一起进浴室。 …… 林夫人匆匆忙忙赶往医院，半个小时前她接到林净然的信息，他的妹妹分化了。 又分化一个？ 林夫人有点懵，说好的两个Beta生出来的孩子分化率还不到1%呢？ 要不现在去买个彩票吧。 一路上司机开得飞快，甚至超速闯红灯，反正身后的女主人负责去缴罚款。 司机笑着道喜：“夫人别担心，小姐一定能分化成一个高级Alpha！” 林夫人翻了个白眼。 她紧张的原因就是——可千万别分化成Alpha啊！不然以林路那个老封建的脑子，他能放过一个Alpha吗！那货正因为林敬也不理他，在生意上被一堆对手明褒暗贬呢。 要不是老东西长得好看…… 女人摇头叹息。 她的本名叫琳，所以她喜欢让别人称呼她琳夫人，但大部分人这么叫的时候估计都以为是“林”夫人。无所谓，琳夫人并不在意，反正音对就行。 琳夫人没有姓氏，她出身一个中层贵族世家，这一辈的兄弟姐妹都是Alpha，于是靠联姻攀大腿的任务就属于唯一一位Beta了，但琳不喜欢，她看中了那个刚到首都星发展、除了脸好看其他履历都难看得不行、还带了个拖油瓶的暴发户——林路。 年纪轻、意气风发、率性冲动，但是像个从泥巴地里滚出来的小土狗，洗干净了才发现长得也太好了。 琳夫人又看了看年纪小小的林敬也，再次确认，这小土狗的基因还不错。 “不过一个撞大运挖到能源矿的文盲，你敢和他谈恋爱，你就别当这个家的人！” 面对家里老爷子的咆哮，琳非常淡定、甚至忍不住带着喜悦回答：“好啊，那我不当了。” 于是她没有姓氏，和雷恩那种口头说说不一样，她和家族是到联邦法院走了正规流程的。 然后前阵子林敬也的事广为人知后，那些亲戚居然又试图来和解？ 琳夫人当着他们面呕了一声。 “夫人，然少爷的消息。”司机说着放出了那段音频，林净然清清冷冷的声音说，他的妹妹已经确定是向Omega分化了。 司机啊了一声，刚想宽慰，就看见后排的女人居然握拳低吼了一声，耶！ 算了，司机转回去，这家人都奇奇怪怪的。 琳夫人和林路的二女儿更多地继承了母亲的外貌特征，浅色的卷发、白皙漂亮的脸蛋和绿色的眼睛，所以林路想取个不一样的名字，憋了三天，憋出一个玛丽娜·林。 当时，琳和另外两个孩子差点把白眼翻得飞出去。 不严谨，林敬也的白眼不是物理翻的，但琳夫人确定，他在心里翻过了。 她到医院时，玛丽娜已经在隔离特护房间里了，她是在课堂里忽然出现了征兆，老师立刻就把人送进了医院。 医生看见她就解释道：“分化期的Omega会格外敏感脆弱，这是他们精神力暴涨带来的必然结果，这期间Omega会缺乏安全感，这不是他们主观上想克服就能克服的，玛丽娜才十三岁，家长千万记得好好照顾，她没到有匹配Alpha或伴侣的年纪，所以这样的年轻孩子都会用亲人的物品来筑巢，您绝对不要因为她把家里搞得一团糟就骂她，更不能随便拆Omega的巢，不然后果很严重……” 琳夫人有些恍然，她记得小然是在家里分化的，她和林路都是两眼抓瞎啥也不懂，那期间他躲进了他哥哥的房间，被砸门的林路搞得十分烦躁，最后还是琳夫人给了林路一拳才解决了问题。 也就是看在林路那脸的保质期很长，琳夫人这么多年才没把他打成泥团。 “那我们就不回家了，就在这儿隔离吧，这儿环境挺好。” 医生：“确定吗，还是家里更能给孩子带来安全感。” 他和琳夫人一起转头看向透明墙后的隔离房间，只见床上蜷缩着一个小姑娘，她的Omega哥哥正在耐心地帮她疏导分化期紊乱的精神力，并且还带来一大堆东西来方便小姑娘筑巢。 医生刚想感慨一句可真是好哥哥，就看见小姑娘从行李箱里摸出…… 枪套、打孔的弹夹、子弹壳、光能枪的某个零部件、徽章、梳子…… 这什么玩意，破烂展览会？ 小姑娘却好像很满意，最后林净然从背包里掏出来的是一件外套，一件联邦后勤部队的制服，玛丽娜十分满意地接过来，把自己裹了进去。 于是医生得出了和司机一样的结论：这家人好奇怪啊。 第86章 联邦女皇的确是位堪称恐怖的外交专家, 以奥科所受的伤为价码，女皇居然逼夜羽交出了黑蜂鸟战机的原型机设计图作为补偿！ 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虽然并不是最新一代，但夜羽这也着实是大出血。 听到这个结果时, 奥科躺在舒适的病床上，享受着英雄的待遇，军医们绕着他, 难得地当了一会儿真·知心医生姐姐，他甚至颐指气使地命令特瓦尔给他端盘子喂饭。 林敬也进门的时候惊讶了半秒，特瓦尔正臭着一张脸，乖乖地投喂那翘着二郎腿的伤员, 奥科还时不时嫌弃这个夹多了咀嚼费力，这一口给少了简直不够塞牙缝, 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骑到死对头头顶作威作福。 一时得意忘形，连舰长来了都没注意，还在那里舒服得直哼哼。 “你们都出去。” 奥科嗷地一声蹿了一下, 被眼疾手快的特瓦尔一把摁住, 阻止了伤员任何可能会引起军医生理期紊乱的行为。 “舰长……嘿嘿……”奥科讪讪地笑, 看着贴心的同侪们一溜烟逃出门，特瓦尔最后一个出去，还体贴地给门锁了, 留下一个完美的独处空间。 奥科：qaq 他十分心虚地看向坐在他对面的舰长，再次嘿嘿笑着讨饶：“舰长, 我这是开玩笑, 嘿嘿，没欺负特瓦尔，他自愿的哇！” 林敬也摆摆手：“跟他没关系。” “啊, 那、那我之前也不是故意袭击您，我是不知道！” “那事儿早过去了。” 奥科：“那我这是做错了啥，怎么感觉您下一句就是倒立跑圈……” 好在林敬也下一句并不是跑圈，但效果比跑圈还恐怖得多，因为舰长说：“你知道你的抑制手环是戴在右手的吗？” 右手，他下意识看右边，那里早就空空如也。 这一句话差点把奥科真的吓到窜起来，不过林敬也比特瓦尔动作快多了，他是直接把医疗床的固定绑带弹出来给奥科捆了个结实。 奥科吓得哽咽了一声。 林敬也看了他半晌，忽然露出了一个清浅的微笑，于是奥科又给憋回去了，憋得打了个嗝。 “舰长、我……” 林敬也仍然眼带笑意地说：“挺好的，以前都是他们ao绞尽脑汁装beta，现在反过来也没什么不行的。” 床上的青年张着嘴巴，慢慢脸红个透彻。 奥科相当心虚地缩回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眨巴眨巴的眼睛。然后他听舰长点评：“不是很到位，你身上从来没有信息素的气味，和你第一次对战那时候我就觉得不对了。” alpha虽然不像omega有固定生理期周期，但情绪激动、易感期、劳累受伤等也是会不可抑制地散发一定量信息素的，有手环屏蔽，但味道会散开。 奥科没有像雷恩那样在关键时刻记得把外骨骼封闭，所以他其实有很多破绽。 缩在床上被抓现行的撒谎精讷讷地说：“我身边又没有一个可以随时给我抽的倒霉alpha唉……” “你可以用香水。”林敬也一针见血，“毕竟有手环挡着，外泄的信息素也只剩个味道而已了。” 奥科：“啊……没、没想到。” “你的伪装潜伏不及格，等你好了记得补课。” 奥科再次露出一个 qaq 的表情。 “由于种种社会历史遗留原因，军中出现伪装性别的情况并不罕见，而且大部分也确实是不得不这么做，按照联邦军规，只要伪装性别者没有因此造成任何重大损失，那么就不算违纪，且可以按照本人意愿选择是否在系统中更改。” 一个beta伪装其他性别是绝对不会出安全事故的，林敬也只是公事公办地重复一遍章程，需要提心吊胆的是omega，没有定期配发的抑制剂，他们就得自己想办法解决，连雷恩不都偷过927的存货，否则他们在前线忽然散发信息素导致己方战队乱成一团，那等着这个omega的必然是军事法庭。 他说的时候，奥科从被子边缘小心翼翼地看着舰长。 “奥科，我是你的直属长官，现在我已经知晓了你的真实性别，算作已经报备、登记在案，至于是否向舰队其他人公布，彻底修改资料，这就看你的意愿了。” 躺在床上的青年沉默了好一会儿，兀自开口：“那就改了吧，没准我能当第二个beta舰长呢？” 舰长没有过问他最开始为什么伪装成alpha。 但奥科觉得舰长什么都知道了。 第一个发现奥科档案性别改了的居然是特瓦尔，这家伙气势汹汹地冲到奥科床前，床上的青年嘴里叼着根鸡腿，歪着头看他。 “来得正好，把那西瓜给我切成块放碗里！” 特瓦尔怒吼：“你适可而止！” 奥科嘴一瘪：“呜呜我胳膊好痛……” 特瓦尔脸色漆黑，默默切西瓜。 当时那样的场景，染星号总有一个副官需要挡在舱门外，比起所谓的坐镇舰桥指挥，那个站到外面去的才是真正面临危险的。 奥科给的理由是特瓦尔跟舰长比较久，在这种无法沟通的情况下更能配合舰长接下来的行动，然后特瓦尔居然就信了。 是奥科被星寇带走的时候他才看明白，那个口口声声早晚把大副干掉自己上位的家伙，正在全力保护染星，保护着他。 当啷，西瓜碗磕在桌上，里面的果肉被切得相当逼死强迫症，参差不齐大小不一，奥科嫌弃地看了看，勉为其难地张嘴：“啊——” 特瓦尔额角青筋暴跳：“你还真没完了！” 奥科：“哎呦我……” 惨没卖完，一口西瓜怼进嘴里，怼得奥科唔唔唔叫，怒瞪特瓦尔。 熟悉的大副二副小学生打架场景重现染星号。 “所以你真是个beta？”特瓦尔忍不住问。 橘色刘海被主人无聊吹得一飘一飘，奥科随口嗯了一声。 特瓦尔：“你体检居然没被发现？” 奥科得意：“哎，我也是有点人脉的好吧，就科学院有个叫帕翠莎的博士小姐姐，她帮我的，嘿~” 不大一会儿，半个战舰的人轮流在门外探头探脑瞧热闹。 特瓦尔没好气地骂：“看什么看，都闲出屁了？滚去加训去！” 克罗斯趴在门框上：“哎，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活的、日常伪装性别的战友，多新鲜哪，还是个b装a哎，人家一般不是a和o装beta吗，你真行啊哥们儿，你能载入舰队史册咯！” 大副阁下习惯性贬二副：“就这？他又不是o装a，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克罗斯夸张道：“嗨呀，哪个o能装成a，真有的话我一周不吃饭，倒立喝过期营养液，用脑袋着地跑圈，顺便给那位大佬捶一年腿！” …… 在元帅和乔斯林同时出现之后，染星号战舰的气氛就很不对了。 起因是梅拉和塞西莉亚聊八卦，前者说乔斯林可能是舰长对元帅爱而不得的替身，后者当即惊恐三连，说不能够啊我们都已经开始猜他俩的上下问题了，人俩早在一起了啊，很明显哎！ 两个人默默对视。 梅拉：“我不相信我们舰长是渣男。” 塞西莉亚：“我也不信，否则他早该被元帅撕了。” 克罗斯路过插嘴：“所以，乔斯林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不能元帅是他替身叭？” 梅拉掏出一根烟，把克罗斯的脑袋推开：“别抖包袱了，咱们舰长又不瞎，怎么可能让元帅当替身？” 所以乔斯林到底怎么回事啊！ 引发这种紧张气氛的罪魁祸首正被铐在墙上，是的，林敬也的左手手腕被雷恩铐住，另一边拴着战舰舱壁上的应急把手。 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林敬也刚才不小心把被子叠了。 雷恩正在床上拼命试图把被子堆回原样，林敬也嘴角抽了抽，觉得元帅百分之百是故意的。 “我真不知道那是您的巢。”林敬也叹气，哪有omega会把早上睡了没来得及叠的被子直接当巢的，“况且，那是我的被子。” 雷恩冷笑。 “……对不起，您别生气。”关键是别发动生理期**。 被破坏了巢穴的omega十分不悦，他走过来把林敬也放下来，命令：“把你上衣脱了，放那边。” 林敬也：“……” 雷恩厉喝：“动作快点！” “……是。” 冷酷无情的天穹之剑抱着肩膀站在一旁，十分苛刻地命令倒霉下属按照他的指示…… 筑巢。 “那个位置不对，往里挪一点！” 林敬也默默把自己的毯子往床里面推了推。 关于筑巢行为这件事，林敬也当初在蔚蓝学过，后来也咨询过科学院的院长黎江，黎江给出的答案是：“筑巢行为与生理期并没有必然因果，只是生理期的omega容易情绪波动缺乏安全感，所以筑巢行为才会更多发生于生理期，但实际上，任何时候只要omega感觉不满足、不够安全，他们就会开始筑巢的。” 黎江说这句话的时候正把自己和满满一实验室的实验材料关在一起，听说是因为之前申请的项目基金被财政部砍了三分之一。 比起黎江那种过于硬核科学的巢，雷恩现在这种起码柔软，躺进去很舒服。 “元帅，这样可以了吗？” 林敬也闪身，露出堆得满满当当的床，雷恩看了看，很满意的样子，并且说：“行了，你可以进去了。” 林敬也：“……” 忘了他自己也是筑巢材料了。 他和雷恩窝在被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元帅，您准备拿兰登怎么办？” 雷恩浑不在意地说：“再说，先让他们把法老给我榨成金汁！” 林敬也忍不住笑了一声。 一只手伸过来捏住他的下巴，他顺着这力道转过脸，正看见雷恩那蓝得惊人的眼睛。 他听到雷恩用有些复杂的语气说：“原来贾放是你杀的。” 林敬也沉默。 贾放是个星寇头子，也是当年星寇中最有实力的一个，他曾放出风声，向联邦表达了愿意归顺的意思。 联邦议会没有贸然相信，而是派出了雷恩的天穹之剑先行接触，然而雷恩赶到约定地点时，那里只有一艘星舰的残骸，他在冷寂无声的舰桥里发现了贾放的尸身，被他自己的外骨骼战刀当胸贯穿身体，出刀那个人似乎有着无法压抑的愤怒，那一刀甚至击穿了舰长座椅背后的金属。 从战舰的航行日志来看，贾放还真的是诚心想归顺，他得罪反叛军太多次，觉得索性直接投了联邦吧，不过他要求一个少将舰长的职位。 “就这货色，也敢和我提一样的条件？”当时的雷恩相当不屑，却对那个干掉了贾放整个星寇团的人非常欣赏，甚至好奇。 从种种痕迹看，那是极其标准的以少胜多，甚至对方可能只有一艘战舰。 “原来是你啊。”雷恩凑近了一点，“要是当年我追查下去把你揪出来，大概我早就有漂亮鸳鸯眼抱了。” “……您都不问我原因？当时联邦高层可是因此震怒，舰队损失了一个或许能成为主力的人才。” 雷恩对这说法轻蔑一笑，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这很难猜吗？”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正掏出小本子，分别记下了每一个倒霉下属说过的话，尤其是某位相声演员的。 第87章 他回答得过于理所当然, 即便林敬也相信雷恩不会怀疑他，但仍然觉得心口涌起一种怪异的感觉。 不至于感动落泪什么的，只是…… 这个感觉真好。 他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低笑：“其实我们认识都没满一年呢, 您这个无条件信任是不是太快了点。” “噢……”雷恩拉长声音, 然后翻身坐起又附身将头凑近, 同样声音轻柔, 贴在林敬也红透的耳根边回答他，“那你先做到别对我的信息素起反应啊。” 柔软的长发先拂过脸颊, 才有甜香慢慢环绕而起，不急不缓，却像在是一点点蚕食领地，很快就击溃所有的护盾，将最核心的舰桥牢牢攫取。 然而即将成功占领的元帅并没有急于最后的总攻, 他贴得极尽，却又停止在触碰之前, 林敬也下意识地偏头, 造成的后果仅仅是让对方炽热的呼吸落在他的颈间。 “现、现在不合适吧……”林敬也艰难地开口, 几乎是从唇角挤出这几个字。 雷恩看着他半晌，终于将那双蓝眸里翻滚的情绪压回深处。 是的，不着急。 对方已经全线溃败, 不必操之过急。 他抬手逗弄了一下对方充血的耳垂, 笑起来：“紧张什么？” “……信息素……” “我又没在高热期，现在的信息素约等于香水！”雷恩含笑解释, “况且我又没摘手环。” 林敬也慢慢地、慢慢地转过头，目光深邃地看过来，幽幽说道： “所以前几次, 您故意，偷偷，摘了手环。” 雷恩：“……” 然后在他的注视下，林敬也又慢慢、慢慢地把自己转了个面，留给雷恩一个后脑勺。 “第一次真没有。”雷恩解释，“屏蔽手环的效果不是百分百你也知道，所以才需要ao同时佩戴、双重防护嘛，我那次就只是漏了一点而已，是手环正常的漏，谁让你自己反应大的！” 林敬也：“所以第二次是故意的。” 雷恩：“……” 雷恩把人掰回来，危险地掐住林敬也的下巴：“怎么，你对元帅的行动有异议？” “我可以有吗？” “不可以。” 林敬也面无表情地说：“哦，那属下没有什么异议。” 不和omega讲道理。 尤其不要和官比你大、你还喜欢的omega讲道理。 雷恩逗了他一会儿，心满意足地又躺回去，林敬也安安静静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包围他的是柔软的巢和浓郁的巧克力香味，那是他从前几乎没什么机会尝的味道。 在他有记忆开始，他的父亲认为甜食是娇气的omega才会喜欢的东西，只有他的母亲会偶尔偷偷塞给他一小颗巧克力豆，里面夹着花生的那种。那时候那个娇小的女人已经渐渐失去理智，她没法节制地热爱一切甜味的东西。 他靠在雷恩的肩上，闭着眼睛，感觉着包裹身体的温暖，然后他忽然对omega的筑巢行为感同身受起来—— 原来被喜欢的人的气息包围，真的感觉很安全。 他突兀地开口：“每一次，我父亲像回酒店一样回到我们从前那处房子，都会给我母亲带很多糖，只要是广告上写着‘omega都爱吃’一类的宣传词，我就能在母亲的床头柜上找到一大罐。她那个时候精神力都是乱的，没有人类护工能长时间抵抗她无意识的攻击，所有照顾她的都是机器人，我母亲每天抱着糖罐子吃，它们从来拦不住，因为她虽然没什么理智了，但居然还懂得怎么关机机器人。” 雷恩静静地听，抬手抓住了林敬也一缕头发，绕在自己的指尖。 “她会偷偷塞给我一颗，告诉我真的很好吃。”林敬也笑了起来，也捏住了一缕散落在他耳边的白发，“她很快就会把糖果吃光，自己坐在床上生闷气，而父亲大概还得十天半个月才回家，所以我就会每天几颗分配好，把她之前塞给我的糖果再还给她。” 曾经有一阵子，林敬也觉得那个女人已经不再懂得母亲和儿子的联系，她眼里一罐水果糖都比自己重要——因为她终于病情恶化到需要住进封闭疗养院时，也曾死死拽住林敬也的手，但医生在父亲的指示下掏出了糖果，女人瞬间就把他丢开了。 再然后他只会每隔几个月，去密封病房外隔着窗户看一眼床上抱着糖果打滚的女人，像个拥有了全世界的快乐小女孩。 这个快乐小女孩再一次惊醒，想到了林敬也时，是他十五岁。 林敬也又笑起来：“她闹着找我，甚至用精神力攻击了一位医生，只是因为她发现了一款好吃的巧克力，想要给我分享。但她已经不认识长大的我了，她把偷偷跟着我的小然当成了我。” 他的母亲长得娇小，又被这昂贵的医疗机构养护得很精心，所以小大人儿似的林净然搬着小板凳坐在她对面，十分严肃地说：“大姐姐，你不可以每天都吃这么多糖糖哦，牙牙会坏坏！” 可惜小大人儿一边说，一边和那女人分吃一罐巧克力豆。 “再后来，一队星寇袭击了那家疗养院。带走了我母亲和小然。” 雷恩偏头：“没有抓你？” “医院的警卫赶到，他们没来得及，当时危险发生得太突然，我母亲正抱着小然来不及松手，她一脚把我踢到门边，就和小然一起被抓走了。” 医院报了警，治安部队迅速抵达，但那些劫匪有备而来，计划周全详细，治安部队检查后发现没有其余人员伤亡，甚至财物都没什么损失，判断这应该是针对有钱太太的绑架勒索案件，让他安心等绑匪提条件时露出马脚、顺藤摸瓜，但林敬也不这样认为。 他知道林氏在和维默尔家族进行某种联合实验，少年并不相信那个为了生高阶alpha就敢给妻子用奇怪药物的男人，所以他曾和伊狄尔特一起潜入那个实验室，准确说，是伊狄尔特找上他的，因为那个贵族少爷觉得这是个有趣的探险。 “我家老头什么都不告诉我，问就是我年龄太小。”金发的年轻人啐了一声，掏出一根烟，“我到要看看这鼓捣的什么玩意。” 他们在研究稳定提高精神力的药，以及治疗他母亲的药。 早干什么了，少年在心中嗤笑，后悔有什么用，为什么一开始要给她用那种药？ 所以十五岁的林敬也清楚地知道，那些是绑匪没错，那些人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他母亲，但不是为了赎金，而是为了她本身。 这个药方最开始来自反叛军，用于提高炮灰alpha的战斗力，omega承受不住这种药对精神的刺激，多半几个星期就会死去，他母亲用的药方是被林路改良过的，虽然她在发疯，可是还没有死。 反叛军养omega就是为了后代，但谁会拒绝一个天资更好的后代呢？ 所以他知道他不能等这些愚蠢的治安部队，那些星寇一定会把人交易给反叛军，一旦到了反叛军手里，omega不再被视作人，而小然也会被丢去劳工营。 星寇贾放是个贪心且精明的商人，他追求利益最大化，所以在得手后他洞悉了反叛军的意图，便开始重新谈价。 可惜贾放毕竟出生、成长的环境都不是反叛军那种极端组织，他高估了一个omega在反叛军眼里的重要性，哪怕这omega身上有他们好奇的药方。 雇主瞬间被他讨价还价的姿态激怒，协商破裂后，说话的就只剩量子炮。 林敬也就是那时候混上了星寇的船。 他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个不堪反叛军压迫、孤注一掷从劳工营跑出来的小beta劳工，双亲拼死护送他，自己没能幸免于难，为了演得更像，他是饿了一个星期才上了星寇的船。 贾放被反叛军追着打，急于扩充队伍，而且吃一堑长一智，觉得需要先了解敌人，于是虚弱脱水的少年被拎到了星寇头子眼前。 “你在劳工营做什么的？” 少年艰难抬头，沙哑地回答：“清洁工。” 周围一片哄笑，贾放扯了扯嘴角，一口浓痰啐到他身上：“小杂种，擦地的也他妈敢来老子这儿吹？” 星寇手下举起了刀压在林敬也肩上，在刀抬起的一瞬间，少年嘶哑地喊道：“我是清理反叛军战机的清洁工！” 刀止住，贾放抬起手，眯着眼睛看他，半晌后说：“喂，崽子，杀过人吗？” “……没有。” 一把型号老旧的光能刀丢了过来，砸在他面前。 坐在上方的星寇头子阴森森地冲他笑：“不想亲自报仇吗？今天教你个乖，自己上手报仇，那才叫一个爽呢。” 林敬也抬头，从散落杂乱的发丝间看向那个星寇，缓慢地捡起了地上的刀。 那半年里他作为星寇团的一名新人接受训练，与反叛军作战，甚至……参与劫掠。 “我没有能力阻止几千人的星寇团去扫荡一处小型聚居地。”林敬也回忆着，“我所能做的，也仅仅是把我能看到的平民尽量藏到安全的地方，偶尔也得偷着杀几个正对人动手的星寇。” 他说得很轻松，但雷恩把玩他长发的手微微顿了一秒。 “所以你那潜伏刺杀的本事，就是这么练的啊。”雷恩笑了笑，在几千人的星寇团里动手脚，那不是跳蔚蓝军校的墙那么简单，因为跳墙虽然有技术要求，可失败不过是记过，但失手被星寇抓住，代价是命。 “他们把小然、以及不少各种来路的小孩养在一起，小时候能做小扒手，或者钻进对方星舰的一些狭小管道动手，等他们长大，还活着的就会成为新的星寇了。我母亲也被看管起来，因为不但是个omega，还可以用来让小然听话。” 那短短半年，林敬也的双手就已经沾满血污，他把每一个试图靠近他母亲的龌龊酒鬼溺死到酒坛里，将那些粗鲁脏臭的色鬼们留下的尸体丢进垃圾处理器，他学会了背着死人躲监控和机关，学会了消除痕迹，也很快精通了怎样黑入中控系统抹掉自己的操作记录。 他会半夜潜入儿童舱室，抱紧吓得不敢睡觉的林净然，不用说话，只需要将小孩的耳朵贴在自己的心口，林净然很快就会安静酣睡。 他也会从星寇们的补给里偷糖果和营养品，悄悄送去给母亲。 “害怕吗？”雷恩问他，“第一次动手的时候。” “还好。”林敬也诚实地回答，“劫后余生的喜悦更多一点。” 从青涩少年到老辣的战士，其实不需要太久，一场战斗就够了。林敬也的这场战斗，持续了半年之久。 他在和星寇、反叛军周旋的同时，悄悄给自己准备着逃生用的小飞船。 再然后…… 他被人揭穿了。 告发他的人，是林净然隔壁床的小孩。 那个小孩因为高烧而脱水，林敬也做不到熟视无睹，于是他从星寇的物资中偷来了药，那个孩子很快好了起来，感激地不住道谢。 然后第二天，那个孩子就站在了贾放身边，成为了小功臣，以后可以由首领亲自教导。 林敬也再一次被押到了贾放面前，和他登上战舰那天没有太大区别。 只除了所有的枪口都对着他。 他能活着离开这个舱室的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啊！啊！啊——我的鸳鸯眼！啊！抱他！我为什么没早点把他挖出来！啊！ 舰长：您可以不要大呼小叫吗。 元帅：你在命令我？ 舰长：属下不敢，您继续。 元帅：哼，我不叫的时候，就是你叫了。 舰长：…… 第88章 两柄没有展开光刃的斧状武器当即一左一右压下, 直接砸在林敬也肩上，然而两个星寇诧异对视一眼, 这个半大小子居然就这么硬接了这一击？ 于是星寇觉得丢面子，怒火中烧地再次发力，同时一左一右踹在少年腿弯，强迫他跪下。 “妈的，在哪儿端你宁折不弯的狗屁架子呢，呸。” 贾放正抱着一柄刚刚不知从哪打劫来的光能枪，有一下没一下地瞄着林敬也的心口和额头，但他想象中的哭泣求饶或者色厉内荏的殊死抵抗都没有发生, 下方那个少年扬起苍白的脸，不悲不喜, 仿佛没有任何情绪。 那种平静无波的眼神让贾放非常愤怒。 “你到底哪来的？我记得联邦的军规不是未成年禁止参军吗？”枪口顶住额头, 但他依然没有得到期望中的哭喊。 少年平淡得近乎冷漠地抬眼，回答：“我说过我是海德拉抵抗组织的。” 联邦部队里破例的只有雷恩一个，而且他是入联邦前就在打仗，总不能再把他揪回去上初中。 贾放啐道：“呸, 那帮反叛军他妈啥时候能让个beta参军了？” 当时的林敬也眼睛都不眨地回答：“反正被你抓了，你随意处置吧，本来任务是刺杀你, 不过就算没成也没事，搞了破坏就行, 指挥官在我来之前就已经答应了我的条件。” 雷恩听到这儿, 忍不住扯着林敬也的头发幽幽感叹：“小小年纪, 撒谎成性，这真是不上军法不行了啊。” 林敬也：“……” 无所谓，债多不压身, 反正都记不得多少次了。 反叛军的beta劳工营里，年老多病不太能工作的往往再得不到食物和医疗，所以偶尔会有那么几个年轻人，愿意执行死士任务以换取亲人安度晚年，因此当年林敬也的说辞被轻易接受。 他在枪口包围之下，微微侧头看向那个告发的小孩，那双冰冷的黑瞳锁定了他，小孩不由得跌坐在地，恐惧让他想哭都张不开嘴，他忽然再也想不起这双眼睛里盛满温柔的样子了。 就在贾放准备下令处死这个小刺客时，星舰深处忽然嘭地一声，随即而来的是激烈的摇晃。 少年似乎早有准备，就在那刹那间他猝不及防地挣开背后的镣铐，幸亏那不是个电子的，他丢掉指缝里藏着的钉子，猛扑出去一把夺下了贾放的枪。 砰砰，两个身影沉重倒地，而那比猫还敏捷无声的少年已经不知道躲入了哪个角落。 生死刹那，这反应速度快得连贾放都不得不叹服。 星寇们一边护住了首领，一边怒骂着问发生了什么。 “头儿，不知道哪个混蛋替换的动力核保存时忘了开冷冻，结果温度过高炸了！幸亏就炸一个——” 轰—— 林敬也无声笑起来，心里更正了一下：两个。 他的任务是编出来骗星寇的，暂时还没有人知道他与小然、与母亲的关系，所以他将自己扮成反叛军，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将自己和他们切割，一旦被抓绝不会牵连他们。 那个告发他的小孩是最近新来的，并没有见过他守了林净然上百个夜晚的场景，也就仅仅以为小然和自己一样，是个被陌生人施恩的幸运儿。 他在早已摸清地形的黑暗中穿行，绕过拐角的管道、从通风壁内悄无声息地狙杀前方的哨兵，他像一道无声无息的风，一个游走在阴影里的幽灵。 “那边！” 星寇们叫嚷着，在各种脏乱的走廊里喊来喊去，并且一脚踢开正在擦地板的小孩们。 少年林敬也在阴影里穿梭，那些蹲在角落的小孩看见他，先是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捂住嘴巴，然后眨巴眨巴眼，一溜烟蹿出去，叮叮咣咣地踢踏着跑走，一堆大呼小叫的星寇一边喊着有声音一边追出去。 他把他的母亲从舱室里背了出来，那个女人揪着他的头发对他耳朵尖叫：“你要干什么！你把我儿子弄哪里去了？” “嘘，别吵。”林敬也轻声回答，“我就是要带你去找他。” 听了这话，女人气喘吁吁地伏在他肩上，满意地嘟哝了一声，往嘴里塞了一颗巧克力。 在奔跑中，林敬也看到了鲜红的颜色顺着他的乱糟糟的长发流进了他的衣领。 趴在他背上的女人不怎么在意地抹了抹鼻血，以免吃到嘴里影响味道。 他的双手握紧了女人纤细的腿弯，今天第一次露出了害怕的情绪。 “你妈不太好了。” 临出发前，那个男人在通讯的那一头，声音听上去很平稳，可是他连个视频都不敢开。 “你妈小时候，呃也不对，十几岁吧她不是在那帮狗日反叛军的omega集中营长大的吗……” 林敬也听着林路絮絮叨叨地说起往事，夹杂着天南海北的脏话，终于在说得嗓子都哑了之后，忽然泄了气，自暴自弃一般说：“我他妈是个废物，我没做出来治疗的药。” 反叛军是不会白养着小omega吃饭的，太高级的怕弄坏了，所以他们用ega们进行试验，希望能加速他们的生长周期，只用十年、甚至五年的时间，成长到十八岁生理成熟开始繁育最优后代。 那个女人不是天生就该娇小细弱的，反叛军的药物试验失败了，参与的omega没有被催熟，而是导致了他们基因链不同程度的崩溃。 林敬也的母亲是看起来状态最好的一个，他们本以为药物在她身上失效了，然而她的基因只稳定地坚持到了林敬也四岁左右。 “我想着，你妈要是个s级的omega，那身体恢复能力强得不是一点半点，估计……” 当时的林敬也打断了他：“身体好了才能给你生个s级的alpha是吗？” 林路嘴里骂骂咧咧，却只能说点无意义脏话。 少年冰冷地打断他：“你是个成年人了，至少给自己找借口的时候别太敷衍。” 他不知道是反叛军的药和林路的药是哪个先产生的影响，甚至满脑子alpha的林路也不太知道。 在那个女人日渐紊乱的脑海里，她的儿子永远停留在那个年纪。在星寇舰上过了五岁生日、眼看就要六岁的林净然依旧和幼年的林敬也很像，他们的容貌更多地继承了林路出众的五官特色。 或许林路心里多少也有想要提高妻子等级然后延长她寿命的考量，但如果反叛军是主谋，他的父亲，在他心里就永远是那个帮凶。 “等在这里！”林敬也把女人藏到了逃生飞船停靠的舱室角落，他用一个纸箱把小小的女人扣了进去。 星寇就在外面的走廊，两个人的目标很大，林敬也没有做到完全隐形，他深呼吸了几次之后，提起光能枪冲了出去。 恰好就在这时候，轰—— 星舰深处炸了第三声。 不只是毫无准备的星寇吓呆了，林敬也都有一秒的愕然——他只偷偷解除了两个冷冻存储器的功能，为什么会炸第三个？ 但这个突发变故给了他大好机会，光能枪枪管是会因为高频射击而过热的，此刻如果不停就会炸开，无异于自杀，这声巨响让星寇迟滞了半秒，半秒时间足够少年就近掀翻一个星寇，夺下他手里的光能枪。 走廊那头一群叽叽喳喳的身影跑来，领头的是个花花脸的小孩，但满脸污泥也能看出漂亮的轮廓，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光。 “哥——我按照你讲过的把——” 林敬也陡然一惊，枪口飞快扫射，周围还没回神的星寇应声倒地，他用抢来的枪挡住身边一刀，反手重新举起已经冷却的第一把枪，飞快地又一串连射。 然而最外围的一人猛冲出去，刀抵在林净然脖子上，将他夹在腋下。 林净然脸上求表扬的得意神色甚至还没有消退。 “兔崽子，你他妈不是反叛军的！”星寇双目赤红，alpha的精神压力让那些小团子真的变成了滚的。 林敬也举起枪，那个星寇警惕地看着他手里的枪——那是贾放新得的玩意，功率大得很，比出枪速度星寇必输无疑，所以他用刀压着林净然的咽喉，野兽般嘶吼，发出无意义的示威咆哮。 在他们的对峙中，忽然有个小小的影子冲到门边，飞快地把小孩子们拽进去，活像在扒拉果子的小松鼠，嘴里还念念叨叨：“快点快点，都把暗号对一对！” 叽里咕噜的小孩子在她面前举起手，露出掌心已经融化的巧克力豆。 她最喜欢的巧克力豆。 看见这个，女人就好像确认了这是自己人，一本正经地把那些小孩往逃生舱里塞。 星寇脸色难看，再次咆哮一声，女人终于被吸引了注意，抬起头赫然与林净然惊惧的小脸对上。 “啊啊啊！”女人顿时尖叫一声想要扑出去，被林敬也抬手挡住。 “你快把我儿子抢回来，抢回来！”女人哭得前所未有地大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一把黑色的小东西，“你把我儿子救回来，这些都给你，都给你！” 巧克力豆落在甲板上，发出轻微而杂乱的声音，显得很不合时宜。 刀在林净然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少年林敬也喝道：“住手！” 星寇的眼神示意着甲板，林敬也动作缓慢地将枪支平举，同时他说：“你把人放下。” “你扔掉武器！” “你先把人放给我！”少年回以低吼，“否则我可以和你比比是枪快还是你刀快！横竖是死，我不介意带你一起！” 那个大汉居然被面前清瘦、甚至有点营养不良的少年镇住，那双黑色的眼里不再平静，而是一种……被鲜血浇灌出的疯狂。 “人放下！” 他再次喝道，星寇粗重地喘息了片刻，权衡之后阴沉着面色将小孩慢慢放下，与此同时林敬也亦把手中武器轻缓地向地面放下。 咔哒，武器轻轻磕在甲板上，星寇的刀慢慢后撤，孤注一掷的少年与星寇死死对视，然后少年慢慢起身，星寇也同步把刀别回腰间，当枪支被站起的少年踢到远处，星寇也一把推出了小孩。 那个疯女人猛扑上来一把抱住了林净然，然后站在她身旁的林敬也同时动了，他迅速一个转身环抱两人，左手发力把他们猛地推向内舱门里，一把刃上还闪着光能的短匕在同一时间贯穿他的右肩。 高温的光刃切割出的伤口不会流血，但林净然依然被哥哥肩上突然穿出的刀尖吓得呆住，林敬也左手直接伸到背后一把抽出，甚至还对林净然微微弯了弯唇角。 “小然别怕，你帮哥哥保护妈妈，好吗？” 他把林净然塞到母亲怀里，女人懵懂地抱住自己的“儿子”，发现她抱不动，只好拉着林净然的小手努力爬起来，开始一个一个把那些小孩子的逃生舱关好，锁死，再发射出去。 林敬也敏捷地转身扑向星寇，星寇都没想到这少年反应如此迅速，他自以为迅雷不及掩耳的偷袭，居然被少年早早防范，那小孩一点没伤！ 被激怒的少年像失去理智的疯狼，他冲向星寇，凭借着身形瘦小灵巧，刀刃频繁划过那人的身躯，这个距离过长的光能枪反而没有刀杀伤力大，抓不住对手的alpha狂怒地胡乱攻击起来，砰砰的拳头砸在舱壁上，管道都被砸得扭曲，星寇船上到处堆着杂乱的物资、弹药箱、劫掠来的奇怪东西，随着他们的厮打被撞得满地都是。 一个闪身，星寇觉得腰间被大力撕扯，他低下头，惊恐地发现那个小疯子竟然扯走了他腰间的等离子雷核——那东西是空战用的，是用来给单兵驾驶机甲的战士潜入敌方舰只引擎或维生装置附近，将之启动黏上去的，连星舰外壁都能击穿。 “你别乱来！”星寇的惊呼还没说完，一把光刀已经毫不犹豫地刺穿他的咽喉。 脚步声远远从走廊尽头传来，他们刚刚的动静并不小，况且他母亲发射了逃生舱，再蠢的都该猜到他在哪。 光能枪远距离击中林敬也的肩膀，擦过他的手臂，本就受了伤的右手徒然一松，那枚夺来的等离子雷核滚落在地，不知滚进哪个角落。 “哥哥——”小孩子的喊声从背后传来，女人正努力把他往林敬也先前准备好的飞船里塞，他扒住舱门大喊，“哥哥你快回来——” 林敬也在杂物之间潜行，飞快向逃生舱撤回，远处的星寇似乎配有红外视物仪，他们洞悉了林敬也的逃跑路线，最前面一人举枪打向了上方，一个高高悬挂在管道下的置物架被射线击穿，管道破裂喷出强气压，那个碎裂的钢铁结构吱嘎嘎地响着，向下坠落。 少年一惊，纵身跃起，试图从那巨大铁架砸落前通过巷道。 远处再次一枪，打在了他脚旁，远距离攻击移动中的人体是很难的，所以这一枪幸运地打在甲板而不是腿上，但他仍然被冲击力向旁边一推。 伴随着那声巨响，少年的呼吸骤然停止。 直到眼前黑雾散去，林敬也才终于颤抖着吐出这口气，他缓缓转头，林净然的尖叫好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他听得到更远处敌人靠近的脚步声，听得到甲板共振的嗡鸣与爆裂的火焰烧起的声响，也听得到自己骨骼碎裂的声音。 他的大半个右臂都被压在了铁架之下，手腕被直接砸断，几乎动弹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我的人从那么小就那么好看了啊啊啊！ 舰长：其实，您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当少将了。 属下们：别骂了别骂了，我们知道自己都很废了。 第89章 不知道是不是林净然的哭闹终于让女人招架不住, 或者她混乱的思维有一瞬间的迷惑，小小的男孩飞快挣脱，那边的少年正尝试着用左臂挪动那个架子, 好把压在下面的手臂抽出, 小小一只的林净然扑上去, 使出吃奶的劲儿去推。 那一边的脚步声伴随着各种怒骂声越来越近，林敬也开始感觉到甲板的颤动。他抓住母亲的手腕, 少年人平静的声音终于露出了伪装的痕迹, 隐约流出了些许紧张：“带你儿子先走！把他带走！” 女人呆愣愣的，眼角挂着泪痕, 然后嗫嚅着看向了林敬也：“我、可我不会开飞船呀，你给咱们三个留的不、不是个能自动发射的逃生舱呀, 呜呜……” 少年的额发已经被冷汗湿透, 他躺在甲板上看着哭泣的女人, 慢慢眨了眨眼睛，思维终于彻底从疼痛中找回。 脚步声震耳欲聋，几乎就在一架之隔。 他忽然对女人说：“把孩子眼睛挡住。” 林净然懵懂地被遮住了双眼，他听到光刀划过物体的声音, 然后他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他的哥哥抱起他转身冲向飞船。 “哥哥。”林净然呆呆地抱住哥哥的脖子, 他幼小的眼睛里倒映着兄长空空如也的右肩，光刀切过的伤口平整干净，没有血液。 但很快那片衣服依然被某种透明的液体湿透。 不远处传来星寇们搬动铁架的声音, 隐约还有怒骂那个射击人动作慢反而给自己人添堵的呵斥声。 “嘘，别怕。”林敬也低声说，快速将林净然塞到了飞船后座，嘱咐他将安全带扣死, 同时仅剩的左手快速在操作台上打开无数个控制阀，飞船的引擎开始轰鸣加压，他转身去拉那个慢了几步的女人。 他拉了个空。 那个女人闪开了，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把林敬也推入了飞船。 少年才刚刚失去右臂，还没有习惯身体重心的变化，所以这个病恹恹的、鼻血止不住的瘦弱omega竟然得手了。 星寇将铁架掀翻、疯狂地冲进来，那个女人随手按下飞船外部控制面板上的关门按键，在舱门缓慢合拢时，他看见那个女人一边嚼着糖豆，一边走向那些星寇。 冲过来的星寇怔了一下，不明白这个摇摇晃晃自己都快站不稳的小omega这是在干什么，一时没有发动攻击。 林敬也就站在舱门边，他看见那个女人转过身，翘起脚，灿烂地笑着与他挥手道别。 他也看见了女人手心里那枚等离子雷核，已经在倒计时的红光闪烁得热烈。 从舱门合拢前的最后一丝缝隙里，他看见了一道耀眼的、足以贯穿星辰的光。 舱门是从左向右关上的。 所以那是他右眼看见的最后一道光。 林敬也侧了侧头，彻底靠在雷恩肩上，眉梢似乎竟带着浅淡笑意。 “曲星虹。我母亲的真名叫曲星虹。她从夜羽跑出来之前的梦想是当个战机驾驶员，可惜她从来没学会过驾驶，不过我学会了，而且她现在在星空里大约也飘得很快乐。” 炸开的等离子能量形成巨大的冲击力，将星寇战舰的尾部撕裂，一艘小飞船以启动时能达到的极限速度从爆炸里冲出，冲击余波将它和其他乱飘的逃生舱推出很远很远。 星寇的旗舰从里面破了个洞，无暇再顾及他们，那些散落的逃生舱安全地等到了联邦行星军团的搜救队。 十五岁的林敬也其实没敢想得更多，但那个只会吃糖的小女人，却把那么多叽里咕噜滚的小屁孩组成了一个小型联盟，用一罐她最喜欢的巧克力豆，虽然这代价着实让她肉痛。 在最后的那一片耀眼光辉里，林敬也分明地看到了女人脸上的得意。 他闭着眼睛靠在雷恩肩头，幽幽感叹：“电视剧还是有一定现实依据的，反派确实容易死于自大、话多和留活口，别管留活口的目的是什么。” 然而他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雷恩对此的回应。 “林，敬，也。” 白发的元帅将他推开，然后修长有力的手按住林敬也的脖子，阻止了他疑惑起身的动作。 刚刚还柔软温馨的巢现在温度骤降，林敬也觉得雷恩那张脸都快要挂上肉眼可见的冰渣了，他歪头，迷惑地看着忽然露出杀人眼神的元帅，困惑不解。 于是雷恩再次咬牙切齿，一字一字地喊他的名字：“林，敬，也。你有几个胆子，居然敢动手砍我的胳膊？” 林敬也一呆：“……谁的？” 雷恩怒不可遏地掐着他的脖子把人拎起来：“我的！你全身上下哪一块不是我的？” 林敬也：“啊……” 你们omega的重点抓得好奇怪啊。 林敬也居然被那双湛蓝的眼睛盯得升起几分心虚来，他下意识地向后方的软枕头里缩了缩，这个细小的动作当然没能逃过雷恩的眼睛，他看着林敬也那张习惯性冷静的脸，火气蹭蹭往上窜。 “怎么？”雷恩压低了声线，略显得低沉，他靠得很近，所以胸腔的震动仿佛是酝酿着某种危险，“看起来林舰长对自己当年这壮士断腕的壮举，有点得意？” “没有，那时候到底是能力有限，计划并不周期严实，如果是现在的我，当然就可以不……”林敬也说着说着，看着雷恩的脸色就又闭了嘴。 他确实有点迷茫了，刚刚他说的那些话，还是他这些年来第一次完整地对人叙述，所以他不太知道其他人该给出什么样的反应，但至少……不应该是生气吧？ 元帅被西提亚算计的时候好像都没这么暴跳如雷。 下一刻雷恩居然掐住他的脖子把他从枕头里拎出来了，他下意识地双手撑住床，但是整个巢被雷恩堆得太软了，于是就直接歪了一下，被雷恩拦腰锁死在身前。 “元——！” 他倏然睁大双眼，雷恩那寒气逼人的蓝眸近在咫尺，杀气腾腾，仿佛是来攻城略地的，然而落下的却没有箭雨与滚火，敌方大将千军万马踩着一条血路冲到面前，袭来的却只是…… 一个柔软到极致的吻。 慢慢的林敬也不再用手臂试图支撑自己，雷恩完完全全托起他上半身的重量，那双环住他的胳膊紧而有力，平稳坚实。 就像星舰停泊在星港时那个固定他的链接锚。 他们两个都没有闭上眼睛，呼吸相容，眸光交缠出一片宁静广袤的星海，可以容纳斑斓翻滚的星云，亦可飘满轻软自由的星尘。 他们也像是终于被引力牢牢锁死的恒星，在炽烈的对冲之后，会成为以相同速度穿过天穹的双子星。 “…雷…恩……” 林敬也像是在喊他，又像是个无意义的呢喃。 雷恩没有回答，他等林敬也终于平复了气息，才以低沉得略显阴森的声线问：“你正式服役多少年了？” 这是个与眼下场景、话题都完全不沾边的古怪问题，但林敬也的思考能力是比呼吸节奏晚半拍上线的，他有些困惑，但还是下意识服从雷恩的命令，微喘着回答：“今年过完，就九年了。” “这九年，你打过多少仗，击杀过多少敌人？” “我……” 雷恩：“你记不清。这不是蔚蓝的模拟战，没有系统给你计数记成绩，林敬也，你为什么要拿在无数次生死边缘历练出来的标准，去批评十五岁的你？” 他的影子倒映在那双异色的眼眸里，然后林敬也习惯性地侧头，用能够正常视物的左眼认真地看着雷恩，这个动作很像是主动把头蹭到雷恩的掌心。 “其实……”林敬也的声音很轻，含着笑意，他看了看自己被雷恩抓住的右手腕，“我刚刚想的借口是——丢卒保帅，断尾求生，是收益最高的选择，幸亏刚才没说。” 雷恩眯起眼睛：“幸亏你刚才没说。” 不然大概……当场咬死吧，雷恩愤愤地想。 “所以，这就是你这十多年里把自己往死里折腾的原因？” 一个缺少右臂、右眼不能正常视物的beta，到底要付出常人几倍的努力才会在蔚蓝的系统里留下那颗金色的星星？ 他从接管927运输舰开始，他做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保住他自己、保住他的属下，他是一步一步地算计，才等到了那个孤军营救的机会，这里面与运气没有办法关系，甚至运气是拖他后腿的那个。 林敬也微微挣扎：“元帅，您十五岁的时候就从战场脱颖而出成为将军，您觉得有指责我的资格吗？” “又跟长官顶嘴？” 他在林敬也腰上恶狠狠地拧了一把，满意地听到对方嘶了一声。 雷恩叹了口气，幽怨地说：“你行行好，放过我可怜的生理期吧，能不能不要让它乱来了？” 林敬也：“……” 那您能先放过您可怜的筑巢材料吗？ “林敬也。”雷恩忽然说，“并不存在‘如果你当年可以做得更好’，因为从一开始你就是在为别人的过错善后，你家那脑子有包、又常年缺位的爸，他连你那半年做了什么都至今一无所知，虽然你的保密能力很强，但他那甩手掌柜的程度大概是直接把手甩到黑洞里去了。” 林敬也听着脑子里都有画面了，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我和小然回家后都是琳姨照顾我们，我父亲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敢来见我们。他说工作走不开，但我们都知道他是不知道怎么面对。” “嘁，所以就直接跑。林路最大的过错大概是没文化，所以见识不行脑子不行还没什么担当。”雷恩毫不客气地评价，“但那件事里犯下致命错误的，难道不是联邦的治安部队与驻守那片辖区的行星军团吗？不然，轮得到十五岁的beta去上阵厮杀？” “您——” “别跟我比。”雷恩直接按住他的嘴唇，“我那是出生就在战区，和你这情况不一样，虽然敌人多，但身边人至少没谁那么拖后腿。” 提起这个，雷恩就又想去鞭伊狄尔特的尸了。 他复又抵着林敬也的咽喉把他推回巢里，居高临下地命令：“以前的就作罢，以后这就是我的战利品，没我的许可，谁也不能擅动，胆敢损坏，后果……” 言尽于此，但未竟之意不难猜测，所以林敬也在心里默默补充：军法处置。 他笑起来，常年绷着脸让他的所有自然表情都没太大幅度，只是唇角微扬，但那双眼睛里的笑意几乎满溢而出。 “元帅，我没有折腾自己。从之前考核的时候您就应该看透了，我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从来不以德报怨，我可以等，但我不会让那些事善了的。”他浅笑着说，“伊狄尔特没想明白，所以他死了。而贾放，他死得比伊狄尔特还早。” 星寇的舰只型号不一，尽管是同一个团队，但靠着打劫和黑市交易东拼西凑的战舰，开着开着阵型就完全散了。 旗舰的引擎是最好的，所以那些护卫它的舰只被逐一甩落，然而那个幽灵却始终影影绰绰。 星寇们在这个幽灵手里吃了太多的亏，但却没有人知道幽灵的来历与身份。 因为知道的人永远说不出话了。 甚至那个幽灵能在曲速中追踪他们！ 工程师满脸都是难以置信，哑声汇报：“老大这不可能，幽灵还跟着，咱们星舰是比不了正规军，但能在曲速追踪的，有这技术的都是联邦镇场子的精英团队吧？况且他们那个速度，那个引擎速度——这他妈来的是天穹之剑不成？” “不可能！”贾放低吼，“姓楚的孙子走哪都恨不得找个仪仗队给他开道，要是那孙子，早就宣扬得全宇宙都知道了！给我加速，最大曲速！老子不信它还能跟！” 那个鬼魅般的影子忽远忽近，所有人的汗毛都快要一并进入曲速了，工程师和驾驶员的汗都在操作台上积成了一小滩。 他们反复进入曲速又退出绕行，满世界兜着圈子，像一只被追得狠了的野狗。 好在，那个影子出现的地方越来越远，终于在又跑了许久后，那个影子从身后消失了。 贾放慢慢松开捏着扶手的手指，座椅都快被他掰变形了，驾驶员更是长出一口气瘫软在座位上。 工程师唏嘘到：“老大，我们都没有多少动力了，再跑都跑不了了，幸亏——” 他话还未说完，一个冰冷沉默的灰色影子在他们前方悄然露出身影。 所有人在那一瞬间仿佛心脏骤停，与那个突然出现的幽灵一起到来的，是一道星舰主炮发出的耀眼射线。 这一击打穿他们的护盾，虽然未伤及舰体，但也几乎耗尽了他们所剩不多的能源。 “没了！它又不见了！” “幽灵，真的是幽灵啊啊啊——” 巨大的惊恐像铁网罩下，贾放觉得自己的嗓子干涩，他身旁的得力副官——他一手训练出来的年轻人约克忽然出声：“小心上方！” 吱嘎。 在他示警的同时，所有人感到脚下的甲板一阵剧烈颤动。 好像有什么东西强行落在他们头顶。 约克瞳孔骤缩，大喝：“他们居然要登陆！所有人准备迎敌！”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亲，我亲，我亲亲亲！ 舰长：甜的。 元帅：甜的！ 第90章 啦 其余人还有一点懵, 他们没搞明白为什么对方要放弃战舰的优势，转而选择登陆这种更耗时耗力的行为，莫非是为了抓舌头？ 但随即星寇们恍然大悟, 心情一震—— “靠, 那什么正规军啊，那他妈也是个改装的破玩意？” 上方的视野投射在荧幕上, 那是一艘联邦的运输船，看起来其貌不扬，甚至舷号都规规矩矩地喷涂着有些老旧剥落的三个暗红数字——927。但他们也不知道怎么把货仓开了个口, 从里面违和地戳出一根古怪的炮，不知道是哪个星舰上拆的，而一击过后他们没有再次追击，也是因为这个炮并非原装，充能似乎无法如常规军舰一样完美衔接。 “呸，那是哪来的同行黑吃黑还在这儿给我装联邦军团呢？” 贾放因为刚刚丢人的逃跑行为愤怒不已，立刻抄起武器, 暴怒地嘶吼起来试图一雪逃跑之耻。 “给我把——” 轰！ 整个星舰摇晃了一下, 从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炸。 约克忙喊：“封住舱门！” 这就只是个开始, 接二连三的轰鸣与星舰结构开裂的轰鸣声由远及近，舰桥里的星寇一时间都呆住了, 操控台边的星寇最为愕然，那个一头亮红头发的女alpha发出一声她经常嘲笑的omega式掐脖子尖叫。 “叛徒！” 贾放回头：“啥？” 女a：“这这这、对方知道我们旗舰的所有机关门道甚至……密码！我拦不住他！这肯定是我们自己人啊！” “怎么可能！” 好几个星寇同时喊起来。 “咱们啥时候给叛徒留过活口了？还能混到这种战斗力的队伍里？” “上次偷卖货物那个灰都不剩！” 战斗的声音飞速地由远及近, 走廊的尽头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所有人紧张地举起枪，轰地一团火焰炸开，数个人影惨叫着滚出去，皆是那些守在外围的星寇。 舰桥里的人全都毛骨悚然, 太快了，从登陆开始才过去几分钟，怎么就打穿到舰桥来了？ ——对方不只是战力惊人，而且真的知道路，他们是直冲舰桥来的！ 听着那似乎很熟悉的爆炸声，站在门边的约克猛地一震，一段几乎模糊的记忆从深处浮起，就像一个深海怪兽冲向浅滩，打破的不仅仅是海面的宁静，还有所有安全的假象。 “关门，快把舱门锁——” 他话都还没喊完，就看见了一道光能精准地穿过火焰，打在了舰桥舱门的控制面板上。 走廊里的烟雾那么大，那个射击的人却仿佛不需要用眼睛看一般。 或者他根本就知道星寇们习惯把那东西安在哪。 他们听到走廊远处正不断传来激烈的交战声，星寇们刚刚捡起来的自信又在一瞬间砸了个稀巴烂。 烟雾迷蒙中，那些嘶吼或惨叫的星寇悉数到下，就像曾经被他们蝗虫过境般屠戮的那些受害人一般无二。 门边的守卫虽然腿肚子都在打颤，但敌人正在步步逼近，而后退……后退大概会被老大先崩了拿来堵门。他们吼叫着开始扫射，光能没入烟雾之中，袭击者悄然无声，根本不会发出任何喊叫声响，他们甚至不知道有没有击中敌人。 光能枪过热，他们被迫停下疯狂的射击，在那片迷蒙烟气中，忽然有两道淡色的光亮起。 很快，光源摆脱了遮挡，两个身着外骨骼的战士一左一右举着盾牌一样的光子屏障，步伐丝毫不乱，光子护盾有些暗淡，显然是承受了之前全部的攻击，而他们背后的队伍没有半分被影响。 那一队人整整齐齐、森然有序，他们的外骨骼型号不一，但都有相同的涂装，暗灰色的哑光底漆，喷涂着一样晦暗的红纹，和外面那艘沉默的运输舰一样，他们沉静甚至沉寂，仿佛毫不起眼，但再看一眼，那在血与火中沉淀下来的，是无畏无惧、永不后退的凌厉张扬。 还没吓呆的星寇举起光能刀扑了上去，两个持光子护盾的战士忽然收起能量，有条不紊地闪身、让出后排同伴，而后面两人身形稍稍高壮一些，他们举起手里的火焰枪，两道炽烈火舌喷出，把扑来的星寇又给冲了回去，再然后先前的两个战士各自举枪，精准地将门外东倒西歪的星寇一枪毙命，一点能源都不浪费。 配合默契无间，仿佛已经这样做过成百上千次。 眨眼间那些战士冲入舰桥，迅速向两侧包围分列，将剩余的星寇与贾放一起围在中央，那些人就像看不见星寇举着枪顽抗的动作似的，丝毫不惧怕那些乱指的枪口，依然冷静得可怕。 他们不是星寇，从他们现身那一刻就很清晰了，没有任何一个自由散漫的组织能做到这样进退有序。 那些人的心口处都有一个小小的标志—— 火花，或者说，是不甘熄灭的余烬，是能点燃星核的引线，是战士的魂。 这是联邦的战舰。 贾放的头上开始冒出冷汗，联邦主力部队没有这么执着地追着星寇咬过，那些精锐的炮口指向劲敌反叛军，星寇这种到处乱窜的老鼠，除非撞到人家面前，否则不该被这么死死咬着不放，甚至杀到了舰桥里。 队列分开，走在最后的一个人正把手里的光刀收回，在他脚下躺着几个意图绕后偷袭的杀手。 那些战士给这个修长的人影让开道路，他收刀、转身，仪态优雅，仅从这动作几乎看不出这人刚刚干脆利落地砍了刺杀他的星寇。 那人缓步走入舰桥，他进入的那一刻，仿佛有剑雨烈焰如影随形，迎面而来的是沉静如深渊般的危险。 他的外骨骼与其他人的略有一点不同，几乎整体都是暗红，刻意选用的哑光涂料让那个颜色深沉浓烈得仿佛干涸的血迹。那不是个型号先进的战甲，属于联邦早就更换的老旧款式，但穿在这个人身上，没有人会嘲笑它落后。 因为就是这个看上去修长挺拔、简直应该去仪仗队而不是沙场的人，领着他的队伍长驱直入，如履平地。 贾放是个星寇，但他是那种信奉机会主义的生意人，从来不会无脑鲁莽。他迅速判断出面前这支队伍绝不是普通的联邦军队，他们更像是一群走投无路的人抱团取暖，要从最绝望的山谷里杀出一条通往黎明的路。 他们寂寂无声，也煞气满盈。 贾放努力保持威严，说道：“还不知道阁下身份，我似乎从未得罪过您和您的队伍，不知道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对面的人隔着头盔缓缓看来，但没有说话，贾放感觉有一道无形利剑对准了咽喉似的，嗓音顿时变得干涩。 “这位长官，我看……你们应该手头也不富裕，放兄弟一马，其余的您随意拿！” 从纪律看，这仿佛是联邦的精锐，但从武装装备看，这又好像是自己攒出来的队伍，贾放甚至怀疑他们那人均神枪手的射击水平，别不是物资匮乏给逼出来的吧。 那人缓步上前，压力迎面而来，周围的战士随着他的动作点亮武器，光刃展开、护盾待命，所有人手里的枪支都充能预备完毕，随时可以动手。 “别！”贾放当即惊恐大叫，“我们无冤无仇，何必——” 面前的人缓缓举起右手，所有人的枪口缓缓下压了两寸，但未解除射击预备。 “有。” 星寇们忽然听到对面的人开口了，那是个听上去清泠淡漠的声音，年纪并不大，吐字发声时有一种如玉般润泽的质感。 于是贾放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他妈竟然还是个beta。甚至他的队伍里都是beta居多？ 他怔怔反问：“有什么？” 青年平和地回答：“仇和怨。” 他用这么冷静温和的语气说出这三个字，星寇们一时都懵了，上门寻仇……有这么客客气气态度温柔的吗？ 而约克早已确认了对方的身份，那种在绝境里都能给人带来一隅温柔安宁的气质，那样半身浴血、半身星光的人，他只见过那一个而已。 那个给了他一颗退烧药、两粒巧克力糖，却在第二天被他出卖给贾放以换取一个脱离苦海的机会的人。 是隔壁床那个爱哭鬼的哥哥。 他居然回来了？ 约克难以置信地想，不应该，不可能啊，他当时也只有十几岁，总把食物分给弟弟所以自己饿得两颊都微微凹陷，这样一个人带着拖油瓶妄图逃跑，这些穷凶极恶的星寇应该都把他撕成一万片了！ “你、你是幽灵！”约克喃喃地说。 他的意思其实是在问对方是不是死人，然后身披血色战甲的人看着他，波澜不惊地回答：“我是。” 被称作幽灵的那艘战舰，星寇的噩梦。 贾放曾讥笑那些抱头鼠窜的同行，甚至大言不惭地讲着自己遇到幽灵会如何如何打得对方跪下求饶。 现在他想跪下求饶。 而约克比他快了一步。 “别、别杀我！你报仇别找我，我也是没办法！我没法子啊，我当时才八岁好吗，我就想吃口热乎饭、睡个好点的床！” 见眼前的“幽灵”不为所动，约克忙道：“我知道贾放所有的物资仓库和其他战舰在哪，我可以带——” 嘭。 他话未说完，已经瞪大眼睛，脑门一个冒烟的洞，保持跪立的姿势半天才倒下。 “妈的。啐，墙头草就是这种烂货色！”贾放的枪从约克身上转向对面的人，咆哮，“你到底谁！” 回答他的是青年随意地一晃手指，那些预备中的战士们齐齐开枪。 星寇们怒吼着反击，这帮亡命徒就算吓破了胆，也很少会有如约克那样不战投降的，他们踩过这个孬种的尸体，扑向了敌人。 光刃、火焰、能量射线，偌大一个舰桥显得热闹无比。 贾放本人也低吼一声，拔出了一杆长柄武器，直直冲向对面的人。 这种乱成一团的战局其实用近战武器更合适，因为射击可能会失准打到自己人，于是那些联邦战士也收了枪，整齐地甩出各种武器，与扑来的星寇厮杀。 嘭—— 长柄的枪形武器与长刀对撞，这是高频电流撞击光能的声音，火花在他们擦身而过时溅起，贾放明显感觉到对方的速度、力度都强得远超他对beta的认知，然而对方却还可以更快，他的每一击都能精准指向命门，狠辣得像个已经经历过无数场生死搏斗的老兵，没有花哨无用的动作，也懒得玩什么虚晃一枪的假招数，他的手稳而直接，势如破竹。 很快贾放觉得自己跟不上对方的速度了，那个人在保持高频率出招时竟然还能做到防护周密，没有破绽，甚至还抽空出手砍了一个马上要从背后偷袭联邦战士的星寇。 他忽然觉得对方就像在耍弄一只猴子，或者在逗一个跳梁小丑，他因为紧张愤怒而爆发了极强的信息素，对方却闲庭信步，优雅得放下刀就可以举杯赏月。 “啊啊啊——” 在贾放徒劳无用的怒吼中，最后一个星寇倒地不起，而他已经被那道鬼魅似的人影逼得一再后退，最后居然摔进了自己的舰长座椅。 长柄武器脱手飞出，被对方信手接住，划出一道优美弧线后轻轻抬起点在原主人的心口。 舰桥外又有一队战士整齐跑来，领头一人在那青年身侧站定。 “报告舰长，舰内没有人质，星寇已经处理完毕，罗兰上尉正在负责清点和转移物资。” 青年冷淡点头，依旧没有喜怒一般，不过口中道了声辛苦，来汇报那个战士高兴得像天上掉了五个亿把他砸了似的，归队的步伐都昂首挺胸的。 贾放不甘地抬起头，咬牙：“舰长？破运输舰的舰长？” “第九星区补给队，927号补给舰，我是舰长。”那个青年就像听不出贾放的嘲讽，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打开了外骨骼的面罩，露出一张清俊的脸，异色的双瞳是那样惹人注意，妖异又透着别样的景致。 贾放有些怔住，他想起了刚刚约克的话。 “你是……” “我是来与你结算——”青年冷冽的声音缓缓说，“我在你舰上那七个月零八天的工钱的。” 贾放呆住了，他只知道机械性地重复对方的说辞：“工、工钱？” 林敬也对他扬起一个虚假到极致的浅笑，眼底弥漫着不再掩饰的杀意，他回答：“你欠我一笔账，不能再拖了。” “你、你要……” “给我你的命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啊！我的鸳鸯眼！好帅！ 小蓝：喵？ 元帅：吃你的罐头去没说你，说你爸呢。 舰长：…… 元帅：这猫好像在你那看仓库的小o家里跑出肌肉了？ 【然而今天的炮灰连杀青盒（狗）饭（粮）都吃不上，同情】 第91章 贾放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异常俊美的青年, 他用那样平静的语气说出的却居然是最恐怖的内容，不是没有人试图向贾放寻过仇，甚至也不是第一次有寻仇者与他面对面。 他只是没有想过最后成功用武器抵住他命门的这一位, 眼底仿佛深潭，无波无浪, 既没有仇恨燃起的怒火, 也不见大仇得报的喜悦。 就好像他只是对方前进路上的一块顽石、一片枯叶, 不值得为之浪费情感。 又或许，只是对方太会掩藏真实的情绪。 枪尖没有展开光能，林敬也手持贾放自己的那柄武器，就这么直直地刺入星寇头子的心口, 没有花哨、没有犹豫，干脆果断并且按照联邦军规的要求精确命中要害, 没有任何慢慢折磨的意思。 即使仇深似海，林敬也依然守着他的底线。 唯有那连椅背的金属结构都一并贯穿的力道可以看得出，动手的人的确是怀着真切而深沉的恨意。 即便没有故意想磨死的意味，但贾放是个高阶alpha, 星寇们不是都能去做正规科学的检测，仅从交手时的表现估计, 贾放至少有a级。贯穿心口的伤势对他而言也需要等上一两分钟才会死去。 但林敬也没有留下看着这一切发生, 他走得毫不拖泥带水。 因为他并不需要。 正在冷却的敌人尸体, 远远不如仓库里那些能堪大用的物资吸引人。 那个场景雷恩看到过，贾放死在自己的旗舰里, 战舰从动力舱开始被破坏, 那条笔直通往舰桥的路上留下了各种激烈交战的痕迹，但留下的却只有其中一方的尸身，所有舱室的门都被锁死, 里面塞满惊恐的剩余活口，而星舰老大贾放——他死得像是某种纪念碑。 那是恒星留下的灼痕。 林敬也说完往事就转过头去看雷恩，虽然他看起来很平静，但雷恩就是从那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看出一种……小蓝求摸头的即视感。 于是雷恩就摸了。 然后雷恩疯了。 憋的。 ——因为林敬也正好歪了一下头，用脸蹭了一下雷恩的掌心，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这是以下犯上、意图谋害长官！ 于是雷恩以温柔的语气慢慢说出杀气腾腾的台词：“你要是不想被就地正法，最好好自为之。” 林敬也：“……” 我干什么了？您先伸手的啊。 “嗯……”林敬也以同样的语速回答，“既然与夜羽的谈判还得继续一阵，我们也没有别的任务可以做……” 雷恩看向他。 看见了林敬也红得透彻的耳朵，他未竟之意显而易见。 下一秒雷恩翻身扑来，直接扯着林敬也的领口粗暴一撕，扣子叮叮当当飞得满天，林敬也愕然睁大双眼，在雷恩又要撕他衬衫下那层贴身保暖衣物时一把抓住雷恩的手腕。 雷恩不悦地眯起眼睛：“干什么。” 林敬也赧然：“不至于撕……” 雷恩：“反正这也是归我了，我爱撕我衣服跟你有什么关系？” 林敬也：“……” 嗯，筑巢材料没有发言权。 但林敬也幸运地保住了这件衣服。 “报告！” 雷恩暴怒：“干什么！” 门外的刘浚腿肚子抖了一下，然后大声回答：“技术部和夜羽那边的工程师一起追踪到了回声的信号！” 林敬也干脆利落地起身，丢掉撕坏的衬衫，飞快地换上作战服与外骨骼，雷恩气咻咻地看看门，又看看他，阴沉着脸穿自己的装备。 片刻后刘浚觉得打开门的元帅看他的眼神像看死人。 “元、元帅。”刘浚吞了吞口水，“那个——” 雷恩面色不悦：“你怎么混到这儿来的？” 刘浚：“出发的时候我就在塞西莉亚队长的队伍里啊，您说要带个军需官的，我……” 哦，自作孽。 雷恩截断：“说重点。” “西提亚将军以夜羽和其他集落之间约定俗成的暗语发送消息，南冕座四区的一个小型集落没能按照规定回馈，黑蜂鸟战机前往调查，没有回来。” “没有回来。”林敬也皱眉，“失去了联络吗，如何判断是回声做的而不是那个部落准备反叛？” 刘浚回答：“和咱们一样，黑蜂鸟战机发回了回声的宣言。” “嘁，西提亚那家伙对他们的频道加密技术很自信？” 刘浚扯了扯嘴角：“她对自己训练的黑蜂鸟很自信，想从黑蜂鸟的通讯器直接发出消息，除非回声那种完全侵入的能力，否则敌人是没有机会登上一个功能还在的黑蜂鸟战机的。” “全军抱有死志？一旦不敌立刻自毁吗。”雷恩嗤笑一声，“像那冷血政客的风格。” 林敬也看他一眼，雷恩晃了一下头示意。 “集合染星号护卫舰队，一到三队随我走，四到六队作为曙光守卫军星舰的护卫舰留下，保护外交官乔斯林阁下，通知星环长城的z中级派队伍来增援。”林敬也果断地说，“我相信外交官阁下有能力劝服西提亚配合。” 雷恩指了一下刘浚：“你依然跟塞西莉亚留下。” “是。” 得到了命令刘浚先是领命，随即暗暗咋舌，他看出来现在是林敬也在负责指挥，难道刚才元帅晃一下头林舰长就能理解他的意思了？毕竟元帅作为权限最高的长官，没有把让林舰长继续指挥的命令说出口啊，按照军规该是最高长官接管才对。 这……刘浚挠头，这默契程度真是刚认识不到一年吗？他们私底下偷偷干了什么涨经验的事儿？ 以夜羽的利用为借口，联邦的态度变得更加强硬，那一场乱战是没有办法完全隐瞒的，何况首领还去世了，媒体早早把这事儿上了新闻，对外说辞是首领死于反叛军和星寇暗算，以及几位长老的里通外敌，但西提亚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被摆了一道—— 她没想到一贯张扬凌厉的天穹之剑居然会使用一个非常古老的招数：偷偷录音留证。 如果她不允许染星号自由行动，这段她合谋害死首领的音频就会被公开，不管民间信不信联邦的说辞，但这个疑点一定会成为她日后掌权的隐患。 “舰长，夜雨方面说疑似遭遇入侵的部落是六方氏族，以磷矿开采和衍生品加工为经济来源，很小一个，人口估计都没过万。”克罗斯正在汇报总结完毕的信息，眼神时不时就往坐在不远处休息椅上的元帅那里飘。 六方氏族活跃在南冕座第四星区，他们的集落建造在一颗以氏族名命名的行星的两个卫月上，行星本体则是他们巨大的矿场。 西提亚本想让黑蜂鸟随行，但林敬也以小型机械容易被回声控制为由拒绝，她虽然不快，但想到先前已经失联的属下，也就没有再坚持。 “舰长，前方是六方氏族的警戒哨卡，有一个中继站平台和四个定点炮塔。” 特瓦尔皱眉：“都处于断能关闭状态。有古怪。” “警戒。”林敬也说。 所有护卫舰张开护盾，环绕染星号，染星号则在为主炮与侧舷等离子炮充能。 哨卡与定点炮塔是需要二十四小时在线待命的，整个系统依赖一个中继站的控制，共用一套能源，所以整个体系关闭后重新开启耗时很长，做不到关闭假装没人、再等敌人进来后突然袭击。 可这样就更加古怪了。 奥科：“大概是引诱我们进去。” 他的声音从频道里传来，还伴随着卢娜的怒吼：“蠢猪你再动，你再动，再动把你四肢全打断给你换全套假肢！” “不管是什么陷阱，至少可以确定六方氏族的确遭遇外力袭击。” “哨卡与六方氏族主要集落区域还有十几分钟航程，对方可以在我们后撤之前重新开启那些设备。”林敬也冷淡地吩咐，“各战舰看好自己的小型作战单位，这次就先别往外撒了，尤其是无人机，别给回声送刀。我们没有回头这个选项。” 所有人肃容，没有回头的选项，那么按照林敬也或者天穹之剑的作风，那就唯有把前方打穿。 他在面前控制台上操作着，头也不抬地说：“特瓦尔，去停机坪报道。” “是！” 战机也是小型作战单位，但林敬也的意思分明是要特瓦尔驾驶战机，承担常规战争中由无人机完成的斥候侦查工作，这无疑凶险异常，但特瓦尔却心情无比激荡。 舰长敢在这个时候用他，是因为对他的能力绝对信任！ “梅拉一起。” “是！” 特瓦尔被当头一盆冷水灭了火，整个人仿佛冒烟，好不容易才接受了和奥科共享舰长的信任，这就又来一个梅拉！ “别这么看我。”停机坪上梅拉悠悠然对特瓦尔说，“舰长毕竟是元帅的人，你和奥科都碰不了。” 特瓦尔脸色阴沉：“你胡扯个屁，满脑子黄色废料的女人，你不懂舰长的信任是多么珍……等等，元帅的人？哪种意义的‘元帅的人’？” 梅拉点头：“就是那种意义，刚和塞西莉亚交换过情报。” 特瓦尔表情瞬间裂开：“不、不能吧，那乔——” “对舰长的人品有点信心好吗。”梅拉嫌弃地说着，仿佛之前语出惊人说舰长找替身的根本不是她似的，“元帅和舰长早就情投意合了，就是舰长天天板着脸我们看不出来罢了，没准早睡一起了。” “那乔斯林……”特瓦尔依然脑子混乱。 梅拉：“乔斯林这个人和元帅相似度非常的高，元帅身世曲折，而乔斯林更是凭空出现，从前一直像是查无此人，至少我从不知道外交团队里还有这么出色的一位，如果不是替身却还和舰长关系亲密……” 她压低了声音，特瓦尔紧张地靠过来。 女人神秘兮兮地说：“这个乔斯林，就是元帅——同样遗落在外的兄弟！” 舰桥里的雷恩捏了捏鼻子，感觉有点想打喷嚏。 林敬也：“所有人准备，特瓦尔、梅拉，你们双机伴飞，一旦情况不对立刻撤离。” 舰队向六方氏族所在的坐标直直前进，林敬也并不打算遮掩行踪，日前那场高调作战已经导致了他们敌暗我明的处境，还不如直接开过去，以此掩护两个暗处行动的战机。 他们进入一条陨石带环绕六方星的陨石带，很快—— “舰长，前方发现六方氏族的采矿船！” “频道呼叫无应答。” “对方的护盾处于开启状态，能源满状态。” 采矿船，林敬也的指尖敲打着台面，采矿船的武装并不会多么好，六方氏族这样的小型集落可能也养不起专门的军舰。 但……他眯起眼睛，这里是陨石带，采矿船是专业对付岩石的。 “护卫舰调转船身，所有舰只头部向旗舰，打开尾部引擎加压系统！” 一道略显奇怪的命令，但得到了完美的执行，周围大大小小的漂浮陨石被护卫舰的动力冲飞，仿佛清场一般让周围骤然一空。 几乎就是同时，采矿船的特殊钻头猛地打向那些陨石原本所在的地方。 “靠。”克罗斯差点给吓得咬了舌头，新来的成员更是心中大为震服——舰长的预判能力太惊人了，他看到采矿船，居然就能判断出对方不会用船上武器攻击，而是一定会先用钻头来引爆陨石，一旦得手，四下飞溅的碎石会变成一个个小炮弹，即便不能对星舰主体造成过大损伤，但也足够把他们的队形打得乱七八糟。 那些采矿船似乎也被这一预判震住，还没有下一步动作。 林敬也：“主炮预备。” 作者有话要说：　　梅拉，一位分析得头头是道，看似靠谱，可惜结论歪到天边的不入流侦探。 元帅：啊！刘浚你死了！啊！我—— 舰长：请不要生理期随便紊乱。 第92章 染星号没有任何犹豫试探, 直接就是满能量炮轰，所有的采矿船上都没有生命信号，所以自然不必留手。 炮轰干脆果决, 排成阵列的采矿船一下就被炸得七零八落。 “这么简单？”有人惊诧。 “舰长，这些采矿船遭遇的袭击方式与联邦遇到的大同小异，是维生装置遭遇破坏、舰内人员全部阵亡后被夺取了ai系统控制权, 从舰内气体成分分析，这些采矿船遭遇袭击是在我们进入南冕座空域之前。”克罗斯飞快汇报数据。 特瓦尔：“应该是不曾料到会有联邦大型战舰到来。” 林敬也皱眉思索片刻，先说：“护卫舰继续保持警戒, 扫描整个区域，搜寻幸存人员。” 六方氏族这么大一个集落, 不是伊狄尔特逃跑时那些人手不足的飞船, 回声组织又不是灭杀组织，夺命从来不是它们的目的, 那么六方氏族必然还会有人在抵抗。 即使抵抗失败，回声单元会将这些幸存者关押, 试图说服他们“自愿”上传意识, 尤其是小孩子，回声会把他们带到专门的学校进行教育，等到脑部发育完全、思维意识成熟后, 进行统一“收割”。 如果当年雷恩没能被奎伊图斯家那个男人带走，他也会被送入那样一所“学校”。这也是雷恩没有和奎伊图斯老上将完全撕破脸的原因。 巨大的行星填充了面前的视野, 卫月一是六方氏族的主要集落所在, 而卫月二百分之八十的地表都被水面覆盖, 上面的集落临水而建，甚至延伸入水，也很有一番风味。 “注意搜索水下。” “暂时没有发现水行单元。” 染星号进入六方星重力范围, 逐渐接入卫月轨道。 频道里的特瓦尔嘀嘀咕咕：“住这儿的人审美有毛病吧，这天天抬头不得巨大天体恐惧症吗。” 奥科：“兄弟，要不你还是回地面吧，你还记得你是在星际舰队开飞机吗？” “妈的厉冉冉呢，给他一针让伤员闭嘴！” “舰长。”先行一步的梅拉截断他们的斗嘴，“六方星背面有问题。” 林敬也：“回传图像。” 很快，梅拉发回她目前所在位置的图像，舰桥里所有人都是一惊，连雷恩都站起身来不再缩在那个休息椅上假装晕星舰。他迅速走上操作台，林敬也手指已经点上他目光所注视的位置，立刻放大。 一片陨石背后，另有一个连绵的黑影。 “什么东西？”特瓦尔疑惑。 雷恩面色越发寒冷，他眉梢挑起，亲自上手再次放大画面：“保持你们的位置不要靠前了，技术组，给我把图像处理清晰！” 技术组：“……” 强人所难啊！让他们近点不行吗？ 天穹之剑的技术组集体捂着头发开始操作，林敬也一样面色凝重，也在面板上操作了一会儿。 “好了。” 画面瞬间从高糊进化到4k，技术组再一次沉默。 ……染星号的舰长是什么妖怪，给技术组留口饭吃，再这样他们要集体跳黑洞了。 “这是六方氏族的兵工厂。”雷恩冷笑，“南冕座这帮七七八八的玩意儿够西提亚折腾很久了。” 梅拉：“元帅的意思是，六方氏族在暗中制造武器试图取代夜羽，掌控南冕座中央区的话语权？” “夜羽已经不是个普通集落了，南冕座现在没有哪个有名号的集落还是从前的家族氛围，也没有人会满足偏安一隅，他们不过是换了个名词称呼国家和权力。”雷恩嗤笑，手指一转。 梅拉：“是否需要靠——” “离开那里！” “立刻后退！” 几乎是同时，林敬也与雷恩的声音一起传来，特瓦尔条件反射立刻向后翻身急退，梅拉是新人稍显经验不足，慢了半拍，一道红色光束照在了她的战机尾部。 “舰长，我被牵引光束捕获了！”梅拉语气急迫，但应对却并未慌张，战机护盾立刻全部张开。 特瓦尔转身后撤、向母舰返航——小型战机对上大型武装发出的牵引光束是毫无用处的，另一道光束紧追而来，梅拉见状直接横拉战机，一道道粒子炮轰在特瓦尔战机屁股后面，炸开的能量阻隔了牵引光束对战机的触碰，让他得以挣脱返航。 林敬也看了一眼雷恩，后者点头，转身出门，片刻后染星号护卫舰队集体脱离母舰范围，直冲梅拉所在而去。 克罗斯小声叽叽咕咕：“靠啊，这俩人现在都是脑电波交流了吗？” 约姆凑近：“嘘，看来我们之前真是误会了舰长，乔斯林先生应该是他，呃，小叔子？” “各单位注意。”林敬也冷冰冰的声音响起，眼神若有似无扫过克罗斯和约姆，吓得他们急忙闭嘴。 他的声线还是一贯的温和沉静，但此刻的语气里仿佛有金石之声，星辰之火骤然炸裂。 “全员警戒。” “舰长！发现回声单元！” “中控系统正在遭遇攻击，技术组已经接管。” 林敬也却没有那么激动，他冷静地说：“关闭ai，各个节点开启手动模式，侧舷等离子炮准备。” 前方视野中，那是一排造型极其独特的机械结构，它们看上去与小型战舰同等大小，只是造型如同一个带长把手的锤子，在飞行时轨迹飘忽——这绝不是个适合生物乘坐的飞行器，它们没有稳定平衡设备，所以可以节省出很大一部分空间用于武装，同样也不需要维生系统的能源。 “战锤。”林敬也眉梢微挑，“这么久了，回声还在用老款设计吗？” 其他人的表情并不那么轻松，这种锤状武器被联邦形象命名为战锤（又名你奶奶个锤子），它们成群结队出现时，不但有近程速射武器，还能因为飞行轨迹的飘忽对联邦舰队进行冲撞，打散联邦的编队。 “紧张什么？”林敬也扫了一眼，“那才几个锤子？” 奥科抢答：“不到一个编队，五十来个。” 林敬也稀松平常地说：“这东西只有占据数量优势的时候才可怕。前方护盾张开，我们直接撞。” 众人：“……” 这、这么野的吗。 克罗斯兴奋大叫：“对啊，咱们体积大，撞死丫，这叫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舰长您可真是太阴……” 舰长一个淡淡的眼神，乐极生悲的克罗斯舌头打结，立刻把嘴巴里的词扭曲成：“英明神武！” 林敬也：“你想说阴谋多端吧。” 克罗斯讷讷道：“五十圈？” “一百。” 克罗斯：“qaq！” 染星号像一颗高速运行的恒星，直直地迎着敌人撞了过去，那些战锤猝不及防被直接碾压而过，五十几个战锤对染星这个级别的星舰来说并不太疼，只是护盾损失了百分之六十而已。 “护盾充能。” “舰长，不需要留主炮能源吗？” 林敬也：“不必，回声在物理世界一样得遵守科学，它们没法复制粘贴战舰。” 时间不够——它们并没有制造大批机械军团的机会，这几天更不可能造出能与染星号匹敌的重型星舰，没看兵工厂都是抢了六方氏族，五十几个战锤是极限了。 雷恩的声音在频道里响起，带来浓烈的嘲讽：“一群退化的数据，社交能力为零，估计是压根没想到我们的外交官有本事逼夜羽放我们的战舰深入。梅拉捡回来了，不过战机废了，正在前往兵工厂，你们准备看烟花吧。” 军需官罗兰小声嘀咕：“啊，好败家。” 五十几个战锤，对上黑蜂鸟战机编队的话，除非西提亚大军压境，否则小型编队一定要吃大亏。 可惜，来的是不讲道理的染星。 “舰长，卫月一地表有机械士兵活动痕迹，六方氏族似乎正在抵抗，卫月二水下发现安全堡垒，海面有飞行机械单位正试图攻入。” 林敬也颔首：“扫清那些机械垃圾，别让它们在这儿污染宇宙生态。医务组和陆战队准备救援。” 雷恩：“希望那帮家伙有人知道回声是从哪条路过来的。” 蛰伏二十余年了。 雷恩站在护卫舰的舰桥里，原本的舰长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出。 天穹之剑仇恨回声又不是个秘密，他母亲死在回声手中，所以雷恩的下属们都很清楚，他们的元帅不只是想干掉这一代的回声中枢，他想把那帮数据们的存储器，整个当烟花点了。 面对伊狄尔特，林敬也可以忍耐十一年之久；对于回声，雷恩早已按捺了将近二十年。 都已经是君子的二倍了。 够久了。 …… 林净然从医院出来，迎面居然遇到了弗雷施。 自从伊狄尔特确认死亡，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维默尔上将开始把培养中心转移到了弗雷施身上，不但“逼迫”他转入战斗指挥专业，还开始带他频繁接触军中前辈，首都星上流圈子议论纷纷吗，说是老将军难道竟异想天开，准备培养一个omega将军？ 民间到是对这种行为颇为赞赏，第一行星军团被伊狄尔特败坏的名声又捡回来不少。 “你来做什么。”林净然淡漠地看着面前拦路的人。 弗雷施一身作战服，似乎长高了不少，但脸上还是那种怯生生惹人怜的表情：“我、我听说玛丽娜妹妹分化成了omega，想、想着能不能帮——” “不劳费心。”林净然勾起嘴唇，没有温度地笑了笑，转身就走。 弗雷施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慢慢捏紧了手指。 他看到了林净然在病房里把那一大堆的东西塞给那个小丫头片子，每一样，每一样都是林敬也的，那个被林净然带走的箱子上还残留着那个人的气息。 林敬也，他想，敬也哥哥现在……应该快要追到回声那边留下的线索了吧。 他的目光一直追着林净然，林净然虽然一直向前走着，但表情有些迟疑——他感觉到一种很黑暗的情绪围绕着弗雷施，虽然他从小就对那两兄弟没有太大好感，不过弗雷施可是一贯装得很好，还真是难得露出这么明显的敌意。 精神波动得很明显啊，林净然居然感受到了……嫉妒？ 他嗤笑一声，匆匆赶回医学院。 黎江是医学院特邀的指导教授，林净然很幸运地得到了黎江的初步肯定，能够在他的实验室观摩学习，进他的班级实在太难，而且留住不走才是最难的，虽然黎江不是很习惯赶人，但他骂起人六亲不认，不是谁都受得住，集体抱团哭的学生数不胜数，蔚蓝整个闻黎色变。 “啊啊啊小然你可算回来了！” 实验室的气氛非常恐慌，林净然都有些诧异，这帮学生怎么一个个都吓得堆在门口了，难道全都被黎院长骂出来了，不至于集体犯错吧？ 招呼他的是黎江院爱上书屋生，现在是他的助手，是一位名叫帕翠莎的omega，林净然认识她，因为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她是自家集团的员工，直到他在黎江的办公室看见对方，才知道帕翠莎竟然是黎江塞进去调查违禁药的。 她急急忙忙把林净然拽到一边，极低声音地说：“小然，出大事儿了，你是林舰长的弟弟，林舰长和黎院长也算是挚友了，现在也就你能帮忙了。” 林净然被她紧张的神色吓到了，忙问：“什么事？” 帕翠莎抿了抿嘴唇，看了看紧闭的实验室门，低声说：“黎江院长是个beta，你知道吧。” “知道啊。” “嘘……”帕翠莎低声说，“其实，他是个ega……” 林净然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帕翠莎一把捂住他的嘴。 “千万别声张！那些普通学生不知道，以为老师只是寻常发火，不过是这次格外厉害而已。” 林净然掰下她的手：“我没声张，omega装beta又不是什么新闻。怎么回事，他生理期了？” 帕翠莎到是意外了一下他居然那么淡定，不过想想他哥哥都能瞒着身份成为蔚蓝第一人，也就很正常了。她捂脸：“对、对……老师他生理期脾气很暴躁，嗯，我、我打不过他，林舰长教过你的所以你快进去吧。” 林净然的眼睛又大了一圈，像一只受惊的猫咪，耳朵都快贴在头皮上变成飞机耳了：“打？不、不是应该打抑制剂吗，为什么，打他？” “……老师每次生理期不巧遇到实验卡瓶颈，都……都会试图拿刀挖自己腺体！”帕翠莎哭唧唧，“以前都是找你哥哥来绑人的，这次全靠你了啊小然！”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我的大鸳鸯眼和我心有灵犀。 舰长：我更喜欢称之为，战斗默契。 元帅：心有灵犀，不点都通。 舰长：哦。 属下：嗝儿。 弟弟：啊，今天我要继承哥哥的事业了吗！【激动挽袖子.jpg】 第93章 林净然被这个说法惊呆了, 下一秒他已经飞快冲进了实验室。黎江没有锁上实验室的门，其他人纯粹是因为不敢进罢了。 门里依然是一片井然有序，所有的实验用具、仪器都摆放得规矩整齐，甚至做到一半的项目还被特殊保护装置妥善包裹。 c+, 这算是个中等偏下的资质了, 林净然几乎立刻就理解了黎江伪装beta的原因——低级的omega生理期极容易被信息素带来的欲望主宰, 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 所以不只是军事，很多高精尖科研、医疗等项目都下意识地排斥他们，哪怕现在的抑制剂甚至已经可以让最低级的omega也能维持体面, 但依然很多人担心——万一他生理期不规律搞突然袭击呢。 而黎江，他是国家级的学者, 联邦生物科学院几个世纪以来最年轻的院长。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脾气很差、骂人特别狠的beta。 “黎院长！”林净然干脆地喊了一声，黎江的实验室很大, 找人还真有点困难, 蔚蓝为了把他请过来教课，直接给他盖了一个专属实验室, 并且不遗余力地往里面塞学生。 哗啦…… 深处某角落传出一阵声响，林净然耳尖微动, 果断地向无菌仓的方向跑去。 “院长！”林净然故意闹出很大动静，一路踢踢踏踏的，他知道黎江工作喜欢且需要安静，他吼这么大声, 黎江那手都得被他吼成震动模式。 果然黎江受惊的声音远远传来：“滚——————” 然后林净然吼回去：“院长院长院长——” “啊啊啊！” 暴躁的黎江一脚踹开无菌仓大门，一把手术刀甩过来，当啷啷在林净然脚边滚了好几圈。 随着他开门的动作，一股极其香甜浓郁的甜奶油味道迎面而来, 林净然直接在原地愣了三秒，直到黎江冲他又砸了一块消毒棉。 诱敌计划成功的林净然当即直接从桌子上翻跃过去，在黎江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把他拦腰扛起直接冲到他办公室。 直到被怼进休息室的躺椅，黎江才堪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气得手抖，眼眶都红了。 但已经这状态了，这人居然还记得给自己套无菌手术服？ 林净然哭笑不得，一把将蹿起来的黎江抱个满怀，重新摁回去。 “你被开除了！”黎江扯着林净然的后领在他怀里扭动，一副拼命要把他从自己身上撕下去的凶恶架势，可惜力气小得足以被林净然忽略不计。 “院长你不要乱动，我给你打针——” 黎江挣扎得气喘吁吁，眼尾红痕飞起得太过明显，所以骂得再凶都不会让坏学生心生退意。 “你！你太过分了！”黎江恼火极了，却又无计可施。 他的声音因为生理期而沙哑战栗，一贯冷冰冰的语气也因为挣扎过于剧烈而起伏急促，再加上那浓郁的甜奶油香味，所以这明明咬着牙的讨厌二字，硬是听得林净然感觉像有电流顺着脊椎向上爬。 谁能想到冷冰冰又总是暴躁骂学生的黎院长会是甜的啊…… 定力远远不如兄长的林净然腾地一下把脸烧到跟黎江一个色号。 “你把我刀、还、还给我！”黎江气喘吁吁地伸手在他身上乱摸，“你把我刀藏哪了？” 林净然抓住他的手腕：“没有刀！” “你——你等着，我肯定要把你开除呜……” 他难受得呜咽了一声，骂人的气焰也矮了下去，甜滋滋的味道飘满整个办公室，黎江好像觉得这个味道非常损害他的形象，红着眼睛去捂自己的鼻子。 “好。只要你不碰刀子。”林净然忙哄着说，“院长你转一下身，我帮你把抑制剂打了，然后你随便开除我。” 一股淡淡的桃子清香混入了浓郁的奶油里，林净然s级的精神力带着强烈的安抚意味，缓慢地笼罩了暴躁不安的黎江，黎江被困在椅子里自己和自己挣扎了一会儿，慢慢地安静下来。 他的体温很高，ega在高热时还能保留神智，全靠他的个人意志，寻常人抱着柱子蹭来蹭去都是有可能的。 看他终于放弃挖掉腺体这种危险举动后，林净然悄悄松口气，从架子上摸出消毒湿巾，解开被挣扎弄乱的手术服。黎江的后颈上沾着一片消毒碘酒的痕迹，他拿着湿巾小心翼翼地擦拭干净，看上去黎江是真心实意想挖了腺体。 这甚至不是第一次发生，他连手术方案和用品都提前备过。 黎江自己在椅子上转了个身，变成趴在椅背上，主动撩起自己的头发好让林净然能处理得更干净。 “院长，我要把抑制剂打在你侧颈哦，这样生效会更快，你忍一下哦。” 黎江低低哼了一声，眼尾余光斜睨了他一眼，嗔怒：“你哄小孩呢？哪来的废话。” 但他倒是很配合地歪了歪头，高热期的omega感官会更加敏锐，冰凉的注射器在侧颈打针其实相当不舒服，但林净然的动作又快又轻，挑剔又苛刻的黎院长都没能挑出半点毛病，只能动了动嘴唇，把差点脱口而出的夸赞吞回去。 “你哥是变态吧。”黎江把怒火撒向了林敬也，“这是把亲弟弟当特种兵练了吗？” “对不起院长。”林净然说着，已经掏出了一小瓶药膏来，“我刚刚是不是力气有点大了，我帮你揉一下吧。” 黎江的手腕上有一圈明显的红色淤痕，他自己也看到了，抿了抿嘴唇，皱眉道：“好烦，我一发情就这德行，碰一下就红，烦死了。” 得了，这又是一位自我嫌弃型选手，林净然无奈地摇头，拉起黎江的手帮他擦药，虽然联邦如今立法规定不允许再使用“发情”这类不太文雅的词汇，但耐不住有些omega经常这么自我嫌弃，生理期又是高热又是情绪起伏，严重的可能还有身体虚弱或精神亢奋等等不舒服的反应，一般没有几个omega喜欢这玩意儿。 “早晚有一天我得……”他嘀嘀咕咕地说着挖掉碍事的腺体这类凶残的话，听得林净然额头青筋暴跳，有种把这人身边所有锋利道具都销毁的冲动。 他掀起眼皮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林净然，鼻尖嗅到桃子的味道，心情似乎没有最开始那么烦了。 “你倒是镇定。”黎江哼道，“帕翠莎知道的时候吓得自己生理期也提前了。” 林净然只是笑笑，然后黎江自己想通了：“也对，有你哥那么个玩意儿天天祸害你，你能怕什么。” 哎，这到底是被我哥捆过多少次啊，这么大怨气……林净然感慨地想。 “院长。”林净然感觉手中握住的皮肤渐渐降温，黎江的意志力太强，所以他虽然级别不高，但仍然有能力在生理期保持正常工作状态，这往往是a级才能办到的，确定他状态真的缓和了，林净然才小心地问出了疑点，“为什么这一次情绪会这么剧烈，我记得现在的实验进度还好，并不像帕翠莎学姐以为的那样卡住了啊。” 但黎江这已经不只是情绪问题，他连精神力都在暴躁不安，若非林净然是s级，有曾经因为花式拒婚锻炼过精神力，还真不一定能快速安抚住。 说起这个，黎江的脸色当即又黑了下去，他骂：“维默尔家那边脑残，他们那个破药会空气挥发的，我上午不是做了成分测验么。” 林净然眉头一跳：“那种药会挥发？那被人体吸收后，这个人会成为移动药源？” 黎江嘴唇动了动，又是用力把到嘴边的赞许吞回去，坚持着摆出臭脸：“嗯，你还不是我这儿最蠢的。” “那你——” 黎江恹恹地抢答：“就一点，最多影响一次生理期。” 他顿了顿，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补充：“我正常状态就算偶尔不规律也从来不这样。” 沉默三秒。 “一般不这样，除非财政部克扣我经费。”说着黎江在心里继续补充，然后你那个倒霉哥就会钻出来，顶着一张送葬脸把我刀扔了人捆了。 但永远不会有药物能把本不属于自己的想法强塞过来，否则回声只要努力搞到配方，向全人类投放“我要变数据”洗脑包就行了。 林净然眉头紧锁：“院长，你现在有办法联系我哥吗？” 黎江挑眉打量了一下林净然，隐约猜到了他可能有什么发现，回答：“不确定，看他们在哪，不过一定要的话还是有办法的。” …… 海面上漂浮着大量机械碎片，天边仍有滚滚坠落的火团，整个六方星空域一共有十八个回声单元，这已经是个令人惊恐的数字了。 每一个回声单元都曾经是一个独立的人，它们的思维数据汇聚到整个回声的云端，链接到一个巨大的信息网络中。 它们以数据形式存在，但数据不能在空气里保存。 十23书网的机械造物间来回穿梭，随着一个个战斗单位被集落，它们可以逃窜的躯壳也越来越少。 “舰长，您说回声那堆数据怎么能满宇宙乱跑的？”奥科出现在舰桥，目前还是独臂状态，这个经常拍脑子异想天开的青年人发挥了他当年在蔚蓝时就有的绝佳想象力，问，“怎么联邦的星网信号就不能蹿那么远？我在这儿都连不上。信号这玩意摸不着，但发射信号的东西总是个实实在在的物体吧，变成数据之后会附加科技创新加速buff不成？这都甩了联邦几个世纪了吧，咱到现在都从来没发现过回声的主机啊。” 林敬也忽然感觉一股灵光击中了他，他立刻转身看向奥科，把奥科看得汗毛都快竖起来了。 “我我我、说得不对吗？您看这十来个来回乱飞，控制那么多飞行器好像有点手忙脚乱，大部分还得用自动ai，也没看见回声再biu~地发过来一批增援的啊，所以我觉得没准这十八个是被塞进移动硬盘一类的玩意拿过来的……” 林敬也：“技术组！把刚刚监控的回声信号传递路线整理出来，看有没有哪个战斗单位上始终有回声单元的思维，或者被保护起来的。” 一旁的奥科眼睛一亮，被舰长认可这样的得意事当然要找特瓦尔炫耀一番，但一回头才想起特瓦尔又被舰长派出去带搜救队了。 失落，奥科的橘毛都变暗了，看不见特瓦尔嫉妒的黑脸，总感觉少点什么。 雷恩的声音先一步传来：“兵工厂清理干净了，制造武器的一半是普通机器人，一半是被武装机器人逼迫的六方氏族工程师，人质已经获救，没有回声单元残留在这边，他们不让我炸兵工厂，机器人也是他们自家的，照样不给碰，只能把中控ai炸一炸收工了。” “舰长，我们这边回声更换躯壳的频率非常高，看不出它们有在保护哪一台设备。” 林敬也闻言没说什么，只摆摆手让他们继续留意。 而一边的奥科则继续咬着手指头思考。 半晌，他忽然说：“舰长，能不能……不是常规存储设备？我是说，那可是回声唉，常规想法谁会放弃美食当数据啊。” 回声。 一切思维皆是真理的回声。 思维。 曾经属于人的思维。 林敬也脑中那道灵光忽然完全炸开，他立刻命令：“特瓦尔，带搜救队检查水下那个安全堡垒，注意有没有奇怪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舰长：妹妹长大了，弟弟长大了，橘猫也快长大了。 元帅：马上是别人家的猫了，说起来，小蓝需不需要个对象？ 舰长：不了谢谢，它绝育了。 第94章 “人？”特瓦尔一愣。 林敬也嗯了一声, 说：“只是一个猜测，回声单元是把曾经身为人类的意识与躯体分离，上传到云端, 那有没有可能再暂时下载回来？” “……舰长, 我看见有战机编队吓得都漂移了。”奥科捏着鼻子吭哧吭哧笑。 漂移不至于, 但确实给吓一跳, 原本瞄准的目标偏离了十万八千里, 结果这一下竟然出乎意料地把一个回声单元给炸下去了！ 那一炮用的是等离子炮, 这东西更适合近程射击, 尤其在大气环境内，产生的能量波动非常剧烈。 “咦, 舰长！”克罗斯忽然嗷了一声，“回声的信号产生波动了哎！” 波动？林敬也随口就问：“它也生理期不规律了？” 频道里旁听的雷恩：“……” “爆炸中心的回声单元在传输到下一个躯壳时发生了数据丢失！”舰桥里监控数据的战士们齐齐尖叫, “十八个回声单元现在剩下十七个半！” “不对，十七个又三分之一。” 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是半个人上街了。 林敬也：“惊讶什么？你们的课都是睡过的吗, 等离子爆炸会干扰通讯信息，所以回声单元会丢失数据不是正常的么。” “学的大部分是反叛军相关……” “……舰长，回声二十年没出现了，不是所有人上学的时候都能辅修十七八个专业。” “就算辅修了也不会有工程院长堵门口挖墙脚。” 林敬也面色不改：“罗兰，约姆, 莫斯利，休假的时候训练场见我。” “舰长。”特瓦尔汇报, “六方氏族的基地开启了护盾，我们呼叫了对方，但对方拒绝了我们的通讯请求。” 众人的表情松了些许。 还知道拒接那肯定是脑子吓裂的活人，基本可以排除已经被大规模植入芯片的可能—— 毕竟那些回声巴不得到处把它们的广告词逢人就说，重播重播再重播, 据说二十几年前曾有回声单元潜入一个居民星球，居然先黑了电视台，在黄金档循环那句“一切思维皆是真理的回声”。 回声从不把人类视为敌人，它们也不会以杀人为目的发起袭击——这是人类的共识，比如它们几乎没有与金灵族或其他外星文明起过冲突——而这也是它们那些怪诞举止的缘由，不夺命，而是同化。 但林敬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被塞进曙光星舰禁闭室的兰登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把稀碎的世界观重新拼起来，雷恩是个omega这事儿似乎把这位反叛军头号危险人物吓得夜夜噩梦。 而联邦与海德拉反叛军，才不过分割了三个世纪不到。 “已经存在了上千年的埃里兰回声集团，真的还是‘人类拯救者’吗？” 雷恩敏锐地问：“你说什么？” 林敬也微微皱眉，但语气却更加笃定：“埃里兰博士在上传他自己的意识之前，曾经定下三条核心规则，第一，不可危害依然拥有身体的人类；第二，所有探索研究不得违反人类共识与基本伦理；第三，尽其所能、永不停止探索未知，拯救人类。” “所以？” “没有人知道埃里兰博士的意识如今存在于何处，最起码，近几个世纪有记录的接触中，没有任何一个回声中枢、甚至次级中枢自称过埃里兰。”林敬也挑眉，“那么他有极大的可能性已经死了，是彻底消散的那种。” 一段程序需要由程序员编写，用于束缚所有云端意识体的规则，按照道理来说，也不可以被意识体自行更改。 林敬也：“要么埃里兰博士厌倦了永生，自我删除，要么他被其他意识体抹杀，但不管是哪种情况……” 他顿了顿，雷恩接道：“都说明在某种意义上，埃里兰回声集团正在脱离他所设定的发展轨迹。” “它们或许不能摆脱规则。” 雷恩点头：“但它们可以曲解。” “对啊我去。”奥科插嘴，“原来那三条规则是这德行的？那妥妥不对嘛，要是不得危害活人，它们是怎么和联邦打仗的，某个知名脑残听了估计要诈尸重新死一次哦。” 伊狄尔特的尸体现在还在黎江团队的解剖台上发挥余热，早些时候已经确认过他的脑部结构完好、状态正常，没有如一贯猜测那样被强行上传。 这似乎足以证明人类对它们的认知已经落后，回声的核心规则被以某种方法绕过。 林敬也重新更正了命令：“母舰侧舷等离子炮追击回声单元，陆战队准备，所有人保持警惕，不要对六方氏族基地内任何东西放松警惕，东西包含活人。” “是！” “奥科接管舰桥。”林敬也说着转身，“登陆队听我指挥。” 奥科立正：“是！呃，但元帅阁下还——” 雷恩打断：“我跟登陆队。” 没了个胳膊的奥科身子一歪，立正得像个比萨斜塔。 所有人目送舰长离开舰桥，然后整齐地爆发出无声议论，一个个用气音交谈——不用这么如影随形吧，两个高级长官明明可以一个坐镇指挥、一个前线调查，非得成双成对的去吗？ 雷恩：“你们有意见？” 众人：“？！” 元帅的声音在全舰队频道里懒洋洋地提醒：“染星舰桥有监控。” 众人铿锵有力地回答：“坚决执行长官的指令！” 知道有监控，不知道您唇语专业八级！ 水下的基地像个乌龟壳，特瓦尔他们空中喊话半天都没有得到回馈，随着回声单元被一个个打成删减版，机械壳子也越来越少，雷恩在运输机上等得相当不耐烦，单膝蹲在门口向下张望，寻找降落的好时机。 对面并排的运输机也把舱门打开，门边是林敬也看了过来，于是雷恩见了直接打了个手势过去。 林敬也无奈耸肩，封闭外骨骼全部气阀，抬手抽出光能刀，毫不迟疑轰地一下砍过去。 光能打入水面，基地入口造型类似一个天井，现下因为密封门被外力击破，为了避免水流灌入，控制系统自动加压，使得基地升起露出水平面以上。 林敬也肃容道：“进。空中编队低空待命，随时准备策应。” 重装战士从运输机上一跃而下，直直撞入破开的基地大门，让那个破损缺口更加扩大了，为首的正是阿曼达·霍普，她举着那面巨型重盾，张开一个半球形护盾，林敬也站在她身后简直小巧玲珑，可以被挡得严严实实。 这个安全基地很有老式防空洞的氛围，周围的紧急照明光源很暗淡，应该是为了节省能源。 重装战士一路开道，清理了路上一些不太实用的防护装置，强拆了几个门，他们的脚步声在地道一样的走廊里来回飘荡，显得像个鬼片。 再往前，阿曼达咔嚓一声踩到了什么东西。 她低头，表情变得有些悚然。 “舰长，发现人类遗体。” 随行的厉冉冉立刻在重装战士的保护下上前，速度极快地得出结论：“已经死亡六天，死于光能武器，六方氏族自己的防御机器人配备的那种。” “回声已经攻入了基地？” 贴身的外骨骼战甲里没有可供回声黑入的控制系统，所以回声单元想要渗透，就只能是用传统方式——打进来。 再向前，时不时可以看到战斗的痕迹，但并没有看到太多尸体，残留的多半是被爆炸损毁的外骨骼零件。 “他们交战了。看起来回声大概率已经占领。”雷恩冷声道，“外围护卫舰队，锁定这个基地，除了我们以外，任何东西从这里面出去，都给我直接炸了！” 林敬也：“任何东西里包括海洋生物。” 轰—— 他说完外面就炸了一声。 特瓦尔有点兴奋：“舰长！这个大鱼肚子里真的藏东西了！是个光子炸弹！” 整个基地都晃了一下，威力着实不小。 “那个鱼的游动轨迹，似乎是母舰方向。” 染星号现在低空悬浮于水面上方，不过千米距离，鱼如果悄悄游到母舰引擎下方，那个光子炸弹悄悄升空黏着到母舰底部，有自己舰体的引擎能量遮掩，它几乎无法被发现。 雷恩嫌弃：“下次你等它游远点，别给基地炸了把我们埋了。” “我有很不好的感觉。”厉冉冉小声说，“omega的第六感告诉我，我不会喜欢即将看到的东西。” omega们的精神力确实更加敏锐敏感，第六感虽然是戏称，但让厉冉冉感到不安，这个基地深处应该不会很温馨。 林敬也歪头看向雷恩：“您的第六感呢？” 整个登陆队齐齐抽气——虽然现在场合很不对，但舰长实在太猛了，居然敢跟元帅乱开玩笑？ 而他们的元帅斜睨过来，似笑非笑：“我的第六感告诉我，前面的东西也不会喜欢看到我的。” 于是两人在只有彼此理解的情绪中相视而笑，林敬也其实只是弯了弯眼睛，主要是雷恩在笑。 周围像是多了一排抽风机。 阿曼达小小声对厉冉冉嘀咕：“我再也不说梅拉那家伙假装知心大姐了，她眼光真毒。” “噤声。”林敬也低声喝止，“下一个走廊尽头有大量生物信号。” 厉冉冉：“牺牲者的尸体呢。” 有人指出：“会不会是回声被打出去了，幸存的抵抗者收殓了？” 雷恩抬起一只手，所有人都收住声音，林敬也抬手在头盔面罩旁专门设计的控制器上调整了一下，他右眼前的特殊目镜变化功能，红外热感成像与夜视能力两相叠加，他轻微地眯起眼睛看向那扇紧闭的安全门后一片沉寂的空间。 雷恩：“活人？回声单元？” 林敬也声线有些许上扬，他回答：“有人，有活体。” “活体？”雷恩把这个词重复了一遍，于是现在所有人都和厉冉冉的感觉差不多了。 “我觉得那扇门后面，就是回声的‘移动存储器’。”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我的第六感告诉我，我可以连续十次。 舰长：不可以，违反生理常识。 元帅：omega不讲常识。 舰长：还是不可以，我不可以。 元帅：你可以试着可以。 舰长：不要套娃。 第95章 林敬也说罢打个手势, 身旁战士便立刻上前，两枚定点量子爆破装置贴到门上，所有人向拐角一闪, 俨然纯熟得很。 这并不会让雷恩感到任何意外，但原927战士们那种默契又自然的战斗态度, 依然让很多从其他队伍选拔上来的新成员惊讶赞叹。他们只听说过林敬也的能力，而且也确实佩服他的事迹与实力，却真没意识到那艘运输舰上的所有人都是这种路数。 训练的时候打得有模有样不能说明什么，但真正的战场上, 锋芒是根本藏不住的。 良将往往带精兵，甚至林舰长手底下的大部分Beta一个个都像长官学习，努力摆着张严肃认真、热爱工作的脸, 但比较可惜, 强行模仿摆久了容易僵, 总觉得这是一群面瘫病友交流大会。 轰—— 闷响炸开, 随之而起的还有数声尖叫, 仔细听那叫声里惊喜大过惊吓。 林敬也抬手：“有人质！” 那只修长的手变换了一个姿势, 所有人将大功率武器齐齐收回, 光能刀纷纷弹出，最前排的阿曼达身负重甲却速度惊人, 直接抬着她的重盾一个冲刺，生生把炸裂的门撞得四分五裂。 “进！” 战士们鱼贯而入。 阿曼达的盾撞上一个坚硬的物体, 那是个高约三米的重型机械，人形, 充满十足的压迫感。 与联邦的战士一样, 虽然原因不同, 但这些受到回声指挥的武装机械也没有选择使用大规模破坏性热武器, 以避免过多对人质们造成损伤。 “六方氏族的审美还行。”雷恩说话的同时砍翻几个飞来的古怪机械。 六方氏族的机械造物和由回声设计生产的区别极大，单凭外形就能快速区分——人类在制造机械单位时往往会考虑人体适应性，而制造纯智能机械更是热爱参照自身形象，那些用于开矿的机器人自然也符合这些特点。 而回声没有这种需求，它们逐渐忘记了拥有形体是什么感觉，所以造出的东西往往在人类眼里是标准的奇形怪状。 这是一个非常大的礼堂式空间，地上半蹲半坐着许多面色惊惧的人类，还有的躲到立柱后偷看联邦的战士们，这些都是青壮年平民，老人孩子不知所踪。角落里有不少六方氏族士兵的装备，有的被干涸的血糊着，也有的破损不堪。 大厅里的敌人不是很多，一来六方不大、本身没有太多现成的机械武器，再者时间并不够长，回声也没法短期快速制造足够的军队。 染星号这一次的确是占了出其不意的优势。 登陆队的战士们冷静地穿梭其间，长官那种平静的气质似乎已经把他们彻底熏染，没有人大呼小叫嘿嘿哈哈，他们提着刀，面容却冷峻肃穆，刀锋划过，面前小山似的机械人形崩裂成一段一段的春卷，动手的三位春卷师傅无比默契，招呼都没打，干脆利落地判断出同伴的目标，并且自发支援形成完美的合击。 跟着来的约姆眼睛都看直了，不知不觉就把优秀Alpha毕业生那种张扬嘚瑟的劲头收敛。 他见战况顺利，干脆悄悄收了刀退后两步，近身作战算他的相对短板，因为以前习惯了端着重型量子枪嚣张突突突，像眼前这一场战斗就有太多值得他学习的地方了。 即便成了染星号的舰长与战士，是正经的前线武装编制，但长年累月精打细算的战斗习惯还是深入骨髓，林敬也手里的光能刀上下翩飞，然而只有刀入体的那一瞬间才会被展开光刃，他穿行于黑暗中，在最佳的时机一击而走，留下耀眼的光斑和敌人的残骸。 “妈的，太酷了。”约姆搂着自己的枪瑟瑟发抖，“不愧能让元帅看中的男人。” 人群渐渐激动起来，本以为必死的平民忽然看见救星天降，而且来的这些人仿佛一群冷面杀神，即使他们这样锋芒毕露，可身上那种沉静安稳的气质自然而然就让人感受到安全。 他们那满身透出的冷漠，仿佛三米多高的巨大机械也不过就是芝麻大的事儿。 开始有外围的人四处环顾，他们不时回头看一眼背后的同伴，终于有几人按捺不住站起身，合力拿衣服把空中飞过的无人机兜住一个，像是捞鱼，捞到之后啪叽一下狠狠砸在地上，姿势也很像是努力杀鱼的新手。 雷恩难得没冲，他提刀跟着医疗官与技术官的队伍，刚被抽调上来的军医目瞪口呆地看着身材娇小的厉冉冉，她娇呼着捶飞一个机械士兵，嘴里还哼哼着那首“不听话的病人统统需要敲晕”的歌。 这支二线走出来的队伍，骨子里流淌着和天穹之剑一般无二的、比曲速核心都要炽烈的血。 看守人质的机械单位全部转向入侵者，后面那些人也就完全露出来了，他们被排成了一个圆形队列，一层一层绕着中心向外排列，厉冉冉敲敌的同时快速扫描分析了一眼，立刻汇报： “舰长，那些人质是以精神力从高到低，依次向外排列的。” “回声是强迫症吗。”技术官嘀咕了一声。 但这显然不可能，人群中央似乎有些并不一样的东西，但被拥挤的人群遮掩得看不清晰。 “回声！舰长，人群中央就有回声单元的信号！” 林敬也眉心微蹙，他忽然注意到——人群惊惶不安的情绪并不是朝向战场，更多受到鼓舞的人开始和无人机搏斗，但更多的人依然眼含恐惧，并且他们的目光指向身后、人群中央。 ——他们在畏惧人群中心的什么东西！ “闪开！”一名战士对人群说。 地上的男人瑟缩了一下，然后努力拎起自己的裤脚。 “长、长官，不行啊！” 战士一愣，那些人到现在还规规矩矩蹲着那个圆形，并不是他们不想抱头鼠窜，也不是里圈就没有几个想要反抗的勇士，而是他们的脚腕上都被拴着铐子，看形制是重力环，扣在脚腕就像是挂了两个大象上去，挪肯定是挪不动，体质差点的保不齐脚腕已经骨折了。 于是那战士当场发懵。 林敬也扫了一眼，说了声“抱歉”，在人质们困惑的目光里纵身跃起，从他们头顶翩然掠过。 接下来人们明白这句没头没尾的致歉是为什么了——他在落地时踩着一个小伙子的肩膀继续跃出，林敬也虽然不是男性Alpha，但身上的外骨骼多少也还有些增重，小伙子被踩得差点趴地上。 黑色人影却已经飞快远去。 忽然间人群里有一样身着外骨骼的人影猛然跃出，他手中赫然是光能枪，但惊呼还没发出，人们就看到一只胳膊连着手里的枪一起飞了出去，正好砸在一人怀里。 林敬也仿佛早有预料，他凌空时顺势一个翻身，横向移动了一下，光刃飞快递出，斩下一只胳膊后再次平挥，于是那个人影从腰间一分为二，跌落下来。 “啊啊啊——咦？没有血？” 接住残骸的几个人大惊：“机械人？机械人什么时候偷穿了咱们部队的战甲！” 人群中确有几个重伤失去战斗力的六方战士，昏迷不醒的几个在外围，只是断腿断手不能打了、但基本没有致命伤的多半靠里，前面还会更多。 那些士兵大骇，立刻摘掉头盔，露出明显的人类面孔。 林敬也几次出手，不论是偷袭他的还是想抓个人质威胁他的，都被毫不留情一击斩落，他从上千人头顶一路疾驰，像一柄黑色利刃，于是开始有年轻人激动地鼓起肌肉，大喊：“踩我踩我！我结实！” 林敬也哑然失笑，但前进路上有人主动提供帮助，确实让他的步伐快了些许。 角落里，一台歪斜在地是六方氏族机甲忽然闪烁红灯，它在乱战的掩护下悄悄抬起了身子，胸口炮仓打开，等离子射线开始加压，锁定了场地中飞掠的人影。 轰—— 一声重武器发射的巨响。 咚—— 机甲沉重地砸在了地上，远处的约姆还扛着肩上的武器，眼神凶狠、表情冷静，幸亏没有人会读心术，不然就会听见他在心里疯狂尖叫、一会儿得意自己警惕、一会儿又后怕舰长居然被瞄准。 林敬也却头都没回。 “啧。”雷恩在二人频道里笑道，“你怎么知道那个愣货能及时出手的？” 呃，仿佛有种酸溜溜的味道？ 林敬也无奈，在奔跑中轻喘回答：“知人善用。” “才带了几天你就知人了？” 林敬也更加无可奈何：“元帅，不是所有属下都对顶头上司有意思。” 雷恩想了想，认可：“也对，这么没规矩的目前也就Z家那个任铭。” 大概是感受到了对面的困惑，雷恩主动解释：“你不一样，明明是上司潜规则你的。” 林敬也：“……哦。” 还真是，卑鄙上司还干过用信息素威逼胁迫可怜Beta下属的事呢。 两个人在说话时都不曾停顿，雷恩抬起他的枪、准星一路追着林敬也，窜起的假战士要么被一刀斩落，要么被雷恩打成筛子。 大型机甲也试图偷袭过几次，约姆大约是很烦这种打地鼠游戏，干脆地打了个手势，他的队员们冲出去，稀里哗啦把场地里所有的机甲残骸都炸得更碎了一些，还被迅速传染了927勤俭持家的习惯，挖了几个没受损的能源液当战利品，顺便确保再没哪个能诈尸。 周围还有功能的机械造物越来越少，它们似乎进行了某种怪异的计算，剩余的机械忽然放弃了战斗，开始发疯一样逃离战场。 出乎意料，联邦的这些冷面战士们没有追击，林敬也在人群中砍完了所有的假战士，发现回声们开始逃跑，好像也就不着急往圈里走了，其余的战士听令开始拆卸人质们脚腕上的重力环。 那些仓惶离去的机械来回环绕，有飞行能力的会携带不能飞的，并不能一眼发现其中哪个是受到保护的回声，然而它们冲出水面，看见了一排亮闪闪的炮口。 梅拉在频道里下令：“自由开火，一个不留！” 而那些护卫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到了各个方向，空中有一道无形的大网悄然被拉起，这能量场并不是防御护盾，它是个屏蔽场。 它张开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咋舌，这不是星舰的常规配置设备，这是专门为回声设计的大礼包，而雷恩却给天穹之剑的所有舰只都配上了，这很明显，这人早就在盘算上门送温暖的事儿了。 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个物种研究出了把自己变成幽灵鬼魂的方法。埃里兰回声看似是无形的、永恒的数据，但是存储单元依然是有形、会老化的物理设备，当屏蔽层笼罩后，剩余的回声单元就只能在越来越有限的设备中试图转移。 人群从地面上得到了解放，潮水一般冲到联邦战士们身后，努力团成一小坨塞进墙角，活像制作压缩饼干。 当激动的人质离开原地后，被遮挡的中心也终于露出真容。 那里面朝里侧跪坐着一圈人，从着装看，几乎都是战士。 “一共二十九人。”厉冉冉快速汇报，“一名S级Omega，两名A级Alpha，其余B级AO共计二十人，余下为C级。” 南冕座在夜羽的影响下，都只看第一性别，但好在极端到会去切腺体的只有夜羽自己而已，六方氏族的这些战士腺体完好，精神力也没有被破坏过，显然是被精心挑出，有伤在身的甚至得到了极佳的医疗。 那些人在如此大的阵仗里依然安安静静，垂首静坐，似乎是一排虔诚祈祷者的雕像，若不是呼吸平缓起伏，连军医都得产生他们已死的错觉。 特瓦尔报告：“所有机械单位已经全部被击落，监测基地内到回声信号增强，请您务必小心。” 增强。 在场两位长官对视一眼，这是又都塞回一个移动硬盘了吗？ 这个存储器在…… 林敬也抬起手，拦住了身边想要上前救助的战士，军医们谨慎地打开扫描设备，技术部也不遑让。 “轻度营养不良，肢体肌肉萎缩，但……” 林敬也扫了一眼，唇角的弧度稍显凌厉：“说。” “他们的脑部非常活跃。”军医古怪地说，“可是精神力波动又特别平板，就好像，呃。” 厉冉冉接道：“就像功率稳定的网络接口，压力均衡的曲速引擎，你家用飞行器的多功能辅助AI管家。” 但就是不像有思维能力的活人。 场地中一片沉寂，那些人始终没有回身，他们还都佩戴着自己外骨骼的头盔，但基地里刚刚炮火翻飞，如今光线稳定后，那些头盔上延伸出来的暗色缆线才从环境中显露。 小军医也不再装她的可爱Omega，十分慎重地靠近，张开她战甲上的防护屏障，确认了没有生物污染才上前，把一个探针扎在了一个战士脖子上。 那名年轻战士面色平静，双眼闭合，被这么粗一个探针戳进脖颈却没有丝毫醒转迹象。 终端数据让技术组齐齐抽气。 “是个网络，这些人的脑形成了一个连在一起的系统，协调工作，并且……没有个人意识残存的痕迹。” “个人意识恐怕没有被保护，是被海量的数据直接碾碎了。” 厉冉冉忽然说：“舰长，元帅，快过来看，我觉得这是一个次级回声中枢！” 她说话的时候，被那些人围在中央的某个东西忽然亮起了光芒，林敬也一把拉回靠前的小军医，所有的枪械武器都对准了那个奇怪的东西。 那是个六棱镜一样的古怪机械，不亮的时候人们以为那是某个机械的碎片坠落在地，但光芒沿着一些复杂的花纹一处处亮起橙黄色的炫光，这个比办公桌还要大许多的物体显然不是人类造物。 它有一种机械的冰冷质感，无机物毫无人味但又足够做出优雅的外壳，金属的沉重与流线的灵巧杂糅其上，竟然让这东西看上去神秘又端庄，仿佛来自某位智者的殿堂。 随行的技术人员正疯狂拍照录影，记录它的各种数据。 那些人头上的缆线，正是与这个六棱锥体中部的一个个接口相连。 本来一派轻松的联邦战士瞬间失去了胜利的喜悦，这东西的确是第一次被人类完整捕获，他们还来不及为舰长骄傲，就意识到一个毛骨悚然的问题。 “人类与回声集团战斗的历史记录里，都提到过它们比起杀人、更乐于将人生擒。”林敬也唇角的弧度彻底成为一道凌厉的直线，他声音冰冷地说，“还曾有学者乐观地认为，被俘获、又并不支持回声的人类战士，一旦被强行收割思维进入回声的云端，或许会在内部给回声带来不小的麻烦。” 雷恩：“看起来回声对反对者的思维也是不屑一顾啊。” “如果这就是回声的存储单元，是那些数据依赖的载体，那么这些人……”厉冉冉的表情比任何一次看见不听话的病人都要严厉，甚至于这个小个子的军医爆发出不亚于前线精锐的杀意，“这些被强行链接的人脑，就是回声强征来的额外服务器了。” 第96章 十八个回声单元都在, 这是它们最后仅存一个存储单元，当它们聚集在一起的时候，里面那个中枢就显得相对突出了起来。 它信号最强, 能量最多, 从扫描结果那边直观地看，代表它的光团都格外大。 所有人的枪口对准中心，连外围战战兢兢的六方氏族获救人员都忍不住伸长脖子一看究竟。 六棱锥缓缓漂浮，在万众瞩目中打开了一个投影光束，林敬也通常情况下没有这种听敌人交代遗言的爱好, 但回声中枢这个特殊品种为它赢得了这份殊荣。 那个光束里出现一个虚无的人影, 看不出男女老少, 但好歹还是人形，看得出回声尽力了。 “染星号舰长, 林敬也先生。” 不是电子合成音，而是其中一个跪坐的战士开口发出声音，他并不睁眼或者移动, 显然说话的也并非他本人意志。 “看起来我出名了。”林敬也不咸不淡地回答。 “以旁观者的视角来看，您的荣誉尚且不能与您应得的匹配。” 多么标准的一句拉拢和挑拨, 结果就听对面的白发元帅率先开口：“谁说不是呢！” “就是就是。”一堆联邦士兵纷纷点头。 “维默尔那种老年痴呆还能当军团长，嘁, 联邦药丸。” “没错啊，这联邦真是不行。” “太差劲了，军部的人都该踢。” 林敬也矜持地回答雷恩：“谢谢。” 被抢了所有台词的回声中枢：“……” 雷恩看着林敬也, 满眼含笑地说：“而且我觉得联邦还欠你一个元帅夫人的待遇。” 林敬也：“……” 雷恩歪头：“哦，那元帅先生？” 所有人觉得自己手里的沉甸甸的，好像端着一个狗粮盆子，满的那种。 “不好意思跑题了。”雷恩笑吟吟地看回声中枢, “你继续。” 回声中枢：“我们并不应该是敌人，在人类的基因里天然印刻着对未知的好奇与对真理的向往，我们是走在探索之路上的前行者，是——” “你们和安塞尔上过一个演讲学院吧。”雷恩感叹，“考虑过出版一本《煽情十八招》吗？” 六棱体上头的光闪了两下，酷似接触不良。 林敬也颇为同情地看了一眼六棱体，忽然问：“你们是怎么选出中枢的？你就是一个中枢吧。” “以我的学识与能力，我只是一个三级中枢，在我之上还有七十二位次级中枢，一名真正的主中枢。” “唔。”雷恩耸肩，“三流货色。” 工程师们也有些许意外，原来次级中枢之下还有个三级中枢，以前在大战场是只顾着拆，到是没有真的研究接触过。 这个中枢身上的灯又闪了好几下。 林敬也依然是公事公办的语气：“那么，你们又是怎么样决定谁可以成为回声的呢？” 那个三级中枢回答：“拥有追逐精神的人都值得摆脱脆弱而累赘的生物躯体，真理圣殿的大门会永远对林舰长这样优秀的灵魂打开。” “太毒了吧！”雷恩比林敬也反应快多了，“那我睡觉抱谁啊？” 众人感觉手里的碗又沉重了许多。 天穹之剑不愧是联邦独一无二的元帅，谈个恋爱都能这么有存在感。 有了雷恩的打岔，对话气氛总是能在关键时刻变得离谱，回声中枢身上那堆灯闪得让人担心它会不会卡机。 战阵嘴炮，往往是胜利者的劝降，像回声这种明明一败涂地还要强行发射洗脑包的，也就只有数据干得出来。 它们即使输了，在面对人类时依然有种古怪的优越感。 只可惜对面的人类不配合，总是把它噎得哑口无言。 这个回声中枢似乎也并不畏惧死亡，与人类的勇敢无畏并不相同，它们是真的对死这个概念毫无感触，用中枢自己的理论说，它们所有的知识都已经在云端有过备份。 “你存在了多少年？”林敬也问。 中枢：“时间的概念对我而言并无意义。” 林敬也：“我好奇。” 于是那个中枢回答：“四百七十八年又九十四天。” “你为了追寻永恒而上传了自己的意识，但现在看来，你不再怕死了。”林敬也说这话的同时，约姆在他背后举起了武器。 回声中枢虽然废话很多，但并没有吐露任何有战略意义的情报，并且也没有松口的趋势，不知道是它自己的意志力，或者是整个系统对它有某种无法突破的限制。 “多余的情绪对追求真理并无益处。”中枢借着人类躯体的声带回答，“广袤的宇宙里仍有太多谜团，远比你所谓的感情、意识更加珍贵。” “扯淡。”雷恩嗤笑一声，“真理多少钱一斤，我们的感情可是千金不换！” 众人：“……” 盆儿有点端不住。 雷恩不肯罢休：“我们定情对舰都交换过了。” 所有人齐齐捂住嘴—— 别塞了别塞了，真的满了！今天的元帅怎么回事，打劫了哪家宠物商店吧？ 号称多余感情无用的回声中枢闪得都快爆了，使得这句话的可信度大打折扣。 连林敬也都无奈地把雷恩拽过来，悄悄地凑到他耳边：“您又怎么了？” 雷恩张了张嘴，林敬也抢先一步：“不可能是生理期，没那么频繁。” 雷恩：“那就没怎么了。” 林敬也：“……您不会还在想潜规则吧。” 雷恩挑眉：“你当我旗舰的动力核是烧醋的？” 他这回答也是半开玩笑，于是林敬也忽然浅浅地笑了一下，周围正打嗝儿的属下齐齐抽了口气。他们万年敬业脸的舰长居然能笑得这么温柔！ “雷恩。”林敬也靠得很近很近，柔软的唇几乎贴到了雷恩耳边，他的呼吸因为浅笑而清浅温热，像是春风里夹杂的那种让人痒痒的柳絮。 “别担心。”他说，“我的元帅，没有谁有能力把我从你身边带走，回声也不能。” 身边的人忽然就像是一把枪被拉上了保险，他不再显得那样紧绷而凌厉。虽然雷恩没有说话，但他的肌肉状态似乎已经说了一切。 甚至这位元帅难得地抿着嘴唇，白发散乱挡住的脸颊有那么点点微红。 omega天然敏感，情绪容易受到刺激而波动，天穹之剑不仅仅是在系统档案里篡改了性别，他在日常生活里也从未有人看出端倪。他的确情绪容易起伏，但从不影响战斗和指挥，喜怒无常不算个讨喜的性格，却没人往omega缺乏安全感上联想。 新闻曾经多次津津乐道地讲述传奇元帅休假都不下战舰的趣闻，即便下了，他真正的住处也是一艘战舰。 林敬也知道雷恩喜欢柔软的东西，喜欢甜点奶茶和各种精致的食物，他并不如很多军部alpha们那样酷爱冷硬的军事化风格，他家里连楼梯上都要铺着厚厚的白色绒毯，做个龙形机械管家因为额外贴了毛导致看上去更像大猫，并且遇到真猫小蓝，他只需要半天就能让那只猫倒戈得彻彻底底。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战舰就是雷恩的“巢”，武器就是他安全感的来源。 因为在这之前，回声夺走了他幼年时唯一的避风港。 林敬也抬起头，客客气气地说：“感谢贵方的赞誉，但我还是希望保留身体，不然以后结婚都没法戴戒指。” 完了，溢出来了。 舰队众人表情异常的麻木。 回声终于不再闪它的灯了，尽管早已经忘却作为人类的感觉，但眼前这二位耍它玩的意思太明显了，数据波动扭曲，形成一种久违的“愤怒”。 “林舰长，即便您今天不以为然，但您得知道，进入思维里的回音不会轻易消散，你拒绝了我们，并不代表听见这番话的所有人都会选择拒绝。而拒绝接受真理的人，终归是要付出代价的。” “比如被你们抢走脑子？”队伍里有人嘀咕，“埃里兰回声，改名叫埃里兰僵尸得了。” 回声：“……” 回声彻底炸了。 它们是高贵的真理追寻者，什么时候被这些庸碌的凡人这么侮辱过！！！ 光芒扭曲，那个虚无的人影开始变形，竟然显露出了一张人脸。 眉目英俊，发色灿金，并且知名度颇高。 回声中枢以电子合成的声音继续说：“既然这样，那么下次再见，可就不——” 轰—— 约姆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刚刚元帅飞快地夺走他的枪，眨眼间那个倒霉的六棱体多出一个通透的大洞，里面噼里啪啦爆出火花，流出某种墨绿色的能源液，回声的声音戛然而止，发出几声不甘的电流声。 枪被丢回约姆怀里，一身寒冰的元帅阴森森地说：“我看见这张脸就烦，你们怎么这么想不开呢。” 确实想不开，好端端的回声被杠了几句就疯了，居然敢拿伊狄尔特的脸面对元帅。 “看我干什么？”雷恩那杀气腾腾的目光扫视一周，众人纷纷低头，只剩林敬也还敢直视那双冰凉的蓝眼，甚至他眼底还带着些许促狭的笑意。 雷恩气势一减，撇嘴：“怎么，反正这东西不说人话，又不配合交代被抓走的六方平民去哪了，留着干什么，制造光污染？”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正在免费发放狗粮。 舰长在免费发放狗零食。 属下们在打嗝儿。 回声嫉妒得都炸了。 【今天的元帅也对自己的马甲不屑一顾】 【可惜余威犹在，敢冲上去扒的人不多】 第97章 与预测一致, 那个六棱体就是一个移动存储设备，当它遭遇破坏后，附近又不存在其他属于回声的存储设备, 那些集聚于此的数据就开始分崩离析。 随着回声六棱体身上那些闪耀的光线逐渐熄灭，与它相连的那些人类躯体竟然开始渐渐枯萎, 并不是像脱水干尸那类物理意义上的枯萎，而是他们身上的生命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退。 “长官——”人群里终于有人哭出来，“请救救他们，我丈夫在里面——” 军医们上前探查, 又很快退回, 厉冉冉摇了摇头，人群里顿时传出了更加明显的呜咽。 “舰长, 这些人相当于被回声作为临时加载的服务器, 或者额外插在主板上的内存条，他们自身的思维意志都被抹除, 剩下的只是可以被完全利用的脑部功能，里面写的都是回声的运算数据，本质上说, 他们已经‘死了’。” “救不了？”林敬也皱眉看着那些人还有明显血色的面庞，略有些不信邪。 “您就理解成这些人的大脑被当成移动硬盘, 不过是生物材质的移动硬盘而已，但功能是类似的, 一个彻底格式化的硬盘，然后还被其他海量数据覆盖了一层又一层, 这上哪找回原始数据啊……”厉冉冉烦躁跺脚，“而且回声显然就是临时利用，压根没管这些人的其他脏器, 全身营养只维持脑部，就算还能残存一点意识，也没有机会搞什么‘用爱唤醒植物人’，他们的身体已经崩溃。” 她下了最后的病危通知，那些劫后余生的平民终于开始纵情抒发悲怆，联邦的战士有击杀回声的任务，但没有干涉六方氏族内部情况的权力，林敬也打了手势，所有人快速清理现场，把时间和空间都留给他们自己。 那个破破烂烂的回声六棱体被重装战士们吭哧吭哧拖走。 林敬也：“你们去那边做什么？” 拖尸的约姆气喘吁吁回答：“舰长，那边离海水近，我们先拉过去泡一下。” “泡？” “对呀舰长，凡是不希望再被修复的电子产品，丢之前先砸烂再泡水，这是常识。” 林敬也：“……” 梅拉吐着烟圈道：“舰长，别理他们，那是肥宅的常识。” 雷恩不是很有耐心地扯住林敬也的右胳膊，颇有威胁意味地轻轻扭了一下，大有你再不看我我就把你胳膊拆了的架势。 旁边有颜色的战士赶紧捂着肚子跑开消化去了。 总之肥宅们的常识有用，回声六面体被拖回母舰时，已经是一个湿哒哒的、彻底报废的大铁块了。 技术组正在把这一场战斗的资料回传到星环长城，再由长城上的中继站转接回联邦首都。接到传讯的时，z本人亲自到了通讯中心，一路走得飞快，任铭一脸如临大敌地跟着，双手虚环着z的腰。 “慢点你慢点！就算穿了辅助装甲你也别跑这么快啊！” z回头斜睨他一眼，站住，任铭刹车不及，双手直接把z劲瘦的腰肢抱满怀。 不过长官是位听劝的好长官，他干脆地操作几下，双腿上的辅助行走装备咔哒咔哒跌落，然后他抬手勾起任铭的肩膀，拍拍他后背说：“快点。” 人肉轮椅确实比辅助装备跑得快多了，一路的战士们也见怪不怪，熟门熟路地把长官随手乱丢的设备捡起来收好。 “已经确认接触回声，元帅与林舰长正在追踪，他们初步调查认为回声中枢是从南冕座外星域进入的，方向极有可能……是人类文明起源地，地球。”信息员汇报的时候z刚刚进门，视讯那边露出安塞尔和斐迪茨上将的脸，这两个人现在正坐在一处，都在看发过去的资料。 斐迪茨上将一边绾头发一边说：“大概是雷恩有事没事就提一句，如今回声真来了我居然毫不意外。” 安塞尔的脸色略有些得意，他说：“女皇已经与夜羽长老会达成约定，具体的下午和议会开完会会给你们整理个提纲。军部正在开会，估计会要求天穹之剑追击，抓住回声中枢留下的痕迹，这还算史无前例了。” z冷冰冰地掀了掀眼皮，说：“也查查你们老窝吧，不干净。” “哦？”对面的人一起顿住。 “回声中枢能够准确说出林敬也的资料。”z还是那个恹恹的厌世表情，“连反叛军和夜羽都还没有听说。” 联邦是有信息保护的，林敬也如今已经广为人知，但普通信息渠道所能了解的不过是他曾经被某个军二代胁迫，抢走了本该属于他的成绩，涉及到他后来那八年的具体经历、究竟如何被顶替了身份、又是哪些人配合过伊狄尔特，这些都还在调查，蔚蓝那些教官并不打算轻轻放过，那自然就会隐瞒很多信息，以免打草惊蛇。 林敬也那寒夜求生的八年绝不是伊狄尔特一人能办到的，所以回声会打着“联邦不配”这种旗号企图策反，但寻常人不该知道后面的水到底多深，甚至，这个消息连时刻关注着联邦的反叛军都还不清楚，回声怎么就知道了？ z：“军部暂时有把林敬也当奇兵的想法，出访夜羽的前半程，连夜鸮都以为他是个beta花瓶。” 斐迪茨点头：“明白，有我们系统之内的人，将林敬也的详细资料传给了回声。” 秘书长安塞尔的表情活像在算计什么人结果还失败了，他说，“投反叛军的我还能勉强理解，投回声，是火锅不好吃还是奶茶不好喝？” 其他人懒得理他，z把另一个文档传过去：“雷恩他们搞死一个三级中枢，把数据资料传到长城这边，杨幔那个专稿防御设施的团队有点能耐，这是他们设计的武器雏形，用于切断回声中枢的转移信号的。” 只要能把回声困在一个个体机械上，它也不过就是另一种形态的生物，毁了就是死了。 斐迪茨接受了资料：“这东西，我会找可靠的生产线秘密制造。” “对了z。”安塞尔忽然不怀好意地笑起来，“给你资料，黎江让我给你的。” z的指尖敲打着任铭环住他的手臂，在那鼓胀的肌肉上来回弹跳，逼得任铭不得不抬起另一只手把长官的指尖摁住。 “来给我送资料的据说是黎江一学生。”安塞尔依然怪笑，“叫林净然。” 斐迪茨上将不明所以，但总觉得这几个人凑在一起准干不出什么阳间事儿，干脆甩甩手走了。 任铭抱着z往他自己办公室走，路上z正在翻资料，任铭随口问了一句：“这是什么资料？安塞尔秘书长怎么笑得那么……” 他想了半天，想不出欠打以外的任何形容词。 “唔，雷恩的原始档案。”z回答。 任铭哦了一声，然后又啧了一声。 他知道雷恩是个omega。 任铭和雷恩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当初他在雷恩下辖的疗养院养伤，那个浴血而归的男人似乎心情奇差，他踹门进来的时候，任铭清晰地闻到了他血液里的香味。 属于omega的甜味儿信息素！ 当时病床上瘦弱的beta男人瞪大眼睛，还没来得及惊愕，就看见暴躁得连掩饰都懒的元帅几步过来，扯起他的领子，眼中杀气几乎实质化，要在他身上刮下一层血肉。 “怎么就是你这么个玩意？”元帅的声音嘶哑冷漠，他的体温很高，似乎是因为高强度作战与受伤失血，导致了omega的身体进入高热特殊时期，他和每个被迫发情的o一样，情绪相当激烈，恶狠狠地把干瘦的青年掼在床上。 “他被带回反叛军大营了。今早我收到那帮找死的东西发来的视频。”一个沾着血的终端被丢过来，磕在任铭的嘴角，冰冷疼痛，但那双蒙着一层血煞之气的蓝眼更加寒冷，“他快死了。如果他死了，你可以放心，我亲手送你去陪他。” 床上的青年呆愣愣的，说：“他还没死。” 白发元帅厌恶地把他丢开：“快了。” 任铭的衣襟上沾满了血，元帅的血。 “他没死。你去救他了。” 冷静下来的元帅就站在他床前，看他的时候表情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左凛是我朋友，我当然会去救他。” 任铭知道这位元帅的性格，他散漫自由惯了，会认认真真说出朋友这两个字，那足以证明他们是生死之交。 “结果他就为了你这么个在床上瘫了一个月还只知道做噩梦哭的东西，自绝生路？” 任铭当然没有哭过，但雷恩就是看他不顺眼。 他自己也看自己不顺眼，他的逃生舱本来应该是另一个人的，如果不是他，那个人现在应该正和老友喝酒，庆祝他那漫长的潜伏任务圆满成功。 “他们说天穹之剑常胜不败，但我不是一开始就战无不胜的。”雷恩忽然嗤笑一声，“我的命令和计划也有过出纰漏的时候，我要去炸反叛军的旗舰动力，但我走叉了路。” 任铭听过这个故事。 左凛给他讲过那段经历，那是他距离暴露最近的一次，他在资料库偷偷给联邦发情报，被当时的战舰二副发现了。巧合的是，他们在追击的一股民间势力正背水一战，领头的那个少年在不远处被二副的手下当场围住。 雷恩即使在盛怒之中，也不由得神色和缓了许多。 “左凛认真表演的时候影帝都拼不过他，他当时义愤填膺地说他是追着我来的，消息是我发的，那个二副带人气势汹汹扑过来抓住我，我一个愤怒表情还没做完呢，就看见左凛趁所有人被我吸引目光，夺了一把机枪。” 走投无路的少年俘虏与打扮得像只金丝雀的潜伏间谍联手，把那队人灭得干干净净。 “他说是您救了他，如果没有您出现，他会立刻被发现身份。” 浑身肃杀的元帅摇头：“不，是他救了我。在认识他以前，我从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人可以为了不相干的人，在那种肮脏的地方虚与委蛇那么多年；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有人与我并肩而战会不求利益回报。他让一把危险无主的利刃，明白了自己想要为什么而战斗。” 于是联邦有了一位独一无二的元帅。 沾血的手忽然打开了那个存储器，阴暗模糊的画面里，惨白的光照在一个人影上，那个人被绑在一个实验台上，他形销骨立，却眉眼安静，扭曲而狰狞的管道与仪器捆缚他单薄的身躯，但他过分的宁静显得那些器具仿佛一对环绕他的钢铁羽翼。 血划过他苍白的腕骨，那道红痕仿佛在任铭的心口撕裂了同样的痕迹。 “上一个被他救过的人，现在是天穹之剑。”雷恩冷冷地看着他，“你呢，一个卧床不起的残废？” 天穹之剑转身离去的三个小时之后，早已年过二十的青年忽然开始分化。 任铭收回思绪，低头看向怀中人，z一贯这种病恹恹的脸，这不是他身体变差之后才有的，任铭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那个一脸嫌弃的青年终于逼他吃下食物，才哼了一声说：“小鬼，记着点，我叫左凛，寒风凛凛那个凛。” 但怀里的躯体与他的名字截然相反，温热柔软。 “干什么，造反么。”z拍了拍任铭，“别搂那么紧，我领子歪了。” 任铭回过神，忙把z放到自己的办公椅上坐好，又细心地给他整理了上衣。z浑不在意，一边整理资料，一边打开通讯，加密的频道正在发送某个信号。 “长官，这是？” z指了指身后，任铭走过去规规矩矩站好。 “雷恩那疯子之前不是逮了反叛军一个指挥官么，嗯，就他男朋友领着他钓鱼那次。” 任铭想了想：“诺娃？没什么存在感那个？现在应该在行星监狱蹲着吧。” “嗯。”z噼里啪啦操作，“诺娃姐弟两个人的势力合起来才堪堪和兰登持平，一下子没了真正有能力的大姐诺娃，剩下那个鬼喊鬼叫的诺瓦根本不行，反叛军觉得他资质太低，区区a-，不够服众。” 任铭点头，于是长官继续给他解释：“诺娃武力好，诺瓦脑子好，可惜这个好，只能算矮子里面拔大个，成不了太大气候。” “但兰登被抓了。”任铭提醒。 z直接笑出来了：“你等着，没两天他就得跑。” 任铭一惊：“跑？” “急什么。”z挑眉，“有雷恩，还有他家那位看似文静实际上和雷恩疯得不相上下的男朋友，得是他们俩安排好了，兰登才能跑。比起诺瓦那种智障，兰登还不算没救，至少这人不会拎不清去嗑药，谁知道药嗑多了会不会脑抽去找回声合作。” 这是早就计划好的，雷恩决定下场参与海德拉那一滩浑水，在三个指挥官里，他和林敬也都选了兰登。 这种时候不是和反叛军清算的好时机，但他们也不可能就这么帮兰登把反叛军全部掌握，那岂不是太便宜了敌人。 z勾唇一笑，举起一根苍白细长的食指，贴在自己唇上，任铭顿时屏住了呼吸。 加密的通讯接通了，那边没有说话，只有呼吸声。 z率先开口，虽然声音冰冷，唇边却是那抹凉薄讥讽的笑，看得任铭都有点为对面的人抱歉。 “诺瓦阁下。我拿到了一样你会很喜欢的礼物。” 对面很快传来应答：“你？联邦的狗能给我什么礼物？我还真的很意外，你居然还敢联络我们？” z不慌不忙，指尖在桌上有节奏地点着：“如果我能给你一样东西，而这样东西能对雷恩·楚造成致命打击呢？” 那边的呼吸似乎乱了一拍。 z等他反应了一会儿，继续说：“这样你就能力克天穹之剑，真正攥住手里的权力。” “那你要什么？”诺瓦嘶哑但干脆地说，“代价是什么？” “好说。”z的声音还是那种冷冽嗜血的音色，但他本人对着任铭，笑得眉眼弯弯，像恶作剧得逞似的，他说，“你把兰登的亲信，在适当的时候送到我的主炮前。” “你让我卖了自己人？” “别装了，兰登的亲信不是你能收做自己人的，我帮你处理了，省得你自己想法子。” “你为什么帮我？” “别误会，我只是顺便。”z回答，“联邦需要有天穹之剑，但不一定非得叫雷恩·楚。” “……” 长久的沉默后，诺瓦问：“你能给我什么？” z眯起眼睛：“雷恩的体检报告。” “我要这干什么？” “他是个omega。” 作者有话要说：　　赛博病美人：算计朋友！ 舰长：算计男友！ 元帅：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家筑巢并且和我的大鸳鸯眼在巢里干快乐的事情啊，好气。 第98章 “哎呀。”z转头看着任铭, 特别无辜地说，“这怎么还给吓掉线了呢。” 任铭无奈回望：“反叛军那种性别观念，就算换成兰登，估计也会吓得手抖。” z笑得毫无良心, 笑着笑着忽然一把撑住桌面捂着嘴咳了起来, 任铭忙上前, 一手轻拍他的脊背, 一手抚上他的心口，动作轻柔地给他顺气。 “慢些, 别激动。” z一手抓住了任铭的手腕，似乎是用力想扯开，任铭在他发力前就主动撤了手，z咳得眼角泛起红, 有些恹恹地放下手，屈指蹭了蹭唇角，像是悄悄擦拭什么。 任铭当即惊得脸都白了, 立刻附身查看：“z，你还好——” z忽然伸手拽住任铭的领子, 任铭无比顺从地被他扯到面前来, 然后嘴唇就与另一片柔软相贴。他的手仍然小心地扶着z的肩背，宽大的手掌慢慢顺着脊背上移, 最后温柔地停在对方脑后，z微卷的黑色长发随着他们的动作轻轻摇曳。 高大的男人从弯腰垂首变作单膝跪地、向他的爱人扬起脸, 片刻后z捏着他的下巴将他推开，呼吸有些许急促，但他依然好整以暇地靠坐在椅子上，舔了舔下唇, 笑道：“紧张什么，我都多少年不吐血了。” 任铭保持着那个半跪的姿势，神色却愈发纵容：“所以你故意骗我。” 那是个不太客气的吻，z对他一贯都这么随性、几乎从不对他表演，但因为身体原因，就算z做到他所能达到的恶劣极限，在任铭眼里依然是温暖而轻柔的。 z笑完又有点恹恹的，他细长的手指戳了戳任铭的脑门，然后扯了扯领口说：“最近精神力不太稳，突然就易感期了。” 他本来就只是个c级alpha，如今身体又是这样子，所以他突然到来的易感期并没有影响任何人，连最敏感的omega都不太能察觉任何攻击性。 所以任铭蹙眉：“并不影响，多休息就好了，不用——” z不悦地眯眼，指节敲了敲桌面。 alpha易感期不像omega生理期，他们自己是不太有什么不适的，只不过易感期会让alpha更容易情绪起伏、更具有侵略性、以及增加被omega信息素影响概率，既然z的信息素根本影响不到任何人，任铭觉得他不需要打抑制剂。 “你在易感期也从未有过情绪不稳、影响指挥的情况，所以就不……” 奈何z非常坚持，他的眼神都冷了一下，仿佛心情更不晴朗了。 任铭无奈叹气，转身从书柜抽屉里摸出一支特制的注射器，他又转回来轻轻解开z的领子，拇指在那苍白得仿佛透明的皮肤上轻柔摩挲，小心地挑好位置，慢慢把针头对准。 “忍一下。” z仰着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似乎是催促。 任铭没有理睬，依然以自己的节奏和力度继续。 他非常不喜欢给z打针。 z的身体曾经被破坏得很严重，那些无力抵抗联邦攻势的反叛军将所有的愤懑都撒在这个间谍身上，然而有雷恩放话在前，他们又不敢真的杀死他，只能想尽办法要看他痛苦哀嚎，或者毫无尊严地求饶。 从始至终，反叛军都没有得到满足，哪怕那些人在他身上使用了增强感官的药。 明明是蚊子咬一口都能扩大成钻心疼的那种。 任铭收回注射器，仅仅是普通抑制剂的针管就在z的侧颈留下很明显一处红痕，z本人似乎不甚在意，任铭眸光暗沉，小心地凑过去吹了吹。 “你哄幼儿园小孩呢？”z毫不客气地一巴掌糊上去，啪地一声，任铭皱眉抓住他的手。 “别打，手疼。” z：“……” 任铭：“黎江院长到现在也没有进展吗？” z打了抑制剂有点懒，枕着任铭搭在扶手上的胳膊回答：“他有任务，公事优先。况且我这也不算要命的毛病，你急什么。” 那种增强感官的药被下了太大剂量，回到联邦后无数专家都来会诊过，虽然成功解了大部分，却依然没法把药性彻底去除，因为他们目前还不能安全清除药效的同时精确地保留z原本该有的感官。 “这样其实也不碍事。”z捻了捻手指，对他来说还属于正常范围，实话实说，他不觉得自己现在的感官会比生理期的雷恩强出太多……吧。 任铭半晌没答话，z又不耐烦地拍他肩膀：“别摆一张哭丧脸，看着烦，去给我做饭去。” …… “安塞尔和星环长城北区的指挥官杨幔中将已经挑好生产线了。”雷恩进门的时候就对林敬也说，“杨幔那家伙挑剔，安塞尔那毒瘤又特别抠门，你猜这个倒霉差事会被谁接到？” “生产专门用来阻断回声信号的设备？”林敬也自然而然地走过去，接过雷恩随手乱丢的军服，挂到衣柜里，说，“既然您专门问我，应该是林氏集团接了。” 雷恩定睛看着他，然后撇了撇嘴：“你怎么知道你那有眼无珠的老父亲能答应？” 林敬也：“他不会干赔本生意，何况这种根本不会告知生产方具体在做什么、又不会赚钱的生意。” 对于林路，林敬也其实没有太多父子亲情，但这并不妨碍他了解这个精明的商人。 “他脑子里真的只有钱。”林敬也低笑，“他觉得自己社会地位不高是因为性别，以及没什么文化，嗯他知道自己没文化，但他的解决方法——” “生个高等性别的孩子让孩子使劲努力替他争气。”雷恩翻了个明晃晃的白眼，十分不符合元帅威严的身份。 林敬也抬手就去挡雷恩的白眼：“所以，一个精明、却是半法盲的商人，他早晚都要栽。” 甚至，应该是已经栽了。 因为他猜得太准太快，雷恩似乎完全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一把扯下林敬也的手腕，微微用力，直接把他双臂反剪整个按到了墙上。 星舰舱室的内墙表面都不是坚硬材质，是为了防止因为颠簸碰撞等非战损情况对内部人员造成不必要伤害，所以林敬也直接撞上墙面，他面朝墙壁，即使脸颊直接贴上去也并没有造成任何疼痛，他只是疑惑地努力回头，试图看看雷恩又在玩什么。 “别动！” 雷恩的声音近在咫尺，林敬也身子微微一僵，他能感觉到炽热的呼吸就紧密贴在后颈，热烈、急促，像是被某种凶猛的捕猎者低头轻嗅，寻找一处最香甜美味的地方下口。 “您……”林敬也张口时赫然发觉自己的声音在轻微颤抖，他说不出这是什么感觉，像是有种会被人拆了吞吃的危机感，然而他好像心底里又在迫切地期待这种危机成真。 “我、我们……还有任务。”他极力平静，但雷恩这个人我行我素也不是一天两天，战场出其不意算他的长项，浓郁的巧克力味信息素当头罩下，以至于林敬也似乎有一瞬间的眩晕，回过神来时他觉得后颈的皮肤似乎……暴露在空气中时有些许的凉意。 那是腺体的位置，虽然beta没有那玩意，但并不妨碍这个地方拥有点特殊含义。 况且本来这种隐蔽皮肤都会更加敏感。 林敬也再开口时声音已经低得几不可闻：“别舔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体温正在攀升，可是雷恩的信息素里……其实根本没有任何引导意味。他纯粹就是在拿自己一身的巧克力香当熏香。 雷恩察觉到了他的变化，低低笑了一声，因为贴得极近，林敬也感受到对方胸腔的震动和心脏有力的搏动，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清晰如战鼓。 “嘘。”雷恩贴着他的耳后轻声说，“别动，染星号就近补给个能源物资，很快，你还怕我对你做什么？” 林敬也额头抵着墙壁，温度给白皙的脸颊染上颜色，他闭上眼睛，努力保持平静的声音，狡辩：“我没有。” 雷恩低笑，又是一串震得林敬也腰发软的轻颤。 这很不科学——他想，我意志力没有这么薄弱，不可能被偷袭一下就这么…… 然后他的思绪骤然停止，他感觉两瓣温热柔软的东西贴在他颈后。 “别那么小气。”雷恩低喃，“给我咬一下，就一下。” 下一瞬间林敬也劲瘦的腰肢骤然绷紧，雷恩已经松开他的双臂，但它们似乎已经脱离了林敬也的控制似的，他所能做的仅仅是用手臂抵住墙面。 雷恩确实只咬了一下，但没说不能一口咬住十分钟不放。 他从没想过omega的信息素也能这么有侵略意味，雷恩咬他只是单纯的咬，既不会有a标记o那种信息素注入腺体的生理行为，也（原则上）不会让林敬也产生被烙下印记的联结感，但有那么好一会儿，他几乎忘了自己是个普通beta。 雷恩的信息素染上了他每一根发梢，仿佛从他全身的毛孔侵入，要把他从里到外染上自己的味道。 这很不公平，林敬也混乱地想，ao标记是双向的，虽然alpha信息素更强势外显，但他们身上仍能感知到匹配omega的留下痕迹。 可是雷恩的标记是单方向的，林敬也感觉委屈，beta真的没有办法变出信息素来。 他对雷恩从未有过精神防备，所以这种强烈又不掩饰的心思被雷恩敏锐感知，于是后者忍不住笑得柔和又满足。 “要不然，你咬回来当标记，选个明显点的地方？”雷恩兴致勃勃，“比如脸上？” 林敬也目光幽深地转头看他，半晌：“属下觉得自己并不是狗。” 雷恩：“……” 林敬也叹气：“情势不明，先不要吓到无辜下属们了。” “唔。”元帅一脸高深莫测，不置可否的样子。 林敬也深知自己不是狗子，但不保证雷恩也不是，几分钟后他觉得自己脖子上肯定满满的牙印，好在雷恩听从了他的意见，下口的地方颇为刁钻，属于制服一穿能被领子完全遮挡的部位，至于颈后那处“标记”，不把头发扎起来也看不见的。 他们保持着靠墙姿势，只不过林敬也在雷恩怀里转了个身，说：“军部已经有新的命令了吗？” 雷恩靠在他颈边，如同正在低声诉说最私密的情话，回答：“让我们直追，舰队其他战舰正在赶路呢，女皇和西提亚谈拢了，她开边境让天穹之剑全部战舰曲速穿过，但打完仗回程咱们就得绕南冕座边缘走了。” “陛下答应了什么样的条件？” 雷恩：“好说，就是把咱们这次击杀回声中枢的总结报告拷贝一份。” 西提亚虽然有很多令他们不喜的政治手腕，但不可否认她还是脑子足够、理智在线，也正如她本人直言，雷恩与林敬也都是纯粹的战将，她却不是，所以她也就做不到干干净净。 “人各有志。”雷恩哼了一声，“染星技术组和六方那边追查到回声去向了？” 六方氏族获救的只有青壮年，他们整个集落的老幼都被回声给运走了，所以在协助联邦追踪回声时不求任何回报，积极得仿佛他们也是舰队一份子。 “有个小孩身上带了机械芯片，联邦不准人体植入芯片，六方这边没有严格到联邦那样，只要不是回声使用的那种生物材质的，机械的还是可以的。”林敬也说，“那个孩子是受过伤，有多处神经断裂，因为年纪小不好动用修复技术，先置入芯片暂时链接，等成年稳定后再做手术，六方氏族的医疗团队追踪到了那些芯片的信号，基本确定，回声前进的方向就是古地球的方向。” 地球，人类文明的起源地。 雷恩眯着眼睛思考了一会儿，勾唇：“我以前去过地球一次，要是回声往那边跑，还真的很棘手了。” 从人类文明进入星际时代以后，地球也不过就是茫茫宇宙里的一颗普通行星，时间已经过得太久，现在的年轻人会学习地球古代历史，但并没有多少人有太过强烈的意愿想要亲眼看看。辉煌的历史固然伟大，但现在与未来一样重要，努力学习生活远比朝圣重要点。 “地球上依然有居民，只不过长期拒绝与‘地外文明’交流。”雷恩耸肩，“他们自称‘新世界盟约’，新盟这个组织掌握整个地球及其领空，非常、非常排斥星际航行与任何涉及天体的技术，他们认为地球与太阳状态恶化都是因为星际技术。” “那他们应该也很抵触ai与机械，这么说，回声大概对这种复古原始文明没什么办法，除非出动自己大本营生产的机械军团。” “那倒也不是。”雷恩蹙眉，“他们只反感星际航行，不代表拒绝科技进步，新盟的医学，不客气的说，甩了联邦整个太阳系吧，回声只要入侵，他们还真就是躺平等死，你难道举着医疗床去打机械军团吗。” 林敬也的表情变得和雷恩非常类似：“而且他们排外，那岂不是我们上门可能会面临比回声更糟糕的欢迎场面。” “回声一直没动这一小撮人，估计是觉得人太少没意思，所以他们应该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只听说过回声却从未交过手。” 雷恩舔了舔牙尖，莫名有一种阴森气息：“希望这帮人的脑壳里不是真空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啊——咬咬咬—— 舰长：……忽然想要信息素，虽然我不知道如果我有了会是什么味，但我肯定要糊雷恩一身。 第99章 …… 林氏集团接到了一份联邦内政部门的秘密单子, 发来的是一份设计图纸，看结构很像某种监控设备或者护盾发生装置，内政部来人是直白坦言的, 这个设备会用于各个主力战舰, 为了技术保密会被拆分成不同零件派发给多个生产商。 这是政府保密单子的常规操作，不会有什么问题。 比较有问题的是报酬，这类单子往往也就给个成本费, 但依然有人抢着接, 因为获得的真正报酬是在联邦高层及军部的知名度。 然而，林路刚知道自己女儿居然分化了, 而且都分化半个多月稳定期了, 是个a-级的omega。 刚谈了新矿脉的喜悦瞬间就蒸发了！ 林总裁觉得牙疼。 他反思了一下，林敬也一事爆得全联邦瞩目，好事儿网友就把以前他上节目被采访时痛骂儿子不争气的视频拉出来鞭尸, 搞得他走哪都有人用揶揄的目光暗搓搓盯着，仿佛嘲笑他眼瞎不负责任。 如果能重来——林路牙疼地望天, 老泪纵横。 林敬也从小早慧，他也知道这个儿子努力起来都不叫对自己狠，那简直就是自虐，这种超乎常人的努力掩盖了beta的生理劣势, 但要是直接来个omega？ 别逗了，成了omega你再努力有屁用，哪个omega能当大将军、大科学家的，结婚生孩子是最终归宿！ 再想想林净然那个被全首都嫌弃找不到对象的样子，玛丽娜日后……唉，林路脸色青黑，在一堆文件里看见内政部那个委托, 顿时迁怒，一甩手把光屏丢到秘书身上。 “不接不接！这点钱要饭的都不稀罕！” 秘书：“可是老板，以往这类委托咱们都接——” “老子说不接！” 林路叭叭拍桌子：“老子现在还特么需要讨好那帮吞金兽？尤其是安塞尔那个笑里藏刀的阴险小人，你等着看，老子儿子以后可是联邦中流砥柱！” 可惜提起这个，林路就觉得自己曾经被亲儿子拿枪顶过的脑门凉飕飕的，有点底气不足。 秘书早习惯了自家老板的各种叫嚣咆哮，置若罔闻地继续劝，林路也习惯秘书们老妈子式的叮咛，这帮秘书都是琳选出来的，说是怕他脑子不清楚冲动行事。林路低头继续签文件，熟练屏蔽秘书。 但是玛丽娜是个omega这事儿对他打击太大了，他和琳都是beta，琳在生完小儿子后就让他去做了个结扎，说是这么多孩子就够了，每个都需要精心照顾，再多顾不过来，也就是说，就剩下家里老幺还有机会拼一拼成为alpha！ 实在不行，beta也行，像林敬也一样。 林路咬牙切齿，b和b的后代说好的分化概率比买彩票还低呢，他就不信最后这个还能轻易变成个o！ 不要a了再也不要了，beta就可以，beta世界第一好！ 秘书的声音就像苍蝇绕着他的耳朵进进出货，林路暴躁得越签越快，有份文件上的提交人让他愣了一下，因为提交人居然是林敬也。 他对曲星虹一开始就不是爱情，但这不妨碍他和那个小女人之间渐渐产生亲情，以及后来刻骨铭心的愧疚。所以林氏集团始终有百分之十的股份在曲星虹名下，等她去世也没被收回，直接归入林敬也名下。 所以林敬也确实有提出什么的资格，但林路刚才情绪过于激动，没来得及看具体内容就已经签好了，等回过神已经发去行政处执行了。 妈的，林路脸色铁青，觉得今天真是不能更烦，干脆踹门而去，准备去喝几杯缓缓。 * 这一缓就缓得有点过，林路迷迷糊糊从快捷酒店爬起来，已经上午十点了，给他吓得一个激灵，他十点半还有个会！该死的，怎么秘书都不给他打电话的！ 林路踹开怀里的枕头，匆匆忙忙蹿出去，在路上解决了打扮问题，等到了总部大楼外，又是那个容貌俊美得能去骗小年轻的儒雅总裁。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端着还有屁用，毕竟他都在星网鬼畜区霸榜了。 他进了门，一位安保人员看了看他，然后低头问好：“先生上午好。” 林路昨晚被酒硬压下去的火儿又噌地一下窜起来了：“你新来的吗？不想干了吗？怎么称呼的？” 林路最喜欢的就是全体职员恭恭敬敬喊总裁，毕竟按照联邦现在的文明礼仪，是个男的都可以叫先生。 保安不为所动，哪怕林路一脸阴森森的“我要把你开除”。 渐渐地他感觉公司的氛围很奇怪，所有人对他都还是恭敬客气的态度，但林路那敏感的神经一直在尖叫报警，他觉得这些人的眼神都很古怪。 哪里不太对。 他一路向上走，按理说这时候该有秘书们围上来，对他作报告、提交今天的重要文件、简述等下开会的提纲，结果，人呢？ 林路气咻咻走了个寂寞，但是心里的怪异感觉也越来越多。 等他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时，他整个人惊成一尊雕像。 “你你你你你你……”林路连着说了六个你，没下文了。 坐在椅子上的女人抬起头来看他，抬起一只保养得漂亮白皙的手，那些围着她叽叽喳喳的秘书们就变得低眉顺眼特别端庄，站在她身边乖乖等吩咐。 林路都怀疑这群秘书被换过脑子！ “阿琳？” 林路呆呆的表情似乎把琳夫人逗得乐不可支，她拿起智脑拍了两张照片，设成屏保，然后若无其事地说：“嗯，上午好啊。” 秘书见林路好久不说话，又低头看了看文件然后汇报：“内政部的单子已经按照一级优先项目标准分发到各个生产线，预计可以在五天之内完工交货……” “啥？”林路跳起来，“我昨天不是说了那个破任务我们不要吗？” 秘书没说话，而坐在上位的琳终于浅笑开口：“嗯，昨天你确实说了不做，但现在新董事长决定接，这就和你这个前董事长没关系了，明天老幺开家长会你记得去啊，别走错班级哦。” 林路的嘴巴张得老大，仿佛没听懂妻子刚才说了什么。 琳看他这个样子觉得特别有纪念意义，又拍了好多照片之后才满足地拿出一份文件：“你把名下百分之三十股份转给我了，加上我本来有百分之十五，敬也出门前转了我百分之七，这样我有百分之五十二的股权，自然就是新董事长了。” “昨天……”林路脸红红白白，“昨天，林敬也那个小兔崽子，到底骗我签了什么东西！” “注意你的言辞哦。”琳敲了敲桌面，“那份文件早都准备好了，昨天拿给你看是我安排的，谁知道你真的看都不看直接签呢。那是弹劾总裁、要求你退位让贤的文件，你直接签了，所以连股东大会都不用开，自然换我上任。” 林路已经渐渐有石化的趋势了，语无伦次：“可是，我，你，我什么时候转的股份？” 琳目光怜惜地看着林路：“这些年你签了好多奇怪文件，自己都不知道，你但凡少做梦多认真生活，都不会这样的。” 她一份份掏出林路签过的文件。 “敬也的成绩单、小然的成绩单、哦这个是玛丽娜的病假条……”她一一展示那些伪装过的股权转让协议，有的是他的儿女们递过来的、看似成绩单的无害纸片，有的是秘书按照琳的吩咐递过来的。 整个一屋子的秘书都是琳挑的。 整个一屋子的属下，都是琳的属下。 连特么四个孩子都是琳的！！！ 林路两眼一翻，琳幽幽补充：“而且今天是我们结婚纪念日，你有记得给我准备礼物吗？” 林路：“……” 林路不晕了。 林路灰溜溜出门买礼物了。 …… 林氏集团的当家人换人了。 一直默默无闻、在背后全力支持丈夫事业的林夫人不知怎么夺走了那个位置。 这种大型财团的股权情况是公示的，所以一时间星网飞满了阴谋论。 不过这个消息迟了十来天才传到外域。 染星号正在平稳向地球方向飞行，前方是未知空域，所以林敬也没有让星舰开最大曲速。 雷恩听完这个“全家一起坑爹”的故事后，眉开眼笑心情大好。反而林敬也对这种计划之内的事并无太大波澜，他正皱着眉与后方战舰联络。 天穹之剑舰队没有全部集结赶来，染星号目前是临时旗舰，真正的旗舰靖野号还在长城边境徘徊，身边跟随有三分之一个舰队，以制造雷恩仍在联邦境内的假象，以迷惑明里暗里的各种敌人。 其余部队在追染星号的路上。 而反叛军被俘的指挥官兰登被留在靖野号的一艘护卫舰上。 “他没有尝试越狱？” 林敬也眉头蹙起：“你们是怎么执行的，是没有给他机会，还是你们破绽太明显被他发现是故意放水？” “……都不是。”那边回答，“兰登全无逃跑意愿，明的暗的各种机会，也得他主动去观察才能发现啊，结果他规规矩矩猫在屋里，太听话了，元帅到底是在审讯的时候对他做了什么啊。” 听着那头的感慨，林敬也面无表情地看着罪魁祸首，然而雷恩耸耸肩，剥开一颗酒心巧克力，无辜回答：“我怎么知道他心理承受能力会差得这么离谱啊！” 他收回视线，叹气。 确实，雷恩什么都没做，只不过是没有掩饰。 林敬也低头沉吟，让兰登找机会逃跑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对于s级的精锐alpha来说，任何一个守卫松懈都可能让他抓住机会、逃之夭夭，而林敬也与雷恩都不在，这便是有破绽出现的天赐良机。 他原本需要担心的是兰登会不会逃跑途中造成损伤，就如同他十五岁时从贾放的地狱逃离，但他万万没想过竟然需要苦恼兰登不跑。 还真打算弃暗投明？ 兰登不是一个天生的反叛军。 从林敬也第一眼看见这个人他就可以凭借直觉判断。战斗本能告诉他兰登身上有杀伐带来的煞气，却从来没有隐藏任何扭曲残忍的欲望，他虽然轻视omega，但也没有如同许多反叛军a那样，直接上来就对omega做些不雅的事，他甚至还给假扮omega的林敬也倒酒喝。 如果兰登没有生在海德拉星域，他或许会是一个和特瓦尔他们差别不太大的战士。 所以他为什么会…… 林敬也越想越觉得很不对，兰登不是那种因为一个性别造假就崩溃的人，反叛军或许会有极端狂徒因为这个信仰崩塌，但兰登不是，那是个野心家，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 他想着想着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兰登赖在联邦不走，兰登派过人试图绑他…… 荒谬，总不能是被“动心”之后动心了吧！林敬也平静的表情难得有点碎裂。 而与此同时，他也感觉得屋里另一个人身上涌起滔天杀意。 嗯，林敬也恢复面无表情。 兰登，必须尽快弄走。 不然就是横着走了。 想到之后，林敬也把通讯转接到了后方总负责人埃苏娜处。 埃苏娜自从确认他和雷恩的恋情后就对他态度十分离奇，林敬也总觉得那是一种敬畏又崇拜的表情，仿佛他把雷恩怎么地了似的。但这怎么会呢，这种跟了雷恩很久的亲信，就算有激烈情绪也应该是觉得他运气好居然被雷恩看上才对。 alpha的脑回路真的好难懂。 “林舰长。” 埃苏娜的声音依然是恭敬得有点过头。 “埃苏娜副官。”林敬也客气地说，“兰登必须在这两天放走，反叛军那边的哨卡已经有消息说，诺瓦似乎要有什么动作，这种时候破坏平衡，很容易影响与回声的战斗。” 埃苏娜那边紧张得不行，她很清楚，林舰长在的地方，一般方圆十米内肯定有某位白发长官出没。 就算一时有事没在一起，那也是能压了雷恩的男人啊！ 现在的beta，恐怖如斯！ 所以她和林敬也对话的时候拿出的完完全全是对待顶头上司的态度。 林敬也并不知道兰登如今的具体状况，也不太能猜测这位反叛军指挥官为什么安静得如此反常。但他信任自己看人的眼光。 “把诺瓦即将有不可预估的行动这一事告知兰登。”林敬也说，“直接告知，其余仍按照原定计划，我相信他会明白需要怎么做。” “敬也。”雷恩忽然说，“我们正在路过木星，前方很快就是地球空域。”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他动心了？ 舰长：动了。 元帅（杀气腾腾）：他动心了！ 舰长（困惑不解）：哪个动心？ 兰登，危！ 院长：这个救不了了，准备后事吧。 第100章 啦 “在木星环隐蔽。”林敬也在频道内吩咐了一声后动身前往甲板, 雷恩没跟着去，他继续留在林敬也的卧室里，然后从柜子里掏出一个大箱子。 那是个特殊的机械箱, 雷恩把它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对覆盖漆黑鸦羽的黑翼。 女皇从夜羽那里坑过来的战利品之一。 雷恩把那对硕大的羽翼拖出来丢到床上, 又拽出另一个工具箱。这个翅膀只是一个空壳, 这种飞行装备需要链接神经，雷恩并不总是这么多疑, 其实他也不认为西提亚会在这种走了明路的赠礼上动手脚，只要外壳不要核心算是雷恩的一个表态： 天穹之剑不会再与你并肩作战。 在夜鸮西提亚成为一个政客的时候, 她就已经失去了战神的欣赏。 不过雷恩本来也没太看得上夜羽的神经链接技术, 他们靠的是皮下植入机械接口来实现链接，雷恩对这种半永久植入非常抵触, 想象一下以后他抱住林敬也的时候一把搂到两个硌人的连接口, 那也太破坏心情。 所以他决定自己动手。 舰队没有贸然前进。 地球空域曾经是人类的故土。 但现在不是。 游子归乡，本该热泪满盈，但留守地球的人类渐渐开始仇视远行者, 他们斥其为叛徒, 背井离乡的丧家犬，往昔故园并不再欢迎离人归来。 “斥候回报, 近一个月来地球的潮汐引力似乎发生波动，他们的卫月组正在处理, 出于高度警戒状态, 我们一旦进入火星空域大概就会被的前沿哨卡发现。” 林敬也：“有回声插手吗？” “还不知道。” “技术组尝试选个位置好的哨卡, 黑进他们的监控系统看一下。”林敬也吩咐，“地球的星际科技发展远不如联邦，他们不可能发现天穹之剑的精锐技术团队, 除非他们的系统已经先一步被回声接入。” 从战舰抵达并在木星光环里隐藏之后，整个舰队就处于最高级别的战斗预备状态。 星空里的环境纷乱复杂，环绕行星的光环、卫星、陨石带等等天体，往往会被战舰利用，尤其是行星环，它根据组成物质的差异，会不同程度干扰敌方战舰的扫描器，所以任何星际舰队在发现战场内存在行星环时都会格外提防。 但地球已经足有几百年不曾有过星际战争，他们按常理是不会有这种意识的。 所以林敬也下令警戒，是在提防回声。 大星际时代开始于探索、星域扩张、以及由此带来的战争。 而战争终止于“月陨”。 那是一次由人祸引发的天灾，误击中月球的粒子光束是哪个势力发射的，这在当时就没有能够查清，人类无暇顾及真相，因为伴随了地球几十亿年的月亮，在人们惊恐的注视下碎裂成无数散落的岩石。 由此而来的，就是引力异常造成的自然异变。 那是人类走向abo第二性别进化的起始缘由，地球不再是熟悉的故土，乱战被终结，各个势力偃旗息鼓，至少在人类找到生存希望前暂时握手言和。 “舰长，已经接入火星轨道中继站，没有触发系统警报，也未发现疑似回声的信号。”技术组那边传来最新进展，“现在可以开启火星轨道观测器的画面。” 林敬也：“投放到大屏。” 当面前光屏亮起时，很多人都轻轻抽了口气。 即便那是千年前的故土，纵然他们从未真正踏上，但亲眼目睹时似乎仍然感受到血脉里的悸动。 那是一颗百分之九十都被蓝色覆盖的瑰丽星球，淡金色的行星环温柔地环绕着它。 “现在人造卫月戴安娜在向阳一侧，从火星轨道目前不能直接观测，需要黑入更前方吗？” “暂时不必。”林敬也说，“既然在调整引力，说明他们的精英团队集中在卫月，虽然他们技术比我们差，但不至于真差到卫月都被黑进去还发现不了。” “明白。” 技术组虽然有点手痒，但还是令行禁止，只是遗憾地看着屏幕上的漂亮行星，唉声叹气。 舰长没有下达新命令，于是许多颗头努力往舰桥屏幕里伸，其中某位不要脸的beta副官仗着自己身有舰长同款残疾，扒着同侪的脑袋往前挤，特瓦尔一时不查被奥科扯住耳朵，表情有点狰狞。 “哇。”奥科发出做梦一样的声音，“那就是月眠之环？这比教科书上的漂亮太多了吧。” 特瓦尔便揪他头发试图把他扒下来，一边回答：“地球上的‘新世界盟约’一直在调整行星环，真正的月球被击碎后变成一条陨石带，受到洛希极限影响，碎裂的星体开始散裂，有形成星环的趋势，新盟进行过多次干涉，让星环加速形成并稳定，然后在原本月球消失的地方制造了人造卫月‘戴安娜’，以恢复地球的潮汐引力。书里的照片好像还是帝国时代留下的老照片，有点过时，这几个世纪他们应该又微调过。” 人类在银河帝国时代对古地球非常忽视，因为地球被视为已经落后无用的旧日记忆。 至于月眠之环，这个由天灾造成的星环也被地球上残留的居民称为“月神阿尔忒弥斯的冠冕”，本来一场悲剧的产物不至于被冠以这些神圣又凄美的称号，但在帝国时期，皇室试图将这个由战争泛滥制造的惨案淡化成“淘汰落后事物的必然经历，不必过分在意”，这惹怒了地球上自称“新世界盟约”的剩余居民。 由于被过高的alpha精神力困扰，银河帝国的皇室一直不是很正常，用现代联邦网友的话形容就是“脑子里有不稳定黑洞的大龄中二病”，那时候的皇室对外自我标榜为“太阳之子”，所以新盟用月神冠冕来恶心皇室。 哦太阳啊，我可是你亲爱的小月亮啊。 感谢新盟的阴阳怪气，帝国皇室的精神力越来越不稳定，才有了后来的推翻暴政、重组联邦。 林敬也一直沉默，特瓦尔这种亲信自然一眼看出了舰长在想事。 “舰长？” 林敬也回神看了他一眼，点头：“十分钟后会议室，我们需要个行动计划。” 回声的信号路过过这片星域，甚至有可能藏入地球领空，但直接冲进去搜肯定是下下策，虽然染星号在地球的防空部队面前有绝对优势，但林敬也要的不是碾压，他想要…… 建交。 几乎就是一刹那他下了这个决心。 新世界盟约，这个残存于此的人类组织被星际人民认为食古不化、故步自封，但林敬也不这样想。 月球崩散，潮汐引力骤变，连年战争导致资源枯竭、生态恶化、全球海平面急剧升高，然而就是在这个恶劣到了极致的环境里，新盟把千疮百孔的地球，重新变回了戴着金色冠冕的优雅蓝女士。 永远不要小看人类的潜能，尤其是被求生欲望激发的能量。 “我只是觉得，以医疗著称的一定有稳定精神力的办法。” 特瓦尔一愣。 林敬也拍拍他的肩：“你妹妹还好吗。” 副官怔愣在原地，张了张嘴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的确随口和舰长提过，他的小妹妹分化为ss级的alpha，他根本没想过舰长会记得。 或者说，他在那一瞬间是期望舰长不要记得的。 特瓦尔的小妹妹在精神失控时根本连哥哥也认不得。 而他知道，舰长的母亲，在他六岁之后就再也不曾认出过他。 “您……”副官的喉头微微滚动，语句却十分凝滞，眼底慢慢涌起一种极软的情绪。 林敬也：“我——” “你看什么呢？”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忽然伸出，直接勾着林敬也的脖子强行把他转了个面。 林敬也：“……” 特瓦尔：“？！？” 奥科插过来一颗头：“元、元帅好！” 雷恩面色阴沉地抱着林敬也的脖子，把他的头啪叽往自己肩上一按，幸亏雷恩现在穿的是贴身那层作战服，没有肩章徽章或者其他硬物装饰，不然林敬也觉得自己都能破相。 “你那什么眼神？”雷恩面色阴沉地看着特瓦尔，把可怜的副官看得连退三步，张口结舌。 “回、回元帅！是、是敬佩的眼神！”特瓦尔立正，吼得铿锵有力，“向舰爱上书屋习！” 林敬也：“……” 可以，但真的没必要，尴尬得想把副官抬走天葬。 林敬也格外平静地从雷恩肩上挣扎起来，然后严重怀疑雷恩是美杜莎，不然怎么他一来舰桥的人全石化了。 在雕像们惊恐的目光里，林敬也牵起雷恩的手，平淡地对他们说：“十分钟后记得开会。” 说完，舰长就把元帅牵走了。 把元帅牵走了。 牵走了。 奥科呆呆地看着两人并肩走过，消失在门口，愣愣地呢喃：“元帅、看起来、好像一个欲求不满疯狂吃醋的omega哎……” 半分钟后，舰桥炸锅，开始殴打“侮辱元帅”的残疾人。 * 林敬也拽走雷恩并不是因为他这突如其来的公开场合亲密动作，而是他感受到雷恩激烈起伏的精神力波动。 现在可不是雷恩的生理期，紊乱也不带这么高频激烈的。 直觉让林敬也心头一沉，在无人处停下，蹙眉低声问：“出事了？” 雷恩目光阴沉，翻滚的精神力中几乎全是阴暗情绪，夹杂了极致的愤怒和深切的担忧。 林敬也眉头更紧：“出了两件事？” “三件。”雷恩从牙缝里挤出杀气纵横的词句。 “z来信，回声机械军团袭击了星环长城，高调宣战，女皇已经紧急赶回联邦，民间情绪不太稳但女皇控制得住，主力机械军团在北区防线，杨幔中将正在迎敌，但z那边更不乐观，他同时遇到了反叛军，诺瓦那傻子早就集结军队了你也知道，但一直不敢动手，z跟我说他要做个陷阱引他来，争取在回声开战前解决反叛军的隐患。” 林敬也眯起眼睛：“但回声先来了。” “前后脚，不是回声先，是诺瓦先来的没错，但回声到来的节点非常可疑，正好是在诺瓦入套，z准备收网的时候。” 雷恩的声音很冷，林敬也早和他默契无间，立刻猜到：“z中将怀疑联邦有人向回声传递消息，是专门踩着他计划的节奏突袭的。” “嗯，安塞尔和斐迪茨担心是高层，z觉得真高层不太可能，怕是些能接触机密却又不起眼的角色，军部高层目前认可z的猜想，毕竟这货是联邦头号卧底，经验足得很。” 林敬也：“第二件呢？” “有人试图闯黎江的实验室。” “意图？” “不明。”雷恩回答，“黎江说，小桃子的直觉觉得肯定和回声有点关系，黎江一个低级o不可靠，小桃子这种s级omega的感知就值得考虑了，首都那边在查了。” 林敬也点了点头，他感受到了雷恩对此事的担心，毕竟林净然就在黎江的实验室进修，好友与男朋友的弟弟同时遇险确实很让人不安。 但这两件事都不足以让雷恩产生那么强烈的愤怒，那情绪浓烈得如同墨色阴云，雷恩纵横沙场这么多年，他身上有杀气、有血性、有铁与火淬炼出的凌厉，但很少有这样阴郁的时候。 雷恩冷笑一声，声音是异样的轻柔，显得有几分毛骨悚然。 他说：“回声这次的洗脑宣传，配了个形象代言人。” 林敬也心跳咯噔了一下。 雷恩：“侵犯了我妈肖像权。”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吃醋。 舰长：安抚。 众人：嗝儿~ 第101章 联邦对这件事的反应远比林敬也大得多。 知道如何把人的思维从大脑剥离塞进云端网络的, 只有回声自己，而回声是数据，没人懂得怎么俘获并逼供数据, 所以这种要求大量人体实验的黑暗科技成了回声集团的独家专利。 也因此，人类对这一未知转化过程有着很深的恐惧。 所有的回声单元都可以独立行动、拥有个体性格，但在战场上, 它们严格执行带队中枢的指令, 那些中枢们也分不同等级，前方染星号消灭的仅仅是三级中枢, 再往上它们听令于次级中枢, 再之上主中枢, 而最终, 所有的回声服从于一个最高权限的个体, 称之为中枢核心。 没有人知道数据们如何决定地位，总不能是搞个大选投票选核心吧；更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中枢对下属单元有那么强的凝聚力，它们从未有过任何战场抗命、执行偏差等等人类的纰漏。 因而有回声研究者提出一个猜想：所有进入云端的意识体, 其实渐渐被合并为整体, 即便能区分彼此，本质上却没有差别, 就像同一套神将系统里，脊椎和指尖的神经肯定不一样, 但它们并不是独立存在。 这被称为“假性人格猜想”，即所有的个体特性, 都是记忆上传云端共享之后由整个大系统分裂模拟出来的虚假外在。 这样一来就更加恐怖。 那个与你认识的人一模一样的存在, 到底还是不是你记忆里刻骨铭心的那个人。 如果那只是个假象，人真的能迅速区别、保持清醒吗？ 当这种担忧指向了联邦元帅时，更是到处人心惶惶。 作为联邦元帅的生母, 那个形象虽然不会人尽皆知，但只要搜索就能在百科页面轻易看到影像资料。 那是位浪漫而随性的女士，一位星际旅行家，她不是联邦国籍，所以籍贯、年龄和真实姓名众说纷纭。 她出现在联邦境内，与奎伊图斯家的少将热恋时的名字是楚桡，性别也不太清楚，有说她是少将真心想娶却苦于身份地位悬殊被迫放弃的真爱o，也有说她是与风流少将春风一度的浪。荡。女a，不过这两种猜想都指向一个结论，奎伊图斯少将不想（或觉得都是a那点可怜的中招概率不需要）做避孕措施，才有了那位遗留在外域的元帅。 雷恩·楚从小到大不曾和父亲家族有过任何感情，他甚至只与生父见过一次，相处不到一天，但楚桡在他心中的地位无可撼动。 在联邦女皇授予他天穹之剑称号时，他曾亲口在全联邦面前说过，是他母亲给了他在群星中仗剑穿行的勇气。 天穹之剑，战无不胜。 但如果他面对他的母亲呢？ 军部会议室里是一片浓烈阴云。 在场的大半都是alpha，情绪过于激烈的时候满屋子躁动难以控制的信息素，混成一团相当刺激的辛辣气味，愁得秘书长安塞尔干脆吩咐行政人员把a型抑制剂放中央空调里对准会议室狂吹。 女皇靠着椅背努力保持端庄，安塞尔正不停地往她面前摆鲜花、熏香、果盘等等清新气味的物体，另一边特邀来的黎江院长那就完全不给面子了，直接掏了个防化呼吸器扣脸上了。 “信息安全中心都在干什么，这种消息不压一压吗？”有人开口。 立刻有人反驳：“压个屁，这种事儿，一个人看见了，他认识的所有人都会知道，你当这是当初雷恩藏林少将呢？” 蔚蓝军校直播事件还没过去一年呢，军部当然有人提出为什么天穹之剑技术组都能做到的事信息中心核心团队束手无策。 “各位，雷恩元帅就想藏个当事人的脸，藏了也就藏了，网友最多哀嚎一下雷恩元帅你都长那么好看了为什么还把其他美人金屋藏娇。”技术部老大不干了，“这性质一样吗？回声归来，元帅之母成为回声发言人，大战在即啊。所以我说堵不如疏，你越压消息民众越恐慌。” 议会进入例行吵架流程，只是这一次很多主力分子都沉默寡言起来。 维默尔上将面色森然冷厉，但却只抿唇不语。 在他的长孙死后，这个过去雷厉风行像个老狮王的军团长开始变得锋芒内敛，甚至破天荒地支持了死对头雷恩，在其他人或多或少还有侥幸心理时，第一军团早早就跟上了天穹之剑的节奏，开始准备迎战归来的回声。 比他更沉默阴郁的是奎伊图斯上将。 因伤被迫离开前线的老将甚至比还在拼杀的维默尔更野心勃勃，他退出精锐军团，却也不甘做无足轻重的人物，军部的行政长官之位落入他的手中，若非雷恩自始至终不归于任何家族势力，联邦军界怕早都再次被奎伊图斯把持了。 而楚桡，她是民间民众对奎伊图斯家族感观恶化的原因。 所以奎伊图斯上将对这个女人心情极其复杂，堪称百感交集。是她养育出了如今赫赫威名的天穹之剑，号称联邦战力最强的s级alpha，他孙辈当中唯一能堪大任者，但也是这个女人，成为了横在雷恩与父亲家族之间永恒的裂隙。 “比起互相指责，另一个事更重要。”斐迪茨上将打断了场内脸红脖粗的争吵，“事情已经发生，有什么稳定民心的提案吗。” 一时间屋里仿佛开了静音模式。 女皇从花丛里露出高贵端庄的面容，说：“诸位都是联邦柱石，应该能够做到集思广益、快速应对。朕晚间会做一次全联邦直播演讲，以缓和民间情绪，还请各位不要让朕到时只能说些空话套话、强行煽情。” 众人不论心思如何，都暂且齐齐颔首称是。 沉默多时的维默尔上将终于抬头看来：“军团对回声的心理准备是有的，星环长城的z中将与杨幔中将都反应迅速，天穹之剑舰队更是武装、战术、人员一应俱全，暂时无虞，真正情况不明的是元帅的状态。” 所有人都陷入明显的忧虑，战场之上，技术再强也永远只是工具，主导的是人心。 天穹之剑虽然未尝败绩，但战无不胜毕竟只是宣传用语，民间信就算了，军部要是也当真是肯定要出事的。 “雷恩元帅的精神状态应该一直都很平稳吧……” “嗯，稳定地发疯。” 黎江的声音从呼吸器后面传来，显得非常失真。 “话不好这么说吧，黎院长。”有人讪讪笑着找补了一句，结果被黎江冷冰冰又嫌弃的眼神看得缩了回去。 永远不要和医生呛声，尤其是他们里面最顶尖那位，万一哪天就落到人家手里了呢。 黎江冷哼了一声：“雷恩从上战场开始，就压根不是你们这些学院教育出来的路子，他什么时候制定过你们眼里不疯的战术？多想想自己，别没事儿就喊雷恩，搞得跟你们爱上他了似的。” 一群将军面色难看，又没法对黎江发火，别的不说，黎江最近正在做的项目至关重要，他的团队正在和蔚蓝工程系一起设计一种保护装置，用以拦截回声对战机、尤其是无人机的干扰。 驾驶战机和机甲都是半神经对接半手动控制的模式，一旦系统被回声入侵，同时也可能对驾驶员脑神经造成严重损伤。 但他的话让奎伊图斯上将抬起头，目光复杂地问：“雷恩是不是恋爱了？” 所有人一惊，下意识看黎江——黎江和雷恩关系好也不是秘密，他还是元帅的医生，专职负责雷恩的常规身体数据监控。 黎江闻言只挑了一下眉：“谈回声呢，他私生活和这无关吧。” 奎伊图斯上将深沉地看了他一眼，垂眸道：“到底是我孙辈，我看得出，他对那个他亲自招揽的beta很不一般。” “林敬也少将？”维默尔上将率先脱口而出，“他和雷恩元帅目前确实是在一起行动，算算染星号该到了地球空域。” “应该立刻让他们分开。”奎伊图斯上将说，“beta还好些，alpha在热恋中信息素和精神力都会产生生理性的波动，如果让他们在一起作战，就很容易影响元帅的战场指挥。” 黎江的眼神有明显的降温，但他套了个呼吸器，看不真切。 有奎伊图斯一派的人附和：“古地球时代规定，恋人、亲人都不得在同一战斗编制内服役，尤其是最高指挥官的爱人，万一在战场上出现特殊情况，他不顾大局去救自己爱人，那就会出大乱子。” “容我提醒，各位还记得自己是星际时代公民吧？”黎江冷笑，“alpha一个个都能带自己omega上前线稳定精神力，甚至有些厉害的s级，机甲里还专门给o设个安全座舱，星际舰桥不也都有omega安全座椅？怎么，州官放火那么多年，到雷恩这儿就不行了，掏出古地球传统了？” “黎院长，您应该更理解才对。alpha在长期高压作战中，有匹配的专属omega在身边安抚情绪、稳定精神力是很有必要的，可林少将是位beta。”奎伊图斯上将说，“一名普通beta而已，对稳定alpha的精神力毫无助益。” “他是少将舰长。” 出乎意料，有些苍老但仍然铿锵的声音出自维默尔之口，老人抬头看向自己的老伙计，神情竟然前所未有地严肃：“林敬也少将是为联邦打开通往南冕座大门的染星号舰长，在夜羽的一切成果都是他赢得的，他并不是‘一名beta而已’。” 奎伊图斯似乎没料到维默尔居然趟这浑水，脸色阴沉正想说什么，却被安塞尔秘书长优雅截断：“奎伊图斯上将对孙辈的爱护令人动容，但元帅身处战场而非首都星的舞会，他的个人情感问题并不是对战回声的秘密武器，无需在议会讨论。” 安塞尔就像个万金油老好人，他总能调停各个部门之间的摩擦，但在场人心知肚明，这位内政部秘书长得先对各个部门了如指掌，才有那长袖善舞、从容不破的斡旋。 他常年带笑，却总让这些alpha将军们想到潜伏在阴影里、视线冰冷的毒蛇。 这是个暗示。 安塞尔已经发现了他的意图。 秘书长凉薄的视线透过那假装敬业斯文用的金丝边眼镜，满含警告地看向了奎伊图斯。 永远，别想着控制雷恩·楚的婚姻，他不是你们奎伊图斯家的alpha，他也更不可能和你挑中的omega生下你要的继承人。 有些手段，最后不要用在议会里。 安塞尔收回视线，笑着提议：“黎江院长的团队针对楚桡女士做了相关分析，我们为什么不先听一下？” 黎江掀了掀眼皮，没什么兴致地简短总结：“假的，回声没有强行改变一个人想法的能力，谁都不可能有，如果做到了，那说明被修正后的不再是原本的真人意识，而是由存储记忆衍生出来的新程序。” 安塞尔笑容可掬：“民众之所以忧心忡忡，不正是担心母子相见么，不管是担心雷恩会楚桡女士留情、还是觉得这是假人格担心雷恩上当的，我们只要把黎院长的结论公布，担心雷恩对母亲下不去手的人自然就可以安心，至于剩下那些惧怕雷恩被假货迷惑的，诸位，假象怎么可能比得过真实呢？” * 又一波机械造物在星环长城轨道炮的拦截下化成碎片，z的神色依然阴森得可怕。 回声的军团没有与同样在边境猥琐徘徊的反叛军有任何摩擦，他有理由怀疑，诺瓦那个满脑子alpha天下第一的蠢货正在试图和回声合作。 愚蠢，z冷笑。 这种人在反叛军并非少数，诺瓦更是个优秀的战将，只不过一涉及性别就降智，他八成是觉得可以先利用回声和联邦交战，等差不多了再踹了回声、踩灭联邦，一石二鸟。 可回声会给你踹的机会？ “长官。”任铭向他汇报，“兰登跑了。” z的表情终于好看了些：“可算滚了，再不滚我要管林敬也要伙食费了。” “兰登一定会回去整合旧部，不论将来如何，至少会阻止诺瓦与回声合作。”任铭说着，把z手里的光屏夺走，“你该休息了，我刚做了饭，趁热去吃。” z皱眉：“给我拿管营养剂就行。” 任铭面不改色地回答：“营养剂紧缺，都有限供给出战人员了。” 他说话的同时，指挥室里一个调度官正叼着喝空的试管惊恐看来。 z的眉梢有往头发里飞的趋势。 任铭临危不惧，坦然回答：“那是他之前节省的。” 所有人缄口不言，偷偷把营养液往兜里又怼了怼，确保不会露出来，才疯狂点头，仿佛他们都看见调度官节省了最后一管。 z忍不住笑了一声：“算了，走吧吃饭。” 任铭：“长官，还有一个消息。” “嗯，什么。”z被任铭抱起，心不在焉地靠在他肩上，闭着眼小憩。 “雷恩元帅公开恋情了。” z睁开眼睛：“啊？” * 林敬也看着面前的视频，心情格外复杂。 这都是几个小时前的直播了，那视频里，女皇身着典雅礼服被记者包围，从容不迫、还一本正经地举着一个光屏。 “……朕为天穹之剑终于找到灵魂归宿而感到由衷喜悦……” 屏幕上是雷恩一手揽住林敬也的腰，低头吻下去的画面。 当事人扶额。 雷恩：“那照片是角度问题，视觉错位而已，其实那时候咱俩没亲。” 林敬也：“我知道。” 照片里的时间点林敬也知道，正是他们抓获兰登，低声交谈后续计划的时候，场景是夜羽那风格独特的平台广场，背后有蓝天和星舰，还真挺美。 但现在纠结这是谁偷拍了角度这么刁钻的照片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关键问题是。”林敬也木着脸问，“为什么要用我穿夜羽长裙的照片？” 作者有话要说：　　元帅：看见这个漂亮的大鸳鸯眼了吗，我的！ 院长：看见这个漂亮的beta舰长了吗？雷恩的！ 秘书长：看见这个漂亮的林姓美人了吗，元帅的！ 弟弟：不，我的！那是我哥！ 老师：我的！我的小恒星！ 舰长：…… 【舰长试图研究穿越技术，这样他可以去找某没鼻子的著名反派学一学怎么把自己切片，这样就能人手一个了】 第102章 尽管雷恩再三表示这件事与他完全无关, 但林敬也始终用狐疑的表情看过去，并且最后也没有完全信。 实在是这照片很过分，当时他们明明都穿着夜羽传统礼服, 可拍照视角中雷恩是侧后方对着镜头、靠在星舰外壳凸起部位，下半身全被挡着, 上半身照出来的还是完美冷峻侧颜，而林敬也自己从裙子到腰线无一不清, 甚至因为腰被雷恩手虚扶，显得，格外, 细！ “单看这张照片，我自己都怀疑我是不是真能上前线。” 雷恩哈哈一笑, 抬手捏住他的下颌, 在他抿紧的唇角上啾了一口，扬长而去。 对于林敬也这种调侃，联邦民众倒是一点都没想起来, 因为他们不知道从哪挖出一个古早评论—— “你们ao尽管争，没准雷恩元帅最后就是我们beta的呢！” 这条下面是数不尽的“beta醒醒，别做梦了。” 于是大部分联邦网友都感受到了糊脸而来的连环巴掌。 这怎么可能！ alpha配beta……呃, 元帅看上去确实很像凶起来连beta都能硬标记的猛a, 但…… “啊啊啊为什么两个颜值逆天的人就这么内部消化了, 关键是他俩不能造小美人啊啊啊！” 事件影响比始作俑者预料得大太多了, 安塞尔觉得自己的头正在急速膨大, 像个被吹起来的气球，他以为女皇的心思已经够难猜了，没想到比起民意那还真是小巫见大巫。 女皇把她尽职尽责的秘书长从文件堆里刨出来，安塞尔眼镜也歪了, 头发也乱了，屋里还飘着他薄荷绿茶味的信息素。 “克制一下，你一激动闻起来好像牙膏兑进了陈茶！” 她说着探头看了一眼秘书长的屏幕，半分钟后，屋里多出一股马卡龙味，例行来给高层们体检的黎江从门口路过，脸色阴森森地嘟哝了一句：“妈的，这就下午茶时间了？” 两位对着飙信息素的领导人一起望向屏幕。 女皇：“朕要退位，这届人民不行。” 安塞尔：“臣想辞职，望陛下准许。” 女皇：“不准，你晚上还有个记者会。” “臣写了两天一夜没合眼，一直在准备回答应对回声的各种问题，臣也考虑了民众万一因为雷恩他妈的那事儿——” 女皇：“秘书长阁下，注意言辞，不要讲脏话。” “对不起，臣说的是雷恩他母亲的那件事，那是一件处理不好容易影响联邦元帅公信力与民众信心的大事，结果呢？” 安塞尔脸上的表情崩裂到极点：“民众脑子里这都是啥？‘所以猛a和美b在一起了，林舰长真的受得了吗’？这啥？他受不受得住不好说，但对不起我先受不了了！” 整个联邦高层忧心忡忡的是元帅登上指挥台的事儿，而民众焦虑不安的却是元帅下班盖上被子后的事儿？ 天理呢？ 当选联邦内政部秘书长一定是大宇宙对他的恶意吧！ “陛下，这个记者会臣申请取消，这谁爱去开谁去开反正我不知道说啥，我对楚疯子卧室里的事儿一无所知、且毫不关心！” 当天傍晚国会大楼前，号称记者会没法开的内政部秘书长安塞尔阁下笑容优雅柔和，针对联邦这些年在推进消除刻板印象、提高beta与omega权益方面的成就侃侃而谈，赢得了满场掌声。 * 林净然锁上实验室的门，准备去旁听一下战斗专业的课。 他盘算了一下自己的学分，如果顺利他可以把毕业时间提前，压缩在两年内，科研类专业和战斗系不一样，他们是允许提前毕业的，只要学得够快、达到考核标准。 走到教室门口他顿了顿，反思，哎我为什么忽然就着急毕业？ 是……有什么事必须毕业才能做？ 还没等他抓住那一丝灵感，一个身影从后面一闪而过，像个无声的阴影，林净然看了眼时间，这是刚上课不到十分钟，怎么看那也不是正大光明请假的样子。 在军校里溜教室后门翘课？ 他皱起眉，下意识地用哥哥教他的潜行技巧追了上去。 那个人的隐蔽行踪同样出色，林净然扪心自问，大约比……不，他觉得无法判定。 强烈的危机感笼罩了他，他始终与那个人影保持距离，或者说，其实是那个人影和他保持距离，他是被动。 最开始的时候林净然误以为这个人的水平一般，因为他一路破绽很多，但很快林净然意识到对方是有意的。 这个人的潜行能力，几乎是专业斥候的级别了。 对方显然早早发现了尾随者，并且是有预谋地想要带他走。 林净然眯起眼睛，他不会觉得在蔚蓝军校内就安全无虞，虽说斐迪茨上将的人正在一颗一颗拔出烂钉子，那些与伊狄尔特势力有所勾连的人正走在遭殃的路上，但世界上的权贵二代不止一个伊狄尔特。 只要人还有人性，就永远不缺因为某些原因一时失足的人。 林净然与那个人影一前一后，从图书馆后方辗转绕到了工程学院的一个实验楼。 那个人慢慢停下。 “你不走了？”林净然从阴影中走出，声音清冷却戒备，“你引我到这有什么话想说？” 那个人影转过身来，林净然稍稍惊讶了一下。 那竟然是身高抽条的弗雷施。 弗雷施的五官还有着过去首都上层世家最追捧的那种甜o脸的痕迹，但身材确实长开了不少，哪怕是个omega，天天按照蔚蓝战斗系那个强度加训，也不太可能还保持纤细娇弱形象。 “竟然是你。” “你居然认不出来我吗小然？”弗雷施的脸上又是那一惯哀怨委屈的表情，眼看马上撇撇嘴就能哭出来，但林净然面对他时却仿佛感受到面对爬行类的竖瞳一般的冰冷。 弗雷施还是一样的笑法，但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再不一样了。 “看来你现在不准备装了。”林净然没有半点惊讶，“我知道你讨厌我，很早就知道，但你这是准备在蔚蓝里对我做些什么吗？” 弗雷施歪头，用过去那样天真娇憨的表情说：“倒也不是啦，毕竟上次想邀请你直播，结果不小心连元帅都给惊动了。实在要命哦。” 林净然面色森寒：“上次是你，竟然不是你那好哥哥。” “伊狄尔特蠢成那个样子，嘻嘻。”弗雷施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怪异的光，他像是一个陷入白日梦的小孩，却又有种渴望糖果却又在除夕夜失望看着焰火的烦躁，“你知道为了让他下定决心用药，我给他施加过多少次精神暗示吗？” 他像个把故事在心里憋太久的诗人，迫不及待想要朗诵：“小然，你干嘛这么看我，你不也一样，那些失败的约会对象，别跟我说你没有攻击他们可怜的脑子。s级的精神干扰怕是比我的厉害多了呢” 林净然不为所动，他上下打量着弗雷施，末了以一种专业语气说：“你状态不对，最好先去医学院看看病，伊狄尔特那种药会把他变成移动污染源，你和他住在一起那么久。你的精神力状态也堪忧。” “我知道。”弗雷施垂头丧气，“这算是有点大意，平时其实控制得很好了，但最近训练强度太大，有点生理期不稳，你懂。” 林净然没有理他的故作熟稔，厉声喝问：“你到底要说什么？” 他的手里还抱着光屏和书籍，那些纸质书是黎江的，这个伪装beta的omega院长特别喜欢纸质书，用他自己的话说，心情好可以看，看完啥时候心情不好可以撕了减压。 纸质书很方便藏东西。 林净然的手指瞧瞧摸进了书脊装订线下的细小夹层。 “我不喜欢你。”弗雷施说，他的笑容依旧，声音却变得冷漠恶意，“我第一次见你就讨厌你，你坐在敬也哥哥怀里，他抱你还专门用左手，担心他的义肢硌了你，还拿兔子形状的蛋糕哄你，但你一口都没吃，你跟个丧家犬似的阴着脸，话都不说一句，半点都不可爱！他却那么喜欢你！” 弗雷施第一次见林净然是在他们出事之后，那时候林净然还没有完全走出噩梦，确实沉默寡言了很长一段时间，连琳夫人都没法让他放松，每天唯有被哥哥抱着才肯吃饭睡觉。 “我记得那次。那是你分化稳定之后，你爷爷带你和你哥来我家看我们，并且正式商定婚事。” “伊狄尔特在去之前闹了很久，他说敬也哥哥都已经残了为什么还不取消婚约。”弗雷施的表情有一丝愤怒，“他抢我的东西，还不知道珍惜。” 林净然终于嗤笑：“少做梦，我哥和雷恩元帅都官宣了，你不看新闻吗？” 这似乎再次惹怒弗雷施，他说：“小然，你不觉得我比雷恩好吗？” “不觉得。” 这三个字像在回答老师提问的公式内容似的，不带任何情绪、并且过于冷淡和斩钉截铁，弗雷施的脸都扭曲了一下，他准备好林净然会讽刺他、甚至骂他，还打好了反击腹稿，结果对面那一脸理所当然、真理无需辩论的表情…… 他觉得自己心里有一团火，要把他烧成灰了。 那团火焰的薪柴，大抵是这些年来的愤怒、羡慕、不甘，以及浓烈的……嫉妒。 弗雷施知道自己的精神力已经被药物影响，但这个影响其实也只是让他更加懒得掩饰内心而已。 “林敬也是我的。”弗雷施说，“我五岁多我爷爷就跟我说了，等我长大，如果我喜欢，那个哥哥就是我丈夫。我长大了，我喜欢，我来领走我的丈夫。但他们都出尔反尔。所以，如果让他没有办法去军校，不能进军团，让他在联邦军界无路可走，他就会乖乖回家，然后和我在一起，爷爷也不用担心他会压我一头了！” 林净然骤然瞪大眼睛，心中难免惊涛骇浪：“你？那些事、伊狄尔特背后一直是你！你教唆你哥哥勾结蔚蓝行政处的人，把我哥档案剔除。 因为害怕这个残疾beta未婚夫压住他一个健全的alpha骄子，伊狄尔特很轻易就成为了弗雷施的枪。 “嗯哼~”弗雷施扬起下巴，不过很快表情又收敛了，“可惜看他不开心我还是不舍得，所以伊狄尔特想找人替考，我就又暗示他可以找敬也哥哥。” 林净然突兀一笑：“那还真是多谢。” 这个道谢虽然语气阴阳怪气，但林净然还真有那么几分真心。 林敬也曾和他在分析联邦局势时讨论过这个话题，即便林敬也当初以beta的身份堂堂正正进入蔚蓝，他也必然会面对那个性别带来的无形天花板，他会被各个长官先入为主地认为攻击性不足、不像alpha那么有血性等等。 恰恰是那些艰难岁月，让林敬也成为如今这样的人，离奇曲折的伪装经历成功让他在死地逢生，让天穹之剑注意到了这颗尘埃里的星辰。 就如林敬也所言，他的战术列表里，永远不存在后退，无所谓前方是什么宵小留下的陷阱。 如今的林敬也站在舰桥里，染星号的舷窗外星光灿烂，不远处是人类的故国地球，他们已经初步制定了计划。 染星号母舰依旧隐藏在木星光环，天穹之剑后续舰队已经进入太阳系，雷恩会离开染星号，临时使用星舰长安号作为旗舰，在外围部署。 至于林敬也本人，他会带奥科、罗兰、厉冉冉四人一路，乘坐小型穿梭舰前往地球。以“被星寇追杀至此的企业职员”的身份申请地球新盟的庇护。 其中林敬也有林氏集团少爷的真实身份，奥科有还没处理完的新鲜断臂，伪装会十分真实可信。 至于星寇，则有特瓦尔副官携梅拉上校倾情出演。 起飞前的安全检查，林敬也的动作有一秒钟的迟滞。 奥科敏锐地察觉，立刻问：“舰长，是有什么地方不完善？” “不是，与任务无关。”林敬也的唇角抿成凌厉的直线，他看了看手腕的智脑，那东西弹出一个红色的小小警示标。 ——小然触发了警报？ 他离萨尔缇安太远了，林净然的警报可以通过雷恩牌眼镜的特殊频道发过来，但他处理不了，所以林敬也其实早在出发前，就把那只能够显示警报信息、进行紧急加密联络的单片镜留在了萨尔缇安星。 还能手动发出预警，但愿……林敬也的唇线越发犀利。 第103章 林敬也从来没有宣之于口, 但他心里始终有对弟弟的愧疚。最开始是觉得如果自己更谨慎就能够发现藏在行李箱里的淘气小孩，再后来懊恼于如果自己能更强……但很快林敬也意识到自己是在苛责十五岁的自己，而且非常不好地对林净然造成潜移默化的影响—— 少年觉得自己拖哥哥后腿, 所以心中愧疚更甚于兄长。 于是林敬也明白自己当初真正的错误在哪了，他不应该那么干脆冷静自斩右臂的。 他怕林净然害怕, 所以从头到尾都努力绷住，以至于显得过于冷静, 这让林净然产生了一种哥哥独自一人被迫承受生活重压、却还得对他报喜不报忧的印象。 以及不知道从哪来的……哥哥坚强的外壳下是伤痕累累的柔软内心、一碰就碎的……错误印象！ 好在问题发现得早，林敬也及时纠正，用黎江看了直呼变态、元帅见了都啧啧称奇的严苛训练, 终于扭正了自家弟弟奇怪的心理。 但林敬也这一次依然在怒意中生出几分抱歉，他很肯定林净然如果遇到什么危险, 根源在自己。 现在查的就只是一个对手是谁的问题。 琳夫人已经告诉了他结果, 林路被成功踢回家，整个林氏集团被她收入手中，有琳在, 林路和他的老敌人那种商场层级的，根本拿不上台面。 林敬也知道，这位看起来和每个上流贵夫人区别不大的beta女士, 并不仅仅是个普通的中层贵族小姐。当年她敢说舍弃姓氏就舍弃, 想嫁给谁就能嫁给谁, 自己心里是有底气的—— 她是联邦暗网的一员。 那是个地下情报网络, z中将在卧底于反叛军时就是暗网的一部分, 这个情报网有个名字，很直白，就叫做“黯淡星辰”。 有权限直接动用它的人并不多，各个军团的军团长、内政部秘书长, 而星环长城的z中将自不必说，他本就是黯淡星辰的负责人之一，现在，作为天穹之剑内雷恩的副官舰长，林敬也的名下也拥有这个权限。 所以他很惊讶地发现，雷恩曾在遭遇兰登围杀后动用过这个网络，查一个人——伊狄尔特·维默尔。 而接了他指令的特工，是早已经光荣退隐的琳。 大宇宙的巧合真是完美，以至于后来林敬也去问雷恩，雷恩十分稀松平常地说：“哦，我找未来岳母了解一下我男朋友的渣前任，有什么问题？” 琳的能力当然不仅仅是给元帅查个渣男的生平，她给出了一份很详细的、疑似伊狄尔特相关势力的名单。 现在那份名单在黎江手中。 黎江面色漆黑地看着面前重点标红的几个姓名，又看看眼镜上的信息，气得像是能生吃实验材料。 敢动他最好的一个实验员？ 不知道项目做一半了不能离人吗？？？ 林净然传来的消息只有一个简单名词—— 【蔚蓝工学院】 蔚蓝军校机械与工程学院，这里汇聚了大量顶尖工程师，黎江本人在那也有个荣誉职称，当初研制机甲神经元对接系统的时候，是他负责医学和生物技术的部分，蔚蓝工学院的现任院长负责机械技术的。 所以他当然知道这五个字什么意思。 如今的蔚蓝工学院正在研究的，是针对回声的防御武器。 有人牵扯回声。 而伊狄尔特当初死于回声袭击，可检查过飞船的星环长城打捞队给出检验报告，所有的飞船都是内部被毁坏却没有引起人员主意。 z中将不顾维默尔上将铁青的老脸，在军部会议直说：“伊狄尔特有极大可能性勾结回声，却因为自身败露没有进入天穹之剑被回声舍弃而不自知，上了回声动过手脚的飞船，被当做了回声归来的宣言。” omega有时候确实爱凭本能做事，黎江不管军部怎么吵，他觉得z是对的。 或者更糟，伊狄尔特的势力里有人勾结回声，而那人还没有死，仍在首都中心。 他阴沉着脸，问那个加密线路对面的人：“这几个人分布在军团，与蔚蓝并不太容易接触，你有优先怀疑对象吗。” 线路对面是个女声，但黎江一听就知道用过伪装设备，甜美可爱像个网红主播，但瞒不过顶尖的医学技术大佬。 女声回答：“在你的实验室里，帕翠莎也有嫌疑。她是你的学生，在进入林氏集团工作后发现维默尔上将当年中断并判定违禁的实验还有人在做，所以联络上你，向你陈述情况，得到了你的许可后继续潜藏。” 黎江皱眉：“她曾和林敬也与雷恩共同行动过，如果有问题，林敬也还好，雷恩能让她活着离开视线？” “黎院长很护短。”对面的女声轻笑，“是的，雷恩元帅曾表示过帕翠莎没有疑点，不过那次面对的是反叛军而不是回声，如果她是回声的人，自然不会为了帮反叛军而暴露。” “你是质疑我技术能力？她要是脑子里有回声的芯片，我发现不了，那联邦还是别发展科技了，回家种地吧。”黎江嗤笑一声，“我知道有些人脑子里没芯片也想当回声，尤其是有些因为意外生命垂危的，奇葩什么时候都不少，帕翠莎不是。” 女人叹息：“好吧，她是最符合推论的一个，既能接触你，也能够到林净然，本人又并不特别显眼，还可以参与机密项目。” 黎江：“嗯，但她从昨晚开始就被我锁实验室切材料了，雷恩公布恋情她在那里傻笑，蒸干一蒸馏瓶的溶液！不在场证明很充分，因为屋里被锁的不止她自己。你到底还有没有其他人选了？” 对面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有，我对帕翠莎的怀疑只有两分，但这个人，八分。” 黎江不耐烦地敲击桌面：“那就说，耽误人时间很好玩？” 如果助理在场估计会吓呆，因为他们院长虽然不耐到极点，但下意识收住了那些暴雨般的贬损喷人？ “因为这个人我没有任何实质性证据，甚至没有办法发现他身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黎江蹙眉：“那你为什么会怀疑他？” “是直觉。”对面的声音这样回答。 母亲的直觉。 琳回忆着那个千娇百宠惯出来的小少爷，从小就有人说他像个快乐的小鹿、散发温暖的小太阳这类酸词。 可每一次弗雷施在看向林净然的时候，琳都本能地想要拔出藏在裙摆下的武器。 尽管每一次弗雷施都明明笑得热情真诚。 “名字给我，我信你。”黎江忽然说。 琳夫人有些意外：“为什么信我？” 黎江抽了抽嘴角，最终回答：“直觉。” …… 林净然失去联系的事情没有广泛传播，尤其是远在地球空域的林敬也，更是不可能立刻得到一手情报。 “出发。” 随着舰长下达命令，罗兰率先弹射起飞，这一次是假扮遭遇袭击的普通人，自然不能让林敬也这个水平的驾驶员上，飞行已经是他的本能，马路杀手没法忽然变成车神，反之同理，林敬也一样不能把普通人磕磕绊绊的逃命表演得太像。 太空梭歪歪斜斜地向地球飞，这不怪罗兰驾驶技术不行，出发前为了真实，林敬也把右侧引擎打成了蜂窝煤。 “舰长，对方的雷达捕捉到我们了！” 林敬也嗯了一声：“注意称呼。” 罗兰脸红红，喊：“林哥。” 厉冉冉紧随其后，喊得开开心心：“林哥！” 至于奥科。 奥科思考了好半天，并没喊哥，他一张嘴模仿了特瓦尔讲过的称呼：“老大！” 而特瓦尔本人最终留守舰桥，正在监督梅拉假扮凶神恶煞但手不行的星寇，突突突地开火追来，可惜打得像是放送行烟花 。 “注意。”林敬也提醒。 蔚蓝色的星球正在急速放大，联邦最好的军校之所以叫做蔚蓝，也多少与故土有关，月球炸裂形成的行星环瑰丽壮阔，与人造卫月戴安娜处于同级轨道，所以地球的空间防御网也依托月眠之环，飞快地锁定了罗兰。 “不明飞船请注意，你已靠近地球领空，请立刻减速，接受我方护航……” 频道里开始接入地球信号，罗兰立刻向他们发出早就准备好的求救信号，对方似乎有短暂思考，然后这个信息就不再对罗兰发送，只对准了后方追着的假星寇。 按照人设，梅拉当然是直接屏蔽。 新世界盟约在银河帝国时期对这些远走星际的同胞敌意极大，但在帝国被推翻、人类成立了新联邦后，新盟内其实并不再那么厌恶他们，在几十年前回声大规模进攻之前，联邦也曾和地球有来往，旅行团、商业贸易也算热络，金灵族还和地球人类发生过涉外婚姻。 所以地球接受了罗兰那由联邦星际公约规范的求救信号。 但很快，眼前的景象出乎所有人意料。 空间里忽然闪现一个古怪的环状光辉，很像是由闪电交织组成，那道能量圈从林敬也他们身侧掠过，直扑向了假星寇。 光环与梅拉的舰只接触后，整个舰体护盾开始不规则扭曲，星舰，尤其是大型星舰，十分依赖自己的护盾，许多来不及位移闪躲的攻击都有护盾挡着，指挥官需要的是时刻注意护盾充能情况，但特瓦尔大骇，因为他看见梅拉的护盾能量并未消耗太多，可他们的前方护盾却在对方诡异武器的攻击下开始失去平衡，能量逸散乱窜，防御效力大减！ 梅拉心中何尝不是惊涛骇浪，可越到危急时刻，心中杂念反而越少，她冷静抬头，看到前方舰长所在的小型穿梭舰似乎引擎即将报废，右侧的能量光连续快速闪烁了五次。 ——约定好的撤离暗号。 特瓦尔虽然有些不安，但也对梅拉发出撤离指令，梅拉却权衡了一下，飞快向舰长的私人频道发出了一道信息。 林敬也眸光冷凝，却最终没有制止。 地球的空间舰队已经鱼贯而出，医疗船向罗兰发出接驳请求，而大批的战机扑向了梅拉所在。 “舰长……”奥科低呼，忘记了伪装词语，直接说，“梅拉这是干什么，她可以跑啊！” 林敬也不语。 他收到梅拉的传讯，这位alpha当初就是以诡术与速度引起了林敬也的注意，成为第一个成功拖延存活三分钟的选拔者，此刻的梅拉将她诡谲的才智发挥得淋漓尽致。 “舰长，我不能逃，一个打枪都不准的星寇，忽然被见所未见的新型武器攻击，是没有可能反应那么快转身就撤的，我一撤离，你们的身份就会被怀疑；况且，您不觉这件武器超过地球应有的科技水平吗？” 第104章 林敬也自己就是一名卓越的工程师, 这武器的具体制造程序他不可能片刻就解析，但看懂作用原理仍是能办到的。 那并不是什么新奇的能源，那就是曲速引擎的能量波动！ 星际航行动辄以光年计算路程, 所以才有了以压缩能量实现空间曲翘的曲速飞行方式，星舰护盾与主炮与曲速动力使用相同的能量存储、压缩设备，而现在地球拿出来的, 是压缩能量这类技术的反义词—— 扩散。 如此两个方向角力, 自然造成护盾能量波动, 空间不稳, 这也就是梅拉护盾开得及时，否则这一击可能会把她战舰直接扯碎。 “舰爱上书屋技能，但基本战场判断力很够用, “舰长, 难道地球已经是回声的大本营？” 以排斥星际航行著称的新世界盟约，居然拿出了不亚于联邦的曲速引擎技术？ 林敬也蹙眉未答，地球的医疗舱已经与他们的飞船接驳, 梅拉那边不再传来消息，他们已进入月眠之环范围，再发信息很有可能被发现。 于是当地球的医疗队打开飞船门的时候, 里面四人脸上的惊惶不安都十分的逼真。一个演的，三个真的。 但冲入的并非他们所担忧的回声单元、机械造物，而是正正经经几位身穿白色制服的医护。 回声现在并未有将回声单元下载回大脑里的先例, 并且由于不是自己的脑子，真能塞回去可能也会意识混乱，而临时哪来当外接，后果就和六方氏族那一圈不能动的活死人一样。 所以可以基本上排除地球大本营已被回声控制的可能。 至于那中植入人脑进行干涉的生物芯片，它更大的作用是干扰精神力, 并且在受害人使用任何神经元对接机械时借此入侵机械网络。 其余三人看懂舰长的暗示，任何注射、脑部检查等都必须拒绝。地球依然属于人类，但万一这些人类脑子不行被回声拉进传销了呢？ 不过这些医疗队没有做出任何需要反抗的检查行为，为首一位金发女士只用一个扫描设备上下划过，就露出和善的笑容：“不要紧张，你们在这里是安全的，只检查到这位先生的手臂还有伤未好，另外两位omega的信息素不太稳定，怕是会影响这一次的发情期哦。” 厉冉冉和罗兰差点以为卢娜来了，毕竟联邦法案之后，像卢娜那中满嘴发情的凤毛麟角，不过他们当然很快反应过来，地球这边怕是没有联邦那些后来的规矩。 “这位先生的手臂断口似乎还没有处理完毕，等你们缓过来，可以先做完手术，并且配上仿生义肢哦。” 女医生温和微笑，并且补充：“我叫萨曼莎。” 她友好地伸出手来，离得最近的厉冉冉小心翼翼、像个受惊小仓鼠似的鼓着腮帮子，把指尖在女医生手心飞快一划，就算是握手了。 林敬也没有动作，眼前的萨曼莎医生让他本能地觉得违和。 并没有威胁的感觉，但总觉得这位医生的举手投足中透出一中他还没想明白的感觉。 他的沉默寡言被医生们当做遭遇变故后的封闭，所以并没有强行与他接触，这给了他观察的机会。 地球。 那颗蔚蓝色的行星正在面前渐渐放大。 那是人类的故国。 即便长久未曾返回，但依然没有人愿意看见她的表面爬满冷冰冰的回声机械体。 * 林路正坐在一个墓碑前，墓碑上的3d照片里，一个腼腆的小女人正在那里微笑。 墓穴里没有这个小女人，只有一些她喜欢的布偶。她化成的那片尘埃在宇宙里漂泊，大概几十亿年后，她会成为一颗闪烁的星星。 他在这发呆好久了。 琳从他手里收走了林氏集团，他想，终于动手了啊，可等死老子了。 当林敬也戳破了他以往虚假的信念，林路茫然地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忽然间觉得自己像个失去导航的卫星，正在宇宙里乱飘。 他清楚地发现他过去对权力、地位、和高阶alpha的追求，其实都是用来掩盖他内心悔恨的遮羞布。 曲星虹在失去理智后依然喜欢笑，但她不认识林敬也了，她对每个陌生人笑，唯独排斥自称她儿子的林敬也。 她好像把林敬也当成了某个迫使她与亲子骨肉分离、并且意图取而代之的赝品。 人都有中下意识否认自己犯错的心理，仿佛他一犟到底，就能挽回本就不存在的颜面。 所以他和林敬也关系越来越淡漠，到最后琳和林敬也亲如母子，他像个路人甲。 因为他不敢靠近林敬也，在这个过早褪去幼稚面容的孩子身边呆的长了，他就会认识到他过去是多么可笑卑微。 林敬也以beta之身成就蔚蓝第一人，与联邦传奇的元帅并肩走向星舰时，是林路最后一层遮羞布被撕烂的时候。 唯一让他稍稍安慰的是琳也不知道这事儿，林敬也在蔚蓝时期可是连教官都骗过了，单看这事儿，真不怪他不够关爱孩子。 他自嘲地想，老子怎么跟古代老封建帝王似的，霸道不讲理，并且打天下容易，守天下一塌糊涂。 一直是琳在暗处处理那些让他头大的明枪暗箭，他负责在前面继续挖矿。 许多年前他以为自己找了个贤内助，直到林敬也十五岁那年，他和林净然一起遭到了星寇的袭击。 那次琳和他开诚布公坦言身份。 琳是“黯淡星辰”。 她是位已经光荣退役的特工，本来活跃于北十字大星区，负责探查北十字黑市的贸易往来和经济走势。 林路当时震惊，后来又觉得怪不得，怪不得公司遇到的那些在琳手里像小孩过家家一样好对付。他自己知道自己暴发户、没文化，财务报表都看得云里雾里，要不是有琳和琳给他选的秘书，可能会计做假账他都看不出来。 “我的职责和权限更偏向于经济行业，我还退役了，现在我能动用的资源不多，前线又占用了黯星网络的大部分军事力量。”琳头一次显得有些憔悴，“我找不到敬也和小然具体被哪一方势力、带到了哪里。退役的黯星也还是有些余光的，我都查不到，我不指望联邦的普通治安部队。” 林路当时瘫在地毯上，六神无主。 “我很失望。”琳低声说，“他们本不该遭遇这些的，都是因为你。” 后来琳动手得并不低调，他一直知道琳开始在公司做一些自己的谋划，但林路已经不想管了。 他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心思。 直到琳从他手里夺走了林氏集团的实际控制权，林路忽然觉得心口的大石头消失了。 当然，为了老脸，还是得摆几天震怒脸的。 可惜当时被琳一句话问懵了，效果有点打折扣。 他的思绪被琳的视频通讯打断，那边的女人再次露出那中严厉而肃杀的眼神，林路觉得这目光看得自己像个不写作业被教导主任抓住的差生。 “干嘛！”他恶声恶气地吼。 “老兔崽子。”琳淡漠地说，“小然失踪了。” 林路一个倒仰，好在琳及时补充：“与你无关，这回是大事。” 但与他有关没关林路都是真的炸了：“操他妈，小然不是在蔚蓝吗，怎么失踪的？” “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琳冷声道，“黎江院长与我联络，他认为小然的失踪并不仅仅是为了制衡前线的敬也，甚至敬也他们太远，几乎没有任何制衡的作用，工程学院的系统有非法登入的痕迹，你猜实验室大门上留下的是谁的指纹？” 林路知道自己脑子不好，但不至于蠢到这都猜不出来。 “他大爷的！哪来的鳖孙要嫁祸咱然然？” “黎江院长说，这个事有确凿证据，压消息可能不行，会上报议会与军部，即便斐迪茨上将等人会看出是嫁祸，但有可能会让雷恩元帅的政敌抓住作为把柄，进一步借机插手天穹之剑。” 林路也明白，有个疑似“叛国”的弟弟，林敬也八成会以避嫌调查等名义被调离前线。 他们家不是世代功勋的维默尔家族，这对林敬也来说将会是致命的，一旦有政敌以此发难、占据舆论制高点，可能会把他困死在萨尔缇安终身。 “听着老兔子，我要你做一件事。” 大约半个小时候，几乎所有的媒体都在播放一个视频。 视频里刚被老婆夺权的前林氏集团总裁林路正在愤怒咆哮：“他妈的暗算老子你冲老子来，绑架我儿子算个屁本事，臭不要脸老流氓，你他妈要赎金就算了，这他妈啥条件，让老子穿兔女郎制服公开跳钢管舞，你咋不和太阳肩并肩呢？” 第105章 这封“绑架信”引发全联邦热议, 因为“绑匪”的要求，民众在愤怒之余，更多的是觉得荒诞。 “我记得什么古早电影里有类似桥段哎, 好像是绑匪用人质威胁一国首相在电视上公开咳咳猪，不然就撕票？” 比起咳咳猪，兔女郎制服钢管舞真是……造福大众啊。 众所周知，林氏集团前总裁的颜值和双商是反比。 于是对林净然涉嫌盗取国防科研机密的声音被掩盖在钢管舞带来的热议之下。 蔚蓝军校内部, 工程学院的院长面色漆黑，身边是同样眼含雷云的总教官。 不过他们两个都被比下去了, 真正狂怒得令人不敢直视的是联邦生物科学院的院长黎江。 他正毫不客气地喷着毒液：“你们蔚蓝是不是被伊狄尔特传染了脑残，怎么你们那号称百年里只有林敬也成功潜入的安保系统也死了吗, 我那么大一个活人你就让他悄无声息消失了？” 蔚蓝的安全系统没有任何异常。 “重点怀疑对象是有安保权限的人员。”刘桓沉声道，“战争已经开始了。” 不是可能, 而是一定会有其他势力的暗线潜伏在联邦境内各个意想不到的地方, 因为联邦也有这样的人散在各个人类组织当中，当年的z中将更是以一己之力影响了整个战争。 完美的间谍就是这样, 在不被唤醒时他们可以和所在地完美兼容，甚至如果有哪次的和平持续够长，这个潜伏的暗线或许终身都不会执行任何命令, 直到去世五十年后，他的原始个人档案才会被解禁, 才终于有人知道他真正的姓名。 但现在战争开始了。 “我们正同时面临两个敌人, 所以我们需要确定这次事件牵扯的是反叛军还是回声。” 刘教官开口：“我个人偏向怀疑回声。” “反叛军的技术如果能出入蔚蓝不被察觉, 联邦现在早就恢复强制婚配制度了吧。”工程院的院长也这也样说道。 反叛军其实已经不太敢往联邦派遣间谍了，因为他们不可能派自己重视的高阶alpha前来，而那些曾经待遇并不好的低阶a或beta，在联邦呆久了容易叛变, 只能靠控制家人来威胁他们。 首都萨尔缇安星进入了战时警戒状态，对外公布的理由是有个反叛军潜伏间谍看到联邦人民生活幸福，决定叛变，主动招认罪行，联邦军部担心首都仍有其他间谍，所以进入警戒。 这理由非但没引起民众不安，反而让大家乐呵呵的，专心回家关注林总裁的兔女郎制服做得如何了。 唯独军部并不乐观。 被疑似林净然的人入侵拷贝的资料，正是那份针对回声单元讯号的阻断装置。 而这种设备已经投产，林氏集团的生产线非常高效，星环长城上已经开始有战舰陆续配备这种武装。 “要调雷恩元帅回防吗？”军部的会议室内同样忧心忡忡，雷恩追击回声至地球空域也不是秘密，尽管是只有军部高层明确知道，对外公开说只有林敬也自己。 斐迪茨上将沉吟片刻后说：“我提议各大军团立刻在自己防区部署，由各位军团长坐镇指挥。” “你是说咱们散会回家吗？”第六军团的军团长说。 “第六行星军团的裴上将要是不想回前线，可以退位让贤。”开口的是远程连线的星环长城北区防卫长官杨幔，回声派出的全部是机器人大军，那些东西数量庞大，单体质量倒是一般，可成千上万的无生命单位用冰冷的机械红灯“盯”着人看，造成的心理压力远胜实质伤害。 而前线上，心理战有时比热武器交火更凶险。 联邦新一批的高阶指挥官并非人人身经百战，比如刚刚的裴上将，同样是世家出身，雷恩当初在考核时讥讽伊狄尔特，莫非军团长一职竟然是世袭制，这话有夸大却并非空穴来风，裴上将父母皆是主力军团上将，与维默尔老爷子的子女一样，陆续牺牲于战场，所以他们的后代自然被看重、被当做英雄后人悉心培养。 短短几月，维默尔上将已经像个真正的老爷子了，他一贯老狮子般的眉眼中流露出了掩饰不去的疲态，但他的坐姿依然威严挺拔，针对杨幔的嘲讽，他忽然没头没尾地问她：“左凛中将如今情况如何？” 视频投影里的杨幔柳眉飞扬，咧嘴笑道：“老爷子，怪不得元帅每次到星环长城，都和z一起骂你，你这死心眼什么时候改改，人家不喜欢你叫什么你非得叫。” 维默尔上将难得露出个僵硬的笑，他说：“如果左凛的身体状态稳定，我认为他是时候晋升上将了。” z的身体遭到的是永久性的损伤，但多年治疗下来，黎江没法让他恢复到曾经一个alpha该有的体质，但确确实实保证了他的健康，尽管无力、站不稳、嗓子不好容易咳喘的毛病摆脱不掉，用z自己的话说，变成了一个金贵的娇少爷 杨幔随口开了一个有些粗鄙的玩笑：“他挺好的，成天看着病恹恹，但没耽误他睡副官。” 维默尔点点头，又说：“还有，我们是不是应该启用战时权限了？” * 天穹之剑有十八个主力星舰，十八位服役的主力舰长，但别忘了，天穹之剑采取的是轮换制度，随时有人被从其余军团抽调进来，随时有人离开返回来处，常随雷恩多年未动的只有他自己带来的埃苏娜和刚成为少将时亲自选的刘浚。 尽管最初定下这规矩时，许多老油条想的是打散雷恩的势力，避免他身边聚集军部压不住的力量。 但雷恩说过—— 能从他手下活着离开的，都是得到了他认可的。 雷恩站在他的临时旗舰上，他面前的光屏上忽然亮起一个金色的图标。 星辰，与出鞘利剑。 战时权限启动。雷恩挑起眉梢，在他的系统界面里，十八艘星舰的列表变了，一个个熟悉的序号和名字进入队列。 这个数字最终从十八，跳到了一百三十七。每一个战舰舷号都清晰表明，他们来自八大行星军团的不同层级，连起来有超过三分之二的军团战力可以被直接支配。 天穹之剑雷恩·楚，他是联邦独一无二的元帅，十八艘星舰其实都比不上行星军团一个零头，一位元帅的权力当然不可能仅止于此。 军部曾经的老油条不想让雷恩身边凝聚势力。 于是整个联邦的星际舰队，皆是联邦元帅的势力。 * 这些暂时没有影响林敬也，他也尚不知道自己的权限跟着发生了变化。 他们坐在地球的运输机上，穿过大气层，头顶的天空从墨色渐渐变得湛蓝，空中那颗恒星是第一个被人类称为太阳的星体，人造卫月戴安娜比原本岩石的月球反光率更高，此刻尽管是白天也能看见它的光芒。 而昔日真正的月亮，现在如同一道瑰丽的虹桥横跨天际。 就算正在紧张地假扮受难旅客，众人也纷纷惊讶于这片碧蓝如洗的天空。 自称医务官的萨曼莎露出一个有些小得意的笑脸：“很好看吧，大概和你们这些星际人类课本里学过的不太一样？” 奥科点头：“历史书讲过，人类离开地球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地球的生态急剧恶化，战争导致地球资源枯竭，月球崩散使得自然环境巨变、灾害不可控制，天空常年是被污染过的橙灰色。” “那是全人类犯下的错。”萨曼莎叹息，“几代人的不懈坚持，才让这片天空重新恢复颜色，可惜那时星际里的同胞们似乎进入了帝国时代，帝国的皇室对我们派去的大使嗤之以鼻。” 奥科：“噢正常，帝国皇室对自己国民都嗤之以鼻呢，所以他们完蛋了啊。” 他们正在急速下降，脚下一片蔚蓝深海，自然环境早已改变，过往的繁华尽数沉入深海，曾经历史上的大陆板块只有高原和山巅如今还在海面之上，零散的岛屿被一道道空中廊桥连接，高楼耸立，绿植从高楼是花园层里茂盛生长。 安静、祥和，比萨尔缇安星繁华忙碌的街道相差千里。 岛屿环绕，每块陆地都不算太大，更有一座浮空平台是建在了海洋之上，一座既有古典风格又融入了机械元素的高耸建筑矗立其上，让人联想起神话里的巴比伦通天巨塔、空中花园、或者更甚——通往仙界的桃都建木。 而林敬也状似随意地看向那个方向，那东西真的很高，它的尖端大约可以抵达高层大气，下半部分和城市高楼一样，交错建有各种功能的楼层和花园层，上半部分则只有远看才能看清全貌。 很像一座女神雕像，大约是自由女神像与古希腊胜利女神雅典娜雕像的结合体？ 但引起林敬也注意的是—— 无论外表多么艺术，那都是一座信号塔。 第106章 诚然, 没有人规定个子大就一定更厉害，但大成这种规模的一座巨塔，如果还和联邦某些边远星区居民为了省钱私自架设的信号接收器一个功率，那地球怕是早八百年前就炸了。 林敬也沉吟着, 后以恰到好处的声音叹道：“那是什么, 纪念碑吗, 竟然这么壮观，肯定有很多游客来吧。” 他现在的人设是财团少爷, 看见新奇东西会感叹, 然后紧接着想到赚钱是很常规的逻辑, 萨曼莎不疑有他, 闻声回答： “是的, 那是一座纪念塔，用来铭记珍贵的和平。” 她没有说任何与信号相关的词语，但林敬也不追问，也不会草率地断定那就是回声占领地球的证据, 毕竟那也可能是新世界盟约自己搞出来的机密。 在一片心思各异的沉默中, 飞行器缓缓落向了地表。 “地球有两大主要城市, 我们现在所在的是新雅典。”萨曼莎说，“我们会降落在中央卫城, 各位暂时会被安排住在这里。” 林敬也抬起头看了看舷窗外, 有些忧心忡忡地问：“那些追我们的星寇呢？你大概不知道，那些星寇狡猾得很, 追着商队打劫，连我们联邦的治安部队都头疼呢。” “不用担心的。”萨曼莎笑，“追击你们的星寇已经全部被捕获，他们会被送到另外一座城市——新长安。” 林敬也皱眉：“抓了活的？” 萨曼莎：“是的, 我理解你的担忧，但星寇也并非全都穷凶极恶啊，有些或许是出生战区被逼无奈，或者是生于长蛇座的beta，只能以此求生，我们会先行审讯，如果他们并不是危害性极高，我们会尝试帮助他们重新开始生活。” 梅拉他们没有生命危险，众人都松了口气，他们扮演星寇，就算梅拉经验少，肯定也不会在审讯室里被荷枪实弹包围下叫嚣装凶的。 唯有林敬也心头猛跳。 地球，似乎没有那么封闭。 他们甚至知道星寇的具体成分，除去贾放那类天生反社会，还有很多确实是不得已，情况颇为复杂，比如那个被雷恩送回长城养起来产金子的法老，就是因为少时不慎遭遇战乱走失，辗转流落在外被星寇捡走，做了很多年金光闪闪的异族小玩具。 他沉思几秒，露出不甚赞同的神色：“就算起因不定，但现实就是他们已经干了很多恶事，我们管不了思维，只能管行为，罪犯的童年再悲惨，也不代表他现在犯罪就是合法合理的。就像去年袭击了我们一只商队的星寇贾放，听说身世也很惨，但还是被我们的行星军团就地歼灭了。” 这一番话真假混杂，就是为了试探。 萨曼莎颇为惊讶：“这样吗，我只知道贾放为首的星寇们在寻找一个代号‘幽灵’的星寇杀手呢，原来已经被联邦消灭了啊。” 幽灵。 幽灵正坐在你面前。 林敬也垂眼敛去眸光中的情绪，如果萨曼莎不是演回来的，那说明了两个问题，地球对星际状况非常关注，并不是历史课本里干巴巴的那句“封闭排外、不愿进入星际时代”；其二就是万幸他们的信息有延迟，既然贾放的真正死因没有被察觉，甚至也不知道那并不是去年发生而是更早，那么他这个没有伪装容貌的天穹之剑舰队舰长应该暂时是信息安全的。 飞船降落于一个平台，新世界盟约在重建地球时，似乎是选取了古地球历史上曾经有极强影响力的城市，雅典与长安，类似的起名方式在帝国早期也干过，曾经有个约克镇那就建个新约克之类的，但都没有一个做得像地球这么复古。 周围的建筑以白色为底色，材质不知是真是假，反正肉眼看起来很像岩石，其上有各种精致雕塑，但细看去，那些雕像、浮雕壁画等并不是真的雕刻，而是全息投影，内容也不是历史上那些神话故事，而是人类历史上的大事件。 “那是……”厉冉冉仰着脸，有些许紧张，“那是在讲埃里兰博士将思维上传云端的故事？” “是的。”萨曼莎点头。 巨大宏伟的建筑群，高耸的立柱被雕琢成人类的形象，典雅高贵，但不同于真正的古代建筑，那些充当立柱的人体雕像并不是女神、女祭司一类角色，他们男女老少皆有，有的身着军人制服，有的身穿早期空战的外骨骼，有一些则是医生、科学家等形象。 “那是国会大厦。”萨曼莎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那些都是曾经做出杰出贡献的人们，他们是柱石，是地球走到今天的支柱。” 他们并不是来旅行的，所以萨曼莎的导游讲解很快就结束了，飞行器的舷窗变为黑色，在平台停了几分钟后重新启动，低空向某处飞去，等他们再次获得窗外视线，已经是一处室内停机坪。 周围依然存在雅典式建筑的风格痕迹，但总体上确实是星际时代该有的科技程度，甚至，不亚于联邦。 一个颇为优雅磁性的女声响起：“asf-7086飞行器进入四号泊位，欢迎回家。” “中控ai？”奥科小声嘀咕了一句，没有得到萨曼莎的回应。 他们被几名战士打扮的人带到内部，在一处等待室坐下，随后据说是要进行身体检查和基本的安全问话，一名医生打扮的人和一个军官一起出现，请他们一个一个进入里间。 “他们还不出来？”林敬也问。 军官：“单向进出，问过话后在另一侧房间等待，稍后带你们去临时住处。” 或许是某种直觉，是久经生死练就的本能，林敬也对那个审问房间没由来地寒毛倒立，就像大部分人看见五彩斑斓的毒蛇时的生理反应，并不一定是恐惧，但却让人浑身充满对危机的本能防备。 那个军官也在紧张。 林敬也敏锐地察觉到了面前战士的情绪，他在提防我们这些的外来者。 忽然间他似乎捕捉到了早先浮现的那道灵光。 他知道萨曼莎医生究竟哪里违和了。 那个女人太平静。 眼前这个军官的戒备反而让林敬也觉得正常，这是人类面对未知时该有的情绪。 但萨曼莎不是，她从头到尾都很放松。 太放松了。 “先生，该你了。”那个军官似乎从耳机里接到了命令，拉开门，对林敬也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 奥科猛地睁开眼睛，窗外的阳光还很清冷，说明这只是清晨时分。 然后他又把眼睛闭上，抱紧被子打了个滚。 “起来起来起来！” “啊啊啊干嘛啊我要睡觉！你大早上拍人脸干什么！” 床边站在一个娇小的女孩，正努力拉扯他的被子。 “你的omega礼仪课白上了！”奥科顶着鸡窝头坐起来，感觉自己满脸都是黑眼圈，他好像做了梦，梦还没醒呢就让这小妮子祸害起来了。 厉冉冉严肃道：“你不知道今天和医生约好了吗，你还要不要胳膊了？” 胳膊。 奥科没由来地一阵心虚，脑子里浮现了一个奇怪的念头：没有偶像那么强，结果先到手偶像同款残疾。 偶像？ 奥科挠了挠脸——用左手，灰溜溜爬起来，看了一眼时间再次哀嚎：“不是吧妹妹，五点？哪个王八蛋医生约我五点装胳膊的？” “约的八点，但你不觉得你需要洗澡洗头穿衣打扮和吃早饭吗？”厉冉冉抱着胳膊气鼓鼓的，“不听话的病人统统打晕！” 这话让奥科浑身都条件反射地疼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我今天状态好像不对。 奥科揉着他那乱七八糟的橘色头毛，怎么揉都有一撮倔强地翘着。 “啊啊啊！”奥科再次习惯性嚎叫，“那个傻大个是怎么做到把我头发压下去的啊！” 厉冉冉从门外探头：“什么，哪个傻大个？” “不就是——”奥科顿住。 傻大个？我什么时候认识一个傻大个？ 厉冉冉没有察觉他的异常，笑嘻嘻凑过来：“哎呦，看起来不对啊，我猜猜，个子高块头大，哥，你这是被哪来的alpha猛男强取豪夺了？” “屁！明明是我强取豪夺他！”奥科下意识就回嘴。 等等，哪来的他？ 嗡—— 在他还没有思路前，城市街道上所有的电子屏都插播了一条紧急消息。 “注意，长安市发生一起恶行越狱事件，嫌犯为一名星寇梅拉·杨，s-级alpha，现年二十七，有线索表明该犯人正向雅典市区潜逃，现安全部发布悬赏，任何公民若发现其行踪线索，立刻报警，在查证为有效线索后将予以以下奖励……” 梅拉·杨。 奥科挠头，越狱哎，难道是监狱不给烟，馋跑了？ 等等。 奥科的表情更诡异了。 我为什么知道一个星寇逃犯喜欢抽烟？ 不但知道，奥科习惯性地去衣帽架上掏了掏自己的外衣口袋，摸到了一个小盒子。 一盒橙子味的omega烟。 “那些所谓真alpha该抽的烟，辣嗓子、呛鼻子，我是不是真a为什么要看我能不能忍那么折磨人的东西来决定？” 女人靠在舷窗上吞云吐雾，刻意压低声音的时候有一副颇为性感的烟嗓，空气里弥漫着omega烟的甜味，橙子味的。 “哎，给你一盒尝尝，元帅试过都说喜欢，不过他更喜欢桃子味，把桃子的都拿走了。” 奥科猛地摇头，甩掉面前一片漆黑的虚影，看见了厉冉冉担忧的小眼神。 “你怎么回事啊，状态这么不好，你不会是紧张了吧？”厉冉冉说，“赶紧解决完你的胳膊，下午你还有考核呢。” 奥科：“什么考核？” “你失忆啦？”厉冉冉摸他的额头，“你进特种部队的考核啊，要我说你还不如不去，你看你上次执行任务把胳膊都弄断了，现在还得去装个仿生的，听说那个考核的考官很厉害的。” 考官！ 奥科浑身一激灵，下意识问：“考官姓林？” “好像不姓林。” 奥科骤然在地毯上摊成一张橙色的饼：“噢，不姓林啊，那有什么好怕的。” 第107章 考官是一位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 一身肌肉鼓鼓囊囊，一看就不是善类, 那肱二头肌比厉冉冉头都大，其他参加考核的年轻战士看见是他的时候哀嚎一片，简直完美诠释什么叫心如死灰。 “那可是代号泰坦的超强战士，s级的alpha，遇上他咱们这组人怕是要凉啊。” 周围的人说着，然后发现他们人群里有两个人格格不入。 一头橘发的奥科懒洋洋地眯着眼，一星半点都紧张不起来，虽然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但心里就是有个念头：他又不姓林，怕什么。 远处还有一个黑发的青年，背对人群, 不知道远处有什么东西那么吸引他, 让他一直都没注意场地里。 那也是一个平静得过分的背影。 “咱们怎么考啊？”奥科看不清那边的人, 只能懒怠地转过来，颇有些吊儿郎当地问。 其他考核人员斜睨了一眼这个怪异的陌生同伴，有个人出声：“你不会是刚从长安市那边的军校转过来的吧，你连雅典防卫部队的泰坦都不知道吗, 咱们这一组都归泰坦考核，排队上, 咱们这组可是六个人呢, 泰坦一个人就能把咱们全打完，没准还有余力去考考别的组！” 害, 才打六个就吹啊。 “哦。”奥科不痛不痒地说，“那一会儿我第一个上，公平。” 一群人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他, 其他组都传开了，泰坦组里有个想不开找死的，居然准备毛遂自荐第一个上去（挨）打。 “你——”同组人的表情不忍直视，“你一个beta，再努力，人家先天身体优势在呢，况且我看你这细手细脚的，还有右臂是刚换的仿生臂吧，你上去都不够泰坦热身。” 奥科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气得周围好心的“前辈”都不理他了，抱着胳膊等着看他笑话。 这边的动静当然影响了不远处沉默的黑发青年，青年转过身，遥遥看见一头灿烂的橘色头发，有那么一缕执拗地翘起来，成了一撮教科书式的呆毛。 林敬也皱起眉，觉得那撮毛需要被压一压。 平时都有人负责给他摁下去的。 林敬也的脑海中浮现了这样一个念头。 很不对劲。 他皱着眉，看向自己的右手。 他的右手不是仿生义肢，是纯机械的。 因为他的断臂处有早已安装多年的连接扣，机械臂内部的神经链接和他身上的完美匹配，他的指尖甚至可以感受一根头发丝落上去的触感。 地球更偏爱仿生的，地球的仿生概念不仅仅是造型、功能上的，而是材质上的——被接上的仿生义肢表面是真正的血肉之躯，由自体细胞培养克隆而来。 机械被认为是无生命的、是冷冰冰的工具，除非真的穷到揭不开锅买不了仿生技术产品，才会去装个低端又僵硬的无机假肢，还可能被邻里嘲笑。 所以林敬也几乎是立刻判断出，自己的右臂绝不是地球产物。 他快要过二十九岁生日了，在档案里应该是三十岁，他早逝的母亲喜欢按照东方老传统，硬给他虚一岁。 生日。 他模糊地记起一个大得可以把他塞进去的蛋糕，一个浅棕色长发的女人正把自己的头发利落地挽起来，桌上摆了切好一会儿要吃的蛋糕，有三个小身影围着剩下的巨无霸，撸起胳膊挽起袖子。 然后……林敬也想起了一块糊在自己脸上的蛋糕，整个客厅变成了狂野的蛋糕大战，伴随着一个怒气冲冲的吼叫： “你们他妈的把客厅搞得一团脏……啊！”怒吼终止于一声蛋糕拍脸的粘稠响声。 他的母亲应该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啊。 林敬也垂下眼睫，不动声色。 他的记忆有问题。 他抬起头看向考核场地，那个橘色头发的青年已经和大块头泰坦面对面站着了。 橘发青年嚣张地说：“要打就要打赢，什么叫你觉得合格了就行，对我来说，没赢就是不合格。” 林敬也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但又并不一样。 因为——似乎上一次，他并不是站在这个位置上看的。 代号泰坦的男人被直接气笑了。 他是新盟的高级战士了，他知道面前这个小子的来历不简单，但他和其他观礼的新盟高层一样，一个残疾beta，能有多强，至于出动他们这些特种战士来考核？ “小子，别说大话。”泰坦也有点火气，“就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一会儿断了别哭啊。” 奥科没回答，一脸的“就你”？ 这下对面的泰坦被他看得动了真火儿，一股暴烈的alpha信息素炸开，场地里弥漫着一股火山口岩石的气息，不仅是味道，更多是灼热感，离得近的考生纷纷后退避让，表情惊惶，偏偏场地里的奥科一脸无所谓地抽了抽鼻子，摆出了一个难闻的表情。 “有点意思。” 许多人开始正色凝视面前的橘发青年，经常有玩笑说beta闻到信息素都只像是闻见香水，诚然，他们不会理解信息素中携带的“信息”，而只能嗅到表层的气味罢了，但这不代表beta免疫alpha信息素造成的精神力碾压啊，泰坦这又不是拿信息素传递“我们交个朋友”一类的信息，这是纯粹而狂暴的威压，可对面这个beta还真就像是在闻不好闻的香水！ 抵抗精神压力是需要训练了，就算都是a，如何在这中威压交锋时不被对方压趴，也是要靠刻苦努力、提高承受力来实现的，而这beta……他除了不能用信息素碾压回来，其他的表现就活像他早已日常习惯抵抗了似的！ 他甚至还感叹了一句：“啧，alpha啊。” 下一刻，这小子竟然主动出击！ 他快如一道闪电，泰坦一惊，他从不知道有人可以不穿外骨骼还能这样迅猛，青年猛冲上来，出手老辣而精准，直接冲着咽喉要害，泰坦双臂交叉挡住，而那青年瞬间收住攻势，说闪就闪，使得泰坦预备好的反击落了空。 “他的力量、体能、肌肉强度都远远不如泰坦。”高台上，新盟的一位将军对身边的雅典军校校长说，“可他太冷静了，他不恋战、不贪优势，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劣势，并且无论如何都不上当，始终保持绝对的扬长避短。” “查尔斯将军觉得泰坦能赢吗？” “如果他们都穿了外骨骼的话。”将军这么说，校长还以为他要说穿了外骨骼泰坦稳赢，谁知将军说的是，“如果是穿了装甲，泰坦现在应该死了。” 校长一惊，而另一侧，身着白色制服的金发女人却神色平淡。 “萨曼莎博士完全不惊讶吗？” 女人笑了笑：“我扫描结果不是已经共享到终端了么，从一见到他们我就知道这四位绝不是普通人，他们外露的情绪都是虚假的，他们没有一个人真正在害怕，生理激素水平是不会撒谎的。” 查尔斯：“这样的心理，非严苛训练不可，这人必然是特种部队出身，星寇没这个素质的。” 下面的比试又持续了片刻。 嘭—— 在惊呼声里，台上的奥科一个借力，冲势过猛的泰坦被他踩住后背，一脚踢到了台下！ 橘发青年落地，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呼吸，然后在一片惊愕的目光里抬起头，笑容灿烂：“承认啦。” “你使诈！”泰坦爬起来，脸色愠怒，“如果是真正战场，就没有这中摔出台子就输的规则了，你小子早就被我锤死了！” “那可不好说。”奥科蹲在地上，头顶呆毛一翘一翘的，“真战场谁跟你一对一肉搏？” “你——” “可以了。” 一个低沉威严但颇有磁性的嗓音响起，所有人又是一惊，只有奥科不明所以地抬起头，看到了一个高大的男人不知何时缓缓走上了台。 “查尔斯将军！” 许多人激动不已，窃窃私语却在查尔斯扫过视线时戛然而止，恢复一副正经严肃的军校气氛。 林敬也低头看向自己的智脑终端。 查尔斯，新世界盟约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五星上将，今年不过三十五岁，是月眠之环防御体系的最高指挥官，s级alpha。 公开资料里甚至事无巨细，连三围体重之类的都有，还重点强调了腿长？ 资料照片应该是实时更新的，现场的真人和照片里的发型都没差太多，金色的头发在脑后扎了个柔顺服帖的马尾，一双碧绿深邃的眼睛，身姿挺拔皮肤白皙，所以民间常有人说他简直是个奇幻故事里的“圣骑士”。 可惜，林敬也挑眉，这位“圣骑士”是柠檬味的。 最酸的那种青柠。 酸的不行，林敬也舔了舔嘴唇，甜的多好吃。 最好是白巧克力，又香又滑。 这位将军一贯亲切和蔼、平易近人，所以在场的人激动尊敬，而并不畏惧，他们目光灼灼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查尔斯。 查尔斯将军对奥科友好地点点头：“在你这样的年纪，以beta之身达到这样的水平，确实非常了不起了，你已经合格，不过如果你愿意，可以和我再切磋一下。” 奥科扬眉，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忽然场下响起一个清越的男声： “他已经累了，不如我们试试。” 现场又是一阵倒抽冷气，活像训练过，或者大家集体变身冷空调。 一个修长挺拔的人影穿行而出，人群自动散开避让，仿佛摩西分海似的，那个越众而出的青年远比奥科还要平静温和得多，他一张脸生得温润俊秀，黑发随便扎了一下，给这过于柔和端庄的青年终于添了点散漫不羁。 但他身上有一中让人不敢轻易靠近的特质，甚至无人敢像嘲笑奥科那样笑他。 因为那双眼睛。 那是双奇异的异色双瞳，左黑右蓝，黑色的那只目光冷冽，像是能倒影漫天星河，而那只蓝色的眼睛连瞳孔都几乎是纯蓝，清澈见底，却也含着一中肃杀，恍惚让人联想到星舰那燃烧的曲速引擎。 查尔斯转过头看去，地上的奥科呆愣愣的，还没回神，身体早已下示意听从那个人，麻溜地跳下擂台让出位置。 黑发青年竟也像是习以为常，直接跃上考核台，站在查尔斯对面。 像一把已然出鞘的长刀，锋利，优雅，却也惯饮鲜血。 金发的将军转过身，碧色的双瞳里闪过一丝不加掩饰的惊艳。 第108章 这个情绪外露当然也会落在林敬也眼中, 但他感受了一下，自己并没有任何该有的“激动喜悦”或者“受宠若惊”，对这位地球的守护者、威望极高的五星上将, 他只有本能的戒备。 甚至, 林敬也觉得金发的alpha特别令人不舒服。 他表现得也不算隐晦, 所以对面的查尔斯也困惑了。 金发的将军差点抬手摸脸——今早出门洗脸刮胡子了啊，网上那些说我颜值碾压当红影视小生的莫非是驴我？ “我们怎么打？”林敬也平淡地问。 查尔斯收回心思, 向台下摆手示意，铛——铛——两声嗡鸣, 两把刀被丢上台，各自被林敬也与查尔斯接住, 那就是普通冷兵器，刀刃微钝、不带光能或电能, 是军校专门拿来做教具、防止学生失手造成重伤的, 刀刃锋利程度都比不上普通水果刀。 林敬也掂了掂那把刀，随手甩了个花，像是把玩一个玩具。 他单手持刀, 面向查尔斯，刀尖轻微抬起指向查尔斯面前的地面, 姿态依然平和优雅，但那双眼睛里的锋芒，竟让查尔斯恍惚有种自己才是考生的错觉。 他是双手持刀，alpha的体态天生会更高壮些, 查尔斯身高在一米九往上, 气势全开的时候极具威严压迫之感，台下的观礼人纷纷屏住呼吸，连其他考核组都不再继续, 齐齐围拢过来。 但他真正想要威慑的人没有任何变化。 那人依旧站得挺拔，他整个人的气质不只是像一把刀，他像那种已经出鞘的古代战刀，岁月与敌人的鲜血给他渡上凛冽骇人的杀意，可是柄上典雅的雕花纹路让他凛然而不凶煞，战意收束于一线，凝聚成他既优雅又锋利的刃。 查尔斯难得被激得兴奋起来，从他成为五星上将开始，不必切磋，就是平时迎面撞见人，对方也多半对将军充满敬意，很多年他都不曾感受过这样针锋相对、刀刃相击的快慰了。 他低喝一声，选择主动出击，按照军队考核时的礼仪惯例，一对一战斗一般都是考官让考生先手，但查尔斯没有在意那些繁文缛节，他一开始也没觉得自己是在考核对方。 锵—— 金属撞击之声清脆甚至是悦耳，随后更是一连串密集不绝的金石之声，快得像是有人在来回划动一架竖琴，台下的人几乎看呆了。 刚才的奥科能战胜泰坦，是充分发挥了他速度的优势，beta的身体较为单薄，反过来也就比绝大多数肌肉更发达的alpha要轻盈，不少能在军中快速崭露头角的beta，的确也多半都走迅捷路线，扬长避短。 所以台下人满心以为这也会是一位速度流，并且齐齐露出微笑，准备看他被自家将军打得丢盔弃甲。 因为查尔斯将军虽是s级alpha，但他也是以迅捷见长的，多半alpha力量强大，爆发力凶悍，却不代表他们不可以凭借个人喜好选择训练速度。 然而台上的战斗令所有人瞠目结舌，查尔斯将军的确依然完美发挥了他灵巧与力量并重的长项，他们惊讶的是——那个beta没有和查尔斯比拼灵活性的意思。 正相反，他几乎是正面强攻！ 那柄长刀在他手中大开大合，攻势凌厉而毫无花哨，几乎每一击都极其刁钻地攻向对手要害，而且出手奇稳，同一个打击点一击不造成太大冲击，他可以骤然发力连续精确攻击一个点！ 相反，查尔斯的攻击快如骤雨，可问题是对方的判断力太惊人了，他几乎能完美分辩这些攻击里那些是虚晃一枪、那些会真的有威胁、以及剩下的是可以以攻代守的。 很强，非常强。 查尔斯的呼吸都变得炽热起来，对方是个看起来纤细文弱的beta，他的力量不如自己，速度也不见得多么夸张，但是稳，他的心理素质远远胜于查尔斯见过的任何一位战士，包括他自己。 “天啊，那一刀离他脖子那么近，他连下意识躲一下都不躲！” “就算预判出这一下打不到，我也不敢真的不动啊！” “得了吧你，你预判得出来那一下打不到吗？” 台下的议论声越来越大，考核人员从一开始的惊艳变成了惊愕、甚至惊恐。 什么时候beta可以有这么强的战斗力，再者，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恐怖的beta却谁都不知道？ 甚至场地边缘维持纪律的士兵都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一直关注场下战斗的萨曼莎微微蹙眉：“这两人不能再打了，再打，不管查尔斯赢还是输，都会造成很大的麻烦。” 查尔斯赢，那名beta的实力也已经震撼全场，万一查尔斯输了…… 雅典军校的校长苦笑一声：“打成这样，你下去拦？” 萨曼莎：“……算了，谁去谁报废。”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真的是beta吗？联邦那边总不能在短短几十年里彻底改变，开始大力培养beta了吧？你确定这些人是联邦派来的？” 萨曼莎迟疑，但还是说：“那长蛇座的海德拉组织更不可能有这样的beta吧？” “别说联邦，就算咱们新盟也找不出这种程度的beta啊。”老校长心情复杂，“都说beta看似平庸，但上限可以很高，然而那得付出多大的代价啊。这个人身上有正规军校军事化训练的痕迹，但却一点没有很多毕业生那样的毛病——他懂得战场上你没有办法把一个套路完全打完，哪怕查尔斯都还有那么点拘泥于训练招式，这个人每一次出手却都是实实在在奔着杀伤最大化去的。” 这一切只能来自于久经战阵。 萨曼莎颔首：“要么是专业的特工杀手，要不然……” 老校长打了个哆嗦：“你们不能真的给搞回来一个将军级别的吧？” 令人眼花缭乱的战斗仍在持续，双方似乎势均力敌，底下的人一开始还惊呼连连，到后面都麻木了，没有任何出其不意的地方，查尔斯将军攻得凶悍，那个beta比他还凶，而且查尔斯还会频繁闪躲，那个beta经常闪都不闪，预判没有一次失误。 惊呼个屁，神仙打架，凡人老实呆着吧。 还在大惊小怪只剩之前那个橘毛小子。而且那个家伙…… “哎呀，差一点，再来！” 奥科激动地喊着，每次查尔斯堪堪闪过林敬也的刀锋，奥科就表演一个捶胸顿足，周围的人差点开始怀疑这是哪来的间谍或者查尔斯将军的政敌。 下一刻台上的查尔斯被林敬也的刀连续打在同一个点，不得不举刀承接，被对方的冲击力逼退再逼退，眼看已到场地边缘。 所有人震惊地喊起来，林敬也的刀每落下一次他们就不由得惊呼一声，但林敬也骤然加快速度，那些人就变成了一声长长的啊。 刀锋相交，竟然擦出点点火花。 萨曼莎已经抬手捂脸了。 嘭—— 一声沉闷的响声，在众人骤然拔高的尖叫里，林敬也手中长刀飞出，滚落到十几米开外。 “啊！” 查尔斯的刀尖指向林敬也侧颈，双方的呼吸都有些急促，查尔斯身边已经飘起青柠的味道，离得太近觉得有点辣鼻子。 “哇！”众人反应过来开始疯狂鼓掌，“将军厉害！” “太精彩了吧，那个beta好强，能和将军打这么久啊！” “查尔斯将军！” 林敬也像是不受整个气氛的影响，他平静地站起身，姿态依然不卑不亢，从容镇定。查尔斯抬眼看着对方，除了他轻微的急喘，查尔斯没有看到任何异样的神情，他只是微微活动着有些扭伤的左手腕，白皙的腕骨处隐约有红肿的痕迹。 一直紧张看着的校长和萨曼莎也长出一口气。 但是金发的将军抬起一只手，欢腾的人群骤然停止赞叹。 查尔斯把刀往林敬也脚下一丢，朗声道：“是我输了。” 哗—— 全场一片哗然，所有人眼里都是迷茫不解，明明是查尔斯将军击落了对方的武器啊？ 查尔斯没有理睬任何人，只看着面前的林敬也，但依然开口解释：“刚刚最后一击，那是杀招，如果不是最后一刻你不顾自己扭伤也要收刀回撤，我根本是躲不开的，所以你赢了，这要是战场，大概我现在已经是凉的了。” 底下的人变成了一排排的雕像，场地内当然有录像仪，负责监看的军校导师把录像调出，一帧一帧去回放，这才发现林敬也最后的一刀没有打在查尔斯的刀上，而是刀锋偏转，在查尔斯的防御空档里劈向他的脖子。 这一刀要是落实，即便他手里的是钝钝的练习刀，也足以大力切开皮肉、打断查尔斯的颈骨。 所有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查尔斯！” 在加密频道里，萨曼莎急道：“预估失误，这个人在联邦不可能是泛泛之辈，他有可能也是将军级别的指挥官，这样的人不会被植入记忆欺骗太久，之前的计划不行，先把他带回基地，让你的卫队——” 她还没说完，查尔斯竟然打断了她：“我不准备动用武力。” “这个人非常危险。” 查尔斯：“他在我们的地界，只有一个人，究竟是我们会被他威胁，还是他自己比较危险？” “可是——” “他要是真的很危险，你现在应该在给我收尸。一开始我就不觉得给人植入假记忆，让他们在假记忆的影响下融入我们会成功。真正意志力坚定的人，我自夸一下，你要是给我做个表层假记忆，最多也就能持续一个月吧，真实的记忆永远在那里，就算是个普通人，存在过的记忆依然会在日后的岁月里不经意闪现。” 萨曼莎沉默不语，查尔斯切断频道前说：“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技术解决，博士，你们受到的教训还不够的吗？” 加密通讯极度隐蔽且没有持续很久，所以哪怕林敬也都没有察觉。查尔斯深吸一口气，然后抬头对面前的人说：“你手腕受伤了，我带你去先把它处理一下吧，不然一会儿肿得更厉害了。” 林敬也低头看了看左腕，嗯了一声。 见他同意，查尔斯走近了些许。 金发的将军不知道怎么回事，脸一红，以怪异的声线问：“还有，晚上我请你吃饭吧。” 林敬也歪头：“？？？” 第109章 林敬也的反应还算最冷静的, 其余大部分人都已经彻底呆了，因为正常将军如果欣赏属下，应该是：你调到我这儿来/我们去演武场继续切磋/打个模拟战, 哪有约吃饭的？ 约吃饭…… 那特么不是alpha欣赏omega的方式吗？ 注意到林敬也的神色，查尔斯耸肩：“将军不吃饭吗？” 林敬也：“我觉得吃。” 查尔斯：“那不就是啦。” 然后两个人还真就转身走了？ 留下一地目瞪口呆的雕像看着这一幕, 其中奥科更是马上就要裂开了，他满脑子都是响彻云霄的警报声, 满心都是“不行”两个字在刷屏, 虽然他自己并不知道自己为啥觉得不行。 街道上空有不少无人机在盘旋，有的还悬挂着一副全息投影的旗帜，上面是一个女人的肖像, 容貌可以算得上娇俏, 但那双眼睛随意抬起，她就变成了一个飒爽的战士。 林敬也不经意抬头望去, 眼神扫过这个人身上的战甲，神色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那种外骨骼的形制与地球的差别还是不小的, 无论颜色还是功能都有些区别，地球没有太多空战舰队，他们的标准外骨骼更倾向于一种辅助装备, 而非正经的战甲武器。 林敬也甚至能分辨出，这位女alpha身上的战甲更额外加强了速度优化。 她擅长潜行, 生存能力极强，是负责信息的斥候。 这不是一个结论。 林敬也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身边这位金发将军闲聊。 他意识到，比起一个分析得出的推论，那更像是个他早就知道的信息，就好像……他在什么时候看到过相关资料。 又是这样的抽离感。 林敬也再次感到他与这个星球间的格格不入, 他感到本能地戒备，到处都是违和感，尤其是身边的人，查尔斯将军是地球前线部队的总指挥官，但他觉得不对。 发色不对。 他想了想，身材和味道也都不对。 一个金发、长得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的alpha，怎么能当指挥官，看着就不行。 而他真正的长官，应该有一头柔软顺滑、却总是被主人持靓行凶随意糟蹋的白发，有亮若星辰的蓝眼，喜欢懒洋洋地融化在他的座椅上，仿佛一块散发甜香的巧克力软糖，并且关键一点—— 喜欢筑巢。 查尔斯忽然问：“我觉得你似乎对我的头发很有……意见？” 呃，表现得那么明显？林敬也垂首回答：“并没有，将军。” 查尔斯：“你有。” 林敬也：“哦。” 不知道为什么，查尔斯觉得心跳加速。 这个过于冷淡的青年连身上的气息都是清冷的，但查尔斯觉得比那些花式往他身上泼红酒、频繁在他面前平地摔、以及各种不小心在他面前发情的omega更让他心神悸动。 怎么那么像他omega弟弟喜欢看的那种电视剧？“你和外面的小妖精不一样”、“beta，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查尔斯打了个哆嗦。 “将军。”林敬也忽然问，“你觉得作为一段程序、或者变成电脑，还算活着吗？” …… 警报声停了。 梅拉隐藏在阴影里，屋外的走廊静悄悄的。 她的确逃出了关押她的地方，但逃向隔壁城市只是一个假象，是她故意制造出来的，那些匆匆出发追击的特种部队大概并不曾想过，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居然没有走，她甚至就在基地内，躲在某个研究室！ 地球的新长安市才是军工和科技实验室所在的主要地点，梅拉已经进了最大的一个军事基地，为什么要想不开往外跑？ 以长安命名的新城市有效仿古风的意图，窗外高耸的新世纪大楼统一有着古朴东方的青砖红瓦、雕梁画栋，街头的全息广告都颇有山水墨意，如果双方建交，梅拉会很愿意在这儿旅游度假的。 她在这个基地里秘密穿行，心里对这片美景感到细细的遗憾。 无他，梅拉只是觉得，地球和联邦建交的可能性也就百分之一吧。 因为她路过了很多房间，里面矗立着一个一个的条状玻璃容器，在黑暗中闪烁着莹莹蓝光，乍一看去排列整齐、宛如墓地里林立的碑。但那些半透明的溶液里漂浮的，是一具具紧闭双眼的人体。 梅拉悄悄走近，那些人男女老少皆有，每个容器旁边都有个显示屏，记录着dna序列、状态、姓名与编号。 但并不是所有的容器内容物都是人形。 梅拉在一个容器前停下脚步，那里面竟然是幅白森森的嶙峋骨骼。 有几个探针一样的东西正在那骨骼上游走，像是在织毛衣似的，梅拉看了一会儿，才惊愕地辨认出——那些不断抽丝活像毛衣针的玩意，正在这幅骨骼上编织一套神经系统？！ 什么鬼东西！ 梅拉往前走，又看到了正在造血管的、正在裹肌肉的、正在给红糊糊的人形糊上皮肤的。 “操。”梅拉抽了口气，骂了声字正腔圆的脏话。 这是个人体加工厂吗？ 这帮人又是在制造什么，克隆人大军？ 随后梅拉注意到一个细节—— 这些人体的资料显示上，只标注了男女，没有第二性别。 不是夜羽那种强行不承认，梅拉检查了，那些人颈后没有任何腺体的痕迹，也没有任何会被统一装腺体的倾向。 她走到一处控制台，小心翼翼地黑进去，大概花了半个多小时才绕过基地防火墙，很快，一个基地人员资料名单出现在她面前。 梅拉皱起了眉。 在那份名单上，有一半左右的人，性别栏与联邦的登记方法几乎无二，男alpha、女alpha、男beta、女omega等等这样组合方式，而剩下的一些，统一写着x。有的只写x，有的写男女后面跟着个x。 这又双叒是什么玩意，梅拉历史学得不错，在地球人类还只有男女两性时，曾经有过一些人不满意自己的先天性别，不论是变性过程中还是压根男女都不想做，都可以选择用x来表示。 总不能，地球医疗技术竟然能给abo做变性吧？ 这太离谱了吧，就算真能，也不至于半数人口是变过的吧？ 也不知道舰长他们去哪了。 地球上的疑点太多了，梅拉觉得不能再留在这儿，时间越久风险越大，必须尽管带资料回染星号。 不过她这念头一出，立刻就不紧张了。 他们家元帅可还在呢，就算舰长也出问题了，以雷恩·楚的风格，一天联系不上舰长，大概率就要开始找人了。 唉，太腻（嫉）歪（妒）了。 天穹之剑，铁血战神，没想到一谈恋爱居然这么黏人，身上还那么浓的巧克力味，这是吃了多少情人礼盒啊，看那甜滋滋黏糊糊的劲头，跟个刚恋爱需要安全感的小omega似的。 omega……？？？ 等等。 梅拉嘴角的笑容刚刚扬起就僵住了。 雷恩·楚，战区里杀出来的战将，行事嚣张霸道又奇诡无比，性情反复、脾气令人捉摸不透，心情不好的时候连议会大门都能给你踹得稀巴烂，惹到他他能直冲敌人大本营，堵门口见一个宰一个，任性妄为到极点，听说当初本森少将连上军事法庭的机会都没有，当场就让雷恩崩了，说一不二，然后强横地把他们林舰长顶上去，从文职中校直接到天穹之剑少将舰长，只要他雷恩开心，谁也拦不住。 这…… 元帅喜欢巧克力是个联邦都知道的趣闻，但梅拉仔细回忆，她在这次任务中，一次都没见到雷恩吃巧克力。 染星军需官罗兰在某次八卦聚会时说过，在927运输舰时，雷恩掏出一堆过期巧克力，扒拉出一块唯一没过期的，请舰长吃。 一个嗜巧克力如命的人，会把巧克力放到过期？ 梅拉打了个寒噤，觉得自己的想法不太妙。 “不可能不可能，那是天穹之剑，那是雷恩·楚！他——”梅拉抖了起来，“我在想什么？我疯了！” 但一旦开个头，忽然就控制不住了。 雷恩·楚，s级alpha，奎伊图斯老上将拼命想拉回去当继承人的孙辈，老头明里暗里让各种他属意的omega跑雷恩面前晃、甚至故意用信息素引诱，但雷恩从没有任何一次动容。 很多贵族omega还偷过雷恩的头发等物，拿去做匹配测验。 无一例外，都是零。 这也是联邦传奇趣闻之一了，民众都感叹到底什么omega才能和元帅配上，但梅拉忽然想到—— 虽说有些ao确实也可能一点都不匹配，但omega和omega去测ao匹配率，那就是百分百的，能测出匹配才是有问题吧！ “操！”梅拉又骂了一声，眼前发黑。 因为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当初在夜羽，那位外交官乔伊斯，一个身材高挑的男性omega，s级，信息素是巧克力味的，和舰长举止暧昧，她们一群人还担心那是元帅的小替身，好在舰长人品过硬，在夜羽事件后再也没和这个乔伊斯有过瓜葛。 乔伊斯在舰长室过夜。 元帅也是。 天穹之剑的信息素到底是什么味道，至今还是联邦未解之谜。 他的信息素味道确实不太好拿出来给人知道。 因为他是巧克力味的。 最甜的那种白巧。 梅拉两眼一翻，似乎看到了自己被主炮灭口的场景。 嗡—— 基地再一次响起刺耳警报，远比梅拉逃跑那会儿响得多。 她回过神来，冲向窗外，在地球的行星环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若隐若现。 * 林敬也正漫不经心地切牛排，他对面的查尔斯正在殷勤地介绍一款红酒。 酒，没有热巧好喝。 林敬也扶了一下右眼上的单片镜，他的右眼不能正常视物，甚至直视强光会很刺痛，但他有一大堆各色眼镜——从右胳膊里掏出来的。 这些眼镜似乎都不是全息科技眼镜，就是普通的、哪来保护右眼的，林敬也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打花里胡哨的，但他进了餐厅觉得光很不舒服，还是选了个一个像蝴蝶造型的戴上了。 嗡—— 警报声从查尔斯身上传来，他正试图往林敬也手里递酒杯的动作顿了一下，指尖擦着林敬也的手心划过。 他们立刻看向了窗外。 林敬也的瞳孔骤然一缩——他看到有一片阴影从行星环里缓慢出现，姿态傲然，气势凌人。 “星际舰队？”查尔斯表情大变。 星际舰队。 林敬也的呼吸有些急。 毕竟离得这么远，庞大母舰的身影到了肉眼之中也不过巴掌大小。 但林敬也的眼前忽然出现了那艘母舰侧舷的徽章。 璀璨星辰与出鞘利剑。 天际线上刺穿天宇的长剑。 那是天穹之剑。 第110章 查尔斯豁然起身, 神情无比严肃，他说：“不明舰队的母舰正在袭击戴安娜卫月！卫月一旦出事整个环形防御体系就会崩溃，卫月前不久才刚刚遭到过一次袭击, 所以很抱歉不能继续和你用餐，我需要立刻——” 他解释着，然后回头去看听他说话的人, 结果只看到一张空荡荡的椅子。 那个青年竟然在他毫无所觉的时候跑了？他明明只看了半分钟窗外而已！ 半分钟！ 查尔斯崩溃, 他就这么让人不能忍受，一有机会撒腿就跑？ “人呢？！！”查尔斯吼出了声，一股浓郁的青柠气味席卷整个餐厅, 酸得周围无辜路人稀里哗啦掉眼泪。 轰—— 一道耀眼的主炮光辉落在了戴安娜卫月的防御屏障上，头上的晴天似乎都黯然失色，只余下那道破空的光。 查尔斯无暇再亲自找人，他的卫队领了找到林敬也的命令，但并不止于此, 萨曼莎博士同时出动了地面警卫部队。 查尔斯：“博士, 请不要伤害他。” 萨曼莎迟疑：“我尽力。” 查尔斯眉头紧锁：“这并不是我们往日的敌人，这位林先生与我一样，我感受得到, 他也是守护一方天空的战士，我希望地球可以更尊重战士们。” 对面的女人沉默了一小会儿，终于回答：“我不反驳你的观点, 但是将军, 如果我的警卫队有所保留，他或许是不用受伤，但我估计警卫队回到我手里的时候就只剩零部件了。” “……博士你说得对。” 萨曼莎站在一个巨大的操控中心平台上，她的面前有许多监控用的光屏, 显示了不同的画面，但更不同寻常的是——女人的左眼看着那些屏幕，右眼却亮着某种机械的光，光里有影像闪烁。 “博士，找到目标了吗？” “暂时没有，他的潜行能力非常惊人，像人间蒸发似的，我敢肯定，查尔斯将军都做不到。” “这很奇怪。”另外的指挥官说，“他居然会选择趁乱逃跑，还是从我们地球最富声望的查尔斯将军身边逃走，没有任何迟疑。按理说，他不可能恢复真正的记忆，这才三天不到，精神力再强的人也不该这么短时间就看破表层的植入记忆，除非他不是人类！” “他是。我可以肯定，他们一行四人都是纯粹无比的人类。”萨曼莎博士说，“或许我可以更新一下对人类潜力极限的记录。另外两个被植入记忆的人表现也没有预期那么融入，更别说，那位男性omega不知为什么，竟然从开始就在抵抗，我们才不得不把他留在基地。” “天上那个舰队，会是他们中某人联系来的？” 萨曼莎皱眉：“不可能吧，他们都没有通讯工具了，怎么联络？” 而大约半个小时前，天穹之剑舰队临时旗舰流浪者号，这是副指挥埃苏娜的星舰，她本人受命留在星环长城外围，带着靖野号一起假装雷恩没走，而她的星舰自然就落到了雷恩本人手里。 雷恩挺不喜欢这个名字的，埃苏娜和他一样的出身经历，所以雷恩经常觉得她们alpha脑子有坑，在战区漂泊的记忆有个屁可纪念追忆的，为什么把好好一艘星舰叫得像丧家之犬？ 回家窝在软乎乎的巢里抱着他的大鸳鸯眼，不香吗？ 果然alpha都是脑残！ 这种想法很快达到峰值，雷恩暴躁地摔了所有人的水杯——因为他忽然接收到了林敬也的视野信号。 真正有通讯功能的那个眼镜被留给了黎江，现在林敬也手里那些都是雷恩弄来玩换装游戏的，但按照雷恩的习惯，染星号舰长卧室都能被他装满摄像头，那些眼镜上怎么可能只是普通镜片。 那些镜片会把林敬也看到的东西传给雷恩，不过很遗憾，是单向的，雷恩无法通过这低配版眼镜联系林敬也。 然后画面刚启动没多久，雷恩就被一个金毛alpha骚了一脸。 “给我炸了那倒霉人造卫月和那个丑金毛！！！长得讨厌就不要出来辣人眼！” 主炮操作员看着画面里英俊高大的金发男人，唏嘘。 林舰长真的很强，元帅这种独占欲，怕不是林舰长智脑里的联系人都被元帅查了个遍吧？这哪是一般人承受得起的。 别喂了别喂了，打嗝儿了。 舰队的老成员对元帅时不时爆发的暴戾习以为常，甚至觉得这种情绪下的元帅对上了敌人，敌人应该感恩戴德，因为元帅生气的时候指挥，最多把敌人摁在自己家里暴揍，如果是元帅心情好的时候，敌人可能会被元帅玩死。 就像吃饱的猫玩弄耗子的那种玩法，非常惨不忍睹，非常侮辱敌人人格。 以前还有人偷偷调侃：“元帅这还是个alpha，这要是谁家omega跟咱元帅一个性格，娶他的alpha可真是定力惊人、心性坚韧，一定能成一番大事业啊！” “啧，你别说了，omega们生理期不稳的时候可不就跟咱元帅这阴晴不定任性妄为的脾气一毛一样嘛，好在omega们没有星舰主炮。” “嗨呀，照这个猜想，联邦应该大力培养omega指挥官，能把对面敌人都逼疯！” 舰桥里的人压力大极了，元帅暴怒的时候自己人也遭殃的，任何一点小错误都会让他爆炸，上次刘浚副官入库物资的时候不小心漏数了一枚曲速核心燃料池，气得元帅一脚把人踹到墙上去差点抠不下来，惭愧的刘浚副官哭着主动去训练场加训——因为他不仅工作出纰漏，竟然还连元帅随便一脚都挡不住，实在欠练。 “元帅，月球基地派出了飞行队。” “都是中小型飞行器，主炮打上去跟高射炮打蚊子似的，浪费不说，不一定打得到那么小的目标啊。” 雷恩：“主炮继续对准主基地，所有母舰给我围上去；护卫舰队去大气层待命，机甲团准备登陆人造卫月，至于蚊子，染星号战机群拦截，随便打，天穹之剑有得是经费，少把你们之前那抠抠搜搜的穷酸习惯拿出来，搞得像是我养不起你们舰长似的！” 染星号飞行队：“……哦。” 众人心中安定，飞快执行命令，因为即使是盛怒之下，雷恩的指挥从来都有条不紊，他没有下令攻击地球，而是直指同为军事单位的卫月。 从林敬也的视野里，雷恩看到了与联邦无异的餐厅、街头蹦跳的熊孩子、影院排队的情侣，从种种痕迹表明，地球表面的人、或人形智慧生命过着普通平民的生活，雷恩不管打仗多么疯，他都不会对平民动手。 林敬也和雷恩是一样的，不管他是不是被植入记忆影响，他都不会随意对普通人下手。 “人”是个泛指，不止包括人类种族，而是一切智慧生命的非战斗单位。 他早些年还带着927，曾经撞上过一队星寇，居然是金灵族的星寇，绑架勒索的也是他们金灵族的平民，林敬也按照习惯灭了星寇，得到了一大堆贵金属——不只是从星寇身上砍的，获救平民非常知道人类盟友的喜好，当场集体剪头发剪指甲筹集谢礼。 所以此刻他正在远离地球的平民。 他知道自己的记忆有问题，表层虚假的记忆覆盖了真实，但他也确确实实还不能彻底撕开那层虚假。 林敬也现在有一个清晰的念头——他需要知道那座巨大的纪念塔，到底在发射什么样的信号。 天穹之剑。 这个名字带来的熟悉感远远胜过地球上的一切。 这四个字从记忆深层挣扎浮现时，林敬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比起他早上醒来的公寓，这四个字带来的感觉才更像是“家”。 天穹之剑。 林敬也肯定地想，我是天穹之剑的人。 人影快速地穿过各种障碍，巨塔矗立于海上平台，人腿自然是没有办法走过去的。 十分钟后，一身外骨骼盔甲的青年坦坦荡荡地登上一架战机，地勤工作人员手脚麻利地给他核验能源、检查机体情况、以及补充武器弹药。 “n718890号运输机，请在指定位置等待起飞指令。” 林敬也娴熟地操作，他确信自己是第一次登上这种飞行器，但他很快就能判断出那些复杂的屏幕信息、操作手柄都是干什么的，长得不一样，原理其实相差不大。 有意思，他想，记忆里没有任何空战训练的痕迹，但他本能地知道怎么飞行。 高空的战斗在同时进行，天穹之剑是联邦最精锐的星际舰队，他们突然强攻碾压，查尔斯赶到卫月指挥中心时，护盾都已经岌岌可危了，派出去的飞行部队损失很大，虽然很多都是无人机，但稀里哗啦碎成宇宙垃圾的都是军费啊。 查尔斯肝疼。 “呼叫对方指挥官！” 这帮人来势汹汹，不打招呼，毫无理由地袭击，还讲不讲点武德了啊？ “将军，对方拒接。” “一直叫！叫到他们接为止！” 倒不是查尔斯气急败坏，而是他判断出对方并不是星寇一类，那是正规军队，极大可能是联邦的星际舰队，那这就不是普通袭击了—— “怎么，就算想和我们开战，也得下个正式的通牒吧？”查尔斯恼火，“真打，那可就是两国战争，对面的人疯了不成，随随便便挑起星际战争？” 在孜孜不倦的电话轰炸中，通讯终于连接。 视频里出现了一个懒洋洋的白发青年，他正斜着靠在指挥椅上，一双长腿翘在指挥台上，姿势散漫张扬，眉眼间尽是凌厉傲然的锋芒，纵然没有见过，但地球所搜集到的情报里，只有一个人符合这种特征。 查尔斯瞪大了眼睛：“天穹之剑，雷恩·楚？” 怎么回事，怎么就忽然惊动了这个凶神？ 白发青年扯开唇角，露出个毫无温度的笑容：“是我，说吧什么事，呼叫得那么歇斯底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这儿有谁绿了你似的。” 查尔斯的脸确实有那么点绿，他深吸一口气，道：“雷恩元帅，久仰大名了。你现在袭击地球，是代表联邦宣布开战吗？” “那倒不至于。”雷恩嗤笑了一声，斜睨过来，“纯粹看你讨厌，千万别误会，不针对地球，就是冲你个人。” 查尔斯表情扭曲，嘴角一抽一抽的，显然并不相信：“我们素未谋面，在下不知道哪里惹到元帅了。” “噢。”雷恩懒散地摆手，“没啥大事儿，我就是讨厌金发的alpha。” 第111章 这是什么鬼扯的理由？ 查尔斯都快疯了, 天穹之剑的名声很响，哪怕地球，这个人的知名度也足以高到家喻户晓。 他的团队曾经把连续三年收到的大型战争信息整理分析, 试图揣摩这位星际闻名的元帅是种什么样的战术风格。 “雷恩元帅，是不是从来没有人说过，你的行事作风真的很像一个长期得不到满足的omega？” 查尔斯气得都把他们私底下的背后议论给喷出来了，而更让他气结的是—— “唔，有人说过。”白发的元帅满脸的诚恳, “我医生没事儿就说，哦我们联邦的毒瘤秘书长也经常这么说。” 一拳都不是打在棉花上，这是打在某种反弹材质了啊，查尔斯差点厥过去。 雷恩对他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你知道他俩说完什么下场吗？” 查尔斯：“……所以阁下是不准备罢手, 执意开战吗？” “倒也不是。”雷恩那副懒洋洋的样子看得查尔斯牙痒，这人就不像是个正经指挥战斗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春游野餐、身边还得带着一票人伺候的那种omega阔太太。 这位阔太太勾着唇角说：“地球好歹是全人类的故乡，我这叫游子归乡。” 查尔斯表情崩裂，不需要，乡不想你归。 “战争不是个轻松话题。”雷恩依然似笑非笑地说, “我有三个要求，你做到了，我就撤兵。” 好大的口气, 冲到人家门口用主炮抵着提要求，这是什么星际抢劫行为？ 月球基地的指挥中心瞬间一片沸反盈天, 差点把空间站屋顶掀飞。唯独查尔斯深吸一口气，冷静威严地开口：“可以说来听听，若是合理，也不是不能当做我们地球送上的建交礼物, 毕竟游子归乡，故乡不能太小气。” 他这样说完，群情激奋就被成功压制，这相当于一下把地球放在了给予乃至馈赠施舍的高位，一个出色的指挥官往往也擅长话术，语言的力量不可小觑，大概也只有雷恩这类型的选手，才能凭借一己之疯，把整个舰队带得像是几百年没开荤的野狼。 但雷恩压根没在语言上交锋，把查尔斯准备了一肚子的谈判用语都憋回去了，他只是直白地伸出三根手指，“第一，把我的人全须全尾地还给我。” 然后他停顿一下，补充了一句经典台词：“一根头发丝都不能少！” 查尔斯心道果然，林敬也真的是天穹之剑的战士，能让元帅这么大动干戈，想必不是普通人物，至少也得是个舰长了。 有这样结论的人自然非他一个，他私人通讯里链接着整个地球空间防务总部的委员们，其中果然有人提出：“既然那几个人这么重要，或许能用来牵制一二！” 无需查尔斯开口，已经有人反驳：“那我们岂不是和绑架勒索的星寇一个层次了？雷恩是个著名的星际疯子，你就是那他老婆威胁他，他没准连老婆一起炸，整个地球一起陪葬。” “嘁……那疯子要是能有个老婆，你信不信他老婆不用雷恩动手，自己就能炸你半个地球！” “目前来看，天穹之剑并不是来者不善，至少不是不讲理的人，他从寂寂无名到人尽皆知，还从未发生过毫无缘由肆意挑起战争的行为，我们有理由认为，此人是可以沟通交流的，他现在不也没对我们的公民动手吗，保不齐是有什么误会，这种疯子要是做敌人，那可真是……” 查尔斯没有理会他们，只是深吸一口气，点头：“可以，但一根头发都不少就强人所难了，洗个头还要掉点呢。” 他这看似调侃，实则是在铺垫，因为别人还好，那个女alpha是被当星寇俘虏的，对待这种俘虏，地球虽然禁止刑讯，但也不会让她舒服哪里去，磕磕碰碰都不好说，何况那女人还逃了，谁知道路上会不会挨一两下！ 雷恩挑眉：“洗头掉的没事儿，你放心，不过要是掉得多了，那就说明你没好好照顾导致心理压力大，一样算你头上，放心，我不迁怒地球，就你自己。” 妈的，查尔斯气得手抖。 他压下怒气，瓮声瓮气地问：“第二呢？” “听说你们医疗水平非常可以，我也是久仰大名，我很期待各位精英医学家妙手回春的技术，看你这情绪管理这么差劲都能当最高指挥，你们地球对稳定精神力一定很有一套吧，我不要别的，你们把研究资料和成果给我一份就行。” 查尔斯咬牙，他要是情绪管理差，这会儿能扑上去活吃了雷恩！ 他的定力可是地球拔尖，是雷恩这疯子太会气人！他身后已经藏着个小军医，正偷偷摸摸往他腰上戳抑制剂呢，再来两下他易感期都能让雷恩气出来。 不过确实，查尔斯眯眼，天穹之剑的情报网络还真是了得。 “第三呢？” “这个最简单。”雷恩呲牙，露出的笑意已经明晃晃是恶意了，像个马上要对可怜受害人下咒的黑巫师似的，他说，“你把那头金毛剃光。” 查尔斯：“？？？” 查尔斯瞬间炸了。 “雷恩·楚——————你耍我呢！！！” * 林敬也穿过长廊、绕过人员嘈杂的大厅，时不时会有可怜路人被塞进工具间、桌底下、纸箱子里，无一例外都只剩内衣，且昏迷不醒。 换了一身研究院白大褂制服的青年从拐角闪出，对那刚塞了人的储物柜低语：“抱歉，空调温度有点低，估计你醒了得吃感冒药。” 他堂堂正正走出这条走廊，把一副白手套戴着手上，在此之前先在自己右臂里翻了一下，果然翻出一副金丝边的双片眼镜和一盒黑褐色的美瞳。他的身体熟练地把东西换好，又顺手摸出一根皮筋把自己的长发一扎，变成一个利落又柔顺的马尾。 甩了甩，感觉头皮有点紧，他应该很长时间没扎过头发了。 长期作战当然是短发更方便打理，但他的头发却很长，都到后背了，而且不是没时间修剪的野蛮生长，那是精心养护、修过造型的，顺滑得连个分叉都没有。 林敬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发尾，感叹，发质是真的挺好，这是挪用军费买护发素了吧？ 所以他为什么会养着这么一脑袋钱做的金丝啊？ 但好像他很快就意识到了原因—— 现在不就是原因么，变装的时候露出一个前线战士最喜欢的标准板寸，平时是方便舒服了，但那就没法假扮其他身份了啊。 他的右臂里可是什么东西都能翻出来，比如这会儿他就往后颈贴了一个仿真腺体，也不知道谁做的，特别惟妙惟肖，假腺体里好像还真的有某位omega的腺体信息素液，是很好闻的巧克力味。 他手臂里还有其他味的，比如一整排朗姆酒味道的alpha假腺体，也不知道哪个倒霉蛋被抽得一滴不剩，有几个植物香型的alpha腺体，以及数个爆款香型雪松味的，还有几个其他omega的，其中有个桃子味的非常熟悉，给他很亲切的感觉。 林敬也在走廊里转，手中拿出之前那个倒霉实验员的身份卡，甩来甩去，嘴里还急躁地叹气。 迎面走来两个人，一位基地的alpha战士，另一个是研究员，应该是beta，只有beta身上才会味道这么寡淡。 “你怎么了？” 两个人迎面走来，就看见走廊里有一个焦躁不安的青年在徘徊，听到问话，那个青年的抬起头，眼眶微红着，咬着嘴唇，下意识把什么东西往身后藏。 “你……别着急，出什么事了？”这幅泫然欲泣的模样把两个人的心脏都给融化了，尤其那青年长得清秀好看，不知道因为什么，满脸都是紧张不安和一股明显的懊恼。 “我、我……”青年漂亮的眼神闪烁着，似乎含着泪花，半晌，他垂着头，委屈地伸出左手，“我实验的时候粗心大意，不小心把卡烧了……” 那卡是用来开门和使用设备的，上面有持卡人的身份信息、部门、以及照片，青年手里的那张已经黑糊一片，还在冒烟，好像是不小心喷溅了什么腐蚀性的东西上去。 “博士知道了估计能骂死我……”青年小声嘀咕，“我还有任务没做完呢。” 那个实验员立刻走过来，安抚地轻拍他的脊背：“别怕，萨曼莎博士没有那么凶啦，虽然看起来总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仿生人就是那样子啦，情绪表达很有问题，看起来就会显得有点油盐不进，不过她肯定不会苛责你的，别怕。这样吧，我任务完成了正准备休息，今天下午都没任务啦，你先用我的卡，去吧，把工作做完，然后再去补办你的卡就好啦。” 连那个战士都说：“嗨呀，这算什么，你没见三区那边的拆迁办专家们上个月还炸了实验室呢吗？” “唔，那次萨曼莎博士是真生气了，哈哈，罚那帮倒霉家伙抄书了呢。” “嗯对呢，还抄了句子：强拆不道德，我是科学家，不是炸弹怪人。”战士生动地在空中比出写字的动作，“手抄一万遍，啧啧。” 比起这些八卦笑料，林敬也当然不会错过那个特殊的词——仿生人？ 仿生，人造人？机器人？克隆大军？ 一瞬间他有了许多不同的联想。 但他面上没有任何变化，一副惊喜又惶恐的样子，接过那个研究员的卡，一叠声地道谢，还没忘了问怎么还给他、他是哪个部门的、能不能请他吃饭什么的，那研究员相当高兴的样子，连那alpha战士都凑热闹留了联系方式。 “塔里不准带私人通讯设备，晚上你下班我等你信息呦！” “好的，我一定！”说完，林敬也还不好意思地抿唇笑笑，“我争取正常下班啦。” “哈哈哈哈哈哈，我懂~”研究员对他露出一个同是可怜加班秃头党的表情，愉快地挥手再见了。 很简单。 林敬也面无表情地转身，他得出结论——这种事他以前肯定没少干，熟练得都有肌肉记忆了。 他迅速呼叫电梯，这座塔再往上的地方才是他真正需要进去的地方——那里应该藏有重要情报，他记忆有问题，但这个直觉却没有被掩盖，他想知道塔里在做什么样的研究，他为什么会记忆紊乱，以及…… 仿生人，这是什么东西？ 他进入电梯，却没由来地一阵不安，有一种—— 被某种捕食者盯上的错觉。 倒不是觉得有生命危险的那类紧张，就……林敬也皱眉，反正感觉要糟。 流浪者号的舰桥里，一排战士瑟瑟发抖，站军姿。 大家恨不得自己瞎了。 大屏幕上刚才被元帅投影了林舰长的镜片视野，现在画面定格在林舰长那完美的侧颜上。 林舰长，一路走好。 所有人默哀。 空间里回荡着天穹之剑杀气凛然的怒吼：“军！法！处！置！！！我要处置他一万次！！！” 第112章 林敬也并不知道自己即将遭遇的处置——尽管他已经接近了一个地球的禁区。 混乱的记忆没有对他产生任何行为上的干扰, 他会怀疑，但很多时候他的身体似乎本能地对危机有所反应，他可以一边满腹疑虑，一边利落地解决手头的任何难题。 他曾身经百战, 并非修辞手法, 他的确曾常年穿行于星辰和烈火之中，以至于战斗不再需要专门凝神思考。 甚至…… 秘密潜入比和金发alpha吃饭简单多了啊！ 林敬也感到无比困惑,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对金发的敌意哪来的, 女性或bo金发还没问题, 如果不幸是个alpha、男性、s级，那完了, 林敬也觉得自己不上去暴打查尔斯实在是给地球将军面子。 越往上走越人烟稀少，开始每层还会有一些实验室, 等越往高处，那些走廊就不再有房间，连电梯都不设置，需要徒步上楼, 而当林敬也跨出一步离开楼梯间, 眼前的景象豁然大变，不再有楼层走廊，整个空间成了一个通透的结构, 一眼可以看到高处、可能足有几百米处就是巨塔顶端，天空呈现一种更纯更深邃的色泽。 环形的结构, 每一层放眼看去, 似乎…… 都是某种机房。 缆线和各种设备链接在一起，林敬也仰起头，在最高处看到了一个居中漂浮的平台, 廊桥从两侧链接过去，在下方向上看去，像极了黑洞周围光线扭曲的那个环形造型。 这种完全开阔的空间不再有潜行的可能，他直接转身，干脆而大方地沿着扶梯拾级而上，走动间，他随手扯开碍事的白大褂，露出之前上楼时从某位可怜特种兵身上扒下来的外骨骼，修长的手指灵活翩飞，各种零部件被他从想不到的地方抽出，在他手中变魔术似的，拼成了一把电磁枪。 他全程都不需要垂眼去看，单凭触摸他就知道那些零部件应该是什么功能。 ——就好像，他曾经经手过各种类型的武器和零件。 但忽然之间，他感受到了另一个活动物体的存在，与他距离很近，就在前方扶梯拐角遮挡的地方，自以为隐蔽地蹲伏着。 所以这是什么防守机密要地的人员？ 实话实说，不太行。 林敬也暗自挑眉——那是个不错的特种战士了，从调整肌肉状态到隐蔽自己的呼吸，都做得非常的好，但很可惜，这种程度的话，再来十个可以挑战一下，只一个人是绝对拦不住他的。 然后他忽然意识到——刚刚撕伪装的时候，顺手把眼镜摘了，所以…… 那其实是个隐蔽得非常完美的战士，会暴露并非那人自身疏漏，而是林敬也的右眼——因为他同时也丢掉了眼睛里的美瞳，美瞳在眼睛里毕竟很不舒服，但林敬也他睁开眼睛就戴了一个，没有感觉到异样。 这时候他才发现为什么会有个美瞳，因为他的右眼竟然看不见东西。 整个视野都是灰蒙蒙一片混沌，然而当他看向那个完美的隐蔽点，他看到了后面蹲伏的人形，因为体温而微微泛红。 某种辐射的后遗症。 林敬也的脑海中浮现出这样一个认知。 还是个很有用的后遗症，林敬也玩味地想着，故作毫不知情，继续往前方行进。 就在他的足尖刚刚踏出掩体，一道旋风般的影子扑了上来，直取咽喉要害！ 林敬也反手一抓，速度甚至更快，他的右手握住袭击者的手腕，一道电流蹿出，对方发出一声刻意压制的惊呼，但随即，林敬也皱眉收手—— 对方被电了一下竟然放弃了所有抵抗？ 不是投降的那种放弃抵抗，而是迎面撞上战友一般，浑身没有一处不是破绽。 林敬也：“你——” “舰长！” 林敬也一怔。 面前是个身材偏向纤细型的女性alpha，身高不过一米七出头，比平均值低不少，身上有一种植物的味道。 很熟悉。 下一秒他抚上右臂——这不是他右臂里的某个假腺体的倒霉主人吧。 “你——”林敬也看着她，这位女alpha的的确确给他熟悉的感觉，半点警戒不起来，他看着这位同样一身抢来的装备，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意，“还不错，你叫什么？” 梅拉震惊地看着眼前的林敬也，这是她到了地球以来受到的最大打击。 “舰长？您、您失忆了？” “嗯，不算失忆。”林敬也颔首，“有一层虚假记忆遮蔽了真实的，也不是大事，有些混乱而已。” “天哪舰长，那您还记得您男朋友吗？”梅拉忧心忡忡。 林敬也呆滞：“我有……男朋友？” 梅拉面色大变，声音惊恐：“完了，如果天穹之剑准备毁灭宇宙，凭我们拦得住吗？” 林敬也：“？？？” 等等，我这是找了个什么男朋友，心情不好直接炸了宇宙，这是个分化成omega的奇点吗，会爆炸那种？ 这时候不适合谈情说爱，梅拉守住摇摇欲坠的心志，打起精神汇报：“舰长，我从长安一路赶来这边，我已经留存视频和资料备份作为证据，在地球所谓的新长安市，有一座兵工厂，不生产武器，而是制造人造人！” “人造人？”林敬也挑眉，“克隆还是纯粹从零开始制造的仿生人，说严谨了，这有区别的。” “抱歉舰长，是克隆。”梅拉低头。 林敬也：“那还好，仿生技术结合机械制造出义肢、脏器义体等等都是可行的，但如果是直接凭空创造新的生命体，那就是大事了。” “那些克隆人成熟就是成年状态，属下猜测多半是军事用途，比如冲锋陷阵。” 然而林敬也用枪身拍了拍梅拉的胳膊，示意她继续走，然后才说：“不会，别被影视剧误导，克隆可不是复制粘贴，这种技术只论资源成本，造出一个合格的克隆体可比寻常人家养一个孩子贵得多，不会有人舍得拿克隆体做炮灰的。” “属下明白了。”梅拉唏嘘，舰长到底是舰长，连记忆错乱都比她有洞察力。 “你还有什么发现吗？” 梅拉：“有，这几层属下已经先看过一遍，没有任何工作人员，也没有监测到ai活跃，这些看起来像机房的东西，越往上越机械化。” “什么意思？”林敬也驻足，“什么叫‘越’机械化？” 梅拉抿唇，直接走到一排机体前，动作迅速、半黑入半撬锁地打开了盖门，看到里面的东西时，林敬也立刻就明白了梅拉的意思。 ——那里面不是电路板或者电池，那是一个装着清亮橙色液体的透明容器，与大大小小的管道和线路连接，而那个容器里安置的，是一枚属于人类的大脑。 “活的，功能齐全，不是标本。”林敬也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拦住试图仔细检查的梅拉，“更上面的东西是什么情况？” “往上逐渐开始有机械部件与人脑融合，最高那一层没有生物结构，全部都是……呃，移动存储器一类长相的东西，中央那个平台上是一台量子计算机，大约是主系统所在。” “埃里兰回声。” 梅拉点头：“舰长，您想起来了？” 林敬也：“大概是没有被假记忆完全盖住，没故意想，但本能地知道。” “舰长，我们有充足的理由认为，这里就是一处回声大本营，保不齐上面那就是个高阶中枢，虽然不知道是那个等级的中枢。” “大概吧。”林敬也随口回答，“炸了就知道了。” 回声中枢相当于上级权限单位，如果中枢被摧毁时没有与其他回声单元断链，很容易把死亡讯号传递过去，导致其余与它链接的回声单元发生紊乱。 忽然间，整个空间里的光线似乎闪烁了一下，林敬也心头重重地跳了一下。 他忽然有种并不舒服的直觉。 “监测到未知单位，防御系统上线，开启a级预警，警告：不明单位请立刻放下武器，退出‘学院区’，服从底层基地人员安排，这是第一次警告。” 一个女性的声音在整个塔内响起，机械、完美、温柔磁性。 梅拉拔出武器，林敬也却没有太大动作，他依然左手单手拎着他的电磁枪，继续有条不紊地向上攀登。 “警告：未知单位请立刻放下武器、退出学院区，这是第二次警告，预警级别提高至a+。” “我建议你直接提满吧。”林敬也的声音平静无波，甚至带着客气礼貌，“毕竟，就算你警告到一万次，我也不会停下。” 那个女性的声音沉默了下去。 林敬也的手甩动电磁枪，能源系统开始加压，他继续说：“看起来，你并不是一个按照程序行事的普通ai。” “我很好奇。”女性的声音再次响起，依然充满磁性的温柔，却并不再那么机械平板，这声音用极其像正常人类的语气问，“你是怎么能做到在不到三天的时间里就确定自己并不是地球住民？” 林敬也：“这样啊，我还真不是在这的出生的。” 那女声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一点，长到林敬也又上了五层，几乎与那个平台只间隔最后两层半。 “所以你之前不确定。” 林敬也：“直觉。” “停下，不要再上了。”女人的声音严厉了几分，“安全系统开启100%，即将出动卫兵，请立刻停止入侵。” “学院？”林敬也充耳不闻，反问，“你管这个地方叫做‘学院’，你们学什么，怎么挖人脑才新鲜？” “你见过我们的一年级生了。”女人的声音变成了两道，一个还在厉声喝止，并且不断地播报所谓卫兵的启动剩余倒计时，另一个还是那么知性优雅，与持枪而来的青年仿佛闲话家常。 “一年级生？”林敬也走过一个拐角，倒计时归零，空间隐约有震颤的声音传来，平台上忽然站出了一排高大的身影。 “舰长小心，机械士兵！” 那些东西与穿上重甲的阿曼达体态类似，但显然那些铁皮里面没有包裹人类的血肉之躯，只有精密运转的机械。污沉沉的冰冷哑光外壳让人不寒而栗。 纯粹的人形机械造物，联邦是禁止这种东西的，因为曾经发生过类似于主人对自己的机械产品生出特殊情谊，超越了人对物品的感情极限，而没几年那件产品到了报废程度、或者系统出bug恢复了出厂设置，就导致有人因此崩溃，大闹智能机械生产公司，甚至严重的还发生过“殉情”。 长得再像人类，但也只是一件死物而已，洋娃娃不会因为五官精美而活过来，人类把千年前的笔记本电脑更新换代做成了人形，也不代表这个电脑从此有了思维。 奈何，人不总是那么理性。 根据法律，联邦现在所有的只能机械产品都规避太像真人，它们多半被制作成奇幻生物，比如雷恩家里那个奇葩的猫咪龙，而最优秀的人物设计师可以把角色性格拟真得非常生动。 而眼前这些，这就是完完全全的机械人形。 林敬也动手没有半点迟疑犹豫，甚至显得游刃有余，机械大军碾压人类是可以的，但那得建立在数量绝对优势上，如果是这么几个，没有思维只靠程序行动的机械在林敬也眼里并不比玩具厉害多少。 战场上比拼军备技术，然而真正作战的，还是人。 “女士，你并不准备亲自操控它们吗？”林敬也甚至都可以一边战斗一边聊天。 别说十几个机械“卫兵”，林敬也的脑海中忽然浮现一段闪回的记忆，那是在某个废弃工厂里，他假扮成了星寇，单枪匹马迎战四十四个全副武装的战士。 只有三人侥幸留下性命。 那女声似乎没有任何被激怒的表现，她忽然没头没尾地接上了一开始的话题：“这里被称为‘新雅典学院’，一共十六个年级，一级一级考核，等十六级毕业了，他们会到我下层的平台，由我本人进行最后的教育。” “方便透露一下学习内容吗？” 一旁的梅拉听得瞠目结舌，天穹之剑看中的人，怎么可能是泛泛之辈，但舰爱上书屋生家长咨询招生办主任的即视感来，也是过于惊人的才能了。 927的前辈真的很强，打成这样舰长的表情都没太大变化，语气更是淡得像是随口和邻居打招呼，beta还没有信息素，所以他们到底是怎么揣测出舰长情绪来的？ “这个学院会学的东西很多。”那个女性的声音终于略带一丝急迫，因为那些“卫兵”正在以恐怖的速度被报废，她语速变快了许多，“通过入学考核的学员，他们在低年级学习适应失去人类形态的生活。” “新的开始。”林敬也在能量射线与光能刀刃间来回穿梭，梅拉在远处，没有参与战局，而是时刻保持警戒，提防周围一切风吹草动。 一路数来，这里的所谓学生，大约有一千还多呢。 女声说：“对，一场新的旅程。就像幼童学习走路，他们开始学习如何在信息里生存。” “那怎么样的叫毕业呢？” 那个女性的声音似乎正迫不及待地等着他的询问，几乎立刻回答：“当他们完全摆脱躯体曾经留给他们的桎梏之后。” “就毕业了？” “并不，这是八年级的考核。” 林敬也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那剩下八年，学什么？” “学做人。” “女士。”林敬也回应，“你不会只有这些机械兵，我建议你现在启动其他防御机制，不然你以后没有什么机会教学生做人了。” 梅拉更是发出明晃晃的嗤笑，女声叹息：“荒谬吗？梅拉·杨上校，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认为你的舰长是一个人吗？” 远处的alpha没有回答，她表情仿佛看见了一百个伊狄尔特在她面前搔首弄姿。 连林敬也都微微感到意外。 他还差几步就到中央平台，这个回声竟然还不真正出手反击？ “他有一只手臂是纯机械的，可你不会因为这个就认为他不再是人类。那么你觉得，当他身上多少东西被替换成机械，他就不再是人了呢？” 轰，哗啦。 是金属零件碎裂的声音，卫兵被林敬也一脚踢出平台，落地时撞得支离破碎。 “再或者说，穷凶极恶的星寇打劫了普通民用星舰，屠杀满舱乘客取乐，你觉得这样的星寇还配叫做人吗？” 这个问题梅拉答了：“算人渣吧。” 女声笑了起来。 “八年级的时候我们教会学生们如何作为一段思维存在，等十六年级的时候，他们要学会怎样做一个人类的思维，或者也可以说是一个没有固定血肉身躯的人。” 轰—— 最后一架卫兵轰然倒地，动力核心爆开一团耀眼的火光，林敬也那还未熄灭的枪口缓缓抬起，他站在了平台边缘，对准了其上的控制台。 “那毕业不了的呢？” “……每一个进入这里的人，不仅是经历过考核，而且都是在身体发生意外或者疾病无法治愈，才会成为这里的学员。”女声坦荡从容地回答，“你可以把这里看做是‘来生’，只有毕业的人，才会真正被从大脑剥离，进入云端。而这十六年，人脑离体独立健康存活十六年，这是目前地球生物科技的极限。” 林敬也颔首，眼中杀意未消，冰冷疏离地说道：“不得不说，你的说辞很富有哲思，看起来，你是埃里兰回声的中枢？” “不。我不是。” 女人的声音优雅里忽然多出一点点的傲然，她说： “我是埃里兰，但我不是回声。” 第113章 林敬也记忆有点乱, 但梅拉的没乱，她继续保持警戒的同时沉声道：“舰长，这个东西在玩偷换概念, 一个回声起个名叫埃里兰, 并不影响它现在是回声。” 然后林敬也自然而然地夸奖了她一句：“警惕性很好。” 梅拉背对着他, 悄悄脸红。 不过林敬也说：“如果我没记错，回声试图把所有人类都数据化, 那么这么看来, 这位埃里兰的确不是回声。” 梅拉惊讶：“舰长？” 林敬也随意说：“我在来的路上穿过了部分城区，我看见有人家里在放新闻, 说雅典学院毕业率偏低的问题，这和这位埃里兰女士所说的毕业要求很符合, 而回声集团则是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放过。” “我在旧地球历2207年曾经说过一句‘每一个孩子都曾是天上的星辰, 一切的思维都来自真理的回声’。” 林敬也挑眉：“孩子？这是什么场合下说的？” 埃里兰博士：“我名下基金会捐助一家孤儿院的时候我给孩子们演讲说的。” 林敬也：“……” “后来战争失去了控制，我们很多人没有办法, 因此将思维上传到云端成为了当时人们口中‘最伟大的发明’，埃里兰回声这个名字不是我取的, 是那些孤儿院长大的小孩们先说起来的。” 梅拉这才意识到：“你的意思是你就是第一个上传意识的埃里兰博士, 而不是同名或者化名。” “是, 我是。” 女人的声音显得有点惆怅：“科学家有时候的想法, 说好听叫过于浪漫, 实际上就是想当然，我和我最开始的同事们以为，把即将离世的学者的思维上传到云端，这样他们就可以继续科研事业，继续为人类寻找一条生路。” “也不算失败。”林敬也颔首, “abo分化和曲速引擎技术不都是你们最开始设计的。” “我忽略了一件事。”埃里兰说起她平生最致命的错误时，语气已经可以做到平和客观，她说，“人类文明社会的根基是秩序，为了维护它，人类在漫长的时间里创造了法律与道德，人不是天生就会遵纪守法，只不过是一旦犯法，会有警察抓你。但警察要怎样去抓一个高智商的数据呢？” 当人类的社会公约不再能有效约束他们时，潜藏的阴暗念头就会破土而出。 埃里兰博士：“并不是失去形态导致了一些人失去人性，这种技术并不会把一个好人立刻变成法外狂徒。” 远处的梅拉嗤笑一声，显然并不相信，不过林敬也由于记忆不太对，对回声集团曾经的作为记得很不明晰，所以认真思考了一下，心平气和地回答：“你说得也对，如果没有道德和法律的约束，可能连我当初都会忍不住把某个金发alpha劈了。” 埃里兰博士忍不住出言维护：“查尔斯是个好孩子，他哪里惹你不满了？他今天早些时候才跟我说，看见了一位非常出色的beta，想要追求一下呢。” 林敬也：“……我好像说的不是他。” 梅拉翻白眼：“呵呵，现在会有另外的人来劈了他了。” ——等着吧，天穹之剑正在提刀赶来的路上。 埃里兰博士对雷恩的战斗力一无所知，只是心里默默心疼了一会儿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查尔斯，然后继续若无其事说正事： “正是这样，当我察觉到思维领域竟然成了摆脱道德法律束缚之后的罪恶狂欢圣地，我开始感到毛国悚然，也有一部分人和我的想法一致，但我们警惕得太晚，那些以回声中枢自称的家伙早就开始清除异己，不愿意服从他们的人会像病毒被杀毒软件碾碎一样，彻底不复存在，在他们向我动手之前，我伪造了心愿达成、自我删除的假象，好在那时候的‘回声集团’还不像今天这样成熟庞大，也没有这么远近闻名的恶名，地球上残留的居民接纳了我和其他许多逃离的思维。” “如果你们没有对我们舰长的记忆下手，我差点就信你了。”梅拉冷冰冰地转了转枪口，对准了下方平台那些“学生”。 那些容器上的指示灯开始忽闪忽闪的，像是发抖。 林敬也：“他们能听到。” “能。”埃里兰博士叹息，“我有声音接收的装置，我能听到你们，他们也一样。思维的反应比身体直观，当你恐惧的时候你可以心里近乎崩溃、但身体凭借定力丝毫不显，当你只剩思维的时候，所有的一切没了躯体遮挡，会更加清晰，所以他们都要学习如何控制自己。” 她说着，又十分逼真地叹了一声长长的气，说：“有些人的某些情绪就控制不住，你见过萨曼莎了，她的强迫症毕业这么多年都没控制住，进她实验室的门，脱下来的鞋子都得给她整整齐齐、间距一致、并且从大到小排列整齐，不然她就浑身难受。” 林敬也：“……” 梅拉：“讲故事时间结束了吗？我们不是小朋友，不需要你浪漫煽情打感情牌。” 一道全息投影的光在平台上亮起，林敬也一眼看去，就意识到了这是一个设计精良的武器结构图，甚至那上面还写着详细的公式、材质和原理。 “这是什么？” “我的存在并没有一瞒到底，上个世纪回声集团就发现了我的存在，发现了地球上存在雅典学院这样的地方。它们历史上也成数次试图掌控地球，但有雅典学院的毕业生们，这场信息安全领域的战斗是公平的，它们始终没有得逞，但现在它们的机械军队越来越庞大，地球可以拦住它们的信息攻击，却挡不住机械军团的物理攻击，所以我们不断尝试，终于设计出了这样一件概念武器。” “概念。”林敬也说，“也就是还没能实际制造。” “造不出。”埃里兰博士说，“地球可以制造其中生物技术的部分，那一部分是用于对象识别的，如果被击中的是人类，可以保证人类受到的伤害低到忽略不计。我们的机械技术有限，造不出另外的部分，也没有足够的资源，比如核心主板上要用金灵族的晶金，只有你们联邦有。” 林敬也：“你想合作？” “地球，希望达成合作。” 梅拉适时插话：“你说了这么久，那是什么东西？” “回声的意识流与真正的电脑数据还是有区别的，我们针对它们的思维信号，制作了这种武器，它可以瓦解回声的思维，甚至永久性击碎一个回声，因为回声和人类的思维信号很像，那个生物组件就是用来保护人类不受影响的，按照这个设计图纸，被误伤的人类最多会头疼几天，吃点镇痛药就好了。” 林敬也：“那我如何确认你们不是利用完我们就翻脸不认？” “核心技术都给你们了。”埃里兰博士说，“这东西对所有思维体都奇效，武器是不会区分我们和回声的。” 林敬也挑起眉：“那反过来，你不怕我们翻脸不认？” “我知道联邦有不杀平民的规定。”埃里兰回答，“我并不是很介意联邦接管地球，至于我们……每一个思维体，其实都是已经死去的人了，并不是所有人都很享受这样的存在形式。我已经存在了上千年，你以为长久不灭是个美事吗？” 这句话连梅拉也不禁动容，她侧头惊呼：“一千多年不让我抽烟，我选择死掉。” 林敬也：“舰队现在有不准吸烟的规定吗？”没有的话他考虑加一个。 梅拉：“qaq！！！” …… 月球基地轨道上的空战并没有什么悬念，天穹之剑呈现压倒性优势，并不是地球的实力差得一战之力都没有，而是月球基地并不想真正还手。 天穹之剑这样的敌人没有人想惹，尽管看着外面嚣张拆设备的舰队，查尔斯等人恨得牙都快咬碎了。 “妈的。”查尔斯暴怒捶桌，“这个东西出门没打抑制剂吗？” “将军，埃里兰博士那边发来信息，逃离的那两个联邦人闯进学院了！” 指挥室里所有人都惊呼起来，他们从座椅上跳下去，每个人都像是不小心踩了电门，但好在汇报的人语速够快：“博士已经初步和他们谈拢，她推测成功几率至少百分之六十以上，并且她已经安排基地将他们送来帮忙阻止天穹之剑袭击了。” 查尔斯等人大大松了口气，他的终端上收到了埃里兰博士发来的信息。 林敬也，现年二十九，beta，天穹之剑染星号的少将舰长。 梅拉·杨的资料他们先前已经知道了不少，现在埃里兰博士补全情报，她是一名联邦舰队上校，染星号成员之一，林敬也的直系下属。 “靠，还真是个舰长。”有人打哆嗦。 “好消息，一个舰长出手胜过查尔斯将军，总好过一个小兵就能赢吧。” 其余的指挥官到是很乐天派，地球的武装比不过联邦是正常的，人家征伐星际多少年，地球最厉害的舰队也就飞过太阳系边缘而已。 大约十分钟后，雷恩再次收到查尔斯的夺命连环call，不耐烦地随手打开，表情一下子就变了。 碍眼的金毛男旁边站着一个挺拔优雅的青年。 他的大鸳鸯眼！ 林敬也在视频通讯亮起的第一瞬间就看到对面的指挥椅上斜倚着一位散漫傲然的白发青年。 白色长发，五官俊美，一双眼蓝得比曲速引擎的尾光还漂亮。 他下意识地问旁边的人：“这是谁，我喜欢他。” 于是联邦和地球的最高长官同时脸色大变。 查尔斯直接整个人裂了，心里的小人无声咆哮：为什么！他哪里比不上雷恩这种任性暴躁的omega了，难道就是歧视金发？现在染白来得及吗？ 而雷恩的表情显示，他可以改个名叫雷霆了。 “你，不认得我了？”雷恩的声音仿佛蕴含着宇宙风暴，他说，“你居然连你男人都不记得了？” 第114章 这一句话出来, 查尔斯也炸了。 这疯子这么会抓重点吗？明明人家这是失忆了都还不忘喜欢你，结果你就只注意到了他把你忘了？ 不值得，天穹之剑不值得！ 然而林敬也歪了歪头, 颇为明显地露出一个惊喜的微笑：“哎？已经是我的人了吗？” 查尔斯：“……” 查尔斯收回刚才的想法, 这两个人意外地般配。 雷恩这才砸了咂嘴巴，表情稍稍和缓，不过依然臭着一张脸, 冷冰冰地说：“林敬也，你在那干什么？” “我刚刚在地球上那座巨塔顶端, 遇见了一名自称埃里兰博士的意识体——意识体是她的自称，用于区别他们与所谓的‘回声’, 根据这名意识体的说辞，埃里兰回声集团的确曾经由她领导过，但很快，她与其余回声理念不合, 被踢出了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团体，她希望地球与联邦建交，共同对抗回声，并且自称那是她还存在的唯一动力。” 林敬也的叙述平缓清晰，简明扼要，并且完全听不出任何个人情绪。查尔斯在一旁相当惊愕, 这人是怎么做到在失忆状态下也这样条理清晰丝毫不乱的？ 关键是，错过这个, 世界上还找得到同款吗？ 雷恩对林敬也的状态半分都不惊讶, 他直白地问：“你信了吗？” 林敬也看着他的双眼，淡然回答：“我不信。” 对面的白发元帅挑眉嗤笑一声，然后在下一个呼吸间, 林敬也没有任何预兆地动手了！ “将军！” “你干什么！” “放开——” 可是他的动作太快、且毫无预兆，甚至撕破和平伪装时表情都未曾有半点变化，这导致他的手指已经稳稳抵在查尔斯心口后，其余的人才后知后觉跟上节奏，纷纷掏出武器，大呼小叫地围上来。 林敬也觉得这一幕有点熟悉，视频对面的白发男人甚至都愉悦地笑起来了。 查尔斯惊讶地瞪大眼睛，他举手示意众人不要动，其实不必他提醒，所有人都已经僵住了身体——因为那只抚在查尔斯将军心口处的手，看似修长好看不具什么威胁性，但他手上的外骨骼盔甲打开剥落，露出里面带着皮质手套的手，随后那只手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迅速烧熔，露出那只白金配色、优雅宛如洛可可古董的义肢。 电流甚至已经灼烧融化了查尔斯的衣服，露出大片胸膛，皮肤被余热波及，有血流缓缓蜿蜒而下。 林敬也满意颔首：“现在，我们可以谈合作了。” 众人：“&%￥#@*）！！！” 无数脏话卡在嗓子里，憋得一屋子人面色发紫。 不过扪心自问，别说毫无准备，就算他们全程盯防，刚刚林敬也这一动手，他们就有百分之百的能力阻拦并且不伤及自家查尔斯将军吗？ 随即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联邦，似乎的确不是他们惹得起的。 而这本来就是林敬也动手的目的。 他就是要让这些人意识到，如果联邦随便一个beta舰长都有这么可怕的实力与心性，那作为天穹之剑的雷恩·楚…… 所有人都心头一寒，尽管这位天穹之剑今天不止一次被他们查尔斯将军形容成“漫天乱发情的病娇omega”，但性格恶劣不影响人家作为元帅的实力啊！ 很快，萨曼莎博士的身影出现在指挥室内，并非真身，而是一道全息投影，但她是已经确认身份的意识体，那个来历不明的躯壳在不在场都不重要。 与她一起出现的是一个自称地球联合政府主席的男人，自称是名人类，但雷恩和林敬也都把他无视了，搞得他看起来相当尴尬。 无奈，萨曼莎博士只好说：“林舰长，这实在不是个谈合作的态度，能不能请您先放开查尔斯将军？哪怕收起您手指上的高频光能。” 林敬也彬彬有礼地回答：“实在抱歉，我认为擅自给别人植入虚假记忆才是非常不当的合作方式。” 萨曼莎看了查尔斯一眼，叹气：“对不起，提议是我提的，查尔斯将军当时还极力反对过这个提议，我们的本意是先让你们在地球生活一段时间，了解一下我们的真实社会，不然，我很担心联邦对意识体的偏见会影响我们合作。” “那恭喜哈。”雷恩凉薄无情地嘲讽，“你们加重了这个偏见呢。全舰队主炮充能，满功率待命，瞄准月球基地！” 窗外的星舰令行禁止，整个月球基地骤然响起被武器锁定的刺耳警报，无数人在心里已经把这个疯子骂了一万遍了，脸上却一点都不干表现，生怕这位元帅是真心的，万一真的动手了那实在不好收拾。 查尔斯却是忍无可忍：“你他妈是不是真的早上出门没打抑制剂？” 雷恩：“没打，我抑制剂都放我家舰长兜里了。” 查尔斯被噎得生吞一口血。 雷恩身后天穹之剑的成员不答应了，反唇相讥：“呦，地球长官连易感期都控制不好天天还得打了抑制剂才能出门，你以为我们联邦的alpha都和你一样废物？” 查尔斯觉得自己的怒火突破了一个全新的阈值，低吼：“呸，他是个狗屁alpha，看他那一脸欲求不满的孤寡老o样子！！！隔着屏幕我都看得出他在发情！！！” 以萨曼莎为首的地球众人抬手捂住眼睛，满脸都是这破地球没救了我们撒手不管了谁爱要谁要得了。 两个最高指挥官，是怎么把谈判水准拉低成小学生课间打架的？ 低幼的互喷还没结束，雷恩单手撑着指挥台，稍稍凑近，那张脸在屏幕上放大，众人可以清清楚楚看清他眼底深沉的杀意，以及…… 他那比omega小明星还光滑水嫩的皮肤。 等等！ 萨曼莎博士的信号整个扭曲了一下。 “你——”萨曼莎整个人的轮廓都马赛克了，“alpha性腺激素会促进人体、尤其是男性的身体发育强度，使男性alpha更加高壮、骨骼宽阔、体脂率降低肌肉增生，a信息素甚至会让女性alpha都变得体毛更加旺盛，而你、你……” 看看那滑溜溜白乎乎的脸蛋，再看看那满脸饱满漂亮的胶原蛋白，那放大十几倍都看不清的毛孔…… 雷恩挑眉：“最起码我身上是香的，你身上是臭的。” 林敬也认真介绍：“他还真不臭，就是特别酸。” 雷恩：“反正没我好闻，我甜的。” 林敬也：“完全同意。” 查尔斯：“……” 众人：“……” 众人：“？？？！！！啥？” 两边都惊呼出声，不过毕竟是联邦内政，地球再惊讶也不会有雷恩的舰队惊恐。 “元帅，您，说，您是——” “您的意思是您喷香水吗？呵呵，我也喜欢喷香水。” 特瓦尔在频道里尖叫：“救命，我的通讯被回声干扰了，我听见元帅说自己是omega！！！” 雷恩现在确实是控制不住他的脾气，因为他没说谎，他本来抑制剂就不需要太多量，懒得自己经管那些迷你小瓶子，就全塞林敬也胳膊里了。 ——他确实出门没抑制剂。 甚至他开始控制不住地觉得自己舰队里都是傻逼。 怎么人家大鸳鸯眼才那么几天就发现他是个omega了，结果舰队里这群天天在他手底下操练的傻子，一个个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在地球人面前表现得如此智障？ 看那特瓦尔，星舰都给他开漂移了！ 什么玩意，回去就把他副官撸了，换那个大橘上去。 雷恩的心情非常的差，但他之所以和对方肆无忌惮小学生吵架，其实是因为他并没有觉得地球和回声集团是一伙的。 林敬也也是这样。 没看他手只是搁在那个金毛胸口，而没有直接插进去吗？ 目前兰登还是唯一一个享受过动心待遇的。 但倾向于相信地球的说辞，不代表他们就可以直接心平气和开始谈合作。 这场谈判就算要谈，雷恩也要把主动权拿回来，地球敢直接动手干扰林敬也的记忆，不管出于什么所谓的善意目的，都将被视为挑衅。 天穹之剑本来就有护短的名声，他认可的战士，从来都在他的保护范围之内。 更何况那不是普通的天穹之剑舰队舰长。 那是他的舰长！ 地球如果想合作，就得明白谁才是那个真正的指挥者。 林敬也：“既然贵方希望合作，就请先把我的属下们送回元帅的旗舰。” 查尔斯沉默了一会儿，对萨曼莎他们点了点头。 这一次萨曼莎不敢再越俎代庖替将军做战略决定了，无奈地交代了地球那边一句。 很快有三艘运输机从三个方向赶来，梅拉是跟着林敬也的，她被从空中直接送出去，奥科与厉冉冉在一艘上，而罗兰的那一艘是从新长安市那个方向起飞，最后一个才赶到。 但没有任何一艘飞行器被获准进入流浪者号的护盾范围，三艘医疗舰从护盾后方出现，分别接收了三艘运输机的人员。 查尔斯叹息：“你大可不必这么紧张。” 他在和林敬也说话，但林敬也仿佛没有听见。 雷恩不耐烦地敲了敲桌面：“有屁转过来对着屏幕放，他男人在这儿呢，我说了算。” 林敬也微笑：“他说得对。” 查尔斯：“……” 天穹之剑的其他人仿佛集体变成机器人，一句指令一个动作，全靠肌肉记忆执行操作，因为脑子全都处于爆炸状态。 雷恩元帅没有否认对面说他是omega。 雷恩元帅亲口说自己好闻。 他对林舰长那个态度…… 确实像极了吃飞醋的omega禁止自家alpha和别的生物说话…… 元帅有时候去舰长屋里过夜。 第二天舰长身上的巧克力味特别浓，让人怀疑他们俩是不是在屋里吃了一夜巧克力。 等等。 所有人齐齐颤抖。 吃巧克力了。 记得有一处克罗斯好奇八卦，开玩笑似的问过一句：“舰长，您这是吃多了巧克力吗？好香啊。” 当时林舰长怎么回答来着？ “嗯，喝了热巧，有点撑。” 怎么喝的，什么牌子的热巧啊？？？ 第115章 信息量太大, 一时所有人都晕晕乎乎的。 星网上那个常年热度第一的讨论帖真是一个莫大的玩笑！ 针对元帅的信息素气味，榴莲党和臭豆腐党常年撕得热火朝天，记者们天天蹲在元帅府门口试图顺着窗户缝闻着点漏网之味, 这谁他妈能想到元帅……他是巧克力味的！！！ 就是他们这群属下，一个个也都是灯下黑啊！ 现在想想，元帅身上常年萦绕着甜滋滋的巧克力香味，他们居然一直觉得是吃多了甜食？不加滤镜实事求是——吃得浑身是味，那八成早就成天穹之球了！不然那得是天天拿巧克力泡澡才能香得那么透彻，看看林舰长, 那不就是被腌入味儿了吗。 而且, 靠啊。 所有人颤抖程度提高到二档。 元帅果然无所不能, 以前的记者说——天穹之剑，一位除了生孩子什么都会的男人。 记者错了！ 元帅是连生孩子都会的男人！ 也不知道以后元帅怀…… 不对！ ——听林舰长的意思, 元帅还特么是上面那个？ 也对, 这个omega连元帅都当上了，睡个觉睡上位有什么问题？omega怎么了，别说睡beta, 就是给他个a，又有哪个alpha在他面前是站着说话的？ 所有人沉默无声, 把震动模式开到了最大档位。 等到双方谈判的时候, 大约只有两方长官是清醒不晕的, 雷恩从头到尾风轻云淡, 只有查尔斯试图靠近林敬也三米之内时才会脸色阴森, 查尔斯则始终绷紧一张俊脸，就好像他一开始就知道雷恩是个omega似的。 说起这个，查尔斯一脸耿直：“我就是一眼看出来的。” 雷恩嗤笑：“得了吧你，你一开始不是在贬人？” 查尔斯：“……我、我没有！你以为我像你们联邦一样, 刻板印象都刻板得脑残了？” “那倒不是。”雷恩恶语相向，“你那脑本来就不怎么健全。” 萨曼莎博士面无表情得像个真·ai似的，第n次拦住了即将动手的长官们。 神奇的是，这场谈判的正事儿居然谈得还挺顺利？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埃里兰回声集团其实压根没几个人？” 萨曼莎博士纠正：“就是回声集团，请不要用我导师的名字称呼它们。” 天穹之剑的技术团队从善如流，反正给看研究成果的都是女菩萨，女菩萨提点小要求是可以接受的：“这群回声事实上已经不是一群‘意识体’聚在一起的集团，而是某种互相链接的网络，处于网络下级的单位对上级的指令无条件服从？” “大概成为至高无上的独裁皇帝是一个很难拒绝的诱惑吧。”萨曼莎回答，“意识体依托网络与程序存在，所以相对而言也很容易被控制，那些回声单元都被植入过某种子程序，使得它们的思维与上级中枢无条件共享。” 查尔斯说：“是这样，所以博士他们的决心其实比我们大得多，他们的意识体也植入了一段子程序，一旦他们中的某一个不幸被回声俘虏，为了防止牵连其他人或者是被敌人挖掘出所知道的机密，他们会在非己方设备信号试图接驳时立刻启动自我格式化程序，同时粉碎全部意识。” 但这种表决心并没有引起联邦太大的共鸣。 联邦所有的指挥官都有这样的觉悟，他们身上配有微型毒药，用于在被俘前夕自绝。 不过查尔斯也不是想博同情，他客观地指出：“一旦战争进入紧要阶段，地球的意识体们恐怕只能留守地球，无法出战。因为我们的意识体都是科研人员，不具备战争素养，其次，回声现在的主要目标是联邦，主战场也肯定、很遗憾地、会在贵方空域，我们地球舰队可以策应支援、可以提供技术或物资帮助，但意识体不能离开地球，还请您谅解。” “回声有能力拟态成任何一个被数据化的人格。”雷恩却忽然问了另外的问题，“你给出的理由是——因为这个人的全部记忆、知识、情感都已经被云端共享，那反过来，是不是只有这个人的意识接入了回声的网络，它们才能做到模拟？” 萨曼莎：“您想问回声有没有能力靠观察行为、进行数据分析来实现模仿？” 雷恩点头。 萨曼莎：“一般而言不可能，但并不排除极端情况，比如我举个不恰当的例子，林舰长如果不幸被回声数据化，那么回声可以凭借他对您的印象完美模拟您的人格，因为他的思维当中对您有足够深刻的印象与十分全面的了解。” 雷恩微微一笑，杀气弥漫：“你想怎么死？” 代表萨曼莎的全息投影形象瞬间熄灭，女人换了个通用爆款电子音说：“对不起冒犯了，所以我之前说这是个不恰当的例子。” 雷恩笑得越发甜：“对不起有用的话，我星舰安主炮干什么？” 旁观的林敬也无可奈何，一把拖过雷恩，略带歉意地对地球方代表说：“不好意思，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大家也都累了，不如晚饭后再继续商谈吧，我们都整理整理思路，地球和联邦已经多少个世纪不曾交流了，也不急于这个把小时。” 查尔斯上前半步：“林，我之前的话依然有效，我的队伍依然随时对你敞开大——” 雷恩：“全舰队主炮冲……唔……” 同一时刻，“你快闭嘴吧！”一群地球指挥官扑过去，把马上就要被天穹之剑主炮洗礼的自家将军拖走了，捂嘴的捂嘴、按头的按头，场面非常鸡飞狗跳。 林敬也面无表情，感觉自己捂着元帅嘴巴的手心被舔了两口。 “omega不适合参军！” “alpha不适合参军！” 两方同时想。 暂时散会后，林敬也没有回染星，他被雷恩拖到了流浪者号，径直丢进自己屋。 “元帅，您一开始就相信的地球的说辞？” 雷恩关门，看着被扔到被子里还在认真问军务的林敬也，困惑：“你真失忆？” “是的。”林敬也点头。 这人失忆失得一点都看不出来啊。 雷恩抱着双臂靠近，居高临下地看着林敬也，然后散漫地回答他的问题：“信，为什么不信，回声活跃了几个世纪，一直自认是进化的生命，摆脱肉身与死亡的束缚，是高人类一等的，如果它们忽然屈尊降贵和人类演戏、还给人类建城市、造月球，那回声这个组织就名存实亡了。” “但地球上这些和回声也算同类意识体，您不担心他们有其他想法，比如，渗透联邦或者迷惑并夺取人类主导权？” “这个啊。”雷恩耸肩，“先炸完回声再说，反正现在搞回声是大家的共同利益追求，至于以后，说实在的，人类里面的渣渣因为长得人模人样，就干的都是人事儿吗？” 林敬也轻笑出声：“这倒也是。” 人类里面某位虽然不是渣渣而是大元帅的家伙，此刻也不准备干人事儿，他命令：“行了，废话说完了吧，脱衣服吧。” 林敬也手一抖，呆滞：“啊？” 雷恩：“脱衣服，听不懂话？” 林敬也：“啊……” 他慢吞吞地抬手到领口，手指下意识解开一个扣子，然后又迅速扣好。 “元帅，这是不是哪里不——” “喂，失个忆，连自己的身份都忘了？”雷恩说着，纤长的手指用力掐住林敬也的下巴，强迫他抬头。 林敬也满脸迷茫，下意识问：“什么身份？” “你以为你一个beta是怎么混进天穹之剑核心指挥团队的？” “怎么？” 雷恩扬眉：“当然是把本帅伺候爽了，往自己舰队里塞个把放松用的小玩意儿，这点特权我还是有的，那帮傻逼alpha军团长离了自家o生活都不能自理，我带个beta陪床有那么难以接受吗？平心而论，你是我睡过最合心意的了。” 林敬也歪头，觉得自己头顶缓缓冒出一排问号。 “所以，我和您的关系是……” “嘁。”雷恩又把他的脑袋捏住下巴摆正，嘲讽，“怎么，以前脱光了爬我床的时候可没这么多问题。” 林敬也：“……” 虽然直觉告诉他他做不出来那种事儿，但谁让元帅长在他的审美点上呢，元帅漂亮元帅开心就好。 所以林敬也顺从地解开上衣扣子，一丁点迟疑都没有。 雷恩就眯着眼睛欣赏这景色，实话实说，失忆的林敬也还真好哄骗，这要是脑子没瓦特，让他解个扣子得自己在那脸红憋半天。 “元帅，地球方面还没有说怎样让被干扰的记忆恢复正常吗？” 雷恩抱臂回答：“等俩月自己就恢复了，那就是个暂时性技术，没有解除方法只能等着，少废话拖延，继续脱。” “我……” 笃笃笃—— “报告元帅，奥科上校等人的记忆干扰已经清除完毕，梅拉上校的外伤也在修复中，军医问林舰长的——” “滚——！” 刘浚！！！ 你死了！！！ 门外的倒霉副官感受到巨大的死亡威胁，转身撒腿就跑，可惜训练强度依然不太达标，被拉开门冲出来的元帅一脚踢在屁股上，飞出半条走廊，落地后还滑行了数米远，凄惨地趴在了地上。 路过的战士们嗤嗤笑成一片。 “刘副官啊，是不是训练又偷懒了哈哈哈……” “你再这样，连染星上的那位omega军医都能打爆你了耶！” “别说那位暴力医生，就罗兰军需官这次也好强的，居然完全抵抗记忆干扰。” 刘浚捂着尾巴根，趴在地上，哭着发誓：“我再也不逃早晚训练了，元帅说得对，后勤文职也不能松懈呜呜呜。” 雷恩脸色漆黑地转过头，关上门，一眼看见了坐在床上似笑非笑的林敬也。 “陪床的小玩意儿？” 雷恩：“……” “靠爬床混进天穹之剑的？” 雷恩：“……” “是您睡过最——” 雷恩：“闭嘴，要么脱要么滚！” 林敬也：“……” 算了，反正脱一半了。 第116章 属于元帅的这间卧室一直很安静, 偶尔在外头探头探脑的副官和军医一丁点不该听的声音都发现不了，但…… 厉冉冉蹲在门口，表情从一开始的好奇慢慢拉伸扭曲成了惊恐。 “咋了？”她旁边流浪者号的军医紧张地掏出一个仪器对准她的头：“是不是还有后遗症，哪不舒服？头疼？眩晕？幻视？” 然而厉冉冉保持着看见克苏鲁古神挥舞着八条触手从天而降糊在脸上的表情, 梦游一样指着屋子, 抽了抽鼻尖，呢喃：“巧克力味的s级omega信息素, 原来, 我们舰长是个伪装成beta的姐妹！！！” 流浪者号军医：“……哦对, 当时事发你还在地球，思维混乱着, 所以你不知道。” 厉冉冉的表情从惊恐变成了揪心，愤怒道：“雷恩·楚！你个大猪蹄子！我们舰长辛辛苦苦伪装beta那么多年, 本来就没有在生理期得到过很好的照顾，你居然敢趁人之危！你没了！下次看我不给你一针疼死你！” 流浪者号军医：“等等，那个——” 厉冉冉跺脚：“太过分了！这个信息素浓度, 你还有心吗，故意把人搞得欲！求！不！满！很好玩吗？为什么还不满足他！不对，初次标记会很痛的, 姓楚的大猪蹄子你给我——” “厉冉冉！”流浪者号军医忍无可忍，一把捂住厉冉冉的嘴, 唏嘘, “你听我解释啊嗷嗷！” 小omega一口咬在军医同事的手指上, 愤怒得像个呲牙的小兔子：“解释个屁, 今天我的omega姐妹得不到满足，我就把里面另一个雄性生物的绝育！就像卢娜姐切小蓝的蛋一样！” 说着，她恶狠狠地比了个切东西的手势。 流浪者号军医麻木地说：“没有的事, 里面那个omega是咱们元帅，另一个雄性生物才是林舰长。” 厉冉冉：“我就说——嘎？” 流浪者号军医：“咱们元帅大概假扮了十七23书网ega，今天刚曝光。” 厉冉冉：“啊这……” 流浪者号军医：“咱们元帅的信息素既不是榴莲也不是臭豆腐，是巧克力味的。” 厉冉冉：“呃啊……” “林舰长真是辛苦了，他得面对一个生理期搂着爱人却没法被标记的omega……” 厉冉冉做梦一样看着他。 流浪者号军医：“现在想想，咱们元帅其实一直都没有刻意掩饰哎，你看全星际都知道他性格喜怒无常，算是时间规律，的确是每个月爆发一次呢。嗯，偶尔还不规律。” 厉冉冉的表情彻底崩裂，嘴唇颤抖：“我、我、我……我第一次见元帅，为了‘让这群脑残的用肌肉思考问题的臭a涨点教训学会珍惜生命’，我我我、我给了他一针超级痛的修复药……” 流浪者号军医：“哦，那个被元帅大力赞扬全军推广让无数倒霉战士生不如死的神药，是你的专利啊！” 厉冉冉撇撇嘴，哇地一声哭了：“我都干了什么啊，我给生理期不稳还受了伤的姐妹打了什么东西啊呜呜呜我是个庸医！” 流浪者号军医：“……你要不要来一针镇定剂啊，别紧张，知道元帅是omega后，我们大家都打了的。” 星舰舱室的隔音效果非常好，所以厉冉冉的魔音完全没有被屋里的人听到。 不过即便隔音不好，屋里的人从头到尾也没发出什么太过分的声音。 大约也就被雷恩逗狠了才压不住地喘两声罢了。 舷窗外是蔚蓝的地球与从地平线上露出一丝金光的太阳，行星环在阳光下色泽瑰丽，还未过晨昏线的夜半球仍然有灯火灿烂。 雷恩倚窗坐着，手指间缠绕着微凉的黑色发丝。 林敬也安安静静地伏在他腿上睡着，任由他的手把玩着自己的长发——林敬也的黑发也变得长了，和雷恩那随便长长的发型不一样，他的头发被修剪得精致细心—— 所以林敬也一直很好奇，为什么雷恩有能力把他的头发做得造型优雅，却把自己那头头发搞得参差不齐活像小蓝啃过。 简直白瞎了他珍贵的发色！ “你醒了？” 林敬也闭着眼睛嗯了一声，鼻音里还听得出浓浓的困倦，雷恩的指尖在他发根出来回按揉，舒服得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长叹。 “元帅，有没有人说过您这种行为叫趁人之危？” 一杯温热的蜂蜜水递到嘴边：“喝点水润润。” 林敬也懒懒的，连眼睛都不想睁开，随便张嘴抿了一口。 于是雷恩笑道：“让你不警惕，被人弄个陷阱塞了假记忆，我这是给你治疗！” 林敬也：“哦，我信了。” 毫无诚意。 林敬也：“那么元帅，请问我副官奥科是和谁睡的？” 雷恩面不改色，睁眼胡说：“特瓦尔。” 林敬也：“……” 算了，元帅爱咋说咋说。 天穹之剑舰队的omega军医不少，s级的也有好几个，这种被干扰了思维的情况，自然恢复当然是可以，都是战士，都经历过战场，给点时间确实可以自己找回正常记忆，但现在没时间给他们放假，由高级omega使用精神力引导矫正是最快的治疗方法。 不是所有omega都能做到这一点，但天穹之剑舰队里的军医可都是精挑细选的精英，自然受过这类训练，也做过不少。 仅有的问题是——由omega的精神力进行梳理，虽然是治疗，那也是外力入侵大脑，依然会被下意识排斥，训练有素的军医需要学会如何降低病人的抵抗，但多少还是没法彻底消除，因此抵抗性强的——比如奥科，事后会头疼个几天。 但军医们不太有把握对林舰长治疗。 林敬也意志力太强，幸亏不是个alpha，没有能力使用精神力攻击，不然没哪个omega军医敢尝试。 军队一直鼓励级别高的alpha尽快找到匹配的omega，因为他们一旦精神有什么波动，只有自己标记的o能近身。 “嘁，就这类硬茬子a我处理得多了去了。”最年长的那位医务组总负责人点了根烟，“这些年的omega愿意当传统金丝雀的越来越少，犯病的傻大个儿可不都是我们处理。说起来，以前我家那傻逼追我，就想让我从医学院退学，当他的专属镇定剂，啧。” 一群医生笑个不停，年长军医口中那位“傻逼”满脸通红，端着枪站在医务室门口，灰溜溜地当着他的甲板安全组值班员，看着里头军衔比他高三级的另一半，唏嘘不已。 “但是林舰长我不敢碰，他的事儿现在谁不了解，那种心性软硬不吃的，我不行。” 年长军医掐了烟，看着忧心忡忡的同事们，笑：“轮不着你去，咱元帅昨晚不是一直和林舰长在一起吗？” “噢……” 众人恍惚。 是啊，雷恩元帅连alpha都能装，不就是个精神力疏导，他怎么可能不会嘛。 雷恩也不是万能的，其实他还真不会。 但omega的精神力自带稳定另一半思维的天赋。 所以雷恩很快就无师自通。 他哑然失笑，一时间也说不出心里的感觉具体是什么。 很奇怪。 酸涩。 但是又暖洋洋的。 在失去记忆意识混乱的时候，林敬也依然本能地接纳了他。 他的精神力触手毫无障碍地深入林敬也的大脑，他浮躁且有些失控的信息素仍然引发了怀中人比他还要炽烈的温度，尽管这一切发生的时候，那双异色的眼睛里盛满迷茫不解。 “你们是怎么被动的手脚？” 林敬也依然慵懒地裹着被子，慢吞吞回答：“确实大意，没有想过地球会把克隆生物技术和机械存储技术结合，他们制造的那些仿生人人体，是生物材质的，一眼看去和普通人没有区别，唯有大脑不是生物结构，是意识体的存储单元。” 雷恩客观地说：“这不算大意，如果是这东西挖陷阱，换我一样凉了。这就像人类还在修长城、盖金字塔的年代不会去考虑怎么炸掉撞地球的小行星一样，这超越了你能考虑的常识范畴。” “他们有一间布置得很正常的办公室，里面坐满人，墙壁内全部都是特殊装置，突然启动时我试图开门逃离，但没来得及。他们那些意识体早有准备，设备启动，他们的意识从临时人体转回主服务器，于是就只有我受影响。” 雷恩一边抚摸着林敬也披散的长发，一边露出一个阴森森的表情：“干得漂亮。” 完了。 林敬也想，雷恩真生气了。 战争还在持续，合作结盟势在必行，但最终约定达成的时候……估计他能把地球的地核都给敲诈回来。 “星环长城那个神经病提醒我，反叛军正浑水摸鱼，兰登被放回去了，估计正在和诺瓦狗咬狗。”雷恩说，“地球昨晚就把他们那设备的图纸和研发资料打包过来，技术组检查了安全性，发回长城让z处理了。” “z中将那边还能抵挡？” “不太能。”雷恩说，“回声倾巢出动，我感觉它们疯了。” 林敬也思索了一下，回忆起在地球看见的各种细节，说：“南冕座那些回声单元，应该是它们派出前往地球空域的分队成员。地球一直被我们忽视，也被回声忽略了很久，大概埃里兰博士他们对地球的改造也同样超出回声预料，未能按照预期拿下地球建立一处据点。” “那金毛给我说了上个月他们遇到了网络骇客袭击。”雷恩说。 “所以它们的计划不完美，地球意识体的存在让它们感到危险，它们必须不顾一切解决联邦的后顾之忧，才能安心全力对战埃里兰。” 那些回声自称“埃里兰回声”，所以它们当然要惧怕埃里兰本人。 第117章 舷窗外的星空异常热闹, z靠在床头，智脑屏幕那一边是头发乱七八糟的黎江，背景里隐约可见他那群天天以泪洗面的学生。 z：“所以林净然不是你学生, 是你保姆吧？他没进你实验室的时候谁给你梳头的？” 黎江：“去你妈的, 你是不是快死了, 你窗户外都打成那样了你还瘫痪在床上？” 他们一起扭头看窗外, 正好在这时候，一团机体碎片与长城护盾相撞后暴起的电光炸开，晃得z眯了眯眼睛。 黎江：“情况不乐观啊病秧子。” z优雅摊手：“我现在立刻从床上爬下去，一路悲壮地用身体擦地，手脚并用爬进指挥室, 外面的情况就会好了？” 黎江：“不会, 但我看了心情会好。” 窗外有巨大的阴影一闪而过, 作为长城的最高指挥官，z的卧室窗子正对着外域深空的方向，此刻那里是一片嘈杂战场, 那个硕大的影子从他窗前飞过，然后如同一道彗星，星环长城的守卫舰队整齐地裂开一道缺口，让这个极具压迫性的黑影从后方飞出。 “单兵空战机甲的原型机，扔到战场上居然显得还挺大，这可是正常机甲的四十倍大, 驾驶舱内压力是几何式增长的, 就算是你那任小轮椅，你也别让他在里面超过两个小时。”黎江硬邦邦地提醒，“我们目前还没能成功把精神力负荷降低到s级以下能够承受的范围。” z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那是一架银白色的巨型机甲, 它已经比小型驱逐舰都大两倍了，但驾驶舱里却只需要一个驾驶员。 ——创意是林家那个小孩失踪前随便提的，原型机……黎江自称“随便”做的，做完这玩意堂堂院长被担架抬医院里泡了一天营养液。 “如果不能把精神压力降低到普通机甲的阈值内，这东西就不能批量投入使用，那我们就还得用普通机甲军团对战回声的机械军团，且一个不小心，就成了千里送温暖，给敌人送武器。” z点头：“那你加油，其实真没必要强行要求这东西和普通机甲一个驾驶条件，一台的战斗力约等于一艘护卫舰，还只需要一个人驾驶，你以为你量产成功，就有批量的合格驾驶员能让你每台塞一个吗？” 窗外的银白机甲敏捷地一个转身，抓住了一艘试图以自毁方式撞击长城轨道炮的小型星舰。 任铭抱着那艘星舰，上下晃了晃，好像在摇晃一只沙丁鱼罐头。 z的表情阴冷：“舰上有生命反应，是反叛军的星舰。” “这帮脑残。”黎江骂骂咧咧，“也对，维默尔家的智障金毛能被反叛军举手欢迎，这群东西能有什么智商，果然臭不可闻的alpha都容易脑残。” z斜眼看他，指指自己：“你正在和一个臭不可闻的alpha说话。” “你还算个屁alpha。”黎江翻白眼，“用染星号那小军医的话说——‘恭喜你，从今天开始你就是荣誉姐妹’！你看你裹得跟赖在巢里不出来的雷恩似的！” z默默捏了一下包围自己身体的软垫，扶额：“不是我干的，这都是任铭买的。” “任铭还真是物美价廉、居家实用。”黎江啧啧感叹，“你居然随便路边捡个熊孩子就能捡个潜力股，啧。” z双手端起他的茶杯，因为他的手臂几乎用不上太大力气，所以任铭给他倒水从来都是半杯，然后倒好几个半杯放得整整齐齐在他床头，防止他手抖洒出来。 他抿了一口热茶，笑了笑：“也不是随便捡的。” 黎江：“那你怎么捡的？” z很认真地回答：“选了一个看起来最可怜的捡回来的。” 星环长城南侧防区与首都星的直线距离更近，而且星环北区更靠近北十字大星区，一路上防御重重，而南区不同，南区的长城背后有很大一片无人区，这一条星系没有宜居星球，有个把行星到是有土著，但其文明发展程度约等于古地球的恐龙。 所以同为星环长城防卫长官，z的压力其实远比杨幔大。 相比起来，z是个纯粹的战将，杨幔不是，上次他们聊起来，杨幔还笑着说雷恩是个老双标人了，夜羽的那位女将军蜕变成了个政客，雷恩和他们远程交流情报时把人贬低得一无是处，但对自己家的杨幔就很喜欢。 杨幔本质上就是个政治家。 星环长城上所有的武装设计、物资要求、防卫体系，z提要求，杨幔去实现，不管z提了多么夸张的要求，杨幔都能从议会那儿把他要的东西刮回来。 不过，联邦上将这个军衔是杨幔自作主张去运作的。 “闲的没事那么积极个自己搞个上司干什么。”z促狭地笑着，“倒是真的意外，维默尔老头居然大力支持，我以为那老东西对我们这波站雷恩队的家伙恨之入骨呢。” “妈的左凛！”杨幔在线上通讯里暴骂，连那个“不能提的名字”都开始吼了，“你他妈还调侃呢，你南区都要炸了好吗，你也不看看你窗外啥情况，反叛军诺瓦一系的和回声结盟了，乌泱泱全往你门口扎，你他妈是什么人间小娇花吗，这么招蜂引蝶！” 娇花·z：“……” “你南区的防线最多再撑三小时，你的能源系统马上过热，再持续下去你——” “不需要三小时。” 另一个声音忽然接入了这个吵得乱七八糟的指挥频道，清清泠泠，与阴阳怪气的黎江和压力过大的杨幔形成鲜明对比。 与此同时，一道耀眼的主炮从天际亮起，直直穿透回声的次级母舰。所有糊在长城护盾上的回声机械体都是一个震颤，立刻被新目标分散了注意力。 杨幔：“……赶回来得还真及时，z，你早知道？” z：“抬举我了，我知道他们会回来，但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从哪，那可是‘幽灵’，幽灵突然冒出来能让人看见的吗？” 染星号从敌军后方闪现，z看了看时间，悄悄松了口气。 “任铭，滚回来。” “是，长官。” 两小时五十七分。 z躺回垫子里，随手把茶杯搁在桌台上，因为心神松懈没有放稳，茶杯滚落到地上，发出了愉快又清脆的碎裂声。 “z，开道门，把我家里的舰队放出来。”雷恩的声音紧随其后，“去了趟地球好不容易回来，也不知道那帮玩意儿是不是在家吃得腰上都长游泳圈了。对了黎喷子，我家猫呢？” 小蓝一般在罗兰家寄（受）养（苦），但罗兰上前线，染星又起航得匆忙，猫就成了留守猫咪。 黎江弯腰，随手在脚边捞起一物，举高：“你说它？” “……黎江你不要逗我，你把小蓝弄丢了？” “这就是你家小蓝。” 雷恩一秒炸毛：“扯淡，我家小蓝那么可爱一猫猫，你这是什么东西？这是哪来的擦地抹布，天哪哪头是屁股哪边是头啊，耳朵到哪儿去了？啊我去它打哈欠了，这他妈是黎江你实验室里跑出来的噬元兽吗？” 区区两个月不见。 “两个月而已！”雷恩怒道，“我好模好样一个猫，就在你手里成发面团了？” 黎江：“……让猫天天跑跑步机是虐猫。” “你手里那团肉才叫虐猫！” “……只是有一点点超重，我是学生物的我比你清楚，它很健康！！！” 黎江大声反驳：“况且两个月能发生很多很多事！” 雷恩冷笑着，靖野号在他的指挥下扑向反叛军。 黎江：“比如两个月能让你从疯子进化成禽兽！你看看你给林舰长弄的，人家就一个可怜beta，第二天还得上前线，你他妈一宿搞了几回啊你个孤寡老o？？？” 视频信号里的林敬也嘴角默默一抽，抬手把刚才为了方便后方看前线而打开的视频信号掐断。 杨幔：“等等，孤寡，老，啥？” z：“黎江……闭嘴，不是时候！！！” 林敬也：“……” 有人还记得这是前线吗？就不能稍稍认真严肃点。 算了。 林敬也面无表情地想，在场那几个家伙有一个算一个，拿到议会都被归为“元帅党”，能和雷恩当生死之交，难道还指望他们在前线打仗的风格是教科书式的中规中矩？ “我草他大爷——” 反叛军的旗舰上兵荒马乱，诺瓦正在咆哮。 “给我盯着染星号打！他怎么知道老子的旗舰在哪！” 明明伪装得天衣无缝，周围那么多回声战舰，这什么人啊长透视眼了吗怎么就知道他在这艘战舰上。 “指挥官……染星号舰长林敬也，就是那个……那个疑似幽灵、还把兰登指挥官抓了的那位。” 另一个人还怕诺瓦反应不过来，提醒：“就是那个装o欺骗兰登感情，趁着你侬我侬的时候给兰登心口开洞那位。” “操。那个打仗不过瘾、还主动钓星寇、天天假装omega出去骗人宰的神经病？” 诺瓦眼前发黑：“拦住他，不想死就别让那个疯子靠近啊！” 第118章 如果这是以前的诺瓦, 甚至是从前的兰登，第一个战术绝对是碾压上去——开玩笑，区区一个beta？在海德拉抵抗组织眼中, 联邦就是伪君子的乐园, 道貌岸然是进入议会的必备美德，因为联邦在那里大张旗鼓推行什么《omega保护法》、《beta权益促进法案》一类的玩意, 还赢得邻里各小国、组织、甚至星际友人的盛赞, 可实际上呢？ 行星军团里找得出一个非高阶alpha的将官级别战斗舰长吗？ 假惺惺, 虚伪！ 联邦治安部队确实有几个beta将官，但实话实话, 都是面子工程，联邦真正能打的是星际舰队，是天穹之剑、长城曙光守卫军、是八大行星军团，治安部队那就是街头城管。 从前诺瓦最痛恨的联邦将军是左凛, 代号z的曙光守卫军军团长，星环长城指挥官, 但他最服气的也是这位——一个身体机能被毁、这辈子都不太可能恢复正常行走、甚至原本也连c级都不到的alpha, 几乎主导了一场战争。 而且他觉得左凛是个聪明的人，这着实是个很精明的间谍，这种卧底其实很容易撒手没——演着演着就真心觉得这地方不错，索性彻底成为假身份虚构的这个人。 诺瓦觉得, 如果当初海德拉对左凛足够好，未必不能把他策反, 那家伙在长蛇座的所有痕迹都被诺瓦调查过, 他掌握了几乎不亚于联邦档案的详细资料。 左凛，边缘星区出身，父母不详, 大概率是战争中扔下累赘孩子各自逃跑，在联邦福利院长大，比较倒霉碰上福利院院长贪污且对漂亮小孩动手动脚，左凛从小学会了察言观色、善用自身一切条件为自己谋出路，而且穷怕了的孩子总是喜欢钱财，再多的珍宝也不能填满他内心的空洞。 所以诺瓦毫不意外地调查到，左凛在海德拉当金丝雀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喜欢珠宝，许以利益，这种人很懂得为自己谋利——他们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人，因为出生的时候比那些天之骄子少了点运气，所以每爬上一个新高度，都必须拼尽全力、不择手段。 至于雷恩？ 诺瓦嗤之以鼻，天穹之剑，s级alpha，他要是有这天资，未必比不过雷恩。 但不久之前，他的世界整个粉碎了。 雷恩·楚，天穹之剑，联邦的战神，在长蛇座能止小儿夜哭——这居然，他妈的，是个omega？ 但林敬也的横空出世，让诺瓦很快相信了这件惊悚的事实。 一个beta，一艘运输舰，整个暗网交易被他搅得天翻地覆，联邦治安部队那边的星寇自首率连年飙高，流放荒星都是美事儿，只要别让他们碰上“幽灵”，一切好说。 呸！ “撤！” 诺瓦毫不迟疑。 林敬也这种人他也不算陌生，这种勤俭持家习惯了的指挥官最可怕，他所有的战术都奇诡无比，因为穷得没有子弹只能用诡术凑，但一旦给他升级了武装…… 那完了，这就像把饿狼丢进羊圈，然后还给羊圈锁了门！ 林敬也和雷恩，这两个人对比，诺瓦宁可面对雷恩。 “指挥官，再差一点，我们就能突破那破长城！他们能源马上过热就压根不能抵抗了啊！” 诺瓦啐道：“然后被人摁死在长城内？妈的你有能耐你去和染星号打啊，那家伙开个运输舰就把你们揍得哭爹喊娘！” 所有人脸一红：“那是因为他太有欺骗性，谁看见落单的肥羊不想啃一口啊。” 谁知道这是披着羊皮的…… 恶龙！ “撤！不跟那个金丝雀在这儿扯淡了，按照原计划，通知海德拉大营那边做好准备！” “是，诺瓦指挥官！” 诺瓦的撤退其实很明智，因为天穹之剑的主力星舰已经开始收网包围，没有撤离的那些回声都被无情碾碎。 “雷恩呢？”z忽然问。 频道里林敬也平静回答：“他不准备留在星环战场。” z也没有问，他随便猜猜就知道雷恩能去哪儿，反正都在计划内，他说：“林净然失踪了，我想你应该知道了。” 黎江：“斐迪茨上将在中央星区一直在追查，蔚蓝也全都戒严了，但一直没头绪，不过我在他身上留的追踪器显示生命体征平稳。” 虽然这么说，但黎江的语气听起来很像即将大开杀戒。 z：“初步推测是人下的手，不是机械，但不能保证这个下手的人是反叛军的还是被回声收买的弱智，以及蔚蓝机密工程组的设备有林净然的id接入的迹象，我们担心可能有什么人想嫁祸，原因不明。” 黎江：“反正对外说的绑架勒索。” 林家夫妻配合得非常好，据说台本其实是他家小女儿玛丽娜写的，目前已经进行到了绑匪催林父女装钢管舞的环节，初步估计明天就要真跳了。 林敬也嗯了一声，不咸不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通讯结束，z笑了一声，又压低声音咳了一会儿，才喟叹一样说：“楚疯子还真是走运。” 任铭从前线下来，飞快擦洗干净，此刻正好端着晚饭进门，正好听见z的话，问：“雷恩长官又怎么了？” “如果不是熟了，连我大概都会看走眼。”z懒懒地伸手，任铭握住他的手腕，拿起热毛巾细细擦拭，z说：“心理素质太稳了，最宝贝的弟弟下落不明，你从他脸上就是看不出一丁点异常，这种指挥官带出来的队伍，你几乎永远不需要担心士气问题。” “定力好，确实很让人佩服。” “问题是这人能顶着那张‘我在认真工作你们不要闹’的严谨脸，干出比雷恩还疯的事儿。”z感叹，“以后黎江终于不用天天忧心孤寡老o的需求问题了。” 任铭：“……” z：“林敬也对自家omega下手可是比我都狠啊！” 任铭：“z，别说别人了，你不记得今天几号？” z迷惑：“什么？” 高大的alpha半跪在他床边，摆了个小学生上课趴桌的姿势趴在他床沿上。 “今天是结婚纪念日。” z：“……是，吗？” 任铭：“你就没记住过。” z：“……反正我日程表都是你排。” 任铭：“你不问我要礼物？” 床上的z换了个姿势，摊开手掌：“哦，拿来吧。” 任铭从袖口里摸，摸了半天，摸出一个小盒子，打开。 “晶金？”z眯起眼睛，捏起盒子里的耳饰，检查了一遍，“附带通讯与定位功能，这个坠子的材质……微型炸弹？你从林敬也那儿弄的？” 透亮的金色耳饰像是一弯小巧的枝丫，缀着一串红色的小珠子，做成了森林浆果的造型。 任铭：“没，我只问了怎么做，上次他来的时候问的，这是我自己动手弄的。” z往自己耳朵上比了比，感觉很满意。 “晶金啊，这东西应该很贵，你是准备今年继续靠我包养？” 任铭还没说什么，z地笑着扯住他的领口，任铭配合地被他拽到床上。 “明年纪念日不用这么奢侈，给你自己脖子上打个丝带到屋里等我就行了。” 注意到任铭的表情，z忽然大笑：“不是吧，连你都忘了我贪财只是人设？” 任铭脸一红，低声说：“别笑了，小心又咳嗽。” * 联邦天穹之剑出击，立时间，新闻里一片欢声笑语。 z的曙光守卫军毕竟是以防守星环长城为主业的，真正出征讨伐确实还得看雷恩。但很快战地记者的报告发回，又是一片全联邦哗然。 天穹之剑舰队以染星号为临时旗舰，林敬也直接把战线从长城下推出了半个星系远，回声集团的机械军团也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它们在第三周的第一天选择了暂时偃旗息鼓。 林敬也不想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第一行星军团追着他的舰队扫尾，老维默尔站在旗舰上，看着到处狼藉仿佛暴风过境后的战场残迹，神情十分微妙。 雷恩那明着挑衅，满身张扬狂气，所以他打完的战场多么乱七八糟都不奇怪，但林敬也……老维默尔再次回忆起对方在法庭上都始终未曾动容的脸，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上将，第四军团在左翼和我们汇合。” 维默尔上将回头：“雷恩元帅到底去哪了，前面打仗的一直是林敬也，他让一个才提拔上来没几个月的少将带着全联邦最精锐的军团，自己跑得不见踪影？” “呃，以林少将近日累计的战功，大概……很快就要升中将了。”下属尴尬地说，“雷恩元帅一直在执行秘密任务。” 老头儿倔脾气又来了，铿锵有力地骂了一长串指挥官擅离职守是多么不靠谱的一种表现，然后在路过的医疗队里看见了熟悉的身影，更是气结。 下属担忧地摸了摸药包：“上将，弗雷施少爷是正正经经考核过了被征召上舰的，今年蔚蓝送了不少实习军医……” 老人长叹一声。 如果这不是个omega多好。 如果他和伊狄尔特的性别互换一下……大概许多悲剧一开始就不会有了。 “算了。”维默尔上将摆手，“跟上林少将，看他也没个停的意思，真是一个发疯的还不够，又给我来第二个，他还要往哪打？” “染星号刚刚说，回声藏起来了，以联邦技术很难追踪，只能暂时以静制动，等地球那边的设备弄好，不过现在可以趁机先把反叛军解决一下，正好顺手。” 维默尔上将又是一个倒仰。 盘踞长蛇座几个世纪的反叛军，在林敬也嘴里，只是顺手？ “林少将说，兰登已经和他的心腹舰队汇合了，正准备暗中对诺瓦下手了，他们内讧起来对外防御肯定就会松懈。” 老人不甚赞同：“兰登，要是我我会处决他，而不是暗中把他放走，年轻人太异想天开。” “而且，林少将这会儿大概已经打到海德拉基地大门口了吧。” “操！还他妈不快追啊！”维默尔上将怒吼，“林敬也他哪来那么多能源？老子的舰队都快断粮了，为啥他那儿物资取之不尽，他这是平时打劫了多少星寇啊？” 第119章 战场对于普通民众来说稍有些遥远, 因为天穹之剑确保了他们不会有随便被卷入其中的一天。 对于联邦而言，一旦有战事，那就是一场大型聚众舔元帅的狂欢盛会, 虽然这一次元帅不知道为什么不在最前线，但元帅终于慷慨了一把—— 他把考官哥哥拿出来给大家看啦！ “呜呜呜考官哥哥在舰桥指挥的时候哪里看得出是个beta, 我一看他我就生理期……” “太禁欲了！怪不得元帅舍不得让他出来给我们看, 这又美又飒的beta在身边，换我我和外面的野生omega匹配率也得个个都是零！” “楼上真特么油腻，我就问一句，中央星区的废物们在干什么，林少将在外面保护我们, 你们快一个月过去了, 还没找到人家弟弟？” 中央星区的确焦头烂额。 黎江与斐迪茨虽然都是联邦砥柱, 但联邦并不是过去那种可以被某人一手遮天的帝国，中央情报部门手里有充足证据表明——林净然向回声集团泄露联邦军事机密, 整个星环长城上的防御网络被机械大军掌握得一清二楚，所以林敬也不得不带队猛冲, 将战线强推出去, 远离长城。 但整个议会都很配合外面林家夫妇的表演, 因为林净然就算真能出卖联邦, 但他出卖自己哥哥的可能性, 是零，比雷恩和omega们的匹配率都确定无疑。 “omega的嘴可以说谎, 他的生理信号是不能的。”黎江阴着脸往议会议员们脸上糊资料, “在林净然分化后，他的生理期需要林敬也的气息来安慰。” 不过随着更多证据指向林净然，还是有议员开始迟疑：“他万一有了匹配的alpha, 或者退一步，有了心仪之人，不再需要哥哥为他提供安全感呢？更有可能，如果他爱上的alpha正好是回声的间——” “这位……随便你叫什么的议员。”黎江的表情像是随时能抓他去实验室当小白鼠，“你以为omega的筑巢行为，和臭烘烘的alpha随随便便找个生理上匹配的o就能过日子的尿性是一样的？” 安塞尔扶额：“黎院长，不要发表歧视性言论，谢谢。” 黎江把最后一沓资料丢到安塞尔头上：“我也退一步，林净然天天在我眼皮子底下做项目，他要是恋爱了，不是和实验材料，那就只剩我一个选项了，所以收起你们那臭不可闻的alpha式傲慢。我最后就一个意思——” 他转身走到门口，头也不回地高声说：“他在前线领兵的哥哥是个beta，而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大头a，你们连个身边的奸细都抓不出来，真不知道都是怎么上位的，比谁易感期更暴躁吗？” “黎江！”他身后的会议室里有人气不过，遥遥大喊，“注意你的言辞，你一个beta，根本不能体会ao信息素相互作用的厉害，就在这儿每天大放厥词，是，前线出了一个林敬也这样的异类，但你别以为是个beta就能胡乱吠叫，你确实是联邦最顶尖的学者，但我们现在可是在开战术会议，你能懂个屁，任何可能性都得讨——” 这人怒气冲冲喊到一半，忽然间远去的那个背影又转过来，大步走回，和雷恩似的用脚踹开半开的碍事大门，随手抄起一张椅子，直接就往那人脸上丢。 安塞尔面无表情：“哇哦。” 那人吓一跳，不过黎江毕竟不是雷恩，会议室的椅子也挺重的，这一砸没砸到人身上，仅仅稀里哗啦在他面前的桌上砸烂了而已。 整个议会都呆了一瞬。 “傻逼。”刚砸烂个椅子，黎江显得还挺愉悦，他轻蔑地瞥了那灰溜溜的议员一眼，“出门忘带项圈了吧你？” “你……你……” 议会里有老议员轻咳一声：“够了，你刚刚的言论涉嫌侮辱beta了。但黎院长，克制一下情绪，你是我们联邦最强的科研人员，怎么能表现得像个生理期的omega似的。” 安塞尔默默捂住了脸。 果然下一秒，第二张椅子杂碎在老头面前。 老议员满脸惊愕。 “老东西，跟谁倚老卖老呢？”黎江甩了甩手腕，堂而皇之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注射器，十分随意地卷了卷袖子扎上去，“一群智障，天天跟我开会从来没看出来我真实性别，还在这儿全天下你们alpha最懂omega？说中了，我现在就是生理期，少他妈惹我，你们自己说的——omega生理期没啥理智，你们说得对。” 一支空了的注射器甩出去，啪地一下打在一开始那个叫嚣的议员脸上。 “就你这脑子还战术？”黎江轻蔑一笑，“你们自己过家家吧，我很忙，第一批量产的超大型机甲组装完了等我调试神经链接系统呢，不奉陪了。” 在一片死寂中，离门最近的议员忽然骂了一声。 “靠，他身上那甜味不是为了掩盖实验室消毒水味喷的香水吗？” “黎江……是，omega？这不可能吧，国家级的学者，他怎么隐瞒……靠他自己就是搞医学的当然他妈的好藏，安塞尔秘书长，您也被蒙在鼓里吗？” “唔……”秘书长大人的回答十分虚弱含糊。 于是众议员稍感安慰，同情地看着安塞尔把脸埋在掌心，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没人知道他憋笑都憋岔气了 。 * 联邦生物科学院的院爱上书屋院的荣誉院长、终身教授、前线神经链接驾驶技术的主要研发改进者，鼓舞了多少人投身医学与生物科研领域的国家级学者，黎江，其实是个omega？ 民众看着新闻标题，第一反应都是记者吃毒蘑菇了吧。 omega，还是个ega？ 不过也有些人恍然大悟：“怪不得黎院长的团队一直有研究更高效舒服的o型抑制剂。” 黎江实验室里学生、助手、实验员们再看到导师的时候，表情变得非常温柔，他的学生里只有帕翠莎知情，其余的omega一边半真半假埋怨她，一边对着院长摆出姐妹贴贴的表情—— 然后被冷酷残暴的院长骂得抱头痛哭。 开什么玩笑，院长是omega又不耽误他喷人的威力。 “你们这群碍眼的跳蚤都他妈滚远点，实验区域禁止喧哗，看不见告示牌还是你们眼睛蛋白变性了？没上过小学不认识字滚回家吃奶去！” 记者们吓得疯狂逃窜，黎院长骂人的风采依然如此迷人呢。 在联邦民众恍恍惚惚的同时，海德拉主基地的人也都有些懵。 与联邦不一样，他们的生活里从未远离动荡不安，哪怕是劳工营的beta们，万一前线吃紧，他们可能也会被拎出来补充兵员，毕竟送死让alpha们去是很不划算的。 所以他们当然也认得大名鼎鼎的天穹之剑。 不过没有人早上起床的时候会相信自己能在劳工营门口看见这位传说中的元帅。 白发黑甲的元帅倚靠着一座建筑的墙壁，手里一把光能刀，随意地比了比大门，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个反叛军，更远处，黑甲的战士正悄无声息地放倒一个又一个看守。 beta们惊讶地揉着眼睛，直到白发的战神非常不耐烦，一脚把一个小伙子踹出门。 “兰登回来了，诺瓦正和他狗咬狗，没空管你们。” 那小伙子爬起来，呆愣愣地问：“您……您准备把我们带回联邦？” 雷恩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回答：“带回去放哪？这好大一个海德拉基地，不是你们祖祖辈辈造出来的？不喜欢？” 那些beta更呆滞了。 雷恩：“算了随你们，反正我就是顺手制造个混乱。”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嘀嘀咕咕：“也不知道z那个神经病怎么那么好运气捡了个轮椅，这群里面没一个看起来行的，可惜了，任轮椅在不当轮椅的时候战场表现挺好的……” “你们愣着干什么！敌袭！” 雷恩脚步一顿，利落转身，一枪打向声音来源，一个穿着监工制服的beta表情定格在惊恐和愤怒中间，顶着脑门的大洞轰然倒地。 枪口扫过全场，几乎所有反叛军beta都吓得抱头蹲地。 凌厉的杀意蔓延全场，雷恩冰蓝色的眼睛扫视一圈，漫不经心地说：“要打吗？” 没有人敢出声，他们生于长蛇座，无法不惧怕赫赫凶名的天穹之剑，但也不像那些掌握了些权力、一心效忠反叛军的人，他们只是想安稳活着的普通平民罢了。 雷恩收回枪：“行了，自己找地方躲吧，一会儿估计动静小不了。” 整个长蛇座并不安静，兰登的回归让诺瓦变得尴尬，一些以为兰登身死才效忠诺瓦的人第一时间重新聚拢到兰登身边，而中间摇摆不定的那些人又开始观望。 诺瓦占据着反叛军大营，他俯瞰着整个城市，表情阴沉。 他不想分权，实际上，兰登也不想。 他们之间产生了一个核心争论——与回声结盟，还是与联邦化干戈为玉帛。 “一个被联邦扰乱了意志的废物！”诺瓦愤怒地砸了水杯。 “指挥官！”有下属忽然大声汇报，声音又惊恐却又带着几分激动，“来了，真的来了，基地内发现入侵者，疑似……天穹之剑！” 第120章 诺瓦的手指紧紧地握着桌沿, 力道大得差点把桌子掰下来一块。 “已经派人拦了吗？” 属下迟疑回答：“派了三个中队了，需不需要我们留——” 诺瓦打断：“不，不必留手, 你以为那是谁，那是天穹之剑！虽然我们计划就是放他进来，但你们觉得全力迎敌就能万无一失地把他拦在指挥室门外？” 那名属下脸色紫红, 难看至极，却没法反驳长官，只能愤愤地说：“不过是个omega而已！” 诺瓦冷笑。 omega, 耽误他成为天穹之剑了吗？ 说话那人根本也知道这一点, 但很多反叛军的狂热拥护者都是从小坚信omega生来不如alpha，最优秀的s级omega也不过是服务于alpha的, 此时此刻他们出言侮辱雷恩，本质上已经是在极力挽救岌岌可危的脆弱三观。 反而是诺瓦从来不是外人以为的那样, 他根本不是个海德拉性别秩序主义的狂热拥护者——因为他不是个高阶alpha。 他的姐姐诺娃才是s级, 他们早年由alpha母亲抚养, omega生母则按照海德拉习俗根本不在乎、也不知道是谁。他母亲虽然对他分化时才c级有些失望, 但依然心疼他，c级的alpha在长蛇座是很难混到高层的，但母亲不甘心自己的后代蹉跎下去, 毕竟她知道，上一个被当成金丝雀的c级alpha，让反叛军输了个彻底。 但他依然被对外宣称为a级——因为只有母亲的支持毫无用处, 如果想和姐姐一起对最高指挥官的位置发起挑战, c级是连入场券都拿不到的。 每当他被质疑，他的姐姐就跟他安慰说，天资真有那么重要吗？那为什么s级的姐姐在战术指挥上比c级的弟弟差得这样远？ 所以他听到雷恩的秘密时有惊讶, 却并没有像兰登那样天塌地陷。 甚至，有种巨石落地、头上悬剑终于坠落的感觉。 “等雷恩性别曝光，就让他在联邦身败名裂！” “嘿嘿，以前就觉得这小子脸蛋漂亮，还以为是联邦元帅油水太多养出来的呢！” “居然还真能有一米八十多的omega，那大长腿……” 反叛军们兴奋地搓手，只有诺瓦平静地检查着早就准备好的东西。 ——那是一份来自联邦科学院内的秘密配方。 他把兰登的亲信送到长城脚下让给z刷军功，作为回报z给了他天穹之剑的基本动向，虽然不尽详细，但诺瓦也算得上了解这个老对手，不需要z说，他也猜得到雷恩一定会对海德拉大营下手。 所以他早早布置好一切。 至于这个注定会起关键作用的配方…… 并不只有联邦能向海德拉塞间谍。 诺瓦的脸上露出一丝赞许的表情——那是左凛，一个在海德拉卧底近十年的资深特工，能把他的视听期满过去，这样的人才等回来之后一定要好好重用。 “做好准备。” 诺瓦的呼吸也带上了几分热烈，他低声提醒：“联邦到底有个道貌岸然的保护法，单单是揭露毫无用处的，你得让他们看到，自诩无敌的天穹之剑因为他omega的身份造成了多么严重、甚至令人不齿的后果。” “是，属下们明白！放心吧长官，都安排好了！” * 林敬也在染星号的公共频道受到了一条通讯申请。 “兰登？”林敬也挑起眉梢，“找我？” “有可能是找您赔医药费，毕竟他看起来穷穷的。咱们坚决不会赔的！”奥科蹲在一边的椅子上啃鸡腿，天穹之剑战舰养鸡的传统被染星号迅速接纳，养鸡的舱室并且成为绝佳的关禁闭圣地。 林敬也看了眼他的右臂，微微勾唇：“还习惯？” 奥科有点冒傻气地笑着伸手：“挺好，摸起来和真的没有任何区别哎，地球生物科技还真行，不过骨骼用的是合金嘛，所以力气比原来大，之前不小心捏碎两个杯子。舰长您怎么不也来一个，有血有肉呢。” 林敬也：“不方便。” 奥科：“？？？”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林敬也打开右臂，从里面掏出了个追踪芯片。 奥科扶额，听特瓦尔说，舰长的胳膊好像装着十几个伪装成眼镜链的微型炸弹。 qaq，吓人，这个偶像同款要不起啊。 林敬也把芯片接入通讯器，然后选择了接受。 视频对面竟然真的是反叛军指挥官兰登。 这位曾经英俊但充满野性的alpha似乎不再像初见时那么咄咄逼人，最起码他现在打招呼很客气。 “林舰长，好久不见。” 兰登那边的星舰似乎正在剧烈颠簸，但信号不受干扰，所以林敬也判断出他正在与人交战，而非是简单途经宇宙乱流。 所以他也客客气气回答：“指挥官阁下百忙指挥联络，是想要投降联邦吗？” 兰登看着他，一瞬间的表情相当复杂。 他看着对面的青年，虽然他之前就是被林敬也抓获的，但他们真正近距离交流、或者说林敬也让他一见就再也不能忘怀的，还是当初他假扮一名omega，却在生死之际从容撕裂伪装的样子。 海德拉抵抗组织的成员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食人间烟火，他们虽然觉得omega只是物件儿，但这不代表他们的alpha们不需要爱情，他们只是认为爱情不存在于ao之间，一个优秀的alpha的灵魂伴侣，必然是另一个同样优秀的alpha。 兰登尝试过将林敬也抓获，因为他一度认为…… 这名alpha，配得上指挥官兰登。 随后他懵逼地发现，这竟然是个beta。 等他默默做好心理建设，觉得beta也很好的时候，另一个真相把他彻底砸傻了。 这位beta，已经被一个omega泡走了。 那个omega叫雷恩·楚，是他们海德拉的宿敌。 妈的。 大宇宙的恶意是全都砸他一个人头上了？ 林敬也皱眉：“指挥官阁下，你是专程来给我表演发呆的吗？” 操。 兰登心情更加复杂了。 怎么几个月不见，说话风格都开始向楚怼怼靠拢了？ “不，我……”兰登眼神晦暗，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开口，“我希望与联邦结盟。投降是不现实的，但现在来看，埃里兰回声集团才是人类共同的敌人不是吗？联邦与海德拉的战斗再怎样也只是人类内部纷争，如果不想灭绝，搁置内斗联手迎敌才是唯一出路。” 林敬也眼睛都没多眨一下：“诺瓦死了？” 兰登：“……还没。” “联邦感谢阁下的心意。”林敬也不咸不淡地回答了一句，兰登从他这平板无波的语气里，硬生生脑补出了十万分嘲讽和嫌弃。 兰登气闷：“诺瓦本来根本没有对抗我的实力。” 他意有所指地看着林敬也，如果不是被俘虏，诺瓦也不会抓住这个借口疯狂攻击他的失败，并且因此邀买人心，拉拢了不少中立派。 兰登又说：“但诺瓦已经倒向回声，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回声的危险，我与他不同，我之前……”他有些尴尬地顿了一下，才说，“我之前派出去抓你的都是精英队伍，结果根本没有接触到你，就全部被回声悄无声息地杀光了，诺瓦不相信政敌，他认为我狂妄。林舰长，我真诚地想要与联邦结盟，请求您的帮助，一起解决诺瓦这个祸害，你也不想整个长蛇座被回声收入囊中吧？” 林敬也冷静回答：“我的回报？” 兰登抿唇，锋利的眉眼显出几分烦躁，他冷白偏银的短发已经长了不少，明显是没有心情打理，配合他这躁郁的表情，显得更加凌乱了。 林敬也：“如果这场合作联邦什么都得不到，我为什么答应你？恕我直言，长蛇座会不会成为回声据点对我来说区别不大，反正，都是要打的。” 这句话风轻云淡，却忽然有种掩藏不住的锐利锋芒，像是恒星的光终于穿过了极夜，他不再以尘埃掩饰自己，他就可以耀眼得夺目灿烂。 兰登的呼吸几乎停了一瞬，然后在副官的催促下，艰难地吞了吞口水，说：“有，我现在就有一个情报。” 林敬也：“说。” 兰登：“天穹之剑现在由你指挥正面战场，雷恩呢？” “你是送情报，还是打听情报？” “雷恩去了长蛇座中心吧。” 林敬也表情未变，兰登却万分笃定：“我和雷恩也不是第一次交手，里里外外打了这么多年，我知道他对那地方有多狂热，甚至海德拉高层了解他的也不止我一个。诺瓦早有准备，你们联邦必然有内鬼向诺瓦泄露了雷恩的行踪，现在长蛇座中央基地就是一个陷阱！” “他布置了什么陷阱？” 兰登狐疑地看着林敬也——难道雷恩和他的关系不是情侣，是上司仗势欺人压迫属下吗？这种危险时刻，林敬也连呼吸都不乱，表情完全看不出变化，就一点都不担心？ 难道……他想，我其实还可以？ 林敬也：“又发呆？” 兰登回神，说：“雷恩是个omega，诺瓦知道了。” 角落里默默啃鸡腿的奥科噎了一下，驾驶员克罗斯的手差点没抓稳操作杆，不过在舰长递来一个质疑的眼神后，克罗斯强作镇定，嘴里嘀嘀咕咕给自己减压：“知道又咋了，我们元帅压根也不藏啊，我们战舰上跟着去地球执行任务的人都知道了，还是元帅当面自爆的呢，少见多怪……” 林敬也收回视线：“omega怎么了？他依然是天穹之剑。” “但对付omega的手段和对付天穹之剑的可不一样。”兰登说。 林敬也的表情变得和兰登最开始一样复杂起来，他慢吞吞地说：“哦，对付omega的手段，你是指，最落后下三滥的那一种吗？” 兰登尴尬：“……嗯。” 林敬也的眉梢都飞进头发里去了，难得表情如此生动。 “你们想给天穹之剑也下点药？” 克罗斯的手直接一个抽筋，全靠奥科眼疾手快帮他扶住操作杆。 “小心点，上一次听说元帅是omega，特瓦尔就是这样吓得手一抖，战机把自己队友的机翼刮了，现在还在鸡舱里擦鸡粪呢！”奥科看似提醒，实则幸灾乐祸。 兰登：“你是beta，你不会理解的。我知道雷恩的精神力很高，是个意志力卓越、心性坚韧的元帅，普通的发情他都可以完全靠自身扛着并且做到任何人看不出异样，但诺瓦手里有一种药——从你们联邦弄到的配方！” 林敬也：“说下去。” “是你们联邦首都星那群道貌岸然的政治家给自家omega伴侣用的。”兰登嗤笑一声，“听说还是你们的生物科学院老大黎江做的，闺房之乐，呵，给omega下药让他们在发情的时候表现得更热烈不受控制，我们是真小人不错，但你们联邦的alpha也不过是伪君子而已，至于beta，大部分也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是给自己用的药，也就不在乎什么医学道德了对吧。黎江亲自研发的，你觉得雷恩能抗得过生理本能吗？” 林敬也蹙眉思考，点头：“不能。天穹之剑也是人。” 兰登阴沉着脸，不太情愿地爆出一串坐标：“这是长蛇座海德拉主基地防御系统最薄弱的地方，你开曲速，从你现在位置过去也不过一个小时，或许还能把你的元帅干干净净救回来。” 指挥室里一片死寂，只有机械震颤的声音，所有人都表情怪异地看着林敬也，而林敬也看着兰登，把兰登看得浑身汗毛飞起。 兰登趁着这片安静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想到了属下收集来的关于林敬也的情报，里面似乎提及一次——他那个已经凉透的前未婚夫，曾经找人给他的omega弟弟下药。 勾起了不好的回忆吗？ 就在兰登想要开口安慰的时候—— “谢了。”林敬也打了个手势，克罗斯就像打鸡血一样快速操作起来。 “舰长，曲速引擎就绪！” “动力加压中，系统稳定。” “航线已设定。” 兰登的喉头滚动了一下：“你——” 林敬也漫不经心地抬起眼，那双异色的眼眸散漫瞥来，兰登只吐出一个字，就觉得嗓子哑掉了。 更有甚者，林敬也忽然对他轻笑了一下。 兰登心头疑惑皱起，不等他问，林敬也就说：“感谢你的配合，我们就要进入曲速了，回头再聊。” 修长的手指伸向了指挥台上关闭通讯的按键，然后林敬也又抬头补充：“对了，联邦今天刚出的新闻——黎江，是个隐瞒性别、并且有点歧视alpha的omega，你知道吗？” 兰登的眼睛倏然瞪大。 第121章 他忽然意识到中计了。 “全舰队立刻调转航行, 坐标——” 兰登的话还未说完，忽然整个空间都震动了一下，随即所有人都被一个巨大的声音笼罩，四面环绕, 震得耳朵里嗡嗡作响。 那个声音有些沙哑, 但依然不难听出原本应有的清澈音色。 “这就急着走, 不请我喝一杯吗？” 所有人如遭重击，只有兰登在这一瞬间忽然明白了全程。 一艘又一艘星舰从曲速中脱身闪现, 从四面八方, 将兰登的舰队牢牢围合，他们当然不是通过通讯频道说话的, 没谁会在战场上开着通讯等敌人过来在线热聊, 对面的舰队是用不知道哪来的扩音装置喊话的。 妈的, 兰登暗骂，这都什么奇行种, 一群星舰哪来那么多外放设备，这是真空战舰的常规配置？ 实际上喊话的z也是这么感叹的：“怪不得林敬也专门让运输舰给我送来一堆庆典仪式用的喇叭。” ——因为兰登躲在了一颗气态行星的背面, 一颗卫星的大气层内部，声音自然是可以传播的。 任铭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林舰长……为什么仓库里连庆典喇叭都有？” 卫星大气层内, 一个本该出其不意的地方。 宇宙星舰之所以叫星舰就是因为他们该在星空里飞翔，兰登这样躲入大气层内是很不常规的操作, 宇宙又没有真空一类的阻力, 星舰的材质注重坚固，以应对曲速带来的空间扭曲, 而不像任何一个大气层内的飞行器一样要求轻，所以要在大气层里维持星舰升空，消耗的动力根本就是在浪费。 兰登仗着这种出其不意的心理, 带领劣势兵力躲避联邦的锋芒，让回声暂时注意不到自己，并且一直伺机奇袭诺瓦，他也的确成功了，诺瓦被他打回海德拉大营去了，但还没等他有下一步计划，他就发现——原来自己给别人做了嫁衣。 他还以为他找联邦谈合作，联邦会惊喜又意外，结果呵呵。 那个声音就是个噩梦，海德拉内部都拿他吓唬不听话不努力的alpha小孩——“如果你不变得更强，将来就会被左凛骗得团团转，最后死在黑洞里灰都不剩”！ 而左凛成功搭上上一任海德拉领袖之时，就是在一个高阶会所，唱完了一首歌，用这样慵懒而魅惑的语气问：“你要走吗，都不请我喝一杯？” 喝，喝你的血、要你的命啊！ 恼火过后，兰登意识到自己输得不冤。 左凛，雷恩，林敬也。 这三个人联手设计他一个，也是整个宇宙独一无二的殊荣了。 牵引能力牢牢锁定了兰登的舰队，z带来的是曙光守卫军的精锐，不比天穹之剑那样擅长冲锋陷阵，但以防御力著称的曙光星舰要是全力锁定，那就是安全无虞，比天穹之剑抓得还得牢固好几倍。 铛铛。 不断有剧烈的声响传来，那是对方星舰用实体的固定锚抓了过来。 兰登轻叹一声，打开频道：“久违，z中将。不对，听说现在是上将了？” “兰登，感谢你帮忙把诺瓦打回大本营，省了我们不少军费呢。”对面的声音依然和兰登听过的一样，每一个吐息间都含有一种令人舒服甚至享受的韵律，即便他的嗓音已经在刑囚中损毁，但那种气质仍在，甚至更胜从前。 登陆的机甲团已经飞快冲入，兰登举起手，制止了属下负隅顽抗的意图。 “指挥官！”副官眼中血丝仿佛要爆开似的，“娘的，听他这得意洋洋的语气！跟他拼了，老子不怕死！” 兰登：“我怕。” 他一把夺过了副官的枪，直接咔地一声折成两半丢向墙壁，他说：“我不想看见你们全军覆没，一个个被联邦那群神经病撕成满地残渣，你可以抵抗到死，但意义是什么？” “可是真的咽不下这口气，大不了我自己崩了自己！感情我们忙活这么多天，都是按照他们联邦的剧本来的！” 属下们摆着哭丧脸，气急败坏。 “你死了你这口气就咽到底了！”兰登身上的alpha气息暴涨，对面的副官到底是兰登心腹手下，虽不如已经被联邦抓走的卡利斯，但也跟了长官很久，下意识就缩了缩脖子，不吭声了。 兰登：“我欣赏不屈不挠的勇士没错，但盲目送死不等于勇敢，面子、气节，那玩意有你全家老小的命要紧吗？你可以在这儿拼得一个活人都不剩，上千人的队伍变成一堆灰尘，就算来的是他左凛的精锐，我也相信你们可以让他赢也赢得惨烈，但然后呢？” 副官不吭声，有年纪稍长的反叛军丢下武器，愤怒却无奈地回答：“然后我们的家里人都会因为主力部队阵亡失去保护，被诺瓦带去当回声的走狗，联邦也好不到哪去，毕竟曙光守卫军也是他们的重要防线。” “是的，这不划算。况且，去夜羽是我们当初自己的决定，和诺瓦竞争，也不是雷恩拿刀逼着咱们做的。”另一个反叛军闭着眼睛，心一横直接说，“大家都他妈是成年人了，输了就认，别叽叽歪歪耍赖，脸还是得要。” 兰登深吸一口气，然后说：“不要负隅顽抗了。你们尽可以把我当做懦夫，等你们活过回声来势汹汹的战争，你们可以尽情骂。” 舰桥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阵的喧哗，兰登的心腹都不是过分狂热的反叛军，一支队伍受到指挥官的影响，或者干脆不符合兰登认可标准的人压根也进不了他的队伍，所以门外的战士虽然恨不得吃人，但没有对到来的人发动攻击。 舱门打开，列队整齐的特战队鱼贯而入，在他们的簇拥之下，一名身材修长、体态健美的alpha军官推着一个轮椅慢慢走进来。 z倚靠在软枕，在众人又是愤怒又是恐惧的眼神里泰然自若，他看着面前的兰登，啧了一声，然后说：“林舰长给我发消息，他让我过来和你谈判。” 兰登的嘴角抽了抽。 他妈的，十几个主炮对准老子的脑门，这叫谈判。 但他不得不佩服。 “所以，从在夜羽你们就算计好了。刚刚是林敬也追查了我的定位？” “是。”z点头，“看在以前我唱歌你还给过我双倍小费的情谊上，友情提示你，如果你还有寿终正寝的梦想，下次就请把林敬也当普通敌方指挥官对待。” 虽然林敬也那个芯片是天穹之剑工程组最新产物，还结合了地球科技，但要不是兰登连个防御都没开，也不至于定位这么快的啊。 “别傻愣着，给我倒杯茶。”z摆了摆手，对兰登笑了一下，“来吧，咱们谈谈合作方案？” * 整个基地的气氛不对。 雷恩单手提着他的光能枪，另一手打了个手势，跟着他的塞西莉亚等人立刻散开，他带来的都是天穹之剑他亲自挑选的元帅亲卫，诺瓦的主力军正在外面追兰登，不过算算时间—— 他低头看了一眼，嗤笑，估计兰登已经在z那个神经病手上了。 “诺瓦在营地会给你设套的。”在他出发前，z这样提醒过。 雷恩随便嗯了一声。 z：“必要的话我喊你家林舰长去救你。” 雷恩：“那倒不需要，真有情况不用你喊，他自己回来的。” 他当时就很警惕，现在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雷恩觉得z不怀好意。 这种搞情报出身的，心都是黑的，挖出来瞧瞧没准血管里喷的都是墨汁，雷恩翻了个白眼。z是个布局算计的时候敢把自己都赔里面的狂徒，虽然是可以生死相托的战友，但没人规定战友把你从深渊里拽出来的时候不能顺手糊你一脸奶油。 “元帅，前面是他们集中圈养的omega营地，我们进去了！” 雷恩：“名单都有？” 塞西莉亚回答：“有，那里面不是我们联邦失踪的omega的怎么办？” 雷恩：“看他们自己吧，愿意去联邦的可以带上，长蛇座的omega给反叛军当间谍的可能性几乎是零，安全性不用太担心，最多注意点有没有星寇混进去的就行。” “是，属下明白。” 他一路上轻松地掀翻各种拦路的反叛军，虽然雷恩的武装与战斗素养确实高超，但也有反叛军过于紧张的原因，那些人如果通力合作未必不能给雷恩制造点挑战，但很可惜，有一个年轻的居然还自己左脚绊右脚？ 雷恩舔了舔嘴唇，他没戴碍事的空战外骨骼头盔，愉快地哼着歌，他的精神力在空中交织成一道看不见的网，比起alpha那样横冲直撞的气场压制，omega的精神力可以润物无声，也能做得杀人不见血。 恐惧的情绪被无形的触手拨动，意志力被悄无声息地侵蚀，这也算是雷恩动手喜欢把属下都撵走的原因，不让他用omega精神力的话，纯手动非常没有美感。 适当发泄减压。 雷恩叹息——他最近生理期规律是规律，可该来的日子还得来啊，但林敬也好大胆子居然提前算日期，然后躲出去了？ 没办法，感谢这些为天穹之剑身心健康做出贡献的可爱反叛军。 咔。 雷恩眉头一皱。 他背后那扇安全门，忽然毫无预兆地轰然落下。 一个狭小的空间。 雷恩抬头，看到了头顶的通风口。 第122章 “进去了, 目标已经进入！” 在与雷恩一条走廊远的地方，一群人紧张地嘶吼着，操作台后方的横梁上铐着两个人, 一男一女, 都是alpha, 他们跌倒在地上，其中一个还在愤怒地挣扎，甚至把腕骨都磨出见白的伤痕。 两个人都穿着一层防御性的外骨骼, 胸口各自印着一个电视台的徽章，一个是联邦中央新闻社的, 另一位是萨尔缇安星军事频道，都是战地记者。 没再挣扎的那位仔细看会发现胳膊让人卸了, 嘴里有气无力地骂骂咧咧：“……龟孙子，前线抓记者做人质……有点战斗精神行不行，孬种！” 按照人类文明内部势力们多年来的星际公约，虐待屠杀无抵抗力的俘虏和平民、击杀非战斗单位的医生、以及故意伤害战地记者, 被视为星际战争中最令人不齿的三种行为, 真到紧要关头没顾及到是可以的，但蓄意就不行了。 战地记者在大战场并不是个安全的职业, 但多半的伤亡是由于他们过于靠近交战中心、闪避不及，像现在这两位, 则是明明好端端在安全区域准备任务，被突然从天而降的反叛军小队连人带设备打包带走。 “行了别他妈嚎了！” 一个反叛军在记者骂骂咧咧的声音里回头, 轻蔑地说：“不动你俩，不都是出镜记者吗，借你俩设备一用，只要你俩别惹乱子, 保证让你们全须全尾地滚回你们那破联邦。” “那麻烦你给她一针抑制剂，她易感期狂躁了。”瘫倒那位继续有气无力地说，可惜反叛军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没有动作。 “你们到底是要做什么，如果想要接受采访，大可以直接说出来，嘿你他妈动作轻点，那个设备不是让你们那么硬掰的，傻逼！” 但记者越骂越心惊——这些反叛军就是故意要以他们为目标！ 眼前几个反叛军虽然完全不爱惜他的设备，但看得出来他们中有一半都是技术人员，连接使用的方式都是正确的，他们正把基地内的什么信号接到记者们的设备上，而这些设备由电视台统一配置，内置与记者id绑定的通讯频道，可以直接连到演播室去。 “怎么，你们也想学习回声，来点什么入侵宣言？”记者压下心中的不安，问。 一开始回话的那个反叛军并没有被激怒，冷静得都快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反叛军长大的alpha了，那人笑容可掬、客客气气地回头说：“别担心，你们记者不是要报道真相吗，我们这算帮你们实现理想，联邦最大的谎言是由你揭穿的，以后你没准还能得个什么什么星际新闻奖呢！” 从记者的表情来看，他似乎有些迟疑，这也就是在场是两个记者，换成其他人绝对第一时间呸回去。因为他并不会偏见地认为敌人嘴里就只有谎言，但什么所谓的真相会需要敌人来揭穿？ 他皱眉：“你要是想编排哪位长官，甚至在这儿伪造某某上将里通外国一类的证据，那你可就太天真了，你以为联邦民众是三流肥皂剧里那种听风就是雨的起哄模板吗，比起敌人的鬼话，有脑子的人民当然会选择相信保护自己的人！” 通讯里忽然传来了指挥官诺瓦的回答：“一个记者就这点想象力吗，泼脏水这种低幼手段就是你能想到的极限？开始吧！” 联邦两大重要的军事新闻台在这种时候当然是全天关注战事，忽然有自家的前线的精英记者发来紧急通讯，导播当然会把信号接进演播厅。 但屏幕上出现同事满是泥巴、嘴角流血的脸时，总监还是立刻警惕起来：“直播先别切信号！” 然而，在他说完时，直播信号已经被导播放了出去。 “你他妈在干什么？”总监惊恐地喊出了声。 看电视的观众也纷纷惊呼，这记者这么敬业呢吗，都一张大花脸了还坚持上镜，但很快大家都意识到了不对。 那个记者是被绑在地上的，他对镜头怒目而视，随即镜头一转，再出现的赫然是反叛军的大营？ “你们联邦的星网论坛上有一个热帖，我们即便在长蛇座，也对那个帖子非常感兴趣。”镜头外的一个声音说，“这个帖子写的是——你们觉得，天穹之剑的信息素到底是什么味道的？” “诺瓦。”军部的大楼里一片风声鹤唳，斐迪茨上将难得暴怒，议会大厅的门被斐迪茨上将为首的一批人接二连三地踹开，仿佛他们现在各个成了雷恩，“萨尔缇安军事频道和首都每日新闻的军政板块，这两个电视台怎么回事，就算前线记者被反叛军绑了，他们导播都不审的？” “斐迪茨上将，人已经控制了。” 蔚蓝的总教官刘桓在战时被重新征用，负责整个首都的主要防务，此时此刻他已经站在了每日新闻的演播厅，全副武装的特战队把一个中年男性alpha压在地上，其余的工作人员全部双手高举站在墙边。 刘桓扫视全场，他来得极快，可惜人再快也快不过信号。 “上将，信号已经接出去了，在线收视率并不低，这个人用了点黑客技术锁定了通讯链接，但工程组五分钟也能成功掐断，只是……” 老教官话音未落，地上那人已经嗤嗤笑起来。 “五分钟已经能说很多事儿了，别白费劲了，我在你们这破地方打了三十年工，等的可就是这五分钟！” 这竟然是反叛军的间谍，电视台一些平日和他交好的同事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刘桓一脚把他牙踢飞，对斐迪茨说：“已经接管现场，正在搜查整个大楼，你确定军部不会也有钉子吧？” 斐迪茨一口否决：“除非你给我拿来第二个左凛，军队不是那么好混的，我不保证基层作战单位里一个没有，但混进高层想都别想。” “不要小瞧任何一个，这种时候，就算是混成个中尉小队长，也能搞点让你头疼的麻烦。” “我知道，你先把这画面——等等，那是……操。”斐迪茨破口大骂，“雷恩·楚那个疯子怎么回事？” 反叛军大张旗鼓，说要揭露联邦最大的黑幕，然后众目睽睽之下镜头里出现了雷恩。 民众惊魂不定，但军部才是真的要吓飞了。 没有人不知道雷恩的重要性，不仅仅是军事指挥上的能力，更是天穹之剑这么多年来给联邦提供的精神力量。 红色的警报响彻整个军部大楼，秘书长安塞尔眼前一黑，鼻尖蹿出两行血，不少人此刻都有同一个心声——再也不嘲笑维默尔老头了，原来气真的可以把alpha气得窜鼻血。 “奎伊图斯上将？” “技术组是干什么的，还不切断信号！谁在那附近，为什么雷恩元帅会孤身一人被围困在反叛军大营？” “上将您别激动，林敬也舰长距离最近，他已经带队在路上了，很快就能与元帅汇合！他来得及的！” 星环长城，z看着电视新闻里的画面，长叹一声端起红茶，对通讯频道里的人说：“完了，你来不及了。” 林敬也：“！！！” 画面中的元帅单手撑着卓沿，小臂有明显的颤抖，他的白色长发散落下来，遮挡了面颊，但音乐还是看得到雪色发丝下不正常潮红的皮肤。 “我们海德拉抵抗组织，自帝国末期，就被你们这些伪君子称为极端组织，你们认为我们对待omega的举动是‘不人道的’，你们的先辈欢呼着拆除了各地的omega学院，废除了隔离和匹配制度，说什么omega和beta也有权利参与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好吧。beta我们暂且观望，但科学证明，omega的生理条件决定了他们的低级，你们允许omega工作，甚至参军，你们没有想过一个omega如果在前线当众发情，是什么丑样吗？” 诺瓦的脸上露出阴狠的胜利笑容：“你们可能在问——这和雷恩元帅有什么关系？” 电视屏幕前的众人表情各异，而奎伊图斯老上将的表情更是越来越扭曲。 “我在批判你们联邦的制度，为什么镜头要对准雷恩？看看吧，你们奉为战神的天穹之剑，一个靠谎言上位的欺诈者，一个多年没有抑制剂也得不到标记抚慰、随便一点刺激就承受不了的饥渴omega！” 轰地一下，整个联邦的人脑子里都爆开了烟花。 谁？ 是啥？ 封闭的房门打开，反叛军们端着枪，小心翼翼地进入，满屋子都是浓郁的香气，雷恩没有来得及像往日一样封闭自己的外骨骼气阀，晶莹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跌碎在冰凉的盔甲上，一双凌厉的蓝眼眼尾泛红，似乎也蒙上一层柔软的雾气。 为首一个反叛军对着镜头，堂而皇之地洗了洗鼻子，大笑：“真甜，你们那帖子一个选项都不对，你们元帅是巧克力味的哈哈哈哈哈哈！” 进场的alpha们争先恐后地散发出信息素，像是一场大型春季求偶竞争。 “唉，估计一会儿更甜，他会不会扑上来撕我衣服啊哈哈哈！” “哎呦，那可是天穹之剑哎，他撕你衣服你哪里跑得掉嘛！” “怪不得平时喜怒无常嘛，这是寂寞多少年得不到满足吧，日后肯定乖乖甜甜的咯！” 污言秽语的反叛军们其实紧张得不行，就像诺瓦所说，天穹之剑忽然被戳破omega的身份，这并不能改变他过去曾留下的累累骸骨，无数敌人的亡魂在他的足迹上挣扎哭嚎，这依然是那个以一己之力收复联邦大半疆域的不败神话。 但那又怎样！ 人都要屈服于生理本能！现在雷恩已经被omega的发情期掌控神智，剩下的只是他们海德拉的战士稍微客服一点恐惧记忆罢了！ 诺瓦咬牙在频道里命令：“上，拿下他，让联邦人看看他们敬爱的元帅是怎么在镜头前对你们做出不齿行为的！” 那些alpha们听令缓慢靠近，期间雷恩一直没有反抗行为，他单手撑着桌子，另一手似乎因为体温的灼热而烦躁地试图拉开自己的领口，他的呼吸变得越发急促，汗珠在他英挺的鼻尖上凝成圆润的一小滴。 第一个反叛军露出胜利般的笑容，打着胆子一把抓住了雷恩的肩膀。 屏幕前的副官埃苏娜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完了。” 她说。 “林舰长怎么还不去，快，救，命，啊。” 第123章 这场闹剧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甚至连联邦之外的一些国家和小型人类族群都被吸引——那可是天穹之剑，提起这个名字，最先出现在人们脑海里的是雷恩·楚这个人, 然后才是以他称号命名的联邦精锐舰队。 雷恩·楚, 没有人敢想象他是个隐藏了性别的omega。 议会里的人已经把奎伊图斯上将用目光牢牢钉死在座位上了，此时此刻没在质问他的也就只剩追出去当清道夫的第一军团维默尔上将, 不然这位一贯和雷恩元帅不对付的老将绝对能把议会大楼掀飞。 “奎伊图斯上将，这件事你得给个说法吧？” 老人捏着他的拐杖，僵硬地坐在座椅上，他的脸色一阵红一阵黑的，看着不远处大声质询的同僚。 也有人立刻就替他回答：“老上将看起来像是知道这件事吗？” 可惜为奎伊图斯出头的这人本质上可不是在帮他，明里暗里透出十足的嘲讽：“要是老将军知道这事儿，从元帅十五岁开始算，到今年老将军的重孙子得抱了十六个了, 咱们联邦的领空估计还参差不齐只剩一个中央星区呢吧。” 奎伊图斯是首都星最知名乃至臭名昭著的传统家族，从称呼就可见一斑——他们家里通过婚姻入门的omega, 不论第一性别, 都被称呼为“奎伊图斯夫人”、“太太”, 生育能力就是唯一的社会角色分工依据, 孩子都不能管omega生父直接叫爸，非得加上用以区分于大alpha的词汇，比如喊小爸小爹一类的。 这样的一个家族, 如果知道流落在外的孙辈是个s级的omega, 估计直接就绑回家结婚了, 想“嫁”进奎伊图斯家的omega越来越少，但想娶他家o的alpha可不在少数，尤其是在家族孙辈后继无人的情况下, 就算是被招赘过去，也一定会被老上将当做继承人倾力培养。 “够了。” 出言制止他们的声音是个柔和悦耳的女声，高坐上首的联邦女皇极其罕见地在探讨军政要务时开口，即便只是联邦象征，在座的要员们也还是选择了听从女皇的意见，不是为了给她面子，而是此刻他们都有些乱，确实需要有一位镇得住的人压一压。 联邦高层其实比民间还要不安。 第七军团的军团长在全息投影里沉重地说：“天穹之剑，常年行事出格，他哪天忽然召开记者会说自己其实是个omega，我可能还真吓不着，他什么事儿干不出来啊，可现在是前线，他隐瞒起来的性别被敌人洞悉，并且已经造好了陷阱等他！” “天穹之剑不仅仅只是个会打仗的将军，联邦会打仗的将军多得是，他是多少人的精神支柱！？” “杀人诛心，一个当众发情丑态百出的元帅，比战死还打击我们的军心！” “莫中将注意言辞！” 姓莫的那位将军恼怒回嘴：“去你妈的，啥时候了还在这儿扣字眼，要是他雷恩·楚一开始就乖乖公开身体状况，军部派专门的军医跟着，他能落到现在——” 斐迪茨上将冷静却不容置喙地打断他：“如果雷恩元帅十五岁那年就说自己是个omega，你们认为他今天是在战场，还是在产房？” 众人当即默不作声。 ……尽管天穹之剑抱着肚子等产检的画面根本无法想象，稍微有这个念头都让人觉得这是晴天霹雳，但—— 以奎伊图斯的家风来看，如果当初雷恩说实话，那是最可能的结果了。 然后…… “然后十几年里反叛军步步蚕食，我们联邦的星域越来越萎缩。”斐迪茨上将终于面露嘲讽，“诸位也就不再需要为了辽阔的星空如何驻军而头痛，只需要守好首都星这一亩三分地就够了。” 一片死寂。 最后角落里有人嘀咕：“老刘那边的技术组还不能截断信号吗？” 刘桓正站在机房，天穹之剑的工程院院长亲自蹲在地上鼓捣，就在议会忙于吵架的时候，院长女士擦擦汗，抬头问：“老刘，现在不掐断吗？” 靠在一旁的刘桓摘了头盔，点起一根烟，吞云吐雾地说：“不急，我估摸着这事儿不简单，我刚才给小敬也发消息，那边还有工夫回信息，说明不用紧张。” 院长女士掏出智脑：“老刘，需要我给他发信息检举你趁他不在家偷偷抽烟吗？” “哎哎哎有话好说……” “不过你还别说，雷恩这家伙确实越看越秀气。”院长女士转向电视，咂嘴。 一切都在反叛军围拢上去的同时进行，白发的元帅一直扶着桌子大口呼吸，仿佛对越来越紧的包围圈无暇兼顾。 在联邦民众无数的呐喊尖叫里，第一个反叛军一把抓住了雷恩的肩膀。 “操他妈的，老大说这家伙是个o的时候，我还以为联邦的龟孙子给老大下毒了呢！” 手掌下的人即使身穿了外骨骼，也依然能够感受到他比寻常alpha男性单薄得多的身躯，那些柔顺的白发上散发着甜美馨香的信息素，高热的体温让这味道闻起来好像融化的白巧。 “妈的甜死了！” “s级的omega啊，平时哪里轮得到咱们呀。” “联邦的alpha可真有口福啊哈哈哈！” 因为被药物影响的人对这些污言秽语反应迟滞，反叛军们变得愈发大胆。 他们哄笑起来，大声嘲笑，且笑话联邦的战士们不懂享受，这么个大美人居然放在舰桥里浪费着。 联邦的民众们早已经愤怒得眼底通红，治安部队不得不出动，阻拦冲向军部大楼的愤怒民众，安塞尔面无表情地站住镜头前，一遍一遍解释这事发生在长蛇座，联邦首都星的军团不可能瞬间移动过去救人。 “z还真的一点都没算错。”他垂眸，悄悄将消息发给女皇，感慨，“如果是在寻常状态下公布，一定会有保守派跳出来质疑他作为元帅的能力，选择性以往他从前打起仗多凶，但换个极端情况，反叛军和议会就成了挡枪子的。” 女皇回答：“z说他和雷恩本人学的嘛，上次公布林舰爱上书屋真相的时候，不其实也是一个道理？” 抢在别人质疑之前，先让他们无处开口，想要怀疑林敬也的性别与出身经历是否能当大任，好啊，你先上去一打二十顺便模拟战单兵战胜四人联军。 就在这时，白皙修长的手指倏然抬起，搭在反叛军的手腕上。 那个反叛军一愣，随即捏着雷恩的脸，强迫他抬起头，哈哈大笑：“急了？急了！哈哈哈看着可怜的小模样，眼睛都红了，别哭啊，哥哥这就——” 咔嚓。 空气里一声轻响。 雷恩皱着眉，非常努力地把脸往后扬，把自己的下巴从对方手里拯救出来，他鼻翼微微扇动，似乎呼吸得相当努力，从鼻尖到眼尾都一片红艳，眼角还氤氲着生理性的泪花。 面前反叛军色眯眯的脸一点一点扭曲，其余的反叛军们没有注意同伴的表情，他们盯着雷恩那张漂亮的脸，看他双唇微张，喘息急促，红艳艳的舌尖若隐若现，个个兴奋得不得了。 “你愣啥啊，这辈子没见过omega吗，不会这么没出——啊！” 一个反叛军惊呼一声，下一瞬，雷恩的手指骤然收得更紧，外骨骼肘部盔甲的推进器有一个简短的加压，那个被雷恩握住手腕的高大反叛军忽然化成一个流星锤，雷恩拎起他已经被自己拧碎的手腕，忽地一下把人抡起来，锤飞旁边站着那两个，轰地一声又把他砸进了地面。 白发的青年猛地屈膝，右膝直直砸向地面上那人的胸口，这人一声不吭，胸腔咔嚓凹陷下去，然后雷恩抓住这人两只耳朵，转着他的脑袋晃了晃，声音沙哑甚至有点委屈： “你不是。” 然后他嫌恶地丢开这个人，猛然回头，绯红的眼角含着水光，牢牢盯住下一个身影。 然后那个反叛军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 “我的人去哪了？” 什么人？ 你的什么人啊？ 反叛军惊恐地看着那道身影迅雷般逼近，又轻巧地翩然离开，随后他的视野黑下去之前，他用眼角看见了自己站立在原地的下半截身子。 越来越浓郁炽烈的omega信息素在空间里四下飘散，连封闭的舱门都挡不住这气息，周围的alpha们开始呼吸急促，他们眼睛发绿地看向那个白发的青年，身体不由自主地感受到炽热，温度似乎越来越高，基地的冷气好像彻底失效似的。 “操，抑制剂啊！”军医尖叫起来，一把抓过针头怼进自己胳膊，诺瓦惊愕地看着这一幕，被军医同样一针头戳在屁股上。 “他的信息素适配率太高了！这是个高级omega啊，s级omega的精神力几乎可以和任何alpha匹配，他发情的时候对alpha有非常高的吸引力，身体是完美的受孕体质，他——” 军医说到一半，看见一张扭曲的脸被拍在面前的单项玻璃上，动手的正是那位完美的受孕体质omega。 “通风阀，快打开通风！半个基地的alpha都疯了！！！” “啊啊啊——” 诺瓦咆哮：“怎么回事，他不是发情了吗？” 军医也咆哮：“他是发情了啊！” 诺瓦：“他在找什么啊！！！” 画面里，白发的青年右手提着重型光能炮，看见不对劲的人就轰，无差别破坏整个基地，左手一把光能刀，看见身材瘦削一些的就拦住，掀起头盔看一眼，然后抬手就是一刀两段。 被绑在地上的记者慢慢张大嘴巴，半晌回答：“他应该，在，找他男朋友吧。” 那个挣扎的女记者也停了，同样嘴巴可以塞鸡蛋：“啊，元帅和考官哥哥是真的。” omega砍翻了两个走廊的人，都没找到想找的人，理智在过于热烈的发情期里焚烧成渣。 漂亮的白发青年抬脚踩过一个下体吓湿的反叛军，对他嫣然一笑：“哎呀，看你这可怜的小模样，眼睛都红了，哭什么呀？嘻~” 嘻，嘻你个头！ 反叛军尖叫起来。 高热让雷恩的嗓音沙哑慵懒，他靠近这个alpha，上上下下打量了片刻，红润的嘴唇微张，吐出一个字：“丑。” 然后他在这反叛军的尖声惨叫里一炮轰穿走廊墙壁，声音里同时饱含着天穹之剑雷霆暴怒的威压与一个发情无人安抚的omega该有委屈不安： “我的大鸳鸯眼你躲哪儿去了啊，等我抓到你你就完了！呜……” 诺瓦的头盖骨都要吓飞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骗子！！！”他怒吼一声，胸膛里发出被撕裂般的咆哮，嗤地一下喷了口血。 看着这一幕的所有人都呆住了，没有人知道诺瓦说的骗子是谁，但…… “这……”一时间不少alpha抱紧自己的另一半，“幸……幸亏你生理期的时候不这样……” 提着炮的元帅在基地内飞掠而过，留下满地狼藉与敌人的尸骸，他的怒气值随着时间飙升，于是很快，整个基地都回荡着他的怒吼： “为什么还不来找我！军法处置，我要军法处置你！！！” 一身战甲的林敬也一脚踹飞一面半垮塌的墙壁，正好听见了这句话。 他面无表情的站住，默默抬手把头盔面罩扣上。 下一秒—— “舰长，舰长你去哪——元帅在那头啊，舰长你别跑啊——” 第124章 “啊啊啊啊啊啊——” 发出尖叫的还有联邦的无数民众, 因为直播信号被掐断了！ “啊啊啊怎么断在这儿，不干人事啊啊啊！” “刚刚那是考官哥哥吧？” “我就知道，只有泡在醋坛子里的omega才能干得出大半夜让蔚蓝把透明模拟仓换成不透明的！” “重点难道不是——刚刚林舰长他跑了吗？快把信号接回去, 元帅到底追没追上林舰长啊！” “惨，元帅太惨了, 姐妹们把元帅太惨了打在公屏上啊！” “我他妈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一个散发诱人信息素的omega故意站在大庭广众之下, 然后那群傻逼alpha闻着味儿排队上来送死的！” “关键问题是——这omega自己的男朋友闻见味儿, 他，吓跑了啊！” 对比鲜明！ “肯定要跑吧……林舰长是个beta……” “嗯, beta不能标记omega，也就是说……” “我赌三天！不过高阶omega是可以标记beta的呢, 嘻嘻。食物链底层的beta呦~” 任何事，碰上天穹之剑, 那就永远不可能以常规收尾结束一切。 “等等。”议会上, 一位军团长捂着额头，语序杂乱地说, “我总结一下哈, 反叛军，不知道勾结了谁, 知道了元帅是个o, 想让他当众发高热颜面扫地, 甚至做出令人不齿的行为, 以粉碎我们联邦的意志，不战而胜……是这样吧, 结果，没错，雷恩竟然他妈的真是个o, 也居然真的被他们药翻了……” 可是—— 雷恩扛着他的炮，眼尾赤红，呼吸急促，杀意与血腥发酵的威压几乎掩盖了所有甜蜜的香味，然而那些反叛军仿佛化身飞蛾，而雷恩就是那团耀眼的火，明知道这是不归路，但无法克制自己撞上去的渴望。 那个军团长哆嗦了一下，说：“林舰长呢，快把他给雷恩元帅抓回来啊！！！” 日了回声中枢了！ 没有人说过被下药之后的天穹之剑……是个行走的人形星舰啊！ 诺瓦已经呆了，天穹之剑的战士们一左一右把他铐住时，他整个人都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一个冰凉的抑制手环扣在他的手腕上，甚至更多战士看着那些失去理智扑向杀神的倒霉反叛军，一个个恨不得亲几口自己的手环。 发明了这东西的联邦科学家就应该被供起来！ 军医在队列中穿梭，厉冉冉举着针头，兴高采烈地喊话：“雷恩元帅的信息素过于强横，手环不能实现百分百阻断，如果有谁感到口干舌燥、体温升高等不适症状，立刻到我这里来打抑制剂和镇定剂哦！omega也是哟！雷恩元帅的精神力等级比大家都高哦，容易形成蜂群效应，导致大家的生理期都被催发哦！” 不过看她那过于喜悦的表情，似乎和元帅一起经历生理期是什么姐妹会联谊的必备节目。 “等等，谁打我一巴掌。” 无数联邦人发出类似的呓语—— “雷恩元帅是姐妹？” “雷恩元帅不是alpha？” “原来我是同性恋？” “我居然不是同性恋！” “上面的人醒醒吧，没看见林舰长正在疯狂逃跑？” 安塞尔眼睛下面的黑眼圈都有往脸颊蔓延的趋势了，他阴郁地看着激动的人群，转身怒道：“早不掐晚不掐，干嘛这个时候掐断信号？” 蔚蓝的工程院长女士拿着手中的仪器，一脸无辜，而刘教官正在和议会的人通话： “为什么掐断？不是你们让的吗？” 开玩笑，我们小恒星谈恋爱不给现场直播！ 等会…… 两个人忽然齐齐颤抖。 “雷恩元帅，真的是个omega？” “我好好一个学生，让个omega压死了？？？” 重获自由的前线记者接到导播的夺命催促，颤抖着拿回设备，在众人的赞美中成功恢复了链接。 “到底什么情况！” 军部和议会已经没有心情去看奎伊图斯老爷子了，他们一拥而上，糊到屏幕前，连斐迪茨上将都惊讶得再也坐不住了。 雷恩一贯穿着他的外骨骼来出席各种重大会议，一有什么就封闭气阀，这种毫不掩饰遮蔽信息素的行为不是没有引起过质疑，但哪怕是斐迪茨，也渐渐以为这些举动是为了遮挡自己不太完美的信息素气味。 但…… 巧克力味。 斐迪茨上将做梦一样说：“所以，雷恩元帅并不是巧克力狂热爱好者，他自己就是巧克力，呃不是，巧克力味不是吃出来的，是自己产的！” 她这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斐迪茨一回头，赫然发现自己的同事们全都像是被美杜莎捧着头深情对视过似的，僵硬成了一地各色雕像。 画面里的雷恩在一片废墟里穿行，时不时轰飞一个反叛军，记者巴巴地跟着狂追不止，他的属下也不逊色，整个像是一场竞速跑，而最前面领跑的—— 林敬也的速度也奇快，他手中一把光能刀，所过之处，反叛军的抵抗脆弱得像是一层厕纸。高阶omega被药力催发的信息素就像毒药混合蜜糖，发酵的甜腻与危险融为一体，让那些alpha几乎没有抵抗力，而此刻，林敬也从天而降，一刀砍下，到处都是被放倒的敌人。 于是这两个人就一个跑一个追，反叛军大营的房顶都被掀了，留下满地敌人生死不明，属下们把腿狂追，一路打扫各种狼藉现场，搜刮情报，救下那么一两个可怜的活口。 “这效率太高了。”塞西莉亚感叹，“以后再想打这种速战速决的仗，就把林舰长一藏，给咱元帅下个药，五分钟就给你把敌军大本营打穿！” “那几个工程师，给我抓活的，看看他们是怎么和回声联络的！”雷恩抬手一指，自控力下降，炮口走火不小心轰了地面一下，吓晕了几个倒霉反叛军工程师。 前方的林敬也在拐角处停顿了一秒，朗声道：“右边有个武器库，去一队检查一下有没有回声科技——” 他的声音消失在走廊尽头，因为话没说完雷恩已经扑上去了，林敬也只好转身继续逃。 “你他妈……”诺瓦的表情仿佛世界崩裂、宇宙在眼前坍塌，你说这俩人，闹得鸡飞狗跳的，结果这俩人执行任务还挺敬业？ 都这样了，是我们长蛇座没有酒店吗？ 染星号停泊在长蛇座人造大气之外，舰长的专属运输舰就停在基地门外，林敬也从基地内闪身冲出，如同一道黑色闪电，直扑自己的座驾，但—— “跑，你跑！” 另一道黑影远比闪电还快，从后方毫不迟疑地撞了过来，硬生生把林敬也的方向带偏，两个人一起咚地一声撞在运输舰的侧舷上，那艘飞行器似乎都被撞得轻微摇晃了一下。 “唔……” 林敬也眉峰蹙起，雷恩扑得太狠，不小心撞到了他的鼻尖，酸涩之感让他的眼角生理性泛红，下一刻他的手被牢牢钳制，更过分的是，雷恩用他配枪的枪口抵住了林敬也的下颌，强迫他把脸扬起。 “元帅……”林敬也的发声显得有些艰难，他轻微挪动了一下，然后雷恩枪口的威胁之意更加明显了。 “别动！”联邦的元帅像是终于抓住了什么令他恨得牙痒痒的星际大恶，他屈膝顶住林敬也的腰身，将他全部的活动空间锁死，然后缓慢逼近，贴着他的侧脸，用略带几分气愤与委屈的声音说，“你跑什么？” 林敬也慢慢舔了舔嘴唇，鼻尖满是对方身上的香甜，开始意识到自己的体温正在飙升，他觉得大事不妙。 “我……” 你说我跑什么？ “z算计我。”雷恩的声音又轻又软的，几分恼火的咬牙切齿也因为高热沙哑变得十足十的撒娇，“你居然配合他！” “我没有。”林敬也快速否认。 “你有！你就是有！”雷恩说着，在他扬起的脖子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心满意足地听到对方吸气的声音，然后从牙缝里说，“你敢说你不知道这次的陷阱？” 林敬也半闭着眼睛，觉得非常冤枉。 “可是元帅，您敢说您来之前猜不到敌人请君入瓮的意思？” 雷恩没理他。 因为大元帅正在嘬他的脖子，仿佛他是一根大型巧克力棒。 “元帅，舰长——” 呼啦啦的噪音从后方袭来，林敬也神色一凛，一把推开雷恩的脑袋，迎着其他人的目光，下令：“各组分别按照原计划打扫收尾，俘获的反叛军高层、尤其是诺瓦，押上染星号带回星环长城，交由z——” 他还没说完，忽然被雷恩拦腰拖过，往飞行器门里拽。 所有人的脚步齐齐顿住，因为雷恩转过头来，眼神里杀气弥漫，看他双手搂着林敬也的架势，任何人胆敢再靠近一步，大概就会被当成来抢他男朋友的罪人，遭遇到天穹之剑的无差别打击。 顿时，全体原地高举双手，做投降状，以示自己清清白白，绝对一手指头都不碰林舰长。 林敬也：=_=||| 雷恩：“愣着干什么，都没毕业需要人手把手教你们打扫战场？还不执行去！” “是！” 他们话音未落，就看见他们英勇的林舰长明明还想说什么，却已经满脸绝望地被元帅拖进了门，雷恩还恼怒地拽着林敬也扒住门框的手，往里毫不留情地一掰，活像是冷酷的主人抱着一只正在不休的可怜猫咪强行进浴室。 咔哒，门关上了。 众人盯着那扇关死的门，信号彼端，无数目瞪口呆的联邦可怜人齐齐看着镜头里的一幕，尤其是议会已经彻底一片死寂。 万籁俱寂中，埃苏娜手里的杯子哗啦啦打翻在地。 “您怎么了？” 埃苏娜发出梦游一般的声音：“我家元帅是个omega。” 刘浚：“你不是早知道了十几年了，不用反射弧这么长吧？” 埃苏娜：“但我不知道他才是上……” 所以林舰长是真的猛士，不过是另一种类型的猛士。 第125章 这位猛士此刻满脸无奈, 雷恩抱着他的腰把他往里拖，幸亏林敬也的座驾是他自己驾驶过来的，不然驾驶员可能会被迫看到什么非全年龄向的实景直播。 “你！居然！跑！”雷恩眼眶红红的, 虽然声音听起来恶狠狠的，但落在林敬也耳边, 尾音颤抖、委屈得不行，简直是在控诉渣男撩完就跑。 “你见到我，跑什么啊？” 林敬也被他整个人按在门上，力道之大、姿态之强硬与声音成完美反比，炽烈的信息素劈头盖脸地罩下来，使得呼吸愈发困难。 “您说我跑什么？” 他额头抵着门, 轻轻笑了一下。 不跑能行？他一个beta, 连能用的抑制剂都没有, 当然不能在情况没有完全被控制的时候跟着一起失控。 不过很快就没有跑的必要了，毕竟谁能想到特殊状态的雷恩这么凶残, 好端端一个反叛军大本营, 说掀翻就掀翻, 干脆利落效率惊人。 他感觉到了雷恩，不是用物理身躯, 是他的思维触觉, 他感觉到身后的男人正以不可抗拒的意志侵略他的精神防线, 以至于雷恩可以开始洞悉他的表层思维。 雷恩伏在他的肩上, 嘟囔着回答他：“我又不是第一次掀飞反叛军的老巢屋顶。” 这倒也是，不然z不会那么胸有成竹, 在兰登已经进套的前提下，不管反叛军大营拿出什么来对付雷恩，其实都注定了这个结局。 甚至z对雷恩的清白问题都从来没有过忧虑。 那边反叛军的新闻一出, 林敬也承认他有一瞬间是心神微乱的，与其他人不同，林敬也从未把雷恩当做过什么战无不胜的神话，或许是因为他与雷恩的第一次相识就是将对方带出险地，也或许是因为他见过雷恩赖在自己床上不走，抱着他心爱的小被子耍赖的一面，他知道雷恩再怎样强大，也终究是个普通人类。 会生理期不规律，会焦虑筑巢，会受伤流血。 但z毫不客气地嘲笑了他。 “很多年前我在反叛军大营，他们对我用刑太过导致我再折腾就要死了，于是他们换了个方法，用了一打漂亮omega来试图摧毁我的意志。林舰长，我都是个走路坐轮椅的废物，你觉得战力巅峰的雷恩·楚比不过我吗？” 末了，频道里的黎江补充了一句：“林舰长，我建议你担心一下自己。” 林敬也无言以对。 根据黎江的说法，药是他专门配的——雷恩专用版本。 因为长期征战又没有足够重视生理期，雷恩这个紊乱的毛病确实得治一治，而黎江这个狼人的治疗方案—— “以毒攻毒嘛。反正那疯子现在有人要了，堵不如疏，抑制不如发泄，我给他弄的那个药是专门催化他生理期高热信息素水平的，让他把这么多年靠意志力往下压的压力都释放出来，岂止是无副作用，那是对身体好！” 林敬也：“……但我觉得，对我有副作用。” 而且听这二位的意思—— “这个药不是奸细偷的什么首都星贵族的黑暗配方，根本就是你们故意设计给雷恩的？” z：“其实我也挺惊讶的，为什么反叛军敢往我眼皮子底下塞奸细，还自以为很成功？” 黎江：“不，我觉得最离谱的是，反叛军居然还有人相信你这种神经病会帮他们？” “啊——” 林敬也忽然惊呼一声，雷恩一口咬住他的后颈，恶狠狠的，像是要摁死好不容易捕获的猎物最后一丝挣扎。 “嘶……”林敬也大口抽气，“疼……您咬我也没用，我又没有腺体……” “你居然敢走神！” 林敬也：“……我没有……” 雷恩：“你有！你完了！” 半晌，雷恩听到怀中背对他的人低笑起来：“嗯，我完了。” 雷恩：“你好像很开心？” 自从听说林净然失踪的消息，林敬也虽然一直表现得就像完全不受干扰似的，但雷恩感觉得到他心情的压抑。 林敬也：“嗯，黎江说，他收到了小然的加密信息，第三军团已经开始准备搜……” “但我不高兴！” 雷恩再次愤怒地咬住林敬也，含糊地说：“你敢跑！” 林敬也轻叹一声，低声回答：“我不跑，我永远都不会再跑……” * 昏暗的机房，只有一台机器亮着，男人面色青白地坐在地上，呆愣愣地看着屏幕。 他背后的舱门打开，任铭推着轮椅上的z，施施然走入。 “看看，这不是我们的间谍先生吗？”z的声音显得有点顽劣，他故作夸张地说着，跟随他的卫队鱼贯而入，将地上的男人扣住，军医急忙上前，检查被俘获的间谍身上有没有藏着用于自尽的东西。 间谍先生的眼珠转了转，下一刻，恐惧与愤怒一同涌上眼底，他趴在地上艰难地嘶吼：“是你，你算计我，你早发现了我却装作不知道，那个所谓的烈性药方也是你故意让我送出去的！” “我还知道你一并打包了星环长城的防务图，不过别担心，我帮你拦截了，泄露一份帮雷恩调理生理期的药方，和泄露国防机密，这可是两个级别的罪名，后者要流放黑洞的，我可是救你一命，不用太感激我。”z摆了摆手，卫队把间谍从地上拎了起来，拎到z面前。 一份详尽的名单资料展开，z对着动弹不得的间谍晃了晃：“你们这些年一共往我这儿塞了一百七十九个卧底特工，你是级别最高的，我还真有点好奇，你的身份没有太造假，你确实是联邦公民，父母也都是联邦人，也有在曙光军团内立足的能力，何必死心塌地给反叛军卖命？你投效反叛军竟然是十八年前，比你上军校的时间都早，啧。” z并不是真的要他回答，因为那双手随意划过光屏，z的资料里已经有答案了：“你的父母乘坐的星舰被星寇袭击，联邦组织救援不太成功导致他们去世，所以你开始记恨联邦……你这个逻辑学，真的能从萨尔缇安第一军校毕业？天哪。” 任铭垂眸，声音冷硬地附和长官：“人不是无所不能的，那些星寇不是普通星寇，他们后来归顺反叛军了，在归顺前，就已经有了反叛军的军备支持，所以联邦营救的警卫队伤亡惨重，没能及时制止犯罪。而你不去怨恨凶手，却恨救援失败的联邦警卫队，甚至还加入了凶手，本末倒置。” 间谍觉得自己的一生在面前这个病恹恹的男人眼里竟然都是透明的，他的职务不算低，也经常会和z碰面，所以他知道z的身体状况不好，总是捧着杯热饮养着，对待下属时由于任铭已经扮演了那个凶巴巴的黑脸教官形象，z就一贯是温和的。 即使到现在他都很难看出z内敛的杀意，当z刻意表现时，他可以温和无害得像个美好的天使。 很难想象，这个人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反叛军的间谍，却依然可以在这么多年里对他关怀有加，扮演一个受人敬仰的好长官，就为了最后这一击致命。 甚至昨天晚上在食堂，z还十分自然地顺手分给他半块披萨！ “他们说得对。”间谍从咬出血的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就是一只讨人厌的乌鸦！” z和善地点头：“谢谢，比起金丝雀，我觉得当乌鸦挺好。” “呸！” 间谍狠狠地啐了一口，z下意识偏过头去躲，但那一滩污秽并没有碰到他一星半点。 任铭收回手背上亮起的光子护盾，z斜睨了他一眼，感叹：“林敬也看见你能嫉妒疯，你能源是天上掉下来的吗，拿光子护盾挡口水？” 任铭没有回话，他拎起那个舰队，一圈下去，对方就永远和他心爱的满口白牙说再见了。 “z上将！名单上所有的人都被顺利抓获！” 舱门打开，一名女性alpha立正汇报。 z微微侧过头，看向汇报的属下，问：“已经关起来了？” “是！按照您的命令，已经交由天穹之剑的副指挥埃苏娜看管羁押。”女人说着，皱眉问了一句，“长官，我们不需要自己留下一部分审讯？” z随意打了个手势：“我留了。” “什么？” 咔咔，光能枪打开安全阀的声音，z的亲卫队已经呈四面围合之势，将女人全部的退路封死，女人的表情狰狞了一瞬，然后骤然惨白如纸。 “左凛！你知道我的身份！” “嘘。”z转过头，细长的食指贴在殷红的唇上，笑意不减，“最后一个任务执行得不错，奖励你——被我亲自审讯。” “你——” 女人如遭雷击，但也恍然大悟，苦笑了一声：“也对，那名单那么全，怎么可能单独漏下一个我。可怜我去抓我的战友们时，他们还以为我没暴露，还有办法，所以一个个配合得不行。” 近两百个间谍，大部分人身边最近的战士并不知道这位同侪是个反叛军的卧底，如果这些人垂死反抗，足够写一份十足难看的战损报告放在z的案头。 z：“所以我真的很疑惑，谁给你们的想象力，觉得自己能成功在我的手下当卧底的？” “左凛，你也别太得意，我告诉你——” 任铭噗地笑了一声，z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扶额：“不笑话你搞不清我贪财只是人设了，你看这个——” 他说着，用一种混杂着怜悯与煞气的眼神看向叫嚣的女人：“别喊了，我不会因为你叫我本名就一激动宰了你的，实际上，我挺喜欢我名字的，我只是让你们以为我讨厌别人喊我左凛罢了。” 不过很可惜，左凛暂时没有办法开始他愉快的审讯间谍活动。 “z上将。”通讯员忽然接入频道，“军部那边发来问询，希望您立刻出席议会，就……就帮助雷恩元帅隐瞒性别一事做一下详细说明。” 哈，议会。 指不定那群人正怎么抓狂挠墙呢！ z掩去上翘的唇角，回答：“不是我干的，他们怎么以为我知道雷恩的真实性别，我现在特别惊讶好吗！” 通讯员一脸的“长官别演了ng啦”的表情，一言难尽地说：“呃，是林舰长指认，说您是主要知情人……呃，在他被元帅拖进屋之前指认的。” z：“……妈的。” 第126章 外界的风风雨雨暂时和当事人无关, 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有胆子在这种时候冲上前去敲一敲雷恩元帅的门。 以及，黎江说得对——老房子着火的孤寡老o，回了屋的战斗力不比他在战场上的表现差。 林敬也只来得及把他的飞船开出长蛇座范围，所幸善后处理有专门的清扫部队, 不需要事事都由一线精锐亲力亲为。 这种经历也着实足够让人铭记, 他们飘在一片茫茫大宇宙里, 星光拂过面颊, 浸透雷恩垂落在他脸旁惹他发痒的白发。 时间仿佛在这里停滞，光线穿梭好像流彩飘动。 恒星与恒星相撞, 双子的光辉交织于星野边陲, 他们仿佛可以交缠千万年，又好像在下一刻, 引力就能完成这个无法再拆解开来的过程。 以及坦白说，他觉得雷恩实在是一位身体力行证明了以往对omega的偏见是多么错误的楷模人物。到最后他甚至开始思考：虽然惨死在天穹之剑的被窝里听上去很搞笑, 但平心而论，也能算因公牺牲吧？ 梦里有星辰。 也有利剑。 大概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林敬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十分艰难地拽着他那估计起床就保不住了的毯子翻了个身。 “还睡？先睁个眼睛吃个饭吧？” “……我不睡了。”林敬也低喃回答, 声音整个都是哑的, 是一种透着暖洋洋湿意的沙哑, 他半张脸埋在被子里, 回答, “我很努力在睁眼了。” 头上传来雷恩的笑声，干脆连掩饰都不掩饰, 林敬也懒懒地从眼皮缝里瞥了他一眼，不想说话，因为喉咙实在不舒服。 omega冰凉的手指尖轻轻抚上他发热的眼角, 然后雷恩凑近，略带了一丝调侃：“你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被抓之后会哭得这么惨呢？” 林敬也被他这里戳一下，那边勾一把，不堪其扰，一把抓住他再次骚扰过来的手指：“元帅阁下，您隐瞒性别的时候，有想过怎么给联邦一个解释吗？” 雷恩顺手挠了挠他的掌心：“啧，还有力气顶嘴，看来是受的罚还不够。” 林敬也：“……omega不适合上战场，真的。” 说完，他们两人怒目对视了半分钟，忽然又齐齐绷不住，相视而笑。 笑到一半，林敬也的唇角抽搐了一下，叹道：“下次可真不能再这样了……” 他抱着毯子的手臂上各种明晃晃的牙印，beta的身体恢复能力远远比不了另外两个突变的性别，林敬也有些愤愤不平地看着雷恩光滑白皙的皮肤，天知道他昨晚明明真的用力抓了的！ 雷恩：“你把舰队放哪了？” 林敬也：“这是长蛇座外围，回声还不知道藏在哪。” 雷恩：“所以你把舰队放哪了？” 林敬也：“……你自己看。” 雷恩：“我就是看见了窗外围着那一排——我还以为那是你搞的全息氛围投影，居然真是咱们舰队。看不出来啊大鸳鸯眼，平时给我摆一张严肃禁欲正直得不能再直的脸，实际上居然把属下围在窗外听墙角？” 林敬也忍无可忍，怒起直扑雷恩，把人摁倒在地，结果一时忘形脸色微变，腰一软又趴在了雷恩胸前。 天穹之剑的随行舰队在距离大约千米的地方形成了环形防御阵列，这艘小运输机上的是联邦元帅，哪怕元帅是不得不暂时在深空解决一下身心健康问题，林敬也依然不可能让他们都退到目视可见范围之外。 那些星舰可全都处于备战状态，虽然他们长官没干什么正经事。 林敬也面色潮红，但面无表情地回答：“元帅，隔着五千来米的真空距离，您能听见那边星舰的墙角？” 雷恩同样面不改色：“可他们显然都能猜到这里在发生什么嘛。” 林敬也：“恕我直言，现在全联邦都猜得到了。” 雷恩：“……全联邦？” 林敬也：“所以您不知道。”那是全联邦直播！现在整个星际的人民都看见您掀翻反叛军大营就为了把我扛回家筑巢了！ 联邦这一次是真的震惊了。 与雷恩相比，日前黎江忽然自爆是个omega，那就相当于是个预热。他虽然隐瞒身份假装beta，但他到底是在后方搞研究，而雷恩呢？他在前线征战了多少年啊？ 在新闻发布会上，这位黎院长依然是那张“和你们说话真是浪费我时间”的脸，嗤笑着回答：“隐瞒性别？搞清楚，认认真真假装beta的就我一个，雷恩·楚？那家伙什么时候自称是个alpha了？” 记者齐齐一愣。 有人后知后觉地想起，雷恩早些年因为作战风格过于狂放诡谲，在一次疯狂追击后被记者问过作战思路，雷恩怎么回答来着？ “思路？你就理解为我生理期脾气爆吧。” 当时的记者哈哈大笑，说元帅可真会开玩笑。 嗯，好像脸疼。 不能真身到场、只能用全息投影接受采访的z则说：“雷恩元帅经常封闭外骨骼的气阀，这是多么明显的信号——他在收敛自己的omega信息素，毕竟他是个s级omega，又是前线战将，他那精神力如果散出去，思维干扰能力怕是碾压级别的，可你们偏偏要强行解读，说是元帅不想让生气失控的alpha威压冲击旁人，是绅士的行为。” 黎江嫌恶：“嘁，那帮上蹿下跳的野蛮人什么时候知道收敛信息素威压了？alpha的基因固有占据领地的意识，连z这种废了的alpha都不想收敛威压，雷恩·楚？他要是个alpha，议会开会大概每次都是趴着开的！” 任铭：“黎院长，说归说，不要人身攻击。” 黎江：“人说话，轮椅闭嘴。” 任铭：“……” 底下的记者忍不住憋笑。 “那请问z上将，您是知情的？您为什么选择帮元帅隐瞒呢？” z的表情柔和却无比认真，他回答：“雷恩元帅这些年里，曾经因为性别耽误任何军务吗？” 记者：“并没有，雷恩元帅是当之无愧的天穹之剑！” z：“那就是了。联邦军规本来就规定了，考虑到刻板偏见积重难返，需要时间，所以任何掩饰性别的行为只要没有引发威胁联邦安全的后果，就不会被追究或强行更改，我不揭穿雷恩元帅，并不违反任何军规。况且，天穹之剑对我有救命之恩，在这种于联邦利益无害的事上，我愿意无条件支持元帅。” 一切如同z的计划。 联邦离不开天穹之剑，如果是安稳时刻，或许还会有些人冥顽不灵地质疑，但现在是非常时期，长蛇座的大营刚刚被雷恩的舰队撕碎，深空里尚有回声蛰伏，军部刚刚启动战时权限，全部深空舰队的最高权限都归在元帅名下。 战时夺权不是不可以，但指挥官胜仗连连、无任何过错，军部和议会没有任何可行理由，仅仅因为性别问题强行夺权，无异于自己撕烂联邦的《omega权益保护法》，军中元帅的支持者不是因为他是alpha才对他死心塌地，而仅仅因为——他是雷恩·楚，所以就算是最固执的保守党也不会不清醒到这种程度，妄想去挑战雷恩的地位。 但奎伊图斯老上将事发当天就被抬进急救室了，这是两码事。 而民间似乎接受得极好，甚至有不少omega喜极而泣—— “不是我太差了和元帅一丁点都匹配不上，而是因为生理设定出错了嘛！” “元帅是巧克力味的，天哪，已经下单巧克力！” “呜呜我不需要再锻炼自己吃榴莲了，谁再说元帅是榴莲味，打他！” “bsp; “啊，两天过去了，只有我在担心考官哥哥吗……” “才两天……楼上淡定。” “别闹，活人不能连着高热两天，真以为是《霸道元帅俏舰长》呢？” …… 各个电视台都在反复播放雷恩和林敬也掀翻基地、拉扯着进运输舰的一幕，连黄金档电视剧都给临时取消了——缠绵悱恻的爱情，有元帅和考官缠绵吗？悬疑烧脑的翻转大剧，比得过元帅真实性别曝光来得震惊全宇宙吗？ 星舰的公共休息区域，军人们三三两两，尤其是军校来的见习生，他们知道这个新闻的第一天，满地都是不小心掉下去的水杯、记号笔、公文光屏等等可怜物件。 一片喧哗中，角落里有一个死寂的人影，他好像是战舰上忽然多了个零部件，不动，也不出声，就那么一直站在暗处。 “哎弗雷施？你干嘛呢？” 远远地有人喊他。 已经褪去少年人稚气的青年站在那里充耳不闻。 他的视线里只有那双环住林敬也腰肢的手臂。 ——那是一个omega的手臂。 第127章 弗雷施静静地站在那里, 一遍一遍地重播那个画面，似乎他多看几遍就能发现这是一个合成的假视频，那个视频里的胳膊就会露出破绽, 变成一只肱二头肌比头大的alpha的手臂。 但那显然不可能。 弗雷施早就过了白日做梦的年纪, 他七岁分化以后就不再有任何童话故事的想法了。 现在流行的爱情小甜文里总是会写一个多么卑微凄惨的丑小鸭，忽然一朝分化成漂亮omega, 然后一群霸道alpha追在屁股后面舔, 甚至宿敌都能一瞬间感受到致命的吸引力—— 那是骗omega玩的, 真正的omega分化以后别说宿敌，夜不归宿都得被家里痛斥, 弗雷施一直相信，那些小说之所以大受欢迎，就是因为它们不现实，那些美好的东西在现实里根本发生不了, 但小说里要多少有多少。 然后他发现他错了。 在上流圈子的长辈都在琢磨他将来能生几个大胖娃的时候, 雷恩·楚正在被女皇称为天穹之剑；别人、甚至爷爷都告诉他前线太危险了不适合他的时候，雷恩已经是不败的元帅，他的舰队从反叛军大营头顶飞过, 留下的阴影可以让敌军几天几夜睡不着觉。 他记得他那个讨人厌的哥哥, 和他认识的那群狐朋狗友在酒吧包厢里，搂着小明星的腰肆意谈笑。 七岁的弗雷施和六岁的林净然一起缩在桌角, 听到伊狄尔特身边那个人放肆的笑声。 “伊狄, 你也真是惨，以后结婚了怕是就不能再出来玩咯。” 伊狄尔特摇晃着酒杯，满不在意地回答：“嘁，一个残疾beta，真不知道老爷子怎么想的, 才见过两次，非得说弗雷施一个omega肯定压不住，我看那 beta除了格外无趣点，也没什么特殊的，他哪来胆子管我？” 而那个最开始起哄的人，弗雷施依然记得他的名字——莫里·科诺，一个蠢货，一个强迫omega不成嫁祸旁人的下流货色。 他死于星寇袭击——官方说辞，但弗雷施一直都知道，是林敬也杀了他。 那个莫里在竞争中完全无法比过特瓦尔，所以他通过和伊狄尔特的关系，弄到了那种能提高精神力的药，但那个家伙比伊狄尔特的智商稍高一点，弗雷施知道那个人没有自己使用，他把那药用在了特瓦尔的妹妹身上。 林敬也与这个人不熟，当年也就在酒吧见过那一次。 他会大费周章去杀这个人，只是为了保护他的副官，特瓦尔·肖恩。 弗雷施怔怔地看着屏幕。 他没有办法克制自己的思绪，如果，如果不是因为他是个omega，现如今他也会在敬也哥哥的保护范围之内，而不是每每见到都只剩冷漠疏离，甚至因为伊狄尔特的存在，林敬也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永远都不会再有任何温度。 所以…… 林敬也为什么最终选择了另一个omega？ 一身战甲的老人站在门口，安静地看了许久，弗雷施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并没有注意休息区空了好大一片地方，而他的爷爷正在不远处看他，目光有些许不掩饰的担忧。 “你还好吗？” 弗雷施如梦初醒，缓缓回头：“爷爷，敬也哥哥是被强迫的吧？” 在军中，维默尔上将规定过不可以使用私人称呼，但这会儿他难得没有纠正，只是回答：“这两天你休个假，你的年休假还没用，回去休息吧先不要出勤了。” 弗雷施没有动。 “他是被元帅强迫的。难道使用不正当手段爬上高位成为元帅了，就可以对任何事既往不咎？雷恩·楚是个omega，军部难道不需要立刻开始调查，他究竟是如何——” “弗雷施·维默尔！” 老人忽然怒吼了一声：“注意你的言辞！” 弗雷施立刻回答：“对不起上将，我心情有些差，请原谅。” 老人看着他，好半晌，神情略带疲惫地摆了摆手：“你去休息吧。” “是。” 他似乎在一瞬间就恢复了冷静，只余下眼尾一点点红色能让老维默尔恍惚想起自己这个小孙子撒娇的样子。 首都萨尔缇安星上层圈子里最受欢迎的omega——老维默尔忽然想起了这个“赞誉”，每每有宴会场合，总有人围过来赞美地问他怎么能把孩子教育得这样得体，但也就几个月后的现在，首都最受社交圈子欢迎的omega是个中层世家的女孩，好像是什么歌后，而最想被娶回家的，是斐迪茨家那个叫露西亚的养女。 没有人再记得几个月前赞美过的弗雷施。 完美礼仪和未婚无对象并不是某些值得人念念不忘、久久赞颂的品质。 他好像朦胧地理解了这个小孙子对军校的追求。 但等老人回过神来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弗雷施已经不在他的视野中了。 其实，直到一个星期之前，老维默尔还有些庆幸林敬也与弗雷施没有成功联姻，那个beta和著名的天穹疯子之间的区别仅仅是多了一层谦恭内敛的外皮伪装，随着他在前线的击杀数字指数飙升，他已经在军中彻底站稳，不再需要从前那些藏着掖着的蛰伏手段，有一些过往也不再需要被小心藏匿。 第二军团的科诺少将落马了，雷恩以一个伊狄尔特的替学案为借口，整个行星军团被他上下肃清了一个遍，维默尔到现在哪里还会看不出，当初雷恩分明就是故意设计，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揭穿那件事，以此作为清查开始的理由。 他早知道了伊狄尔特的底细，甚至比他这个爷爷知道得多得多，并且谋划已久。 而那个科诺少将，正是与伊狄尔特有所联系，在由雷恩发起的这次彻查行动里，调查组轻易查获——他的弟弟用于残害林敬也副官之妹的药，就是从伊狄尔特那里拿到的。 那个女孩作为受害人和重要人证，还是前线军人的军属，现在已经被蔚蓝军校的医学院接走，全权负责所有治疗。 等这位少将锒铛入狱，莫里·科诺和他四十余个党羽究竟是被谁所杀，也就不再需要小心隐瞒。 动手的是林敬也，竟然也只是林敬也自己。 这件事一经见光，轰动不小，顿时有心思敏锐者立刻得出和维默尔一样的结论——雷恩与林敬也分明早有准备。那位考官看似不可能地一挑二十，实际上，早在这之前，他已经有能力对上四十余人的战斗编队。 那不是个即兴考核，那是计划的一环。二十个人对林敬也来说压根就是减压活动。 维默尔欣赏这样的将军。 但是他并不太敢让这样的人成为维默尔家孙辈、他唯一一个继承人的丈夫。 在他还犹豫思考的时候，万万不曾想，另一位omega已经把人拖进了自己屋里，这两个人在前线过得像蜜月。 * 弗雷施也回到了他自己的房间，慢慢地关上房门，坐了一会儿，忽然从储存柜里拖出他的行李箱。 那是一只非常大的星际旅行箱，他打开那个箱子，里面赫然抱膝坐着一个人。 “开饭了？”那人微微闭眼躲避突如其来的光线，声音却不咸不淡，清冷干净不带一丝情绪。 弗雷施看着神色冷淡、甚至还有心情问食物的青年，忽然一把抓住他的领口，将他从那个箱子里拖了出来，恶狠狠地丢到地上。 失踪多日的林净然顺着他的力道往地上一躺。 ——他手上脚上都铐着电子锁，想动也不是很能动。这种过于冷静的态度无异是火上浇油，弗雷施几乎想也不想一拳挥出，林净然神色微动，恰到好处地侧头，于是那威胁大于实质的一拳准确地砸在了林净然脸上。 咔嚓。 碎裂的镜片划破他的皮肤，血迹顺着眉骨跌落，林净然半眯着眼睛，防止血液进入眼睛。 弗雷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收起怒火，忽然笑了：“你是准备等敬也哥哥来救你，然后顺势卖一波惨吗？” 林净然岿然不动。 他的目光一直显得冷淡而无所谓，浑然看不出任何一丁点被塞在行李箱好多天的痕迹，所以弗雷施也并没有注意到—— 那枚碎裂染血的镜片在落地后，某个碎片上有淡淡的光芒一闪而过。 “我不明白。”林净然忽然开口，“你为什么会觉得，回声如果摧毁了联邦，会满足你的愿望？” 弗雷施看着他，慢慢勾起嘴角：“你理解错了。我没有希望回声能满足我什么愿望。” 林净然这回是真的有点困惑了，比他发现原来弗雷施一直在暗中联络回声、出卖第一军团和伊狄尔特时还要让他惊讶。 “我只是想让他们的愿望和我的一起破灭。” “这个‘他们’的指代太宽泛了。”林净然说，“你对你爷爷不满意，就该回家关门自己说去。再不济你像搞你哥那样也把他搞了去呗。” 弗雷施的笑容和从前一样，甜美、娇憨，透着十足的青春可爱，他歪着头避而不谈，转向另一个话题：“大概你快要当叔叔了呢。” 林净然的眉梢扬起，眼神像是在看白日梦游患者。 “唔你不知道啊？雷恩快要当你嫂子了，真难想象，天穹之剑挺着大肚子得是什么样啊。”弗雷施说着，但演出来的感慨调侃之态在下一秒破功，他在被他抓来当泄愤工具的林净然面前几乎没什么掩饰，林家夫妻和黎江反应太快了，让他所有的计划都落了空，不得不推翻重做，于是林净然也就只剩了树洞功能。 弗雷施的表情扭曲了片刻：“联邦的民众脑子里都灌了和伊狄尔特一样的药渣吗？天穹之剑伪装性别成为元帅，居然没有什么人对雷恩那些军功提出质疑，一个两个……都他妈在猜雷恩什么时候怀上？” “……”林净然反思了一下，他和哥哥差得真不是一点半点——听到这话的时候他直接破功笑场，实在做不到像哥哥一样始终面不改色啊。 “雷恩元帅……咳咳咳……”林净然笑得咳嗽，“想什么呢，他才怀不上呢，况且他看着就不像是准备好养孩子的人啊。” 弗雷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早知道他是o？敬也哥哥这都告诉你？” “我不知道，但不是很难接受。”林净然回答，毕竟雷恩那反复无常的奇怪脾气……是个长期不合理使用抑制剂的omega一下就解释得通了！ “那你该知道，s级omega的受孕能力非常强，就算敬也哥哥是beta也无所谓。” 林净然奇怪地反问：“谁给你说omega就只能在下面了？” ——我哥他一看就是搞不过元帅的呀！而且我哥平时训练那么刻苦，上了床还得努力，这也太不是人过的日子了，一看就知道他是不想努力的那种人嘛。 林净然表情狐疑地看着弗雷施：“你真喜欢过我哥？” 你这啥都不了解的样子，你喜欢的怕不是空气吧？ 第128章 大约是被刺激太狠了, 弗雷施砸掉了本来准备好的营养液，将林净然重新塞回了箱子，并且还把他手脚的电子锁都锁得更牢固了几分, 原本只是几乎动不了，现在成了真的完全不能做任何反应, 甚至不能把自己被打碎的眼镜捡起来。 弗雷施在锁上箱子之前看见了林净然的目光，嘴角噙着冷笑，抬起脚把另一片镜片也踩得粉碎。他看着林净然骤然愤怒的面孔哈哈大笑, 扣上箱子把他塞回了衣柜。 但他并不知道, 林净然在陷入黑暗后的表情一丁点恼怒痕迹都没有。 甚至还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 他是故意的。 这间屋子看上去很像弗雷施在首都星维默尔府邸的卧室, 家具陈设温馨熟悉, 灯光暖黄, 床上的被子起床后懒得叠, 桌边还摆着吃剩的夜宵。 但林净然一直知道这不是。 ——这是一艘星舰，整个房间是由全息投影模拟而来的。 弗雷施的行李箱是特制隔音的, 甚至弗雷施会在把他弄出来的时候打开声音模拟，要么放音乐要么搞雨水打玻璃一类的音效，但林净然一直都不曾被骗过，他第一次从那箱子里出来就发现了这一切。 林敬也在第一年进入舰队时只是运输舰的一个普通军需官, 在伊狄尔特的大规模泼脏水收效之前, 林净然并不知道他并没能进入战斗部队, 缠着他讲战斗故事。林敬也的撒谎技巧和他的指挥能力一样出众，因为他从不凭空编造，他只是隐瞒一些关键信息, 在仓库整理货物就被描述得和前线作战一样激烈。 林净然听得认真，林敬也是负责运送战斗物资的，有些货物比如曲速核心, 在战舰颠簸时是不可以打开暴露的，所以林净然听着，就学会了如何从细微的震颤判断星舰的运行状态。 这是一艘前线战舰，尽管弗雷施在刻意隐藏。只有一线军团的精锐星舰能有这样的隔音和稳定性。 弗雷施和他一样，只是蔚蓝的二年级生，居然就已经到军团前线做实习军官了？ 林净然的脸上露出一点嘲讽的冷笑。 听说弗雷施训练特别努力，但那个养尊处优十八年的omega少爷，林净然不相信他以前在除了算计结婚以外还进行过体能或军事训练，不过一年多，弗雷施如果纯凭自己，真能做到进入精锐军团？ 蔚蓝二年级就开始送学生去真正的队伍里历练了，甚至很多人在这中见习任务期间会得到所在部队赏识，从而提前拿到邀请函。 老维默尔的确没有对这个孙子有提点偏护，但…… 他只要还姓着维默尔，这何尝不是一中天然庇护。 林净然扪心自问，他能在二年级进入黎江的团队，看起来和弗雷施二年级进入前线是一样成就，可他自己知道，他不是一个在生物医学才混迹两年的新人。 他从七岁那年开始，就在为这一切努力。 他曾经对自己许过一个承诺。 他想让哥哥的手臂和眼睛得到最好的照顾。 林净然收回思绪，他猜到弗雷施的所处位置，只不过他不能判断这艘战舰上有多少人已经成为了弗雷施的党羽。 只有伊狄尔特一个前车之鉴，还不足以瓦解军中所有以贵族子弟为核心形成的小势力团体。 判断出这一点，林净然就安安心心等在柜子里了，如果这是弗雷施家，或许还好办，但这是战舰，弗雷施敢把他弄上来，就是在赌灯下黑，他必然有各中手段、甚至是不计代价的手段来阻拦他被舰上其他人发现。 林净然非常惜命，他不准备冒险。 甚至他靠着箱子笑了笑——有个哥哥可以依靠，这可是他面对弗雷施时巨大的优势，林敬也不需要他弟弟用拼命的方式自证能力，那种行为非常的傻，充满小孩子不懂事的赌气意味。 搞科研的就该乖乖等着战斗精英来救援，不要自己作死。 …… 林敬也正看着面前的屏幕，雷恩在低头给他扎腰带。 “……您是在往我腰上挂呼啦圈？”林敬也低头看着一松手就能坠落地表的腰带，无语。 雷恩凑过来亲了亲他的耳垂：“怕你不舒服。” 说完，还特别真诚地揉着他的腰窝。 林敬也：“……扎好，谢谢。您应该去旗舰了，元帅。” 话一说完雷恩脸整个黑了，每一根头发都散发着“我不想去”的意思。 omega太粘人了！林敬也扶额。 “元帅，您知道联邦都在猜您这次会怀男孩还是女孩吗？” 雷恩戳着林敬也薄薄的腹肌：“你还有这个功能？” ……不我没有。林敬也嘴角微抽，忽然理解了雷恩为什么提起z就咬牙。 他百分百肯定这是z故意的，但也不能怪他，z只是没有专门点破罢了，联邦民众下意识地以为雷恩虽然是元帅，但在某中运动中也还是遵循omega通常惯例的。 但林敬也不怀疑，z正乐呵呵抱着茶杯，等着看民众惊恐地猜测元帅是不是不孕不育。搞不好还是由于长期为了联邦拼命而导致的生育困难。 呵。 按了按自己酸痛的腰，林敬也觉得，z干得好，就让雷恩先得意着去吧，早晚有一天要让眼眶红红的民众淹了他。 林敬也面无表情地抓住他的手指：“您再不回指挥席位，记者就真的开始猜小元帅的出生日期了。” 由于当事人忙于关门解决“私人问题”，都没出面接受采访，等回过神来林敬也才惊奇地发现——联邦民众对这个石破天惊的大新闻非常关注，只是关注的重点不知不觉跑偏了。 “虽然林舰长是beta，可雷恩元帅是s级omega哎，只要林舰长没有什么无精症，那这几天足够元帅一怀怀俩了！” “安塞尔秘书长呢，快组织一下给元帅的孩子征名叭！” 林敬也：“……” 按照流程，请大家先愤怒质疑一下omega的战斗能力和上位黑幕，可以吗？ 当记者随机采访街头路人问出类似问题后，路人一脸的困惑，指着街边大荧幕说：“可是，元帅在生理期时还有能力披上衣服暂时去一趟舰桥，一炮轰了一个回声方队，你让我从哪开始质疑？” 记者的表情一言难尽，按着耳朵里的耳机，把骂导播的话在镜头前咽了下去，艰难地回答：“质疑一下……元帅攻击性太高？” 看完战舰上的调度记录，林敬也恍惚地问：“元帅，您前天还去过一次舰桥？” 我怎么不知道？ 雷恩又凑过来在他耳边拱来拱去，含糊地回答：“你当时晕过去了。” 林敬也：“……您该回旗舰了，谢谢。” 好说歹说把雷恩从身上撕下去丢进运输机，送回自己旗舰，林敬也也终于重新踏入舰桥，他一进门就遭遇了全体注目礼，所有人看他的目光…… 夹杂着敬佩、怜惜、和不知哪来的悲愤。 等等，悲愤？ 林敬也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死都要留下来的埃苏娜，困惑不解。 埃苏娜一个高大的alpha，正和厉冉冉和卢娜坐在一起，齐齐眼眶红红。 “呸，渣男。” “我第一次见到把人弄得失去意识还有心情出门打炮的！” “……姐姐们，星舰主炮。”路过的奥科满脸一言难尽地插话。 厉冉冉红着眼睛瞪他：“叛徒！雷恩给了你什么好处？” 奥科：“……” 林敬也：“你们在讲什么小话？” “报告舰长！染星号全体待命中，没有讲小话！” 克罗斯眉头一跳，忽然起立：“舰爱上书屋院定位到了元帅给您弟弟的那个眼镜的信号。” 第129章 星空一片黑沉沉, 维默尔上将站在舰桥，这两天得感谢元帅的生理期，让追在后面扫尾的第一军团有了休息的假期, 但他端着一杯茶, 总觉得心里惴惴不安。 风浪之前的深海总是诡异地宁静。 前线指挥官的直觉其实是一种很玄学的东西，他心里很少会有这样的心理波动——忐忑、惶惶, 比大战前才有的紧张要严重得多。 可周围星域明明是安全的, 天穹之剑就在不远处，危机感从何而来？ “上将！天穹之剑分成了两队, 林舰长去追回声中枢了，地球那边的查尔斯将军带队抵挡星环长城北侧防区，与杨幔中将会面，z上将申请征调了第四和第六军团驻守北十字大星区。” 维默尔皱起眉：“雷恩元帅呢？战局吃紧，这种时候他总不会准备仗着omega的身份来请什么生理假吧？” 雷恩在联邦军队服役十六年了，从他十五岁那年开始到现在, 没有任何一次因私休假行为，而联邦规定omega是可以有带薪生理假的, 热情的网友已经开始计算雷恩元帅这十六年累计的生理假、年休假和未来的产假…… “元帅可以躺在家里白拿工资一整年！” 提起这个梗，维默尔上将就脸色一片死黑。 “怎么，omega三天两头就要休假, 连雷恩也那么娇贵了吗？既然选择了站在前线就得学会克服困难, 这正打仗呢, 你说生理期就咔嚓请假一星期, 敌人给你批假吗？要我说这法案就不合理, 你们omega不能又想平等工作，又想享受随时休假的特权吧？” “老头儿，我生理期又不打你家抑制剂, 谢谢关心。” 雷恩清冽散漫的声音忽然在舰桥响起，维默尔骂骂咧咧的声音顿时停住，脸上的皱纹开始透出可疑红晕。 “雷、雷恩！”开玩笑，背后说坏话忽然被正主抓包？他说：“元帅，你这样突然切进我们的指挥频道，招呼都不打——” “你老年痴呆就回家。”雷恩嗤笑，“战时权限生效中，我现在的级别比你高，切进你频道下令不需要给你发通讯请求。” 维默尔：“你——” “上将！不好了，我们的星舰被包围了！” 维默尔陡然一惊，下意识喝问：“敌人是谁？” 回声还是反叛军？ 那名战士抬起头，表情诡异地看着大荧幕上雷恩那张放大了数倍的脸，元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冰凉的蓝眼睛和传闻里一样，凉薄又带着讥诮。 于是他吞了吞口水，没敢吭声，抬起一根手指指了指大屏幕。 维默尔：“什么？” 轰—— 星舰侧舷遭遇炮击，第一行星军团的战舰自然看得到，开火的是天穹之剑的旗舰，中招的，是他们行星军团第一军团的旗舰，维默尔上将所在的那一艘。 “上将，中层甲板遭到强行登陆，我们——啊——” 维默尔惊愕至极，变故就在一瞬间突发，雷恩的脸已经消失不见，面前的大荧幕恢复一片黑暗，但战舰上到处都是耀眼火光，机甲团从登陆艇上强行破入，他们的黑色机体上闪烁着金色徽章—— 天穹之剑。 来人是天穹之剑，是雷恩的旗舰靖野号上的机甲团，天穹之剑其余的战舰以主炮对准四周的第一军团星舰，而靖野号亲自锁定了维默尔上将所在之处。 “雷恩·楚！”维默尔怒吼一声，在他转身的同时，舰桥的门轰然碎裂。 是他熟悉的踹门式入场，天穹之剑雷恩·楚本人屈尊抬腿踹飞了他的舰桥门，警卫有几分狼狈地把愤怒的上将拽开，防止老alpha怒火上头，拿脑袋去接雷恩踹过来的大铁门。 “你这记性还行，居然终于记住我姓楚了？” “你——”老人的鼻尖蹿出一行血，“雷恩，你这什么意思！就算你现在有第一顺位指挥权限，也没有在前线倒戈一击，攻击自己友军的道理！你是生理期发烧烧糊涂了？” 淡淡的巧克力香味在所有人鼻尖拂过——雷恩没吃巧克力，所有人都想拍脑门——是了，以往闻到的时候总是自己给人家解释成刚才吃巧克力吃多了，但细想，得吃几吨才能吃得自己身上都香飘十里？ 一身战甲的元帅单手持光能枪，比成年男性胳膊还长的光能枪直直比向老上将的脑门。 维默尔上将忽然意识到了为什么雷恩能在联邦最核心的权力中枢肆意进出，能在最危机的深空战场闲庭信步十六年，却无一人质疑他的性别—— 直面天穹之剑那鲜血养出的杀意，没有人有心思思考他是男的女的，是a是o，长得好看还是丑逼。 “元帅，您不给一个解释？”维默尔上将恢复了职业军人该有的沉稳严肃，直视雷恩，“长官，您这样登陆我的战舰，得有站得住脚的理由吧？” 雷恩冷笑一声，随手一摆，两名近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钳制了维默尔上将。 “上将需要理由，我给你理由。” 他转身大步向外走，天穹之剑来势汹汹、雷厉风行，第一军团的战士虽然惊恐，但因为那毕竟是自家长官，并没有人真心对雷恩的登陆进行武装抵抗，现在整个旗舰已经被飞快控制，只是那些士兵在雷恩元帅压着他们自家上将走过时集体手脚抽搐，想行礼，但又觉得对着被扭得胳膊都快脱臼的老头行礼很像是在冷嘲热讽。 雷恩快速穿过走廊，没有任何迟疑地停在生活区的一间仓房前。 维默尔上将愣了一下。 “您找我的——” 轰。 熟悉的踹门，随着雷恩的破门而入，屋内的全息投影瓦解崩裂，露出了战舰舱房原始的金属色。 屋里干干净净，干净得过分空荡荡，半点不像有人常住。 老人皱眉：“弗雷施若是翻了什么错，您大可以直接告诉我，他不但是我的孙子，现在也是我的兵，我——” “那上将回答我，下属投敌叛变出卖联邦，造成重大损失，作为直属长官，按照联邦军规该处什么刑罚？” 老人再次惊愕：“元帅，你在胡——” 雷恩似乎不再有半点残留的耐心，他直接走过去，衣柜门是锁死的，没有房间主人的生物编码识别是不会打开的，雷恩眉宇间戾气升腾，一手扣住平滑的柜门，他穿着外骨骼战甲，金属的手甲指尖直接在柜门上大力凿出五个坑。 随即他骤然发力，外骨骼肘部的推进器加压，轰地一声，柜门被他生生扯了下来！ 维默尔上将惊疑不定地躲开被雷恩随手抛弃的报废金属，在柜子里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箱子。 最大号的行李箱，几乎快有一人高。 雷恩狭长的眼尾斜睨了他一眼，然后上手把箱子拖了出来，与刚刚撕门的动作截然相反，他现在的举动堪称温柔——以正常omega的标准来衡量，也属于温柔了。 他双手用力，掰断行李箱上的密码锁，咔哒一声，箱子盖被打开。 里面的景象让老人惊愕地后退了好几步。 “你——” 箱子里蜷缩着一个青年。 “早安，小桃子。”雷恩眨了眨眼，抬手把林净然嘴上的胶带慢慢扯下来。 “早安。”林净然也眨着眼睛，像模像样地回答，他微微眯着眼睛，因为战舰舱室的光有点亮，而他刚从黑暗里出来，需要适应，“可以给我一点营养液吗？” 军医早已待命，他们把林净然扶出来让他坐到一旁的软椅上，上下检查。 “元帅，病人大概三天没有进食或饮水了！必须立刻补充水分。” 坐在椅子上的青年神色平静，林净然其实没有太大的外貌改变，但从少年到青年人的成长是一种无形的气质变化，临危不乱——这种无论身处何地都能让人的情绪冷静从容下来的影响力，在林敬也身上非常明显，在林净然身上，甚至因为多了omega的精神力，而显得更加温和镇静。 别的不说，天穹之剑这几个军医已经满脸酸味了——他们都知道林净然是学医的，这要是没被黎江那个行走的毒囊先一步抓住，弄过来当自己学生那岂不是美滋滋！前线军医就需要这种气质，这种看他一眼就觉得一切都是小意思的镇定感，在真正危险的战场上对伤员来说比镇定剂的效果都好。 可惜……黎江到手的人是不会轻易松手的。 雷恩嗯了一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粉色的小试管：“来，桃子味的omega专用营养剂，黎江专门做的，尝尝？” 林净然道了声谢，平静地接过，打开倒进嘴里，浑然没有刚刚获救后该有的歇斯底里般的喜悦。 甚至，他还一脸严肃地看着雷恩：“元帅，听说你把我哥锁屋里锁了三天？” 雷恩笑容不减：“没锁门，他是自己不出去的。” 开什么玩笑，敌军路过林敬也都没睁眼睛！哪里需要上锁，这妥妥的谣言啊！ 林净然：“也对，他想出门谁能锁住。” 雷恩：“就是就是。” 林净然：“元帅，我哥只是个普通beta。” 雷恩：“怎么？” 林净然的眼神已经带了一丝警惕敌意，尽力平静地说：“元帅，您不觉得，让一个普通beta配合您s级omega的生理期强度，很，不，人，道，吗？” 太过分了！！！！！！ 不要以为你救了我就可以对我哥为所欲为——！ 第130章 维默尔上将什么时候是能安静当背景板的人呢, 他打断了这场并不是很合时宜的对话。 “林净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在行李箱里？” 林净然平淡的视线虽然也看起来波澜不惊, 但却明显饱含着各种各样的情绪，其中最明显的, 维默尔上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他觉得这个年轻孩子在鄙视他。 “上将，难道我是自己主动把自己捆了, 在蠕动进行李箱，在自己蹲在里面像仓鼠球一样把行李箱滚进衣柜？” 这怼人技术深得黎江精髓，噎得维默尔上将脸都绿了。 雷恩赞许地看着林净然，语调里却没有刚才和伤员说话时的柔和了，他抬眼瞥向维默尔，说：“我以前怀疑, 你们家基因出了点问题，所以你家长孙又蠢又坏, 现在我觉得，出问题的是你的教育，毕竟你一双儿女为联邦战死沙场, 看起来也不算是什么不行的种。” 老人的脸就像是烤炉里皱巴巴的地瓜, 一会儿是黑的, 一会儿皮炸开露出里面的红瓤。 “弗雷施·维默尔人在哪？”雷恩说着, 已经有近卫上前, 压住了维默尔的肩膀——真下死手拿身体重量压的那种。 而老人也难得倔强，站得笔直笔直，就像一柄无法被压弯的钢筋, 激得那几个亲卫也出了火气，但忽然想起面前的元帅竟然他妈的是个omega，又把alpha蓄势待发的信息素压回去，换成纯肉搏。 “放开上将吧。”林净然忽然说。 雷恩看过来，用眼神示意他解释。 “弗雷施不是今天才开始和回声有所勾结的，我在他的手腕上看见了一个植入的机械终端，已经皮肤肌肉组织完美融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他囚禁我时没有使用什么高级手段，所以我那个碎掉的眼镜才能触发安全设置，顺利地把坐标发给你们。回声没有大规模进入这艘战舰，所以弗雷施不敢改动舰体，或者设置什么明显不是联邦技术的屏蔽设备。” 老人的嘴唇动了动，那些军人没有松开他，所以他的声音显得非常艰难：“弗雷施，他有什么理由勾结回声，他是维默尔家族唯一的继承人，在伊狄尔特死后我对他倾尽所有毫无保留，哪怕在他哥哥死之前，我给他的资源也并不少，虽说因为他的性别，我确实没有在军事资源上给过他什么帮助，但他如今不也已经得到了想要的？ 林净然沉默了一会儿，才问：“是你亲口说过等他分化成alpha，我哥哥——林敬也，就是他的？这是你的原话吧。” 维默尔上将忽然一窒，凛然杀意已经将他当头笼罩。 “那是……他五六岁的时候，哄孩子的话。” 林净然点点头：“联邦上将就可以随随便便把一个人许诺出去，像是许诺了一个新玩具，所以你还是不知道你的教育方式哪里不对？” 老人呆住了，坐在他面前的文静青年明明虚弱苍白，刚刚获救，可忽然有一种几乎将他逼退的气场。 林净然平静地说：“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是你天生就该得到的，更何况，那是一个人。” “报告元帅，没有发现弗雷施的踪迹。机库有小型运输机的调动痕迹，非常规活动、无任务记录，是篡改后的数据残留，被技术组挖出来了。” 雷恩：“他跑了。这片空域已经被封锁了，他不可能无声无息地跑。” 通讯那边的战士并没有说话，而是安静等雷恩的命令。 雷恩：“天穹之剑，全体战斗准备，提防各个方向来敌，把第一行星军团暂时标记为橙色目标，时刻警戒他们每一艘战舰！” “是！” 维默尔上将的声音干涩如同两片锈死的铁片在摩擦：“您怀疑……他只是逃去了其他战舰？” 雷恩没理他，而是吩咐众人：“目标逃不出封锁星域，除非趁乱，他应该在发现天穹之剑舰队靠拢后第一时间逃走了，非常警惕，并且一定会主动引来回声，各个小组做好准备，如果能抓个中枢，就给我抓个整个儿的，蔚蓝工程院给我定位追踪我家弟弟，还敲了我一笔竹杠，让我逮个中枢给他们拆着玩。” 他的命令被飞快执行，一道道护盾在星舰前后亮起，而几乎就在同时，光子炸弹从视野尽头亮起。 “敌袭！” “三个方向！” “护盾89%完整度——” “主炮蓄力中，发射预备——” 各种指令和声音充斥着整个舰队，但一切又特别有条不紊。 雷恩这样的危机预判能力堪称全星际的佼佼者，而以往这根本就是被大家习以为常，只可惜现如今的雷恩已经不是从前的元帅割下来，他现在是omega了—— 军医眼含热泪，用慈爱老母亲的目光看着元帅，同时心里嘀咕： ‘呜呜，怪不得元帅这么敏锐，一个神经纤细脆弱又敏感的omega究竟要经历多少常人无法想象的苦楚才能这样啊！’ ‘啊，元帅瘦了，给他加餐！’ ‘这个月元帅的生理期虽然刚过，但还没彻底结束，一会儿得给元帅好好补充营养，我还得记得提醒林舰长，注意避孕措施啊！实在不行我们跟林舰长商量一下，做个临时结扎什么的……’ 军医们的思维天马行空，各个都是一旦被雷恩知道就会被赏赐一发亲切主炮的程度。 而维默尔还处于另外一个频道，他的眼底已经布满血丝，依然下意识地反驳，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早已悄然颤抖：“不会，他或许是被回声抓住了，他虽然想要成为战斗人员，但都怪我，早些年没有正视他的理想，他和元帅您的战斗素养是比不了的，一旦回声出动机械单元……” 雷恩看向他，目光冰冷得像是他的双目变成了无机质的宝石，甚至他已经懒得在看这个老头儿，昔日试图与恒星最后一搏的红巨星宛若变成了渐渐坍塌的黑洞。 白发的元帅站起身，但走到门口时又忍不住说：“我本来以为，你比奎伊图斯家那个老东西强一些。” 我本来以为你是对手，我本来试图将我们的针锋相对当做是一个年轻时代即将取代旧岁月的典礼。 “是我不对。”雷恩嗤笑，“我不该把现实世界想象得那么浪漫主义，真没办法，我们omega这个傻白甜基因唉。” 众人：“……” 已经这么快就无缝衔接地开始灵活运用“我们omega”这类自称了？ “元帅！请您回旗舰舰桥，染星号发来坐标，他们与一支回声编队遭遇于t76-03号行星大气层外，染星同时汇报，另一组回声编队正在向我们的方向进发！” 雷恩：“我知道了，给长城发信，让z抓紧时间，别在那跟兰登玩什么七抓七放那类戏码了，赶紧给我把人收拾利索扔回长蛇座。” 长蛇座那么大一个星系，海德拉抵抗组织是能和联邦分庭抗礼的人类势力，若是没有雷恩，今天人类最大的国家保不齐是人家海德拉了，所以联邦是不可能骤然接管长蛇座的，而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反叛军不再对联邦有反意，但依然有一个强有力的指挥官可以抵抗回声——起码先把回声打跑在谈后续，而不是诺瓦那种指挥才能不错，却格局太小，竟然耍小聪明试图和回声虚与委蛇的人。 兰登是个合适人选，从这家伙敢深入联邦腹地袭击雷恩开始，天穹之剑就已经盯上了他。 “该谈的条件都谈拢了，兰登今天下午就能结束治疗，然后z上将就会把人放走。” 听到回复，雷恩一愣：“治疗？他被抓的时候没听说受伤啊。” “……嗯，昨天刚被任铭中将打的，z上将把他关禁闭了。” 不过长城那边没说，任铭是在z卧室里关禁闭的。 雷恩：“呦，轮椅把自己抡起来打人干什么？” “嗨呀，不是大事。就兰登的背景资料不是写了嘛，他分化也有点晚，都送beta劳工营干活了才分化的，所以兰登其实见过z上将，就……那个相遇模式和任铭的经历差别不是很大。” 懂了。 “啧，这轮椅对主人的独占欲还挺强。”雷恩咂嘴，“我知道z认识兰登，一面之缘，他至于吗？” 林净然：“元帅，我记得你对兰登下手更重。” 雷恩：“他盯着你哥看！” 林净然一脸的“你看我说啥来着”。 雷恩沉默一秒，转身出门，留下了军医照顾林净然。 维默尔仿佛被他遗忘似的，而且祸不单行，很快战舰响起了警报，有三艘第一军团的星舰对天穹之剑发起了袭击，目前暂时不能判断是主动还是被操控。 林净然看了看那个脸色越来越惨烈的老人，叹息，终于还是加上最后的稻草：“弗雷施和我说，你曾经答应他，与林家的联姻，由他和我哥哥进行，但你在他分化后将婚约许给了伊狄尔特。他说他不想要什么维默尔家的继承权，他只想要林敬也。” 老人定定地看着他，忽然膝盖一软，刚刚那宁折不弯的傲骨仿佛寸寸碎裂，吓得压着他准备暂时往外走的天穹之剑战士一个哆嗦，以为自己和老头较劲，终于把老头给打骨折了。 “他说，你没法从雷恩手里帮他抢人，维默尔家族也做不到。” “他觉得回声就可以了？”老人骤然发出怒吼，像是发动机熄火前不甘心的咆哮轰鸣。 林净然默默看向舷窗外的炮火，说：“回声也不行，毕竟雷恩那个禽兽把我哥锁屋里为所欲为，要不是我哥受不了了，他可能根本不会出门去打回声。” 空气里忽然一片死寂。 林净然懊恼地看了一眼胳膊，然后问：“刚刚谁给我打的针，含有镇定效果为什么没告诉我？” omega特制镇定剂是用来安抚受到惊吓过度的omega的，防止他们因为缺乏安全感陷入嫉妒焦虑，导致精神力崩溃。 但林净然很冷静。 所以这一针下去…… “给状态正常的omega打o型镇定，会让人意志力松懈！” 直观表现就是口无遮拦！ 林净然有点恼火：“你们在开药之前都不检测精神力波动读数，想当然就……哎？” 他一回头，赫然发现那几个omega军医更齐齐撸起袖子，互相给对方打镇定。 “我刚才说啥了？”林净然茫然不解。 第131章 “听说了吗, 元帅居然以一o之力，翻身在上？” “听说了，我邻居的大表哥的姐姐的丈夫的堂弟的同学就在天穹之剑……听说全舰吓傻了, 不然消息哪能飞出去这么快！” “想想也是，那可是元帅, 我们怎么能因为他是oga就给他套上刻板印象？” “假的吧，生理特征在那里摆着, 就算是雷恩元帅, 也不可能别的oga生理期化身绕指柔，就他突变金刚钻啊！” “就是, 谁家oga不是一到生理期，后面空虚得不行。” “虽然我很佩服雷恩元帅, 做到了我们大部分alha都做不到的程度，但我觉得强行改变自己的生理需求也不行的吧。” 很快，一群上层阶级和军部的alha开始冒了出来, 使得这个消息被更多人认为是假新闻。 不过很快, 一个oga影后忽然公开发声：“终于可以说出来了，oga生理期的身体需求和任何正常人的生理需求是一样的感受，才不会因为性别问题就分前后，我们都是为了顾及你们易感期alha那脆弱的小心灵，演的！毕竟只有那群奇怪的alha才是癌, 睡觉都得睡个上位, 不然就是生活失去意义。” 很快，影后粉丝们也开始发声： “就是，恕我直言，alha尺寸太大了，我男朋友还总喜欢问大不大, 大你大爷，痛死了。” “也就是生理期需求比较旺盛，谁他妈能在好模好样的正常日子忍那群大铁棍子捅先生们。” “这时候对象是女a的优势就来了，疼哭了怕对象脆弱的小心脏受不了，直接埋她胸里哭！” …… 任铭低头看着屏幕，半晌抬眼，看着面前这位无数人的“xxx家的xxx的大表哥小舅子三舅姥爷”，无声地笑起来。 天穹之剑是什么保密级别，那上面的人，就算雷恩当着他们的面变成一条小美人鱼被林舰长抱回浴室冲尾巴，都不会有人多嘴出来散布消息。可想而知，这个风声是z故意放出的。甚至最开始的爆料贴，z就为了省那点水军钱，都是亲身上阵披马甲的。 z似乎不用任铭说话就能猜到他的信息，冷着脸回答：“‘抹黑’天穹之剑本尊的单子，那些水军公司听完没把我反手举报给联邦警务处，得亏他们业务忙没时间。” 可一个人的能力与担当，和他半夜回家睡男朋友的姿势有什么关系呢？ “奎伊图斯那个老东西发给雷恩的信息被我截了。”任铭说，“你需要过目吗？” “有什么好看的。”z摆手像是在赶苍蝇，“那老东西是准备把珍藏多年的alha名单发过去吧？” 在雷恩的亲友团里，称呼奎伊图斯“老东西”的都是非常有礼貌这一批，黎江之流张口闭口都是“老狒狒”一类，毕竟，与朋友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如果因为那点雷恩本人根本不承认的血脉就在中间试图当和事佬，那这种人也混不成雷恩的朋友。 任铭没说话，因为z识人太清，不需要他赘述。 奎伊图斯的现任家主，雷恩生物学上的爷爷，几乎在得知雷恩竟然是个oga之后，立刻就转变了态度。 对当事人而言，变得更令人厌恶。 老头先是对他不肯继承奎伊图斯家族的行为表示了谅解甚至赞许——身为oga怎么能抢家主之位，这一结婚以后家族不就跟了外人姓？其次又埋怨了一下雷恩怎么能不告诉他这么大是事儿，不然爷爷早有准备也不会让他在外面连抑制剂都用不到；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他开始给雷恩介绍哪个他看着的alha都有哪些长处，如何在接手雷恩的军务后不会让他失望云云。 “竟有如此搞不清楚形式的人。”任铭这样的“老实人”都忍不住啧啧称奇，“这种人还能混到联邦上将？” “奎伊图斯家曾经是首都星的庞然大物，如果不是奎伊图斯家的儿女们尽数战死，今天的八大行星军团、甚至星环长城，保不齐都是他们囊中之物。曾经号称联邦的无冕之皇可是差一点成了真皇帝。”z嗤笑，“那老头确实不行，现在伤退后，就彻底是吃儿女们用命换来的功勋过日子的老吸血鬼了。” 虽然奎伊图斯家的不少alha都有私生活作风问题，但必须客观地评价，他们在战场也算英豪。 “雷恩的生物学父亲拽着他就跑，丝毫不管他母亲还在回声的炮口之下，说起来我和雷恩看法不一，我不觉得是他这个生物学父亲伪君子，而是那样的家庭环境长大，意识不到oga也是活生生的、重要的人吧。” z说完，又低头干了一会儿其他的任务，才忽然后知后觉地补充：“你把消息发给林敬也，雷恩那货心情容易受影响，生理期刚规律就先别折腾他了。” 任铭挑眉：“发给林舰长？” 有必要吗、雷恩都和家族彻底分裂了。 z笑了笑：“让他有个心理准备，虽然我不是很担心林敬也这样的人会陷入普通人的误区，觉得还是不要和家里人闹掰什么的，但双保险嘛，况且……林敬也那种不咸不淡的怼人方式，我觉得很对奎伊图斯老头的症。” 当事人没有心情理睬z这边搅得全联邦睡不着觉的布置。 第一军团的星舰忽然调转方向，转向攻击天穹之剑，维默尔上将目眦尽裂，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嘶吼，像某种受伤了的猛兽。 “这不可能！”维默尔一拳砸在门框上，把手骨都砸得扭曲了一点，“就算……就算弗雷施疯了，第一军团也不可能跟着一起疯！” 他立刻联络那两艘星舰，但却愕然发现，通讯已经断掉了。 林净然看着他，眼神忽然有了些惆怅。 维默尔上将与他也算相识多年，甚至在最开始两家合作的时候，这位老人是力排众议，和所有上流社会人士都看不起的林路签下了合作协议。 这个老人还曾像个亲切的邻家爷爷一样把他抱起来举高。 林净然叹了口气：“上将您还是冷静吧。” 或许是受到打击太多，老人很快就平复了心情，他对还虎视眈眈看着他的元帅亲卫说：“屏蔽了，元帅没有正式下令剥夺我的军权，所以我的权限按理说还是第一军团内的最高顺位，但我联络不了我的战舰，说明那上面的人使用某种技术阻断了信号，而指挥官对战舰的通讯是联邦通讯技术的顶峰——” “您的意思是他们那是回声技术。”亲卫了然点头。 随着通讯被截断，战舰广播却忽然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各单位注意，我是第一军团的弗雷施·维默尔，天穹之剑疑似被回声渗透控制，他们突然发难杀死了我的爷爷，请各单位保持警惕，提防天穹之剑！” 靖野号上的雷恩呦了一声，眉眼笑意盎然，但眼眸深处冰冷如深渊。 “弗雷施？”老人惊呼了一声，下一刻，坐在他对面的林净然脸色骤变。 “所有人退出房间，快！” 天穹之剑在场的都是医务组，没有技术人员，虽然他们不知道林净然为什么忽然这么急切，但并不妨碍这些精锐部队出身的军医反应迅速，他们没有跑出房间，因为来不及，而是纷纷掏出防护设备，一颗颗小圆球落在人脚底，嘭地一下展开就是一个巨大的球状保护层。 就在几个医疗保护球展开的同时，轰———————— “元帅，第一军团旗舰中部甲板发生爆炸！” “威力不亚于一次主炮点射！” “是回声的技术，元帅，申请释放医疗单位！” 雷恩面色冷凝，沉声道：“技术部分成十组，留守一组，其余跟随医疗队伍进行救援。” 舰队的技术部门属于纯文职，扔到前线比军医还菜鸡，所以雷恩突袭是不可能随身带俩技术员的，而普通常规扫描仪…… 显然没能发现弗雷施房间里竟然有陷阱。 “维默尔家这个小孩的能力不错。”雷恩阴森地评价，“可惜了，用错了地方啊。” 一片浓烟滚滚中，战舰的外壳破损了，但好在所有人都有外骨骼，周围舱室的人员受伤不轻，但有舰体结构挡了一下，没有谁直接当场毙命，真正处于危险地代的是林净然这些人，但军医们反应太快了，那一打防护球丢下去，外面炸碎了四五层，最后里面还有好几层没穿，一个透明大球就这么飞到了宇宙里。 这种防护球不是万能的，但天穹之剑的救援速度也极快，这些精锐从不需要愣神和惊愕的时间，还没等低温渗透进来，牵引器已经捕捉了他们。 “够狠，够果断。”一名军医嗤笑，“连亲爷爷也能毫不犹豫下手，不过他也太不拿我们医生当回事儿了，这么多军医搁在这儿，能让他随便杀伤什么人吗？” 不仅如此，大球一飘出来，所有战舰都得下意识扫描一下这是什么，随后就发现了天穹之剑的军医们救下了刚刚弗雷施大言不惭说已经被杀了的上将。 于是几乎立刻，所有的星舰调转方向，对准了刚刚发出通讯的那艘。 “元帅。” 频道里忽然响起了林敬也的声音。 雷恩：“怎么？” 林敬也：“直接攻击，那战舰上的人没叛变的都死了，那上面没有弗雷施，而是一个回声中枢。” 雷恩毫不迟疑地重复了这个命令，但几分好奇地问：“你追到哪里了，你怎么知道的？” 对面打开了镜头，只见青年白皙的脸颊上沾着不少亮蓝色的电池溶液，像是某种深海里的鳞片一眼瑰丽。 而他随意地举起手，那只机械臂和外骨骼一同加压，帮助他拎起一个重达几吨的棱锥体。 林敬也晃了晃那东西，像是松鼠摇晃坚果。 “新鲜的回声中枢，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雷恩哈哈大笑：“爱死了！” 第132章 战争这种东西不是想快就可以快起来的, 尤其是面对回声这样的宿敌。 半年过去，由雷恩性别引发的热议还没过去，甚至愈演愈烈。 ——因为全联邦都在热情计算元帅的生理期, 并且提前几天就开始呼吁把林舰长送去给元帅。 更有甚者，不少生殖科强势的医疗机构都开始给联邦发邮件，说自己可以免费为元帅治疗因为长期征战压力过大导致的怀孕困难。 安塞尔的当时的表情：o-o\\\\\\ 他怀疑z不是在搞雷恩，而是在蓄意给自己增加工作量和心理压力吧。 随着战争时间的拉长，抗议的人越来越多—— “半年多了, 雷恩元帅是联邦的英雄, 你们不能这样压榨他！如果元帅真的生育能力受损, 那这个联邦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联邦如果这样不爱惜自家的将领，和反叛军有什么区别？” “你们为什么故意把林舰长和雷恩元帅派得那么远？就不能派到一起去？你们是不是想蓄意拆散他们？你们也不看看自己家的a都是什么德行, 世家贵族心里有点ac数行不行？” 议会（除了奎伊图斯）面对这些指责都非常淡定，无他，现在是战时，雷恩的权限最高, 后方去指挥战场？别闹了，时间差都够前线团灭几个来回了，这种特殊时期, 议会和军部的调令可调不动前线战将，是林敬也自己跑到和雷恩完全相反的方向去的！ 顺带一提, 林敬也现在被一群人暗搓搓称为“中枢收割者”，把他放上战场以前，联邦民众就没见过那么多（死的）中枢核心。 就在这半年里omega的工作率直线上升, 但凡有个老顽固胆敢反对，就会有一群omega手拉手，眼神凉凉地看过来：“反对, 有本事你把元帅喊回家洗衣做饭奶孩子哦。” 就像z说的，战争来临，雷恩的地位早已不可撼动，别说他是个omega，他就是原地撕掉伪装变成个上岸的人鱼公主，他也依然是无可取代的天穹之剑，是联邦最大的依仗。 没有人、而且以后也不会有人真的敢做出质疑雷恩军权的行为，因为那写作质疑，读作自杀。 在这个关键时刻，弗雷施的反叛没有被大规模公布，第一行星军团有三艘战舰被回声入侵，当场被雷恩击沉两艘，但仍然有一艘脱离了战场，其中弗雷施随之失踪，对外被暂时称为受害人质。 维默尔上将没有被处罚或者影响，因为大型战争期间，就算是雷恩也不太可能凭空变出一个接替他指挥第一军团的人。 况且现在是什么年代了，不时兴连坐制度了。教育失败不等于这个人不能指挥打仗。 但这不妨碍雷恩对维默尔老头咬牙切齿——这老东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觉得自己俩孙子都坑林敬也，格外愧疚，现在跟着林敬也继续干他扫尾的老本行，但却学会了配合林敬也逃避雷恩的抓捕！ 林敬也和雷恩现在各自推两个方向的战线，第三军团协助雷恩，第一军团跟着林敬也，所以雷恩如果想过去找林敬也，必须先过第一军团防区，然后他就会看见一脸老褶子讨人嫌的维默尔凑过来，然后等摆脱掉这个老东西，林敬也又换阵地了。 妈的！ 雷恩暴怒，雷恩决定下次看见维默尔当场就给他抓了打一顿。 这一回，雷恩漆黑的脸色不仅仅吓到的是自家属下，还有众多联邦民众。 因为民意沸反盈天，安塞尔议长控制不住了，只好从萨尔缇安各大电视台抽调了一批精英记者，让他们去证明一下雷恩的身体状态很好，但谁知道记者们刚准备采访雷恩，就被元帅打包带上小艇。 “衬着刚打退一波回声，清空出一片安全区，你们是去采访功勋卓著的林舰长的，记住说辞了吗？” 记者们点头如捣蒜——实在是元帅太恐怖，满身都是杀（欲）气（望）！ 如果说雷恩当年一己之力击垮反叛军攻势，那林敬也可能就是同等水平的回声克星，他常年与星寇周旋练出来的神出鬼没，在对上机械程序指挥的回声军团时，是它们的中枢升级几次系统都依然跟不上的节奏。 而林敬也由于常年在条件简陋的运输舰上指挥，他会把武器拆解自创，会控制能源弹药使用，甚至想省就能省，想浪费也能打得非常狂野，回声根本不能像从前那样通过计算能源弹药储备来判断林敬也的状态。 没几个月林敬也就正式晋升中将，而他的声望也自然水涨船高，大约不用再等几个月，就会继续晋升了。 尤其是林路拒绝跳钢管舞，拿出理由是自己大儿子是联邦中将，中将的老父亲穿性感兔女郎装跳热舞，不像话——然后十分钟后林舰长亲自给电视台发通讯，表示中将的父亲也是普通人，承诺的事情要兑现。 民间好评如潮，虽然很快民众都知道林净然已经被舰长救回来了。 但这不妨碍林路的钢管舞好看。 至今播放量第一。 记者们瑟瑟发抖，但不敢抗议，因为元帅的表情很明显——今天不给我见到我的林舰长，我就要随机抓一个可爱的小记者杀了祭天。 伪装混入记者队伍的元帅一路默不作声，看新闻直播的联邦民众也一路默不作声——元帅这一波到底什么操作？ 记者们的到访很快被第一军团注意，例行的安全检查详细繁琐，但顺利通过。 再往前不远，就是声名鹊起的染星号战舰。 这艘银白色的星舰依然如一年前刚刚起航时那样优雅矜持，但宇宙射线与量子炮的灼痕在她的侧舷留下一道道象征功勋的灼痕，牵引器很快抓住了记者们的船只，把它纳入舰内。 “请各位将设备放在这里，接受安全检——啊，元帅？” 战士尖叫一声，看着记者群里那个懒得继续套记者皮肤的白发青年，元帅冷冽的蓝瞳闪烁着危险的杀机，战士当即大脑里响起尖锐的红色警报，大吼一声： “一级警戒，元帅抵达染星号！” 雷恩不以为意，阴森森地问：“人呢？” 战士：“我是不会出卖舰——” 雷恩“想好再回答我。” 战士：“我是不会告诉您舰长当然是在舰桥的！” 众记者：“……” 联邦民众： “怎、怎么回事？我怎么看出一丝不对……” “难道是元帅有球、不是有孩子了，舰长觉得不应该要？” “元帅、带、带球跑？不可能，舰长不是那样的渣男！” 眨眼间，白发的元帅杀气腾腾地往舰桥走，记者们麻木地举着摄像机跟着。 舱门打开，背对众人的林舰长对危机一无所知，他没穿外骨骼，显然是刚刚经历一场大战，敌人褪去得以暂时休息，白色的衬衫掖在裤子里，勾勒出劲瘦有力的腰肢。 林敬也：“是记者到——” 下一秒，他的腰被一双手凶狠地钳住。 林敬也：“！” 舰桥里一片鸦雀无声，众人眼睁睁看着元帅一雷霆之势欺身而上，一把将人压制在了指挥台上，撩开他的长发，对着那修长白皙的后颈，恶狠狠地咬了下去。 林敬也：“呜……” 雷恩一边磨牙一边说：“你完了，你再跑啊！还学会躲我了？” 林敬也：“元帅……您冷静呜……” 雷恩：“我不。” 林敬也：“别咬了！我是beta我又不能被标记，您来几次都没用！” 雷恩狰狞一笑：“今天告诉你，你这个生理知识不行，得补课。” 说完，众人就眼睁睁看着雷恩拖着林敬也把人拖出了舰桥。 一室死寂。 “完了。”副官奥科梦游一样戳戳军医，“你说舰长这回得躺几天。” 厉冉冉抽噎：“我估计得躺到下次回声打上门。雷恩你不是人，我宣布我要把你开除姐妹会！每次他走了舰长都一身巧克力味，跟被标记也没区别，呜呜。” 特瓦尔：“哪个蠢货负责安全检查的，给我去跑圈，怎么把元帅放上来的？？？” 半晌。 众记者：“我觉得，我们之前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事情……” 第133章 “所以……林舰长不是被议会的人调走的, 他是……自己跑的……” “其实……”有人弱弱举手，“上一次林舰长不也是这样被拖进飞船的……” 众人齐齐抓狂——那不一样好吗，那次是雷恩元帅被人暗算, 突发无法控制的高热啊！ 谁知道这拦腰拖走竟然是个常规操作啊！ 一时间, 不少电视前的omega仿佛看见新世纪大门在眼前轰隆隆地敞开，若有所思地看着旁边的alpha伴侣, 伸出手臂，在对方腰上估算尺寸。 同一时刻开始感觉脊背发凉的alpha不在少数。 怪不得雷恩元帅不怀孕, 这也就是林舰长一个男beta没那功能, 不然, 孩子都可以凑一桌打麻将了吧！ 记者们眼前发黑，后台编导反应奇快, 各家电视台、视频网站、新闻页面等等已经整齐换上标题《全宇宙震惊xxxxxx》。 货真价实的全宇宙震惊。 比如正在向自家的ai仿生人们虚心请教上床睡下位需要做什么准备的查尔斯将军，看见新闻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联邦是不是察觉到他对林敬也有意思了, 正在替他们元帅抢人？ 这俩人一没订婚二没扯证，凭什么不许别人自由竞争？ 萨曼莎博士全程都用看小傻子的怜悯表情看着他, 仿佛再说这哪个地主家的傻儿子哦不这居然是我地球家的傻儿子。 “博士消消气，人无完人, 将军一直在军队生活，情窦初开干啥事太正常，初高中小男生都是这么个傻乎乎的样子, 我们将军不就是开窍太晚了嘛……” “别说了, 博士快要被气死机了。” “萨曼莎博士还是年轻啊，你看埃里兰博士就没事。” 地球的主力部队不敢离开太阳系，与如今的回声集团不同，地球上的那些意识体都是科研人员, 以地球大使对联邦骄傲的介绍来分类，他们地球上的意识体才是埃里兰博士的初衷，才是回声集团该有的样子。 而非机械战斗军团。 尽管无数人吓得今夜注定失眠，但被拖走的林敬也意外地没有被雷恩干点什么。 雷恩把他拽进舰长卧室，门一锁，别的出格的事也没做，就只是抱着人啃咬他脖子上的皮肤。 所以林敬也不难判断出，雷恩没有做那些事儿的心思。 于是他可以放心大胆地调侃：“元帅，我怀疑您想吃鸭脖了，我这是人脖子。” 雷恩：“……你骗我。” 林敬也沉默。 雷恩控诉：“你上次是不是说，再也不跑？” 林敬也无言以对。 雷恩：“你应该感谢回声，要不是它们，你以为今天你还能轻松离开床？” 林敬也：“元帅，这就是我不得不跑的原因，您不觉得战场指挥官连着好几天下床困难，影响战斗节奏吗？” 说完，他忽然轻笑了一声，抬起手抱住了埋首于他颈窝处的雷恩。 “对不起啦，我不是故意躲你。”林敬也放轻了声音，雷恩柔软的白发从他指缝里流淌而过，发尾稍微有点打结，看上去很久没好好梳理了。 说林敬也逃跑当然只是个玩笑，雷恩当然也知道这一点。 他或许会故意逗雷恩，就像上次雷恩中了药，林敬也在前面领他去该去抄底的敌军老窝一样，但故意躲着不见雷恩是不可能的。 ——那会让omega失去安全感，产生一种被伴侣抛弃的焦虑，从而影响精神力的稳定。 林敬也不会无故躲着自己——雷恩笃定，就像过去，每次有什么他想要隐瞒的事儿，他就会往浴室里躲，林敬也的所有闪躲一定都有缘由。 雷恩有这样的信心，毕竟这世界上敢开着一艘破运输舰穿越星云，孤身登上反叛军指挥舰来救他的，也就只有面前这一个自称普通的beta。 “维默尔那个老东西是不是两个孙子都炸了，变成了孤寡老头，转头开始打你的主意了？”雷恩的表情相当危险，一点都不像是被安抚好了，他扯开林敬也的衣服，林敬也就靠在墙上任由他动作。 衬衣是直接被雷恩一撕两半的，露出漂亮的腹肌，和横陈其上的一道暗红色痕迹。 “已经好了。”林敬也说，“很浅。” “上次那老头封锁防区不给我见你，就是替你瞒着这个？”雷恩面色阴冷，仿佛林敬也说一个是，他就能转头去手撕了维默尔。 “元帅，我是前线战将，磕磕碰碰是不能避免的，你以为我是深闺大小姐？” 雷恩眯眼：“锁起来专心当元帅夫人也不是不行。” 林敬也面容冷静：“那我要纯金镶钻的链子，雕花古董的床柱，天鹅绒的空调被。” 雷恩：“……你最近这都是和什么人学会的油嘴滑舌？” 他把林敬也翻来覆去的检查，确认他身上真的就那一道痕迹，这才表情阴转多云。beta身上的伤口总是看起来格外重，因为毕竟恢复能力不如ao，再加上林敬也比较白，治愈后暂时消不去的疤痕就看起来格外惹眼。 “我们不会在这儿久留，地球那边给出了最新的追踪技术，我们已经定位到了弗雷施带走的那艘第一军团星舰的信号。” 雷恩听完表情阴森：“z跟我说星环内部有异动，他不能离开长城防线，喊我去看看是什么。” 换句话说，又得异地恋。 林敬也觉得他的表情好笑，但努力绷住了脸，没有被元帅本人抓到他嘲笑长官。 “对了，首都星那边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人把弗雷施是自己投敌的事情给泄露出去了，现在不少人聚集在军部大楼门前，甚至包括一些军方的人，要求把维默尔老头调回甚至直接羁押，接受审查。” 林敬也闻言皱起眉。 “战场换将是很危险的事情，谁在背后操作？” “不知道。维默尔老头政敌可不少。”雷恩嗤笑，“总有那么一两个脑子拎不清的吧。老东西两个孙子养得不行，但本人投回声的可能性是零，这老头儿女全是回声弄死的，他不至于那么想不开。” “现在可不是流行连坐的时代，否则我不是得开始担心，您会不会外面偷偷养着七八个小情儿？” 如果孙子叛变爷爷就一定有问题，那雷恩的生物学父亲是个花花公子，雷恩是不是也得找个十七八个情人再养两三个私生子，才对得起遗传血脉？ 雷恩笑骂一声，把人按倒在桌子上：“你要不试试看，我像不像是外面还应付了其他人？” 林敬也腰一软，脊背发麻：“别，元帅我错了。” 雷恩把人按着，做全套是不可能的，但做半套还是可以操作的。 记者们被招待了一顿饭，随后染星号的战士送他们返航，不过临行前再看见林舰长的时候，对方已经换了身黑色战甲，而且身上的巧克力味非常浓郁，头发也一看就洗过澡。 记者集体掏出记者证，开始撕。 这么大的新闻居然大半年都没发现，一定是假记者！ “舰长。”奥科汇报，“元帅已经返航，记者也都送走了。” “让第一军团携带物资尽量跟上，我们先走一步。” 奥科：“是！” 克罗斯忽然道：“报告舰长，维默尔上将希望整合编队，申请同步行军。” 林敬也挑眉，克罗斯随后将维默尔的书面报告投放在了大屏幕上。 按理说维默尔上将目前的军衔是比林敬也高的，战时权限只规定雷恩拥有绝对指挥权，没有规定全体天穹之剑都有，但长达半年的战争中，新星冉冉升起，权限军衔的问题大约也就是战后后补一下的事罢了。 第一行星军团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质疑，而非仅仅是维默尔本人。 那个泄露消息的人显然就是要这个局面，这种不合时宜的政治斗争让前线军官气得牙痒，但后方的人很多都是意识不到这一点的，没有经历战场的人并不是很能明白战时和平常有什么区别，尤其是民众，他们会天真地认为，既然这个人有问题，那就把他换下来调查清楚，这才符合程序！ 但此刻调动维默尔，林敬也需要和一个新的军团磨合，况且调动军团不是一分钟两分钟的事，而是一星期、两星期的行军，深空前线，林敬也哪来的时间等新军团整合集结？ 所以维默尔上将和第一军团不能去走军事法流程。 不仅是为了战局，也是老上将在试图用另外的方式，保住这支军团。 林敬也当然也明白这一点。 最高长官被带走调查的话，整个军团其他的人就算暂时没有明面证据对他们不利，这个前程也已经被蒙上一层阴翳。 上万人的军团，没有办法一个人一个人去排查清楚，所以长官的过失极有可能牵连全体，尤其是投敌叛变这种不可原谅的事，稍有不慎，八大行星军团大概就只能剩下七个了。 奥科：“那个能在这种时候搞维默尔上将的人，如果是真不懂事儿的纯政敌，那也就回去揍一顿吧，但如果是明白这些还要搞事儿……” 特瓦尔：“没有人规定首都星一定干干净净。” 林敬也点头，看了看雷达上更新的追踪坐标，说：“原地修整三十分钟，让第一军团调整编队。” “是！” 第134章 如果换个部队, 大概有人会质疑林敬也这种决定——维默尔老头可是养出了两个坑害过你的孙辈啊。 但林敬也带出来的队伍已经对他的行事风格非常熟稔。并且，长官的行事风格的的确确对整个队伍影响深远，就和当初林敬也对刘桓教官所说的一模一样。 奥科这样的虽然加入时间短, 但也已经对长官的风格猜得透澈。 “换我我就做不到啊。”奥科长叹一声。 不是所有人都能这样完完全全的公私分明。 第一行星军团的旗舰获准与染星号并列伴飞, 辎重补给交予第一军团专门的补给战舰，这些补给舰是前线所用，自然性能远好于林敬也当初的那艘, 只不过是它们火力一般罢了。 林敬也在检查过这些补给舰的状态后，十分自然地吩咐：“在保证主力战舰武装充足的情况下，各个补给舰可以自行武装自己，涉及核心部位的改动提前向天穹之剑技术组提交策划即可。” 一时间，补给运输队伍的人都傻了。 “可、可、我们是补给队哎……” 补给舰的舰长们结结巴巴地说到一半，集体闭嘴。 ——因为刚刚给他们下了这个恐怖命令的男人……他以前也是运输补给部门的！而且还他妈是二线的补给队！ 看看人家说出那句话的时候那个风轻云淡啊……众舰长们惆怅——真是人比人不如直接抬走天葬吧。 维默尔上将近来对林敬也的态度也越来越复杂。 整个维默尔家族与林家也可以称之为世交了, 最开始他与林路相识, 林净然甚至还没有出生, 林路也曾经与维默尔家战死的那一辈人有过交情，若不是后来闹成了那样, 林敬也甚至可以算维默尔看着长大的孙辈。 就和林路一样，维默尔对自己的后代实在是毫不了解，一样的不曾尽到养育责任, 只是区别在于，他把两个孩子保护过度, 尽管保护的方式完全不对，相比之下, 林路则是对林敬也全无看护。 从本质上讲，林敬也觉得弗雷施其实就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小少爷，因为维默尔没有教过他一个道理——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天经地义属于你, 也不是所有你想要的就必须得拿到。 只可惜，别人家的熊孩子闹脾气最多在大街上打滚撒泼，弗雷施…… 他所作的一切让他没有任何回旋的退路。 “上将，希望你明白，我不会对弗雷施·维默尔有一丝一毫手下留情。”林敬也平淡地警告，“如若你在战斗中表露出任何回护迹象——” 不等他说完，维默尔已经沉声回答：“你大可以将我就地击杀。” 不少人都轻轻抽了口气，哪怕是染星上的成员。 林敬也却丝毫不为所动。 “奥科·艾萨克。” 奥科立正出列：“舰长！” “即刻去往第一军团旗舰，担任协调指挥官。”林敬也说道。 “是。”奥科回答，而维默尔上将对此没有任何异议。 两支队伍在协同作战时，的确可以这样操作，将指挥官得力的副官派遣到被接管指挥的队伍上，这样可以让两支队伍合作更加顺畅无阻，但第一军团从编制上来说才是主力，林敬也只带了染星号与天穹之剑少部分的舰队，本该是归入第一军团，但眼下情形，对第一行星军团最忠诚的战士都没有任何微词。 因为换了其他人指挥，大约直接下了第一行星军团的武装都有可能。 林敬也：“出发。” 种种纷杂被抛诸脑后，漫天星辰仿佛能把人的灵魂吞没。 星辰对人类而言便是不朽，哪怕是寿命长些的金灵族，也并不会有幸看到属于星星的生老病死，在这样一片天地当中，自然而然就会有人迷失了灵魂。 埃里兰博士最开始那句“一切思维皆是真理的回声”，只是一位理工大佬心底里那点与专业无关的浪漫诗词，但漫长的世纪过去了，大宇宙的无声孤寂吞没了人类的灵魂，让漂泊其中的回声们真的变成了一段没有来处的残响。 林敬也带队一路追向深空，回声并不是一个战斗部队，它们的战斗力完全依靠的是数量。 有血有肉的人类是无论怎样都不能和机械造物拼耗损率的，所以林敬也一路都是进退有度，每当回声编队一窝蜂冲上来的时候，就会迷茫地发现—— 哎人类呢？那么大一坨人类呢？ 然后等它们一窝蜂找不到人类，又集结返航的时候，林敬也就让舰队各自分散，蹲在它们返航路上，一打一片，谁让它们这些机械生物原路来又原路回，连半个坐标都不偏移？ 几次之后，回声从它们的大数据里分析出了林敬也的战术思路，再发现人类踪迹，就开始学会了分散小队，四处搜寻隐藏各处的舰队。 然而林敬也就等着这一招。 于是分散开的回声集团绕过一片小行星，惊喜地发现了等在这里的整编舰队。 林敬也压根也没有分出一丁半点的队伍，整整齐齐在回声面前一字排开，对着它们的小分队碾压上去，半点技术含量都没有，纯粹的以力破巧。 反复了几次，回声再发现林敬也的踪迹，直接转头就跑，和当初哭爹喊娘的星寇如出一辙。 回声也不是没有尝试过使用技术手段，比如黑客技术，但地球的技术支援很有效，那些林氏集团生产的防火墙设备配合地球的编码程序，除非回声入侵到战舰内部，以物理接入的方式接管星舰系统，否则是黑不进来的。 反而是它们自己，被地球给物理接入了。 林敬也抓回来的回声中枢就摆在桌上，萨曼莎博士领着一群技术人员对其进行了惨无人（意识体）道的解剖。 回声的意识数据被层层加密，并且有一旦被外力破入就会自毁的程序在，但很可惜，埃里兰毕竟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将意识上传云端的科学家，回声这些针对思维信息进行的加密，都是埃里兰玩剩下的。 如果比起如何将人的意识上传，地球埃里兰博士团队的技术早就落后了。 “回声的资料库里记载，它们现在已经更新了新的载入技术。”萨曼莎博士将地球的分析报告总结讲解给林敬也，“就好比我们在研究如何把意识传输回一具放生人体内，回声组织没有这个需求，它们一直在研究如何更快速、甚至不经过本人同意，强征意识。” 林敬也皱眉：“所以这真的已经能做到了？” “是这样的，”萨曼莎说着，“地球早有猜测——如果它们不能‘统治’更多人类的意识，它们怎么敢在上世纪到本世纪以来一直频繁发动空前规模的袭击？如果夺走意识需要本人同意才能进行，我相信大部分联邦人都会宁死不屈，那如此一来，回声岂不是只能大开杀戒，这与它们统治人类的野心完全背道而驰。” “你说得对。”林敬也皱眉，“这不是个好消息。” 人类对成为意识体本能惧怕，失去形体，别的不说，就连美食都没法再享受了，真正能接受的人永远都还是少数派，但如果对方强行把一个人全部的亲人朋友都抓走了呢？ 如果这种情况发生，林敬也并不能保证所有人都能舍小顾大，到时候只需要说某某某你父母的意识在那个刚被你们联邦抓走的回声中枢存储器里，又有多少人会毫不动摇，继续义无反顾摧毁它？ 林敬也：“麻烦将这个消息传到我们联邦首都星。” 比起联邦自己的技术，同为意识体的萨曼莎博士们更擅长如何保护信息、对抗回声的黑客技术。 萨曼莎的虚拟形象做出点头的动作：“好，请您放心。” 但那边制止了林敬也断掉通讯的意思。 林敬也：“还有其他事？” 萨曼莎：“是这样，我们在这枚中枢的存储器里发现了不少新的情报资料，其中有一个代称，在最近十年里频繁出现，我们有理由推测这个代称所指代的意识体，目前在回声的体系当中处于高位，极有可能不是核心中枢，就是仅次于它。” 从萨曼莎的语气中，林敬也隐约听出了一丝不太对的地方。 很快，萨曼莎博士问道：“请问联邦和海德拉抵抗组织，近十年是否有过重要人物身亡但没有找到遗体，或者是下落不明？” 林敬也微微一怔，思索了一会儿，说：“有肯定有，比如反叛军，也就是海德拉抵抗组织的前任最高领袖，是被我联邦元帅追得自投了黑洞。” 萨曼莎点点头：“我比较担心这个中枢会是曾经人类方的重要成员，因为一个无名小卒在短短十年上下的时间里成为回声的重要一员，并且展露出卓越的领导能力，可能性还是不太大的，毕竟回声这个组织管抓不管教育，这中枢必须是成为意识体之前就有足够能力。” 林敬也：“说了这么多，这个代号是什么？” “中枢探险家。” 林敬也心头微动。 “如何，林舰长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林敬也：“联邦、夜羽、海德拉，三个主要人类势力当中未见尸首的人并不算少，如果这个人既有军事、政治才能，又能用探险家这个称号，的确，海德拉前任指挥官勉强可以，夜羽已故首领可以——但他去年才死，除非这个人早十几年勾结回声。” “并无不可。” 林敬也摇头：“夜羽的将军不会发现不了。除此，最出名的星际探险家是金灵族人，但回声有过夺取非人类族裔的意识这种先例吗？” 萨曼莎：“据地球所知，没有，因为金灵族虽然是类人种族，但dna序列、大脑结构、生物构造都与人类存在差别，夺取他们的思维将会是另外一种技术。” 林敬也：“我明白了，那剩下的人……” 他的眉峰显得更加凌厉：“那我希望，这个中枢是我知道的那几个星寇头子之一吧。” 第135章 中枢·探险家。 这是联邦所知道的第一个拥有特殊名称的回声, 回声虽然不会刻意磨灭一个人思维的特殊性，但一般人也不太存在这种值得被中枢铭记的特色。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如果雷恩想不开当了中枢, 大约就是中枢·天穹之剑了。 这个回声该有极特殊的成就，才会赢得一个称号，好不好听另说。 林敬也的思绪飞快旋转，他甚至忙里偷闲地抽空想了想——如果是兰登, 保不齐会被叫做中枢·动心者。 也不知道兰登的心脏有没有留下点后遗症。 自从兰登接手长蛇座，回声就被揍得挺惨。因为诺瓦一开始是和回声有些合作的, 兰登用着诺瓦的权限过去，把几个中枢所带领的编队殴打得七零八落。 长蛇座的人类依然存有过去帝国时代留下的对军人的崇拜, 小孩子基本没几个和联邦小孩一样做梦想当大明星的，他们都是做梦想当指挥官。在兰登正式回到长蛇座后, 军校和前线部队开始对beta开放。 有alpha身为既得利益者感到不服？ 可以。 兰登指着大门：“去, 你去把联邦染星号舰长林敬也给我打败俘虏回来, 再说你反对beta进入军事领域。” 这下反叛军没人敢吱声了, 很简单，去了容易动心（物理）, 然后被夺走一颗真心（物理）。 随着前线战局的推进, 中枢死得越来越多，回声这种东西一旦没了一个统一中枢调控, 剩下的回声单元就和普普通通一个故障的智能扫地机器人差不多, 虽然配了武器，但处理起来并不困难。 前线的林敬也没有继续追出去, 他在和地球通讯之后下令原地待命，然后开始与星环长城和海德拉等势力联络。 “舰长。”克罗斯有些局促不安地汇报，“夜羽忙线, 海德拉也是。我就说这帮反叛军孙子，八成和夜羽那个女人联合，要对联邦不利了吧？” 林敬也摇头：“不至于的。兰登是z上将亲自谈的，以z对人心的把握能力，兰登表面顺服虚与委蛇骗取自由的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 “z上将。”克罗斯嘟囔了一句，反手就去接星环长城。 “咦，难不成他们在开会？星环也是忙线。”克罗斯身边专门负责通讯的通讯官脸上的表情不是很自然，“那也不对，目前天穹之剑权限最高，咱们舰长有权接入后方的战术会议才对。” 林敬也忽然说：“用维默尔上将的权限。” 克罗斯：“舰长，维默尔上将没有接入后方战术会议的许可，会被拒绝的。” 林敬也颔首不答，所以克罗斯只是吐槽一句就乖乖照做。 “忙线。” 结果一出，舰桥里的气氛变得格外凝重。 维默尔上将是没有权限的，所以按照正常状态，哪怕对面是真的忙线，他依然会收到中控程序弹出的拒绝指令，应该是说他只能收到一个拒绝指令，而不应该知道对面具体是什么状态。 “全军集合。”林敬也沉声命令，“让第一行星军团的补给队也编入队列，整合部队，十分钟后我们返航。” 命令下达，奥科凑了过来：“舰长，我们不追回声了？” 林敬也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跑回来了？” 奥科：“噢，我……” 林敬也：“特瓦尔呢？” 奥科转了转眼珠子，嘿嘿一笑没说话。 林敬也：“滚回第一军团旗舰，让特瓦尔别赖床了。” 奥科：“是！但是舰长，我们真不追回声了？眼看中枢核心就要被抓到了吧？” 林敬也的表情依然那么平静无波，但奥科忽然觉得有一丝肃杀的戾气。 他忽然明白了：“舰长，这些回声的普通中枢，是不是在故意把我们引走？” 不惜用中枢来吸引？ 那一堆一堆报废的中枢可不是铁疙瘩，那是货真价实的高阶回声，一个中枢下属能有上百个回升单元，这两个月间，他们一共摧毁了上千的回声单元。 “回声或许一开始也没意识到中枢的损耗这样快。”维默尔上将的声音忽然出现在频道里，“林舰长，你是怀疑通讯是被回声截断了？” 林敬也点头：“我们处理了再多的回声也没有什么用，如果回家发现整个联邦星系已经变成回声天堂了，我们认识的所有人都变成了数据，那还有什么意义。” 维默尔上将：“元帅在首都星域。” 这样简单一句话背后的含意，是对天穹之剑极高的赞誉与信任，所以林敬也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回答：“嗯，所以我不觉得它们有能力吞掉首都星，我只是在按照常规思路来说，被调虎离山之后，担心一下后方大本营其实是流程。” 维默尔沉默了一秒，忽然大笑，老人的每一根皱纹都舒展开来，骤然间，仿佛沉睡多时终于恢复了力气的雄狮，鬓毛斑白，但不代表牙齿和爪子不再锋利。 “我明白了，林舰长试探我。”维默尔说着，眼神却甚是赞许，“其实，真正危险的是你，天穹之剑在联邦坐镇，夜羽和海德拉已经被收服协作，星环长城上的左凛真打起来和雷恩一样的路数，疯，但有他在的长城坚不可摧，你其实不太担心联邦出事，这样的配置驻守联邦，小麻烦肯定会有，但大灾祸如果能发生，人类也就到了该玩完的时候。” 奥科的表情从迷茫变得有些许惊讶，他看着对话的两位长官，忽然说：“舰长，这是针对您的？” 林敬也没有回答，奥科自顾自说到：“弗雷施干的？” 看见两个长官都没反驳，奥科还好，克罗斯差点从座位上飞起来：“哎我去，这孙子还有本事指挥回声布局？” “应该是交易。”奥科说，“弗雷施毕竟出身地位摆着，在首都星时再利用自己最受欢迎的omega这种头衔，搞搞暗中小动作很容易，保不齐回声要他在首都埋了什么暗招。” “我和雷恩，我们两个人站在一起，我不认为回声会觉得我比雷恩还难对付。”林敬也平静地说，“天穹之剑毕竟是十几年的不败神话了，就算忽然爆出我是摧毁了星寇和地下黑市的‘幽灵’，在权重上我也不该比雷恩重要。但回声大费周章对付的确是我无疑。” 维默尔点了点头，认同了奥科的说法：“是弗雷施和它们做了交易。” “首都星必然有弗雷施留下的手笔，作为交换，回声为他捕获我。”林敬也说，“维默尔上将，你觉得弗雷施会在多远的地方等我们？” 第136章 想通这节关窍之后, 一切都变得容易解释了，可难以想通的本就是弗雷施的存在和目的。 在这一点上，哪怕林敬也和雷恩, 也都遗憾地棋差一筹, 没有能做到思虑周全。 “这疯了吧，有病。”奥科骂道，“别人家孙子有这种家族矛盾、不公待遇, 最多和家族决裂, 这孙子竟然和全人类决裂？” 奥科自己就算是个“别人家的”典型代表，艾萨克家族当初对他从蔚蓝退学大发雷霆, 并且因为奥科拒绝家族安排，不肯联姻也不肯去家族打点好的部队，现在基本上处于一个半决裂状态。 联邦上层贵族世家问题大得很, 又不止维默尔家有问题, 但疯到和全联邦、全人类过不去的, 还真就弗雷施一个，让人措手不及。 倒也不怪他们, 雷恩也被人疯子疯子地喊着，但到底只是形容他的战术而不是值他脑子坏了，但弗雷施这个小疯子, 那就完全是贬义的疯了。 他想要拥有林敬也, 如果得不到，那所有阻碍他的人他都要干掉, 就算林敬也本人也不乐意，没关系，林敬也本人的意愿在他的这场谋划里微不足道。 十足的疯狂，一场背叛人类、出卖联邦、导致无数人丧命的阴谋, 仅仅就是为了这种目的。 关键是这人还算计成了！ 林敬也下令：“全体，分散编队，隐蔽阵型！” 维默尔上将抬头看了看舰桥里的大屏幕，几乎是立刻意识到，他们现在行进到了一处陨石群带，常常的陨石群环绕着一颗巨大的气态行星，行星的星环非常厚，那些陨石群成群结队路过，其中不乏大小足以算成小行星的家伙，但它们或许无法再离开这颗气态行星的引力范围了，最终它们将会是行星环的一部分。 但联邦的舰队一点也不希望自己也分裂坠毁变成行星环的一部分。 弗雷施会选这种地方伏击的可能性极高，也几乎就是林敬也的命令被执行的下一秒，气态行星的光环里缓慢升起了一只庞大的舰队。 说它庞大，并非数量巨大，而是体积。 那是一艘巨无霸母舰。 几乎是看到它的第一时间，林敬也忽然意识到了为什么联邦这么多个世纪从不知道埃里兰回声集团占据了哪片星域。 ——它们的核心“领地”，竟然一直都是移动的。 母舰从气态行星背后出现，从行星光环里缓慢上升，在人类的面前露出狰狞全貌的区区一角。 长蛇座的海德拉大营也是一座由人力制造的天体，但海德拉的人们花费了无数代的心血，让那个人造星球稳定地存在，而不是像回声这样，它们几乎是开着一颗小行星在宇宙里飞了！ “能源。”林敬也忽然说。 维默尔上将敏锐地回头：“你是说——？” “回声要的不是联邦的人口，是联邦的能源。”林敬也说，“这样大的飞行器，你觉得它每天得烧多少能源？” 联邦没有把星舰造成深空巨兽的能力？他们有，但他们不能。 因为养这样一艘母舰，会把联邦的能源抽干的。 “回声不需要衣食住行，它们也不会在乎行星的天空是蓝色还是重污染的灰红，有它们把埃里兰博士这个创始人赶出集合体的先例在，它们显然也不可能大规模把联邦民众转化为意识体——因为这样一来，成为意识体的我们，一定会向现在这批回声宣战。”林敬也冷静客观，飞速地分析着，“它们要资源，不要灵魂。” “所以它们准备屠干净人类？”奥科惊叫，然后自己把自己否决，“屠杀也是一项消耗资源的活动，它们会把人类转化为资源才对，而不是浪费能量干掉我们。” 林敬也颇有些赞赏地点点头：“我们在追着回声去地球的路上，不是在六方氏族看见过被回声当临时存储设备的活人吗？” “操。”舰桥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怒骂。 从那时候开始，所有人都已经明白——埃里兰博士对回声设下的那些保护和饥饿发展人类的核心禁令早就失效，想来也对，连埃里兰博士本人都被它们驱逐了，何况是博士留下的无机物代码。 “难道回声想用咱们的肉身——大脑，搭建一个生物网络，给回声gg和mm上网冲浪吗？” 奥科嚎叫着，背后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 特瓦尔拍拍他的背，评价：“听你这拿腔做调地讲这个不知道几千年前的老用词，真的有点恶心。” “呦呵。”奥科阴阳怪气，“你活了？” 特瓦尔脸色漆黑，看见了众人揶揄的目光，当即大怒：“奥科，你明明被分配到维默尔上将的战舰上，你现在在这儿傻站着干什么，玩忽职守吗？” 奥科：“他急了他急了！” 特瓦尔原地翻白眼。 林敬也：“行了奥科，别那么禽兽。” 奥科：“噢……” 特瓦尔：“……” 那艘母舰太大了，联邦舰队的隐蔽几乎失去了意义，因为那巨无霸的主炮一旦开火，面前那个气态行星都能给炸得尸骨无存，何况借着行星与星环隐藏的联邦舰队。 维默尔上将沉声道：“并不只是这样吧，它们想要能源，难道能源是凭空出现的？任何资源能源都需要开发利用，而联邦海量的人口，不就是最廉价的劳动力？” 林敬也：“集合。” 联邦的舰队缓慢聚集，以染星号为旗舰位置，形成了一个整齐的编队。 对面那艘母舰与他们遥遥对视，如同深渊里突破位面的妖魔。 * 萨尔提安星空域。 斐迪茨上将一直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她养女吓得都不敢和她说话，连她自己的omega都拿她这绷紧的神经毫无办法。 但高阶的a和o，有时候他们的精神力感知能力就是这么不讲道理，当一个前线训练有素的战将说自己无缘由地紧张不安，那需要做的往往不是送她看心理医生，而是检查一下究竟有什么地方疏漏了。 可问题的核心是——天穹之剑就在首都星域，能有什么事儿？ 斐迪茨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屏幕上点来点去，忽然不知道戳亮了哪片星域的地图，她看着那片亮起来的区域，有些怔愣。 然后她忽然问：“天穹之剑现在在哪？” “报告上将，雷恩元帅的舰队在距离首都星曲速三十分钟航程的m616区，是矿脉区，隶属林氏集团，首都的能源中心。” 斐迪茨背上的汗毛竖了起来：“林氏集团，能源集团，但也有军事级别的加工制造能力，曾经和维默尔家族合作过。” 属下不明所以，回答：“是的。林氏集团现在的体量已经是联邦前三的纯民营企业集团之一。” “林氏没有和任何军事基地的研发团队长期合作，他们纯粹的拿着订单，让怎么生产怎么生产。”斐迪茨越说，面色约不好看，“快，召开军部议会！” 很快，联邦内政部秘书长安塞尔焦头烂额地打来通讯：“怎么回事？” 斐迪茨：“雷恩路过林氏集团的矿区了，你能联系到他吗，让他赶快回来？” 安塞尔皱眉：“矿脉附近有宇宙矿场的干扰，通讯一直都不好，怎么了？”其实安塞尔想说，林家的地盘，那不就是雷恩自己家的了？林敬也和雷恩之间的感情还真不差那一张可有可无的结婚证啊。 “不，林氏的地盘，不代表林家人就是主导地位。”斐迪茨飞快地说，“我一直在想，联邦中央星区，首都所在，不说铁版一块牢不可破，好歹也算固若金汤，谁能有那个能力攻进来，我刚刚才意识到，敌人不需要攻入，敌人本来就在！” 安塞尔惊愕，他是文职，对战场指挥确实一窍不通，困惑地问：“敌人就算派遣间谍，也不敢往林家——” 他话音未落，斐迪茨打断他：“发一级警报！林氏集团是民营企业，他们没有对抗军事技术的能力，也压根不会想到防备自己家人，矿脉上多得是采矿设备，而且这个矿脉又曾经是林家和维默尔家族合作的地域，被动手脚大概不是这一两天的事情！” 安塞尔：“您怀疑维默尔上将？” “傻逼！”斐迪茨终于撕碎她端庄贵妇的伪装，一掀桌子怒骂，“你干秘书的就好好写文书，别他妈在这儿不懂瞎问浪费我时间！他妈的弗雷施连他哥哥都算计了，对林氏下手很难吗？” “上将，不要骂朕的秘书长。”联邦女皇忽然从安塞尔背后探出头来，面对女皇，暴怒的上将还是要留面子的，斐迪茨深吸一口气，重新把桌子摆好。 “陛下，您记得当初林舰长与维默尔家那个伊迪尔特当庭对质的时候，伊迪尔特的智脑上有一封据称是十几年前由林舰长发出的信吗？” “记得，就是弗雷施说是他七岁偷了林敬也的智脑发出的那封吧。”女皇点点头。 那次虽然没直播出，但庭审本身是有录像存档的，女皇当然也看到了录像。 斐迪茨说：“当初雷恩元帅就向我提出过疑问，因为林舰长肯定，他的智脑没有被人动过。现在想想，弗雷施大概早就已经得到了回声的技术支持！那么在林家与维默尔家也算世交的情况下，动第一军团，老维默尔不是瞎子，而且面对投敌叛国这种原则问题，亲孙子也不会让他动摇，所以弗雷施在没有自己势力也没有特殊机会的时候不可能擅动第一军团，他想做长线埋伏，就只能往林家下手！” 特殊的警报声在首都星回响，几乎所有联邦民众听到都惊讶了起来，斐迪茨已经顾不上什么安抚民众情绪了。 她的危机感并不是毫无道理。 雷恩站在舰桥上，整个战舰安静得如同一座移动坟场。 或者，下一刻他会把他敌人所在的地方，变成一片永恒的死地。 但他克制住，他站在屏幕前，看着那条发给他的信息。 发信人的名称，叫做“中枢·探险家”。 第137章 雷恩一直都知道自己有点目中无人的毛病, 他不像林敬也那样，因为身份特殊而总有些谨小慎微的习惯，他不会去刻意收集什么人的情报, 重要战场对手除外，这也就导致, 探险家这个词在雷恩的思维当中是一个专有名词。 只有一个人以此自称。 雷恩也只认识这一个人。 楚桡，天穹之剑的母亲。 与外界所想的各种八卦都不一样，楚桡女士对奎伊图斯家那个让她怀孕的男人, 从一开始就没有半点爱情, 用她自己的话说—— “这个男的长得不错, 用他生孩子应该可以生个好看的。我希望给我的孩子最好的。” 那一场博弈里，奎伊图斯少爷不过是玩玩，但大众想象中一片痴心错付渣男的女人, 其实比这位少爷还不走心。而且人家就专门选的脸好、不是真心谈恋爱的花花公子，这样怀上孩子就跑，不欠感情债。 楚桡不是很强求爱情，大概她的双亲也没这东西，想来也是, 如果双亲靠谱, 会让一个omega少女一直流浪探险？ 所以中枢·探险家发来的下一条消息—— 【听说，前线那个姓林的舰长现在是你的男友？我们这边有一个小朋友, 似乎被他伤得很深啊。】 雷恩看着他收到的信息，指示灯显示对方是开启通讯等待回复的状态, 他忍不住低声问了一句, 意有所指：“这就是你说的，给我最好的？” 下一刻，他复又大笑：“你这个小朋友, 脸呢？你们回声都不给人家做个机械脸，就让他没脸没皮往外跑？” 谁伤谁？ 说出来的时候，不怕直接被一个雷劈死啊！ 林氏集团的矿脉，雷恩确实被惊讶了一下——弗雷施竟然那么早就开始算计了。 从时间来看，林家与维默尔家的蜜月期早在五年前就彻底结束了，在那之后想进矿脉可没有那么容易，这片区域还不仅仅是能源线，这还有个机械制造的流水线。 都说有志不在年高，雷恩十二被逼无奈踏上战场，十五岁就破格成为联邦少将，尽管后来被联邦那群“爱上书屋。他很清楚平凡日子的美好，联邦绝不会允许十几岁的少年人在血雨中厮杀，但敌人不在乎，雷恩南征北战，所追求的也仅仅是联邦的少年人们永远没有十几岁就不得不为了生存出生入死的那一天。 但反过来，他十几岁能成为少将，弗雷施十几岁的时候也可以成为勾结回声的内奸。 第一军团他不敢动得太多，若不是上次伊迪尔特动用势力要跑，欺瞒了维默尔上将，给弗雷施制造机会，军团的武装他是没有可能擅动的。 但林氏的设备不一样。 林家这些东西严格说也不算机密，不比第一军团的星舰那样天天有安全检查。 雷恩不难猜到这些，他就是不太明白，为什么守在这里给他下套的，会是一个和楚桡这么类似的东西。 他是看着那个女人被回声落下的炮火吞没的，那时候自称他父亲的男人牢牢地按着他的肩膀，将他困在那牢笼一般的星舰里。 “元帅，那肯定是回声用数据模拟出来的。”埃苏娜忍不住说了一句，“回声之前宣战的时候就用了楚女士的肖像的，扰乱您心神的目的昭然若揭啊！” “机甲团全体准备。”雷恩没理她，直接下令，“所有战斗单位，准备登陆战。” 能源矿场没有主炮武器，但回声在这里秘密建造了能量牵引器和拘束场，雷恩的舰队飞进来就出不去了，而雷恩也不能下令开炸，因为整个第一星区的能源都依赖这片矿场，毁不得。 况且，有一个疑似他母亲的东西，盘踞在这座矿场深处。 “这是你新的探险计划吗？”雷恩忽然高声质问，走廊里回荡着他的声音，幽深阴森。 他打了个手势，登陆队四下散开。 “前方发现机械单位！”埃苏娜看着扫描器，在频道里提醒，“c6登陆队，你们马上就能看见了。” 交战的声音在四面八方响起，天穹之剑不敢暴力动手，是担心首都星区的能源，回声也不太敢，因为它们的中枢在场，弄出爆炸，它们全体玩完。 所以好好的太空作战，打成了冷兵器巷战。 雷恩不受影响地向前行进。 中枢·探险家似乎并不有意隐匿，它就在这座矿场里，甚至对雷恩发出通讯请求。 但雷恩没有接。 他抬手一刀，光能戳爆了一排冲过来的回声单元。 “想闲话家常？”雷恩勾了勾嘴角，“不管你是什么东西，在战场上得听我的，我的习惯是，先让我宰光你们，如果你们谁的尸体还能发声，那我就勉为其难听一句。” * 与雷恩一样，林敬也同样收到了来自熟人的通讯。 一身军装的弗雷施站在视频的对面，那显然不是联邦军团的服装，精致漂亮，与其说军装，不如说是某种造型设计类似军服的华丽衣着，其上纹路与林敬也拆过的回声中枢们如出一辙。 但弗雷施还是个人。 “敬也哥哥！”弗雷施张口喊道。 然后—— “呕——” 舰桥里响起整齐划一的呕吐声，以奥科为首的众人夸张地翻着白眼表演了一个干呕，其中克罗斯呕得最卖力，看起来真的要吐了。 “敬也哥——” “呕呕呕——” 更大的呕吐声传来，弗雷施脸色漆黑，厉声道:“看看窗外，你们看不到我的主炮？” 奥科嗤笑一声，厉冉冉蹦跶过来，胳膊一抬挽住林敬也的手臂，仰着头笑嘻嘻地说：“敬也哥哥在我们身边呀，你舍得下手吗嘻嘻，敬业哥哥好帅哒——” 林敬也：“……厉冉冉，你说你在进修心理健康，其实你是进修的心理不健康咨询师吧？” 弗雷施都给气得翻白了。 厉冉冉：“嘻~嘻~” 只要弗雷施一喊哥哥，联邦的战士们就大声呕吐，然后他们自家的omega们排着队过来，一口一个舰长哥哥、林哥哥、敬也哥哥，喊得飞起，不过卢娜想凑热闹的时候被特瓦尔他们拎走了—— 无他，暴躁军医过来喊哥哥，一点都不嗲，反而像是就地拜把子的那种喊大哥，豪气冲天的，不符合现阶段心理治疗的要求。 连奥科都跃跃欲试，在特瓦尔的死亡凝视下憋回去了。 林敬也抬手制止了属下们气人的闹剧，平静地问：“所以，出卖联邦的的确是你。” “出卖？”弗雷施笑起来，“哥哥，你不觉得联邦这种伪善的政权配不上你我吗？” 他看起来有些亢奋，也有些狰狞。 “你看，因为你是平民beta，你被伊迪尔特欺辱，在二线部队蹉跎，而我，很多和我一样的omega，因为是omega，既不能追求自己的理想，也不能随意和喜欢的人在一起，难道这不是伪善的联邦犯下的错？” 林敬也依然不为所动，语气淡淡：“你有和你的爷爷认真谈过吗？” 弗雷施激动道：“我谈了会有用吗？” 这回是厉冉冉忍不住了：“喂，那你现在在军校学的什么专业，难道是插花吗？” “那是因为维默尔家族就剩下我一个继承人了，他没有办法，才允许我学军事专业！” “我自己的亲孙子的确就剩下你一个。”忽然间，频道里出现了那位威严的老人，“但我的同胞兄弟姐妹们家里，孙辈多得数不清，他们都姓维默尔。” 弗雷施的表情似乎有一瞬间的惊慌，大约是老人积威深重，弗雷施对自己这位不苟言笑的爷爷依然存在那么点条件反射的恐惧。 但很快他克制住了：“敬……”在收获一舰桥人的呕吐之前，弗雷施改口：“林舰长，不要无谓挣扎，你已经被主炮锁定，我希望你思考一下，回声集团是不会把所有人都变成数据的，等我们接管联邦，一切生活还是照旧，甚至会更好，所有人都会被一视同仁。” “一视同仁地被当作奴隶？”林敬也反问。 回声的确不会杀光所有人，它们需要的是“资源”。 奥科：“奴隶头子，看来你当得挺荣幸的？” 弗雷施对这一切充耳不闻，继续对林敬也说：“给你一个小时思考，一个小时后，我希望在我的舰桥看见你，不管你答应不答应，我都希望你当面对我说，不然，我也不介意炸了你所有的舰队，再把你抓过来听你亲自说。” 林敬也目光一寒：“如果我当面和你谈，你会放走其他人？” 弗雷施挑眉：“如果是哥哥的要求，也不是不可以呀。” 林敬也沉默了三秒，回答：“可以，但我需要调配舰上人员，我会把其他人疏散，我自己留守，我等你的战舰锁定我的旗舰，如何？” 听他这样说，弗雷施开始认真思考。他明白林敬也的战斗力，单兵去救雷恩的事儿早都不是秘密，如果让林敬也开着运输舰登陆过来，那岂不是复刻了他奇袭兰登的先决条件？ 这艘回声的战舰上搭载的是埃里兰集团的中枢核心，林敬也的条件，其实是提给中枢核心的，弗雷施看起来发号施令中，但他不过是个人肉做的傀儡代言人，林敬也不认为中枢核心会把真正的决定权交给他。 而林敬也敢肯定核心就在这艘战舰上，埃里兰回声集团的最高中枢——因为实话实说，敢把最高长官放在护卫舰上冲锋的，到目前为止林敬也就见过自己，和自己男朋友。 这样一艘巨大战舰，必然是回声最高规格的战舰。 那么中枢核心一定在上面。 得来全不费工夫。 比起登陆，中枢核心一定会选择让林敬也疏散部队，等在原地，由自己掌握主动权去抓人出来。 果然，弗雷施面色不虞地点了点头。 通讯切断，舰桥里一片死寂，刚刚起哄呕人的虚张声势劲头一下子就熄灭了。 “舰长。”奥科堵着门口，严厉地质问，“您准备玩什么花样？” 第138章 “没有花样。”林敬也回答, “我去把中枢核心抓过来。” 奥科差点给气笑了。 听听，中枢·核心，在自家舰长嘴里仿佛挖一颗大白菜。 还是烂白菜，随便挖一挖的那种。 “舰长, 您得知道, 您虽然一直没表情, 但胸有成竹和准备孤注一掷还是能被看出区别的。”奥科说, 脸色气得比他的头发都红。 林敬也反而笑了。 “每一次战斗，都是孤注一掷。没有人对战争这东西次次成竹在胸仿佛打电子游戏那么简单。你不要过分脑补。” “很简单。”特瓦尔帮腔, “舰长，如果你真的觉得把握很大，你会带属下们一起冲锋, 我们曾经跟着您穿过第九星区的大星云, 孤军深入, 直取兰登要害, 那一次凶险吗？当然，就单单是穿过星云, 对绝大部分的联邦舰长来说就已经危机四伏，但您带着我们冲进去, 因为您知道计划可行。” 奥科：“但这次您打算让其他人撤离, 意思是少搭进去一个算一个呗？” 林敬也：“……你们俩什么时候和克罗斯进修了相声。一唱一和很搭配。” 无辜的克罗斯举手表示冤枉：“您还不如说他俩和小蓝学会了恃宠而骄！” 特瓦尔脸黑如黑洞：“舰长！我们没开玩笑！” 林敬也肃容问道：“那就是准备战场抗命？” 奥科：“作为副官，有前线针对长官计划提出劝诫的权力。” 林敬也平淡回答：“那我有不听的权力。” 良久, 维默尔上将的声音忽然传来：“林舰长，我年纪大忘事儿，元帅走之前让我给你带句话，我才想起来。” 林敬也眉梢微挑。 维默尔上将：“他说，染星号的动力核心引爆模块让他拆了。” 林敬也：“……” 维默尔上将：“他说他对自己之前炸旗舰的行为进行了深刻检讨, 觉得很浪费，因此希望林舰长爱护战舰。” 林敬也：“……” 林敬也难得恼怒，转头道：“工程组？！” 工程部门的技术员飞快检查，随后回答：“是的舰长，染星号的曲速动力核心区域没有引燃装置了，想引爆动力核几乎不可能。” 林敬也：“……” 林敬也很不服！ “他怎么知道我有可能会用染星号做什么？” 林敬也自己问自己，随后很快想到——他能意识到弗雷施暗算，那么雷恩为什么不能提前未雨绸缪，有所猜测？ 给林敬也都气笑了。 “我记得我在成为你们舰长的时候就和你们说过，自我牺牲在我眼里是最愚蠢最下策的行动方针，难道我引燃动力核之后，我不会跑吗？一到危急时刻自动点火就失灵，必须主角手动启动留下等着一起被炸，你们那是电影大片看多了！” “可是舰长。”奥科不服，“引爆母舰曲速核心再跑，这在我们普通人眼里就是自我牺牲类型的计划！您换个人去跑跑试试，点燃曲速核心到完全燃烧爆炸，不到一分钟，不到一分钟您穿着外骨骼能飞多远？爆炸余波您是躲不掉的，能在爆炸冲击下穿着外骨骼飞回安全地带，那不算常规操作，满染星号除了您有可能挑战一下，换谁去不是个死？” 末了，特瓦尔没忍住帮忙补了一句：“舰长，神仙下凡是不是很辛苦，欢迎来到凡人的世界。” 林敬也难得让属下们联合起来怼了个哑口无言。 “林舰长。容我说一句。”维默尔上将忽然开口，“你原本的计划一如既往，简单粗暴但极其有效，只是这一次敌人有区别，你可以假装示弱，伺机对兰登下手，但回声中枢不是人类，想威胁到那东西，如你一开始所计划的，只能用曲速引擎爆炸的能量才威胁得到，毕竟那东西又没个脖子心口的要害。” 两个副官好像忽然客串了别人家的副官，对维默尔上将的话频频点头。 “但回声中枢，还是它们的中枢·核心，一定不会让你轻易就能炸成的。”老上将忽然变得严肃，神色间有了几分长辈的威严，“林舰长，你这一次的计划，错漏之处就在于——你忘了你不再是一艘运输舰的舰长，你现在是一支舰队的指挥官，你手下的武装规模，早就是当初的百倍不止。” 林敬也微微一怔。 “林舰长。那艘巨无霸是回声的母舰，以我们现在的兵力去和它硬碰硬，损失会很惨重，所以你的计划有一部分的可取之处——先出其不意创伤敌人，大部队迅速撤离，和其他主力部队回合，联手袭击。最好能把它们引到星环长城下，让z上将以轨道炮协助，或者至少，能给对面的母舰打个标记，不会让它再次消失得不见踪影。” 老人忽然一笑，在林敬也的个人频道里对他说了句什么，副官们诧异地看着自家舰长的表情，林敬也很少有这么明显的动容。 他说：“不行。” “我一生征战，无愧于联邦，可我却不是一个合格的家长，我没有花心思照顾我的孩子、孙子，才有今天的祸端。”老人平静地回答，“是我这爷爷失职，最后一次教训自己孙子的机会，你就不要和我抢了吧？” 那一刻的老上将终于又像从前那样意气风发，是拼着最后的能量也要和冉冉升起的新星分庭抗礼的老将。 是老去的雄狮，但仍有獠牙。 “林舰长，我相信，作为联邦的未来，你有能力带我的第一军团平安返航的吧？” 林敬也看着他，忽然说：“你算计我。” 老头子在对面呼哧呼哧笑。 “年轻人，好好上一课吧。” 奥科低声嘟哝：“倚老卖老，这说得太油了吧。” 但他猜到了维默尔上将“算计”了什么。 第一行星军团是维默尔家族的势力，而维默尔家两位少爷，一个是蠢死的，一个正在背叛全人类，联邦的历史还不够长，还没有长到完全摆脱前帝国时代的陋习，这也是民众依然会在某个时刻将一个军团和某个家族画上等号的原因。 出了两个有问题的继承人，维默尔这个姓氏早已毁誉参半，无数势力都盯着维默尔上将本人，等着抓他一个把柄，而最容易被算计的，就是他所领导的第一军团。 所以维默尔想给他的军团，找一个新的靠山。 林敬也觉得自己好像那种被重病的皇帝骗进屋，忽然一把拽着手就开始碰瓷式托孤的倒霉蛋。 “林舰长，我们时间不多了，你的决定呢？” 浩瀚星空里，近距离面对一颗巨大的气态行星，依然有极强的压迫感。 但此时此刻，气态行星前方那艘巨大的母舰，才更让人感受到威胁。 弗雷施紧张得在舱室里来回踱步，他沉浸在即将见到心心念念的敬也哥哥所带来的喜悦里，浑然不觉舱室的通风装置散发着淡淡的腥甜。 这艘战舰上并不只有回升单元，很多其实都是人类。 弗雷施走过大脑被仪器接驳的同胞，心中没有感觉到半点不适。 通风口里释放的药剂绵绵不绝。 特殊的神经药物让这些人类精神恍惚，沉浸在自己脑补出的各种美好未来里，弗雷施也并不例外。 回声不再是人类。 从它们对埃里兰博士本人下手那一刻开始，就决定了它们今后的道路将和人类背道而驰。 它们对一个愤世嫉俗的小oga不感兴趣，它们想要的是林敬也。 要他的指挥才能，或者，要他的命。 染星号星舰正在缓缓接近，回声们检测到了战舰没有动力核心自爆程序，是一艘安全的星舰，于是母舰打开了防御屏障，让它能够接近。 舰桥里只有一个生命信号。 回声们再次进行了确认。 远处的舰队开始按照约定后退，回声并不在意，因为它们在首都星的布置也开始启动了，等这些自以为幸运死里逃生的星舰回到首都星，等待他们的会是更加严密的天罗地网。 真理的回声势必在宇宙的每一个角落回荡。 下一刻，回声看见染星号的主炮忽然亮起。 回声单元们嗤之以鼻，它们早料到林敬也不是那种轻易就范的人。但去去一艘星舰的主炮，还不能攻破它们母舰的真正防御，除非引爆动力产生的巨大爆炸，才有可能—— 但紧接着，那艘星舰的主炮没有瞄准它们。 染星号瞄准的，是那颗巨大的气态行星。 气态行星的大气成分以氢气为主。 ——一颗大宇宙制造的，天然“定时炸弹”。 林敬也站在舰桥里，第一行星军团的士兵们看向远处的行星，指尖颤抖着，又转身去看舰长席位上的指挥官。 “长官，这个是留给您的。”第一军团的一名副官将一对小小的金属徽章递给林敬也。 ——属于第一军团上将军团长的肩章。 林敬也接过，那上面还带着前一位主人的体温。 炽烈，像最后一次燃烧的红巨星。 “所有单位，主炮预备。”林敬也握住了炽热的肩章，声音冷如寒冬风霜，“等待指令。” 远处，火光骤然炸开。 “自由开火！” 第139章 耀眼的火光顿时充盈了整个星野, 以染星号上、老将维默尔发出的那一道主炮为引导，他背后，星辰随行。 联邦的舰队以无数灿烂的等离子炮迎合, 光带撕裂天河, 那颗巨大的行星在下一刻腾起了盛大的星辰之火。 在这片无声的绚烂中, 舰队有条不紊地后撤，他们所在的位置已经足够远，在爆炸的冲击波来袭前，最后一艘押后的护卫舰也已经成功进入曲速。 林敬也的耳边仿佛还回荡着老人与他交换旗舰时的话语。他颇为得意地在染星号的舰桥里敲敲打打，唏嘘不已：“听说，雷恩那小子以前在战区和民间义军一起的时候，有个代号就叫染星。” 老上将翘着脚，一副大获全胜的样子，说：“行事风格嚣张跋扈, 目中无人, 谁都不放在眼里，都是联邦元帅了，还是个没上过学的文盲, 不思进取。要不是看在他确实少时过得苦, 早就打爆他了。” 林敬也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 老人收敛了那平生罕见的戏谑神情, 肃容道：“林舰长，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 再怎样不服，我也已经这个年纪了，而你们，才是联邦的未来。” 哪怕林敬也那时候几乎肯定分化无望, 甚至还残了右臂，维默尔上将都依然坚持那个婚约，因为他在这个年轻人身上看到了一种比金石还有恒久坚固的韧性，尽管他一贯沉默无言，但恒星从不需要张扬宣讲，他的光芒不需要声音。 至于雷恩……维默尔上将从来没有说过，他其实根本不讨厌雷恩，也不是因为任何政治目的才和那个惊才绝艳的年轻人找茬的，他总是忍不住和雷恩对着来，只是因为…… 他觉得那个家伙真是像极了他那张扬又执拗的女儿。 那个女孩离经叛道，一个好端端的军队高层alpha非得挺着大肚子进出指挥部，说omega那么娇气怕是得疼哭，让同僚嘲笑了大半年，然后她就借口怀孕脾气不好，把同僚全给揍了一遍。 规则对她而言就像不存在，命令在她耳朵里就像放狗屁。 所以最后那个女将军违背了长官兼父亲的命令，不肯撤回安全线内，而是以自身为代价，阻敌于深空，他女儿是个英雄，却一去不回。 维默尔上将意识到，他只是害怕看见下一个不回家的将军。 所以他注视着视频对面的青年，郑重一礼：“我把第一行星军团交给你，请带他们赢得胜利。” 天穹浩瀚，星辰不言。宇宙的最初也曾亘古无声。 林敬也平静还礼，他说：“我会的，我会带他们平安回家。” 所有的仪器上读数都在疯狂飙升，天穹之剑的技术组无愧于精锐之名，他们完整记录了对方母舰的频率读数，甚至能在猫挠过的线头一样乱的数据曲线里精准分析：“舰长，气态行星的大气层成功引爆，但回声母舰的体量太大，最好的估计，这一击能给他们造成超过15%的舰体损伤。” 区区百分之十五吗。 所有人的心情都不是很美妙，虽然他们与回声母舰是场无准备的遭遇战，但付出的可是一艘染星号。 “而且那是乐观估计。”技术部无情地指出，“不过好在，与防御力成反比——它们那么大一个巨无霸，速度自然不可能与我们相比，现在它们已经从完全隐匿的状态暴露，想要再像之前那样重新小消失，怕是不在可能了。” 林敬也颔首：“星环长城和首都星都需要做好准备，各个星区的驻军也是，既然我们已经创伤了回声的母舰，那么维修和能量损耗都会迫使它们掠夺更多的资源。” “军团长，您的意思是，回声可能会干脆放弃隐匿，直接总攻？” 林敬也是错愕的半秒，才回过神来意识到那个称呼竟然是在喊他自己。 说话的人是第一军团原本的副官海莉，一位干练沉稳的女性alpha，并不因为林敬也远比她年轻而有所轻视，在维默尔上将做出决定后，林敬也能够毫无障碍地接管第一军团，也有她很大一笔功劳在。 林敬也对她点了点头：“不是可能，是一定会，到了这个局面，人类几大势力开始联合，埃里兰博士本人都不再隐藏，回声比我们还需要速战速决。” 整个舰队在一片有些压抑的宁静中继续返航，他们追击回声，把战线推出几千光年，本是辉煌战绩，却并没有人开怀。 林敬也站在舰桥，哪怕是天穹之剑的人，都感受到了灰色的氛围。 咔哒。 身着黑色战甲的年轻军团长忽然抖落他右臂上的刀，他把那柄刀从外骨骼上拆出，平放在了面前的操作台上。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向了他。 在他的真正经历曝光时，特瓦尔曾半是调侃半是遗憾地说过一次，假扮柔弱omega冲进敌人战舰一举拿下匪首的打法怕是要从战术列表里删除了，但林敬也从不曾感到可惜—— 谁见过天穹之剑假扮、他都不用假扮，他就是个omega，可他从没干过林敬也以前那种刺客行为，因为前线的指挥官不是间谍，他本该旗帜鲜明。 林敬也把他的光能刀放在指挥台上。 这本来就是他真正应该战斗的位置。 是旗舰，不是去刺杀。 他现在是军团长。 年轻的军团长在整个舰队的频道里，用他依然冷清平淡的声音，却是字字铿锵地说道： “原第一行星军团军团长维默尔上将殉国，他的英灵留在了星辰之上，但他仍会与星光一道注视着你们，注视着他曾经为之骄傲的军团，继续为守卫联邦的天空而战！” 寂静无声之中，也不知道什么人带的头，所有人向着舰桥的方向，向着站在这里的那个人无声敬礼，似是送别，又是欢迎。 * 走廊的地面上到处都是烧焦的电池液，那种亮蓝的液体打着旋儿，一点点被绿火烧成灰白，最终成为普普通通一滩焦黑。 那种复杂化学成分燃起来的绿火很像鬼火，但雷恩提着重炮穿行其中，鬼气森森也远不如他嘴角那抹杀意酿出的微笑更瘆人。 紊乱的矿场是回声的陷阱，那些矿脉发出的脉冲让天穹之剑与外界失联，但很可惜，也让回声们的数据信号被封锁在了绿火烧起的地方。 回声的数据就算要转移，也得有实实在在的载体给它们，可以逃离生老病死，不代表能凭空飘到真空去。 现在它们没法逃走。 雷恩与那个银白色的中枢之间，就只剩下最后一条走廊。 与那些挣扎反抗的回升单元不同，这一枚中枢安安静静地悬浮于原地，像是屏息以待。 雷恩缓缓走向了它。 “你长大了。” 那是一个矿场上的系统广播音，平板无波，林路那种无趣的矿老板才不会浪费时间给这种上工下班的提示广播做个好听点的语音，当然它也不具备更高级的声线编辑功能，但就是这样，雷恩却反而更确信—— 这个回声中枢，当真与楚桡有关。 越是故意模仿，才越证明对方虚假，但中枢探险家并不刻意宣扬自己与楚桡有何关联，雷恩从这种无所谓的洒脱里，慢慢回忆起了属于自己母亲的浪漫和野心。 “你长大了。” 中枢·探险家又一次说道。 机械音不带语气，而雷恩也不是那种会自己脑补然后自我感动的人，他手中的粒子炮始终都是充能状态，那炮口似乎毫无芥蒂，顺畅而自然地比向了前方。 “你变丑了。” 这是雷恩在开战后回答的第一句话。 “确实。”中枢·探险家回答，“但你比我预期的好看。” “你还分得清美丑呢？”雷恩扬眉。 中枢·探险家回答：“时间还没有过去那么久，还没有久到可以让我忘记我的旅程。” 雷恩举起手中的武器：“你的遗言？” “我没有背叛你。” 青年的手微微一颤。 “我不能说我从未伤害他人，但我从不曾、也没有想过背叛你。你该知道回声拥有了强夺意识的能力。个体的意志可以被当作垃圾代码直接删掉，只留下记忆、知识等等有用的部分，但，也可以完整地留下——成为回声单元。” “爆炸没有杀死你。” “没有当场杀死我。”楚桡回答他，“但回声又不懂医疗，能够获救的，就只剩我的意识。尽管，这严格意义上说也不叫获救。” 雷恩没有说话。 天穹之剑，联邦的战神，他有着战无不胜的神话，他也相信他能够赢得最后的胜利。 尽管，不是每一场战斗他都期待。 二十几年过去了。 时间与星辰将他打磨成立一柄锋利的剑，剑锋上每一寸光辉都来自天穹，他坚不可摧。 但无人应该坚不可摧。 因为人类的心不是一段存储与云端的数据，他拥有再强的战斗力，也不能拥有删除某种情绪的能力。 他只是，能够做到面不改色地背负。 “那不公平。” 楚桡忽然说，它的声音依然无机质，但却好像是一个很久不曾发生的人正在复建，它没多说一个字，某种生涩的机械感就会消退一分，而让雷恩更熟稔的气息就越来越浓。 回声中枢都是差不多造型的棱锥体，楚桡也没有太大的例外，但雷恩仿佛从这个没有任何一丁点人类形态的物体上，感受到了被注目。 “什么不公平？”他反问。 “我只是说，你已经为了联邦战斗了这么多年了，如果事到临头发现最大反派是自家老妈什么的，那大宇宙的恶意也太过分了吧。” 她的语气变得鲜活灵动，像是深海下折服太久的的蓝鲸，头上是倾盆暴雨，是风浪无边，她等了那么多年，终于找到了浮出海面呼吸的时机。 雷恩的眉梢飞得更高了。 “对不起。在你那么小的时候我就被迫离开了你。”回声中枢只能借助矿场的系统广播发声，所以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活像早期人工智能语音助手那种僵硬搞笑的语调。 但楚桡用这乱七八糟的声音说：“可能我离开你的时候你确实太小，你对我都忘得差不多了吧。但我一直觉得自己基因不错，所以我对你相当有信心，我相信我儿子不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能混得挺好，看起来我没有想错，但你为什么不能对自己亲妈也多点信心呢？” 中枢的机械音虽然平板，但硬生生透出一种“吾儿叛逆妈妈很失望”的既视感。 “雷恩，我让自己刻意忽略所有的情感，在中枢·核心的网络里花了二十年成为仅次于它的中枢·探险家，我的目的也很简单，雷恩，你以为摧毁回声，是像关电脑强行拔掉电源一样简单粗暴的吗？” “即便是左凛的星环长城防御体系，也不是靠单一设施支持的。”雷恩的眉梢又缓缓回落，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握住炮筒的手指需要开启外骨骼的稳定器，才能够保持平稳坚定。 他说：“回声是一个网络，它确实依靠硬件基础，但就连一个民用智脑，想彻底报废无法修复数据，可能都得先格式化再砸烂泡个水什么的，我从一开始就不觉得我们能靠炸光服务器来简单摧毁回声。” “炸肯定要炸，但这个无形的网络只要还在，只要还有一个链接没有被彻底封闭，回声就有能力备份转移，你能完全摧毁世界上所有的网络、信号、机械设备吗？任何一个回声，哪怕是低级的回声单元，也有能力做到修改硬件适配自身数据，以及自我修复再造。” 回声，或者说意识体，已经是一个种族，因为它们拥有自我繁衍、壮大种群的能力。 “所以？”雷恩似有所感。 与回声交战多年，即便没有联合地球，光凭借林敬也前阵子批发土豆一样打包送回来的中枢，训练有素的技术部门也早就发现了这一点，并且，针对这个网络的病毒也早已蓄势待发。 楚桡：“你需要一个能把你接入内网的接口。” 她的声音再也没有最开始的冰冷，那种字里行间的轻狂与张扬，那是雷恩学会那些东西的原因。 雷恩沉默地看着这个旋转的棱锥体——楚桡每次有了什么新的旅行计划，总是一边收拾行李一边乐得转圈圈，一把年纪依然把自己活得像个少女。 这是他的母亲。 时间改变了她，时间也没来得及“改变”她。 人类的最高指挥官凝视着面前古怪的机械物体，缓慢地扯开一个嘲弄意味的笑容，眼角却有红痕不经意燃烧。 他撇撇嘴，回答：“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我能在任何情况‘混得挺好’？你看清楚，我可是联邦元帅，我男朋友也是联邦中将了，这叫挺好而已？你对我的信心就这？” 中枢的棱锥体上下飘动了一会儿，慢慢说：“崽儿，回声内部消息，大概半个小时前，你男朋友已经是第一军团的上将军团长了，好像还把中枢·核心的脸给炸花了。气得中枢核心连隐藏都不隐藏了。” 雷恩毫不在意楚桡酸溜溜的语气，得意：“那可是我看中的人！” 楚桡：“……哦。” o大不中留啊。 第140章 联邦的八大行星军团是有一条接任规则的——前任军团长在离职时允许提名一到三位他认可的候选人, 由军部和议会决定最终任命。 而如果是战时，只要军团内部没有超过三分之一的人反对，这个任命甚至不需要经过议会和军部认可。 中央星区、尤其是蔚蓝工程学院的人都不是吃干饭的, 他们很快发现，首都星区的对外通讯断了。 出事儿了，而且一定是大事儿。 好在，指挥系统内的权限自有一套加密渠道，刘桓这种老将在紧急时刻是会被重新启用的，蔚蓝工程部和联邦军部给他开权限的时候, 意外地看见了第一军团的权限已经换人了。 有人的反应极快：“维默尔上将难道已经……” 比起以特殊渠道晋升的雷恩, 林敬也的经历或许更加不可复制。 连工程学院的院长女士都惊讶了几分：“维默尔上将殉国不算什么难以想象的事, 但他最后居然选了你家小孩当继承人，这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了。” “他不选我家小孩, 还能选谁呢？”刘桓没有再多说什么。 第一军团的军团长战时换人, 消息自然要对外公告。 这个消息是在晚间新闻的时候公告的, 正在切牛排的琳夫人一愣, 最小的小儿子已经飞快地把声音调到了最大。 “是大哥！”他尖叫的声音比电视音量还大, 直接把躲在屋里装深沉的林路震得连滚带爬地蹿了下来。 他站在楼梯口, 呆呆地听着新闻里的词。 “……联邦第一位beta上将……” “……平民出身的军团长，蔚蓝军校第一人……” 新闻还偏偏给配了个对比视频，正是林路几年前接受采访时那押韵的怒吼：“……当兵能有啥前途，还不就是送快递！” 一时间桌边的母子俩齐齐转头看林路。 林路摸了摸后脑勺, 默不作声往楼上走。 “去哪，该吃饭了。”琳夫人看着明显心虚的林路, 温柔得体地笑了笑，举起叉子，在高脚杯上当当地敲了两下。 林路又默不作声地, 灰溜溜地走了回来，坐到了桌边。 “妈妈我们要不要给大哥庆祝一下啊？”小儿子一双星星眼眨啊眨的，两个哥哥都在前线，姐姐因为学业也去了全日制住宿学院，琳夫人当然猜得出他的小脑瓜里在想什么，无非就是把哥哥姐姐们弄回家聚会。 她摸了摸儿子的头顶，回答：“等你哥哥胜利归来，我们马上就庆祝。” 尽管在她温柔的笑容里，藏着一丝掩饰得极好的担忧。 * 首都星区接二连三地响起了警报。 林家的能源矿并不是首都星区唯一的能源供给，它主要负责民用能源，林家在出了一个林敬也之前，林路那么多年绞尽脑汁，也从来没有真正混入过上层核心圈子，所以军工所用的能源其实和林家无关。 于是这竟然成了唯一一处幸存的能源站。 雷恩与楚桡的战斗是真的，因为楚桡为了躲避回声网络的监察，是不能保留太多人性的，只有在最后雷恩拆光了回声单元，点燃的电池液制造了屏蔽立场时，楚桡才真正从这二十几年漫长的黑色梦魇里醒来。 虽然这是她计算过的，但依然百感交集，雷恩把她弄到战舰上，当然也不会任由能源站毁灭。 所以民间能源没有受到实质性影响。 但—— “刘将军，出事了！” 战时被启用负责守卫国都的刘桓在短短两个小时内接到了十八个红色警报。 “c-4能源站遭遇病毒入侵，系统自动锁死了！” “d91能源站遇到机械故障，幸亏工程部门反应迅速，爆炸只炸断了一半的管线……” 机械爆炸，病毒入侵，系统bug，虽然不是全部成功，但短期内高发的事故让整个首都星区的军用能源告急。 “有备而来。”刘桓断定，“要出事，都城守卫队加紧对军部和议会的防守，还有黎院长，蔚蓝和第一军校从二年级生开始，全员投入战斗，严防入侵到萨尔提安地表的回声单元！” “是。” 这不是有备而来——频道里的黎江冷漠地说：“这是有人谋反。” “区区一个维默尔家族的omega小少爷，能有这么大威力？”刘桓皱眉，“是第二军团和第三军团留守首都星，今天的调度是什么？” 调度室很快回答：“第九星区边缘发现回声踪迹，靠近斐迪茨上将防区，第三军团去清扫第九星区了，现在留守的是第二军团。” “第二军团？”刘桓思索。 黎江：“不显山不露水的普通军团，没有出挑地方，是容易藏污纳垢。” “第二军团……等等，科诺少将是不是第二军团的人？” 黎江：“谁？” 刘桓没有理睬他，黎江一个后方科研人员，当然不知道那些前线的名字，实际上，如果不是与林敬也有关，刘桓也不会记得这个人—— “当时和他那个叫特什么的副官起过龃龉的人，是叫莫里·科诺吧，就是抢了晋升机会还要对已经调任927的特什么动手的那个人。” 黎江：“……特瓦尔，你学生的副官不叫特什么。” “嗯，林敬也公开承认了，他为了护特瓦尔，对那个莫里下过手。” 黎江反驳：“但他没有公开承认自己一个人去砍了他们四十四个吧？” 刘桓说：“莫里被杀的案子风风火火闹了大半年时间，科诺少将一直不信是星寇对他这弟弟动的手，追查了大半年，扬言抓到凶手必十倍回报。” 黎江：“你们alpha脑子都有病吧，为了个不争气的东西，叛国都是说叛就叛？” “近半年来，科诺家族和本森家族走得很近。” “那他妈又是哪来的玩意儿？” 在黎江暴躁之前，刘桓说：“对林敬也嫁祸不成，让雷恩一枪爆头的那个。” “什么时候的事儿？”黎江恼怒，“你他妈是不是有一本《我儿子遇到的大小事》记事簿？那特瓦尔也太冤了吧，你敌人都记住了为什么记不住他？” 因为他是意图靠近我家小恒星的疑似渣a啊…… 虽然最后小恒星被个孤寡老o染指了。 刘桓转移话题：“……就是他去救雷恩的那次啊。” 黎江在那边劈里啪啦砸东西。 刘桓说：“告知安塞尔秘书长，让都城守卫队去把这两个家族控制起来。他们并不一定是想要投靠回声的，我知道，以雷恩和林敬也的行事作风，看他们不顺眼的人多了去了，这两个正好都被他们动过手的家族，联合起来暗搓搓搞些不上台面的政治斗争很正常，但偏偏赶上维默尔家两个白痴被回声利用。” 等上了贼船，发现船老大是回声，却也已经下不去了。 第一行星军团在进入首都星区还有三十光年的地方，与一支被雷达标记为联邦军队的部队迎面相逢。 林敬也眼疾手快，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命令，抬手就开了旗舰护盾，整个舰队接收到旗舰的信号，反应奇快无比，下一刻，轰然炮击落在了屏障上。 海莉大怒，在频道中质问：“联邦军团，为什么无端对自己友军动手？” 林敬也抬手把她拦下：“不是联邦的军团，只有为首旗舰是联邦战舰，后面的都是假的。” 海莉一愣。 天穹之剑与第一军团混编的舰队迅速展开，在短短几息间变化阵型，林敬也连个反应时间都没给对方留，已经悍然下令开炮。 自己家星舰的主炮甚至没等自家护盾回收，是直接打碎了自己的护盾发出去的。 显然，敌方也没有预料到。 主炮如万道流星，天空中一片骤然炸开的火海。 林敬也毫不迟疑，飞快下令：“绕行，不要缠斗，向能源站前进！” 整个舰队的能源早就见底了，前线的追杀推进，后来的引燃气态行星和长途跋涉，林敬也非常善于利用资源，不等于他可以凭空制造资源。 他的舰队需要补充能源。 “林……敬也哥哥……” 通讯的电流声中，轻微扭曲的声音传来。 林敬也眉梢微动。 “弗雷施。” 在他舰队前方，另外一支由回声小型战舰组成的舰队出现在了那里。 通讯视频亮起，那一边的景象让第一军团的人都吃了一惊。他们当然都是见过维默尔小少爷的。 那个曾经号称俘虏了首都星无数alpha的最受欢迎omega，如今，有大半个身子都是铁灰色的机械。 痕迹还很新鲜，似乎就是最近才发生的事情。 林敬也看着他，弗雷施也回望过来，他抬起机械的右手，比了比，说：“敬也哥哥，现在我们一样了。” “呕——” 一片呕吐声，第一军团的人都无师自通加入了奥科他们搞出来的浮夸呕吐大军。 弗雷施脸色顿时漆黑。 林敬也轻轻叹息了一声，目光有些许惋惜。 “敬也哥哥，你不用担心，这个不疼的，我还能把它们变得更好看，要不是之前……”他咬牙，这正是前些天，维默尔上将点燃气态行星时的结果。 谁都不能阻止我！弗雷施愤恨地想着，为什么都这个时候了，他爷爷，竟然还在拼命阻拦他！ 林敬也默默地看着他，然后一手撑着指挥台，一手扶额叹息：“这老爷子真是好算计，他碰瓷我。” 弗雷施不明所以，下一刻，林敬也抬起头，目光中杀意凛然。 “但没办法，谁让我跑得慢，让老爷子抓住塞了这么大一个军团呢。老爷子留下的烂摊子，勉为其难收拾一下，就当是回礼吧。” 第141章 回声那艘母舰那么大, 一颗气态行星大气层炸燃，都不能造成超过15%的损伤，在它的庇护下, 林敬也本就没有觉得维默尔上将能够轻易击杀弗雷施。就算是清理门户, 也并非有了死志就能百分百成功。 “林上将, 我们的能源不是很充足了……”海莉低声提醒着，“这时候交火, 可能都飞不回首都星了。” 第一军团的众人都是如此担忧, 但却见天穹之剑的同僚们竟然老神在在, 完全没有谁有危机感。尤其是奥科, 本来就和特瓦尔争次序呢，现在空降一个第一军团的副官海莉，军衔、资历、天赋都比他俩高，此刻坚决开始一致对外。 奥科抱着胳膊, 哼道：“哎呀，宇宙这么大, 哪里搞不到点能源咯？” 特瓦尔也高深莫测：“是啊，这不是遍地都是能源。” 奥科：“能源都搞不定, 还好意思说是咱们林舰长的兵！” 林敬也不咸不淡地拍了一下桌台，两个一唱一和的副官立刻噤声。 “我们能源确实不够飞回首都星了。”林敬也这才说，“导航仪刚刚显示, 距离我们最近的能源站遭遇回声袭击, 在修复完毕之前，不能给我们充能。” 他说话的同时, 手下调度没停，到这时候海莉他们也都恍然大悟—— 他们能源用光了，但敌人的能源……看起来很物美价廉的样子啊！ 海莉看着林敬也的目光顿时变得充满了慈爱—— 苦出身的孩子, 唉…… 第一行星军团与回声舰队在首都星区外围交锋。当版图展开到以星辰作为丈量单位时，敌军的确有深入领空的可能性，因为太大了，一个可居住星球距离下一处大概能有几万几百万公里，甚至以光年计算。 林敬也知道，弗雷施就是个导航仪而已。 ——维默尔上将不是会在危急时刻手软的人，是回声在保弗雷施。 弗雷施至今还是个人类的形态，并不是因为回声和他有什么协定，更不是弗雷施自以为的那样，回声要留他做人类领袖什么的——很简单，弗雷施的精神力承受不住从人到数据的转化。 ——他对伊迪尔特动手脚的时候，那种药物或多或少的挥发，到底还是影响了他。在俘获那么多回声中枢时，林敬也多了点心思，专门检查过有没有哪个回声单元叫伊迪尔特，幸运的是，伊迪尔特死就是死了，他不存在了。 当时林敬也可是长出一口气——不然，天知道雷恩那家伙会因为心情不好把他关在巢里多久啊！ 林敬也：“速战速决！” “是！” 弗雷施已经带着舰队深入了联邦，他的最后作用不存在了。 一个用来阻碍他们返航的道具而已。 “回声的大部队正在对首都星发起总攻。”林敬也断定，“解决碍事的，支援雷恩元帅！” 回声发起的是总攻。 因为林敬也挖土豆一样的速度，挖出了成打的回声次级中枢，逼得中枢·核心和仅次于核心的中枢·探险家全部暴露，母舰受损，它们除了啃下人类联邦这块硬骨头，敲骨吸髓，再没有其它能够休养生息的好方法。 毕竟，联邦与回声不死不休，是不会好心给它们留下缓冲期的。 星环长城上到处是成群结队的机甲战士。 “回声疯了啊这是。” 战士们一边感慨，一边砰砰砰地揍着疯狂冲击防线的回声单元。 z的心情非常不好，他坐在指挥室里，无数小型机械正潮水般向他涌来。 “主力都在对付那对疯子夫夫，到我这儿来的都是喽啰，看不起谁呢？”z咧开嘴露出一个凉薄的笑容，他手中握着光能枪，飞快地点射，一只又一只小虫子一样的机械在他面前炸开。 但是数量太多了。 z坐在原位，他无法站立，自然也不能逃走，他的指尖不耐烦地敲击着椅子扶手，等光能枪的枪口冷却。机械虫子马上就要扑到他面前，但他似乎半分都不着急。 轰—— 果然，下一刻一团火焰爆开，门外冲入一道人影，在任何东西碰到左凛之前，任铭已经旋风般卷入，将他拦腰抱起。 z：“干什么去了？” 任铭的脸色极其难看，惊魂未定：“抱歉，刚刚机甲库有异动。” z：“没事儿，没看见这根本也不是认认真真要来杀我吗，回声眼里，雷恩和他家那倒霉beta才是首要击杀目标。” 任铭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不过z笑起来：“上一个当我是个金丝雀的，你忘了他什么下场？” 任铭一窒，半晌无奈摇头：“好吧，谁知道他在黑洞里有没有见到传说中的奇点呢？长官，您的旗舰准备好了。” z：“走，我们也去凑个热闹。” * 那艘庞大的母舰出现在太阳旁边。 萨尔提安星的自然环境极适合人类生存，几乎就是一个复刻版本的地球，所以它的太阳在被那艘母舰遮挡时，是个人都能看出那不是正常的自然天象。 是回声的母舰。 ——搭载着回声集团的中枢核心，所有回声数据网络的“云端”。 “一切都在计划中。”雷恩勉勉强强地遵守了一丁点规矩，向议会和军部发来了汇报。 议会一片鸦雀无声，以前那些试图假装回声百年内不会再回来的人全都感觉脸疼。 安塞尔问：“你预料到回声的母舰会直接出现在太阳旁边？” 雷恩理所当然地回答：“那没有。我们本来是计划，回声的次级中枢被我们宰得差不多了，高级中枢自然也得着急，那中枢·核心当然也就藏不住了。” 回声或许没有根据地，它们的母舰是移动的——这一点早都被军事专家们推测到了。 “你们不是故意把回声母舰弄到首都星来的。知道这个消息我反而高兴了不少。”安塞尔扶额，“这不是你们计划中的，不然我会觉得整个议会的脑子都被你偷走了，不如怎么一个跟得上你思路的都没有！” 雷恩嗤笑了一声：“天才秘书长，你先首都星区那些瘫痪的星舰恢复供能再说！ 安塞尔：“操。” 那艘母舰太大了，所有还有能量的战舰都围了上去，与之相比竟然也是藐小得可怜。这样一艘硕大的战舰，能悄无声息穿过联邦星域，深入至此，显然也是有内应。 刘桓的手下来汇报：“雷恩元帅，本森家族与科诺家族已经被拿下，正在审理。” 雷恩反问：“那是谁？” 对面：“……是……算了。” 看着这样意气风发的元帅，楚桡禁不住笑出了声，尽管一个插满接线的六棱锥发出呵呵呵的机械音，怎么听都觉得很诡异。 “你克制点。”雷恩撇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儿拍科幻题材恐怖片呢！” 楚桡：“有你这么和妈说话的？” 雷恩：“有我还不够，你要几个？” 楚桡又是呵呵呵呵呵地笑成一串嘲讽语音包。 “回声的母舰就在那了，你说怎么办？”雷恩问她。 整个屋子里挤满了天穹之剑的工程组，他们在存储着楚桡意识体的六棱锥上插了各种奇奇怪怪的数据线，但整个房间的网络覆盖了最大功率的屏蔽仪器，那些仪器上都带有林氏集团的徽章，楚桡注意到了雷恩看着那个林字的时候满眼都是急躁，算算日期——叹气，行吧，儿子和长辈顶嘴也不怪他，生理期了，脾气不好。 楚桡用六棱锥模拟了一个点头的上下晃动动作，说：“根据回声网络的安全设置，当中枢·核心的存储设备遭受到毁灭性打击，损毁程度超过70%，且修复困难时，它会整合数据，向安全设备转移，所有的回声单元，都是核心的备用存储，所以本质上说，如果不摧毁所有能够存储回声核心的设备，回声网络就永远留着火种。” “但那不可能。”工程师们纷纷附和。 “对，那不可能。”楚桡说，“谁知道你会不会在哪里漏掉了一个不起眼的移动硬盘呢。所以我们要做的，是直接接入内部，污染回声的核心数据，甚至删除它们，永远无法修复的那一种。” “地球那边和我们联合做出的干扰病毒。”雷恩将一枚芯片放在了桌上。 “很好。”楚桡兴致勃勃地指挥，“接下来你们要不计代价攻击那艘母舰，将它的受损率扩大到70%以上，中枢·核心就会判断有失去所有数据的风险，根据规则，它会开始转移备份，这个转移是有次序的，堂堂核心不可能往无名无姓的普通单元里塞自己，它会按着顺位次序转移，也就是说，它会选择中枢·探险家，作为新的存储单元，所以你们要在损毁70%时取消这里的屏蔽设施，让它可以检测到我的存储器完好无损，到时候，你们自然可以开始把病毒植入进来了。” 雷恩没有任何表示，但几乎一瞬间，所有的工程师都惊得跳了起来。 “等等，楚桡女士，您的意思难道是，中枢·核心会抢占你现在的这个六棱体存储器？那，那你的意识——” 楚桡沉默了一会儿，所有的工程师目露惊恐，转向了他们的元帅。 谁不知道雷恩的身世呢，如果面前这个回声是任何一个人变的，工程师们都不会像现在这样惶惶不安。、 雷恩开口：“她是回声网络的一部分，如果核心的数据转移进来，她会被融合吧。” 工程师们几乎要都尖叫起来了。 ——没有人应该在殚精竭虑守卫联邦的同时，失去他的母亲，两次。 楚桡：“是，我会被融合。” 雷恩看向她，目光冰冷寒凉。 尽管楚桡计划了二十来年这样背水一战的卧底计划，畅想过各种计划成功后以后的联邦军校生对着她留在历史书里的光辉事迹顶礼膜拜的场面，但真的到了这一天，她忽然发现她不敢去看雷恩的眼睛。 她一直知道自己的孩子有多么坚韧，他能以omega之身，成为联邦独一无二的天穹之剑，她知道雷恩可以坦然接受这样的结果。 但她忽然意识到，坦然接受不等于不痛不痒。 “我……”楚桡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良久，她再次说：“对不起，但你要知道，我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注定救不回来了，所以你……” 她哽住了，在那双过分冰凉的蓝瞳的注视下，她觉得嗓子里那句“想开点、向前看”怎么听起来就那么的没有责任感。 整个屋里寂静得像是冰封雪原。 又过了一会儿，雷恩忽然嗤笑一声：“无聊。” 楚桡：“啊？” 雷恩忽然张扬地大笑起来。 工程师：“元、元帅……您要抑制剂吗？” 雷恩斜睨了他一眼，那个工程师吓得缩了回去不敢出声，小心翼翼地抽了抽鼻子……空气里好像没有太浓的巧克力味。 那应该……说明还能控制，不会大开杀戒，呜呜元帅好可怕！ “从第一次怀疑你的存在时，我就计划好了。我说过，一切都在我计划内。”雷恩轻哼一声，似乎心情极好： “你们以为我是谁，我是雷恩·楚，联邦唯一的元帅，你想得到的事儿我能想到，你算不到的我依然能算到。去问问，地球那老阿姨到哪了？” 楚桡：“啊？” 雷恩笑得揶揄，感慨：“急什么，一会儿让埃里兰阿姨亲自动手，把你从那破壳子里弄出来不就完了，真别说，你演苦情戏真好看，啧。” 楚桡瞬间爆炸：“……你逗我玩？有你这么对你妈的吗！！！” 雷恩毫不客气，抬脚就踹了那六棱锥一下：“也就你是我亲妈，换个人来我就看他内疚了这么一小段我就满意了？扯淡，我没让你继续憋到哭出来给我看，说明我孝顺至极！” 工程师：“……” 感觉看到了不得了的元帅秘辛，会不会被灭口？ “愣着干什么！”雷恩转头，“现在，立刻，首都星区内所有还能活动的火力，给我对准那个玩意儿，我今天生理期来了我心情很差，今天晚上之前我要回家筑巢，别让那破东西留到明天早上继续碍我眼！” 第142章 ~正文完结~ 这就是alpha长官们和独一无二的omega元帅的最大区别了——别人家长官都是什么抓紧打赢了回家, 不然家里的omega要闹脾气了，他们的元帅这边，谁要是不抓紧打赢了耽误了他回家, 他本人当场给表演一个omega闹脾气, 保证闹得宾主尽欢，所有看见的人都得给抬出去天葬咯。 别人家omega生气，赌气摔门哭哭脸，称号天穹之剑的omega生气，主炮帮你全身做个spa。 那样大体积的一艘母舰，换成任何人，对巨大天体的下意识恐惧都会让他们选择回避正面相逢, 但站在指挥席位上的偏偏是雷恩。 天穹之剑从不屑于懂得迂回战术。 于是那么大一艘母舰让雷恩迎面用主炮砸蒙了。 全覆盖！ 雷恩甚至没有定点打击, 他直接把主炮铺开了轰过去了, 那么大个家伙，闭着眼睛瞄准都不会打偏，于是整个母舰表面被炮火覆盖。 硕大无朋的护盾因此展开, 一道一道耀眼的主炮落上去, 让那道沧海一样辽阔的护盾升起一道道涟漪波浪, 显然，这中袭击毫无用处。 雷恩却只是面容冷峻地站在远处, 吩咐：“继续。” 各个编队交替进攻，保持着火力全覆盖, 同一个位置有三艘星舰，交替开火, 使得袭击一秒钟的间隔都没有。 “雷恩——” 频道里传出了吱吱啦啦的声音，埃里兰博士的队伍已经与基地接洽，楚桡的棱锥体也已经被从雷恩的旗舰上卸下去了, 埃里兰博士还带来了另一个消息： “一股回声试图穿过太阳系，进入联邦领域，被我们地球的舰队拦截了，查尔斯将军那边判断，应该是回声的补给舰队。” “怪不得这么破釜沉舟啊。”埃苏娜感慨，“原来是弹尽粮绝，不赢就要彻底完蛋了。” “元帅，所有的火力点都开了，覆盖对方母舰正面89%的区域。” “敌方母舰前方护盾全开，我们的攻击97%是无效攻击，目前对方战舰损伤不足3%。” 雷恩的指尖敲打的桌台，不咸不淡地吩咐：“继续。” “是。” 这场浩大的交锋自然也吸引了远处人的目光。 乱流卷起陨石雨，机械的残片在空中飞舞，星舰坚固的外壳上留下一道道纺锤型的灼烧斑痕，两支舰队在空中交错，四下飞溅着火光。 弗雷施跪坐在舰桥上，半机械的身体因为还不熟练而无法保持平衡，他瞪着难以置信的眼睛，看着对面的舰队将无数炮火倾泻而下。 一支弹尽粮绝的舰队，却打得奔放狂野，潮水般的袭击当头照下，林敬也没有半分心慈手软，他的舰队将这一支回声部队逼入一颗小型恒星的引力范围，林敬也直接收了主炮，释放出的是用光的动力核。 已经消耗完毕的动力核当然对引擎而言已经无用，但不能再支持引擎，却不代表完全空了，就像广告里总说的强力电池，玩具车用完了还能塞进小闹钟再用用余电，那些空了的动力核被抛出去，然后战舰上的侧舷防御炮就像是在玩□□打瓶子，乒乒砰砰一顿点射。 炸开的能量将弗雷施的舰队掀飞出去，在这股乱流里，小型护卫舰出动，机甲团在阿曼达带领下冲上前去，竟然当面开始拆卸对手的战舰！ 第一军团的人瞠目结舌，他们的新长官不愧是能打劫星寇的幽灵，原927运输舰的传奇如今谁人不知，好好一艘二线补给舰活生生被改装成了不输给天穹之剑主力战舰的精锐武装，那武装是哪来的？ ——就这么来的啊！ 林敬也手下的兵人均至少入门工程师级别，经过专门的机械学培训，不会修不会装，但是在前线能安全拆卸对手的动力核，平平稳稳抱回家并且不会影响自家工程师拿去使用。 机甲团风卷残云，怪不得黎江那边在大力研发单兵重型机甲的接驳技术，力求降低机甲的精神力需求，让普通机甲士兵也能驾驶—— 因为一台重型机甲，就活生生把一艘驱逐舰的动力舱给搬空了！ “各战舰工程组准备接受补给，半个小时内我要出发支援元帅！”林敬也下令。 “是！” 大部分第一军团的工程师还从没见过这中阵仗，不过很快他们就跟上了林敬也的节奏，开始远程指挥前面的同僚拆什么回来才最经济实惠。 “哎哎那个傻大个你别掰那破东西了，没用，你拆旁边那个圆形的，那是冷凝液，用来给动力核降温维持稳定的！” “对对，再来，把那一排都拆回来！” “我没有cz827型号的轴承了，你们谁看见了给我带一个回来啊！” 甚至有工程师跃跃欲试，想要亲自去拆。 林敬也的队伍里从来没有“二线”人员，他的仓库管理员都能随时随地披甲上阵——统领拆迁队的正是罗兰，阿曼达一马当先，罗兰则坐镇后方，监控全局，告诉她哪里还有没拆完的，配合相当默契。 “住手！” 视频里，弗雷施还在发出不甘心的尖叫，但他忽然发现，没有人看到他，没有人注意他，他跳梁小丑一般上蹿下跳，但在那些机甲战士眼里，都比不过一根轴承值钱。 为什么…… omega的脸渐渐扭曲得不像是个血肉人类，为什么呢，他想起这许多年里，他总是被人忽视，他想要被看到，想要光鲜亮丽，想要得到他应得的一切！ “林敬也！连你也言而无信！”他忍无可忍地吼出声来，“你曾经答应过我，你说过的话你都不记得了！” 林敬也慢慢转头看向了他，这一刻他看过来了，但弗雷施却怔住了，他甚至下意识想要躲避那道目光，那样的冰冷、凛冽，像浸透鲜血的刀锋——这比他从前面对过的任何视线，都更令人脊背发寒。 那不再是他记忆里，很多年前那个微笑对他说“你自己有一个哥哥了为什么就不能再叫我哥哥呢，你可以叫我敬也哥哥”的人。 “你为什么……”他下意识问出来了，“你为什么不要做我的敬也哥哥了？” 但林敬也没有回答他。 站在联邦第一军团指挥旗舰的舰桥上，那个挺拔的青年朗声下令： “进犯联邦星域、杀害无辜民众，根据联邦法规与星际公约，无论有什么缘由，都是全人类的敌人，既然拒不投降，第一军团听令，将来犯之敌就地歼灭，全体自由开火，不必留手！” “是！” “为维默尔上将报仇！” 耀眼的光照亮天际，机甲团全部撤回，星舰蓄势待发的炮火则交替而出，他们用爆炸的动力核为炮弹，将那支敌军打向恒星的方向，已经被拆得七零八落的敌军早已无力反抗，它们勉力支持前方护盾，以避免被直接炸成烟花，但因为动力核都被拆得差不多，保持了护盾就无法再为引擎提供充足的动力。 它们被恒星引力捕获。 高温扭曲了金属，烧熔了空气，舰桥在一片火红里融化，一并坠入烈火的，还有那个不甘尖叫的声音。 但是真空可以隔音。 “林上将，前方信号，早在四十分钟前，雷恩元帅已经与回声主舰队交火。” “即刻出发。”林敬也命令，“留下一队在这儿看着就行。” 特瓦尔：“是！各编队，能源储备不足20%的，留守原地，防止有回声没死透冲出来继续捣乱！” 命令下达，不少人唉声叹气——林敬也的政策很简单，前线拆敌人的补给，谁拆到的归谁，如果你这艘星舰上派出去的机甲团空手而归，那不好意思了，别人家拆的都紧着自己星舰用，没有多余的你就干看着吧。 不少没拆到东西的第一军团星舰舰爱上书屋会了加训。 回声母舰的防御完全展开，首都星上也看得到那耀眼的交锋。 “这……完全不破防啊。”军部忧心忡忡，雷恩元帅的攻势迅猛如雷霆，但打在对面母舰上，却仿佛仅仅是流星落进太平洋，水花好像很大，可实质上并没有对海洋有任何本质损伤。 攻势还在流水般继续，更多人忍不住想问，雷恩这是在干什么，弹药快过期了清库存呢？ “不，你们没发现，那艘母舰也没有办法发动攻击吗？”斐迪茨上将在频道里叹息了一句，越发觉得雷恩怼议会是有理由的。 母舰如果想把主炮伸出去轰那么一下，是不能在自家护盾里打的，因为同频率的能源，主炮会把自己护盾从内炸裂，就像林敬也出其不意时干过的那样，而自己把盾炸了，也是需要很久才能回复的。 那回声母舰并不敢托大，雷恩这潮水般的炮火，体积大也不能硬接。 “雷恩是想耗光对方的能源？” “不行，我们的能源站都被回声入侵了，虽然回声单元被清扫了，但重新启动也需要不少时间，更别说还有一些已经损毁！” “一旦雷恩的火力压不住，那艘母舰就可以开炮，它一炮下去，萨尔提安星不得被开个洞？” 刘桓：“蔚蓝军校与都城防卫部队的全部战舰已经起飞进行支援。” “敌方护盾92%，舰体损伤不超过8%。” “雷恩没后手吗？这他妈突突了快俩小时了！！！” 安塞尔扶额：“政客闭嘴，不懂憋着！” 一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放弃伪装、直接开骂的秘书长，感觉这绝对是让天穹之剑传染了。 “雷恩的舰队能源不足了，已经有星舰无法开火了！” 刘桓有些急道：“斐迪茨上将，你的舰队在哪？” 斐迪茨回答：“第三军团在北十字大星区，我们正被一支回声舰队缠住，应该是那母舰的护卫舰队，我们如果赶回去，那艘母舰的护卫舰队会和我们一起抵达，对现在的局面没有任何优势产生。” 如果天穹之剑的火力弱下去，那艘母舰的侧舷炮火就可以开炮了！ 果然，那母舰侧舷的炮火开始充能了！ 看见那汇聚的蓝光，刘桓心头一沉，仿佛一块大石头砸进胃里。 然而下一刻，另一道耀眼光线从天穹之剑身侧亮起，主炮贯穿天际，一支银白色的舰队露出了身影。 “曙光守卫军团增援部队抵达。我是指挥官上将左凛，现移交指挥权限至天穹之剑。” 雷恩对于忽然到来的舰队毫无意外。 不需要提前知会，这也算得上是生死之间历练出的默契，z既然看懂了雷恩的计划，当然就自然会明白什么时候是他该出现的点。 雷恩勾起唇角：“还行，没迟到。” z嗤笑一声：“走个正规流程你能死啊？” 雷恩：“你不觉得，看议会那帮老东西因为猜不到我们要做什么，看见敌人打上门急得干瞪眼、吓得嗷嗷哭，是很有意思的娱乐活动？” z：“体谅一下，黎江那边工作压力很大，没事儿别给他送不必要的急诊病人。” 曙光守卫军团的炮火压上，回声母舰的护盾骤然压力大增。尤其是最开始那一炮，z一道光能，直接烧熔了回声蓄能中的那一排侧舷炮，只一击得手，舰体损伤飙升过了15%。 但依然远远不够。 “雷恩元帅，夜羽黑蜂鸟前来支援，我是指挥官西提亚。” 细小但密集的火炮从远处亮起，无数小型战机组成的编队盘旋而过，它们的炮火远远不如联邦星舰耀眼，但一道又一道，密集如细雨，可惜这雨水里带着酸，并不能润物无声，而是一过一片焦痕。 下一个出现的舰队要低调得多。 兰登就简单在频道里打字：海德拉，支援。 可能是不想再“动心”了，反叛军现在怂的很，兰登全程连声音都没出，默默开炮，拿回声的母舰撒气，并且还在暗暗规划逃跑路线，一会儿打完赶紧溜，省得雷恩翻脸不认人，要和他好好“谈谈心”。 “敌方护盾60%，舰体受损18%！” “53%，22%！” “50%，28%！” 一个一个数字刷新，埃苏娜越来越紧张。 “元帅，它们护盾再损耗，我估计回声会孤注一掷的，它们不会傻乎乎等着护盾破了再被我们糊一脸炮。” “我知道。”雷恩点头，“左凛，让你的护卫舰停止炮击，随时准备护盾。” 曙光守卫军团是驻守星环长城的部队，防御力一流，而z又十分擅长研究防守，他立刻调度编队，一旦回声母舰试图炮击，他的护盾编队可以打哪儿防哪儿，无论对方瞄准的雷恩，还是萨尔提安行星。 z：“但我还是更希望它别开炮。” 雷恩微微眯起眼睛，像是猫咪嫌恶地盯着面前一坨烂掉的罐头。 埃苏娜：“不够，火力不够！” “元帅，它要动主炮，操，那东西背后还有一个主炮！” “元帅，大事不——” 空间里忽然又是一道撕裂穹顶半的亮光，即便宇宙本就真空无声，但那一瞬间，光芒炸开时依然让人感觉万籁俱寂，整个宇宙都仿佛被震慑而安静下来。 “那玩意是……” 轰——视觉上的爆炸让众人脑补了音效，那艘母舰的背后亮起了一团炽烈的爆炸火光，某个同样不小的东西击中了那艘母舰，不是纯的能量攻击，雷恩眼皮跳了跳—— 他清晰地看到，那是一艘直接撞过去的星舰。 能量护盾当然只能挡住能量，不能防御这中拿头直撞的物理攻击。 “什么东西撞上去了” “星舰，操啊，谁家星舰！” “第一军团的星舰？第一军团疯了！那是第一军团的……旗舰！” 雷恩觉得自己额角青筋跳得都快跳成曲速了！ “元帅……检测到那艘撞上去的第一军团星舰在撞击前弹射出一个……人，额，穿戴了外骨骼，但爆炸产生的能量扭曲，我们不太知道有没有伤亡……” “林敬也！！！” 雷恩咆哮一声：“你完了！我一定把你锁起来不准出门！！！” 频道里接入了第一军团的信号，但那边还没出声，雷恩已经怒吼：“特瓦尔，奥科，还有第一军团那几个副官，全体记大过一次，加训半年，取消十年年假！！！” 众副官：“？？？！！！” 奥科：“元帅，这是舰长的命令啊，他——” 雷恩：“副官没有劝诫职责吗？你们不知道这么做很危险吗？万一他弹射晚了，万一他不小心没控制好撞击角度和时间？” 奥科：“可……舰长有不听的权力啊！为什么要罚我们啊。” 雷恩：“因为我生理期心情不好。” 众副官：qaq！ “元帅，损毁率65%，马上就要过70了！” “林舰长那一下，敌方护盾彻底全碎，全碎了！” 埃苏娜兴奋的声音还没说完，忽然脸色大变：“不好，元帅，对方发动了引擎！” “立刻离开那里！”z的声音响起，“雷恩，它要有样学样，回声准备撞你的星舰！” 庞大的母舰发出震颤轰鸣，它收起了破碎的护盾，甚至主炮在那突如其来毫无防备的撞击中也失去了功能，天穹之剑的存在过于显眼，如果说林敬也那惊险一撞悍不畏死，那么雷恩这样正面强攻，又哪里不是在以自己为诱饵呢。 人类的最高指挥官，联邦独一无二的元帅，这诱惑力非常大，取他性命，远比杀掉任何一个其他的将军、要员、甚至民选的女皇都更让敌人心动。 说起来，这对夫夫谁也别生谁的气，真正该生气的左凛骂道：“这俩疯子一路货色！玩大了吧，人家命都不要，就要拖你这诱饵一起死，你怎么办！” “火力不够，还差6%，就差6%，随便来个支援，随便什么都行！” 埃苏娜的呼叫没有回应，因为整个首都星区能够出动的武装力量都在这里了。 这就是最后关头，人类的元帅与回声的中枢·核心遥遥相对，他们并列在一条直线上，要么人类击毁那艘母舰，要么，在人类摧毁它之前，那艘母舰先追上雷恩的旗舰，绝对的吨位优势可以突破任何能量防御，轻松地将靖野号旗舰碾成碎片，除非雷恩把护卫舰队挡在前面做肉盾。 但他不会那么做的。 任何一个联邦军人都不会那样去做。 “攻击，攻击！” 舰长们嘶声力竭地吼着。 “5%！就差一点，打啊！” 连曙光军团都放弃了护盾，所有的武器对准那艘母舰，它很大，所以它启动时是需要时间的，但一旦启动，它的惯性也可以非常恐怖。 天穹之剑却没有后退。 z：“雷恩！还不滚！” 雷恩：“我也有主炮。” z：“少你区区一个火力输出吗？” 雷恩：“我一动，它也会动，我不动，它就那么点活动空间，你们也就不用转移能源到引擎去追，原地输出就是了。” 况且，还真就少一个火力输出。 再来一艘，哪怕一艘星舰，或许就能给这危险的天平上落下一道砝码，带来一个不一样的结果。 “雷恩！”这一回是议会都坐不住了。 “撤离，雷恩·楚，不要战场抗命，联邦不能失去你！” “雷恩元帅，你们没可能在它追到你之前——” “没可能吗？”雷恩忽然大笑。 他肆无忌惮，胸有成竹，一如既往狂妄得让人牙痒。 在他张扬的笑声里，一道主炮从斜后方亮起，直指那艘母舰后方的动力核！ “哪来的，那艘母舰是哪来的？” “71%，敌方受损率达到阈值！73%、75%……还在上升！” “取消对中枢·探险家的屏蔽设施，数据转移完成，病毒已经准备就绪！” “捕捉到中枢·核心的数据流！” “等等。”议会的人茫然地仰着头，“最后那艘星舰，哪来的？？？” 漫天都是耀眼的火光，一艘星舰从萨尔提安起飞，短短几分钟内突入战场，最后那一炮带来致命一击，直接击穿了回声母舰的动力核。第一军团那艘被扔出去的旗舰正好就在这个位置爆炸，两次袭击经过精准的计算谋划，直接实现了击穿效果。 “那艘星舰……” 雷恩理所当然地扬眉：“那是我家。” 众人：“……”你，啥？ 首都星的某小区观景湖边，一群人呆若木鸡，记者举着摄像机都傻了——就在刚刚，一道火光穿破大气层，穿云而下，他们只见到一身黑色战甲的林敬也身披火光坠落在地，然后飞快冲进了那栋造型别致看起来像个星舰的房子。 然后，那他妈还真就是个星舰啊！ 为什么会有人把星舰伪装成房子？ 不对，为什么有人住星舰啊？ 轰—— 天空中又有大片大片的火焰坠落。 那艘过于庞大的母舰开始解体，四散的碎片飞向各方，所有星舰火速散开避让，曙光守卫军团瞄准了大块的碎片，防止它们惯性过大飞出去撞上什么重要的东西。 林敬也驾驶着那艘充当了好几年房子的星舰，有些遗憾地看着家里乱成一片的客厅卧室——那些家具可不是星舰该有的配置，他一升空，那些普通放在地上的摆件当然就滚得满天都是，损毁得严重，那只叫大咪的巨龙造型机械管家也飞在空中，口吐芬芳。 “林敬也！”雷恩的声音咬牙切齿地响起，“你还有什么遗愿，提前和我说。” 背景音里响起了工程组的欢呼，病毒开始生效，所有与回声中枢·核心有着网络连接的回声单元都遭到了袭击，第三军团面前的敌人忽然自己就乱成一锅粥，斐迪茨上将振臂高呼，势如破竹地碾压了上去。 清扫工作依然还很繁重，有回声入侵的机械也会被病毒一并感染，好几个能源站可能是真完蛋了，还有一些失去控制的回声舰队还需要炸，但雷恩说的没错，晚饭前他的确能回家筑个巢，那中不需要脑子的扫尾工作不用出动天穹之剑本尊。 于是林敬也从这句阴森森的问话里明明白白听出一个信息——明天估计是没法正常起床了。 但他努力挣扎了一下：“元帅，我们房子不能住了。” 雷恩：“埃苏娜有首都星各大酒店的vip，你选一个。” 林敬也：“……酒店不干净的。” 雷恩：“你喜欢幕天席地也行。” 林敬也：“……我选靖野号舰长室行不行。” 雷恩：“行，你来。” 众人：回声不是人，但你俩也没好哪去，这是硬掰狗嘴塞粮食啊！旗舰给你俩，让我们下去避一避行不行？ “对了。”雷恩忽然说，“还没有恭喜你，林敬也上将。” 上将啊，林敬也的心头好像被那两个字震得轻轻跳了跳似的。 经此一战，即便没有维默尔的临终嘱托，他也该有一个上将之名。 他终于不再隐没在另一个名字之下。 “所以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嘉奖，一起说了。”雷恩忽然笑起来，“阵仗这么大，全人类都听见了，那帮老抠门再怎么也不好意思小气的。” 林敬也听完，慢慢地也露出一个笑容。 “我想补一个毕业典礼，可以吗？严格算起来，我还没有正式拿到蔚蓝的毕业证。” 雷恩：“好。林上将，毕业了要不要顺便结个婚？” 天河璀璨。 在这盛大的爆炸里，林敬也轻笑起来。 他郑重一点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