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每天都在病危》作者:谢今朝   简介   任川堂堂一个总裁,为了躲避麻烦,竟然想出了装病这一招。   别问,问就是胃癌晚期。   为了逼真,他理所应当地住进了医院,却没想到自己病房对面住了个大美人。   江桓抠脚打架纹身,性格暴躁,一个顶俩。唯独对任川流露出一点温柔。   江桓也发现了任川对自己有不一样的吸引。   但可惜的是,对方癌症晚期。   他们给彼此的棺材都买好了,打算陪对方度过这最后的时光。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他们面面相觑。   “……你什么时候死?”   貌似不太对劲???   不服就干暴躁大美人攻VS西装暴徒精英受双总裁   爱你就给你上坟。   甜文 现代 都市 豪门 HE 第一章 病友你好,初次见面   “任总!任总!”邓梁三两步并作一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漂亮女孩,在酒会出口的位置,拦下了任川,“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小女,身高165,体重九十斤,三围965468,芝加哥大学毕业……”   任川转过身,一身裁剪得当的高定西装,五官深刻,精心打理过的卷发在灯光下闪耀着点点星光,他微微一笑,“邓总,恐怕有点不方便。”   邓梁哎哟一声,“孤男寡女没什么不方便……”   “我胃癌。”任川打断他,“晚期。”   邓梁呆楞住,“啊……啊?”   任川一捋自己的头发,吐出一口气来,“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我之所以会出席今天这场酒会就是为了和大家做一个告别,明天起我就要去住院接受治疗了,我手头上的股份也都会移交给董事会的各位。”   邓梁的目光落在了他手里的酒杯上,“胃癌晚期还喝……”   任川一口喝干了手里的酒,将酒杯交给了助理,“这是我人生中的最后一口酒,我会好好珍惜。”   邓梁还不死心,“任总,哪个医院,我带小女去看看你。”   “市中心医院。”任川早就打点好了,根本无懈可击,“来看我的时候记得带个果篮,我苹果不吃带皮的,橘子不吃酸的,红枣不吃带核的,香蕉不管是大的小的都不吃,还有白火龙果我过敏,要买只能买红心火龙果,最好切成块装进盒子再配一副刀叉。”   邓梁踉跄着后退两步,“我记下了,改日一定携小女去医院拜访。”   任川的眼神终于落在了邓梁女儿的身上,女孩娇柔可人,一身旗袍勾勒出婀娜的曲线,他笑了笑,“最好穿泳装来,我喜欢比基尼三点式的,有沟最好。”   邓梁的脸这下子彻底黑了,任川再不看这对父女一眼,大步流星地走出酒会会场。   一上车,助理孟春就看向了邓梁,“总裁,你真的要去医院……”   任川把脖颈上的领带给扯下来,吐出一口气,“我再不找地方躲一躲,那些老板能带着自己的女儿把我给活生生地吃了。”   孟春略有点无语,“那也没必要说自己胃癌晚期。”   任川竖起一根手指,抵住了他的嘴唇,“从现在开始,我就是胃癌晚期,不管谁问都是胃癌,晚期,病危,明白了么?”   孟春点点头,“知道了。”   任川吩咐,“开车。”   司机回头问,“总裁,去哪?”   "中心医院。"任川说,“对了,记得帮我喂鹦鹉。”   一小时后,市中心医院。   任川换上了病号服,盘腿坐在病床上嗑瓜子,孟春环视了一圈整个病房,还是有点不太放心,“要不,我来给您陪床吧。”   任川直接就把他给撅回去了,“陪什么床陪床,想爬老子的床,没门!”   “我的意思的是留下来照顾您。”孟春略有点无语,提醒他,“毕竟您现在,胃癌,晚期,病危。”   “你回公司帮我打理事务。”任川呸的一声吐出瓜子皮,“不就是住院这么点小事儿么。”   孟春:“我担心您一个人能把自己作火化了。”   他拿起手机,“我把萧先生给您叫来。”   “叫什么叫。”任川一脚丫子踹过去,“分手了都!”   “哦。”孟春面无表情地在自己的记事本上留下一笔,“半年以来的第126个倒霉蛋,分手原因呢?您详细说一下。”   “他拿着老子的钱挥霍,不光给自己买,还他妈给全家老少远房亲戚都给安排上了,老子一分钟几百万上下,他特么也几百万上下,当老子提款机啊!”任川简直恨地咬牙,“他妈的,好不容易把人给按在床上了,裤子扒掉,结果呢!那么大个痔疮!”   “明白了。”孟春合上笔记本,“下次我会安排详细的全身检查。”   任川简直是义愤填膺,“不仅全身检查,连族谱都给我查一查!”   不管老大说什么孟春他都点头,“好的,请问在您住院期间,需要安排特殊服务么?”   “我,胃癌,晚期,病危。”任川凉凉地看着他,“请问我拿什么操?”   "明白了。"孟春在自己的记事本上画下了一笔,“如果有人问起,我会直说,您现在不行。”   临走前,他留下了两个礼盒,放在了任川的床头。   任川看了一眼,“这是什么?”   “一点小礼物。”孟春总是这么细致妥帖,“分给病友,这样有助于促进关系,进而有一个愉悦和谐的医疗环境,说不定可以对病情有所帮助。”   “行了。”任川摆摆手,“走吧。”   “那么祝您生活愉快。”孟春给他鞠躬,“火化的时候就不必喊我了。”   任川一脚丫子踢过去,“滚!”   房门关上,任川第一时间打开了床头的礼盒,只见里面放着一对粉嫩粉嫩的马克杯,把手上还有小兔子的雕塑,充满了可可爱爱的少女心。   孟春真的是有备而来,这是知道了对面病房住着一个大波萌妹么!   任川从床头花瓶里抽走了一支玫瑰,叼在嘴里,对着镜子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就算穿着病号服,他一身肌肉也能把病号服穿出巴黎走秀的气势。   任川对着镜子一笑,标准的八颗牙齿,帅气迷人。   他拿上礼盒,踹开房门,站在对门病房的门口,清了清嗓子,敲门。   里面没有回应,任川低头一看,门开着一条缝。   “不好意思打扰了。”任川推门而入。   坐在床边抠脚的男人抬起头,和他四目相对,“你谁啊?”   男人的五官线条非常深刻,自有一种古典艺术之美,鼻梁高挺,就连抠脚的手都十分修长,骨节分明,肩背展阔,将病号服撑地笔挺。   任川倒退了一步,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击中了自己的心脏。   大波萌妹是什么?他不知道!   “干嘛?”男人有点暴躁地皱起眉毛,“你谁啊?”   "我住对门。"任川帅气地一笑,“今天刚入院,我……”   男人看向了他手中的礼盒,明白了,“送礼来的?”   他自然而然地接过来,“谢谢啊,我看看……”   “等等!”任川猛地想起来,那盒子里是什么,“别——”   可是已经晚了,男人打开了礼盒,视线落在了那一对粉嫩的马克杯上。   “卧槽——”   任川暗道糟了。   男人的脸上露出了笑,激动地一拍任川肩膀,“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粉色?”   任川呆楞住,“啊……啊?” 第二章 你是我爷爷   男人自我介绍了一下,“我叫江桓,一周前入院的。”   “我叫任川。”任川硬生生地憋出一身绅士气质,伸出手要握手,“很高兴见到你——”   还没等握上手,任川就猛地停顿住,江桓的手刚刚抠过脚。   真是握也不是,收回来也不是。   江桓和他握了握手,“你好你好。”   任川看着自己的手,有一点点的僵硬。   江桓打量着他,“哎,你什么病进来的?”   任川怎么可能堕了自己的雄风,“小毛病,没多久就出院了,就是有点脚气……”   “啊?”江桓有点意外,“可……这里是肿瘤科啊。”   “哦……哦!”任川硬生生地把自己的舌头给掰过来,“……脚气传染到了胃部,造成了损伤性胃肿瘤,晚期。”   江桓没听懂这到底是什么病,敷衍地点点头,“哦,那还挺严重的。”   任川上下打量着他,好好一人,看不出什么毛病,“那你……”   江桓一本正经,“鸡眼长到了肝上造成的脂肪性肝脏肿瘤。”   他加上一句,“晚期。”   “咱们……”任川有点没有想到,“都晚期啊。”   江桓猛地一拍手,“你说巧不巧。”   任川没想到刚遇上一个这么对自己胃口的美人,竟然是肝癌晚期,他试探着,“你还能活多久?”   江桓思考了一会儿,“俩月?仨月?半年?”   任川关心地看着他,“你……现在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呀。”江桓顺手一指墙角的零食箱子,“吃嘛嘛香……”   任川看一眼零食箱子上面的字儿,吞吐了一瞬,“肝癌,能吃酸辣粉么?”   江桓:“……”   “我都说过了!我不能吃!”江桓迅速站起来把零食箱子给打包了,“他们就是不听!非要给我送!你说说,这不是奔着我早点死么!”   看着他要把零食箱子丢掉,任川拦了一下,“要不然,你给我……”   江桓奇怪地看着他,“胃癌晚期,能吃酸辣粉么?”   任川的舌头在嘴里拐了个弯,微笑着,“……你给我,我帮你丢。”   江桓把零食箱子给他,“那麻烦你了。”   任川带着零食箱子走了,“那我就先走了,没事的时候你来我那串串门,以后就是病友了。”   “行。”江桓干脆利落地点头,“走的时候帮我带上门。”   任川搬着一箱酸辣粉,本想着扔,路过护士站,全分给小护士了。他拍拍手,不留功与名,正打算回病房的时候,却被叫住了,“川儿!”   任川转过头,看见了穿着白大褂的崔明浩。   “嘘——!”任川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看了看左右,将他带入了消防通道。   “你搞什么呢!”崔明浩把他的爪子给扒拉下来,将一沓子病例摔在他脸上,“胃癌,晚期?前几天那个和我喝酒撸串的孙子是谁?”   “爷爷!爷爷!”任川双手合十求他,“别戳穿我好么?”   崔明浩别在白大褂上的名牌明晃晃的几个大字,胃部肿瘤专家,他从早上看见任川的病例就知道,这孙子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抬了抬眼镜,眼底是没有情感的冷光,“百分之八十的胃部肿瘤都可以做切除手术,病愈出院的几率可以高达百分之七十六……”   任川打断他,“我选择火化。”   崔明浩要抓狂了,“你到底在搞什么!”   任川看着头顶上发霉了的天花板,脚底无意识地画圈,“就……度个假。”   崔明浩简直是匪夷所思,“度假度到医院离来了?你是不是还要去太平间旅个游啊?”   任川嗫嚅着解释,“就……被逼婚逼烦了。”   崔明浩差点吐血三升,“你是用猪脑子做的决定吧!被逼婚逼烦了,你跑医院来,这有什么用?”   “这不是简简单单的医院。”任川弹了弹他手中的病例,“看见没,胃癌,晚期,肿瘤科,也就是说我命不久矣,谁要是在这个时候把姑娘嫁给我,我现场就能嗝屁给他看。”   他不仅要装病,必要的时候还得装死。   “所以,爷爷。”任川的大手拍上了崔明浩的肩膀,“我的命就交给你了。”   “你是我爷爷。”崔明浩正想给任川做个开颅手术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东西,“滚回去躺着!胃癌病人就没你这么活泼的!”   “得嘞。”任川愉悦地退下,临走之前想起件事儿,抓住崔明浩,“对了,胃癌晚期能吃酸辣粉么?”   任川从自己的病号服下摸出一桶酸辣粉,“没舍得都分给护士,我自己偷偷留了一桶……”   “忌辛辣刺激,忌鱼虾蟹,牛羊肉!”崔明浩从他手里夺走了酸辣粉,“你他妈吃屁去吧!” 第三章 临终关怀   医院里每天十一点钟开饭,住院的大爷大妈们实在是无聊,没到十一点钟,食堂开门的时间,就会一窝蜂地涌进去,抢占所有有利地形,并打走所有的肉菜。   “所以你明白了么?”江桓啃着巧克力看着任川,床上铺着一张他手绘的地图,“一会儿的路线是这样的,避开电梯楼梯这样的高风险地区,走消防通道……”   任川举起手,“有个问题。”   江桓点点头,“准奏。”   “我……”任川想起了最尴尬的事儿,“没饭盒。”   江桓拿起自己的双层饭盒,拆下来一个,递给他,“我的借你一个。”   任川还没等说谢谢,这时候就听见一阵尖锐的铃声响起来,江桓拖着任川就跑,“跑跑跑起来!打饭了!”   那场面,简直是毕生难忘,成百上千的病人就仿佛是出笼的僵尸一样涌出病房,疯狂地涌向了电梯和楼梯间。   “这边!”江桓拽着任川拐了个弯,“走消防通道!”   消防通道的大铁门看上去异常厚重,没点力气都推不开,结果江桓只用了单手,就把门给打开,还拉了任川一把,“快点!我都打听好了今天有红烧牛肉!”   任川好久都没这么运动过了,跑地有点岔气,“不至于为一顿牛肉,就累死在路上吧。”   “那是普通的牛肉么!”江桓义愤填膺着,“那是经历过社会主义的洗礼,在大头菜圆白菜西兰花生菜土豆西红柿里艰难求生的牛肉!”   任川看着他的背影,撒丫子竟然比兔子还要快,简直是神奇,“你这么跑,肝不疼……”   “肝”这个字稳准狠地踩中了江桓的神经,只见他脚下一个趔趄,当即就捂住了自己的肚子,“不行了,不行了!疼!要生……不是疼死我了!”   “操,不会吧。”任川上前去搀扶住他,“我带你去找医生……”   “等等!”江桓叫住他,一下子又站直了身体,“我又不疼了!”   任川都呆了,“啊?”   “还有一丢丢的疼。”江桓怕自己太夸张,伸手比划了一丢丢有多少,“吃顿牛肉就不疼了。”   任川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牛肉……”   江桓急着抢白道:“对!你不知道牛肉里富含丰富的胶原蛋白粗蛋白能够帮助人的肝脏自我修复!”   他拖着任川往食堂的方向走,“走走走,让你也修复修复。”   耽误一分钟,食堂窗口已经挤满了大爷大妈,你根本不知道哪一个腿骨折哪一个白血病,碰都碰不得。   排到他们的时候,红烧牛肉只剩下了最后一勺。   任川让给了江桓,“给你吧。”   江桓推让着,“不不,给你。”   “给你吃。”   “不,给你吃。”   “哎呀,这么麻烦的呀。”打饭大妈不淡定了,一人分了一半,“好了,走吧。”   肉菜限量,素菜米饭不限量,任川走了一圈,手里的饭盒都冒尖了。   江桓占好了桌子,在向他招手,看到他手里的饭盒愣了一下,“胃癌……还吃这么多啊。”   任川愣了一下,尴尬地笑,“……临终关怀,临终关怀。”   吃到一半,任川扶着桌子干呕了一下,江桓紧张地看着他,“胃疼?”   "没……”任川摆摆手,“吃到花椒了。”   吃完饭,收拾盘子的时候,江桓不小心闪了腰,“哎呀!”   任川倒吸了一口凉气,扶着他,“抢救室?吸氧机?是不是肝疼?我给你叫医生护士!”   “我腰疼。”江桓扶着自己的腰,“扭到了。” 第四章 好好活下去   江桓已经习惯了任川地登堂入室,甚至连对他的称呼都变了,“川儿,你是做什么的?”   任川正在拼一个航模,价值六位数的航模被他拼地稀碎,根本就没有按照款式图来,大炮朝着天上,飞机安在甲板下面,丑出了一种境界,可是任川就是喜欢胡来,家里有一柜子奇奇怪怪的模型。   闻言,他手上一抖,小零件掉了下来,任川的声音哑了下去,“我……送外卖的。”   一个亿的身家被他一句话轻轻松松地抹掉,从现在开始,他不仅胃癌,晚期,还是个命不久矣的外卖小哥。   江桓靠着抱枕正在看书,闻言点点头,“哦,那你们这一行很辛苦吧?”   “还行吧,就是夏天的时候有点费防晒,有的时候还会遇见奇奇怪怪的单子,还有大学生托你向女朋友表白。”任川上下嘴皮子一碰,就编出一长串的故事,“不过我挺喜欢接表白这样的单子,成功的话都会有小费,而且还有五星好评。”   任川看向了江桓,清澈的阳光之下,他仿佛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人物,漂亮的几乎耀眼,“你呢?没生病之前是做什么的?”   “小职员,搞一搞风投。”江桓翻了翻书,“说不定我可以帮你炒炒股。”   任川没管住自己的嘴皮子,“现在股市不行了,大盘处于大箱体震荡阶段,上有压力,下有支撑,预计还会有跳空缺口……”   江桓奇怪地看过来一眼,“你不是送外卖的么,怎么还知道股市行情。”   “嗯……”任川结巴了一瞬间,紧接着就圆上了,“我床头有本《一分钟教你成为股神》,据说看完就能赚大钱,但是我总卡在了第十页,每次一看到那我就睡过去了。”   江桓点点头,“哦,这样啊。”   任川认真看着他,从这个角度,江桓的脸简直是无懈可击,让他的心脏怦怦跳动,“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生病了?”   “去年十月份,那个时候开始食欲减退,恶心干呕,还有点发烧,但是没有注意。”江桓一直在看手中的书,好像说的不是自己一样,“后来肝脏的位置就开始疼,疼的受不了的时候,来医院看了看,结果就检查出是肝癌,晚期。”   任川皱起眉,“你……有没有什么愿望?”   “愿望?”江桓终于从书本上抬起头了,“我想吃食堂的牛肉,不限量的那种。”   “就这?”任川有点没料到,“还有没有别的?”   "能来一斤麻小么。"江桓的脸上出现了向往的表情,“我想吃蒜蓉和十三香的。”   江桓的愿望离不开吃的了,任川一脑袋的黑线,他偷偷给孟春发短信,让他打包两斤麻小来医院。   他还特别备注了一下,穿外卖小哥的衣服来,不要穿西装。   江桓看向了任川,“那你呢?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胃癌的?”   “一开始我只以为是消化不良,后来体重开始下降,还有点贫血,被发现晚期的时候,我已经开始吐血了。”任川说话都不打草稿,“你别看我吃饭那么多,实际上每天我都要吐血三升。”   “啊?”江桓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三升啊?”   任川信口开河道:“严重的时候。我得抱着盆吐,所以医生让我多吃一点补血的东西。”   江桓的脊背狠狠一抖,他摸出手机,给自己的助理发短信,让他多买一点猪肝枸杞。   “不过没什么。”任川不在乎,“吐着吐着就习惯了,这玩意就跟孕吐一样。”   江桓呆了呆,没想到吐血吐成这样,在任川这里竟然是如此的轻描淡写,他说:“还是争取多活两天吧。”   他送给任川一个日历,“这个送给你。”   任川看着那个日历,说实话从高中以后他就没用过这样的台历本了,“嗯?送我这个干什么?”   江桓给他展示自己的日历,“你看,每活一天,就在日历上画一个勾,这样就能清楚自己活了多少天,给自己一点活下去的希望。我把日历送给你,你也要每天打卡。”   任川的内心在这一瞬间唱响了欢乐颂,欢乐女神圣洁美丽,灿烂光辉照大地,江桓竟然主动送他东西了,还鼓励他好好活下去!   “好!”任川顺势握住了他的手,“我答应你,我会好好活着,争取晚死两天。” 第五章 我就是亲亲它   任川赖在江桓的病房里,两个人各干各的,什么都不说,但是氛围却非常祥和,充满了临死前的宁静。   航模拼到一半不想拼了,任川给孟春发短信,催促他快一点,只是两盒小龙虾而已,又不是要你上天摘月亮,怎么可以这么慢,身为老板特助,就应该满足老板的一切需求!现在老板就是想吃小龙虾!   孟春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穿着十块钱租来的外卖小哥的马甲,脑袋上带着袋鼠耳朵,十分不痛快地抱着两盒小龙虾外卖,走进肿瘤科的病房。   他敲了敲任川的病房门,恪尽职守地喊了一声,“客人,您的外卖到了!”   对面门,开了一条小缝,任川探出身子,做贼似的,“这里这里!”   孟春转了个身,面无表情地将小龙虾递过去,“您的外卖。”说完他就要走,实在是干不下去了,哪有老板特助来当外卖小哥的,传出去他还混不混了。   “还少了一句话。”任川叮嘱他,“你没说请给个五星好评,外卖小哥对好评很在乎的,你这样太假了,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你是装的。”   孟春深吸了一口气,对着任川九十度鞠躬,“请您给个五星好评,谢谢!”   全走廊的目光都聚集过来了,护士嗷呜一嗓子,闻风而动,“又是谁偷点外卖!”   “走走走!”任川慌忙推着孟春,“快走!不要被抓住!”   任川拎着外卖盒,走回病房,江桓看过来一眼,“门口是谁?”   任川笑了笑,“以前同事。”   江桓一愣,“嗯?”   “也是外卖小哥,我们都是一个片区的,经常碰见。”任川把两盒小龙虾放在了桌子上,“他送的小龙虾店很多,正正好好在送,就让他给咱们送了一份。”   “嗯……”江桓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外卖送不进来医院。”   “等等……”任川抬手止住他的话头,“给我个机会解释!”   江桓静静地看着他,想知道他能怎么解释。   “普通的订单当然送不进来医院,但是我有美团VIP,我们外卖小哥内部对VIP顾客的订单,是由求必应,就算你在火星上,都能给你送到。”任川深吸了一口气,“这个解释可以么?”   寂静半晌后,江桓看着他,流露出一点羡慕的眼神,“美团会员好贵的,你竟然开的起。”   任川继续胡编滥造,“嗯……我是美团内部员工么,所以定期有会员打折券,用券的话就一点都不贵。”   他怕再说下去,江桓要问他要美团打折券了,连忙说,“吃小龙虾吧。”   两盒小龙虾,一盒十三香,一盒蒜蓉,每一只小龙虾都足足有八两重,鲜活饱满,肉质紧实,裹上浓郁咸香的汤汁,足以炸裂人们的味蕾。   中午那一点红烧牛肉根本不能满足任川,他拿了一只,刚要咬开虾壳,就看江桓死死盯着自己。   任川吃虾的动作一顿,“怎么了?”   江桓看着他,“胃癌晚期……能吃小龙虾么?”   任川:“……”   他轻柔地抚摸了一下小龙虾的后背,在那通红的大脑袋瓜子上印下了一个吻,“我不是要吃它,只是看它太美,想亲亲它。”   “哦。”江桓表示理解,毕竟他也很喜欢小龙虾,无论是生的还是熟的,都很好吃,“亲也亲过了,给我吧。”   他伸手去夺任川手里的小龙虾,愣是没夺下来。   江桓看着任川,“又怎么了?”   “我……”任川口水都要淌成河了,他吞咽了一下,“我想再和它亲近亲近。”   他以几乎虔诚的态度,对一只已经死去且被做得麻辣鲜香地小龙虾做了一场礼拜,然后吻别了了一下他最喜欢吃的虾头。   然后这只被礼拜的小龙虾无情地落入了江桓的手中,咔嚓两下就被肢解,露出了雪白的龙虾肉,滚上了一层辣油,被他塞入口中。   任川目睹了全程,没出息地吞咽了好几次口水。   两盒小龙虾,整整两斤,就这么一点点地在江桓手里变成一堆空壳,江桓感受到了任川的目光抬起头,“怎么了?”   任川的眼神里就只有食欲,他眼巴巴的,“好吃么?”   “好吃啊。”说话间江桓又拨开一只龙虾,这只简直肥的流油,“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小龙虾。”   任川口水都要淌出来了,“给我尝……”   江桓看他一眼,“嗯?”   到嘴边的话不得不转了个弯,任川真的是含泪说道:“给我垃圾分类!小龙虾属于干垃圾!” 第六章 努力活下来   钟念拎着一盒猪肝粥,站在医院门口,已经和保安大吵了一架,没有力气了。   “为什么不然不让我进?”钟念觉得这个保安简直就说不通,“我是家属,不是外卖小哥!”   保安一哂,“你这样的套路我见的多了,都说自己不是外卖小哥,等出来的时候马甲再穿上。”   钟念憋了一肚子的火,突然间,他的眼睛捕捉到了一抹亮黄色,他指着那个背影,义正言辞,“你不让我进,那为什么那个外卖小哥进去了!”   大堂里的孟春脚步一顿,貌似不妙。   保安一回头,立刻吹哨,“哎!你哪个!怎么进去的!”   孟春撒丫子就跑,堂堂老板特助这时候面子都不要了。   这头钟念趁机窜了进去,一路直奔电梯。   来到病房门口,钟念敲了敲门,“老板?”   “嘘——!”门被打开了一条缝,江桓露出来半张脸,“东西给我,你快走。”   钟念还欲开口说话,“老——”   话没等说出口,就被江桓捂住了嘴,“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老板了,知道了么?”   钟念被捂地喘不上来气,只能点点头。   “好了,走吧,下次送东西快点。”江桓摸了摸猪肝粥的外壁,“都凉了。”   钟念想要解释,“是保安——”   他又被江桓捂住了嘴,“嘘——,快走。”   大门关上,打游戏的任川看过来一眼,“谁啊?护士查房?”   “外卖小哥。”江桓把手里的猪肝粥放在了桌子上,“你请我吃小龙虾,我请你喝粥。”   任川脸上的表情很精彩,“外卖不是不让进医院么?”   “我听了你的话,觉得你们外卖小哥送外卖实在是太辛苦了,那点会员钱省着没有必要,所以我也学你冲了个会员。”江桓一本正经地瞎掰,“我发现充了会员之后的服务比之前的要好上太多了,刚刚外卖小哥还冲我笑呢。”   任川看着江桓,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竟然就让他充了美团会员,不无感动道:“我如果去饿了么上班,你也会支持我么?”   “肯定支持。”江桓点头,“我让我全公司的员工都……”   “公司?”任川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员工?”   “咳咳……”江桓猛地咳嗽两声,“我会给全公司的员工发传单宣传饿了么。”   “你太好了。”任川感动的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人美还心善,这不就是自己的梦中伴侣么!   要是这个伴侣能活得长点就好了。   “喝粥吧。”江桓把猪肝粥打开,搅动了两下,散发出浓郁的米香,“五常的香米,都是人工一粒一粒挑拣的,慢火熬制,猪肝也都是肝尖上最嫩的一块,这家餐厅还上过米其林……”   任川皱起眉,“米什么林?”   江桓慌忙改口,“我说这家餐厅开在米其林轮胎旁边,很多修车工都去这家喝粥。”   “哦。”任川了解了,他舀起一勺粥送入口中,浓郁的米香一下子就化开在自己的舌尖上,“好喝。”   “好喝吧。”江桓脸上带着笑,心说能不好喝么,国宴水平的大厨专门给你熬粥,连猪肝都是两头乌的嫩肝尖,你喝了可给老子争点气,多活两天。   吃饱喝足,任川摸着自己的肚子,“真舒服。”   江桓的目光落在了他的手背上,忽然出声,“哎?你手上没有针孔啊。”   任川整个人石化掉,“啊……啊?”   江桓指了指背后的输液架子,“你不吊水么?”   “吊!”任川脱口而出,“怎么不吊。”   他搜肠刮肚地解释,“嗯……我今天第一天来,医生说让我适应适应,药水都留到了晚上,一会儿我回去就得吊水了。”   “哦,这样啊。”江桓点点头,“你吊几瓶啊?”   任川有点傻眼,“三瓶?四瓶?还是五瓶?”   他问江桓,“你吊几瓶?”   “两瓶,一瓶大的一瓶小的。”江桓给他展示手背上的止血棉,“我建议你找护士长给你扎针,新来的小姑娘手不稳,总扎偏。”   任川点点头,“好,晚上我吊水的时候去找护士长。”   江桓叮嘱他,“还有,输液的时候找外套包裹一下手臂,不然胳膊会觉得冷。”   他有点不放心,任川一个人来医院,连个照顾的都没有,“要不,你吊水的时候我过去看看吧。”   “不用!”任川劝他打住,“真不用!”   江桓要是来了,他岂不是要真挨上一针。   江桓哎呀一声,“你跟我客气什么……”   “我这个人怕打针。”任川一本正经地胡说着,“我只要一打针就会流眼泪,大老爷们,这么丢人的时刻不能让别人看见,你给我留点面子吧。”   “哦,这样。”江桓退而求其次,“那我晚上……”   “我睡得早!”任川可不敢让江桓踏进自己的病房,“我吐血吐地太多,体虚,所以睡得都早。”   “那不行啊。”江桓看着他,“得有个人帮你看着吊水,不然回血了怎么办?”   江桓推着任川来到他的病房,“你坐着,我帮你叫护士。”   “等等!”任川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真不用,你……”   “哎呀,中国那么多人,住到一起的概率能有多少,能遇到就是缘分。”江桓挣脱了他的手,“没事儿,不怕丢人,你哭了我哄着,等着,我帮你叫护士。”   眼看着要躲不过去,任川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能帮我叫主治大夫来么。”   十分钟后,崔明浩站在病床前,手脚利索地开好了一张输液单子,“一共五瓶,连输一个月……”   “等等!”任川嚎叫着,“几瓶?”   崔明浩脸上露出了报复的笑,“五瓶。”   任川挣扎着,“大夫,我觉得我病的没有那么严重,我还可以……”   “不可以。”崔明浩一句话就秒杀他了,“老实躺着,我是你的大夫,我说了算。”   任川真是敢怒不敢言,他朝崔明浩使眼色,你他妈给老子等着!   崔明浩就差仰天大笑三声了,吩咐着护士,“找新手小护士来练练手,我看他血管形状很好,很适合当教学用具,我们这位病人没有其他的优点,就是不怕痛——!”   任川忍不住了,“卧槽!你他妈——”   他一句国骂还没等出口,硬生生在嘴里拐了个弯,“——真是人美心善,医生,等我出院了一定送你锦旗。”   崔明浩微微笑着,“有这个想法很好,但你得先努力活下来。” 第七章 国际畜牧贸易   崔明浩好不容易找到了机会整治任川,根本不会放过,安排了刚入职的小护士来给他扎针,小护士刚靠近他,手就抖得如同老年帕金森。   任川紧张地吞咽口水,“姐姐,我求你给我一个痛快。”   “我……”小护士额头上已经下来汗了,她用橡皮筋捆绑住任川的手臂,“我先找找血管。”   任川尽力安抚她,“对,找一找,不急着扎。”   小护士的手在他的手背上摸来摸去,可是任川心中竟然毫无感觉,心头是一种视死如归的宁静,仿佛能就地成佛一样。   “你血管太细了。”小护士放弃了这只手,“看看另一只。”   “两只手一起扎吧。”崔明浩在一旁开口,“五瓶水,他得吊到十一点。”   任川简直想爆粗口了,奈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只能老老实实地躺在病床上挨针头。   “别怕。”江桓让任川的上半身靠在自己怀里,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声音温柔,“我在这。”   这可能是唯一的安慰了,任川靠在江桓的肩膀上,能够闻到他身上那股好闻的男子馨香,不是香水的味道,从皮肤上散发出来,最舒适好闻的味道。   任川有点晕乎乎地想,他真的是太好看了。   性格也好,娶回去一定非常宜家。   就是可惜,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小护士摸了摸手背上的血管,千难万难,总算是找到了一条,撕开输液针的包装,将针头拿在手里。   任川登时就紧张地绷起全身肌肉。   小护士看着血管的位置,都要看出斗鸡眼来了,嘴里默念着,“我能行,我能行,我能行……”   针头扎进手背,一条血线从输液管里升上来。   “歪了。”护士长告诉小护士,“你刚刚下针太深了。”   小护士点点头,刷的一下把针头拔出来。   然后又刷的一下扎进去。   “还是歪。”护士长直接上手教学,刷的一下把针头拔出来,然后扎进去,“你看,这样就好了。”   小护士给自己打气,“这次我一定行!”   然后刷的一下护士长扎进去的针头拔出来,自己又重新扎了一回。   任川:“……就没有人在乎我的感受么。”   崔明浩憋笑憋地辛苦,招呼着,“还有一只手呢,别闲着。”   任川的两只手都被扎上吊瓶了,也玩不了手机,就只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江桓一直盯着他看。   任川现在都麻木了,“你想说什么就说。”   “你也没哭啊。”江桓有点好奇,“你不是说你一扎针就哭么。”   任川都忘掉这茬了,随口说的胡话,江桓竟然也能记着,“我……”   “因为你在我身边。”任川深情无比地望着他,“让我克服了生理上的恐惧,你是我的良药,是我的缪斯……”   “真哒!”江桓打断他,眼里带着惊喜,头一次有人如此依赖他,“那以后我每天都来。”   任川:“……”   这岂不是意味着他每天都要当着江桓的面挨上好几针么!   吊水的时间实在是太漫长了,任川开始无聊,他伸长了脖子想看看一旁的江桓在干什么,可惜看不到。   江桓注意到他了,翻了一页书,“你要干什么?”   “有点无聊。”任川委屈,“这么吊水太枯燥了。”   江桓看了看手里的书,“我给你念书?”   任川问:“你看的是什么?”   江桓把书名念出来,“畜牧业养殖实用技术手册。”   任川头顶上写满了问号,“你看这个干什么?你还养猪么?”   江桓最近真的在考虑开一个牧场,专门给企业的高级白领总管提供新鲜牛奶,这样逢年过节的员工福利也有了,主要是他想自己玩一玩,他说:“学点技术总是没错,现在金融不景气,水太深了,不如投资给畜牧业,这样还能有新鲜牛奶喝。城郊畜牧业的发展潜力还很大,只要技术跟上了,分分钟就能实现产业自动化,到时候每年就可以有百分之五十的浮动资金,这样资金链就会有更高的安全系数。”   任川听完都傻眼了,“你一个小员工,考虑这么多?”   江桓:“……”   完犊子,差点忘了人设了。   “咳咳。”江桓咳嗽两声,“实际上这是一道成人自考题,我只有大专学历,想要往上爬,必须专升本。”   任川问他,“你打算考什么?”   江桓一本正经地胡诌,“国际畜牧贸易。”   “我想考物流。”任川脸上满是认真,“咱们一起活下去,一起参加考试吧。”   “好。”江桓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然给了任川想要活下去的动力,当即就答应了,“一起活下去,一起考试。”   说着他俩还认认真真地在日历上画了个圈,做好备注,明年七月份参加成人自考。   江桓发短信给钟念,“帮我准备一套教材,在线等,急。”   钟念问:“什么科目?”   江桓:“国际畜牧贸易。”   钟念:“……”   这他妈谁能变出来! 第八章 一起去买纸尿裤吧!   五瓶生理盐水,别的不说,膀胱先受不了了。   任川几次欲言又止,都硬生生憋住。   不能打扰江桓学习,江桓是要成人自考的人。   在他两股战战,实在是忍受不了的时候,江桓终于从书上抬起头,“你想上厕所?”   任川急忙点点头。   江桓把手里的书给放下,拿起了输液架子,“走,陪你去厕所。”   江桓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任川憋着尿走在后面,中间是长长的输液管,这么看上去,好像是江桓领着他家的大型犬出来遛弯。   任川一下子就被自己的想象给逗笑了,如果真的有一个人能给他戴上项圈,那个人是江桓的话,竟然也不错。   来到男厕所,任川忽然尴尬了。   他的两只手都扎着针,根本没法自己脱裤子。   江桓显然也注意到这一点,和他面面相觑着。   任川退后两步,“我忽然不是那么想尿……”   “别害羞嘛。都是男人,这有什么。”江桓没什么所谓,他给他弟弟把过尿,一直伺候到他十五岁,他走上前,抓住了任川的裤腰,“你——”   病号服的裤子松松垮垮,一拽就下来,任川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曝光在江桓面前。   任川:“……”   江桓吹了声口哨,“挺大的。”   接下来的几分钟,是任川人生中最尴尬的时候,听着哗哗的水声,他恨不得原地去世。   江桓表情如常地给他提上裤子,整理好衣服下摆,“好了。”   任川闭着眼睛,脸颊上还带着没有褪去的绯红,“……”   “不就是硬了么。”江桓搞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害羞,“这说明你性功能正常,这很好,说明你的身体在恢复。”   任川睁开一只眼看向他的下半身,“你……”   江桓明显感觉他会错意了,退后一步,给自己正名,“谢谢,我的性功能也很正常。”   这么说好像显得自己的身体太好了点,顿了顿,江桓补上了一句,“也没有那么好,早上勃/起的时间明显不如以前,前几天我量了量,长度甚至还萎缩了三厘米。”   “是啊,身体不好,那方面也受影响。”任川跟着信口胡说,“从前早上能硬三十分钟,现在五分钟都得歇一歇。”   这话题简直上头,江桓就仿佛终于找到知己了一样,“对对对,打喷嚏的时候还会漏尿。”   任川疯狂点头附和,“我用的护舒宝的纸尿裤,推荐给你!”   江桓终于发现了点不对劲,“护舒宝……”   “……是卫生巾的牌子吧。”   “护舒宝其实也出纸尿裤。”任川睁着眼睛说瞎话,“非常柔软舒适,用着还不闷,建议你试试。”   “好的。”江桓点点头,“我回去就把我的屈臣氏纸尿裤换掉……”   “屈臣氏啊。”任川有点没想到,“那好贵的,我都不敢进去买东西。”   江桓印象里屈臣氏就像楼底下的小卖部一样,那里的东西竟然贵么?他挠挠头,改了口风,“额……我也不是经常去买,都趁打折的时候去囤纸尿裤。因为我总是只买纸尿裤,不买其他东西,那些柜姐对我的态度非常不好。”   任川一听,就恨不得把屈臣氏给江桓包下来,以后想怎么买就怎么买,再也不必看柜姐脸色,登时就豪气干云,“明天咱就去买!缺什么买什么!到时候让屈臣氏清场!”   江桓惊奇地看着他,“你送外卖哪来那么多钱?”   任川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嗯……公司福利,送了一张屈臣氏的会员卡,卡里有五百储值,还有积分。屈臣氏对会员态度不错,逢年过节还有小赠品,就算你什么都不买,只要亮出会员卡,也会有人恭恭敬敬地送你出去。”   原来如此,江桓点点头,甚至还有点羡慕,“我还想买点洗面奶,可以借用你的卡么。”   任川终于找到了他刷卡消费时候的感觉了,潇洒帅气地说出一句,“随便花。”   江桓自己当然是不需要纸尿裤,但是为了照顾任川的情绪,买就买吧,他握住任川的手,“约好了,明天,屈臣氏,纸尿裤。”   “嗯。”任川用力地点头,纸尿裤什么的从他一岁以后就没用过了,但是为了江桓,他愿意重温一下童年,“我们的目标是,买到最便宜的纸尿裤!” 第九章 一起辞职算了   希尔妮维雅大酒店,顶楼是专门做怀石料理,小小的一个杯盏就要上千元,你每吃一口鱼腩都是从遥远的北太平洋空运回来,从窗外看去,还能欣赏到整个城市的华美夜景。   孟春施施然落座,侍者撤掉了桌面上的小小金属牌,并给他上了擦手的热毛巾。   “你好。”钟念微微笑着,看一眼手表,正好是八点整,不多一分也不多一秒。   “你好。”孟春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初次见面。”   他们在网上聊了半年,彼此却还是第一次见,钟念看着眼前西装革履的男人,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和他之前的男友完全不一样,有一种不一样的气度。   关键是他非常守时。   钟念心里很满意,本来都预想好,网络那头可能是一个毛腿大汉,但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干净漂亮的一个人。   他给孟春倒茶,“你来过这里吃饭么?这家口味做的不错,非常正宗。”   “来的不多。”孟春只跟着任川来过两次,第一次任川在这里被前男友泼了一脸热茶,第二次被扔掉了求婚戒指,所以任川就再也不来这个伤心地了。   他非常欣赏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西装非常得体,穿着一点也不像卖保险的,这可以说是他这半年以来,最愉悦的一次相亲。   钟念很高兴,“那这次尝一尝他家的新菜吧。”   说话间侍者开始上菜,最先端上来的是一道先付け,也就是所谓的开胃小菜。   开胃小菜吃完了,开始上八寸,选用的是新西兰蓝鲍,海胆浇汁,和还有蟹肉蟹黄拌春菊。   孟春非常绅士地伸手帮钟念磨水山葵,微笑着问他,“请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给老板打工。”钟念笑笑,他实在是太喜欢孟春的笑容了,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他真想在吃完这顿饭之后就把他拿下,“不过最近老板住院去了,所以我比较空闲。”   孟春磨山葵的手停顿了一下,“这么巧,我的老板也住院了。”   侍者端上来向付け,也就是所谓的生鱼片,没有固定菜单,按照季节和时令的不同,由主厨决定今天的菜色。   这一次端上来的是蓝旗金枪鱼的中腹,日本大竹荚鱼,还有北海道奶油干贝。   肥美的金枪鱼中腹浸润了鱼肉的脂肪,沾上一点日式酱油和山葵,海鲜独有的鲜香与丰腴在口腔里蔓延开来,每吃一口都是享受。   他们一边吃一边聊,从法国的笛卡尔聊到德国海德格尔;弗洛姆,互相交换了最近正在读的书,《人性枷锁》和《论自由》,可以说高踞豆瓣评分榜,但是少有人能完整读下来,孟春不仅读了,还做了足足十万字的笔记,钟念彻彻底底地沦陷了。   主餐,是主厨亲手捏的甜虾手握和金枪鱼手卷,要在十秒钟内吃掉才最为适口,其实吃到这里,孟春的心思已经不在饭上,只想把眼前的人完完整整吃掉。   “等一下。”钟念忽然伸手,轻轻擦掉了孟春嘴角的一滴酱汁,而后小猫一样用舌头将手指上的酱汁给舔干净。   孟春的呼吸猛地一滞,他的眸子暗了暗,忽然道,“我最近又看了一本书,叫《性与自由》。”   “你如果有兴趣,我们稍后可以一起聊一聊。”   关键时候,一阵刺耳的铃声响起来,“老板火化了!老板火化了!老板火化了!”   孟春脸上的笑容僵硬住了,他的手机已经设置过免打扰,这个时候能来电话的就只有一个。   钟念僵硬了一瞬,“你这铃声……”   “我家鹦鹉。”孟春艰难地微笑,“不知道从哪学来这么一句,抱歉,我接个电话。”   钟念做了个手势,示意请便。   孟春深吸一口气,拿出了自己毕生涵养,他妈的任川要是没个正经事儿,他就把任川的鹦鹉撕票,“喂,老板,什么事。”   “帮我包个屈臣氏。”任川急急喊道,“要有成人纸尿裤的那种!”   孟春都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个世界,“老板,屈臣氏不卖成人纸尿裤。”   “现在它卖了!”任川喊道,“不管你什么样的方式方法,明天上午,必须给我弄来一家卖成人纸尿裤的屈臣氏!”   “哦对了,成人纸尿裤要护舒宝这个牌子。”   孟春:“……”   是他孤陋寡闻了么?护舒宝什么时候出成人纸尿裤了?   孟春刚刚放下电话,琢磨着怎么向钟念开口离开,这个时候钟念的电话又响起来了。   钟念一看见这电话号码就头痛,歉然地看向孟春,“真是太抱歉了。”   孟春微微笑着,“没有关系,一定是工作上的事儿。”   钟念接通电话,江桓的声音传出来,“帮我包个屈臣氏,卖成人纸尿裤的那种。”   钟念:“……”   又是想辞职的一天。   放下电话,钟念看向了孟春,琢磨着怎么开口离开才比较好,斟酌来斟酌去,在心里把江桓杀了一万次,他妈的,马上就革命胜利能把人拿下了,这时候让我去给你包屈臣氏买纸尿裤?!   他们几乎是同时开口,“那个……”   寂静了一瞬,又是同时出口,“有工作……”   孟春哭笑不得,“看来咱们注定是没有办法共度一晚了。”   钟念不愿意放弃,看着他,“下次还能约你出来吃饭么?我很喜欢你。”   “没问题。”孟春留下了自己的名片,上面是私人联系方式,“今晚真的很愉快,谢谢你。”   出了酒店,他们一个向东,一个向西,钟念坐上了一辆宾利,孟春开走了一辆保时捷。   然后双双在超市纸尿裤的货架前偶遇了。   “额……”钟念把手里的成人纸尿裤给藏起来,“这么巧。”   孟春这个时候有点想死,他尴尬地笑,“嗯,工作完了,出来买点东西。”   钟念看向了他手里的购物车,满满一车的成人纸尿裤,“嗯……”   “请你千万不要误会。”孟春急忙解释,“这些是我要捐给养老院的。”   他看向了钟念手里的购物篮,也装满了成人纸尿裤,钟念的脸色苍白了一瞬,“这……买给家里老人的。”   他们勉强维持着脸上的微笑,在心里把自己的老板这样那样杀了一万次。   孟春礼貌地问他,“请问你知道哪里有护舒宝的纸尿裤么。”   钟念呆楞了一瞬,“护舒宝是……卫生巾吧。” 第十章 会员卡能打折么?   孟春把屈臣氏的地址发给了任川,位于万达广场,并加了一句,“建议您去精神科好好看看,有病得医。”   任川问,“有成人纸尿裤么?”   孟春回复:“以前没有,但现在它有了。”   任川:“OK!”   他又确定了一下,“有护舒宝的么?不是护舒宝的我不要!”   孟春真的是含泪回复,“有。”   他这辈子都不想看到护舒宝三个字。   万事准备就绪,任川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挺阔的肩膀撑着白衬衫,解开领口的两颗扣子,露出一小片胸膛,打了发油的发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年轻但又不失稳重,帅气又不风骚,女人尖叫,小零腿软,可以说是情人的典范了。   如果忽略掉他们是去买成人纸尿裤的话。   任川敲响了对面的病房门,手里还攥着一朵从护士站打劫来的玫瑰,那模样像极了高中约女生出去的小男生,腼腆里头透着一点青涩,被他演绎出来就仿佛是在成熟男人这个人设上点上了一抹高光,直击人的心脏。   病房门打开,江桓露出了半张脸,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任川一通。   任川心里头洋洋得意,他已经做好准备接受夸赞了。   “你怎么能这么穿!”江桓忽然提高了声音,“癌症晚期要注意保暖!发烧会要了你的小命!”   说着他脱下了身上花花绿绿的大棉袄给任命裹了个严严实实,再给他戴上脱了线的毛线帽子,围上红红火火的大围脖,原本的风流总裁,瞬间变成了地摊大妈。   任川:“……”   说好的潇洒多金呢?   江桓头上也戴着毛线帽子,穿的臃肿厚重,他戴上口罩,给任川递过来一个,“呐,戴上。”   好么,这下子连帅气的脸都看不到了,任川心累,自己折腾着收拾一个早上是为了什么?   “五分钟后护士交接换班,我们要在这五分钟内摸到电梯旁边然后偷偷溜出去。”江桓阐述了他的作战计划,“请问有什么问题?”   任川点点头,示意知道。   五分钟倒计时开始,八点整,护士交接换班,电梯旁边的护士站空无一人,江桓弓着腰,就如同做贼一样偷偷摸摸地溜到电梯口,四处看了看,而后给身后的任川做了个手势。   任川大摇大摆地走过来。   江桓不满地看着他,“你这样目标太明显了!”   任川都不好意思吐槽他,“你这样偷偷摸摸的目标才明显吧!”   叮咚一声,电梯到达一搂,任川刚想要出去,就被江桓拉住,“等等,先侦察一下敌情。”   大门口,有两个保安来回溜达,视线在来来往往的路人身上扫来扫去。   江桓思考着对策,“怎么办?我先引走两个,然后你趁机偷偷溜出去。”   任川把他的口罩帽子围巾都摘掉,“只要你表现的像个正常人,保安就拦不住你。”   江桓身上自带一种憨憨的气质,连他美貌都无法压住,时不时看了让人发笑,但是任川却觉得可可爱爱。   经过保安身边的时候还是有点紧张,任川趁机紧紧攥住了江桓的手,两个人一起手拉手跑出了医院的大门。   “自由了!”江桓欢呼一声,拖着任川去打车,“走走走,屈臣氏!”   他在出租车上将自己重新捂地严严实实,然后对司机师傅说,“师傅,奥创中心。”   任川:“???”   他急忙说,“不,师傅,去万达广场。”   江桓看着任川,“奥创中心也有屈臣氏!”   去奥创中心怎么行,孟春给他包下的是万达广场的屈臣氏,任川劝说他,“万达广场的屈臣氏更便宜。”   江桓心里头着急,怎么可以去万达广场呢,那他在奥创中心包下的屈臣氏怎么办,他开始劝说任川,“奥创中心的屈臣氏更大,纸尿裤更多!”   “万达广场!”   “奥创中心!”   “万达广场!”   “奥创中心!”   他俩几乎要吵起来,还是司机师傅最先受不了了,“两个都去不就好了!”   司机师傅一锤定音,车子发动上路,任川心想着那就两个都去吧,奥创中心的屈臣氏随便逛逛,然后再去万达广场的屈臣氏买纸尿裤,江桓想买多少就买多少。   任川没少为情人一掷千金,和126号刚刚好上的时候甚至还在拍卖场上砸下几百万,就为了买一个据说是大师遗作的玻璃瓶给126号当涮笔筒。   在他眼里,不过是些成人纸尿裤,包下一座工厂专门生产都没有什么问题。   下了出租车,他们又因为谁付账而差点打了一架,江桓坚持着,“我来!”   任川跟他抢夺着微信二维码,“不不,我来!”   二维码在他们手里争来抢去,差点就被撕碎了,司机受不了了,“一人一半!好了,付钱下车!我还赶着去接下一单!”   他们就这么被赶下了车,任川看了看江桓,有点想笑。   从没有想到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和人争抢着付车钱,还被出租车司机赶下车。   “我来付钱就好了。”江桓还对刚刚的事儿心有不甘,任川一个外卖小哥,要支付高额的医药费,本来就负担很重,怎么可以让他额外花钱呢。   任川心想着江桓普普通通的一个小职员,吃的都是死工资,生病本就是雪上加霜,怎么可以再付车钱呢,“我有钱。”   江桓看着他,“你工资多少?”   任川想了想,“四千?五千?六千?”   江桓:“……啊?”   任川慌忙解释,“送外卖分淡季和旺季,淡季能赚四千,旺季能赚六千。”   江桓有点骄傲,“我工资加上奖金能有六千,我比你有钱。”   任川手底下的扫地大妈工资都一万二,他没说什么,只对江桓点点头,“好,那回去的车钱你来付。”   走进奥创中心,屈臣氏的门脸一眼就能看到,钟念包下了这里一整天,专门就为了等待江桓任川的到来。   导购们都提前收到了剧本,装着漫不经心的样子,在整理着架子上的货物,目光却在门口的两个人身上流连着。   江桓首当其冲地走在前面,招呼着任川,“随便看看。”   任川根本就不想逛这里,只想着赶快去万达广场的屈臣氏买便宜纸尿裤,随便走了一圈,就听见江桓在背后喊,“你看这里!有纸尿裤!”   导购小姐适时出现了,一板一眼地念着台词,“先生真是好眼光,这是我们店里最新上架的纸尿裤,柔软舒适吸水性超强,不闷不热不起痘,给您拿两包试一试?”   任川一看价钱,“这太贵了。”   他拉着江桓,“走走,我们去万达广场的屈臣氏再看一看。”   江桓立刻以眼神示意导购小姐,导购小姐接收到信号,“是这样的,先生,最近我们店里的纸尿裤在搞活动,买一送一。”   任川摇摇头,“买一送一也贵。”   导购小姐微微笑着,“是买一包送一箱。”   任川:“……”   江桓一拍手,“太好了!我们就在这里买吧!”   他一包接着一包从货架上往下拿,忽然想到个问题,看向任川,“你穿S,M,L哪个号?”   任川怎么知道自己穿哪个号,但觉得这玩意差不多就跟安全套一样,代表着自己的面子,“额……L?”   江桓拿下几包L的放在购物篮里,看向导购小姐,“我买五包,赠我五箱。”   导购小姐陪着他演戏,“好的先生,请稍等,这就去给您取。”   “等等!”任川叫住他,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卡包,“会员卡能打折吧?”   都买一赠一还要什么自行车?导购勉强维持着微笑,“先生,特价商品不参与折扣……”   江桓在导购背后重重地咳嗽了两声。   “能打折!”导购小姐陡然改变了,“先生您想打几折打几折?要不要再送您几包卫生巾?” 第十一章 总裁吃鸭   他们可以说的上是满载而归,前台查看了任川的积分卡,告知他们可以换洗面奶防晒毛巾浴帽浴球背刷洗发液沐浴露……   任川都震惊了,看着微信卡包里的会员卡,心说自己没有拿错吧。   江桓非常满意这次购物,大手一挥,“好了,东西打包,送到医院吧。”   “?”任川看向他,“谁送?”   “咳咳……”江桓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不是总裁,只是一个给人打工的小职员,他咳嗽两声,“那什么,我的意思是东西太多,咱们得打车回去。”   别的不说光是五箱子纸尿裤就堆得如同小山一样。   任川还惦记着万达广场的屈臣氏,“东西先寄存一下,咱们去万达广场吧。”   江桓看向他,“还有什么要买的?”   任川急中生智,“护舒宝的纸尿裤!我用那个才能睡得着!”   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江桓脸上满是霸总的宠溺,不就护舒宝的纸尿裤么!买!   就算把护舒宝买下来让工厂专门给任川做纸尿裤都没有问题!   两个人走后,导购才回过神,小声嘀咕着,“护舒宝……不是卫生巾么?”   万达广场的屈臣氏早就恭候着任川的到来,门口排成了两列,齐刷刷地鞠躬喊道:“任总,欢迎光临?”   任川差点被这一句“任总”给就地送走,赶忙给江桓解释,“因为我总是来这家屈臣氏,所以都喊我‘任总来’简称任总。”   江桓还真就信了他的鬼话,甚至还就坡下驴,“怪不得你卡里有那么多积分。”   任川尴尬地笑,扭头问导购小姐,“你们家有护舒宝的纸尿裤么?”“   “有的有的。”导购小姐请他这边走,“不管是什么型号,什么色号我们家都是最全的。”   只见靠墙满满一架子的护舒宝卫生巾,封面上卫生巾三个大字画上了大大的叉,然后旁边写上了纸尿裤。   任川:“……”   当他瞎么。   导购微笑着给他们介绍,“超清薄,超透气,澳洲进口纯棉,植物精粹精华,维生素E细腻面层,柔滑呵护少女肌肤……不是少男肌肤,0.06厘米面层,会呼吸的面料,魔力快吸收,潮涌也不慌。”   江桓拿下一包,读上面的字,“夜用超薄,424mm……”   “这是改良版纸尿裤。”导购小姐脸上维持着微笑,“美人鱼扇尾,专为男人设计,安心防漏放肆睡。”   江桓抬头看向了任川,意思是你要买么?   任川咳嗽一声,“有优惠么?”   导购小姐会意,微笑着道:“现在买一送十,会员卡再打五折,还送您洗脸巾毛巾湿巾卫生巾。”   江桓简直惊呆了,跳楼价都没有这样的,这该是老板自/杀了吧,“买一送十?”   任川在背后重重地咳嗽两声。   “因为老板吃错老鼠药,厂家倒闭了。”导购小姐怀着沉痛的心情,“现在清仓大甩卖。”   江桓懂了,“哦。”   “拿……”任川看向了这一面墙,“十包先用用,好用再来买。”   “好的,送您一百包。”导购微微笑着,“这边结账,先生。”   这家屈臣氏就仿佛也要倒闭了一样,前台非常高兴地通知任川的会员卡能够兑换积分,然后给他们拿了洗面奶防晒毛巾浴帽浴球背刷洗发液沐浴露……   这张会员卡就仿佛是聚宝盆一样能源源不断地吐出东西,比黑卡还要神奇。   任川尴尬地笑,脸上还带着一种欣慰,“我攒了十年的积分终于能用了。”   万达顶楼就是各种各样的餐厅,此时此刻正源源不断地散发着香气,江桓斟酌着,“要不,吃个饭?”   “等一下!”任川先叫停,“我看看有什么折扣能用。”   他不怎么熟练地打开了昨晚刚刚下载下来的美团,挨家挨户地搜索优惠卷,人大金融系的脑子全用来算优惠卷的折扣力度,在他周密的计算下,显示一家烤鸭店最适合薅羊毛。   江桓自我反省着,他实在是太不像一个小职员,钱包里面除了黑卡还是黑卡,应该让钟念多给他送点打折券来。   任川从美团上抬起头,“吃烤鸭吧。”   江桓看着他的胃,“胃癌……能吃烤鸭么?”   任川差点都忘了自己胃癌这一茬了,他强行解释,“那什么……鸭子……养胃。羽希读佳”   “真的?”江桓不相信,要自己上网搜索一下,“我看看……”   “等等!”任川叫住他,“给我的主治医生打个电话问问就知道了。”   他背在身后的手在偷偷给崔明浩发消息,“记住,鸭子,养胃。”   他当着江桓的面打电话给崔明浩,“医生,我想问问,鸭子我能吃么?”   “能。”崔明浩的声音没有一丝丝的情感,就仿佛是个机器人,“鸭子,养胃。”   “你看!”任川欢天喜地地挂断了电话,“我就说了养胃!”   江桓被硬生生地扭曲了世界观,“行吧。”   烤鸭店的折扣力度太大,此时此刻人满为患,两个总裁连凳子都没有,只能坐在小马扎上委委屈屈地排队。   任川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要排队吃一只鸭子,以前都是鸭子上赶着来找他!   江桓看向了对面阵阵飘香的粤菜馆,“要不……”   “差两块钱呢!”任川义正言辞地拒绝,“再说对面没有免费茶水和爆米花!”   江桓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在小马扎上。   排了一个半小时的队伍,终于轮到他们了,任川心里已经想好了,要是这只鸭子不好吃,他就要把整家鸭店以搞黄为由投诉掉。   任川坐下之后将菜单递给了江桓,“吃点什么?”   江桓看一眼菜单,一只鸭子竟然要299,他顿时心疼起来,“这太贵了!”   任川急中生智,“不怕,我们有优惠!”   他迅速给江桓排列组合出一套最省钱的四菜一汤,“我们只要半只鸭子然后鸭架可以免费炖汤,再要一盘荷叶饼,一盘小葱拌豆/腐,一盘炒三丝,价钱只要199。199你买不了吃亏,199你买不了上当。”   江桓不知道正常人在面对一顿199的午饭时应该是什么反应,他合上菜单,看向了一旁拿着计菜器的服务员,“你们家的鸭子能挑选么?”   服务员抱歉的微笑,“先生,我们家的鸭子都是统一标准,不能挑选。”   江桓拿出了商场上谈判的架势,“你们家鸭子是吃什么长大的?喝的是巴黎水么?有二十四小时按摩么?有全天候音乐服务么?有专人引导鸭子的心理健康么?在宰杀之前有人为他们念圣经么?什么都没有凭什么卖299一只?”   服务员微笑着,“先生,不吃饭的话,门在左手边。” 第十二章 胃癌能吃冰淇凌么   “你什么意思?”江桓撑着桌子站起来,“是说我们吃不起么?告诉你,老子把你整个店盘下来都没有问题!”   任川拽着江桓的衣袖,“算了算了。”   服务员退后一步,想要收菜单,“先生,不点菜的话,菜单就拿走了。”   “等等!”江桓一巴掌拍在了菜单上,“我说我不点了么?”   服务员拿着计菜器,静候着他。   江桓面无表情地点菜,“半只鸭子,鸭架拿去炖汤,一盘小葱拌豆/腐,一盘炒三丝。”   服务员:“……”   不是说要把我们整个店都盘下来么?   “小葱拌豆/腐和炒三丝是免费的。”服务员说,“也就是说先生您只要半只鸭子。”   “怎么?不能做?”江桓的眼神里带着杀气,“不能做早说,我们上对面吃粤菜去。”   “能做。”服务员秉承着顾客至上的态度,“您稍等,这就向厨房下单。”   “等等。”江桓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茶水免费么?”   服务员说:“白开水免费,茶水要收两块钱茶水费。”   江桓道:“那就上两杯白开水。”   他坐下来,重重地吐出一口气,面上带着不满,“什么服务态度。”   “好了好了。”任川哄着他,“下次不来这家吃鸭了。”   “嗯。”江桓点点头,“下次我给你做,我这个人最擅长做鸭了。”   任川:“???”   江桓摸出了兜里的烟盒,刚要分给任川一支,想起来了,“忘了,你胃癌。”   任川看着他,“你就不肝癌了么?”   江桓:“……”   差点忘了。   “下意识,下意识。”江桓要把烟盒收起来,“戒烟了。”   任川的视线落在了他手里的烟盒上,一愣,“嗯?富山春居?”   操,江桓飞速将自己的烟盒收起来,尴尬地笑,“假烟。”   “哦。”任川懂了,“抽假烟对身体不好,回头我给你两条真富山春……”   江桓没听清,“给我什么?”   任川硬生生地让舌头在自己嘴里拐了个弯,"给……给你两盒红塔山。"   说话间,烤鸭端上来,香酥油润,但是只有薄薄一层,总共加起来肉也只有七八片。   两个人举着筷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下筷。   任川居然真的肉痛起来了,199就七八片鸭肉,这他妈是买了个寂寞吧!   他抬头看向了江桓,居然在用一种极其珍惜的目光看着这盘鸭子。   瞬间这盘鸭子就仿佛镶钻了一样,变得金光闪闪。   任川犹豫着将筷子尖伸向了鸭肉,“额……”   江桓连忙叫停,“等等!”   任川抬起头看着他,江桓拿出手机对着这盘摆盘糟糕的鸭子咔嚓一张,看着任川,“你不拍照发朋友圈么?”   任川赶紧摸出手机,"发。"   一分钟后,黑石科技的行政技术后勤安保人事总管就看着他们的顶头上司发了一条朋友圈,照片里是一盘油腻腻的鸭子,配文:"199花的真值!"   199的鸭子,免费的小葱拌豆/腐,炒三丝和鸭子汤,任川吃的索然无味,鸭子汤里的味精超标了,有点齁嗓子。   可是他不能停筷子,也不能表露出不好吃,不仅要吃还得津津有味地吃。   江桓吃地也狠勉强,要是有哪家的厨师敢把这样的菜端上来,他一定会把盘子扣到他脸上,可是在任川面前,他必须吃地开心,吃地痛快,装出一副三天没吃饭的样子。   任川最先放下筷子,江桓抬起头看着他,“吃饱了?”   任川不想继续吃了,就弓着背,捂住自己的胃,“有点痛。”   “真的假的?”江桓一下子就如临大敌,紧张地看向任川,“能坚持么?咱们这就打车回医院。”   好像有点过头了,任川勉强笑了一下,“也没那么痛。”   他看向了门外的冰淇淋店,“可能……吃个冰淇凌就不痛了。”   江桓:“……”   江桓这点智商还是有的,他弹了一下任川的额头,“你胃癌,吃什么冰淇凌,吃冰淇凌。”   任川脑袋顶上的灯泡叮的一声亮起来,拿出手机,“让我们问问神奇的主治医生吧!”   电话接通,崔明浩十分暴躁,“又想吃什么!”   任川重重地咳嗽两声,“医生,胃癌能吃冰淇凌么?”   “能。”崔明浩睁着眼睛说瞎话,“牛奶味的养胃,香蕉味的通便,草莓味的增强抵抗力。”   电话挂断,任川脸上写满了“我就说嘛”,得意洋洋地看向江桓。   江桓脑袋顶上都是问号,“那医生……”   任川回答了他的疑问,“医科大毕业,博士,副主任医师。”   江桓觉得这个世界实在是太神奇了,原来还有这么多自己不知道的知识,以后快感冒的时候不必要吃感冒药,买一个草莓味的冰淇凌就可以,增强抵抗力。   他们双双站在冰淇凌店门口,看着冷藏柜里的冰淇凌桶,江桓问任川,“你吃什么味的?”   任川还在犹豫不决,说实话他都想吃,“牛奶味的吧,养胃。”   江桓给服务员抵钞票,那是他钱包里为数不多的零钱,还是高中时候剩下的,一直留在钱包里,“一个牛奶味的一个香蕉味的。”   任川看着收银员找零,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穷人,心痛起来,“一个冰淇凌好贵啊。”   江桓笑了,一个冰淇凌有什么,他对任川道:“以后带你吃哈根达斯。”   "哈根达斯一个小球就要三十!"任川几乎贡献了自己毕生的演技,“都是坑有钱人的!”   “有券。”江桓莫名有了底气,“哥请你吃。”   哈根达斯还有券?任川问他,“能打几折?”   江桓有点得意,“买一送一。”   任川哎哟一声,“那也要十五块钱一个呢。”   江桓立刻改口,“我说错了,买一送二。”   任川掰着指头给他算,“那也……”   “我想起来了!我还有两张免费试吃的券!”江桓打断了他的话,“不要钱!”   江桓看着任川,“下次出来的时候带你去吃。”   他们个子相当,江桓的毛线帽上有个毛球,显得个子更高,任川有点不满意,伸手把他的毛线球往下压。   “多活两天。”江桓给任川理了理围巾,“带你吃更多好吃的。”   任川有点梗住,这样的套路,这样的对话,为什么如此熟悉,他看着江桓的双眼,几乎要溺毙在这双如同星辰一样的眸子里,忽然忘记自己要说什么,“我……”   帮他们一直举着甜筒的服务员开口了,“理理我好么,两位,你们的甜筒我已经拿了十分钟了!” 第十三章 现在高仿都做得好好哦   任川不想这么早回去,还想和江桓多相处一会,主动提出,“逛逛?”   江桓倒是无所谓,他看向任川,“你身体还受得了么?累不累?”   任川斟酌着,“额……还行,大概还能走个八百米。”   江桓道:"那就逛个八百米。"顿了顿,为了显示自己身体更好,他像个小孩一样攀比起来,“我还能走个一千米。”   他们每走一步都在犹豫斟酌,计算着这一步该有多少米,走进海澜之家,任川看着男模身上的衣服,对江桓道,“我给你买套衣服吧,你都请我吃饭了。”   江桓看着男模身上的衣服,脸上的表情有一瞬的尴尬,“不必,我……”   “拜托拿一件试一下。”任川已经向导购招手了,“他穿。”   江桓看着男模身上的衣服没有说话,趁着导购不注意,偷偷看了一眼标签价格,竟然要399!   抢钱来了!   任川推着江桓,“去去,换一下看看。”   江桓半推半就地走进试衣间,将身上的外套扣子慢吞吞解开,从头顶扯下卫衣,露出精壮的上半身,胳膊上满是纹身,一直蔓延到脊背上。   他拿起那件男模身上的衬衫看了看,裁剪设计中规中矩,挑不出半点亮点,料子也不是什么好料子,摸着普普通通。   家里的衣服都有品牌方每季送来新款挑选,根本不需要出来逛街买,江桓还是头一次走进这样的成衣店试衣服。   他穿上衬衫,一颗一颗扭上扣子,看看镜子里的自己,还真有一点像小职员。   他走出去,导购眼前一亮,刚要开口夸赞,江桓抬起一只手示意她停嘴,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听。   “不太合身。”江桓对任川说,“算了吧。”   任川绕着他走了一圈,“这挺好的呀。”   江桓又开始找新理由,“这料子不吸汗。”   任川看一眼吊牌,“不是化纤的呀。”   江桓犹豫了一瞬,“嗯……”   还有什么能拒绝的理由?   江桓冥思苦想,还从没做过这样的事儿,不是很熟练。   “这件也不错。”任川又挑上了别的衣服,已经是秋天,衬衫什么的只能够穿一时,还是买点保暖的衣服比较好。   江桓贴着他的耳朵,小声着道:“太贵了……”   任川的耳朵敏感地动了动,被江桓呵出来的气声给惹红了,操,他妈的别说一件衣服,把整个店买下来都没有问题!   “不贵。”任川悄悄伸手,手背与江桓的手背轻轻想蹭,仿佛是逗弄一样,暧昧丛生,“给你买,就一点都不贵。”   “换件便宜的。”江桓根本没有察觉到气氛的不一样,满心满意都只在心疼钱,399能吃多少只烤鸭啊,“这件平常我也穿不出去。”   任川已经完全被美色所俘获,拿出了一掷千金的豪气,“你随便选。”   “我选的话……”江桓的视线环顾店内,他走到货架前,从那么多的衣服里挑拣出了一件老头背心,“就这个吧。”   任川呆楞住,“啊……啊?”   “你别小看这一件背心!纯棉的!亲肤!”江桓着重强调着,“明星单品,可以外穿,还可以内搭,不管怎么洗都不会变形!不会褪色!男女老少必备佳品!出门旅游上上之选!”   任川明显不信,“可这是背心……”   江桓走向试衣间,“我穿给你看。”   老头背心几乎说烂大街了,年均五十以上的男人人手必备,夏天乘凉经典之选,走到大街上看见了都会亲切地喊上一声"爷爷"。   穿这个还需要一点点的勇气。   江桓推开更衣室的的门,只觉得有一束光打在了自己的身上,周遭的音乐也一时变了,欢乐女神圣洁美丽,灿烂光辉照大地,整个逼格一下子就提升上来,好似在巴黎走秀一样。   任川看着江桓,倒吸了一口凉气,微微上挑的眉眼透露出一种不耐烦的态度,U型领口,恰到好处地露出胸肌的轮廓,胳膊上的纹身看着狂炫酷霸拽,肌肉线条流畅清晰,走出了一股不一样的黑道大佬随性风。   江桓往前走了一步,脖颈上的十字架项链微微摇晃,折射着光芒,发出叮铃一声轻响。   任川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狙击中了。   老头背心这种拉低颜值毫无气质的单品,竟然能被江桓江桓穿出香奶奶的FEEL。   “可以吧。”江桓开口,喜滋滋地在镜子前转了一圈,“我就说这个适合我。”   任川问导购,“这个多少钱?”   导购关掉放欢乐颂的音响,微笑着告诉他,“打完折59。”   “买买买。”任川掏出钱包,拿出自己的黑卡,“先来个十件……”   江桓挑起眉毛,“啊?”   导购惊喜地瞪大眼睛,“真的?”   任川硬生生地收回拿着黑卡的那只手,僵硬笑着,“对不起,拿错了,这是书签。”   任川指着江桓身上的背心,“拿一件。”   导购脸上的微笑瞬间消失,变得兴致缺缺,敷衍着,“好的,稍等。”   任川的视线落在了江桓颈部的那个十字架项链上,越看越觉得熟悉,“你这项链……”   他想起来,自己也有一条玫瑰金的,还是限量款,“这是香奈儿吧?”   “仿的。”江桓睁着眼睛说瞎话,“9块9三条还包邮,你喜欢就给你。”   任川顿时就有了新主意,可以让孟春把自己那条真的找出来,然后把江桓这条假的给换掉。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可以让江桓戴上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暗戳戳的,“我还挺喜欢的。”   江桓一听他说喜欢,当即就把自己的项链摘下来,套在了任川脖颈上,“呐,送你了。”   任川看向他空荡荡的脖颈,“那你呢?”   江桓张嘴就道:“我让品牌再……不是我上淘宝再买两条。”   任川趁机说出来,“我给你买。”   他看向了自己脖颈上的十字架项链,别说仿的还真像,不仅是logo,连手感细节都一模一样,几乎可以以假乱真,有点没想到:“现在高仿都做工这么好啊。” 第十四章 你会取电影票么?   饭也吃了,衣服也买了,按着小情侣约会的流程,他们还得看一场电影。   “看电影吧。”经验丰富如任川,立刻就提出来,“好不容易出来一次。”   “看什么?”江桓无所谓,只是他没有来过这种大众影院,他家地下室有私人影院,大片上映前就会有工作人员带着片源来,从来都看的是高清无码未删减。   任川拿出手机打开美团,“等等,我看看有什么优惠。”   江桓在一旁看着,心说美团真是个好东西,什么都有,回头得开发一个软件跟美团抢一抢市场。   任川头一次拿手机买电影票,实在是不怎么熟练,他看着屏幕,“有变形金刚4,还有金刚骷髅岛,还有今天今天你要嫁给我爹……这什么名字,还有……”   江桓直接问:“最便宜的是哪个?”   任川念道:“今天你要嫁给我爹,19.9一张票,如果选个双人餐就是四十,还赠送一桶爆米花。”   江桓点点头,“那就这个吧。”   谁来买电影票,他们又差点打起来,互相争抢着,最终任川胜出,因为江桓没有美团。   他们两个坐在大厅里候场,电影大厅里有两排娃娃机,可以供人排解寂寞。   任川看向了江桓,“玩玩?”   “走,我请你。”江桓拉着任川走过去。   他们小心翼翼地兑换了个十个游戏币,这十个游戏币捧在手里就仿佛是什么遗世珍宝一样,让人不舍得花掉一个。   任川指着一个装着丑娃的娃娃机,“这个,这个机器只需要两个币就能玩。”   江桓看着那一个个愁眉苦脸的丑娃,“是不是有点太丑了?”   “便宜。”任川告诉他,“便宜就是王道。”   行行行,江桓没意见,捏起两个游戏币投入机器,然后操控着遥控杆,看着机械爪子缓缓下降,抓住了一个丑娃的脑袋,往上一提,丑娃刚要离开了地面,啪唧一声,掉了。   “嗯?”江桓不可置信,自己的手可是面临A股崩盘都不会抖一下,“BUG吧!”   任川撸起袖子,跃跃欲试,“我来。”   他也投入了两枚游戏币,操纵者遥控杆,机械爪子缓缓下降,抓住了一个丑娃的脑袋,往上一提,丑娃刚要离开地面,啪唧一声,掉了。   任川:“……”   “再来。”江桓还就不信邪了,他江总这辈子就没向什么低过头,“继续。”   但是同样的事情上演了二十次,游戏币兑换了一把又一把。   江桓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珠,眼球上布满血丝,这感觉就仿佛是在股市里投入了自己全部的身家,把所有的一切都压在了这一下上,眼睁睁地看着机械爪子抓着一个丑娃离开了地面二十公分,且向着出口缓缓移动。   他的心脏高高吊起,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口水,时间在这一瞬仿佛被拉地无比漫长,每一秒都充满了紧张刺激。   机械爪子松开了,丑娃啪唧一声掉落,然后卡在了出口上。   江桓:“……”   他简直暴怒,瞬间化身了霸王龙,扬言要把这个娃娃机挫骨扬灰,任川从后抱着他,“别冲动!娃娃机坏了咱们要赔钱!”   “赔就赔!”江桓怒吼着,“今天它必须给老子死!”   任川艰难地把霸王龙一样的江桓抱离了娃娃机,给娃娃机留下了一条性命。   “这绝对是个陷阱!”江桓不肯承认自己在区区娃娃机面前输掉了,“没有人能夹上来!”   这时候就看见一对小情侣走到了娃娃机面前,男生操作着遥控杆,非常随意地一抓,轻轻松松夹出来一个,递给了女生,收获了女生的鼓掌和亲吻。   江桓:“……”   “没关系。”任川看淡了这样的事儿,安慰他,“多练练说不定就好了。”   “我不信这个邪!”江桓又奔向了娃娃机,小到幼儿园的折纸比赛,大到公司融资上市,他这辈子从来都只有高光时刻,这样辉煌的人生不能因为一个小小的娃娃机而留下污点。   十台娃娃机,每一个都试了二十次,夹上来的概率是0。   江桓沉默地看着面前的娃娃机,袋子里得游戏币已经花地一干二净,娃娃机装满了娃娃,而且还在发出非常欢快的儿歌音乐,就仿佛是在嘲讽他的失败一样。   江桓再次化身霸王龙,朝天吐火,“我今天必须砸了它!”   “冷静!”任川艰难着从后抱着他,江桓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一点都不像个肝癌晚期,差点就抱不住,“赔钱的!”   “老子买下这十台娃娃机!”江桓怒火中烧,“我他妈要砸着玩儿!”   路过的小朋友看到了这一幕,指着江桓,看向妈妈,“妈妈!霸王龙!”   “别看。”妈妈捂住了他的眼睛,“疯病传染。”   任川几乎是半搂半抱地把江桓从娃娃机面前拖走,好在广播响起,“一点钟的今天你要嫁给我爹开始检票。”   “好了好了,检票了。”任川安抚着他,“不气不气,看电影了。”   两个人拿着可乐爆米花走向了检票口,检票员伸出手,“票呢?”   任川和江桓面面相觑,什么票?   检票员皱起眉,“电影票啊。”   任川拿出手机点开美团,给检票员看购买记录。   检票员的眉头皱的更深,“电影票!”   任川看着队伍后面的人一个个走进去,手中都拿着一张票,他恍然大悟,可是又不知道去哪里领。   没办法,两个人都是第一次来到电影院看电影,根本就不知道流程,好不容易问清楚了,知道是从取票机里取票,可是二维码显示电影开场,有效期过了,无法取票。   任川和江桓无语地看着对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从没看过电影。”任川先开始瞎编了,“俺们村连信号都没有,今年刚刚通电,我是俺们第一个走进大城市工作的,当初连路费都是乡亲们你一块我一块凑出来的。”   江桓表示理解,“我进城打工这么多年,第一次踏足电影院,以前还不知道电影院长这样,真洋气,真高档,果然是城里,一切都这么不一样。” 第十五章 给奶茶默哀   任川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电影看不了,电影票钱能退么?”   他们又跑到前台去问电影票钱能不能退,大堂经理出来了,说电影票不能退,但是可以送优惠券。   任川不高兴,“为什么不能退,我们没有看啊。”   大堂经理微笑着,“已售出的电影票是不能退的。”   任川执着着,“饭店都能退菜,为什么电影院不能退票?”   大堂经理还是微笑,“除非不可抗力或者电影自身原因……”   任川拿出了商场上辩论的口才,“你看看这个电影名,今天你要嫁给我爹,为什么不嫁给我要嫁给我爹?不就是因为我爹比我有钱?难不成喜欢又丑又老的?这本身就宣扬了一种极其不健康的拜金理念,这算是电影自身原因吧。”   大堂经理的微笑有一丝丝的尴尬,“不好意思……”   说来说去就两个字,不退。   任川没想到自己纵横商场这么多年,竟然在一个小小的电影院吃瘪了,他撸起袖子,大堂经理一看不好,叫道:“现在文明社会你们还想打人?”   “误会了,我是来和你讲道理的。”任川双手撑在柜台上,“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电子商务法,第二百三十六条,第三项规定,未经使用开封的物品准许在有效期内退换或退款,你们这样我完全可以告你们。”   大堂经理额头上开始冒汗了,“这个……”   任川步步紧逼着,“我打12315了。”   大堂经理终于投降,给他们退了票,惹不起这尊佛,多送了两张隔壁电影院的优惠券。   任川胜利归来,揽着江桓的肩膀,“走,买奶茶喝。”   江桓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电子商务法的法条?”   坏了,要露陷,任川猛地一咬自己的舌尖,尴尬地笑,“我哪知道什么法条不法条,都是我瞎编出来蒙人的。”   江桓还想开口,任川疯狂打岔,“走走走,买奶茶,优惠券不用就过期了。”   江桓心说哪有那么块,“不急,我们……”   “十分钟有效!”任川痛心疾首道,“难道你想错过五折奶茶么!”   之前还说自己就能走个八百米,现在两个人在商场里拔足狂奔,演技就跟筛子一样满是漏洞,破绽百出。   奶茶柜台前,江桓气喘吁吁,将来自己老了,写为何自己如此成功的自传里一定要加上一章,这辈子你为一杯奶茶拼过命么?   任川对着菜单,犹豫再三,“两杯珍珠奶茶,大杯。”   服务员在屏幕上点击了两下,“请问加点什么小料?”   任川看着他,弱弱地问出一句,“免费么?”   服务员指着菜单最底下,“最下面的小料是免费的。”   任川当即就义无反顾,“都加,加多一点。”   奶茶做好,拿在手里,江桓看了又看,眼神里带着一丝丝的怀疑,“这……喝粥呢?”   “免费的。”任川强调着,“难道不香么?”   奶茶喝完了总是有一点点的尴尬,剩下的小料都沉在杯底根本吸不上来,江桓偷偷观察着任川,想知道他要怎么办。   任川也在奶茶喝干净的时候沉默下来,看向了江桓,想知道剩下的那点小料怎么办。   他们两个互相看着,沉默,寂静。   他们几乎是同时发出了疑问,“你不喝了?”   任川看着江桓,“不能浪费!”   江桓看着他,“那你喝啊。”   任川实在是干不出在大街上喝奶茶小料的事儿,犹豫着一瞬,试图和江桓谈判,“要不……咱不喝了吧。”   江桓正有此意,堂堂总裁,怎么能够在大街上喝奶茶小料呢,他们应该优雅地端着瓷杯,翘起一根小拇指,端庄淑女的地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小口小口抿着,再搭配上一个糖分超标的马卡龙,还只能咬一小口,多咬一口都不够贵族。   任川把手里的奶茶杯子扔掉,站在了垃圾筒前,静默着。   江桓奇怪地看着他,“你不走在干嘛?”   任川怀着沉痛的心情,“在默哀。”   江桓:“……”   没个十年病史都干不出来这样的事儿。   他们双双站在垃圾桶前,对着垃圾筒默哀,静了片刻,保洁大妈拿着扫帚走过来,“哎,不行啊,我们商场里有规定不让捡瓶噢!”   任川震惊了,他面对着保洁大妈,指着自己的脸,“你觉得我这张脸是捡垃圾的脸么?”   他这张脸,下海起码五百万好不好!   大妈一脸不屑,“怎么,还想刷脸捡垃圾啊。”   任川:“……”   这个商场真的是伤心之地,他们不仅在电影院的娃娃机面前败北,竟然还在扫地保洁大妈面前完败。   坐上了出租车,任川给孟春发消息,“查一查这个商场当初是谁选址看风水的。”   孟春问:“请问怎么了?”   任川:“拉黑掉,他克我。”   江桓看向了任川,只见他劈里啪啦地在手机屏幕上打字,多嘴问了一句,“女朋友?”   “我单身。”任川抬起头,“身边的人都太优秀了,根本都不知道选谁。”   江桓脑袋顶上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啊?”   任川慌忙改口,“身边的人都太优秀了,我们这样的舔狗根本都不知道该舔谁。”   江桓给他加油打气,“其实你也不赖。”   任川的心里一下子又响起了欢乐颂的歌声,欢乐女神圣洁美丽,灿烂光辉照大地,江桓竟然夸他!   这说明他有机会!   “那你呢?”任川看向他,“单身么?”   “我都这样了。”江桓没有直接回答,“你说呢?”   任川拐弯抹角着,“其实你应该找个人陪你度过这生命的最后一程。”   “不耽误别人了吧。”江桓随口道,“何必非要在别人的心里占位置呢?”   “其实……”任川不知道有句话当讲不当讲,“你可能只是别人三宫六院里的一个洗脚婢。”   江桓:“……”   任川强调着,“找伴侣嘛,就应该找配套的,你死他也死,这样还能省个棺材钱。”   说着他朝江桓眨巴了两下眼睛,就差自荐枕席了。   “对。”江桓好似恍然大悟,“我就说隔壁病房的老奶奶怎么总看着我笑,天啊,原来竟是这样的心思!” 第十六章 提肛运动   他们只有两个人偷偷溜出去,但却带回来了小山一样的纸尿裤和卫生巾,往楼上一趟趟搬的时候目标太大,不幸被护士发现。   堂堂两个总裁像小学生一样站在墙角听着护士姐姐训骂了半个小时。   “都要死了能不能有点自觉!”护士小姐姐简直是恨铁不成钢,“跑出去干什么?啊?外面的世界就这么美好么?还是医院的太平间里装不下你了?”   任川弱弱地举起手,“我……不想死在医院。”   “死在外面就好了?”护士小姐姐更生气了,“怎么你看不上我们医院么?我们还不能送你走了?就非得污染污染外面的土地,砸死一片花花草草么!”   江桓举起手想要发言,“医院里不够自由。”   “怎么你还要自由地离去么?”护士小姐姐踩着板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上天台,展翅翱翔,分分钟享受自由的感觉!”   他们还要被罚站,任川从幼儿园开始就没有被罚站过,变着法地想要逃,“那什么……”   护士小姐姐杀气腾腾地看过来一眼,“怎么了?”   任川真是面子都不要了,“纸尿裤漏尿了,我得去换。”   说着就拔腿狂奔向卫生间。   “那什么……”江桓见势不好,趁机就溜,“他一个人换不好纸尿裤,我去帮他换!”   两个人挤进了卫生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面对护士小姐姐的感觉不亚于A股崩盘,比尔盖茨跳楼,巴菲特中毒。   江桓看向任川,“你不是要换纸尿裤么。”   任川:“……”   江桓伸出了助人为乐的双手,“来来来,我帮你换。”   “等等!”任川死死拽着自己的裤腰,“现在又不用换了!”   “为什么。”江桓好奇地看着他,这怎么还反复无常呢,“刚刚你不还说漏尿么?”   “都吸收了,大小凹凸空气垫,瞬息干爽不侧漏。”任川冲他竖起了大拇指,“你值得拥有。”   江桓依旧伸手去拉他的裤腰,“那闷着也不好,换一个干爽一点。”   “再等等!”任川喊出一声。   江桓有点无奈地看着他,“又怎么了?”   任川彻彻底底不要面子了,他闭上眼睛,就仿佛是视死如归一样,“我不仅尿了,还拉了,我怕熏着你。”   江桓:“……”   任川提着自己的裤腰,战略性地后退两步,“那什么我自己换就好了。”   “行吧。”江桓收回了自己助人为乐的双手,“你自己换。”   他转身要走,任川却在他背后喊道:"等等!"   江桓回过头,任川脸上已经爬满了绯红,他看着江桓,没什么气势地警告道:“不许跟别人说!”   这种事情江桓怎么能到处乱说呢,他回到自己的病房,戴上耳机,询问AI,“百度搜索,大小便失禁怎么办。”   耳机里传来机械的女声,“好的,下面为您推荐治疗方法,一,注意饮食,多吃高纤维的食物,少吃油炸生冷的食物,少吃辛辣刺激,少吃难消化的食物。二,多做提肛运动,反复提肛,来提高肛/门括约肌的功能,三,若是病情严重,可以通过外科手术的方法来修复肛/门括约肌的功能……”   AI非常贴心地询问:“请问需要为您预约肛肠科么?”   “不必了。”江桓认真思索了一会儿,“百度搜索,提肛运动有哪些。”   任川在卫生间里磨蹭了一会儿才走出来,堂堂总裁,这下子面子彻底丢尽了。   他还没等回到病房,突然被人按住,“等等。”   任川回过头,看见是江桓,正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近距离看江桓的脸,是相当有冲击力的,任川吞咽了一下口水,还有点结巴,“怎……怎么了?”   江桓的脸上绽放出了大大的微笑,“今天天气这么好,我们来做一套提肛运动吧!”   任川的眼睛一瞬间就瞪大了,“提什么运动?”   五分钟后,他们站在病房里,江桓做着指挥,“好,双腿分开,下蹲,找出拉屎的感觉,下面听我口令,收缩——放松——收缩——放松——”   任川一脸生无可恋地扎着马步。   他的视线看向了窗口,五层楼够高么?能死人么?   五分钟的马步训练之后,江桓拍了拍自己的床,“来来来,还有床上动作。”   任川是想要上江桓的床,但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是以这种方式上了江桓的床。   江桓指挥着,“双膝跪姿,胸/部贴床,抬高臀部——”   “等等!”任川猛地叫停,“这动作不太对吧!”   “就是这样的。”江桓伸手把他的屁股给抬起来,“你撅得不够高。”   这他妈是什么羞耻的动作啊!任川脸都被憋红了,他可是1,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连逢年过节都不放假,金枪不倒的猛1!   江桓的双手在给他打拍子,“听我口令,收缩——放松——收缩——放松——”   任川欲哭无泪,这他妈的,他的人生怎么就变成了这个鬼样。   他的本意是想要把江桓拐上床,而不是躺在江桓的床上,被指挥用一个高0惨妇的姿势做见鬼的提肛运动。   他一个1,收缩地再紧有什么用,性福么?   “来,躺下。”这远远不够,江桓指挥着他,“仰卧,两条腿抬起来,大腿尽量贴近腹部。”   任川躺在床上,视线看向江桓,企图换回一点作为一个1的颜面,“你能站在我正面么?我比较喜欢能看见脸的姿势。”   江桓伸手把他的大腿压下去,“好好做,认真一点,这都是为了你下半辈子的幸福。”   任川还在喋喋不休,“你能换一身白衬衫么,最好打个领带,但是胸前的扣子不要扣,这样我更有感觉……”   江桓一巴掌拍在了他翘起来的屁股上,“说什么呢,现在听我的,收缩——放松——收缩——放松——”   任川:“……”   他刚刚是不是拍了自己的屁股?   “等等!”任川脸红脖子粗地坐起来,“你他妈拍我屁股!”   江桓一脸不解地看着他,“怎么,收门票啊。”   任川脸色涨红,“我……”   对着江桓,他实在是说不出什么狠话,“……就是有个责要你负一下。” 第十七章 喊哥   任川一个猛1,怎么能让江桓随随便便就摸了屁股,他心有不甘,朝江桓的屁股伸出手,“不行!你得让我摸一下!”   江桓把他压在床上,“乱动什么,万一又失禁了怎么办!”   “我就要摸!”任川奋力挣扎着,可是江桓的双手就仿佛是铁钳一样,怎么都挣脱不开,他都折腾出一脑门子汗来,猛然意识到这样的姿势实在是太受了,脸红脖子粗地吼道,“你放开我!”   江桓有点得意,冲他扬了扬下巴,“还摸么?”   任川怎么可能不摸,他憋着一口气,用力一掀,“我……”   可江桓非常轻松地就制服他,把他牢牢按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挑了挑眉,意思是你继续。   任川没有面子了,好歹他也是跆拳道黑带,胳膊也有几两肌肉,他吼道:“你还是不是肝癌晚期啊!”   江桓笑了,“我就算人躺在太平间里,制住你也轻轻松松。”   他松开了任川,把他从床上拉起来,“行了,不闹了。”   任川的头发都在床上蹭的炸毛了,江桓拿了梳子,站在他背后帮他梳头发,夕阳的暖光从窗子外面投射进来,梧桐树掉下了一片树叶,一切都静悄悄。   江桓忽然道:“你是第二个。”   任川看向他,“什么第二个?”   “第二个让我梳头的人。”江桓收起梳子,在他的额头上弹了一下,示意好了,“第一个是我弟弟。”   他们成为病友这么多天,江桓还是头一次提起自己的家人,任川敏感地察觉到其中复杂的故事,小心翼翼地问出一句,“你弟弟怎么不来看你?”   江桓道:“他来不了了。”   任川立刻抱歉道:“对不起,请节哀,我不该问。”   “嗯?”江桓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边喝边看过来,“节什么哀?他在上高三,每天的作业小山一样根本逃不出来。”   任川一下子就炸毛了,“可你说的好像他死了!”   江桓并没有否认,“高三学生不就是社会性死亡的群体么?”   任川看着他喝水时上下耸动的喉结,忽然有一瞬也觉得喉咙焦渴,他问:“怎么不见你的家人来陪护呢?”   江桓沉默了一瞬,“我没有告诉他们我生病,他们都在乡下种地。”   实际上是他爸在美国玩游艇,他妈在澳门打麻将。   他看向了任川,“你呢?怎么也不见你的家人?”   任川沉默了一瞬,在心里给老父亲任东升点了个蜡,张口就道:“我小时候就没有妈,我爸三年前就去世了。”   江桓摸了摸他的头,“节哀。”   “没什么。”任川越来越入戏了,几乎要把自己的眼泪给说下来,“实际上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在大城市里孤苦无依地漂泊着,就仿佛是流水上的浮萍,在哪里都没有根,只能随波逐流,漂到哪里算哪里。”   江桓看着他泫然欲泣的样子,又想到他可怜的身世,还胃癌晚期,就只能一个人默默前往医院等待死神的降临,然后被送入焚化炉,成为碳基无机质,最后不知道被洒向哪里,连个墓碑都不会留下。   “以后……”江桓一下子就捏紧了手里的水杯,发出了声音,“让我……”   任川希冀的眼神亮了起来,成了成了,苦肉计就是好使。   江桓猛地把任川的脑袋抱在怀里,无比深情,“喊哥。”   任川的脑袋撞上他硬邦邦的胸膛,还有点懵:“……”   怎么有点不太对的样子。   江桓抱着他的脑袋,大声道:"以后我就是你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了!"   任川企图解释,“大哥,不是这样……”   江桓热情无比地答应了一声,“哎!”   任川:“……”   越描越黑。   江桓祖上是东北出身天生就喜欢被人喊大哥,看着任川就像看着自己的小弟,任川受不了那样的眼神,放弃了什么,只说:“我饿了,去吃饭吧。”   他们拿起饭盒前往食堂,经过医院大厅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喧闹,“不行!你不能走!你把我爸治死了,你要给他偿命!”   任川和江桓互看了一眼,医闹?   声音从医生办公室里传来,七八个各型各色的男人围在门口,有蹲着也又站着,还用凶狠的眼神盯住过往的每一个人,不让任何人靠近。   江桓手里拎着饭盒走过去,立刻就有人挡住他,“干嘛?”   “找我的医生。”江桓说,“怎么,你也来治病?”   “不行!”男人呸了一声,恶狠狠的,“现在里面不让进!”   “没听说专门给医生办公室招了保安啊。”江桓的口吻很随意,试着往前走了两步。   男人狠狠一推他肩膀,“滚开!”“   江桓趔趄了一下,任川的魂儿都吓得要飞走了,他妈的,他肝癌晚期呢!   任川还不等上前拉住江桓,这时候就看江桓一个箭步,而后手中的饭盒稳准狠地砸在了那男人的额头上,然后回身就是一个飞踢,直接就将他给踹了出去。   任川都呆掉了,“卧槽。”   所有的混混都站起来了,江桓随意一笑,勾勾手指,示意他们一起上,“来,给爸爸看看。”   任川冲了上去,抱住一个混混的脑袋直接就把自己的膝盖顶上去,正中鼻梁,鼻血飞溅出来。   有人从侧面冲上来,一拳奔向他的脑袋,却被江桓锁喉,一招放倒,“嗯?就这点能耐?”   他们两个就仿佛是两匹狼冲入了羊群,混混们根本就没有招架之力,只不过是三两分钟就倒了一地。   江桓从地上捡起自己的饭盒,吹了吹上面的灰,看一眼躺在地上呻吟的混混们,“就这点本事还学着医闹?”   任川还从医生办公室里揪出来一个,将他压在了地面上,“老实趴着。”   不仅是混混,连医生都在瑟瑟发抖,医院的保安迟迟赶来,江桓对着任川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走了,吃饭去。”   任川将胳膊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哥俩好的朝着食堂进发,事了拂衣去,不留功与名。 第十八章 买棺材   任川拿了俩包子和一碗粥,坐在了江桓的对面,看着他,犹豫着开口,“你……身手挺好啊。”   江桓礼貌性地夸赞着他,“你也不错。”   任川有一点狐疑,“你干的不是文职么?”   “嗯……”江桓放下了手里的包子,“听我狡辩……不,解释。”   任川看着他,意思是你说。   “我住的地方是城中村,一点都不太平,所以得学点本事傍身,不然总被抢劫。”江桓终于编出了一个完美的理由,他挑挑眉,看向任川,“你每天不就骑一骑电动车么,怎么也这么会打架?”   “抢单太激烈了。”任川一本正经道,“有的时候不得不动手。”   “那你……”江桓想问任川到底是怎么在激烈的竞争中生存下来的,他看上去不是很能打的样子,但话到嘴边,觉得说出来不太好,就没有说。   不,等等,这个可怜的目光是怎么回事,任川皱起眉,“你不相信我很能打?”   "还欠练。"江桓往嘴里赛了一口牛肉,“打打杀杀的不好。”   他顺手给任川打开了一罐旺仔牛奶,“下次医闹的时候别往前冲,躲在我身后就好了。”   “谢谢,这是我要对你说的话。”任川怎么可能躲在他身后,这太像一个小0了,“还有我不喝旺仔牛奶。”   “啊抱歉。”江桓把旺仔牛奶拿到了自己面前,“总把你当成是我弟弟。”   任川不得不强调,“我快三十五了。”   江桓戳穿他,“护士昨天还在护士站八卦你才二十五。”   任川:“……”   “当我弟弟不好么?”江桓产生了一点疑问,“为什么我总是被拒绝。”   因为我他妈想当你老攻,任川带着一点无奈看着他,江桓如果忽略掉一身腱子肉,看上去就像是个艺术系的大学生,“那你多大了?”   江桓有点小骄傲,“比你大三岁,你还是得喊哥。”   年龄上输掉了,任川感觉到有一点丧,难道以后的日子里他只有每天垫着增高鞋垫才能攻了江桓么?   “我从小就想有一个弟弟,但是我爸爸给我领回来个混球。”江桓一边吃饭一边随口道,“他开口的第一句就是问我要钱,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见到我的口头禅一直没有变,总是一句,‘哥,给点钱’,而且越来越过分,要的钱越来越多,甚至还觊觎上了公司股份……”   “啊?”任川愣了一下,“公司股份?”   “不,我说是我家三十亩地。”江桓瞬间改口,“你听错了。”“   任川年纪轻轻怎么可能耳聋,“你刚刚说的就是……”   “是三十亩地。”江桓以无比坚定的语气,“你一定是因为脚气传染到了大脑导致了间歇神经性耳聋。”   任川还在坚持,“不可能,我……”   江桓叹气,“给你一百万,现在不要说话。”   拿钱砸人?任川从小就拿古罗马金币弹着玩,他立刻吼道:"我给你三百万,现在我必须说!"   “四百万!”   “五百万!”   “六百万!”   “七百万!”   周围病人的目光渐渐聚拢过来,他们相互看一眼,确认一件事,这里真的不是精神病院?   “一千万!”任川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好了,成交!”   江桓瞬间改了口风,“好的,请问先生是刷卡还是现金。”   “刷卡……”任川下意识地摸兜,想要掏自己的黑卡,却在摸到卡的一瞬顿住,“我……”   江桓挑起眉毛看着他,“你该不会说要付冥币吧。”   “一千万等你死了我再给你。”任川想起自己的人设了,他坐下来,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己的肉包子,“保证你过去了之后衣食无忧还能左拥右抱。”   “请把通货膨胀考虑进去。”江桓跟他开了个玩笑,“也许到时候阴曹地府里货币贬值,一碗孟婆汤就要一千万,没钱买汤的人,在大城市里孤苦无依地漂泊着,就仿佛是流水上的浮萍,在哪里都没有根,只能随波逐流,漂到哪里算哪里……”   “喂!”这都是任川说过的话,可此时此刻任川受不了这样的字句,“你别……”   他的声音很小,“你别死啊,好不好。”   任川当真是对江桓动心了,可是江桓肝癌晚期,没剩下几天了。这就仿佛是拥有玫瑰的小王子,仅剩下几天的花期,见一面少一面,而花期过后,你就只能捧着干枯的玫瑰花瓣,跪在地上回忆着怒放的岁月。   任川看向了江桓,“你身高体重多少?”   “啊?”江桓看他伤心本打算安慰他一下,谁想到任川竟然来了一个反转,“问这个做什么?”   “你告诉我。”任川很认真,“有用。”   江桓往后一靠,看上去有些懒散,“186cm,75kg。”   他猜测了一下,“你要给我买衣服?”   “不。”任川拿出手机,他要买的,江桓根本就想象不到。   任川告诉孟春,让他按照186cm,75kg准备棺材,务必要让江桓舒舒服服地走。   “好的。”孟春回复很快,“款式图会发到您的邮箱里,请务必告诉我您喜欢哪一款,能见证着送您离去,是我的荣幸。”   “谢谢你。”任川也很客气,“再嘴炮就扣你工资了。”   任川又想到了什么,“你说金缕玉衣能买到么?”   孟春回复:“我可以为您联系拍卖行,不过金缕玉衣都是量身定做,很可能不合身。”   对了,还得问问尺寸,任川从手机上抬起头,看向江桓,“你多大?”   “28啊。”江桓不懂为什么同样的问题又问了一遍,“刚刚不是说过了么?”   “不是。”任川比划了一下,“我是问你下面,多大。”   江桓:“……”   江桓都懵了,“问这个做什么?你要给我买内裤么?我穿L的。”   任川一本正经,“有用。”   江桓脸上的表情变换了一瞬,“你要给我买……安全套?”   “不。”任川很认真,“我要给你买的东西你根本想象不到,都是定制的,保证舒服。”   需要尺寸,还要定制,还舒服,江桓语塞了一瞬,脸上硬生生地出现了一点绯红,“这……不好吧。”   金缕玉衣还不够富贵么,任川根本想不出什么不好,“快点,尺寸告诉我。”   “18cm.”江桓偷偷告诉他,看了看四周,还怕别人听见,叮嘱任川,“做快点,我真挺想试试的。”   想试试?这么巴不得死么,任川有点懵,“你这么着急去死啊?” 第十九章 发小   任川已经下定了决心,他要陪江桓度过这最后的岁月,两个同样孤独的灵魂在这个城市里偶遇,这该是多么巧合的缘分。   186cm,75kg,还18cm,多么完美多么难得的0号身材,恰恰好好且稳准狠地踩中了任川的审美上。   从前的任川以为,爱情离不开性,但是面对着江桓,他却有了不一样的想法,他们或许可以像一对普普通通的情侣,做/爱做的事,亲吻拥抱,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注视着彼此,把生命里的最后一眼留在爱人的身上。   就这样占有一个人的生命最后旅途,想来也是一件不错的事儿。   “你说我要追他么?”任川问自己的发小,“我忽然有点迷茫,不知道该怎么追。”   祝凯风听着电话,笑出声来了,“这还是你说的话么,你忘记咱们大学时候的比赛了么?你可是一个月连续与五十六个人约会,还没有露馅。”   “我只是觉得他很不一样。”任川躺在病床上,大咧咧地伸展着自己的手脚,“非常独特,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说得再多不也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么。”祝凯风看不惯他这娘们唧唧的样子,“如果是直男就掰弯他,如果是弯的就拐上床,你平时怎么追人,这次就怎么追他,有钱,任性。”   可是他现在是外卖小哥,根本就没有钱,连199的烤鸭都吃的很勉强,任川后悔为什么给自己立了这样一个人设,但是他肯定,金钱打动不了江桓,倒不如借着这样一个平凡的身份慢慢走近他。   祝凯风在电话里吹了一声口哨,“需要我去给你探病么?”   “不要!”任川立刻拒绝,祝凯风来了绝对会是一场灾难,“我忘不掉你破坏了我十八岁的成人礼!”   任川十八岁的时候,祝凯风以庆祝成人为由叫来了十八个妹子,其中有十六个是任川的前任,还有两个正在撩,十八个女人放在一起那效果不亚于一场核爆,更不要说还是十八个为任川争风吃醋的女人。   从那之后任川就对女人产生了阴影,人生目标就此转向给每个小0一个温暖的家。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了!”祝凯风大声喊着,“我他妈怎么知道那些是你的前任,再说了这不都是你自己做的孽么!怎么可以算到我的头上!”   “总之你千万不要来。”任川不想给祝凯风参观自己遗体的机会,也不想把祝凯风打进医院,“我现在的人设不再是总裁,而是一位勤劳质朴的外卖小哥,你来了我怕露馅。”   “噗。”祝凯风没有忍住笑,“外卖小哥是什么鬼啊,你面子不要了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任川的面子早就没有了,现在在江桓面前,他是一名胃癌晚期,穿纸尿裤,还大小便失禁的外卖小哥。   “需要我助你一臂之力么?”祝凯风吹了一声口哨,“嗯?外卖小哥?或许我可以假扮金主,来欺压你,然后让你的那个大美人英雄救美一下。”   “谢谢,这是我的套路,你不要抄袭。”任川面无表情地道,“我要收版权费的。而且我一个攻为什么要让别人来救我?”   祝凯风又想了一招,“要么我假扮一个凶狠的地主,非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你,在你面前大吼,‘除非你结婚了,不然今天你必须和我女儿洞房’,然后你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揽着大美人地肩膀,说,‘介绍一下这就是我夫人’。”   任川无情地提醒他,“中国还没有通过同性恋婚姻法。”   祝凯风还要开口,“或许我们可以……”   任川把他全盘否定,“你要是闲着就去写剧本,自己投资自己拍,丰富一下中国电影烂片史,上映的时候我一定捧场,包场一个月,保证只要我的仇人走进电影院,看到的就是你的烂片。”   病房门忽然被敲响,任川立刻如同一条训练有素的大狗,挂断电话,拉起被子,躺在床上,装出一副已经入睡离死不远的安详模样。   崔明浩双手插兜走进来,冷笑一声,“装给谁看呢?”   "切,是你啊。"任川爬起来,“我还以为是江……”   话音未落,江桓从崔明浩的背后探出脑袋,“你以为什么?”   紧接着护士推着小推车走进来,将五瓶生理盐水挂在了吊杆上,“今天还是五瓶啊,袖子撸上去,露出右手……”   “不是吧!”任川哀嚎了一声,看向崔明浩,“你他妈来真的!”   “什么真不真,假不假的。”江桓走上前,帮任川把袖子挽上去,“医生都是为了你好,听医生的,你能多活两天。”   崔明浩就是来看热闹了,他招招手,示意小护士上前。   今天换了一个小护士,崔明浩给任川介绍,“实习生,刚刚从卫院过来,本来分到了牙科……”   任川凉凉地看着他,“为了坑我你真是不遗余力。”   “谢谢。”崔明浩笑了笑,像一个绅士一样对着任川弯腰示意,“请享受这一刻。”   接下来就是扎进去,拔出来,扎进去,拔出来,反反复复的过程,任川的手要成筛子了,已经被折磨地没有脾气,小护士浑身瑟瑟发抖,任川还有余力安慰她,“没事儿,慢慢来,不行我还有一只手两只脚。”   小护士终于下定决心,扑哧一针扎下去,滋滋往外冒血,任川抽搐了一下,“妮儿,我不中了。你在这么扎下去,我可能要死咧。”   “没事儿,继续扎。”崔明浩在一旁插着兜看,“能吐三升血,流这点都不算什么。”   “卧槽,你还有没有人性啊。”任川不干了,“医者仁心,你的心呢?”   “被狗吃了。”崔明浩面无表情的说,“就着酸辣粉吃的。”   任川又凉凉地看向了江桓,“你呢?你留这干嘛?看我笑话呢?”   “不是。”江桓怎么可能看他笑话,他来是有正经事儿,“我是觉得今天晚上天气不错。”   “特别适合做一套提肛运动,反正吊水闲着也是闲着。”   两分钟后,任川跨在窗台上,半拉身子都悬在外面,病房里一片混乱,拉人的拉人,大叫的大叫,“等等!别跳!五楼摔不死,你下半辈子只能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了!” 第二十章 两个男朋友   总住院也不行,公司的事儿也得忙活,孟春整理了最近需要任川签字的合同,带去了医院,站在一旁盯着他签字。   “只是签个字啦。”任川随意在合同上划拉几笔,“你这么盯着我看,搞的好像我正在签自己的遗体火化通知单一样。”   孟春推了推自己脸上的眼镜,眼神犀利,“根据我的观察,在您签字的时候,大脑智商平均下降156%。”   “胡说,我——”任川刚要开口,孟春就打断他,“总裁,咱们是甲方,你签的是乙方。”   “手误。”任川慌忙将自己的名字给划掉。   合同签错即作废,孟春早就料到了任川会手误签错,准备了许多的备份,他从公文包里拿出新的合同放在任川面前,“我总是怀疑,以您签合同时候的智商,咱们公司为什么还不倒闭。”   任川三两下签好了名,吹了一声响亮而俏皮的口哨,“因为老板我帅气且迷人。”   整整一沓的合同,签下来手还有点酸,任川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抱怨着,“为什么不能找个人来模仿我的笔迹呢?”   孟春微微笑着,“大概是因为您的字实在是丑的触目惊心,模仿不来的缘故。”   任川强调着,“我这不叫丑!这叫别开生面!开创了书法界的一条熠熠生辉的先河!”   “现在我信了,您确实能与小学生一教高下。”孟春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在成语使用上。”   任川:“……你在吐槽我没文化咯?”   孟春看向了窗外,“我觉得今天天气不错。”   “你别想就这么糊弄过去!”任川勃然大怒,“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竟然吐槽老板我没有文化!”   说着他就一个猛虎扑食,朝着孟春扑过去,去抢夺他手里的合同,“还给我!我要证明我写字不丑!”   孟春冷不丁被他给推倒在床上,还不忘高高举起手里的合同,“老板,我现在有充分证据,你想潜规则我。”   “屁!”任川朝合同伸手,“两个攻在一起有性福么?”   病房门被推开,江桓兴奋地叫喊着,"川儿,我打听到今天食堂有红烧肉……"   孟春衣衫凌乱地被任川扑到在床上,任川的手还放在了孟春的胸膛上,被开门的江桓惊吓到,下意识地抓了两把。   江桓:“……”   “对不起!”江桓慌忙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手指中间还漏了一条缝,“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本来就什么都没有!”任川大吼着,脸上还带着一点尴尬的绯红,心说怎么就这么寸。   孟春整了整自己的西装衣领,风度翩翩,“抱歉,让您看到如此糟糕的一面,其实我们老板一点也不……”   江桓脑袋顶上冒出了一个问号,“老板?”   任川稳准狠一脚踩上了孟春的脚背,让他闭嘴,对着江桓露出微笑,“错了,他说的是——”   江桓看着他们,眼神逐渐深沉,“我听到了,他说的是老板。”   “是老公!”任川情急之下喊出一声,“他说的是老公!”   孟春心说这他妈是要干什么,连忙澄清,“不不,我和我们老板没有任何关系……”   任川又是一脚踩上了他的脚背,深情款款地看着他,“老公,你怎么能说我们没有关系呢?”   江桓脸上的表情非常精彩,看着他们半晌说不出来话,“你们……”   任川抢先一步道:"等等,给我一个狡辩的机会。"   任川看着江桓,以无比认真的表情,“我们已经分手了。”   江桓的喉头梗了一瞬,“可你们刚刚还在床上厮混。”   孟春终于有机会插话,证明自己的清白,指着任川,“他强迫我的。”   江桓又看向了任川,这下你怎么解释?   “我——”任川瞪着孟春,你他妈甩锅给我?我可是你老板!   孟春一脸正直,坚决不和任川同流合污,以眼神示意他,我们之间只有上下级的关系,就算你是老板也不能强迫我!   任川更凶狠地瞪着他,你他妈把我推上断头台了!   孟春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老板加油!   他们这一来一回眼神交流的功夫,江桓已经脑补出二十万字的狗血爱情小说了,他理解地看着任川,“你还爱着他。”   任川脱口大骂,“爱个屁!”   江桓语塞了一瞬,“那你们——”   “我不爱他的人,但是觊觎他的肉体。”任川当真是骑虎难下,含着血泪道,“一时情难自禁,想起了从前性福的时光,忍不住摸一摸回味一下。”   “哦——”江桓一脸恍然大悟。   因为之前的争抢闹剧,合同洒了满地都是,江桓弯腰随便捡起来一张,“这是——”   任川大吼着,“别看——!”   可是已经晚了,江桓看着标题念出来,“黑石科技发展股份有限公司产品销售合同。”   江桓看向了他们两个,“黑石科技?”   他挑挑眉,意思是不解释一下么?   任川神吸了一口气,突然伸手指向了孟春,“都是他!”   弱小可怜又无辜的孟春,“???”   “他是一个渣男!”任川真的是声泪俱下地控诉着,“我们已经分手了!他签下了千万级别的合同,洋洋得意,专门跑到病房里来朝我炫耀!我都胃癌晚期了,他不关心,对我不闻不问,把他的合同砸在我脸上,还跟我炫耀他给新男友买的钻戒!”   他一脸认真地补充上细节,“八心八箭三克拉钉式镶嵌钻戒。”   江桓把目光投向了孟春,眼神已变得危险,“你——”   孟春真想退出游戏,“谢谢,我没有,我们根本就从未开始过,两个攻怎么可能……”   “两个攻的爱情是多么的不容易!”任川打断他,在号啕着,“但是他竟然一点都不珍惜,我辛辛苦苦在外面送外卖攒钱,他却左拥右抱,见一个爱一个!”   江桓已经撸起袖子了,孟春见势不好,“抱歉,我还有事——”   病房的门再度被人踹开,祝凯风脸上戴着黑超,手里拿着夸张的玫瑰捧花,“宝贝,我来看你了!”   江桓脸上的表情简直惊悚,“你他妈又是谁!”   祝凯风一看见他就知道,这一定是任川心心念念的大美人,他按照自己设定的剧本,自我介绍着,“我是任川的男朋友。”   江桓:“……”   任川:“……”   两分钟后,病房里混乱一片,任川死死扒着窗台,作势要跳,祝凯风拽着他的衣角嚎啕着,“川儿,不要跳!五楼死不了!要跳也可以!先把欠我的钱还干净!” 第二十一章 轻一点,他大小便失禁   “说说吧。”江桓大刀金马地坐在门口,审视着屋内的三个男人,“怎么回事?”   任川,孟春,祝凯风,三个身家加起来超过亿元的男人,乖乖的排排站着,在江桓面前低着头,谁也不肯说一句话。   江桓先看向了孟春,“你,渣男前男友。”   孟春小声给自己辩解了一下,“也没有那么渣。”   江桓又看向了祝凯风,“你,现任男朋友。”   祝凯风小声道:"错了,是金主男朋友。"   “都闭嘴!”江桓的声音提高了,就仿佛训小学生一样,“让你们说话了么?”   他最后看向了任川,“你,总受。”   任川急眼了,站出来给自己正名,“我他妈是攻!”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事实就是问题的开始。”江桓露出了柯南标志性的微笑,“呵,想骗我?男人你还不够格。”   江桓用自己智商二百的大脑,整理了一下事情的全过程,“首先是任川你,辛辛苦苦的送外卖,结果渣男在外面乱搞,有了新欢,更气人的是,还拿着合同过来,狠狠地羞辱你,顺便炫耀一下新买的八心八箭钉式镶嵌三克拉钻戒。而任川你呢,在看到他的时候不仅没有一拳打在他的脸上,还企图将人勾引上床,在医院里面乱搞,这个时候我破门而入,及时地制止了你们的错误,正打算劝说你们苦海无涯,迷途知返,回头是岸的时候,现男友走进来了,还带着玫瑰花,身上喷着古驰的香水,熏得我要吐了。”   他目光深沉,甚至带着一点凶狠地看着面前三个男人,“还有什么要说?”   孟春率先举起手,“我要给自己正名,我不是渣男。”   “闭嘴。”江桓呵斥他,“未提供相应证据,做驳回处理。”   任川举起手,“我有话说。”   江桓抬了抬下巴,“你说,给你三分钟自我表白的机会。”   任川深吸一口气,指着旁边的祝凯风,“他不是我男朋友。”   江桓看着他们两个,“证据呢?”   “别说型号,性向都不对!”任川急忙解释着,“我喜欢男人,他喜欢妹子尤其是大波的。”   江桓思索了一瞬,“嗯……证据不够充足……”   任川一把抢过了祝凯风的手机,解锁给江桓看相册,“你看他的相册!都是波多野结衣,苍井空!”   祝凯风骂了一声,“你把我的老婆分享给别人看?”   任川呵呵了,“你的老婆明明被全世界的男人观看着。”   “证据充足。”江桓打了个响指,“但是波多野结衣是我老婆谢谢。”   他伸手指向了祝凯风,“所以你现在身份不明,不仅假扮了任川的老公,还抢走了我的老婆!”   “等等!”祝凯风的脑子都乱掉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江桓点开手机计时器,“给你一分钟的自我表白的机会。”   祝凯风不服气,“凭什么我就是一分钟,刚刚任川有足足三分钟,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的男人,凭什么我就比他少两分钟,难不成就因为我比他长了3公分么?这不是我受到歧视的理由,我要求上诉!”   江桓按下了停止键,“好了一分钟到,你没有机会开口了。”   他重新整理了一下事情的经过,“现在渣男坐稳了渣男席位,而任川攻受成谜,现男友并不是现男友,身份未知,但目测很有钱,有百分之六十的可能是金主。”   江桓忽然就明白了,指向了孟春,“你是任川的渣男前老公,我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可以送到火葬场火化然后入土掩埋了。”   他紧接着指向了祝凯风,“而你想要当任川的现任老公,却没有得逞。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你想用钱来打动任川,但是任川是个灵魂高洁的人,不可能屈于金钱的铜臭味。”   江桓最后看向了任川,“你有什么要说的么?”   任川还他妈能说什么呢?他已经麻木了,为什么这个世界要这么对待他,有孟春这样的不可承受之重,还要再加上一个祝凯风。   任川举起手给江桓鼓掌,“哇塞,你好聪明哦!”   “谢谢夸奖。”江桓非常绅士地鞠躬还礼,“980集的柯南不是白看的。”   “你看最新的剧场版了么?”任川加入了群聊,“绯色的弹丸,现在国内还没有出,但是日本已经上映,非常好看,剧情紧张刺激。”   “是么是么?”江桓开始和他对话,“我听说了这个剧场版,一直想看,但是找不到资源,你有高清无码中日双字幕的资源么?”   任川是在日本看的,哪来的什么资源,“我可以帮你找找,但不一定是高清无码中日双字幕的,我觉得你可以看一看日文原版,更有味道,你拿波多野结衣当老婆,日文水平应该不差。”   江桓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很多时候资源都没有中文字幕,这真的很苦恼,但是极大的锻炼了我的想象能力和语言能力。”   孟春和祝凯风几乎是同时咆哮,“等等!就这么若无其事的翻篇了,当我们不存在么!”   任川看向了他们两个,“那你们要干什么?”   孟春和祝凯风同时冷笑,摩拳擦掌,“干什么?干你!”   任川被他们两个扑倒在了床上,一个奔着上三路去,一个奔着下三路去,今天他任川休想活着走出这个病房!   “等等!”江桓慌忙阻止,“轻点下手,他大小便失禁,别把屎尿压出来!”   孟春看向了江桓,“你刚刚说什么?”   祝凯风也抬起头,“大小便失禁?”   江桓点点头,“你们不要欺负他了,他现在每天都只能靠着纸尿裤过活,我们刚刚从屈臣氏里,买回来了那么多箱,他起码得活到用完为止。”   孟春和祝凯风同时停手,脸上的表情变得相当辛苦,但还是憋不住笑,同时捶床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小便失禁……”   任川面无表情地推开所有人,爬上了病房的窗台。   两分钟后,整个病房一片混乱,拉人的拉人,报警的报警,江桓死死拉着任川,“川儿!千万别跳!你大小便失禁,跳下去污染环境!” 第二十二章 布鲁弗莱大学   公司还有事孟春最先告辞,被任川拿着刀架在脖子上,威胁着他要是敢把大小便失禁这件事说出去,他黑道帝王任·尼古拉斯·乃一组特·川绝对会追杀他到天涯海角。   祝凯风已经要笑抽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竟然大小便失禁!”   “谢谢,不要再提醒我了。”任川脸上的表情已经麻木了,“还有你已经笑了一个小时了,笑归笑,但好歹也喘口气。”   江桓于心不忍,“大小便失禁也不是他想要的,你怎么能嘲笑他呢?”   “对,我证明,他大小便失禁已经十年了。”祝凯风一本正经,但是还没憋上两分钟,就又锤着床,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任川你他娘的真是个人才!”   江桓看不下去了,撸起袖子,“哎你笑个没完了是不是……”   美人面前,祝凯风敛起了笑容,一抹自己油光锃亮的头发,彬彬有礼地笑出来,“容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   任川在一旁插话,“他叫皇甫铁牛,布鲁弗莱大学毕业,挖掘机技术专业硕士学位,家里别的没有就是挖掘机多,人送外号挖掘机小王子。”   祝凯风:“……”   江桓伸出手和祝凯风握手,“你好初次见面,我叫江桓,请问是称呼你皇甫还是铁牛?还是亲切一点叫牛牛?”   祝凯风几乎是一秒入戏,和江桓握手,“对,我和任川一个村的,这小子其实叫翠花,当初家里想送他去伊斯特大学,但可惜这家伙没考上。我拿了挖掘机技术大赛第一名的奖金全部都拿给他家买房买地,所以他爸妈把他交给我当童养媳,我现在来就是带他回家。”   “我和他没有关系!”任川叫道,“都什么年代,大清早就亡了,现在早就不兴包办婚姻这一套了!”   江桓欲言又止地看向任川,“翠花啊……”   “呸。”任川打断他,“我现在叫任川。”   等等,什么叫现在……任川几乎是咆哮,“不对!我就叫任川!”   祝凯风终于找到了一开始的金主剧本,他对着任川狰狞笑着,“你不嫁给我嫁给谁?你家还欠我那么多钱,你不赶紧卖身还债伺候好大爷我,你想干什么?”   他冲任川眨眨眼,你接戏啊。   任川都他娘地懵了,祝凯风到底拿的是什么剧本,这怎么打配合啊?   思来想去,他扑通一声给祝凯风跪下了,抱着他的大腿哭号道:“我一直在辛辛苦苦送外卖赚钱还债,求你再给我宽限几天吧!我现在胃癌晚期,没几天活头了,你就算娶我回家,也只能带回去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你留的住我的人,但是留不住我的心!”   他泪眼汪汪地看向祝凯风,“而且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是谁!”祝凯风疯狂摇晃着任川,差点没掐死他,“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   “是……”任川的眼神飘向了江桓,心说这时候你他妈的该跳出来救我了吧。   江桓呸的一声吐出瓜子皮,津津有味地看着他们,“是谁啊?继续啊?接下来别是广告时间了吧?”   任川:“……”   祝凯风:“……”   江桓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继续了,“怎么,还得冲VIP才能看啊?”   任川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吐槽点什么,“……你哪来的瓜子?”   江桓从兜里掏出来一把,“磕点?”   任川面无表情地拒绝,“谢谢,我瓜子过敏。”   “哦。”江桓收回手,自己磕,“那就继续啊,我也想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任川:“他死了,不要问了,剧终。”   祝凯风“啊”地一声叫出来,“为什么!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对一个死人恋恋不忘,却不肯接受活着的我!”   任川皮笑肉不笑地指着窗台,“你跳啊,你死了我也爱你。”   祝凯风:“……”   江桓倒吸了一口凉气,有点不可思议地看向任川,这一幕只有在连环杀手的电视剧里才能看到,“你……”   “……恋尸癖啊?”   任川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世界了,现在在江桓眼里,他不仅大小便失禁,还他娘的恋尸癖,最关键的是他受。   这还怎么追江桓?   一上手就是死亡地狱模式啊?   任川把一切的责任都推到了祝凯风的头上,一脚踹过去,“都他娘的怨你!”   祝凯风简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就是你对金主的态度?”   任川满身的气焰,“不就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么!有本事你就把钱咋在我脸上来羞辱我!”   “等等!”江桓看了这么久的戏,终于挺身而出英雄救美了。   他挡在了任川面前,一脸正气凌然地看着祝凯风,闭上眼睛,“你来羞辱我吧。我想感受一下金钱的味道。”   任川还在叫嚣着,“怎么不敢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祝凯风拿出好久不用的支票本,撕下一张空白的,摔在了他的脸上,“呵?我有什么不敢的,这辈子没见过支票吧,穷鬼!”   任川捡起支票转头就交给了江桓,“填,随便填。”   江桓脸上出现了惊喜至极的表情,“真的?”   他拿起笔,珍之又重地在支票上写下了几个零。   个十百千万……任川数了数,发现到万就停止了,有点懵逼,“不继续了?就这么点?”   江桓一脸认真,“这都够我好几天的药钱了。”   他拿着这张支票,就仿佛家里拆迁了的农民工,露出了憨憨而幸福的笑容,“填太多了没有用,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   “这……”任川突然语塞,气氛一下子就变得伤感起来。   江桓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儿,我已经看开了,能活一天是一天,走吧,吃饭了,今天有红烧肉。”   他又看向了祝凯风,“牛牛也一起吃吧,带你参观一下食堂。”   江桓拿着饭盒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因为今天有红烧肉,心情还有点小开心,嘴里不自觉地哼出歌来。   任川和祝凯风两个人落在后面,祝凯风捅捅他,小声说着悄悄话,“要不,换一个吧,活得长用的久,我怕你这美人是日抛的。” 第二十三章 总裁不适合探望   任川就是头铁,“他就是秒抛的,我也认准他了。”   祝凯风看着他,有一瞬的犹豫,“秒射使用观感不好吧……”“   任川无语子,“谢谢你了,我是攻,他秒不秒射根本就没有关系。”   走入食堂,江桓就仿佛是在介绍自己的家产一样,指点江山,“随便看,随便买,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点家常小菜。”   他热情地向卖红烧肉的大妈,招手,“阿姨,我来了!你今天真漂亮,商量一下,不抖勺行不行!”   祝凯风没有饭卡,只能跟在任川的屁股后头蹭菜吃,任川路过卖菠菜的,将饭盒伸过去,“来一勺。”   卖生菜的,“来一勺。”   卖空心菜的,“来一勺。”   卖韭菜的,“也来一勺。”   祝凯风看不下去,“合着一盘都是绿的,我是兔子么?”   "不。"任川面无表情地刷卡,“你是驴。”   祝凯风看着这一盘绿,脸色也跟着绿了,“你能给我口肉么?”   “不能。”任川哼笑了一声,“小心老子给你头上戴绿。”   祝凯风哎哟了一声,“咱俩啥关系,你还能给我戴上绿。”   “我是你用挖掘机技术大赛奖金换回来的童养媳。”任川面无表情地道,“忘了么,牛牛?”   祝凯风还要开口,任川抢先说话了,“你敢说一个字,我就告诉你爸爸,你他娘地在外面有了一百零八个私生子,个个上梁山。”   祝凯风咬咬牙,“行,算你狠。”   坐下来之后,江桓一看见满盘的绿叶菜还有点震惊,“怎么吃这么绿!红烧肉不香了么!”   “他……”任川真是说话不打草稿,“脚气传染到了舌头上导致了口腔溃疡,医生说要多补充点绿叶素。”   祝凯风夹起一根绿叶菜,仿佛自己在吃米其林餐厅,非常优雅得体地微微笑着,“对,我这个人吃素。”   “哦。”江桓看着他那一盘子绿,“那我和牛牛你可能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了,我这个人吃肉。”   祝凯风看着他的饭盒,还真没有素的,噎了一瞬,“肝癌晚期,能吃这么荤么?”   任川替江桓解释了,“哎呀你不知道肉类里富含粗蛋白能够有效修复受损肝脏。”   “那以后岂不是……”祝凯风愣了,“看病找厨师?”   江桓勉强笑着,“食疗,食疗嘛。”   他给祝凯风科普,“你不知道,冰淇凌还能治病呢,牛奶的养胃,香蕉的通便,草莓的提高抵抗力!”   祝凯风都蒙圈了,“啊……啊?”   走出医院的大门,祝凯风特地回头看了一眼,问自己的司机,“用你的本科学历,帮我看看,这不是精神病医院吧?”   钟念开车前往医院给江桓送文件,等红灯的空隙翻了翻朋友圈,恰好看见孟春发了一条,“四肢无力,小儿麻痹。”   配图是上吊的表情包。   钟念看了失笑,点开微信,问孟春,“怎么了?工作上不顺利?”   孟春回复了一个上吊的表情包,然后驴唇不对马嘴地说了一句,“宝贝,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渣男。”   “不论你以后听到什么。”   钟念有点没看懂,“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孟春回复,“没事不要送总裁去医院,更别闲的去医院看他。”   钟念已经在去往医院的路上了,“我……”   红灯变绿,他只能收起手机,先赶往医院再说。   他提前给江桓发了消息,“老板,公司有事务需要您处理一下,我现在去医院,请您老老实实待在病房里不要乱跑。”   江桓给他回复,“顺便给我带点日料,我想吃生鱼片。”   真是麻烦,钟念只能开车拐去了日料店,给江桓打包饭菜,把两千六百一十九的小票单子,顺手夹在了合同里,准备回公司的时候报销。   江桓早就想吃日料了,在病房里激动地搓手手,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紧张焦灼,既担心护士查房又心忧任川破门而入。   这种吃独食的感觉可真是美好。   钟念一走进病房,江桓探出脑袋四处看看,没有敌情,赶紧把病房门关上,就如同地下党接头,“快快快!东西呢!”   钟念把食盒拿出来,“您还是先签字……”   江桓不由分说地把食盒抢走,“吃完了再签!”   日料的东西啰里啰唆,光摆出来就费了好大的功夫,钟念心说等你吃完得什么时候,他拿出合同,“老板还是先签了再吃……”   江桓已经磨刀霍霍,箭在弦上,岂有不吃之理,他挥挥手,“等我吃完。”   钟念坚持着,“老板你先签字。”   他们两个就仿佛太极推手一样,合同推来换去,突然病房门被人打开,任川兴奋地大喊,“我打听到晚饭有狮子头……”   病房里,江桓与钟念四目相对,他们的手还握在一起。   任川:“……”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任川默默地退出去,“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继续……”   钟念赶紧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合同顺势洒了一地,他把任川给拉回来,“不不,您误会了,我和我们老板没有半点不正当的关系……”   任川耳朵一动,脑袋顶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老板?”   江桓稳准狠一脚踩上了钟念的脚背,让他闭嘴,对着任川露出微笑,“错了,他说的是——”   任川看着他们,眼神逐渐深沉,“我听到了,他说的是老板。”   “是老公!”江桓情急之下喊出一声,“他说的是老公!”   钟念倒吸了一口凉气,震惊无比地看着江桓,心说这他妈是要干什么,连忙澄清,“不不,我和我们老板没有任何关系……”   江桓又是一脚踩上了他的脚背,深情款款地看着他,“老婆,你怎么能说我们没有关系呢?”   任川看着江桓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有男朋友?你之前不告诉我你单身么?”   “已经是前男友了。”江桓表情严肃,“我们早就分手了。”   钟念还要开口解释,好大一个屎盆子,竟然扣在自己脑袋上,这要是被孟春知道洗都洗不清,“不,我有自己的男朋友……”   江桓指着钟念大喊道:“分手的原因就是因为他背着我偷找男朋友!”   钟念:“……”   他懂了,为什么孟春说不要把老板送到医院,更不要闲的没事去看他。 第二十四章 又成渣男了   一张小票飘到了任川的脚底下,他捡起来,读出来,“两千六百一十九。”   他看向了江桓的桌面,满满一桌子的日料,还有新鲜大块的金枪鱼腩!   任川一下子就认出来这家日料店,“这家店只做给会员!”   他瞬间扭头看向了江桓,“你怎么解释?”   江桓顿时语塞,“我……”   他把一切的矛头都指向了钟念,“都是他!”   钟念简直是一脑袋的问号,自己真是弱小可怜又无助,“???”   江桓声泪俱下地控诉着,“我们已经分手了,他嫌弃我穷,在外面找了个有钱的男朋友,从前我们经过这家日料店的时候都只能站在门外闻闻味道,为此我努力拼命赚钱,最终患上了肝癌,我想要给他更好的生活,可是他却给我戴了一顶绿帽子!”   江桓伸手指着钟念,眼圈都硬生生憋红了,“他知道我肝癌晚期,不能吃生冷的东西,特地拿着他现男友的钱从日料店买来这些到我面前羞辱我。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   钟念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背着手给孟春发微信,“宝贝,相信我,我不是渣男,不管你听到什么。”   任川看到地上散落着合同,随便捡起来一张,念出来,“Yggdrasil科技公司第三季度智能产品研发报表。”   他看向了江桓,意思是给个解释?   “还是他!”江桓指着钟念,义愤填膺地大喊出来,“他的现男友在yggdrasil工作,是研发组组长,年薪百万,五险一金,有车有房,他特地带着报表来给我炫耀他的现男友,赚再多的钱有什么用!还不是年纪轻轻就秃头了!”   钟念都麻木了,“谢谢,我男朋友不秃,他很帅。”   “呜呜呜呜呜呜呜!”江桓疯狂锤着床板,趴在上面大哭,“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钟念给自己澄清,“我不渣,我对待感情非常专一,且已经有了稳定交往的伴侣,虽然您是我老板,但不能往我的头上泼脏水……”   江桓小声地对他道:“一个月带薪年假。””   钟念深吸了一口气,陡然改口了,“我不是渣,我只是想给每个小1一个家。”   他发表着自己的渣男语录,“我对你只不过是逢场作戏,爱情是最不靠谱的东西,之前没觉得,慢慢才发现我们真的是不合适,没有什么事儿也不用整天联系吧,这一切不都是你自愿的么,你要是非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我的心碎成了很多块,你得到了其中一块就应该满足了。”   江桓都不得不给钟念竖起大拇指,这是高手啊。   任川已经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了,渣地宛若粉碎性骨折,还能这么大言不惭地站在这里。   这时候病房外响起一声,“我对你只不过是逢场作戏,爱情是最不靠谱的东西,之前没觉得,但慢慢发现我们真的是不合适,没有什么事儿,也不用整天联系吧,这一切不都是你自愿的么,你要是非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我的心碎成了很多块,你得到其中一块就应该满足了。”   病房里的人面面相觑,一时寂静,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任川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向了钟念,“你们还……组团来啊。”   打开门,病房外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瘦削女孩正扯着一个穿紧身裤男人的衣角,死死拉着不让他走,“你不能就这么走了!”   女孩泫然欲泣,“你以前很珍惜我的。”   男人哂笑一声,“你都不是处女了,让我怎么珍惜你?”   光是这一句,就让任川脸黑了,这他娘的更渣,粉末性渣渣。   男人作势要走,女孩绝望地大喊了一声,“我子宫颈癌!”   男人就仿佛沾上病毒了一样,“你松开我!滚!”   任川直接就冲出去,一把将男人按在了墙上,讽刺地哂笑了一声,“渣男我见多了,但见到你我才发现,原来渣还可以这么具体这么生动。”   男人脸红脖子粗地吼出一句,“是她爱我的!”   任川都笑了,“爱你丑?爱你作?爱你兜里一百多?爱帮你点拼多多?爱跟你裤裆唠迷你嗑?爱生二胎当皇阿哥?爱赚钱帮你还贷买车?爱帮你父母洗碗擦桌?爱跟踪你看你是不是又当嫖客?”   男人还要开口,任川直接就给他撅回去,一拳砸在了渣男脸上,“爱你妈个大鸡蛋!”   男人摔在了走廊里,捂着自己的脸,“你怎么管那么多闲事呢!收粪车从你家门口路过你都得尝尝咸淡么!”   任川手里抛玩着一个防风打火机,他对那男人笑笑,“你知道打火机能干什么么?不仅可以点烟,还能在你坟头点香。”   男人脸色阴郁了一瞬,“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   任川一脚就踹过去,“天天拿下半身思考,我家隔壁有只阿拉斯加,哪天把它抱过来跟你生一窝,你也算是成家立业了!”   男人哀嚎了一声,任川紧接着又是一脚,“别天天把自己当成一盘菜,你是一盘土豆丝,又土又逗又屌丝,你是一盘五花肉,又污又花又多肉!”   男人受不了了,“你他妈的谁啊!”   任川面无表情道:“我是算命兼职配钥匙的,请问你算什么东西?配钥匙么?您配吗?您配几把?天天跟女生撩骚,关键时候没声了,他娘的你能秒射为什么不能秒回啊?”   男人惹不起任川,灰溜溜地爬走了。   任川还在背后叫嚣着,“别跑啊!来战斗啊!这就不行了?”   他气势汹汹地转身,看见江桓抓着一把瓜子,斜倚着门框看他,“这就结束了?”   任川王者归来,身上都布灵布灵散发着光芒,他问,“你那个渣男前男友呢?”   钟念早就走了,谁有功夫陪俩总裁在这玩,江桓竖起大拇指给任川点了个赞,“他看你战斗力太强,不是对手,害怕了,已经走掉了了。”   任川觉得不够过瘾,“干嘛走了啊,继续battle啊。”   “下次吧。”江桓嗑着瓜子,“还有机会再见。”   任川楞住,“啊?”   江桓慌忙改口,“额……我是说,他肯定心里头不服,还会继续来羞辱我的。”   “来一次打一次!”任川嚣张道,“把我电话留给他,我跟他聊聊三观!” 第二十五章 大型乌龙现场(一)   渣男跑了,那姑娘还留在原地,抹眼泪。   任川啧啧两声,“哭什么,那明显是个渣男。”   结果姑娘的哭声更大了,几乎是嚎啕,“呜哇,呜哇,呜哇——!”   任川:“……”   江桓在一旁嗑瓜子,“你就不许人家纪念一下逝去的爱情么?”   任川已经好久都没有面对姑娘了,他有点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别哭了。”   姑娘嚎啕着,“你赔我男朋友!从前我好歹是有,现在连毛都没有了!”   任川想了想,“这样吧,我给你介绍一个,年薪百万,五险一金,186cm十八公分,有车有房,清华毕业。”   姑娘看向他,“谁啊?”   任川道:“我助理。”   江桓看向他,“嗯?”   任川连忙改口,“不不不……我同事。”   姑娘看着他,“你干什么的?”   任川:“……送外卖的。”   姑娘差点就笑了,“那你同事不也送外卖的?还年薪百万,有房有车?”   任川强行解释,“嗯……美团小哥,也算是参与过百万项目的人了,车有,就是两个轱辘,房子也有,就是家在农村。”   姑娘又扯着嗓子开始嚎啕了,“啊——!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   “哎呀别哭了!"江桓叫停,“我给你介绍一个,年薪百万,有房有车,184cm,18公分,北大毕业。”   姑娘咂摸咂摸嘴,“矮了两厘米。”   “过一米八了!”江桓强调着,“差那么一两厘米么!”   姑娘看着他,“谁啊?”   江桓就仿佛烫了嘴了,“我助理……不是我……上司。”   姑娘狐疑地看着他,“你上司能看上我?”   “能。”江桓冲她竖起大拇指,“她就喜欢你这样的?”   姑娘都纳闷了,“喜欢丑的?腰粗的?没胸的?有腿毛的?没车没房没学历的?”   “这个……”江桓给她打包票,“你长什么样他就喜欢什么样。”   姑娘楞住了,“真的会有总裁喜欢上平凡的姑娘么?”   任川在一旁冷笑一声,“你想多了,只有党才会精准扶贫。”   姑娘:“……”   姑娘又哭起来了,“呜哇,呜哇,呜哇——!”   “哎呀,踹走了渣男我们应该高兴!开心!幸福!”任川高举起双手,说道,“让我们举杯!庆祝!”   姑娘立刻停止了哭声,看向了任川,还有点眼巴巴的,“我……想喝甜一点带着微酸的酒。”   江桓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个胃癌,一个宫颈癌,喝什么?喝寂寞啊?”   姑娘就仿佛是村口的蛤蟆,又开嗓了,“呜哇,呜哇,呜哇——!”   任川作势也要哭,“我……”   江桓一眼就给他瞪回去,那意思是你哭一个试试?   任川:“……人家也想喝嘛。”   蛤蟆姑娘还停不下来了,那哭声全环绕3D立体声效,江桓一个头两个大,投降了,“行行行,就一点,过过干瘾得了。”   姑娘立刻停下来哭声,“好的兄弟,咱们天台约,我回去换身行头,等着姐姐喝趴你们!”   关于谁来买酒,两个总裁差点就打起来。   任川坚持着,“我来!我家有二十年的拉菲……的平价替代。”   江桓哂笑一声,“我家有飞天茅台的……假酒。”   他们两个相互看着,都想把对方给比下去。   任川强调着,“我那拉菲……69一支!”   江桓笑了,“我那茅台……79一瓶!”   他宛若胜利了一般,“比你贵十块钱!”   任川也笑了,嘿嘿一声,“我那拉菲拿着空瓶还能换一支红酒!”   三二一,他们同时转身给自己的助理打电话。   任川:“把家里那支八二年的拉菲拿过来。”   江桓:“要我爸收藏的那瓶飞天茅台!”   钟念正在和孟春一起吃小龙虾,自己不吃,互相给对方扒虾仁,两个人手上戴着手套,用脖子夹着手机,动作几乎是如出一辙,“现在么?”   任川:“现在。”   江桓:“马上。”   孟春和钟念相互看了一眼,都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顿我来结账。”孟春抢着道,“千万不要和我客气。”   “不不,我来结。”钟念脱下了手套,“上次就是你结。”   两个人你撞我一下,我挤你一下地走到收银台,掏出手机,“刷我的!”   收银员看着他们两个,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抉择,“嗯,两位先生……”   钟念提高了声音,“刷我的!”   “不!”孟春把手机递出去,“刷我的!”   两个人几乎要扭打在一起,收银台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围观大型家暴现场。   收银员受不了了,按了按屏幕,每个手机扫了一下,“好了,一人一半,后面的顾客往前来!”   孟春收起手机,有点不好意思地看向钟念,“抱歉,晚上不能陪你了,我忽然有工作。”   钟念猛地一拍手,“太好了!”   孟春看着他都懵了,“啊?”   "不不不,我是说太遗憾了。"钟念冲他摆摆手,“路上小心,快走不送,工作顺利,啵啵啵!”   孟春有点犹疑,钟念这是不爱他了么?怎么开始赶他走?   "回头联系。"钟念急着要赶去江桓他家,想要先走一步。   “等等!”孟春叫住他,“我们……”   钟念着急的很,催促他,“嗯?怎么了?宝贝我很爱你,爱你大,爱你猛,爱你腹肌,爱你胸。”   孟春看着他,张开嘴,“我们……同居吧。”   小龙虾店外,呼啸而过一辆气缸摩托车,引擎的声音震天响,把说话的声音都给盖过去了。   钟念什么都没有听到。   “好啊。”钟念维持着脸上的微笑,“没问题,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永远拥护你的决定,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孟春心里升起了一点希望,“真的,那周末我来找你,中午十二点,芬尼西餐厅吃个饭,然后帮你搬家。”   店外又呼啸而过一辆摩托车。   “好的宝贝。”钟念还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但却点头,“没问题,我爱你,啵啵啵。”   孟春还想说什么,钟念却抢先一步,走出了小龙虾店,拉开街边的保时捷,“我赶着回家上厕所,宝贝晚上打电话。”   他开车前往了江桓的家,从酒柜里扒拉出那瓶茅台,再开车前往医院。   进去之前,先四处侦察了一下,确定四周没有任川的身影。   “进来进来。”江桓给他开门,“酒拿来了么?”   钟念将茅台酒递给他,“在这。”   “嗯,行了,走吧。”江桓摆摆手,末了,又想起了一件事,“你帮我个忙。”   钟念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什么?不会是又让我当渣男前男友吧。”   “不,就是有个姑娘,你替我陪陪她。”江桓把蛤蟆姑娘的微信,推给了钟念,“记住你的身份,现在你是总裁。”   钟念知道是什么活了,帮江桓打发相亲对象,这样的事儿,他没少干,“懂了,这周末我会邀请她共进晚餐。”   江桓想到蛤蟆姑娘的肺活量,叮嘱了一句,“哎,别太生硬,温馨一点,那姑娘爱哭。”   “好的。”钟念点头,“那地点就选在芬尼西餐厅,中午十二点,吃西餐。” 第二十六章 你小心点   蛤蟆姑娘叫卢若男,东北人,北漂十年,混个温饱。   一两酒下肚,什么都说出来了,卢若男豪气干云地给俩总裁讲起了,自己是如何从月薪三千涨到月薪八千,“我当年,在北京三进三出,差一点就回铁岭了,在五环绕了一圈又一圈,思考着我的未来……”   “嗯。”任川点点头,“我也绕过五环。”   年少轻狂的时候跟富二代们一起飙车。   江桓开口,“我也……”   “人生要原创!”卢若男恨铁不成钢地给他们灌毒鸡汤,“不可以跟风!要是时兴跳楼,难不成你们也跟着跳么!”   任川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嗯……”   卢若男一拍大腿指着他,“喝干净咯!你养鱼呢!”   任川不得不一口闷了,酒精火辣辣的烧上喉口,呛得他眼泪花都出来了。   卢若男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吸吸鼻子,“我一直都知道自己有病,懒癌晚期,重症拖延症,密集恐惧症,幽闭恐惧症,死要面子活受罪,不洗脸还不早睡,但我没想到老天就这么喜欢跟我开玩笑,他妈的,子宫颈癌。”   “没事儿。”江桓安慰她,“我肝癌,晚期。”   江桓指了指任川,“这还有个胃癌,晚期的。”   “这么有缘!”卢若男一拍自己大腿,就仿佛是酒劲上头,“咱们三个结拜吧!”   “姐姐……”任川都无语了,“喝假酒了?”   他看着卢若男的杯子里,装的全是江桓的茅台,任川大惊失色,假酒果然害人!   “现在不能吃死工资,要发展副业!”卢若男还在给两个总裁分享自己的致富经,说的头头是道,“俗话说得好,技多不压身,现在非常火的一个词,就是T型人才……”   江桓喝了一口酒,问她:“那你发展了什么副业?”   卢若男非常骄傲:“炒股啊!”   江桓:“……”   卢若男打开手机,“我跟你说,我对股票的研究长达十几年,人送外号,铁岭金融女魔头!”   江桓哦了一声,“那你买了几支?”   卢若男害了一声,“也就买了七八十支。”   江桓看着卢若男买的股票,无一例外不是跌停,就是低谷,甚至还有跌平,“你……就不考虑控制一下风险?”   卢若男强调着,“你别看大盘现在这个样子,过个七八年肯定涨上来!”   “……七八年。”江桓无语了片刻,“就不能想想这辈子的事儿?”   任川差点就喷了,“姐姐,别人炒股都是价值流技术流,合着你是意识流。”   卢若男啧了一声,“这个你就不懂了吧,女人的直觉相当准!”   “只买贵的不买对的。”任川都想给她鼓掌,“别人花钱跟巴菲特吃饭,我觉得巴菲特要花钱跟你吃饭。”   卢若男示意低调,“小意思,小意思,只要掌声不要尖叫。”   酒瓶空了,人也飘了,卢若男抱着任川的大腿嚎啕着,“你说我都月薪八千了!为什么就不能有个男朋友!”   任川随口道:“这有什么我月薪八百万不还是没有么。”   "嗯?"江桓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看向他,“八百万?”   任川反应迅速,“嗯……八百万津巴布韦币。”   江桓换算了一下,“……那还不到一毛钱。”   “这都不重要。”任川强调着,“重点是男朋友。”   他意有所指,腔调里是满满的诗意,“已经到了人生的最后旅途,总要有一个人目送着你的背影离开,你……”   江桓接上话,“……你站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给你买个橘子?”   任川:“……谢谢我不缺爸爸。”   秋天的晚风拂动着额前的发丝,任川望着江桓喝酒时上下耸动的喉结,灯光下泛着蜜色瓷的光泽,就仿佛是冬日里的蝉,脆弱至极却又缠绕着一整个夏天的炙热。   江桓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看了过来,和任川碰了碰杯。   任川笑起来,举杯示意了一下,而后一饮而尽。   “谁是我的新郎,谁是我的新娘……”卢若男趴在栏杆上,不知道单曲循环到哪一首,“哎哎哎!别再让我东张西望,别再让我天天猜想,谁是我的新郎,我是你的新郎,谁是我的新郎,我是你的新郎,哎哎哎,你快快来到我的身旁——!”   任川打了个响指,“切个歌!”   卢若男打了个酒嗝,看向他,“点歌加钱。”   “加。”任川根本不在意,“唱首南屏晚钟。”   卢若男深吸一口气,“南屏晚钟——!随风飘送——!它好像催呀催醒我相思梦——!”   任川非常优雅地在江桓面前欠身,伸出手来,“有幸能够跳一曲么?”   江桓笑起来,眉眼弯弯,将手搭放在了任川的掌心里,放下酒杯起身。   他们跳的是非常古典的交际舞,两个人都只会跳男步,时不时还会磕绊在一起,但每一次旋转的时候,余光都会落在彼此的身上,天台外,是燃烧着的城市夜色,喧嚣在这一瞬如同海潮一样褪去,留下的只有月光,与秋天的低语声。   “南屏晚钟,随风飘送……”   “它好像是敲呀敲在我心坎中……”   “南屏晚钟,随风飘送……”   “它好像是催呀催醒我相思梦……”   任川搂着江桓的腰,他们胸膛贴着胸膛,混杂着香烟味道的荷尔蒙气息兜头涌来,衣料之下是坚实的肌肉,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力量的美感。   微光之下,任川能看到江桓纤长的睫毛在颤抖着,深邃精致的五官线条找不到一点瑕疵。   任川忽然抓住了江桓的领口屏住呼吸凑上去,嘴唇距离江桓的嘴唇只有一线的距离,稍稍前倾便能亲吻上去。   时间在这一瞬仿佛静止,江桓定定地注视着任川的瞳孔,不言不语,只有风从两人中间穿过,任川对着江桓的耳廓呵出一口气,嗓音诱惑,“小心点,别掉了东西。”   江桓耳尖敏感地动了动,疑问道:“什么?”   任川他绽出一个危险至极的笑容,手指划过江桓宽厚的胸膛,激起皮肤的战栗,而后在他的心口重重一点。   什么话都没有说,却偏偏仿佛说尽了所有。   所有的喧嚣声都在这一瞬间消隐,江桓明明白白地听到了寂灭时候的那一声轻响。   他的呼吸乱了节奏。   卢若男灌下一大口茅台,醉眼朦胧地看向两个跳舞的男人,忽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你们……”   “行了。喝到这儿吧。”江桓突然抽身,“太晚了,而且……”   他看向了任川,“你该吊水了。”   任川脚下差点就一个踉跄,一下子就演技上头,“哎呀……我忽然有点晕。”   晕没有关系,江桓直接将他扛起来了,“走了走了,我帮你叫护士……”   任川:“……”   就不能脱离苦海一天么? 第二十七章 历史性的进展   今天的夜仿佛有一丝丝的不一样,江桓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暗中无人的角落,他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那里刚刚任川触碰过。   手掌之下,是鼓动蓬勃的心跳,一下一下,有力地撞击。   江桓推开窗,从兜里摸出烟盒,叼了一支在嘴上,用打火机点燃,对着茫茫夜色吐出一口烟雾来。   他觉得任川很危险,哪怕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外卖小哥,但却有一种让人如临大敌的感觉。   任川偶尔会流露出那种锐利至极的眼神,带着割手的锋芒,极其锋锐仿佛能把人当场刺穿,每一次触碰到他的眼神,江桓总会觉得自己将在三秒钟后血溅当场。   可有时候他又会捕捉到任川不一样的目光,那种温柔,含情,仿佛雪亮的刀锋上开出了玫瑰。   江桓还不知道,那玫瑰的荆棘已经缠绕上了他的心脏。   抽完了一根烟,江桓去洗手间洗手,隔间里走出个戴口罩的男人,江桓听到动静看过去一眼,那男人用兜帽遮住脸,飞快地走了。   江桓皱了皱眉,甩干净手上的水珠,朝着任川的病房走去。   任川已经憋了好久了,眼看着江桓来了,着急地招手,“快快快!带我上厕所。”   江桓拿起了输液杆子,像是遛狗一样领着任川前去厕所。   任川的强烈要求下,护士小姐姐就给他扎了一只手,还剩下一只手自己脱裤子,他刚要脱,眼神刷的一下看向了江桓,“你回避一下。”   江桓觉得有点好笑,他又不是没看过,但没说,退后了两步,转而看向了门口。   然而就是这一刹那,他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钉子脱落的声音,江桓猛地回头,任川身后的门板突然一动。   江桓猛地冲上去,伸手将任川的脑袋按在了自己的胸膛上,手指死死扣住他的后脑,“轰”的一声巨响,厚重的门板不偏不倚地砸在了他的脊背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任川惊呆了,鼻尖萦绕着的,是好闻的男子肌肤的味道,他明显感觉到江桓的身体颤动一下,声音卡在了喉口,“江——”   空气中的味道似乎有些不对,除了清新剂的香味还混入了一丝血腥。   任川倒吸了一口凉气,伸手摸向江桓的脊背,“你流血了?在哪里!”   江桓仍保持着拥抱着他的姿势,一只手按着任川的脑袋,另一只手撑在瓷砖上,他没有立刻说话,眉毛颤抖了一下,“你……”   “……你先提上裤子。”   任川:“……”   他慌忙提上裤子,用手去推江桓背上的门板,刚动了一下,就听见江桓抽了一口冷气,他立刻紧张起来,“怎么了?”   “门板上有刀片。”江桓脸上除了眉毛皱在一起,根本看不出什么异常来,“你先撑一会儿,我自己来。”   任川撑着门板,江桓自己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脊背挪开,后背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   “门板上为什么会有刀片……”任川看到了门上粘着的美工刀片,还沾着血迹,霎那间他联想到了关于刀片的不好传闻,顿时冷汗就下来了,“不会是……艾滋病人来报复社会吧……”   他猛地攥紧了江桓的手腕,“我……”   “嘘,别紧张。”江桓安抚着他,“没事儿。”   “去检查,现在就去检查。”任川拖着江桓就跑,还没等走出门口就被自己的输液管绊了一跤,啪唧一声摔在地上。   骨骼传来剧痛,可任川无暇顾及,他已经慌了,嘴唇泛白,不住哆嗦着。   “好了好了。”江桓伸手将他搂抱住,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他的头顶,“没事儿,不要往最坏的结果考虑。”   任川看着他大喊,“万一真的是艾滋怎么办!”   那双惯常锋锐的眼眸此时此刻满是惊惧,就仿佛是受惊了的麋鹿,鼻子不安地抽/动着,好像要流下眼泪来。   江桓受不住这样的眼神,叹口气,把任川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好了乖仔,可别哭啊。”   已是深夜,疾控中心不开门,任川只能先和江桓去处理伤口,告诉护士有感染艾滋的可能,让她们都戴上手套。   江桓把染血的病号服一脱,赤着上半身,平常穿着衣服的时候看不出来,一脱掉,只见厚实的胸背肌肉鼓胀着,皮肤在灯光之下油亮润泽,搭配上他的纹身,充满了一种雄浑的荷尔蒙气息。   乍一看见赤裸的肌肉,任川的眼球就仿佛被强/奸了一样,那种极具侵略性的美感在脑海深处爆炸开来,掀起一股股冲动的浪潮。   江桓在椅子上坐定,医生看一眼背后的伤口,戴上手套,“得缝针。”   医生拿出局部麻醉风险通知书,“签个字。”   江桓看一眼,问:“缝几针?”   医生又看一眼伤口,“十三四针吧。”   “没事,缝吧,不用麻醉。”江桓嗯一声,从裤兜里摸出烟盒,看一眼医生,“不禁烟吧?”   任川想要说话,“你……”   “没事儿。”江桓捏捏他的手腕,“你别在这看了,出去等我吧。”   任川不想走,他吐出口气:“我陪你。”   手术针在皮肉里穿插缝纫的时候,任川的肌肉都是颤抖的,仿佛受伤的是他一样,江桓的脸色连变都没变,抽完了三根烟,针也缝完了。   任川看着那道蜈蚣似的伤口,想伸手去摸,江桓却突然躲开,“别碰。”   江桓看一眼任川,小声解释着,“别沾上血。”   任川这才知道,看似风轻云淡的江桓实际上,并没有表面上那样不把艾滋放在心里。   他握住了江桓的手,十指相扣,指缝死死相贴,掌心是冷冷的汗,心口绞痛着,“我陪你。”   江桓的脸带着一点失血后的苍白,他看一眼任川,看他嘴角死死抿着,想逗他笑,“怎么,要陪我睡觉啊。”   任川差点就脱口而出,“我……”   江桓笑了,揉搓了一下他的脑袋,“行了,别放在心上,明天去疾控中心检查一下就知道……”   任川的耳骨通红起来,他嗫嚅着出声,“陪……”   “……陪你睡觉。” 第二十八章 我想独占你的生命   任川说陪睡真就陪睡,他赤着脚站在江桓的病房门口,怀中抱着自己的枕头,眼尾带着一圈红,自下而上地看着江桓,所有的话都写在了一双眼眸里。   江桓嘴里叼着烟,高大的身躯堵住门口,他沉默着,发现自己的底线竟然被任川一毁再毁。   任川试探着伸出一只手,牵住了江桓的衣角,指甲剐蹭着扣子,发出沙沙的声响。   江桓默不作声地转过身,走进病房,任川牵着他的衣角,就这么被领进来,房门咔哒一声被关上,屋内成了两个人的小小天堂。   任川把自己的枕头放在了江桓枕头的右边,拍了两下,让里面的羽绒更蓬松。   江桓站在窗口抽完了一根烟,而后转头看着坐在他病床上的任川,忽然觉出一丝讶异,自己明明被任川入侵了领地,却没有半点想要赶他走的意思。   “别抽了。”任川好心提醒他,“肝癌晚期还抽这么多。”   江桓下意识地把烟头掐灭,咳嗽一声,“嗯,不抽了。”   “睡觉吧。”任川拍了拍病床,“来,川哥哥给你唱摇篮曲。”   江桓失笑一声,伸出手指弹了一下他的额头,“我几岁?你几岁?”   他本意是提醒任川,自己这么大个人,早就不听摇篮曲了,谁知道任川看了他一会儿,喊出一声,“哥哥。”   江桓反倒是一愣。   这实在是有点尴尬了,任川猛地一翻身用被子将自己的头蒙住,装死不动弹了。   江桓戳了戳他,任川挪动了两厘米,再戳戳,又挪动两厘米。   “你倒是给我留点地方啊。”江桓真是哭笑不得,“合着你不是来陪睡的,是来霸占我的床的。”   任川给他让出半边来,背对着江桓,江桓掀起被子,后背有伤,就只能侧躺,鼻尖抵着任川的发丝,能闻到一股好闻的青草香味。   江桓不知道是怎么了,像是个酒鬼一样深深嗅闻着,巴不得将这味道刻在自己的记忆当中,存储起来,贴上一张姓任名川的标签。   任川突然转身,江桓没有防备,两个人的嘴唇擦了一下,彼此都楞住了。   江桓的后心蒙上了一层热汗,汗珠杀上伤口,刺痛着,他捏住了任川的下巴,将他凝视,嘴角撇出一丝流氓笑意,“嗯?不仅爬床,还投怀送抱?”   本就没存什么安生心思,任川哂笑一声,伸手就摸上了江桓的胸膛,刚想撩一句,指尖却触碰到了层层包裹的纱布。   就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针,蓦然刺了一下他的心。   江桓也沉默下来。   艾滋病三个字就仿佛是死神的铡刀,阴魂不散,歧视,折磨,病痛,幻化成了活生生的噩梦。   江桓发现了任川的恐慌,低下头,把他按在自己的胸膛上,呵出来的热气喷在他的耳廓,“别怕。”   两个大男人挤在狭小的病床上本就奇怪,更不要说一个还贴在另一个的胸口,有一种尴尬而暧昧的气温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任川吸吸鼻子,放纵自己融入江桓的怀抱,心脏绞痛着,“如果是真的,我……”   “如果是真的,那也是我的命。”江桓很笃定,“你不需要自责。”   两具身体相贴着,皮肤上浸润了一层薄薄的汗水,任川不知道是怎么了,头一次与人躺在一同一张床上没有动任何的欲念,只想要手足相抵,这么亲密地拥抱着。   “睡吧。”江桓在任川耳边低语着,“别多想了。”   像是为了缓解尴尬,江桓转过身去,背对着任川,不想再看见他的眼睛,否则自己的心会被刀锋割开,流出来的鲜血会滋养别样的玫瑰。   夜很深,任川凝视着江桓宽厚的脊背,他伸出手指,轻轻抚摸上那一道伤口,再敏感脆弱的嫩肤上,写下一行诗。   我的渴求,我无止尽的欲望,我不定的去向!   黑色的河床上流动着永恒的渴求。   第二天早上他们早起,去疾控中心,在车上,任川死死拽着江桓的袖子,紧张的手心汗湿,心脏鼓点一样砰砰跳着,预想着最糟糕的结果,又祈祷着千万不要中标。   艾滋病检测有专门的科室,大门紧闭着上面大写的标语,闲人免入,江桓看一眼任川,犹豫着,“要不然你……”   任川率先伸手去推门,“我陪你。”   科室里很多人,大部分是年轻男人,听到开门声,都伸长了脖子看过来,那眼神就仿佛是在看什么笑话。   任川让江桓坐下,去窗口领了血液自测试制和消毒棉签,蹲在了江桓面前,撕开包装。   江桓拦了他一下,“别动,我自己来。”   任川看他一眼,很坚持,“我来。”   很多人都在看他们,目光如芒刺在背,四周响起细密的窃窃私语声,想不听见都难。   任川选择了屏蔽,用采血针扎破江桓的手指,而后用采血管采血,滴在试纸卡上,再滴入缓冲液。   旁边一个年轻人碰了碰江桓的手臂,“哎,你男朋友很帅。”   江桓被“男朋友”这个词刺了一下,眼眸闪烁一瞬,“谢谢,但他不是我男朋友。”   这样的澄清在他人的眼里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反而有点像是故意遮掩,年轻人脸上出现了暧昧的笑容,“哎呀,都这样说,都来这里了,还有必要遮遮掩掩么?”   他还想和江桓说什么,却被任川横插一脚,“让让。”   年轻人让开了一个座位,任川坐了下去,将他与江桓给隔开。   这样宣誓主权的动作意味深长,江桓多看了一眼任川,没有说话。   半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最后揭晓答案宣判命运的时候到了,任川死死握着试纸,不敢去看。   “看吧。”江桓劝他,“没什么。”   任川勉强吐出一口气,“真中了,我也陪着你。”   “嗯。”江桓笑了一下,握住了任川的手,用柔和的力道掰开他的掌心,取出试纸。   试纸上面只有一道杠,阴性,他是安全的。   任川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死死拥抱住江桓,趴在他的肩背上大口喘息,像条濒死而又重生的鱼那样张着嘴,“太好了……”   就仿佛是重获新生一样,任川觉得自己的命运也被宣判了,这一刻,他想要拥有江桓,独占他的生命,而非只当一个风流过客。 第二十九章 大型乌龙现场(二)   走出疾控中心,看着头顶的烈日,任川由衷地感慨活着真好,二十多年来,他从未这么深刻地体会一遭生死,死去,又活来,激动地人能泵出泪来。   “好了。”江桓好笑地看他,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那点眼泪还没憋回去呢。”   “操。”任川还牵着他的衣角,“这不行,得吃饭庆祝,芬尼西餐厅,我能订到好位子……”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江桓给打断了,“芬尼西餐厅?那家多贵啊。”   “多贵也吃得起!”任川心想着去他妈的外卖小哥,“老子有钱!”   江桓看着他的目光近乎惊悚,“你……”   “……卖肾了?”   任川无言以对地看着他,“能盼着我点好么?”   江桓的目光更惊悚了,“你……”   “……卖身了?”   任川:“……是的,下海五百万。”   江桓脸上的表情仿佛是天塌了一样,恨不得现在去银行取钱,拿钞票把任川这没见识的给砸醒,五百万就卖身?   他脸都憋红了,指着任川半响说不出来一句,“你……”   “骗你的啦。”任川真是服气,又把外卖小哥的人设穿上了,“谁能看得上我一个送外卖的的。”   他拉着江桓去打车,“走走走,吃西餐。”   江桓冲上头顶的情绪终于有了宣泄口,泛着一股拧劲儿,“我不吃!”   “我有免费券!”任川不得不大喊着,“牛排九块九吃到饱!”   江桓看着他,似乎是在考虑。   “九块九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任川推着他去打车,“我还没吃过西餐呢……”   最后一句话让江桓松动了,坐上出租车,偷偷给芬尼西餐厅的经理发消息,让他留出两个景色绝好的空位。   任川也在给芬尼西餐厅的经理发消息,让他准备九块九的牛排,顺便留个双人位。   这让经理犯了难,九块九的牛排还好说,可总共就剩下一个双人位了。   他挨个给两位爷发消息,抱歉,就剩下一个双人位,可却有人订。   任川哎哟了一声,敢跟小爷抢,他看也不看就是十万砸下去。   旁边的江桓看着消息来气,还有人跟老子抢位置,他点了两下屏幕,十五万就过去了。   两个人较上劲儿了,疯狂砸钱,经理就看着两边的数额节节高升,有点缺氧,还有点窒息。   金额已经到了一个可怕的数量,任川不肯认输,就想和江桓一起吃这顿饭。   江桓那边也不放弃,任川从来都没吃过西餐,必须得带他吃顿好的。   经理实在是没招了,两位爷都得罪不起,临时在露台上多加了一张桌子,将餐位号发给了两位。   到了芬尼西餐厅,门口的门童认出来两位,刚要叫人,两位总裁就像是被踩着了尾巴,嗖的一声窜过去,片叶不沾身。   江桓奇怪地看一眼任川,“你急什么?”   任川能说他怕被认出来么,他好似刘姥姥进大观园,将餐厅上上下下瞧了一遍,流露出羡慕的目光,“我没进过这么高级的餐厅,想多看两眼。”   他反问江桓,“那你跑什么?”   "我……"江桓差点语塞,望天望地就是不看任川,“我饿了,着急吃饭。”   芬尼西餐厅的桌子都有编号,老顾客都知道在哪,他们两个不约而同,直奔露台,而后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分别坐在了两张相邻的桌子上。   江桓与任川面面相觑着,几乎是异口同声,“你去那干嘛!”   任川着急,“你过来!”   江桓不干,“你过来!”   任川心焦啊,“这边风景好。”   江桓不肯挪窝,“这里风水好。”   他们互相瞪着,视线相触,有火苗在滋滋烧着,那架势仿佛要干架,让服务员都不敢上前,抱着菜单瑟瑟发抖。   最终还是江桓妥协,坐到了任川的对面,心里还想着得告诉经理一声,不能让这张桌子被订走。   服务员送上菜单,任川不想看,刚要合上,就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吃西餐的人设,不得不从头开始翻菜单。   江桓不太爱吃西餐,翻了两页,就不看了,抬头看向任川,几乎要埋在菜单里了,心里笑了一声,敲敲桌子问他:“会用刀叉么?”   任川被他给问住了,“我是会用……还是不会用啊?”   江桓挑起眉毛,“这不是问你呢么?”   任川撒了谎,“不太会。”   江桓抬手招呼服务员,“上一份碗筷。”   服务员都愣了,西餐厅哪来的碗筷,刚要说没有,就看着江桓的脸黑了。   服务员小跑着溜走,“这就去准备。”   吃西餐用碗筷,这不是笑话么,任川丢不起这个人,用菜单把脸给挡住,讪讪的。   “没事儿。”江桓把他从菜单里扒拉出来,“你点你想吃的,牛排我帮你切。”   T骨牛排,龙吟醉蟹,三文鱼,鹅肝,还有浓汤,沙拉和甜点。   任川全挑的是最贵的,全方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展示自己的土鳖气质,他还洋洋自得地对江桓道:“一会儿多吃点,怎么也得把九块九吃回本。”   江桓失笑着点头,“嗯,肯定得吃回本。”   一公斤的T骨牛排上桌,江桓端到自己面前,拿着刀叉切成小块,再投喂给任川。   一个切,一个吃,默契配合。   江桓切着切着就有点想笑,自己都没这么伺候过女朋友。   牛排还剩下一点贴着骨头的肉,剃不下来,江桓看着这骨头沉默,心说这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任川他还演到底了,伸手把肉骨头拿起来,抱着啃,满嘴油乎乎地对江桓笑,“还是这么啃着舒服!”   江桓没嫌弃他土,拿起餐巾给他擦掉嘴角的酱料,把他仔细地照顾着。   任川恍恍惚惚觉得,自己就算是丢脸也值了。   中午饭点,露台上来了新客人,钟念给卢若男引路,一边给她介绍,“这家餐厅的老板是伦敦人,开了能有二十年,菜色非常地道,非常……”   钟念话说到一半就卡住,因为他看见了坐在栅栏边的江桓。   任川听到这声音觉得耳熟,看过去一眼,卧槽了一声,对江桓道:“你前男友!” 第三十章 大型乌龙现场(三)   卧槽!江桓猛然想起来,他让钟念和卢若男相亲,钟念说过要带卢若男来芬尼吃饭。   江桓在桌底下给钟念发消息,“你没看见我。”   然后他一巴掌把任川的头按下去,“别乱看。”   可任川已经看到卢若男了,又是卧槽一声,“你前男友在勾搭卢若男?”   他有点懵了,“你前男友到底是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啊?”   江桓心虚,“我……我怎么知道。”   任川自己也有点想不明白了,“上次你不是说他找了个贼有钱的男朋友么,那他勾搭卢若男干什么?卢若男月薪八千,没样貌没身材还有腿毛。”   江桓额头上的汗都下来了,“这……可能……换口味了……”   “不会吧!”任川猛然想通了,咣当一声站起来,“他要骗婚!”   是可忍熟不可忍,任川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却被江桓一把拉住,“你干什么!”   “我去教训他!”任川挣扎着想要挣脱江桓的手,“我要让他知道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   “公共场合。”江桓都无奈了,半搂半抱的才把任川给按住,“等回医院的时候告诉卢若男一声不就好了,你在这打人,还得去警察局捞你。”   他们两个都低着头,卢若男没看见,满脸痴情地盯着钟念看,“你说话声音好好听哦。”   钟念收到了江桓的消息,努力装作没看见老板,他也没忘记江桓给他的任务是推掉这次相亲,要让卢若男死心,就故意掐着嗓子,不阴不阳地道:"额……你听错了,这才是我本来的声音。"   卢若男看他哪哪都满意,又是一脸花痴,“你长得好好看哦。”   钟念面无表情:“长错了。”   “你开的是保时捷。”   “借的。”   “那你还带我来这么高级的餐厅吃饭。”   “九块九牛排管饱。”   ……   孟春手里拿着一捧鲜花,走上了露台,给钟念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到。   卢若男就是认准了钟念,咣当一声站起来,大喊着,“我喜欢你!”   这一嗓子惊到了孟春,他看了过去,视线却猛然顿住。   “卧槽。”江桓忽然拉了拉任川,指着站在露台门口的孟春,“你前男友!”   任川心说这又是我哪个前男友,转过头去,看见孟春,一下子呆住。   “我去教训他!”江桓立刻撸起袖子,“我要让他知道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   “别冲动!”任川赶忙拽住他,脑子飞速运转着,“那什么……公共场合……”   孟春被一声“我喜欢你”给惊到,手里的玫瑰花锒铛落地,倒退了两步,恍惚间耳畔是心碎的声音。   他这边的动静落入了钟念的耳朵,他看过来,待到看清露台门口那高大的身影是孟春时,整个人瞬间石化掉。   孟春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猛地将手拍在了桌子上,脸色阴沉地看着两位。   旁观吃瓜的江桓倒吸了一口凉气,问任川:“你前男友怎么还掺和进来了?”   任川迷惑了,“他们两个要抢卢若男?”   这话说出来,任川都有点不敢相信,卢若男月薪八千,没样貌没身材还有腿毛,却有两个男人在争抢。   钟念站起来,口舌磕绊着,“你听我解释。”   孟春苦笑了一声,“这有什么解释的?玩儿我好玩么?”   钟念把他的手攥在掌心里,“不,你听我说……”   这次换成任川惊悚了,“你前男友为什么抓着我前男友的手!”   江桓也想不明白,舌头打结说不出来话,“额……我怎么知道他们什么关系。”   孟春只觉得胸口缺失掉一块儿,汩汩流着血,他指着卢若男,“我有什么比不上她?是没她好看还是没她有钱?”   他红着眼眶质问钟念,“还是因为我是个男人?”   钟念心焦,只想把这一切解释清楚,然而孟春转身就要走,他实在是没招了,拽住孟春的领带,踮起脚尖就亲上去。   江桓咣当一声站起来了,“卧槽!”   任川把他按住,“冷静!”   这一吻就刹不住闸,孟春把钟念搂到自己怀里,凶狠地吻下去,舌尖启开了唇瓣,长驱直入。   任川呆住了,“卧槽!”   他和江桓面面相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整件事,这已经不是离奇,而是魔幻。   江桓从头开始捋,“我前男友带着卢若男来吃饭,然后你的前男友来了。”   任川跟上他的思路,“你的前男友想要骗婚卢若男,然后被我的前男友抓包。”   江桓看着他,“你的前男友质问了我的前男友,然后我的前男友就亲了上去。”   任川快喘不过来气了,“然后你的前男友被我的前男友掐住了下巴回吻了过去。”   他俩面面相觑着,“他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脸上都是大写的懵逼,两个渣男竟然搞在一起?   这时候只听见孟春大喊了一声,“我喜欢你!”   江桓急眼了,撸起袖子,“我不同意!”   钟念也鼓起勇气喊了一声,“我也喜欢你!”   任川坐不住了,大喊着:“我不同意!”   孟春钟念齐齐看向跳出来的两位总裁,全都呆楞住,嘴角下意识地抽搐了一瞬。   江桓走上来,把钟念拖到自己身边,指着孟春,“这是个渣男!”   任川则把孟春拉到自己面前,指着钟念,“这也是个渣男!”   钟念:“……”   孟春:“……”   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江桓和任川面面相觑着,异口同声地大喊:“你怎么和你前男友站在一起!”   场面上的局势瞬间改变,又变成了任川江桓站在一起,钟念孟春站在一起。   他们大眼瞪小眼着,谁都不明白事情怎么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所以……”钟念真是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情况?”   孟春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额……我不知道。”   江桓开口,“总之你们两个无论如何都不能在一起!”   任川帮腔:“对!我不同意!”   他们背后响起了凉凉的一声,“你们……把我当空气么?”   所有人都一起转过头,卢若男面无表情地盯着四个男人。 第三十一章 让老板见鬼去吧!   卢若男坐在椅子上,就如同升堂的青天大老爷一样,啪的一声,一拍桌子:“堂下何人!有何冤屈!”   四个男人排排站着,就如同被罚站的小学生一样。   江桓喃喃着:“我总觉得这场面似曾相识。”   卢若男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不许窃窃私语!”   她先是伸手指向了孟春和任川:“你们两个,曾经是前男友。”   又指向了江桓和钟念,“你们两个,曾经也是前男友。”   钟念和孟春都憋得慌,有话要说:“根本就不是……”   “是!”江桓和任川不约而同地捂住了他们两个的嘴,高声承认,“对,前男友!”   卢若男眯了眯眼睛,把手指向了孟春和钟念,“所以你们两个是……”   孟春和钟念的手牢牢牵在一起,“男朋友。”   任川先不干了,“不行!”   江桓也跟着着急了,“我不同意!”   卢若男都奇了怪了,“他俩都是你们的前男友了,你们有什么不同意的?”   任川急地脑门出汗,他口舌磕绊地解释,“额……纵然已经成为了前男友,但是感情还在,我不能看着他在踹掉我之后,投入一个渣男的怀抱。”   江桓赞同地点头,“同理。”   卢若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哦——”   她看向了孟春,“为什么说他是渣男?”   江桓把任川瞎编的故事当成真的讲出来:“他签下了千万级别的合同,洋洋得意,专门跑到病房里来朝任川炫耀!任川都胃癌晚期了,他不关心,不闻不问,把他的合同砸在任川脸上,还跟任川炫耀他给新男友买的钻戒!”   他连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还是八心八箭钉式镶嵌钻戒。”   卢若男又看向了钟念:“那他呢?为什么是渣男?”   这次换成了任川来讲故事,“他嫌弃江桓穷,在外面找了个有钱的男朋友,江桓努力拼命赚钱,最终患上了肝癌,想要给他更好的生活,可是他却给江桓戴了一顶绿帽子!江桓都肝癌晚期不能吃冷的生的,还专门打包了日料来羞辱他!”   卢若男点点头,他算是明白了,“所以他们踹掉了你们两个,在一起了。”   她咂摸了两下,“这没问题啊。”   江桓任川同时怒吼,“问题大了去了!”   江桓怎么能看着自己的宝贝特助羊入虎口,气哼哼的,“总之他们两个不能在一起!”   孟春要和一个渣男在一起,任川也不能坐视不理,“总之就是不行!”   卢若男都纳了闷了,前男友的事儿,任川和江桓倒管上了。   她站起来,背着手,绕着场地走了一圈,“两个渣男内部消化,正好是为人民除害,你们两个都是前男友了怎么管这么宽呢?”   她对着孟春和钟念挥挥手,“成了你俩走吧。”   孟春和钟念真是如释重负,慌忙逃窜,摊上这样的老板,只能说命中该有一劫。   “就这么走了?”江桓瞪着眼,“你这办的什么案?”   “人家两个凑一对正好。”卢若男把他俩上下打量着,“我觉得你们两个也能凑凑。”   任川看孟春揽着钟念走了,急得不行,要追上去,却被卢若男给叫住,“哎,你干嘛去?”   任川要出口的话,就卡在嗓子眼:“当然是……”   不等说完,就看卢若男用震惊的眼神将他给瞧着,“你还想死灰复燃?当第三者?”   江桓一听不干了,那渣男把任川伤成这样,他还想着追上去,他立刻就把任川按在自己怀里,“你敢去!去就打断你的腿!”   任川真是有苦说不出,“我想……”   “想什么想!”江桓用了更大的力气把任川按在自己的怀里,“没事儿,想哭就哭吧,哥的肩膀借给你。”   这怎么还哥上了,任川想要说话,“不是……”   “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江桓大声强调着,“爱情什么的就让它随风去吧!”   任川都无语了,“你……”   江桓猛灌鸡汤,“你不要小看自己,一个男人应该顶天立地地活着!”   任川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将江桓给推开了,“你劲儿太大了!我要憋死了!”   孟春和钟念肩并肩走在街上,都没开车,初秋的阳光打在身上,暖和,却带着一丝丝的冷。钟念的西装外套落在了餐厅里,这时候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衬衫,冷风一吹,有点瑟瑟的,孟春看他一眼,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过去。   钟念接过来,里衬上还带着孟春皮肤的温度。   谁都没说话。   他们就这么在市中心一圈一圈地走,两个帅哥肩并肩,引来不少好奇的目光,但光看那一身西服料子,就不敢轻易上前。   他们两个都没想好怎么坦白。   终于,孟春鼓起勇气了,他拉住钟念的手,“你听我说……”   钟念也在此时抬头,“你先听我说……”   手机铃声同时响起来,鹦鹉一副破锣嗓子,嚎叫着“老板火化了!老板火化了!老板火化了!”   他俩面面相觑着,“……”   “去他妈的。”孟春头一次挂断了任川的电话。   钟念笑了笑,也把江桓的电话挂断了。   孟春高大的身影撑出了一片阴凉,他居高临下地将钟念看着,扬了扬下巴,问他:“你刚刚想说什么?”   有什么必须得说,但有什么却不必说了。   钟念心想着去他妈的,我就是爱他,管他是不是渣男。   他笑起来,将孟春的手给牵住,“你能请我喝初秋的第一杯奶茶么?”   孟春把钟念看着,那双眼里只能映出自己的影儿,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千言万语都在此刻说了个干净。   去他妈的,孟春心里想着,老板和前任都见鬼去吧,这个人老子要了。   “走。”孟春把他的手给牵住,像是第一次约女生出来的高中生,“买奶茶去。”   手机铃声锲而不舍地响着,他俩都当作没听见,手牵着手,踩着一地金黄的落叶,在这深秋的街头来了一场落日时候的私奔。 第三十二章 时日无多   回到医院,卢若男反应过来了,拎着江桓的领子,质问他,“嗯?这就是你给我介绍的对象?有车有房,年薪百万,北大毕业?”   江桓哪知道钟念不是单身,还找了个渣男,“姐姐……听我解释……”   卢若男步步逼近,“嗯?你怎么跟我说的?说那是你上司,就喜欢我这样的?”   江桓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卢若男放弃地叹口气,转而拍了拍任川的肩膀,“算了,我不要总裁,老弟,你之前说的你那个同事呢?我见见?”   任川说不出话,“额……他……不方便。”   卢若男哎哟了一声,“男未婚女未嫁,有什么不方便我们当面聊啊。”   “他出家了!”任川慌忙之中找了个借口,“看破红尘,修佛去了。”   卢若男的脸苦起来,又嗷呜一嗓子嚎啕上了,“呜哇,呜哇,呜哇——!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   她这一嗓子惊动了不少人,护士指着她,对身边的年轻男人道:“找卢若男?那不就是么?”   那年轻男人戴着眼镜,斯斯文文,怀中抱着果篮和保温桶,看见卢若男极其兴奋地上前,“若男——!”   卢若男就仿佛是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拔腿就跑,“你别过来——!”   一个追,一个跑,走廊里的病人都看过来,任川还没见过蛤蟆姑娘这么狼狈的样子,刚想要笑,就听见护士说:"找任川?那就不是么?"   任川一扭头,看见邓梁一身西装站在电梯口,身边还跟着他闺女,他活似是见了鬼了,拔腿就跑。   邓梁刚要喊:“任——!”   一个总字还没出口,任川脚下一个刹车,“停——!”   任川叹口气,推开了病房门,“进屋说。”   邓梁如获尚方宝剑,满脸的褶子都笑开了,快步走过去,“任——”   任川不能让他喊出"任总"俩字,他握住了邓梁的手,“喊我川儿就行。”   怎么能喊川儿呢,那不是乱了关系,邓梁口舌磕绊起来,“任——”   “哎哟您跟我客气什么呢。”任川握着他的手用上了劲儿,脸上带着半真不假的微笑,“嗯?”   邓梁胆战心惊,试探着喊出一声,“……川儿?”   “哎!”任川热情地揽着他的肩膀,“走走走,进屋说话。”   江桓看他们这古里古怪的模样,又看邓梁一身高定西装,身后还跟着俩保镖,脑筋转来转去,突然间一道晴天霹雳劈下来,坏了!这是要债的上门来了!   他叫住任川:“川儿!”   任川回头,江桓吞吞吐吐的,“你……没事儿吧?”   任川笑了笑,在邓梁肩头拍了三下,“我哪能有事儿,等我找你一起吃饭。”   江桓蓦然懂了,这是任川的暗号,在肩头拍了三下代表着三十分钟后进去救他!   他捏紧拳头,对任川喊了一声:"放心!有哥呢!"   任川不明白江桓怎么突然冒出来一句,带着邓梁一行人进屋,门刚一关上,他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冷若冰霜。   邓梁还满心以为自己与任川交了心,先送上果篮,“按照您的要求,苹果不吃带皮的,橘子不吃酸的,红枣不吃带核的,香蕉不管是大的小的都不吃,还有白火龙果过敏,买只能买红心火龙果,最好切成块装进盒子再配一副刀叉。”   任川捋了一把头发,露出精致的侧颜,点起一根烟,浓白烟雾里一双锐利的眼神杀向了邓梁,“先说什么事儿吧。”   邓梁对上他的目光,平白心头一跳,哆嗦着坐下来,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诉求讲出来。   他是靠铜矿起家,最近铜这种大宗货物受到市场的波动,价格大跳水,原本的资金链一下子断掉,这么大一个窟窿,不是所有人都能补上,他来恳求任川,救他于水火之中。   任川一听就知道这其中的话有水分,资金链断裂,可以私行贷款,大不了走信托,邓梁谋求的不是钱,而是黑石科技的牌子。   邓梁着急地比了个八,“您相信我,两年内,只要两年,年利率就能到这个数,您绝对稳赚不赔。”   任川吐出最后一口烟,用爱莫能助的眼神把他看着,“邓总,你也看到了,我现在住着院,胃癌晚期,离死不远了,这么大的资金流动真不是我一句话能说了算的。”   邓梁一下子就急眼了,将他闺女拽到了病床前,“任总,你再想想,来媛媛,给任总表个态。”   邓梁女儿,刷的一下就把自己的外衣给撕开了,里面就穿了一套比基尼,任川卧槽了一声,没想到自己一句戏言还成真了。   女孩刷刷刷地就把自己给脱光了,捧着自己的胸,往任川面前凑,任川被逼到几乎没有地方躲了,爬上病床,那女孩也跟着挤上了床。任川用被子遮盖着自己的胸口,“你们……”   这时候病房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江桓手里举着把椅子,高喊着,“我来了——!”   待到看清楚房内的景象,江桓下巴都要被惊掉了,“卧槽?”   “出去!”任川彻底火了,他确实是花名在外,可这一切他不想让江桓看见,“都给我滚!”   邓梁不得不带着闺女撤出病房,江桓还傻愣愣地站在那,搞不清楚情况。   静了一会儿,江桓的脑袋豁然贯通,不可置信道:“那群讨债的逼你卖身?!”   任川:“……”   卖身就卖身吧,任川也不解释了,先去和江桓一起吃了晚饭,回到病房拿出IPAD看邮件。   但肚子有点不对劲,短短半个小时后,任川已经疼出了满身的冷汗,抖着手,给崔明浩打去了电话。   崔明浩检查了一下就知道,“急性阑尾炎,手术吧。”   任川躺在床上,没想到自己假住院还真得往手术室走一遭,表情有点丧,“操!”   手术床推过来,他艰难地爬上去,护士医生推着就走了,对门的江桓恰巧在此刻打开门,刚要喊:“川儿,我这儿有……”   他眼睁睁地看着一群护士医生推走了任川,余下的字句都卡在了喉口,颤抖着,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心中落下了重石一样的大字——   时日无多! 第三十三章 像一对情侣   手术室这么一进一出,任川身上就少了块儿东西,麻醉的药效还没有过,他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手背扎着消炎的吊针,百无聊赖地盯着天花板看。   咔嚓一声,是病房门开了,江桓小心翼翼地走进来,生怕呵出口气儿,面前的人就散了。   他摸了摸任川的手指,冰凉的,“川儿?”   任川疲惫地冲他眨眨眼睛。   “怎么就……”江桓的心被揪着,看着任川一脸苍白地躺在病床上,全然无了往日风采,他说不出话来了。   任川张开口,“我……”   江桓在病床前坐下,就那么攥着他的手,十指扣在一起,黏黏糊糊地生出灼热的体温,他的两个眼圈里揉了一层浅淡的红,看着有点像新出窑的落日瓷,还挂着几滴釉泪。   窗外是一片深沉的夜色海,几缕灯光上下浮沉,任川静静地把他看看着,江桓身上独有一种味道,就仿佛是被风沙掩埋多年,破土而出的刹那,就是这么煞人的漂亮。   他像是一件飘在异国他乡的千年瓷,异色的眼珠将他欣赏,争抢着捧在手心,可挡不住那丝丝缕缕的古韵,有清门贵族的风骨。   “我陪着你。”江桓捏着他的手骨,不轻不重的,朝着手心哈了一口气,“这么凉。”   任川的心脏也被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他挣扎着想要起来,可身体却不听使唤,“哎,我……”   “别动。”江桓把他按在了床上,“我伺候你。”   他端来了杯子,小心翼翼地凑到了任川嘴边,“小口抿。”   任川就喝了两口,咽不下去的水顺着下巴流淌下去,江桓一看,连忙伸手去擦,拇指不小心蹭到了任川的下唇,意想不到的柔软。   两个人都楞住了。   “那什么……”这气氛有点不同寻常,江桓生硬地转开目光,咳嗽两声用作掩饰,“我……”   他慌忙拿出阅读器,“我给你念……”   任川的耳朵竖起来了,这么好?还有故事听?   江桓把话说全乎了,"……给你念四级单词。"   任川:“……”   “明年七月就要参加成人自考了。”江桓煞有介事地看着他,“这个不能马虎。”   实际上他存了私心,老人都说,定下了约定,就等于是牵上了红绳,他和任川约在了七月份的盛夏,是不是任川就不会在这个冬天离世?   江桓还真打开了四级单词,给任川念起来,“跟我读——abandon,丢弃,放弃,抛弃。”   任川的声音有气无力,“abandon——”   “跟我读——ability,能力,能耐,本领。”   “ability——”   真是活见鬼了,江桓剑桥计算机系硕士,在这教人读四级单词,这种体验还是生平头一次,让他忍不住想笑。   任川读着读着,发现了问题,看着江桓,“你……都会啊?”   江桓:“……”   “也不是全都会。”他口舌磕绊了一下,“额……这个,ab……so……lute……”   任川告诉他,“艾伯斯卢特,绝对的,纯粹的。”   末了他脸上还出现了骄傲的小表情,“这个我会。”   “下一个。”江桓继续向下看,“ab……stra……ct。”   好好的英文被他念地磕磕绊绊,任川忍受不了了,伸手把他手里的阅读器拿过来,“来来来,我教你。”   江桓好奇地看着他,“你都会?”   “不就四级……”任川刚想笑,就猛地顿住,咧开嘴,有点勉强,“额……有的也不会。”   笑话,他用英文骂人都不带打哏儿的。   “那一起学。”江桓攀上床了,“你让让。”   “哎我……”任川还没等说什么呢,江桓就已经挤上来了,两个人的身躯紧贴着,半点缝隙都没有,体温隔着布料传来,是妥帖至极的温度。   “这个。”江桓指着acceptance,“读什么?”   "acceptance."任川念出来,“accept的变形,名词形式。”   江桓看着他淡红色的嘴唇,忽然有点心猿意马,“你再念一遍。”   任川加重了发音,“ac-cep-tance。”   江桓追过去,吐气已经有点乱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格外喜欢听任川念英文的腔调,不是网上传的那种伦敦腔牛津腔,独独透着一股子辣味,“再读一遍……”   两个人胳膊缠着胳膊,胸口抵着后背,深夜里的月光映在脸上,能看清皮肤上细小的绒毛,就连病房里的气氛也变得不一样了,这压根就不是学习的氛围。   任川察觉到了,心脏因为这深夜里的靠近而变得格外鼓噪,呼吸情不自禁地乱起来,一把嗓子都哑了,“哎……”   江桓察觉到了躁动,可是说不清那究竟是什么感觉,看着面前的任川,月光在他的唇珠,额角,还有敞露的锁骨上流淌着,仿佛烟雨天里上了一层清釉的青花瓷,他手上不自觉地放轻了力道,怕劲儿大了,把他给碰碎了。   他情不自禁地说出来,“angel……”   “什么?”任川没有听清,他光顾着盯江桓的唇瓣,一张一合,可说了什么他却没听到。   “天使,神差,安琪儿。”江桓伸出手指,在阅读器上翻了几页,指着那个单词,又读了一遍,“angel……”   可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却是盯着任川,目光里藏了太多的东西,一时之间很难读懂。   任川嘴角呵出个笑,他转了个身,与江桓面对面贴着,伸手摸上了他觊觎已久的胸肌,嘴唇轻轻一碰,也吐出一个单词,“arrow。”   每一个字节都仿佛是魔鬼的心跳,任川蛊惑一样念着,在心口的地方重重一点,直接朝江桓的胸膛开了一枪,“Cupid's arrow.”   神的赐予,丘比特之箭。   江桓的心脏猛然跳动一下,屏住呼吸。   他知道什么是cupid,也知道什么是arrow,可从任川嘴里说出来他就不懂了,像是一头闯进雾里的傻小子,辨不清楚方向,他着急,“什么……”   任川伸出手指,在阅读器上翻了几页,指着arrow这个单词,“我说的是这个,arrow,箭。Cupid's arrow,希腊神话中的爱情之神,丘比特之箭,传说中,只要丘比特射中了两个人的心脏,这两个人就会成为爱侣。”   江桓靠过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又一次被拉近,他把下巴放在了任川的头顶,鼻尖被发丝勾挠的有一点点痒,还能闻到那股干净馨香的气味,独属于任川一个人。   江桓的喉结上下移动了一下,“我说……”   “……你为什么还有头发?”   江桓在他的头上摸了一把,“你不化疗么?”   任川:“……”   “化啊!”情急之下,他只能道,“怎么不化,每周两次呢!”   江桓在他头上撸了一把,发质不仅顺滑还很强韧,拽都拽不下来几根,“那你……怎么不掉头发?”   任川胡说八道着,"嗯……因为我用了霸王防脱洗发水,效果杠杠的,推荐给你,一头秀发,随风飘逸,你值得拥有。"   他刚想反问江桓,话还没说出口,就顿住,江桓的头发剃地只剩下毛寸,贴着头皮就剩下了一茬儿青,看着酷帅酷帅的。   “我给你剃了吧。”江桓又撸了两把任川的头发,细软细软的,很好摸,“嗯?”   任川舍不得自己的头发,“不……不用了吧。”   “化疗后期掉的更多。”江桓给他讲事实,“头发都是一大把一大把掉的,现在不剪,现在剪了省事儿。”   他说干就干,“我去问护士借推子。”   任川哀嚎着,“别——”   “哎呀,跟哥客气什么。”江桓甩开他的手,“等我噢。”   任川:“……”   他真的没客气啊。   不一会儿,江桓就拿着剪刀推子回来了,还有围在身上的塑料布,还整得挺全乎。   任川还想最后挣扎一下,“咱商量商量,别全剃秃行么?”   “跟我一样。”江桓给他围上塑料布,领口的地方,用夹子一夹,“咱俩剃情侣……不是兄弟头。”   推子一插上电,嗡嗡作响,任川看不到自己脑袋上什么样,只感觉到头皮一凉,从前掉一根都心疼地不行,现在全被江桓给剃干净了。   任川现在心如死灰,非常宁静,仿佛要入土了一样。   头发就仿佛秋收的麦苗,一绺一绺掉下来,江桓先用剪子把他一头时髦卷给剪掉,然后用推子推干净。   他抖搂两下塑料布,把碎头发抖干净,塞给任川一面镜子,“好了,看看吧。”   任川闭着眼不敢看自己现在的丑样子,没了头发,他还是人么。   “哎呀,看看。”江桓催促他,“我手艺好着呢。”   任川先睁开一只眼,瞄了一眼镜子,镜子中的男人五官精致,是少有的端正,头顶一片青茬,跟以前的法式波浪卷不一样,整个人更飒沓了,不再是高高在上带着冷气的总裁,现在看上去像是能在胡同里偶遇到的青春大男孩。   江桓自吹自擂,“我手艺好吧。”   任川撇撇嘴,“就剃光而已,我也会。”   江桓极其热情地揽着他的肩膀,与他一起看镜子,“你看咱俩现在,一个样,出去了人门肯定都说,这俩是……”   任川用听不见的小声,接上了他的话,“……情侣。”   作者有话说   现在是两颗卤蛋了。 第三十四章 他……去世了   突然没了头发,任川还有点不适应,总觉得头顶上凉飕飕的,半夜惊魂,梦到有人拿着电锯给他开颅,而后那人的面孔又幻化成了江桓的脸,手里拿着推子给他剃头发。   任川吓得一个激灵,醒了。   清晨,天外有点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一场秋雨一场寒,马上就到冷的季节,好么,江桓还给他头发剃了。   不过也省事儿了,早上洗脸的时候就着手,过一遍冷水,就算是洗头了,都不用打洗发露。   任川洗漱完,一张脸还湿淋淋的,就听见脚步声。   他扭头看过去,江桓站在洗漱间外,怀里抱着个盆儿,正好与他视线对上。   江桓清清楚楚地看到水滴沿着任川下颌线滑下来,落入衣领,在突兀的锁骨上走了一圈,而后滑到更深的地方,浸了水的皮肤,像是泡在水里的白瓷,泛着莹润的光。   江桓陡然就傻了,突然撞上这一抹烟色,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任川粗糙地擦了一把脸,连带着擦了擦头,问江桓,“你站那干什么?”   "我……"江桓忘了要说什么,他看着任川要走,把他给拉住,“你就洗完了?”   "啊?"任川还奇怪,“不然呢?”   江桓心说他怎么这么糙,"不擦点护肤的?"   他拧开自己的面霜,抠一块涂在任川脸颊上,“别动,我给你涂。”   任川的皮肤是真的好,手指沾着乳霜涂上去,滑溜溜的触感,叫人有点爱不释手了,江桓仔仔细细地涂抹,就仿佛是描花儿一样。   “哎,行了……”任川不耐烦涂这些啰里啰唆地东西,退后一步,他视线落在了江桓手里的面霜上,“海蓝之谜?”   江桓:“……”   任川狐疑地看向他,“海蓝之谜不是几千块一瓶么?”   “假的。”江桓一口否决,“高仿货。”   任川没法想象,刚刚这假货低劣的乳霜就涂在自己脸上,顿时有点窒息,“我不会……长痘吧。”   “不会!”江桓心说,几千块一瓶的乳霜长什么痘,嘴上说的却是,“嗯……我都用这么多年了,放心没问题。”   “可你这是假的!”任川根本就不信,“烂脸过敏了怎么办?”   江桓强调着,“不可能!”   任川摸着自己的脸,倒退了两步,就如同被雷劈了一样,“我……”   江桓开口打断他,“你要是丑了残了,下辈子我负责了!”   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任川愣在那,反倒是不知道说什么了,江桓摸摸他的脸,“行了,别不放心,这不好好的呢。”   任川站在原地,手里揉搓着他的毛巾,拧巴地不成样子,江桓洗漱完,他还没走,跟个杆子似的杵在那。”   江桓捏了两下他的脸蛋,“怎么了?"   任川提起一口气看着他,“你说的是真的?”   江桓歪了歪脑袋,"什么真不真假不假的?"   任川看着他,跟上门讨说法似的,表情却是有点扭捏,“就……你说……我要是丑了残了,下半辈子你都负责。”   “啊。”江桓应一声,“我说的。”   蓦然间,一股暖流在心间来回冲荡着,任川有点喜滋滋的,他拦下江桓,“哎,你那面霜再给我涂点。”   江桓愣了一下,“啊?”   “我……我脸干,涂那点根本就不够。”任川直接上手去抢,扭开盖子,挖了一大坨涂在脸上,“得多涂。”   半罐儿的面霜都被他霍霍了,江桓倒不是心疼面霜,而是看任川脸上白花花的,像是蹭了一脸奶油,搞得他有点哭笑不得,按着任川的肩膀,拿毛巾给他擦干净,“哎哟,你可别出去丢人了。”   “你干嘛给我擦了呀!”任川着急,“你别——”   “哥给你买好的。”江桓看着他,“咱们买正版的海蓝之谜。”   任川抢白道:“我就喜欢假的!”   “假的不好。”江桓把面霜给收起来,“等哥给你买正版的。”   任川有点气哼哼的,那他还怎么能赖上江桓?正路不能走,他就打起了邪门歪道的心思,敲开了卢若男的病房,探出半拉身子,“若男——”   卢若男躺在病床上打点滴,旁边坐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正在削苹果。   任川认出这男人,就是上回在走廊里追着卢若男跑地那个。   卢若男看见他了,催促着身边的眼镜男,“哎,你快走吧,我病友来找我了。”   眼睛男固执地削苹果,“等你打完点滴我再走。”   卢若男简直没招,叹口气,又看向任川,“你来干什么?”   任川说出他的小心思,“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假货,过期的化妆品。”   “你是不是看不起老娘?”卢若男仿佛是被冒犯了,“老娘月工资八千呢!怎么可能用假货!再说了过期的东西能上脸么?”   眼镜男在旁边小声劝她,“你别生气。”   任川也就是问问,“那……我不打扰了。”   “等等!”卢若男把他给叫住,对着床头柜上的果篮努了努嘴,“挑两个吃。”   任川也不客气,拿走两个水灵灵的水蜜桃,“谢了,蛤蟆小姐。”   他抱着桃子,去找江桓,推开病房门,却见病床上空荡荡的,他心里陡然一惊,怎么会,他不是回病房了么?   任川一把拉住了过往的护士,指着江桓的病房,口不择言,“213病床的病人呢?”   护士看一眼,在病历本上打了个几个勾,“哦,那个病人啊,他刚刚去……”   去世了……   任川的脑袋轰隆一声,仿佛被雷劈了,怀中的水蜜桃掉在了地上,滚出去老远,他踉跄着倒退了两步,眼窝里续起了眼泪花,转身就朝着太平间的方向跑,他得去见江桓最后一面!   护士还奇怪,看着他匆匆的背影,续上了刚刚的话,“……去上厕所了。”   江桓从厕所里走出来,看着护士站在自己的病房门口,捡起地上的两个水蜜桃,“刚刚谁来了?”   "任川。"护士告诉他,“我说你去上厕所了,他就急匆匆地跑了。”   护士纳了闷了,“你俩感情这么好?一个上厕所,另一个马不停蹄地去陪着?”   "我……"江桓撒了个谎,“我让他给我送点纸……”   他塞给护士一个水蜜桃,“辛苦您了,吃个桃。”   江桓想不出任川去干什么了,拿着桃进屋,半刻钟后,门口想起了拖沓的脚步声,太平间不是谁都可以进去的。任川被拒之门外,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心里像是被酒糟泡着,苦涩到难以言喻。   江桓叫住他,“你……”   这冷不丁的声音吓了任川一跳,他猛地抬头,看向了江桓,嘴巴惊讶地张开,“你——”   “——起死回生了?!”   江桓:“……”   他有点不可置信,“你以为我死了?”   任川颤巍巍地向他伸出手,想摸摸他是不是活的,江桓上前一步,让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胸膛上,砰砰的心跳撞击着他的指尖,抬手覆盖住任川的手背,嗓音低沉下来,“摸到了?”   任川吸了吸鼻子,喃喃着,“活……活的。”   江桓真是哭笑不得,“我就去上了个厕所。”   任川哭也哭过了,嚎也嚎过了,结果他娘的江桓竟然没死,这就有点尴尬了。   他感觉自己被江桓耍了,有点跳脚,看江桓手里还拿着水蜜桃,一把抢过来,“你拿我的桃干什么!”   江桓也是服了他的脑子,那么能想呢,好么,上个厕所的功夫,就给自己定下了生死,比阎王爷都厉害。   任川气鼓鼓地坐在椅子上,开始扒桃儿,汁水顺着他的手淌到一双雪白的腕子上。江桓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不知道是桃肉雪白,还是那双腕子夺目,轻而易举地就抢走了人的心神。   一颗水蜜桃,剥去了皮,水灵灵的,看着就甜,任川虽然刚刚在江桓面前丢了面儿,却还是把第一口让给他,举着桃凑到他嘴边,“呐,第一口给你,咬桃子尖儿,那儿甜。”   江桓没客气,把桃儿当成了人,在桃尖那儿狠狠咬下一口,迸溅出来的汁水满溢出来,全淌到了任川手上。   江桓想要抽纸巾给他擦,却发现桌上的纸巾空了,“哎……”   情急之下,他抓住了任川的腕子,舔了上去,用唇瓣含住雪白的皮肉,将桃子甜蜜的汁水吮吸进嘴里。   任川惊讶地看着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小小的,“啊……”   他动都不敢动,江桓的唇是灼热的,像个火星子是个迸溅到皮肤上,瞬间就点燃了他。   舌尖滑到了指缝,最敏感的地方,却被江桓的舌头伺候着,麻酥酥的,好像有一群细密的小虫爬上了皮肤,带着丛林深处潮湿的温度。   根本就舔不够,鼻尖萦绕着一股香甜可口的桃子味,仿佛是从皮肉深处渗透出来的,真想让人把他扒开看看,看看是不是也像桃子一样汁水丰盈。   任川颤抖着,眼窝里揉了一圈儿红,嗓音沙哑地喊出一声,“哥……”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朝朝早上突然有事儿,没来得及更新。   以后病危的更新时间改到凌晨,这样大家早上醒来就能第一时间看到,夜猫子睡觉之前也能看到。 第三十五章 买一个炸鸡翅   这一声“哥”把江桓给喊愣住了。   他讷讷地抬起头,看着任川,惊于他此时此刻的颜色,嘴唇上还沾着水蜜桃的汁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任川也有点尴尬,按照平常,他早该调戏回去了,怎么着也得逼着江桓把衣服给脱了,但现在他却傻了,撩人的套路也不会了,就那么愣愣地看着江桓,像个毛头傻小子。   “我……”他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指缝中还残留着舔舐的感觉,“我去洗洗手……”   说着,他把一整个桃都塞给了江桓,落荒而逃似的离开房间。   江桓咬了口桃,本来是一样的滋味,可到了嘴里,远没有刚才的甜。   耳朵里响起了AI的声音,“检测到您心率过速,请问是否为您联系医生?”   江桓拒绝了,“不用。”   AI一本正经地播报着,“这已是本月第十六次检测到您心率超过正常水平,我认为这严重损害您的健康,请您不要讳疾忌医。”   江桓想要辩解,“我才不是——”   可他猛地顿住,不是病,那又是什么呢?   任川跑到了洗手间,水龙头开着,哗啦哗啦的,他看着自己沾满汁水的手,反倒是有点不想洗了。   这时候,听见洗手间里传来了一声低鸣的啜泣。   任川皱了皱眉头,走进去,看见那个眼镜男站在窗口前擦眼泪,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位先生……”   眼镜男吓了一跳,转过身来看着他,“你是……”   “我是卢若男的病友。”任川先自我介绍了一番,“我叫任川。”   眼镜男和他握握手,“我叫高旭。”   任川意有所指,“你和卢若男……”   高旭垂下头,“我是……她高中同学,算闺蜜吧。”   “有什么能帮你的么?”任川问他,“看你哭的很伤心。”   “啊……”高旭吞吐了一瞬,“我不是……”   “我……我想陪在她身边。”高旭低着头,“我追着她跑了十年了,她想来北京,我陪着她一起北漂,她所有的事儿我都知道,甭管是酸的还是苦的,我看着她的背影那么久,可却……”   一行眼泪从高旭的眼角流下来,他赶忙伸手擦掉,“她没告诉任何人她得癌症,她爸妈都在乡下,一辈子都没走出过县城,她就自己一个人扛着,我心疼。”   对着一个陌生人说这么多,高旭有点尴尬,低垂着头不肯抬起来,“我没事儿……我就哭一哭,我也没什么立场来管她,她有自己的男朋友。”   任川想了想卢若男的男朋友,“你说的是那个渣男?”   他告诉高旭,“跑了,在卢若男住院的时候就跑了。”   “什么?”高旭的血压一下子就上来了,“那狗东西跑了?”   他一张小白脸气的通红,“我……我找他去!”   “你找他有什么用啊。”任川拦住他,“一个渣男,找来了还不够添堵的。”   任川看着高旭,有点不明白,“你喜欢卢若男,你怎么不追她呢?”   “我……我才不喜欢她。”高旭被人说中痛脚了,“她哪点值得我喜欢了!”   任川看了都觉得好笑,“那你还哭什么。”   高旭一下子就卡住了,“我……”   他们还没等说话,就听见病房区传来惊天的一嗓子,“我不同意!”   高旭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冲过去,“是若男——!”   任川跟着走过去,卢若男赤着脚站在病房门口,披头散发像只母老虎,拦着医生不让进门,“我不同意切除子宫!打死我都不同意!”   医生为难地看着她,“你属于IB期宫颈癌,采用根治性子宫切除术加上根治性放疗化疗,完全有可能治愈,这是最合理的安排,到底是一个器官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   “没了子宫我怎么生孩子?”卢若男眼眶都红了,“不能生孩子,我还怎么嫁人?我才二十八!二十八啊!”   医生也没了耐心,“那你为了一个孩子就不要命了吗!”   卢若男嘶声裂肺地喊出来,“不要命就不要命!不能生孩子,谁能娶我!没人娶,我下半辈子怎么活!”   高旭脸红脖子粗地大吼一声,“我娶你!”   走廊里都寂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他。   被那么多的目光注视着,高旭有点不自在,手指抠了抠裤缝,低下头,不敢看卢若男,“我……我娶你……”   卢若男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再说一遍?”   高旭扯着嗓子对她大喊着,“我说我娶你!”   “他娘的不要你来可怜我!”卢若男嘶吼着,“你给我滚!老娘不想看见你!”   高旭好不容易憋出来的勇气卡在了喉口,“我……”   咣当一声,卢若男把病房门重重地关上,高旭被拒之门外,他眼神里满是惶恐,“我……”   “……我没可怜你呀……”他抱着脑袋蹲下来,眼泪鼻涕全出来了,“我真想娶你……我他娘的追着你跑了那么久……”   病房门打开一条缝,卢若男把他带来的果篮,保温桶全丢出来了,就仿佛是在把什么垃圾扫地出门一样。   “我……”高旭抱着那个保温桶,扯着嗓子对病房里喊,“我明天再来看你!”   病房里没有半点动静。   高旭收拾起自己那堆破烂,临走前多看了任川一眼,“能拜托你……帮我看着若男么?”   “盯着她吃饭,别什么都不吃,我知道癌症不舒服,吃不下什么,但多少吃点是不是……”他一说话就又罗嗦了,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好意思啊,我这个人就是有点……”   他深深地给任川鞠了一躬,“拜托你了。”   “知道。”任川按了按他的肩膀,“我帮你看着她。”   高旭走了,江桓听见了走廊里的热闹走出来,看一眼任川,“怎么了?”   任川朝卢若男的病房抬了抬下巴,示意,"蛤蟆姑娘。"   蛤蟆姑娘是子宫颈癌,结果整个子宫都要切除,任川看向了江桓,他是肝癌,该不会……   江桓奇怪,“你看我肚子干什么?”   “肝少了一块,也能活吧。”任川生怕江桓不肯切,先做通他的思想工作,“没事儿,只是少了块儿肝儿,你有人要,我……”   江桓被他给搞蒙了,“这都哪跟哪?”   任川把他的手给牵住了,“没事儿,我陪着你。”   “哎哟。”江桓把他的手反手握住,朝冰凉的手背上哈一口气,揉搓着,“行,陪我多活两天。”   护士找来了,“哎,江桓是吧,术前通知单你签一下。”   她看见两个人手拉手,还楞了一下,“哟,关系这么好。”   “对。”江桓揉了揉任川的光头,笑起来,“这是我弟弟。”   “什么通知单?”任川的耳朵一下子就竖起来了,“签什么?”   “没什么。”江桓不给他看,三两下就签好了字,“一个小手术。”   “不是……”任川一听见手术两个字就开始着急上火了,“你怎么了?为什么要手术?”   “医生安排的。”江桓又揉了揉他的脑袋,让他放宽心,“不然我住院干什么?”   任川的瞳孔无措地睁大,那一瞬,他感觉自己就要抓不住江桓了,“你不会……”   护士抽走了通知单,告诉江桓注意事项,“现在药物停用,三天之后手术,手术6-8小时内不要饮水进食,一会儿去称个身高体重,然后做皮试。”   江桓嗯了一声,“知道了。”   “江桓……”任川紧紧攥着他的衣角,“你真的……”   “干嘛一脸恐慌?”江桓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都告诉你了,只是个小手术。”   江桓越说只是个小手术,任川心里就越慌张,他差点就忘了,江桓肝癌晚期,已经不剩下多少天可以活了。   任川深呼吸一口,问他:“你还有什么愿望?”   江桓想了想,“嗯……想吃炸鸡。”   任川直接就拍板了,“买!现在就订外卖!”   他掏出手机,联系孟春,想让他去西餐厅买个十份八份炸鸡,就听见江桓在旁边说了一句,“啊,好贵啊。”   任川哪能让他被炸鸡亏着,“不贵,想吃就吃……”   “点一个鸡翅膀就好。”江桓不舍得任川花钱,“咱们两个一起吃。”   这听上去可怜兮兮的,两个总裁,分着吃一个鸡翅膀,任川却从中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旖旎和亲昵,“那咱俩分着吃。”   任川给孟春发消息,“买一个炸鸡翅,速度。”   孟春都懵了,“买什么?”   任川无情地告诉他:“一个炸鸡翅,现在就要,番茄酱酸辣酱蜂蜜芥末酱都不能少。”   孟春:“……”   就一个炸鸡翅,还要求这么多!   孟春叹了口气,拿着手机从床上起身,钟念浑身赤裸着,从他背后攀上来,抱住他的脖颈,亲了一口,“嗯?”   “嗯……宝贝……”孟春实在不知道该找什么借口离开,“那什么……”   “你说。”钟念如同蜜蜂啄蜜一样在孟春的脸颊,喉结上亲吻着,手留恋地摸着他的一身肌肉,“我够湿了……”   孟春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我……”   他狠心把钟念给推开,“老板找我,我得走了。”   “啊?”钟念人都傻了,箭在弦上,你告诉我你要走了,“你去干什么?”   孟春脸上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买一个炸鸡翅。”   钟念:“……”   作者有话说   总裁真是挑了个好时候。   感谢名单还没有出,明天发,啵啵啵。 第三十六章 用生命来吃螺蛳粉   “买炸鸡翅……”钟念都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表情,好不容易和孟春同居,又好不容易将他拐上床,他娘的孟春竟然要去买炸鸡翅,还只有一个!   钟念彻底不干了,“不行!不许去!”   孟春为难了,他下半身还硬着,好不容易将钟念磨上床,什么准备都做好了,关键时候任川来了个电话。   钟念伸出手攥住孟春的手指,可怜巴巴地摇晃着,“老公……”   “等我,很快。”孟春在钟念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老公马上回来。”   他走下床,四处找自己的内裤,可就是看不见,“哎?宝宝,我的内裤呢?”   “光着去吧。”钟念高傲地抬起下巴,扬了扬手里的内裤,“下老子的床可是有代价的。”   孟春:“……”   孟春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车出去,在餐厅里忍受着周围异样的目光,豁出去自己的一张脸,只买了一个炸鸡翅,却饶了七八包酱料。   他恨恨地咬牙,自己对任川真他娘的够意思,今年要是没有一个月的假期,他说什么都不干!   孟春黑着脸,提着外卖盒子,保安刚想上来问,就被他吃人的表情给煞在了原地,熟门熟路地走到肿瘤科,敲开病房门,任川探出脑袋,“哎,终于来了……”   他的视线落在了孟春的下半身,“你……怎么不穿内裤?”   孟春:“……”   你还好意思问。   孟春转身要走,任川把他给叫住,“哎……”   他还算有点良心,“给你三天假吧。”   “谢谢老板。”孟春的怒气消散了两分,“跟着你这么多年,您总算做了一回人。”   任川还想劝他,“哎,你那男朋友……”   “老板,这就是我的私事了。”孟春对他微微颔首,面部绷紧,像个捍卫自己领地的凶兽,“他是什么样的人,不在于他人的评价。”   “行行行。”任川拿他没办法,突然,他恍惚间好像懂了什么,“你这么喜欢渣的,该不会是因为对我求而不得吧!”   孟春:“……”   他退后了一步,与任川划清楚界限,“您实在是过虑了。”   任川那模样,看上去,还想多说两句,孟春却没功夫听他瞎扯,还赶着回去老婆孩子热炕头,“我先走一步,您自己祸水自己去吧”   任川在他背后追着喊上一句,“老子才不是红颜祸水!”   “你在跟谁说话呢?”江桓走到门口来,想要看看外面是谁,任川哪能让他看见是孟春来了,急急忙忙地将他给推回去,“没谁,我以前同事,专门送炸鸡,我让他给咱们送了一份。”   “我听见了。”江桓又不是个聋子,“什么红颜祸水。”   任川着急了,口舌都磕绊在一起,“啊,这……”   “这是一句诗。”任川一本正经地看向江桓,“浪荡的是塞纳河的春水,而你是我的红颜祸水。”   江桓笑出一声,“有你这么跟哥说话的么。”   任川最受不了江桓低笑时候的声音,脊骨都酥麻了,触了电一样,“吃……吃鸡翅。”   “你先吃。”江桓让着他,“吃完了我再吃。”   就一个鸡翅膀,有必要这么让来让去么,任川拿着鸡翅,凑到江桓嘴边,非要他咬这第一口,“你先咬一口。”   江桓就咬下了一丁点皮,然后就把鸡翅膀推给了任川,“行了,哥吃完了,你吃吧。”   哪怕面前摆着的是菲力和鹅肝,都不会有此时此刻的满足,任川忍不住想起了从前和前任出入各种高档餐厅,觥筹交错,都远没有现在的踏实,他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鸡翅膀,又递给江桓,“你吃。”   他俩就这么你一口,我一口地分食了可怜巴巴的鸡翅膀,就仿佛是两个乞丐,花尽了身上所有的钱,换来了这么一口肉食,彼此都珍惜地不得了。   这种感觉以前从未有过,平淡,安然,却踏实地不得了,这种幸福就仿佛是闻见小火咕嘟的肉汤时产生的那种饱足,带着浓重的烟火气,会出现在每一个平头百姓的家里,可任川一个总裁,却从未给体会过。   任川眼巴巴地看着江桓,凑过去,打探着风声,“你……手术风险大不大啊?”   江桓实际上要做的是心脏射频消融术,对于心脏手术来说就仿佛割阑尾一样,他摇摇头,“不大。”   任川自动将这句话里的水分过滤掉,肝癌晚期,手术治疗无非是肝脏移植或肿瘤切除没,一个不好都走不出手术室,“你……”   他抓住了江桓的手臂,“你还有什么愿望?”   炸鸡吃完了,再吃点什么好呢……江桓低着头思考了一瞬,“你说咱们在病房里煮螺蛳粉会不会被发现?”   任川有点没想到,竟然上来就玩这么惊险刺激的,“你……”   “……胆子好大哦。”   螺蛳粉有,崔明浩办公室里囤了一箱子,任川早就瞄上了,先一个电话叫走了崔明浩,然后趁机偷溜进去顺了两包螺蛳粉。   崔明浩被任川这莫名其妙一个电话给搞蒙了,走出去十几米远,冷不丁回过味儿,快步走向了自己办公室,先把自己的存货数了一遍,果不其然少了两包螺蛳粉。   崔明浩怒从胆边生,“任川!”   他气势汹汹地杀向病房,可病房里却空无一人。   男厕所最里面的隔间里,江桓手里抱着热水壶,“热水,OK。”   任川分赃似的,从自己的病号服下面拿出两包螺蛳粉,“螺蛳粉,OK。”   江桓和任川各蹲在马桶前,热水壶放在马桶盖上,“快快快。”   料包一撕开,螺蛳粉的臭味就蔓延出来,江桓痴迷地嗅了嗅,“真香。”   三下五除二,酸笋腐竹木耳丝还有汤料米粉都丢进热水壶里,再把插座插上,热汤一咕嘟,那股子臭味全飘散出去。   这时候就听见有刚走进厕所的大哥,一嗓子嚎出来,“他娘的是谁拉屎不冲!”   任川和江桓都屏着气,生怕那大哥查到他们这个隔间,小心翼翼地守护着他们的螺蛳粉。   好在那大哥只是踹了一脚门就走了。   “吓死我了。”任川松了口气,伸出筷子搅拌了一下热水壶里的螺蛳粉,“可别还没吃上一口就被收走了。”   “好了吧。”江桓看着这鲜香浓郁的螺蛳粉有点迫不及待,口水都流出来了,“能吃了吧。”   “再等等。”任川一脸严肃,煮螺蛳粉他可是专业的,“还要三分钟。”   两个人对着一壶螺蛳粉沉默着,那样子就仿佛在进行什么商业谈判,不知道还以为这热水壶里煮的是什么山珍海味,厕所的味道混合着螺蛳粉的臭味,那感觉,简直是无法言说,两个总裁就仿佛是没长鼻子一样,在这厕所隔间里不动如山。   三分钟一到,任川打开了热水壶的盖子,“好了!”   江桓熟练无比地掏出自己的碗筷,“我准备好了。”   两个人先从热水壶里捞米粉,然后拎着壶把,你倒一点汤,我倒一点汤,就仿佛是给对方添酒一样。   任川笑起来,端着自己的碗,“来来来敬你一碗。”   江桓端着碗和他碰了碰,“我才要敬你,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螺蛳粉。”“   “哎呀,言重了言重了。”任川抬手示意了一下,“我干了你随意。”   江桓说着场面话,“既然你干了,那我也得陪着。”   说完两个人埋头就吃,稀哩呼噜的,螺蛳粉是什么神仙东西,怎么可以这么好吃!   吃到一半,江桓猛然想起来,“等等!”   他看着任川,“胃癌晚期能吃螺蛳粉么?”   任川也呆愣了一下,把嘴角挂着的米粉吸溜进嘴里,“额……能吧。”   江桓看着他红彤彤的汤碗,“你还加这么多辣椒油!”   “额……”任川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是不让他吃螺蛳粉,是不可能的,他打算故技重施,“螺蛳粉养……”   江桓这点智商还是有的,“螺蛳粉怎么可能养胃!”   他直接把任川手里的螺蛳粉给抢过来,倒在自己的碗里,“你不许吃了。”   任川:“我……”   他眼睁睁地看着江桓一个人吃的津津有味,不争气地流下口水,“给我剩口汤呗……”   江桓仰起头,把汤汁全给喝了,给任川剩了个寂寞,“不行。”   任川:“……”   后悔,现在就是相当的后悔,为什么嘴欠说自己胃癌,他娘的肾癌也比胃癌强啊。   两个人吃完了螺蛳粉还懂得毁尸灭迹,将罪证消灭地干干净净,江桓把热水壶洗干净还给了任川,“呐。”   任川:“???”   他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你他娘的用我的热水壶!”   “洗干净了!”江桓跟他对喊,他的理由十分充分,“你的壶容量大!”   “那也不能……”任川抱着壶,和江桓一直吵吵到病房外。   推开病房门,崔明浩冷着一张脸等着他,明摆着是兴师问罪来了。   任川换上一张笑脸,“你来啦。”   “别跟我装。”崔明浩逼近了两步,“我螺蛳粉呢?”   “这个……”任川眼神开始慌张了,他拿着水壶给崔明浩倒了杯水,“你一定渴了,先喝口水。”   崔明浩刚喝了一口就差点没吐出来,“卧槽!这水里有屎!” 第三十七章 第二章合一 他把江桓给亲死了!   江桓要手术了,他自己倒没什么,任川不行了。   “你答应我。”任川死死盯着他看,“一定要活着出来。”   “嗯,好。”江桓懒散地应着,翻了一页手里的书,这样的对话今天不知道进行了多少次了。   任川低头咀嚼着,没过两分钟,又抬起头,“你答应我……”   “哎。”江桓放下手里的书,看向他,“就是一个小手术。”   他看向了床上和自己枕头并排的另一个枕头,“手术前,你就打算这么一直看着我呗?”   “那当然。”任川回答地理直气壮,“你身边都没个人照顾,我不看着你怎么行。”   “那你能别……”江桓无语了,“能别当着我的面吃东西么?”   “啊?”任川咬下一大口包子,腮帮子都撑起来,像只大号仓鼠那样咀嚼着,“我吃我的夜宵,关你什么事儿?”   江桓把手里的书摔在了床上,“你他娘的无所顾忌,可我他娘的禁水禁食!”   他指着桌上一盘鸡胸肉,“煎的。”   又指向一盘时蔬快炒,“炒的。”   还有一碗软嫩酥烂的红烧肉,“烹的。”   还有一袋小酥肉,“炸的。”   江桓恨不得把任川给叉出去,“煎炒烹炸你全占了,再来俩包子和一碗牛肉面,你这夜宵挺豪华啊!”   “别人送的。”任川嗦了一口面,将嘴角的面条吸溜进去,缩着脖子,像个鹌鹑一样蜷缩在椅子上,“不吃浪费……”   吃的都是祝凯风送来的,任川是想和江桓分享来着,但很可惜,天不时地不利,江桓一样都吃不了。   怪他咯?   “嗯?”江桓逼近两步,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任川所有的视线,居高临下地把他看着,“不吃浪费?”   任川心脏砰砰跳起来,他往后缩了缩,还企图用道理来感化江桓,“古话说得好,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江桓又逼近了十几公分,一双眼睛如狼一样将任川盯着,温热的呼吸吐在他脸上,带来肌肤的颤动,“嗯?”   任川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狠狠心将手里的肉包子一推,“还……还有句古话,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食嗟来之食!”   江桓捏着俩肉包子,看着他,“真不吃?”   “拿走!”任川下定决心了,他紧闭着一双眼,“别让我看见它!”   江桓开始动手打包这些吃的,“那这些送护士站了。”   在江桓临出门的前一刻,任川把他给叫住,“等等!”   “那什么……”任川口腔里的口水疯狂分泌,“给我留一……”   江桓的眼神瞬间危险下来,“嗯?”   任川吓得一个激灵,“我是说……加麻加辣才好吃!”   江桓满意地点点头,摸了摸他的脑袋,“嗯,乖。”   愣了一秒钟,任川反映过味儿来了,操,老子干嘛要听他的话。   但仔细想想,赚了一个摸摸头,好像也挺值。   江桓回来了,手里端着一碗红枣小米粥,递给了任川,“呐,喝这个吧。”   任川捧着那碗温热的粥,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给我粥干什么?”   “夜宵。”江桓也是有耐心,伸手在他的额头上弹了弹,“煎炒烹炸以后都少吃,你自己什么胃,自己没点数么?”   任川看着粥里的红枣,嫌弃,“坐月子才吃这个。”   “你就当你在坐月子。”江桓坐下来,慢条斯理地翻开书,“喝了。”   任川哂笑了一声,“我坐月子?我给谁生?给你么?”   “你要是能生,我就养。”江桓还真就回答了,“生几个养几个。”   任川被他都地哑口无言,只能从细枝末节上开始找茬,“我从不喝小米粥。”   江桓看他一眼,没办法,合上手里的书本,拿走了小米粥,舀起一勺送到任川嘴边,“来,张嘴。”   任川的脸红了一瞬,“你……你干嘛呀?”   江桓理所当然道:“伺候月子。”   任川:“……”   他就这么被伺候着喝完了一碗红枣小米粥,腹部微微鼓胀起来,看上去还真像是怀了一样。   这种颠倒性别的错觉,让任川恍惚间产生了一种背德的羞耻感,两颊升起一团红晕,咬着自己的舌尖,好像江桓真能让自己怀孕一样。   江桓拿起水杯边喝水,边看过来,从喝碗粥后任川就一直缩在椅子上,一点动静都没有,“你怎么了?”   任川不能说自己的思想脏了,更不能说他想给江桓生孩子,他两眼放空地看着垃圾筒,“我在沉思。”   江桓差点就把嘴里的水给喷出来,“沉思什么?”   “在想成长。”任川一脸认真,“小时候打屁股会哭,现在打屁股会湿,也许这就是所谓的长大。”   江桓嘴里含着水,一个没忍住,喷了任川一脸,“噗——!”   任川抹了一把脸,“我湿了,你要负起这个责任。”   “从哪学来的!”江桓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大,他脸上升起了红晕,“你……”   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开始不舒服,“你让别人打过屁股?”他逼问着,“被谁?”   任川偏偏就喜欢吊他胃口,“个人隐私,无可奉告。”   江桓上前一步,握住了他的手腕,“你……”   任川顾左右额而言它,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我困了。”说着他就甩掉了拖鞋爬上了江桓的病床,“睡觉睡觉。”   江桓跟在他身后捡起乱飞的拖鞋摆好,看着任川钻入自己的被窝,又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他不认识的人打过那挺翘的屁股,刹那间呼吸乱了节奏,眼球也有点充/血。   任川又催促了他一声,“关灯,睡觉了。”   江桓把灯关掉,爬上了床,在任川身边躺下来,深夜很静,能够清晰地听到彼此交错的呼吸声,这种陪伴的感觉,远非亲人朋友能带来的,但究竟是什么,江桓也说不清楚。   江桓想要知道答案,“到底是谁……”   任川翻了个身,背对着,不理他。   江桓伸手推他,“你别装睡……”   任川这边小呼噜都响起来了。   真是恨的人牙根痒痒,江桓咬着牙,抬起手在他挺翘的屁股上抽了一巴掌,清清脆脆的一声响。   任川嗷的一嗓子叫出来,“你干什么!”   江桓看着他,“当然是干……”   他语塞了一瞬,眼神开始飘忽,“看看你臀大肌练的好不好。”   任川愤愤不平地哼出一声,将被子一拽,全搂抱在怀里,一点都不给江桓留,然后背对着他,重新躺下去睡觉。   病号服被他蹭的撩上去,露出了一小截光滑凹陷的腰肢,松松垮垮的裤腰就挂在胯上,再往下,视线里变得浑圆挺翘。   如水的月光从窗帘的缝隙泄露进来,不偏不倚地落在任川的背上,裸露出来的皮肤如同丝绸一样泛着润泽的光芒,看的人喉头一紧。   江桓的呼吸停滞了一瞬,而后他伸手帮任川将病号服拉下来,防止他感冒着凉,然后又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屁股,还有回弹,颤悠悠的。   “以后……”江桓咬着字句,凑在他耳边,“不许让别人拍。”   任川在梦中嘟念了什么,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第二天早上八点江桓要做手术,七点半的时候护士就来了,给他测量身高体重,再做皮试。   任川看着护士抽血,想起自己被扎的阴影,还和护士商量,“姐姐,咱努力一下,不超过三次行么?”   护士姐姐看他一眼,手上行云流水,只扎了一针就搞定,“你说啥?”   任川敢怒不敢言,感情就他自己一个是被特殊对待的那个。   手术床推过来,江桓爬上去躺下,任川抓着他的手不放,还想说点什么,“你……”   “放手放手!”护士不耐烦了,“有什么话,等出来了再说!”   任川就怕他出不来,“我……”   “没事儿。”江桓安抚他,“两个小时就出来了。”   任川还愣了一下,心说什么样的肝,两个小时就能换掉,难不成是因为江桓没有钱,用的都是粗制滥造的?   “没关系!”任川握着他的手,大声道,“下次我给你换最好的!”   江桓突然有了一种被命运掀开了头盖骨的感觉。   手术室的大门关上,任川看着亮起的红灯,内心被火烤一样焦灼,路过的护士看着他,“没什么事儿,你回病房吧。”   “不行。”任川很固执,“我要等他。”   这一等就是仨小时。   江桓说了只要两个小时就能出来,这时间远远超了,任川的心里重重地咯噔了一声,坏了。   他就仿佛坠入了冰窖,呆愣愣地看着“手术中”那三个字,大脑一片空白,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三个半小时的时候,手术室的大门打开,江桓毫无意识地躺在病床上被推走。   两个医生走出手术室,摘掉口罩,相互叹了口气。   他们渐渐走远,任川就听见了不清晰的几个字,“晚了……不乐观……不行……”   这就仿佛是一个晴天霹雳。   任川当场就呆住了,连呼吸都忘掉了。   两个医生走到了电梯前,按了一下按钮,相互看一眼,“你说现在吃小龙虾是不是晚了?我觉得交通情况不太乐观,不行的话,咱们明天再吃。”   任川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冷掉了,他的世界从未有过这么惊慌的时候。   他呆愣愣地站起来,如同行尸走肉一样朝着病房的方向走去,不行,他要看江桓最后一眼……   他背后响起了奶里奶气的声音,“叔叔!”   任川置若罔闻。   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孩儿跟着他,一直在喊,“叔叔!”   任川现在实在是没有耐心陪小孩儿玩,胳膊朝后挥了一下,“哎呀别烦我!”   谁料小孩脚下趔趄了一下,他的手直接打在了小孩的鼻子上。   小孩无措地睁着一双眼,两行鼻血从他的鼻子里流出来,他啊的一声,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医生说……我不能流鼻血……”   任川一下子就慌了,他将小孩抱起来,冲入医生办公室,“医生!”   小孩的主治医生一眼就认出小孩,一看见他流鼻血就慌了,“怎么流鼻血了!”   任川磕绊了一下,“是……是我……”   小孩抢先一步说,“对不起医生,是我不小心摔的。”   任川一下子就呆楞住。   医生将小孩放在了病床上,用药棉给他止血,又开了凝血针,让护士来给他扎吊针。   任川看了一眼小孩病床床尾的卡牌,姓名:雨桐,年龄:八岁,病症:急性白血病。   急性白血病的征兆之一就是凝血变差,普通人割伤一道小口子,几分钟就愈合了,但是白血病人却会血流不止。   医生护士前前后后忙活了大半个小时,才总算把小雨桐的鼻血给止住了,医生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小雨桐的额头,“下次小心一点,不能摔倒,知道了么?”   小雨桐很乖,点点头,“谢谢医生,我知道了。”   医生走了,任川心里愧疚难当,他在病床旁坐下,低垂着脑袋,“对……对不起……”   “没关系。”小雨桐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叔叔……”   任川纠正他,“是哥哥。”   小雨桐展开了自己的拳头,给任川看掌心里的巧克力,“给你吃,我还有一周过生日,爸爸给了我七颗巧克力,我看你一个人坐在那里很难过的样子,就想分给你一颗。”   任川的心蓦然就暖了,他接过那颗巧克力,一直捂在掌心里,巧克力融化地不成样子,他这个金枝玉叶的大少爷这辈子还没吃过这么糟糕的东西。   可是他半点都没有嫌弃,当着小雨桐的面咀嚼起来,眯着眼夸赞道:“真好吃!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巧克力!”   “真的么!”小雨桐笑起来,眼睛里都是亮光,他摸了摸任川的大手,“那哥哥你开心起来了么?”   “嗯。”任川点点头,“我可开心了。”   小雨桐看着他,“我还有六颗巧克力,那你不开心的时候就找我要。”   任川摸了摸他的脑袋,“好啊。”   顿了顿,他问小雨桐,“咱们两个现在算是朋友了,哥哥也来给你庆祝生日好不好?你有什么想要的生日礼物?”   小雨桐的眼睛惊喜了一瞬,而后他含着手指,想了片刻,末了,还有点不好意思,“我……我想当一天的公主。”   他脸上显出一点羞涩,往被子里缩了缩,“可是他们说……男孩子不能当公主……”   “不,男孩子也可以当公主。”任川一本正经地告诉他,“女孩子也可以是白马王子,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能够被性别左右的。”   他承诺小雨桐,“那哥哥就送你一场公主梦。”   他和小雨桐叽叽喳喳地商讨起来,什么公主裙最漂亮,还有迪士尼哪个公主最值得喜欢,整个病房里都是欢声笑语的,医生护士走进来的时候,都有点不忍心打扰。   护士叹了口气,“骨髓活检。”   任川听到骨髓两个字,心里顿时就咯噔一声。   骨髓活检,就是从髁骨抽取骨髓样本,这样才能通过白血病细胞特征分型,来确定以后的治疗方案。   那么长,那么粗的穿刺针,扎入皮肉的时候,任川看着觉得肉疼,小雨桐死死咬住了自己的拳头,眼圈都憋红了,也不肯发出一声哭叫。   医生护士拿着骨髓样本走了,小雨桐的眼泪才迟迟下来,任川紧紧握着他的小手,“没事了,没事了……”   “我不疼。”小雨桐抽搭着鼻子,自我催眠,“我不疼……”   病房门口走入一个瘦削的男人,他手里拎着长长的住院单小票,先看一眼小雨桐,又看向任川,“您是……”   “爸爸!”小雨桐看见了男人,脸上出现了点光彩,他给男人介绍,“这是我的新朋友!”   任川伸出手,“你好,我叫任川。”   男人和他握了一下,“我是雨桐爸爸。”   男人的话不多,在床头柜上摆开了饭菜,一盘素菜,一盘炒鸡蛋,两碗清粥,看着还有点寒酸。   任川默默地退出了病房,看着父子二人有说有笑,心中说不清楚是个什么滋味。   他回到了江桓的病床,因为麻醉,江桓还没有醒,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如同一具失去颜色的美人像。   任川摸了摸他的脸,凑近了,仔细盯着看,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足一厘米,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来个接吻。   可任川更想要亲吻活生生的江桓。   他坐在病床前,等候江桓醒来,与此同时联系孟春,让他以红十字会的名字给小雨桐捐款治疗,并在全国范围内,寻找骨髓配对。   骨髓配对非常不容易,国内的骨髓库建立地还不够完善,只有登记过信息的人才能进入数据库。   任川联系了医院,准备两天后进行骨髓抽取,登记骨髓信息。   说不定他的骨髓就可以挽救小雨桐的生命。   中午一点的时候,任川等了那么久,也没了精神,靠在椅背上打盹,还发出了轻微的呼噜声。   江桓在这时候动了动眼皮,慢慢睁开了眼,乍一看见阳光还有点不太适应,眯了眯眼睛。   随后他就看见了坐在病床旁的任川。   任川趴在椅背上,两手交叠垫着下巴,暮秋的阳光带着一缕金色,照射在他脸上,皮肤细腻,细小的绒毛几乎隐匿在阳光里。他闭着眼,像是个课后午休的学生,小猫一样发出呼噜呼噜的鼾声。   刚一睁眼就看到这样安静的一幕,江桓的心脏,下意识地动了动。   心脏射频消融术其实是将点击导管经静脉或者动脉送入心腔特定部位,来治疗心律失常。   术后要求卧床静养,静脉穿刺处需要压迫六个小时,期间不允许乱动。   江桓起不来床,就这么静静的地将任川看着,把他当成一幅画来欣赏,半点都舍不得叫醒他。   冷不丁的,任川的鼾声停了,揉了揉眼睛,睁开来,正好对上了江桓的视线。   他有点没想到,惊讶地张大了嘴,“你……你醒了!”   任川还没照顾过别人,手忙脚乱地不知道该干点什么,“你喝不喝水?刀口疼不疼?头晕不晕?难不难受?需不需要叫医生……”   “过来。”江桓的嗓子还有点沙哑,声音低沉,他朝任川伸出手,“让我看看。”   任川走到了病床边,将手覆盖在了江桓的手背上,摸了摸,都是凉的。   他连忙给江桓盖好了被子,“可不能着凉,我百度过了,发烧对你来说风险太大,很容易引起并发症,或者大面积病毒感染……”   他啰里啰唆,都不给江桓留点说话的机会,江桓就这么看着他淡红色的嘴唇一张一合,忽然有一种吻上去的冲动。   这种想法一出来,江桓整个人都傻掉了,怎么会,他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念头?   难道是螺蛳粉吃多了食物中毒了?   任川就看着江桓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一看就是大限将至,他的心重重地咯噔了一声予兮读家。   他连声音都忍不住放轻了,生怕声儿大了,江桓就如同一个泡泡那样破碎,小心翼翼喊出一声,“哥……”   这一声“哥”就如同一场山崩地裂,让江桓整个人劈裂开来,他娘的,他竟然觉得任川的声音好性感。   任川就看着江桓的一双眼睛睁大,连呼吸都停滞下来,他一下子就吓傻了,江桓该不会要死在自己面前吧!   他又小心翼翼喊出一声,“哥……”   江桓整个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任川一拍大腿,妈的,江桓要抽过去了!   他直接冲上去,按住江桓的两颊,堵住他的嘴唇,开始人工呼吸!   两个人嘴唇不分,纠缠在一起。   湿润柔软的嘴唇触感鲜明,彼此滚烫的呼吸喷吐在皮肤上,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了无数倍,细密至极的触感此时此刻就仿佛是山呼海啸一样。   他妈的,江桓的脑子就像是手拿菜刀砍电线,一路火花带闪电,这股子电流直接沿着脊椎窜到了天灵盖,让他直接就大脑当机了。   耳中的AI传来了警告:“心跳过速,心跳过速,心跳过速,紧急电击处理启动——”   蓦然间,一股强大的电流贯穿了心脏,江桓被电地整个人都抽搐起来,而后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任川傻眼了,“江桓——!”   他把江桓给亲死了! 第三十九章 他把江桓给说死了!   任川赶紧按下了紧急呼叫按钮,与此同时开始给江桓做心肺复苏,按几下,又掰开他的嘴人工呼吸。   就是有点奇怪,江桓身上静电好大哎,都有点电手。   崔明浩匆匆赶来,推开病房的门,结果就撞见任川趴在江桓的胸口上,在亲他的嘴。   崔明浩:“……”   所以叫他来是干什么?看他们两个亲嘴?   崔明浩正要摔门离去,就被任川给叫住了。   “你快来!”任川抬起头,朝崔明浩发出求助,都要急哭了,“他……他被我亲死了!”   亲还能把人亲死,这简直是匪夷所思,崔明浩上前,检查了江桓的心脏和瞳孔,确认了他的死活,“他没死,只是昏过去了。”   他将任川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通,还挺倾佩的,“病房里就玩这么大,真不愧是你。”   任川:“……”   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大概十分钟后,江桓才悠悠醒转,任川激动地抱住了他的脑袋,“你没死!太好了!”   江桓就算是不死也要被他给捂死了,口鼻都被任川给捂住,挣扎着发出唔唔的声音。   任川这边一点都没发现,开始倾诉衷肠了,“我都要担心死了,你不是说手术只要两个小时么,三个小时了你还不出来,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么,为什么答应我的事情不做到……”   江桓脸都被憋青了,挣扎着想要喘口气,“唔唔——!”   任川还在喋喋不休,“你放心,不管你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不离不弃,这个世界上还有我是你的依靠……”   江桓的脸由青到白,被捂地呼吸不了,眼白一翻,又昏过去了。   任川好不容易叭叭完,看一眼翻白眼的江桓,大惊失色。   江桓被他给说死了!   崔明浩又被呼叫来,任川已经怕到语无伦次,指着床上昏迷的江桓,“他,他……”   这阵仗谁见过,把人做昏过去两次,崔明浩真是长见识了,叹为观止地给任川竖起个大拇指,“……你可太牛逼了。”   任川:“……”   不知道为什么,这夸奖听起来怪怪的。   十分钟后,江桓再一次醒转,任川举起手臂又要上前,“江——!”   江桓气沉丹田,大吼一声:“你给我站那!”   任川一愣,“嗯?”   “不许动!”江桓已经怕了任川了,抱紧自己的小被子,“别过来——!”   任川一头雾水,不知道江桓为什么从醒过来之后就性格大变,顿了顿,他的脑袋豁然贯通,一定是江桓知道了自己大限将至,怕自己陷入这段感情,所以才会来一个反转,企图用这样的方式赶走任川,然后自己一个人孤苦无依地死去!   “你放心。”任川就如同交付革命果实的战友一样,脸上写满了认真,“我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离去。”   江桓都被说懵逼了,“嗯?”   什么鬼,怎么一副托孤的表情。   江桓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不剩下多少天可以活,任川下定了决心,必须让他享受几天好日子。   现在的他不再是外卖小哥,而是手握财富的任总!   钱他有,但是怎么才能让江桓相信这笔钱不是他偷来的抢来的,能安安心心地花呢?   任川沉思了一会儿,在给江桓喂水的时候,一个绝妙的点子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头顶上的灯泡噌的一下就亮起来。   中彩票啊!   任川一脸沉重地看向江桓,“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江桓的心里咯噔了一声,口腔里含着水,迟迟没有下咽,难不成是任川的肿瘤恶化了!   他不剩下几天可活了!   任川握住了他的手,郑重宣布,“我中了五百万彩票!”   江桓嘴里的水全喷在任川的脸上了,“噗——!”   任川没料到江桓是这个反应,难不成是因为钱太多了?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又改口,“额……一……一百万……五……五十万?”   "十万。"任川最后敲定了,十万这个数字总能接受了吧,“我中了十万彩票。”   江桓差点被呛着,咳嗽地惊天动地,好不容易才缓过气儿来,“……什么时候?”   任川眼神飘忽,“就……昨天。”   不说其他的了,任川握住了江桓的手,兴高采烈的,“我们去实现遗愿吧!”   江桓的表情都仿佛是被雷劈了,瞳孔放大到了极致,嘴唇哆嗦着,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任川已经到了谈遗愿的地步了么!   任川看着江桓脸上满是惊讶,心里还有点洋洋得意,他一定是从未想到过自己有实现遗愿的可能,高兴坏了。   江桓低垂下视线,静了几秒钟,已经走到了生命的终点,任川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有什么愿望就大胆地去实现吧!   他抬起头看向了任川,“我也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任川歪了歪脑袋,“什么?”   江桓脸上的表情就仿佛是革命战友在交付革命果实一样,郑重无比地道:"我也中彩票了!"   任川倒抽了一口凉气,“嘶——!”   他的声音都在颤抖,“多……多少钱……”   不能说太多,任川就是个送外卖的,从没有见过那么多钱,江桓几经思索之后,确定了一个最保险的数额,“十万。”   任川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还真有十万的彩票,“哇——!”   江桓握住了他的手,“我们去实现遗愿吧。”   他们的视线相触,彼此确定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给对方实现遗愿!   卧床六个小时之后,江桓总算能下地活动,任川搀扶着他,两个人就仿佛是刚做完手术的痔疮病人一样在走廊里小心翼翼地移动着。   身后冷不丁响起个声音,“喂,让一让。”   一个扶着老年助步器,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没牙老头看了慢吞吞的他们一眼,而后健步如飞地超越了他们,扬长而去。   任川:“……”   江桓:“……”   卢若男手里拎着保温壶走过来,远远地看到他们,抬起手打了声招呼,“嗨——”   忽然间,她的大脑一阵眩晕,紧接着一股剧痛从小腹传来,让她呼吸一紧,“我……”   任川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卢若男的下半身,两腿之间,一大片红正在慢慢晕染开来,羽希读佳“卢若男你……”   卢若男失去了意识,重重地摔倒在了医院的走廊上,手里的保温壶四分五裂,热水洒了满地。   任川还不等冲上去,一个身影就飞奔过来,将卢若男给托起来,“若男——!”   高旭手里的保温盒都扔了,汤汤水水洒了出来,将卢若男给抱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向医生办公室,喊得撕心裂肺,“医生!医生——!”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任川给镇住了,熟料,这样的生生死死,每天都在肿瘤科的病房里发生,人来人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任川的呼吸都在颤抖,心脏被一股巨大的惶恐给攥取住,“不……不会吧……”   江桓把任川的脑袋给揽进自己怀里,“放心,不会有事。”   任川攥着江桓的衣角,眼球前是挥之不去的血色,他颤抖着,“我……我的第一个愿望,帮……帮帮卢若男。”   “嗯。”江桓摸了摸他的脑袋,“好。”   手术室外,高旭如同一尊没有色彩的雕像,一动不动地坐在长椅上,要不是眼球间或转一转,还以为他是个死人。   任川和江桓走过去,站在他面前。   高旭捂住了自己的脸,眼泪无声地流下来,“医生说……情况不乐观……”   任川伸手按住了高旭的肩膀,“你之前说的,你要娶她还算数么?”   高旭茫然无措地抬起头,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我……”高旭的嗓音是沙哑的,眼泪更加汹涌,“算数……我要娶她……这辈子就她一个了。”   任川从兜里摸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了高旭。   高旭打开来,呼吸蓦然停滞了。   盒子正中,是一枚璀璨无比的钻戒。   卢若男的意识陷入了一片黑暗的深海,她被囚禁于牢笼之中,只有方寸大小的地方能够生存,牢笼之外,是肆虐的僵尸,浓稠的鲜血,与雪白的枯骨。   “别过来——!”卢若男将自己蜷缩成一团,“走开——!”   黑暗之中,响起了诅咒一样的声音,“女孩子学习就是比不上男孩子。”   “成绩再好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嫁人。”   “学的好不如嫁的好。”   “抱歉啊,我们公司不收女员工。”   “不让看啊?不让看,你还穿那么暴露。”   这一道道声音就如同无尽的枷锁,青春期对于发育的羞耻,职场上的歧视,丧偶式婚姻,社会上恶意的目光,好似这个世界从没有女性的立足之地。   卢若男感觉到了疲惫,她想要放弃了。   让她沉睡在黑暗里吧。   “若男……”   “若男……”   卢若男隐约听见了呼唤她的声音,她竭尽全力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雪白的光亮照进她的世界,高旭眼球里满是血丝,眼也不眨地看着她。   卢若男看向了病房,每一个角落都被堆砌满怒放的玫瑰,争相吐蕊,将惨败的病房打扮地如同大婚一样。   卢若男下意识地朝自己的小腹伸手,“子宫……”   高旭告诉她,“切了。”   卢若男瞳孔猛然放大,机器上的心跳曲线波动一下子变得剧烈起来。   “我娶你。”高旭吸了吸鼻子,单膝下跪,手里拿着一枚钻戒,哭着对卢若男道,“没人要你,我要,我这辈子就娶你一个。”   “卢若男,嫁给我。”   显示屏上的心跳就仿佛是坐上了过山车,卢若男喘息不过来了,脸色也一下子苍白下去。   高旭吓坏了,连忙伸手按铃呼叫医生。   医生护士一股脑涌进来,将卢若男团团围住,开始做检查。   卢若男艰难地从缝隙中伸出一只手,攥住了高旭的衣角。   她脸上还带着呼吸机,声音微弱且沙哑,“……我嫁。”   作者有话说   朝朝:江总,请问你成功的秘诀是什么?   江总:防火防盗防任川。   朝朝:不想要媳妇了么?   江总:我更想要命。 第四十章 今晚回来陪我   病房里,任川和江桓为了谁给卢若男的戒指付钱吵得不可开交。   “都说了我来!”任川固执地道,“我挑的款式!”   “我来!”江桓不让分毫,“我……”   他实在是想不出什么理由,只能说,“我比你有钱!”   “胡说!”任川一个总裁,哪能让一个小职员给比下去,“我肯定比你有钱!”   “哦?”江桓看他一眼,“你身家多少?”   任川刚要开口就顿住,“我……”   他也不确定外卖小哥能挣多少钱,“几十万?十几万?”   江桓哂笑了一声,“我比你多……”   他也顿住了,“额……多了两三万。”   但是他还有杀手锏,“我有保险!”   任川:“……”   完败。   江桓掏出了任川的遗愿清单,在第一行“给蛤蟆姑娘办一场求婚”后头打了个勾。   他看向了第二行,“给小雨桐过生日”。   江桓好奇地看向任川,“小雨桐是谁?”   任川把小雨桐的故事告诉江桓,他有点遗憾,“可惜……我的骨髓和他不匹配。”   “你……”江桓窒息地瞪大了眼睛,“去做骨髓检测?”   他仿佛被激怒了,猛地站起来,“你什么身体你不知道?胃癌晚期你还去做骨髓检测,你想干什么?想早点死么?”   任川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吼,有点被吓到,“不……我不是……”   “那些给你检测的医护人员怎么都不筛查一下!”江桓火气熊熊燃烧,“这是失职!严重的失职!”   他拿起电话就要投诉,任川怎么能让医护人员受到无妄之灾,连忙把手机抢下来,“我……”   他慌慌忙忙解释,“其实我是在得癌症之前做的骨髓登记。”   江桓的气焰消了下去,他给了任川肩膀一拳,“你吓死我了!”   任川挨了一拳头,可他心里头美滋滋的,上赶着问,“你这么担心我啊。”   江桓不肯承认,“谁担心你了。”   “就有。”任川缠着他,“你刚刚都吼我了。”   江桓哼一声,“那是你欠教训。”   任川就是想从江桓这里讨一句在乎,可不管他怎么么缠,江桓都油盐不进,就是不说。   任川磨着牙,心里头生气,撅着屁股把自己的枕头抱走了,今晚不要和江桓一起睡觉了!   江桓看着任川的背影,在心中笑了一声,心说这不就是小孩子闹脾气么,任川他今年才三岁吧不能再多了。   可真当夜深了,他一个人抱着被子躺在床上,又觉得有点不对劲。   好像,少了点什么。   给小雨桐的生日会,一切都在暗中进行,江桓任川一个病房一个病房拜访,让整个肿瘤科的病人都参与进来,走在走廊里,病人们视线相触,他们都彼此会意,因为有共同的目标。   周日这天晚上,小雨桐早早入睡,他做了好几次的放疗,有点头晕恶心,头发也开始大把大把地掉,爸爸说早睡就不会掉头发。   他不能掉头发,因为公主都是有头发的公主。   清晨阳光入室,病房里静悄悄的,小雨桐缓缓睁开眼,却被眼前的景象给震住了!   整个病房被打扮成了个粉红色的城堡,有独角兽,木马,还有大堆大堆的玩偶,墙上挂着“HAPPY BIRTHDAY”的气球。   小雨桐拉开被子看着自己身上,已经穿上了一条仙蒂公主的公主裙。   他惊喜地大叫出声,“啊——!”   病房门打开,肿瘤科的病人们一拥而入,不管是男女老少统统都穿着公主裙,任川和江桓走在最前面,送上给小雨桐的礼物,“Surprise!”   小雨桐已经感觉自己不会呼吸了,竟然有这么多的公主围绕着他。   他开始在人群里找自己的爸爸,雨桐爸爸也穿着一条公主裙,哽咽着看向小雨桐,又哭又笑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表情了。   “今天你就是仙蒂公主。”任川拉起小雨桐的小手,“我们都来参加王子的舞会。”   仙履奇缘这部迪士尼电影应该说是女孩们的童年了,小雨桐已经不知道看过了多少次,梦想着自己也有丑小鸭变身成为公主的一天,他抽了抽鼻子,差点就哭了,“那会不会十二点的时候,魔法就消失了,我就不是公主了?”   “不会。”任川温柔地告诉他,“真正的公主来源于身上的教养,只要你心中装着真善美,公主魔法就永远不会消失。”   小雨桐摸着自己斑秃的脑袋,“可……我没有头发了。”   任川笑了,让他去看肿瘤科的病人们,个个都是秃头,可每个人都笑地灿烂。   “秃头了就不是公主了么?”任川哼笑了一声,“我们是独一无二的秃头公主。”   今天他们所有人的任务就是让小雨桐开心,实现他的公主魔法,让灰小子成为高贵温柔的公主。   小雨桐要求自己也要剃秃当光头,雨桐爸爸一边掉眼泪,一边给自己的儿子剃头,头发一缕一缕掉下来,眼泪也流地汹涌。   小雨桐还好奇,“爸爸,你为什么哭啊。”   “爸爸高兴的。”雨桐爸爸咧嘴笑了笑,“儿子今天真好看。”   小雨桐顶着个光头,来了兴致,挨个给病人们化妆,拉着任川,给他涂红指甲,一个八十岁的老爷爷贡献出了自己的脑袋,让小雨桐画画,乐呵呵地笑着。   他们不止在肿瘤科闹,还走出了医院,来到了花园里,陪小雨桐玩丢手绢这样的小游戏。   来来往往的行人频频看向这群穿着公主裙的病人们,那目光有好奇,有探究,也有厌恶与不解,可是没有人关心别人的看法。   夜幕降临,小雨桐对着蛋糕上燃烧的蜡烛许愿,“我希望能快点回去上学,快点长大。”   雨桐爸爸没忍住自己的眼泪,摸了摸小雨桐的光头,“儿子,爸爸不需要你快点长大。”   蜡烛被吹灭,愿望被路过的小仙女装进了信封里,不远千里,送入天使的信箱里。   看着小雨桐熟睡的小脸,肿瘤科的病人们欣慰一笑,悄悄退出了病房。   窗外下起了小雨,雨滴汇聚起来,顺着玻璃往下流淌,夜色的光经过雨滴的折射变得五彩而凄迷,让室内闪动着粼粼的波光。   任川嘴上叼着一根烟,他拿出自己的病号服,走到江桓身前,背过身去,“帮我拉一下裙子拉链。”   江桓想让他别抽烟,话到嘴边顿了一下,视线先被任川的腰给吸走了。   他穿的公主裙是繁复的蕾丝裙,有束腰,白色的蕾丝绑带缠绕在腰肢上,视觉上产生了一种收窄的效果,柔韧纤盈,让人想起了刮骨的弯刀,充满了风情的色/欲。   江桓情不自禁地握了上去,另一只手捏着拉链往下拉。   拉链一点点被拉开,一双形状分明的蝴蝶骨露出来,脊背上肌肉匀称,舒张有度,还有一条深深凹陷下去的背沟。   裙子脱掉,任川身上就穿着一条蕾丝底裤,和裙子是配套的,身材一览无余,两条腿,笔直而修长。   城市的混乱无序的夜光从窗外投入,衬得他的身影迷离而又奇异,就仿佛是一件破碎了的孤品瓷器,带着一种沉沦堕落的美。   江桓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任川的手指脚趾都涂着指甲油,江桓拿出了从护士那里拿的卸甲油,招呼他,“过来坐下,我给你卸指甲。”   “手指我自己卸就行。”任川也不跟他客气,坐在了病床上,把自己的脚伸到了江桓怀里,“你帮我卸脚趾甲。”   江桓握住他纤细的脚踝,手指圈了一下围度,有那么一瞬他真的想打一条链子栓在这脚踝上。   “喂!”任川抬起脚尖,蹭了蹭江桓的胸口,“愣什么呢?”   江桓这才低下头,在卸妆棉上倒上卸甲油,擦拭脚趾上的红色指甲油。指甲油晕染开来,把五个脚趾都给染红了,卸甲油顺着脚背流淌出去,勾勒出几条淡青色的青筋。   江桓本该认真地擦甲油,可他的视线总是忍不住去看任川的腿。   任川不怕他看,他在京圈里有个名号,叫“京圈第一腿”,富家子弟里就数他的腿最吸睛。   任川故意变换了个坐姿,两条长腿交叠在一起,在江桓的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地晃来晃去,“怎么样,好看吧。”   江桓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哑了,任川的风情面前,他成了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好看。”   任川起了坏心眼,用脚背去撩拨江桓的喉结,却一下子被江桓给捉住了。   他抬高了一条腿,正好就露出两腿中间的风情,被江桓看了个一清二楚,手上忍不住使大了劲儿,将任川的脚踝都给抓红了。   “嘶——!”任川吃痛,“疼——!”   江桓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刚被任川的脚趾撩拨过,肌肤上还残存着一点痒,他握着任川的脚踝凑近他,笔直的长腿被折叠在胸前。   任川觉得这个姿势有点不对劲了,“哎,别……”   温热的呼吸喷吐在耳垂上,江桓的声音听上去性感至极,“今晚回来,陪我睡。” 第四十一章 这是我的遗愿   任川哂笑了一声,你说回来就回来,我任总没有面子的么。   他很坚决,“我不!”   江桓今晚有些失常,他像是个喝醉了的酒鬼,疯狂嗅闻着任川发丝间的味道,“回来陪我。”   任川才不,“哼——!”   江桓满心满脑子就只想让任川回来,他巴巴地凑上去,“那你罚我吧。”   任川朝他的耳廓呵出一口气,“我当然要罚你。”   “——就罚你说句好听的给小爷听听。”   江桓的呼吸都是滚烫的,他猛地将任川扑到在床上,结结实实地将人搂抱在怀里,极深情地喊,几乎是把心肝都给掏出来,“宝儿。”   任川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呼吸停滞了一瞬,他抓紧了江桓的衣衫,“你喊什么?”   江桓这回清清楚楚地喊给他听,夹杂着粗喘的声音,“宝儿,哥的宝儿。”   他一个翻身,将任川压在了身底下,手肘撑着床榻,居高临下地将任川看着,突然,任川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顶着他,意识到那是什么之后,他猛地将江桓给推开了。   江桓也楞住了,就在刚刚,他竟然对任川产生了肉体上的欲望,他呆愣愣地看着任川,紧张地吞咽一口唾沫,粗喘着,想要平复下这种要命的躁动。   任川有点结巴,不敢直视江桓的眼睛,“我……我还是走吧。”   他要起身离开,却被江桓攥住了手腕,他不舍得。   “你放开我。”任川挣动了一下,说实话刚刚被江桓顶住的时候他真的慌了,突然就从江桓身上感受到了一种雄性动物特有的侵略感,这与他之前柔情似水的前男友截然不同。   江桓是凶狠,霸道,一举一动都带着肌肉的美感,极具荷尔蒙的味道。   他有点怕了。   江桓不舍的,但是任川却执意要走,他一根一根地松开了自己的手指,就仿佛是放飞手里的风筝一样。   这个夜晚温情,迷乱,湿润,痴缠,夹杂着说不清的肉欲与初出茅庐青涩。   江桓真的需要冷静一下,他抖着手,坐在窗口点燃了香烟。   他竟然对一个男人产生了欲望。   一时冲动么?还是……弥足深陷?   江桓不敢往下细想,用烟草压下了自己的躁动,脚边散落着七七八八的烟蒂,每一个上面都有着重重的牙印,可见内心的纠结与迷茫。   他要与任川保持距离了。   江桓做了一晚混乱的梦,梦中出现了任川沾染着汗珠的脸,细软的发丝摩擦着他的脖颈,一把玻璃碎般的嗓子发出了猫儿一样的哭叫,“哥……”   江桓猛地睁眼,紧接着感觉到了不好,他拉起被子看向自己的下半身,果然!   他因为任川的脸而梦遗了!   江桓尴尬无比,换了条干净的内裤,然后端着盆去洗手间里洗脏内裤,暴躁地揉搓着可怜的布料,也不知道脑子里想着谁。   突然走廊里传来了一声凄怆的哭声,江桓愣了一下,第一时间想到任川,内裤都不拿了就跑出去,跑到一半,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任川的声音。   他实在是太神经过敏了。   江桓啧了一声,又走回来搓内裤,刚拧干净水,突然任川就闯了进来,“江桓——!”   江桓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手里拿着内裤,遮着,挡着,“有什么事儿,你站那说,别过来!”   任川猛地一拍自己大腿,“小雨桐不行了!”   江桓一听,内裤都不拿就和任川冲出去了,半个肿瘤科的病人都聚集在了手术室门口,雨桐爸爸跌倒在走廊里,发出哀嚎一样的哭声。   “怎么会……”江桓愣住了,昨天还鲜活的一条生命,怎么今天就不行了?   “骨髓移植……骨髓移植……”任川想到了这点,拿出手机联系孟春,“只要有匹配骨髓就有救!”   孟春回复消息:“匹配上了一位骨髓登记信息者,但是对方拒绝捐赠骨髓。”   “加钱!”任川想都不想,“对方想要多少钱?”   十分钟后,孟春回复:“对方将我们这边拉黑了。”   任川有点等不急,直接从孟春那里要来了对方的电话号码,拨打过去,“喂,您好,请问您是……”   “滚啊!”电话里的声音极其不耐烦,刺耳地很,“不捐就是不捐!我们儿子白血病才刚好几年,捐不了!”   “你儿子既然是白血病患者,那应该知道白血病只有骨髓捐赠一条活路可走啊。”任川的心肝仿佛被放在火上炙烤,“求求您了,我给您钱,求您……”   “不捐就是不捐,别打来了!”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任川再打过去,直接拉黑了。   操!   任川猛地把自己的手机给砸了,摔得四分五裂,他暴躁地站起来,无头苍蝇那样乱转,然后一头扎进了江桓的怀里。   江桓只觉得有一颗小小星球撞击了自己的胸膛,心脏配合地扑通一声。   “为什么啊……”任川发出了委屈的哭声,“怎么花钱都解决不了这件事儿……”   他这个金枝玉叶的大少爷,头一次意识到,钱不是万能的。   江桓怀里,任川委屈地像个孩子,嚎啕大哭,“啊——!”   江桓一言不发,按住了任川的后脑勺,抬起手,将他拥抱住。   上午十点,小雨桐因颅内出血,宣布抢救无效。   整个肿瘤科的病人都沉默了。   虽然生死是再正常不过的闲事,但是小雨桐才八岁,他的人生还远没有开始,就早早结束了。   雨桐爸爸没有选择在这个城市里待下去,带着儿子的骨灰,返回老家。   在他启程之前,任川塞给雨桐爸爸一张迪士尼的终身卡,代他放在小雨桐的墓前,让小雨桐能在天堂里当一辈子的公主。   任川趴在窗台上,看着雨水打在桂花树上,将浓香都给压了下去,问身后的江桓,“你说,人死了真的能去天堂么?”   “你可以。”江桓摸了摸他的头,“我恐怕不行。”   “为什么?”任川转过头来看着他,“咱俩分开了可怎么办?”   江桓一笑,声音低沉。   他伸手在自己的耳机上点了点,AI自动播放歌曲,整个病房里回荡着声音。   “We search alone,for golden crowns.(我们独自寻找金色的皇冠。)”   “Kill our way to he**en.(杀到天堂。)”   答案不言而喻。   “其实,天堂也没有什么好。”任川低垂着眼睛,纤长的睫毛细细颤抖着,搓了搓自己的手指,“只有大朵大朵的云,天使的羽毛,讲的笑话都翻来覆去无聊至极。”   “你如果在地狱,我就偷渡过去,给地狱的荒漠种植仙人掌。”   两双眼睛对望着,瞳孔里藏着未说尽的话,江桓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摸上了任川的耳骨,“为什么……”   他的目光就仿佛有温度,能让人的皮肉/感觉到那股灼热,任川的眼神闪烁了两下,不敢再与他对视,慌忙遮掩着自己的神情,随口胡说,“因为……我蚂蚁森林有十几千克能量,不用可惜。”   江桓朝他的手机伸出手,任川生怕他说出加个好友,那他的总裁身份就暴露了,慌忙道:“我不加好友!我怕你抢我能量!”   江桓:“……”   “我想说……”江桓看向了任川的新手机,“这好像是苹果最新款哎。”   任川:“……”   草率了。   他慌忙解释,“菲尔普斯专用山寨防水机,山寨机就是牛。”说着他竖起了大拇指,眼神坚定。   江桓凑得更近了,伸手撑在了任川的头顶,居高临下地将他看着,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头,毛茸茸的,“你……”   “……怎么长头发了?”   任川:“……”   轻敌了!   "我……最近蒜吃的多。"任川干巴巴地找借口,“蒜么,生发。”   江桓都有点无语,“……生发的那是生姜。”   任川:“……”   “大蒜也生发。”他硬着头皮胡说,“最新研究,你不知道,大蒜比生姜还能生发。你小学的时候没种过蒜头么,几天就蹭蹭长起来,蒜苗和鸡蛋一起炒可香了。”   “我……”江桓还真没种过蒜头,“小学在英国上的。”   这回轮到任川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英国?!你家不是乡下的么!”   江桓:“……”   说漏嘴了。   “是……英子小学。”江桓强行解释,“你听错了,不是英国。”   任川不信,“我刚刚听到的就是英——”   “是英子小学!”江桓把他的话给打断,“你一定是因为脚气传染到大脑造成了间歇性耳聋!”   任川愣了一下,“……这句话好像在哪听到过。”   江桓关心地看着他,“看来你不仅间歇性耳聋,还间歇性失忆。”   任川:“……”   这么近距离地盯着任川的脸,江桓忽然有了一种想和他私奔到天涯海角的冲动。   他靠近了任川,忽然说,“咱们去旅游吧。”   “旅游?”任川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江桓的身体能不能承受,表情看上去有点抗拒。   江桓是真的想要和任川一起去旅游,为了让任川答应,他豁出去了,一脸沉重道:"这是我的遗愿。"   “去!”任川立马就点头了,“现在就去!欧洲还是北美!”   他们两个算了算手头的钱,突然发现——   他们可能连北戴河都出不去。 第四十二章 大型连环翻车现场(一)   他们说自己中彩票得来的二十万几乎全花在了蛤蟆姑娘和小雨桐的身上。   任川尴尬地笑了笑,“那什么,现在不是时兴穷游么!”   江桓附和着,“对对,旅游不需要特别高端。”   他们一起打开了百度,穷游圣地是哪里,搜索出来的结果非常一致——   西藏。   江桓有点犹豫,“海拔太高了,会缺氧吧。”   任川有底气,“没事儿,我可是去过黄土高原的男人!”   两个出远行向来都是头等舱的男人开始研究怎么买——火车票。   任川其实想联系孟春,让他帮忙订一下,可是江桓就守在一边,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我……”任川硬着头皮打开了百度,“我先看看……”   江桓奇怪地看着他,“你不会买火车票?”   任川把手机递给他,“那你来。”   江桓对着手机静默着,“……”   江桓忽然起身,“我……我有点内急,先上个厕所。”   他揣着手机出去,走进厕所隔间里,火速联系钟念,让他帮忙买两张去拉萨的火车票。   买火车票需要身份证号,钟念只知道江桓的,于是问道:“那另一位呢?”   江桓无奈,又走出厕所,回到病房,问任川,“你身份证号告诉我。”   任川报出一串数字,江桓转手就发给了钟念,两分钟后,票务信息出来了,发送到了他的手机上。   江桓洋洋得意地把短信给任川看,“不就买个火车票么!有什么难的!”   任川看一眼火车票,差点就抽过去了,“你……买高级软卧啊。”   江桓:“……”   任川已经开始心疼钱了,“……好贵的。”   他掰着指头给江桓数,“咱们手里就剩下了一万块钱,光是火车票就花掉了五千,还剩下五千,要吃吃喝喝,要留出路费住宿费……”   江桓咬着牙,“没事,我请你。”   “不行!”任川知道江桓光是治病就花去不少钱,绝不接受江桓的请客,“怎么可以花你的钱!”   江桓万般无奈,“那……我退票。”   “嗯。”任川点点头,“我看有种叫硬座的火车票,特便宜,才八百块钱。”   江桓联系钟念,“帮我订两张硬座火车票。”   钟念简直不敢相信,“您确定?”   任川都说便宜了,江桓确定地不能再确定,“硬座,两张。”   三分钟后,票务信息变更,车次座位号发到了江桓的手机上,订的是明天下午三点的票。   票卖完了,那旅游又需要准备点什么呢?   任川从江桓的病床上下来,“那什么,我回病房收拾收拾。”   江桓言辞闪烁着,“额……正好,我也要收拾收拾。”   他们双双关上了病房门,背靠着门板,开始给自己的助理发消息。   任川&江桓:“帮我准备去西藏旅游的东西!”   接收到信息的钟念和孟春,正在面摊上吃面,摊主是一个老上海人,做的一手好馄饨面,纸张薄厚的面皮裹上马蹄瘦肉,骨汤一滚,烫上二两小面,几棵雪里蕻,然后再煎一个黄澄澄的鸡蛋,撒上一把炒虾子,这馄饨面就算是好了。   老板先端上来一碗,孟春让给了钟念,从筷子筒里拿出了方便筷子,掰开来,递给钟念,同时给任川回复消息:“好的。”   钟念也没有立刻去吃,先回复江桓:“明白。”   两碗面都端上来,他们两个互相看着,四目相对。   孟春先开口,“我晚上可能不能陪你了,有工作。”   “太好……”钟念差点没刹住闸,“我的意思是说,太遗憾了。”   “一会儿我送你回家?”孟春用筷子挑起了面条吹了吹,看向了钟念。   钟念今天没有开车,他想了想说,“你送我去购物中心吧。”   “行。”孟春点点头,他正好也要去购物中心,“咱俩顺路。”   两个人吃完了面,坐上车,开往购物中心,下了车,脚步一致,直奔三楼的户外用品店。   孟春奇了怪了,“你也来这家?”   钟念更纳闷,“你不是说要工作?”   孟春咳嗽了一声,“我……买点东西。”   钟念心说巧了,“我也要买点东西。”   他们两个走进店内,推着购物车,并排逛着货架,可逛着逛着就发现,他们拿的东西几乎是一模一样。   孟春看向钟念手中的冲锋衣,“给我买的?可我穿L的。”   钟念也在看着他手里的冲锋衣,提醒他:“我穿S的。”   孟春把手里的冲锋衣塞进购物车,“那什么……帮个朋友买。”   钟念也把冲锋衣丢进购物车,“我也是。”   衣食住行都得考虑到了,鉴于两个总裁坐的是硬座,还得去买点吃的供他们路上吃。   从户外用品店走出来之后,孟春钟念又双双走进了沃尔玛。   钟念有点烦了,“你不要跟着我好不好!”   孟春更纳闷,“我跟着你?是你在跟着我啊!”   钟念不干了,“我什么时候跟着你了!这沃尔玛你家开的啊!就只能你来?”   “我就是来买东西。”孟春都无语了,“虽然是情侣,但是我也需要一点私人空间。”   钟念急眼了,“你说我不给你私人空间?你还想怎么浪!怕不是你外面还养着什么小三小四吧!你刚刚买冲锋衣怕不是给你的小情人买的吧!”   孟春瞪起眼睛,“你质疑我?”   他们两个推着购物车,边走边吵,互相算着对方什么时候晚归,什么时候身上有香水味,什么时候喝醉酒,就仿佛是两只斗鸡一样不可开交,飞出满地鸡毛。   走到零食货架,孟春拿下来一袋薯片,钟念就紧跟着拿一包薯片,孟春拿一袋虾条,钟念就拿一袋虾条。   两个人就仿佛是攀比一样,将一面货架都给扫荡了,购物车里堆得都冒尖。   走到收银台,孟春心里不服,不是我拿什么你就拿什么么,他直接从货架上拿下来一盒杜蕾斯。   钟念不甘示弱,也紧接着拿了一盒杜蕾斯。   他们好像都忘了,这些东西都是给总裁买的……   钟念和孟春在购物中心门口分道扬镳,彼此都气的不行,一前一后到医院送东西,都没施舍给自己的老板一个好脸色。   江桓和任川开门拿东西的时候都一头雾水,哪里惹到他了。   第二天下午,两个人背着包来到火车站,看着人来人往的人流,都感觉到了一丝窒息。   江桓硬着头皮走在前面,“先……先找地方取票。”   按着他百度来的流程,进站之后应该先取票。   他就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在火车站里到处乱转,去找取票机,然后像小学生一样被志愿者领到了取票机面前。   志愿者微笑地看着他,“先生,你会取票么?”   江桓口舌磕绊着,“我是会……还是不会?”   志愿者看不下去,手脚麻利地帮他们两个取好了票,并提醒他们还有十分钟,就要停止检票了。   江桓和任川飞奔上二楼候车室,果然闸机面前排着长长的队伍,他们挤在人流里,艰难地往前蹭。   到了闸机门口,将火车票插进去,却亮起了红灯,不予通过。   “嗯?”任川有点傻眼,抽出火车票,再插进去,还是红灯。   列车员走过来,查看了一下他的车票,皱着眉头告诉他,“先生,你在二号口检票,这里是三号口。”   真的是千难万险,两个人好不容易踩着发车的点,挤上了火车,气喘吁吁地看着彼此,真的是好不狼狈。   走进车厢里,两个人又傻眼了。   硬座车厢里只有一排排的座椅,六个人一个卡座,公用一个小桌板,污糟污糟,空气中还漂浮着难闻的烟味汗味,交谈声笑声都混杂在一起,吵吵闹闹地像个菜市场。   任川和列车员确定,“这就是硬座?”   列车员点点头,“是的先生。”   江桓的脸色有一些白,他看向任川,“到拉萨需要多久?”   任川的表情满是幻灭,“……40个小时。”   江桓:“……”   这岂不是说,他们未来四十个小时就要在这种环境下,坐着到拉萨?   江桓和任川都萌生了退意,可是火车已经开了……   没有办法,他们只能先坐下再说。   钟念订票的时候,订的就是两个连座,考虑到总裁的旁边不习惯有人挨着,把这一排剩余的位置也给买下来了。   两个人对面坐着一对年轻小情侣,腻腻歪歪的。   任川从走进车厢的时候就不太舒服,劣质烟味实在是太呛人了,让他有一种想呕的冲动,他不想表现出来,拼命压着,可却越来越难受。   江桓注意到任川脸色惨白,也确实觉得这环境太差了,他摸了摸任川的脑袋,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然后打开了背包拿出零食袋子,“吃点东西,吃点东西压一压就好了。我这里有洗好的水果,鸭梨和苹果。”   水果也不知道放在零食袋子的哪里,江桓直接拎着袋子往外面倒,啪唧一声,一盒安全套掉落在了桌子上。   盒子上是大写加粗的凹凸超薄零感。   江桓:“……”   任川:“……” 第四十三章 大型连环翻车现场(二)   江桓根本就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零食袋子里会有安全套,也是目瞪口呆,“这个……”   任川也傻眼了,看着江桓不知道说什么好。   江桓慌忙将安全套拿起来,可不知道是动作太着急了,还是那盒安全套烫手,在两手之间倒腾了两下,那盒安全套掉在了地上,正好落在了对面那女孩的脚边。   女孩看一眼自己的脚边,猛然发出了一声尖叫,“啊——!”   她男朋友也看见了那盒安全套,一下子就怒了,猛地一推江桓,“你他妈什么意思!”   任川心急,江桓他还肝癌晚期呢,指着那男人,“好好说话,别动手——!”   男人的目光在他们两个之间流连了片刻,而后猛然懂了,往地上呸了一口,“死同性恋!”   江桓就仿佛被人踩到了尾巴,整个人一下子变得狰狞起来,“你说什么?”   “就是你们!败坏伦常!不道德!下作!蛆虫!”男人越骂越凶,“不背着人偷偷搞屁/眼,还他娘的公共场合乱搞!真是让人看见就瞎了眼!”   男人还骂了更难听的字句,夹带着生/殖/器官的肮脏词汇脱口而出,江桓一个没忍住,拳头直接就砸在了他的脸上。   女生发出了尖叫,“啊——!打人了——!”   车厢里的动静惊动了乘警和乘务员,还有围观的人拿出手机直播,“大家看看,现在的同性恋就是这么明目张胆,大家点个红心,加个关注,我给老铁们直播后续内容!”   任川心急江桓,他可是肝癌晚期,身子骨不行,他冲上去,替江桓挨了好几下。   江桓一看,更急眼了,任川胃癌晚期呢,哪能让他替自己挨打。   他俩就跟跳恰恰一样,一会儿我挡在你前面,一会儿你挡在我前面,换来换去,搞得人眼花缭乱。   那男人都纳闷了,“……你们打还是不打?”   “干什么呢!”乘警赶过来了,匆匆忙忙将他们分开,“都跟我走!”   他们一起被打包到了乘务室,贴着墙根站着。   乘警看着他们,“说说吧,怎么回事?”   他们互相指着,几乎是异口同声,“都是他——!”   那男人先开口,“警察同志,这俩同性恋,光天化日耍流氓!”   “胡说!”江桓反驳,“你哪只眼晴看见我们是同性恋了!”   男人哼了一声,“俩大老爷们,腻腻歪歪,靠在一起,还……还带着避孕套!”   江桓解释不清楚了,他怎么知道那盒避孕套是哪来的,“那是——”   任川一直低着头,没吭声。   “同性恋又不犯法。”乘警说了一句公道话,他又问,“那你们怎么打起来了?”   男人指着江桓,“他先动的手!”   他梗着脖子,“我要验伤!”   乘警提醒他,“你那伤都算不上轻伤,根本就不够抓人的。”   “就是,我们也挨了好几下!”江桓捏着任川的下巴,示意乘警看任川脸上的淤青,“你看看我们这小脸!”   女人鄙视的看着他们俩,大喊着,“他们同性恋!不正常!就应该被抓起来关进牢里!”   “你才不正常!”任川火了,怒目圆睁,“你全家都不正常!老子就是同性恋!怎么了!碍着你们什么事儿了!”   他忽然觉得委屈,从前的他都是高高在上的,左拥右抱,别说因为同性恋的身份而遭受歧视,就是看见他都得毕恭毕敬,又哪里知道人间疾苦。   头一次,任总知道了什么叫人言可畏。   原来同性恋是一种原罪。   女人声音尖利,“你看看你看看,警察同志,现在的人可太大胆了,这绝对是有前科!搞同性恋那么腌臜,还腆着脸说出来。”   乘警一个头两个大,“行了!都少说几句!”   任川受了委屈,眼泪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胸腔里像是憋了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烧的他火烧火燎。   无人看见的地方,江桓悄悄握住了任川的手,将他的手掌整个包在自己的掌心里。   调监控,确定责任方,调解之后罚款,然后他们就被放回去了。   可坐下来之后,那对情侣一直都看他们不顺眼,骂骂咧咧,嘴里一点都不干净,周围的人都用好奇,探究,甚至是鄙夷,不屑的目光将他们打量着。   小小一方车厢,顿时成了任人围观的马戏团。   他们两个是被锁在笼子里,任由人们参观,调戏,取笑的异类,无法反抗,没有出路,只能默默承受着。   任川缩在靠窗的角落里,戴着毛线帽子,围着红围脖,衬得脸只有巴掌大,脸色惨败,可眼圈却是红的,小模样看上去楚楚可怜。   吵杂中响起了咔嚓一声响,有人偷拍。   “你干什么!”江桓敏锐地捕捉到,转头看向那小年轻,指着他,“删了!”   “我拍你了么!”小年轻不服气,“有你什么事儿啊,这火车是你家的?”   江桓也不多话,抢过他的手机,按下删除键,小年轻倒吸了一口凉气,“操!我他妈新买的苹果!你瞎他妈按什么!”   四周响起了嗡嗡声,不绝于耳。   “真是没眼看。”   “我家儿子要是这样我得去跳河。”   “这不就是有病么?”   “是不是性功能不正常对着女人硬不起来啊。”   “一辈子都没孩子给养老,真可怜啊。”   江桓咬紧牙关,将拳头捏地嘎吱作响,但他不可能让一车厢的人都闭上嘴,就算可以,也无法改变整个社会的看法。   他不是同性恋,但却感同身受着。   声音越来越刺耳,不是你想不听见,就能不听见的,像一把把的利刃,贯穿血肉,任川浑身都在颤抖,牙齿打着哆嗦,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浮木那样攥紧了江桓的衣袖,小心翼翼地喊出一声,“哥……”   江桓不能让任川吃这个苦,反手把他拥抱住,“下一站就下车,咱们重新买票。”   任川缩在他的怀抱里,像是巢穴中的小兽,安安静静,时不时抽两下鼻子。   就在江桓以为任川睡着的时候,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却摸到了一手晶莹的泪。   下一站的时候他们就下车了,重新买了票,江桓没省钱,直接订了高级卧铺,两个人一个隔间,有桌子有椅子,带独立卫浴。   呼吸到新鲜空气,任川好了一点,他忽然看见江桓的背包上沾了一个便签,撕下来,却发现上面有字,上面用圆鼓鼓的字迹写着,“你们没有错,加油。”   不知道是哪个陌生人的留言。   这么一瞬,任川忽然觉得,这个世界还是值得的。   “脏东西?”江桓看不到自己的背包后面,原地乱转,“到底是什么?”   “没什么,抖掉了。”任川上前,本来想抓他的手,顿了顿,改成搭住他的肩膀,“我饿了。”   五点多了,该吃晚饭了,两个人在火车站里走,这里也不知道是哪个鸟不拉屎的地儿,连肯德基麦当劳都没有,就看见一家小面馆。   “吃面吧。”任川也不挑剔了,能填饱肚子就行。   坐下来之后,任川觉得哪哪都不舒服,面馆里脏兮兮的,桌子也油腻腻,但没有可选择的余地,一人点了四两牛肉面。   江桓把自己碗里的肉都挑给他,“宝儿,吃肉。”   汤头太咸,味精放的也多,任川吃两口就腻了,撂下筷子不动了。   江桓看他一眼,摸摸头,“没事,吃不下就不吃了。上了火车,哥给你买好吃的。”   任川忽然在想,如果自己不是出生在了任家,而是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现在他所经历的一切,只不过是一个正常人再普通不过的生活,出行坐火车,吃饭去小面馆,生病了不敢去医院。拼死拼活才挣那么几千,拉扯一大家子人,不知道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没事。”任川又把筷子拿起来了,“哪有那么矫情。”   江桓的视线停留在任川脸上的淤青,那是替他挨的,他摸了摸任川的脸,“下次别挡在哥前面。”   任川看着江桓,嘴角都被人给打破了,可一样的好看帅气,多了股痞痞的味道,“你才是,我一个大老爷们哪用得着你护着。”   耳边响起了火车的鸣笛声,轰隆轰隆地越过平原向前,带着纷飞的思绪走入万家灯火里。   深秋里,一份再普通不过的爱情,开始生根发芽,颠倒了季节,混乱了岁月。   晚上九点,江桓带着任川上车,任川没料到江桓订的竟然是高级卧铺,心脏一下子受不了了,“这得多少钱!”   “之后省着点花。”江桓抠了抠他的手心,“实在不行,咱俩一起去喝西北风。”   任川没说话,心里头想着的是,跟江桓一起,就是去要饭都行。   江桓催促他,“去洗澡吧。”   刚从火车车厢里出来,身上一股油腻腻的味道,任川自己也受不了,拿着毛巾就进去了,洗到一半,忽然在卫生间里喊着,“哥!帮我拿一下沐浴露!桃子味的!”   “还桃子味……”江桓笑了一声,将任川的背包翻出来,在里面翻找着桃子味沐浴露。   蓦然,视线中闯入了一盒安全套,上面写着多量润滑,顺畅律动,亲密超薄。   还是……桃子口味。   江桓:“……” 第四十四章 大型连环翻车现场(三)   江桓盯着那盒安全套,一张脸慢慢涨红起来,面皮滚烫滚烫,他不敢确定,又问了一遍任川,“桃子口味的确定是……沐浴露?”   浴室里的任川还奇怪呢,“对啊,不然呢?”   安全套的下面就是沐浴露,这盒安全套就仿佛是故意要扰乱人视线一样。   江桓拿着沐浴露走到卫生间门口敲了敲门,任川把门打开一条缝,伸出一条滑溜溜,湿漉漉的手臂,“给我吧。”   就算是只有一条缝,江桓也看到了,水汽腾腾里掩映着的那具躯体,柔韧,漂亮,具有一种雕塑的古典美,平时看着不怎么突出,但胸肌还挺大。   噌的一下,热血上头,江桓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倒退了两步,咣当一声撞在了桌角。   任川听见了动静,喊了一嗓子,“哥,你怎么了?“   “没事儿!“江桓仓促地回答,“东……东西掉了!我收拾一下……”   “哦。”任川应了一声,“那你小心点。”   江桓深呼吸几下,平复掉自己的躁动,经过任川的床边,看见背包里的安全套,那股子劲儿又一下子上来了。   操!   任川为什么会拿上一盒安全套!   江桓自作多情地猜测起来,他该不会是想和自己发生点什么吧?   他又联想到网上关于西藏的传闻,该不会他想和别人发生点什么吧!   那还不如和自己发生点什么!   江桓受不了了,他做贼似的,偷偷拿起那盒桃子味的安全套,塞进了自己的背包最底层,和他包里的那盒安全套作伴。   卫生间的门打开,任川光着膀子,下半身围着浴巾,边擦头发边走出来,第一声就是喊,“哥——”   做贼的江桓心头猛地一跳,立刻背过身,心虚地看着任川,“干……干什么?”   “我洗完了。“任川开始给自己涂身体乳,一股子甜香桃子味,他动作大咧咧的一点都不避讳江桓,敞着一条长腿,差一点点就走光了,“你去洗吧。”   江桓的目光全被那条白溜溜的腿给吸引走了,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口水,“我……”   “嗯?”任川看向他,“洗澡可舒服了。”   “啊……好……”江桓这才回过神来,拿起自己的毛巾,“我去洗澡。”   “洗发露,沐浴露都放在里面。”任川告诉他,“你用我的就行。”   “嗯。”江桓的耳朵覆盖上一层淡淡的红,粗声粗气地应了一声,用了任川的东西,四舍五入,这不就等于任川是他的人?   卫生间里空气潮湿,江桓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放在了置物架上,一扭头冷不丁地看见了墙上挂着一条黑色三角内裤,湿哒哒的滴水。   刚刚经历过安全套的冲击,现在看什么都会往那方面联想,江桓脸皮一下子就红透了,扯着嗓子喊任川,“你怎么把内裤晾在卫生间里!”   “不然呢?”任川还奇怪,“那我晾在哪儿?”   其实是江桓自己脑补多了,他红着一张脸,粗喘着气,站在热水下面壁思过,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空气中充满了桃子的甜香味,那是江桓多次从任川颈窝里嗅闻到的味道,仔细闻闻,还会闻到一股乳香。   江桓伸手拿起了沐浴露,没什么出奇,上次他们去屈臣氏,送的赠品。   他在掌心里挤了一点,凑近了闻闻,又感觉和任川身上的味道不一样。   香得不够动人,也没有温度。   江桓洗完澡走出来,任川已经钻进被窝了,正在玩儿IPAD,切水果切地挺溜,刷刷刷刷。   江桓皱皱眉毛,“你怎么又上我的床?”   “一起睡啊。”任川脸上是坦坦荡荡,他都习惯和江桓挤一张了,“这床挺大的。”   江桓没说话,再看另一张床,已经挤满了杂物和两个大背包。   一起睡就一起睡,江桓的坦荡都是装出来的,好似无意扯开了围在下半身的浴巾,就穿一条内裤,钻入了被窝。   “呀!”任川突然叫了一嗓子,“你怎么不换内裤!”   江桓没说话,理由有点难以启齿,他要是把内裤洗了,就只能晾在任川内裤的旁边,两条内裤紧挨着,光是想一想就叫人受不了。   太亲密了,像是小情侣才会做的事儿。   江桓慌忙找着借口,“我……我这条还没脏呢。”   “啊?”任川脸上出现了嫌弃,“你都是脏了才换啊。”   “嗯……嗯!”江桓迫不得已点头,都找不到自己舌头了,“换得太勤……废水……”   任川哦了一声,“那你洗澡不废水?”   “所以我……”江桓真真是骑虎难下,“一个月洗一次……”   任川:“……”   他不和江桓一起睡了,抱着被子要走,“天啊,你竟然这么脏!”   江桓拉住他,将他推倒在床榻上,“嗯?嫌弃我?有嫌弃哥哥的么?”   他刻意伸出胳膊让任川去闻,“你仔细闻闻,看看我脏不脏!”   任川捂住鼻子就是不闻,江桓伸手摸上了他的腰,在两侧抓他痒痒,“还敢不敢嫌弃哥了?嗯?哥是不是治不了你了?”   任川没别的怕的,就是怕被挠痒痒,在床上滚在滚去,可怎么也逃脱不了江桓的魔爪,“啊——!你欺人太甚!你流氓!坏蛋!”   他都笑出眼泪来了,眼眶里揉了一圈胭脂似的红,水汪汪地将江桓看着,“你别欺负我了……”   江桓的心脏猛地停滞一下。   “我……”任川笑到肚皮疼,低头摸了摸,“疼死我了……”   “给你揉揉。”江桓的大手覆盖上来,温温热热的,“给宝儿好好揉揉。”   他们之间的距离被拉近了,瞳孔中倒映着彼此的身影,任川又感觉到江桓身上的那种压迫感,极具侵略性,好像自己成了被他圈定的猎物一样。   他目光躲闪着,“我……”屁股一扭,翻身躺下,“我困了……”   江桓把灯关掉,贴着任川躺下来,搂住了他的腰,“睡吧。”   任川不自在地动了动,把江桓的胳膊推下去,没一会儿又搭上来了,再推下去,再搭上来,没完没了。   “哎呀!”任川火了,“你搂着我的腰干什么!”   “伸不开胳膊腿。”江桓的理由还挺充分,“搭一下怎么了?要钱啊?”   这一句“要钱”就让任川红透了面皮,这人把他当成什么了?   “睡觉。”江桓正人君子似的,“你刚刚不说困了么?”   得,任总吃了个哑巴亏。   从北京到拉萨,四十个小时,要在火车上待足足两天的时间,睡一觉的功夫,才不过十个小时。   江桓睁开眼,却见自己的怀里空了,任川不见了。   他坐起身,看见任川坐在窗边,脸都要贴在火车窗户上了。   “看什么呢?”江桓走过去,想看看有什么西洋景。   “咱们这就到……”窗外是千沟万壑的高原,天高气爽,放眼望去一片金色麦浪,任川被震撼到了,“黄土高原了?”   江桓觉得好笑,就这?   他问:“你不是说自己去过黄土高原么?”   任川去的是西安,四舍五入,也就算去过黄土高原了。   “我……”任川逞能,“我怎么没去过?我家就是黄土高原的。”他牛逼哄哄的,“住窑洞呢!”   “哦?”江桓好奇了,“那你说说,住窑洞是种什么体验。”   “就……冬暖夏凉……”任川哪知道住窑洞是什么体验,信口胡说,“每天桌子上都是一层土,地面上也都是一层土,踩一踩,夯实了,地面就抬高了一点,攒几年,能比邻居家高出好几米呢!”   “哦。”江桓装模作样地点点头,“那你们爬上爬下挺辛苦的吧?”   “对啊。”任川煞有介事的模样,“不过我们家修了滑梯,下楼就是一眨眼的事儿,上楼费点劲,争取今年回家装个电梯。”   江桓就是傻子也知道窑洞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差点没忍住笑,扑哧一声乐了。   任川感觉受到了委屈,“你不信?”   “信。”江桓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不过小心点,地基不能太高,高层安全系数不高,小心楼倒了。”   “啊?窑洞还能倒?”任川愣了一下,“高一点不就离地面更近了么?”   江桓:“……”   感情他这个窑洞是竖着挖的。   任川光是看江桓的表情就知道自己露馅了,但他端着,不说破就等于不丢脸,就跟大少爷一样指使着江桓,“咳咳……我想吃水果。”   “吃什么?”江桓翻找背包,拿出苹果和梨,“我去给你洗洗。”   他走进卫生间里,哗啦啦地洗水果,推门出来的时候看见任川正在翻找着自己的背包。   他心里不轻不重地咯噔了一声,有点心虚,“你找什么呢?”   任川脸上表情很急,像是丢了什么要紧的东西,他抓住江桓问:“哥,你是不是动我背包了?少了东西!”   “啊?”江桓更慌了,“少……少了什么?”   任川急地说不出来话,只能拿手比划,四四方方还小小的一个。   江桓脑袋里瞬间出现了那盒安全套。   坏了,被发现了! 第四十五章 大型连环翻车现场(四)   江桓慌忙解释,“我……我不是故意的。”   “果然是你拿了!”任川怪罪他,“你拿那个干什么!”   江桓反将他一军,“你也不对!你好好的一个人,把那个装在包里干什么!”   “啊?”任川都傻眼了,“为什么不能装这个?”   “你……”江桓大声地控诉他,“你不正经!正经人谁装这个!”   “装这个就不正经了?”任川更傻眼了,“你就不用了么?”   江桓倒吸了一口凉气,任川果然是打他的注意,想和他一起用!   “我……”江桓说不出拒绝的话,可又觉得不对劲,“我可是正经人,才不……”   “我找找……”任川伸手去翻江桓的背包,“我现在急用!”   “不行!”江桓大声拒绝,一巴掌将自己的背包给按住,“你不许动!”   “你别拦着我!”任川急了,“我真的急用!别人还在等着……”   这回轮到江桓傻眼了,满肚子的惊惶委屈,“你不是要和我用……”   “你用什么啊?”任川不明白,“你不是有自己的么?”   “一个人……”江桓有些难以启齿,“也用不了那个啊……”   “一个人为什么不能用?”任川看不明白江桓了,他有点怪怪的,“这玩意不是有手就可以用么?”   用手……   江桓的脑子一下子就脏了,脸皮涨红起来,指着任川说不出话来,都要窒息了,“你让我自己玩儿?”   “怎么了?”任川好整以暇地将他看着,“你的不够大?”   “你才不够大!”江桓不服气了,他刷的一下就把裤子给脱了,“老子天下第一大——!”   任川的脸上满是惊恐,瞳孔放大,看着江桓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时候有人敲门进来,“哎,你那个充电宝,到底能不能借我了……”   车厢门一拉开,那陌生人直接呆住,“额……不借就不借吧……”   车厢门又被默默关上……   留下江桓和任川面面相觑。   任川先受不了了,“裤子穿上!”   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糗,这是江桓幼儿园以来最大的滑铁卢,他的脸皮一寸一寸地充/血涨红,真想原地拿根面条上吊。   “你到底在想什么!”任川大喊着,“我说的是充电宝!你说的是什么!”   江桓的眼神飘忽不定,“也……也是充电宝……”   任川不相信,“那你脱裤子干什么?”   江桓说不出话来,倒在床上用被子蒙着脸装死。   任川直接冲上前去检查他的背包,将所有的东西都倒出来,然后……掉出来了两盒安全套。   任川:“……”   “安全套!”任川怒了,“还是两盒!”   他上去狠狠踹了江桓一脚,“你他娘的要干什么!”   江桓根本就解释不清楚了,低垂着脑袋,老老实实地挨打,还想挣扎一下,“有一盒不是我的……”   任川又踹了他一脚,更生气了,“不是你的还能是我的?!”   江桓:“……”   就是你的。   “说!”任川手握着拖鞋指着江桓,“你拿两盒安全套要干什么?”   "额……"江桓的大脑急速运转着,“安全套其实不光床上用,它的用途很广泛的。”   任川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意思是你继续编。   江桓边说边给任川展示,撕开一个安全套,裹上手机,然后拧开一瓶水倒上去,“关键的时候手机防水。”   他又撕开一个,装满水放进冰箱,“一个小时后就是一个冰敷袋。”   然后他又撕开一个,拿起一个苹果放进去,“还能水果保鲜。”   他足足撕了一盒的安全套,给任川展示了一通安全套的三百六十个用法。   江桓脸上的表情非常诚恳,就祈求任川下手轻一点。   任川脸上写着几个大字:我信你的鬼话。   他抬起手就要抽江桓,江桓突然喊停,“等等——!”   喊完,他扑通一声给任川跪下来了,“我就一个要求……不要打脸。”   任川拿起拖鞋就拍在了他的屁股上,“好啊,消遣我!知道老子是谁么!老子可是北京CBD唯一一个——”   说话间他也卡住了,倒带似的,磕磕绊绊,“唯一一个……外卖小哥。”   忽然,车厢门被敲响,乘务员在门外喊着,“你好,车厢服务。”   江桓赶紧从地上起来,丢人的模样不能让外人看见。   可是他刚刚跪着麻筋了,站起来的时候,脚下突然一个踉跄,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全旋后空翻转体杠上开花式,准确无比地扑倒了任川,把他压在了床上。   江桓:“……”   任川:“……”   车厢门打开,乘务员正好看见这一幕,脸上的微笑都僵硬住。   “等等!”江桓慌忙爬起来解释,“我就是腿一软……”   乘务员见惯了大风大浪,无比理解,“我们都懂,都懂。”   她是来清扫垃圾的,拿起车厢里的垃圾筒,刚要倒垃圾,表情就僵硬住,“……”   垃圾筒里十几个安全套和包装。   江桓:“……”   任川:“……”   乘务员临走的时候将江桓和任川上下打量了一通,感叹了一声,“真猛啊……”   车厢门再度关上,一切都回归寂静。   江桓含着一把辛酸泪,业务熟练无比地给任川跪下来,“再商量一下……不要打脸。”   任川直接抄起拖鞋拍在他的脸上,霸王龙一样咆哮着,“你他妈给老子地表消失吧——!”   第三天的上午,他们到达了拉萨火车站,任川用手遮挡着太阳光,看着万里无云的好天气,感叹一声,“空气真好啊——!”   一旁的江桓鼻青脸肿,像个猪头,一个人背着两个人的包,就仿佛是打工仔一样亦步亦趋地跟着任川,连话都不敢多说。   任川在火车站买了一份地图,展开来仔细研究了一下接下来去哪,“布达拉宫要去,八角巷也要去,还有大昭寺……”   他一边说一边在地图上画圈。   一旁的江桓忍不住提醒他,“咱们没有那么多钱。”   “这样啊……”任川看他一眼,慈爱地摸了摸江桓的脑袋,“那接下来几天你不要吃饭了吧,省点钱。”   江桓:“……”   敢怒不敢言!   任川看他一眼,“怎么,有意见?”   江桓哪里敢说不呢,“没有没有……”   不敢怒也不敢言。   他们先去了八角巷,找了一家甜茶馆,店里燃烧着藏香,一股浓郁奇异的香味,五毛钱一碗甜茶,自己随便添,零钱放在桌子上就好,喝多了喝少了,都没有人去管。   基本上就是任川在喝,江桓给钱,他都没有上桌的资格,委屈巴巴地站在任川身后。   喝饱了茶,大少爷摸摸肚子,又走上街,这看看,那看看,买点风干牛肉当零食。   江桓堂堂一个总裁,沦落成了跟班,还没有饭吃,没有茶喝。   可见世事无常。   大昭寺外有一排转经筒,穿着藏袍的信徒,用手触摸斑驳的转经筒,带动轮子转动,转一圈便是念了一遍佛经。   任川也加入了他们的队伍,用手转动沉重的转经筒,他没什么为自己求的,只希望江桓——   长命百岁。   转一遍不够,他转了足足九十九遍,这可比他送前男友九十九朵玫瑰要真诚多了。   八角巷里很多藏族店铺,卖一点藏族饰品,还有来自尼泊尔,印度的商品。   任川挨家挨户地逛,走走停停。   他冷不丁想起江桓,都差点把他给忘了,回头去找他,发现江桓就站在自己身后不远,手里拿着一个藏族刺绣的披肩,正在和老板砍价。   江桓指了指任川,笑着和老板说了句什么,老板欣然点头,把披肩交给他了。   任川:“???”   说什么了?   江桓拿着披肩走过来,从背后给任川披上,用老板给的曲别针固定好,“西藏太冷了,你外出的时候披着这个。”   “干嘛买这个啊。”任川不乐意了,“这么厚,不透风,而且这颜色花花绿绿的,一点都不好看。”   江桓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脸上还带着伤,说话有点不利索,“本地人都穿这个,你穿着这个……就不像有钱人家的小少爷,我万一不在,也没人会抢你钱,欺负你。”   原来是这样,任川被突如其来的温情击中,眼眶一下子就热了,他之前对江桓那么不好,还不给他饭吃,“我……”   这时候就听见咔嚓一声,江桓拿起手机对他拍了一张,哈哈哈哈狂笑着,“你这样看上去好像个傻/逼哦!”   任川的眼泪一下子憋回去了,“……”   十分钟后,任川来到了大昭寺广场,江桓被揍得一瘸一拐,闷不吭声地背包跟着他。   大昭寺广场是拍大昭寺最好的地方,正值下午,阳光清澈,四周都是磕等身长头的信徒,口中嗡嗡念诵着,对着大昭寺的金顶膜拜。   任川想和大昭寺合个影,回头招呼江桓,“江——”   他看见江桓混在了一群信徒当中,表情庄重地跪下,前伏,双掌合十,磕了一个完完整整的等身长头。   他腿脚还瘸着,磕起长头,摇摇晃晃,可却完成地一丝不苟,好似在做什么极其重要的事儿。   任川没有打扰他,就这么看着他磕,一直磕到了日暮,黄昏的明暗线将他分割开来,神圣而庄严,面容隐匿着,看不真切。   一共999个。   江桓缓缓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回来,站在了任川的身前。Y。X。D。J。   阳光都被江桓给挡住了,任川认真地问他,“你求了什么?”   江桓笑着没有说话,只是摸了摸任川的脸。   当然是求你——长命百岁。 第四十六章 情书   他们在拉萨的租车行,花了两千块钱,租了一辆破破烂烂的五菱宏光,还买了毛毯,干粮,汽油,打算未来几天就住在这辆五菱宏光上了。   明明是面包车,却搞得好像是劳斯莱斯,任川一本正经地在脏兮兮布满灰尘的车头上画了个小天使,底下写上了任&江。   江桓脸上戴着硕大的太阳镜,依靠着车门,看上去像是老美街头上的朋克青年,对任川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美女,搭车么?”   任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在找死上真是不遗余力。”   武力威慑之下,江桓的态度蓦然变了,毕恭毕敬地给任川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鞠躬弯腰,“少爷,请上车。”   任川心满意足地坐在了副驾驶上,忽然觉得,等回家之后,把江桓雇来开车当司机也不错。   《少爷与司机不可描述的二三事》。   江桓开车,任川在看地图,“少爷,去哪?”   任川在地图上画了个圈儿,确定了第一个目的地,“先去纳木错吧。”   “好的。”江桓发动车子,“坐稳扶好请当心。”   纳木错,在藏语中的意思是“天湖”,距离拉萨市二百四十公里,开车三个小时就到了,海拔四千八百米,是古象雄佛法雍仲苯教的第一神湖。   湖中五个岛屿矗立在万顷碧波之中,传说中它们是五方佛的化身,接受着南来北往信徒的朝拜。   江桓任川他们是在傍晚的时候到达纳木错观景台,天边一片赤色的红云,绛紫色的天幕与碧蓝的湖水相接,碧波之上倒映着念青唐古拉山的胸围雄伟身影,白皑皑的雪山就仿佛是身披盔甲的武士,寸步不离地守护在神女的裙摆旁。   “哇——!”任川被眼前的美景震撼到了,他去过阿尔卑斯山,可远不如眼前的雪山雄伟壮观,高原上的雪山无时无刻不在经历风沙的打磨,自有一种历尽千辛的沧桑厚重感。   江桓背上背包,招呼着任川,“走,去湖边看看。”   任川跟在他身边,手里转着一个转经筒,从八角巷买来的,无时无刻不在转,吃饭喝水,都不离手。   走近了纳木错,清澈至极的湖水上倒映着天光云影,与燃烧的晚霞,大自然所有绚丽的色彩都融化在了这一捧碧波里。   “太美了!”任川兴奋地要跳起来,揽着江桓的肩膀,“来来来,咱们两个照一张。”   他们的身后是云霞,雪山,与燃烧的天幕,所有的光影变幻都在此时此刻随着咔嚓一声被定格下来。   任川看着拍摄的照片,心念一动,将它设置成为自己手机背景桌面。   他干这件事儿的时候仿佛是在做贼,小心翼翼,生怕被江桓看到。   江桓忽然喊了他一嗓子,“川儿!”   任川吓了一跳,慌忙收起手机,“干……干嘛!”   “湖面上风太大了。”江桓把那条披肩拿出来了,给他披上,“你得多穿点。”   这份小心仔细就仿佛是哥哥对弟弟,可任川自动理解成,这是情人对情人。   任川脸上红了一瞬,把手机背在了身后,“哦……好。”   江桓凑过来了,“我看看刚刚的照片怎么样。”   “不……不好看!”任川哪能让他看自己的手机,口舌磕绊着,“你都翻白眼了!鼻孔还冲着天上,发型也乱了,我……我给删了!”   “啊?”江桓心说自己刚刚那个pose还挺帅的,怎么能是这个鬼德性,“那你再给我照一张。”   “不照。”任川才不呢,“你太丑了。”   江桓:“……”   操,他上大学的时候可是被评为剑桥十大校草!   江桓不干了,指着自己这张五百万的脸,“你仔细看看!我丑么?哪里丑?”   任川骨头里头挑鸡蛋,“眉峰太高了,凶的像门神,两颊有点瘦,应该丰满一点,天庭也不够饱满,鼻子太锋锐,显得人很刻薄,还有嘴唇,不是微笑唇,一点都不讨喜!”   江桓:"……"   头一次有人这么有理有据地说他丑。   江桓不服气,将自己的照片给导入了P图软件,眉峰低一点,两颊丰满一点,天庭饱满一点,鼻子柔和一点,嘴唇再修成微笑唇。   但是他对着P好的图片陷入了沉默。   怎么那么像郭德纲……   江桓抑郁了,在任川心里,自己竟然比不过郭德纲。   晚上气温骤降,他们回到了面包车上,将后备箱里的煤气灶拿下来,支上一口锅,煮方便面。   黑暗里,只有火焰燃烧的颜色是温暖的,两个人像两朵蘑菇那样紧挨着,锅里发出咕嘟咕嘟地冒泡声,自有一种人间烟火味儿。   任川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刚一接通,那边就传来了大嗓门,“老儿子!干嘛呢!”   “我在外头旅游呢。”任川盯着锅里的方便面吸了吸鼻子,觉得人生真的很神奇,小时候他爸就不让他吃方便面,现在他却只有方便面可以吃,他刻意给任东升炫耀了一下,“我在吃方便面。”   “啊?”任东升惊呆了,“儿子,你是不是没钱了?回家吧!鲍鱼龙虾你随便吃!”   “我……”任川哪能还让任东升养着他,“我就馋了,吃两口。”   任东升叮嘱他,“那玩意少吃,都是油,前两天我还在微信上看到一篇文章《别再吃方便面了,关于方便面你不知道的一百二十个危害!》。”   任川:“那都是骗人的。”   任东升嗤了一声,“你爸我不是人?”   “你是神仙。”任川说好听的,“天上飞的那种。”   “我今天让你叔他们气着了!”任东升大着嗓门,“一个个的都来跟我显摆孙子!你什么时候能给你爸整一个!不不不!整十个!”   一提到婚嫁生子的问题,任川就慌了,含混着,“喂喂喂?信号怎么不好了?哎呀风太大了什么都听不见!我挂了!”   电话挂断,江桓用探究的目光看着他,任川解释了一句,“是我爸,催我结婚。”   江桓的眼神里多了一丝不可置信,只听他用颤抖的嗓音,“你不是说……你爸三年前去世了么?”   任川:“……”   操,草率了。   任川磕绊着,“午夜凶铃……听说过么?”   江桓:“……”   “不不不……”任川真是急中生智,“我还有一个后爸。”   “哦……”江桓差点就被吓死了,呼出一口气,点点头,“你都二十五了,其实不小了。”   任川才不要结婚,“我还没玩儿够呢。”   他哥俩好地拦住了江桓的肩膀,“那你呢?你比我还大三岁呢,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不知道。”江桓摇了摇头,,“我连那种朋友都没有。”   “嗯?”任川诡异地看着他,“你不是有个渣男前男友么?”   江桓:“……”   操,忘了。   江桓慌忙解释着,“他……太渣了,所以不算是人。”   他转移话题,问任川,“哎,你初恋什么样啊。”   冷不丁被问起这个话题,任川沉默了一瞬,火光掩映下,他看上去还有点青涩,“我……我上高中的时候捡到了一封情书,不知道是谁的,藏在树洞里,那应该是个非常好看的人。那封信特别长,说了好多好多话。她喜欢的我也喜欢,她说的,就仿佛是我的心里话,我们的境遇实在是太像了。我第一次在梦里梦到别人,心心念念都是信上的字句,信上留了电话,可惜打不通,我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萍水相逢吧。”   任川交了那么多女朋友男朋友,都找不到那相似的影子,他就仿佛在大海里捞针,在沙漠里找那唯一一粒沙子。   可是人海沉浮,上天哪里会赐予他这样的幸运。   江桓愣了一下,他在剑桥的时候,曾经在三一学院门口,那颗牛顿的苹果树树洞里藏了一封情书。   他在情书上留下了自己的学号,期望有人看到这封情书的时候会联系他。   如果是个女孩,那他们就成为情侣。   可惜的是,后来情书不见了,但也没有人联系他。   他们在黑暗里沉默着,江桓想到了一个荒诞的想法,任川会不会是那个拿走他情书的人?   可紧接着这个想法就在大脑里消失,怎么可能,任川一个外卖小哥,都没出过国,怎么能飘洋过海拿走他的情书呢?   夜晚他们就在面包车里睡觉,江桓给任川盖上了厚厚的毛毯,生怕他感冒着凉。   深夜里,任川又偷偷把毛毯盖在了江桓的身上,万一发烧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凌晨五点钟,江桓醒过来,忽然觉得身上很厚重,一模,是条毛毯。   他立刻去看任川,任川身上就盖着一件冲锋衣,还在熟睡,不知道为什么,脸色通红。   江桓察觉到有点不对,伸手一摸任川的额头,滚烫滚烫。   高原上发烧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川儿!”江桓猛烈摇晃着任川,“川儿!”   任川已经陷入了昏迷当中,根本就叫不醒。   江桓彻底慌了,一脚油门下去,想要开车前往最近的诊所,开到一半的时候手机断电,导航结束。   没有导航,江桓根本就不知道该往哪里开,他想要走回头路,去拉萨,可他娘的,还没等走出半小时,五菱宏光抛锚了!   江桓根本就不会修面包车,气到了极致,猛地踹了一脚车门,车门一下子就瘪下去。   现在是早上五点半,天都还没亮,四野茫茫,寂静一片,偶尔有动物从荒野上窜过去。   任川发着高烧,极有可能是肺水肿,生死未卜。 第四十七章 任总直播   任川不是完全失去意识,黑暗之中,他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发现视野颠簸着,自己趴在江桓的背上。   肺部像是有铁丝网勒着,根本就呼吸不了,嘴唇青紫一片,手脚都是麻木的,任川感觉自己快要死了,气若游丝地发出一点声音,“哥……”   “川儿。”江桓粗喘着气,一步一步走得艰难,在高原上背着一个大男人,实在是太考验体力了,“坚持住,千万要撑住!”   任川撑不住了,他疲惫不堪地闭上了眼,又陷入到昏迷当中去。   他再次醒来已经不知道是在哪里,室内萦绕着一股清苦的藏香味儿,混合着酥油灯的香气,房梁上彩绘着佛经里的故事,正好是莲花生大师坐化的一幕。   任川挣扎着坐起来,脑子里都是懵的,茫然无措地看着四周,也没有个人。   片刻后,楼梯口走上来一个人影,江桓手里端着一碗牦牛奶,看他醒了,才总算是放下了一颗心,“你总算是醒了。”   任川脸上满是迷茫,“咱们这是……在哪?”   “当地藏民的家里。”江桓用勺子舀起点牦牛奶,喂给他,“润润嗓子。”   牦牛奶里加了蜂蜜,香甜可口,任川喝了小半碗,胃里头暖融融的。   江桓给他讲了他昏迷过后发生的故事。   孤立无援之际,江桓遇到了一群牦牛,还有一只藏獒,那藏獒凶悍地不行,虎视眈眈地盯着他,江桓以为它要冲上来咬自己。   结果藏獒扭头就跑,十分钟后,一个牧民走了过来。   牧民的普通话说的一知半解,江桓半是比划,半是说的,才讲清楚他们的状况。   牧民就领着他们回到了自己的碉楼里,还请来了村子里的藏医,来给任川看病。   “所以我……”任川没想到竟然是一只狗救了自己,“我睡了多久了?”   江桓伸出两根手指,“两天了。”   “得好好谢谢人家。”任川翻身下床,“救命之恩呢。”   他们一起来到一楼,牧民一家围绕在火塘边,正准备吃饭,看见任川醒了,非常惊喜地叫出来,脱口就是一大段听不懂的藏语。   藏语任川就会说一句,“扎……扎西德勒……”   一个脸庞黝黑的小伙响亮地回他,“扎西德勒!”   小伙走上前,拍了拍任川的肩膀,又摸了摸他的额头,转头跟自己的阿妈说了两句什么,然后就走了。   十五分钟后,小伙领着一个人回来了,江桓看见他,告诉任川,“这是医生。”   医生会说普通话,先摸了摸任川的额头,“退烧了。”   然后他让任川坐下,用听诊器听他的肺音,又量了量血压,确认肺部没有继续水肿。   “挺好。”医生收起了自己的家伙事儿,“这几天注意一下饮食,别吃生的冷的,喝点酥油茶。”   医生没有走,小伙留他吃饭,饭桌上,他们用藏语聊着什么异常激烈,小伙和自己的阿爸产生了争执,差点就打起来。   江桓和任川都是一脸懵逼,根本就听不懂。   “苹果滞销了。”医生看他们两眼,给他们翻译了一下,“这个村子靠着产苹果赚钱,今年苹果成熟地太早,和内陆的苹果产期撞上了,没人买村子里的小苹果。”   任川立刻就说,“我买,多少钱都行!”   医生把他的话翻译给小伙子听,小伙子一听就摇头,“不……不行……”   任川急忙解释,“你们救了我,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   医生往嘴里塞了一口糌粑,也对着任川摇头,“你能带走多少苹果?也就几十斤,可马上要有几百斤几千斤几万斤的苹果烂在地里。”   饭桌上沉默着,辛辛苦苦一年,结果却要颗粒无收。   “我有办法!”任川突然喊出声来,“可以直播卖苹果!高原苹果这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词条,找好物流链,可以把苹果卖到内陆去!”   饭桌上的人都用惊奇的目光把他看着,直播,物流,这些词汇对他们来说太遥远了。   说起直播,这简直就是任川的绝对领域,他的公司黑石科技,就是开发运营短视频APP的,他有绝对的信心,“真的,相信我,我能把全村的苹果都卖出去!”   江桓有疑问,“物流哪里找,西藏这种地方,运费很贵的。”   任川胸有成竹,只要打个电话给祝凯风就完事儿了,他爹可是物流龙头凯风速运的董事。   与其让苹果烂在地里,倒不如让任川试一试。   任川直接问运营经理要了个百万粉丝的大号,祝凯风那边也很给力,直接就把青藏地区负责人的联系方式推给了任川,刚好人在拉萨,直接就开车过来,带来了专业的物流团队。   江桓看到这些都惊呆了,“你怎么联系的物流?”   任川含糊过去,“助农嘛……人人有责!”   这几天,任川就跟着果农一起摘苹果,打包苹果,再搬运上车,来来回回不知道多少遍,脸都被高原的紫外线晒红了。   累的腰酸背痛,但是他却产生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这种踏实的感觉,是他从前坐在宽大明亮的办公室里所不能体验到的。   直播时间定在了下午三点,任川亲自上场直播,连收拾都没有收拾,刚刚干完农活回来,脸上还挂着汗。   把各种设备打开,灯光音效都就位,三点钟一到,直播间里哗啦一下涌入了五万人。   屏幕一下子就被弹幕淹没了,任川看着这么多字眼,一下子就慌了神,手里拿着一个苹果,呆愣愣地看着睛头,忘记要说什么了。   能不能把苹果卖出去,全看他了,好家伙他直接挂那儿了。   江桓看着着急,拿起一个苹果作势咬了一口,给任川提醒。   任川按着他的提示,往下说:“啊……我们这个苹果特别好,吃了……”   江桓站在了椅子上,比划了一下高度,提醒他这是高原苹果,结果脚下一个不稳,啪唧一声,脸朝下摔在地面上了。   任川的表情惊悚了一瞬,看着一动不动的江桓,“吃一个……就死了?”   屏幕上静止了一瞬,紧接着刷过去一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死我了,主播认真的么?”   “什么叫吃完就死!白雪公主的毒苹果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主播真的是营销鬼才!”   “剑走偏锋!不走寻常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下单了!我替大家试个毒!”   江桓慌忙从地上爬起来,对任川摆手,示意不是这样的!   任川更不理解了,脸上的表情更惊悚了,“吃两个还能……起死回生?”   江桓:“……”   完犊子了!   任川就说了两句话,结果一分钟内,下单了三万份,所有库存都被清空!   短短几分钟内,“吃一个苹果会死”“吃两个起死回生”一下子升入了实时热搜榜,直播间的人都挤爆了!   任川脸上的表情都不能用惊悚来形容了,那得是玄幻!   与此同时,遥远的北京,黑石科技的高层都在围观着这场直播,本来想亲自下场买几份,不让总裁的面子太难看。   结果谁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   “那什么……”副总裁宋琦文咳嗽了两声,“走网红预案吧。”   运营主管没想到,“咱们总裁……火了?”   “热搜的力度打上去,让‘苹果’成为今年热词,后期营销准备接手,广告推广都安排上。”宋琦文吩咐下去,末了,他想了想,“但是别暴露总裁身份。”   “咱们黑石科技丢不起这个人。”   下播的时候,任川腿都是软的,踉跄了一下,被江桓给扶住。   任川呆愣愣的,“卖……卖完了……”   江桓点点头,“做的好。”   苹果当天就发货走了,任川和江桓也坐上了运输苹果的货车,一起前往拉萨,准备着坐飞机回去。   普通的苹果五块钱一斤,任川硬是把高原苹果订价在十五块钱一斤,赚了个盆满钵满。   村民们对他简直是感恩戴德,硬生生塞给他两万块钱,还给他献上了哈达和青稞酒。   这两万块钱看着不算多,但却是任川头一次凭借着自己的口条赚来的!   任川在黑石科技高管群里发言,“我想要个热搜。”   “就说——任总,牛逼!”   高管群里一片寂静,宛若死了一样。   根本就没人回答他。   任川不死心,又跑到了发小群里,“看直播了!买苹果了么!欣赏到任总的风姿了么!”   崔明浩最先发言,“我当初就不同意他出院。”   祝凯风紧接着跟风,“建议再关个十年。”   任川:“……”   这世界就没有一点爱么?   到处都讨不到温暖,任川一头扎进了江桓的怀抱,“我厉不厉害!”   江桓正在给他铺床,明天的飞机,两个人只能先在旅馆里凑合一晚上。   “厉害。”江桓配合地竖起一个大拇指,“牛逼!”   任川气哼哼的,“你一点都不真诚!”   江桓竖起了两个大拇指,“你真牛逼!”   任川:“……”   作者有话说   不剩几章就要掉马了,嘻嘻。   任总:我要当网红!   江总:……   祝凯风:……   崔明浩撸起袖子:我就说病没好吧,还得治! 第四十八章 论道歉的正确方式   旅馆房间不大,床还特别窄小,他们两个将两张床并到一起去,拼成了一张大床。   快睡觉了,任川还在转他的转经筒,一圈一圈又一圈,看上去老神在在的。   江桓想要把他手里的转经筒给拿走,“好好一年轻人,怎么是老气横秋,你转这个干什么啊?”   任川不让他碰,“你别动!”   江桓不乐意了,他们都一张床上睡觉的关系,任川竟然对他说,“你别动。”   江桓真就不动了,躺在床上睡觉,背对着任川,理都不理他。   任川没料到江桓竟然会因为这么点小事就生气,仔细想想,一路上江桓都对他照顾有加,给他背包,买披肩,他发烧昏迷了还一路背着他求医。   自己刚刚可能伤到他的心了。   江桓的背影一动不动,心死大于哀莫。   任川反省了一下,也爬上床了,试探着去探江桓的鼻息,“你还活着么?”   江桓还是不搭理他。   “我错了。”任川战略性认错,不涉及到原则问题,他总是最先低头的那一个,这是他从各色各样各行各业的前男友身上学到的东西,“我真的错了。”   结果越说越顺嘴,“我从一开始就不该嫁到这儿来,我不嫁到这儿来,我的夫君就不会死,我的夫君不死,我就不会沦落到这个伤心的地方来,我不沦落到这个伤心的地方来,我就……”   江桓猛地转身过来,手指着他,“行,任川。你真行!”   任川谦虚了一瞬,“也不是那么行。”   江桓直接起身走人了。   咣当一声,门板被摔上了。   任川:“……”   这怎么还哄不好了!   任川揣着钥匙,急急忙忙下楼,问旅馆老板娘,江桓往哪个方向去了。   “那条街。”老板娘指了个地方,“喝酒去了吧,那都是酒吧。”   任川一家一家酒吧地找,终于在找到了江桓的身影。   客人渐渐多了起来,周遭都是喧哗音乐的声音,四五束灯光乱晃着,舞台上乐队在噼里啪啦地敲打着架子鼓,演奏起来。   酒吧里的氛围渐渐狂热,人们喊叫着,舞动着,身姿像一条条扭曲的蛇。   任川扭过头去看江桓,江桓喝多了酒,脸上出现了醺醺醉意,没了平日里的清明克制,晦暗之中,眼神里带着勾人的光,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性感至极。   任川被他现在这个模样给迷住了,走上前去拉着他的手,“哥……”   江桓不让他拉着自己,赌气一样把头扭到了一边。   “哥……”任川又拉住了他的臂弯,就像是小孩子那样摇晃着,撅起嘴认错,“我错了。”   这哪是我错了的样子,这分明是我是你大爷的样子。   江桓哼了一声,“是我错了。”   任川还想要说话,“我……”   他拿起吧台上的一瓶烈度伏特加,“我给你赔罪!”   说着,嘴唇对准了瓶口,开始咕咚咕咚地灌酒。   "哎!"江桓人都要吓疯了,干他娘的,任川可还有胃癌呢!他一把抢下了酒瓶,狠狠一推任川的胸膛,“你他娘的不要命了!”   任川凑上来笑,“不生气了,好不好?”   江桓没说话,但是绝对不允许任川碰酒。   任川忽然压下了身子靠近江桓的耳朵,“我唱歌给你听。”   说完他就脱掉了外套,穿越舞池,跑到了舞台之上。   江桓看到他和主唱耳语了几句,而后主唱爽快地让出了麦克。   任川将话筒架在了钢琴的旁边,掀开了钢琴盖子,试了试音。他深邃的五官在灯光之下更加立体,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松开,露出了一小片的皮肤,灯光打在上面呈现出白瓷的质感,吸着人的目光。   他握住了话筒架,“下面这首歌,献给一个人。”   他转头看向台下,就仿佛历经千百次演练,无论那个人在哪,他都能精准地找到他。   江桓隔着十几米距离,直视着任川的眼睛,两个人隔空对望着。   “献给,我生命中最独特的那个男人。”   江桓忽然觉得自己喝多了,不然怎么会这么醉。   “I don't want to say goodbye.(我不想说再见。)”   “Let the stars shine through.(让繁星照彻夜空。)”   江桓紧紧盯着舞台上那唯一的身影。   “All I want to do is live with you.(我想要的只有与你在一起。)”   “Just like the light of the morning.(就像清晨的第一缕微光。)”   钢琴的声音还在继续,任川按着琴键,低声随着伴奏哼唱。   “After the darkness has gone.(在黎明的黑暗逝去之后。)”   “The shadow of my life is falling.(我爱的影子正在降落。)”   “On a place where the sun always shone.(降落在阳光总是照耀的地方。)”   “Don't you know that's where our hearts both belong?(你难道不知道那就是我们彼此心灵的归宿?)”   "Cause I don't want to say goodbye.(因为我不想说再见。)"   任川忽然从歌声切换回了自己的嗓子,低柔地说了一句,“All I want to do is live with you.(我想要的只有与你在一起。)”   他紧紧盯着江桓的眼,眼中喷涌着浓烈到极致的情感,光是靠眼神都能把人给融化了,唱出来的一字一句都是带血的真心。   江桓猛然想起了天体学中的一条定律。   洛希极限。   由爱德华·洛希发现,当两颗天体的距离少于洛希极限,天体就会倾向碎散,继而成为第二个天体的环。   他们的视线在时空当中相聚,彼此就如同两颗脱离轨道的谬误星球,相互吸引,极力撕扯,陷入了一场漫长的拉锯,都企图将对方唯一的逃路给斩断,让对方成为自己的尘埃,伴随着自己度过漫长而灿烂的一生。   江桓就如同一头孤寂的野兽,被任川一步一步地诱离了牢笼,他的爪牙都在发痒,渴望着撕碎,血肉,与捕食。   可任川实在是狡猾至极,贴着他的周身游走,避开了每一道锋芒,狐狸似的狡黠。   江桓忽然觉得自己按耐不住了,今夜今时,任川对他唱了那样的一首歌,缠绵的曲调,已经撩动了他的心脏。   “No I don't want to say goodbye.(我不想说再见。)”   "All I want to do is live with you.(我想要的只有与你在一起。)"   江桓拨开了面前的人群,从焦热的舞池之中挤了过去,跃上了舞台,当着所有人的面在强光之下,站在了任川的面前。   他紧紧盯着任川的唇瓣。   他想凶狠地亲上去,牙尖厮磨着软肉,啃出一道一道细小的伤口,鲜血一下子渗了出来,却又被舌尖温柔地卷走,江桓就仿佛一头饿极了的狼,想要将任川嚼碎了吞咽下肚。   舌尖顶开了牙关,探进口腔,勾缠着唇舌,吮吸着唇瓣,最好两个人的呼吸都发着烫打着颤,却谁也不愿意松开彼此。   舞台下的人群们发出了叫好的欢呼声。   唇舌分开,任川应该是气喘吁吁的,眼角还带着湿淋淋的红。   任川不知道江桓在想些什么,只觉得这目光过于凶狠,他唱了这样一首歌给江桓,断背山,应该没有GAY没看过。   他把自己的心,用他国的语言,他国的故事说了出来。   江桓懂或不懂,都是未知。   任川看向了江桓,瞳孔被强光刺激地收缩了一瞬,声音不知怎么的就哑了下去,“你……”   江桓忽然抬起了他的下巴,一口咬上了他脆弱至极的脖颈,重重地啃噬着突兀的喉结。   任川的瞳孔猛地放大。   他仿佛置身于猛兽的利爪之下,性命悬于虎口,顿时一动都不敢动,连呼吸都带着颤,“哥……”   江桓猛地被这一声“哥”,给叫回了魂魄。   他用手抬起了任川的下巴,脖颈凹出了性感的弧度,喉结凸出,上面闪烁着水淋淋的光泽,还有一个通红的牙印,牙尖刺破了皮肤,渗出了一颗颗嫣红的血珠。   江桓的喉结下意识地滚动了一下。   任川都蒙了,好端端的,江桓为什么要咬他?   他看着江桓,轻轻喊一声,“哥?”   江桓也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他想要去碰任川喉结上的牙印,却被任川给躲了开。   “我……”江桓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算长一千张嘴都说不清楚了,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愣愣地看着任川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了?”任川逼问着,“你咬我干什么啊?”   被逼到份儿上了,江桓吞咽了一下口水,承认了,“我……”   “……我有狂犬病。”   任川:“……”   作者有话说   江总能活下来绝对是个医学奇迹。 第四十九章 因为我爱你   空气在这一瞬寂静下来。   任川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江桓被迫不得不重复了一遍,有些心惊胆战的,“我有……狂犬病。”   他到现在都不死真他娘的是一个医学奇迹。   任川深呼吸了一口,捂住了自己脖颈上的伤口,“去打疫苗。”   “也不用……”江桓口舌磕绊着,哆哆嗦嗦地解释,“我没有那么狂……”   任川真想跳起来打爆他的狗头,“去打疫苗啊!”   半夜三更,满拉萨找能打狂犬疫苗的地方,这种体验不会再有第二次。   “这伤口……”医生检查着任川脖颈上的伤口,有点疑惑,“你这也不像是狗咬的啊?”   “就是狗。”任川面无表情地说,“可狗可狗了。”   他伸手比划了一下,“这么高。”   医生倒吸了一口凉气,一米八的狗,这……   “藏獒啊?”医生有点不敢相信,又看那伤口,“这么大的藏獒,这么小的嘴?”   任川竖起了一根大拇指,"生物奇迹。"   先是清创,然后拿着单子去打狂犬疫苗,江桓亦步亦趋地跟在任川身后,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走出医院,江桓特别狗腿地去小卖部给任川买了零食酸奶和泡面,把他当成了一尊佛来伺候,鞍前马后的。   “你……”任川真不知道该说他点什么好,“还咬过别人么?”   那当然没有,江桓摇头,“没。”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任川都他娘的好奇死了,“骨头?你可真行,上来就给我一口。”   他从塑料袋里把一排酸奶拿出来,挨个插上吸管,六罐一起喝,吱吱作响,“我是不是还得弄条链子给你拴上?”   他摸了摸自己脖颈上的伤,“好家伙,我要留疤了!都怨你!”   “我也是……”江桓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任川,“头一次咬人,没什么经验。”   任川说要吃泡面,一脚把江桓踹去烧水,江桓撕开了泡面的盖子,一袋一袋的调料放进去,帮他泡面。   任川觉得真神奇,在几个月以前,他可是出入各种高端会所,吃着黑松露和法国鹅肝的总裁。   而现在呢,他不仅干农活,住小旅馆,还在床上吃泡面。   这些事儿,放在以前,他根本想都不敢想。   这一切的改变,都是江桓带来的。   如果不是江桓,任川根本就不可能有走进这种普通生活的机会。   “哥。”任川稀哩呼噜地边吃泡面边问他,“你有没有想过,去体验一下另一种人生?”   江桓看了他一眼,“比如呢?”   任川一本正经的,“比如总裁的人生。”   江桓:“……”   他还需要体验么?   看江桓不说话,任川着急了,“当总裁其实特别好!办公环境不必说了,有钱,还有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自由自在的。”   江桓敷衍着,“嗯……挺好。”   “你这么棒,一定能当好一个总裁。”任川鼓励着他,“你想象一下,如果你成为了总裁你要干什么?”   江桓:“……”   这还需要想象么?   江桓想了想,“建希望小学吧。”   任川:“……”   他鼓励江桓多开动一下脑筋,“除了建希望小学呢?”   “帮丢了孩子的家庭找孩子。”   “除了这个……”   “资助困难学生上学……”   “再除了这个……”   江桓恍然大悟,“我要……”   “给山区的孩子送免费午餐。”   任川:“……”   他给江桓竖起了大拇指,“哥,看不出你是感动中国十大人物啊。”   “没什么想法。”江桓实话实说,他都当了这么久的总裁了,日子过得远不如这两个月新鲜,“总裁没什么好的。”   任川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哥,如果有一个总裁要包养你呢?”   江桓扭过头,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   任川强调着,“我是说如果!如果!”   江桓:“……”   谁有那么大胆子敢包养他?不想活了么?   “包养我啊……”江桓躺在床上想了想,“那就包养吧,正好省的我干活了,轻松。”   任川心里美滋滋的,就像是开花了一样,“这么说你愿意被包养咯?”   江桓根本就不在意,“关键是谁能看上我呢?”   关键是谁有这么大胆子呢?   任川暗戳戳的,“如果有人告诉你,我是一个身家过亿的总裁,你会……”   江桓面无表情,“我会把那个人打包去警察局。”   任川:“……”   他不服气,“你对我的金钱就没有点想法么?”   “呵。”江桓被他给逗笑了,“就你兜里那两毛五?”   他转身把灯给关了,“你还是快洗洗睡吧。”   任川:“……”   太浪费感情了。   拉萨的温差特别大,白天还有十几度,到了晚上就接近零度,还没有空调暖气。   任川没一会儿就冻得直哆嗦,他往江桓的怀里钻,“哥……我冷。”   江桓敞开怀抱搂着他,“过来,哥抱着你。”   他们手足相抵,面对面地拥抱着,共同盖着一床被子,亲密地就仿佛是情侣一样。   “哥……”深夜里,任川忽然有所动容,“你会一直对我这么好么?”   “嗯。”江桓的嗓子很低沉,听在耳朵里,格外地动人,“你是哥的宝儿。”   任川开始担没有用的心了,“那你以后……有了女朋友怎么办?”   “不会。”江桓闭着眼睛,他有点困了,“你永远都是哥的宝儿。”   任川想要问清楚,“你说的不会,是不会找,还是不会有?”   “不会找。”江桓说明白了,“我不想要成家。”   任川愣了一下,“为什么?”   江桓一直期待着在未来的某一天,会有一个人拿着他藏在树洞里的那封情书来找他,他低声回答着,“我还没有遇上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任川听明白了,“那你遇到了,你就会成家咯。”   “嗯。”江桓点点头,“等遇到再说吧。”   任川的心脏有点痛了,他小心翼翼的,“那到时候……我怎么办?”   江桓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他,“你能活到那个时候?”   任川:“……”   猝不及防,猝不及防啊!   “假如!”任川强调着,“我是说假如我能活到那个时候呢?”   江桓思索了一会儿后,“不冲突,你一句话,哥为你赴汤蹈火。”   任川的心被熨帖了,看来自己在江桓那里分量还是不轻的。   他又往江桓怀里钻了钻,“哥,搂紧点。”   江桓听话地把他给搂紧了,“怎么?冷?”   任川怎么可能说自己就是想要他抱着,胡乱找借口,“胃……有点寒。”   任川的胃可金贵着,他还胃癌呢!   江桓立刻起身,“我去给你买点热粥。”   任川愣是没把他给叫住,“哎,别……”   这个时候了,饭店都关门了,根本就买不到热粥,江桓就跟老板娘借了旅店的厨房,亲自给他熬粥。   任川搬了个小板凳在门口等着,看着厨房里,江桓忙碌的身影,心里前所未有地满足。   他的前男友,就没有一个能在他胃痛的时候给他亲手熬粥的。   江桓还怕他冷着,挥着勺子赶他走,“去去去,别在这坐着,回屋去。”   “我不。”任川哪舍得走,巴不得把江桓这模样都烙印在脑海里,“我等你。”   江桓没办法,把自己的外套给脱下来,罩在他身上,“那你披着,别冻着。”   熬了一个多小时,米粒水乳/交融地化成了米汤,江桓盛了一碗,端到任川面前,“趁热。”   任川满心欢喜,刚喝了一口,就顿住了。   好他妈难喝……   “怎么样?”江桓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是不是特别好喝?”   任川强忍着呕吐的冲动,把嘴里的粥给咽下去,对着江桓竖起大拇指,“你的厨艺真的是别树一帜!”   “真的!”江桓大喜过望,“我就说我在做饭上有天分。”   他催促着任川:“快,都喝了,别剩下。”   任川:“……”   这又是何必呢?   这一锅粥,别的不说,先让任川跑了十几次厕所。   江桓这厨艺,有毒。   第二天上飞机的时候,任川都是虚脱的,挂在江桓身上一动不动,“哥,我可能要死了……”   “不至于。”江桓摸了摸他的脉搏,体温,都正常,“你这可能是平原反应。”   任川:“……”   明明是你害的。   五个小时的飞行降落在北京,他们又回到了熟悉的病房。   江桓收拾着行李,任川不少东西都塞在他包里,一会儿得给他送回去。   不小心,有什么东西从包里掉出来摔在了地上,当啷一声。   江桓低头一看,是任川的那个转经筒,摔坏了,盖子掉了。   他捡起来,冷不丁注意到转经筒里藏了东西,是一卷经文。   展开来,发现上面被人写了字。   “江桓——你不像任何人,因为我爱你。”   这句话很有名,出自聂鲁达的著名情诗《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被藏在了转经筒里,被任川转了成千上万圈,默默念诵了成千上万遍。   江桓的呼吸停滞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出院,后天掉马,刺激么? 第五十章 出院   任川喜欢他。   江桓就仿佛是被雷劈了一样,静止在原地不动了。   他的理智不能接受,因为二十多年来,他的性取向一直都是女人,看的片儿也都是AV。   可是他的心脏,此时此刻却在诉说着欢喜,砰砰砰地跳动着,就仿佛是春天来了。   江桓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他坐在床上静止了好久,一动不动就如同雕塑一样,掌心里都是细密的汗珠。   也许,装病的日子该结束了。   他垂着眼眸,打电话给钟念,“半个小时后,来医院门口接我。”   钟念也不问为什么,尽忠职守着,“好的。”   江桓深呼吸一口气,开始动身收拾行李,但收拾着,他就发现,自己病房里大半的东西都是任川拿来的。   任川的拖鞋,任川的枕头,任川的玩具,任川的航模……   甚至连他自己都被打上了任川的专属标签。   他们身上是一样的气味,穿情侣的拖鞋,睡过同一张床,还互相看过对方的J/J。   天啊,如果任川是个女的,这时候二胎都出来了。   江桓放弃了什么,决定什么都不带走,就让这一切都留在这个病房吧。   就此为止吧。   江桓将病号服叠好放在了枕头上,穿上外套,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地转身走出了病房。   对面的病房门正好打开,任川打量着他,“哥,你要去哪?”   江桓面对着他忽然说不出话来了。   “我……”江桓目光闪烁着,避开了任川的眼神,“我下楼去走走,透透气。”   “哦。”任川点点头,“快点回来哦,我打听好了,今天中午有你喜欢的红烧肉!”   “嗯。”江桓勉强微笑了一下,他走到了任川面前,忽然张开了怀抱,“拥抱一下吧。”   任川一头雾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拥抱,但还是走上前,用力地将江桓给抱住。   江桓把鼻尖埋在了任川的颈窝,深深嗅闻了一下,企图最后记住他身上的味道。   “哎呀,你好粘人啊。”任川嘴上抱怨着,“不就下个楼么,非得抱一下。”   他叮嘱江桓,“早点回来哦。”   江桓应了一声,“嗯。”   然后他就转身离开了。   再也没有回来。   任川饭点的时候察觉到了不对劲,江桓没有来找他吃饭,吃完了饭,他想着去病房里找江桓,却发现护士在收拾病房的东西。   “等等!”任川急眼了,“怎么都收拾了呢?”   护士把没用的东西都扔到垃圾袋里,“因为这里马上要住进新的病人了。”   “新病人?”任川傻了,“原来的还没走呢!”   护士一本正经地告诉他,“原来的病人已经离开这个……”   任川看着护士的嘴一张一合,可说了什么他已经听不见了。   一就如同晴天霹雳,任川直接就傻掉了。   江桓死了。   护士将话说完,“……离开这个病房了。”   “他人呢?”任川想问清楚,“现在在哪?”   护士手指着医院外面。   任川踉跄着倒退了两步,不敢相信这一切。   江桓都已经被埋了……   任川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病房的,他强忍着眼泪,指甲嵌进了肉里,四十五度仰望天空,这样眼泪才不会流下来。   好在他已经对江桓的离世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早晚都有这么一天。   再去看他……最后一眼吧。   任川打电话给孟春,“查一查,市内哪个墓地,刚迁入一个叫江桓的人。”   顿了顿,任川补充上一句,“先从最便宜的墓地查起。”   既然江桓都已经不在这个人世间了,那他也没有必要继续装病下去。   任川收拾了一下房间,发现大部分都是他从江桓病房里偷来的,江桓的拖鞋,江桓的洗面奶,江桓常看的书,还有江桓的老头乐……   任川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将它们一样一样地收敛起来装进了纸箱子,这些都是江桓的遗物。   他要好好珍惜着。   半个小时后,孟春开车,在医院门口等着他。   任川怀里抱着个纸箱子,还在抽搭着鼻子,时不时还打个嗝儿。   孟春从后视镜里多看了他两眼,咳嗽两声,问他,“老板,病好了么?”   “病好了。”任川充满了哀伤的诗意,“但是心死了。”   孟春:“……”   他不再说什么,开动车子,驶向墓地。   任川看着街边的景物,深秋给这座城市涂上了一层浓墨重彩,但是这一切,江桓都无法看到了。   “等等。”任川忽然叫停,“去洗一张彩色照片。”   江桓的墓碑上不能用黑白照,遮掩了他的帅气。   孟春在一家照相馆门口停车,带着任川走进去洗照片。   任川手机里存了不少江桓的照片,他左右为难地挑了好久,才选出一张自己最心仪的,交给照相馆的老板去打印。   最便宜的墓地在郊区,开车需要一个半小时,任川在车上整理着自己的心情,一会儿见到江桓的时候可千万不能哭出来。   彼此的最后一面应该是微笑的。   可是想着想着,任川就又流眼泪了,在后车座上嚎啕大哭,“呜哇——呜哇——呜哇——”   孟春翻了个白演,权当自己耳聋眼瞎,随任川折腾去吧。   就这么一路“呜哇——呜哇——呜哇——”   突然,车身后面响起了警笛声,交警骑着摩托车跟在后面,拿起对讲机,“前面那辆迈巴赫,停一下!”   这是怎么了?开车的孟春愣了一下,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儿,转向右边停车,打开车门正要下车。   交警出示自己的证件,“接到私家车举报,你们车上一直有小孩哭声,怀疑拐卖儿童,请全部下车,接受检查。”   孟春:“……”   任川:“……”   真的是费劲了千辛万苦,才跟交警解释清楚了,他们真的没有拐卖小孩,任川就差当场哭两声给交警听听了。   任川指着自己的车,“迈巴赫啊警察同志,哪个拐卖小孩的开迈巴赫!”   交警高贵冷艳地瞥了他一眼,“谁知道你们有钱人怎么想的。”   任川:“……”   他上前一步,“其实不瞒你说,刚刚那是我哭的。”   “小孩儿哭还是你哭,难道我分不清么?”交警压根就不信,“再说了都这么有钱了,还有什么值得哭的。”   任川想要解释清楚,“因为爱情……”   “不会轻易悲伤。”交警打断了他的话,“你唱歌有什么用?把驾驶证身份证拿出来!”   任川:“……”   好不容易才洗脱了嫌疑,重新坐上车,任川已经完全不想哭了。   “老板。”孟春都有点无语了,“你有这个功夫,你去搞搞咱们对家好么?”   能不能有点事业心!   任川吸了吸鼻子,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孟春,就仿佛做错了事儿还不承认的熊孩子。   来到郊区墓地,由墓地管理员引领着他们找到江桓的墓碑。   任川放下了手里的鲜花,正打算对着墓碑倾诉衷肠,在看到照片的时候他顿住了。   江桓的黑白照片怎么那么显老?   任川在心底打定主意,以后自己去世的时候一定要用彩色照片,这样才能三百六十五无死角地还原出他的帅气。   "有些话,我一直没来得及跟你说,总以为我们还会有以后。"任川抚摸着墓碑,就仿佛是在抚摸江桓的脸庞,“但没想到,你走地竟然这么快。”   “你把我当弟弟,可我从没有把你当哥。”任川吸了吸鼻子,把打印好的彩色照片覆盖在了黑白照片上,“我他娘的馋你身子。”   “我连尝都没有尝一口,你就火化了。”任川哭的稀里哗啦,鼻涕眼泪全出来了,“这天下怎么还有这么惨的事儿啊。”   “我骗了你,我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外卖小哥,我是总裁,就是霸道总裁文里的那种总裁。”任川抱着墓碑哇哇大哭着,“咱俩在一起的时候,我没让你过上一天的好日子,现在我有能力了,可你已经不需要了!”   “咱们的宿命注定是一场追逐么?”   孟春就站在十几米外抽烟,任川的哭号声,极其具有穿透力,喊了什么,一字不落,全灌进他的耳朵里。   孟春仰望着万里无云的蓝天,沉重地叹了一口气,看起来公司没什么指望了。   他手里拿着手机,劈里啪啦地给钟念发消息,“宝贝吃饭了么?”“宝贝想我了么?”“老公想你了。”"啵啵啵老公错了。"“什么时候能回家?”“老公去接你呀。”   发了能有十来条,钟念屈尊降贵地回了一个字,“滚!”   自打他们从沃尔玛吵架之后,就再也没见过面。   局势有点紧急,事情有点棘手。   说起来孟春也很奇怪,他在任川的背包里放了一盒安全套,本以为自己完蛋了,但是任川并没有兴师问罪。   难不成那盒安全套正好用上了?   任川对着墓碑缅怀了一个下午,终于哭够了,打着哭嗝对孟春道:“回家吧。”   两个人一起离开了墓园。   他们走后不久,一家子人拿着纸钱香火来到了墓园,看到了墓碑前面的鲜花,都是一愣。   紧接着就听见一家之主一嗓子叫出来,“他娘的哪个丧尽天良把我爸的照片给换了!”   作者有话说   医生:双方都不建议出院,建议再关个十年。 第五十一章 掉马   孟春开车送任川回家,一进家门,任川最先奔向自己的鹦鹉,“宝贝!让爸爸好好看看!想不想爸爸!”   他的鹦鹉叫朱丽叶,一只肥硕的非洲灰鹦鹉,寿命长达六十年,大学时候买的,足够送他走了。   朱丽叶高贵冷艳地瞥了他一眼,闪动着翅膀拒绝这个人类的靠近,扯着嗓门喊起来了,“老板火化了!老板火化了!老板火化了!”   任川亲吻它的嘴停滞住,他没教朱丽叶说这句话。   门口的孟春见势不好,“老板,您好好休息,我就先……”   “孟春!”任川怒火中烧,“你把我的朱丽叶怎么了!”   朱丽叶又扯着嗓子喊起来了,“老板火化了!老板火化了!老板火化了!”   这时候孟春的电话铃声响起来,竟是一模一样的声音,“老板火化了!老板火化了!老板火化了!”   孟春:“……”   任川勃然大怒:“今年的奖金你甭想要了!”   孟春低着头走出了任川的家,手机铃声还在响,骚扰电话都没有这么执着,他接通电话,怒道:“别再打来了!”   电话里传来了钟念冷冷的声音,“行,孟春,你牛逼。”   孟春:“……”   孟春真是职场失意,情场也他娘的失意。   任川企图用美食让朱丽叶忘掉那句口头禅,他手里拿着瓜子儿逗弄着鹦鹉,“来,儿子,给爸爸唱个恭喜发财!”   朱丽叶反反复复就那一句,“老板火化了!老板火化了!老板火化了!”   任川给它起了一个调儿,“恭喜恭喜恭喜你呀……”   朱丽叶瞪着一双眼睛看着他,那意思很明显,你是傻/逼么?   任川:“……”   他先洗了个澡,躺在按摩浴缸里舒舒服服地泡了一小时,然后又联系了理发师,到家里给自己理发,把灯光调整成为睡眠模式,补了一个觉。   第二天一早,就开车赶往了公司。   开车行驶在马路上,任川久违地找到了一种总裁的感觉,装了那么久的病,他都不会当总裁了。   穿一身BRIONI的高定西装,英伦绅士款,颜色是欧仁妮皇后最喜欢的知更鸟蛋色,波洛的领带,手工蒙克鞋,袖口选用了低调的银饰,笔挺而有型,低调奢华有内涵。   任川就这么走进黑石科技的大门,前台小姐好久都没看见老板,一时之间都有点傻眼。   她们窃窃私语着,“老板……还没死啊?”   “是啊,我还以为火化了呢。”   “……起死回生?”   “现在医疗科技这么发达了么?”   “咳咳!”任川咳嗽了两声,给过去一个威胁的眼神。   前台一起鞠躬问好,“总裁早上好!”   任川坐着电梯升到顶楼,经过办公区的时候,边走边说,“半个小时之后,创意设计运营三个部门的高管到一号会议室开会。”   孟春在笔记本上记下一笔,“好的。”   推开办公室的大门,就仿佛是游子归家,任川极为珍惜地摸了摸他的那张意大利胡桃木手工定制的办公桌,这才是当总裁的感觉。   他在办公椅上坐下,顺手拿起了咖啡喝一口,结果下一秒就喷出来了,“噗——!”   “这他娘的是谁泡的!”任川怒吼着,“想烫死我么!”   “对不起对不起——!”一位刚来的Trainee小跑着过来道歉,拿着抹布给任川擦桌子,“我的错我的错……”   任川看一眼他的工牌,谢赞,创意部实习生。   新人进职场都要被排挤一番,从倒水擦桌这点小事儿干起,任川不是不知道,但还从没有实习生敢碰他的咖啡杯。   “回你自己的部门去。”任川指着门外,“给你一万二的工资不是让你来泡咖啡的。”   谢赞大气都不敢出,小跑着走了,孟春敲敲门走进来,“老板,开会了。”   任川把咖啡杯塞给他,起身前去会议室开会,“给我重新泡一杯咖啡。”   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副总裁宋琦文坐在主持会议的位置上,任川在圆桌唯一一张空位上坐下来,以审视的目光把在场的所有人看了一遍,而后开口,“叫大家来,是想要商量一下,如何开通助农渠道。”   主管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帮助农民开通直播账号,直播带货,物流引进,推广盈利,广告集资,继续吸引更多的客户。”宋琦文先开口,“这是一个盈利闭环。”   “说是这么说的,可……”财政总监犹豫了,“前期投入必然不少。生鲜不易运输,粮食价格又不高,盈利空间非常有限。”   “搞下去,让农民能够实实在在的得到好处。”任川发话了,“不论代价是什么。”   他在西藏卖苹果的时候就有这样的想法了,很多农民不是不想直播卖农货,而是直播了压根就没有人看,粉丝太少,但又请不起那些网红。   是不是可以建立一个品牌,容纳各种散户,统一经销,形成专业的物流链,然后交给网红直播带货,网上售卖呢?   而且江桓还活着的时候也说了,假如他成为了一个总裁,会建希望小学,捐爱心午餐,资助贫困学生完成学业。   任川想实现他的愿望。   这个会开了很长时间,按着任川的想法是,公司可以不在这件事情上盈利,完全是公益性,但是高管们不同意,公司的目标就是利润,没有胡萝卜就想让驴给你拉磨?   会议结束的时候宋琦文叫住了任川,将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你还真是变化挺大。”   任川笑了笑,“不亚于起死回生。”   今天的他格外繁忙,将以前积压的事务都给处理干净,再一抬头,已经是华灯初上。   任川刚想要离开公司,就接到了祝凯风的电话,“川儿!出院了啊!”   "嗯,昨天出院的。"任川松了松领带,喘了口气,“找我干嘛?”   "出来玩儿啊!"祝凯风这个二世祖眼睛里就只有吃喝玩乐,“你都多少天没有夜生活了!”   “不去。”任川没兴趣,他就想回家点个热乎外卖,“累了。”   “男人怎么能说累!”祝凯风让他憋着,“今天可有个大人物,那是真真的金枝玉叶!”   “啊?”任川好奇了,什么人能让祝凯风说出金枝玉叶来,“谁啊,这么狂?”   “何家听说没,八百年前就靠着海运起家,祖上出过相爷呢!民国的时候迁去了东北,跟毛子做交易,买人家的枪支持国内的抗战,爱国商人这顶帽子一扣,就是想不赚钱都难!新中国还没成立呢,人家的生意就做到欧洲去了,不过现在基本上都在海外活动,很少看见何家人现身。”祝凯风倒是打听地清楚,“但是听说了,何家大少爷回国了,今天这名利场,攒的是他的头儿!”   何家,任川隐隐约约有点印象,清门贵族,远没有罗斯柴尔德家族,洛克菲勒家族有名,但是内涵却深,历史传承也更为悠久。   而且何家有一个非常出名的家规,不许娶妾,将近千年的传承,一直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因而子弟凋零,险些就断了传承。   不过好像到了这一代,何家出了点问题,既有一个正室出的大少爷,还领回来了一个私生子。   大少爷不忙着在家里和自己的弟弟内斗,回国来,是要干什么?   任川有点想见见那位金枝玉叶了。   “晚上八点,乘风公馆。”祝凯风挂电话了,“不见不散!”   任川看一眼时间,已经七点半了,回去换衣服也来不及,他让孟春给自己开车,顺便带上了一支1900年的勃艮第。   晚间高峰时期,堵得不行,孟春干脆抄了小路,好不容易赶在了八点之前来到了乘风公馆的门口,刚想要拐进去的时候,恰巧旁边有一辆布加迪威龙恰巧也要拐进去,两辆车的车头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一起去,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操!”任川非常不爽,明明是他先进来的,那辆布加迪威龙怎么就那么狂!   孟春解开了安全带,就要下车,“您稍等,我去处理。”   对方的司机也下了车,刚想要说话,他们就都愣住了。   孟春:“……”   钟念:“……”   孟春和钟念面面相觑着,彼此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任川听外面很久都没有动静,也看不到是什么情况,干脆也下了车。   与此同时,布加迪威龙的后车门也打开了,迈出一只脚,穿着锃亮的手工皮鞋,紧接着一个穿着威尔士格纹西装的男人走下来,头发剃地干净利索,两鬓被修剪地只剩下青皮,看着格外肃杀,脸上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身上的香水是罗马之香的经典款,内敛奢华,泛着一股浓郁的衣冠禽兽的味道。   任川面色不善,刚想要开口刺他两句,就猛然顿住了。   江桓看着眼前的任川,瞳孔也不断颤抖,一时之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久久寂静之后,任川喘息一口,不可置信地看着江桓,“你……起死回生了?”   江桓:“……”   这句话怎么那么熟悉?   作者有话说   朝朝跟你们讲,你们不能不开心,朝朝每天辛辛苦苦熬夜秃头绞尽脑汁地沙雕,逗你们笑,你们凭什么不开心,都要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听到没? 第五十二章 他们两个在一起了   这时候公馆的主人,张公子迎了出来,“欢迎两位莅临!”   他先给江桓介绍,“这位是黑石科技的任总。”   江桓看着任川的脸色都变了,“……任总?”   张公子又给任川介绍,“这是何家的大公子,江桓少爷,刚回国呢。”   任川看着江桓都不会说话了,“少……少爷……”   他们明明前不久还在病房里一起抢饭,一起打太极,一起看护士小姐姐!   怎么一扭头,全变了呢!   张公子好奇地看着两位,他俩看着很奇怪,往那一站,想在他们之间插进根针都费劲,缠缠绵绵,“二位……认识?”   这下次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不认识——!”   张公子在其中打圆场,“那见过面了就算是认识了,走走走,咱们进去了再好好说话。”   张公子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两位落在了后面,彼此还在互相看着,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在医院里江桓一直穿着病号服,要么就是花花绿绿的农村乡土风,现在换上了高定西装,挺阔的身材就显现出来,简直就是按着霸总的模子长出来的!   更要命的是他还戴着金丝眼镜!现在看着衣冠楚楚的,脱了衣服以后一定非常禽兽!   江桓上上下下打量着任川,之前被自己剃地跟狗啃一样的头发被精心修理过,西装是Brioni的,意大利顶级男装奢侈品牌,优雅端庄的知更鸟蛋色,手腕上戴着一块江诗丹顿的星空腕表,好像是上流社会的艺术家。   他们的视线在半空中相撞,滋滋地迸溅出火花来。   任川率先出声了,“你他娘的骗我!”   江桓也忍不住了,“你才是骗了我!”   任川恨得牙根痒痒,“你根本就没有肝癌!也不是什么小职员!”   江桓吼了回去,“你也没有胃癌!也不是外卖小哥!”   任川更生气了,“老子还他娘的跟你一起学四六级!”   江桓也生气了,“你根本就没有大小便失禁!老子还他娘的给你买那么多纸尿裤!”   任川:“你家的三十亩地么!你乡下的父母呢!还有你那个高三的弟弟!”   江桓:“自己的爸爸都能给说死了!你真牛逼!”   任川:“把自己的助理说成是自己的前男友!还他娘的演戏!”   江桓:“谢谢你也一样!什么渣男都是假的!”   任川的脸都涨红了,“你你你——无耻!”   江桓寸步不让,“你你你——下流!”   昔日的情分在此时此刻烟消云散,他们的眼里都只剩下了欺骗。   “老子还陪你去西藏旅游!什么遗愿彩票都是假的!”任川脸红脖子粗地吼道,“老子差点就死那儿了!”   “你现在没有死!”江桓瞪着他,“老子救了你!什么十万的彩票,根本就没有那个数额!”   “你他娘的从医院走了,老子还以为你死了!还他娘的给你上坟!”任川气的眼泪都要飙出来了,原本的深情全化作了此时此刻的尴尬,“早知道你火化了,我应该敲锣打鼓地庆祝!”   “谁他娘的告诉你我死了!”江桓真是服气了,“但凡有点智商,就不会这么以为!”   任川气的牙根痒痒,他从过路服务员的托盘上拿下一杯红酒,直接就泼到了江桓的脸上,“骗子!大骗子——!给老子滚!”   说完他怒气冲冲地转身走了。   祝凯风刚刚拿着酒杯过来,“哎!川儿!你怎么走了!还没——”   下一秒,他就看见了被泼了满脸红酒的江桓。   祝凯风:“……”   江桓还记得他,把一腔怒气都撒到了祝凯风的头上,怒吼道:“皇甫铁牛——!”   祝凯风见势不好,赶紧就跑。   任川气势汹汹地从公馆里走出来,表情凶神恶煞地仿佛能一口十个小孩儿,他走到公馆门口,却没有看到自己的车,“???”   此时此刻,他的车和孟春都在路上。   “骗子!”孟春边开车边怒吼着,“你根本就不是卖保险的!”   “你才是骗子!”钟念边开车边吼回来,“你根本就不是干投行的!”   他们从最开始相识的时候吵起来了。   孟春:“你真人比你网络上的照片看着老多了!你个P图怪!”   钟念:“你也比你网上写的实际年龄要大!老黄瓜刷绿漆!”   孟春:“老子还他娘的请你吃日料,吃屎去吧!”   钟念:“老子竟然给你扒小龙虾!我他娘的自己都没吃够呢!”   孟春:“你怎么跟我说的?说自己没读过什么书,就喜欢知识丰富一点的人!”   钟念:“谢谢!你知识一点都不丰富!你就床上经验丰富了点!”   孟春:“你根本就不是第一次!”   钟念:“操/你他妈跟老子上床还要跑!”   他们绕着整个北京城,就跟比赛似的,一圈一圈地绕啊,孟春上高速,钟念就上高速,钟念下高速,孟春也跟着下高速。   也不知道是跑到哪个鸟不拉屎,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迈巴赫和布加迪威龙,一前一后地熄火了。   孟春暴躁地一拍方向盘,“操!”   他想要打电话,却发现这个鬼地方连信号都没有。   孟春心里有点打鼓,他打开车门下车,喊道:“有人么?”   荒野里寂静无声,黑暗地角落里就仿佛有什么猛兽在窥探着,动物在丛林之中穿行着,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   钟念也打开车门下车了,远远看见旷野上有莹绿色的眼珠在虎视眈眈的,他顿时害怕起来,“是……狼……这里有狼……”   孟春下意识地把钟念给挡在了身后,“不怕。”   钟念抓住了孟春地肩膀,“我们……回车上吧。”   孟春护送钟念来到了布加迪威龙的旁边,给他拉开了车门,“上去。”   钟念抓住了他的手腕,心惊胆战着,“陪……陪我……”   孟春便一起上车,将钟念搂在了怀里,安慰着,“不怕了,老公在呢。”   钟念趴在孟春的胸膛上,感觉到了久违的安心与温暖,他们已经十几天没有见面了。   孟春把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来,给钟念披上,不能让他着凉感冒。   钟念吸了吸鼻子,忽然感觉到了一丝愧疚,他看着孟春帅气的脸庞,有一瞬间被迷住了,“老公……”   孟春转头看向他,“嗯?”   钟念先道歉了,“对不起,我骗了你。”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孟春摸了摸他的脑袋,“我骗了你。”   相拥在狭小的车内,他们又怀念起对方的好来了。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真的有被帅到。”钟念小声说,“你特别迷人,身材也好,让人想要把你的一身西装都给脱掉。”   “第一次见就想着这档子事儿?”孟春挑起了钟念的下巴,“小流氓。”   “本来想跟你上床的,可惜后来……”真的是无法直视这段回忆,钟念尴尬道,“被老板叫去买纸尿裤,并包下屈臣氏……”   孟春猛地一拍自己的大腿,“我也被老板叫去买纸尿裤,包屈臣氏!”   他们两个面面相觑着,一时之间,相对无言。   钟念小声地发出疑问,“你说……他们买纸尿裤干什么?”   孟春知道答案,“因为大小便失禁。”   钟念:“……”   孟春也开始讲,“我去医院给老板送文件,不小心被他推倒,结果你老板就来了,我老板就说我是他的渣男前男友,开始深情互演。”   这样的剧情怎么那么的熟悉,钟念跟着疯狂点头,“对对对!我老板也是!我去医院给他送文件,和吃的,被你老板撞见,他就说我是他的渣男前男友!”   这就解释通了,为什么之后在芬尼西餐厅遇见,两个老板会这么反对他们两个谈恋爱。   全部都是老板的锅!   孟春有点咬牙切齿的,“所以那天在沃尔玛……”   钟念接上了他的话,“我是去给老板买东西,他要去西藏旅游。”   孟春一拍大腿,“我也是去给老板买东西!他也要去西藏旅游!”   两个人看了一眼,同时打开朋友圈,将手机放在一起核对,发现两个老板去的地方都是一样的,甚至在任川拍摄大昭寺金顶的时候,江桓在偷拍他的背影。   甚至还配文:“这是人间。”   钟念有点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孟春,“他们两个……什么关系?”   孟春此时此刻也有点窒息了,“不……不知道啊……”   住在同一个医院的同一个科室,甚至连病房都是对门,都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深情互演,还一起去西藏旅游!   关系匪浅!   孟春猛然想起来了,“咱们两个在老板的背包里放了安全套!”   钟念也紧接着想起来,“对对对!装在背包里了!”   孟春看向了钟念,脸上是不可置信的表情,“可是我的老板根本就没有跟我提起这回事儿……也没有训斥我……”   钟念也喃喃着,“我的老板也没有训斥我……还给我奖金……”   孟春有点结巴,“用……用上了?”   钟念脸上都是幻灭,“他们两个——”   “——在一起了?!”   作者有话说   下面请继续欣赏大型乌龙现场。   别急着走,掉马了还有乌龙,乌龙了还有同居,同居了还有表白,表白了还要继续乌龙。   你意想不到的,这里都有。 第五十三章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任川一肚子气的回到家,把领带摘下来摔在了地上,踩来踩去,又跳了好几下!   他妈的!   他应该把江桓那个混蛋给套上麻袋拖进小巷子里打一顿!   光是泼他红酒,太不解气了!   任川霸王龙一样在家里走来走去,暴躁地想要喷火,末了,余光瞥见了他在柜子上摆放的江桓照片,还他娘的给他上了三柱香。   十分钟后,大门打开,江桓的相片连同从病房里拿出来的江桓“遗物”统统都被扔出了任川家。   欺人太甚!   这股邪火就算是压不下去了,任川打开了音响,开始跟着音乐一起做瑜伽,世界如此美丽,我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   瑜伽刚刚进入平心静气这部分,这时候任川的手机响起来了,“What a wonderful world,What a wonderful world……”   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任川刚一接通,就听那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喂。”   任川的脸一下子就黑了,是江桓。   任川学着电子机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我知道是你。”江桓是在酒会上抽空打来这个电话,任川那杯红酒,让他直接就出了名,“任川,你是小孩儿么?”   任川直接把电话拿到了朱丽叶的耳畔。   朱丽叶对着电话说话了,“关你屁事。”   电话那头的江桓直接楞住,任川身边还有别的男人!   他的声音一下子就低沉下去,“你是谁?”   朱丽叶回答,“你猜啊。””   江桓有点火了,"你和任川什么关系?"   朱丽叶的声音都是挑衅,“关你屁事。”   现在已经是深夜,还待在任川身边,江桓无法不多想,感觉像是被人侵略了领地一样,“你什么时候和他在一起的?”   朱丽叶:“你猜啊。”   江桓已经被他激怒了,“离开任川!”   朱丽叶:“关你屁事。”   “有本事把你名字说出来!”   “你猜啊。”   “任川给了你多少钱?”   “关你屁事。”   任川坐在沙发上,若无其事地剃着指甲,用手机支架把手机立在了鸟笼旁边,朱丽叶好久都没有开嗓了,它会说的话不多,翻来覆去就那么两句,“你猜啊。”和“关你屁事。”   他们就这么你来我往地说了半个小时。   江桓终于受不了了,怒吼着,“把手机给任川!他人呢!”   朱丽叶擅动着翅膀,大声喊着他刚学会的一句话,“老板火化了!老板火化了!老板火化了!”   江桓:“……”   任川脸上满是胜利的微笑,点击屏幕,挂断了电话。   他刚想要把江桓的手机号给拉黑,手指头顿了一下,思索了两分钟后,选择了保存,备注,“10086”。   任川在沙发上躺了两分钟,还觉得不过瘾,抓起手机给崔明浩打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稀哩呼噜的声音,崔明浩相当冷漠,“干什么?”   “你知道江桓是谁么!”任川想跟他分享这个惊天大瓜,“他是……”   “不关心,不知道,不感兴趣。”崔明浩根本就不让他说完,吃了一口酸辣粉,“你能说点有用的么?”   任川冲着电话喊道:“我被人欺骗了!”   “喜闻乐见。”崔明浩一点也不惊讶,“就你那智商,迟早得有这一天。”   这都不是重点,任川嚎啕着,“我被人欺骗感情了!”   “被人欺骗感情”这句话简直是太熟悉了,每每任川分手被甩的时候都会这么说。   通常会以这句话为开头,开启长达三个小时的谩骂怒吼装彪卖傻的表演。   崔明浩当即就心里咯噔了一声。   “我在手术呢。”崔明浩面无表情道,“病人大出血没时间跟你说话。”   任川才不相信,他明明就是在吃酸辣粉,“你听我……”   崔明浩一嗓子打断他,“哎呀!病人心脏不跳了!需要抢救!我先挂了!”   任川:“……”   敷衍至极的表演!   顶多五毛!   好在任川不只有崔明浩这一个发小,他又打电话给祝凯风,“喂,牛牛啊。”   “我跟你说别叫这个名字!再叫我就急眼了!”祝凯风咆哮着,“你他娘的要干什么!”   “我要跟你倾诉!”任川嚎啕着,“我被人欺骗感情了!”   “这样的事儿还少么?”祝凯风都迷惑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起码得来个七百三十次。”   “这次不一样!”任川喊道,“这次特别严重!”   祝凯风敷衍地“哦”了一声,“那你是被骗钱了还是骗色了?”   任川他给江桓买衣服买纸尿裤买这买那,还去旅游,而且还在一张床上睡过,还被他给看光了,他也被自己给看光了,这么说来……   “都骗了。”任川忽然感觉到了委屈,真是岂有此理,“钱色两空。”   “人家江桓什么家世。”祝凯风跟他讲道理,“你被骗了一点都不吃亏啊。”   任川火了,“他有什么好!”   “何家哎,登上过亚洲富豪榜,和中东石油王子称兄道弟,英国女王的茶会想去就去,资产几百亿,产业数不清。”祝凯风讲给他听,“你有什么?你就有一个小破公司,还不怎么赚钱。”   任川,“……”   他愤怒地挂断了电话,这他妈哪里是安慰!   他要化悲愤为力量,他要工作!要赚钱!   第二天任川起了个大早,将自己收拾好,挑选西装的时候,本打算选一套威尔士格纹的,但一想到这件穿上了和江桓昨晚那套太像了,干脆就不穿西装了,穿着体恤衫牛仔裤就去上班了。   孟春今天下午的时候才来上班,因为他和钟念被困在那鬼地方,一直到早上才有人经过,打电话叫拖车,再把任川的迈巴赫送去洗干净,再赶回来,太阳都要落下去了。   任川对他昨晚开走迈巴赫这件事格外宽容,也就扣了一个月的工资吧。   任川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工作里,现在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打扰他,他要努力!要奋斗!要早日让黑石科技成为世界五百强!   手机铃声响起来了。   任川挂断。   又响起来了。   继续挂断。   还响。   任川都火了,这一定是江桓那个无聊的男人,搞得把戏!他看都不看直接关机。   两分钟后,孟春推门而入,“老板,有个不好的消息。”   任川头也不抬,“除非是我家房子着火,否则没有什么……”   孟春有点难以启齿,“您家房子……真着火了……”   任川:“……”   他家花园很久都没有打扫了,落叶铺了满地,有人从花园外经过,随手扔了个烟头,好么……整个花园都烧起来了。   花园里的火点燃了窗帘,窗帘又点燃了木制家具,里里外外全都烧了个干净。   好在这一天朱丽叶被送去宠物医院,幸免于难。   任川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个世界了,他娘的情场失意就算了,房子还没了!   找房子的事情交给了孟春,任川先带着朱丽叶睡了两天酒店,白天把朱丽叶带到公司,新房子的手续装修都办好了,还散了两天味道,周五这一天,终于能够入住。   孟春把钥匙交给他,“房子在万融金汇,那里多是金融大佬,成功人士,希望您入住愉快,顺利的话,顺便帮公司谈成几笔生意。”   任川知道那地方,被评为多金单身狗最心仪的公寓,一楼两户,酒店式管理,配备生活管家,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   他心情还不错,带着鹦鹉,一脚油门就开过去了。   他刚进入地下车库,一辆布加迪威龙就喷着尾气跟上来了,任川看一眼那车,就想起那不愉悦的一晚,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   任川停好车,布加迪威龙也在他旁边的车位停下来,打开车门的时候,两位车主都愣住了。   江桓:“……”   任川:"……"   他们互相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当作互相不认识,把车门摔了个惊天动地,然后双双——   走入了同一个电梯……   电梯里一个站在左边一个站在右边,中间隔着一条看不见的楚河汉界,甚至觉得电梯里的空气都污浊了。   任川在偷偷打量着江桓。   江桓也在默不作声地看着任川。   视线在半空中接触上,就跟看见什么脏东西了似的,猛地扭头移开。   电梯门开,两位总裁同时踏出一步。   任川:“???”   江桓:“???”   “你不要跟踪我谢谢。”任川有点火了,“你这个人能不能有点素质!”   “是你在跟踪我!”江桓也怒了,“这有意思么?”   他们边走边吵,整个走廊里都回荡着他们的熊熊怒火,差点就打起来。   任川掏出了家门钥匙,“怎么你还想跟我一起进家么?我告诉你没门!”   江桓也掏出了自己家的钥匙,“呵,我看是你想跟着我回家吧?我告诉你想都不要想!”   他们一个向左,一个向右,不约而同地打开了正对着的两扇大门。   任川:“……”   江桓:“……”   作者有话说   对门就意味着离同居不远了。   但是两个总裁同居的前提是——   任总消消气。   江总不沙雕。   光是想一想就好难哦。 第五十四章 任川,来我这   两扇房门都被用力地甩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墙皮都差点被震下来。   任川一进屋就给孟春打电话,“你给我买的是什么房子!”   孟春都纳了闷,这简直就是无妄之灾,“从房型到装修,不都是您亲自选的么?”   任川怒吼着,“可你当初没有说对门的邻居是江桓!”   这有什么不好的?孟春更想不明白了,你们两个都在一起了,住对门不是更方便么?   孟春思索了一会儿,蓦然懂了,两位总裁一定是吵架了,正在冷战。   他偷偷给钟念发消息,“哄哄你家总裁,让他不要生气了,给他准备一份来道歉的礼物。”   钟念刚刚被江桓的电话摧残过,回复孟春,“你家总裁火气不小,我家总裁都要气吐血了,还是你给你家总裁买一份来道歉的礼物吧。”   “你们道歉。”   “你们道歉。”   “你们道歉。”   “你们道歉。”   ……   孟春和钟念想了一会儿,不约而同地在网上订了一份鲜花,地址留的是对方总裁的家门口。   一份鲜花上要求写着:“爱你的心永不会变。”   一份鲜花上写着,“只有你令我难以忘记。”   这边任川自顾自地说自己的,“我要把房子卖了!我才不要住这里!天天看见他够不够糟心的!”   “好好好。”孟春安抚着他,“这就帮您挂在网上出售。”   任川这才满意,“快点啊,我的耐心是有限的,说清楚了,我这是新房子,住都没住呢,价钱不能低了。”   挂断电话,孟春心想着谁他娘的帮你挂网上,万一和好了又让我把房子买回来可怎么办。   任川在新家里转了转,装修的还不错,床够舒服,浴缸也很干净,他挺满意,朱丽叶看上去也很喜欢,在客厅里飞来飞去。   等等,这房子隔音行不行?   任川顿了顿,气沉丹田,忽然大喊了一声,“江桓是傻/逼!”   他竖起耳朵听着动静,房门并没有被敲响,江桓没有来找他算账。   任川满意了。   他先把朱丽叶给安顿在阳台上,添上坚果和巴黎水,再陪着朱丽叶玩儿了一会儿。   家里只有一人一鸟,还是显得有点空荡荡的,任川捉摸着什么时候再买个小猫小狗的玩一玩,最好能自己养活自己,顺便把他也给养活了,闲的没事能牵着他下楼遛一遛就更好了。   任川泡澡的时候,门铃忽然被按响了。   没办法,他只能围着浴巾走出来开门。   门外站着公寓管家,四十多岁,穿着妥帖的西装,怀中抱着一束怒放的玫瑰,对着任川微笑道:"先生晚上好,这是江先生给您买的玫瑰花。"   任川:“???”   哪个江先生?   他伸手去翻鲜花里的贺卡,只见上面写着,“爱你的心永远不变。”   任川的表情顿时就像吃了狗屎一样。   江桓他还有脸说这话!   任川把玫瑰摔在了江桓的家门上,对着管家吼道,“告诉他,让他吃屎去吧!”   大门砰的一声就被关上。   管家见惯不惯,看着满地的花瓣,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不扫了,万一一会儿任川哭着跑出来跪在地上一片一片地捡花瓣可怎么办?   十分钟后,他又拿着另一束玫瑰敲响了江桓的房门。   房门打开,露出江桓的脸。   管家微笑着,“先生您好,一位任先生给您订的花。”   江桓的呼吸停止了一瞬,任先生?哪个任先生?   他伸手去翻玫瑰花里的贺卡,只见上面写着,“只有你令我难以忘记。”   江桓:“……”   他的表情就如同吃了苍蝇。   任川他还有脸说这话?   他一把抢过了玫瑰花,摔在了任川的房门上,怒吼着,“给老子滚!”   同样的事情在一天之内发生了两次,管家脸上的微笑有一瞬间的僵硬,行吧。   他已经想象到深更半夜,两个人哭着跪在地上一片一片捡玫瑰花瓣的样子了。   关上门的任川霸王龙一样在家里转圈,气的肝疼肺疼肛/门疼,恨不得朝天吐火,他娘的,江桓竟然还上门挑衅!   他哪来的胆子!   他拿出电话给孟春打过去,“房子快点卖!这里一天我都住不下去!”   孟春心里一惊,难道总裁之间的矛盾用鲜花都无法摆平么?   他嘴上敷衍着说好,挂断电话后第一时间就去阳台找浇花的钟念。   钟念肩膀上夹着手机,刚刚和江桓通完电话,他看着孟春,也有话说。   他们四目相对,异口同声,“问题好像很严重!”   孟春率先开始分析,“两位总裁之间发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严重到我家总裁要搬家。”   钟念紧跟着他的思路,“我家总裁也气得不轻,琢磨着卖房子。”   “不行。”孟春先摇头,“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搬家。”   不然折腾的又是他们这两个助理。   钟念皱起眉头,“可是送鲜花不好使啊。”   孟春突然拍手,“那就送别的!”   钟念歪着脑袋看向他,“送什么?”   孟春覆盖在钟念的耳朵边,“让你的总裁给我的总裁送安全套。这样的暗示足够了,没有什么矛盾是打一炮不能解决的。”   原来如此,钟念不得不佩服孟春,给他鼓掌,“你真是太猛了。”   任川生了半宿的气,看着窗外的城市夜色,决定去酒吧买醉。   他要忘记江桓那个狗男人!   他全副武装地收拾好,一打开门,就看到地上放了一盒安全套。   任川:“……”   江桓这么不检点,他娘的带人回来?安全套都掉在地上了?   任川的火气蹭的一下上来了,将安全套摔在了江桓门上,大喊着,“江桓,你他娘的无耻!”   任川刚走,江桓把门打开,不耐烦地喊道:“你他娘的喊什么!有没有一点素质了!”   他刚想要关门,视线猛地顿住,自己家门口竟然有一盒安全套。   任川给他的?   他在暗示什么?   江桓忽然有一点不能呼吸了。   卧槽,任川他想干什么!   江桓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忽然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总想着任川,这算什么?   他深呼吸了几下,决定今晚去酒吧看看,发泄一下情绪,说不定还能遇到比任川更好的人。   等等,为什么要和任川比?   任川没有开车,打车来到了酒吧街,随便钻入了一家酒吧,都不看招牌。   他坐在了吧台前,冲着酒保弹舌,先开两瓶金色伏特加。   酒吧在他进来的时候安静了一瞬,周围男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放在任川身上,把他像货物一样打量着。   而且任川一进门,就叫了最贵的酒。   不管是美色还是金钱,他都是令人垂涎的肥肉。   一个满身纹身的男人嘴里叼着烟,拿着酒杯走过去,坐在了任川的身边。   任川看都没看他一眼,眼也不眨地就灌下去一杯冰酒。   纹身男人突然说话了,“你这么喝没意思,来,我教你一种有意思的喝法。”   任川屈尊降贵地撇了他一眼。   纹身男人拿出了一个转盘,示意任川先来。   任川随手一转,指针指向了“解开腰带。”   纹身男人干脆利落,还真就把腰带给解开了,扔到了地上。   任川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纹身男人长的很帅,身上的纹身也很酷,眉目间依稀看着有点眼熟,有点像那个狗男人,虽然彼此是陌生人,但是能打发这个夜晚也不错。   纹身男人贴了上来,凑近了任川的耳朵,“我里面什么都没穿。”   “哦?”任川挑了挑眉,“玩儿这么大?”   纹身男人笑了笑,“那你也得有本事让我脱。”   他转动了转盘,指针指向了,“喝完面前的酒。”   任川眼也不眨,拿起酒瓶就吹了,轻飘飘的将空酒瓶房子啊了吧台上。   他再度转动转盘。   指针指向了,“脱掉上衣。”   纹身男人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而后抬起手,将自己上半身的体恤衫给脱掉了,露出精瘦的肌肉来,显然经常锻炼,身材非常不错。   任川欣赏了一会儿,纹身男人冲着他微笑,而后转动转盘,指针又指向了,“喝完面前的酒。”   任川又吹了一瓶。   转盘游戏玩儿了不到一个小时,任川的脚底下已经有七八个空酒瓶,还都是烈性酒。   任川头晕,视线也开始模糊,想要去厕所吐一吐,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纹身男人眼疾手快地把他给扶住。   纹身男人给左右一个眼神,四五个大汉站起来,先后往酒吧的后门走。   任川隐隐约约有人在解自己的皮带,甚至还有手在摸他的胸,他挣扎了一下,将眼睛睁开,却发现这根本就不是去厕所的路。   他被人带到了一条昏暗的小巷,四五个面色不善的男人围绕着他,怎么看都危险至极。   “滚!”他一拳揍上了一个凑过来亲他的人,推开两颗脑袋,挣扎着要跑。   脚步声在响,那群男人不想放过到唾手可得的猎物,紧跟上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任川跑出小巷口,刚想要呼救,声音就卡在了嗓子眼。   他看到一辆布加迪威龙停在酒吧街边,江桓依靠着车门正在抽烟。   呼救的念头硬生生止住,任川选择了另外一个方向,刚要跑,就听到——   “任川。”江桓看向了他,掐灭了烟头,“来我这。”   作者有话说   啧,就算是英雄救美的老套路,江总都能给你傻出新花样。 第五十五章 亲爱的——!   任川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江桓刚刚说了什么?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可身后的那几个男人已经追上来了,为首的纹身男人握住了他的手腕,就要把他往回拽。   江桓大步上前,直接将任川搂在了自己的怀里。   任川的鼻梁撞在了江桓硬邦邦的胸膛上,有一瞬他是懵逼的。   这真的是江桓?   从任川刚跑出小巷的时候,江桓就看见他了,漂亮成那个模样,想不注意到都难,满脸醉红,身后还跟着几个混混模样的男人,感觉像是羊入虎口。   “干什么?”纹身男人面色不善地看着江桓,“抢人?”   江桓面色很冷,只说了一个字,“滚!”   “操!敢跟老子这么说话!”纹身男人怒了,“那是老子男朋友,你多管什么闲事儿!”   江桓嘴角扯了一下,哼笑了一声,“男朋友……”   纹身男人伸手去拽任川的手腕,“你他妈的快给老子滚——”   江桓看都不看直接一拳揍上了他的脸颊,又稳又准,将人打的一个趔趄。   “操!”纹身男人捂住了自己的脸,有点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你他妈——”   江桓紧接着又是一拳。   其余的混混立刻一拥而上,江桓将任川向身后一推,撸起袖子迎了上去。   任川眼睁睁看着江桓以一敌五,衣角翻飞,拳拳到肉,男人凶悍至极的一面展现的分毫毕露。   后知后觉的,他才想起来打电话报警,声音都是哆嗦着,“喂,我要报警……”   酒吧街处在闹市区,警察出警非常快,迅速控制住场面,将打架的人群给分开,“停!都别动!不许动手!”   江桓脸上挨了好几拳,眼眶都乌青了,嘴角也破了,看上去好不狼狈。   他偏了偏脑袋,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从胸前掏出了口袋巾擦拭嘴角,碰到了伤口,疼的"嘶"了一声。   任川有点不敢上前去问他到底疼不疼。   警察将所有人都打包带回了警察局。   纹身男人拒不承认自己强/奸未遂,口口声声都说任川是他的男朋友,他对着警察挤眉弄眼,“那种男朋友,一夜的。”   任川也没法自证清白,而且法律上对强/奸的定义是男人对女人,关于男人对男人,还没有个说法。   警察只把这件事当成了打架斗殴来处理,情节不算严重,也都构不成轻伤,批评教育一番,就放他们走了。   任川跟着江桓走出了警察局,一路上都是低着头。   江桓拉开了车门,招呼着,“上车。”   任川不想和他多接触,"我自己打车。"   江桓也不想重复第二遍,“我说——上车。”   任川只能坐在了副驾驶上。   他偷偷打量着开车的江桓,一眼就能看到他眼窝上的淤青,眼球被打到充/血,红的有点可怕。   任川欲言又止着,“要不……去一趟医院吧。”   江桓没有吭声。   任川低着头,不再说话了。   布加迪威龙一路疾驰,汇入了城市车流,红灯间隙,江桓终于开口,他将双手搭放在了方向盘上,以审视的目光看着任川,“你刚刚看见我的时候为什么要跑?”   任川心说,我怎么知道你会帮我。   “我喊你过来的时候你耳聋了?”江桓根本就没客气,恨不得将任川骂个狗血淋头,“你他娘的几岁?身后跟着四五个混混,你不找人帮忙,你想干什么?”   任川的声音如同蚊子嗡嗡,“我自己打得过……”   江桓伸手戳着他的额头,“你他娘的醉成那个奶奶样?你想打谁?”   任川真是敢怒不敢言。   看在你救了老子的份上,先不跟你吵了。   江桓自己气了个够呛,双拳重重地砸在了方向盘上,发出了刺耳的鸣笛声,“你脑子是不是不够用了,那明显是个黑吧,深更半夜,你就一个人进去?”   任川愤懑地想,要不是你气老子,老子还不会去酒吧呢。   绿灯亮起,江桓只能先把骂人这件事儿给搁置下来,专心开车。   车厢里寂静无声,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任川百无聊赖地看着车窗外的城市灯火,指甲抠着车窗,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冷不丁的,耳朵里传来一句,“谁都可以当你男朋友?”   任川转过头去,看着江桓,心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桓看上去有点不太高兴,今晚那纹身男人的话让他耿耿于怀,什么叫男朋友,还是一夜的。   又是一个红灯,江桓转头盯着任川的脸,皱起眉头,“你找男朋友就这么随便?”   任川才不想跟他聊什么男朋友的话题,敷衍着,“看心情吧。”   江桓真是从未听过这样的渣男发言,找男朋友还要看心情,这意思是心情好了十七八个,心情不好了两三个?   他的胸腔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憋闷到疼痛,心脏仿佛要爆炸了一样。   他看向任川,想要得到答案,“你对待感情就这么随便?”   “我怎么随便了!”任川火了,“我他妈对每一段感情都从一而终,不就是次数多了点么?成年人的爱情本来就是试错的过程,我遇不上对的,怪我咯?”   江桓的下一句话卡在了嗓子眼,差点就出口了。   他想说的是,“你遇上我了。”   但是下一秒,他就想起了任川的那个转经筒。   任川喜欢他。   这份喜欢摆在面前,让江桓根本就无所适从。   这是一份男人的爱。   布加迪威龙驶入了地下车库,停稳开门,两个人一起下车走入电梯,按下了同一层楼。   电梯缓缓上升,空气中弥漫着沉默的氛围。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两个人同时踏出一步——   “你先。”任川主动后退。   他们一前一后地来到房门口,掏出钥匙,打开家门。   任川一直在犹豫,动作磨磨蹭蹭,实际上他想要对江桓说一声谢谢。   可还没说出口,江桓就已经把门关上了。   任川走进自己家,吸了吸鼻子,先去换上一身小熊睡衣,而后去翻找家里的医药箱。   他抱着医药箱,敲响了江桓家的大门。   没人开。   他继续敲。   三分钟后,门内传来了脚步声,江桓上半身赤裸着,围着一条浴巾,看样子是打算要洗澡。   任川抱着医药箱,结结巴巴地开口了,“那什么……我家有药,你脸上的伤没处理……我今晚睡觉就不能安心睡。”   江桓的表情看上去有点不耐烦,那意思是有话说有屁放。   任川一咬牙,直接说出来了,“我来给你上药。”   江桓从门口退开,让他进来。   任川走进江桓的家,四处看了看,装修风格非常简洁,一股后现代风,地面是大理石瓷砖的,灯光错落有致,显得冰冷而不近人情。   江桓走向了客厅,随手拿了一杯水喝,告诉任川,“医药箱放下,人可以走了。”   “不……不行!”任川抱紧了自己的医药箱,“我不同意!”   江桓转身看向了他,意思是你又怎么了?   任川磕磕绊绊着,“我……”   他想出了一个绝妙的理由,“我的医药箱上有小熊贴纸,太可爱了,我怕你偷走。”   江桓:“……”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么?   他看向了任川,刚刚没注意,原来他穿着小熊睡衣。   一个总裁,穿着小熊睡衣。   江桓喉咙深处忍不住发出了一点笑音,他在沙发上坐下,舒展开胳膊,扬起自己的脸,那意思是,任川现在可以给他上药了。   好家伙,皇帝都没你这样狂。   任川心想着要不是你今晚救了我,老子才不伺候你呢!   他从医药箱里拿出了消肿止痛的喷雾,凑近了江桓的脸,对他说,“你把眼睛闭上。”   江桓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任川皱了皱眉,“你不把眼睛闭上我怎么喷药?”   江桓说:“我怕我闭上了你对我行不轨之事。”   任川:“……”   他娘的,对江桓行不轨之事,还不如对一只狗行不轨之事。   “你放心。”任川对江桓说,“我对你完全没兴趣。”   这话说的江桓不舒服了,怎么就没兴趣了,他哪点不好了,“我……”   任川拿着喷雾对着他的脸就是一顿狂喷。   “操!”药都弄进眼睛了,江桓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你能不能温柔点!”   任川用棉签沾着碘酒,怼上了江桓嘴角的伤口,简单粗暴,“不能。”   江桓疼的直接就跳起来了,眼泪花都飙出来了,“卧槽,你他妈要杀人啊——!”   任川本意是来报恩的,但是临时发现江桓根本就不值得他报,自然就没有什么温柔小意,“呵,想温柔,你自己找……”   这时候就听见阳台上传来了一声,“亲爱的——”   任川:“……”   说什么来什么。   他猛地想起今晚在自己家门口看到的那盒安全套!   江桓果然带人回家来了!   “我……”那他再待下去就不合适了,收拾好医药箱就走,“拜拜不送……”   那样子,好象是被火烧了屁股。   他来这一通,就是为了对江桓实施惨无人道的折磨。   江桓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走到了阳台上,阳台上放着一个巨大的落地鸟笼,里面养着一只金刚鹦鹉,扑闪两下翅膀,又对江桓喊着,“亲爱的——”   作者有话说   下面播报最新消息,总裁每天都在病危已经写完啦,加上番外一共一百三十章。   收藏一下朝朝的第三本新书好不好《校霸你的病娇人设崩了【ABO】》   沙雕爆笑校园文,破镜重圆小甜饼,朝朝出品,必属沙雕。怼天怼地猛A疯狗学霸攻VS日天日地猛O病娇校霸受,病娇与疯狗的针锋对决。 第五十六章 一个接一个的乌龙   任川一大早上开车去公司,刚走过办公室就听见有人在议论,“咱们这双子大厦的东楼卖掉了!”   “是啊是啊,手笔不小啊。”   “东楼的买卖干一家黄一家,你说谁有这么大胆子?”   “我听说了,是家科技公司,搞AI的。”   “哎哟,这年头十家科技公司有八家都是搞AI的。”   “这家听说在国外很有名,纽交所上市了呢。”   “哎哟,进世界五百强了么?”   "那就不清楚了,不过据说这家公司老板贼帅。"   他们这座大厦是双子楼,西楼和东楼挨着,中间横了一条空中长廊。   任川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坐下来喝了一口咖啡,结果一口喷出来了,“又他娘的是谁!想烫死我么!”   谢赞小跑着来道歉,“对不起总裁!我这就给您重泡!”   任川也算是认识他了,真不知道他怎么混的,一个实习生,沦落到泡咖啡。   孟春走进来,给任川汇报这一天的工作安排,几点几点开会,几点到几点处理文件,几点几点会见某个公司总裁,几点要出席发布会,几点要参加晚宴。   “哎。”任川叫住他,“东楼卖掉了?”   "是的。"孟春点点头,“卖给了一家叫YGGDRASIL的公司。”   “世界树?”任川皱了皱眉,在北欧神话中,Yggdrasil是一棵巨树,这棵巨树上面连着光明的天堂,中间穿过大海环绕的人间,根部深入地底未知的冥界,也被称为伊戈德拉修。   他问:“打听清楚是做什么的了?老板是谁?”   孟春说:“好像是一家AI科技公司,老板目前还没有现身过。”   “送一份礼物去。”任川吩咐孟春,“像样一点的,再请他们公司的人一顿下午茶。”   孟春在记事本上记下一笔,“那请问要写什么祝福语么?”   羽。   惜。   独。   家。   任川想了想东楼干一家黄一家的不败神话,沉吟片刻,“你就写——加油活下去。”   中午的时候,任川收到了东楼送回来的回礼,一支万宝龙的钢笔,贺卡上写着,“一起。”   晚上本来要出席一个晚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任川的右腹一直隐隐作痛,还有点恶心干呕,就没有去,直接回家,想要睡一觉。   他给自己订了砂锅粥,配上软糯香甜的虾饺,他蜷缩在被窝里,右腹的疼痛不仅没有缓解反而愈演愈烈,身体也开始一阵一阵地发冷。   轰隆一声雷鸣,一场暴雨席卷而来,将整座城市都笼罩在了雨幕当中。   江桓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公寓,原本晚上的发布会因为突如其来的暴雨而推迟,YGGDRASIL的亮相,应当是完美无瑕的。   他穿着永不过时的经典黑西装,领口的领带针却选了耀眼的宝蓝色,镶嵌着一颗六克拉的海蓝宝,久违地戴上了耳钉,一颗海水珠,极品AKOYA珍珠。   他走出电梯,看见管家手里拿着外卖盒,正在任川家门口站着。   他掏出钥匙开门,管家喃喃自语着,“不会没人吧……”   江桓转过头道,“看看监控就知道回没回来了。”   管家先向他问了一声晚上好,回答着,“门禁记录显示着,任先生晚上六点的时候就已经回来了。”   江桓看了一眼表,差十分钟八点。   他隐约意识到有点不对劲,“你敲了多久的门?”   管家如实回答,“二十分钟。”   江桓直接说,“拿备用钥匙开门。”   备用钥匙都是统一保管,每一次使用都需要登记申请,管家有点为难,“也许任先生睡着……”   “我说——”江桓根本就不管这一套,“开门——”   管家于是去取来了备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江桓大步流星地走进去,任川家里装修地很温馨,处处都看得到精致,沙发上摆着一只一人高的玩具熊,任川还给它穿上了洛丽塔的小裙子。   他直接推开了卧室的门,任川果然躺在床上,从背影看一动不动。   江桓皱了皱眉,任川看上去像是极其痛苦一样,身体蜷缩着,被子被他抓出了褶皱,地上还残留着杯子的碎片,显然是从床头柜上掉下去的。   他看一眼床头柜,摆放着一盒打开的止痛片。   江桓走到床边,将任川翻过来,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嘴唇毫无血色,额头却渗着大滴大滴的冷汗,两颊沁润着胭脂色,红的有点不正常了。   “任川?”江桓摇晃着他,叫着他的名字,“任川?”   任川根本就毫无反应。   江桓摸了一把他的额头,滚烫滚烫,能烫熟鸡蛋了都。   江桓直接就把他打横抱起来,连同被子一起,都给带走。   走入地下停车场,拉开车门将人送入副驾驶,江桓弯腰给他扣上安全带,这时候任川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发出了气若游丝的呻吟,“哥……”   江桓直接就呆楞住,手上的动作一顿。   “疼……”任川的声音像是受了好大的委屈,“我疼……”   江桓捏着他的手腕,“哥知道。哥带你去医院。”   他恨不得把布加迪威龙开出火箭的速度,一路上超了两个红灯,在暴雨里风驰电掣,火速赶往了医院。   暴雨让城市的灯光变得更加斑斓,充满了涟漪,任川的脸在灯光照射之下呈现出一种离奇变幻的美感,苍白的嘴唇仿佛是脆弱至极的枯萎玫瑰,碰一下都叫人心颤。   他的那一声哥,让江桓的整颗心都乱了。   到了医院,江桓用被子将任川裹了个严严实实,直接就冲进了雨幕当中,拔足狂奔向了急诊,都喊破嗓子了,“医生!医生——!”   那架势好像是下一秒就要嗝屁。   任川躺在急诊室的诊断床上,医生用听诊器听了听,而后掀起衣服,按压他的右腹,“疼么?”   "疼……"任川眼泪花都出来了,“医生,别使劲……”   江桓心疼了,也说:“医生,你轻一点。”   “之前得过阑尾炎吧?”医生有经验,“我看你这刀口还没长好呢。”   任川点点头,他的阑尾就是在这儿没的。   医生坐回到办公桌后,“二次感染了,再手术一次,放置引流,让伤口从里面慢慢愈合。”   “啊?”任川哀嚎了一声,“还要割啊!”   江桓把他给按回去,“听医生的。”   不能立刻手术,要先吊消炎针,然后清创。   江桓给任川开了一间单人病房,留在一旁陪护,任川割完阑尾之后既没有忌口,也没有戒烟戒酒,刀口没有长好,都流脓了。   清创的时候相当惨烈,需要把脓包给割开,用双氧水清洗伤口,任川叫的如同杀猪一样,整个走廊都回荡着他的哀嚎。   江桓伸出手让他攥着,都要被任川捏骨折了,他在一旁看着,心疼的哆嗦。   “不行……”任川整个人都虚脱了,浑身汗湿,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我要立遗嘱……”   说这话不吉利,江桓让他闭嘴,“好好的,立什么遗嘱立遗嘱。”   “我要死了……”任川眼泪汪汪的,“我活不久了……”   “马上就手术了。”江桓安慰他,“手术完就好了。”   任川的手术被安排到了后半夜,江桓就这么一直陪着,任川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他就仿佛是一个等候自己妻子生产的丈夫,焦急地在手术室外走来走去。   半个小时不到,任川就被推出来了。   “这么快?”江桓都惊呆了,“不多割几刀么?”   任川没有全麻,他什么都听得到,“你说什么呢!”   江桓立刻改口,“我的意思是……你很优秀。”   这就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手术了,江桓却仿佛任川下一秒就要嗝屁,跑到医院的超市里大肆采购。   超市老板见惯了这样的阵仗,新手爸爸们都是这样,他热情推荐着,“你得买待产包!”   江桓不明白,“什么是待产包?”   超市老板给他拿了俩,“就这个,里面东西全乎着呢,住院什么的需要的这里都有!”   好东西!江桓立刻就说,“给我拿十个。”   超市老板看着他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老婆真争气,一下子生了十个!   临走的时候还给打了八折,不为别的,就因为自己见证了这样的奇迹。   江桓大包小裹地走进病房,任川挣扎着想要下床喝口水,他一看,立刻叫停,“你别动——!”   任川口渴,“我想喝水。”   江桓拿起水杯,“我去给你接点热水。”   “那太烫了。”任川就想解决一下口渴,“有没有矿泉水?”   “你不能喝凉的。”江桓一本正经,刚刚超市老板都叮嘱了,不能洗头发,不能洗澡,而且不能喝凉水,吹冷风,但要每天清理外阴。   他跑去热水间接了满满一杯热水回来,任川喝了一口,嫌烫,就不喝了。   他看向了江桓买回来的东西,拿起一个待产包,好奇,“这是什么?”   “好东西。”江桓给他科普,“超市老板说,你现在就需要这个。”   这么好,任川满怀期待地打开来,结果从里面拿出了一包卫生巾。   任川:“……”   江桓:“……”   作者有话说   江总好惨哦,明天又是大型家暴现场。 第五十七章 人已去世   任川看着那包卫生巾,尴尬地头皮发麻,他看向了江桓,“你告诉我,超市老板跟你说,我住院需要这个?”   江桓也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   任川把卫生巾摔在了江桓脸上,“你他娘的跟别人说了什么!”   江桓委屈,他怎么知道待产包里都是卫生巾,“我没有……”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事实就是确有其事!”任川怒吼着,“江桓!老子跟你没完!”   江桓就这么被任川打出了病房,连同他买的锅碗瓢盆和十个待产包,全扔出来了。   江桓:“……”   他好委屈。   任川气到不行,刀口都跟着一起疼,妈的,江桓这个狗男人,给他升天吧!   夜间值班的崔明浩,知道了从同事那里知道了任川手术住院,特意来看了一眼,出于礼貌,敲了敲病房门。   任川看都不看,怒吼道::“你还有脸出现在老子面前!给老子滚!”   崔明浩:“???”   任川他胆子肥了。   “骂谁呢?”崔明浩双手抄兜走进病房,屈尊降贵地瞥了一眼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任川,“看来还挺精神,一时半会死不了。”   任川没想到走进来的是崔明浩,“是你啊。”   崔明浩皱了皱眉,“除了我还有谁?”   任川气到磨牙,“还有一个狗男人。”   崔明浩拉开一张椅子,在病床旁坐下来,先拿出手机对着任川咔嚓一张,转手就发到了发小群里,@了祝凯风,让他火速前来观看。   “卧槽!”祝凯风被艾特出来了,“住院了!”   他发来了一条语音,“等着兄弟!我这就过去!”   任川感动地涕泪横流,这感天动地的发小情谊,果然这世上靠得住的就只有兄弟!   半个小时之后,祝凯风赶到,手里大包小裹的。   任川不好意思了,“来就来呗,带什么东西啊。”   崔明浩看一眼祝凯风,地下党接头一样,“东西带全了么?”   祝凯风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放心吧,我办事,靠谱!”   他们从袋子里一样一样地往外拿,麻辣小龙虾,炸鸡,鲍鱼捞饭,酸辣粉,酸汤肥牛……   更过分地是,还在病房里支了一桌火锅!   火锅咕嘟咕嘟地滚着,病房里充斥着麻辣鲜香,菜色集齐南北之精华,就仿佛过年了一样。   崔明浩率先举杯,“来!让我们纪念这伟大的时候!”   祝凯风和他干杯,“祝任川在天有灵,能够安息!”   任川:“……”   操,这世界没有爱了。   好在他们两个没有不让任川上桌,给他分了一双筷子。   任川刚想夹点肥牛,崔明浩就给夹走了,“你现在不能吃肥牛。”   任川去捞宽粉,祝凯风给捞走了,“你现在不能吃宽粉。”   他去拿麻辣小龙虾,他们俩立刻就给瓜分了,“不行!你不能吃!”   “操!”任川把筷子给摔了,“那我现在能吃点什么!”   崔明浩拿了一瓶娃哈哈给他,插上吸管,“这个。”   任川:“……”   他要退群。   崔明浩和祝凯风,不仅吃火锅,还吃的花样百出,形象生动,从色香味多个角度给任川展示了一场舌尖上的中国。   任川:人已去世。   当天晚上,江桓就在微信小号上刷出了任川的一条朋友圈。   “各位朋友不用送了,人已经火化,在路上了[微笑]”   江桓心里一惊,任川这是怎么了?   他翻来覆去睡不好觉,脑子里出现了任川的三百六十种死法,清晨的时候活生生地吓醒了。   他坐起来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心脏还砰砰跳动着,有种上不来气的感觉。   他发现自己过于在乎任川了。   这样下去不行。   江桓吐出一口气,打电话给钟念,“帮我联系一位心理医生。”   钟念回复:“好的。”   顿了顿,江桓又补充上,“最好是在同性相处上有经验的医生。”   这话说的过于委婉,钟念自我翻译了一下,江桓大概是想要调解一下和任川的家庭矛盾。   于是他给江桓联系了一位金牌调理师,帮助三万位已婚家庭妇女解决过心理,生理上的难题,人称妇女之友。   钟念还特别告诉这位调理师,他们这位总裁,喜欢的是男人。   下午三点,江桓按照预约的时间来到了心理诊所。   调理师是一位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带着妥帖的微笑看向江桓,“欢迎您,请问您最近有什么困惑?”   江桓吞吞吐吐着,“是这样……我有一位表弟……”   “额……”调理师微笑着,他指着自己的医师执照,“这就是我的一个证明,在我这里,您可以畅所欲言,打开心扉。”   “好的。”江桓深深呼吸了一下,看向了他,“我的这位表弟……”   调理师:“……”   “我的这位表弟因为家里出了事儿,所以他假装自己癌症,住进了医院,认识了一个人。”江桓有点难以启齿,“他们……每天形影不离,很亲密。”   “哦。”调理师推了推眼睛,对此很有经验,“那请问你的表弟有家室么?”   江桓立刻摇头,“没有。”   调理师又问,“那对方有家室么?”   江桓想了想,摇头,“也没有。”   “那这算很正常的交往。”调理师看向了江桓,“您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   江桓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是我表弟……”   调理师都没脾气了,“好,是您的表弟,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   “可是……”江桓继续往下说了,“他们是两个男人,每天同吃同住……”   调理师问:“那您的表弟有什么反感的地方么?”   江桓摇了摇头,“没有。”   他上半身前倾,凑近了调理师的耳朵,更难以启齿了,“还……挺兴奋。”   调理师打量着江桓,看着不像智商不够用的样子,好歹也是一总裁,他咳嗽了两声,问江桓:“那您有没有考虑过,这是一种喜欢呢?”   江桓当即就惊呆了,“不……不可能……”   他无法掩饰任川对自己的吸引,可又不能接受一份男人的爱,更何况,现在以他们两个的状况来看,任川已经不可能再喜欢他了。   一想到任川不喜欢他,江桓一下子就变得萎靡不振起来,“我可能已经失去了待在他身边的机会。”   看来是产生矛盾了,调理师坐直了身体,“请问发生了什么?”   “他知道我是装病了。”江桓哭丧着脸,“我们大吵了一架。”   吵架还都只是小事儿,调理师提出建议,“或许您可以软化一下态度,向他道歉,或者在某些事情上帮助他。”   还真就帮助了,江桓抬起头,“他生病了,我送他去医院……”   调理师点了点头,这很好。   “……但我给他买了十个待产包,他直接就把我给赶出来了。”   调理师:“……”   江桓不死心地看向了调理师,“你看,我还有救么?”   “额……”调理师擦了擦额角的汗,“虽然生还的可能性不大,但是还是可以抢救一下的。”   他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我想对方对你并不是没有感觉的,那你可以充分展示出自己的魅力,去吸引他,让他主动走向你。”   “对啊!”江桓恍然大悟,他怎么没有早点想到!   他火急火燎地就要冲出去,“谢谢你医生,真的是醍醐灌顶!”   调理师哼笑了一声,拿起茶杯吹了吹热气,喃喃着,“爱情啊,不就是个圈儿么。”   傍晚的时候,任川从医院回来,吊了四五瓶消炎药,手背都被扎青了,但比上他之前装病被护士扎十几针,可强上太多了。   走到家门口,一摸兜,任川想起来了,自己是被江桓扛出去的,根本就没拿钥匙。   他只能打电话给管家,让他给自己送备用钥匙。   江桓从猫眼里看到了任川正站在门口等着。   他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站在穿衣镜前转悠一圈,确保自己足够帅气。   他穿着休闲款的刺绣西装,脚上是一双珠光蒙克鞋,内搭是简单的白衬衫,不戴领带,领口解开了两颗,露出一小片胸膛。   他往身上喷了一点柑橘调的香水,做足了准备,而后拉开了家门。   一股淡淡的柑橘香飘进鼻子里,任川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江桓,他现在不想看见他,冷哼了一声,视线飘向了别处。   江桓:“???”   是自己还不够有吸引力么?   他火速回家,换了一身衣服,机车夹克配棒球卫衣,看上去青春洋溢又酷帅。   再一次打开家门,任川还是看都不看一眼。   江桓:“……”   一定是衣服的错。   江桓又关上门回去换衣服。   来来回回,来来回回,这扇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反反复复,烦不胜烦。   在江桓又一次出来的时候,任川终于火了,“你他娘的要干什么!”   江桓怎么可能说自己是专门为了引起任川的注意力呢,他转而看向了门把手,思索着,“嗯……我家门把手好像坏了,我看看能不能修。”   任川:“……”   修个门把手,换七套衣服?   这他娘的是在玩奇迹暖暖吧!   作者有话说   江总在找死上总是不遗余力。 第五十八章 后悔,相当的后悔。   美男计以失败告终。   江桓在沙发上滚来滚去,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到底为什么失败呢?   自己又帅,衣品又好,风度翩翩,玉树临风,任川完全没有理由不喜欢。   之前那个巴巴喊他“哥”的劲儿呢?   还钻他怀里求抱抱。   连吃个饭都要人喂。   怎那么现在就差别这么大呢!   江桓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来到落地穿衣镜面前打量自己,凝视片刻,蓦然懂了!   就是这一声“哥”坏事儿了!   他有理有据地分析,自己比任川大了三岁,这不是什么优势,反而是劣势,男人总是不喜欢有人比自己还要强势还要多金,就仿佛是雄性生物圈定地盘,谁也不准踏进来一步,任川一定是看他太帅,太有钱,所以才会敬而远之!   首先要从衣着上开始改变。   江桓当即就拿起手机,从淘宝上买了一堆一二百块钱的大学生穿搭,务必要青春年少,还透着一股紧巴巴的穷酸,萦绕一种视觉上的弱小。   江桓自己都忍不住给自己鼓掌,对着镜子竖起大拇指,自叹不如,“你真是太牛逼了。”   他又看向了自己的两条腿,好像有点过于长了,最好再矮个几公分。   但好像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人变矮。   他想了想又作罢,继续思索着该怎么攻略任川。   任川生气了,不高兴了,这就如同女朋友生气了一样,得哄着。   江桓拿出手机百度,“女朋友生气了该怎么哄。”   排名第一的答案就是送礼物,还要贵的。   越贵越能代表心意。   江桓在家里翻箱倒柜,找出一瓶Champagne Piper-Heidesieck,白雪香槟,抵得上一辆豪车,又轻便小巧,玲珑可爱,任川一定会喜欢。   他还订了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让玫瑰花簇拥着这瓶香槟。   高端,大气,上档次,又不失奢华与内涵。   江桓简直要被自己给迷住了,太他娘的聪明了。   他把玫瑰花和香槟摆在了任川家门口,留下了一张卡片,上面写了一个“江”字。   这样任川就不会不知道这是他送的了。   一切都这么完美。   他按响了任川家的门铃,而后迅速窜回了自己家,通过猫眼观察任川的反应。   任川在睡梦中被人吵醒,满肚子的火气,如同霸王龙一样怒气冲冲地走向门口,心说这要来的不是个正经人,他绝对没完!   谁料开门的时候,任川脚下一个趔趄,直接就扑倒了,脸朝下摔进了一大捧玫瑰花里。   任川:“……”   操,他花粉过敏。   隔着猫眼偷看的江桓都激动坏了,任川就这么喜欢他的玫瑰花,迫不及待扑上去闻了!   任川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眼泪鼻涕全出来了,心中大骂着,这他娘的是谁送的玫瑰花!   要他死么!   江桓一看猛地一拍自己大腿,任川都激动哭了!   这下子稳了!   玫瑰花簇拥着一瓶看上去脏兮兮的香槟酒,任川拿起来,看见酒瓶上挂着个贺卡,上面写着“江”。   任川:“……”   任川直接就把酒瓶砸在了江桓的大门上,怒吼着,“你他娘的去死吧——!”   碎片飞溅,酒液流淌了满地。   任川一脚踹翻了玫瑰花,重重地把大门给拉上了。   江桓都呆住了,“???”   怎么回事!   任川的喜欢方式是不是有点太独特了!   任川气的肝疼,霸王龙一样在家里走来走去,到处转圈,拎起自己的玩具熊朝着肚子一通拳击,又摔又打。   江桓这是上门挑衅来了!   他娘的找死!   电话铃声响了起来,任川没什么好脾气,接起来,“干嘛!”   “川儿!”电话里是祝凯风的声音,“我还有十分钟到你家!”   任川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吐出口气,“你来干什么?我跟你说,绝交!”   自打医院火锅局之后,任川就亲手斩断了这造孽的发小情。   “有好东西。”祝凯风一本正经,“我第一个就想到你了。”   这还差不多,任川有点小兴奋了,祝凯风这种沉溺酒色的富二代都说的好东西,那一定不会差。   “十分钟后到!”祝凯风还在开车,“等着我!”   这才是兄弟!任川满意了,看看,关键时候还是兄弟给力!   让狗男人全都去死吧!   任川准备全面,卫生纸,精油,还有笔记本电脑,等着祝凯风来带着他见见世面。   十分钟后,任川的家门被敲响,他一跃而起跑去开门,就见门外的祝凯风抱着一大捧玫瑰,脸上带着墨镜,朝他招手,“嗨!”   任川:“……”   “操他娘的!”任川怒吼了,“老子花粉过敏你不知道么!你买什么花儿啊!”   祝凯风是在任川家门口捡的,“这是你家门口的,我给你带进来。”   他嗅了嗅空气,“怎么一股子酒味。”   任川不想说那些糟心事,“你人可以进来,花不行。”   “正好能用上!”祝凯风觉得他败家,“多好的花儿啊!”   正好能用上?任川觉得纳闷,还需要玫瑰花来调情?   祝凯风果然是高手。   他脚下放着俩箱子,示意任川,“快,帮我搬进去。”   任川将两个箱子搬起来,走向卧室,祝凯风把他给叫住了,“客厅就行!”   任川:“???”   玩这么开放?   他把俩箱子放在了地毯上,转身去拉窗帘,不行,这不能让人看见。   祝凯风奇怪了,“大白天的,你拉窗帘干什么?”   任川有点难以启齿,“多羞啊。”   祝凯风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你怕看啊?”   那当然了,做这样的事儿,能不怕看么,任川也将祝凯风打量了一下,“你不怕看啊?”   “我有什么怕的?”祝凯风很自豪,“我比你大!”   "胡说!"任川不干了,“你哪儿有我大!”   祝凯风嘲笑他,“你还别不信,不然咱俩比比!”   “比比就比比!”任川还能怕了他不成,   祝凯风也坐在了沙发上,作势要脱,任川也刷的一下就把裤子脱了,“老子比你大!”   祝凯风脱掉了一只袜子,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任川看他脱了袜子,脸腾的一下就红起来了,祝凯风脸红脖子粗地朝他怒吼,“老子说的是脚!你他娘的说的是什么!”   任川:“……”   他慌忙把裤子给穿上,自己想歪了不说,先埋怨祝凯风,“你他娘的说有好东西!还他娘的用玫瑰花调情!”   祝凯风把两个箱子给拆了,露出里面的两个足浴盆,朝着日任川怒吼,“老子说的好东西是足浴盆!玫瑰花是用来泡脚的!”   任川直接人傻了,“足……足浴盆?”   祝凯风都无语了,“你他娘的年纪轻轻就进医院就是因为不养生!我买俩足浴盆来陪你一起养生!你以为我来干什么!”   任川:“……”   十分钟后,他俩一人一杯红酒,坐在沙发上,泡脚,足浴盆里洒满了玫瑰花瓣,看上去十分贵妇。   任川在给祝凯风讲狗男人,“你知道我住院的时候他给我买什么么?待产包!还他娘的是十个!”   祝凯风没见过世面,“什么是待产包?”   任川没什么好气,“生孩子用的,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祝凯风琢磨了一下,“他想让你给他生孩子?”   任川勃然大怒,“让他滚——!”   “世界如此美妙,你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祝凯风宽慰他,“那现在你们两个住对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应该处好一点。”   “哼。”任川才不要呢,“过两天我就搬走了。”   祝凯风环顾了一下屋内,“这房子挺好啊。”   “他住对门,我恶心。”任川的怒气是消不下去了,一口喝干了红酒,“他看我不顺眼!还来挑衅我!”   祝凯风看向了足浴盆里的玫瑰花,“这玫瑰花……”   “他送的。”任川气哼哼的,“他娘的送九百九十九朵,那你说他什么意思!”   祝凯风噎了一下,“九百九十九朵?”   任川拿出手机,展示日期,今天正好是十一月十一日,“他这是在嘲笑我!说我是光棍!”   祝凯风义愤填膺,“他过分了!”   任川点头,“就是!”   他开始给祝凯风告黑状,“你知道他有多不检点么!随随便便就带人回家!门口扔着安全套,大半夜都能听见有人喊他亲爱的!”   “过分!”祝凯风附和着任川,但也有点奇怪,“你趴人家门口听墙根?”   “哪有……”任川刚想说那是自己亲耳听见的,话音猛地顿住,他不能告诉祝凯风,自己去江桓家给他上药去了。   “隔音不好。”任川一脸认真,“叫的……挺大声。”   他满肚子牢骚,将江桓浑身上下诋毁了个遍,仿佛是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那关系恰似容嬷嬷和小燕子,最后盖棺定论地来了一句,“谁看上他谁眼瞎!”   祝凯风声音幽幽的,“你之前还追人家呢。”   任川:“……”   这一句话就让任川面子挂不住了,开始赶祝凯风走,祝凯风走到门口,拿起自己的鞋,却见脚底粘了什么,撕下来一看,一张酒瓶上的贴纸,他念出来,“Champagne Piper-Heidesieck。”   他直接就呆住了,“操,谁他妈这么豪,白雪香槟。”   任川不知道,“那是什么?”   祝凯风给他解释,“1916年在一辆海底沉船里发现的沙皇尼古拉二世的香槟,封存百年,全世界就只剩下二百瓶,有钱都买不到的酒。”   他想起来了,“我刚到你家门口就闻到一股酒味。”   任川的脸色变地煞白,猛地把大门拉开,满地酒液横流,瓶子已经粉身碎骨。   任川:“……”   后悔,现在就是相当的后悔。   作者有话说   白雪香槟真的存在,不是我瞎编的。 第五十九章 委屈,相当的委屈   深秋有点冷,任川在晨光里被冻醒了,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按了一下床头的空调开关,按了好几下,空调都毫无反应,暴躁地爬起来,老老实实地穿上羊绒衫。   他洗漱完,走回衣帽间,在一排西装里选择了一件青果领,亚青色的休闲西装,然后又翻找出一双小熊袜子,给自己的脚丫套上。   有些总裁看上去西装革履的,实际上却穿着小熊袜子。   早上起来,自己还不等吃上一口热乎饭,先去伺候朱丽叶这个主子,任川给它添上坚果和水,又换了一套益智玩具。   他摸了摸朱丽叶的羽毛,“唱首好运来给爸爸听。”   朱丽叶看他一眼,心想着人类果然是胆大包天,屈屈一点坚果就想让他开嗓,咋不去死呢。   它扇动着翅膀大喊着,“老板火化了!老板火化了!老板火化了!”   “好运来!”任川企图纠正它,“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带来了喜和爱——!”   朱丽叶笑话他的不知天高地厚,不肯让人类来左右自己的意志,“老板火化了!老板火化了!老板火化了!”   在这场早期人类驯化鹦鹉的斗争中,人类完败。   任川出门的时候左眼皮莫名跳了两下,心里咯噔了一声,怕是有什么大事儿要发生。   他拧开门把手,刚踏出去一步,对面门也打开了。   江桓穿着件粉嫩卫衣,乱七八糟画着看不懂的花体英文,下半身是水洗牛仔裤配帆布鞋,连装文件的包都换了,帆布单肩背包。   任川看愣了,“你……秋游去?”   江桓心说自己果然是青春了,他咳嗽了两声,用奶里奶气的声音,“上班。”   任川:“……”   一米八六的猛男,说话奶里奶气。   他被恶心出一身鸡皮疙瘩。   别说是总裁,就连刚进公司的实习生都不会这么穿,任川将江桓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琢磨了一下——   难不成是公司倒闭了!   江桓迫不得已,炸鸡店打工谋生!   任川看向江桓,眼神里满是同情,他俩的关系也难得在这一瞬缓和下来,“挺辛苦吧。”   江桓在心里头都忍不住跟自己鼓掌,天哪,果然还是衣服的错,看看任川现在,多温柔,多体贴。   “没什么……”江桓咳了两声,谦虚着,“不辛苦。”   在任川看来,江桓已经完全不值得被他当成敌人,都炸鸡店打工了,多可怜,多艰难,何必在给他的人生雪上添霜呢。   他关心起来,“吃得饱吧。”   都开始关心一日三餐了,江桓按捺住激动,点点头,“还行,我吃的不多。”   他们两个一起走入电梯,任川按了地下二层,又看向了江桓,“哪天上门照顾照顾你生意。”   来到地下车库,原本布加迪威龙的位置空了,变成了一辆自行车,任川不由得感叹一声,真是世事无常。   江桓落后了一步打电话,任川本想问问要不要载他一程,但实在是等不了,先一步开车走了。   江桓挂断了电话,看了看车库里的车,布加迪威龙送去清洗了,今天随便开辆大G好了。   任川开车的时候有点晃神,差点就闯了红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眼皮一直在跳,心也有点慌。   这两天北京的交通管制很严,只因有重要会议在开,任川手指哒哒敲着方向盘,也不知道上头的政策要如何变化。   有门路的都在打探,可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这次还真就一点消息都没有,任川前两天打了个电话,那位他得叫叔,跟他爸的交情,愣是一点底都没透,只说自媒体产业要小心,要有大震荡。   这两天黑石科技上上下下都在自查,生怕出了纰漏撞在枪口上。   不知怎么的,任川这心啊就是放不下。   刚过一个红灯,任川的电话就响起来了,一接通,是宋琦文,连个招呼都不打上来就说,“上面来检查了。”   任川的心里不轻不重地咯噔一声,“等着,我马上到。”   这么突击,到底是想查点什么?   一早上的心慌都有了理由,任川一脚油门下去,踩着超速的边缘,奈何撞上了早高峰,每一秒都成了心焦的等待,刚将车停稳在大厦楼下。   却正好撞见,宋琦文送两个人走出来。   任川先仔细看了看,陌生的面孔,并不认识。   宋琦文上来介绍,“这是我们公司总裁,任川任总,也是法人代表。”   “幸会。”其中看着老成一点的专员上来与任川握手,“任总。”   “二位辛苦了。”任川与他们握手,“我看时间还早,不如到汇丰楼喝口茶,公司的茶水不怎么好,慢待二位了。”   “不用了,还有下一家要走。”那位专员笑了笑,并不多说,“有机会再和任总喝茶。”   目送他们走后,任川与宋琦文交换一个眼神,彼此都没猜透这次检查到底是为了什么。   “没说什么,问了问基本情况。”宋琦文让任川放心,“没什么大动静,我盯着呢。”   任川的心放不下,他拍了拍宋琦文的肩膀,同他一起走入大厦。   走进办公室,桌上有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任川学精明了,先不喝,用手试了试杯壁温度,确认了不烫才入口。   处理了一会儿公务,他拿起手机给那个叔打了电话,换上一副小辈的殷勤,“李叔,我是任川。”   李叔处于半退不退的状态,说话还留有几分分量,拿任川当侄子疼,先问:“遇上什么了?”   “没什么。”任川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流水一样的城市,“这不快入冬了么,惦记您的膝盖,我找到一个老中医,有好方子。”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闲聊,话家常一样,说到最后,李叔来了一句,“你小子有点过线。”   任川的心又咯噔了一声。   “我看看能不能帮你周转吧。”李叔叹了口气,“这阵子别出纰漏,你被盯上了。”   任川吐出口气,“好,谢谢叔。”   这突如其来的动荡都反应在了酒局上,任川一连几天都没着家,白的洋的一起上,泡在酒糟里似的。   孟春开车,送任川回家,将车停稳,扶着他下车,“老板小心点。”   “我没事。”任川摆摆手,“行了,你下班了。”   孟春扶着他走向电梯,“我送您上去。”   任川还清醒,就是有点头晕,他自己逞强,“没事,你走吧。”   孟春尽忠职守,硬是把他送到了家,煮好了醒酒汤,这才告辞。   任川喝着醒酒汤,望着天花板愣神,过了好一会儿,才觉察出来,家里好像寂静地过分了。   他皱着眉头走向阳台,“朱丽叶?”   阳台上的鸟笼空空如也,窗户打开了一条缝,地上散落了两根羽毛。   “朱丽叶!”任川的酒都被吓清醒了,“朱丽叶——!”   他将家里上上下下都找了个遍,朱丽叶不见鸟影,凭空越狱。   任川快哭了,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朱丽叶就是只废鸟,除了嘴炮一无是处,这要是飞走了,自己一只鸟孤单单的,怎么照顾自己?吃什么?喝什么?   他如同死人一样倒在了沙发上,眼泪浸润了抱枕,从大学时候朱丽叶就陪伴他,从一个蛋到一只鸟,谁承想告别竟然来地这么突然。   恍恍惚惚间,他好像听见了有人在唱好运来,更加悲从中来,这是朱丽叶最喜欢唱的歌。   听着听着……他发现不对了。   任川循声走到了阳台,就见江桓家的阳台上也放着个鸟笼,里面有一只漂亮的金刚鹦鹉,烦不胜烦地将头扭到一边,而鸟笼外则是一只肥到冒油的非洲灰鹦鹉,腆着个脸在唱好运来,“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来带来喜和爱——!”   任川:“……”   操。   他拉开家门,咣咣咣地敲着江桓家的门。   江桓听了一晚上的好运来,正纳闷哪来的鹦鹉,满头雾水地打开门,却看见是任川。   任川气不打一处来,将江桓扒拉到一边去,“我来找我家鹦鹉。”   “你家的鹦鹉啊?”江桓有点没想到,“你还养鹦鹉?”   任川怒气冲冲地杀向阳台,大喊一声:“朱丽叶!”   “嘎嘎嘎嘎——!”朱丽叶一看见他就扑扇起翅膀,腾空飞起,绝不让他碰到一根羽毛,“杀人了!杀人了!杀人了!”   朱丽叶漫天乱飞,任川跳着脚抓都抓不到!   江桓目睹着大型凶杀现场,和鸟笼里的金刚鹦鹉对视一眼,他对金刚鹦鹉保证,“放心,罗密欧,爸爸不会这样对你。”   任川好不容易将朱丽叶给抓住了,拎住两只爪子,倒悬着,“你再跑啊!你还有胆子离家出走了!”   朱丽叶嘎嘎叫着,“杀人了!杀人了!杀人了!”   任川和朱丽叶一人一鸟展开互搏,漫天鸟毛乱飞,江桓看着想说句公道话,刚张开嘴。   这时候就听一声,“亲爱的——!”   任川的脸腾的一下就红起来,朝江桓大吼着,“你他娘的乱喊什么!”   江桓无辜死了,“不是我,是罗密欧——”   任川更火了,“这里哪有什么罗密欧!”   江桓想解释,“我家鸟叫——”   任川咆哮着,“你他娘的撒谎也动动脑子,我家鸟叫朱丽叶,你家鸟就叫罗密欧啊!”   他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   江桓看了一眼罗密欧,好他妈委屈,“可我家鸟就叫罗密欧啊。”   作者有话说   罗密欧是母的,朱丽叶是公的,懂了吧。 第六十章 让我自由的飞你温柔的醉   任川被气的肝疼,本来酒就喝多了,再这么气血一翻涌,头更晕了。   他把朱丽叶关进了鸟笼,一人一鸟对峙着,“说,为什么离家出走!”   朱丽叶鸟都不鸟他一眼,骄傲地把头拧到了一边。   任川更生气了,“说话!刚刚不还叫的那么欢么!”   朱丽叶就是不肯开口。   任川心里还有点酸酸的,果然是鸟大不中留么,朱丽叶看上谁都好说,他娘的偏偏是江桓养的鹦鹉。   “金刚鹦鹉不好看。”任川给朱丽叶讲道理,“爸爸给你找个更好看的媳妇。”   朱丽叶拍拍翅膀,开始唱起来了,“让我自由的飞,你温柔的醉——”   任川打开手机,给朱丽叶看鹦鹉裸照,“花花世界这么大,你认准一个多亏啊,爸爸给你买三宫六院!”   朱丽叶的声音更大了,“世界那么黑,只有你那么美——”   动之以理已经不好使了,任川开始晓之以情,“爸爸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喂大,你就这么抛弃爸爸了么?”   朱丽叶这回听懂了,疯狂点头,连歌声都十分应景,“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   任川:“……”   鸟之大,一锅炖不下!   他怀揣着怒气上床,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打滚,都怪江桓!他娘的遇上他就没有好事儿!勾引了自己不说,还他娘的勾引他的鸟!   套路!统统都是套路!   两间比邻的房子,这一间不得安眠,另一间也未曾入睡。   江桓怀揣着激动的心情,心想着这世上怎么就有这么巧合的事情,罗密欧是他大学的时候参加动物援助,从鸟贩子手里救下来的,手边刚好有一本《罗密欧与朱丽叶》,于是就起名为罗密欧。   谁会想到,任川的鸟叫朱丽叶。   两只鸟合在一起刚好是一出罗密欧与朱丽叶。   这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与任川也是老天定下来的天生一对!   江桓在床上翻来覆去,怀念着任川挤在自己怀里的日子,那时候他们穷苦的不行,住不起这样的大房子,两个人挤在窄小的病床上,手足相抵,胸膛贴着胸膛,不留半丝空隙。   温度在发酵,江桓的鼻尖抵着任川的头顶,绒绒的头发带来一点点痒,连身上的沐浴露香气都一模一样,带着动人的体温。   循着清浅的气息低头,便是柔软的唇瓣,鲜嫩欲滴,吐着花蕊。   彼此的气息交缠在一起,已经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颠倒错乱,只有情欲残存在空气中。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就在江桓即将吻上的时候,耳边突然炸响了个声音,“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来带来喜和爱——!”   江桓被吓得一个机灵,睁开眼醒了,他打开灯,循着声音走向阳台,罗密欧看见他就如同看见了救世主,大喊着,“亲爱的——!”   任川的灰鹦鹉站在阳台上,深情演唱,“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来带来喜和爱——!”   江桓:“……”   他打开了鸟笼,罗密欧一下子就窜出来,它都要被逼疯了,朱丽叶紧跟其上,追着罗密欧的屁股,歌声不断,“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来带来喜和爱——!”   鸟毛漫天乱飞,两只鹦鹉上蹿下跳,你追我赶。   江桓只得去敲响了任川家门。   已是深更半夜,任川来开门有点迟,揉搓着眼眶睡眼惺忪,“他娘的,谁啊!”   江桓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个……你的鸟……”   他说不清楚了,看向了任川,“你来我家看看。”   “滚!”任川才不上当,“大晚上的骗我去你家!你他娘的没安好心!”   说完他就把大门给甩上了。   江桓:“……”   他好委屈。   江桓被迫听了一晚上的好运来,朱丽叶这脑子估计只有一丁点大,只会单曲循环,他与罗密欧都差点精神崩溃,一人一鸟被逼的瑟瑟发抖。   熬到早上,朱丽叶消停了,钻入了罗密欧的鸟笼,吃坚果,喝清水,俨然把这当成了自己的家。   江桓拎着鸟笼,打算去找任川讨个公道,刚走到门口,突然,大门被人敲响。   打开门,任川尚还喘息不定,他与江桓对视一眼,紧接着就看向了他手中的鸟笼。   江桓预感不好,“那什么你听我解释……”   “你他娘的无耻!”任川一把抢过了了鸟笼,“你他娘的偷我的鸟!”   大门又被重重甩上,将江桓未说完的话,全给憋回去了。   江桓:“……”   他有点想哭。   任川拎着鸟笼回家,直接拿了一把锁头将鸟笼的大门给锁上了。   朱丽叶遭受了强权政治,尖叫着反抗,“老板火化了!老板火化了!老板火化了!”   任川就如同旧社会的父母,亲手斩断了朱丽叶的露水情缘,“你喜欢谁都行,就是不能喜欢江桓的鸟!”   朱丽叶愤怒地挣扎,扑扇着翅膀在鸟笼里撞来撞去,扑腾出一地鸟毛。   “不行就是不行。”任川怪铁面无情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他将鸟笼留在了客厅里,免得小情人在阳台上隔空相望,还变相安慰一下朱丽叶,给它打开了电视放动画片。   朱丽叶都要气成球儿了,用嘴去咬鸟笼上的锁。   “你咬吧。”任川根本就不怕它逃跑,这要是能咬开就出鬼了,“咬开了我以后就拿你开酒瓶。”   镇压了家里小妖精,任川穿上西装去公司上班,担心大儿子的心理健康,在网上发布了一篇招亲启示,寻找全网宜婚的母鹦鹉,只要长得漂亮一点就好,车子房子他都有。   忙活到了晚上八点多,任川回家,电视还开着,一片凄惨的冷光照耀下,朱丽叶躺在鸟笼底部一动不动。   “朱丽叶!”任川慌了,一个箭步冲上前,“儿子!”   他急急地打开鸟笼外面的锁,刚把朱丽叶给拿出来,下一秒它就醒转过来,振翅而飞!   操!任川不肯相信自己竟然是被一只鸟给耍了,“你给我等着!”   阳台的窗户是关着的,朱丽叶根本就无处可逃,又被关回了鸟笼,这次还多加了两道锁。   在朱丽叶的婚事上,任川格外坚决,“你想都不要想。”   他给朱丽叶下了最后的通牒,“少看点外面乱七八糟的鸟。”   上天入地无门,朱丽叶还有最后的绝招。   绝食。   下班回来之后,任川发现,鸟笼里的坚果,朱丽叶一口都没有吃,连水都不喝。   它就这么决绝孤傲地看着任川,你这个人类休想让我低头!   任川哼笑了一声,不吃就不吃,谁怕谁。   一人一鸟展开了一场旷世卓绝的冷战。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   朱丽叶铁了心了,还真就不吃一口,肉眼可见地憔悴下去,羽毛都不光鲜了,蔫头耷脑地关在鸟笼里,心心念念全都是它的罗密欧。   任川慌了。   “儿子,儿子……”任川手捧着坚果,“你看看爸爸。”   他当着朱丽叶的面儿吃坚果,“可香了!你尝一口。”   坚果都送到嘴边,朱丽叶把头一扭,看都不看一眼。   任川着急了,“你就非得娶那只金刚鹦鹉么!”   第四天,朱丽叶已经站不住了,倒在了鸟笼底部,奄奄一息,只有进的气儿,没有出的气儿。   任川不得不带它去看宠物医生,输营养液,强行续命。   “这样下去不行。”医生看向了任川,“不吃东西,营养液也坚持不了多久。”   任川看着病床上的朱丽叶,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放手。   他带着朱丽叶,去主动敲响了江桓的家门。   再也不似平常的骄傲,任川放下了所有的自尊,等着大门打开的短短几十秒,是他人生当中最艰难的时刻。   江桓将门打开,没想到竟然是任川。   他问:“有事儿么?”   “我……”任川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脚尖在地面画圈,“那什么,能不能……”   “……让你家鸟和我家鸟相个亲。”   江桓看向他手中奄奄一息的朱丽叶,这下子什么都懂了。   再也不是被任川甩脸子的时候了,江桓一下子就抖起来了。   他微微牵起了嘴角,声音里带着一点高高在上,“呵——”   “求我。”   任川心说你不要太过分了,指着他,“你——”   江桓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嗯?”   想想还是儿子的命重要,任川低下了头,蚊子嗡嗡似的,“求你……”   “没听见。”江桓在这时候报复起来了,“大点声。”   “我他娘的求你!”任川吼出来了,“这样行了吧!”   江桓看他一眼,“你就这态度?”   任川被逼到极致,软下了声音,可怜巴巴的,“哥,求求了。”   江桓的心一下子被这一声“哥”给熨帖了,气也顺了,让开了门口,“进来吧。”   他们打开了鸟笼,将朱丽叶放了进去,罗密欧一看见朱丽叶就炸起了浑身的毛,“嘎——!”   朱丽叶一进鸟笼就仿佛是游鱼入水,病弱的身体硬生生逼出力气,扇动翅膀站到了罗密欧的身边,用鸟喙去梳理罗密欧的羽毛。   两个主人站在一起,同时想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   任川和江桓几乎是异口同声,“朱丽叶/罗密欧是公是母?”   作者有话说   完犊子了,今天的朝朝想不出骚话来。   能收藏一下朝朝的新书么!卖萌打滚求收藏,点开作者专栏就能看到!   病娇与病娇的针锋对决,网恋奔现却发现是死对头。 第六十一章 什么时候同居?   任川先开口,“朱丽叶是我儿子!”   江桓也开口,“罗密欧是我闺女!”   任川奇怪了,“母鹦鹉叫什么罗密欧!”   江桓还反问他呢,“公鹦鹉叫什么朱丽叶!”   任川被气到了,不搭理江桓,转而去看自己儿子,哄着他吃点东西。   江桓磨蹭到了任川背后,做贼一样小心翼翼,一点点地靠近,凑到任川耳边,话里都是弦外之音,“那什么……罗密欧与朱丽叶……天生一对……”   任川却火了,“那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罗密欧与朱丽叶是悲剧!你他娘的咒谁呢!”   他看向了朱丽叶,“我儿子可不能死,得长命百岁。”   江桓满肚子的情话都憋回去了,在任川眼里自己都比不上一只鹦鹉。   委屈。   朱丽叶与罗密欧,一个腆着脸,一个冷着脸,完全不似戏剧当中那样一见钟情。   任川将手伸向了鸟笼,“那什么,我把它们带回去培养培养感情。”   “等等!”江桓把他的手给按住了,“凭什么是你带回去!”   “朱丽叶是我的鸟!”任川嚷嚷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江桓不服气了,“我说了要嫁么!”   任川更怒了,“你还敢看不上我家朱丽叶!”   江桓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装起大尾巴狼来了,扬着下巴,一脸高傲,“我闺女,只入赘不外嫁。”   他俩互相对峙了,视线在半空中相触,滋滋地冒着火花。   任川才不让江桓拿捏住,高喊着,“你以为没了你家罗密欧,我们就活不下去了么!两条腿的鸟还不是到处都是!”   他打开鸟笼,要带朱丽叶走,朱丽叶发出了杀猪一样的叫声,拍打着翅膀,狠狠咬住了任川的手指。   任川吃痛,“嘶——!”   他飞快地抽回手,手指已经在流血了,江桓一看不好,慌忙将任川的手指含在嘴里。   “哎——”任川想制止都晚了,白皙的脸上浮起了一层淡红,说话也没了刚才的底气,“你干什么呢……”   江桓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自己都没想过这样合不合适,他略有点尴尬,嘴唇离开了任川的手指,却还拉着他的手,“我……”   声音不是很大,理由也不太充分,“……消消毒。”   任川哼笑了一声,“我还是觉得鸟嘴更干净一点。”   江桓拽着他,满客厅找医药箱,“我也是一时情急,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好在医药箱里什么都有,江桓拿起一根棉签,沾着碘酒,给任川的手指消毒。   碘酒杀进伤口了,有点疼,任川的眉毛皱了皱,“你轻一点。”   “祖宗,够轻了。”江桓就生怕他疼,已经放轻了力道,“是你皮太嫩了。罗密欧也咬我,可从来都没出血过。”   忽然没话聊了,又安静下来,他们之间那种牵扯不清的感觉又来了。   任川不太喜欢这样的氛围,主动开口,“朱丽叶不想走,那我把它留在这儿了。”   江桓不止想养任川的鸟,还想养他这个人,答应地果断,“行。”   任川给他立规矩,“那你可不能欺负了它,一天三顿坚果不能少,喝水得是巴黎水,还要陪它玩玩具,好好的鸟不能傻了。”   “嗯。”江桓有耐心,一一都答应下来,“好。”   任川还是不放心,捧在手心的儿子就要离自己远去,“我下班了会来看它,掉了一根羽毛我都唯你是问。”   江桓就是想用鸟把任川的人骗来,“放心,保证好好伺候。”   趁着这个机会,江桓把自己家门的钥匙送出去,“这个你收着,万一我晚上不在家,你就直接进来喂鸟。”   任川响起上次在江桓家里听到的那声亲爱的,江桓的家里还有别人,自己进来好像不太好,“这就……不必了吧。”   “收着吧。”江桓硬是塞给他,“谁能保证没个万一呢。”   任川这才勉强点头,但是先说好,“你把你自己给打理干净,可别让我撞见什么腌臜事儿。”   “不会。”江桓洁身自好地很,才没有这样的把柄,他看向了任川,有点得寸进尺,“那你家……””   “不行。”任川才不答应,“你休想进我家。”   还不急,江桓有自信,迟早有一天自己能够登堂入室。   他站起身,想多留任川一会儿,“那什么,我带你参观一下吧。”   任川奇怪,“有这个必要么?”   江桓慌忙找着理由,“万一你家厕所堵了来我家借厕所呢?总得知道在哪。”   任川跟在江桓身后,看着他臭屁,说是参观屋子,倒不如说是古董博览会,房子没有说很大,塞得东西倒不少,古今中外,各种各样的珍品绝版,甚至衣柜都打开了,非要任川看看那几件限量版带签名刺绣的衣服。   任川这一下看出问题来了。   江桓的衣柜里就是两个极端,一面是奢侈高定,一面是淘宝水货。   任川琢磨出来了,这是专门等着他呢!   江桓好他娘的心机!   “怎么样?”江桓对这一切一无所知,还美滋滋的,像只炫耀自己财宝的大傻龙,“是不是特别有品味?”   “是啊——”任川笑了,紧接着一耳光扇上了他的脸,“给老子滚——!”   说完,只留下一个高傲的背影,就这么走了。   江桓真是不知道自己哪儿做错了,莫名其妙挨了打,捂住自己的脸蛋好他娘的委屈啊。   顿了顿,他按住了耳朵里的耳机,,询问AI:“百度搜索,来大姨夫了怎么办?”   AI智能查询了一阵,回答:“家人应该多给男人关爱,鼓励的支持,包容他的脾气。加强锻炼增强体质。多交流,心理调节很重要。另外在“例假”期间,男人要学会自我减压,放松。多聊一些积极有益的话题。”   江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学到了。   下了班,任川先来江桓家,看一看朱丽叶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吃饭。   用江桓给的钥匙打开门,就见江桓一脸严肃地坐在客厅里,好似专门等着他回来。   任川有点纳闷,还有点瘆得慌,“怎么了?”   江桓盯着他看了好半晌,忽然问:“你说太阳为什么要从东边升起来?”   任川:“???”   江桓接着往下说:“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草儿为什么这样绿,为什么小学生要背着书包天天上学校?”   任川拿出手机来了,先把江桓给安抚住,“等等,我找人来回答你的问题。”   他转过身,偷偷地打电话,“喂?精神病院么?”   医生护士闯进家门的时候,江桓都是懵的,等等,怎么就成了这样!   他自己声明,“我不是精神病!”   他想要解释清楚,“我只是以为你来大姨夫了,所以才……”   “听听。”任川看向了医生,“都以为人会来大姨夫,这肯定是重度。”   江桓:“……”   大晚上的,还得去精神病院走一遭,真是醉了。   江桓已经无法用嘴来自证清白,任由医生护士给他检查,当四肢被捆绑住的时候,他有一丝丝的慌乱,“这是要干什么?”   “放轻松。”任川捉住了他的指尖,“医生护士都很温柔,你不要怕。”   江桓怕了,“我真的没病!”   “看!”任川看向了医生,“越这么说越严重!”   江桓语塞了一瞬,他开始激烈挣扎起来,“那我有……不是,我是正常人啊!放开我!”   “看看看!”任川都差点按不住他了,“犯病了犯病了!”   束缚带都差点让江桓给挣断了,医生出于安全考虑不得不给他打了一针安定,江桓直接就睡过去了。   两个小时以后,检查结果出炉。   医生观察着报告,“根据我的经验,情况并不严重,构不成社会危险,不需要住院。”   “真的?”任川还有些狐疑,“就没什么隐藏性的?医生你看仔细了。”   “真的。”医生看向他,“如果他长期存在说话驴唇不对马嘴,狂躁等症状,家人可能要辛苦一点,好好看护他。”   任川虽然不是江桓的家人,却自愿揽下了这个活,“好的,谢谢医生。”   江桓躺在病床上,任川陪护着,无聊的时候将他打量了一番,虽然内里很狗,但他确确实实有一张美人皮。   谁承想好端端的人,竟然病了。   任川叹了口气,世事无常啊。   大概半个多小时后,药效过去,江桓眼皮颤动了两下,睁开了眼。   任川温柔地凑上去,抚摸着他的额头,“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今天刚挨了任川的一巴掌,乍一温柔,江桓有点不太适应,“你……你要干什么?”   “不怕。”任川将他揽进怀里,“以后都有我陪着你。”   江桓的脸埋进了任川的胸膛,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地他是措手不及,迟钝了片刻,他反应过来了,任川是以为自己病了。   他扬起了脸,目光灼灼地看向任川,不仅不憋着,还大声地承认,“没错,我有病。”   任川将他抱地更紧,“你还有我!”   这样的温柔让江桓的演技更上头了,“家族遗传,阿尔茨海默弗洛伊德症。”   任川没听懂,“什么病?”   江桓又重复了一遍,“阿尔茨海默弗洛伊德症。”   好家伙,一口气霍霍了俩著名精神病医师。   他还越编越像那么回事儿了,“偶尔的时候精神会有点失常,狂躁,抑郁,可能还会有点失忆。”   对对对,都能对上,任川紧张地看向他,“那得怎么治?”   “不治之症。”江桓叹息着摇头,“不然我们家也不会人丁寥落了。”   还他娘的有生命危险,任川倒抽了一口凉气,“那怎么办?”   江桓不怀好意,趁机提出来,“得……每天都有人陪护才行。”   他好像一个嘤嘤怪,“说不定我吃着饭,就把勺子给啃了,阳台晾个衣服就掉下去了,开个煤气灶就忘关了,出门过个马路就被车撞了。”   他捉住了任川的双手,仰起脸看着他,“你的鹦鹉都来我家了,你什么时候能来?”   作者有话说   论做狗还是得跟江总学。 第六十二章 江桓是受!   任川没想到江桓的病竟然这么严重。   但是说要住到一起,好像也有点……   任川决定了,“我给你请个护工。”   “不行!”江桓开始撒娇了,“我以前也请过护工,但是都跑了,他们嫌弃我!”   任川准备拿钱来解决,“我给你请个认真负责的。”   “那什么……”江桓的大脑飞速运转,疯狂地找理由,“我要是疯起来,普通护工都制不住,得冒着生命危险,你别太难为护工。”   任川心说那我要是跟你住到一起,我岂不是就要冒着生命危险?   他犹豫着,“我……”   “只有你。”江桓打起了感情牌,深情款款地将他看着,“在你身边,我才不至于疯。”   任川有一点纳闷,“我比药还好使?”   “额……阿尔茨海默弗洛伊德症,需要经常性地进行肢体上的抚慰,拥抱两分钟,正常五小时。”江桓又开始胡编乱造了,“我爷爷有我奶奶,我爸爸有我妈妈,而我……”   任川打断了他的话头,“劝你养只狗。”   江桓:“……”   任川倒也没那么狠心,“这样吧,晚上我经常到你家去串门,有个什么万一,我也能照应你一点。”   有总比没有强,江桓一口答应下来,“好。”   任川担心起了江桓的饮食起居,“那你……上班没问题吧?”   “没问题。”江桓拍着胸脯保证,“白天有钟念看着我呢。”   任川明白了,点点头,“钟念好可怜。”   江桓看着他:"???"   “不是,我的意思是……”任川慌忙找了个借口,“你的助理真优秀!”   江桓礼貌地颔首,“谢谢,你的也不赖。”   他们两个是跟着救护车来医院的,深更半夜,医院门口也打不到车。   任川看向了江桓,“让你优秀的助理来接一下吧。”   江桓反问他:"怎么不让你助理来接?"   任川退让了一步,“这样吧,石头剪刀布,谁输了谁来接。”   江桓也觉得可行,伸出手来,“来,石头剪刀布——”   最后结果是孟春来接。   任川掏出手机给孟春打电话,“喂?”   孟春搂着钟念都已经睡下了,冷不丁接到了电话,一看是任川,还有点梦幻,这大晚上的发生了什么?   他掀开被子下床,怕吵醒了钟念,“老板,什么事儿?”   他自己先猜测了一下,“公司终于倒闭了?”   “那什么……”深更半夜打扰人家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任川小声嗫嚅着,“来医院门口接我一下。”   孟春:“……”   老板你在说什么猪话。   钟念被吵醒了,踩着棉拖鞋走到了孟春身后,给他披上外套,“怎么了?大晚上的。”   孟春把钟念搂在自己怀里,免得受寒,用口型告诉他,“我老板。”   江桓出门的时候没穿衣服,他隔空喊着任川:“帮忙再带一件外套!”   钟念听见电话里的声音有点傻眼,“这不是我老板么?”   他与孟春对视一眼,互相懂了,俩老板在一块儿呢!   这深更半夜的不睡觉,他俩在干什么?   挂断了电话,孟春朝钟念复述了一遍,“我老板让我去医院接他。”   钟念倒吸一口凉气,“都进医院了?”   他俩同时好奇一个问题,“谁在下面?”   孟春确定任川是攻,“我老板是攻。”   钟念也确定江桓不是受,“我老板不是受。”   他俩面面相觑着,沉默,这该死的沉默。   孟春觉得应该往好处想,“说不定他俩轮换呢。”   钟念也这么觉得,末了,他看向了孟春,“咱俩什么时候轮换一下?”   额……孟春顾左右而言他,“我去接我老板。”   钟念跟着他一起,“我也去,我老板也在呢。”   他们开了钟念的宾利,深更半夜,驶向了医院大门。   大老远的,车灯刺目,任川看着那辆停在路边的宾利,有点傻眼,孟春什么时候换车了?   而江桓看着这辆宾利的车牌号也觉得熟悉,怎么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车门打开,孟春和钟念双双下车,“老板——”   任川傻眼了,深更半夜,两个人一起出现,“你们……”   江桓也觉得窒息,明明叫的是孟春,钟念是从哪个犄角旮旯蹦出来的?   钟念将手里的大衣展开,给江桓披上,“老板上车吧。”   孟春则走到了任川身边,“送您回家?”   这件事情必须得说清楚了,任川指着他们两个,“等等!你们怎么在一起!”   江桓也开口,“这都凌晨一点了!”   孟春自然而然地揽住钟念的腰,向两位老板宣布,“我们同居了。”   任川:“……”   江桓:“……”   他俩同时爆发出了吼声,“不可以——!”   呵,晚了。   孟春和钟念将老板的意见全部忽略掉,被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那什么,上车吧。”   上了车,任川的嘴还在喋喋不休,“不行!我不同意!必须分手!”   江桓也不能接受自己的宝贝助理竟然被任川的助理给拱了,“对!必须分手!跟谁同居都不能跟他同居!”   “等等!”任川看向了江桓,“你什么意思?我家助理不好咯?”   江桓笑了,“你家助理确实配不上我家助理。”   “呵呸!”任川有点怒了,“我家助理清华毕业!年薪百万!有车有房!”   江桓也不遑多让,“我家助理北大毕业,年薪百万,也有车有房!”   两位总裁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吵吵起来,互相攀比,在轿车后座形成了一股不正邪风。   “你家助理配不上我家助理!”   “你家助理才配不上我家助理!”   副驾驶上的钟念默默掏出了一副耳塞,给孟春戴上,而后又掏出了一副,给自己戴上。   耳不听为净。   将两位祖宗送到了楼下,孟春和钟念才转头看向了他们两个,异口同声着,“老板,到家了。”   任川和江桓已经吵累了,一个在左,一个在右,互相不搭理对方。   今天刚建立起来的友谊又破灭了。   孟春和钟念还赶着回去抱在一起睡觉呢,他们分开行动,拉开车门,将老板给拽出来,双双打包送到了家门口,然后功成身退,开车回家。   任川一脸骄傲地看着江桓,“呵,我家助理是攻。”   江桓不服气,“我家助理也……”   话说到一半,他卡住了,想起钟念是个受。   江桓:“……”   好气哦。   任川看他说不出来话了,特别地得意洋洋,“没想到吧,你家助理得被我家助理压着!”   “这有什么!”江桓怒了,“明天他就攻起来了!”   他直接打电话给钟念,“不可以受!你要反攻!今晚就攻!”   钟念的手机开着外放,这话让他和孟春对视一眼,彼此头顶上都是问号。   excuse me ?   电话挂断,孟春若有所思,思索片刻,他一下子就懂了,告诉钟念,“你家老板是受,所以恼羞成怒了。”   钟念怒了,“你家老板才是受!”   孟春可是有证据,“我家老板是攻,要不然我也不会放心的在他身边当助理。”   钟念没底了,他真不知道江桓是攻是受,“不……不会吧。”   孟春斩钉截铁,“你家老板绝对是受。”   钟念真有点没想到,江桓看上去那么猛,竟然是个受。   孟春给他出主意,“今天进医院的绝对是你老板,明天你上班的时候记得给他垫一个厚垫子。”   他俩分别去洗漱,虽说好梦被打扰了,却知道了总裁的一个惊天大瓜,也算是弥补。   孟春先上床暖被窝,等了十来分钟,钟念才磨磨蹭蹭地走到门口,手里拿着一盒未开封的安全套。   钟念啪的一声,将手里的冈本拍在了床头柜上。   孟春看了看冈本,又看了看钟念,心领神会,开始解睡衣的扣子,“来,老公满足你。”   “不。”钟念一本正经地看着他,“是我来满足你。”   孟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忍不住笑出声来了,“不会吧,你还来真的啊!”   钟念觉得有点没面子了,“我怎么就不能在上面!我不比你短!”   孟春嗓音里还带着点笑意,他猛地将钟念拽向了自己,而后一个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胸膛贴着胸膛,都能感受到说话时候的震动,“你能满足我么?”   钟念的面皮上升起了一层薄红,像颗熟透了的水蜜桃,面对这样的孟春,他忽然有点没底了,“我……能……能吧。”   “这样啊……”孟春蛊惑的嗓音震响着他的耳膜,连手都在四处招风点火,“那你要猛一点……”   “我这个人啊……欲火比较重……”   话音都被唇舌给堵住,变得残破而模糊,天边的一轮冷月照射着床上嵌合的身影,泛着白瓷一样的光泽。   夜色褪去,清晨天色熹微,蒙上一层淡淡的红。   安静祥和被一阵急促的铃声刺破,任川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摸索了一阵,拿到手机,贴到耳边,有点睡眼惺忪的,“喂?”   打来电话的是公司法务,已经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了,“总裁!”   “咱们公司惹上官司了——!”   作者有话说   一人血书,求总裁别祸祸助理了,春春和念念还想要二胎呢。 第六十三章 江总又装大尾巴狼了!   任川连早饭都来不及吃就赶到了公司,大步流星地走入法务办公室。   法务部负责人已经在处理这件事儿了,但涉及金额较大,且影响范围较广,不得不通知任川。   事情的来源经过也很简单,广告部投放广告,检查不严,让一张涉及版权的图片登上了广告,浏览观看人次高达千万记。   图片画师一怒之下,就在微博上发表了长文,痛诉版权侵权行为,更是加班加点地找出三十多处图文版权侵权,并将广大网友出示了起诉通知。   加之前不久刚好有一起画手被侵权诉讼无门,反被扣上抄袭的大瓜,这篇长文可谓是点燃了整个原创圈,有点头脸的大V纷纷站出来表态转发,赞扬画师的刚硬。   法务部很头痛,“这明显是恶意诉讼,那个画师说我们侵权,可和我们打官司的却是图片公司,从去年二月份开始,这家图片公司就开始瞄准各大公司,进行版权狙击,与三十多家侵权单位打这样的官司。”   “这样的官司很好打,但是难就难在那篇长文已经被转发超过二百万次,影响范围太广了。APP上我们邀请来的画手文手已经开始展开大规模抵制活动,纷纷注销账号,粉丝也跟着流失了一大批。”   任川将事情完完整整地听完,咖啡都凉了。   任川喝了一口凉咖啡,开口了,“广告部运营部都有责任,但是现在不是责怪的时候,先联系画师,看看能否达成和解,删除长文,减小影响。”   “把热搜压下来,财务部直接开绿灯,侵权图文全部撤下来,广告部展开自查,确保不会产生连环效应。”   任川认为事情还没有那么糟糕,他看向了法务,“整理一下那家图片公司恶意诉讼的证据,他们敢来打官司,就是吃准了我们会认下这个暗亏,侵权是卑劣的行为,利用侵权获益更加低劣。”   他拍拍手,让所有人都去干活,也没有过分责怪广告部,“去工作吧,广告部以后注意,收到的图文都要检查版权,确保原创。”   但是任川万万没有想到,祸不单行。   国家网信办推进2020“清朗”专项行动,联合教育部开展涉未成年人平台专项整治。   任川听到了风声,还未来得及自查,就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黑石科技旗下的话说APP,三百二十万个违法违规账号被封停,另有一款面对学生党的写作APP,被发现存在低俗色情小说内容,“追星”,“网游”,“吸烟”,“早恋”。   任川作为法人代表被约谈,违规APP全部下架,责令限期整改。   自从创业以来,任川遭遇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次重创。   与主管们的开会进行到了深更半夜,任川连三餐都忘了吃了,从前他就有胃病,冷不丁地不吃饭,又开始发作了。   可他已经无暇顾及自己了。   他坐在办公桌后,桌面上是成片的整改方案,胃部是一片冰冷的绞痛,明明空调已经开到了最大,可额头还是不断地渗出冷汗。   孟春敲门进来,“老板。”   “你下班了。”任川不能让孟春也这么陪着,“走吧,回家去。”   “我送您回家。”孟春不放心他,“咱们这次一定能挺过去。”   “嗯,我没事。”任川还在逞强,“你走吧,我不用你陪着。”   孟春走了,熬夜加班的人也都走了,整个公司就剩下了任川一个人,电脑屏幕的冷光照映在他脸上,让他冷不丁地回忆起了刚刚创业的时候。   那时候他才在上大二,拿着亲爹给的第一笔投资,联合了宋琦文一起开创了黑石工作室,开发话说APP,主打自媒体短视频。   因为站在了时代的风口上,研发的话说APP又将目标用户定格在了十五岁到二十五岁这个年龄段,年轻时尚的风格,精准的心理狙击,加上简洁明了的设计,很快就吸引了一大批的用户。   数据统计,百分之四十的用户未满十八周岁,当时的任川还不以为意,可现在这却成为了他的一道致命伤。   接下来要如何整改?之后的黑石又将何去何从?   任川对着深渊一样的夜色,抽尽了一根又一根的香烟,他有预感,黑石科技的发展已经遇到了门槛,但没想到竟然这样快,这样凶猛。   手机铃声响起来,“What a wonderful world?What a wonderful world!”   任川撇过去一眼,看了一下来电显示,10086.   深更半夜,还打电话问他办不办套餐,可真是敬业。   任川挂断了电话,不到两秒钟,铃声又响起来,再挂断,再响,还挺锲而不舍。   任川有点怒了,接起电话暴躁地吼,“都说了不办套餐!不办套餐!”   电话那头响起了江桓的声音,“你给我备注了什么?”   任川僵硬了一瞬。   江桓他自己想通了,“10086?”   “那什么……”任川慌忙找借口,“这是一种爱的体现,不是有句话么,没人发短信给你,还有10086陪着你。”   任川为了免于挨打真是什么都敢说,“你就是我的10086.”   江桓的心在这一瞬流满了蜜糖,整个人陷入了一种疯癫的狂喜当中,他按耐住自己的冲动,想起自己打这个电话的意图,“朱利叶和罗密欧都睡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话说起来,好像是新婚小夫妻之间的对话,任川看一眼自己的腕表,凌晨两点钟了。   “我还在忙。”任川想起身去接一杯热水,刚站起来的时候胃部一阵痉挛,让他痛叫出声,“嘶——”   江桓立刻问:“怎么了?”   “没什么。”任川缓缓吐出一口气,将手掌按在了自己的胃部,缓缓地揉,“有点胃痛。”   “地址给我。”江桓不容拒绝地道,“我去接你上医院。”   任川不想麻烦他,“不必了,这是老毛病,我……”   江桓打断了他的话,“我说,地址给我。”   “双子大厦,我在西楼。”任川没辙,只能告诉他,“不过有门禁你上不来,到了的时候我下去接你。”   江桓嗯了一声,“等着我。”   电话挂断,这漫长的夜里忽然多了一份等待的情绪,任川注意力集中不起来,看一会儿方案,就拿起手机,总惦念着那个向他赶来的人。   半小时后,办公室外响起了脚步声,紧接着大门被人推开,江桓风尘仆仆,手中提着个保温盒,另有一袋子肠胃药。   任川看见他顿时惊讶了,“你怎么上来的?我不是说让你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么?大晚上的,都没有人,谁给你刷的门禁?”   江桓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了一张门禁卡,“我从东楼上来的。”   东楼西楼之间有一道长廊,确实可以通行,任川忽然有点窒息,“你怎么有东楼……”   江桓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因为东楼是我的公司。”   任川:“……”   江桓把手里的保温桶放在了办公桌上,“文件收一收,别溅上了汤汁。”   任川动手将桌面上散乱的文件归拢到一起,还有点没消化掉这个事实,“咱们两个住在对门,怎么连公司都是对门?”   江桓明里暗里地暗示任川,“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他从保温桶里拿出了一份养胃的红枣小米粥,米油都熬出来了,“我从下午就把米泡上了,本打算留你吃一顿晚饭,谁想到你这么晚都不回来,就拿来给你当夜宵。”   任川的肠胃泛起了一阵饥饿,他一天都没有进食,闻见了米香,有点忍不住。   他拿起勺子,刚吃一口,脸就绿了。   好他妈难喝。   江桓满脸期待地看着他,“怎么样?”   大晚上的,来都来了,任川强行安慰自己,勉强对江桓笑笑,“绝。”   “那你多喝点!”江桓热情地招呼,“家里还有!”   那就大可不必了,照顾江桓的面子倒也不必把命给搭上,任川想了个理由,“我的胃病比较特殊,不能喝粥。”   江桓拿起了任川的水杯,“我去给你冲一杯暖胃灵。”   现成的药总不能出错了,任川告诉他茶水间在哪,安心地坐在位子上等。   江桓端着水杯回来,贴心地不得了,“你趁热喝,不烫嘴。”   任川刚喝了一口就喷出来了,“噗——!”   他无语地看向江桓,“怎么这么甜!”   江桓理所当然地说,“冲剂都苦,我看茶水间里有蜂蜜,就给你加了两条。”   一股子泔水味儿,叫人难以下咽,任川犹豫着,不想将小命交代在今天。   “喝吧。”江桓还完全不知道自己下毒的功力,“我特别问了我在美国的医生朋友,这冲剂是他给我推荐的,进口药,要不是绕路去买,我早就到了。”   这一字一句都敲在了任川的心坎上,一杯胃药,背后却藏着一份珍贵的不得了的心思。   他视死如归地看向了手里的水杯,一仰头,全闷了。   江桓被他这架势给吓住了,“再……来点?”   大可不必!   任川一把抓住了他,“我觉得我好了!”   江桓有点不信,“药效哪有那么快?”   “看见了你,我就什么病都好了。”任川一脸真诚地看着他,“真的。”   江桓顿时整个人心花怒放,明明是深秋,他却感觉如沐春风,恨不得出去跑上十几二十圈。   任川本来心情不是很好,但是被江桓这么一打岔,都续不上那份难受了,他关了电脑,“算了回家吧。”   江桓心甘情愿当司机,“坐我的车。”   任川胃还疼,也没力气开车,坐上副驾驶了,江桓又给他递来了薄毯,“盖上,晚上有点冷。”   这份细心他曾经也体会过,任川多看了江桓一眼,迷幻繁杂的城市夜光下,他的侧颜看的他有点恍惚,从前的一幕幕都如浮云一样飘过。   任川的心脏漏跳了半拍。   到了停车场,两人肩并肩走入电梯,各自来到了家门口。   任川不想就这么和江桓分开,贪恋那份温柔,尤其是在失意的时候,就如同落雪上的炭星,轻而易举地将他融化。   可不分开不行,任川伸手摸兜找钥匙,翻翻找找,结果却落了个空。   任川:“……”   江桓想看着任川进家门,这样才放心,可任川却站在门口迟迟不动,“怎么了?”   “额……”任川有点不好意思承认,“我好像……忘拿钥匙了。”   他扭头走向电梯,“我去找管家拿备用钥匙。”   “等等。”江桓一把把他给拉住,“大晚上的,多不好。”   任川的面皮浮上一层羞赧,不敢去看江桓,“我……”   江桓内心里其实都乐开花了,脸色却故意沉着,“怎么那么不小心?”   任川不想向江桓低头,“我去住酒店。”   “等等。”江桓连忙把他给拉住,“我让你走了么?”   “就今晚。”他还端起来了,“进来吧。”   任川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胆子,“嗯?”   江桓一秒就怂了,卑躬屈膝地拉开门,做了个手势请任川进去,“任总请。” 第六十四章 人生真是刺激   任川是一尊佛,到哪都是被伺候的命,江桓给他找出了换洗衣物,还有新内裤,催促他去洗澡,“都是干净的,衣服先穿我的。”   任川不知道是哪来的自信,“我穿你的内裤不会小吧?”   “不会!”江桓恼羞成怒,“你以为自己很大么!”   “呵。”任川哼笑一声,“至少比你大,你的还会萎缩三厘米!”   又提起这茬了,江桓反讽他,“那也比不上你,硬五分钟还要歇一歇!”   两个人斗鸡一样瞪视一眼,纷纷扭头,哼了一声。   任川先去洗澡,抽了一晚上的烟,身上闻着都有点呛人,他站在了热水下面,放松自己的全身,拿起沐浴露的时候,他愣了一下,没想到江桓竟然用桃子味的沐浴露。   他再仔细一看,还是屈臣氏买来的。   洗好了澡,穿上江桓的睡衣,还行,不大不小,内裤稍稍有点往下掉,但都是小问题。   江桓等在客厅里,任川走出来,先闻到他身上那股好闻的桃子味,是他惯常在任川颈窝里闻到的味道。   “睡觉吧。”江桓合上了手里的书,往主卧里走,“挺晚了。”   “那什么……”任川退后了两步,“我睡客卧就行。”   “客卧没收拾呢。”江桓带他去看客卧,只有光秃秃的床垫,没有任何床上用品。   任川才不要和江桓挤一张床,“那我睡沙发。”   江桓故意将茶几上的水杯给碰倒了,洒了一沙发,“哎呀——!”   任川:“……”   好拙劣的演技。   江桓意有所指地看着他,“你就不想试试我的床么?”   他故意眨了眨眼,“Kingsize.”   任川没招了,他很累,现在只想好好睡上一觉,他先警告江桓,“你最好别闹什么幺蛾子。”   江桓觉得委屈,一米八六的纹身壮汉,此时此刻却在卖萌,“你再也找不到比我还乖的狗狗了。”   任川先走进卧室,掀开被子躺上去睡觉,江桓在卫生间里磨蹭,深更半夜,却给自己喷了浓浓的香水,仿佛腌入味了一样。   刷了一通牙,又用漱口水漱口,保证口气清新。   谁能保证不会接吻呢?   想想任川今天都说了什么话,“你是我的10086.”“看见了你,我就什么病都好了。”   这岂不就是芳心暗许,方寸大乱?!   说不得今天任川丢钥匙都是故意的。   万事俱备,江桓走进卧室,慢吞吞地脱外套换睡衣,小心翼翼地掀开被角躺进去,床垫的回弹简直令人心颤。   任川已经熟睡,背对着江桓,黑暗中只能模糊地看见他的身形起伏,只是呼吸声略显沉重,也不知道是有什么放不下的心事。   江桓挪动着自己,每进一寸,床垫都要吱呀一声,他一点点地挪,总算是贴到了任川的背后,只有微收的腹部留出了一丝缝隙,连彼此的呼吸颤动都能感受到。   江桓伸出手环住了任川的腰,两具躯体更加紧密,他仿佛是在做贼,心脏砰砰砰地撞击着胸骨。   被人搂着,有点不舒服,任川挣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无疑是的呓语,“哥……”   江桓愣了一下,凑过去,彼此额前的发丝磨蹭在一起,“什么?”   任川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眉头拧在一起,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又是一声,“哥……”   “宝儿。”江桓收拢手臂,将他给抱紧,睡衣溜光水滑的,透着丝绸能感受到那动人的体温,江桓贴着任川的耳朵低语,“哥的宝儿……”   身体嵌合在一起,一丁点的摩擦都被无限放大,江桓搂抱地太紧,任川有点喘不过气,开始小幅度地挣扎,胸贴背的,蹭来蹭去蹭出火来了。   江桓猛地嘶了一声,翻身将任川给压住,“别他妈乱动。”   这低音炮似的嗓音炸响,任川一下子就醒了。   而后他就感觉到有什么硬且热的东西抵着他。   任川:“……”   三分钟后,江桓连同他的枕头都一起被扔了出来。   江桓抱着枕头好他娘的委屈,硬了又不是他的错,“别这样吧!”   任川把卧室的大门给关上,冷冷丢出来一句,“滚!”   江桓委委屈屈地喊,“好歹给个毯子!”   他这一嗓子,把两只鹦鹉给叫醒了,朱丽叶搂着罗密欧,嘲讽地看向他,来了一句,“你不配。”   江桓:“……”   没了人打扰,任川霸占着整张床,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昨夜起了一场风,黎明前才停下,落叶铺满了地面,一片金黄。   任川认床,但这一觉却是少有的踏实,睁开眼,反映了两秒钟,才记起自己是在江桓家里。   他起床穿好了衣服,走出去,打算看看江桓是死是活。   看来看去客厅里没人,反倒是厨房里传来了动静,任川循声而去,看见江桓围着围裙的站在灶前炖煮着什么。   任川的脸一下子就绿了,“……”   大早上就投毒啊。   江桓听见了脚步声,端着两碗粥放在了桌上,仿佛是个贤妻良母,露出一个微笑,“再等等,饭马上就好。”   半点没将昨晚的事儿放在心上。   任川心说喝完了你的那碗粥,我还有命在么,他拿起了公文包,口舌有点磕绊,“那什么,时间不够了,我就不吃了……”   江桓早有准备,从早餐机里拿出一个热气腾腾的三明治,装进牛皮纸袋递给了任川,“那把这个带上,路上吃。”   怕任川不吃,江桓还刻意说了一句,“我早上五点半起来做的。”   任川到底是没把这三明治扔进垃圾筒。   等红灯的时候,他看一眼被自己扔在副驾驶的三明治,心想着三明治这么简单的食物,总不会出什么差错了吧。   他拿起三明治,颤巍巍地咬了一口。   就是这一口直接让他升天,身体一抽搐,一脚油门踩了出去,差点与过往的车辆发生连环碰撞,将小命给交代了。   交警处理事故的时候都纳闷,“你不是都停车了么?踩油门干什么?”   任川看向交警一脸真诚,“这话说了你可能不信,但我真的是——”   “……被一个三明治害的。”   因为交通事故,任总上班比平时迟到了一个小时,驾照还被扣了五分。   不爽,心情非常的不爽。   坐下来处理公务,任川喝一口咖啡,想起来这个季度的财务还没有过目,按下内线,“让财务总监来我办公室。”   两分钟后,却是孟春走进来,“老板,财务总监今天没有来。”   “没有来?”任川有些纳闷,“为什么?”   “财务总监先是请假了一周,时间到了也没有向人事说明。”孟春给他看人事的出勤,“人事现在联系不上他。”   任川皱起眉头,“就没有人去他家看看?”   “去了。”孟春摇头,“但是没有人。”   任川隐隐感觉不对,“让财务副总监过来,带上这个季度的财务报告。”   孟春走出去吩咐,十分钟后,财务副总监才匆匆赶来,明明是深秋却是满头大汗。   任川看他两手空空,皱起眉头,“财务报告呢?”   财务副总监结巴着,“还……还没做……”   “还没做?”任川陡然就火了,啪的一声把文件给摔了,“这都几月份了,你告诉我上个季度的财务报告没有做?你们整个办公室都是干什么吃的?”   “不是我们不想……是根本就……”财务副总监直接就坦白了,“根本就没法做啊。”   任川直接让整个财务办公室拿着电脑来到他这里,现场算账,一笔一笔都给他算清楚。   整个办公室一起上阵,电脑计算器算盘手指头,不吃不喝,一直到下午六点,账务总算是盘出来了。   公司账目蒸发了整整六千万。   甚至还有六笔担保贷款,那六家公司任川听都没听说过,仔细一查,全他妈是空壳。   加起来超过了三千万美金。   财务副总监这个月才走马上任,对于以前的资产状况根本就说不清楚,就差拿一把刀在任川面前切腹自尽,自证清白。   而且大笔的经费挪用都发生在任川装病住院的时候,他那时候签什么都是随手签的,这么说来任川自己也有责任。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任川身上,屏气凝神,想知道老板是个怎么样的反应。   任川对着三千万美金的亏空,愣了十分钟了。   银行和各大基金的贷款还没有还上,本来还希望今年可以上市。   老天爷给他玩这么一出?   任川深深地吸进一口气,问财务副总监,“公司的流动资金还有多少?”   财务副总监敲了一会儿电脑,告诉他,“六十六万六千六百六十六毛六六。”   任川两眼一翻,直接栽倒过去了。   孟春赶紧冲上来,把他扶起来,掐住人中,“快!叫救护车!”   叫救护车花钱,任川一下子就起来了,大喘气,“停!别叫!”   员工们胆战心惊地看着他,“总裁……”   “都出去吧。”任川现在急需一点空间,他强装淡定,“把门给我关上。”   孟春最不放心他,万一跳楼了可怎么办,先把窗户都给锁上,确定了一遍屋内没有任何危险物品,才带领着一众员工关门出去。   任川哆嗦着手,点燃了一根烟,静静地看着它燃烧殆尽。   黑石是他从无到有一手建立,现在又眼睁睁地看着它崩塌破碎。   人生,真是刺激。 第六十五章 第一次接吻   钱没有可以再赚,但是银行和基金的债务却不能不还。   服务器机组也不能停,停了整个公司都运转不下去,六十六万只能够让服务器机组运行不到二十四个小时。   双子大厦的租金一年也要三百万呢。   先后经历侵权,下架整顿,而后则是资不抵债。   黑石一路都在走下坡路。   已经报警,但希望不大,似乎只剩下了破产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任川仿佛石化了一样坐在办公室里,天色渐沉,灯火初上,白天还不显山不露水的城市,一下子就变装成为了一位画皮美人。   殊不知这样的故事在这座城市里发生了太多太多,创业到破产,只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来来往往的是人,而北京永远不变。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投在任川干净的脸上,纤细的睫毛成了流金的颜色,鼻梁像是打了一层淡淡的高光,嘴角紧紧抿着,在微微颤抖。   电话铃声响起来了,“What a woderful world!What a wonderful world……”   任川看一眼来电显示,“太上皇”。   他心念忽然一动,是不是可以向任东升借款?   "老儿子!"任东升兴高采烈的,“在干什么?这周末回家不?”   “我……”任川抿紧了嘴唇,“在加班。”   “哎哟,自己少干点不行么?你花钱雇人难道是吃干饭的么?”任东升啰唆起来了,“这周末回家吧!我前两天跟你李叔去钓鱼了!十五斤的大胖头,做成剁椒鱼头你一定爱吃!”   “再说吧……”任川不知道为什么喉咙开始干涩难咽,借钱这话就是讲不出口,“爸……”   “哎!”任东升应着,“怎么了?老儿子?”   “没什么……”任川含糊过去了,“要你多注意点身体,鱼头胆固醇高,少吃,让姗姗姐给你做点清淡的。”   “哎哟,你爸都多大岁数了,不讲究养生那一套了!”任东升哎哟一声,“但你还年轻,得好好保养知道不?”   任川应了一声,“嗯好。”   电话里头东拉西扯的,任东升把想说的,想问的都问完了,“行了,我挂了。”   他最后说了一句,“有事儿跟爸爸说。”   任川被这一句话给击垮了,疲惫不堪地靠在椅子上,用手臂遮挡住自己的脸,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可他说出来的却是一句,“我没事儿。”   电话挂断,室内重归寂静,任川他又成了独自支撑的孤家寡人。   他的心脏一阵绞痛,曾经的他骄傲而不可一世,从不说一句软话,得罪了不少同行,到这一刻他才发现,创业至今,他与初出茅庐的菜鸟没什么区别,在资本这巨大的浪潮之下,他只不过是一片身不由己的叶子。   他以为自己拥有全世界。   其实根本就一无所有。   任川疲惫至极,就趴在桌子上,想要喘一口气,却不想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朦胧间,他感觉到有人在摇晃自己,连声音都那么耳熟,“川儿……川儿……”   任川睁开眼,眼前的人影虚晃了两下,聚焦之后才看清楚江桓的脸。   江桓身上带着深秋的冷气,不敢靠近,怕过给他,关心地询问,“我打你手机都不接,我才来看看。”   任川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十八通未接来电。   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   任川在看见江桓的一瞬,情绪一下子就决堤,控制不住地流出眼泪,“哥……”   江桓慌了,连忙上前将他搂抱在怀里,“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任川的头颅此时此刻有千斤重,根本就抬不起来,他一头栽进了江桓怀里。   一切都仿佛回到了大二刚刚创业的时候,那时候的他,愣头青一个,信奉着掉血不掉泪,什么坎儿都是咬咬牙拼过去。   可有些坎就是跨不过去的。   “哥……”这样难熬的夜晚,一手创立的黑石已经步入坟墓,任川声音颤抖着,“我好难受……”   北京这样大,却没有黑石的立足之地。   “宝儿。”江桓把他搂紧了,“怎么了?别吓唬我,哪儿难受?”   任川抓起了江桓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一滴热泪掉下来,啪嗒一声溅在了他的手背上。   江桓的心头也紧跟着一跳。   任川只是哭,却不说为什么,江桓的心跳就跟坐上过山车一样,癌症亲人过世朱丽叶身死……各种各样的理由,连他娘的自己都想到了,他今天不小心在手指上割了一道口子,任川不会是发现了吧!   “川儿……”江桓给他抹眼泪,“别吓唬我了,怎么了到底?”   任川吸了吸鼻子,“我公司……”   他的声音如同鱼刺一样卡在了喉咙深处,接下来的话,他说不出口。   “停顿整改。”任川避重就轻,将山呼海啸一样的灾难,描绘地不费吹灰之力,“上头地要求挺严的,得磨好久。”   原来是停顿整改,江桓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我还以为是倒闭了呢。”   任川:“……”   能不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停顿整改没什么,这也是一个自查的机会。”江桓宽慰他,“别太放在心上,走,跟哥回家了。”   外面是灯火辉煌的北京城,零散破碎的灯光照在了江桓的脸上,面容看不太真切,却上却有一种看的找抓得住的温暖。   任川感觉自己抓住了唯一一点萤火,拼了命地想要奔向他。   “哥,咱们回家。”   江桓把任川带回了自己家,放好了一浴缸热水,走出来拍了拍任川的肩膀,“别愣着,去泡泡澡。”   任川像一只没人要的流浪狗,用可怜兮兮的眼神将江桓看着,“哥……陪我吧……”   一股热血直接冲上了江桓的天灵盖,他都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你是说……让我陪你一起泡澡?!”   任川歪了歪脑袋,“你家浴缸不够大么?”   “大!”江桓立刻道,"再来十个人都泡得下!"   任川边脱衣服边朝浴室走,走到门边,身上就剩下一条内裤。   江桓看着他光/裸的背影,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从酒柜里挑了一支霞多丽,自己先闷了一杯壮胆,妈的,澡还没泡,他就热了。   江桓脱光了走进浴室,任川已经在泡了,蜷缩着膝盖,头顶上顶着一只小鸭子,半张脸都埋在热水里,愣愣的不知道在出什么神。   “川儿?”江桓先喊他一声,“我进来了?”   任川没听见,一点反应都没有。   江桓小心翼翼地迈出一条腿,任川这时候抬起头了,正好把他的那啥看了个正着,他飞起一脚,“你他娘的怎么不围浴巾!”   这一脚踹的江桓脚下一滑,直接朝任川扑过来了,两个人叠在了一起,结结实实地吻上了。   任川倒吸了一口凉气,瞳孔放到了无限大。   江桓也愣住了,他下意识地吮/吸了一下任川的嘴唇。   两双眼睛对视着,同样的惊慌,同样的始料未及,回过神来的任川连忙将江桓给推开,捂住了自己的嘴唇有点不敢相信。   嘴唇相触的感觉实在是太妙了,那已经不是语言所能形容出来的。   像是鲸投海,鸟归林,像是旅人遇绿洲,枯枝又逢春。   江桓生怕挨打,先声明,“这不是我的错!”   任川吼起来,“难不成是我的错!”   热气蒸腾,任川的肩膀膝盖都泛着一层淡红,晚上刚刚哭过,眼窝也揉了胭脂似的,江桓像是被人下了蛊,不知怎么就蹦出来一句,“亲你才不是错……”   此话一出,浴室内就寂静下来。   任川看上去像是有点傻,他有点怯了,不敢去触碰江桓的眼神,呼吸忍不住有点急促,“什……什么亲不亲的……”   那瓶霞多丽不知道是不是假酒,江桓的胆子蓦然大了,他忽然凑上去,掐住了任川的下巴就深吻上去。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任川整个人都傻掉了,无措地张着嘴,给了江桓可乘之机,舌头扫过唇缝而后长驱直入,启开齿关,灵活柔软地搅动口腔上颚,舔舐到他尾椎发麻。   任川下意识地攀住了江桓的肩膀,被亲到呜呜说不出话来。   仿佛过去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这一吻才完毕,江桓气喘吁吁,盯着任川,一双唇瓣映衬着流动波光,丰盈而润泽,刚刚被人蹂躏过,红的能滴出血来。   任川瞳孔放大,看着近在咫尺的江桓,看他的瞳孔中倒映着自己的脸,那一瞬间就仿佛是跌入了镜面世界,有一种灵魂颠倒的错觉。   肌肉上润着水光,加上此时此刻难言的氛围,有一种下流而**的意味。   江桓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口水,不知道任川会是如何反应。   打他也好,骂他也罢,今天就是亲了,他不后悔。   任川忽然不发一言地跨出浴缸,连身子都不擦,捡起地上的浴袍穿上。   江桓慌忙追出去,只看到他一个背影,闪进了卧室。   他心中惴惴不安,穿上睡衣,走进卧室,看任川已经在床上躺下了。   “宝儿……”江桓爬上床,想解释,“我不是故意……”   任川紧紧闭着眼,背着身,不搭理他。   江桓像是找不到自己的舌头了,“那什么,情难自禁……”   他解释了一大堆,口都说干了,任川都没回过头看他一眼。   江桓得不到原谅,也不敢上床躺着,他临走前替任川调高了空调温度,关掉了灯,片刻后,他又回来,在床头放了一杯水,怕任川晚上口渴。   卧室门关上,室内重归寂静,任川这才把眼睛睁开,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脸上浮起一片绯红。   他轻哧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点娇,“傻子。” 第六十六章 情侣装   公司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任川也不得安眠,辗转反侧了一夜,天光大亮的时候才闭上眼睛小憩一会儿,六点的铃声一响,就睁开了眼。   他的衣服昨天都扔在了浴室门口,还没收拾,于是就从江桓的衣柜里拿了套西装。   扣上衬衫扣子的时候,任川偷偷闻了一下衬衫上的味道,想象着这股味道就沾染在江桓身上,脸庞情不自禁地热起来。   走出卧室,就看见江桓支楞着四肢躺在沙发上睡觉,身上盖的毯子都滑落到地上去了。   任川捡起毛毯给他盖上,仔仔细细将江桓端量了一遍,亲吻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又将指腹按在了江桓的嘴唇上。   做完了这一切,他像个毛头小子,揣着一份忐忑的心,蹑手蹑脚地离开。   到达公司的时候是六点半,还没有人到,一切都静悄悄。   任川喝着咖啡,就这么静静端详着整个公司,还搬出好久不用的留声机,放了一张唱片上去。   不就是濒临破产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七点钟,高管们陆陆续续地到达,昨天的一夜也是他们人生中相当难忘的一夜,怀揣着忐忑的心情来到公司楼下,发现大门上还没有被贴上封条,短暂地舒了一口气。   孟春先将钟念送到了东楼,而后自己顺着长廊走到了西楼,经过总裁办公室的时候被任川给叫住了,“孟春。”   孟春手里的东西还没放下,就这么走进来,“老板有什么吩咐?”與。夕。糰。懟。   任川想让他去帮忙买早饭,看一眼孟春的手中,是个保温饭盒,他顿时有点酸,“男朋友做的?”   “是的。”孟春炫耀一样地打开饭盒,露出里面的饭团和玉子烧,“他特别会做饭。”   想到钟念,就不免想到他老板,不是说有什么样的助理就有什么样的老板么?为什么钟念就投喂人家男朋友,而江桓就下毒谋杀他男朋友。   任川的思绪停顿住,等等,自己什么时候是他男朋友了?   孟春见任川的眼神停留在他手中的饭团上,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就只是给你看一眼,不给吃的啊!”   “哼。”任川转过目光,“有什么了不起。”   他酸里酸气地喝一口咖啡,“不就是男朋友么,再过不久我也有。”   上午十点,宋琦文风尘仆仆地推开了总裁办公室,他的奶奶病危,早三天前就飞到美国去了,结果昨晚连夜飞回来,都顾不上吃饭。   他在见到任川之前就想象了任川的三百种死法,生怕自己回来的晚一点就见到一具尸体。   任川好端端地坐在他的办公桌后,手里捧着一杯咖啡,留声机放着一首老歌,“今夜不再来”。   “你……”宋琦文看着他说不出话。   任川已经做好了被他骂到狗血淋头的准备了。   宋琦文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走上前来一把将任川给拥抱住,“还好,人还在。”   任川也反手将他拥抱住,“兄弟——”   “——敢不敢一切从头再来?”   从头再来,这话说的豪气,可任川真没有这样的底气。   他与宋琦文,一起面对着满桌子的方案,世界上有那么多起死回生的案例,可偏偏没有一家像他们这样点背。   “想办法融资吧。”宋琦文叹了一口气,“先把银行贷款给还了,到时候资不抵债,公司还是得破产清算。”   任川也在愁苦,“财务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又面临停顿整改,APP下架,你告诉得是眼瞎成什么样的投资人,才会给咱们投资?”   “抵押贷款?”宋琦文把老底都掀出来了,“我还有一套别墅,两辆车。”   “抵押贷款连银行贷款的一个零头都还不上。”任川摇了摇头,“再说了,要抵押也是我先抵押。”   宋琦文没办法了,“那就只能想办法上市,朝股民们融资。”   任川也有点绝望了,“咱们公司经营成这样,你觉得证监会能让咱们上市么?”   两位总裁面对着满桌子的方案,同时叹气。   “今天人事处都要被辞职信堆满了。”宋琦文脑仁都在痛,巴菲特来了也没办法啊,“除非从天上掉下来一个人傻钱多的,要不然根本就没法从头再来。”   任川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他看向了宋琦文,同时在日历本上画下了一道deadline,“APP一个月后才能重新上架,而银行贷款也是一个月后才到最后期限。”   “我去解决资金问题,你来解决内部问题。”任川伸出手和宋琦文握在一起,“是生是死,一个月后见分晓。”   宋琦文用力地将他握住,“好!”   五年以前,也是同样一个握手,让他们一起创办了黑石。   五年以后的现在,又是一个握手,将开创整个黑石的新未来。   融资说起来好听,实际上就是拿着你的脸,去让人踩。   首先出现在任川脑海里的就是两个发小,手机捏在掌心里,这两个电话无论如何都打不出去。   崔明浩因为是GAY,很早就和家里断了关系,一路努力靠自己考上了医科大,混了好几年才成为副主任医师,拿着的是死工资,不会因为多看两个病人都多赚点钱。   祝凯风倒是有钱,但是他实打实是个富二代,读了个物流博士,至今都没有毕业,手里的都是自己老爹的钱,还没有正式接管家里的生意。   只要任川说,他俩肯定能帮,但都是杯水车薪,救不了火。   将手机通讯录翻了个底朝天,任川的拇指停留在了“10086”上。   他想起了今天宋琦文说的话,“除非天上掉下来一个人傻钱多的,要不然根本就没办法从头再来。”   人傻钱多,倒是有。   任川犹豫着,掌心都布满了汗,冷不丁的,拇指一个哆嗦,这电话就拨过去了。   任川手忙脚乱,刚想要挂断,电话里头就传来了江桓的声音,“川儿?”   “嗯。”任川咬了咬自己的舌尖,强迫自己镇定,“是我。”   江桓没料到任川会给自己打电话,“怎么了?”   "没什么……"任川不知道说点什么,他的眼神飘向了窗外,耳骨泛起一层薄红,“可能……”   “……有点想你。”   “宝儿。”江桓恨不得把心都给他,“哥也想你。”   明明就隔着一道走廊,却巴巴地用电话说着想念,任川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中午一起吃饭吧。”   谈生意都是饭桌上才好谈。   “好。”江桓真是一口答应,“一起吃饭。”   他这边刚答应,钟念就敲门进来了,“老板,下午一点钟一号会议室开会。”   离一点不到一个半小时,不够开车出去吃,江桓刚想要说推掉,就听任川说了一句,“我去你办公室找你吧。”   任川不想给江桓添太多麻烦,“我订好外卖带过去,你看可以么?”   “好。”江桓已经巴不得见到任川,“我的办公室和你的在同一个位置。”   挂断电话,江桓打开了手机备忘录,在一个备注名为“宝儿”的便签里记下,“今天宝儿来我办公室一起吃饭。”   往前看,还有各种各样,“和宝儿一起旅游。”“宝儿好可爱。”“宝儿的睡衣是小熊。”   一点一滴,都是欢喜至极。   任川订了一家港式茶餐厅,点餐的时候,他有点茫然,发现自己真不知道江桓喜欢吃啥。   他好像啥都吃,跟猪一样。   任川就按照喂猪的标准来,虾饺按笼来买,送到他办公室满满两提。   他叫上了孟春,“走——”   任川狡黠地笑了一下,“跟我一起探班去。”   说起来,任川还真就从没来过东楼,从前这里是家卖办公用品的,买卖干黄了,就闲置了下来。   穿越长廊,推开那扇门,眼前忽然一亮,恍惚间好像一脚迈进了未来。   脚下不是地砖是电子感应屏,每走一步,都有无数枝叶在你的脚底生长开来,如梦如幻,整体空间上采用大面留白的简洁设计,看上去更具有科技感。   Y**drasil——世界之树。   钟念早就等候在门口,先与孟春对视一眼,眨了眨眼睛,而后朝任川欠身,“任总,这边请。”   江桓的办公室的装修风格与整个公司一致,却也有一种欧洲老牌银行的谨慎感,走进来就让人如临大敌,任川瞄了一眼酒柜,很多他都叫不出名字。   江桓一身藏蓝色的西装,戴着金边眼镜,一条细长的眼镜链垂落下来,折射着一点光芒,整个人禁欲至极,像是不苟言笑的老教授。   任川只想到了一个词。   衣冠禽兽。   他有点不敢上前,外卖将他的手掌勒出了红印,“那什么……要不然还是去餐厅吃吧。”   他怕亵渎了江桓的办公室。   “没关系。”江桓走上来帮他拎着,“我有时候也会在办公室里吃东西。”   任川有点没想到:“你也……偷吃零食啊。”   江桓被呛了一下,“咳咳……”   他看向任川,好像抓住了一只偷吃的花栗鼠,心甘情愿同流合污,“对,没错,我也会偷吃零食。”   将食盒一样一样摆好,色香味俱全的一桌。   任川没有动筷,先给江桓剥虾,冷不丁被伺候一回,江桓有点傻了,他胆战心惊地看向任川,“川儿……我没做错什么吧?”   “没有啊。”任川把剥好的虾仁放进他碗里,“怎么突然这么问?”   既然不是自己的问题,江桓盯着任川,“那你……”   任川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寂静了片刻,他脸上有点火辣辣的,小心翼翼的,“哥……”   “怎么了?”江桓被他这一声哥给搞得提心吊胆,生怕这顿饭就是他的临行饭,“有什么你直说。”   可别折磨他了。   任川吞咽了一下口水,掩饰着吃一口虾饺,“没……没什么……”   他还是无法向江桓开口。   黑石此时此刻就像是个无底洞,谁也不知道要填进去多少,他知道,只要自己开口,江桓一定会帮忙。   可是他不想把江桓拉下深渊。   万一他输得一败涂地,以后可就没脸再喊这一声“哥”了。   心里面是山呼海啸,可任川面上却不动声色,他碰了碰江桓的手背,让他看着自己,话里话外都是弦外之音,“我今天穿的……是你的西装。”   江桓看着他,喉结没出息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任川露出了一点狡黠的笑,眼神里带着钩子,“你说别人看了我们,是说像兄弟,还是——”   “——情侣?” 第六十七章 女装   江桓人傻了,任川只是用了一点小手段,他就已经懵掉了,像个从未见过风情的傻小子。   “川儿……”他巴巴地伸手,想把任川给抓住,“你再说一遍……”   他想从任川嘴里听到“情侣”那两个字。   “我看啊……”任川笑看着他,在江桓的手背上摸了一把,“挺般配的。”   肌肤相触的感觉,就仿佛是过电,江桓被电地一个激灵。   他呼吸有点乱了,凑到任川身边,希望任川多摸两下,语气是嗔怪带一点撒娇,“你偷穿我衣服。”   “怎么?”任川多看他一眼,“要利息啊?”   “穿一天得陪我吃一顿饭,穿两天得吃两顿,穿一周那就得……”江桓真不知道是哪来的胆子,竟然敢对任川说这话,“……就得亲我一下。”   任川低笑了一声,拽着江桓的领带就吻上去,蜜蜂啄蜜,一触即离。   他喉咙深处发出一点愉悦笑音,“那我……一周起订。”   江桓都不敢相信刚刚发生了什么,瞳孔猛然放大,呆愣愣的,还没有回过神来。   任川却要走了,“行了,我走了。”   愣了两三秒钟,江桓才回过神来,赶忙追上去,任川却已经走出了好几米。   他大喊着,“晚上回家吃饭吧!我给你煲汤!”   任川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   江桓有点失魂落魄的,刚转过身,背后就想起了议论声,“哇塞,老板刚刚喊什么?”   “天呐,刚刚来的是老板娘?”   “不会吧不会吧,老板结婚了么!”   “不对啊,那是个男人!”   江桓心念一动,叫来了钟念。   钟念刚刚和孟春躲在茶水间里偷亲,嘴唇都被啃肿了,衣衫也有点凌乱,他一边整理一边走来,“老板,有什么吩咐?”   江桓指了指刚刚任川坐过的位置,“这里,给我写上——”   “——老板娘专座。”   任川回到办公室,继续翻自己的通讯录,能用的关系,不能用的关系一一列出来,又给祝凯风发了消息,让他给自己介绍几个人傻钱多的富二代。   祝凯风一个电话就打来了,“川儿!你怎么了!”   任川没跟他说实话,“就……资金有点周转不开。”   祝凯风立刻就道:“差多少?我给!”   好兄弟没二话,任川却不肯,“你那点钱留着买跑车吧,指不定哪天你爸就把你卡给停了。”   没财务独立,人到底是不够硬气,祝凯风嗫嚅了几句,“我去帮你问问,看看有谁想投资的。”   祝凯风出面,帮任川攒了个局,与其说是谈生意,倒不如说是玩闹,跑车美酒与佳人,一群人疯疯闹闹。   出席前,祝凯风专门告诉任川,瞄准那个杜公子,他是这里头最有钱的主儿。   地方约在了一家私人公馆,刚把车停稳就能听见震耳的音乐声,任川好久没有参加这样的局,吐出一口气,将名片塞进口袋,而后就推门下车。   八楼全部被包下来,放着劲爆的音乐,到处都是穿着暴露的美人,任川西装革履地穿梭其间,引来了不少注意的目光。   杜公子敞着胸膛,躺在美人身上喝酒,任川还不等寒暄几句,就看他极其轻蔑地瞥过来,“穿成这德行?”   杜公子的一声,让全场都看过来,目光集中在了任川身上,真是好不尴尬。   “见笑了。”任川笑了一声,而后开始动手解开西服扣子,几万块的西装随手扔在地上,他抓住衬衫领口直接一扯,三颗扣子全部崩掉,露出了一小片胸膛,原本整齐有型的头发也被揉乱,原本的衣冠禽兽,此时此刻只剩下了禽兽二字。   他看向了杜公子,“行了么?”   杜公子哼笑了一声,没搭理他,转而又和其他人碰起酒杯,唱着不明所以的电歌。   任川站在那里,有些尴尬,每个圈子都有每个圈子的规矩,他融不进去,也走不出去。   忽然有富二代招呼他,“喝点啊。”   任川拿起一瓶酒,直接在桌角磕开了瓶盖,与那人一碰,仰头就干了。   那瓶酒都不知道是多少度数的,胃里火辣辣地烧着,任川麻木不仁地挤在一群富二代中喝酒,心里惦念的,竟然是江桓给他留的一口热粥。   桌上了空瓶摆了十几个,才终于有人问出口,“哎,你是做什么的?”   任川吐出口气,按住疼痛难忍的胃部,拿出名片分给各位,“黑石科技,CEO。”   富二代们耳熟能详的大公司就那么几个,黑石科技没怎么听过,看一眼名片就随手丢掉,揽着怀里的妞跑去唱歌,脚在名片上踩来踩去,连字儿都看不清了。   任川胃痛,想找一杯热水喝,服务生好心,给他泡了一杯红糖水。   他还没等喝上一口,背后突然有人撞了他一下,手里的热水一下子就洒了出去!”   “操!”杜公子骂了一声,脚上的鞋都湿了,“老子的鞋!”   “抱歉。”任川蹲下身去,抽出手绢帮他将皮鞋擦拭干净,“是我的错。”   堂堂大男人,却蹲下来为另一个人擦鞋,传出去这面子干脆就不要算了。   杜公子终于肯正眼看他了,“你叫什么?”   任川站起来,抽出一张名片递过去,“任川,黑石科技CEO。”   “没听说过。”杜公子压根就不接名片,“什么破烂公司。”   被人当面诋毁公司,任川却还是不卑不亢的,“我们是做自媒体短视频,旗下开发了多款APP,下载量超过三千万,很受青年人的喜爱。”   “呵。”杜公子目中无人惯了,“我只知道钱。”   他坐在了沙发上,拿起一瓶酒,用牙齿咬开,极其粗野地喝,“你来这里不就是想让我投钱么?那我告诉你,得先伺候好大爷了,大爷心情好了,才会投这笔钱。”   任川看着他,“你想怎么玩儿?”   富二代爱玩什么?美女赛车还是游艇?   杜公子笑了,他上上下下地将任川打量了一遍,像是在看什么物件儿,“你长得还不错。”   任川将自己的怒火给憋住了,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杜公子喝干净了一瓶酒,轻蔑地指着脚下,“下面那层正在开一个酒会,你穿上裙子,去酒会上要来一个男人的领带,多少钱我都给你投。”   任川忍无可忍,转身就要离去,把希望给予在一群富二代上,是他的错!“   “你走!”杜公子高喊着,“只要你今天走出去,这个圈子你永远都别想踏进来!”   任川的脚步猛地顿住。   杜公子早就料到,他哼笑一声,勾了勾手指,立刻就有人送上一条女人的裙子。   任川转过身看着那条裙子,纯白的裙摆,繁复的蕾丝边,女人穿上一定会惊艳动人,可他是男人,穿出去只会让人耻笑沦为笑柄。   一面是尊严,一面是黑石的未来。   天平就摆在他面前,只看他如何选择。   他浑身肌肉都在微微发抖,怒到极致,反而笑了出来,“好。”   假发,口红,和裙子,东西很全套,任川换上之后,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已经有些不认识了,他抿了抿嘴唇,涂了口红,略有点粘腻。   露肩裙,遮挡不住锁骨,收腰的设计,后背也是镂空的,一片清凉。   手边还有一柄羽毛扇,他拿起扇子展开,遮挡住自己的脸,就走了出去。   杜公子等在门口,看见他这模样,先吹了一声口哨,提醒他,“得要到一个男人的领带。”   任川将他盯着,“我希望你说话算话。”   杜公子一笑,“自然。”   任川走进电梯,下行的几秒钟,恐怕是他人生中最漫长的时候。   忐忑,不安,尊严与理智的撕扯,他从未想到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主动将自己的脸皮给撕下来,让别人去踩。   他现在信了一句话。   人不可能永远都高高在上。   七楼的正在开一场红酒品鉴会,邀请来的都是各行各业的精英与名媛,充斥着衣香鬓影,优雅又得体,与八楼的群魔乱舞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来到这里的男人或是功成名就,或是老成持重,试问任川要如何从他们身上要走一条领带?   任川深呼吸了一下,提起裙摆,踏足了这里。   他用羽毛扇挡住了自己的脸,面皮已经火辣辣地滚烫,脚上踩着高跟鞋,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   他害怕别人的目光。   他像是一只猎物,拼命隐藏着自己的行踪,同时又在瞄准场上的男性,看看能从谁那里要到一条领带。   这时候,礼厅的大门忽然被侍者拉开,一道高挑的人影走了进来,任川看过去一眼,呼吸却一下子屏住了。   是江桓!   不能被他发现……任川的脑海里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血压一下子升高,他慌不择路,转身要逃,却一不小心撞上了一个富商的胸膛。   任川脚下一崴,直接摔倒在地。   满场的目光都投射过来了。   脚腕膝盖传来剧痛,任川却顾不上了,恨不得钻进地缝里消失,他小声朝众人说着抱歉,提起裙摆刚刚要站起来,这时候就听见布料撕裂的声音,背后的绑带全部绷断,裙子失去了束缚,顿时就往下掉。   最狼狈,最不堪,全部都被人看了个干净,任川死死拽着裙子,再也绷不住,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这时候从天而降一件西装,将他给包裹住,熟悉而温柔的嗓音响起来,江桓半抱着他,“跟我走。”   任川求救一样看向他,“哥……” 第六十八章 同居   任川被江桓半搂半抱着,带离了会场,刷了一间房,暂时让他容身。   任川披着江桓的西装坐在床上,睫毛上还挂着没掉下来的泪珠,江桓终于有空将他打量一遍,蕾丝绑带的纱裙,裸色镶钻的高跟鞋,还有艳红的口红,这些东西竟然会出现在任川的身上。   “宝儿……”江桓有点难以置信,“你这是……”   他怕任川是被人欺负了,“谁把你怎么了?”   任川胸膛里翻滚着屈辱与无奈,双拳紧紧攥在一起,指甲都刺入血肉,没有人看得见他肩膀上的重担,满肚子心事,也无人诉说。   “没什么。”他吞下所有委屈,换上一副笑脸看向江桓,风轻云淡的,“我和人玩儿真心话大冒险,输了,他们让我穿上女装来转一圈儿。”   “真的?”江桓紧皱的眉,没有舒展开,“你跟哥说实话。”   “这就是实话啊。”任川眨巴着眼看他,他站起来转了一圈,“我这样不好看么?”   蕾丝镶钻的裙摆随着他的动作展开,裙面上仿佛流淌着星河,绑带交错,束着一把杀人细腰,不同于女人的风情,这种美,有专属的名字,姓任名川。   江桓在这一瞬失去了自己的呼吸。   任川问他,“好看么?”   江桓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好……好看……”   但他紧接着就不满了,“你穿成这样,给那么多男人看?”   “不行!”江桓像是犯了病,“我不准!”   任川给他顺着气儿,摸着他的后背,“那我不给别人看,就给你看。”   江桓心满意足了,嘟囔着,“这还差不多。”   任川看他那狗了吧唧的样儿,笑了,勾勾手指,“过来。”   江桓巴巴地凑过去,“干什么?”   任川伸出一根手指,勾住他的领带,“要你的领带。”   都开始要这么私人的物品了?江桓的呼吸停滞了一瞬,人也跟着狗起来,“不行。”   任川还想着拿江桓的领带去充数呢,“怎么不行了?”   “亲一口。”江桓饿狼一样盯着任川,“要利息。”   一套西装穿一周才亲一口,一条领带就想赚一个吻?   任川又不是个傻子。   他哼笑了一声,舌尖伸出来舔了舔嫣红的唇,紧接着他勾住了江桓的领带将他拉过来,嘴唇吻上了他的喉结。   柔嫩的嘴唇碰触到最**的部位,江桓只觉得一股高热顺着血管流向了下半身,浑身上下烧起了一场燎原大火,让理智的那根弦直接就绷断了。   任川坏笑着摸了摸他喉结上的唇印,“我看一会儿还有哪个女孩敢上来跟你搭讪。”   “没有女孩儿……”江桓连呼吸都是热的,他将脑袋埋在了任川的颈窝上,嗅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哥只有宝儿……”   任川从江桓这里拿走了领带,披着江桓的西装回到了八楼。   推开大门,他人傻了,原本疯闹的富二代都走空了,只剩下了几个不清醒的陪酒女睡在沙发上。   这一瞬,他意识到,自己是被人耍了。   任川气笑了,拳头紧紧攥着手中的领带,在心中记下了这一笔。   姓杜的,算你狠!   他在卫生间里换回了自己的衬衫,西装外套沾满了酒渍,干脆就不要了。   刚要走,任川的脚步就顿住了,一个女孩醉酒,不省人事地躺在冰凉的地面上。   任川不忍心,走过去,将她给抱起来,轻柔地放在沙发上,又找服务生要来了一张薄毯。   刚刚展开毯子给她盖上,女孩朦朦胧胧睁开一双眼,看着他。   “我不是坏人。”任川给她掖好了被角,“你放心。”   他做完这一切才起身离去,女孩抬起手,看着手中从任川口袋里摸出的名片,醉眼朦胧地读出上面两个字,“任川。”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数不清的酒局。   动辄就是几十瓶的啤酒,大老板们喝嗨了,那是白的啤的一起上,连热乎饭都捞不着吃一口。   任川放下了自己所有的身段,他脱下了原本属自己的那层荣耀,早二十年,他靠着自己的爹,之后的五年,靠着自己的打拼,他习惯了掌声在与头衔,习惯了拿着红酒杯在政客与商人之间游走。   可现实告诉他,有钱的才是爷。   任川喝吐了,食道绞紧,呕吐感从胃里翻腾,咽喉不住痉挛着,趴在马桶边,翻江倒海地吐起来。   呕吐物从鼻腔和喉咙里同时喷出来,黄水混着胆汁,许久没有进食的肠胃绞痛着,嘴里泛滥着浓重的苦涩与血腥。   任川吐得头晕眼花,视网膜鼓胀着,眼前一片眩晕,心脏砰砰跳动着,浑身血液都冲上了天灵盖。   瘫倒在卫生间里,任川突然开始想家,不是自己从小长大的那个家,而是江桓口中,那个有哥哥庇护的家。   他拖着沉重的身体,摇摇晃晃回到包间,陪着几个老板继续血拼,喝了吐,吐了喝,如此反复,一直到凌晨三点,老板们才摆摆手说会考虑你的提案,而后各回各家。   任川走出会所,马路上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萧瑟的树叶与寒风。   北京的冬天,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来了。   他打车回家,却不小心在出租车上睡着了,司机摸走了他的钱包,直接将他丢在了走廊里,而后就走掉了。   任川甚至都爬不起来开门,十二月份,夜晚的气温低于零度,他身上只穿着一套西装,就这么睡在走廊里。   凌晨三点,江桓还没有睡,一直在看自己的手机,上一次与任川的通话还停留在六小时前。   任川说他今天不回来。   对门也确确实实没有动静。   可是江桓的心就是放不下。   他拿起手机,又一次的拨通电话,手机铃声响起来,是那首wonderful world,好似离得很近,就在门外。   江桓边打电话边推开门,却见任川毫无防备地睡在走廊里,吓得魂飞魄散,“川儿!”   他把任川给抱起来,身上已经冻得冰凉,任川感觉到了温暖,主动靠过去,呓语了一声,“我要回家……”   江桓看着他,“哪个家?”   任川嗫嚅着,呼吸间都是酒气,“我要找姓江的……”   江桓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找姓江的干什么?”   任川哼哼了两声,“有事儿……”   江桓抱着他走进卧室,轻手轻脚地放在床上,“什么事儿?”   "你管啊……"任川被问烦了,“他是我哥……”   江桓听了好笑,动手给他剥衣服,扣子刚解开一颗,就听见任川又嗫嚅了一声,“也是我男朋友……”   江桓手上的动作一顿。   他急切地看向任川,想听他再说一声,“你刚刚说什么?”   任川却已经睡死过去了。   江桓百爪挠心,生怕刚刚那句“男朋友”只是自己的幻听,可任川已经睡了,一个醉鬼,根本问不出个所以然。   “就你了。”江桓给他剥掉了衣服,换上睡袍,再在被窝里塞一个热水袋,跨上床,将任川从后结结实实地搂抱住,“能让我这么伺候。”   这一觉难得的安稳,绵长。   清晨,任川朦朦胧胧睁开眼,面前是肌肉紧实的肩膀,他有点愣,刚坐起身,发现腰上还横着一条胳膊,江桓的大腿还搭在他身上,被子卷在身底,露出一点腹肌。   昨晚发生了什么,怎么都回忆不起来,他明明是打车回家,怎么还是睡在了江桓家?   任川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宿醉之后最是难受,他刚想下地去找水喝,就发现床头留着一杯蜂蜜水。   他拿起来喝,不知道是不是蜂蜜的缘故,心里头也是甜滋滋的蜜味。   江桓打了个哈欠,将眼睛睁开,对他说了一声,“早。”   任川问他,“昨晚我怎么来你家了?”   江桓提起来就后怕,“我一开门你就倒在走廊里,吓死我了。”   任川醉了,记不清了,但想想也知道,要是没有江桓,这大冬天的睡在走廊里,早上被人发现,怕是尸体都凉了。   “怎么喝那么多?”江桓走向了料理台,准备做早饭,“发生什么了?”   任川不愿意在江桓面前说自己的困境,含糊过去,“年底了,酒局有点多。”   “带上助理。”江桓不放心他,“多少得让人陪着你。”   任川不想拉上孟春,“不想占用他的私人时间,人家可有男朋友呢。”   “男朋友”三个字,又让江桓想起了昨晚,任川叫的那一声,整个脊背蓦然就酥了。   将燕麦牛奶端上桌,江桓看向了任川,叫道:“哎——”   任川拿起牛奶喝,腮帮子鼓着,“嗯?”   “你来我家住吧。”江桓很认真地说,“哥照顾你。”   这有点太突然了,任川差点被牛奶呛到,“咳咳……为什么?”   江桓走过来,把他拉进自己怀里,“你看你这些天都是在我这里住着的,两套房子也没什么差别,住你那和住我那都一样。”   他像只可怜巴巴的狗仔,“而且,我想照顾你……”   任川早就不想住那套房子了,本打算把这套房子抵押给银行贷款,再另外租一个,没想到江桓竟然提出来同居。   同居可不是一件小事。   任川得和他说清楚,“我作息不定,忙起来的时候不着家,早出晚归也很常有,我睡觉的时候不能够有声音,不然我会睡不着。”   江桓认真听着,在他眼里,任川说这些就等于是变相答应了。   任川啰里啰唆提了一大堆的要求,龟毛到不行,就等着江桓说一个不字。   可江桓却很温柔地看着他,“还有呢?”   任川说不出话,"暂时没有了。"   江桓捏了捏他的手掌,“我知道了。”   “真搬啊?”任川最后询问他的意见,“你不会后悔赶我走吧?”   “不会。”江桓让他放心,“要走也是我走。”   说干就干,江桓开始帮任川搬家,先是衣柜和衣帽间的衣服,而后是首饰香水护肤品,还有沙发上的玩具熊,统统都打包搬到了对门。   江桓的衣帽间里多了任川的衣服,鞋架上摆着四十三码和四十二码的鞋,书房里多了个电脑,还有腰部按摩器,连鸟笼里都多了任川的鸟。   将一切都收拾好,江桓在门把手上挂了个牌,上面写着,“江&任”。   这里是他们的家了。 第六十九章 江桓……就这么想死么?   虽然住在了一起,但是让江桓非常遗憾地是,任川不肯和他睡同一张床。   “我睡客卧。”任川把自己的床上用品铺好,“我才不要跟你挤。”   江桓瞎编理由,“那什么……冬天,冷,容易体寒,我搂着你多好。”   任川想起了那晚上抵着自己的东西,警告地看他一眼,“同居是同居,但你别想着乱来。”   江桓真是委屈死了,“你再也找不到比我还乖的狗狗了!”   任川不搭理他,谁家的总裁这么像狗,说出去都丢人。   江桓说要照顾任川,就真的照顾任川,每天早上都会下厨,给他做好便当装进便当包里,让他带去公司吃,特别地贤妻良母。   就是厨艺,特别地不敢恭维。   一连好几天,饭盒都是怎么带出去,怎么带回来,江桓终于不满了,“任川!”   处理公务的任川抬头看他一眼,“干什么?”   “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江桓有点委屈,“我做的饭你怎么都不吃?”   任川:“……”   因为我想活着。   “我早上五点半起来,天都还没亮呢!”江桓诉说着,“洗菜切菜淘米下锅,一折腾就得两个小时,就想让你吃好一点。”   任川:“……”   下个毒还得两个小时。   “你就是这么对我的!”江桓将手里的饭盒一摔,“天天怎么带出去怎么带回来!”   任川:“……”   那我下次扔掉。   “任川!”江桓提高了声音,“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我错了!”任川应对如流,“这两天胃口不好,下次我一定吃!”   “这还差不多。”江桓满意了,转头继续进厨房里头折腾,还给任川预告,“明天吃糖醋排骨!”   任川:“……”   放过排骨,也放过我吧。   江桓的便当,就仿佛是老妈早上塞给你的熟鸡蛋,你明知道那是什么味道,根本无法下咽,却不得不吃。   第二天中午,任川视死如归一般,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打开了便当盒。   十米必杀的味道让走进办公室的孟春呕了一下,捏住鼻子不敢呼吸,“老板,你要给全公司下毒?”   “说什么呢。”任川嗔怪地看他一眼,“这是爱心便当!”   他自我催眠,“可好吃了!”   孟春:“……”   他算是长见识了,“看来情人的眼里不止出西施,还出新东方。”   任川不允许除自己以外的人说江桓半点不好,“我吃给你看!”   说着他就夹起最大的一块排骨塞进嘴里,还不等咀嚼,就看他脸色一下子白了,然后直挺挺地栽倒过去。   他低估江桓了。   别人做饭都得花钱吃,江桓做饭你得拿命吃。   上一次吃三明治,差点闹出车祸,这一次又差点因为食物中毒进医院。   任川觉得还是小命要紧,每天的饭盒都是偷偷倒掉,然后拿着空盒回去。   就让江桓误以为自己厨艺很好吧。   偶尔撒个慌,也挺情趣。   任川每天都安排地很满,基本上都有酒局,酒喝得太多不仅伤肝,还容易胖,他硬是挤出一个小时锻炼,好在江桓家里有健身房。   运动电音响着,刺激着人的心肺,任川只觉得自己血压蹭蹭升高,将手里的杠铃狠狠一摔,咆哮着走出去,“江桓!”   正在嗦粉的江桓一愣,“干什么?”   他将任川上上下下打量一遍,把手里的粉碗给护住,“想抢我螺蛳粉啊?”   "我在那里锻炼!你在这里嗦粉!"任川咆哮着,“你能不能吃点没味道的东西!”   江桓有点委屈巴巴,“可我就想吃螺蛳粉。”   任川一天都没吃上饭,忍着饿锻炼,他娘的江桓在一边嗦粉,“你吃屁去吧!”   江桓真是好他娘的委屈,自己吃个螺蛳粉都错了?   第二天,任川下班回家,刚一开门就见江桓迎了上来,手里还有一个礼盒。   他看一眼礼盒,又看一眼江桓,“这是什么?”   江桓特别诚恳,“我昨天惹你生气了,这是道歉礼物。”   任川的火气这才消下去,还行,知道准备礼物,他接过礼盒拆开绸带,那么大的盒子,里面就装着一个……手机壳?!   任川把这个手机壳拿出来,脑袋上蹦出了一排问号?   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   江桓介绍着,“这是螺蛳粉手机壳,还有一股螺蛳粉味,以后只要你想吃螺蛳粉了都可以拿出来闻一闻看一看……”   任川直接把手机壳摔在他脸上,“你他娘的给我滚——!”   随后他就走进卧室,将门摔得震天响。   江桓莫名其妙被凶了,真的是委屈巴巴,这螺蛳粉手机壳还是他亲手做的呢!   一定是自己送礼物的姿势不对!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江桓还在思索这件事,恰逢技术部的研发员给他送样品,“总裁,这是新研发的智能产品,先给您过目。”   那是一个闹钟,四四方方,电子屏幕,看上去没什么特殊。   江桓自己摆弄了一下,没看出有什么名堂。   研发员给他介绍,“这个闹钟可以记录声音,人声模拟,保证爱人起床的时候听到的都是你最动人的声音。”   江桓脑袋顶上的灯泡蹭了一下就亮起来了,这个好!   “我先拿回去试用一下。”江桓把这个闹钟据为己有了,“好的话再投放生产。”   研发员有话要说,“那个……”   江桓生怕他再把东西给要回去,连忙打断,“我要工作了,你走吧!”   研发员还想说,“注意不要碰……”   江桓拿起电话,“喂?现在开会么?好的好的,马上到!”   他把研发员从办公室里给推出去了,“好了,我要去开会了,使用感受会告诉你们,拜拜!”   大门关上,研发员才有机会把没说出口的话说出来,“注意不要碰到背后的红色按钮……”   江桓摆弄着那个闹钟,看到背后有一个红色按钮,他按了一下,却没有任何反应,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礼物有了,该怎么送呢?与。熙。彖。对。   任川请教了一下钟念,“你送你男朋友礼物都是怎么送的?”   钟念回答,“直接送。”   江桓挑剔上了,“不行!要深刻!让他这一辈子都能记住这个礼物是我送的!”   钟念思索了一会儿,回答他,“那你可以把他的一件东西给先毁掉,然后再送一个更好的,制造一个心理落差,这样他就永远都记住这个礼物是你送的了。”   江桓点点头,学到了。   他回去就将任川的闹钟用鞋盒扣住,放在了茶几上。   晚上八点,任川才从酒局里赶回来,身上散发着酒气,人也有点醉醺醺的。   一推门,他看见江桓坐在了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倒扣着一个鞋盒。   他皱起眉,“这是什么?”   江桓一脸沉重,“这是我抓到的蟑螂。”   任川:“……”   “打死啊!”他都要疯了,“蟑螂你抓起来干什么!”   “我不敢!”江桓缩在了沙发上,“等着你回来打!”   任川都服气了,他扭头去杂物间拿出了一把锤子,“我说一二三,你就掀开。”   江桓点点头,“好。”   任川倒计时,“一,二,三——”   鞋盒掀开,任川抡起锤子就砸,这时候只听见破碎的一声,他的闹钟四分五裂,弹簧都蹦出来了。   任川:“……”   蟑螂在哪?   他拿起锤子就要和江桓拼命,“你他娘的告诉我这是蟑螂!”   江桓见势不好,疯狂逃窜,“我我我我……给我一个狡辩的机会!”   “没有机会!”任川化身霸王龙,拿着锤子追杀江桓,“这个闹钟他娘的是扎克伯格签名的!你他娘给老子毁了!你拿什么赔!拿命来吧!”   江桓逃窜到衣帽间,拿出准备好的惊喜礼盒,挡住了自己的脸,“停——!”   锤子急停在半空中,离他的脑袋就差三公分,差一点就要血溅当场。   江桓胆战心惊地把礼物送出去,“给你的。”   任川担心这里面又有幺蛾子,“是什么?”   "我让研发部专门给你研发的闹钟。"江桓腆着一张脸,就跟狗一样吐着舌头,讨好任川,“不要再让扎克伯格叫你起床了,这个闹钟里面录了我的声音,以后每天都有我叫你起床。”   任川瞥他一眼,“你有扎克伯格好?”   江桓不服气了,“扎克伯格哪里有我帅!”   任川冷哼了一声,勉强算是收下了这个闹钟,“算了,今天饶你狗命。”   江桓长舒了一口气,逃过一劫。   任川随手将闹钟放在了床头,而后定了早上六点半的闹钟,他还有点期待,江桓叫他起床是什么样。   清晨六点半,一切都静悄悄。   任川还处在睡梦中,桌上的闹钟亮起来,精准测距,而后从背后伸出了一只机械手。   江桓温柔的嗓音响起来,“宝儿,起床了。”   下一秒一个巴掌就扇在了任川脸上。   任川一下子就惊醒,“!!!”   江桓的声音还在温柔地喊,“宝儿,起床了。”   又是一个巴掌扇过来,惊天动地的一声脆响。   任川他娘的整个人都呆滞住,挨了十好几个巴掌,才想起来把闹钟给关掉,闹钟背后的机械手,滋溜一声收了回去。   任川看着这个闹钟,从未有过的闹心。   江桓……就那么想死么?   作者有话说   家庭暴力都是江总自己作出来了的。   这才刚同居几天啊? 第七十章 我超会游泳的!   任川从厨房拿起一把菜刀,直接踹开了主卧的房门。   江桓对此一无所知,还在抱着被子熟睡,大腿露在外面,撅着腚,他娘的跟猪一样。   任川直接飞起一脚,踹上他的屁股,将他整个人从床上给踹下去了。   江桓咣当一声摔在地上,人都是懵的,起床气还不小,刚想吼上一嗓子,就看见了任川手拿菜刀站在他床头。   顿觉脖子有点凉的江桓:“……”   谁能给他解释解释为什么么?   这个世界怎么有点魔幻呢?   任川怒吼着,“你他娘的是存心的吧!”   江桓百思不得其解,“我怎么了?”   任川大嗓门提醒他,“闹钟!”   江桓懂了,任川在说他给闹钟录的语音铃声,他还有点小得意,“我哪是存心啊,我那是——”   他脸上浮起了娇羞,“——故意的。”   任川:“……”   他举着菜刀就冲上去了,“你他娘的今天别想活命!”   江桓都吓疯了,就穿着一条内裤在家里上上下下地逃窜,“啊——!”   “你干什么啊——!”   “别过来——!”   “救命啊——!”   “谋杀亲夫了——!”   半个小时后,江桓鼻青脸肿地跪在电子秤上,任川手拿菜刀守在一边,踹他一脚,“跪好了!”   江桓屁股剧痛,不得不调整了一下姿势,老老实实跪着。   “三十斤,一斤不能多,一斤不能少。”任川手里掂量着菜刀,“你自己看着跪。”   江桓委委屈屈,“我哪得罪了你了……”   任川怒吼着,“哪里都得罪了!”   他还要上班,这紧要档口没功夫和江桓在这耗着,“我去上班了,跪不到三十斤你就甭想起来!”   大门咣当一声摔上了。   江桓不服,扯着嗓子故意道:"男子汉大丈夫,谁怕你啊——!"   他脸上三分凉薄,三分讥笑,四分漫不经心,然后……   他继续老老实实地跪着。   说最狠的话,当最怂的男人。   江总不愧是江总。   牛!   原本约了个投行的副总上午喝茶,但是对方临时有事,推了,任川都到茶楼底下才收到消息,但也无可奈何,只能扭头开车去公司。   他刚走进大门,就与两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擦身而过,生面孔,从未见过,任川多留意了两分,看到他们胸牌上写着万丰投行。   投行的人来公司干什么?   任川的眉头紧皱在一起,他快步走到前台,问前台小姐,“访客记录给我看一眼。”   前台小姐立刻调出访客记录,任川一看,方才那两个人进来直奔副总办公室。   宋琦文找来的?   任川的喉咙瞬间发紧,根本无法呼吸。   宋琦文他要卖公司?!   他走入电梯,电梯缓缓上升的几十秒钟,他的大脑在疯狂思索着。   公司股份他与宋琦文各占百分之三十,其余的百分之四十在其他股东手中。   停顿整改的时候,任川就遭受了来自股东的质疑和压力,现在资金链断裂,很多股东都想脱手手中的股份,套现脱身。   如果这个时候宋琦文接手超过百分之二十以上的股份,他就有绝对的话语权。   怎么办?   任川的心脏在狂跳,后心已经被冷汗给浸透了。   怎么才能阻止宋琦文?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任川朝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副总办公室的门打开,宋琦文手里拿着文件,看到任川也是一愣,“你来了?”   “嗯。”任川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表面上看着风轻云淡,实际上恨不得宋琦文拎起来逼问为什么要卖掉公司。   黑石是他们的心血!   “我去开会。”宋琦文与他擦肩而过,不等走出两米远,任川把他给叫住了,“琦文。”   宋琦文转过头来看着他,“嗯?”   任川就好像例常询问,“公司还好吧?”   宋琦文回答:“挺好的。”   任川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这段时间不常在公司,多亏你了。”   “没什么。”宋琦文拂掉了他的手,“我应该做的。”   他们对视一眼,脸上都是虚假的笑。   转身的那一刻起,所有笑容都消失地一干二净,好像彼此是最陌生不过的人。   从宋琦文拂掉他的手开始,任川就知道了,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永远的兄弟。   永远的就只有背叛。   江桓今天回来的有点晚,商讨了一下发布会的具体事宜,主创团队们都很激动,因为这是YGGDRASIL在中国的首次亮相,必须要保证惊艳众人。   他打开家门,却愣住了,任川竟然已经在家里了。   这两周,任川早出晚归,经常深更半夜回来,身上还带着浓重的酒气。   难得回来的这么早。   江桓扯下了领带,解开两颗扣子,“我去做饭,吃点……”   他的话音顿住了,因为他看到任川的脚上穿着一双芭蕾舞鞋,黑色缎面,折射着柔和的珠光,衬得脚踝纤细,那一双腿更加要命的好看。   任川将一张唱片放在了留声机上,看着江桓说,“这首曲子叫雷蒙达。”   他站在原地绷起了脚尖,先是一个PAS DE BOURREE的旋转,紧接着一个ATTITUDE跳,随后开始大FOUETTE跳,一条腿一直蹬地。   然后开始ECHAPPE旋转,CHAINE往前移动,然后一个大跳。   包裹在西装裤下的腿优美地旋转开,舞曲给人增添一份古典的气质,任川沉迷于音乐之中,挥汗如雨,脖颈优美地扬起,宛若天鹅展翅。   江桓看着舞动的任川,说实话他有些微微吃惊,没有想到他竟然有如此之深的艺术修养。   江桓不喜欢艺术,他对芭蕾舞的了解仅限于四小天鹅式蹦跶,没有想到芭蕾舞竟然也可以如此阳刚,如此大开大合,仿佛有气吞山河之势。   任川就仿佛一个刚刚杀完人半身染血的西装暴徒,在暴雨之中端着枪跳舞,杀机四伏里,他却只专注于此时此刻的舞蹈。   当舞曲进行到了最后一刹那,任川一个单膝跪地亮相,结束了这一段的舞蹈。   江桓看完了全程几乎说不出话来。   生个儿子,送去学芭蕾吧,太他妈帅了。   任川跪在地上,胸膛微微起伏着,汗水沿着额前的发丝滑落下来,此时此刻的眼神性感至极。   江桓从他跳的舞中看得出来,任川在发泄,将全身的力气都投入到了这一支舞中,那不能说是跳舞,应该说是在折磨自己,每一次大跳,每一次旋转,都流露出一种自暴自弃的颓靡美感,随着汗水一起挥洒下来的,是心中的血泪。   如果这里有录像机,而不是只有他一个观众,这样的一支舞,该在国际赛事上夺得金奖。   江桓看着任川汗水涔涔地跪伏在地面上,身躯蜷缩在一起,好像压抑着极大的痛苦一样。   任川仿佛一朵开在淫/靡之地的玫瑰,汲取着血肉声色的养料,吐露出病态的红艳与娇嫩,可却竖起了满身扎手的刺。   江桓盯着他颤抖突兀的后颈,忽然想起了一句话“我的花生命是短暂的,她只有四根刺可以保护自己,抵御世界,我却将她独自留在我的星球上了!”   他走上去,用自己的臂膀环住了任川的身体,一声声叫着,“川儿,川儿……”   任川的指甲在自己的脖颈上留下了深深五道血印,他就仿佛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将所有的声音都死死压抑在了牙关间,人们只能看见他痉挛的面孔,却想象不到这具血肉之躯下隐藏着深渊一样的痛苦。   “好了好了。”江桓将他抱在怀里,“不怕了,有我在。”   任川死死咬住自己的牙关,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但他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哭声,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今天他要离开公司的时候,一个公司的老骨干来问他,语气里都是胆怯,“老板,黑石不会……就这么散了吧?”   任川当时不知道该回答他什么。   如果是换了其他总裁,肯定是极其肯定地说一句,“不会。”   可是任川没有了这个底气。   这两周里他不知道喝了多少顿酒,赔了多少笑脸,吐了喝,喝了吐,可是钱在哪,黑石的未来在哪?   那句"散了吧"就卡在他的唇齿间,如同鱼骨一样吐不出,咽不下。   至少在某个瞬间,他是真的想就这么散了。   “别想了。”江桓凑在他的耳边,将他轻轻扶起,“走,哥带你放松去。”   任川以为江桓会带自己去什么灯红酒绿的地方,结果是公寓顶楼的游泳池。   游一游也挺好,脑子进点水,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两个人各自走进更衣室,江桓先一步出来,贴身的泳裤勾勒出完美的身材。   他泡在游泳池里左灯右等,甚至都游了两圈热身,任川还是不出来。   江桓正胡思乱想着,甚至都幻想到有暴徒冲进了更衣室抢走了任川的泳裤。   更衣室门口终于闪出了一道人影。   任川走出来,只穿一条泳裤,淋浴了一下,锁骨湿漉漉的,泛着一层流光溢彩,两条腿肌肉矫健,笔直光滑,要命一般的好看。   江桓将视线下移,忽然顿住。   任川的腰上还套了一个……小黄鸭游泳圈。   任川不满意他的目光,“看什么看!”   他叫嚣着,“我超会游泳的!”   笑什么笑!任总就是下一代菲尔普斯!幼儿园大班赛级! 第七十一章 二合一章 咱俩,一辈子   江桓差点就没憋住笑。   他划着水,游到岸边,自下往上将任川看着,“你说的游泳,是套着游泳圈游啊?”   “那怎么了?”任川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套着游泳圈就不叫游泳了?”   江桓顺着他,“行,你超会游泳。”   任川扬起眉毛,“这还差不多。”   泳池位于顶楼,全玻璃覆盖,窗外便是点燃了的城市灯火,头顶是隐约的星星,一池碧波荡漾,倒映着碎银一样的波光。   任川先伸出一只脚,试了试水温,确定不凉,才纵身跳了下去。   小黄鸭游泳圈卡在胸口,恰恰好好能让他浮起来,江桓就看着他吭哧吭哧地往自己这儿游,好像一只摇摇学步的小鸭子。   他连目光里都满盛笑意。   “看什么!”任川有点火了,“不信咱俩比比!我游的比你快!”   “好。”江桓纵容着他,“比一比。”   他们两个退到了泳池的一边,各占一条泳道。   “预备——”   “开始!”   江桓如同飞鱼一样破开池水,肌肉舒展,富有一种力量的美感,双臂展开,划出波浪,呼吸与游泳的动作几乎融为一体,十分流畅。   游到泳池尽头,他踩住池壁猛地翻滚,还没开始游,就看着几十米外,任川套着小黄鸭游泳圈在那吭哧吭哧地游,半天都挪不到一米。   江桓一下子就破功了,扑哧一声笑出来。   任川羞红了脸,嘴上却嚣张,“你笑什么笑!我超会游!”   他半点都没有埋怨自己,“都是这个游泳圈不好!”   “好好好。”江桓游过来,“你超会游。”   江桓握住了任川的手,将他扯向自己,“我教你游泳好不好?”   顿了顿他补上一句,“不用圈儿的那种。”   任川抱紧了自己的游泳圈,“我觉得我这样挺好的!”   “哥教你游……”江桓用哄的也用骗的,手段都使尽了,才把小黄鸭游泳圈给摘下来。   任川怕水,离了游泳圈不能活,树袋熊一样紧紧扒着江桓,大声求救,“哥!不行!我怕——!”   江桓搂着他,胳膊磨蹭着他湿漉漉得后背,就这么在水波里沉浮,   他将声音放低,很温柔,“别怕,哥在呢。”   他门先走到了浅水区,让任川能站住,“先试试憋气。”   “不行……”任川这辈子都没有把头扎进水里过,他觉得江桓不是在教游泳,是在要他的命,"我不行!"   “试试,没事儿。”江桓安抚他,牵着他的手,“哥在这儿,你怕什么?”   江桓就仿佛是在哄一只树袋熊下树,拿出了十足十的耐心,才终于劝说动了任川。   任川捏住了自己的鼻子,深吸一口气,而后一头扎进了水里。   三秒钟不到,他就慌慌张张地破水而出,像只落了水的流浪狗,浑身瑟瑟发抖,一把就搂住了江桓的脖子。   两个人的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江桓看着任川,下意识地吞咽一口口水,水珠在他的唇瓣,锁骨,胸膛上滚动,破碎迷离的城市灯火散落在他身上,肌肤都在闪着光。   江桓轻柔地抱着他,像是捧着一捧水,又像是对待什么珍重的宝贝,“没事儿,再来一次。”   任川缓了缓,攥紧了江桓的手,十指相扣着,而后又一次钻入了水底。   这一次就远没有第一次那么恐慌,任川嘴边吐着气泡,突然好奇起水底的世界,他试探了两下,而后将眼睛给睁开了。   池水温柔地将他包裹着,空荡荡的水底,很容易让人恐惧,可任川不怕,因为江桓牢牢地牵着他。   任川在水底对江桓露出一个笑,波光粼粼下,像是阳光投入水面,斑斓而动人。   他们隔着池水对视,相笑,江桓忍不住动手将任川给打捞上来,把他的腕子握在手里,像是打捞上来了一捧珍珠。   江桓替任川抹掉了脸上的水,“还怕么?”   任川摇摇头,“不怕。”   江桓笑起来,带着他往深水区去,踩了一会儿水,任川说自己口渴。   江桓于是就上岸去售卖机里给他买矿泉水,为了以防万一,把小黄鸭游泳圈给他套上了。   这就好像是家长不放心孩子,真恨不得将他拴在自己裤腰带上。   售卖机里没有矿泉水,江桓就买了果汁,拧开瓶盖自己先偷喝一口,想借此偷偷接个吻。   他揣着果汁走回去,一到泳池边人傻了,环顾了一圈泳池,任川人不见了。   小黄鸭游泳圈孤零零地漂在泳池上,水面上没有半点涟漪,一切都安静地诡异。   “川儿……”江桓慌了,大喊着,“川儿!”   无人回应。   江桓把手里的果汁给丢掉了,健步飞到泳池边,扑通一声扎进去,看见任川沉在了水底,闭着眼,好像失去了意识。   不敢有片刻耽搁,江桓伸出手勒住他的腰,搂紧了游上去,刚破开水面,任川就朝他的脸上喷水,笑嘻嘻的,“好不好玩儿?”   江桓的胸膛剧烈起伏,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全他娘的是吓的。   任川看他不笑,眨眨眼,“哥——”   “你他娘的几岁!”江桓对他咆哮着,像头暴怒的雄狮,“谁告诉你这样好玩儿的!”   任川吞咽一口口水,“我不是……”   “任川!”江桓只记得刚才的魂飞魄散,任川要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他要怎么办,眼圈都气红了,“你有没有一点安全常识!”   “我不是故意的。”任川想解释,“我就是想吓吓你。”   “好!你吓到我了!”江桓的嗓门震得整个泳池都在颤抖,“你满意了吧!”   他推开任川,朝岸边去,五脏六腑都在痛,全他娘的是气的。   这样的场面让任川有点慌,他没料到江桓会这样生气。   江桓把他的手给甩开,“别喊我哥!没你这样的弟弟!”   “错了!”任川从后将他搂抱住,“我认错了!以后不吓你了!”   两个人的身上都是湿漉漉的,胳膊缠着胳膊,胸口抵着后背,肌肤滑腻腻地相蹭,体温捂着捂着就开始升高。   任川在江桓嘴角啵唧一声,亲了一下,“我错了。”   江桓的火气顷刻间消散了。   看来亲一亲管用,任川又啵唧一声,亲上了他的嘴唇,“真的错了,再也没有下一次了。”   江桓捏紧了他的手掌,真不敢让这个祖宗离开自己视线半步,语气没那么凶狠地警告着,“没有下一次!”   他瞥一眼任川,“再惹我生气,火可就不是这么好灭的了。”   江桓牵着任川去更衣室,生怕自己一个转身,这祖宗就闹出幺蛾子来,必须得自己好好看管着,这样才放心。   他俩换好了衣服,互相帮忙帮忙吹干头发,又手牵手回家。   门口摆放着一个快递盒子,江桓看不是自己的,拿起来问任川,“你买了什么?”   “拖鞋。”任川告诉他,“咱俩的,冬天穿。”   那一句“咱俩的”让江桓的心熨帖了,就好像和任川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小窝,每天吭哧吭哧地往家里搬吃的用的,屯好了物资,准备猫冬。   走进家门,任川去拆快递,江桓去热牛奶。   端着两杯牛奶走出来,江桓看着任川脚上已经换上了新拖鞋,粉色的,软绵绵的看着就暖和,还带着两个兔子耳朵。   任川把他的拖鞋递给他,“穿上。”   江桓咕哝了一声幼稚,却还是老老实实地换上。   任川心满意足地看着,心里还美滋滋的。   管你是什么身家百亿的总裁,回到家还不是得老老实实穿我买的小兔子拖鞋?   江桓将生鲜包裹拆开,有牛肉,小葱,一些时令蔬菜,还有一盒专门给任川买的指橙。   江桓去洗水果,任川摆弄着投影仪,两个人各干各的,互不打扰,却又缠缠绵绵,那种氛围针插不进水泼不来,俨然是个二人小世界。   这种氛围让人享受,本能地放松了神经,温暖而舒适,就仿佛是家一样。   江桓端着水果回来,大屏幕上正在播放影片,不是新片子,一部机器人总动员,任川看了几百遍还是津津有味。   “吃点。”江桓在他身边坐下,捏起一颗指橙送到他嘴边,“张嘴。”   任川紧盯着屏幕,乖乖张嘴,江桓喂什么,他就吃什么,这要是换了别人,投毒他都不知道。   指橙口味偏酸,任川的眉头一下子就皱起来了,脸色也发苦,“好酸——”   江桓起身去给他找蜜糖,“你等等,我去拿——”   话还没说完,任川拽住他的领口就吻了上去,指橙的清新味道在口腔舌尖上蔓延开来,这一次却没有人嫌弃酸苦。   大屏幕上的动画依旧在播放,没有任何语言,那片世界死寂荒凉,生活枯燥疲惫而又肮脏,所有的期待与渴望只不过是一场荒谬。   可瓦力却在执着等候着一个能与他十指相扣的人。   任川伸出手去,将江桓的手握在掌心,手指分开,扣紧,不留半点空隙。   唇齿相依,一种宏大而猛烈的感情将他自内而外地贯穿,心脏为之动容,如此渴望,如此强烈。   “江桓……”任川的声音很轻,像是说给自己听,“我离不开你了,怎么办……”   江桓恨不得把他揉进自己怀里化成自己的血肉,“那就……”   “……一辈子。”   任川没有倒下,他还有江桓陪着呢,他知道就算自己身无分文变成了穷光蛋,江桓也会一直在他背后。   只要这么想一想,他就有了无穷的劲儿向前冲。   他把这股劲去全放在了酒桌上,几十瓶几十瓶的喝,一个月的期限近在眼前,他要拉到投资,他要救活黑石。   那群老板们把他当成了猴来耍,一瓶一瓶接连不断地灌,就喜欢看酒液顺着他的下巴流淌下来的样子,尖利刺耳的笑声,如同魔咒一样盘旋。   任川年轻,漂亮,在一群大腹便便,脑满肠肥的中年人间显得格外突兀。   人们就喜欢把漂亮的东西撕碎开来。   既享受着阳光也喜欢鲜血。   凌晨三点半,任川摇晃着醉步从灯火辉煌的会所里走出来,眼前朦胧一片,胃部火烧火燎地绞痛着,他实在是忍不住,一弯腰,在墙根下呕吐出来,嘴里泛起了浓烈的血腥。   眼前黑斑点点什么都看不清,任川踉跄了两下,便栽倒在地一动不动。   会所的员工陆陆续续下班,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就没有一个往这个角落投去一眼。   醉倒街边的醉鬼实在数不胜数。   没有一个人知道,倒在这里的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任川在冰冷的地面上蜷缩着身体,陷入昏迷,唇齿间发出呓语的声音,仔细去听,那是一声模糊破碎的,“哥……”   寒风呼啸,枯枝瑟瑟,会所里的人几乎要走光了,门童缩着脖子,想要关门。   这时候一辆豪车驶来,车门打开,一个四十多岁穿着西装的男人从车上走下来。   经过门口的时候,他的脚步停顿了一下。   会所经理迎了出来,亲热/地喊上一声,“常先生!欢迎光临!”   常先生面容肃穆,自带一股威严,那是长期处于上位潜移默化出来的,他走到这个角落,弯下腰,将醉倒的任川给抱起来。   经理的脸色有点变,“是我们疏忽了!不知道这是常先生的朋友……”   “不认识。”常先生只是将任川抱进了大堂,放在了沙发上,“拿他手机,打电话给认识的朋友。”   经理连忙说是,从任川兜里掏出手机,却发现并不能指纹解锁,钱包里也没有身份证等能说明身份的东西。   经理为难了,“这……”   “开个房。”常先生把自己的卡递出去,“让他睡一晚。”   经理连忙说是,“好的!好的!”   任川梦见了妈妈。   他出生的时候妈妈就死了,为了给他生命,妈妈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虽然任东升从来都没有责怪他,但是任川从来都不过生日。   小时候摔一跤都委屈,别的小孩儿都有妈妈哄着,任川就只能自己爬起来吹一吹伤口上的沙子。   梦里,他沿着楼梯向上,来到家里的顶层阁楼,阳光从绚丽的花窗里照射进来,仿佛圣光一样。   顶层放着许多妈妈生前用过的东西,发夹,梳子,洁白的衣裙。   还有一张妈妈的照片,她在笑,天使一样。   任川忍不住伸出手去,想碰一碰妈妈的脸,可是阳光之下他的手上满是鲜血。   粘稠的鲜血顺着骨感的手背流淌下去,滴答滴答地掉落在地板上。   天花板的缝隙,地面四周,鲜血源源不断地涌来,整个屋子开始扭曲变形,变成血盆大口,想要将任川嚼碎了一口吞噬下去。   任川被挤压地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血浪兜头打来,直接将他给吞没掉,那股巨大的力道,几乎要将他的骨架给颠散。   “妈妈……”任川挣扎着喘息,“别走……”   常先生本来已经要走了,却听到床上的任川在呢喃,他俯身靠近了才听清楚,那是极其留恋的一声,“妈妈……”   常先生拉起被子给他盖好,迟疑着伸出手指,擦掉了他眼角的泪。   任川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几点了,头痛欲裂,胃里也在不断翻腾,满屋子的阳光,有一些刺目,让他睁不开眼。   静止了片刻,任川才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   呼吸停滞了片刻,他立刻检查自己身上,衣服裤子都没有被动过,甚至手机都老老实实地放在床边。   任川下床,走进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窝里揉了一圈儿胭脂,还残留着泪痕。   自己……哭过了么……   将自己收拾干净,任川推门想要出去,却刚好与进门的人撞上。   那人四十多岁,头发不见有一丝花白,身材笔挺,穿一件藏蓝色西装,看着老成持重。   任川愣住了,“您……”   常先生自我介绍,“我姓常。”   “常先生,您好。”任川伸出手与他握手,顿了顿,话语有些迟疑,“昨晚是……”   常先生解释清楚,“昨晚你喝醉了酒倒在会所门口,手机无法解锁,也找不到身份证,就开了一个房间让你睡一觉。”   任川心存感激,“太感谢您了,请您留一个地址,我务必登门拜谢。”   常先生的声音淡淡的,“举手之劳,不必了。”   任川看他的神态,定是久居上位,他怀揣着忐忑,有一点怯,“我能请您吃个早饭么?”   常先生看了看他,年轻漂亮的面孔,还未经世事琢磨,带一点初生牛犊的朝气,但昨晚却失意潦倒地倒在会所门口,像一条丧家之犬。   “我喝红茶。”常先生开口,“配煎蛋培根鹰嘴豆。”   典型的英式早餐,任川猜测着,常先生大概是久居英国。   因为他从未听说过京圈有这么一位常先生。   会所供应各式各样的早餐,招来侍者点单,任川亲手给常先生倒茶,“招待不周,还请您多多包涵。”   他们就这么安静地喝茶,偶尔交谈几句,但都是无关紧要的闲话。   常先生放下了茶杯,忽然问:“你是做什么的?”   “自媒体短视频。”任川递出了一张名片,“黑石科技,CEO,任川。”   常先生接过了那张名片,认真地看,没有花里胡哨的头衔与吹嘘,只简简单单印着姓名与联系方式。   他将名片放入了口袋,“知道了。”   任川倒是愣了,这还是这么多天头一次有人收下了他的名片。   吃过了早饭,并肩走过长廊,常先生看一眼任川忽然问,“坐我的车送你回去?”   “不麻烦您了。”任川笑起来,“我有人接。”   他们在会所门口分别,常先生站在原地,等候司机开车过来,远远地就看见任川在门外打电话,手指夹着一根烟,对着电话那头亲热/地喊,“哥……”   不知道说了什么,又像是被训斥了,任川乖乖掐灭了烟头。   助理走过来,叫他:“先生。”   常先生这才收回了目光,“走。”   坐上了车,助理给他递上一封邀请函,“YGGDRASIL首次中国产品发布会。”   “嗯。”常先生点点头,抽出口袋里的名片,递过去,“查一查这家公司。”   任川在会所门口等了十分钟,江桓就开车来了,给他带了围脖和手套,埋怨着,“也就你了,我刚下飞机,公司都没去就赶过来。”   “哥。”任川甜甜地喊,“你真好。”   “回家。”江桓刮了刮他的脸,“你个小脏猪。”   任川披着江桓的西装外套,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香水味,那牌子他知道,洗漱台上摆着,罗马之香。   车刚刚开进小区,任川就赶忙叫停,“等等!”   江桓刚刚停稳车,任川就推开车门跳下去,目光投射过去,就看见保安拎着一只脏兮兮的橘猫,身上多处溃烂,留着恶臭的脓水。   在保安眼里,这不是一只可怜的猫,而是会给住户带来危险的安全隐患。   江桓看着任川和保安交谈,最后从他们手里讨来那只橘猫。   任川用围脖裹着橘猫,坐上车,“好可怜哦。”   江桓看他一眼,“你想养?”   “收留它嘛。”任川不喜欢小动物,可他被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帮助了,连带着也对这一只可怜的猫产生了同情心。   江桓提醒他:“咱们家有两只鸟。”   “鸟先关在鸟笼里。”任川说,“等它伤好了,再找人家收养。”   江桓没有异议,任川想养那就养,他俩回家,给这只猫洗澡上药,折腾了好久,捏死跳蚤这件事让两个总裁险些崩溃。   橘猫很乖,但眼神很野,吃了一顿饱饭,就嗖的一声从阳台跳走了。、   任川叫出来,“哎——”   “你留不住它。”江桓劝他,“算了,你想养,咱们去猫舍买一只名贵的。”   任川的心不知道怎么就酸起来,“人都喜欢贵的,好看的,人与人不同,猫与猫也不同,说不定哪一天我也要到大街上风餐露宿。”   “行了,有哥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江桓摸了摸他的头,“我去和保安说一声,下次看到了那只橘猫不要赶走,是咱们家的猫。”   任川满意了,江桓就催促他去洗澡,刚刚光顾着给猫捉跳蚤都不知道自己身上有没有跳蚤。   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热水澡,任川边擦头发边走出来,手机铃声响起来,他一看,是个不认识的电话号码。   任川对着电话那头道:“喂你好,这里是任川。”   “任总。”电话里是个女孩的声音,带着一点傲,“方便聊聊么?”   任川迟疑着,“您是……”   女孩告诉他,“十二月一日,乘风公馆,八楼,你把我从地上抱到沙发上,给了我一条毯子。”   “这个人情我还你。”女孩自信无比,“你公司的资金问题,我帮你解决。”   作者有话说   指橙真的酸,抱着好奇心尝了一下,但是却让我节节败退,甚至还非常肉痛。 第七十三章 我想你了   女孩叫白新柔,多少算一个名媛,虽然有不少虚假的成分,但胜在认识的老板多,知道很多不为人知的八卦小道。   任川知道这样的女孩,她们利用自己的人脉从中牵线搭桥,然后抽取佣金。   白新柔没有废话,“明晚九点,翡翠楼701,老板姓熊。”   翡翠楼不是什么好地方,那里肉欲横生,鱼龙混杂,各种各样的女孩男孩就像是物件一样被交易买卖,是暴发户富二代喜欢的去处,任川狐疑着,在这里真的能谈成生意么?   夜晚,任川准时到达,推开701的大门,里面是一个宽敞的包厢,镭射灯旋转着,让人头晕目眩,还有人在唱歌,鬼哭狼嚎的。   茶几上摆满了酒瓶,全部都是人头马,少说也有几十瓶,一个身材魁梧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左拥右抱地坐在卡座上。   任川伸手去握,“熊哥你好,我是任川。”   熊哥看他一眼,直接把一瓶人头马塞他手里了,“别跟我说什么哥不哥的,感情不深,喝就对了!”   这些天,喝酒已经是常态了,任川直接对瓶吹,喝完了两瓶,他以为能和熊哥聊一聊了,“我们黑石科技……”   熊哥压根就不理会他,抱着陪酒女肉麻兮兮地喊妹妹,当着任川的面儿上下其手。   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无视了,可任川免不了恼火,这熊胖子压根就是一暴发户,他懂个屁的投资!   他甚至觉得委屈,自己已经不堪到要和暴发户讨钱的地步了么?   想想自己出门的时候,江桓拉着他的手对他说,“有困难了别憋着,你只要往后看,哥一定在。”   难道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腆着一张脸向江桓要钱?   任川更受不了这样,他可以蹲下身为什么狗屁杜公子擦鞋,也可以给那些醉醺醺的老板开车,但是他不是没有自尊。   他的人格自始至终都是站着的。   任川甩掉了西装外套,就仿佛是脱掉了一层拘谨的皮,他起开一瓶人头马和熊哥碰了碰,“今晚上我陪你,咱哥俩尽个兴!”   咕咚咕咚灌下了三瓶,任川有点嗨了,他知道为什么暴发户喜欢喝酒喜欢唱歌,因为真他娘的爽!   他冲上点歌台,抢过了麦克风,想想他以前唱歌都是温柔且深情款款,但是今天他疯了,没有半点风度可言,声嘶力竭地吼,“哎哎哎!别再让我东张西望,别再让我天天猜想,谁是我的新郎,我是你的新郎,谁是我的新郎,我是你的新郎,哎哎哎,你快快来到我的身旁——!”   乡村爱情,十二季大型电视连续剧,熊哥一个东北人登时就上头了,“别再让我东张西望,别再让我天天猜想,谁是我的新郎,我是你的新郎——!”   那不像是在唱歌,感觉是在喊自己家的猪回圈,调门一个比一个高,嗓子都要劈了。   任川不要面子也不要风度了,原本的那些虚伪可笑的底线都被破坏殆尽,这样一个酒臭的夜晚,这样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他只有接受这样的现实,才会不显得那么狼狈。   没有人能永远高高在上。   喝酒喝到后半夜,任川都疲惫了,要了一碗鸡汤面唏哩呼噜的吃,忽然有点怀念江桓的手艺。   熊哥揽着他的肩膀,主动开口,“你那公司,我在东北的时候就听说过。”   “嗯?”任川挑起眉毛看他,“我们可没有东北分公司。”   “你忘了?”熊哥边比划边说,“你们那个什么助农通道,唉我去,牛逼啊!”   他激动地一拍自己大腿,“你知道我回老家的时候看到了什么呢?哎哟,原本穷的跟什么似的,鸟都不愿意在这拉屎,现在家家户户都有钱盖新房!我都纳闷了,哪来的钱,后来才打听清楚,你们这些北京来的人,上山下乡,拉电线,扯电网,田间地头搞直播,几毛钱都不要的地瓜土豆,嘿哟,卖个七八块都不嫌多!”   任川也有点没想到,助农通道是他当初提出来的,也是他,力排众议搞下去的,甚至在资金链断裂之后,都没有取消资金补贴,赔钱替老百姓卖东西。   “哥信你。”熊哥热情地揽着他肩膀,哥俩好似的,“以后哥跟着你干了!你说个数!哥现在就给你投!”   做生意不是靠热情,任川想先让他冷静,“等等,你先听我说……”   “还说什么说啊!”熊哥直接拿出自己手机,咔嚓就加上了任川的微信,“你说个数!哥哥现在就给你转账!”   任川没想到到熊哥这儿,一点弯子都没有,他本来还想着带他去公司看看。熊哥看他一直不说话,点两下手机,咔嚓就转过去两千万,“行了!这是定金!”   任川看着自己手机上多出来的两千万,都觉得有点梦幻,他娘的自己喝了一个月的酒,都没捞到一百万,今天,在这个破包厢,竟然轻轻松松就拿到了两千万,抵得上A轮融资了!   他娘的今天就是胃出血都值了!   任川把手机丢在了一边,撸起袖子陪熊哥继续拼酒,手机铃声响了数次都被喧闹的音乐给压下去了。   江桓皱着眉,他已经给任川打了十几个电话,可都没有人接。   深更半夜,鬼知道任川喝成了什么样,江桓穿上了外套准备去找。   开车的时候,他的眉头就未舒展开,总觉得任川隐瞒了什么,就算是年末,也没有必要喝那么多酒。   他将车停在了翡翠楼门口,直接就推门进去,一楼是闹哄哄的酒吧,劲爆的音乐,摇曳的人影,堪称是群魔乱舞。   杜公子揽着陪酒女,一边喝酒一边放肆大笑,“你知道任家的那个儿子么?哎哟我去,真是绝了,以前看他狂的跟什么似的,他爸就是个卖首饰的,他那尾巴都翘上天了。”   “我就是看不惯他那狗样子,你知道最近怎么了么?他那公司啊,被心腹给坑了!两个亿就这么不翼而飞,他腆着个脸到处拉投资呢!”   “上次求到我头上,你知道我怎么说么?我直接给他一条裙子,让他穿上去酒会,要到一条男人的领带,我就给他投钱!”   杜公子吹嘘着,“那小子还真穿了!别说像模像样的!这要是个女人,我肯定给他拐到床上,上个十次八次的,看看有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这时候只听见爆裂声响,一个酒瓶狠狠砸在了他的脑袋上,玻璃碎片飞溅,响起一片女声尖叫,“啊——!”   鲜血顺着额角流淌下来,杜公子一摸,看见血都愣住,“他娘的哪个狗日——”   江桓直接拎着他的衣领将他提起来,手里提着碎成一半的酒瓶,锋锐的边缘就抵在杜公子的脖颈上,牙关紧咬,手背上绷起一道道青筋。   杜公子脸色都变了,说话哆嗦着,“你……你敢……”   江桓冷笑一声,手中的酒瓶往前进了两分,将他的脖颈割出一道道的血口,“你看我敢不敢?”   他连目光都是冷的,像毒蛇,也像寒冰,任川的早出晚归,每天身上的酒气,甚至连时不时的胃痛都有了理由。   整整两亿,那是压在他身上的重担。   江桓无法想象,任川为了钱,对着别人鞠躬哈腰,在酒桌上几十瓶几十瓶地灌自己,甚至都丢弃尊严,穿上女人的裙子。   光是想一想他就浑身发抖。   那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是他想奉上王冠的无上之王。   却被别人轻而易举地踩进尘埃。   江桓的眼里充满血色,看着手中的杜公子就像是在看着一滩烂肉,有那么一瞬,他真想杀人。   翡翠楼的老板闻声而动,姗姗来迟,见了这场面汗都下来了,不问杜公子第一句先是问江桓,“江总,您没事儿吧。”   杜公子哀嚎着,“他娘的有事儿的是我!”   “不值得您动怒。”老板劝说着,“有什么事儿您消消火。”   江桓冷哼一声,“消不了。”   今晚这姓杜的狗东西别想全须全尾地走出去。   人群中已经开始议论,这突然闯进来的是哪一号人物,让翡翠楼的老板都这么毕恭毕敬。   “听说是何家……”   “那个何家啊……”   “可刚刚不是喊江总么……”   “你不知道,何家大少爷自己给自己改的姓儿……”   “大少爷?还有个二少爷?”   "嘘……小点声……"   杜公子的血越流越多,滑腻腻地淌了江桓满手,鲜红刺激着他的眼球,一片吵闹的吵杂中,他清清楚楚地听见了那声,“哥……”   江桓转过头,任川就在他身后站着,手里拿着西装外套,还没有看清楚情况。   他首先看到了江桓手上的鲜血,脸色登时就变了,“哥!你受伤了!”   江桓冷冷地看向杜公子,“跪下。”   “磕头道歉。”   杜公子还在反抗,“你他娘的等着,我爸马上就来了——!”   江桓一脚踹上了他的膝窝,压着他跪了下来,半截酒瓶就抵在他的大动脉上,“磕头,道歉。”   “别让我重复第二遍。”   杜公子吞咽了一口唾沫,哆哆嗦嗦地朝任川磕了一个响头,“我……我错了……”   江桓把他的脑袋压地更低,“继续!”   杜公子都要崩溃了,“我错了——!”   任川人都傻了,就听见咚咚的磕头声,江桓在他不远处,凶性毕露,像头狂怒地雄狮,展露着他从未见过的一面。   杜公子的额头血流不止,磕着磕着,自己哆嗦着尿了。   江桓松开了他,朝着任川走过来,将沾染鲜血的那只手背在身后,伸出干净的那只手摸了摸任川的脸,声音带着一点颤,“宝儿……”   任川把他拥抱入怀,江桓身上的凶性一下子就消失掉了,狂怒的野兽,心甘情愿被爱人拴上铁链。   任川摸着江桓的脑袋,有点不敢相信,“你怎么来了?”   “大概是……”江桓吐着温热的气息,把头埋在了任川的颈窝,熟悉的味道,安抚了他血管中暴虐的因子。   “……有些想你。”   作者有话说   你们今天投票有点多,让我感觉你们都要走了,这是在跟我告别呢。 第七十四章 因为你说想我   坐在车上,任川没有问江桓为什么会与杜公子发生冲突。   江桓也没有问任川为什么公司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儿也不来找自己。   有些话都不必说了。   江桓看一眼任川,只说:“回家。”   “好。”任川点点头,他凑近了江桓的耳朵,抑制不住地雀跃,“哥,我今天特别开心。”   “哦?”江桓理所当然地问,“为什么开心?”   他猜测着大概是资金的问题解决了。   熟料,任川说出来的竟然是,“因为你说想我。”   江桓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他伸出手,将任川的手握在掌心,两个人对视着,眼里都是未说尽的话,江桓忽然道:“明天,YGGDRASIL在中国首次亮相……”   江桓的心脏在砰砰跳动着,像是头一次请女生去约会的小男生,“我想请你来。”   任川有点犹疑,“我去了会不会……”   “不会。”江桓打断他,“你永远是我的特邀嘉宾。”   朦胧暧昧的气氛在两个人之间流淌着,下一秒,就冷不丁被打断,任川叫着,“我还没有准备礼服!”   江桓早有准备,“我给你定了。”   任川狐疑,“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   “你我还能不知道?”江桓笑起来,凑近他的耳朵,话音里带着宠溺的笑意,“我亲手,一寸一寸地量出来的。”   任川的脸庞腾的一下就热起来,顿时失去了言语,“你怎么……”   “咱们俩……”江桓的呼吸喷吐在他的耳垂上,“般配……”   第二天一早,江桓拎出来两套西装,同样的面料,同样的剪裁,甚至于都出自同一个裁缝之手。   两个人换上了礼服,肩并肩站着,那模样是顶顶地好。   “像……”任川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说不出话,“好像一对伴郎。”   “胡说……”江桓轻哧了一声,给他系上领带,手指缠绕两下,便是一个温莎结。   他的耳根也热起来,看着任川的双眸,“……明明是一对新郎。”   发布会的地点选在了香格里拉酒店,最顶层,直接包场,罕有的大手笔。   请来了国外著名的秀展设计师设计,灵感源自北欧神话中的世界之树,将整个秀展分为了地狱,人界与天堂,茂盛茁壮的枝叶穿插其中,甚至对于来宾的着装配饰都有要求,人与物完完全全地融为一体。   任川一进来就被震撼到了。   “哥……”他紧紧抓着江桓的袖口,像个头一次进城的傻小子,“你到底……有多少钱?”   江桓低笑了一声,“你想象不到的有钱。”   整场的座位都被明码标价,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江桓将最靠前,视野最好的那张桌子留给了任川,在上面放了一个小小的立牌,写着“Darling”。   任川逛了一圈,眼睛都要花了,整个京圈的名流全聚集在这里,甚至有一些只能在报道中看看照片的顶级大佬都出现了。   他不仅看到活生生的了,甚至于江桓还领着他去握了一圈手。   任川有点腿软,甚至还有点头晕,悄悄地问江桓,“哥……我没出丑吧。”   “没有。”江桓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你表现的很好。”   晚上八点,发布会准时开场。   江桓一身藏蓝色珠光礼服,绅士款款地走上台,灯光追随着他,给他镀上一层耀眼光芒。   在他站定的那一瞬,全场都安静下来,江桓对着台下众人微微点头,却按照皇室的礼仪,独独对任川一个人弯腰行了一礼。   江桓看着任川微笑。   那是独属于他一人的王子。   任川的呼吸都停滞住了。   江桓以聂鲁达的诗歌开场,“独自在这死亡时刻的孤寂里,却诞生了充盈的火。”   他看向了全场,神态自若,游刃有余,“我们这个时代需要被点燃。”   “世界之树焚烧殆尽,化为养料,滋养众神与万物。”江桓的声音清晰而有力,“而人从渺小到颠覆神权,走过的是熊熊燃烧,光芒万丈的旅途。”   “我们以人类的始祖为名,在此向您介绍一缕即将点燃这个时代的火苗。”   江桓伸手按着耳机,用轻柔的声音,“露西,给大家打个招呼。”   任川已经不敢呼吸了,他能感觉到全场都在期待,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出声惊扰。   台上的江桓,牵着他的目光,掌控着他的呼吸,玩弄着他的心脏,全身上下他是唯一的主宰,任川忽然意识到,哪怕自己没有与江桓相遇相知,在此时此刻也会爱上他。   一个女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来,“你们好。”   露西的声音非常温柔,“哦,还有一位特殊的先生,因为您,我的老板心跳比平时快了百分之三十。”   此话一出,全场都哄笑了起来。   任川就仿佛是被老师突然点名的学生,一下子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江桓也跟着笑,眼神却望着任川,这一秒,他们重新相识。   露西的忽然亮相让众人惊艳了一瞬,然而这些都不算什么。   江桓举起手打了个响指,身后的大屏幕瞬间亮了起来,YGGDRASIL的Y字头全系列智能产品出现在众人面前。   江桓用一种轻松俏皮的口吻,“只有你想不到,没有YGGDRASIL做不到。”   从扫地机器人到智能手表,从耳塞到签字笔,你能想象到生活中常用的所有物件,经过了全新颠覆的设计,再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江桓看出了台下观众的激动,他将气氛再一次抬到了高潮,“你们也许会想,露西只有一个,但如果我说,这些产品上全部都搭载了一个独属于你一人的露西呢?”   “可是是SAM可以是LILI,世界之树的火苗终将燃遍整个世界。”   任川的血液都跟着澎湃沸腾,这一瞬他也跟着站在了时代的浪潮上。   全场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看官的眼球已经被惊爆,有人没命地高喊着"YGGDRASIL",世界之树的火苗已经燃烧起来。   江桓带来的是一种全新的生活,将只出现在科幻小说中的情节变成了现实。   任川看着江桓走下台,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句,“你太厉害了。”   “没什么。”江桓看着他笑,“只不过是一点小手段。”   任川迫不及待地打听,“露西是真的么?她真的先进到这种程度?”   江桓将自己的耳机摘下来,给任川戴上,“你可以自己感受一下。”   耳机里响起了露西的声音,“任先生,你好。”   任川差点被吓了一跳,“你知道我的名字?”   “毕竟我在老板身边看了你那么久。”露西笑了笑,“你的每一次出现都让我的老板心跳加速。”   这种感觉非常神奇,露西不像SIRI,她就像是一个老朋友,可以回答你的任何问题,甚至还跟你聊爱琴海的海风是多么美妙。   任川被震惊到,他看向江桓,“那些耳机签字笔上都真的带有一个露西?”   “其实并没有。”江桓耸了耸肩膀,“露西只有这一个,在一个月之前,她也只是一个没有名字的AI,但是加班加点下,终于将她完善到现在的模样。智能产品上搭载的只不过是她的分身,只有几个区块的功能。”   江桓忘不了,在露西还只是个普通AI的时候,就因为任川一个谬误的亲吻,甚至将自己给电晕过去。   露西的成长代表了他的心境,从任川这里他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爱,一个月前,他第一次尝试用代码将情感表达出来,最终促使了露西的出现。   在露西诞生的那一夜,他在露西的指令库中写下了不可删改的两条。   用你已有的人类全部智慧,去爱他。   “他”有且仅有任川一人。   各种各样的商人政客涌向了江桓,迫不及待想与他说上两句,江桓给了任川一个稍后的眼神,与众人开始交谈。   任川一个人在场上转着,偶尔吃两块小点心,突然,他的视野里闯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四十多岁,身形挺拔,表情肃穆端庄。   “常先生!”任川迎了上去,眼里带着惊喜,“你也在。”   常先生早就看见他了,最靠近台前的单人单桌,独一位的客人,很难不让人注意。   常先生举起红酒向他致意,“任先生。”   “太巧了。”任川伸出手,“很高心能见到您。”   常先生的脸上露出一点笑意,“见到你我也很高兴。”   他们边喝酒边聊天,像是两个老相识,说着说着就远离了会场。   江桓这边结束之后,他再看过去,就已经找不到任川了。   他皱起眉,对凑过来的众人说了抱歉,动身去寻找。   走到天台上,他看到栏杆处的两道人影,一个男人背对着他,而他对面的任川脸上是兴奋的表情。   太远了,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江桓刚想走上前,就看到任川忽然踮起脚尖,将自己的嘴唇送了上去。   江桓的头皮一下子就炸了。   作者有话说   写了一个短篇,感兴趣的可以戳作者专栏看,全文免费。 第七十五章 冲冠一怒   常先生看着任川,年轻,漂亮,带着一股初生牛犊的朝气,但是不同于上一次见面,那时候的丧家之犬此时此刻熠熠生辉像个小王子。   他想起了上次任川接电话时候的模样,不由得好奇起来,问任川,“你和江桓是什么关系?”   任川看了看左右,怕别人听见,踮起脚尖,凑近了常先生的耳朵,“那是我哥。”   任川觉得力度不够,还补充上了一句,“住一起的那种。”   那样的一幕落入江桓眼里,恰巧是任川踮脚索吻,他只感觉到有一股火从自己的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大步上前,直接将任川拉到了自己的身后,转身与那个男人对峙着。   常先生微微一笑,向他举杯致意,“非常完美的发布会。”   “常先生。”江桓皱起眉,“你在和我弟弟说什么?”   常先生喝了一口酒,“一点私人话题。”   “私人”这两个字,直接就把江桓给点燃了,他想拽着任川走,“没什么可聊的了。”   “别!”任川不想走,他拉住了江桓,“哥,你听我说,我给你介绍一下……”   “没什么可介绍的!”江桓怒气冲冲地打断了他,“你跟他待着还是跟我走?”   任川不明所以,根本就不知道江桓为什么要发火,“我……”   常先生在背后喊道,“Pluto.”   江桓一下子就安静了。   Pluto,他的乳名,也是……他的梦魇。   “我与任先生只是朋友。”常先生解释着,“你不相信我,也要相信任先生。”   他的嘴角勾起来,“毕竟他告诉我,你是他住在一起的‘哥哥’。”   任川也趁机解释清楚,“我有一次喝醉了倒在会所门口,是常先生帮了我,要不然我就冻死在北京街头了!”   江桓想起来了,任川那次打电话给他,要他去会所门口去接。   他屈尊降贵地对常先生点了个头,“多谢。”   “既然是谢……”常先生好整以暇地看向了江桓,“为什么不喊我叔叔?”   “没那个必要。”江桓直截了当,“人情我会还你。”   他拉着任川要走,“下次再见。”   常先生从背后喊住他,“Pluto!”   江桓脚步不停,置若罔闻。   任川感觉得到江桓在生气,从见到常先生的时候起,他的火气就没有消下去。   "哥……"任川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你叫……Pluto啊?”   江桓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声音,“你是pluto,是冥王星,是离太阳最远的那一颗星星,无尽孤独。”   冥王星——太阳系中离太阳最遥远的星星。   没有光线可以穿过60亿公里的旅途来找到它,没有空气,没有水源,没有生命。   这是一颗被神抛弃了的星星,放逐流浪在银河黑暗的最深处。   任川用兴奋的声音告诉他,“我的英文名叫Charon!”   江桓的脚步一下子就停住了。   但是有一颗叫做卡戎(charon)的卫星,距离pluto的距离只有地球和月球距离的十五分之一。   Charon,卡戎,摆渡的船夫,冥府渡神。   在60亿公里以外的,光明都无法触及到的最黑暗的角落里。   只有他们相依为伴。   Charon一直陪伴着pluto走着这一段冰冷而艰辛的旅程,在这茫茫星海中,charon不是pluto在冥界的摆渡人。   而是pluto唯一的伴侣。   宇宙中只有唯一的pluto。   而pluto只有唯一的charon。   这一瞬,江桓不再觉得自己的名字是梦魇,他有点不敢置信地看向任川,连声音都在抖,“……Charon?”   "是我!"任川张开了怀抱,他们的胸膛撞在一起,就如同两颗小小的星球相遇。   江桓把任川死死勒着,想让这颗卫星碎成尘埃,融入自己的星环当中,他送上嘴唇,却在马上要碰触到的时候停了下来,看着任川,预告:“我要亲你了。”   任川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先看左右,场上来来往往的人,“不……不好吧……”   江桓不要脸的劲儿上来了,“可我就是想亲你。”   他补上一句,“现在。”   任川猛地将他一推,而后掀起了窗帘,将两个人都藏了进去。   江桓搂住了他的细腰,用了极大的力气,浑身上下的血都跟着热起来,如同一匹凶狠至极的恶狼一样咬住任川的嘴唇。   他们的身体贴合在一起,体温交融,分都分不开,舌尖启开了唇齿,滑入口腔,搅弄翻卷,贪婪而无休止地攫取着独属于对方的气息,呼吸变得灼热难耐,强烈的刺激席卷了一切,让大脑仿佛爆炸一样。   他们就藏身在窗帘之后,秘不作声的情动,抛弃了喧闹与声色,相拥着彼此。   任川感觉到了心满意足,他将整场宴会的主人给偷走了。   藏在心里,只属于他自己。   当乌云与阳光接吻,便化出满地繁花。   "宝儿……"江桓贴着任川耳边,低沉地喃喃,“你是我的穿肠药,是我的销魂刀……”   “命都要被你勾去了……”   他手上力气太大,任川感觉自己的腰要被折断了,他推了江桓两下,感觉在推一堵墙,根本就推不动。   两个人的下半身紧贴在一起,磨蹭着,都要磨出火来了。   任川明显感觉到有个不容忽视的硬物带着滚烫的温度在顶着自己。   江桓恶意地上前,将任川困在狭小的角落里,下半身律动着,像头下流无耻的野兽。   “你别……”任川彻彻底底地慌了,他喜欢江桓,可不喜欢被他上,“走开……”   “别动……”江桓喷吐着热气,“让我……多顶两下……”   任川受不了,脸上好像发起了褪不下去一场高热,拼命挣扎,情急之间,他劈手给了江桓一个耳光。   江桓愣住了。   任川粗喘着气,不敢看他,忽然将江桓猛地一推,而后快步走掉。   他脚步匆匆,用手蹭着自己的嘴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被江桓当成了女人。   那股子翻涌的委屈又冒出来了。   他不看路,闷头走自己的,刚冲出电梯,就一不小心撞上了一人的胸膛。   “抱歉……”任川抬起头,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常先生……”   常先生手中拿着大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任先生这是去哪?”   “我……”任川吞咽了一下唾沫,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不知道……”   常先生默不作声地打量着他,“任先生是跳芭蕾的吧?”   任川吃了一惊,“您看得出?”   “嗯。”常先生点点头,“不巧,我曾在俄罗斯生活过一段时间,对芭蕾算得上熟悉。”   “我……”任川有点口舌磕绊,“这只是爱好。”   常先生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任先生既然不知道去哪,不如和我回家,我们一起聊一聊芭蕾。”   江桓愣了几分钟才反应过来,想要追上去,却被拿着酒杯的宾客给拦住了。   “抱歉。”他敷衍着,从人群中穿过,到处去找任川的身影,可就这么消失了。   他追到酒店前台,“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着和我一样西装的先生走出去?去哪了?”   前台回答他,“那位先生上了一辆车。”   江桓的眉毛皱起来了,任川是坐他的车来的,自己没有开车,那上的又是谁的车?   “我要调监控。”江桓强硬地要求,“我弟弟走丢了。”   花费了半个多小时,酒店才向他出示监控,画面上显示,任川上了一辆阿斯顿马丁,车牌显示是北京本地车。   根据车牌追查,这辆车属于汽车租赁公司,在江桓的强硬态度下,汽车公司才告知,这辆车的雇主是——常温山,常先生。   江桓一下子就捏紧了自己的拳头,手背上绷出道道青筋。   前前后后已经浪费了一个半小时,一个半小时,什么事儿都有可能发生。   他发动了自己的布加迪威龙,同时给常先生打去电话,半句寒暄都没有,“你在哪?”   常先生的声音很冷淡,"在家。"   “我告诉你——”江桓一脚油门下去,布加迪威龙就仿佛是一头横冲直撞的野兽,呼啸着冲了出去,“别动他——!”   “Pluto.”常先生的声音听上去不温不火,“你对我有误解。”   “狗屁的误解。”江桓处于暴怒之中,“我警告你别喊我那个名字!”   他将手机挂断,往副驾驶上一摔,双手握住方向盘猛地一拧,布加迪威龙紧接着就是一个甩尾漂移。   他知道常先生的地址,因为在他回国的时候,就曾经邀请过他,说是想要叔侄叙旧。   不同于那些精英,常先生略显老派,更热爱自然与风光,他的别墅建在山中,隔绝了喧嚣与热闹,看上去更像是寺庙,响着钟声,飘着烟火。   保镖二十四小时巡逻,每个角落里都装着监控,如此森严,任川根本就逃不出去。   江桓把车丢在了门口,大步流星地闯进去,管家跟在他身后一路小跑,不断呼喊着,“江先生!江先生!”   他一脚踹开了别墅大门,走进大堂里,高声呼喊,“常温山!出来!”   常先生穿着西装马甲,款款下楼,手中还端着一杯红酒,看见他忍不住皱眉,“Pluto,你的风度呢?”   “把人交出来。”江桓没工夫跟他闲扯,“人呢!”   “哦?”常先生的眉毛挑起来了,“这么紧张?他是你什么人?”   “你难道还看不出来么?”江桓走上前,像猛兽一样和他对峙,眉宇间压抑着暴怒,“那是我手里捧着,心尖上护着,要共度一生,白头偕老的人!”   常先生抿了一口红酒,“你还真不把家规放在眼里。”   “别给我扯没用的!”江桓怒吼起来,“人呢!”   常先生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不给你会怎样?”   江桓看都不看,猛地挥出一拳,直冲常先生的下颚。   常先生抬起手臂一挡,红酒杯锒铛掉地,四分五裂,酒液泼洒。   “我确实邀请任先生回来,一起欣赏一下芭蕾。”常先生好整以暇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可是他并没有答应。”   江桓反倒是愣住了。   “他跟我说,他要回家。”常先生看着江桓,眼里露出了点笑意,“为了等你。”   这次换成江桓没想到了,他冒犯了任川,欺辱了他,可他的宝儿,却是那回巢的雀儿,往哪飞,都不忘了自己的家。   常先生哼笑了一声,“冲冠一怒——”   江桓踩着满地的酒液告辞,“——为红颜。” 第七十六章 天生一对   回到车上,江桓才有功夫整理自己的心情,知道任川上了常先生的车,那时候他杀人的心都有了。   踹门的时候他心里只想着一句,“你有本事抢男人,你有本事开门啊!”   可忽然被告知,自己的宝儿好端端地在家里等自己。   这一天,他的心脏就仿佛是坐上了过山车。   迟早有一天得被任川这个小王八蛋气死。   开车回家,推门的时候静悄悄,连两只鹦鹉都没有惊动,江桓找了一圈儿,在阳光房的软沙发上找到了任川,手边落下了一本书,跟只小猪儿似的,撅着腚,趴在那睡觉。   江桓恶狠狠地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小王八蛋。”   然后他轻轻抱起了这个小王八蛋,将他放到了主卧的床上。   任川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睡着了,他为了等江桓,想跟他好好谈一谈,还装模作样地拿了一本书,屁都没看进去,结果一睁眼竟然是早上。   “哎,不对……”他发现自己竟然睡在主卧里,再一看自己旁边,还放着一个枕头。   这就和江桓同床共枕了?   太快了吧!   这要是个黄花闺女,那不就得嫁给他了?!   任川嘀咕了几声,骂江桓老流氓臭不要脸,踩着拖鞋走出去,却发现江桓不在家。   餐桌上留了早饭,还有一张便条,“公司有事,自己吃饭。”   任川避开了江桓煮的粥,转而拿起一片面包,边吃边查看手机,发现邮箱里沉着一封昨天的邮件。   光是看一眼题目就叫他心脏猛地一抽。   黑市科技临时股东大会通知。   持有公司股份10%以上的股东请求时,可以召开临时股东会议,有这个能力的目前就只有任川和宋琦文。   宋琦文拿到了百分之五十的股权?   任川顿时就吃不下饭了。   一个月的期限还没有到,他本以为宋琦文不会这么快下手。   任川迅速联系了一位目前黑市科技除他们两个之外,持股最多的股东,想要见面详谈。   地点约在高尔夫球场,这位董老板是位闻名远近的投资人,最擅长的就是用钱生钱,平时股东大会上从不露面,都是委托代表前来开会。   任川心里多少有点忐忑,因为黑石没有上交一份满意的答卷,更因为自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高尔夫球场建在近郊山坡,富豪们专爱的地方,会员制度,有钱都进不来。   草籽都是伦敦空运来的,虽是寒冬,依旧绿草如茵,银杏林高大树立,抵挡着西来的寒风,金黄色的落叶缓慢飘落,随便一框,便是一幅秋日美景。   任川没穿西装,穿了一件猎鹿风衣,搭配着绑带长筒靴,一双腿看上去又长又直,走到哪都吸引着人们的眼球。   他在引领下走到了一张桌子坐下,要了一壶咖啡,环顾四周,不少熟悉的面孔,将这休息区都给占满了。   “哟,你也在。”   任川抬起头,看到了石榴视频的副总,一张脸常年不变泛着苦味。   石榴副总挖苦着,“想不到啊,金枝玉叶的少爷也有走下神坛的时候。”   任川端起咖啡杯敬了他一下,“比不了您,一直在泥潭里摸爬滚打。”   论气人还真没有人能比得过任川,他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论做猪,我还是得跟您学,您是前辈。”   石榴副总当时脸就青了。   他嘲讽着,“现在谁不知道你那公司资不抵债,你还是想想怎么擦屁股吧。”   董老板从球场上走下来,个子矮胖,但双眸里的精光却不容忽视,就仿佛是苍蝇盯上了肉,休息区的那群人一拥而上。   石榴副总看一眼任川,“你还不过去?”   任川好整以暇地笑了,“我和你们不一样。”   球场空了,任川扛着高尔夫球杆走上去,找好一个发球点,略微下蹲,上半身略微前倾,整个身体呈C型,球杆垂直于胸口,而后旋转身体,让杆头以最大速度触球,再到送杆出去,而后收杆,完成了一个完美的挥杆动作。   比标准杆少了两杆,一个完美的老鹰球!   任川换了一个洞,再一次转体挥杆,这次比标准杆少了三杆,DOUBLE EAGLE!   场上的球洞随便挑,每一杆都堪比专业的高尔夫运动员,任川这套骚操作一下子就吸引了满场的注意力。   董老板甩脱了身边人走上来,“任总!”   “董老板。”任川看着他笑,“来打两杆?”   董老板看他那架势,哪里还敢挥杆,“不献丑了。”   任川和他聊起来,两个人一边谈天说地,一边打高尔夫,随便挥着玩儿玩儿,董老板知道任川的来意,可半点不提股权。   他叼着烟,看向任川,“任总,上一次股东大会,你可是给大家承诺了,今年上市。”   任川回答:“一点小问题,资金现在已经解决,明年就可以上市。”   “这是黑石决策失误。”董老板抽着烟,挥杆击球,“现在投资什么最赚钱?房地产,商业街,有闲钱可以去盖几个万达。”   言外之意,我是不会给你投钱了。   任川还想要争取,“董老板,黑石建立五年,您成为股东也有五年,这五年来黑石一直在成长,也都交付了满意的答卷,不能因为一次的失误,而否定全局。”   “那些担保贷款呢?”董老板直说了,“六笔担保贷款,这就是个无底洞,谁还敢拿钱?任总,大家来是为了一起发财的,不是帮你度过难关的。”   任川愣了一下,没想到董老板连担保贷款都知道。   宋琦文一定早就找过他了。   董老板扛着球杆走了,任川徒留原地,寒风寥落,他感觉到心寒。   他走回休息区,石榴副总看见他便嘲笑,“早说了,你们黑石科技根本就不够格。”   他一整衣领走上前,朝董老板自我介绍一番,而后拿出了名片。   周围的人都空了,任川的咖啡也凉了,他喝一口,咽下难言的苦涩。   脚步声想起来,任川不知道是谁又奔着董老板来了,他坐在这像一条无家可归的丧家之犬。   熟悉的声音响起来,“任先生。”   任川抬起头,却吃惊了,“常……常先生!”   常先生穿着高尔夫球服,手里拿着长杆,显然是来打高尔夫球的。   常先生对他一点头,“好巧。”   任川站起来,“您……”   常先生倒是很熟稔地坐下了,“不给我倒一杯咖啡么?”   任川连忙叫侍者换一壶热的,“常先生也是来打高尔夫球的?”   “嗯。”常先生嗯了一声,“放松一下。”   咖啡端上来,任川先给常先生倒一杯,这时候就听见一声惊呼,话都不会说了,“常……常先生!”   任川看过去,董老板的嘴张的能塞下一个拳头,满脸惊讶。   常先生看过去一眼,不认识,也没说话。   董老板走上前来,看不懂这个局势,“任总,你……认识常先生?”   常先生颔首,“我们是朋友。”   能从常先生嘴里听到朋友这两个字,分量可不小,任川看向了董老板,“董老板也认识常先生?”   “不不不……没有这个荣幸。”董老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只是以前在上海峰会上的特邀席位上见过一面。”   瞬时间,局面一下子就改变了,方才还被董老板拒绝的任川成为了炙手可热的人物。   董老板不敢打扰他们谈话,却拉着任川的胳膊,请他无论如何都要来自己家喝茶,说一切都可重新再谈。   任川也有点不可思议地看向常先生,没想到他竟然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常先生的表情一直都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偶尔喝一口咖啡,看上去非常闲情逸致。   任川吞咽了一下口水,紧张地看向常先生,“我能问一下,您……是做什么的么?”   “帮家里打理一点生意。”常先生倒是有些奇怪,“Pluto他没有告诉你么?”   任川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Pluto是江桓,“江桓他……”   “他和我是叔侄。”常先生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如果他不从家里叛逃的话,他的位置会比我更高。”   这句话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光是“叛逃”两个字就让任川的大脑爆炸了。   “江桓他……”任川有点不可置信,连声音都在颤,“叛逃……”   “也可以说是青春期作祟下的离家出走。”常先生变换了一下坐姿,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儿,“在他十五岁的时候,就高调离开了何家,并单方面宣布断绝关系,一走就是十三年。”   任川有些没有料到,旁人羡慕至极的何家公子的名头,江桓竟然是弃如敝履。   甚至于……他连自己的名字都给改了。   “不过只是他以为。”常先生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哼笑,像是在笑话某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孩,“血缘关系可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任川控制住自己的颤抖,问出声,“他为……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常先生不在乎将这样的家族辛秘讲给他听,“因为他认为自己的父母背叛了爱情。”   常先生半是感慨半是叹息,“Pluto的骨子里继承了家族断绝已久的浪漫,他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真正的爱情,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他的信仰,他甚至给自己的鹦鹉都取名罗密欧,希望有朝一日自己的朱丽叶出现在面前。”   常先生的唇角露出一点嘲讽,“可是这根本不可能。”   任川愣在了当场,他差点就脱口反驳常先生。   这一切都是可能的!   江桓的罗密欧有了他任川的朱丽叶。   江桓则有了他任川。   他们——天生一对。   作者有话说   快表白了。 第七十七章 总裁喂猪去吧(一)   常先生似乎很中意任川,经常邀请他去听音乐剧,看芭蕾表演,或者去欣赏一下他的藏品。   任川把常先生当成了江桓的长辈,逢邀必至,他如此频繁地和常先生出入各种高级场所,一时之间,整个京圈的风言风语都转了风向。   其实任川也有私心,他想从常先生那里听到更多有关于江桓的事儿。   他想知道为什么江桓会有Pluto这么凄凉孤独的名字。   他的爱人,是否也如被太阳系排斥在外的冥王星一样,少年时独自一人蜷缩在冰冷黑暗的宇宙角落。   光是想一想,就叫任川受不了。   同时他也没有忘记十五日后的临时股东会议。   大股东们都派了自己的代表,任川作为占股百分之三十的绝对股东,与宋琦文一起坐在上首。   宋琦文看上去有相当的把握,他穿一件立领小西装,看上去春风得意,偶尔视线与任川相对,刀子一样隐隐露着锋芒。   上午十点,所有股东代表落座,会议开始。   宋琦文将自己的提案亮出来,一共三份,一份是百分之十五的股权转让书,一份是剥夺任川CEO职位的提案,另一份则是投行给出的CIM。   换总裁卖公司,这动作可是不小,股东代表没没想到有这么大的阵仗,脸上的表情相当精彩。   任川不动如山,甚至在宋琦文提到自己的时候,都没有什么表情。   他料到了。   宋琦文手握百分之四十五的股权,只差百分之五就可以说一不二。   任川甚至还有闲工夫去想,宋琦文他一定非常遗憾。   大概背地里不知道怎么跳脚呢。   “……综上所述,我认为黑石科技的运营已经出现了非常大的问题,而这一切,作为CEO的任川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宋琦文亮出了自己的锋芒,“我认为他已经不适合继续担任CEO这个职务。”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任川脸上,等着看笑话,想看他被自己的亲兄弟插了一刀是什么滋味。   可任川一点都不气急败坏,甚至脸上还带着微笑,就好像说的不是他自己一样。   宋琦文看到他这样稳操胜券的表情,气息也跟着有些乱了。   提案通过,股东表决。   宋琦文一个人就占比百分之四十五,只要剩下的股东有百分之五同意,那么这些提案就将生效。   宋琦文就可以把任川从黑石踢走,自己当总裁,而后转手将黑石高价卖掉。   所有人都在等着答案揭晓,血液汩汩拍打着耳膜,连心脏都忍不住快上了几分。   助理们一张票一张票地数,“同意……同意……同意……”   每响起一声同意,宋琦文脸上的得意就更明显一些。   已经有四十五张同意。   任川好整以暇,他在等待着那一刻。   助理们唱出了第一张反对票,“反对……”   “反对……反对……反对……”   宋琦文脸上出现了错愕。   一股一票,一共五十五张反对。   宋琦文看着在座的人,他联络过,拉拢着,本以为胜利的天平会偏向自己,他已经在沐浴着女神的圣光。   他根本想不到,任川是如何在短短时间内,搞定那么多股东。   起死回生。   这四个字真的有这么容易么?   他计划着一场完全的胜利,想要将任川就此驱逐,原本的两兄弟开始倒戈相见。   “你的提案否决。”任川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站起来,“我这里还有一项提案。”   宋琦文的牙齿开始打战,腿也忍不住发抖。   任川的刀剑现在才亮出来。   真正要被驱逐的,是他。   任川亮出了自己的提案,大屏幕上出现了一行大字,“黑石科技XX年度整改方案。”   宋琦文错愕了一瞬。   竟然不是罢免他副总职位的提案。   “整改的这一个月,我一直在思索着黑石的未来。”任川好整以暇地看着在场各位,“也许,我们要换一种发展方向了。”   “公司的存在,不仅仅是盈利,我们是这个社会最锋利的獠牙,我们守卫着社会的安宁,给予百姓们衣食富足,精神享乐。”任川高高站在演讲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各位代表,“无数的家庭因为‘企业’这艘巨船而得以存在,企业是市场的主体,它直接接触的对象就是个体的人,菜鸟们走进公司的时候,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成为资本的弄潮儿,而站在顶端的人才,更不应该忘记,自己还是菜鸟的时候,怀揣在心中的梦想。”   “我们应该承担起那一份社会责任。”任川切换了屏幕,“让黑石走入中国普通百姓的视野,让更多双眼睛来监督我们的发展,”   屏幕上是一份完整的自述,是任川在医院的时候就写下了开头,在小小的医院病房,他体会了生死,却也看到了新生,他知道了生命的脆弱,却深知病魔并非不败之身。   他抛却了总裁的身份,走入了普通的万家灯火。   将细微而平凡的感动拥抱入怀。   “生活因我们而感动。”任川读出了屏幕上的大字,微笑着看向在座各位,“这将是未来黑石的座右铭。”   “将成立黑石基金会,用每年百分之十的收入,无偿帮助癌症,白血病患者,同时助农通道也将为所有农民开启。”任川结束了自己的发言,朝台下深深地鞠了一躬,“请各位继续见证着黑石的成长,我们与您同在。”   一声,两声,代表们纷纷起身为任川鼓掌喝彩,为黑石的未来祝贺。   收获全场掌声,任川内敛地笑了,他看向了宋琦文。宋琦文脸色灰败地瘫倒在椅子上,已经完全不知道说什么了。   任川走下了讲台,与他擦肩而过,他们已经不再是兄弟,更不是敌人。   他们都不在一个高度,一个在峰顶,一个在脚下。   股东会议之后,宋琦文主动递交了辞呈,并带走了二十多个员工。   任川没有多说什么,主动放人。   整个公司瞬间就空了。   孟春走进来,给他送文件,递上了新的消息,“听说宋副总被石榴视频挖走,连带着二十多个骨干一起,都被收纳。”   “嗯。”任川简单地点点头,边喝咖啡边看创意部送上来的企划。   孟春好奇,“您好像一点都不关心。”   “我更关心的是,宋琦文找你的时候给你开多少价钱。”任川抬起头看向孟春,“我好给你涨薪水。”   孟春笑起来,“双倍,但是我觉得他付不起。”   “我也付不起。”任川啧啧了两声,“我的那辆迈巴赫你开走吧,带着钟念兜风去。”   孟春有点被惊着了,“那您呢?”   任川笑了笑,“我有人接送。”   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变,任川不自觉地哼出歌来,手指一动,看到了一份不一样的企划。   他忽然觉得很有意思。   选取二十种不同的行业人,采用直播的方式,让他们彼此交换身份,生活一个月。   比如让网红去当工程师,让程序员卖菜,让总裁当农民,让科学家学画画。   题目就叫“反转人生”。   任川继续往下看,想知道这份企划的制作人是谁,却不想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谢赞。   那个只会泡咖啡烫他的小菜鸟?   还没有离职么?   任川按下了内线,“让创意部谢赞来我办公室。”   十分钟后,谢赞颤颤巍巍地敲门,“总……总裁?”   “你的企划做的不错。”任川将他的企划推过去,“接下来有什么想法?”   谢赞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我……我没什么想法……”   “你还觉得自己是菜鸟么?”任川两手交叠垫着下巴,“当你脑中出现这个创意的时候,你就应该想好要怎么和有关部门沟通,要想好如何来说服我,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做。”   谢赞颤巍巍的,“我……”   “我觉得……应该请电视台……”   “嗯。”任川很有耐心,“然后呢?”   "打……打广告……"   “还有……邀请网红名人……”   任川点点头,“将你的想法整理出来,形成方案,明天会议上,你做主讲人。”   谢赞被吓到了,“我……我行么?”   任川笑起来,“黑石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黑石,你也不能做从前的你。”   他起身经过了谢赞的身边,将他那个实习生的胸牌给摘掉了,“从现在开始,你转正了。”   “反转人生”这个企划,迅速传遍了整个公司。   多个部门通力合作,面向全社会选角,只要你的职业够特殊,你就有机会参与进来。   甚至于,广告都传到了江桓的办公桌上。   “反转人生?”江桓看一眼手中的广告,“这是黑石的新项目?”   钟念从孟春那得到了第一手消息,“是的,黑石想用这个项目打响整改之后的第一枪。”   他偷偷告诉江桓,“据说,任总会亲自参与进来。”   “报名。”江桓立刻就道,“给我也报名。”   钟念并不感到意外,“好的。”   只不过是报名而已,并没有期望被选上,江桓几乎将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三天后,当他看到邮箱里发来了一封邮件。   “非常感谢您参与我们的活动,恭喜您入选‘反转人生’,职位:总裁,详细内容请看附件……”   江桓有一点懵。   他……入选了?   作者有话说   朝朝想说啊,病危本身就是总裁文,虽然搞笑沙雕,但还是总裁文。也不能因为两个总裁脱线犯傻,就忘记他们是总裁。总裁该干的事儿他们一样都不会少干,但是总裁不干的事儿,他们照样干。   下面各位贵妇太太敬请欣赏,回村的诱惑之总裁喂猪。 第七十八章 总裁喂猪去吧(二)   任川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反转人生的邀请名单上看到江桓的名字。   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自己眼花了。   可是看了好几遍,江桓的大名确确实实地印在上面,甚至于后面还跟着一行——YGGDRASIL总裁。   不可能同名同姓还同职务吧!   运营部创意部的主管非常高兴,能请到江桓,节目的效果一定会炸翻全场。   让高高在上的总裁喂猪卖菜,光是想一想,就足够让人颅内高潮的了。   任川甚至于都没有给江桓打电话,直接就杀向了他的办公室。   不经过钟念的通报,直接就推门而入,任川大着嗓门喊道:“你疯了吧——!”   办公室内的一双双眼睛全看了过来,江桓正在与主管们开讨论会,看见任川,一下子站起来,“川儿?”   “对不起……”任川察觉到了自己的冒失,“我待会再……”   江桓却大步走过来了,丢给下属一句,“等我十分钟。”   任川没想到打扰了江桓,“我……对不起……”   “没事儿。”江桓拉着他走入会客室,还给他拿了一份小蛋糕,“找我什么事儿?”   “你……”任川说起来就气,“你参加反转人生?”与一兮一湍一√。   “嗯。”江桓的眼里带着点笑意,“奔着你去的。”   “那多……”任川想劝他,“万一你在节目上出糗了,那多影响你公司啊。”   “不影响。”江桓摸了摸他的脸,任川加班了好几天,都没有回家,叫他日思夜想的,“哥只在乎你。”   这热乎乎的情话,一下子就暖了心窝,任川顿时就失去了言语。   “你做什么,哥做什么。”江桓搂着他,“哥陪你一起。”   本来计划中,总裁这个职位,由任川来顶,自己的公司不支持也说不过去,再说了那次直播卖苹果他也积累了不少粉丝,想借这个账号再小火一把。   谁料江桓竟然参与进来了。   现在好了,俩总裁。   “可一个月的时间……”任川看向他,“你能丢下工作么?”   江桓没想到他就担心这个,“我有年假。”   年假?任川也有,但只是象征性地休息几天,江桓好笑地看着他,提醒他,“YGGDRASIL属于外企。”   “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阻止我休假。”江桓打定了注意,他就是要和任川一起上节目,让全天下的人都看到他怎么宠自己的宝儿。   短短的十分钟到了,江桓赖着不走,从任川的嘴唇上偷香一口,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挪动屁股。   他们之间已经习惯了接吻,但也仅仅只是接吻。   多摸两下都不行,好像只是哥哥和弟弟之间那种亲情的吻。   江桓不满足于此。   他从不否认自己是个老流氓。   反转人生的走上正轨,二十位行业人都已就位,科学家,工程师,程序员,网红,鱼贩,农民,学生……不一而足。   专业的纪录片摄影团队制作,全天候二十四小时,随时直播奉送花絮,黑石科技旗下,话说APP承办。   预告片一出来,就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波。   “卧槽,太牛逼了吧。”   “我真的迫不及待想看到老教授教小孩儿英语的样子,会不会被气死——来自一个有六岁儿子妈妈的吐槽。”   “我想看总裁种地!”   “让总裁喂猪!”   “哈哈哈哈哈哈让总裁秋收去!”   “别说了军大衣小镰刀安排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已经充好会员了!”   “坐等!我追定了!”   “让程序员参加高考!”   “让网红写程序!”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已经提前开始笑了!”   "谢谢!有被爽到!"   二十种职业,随机搭配组合,谁也不知道自己的人生会反转成什么样。   任川坐在家里的地毯上,看网上的评价,时不时还会笑出声来。   江桓拿着一串葡萄走过来,摘下一颗最甜的,塞进他嘴里,“看什么呢?乐成这样?”   “哥。”任川仰起脸看他,他今天穿着一件粉色卫衣,看上去像个青春洋溢的大学生,“网上有人给我们组CP。”   “哦?”江桓挑起眉毛,“谁的眼光这么好?看人这么准?”   "谁跟你是CP."任川推了他一把,让他别臭美,“就因为咱俩都是总裁,他们就嗑到了。”   “你就算是杀猪的。”江桓坐下来搂着他,“那也跟我是CP。”   “你才杀猪的呢。”任川嘴上撅他,“我看你像喂猪的。”   “网上说什么?”江桓缠着任川,要他给自己讲,“你说给我听听。”   “网友们想看……”任川看着评论,自己也有点呆住了,“……咱俩喂猪……”   网上一条“让总裁们喂猪去吧!”的评论下面盖楼盖了几千层,一下子就跻身热评。   网友们摇旗呐喊,总裁们千万不要让人失望!   冲啊!喂猪!   任川有点担心地看向江桓,“哥,你见过活的猪么?”   江桓挑了挑眉毛,“小看我?”   “见过。”江桓告诉他,“我的同学家里有牧场,我受邀去玩儿过,他们养着绵羊猪,毛茸茸的,只会哼哼,小孩子还骑着猪满地跑。”   “额……”任川语塞了一瞬,“中国农村的猪,恐怕不是这样……”   “那还能差到哪儿去?”江桓笑起来,“喂猪么,小意思,不就拿着胡萝卜像喂兔子那样么。”   任川吸了吸鼻子,江桓显然还没有认识到社会的险恶。   元旦这一天,反转人生开机,二十位行业人聚集在一起,要面对全网抽签选择自己接下来这一个月的人生。   程序员抽到了高中生,科学家抽到了网红,网红抽到了鱼贩……   他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一个月要怎么度过。   江桓自然而然地跟任川一组,两个人一起伸手进抽签箱里,抓出一个圆球,掰开来,是一张卷起来的纸条。   展开来,上面赫然写着:   恭喜您,成为农民,你叫李铁柱,你的媳妇叫翠花,你们家有十亩地,三间房,两头猪,一只狗,三只老母鸡,三只大鹅,你将前往东北莲花村,体验一个月的农民生活,每天早起喂猪,喂鸡,喂鹅,还要秋收,晒苞米……   江桓与任川对视一眼,彼此的眼中都是不可置信。   任川说话都哆嗦,“真……真喂猪啊……”   一语成谶。   江桓的关注点却不是这个,他搂着任川的肩膀,贴在他耳边粘腻地喊,“媳妇儿……”   任川像是只被踩中尾巴的猫,一下子炸毛了,猛地推他一把,“胡说什么呢!”   "我才不是……"任川的脸红起来,耳根子也跟着热了,没什么底气地反驳,“我不是……”   江桓提醒他,“上次皇甫铁牛喊你翠花。”   他又指着这张纸条,“上面说了, 翠花是媳妇儿。”   他腆着一张脸,“我没喊错。”   “那都是瞎叫的!”任川嚷起来,“不算数!”   江桓谦让他一下,“那你当李铁柱。”   “我也不要。”任川不干,“这都什么名字,创意部拿脚起的名么!”   江桓笑起来,热乎乎地搂着他,“那你当猪。”他讨人嫌地凑在任川面前,“我养你啊。”   江桓平时就喜欢乱喊,什么小脏猪,小宝贝猪,搞得任川好像真是猪一样。   任川耳朵泛起了一层红,气鼓鼓的。   农村生活江桓不是没有体验过,他在自己的英国同学的牧场里住过一段时间,喂喂牛羊,散散步,没有什么。   当他们下了飞机,转火车,转汽车,转拖拉机,转牛车的时候。   江桓意识到不对劲了。   反转人生与助农通道联动,为他们亲情选取了祖国大地最贫困的县城其中最穷苦的村子,莲花村。   在村长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即将生活一个月的家。   三间低矮的房屋,房顶盖的都是茅草,连瓦都没有,院子里面一片破败,荒芜杂乱。   厕所是建在屋外的茅坑,茅坑连接着猪圈,猪圈里还有这个家里最贵的财产——两头肥头大耳,滚满泥浆和粪便的猪。   江桓和任川直接就愣在了当场。   村长热情招呼着,“别外头站着!进屋啊!屋里头暖和!”   一进屋最先看到的是灶台上面放着两口铁锅,一口给人做吃的,一口给猪做吃的。   地面都是夯土,连城市里的路面都有地砖,这里竟然是泥地。   一进里屋,就看到一面土炕,上面铺着草席,还有脏兮兮不直到多久没有清洗的被褥。   所有的光线都来源于头顶上时亮时不亮的灯泡,外壁上都凝了一层刮不掉的油烟。   江桓和任川都呆住了,本以为去过一次西藏,住过的藏民家里就算长见识,没想到还有更破烂的在等着他们。   跟拍他们的小组导演无情宣布:“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你们就是李铁柱和翠花,你们没有任何的生活资金,所有吃的用的都需要通过劳动来兑换,每天不仅要照顾自己,还要照顾家里所有的动物,田里的农活也不能落下。”   任川的声音都在颤,“铁柱啊……”   江桓也在发抖,“翠花啊……”   “咱活得下去么……”   作者有话说   表白不剩几章了。 第七十九章 总裁喂猪去吧(三)   直播还在开着,两个总裁半晌说不出来话的模样让网友们看了个正着。   “节目组没有让我们失望!”   “让总裁知道知道社会的险恶!”   "哈哈哈哈哈哈喂猪去吧!"   “铁柱和翠花哈哈哈哈哈哈哈!”   “管你是什么总裁,还不是得照样秋收!”   ……   江桓定了定心神,准备和任川看看他们都有点什么,锅碗瓢盆,油盐酱醋都不缺,但摄制组说到做到,真就一点吃的都没有,连口水都没有。   母鸡和大鹅在院子里来去自由,半面院墙是塌的,狗都能跳过来,一眼望去,茅屋低矮,天空晴朗。   这破地方真是……任川看了哭笑不得,但当初确实他提出来,要求反转人生和助农通道一起联动的。   离开了城市,空气清新,仰头就是蓝天,好像一伸手就能摸到,天边云卷云舒,烧着一抹晚霞,看上去自然而美好。   “先收拾收拾吧。”任川撸起袖子,大少爷头一次开始干家务活。   门窗桌椅都得擦,下手还得轻一点,就这破烂木头,碰一下都得塌。   江桓开始动手洗锅碗瓢盆,没有自来水,只能从水井里打水,深井水冰凉刺骨,没一会儿,手指就冻得通红。   “哎。”任川叫住他,“我来洗吧。”   “你别碰。”江桓哪里舍得让他受冻,“我这马上就洗好了。”   任川凑过来,他俩背着镜头快而简单地亲了一下,那感觉十分刺激,好像背地里偷情。   光是收拾就收拾到了晚上,天黑下来,来自西伯利亚的北风呼呼地刮,摇动着枯枝,发出沙沙的声响。   任川的肚子叫了一声。   “做……做饭吧。”江桓捏了捏自己通红的指尖,没有任何感觉,已经冻麻了,他看向了摄制组,“有吃的么?”   导演的态度很坚决,“拿劳动换。”   “换换换。”江桓跟他讲道理,“这都已经晚上了也不能干活,先预支一点。”   导演组铁面无情,“一千斤玉米。”   江桓根本就没有干过农活,不知道一千斤玉米是有多少,一口答应下来,“好。”   一千斤玉米也没有换到多少东西,八两面条,一坛子咸菜,还有一斤鸡蛋。   “这也太少了吧!”江桓不满意了,“光让我们干活不给我们饭吃!”   导演提醒他们:“这些东西足够一个三口之家吃一天的了。”   江桓突然说不出反驳的话了。   “得……生火吧?”任川走进厨房,看着那两口锅,“是不是还需要柴火?”   “我去劈。”江桓又起身去劈柴。   “算了算了我去。”任川把他给按住了,“你先料理食材吧。”   任川头一次劈柴,看着那把斧头,又看了看柴火堆,试探性地对着一根柴火劈下去,就留下一道浅浅的印子。   劈了好几次,不是歪了,就是柴火飞了,任川怒了,举起斧头乱劈乱砍,柴火被他砍的乱七八糟。   摄制组同时退后了一步。   害怕……   任川抱着柴火走进厨房,江桓刚刚切好五花肉,他俩在灶台前蹲下,研究着怎么生火。   “放……放柴火……”任川塞了两块进去,“然后呢?”   江桓掏出打火机,“点……点吧……”   打火机怎么烧,柴火都没有被点着,江桓一拍脑袋想起来,“还得有引火的!”   他们两个到处去找,从墙面上撕下了糊墙的报纸,塞进土灶里点燃。   火终于烧起来了。   但马上,大量的烟就冒出来了,呛得两个人不住咳嗽,屋里实在是呆不住了不得不跑出屋外。   任川咳嗽地眼泪都出来了,“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江桓脸上乌漆抹黑的,“不……不知道……”   任川想起来了,“柴火是湿的……”   他们把窗户和门都打开,好不容易才等到烟雾散尽,屋子里也跟着冷下来,那气温,滴水成冰。   江桓头一次用这样的土灶,半点都不熟练,甚至都战战兢兢。   做到一半,柴火熄灭了。   江桓:“……”   好不容易将晚饭端上桌,一盆面条,一碟咸菜,还有一盘葱炒肉。   面条勉强煮熟了,葱炒肉糊的跟炭一样,咸菜倒是不错,可不是江桓做的。   江桓有点愧疚,“不太熟练……”   “没事没事。”任川不嫌弃,“说不定味道很好呢!”   江桓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那你快吃!”   任川:“……”   他对着那盘炭一样的葱炒肉,实在是下不去筷子。   再想想江桓以前的战绩。   吃了估计就得当场毙命。   任川给自己找了个绝妙的借口,“我不能先吃!咱家猪都没吃呢!”   他立刻站起来,“我去喂猪!”   话说……猪吃什么?   任川蹲在猪圈门口,拿着手机百度,喂猪都喂点什么。   他点开一个视频,视频里的人在煮猪食,豆饼白菜煮一锅,看上去还很香的样子。   任川准备动手煮猪食。   江桓走上前,“我来帮你吧。”   “大……大可不必!”任川连忙让他打住,江桓要是上手了,两头猪还有命在么。   杀生啊?   江桓特别想展示一下自己,“没事连你我都能喂,猪肯定也能喂!”   任川:“???”   你在猪言猪语什么呢?   任川指使着他,“那你……拔两颗白菜去吧。”   江桓穿上棉袄出门,“好。”   任川坐在地上砍豆饼,豆饼是大豆榨油之后剩下的残渣压成的饼,硬邦邦的,力气不够大都砍不动。   从摄制镜头上看,灯光昏暗,树影摇曳,任川低垂着脑袋举起斧头一下一下地砍,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声音。   摄制组同时瑟缩了一下。   半个小时后,江桓才抱着两颗白菜回来,菜园子不远,却叫他好找,精挑细选了两颗好白菜,不能亏待了他家的猪。   白菜洗干净切碎下锅,和豆饼一起炖煮,江桓看着总觉得少点东西,抄起油盐酱醋就倒进去。   任川想组织都晚了,“哎——!”   江桓一边放调料一边认真道:“咱家猪,得吃好的。”   猪食看上去烂糊糊的,飘散着诡异的味道,十步必杀,摄制组同时退后了一步。   拎着猪食来到猪圈,两头猪都饿的不行,哼哼着叫,江桓贼热情,将食槽填地满当当的。   两头猪尚不知人类社会的险恶,扑上去,埋头大吃。   顿了顿,它们都停住了。   “吃啊!”江桓招呼着,“别客气!”   两头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意思是——你先。   外头太冷了,江桓也不看着它们吃食,拎着饭桶就回去了。   任川摸了摸猪猪的脑袋,很同情它们,“……是他对不起你们。”   晚上九点,结束一天的拍摄,直播镜头也被关停。   火炕都热乎乎的,上去了就不想下来,农村的夜不似城市那样花样百出,顶多就是钻进被窝里说说话。   任川没睡过炕,觉得新鲜,被窝里暖烘烘的,让人觉得燥。   他和江桓紧挨着,像两个蚕茧那样,头对着头,胸贴着胸,看一眼就叫人觉得亲密,像是新婚小夫妻。   “哥……”任川喊他,“睡了么?”   “没。”江桓睁开眼,将他看着,“怎么了?”   “我……”任川翻腾着,他想说冷,可火炕热乎乎的。   江桓却懂了,掀开自己的被窝,“进来。”   任川一翻身就滚进去,两个人的身体挤挤挨挨,皮肤摩擦着,带来不一样的热度。   江桓亲吻了一下任川的脖颈,“睡吧。”   任川红着脸,“亲……亲嘴……”   明明世界上关于吻有那么多浪漫的说法, 任川却选择了最直白的最接地气,小说里都不屑于这么写的,江桓将他吻住,舌尖湿淋淋地扫过唇缝,而后探进去。   纠缠,灼热,湿淋淋,这才是唇齿之戏,任川攀住了江桓的臂膀,像菟丝花那样,浑身上下没骨头了,又喜欢,又疯狂。   这么肉贴着肉,任川满意了,窝在江桓怀里,好像一辈子都这样了。   清晨,天刚蒙蒙亮,摄制组架起了大喇叭,扯着嗓子,“起床了!起床了!起床了!”   被窝里的俩人一个激灵,滚起来,那样子活像是被人捉奸了。   “操。”江桓愣住,看一眼时间,才六点。   导演提醒着:“你们现在是农民,要按照农民的生活作息,现在你们该起床喂鸡了!”   “起起起!”江桓和任川都没有脾气了,谁让他们现在是李铁柱和翠花。   起床洗漱随便吃两口早饭,将家里大大小小的活物都给喂一遍,他们去参观了一下自己的重要资产——   ——十亩苞米地。   苞米接天而去,浩浩汤汤,一眼望去好像汪洋大海一样看不到边际。   任川&江桓:“……”   导演提醒他们:“你们今天的目标是一千斤玉米。”   整个村子就剩下他们家还没有秋收,一穗穗的苞米吐着须子,金灿灿地晒在阳光下。   江桓认命地撸起袖子,“来吧来吧。”   这一干就是一个上午,把苞米掰下来,扔进背篓,再背到家里,循环往复,仿佛一个看不到尽头的闭环。   任川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揉了揉自己的腰,这时候就听见有村民在喊,“李铁柱!你家猪跑了!”   江桓&任川:“!!!”   猪圈的墙倒了,两头猪趁机脱逃,好好的农活干到一半,又得跑去抓猪。   任川和江桓分头行动,一人抓一头,绕着村子跑来跑去,身手远不如一头猪矫捷。   任川追猪追丢了,正到处去找猪的踪迹,这时候又听村民在喊,“上树了!上树了!”   任川大吃一惊,“猪上树了!”   村民一拍大腿,“是你家当家的上树了!”   任川:“……”   作者有话说   明天表白。 第八十章 表白   江桓抓猪不成,反被猪追到了树上。   任川赶到的时候,江桓抱着树杈大叫,一头愤怒的猪用脑袋咣咣撞着树干。   “停停停——!”任川手拿树枝去赶猪,像个从天而降的英雄,“你走开——!”   猪睁着一双怒红的眼,看向他,迈开腿,陆地巡航舰一样朝任川冲了过来。   任川拔腿就跑,“别过来呀——!”   “救命呀——!”   “猪杀人了——!”   “谁来救救我——!”   江桓从树上下来,朝任川跑过去,“川儿我来了——!”   但是他也怕猪,于是躲到了任川身后,任川更怕猪,躲到了江桓身后,他们就这么一前一后,一前一后,相互掩护,相互撤离……   “行不行了!”村民看不下去了,“你俩跳舞呢!”   直播弹幕已经笑疯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头呢!我头呢!我怎么找不到我的头了!”   “猪:让总裁知道知道这个社会有多险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仅要喂猪还要抓猪!摄制组人才啊!”   “笑死我了,总裁怎么可以那么怂啊!”   "堂堂总裁不要面子么!"   “总裁:你在猪言猪语什么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可爱!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两个总裁可可爱爱没有脑袋么!”   “楼上!你不是一个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行了!我要是笑死了,总裁就得赔我医药费!”   猪最终还是抓住了,但不是两个总裁抓的,而是看不下去的村民帮忙抓的。   由于猪圈的墙倒了,两头越狱的猪,只好被暂时安放在邻居家的猪圈里。   吃着别的人饭,睡着别人的窝,看上去还有点乐不思蜀的样子。   “累死我了!”抓猪行动,任川半点忙没帮上,此时此刻却嚷嚷着累,一把嗓子娇滴滴,“哥……”   江桓笑看着他,用自己的脏手在他脸蛋上摸了摸,那点灰全蹭上了,“撒娇。”   “累!”任川有撒娇的底气,“胳膊酸,腿还痛!”   江桓靠近他,低下头,与他额头相抵,“屁股痛不痛?”   任川摸一下自己的屁股,说话有点结巴,“也……也痛……”   “来。”江桓在他面前蹲下来了,“上来。”   任川美不滋溜地趴在江桓背上,两腿一蹬,跟小时候学骑马一样,喊一嗓子,“驾!”   “就你了。”江桓颠了颠任川,两手托着他的屁股,一步一步往前走,“小王八蛋。”   任川不服,“我是小王八蛋,那你是什么?”   江桓哼笑一声,“小王八蛋喜欢谁我就是谁。”   一句“喜欢”就这么不小心脱口而出,两个人一下子就寂静下来。   “我……”江桓找不到自己的舌头了,他想要解释,“不是……”   任川当自己没听到,趴在江桓的后背上闷不吭声,却在心里将那句“喜欢”咀嚼了千千万万遍。   “哥喜欢你。”江桓的语气很轻。   “嗯。”任川搂着他的脖子,“我也喜欢哥。”   他们说的仅仅只是“喜欢”,而不是爱。   喜欢可以是父母对孩子,可以是兄长对弟弟,可以是朋友对朋友。   那么多种解读。   表面上风轻云淡,实际上心里头是山呼海啸,天崩地裂,江桓都有点慌了,他对任川说了喜欢,可任川的反应却远没有他想象的那样激烈。   任川就没有一点点地喜欢自己么?   那方面的喜欢,沾染着声色与肉欲,既圣洁,又下流的那种。   “我……”江桓摩挲着自己的裤缝,还想要说点什么。   “哥。”任川出声提醒他,“你想清楚。”   这一句话让江桓愣住了。   任川不知道该怎么说,但他想到了他们在去拉萨的火车上遇到的事儿,那么多的鄙夷,那么多的讽刺,风霜刀剑言如雪,这个社会没有给任何人开过绿灯,不会因为你是总裁,就少几分琢磨。   江桓不是同,任川知道。   如果只是喜欢,那他们做哥哥弟弟也很好,也能在一起一辈子。   何必……非要走上那千难万难的路呢?   “我们……”任川小心斟酌着措辞,“这样挺好的……”   真的……好么?   江桓竟然不知道答案。   江桓把任川背到村外,田间地头还有忙碌的村民,看见了,抬起头对任川笑,“好福气啊,小公子。”   “对呀。”任川高高兴兴地答,“这是我哥!”   江桓竟然头一次觉得那声"哥"刺耳。   最可笑的是,一开始还是他主动提出来的,非得要任川叫哥。   现在想想,当初在医院里,任川对他说的那些话……明明是……对他有意思。   可他……做了什么?   这么大的一个媳妇摆在面前,他当了人家的哥哥!   江桓干农活的时候都在走神,苞米掰一个丢一个,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任川背着一筐苞米回家,走回来一看,满地的苞米被丢地乱七八糟,他喊了一声,“哥!”   江桓吓的一个激灵,手里地玉米穗子都掉了。   “你走什么神呢!”任川一边埋怨,一边将地上的苞米给捡起来丢进筐里,“你看看!都掉地上沾上泥了!”   江桓竟然不知道自己能说点什么,嘴唇嗫嚅着,“我……”   “哥……”任川看着他的脸色,好像有点难看,“你累着了吧。”   江桓顺坡下驴,“嗯,有点累。”   “那你回家歇着吧!”任川主动站出来,“我来干。”   他哪能让任川冲在前面,江桓连忙改口,“我……我又不累了!”   一会儿累,一会儿不累,真让人搞不懂他,任川走上来,将他仔细看着,“哥……你不会是……”   江桓退后了一步,吞咽了一口唾沫,心脏砰砰跳动着,差点就跳出来了。   任川眨着眼睛看他,“……在撒娇吧。”   江桓:“……”   一米八六的猛男,撒什么娇撒娇。   任川却像是看破了什么秘密,还有点小高兴,他看一眼摄制组的方向,背对着镜头,极其快而简单地在江桓的嘴唇上给亲了一口,“好了好了,不要撒娇了,好好干活。”   江桓捂住了自己的嘴唇,兀自闹了个红脸。   可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闷着头干活。   一直到太阳下山,终于收完了一千斤的苞米,人都要累瘫了。   江桓和任川互相搀扶着,走回家,“哎呦,可真不容易。”   “回家我给你好好捏捏。”任川今天没干什么重活,基本上都是江桓在干,他主动讨好着,“哥,你辛苦了。”   “没什么。”江桓实际上都要累死了,嘴上却逞强,“我不累!”   “真的?”任川看向他,“你真不累?”   江桓也不知道在装哪门子的大尾巴狼,“就这么点小活,哪能累到我,你别说一千斤,两千斤我都能收。”   任川看着他,像是有求于他,“那……”   江桓胸膛挺起来了,“还有什么活儿!你说!”   任川把话说出来,“那你把猪圈给修了吧。”   江桓:“……”   “咱家的猪不能总在邻居的猪圈里住着。”任川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修,我回家做饭。”   自己逞的能,怎么都得坚持下去,江桓又开始和水泥,搬砖,修猪圈。   天黑了,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飘出了烟火,江桓抬头看一眼自己家,也跟着一起冒烟呢,心头的那种感觉说不清楚,脑中恰好出现了一句诗,“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哥!”任川打着灯笼出来了,昏黄的暖光照映着他,脸庞更显的温柔,多了一点不一样的烟火气。   江桓忽然就忍不住了。   他的心脏在催促着他走上去,他的手指在痒,想要插入那一头秀发,他的嘴唇在饥渴,想要深深地吻上去。   这一瞬他的眼神也变了,像是磨牙吮血的一头凶兽,巴不得将送上门的猎物一点点撕碎开来。   江桓站在原地,久久都没有动弹,一点声音都没有,任川奇怪,他走到江桓面前,轻轻喊一声,“哥……”   江桓忽然一把将他拽入怀中,那么凶狠,乃至于残暴地吻上去,牙齿撕咬着柔嫩的嘴唇,啃出一个一个的齿痕,乃至于伤口上流出血珠,甚至于连这一点血腥都不放过,拆吃入腹。   “我告诉你答案……”江桓粗喘着气,大手死死箍住任川的细腰,“如果喜欢你这三个字说的还不够清楚,我爱你,我想要你,想和你一起在神父面前说愿意,想做那个在你葬礼上宣读你一生的人,想守着你的坟墓,最后陪伴着你一起长眠,甚至与墓碑上都要刻上,‘这两个男人相爱一生’。”   江桓的眼中遍布血丝,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也会有如此冲动的一瞬,热血涌上了天灵盖,让他不吐不快,“川儿……”   他觉得自己的命要没了,如果任川说一个不字,那么他的身躯会立刻化为飞灰,被风吹散。   江桓攥着任川的领口,将额头抵在他的心口上,只有那砰砰跳动的心音能够安抚他,“我他娘的……爱你到疯……”   任川全程都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他像是石化了一样,双目徒劳地睁着,只有眼睫在细细颤抖着。   江桓的心脏一寸一寸冷下去,巨大的恐慌马上就要将他吞噬,“川儿……”   任川忽然哭出声来了,狠狠将他一推,“你他娘的……”   “……猪圈里表白啊!”   作者有话说   猪圈表白了,你们之后可以猜一猜江总在哪里求婚。   反正该有的浪漫他是一点都没有。 第八十一章 我们一起白头   “啊——!”任川从未想到过,有朝一日听见江桓的表白,自己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哭,可是眼泪就是兀自汹涌根本就不听他的,沙哑的嚎啕从嗓子里冲出来,惊醒了黑夜里的寒鸦。   他五脏六腑都在痛,像是被人拿着一把刀捅进去狠狠翻搅,鲜血都流尽了,露出皑皑白骨。   从未想到过,原来被爱,竟然是这么痛的一件事。   “江桓……”任川的嗓子哭哑了,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你干嘛啊……”   任川被江桓拥抱在怀,他一边哭,一边用拳头疯狂地砸江桓的后背,“你干嘛跳进来……你混蛋……”   你放着阳关大道不走,独独停在了深渊的边缘。   “宝儿……”江桓的呼吸都是颤抖着,恨不得将任川揉进自己的血肉里,“哥陪你……哥跳下来陪你,你在哪哥在哪……”   说出来的字字句句都泣着血,“咱俩……一辈子……”   任川觉得自己要溺亡了,他像是一条上岸的鱼,离不开江桓这片海。   江桓半搂半抱地将任川抱进屋,那哭声一直就没听过,江桓把他当成了心肝来哄,看他哭,自己五脏六腑都跟着一起疼,爱到了极致,欢喜与疯魔都刻进了骨子,连血液里都流淌着叫嚣着喜欢任川的因子。   他们静静相拥着,只有头顶时亮时不亮的灯泡提供昏黄的灯光,冬天的夜晚静悄悄的,却有什么破土发芽。   “哥……”任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哭声,他忽然叫了一声,“你看,下雪了。”   江桓抬起头,只见门外是漫天的的大雪,飘飘洒洒,飞飞扬扬,一时之间天地都改换了颜色,那种震撼,足以在人的心底留一辈子。   “哥。”任川拉着他的手,“走。”   他俩走入了这一场大雪,雪花片片飘落在乌黑的发丝上,尚未融化,还能看到晶莹剔透的六个角。   江桓攥紧了任川的手,他知道这一场不期而至的大雪,就是任川的回答。   我们一起……白头。   江桓忽然觉得神奇,他荒芜至极的生命里,竟然出现了这样一颗小小的星球,在宇宙最黑暗最冰冷的角落里,当他的冥府渡船。   他们相识在医院里,见过了生,也见过了死,他们一起去过了拉萨,佛音缭绕里,互相成为了彼此的信仰,甚至于现在……他们除了爱,一无所有。   就让他们相拥在爱中消亡吧。   任川叫他,“哥……”   “嗯。”江桓看向他。   “我们好穷哦。”任川示意他看,别人的房顶上都是砖瓦,只有他们的是茅草,“怎么那么穷啊。”   “那以后我少吃点。”江桓攥着他的手,“省点钱,盖新房子。”   “我吃的也很少。”他们就好像在讨论什么国际大事儿一样,任川牵着他的手,嗫嚅着,“以后也可以少吃一点。”   “你不行。”江桓否决他,“你得吃饱。”   任川看向他,“哥,你说如果我们真的一无所有还会相爱么?”   江桓笑起来,“那我就拿着一个馒头向你求婚。”   “哇,一个馒头你就想求婚啊……”   “那你答不答应?”   “起码……再加一个吻啊……”   江桓低头吻上去,想通过唇舌将自己的爱/欲度过去,再把任川的灵魂给吸食殆尽,将他囚禁于自己的身体里,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任川呼出滚烫的气,气息在颤抖着,他那么怕冷的一个人,却头一次希望,这场雪大一点,再大一点,最好将他们两个人都给淹没进去。   缠缠绵绵的一个吻,江桓将任川的帽子给他戴上,牵起了他的手,吹了一声俏皮响亮的口哨,“走了,回家。”   他俩小跑着,任雪花飘落在身上,一行深深浅浅的脚印蜿蜒而去,不一会儿,又被大雪覆盖上。   晚上生火做饭了,火炕烧的热乎乎,一开门进屋,差点被热气冲了一个跟头。   “快点关门。”任川兔子一样窜进去,搓着手脚,“冻死我了。”   江桓撩起衣服,抓起任川的手放在自己的腹肌上,用自己的体温给他捂手,“还冷么?”   任川不怀好意,手指在江桓的腹肌上弹琴一样撩拨着,“冷死了……”   他凑近了江桓,坏坏地笑,专门勾人上钩呢,“……得哥哥给我暖着。”   下一秒,江桓就感觉任川的手摸上了他的胸肌,调戏着捏,玩弄来玩弄去的,明目张胆地占便宜。   江桓看任川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像恶狼,像流氓,反正就不像个好人,视线在胸口以下,膝盖以上逡巡着,也不看点正经地方。   他刚想要把任川扑倒,丢到炕上,这个时候任川的电话响起来了。   任川看一眼,卧槽了一声,“我爸!”   江桓那点欲火硬生生憋住了,就仿佛是急刹车,口舌有点磕绊,“岳……岳父啊。”   任川接通电话,“爸,大晚上的,干嘛啊?”   “怎么我还不能给你打电话了?”任东升大着嗓门,“再说几点啊就大晚上,老儿子你在哪啊,干什么呢?”   这是查岗来了,任川撒了个谎,“我……我和祝凯风在一起,我俩……玩积木呢。”   任东升哼笑了一声,“我和你祝叔我俩在按摩,祝凯风跟在一边儿在那问服务员要电话号码,你在什么地方?”   他紧跟着嗓门大起来了:“和祝凯风一起玩积木这都是你五岁时候的借口了,现在你都二十五了,还他娘的玩儿积木呢!”   “反正我在做正经事儿!”任川也跟着喊,“我事业爱情双丰收了!”   “屁的爱情!”任东升骂道,“祝凯风刚刚跟我讲了!你小子刚被人骗财骗色!”   任川装傻充愣,“祝凯风……怎么什么都讲啊……”   “没个正经。”任东升哼了一声,想起自己打这个电话是为什么了,“老儿子,生日快乐啊。”   “嗯。”任川没什么高兴的,没到生日,都是最想他妈的时候,“知道了。”   “挂了。”任东升也没什么要说的了,“记得回家吃饭。”   电话挂断,江桓差点被任川吓出一身冷汗,尤其是他刚刚说自己“事业爱情双丰收”的时候。   但他也听到了任东升说的那句生日快乐,他皱眉看向了任川,“今天是你生日?”   “嗯。”任川垂着眼睛,“没什么,我从来都不过生日。”   江桓揽着他的腰,将他亲密地抱着,“为什么?”   任川有点没精打采的,“因为我妈在生我的时候死了。我爸虽然不恨我,但是我吧……过不去那道坎,总觉是自己害了我妈。”   任川紧接着笑起来,摸了摸江桓的脸,“不过今天不一样了。”   他抱住了江桓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膛上,“我收到了最好的生日礼物。”   江桓的胸膛充盈着爱,他摸着任川的脑袋,“以后我就……”   任川警告地看向他,“你可别说‘以后我就是你妈了’!”   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卡住,江桓仿佛被烫着了似的,“……以后我就……代替你妈妈陪着你了。”   这还差不多,任川咕哝了一声傻子,将脑袋埋进了江桓的颈窝。   天黑的差不多了,洗漱好就该上炕睡觉,被窝只剩下了一个,那意思明显的很。   任川心里跟吃了蜜一样,兜兜转转了一大圈子总算是将江桓变成了恋人。   他打开了发小群,希望收到发小们的祝贺,“我谈恋爱了!”   他补充上重点,“男朋友是江桓!”   叮咚两声,崔明浩祝凯风同时冒泡,连发的话都如出一辙,“卧槽!”   任川:“你们可以开始祝福了。”   祝凯风:“川儿!发烧了吧!”   崔明浩:“建议来医院看看,目测是晚期。”   任川:“……”   任川:“这就是你们的态度!”   祝凯风:“前几天还要死要活不共戴天的人是谁!”   崔明浩:“不要讳疾忌医,虽然是绝症,但还是有一丝丝的希望。”   任川抛下了一连串的炸弹,“我们已经同居了,而且他主动表白的,有见过家长,不打算要二胎。”   说完,他就把手机给关机了,留祝凯风和崔明浩两个人在群里跳脚。   任川钻进被窝,贴着江桓的身体躺下,枕着他的胳膊,那感觉相当之好。   “回家了得把客卧给封了。”江桓想到件重要的事儿,“让你想睡别的地方都没有机会。”   他们两个互相看着,灼热的呼吸喷吐在皮肤上带来细密的战栗,江桓情不自禁地凑上前,仿佛是摘下了高岭上的一朵花,也仿佛是捧起了春天里的一捧水,他将任川拥抱在怀,轻柔地吻上了他的唇瓣。   任川不由自主地哼出声来,嗓音里夹杂着情动,伸出双手搂抱住了江桓宽厚的脊背。   雪地的光从窗户渗透进来,让一切都朦朦胧胧,吻最开始是清浅的,而后逐渐粗重,从眉峰到鼻尖,从嘴唇到胸膛。   江桓的声音隐忍沙哑,低沉诱惑,“宝儿……”   “……我硬了……” 第八十二章 除夕   从那一夜之后,任川始终都对江桓有点避而远之。   那还是他头一次被人压在身体底下发泄欲望。   他慌了,他怕了,他真正意识到江桓不是他以前的那些柔柔弱弱的男朋友。   他是一头尚未被驯服的野兽,獠牙利齿,磨牙吮血。   好在每天都要干活,江桓都要累虚脱了,也没有那么重的欲望,这几天晚上还都相安无事。   一千斤的玉米收回来之后,需要脱粒,晾晒。   能够脱粒的工具就只有一个借来的手摇脱粒机,任川每天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将苞米一穗一穗地放进去,再手摇脱粒。   江桓则负责采摘剩下的玉米,再一筐一筐地运回来。   他们忙忙碌碌,就像普通的农村小夫妻一样,一个主外,一个主内,现在也差不多能适应了农村的生活,一切都井井有条。   干了一个上午,任川伸了一个懒腰,起来走一走,活动一下胳膊腿。   两头猪已经从邻居家的猪圈里接回来,任川还给它们起了非常好听的名字,一只叫祝凯风一只叫崔明浩。   “乖。”任川摸了摸猪头,“下次不要逃跑了知道么?”   “祝凯风”和“崔明浩”哼哼着,根本不搭理他。   与此同时村口:   祝凯风脸上戴着一副黑超,拖着行李箱,边走边四处看,“卧槽,川儿他娘的玩儿真的!”   崔明浩还是一副冷冷的表情,好像谁都欠他钱了一样,“你要知道,我请假一次非常不容易,要不是任川玩儿这么大,我才不会陪你来。”   “哎呀,知道知道!”祝凯风揽着他的肩膀,“我们崔医生一一分钟都百万上下!”   崔明浩把他的手给拍下去,洁癖的毛病犯了,“你别碰我。”   祝凯风不在意,看到个路过的村民,“阿姨!你知道村里哪家在有摄制组拍纪录片呢么!拍的还是俩总裁!”   村民给他们指了路,“就那!拐进去就能看到!房顶冒炊烟的那家!”   “好的!谢谢!”祝凯风拉着崔明浩快跑,“走走走!说不定还能蹭饭吃呢!”   任川正在煮猪食,烂糊糊的一大锅,盛到桶里,在拎到猪圈面前。   “祝凯风”和“崔明浩”闻到了饭香味,都哼哼着叫,差点就从猪圈里跳出来。   任川给食槽里填满,“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不要急!这不是给你们吃了么!”   祝凯风和崔明浩老远就看见任川的背影了,两个人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地走过来,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任川看着两头猪忽然大叫,“哎呀!‘祝凯风’不要抢‘崔明浩’的吃的!你自己吃自己的!”   祝凯风:“……”   崔明浩:“……”   两头猪因为抢食开始打架了,任川哎呀一声,“不要打了!你们两个不要打了!‘祝凯风’你不要啃'崔明浩'的耳朵!‘崔明浩’你也不要拱‘祝凯风’的脑袋!”   祝凯风看一眼崔明浩,不太敢确定,“他在……和猪说话?”   崔明浩推了推眼镜,眼底都是危险的寒光,“呵呵……”   任川觉得自己好像是幻听了,对着猪喃喃着,“奇怪了,我好像听见祝凯风那个王八蛋的声音了。”   祝凯风:“……”   崔明浩喜闻乐见,“你活该!”   任川皱起眉头,“崔明浩那个洁癖精也在哎!”   崔明浩:“……”   祝凯风喜闻乐见:“你活该!”   “一定是我太累了没有休息好。”任川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拎起饭桶,一转身——   祝凯风和崔明浩就在他背后对他微笑,笑容十分瘆人。   任川:“……”   三分钟后:   任川拎着饭桶满村子跑,上蹿下跳,东躲西逃,速度堪比母猪出栏,“我错了——!”   祝凯风和崔明浩在他背后拿着菜刀狂追不舍,“你给老子站住——!”   “我真的错了——!”   “救命啊——!”   “杀人了——!”   “江桓快来救救我——!”   “哥!爸爸!爷爷——!”   江桓对这一切一无所知,他背着一筐苞米,走回家,看了一眼猪圈,食槽是空的,他皱了皱眉,将身上的筐先卸下来,一边揉肩膀一边进屋,“川儿!‘祝凯风’和‘崔明浩’你没喂啊——!”   屋门一推开,里面的三双眼睛刷的一下看过来,祝凯风崔明浩站在一边,手里拿着菜刀,寒光熠熠,任川鼻青脸肿地跪在地上,抽搭着鼻子,可怜兮兮。   江桓推门的手,一下子就停滞在半空中。   他退后一步,将屋门给关上,“对不起,搞错了。”   三秒钟后,屋门又被打开,屋内的三双眼睛又一次看过来。   祝凯风和崔明浩脸上露出了和善至极的微笑,“来都来了,走什么啊?刚刚喊了什么?”   江桓:“……”   他立刻夺门而出,“对不起了川儿!先走一步——!”   不出十分钟,江总就被抓回来和任总一起跪在地上,垂着脑袋,眼圈被揍了一拳,被打成了个乌眼青。   “错了。”任川为了免于挨打主动认错,“爸爸们!我错了!”   崔明浩冷哼了一声,“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祝凯风看向了摄制组,“都录下来了么?”   摄制组:“……”   是点头呢,还是不点头呢?   “错了错了错了!”任川从地上起来,拽着崔明浩的袖口摇晃着,像小孩子撒娇那样,“你们两个最好了!”   "就是就是……"江桓也趁机起来,“大老远来,一见面就刀刃相向的多不好……”   崔明浩和祝凯风同时瞪着江桓,“你起来干什么,给我跪着!”   江桓不得不老老实实地跪下去,“……”   “我就是太想你们两个了。”任川巴巴地解释,“所以才会给猪起……”   崔明浩冷冷地看着他,“要不你还是回去跪着吧。”   任川立刻在自己嘴边做了一个拉锁的动作,示意自己不会再说。   他跑前跑后地给两个发小倒茶,“你们怎么来了!”   “你也不看看你说了什么。”崔明浩屈尊降贵地坐下,“谈恋爱,和江桓,还他娘的同居,哪一句能让人放心!”   江桓跪在地上插嘴,“和我在一起怎么就不能放心!”   “闭嘴!”祝凯风呵斥道,“有你说话的份儿么!”   江桓:“……”   卑微·jpg.   "你们这也太突然了……"任川没想到他们真的大老远从北京飞过来,转火车又转汽车,“我们都没有准备……”   “就是要你们什么都不准备。”崔明浩冷哼了一声,“不然能知道你这么‘想’我们么。”   任川眼神乱转,“那什么……”   他拎起炉子上的水壶就给他们两个倒茶,“多喝烫水,有益健康。”   祝凯风连妹子都抛弃,崔明浩更是丢下了病人千里迢迢赶来,三个发小好久没有聚会,凑在一起,聊地火热,天都不知道什么时候黑了。   任川看一眼天色,“啊,要做饭了,我去……”   “你去什么去。”崔明浩居高临下地一瞥江桓,“你还不去做饭?”   江桓:“……”   任川有话想说,“那个……还是我……”   “男朋友是干什么吃的!”祝凯风也提高了声音,他们两个来,就是为了给任川撑场子的,“我们川儿可是宝贝疙瘩,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任川想说的是,要是江桓做饭,整个屋子都没有人能活下来,“别让他做,还是我……”   崔明浩又看向了江桓,“你还等着人请你么?还不快去!”   江桓算是看清楚自己的地位了,抽搭了一下鼻子,“这就去。”   “今儿个除夕,吃饺子。”祝凯风提醒他,“我们仨都爱吃猪肉白菜的!”   江桓认命地点头,挽起袖子,和面,调馅儿。   任川看着他如此认真地投毒,实在是不敢动啊不敢动。   “那什么……”任川无可奈何地看着两个发小,“路都是你们两个选的,一会儿千万要坚持住了。”   “没事儿。”祝凯风揽着任川的肩膀,和他说悄悄话,“他做的好不好吃都无所谓,我们主要是给你撑场子,一会儿你想要什么效果?是把盘子砸了重做,还是赏他一丈红?”   “我找的是男朋友,又不是奴才。”任川好心提醒他们两个,“一会吃饺子的时候注意,别咀嚼,最好直接咽。”   忙活了将近一个多小时,热气腾腾的白面饺子上桌,江桓脸上还沾了两抹面粉,高高兴兴地把饺子端上来,“来咯!”   江桓刚拿起筷子,要在桌子上坐下,崔明浩一个眼刀就飞过去,“让你坐下了么?”   江桓:“……”   祝凯风也一拍桌子,“蹲着吃!”   江桓揭竿而起,“你们也太……”   崔明浩推了推眼镜,“嗯?”   江桓:“……太贴心了,怎么就知道我屁股痛坐不了凳子呢。”   他委委屈屈地拿起筷子蹲在一旁。   任川心说你们两个这么欺负我老公,让你们知道知道社会的险恶,他给崔明浩和祝凯风一人夹了一个饺子,脸上带着笑,“快吃!趁热!”   祝凯风和崔明浩一无所知地将饺子吃进嘴里,刚一咀嚼,两个人都愣住了。   任川看向他们两个,“怎么样?好吃么?”   祝凯风:“……”   崔明浩:“……”   他们两个同时冲出了门外:“呕——!”   江桓:“……”   他暴怒,“有那么难吃么!”   作者有话说   开了两本预收,都是沙雕搞笑ABO,截止到一月一日,哪本收藏高,写完第三本后就开哪本。朝朝出品,必属沙雕。感兴趣的宝贝们可以点开作者专栏看一看,收藏一下。 第八十三章 上热搜了   崔明浩和祝凯风总算是懂为什么任川要提醒他们不要咀嚼了。   舌头上简直是发生了一场切尔诺贝利大核爆。   江桓当着他们的面儿吃下一个饺子,咀嚼地津津有味,“你看!明明很好吃!你们这是什么反应!”   崔明浩一脸认真地看向任川,“再考虑考虑吧,味觉缺失是一种残疾。”   祝凯风也跟着点头,“是啊川儿,一辈子的事儿,咱不能嫁给一个残疾人啊。”   江桓:“……”   他委屈巴巴地看向任川,“我做饭真的这么难吃么。”   任川刚想要点头,就看见江桓泫然欲泣的眼神。   他的良心再隐隐作痛着,但是情感上却偏向了江桓这边,他睁着眼说瞎话,“一点都不难吃!是他们太夸张了!”   江桓抽搭着鼻子,“那你吃给我看。”   任川:“……”   他口舌磕绊着,“这就……不必了吧。”   江桓向他逼近,“所以是真的很难吃咯?”   任川脸上汗都下来了,“额……”   在江桓的目光逼视之下,他颤抖着手夹起了一个饺子,宛若老年帕金森一样,勉强地冲江桓笑了笑,“那个……”   江桓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吃。”   崔明浩和祝凯风都用看英雄的眼神看着任川,什么叫大义灭亲,这就是大义灭亲!   任川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看着手里的饺子,眼睛一闭一睁,豁出去了!   他嗷呜一口就将饺子整个儿吞了,嚼都不嚼就囫囵个儿咽下去了。   任川冲着江桓竖起了大拇指,“好吃!”   江桓惊讶了,“你都……不咀嚼一下么?”   任川慌忙找借口,“太……太好吃了!所以来不及咀嚼!”   江桓猛地一拍桌子,“我饺子里面包了硬币!”   任川:“……”   他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掉落在桌子上,“我……”   他捂住自己的喉咙开始疯狂干呕,可是怎么呕都吐不出来了,“我要死了……”   祝凯风一个箭步冲上来,“川儿!”   他猛地一拍大腿,记起来崔明浩就是肠胃专家,让他赶紧的,“你快点来给川儿看看啊!”   吞硬币这件事儿,崔明浩已经见惯不惯了,特别淡定,“放心,能拉出来。”   祝凯风不相信,“总得开点药吧?”   崔明浩将厨房上上下下看了一圈儿,“吃点地瓜吧。”   所以事情又发展成为四个大老爷们儿凑在一起烤地瓜吃。   不过说什么也不允许江桓碰他们的地瓜。   崔明浩给江桓鼓了鼓掌:“绝命毒师!”   祝凯风也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任川娶你简直是为民除害啊。”   江桓:“……”   他谦虚了一下,脸上还有点娇羞,“其实也没有那么厉害啦……”   祝凯风&崔明浩:“我们根本就没有夸奖你的意思——!”   今天是除夕,说什么都要热闹一下,可是家里没有电视,看不了春晚。   好在祝凯风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带了扑克牌,四个男人开始打扑克。   任川和祝凯风都争着抢着要和崔明浩一伙儿,从小到大,崔明浩不知道在牌桌上赢了他们多少钱,只要跟着他就一定能赢!   任川和祝凯风挠来挠去,打来打去就是没争出个胜负,崔明浩双手环抱胸前就这么看着,非常享受两个男人因为他而争抢来争抢去的感觉。   江桓就好似受着冷风吹,就没有一个人肯看他一眼。   “好了!”江桓猛地一拍桌子,“都不要打了!各打各的!不分帮派了!”   任川和祝凯风相互看一眼,哼了一声,谁都不理谁,与其争不出来,那还不如同意江桓的提议。   崔明浩先出:“一对三。”   祝凯风激动地跳起来,“我我我!一对四!”   任川笑了一声,“一对五。”   江桓出牌:“王炸。”   崔明浩&祝凯风&任川:“……”   江桓还奇怪,“怎么了?你们不出了么?”   “让你玩儿死了!怎么出!”任川怒吼着,“你会不会打啊!”   他们重新洗牌,“重来重来重来!”   崔明浩先出:“一对三。”   祝凯风:“一对四。”   任川:“一对五。”   江桓:“王炸。”   崔明浩&祝凯风&任川:“……”   他们还就不信了,江桓还能每一次都抓到两个王么!   但是同样的事情反反复复出现了二十遍。   崔明浩&祝凯风&任川:“……”   江桓一头雾水:“你们看着我干什么啊?能不能玩儿了?”   任川叹了口气,"算了算了继续,继续……"   崔明浩不愧是崔明浩,第一个就打完了手里的扑克牌,祝凯风紧接着第二个出局,接下来就看任川江桓夫夫两个决斗。   任川谨慎地看一眼江桓,先出:“一对三。”   江桓:“要不起。”   任川皱了皱眉:“一对四。”   江桓:“要不起。”   任川:“一对五。”   江桓:“要不起。”   任川把手里的牌都扔出去:“好了我赢了!”   江桓这才笑起来,他刚要把手里的牌混入桌子上的扑克牌里,就被任川一把抢过去了。   “你手里都是JQK!”任川叫道,“你哪里要不起!”   江桓笑着摸了摸任川的脸,“让你赢……”   他的声音轻的仿佛是叹息,“……一辈子。”   任川的脸一下子就红起来,“我……”   祝凯风和崔明浩啧啧着:“啧啧啧——!”   热热闹闹的除夕过去,祝凯风和崔明浩却没有走,他们说要留下来再考察江桓几天。   任川也没有客气,两个发小么,当然要物尽其用。   于是他让生产队的驴下岗了,让两个发小上去拉磨,磨苞米面。   祝凯风:“……”   崔明浩:“……”   “快点。”任川催着,“住我家的房子,吃我家的米面粮油,你们不得干点活啊!”   地主家也没有这样的啊。   十亩地的苞米全收回来了,任川手摇脱粒,崔明浩祝凯风人工磨粉,花了足足三天,总算是将苞米变成了一袋一袋的苞米面。   “呼——!”任川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真累啊——!”   祝凯风&崔明浩&江桓同时怒吼着:“你他娘的干了点什么!”   待在这还要干活,祝凯风和崔明浩才没有那么傻,就此告辞。   等回到北京再说,反正他们两个是还没有承认江桓的身份。   江总的路还长着呢。   一千斤苞米磨成粉,才九百斤,一斤三块钱,从播种到收获,这么忙忙碌碌一年,才到手不到三千块钱。   任川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他最便宜的一双鞋都不止三千块钱了。   “哥……”任川吸了吸鼻子,靠在江桓身上,“我有点不舒服……”   江桓摸了摸他的头,“你做的很好了。”   “社会学上总在弱化阶级观念,俨然是一个大同世界,看着再怎么不同,火化了之后也不过是同样的无机质。”任川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可就是想要说,“可是这个社会是分三六九等的。”   “社会精英无意当中的一句话,都可能导致成千上万的打工人流离失所,科研人员里无意当中发现的一种病毒就可能让一个国家从地图上消失, 洛伦茨曲线与社会动荡不是说着玩的。”任川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在发抖,“倘若那些站在高层的人脑满肠肥,道德败坏,无所顾忌,那底层忙忙碌碌蚂蚁一样的普通人又该上哪去看见希望呢?”   江桓沉默了,这样的问题他回答不了,他们都胜利在了投胎上,享受了半辈子的特殊优待,若不是一时兴起的装病游戏,又哪里知道什么人间疾苦呢。   说到底,他们都是那千万分之一被命运之神宠爱的幸运儿。   何曾……低头看过脚下。   任川吸了吸鼻子,“我们……能做点什么吧?”   “有一份光,发一份热,就令萤火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江桓看着任川,他想起了小时候读过的一句话,“倘若此后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任川有点想哭,又有点想笑,他忽然想起来,当初在拉萨小旅馆里,他问江桓如果他成为了总裁会干什么,江桓的回答堪比感动中国十大人物。   他当时还不理解,但现在……   他想让自己的羽翼能庇护更多的家庭。   三十天的反转人生就此结束。   摄制组想要在火车站拍一拍两个人的镜头,江桓去给任川买果汁喝,迟迟都没有回来,眼看着火车就要发车了。   任川着急,拿出手机给江桓打电话,“哥!快点!”   江桓拿着手机从人群里逆流而上,艰难地走过来,他把果汁拧开,递给任川,“呐。”   任川喝两口,很自然地递给他喝。   江桓一口将他剩下的果汁都给喝了,将自己的围巾摘下来给他戴上,揉一把头发,“好了,上车。”   这一切都自然无比,看上去兄友弟恭。   刚踏上北京的土地,还不等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任川和江桓的手机就同时震响,刚一接听,孟春和钟念不约而同地喊道:“老板!你上热搜了——!” 第八十四章 是我放在心尖上的人   任川一下子就清醒了,他看一眼江桓,江桓也在看着他。   “这……”任川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他点开了孟春给他发来的链接,一个娱乐公众号用刺目的红标题打着:“总裁”“同性”“地下恋爱”“疑似出柜”。   配图也非常的朦胧暧昧,拍摄的是他与江桓肩并肩,甚至还有江桓背着他,最后一张是直播截图,任川在火车站给江桓打电话的时候,露出了通讯录备注,被人用红笔圈出来,赫然是一个“爱”字。   任川为了让江桓出现在自己手机通讯录的第一位,给他单独备注了“爱”字。   同性恋出柜本没有什么博取眼球的地方。   坏就坏在他们刚刚参加了反转人生,在直播间里积攒了人气,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们是两个高高在上,凡人所不能即的总裁。   这条热搜在实时上升,热度不断提高,更多的人涌进了直播间,通过直播回放去寻找蛛丝马迹。   “我就说呢,一直哥哥哥哥的叫,原来床上也喊哥哥啊。”   “同性恋真恶心。”   “这背后该不会是有什么交易吧。”   “长得好看点的男人都去搞基去了,还给不给我们女人活路啊!”   “垃圾,他们卖什么的?以后我不会再买了。”   “呵呵,楼上清醒点吧,人家卖的东西你也买不起。”   “真是什么东西都能当总裁。”   “呜呜呜呜呜他们好配啊!”   ……   任川的心脏狂跳起来,他感觉自己就仿佛是岩石底下的蛆虫,突然暴露在了天光之下,浑身都开始不安地扭动,后心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江桓安抚他,“没事儿,我现在就找人撤热搜。”   任川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等等——”   江桓看向他,意思是你还有什么要说?   任川忽然微笑起来,“我觉得不用撤了。”   “嗯?”江桓皱了皱眉,“为什么?”   “我是同性恋这件事没有什么要遮掩的。”任川牵起了江桓的手,他想要堂堂正正地做自己,光明正大地面对这个世界,“我就是爱你。”   江桓也笑起来,与他十指相扣,“好。”   网上热火朝天的,两位主角却不紧不慢,先是回家好好洗了个澡,又搂在一起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任川起来看一眼手机,祝凯风和崔明浩都打过电话,他一一回复,告诉他们两个快点送红包,正巧有个电话打进来,他拇指一顿,不小心接通了。   任东升的声音前所未有地冷,“任川。”   任川清醒了,心脏在这一瞬开始狂跳,结结巴巴的,“爸……爸……”   任东升不想在电话里和他多说什么,“回家。”   顿了顿他又补上一句,“立刻马上。”   江桓从床上爬起来,走到他身后,“怎么了?”   这低沉的的男人声音显然被任东升听去了,老头子重重一声哼,气的挂了电话。   任川做好了准备,但没想到这么快,他有点局促地看向江桓,“那什么……我爸……”   他好不容易才把话给说全了,“让我回家……”   江桓很体贴,也很温柔,“需要我一起回去么?”   “不……不用……”任川害怕江桓和他爸打起来,要真打起来那可就是掉水里先救妈妈还是先救媳妇的世纪难题,“我自己先回去一趟,探探口风。”   他不想让江桓太过担心,临出门的时候还冲他眨眨眼,“放心吧,老头子我能搞定。”   任川开车回老宅,在门口犹犹豫豫了半天才鼓起勇气进去,姗姗姐给他开门,哎哟一声,“少爷啊,可算回来了,今天任董发了好大的火。”   任川的心里不轻不重地咯噔了一声。   他都不敢脱鞋,这样方便逃跑,“我爸人呢?”   姗姗姐给他指路,“会客室里。”   任川拜托她:“姗姗姐,高血压心脏病的药都准备好,实在是不行打个120.”   姗姗姐被他吓住了,“少爷,你干了什么?”   任川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有点过分吧……”   走进会客室,处处都能看见银雕錾刻,因为任东升就是做银饰起家的,祖祖辈辈都是银匠,把这些东西摆在家里,是为了不忘本。   任东升背着手站在窗户前,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任川忐忑不安地走上前,“爸!”   任东升的面相看着不说有多威严,甚至还有点笑面的意思,但这时候嘴角眉梢却是冷的,“任川——!”   任川差点就给他跪下了,“爸,我错了!”   任东升问他:“错哪了?”   “哪儿都错了。”任川认错态度特别诚恳,“尤其是错在不该气我帅气英俊的爸爸。”   从小到大他最会来的就是这一套,任东升现在早就不吃了,他往茶几上甩了一沓子照片,“看看这是什么!”   任川拿起来看,拍的都是他与江桓,有几张看上去还特别亲密,但要是不过分解读,也看不出什么来。   “何家的大公子。”任东升冷笑一声,“你好大的本事。”   任川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我也觉得自己很牛逼啊。”   任东升:“……”   他猛地一拍茶几,“我他娘的是在夸你么!”   任川下意识地稍息立正,“我我我……我错了!我一点都不牛逼!”   任东升逼问一样看着他,“你们两个什么关系?”   任川撒谎,“相亲相爱的朋友关系。”   “都哥哥哥哥的叫了。”任东升明摆着不信,“还不肯说什么关系?”   任东升都知道了?任川的心脏突突突的,“爸,你别听网上乱说。”   任东升却火了,“媒体都知道了!就我不知道!”   “你消消气!”任川安抚他,“别激动!”   “我的儿子!被人拍了照片放到网上去!”任东升啪啪地拍着自己的脸,“你让我着一张脸往哪搁!”   “也没有那么过分吧。”任川嗫嚅着,“现在不都是开放社会了么。”   任东升指着他,“你们……你们无耻!”   任川不乐意听了,“话不能这么说吧!”   任东升猛地一拍桌子,“说!你们到底怎么搞上!”   任川的心咯噔了一声,此时此刻就仿佛是天塌了一样他爸什么都知道了,他和江桓藏不住了……   “你公司资金链断了!你觉得回来找老子丢面!”任东升怒吼着,“你去抱别人的大腿,认别人当哥哥!”   任川有点傻眼,“啊……是啊……”   任东升都要气死了,“混账!”   好险好险,任川拍着自己的胸脯,好在任东升自己想歪了。   任东升自己还有点伤感,“老子就没一点能帮上你的么?”   “那什么……爸,其实我特别需要你……”任川手指抠着裤缝,斟酌着字句,“银行保险柜的钥匙,能借我一下么?”   任东升看他一眼,“干什么?”   “拿点东西……”任川不想告诉他,“我妈留给我的,我想看看。”   任东升闷哼一声,扔出串钥匙,“滚吧。”   任川接过钥匙,从善如流地滚了,“哎爸!走了!”   姗姗姐走出来,“小少爷不留下吃饭啊!”   “不吃了!”任川高兴,危机解除,他还在姗姗姐的脸蛋上亲了一下,“你今天真漂亮!”   他开车去了银行,在银行经理的帮助下,将那个锁了二十五年的保险柜给打开,里面只放了一个匣子,都落灰了。   任川极其珍惜地取出来,摸了摸匣子,这是他妈留给他的。   任川没有多停留,又一脚油门开去了银作坊,这里是任家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到任东升手里的时候,被做大了,早就弃之不用,但却保留这里的原貌,养着几个早就可以颐养天年的老师傅。   “丁师傅!”任川走进作坊,“我来了!”   丁师傅头发早已花白,他勉强才看清任川的脸,遵循着老规矩,喊一声,“小少爷!”   丁师傅打从任川爷爷那辈开始,就待在这作坊里,手艺不是一般的银匠师傅能比的,现在他不轻易做东西,只有遇上那些刁钻至极,出价高昂的私人定制客户的时候才会出山。   “我来找你来了。”任川走到他面前,捧上手里的匣子。   丁师傅看见这匣子,心头猛地一跳,脸色都变了,“这不是夫人……”   “对。”任川笑起来了,他打开匣子,露出里面的錾刻着龙凤呈祥的银锭,“我妈留给我娶媳妇用的。”   任川缠着丁师傅,“丁师傅,在我小时候,你就跟我说,以后长大了要娶媳妇,就来找你给我打戒指。”   “现在我终于有了那个能戴戒指的人了。”   丁师傅没想到自己在活着的时候还能看见这一天,“好啊,真好啊,少爷,你要个什么样的戒指?”   任川真不怕把年近古稀的丁师傅气出中风,他打开手机,调出了江桓的照片,“您看看这样的人,适合戴什么样的戒指?”   丁师傅看着这张男人的脸:“……”   任川的拇指摩挲了一下照片上江桓的脸,极其珍惜的,“他叫江桓……”   “是我放在心尖上的人。” 第八十五章 请君入瓮   任川与江桓两个人根本就没有任何发声,也毫不回应媒体的任何问题。   网络上的风向渐渐就变了,有人相信这真的只是兄弟之情,不过是腐女们瞎解读。   但也有人觉得有猫腻,但是就算是真的又能怎么样呢?   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打扰到自己的生活,其他的事情只不过是皮毛而已。   热度就如同风中的沙,一吹就散了。   但是任川没有想到,常先生竟然会因为这个给他打电话。   “常……常先生……”任川有点始料未及,“您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很意外么?”常先生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都透着严谨,“这个电话有点迟,但我想,前段时间你应该不缺给你打电话的人。”   任川拿着手机走到窗户前,看着窗外的城市风光,“说实话有一点惊讶,您应该打给江桓,毕竟你们的关系更亲近一点。”   “很巧。”常先生说,“我这里有一点关于江桓的故事,你想听么?”   有关江桓?任川愣了一下,却没有立刻答应。   “晚上八点,香格里拉有一场红酒品鉴会,请柬给你送过去了。”常先生习惯掌控说话的节奏,“偶尔放松一下也没什么。”   “好。”任川答应了,“晚上见。”   任川想去,他想知道江桓的故事,但是又不想让江桓知道自己在偷偷打听着有关于他的事儿。   至于晚上的红酒品鉴会,任川多留了个心眼,带上了孟春。   “我就上去一个小时。”任川告诉孟春,“你在车里等我,如果一个小时之后我没有下来,你再上去找我。”   孟春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儿了,“好的。”   任川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礼服,就推开车门下车了。   孟春百无聊赖地坐在车里玩手机,和同样玩忽职守的钟念偷偷发消息,两个小情侣甜蜜蜜的。   孟春点开语音,对钟念说了一句,“宝贝儿,吃了么?”   钟念三分钟之后才回了一条语音。   孟春点开一听,愣住了,语音里竟然是江桓的声音,“你的宝贝还在被我压榨,还没吃。”   孟春:“……”   玩忽职守被发现了!   下一秒一个语音通话就打来了,孟春手忙脚乱地接听,电话那头是江桓,“回答完你的问题了,现在该我问,我的宝贝吃了么?”   “那什么……”孟春不知道是告诉江桓实情,还是帮任川撒谎,“吃……吃了。”   江桓继续问:“吃什么了?”   孟春撒谎:“一点沙拉,还有奶油汤。”   电话那头寂静了片刻,江桓的声音一下子变冷了,“任川胃寒,我从不允许他吃沙拉。”   孟春:“……”   任总,你自求多福去吧。   江桓逼问着:“你们在哪?”   孟春还想要挣扎,“在……在公司……”   江桓哼笑了一声,“你要是想给钟念安排一个为期一个月的‘加班套餐’,你就继续撒谎。”   孟春:“……”   对不起了,老板,我选择爱情。   “香格里拉大酒店二十八楼。”孟春实话实说了,“任总没有告诉我他去这里干什么,我只是一个司机。”   言外之意,你们夫夫的战争不要牵扯到他们夫夫。   江桓还算满意:“行了,钟念下班了,你也可以下班了。”   孟春尽忠职守,“我还要接任总呢。”   “我的宝贝我自己接。”江桓不容他质疑,“你现在可以过来接你的宝贝了。”   任川坐着电梯上楼,在侍者的引领之下来到了酒会,到处都是衣香鬓影,男人绅士,女人貌美,他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见了常先生,拿着一杯红酒就走上去,“常先生。”   “任先生。”常先生和他碰了碰杯,“很高兴见到你。”   任川颔首道:“听说您有故事,所以我来听听。”   常先生微微一笑,忽然向一个人招手,“Jade!”   一个将头发染的红红火火,往道边一站就是个红绿灯的年轻男人走了过来,他第一眼不是看常先生,而是将任川上上下下打量一通,转看胸口以下,膝盖以上那点地方,这样的眼神,很难让人不觉得冒犯。   常先生给他们介绍:“这是Pluto的表弟。”   任川主动伸出手,“你好,任川。”   Jade礼仪性地和他握了握,“Jade。”   常先生将空间让给了他们,“你们年轻人去聊吧。”   他特别告诉任川:“Jade小时候曾经在何家老宅住过一段时间,如果说了解,他应当是比我知道更多Pluto的故事。”   Jade一看就是放荡不羁爱自由那一伙的,站没站相,坐没坐样,还不等开口说话,先给自己来了一杯红酒提神。   任川看了都皱眉,“你真是Pluto的表弟?”   大名鼎鼎的何家还出产这样的废物么?   “当然。”Jade看上去很放松,“你又和pluto什么关系?”   “朋友。”任川不想对他说实话,“关系还算亲密的那种。”   “那你打听他的事儿干什么?”Jade不理解,“我都好奇,竟然有人能和他做朋友。”   任川隐隐感觉这其中有故事,“为什么?”   Jade笑起来,他凑近了任川,压低声音,“那个人,他有病。”   任川的心头狠狠一跳。   “我小时候在何家老宅住过一段时间。”Jade从兜里掏出了烟盒,一边抽烟一边说,“那时候我才五岁,Pluto八岁,八岁的小孩,不论国内外都在上小学,应当是无忧无虑的年纪。”   Jade唇边浮起了一丝笑,“你知道pluto是什么样子的么?”   “我从没有看见过他笑,严肃的好像一个老教授,走的每一步仿佛是用尺子量过一样,甚至于喝水,都能精确到三百毫升。”Jade皱起眉,有点不太敢回忆一样,“我那时候看的最多的就是丁丁历险记,而他则开始看《资本论》这样不讲人话的书,最可怕的是我旁听过,他竟然能把整本书都给背下来。”   任川身上的汗毛都倒竖起来了,不寒而栗。   “你说,这还是人么?”Jade紧接着就笑了一下,“自打看了他,我就决定了自己以后的人生志向,那就是当一个无所事事的废物,反正我家有钱,能养得起我。”   他想从任川这里找到一点认同感,“你说当精英得多累啊。”   任川勉强笑着应和了一声,“是啊。”   但这点笑意很快就收起来,他心脏的那层薄皮下面,是看不见的惊涛骇浪。   人人都羡慕江桓能够生在何家这样的高门望族,随着千年的传承,财富积累是一方面,历代家主一人一句话都能攒个上万字的家规家训。更不要说何家,人丁寥落,江桓恐怕从一生下来就被无数双眼睛紧盯着。   看似是锦衣玉食,殊不知那是真正的牢笼。   寻常父母都望子成龙,江桓的父母却不这么想,他们认为,自己生下来的就是龙子。   就算是块不成器的朽木,也要雕出花儿来。   所以高门的特产有两样,一样是江桓这样的精英,还有一样是Jade这样的废物。   任川皱起了眉毛,他有点猜不透了,江桓的父母很奇怪,在江桓身上倾注心血,却给他起了PLUTO这样孤独黑暗的名字。   Jade看他一眼,将烟盒递过去,“抽么?”   任川大脑有点空白,他从Jade手中拿了一根烟,点燃抽了一口。   Jade看向他,抛出一个问题,“你知道他为什么纹身么?”   不等任川问出为什么,Jade就觉得有趣,自己回答自己了,“为了掩藏身上的伤疤。”   任川呆楞住了。   Jade笑出来了,那笑容里阴狠刻薄,像是恶魔看见了鲜血,“一个人走到了极致,就会薄如刀锋,要想不疯掉,不是将这把刀捅向别人泄愤,就是将这把刀捅向自己。”   “Pluto他固守着可笑的底线,只肯一遍一遍地在地狱里面折磨自己。”   “你看他,明明骨子里留着的就是变态的血,一头恶狼却披着羊皮。”   “人人都有自己最钟爱的玩具,Pluto看上了你,让我猜一猜,他什么时候会把你撕烂?”   每一句都是中国话,可是连在一起,任川却听不懂了,他看着Jade的脸越来越近,甚至于都突破了那道安全防线。   任川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躁动,太阳穴突突突地跳着,甚至于有点口干舌燥,那种感觉,他只有在被江桓压在身下,情动的时候才有。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被下/药了。   是Jade给他的那根烟。   Jade笑着摸了摸任川的脸,表情甚至于狰狞,“忘了告诉你,我和Pluto的关系一点都不好,他有什么,我都一定要抢走。”   “这一次,我要看看,他的‘玩具’到底有什么好玩儿的。”   任川将他猛地一推,然而手上却没有什么力气,他想要跑,同时按下了蓝牙耳机打电话,第一个电话不是报警,而是给江桓,“哥——!”   下一秒蓝牙耳机就被Jade摘掉,紧接着任川被拖拽了回去。   江桓听不到了任川声音,猛地一砸方向盘,“川儿——!”   作者有话说   明天有车。 第八十六章 撕碎我吧   江桓一脚油门下去,布加迪威龙就如同轰鸣的野兽一样咆哮着,疾驰在马路上。   他按着耳机,“露西,报告任川的手机定位。”   露西的声音响起来,“下面为您报告任先生的手机定位,距您四十五点六公里,正沿着京沪高速向东出发。”   江桓猛地将方向盘打到死,布加迪威龙一个甩尾漂移,许多私家车差点就撞上了,汽车鸣笛响成一片。   他的心脏就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攫取住,眼球被逼红,血管当中那些隐藏已久,按耐不住的暴虐因子又开始作祟,几乎要露出凶相。   如果任川有个万一——   他不敢去想。   野兽失去了铁链,那会是什么样子?   大杀四方吧。   任川没有完全失去意识,他被捆绑住了手腕扔在了副驾驶上,浑身都是粘腻的热汗,连呼吸出来的空气都是滚烫滚烫的,额头更像是发起了一场高烧。   要命的是,这场火烧在他的血液里,根本就压制不住。   “别想了。”Jade在开车,他轻蔑地笑出来,“国外红灯区的好玩意,国内医生恐怕见都没见过。”   “除非有个人肯操/你,否则药效不会消失。”   “你……”任川粗喘着气,眼窝里一片胭脂色,吞咽不下去的口水顺着嘴角流出来,“为什么……”   “为什么?”Jade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好奇啊,我好奇Pluto为什么看上了你,我好奇他那头猛兽为什么对你俯首称臣,当然更好奇……你床上的滋味。”   任川粗喘着气骂,“你混蛋……”   “骂吧。”Jade把骂声当成了夸奖,“趁着你现在还有力气,多骂两句,嗓子哑了,一会儿床上才叫的更好听。”   但凡任川现在有点力气,能一口咬死这个畜生,“我哥不会放过你的!”   “我觉得你更要担心他。”Jade笑了,“他现在有什么?他已经不是何家大少爷了,他自己断绝关系了。他报了警又怎么样?我玩儿完你了,可以出国玩别人,他没权没势的,上哪去找我?”   他看向了任川,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条可怜虫,“我了解Pluto,他这个人有严重的精神洁癖,你说倘若我把你给上了,他还会要你这个‘玩具’么?”   任川的心脏停跳了一瞬,那一瞬,巨大的恐慌将他攫取住,冷汗从额头上滑落下来。   江桓会……不要他了么?   Jade自鸣得意,他甚至还放了歌,好像已经胜利了一样。   任川喘息着,“你为什么要和他过不去?”   “没什么。”Jade的眼神在这一瞬出现了凶狠与厌恶,“我只是看不过,他自以为拥有全世界的模样。”   突然,一道远光灯刺破了黑暗,照射过来,布加迪威龙就如同野兽一样,轰鸣着,出现在了跑车身后。   后视镜里能看见江桓被车灯映照着的脸,冰冷,坚硬,强忍着熊熊怒火,已经凶相毕露。   Jade卧槽了一声,“来的还挺快。”   他将油门踩到了底,跑车的速度又提升了一个档次,远远超过了高速限速,窗外的风景都幻化成了一笔浓墨重彩,已经完全看不清楚了。   但是却没有甩开后面的布加迪威龙,江桓也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车速飙升至极限的二百四十公里,接下来的分秒可以被切分成数段,每一段都漫长如一个世纪一样。   布加迪威龙轰鸣着超越了跑车,紧接着江桓将方向盘打到死,车头猛地调转,车身就如同路障一样,拦截在了跑车面前。   任川在这一瞬睁大了眼睛,全身血液都冲上了头顶,只要跑车刹不住车,两辆车的驾驶位就会相撞,在这样的高速度下,两个开车的人没有一个人能活!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任川拼进全身力气大喊着,“哥——!”   接下来的几秒钟放到任何一部电影里都足够惊心动魄。   江桓直视着副驾驶上的任川,嘴唇上叼着香烟,表情不动如山,Jade猛打方向盘,跑车车头改变方向,两辆车之间的距离不过几厘米,就这么相擦而去,火光暴起,响起了刺耳至极的摩擦声。   与此同时Jade 一脚踩下了刹车,“操!疯子!不要命了——!”   再厉害,再高昂的跑车面对急刹,车身都要震荡一下,任川在车窗上磕碰了脑袋,又一下子摔倒在副驾驶的座位上。   江桓叼着烟下车,手里拿着一根高尔夫球杆,每走一步都仿佛电影中的暴徒,光是神情就能够让人感觉到凶悍与恐惧。   Jade怕了,“卧槽!”   江桓连招呼都没打一个,直接一球杆砸向了驾驶位的车窗。   他就仿佛是在发泄一样,每一下都用了极大的力气,玻璃上绽开蛛网一样的碎纹,最终被敲碎,玻璃碎片飞溅。   江桓的脸被碎片划出一道伤口,他根本就在乎,配合上叼烟的嘴唇,看上去几乎要屌炸天了。   任川屏住呼吸看着这一切发生,这一刻,他真他娘的要为江桓高潮了。   江桓拽住Jade的头发将他从车门里拽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抡起高尔夫球杆就砸向了他的腿。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裂声,Jade滚在地面上发出了一声非人的惨叫,“啊——!”   江桓紧接着又挥起了高尔夫球杆,这一次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胃部。   Jade直接喷出一口血来。   任川蜷缩在副驾驶座位上,他看不见江桓是如何施暴,但是能听见Jade的惨叫声,各国语言都出来了,求饶,认错,只求江桓停下。   江桓停不下来。   各种各样尖利刺耳的叫声充斥着双耳,让任川两胆生寒,瞳孔颤抖着,不愿意去相信。   这真的是……江桓么?   江桓的衣襟上沾染着鲜血,嘴里叼着的烟也燃烧到了尽头,他蹲下身,将烟头灭在了Jade的掌心,问他:“记住了么?”   Jade浑身剧痛,颤抖着,“记住了……”   “我的东西,别人休想碰一下。”江桓的声音很轻,但却重重砸在人的心坎,“何况是我的爱人。”   他行凶过后,给Jade拨了个120,丢掉了手中的高尔夫球杆,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任川在看见他的一瞬哭出来,“哥……”   江桓直接把他从车里抱出来。   拉开布加迪威龙的副驾驶,将任川放上去,再系上安全带,江桓发现自己的手在颤抖,无论如何都系不上去。   任川伸手按住了他,“哥……”   他声音很小,“我没事儿……”   “……你别害怕。”   江桓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自己在害怕。   “没事儿了……”江桓哽咽了一瞬,后心已经被冷汗给浸透了,“宝儿,没事儿了……哥在呢……”   任川真怕他疯掉,一遍一遍安抚,“哥,我没事儿……我没事儿……”   江桓身上的乖张暴戾被收敛起来,磨牙吮血的凶相也压抑住,他勉强定住心神,开车回家。   任川难受至极,尤其是当他嗅闻到江桓身上的气息的时候,那种感觉就仿佛是即将濒死的旅人看见了绿洲。   他艰难地伸出手指,攥住了江桓的衣角,掌心里渗出高热的汗来,那点布料都被浸透了。   当布加迪威龙停稳在车库里,江桓打开副驾驶的门,弯腰抱他的时候,任川小声凑在他的耳边,“哥……”   “……我被下/药了。”   江桓的耳朵轰的一下子炸了。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反应,只知道盯着任川的脸看,明明是深冬,却不正常地高热着,再摸一把皮肤,手掌上全是粘腻的汗水,连呼吸都带着喘。   “上医院。”江桓真不知道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把脚从地上拔起来,“放心,有哥在。”   “哥……”任川吸了吸鼻子,“没用……”   “去医院没有用……”   他的手掌都是滚烫滚烫,被江桓紧紧攥在手心里,任川请求着,“回……回家……”   江桓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好……回家……”   他抱着任川,哆嗦着手,几次都没有打开家门,他甚至暴躁地想要将钥匙摔了。   终于,大门打开,朱丽叶和罗密欧被突然回家的两个人吓到,发出了尖锐的叫声,“嘎——!”   江桓把任川放进了浴缸里,让他泡着冷水,看着任川湿热的脸庞,他只觉得血液里的暴虐因子又在翻涌,逼迫着他去撕碎点什么。   任川仿佛求救一样喊着他的名字,“哥……江桓……”   救救他,他要溺亡了。   江桓的眼球已经布满血丝,理智就在崩溃的边缘,“任川……”   “你想清楚,是要我……还是……”   不等他说完,任川就哭着道:“要你——!”   江桓狠狠将他吻住,那么凶狠,那么粗暴,这不像是一个吻,而是一场蹂躏一场虐待,舌头每一次勾缠都夹杂着鲜血,利齿撕咬着唇瓣,逼迫着怀中人发出呻吟的声音。   “求你……江桓……”任川的嗓子沙哑而粘腻,“不要疯……”   “撕碎我吧……”   “我心甘情愿……” 第八十七章 哥的宝儿   两个人的理智都给烧干了,束缚欲念的大坝彻底决堤,洪水如同咆哮的猛兽一样怒吼着一泻千里。   大脑只剩下了发泄,欲念,与暴虐,江桓把任川按在床上,不允许他离开半步,就连交/媾都仿佛是野兽,死死咬住他脆弱至极的脖颈,在他白皙纤长的脖颈上咬出一道又一道的伤口。、   床单被揉皱了,浸透了体液,粘腻,汗湿,任川的身体像是开在这上面的一朵花。山与~息~督~迦。   却被江桓用粗暴至极的手法采摘下来,于指尖玩弄着。   日月颠倒,不知黑白。   到底是不舍得,一切平息过后,江桓细密地亲吻着任川的嘴唇,胸口,和脖颈,唇舌安抚着颤抖的躯体。   砰的一声,窗外绽放了大朵大朵的烟花,绚丽至极,灿如花般,坠入星雨,星河一样的光芒流入室内,映照在两具相交的身体上。   今天是满月,月光如水一样流淌,一派温柔的光,江桓愣愣地看着窗外的烟花与月光,一时之间,目眩神迷。   他将任川搂抱在坏,凑在他通红的耳边,如同游子归家一样呢喃着,“谢谢你,我看到了光。”   他流浪在宇宙最黑暗的角落里,孤寂,冰冷,没有一丝阳光能够照射到他。   亿万年前,爆炸的星云之中,偶然间诞生了一颗小小的星球。   他们相互吸引,相互撕扯,想要超越洛希极限,让彼此化为碎片,融入自己的星环当中。   亿万年过去,他们相互围绕,相互旋转。   他们共生,共存,共呼吸。   PLUTO只有唯一的CHARON。   而CHARON也只有唯一的PLUTO。   江桓做梦了。   这样的噩梦他已经习以为常,那是他挥之不去一辈子的阴影。   意识坠入黑暗,面前好像出现了牢笼,冰冷的铁笼里关着一只凶猛的巨兽,磨牙吮血,粗喘着气,连呼吸都是血腥的味道,那是真正的他,不是江桓,而是Pluto.   他好像变成了一个小男孩,尚还无忧无虑,喜欢花,喜欢草,喜欢一切有生命的东西。   园丁养的狗生了小奶狗,短短的腿,挤着挨着抢奶吃。   Pluto没忍住,将其中一只抱了回去。   一回家,他就看到了男人。   男人的影子投射在他身上,就仿佛是阴云一样浓重。   男人冷冷地看着他,“你真不像我们家的人。”   Pluto常常听见这样的话,他不够完美,太优柔寡断,甚至不够聪明,看不懂老师布置的作业。   男人又命令着,“掐死。”   Pluto本能地将奶狗护在了身后。   男人走上前,步步逼近,“掐死——!”   Pluto生平第一次反抗,细小的声音尖锐起来,“我不——!”   男人铁扇一样的巴掌扇上来,重复着:“掐死!”   每一声“不!”都换来一阵毒打。   奶狗从他手里摔出去,已经奄奄一息了,可Pluto不知道在固执什么,明明只要伸手就可以结束奶狗的痛苦,可他就是不肯亲手结束一个生命。   Pluto骨子里带着的固执与不屈服,那是最令男人讨厌的东西。   他让下人们把奶狗给剥皮炖了,奶狗甚至还没有断气,鲜血淋淋的一团发出尖锐的惨叫。   男人强迫着Pluto看着,不允许回避,不允许闭眼,黑洞洞的枪口就指着他的脑袋。   奶狗变成了肉汤,热气腾腾,喷香扑鼻。   Pluto的心脏已经麻木了,他已经不知道掉了多少眼泪,如果不是自己一时兴起,这只小生命本不必死。   他尚还会因为生命而流泪。   这在男人眼里恰恰是他软弱的证明。   男人冷冷命令着:“吃掉。”   Pluto挣扎着想要往后退,“不要——!”   男人根本就不废话,他让下人们抓住他,掰开了嘴,将滚烫滚烫的肉汤直接灌了进去。   Pluto拼命挣扎着,哭喊着,舌头被烫掉了皮肉,剧痛传遍全身!   男人微笑着看他,“好吃么?”   Pluto捂住自己的嘴趴在地上干呕,挣扎着摇头。   男人再也不看他一眼,把园丁的儿子抓来了,“什么时候少爷说好吃,再给这个孩子饭吃。”   Pluto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真的是可以被饿死的。   在园丁的儿子奄奄一息的时候,他哭着跪在男人面前,用伤痕累累的舌头挣扎着说,“好……好吃……”   可是园丁的儿子已经没救了。   原本还鲜活的玩伴,变成了冰冷的遗体。   园丁知道了以后,怒不可遏,可是他没办法反抗这些人上人,他将怒气全部发泄在了源头——那只狗的身上。   母狗和所有的小奶狗都被掐死了。   Pluto沉默了。   只因为他一时之念,只因为他的反抗不屈服,这么多的生命都死掉了。   从此他学会了顺从。   而他也永远地失去了味觉。   男人用各种各样的血腥方法,去助长他心中的凶兽,将自己所有丛林生存的技巧都教授给他,他不再是人,而是一头随时随地都磨牙吮血,会因为杀戮而兴奋的凶兽。   他的利齿,渴望着刺穿脖颈,他的爪子渴望着撕碎血肉,只要牢笼打开,就不会有生命存活下来。   但是内心当中,却还有个稚嫩的声音在哭喊着,“不要这样——!”   “求求你——!”   “醒过来——!”   每当深夜辗转难眠的时候,Pluto会悄悄用座机拨打一个电话,134340.   这是冥王星的编号。   他想要找到自己的同类。   他在堕落,在腐化,同时也在挣扎,在求救。   但每一次都会有女声温柔地告诉他,“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直到十五岁的那一天,在他生日的时候,电话那头忽然响起了一个少年音,“喂?”   Pluto的眼睛在这一瞬间睁大,他握紧了电话,声音沙哑而颤抖,“喂……”   “你好呀。”   “你的声音好好听啊。”   “你人也一定很好看。”   “哈哈哈哈哈你说话好有趣哦。”   “哇塞,你好棒啊。”   他们就这样聊了一个晚上,一直到黎明破晓。   电话那边的少年羡慕地说了一句,“我好想成为你这样的人啊。”   Pluto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   自己这样的……人么?   他还算是……人么?   只因为一个从未谋面的少年的话,Pluto陷入了挣扎的漩涡当中。   他不要当一只凶兽,他想成为……一个人。   男人想要把他磨砺成最锋利的刀刃,而他却把刀刃对准了自己。   每当失控的时候都会在自己的身体上刻下一刀,用疼痛来建立应激反应,用最残忍的方式,来让自己戒断掉血腥暴戾。   他将凶兽完完全全地束缚起来,却也将自己撕碎开来。   当男人把私生子带回来的时候,已经成为少年的他彻底与这个家族决裂了。   他一无所有地离开,在纽约街头度过了相当混乱的一段时光,酗酒,纹身,打架,同时他也看到了纽约的最底层,人们毫无道德可言,钢筋水泥的城市里就仿佛是野兽的丛林。   他从最底层的森林厮杀出去,靠一段编程打动了剑桥的教授。   入学的那一天,教授问他的名字。   Pluto笑着说,“我叫江桓。”   桓——有顶天立地之意。   江桓在黑暗中睁开眼,他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他转过头,任川就躺在自己怀里,尚还在熟睡,小奶猫一样蜷缩着。   江桓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噩梦的阴影,渐渐消退,他凑上来,吻了吻他的面颊。   任川的身上满是昨晚残留下来的痕迹,青青紫紫,斑斑点点,可见性/爱的残暴程度,江桓昨晚完全失控了,将自己所有的暴戾都发泄在了他身上,一遍又一遍,几乎将他的血肉都给撕扯开。   任川没有说一个不字,将所有都承受下来。   江桓亲吻他的嘴唇,亲着亲着脸上就流淌下来眼泪,他的鼻腔里发出了野兽一样唔鸣,“任川……”   “……Charon.”   “哥的宝儿……”   “……我的命。”   任川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他睁着眼,大脑处于放空状态,脑海中间或出现了一下那夜疯狂的景象,好像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江桓端着热水走过来,“醒了?来,喝点水。”   任川凑上去疯狂喝水,他太渴了,两天两夜没有喝水进食。   足足喝了两升,他才喘过气来。   他有点后怕地看向江桓,试探着叫,“哥……”   江桓在床边坐下,“嗯”了一声。   任川小心翼翼地看他,“江桓?”   江桓又“嗯”了一声。   “你……”任川看他的双眼,“没事了吧?”   “哥没事。”江桓摸了摸他的头。   任川想起来什么,“快!你把衣服脱了!”   江桓看着他,“你认真的?”   "快脱!"任川催促着他,“让我看看你身上的疤!”   在任川的催促下,江桓不紧不慢地脱掉了自己的上衣,裸露出来的上半身遍布纹身,很难看清楚伤疤在哪里。   任川趴在他的胸膛上一寸一寸地找,仔细的数,没找到一个,都用唇舌在上边做了一个标记。   一共三十八道。   “不疼了……”任川的眼里已经蓄满了眼泪,“吹吹就不疼了……”   江桓握住了他的手,紧紧攥住,“没什么,都过去了。”   他凑近了任川耳边,“有你在,哥就不会疯。” 第八十八章 拍卖   任川彻底感受了一次,什么叫死去,什么又叫活来。   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替自己感觉可怜,脖颈上到处都是牙印,每一口都见血了。   腰上胸口上都是淤青,青青紫紫,全部都是掐出来的。   他质问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你到底做了几次!”   “记不清了。”江桓根本就不记得,“到凌晨的时候你昏过去了,从那以后我就没数。”   听上去还挺感觉良好,任川磨牙吮血,“你个畜牲!”   江桓把这当作是夸奖,“谢谢。”   任川跌倒在床上不打算起来,用被子把自己一蒙,“啊——!我他娘的失身了——!”   江桓道:“我也失了。”   任川拿起枕头打他,“你还有脸说!你个大尾巴狼!你老流氓!”   江桓美滋滋地挨了一顿揍,站起来,“我给你煮了粥。”   任川的脸一下子就绿了,“别……别了吧……”   刚做完就投毒啊?   有没有一点人性了!   “你尝一尝。”江桓把粥给他端过来,“我新学的。”   任川不愿意就这么驳了江桓的面子,硬着头皮尝了一口,出人意料的是,竟然没有那么难吃了。   “你怎么做到的?”任川都有点不可置信,“咱家是不是藏了个厨子?”   江桓笑了笑,将满是伤痕的手指蜷缩起来,“我都说了我还是有做饭天赋的。”   “你之前差点就弄死我!”任川控诉着,“你给我的爱心便当带到公司去就跟投毒一样!十步必杀!”   “以后不会了。”江桓爱怜地摸了摸他的脸,“哥给你做好吃的。”   任川陷在爱恋里,说什么做什么都有底气,指使着江桓去给他做一份最爱吃的红烧狮子头。   他走到厨房,顺便观摩了一下,为什么我们的绝命毒师改行了。   好家伙一进厨房,他算是长见识了,这不叫厨房,该叫实验室,各种各样的测量器皿,连电子秤都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   “哥……”任川被震住了,“你用舌头尝一尝不就好了?干嘛搞这么麻烦?”   江桓一边油炸狮子头,一边告诉他,“我没有味觉。”   任川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当时崔明浩说了一句,“味觉缺失也算一种残疾。”当时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不知道当时这句话,戳得江桓的心脏有多疼。   “五岁的时候,因为一点事故。”江桓给他解释,“舌苔被破坏了,所以失去了味觉,但是没关系,我还是可以给你做饭做菜,你放心……”   任川从背后搂住了他的腰,眼泪全蹭在羊绒衫上,“哥……”   “好啦。”江桓转过身抱着他,摸了摸他的一头卷毛,“狮子头要炸好了,尝不尝?”   “嗯。”任川点头。   江桓夹了一小块喂给他,像是喂猫一样,“好吃么?”   “好吃!”任川笑起来,“特别好吃。”   江桓也笑起来,他啵唧一声在任川的嘴唇上亲了一口,“我也觉得好吃。”   这么多年他试过那么多次,不管是什么滋味他都品尝不到,可这一次,他就仿佛是真的尝到了红烧狮子头的味道,好像糖放的还有点多,那么的……甜。   在家里休息了两天,任川有点闷,江桓给他穿上了衣服,说要带他出去散心。   “去哪啊?”任川问,说实话经历了那么强烈的快感之后,他对很多事都提不起兴趣了。   要不是身体不行,他真想按着江桓再来个八百回合。   “带你花钱去。”江桓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一口,“让你高兴高兴。”   任川嘟囔着,“我有钱……”   江桓笑了笑,“去给咱们两个的婚戒选宝石。”   任川听见“婚戒”两个字的时候,差点就因为江桓知道自己做戒指这件事儿了,心脏都差点跳出去。   “最近有一场拍卖会,将要拍卖两颗双子粉钻。”江桓一边开车一边给他介绍,“这两颗粉钻来自于世界上最大的粉钻原石,一共切割出十三块,由世界顶级珠宝大师,亲手雕琢,以十二星座为灵感,打造出十三颗宝石。其中双子座的两颗,体积最大,净度最高,达到了‘fancy vivd pink’级别,每一颗都有9.9克拉。”   双子,正如他们两个,又是9.9克拉,象征着长长久久。   任川光是一听就要窒息了,“得……好多钱吧?”   江桓很温柔地笑,“普通的宝石也配不上我的宝儿。”   嘉德拍卖行,本来只有春秋两场,却专门为这两颗粉钻单独开了冬季一场。   其他参加拍卖的艺术品和古玩,虽然贵重,但是在这两颗粉钻面前却不值一提。   多少顶流人士慕名而来,小小的拍卖会场,偶然擦肩的都可能是富豪榜上的名人,不仅可以现场参拍,还有网络通道,电话通道,全球统计来看参与拍卖的人数超过了十万人。   衣香鬓影里,任川都差点迷失了,“哥……不行……我头晕……”   江桓笑着扶住他,“这有什么?”   任川实在是担心钱,他估计着,今晚的数字已经不是万来计算,而是亿,“要不……还是别了……咱们看看其他的宝石。”   破产了怎么办?   “没事儿。”江桓只让他放心,“买得起。”   江桓带着任川去吃了点点心,还许诺他,拍卖结束就一起去柴门胡同吃卤煮,冬天的夜晚,最适合这样一碗热乎乎的卤煮配火烧。   任川嚼着点心,眼尖地看见一个人影,“常先生!”   江桓只瞥过一个眼神,冷笑着不说话。   任川窥探着他的脸色,“哥,你不喜欢常先生?”   “以前只当他是陌生人。”江桓冷冷的,“现在是仇人了。”   任川没说话。   晚上八点,拍卖会正式开始。   开场是一辐《玉堂富贵图》,画家乃是清代双绝之一,起拍价不高四百万人民币,用来暖场最好不过。   任川看着拍卖品图册,名画,古董,艺术品,名表,名酒,可就是没有两颗粉钻。   江桓拉着他的手,“想要么?”   “什么?任川抬起头,“画儿?”   他不想让江桓多花钱,胡乱找理由,“咱家没地方挂!”   下一件拍品是一个明朝斗彩碗,官窑出的,江桓又看向他,“想要么?”   任川尴尬地笑,“拿这玩意回家,像供了个祖宗。”   每拍卖一件东西,江桓都问问任川想不想要,好似这些拍品就是地摊上随随便便就能买到的东西。   万众瞩目之下,双子粉钻终于登场,被放在透明的防弹玻璃罩下,却不耽误场上众人欣赏那折射出来的光芒。   拍卖师清了清嗓子,有意将拍卖场的气氛推向高潮,“这是本场最后一件拍卖品。”   “双子粉钻,来源于世界上最大的粉钻原石,系列一共十三颗,这两颗为双子座,单颗重量为9.9克拉,被誉为爱情之石。”拍卖师有条不紊地介绍,“据我所知,十二星座系列粉钻,陆陆续续由纽约买家常先生购得,唯独少了这两颗双子粉钻。”   任川吃惊了,没想到能从拍卖师的口中听见熟悉的名字,“常先生!”   江桓没有吭声,他只扭过头去,在这一瞬,常先生的视线也看过来,与他相撞。   他们彼此微笑了一下。   “那么下面开始拍卖这两颗独一无二的双子粉钻。”拍卖师举起木槌,“让我们拭目以待,双子粉钻的主人究竟会是谁呢!”   “起拍价五百万美元!”   任川惊呆了,拍卖价用的不再是人民币,而是美元!   “五百五十万。”   “六百万。”   “六百五十万。”   “七百万。”   价格节节升高,只用了不到三分钟就已经突破了一千万美元的大关,远超今晚所有拍卖品的总价。   压轴不愧是压轴。   但是过了一千万就没有人叫价了,一千万美元,很多人一辈子都挣不到的钱。   常先生举起号码牌,那神态看上去雍容华贵,“一千五百万。”   江桓看向任川,“举牌。”   任川紧紧抓着他的肩膀,“哥!别冲动!”   “没关系。”江桓鼓励他,“举牌。”   任川觉得手中的号码牌有千斤重,无论如何都举不起来,“别了……咱不拍了……”   江桓握住了他的手,帮他举起号码牌,“没关系,有哥在。”   拍卖师惊叫道:“两千万!两千万美元!”   任川差点要窒息了,只是短短一瞬,两千万美元就要蒸发了。   常先生再一次举牌,“两千三百万。”   江桓看向任川,“继续。”   已经开了个头,任川硬着头皮,只能完全相信江桓了,他再一次举起了手中的号码牌。   “两千六百万!”   常先生不紧不慢,“两千九百万。”   这些数字听上去都像是假的一样,任川都有点幻听了。   江桓摸着他的后颈,安慰着,“继续,把他压下去,直到他出不起。”   任川将眼睛一闭,又举起了手中的号码牌。   他们和常先生就仿佛是两尾斗鱼,你来我往,不紧不慢地交锋,甚至于能看出一点文学性与艺术性,从容,华贵。   粉钻的价格已经远远超出了预期,常先生最后一次举牌,“三千五百万。”   拍卖师也已经激动起来,“三千五百万!出价三千五百万美元!”   任川差不多要虚脱了,怎么拍卖比跑马拉松还累啊,“哥……不拍了吧……”   台上还在叫价,“三千五百万一次!三千五百万两次!三千五百万——”   江桓握着任川的手,再次举起号码牌,“四千万!”   场上一片寂静,看客们已经惊呆了。   两颗粉钻,竟然拍卖出了2.6亿人民币!   再也无人竞价,连常先生都放下了手中的号码牌,眼神不温不火,却牢牢盯着江桓以及他身边的任川。   拍卖师手中的木槌重重落下,敲响了一记强音,“成交!” 第八十九章 希望你能承受住本总裁的怒火!   2.6亿人民币,世界上最贵的粉钻诞生!   从落槌的那一瞬开始,这个消息就仿佛是坐上了火箭一样从这个拍卖场里窜了出去!   “666,想不到有钱人的玩儿法。”   “牛逼!”   “除了卧槽我无话可说。”   “对不起,数学不好,算不出要挣多少年才能挣到这么多钱。”   “如果你的平均工资有五千,那么你要挣536000个月,也就是44666年,比得上人类进化史了。”   “卧槽,究竟是哪里来的富豪这么有钱?”   拍卖结束,还有酒会,江桓揽着任川,要是不抱着他,任川根本就站不起来。   “操……”任川差点就哭了,“那么贵,我怎么敢戴在手上……”   “没关系。”江桓根本就不在乎,“丢了重新买。”   富豪们纷纷为两位年轻的竞拍者干杯致敬,这一天,他们声动整个世界。   常先生端着酒杯走过来,朝着他们两个致敬,“恭喜。”   江桓微微一笑,看着他的眼里只有冷光,他们凑近了,只听江桓低语着,“遗憾么?”   常先生捏紧了手里的酒杯。   他热爱粉钻,甚至于花大价钱大力气,从全世界收购了十一颗举世无双的星座粉钻,却独独与最珍贵,最动人的两颗失之交臂。   “记住这种感觉。”江桓微微一笑,凑近他的耳边,声音危险,“我会一一还回去。”   只要常先生看到自己收藏的十二星座粉钻,就会想起这两颗双子粉钻,这将是他无往而不利的人生中,永远不会忘记的失败,这是一个目无王法的小辈,对他这个上位者的挑衅,他用这样的方式,在提醒常先生——   ——我的就是我的。   纵然是被挑衅,常先生也保持着自己的风度,轻轻一笑,“小王八蛋。”   江桓颔首微笑,“多谢夸奖。”   每一颗独一无二的宝石都拥有自己的名字,江桓任川买下了双子粉钻,连带着也拥有了给两颗宝石命名的权力。   面对着媒体镜头,江桓任川从容不迫,他们相视一笑,同时开口,“两颗宝石,一颗名为‘真爱’,一颗名为‘无罪’。”   记者们惊讶了,看着这两位风度翩翩的男人,一时之间联想到了之前的沸沸扬扬的传闻。   记者将话筒递过去,“为什么起这样的名字呢?”   在起名上他们意见是一致的,任川道:“‘真爱’永存,‘无罪’赦免。”   江桓笑了笑,“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能够被性别左右的。”   “Love is love.”   在媒体镜头照射不到的地方,他们的手紧紧牵在一起。   两颗粉钻的名字不胫而走,就如同冥王星与卡戎,公众号自媒体编写了大量的故事去歌颂这背后的爱情,将双子粉钻誉为“永恒不变的爱”。   世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双子粉钻独一无二的光泽上。   赞叹着,欣赏着,注视着。   江桓把粉钻交给了任川保管,任川又偷偷将两颗粉钻交给了丁师傅,让他想个办法镶嵌到银戒上。   有了两颗粉钻的预热,两位总裁在财富圈里初露锋芒,可谓是名气大涨。与此同时反转人生纪录片完成了第一集 的剪辑,登录话说APP。   任川与江桓,在参加反转人生的时候就曾在直播中露脸,大多是沙雕搞笑的形象,但是纪录片的角度更全面,每一帧画面就值得人去深思解读,让人不难去猜想,反转人生的真正意义。   欢乐笑泪之下隐藏着的又是什么呢?   也许有人因为好奇富豪总裁的生活而去观看反转人生,但他们看到的却是两个总裁秋收喂猪,穿着破烂的军大衣,与你与我都没什么两样。   程序员抽到了高中生,科学家抽到了网红,网红抽到了鱼贩……   程序员每天挑灯夜读,背课文背到秃头,科学家每天对着只有一两人观看的直播间兢兢业业地做实验,网红洗去了妆容,撸起袖子,手脚不利索地杀鱼卖鱼。   酸甜苦辣背后,都是人们努力生活的模样。   生活因每一个平凡而生动的我们而感动。   任川这几天都要忙疯了,单单是广告费就已经突破了三千万,每天不是在签合同就是开会,他头一次知道原来赚钱还这么累。   “啊——!”任川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发疯,“我想辞职了——!”   江桓在和他视频,“辞吧,老公养你。”   “屁!”任川把他给怼回去,“我才是老公!”   “嗯好。”江桓无所谓一个称呼,反正是他在上面,“啵啵啵,老公工作辛苦了!”   孟春敲敲门进来,“老板。”   任川把手机扣在了桌面上,不想让他发现自己上班时候和老公视频,“什么事儿?”   “关于代言人的事情。”孟春将几份文件放在了桌面上,“有一个好消息。”   任川一边看文件一边问:“什么好消息?”   “白山天池工作室向我们递出了邀约。”孟春一本正经地回答,“影帝江胥白愿意为我们的APP代言。”   任川刷的一下就站起来,“你再说一遍?”   孟春重复着,“白山天池工作室向我们递出邀约,影帝江胥白……”   任川嘴唇都在哆嗦着,“江……江胥白……”   一股巨大的狂喜将他给贯穿,他抓起桌上的文件抛洒在空中,挺大个男人却在雀跃欢呼,“江胥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直在旁听的江桓:“……”   江胥白又是个什么东西?   任川不敢相信这是事实,抓住孟春的肩膀不断摇晃,“那是我老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被倒扣在桌面上的江桓:“……”   懂了,是情敌。   江桓简直是怒不可遏,他立刻叫来了钟念,“查!三分钟内我要知道江胥白这个男人的全部资料!”   钟念手里还端着一杯热茶,“额……”   江桓看他一眼,“怎么了?”   钟念还有点意外,“老板你不知道江胥白?”   江桓的眉毛皱了皱,“我为什么要知道他?”   钟念伸出一根手指指着窗外对面大厦上的广告牌,“毕竟……他在您的窗外挂了这么久。”   江桓看着窗外的巨大广告牌:“……”   广告牌上的男人,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着冰冷而禁欲,琥珀色的瞳孔折射着一点光芒,平添一股锋锐凌厉的感觉。   刚开始还觉得这广告牌上的男人挺帅的,但江桓的耳边响起任川欢呼雀跃的那一声“老公”,再看这广告牌,眼神恨不得在上面穿出两个洞来。   为了将情敌了解透彻,江总花了足足一个下午的时间补完了江胥白参演的电影电视剧以及综艺路透,用写论文的学究态度得出了一句结论——人模狗样。   有什么可值得喜欢的!   有他帅么!   任川眼瞎了么!   任川真的是太激动了,他从江胥白还是童星的时候就开始追,上高中的时候最疯狂,家里的天花板上都贴满了海报,各种各样的名牌手花签名,上大学之后开始收敛了点,但还是默默喜欢。   回家的车上他还抱着手机犯花痴,“呜呜呜呜呜!这是什么盛世美颜!我们小白真的是太帅了!”   开车的江桓十分不屑,“帅在哪?”   任川怒了,“比你好看!不许你说我们家小白!”   江桓:“……”   委屈.jpg.   任川在副驾驶上滚来滚去,“啊啊啊啊啊啊啊!演技也好好啊!”   江桓哼笑了一声,“那叫演技?别侮辱演技这个词儿好么?”   任川抄起手机就砸在他脑袋上,实施家暴,“你懂什么!我们家小白可是童星出道!有二十年的演戏经验,还是史上最年轻的柏林影帝!”   江桓:“……”   好委屈.jpg   本来拟定的代言人都是二三线的奶油小生,没想到影帝竟然愿意出任代言人。   任川直接给开了绿灯,不管代言费多少钱,都可以!   小白就是最棒的!   但是到签订合同的那一天,任川却有点傻眼了,合同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代言费合计人民币9.9元。   “为什么!”任川怒吼着,“为什么小白不愿意要我的钱!”   江胥白的经纪人金姐妥帖地微笑,“因为您是‘真爱’与‘无罪’两颗粉钻的主人。江先生他被两颗粉钻背后的爱情故事所打动,主动提出,想要为贵方代言。”   合同签订完毕,晚上双方将共进晚餐。   任川听到江胥白会出席的时候,就像是烟花升天一样直接炸了,将自己的衣帽间给翻了个遍,穿上了最昂贵的礼服,甚至有意向将两颗粉钻也给打包带去,让偶像近距离好好看一看。   “呜呜呜呜呜!”任川抑制不住地激动,“要见到小白真人了!啊啊啊啊啊啊!”   他对着两只鹦鹉狂轰滥炸,叭叭了一个小时他们家小白是多么的帅气英俊,罗密欧和朱丽叶都焦虑地掉毛了,恨不得消失在这个家里。   书房里的江桓啪嗒一声,合上了手里的文件。   他的唇角浮起了一丝危险的冷笑。   好样的江胥白,敢勾引我的男人。   希望你能承受住本总裁的怒火!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对不起,朝朝发病了,评论暂时不能回复了。等我好起来了,我会看。   江胥白是我另一本小说,和顶流谈恋爱的日子里的主人公,让他带着老公来客串一下。   他一般都被称呼为江狗,能多少体会一下这个画风吧。   江总是江傻。 第九十章 情敌来了   江桓开车将任川送到了酒店,没有走,门神一样站在了酒店门口,他要好好会一会那个叫江胥白的男人。   不一会儿,一辆非常低调的保姆车停靠在了酒店门口,在助理的簇拥之下,一个身材高挑,戴着黑超墨镜的男人走下车。   江桓紧紧盯着那个人,看身形气度,这一定是江胥白没错了。   他挺起了胸膛,目光高傲,仿佛自己就是站在顶峰的王者一样。   江胥白穿着非常普通衬衫牛仔裤,看着很低调,目不斜视地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江桓愣了一下,他喊:“喂!”   江胥白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嗯?”   他转过头来看着江桓,几秒钟后,恍然大悟,而后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挂在了他的手上,“谢谢,麻烦你了。”   江桓:“……”   堂堂总裁,竟然被当成门童?!   好样的江胥白,你成功激起了本总裁的怒火!   江桓一把将手里的外套丢在了地上,又补上了两脚,怒气冲冲地走了。   包间里的任川已经激动到不行了,听着门外的脚步声,心脏也跟着同步了,好似每一步都踏在他的心坎上。   包间们被打开,江胥白终于露面,他帅气地一笑,伸出手来,“任总好。”   任川已经要昏过去了,心里面的小人在尖叫着,“啊——!”   江胥白的手!   但是表面上他却不动如山,微微一笑,“江先生,你好。”   两只手握了握,紧接着分开。   任川心中的小人嘶声裂肺,“妈妈咪呀——!这只手这辈子都不洗了——!”   席间只有简单的交谈,任川头一次这么近距离地面对偶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抑制着自己的激动,低头闷声吃饭。   吃着吃着,江胥白的经纪人金姐发现了问题了。   她小声地问江胥白,“你对任总有什么看法?”   江胥白没想到他会这么问,看一眼吃饭的任川,“吃的……挺多的。”   金姐狠狠一捅他,“任总都不看你也不跟你说话!”   江胥白想不出这有什么问题,“也许是人家性格就这样呢?”   金姐不放心,她站起来,对着任川举杯,“任总,为了祝贺我们第一次合作,让江老师敬您一杯。”   江胥白无可奈何地站起身,和任川碰杯,“任总,合作愉快。”   没想到这辈子竟然能喝到偶像敬的就,任川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酒都还没有喝呢,就直接上头了,“我……”   江胥白仰头干了,任川看着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极其性感,顿时热血上头,都要呼吸不了了。   “任总……”江胥白看着他,“你……”   太帅了,太帅了,怎么能这么帅,任川的一张脸通红通红的。   江胥白伸手过来,“你别动……”   任川直接就窒息了,妈呀,江胥白他要干什么?!   只见江胥白的手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马上就要碰触到自己的脸颊了——   任川心脏跳速已经超过了极限,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席间响起了一片惊讶的声音,“任总——!”   江胥白:“……”   他干巴巴地解释,“我只是想给你擦一擦鼻血。”   “别看着了!”金姐一拍大腿,“赶紧送医院啊!”   任川就这么风度翩翩地竖着进来,再风度全无地横着出去。   江桓在车里,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任川出来。   他正纳闷呢,这时候孟春的电话打来了,好像是在疾跑,说话粗喘着气,断断续续,“江总……任总他……进医院……江胥白……”   光是“进医院”和“江胥白”这两个字,就如同硝石和火药,直接就让江桓的大脑炸开了!   操!   江胥白你他娘的有种!胆敢碰老子的人!   江桓一脚油门下去,布加迪威龙就如同轰鸣的野兽一样咆哮着,疾驰在马路上。   他按着耳机,“露西,报告任川的手机定位。”   露西的声音响起来,“下面为您报告任先生的手机定位,位于市中心人民医院。”   江桓直接将车在了停车场,锁都不锁,就直接冲进了医院大门,冲进电梯,刚要关门,就听见一个声音,“抱歉!等一等!”   江桓伸手拦了一下电梯门,一个长相非常好看的男人气喘吁吁地冲进来,“谢谢。”   男人看气质大概三十多岁,一双妙目,无量情动,收腰的西装恰到好处地勒出身形。   少见这样好看的男人,江桓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两眼。   电梯升入最顶楼,叮的一声大门打开,两个人同时迈出了一步。   男人落后了一步,“您先请。”   “多谢。”江桓直接就冲了出去。   江胥白就坐在私人病房外面的长椅上,还有经纪人同行,见到仇人分外眼红,江桓冲上去直接揪起他的衣领,一拳就打过去——   不过这一拳没能砸到他的面门上,江桓的手腕被人牢牢握住,根本动不得分毫,扭头一看,竟然是电梯里偶遇的那个漂亮男人。   男人皱着眉,“有话好好说。”   江胥白委屈巴巴,像只大型犬,“宝宝……”   江桓怒吼着,“宝宝你妈了个逼!”   他浑身力量暴起,挣脱了男人的手腕,再一次提起拳头冲了上去,男人将江胥白猛地一推,提臂挡住了江桓的拳头,肌肉与骨骼相撞,传来酥麻的感觉。   这一招就让江桓明白过来,对方是个练家子。   男人皱着眉,“这位先生,我想这里面有误解。”   “误解个屁!”江桓咽不下这口气,“都进医院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两个大男人在走廊里互相对峙着,男人将江胥白挡在身后,根本就不给江桓动手的机会。   就在江桓准备发作的时候,病房门口忽然响起一声,“哥——!”   任川看不懂这走廊上的形式,“这是……”   江桓大步走过去,抱着他,“川儿!”   他指着江胥白,"他无耻——!"   任川急眼了,“不许你说我偶像——!”   江桓胸膛里翻涌着气血,难以启齿,“他……他喊你宝宝——!”   一直默不作声的男人举起手,“那个……”   他看向江桓,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表情,“……宝宝是在喊我。”   江桓:“……”   他终于有功夫能把江胥白和这个男人打量一下了,只见他们的手牢牢牵在一起,无名指上甚至于戴着同样的戒指。   任川狠狠一锤江桓,恨他丢脸,“张老师和小白都结婚了!”   江桓好像不会说话了,“张……张老师?”   男人伸出手来,“你好,张弛。”   于是事情就演变成,四个大男人围在病房里吃卤煮。   江胥白帮张弛将筷子掰开,又一点点将毛刺刮干净,做惯了这样的小事儿,随口道:“任总早说喜欢我啊,我好带几张签名照过来。”   任川噌的一下抬起头,眼睛里都是光,“能现场给我签名么?”   江胥白笑着从口袋中抽出笔,“好啊,签在哪……”   随后他就对上了江桓仿佛要吃人一样的目光。   江胥白:“……”   他尴尬地笑了笑,把手里的笔给收回去,“那什么……下次吧……”   任川:“……”   某些狗男人,该收拾了。   任川好不容易等到了和偶像一起吃卤煮的机会,作为粉丝尤其关心偶像身体,“小白,你多吃点,演戏太辛苦了。”   江桓狰狞笑着,“对,加麻加辣才好吃。”说着,主动伸手拿起辣椒油,非常的“一不小心”,将整瓶辣椒油都倒进去了。   江胥白看着自己面前红彤彤的卤煮:“……”   “给我吧。”张弛将自己的卤煮和江胥白换了一下。   江桓没打算误伤别人,刚想要伸手阻拦,“哎——”   张弛吃起来毫无负担,甚至还自己主动伸手加了点辣椒面。   任川小声告诉这个丢人现眼的玩意,“张老师是重庆人。”   江桓:“……”   任川狠狠一踩他的脚背,盖棺定论地总结,“丢人死了。”   偶像近在眼前,任川鼓起勇气想问点私人问题,“那个……”   江胥白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事儿,擦了擦嘴,“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   任川激动起来,“真的么!我想知道参演《绿浪》这部片子的时候您的心情是什么样的!”   江胥白:“……”   他有点难以理解,“我都这么不火了么?就没一点绯闻要问问的么!”   张弛坐他身边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咳咳……”   江胥白就如同一只训练有素的大狗,挺直了身体,“当然了,像我这么洁身自好,自然是不可能有绯闻的。”   江桓看着他,觉得自己的第一印象没有错。   这确实是人模狗样。   吃完了饭,江胥白与张弛就要告辞,任川借机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小白!你真的是因为被粉钻的故事打动,来当代言人的么?”   “一部分。”江胥白双手插兜,非常帅气地笑了,“主要原因是想见识一下喂猪的总裁是什么样的。”   任川:“……”   丢脸丢到偶像面前去了。   江胥白夫夫走后,任川坐在医院地面上哭天抢地,“啊——!我不活了——!”   他抹着眼泪,“以后小白该怎么看我啊——!”   这哭声吸引来了不少人,江桓感受着各种各样的目光,都有点不知所措,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好了好了……别……”   这时候就听见背后响起了一声,“川哥?”   江桓转过身,只见背后站着一个非常漂亮的青年,一双眸子是浅淡的琥珀色,看上去柔柔弱弱,他脸上是惊喜的表情,“真的是你呀,川哥!”   他直接扑进了任川的怀抱,“我这么多年都没有忘掉你!”   江桓:“!!!”   真情敌来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 第九十一章 任川他玩命去了!   任川愣住了,“周木……”   “川哥!”周木抱着他的后背,“好久不见!”   他还想凑上去亲任川的脸颊,下一秒就被一只大手给拽走,江桓铁青着一张脸,“你谁啊?”   周木不悦地皱着眉,“你是谁?”   江桓一挺胸膛,“说出来吓你一跳,我是他老……”   任川猛地一踩他的脚背,截断了他的话,“他是我现任男朋友。”   不能让周木知道自己变成受了!   任川的话,让江桓登时就不乐意了。   什么叫现任!   “哦——”周木意味深长地看着江桓。   “别动不动就亲亲抱抱。”江桓把任川挡在自己身后,面色不悦地上下打量着周木,“你是谁?”   周木笑了笑,“我和川哥从小一起长大的,也是他——”   “——前男友。”   江桓差点就一口气上不来了。   还他娘的青梅竹马!   要完蛋了!   江总的二百智商全都用来脑补了,脑海中已经出现了百万长篇,全他娘的是卿卿我我!   他自己气成了个葫芦。   任川也没有想到会再遇到周木,“你……回国了?”   “嗯!”周木与他聊天,“我回来想要开拓一下国内市场。”   任川看着他,“你还在做珠宝设计?”   “当然,我已经有自己的品牌了。”周木从兜里掏出了名片,“近期想要办一场线上秀展,正在找自媒体。”   他看向了任川,“川哥,我记得你好像是做自媒体的吧?”   任川有点顾及江桓,看他脸色铁青,自己也不好多说,“嗯,确实。”   周木上来揽着他的胳膊,“咱们这关系,合作吧!”   江桓的肺都要气炸了,差点就像霸王龙一样朝天吐火,你们什么关系!松手!那是我的人!   任川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胳膊抽出来,整理了一下衣领,“嗯,我把我助手的联系方式给你,你们聊一聊。”   周木直接把手机拿出来,“不用那么麻烦!加个微信嘛!”   江桓的眼神都差点把周木给洞穿了,加微信加个屁的微信!你给老子地表消失!   任川硬着头皮,拿出手机,“我不是经常用微信。”   周木也是刚回国,“我也不太会用……”   然后江桓就看着他们两个头对着头,像两只小仓鼠那样咕叽咕叽地研究。   他捏着手机,手背上爆出一根根青筋,钢化膜都被他给捏碎了,手机屏幕上出现了蛛网一样的纹路。   终于研究完了,周木一抬手挥了挥,“川哥!等我请你吃饭!”   江桓顿时整个人如临大敌!   还想着有下一次!   开车回家的路上,他一声不吭,脸拉地跟驴一样,好像非常想去拉磨。   “我们……”任川主动交代,“从小一起长大。”   江桓:“嗯。”   青梅竹马。   任川就仿佛是罪犯陈述罪情一样,“他爸是我爸的司机,给我爸开了二十年的车,有一次车祸还给我爸挡下来,所以我爸对周木特别好,当第二个儿子来对待。”   江桓:“嗯。”   两家世交。   任川的桃花说起来那可就太多了,“他……是我第一个男朋友,处了挺长时间的吧,后来他要出国,就分手了。”   江桓:“嗯。”   前缘不浅。   任川都交代完了,“没了。”   江桓用自己二百智商的脑子总结了一下,双方的父母交好,互相也认识,对两个孩子未来非常看重,而两位也感情甚笃,没出轨没外遇没狗血,只是因为学业的问题迫不得已分开。   这么久的时间里他们都没能忘记彼此,现在又重新相逢。   甚至于第一面就认出了对方。   在一起算了!   结婚去吧!   江桓的后槽牙咬地嘎吱嘎吱的,差点就把方向盘给卸下来吃了。   任川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你不会打我吧?”   江桓努力平复着自己的火气,他本身就有暴力倾向,绝对不能动手打人,否则在任川面前还有什么竞争力!   想想他现在还剩下了什么?   钱?   一半都花在了粉钻上。   身体?   味觉缺失,是个残疾。   美貌?   浑身上下都是伤疤。   江桓感觉自己的心脏上就仿佛插了刀子,在汩汩流血,乃至于巨痛与不安之下,那股子暴戾的占有欲,直接就爆发了。   他面无表情地朝任川宣布,“明天开始,你除了家里和公司哪都不许去。”   任川尖叫出来,“为什么!”   他周末还约了祝凯风喝酒呢!   江桓的喉咙深处发出了低吼,一点道理都不讲,“不许去就是不许去!”   任川皱起眉头,“江桓,你认真的?”   “你不许离开我半步。”江桓咬着牙,“我捆也要把你捆住。”   任川举起双手,“好,按你说的做。”   他放弃了什么似的,“如果这样能够让你有安全感。”   江桓心脏狠狠一跳,说不出来究竟是哪里不痛快,任川都已经按照他的要求做了,可他却想要得寸进尺,想要把任川给永远囚禁起来,只能自己一个人看。   那种暴戾,阴暗的冲动如同毒蛇一样如影随形着,那是他童年挥之不去的阴影。   江桓将车停在了地下车库,“从明天开始,上下班我来接送。”   “好的。”任川叹了口气,在解开安全带的一瞬,他向前倾身,在江桓的嘴唇上亲了一口,“别生气了。”   江桓被安抚了一瞬,但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小肚鸡肠,“我才没有生气呢。”   他牵着任川的手,只有这样才能心安,“走了,回家做饭。”   江桓以前也接送任川上下班,但是偶尔酒会聚餐或者加班,都会让孟春当司机。   但这一次,江桓将铁律贯彻到底,直接将人送进办公室里。   黑石科技上上下下,每天就看着他们总裁像押送一样走进来。   谁都没有这个胆子说两句什么。   江桓下班比任川早,一般会去会客室里等,今天他刚刚开完会,有点晚,直接上了车,给任川发去消息,告诉他自己在车里。   任川回复地很快:“等我半个小时。”   江桓待在车里没事儿干,让露西远程操控扫地机器人,把地面打扫干净,顺便把衣服给洗了,洗碗机里的碗筷也都洗干净,甩掉水分,甚至于连阳台上的紫外线灯都打开,给多肉植物们补充光照。   一个小时过去了,任川还是没有下来。   江桓皱了皱眉,推开车门,直接走上了双子大厦西楼。   孟春眼尖看见他,“江总……”   江桓把他给推开,“我找任川。”   “任总在开会。”孟春阻拦了一下,“我先带您去会客室。”   “不用。”江桓大步流星,片刻间已经走到了任川办公室门口。   还不等把门推开,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声音,“川哥!你真好!我太爱你了——!”、   热血直接上头,江桓的头皮一下子就炸开了!   他觉得自己仿佛是受到了背叛,一脚将门踹开,怒火燃烧着,“任川——!”   室内的两人同时看过来,任川坐在办公桌后,皱着眉望向江桓。   他声音很冷,“出去。”   江桓的眼球布满血丝,连声音都高了一个八度,咆哮着,“你他娘的在干什么!”   任川回答他,“我在工作。”   江桓指着周木,怒不可遏,“这就是你所说的工作——!”   周木企图解释,“是我想要拜托川哥帮我办一场线上秀展……”   “不行!”江桓直接脱口打断,“我不同意!”   任川有点火了,“这是我的公司!”   他的办公桌山还摆着刚刚签订好的合同,“合同都已经签完了,你想要……”   江桓直接走上来,将合同撕了个粉碎,把碎屑随手一扬!   办公室内就仿佛是下雪了一样,任川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将手头的文件全摔在了江桓身上,“江桓——!”   江桓跟他对吼,“任川——!”   整个办公室的天花板都在跟着颤抖。   两个人就如同暴怒的雄狮一样瞪视着,眼神如有实质,这要是电影,此时此刻他们身后会出现熊熊燃烧的烈焰来衬托这种一触即发的氛围。   “行。”任川指着江桓,“你有种。”   他推开所有人,径直走了。   江桓落后了几秒钟,紧跟着追出去。   孟春走上来抱歉地对周木说,“周先生,非常抱歉给您带来这样的困扰,我们改天再约一个时间详谈。”   周木愣愣的,还没有缓过神来,半晌之后他捂住自己的胸口,“我……第一次看见川哥发火。”   江桓冲出大厦的时候,只看见布加迪威龙的尾灯在黑暗里一甩,就混入了车流,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布加迪威龙声控开锁,录入了他们两个人的声音,谁都可以开,江桓已经不知道是要着急还是生气,迅速走入停车场,开走了另一辆停在那里的跑车。   江桓追上去,按住耳机,“露西,把任川的位置告诉我!”   耳机里响起了露西的声音,“非常抱歉老板,任先生没有带手机。”   江桓狠狠一拍方向盘,跑车发出了刺耳的喇叭声!   他沿着北京城找了一圈,甚至都想去派出所报个案,老子那么大一个媳妇不见了!   电话切进来,驾驶模式,自动接听,祝凯风咆哮着,“操/你娘的!江桓!你把川儿给怎么了!”   江桓的眉头皱起来,“任川怎么了?”   祝凯风怒吼着,“他跑去跟一群赌鬼富二代赛车!”   “玩命儿去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 第九十二章 -赛车   祝凯风给他的地点,是北京近郊的一座荒山,这里常常有富二代聚集赛车,气缸的轰鸣声经常响彻黑夜。   黑夜,盘山路,赛车,随便拉出一样都足够江桓血压高的了。   他和祝凯风几乎是同时赶到的,祝凯风跳下车,直接就给了他一拳,“你他娘还是男人么!”   江桓嘴角被打破了,没吭声。   被清理出来的场地上停了十几辆花花绿绿的跑车,都经过私下改装,涂鸦乱七八糟,看着像是葬爱家族集体出街。   任川就坐在布加迪威龙的驾驶座上,手里还捏着一瓶啤酒。   江桓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任川!”   任川就当没看见他,仰头灌下去一大口酒。   祝凯风也着急,“川儿!你不要命了!”   任川看着祝凯风,但话却是对江桓说的,“你着急啊?”   他意有所指地道:“我还是你的心肝宝贝么?”   祝凯风不知道他在打哪门子的哑谜,“是是是!你不是我的宝贝还能是谁的宝贝!”   任川非常不屑地哼了一声,把手里的啤酒喝干净了,而后将瓶子摔在江桓身上。   这时候场地上响起了一声,“任总!来不来!”   任川高声喊着,“来!”   他发动布加迪威龙,刚要起步,江桓就站在了车头前。   “来。”江桓目光不善地盯着他,“你来一个试试!”   “操/你/妈地的江桓!”任川火了,“老子给你脸了!你以为老子没了你不行——!”   江桓语气很淡,"那你就撞死我。"   任川皱起眉,他最恨被人威胁,“你以为我不敢么!”   江桓脖子上扯起青筋,吼道:“那你来啊——!”   任川一脚油门踩上,布加迪威龙紧跟着发动,气缸轰鸣着仿佛一头束缚不住的野兽,径直冲了过去了!   江桓就这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甚至能够感觉到车头撞来时带起来的风——   江桓轻轻地把眼睛闭上了。   就在布加迪威龙即将撞上他的前一秒,祝凯风凌空一扑,抱着江桓在地上狼狈地滚了两圈,他怒吼着,“你们两个不要命了!找死啊——!”   任川坐在布加迪威龙上,轻蔑地看了一眼江桓,冷哼一声,而后开着车扬长而去。   江桓坐在草地上,胸口尚还起伏不定。   他紧接着跳上了跑车,开着车追上去。   “哎——!”祝凯风这个也劝不住,那个也劝不住,一个头两个大,“你们——!”   江桓刚要去追任川被人给拦住了,“等等。”   富二代吊儿郎当地看着他,“你不能参加。”   江桓直接问,“多少钱?”   “不是钱的事儿。”富二代指了指布加迪威龙旁边的那辆车,“那是石榴视频的副总,以前在黑市科技干副总,和任总是兄弟也是仇人,你懂吧?人家在这解决私怨呢。”   江桓的眉头皱起来,“赌了什么?”   “没什么。”富二代笑了,“三千万的广告,外加跪在地上磕头喊爸爸。”   江桓把自己的腕表摘下来扔出去,“这块儿表三千五百万,不用你找零了。”   说完,他一脚油门就将车给开过去,在两辆赛车间横插一脚。   任川冷冷地看着他,“滚。”   江桓置若罔闻。   你不是要疯么?   一起啊!   宋琦文皱眉看着这两人,笑了,“任总,新男朋友?”   “关你屁事。”任川直接将他给怼回去,“别一会儿赖账!”   “记着呢。”宋琦文的姿态很放松,“我要是赢了你,你那三千万的广告就得让给我。”   任川不屑,“你还是做梦比较快。”   宋琦文看向了江桓,“你要参加,你出什么赌注?”   “任川的那份算我头上。”江桓握着方向盘,“我要是输给你,给你六千万,跪下磕头喊你爷爷。”   宋琦文给他鼓鼓掌,“行,够霸气。”   任川不乐意,“你给老子滚,老子的事儿你掺和什么?”   江桓笑了,“这话留着你床上说。”   他放下话了,“你赢了我,我让你操。”   任川气急,“你——”   主持赛事的富二代开始喊,“预备——!”   三辆跑车同时发动,气缸声轰鸣着震动了整个黑夜,仿佛猛兽在咆哮。   “开始——!”   任川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宋琦文紧随而上,江桓落在了第三。   七拐八拐的盘山路,没有路灯,甚至于路况都不清楚,时速却高达二百公里,这简直就是在玩命!   江桓全程紧盯着宋琦文的车灯,与他只有毫米之差,想当初他也是玩儿过赛车的人,驾驶技术绝对不差, 他之所以参加这场赛车, 只是为了确保宋琦文不会出阴招。   无所谓输赢,他只想要任川平平安安。   他都不知道任川现在是怎么开车的,更不知道在他没来的时候,任川喝了多少酒。   江桓的眼球上爆满了血丝,他紧紧咬着牙关,两腮的肌肉绷紧宛若钢铁一样。   这里的山路弯度非常大,时不时就有二百七十度的大弯,高速之下转弯,半个车身都伸出了悬崖,掉下几块碎石,再靠着非一般的抓地力冲回来,每一次都惊险异常。   任川年少的时候也曾飙车过,加上布加迪威龙的强大驾驶系统,稳稳占据了第一。   只不过是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赛程已经过半,甚至于都可以看见山顶。   宋琦文终于按耐不住,开始尝试超车。   他的跑车几次冲撞布加迪威龙的车尾,甚至还想要强行并道。   前方又是一个急转弯,布加迪威龙被宋琦文挤到了靠近悬崖一侧的跑道,两辆跑车相蹭着,火花暴起,铁块飞溅。   布加迪威龙的车轮在不断打滑,马上就要偏离路面,坠入悬崖。   与此同时,宋琦文也越来越疯狂,甚至于操控着跑车去撞击布加迪威龙。   江桓将跑车驶入外道,追上了宋琦文,用车身紧紧挤压着他的跑车,以至于车身与山体相蹭,爆溅出火花与落石。   任川终于松了一口气,趁此机会一脚油门,又开了出去。   最后的几公里,宋琦文已经完完全全地疯了,将人命都置之度外,直接冲了上去。   江桓却不给他任何机会,依旧操纵着跑车死死压制着他,两辆钢铁猛兽在争斗较劲,火花飞射,刺耳的摩擦声灌入耳膜,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冲上山顶平台的一瞬,谁都没有想到面前会出现一棵枯树,宋琦文的瞳孔睁大,猛打方向盘可是已经晚了!   他的车头直接撞上了枯树,车身斜摆过来,拦截在了江桓跑车的面前!   江桓一脚刹车踩到底,刺耳的刹车声中,还是撞了上去,车头直接被挤压变形!   任川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在自己面前,变故来的太突然他甚至于都来不及反应,撕心裂肺地喊出一声,“哥——!”   他匆匆解开安全带,手忙脚乱地推开车门,场上的烟尘还没有散去,两辆钢铁巨兽还带着余温。   任川看见了蛛网一样的挡风玻璃上沾染着血迹,膝盖一下子就软下去,哆嗦着手,拉开驾驶座的车门。   这辆跑车没有安全气囊,江桓额头上的伤口汩汩流血,左边胳膊不正常地扭曲着,好在胸膛尚还起伏。   任川将他上上下下摸索一遍,检查心跳,再探呼吸,他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像拿出手机打求救电话,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带手机!   他彻彻底底的慌了,“哥……”   江桓眉头皱了皱,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刚想动一下,胳膊就传来剧痛,“唔——”   任川赶紧把他按住,“哥,别动……”   “我没事……”江桓艰难地喘息一下,“去看看宋琦文。”   任川在他的催促之下,才走向了另一辆跑车,当看清发生了什么之后,眼眸瞬间睁大,不可置信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枯树的树枝贯穿了挡风玻璃,径直捅入了宋琦文的胸口,将他钉死在了驾驶座位上,目之所急全部都是鲜血。   宋琦文的眼球徒劳睁大,脸上还残留着错愕与茫然,显然也不肯相信自己会是这个结局。   江桓挣扎着从驾驶座位上走下来,看到眼前的情景,眉头也紧皱起来,他将任川的脑袋按在了自己胸前,不让他去看,紧接着用自己的手机拨打了求救电话。   祝凯风也开车从山地跑了上来,气喘吁吁,“川儿!”   任川哆嗦着,眼泪汹涌地流,“我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江桓用完好的胳膊将他抱在怀里,“我知道……”   任川的哭声止不住,“其实……我不恨他……黑石是我们两个一手创办的……我们说好了要做一辈子的兄弟的……”   “嗯。”江桓耐心地安抚他,“我知道。”   “在他开车想把你撞下悬崖的时候,你们就已经不是兄弟了。”江桓看着任川,“川儿,你要相信,这个世界是有神灵的。”   “你的所说所做,都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没有罪恶可以放任滋生。”   “就算有,也终将会被绳之以法。”   “法律管不到的地方……还有命运。” 第九十三章 -粉钻事件(一)   任川因为这一夜而留下了阴影再也不敢开车了。   一条人命,就这么眼睁睁地在自己眼前消失了。   宋琦文有错,然而罪不至死,任川甚至于开始相信,冥冥之中真的会有命运女神在审判着你,以至于一念之差就会坠入地狱,万劫不复。   江桓的胳膊没有大碍,仅仅只是骨裂,休养了一个月之后,也解除了外固定,开始开车送任川上下班。   任川忘不掉宋琦文临死时候的模样,以至于梦里都常常出现鲜血,宋琦文如同骷髅一样在向他伸手,质问着,你为什么不救我。   寒风吹在皮肤上,让人打了一个激灵,任川睁开眼,额头上都是冷汗。   七点钟的闹铃响起来,这是江桓定的,提醒他去做早饭。   任川关掉闹铃看一眼江桓,还在睡。   再仔细看一眼,忽然觉出点不对来,江桓面色潮红,呼吸滚烫,额上渗出了大滴大滴的冷汗。   “哥……”任川摇晃着他,皱起眉头,“江桓……”   江桓艰难地将眼皮睁开一条缝,“七点了?”   他挣扎着坐起来,“我去做饭……”   “不,等等……”任川把他给按住,“你好像发烧了。”   江桓自己摸了摸额头,感觉不到热度,“不烫啊?”   “你自己能摸出个什么。”任川翻身下床,“等着,我去拿温度计。”   电子温度计显示,江总现在三十八度五。   “今天别上班了。”任川给他拿来了热水和退烧药,“我去告诉钟念一声。”   江桓不答应,“我还得送你呢。”   “哎哟,不差这一天啊。”任川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亲,“对不起,我今天有个重要的合同要签不能在家照顾你,我争取早点回来。”   江桓回吻他,“没事儿。”   他叮嘱着,“那你自己打车小心点,叫专车,别叫出租车。”   “知道了。”任川嗯了一声,“你要是不舒服就给家庭医生打电话。”   江桓还是不放心,“要不然让孟春来接你吧。”   “算了,大冬天的,让他和钟念多热乎一会儿吧。”任川已经给自己戴上围巾,拿起公文包了,“我走了哦。”   “早饭记得吃!”江桓追在他屁股后头叮嘱着,“别忙起来忘了吃饭!”   任川已经打开门了,“知道了!”   “早点回来。”江桓终于是吐露出一点真心来了,生病的人格外脆弱,一米八六的猛男在这撒娇,“我会想你的。”   “好。”任川脸上出现了笑意,“等着今晚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江桓抱着被子,老老实实地钻进被窝,呼吸着残留在空气中任川的专属味道,难得睡了个回笼觉。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他给自己量了量体温,退烧了,身上起了一层粘腻的汗,于是又去洗澡。   他边擦头发边从浴室走出来,拿起手机看一眼,下午三点了,又点开微信,出人意料的是,任川今天没有给他发一条消息。   太忙了?江桓皱了皱眉。   他给任川发去消息:“我退烧了,别担心。”   十分钟后,又发了一条:“宝儿,我好想你。”   二十分钟还来:“什么时候回来啊。”   消息全部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复。   江桓眉头紧皱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不安,让他心脏也跟着狂跳起来,他立刻就给孟春打去了电话。   孟春接电话了,“江总。”   “任川在干什么?”江桓开门见山,“他今天很忙么?”   “嗯?”孟春倒是惊讶了,“今天任总没有来公司啊。”   江桓的心脏停跳了一瞬。   孟春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上午八点的时候收到了任总的消息,他说您生病了,今天请假,在家里照顾您。”   “他去上班了。”后心瞬间被冷汗湿透,江桓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七点半就出家门了。”   孟春也呆住了。   江桓再也不敢耽搁,直接穿上了衣服出门,按住耳机,“露西,报告任川都的位置。”   露西的声音响起来,“任先生据您四十点八公里,位于西山水库。”   任川去西山水库干什么?   江桓直接拨打任川的电话,电话那头显示无人接听。   他彻彻底底慌了。   从上午七点半到现在下午三点半,已经过去了足足八个小时。   跑个八百米也就三分钟,八个小时里能发生多少事儿?   江桓打电话给孟春:“直接报警。”   而后他一脚油门开去了西山水库。   已经将近傍晚,天色昏暗,树影重重,荒无人烟,江桓根据露西的定位,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了水库边,在岸边发现了一个编织袋。   那一瞬,江桓前所未有的慌,甚至于全身血液都跟着冷下来,那种感觉就仿佛是被放进了高压锅里,急需一个出口。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打开那个编织袋的,求遍了满天神佛,想让他们还给自己一个鲜活的任川。   编织袋不知道在水里泡了多久,沉重不堪,滑腻腻的,江桓的手指颤抖着,解开了编织袋上的绳子。   编织袋里装着任川的围巾西服,还有他的钱包手机,最底部填充了棉花,已经吸满了水分,沉甸甸的。   江桓猛地松了一口气,一屁股栽在了地上。   但他的新   任川的东西都在这里,任川人呢?   江桓开车带着这个编织袋前去警察局与孟春会和。   孟春还在与警察周旋,“我知道你们的规矩是二十四小时才能立案追踪,但是这真的是一次绑架!”   “先生您先冷静一下。”接待警察安抚着他,“现在缺乏立案依据,我们也没有办法,您可以先做一个笔录……”   江桓走进来,将那个编织袋丢在了地面上,他看向了警察,嘴唇毫无血色,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哑了下去,粗粒难听,“立案吧。”   “……是绑架。”   孟春担心地看过来,“江总。”   有了证据,这件事的性质登时就变得不一样了。   江桓和孟春被分开单独做笔录,与此同时,警方技术部开始调取小区,马路边的监控追踪任川的去向。   警察分别前往家中和公司去调查取证。   江桓再次回到家里,这时候已经天黑了,窗外的灯光落在他的眼眸深处,显得那么诡谲深邃,幽幽的仿佛是野兽的眼睛。   他只有今天没有接送任川。   任川就出事了。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偏偏在今天生病……   房门口传来了响动,一个高大的人影走进来,嘴里还叼着烟,他看上去有点放荡不羁的感觉,眼神却锐利如刀,四周响起一片,“队长!”“队长来了!”   “你好。”队长伸出手,“姜瑜。”   江桓和他我了握手。   他与任川的家里,站满了人,进进出出,现场勘验,姜瑜观光一样的转了一圈,“房子不错。”   江桓眼皮都不抬,“谢谢。”   房间里处处都留着两个人生活过的痕迹,江桓与任川是什么关系已经昭然若揭——   姜瑜走到了卧室门口,“能进去看看么?”   江桓做了个手势,“随意。”   姜瑜做了个手势,技侦训练有素地冲了进去,打开仪器将里里外外都给扫描了一遍。   姜瑜看着扫描结果,唇角弯了起来,若有所思地看向江桓,“江总,您知道您家里有三个微型摄像头么?”   江桓的眉头皱起来了。   技侦分别从插座里,天花板缝隙,还有任川的玩偶熊眼珠子里取出了三个微型摄像头。   姜瑜看一眼,哎哟一声:“技术还挺先进。”   “每周末会有清洁工定期打扫,偶尔管家会上门。”江桓将已知信息全部说出来,“除此之外,家里不进别人。”   姜瑜吩咐下去,“将人带走,分开询问。”   很快警察局的技术部就打来了电话:“队长,接人的出租车找到了,本地车,司机今天请假,车停在了楼下,发现自己的车被偷了之后,打电话报警了。上午七点三十五分,这辆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将人接走,现在车已经被找到了,丢弃在城中村的一条施工小巷里。”   “派人去城中村。”姜瑜下令,“将搜查范围扩大到三十公里。”   姜瑜又看向了江桓,“江总,说实话这件案子到现在我个人更倾向为熟人作案,您看看任总是不是有什么仇家,或是你有什么仇家?”   “有。”江桓眼里渗着寒光,“非常多。”   江桓的一颗心已经坠入了谷底,倘若真的是因为自己,才让任川遭受这样的劫难……   有两颗粉钻打头,黑石科技又刚刚搞了反转人生这个大项目,还聘请了江胥白当代言人,任川作为总裁的知名度一跃上升,已经算是个知名企业家了。   被绑架的消息就仿佛是坐上了火箭一样散播在了网上。   有意的,无意的,无数双手都在企图拨乱这一潭浑水。   #粉钻主人被绑架#   #都市奇闻,知名企业家失踪#   #震惊!总裁离奇失踪!#   “队长!”技侦忽然一嗓子嚎啕起来,“不好了!”   他手中的电脑上赫然是一段刚刚上传的视频,点开播放,视频主角赫然就是任川,他被反绑在椅子上,双手双脚都被束缚,脸上带着淤青,狼狈不堪。   他身上被贴着一张A4纸,上面写着:粉钻。 第九十四章 -粉钻事件(二)   视频就仿佛是在火堆里添了一把薪柴,#粉钻##绑架##富豪##总裁#赫然成为了搜索热词。   这还不到晚上八点,北京的夜才刚刚苏醒。   就仿佛是闻到了腥膻味,媒体记者就如同苍蝇一样一拥而上。   “震惊!知名富豪一掷千金,拍下价值2.6亿粉钻,现在竟然遭受绑架, 生死未卜,绑匪发来视频索要的赎金就是两枚粉钻,这将是历史上最为豪横的绑架,让这里是石榴视频,让我们继续为您跟踪报道。”   “哎你好,请问您是小区保安么,早上是否看见了那位总裁从小区里走出去?”   “俺不知道!俺只是个保安!你们不要在门口聚集拍摄了!这样会影响到我们其他业主!”   “哎哎哎!别动手!有话好好说!”   “看!这就是富豪小区的保安素质,正是因为有这样低劣的保安,才没办法保护我们住客的人身安全……”   ……   姜瑜大步流星地走出来,记者们看见他就又仿佛看见了新的目标,围凑上来,“请问,您是负责这起案件的警察么!能跟我们说一说最新进展么!”   “进展?”姜瑜的嘴角浮起了一丝冷笑,他一声令下,“走!都带回警察局好好跟他们聊聊进展!”   记者不干了,“我们做什么了!”   “没天理了!”   “警察就能这样滥用权力么!”   姜瑜冷冷丢下几个字,“妨碍公务。”   江桓站在他身后不远,没有穿外套,夜里的寒风吹在他身上,原本高大的身形一下子就单薄下去。   “江总。”姜瑜递给他一件外套,“人还没有找到,你最好保重身体。”   不过是短短几个小时,江桓人却憔悴了许多,他点点头,“多谢。”   姜瑜摆摆手:“为人民服务。”   “其实很多人应该都喜闻乐见吧。”江桓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看着自己脚下,一株小草从砖缝里钻出来,挺立在北京的寒冬里,“富豪被绑架,原本高高在上的有钱人一下子就跌入了泥浆里,要戏剧性有戏剧性,要冲突有冲突,足够这个城市的人津津乐道上好几天,每个人都可以来踩上一脚,而后说一句,‘有钱活该。’”   江桓的双眼就仿佛是没有生命的无机质一样,泛着一层寒光,“这样他们就可以继续龟缩在自己的壳子里,理所当然地趴在泥浆里,过自己以为的安稳日子,还可以安慰自己一句“有命赚没命花还不如小康来的好”。”   姜瑜看着他,大名鼎鼎的江总比他想象的要年轻不少,侧颜隐匿在城市的夜光中,线条坚硬,充满了雕塑感,简直就是按照“青年才俊”这四个字来长的。   他光是站在那里就足以形成一幅画儿,因为爱人生死未卜,整个人充满了一种凋零肃杀。   没可却没来由的让人觉得心头一跳。   姜瑜甚至感觉给他一把枪,他能去杀人。   “江总。”姜瑜掏出烟盒,叼上一支,“说实话,不是所有人都仇富。但我作为警察,见惯了人性,人们看见美好的东西都会产生一股凌虐的冲动,这种冲动或许源于童年的阴影,或许是性格,或许是一时冲动。但是人之所以是人,是因为他们能够束缚自己的情感。”   姜瑜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想更多的人在嘴炮吐槽过后,都会在心底默默祈祷任总平安。”   警察局的技术部正在争分夺秒地分析视频,想要追踪这个发布视频的ID,却发现对方狡诈至极,就如同一尾游鱼一样甩甩尾巴,消失在了茫茫网络之中。   转载量实在是太庞大了,甚至网友们都预估到了这条视频会被删除,纷纷下载到了手机里,以供自己娱乐。   “现在来分析一下绑匪的意图,一般的绑架在控制住受害人之后,绑匪会首先联系受害人的家人朋友,从他们那里索要赎金,并警告不要报警,但是这一次却不同。”姜瑜看着自己的同事们,“绑匪就好像是无所忌惮,他们根本就不害怕警察,不仅拍摄了视频还发到了网上去,好像想让全天下都知道一样。索要的赎金更不简单,是前段时间上过热搜的两颗粉钻。”   “就算绑匪拿到了双子粉钻,也根本就不可能脱手,知名度这样高的宝石,在任何一个国家都无法售卖,只要宝石一现身,就有可能被抓。”   “而且正常的视频发布不会有这么大的热度,这背后一定有资本的推手,是谁在企图搅浑这潭池水?”   任川的手机已经被拿去分析了,泡了水,加班加点的修复,技侦们正在搜查他的聊天记录,通讯情况,企图找出点蛛丝马迹来。   江桓坐在会客室里,会议室里的争吵声实在是太激烈,以至于隔了一道墙,他都能听见。   手里的咖啡已经冷下去了,江桓拿着咖啡的手也是冰冷的,他仿佛已经石化了一样,像寒风中的一具雕塑,只有眼皮间或眨一下。   晚上九点钟,任川失踪十三个小时。   任川最后和他说的一句话是,“等着今晚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川儿……   你在哪……   会客室的大门突然被人给推开,祝凯风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他直接拎着领子就把江桓给提起来,“你他娘的!做了什么!”   江桓已经失去了表情,就那么凉凉地看着他。   祝凯风一个大男人此时此刻哭的稀里哗啦,“你他娘的为什么不好好看着他!啊——!”   崔明浩走进来,叫住他,“你冷静点。”   “我他娘的怎么冷静!”祝凯风拽着江桓的衣领,冲着他咆哮,“我早就不同意他们在一起!你看看他们在一起之后,川儿受了多少苦!公司公司差点干不下去,现在他娘的直接人出事了!”   崔明浩也提高了声音,“这些赖江桓么!你能不能别感情用事!”Y。U。X。I。   “怎么不赖他!”祝凯风哭嚎着,“遇上他川儿的运气就没好过!”   他哭了个惊天动地,江桓就那么凉凉地看着,不争也不吵,像是没有感情一样。   崔明浩好不容易才把祝凯风从地上拉起来,他向江桓看过去,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心脏重重一跳。   不像是悲伤,也不像是愤怒,江桓将自己所有突兀的情绪都收拢起来,伪装出一幅不动如山的钢铁躯壳,但他的瞳孔却让他的钢铁躯壳裂开了一道缝隙,就仿佛是狂风过境一样,深处的牢笼里藏匿着一头嗜血的凶兽,让人毫不怀疑,只要绑匪泄漏半点行踪,这头凶兽就会冲破躯壳,大杀四方。   门外传来声音,有小警察在喊:“常先生……”   下一秒,崔明浩就看到刚刚还如同雕像一样的江桓,风一样地冲出去,太突然了以至于在场的人都没能抓住他。   江桓对准了常先生的太阳穴就是一拳,常先生一时毫无防备,被打倒在地,好久都没能爬起来。   太阳穴是人的死穴,江桓这是索命来了。   常先生的律师惊叫着:“江先生!我要告你人身伤害!”   七八个警察一拥而上,好不容易才控制住江桓,江桓的眼球里爆满血丝,身上的暴虐戾气如有实质,胆小点的都能被他当场吓尿。   他脖颈上暴起道道青筋,从喉咙深处冲出了咆哮声:“常温山——!”   常先生被搀扶着,从地上起来,他的眼镜被打碎了,他看了看,随手扔掉。   “Pluto.”常先生不温不火地看着他,丝毫没有因为这一拳而动怒,“我是无辜的。”   这一句“无辜”又彻底激怒了江桓,他爆发了力气,又冲了上去。   姜瑜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大吼道:“干什么!纪律呢!”   小警察们扑上去将江桓压倒在地,不让他动弹,可是身下那股可怕的力量随时随地都要暴起,实在是让人胆寒。   姜瑜都要没力气了,他指着常先生,“审问清楚。”   常先生的律师提醒他们:“你们只有二十四个小时,只要超过这个时间,我就会……”   “闭嘴!”姜瑜粗暴地打断他,“用不着你提醒!”   技术部的人突然冲出来:“绑匪又上传视频了!”   所有人都一窝蜂地涌过去,只见电脑屏幕上赫然是最新的一段视频,摇晃的画面里出现了蒙面的绑匪,他拿着刀,直接就给任川脸上来了一刀,鲜血一下子就涌出来了。   任川的嘴被封住了,喊叫不出来,但眼里却蓄满了泪,浑身都在瑟瑟发抖。   江桓看着伤口中流出来的鲜血,大脑一片空白,他颤抖着朝屏幕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任川的脸……   绑匪恶狠狠地提醒:“想让他死,你们就删。”   视频结束。   办公室里寂静下来,为了控制事态,网警已经在删除相关视频,联系着撤掉热搜。   绑匪的这句话,无疑主导了节奏。   人们看向了姜瑜,“队长……”   姜瑜一时之间也难以权衡,“这……”   江桓横插一句,“删。”   祝凯风提起拳头就揍在他脸上,“你他娘的在说什么!”   江桓挨了这一拳,退后了两步,他毫不在意自己受伤,看着所有人,态度很冷:“我说——”   “——删。” 第九十五章 -粉钻事件(三)   祝凯风完全疯了,追着江桓暴打,“你他娘的说什么!你有种再说一遍!”   “川儿那么爱你!你他娘的就是这么对他的!”   "混蛋!王八蛋!畜生——!"   姜瑜提起声音大喊着,“把他们分开——!”   小警察们一窝蜂地冲上去,在两个人之间筑起了一道人墙,好不容易才将两个大男人给分开。   江桓挨了不少拳头,嘴角都被打破了,眼窝赫然是一大块淤青,看上去狼狈不堪。   “关到会客室去!”姜瑜一个头两个大,“都冷静冷静!”   祝凯风挣脱了束缚他的警察,“别碰老子。”   他大步流星地往会客室去,“小爷自己能走。”   姜瑜点起了一根烟,看向了江桓,“江总,为什么说要删?”   江桓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们不敢要任川的命。”   崔明浩忍不住跟着着急,他大喊着,“这谁说的准啊!你难道想拿川儿的性命开玩笑么!江桓——!”   “你不删,就要跟着绑匪的节奏走,他们说什么,你就得听什么。”江桓扫了崔明浩一眼,“而且我笃定,他们不敢要任川的命。”   姜瑜的眉头皱起来,江桓说的是“不敢”,而不是“不会”。   他追问着:“你知道什么?”   江桓看他一眼,却不将话说开,“你们可以多去审一审常温山。”   轰隆一声巨响,倾盆大雨落下。   北京幻化成为了钢铁猛兽,张着吃人的血盆大口,一双铜铃一样的眼睛在审视着所有人。   “队长……”审讯室的门打开,负责审讯的警察走出来,“没有任何漏洞,人是无辜……”   “再审!”姜瑜拔高了声音,一声令下,“我就不信了!”   他再度看向了江桓,用逼视的眼神,“江总,咱们就不绕弯子了,被绑架的是你的爱人,我想你们的感情应该是相当深厚,他现在生死未卜,你有什么线索或者发现,都应该如实说出来。”   他拍了拍江桓的肩膀,“你应该相信我们人民警察。”   “不是我不相信。”江桓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一瞬,他看上去相当无力,“而是你们做不到。”   姜瑜的脸色登时就变冷了。   “等等!这位先生!”   “等一下!里面不能进去!”   “让开——!”   姜瑜皱眉看向了门口,“又怎么了?”   女警察跑的上气不接下气,“那个……受害人的父亲来了。”   任东升来了。   任东升身上了被大雨浇湿了,完全没有了知名企业家的样子,他看上去好像老了十岁,一头白发斑驳,就是一个圆润富态的小老头。   他不合时宜地闯进门,不看警察,不看崔明浩,第一眼看的是——江桓。   崔明浩迎上去,“叔叔,你怎么……”   “我来看看。”任东升摘下了头顶的帽子,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走到了江桓面前,除却颤抖的手,尚还保持着自己的风度,“江总。”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因为任川的生死未卜。   江桓已经不知道还能说出什么来了,他甚至于都不敢,像崔明浩那样喊一声“叔叔”。   “对不起……”江桓压抑住喉咙深处的哽咽,所有的软弱与悲伤,皆是一把把刺向他胸膛的刀子,他将自己伪装地不动如山,“我不该生病……”   如果自己不生病……   任川就不会自己打车……   如果任川不自己打车……   就不会出事……   表面上平静不波,内里的情感已经完全决堤崩溃,山呼海啸一样的情绪,却也只是让江桓的眼圈红了红,他蜷缩起手指,像个认错的孩子,“我不该生病的……”   “江总,江先生……”任东升面对一个小辈,却是低声下气的态度,“我求你……粉钻,给他们吧……”   两行老泪从任东升的眼眶里冲出来,他哽咽着,“多少钱……我赔给你……”   他几乎要给江桓跪下了,“把我儿子……还回来……”   崔明浩一把扶住任东升,“叔叔,你别这样!”   他安抚着:“这么多警察都在想办法呢,川儿一定没事儿!肯定会平平安安地回来!”   “江总……”任东升抓着江桓的手不放,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一段浮木,“求你……求求你……”   江桓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口的,“粉钻……”   他的声音沙哑下去,仿佛被砂纸磨过一样,“不在我这……”   “我交给任川了……”   人们都怔住了。   最为关键的粉钻,现在竟然不知道在哪!   姜瑜艰难地道:“所以绑匪……根本就不是为了粉钻……”   “……他们但凡为了财,只要逼问任总就好了。”   所有人都在面面相觑。   绑匪到底是为了什么?!   技术员这时候又大叫了一声,惊醒了众人:“绑匪发新视频了——!”   人们一窝蜂地涌到电脑面前,这一次绑匪没有现身,镜头对准了被绑在椅子上的任川,他显然已经受过一轮虐待,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都是伤口,汩汩流血。   任东升登时就上不来气了,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川儿……川儿……”   他直挺挺地栽倒,场面一下子就乱起来,“快快快!送医院——!”   崔明浩一把将自己的外套给脱了,跪在地上给任东升进行心肺复苏,“打120——!”   他们的视线被昏倒的任东升夺走,视频已经播放了将近半分钟。   再看过来的时候,发现画面上出现了一个计时器一样的话框,里面的数字在节节升高,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翻了数十倍。   昏迷过去的任川身上挂着一个血淋淋的牌子,红色的鲜血刺目得很,上面写着:“他的死法,你来定。”   绑匪要撕票了!   姜瑜怒吼着:“这些数字是怎么回事!”   技术员手忙脚乱地操作着,“是回复!只要有人在这个帖子下面回复一种死法,数字就会往上涨!”   这已经演变成为了一场全网的暴力狂欢。   任何一个人,甚至于在大街上与你擦肩而过的路人,给你递来热乎乎的煎饼果子的小贩,在你耳边说笑的同学,每一个人都可能是那个侩子手。   也许是出于好奇,也许是兴奋地想尝试一下,也许是从未见过这么刺激劲爆的事儿,人们披着匿名的马甲,在网络上肆无忌惮地为欢作乐。   姜瑜按住自己突突跳动的太阳穴:“联系网信办删帖!把评论关掉!”   他话音刚落,视频的镜头就转动了一个角度,露出了任川身后坐着的一个绑匪,他手中举着枪,正对准了任川的后脑。   那意思很明显,你要是敢删,现在就送他上西天。   “怎么办……”技术员已经吓傻了,“删也不能删……评论也关不掉……”   就连办久了大案难案的姜瑜,也感觉到了棘手。   事情似乎已经走到了死路。   绑匪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任川的命。   要用这种最残忍最血腥的方式,让他死在全网的面前。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将视频从头到尾分析一遍,看看能不能找到漏洞。”姜瑜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现在以城中村为中心,去排查仓库,工地,废弃的民房,人手不够就去调人!”   有人往窗外看了一眼,暴雨磅礴,闪电时不时凄厉地划过夜空,难免会让人在想,是不是老天也在跟我们作对。   这场暴雨,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有……有情况……”技术员忽然又喊出声,“评论不对劲……”   话框上面的数字已经停止,甚至于还在一点点的减少。   人们的视线聚焦在了屏幕之上,只见原本血腥残忍的评论区,悄然间已经改变,越来越多的匿名网友在留言。   “加油!活下去!”   “不要死!”   “加油!”   “警察叔叔快点!”   “我们家附近有个废弃仓库!在莲花街十八号!”   “我不想让他死,我更希望这样的人活下来。”   “他死了才是可惜。”   “千万要坚持住啊!”   原本已经留评的网友们在自觉删评,就仿佛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擦洗着评论区的血腥。   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这……”   姜瑜一拳头砸在了桌面上,免不了激动,“干他娘的!”   江桓悄然从办公室里走了出去,无声无息,以至于都没有人注意到。   他来到了走廊尽头,暴雨浇洗着窗户,城市的灯光经过了雨水的折射变得凄迷而诡谲,落在他的瞳孔深处就像是两盏幽幽鬼火。   江桓从兜里掏出烟盒,拿一支叼在嘴上,抖着手,几次都打不着火。   终于,香烟点燃,江桓看着自己的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飘洋过海的一个电话,对方久久都没有接听,江桓很有耐心,就这么一直等着。   滴的一声,电话接通。   那头响起了一个男声,非常森严,不容人反抗,“Hello.”   江桓的嗓子在这一瞬干涩起来,就仿佛是吞刀子一样,他不知道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张开口。   "Father。" 第九十六章 -粉钻事件(四)   凄厉的闪电划破黑夜,惊雷震耳,在云层上咆哮怒吼,滚滚而来。   轰隆——!   任川被震醒了一瞬,血液汩汩拍打着耳膜,口鼻里都灌满鲜血,让他仿佛是溺水一样呼吸不畅。   他竭力将眼睛睁开一条缝,而眼前的一切还是模糊不清。   “我……”他粗重地喘息着,挣扎着发出声音,“给你们……钱……”   身边没有半点回应,两个绑匪根本就不搭理他。   他们根本就不是为了钱来的。   肺部就如同被铁丝网勒住一样,火辣辣地疼痛着,任川再也发不出声音,胸腔剧烈起伏着,像一条被丢上岸濒临死亡的鱼。   黑暗之中,他听到了绑匪接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是一个威严可怖的声音,说的都是英语。   “Don't kill him.My son will come back.(别杀他,我的儿子要回来了)”   “Yes sir.(好的先生)”   “Please……(求你)”任川用尽了全身力气,“Please!(求你了)”   电话被挂断,两个蒙面的绑匪走上前,他们互相看了一眼。   其中一个绑匪拿起了枪,对准了任川的胸膛。   那一瞬就仿佛是被命运扼住了喉咙,任川连呼吸都停滞住了,流逝的每一秒钟都被拉到了无限长,耳边甚至于能够听到钟表的滴答声。   砰——!   子弹穿透了小腹,任川的瞳孔猛然放大,下一秒钟剧痛从伤口席卷全身上,鲜血从喉咙深处涌了上来,顺着齿间,滴答下来。   眼前的世界再度黑暗下来。   “川儿……”   “川儿……”   “川儿!你睁眼看看哥——!”   任川睁眼看向了四周,非常奇怪,他已经不在那个狭小黑暗的仓库里了,甚至于暴雨都停下来,窗外一片晴朗。   他看向了自己身上,穿着纯白色的衣服,白的都有些刺目了。   “我要去上班了。”江桓的声音从屋外传来,“早饭给你放在桌子上,牛奶一定要喝,别想着和我打游击,我会回来检查,朱丽叶和罗密欧我都喂过了,你不用操心……”   任川从床上下来,喊着:“哥!”   江桓却仿佛没有听见,“宝贝,我要走了,再见。”   “别走——!”任川光着脚跑出去,“哥——!”   刷的一下,眼前的一切都消失改变,他站在了一片茫茫雪原当中,入眼的是无穷无尽的白色。   阳光就仿佛没有温度一样,甚至于看起来刺目惨败,没有一点点声音,甚至于没有半个人影。   他就仿佛是被这个世界抛弃了一样。   “哥……”任川试探着走出一步,“江桓……”   无人回应。   他看向了自己的双手,阳光之下他的手上满是鲜血。   粘稠的鲜血顺着骨感的手背流淌下去,滴答滴答地掉落在地面上。   鲜血源源不断地涌来,整个空间开始扭曲变形,变成血盆大口,想要将任川嚼碎了一口吞噬下去。   任川被挤压地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血浪兜头打来,直接将他给吞没掉,那股巨大的力道,几乎要将他的骨架给颠散。   他倒在了冰冷污浊的地面上,暴雨还在继续,雨点如同豆子一样敲打在他身上,鲜血汩汩地从腹部的伤口流出,晕染了大片大片的水洼。   过了好几分钟,任川才恍惚意识到,自己被绑匪丢弃了。   不知道在哪里。   除了暴雨声,听不见任何声音。   随着鲜血的流失,浑身上下都冰冷一片,任川的牙齿在不断打颤,从哆嗦着的嘴唇里喘息着喊出一声,“哥……”   不行,他不能死在这里。   因为失血,大脑已经无法转动,完完全全凭靠着本能,任川挣扎着伸出手,扣进冰冷的水泥地里,艰难地挪动身体向前爬行。   江桓还在等我……   我这么久不回家他要着急了……   哥……   带我回家……   夜色漆黑如墨,整个北京尚还灯火通明,警察局里上上下下严阵以待,无数人马都在为了一条生命奔波在暴雨当中,杂乱的脚步踩过水洼,溅起片片水花。   已经是凌晨四点钟,前线的铃声忽然响起来,“队长!找到了!”   这一句话让所有人都从困顿当中惊醒过来,姜瑜一个激灵从椅子上弹起来,“在哪?人怎么样?”   “被丢在了城中村附近的一个废弃工地里,中了枪,已经联系了医院……”   姜瑜捏着电话,第一时间向江桓的方向看过去,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的他安静异常,手里甚至还捧着一杯热茶,就好像是早有预料一样,一点都不激动。   姜瑜告诉他,“找到了。”   江桓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嗯。”   姜瑜的眉头皱起来,“江总,你这个反应不太对吧,那不是你的爱人么?”   “找到了就好。”江桓的眼球终于转动了下,看向了姜瑜,“去医院吧。”   “让开!都让开!”   “快快快!”   “手术室准备!”   “病人严重失血,准备血浆!”   手术床呼啸着冲过医院走廊,医生与护士都脚步匆匆,手术室的大门重重关上,随即就亮起了手术中的红灯。   手术室外,是等候的刑警队,江桓,崔明浩还有祝凯风。   祝凯风捏着脖颈上的玉佛,边转圈边祷告,“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崔明浩正在和值班医生沟通,几番交流下来,他的表情也不好了。   “川儿受到了虐打,脏器挫伤,肋骨骨折,断裂口扎进了肺叶,最严重的是他腹部的贯穿伤,造成了腹腔大出血,失血量已经接近一千八百毫升……”   崔明浩说这些话的时候手都在颤抖,“只要再晚半个小时,大罗金仙来了都没有用。”   姜瑜与自己的同事聊完,走过来,出示了自己的手机,“这是现场传来的画面。”   手机屏幕上是几张照片,浑浊的水洼都被鲜血给染红了,纵然是暴雨都洗不掉,那一条被拖长了的血迹。   “在被虐打中枪之后……”姜瑜看向了他们,“……任总一个人爬行了将近五百米的距离。”   又是一道惊雷落下,轰隆的震响在所有人耳畔。   “只要再晚半个小时……”   “爬行了将近五百米……”   “中了枪……”   “遭受虐打……”   一句句话就仿佛是利剑一样将江桓的心脏捅地千疮百孔,甚至于痛到了极致,现在的他都感觉不到痛了。   只有拳头死死捏紧,手背上绷出了道道青筋,指甲深深地刺入了血肉当中,鲜血顺着拳锋滴答着掉落在雪白的地面上,开出一两朵刺目的花。   他知道,那个男人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他在告诉他。   你所有的,我轻而易举就能剥夺。   不要反抗。   你没那个资格。   才刚刚到二月,北方的春天还没有这么早到来,寒风呼啸着从街道上穿过,卷起地上的枯草,孤魂野鬼一样游荡在这个城市里,而后直冲叵测难言的天幕。   任川从重症监护室里转了出来,也不需要佩戴呼吸机了,距离绑架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天,网络上的狂欢已经结束,热度也迅速冷却,只有偶然的字句能够窥探到一二分真相。   江桓仔细地用湿毛巾给他擦手,不需要护工,这些天来都是他自己亲自照顾。   任川陷在柔软的被窝里,脸色苍白,嘴唇上都是细小的伤口,那是他在遭受虐打的时候,自己咬出来的,输液吊杆上挂着乱七八糟的输液袋,想想从前他装病住院的时候一天五袋,那时候的开玩笑,现在全都成了真。   病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江桓看过去一眼,就立刻站起来,“任……不是……叔……”   门口站着的是任东升,他没有带助理,孤身一个人来的。   两个男人还没有习惯彼此的存在,任东升既接受不了任川是同性恋又接受不了江桓这个男朋友,但是因为任川,他们一个长辈一个小辈,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彼此都不知道该称呼对方什么,尴尬地要命。   “我……”任东升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走到床头放下了手里的保温盒,“醒了么?”   江桓摇摇头,“没。”   他的视线落在了保温盒上,“那个……川儿他现在吃不了。”   “给你的。”任东升看着他,“家里保姆熬的鸡汤,你……随意吧。”   江桓忽然不吭声了。   任东升在病床边坐下来,看着昏迷不醒的任川,“我还没见过这小子这么老实的时候,在他妈肚子里的时候就不老实,总踢人,给自己折腾成了胎位不正,生他的时候难产。”   “我有了儿子,却失去了妻子,但是我从没有因为这个埋怨他,我一个人当爸爸又当妈妈,恨不得想把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捧给他。”任东升说着说着眼里就出现了泪花,情绪也开始激动,“我奋斗那么多年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他么!老子的家产都是为了他挣出来的!”   “我想让他……在有喜欢的人的时候,不会因为家庭而有顾虑……”   江桓的喉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艰涩,他看向任东升,“那个……我能喊您一声……叔叔么……”   江桓甚至于都有点手忙脚乱的,“对不起,没有冒犯的意思的,我只是……”   “喊吧。”任东升也不再固执什么了,他沉重地叹息一声,“哎……”   这时候只听见了病床上传来极其细微的一点动静,任川的眼皮颤了颤,而后缓缓睁开。   他尚还没有习惯光线,视线好一会儿才聚焦,他抖着嗓子,眼角滑下了一滴眼泪,“爸……”   “哥……” 第九十七章 -粉钻事件(五)   江桓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嗓音瞬间就哑了下去,这一瞬他都不会说话了,“川儿……”   他颤抖着手,“宝儿……”   任东升急促地喘息两下,而后冲上去抓住了任川的手,“川儿……真的醒了?别吓爸爸……”   江桓伸手按下了呼叫铃,抓住了任川的另一只手,“川儿……你看看哥……”   这么一左一右地被抓住,任川也不知道该先看谁,刚刚从昏睡中苏醒过来,他的脑子还昏昏沉沉,“我……”   “没事儿了!”江桓想冲上去抱着他,又怕碰到他身上的仪器和管子,“放心,现在安全了。”   任川痛苦地皱起眉,想要回忆以前的事情,眼前飘过混乱无序的画面,无论如何都穿不成串儿,“我好像……”   恰逢医生和护士走进来,“别动!”“病人刚刚醒!”“家属先别激动!”   江桓和任东升都被清理出去,他们站在门口,面面相觑着。   “那个……”任东升看向了江桓,似乎是有话要说,“川儿出院之后,让他回老宅休养吧……”   江桓点点头,他理解,也懂。   任东升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缓缓开口,“你也可以……来……”   江桓定在了原地。   任川醒了,身体体征也没有什么大问题,除了来探望的亲友,他还要面对着问询的警察。   姜瑜皱眉看着任川,“任总,你当真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任川茫然地摇了摇头,手指攥紧了了被子,“我……”   江桓站在他背后,手掌搭放在他肩膀上,“没关系,想不起来就不用想了。”   “很黑……”任川的手指**发丝,皱着眉头,艰难回忆着,“关我的地方很黑,没有灯……”   “他们蒙着面……”   “好像还打了电话……”   姜瑜抓住了重要线索,“打了什么电话?说了什么?”   记忆就仿佛是一片汪洋大海,根本就无从去打捞,任川实在是想不起来了,“对不起,我不知道……”   姜瑜无可奈何地向后倚靠,负责记录的警官也停下了笔。   “任总,好好休息。”姜瑜拿起了外套,就要告辞,“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警察走后,任川才彻底放松地躺下,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出汗了。”江桓抬头擦了擦他的额头,轻柔地问他,“渴么?”   “哥……”任川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我……”   “没什么,不要有负担。”江桓拥抱了他一下,“想不起来也没关系。”   “嗯。”任川轻轻地嗯了一声,乖巧地像小猫,“我只要有哥就好了。”   他将下巴放在了江桓的颈窝上,“哥,我离不开你。”   江桓的心脏不轻不重地跳了一下。   他在这一瞬捏紧了任川的手掌,“我也……离不开你。”   天气一点点转暖,医院的草坪也开始有了绿意,任川终于能够出院了。   他明显消瘦了一圈,下巴都尖了,眼窝凹陷下去,脸颊一侧还留了疤,不过得仔细去看才能看到,还留有一点病气,看着却很精神,眼里还留有亮光。   江桓开车,副驾驶上坐着任川,崔明浩和祝凯风坐在后座,怀里抱着蛋糕。   他们要一起去老宅庆祝任川出院。   祝凯风在罗嗦着,“川儿,不说别的!咱们吃完饭了必须得去护国寺拜一拜!去去晦气!”   崔明浩笑了一声,“你能把川儿拉进庙里算你牛逼。”   江桓奇怪地看过来,“他不喜欢寺庙?”   任川威胁地看向崔明浩,“你不许说!”   崔明浩却半点都不怕他,“他小时候被算命的老和尚吓哭过,看见光头都会胆寒,我们夏令营去厦门,普陀寺他说什么都不进。”   任川不干了,“崔明浩!老子杀了你!”   “哎哎哎——!”江桓叫住他,“这还是在车上呢!”   刚到老宅门口,崔明浩就跳下车了,任川紧随其后去追杀,反倒是把祝凯风和江桓落在了后面。   祝凯风有点不太自然,“那什么……”   江桓手里捧着蛋糕,看向他。   “下手重了。”祝凯风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对不起了兄弟。”   “没什么。”江桓不在意。   祝凯风伸出手,在他的胸膛上锤了一拳,“我认你了。”   紧接着他撸起袖子冲上去帮任川按住崔明浩,“小爷来也——!”   江桓看着他们三个大男人在花园里嬉笑打闹,一时之间时光错乱,好像将一切都倒带重回到了小时候,阳光清澈,风轻云淡,笑声朗朗。   曾几何时,他坐在浩瀚的书海里,也曾羡慕过别人的玩伴。   “哥——!”任川大叫着,“快来帮我!他们欺负我——!”   江桓的唇边出现了笑意,他将蛋糕放在了地上,脚步轻快地上前,“来了!”   姗姗姐知道了任川住院,那是一天三顿顿顿不落,终于让任川闻到鸡汤味就开始反胃。   今天出院这顿饭,他说什么都不要鸡汤,嘴馋,想吃火锅。   桌上咕嘟着火辣辣的汤底,中间那一圈里是骨汤,只有任川一个人吃,他眼巴巴地看着桌上众人在辣锅里涮毛肚涮黄喉,气鼓鼓的,就跟河豚一样。   江桓看他一眼,“想吃啊?”   任川疯狂点头。   趁着其他人不注意,江桓偷偷从辣锅里夹了一颗丸子给他,做贼一样,“咱们偷偷干点坏事儿。”   任川美不滋溜的,看了看左右,嗖的一下就把丸子吃进嘴里,腮帮子都鼓起来。   吃一点根本就不过瘾,他拉了拉江桓的袖子,“再来点。”   “不行。”江桓不答应,“医生叮嘱了不能吃刺激性食物,不能吃辣,不能吃发物海鲜不能吃牛羊肉……”   “好了好了!”这一串话他都听了数百遍了,任川求饶,“不吃了!”   他就那么盯着江桓吃辣锅里的牛羊肉,顿了顿,凑上去小声问,“辣不辣啊?”   江桓奇怪地看他一眼。   “我就是……”任川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他的手指局促地扭在一起,心里希望上天能够出现一个奇迹,让江桓恢复味觉,低下头,“……随便问问。”   江桓的唇角浮起了笑意,凑到他嘴边,啵唧一声亲了一口,“但我知道……”   “……甜是什么滋味。”   任川心里有点餍足,但还是不满意,他想起了刚刚到老宅的时候,江桓站在一边看他们打闹时候的表情,有向往,有失落,更多的是一种漠然,像是早就知道自己融不进去,他的背后是挥之不去的阴影。   他光是站在那里,就足够格格不入了。   好像这辈子都没有玩闹开心过。   所以任川才会喊上一嗓子,让他过来帮忙。   吃完了饭,祝凯风就嚷嚷着要去护国寺,说什么都得让任川好好拜拜,求一下来年平平安安。   任川几乎是被绑架进去的,被两个发小按在地上给佛祖磕头,心不甘情不愿。   江桓对求神拜佛没有半点兴趣,去对面的护国寺小吃,在一群大爷大妈中,排队给任川买豌豆黄。   他拎着豌豆黄回来,看着任川和两个发小拳脚相加互相殴打,就跟幼儿园大班没毕业一样。   “两只单身狗。”任川一整自己的衣领,以示他们之间的巨大不同,“就会嗷嗷叫!”   他一转头就看见了江桓,朝他挥手,“哥——!”   江桓穿越人群走过来,将豌豆黄递给他,“呐。”   任川问他:“还是十三块钱么?”   江桓点点头,“嗯,十三块。”   任川发现塑料袋里还有吃豌豆黄的小勺子,“护国寺小吃不送小勺子。”   “旁边麦当劳要的。”江桓告诉他,“我对他们说,我的男朋友是个冒失鬼,吃冰淇凌的时候把勺子掉在地上了。”   “哦。”任川懒懒散散地倚在他身上,“原来你也会撒谎。”   他们甜甜蜜蜜地接了个吻。   祝凯风和崔明浩默契十足,同时转身抬头看天。   任川搬回了老宅,连带着还有江桓一起,任东升默不作声地将二楼留给他们两个,自己搬到了一楼客卧,眼不见为净去了。   任川拉着江桓给他展示自己小时候的屋子,“哥,快来!给你看……”   他抱着一个箱子翻翻找找,江桓就在屋里闲逛,看一看,摸一摸,去感受着任川那段他从未见过的童年与少年时光。   顿了顿,他看见桌子上摆放着一个座机。   那一瞬,他心中的弦绷紧了,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思,他走出了房间,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电话。   134340,冥王星的小行星序号。   他年少时拨打了无数次的电话,那个唤醒他生命的少年,一直停留在他的脑海不曾挥去。   一声,两声,三声……   房间里的座机嘟嘟嘟地响起来,任川手忙脚乱地接起电话,“哎?怎么还有人给我打电话?”   任川对着话筒:“喂?”   话筒里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稍微有一点急促。   命运何其残忍,又是何其幸运。   时间的洪流之下,两颗星球在谬误的轨道上轰的一声相撞。   两行眼泪从江桓的眼角滑落下来,他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扯出一个微笑,“你好……”   “这里是十三年后的……Pluto.” 第九十八章 -三年(一)   任川放下了电话走出来,看见江桓脸上的眼泪大吃一惊,“哥……”   他伸手摸上了江桓的脸,给他擦去泪水,“你怎么哭了?”   江桓擦了擦眼泪,不肯说为什么,“没什么,风有点大,眼睛里进沙子了。”   “别哭。”任川捧着他的脸,“我看了心疼。”   “没事的……真的没事……”江桓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撕裂成了两半,一半喜悦的仿佛是要升入天堂,一半则痛苦的仿佛是坠入地狱,极大的情感冲击让他几乎是不知所措。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对那段黑暗的过去免疫了。   却不想,当人看见光的时候,是那么的……   ……想要抓住。   他努力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双膝一弯,跪倒在了地面上,将自己的脑袋埋入了任川的怀抱,像个想要求救的孩子,“如果有人告诉我……”   “你注定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我又何必……”   “独自彷徨了那么久……”   “哥……”任川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牢牢将他抱紧,“到底怎么了?”   任川可能已经完全忘记了,年少时候无意中接到的一个电话,恰好对方又很风趣幽默,他们就像是从未谋面的朋友一样聊了一个下午,甚至于结尾的时候恋恋不舍,他羡慕着,也向往着,说了一句,“我好像成为你这样的人。”   不过是偶然的一句话。   却从此拯救了一个少年。   风声如同潮水涨落一样从窗户里灌入室内,卷走了他们身上残存的温度。   任川抬起头看去,他依稀间仿佛听到了声音,“哥,你听,海浪声……”   十三年前,几乎是同样的对话。   “你听,海浪声。”   “嗯,我住在海边。”   江桓抬起头,也看向了窗外,他笑起来,“对,有海。”   日照西斜,飘渺的云层掩映着一轮红日,散发着柔和润泽的霞光,天色渐沉,靛蓝色的天幕与绛红的云霞交相辉映,苍穹垂暮,折射着一片波光粼粼的黄昏海。   江桓亲吻上了任川的唇瓣,“I love you.”   任川拥抱着他,回吻回去,“I love you too.”   我这一生不曾见到绚烂震撼的美景。   直到我看到了——   那片海。   忽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江桓看一眼屏幕,有些意外。   任川看过来,“是……姜队长?”   江桓接听电话,“喂,你好。”   姜瑜的声音很急促,像是百忙之中打来的,“绑匪投案自首了。”   自首了!   这个消息无疑是在热油中滴入了一滴沸水。   江桓带着任川匆匆赶往了警察局。   姜瑜接待了他们,并出示了两个绑匪的照片,他语速飞快地说道:“两个绑匪今年尚未满十八岁,都是辍学已久,经常在街头打架斗殴,两个人相互认识,经常在一起上网。”   “在今年一月份的时候,他们偶然从网上得知了一个消息,那就是粉钻拍卖,价值2.6亿的粉钻,让两个人懂动了心思。”   “显示伪装快递人员混入小区,而后买通了保洁人员,在你们家的卧室里安装摄像头和窃听设备,寻找动机,在发现机会之后,他们其中一人偷走了停放在路边的出租车,并接走了任总,在车上另一个同伙将他打晕捆绑,带到了他们租住的出租屋内,并丢弃了手机和衣物。”   “他们并不是为了粉钻。”江桓皱起眉头,“他们没有作案动机。”   姜瑜早就意识到这一点了,他紧接着出示了物证,“但是目前所有的证据都显示着,他们两个人就是绑匪,出租屋内检测到了任总的指纹和血液,甚至于还留着凶器,一把枪,一把匕首,刀刃上有血迹反应,除了他们二人的指纹根本就检测不到其他。”   所有人的心头都压着一层疑云。   这两个嫌疑人尚还不满十八周岁,就算是判刑,也用不了几年就能出来。   就仿佛是专门为了顶包一样。   被人当成了替罪羊推了出来。   姜瑜看向了任川,“所以现在就看你的了,任总。”   “我们希望你隔着玻璃看一看这两个绑匪,去指认一下,是否就是绑架你的人。”   “可是……”任川的喉咙发紧,“我并没有看到他们的脸。”   “声音,气质,外形……一个人的外在是由多种多样的成分组成了,不单单是容貌。”姜瑜看着他,“我们希望你能提供一些线索。”   任川看向了江桓,下意识地寻找安全感,江桓握紧了他的手,“没事,我陪你。”   刑讯室的玻璃是单向的,透过玻璃能够很清楚地看到两个绑匪的面容,流里流气,身材高大,头皮屑结成快,衣服也不知道几天没有换洗,甚至于进了警局都懒懒散散,像是知道自己一定会没事儿一样。   任川静静地站在那里,甚至有一瞬他都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被绑架。   那些拳打脚踢,那些割在身上的伤口,再一次地回闪在自己的脑海里。   “我……”任川哆嗦着退后两步,“我不知道……”   他摇着头,“我真的认不出来……”   姜瑜却不肯放过他,“你说听到了电话,电话里究竟说了什么?是什么样的声音,任川!你不想将这一切大白于天下么!你难道想让两个无辜的人就此背上罪孽么!”   任川也爆发了,“我不知道啊——!”   他将手指深深**头发,脑袋在这一瞬如同裂开一样剧痛着,他哭着摇头,“我真的不知道……”   江桓将他拉入自己的怀抱,转头看向了姜瑜,“姜队长,没必要这样吧。”   姜瑜也是有一点情绪过激了,他深深吐出一口气,“抱歉。”   “姜队长,我们能帮上的实在是很少。”江桓紧紧抱住任川,不断抚摸着他的后背去安抚,“绑架本身就已经给任川留下了心理阴影,何必再苦苦相逼呢?”   他们走出了刑讯室,“我们先回去了,如果案件还需要我们的帮助,可以随时联系。”   江桓抱着任川将他放到了副驾驶上,系上安全带,直到这个时候,任川还在瑟瑟发抖。   江桓刚想要走到另一边上车,手腕就被任川给抓住了,不知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指甲都几乎要抠进了皮肉里。   “哥……”任川像个没有生气的玩偶一样,“我不能没有你……”   江桓拍了拍他的手,“哥知道。”   “你不能走……”任川像是抓住浮木一样紧紧抓着他,“你不能离开我。”   “哥不走。”江桓拥抱了他一下,“哥永远陪着你。”   江桓紧紧将他抱住,亲吻着他的唇角与脸颊,不断安抚着,“放心,哥绝对不会离开你。”   任川一直在瑟瑟发抖,明明江桓就在眼前,甚至于伸手就可以抱到,但是他却深深感觉到,自己要抓不住他了。   小时候采摘来的蒲公英轻轻一吹种子就飞向远方,甚至于很多小孩第一次感受到风,都是源于这样的游戏。   任川甚至于都不敢去呼吸,他怕自己对江桓呼出一口气,他就会幻化为无数的蒲公英的种子离他远去,就此散在了空中。   “宝儿……”江桓亲吻着他的发顶,眼眶中蓄满了眼泪,“哥爱你……”   “别说爱我!”任川嘶吼着,“我要你抓着我一辈子都不放!”   “你知不知道你责任有多大!你不看着我我就没办法好好吃饭,你不给我穿衣服我就会冻感冒,你不牵着我过马路,下一秒我就会被车撞死!”任川举起了他们十指相扣的手,眼眶通红地吼道,“要这样!一辈子!懂么!”   “哥知道……”江桓的眼泪也越流越多,他亲吻着他们握在一起的双手,“哥知道……”   “哥……”任川哽咽了一下,哭了好久才免强忍住了自己的情绪,“我想吃蛋糕。”   “好。”江桓发动车子,“上次给你买的那家好不好?”   “嗯。”任川点点头,缩在了副驾驶上,“我要牛乳蛋糕和草莓蛋糕。”   “好。”江桓顺手将空调温度调高,“打包回家吃?”   任川点点头,“嗯。”   那家蛋糕店闻名远近地贵,任川坐在车上等,江桓下去排队买蛋糕。   任川等了有十分钟,无聊地向窗外看去,两道人影从他的视野里一瞥而过。   一个肤白貌美的女孩在挽着江桓的胳膊。   任川的呼吸一下子就屏住了。   就仿佛是被人侵占了领地,他猛地将车门甩上,怒气冲冲地走过去,江桓看见他,瞳孔瞬间放大,“任……”   “你他娘的在挽着谁!”任川一把将江桓拖拽到了自己的身边,“滚——!”   女孩看他一眼皱起眉,“你是谁?”   任川暴怒,“我他娘的还要问你是谁!”   女孩有恃无恐,她露出了无名指上的钻戒,“我是他未婚妻啊——!”   未·婚·妻。   这三个字就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将任川定在了原地。   他的瞳孔茫然放大,嘴唇哆嗦着,在这一瞬间失去了言语,“未婚妻……” 第九十九章 -三年(二)   任川无暇理清思绪,他甚至无法想象,在自己昏迷的那一个月里发生了什么,江桓认识了谁,又答应了谁。   他只知道,江桓刚刚说完了不会离开他。   现在却又要抛弃他了。   “江桓……”任川感觉到了冷,明明已经三月份了,却仿佛是寒冬腊月一样,他浑身都在发抖,“我好痛……”   被绑匪拳打脚踢的时候他没有喊过痛,被一刀刀割开皮肉的时候他没有喊过痛,甚至于子弹穿透小腹的时候他也没有喊过痛。   但是现在,他好痛啊……   “川儿……”江桓上来扶住他,“宝儿……你听我说……”   “哥……”大滴大滴的眼泪从任川的眼眶里冲出来,他紧紧攥着胸口的衣服,“我好痛……”   好像除了喊痛,他说不出什么了。   女孩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是谁啊?跟你什么关系啊?”   江桓烦不胜烦,“闭嘴!”   他把任川从地上抱起来,坚实的臂弯沉甸甸地压着重量,他再一次看向了女孩,“陈小姐,这是我的爱人。”   陈茗荷愣住了,踉跄着倒退了几步,“不是……”   江桓朝她微微颔首,“误会会向您解释清楚,恕我们先走一步。”   两个人上了车,任川蜷缩在他怀里,一直都在发抖,流泪,就仿佛是受到了重创的小动物,本能地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宝儿……”江桓亲吻着他的眉心,脸颊,“你看看哥……”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任川的眼眶里流出来,他几乎是无意识地喃喃着,“我不吃蛋糕了……”   “我这辈子都不吃蛋糕了……”   “宝儿……”江桓强迫他看向自己,与他额头相抵,呼吸急促,“哥没干对不起你的事儿,你相信哥……”   任川能说出来的话就那一句,“我不吃蛋糕了……”   “宝儿……你听哥说话……”江桓喊着他,眼眶已经被憋红了,“哥这辈子只要你一个人……”   “哥……”任川发出梦呓一样的声音,“我想回家……”   “咱们俩的家……”   “好。”江桓重重地喘息一下,亲吻他的额头,“哥带你回家。”   他坐上了驾驶位,拿出手机,给一个从未备注过的号码发去短信,“我拒绝和陈小姐结婚。”   点击发送。   江桓缓缓吐出一口气,发动车子,顺手将空调温度调高,而后,伸出一只手,紧紧攥住任川。   这些天都住在老宅,家里都没有回去过,罗密欧和朱丽叶寄养在了宠物店,回去的路上接上了它们俩又顺便去超市买了点日用品和生鲜。   将车停稳在地下车库,江桓绕到了后备箱去拿东西,任川抱着鸟笼先行一步。   当江桓提着塑料袋跟上去的时候,眼前似乎闪过了什么,紧接着视线落在了任川的后脑上,瞳孔一下子就放大了。   一个刺目的红点,精准无比地定位在了任川的后脑上。   这一瞬江桓的大脑闪过无数想法,可能是哪个顽皮的孩子在玩红外线,也可能有一个未知的狙击手潜伏在这个地下车库。   然而,这一切都发生在他刚刚发完那条短信之后。   就仿佛是一张天罗地网,将他团团困住。   根本无处可逃。   “川儿……”江桓粗喘着气,声音里带着颤抖,“川儿……”   任川听见了他的叫喊,转过身来,就要回头——   江桓惊叫道:“别动!”   任川愣住,“怎么了?”   江桓伸手罩住了他的后脑,揽着他向前,"没什么,走吧。"   他的心脏在狂跳,冷汗甚至于都浸透了衣服。   红点消失了,对方甚至于连人影都没有出现,只是为了警告江桓。   那个男人在说——   你没有反抗的资格。   任川将罗密欧和朱丽叶安放在了阳台上,填满了食水,陪着它们俩玩了一会小玩具。   江桓将新鲜食物放入冰箱,又给浴缸里放好热水,做好一切之后他走出来,“洗个澡吧。”   任川收回了逗鸟的手,看一眼江桓,什么都没有说就往浴室去了。   江桓转身到厨房里给任川热牛奶,小火咕嘟着,一股浓郁的奶香味飘散出去。   他有点走神,以至于锅都要烧干了,江桓慌忙将关掉天然气,重新洗锅热奶。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紧接着一股香甜的桃子味冲入了鼻腔,带着潮热的水汽。   江桓顿了顿。   任川赤裸着身体,如同菟丝花一样缠绕上来,两臂挂在了江桓的脖颈上,用湿热的唇去含住了他的耳垂,喷吐出来的都是火热的气息,“哥……”   ——   厨房里一片狼藉,看着好像是战场一样。   江桓赤裸着上半身,跪在地上,擦去了污浊的痕迹,而后抬起头,看一眼只穿着一件针织衫,靠在桌边的任川。   针织衫堪堪遮住大腿根,两腿间的风景惹人遐想,仔细看去,白嫩的皮肤上还残留着斑驳的吻痕与青紫的手印,任川光着脚踩在地面上,脚趾圆润带着光泽。   江桓放下抹布,洗了洗手,将奶锅里的牛奶倒进杯子,递给他:“牛奶喝了。”   任川默不作声地接过来,握在掌心里是温热的,恰到好处的温度。   他喝一口,盯看着江桓,唇边还带着乳白色的奶渍。   江桓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好好喝。”   “我也没不好好喝啊。”任川的眼神里带着钩子,伸出手,划过江桓的胸膛,一直向下,“不像某些人,嘴比鸡还硬。”   “啧。”江桓一把抓住了他作乱的手,“是不是非得把你按在床上操个十次八次?”   “你最好打一条铁链子拴住我。”任川凑上前,用一双如狼似虎的眼眸盯住他,“我风流惯了,你要是不把我关在你身边,我就出去找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跟他们上床,还有周木,你不是听见他的名字就发疯么,你信不信你只要不看着我一眼,我就去找他……”   任川还不等说完,嘴唇就被江桓深深吻住了。   江桓的眼已经红了,他粗喘着气,咬住任川的下唇,“我嫉妒地发疯……”   “那你看住我。”任川指着自己的脖颈,“你不是想关着我么,这脖子让你拴着!”   江桓惩罚性地在那细嫩的脖颈上咬了一口,灼热的呼吸喷吐在皮肤上,“留着给我咬……”   他抬起任川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脖颈上,手掌之下便是跳动的动脉,“是我被……”   “……拴起来了。”   小王子驯服了玫瑰。   而任川驯服了他这头猛兽。   两个人相拥着躺在床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抱太暖的缘故,任川的眼皮比平时要沉重许多,这么躺了一会儿,已经有点昏昏欲睡了。   “哥……”任川强忍着睡意,伸出手摩挲着江桓的面容,“你别离开我……”   “嗯。”江桓亲吻了一下他的面庞,“睡吧。”   任川不肯睡,“我得看着你。”   “不用。”江桓浅浅亲吻着他的脸颊,“身心都是你的了。”   任川的眼皮已经要合上了,呼吸平稳下去,嘴唇嗫嚅了一声,“我……”   江桓的话落在他耳边,已经如同梦呓一样了,“没关系……”   “宝儿……”   “哥这辈子只爱你一个……”   “哥去做一件事……”   “回来了好堂堂正正娶你……”   “如果我没有回来……”   “去爱别人吧……”   低浅的话语不知道能否渗透入梦境,任川陷在柔软的被窝里,看上去像是个深受宠爱的小王子。   一直到黎明降至,清澈如水的阳光投入室内,盯看着任川一夜未眠的江桓,抽出了被压到失血麻木的胳膊,最后亲吻了一下自己的男孩,眼角隐隐泛着泪光。   等到任川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遥远的异国他乡。   “川儿……”江桓的声音已经哽咽了,他感觉自己的脊骨正在被鲜血淋漓地抽离,“我爱你……”   他收拾好了自己所需要的东西,手机,一点零钱,一件外套,一条任川的围巾。   就这样在这个尚未苏醒的早晨走出门去,而后——   不知归期。   时间悄然流逝,一直到星月初上,任川的眉头动了动,他揉搓着眼眶睁开眼,呢喃一声,“哥……”   冰冷的室内无人回应。   任川一下子就从床上翻身而起,“哥——!”   卧室内没有人,任川光着脚冲出去,找遍整个家里,甚至于打电话都没有人接,那边提示着关机。   江桓就仿佛是一个气泡那样破碎,消失了。   任川面对着巨大的惊惶,他已经不知所措,“哥……”   江桓……   离开了……   任川深呼吸了几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是根本就毫无办法,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眼前的状况。   没有江桓,他怎么能活下去?   晚上十点钟,任川拖着疲惫不堪的脚步回来,他摆脱了姜瑜,警察局所能查到的是早上七点半飞往英国伦敦的航班,江桓连行李箱都没有带,过安检的时候用通红的眼,凝视着摄像头,似乎是还有未说完的话。   那是他最后留下的影像。   “哥……”任川将自己蜷缩在冰冷的角落里,城市的灯光从窗帘缝隙里漏出来落在他身上,显得那么的渺小孤寂,“你不要我了……”   眼泪兀自流淌汹涌,可这一次没有江桓来给他擦了。   寂静室内,只听见微波炉叮咚响了一声。   紧接着一个柔和的女声响起来,“任先生。”   任川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声音,抬起头看向四周,“谁?”   “是我。”女声非常温柔,“露西。”   是露西——!   任川迫切想从她这里得到答案,“你知道江桓去哪了么?”   露西无能为力,"对不起,老板切断了我对他的追踪定位。"   任川又一瞬间变得灰败腐烂下去。   露西的声音响起来,“任先生,您想知道我指令库的最高指令是什么么?”   任川强忍着喉咙深处的哭声。   “在我被创造出来的那一天,由老板亲手敲下的两条。”露西告诉他,“用你已有的全部智慧去爱‘他’,这个‘他’有且仅有任川一人。”   "微波炉里有热好的牛奶,浴缸里也放好了热水。"露西用声音去安抚他,“您需要洗一个热水澡,而后好好睡一觉。”   任川再也忍不住了,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嚎啕着,胸口血淋淋地痛,如同被人生生挖走了心脏,“哥——!”   哭声传出,苍穹广阔,伴随着穿越北京城的寒流升入高中,夹杂着故土的气息横跨大陆穿越海峡,与大西洋暖流交汇在上空,碰撞出一场大雨,降落在这苍凉宏大的世界。   伦敦,威斯敏斯特。   车门打开,紧接着管家便训练有素地撑开黑伞,“少爷。”   江桓愣愣地看着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伸出手接了一点雨水,他的声音很轻。   “……下雨了。” 第一百章 -三年(三)   三个月。   任川买了一张飞往伦敦的机票,用自己的脚步丈量了伦敦每一寸土地,包括三十二个自治市。   站在泰晤士河边,看着流动的河水,和倒映在上面的灯火光影,任川甚至于生出一瞬间的妄念,觉得江桓刚刚与自己擦身而过。   可猛地一转身后,身后除了亮起的红绿灯与苍凉的雨,根本就空无一物。   江桓消失了。   国王十字车站里人来人往,任川双手插兜,盯看着站台上显示危险的那道黄线,有一瞬的失神,双腿不由自主地向前迈去——   “任先生。”耳机里响起了露西的声音,“检测到您的心率远超平常,我建议您远离危险地区,放松身体,深呼吸,而后给自己买一杯热乎乎的咖啡,因为今天伦敦市区有小雨。”   任川迈空的脚步停在了半空中,火车轰隆着从他面前呼啸而过,只差毫厘,他们就会相撞。   生死一瞬,可任川却忍不住想起了三个月前。   他还记得自己刚刚来到国王十字车站的时候,工作人员竭力阻止他在墙上粘贴寻人海报,甚至于还发生了肢体冲突,导致他被警察带走询问。   伦敦九百万人口,加上每天来自世界各地的客流量远超一千五百万,茫茫人海,他何处去寻那一道身影?   “露西。”任川说这话的时候,喉咙不自觉地干涩下来,“帮我……”   “……订一张回国的机票吧。”   飞机轰隆着划破云霄,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走的时候尚还春寒料峭,现在空姐却预告着,地面气温高达三十度,请各位旅客做好防暑降温的准备。   任川还穿着他那一身西装,不合时宜地出现在这个夏季,他推着自己的行李箱,顺着人流走入机场大厅,茫然地看着来来往往的旅客。   祝凯风与崔明浩站在了出口,向他努力挥手,“川儿——!”   任川走上前,甚至于脸上还带着微笑,他就仿佛是去伦敦出了一个差,回来之后还有余力找发小喝喝酒。   “不是说不用接我么?”任川将自己的行李箱推出去,“你们来了干什么?”   “川儿……”祝凯风拿起行李箱,崔明浩则揽着他的后背,“你也太……”   一句话都不说,就这么撂挑子跑去了伦敦,三个月后才回来,换做谁都要担心。   崔明浩窥探着任川的面色,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找到了么?”   任川脸上的微笑,在这一瞬消失了。   但他紧接着转头看向了崔明浩,歪着脑袋,“你说的是谁啊?”   崔明浩怕碰到他的痛处,不太敢说名字,“是江……”   任川打断了他的话,“我把他忘了。”   他抱着两个发小,“走!咱们三个单身狗去喝酒去!”   祝凯风与崔明浩互看一眼,心中都有同一个疑惑——   三个月,足够忘掉一个人么?   江桓的消失就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没有风吹,也没有草动,不一会儿,涟漪就不再荡漾了。   之前的一年就仿佛是一场谬误,任川的生活现在才回到了正轨,他准时上班,无情压榨着孟春钟念小两口的亲热时间,下班之后剥掉身上那层西装精英的皮囊,混入后海的酒吧,与漂亮男孩贴着面热舞,不吝啬自己的情话与巧舌,在酒精里醉生梦死。   白天的他几乎看不出任何漏洞,只有在深夜,醉酒之后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家打开壁灯,他才会露出一丝端倪。   醉酒后的沉重身体摔在了床榻上,床上衣衫凌乱,就仿佛是用衣服筑巢一样,任川抱紧怀中江桓穿过的衬衫,将自己的鼻尖埋在上面,深深呼吸着已经稀薄到几乎没有的那一丝气味。   江桓的气味。   家的气味。   又一次打开家门,任川醉醺醺的,脚步摇晃,强忍着喉头呕吐的冲动,刚想要给自己倒一杯热水,就听见阳台上传来了刺耳的鸟叫声,“嘎——!”   任川的酒醒了一瞬,他冲上阳台,只见罗密欧倒在了鸟笼底部,双眼紧闭,而朱丽叶焦躁不安地在笼子里撞来撞去,地面上都是掉落的羽毛。   “罗密欧……”任川跪在地面上打开鸟笼,捧着罗密欧的身体,“你怎么了……”   江桓走了……连他的鸟也要走了么……   “不行……”任川粗喘着气,心脏狂跳,“不行——!”   他立刻冲出家门,用肩膀夹住手机,一边给宠物医院打电话,一边在街边拦出租车。   已经是深夜,没有一家宠物医院开门,电话里都是忙音。   任川伸出去拦出租车的手,就这么凉在了晚风里。   在他的坚持不懈下,终于用金钱砸开了一家宠物医院的门。   但是医生非常不专业,根本就不会治疗鸟类,象征性地喂了点抗生素,而后就不知道该干点什么了。   任川就这么陪在宠物医院里苦苦等了一夜,内心已经不知道煎熬成什么样,第二天早上,经常给罗密欧和朱丽叶诊治的宠物医生终于醒过来,给任川回了一个电话。   这个时候罗密欧已经只有进的气儿,没有出的气儿了。   宠物医生见到这样也无可奈何,“任先生,我只能说尽力。”   “拜托了……”任川几乎要哭出来,“多少钱都可以,真的……”   江桓留下的东西不多。   他不能再失去什么了……   罗密欧留在宠物医院诊治观察,任川拖动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家里,朱丽叶扑在了鸟笼门上,鸟笼大门的插销已经被他磕出了斑驳的痕迹。   “朱丽叶!”任川大吃一惊,他冲过来,朱丽叶的鸟喙上鲜血斑斑,原本的巧舌已经磨出伤口,它嘶哑着嗓子,朝任川喊出一声,“嘎——!”   那模样,好像在问,罗密欧去哪里了。   任川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点点滴滴落在了自己手背上,“对不起,朱丽叶……”   他嚎啕着,“是爸爸没有用……”   第二天上午,宠物医生告诉任川,罗密欧因为腹水去世,腹水对鹦鹉来说可大可小,只要早点发现早点治疗,就不会因此丧命。   可任川每晚回到家都是醉醺醺的,甚至于入睡前还要喝两瓶,喂鹦鹉都会忘,哪还顾得上这些。   自从鸟笼里没有了罗密欧,朱丽叶就开始不吃不喝,不论任川用什么办法,换多么好吃的鸟粮,它都拒绝吃半口。   罗密欧走后的第十五天,朱丽叶也在宠物医院失去了生命体征。   任川用锦盒装殓了它们的尸体,埋在了老宅的花园里。   就如同它们的名字一样,罗密欧与朱丽叶永远相依,长眠在了地下。   家里面更显得……空荡荡了。   任川越发地无所顾忌,沉溺于酒精,以至于到了不喝酒都无法活下去的地步。   祝凯风和崔明浩,多少次在深夜里冲入酒吧,将他拖拽出去,训斥,痛骂,甚至于痛哭,可都无济于事。   打开家里的冰箱,看不到新鲜菜蔬,看不到食物,填满冰箱冰柜的永远都只有酒。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北京这个城市好像根本没什么变化,又仿佛有什么早已经天翻地覆。   三年了,江桓……   任川醉红着一双眼,倒在沙发上,脚边是七七八八杂乱无序酒瓶。   耳机里传来了露西的声音,“任先生,您这样是在破坏自己的健康,您血液当中的酒精含量已经严重超标,请不要再……”   任川直接就把耳机给摘掉了。   手机里又传出了露西的声音,“请您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要再伤害自己的身体……”   任川一把抄起手机扔了出去,手机砸在了地板上,当即就粉身碎骨,黑屏了。   世界安静了。   空荡荡的胃部,传来了强烈的灼烧感,血腥味与呕吐感冲上了喉咙口。   任川直接就吐出来,咽喉不断痉挛着,肠胃绞尽了一切血肉,大脑晕眩着,视网膜鼓胀着,眼前黑斑点点,什么都看不清。   直到没有东西可吐,他才喘息片刻,趴在沙发上,如同濒死的鱼一样张着嘴。   眼前渐渐黑暗下去,任川恍惚间好像听到了江桓的声音。   “宝儿……”   “川儿……”   “我回不来了……”   “别等哥了……”   “去爱别人吧……”   一片黑暗中,任川嘶吼着,"哥——!"   “江桓——!”   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上下的力气,喉咙几乎要撕裂了,“你回来啊——!”   黑暗中再也没有了回音。   滴答,滴答,滴答……任川睁开眼,被雪亮的光线刺到了眼睛,眨了两下才适应。   他看到了手背上的输液针,转过头,看见崔明浩一张铁青的脸。   任川张了张嘴,声音是沙哑的,“我……”   “你能耐了。”崔明浩紧咬着牙关,脸色铁青,“你太能耐了任川——!”   任川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这么生气,皱着眉坐起来,“我……”   崔明浩放弃了什么似的闭了闭眼,他拿出一份超声胃镜检查结果,还有一份CT,他用笔指着胃部的一个阴影,声音都在颤抖,“你知道自己……胃癌么?”   “什么?”任川在这一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你认真的?”   “胃下部,出现原发肿瘤,侵犯固有肌层,甚至还有淋巴转移的倾向。”崔明浩说这些话的时候都在颤抖,他在成为医生的时候,从未想到过自己的发小竟然会有需要他的时候,“任川……”   任川重新倒在了病床上,他看着天花板,大脑有一瞬间的晕眩。   他没想到自己当初装胃癌住院,如今真的……胃癌了。 第一百零一章 -三年(四)   血清胃蛋白酶,血清胃泌素,癌胚抗原,血常规,MRI……各种各样的检查,任川都轮了一个遍,甚至PET-CT都安排上了,崔明浩拿着结果的时候根本都不敢去看。   原发肿瘤,恶性,已经达到了Ⅲ期。   任川对自己的感觉甚至还很良好,因为他除了偶尔胃痛,有点贫血,根本就感觉不到任何异常,他躺在病床上,看着走进病房的崔明浩,甚至还笑出来,“我就说你误诊了吧?”   崔明浩的脸上没有半点笑意。   “没事儿……”任川自话自说着,“谁都有马失前蹄的时候,放心我不嘲笑你医术不精。”   崔明浩在他病床边坐下来,“你现在最好祈祷我神医圣手。”   任川脸上的表情变了一瞬,“什么……意思?”   崔明浩从口袋里拿出笔,指着他的胃,“现在你的这里,长了一个小孩儿拳头大的肿瘤,而且伴随着溃疡。”   任川害了一声,“才小孩儿拳头大,这有什么……”   崔明浩吼着他,“你以为人的胃有多大!你还有向淋巴转移的风险!转移到淋巴的时候你就完蛋了!大罗金仙来了都救不了你——!”   任川被吓到了,脸色惨败了一瞬,“我……”   “手术吧。”崔明浩勉强收拾起了自己的心情,“放疗化疗与手术一起进行,看看能将癌细胞控制到什么程度。”   “这么……”任川不敢相信,“突然么……”   想当初他装病住院的时候,还曾经因为和江桓开玩笑说自己化疗,被剃去了一头卷发。   现在这一切都要……成真了么?   崔明浩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你给老子争气点。”   任川躺在了床上,他看着窗外的明媚阳光,蓬勃生长的树木,在这一瞬,对江桓的思念几乎要破体而出。   江桓,我都要死了。   你还不回来看看我么。   说不定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了……   任川躺在病床上,看向了崔明浩,“你给我开刀啊?”   崔明浩阴森一笑,“你最好好好贿赂我,不然我不保证给你缝针的时候肚子落下点剪刀棉花布头。”   任川嚎啕了一声,“啊——!当初还是我鼓励你去学医,我他娘的自掘坟墓!”   病房里打打闹闹的,还传出了笑声,似乎是半点都没有把胃癌放在了心上。   任川老老实实住院,崔明浩一天能查房十八次,在他眼皮子底下自己也不敢搞什么大动作,只让孟春把公司的工作给他带到病房。   孟春又开始每天向医院送文件,甚至于病房都没变,让他不禁怀念起那段被误认为渣男的岁月。   崔明浩知道了,就意味着祝凯风知道,祝凯风知道了,就意味着七大姑八大姨都知道了。   任东升反而是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还是从亲娘舅的表姨家的邻居的表弟的姐夫那里知道的。   就算是天上下刀子都无法阻止他赶往医院,逼问祝凯风和崔明浩,一哭二闹三上吊,总算知道了任川住哪个病房。   任东升站在病房门口的时候甚至于都不敢推门,好像任川下一秒就会嗝屁一样。   任川在午睡,陷在柔软的被窝里,除却脸色看着苍白了一点,根本发现不了异样。   任东升用颤抖着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就如同小时候那样,“老儿子……”   睡梦中任川的眉头挣动了一下,而后他睁开眼,看见任东升的时候还有点楞,“爸……”   任东升的眼眶里滚落了眼泪,“儿啊……爸爸来了……”   任川陷在他的怀抱里,有那么一瞬回想起了小时候,“没事儿……我……”   “老儿子……”任东升颤抖着看向他,“你还有什么愿望,你告诉爸爸……”   愿望?   任川轻轻的一笑,“我想……”   “……想要爱。”   这一个“爱”字就直接限定了对象有且只有一个。   其他人可以是喜欢可以是欣赏,但是爱,唯独只有江桓给他了。   任东升却为这一句话发了疯,着了魔,他广撒网,甚至于拿着任川的信息在人民公园里和老太太老头相亲,还在网上发布招亲小视频,“考虑一下我儿子,有车有房有存款,保大人,一块儿落水我自动沉底,嫌我碍事,还可以早点死。”   任川看到小视频的时候都笑出声来了,当任东升第八次张罗着给他相亲的时候,他拉住了任东升的衣角,“爸,别试了。”   任川的眼窝有点凹陷下去,以至于阴影特别深,看上去有那么一瞬显得特别忧郁。   他的声音很轻,“不是他,就不行。”   任东升脸上的笑容全都消失了。   他的声音有一瞬颤抖,“老儿子……你还想着他……”   浑浊的眼泪从他的眼眶里冲出来,他用拳头不断砸着自己的心口,低哑地哭道:“你喜欢谁都行,只要人在北京城,老爸说什么都给你绑过来,老爸恨自己无能啊……老爸没有那么多权力,没有那么多钱,老爸没用!老爸没用啊——!”   面对着大悲大喜,人多多少少会产生一点生理反应,会心脏绞痛,会额头出汗,会口干舌燥。   可是听着任东升的哭声,任川却感觉那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声音。   他的心脏已经不会痛了。   就像是皮筋拉到了极致,就再也不可能复原一样。   当人痛到了极致,哪怕是捅他刀子都不会再有任何反应。   “爸……”任川的嘴唇有一点颤抖,“我这辈子……可能就这样了……”   他抱歉地拥抱住任东升,“对不起爸,你想要孙子,估计是不成了。”   任东升的眼眶里流下眼泪,搂抱住他,爷俩相依为命一样,“爸爸要你好好的。”   “爸……”任川看向了窗外,“我想去看看妈妈。”   私人墓地位于一片山坡上,这一片都被任东升买下来,如果任川有子孙,埋个十八代都够了。   任川上山的时候甚至在想,任东升会不会被他气地吐血,因为是自己最先去陪着妈妈。   盛夏的阳光里,大朵大朵的金百合绽放着,空气中是馥郁的芬芳,簇拥着玻璃墙体的纪念室。   任川跪在蒲团上,仰头看着桌上摆放的照片,整间纪念室都按照家里阁楼的布置,好似真的有人在这里生活一样。   照片上的任母,还是二十多岁的模样,怀中抱着一束百合,笑容灿烂。   “妈……”任川从兜里摸出烟盒,颤着手点燃一根,“希望你别介意,我最近住院,崔明浩那孙子不让我抽,有点憋得慌,借您的东风,我过过瘾。”   “不抽烟……接下来的话我有点说不出……”   "妈,对不起,你拼了命生下我,我却没有好好珍惜自己的命,我对不起你……"任川低垂着脑袋,像一个认错的孩子,他重重地叹息一声,“我很可能……也不能继续陪着我爸了……”   “妈……你在天上看着我,是不是觉得我特别不争气啊……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都没有人样了……”   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在地面上,任川红着眼哽咽着,“我找不到他……人们都说有钱就无所不能,可是我为什么找不到他……”   空旷室内,他兀自一人泣不成声,无人给他擦眼泪,也无人窥探得到他的软弱。   任川哭累了,就这么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躺着,闭着眼,恍惚间想起了小时候,他在阁楼地板上歪歪扭扭地画了一个人形,涂上波浪卷发,就仿佛被妈妈拥抱一样躺在上面,直到被下班回家的任东升发现。   那是他第一次眷恋母亲的温柔。   二十年后,在他生日的那天,有人说,从此他就会替代妈妈陪在他身边。   那是任川头一次为自己的生命感觉到欣喜。   可你……   为什么食言了?   从墓地回来之后,任川就再也没有什么心思了,老老实实配合治疗,清淡无味的饭菜也不再嫌弃,手臂被扎地乌青也不在乎。   随着手术日期的逼近,他的话语越来越少,常常看着病房窗外出神,甚至于有人跟他说话都没有反应。   三年前,同样的病房,远没有现在这样冰冷。   日子一天天过去,放疗化疗的作用也越来越明显,任川开始呕吐,食欲不振,体重也在不断减轻。   这一天,病房里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任川愣了好长时间,好不容易才从如海的记忆里,找到了一点踪迹,“你是……”   陈茗荷摘下了脸上的墨镜,“你不记得我?我却记得你。”   任川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的线索,从病床上弹起来,“你知道江桓在哪?他回来了么?”   陈茗荷打量着病床上的任川,目光中带着怜悯,语气却是哂笑的,“他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任川的心脏重重地咯噔了一声。   “我只是想来看看,什么人值得他深渊屠龙。”陈茗荷优雅地站起身,“但现在看来,你也不过是一个可怜虫。”   “江桓……”任川浑身上下都在发抖,牙齿打颤,他伸手攥住了陈茗荷的衣角,“江桓他怎么了,你告诉我……”   陈茗荷皱起眉,“你放手!”   “你别走!”任川的眼泪已经流出来了,“你告诉我,求求你,求求你……”   陈茗荷的保镖已经走上来了,“小姐……”   “求求你了……”任川一点尊严都不要了,几乎是撕心裂肺,“求求你——!”   陈茗荷只不过是为了来嘲笑被丢弃了的可怜虫,她怀揣着的是锱铢必较的恶毒心,然而看到了任川这副狼狈不堪如同流浪犬的模样,她甚至于都觉得自己的恶毒有点可笑。   她当不成江桓的未婚妻,是有理由的。   任川弯下了自己一直挺立的腰,瘦削的后背弓起来,额头抵在了病床上,眼泪不要命一样地流,“我求求你……”   陈茗荷不知道为什么红了眼眶,她抹了抹眼角,将视线看向了别处,“再多的我也不知道了,反正何家有大动荡,世界各地的产业都面临着清洗与审查,传言都在说,这把屠龙刀是何家大公子亲手捅进去的。”   她只留下了一句话,“这一番是生是死,就不知道了。”   一句话真的可以毁灭一个人么?   陈茗荷以前不知道,但是当她真正见识到的时候,从未想象过小说中的摧枯拉朽的力量真正存在。   她眼睁睁看着任川的瞳孔无意识地放大,眼眸深处仿佛狂风过境一样,山崩海裂,人类文明就此成为一片废墟,所有的光芒都消失了,就如同宇宙黑洞一样,血丝一寸一寸地爬上眼白,眼泪无意识地流淌出来。   如果此时此刻有电影镜头,这样的一幕,会成为一记重锤。   陈茗荷几乎是狼狈不堪地从病房中踉跄逃出,将那撕心裂肺的哭嚎声丢在了背后。   她带着胜利者的姿态来,却败地如同落水狗。   如果说之前的任川是安静,那么现在的任川可以说毫无生命力,就像是一株失去了水分的植株,连阳光照在脸上都感觉到灰败。   他对对着天花板出一天的神,不吃不喝也不睡。   他这个样子,让主治医生的崔明浩都感觉到了绝望。   被病危病人用的大白袋,提前给他挂上,就靠着这样脂肪乳葡萄糖去吊命,原本还有个七八分把握的手术,现在连动刀都是风险。   “操!你他娘的想死就直说!”崔明浩终于忍不住了,将病例劈头盖脸地砸在任川身上,眼里都是熬红的血丝,“任川!你他娘的没种!”   硬壳的病例砸在脸上,碰出一块儿淤青,任川就这么不咸不淡地将他看着,像是默认了。   医生护士冲上来,将崔明浩给拉住,可却拦不住他破口大骂的嘴,“你他娘的就为了一个男人,三条腿的蛤蟆找不到,两条腿的男人还不是满大街都是!你他娘的要干什么!任川!泰塔尼克号拍出来是为了卖的!世界上没有那样值得赔上性命的爱情!”   破天荒的,任川终于开口了,甚至于嘴角还带着点笑,多日不开口,嗓音都是沙哑的,“现在……”   “……有了。”羽曦犊+。   他心甘情愿。   当一个献祭者。   至死不渝。   崔明浩生平头一次感觉到了窝囊,当初跟家里出柜的时候没有,断绝关系的时候没有,辛辛苦苦的论文必须打上导师名字的时候没有。   现在他却觉得自己十几年的所学都是竹篮打水。   以前发小们在一起开玩笑的时候,都说过,要是胃病住院了绝对不能找他,要不然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下好了,老天给他展示一生所学的机会,让他最好的发小胃癌,专门往他手里送。   偏偏……他不想活。   手术已经不能再拖了,任川要撑不下去了。   术前通知单,责任书,麻醉风险等等通知,都是任川自己签的,什么风险大概扫一眼。   护士来拿单子,崔明浩眼尖地发现其中夹杂这一份手写的A4纸,抽出来一看,是任川自己写的免责声明,如果没从手术室上下来,与在场的医生护士都没有关系。   真是个体贴入微的病人。   崔明浩攥着这张纸,都给揉皱了。   术前例行检查,护士涌进病房,忙着给任川抽血化验,量身高体重。   任川像是有了点活气,还说笑话逗小姑娘,这要是给他点阳光,能长出一片大花园来。   护士们看着都可惜。   崔明浩给自己的办公桌上贴满了逢凶化吉,盲目跟风,正打算在办公室里偷偷抽一根烟,这时候听见了走廊上传来喧哗声,“等等!这里不能进!”“哎哎——!保安呢!”“快快快!拦住!”   那一瞬他的心脏提升到了嗓子眼,香烟被掐断在了手指间,他冲出去,只见三四个护士在拦着一个流浪汉,破烂的衣服,打绺的头发,不知道多久没刮的胡子,甚至于一条腿都是瘸的。   他横冲直撞,像只从丛林里放逐,不合时宜的野兽。   崔明浩惊呆了,“江……”   “江桓……”   这只是很轻的一声,崔明浩不敢确定,也不敢认,消失了三年的人,会就这么突然出现么?   是老天爷终于怜悯了么?   这时候就听见病房里传来了重物跌倒的声音,护士的惊叫声紧接着响起来,“别动别动!”“哎呀!快扶一把!”“针头都扎歪了!”   任川瘦削不堪的身体爆发出力量,推开了所有人,胸膛剧烈起伏着,光脚站在了走廊上。   他们的视线在半空中相触。   任川的睫毛眨了眨,半晌后,露出一个苦笑,“哥……”   三年的苦苦光阴,一触即碎。   他踉跄着脚步想要上前,病弱的双腿差点就支撑不住他,江桓却猛地后退,喉头哽咽,仿佛吞下了什么滚烫的岩浆,出口的声音嘶哑,“别……”   “我身上脏……”   任川不在乎,他就想要讨一个拥抱,好证明眼前的人不是他的臆想,“哥……”   “别动!”崔明浩横插一脚,拦在了任川面前,“你的免疫系统不行,现在不能感染。”   手术在即,医生护士合力将任川推回病房,手术床都已经推过来,任川奋力挣扎着,哭着嘶嚎,“哥——!”   “你抱抱我啊——!”   “哥——!”   崔明浩努力将他按在了手术床上,“你记住了!活下来——!”   推进手术室,麻醉打进血管,任川的身体里就仿佛是有着股劲儿,一双眼睁着,就是不肯闭上,脖颈上青筋都露出来,显得那么狰狞突兀。   “你想着。”刺目的手术灯光下,崔明浩脸上戴着口罩,恶狠狠地盯着他,“你要是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他。”   哪怕是十八层地狱,任川爬也能爬回来。 第一百零二章 闭嘴,电灯泡   崔明浩近乎是筋疲力竭地从手术台上下来,额头上滚着汗珠,一口气喝干了一瓶矿泉水。   护士长从他身边经过,看着他,“崔医生,有把握么?”   崔明浩将矿泉水瓶捏扁,治疗任川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了底气,“有。”   可笑的是,这些底气都来源于他娘的看不见摸不着,虚无缥渺无迹可寻的爱情。   他换下了无菌服,从储物柜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点开微信,便是祝凯风几十条的狂轰滥炸。   手术前,崔明浩通知了祝凯风,让他来医院,先把江桓带走,起码得有个人样,不然传出去像什么话。   他点开了一条语音,祝凯风的声音传出来,“卧槽,他几天没吃饭了?这他娘的都是第三碗了,都没等到热菜上桌,干米饭生吞啊。”   “我怎么觉得那么不对呢?他去非洲挖煤当矿工了么?卧槽,洗澡的时候我偷偷看一眼,皮包骨头的瘦法。”   “卧槽卧槽!不得了,咱们赶快报警吧,那身上的伤一层叠着一层,他娘的,到底怎么了!”   祝凯风声音发颤,“他那条腿……是被活活打折的……”   最下面一条语音,祝凯风还没等说完,就传来江桓的声音,“我能回医院了么?”   手机屏幕灭掉,崔明浩一拳砸在了储物柜上,轰隆一声巨响,铁质的储物柜被生生砸了个坑。   在江桓没出现的时候,他和祝凯风和任川是最亲最亲的人,打断了骨头都连着血,天上人间也去,刀山火海也趟。   要说江桓消失的三年里,他和祝凯风最想干的,那就是把人绑过来,压在任川的病床前,逼着他磕头。   可现在……有罪的到底是谁?   三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任川已经被送入了重症监护室,连接着的仪器上亮着绿灯,心率也很平稳,谁都看不见他体内发生的风暴,他在汲取着一切营养,发疯了一样向着癌细胞冲锋。   崔明浩走的时候去重症监护室的门口看看,在走廊里撞上了江桓,他已经洗过澡,理过发,胡子也刮干净了,除了瘦削到皮包骨头,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异样。   他就站在门口,透过玻璃遥遥看着躺在床上的任川,眼神里是那么的贪恋,就仿佛是直视太阳,眼球被灼烧到满是红血丝。   对江桓,崔明浩现在生不出什么好感,他双手插兜走过去,重重咳嗽一声。   江桓看过来一眼,紧接着又盯着任川。   “胃癌,手术过了。”崔明浩告诉他病情,“癌细胞有转移的风险,但目前来说还能控制住。”   江桓“嗯”一声,算是听见了。   崔明浩皱起眉,“你就不多问问?”   江桓看过来,很简单的一句,“你在,我在。”   崔明浩反倒是说不出什么了,他将视线看向了别处,“值班室有我的床,可以借给你。”   他知道,江桓是不会离开医院了。   不远处,祝凯风匆匆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卧槽,大哥!一眼看不到你人没了!”   崔明浩大步走了,顺带着钩住了祝凯风的脖颈,将他带走。   祝凯风频频回头,“哎,你拉着我干什么……”   “闭嘴。”崔明浩翻了个白眼,“电灯泡。”   值班室的那张床也不知道江桓躺了还是没躺,崔明浩看过一眼,被子叠的整整齐齐,床单没有一丝褶皱。   凡是他去监护室门口,都能看见江桓,就那么盯着病房里的任川看。   祝凯风好心,一日三餐地送,不管多少江桓都能吃地干干净净,好像八辈子没吃过饭一样。   他就站在门口,看一眼任川,扒一口饭,一秒钟不看都不能安心。   而任川他娘的就好像要创造医学奇迹一样,呼吸机刚撤下来,他就睁眼了,大脑都还没有意识,吓了过路的护士一跳。   允许探望的时候,江桓换上了防护服,走到病床边,抖着手,摸了摸任川的脸。   他用嘶哑的声音,“宝儿……”   任川人还陷在昏迷当中,却有一行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   “哥回来了……”   仪器上的心率重重跳动一下,仿佛是回应。   沉寂的人间,这才苏醒过来。   第二天,任川彻底苏醒,恢复意识,他的求生意识强到可怕,就仿佛是种子一样,难以想象,这样病弱的身体里竟然蕴含着这么大的能量。   他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哥……”   医生护士先冲进病房,等到检查结束,江桓才最后一个进去。   任川努力伸出手,想要去碰一碰他。   江桓把他的手给牢牢牵住。   “好起来。”江桓温柔地将他注视着,这样的目光不会有第二个人,“不用特别快,别逼自己,哥不走,陪着你。”   任川却流下眼泪,“你嗓子……”   江桓的嗓子哑了。   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声音了?   “烟嗓唱歌更性感。”江桓对他笑了笑,“等哥唱给你听。”   “哥……”   任川红着眼眶看向他,“抱我一下……”   江桓却不肯,“等你出院。”   一个拥抱,反倒是成了什么目标。   有了江桓在,其他一切人等都成了闲人,无关人员,护士都觉得自己多余,拆针头,换尿袋,擦身喂饭,寸步不离。   任东升几次前来医院,却只站在病房门口看着,不肯推门进去,看一会儿,又独自走了。   江桓手里拎着热水回来,站在病房门口,看着远去的任东升,静默了一瞬。   他刚离开了三两分钟,病房里的任川已经受不了了,幼鸟一样喊着,“哥——!”   江桓走进来,告诉他,“你爸来了。”   任川愣了,“他……不进来?”   江桓知道问题出在自己身上,“下次我避开吧。”   “不。”任川果断不答应,“你不准走。”   “行。”江桓“嗯”一声,“不走。”   “哥……”任川看向他,炎炎盛夏,江桓却长袖长裤,捂得严严实实。   他伸手摸上了江桓的喉结,手指似有若无的,羽毛一样撩拨,“现在没人了……”   “衣服脱了给我看看。”他像个小流氓,带着点勾人的意味,“验验货,看看是不是我好的那一口。”   江桓捉住了他作乱的手,“你想什么呢?”   任川逼着他,“脱给我看看……”   “不行。”江桓拒绝了,“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就这么大色心。”   他唇角勾起了笑,“把我勾起来,你负责灭火么?”   "灭。"任川豁出去了,“有嘴有手,拿什么不能灭?”   江桓按了一下他的脑门,“等你好起来再说。”   “江桓。”任川的脸害怕,“你别瞒着我。”   “你的嗓子……你的腿……还有你身上……”任川说这些话都在发抖,“你给我看看……”   江桓避开了他的眼神,默不作声的,将衬衫的纽扣一颗颗扭开,肩臂一展,布料落地。   他没有一开始那么皮包骨头了,可还是瘦,肋骨清晰可见,更加瘆人的是,身上的伤疤一层叠着一层,已经是纹身所不能掩盖的了。   任川抖着手,将手掌贴在了他的胸口上,就在他的手掌之下,一道寸许长的狰狞伤疤,证明着,江桓曾几何时与死亡是那么接近。   任川蓦然回想起来,陈茗荷说过的话——深渊屠龙。   屠龙是要豁出命的,要从那利齿下存活下来,其中艰难,根本无从去想。   任川流着泪,将自己的脸贴在江桓的胸口上,听着那咚咚跳动的心音。   他的骑士,浴血而归。   不远万里。   任川问他,“腿是怎么断的?”   江桓的声音很淡,“被打断的。”   “嗓子呢?”   “烫的。”   “身上的伤……”   “你问的是哪一道?”   问到后来,任川最先受不了,他摆手叫停,“算了,你不要说了……”   “没那么疼。”江桓风轻云淡的样子,“又不是没有更疼的。”   任川看向他,“什么更疼?”   江桓凑过来,将脑袋埋在他颈窝里,深深地呼吸一口,“知道你胃癌的时候。”   “往医院赶的时候……我无时无刻不再后悔,怎么就不能再快一点……”   “任川。”江桓重重地喘息,不想再回忆那种锥心刺骨的痛苦,“你简直要了我的命。”   那场近乎英勇决绝的屠龙行动,最直接的反应是在股票上,股票近乎熔断,与之相反的是国际金融圈掀起了一场近乎狂欢的盛宴,人们恣意分享着新鲜大块的血肉。   任川看到新闻的时候都吃惊了,看向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你到底做了什么?”   江桓手里端着鸡丝粥,喂给他一勺,他扫过一眼金融报道,对于自己的丰功伟绩评价很淡,“没做什么。”   任川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江桓拿走了手机,“费眼睛。”   任川还想反抗两下,就被江桓用一勺热粥堵住了嘴,“喝粥。”   尚无法直立运动的任总,刚想要摄政夺权,就偃旗息鼓了。   喝了粥,吃了药,江桓走去关灯,拉上窗帘,任川躺在床上,冲他勾勾手指,“咳咳……”   那小模样,不怀好意。   人也不能总躺着,得运动运动。   江桓走过来,在他的额头上亲吻一下,“好了,睡觉。”   这样的吻哪能满足,任川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送上嘴唇,全身上下哪个零件都不能动,唯有巧舌,灵活的能给樱桃梗打结。   唇齿分开的时候,还拉着丝儿,任川狡黠的一笑,“怎么也得是这个级别啊。”   作者有话说 第一百零三章 那个对的人   任总躺在床上跟个木乃伊一样,成天还不能安生,每时每刻都想搞点什么小动作,性骚扰一下他的陪床生活小助理。   要说是春天来了才发的骚,时节那也对不上,窗外的绿叶都微微泛黄了。   江总面对敌人的攻势,通常采取无视打击,老神在在,宛若入定一样。   在他眼里,任川这些小花招,就仿佛是一只奶猫喵喵叫着举起爪子,威胁着你不摸我就挠你。   好可怕哦。   可有一次还是被撩拨出火来了。   任总非常过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展示了什么叫,“身不能动,心向往之。”,他在江桓给自己换病号服的时候来劲了,用一把玻璃碎的嗓子,一个人哼出了半部GV,那点精髓全学出来了,什么虎狼之词都敢往外说,“哥哥好大……”“啊好满……”“要流出来了……”   病房外护士脚步匆匆,病房内那叫一个活色生香。   江桓嘶了一声,看向他的眼神有点危险,“是不是非得把你的嘴堵住?”   任川的眼神飘向了他的下半身,又看向他的脸,眼神就如同小钩子,“那你得够硬,才能堵得住。”   他伸手按了上去,怀兮兮地笑,“我检查检查,看看够不够硬……”   “任川。”江桓难得喊了他的全名,病号服被他攥在手里,手背上冒着青筋,“火就这么好玩么?”   “偷偷做点坏事儿……”任川眨着眼看他,那模样还挺无辜,“不犯法吧?”   江桓没说什么,栖身上前,任川的心在这一瞬期待起来,眼睛里写满了求操。   江桓只是给他穿上了病号服,视线从他手术后留下来的还没好利索的伤口扫过,一巴掌将任总给镇压下去,“就这样的身子骨,骚什么?”   但他也不是无情无欲,起身出门了十分钟。   回来后,任川有点幸灾乐祸,“十分钟……快了点吧?”   但他紧接着提心吊胆起来,“不会是……不行了吧?”   “想什么呢?”江桓一巴掌按在了他的脑门上,“抽一根烟还要多久?”   “抽烟啊……”任川又有点遗憾,“怎么不做点什么呢?实在不行用手啊……”   江桓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珠子凉凉地看着他,唇齿间蹦出来几个字儿,“厕所太脏。”   哦,原来不是没有这个心思。   任川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冲他晃了晃。   刚刚拔掉吊瓶,手背上还粘着止血棉,不见天日太久了,皮肤几乎是病态的白,手背上青紫的血管看上去特别突兀,唯有指尖回了点血,呈现出嫩粉色。   医院已经马上要熄灯了,任川的意思很明显。   江桓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他半晌都没有吭声。   江桓这边默不作声,任川的思想直接就跑偏了,他往被窝里缩了缩,就露出了点头发和一双眼睛,跟个萝卜头一样,声音连带着有点发闷,“……用嘴也行。”   江桓还是没有反应。   任川都做出这么大牺牲了,江桓连话都不说一句,这让他有点丢面了,好像上赶着求操一样。   任总在病床上重重地翻了个身,背对着江桓,半拉腚都露在外面,“不愿意就算了。”   刀口还没有长好,这么大的动作,直接扯得任川疼出眼泪花来了,可是心中的那股子酸楚更加勾人眼泪,他就这么一个人默不作声地吧嗒吧嗒掉金珠子。   像我上赶着似的,任总折磨着被角,又拽又咬的,像只更年期的吉娃娃。   好半晌过去了,江桓才终于回魂,他走上前,先拽了拽被子将任川整个包进去,别露着屁股在外面。   他弯下腰,凑近任川的耳朵,声音是沙哑的,比平常说话要低上许多,“……特别想。”   扭地像条蛆一样的任总停下来了。   江总说一不二地给他下了最后通牒,“快点出院。”   出院之后,是爆炒,还是翻来覆去地炒那可就都说不准了。   江桓刚要在陪护床上躺下,任川就把他给叫住了,“哎。”   江桓又坐起身,“怎么了?”   “陪着我一起睡呗。”任川拍了拍病床,“上来。”   江桓不是不想,而是有顾虑,“怕压到你伤口。”   “哎呀,没事儿!”任川装起大尾巴狼来了,“早就不痛了!都要长好了!”   他又是喊老公又是喊哥哥,一哭二闹三上吊,总算是把江桓给磨动了。   江桓几乎是拿出了全部的控制力,小心翼翼地翻上了病床,挨着任川躺下。   也不知道是有多久没这么紧贴在一起睡了,任川久违地感觉到了安心,就这么舒舒服服地靠在江桓怀里。   江桓连胳膊都不敢放在他腰上,侧着身,鼻尖就抵在任川脑后,嗅吻一口,都是熟悉的味道。   “哥。”黑暗里传来了任川的声音,“晚安。”   “嗯。”江桓眷恋着任川身上的温度,那是多少个孤寂夜晚里他魂牵梦萦的,“晚安。”   放在平常,任总睡觉前怎么也得扭上半个多小时,不是刀口痛,就是药物作用的神经衰弱,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整个一个大写的麻烦。   今天他算是老实下来了,怕江桓半夜偷偷跑了,还拿手指攥着他的衣角,睡死过去都不松开。   两人紧挨着,像冬日里两只相拥取暖的小兽一样。   实在是太舒服了,到了早起的时间,任总和江总谁也没能起来。   君王不早朝都是有原因的。   恰逢医科大的一个博导来医院,七十多岁的老人家,一双手不知道救活了多少性命,崔明浩有幸跟着一起参观学习,一间病房一间病房地走。   到了任川病房的门口,崔明浩警觉的天线竖起来了,自己的发小最知道是个什么德行,为了以防万一他先走到门口瞄了一眼,果不其然地看到病床上长睡不醒的两人。   博导已经往这边走了,“治疗病人的时候不仅仅要关心他的身体,更要关心他的心理,酒店服务将就着宾至如归,我觉得从医也需要……”   崔明浩赶忙转身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门口,“那什么……”   医生护士们都看过来,“崔医生……”   “病房里没有人。”崔明浩脸上的汗都下来了,“我们去下一间……”   人们都奇怪,“怎么会没有人呢?”   “不巧。”崔明浩一脸沉重,“今天刚刚去世。”   “……”   去世了还能说什么,医生护士们从门口匆匆经过,崔明浩脚步磨蹭落在了最后,看一眼病房内熟睡的两个人,心中记上了一笔账,这要是不请我吃饭,可就说不过去了!   崔明浩匆匆去追前面的护士医生,但不知道为什么嘴角却弯了起来。   之前一个人住院的时候冷冰冰,一日三餐都可有可无,几天不吃都没有关系,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任总抖起来了,自打能吃点人吃的东西,就可着劲地作妖折腾。   “我想吃小馄饨。”任川缩在病床上又开始点菜了,“虾仁馅,鸡汤煮的,最好再洒点虾米,来点陈醋。”   江桓面无表情,“你看我像不像馄饨。”   “想吃嘛!”任川嚎啕起来了,“我要吃——!”   “行吧。”江桓放下了手里的热粥,“我帮你看看附近有没有外卖。”   任总早就侦察好了敌情,“三公里内就有一家,配送费都不需要,三十分钟送达, 到手上还是热乎的。”   江桓看他一眼,“你就是故意的。”   “嘿嘿。”任川傻笑,“我知道你最好了,哥——!”   人这一生,要操心的无非就是睡哪里,吃什么,伙食好起来之后,任总就跟浇了化肥一样,原本病气的脸都透出一点红润来了。   养了一个多月,可算是能下地活动活动。   江桓充当人形助步器,搀着任川,在医院走廊里以蜗牛的速度慢爬,爬快了还不行,任总他老人家就好说自己刀口疼腿疼屁股疼,除了一张嘴,没有哪儿是不疼的。   非常巧的是,这天在医院走廊里溜达,迎面就撞上了一对小夫妻,八只眼睛互相看着,愣了半晌才认出来。   卢若男一声大叫,“任川!江桓!”   她喜不自胜,冲上来就要拥抱,“啊啊啊啊啊啊——!”   任川也呆住了,“蛤蟆姑娘……”   卢若男三年前就出院了,如今回来最后一次复诊,原本的短发都已经变成了披肩长发,挽着高旭的胳膊俨然是一对新婚小夫妻。   医院超市有卖关东煮和盒饭,门口支着桌子,他们在那坐下了,人人面前一杯关东煮,互相看着都有说不完的话。   卢若男都啧啧称奇,“我真没想到你俩还没出院啊……三年了都。”   “也不是……”任川不知道怎么解释其中误会,“这个……”   江桓默不作声,把他面前的关东煮里不好消化的贡丸海带都给拿走,只给任川剩下了鸡蛋豆/腐尝尝味道。   任川瞪了一眼江桓,敢怒不敢言,看向了卢若男和高旭,“你们还好么?”   “好得不得了。”卢若男脸上都是幸福的笑,她手上还带着那枚戒指,“我们两个打算领养一个孩子。”   领养。   任川的心脏被不轻不重地戳中了。   卢若男又咕叽咕叽地说起了幸福的婚后生活,聊了好几个小时,关东煮都续杯了好几次。   临走前她看向了任川和江桓,直来直去的大脑终于发现了一点端倪,“你们……”   任川挽住了江桓的胳膊,脸上也是幸福的笑,“我们在一起了。”   蛤蟆姑娘多年以前一句无心的话,眼下成真了。   可见时间本身就富有魔法。   总会将那个对的人带到你身边。 第一百零四章 出院   天气转凉,原本绿意盎然的树木已经成了枯枝,病号服都换成加厚的了,刀口早已长好,留下一道蜈蚣似的伤疤,任川的各项指标该提的提,该降的降,总算到了正常区间。   崔明浩看着检查结果,推了推眼镜,“按理说是可以出院休养……”   “太好了!”任川一下子就雀跃欢呼起来,“出院!回家!”   崔明浩还从没见过这么无组织无纪律的患者,一拍桌子,怒吼着,“我让你出院了么!”   “你敢不让我出院!”任川煞有介事地看着他,“你信不信我举报你受贿!”   崔明浩恒哼笑了一声,他清正廉洁,身正不怕影子歪,“你贿赂我什么了?”   任川掰着指头跟他数,“昨天的小馄饨,前天的小烧烤,还有大前天的火锅!”   他啪的一声一拍桌子,“涉案金额重大,你想清楚了再说!”   崔明浩吹了吹手中的热茶,“那再关个十年吧。”   任总真是什么招都使出来了,江桓在病房里没找到人,来到办公室里的时候,任川已经把崔明浩的裤子拽下来半截了,差点走光。   崔明浩再也不肯给这个祖宗折磨自己的机会,额头上跳着青筋,“好好好!周末出院!”   任总大获全胜,跳起来欢呼,“耶——!”   三年内任川缺失的那点生命力,现在一点不落甚至还超额的涌出来,整个就是一大写的“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洪水就泛滥”,就因为获得了出院许可,他将整个肿瘤科溜达了一遍,就跟主席检阅一样,挨家挨户地宣告了一遍他老人家即将离开这个苦寒之地,被赦免还朝。嶼汐團隊整理   翘首以盼了好久,周末总算是到了,江桓去办好了出院手续,并预约了复诊时间,这才走回病房,任川已经自觉无比地收拾好行李,顺便将自己也给收拾好,乖乖坐在沙发上,像个遗失物品一样等待着被领走。   江桓一瘸一拐地走上来,拿起行李,又牵住任川,“走吧。”   “哥。”任川吸了吸鼻子,“抱一下。”   那个始终不曾兑现的拥抱,现在终于能够实现了。   江桓脸上出现了笑意,而后他张开了怀抱。   任川就如同乳燕投林一样扑了过去。   拥抱到底哪里动人呢?   只是简单的肢体接触,远比不上亲吻要来的深入,还能有点互动。   但就如同在水中加入硫酸,胸膛刚刚接触上,身体就会发生一场神奇的化学反应,体温上升,脸颊通红,甚至于呼吸都要急促起来,拥抱仅仅只是一扇门,推开了看见的是什么样的风景,就因人而异了。   任川将鼻尖埋在江桓的胸膛上,此时此刻他眼角还挂着泪花,想了三年,盼了三年,命运终究才此时此刻将一切都补偿给他了。   江桓伸手将他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结结实实搂抱住,“回家。”   任川生病这么久,公司的事儿都忙活不了,孟春这个曾经离老板最近的男人,被迫挑起了大梁,担任了公司副总。   职务升上去,任川的助理也换了人,但在任川出院这一天,孟春主动来当司机,顺便带上了钟念。   看着医院人来人往,孟春和钟念不约而同地想起来,被老板压榨折磨的可怜日子,狠狠打了个冷战。   “怪……怀念的。”钟念最先笑出来。   “三年……”孟春的手指敲打着方向盘,“今年快过去了,四舍五入一下就是四年。”   四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个婴儿从呱呱坠地,到健步如飞,也统共用不了两年。   那些鸡毛满天乱飞的过去,眼下已然沉淀下来,透着一股浓浓的烟火气。   任川看上去活蹦乱跳,要不是江桓拦着,甚至于还想当场和孟春回公司,给全公司的人员表演一下铁人三项。   这份精神,孟春领会了,扭头就在公司小群里,宣告了皇上龙体无恙,即将回来祸国殃民。   将人送到了楼下,孟春老妈子一样罗嗦,“老板,给您找了靠谱家政,屋子都打扫了,今天上暖,天有点干,你记得……”   “好了好了!”任川一个头两个大,“行了,走吧走吧,回去过你俩的小日子吧。”   孟春把自己的下半句吐出来,“……记得吃饺子。”   助理组走了之后,任川后知后觉地看向江桓,“今天什么日子?”   江桓告诉他,“冬至。”   是该吃饺子。   打开家门,一切都没有变,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任川三步并两步,下意识地就往阳台走,走到一半,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两只鹦鹉已经不在了。   “罗密欧和朱丽叶……”任川抱歉地看向江桓,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被我埋在老宅了。”   江桓“嗯”了一声,“嗯。”   任川怕他伤心,提起一口气,“咱俩养乌龟吧!能送咱俩走的那种!我查过,乌龟好养活,实在不行养王八……”   “任川。”江桓在厨房里喊他,“过来帮忙。”   任川走过去,才看到江桓正在和饺子面。   江桓让他去干活,“摘菜洗菜去。”   “其实冬至也不是必须吃饺子……”一到干活的时候,任总通常都选择逃逸,“我看炒俩菜也不错……”   江桓哼笑了一声,吻住了他叭叭叭的嘴唇,“聒噪。”   任总的拿着菜,十根指头象征性地沾了沾水,就算是完成任务了,将挑子一撂,趁着厨房里的阶级敌人不注意,嗖的一声窜去了冰箱,拉开了冷藏室,想偷偷搞点小动作。   一看见冰箱里面的内容,他傻眼了,原本塞满冰箱各种各样的酒统统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蔬菜水果还有牛奶,光是藕就足足二十斤。   好家伙,改天换地了!   “我失去幸福了!”任川嚎啕着,“你是地主派来的吧!”   “戒酒。”江桓不为所动,“戒烟。”   “哪有说戒就戒的!”任川还想要反抗,“不得循序渐进么!”   “你循序渐进一个给我看看。”江桓看他一眼,“借你俩胆子。”   “我……”任川夺权篡位的行动卡在了第一步,他不敢。   既反抗不了暴政,又失去了家庭地位,任总在沙发上滚来滚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江桓充耳不闻,一个人手脚麻利地包好了一顿饺子,热气腾腾地端上桌,喊猪一样,“开饭了!”   任川抱着抱枕,抻着脖子,叫喊着,“阶级敌人是不能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   江桓“嗯”了一声,“你过来坐着吃,我跪着吃。”   一说“跪”,任川就想起了江桓的腿,都不知道骨头断裂之后的骨茬长没长好,跪着肯定疼。   任川失去了言语,“倒也不必……”   他走过来,拉开椅子坐下,夹一个圆滚滚的饺子送入口中,边吃边看向江桓,有点小心翼翼的,“你的腿……能治好么?”   “能。”江桓吃着饺子,“已经预约了这周末的手术,矫正过来不难,预计加上复建一起需要两到三个月。”   任川夹着的饺子掉下来,“你都……安排好了?”   “嗯。”江桓抬起眼看他,“我不会给你任何换老公的机会。”   任川的脸红了一瞬,“我也没有要换……”   江桓的语气非常认真,“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可能,都不会存在。”   他的话,让任川狠狠打了个寒战,想想江总的丰功伟绩,任总还敢和别人有点暧昧么?   他还想好好活着。   吃完了饭,碗筷都丢给了洗碗机,任总欢呼着洗碗机真是二十一世纪拯救人类的最伟大发明,而后偷偷摸摸给卧室里放了一盒安全套,寻思了片刻,觉得一盒不够,又拿了一盒。   一切都准备好,他去浴室里将自己从里到外收拾地香喷喷,看一眼镜子里的自己,肚皮上一道蜈蚣一样的疤痕,怪扫兴的。   想了想,任川给自己穿上了一条滑溜溜的丝绸睡袍,决定还是不坦诚相见了。   大好春光在等着他,任川大腿敞露了半截,摇曳生姿地走出浴室,让人怀疑这家里地方是不是有点不够他浪的。   走出去一看,客厅没人,卧室没人。   任川有点傻眼了。   操,老流氓干什么去了?   厨房里传来了动静,任川皱着眉走过去一探究竟,就看到江桓站在厨房里,面前放着一个大盆,盆里装着二十斤鲜藕,他吭哧吭哧地在磨藕泥,已经有小半盆了。   “你……”任川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大晚上的你干什么呢?”   快来操他啊!   浪费一秒钟都是辜负春光!   “做点藕粉。”江桓终于抬头看他一眼,紧接着眉头就皱起来,“你给我回去把衣服换了!穿加厚加绒的睡衣!”   任川:“……”   操,还能不能有点情趣了。   “你做藕粉干嘛?”任川想不明白了,“买现成的不行么?”   江桓继续头也不抬地磨藕泥,“现成藕粉里面含的鞣质不多,比不上自己做的。”   张嘴就是专有名词,任川懵了,自己拿手机上网百度了一下,才知道,手工纯藕粉富含鞣质,能够保护胃黏膜,预防胃溃疡,能够养胃。   更别说任总的胃刚刚被切掉二分之一。   “别养胃了。”任川黏上去,“你先养养我!”   他没骨头一样挂在江桓身上,“我这朵小花多久都没滋润了,再不浇水,好死了!”   江桓还想要说点什么,“我……”   任川选择了让他闭嘴,直接就吻了上去。   唇齿交缠,呼吸滚烫,任川一双眼都带着媚,“江老板,时不我待啊……” 第一百零五章 一起回家   所谓的手工纯古法藕粉,就是将鲜藕磨成泥,加水搅匀,纱布包起来,拧干水份,渣渣弃之不用,将淀粉水沉淀一夜,倒掉表面上的清水,将盆底的那点淀粉刮下来,纱布一包,吊起来风干。   二十斤鲜藕才能出产不到一斤的藕粉。   上述步骤,不论是哪一步,都足够叫任川头痛了。任总这一生,唯一会做的饭就是速食,加水冲泡或者微波炉一转,因为他没耐性,更没有这个闲心。   在江桓手术前的几天,任川看着他在厨房里忙忙碌碌,不分昼夜,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血,最终做出来满满一玻璃罐子的古法藕粉。   “早饭吃。”江桓去手术前还叮嘱他,“加点桂花蜜,觉得味道不够好,你就用热牛奶泡。”   任川的心思不在藕粉上,“我去医院陪你吧。”   江桓却不允许,“你在家好好待着。”   任川不干了,“你都手术了,不让我陪着?我在家能安心么?”   江桓有自己的固执,“你不是完全的零风险,癌细胞很可能爆发,医院这地方,别进太多次。”   江桓趁着还没手术,先去洗了个澡,任川趁机拿出了他的病例,上网好一通百度,得出的结论无非就是晚期,大势已去,为时已晚。   真是笑话,就算是普通感冒,到网上一查,也得是病危。   看的任总当即就心梗了。   江桓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任川一脸深情地坐在沙发上,和他对望,“你爱我么?”   这种问题回答起来都不需要过大脑,江桓给自己倒水喝,随口道:“爱。”   “活下来。”任川深情款款,“你死了就见不到我了。”   江桓:“???”   话题为什么这么沉重了呢?   江桓默默地将嘴里的水给吞咽下去,感觉任川这是在给他憋了个大的。   任川想了想,好象这样的话,没什么力度,他重重地咳嗽一声,开始威胁起了江桓,“我跟你讲,我这个人风流惯了,你要是不在我身边伺候着,那我就找小三小四小五小六,年轻的小孩一抓一大把,我……”   江桓把手里的玻璃杯捏地嘎吱直响,表面上浮起蛛网一样的碎纹,“我看你是胆肥了。”   任川梗着脖子叫嚣,“你别以为我做不出来!”   这样程度的威胁,还没法让江桓伤筋动骨,因为任川现在基本上处于半圈禁状态,上至孟春,下至小区保安,江桓统统都打好了招呼,绝对不允许任川干任何违法乱纪,危害健康的事儿。   “哦。”江桓轻轻一点头,将手里报废了的玻璃杯扔进垃圾桶,“我看你还是做梦快点。”   任川生怕江桓在手术台上有个万一,挺不过来,他把自己珍藏的那点明星海报全给贴出来了,好好的一个家愣是像被贴小广告的洗劫了。   第二天江桓早上一睁眼,就和天花板上的那张人脸看对眼了。   江桓:“……”   任川就站在房门口,手里还攥着一张裸着上半身的江胥白高清写真海报,他得意洋洋地挑起眉毛,“看!这是我老……”   江桓眼底看不出什么情绪,他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电话接通,那边的声音懒洋洋的,“江总?大早上的什么事儿?”   任川都惊到了,江桓怎么有江胥白的电话!   “没什么。”江桓随口说了一句,而后抬头看向了任川,那意思是,你喊啊,有本事你就对着正主喊老公啊。   江桓的眼神叫任川汗毛倒竖,他贴着墙根溜过去,“你想要干什么?”   “我只是告诉你。”江桓伸手将墙上的海报给撕下来,“你偶像的资源很多都是我给的,你要是敢喊出那声老公,我就敢让他从此消失在娱乐圈。”   他哼笑了一声,“你就给我找了个这样的情敌?”   任川:“……”   操,敌人太过强大。   他一个人,海报怎么贴上去的怎么撕下来,磨磨蹭蹭,不情不愿,心说自己何必要多此一举呢?   说不定,以后快老死的时候,江桓插着呼吸机躺在病床上,任川只要当着他的面,摸一摸小护士的手,江桓都能自己坐起来把呼吸机给拔了。   镇压了家里的小妖精,江总放心地去做手术,将自己长歪了的骨头重新整形,顺便打进去了几根钢钉。   放在别人眼里,这也算是伤筋动骨了,江桓却觉得只是个小手术,麻药过去之后,他就从护士那里要到了手机,给任川拨去了一个视频电话,想报个平安。   任川那边不知道在干点什么,视频镜头摇摇晃晃,好半天才出来一张人脸,任川满头大汗,身上还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长袖,手里拿着一罐冰可乐正在咕咚咕咚喝。   江桓:“……”   自己前脚刚走,任川后脚就犯他忌讳。   “怎么了?”任川狐疑地点了两下屏幕,“没有声儿呢?卡死了?什么网啊?”   违反的条例太多,江桓一时半会不知道先从哪一样说起,长篇大论的说教刚刚起了个头,“任川,你……”   这时候就听任川高声呼喊着,“宝贝儿!你干什么呢——!”   下一秒屏幕就黑了。   江桓:“!!!”   这一声“宝贝”真是稳准狠地踩中了江总的尾巴,他几乎将一口牙都给咬碎了。   好样的,任川。   当天,江总就拖着一条不能动打了厚厚石膏的腿,从医院里赶回家。   拐杖这个东西他还使不顺手,明明丧失了行动功能,还想要火箭一样的速度,不等上楼就摔在了门口。   江桓是被巡逻的保安给扶上去的。   江总这辈子可能都没有这么狼狈的时候,胳膊上都是擦伤,头发上还沾着树叶,保安见了他都问,“江先生,要不然先送您去医院吧?”   笑话,他就是从医院里跑出来的。   江桓拒绝了保安的帮助,一个人撑着拐杖,来到家门口,刚想要按门铃,手伸到半空中的时候顿住了,改成了踹门,咚咚地响,脾气抑制不住地暴躁。   门内立刻传来了小跑的声音,“我家门很贵的好吧!踹什么呢!”   任川打开门,看见江桓的时候人傻了,“哥……”   江桓开门见山地问他,“宝贝儿呢?”   任川还有点害羞,“哎哟,干嘛这么叫我啊……”   江桓紧盯着他,“我是问你视频里喊得那个宝贝呢?”   任川总算是知道了,江桓为什么大老远从医院里跑出来,他笑出声来了都,紧接着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招呼着,“宝贝儿!”   紧接着就听见了四爪刨地的声音,一只大金毛横冲直闯,宛若陆地巡航舰一样冲了过来,“汪汪汪——!”   任川抱着狗头揉搓了一通,笑着看向江桓,“怎么样?”   江桓人傻了,“狗啊……”   任川拿起了金毛脖颈上的名牌给江桓看,“这是一只退休了的导盲犬,名字就叫宝贝,我在网上看到了寻找领养家庭的信息,所以报了个名。”   少了两只鹦鹉,家里就俩人实在是有点空,要养只小猫小狗吧,万一性格随了主人,天天闹着拆家,一个头还不够两个大的。   退休的导盲犬正正好,训练有素,自己知道大小便,也不挑食,能够给人很好的陪伴。   一般的导盲犬退休之后,都会被曾经服务过的盲人家庭接走,但是宝贝的上一个主人是个老头,已经去世了,很多盲人家庭都想要接纳宝贝,可宝贝却不喜欢。   不得已,导盲犬中心在网上发布了寻找领养家庭的帖子。   这就仿佛是面试一样,任川和很多其他家庭一起到达了导盲犬中心,在十几个人当中,宝贝独独向他走来,还舔了舔他的手。   江桓在手术,任川就一个人做主,将宝贝接回了家,询问了宠物医生,买了适合老年狗的易消化狗粮,还有狗屋,狗玩具,洁齿棒……不比伺候一只鹦鹉花的心思少。   江桓坐在沙发上摸了摸宝贝的脑袋,问任川,“它几岁了?”   任川告诉他,“八岁。”   江桓又问,“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任川爱怜地摸了摸狗头,“不然怎么叫宝贝呢?”   原来不是公狗,江桓短暂地放下了自己的那点敌意,开始和宝贝和平共处起来了。   他现在就是个半残,赶他回医院也不去,拖着一条打石膏的腿,在家里蹦蹦跳跳,活像是僵尸一样。   任川无奈,只能充当他的拐杖,上厕所都得扶一把,顺便欣赏一下我老公真大。   从前天不怕地不怕的江桓,现在动不动就嘤嘤嘤,尤其是任川陪宝贝玩耍的时候,总得找点存在感,万事的理由都只有一个,我腿痛。   任川算是琢磨明白了,这是争宠呢。   江总可真是有出息,跟一条狗争宠。   任总无师自通了一招,拿着零食逗狗,顺便连江总也一起逗了,惹出火来了,任总就带着宝贝撒丫子就跑,江总腿脚不便根本就追不上他。   江总的一天就变得起起落落,上上下下。   家里成天欢声笑语的,任总一个人就顶的上一百只鹦鹉,那个聒噪,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但随着年关越来越近,他反倒是话越来越少。   眼瞅着就春节了,上哪过年还没定下来呢,任川处于一个尴尬的位置,因为他不知道任东升能否接受江桓,但让江桓受委屈,那又是不可能的。   婆媳关系这个世纪难题,到他这里成了老丈人和女婿,任总感受到了每一个人男人都体会过的压力,前所未有的焦虑。   都掉毛了。   腊八的这一天,任川正在骚扰煮腊八粥的江桓,撒着娇,求他多放一点糖,手机铃声就响起来。   来电显示,太上皇。   任川的心脏一下子就提起来,胆战心惊地接起电话,任东升的声音响起来,下圣旨来了,“回家过年。”   “哦……”任川语气犹豫着,“那什么……爸……”   任东升却抢先说出来,“……带上江桓一起。”   “你们两个……一起回家。”   作者有话说   江胥白:“我好无辜” 第一百零六章 猪八戒背媳妇   任川感觉解放区的天空一下子就晴朗起来了,他在家里转着圈,连高龄的宝贝都给抱起来亲了一口,满嘴狗毛就要跑去亲江桓。   江总不甘心自己排在一只狗的后面,高贵冷艳地将头扭转过去,“哼”了一声。   “我爸答应了。”任川自己将任东升的话给解读了,凑上去献殷勤,“他愿意让咱们两个结婚。”   真是天地可鉴,任东升一共就说了三句话,江桓不是没听见,一句是“过年回家。”一句是,“带上江桓。”还有一句,“你们两个一起回家。”   哪几个字体现出“结婚”这个意思了?   任川却已经激动地仿佛火箭上天,他从后头搂抱着江桓,憋了许久,就憋出来一句,“咱俩要个孩子吧。”   这一句话,让江桓手里的汤勺啪嗒掉进锅里了。   刚刚还在说结婚,现在就要孩子,大/跃/进都没有这样的!   “等等……”江桓觉得任川不冷静,“过十分钟你再来跟我说这个话题。”   任总的脑子都已经串台串到二胎出来了,“我觉得咱们换个学区房吧?现在北京好学校不多,但是贵族学校,又风气不正……”   江桓抬头看着天花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任川一竿子将时间推到了几十年年后,上床睡觉的时候还在叭叭着,以后老了去哪个养老院,孩子们必须每周去看望两次,不然不能继承遗产。   江桓耳朵里塞着耳塞都不好使,他翻身过来,非常认真地看着任川,“你能先让我睡觉么?”   任川眨着眼睛看他,“可我们在说非常重要的事儿啊?”   任总口中非常重要的事儿,就是“老了去哪个养老院”“孩子一周探望几次”“孙子好还是孙女好”……种种此类,不一而足。   “明天再讨论。”江桓摸了摸他的头,“而且我觉得,祝凯风和崔明浩一定对这样的话题感兴趣。”   对啊,还有发小啊!   任川一下子就把被子给踹了,翻身跃起,拿起手机,开始对两个发小进行无差别狂轰滥炸。   任川:“我们要结婚了!”   无人回应。   任川:“二胎也考虑要!”   无人回应。   任川:“学区房也想好在哪里买了!”   还是无人回应。   自己一个人单机了半个多小时,祝凯风和崔明浩宛若死了一样,根本就不搭理他。   任总自己讨了个没趣,走回卧室一看,江桓已经睡着了。   任川:“……”   好气哦。   狗男人都是套路。   江桓睡的神清气爽,一夜无梦,早上起来例行做早饭,顺便拿起了手机看一眼。   显示来了他的银行卡显示有新消费。   江桓的这张卡,绑了自己和任川两台手机,只要谁给家里添置东西,都可以刷这张卡,算是家庭基金吧。   昨晚上任川闲来无事,买了点什么?   江桓点开消费账单,刚看一眼,就差点把手机给扔了。   上面显示着,任川刚刚买下了一块双人墓地。   江桓:“……”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是个什么表情了,从昨天说起结婚开始,任川就有点反常。   江桓一边熟练地打蛋,煎鸡胸肉,烤面包,一边用自己智商二百的大脑来思索这件事。   就跟小年轻在海边哪个叫“海枯石烂”“天涯海角”的景点栏杆上挂刻着名字的锁头一样,任川迫切地想用什么将他和江桓生生世世都锁在一起,海水侵蚀不掉,寒风风化不掉,甚至于炸弹都毁灭不了。   生生世世,长长久久,任川大概就是要这个吧。   江桓打蛋的手停顿了一下,到底是什么让任川这么没有安全感了呢?   而自己……怎么就这么迟钝了呢?   江桓反思了一下自己的问题,纵然是老夫老妻也得有点浪漫,他拄着拐杖出门,嘴上说着去买菜,实际上是跑到了那家时时刻刻都要排队,任川以前最喜欢的蛋糕店去给他买了最爱吃的草莓蛋糕。   这家店有点远,以前江桓都是开车来,现在腿脚不便不能开车,他拄着拐杖小心翼翼地拎着蛋糕,一步一步地走,心里面也觉出了一点滋味,那种细密,绵长,回味无穷的甜。   回到家,任川才刚刚其,钻进了卫生间洗漱,宝贝摇着尾巴跟着他,上去凑热闹。   江桓趁机将蛋糕摆放在了早餐桌上,洁白的奶油蛋糕上用果酱写了字,本来蛋糕店不乐意,但是江桓加了钱,就这么几个字,够再买一块儿的了。   不是什么情话,只是简单一句,“宝儿,早上好。”   任川满嘴牙膏味地走出来,拉开椅子坐下,看到饭桌上的蛋糕,他愣了一下。   “干嘛……”任川拿起筷子,看向江桓,“……买蛋糕啊?”   “你喜欢吃……”江桓也坐下来,“……就买了。”   任川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以前是很喜欢吃蛋糕没有错,尤其是这一家的,但是自从……   他将自己的那点心事给憋住了,拿起面包夹火腿,还没等送进嘴里,就被江桓给夺下来,把火腿换成了鸡胸肉,不允许任川吃这种含有亚硝酸盐的东西。   也不知道是哪个健康小卫士的公众号上说,亚硝酸盐致癌。   一顿早饭吃完,任川兴奋地去拆快递盒子,他最近迷上了盲盒,铁了心的想要隐藏,奈何没有那个运气,家里的亚克力柜子都要塞不下了。   江桓收拾着餐桌,将碗筷一一摆进了洗碗机里,回头再看饭桌上的那个蛋糕,自始至终,任川都没有吃过一口。   痛过一次,就绝不会给第二次机会,任川从此这辈子真就没吃过一口蛋糕。   儿歌里都是这么唱,过了腊八就是年,其实差了小一个月呢,江桓去医院拆石膏,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人山人海,大城市的那点压力,全攒在一起,普通人有点小病小灾,一般都是拖着,等到年关放假的时候才来医院看看怎么回事,不巧,两千万的人口基本上都是这么想的,每逢年关都成了医院的重灾区。   任川陪着江桓来拆石膏,顺便看望了一下崔明浩,只见他两眼深深凹陷下去,下巴上都是长出来的胡茬,一脸青黑,只要在脑门上贴张黄符就能去僵尸片里应聘僵尸。   “有屁放,没屁滚。”崔明浩喝一口咖啡续命,“我还赶着给患者看病呢。”   任川为了看崔明浩特意找了门口的黄牛挂号,多花了二百呢,他做贼一样看了看左右,将包里的保温盒拿出来,放到了办公桌上,“我挂了号,你可以休息半个小时,先把这个喝了。”   崔明浩打开保温盒一看,里面是尚还温热的腊八粥。   他高中时候就向家里出柜,孑然一身,靠着补助和俩发小上完了医科大,而后就投身了治病救人的前线。   别说腊八,就是春节他都得值班,回家也不知道几点,随便一口泡面打发了事。   腊八粥这样的节日食物,基本上都与他无关。   “喝啊。”任川催促着,“别愣神,餐具都给你带了。”   崔明浩鼻头有点酸,看一眼任川,“你给我带粥,江桓不酸?”   “酸什么?”任川都纳闷,“以为我要追你?那不能,我眼光什么时候这么差了?”   三分钟后,任川就被崔医生拎着领子从办公室里丢了出去。   “操!”任川拍着门板,“崔明浩!你他娘的浪费老子感情!”   崔医生高贵冷艳地丢出来一句,“滚!”   任川踱步到了骨科,恰逢江桓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手里拄着一根手杖,拐杖现在已经不适合他了,江总买了一根FABERGE的古董手杖,用来助步。   选用的是胡桃木,上了一层油光,木头纹理纤毫毕露,杖柄是玳瑁材质,雕刻成狮头,甚至还有巴尔扎克的名言,“我将粉碎一切障碍”。   没了石膏的拖累,江总看上去就仿佛是十八世纪的绅士,走廊里哪个病人都没他看着那么拽,身体力行地诠释了什么叫走路带风。   任川就这么远远地欣赏,还不等走上前,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下一秒,江总的腿一下子就瘸了,原本的英伦绅士秒变赵四,脸上的痛苦细致入微,不给他颁个奥斯卡都屈才了!   任川:“……”   “腿痛……”江桓像只大号奶狗,磨蹭上来,投入了任川的怀抱,“可痛可痛了……”   江总这点演技,全用在任总身上了。   任川怀疑江桓就是朵娇花,指甲断了,都要去重症监护室躺一躺,没有这个仪式,他就不舒坦。   走廊里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任川就这么单膝跪下来,背对着江桓,张开手,示意他,“来,我背你。”   两个大男人就够惹眼的了,更不要说其中一个还单膝下跪了,原本喧闹的走廊寂静了一瞬,下一秒议论声就响起来,甚至还有凑热闹的拿出了手机。   江桓犹豫了,“其实也没有那么痛……”   “快点。”任川催促着,“上来。”   越磨蹭,留给别人的笑料就越多,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江桓走上去,将身体压在了任川的背上,他体重比原来轻了十多斤,加上任川这么些天的锻炼,竟然还真的能背起来。   江桓伸出手,牢牢地搂住了任川的脖颈。   走上几步,任川就有点喘了,但他逞着能,“此情此景,我想起首歌。”   这么浪漫了都,还唱歌,江桓感觉自己的心要融化了,“那你唱。”   任川还真就唱起来了,摇头晃脑的,贼有范儿,“老猪俺今天喜洋洋,背着俺的新媳妇,一边走一边唱,一边唱一边走,出了高老庄……”   江桓:“……”   唱的什么鬼东西! 第一百零七章 你这都是我玩剩下的!   任总刚动过手术伤了元气,加上也不是什么小年轻了,背到了医院门口,就已经歇菜了。   他额头上都是虚汗,乍一吹到冷风,还有点激灵,“啊,有点……”   一个“冷”字还没有出口,下一秒江桓就把自己的帽子给他戴上,顺手围上了大围脖。   两个人的手牵在一起,一起向停车场走,走着走着,看到前面一对小情侣,同样也是牵手,但是人家的更高级,戴着那种情侣手套,冬天里牵手也不怕冷。   任川拍拍江桓,“哎,那个好!”   江桓“嗯”了一声,紧接着就走上前,和两个小情侣打招呼,询问情侣手套哪家买的。   得知是淘宝店,江桓皱了皱眉,他对淘宝店的印象都不太好,略一寻思之后,他决定自己动手织一个。   想我堂堂江总,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驯服的了总裁,打的了流氓,不久织个手套么,这有什么?分分钟织个几百个给你看看!   江总开始和毛线团缠斗上了,大概每一个做手工的人,最开始买材料的时候都会有哪种老子做出来的就是精品挂网上分分钟卖掉的盲目自信,江总也不能免俗,各种各样的颜色,各种各样的材质,包括各种各样的棒针,他都入手了,导致家里看上去活像是毛线博览会。   但是一上手,发现情况似乎有点不对。   这根线怎么绕过去的?这根线又是哪蹦出来的,下一针到底该怎么织,怎么我织出来的就跟教程不一样?   江总将这一切的原因都归结给了材料不对,这种毛线团不行,就换下一种,反正他有一片大森林,总能试出来哪棵才是他要的歪脖子树。   折腾了好几天,要回老宅过年了,也没见到江总的成品。   江桓不肯认输,专门装了一行李箱的毛线与棒针,准备着过年时候也继续自己的织手套大业!   回老宅前,任东升还特意打了个电话,“开一辆好车回来。”   江桓作为新女婿,老丈人说什么都必须得到位,他将自己那辆布加迪威龙刷洗干净,换了新内装,甚至于后备箱都是真皮的。   任川没想到他这么大张旗鼓,“额……你会后悔的。”   “这有什么!”江桓哎哟一声,“你爸的吩咐,我肯定百分百办到!”   任川也说不出什么,“行吧。”   任川开车,江桓坐副驾驶,宝贝趴在后座,两人一狗,就这么回到了老宅。   姗姗姐听闻任川养狗,专门找人花园里搭了个狗屋,就像是日本动画片里演的那样,殊不知这已经是寒冬腊月,宝贝这条老狗,根本就享受不了这样三百六十度无死角透风豪宅,一腔心血全白费了。   还差三天除夕,老宅上上下下已经布置起来,家里的厨师准备着春节的菜单,特意问了一下任川,江先生喜欢吃什么菜。   “随便。”任川让厨师随意发挥,“他好养活。”   猪怎么喂,江桓就怎么喂。   江桓看一眼自己脚上的拖鞋,正正好好的四十三码,又看一眼和厨师说话的任川,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感觉漫上心头,那么丰盈,那么热闹,恰如风雪里专为他等候的一盏灯火。   大概是他童年所缺失的关于家的遐想吧。   任东升本来在会客室里待着,想会一会新姑爷,准备好了雪茄和红酒,拿出了面见国家领导人的姿态。   熟料进家半个多小时了,江桓的脚步压根就没往会客室里去。   他正被姗姗姐拽着,学习卧室的使用规范,并参观洗手间,衣帽间以及阳台。   任东升的脸面挂不住了。   任川走进会客室,看到茶几上摆满了红酒和雪茄,哎哟了一声,“爸,你怎么搞这一套啊!”   “我搞什么?”任东升提高了嗓门,“我不得试一试他么!”   “你试能试出什么来。”任川嘀咕着,“你的使用感受和我的使用感受能一样么!”   这都是什么混账话,任东升拍着茶几,“你小子到底向着哪一边!”   这句仿佛是两国交战,任川就是夹在中间的那块弹丸之地,偏向哪一边都有灭国屠城的危险。   “我偏向哪一边……”任川从桌上摸起一根雪茄,剪了一下,点燃,吞吐一口,“我看看谁对我好。”   “你抽什么抽!”任东升劈手将他手里的雪茄夺下来,“多喝点牛奶!那玩意补钙!”   “你现在说这句话不觉得有点晚么?我补再多有什么用?能长到两米八么!”任川边笑嘻嘻的,边将手伸向了任东升放在茶几上的烟盒。   “不许动!”任东升眼疾手快地按住,“你要是敢抽,我就……”   任川已经不痛不痒了,任东升还能说出什么威胁来,他现在不靠着任东升给生活费,也不住他的房子,想告状都没有地方告,他妈已经上天了。   任东升也觉出了这一点,下半句话卡在喉咙里好久,脸都要憋红了,才冒出一句,“……我就告诉你老公!”   任川:“……”   他还以为两国尚还是交战状态,没想到已经兼容并包成一国了!   大势已去!   天要亡我!   任川揣着有一颗想要看热闹的心,有心想要学习一下两国是如何建交。   只见任东升腆着将军肚,巡视地盘一样在家里走来走去,时不时拿下来点什么藏品看一看,又时不时地给涝灾了的花浇浇水。   专门刷存在感一样。   江桓从二楼走下来,来到他面前,叫一声,“叔叔。”   任东升憋着自己的心理活动,没搭理。   江桓以为是称呼不对,又改口,“任董。”   他从任东升手里拿走了水壶,“我帮您浇。”   先是“任董”再是“您”,完全是拿他当陌生人,好像拐走了儿子就不要他这个出产商了!   任东升的五脏六腑遭受了重击,已经想到了自己晚年弥留之时的光景,说不得任川想要看自己一眼,都要被江桓给拦住。   任东升登时就没给江桓好脸色,甩着手走了。   江桓不知道自己主动干活有什么错,一头雾水地看着任东升离去的背影。   抢着干活是没有错,但那属于小学时段的建交手段,抢着干活的孩子通常会得到家长们的喜爱和夸赞。   江总已经三十一了,还没憋出点新花样。   江桓自己悟了会儿,又拿出了给任东升的礼物,送去了书房。   任东升戴着老花镜看报纸,一看是江桓来了,登时就把老花镜给摘了,不肯流露出半点老态,好像要和自己儿子搞一段禁断的忘年恋一样。   “任董,给您挑了点礼物。”江桓送上了精心准备的干红和雪茄,“听川儿说,您喜欢这些,酒是法国的,雪茄是古巴的。”   任东升心里不舒服,“川儿”以前都是他喊的,从小喊到大,现在被别的男人喊出来,怎么就那么不是滋味。   他屈尊降贵地点了个头,惜字如金,“嗯。”   江桓被这一句"嗯"给堵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您……”他退出去,甚至还有点不合时宜地来了一句,“好好休息。”   任川去遛狗了,姗姗姐去忙活家务,江桓左右也不知道自己能干点什么,就坐在沙发上开始织手套。   他绞尽脑汁地和毛线战斗着,毛线团不知不觉就这么从他脚边滚走,停在了任东升的脚下。   任东升看他织手套有好一会儿了,也不知道在织个什么东西,光看出费劲来了,他甚至还寻思起来了这孩子是不是有点小脑萎缩?   他都没注意,在他的心里,已经把江桓当成了另一个孩子。   江桓全神贯注地织手套,好久才注意到空间里还有另一个活物,抬起头看见是任东升,他就如同打小抄撞见了老师,刷的一下就站起来,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叔……不是任董。”   任东升背着手走上来,“织什么?”   江桓不好意思让任东升参观自己的大作,把半成品攥在手心藏在背后,“没……没什么……”   任东升自己猜测了一下,“手套吧?”   “啊……”江桓有点尴尬地点点头,“对……”   他干巴巴地解释着,“上次在医院门口……看见小情侣戴那种情侣手套……觉得挺好的,冬天牵手不会冻着……所以就……”   任东升在沙发上坐下来,将他手里的棒针和毛线拿走,“那你织的有点不对……”   江桓凑过来,看着任东升织手套,有点没想到已经是成功人士的任东升竟然还有织手套这项技能。   任东升和江桓,一个当老师,一个当学生,坐在沙发上围绕着毛线团开始了现场教学。   姗姗姐路过,看见这一幕,顺手拍下来发给了任川,配文是,“你看这爷俩”。   遛狗的任川会心一笑,还怪温馨的,顺手点了个“赞”。   情侣手套在任东升的手里渐渐成型,不知道比江桓织的好了多少倍,又密又暖。   江桓不好意思了,“叔叔,你怎么会这个?”   任东升看他一眼,没什么好气,“叫爸!”   他把手套往江桓怀里一塞,背着手要走,“什么这年头流行,情侣手套早三十年我就在织了!”   他还有点骄傲,“你这些,都是我玩剩下的!” 第一百零八章 有户口本了!!!   没想到毛线团竟然成为了推动两国建交的重要使者,江桓似乎找到了突破口,他将自己买来的毛线三百种织法教程藏得严严实实,每天都笨的花样百出,拿着自己的乱七八糟的半成品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去请教任东升。   再一再二不再三,同样的问题,任东升被问了七八次,他非常委婉地提醒了一下江桓,“实在不行,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去看看智商是不是正常人水准。   江桓有点讷讷的,不肯让老丈人怀疑自己二百的超群智商,听任东升多说了一嘴,年会上要给全体员工讲话想想就有点麻烦。   江总扭头就写了个程序,将任东升的形象给虚拟出来,美颜特效都给加上,在公司年会上立体投屏,让任东升一把年纪小火了一回。   任东升看江桓,总算是顺眼了起来。   自打任东升让江桓喊爸,每天就听见家里"爸"来“爸”去,那声音此起彼伏,任川都怀疑,江桓是要来和他抢爸爸,心里忍不住升起了一点危机意识。   大胆狗贼还想鸠占鹊巢!   任东升捧着自己的电脑从书房里走出来,张嘴就喊,“哎哎!小江啊!我这电脑怎么黑屏了!”   任川心里憋着坏笑,让程序员修电脑那是对程序员的最大侮辱。   他上赶着给任东升献殷勤,“爸,别费事儿了,我给你再买一台,咱们用最新款。”   江桓正在厨房里给任川热牛奶,听到了任东升的喊声立刻就走出来,半点废话都没有,将笔记本接过来,先大致看一眼,而后关机用螺丝刀拧开了后盖,开始小心翼翼地检查零件儿。   “没什么, 灰太多了。”江桓从卫生间里拿出吹风机,开始清理电脑里的陈年积灰。   清理干净之后,又三下五除二地安装回去,再一开机,好了。   任东升满意地接过来,看一眼任川,嫌弃死了,“你瞅瞅,你会干点什么?就会乱花钱。”   任川:“……”   到底谁是亲儿子?   年前,任东升准备亲自做点什么,想去采买一番,选谁给他开车这件事上,他犹豫了一瞬,最后叫上了江桓,“小江啊!”   江桓正在和任川打游戏,他美不滋溜地看一眼任川,那模样颇为得意,而后放下了游戏机,脚步轻快,“来了爸!”   任川对他这臭显摆的样子嗤之以鼻,只说了一句,“你自求多福。”   年前的三里源人不少,摊贩们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有什么压箱底的东西都摆出来,好像斗法一样,那场面堪称宏大。   任东升背着手走在前面,江桓拎着购物袋走在后面,转了一圈,任东升啥也没买。   “爸……”江桓忍不住出声,“你要买点什么?”   任东升皱着眉挑剔,"这地方不行。"   三里源还不行?江桓耐心地问,“那咱们去进口超市看看?”   任东升仍是摇头,他坐在副驾驶上指挥着,让江桓将车开进了一个老旧小区,只见小区门口停着一辆大卡车,上面满载着成吨的白菜,大爷大妈们忙里忙外地搬白菜,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任东升上来就对小贩说,“给我来个一百斤。”   江桓还从未见识过北方人民对白菜的热爱,更不知道冬天买白菜是全民老少共同参与的一项大型运动,当即就被一百斤这数字给吓到了,“爸……太多了吧……”   旁边一个大妈发话了,“这才哪到哪?我今年冬天要腌三百斤白菜,我孙子孙女都爱吃!”   任东升一听,也来劲了,“那我也要三百斤!”   江桓几乎把一年的锻炼份额都用在了今天,来来回回了不知道多少趟,就为了把三百斤的白菜搬上车,好好的布加迪威龙从里到外都充斥着一股白菜味儿,再豪华的内装在三百斤白菜面前都输的一败涂地,真皮的后备箱被泥土蹭的到处都是,他简直是欲哭无泪。   大爷大妈们羡慕看着任东升背着手站在路边,指挥着江桓搬来搬去,说一嘴,“大哥好福气,有这样的儿子。”   “可不是!”任东升就等着这句话呢,脸上得意洋洋,“我俩儿子呢!”   好不容易搬完了白菜坐上车,布加迪威龙严重超载,江桓走了一条没交警的小路,看向了副驾驶的任东升,“爸……”   他本意是想提醒一下任东升,任川不能吃含有亚硝酸盐的东西,所以三百斤的酸菜,根本就没有消化空间。   任东升却喜气洋洋地看过来,一拍江桓的肩膀,“等着爸给你腌酸菜吃!”   这一拍,基本上就奠定了江总未来一年的伙食基调。   指挥着江桓将三百斤的白菜码进缸里,任东升这才屈尊降贵地撒了一把盐,倒了一点水,然后这三百斤白菜就摇身一变成他腌的了。   江桓两条膀子基本上算是废了,一动不动地趴在床上,等着任川给他贴膏药。   任川早就知道他要有此劫,甚至还窃喜着,今年任东升总算是不折磨他了,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将膏药后面的贴纸撕掉,而后啪的一声拍在了江桓的伤处,引来了江桓的痛嚎,“任川你他娘的谋杀亲夫啊!”   任川还不等嘲笑他两句,就听见楼下传来了任东升的声音,“老儿子你不许欺负小江!”   任川:“……”   他在这个家里毫无地位可言。   江桓眼角眉梢都是得意洋洋,“我有爸帮我撑腰。”   他用肩膀撞了撞任川,“听见没,对我好点。”   任川没什么表情地“哦”了一声。   江桓嘴里所谓的“撑腰”,基本上都是针对任川,每逢任川偷偷拿冰汽水喝,江桓就会扭头给任东升告状,父子二人会联起手来对任川进行一顿长达数小时的专题讲座,名字就叫,“关于汽水你不可不知的十个危害”。   在任川健康这方面,江桓与任东升目标一致。   “饶了我吧。”任川嘎吱嘎吱地嚼棒棒糖,“一天规定就六克盐,为难厨师更为难我,这里可是北方,随便一家菜馆端出来一道就算是拍黄瓜那也得两勺酱油啊?”   “每天不仅六克的盐,还规定三十五克的糖……”江桓的目光盯在他嘴里的棒棒糖上,“哪个叛徒给你的糖!你这严重超标了!你给我过来——!”   任总跑地比兔子还快。   当天晚上叛徒就被审问出来,姗姗姐立誓再不给敌人一针一线,顺便揭发了任川前天偷吃了两包薯片两罐可乐,带头抄了任川的老窝,从洗手间镜子后面搜查出来了五包辣条十几根棒棒糖。   任总就此偃旗息鼓,遭受了伤筋动骨的重创,好半天都不能回血,变得蔫儿了吧唧的。   除夕这一天足够热闹,因为任川的生日和春节赶到了一起去。   寿星任总这天起地格外的早,满身精力无处发泄,只盼着赶紧到晚上,好看看爸爸和哥哥都给自己准备了什么礼物。   春节,连姗姗姐都打扮起来了,她给任川准备了一套大红的秋衣秋裤,嘴上叨叨着,“你今年必须得穿红!这样来年才能无病无灾!这都是大师算过的!哎哎哎……别跑啊——!”   任川扭头对着姗姗姐喊,“我死都不会把大红穿在身上!”   下一秒他就咣当一声撞在了江桓的胸膛上。   光是“无病无灾”这几个字,就决定了任总没有反抗的余地。   “老子要奔三的人,还穿红秋衣!”任川扯着身上的红秋衣怒道,“江桓!你有没有点人性了!”   江桓不管他这一套,“没有。”   任川还想要诉诸武力,下一秒江桓就跳出了房间大喊一声,“爸!任川欺负我!”   任东升从书房里冲出来,“我看他欠教训!”   任川:“……”   都忘了江桓还修炼有告状大法!   任东升很少亲手揍孩子,小时候任川上房揭瓦,或者将哪家的小孩给打了,他只会让他罚站。   这一招到现在都还好使。   江桓嗑着瓜子儿站在旁边欣赏了一会儿任总罚站,脸上都是嘿嘿的坏笑。   “去去去!”任川凶他,“你给老子滚——!”   江桓又扯着嗓子喊起来,“爸——!”   “得得得!”任川受不了了,“老子怕了你了!”   “站直咯!”江桓踹他一脚,“站如松,坐如钟,你看你,跟条蛆一样。”   任川忍不住想要踹他,但是头顶的弟子规掉下来了,正好被路过的任东升看到,一嗓子嚎出来,“你给我边背边站——!”   任川:“……”   一把年纪了还要重温童年。   何必呢。   寿星公被罚站了小半天,坐下吃饭的时候腿都是麻木的,任川咬牙切齿,不管今天江桓如何花言巧语都不能让他上床!   一人一碗长寿面,江桓送的礼物就是他织的情侣手套,各种颜色各种款式,凑齐了十二星座。   任川看他织了半拉月了,头一次欣赏成品,居然还不错。   “马马虎虎吧。”他嘴上嫌弃,而后将目光投向了任东升,笑嘻嘻的,“爸,你得有点表示吧?”   “表示。”任东升很豪爽,他递过来一个礼盒。   任川打开来,一看,傻眼了。   礼盒里面装着他家的户口本。   “就……”任东升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男人都得成家立业,别总顾着事业,也得适当……”   这话说的像是会议总结,任东升低下头来,自知无趣,“哎,爸爸不说了,爸爸已经落伍了,老了老了都不是说着玩儿的。”   江桓看一眼任东升,又看一眼江桓,从不知道结婚这件事还有赶鸭子上架的。   下一秒,任川就单膝跪在了地上,双手举着他家的户口本,目光灼灼地看向江桓,活像是入党宣誓,“江先生,户口本有了,九块钱我也有了,你愿不愿意……”   江桓低下头一笑,没有戒指,也没有鲜花,他顺手将一截红毛线缠在了仁川的无名指上,另一头拴在了他的无名指上,毛茸茸的细微触动顺着神经直击心脏。   江桓看着他,用自己的灵魂宣誓,“愿意。”   “从此时此刻,到今生永远。” 第一百零九章 和祝凯风结婚了!!!   大年初一,除了不能放烟花鞭炮少了点年味之外,一切都喜气洋洋。   崔明浩除夕值夜班,微信告诉了白天补觉,晚上再来拜访,祝凯风一大早上就来了,拎着俩礼盒,坐在沙发上喝茶,可惜的是任东升早上去找老朋友拜年,剩下俩人抱在一起睡的昏天黑地,也每个人招待他。   任川昨晚睡得晚,打着哈欠从楼上下来,刚拿起杯子要喝水,就看见了沙发上的祝凯风。   “几点啊?”任川有点懵,“地主家的鸡都没你早吧?”   “我今天有事儿!”祝凯风着急,拍了拍身边,示意任川坐下,“终身大事儿!”   任川听惯了这样的话,“又是和哪个小姑娘相亲?”   "不是。"祝凯风拉着他,“这次是真的!”   “你哪一次不是这么说?”任川习惯了祝凯风满嘴跑火车,“哪一次奔着结婚去了?”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了一根纯手工编制的红绳,得意洋洋地在祝凯风面前晃,“看见没?这个是江桓编的,据说只要戴上了就能……”   祝凯风一把抢过来戴在了自己的手上,还很感激,“谢谢了兄弟!”   任川的下半句话刚刚说出来,“……就能和我结婚。”   祝凯风:“……”   他作势要摘,“不不不!这就不必了!”   任川更嫌弃了,“你都戴上了!”   这怎么办?祝凯风家里比较迷信,戴上了的红绳不能随便剪断,这样折寿数,他揽着任川,说尽好话,“让你老公再给你编一根,你俩戴情侣的,这根不作数!”   “那女孩约我人民广场见面。”祝凯风终于肯说自己为什么要来这么早了,“兄弟,陪我去把把关吧!”   任川撅起嘴,“我喜欢男的你喜欢女的,爱好不同,怎么把关?”   “这……”祝凯风其实也没有多高要求,“多一个人少一分尴尬。”   任川看向他,“那你们若是看对眼了,成双成对,尴尬的不就是我?”   “其实我看过她照片,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奈何七大姑八大姨非得让我见一见,还不能把关系搞得太僵。”祝凯风挠了挠头,“带上你,正好帮我搅和搅和。”   这种缺德事,任川来兴趣了,“那你穿的这身衣服不行,还阿玛尼,太贵了。”   祝凯风疯狂点头,“对对对,那你说我得换个什么?”   “361°吧。”任川踹了踹他的鞋,“还有你的鞋,别穿手工小牛皮,穿阿迪耐克。”   他们两个凑在一起,一肚子坏水,咕叽咕叽地研究,为了达到十步必杀的效果,祝凯风还生吃了半斤大蒜,远远一闻,就令人窒息。   任川给江桓留个纸条,贴在冰箱上,告诉他自己有重要大事儿。   准备好一切,俩发小就坐上车,前往人民公园。   “哎,我说……”祝凯风扯了扯身上的棉服,搁以前,这种让腰围放大十倍的东西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出现在他身上,他四处看看,“人民公园人还挺多。”   “是啊。”任川也奇怪,人民公园以往多是遛狗的大爷大妈,今天不少你小年轻都聚集在一起,不知道是不是过年的缘故,还有红毯,有鲜花的。   祝凯风猜测了一下,“别是什么明星来拍广告了吧?”   “什么明星来人民公园?”任川觉得他可能没有智商,“太接地气了点吧?”   风有点大,祝凯风凑过来想要和他说话,嘴刚一张开就被任川给推走了,“你离老子远点。”   “卧槽!”祝凯风不干了,“是不是一起长大的发小了!”   任川强忍着空气中的那股子蒜臭,“你再开口,我就是你爸爸。”   祝凯风委委屈屈,低头掏出手机,想看看那女孩走哪了。   女孩嘤嘤着说自己刚醒。   祝凯风懂,这都是女孩子们的套路,约会不迟到个半拉小时都算好的了,他耐心着,劈里啪啦地打字,让她不要着急,千万注意安全,要是实在是来不及就不要来了,他正好和任川一起玩儿去。   再一抬头,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任川却不见了。   “哎?”祝凯风吓到了,“人呢!”   人民公园地方大,有小树林,还有人工湖,任川要是出点什么万一,祝凯风怕江桓把自己的皮给扒了。   他四处去找,觉得任川不可能去人少的地方,便往人多的地方走。   草坪上搭建了花门,人们围成了一圈,不知道在看什么热闹,里三层外三层的。   祝凯风千难万难地才从人群中挤进去,刚想要找一找任川,这时候就听见音响里传来了倒数,“三,二,一——!”   任川也看见他了,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一把将他给抱住,“你三岁小孩儿啊——!”   下一秒,在哄抢声与叫好声,一个花球从天而降,落在了他们两个的怀抱中。   主持人非常激动,带头鼓掌,“让我们祝福这对新人!”   任川:“……”   祝凯风:“……”   任川赶紧将祝凯风给松开,“不是,我们……”   祝凯风也忙着解释,“根本就……”   可是根本就没有人听他们说什么,下一秒钟,化妆团队蜂拥而上,服装团队紧随其上,将他们两个团团包围,来了个大变活人。   今天在人民公园举行了一场随机婚礼,由一家珠宝品牌赞助,为新郎们打造最美的新娘,为新娘们打造最美的新郎,更有万千观众与媒体的见证。   只是有点措手不及的是,没想到竟然是两个男人。   但是媒体们都已经兴奋起来,这可能是有史以来的第一场公开的同性婚礼,摄像机都已经驾起来,多角度全方位地介绍,甚至于电视台都来人了。   任川有一点点的懵,祝凯风更是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他看向了自己手腕上的红绳,再想一想任川今天的话,据说只要带上了就能和他结婚……   竟然成真了!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他们两个推上了婚礼舞台,珠宝品牌赞助了戒指,不知道塞给谁,打量着他们,最后觉得祝凯风更加攻气一点,塞给他了。   主持人看着他们,“好了,两位新人,请戴上结婚戒指。”   摄影镜头都要戳在脸上了,台下一片起哄叫好声,赶鸭子上架不戴不行,祝凯风为难地看向任川,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川儿……”   任川的大脑晴天霹雳,没想到第一个给自己戴上婚戒的人竟然是祝凯风!   无名指,祝凯风没那个胆子碰,拇指又太大,小手指又太小,最后他将戒指套在了任川的中指上,这样跟别人竖中指,要更夺目。   主持人进行着下一项,“请新郎亲吻你的……”   任川脱口打断,“等等!”   让祝凯风亲自己,任川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他面红耳赤,想要争辩出个一二三来。   可是台下的气氛却已经炒热了,人声鼎沸,都在大声地喊,“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任川的声音完全被盖了过去,根本就没有人听他说话。   祝凯风简直是为难至极,不亲吧,下不去台,亲了吧,又对不起兄弟。   任川用眼神警告着他,你他娘的碰老子一下试试!   这时候台下有大哥嘹亮地喊了一嗓子,“不亲不是男人——!”   “操!”这一句话激起了祝凯风的二百五脾气,他恶狠狠地回怼,“老子是总攻!”   下一秒,他饿虎扑食一样抓住了任川的肩膀,猛地将他向自己狠狠一拉,而后嘴唇凶狠地堵了上去,带着一股汹涌浓郁的蒜臭味儿。   早上还是任川提议让他吃蒜。   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任川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表情了,整个人从中间劈裂开来,一道闪电晴空劈下,将他石化了的身体劈成了渣渣粉末。   那股子蒜臭味直冲口腔上颚,将每一个味觉细胞都给拿冲锋枪突突突突扫射一边,就如同一吨以大蒜为原料的TNT炸裂开来,让他一个没忍住,跪在地上吐了,“呕——!”   祝凯风宛若受了奇耻大辱,“老子亲的第一个男人就是你!你不感到荣誉你还吐——!”   现场画面一度混乱,但是媒体们选择了忽略,纷纷剪辑,将美好的一面上传。   与此同时,老宅里的江桓才刚刚醒过来,一摸自己身边是空的。   他揉搓了一下脑袋,走下楼,去冰箱里拿牛奶,抬头看见了冰箱上面任川的留言,“我去陪祝凯风干点大事儿。”   什么大事儿这么神神秘秘,江桓皱了皱眉,拿出了牛奶,加热之后倒入杯子,又走向了客厅,打开了电视。   电视里正在播报时事热点,只见女主持人一脸正经,“下面播报最新热点,本市人民公园惊现同性婚礼,现场气氛热烈,路人纷纷送上祝福……”   江桓越看越觉得不对劲,眯起了眼睛,直到镜头拉近,他终于看清楚了,台上的两个人一个是祝凯风一个是任川,他们互相对视着,紧接着祝凯风拿出戒指给任川戴上。   下一秒钟,祝凯风就吻了上去!   江桓手中的牛奶当啷落地。   任川说的大事儿……   就是和祝凯风结婚?!   他昨天才和自己求的婚!!! 第一百一十章 这个家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   匆匆从婚礼现场逃离,任川不知道喝了多少瓶矿泉水漱口,那股子蒜臭味简直是挥之不去!   祝凯风有点委屈,又有点想要解释,“我……”   “闭嘴。”任川恶狠狠地看着他,“你现在就算是叫我爷爷!我都不会原谅你!”   祝凯风虽然二百五,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有点胆寒,“我看现场不少媒体在拍,万一要是江桓看到了……”   任川下意识地将原本漱口的水给咽下去了。   江桓看到了……   地球就会毁灭了吧?   祝凯风双手合十讨饶,“求你了爷爷!救孙子一命吧!”   他回忆起了自己的虎逼举动,“我他娘的还喊了自己是总攻,操,这要是被我家老爷子看到,我铁定要被逐出家门!”   任川也不敢想象江桓看到的后果,“我也得被逐出家门……”   他们两个互看一眼,就仿佛是大雪天里相遇的两条流浪狗一样,真是难兄难弟。   不管怎么说,家不能不回,祝凯风先开车送任川回家。   到了家门口,任川没敲门,自己用指纹解锁,悄无声息地走进去,连看家的宝贝都没有惊动。   家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任川放下一口气,看来江桓还没醒。   祝凯风在他身后一推,大着嗓门,“你怎么回个家跟鬼子进村一样?”   卧槽!任川赶忙回头将他的嘴给捂住,竖起一根手指抵住自己的嘴唇,警告着,“嘘——!”   他们两个就跟偷鸡摸狗一样弓着背进家,江桓就坐在客厅里,将一切都收之眼底,在两个小偷要上楼的时候,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咳咳——!”   任川吓的腿一软,脚底下直接劈了个岔。   他艰难爬起来,勉强笑了一下,“你……你在啊……”   演技又上头了,任川揉搓了一下自己眼眶,打了个哈欠,“那什么起的有点早……我这会儿好困,再上去睡一会儿……”   江桓将他们两个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睡一会儿……那为什么要两个人?”   任川慌忙找借口,“那什么……我睡觉不老实,得祝凯风给我盖被子。”   一句话,让江桓的心咔嚓一声凉了半截。   小时候就是祝凯风盖被子,现在长大了还是祝凯风盖被子,那他这个老公该站在什么位置?   他怎么觉得自己有点多余呢?   有困难找发小,想结婚找发小,甚至缺个人同床共枕还是找发小!   江桓的驴脾气刚想要发作,但顾及到了任川,那股窜上天灵盖的无名之火硬生生地让他给憋了回去,然而下一秒他的目光就定格在了任川手指上的戒指。   他本来还安慰着自己有可能只是个玩笑,但现在,看见这枚戒指,他彻底慌了。   他都没给任川戴上戒指呢!   被其他男人抢先了!   江桓一脚将茶几给踹翻了,上面的茶杯茶壶砸了个稀碎,他怒吼着,“任川——!”   任川被他吓的腿软,咔嚓一声又劈了个岔。   “不行!”祝凯风从后头扶住他,“男人不能这么软!”   “我……”任川哆嗦着,“我就是软0啊……”   任川硬不起来,不代表祝凯风硬不起来,他挺胸抬头,目视前方,嗓门也高了一个八度,“就这么着了!你想怎么?!”   不就结了一下婚么!   看你那小气模样!   “就这么着了?”江桓都被气笑了,“是我对不起你们了?”   话倒不能这么说,祝凯风斟酌了一下自己的用词,“事已至此,已经没有什么后悔的余地了。”   好啊,背着自己结婚去,还他娘一点悔意都没有,这就仿佛是往怒火上浇上了热油,滋啦一声,窜起了冲天的火——   红血丝渐渐爬上了江桓的一双眼眸,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暴戾了,说分手,那不可能,打任川一顿,那更不可能。   这股子火在体内横冲直撞,根本就无处发泄,他就仿佛是是个沸腾的高压锅,快炸了!   江桓转身就走,咣当一声把大门给甩上了!   门内的俩人都傻眼了,这——   任川朝祝凯风怒吼着,“都他娘的怪你!”   祝凯风还委屈,“不是!他怎么那么大气性呢!”   任川都要疯了,“我他娘的还没结婚呢!我老公要是没了!我他娘的取你狗命!”   祝凯风也吼着,“你今天不是刚跟我结么!他娘的我把自己赔给你!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结婚对象从江桓变成祝凯风,这差距也太大了,这就好比把原本坐头等舱的客人一脚从飞机上踹下来去蹦极。   任川连踹带打地把祝凯风从家里赶走,外套都来不及穿,就跑出去找人。   江桓开车走的,也不知道去哪,任川打了个车回家,结果是空的。打手机,江桓直接就关机。   这大过年的,是要闹哪样?   江桓的驴脾气就这样,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之前和周木合作的时候,他的占有欲就表现出来,别人碰任川一下,都得被剁掉一根手指。   任川感觉到了无奈,这就像是一脚踹上了带刺儿的皮球,皮球快被扎爆了,自己也疼的够呛。   “操。”任川霸王龙一样走回家,“什么脾气!”   周木尚还无所谓,已经是过去式,祝凯风再怎么说也是发小啊!   恰逢手机响起来,任川一接听,“找我干什么?”   崔明浩的声音透着懒散,“听风风说了,问问你怎么样。”   “算了。”任川也感觉到了丧气,“等他自己回来吧。要真什么都依着他,我得跟你俩绝交才行。”   崔明浩提议,“风风被赶出家门了,来我家住,你也来吧,独守空巢没什么意思。”   任川刚想要答应,就顿住了,“算了,你俩玩儿,我还是回家等着吧。”   “哟。”崔明浩调戏了一声,“长大了。”   “呸!”任川怒道,“这叫成家了!”   任东升晚上回来,还奇怪江桓人哪去了,任川骗他说公司有事儿,将宝贝寄养在老宅,拎着简易行李箱就跑了。   他一个人在家里等了七天,都没等到江桓。   这气性会不会太大了点?   就这么熬了一周,初八公司上班,任川叹了一口气,收拾好去公司了。   孟春已经忙到就算是除夕夜都要加班熬夜,眼圈下面一片青黑,胡茬都忘了刮,任川看了不忍心,翻了翻最近的任务,主动将出远差这个活儿揽下来,这回要跑到贵州贫困县去,和政府谈一个项目,山高路远,就不折腾孟春了。   飞机票买好了,任川最后给江桓发了一遍短信,这几天他的短信就没有停下来过,他耐心地解释了一下自己要出差,告诉他气消了回家,冰箱里有包好的小馄饨。   点击发送。   江桓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一下,他拿起来一看,是任川发来了消息,说去贵州出差。   他从老宅跑了以后就来公司了,在办公室里吃住,情感上的不顺利,都化作了工作上的压榨,他的理由也很充分,外资企业过什么春节?   江桓放下了手机,看一眼电脑上的邮件,觉得心里乱糟糟,伸手把电脑给关了。   这么多天,任川给他发消息,祝凯风给他发消息,还有崔明浩也跟着发消息,连任东升都问了一嘴,工作怎么那么忙。   结婚的前因后果,江桓差不多清楚了,但是他心里有疙瘩,怎么自己的宝贝,就跟别的男人先结婚了呢!   就算是玩笑,那他也成二婚了!   在他的臆想里,任川应该是贞洁烈狗,面对着别人的起哄,与祝凯风的攻势,应该守身如玉,应该推开众人直接就跑,真要拼命了就以死相逼,反正生生世世一双人,不做到这一点就不行。   但他的理智也在反思,告诉自己,现实是现实,理想是理想,你不能用自己的规则去要求别人,任川那么做是为了全朋友一个面子,更是别让大家都下不来台。   尖锐与世故彼此交锋着,争来争去都没个结果。   想不清楚,脑子也乱,避免产生更多的矛盾,还是先避开吧,所以他才一周都没回家。   钟念也早早回来上班了,不是为了江桓,而是陪着孟春,工作八小时,有四个小时都是在西楼度过的。   他来给江桓送文件,江桓把他给叫住了,“等等,问你个问题。”   江桓不知道该怎么说,“占有欲太强……怎么办?”   钟念还以为是叫自己加班,一听江桓问这个,松了一口气,“爱就是占有,动物都懂的标记地盘,何况是人。”   “但是……”江桓的眉头皱起来,“总想摆布控制对方的行为……这……”   “老板。”钟念看向他,“你这叫驯化,一般都针对的是马戏团里的动物。”   江桓的心脏重重地咯噔了一声。   钟念提醒他,“人是不可能驯化一束光的。”   光从来都不属于你,但会在某个悄然的瞬间,裹挟着霞光万道,轻轻落在你的眼眸上。   江桓奇异地平静下来。   他的心脏跳动着,拨打了任川的手机,江桓现在迫切地想要听一听他的声音,还有一句对不起卡在喉咙里没有跟他说。   奇怪的是,电话那头都是忙音。   江桓皱起眉,心中预感不好,他打开电脑,看见最新弹出来的新闻消息,某县发生七点一级地震,震源深度五十公里,抢险救援队已经出发。   江桓的心脏一下子就停跳了。   任川在那里! 第一百一十一章 灾后重逢   江桓的脸色变得煞白煞白,呆坐在那里五分钟,心脏不正常地尖锐刺痛起来,几乎要撑破了表面那层血皮。   恍惚间他好像回到了得知任川胃癌的那一天。   死神的镰刀高高举起,索的是他挚爱的性命。   江桓重重地将办公桌一推,边走边打电话,大步流星,询问了一圈儿,由于冷锋气流影响,贵州已经下了一周的暴雨,最近的飞机场根本就不运营。   公家的飞机不飞,就开私家的飞机。   江桓有本事,弄到了一辆贵州停放的直升机,他下了飞机直接上直升机,飞到震中去。   地震来的太快太突然,记者报纸还没来得及深入震中,江桓坐在直升机上,看一堆地震专家分析地震原因,说印度洋板块向北移动使得亚欧板块受到压力,并在重力的影响下,造成了逆冲,右旋,挤压型断层地震。   专业术语加上特有名词,江桓看了十分钟,都没看懂在说什么,但这是他能找到关于地震的最新消息,因此当成了自己的毕业论文一样一个字一个字研究。   豆大的雨珠敲打着直升机的扇叶,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凄厉的闪电时不时划过黑茫茫的天空,从高处俯瞰,只见山体倒塌,河流倒灌,原本的大好河山变得满面疮痍。   江桓又看了一行专家分析,高原多是喀斯特地貌,地下空洞,很容易造成天坑,泥石流等地震伴生灾害。   一句话,将江桓的心脏彻底给击沉了。   赶赴灾区第一线的除了他,还有消防官兵,武警官兵,医疗救护队,凄风苦雨里,还有许许多多的逆行身影在迎着暴雨负重前行。   任川信号消失的地方,直升机无法直接降落,还剩下二十公里,车辆也无法通行,只能靠自己的双腿,江桓穿一件雨衣,带着医疗人员下直升机,准备翻越废墟徒步过去。   然而他太低估天灾带来的伤害了。   原本井然有序的街道已经被废墟填满,楼房倒塌,电线杆拦路,破破烂烂的招牌被暴雨浇洗着,雨水在街道上冲刷,带出来丝丝缕缕的血腥。   暴雨中隐约传来了绝望的哭声。   江桓带来的医护人员从来都是坐在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还不曾见过这样的灾难,一个护士睁大了眼睛,眼神里是茫然与无措,“好像……有小孩在哭……”   走在前面的江桓停顿了一下脚步。   丝丝缕缕的哭声缠绕着他的耳膜,前进还是后退,成了此时此刻最难的抉择。   护士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可能……我听错了……”   江桓粗喘着气,他咬牙往前走了两步,但每走一步都在煎熬,他逼迫着自己冷血,不要去多管闲事,就算是他不救,也会有武警官兵救人,何况任川还在等着他呢!   可是那哭声始终萦绕着他的大脑不曾离去。   “救人……”江桓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齿缝里漏出这两个字的,“救人”这话一出口,他浑身上下的血液都跟着凉了。   医生护士们愣了一下,江桓的身体力爆发出了吼声,“我说救人——!”   下一刻,他带头向着哭声传来的废墟奔去,只要把这个小孩救出来就好。   下一个,下一个哥一定救你。   川儿,等等哥。   川儿——!   众人合力将废墟挖开,一面倒塌的墙壁下埋着一个小女孩,五六岁大,脸上不是泥就是土,双腿埋在了砖石之下。   将砖石都挖开之后才看到是如何的惨状,断裂的骨头刺破了血肉,这么大剌剌地暴露在空气中,也不知道是哪一根大动脉被刺穿了,血液混着雨水一直都流不听。   “不行……”护士都有点哆嗦了,“这救不了……”   “救不了也得救!”医生将那护士一推,不知为何在天灾面前,人人都生出了一点血性。   江桓站在一边,暴雨浇洗在身上,不断吸取着体温,他抖着手,从兜里摸出烟盒,掏出一支叼在了嘴里,然而嘴唇哆嗦着,还没等咬住就掉下来。   医生面有难色地走过来,两手上都沾着血,“江总……”   江桓看向他,希望能有点好消息。   “能借直升机把小孩运走么?”医生说这话都没底气,他们被江桓用钱砸来,都知道江桓是为了找自己的心上人,他也深谙社会的规则,有钱人的命是命,穷人的命那叫草芥。   “运到医院里,她或许还能保住腿……”医生说话的声音不大,蚊子嗡嗡一样,在江桓的目光下,他呆愣愣地说起了无关紧要的话,“她脚上穿着舞鞋,应该是喜欢跳舞……”   一个喜欢跳舞的小孩。   也许能在未来的舞台上大放异彩吧。   “用吧……”江桓的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他闭了闭眼,如同放弃了什么一样,“……先救孩子。”   医生如获大赦,跑回去指挥着众人合力将小孩搬上直升飞机。   江桓仰头望着这一场大雨,这么一小会儿,眼窝里已经积蓄了雨水,又顺着脸庞滑下。   他不敢去想,如果此时此刻任川重伤怎么办,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倘若任川真的因为错失了最佳抢救时间离世,用自己挚爱的一条命,换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孩的未来,是否真的值得。   命与命,是否真的存在贵贱呢?   取舍之间,又孰轻孰重?   江桓让医护人员加入医疗队,背起急救包,自己一个人踏上了寻找任川的旅途,暴雨铺天盖地,脚下的路也泥泞难行,过路的救援队人手不够,经常拿他当成自己人,呼喊着过来帮忙。   江桓寻找任川的进度条就被这一声声呼喊给拉慢,他看着一条条被挖出来的生命,他常哭的泣不成声,对自己慈悲的怀恨与对任川的愧疚,化为了达摩克斯之剑,将他整个贯穿。   他对得起自己,对得起那么多条人命,唯独对不起任川。   救援总队的队长,终于注意到了江桓,医生正在给江桓的双手包绷带,指尖的血肉都已经磨烂了,指甲也已经毁坏变形,长期泡在雨水皮肉都已经泛白。   队长递给他一瓶水,拧开盖子,“兄弟,你是……”   江桓仰头喝下一大口,才有了开口的力气,却也不愿多说,“志愿者。”   他看向了救援队长,“……你们能保证不落下任何一条人命么?”   他捏紧了手中的瓶盖,出口的声音已是哽咽,眼中满是血丝,“我的爱人在这里……可能还活着,可能已经死了,我求你们……”   队长脚后跟轻轻一磕,冲他郑重无比地行了一个礼,言语铿锵,“我们保证。”   不分白天黑夜的搜救,江桓终于因为低血糖晕倒在了废墟上。   救援队的人们匆匆将他送往了医疗站,床位紧张到不行的情况下,还给他申请到了一张临时病床。   江桓睁眼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头顶的白炽灯发出刺目的光,吊瓶里滴答着葡萄糖,帮他补充着体力。   他挣扎着要下床,却被脚边的东西绊了一下,仔细一看,是一兜橘子,半箱方便面,还有几罐肉罐头与火腿肠。   都是救援队的人们陆陆续续送过来的。   护士大呼小叫的来了,“哎哎哎!你还不能动!针头都没拔呢!”   江桓随手将针头拔掉,摇晃着站起来,眼前天旋地转,“我得去……”   任川一时没找到,他就一时不能被救赎。   他挣扎着走到了帐篷口,还不等走出去,这时候一个提着橘子的男人走过来,看见他,咣当就跪下磕头,“恩人啊——!俺谢谢你——!”   护士们七手八脚地将男人扶起来,在他断断续续泣不成声的叙述中,江桓知道了他是自己救过的几十条生命中不知道哪一条的家属。   如果这世上有功德,江桓一分都不要,全部都留给任川。   如果有红线,那他要讨一根,将自己和任川拴上,换下辈子再重逢。   随着搜救工作的进行,江桓养成了一个习惯,吃饭的空隙没事儿就要去难民帐篷看看,将登记册子从头看到尾,想在上面找找任川的名字。   所有的人包括医生护士都知道了江桓,他们每救出一个人,都要大声问一问,你是不是任川。   三天过去了,抢救的黄金期过去了。   任川仿佛真的已经死了,不在这个世上了。   江桓不知疲惫一样,倔强地奔赴在第一线,只要不看见任川的尸体,就还有一线希望。   他听不见任何人的劝说,只知道搜救挖掘,一个人恨不得顶一个搜救队,警犬都得让贤给他。   一直到第五天。   当时江桓正坐在废墟上喘息,太疲惫了,又没有好好休息,身体已经透支,连食水都已经吃不下了。   这时候有救援队的人小跑着赶来,呼喊着,“任川!任川!”   他已经激动到语无伦次,“任川……有了!快!”   这一瞬,心脏几乎跳到了喉咙口,江桓瞳孔放大,宛如离弦之箭一样冲出去,将自己这辈子的长跑记录又一次打破。   难民帐篷门口,任川披着毯子正在登记,他除了脏一点,头发乱一点,几乎看不出任何问题。   江桓炮弹一样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胸膛上,几乎将他撞出去半米。   任川差点吐血,刚刚恍惚一眼,也不知道江桓干了什么怎么那么不人不鬼,他拍打着江桓的后背,“好啦好啦……”   下一秒钟,江桓从肺腑里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他哭的太厉害了,声带都撕裂了,从喉咙里往上反血腥味,死死将任川抱在自己怀里,双手都要抠进肉里。   灾后重逢的味道怎么就那么苦。   还不止江桓一个人哭,不少医生护士和救援队的人都跟着落泪,他们举起双手,自发地为他们鼓掌,这一瞬,已经没有人在乎性别。   真爱无罪。 第一百一十二章 尴尬   任川是被救援队从山里救出来的。   他原本在县城和政府谈项目,关于农产品销售和直播,他偶然间听闻村子里有位独居老人,种了十几亩的刺梨,刺梨这种东西外地人不认,但是做成果汁也只是在探索之中,销路并不通畅。   任川一听是独居老人,无儿无女,就想着去看看,顺便看看刺梨到底是什么东西,对接下来怎么包装怎么卖也有点数。   他正坐在院子里和老人聊天的时候地震了。   任川当时也很慌,平生第一次遇到地震,房子没坚持几秒钟就塌了,老人本来邀请他进屋喝水,任川不愿意麻烦老人就没进去,他心里庆幸着自己没有踏进屋子。   地震刚刚发生,大雨就来了。   没有雨伞,只能在牛棚里凑合着避雨,管他是总裁还是农民都跟落汤鸡一样。   地震后半天不到,山区就发生了泥石流,轰隆震耳的声响,那情景就仿佛是天塌了。   洪流一样横冲直撞的泥浆混合物山呼海啸一样扑来,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到了这个村子面前,竟然分成了两流,将村子整个绕了过去。   两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任川开始相信冥冥之中,真的有神佛保佑。   他甚至还在想,回去之后得到护国寺多拜一拜,捐点香火钱。   由于村子偏远,救援队长臂莫及,还是直升机天上巡查的时候发现了村子里有人燃烧狼烟,才派来了搜救队员。   有惊无险,有惊无险。“!山!与!氵!タ!”   任川讲完了自己的这五天,刚想要听一听江桓的五天,一低头,发现江桓已经睡着了,呼吸绵长安稳,多日担惊受怕,总算是在现在放下了心神。   任川轻轻叹一口气,搂抱住江桓,与他一起窝在狭窄的病床上。   想要来采访的记者恰巧就撞见了这样的一幕。   他不敢打扰,只拍了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两人狼狈不堪却紧紧相拥,好像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生命里唯一一束光,更巧的是,阳关经过玻璃的折射在他们身上落下了一道七彩的虹光。   这张照片被发布在了微博上,名字很简单,就叫《彩虹》。   配文也很美:   他遇到了生命里唯一一道彩虹——   至此终年,追光而行。   唯有死亡,   能将你我分开。   一张连脸都没有露的照片,却在网络上掀起了轩然大波,知情者绘声绘色地向网友们讲述了这个故事,爱人遇到地震生死未卜,他的同性/爱人不远千里奔赴而来,不知昼夜地搜救,在性命之间,他选择了普渡,本是万念俱灰至极,却没想上天有好生之德,将他的爱人完好无损地送到了他的面前。   与此同时影帝江胥白推出了自己人生当中的第一首单曲,名字也叫《彩虹》。   没有人是妖怪,   每一种爱都值得被对待。   Love is best,the world is rest.   Love is love.   Love just love.   经过网络的渲染,这故事已经成为了年度热门,一份再普通不过的爱情,在这个颠倒的季节里滋长成参天大树。   不知道有多少人鼓起勇气向社会出柜,又不知道有多少人奔赴向了爱人的怀抱,小小的蝴蝶扇动翅膀,也能成为席卷的风暴。   一直到第一轮搜救结束,江桓和任川才跟着一批伤员返回了北京。   他们拒绝了所有的采访,并不想要以此出圈搏名,却还是在下飞机的时候赢得了地面空勤的一片掌声。   坐在车里,江桓一直默不作声,任川碰了碰他的肩膀,想知道他在想什么,“哥……”   江桓若有所思,“你说,如果咱们两个有一个是女生,会不会……”   怎么又扯到性别上了,任川不懂,“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江桓握紧了他的手,“哥爱你。”   任川将自己的脑袋埋在江桓的胸口,闭着眼,听心脏咚咚跳动,这么静默了一会儿,他忽然自己想通了江桓想要说什么。   他们之所以出圈,是因为错乱的性别,同性恋只不过是小众群体,支持者寥寥,所以一旦有占据大众眼球的机会,势必就有热大吹大擂,说的地上无天上有,非得让观众赞一句神仙爱情。   这就导致,喜欢的更喜欢,讨厌的更讨厌,自始至终都找不到一种圆润并包的过渡方式。   凡事都是相生相依的两面,只看一面,都叫偏见。   第一站先回老宅,姗姗姐哭着跑上来,将任川死死抱住,而后又往他身上洒柚子叶煮过的水,还让他跨火盆,光是进家门这工程量就不小。   任东升板着一张脸背着手监督,少一道工序都不行。   一进家门,任川险些不认识了,只见客厅里烟火缭绕,原本的电视柜都被撤掉换成了一个上下三层的神龛,小小的一方净土供奉着八十八佛。   任川捡起脚下的一张经文,看上面写着,“一切众生,若有身具五逆十恶重罪之者,万劫千生不通忏悔,应须顶礼三十五佛,至心忏悔,一切罪障,皆得除灭。”   好家伙,几天不见,任东升已经遁入空门了,成功人士礼佛都跟别人不一样,一点都不专一那么博爱,将满天神佛都给打包一套,搬回家了。   “爸……”任川从小就不喜欢和尚,“你把家里这些撤了吧,看着怪阴森。”   “不行。”这一点上没商量,任东升一本正经,“我打算这辈子以后就吃素了。”   “哎哟没必要。”任川哎哟了一声,“哪有你这样临时抱佛脚的,佛祖听了也不能让您如愿。”   任东升不搭理他,回书房抄写佛经还愿,就差将“四大皆空”刻在脑门上了。   任川追在他屁股后头,“我妈没的时候你不皈依,现在屁事儿没有,你想起佛祖他老人家了,爸你到底是为点啥啊?”   话就卡在了任东升的喉口,鱼刺一样吐不出来,却让他红了眼眶。   大概是上天给他的苦难都太过突然,以至于每一次都是猝不及防的悲痛欲绝,若不是希望渺茫,人也不会塑造出佛的无边金身来寄托困苦与折磨。   江桓理解任东升,或许早年丧妻的痛已经被日益长大的任川给抚平,若再来一次老年丧子,大概那一头斑驳的头发就要真的全白了。   任川前脚刚进家门不久,后脚祝凯风就到了,见面之后大大一个熊抱。   “怎么只有你这孙子!”任川嚎起来,“崔明浩那个洁癖精呢!”   “支援地震去了。”祝凯风告诉他,“你刚没了音讯,那小子就报名了救援队。”   “操……”任川给了祝凯风一拳,“那你丫干什么了?”   他本意是想说祝凯风怎么不拦着点,谁料祝凯风看着他,“他上飞机那天是我送的,我就是个纨绔子弟不像你们那样有能耐,唯一能做的就是借一下老爸的东风将物资给送到前线去。”   凯风速运在地震的前三天给广大消费者送去了一封信,您的快递将会延误两到三天,全部的物流通道将为地震物资让路开放,感谢您的理解与支持,国难当头,携手同心。   操,任川真是没想到。   他忽然生出了愧疚,他这一生说不上顺遂,但也都是有惊无险,虽然没有母亲,却有浓浓的父爱,有两个情同手足的发小,更不要说上天还将江桓送到他的面前。   亲情,爱情,友情,老天给他的都是纯粹而极致。   自己,何德何能啊。   大概唯有珍惜了吧。   人究竟要温柔到什么地步,才会在幸福的洪流里,轻轻怜惜着岸边草木,生怕有一点德不配位。   身如萤火,只敢发一点微末的光,自问比不了日月,却也是心向光明。   晚上回家,任川喝多了,趴在江桓后背上,用脸颊蹭着他的后脑勺,“哥……”   江桓懒得搭理醉鬼,“嗯。”   任川打了个酒嗝,脸上都是酡红,“……我真幸福。”   江桓愣了一下。   他紧接着颠了颠背上的任川,“那你长胖点。”   任川睁开醉眼,“干嘛?”   江桓笑起来,“这样我的幸福才够沉甸甸。”   任川睡前点名了要喝豆汁,江桓就早起半个小时去给他买,他前脚刚出门,任川后脚就从床上蹦起来,跳跃着跑进衣帽间里,将藏在衣柜最深处的礼盒给拿出来。   不枉费他提前向钟念打听出来江桓的生日。   礼盒打开,里面是一套低胸束腰的女仆装,还有一对毛茸茸的猫耳,任川看着直皱眉,但老夫老妻也讲究情趣,勉勉强强穿上了。   还有一条猫尾巴,他没好意思赛,准备将这个机会留给江桓。   这时候门铃响起来,任川心脏怦怦跳动着,手拿着猫尾巴跑过去开门。   大门打开,门外是一个坐着轮椅的青年,身后站着一位管家,青年的面容与江桓神似,却更加病弱,眼尾眉梢都透着精致。   他们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青年:“……”   任川:“……”   任川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他深呼吸一口气,狠狠地一攥拳,然而不知道摸到什么开关,手里头的猫尾巴开始剧烈震动起来。   青年开口,“Excus……”   任川咣当一声把大门关上,背靠着门板一滩烂泥一样滑落在地板上,瞳孔无意识放大,冷汗狂出。   操…… 第一百一十三章 冥王之心   任川都彪出眼泪来了,泪眼模糊地给江桓劈里啪啦发消息,他娘的,你老婆穿着女仆装被别的男人看光了!   狗男人你买个豆汁儿要多久!   门外的青年大概也觉得尴尬,没有继续敲门。   任川站都站不起来,两条腿都是软的,他疯狂的喘息着,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可脸皮就仿佛是发烧一样,根本就平静不下来。   操,好不容易发骚一次。   江桓回复语音了,“谁?”   他不在乎女不女仆装,关键词是“别的男人”与“看光”。   江总的语气冷的掉渣,那模样好像亲自动手。   任川怕场面太血腥,语音回复他,“我……不认识……你别太冲动,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他加上一句,“长得很像你。”   江桓回复他,“知道了。”   任川坐在地板上好半天才有了爬起来的力气,拖着两条腿赶忙去卧室把衣服换回来,刚刚系好衬衫扣子,门口响起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任川探出头看一眼,江桓身上没沾着血,暂时放下心来。   江桓把手里的豆汁放在了桌面上,朝着任川走过来,“吓到了?”   “操!”一听这个任川就委屈起来,“老子再他妈不给你穿女仆装了!”   他抓起女仆装就扔出了卧室,只见衣服高高飘起,而后落在了轮椅轮子的前面。   轮椅上的青年默默注视着自己脚边的女仆装。   江桓看过去一眼,“我让你进来了么?”   “门没锁。”青年微微一笑,“我当你是默认了。”   江桓的怒气几乎是肉眼可见,在他冲出去的前一秒钟,被任川死死搂抱住腰,硬生生拽了回来。   任川看向了青年,神色都是冷的,“非法侵入住宅罪,根据我国刑法,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拘役。”   青年微微笑着,“紧急避险也是公民的一项权利。”   任川额角的青筋在跳,他想要骂,紧急避险个屁,哪有什么险让你避,骂声还不等出口,下一秒,就看站在青年身后的管家猛地朝青年挥出一拳,让他惊地瞳孔一下子放大。   青年甚至还是笑得,他吹出一声响亮的口哨,“我只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公民,就算你把警察叫来,也是一样。”   任川抱着江桓目瞪口呆。   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青年毒蛇一样的目光留恋在江桓脸上,出口的语气却是缠绵至极,“何况咱们两个什么关系……”   “……哥哥。”   “哥哥”两个字一出口,江桓的脸就冷了。   任川看着他们相似的面孔,大脑一瞬间贯通,那些江桓不曾宣之于口的过去,被他拼凑出了一二三来。   十五岁……   私生子……   离家出走……   断绝关系……   眼前的这个病弱的青年,不亚于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巴尔干半岛的地位,任川感觉得到,从青年把“哥哥”两个词说出口的时候,江桓整个人就变了,爆发的怒气变得尖锐锋薄,那已经不是怒气,是杀气。   “哥……”任川开始后怕,攥住了他的衣角,“你别……”   江桓强忍着自己的怒气,拿出为数不多的耐心,看向了青年,“你想要做什么?”   “问我想要做什么未免杀气太重了。”何生笑了笑,“我只是来给你过一个生日。”   他的视线瞥向了江桓的小腿,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明显,“顺便问问你,被我砸断的那条腿还痛不痛。”   下一秒钟,任川感觉到了一股巨力,江桓彻底挣脱了他的束缚,冲了上去,直接将何生从轮椅上拎起来,一拳就砸了上去。   场面一度混乱起来,何生双腿无法走路,站都站不起来,根本就不是江桓的对手,然而他却像是找死一样,不断用言语去激怒江桓,眼睛里都是疯意,“你以为你流的是什么血,我告诉你,侩子手永远都是侩子手,你不可能一直都披着人皮!”   任川爆出一声怒吼,“江桓!”   江桓的拳头硬生生地停顿住,差一点就要砸上了何生的太阳穴。   何生已经鼻青脸肿,他尚有余力地笑出来,“父亲,叔叔,下一个就是我了么?”   江桓浑身肌肉都在紧绷颤抖,牙关死死咬住,双目已经充/血爆红。   任川一把将江桓拉到了自己身后,走上前直面何生,而后他抬起头,用尽全力甩了他一个耳光,惊天动地的一声“啪”!   “一生一世一双人,何家唯一的一条家规,从你出生的开始,就注定了何家这艘世纪巨轮的沉亡。”任川的眼神像是刀锋,上上下下地切割着何生的身躯,“连爱情都守护不住,你们何谈守护住这一份家业。”   “何先生,我要提醒你。”任川牢牢地将江桓挡在了自己的身后,“他早就已经不姓何了,未来要上的是我家户口本上,就算遵循旧礼冠夫姓,那也是跟我姓,从头到脚都不挨着您家的事儿!”   这要是放在古代,任川妥妥就是个悍夫,还是个妒夫。   要是可以,他真想穿越到江桓的小时候,将他从书山浩海里解救出来,带着他玩闹,带着他穿越旷野,爬上最高的那棵梧桐树去欣赏最远处的风景。   在十三四岁的年纪,相拥在一起看《怦然心动》这部电影,在台词读出,“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的时候,视线交缠,送上彼此的初吻。   家人能给的他要给,给不了的他还要给。   他的金枝玉叶,岂能受半点委屈。   门口传来了响动,小区的保安已经上来了,任川面色不善地看向了何生,“何先生,不需要我请你了吧?”   何生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一双眼睛已经通红,他从没有像此时此刻嫉妒过江桓,尖锐的嫉妒心几乎要刺破了心脏上那层薄薄的血皮。   “哥哥……”何生的声音带着一点哽咽,“你明明就是怪物……”   快回来与我为伍。   江桓与他只见仿佛隔着一条分明的楚河汉界,他将任川的手牢牢牵住,与他对视着,轻轻一笑,“我有了我的人间。”   何生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了。   管家推着他,一起消失在了大门外。   大门重新关上,任川转身走向客厅,拖鞋不小心踩到了什么,捡起来一看,是一枚印章戒指,鹿头上刻着一枚大写的“P”字。   任川走向了江桓,“这是……”   江桓落在戒指上的视线颤抖了一下。   江桓从他手里拿走了戒指,“何家的直系亲属,每一个人都有一枚,算是身份象征的一种,在拉斯维加斯,你可以用这枚戒指换千万美元的赌资。”   而后他用力地抛向了窗外,“不过没有用了。”   任川皱起眉,他不想称呼何生为江桓的弟弟,却也不愿失去礼数,“今天何先生是……”   “何家上下,只要弄权舞弊,草菅人命,统统都进入了监狱或是等待着被司法审判。”江桓说这些话的时候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何家已经垮了,只有他一个人在苦苦支撑。”   群狼环伺之下,哪还有安睡之日。   任川有点没想到,“你放过他了?你不嫉恨他私生子的身份?”   “我为什么要怨恨他?父母的错没必要让孩子承担。”江桓这一点还是分的清楚的,“他下肢瘫痪,初到何家的时候,连上厕所都不敢让佣人帮忙,每逢尿湿了裤子,就会哭。”   任川想起来了,“我记得咱们两个装病的时候你说过,你一直照顾你弟弟上厕所,到十五岁。”   “嗯。”江桓眼底没什么感情,“我不恨他,但是我也不爱他。”   任川走上前,将他拥抱住,抬起头,与他交换了一个湿热缠绵的亲吻。   “让我成为你的家人。”任川的声音响在江桓耳侧,颤动着他的心弦,“从今往后,你有我了。”   江桓死死压制着喉咙深处的哽咽,将脑袋埋在了任川的颈窝上,“血缘上的亲情我不要了……”   他忽然有了一种想哭的冲动,年少时候没有得到的糖果,表面上装作不在乎,甚至于不再吃糖来掩饰那份缺憾,但无意之间被喂了一颗糖果之后,心中不免觉得委屈。   怎么小时候就没有呢?   江桓拥抱住了任川,“任川,我要爱。”   任川向他许诺,“朱丽叶与罗密欧只陪伴了你几年,连宝贝都会离世,但我保证,这一辈子,都会一直一直爱你。”   “哥,生日快乐。”   他迫不及待想要给江桓展示生日礼物,捧出礼盒,“我自己给你做的,黄金与白银融化在两千摄氏度的高温,悬浮在矿物玻璃之中,形成星辰大海,又用欧泊凝练成星球,每一颗都是独一无二的,不可能再被复制。”   江桓从礼盒中取出了一枚蕴含璀璨星河的宇宙宝石,视线落在了那颗被封存在宝石当中的小小星球上,在灰暗的表面上却有一片明亮的区域,组成了一颗硕大的心形。   “Tombaugh Regio.”任川看着他,“冥王之心。”   冥王星,太阳系中最冰冷遥远的星星。   当NASA第一次拍摄到冥王星的清晰地貌的时候,天文学家们为之震惊。   因为在这个连生命都不可能存在的星球表面上却有一片巨大的心形冰原,底下是暗流汹涌,澎湃跳动着的海洋。   任川笑着将手掌贴在了江桓的胸膛上感受着血肉之下的跳动。   放逐到荒芜之地的Pluto,意想不到的拥有一颗——温暖的心。   在冥王星的巨大冰原上,真的存在一块心形的区域,冥王之心是真实存在的哦。 第一百一十四章 助理组结婚了(一)   四月一日,愚人节的日子,孟春与钟念喜提婚礼。   请帖分别送给了两个总裁一张,没有两个总裁,就不会有他们的今日,感谢两位为他们的爱情添砖加瓦地设置重重障碍。   任川有点懵,“这选的是什么倒霉日子?”   江桓也有点想不明白,“玩儿真的?”   他们两个像是研究什么商业机密一样研究着两份请帖,发现上面的言辞非常委婉,甚至还妄图申请长达一个月的蜜月婚嫁。   “不行。”任川铁面无情,“又不是生孩子,要一个月干什么?就算是要生,怀胎十月,那只要找十个女人,让她们加班奋斗一下,半个月也就生出来了。”   江桓看向他,有点目瞪口呆,“这就是资本家的嘴脸么?”   任川一瞥他,“合着你就不是资本家了?”   他看向江桓刚刚发给钟念的短信,“离婚假期可以考虑十五天,不带薪,公司的工作不能够耽误,但是季度奖要取消,鉴于存在伤心过度超额消费的可能,所以本月工资扣发百分之五十。”   “啧啧啧。”任川啧啧着摇头,“毫无人性。”   江桓看他一眼,“嗯?”   任川立马就改了态度,竖起了一根大拇指,“我的意思是——英明神武!”   孟春与钟念的婚礼选在了荷兰,这个第一个通过同性婚姻法的国家,想一想要在一片郁金香的花海之中举办婚礼,怎么想都很唯美。   江桓和任川决定先提前飞过去一个星期,就算是度假了。   资本家的嘴脸在这一刻展露无遗,两位新婚在即的助理还被困在公司兢兢业业,两位捣蛋惹乱八级专业的总裁却提前度假了。   孟春与钟念齐齐咒骂了一声,“呸!万恶的资本家!”   第一站的目的地是阿姆斯特丹,不为别的,就因为这里有世界著名的红灯区,与帅气洋溢的小哥哥。   江桓看见任川在地图上将红灯区大大地画了个圈,眼睛都直了,一把将他手里的圆珠笔给抢下来,“你想要造反?”   爱美之心人人有之,一直看身边的歪脖子树总会审美疲劳,也得抽空看看大森林啊。   任川用地图将自己的脸给挡住,眨着眼,一脸无辜地看着江桓,“那个……”   “不行!”江桓行使了自己的一票否决权,“绝对不许去!”   “我就想去挑点情趣用品。”任川睁着眼说瞎话,“你难道就不想玩点新花样么!”   江桓语塞了一瞬,“额……”   任川趁势追击,在江桓的心口上插了一刀,“我觉得我们的床上运动有点过于无趣了。”   江桓的心口噗呲一声。   任川又说了,“而且你会的姿势太少了,就那个几个,A面日完了,日B面,你当你烙饼呢?”   江桓的心口又是噗呲一声。   “学无止境。”任川说教一样地看向他,恨铁不成钢,“荷兰**易是合法的,又通过了同性婚姻法,阿姆斯特丹的红灯区更是世界上最著名的红灯区,你就不想去学习一下先进技术么?”   江桓还真就被他说的动摇,“我……”   打完了棒子又给俩甜枣,任川用肩膀撞了撞江桓,挤眉弄眼地笑了一下,“再说了不还是有你么?”   他懒懒散散地躺在江桓身上,两手挂在他的脖颈上摇来晃去,“你觉得你的魅力不如橱窗里的女孩男孩么?”   江桓就差脱裤衩给他证明一下,“操,老子天下第一帅!”   任川又笑嘻嘻地将地图拿起来了,继续做自己的红灯区攻略。   白天的阿姆斯特丹与晚上截然相反,在白天阿姆斯特丹看上去就仿佛是一位纯情少女,穿着洁白的衣裙穿越在风车与花田之间,而到了夜晚则变得浓妆艳抹,妖娆风情,仿佛要吃人骨肉一样。   “人还挺多。”站在水道边,任川四处张望着,红灯区俨然已经成为了阿姆斯特丹的热门景点,甚至还可以看到女生的面孔,“哇哦!”   “你别乱跑。”江桓牢牢牵着他,活像是在照顾自己的孽子,“这里小偷特别多,还有瘾君子,你可别……”   任川却兴奋地根本就听不进去,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走走走!”   水道潺潺流淌,两边是展示用的橱窗,女孩们穿着暴露,向游客们展露着自己的身体,身材并不一定要完美,有高有矮,又胖又瘦,各有风情。   亮着红灯的代表着可以交易,拉上帘子的,代表着正在工作,还有亮着蓝灯的,代表着是变性人。   红灯区的这个叫法起源于美国,十九世纪九十年代的美国,矿工们井下作业,常常佩戴着红色的探照灯,结束一天的作业之后,他们会前去寻欢作乐,顺手将红灯留在了门口,让人们知道这间屋子已经被人占了。后来的妓女门就在门口放上一盏红灯,代表着正在接客。   红灯区对性的包容度和接纳度非常高,在这里你可以看到各种形式的展览,表演,性用品商店,甚至还专门为游客准备了与性/爱相关的纪念品。   江桓陪着任川在Cassa Rosso,这家红灯区最有名的店,观看了一场live sex show,真枪实弹的表演,但他有点索然无味,以前他看AV也会产生冲动,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口味已经变了,欣赏范围仅限于任川一人。   走出来的时候任川悄悄附在他的耳边,“我觉得不太好看。”   江桓笑了一下,低头吻了吻他,“回去了老公给你表演。”   逛了一会儿,任川口渴了,推着江桓让他去给自己买咖啡,在红灯区里你看到的coffee shop千万不能进去,因为那不是普通的咖啡馆,在荷兰大/麻售卖是合法的,coffee shop里的饮品通常都会添加大/麻提取物。   Koffiehuis才是正常的咖啡馆。   江桓前去买咖啡,任川就顺便逛逛一家情趣用品店,看着货架上千奇百怪的情趣用品,想一想这样的东西用在自己身上或者江桓身上,他那点脸皮就仿佛是蒸腾了一样。   他挑了两样走向柜台,旁边的一个年轻人不小心撞向他,手里的货物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说了一声“Sorry.”   任川把东西捡起来,刚刚想要付钱,一摸口袋,却是空的。   他的瞳孔一瞬间放大,想起了刚刚那个撞向他的年轻人。   任川拔腿就追了出去。   刚刚从咖啡馆走出来的江桓正好看见了这一幕,手中的两杯咖啡当啷落地,心脏一下子就跳到了嗓子眼,离弦之箭一样追了上去,“任川!别追!”   红灯区的音乐实在是太过喧闹了,江桓的喊声被掩盖过去,任川根本就没听到。   他追逐着那个小偷拔腿狂奔,穿越人群,引来了一片尖叫声。   江桓闪避过迎面走来的路人,紧跟上去,“任川!回来!”   任川一把抓住了小偷的兜帽,将他拽了个趔趄,小偷猛地一回头,挣扎着打出了一拳。   江桓都要吓疯了,大喊着,“Don't hit him in the stomach!(不要打他的胃!)”   任川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了小偷的拳头,顺势狠狠一拧,就让他手腕脱臼,紧接着膝盖顶上去,将他压倒在地面上,“Return the wallet!(把钱包还回来!)”   小偷痛的大叫,“Ahhhhhhhhhhhhh——!”   任川直接就动手从他身上搜出了自己的钱包,刚一转身,就看见了江桓,还不等说上两句话,就被江桓狠狠一推,“你是傻子么——!”   任川的话就卡在喉咙口,“我……”   “这才多少钱?钱重要还是你重要!”江桓不管不顾地怒吼着,真想把任川的脑袋给撬开看看里面是不是都是水,“你他娘的怎么不上天呢——!”   任川眨巴了两下眼睛,“我……没事儿……”   “你不知道自己刚刚动过手术么!”江桓吼的脸红脖子粗,在小偷挥出拳头的时候,他的心脏就仿佛是直接被人给捏爆了,全身上下的血液都跟着倒流,“你出了事儿,你让我怎么办——!”   任川安抚着他,企图去牵他的手,“好了好了,我不是没事儿么……”   江桓压根就不让他碰,把他的手狠狠甩开。   任川一下子就变得无所适从起来。   江桓胸膛上下起伏着,粗喘着气,转身要走,走出几米后,转身怒吼着任川,“你还不走——!”   任川被吼的委屈巴巴的,瘪着嘴,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敢问,就跟刚破壳的小鸭子一样摇摇摆摆地跟在江桓屁股后头。   红灯区也没有心思逛了,直接回酒店,江桓咣当一声把自己给锁厕所里了。   任川刚想上前门板就在他面前拍上了,好险没砸到他的脸。   他开始拍门,哀求着,“哥……我错了!”   门内没有任何动静。   任川又喊,“可错可错了……”   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任川反反复复地哀求,“我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你就别用“生气”来惩罚我了吧……”   他嘀咕着,“再说了,生气伤肾啊。”   江桓的声音从厕所里传来,“滚!”   任川气鼓鼓的,好啊,狗男人我还哄不好你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兜,却发现从情趣用品店里挑的东西还在兜里。   任川瞪一眼卫生间的门,心说狗男人你不是不出来么!   江桓坐在马桶上生闷气,心肝肺没一个舒坦的,暴躁地将手里的烟盒揉捏来揉捏去。   这时候就听见外面的任川用粘腻的嗓子,“风衣脱掉了哦……”   江桓的呼吸停滞了一下。   “衬衫也脱掉了……”   “腰带解开了……”   “就剩下一条内裤了哦……”   任川还给他补充上细节,“那可是白色蕾丝的!”   操,江桓忍无可忍地从卫生间里冲出去,就见任川跪坐在大床上,脸上戴着一条黑色蕾丝的眼罩,他看不到江桓,猜测着他站在哪里,想从床上下来,脚却扑了个空,一下子摔下来。   江桓猛地冲上去接住他,任川摔在他怀里,像是从天堂坠落下来的神明。   任川笑着凑上去吻了吻他的唇,“不生气了,好不好?”   江桓凶恶地咬住他的唇瓣,想起了霸道总裁文里看到的经典语录。   “小妖精,真是拿你没办法。”   作者有话说   助理组才不会这么轻易结婚,总裁才不会让呢。 第一百一十五章 助理组结婚了(二)   孟春和钟念的婚礼中西结合,保留了中式的迎娶等习俗,又兼并西式婚礼的简洁。   任川给孟春当伴郎,江桓给钟念当伴郎。   在这一刻,他们不再是相亲相爱的情侣,而是阶级敌人。   江桓叫嚣着,“你们休想从我们手上带走念念!”   任川不服气,“我们春春怎么不好了!你有意见你直说!”   他们两个互相瞪视着,就如同两只斗鸡一样炸着浑身上下的羽毛,视线相触,就如同激光一样滋滋冒火。   钟念有话想说,“那个……”   江桓扭头凶他,“闭嘴没你说话的份儿!”   孟春也想说话,“那个……”   任川张口就把他给打断,“闭嘴没你说话的份儿!”   钟念:“……”   孟春:“……”   他娘的到底是谁结婚!   任川直接将孟春拽走,“婚礼前,双方不能见面!”   江桓也把钟念给带走,“你还有一百零一套礼服要试!”   钟念和孟春就如同是牛郎与织女,梁山伯与祝英台,白娘子与许仙,他们都朝对方伸出了尔康手,眼含热泪地呼喊着,“不——!”   任川和江桓铁面无情,一把将他们分开,不约而同地大喊着,“扣你工资!”   钟念的态度立马变了,“好的。”   孟春也立刻改口,“乖巧。”   钟念邀请了公司的几位主管,还有几位助理,江桓将所有人都聚集在了一起,开会讨论如何布置酒店,设置关卡,用尽一切办法,阻挠孟春的伴郎团抢到新郎。   设计部的小哥哥现场建模,酒店大堂已经不能叫做酒店,设置了重重关卡,老虎凳辣椒水全都安排上了,整个就是一刑部。   钟念有话想说,“那个……”   江桓将他按下去,“你放心,孟春他想轻松就把你娶到手没门!”   钟念心说他娘的,那老子还结什么婚,“也不必……”   “说什么话呢!”江桓提高了声音,“所有的攻都是狗男人!你绝对不能相信狗男人的鬼话!”   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江桓,目光里带着一点惊诧,似乎是有话要说,“……”   江桓洋洋得意地竖起大尾巴,“当然了。除我以外。”   他拿起了笔,在白板上涂涂写写,“下面讲解一下我们的对手,凭我对仁川的了解,他们的招数一定是不走寻常路……”   与此同时,另一个酒店的会议室里。   任川站在白板前,向公司员工们展示自己的示意图,“凭我对江桓的了解,想要进酒店大堂一定没那么简单……”   员工们都拿着笔记本,在认真做笔记,那模样好像是一群奋笔疾书的高中学生。   孟春被绑在了最中间的椅子上,手脚都被牢牢束缚住,断绝了一切逃跑的可能,满脸都写着生无可恋。   在听到任川提议着去搞一把AK47并现场配置化学炸药的时候他忍不住出声了,“任总,我这是结婚,钟念也很爱我,没有必要……”   “我知道!”任川提高了声音,“所有的受都是心机受!你绝对不能相信心机受的鬼话!”   记录总裁语录的员工们停顿了一下手中的笔,看向任川的目光中带着一点惊诧,似乎是有话想说,“……”   任川对着众人微微一笑,“当然了,除我以外。”   婚礼当天,由于钟念的不配合,加上总想要跳窗逃逸,江桓指示着一帮员工将他用手铐给拷在了床头上,钥匙只有江桓那里才有,断绝了一切逃跑的机会。   钟念挣扎着晃动着手铐,“靠!老子怎么上厕所!”   房间门打开,一包尿不湿,被扔到了他的面前。   钟念:“……”   上午十点,孟春的婚车远远驶来,被安排到窗口放风的员工架着望远镜,大声呼喊着,“来了来了!”   坐在房间里的江桓手里拿着对讲机,“一号二号三号准备!”   孟春带领着伴郎团,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刚到酒店门口,任川紧急叫停,“停——!”   他拿起对讲机,“一号上前检查。”   胸前戴着“一号”名牌的员工走上前去检查,将地毯下面,门框,地砖都敲了敲检查,确认无误,“安全!”   任川做下一步指示,“前进。”   与此同时江桓拿起了对讲机,“敌人放松了安全警惕,一号二号三号上——!”   电梯大门突然打开,冲出了三个蒙面暴徒,手里拿着彩色油漆瓶,对准了伴郎团就是一顿猛喷,各种各样的颜色一下子就炸开了花。   江桓得意洋洋地笑了一声,“一号二号三号,撤退!”   三个蒙面暴徒还不等挨打,就四散跑开。   孟春的伴郎团全挂彩了,他们面面相觑,彼此尚还没有回过神来。   任川稳住大局,“不要慌!我们的最终目的是抢到新郎!”   他一挥手,“把我们的武器拿出来!”   伴郎团的所有人都摸向了自己大腿上的枪套,从里面拔出一把彩弹枪,一瞬间,杀气就出来了。   任川非常满意这个士气,一摆手,“冲——!”   电梯大门一打开,他们乌洋乌洋地冲出来,却啪唧一声,被脚底下地绊马索给绊倒。   江桓对着对讲机,“敌人中招了!四号五号六号!上——!”   又冲出来了三个蒙面暴徒,手里拿着充气锤子,对准了伴郎团就是一通猛打,将人砸的眼冒金星。   任川大喊着,“冲啊——!”   伴郎团们端起枪向前冲锋,一时之间彩弹满天飞射,然而三个暴徒已经跑地无影无踪了。   临走前他们还大叫着,“有本事你们就去找人!”   任川跳着脚大喊,“我们有这个世界上最凶恶的警犬!”   他一挥手,“上邦德!”   跟在他身后的员工打开了手里的笼子,从里面抱出了一只奶里奶气的小奶狗,摇晃着尾巴看着众人。   任川摸了摸狗头,“邦德,现在全靠你了!”   孟春从兜里拿出了一块钟念身上的布料,凑近了邦德的鼻子。   邦德闻啊闻,而后猛地打了一个喷嚏。   它摇摇晃晃地走在前面,没走两步就自己摔了个大马趴,又颤巍巍地爬起来,继续向前走。   终于,邦德停在了一扇门的前面。   “上!”任川指着那扇门,“拿我们工具!”   员工们展示出来一套专业级别的撬锁工具,对着门锁研究了大半天,最后拿起了线条锯,开始一点点锯门。   任川差点被他们气死,上前去对准了门板就一脚踹上去,轰隆一声,震下来一层墙皮,他又踹了两脚,大门轰然倒塌。   他们冲进去,钟念不在里面,反倒是从里面抓出了江桓,将他团团按住!   任川威胁着江桓,“说!钟念在哪!”   江桓梗着脖子就是不说,“想要丧偶你就直说!少问些有的没的。”   任川还真不能拿他怎么样,想了想,他大喊一声,“三个月别上老子的床!”   江桓浑身颤抖了一下,还坚持着自己的原则,“我就是不说!”   “四个月!”   “不说!”   “五个月!”   “不说!”   “六个月!”   ……   邦德摇摇晃晃着,穿越了人群来到了另一扇门的面前,他嗷嗷地叫唤了两声,“汪汪!”   孟春握住了门把手摇晃了两下,发现打不开,回头问,“钥匙呢?”   任川威胁着江桓,“说!钥匙在哪里!”   江桓梗着脖子,“你休想从我这里拿到钥匙!”   任川直接就上手脱了他的裤子,“给我搜!”   江桓奋力挣扎着,脸红脖子粗地大吼,“操!你当众脱你老公裤子!”   “战场上哪里分什么夫妻!”任川大喊着,“你就算是喊我爸爸我都不会停下的!”   现场一度混乱至极,跟随拍摄的摄影师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拍谁。   任川从江桓的内裤里搜出了钥匙,成功开门,只见大门推开,钟念奄奄一息地倒在床上,手腕还被拷在了床头上。   “老婆!”孟春大惊失色,“老婆你怎么了!”   任川猛地踹了一脚江桓,“你他娘好狠毒!竟然把人拷上!”   孟春回头,“手铐钥匙呢?”   所有人都看向了江桓。   江桓将自己的内裤穿上,伸手摸了摸裤兜,结果摸了个空,“额……”   任川逼问他,“钥匙呢?”   江桓抱着头缓缓蹲下,“不要打脸……”   手铐钥匙不翼而飞,手铐质量又是一顶一的好,无奈之下,只能研究着怎么拆床头,用锯子将铁质床头栏杆给锯断,这才还给了钟念自由。   草坪上,神父面前宣誓的时候,钟念的左手手腕上还带着一截儿床头栏杆,就这么尴尬地在亲友面前亲吻。   微风徐徐,阳光正好。   两对新人四目相望,刚要交换戒指。   钟念费力地将戴着手铐的左手抬起来,交给了孟春,那一截儿床头栏杆就在两人中间晃来晃去晃来晃去。   戴上戒指,摄影师将镜头对准了这对新人咔嚓一声。   比结婚戒指还要闪耀的是那截儿金属的床头栏杆。   任川与江桓坐在前排,非常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助理,他们的双手握在一起,情不自禁地一同感叹,“真是个美好的婚礼啊!” 第一百一十六章 李铁柱和翠花(一)   原本还有闹洞房的环节,然而孟春和钟念无论如何都忍受不下去,自掏腰包,将两位总裁打包送回了国内!   要让他们参与到闹洞房,在场就没有一个人能存活下去。   这就不是他们的婚礼,而是他们的葬礼!   被推走的时候任川还坚持着,“别啊,我们不着急……”   孟春脸上挂着勉强的笑意,“谢谢总裁,你的心意我们都感受到了,但是祖国的建设一分一秒都少不了您的身影,你出国这几天,祖国人民都在翘首以盼等着您的回归!”   江桓也忍不住,“我们还等着给你们闹洞房呢!”   钟念拉开车门将他给塞进去,“闹洞房都已经是封建糟粕了,走在社会主义前线的您,绝对不会喜欢这种低级趣味。”   任川和江桓被塞进了去往机场的车里,两个人不死心,扒着车窗似乎还有话要说,“那个……”   钟念孟春同时对着他们招手,同时吩咐着,“师傅!开快点!车门锁上!”   任川心里有点嘀咕,“你说……咱们会不会被讨厌了?”   江桓心中充满了自信,“才不会!你看咱们给他们策划的婚礼多成功啊!”   打工人从来就不存在婚假这种东西,孟春和钟念结婚过后不久就回到了工作岗位上,但是鉴于新婚燕尔,两位总裁大发慈悲,将他们的办公桌并到了一起,让他们出双入对的工作,享受一下工作的美好。   当然了,努力工作也不是没有福利。   这天早上刚上班,就在办公桌上看到了总裁精心挑选的新婚礼物。   孟春有点惊讶,“还是一式两份。”   钟念啧啧着,“讲究。”   他们满怀期待地打开,只见两个礼盒中各放着一个水晶杯,上面花体烫金刻着大字儿,“打工人打工魂打工都是人上人!”另一个水晶杯上刻着,“今天搬砖不狠,明天地位不稳!”   孟春:“……”   钟念:“……”   结婚前与结婚后这个世界似乎没什么变化,老板还是那么的狗。   总裁们还不知道这世界上存在着一种说法,叫一报还一报。   江桓已经和任川说过了,要参与一个实验室项目,这几天就不回家了。   任川乐得自在,偷偷吃薯片吃炸鸡喝可乐,把平时不能享受的快乐都给享受了一边,肚皮撑的滚滚的,躺在沙发上打嗝儿。   手机铃声响起来了,任川刚一接通,就听见了钟念焦急的喊声,“任总!江总出事儿了!”   任川一下子就从沙发上弹起来,“车祸?!”   “不是……”   任川的眼睛瞪大了,“地震?!”   “不是……”   任川身上的冷汗下来了,“暴徒持枪抢劫?!”   “不是……”钟念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实验出了事故……”   江桓要参与的实验是有关微芯片人体注射,在大脑内植入一个搭载着露西分身的微芯片,从而让露西脱离了手机耳机这种电器,真正的与人类融为一体。   江桓作为露西的创造者,当仁不让的成为了芯片注射的第一人选。   然而问题恰恰就出来了芯片注射上。   钟念磕磕绊绊地描述整个经过,“电流数据没有控制好,导致电流过量……”   人类大脑多么精密的器官,却被过量电流电击,任川赶往医院的时候都要跑断气了,多次设想要是江桓变成了个傻子自己该怎么办。   《帝国总裁与他的傻子小娇妻》。   他一把推开了病房门,看见江桓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两眼放空望着天花板,看上去弱小可怜又无助。   “哥……”任川走上前握住了他的手,“你没事儿吧?”   江桓脸上带着茫然,“我……”   任川握紧了他的手腕,“你还记得我么?”   江桓的嘴唇动了动,“我要……”   任川将耳朵凑上去,“你要什么?”   江桓的声音非常微弱,“我要……”   “……翠花。”   任川:“???”   翠花是什么?   他问站在一旁的钟念,“你知道翠花是什么么?”   钟念皱眉思索了片刻,而后蓦然懂了,“翠花是酸菜牌子!总裁他要酸菜!”   任川一口答应,“买买买,回家了我就给你买酸菜,要多少买多少。”   谁知道江桓却把头一扭,不想看见任川,“我要我的翠花!”   “翠花”前面加上了个“我的”这俩字,那意义可就大不一样了。   任川的动作蓦然停滞住。   江桓独自怀念着,一脸痴笑地喃喃着“我的翠花他笑起来可好看了……”   翠花……笑起来好看……   “江桓!”任川一腔怒火全爆发出来,咬牙切齿着,“你他娘的绿老子!”   任川抄起病房里的铁椅子就砸过去,要不是江桓眼疾手快,身形矫健,这时候就得进ICU了!   江桓逃窜到了病房门口,正好撞上了医生,医生也没有意料到病房里竟然是这么大阵仗。   “医生。”面对医生,任川勉强将自己的凶相给收敛起来,“这家伙怎么样?脑子没坏吧?”   “对不起……”医生怀着非常沉痛的心情,“我们很抱歉地通知您……”   “火化了吧。”任川直接道,“不抢救了。”   “额……”医生语塞了一瞬,“那我们没那么抱歉地通知您……”   任川:“……”   “江先生患上的是选择性遗忘。”医生拿出了大脑CT的片子以及诊断数据,“他记不住某一事件以后的所有事情,换而言之,他的记忆停留在了某一时间段。”   任川现在不想要知道江桓到底忘记了什么,他就想要知道知道,那个翠花到底是他的什么人!   “额……我们与患者聊了聊,根据他的口述将这个时间推到了三年前的冬天。”医生推了推眼镜看向了任川,“也就是说,您现在看到的是,三年前的江先生。”   任川的瞳孔猛地放大,连呼吸都停滞住,江桓不是说自己才是他的初恋么?   三年前……   他在遇见自己之前还遇到了个叫翠花的姑娘?   到底谁才是他的真爱?   江桓如同个电线柱子一样杵在病房门口,问医生,“我可以回家么?”   医生推了推眼镜,“按理说还要观察观察……”   “不行!”江桓一下子就着急起来,“我家猪还没喂呢!”   猪……   任川有点不可思议地看向江桓,试探着问,“你是……”   “……李铁柱?”   江桓大惊失色,“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三年前的冬天……   那可不是他们一起喂猪的日子么!   “因为……”任川实在是不愿意启齿,“我就是翠花。”   “不可能!”江桓大喊着,“这绝对不可能!”   “不可能你个头!”任川一巴掌敲在他脑门上,“你仔细看看老子!”   江桓挨了打,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嘀咕着,“手劲倒是挺像的……”   任川耐心着,“就是我啊,你仔细看看,你不记得这张脸了么?我就是你的翠花啊!”   江桓凑近了看他,眉头紧皱在一起,“不像……”   任川:“……”   “老子还得给你证明我就是我呗?”任川都服气了,“那你记忆里的翠花长什么样?”   江桓自己回忆了一下,“穿着东北大花袄,大棉裤,头上还围着绿头巾。”   他非得证明给任川看,“我这有照片。”   他摸出手机点开百度云,在云相册里扒拉了好久,扒拉出一张,照片里的任川果不其然地裹着大花袄,穿着大棉裤,头上包着绿头巾,手里还拐了一筐鸡蛋。   任川:“……”   “给老子删了!”任川冲上去抢手机,“这么丑的照片你还留着!你是不是有病!”   没想到江桓一下子就火了,“你敢说我的翠花丑?”   他一把将任川给推开,“你这个丑八怪给我滚!我家翠花天下第一好看!”   任川:“……”   一边被说丑八怪一边被说天下第一好看,他都有点不知道该不该揍这个狗男人了。   “操。”任川都要服气了,念在江桓还是个病人的份儿上,不跟他争了,“走,回家。”   江桓瞪着一双牛眼睛,“我凭什么要跟你回家?”   任川叉着腰,“凭老子是你老公!”   江桓恶狠狠的,“呸!”   他抱着自己的手机不撒手,含情脉脉地看着手机里的任川,“我只跟翠花回家。”   任川最后倒数三声,“你回不回?一,二,三——!”   江桓梗着脖子,“不回!”   “爱走不走!”任川彻底失去耐心,“老子自己走!”   他还把钟念给拉走了,“你赶紧回家陪自己老公,这样的狗男人就让他一个人在医院孤独终老吧!”   江桓孤零零地一个人站在病房里,“……”   好想自己的翠花哦。   任川开车回家,开到一半,始终是放心不下那个狗男人,调转车头前往商场,钻进了中老年服饰店,将自己捯饬的浓浓乡村土味,满身东北小碎花,头上还包着个绿头巾。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医院的,感觉所有人耳朵目光都在看着自己。   他推开病房门,还不等说话,江桓就如同乳燕投林一样一把将他抱住,“翠花!你怎么才来接我啊!”   任川:“……” 第一百一十七章 李铁柱和翠花(二)   江桓的记忆停留在了李铁柱的时候,将人设贯彻地非常到位,晚饭不是酸菜不吃,问他想吃什么甜点,说要来二斤烤地瓜。   任川简直想要把他给打死,“我看你像烤地瓜!”   他怒气冲冲,走进卧室,将自己身上的碎花小衣服给脱掉,换上睡衣走出来,谁想到江桓竟然看着他歪脑袋,“你是谁啊?”   任川:“……”   他几乎想把江桓的脑子给撬开看看,“老子是你爹!”   “胡说!”江桓这次倒是明白了,“我是你爹!”   任川无可奈何之下,又在网上给自己买了东北小碎花的睡衣,以及东北小碎花的西装。   合着东北小碎花相当于识别标志,没了他就不是翠花了!   狗男人,等你病好了的。   任川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他是病人他是病人他是病人,世界如此美妙我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   他用尽了自己的耐心,走进厨房做了晚饭,江桓要求的猪肉炖酸菜,还有二斤烤地瓜!   没成想,刚把菜端上桌,江桓又犯病了。   “今天……”江桓就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桌上的那盘猪肉炖酸菜,肥嫩的猪五花搭配上酸爽可口的酸菜,他没出息地吞咽了一下口水,“……是过年么?”   任川翻了个白眼,“你人傻了吧。现在夏天,过什么年?”   没成想,这一句话吓到了江桓,他连坐下都不敢了。   “你闹什么呢?”任川将两碗米饭摔在桌上,“吃饭!”   “你要是想吃完这顿饭,就拉着我一起喝农药,你就直说。”江桓吸了吸鼻子,“我知道咱们家穷,咱们两个这么多年连孩子都不敢要,辛辛苦苦一年来,到手也就几百块钱……”   任川都没脾气了,他看着桌上的猪肉炖酸菜,突然懂了,江桓以为这是临刑饭。   “我不拉着你喝农药。”任川耐心劝他,“乖,坐下吃饭。”   江桓不明白了,眨了眨眼睛,“今天不是过年,你也没想拉着我一起死,那为什么吃这么好?”   任川哄着他,“咱们家有钱,一直都吃这么好。”   “不可能!”江桓断然否决,“咱们俩明明穷地连个孩子都要不起!”   他义愤填膺地瞪着任川,那模样好像在说“你不给我弄个孩子出来这事儿就没完”!   任川差点就被他给呛着,他娘的,有钱还得解释解释,“我今天赚的多……”   熟料,江桓的表情就仿佛是被雷劈了,身体裂成了两半。   “媳妇儿……”他颤着手走上来,一把将任川给抱住,“我虽然穷,但还没到让你卖身的地步啊,你告诉我,究竟是哪个混蛋,用二斤猪肉把你给骗了……”   任川:“……”   操,老子下海五百万起步,怎么可能就值二斤猪肉!   任川一把将江桓给推开了,还不等说话,江桓就冲进了厨房,抄起菜刀,高喊着,“老子去找那个王八蛋拼命!”   “江桓!”任川魂儿都要给吓飞了,“你给老子站住!”   江桓推门就要走,“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任川冲上去,拼了命将江桓手里的菜刀给夺下来,一不小心将自己的手给割了一道口子,“嘶——!”   鲜血顺着手指滴落在地板上,任川将手里的菜刀放下,转身去找家里的医药箱。   “等等!”江桓将他给拽住,拖着他就往卫生间里去,拿起牙膏挤了一坨在任川的伤口上。   牙膏里的薄荷脑杀进伤口,那叫一个痛,任川眼泪花都出来了,大吼着,“你他娘的在干什么!”   江桓有理有据,“涂牙膏,好得快!”   任川心想着这又是哪个民间偏方,都无暇顾及伤口涂牙膏会不会感染,“我还以为咱们家买不起牙膏呢。”   “确实是买不起。”江桓手捧着牙膏就仿佛是捧着什么古董一样,“这牙膏还是我爷爷的爷爷流传下来的,每次就只能过年的时候用一用,一次用一丁点。”   任川被他给恶心到了,“一管牙膏当传家宝,你们老李家也太出息了!”   江桓牵起了任川的手,含情脉脉地将他看着,“但是为你,我舍得!别说是一管牙膏,就算是两管,我都舍得!”   “谢谢你。”任川不仅不感动,还一把将他推开,“但我要去洗手了!”   “洗什么手洗手!”江桓不干了,“牙膏刚涂上去你就洗掉,你怎么那么败家呢!”   “再多说一句我就回娘家。”任川凉凉地看着他,“毕竟我娘家用的起牙膏。”   江桓一下子就说不出话来了。   他们老李家,是整个莲花村最穷的一家,而他的翠花则出生在最富裕的地主家。   小时候,他放着牛从村口经过,总能看到翠花手里举着冰棒招摇地被一群小伙伴围住。   那时候的他就深深地被翠花手里的冰棍给迷住了。   他李铁柱当即就下定决心,这辈子非翠花不娶!   但是门户之别,是巨大的。   翠花嫁给他之后,一直都在过苦日子,没享过一天的福。   这让他李铁柱心里深深地愧疚着。   任川洗完手,给伤口上了碘伏,走到客厅里,看见江桓挺大的个子杵在墙边儿面壁。   他上去踹了一脚,“干什么呢?”   江桓鼻涕眼泪都下来了,“我知道咱们家穷,你一直都看不上我这个穷小子,隔壁皇甫铁牛一直都喜欢你,他们家吃得起猪肉和大米,你改嫁吧……”   任川:“……”   皇甫铁牛风评被害。   江桓继续嚎啕着,“还有那个姓崔的白面书生,是村里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我没有文化,也不懂浪漫,你跟着我就只有受苦……”   任川:“……”   操,连崔明浩都惦记上了。   “好了好了。”任川硬着头皮哄他,“我没有要离开你,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咱们俩的夫妻情分深着呢。”   江桓哭的打嗝,“媳妇儿,你真这么想么……”   “对对对。”任川拍打着他的后背,“好了好了别哭了,咱们睡觉去。”   江桓抽搭着鼻子,“我猪还没喂呢。”   猪?哪来的猪?任川将自己家里环顾了一圈儿也没找到哪里有猪。   只见江桓走进了厨房,拎出一颗大白菜,咣咣咣地剁碎成满满一盆,而后咣当一声放在了宝贝的面前,温柔地摸着狗头,“宝贝,快吃。”   宝贝看着面前满满一盆的白菜:“……”   老年狗沉重地叹息了一声,将脑袋扭到了一边去,不是很想搭理江桓这个愚蠢的人类。   江桓却如临大敌的模样,惊叫着,“媳妇儿!咱们家猪是不是病了!都不很吃食儿了!”   任川:“……”   谁家喂狗喂白菜?   “不吃就不吃。”任川将江桓拉走,“好了好了,睡觉……”   “咱们家可就这一头猪!”江桓却不干了,“还是你的嫁妆!你怎么能这么不上心!”   任川:“……”   他勉强开口,“我的意思是……我今天喂过了,所以宝贝不吃很正常。”   “哦。”江桓懂了,他有点嗔怪地将任川揽到自己怀里,“我不是都说了么,喂猪种地这种重活都我来干,你只需要穿着小花袄美美地在村里溜达就好了。”   “好好好,明天不跟你抢。”任川耐心着,“咱们能睡觉了么?”   没想到江桓的脸腾的一下就红起来,“你……这么着急啊?”   任川:“???”   着急?我没有。   “那我努努力。”江桓恬不知耻地凑过来,靠近了任川的耳朵,“咱们是时候要个孩子了。”   任川:“……”   江桓伸手揉捏着任川的屁股,“得有个孩子才能栓住你,省的你总和皇甫铁牛还有那个姓崔的白面书生眉来眼去。”   任川都无语了,“行,你要是有这个本事,我就给你生。”   江桓当即就激动起来,拖着任川就要出门。   “哎哎哎!”任川傻眼了,“不是生孩子么怎么还出门!”   “钻高粱地!”江桓一本正经,“今天我要让你看看你男人的本事!”   任川:“……”   无语,就他妈无语。   任川设想了无数次,明天的都市头条会不会是#两总裁露天野战##同性恋败坏市容##震惊!光天化日两总裁竟然在做这样的事儿#。   他也做好了准备,如果江桓真要拖着他野战,那就不要怪他使用家庭暴力了!   将狗男人脱光了衣服丢在市中心吧!   让他出名去吧!   没想到江桓竟然带着他来到了一家“红高粱洗浴中心”,并熟门熟路地告诉服务员,开个钟点房。   “四个钟吧。”江桓一本正经,“今天我不是一个人,两个钟可能不太够。”   服务员微笑着,“好的。”   任川强忍着没有发作,等到服务员刚转身走掉,他就猛地将江桓推到了墙上,一拳砸在了他脸侧的墙面上,“你挺熟悉啊?”   江桓眨着眼睛,“我……”   “平常就开两个钟?”任川差点控制不住表情,磨牙吮血,恨不得一口将江桓给吃了,“偷腥都这么快,会不会太匆忙了?怎么不好好陪陪你的小妖精?” 第一百一十八章 李铁柱和翠花(三)   江桓简直是手忙脚乱的,“不是,翠花儿……你听我说……”   “给老子滚蛋!”任川怒吼着,“咱俩玩儿完了!”   江桓傻眼了,“不是还要生孩子么?”   任川转身就走,“找你的小妖精给你生孩子吧!”   “老子就跟你一个人钻过高粱地!”江桓真的是百口莫辩,追上去,“不是媳妇儿你听我好好说!”   任川走到大门口,脚步蓦然停住,心想着与其放任狗男人和小妖精胡天胡地,还不如自己查个清楚。   他心里还存有侥幸,也许江桓并没有出轨,只是有的时候应酬,迫不得已跟别人来这种场所。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前台,要求着,“我要查一下消费记录。”   前台微笑着,“请问客人姓名是什么?”   “江桓。”任川想了想,“也可能是李铁柱。”   前台查询了一下之后,“江先生近一个月来,消费记录显示十三次共计消费两万三千六百元。”   十三次……任川紧紧攥住了拳头,都被气笑了,好啊,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江桓和别人开房了十三次!   终究是自己拴不住他了!   江桓胆战心惊地喊他一声,“媳妇儿……”   “江桓。”任川逼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可是连声音都是颤抖的,“咱们两个好聚好散。”   江桓一听见“好聚好散”,人就开始慌了,想要去牵他的手,“不,你听我说……”   “没什么可说的了。”任川猛地将他的手给甩开,连碰都不想碰他,“财产分割交给律师,有什么不满,找我助理,我不想再看见你。”   这时候就听见身后喊了一声,"江先生!"   转过身去,就见一位按摩技师正在朝江桓招手,“您又来了!”   任川纳闷了,这就是小妖精?   他上上下下将这位技师打量了一通,心说江桓的口味真的好独特啊。   但一想到,自己竟然输给了这么普通的人,又好不甘心。   技师看向了任川,“这位是……”   江桓赶忙给他介绍,“这是我媳妇儿。”   没想到技师竟然认识他,“您就是任先生吧!”   任川反倒是呆愣了一瞬,“额……你认识我?”   “哎哟,您在我们这里可出名了!”技师笑着给他介绍,“我们这里就十三个按摩技师,江先生全体验了一回,每一次都告诉我们,他媳妇肩颈不好,他想找一个手艺好的技师,所以自己先来体验一回,好了再带自己的媳妇来。”   技师满眼羡慕地看着任川,“您真是好福气啊!”   十三次……   十三个技师……   两万三千六百元……   江桓就仿佛是一只受伤的大型犬,“我……就跟你一个人钻过高粱地……”   任川不想听下去了,“你不要说了。”   江桓委屈巴巴地伸手攥住了他的衣角,“翠花从小到大都没有干过粗活重活,刚嫁过来的时候却非要帮我收苞米,肩膀脖颈一直都不好,所以……”   任川抬手示意他住嘴,“我都说了你不要说了。”   江桓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想要确认一件事儿,“你不会回娘家吧?”   “你再多说一句,我现在就走。”   江桓立马住嘴不说了。   任川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是个什么心情,大悲大喜地冲击之下,他现在有点傻。   他从服务员手里拿过了浴袍,转身往包间里走。   江桓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你去哪啊?”   “按摩。”任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他娘的刚刚开钟点房用的是老子的卡。”   别说,这一趟高粱地钻的那叫一个火热。   任川浑身上下都惨遭蹂躏,嗯嗯啊啊地叫着,一声高一声低,眼窝里揉着一圈儿胭脂色,看着就叫人心猿意马。   按摩了两个小时,又睡了两个小时,任总醒来之后通体舒畅,非常满意。   “回家。”任川穿戴好衣服之后,在江桓的脑袋上拍了一下,“走了,傻狗。”   江桓狗腿子的凑在他身边,有点不太敢问,脸上带着一点小娇羞,“以后……还能跟你一起钻高粱地么?”   按摩?好说。任川点点头,“准了。”   但是任川实在是低估了江桓,第二天他回家一看,家里的墙面都别刷上了红漆,搞成了生态墙,粘了一面又一面的高粱秆,厨房里挂着红辣椒与苞米穗,红红火火,热热闹闹,原本的后现代极简风,顿时变成了东北小农村。   任川:“……”   江桓就仿佛是一只恶犬,嗷呜一口就将任川叼回了窝,按在了床上,开始动手剥衣服。   “等等等!”任川气不打一处来,“老子还没有跟你算账呢!你怎么把家里祸祸成这样!”   江桓脸上都带着自豪的笑,“喜欢么?”   任川都要气疯了,“喜欢个屁!”   江桓的眼睛一瞬间就瞪大了。   翠花竟然不喜欢他精心布置的小院子!   他难道就不怀念他们第一次钻高粱地的时候么!   任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心里默念了一百遍,他是病人不能和他生气,他是病人不能和他生气,他是病人不能和他生气……   “咱们家不是没钱么?”任川想知道他哪里来的钱装修,“你卖身了?”   江桓嘀咕着,“卖……”   任川的瞳孔猛地放大,“你他娘的卖血了?”   他一把抓住了江桓的胳膊,紧接着就把袖子给撸上去,想看看他的臂弯里有没有针孔。   江桓好不容易才把话给说全,“……卖猪了。”   任川:“???”   他勃然大怒,“你他娘的把宝贝卖了!”   说话间,宝贝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将房门给拱开,跳上了床,可怜巴巴地望着任川。   宝贝身上套着一件儿东北小花袄,可身上的狗毛却不翼而飞,浑身上下光秃秃的。   江桓解释着,“猪毛能卖钱,我就把它给剃了。”   任川一脚踹过去,“狗男人你好大的胆子!”   他好不容易才将气儿喘匀,好歹宝贝没缺胳膊少腿,这时候又听江桓开口,“我刚刚跟别人约定好,晚上六点钟的时候来取猪……”   操,就一只狗,还分开来卖。   还挺有经济头脑?   任总勃然大怒,一脚就将狗男人踹出了家门,“你他娘的给老子滚——!”   晚上六点钟,买狗的人来了,狗没看到,却在门口看到了一个狗男人。   江桓恶狠狠的,“没看过被媳妇赶出家门的么!”   买狗的人:“你家狗还卖不卖了?”   这时候家门被打开,任川直接把项圈套在江桓脖颈上了,将另外一头交给了他,“卖,不要钱,你领走吧。”   买狗的人:“……”   将江桓踢出家门,任川满肚子的气,看着这糟心巴拉的家装就闹心,想上阳台抽几根烟,阳台门一推开,就看三四只公鸡昂首挺胸地看着他。   任川:“……”   门外响起了江桓的声音,“你是不是又吸烟了!我不是说过么!只要你吸烟就给你吸点更大的东西!”   任川手里的香烟猛地被他掐断了。   这大傻子怎么什么都敢喊!   他受不了这么丢人了,开门将他放进来,踹一脚,“你还什么都往外说啊!”   江桓紧紧盯着他,“你吸烟了。”   任川抄起一个抱枕就砸在他脑袋上,“老子还没跟你算养鸡的帐呢!”   他实在是肝疼,坐在沙发上气到话都说不出来。   他要升天了!   “媳妇儿。”江桓主动认错,“我错了。”   “是我错了。”任川深深叹气,“我就不该把你带回家。把你丢在医院就好了。”   “错了错了错了。”江桓用哄小孩子的口吻,“老公可错可错了。”   任川把他给推开了,“我不想看见你,今晚你睡客卧。”   江桓歪着脑袋看他,“你说的客卧……”   “……是咱家猪圈么?”   任川:“……”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嫁到这儿来,我不嫁到这儿来,我的夫君就不会死,我的夫君不死,我就不会沦落到这个伤心的地方来,我不沦落到这个伤心的地方来,我就……”任川猛地栽倒在沙发上,“让我去死吧!”   任川当天晚上死活没有让江桓上主卧,把他的枕头都给丢出来,让狗男人睡猪圈去吧!   江桓抱着自己的枕头,看一眼身边的宝贝,没想到自己的晚景竟然如此凄凉。   都沦落到跟猪一起睡了!   宝贝看一眼他,不屑地将脑袋扭到一边,跳下床,自己跑客厅睡沙发去了。   江桓:“……”   连他家猪都不稀罕他。   任川睡了神清气爽的一觉,早上爬起来上班,却见江桓已经收拾整齐,做好了早饭在等他了。   江桓看向他,“我送你。”   任川狐疑地看着他,“你知道我要去哪?”   “你要去生产大队开妇女大会。”江桓一本正经,“我记得。”   任川:“……”   他伸手拿向了三明治,“我可不敢让你送。”   “我开车送你!”江桓坚持着,“没问题!”   任川不答应,他就一直缠着,总算是把任川给说通了。   “行行行。”任川答应了,“你送我,但是开车要小心。”   “没问题!”江桓欢天喜地,简直迫不及待地想要任川看看他的新车。   当他们下到车库,原本车位上的布加迪威龙消失了,取代它的是一辆——拖拉机。   任川:“……”   别告诉他要坐着拖拉机上班。 第一百一十九章 李铁柱和翠花(四)   江桓已经坐上了驾驶位,催促着任川,“你快点上来啊!”   任川都不知道该吐槽点什么,“这就是你说的新车?”   “是啊!”江桓还很骄傲,“我向生产队借的!”   任川打死也不敢坐着这样的车上路,“那你还是给生产队还回去吧。”   江桓不乐意了,“让你坐着生产队唯一一辆拖拉机去开会,这多拉风啊!脸上都觉得有面子!”   任川:“……”   他都已经穿着东北大花袄西装了,要真的坐上去,那他的脸面就彻底没了。   “我不坐。”任川转身要走,“你也不许开着这车上路,发现一次我就打断你的腿!”   “哎哎哎!”渝西笃加。江桓想要把他给叫住,“你怎么走了!”   “我要去生产大队开妇女大会,没时间跟你闹。”任川按下了电梯,“你要是缠着我,我就去生产大队说你虐待妇女,让全村的妇女用唾沫星子淹死你。”   江桓这个德行,任川就算是开会都不安心,上班上到一半,拿出手机,“露西,给我打开家里的监控。”   手机里传来了露西的声音,“好的。”   下一秒手机屏幕切换到监控视角,任川看了好几个房间都没有看到江桓的身影,一双眉头紧皱起来。   他紧接着要求,“查一下出入记录。”   露西播报着,“下午一点二十六分,老板消失在地下停车场的监控画面。”   任川:“……”   江桓真是让人防不胜防啊。   开着拖拉机种地去么!   任川穿上外套,准备着联系找人,看看这家伙到底去哪里种地,还不等走出办公室,江桓的电话就打来了。   “媳妇儿!”江桓兴高采烈的,“我来接你了!”   任川快步走到了窗边低头向下看,果然在双子大厦的路边看到了一辆闪耀的拖拉机,江桓依靠着拖拉机,一身军大衣,就仿佛是在一场衣香鬓影的高级时装晚宴上表演东北二人转,活脱脱是一场现代行为艺术。   任川:“……”   他怎么血压有点高了呢。   他迫不得已提前下班,走出大厦来到了拖拉机的旁边,一巴掌就敲上了江桓的脑门,“你是疯了么!”   “媳妇儿……”江桓巴巴地凑上来拥抱他,“就算你开会这么一会儿,我都想你想地受不了。”   任川就他娘的无语,“谢谢,但是我一点都不感动。”   江桓迫不及待地想要任川上车,“走走走,回家了!”   任川才不上,“要回你自己回。”   他一扯领带转身就走,“老子还要加班。”   江桓歪着脑袋,“什么叫加班?”   任川:“继续开妇女大会研究一下东边张家的猪为什么走丢了!”   任川加班到了晚上七点钟,站在窗口一看楼下,拖拉机还没有动,江桓还没有走。   任川:“……”   这该死的固执。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要真让江桓自己一个人开着拖拉机回去,就他现在的脑子,任川也不能放心。   不就是坐拖拉机么,坐就坐呗。   他收拾东西下楼,从他一走出来的时候,江桓的眼睛就亮起来,“媳妇儿!”   任川站在拖拉机的旁边,不知道自己能坐在哪,“我坐哪儿啊?”   “车斗里。”江桓热情洋溢地给他介绍着,“我特意给你放了个小马扎,怕你冷,还给垫上了垫子。”   感情还是VIP专座。   任川都纳闷江桓说这话,自己是不是还要荣幸一下?   他好不容易才爬上了车斗,坐在了小马扎上,四面无遮挡的车斗,让他结结实实地感受了一下夏天的风,是多么的喧嚣。   江桓美不滋溜的,“我老早就想开车带你兜风了。”   任川一张嘴就是吃风,“闭嘴,谢谢。”   拖拉机突突突突突突突突地行驶在马路上,遛弯的遛狗的都忍不住回头看两眼。   任川感觉自己这辈子积攒下来的面子都给丢了。   他在心里想着,求求快来个交警吧,怎么罚我都行!   也不知道是晚上交警少,还是江桓走的路太偏,一路上都畅通无阻。   任川本以为他会直接回家,熟料江桓竟然开车进了4S店,稳当当的将拖拉机停放在了车位上。   “先生……”修车小哥抬起头,也没见过这阵仗,“您是……”   江桓非常骄傲地摸了摸拖拉机的车头,“我觉得缺点润滑。”   修车小哥,“……哪缺?”   “哪都缺。”江桓将任川从车斗里抱下来,揽着他,看着一群修车小哥对着他的拖拉机嘀嘀咕咕,自豪之情油然而生,“看!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豪车!”   任川没有别的什么想法,就是想去死一死。   修车小哥们试探性地给拖拉机上了一点润滑油,江桓非常豪爽地刷了任川的卡,而后给了修车小哥两毛五的小费。   真难为他从兜里摸出五分钱来。   拖拉机再一次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地驶上马路。   任川坐在四面漏风的车斗里,面无表情地掏出手机,拨打了122,“喂,你好。”   “你好先生,有什么能帮助您?”   任川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表情,“……我想举报自己。”   拖拉机最终还是被闻风而来的交警拦下来,江桓被扣押驾照,并没收拖拉机。   交警公事公办地说道,“如果想要索取车辆,请在工作日前往交警大队……”   “不必!”任川激动地握住了交警同志的双手,恨不得流出面条泪,“警察叔叔,你们真是太伟大了!为民除害啊!”   交警都没见过被罚还感谢交警的,一时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额……我就不说期待您再次光临了。”   任川和江桓甚至还被交警开车送回了家,享受了一次坐警车的待遇。   一路上,江桓都蔫头耷脑的,连话都不说了。   “不至于。”任川哄了哄他,“就是一辆拖拉机而已。”   江桓大声嚎啕着,“那是生产大队的车啊!”   他一拍大腿,“车没了!得拿咱家猪来抵啊!”   任川:“……”   怎么还惦记着猪!   任川实在是在这个家里呆不下去了,他牵着宝贝就要走,江桓大字型拦在家门口,“你上哪去啊!”   任川面无表情,“带着猪回娘家!”   “我不!”江桓眼圈都红了,“我哪儿做的不好我改!你带着你的嫁妆回娘家,全村人怎么看我啊!好说我李铁柱没本事,跑了婆娘了!”   “你最有本事了。”任川耐心地哄着他,“我就回去看看我爸。”   他瞎编理由,“我爸想要找老伴,我得回去帮他把把关。”   江桓一听,来精神了,“那我也要回去。”   他从阳台上抓了两只鸡,兴致勃勃,“正好给老丈人再娶送贺礼!”   任川:“……”   他暗地里给自己一个巴掌,都怪自己这张嘴。   任川带着江桓回老宅,没提前打招呼,杀了任东升一个措手不及。   他正在吃晚饭,年纪大了,吃的比较清淡,虽然是成功人士却也没有必要浪费,就两盘菜。   “爸!”江桓喊得特别大声,“你怎么就吃这个啊!”   任东升看一眼桌上的菜,伊比利亚火腿炒松茸,黄油蟹肉炒雪菜,也没说很寒酸啊。   江桓举起了手里的两只鸡,“我特意给您带的!补一补!”   他将两只公鸡放在了餐桌上,“来,叫一声,给咱爸听听!”   任东升:“……”   他用狐疑的眼神看向了任川,任川指了指大脑,又摆摆手,意思是他现在脑子不行。   任东升秒懂,将桌上的鸡毛捡起来扔掉,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小江啊……”   江桓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你为什么提起他?”   任东升都纳闷了,“我提起谁了?我叫的不就是你么?”   “我知道您不满意我,嫌弃我家穷,一直想把翠花嫁给那个姓江的。”江桓简直是泫然欲泣,“有什么不满意的您就直说,何必这样来侮辱我。”   任东升:“……”   这都哪跟哪儿?   "好了好了不要聊了。"任川连忙把江桓给推走,“爸你晚点吃,咱们再加两个菜!”   任东升啪的一声把筷子给拍在桌子上,“你让他给老子说清楚!”   任川都没招了,“爸,这不合适。”   “这有什么不合适!”任东升火气上来了,“什么叫嫌弃你穷!你这是反讽我穷!”   江桓大声道,“不!我穷!”   任东升才不让着他,“我穷!”   “不!我穷!”   “我穷!”   “不!我穷!”   “我穷!”   任川:“……”   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有一个江桓就够了,为什么还给他添上了一个任东升……   姗姗姐将两只公鸡交给了厨师,炖出来一锅香浓美味的鸡汤来,端上桌,只见任东升和江桓两个累瘫在椅子上,争了半晌都没有争出来到底谁更穷。   姗姗姐懵了自己只是去厨房半个小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看向了任川,“少爷……”   “别问。”任川不想说话,“给他们一人一碗,堵住他们的嘴。”   江桓端起了鸡汤,刚喝一口,喉咙深处就泛起了一阵恶心,猛地吐出来。   他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捧着自己的肚子看向任川,“我……我坏了……”   任东升吓傻了,“怀……”   江桓就仿佛是中了五百万彩票,哈哈大笑着宣布,“我他娘的终于怀孕了!”   任东升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任川:“……”   苍天啊,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第一百二十章 李铁柱与翠花(五)   手忙脚乱地将任东升送去医院,安顿下来,已经是深夜了。   任川陪护在一旁,江桓捧着肚子坐在他身边,时不时用手爱/抚一下自己的小腹。   任川已经不知道该吐槽什么了,“你不可能怀孕。”   他真不知道江桓的脑子是怎么想的,“你是男人,更何况你他娘的是攻!”   江桓瞪大了眼睛,“谁说我不可能怀孕!”   他小心翼翼地摸着自己的肚子,眼里都是爱怜,“老人都说了,摸电门会怀孕。”   任川:“……”   就他娘的无语。   他放弃了什么似的叹口气,“行,那你生,我要看看你能生出来个什么东西。”   江桓瞪大了眼睛,“你说咱们的儿子不是东西?”   任川:“……”   病床上的任东升忽然大喘气,“呵——!”   任川赶紧凑上去,“爸!”   “怀……”任东升已经不会说话了,“怀……”   任川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急急忙忙想要解释清楚,“爸,你别听他胡说!”   江桓却挺着肚子骄傲的大声宣布,“没错!爸!你要有孙子了!”   任东升两眼一翻,喉咙“呵”的一声响,又晕过去了。   任川感受到了人生从未有过的疲惫。   他把自己的一腔怒火都发泄在了江桓头上,“我爸要是被你气死了!我就把你赶出家门!”   江桓呆愣了一瞬,“带……带球跑啊……”   任川:“……”   “算了。”他放弃什么似的叹了口气,和傻子生气不值得,“饭还没吃,你想吃点什么?”   江桓想了想,“猪蹄汤吧,都说那个下奶。”   任川已经无语了,“你还是吃点猪脑吧,据说那个补脑。”   江桓捧着自己的肚子嘤嘤嘤,“我都怀孕了,你都舍不得给我吃猪蹄么?你个大猪蹄子!”   “好好好!”任川举手投降了,“还想吃点什么?”   江桓又思索了一阵,“荔枝吧,据说吃了荔枝,孩子的皮肤就能和荔枝一样,还有葡萄,多吃葡萄,孩子的眼睛就能和葡萄一样又黑又亮。”   任川忍不住插嘴,“要不再来一只鸡,据说吃了孩子一生下来就能健步如飞。”   “好好好!”江桓猛地一拍手,“那就吃鸡吧!”   任川:“……”   说鸡不说巴文明你我他。   许是任川的脸色看着有点阴晴不定,江桓误以为他是嫌弃自己,凑过来,巴巴地讨好,“你放心,生的一定是儿子,孩子生下来我就去地里干活。”   这拿的是什么可怜巴巴小媳妇的人设啊。   “生儿生女都一样。”任川叹口气,摸了摸他的肚子,“你好好养胎吧。”   怀孕就怀孕吧,只求你老老实实的别出什么岔子就好。   任川与医生谈话的时候,江桓在吃东西,任川去缴费,江桓在吃东西,任川给任东升办完手续回来,江桓还在吃东西。   任川都纳闷了,"我平时很亏待你么?"   江桓撑的打嗝,却还在硬生生往下吃,“吃得多,孩子营养才能好。”   病床上的任东升悠悠醒转,发出了微弱的声音,“川儿……”   “哎,爸。”任川赶忙上前握住了他的手,“你别听这个狗东西胡说,根本就没怀……”   任东升的视线落在了江桓撑起来的肚子上,一口气险些上不来,“六……六个月了吧……”   任川:“……”   他都有点无语,“他一会儿还能八个月。”   任东升的瞳孔猛地放大,连声音都在颤抖,“男人生孩子……就这么快么?”   他猛地攥住了任川的手腕,“川儿,事到如今我也不瞒着你了……”   任川险些上不来气儿了,“难道我是不是我妈生的……是你生的?”   任东升:“……我如果告诉你你是你妈生的,你是不是还挺失望……”   任川:“……爸,咱这时候说话就不要大喘气了。”   “孩子生下来。”任东升握着任川的手交代,“教育基金我都给存好了,还买了两套学区房,我一直没敢告诉你,但事到如今,我也不瞒着了……”   任川都不忍心戳破任东升,“……好。”   谁能看出男人肩膀上扛着的无奈。   醒了还不到几分钟,任东升就开始赶人了,“带着江桓回家,病房里不是他待的地方。”   “没事儿爸。”任川怎么能放心留任东升一个人住院,“他现在跑八百米都不是问题。”   “川儿!”任东升提高了声音,“他肚子里可是你的孩子!”   任川都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表情,“不是……”   任东升倒吸一口凉气,“不是你的孩子?!”   任川心想这都什么跟什么,“也不是……”   任东升快上不来气儿了,“是不是你的孩子你都不知道?!”   任川:“……没错,就是我的孩子。”   他真不敢再在任东升身边待下去了,要是今晚江桓不现场给他生一个,恐怕事情都解释不过去。   “我给您叫个陪护”任川叹一口气,起身站起来,“我们先回家了。”   任东升满脸慈祥笑意地看着江桓,“回去想吃什么就告诉你老公,千万别亏着嘴,更别亏着孩子。”   江桓从面碗里抬起头,“真的?爸,那我就放开吃了。”   “必须放开!”任东升猛地一拍病床,“可劲吃!”   任川扶着额头深深叹气,“再吃下去就好生了……”   他带着江桓回家,“爸,走了哦。”   “路上小心!”任东升还扯着脖子在喊,走出病房都能听到,“小心点我的大孙子!一定要父子平安!”   江桓拍着自己的肚皮就跟拍西瓜一样,“你听没听见爸说什么?”   任川只想叹气,“我听见了。”   江桓抬头挺胸,“我李铁柱总算是扬眉吐气了!”   电梯门打开,一对夫妻走进来,妻子挺着肚子,被丈夫扶着,手里还拿着各种各样的化验单。   江桓凑上去,“姐姐,几个月了?”   孕妇看他一眼,又摸摸自己肚子,脸上都是幸福的笑,“六个月了。”   “真巧!”江桓猛地一拍自己肚子,“我也六个月!”   孕妇:“……”   丈夫将江桓和任川上上下下打量一通,赶忙将自己的妻子护在身后,那意思已经是不需要言语去说了。   “抱歉抱歉……”电梯门打开,任川拉着江桓就跑,不住给人道歉,“不好意思,脑子有问题……”   “你什么意思啊!”走出电梯,江桓不乐意了,把他的手给甩开,“我给你生儿子,你说我脑子有问题?”   “我的意思是……”任川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咱俩也算老来得子,不能往外说,这样孩子容易流产。”   江桓若有所思地摸摸自己肚皮,“哦,也对。”   任川长长叹出一口气。   打车回家,任川疲惫地靠在车窗上,心想着这兵荒马乱的一天可算是过去了。   江桓隐隐感觉到肚子有点不舒服,将脑袋靠在了任川的肩膀上,紧锁眉头,“我肚子有点……”   “怎么了?”任川一下子就紧张起来,好像江桓真他娘的怀了一样,“疼?”   他大脑里产生了荒谬至极的想法,“要生了?”   “不舒服。”江桓紧紧抓住了任川的手腕,“你亲亲我。”   任川抬头在他的额头上吻了吻,“这样好点了么?”   江桓挺了挺自己的肚子,“你再亲亲孩子。”   任川:“……”   出租车司机正看着后视镜和任川对视着,“……”   江桓挺着肚子催促,“你快点啊!”   任川僵硬至极地弯下腰,亲了亲江桓的肚子。   “不疼了。”江桓凑近了任川的耳朵,极其幸福的说,“一点都不疼了。”   “要不……”任川不知道怎么说,“别生了……”   江桓捂着肚子不乐意了,“那怎么行!”   任川提出了一个问题,“你说你生了之后,是算给你老李家传宗接代,还是给我任家传宗接代?”   江桓:“……”   好问题哟。   任川拍了拍他的肚子,“所以说,咱就不生了,生出来太麻烦……”   这一拍不要紧,江桓的感觉一下子就来了,“等等,我好像……”   出租车正好停下来,江桓一下子推开车门窜出去,电梯都不坐了,小跑着上楼。   任川紧随其后,生怕他出半点意外,刚进家门,就看见江桓冲进了厕所。   “怎么了?”任川拍打着卫生间的门,“你没事儿吧?”   卫生间里传来了江桓痛苦的呻吟声,“不行,我……”   任川的心脏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心说该不会假怀孕的命却有真怀孕的病吧!   卫生间里响起江桓的尖叫声,“啊——!”   任川的呼吸一下子被卡住了。   下一秒钟,卫生间的大门打开,江桓不提裤子就冲出来,手里拎着他的内裤,脸上都是惊慌的表情,“流产了……”   任川的视线落在了他手中的内裤上,布料上沾满了鲜血,这一刻他也慌神了,“快快快!医院!你躺下不要动,我打120!”   他掏出手机,“喂你好,我老公流产,需要救护车。”   电话里的护士语塞了一瞬,“您……老公?”   “对对对!”任川焦急着,“流产了!”   “额……请问您挂什么科?”   任川也吃不准,江桓这种情况应该到什么科去看,“肛肠科?还是妇产科?” 第一百二十一章 终于求婚了   任川拿着江桓的检查结果,被一群都市报道的记者堵在了手术室门口。   “请问你是有意炒作么?”   “请问是什么让您相信男人会生孩子呢?”   “你有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爆红么?”   “您能谈谈此时此刻您的想法么?”   救护车一路风驰电掣,男人生子的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不胫而走。   江桓前脚刚进手术室,记者们后脚就来了。   任川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心情,更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面对镜头,“我……”   看他似乎有话要说,记者们都把麦克风递上来。   麦克风都到嘴边了,任川反而不说了,一颗颗地解开了自己的外套扣子,将身上的外套一扒。   记者们更期待了,将麦克风堵到他的嘴边。   任川看了看在场的记者,扶住一个麦肯风试了试音,“我想说……”   所有的录音设备都打开,对准了他。   “……这家医院的窗户我跳了三次,今天还会又第四次。”   两分钟后,走廊里混乱一片,任川死死扒着窗台,作势要跳,记者们拽着他的衣角嚎啕着,“别跳!起码把直播录完你再跳啊!”   还有记者在兢兢业业地报道,“吃多大肚,痔疮流血,却被当作男人生子,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下面请本台记者到阴曹地府继续为您跟踪报道!”   江桓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撅着腚趴在床上,看向了自己的病床边,祝凯风正在慢条斯理地吃橘子。   江桓捂着屁股怒吼着,“为什么是你!”   皇甫铁牛!他的情敌!   祝凯风看他一眼,“你老公还坐在窗台上不肯下来,崔明浩在手术,你老丈人在住院,可不就只有我能来看着你么。”   江桓猛地一拍病床,“你就是来看我笑话的!”   祝凯风当然是来看笑话的,不然他来这干嘛,“对啊,我就是来嘲笑你的啊。”   “我就知道!”江桓凶狠地瞪着他,“就算我生不出儿子,翠花他也不可能属于你!”   祝凯风呛了一下,“你管川儿叫翠花?他没揍你么?”   "翠花不是你能喊的名字!"江桓都要气死了,“你休想拆散我们!”   祝凯风知道,相信男人流产,那脑子一定是不太好,但是没想到江桓的脑子竟然不好到这个份儿上。   “我……”他站起来了,“我还去找川儿回来看着你吧。”   “回来!”江桓气急败坏,“你不许见他!”   祝凯风走的更快,“我看你是有点不太正常……”   江桓挣扎着从病床上下来,但是屁股实在是不太给力,还没等走上两步,就啪唧一声摔倒在地,飞起的拖鞋砸到了输液杆,输液杆倒下砸到了花瓶,花瓶又因为连锁反应啪唧一声砸在了江桓的脑袋上。   祝凯风:“……”   这跟他可没关系啊!   被花瓶砸到的江桓大脑一阵眩晕,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就如同走马灯一样在他的脑海里回放着。   李铁柱和翠花……   宝贝和猪……   开拖拉机带任川兜风……   开拖拉机去4S店修车……   男人怀孕……   还他娘的流产……   这一连串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如同惊涛骇浪一样将他整个给拍傻了。   江桓趴在地上,脸色极其难看。   任川……   要杀了他吧……   恰巧在此时,祝凯风拽着任川走回病房,“你快看看你老公,我觉得他肯定是有点不正常……”   任川一点都不想看到江桓,“他现在正常就出鬼了。”   祝凯风不相信,他看江桓趴在地上,有点傻愣愣的,问他,“你正常么?”   江桓一时语塞,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是正常……还是不正常呢?”   祝凯风:“……”   任川意识到了什么,脸上浮起了危险至极的笑容,“想起来了?”   “想什么?”江桓装傻,“我还沉浸在失去孩子的悲痛之中无法自拔。”   任川随手抄起了输液杆,在手里掂量了两下,“姓江的……”   江桓眼看不好,腿脚利索地从地上爬起来,颤抖着退后,“我刚流产!你不能这样对我!别过来哦……我去妇协告你哦……别过来……”   任川挥舞着输液杆横扫过去,怒吼着,“你给老子滚过来找死!”   江桓见势不好拔腿就跑,“救命啊——!杀人了——!”   任川扛着输液杆就追上去,“你给老子站住——!”   祝凯风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发生,掏出手机,对准了他们两个,开始直播,“老铁们双击666,给你们看男人流产的最新后续,夫夫大打出手,感情破裂——”   “停停停!”被追杀了一个多小时,江桓实在是跑不动了,双手扶着膝盖,粗喘着气,“我累了……”   扛着输液杆,任川也累地够呛,指着自己脚下,“你,滚过来,自己跪下。”   江桓才不呢,“……那我还是可以再跑个八百米的。”   “操……”任川跑不动了,已经要累瘫了,“老子不行了。”   “家庭暴力不可取。”江桓趁机将他手里的输液杆给夺下来,撞了撞他的肩膀,“走走走,老公请你吃好吃的。”   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已经是深夜,环顾四周好像就只有一家KFC在二十四小时营业。   江桓扛着输液杆,牵起了任川的手,带着他去KFC吃东西。   任川坐在位置上不想动,“给我来个烤鸡翅吧。”   “吃冰淇凌吧。”江桓心怀预谋,“看看你跑了这一身汗,吃点冰淇凌凉快凉快。”   “不。”任川才不吃冰淇凌,“我就要吃烤鸡翅。”   “冰淇凌!”   “烤鸡翅!”   “冰淇凌!”   “烤鸡翅!”   ……   江桓实在是争不过任川,他前往点餐台,点了两个烤鸡翅,从兜里摸出了一枚折纸的戒指,“你能想想办法, 帮我把这个戒指塞进烤鸡翅么?”   服务员:“……”   江桓端着烤鸡翅回来,任川还嫌弃他的速度,“我就要了两个烤鸡翅,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那什么……”江桓口不择言,“鸡翅刚好没有,现杀的……”   任川:“……”   他用鼻腔里喷出一口气,恶狠狠地咬了一口鸡翅,“你别以为你给我买烤鸡翅我就会原谅你,等我休息好,该揍你还是一样揍你!”   江桓心说,所以我在你的烤鸡翅里塞了戒指,我就不信我求婚了你还要揍我!   他甚至还有点洋洋得意,论求生,就没有人能比得过他江总!   任川一口气将两个烤鸡翅都给吃掉了,摸摸肚子,打了一个饱嗝,“嗝儿——!”   江桓:“!!!”   他震惊地看着桌上的骨头,又看了看任川,“你就没吃出点别的?”   任川还纳闷,“吃出什么?”   这次轮到江桓窒息了,虽说戒指不是金属是纸折的,但吃下去好像也不行吧!   任川撸起袖子,“好了,过来,跪下……”   眼瞅着又要挨揍,江桓立马叫停,“等等!”   任川皱起眉,“你又怎么了?”   江桓看天看地,“那什么……我觉得你还是需要吃个烤鸡翅。”   任川:“……”   江桓飞奔去点餐台,用纸质餐单现场折了十枚戒指,看向服务员,“我要十个烤鸡翅。”   服务员:“……”   江桓端着烤鸡翅回来,这次特别嘱咐任川,“你仔细点吃,慢点吃,别狼吞虎咽的。”   任川伸向烤鸡翅的手停滞在半空中,“你下毒了?”   江桓:“……”   “没有!”江桓忍不住大声喊,“我毒你干什么!”   任川紧盯着他,“你先吃一个。”   江桓:“……”   “我……”他疯狂找借口,“我刚做完痔疮手术,不太适合吃……”   “刚做完手术还不能跑步呢,你不是一样健步如飞!”任川不干了,猛地一拍桌子,“吃!”   江桓迫不得已将手伸向了烤鸡翅,拿起一个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你看……没毒……”   任川紧盯着他,就仿佛是监工一样,“把那一个都吃完!”   江桓:“……”   江桓差点被鸡翅里的戒指给噎死,拼了命才咽下去,强忍着自己痛苦的表情,“我吃完了,轮到你了。”   “打包回家吧。”任川却不吃了,“吃不动了。”   “不行!”江桓猛地一拍桌子,“你必须吃!”   “凭什么啊!”任川忍不住喊起来,“吃不动了还让我吃!你到底爱不爱我啊!”   “我……”江桓心说你不吃,我怎么求婚,不求婚我还不是一样要挨打,“我就是因为太爱你了,所以才想让你吃。”   任川:“我……”   “想一想我们装病住院的时候。”江桓开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你穷我也穷,一个烤鸡翅,两个人分着吃,那时候的我就立誓,以后一定要让你吃烤鸡翅吃到撑!”   他指着桌上的烤鸡翅,“这些烤鸡翅就是我对你深深的爱!”   任川:“……”   好牵强哦。   算了算了,任川拿起了一个烤鸡翅,“行,我吃。”   “慢点吃。”江桓嘱咐他,“吃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一定要吐出来。”   "烤鸡翅里能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任川刚吃一口,下一秒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江桓看着他的眼神越来越期待。   然而任川咀嚼了两下,就咽下去了。   江桓:“……”   任川还纳闷他为什么一脸生无可恋,拿起了下一个烤鸡翅,“怎么了?”   这一次他学聪明了,将烤鸡翅从中撕开,总算是发现了藏在里面的戒指。   然而纸做的戒指被油腻腻的鸡肉包裹着,表面上都是星星点点的油斑,看上去实在是卖相不好。   任川:“……”   江桓在肯德基里单膝下跪,“任川,嫁给我吧。”   在猪圈表白以后,江总又肯德基求婚。   “我不!”任川咆哮着,“你给老子滚!”   他想象中的浪漫求婚呢!大钻戒呢!玫瑰花呢!圆舞曲呢!   “别啊!”江桓追在他身后,“你戴上试试!我按照你的尺寸折的!”   任川在前头健步如飞,“滚!老子不答应!”   “我很真诚的!”   “滚!”   “试一试!”   “走开!”   “任川!”   “滚滚滚——!” 第一百二十二章 结婚(一)   江桓反思了一下,为什么任川不答应自己的求婚呢?   一定是因为戒指不行。   于是他从银行里将那枚镶嵌着两个亿粉钻的戒指取出来了。   别说,两个亿的戒指就是不一样。   得用手捧着供着,不然一不小心就得丢了。   丢了的话,别说求婚,就是下葬,任川都不可能跟他在一起。   肯德基求婚失败了。   江桓开始计划第N次求婚。   晚上,任川吵着闹着要吃夜宵,在沙发上撒泼打滚,“我要吃东西!啊啊啊啊!我要吃!就要吃嘛!”   江桓脑袋上的灯泡叮的一声响,他装作没办法得模样,挽起袖子走进厨房,“就这一次哦!我告诉你!这个家可是我说了算……”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着任川用“杀死你”的目光紧盯他。   江桓到嘴边的话,都给咽下去了。   男人就得从心!   “你说了算。”江桓讨好着笑,谄媚极了,就仿佛是太皇太后身边的小太监,“家里当然是老婆大人说了算!”   任川高贵冷艳地哼笑了一声,扭头看自己的手机了。   男人就得收拾,不收拾不知道自己的家庭地位!   我看你多少是有点飘了!   江桓走进了厨房,拿出一袋老坛酸菜牛肉面,开火烧水煮面。   然后他从兜里掏出了粉钻戒指,嗖的一声,丢进了面碗里。   他已经想象到,任川吃完了面从面汤里捞出戒指,满眼感动,痛哭流涕的样子了。   他狗腿子地端起面碗,送到了任川面前,“夜宵来咯——!”   任川一看是方便面,满眼都写着失望至极,“你就给我吃方便面啊!”   他将脑袋一扭,“我不吃!”   江桓:“……”   他捧着方便面就仿佛是上供来了,“……这不是普通的方便面。”   江桓用新闻联播主播的声音,郑重介绍,“面是成都运来的老坛酸菜牛肉面,火腿肠是从山东运来再从陕西路过的火腿肠,连锅都是用从上海路过杭州的锅。”   他总结道,“这不是普通的方便面。”   任川:“……”   非要我满眼失望地看着你么?   任川发飙了,“我要吃夜宵你就拿方便面糊弄我!果然是不爱了!狗男人!分手!”   江桓:“!!!”   婚都还没求呢,就说起分手了?!   爱会消失的对么!   江桓扑通一声跪下来了,双手捧着方便面,脸上都写满了诚恳,“我错了,你吃一口吧。”   任川:“???”   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下跪这一步了呢?   他怎么有点看不懂了呢?   是他跳过了什么重要情节了么?   别说下跪,就是磕头都行,江桓跪在地上,膝行到任川面前,“你吃一口,就一口。”   顿了顿,他想起来好像只吃一口发现不了面碗底下的戒指,他赶忙改口,“不不不,多吃两口,多吃两口。”   任川才不吃方便面呢,“我不!我要吃小龙虾!麻辣的!”   江桓跟他僵持着,“吃完了方便面吃小龙虾!”   任川更不干了,“吃完了方便面哪有肚子吃小龙虾!”   江桓扯着脖子喊起来,“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任川满眼震惊地看着他。   狗男人敢这样对他说话?!   任川的脾气嗖的一下上来了,他端起面碗,铛铛铛地走到了卫生间,连碗一起扔进了马桶里,然后利索无比地按下了冲水键。   来不及阻止的江桓:“……”   你不会想知道你刚刚冲下去了两个亿。   江桓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伸出去的尔康手还没收回来,肉痛到了极致,连表情都扭曲了,“……你多少有点败家了。”   任川:“……”   狗男人不仅凶他,还说他败家!   任川当即就打包了行李,拎着箱子推门就走,“你自己一个人过去吧!再见——!”   江桓:“……”   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到底该去打捞戒指呢?还是去追老婆呢?   任川打车来到了崔明浩的家里,一个电话叫来了祝凯风,三个发小开启了热聊模式,甚至还点了火锅外卖。   任川闻着火锅麻辣鲜香的味道总算是舒坦下来了,他喝着旺仔牛奶,给两个发小控诉,“我跟江桓过不下去了!”   崔明浩看向了祝凯风,“他上一次说这话是什么时候?”   祝凯风拿起手机,查看了一下消息记录,“最近一次,是两天前。”   崔明浩看向任川,“平均两天一次,你不觉得自己应该反思一下么?”   任川都纳闷了,“我反思什么?”   崔明浩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诊断道:"大姨夫的频率太频繁,影响夫妻夜生活。"   “我才不是大姨夫!”任川将筷子伸向了锅里的毛肚,“都怪狗男人太狗!”   他的筷子还不等碰到毛肚,就被崔明浩给夹住了。   崔明浩冷冷地看着他,“准你动了么?”   任川眨巴着眼睛卖萌,“我不是你最喜欢的小猫猫了么?”   崔明浩看向了祝凯风,“告诉他,他该吃什么东西。”   祝凯风直接拿起一根白萝卜就递给他,“啃吧。”   任川:“……”   他的表情有点僵硬,勉强牵动嘴角,“生……生啃啊?”   祝凯风又给他递过来一盒大酱,“沾点酱也行。”   拿着白萝卜的任川:“……”   非要我满眼失望地看着你们么?   崔明浩和祝凯风热热闹闹地涮毛肚,吃火锅,任川坐在一边,手里拿着一根白萝卜,委屈巴巴地啃一口,时不时还看向发小,“吃一口毛肚,我想看吃毛肚……”   崔明浩瞪他一眼,“有你点菜的份儿么!”   任川哭哭,他好委屈。   他当即就带着行李回家了,妈的,两个发小不能要了!   江桓送走了打捞队,捧着失而复得的粉钻戒指,已经不知道该是什么心情了。   打捞队相约离开,议论着,“啧啧啧,有钱人怎么想的咱们是真不知道。”   “对啊,我怎么也不可能用戴着两个亿的那只手擦腚啊。”   “也不知道用两个亿的手擦腚,是一种什么体验。”   “我今天高低得上知乎写一写,从下水道捞出两个亿的感觉!”   江桓:“……”   能不能小点声,当他耳聋么?   任川恰好在这个时候回来了,他纳闷地看着从身边走过的打捞队,又看向了江桓,“……”   他有点欲言又止,“为了一碗方便面……你值得么?”   江桓:“……”   任川又问他,“捞出来了么?”   江桓生硬地点点头,“捞出来了……”   任川盯着他嘴角的棕色痕迹,迟疑了许久,“……”   有些男人实在不能要就丢了吧。   刚刚吃过巧克力的江桓,“……”   任川惨叫着,“你这辈子都不要亲我了!”   江桓试图解释清楚,“不是你听我解释……”   “滚啊!不要开口说话!”   “我没吃屎!”   “你还堂而皇之地说出来!”   “我真没吃屎啊!”   “苍天啊!大地啊!救救我吧!”   ……   江桓连床都不能上,沦落到跟宝贝一起挤在狗窝里。   宝贝无可奈何地看着他,“……”   江桓委屈巴巴,“你不会也嫌弃我吧?”   宝贝沉重地叹息一口气,将脑袋扭到了一边去。   它为这个家付出太多了。   江桓看着宝贝,脑袋顶上的灯泡噌的一声又亮起来了。   可以让宝贝把戒指送给任川啊!   江桓摸了摸宝贝的头,“宝贝啊……”   宝贝嫌弃至极地看着他,“……”   江桓好说歹说,总算是说动了宝贝,让它叼着戒指。   宝贝推开了主卧的门,走进去了。   江桓就等候在门口,只要任川发出惊喜的叫声,他就冲进去,单膝下跪求婚。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半个小时……   一个小时……   江桓脚都要站麻了,他忍无可忍地推开了卧室的门,结果看到任川抱着宝贝已经睡了。   江桓:“……”   他大吼一声,“戒指呢——!”   任川被他一嗓子给吵醒了,吓得一个激灵,坐起来,“什么戒指?”   江桓上上下下地找了一遍,把被子针头都扔到了地上,抱起宝贝的头,掰开它的嘴。   可是粉钻戒指就是不见了。   江桓的视线落在了宝贝的肚子上。   多少有点突然了。   大晚上的,还得带着宝贝去宠物医院。   医生给宝贝做了X光片,确定粉钻戒指就在它的肚子里,开了点泻药,“等着它拉出来吧,拉不出来就得手术了。”   江桓沉默地看着手里的泻药。   粉钻戒指是受了什么诅咒么?   怎么离不开屎了呢?   接下来的两天是这样的。   江桓早晚遛狗的时候,只要宝贝拉了,他就要冲上去,捡起来,凑到面前,仔细找找里面有没有戒指。   任川就站在楼上,透过窗户,看着江桓捡起狗屎,凑到自己面前,“……”   成年人的世界一定要承受这样的疲惫么?   江桓终于在狗屎里找到粉钻戒指的时候,差点就哭出来了。   失而复得!   经历了两次滑铁卢之后,江桓决定再也不搞什么幺蛾子了。   他学习了一下网上的经验,带着任川并邀请了一众亲友一起去芬尼西餐厅吃饭,当音乐响起来,全餐厅的服务员都跳起来大叫,“Marry him!”的时候。   他单膝下跪,朝任川递出了粉钻戒指,“嫁给我好不好?”   任川看了看粉钻戒指,又看了看江桓,“……你告诉我这戒指是从哪找到的?”   江桓:“……”   好慌张哦。   他忽略问题,避而不谈,“嫁给我!”   “你先说是哪找到的!”   “别跑啊!嫁给我吧!”   “狗屎里?!”   “哪找到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嫁给我!”   “滚啊!老子这辈子都不可能戴上这枚戒指!”   “任川!”   “你给老子滚——!”   受邀来吃饭的崔明浩看了看祝凯风,祝凯风又看了看孟春,孟春又看着钟念,“……”   他们同时举杯,“该吃吃!该喝喝!”   “新婚大吉!为民除害!普天同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结婚(二)   在江桓的苦苦哀求,以及涕泪声中,任川亲自用酒精消毒水浸泡了粉钻戒指二十四小时,并用紫外线消毒灯全面杀菌,再送去专门的宝石保养的地方打磨抛光,最后再喷上了高贵的罗马之香,完完全全看不出,这是一枚从狗屎里捡出来的戒指。   任川这才终于满意,戴上了这枚价值两亿的粉钻戒指。   但却不是无名指。   “为什么!”江桓简直要发飙了,“老子努力了大半辈子!!!为的不就是无名指上的这一圈地方么!!!”   “戴不上。”任川给他的理由很充分,“我长胖了。”   他甚至把这一切都怪罪在了江桓身上,“要不是你,我也不会长胖。”   “我只是一个宠爱老婆的男人!!!”江桓简直不可置信,“你问一问哪一个老公不是以让老婆长肉为目标。”   “我不管。”任川非常的不讲理,“就是你的错。”   江桓不死心,亲自帮他戴戒指,还真就发现,蛮力无法将戒指套在无名指上,无论如何都差了几厘米,没办法完全套进去。   “当成尾戒吧。”任川表现得非常不在乎,“或者戴在中指上。”   江桓表现得非常坚决,“我不!!!”   “那你想怎么办?”任川抬起头看向他,“把我的手指头剁了?”   这样更不行,江桓冥思苦想之下,对任川提出要求,“你现在开始减肥。”   任川一下子就怒了,“你翻脸比翻书还快!!!刚刚还说你是宠爱老婆的男人!!!以让我长肉为目标!!!”   江桓也跟他呛声,“但不是让你长到连戒指都戴不进去!!!”   “你在乎的根本就不是我!!!”任川跟他吵架,“你在乎的是我的无名指!!!你跟我的手指头一起过吧!!!”   说完他就开始打包行李,准备留江桓一个狗男人自己在家。   任总离家出走都有固定流程,甚至于在柜子里有一个早就准备好的行李箱,不需要他一件一件衣服打包,拎包就能走。   江桓也非常了解任川的这一套流程,在任总走出家门之前,他必须先下跪,再抱着他的大腿哭,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说起,将这几年娓娓道来,一直说到昨天晚上吃了几个鸡蛋,蘸了多少酱油。   基本上需要几个小时才能走完流程。   而这个时候任川基本上就消气了。   江桓就可以完美的从他手中拿走行李箱重新放入柜子,顺便抱着任川推倒在床上,做一点羞羞的事情。   然而今天,江桓发现这套路不好使了。   在他抱着任川的大腿刚要嚎啕的时候,任川就给了他一脚,干净利落地挣脱他,开门走人。   他的那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很帅,我虽然在抠脚,但我对你是一见钟情……”甚至于都没有来得及出口。   任总不想减肥的决心是真的。   但是江桓想让他的无名指戴上戒指,也是真的。   不戴戒指怎么结婚呢!!!   江总和任总展开了一场旷世卓绝的冷战。   因为减肥。   任川离家出走后能去的地方无非就三个,老宅,崔明浩家,祝凯风家。   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被任川打扰了床上好事儿,祝凯风已经将自己的家门密码给换了,并拉黑了任川的联系方式。   任东升也非常委婉的表示了,小年轻之间的事情他就不掺和了,他已经到了要颐养天年的时候了,但是如果有个孙子,那么一切都会不一样……   前两个选项都被PASS了,任川就拎着行李入住了崔明浩的家里。   崔明浩作为单身狗,迫不得已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压力,每天都徘徊在,到底是拿刀宰了任川,还是拿刀宰了江桓的世纪难题之间。   精神压力有点大,我们的崔医生都有点脱发了。   “这次又是为什么?”崔明浩下班后看见了在自己家里打游戏的任川,已经不知道这是他第几次离家出走,“江桓家暴你了?”   任川将手里的游戏机一摔,“比家暴还要严重!!!”   “哦。”崔明浩都想要鼓掌了,“终于要分手了!”   “他要我减肥!!!”任川不可忍受地大吼着,“这个狗男人要我减肥!!!”   崔明浩将自己的发小上上下下一打量,先不说别的,就看那微微凸起的小腹,目测起码三个月了,他难得夸赞了一句,“江桓养猪挺有一手。”   “是可忍熟不可忍!!!”任川就仿佛是霸王龙一样,“老子根本就不胖!!!养你妈的猪!!!”   崔明浩理解不了情侣之间的战争,他只想要清净,“江桓为什么要你减肥?”   “因为戴不上戒指。”任川真是好他妈委屈,“他根本就不爱我,他爱的是我的无名指,他不想跟我过一辈子,他要跟我的无名指过一辈子……”   任总祥林嫂上身,念叨了足足两个小时江桓是如何的不爱他,又是如何地逼迫他减肥,甚至于在他离家出走之前都不阻拦一下。   崔明浩将这些全部录音,转发给了江桓。   片刻之后,江桓就回复了语音,“老子哪里不爱他!!!我只是想要给他戴上戒指!!!他离家出走之前我阻拦了!我抱着他的大腿!!!我……”   崔明浩的左耳在听任川念叨,右耳在听江桓咆哮,奈何他真不是双卡双待双音道,一时之间感觉自己有点精神分裂。   “妈的。”崔明浩恶狠狠地心想,“两个一起宰了吧。”   他将自己的大脑完全放空,确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任凭任川和江桓两个人怒吼咆哮,他就仿佛泰山一样岿然不动,甚至还看完了一片新出的关于胃肿瘤的英文论文。   就这么一直到晚饭的时候,任川终于停下来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饿了,吃什么?”   “吃屁。”崔明浩都懒得搭理他,“自己订外卖,你还指望我给你做么?”   “咱们两个没有感情了么?”任川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小时候生病,都是我……”   “我他妈小时候生病,十有八九都是你把我推下水了。”崔明浩擦了擦眼镜看向他,“你还有脸提。”   在这件事上,任川确实是没道理,他难得理亏,闭上嘴,订自己的外卖去了。   水煮鱼,麻辣香锅,口水鸡……总之是,重油重辣,平时江桓不让他吃什么,任川就点什么,彻彻底底放飞自我,他要让江桓那个狗男人后悔去吧!!!   崔明浩从不吃垃圾外卖,自己动手煮了杂粮粥,顺手将任川胡吃海喝的场面录下来。   崔明浩:“转账一千,告诉你任川现在在干什么。”   江桓:“#向好友崔女王转账一千元#   崔明浩心安理得地收下了红包,将小视频一发,然后就喝自己的杂粮粥去了。   然而下一秒钟,他的手机就炸了。   转账消息就仿佛是炸弹一样,狂轰而来,让他几乎是目不暇接,只能在转账的间歇看一眼江桓发来的信息。   江桓:“别让他吃这些!”   江桓:“全部倒掉!”   江桓:“我记得你家附近有素食餐厅!”   江桓:“实在不行给他煮点粥!”   江桓:“他真的不能吃辣椒!!!”   一直到微信限额,江桓才最终停止了转账。   他发来一条语音,语气几乎是恳求迫切,“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逼他减肥了,别……”   崔明浩拿着手机来到了任川面前,却发现,任川并没有动筷子吃这满桌子的川菜,夹着一片鸭血,在那里愣神。   “想什么呢?”崔明浩推了他一把。   “我就是发现……”任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订外卖的时候他确实有一种强烈的报复快感,但是外卖来了,送到他面前了,闻着辛香麻辣的味道,他反而是惦念起了江桓手里的清粥小菜。   “操……”任川狠狠一擦自己眼眶,又骂了一声,“狗男人……”   崔明浩把江桓最后发来的语音,点开给任川听,“他刚刚发给我的。”   任川光是听着江桓急迫的语气和颤抖的尾音就觉得受不了了,筷子尖上的鸭血一下子就抖掉了,“我……”   崔明浩揉了一把他的脑袋,“我煮了杂粮粥,给你盛一碗……”   “喝什么杂粮粥!”任川一下子就站起身,“老子要回家!!!”   他急急忙忙收拾着自己的行李,风风火火地冲到了门口,还不忘嘲讽一下孤寡的崔明浩,“老子有男人煮粥!你煮的自己喝去吧哈哈哈哈哈!!!”   崔明浩一气之下,把江桓发来的转账全给点了,妈的,为这对情侣操心都是多余!!!   任川离开后不到半个小时,他看到微信弹出了一条消息,是江桓发来的,“已到家。”   江桓放下了手机,看一眼餐桌上主动吃水煮白菜立志减肥的任川,悄悄起身按下了一个计时器,看一眼上面的时间,啧啧两声,“六小时二十一分钟,没有打破平均记录呀。”   狗男人永远都是狗男人。   这一点不会改变。 第一百二十四章 结婚(三)   任川花了小半个月减肥,终于能把戒指戴上了。   江桓非常满意,又开始着手下一步,准备婚礼。   确定婚期,选礼服,邀请亲朋好友,布置场地……   要做的事情一大堆,足以让任何一对小情侣焦头烂额。   江桓这个时候展现出了一个总裁应有的素质,将庞大复杂的任务切分开来,并交给专业人士,而他呢,就负责搂着任川,赖床赖到日上三竿,再爬起来去公司打个卡。   江总再也没有了打拼江山时候的意气风发,现在的他宛若提前退休了一样,上进心是什么完全不知道,每天喝喝茶,遛一遛任总,生活非常美好。   任总经历了一场大病过后,也懂得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道理,平均每天能说三次,“要不公司卖给别人吧,我不想干了。”   早餐桌上,两个总裁面对着面包牛奶,非常认真地思考起了自己公司的未来,“……”   “不行。”江桓挣扎了一下,“我们不可以这么颓废。”   任川趴在了餐桌上,他连坐着都好懒,“可我真的不想上班了。”   江桓也顺势趴在了餐桌上,“我也不想上班了……”   双子大厦的走廊里,孟春和钟念西装革履,一人拿着一部手机,连表情都几乎是一模一样,咬牙切齿地打电话,“……”   “我打不通。”钟念压抑着自己的愤怒,“姓江的把我拉黑了!”   孟春也要发怒了,“姓任的也把我拉黑了!”   他们嘴里的称呼,从毕恭毕敬的"老板"再到现在的“姓江的”“姓任的”这其中走过的路程不亚于红军五万里长征,其艰难困苦也不亚于爬雪山过草地。   都是被活生生逼出来的!!!   孟春和钟念互相看一眼,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   谋权篡位算了!!!   “他们要结婚了……”孟春几乎是咬牙切齿,“就不来上班玩人间消失……”   钟念也磨牙吮血,“而我们要结婚的时候……他妈的头一天夜里还在加班加点地干活!!!甚至婚后都没有一天婚假!!!他妈的还被送了两个侮辱性极强的杯子!!!”   他们同时表情狰狞地怒吼出声,“万恶的资本主义!!!”   与此同时,两个总裁还趴在餐桌上不想起来,但却同时狠狠打了一个喷嚏,“啊湫——!”   任川看向了江桓,“是不是有人骂我们。”   江桓看着任川,“不可能,咱们两个哪里有值得骂的地方。”   两个总裁不仅不反省,甚至于都没有自知之明!!!   他们就这么一直混到了婚礼前夕,因为只有任川一个人有娘家,根据老规矩,在婚礼之前,他需要待在老宅住几天,任东升亲自下令,让他必须回家。   但是规矩也没说,江桓不许去。   江总就这么跟着一起来到了老宅。   “不是我说我爸,这都什么年代了,非得搞这么一套。”回老宅的路上,任川开口叭叭着,“其实我看就是他想要我们回家, 不好意思直说。结婚了又怎么样?我又不是远嫁,都在北京,随时随地都能见面,再说了……”   “任川……”江桓开着车,非常委婉地开口,“你……”   任川还在叭叭,“回老宅也不是不可以,按理说,结婚之前确确实实应该去看望一下老父亲,但是……”   江桓还想要开口,“任川,你别……”   “但是他搞封建迷信这一套我就非常的不认同!”任川猛地一拍自己大腿,“要说人老了就是糊涂,我看我爸离老年痴呆也不远了……”   江桓终于将他给打断了,“任川……我在和爸语音电话……”   彻底傻了的任总,“……”   将任川的话一字不落全听见了的任东升,“……”   江桓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同情地看向了任川,这都是你自己找死的,不怪我不救你。   车子开到了老宅门口停下,下车的时候,任川腿肚子都是软的,要不是江桓眼疾手快扶了一把,他就摔地上了。   “我……”任川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有点害怕……”   “没事儿。”江桓安慰他,“至少那是你亲爹。”   “亲爹”两个字就如同重锤一样砸在了任川的心脏上,让他心头狠狠一跳。   万一以后就不是了呢……   任川胆战心惊地走入老宅,连鞋子都没敢脱,这样梗方便他逃跑。   任东升坐在了沙发上,手边是一盏热茶,另一只手边放着一条戒尺,显然是等待已久。   江桓不忍心看着任川受罚,想开口给他求情,“那个……爸……”   任东升估计是不想当着他的面儿揍儿子,直接告诉江桓,“你上楼。”   江桓无可奈何地看一眼任川,给他比了个大拇指,意思是自己自求多福吧。   江桓上楼以后,任川贴着墙边站着,还企图和任东升讲和,“那个……爸……”   “我没你这么个儿子。”任东升冷哼了一声,“我不认识你。”   “怎么就不认识了呢!”任川大喊着,“我是你一把屎一把尿喂大的亲儿子啊!”   任东升一句话就把他给绝杀了,“我老年痴呆。”   无话可说的任川,“……”   “我胡说的……”任川哎哟了一声,“爸,您大人大量别跟我……”   任东升抄起戒尺就抽在了他的屁股上,“小兔崽子,一天不打,上房揭瓦!背着老子说老子什么?我借你三十个胆子!!!”   在二楼竖起耳朵的江总听着楼下的动静,一股寒冷从肝胆上升,他赶紧搓了搓自己的胳膊,甚至都觉得自己的屁股开始痛了。   他走进任川的卧室,想要找一找红花油这样的东西,给任川预备上。   这卧室是任川从小到大住着的,见证了他的童年乃至整个青春,长大了离家之后,任东升仍然保持着这个卧室的模样,姗姗姐也每周打扫两次。   但是江桓却很少进来,他来老宅和任川不住这个屋子,因而也有点不熟悉,他只是下意识地以为,青春期多动的少年抽屉里都有红花油这样的跌打损伤药。   他坐在了少年任川的桌子前,拉开了桌子下面的抽屉,一层一层地翻找,忽然,他的视线里闯入了一个铁质的饼干盒子。   饼干盒子是那种进口的奶油曲奇盒,在任川小时候,进口食品都是稀罕玩意,但是凭任家的经济水平,他就是一天三顿都没有问题。   可是江桓却知道,任川小时候蛀牙,任东升根本就不给他吃甜食。   这样的饼干盒子基本不会怎么出现在他的生活当中。   再加上这个盒子非常好看精美,外观设计哪怕十几年后再看,都没有过时。   所以江桓本能地认为,这个盒子里装着重要的东西。   这里面很可能是少年任川的秘密。   江桓把这个盒子从抽屉里拿出来,先摇晃了两下,听了听里面的声音,非常轻,感觉没装什么东西。   他忽然有点犹豫,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打开。   情感上,他非常想要知道,少年时候的任川究竟藏了什么秘密,可能是点首饰小零碎,也可能是给女孩子的情书,也有可能是一张发黄了的成绩单,总而言之……那代表着他错过的,且再也不会重来的青春。   但是理智上告诉他,这样不妥,擅自偷看别人的秘密。   江桓就这么自己跟自己天人交战着,内心情感非常复杂,忽然间,他的手指摸到了饼干盒子外面的一串数字——XXXX31.   尾数是三十一,江总欢乐地心想,我今年三十一岁,这里面的东西说不定就和我有关,所以我看一眼应该没有事情。   他屏息凝神地看向了手中的饼干盒,怀着一股期待的心情,小心翼翼地掀开了一个角。   饼干盒并不是潘多拉的魔盒,里面也没有装着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秘密,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封信。   江桓忽然感觉到有点失望,随手把信拿起来展开。   信纸的边缘已经泛黄了,可见年头有多久远,开篇就是一句经典的英文情话,用的还是花式手写体,“You are my today and all of my tomorrows.(你是我的今天和所有的明天。)”   江桓嘀咕了一句“真骚”,而后继续向下看,只简单的以为这是一封任川年少时候收到的情书。   但是他越看越不对劲。   这封信的内容他太熟悉了,甚至于字体,他都……   他的脑海里回荡起了久远至极的回忆,他是如何在刚刚上大学的时候,揣着一份隐秘不发的爱意,写下了一封情书,放入了三一学院门口的苹果树树洞里。   他在信上留下了自己的学号,如果有人看到联系他,那么他们就结成伴侣。   江桓的呼吸渐渐屏住,他颤抖着手,将信翻到了最后一页,果不其然地在末尾看到了一串熟悉无比的数字。   他的学号。   轰的一声,时间的洪流在此时此刻从天而降。   江桓甚至都有一点头晕目眩。   他的情书是被任川拿走的。   是……少年的任川。   他们从没有弄丢过彼此。   而是在自己的世界里,用尽全力,穿越时间,奔向……彼此的怀抱。   他们……天生一对。 第一百二十五章 结婚(四)   任川捂着自己的屁股,一瘸一拐地爬上楼梯,刚被自己的老爸揍过,哭哭啼啼,想要找老公嘤嘤嘤。   然而他还不等推门走进卧室,卧室的门板猛的被人给推开,呼咚一声将他给撞飞出去,“……”   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被抽过的臀大肌一下子就崩紧,又嗷的一声跳起来,“卧槽!你谋杀亲夫啊!!!”   江桓已经喜不自胜,从卧室里风一样的冲出来,托着他的屁股就把他给抱起来,流着泪吻上了任川的嘴唇。   任川火辣辣的屁股还不等中场休息一下,就又惨遭江桓一双手的蹂躏,“……”   江桓在流泪,任川也在流泪,“……我命中该有一劫是么?”   “宝宝,宝宝……”江桓和他额头相抵,哭着呢喃,“我没有弄丢你,我没有弄丢你……”   “你……”任川察觉到江桓有一点不对劲,用拇指擦去他眼角的泪痕,“我哭是因为疼,你哭是因为什么?”   江桓吸了吸鼻子,打算告诉他,“我……”   任川却本能的意识到什么,从他怀抱里挣脱出去,风风火火地冲进卧室,结果就看到了打开了的饼干盒!!!   任川倒吸了一口凉气,指着饼干盒看向江桓,“你……你都看了?”   江桓还没有平复下自己的心情,哭着点头,“看了。”   任川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踉跄着倒退了两步,“……”   早在和江桓去西藏旅游的时候,他就对江桓说过,自己捡到了一封情书,把那个人当成了自己的初恋。   江桓看了情书……就意味着……他看到了自己的初恋。   任川有点想不明白了,初恋问题可以说是广大男人的雷区,一个不小心就要连环炸,江桓一不拷问二不调查,他哭什么呢?   但是不管怎么样,被发现了就是自己的不对!   大男人要敢做敢当!!!   任川立刻就向江桓低头,“我错了予兮读家。”   江桓都纳闷了,“你错哪了?”   任川一只手指着饼干盒里的情书,一只手对天发誓,“我一点都不喜欢他。”   这次换江桓捂着心脏踉跄着倒退了两步,“你……不喜欢?”   “对!”任川就差指天指地了,“一点都不喜欢!!!”   江桓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不喜欢你还留着情书这么多年?”   任川连连点头,对对对,证据要销毁掉。   他抱着饼干盒就走,“我这就扔掉!!!”   江桓赶紧冲上去抱住饼干盒,“不能扔!!!”   “扔掉!”   “不能扔!”   “扔掉!”   “不能扔!”   ……   任川和江桓就仿佛是拔河一样,饼干盒一会向左一会儿向右,一时半会,两个人还真分不出个胜负来。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任川劝说着江桓,“人要着眼于未来。”   江桓都要急眼了,“不能这么轻易地过去!!!”   任川心说完蛋了!!!江桓还上纲上线了!!!   “不就是个初恋么!!!”任川都有点急眼了,“怎么没见你对我一百零八个前男友吃醋呢!!!”   “就是因为你有一百零八个前男友,所以才显得初恋……”江桓说着说着就停顿下来,不可思议地看向了任川,抓住了什么重点,“一百零八个前男友???”   任川紧紧地把自己的嘴巴给闭上了,“……”   事情有点失控了……   “任川!!!”江桓如同霸王龙一样怒吼着,“这事儿你怎么从来都没跟我说过!!!你不是指天指地对我保证过就周木一个前男友么!!!”   任川抱着饼干盒就跑,“我什么都没说!”   江桓拔腿就追,“任川!你等我抓住你的!!!这辈子你都别想下床了!!!”   路过的珊珊姐就看着眼前刮过了两道风,都把她的裙摆给掀起来了,“……”   她紧跟着就操心地喊起来,“小少爷!跑快点!!!”   任川的声音在楼下响起,“放心!”   紧接着珊珊姐就喊道,“我就在卧室里给你们放了一盒套!家里没有多余的了!”   楼下的任川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腰给闪了,“……”   江桓趁机一个虎扑,将他给擒拿住,抗包袱一样扛在肩膀上,噔噔噔就上了二楼,将卧室门一关!   客厅里的任东升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面无表情地看报纸吆吆,“……”   只在珊珊姐路过的时候,他咳嗽了两声,有点不好意思,“再……买两盒。”   江桓履行自己的诺言,差点让任总年纪轻轻就用上导尿管,已经说不清楚到底是要被日死了,还是要饿死了,总之只剩下一口气的时候,才停下来。   任川嗓子已经喊哑了,呼吸带着一点急促的喘息,手指紧紧抓着床单,“错……错了……我没有前男友……也没有初恋……”   江桓附在他耳边,用自己低沉沙哑的声音敲响他的耳膜,“任川……你的初恋是我……”   “十二岁的你,就听过我的声音,十五岁的你,从树洞里偷走了我的情书,二十五岁的你……拿走了我的心。”   任川感觉到有滚烫的泪珠掉在了自己的后颈上,瞳孔放大了一瞬,嘴唇哆嗦着也不知道说什么了,“江……”   江桓凶狠至极地将他给吻住,近乎是撕咬着啃噬着他的唇瓣,脸上的眼泪纵横,让眼前的世界起了一场模糊不清的大雾。   “我曾经以为,命运亏待我至此……”   “却不想,自始至终都有……一束光在照射着我。”   “我……不是宇宙的囚徒。”   “我是……纵享无边疆土……却只臣服在你足下的昏君纣王。”   结婚这一天,那封情书被裱起来挂在了了酒店一进门的景观墙上,确保到场的每一个来宾都能清楚无比地欣赏到这封十三年前的大作,甚至还有两个黑衣保镖背着手看守在两侧,防止哪个来宾一冲动,上手去摸。   根本就没有人想要摸,甚至都没有人去看。   两个保镖非常无聊,偷偷喂着自己庄园里的小鸡,顺便偷菜。   婚礼现场的气氛也非常沉闷,每个人脸上都是上坟一样的表情,“……”   公司的员工以孟春钟念为首在心疼交出去的份子钱,而好朋友以祝凯风崔明浩为首,见过他们太多次闹分手,以至于结婚都没有什么感觉了。   亲戚以任东升为首,满脸都写着,“狗男人抢走了我儿子,看我不要他狗命!”   哪怕背景音乐是欢乐的《好运来》,都调动不起来气氛。   时间差不多到了,任川和江桓也已经手挽手站在了花门下面,珷甫好运来变成了婚礼进行曲,任东升站在了台上,丧着脸开始主持婚礼,“各位来宾大家好,欢迎各位来到我儿子和……那个谁的婚礼,我是本场婚礼的主持人,兼任证婚人。”   台下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任东升瞪了台下一眼,“不许鼓掌!有什么好高兴的!安静!”   台下又静悄悄的了,“……”   任东升看向了任川,眼圈又红了,“下面为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宝贝儿子任川,八个月就会喊爸爸,一岁的时候就会走路,三岁的时候就会背唐诗,幼儿园拿过剪纸比赛第一名的好成绩,小学一年级曾获得小红花,二年级的时候就有小姑娘送他礼物,三年级送礼物的队伍里就有了小男生……”   任东升一口气讲完了任川的前半生,终于看向了江桓,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江桓也满含期待地看向了自己的老丈人。   任东升又把这一口气叹出去了,“小畜生没什么好讲的,跳过吧,来来来,开始大会下一项!”   江桓头上都是问号,“???”   他看向了任川,“你确定今天是咱俩结婚不是咱俩忌日?”   任川安抚着他,“能结就行,你还要什么自行车。”   他们两个一起走过了重重花门,站在了台上,手里拿着粉钻戒指,等着任东升继续说主持台词。   “在这个不是很让人高兴的日子里,在这个寒风凛凛,万物凋零的日子里,在这个……”任东升说着说着就想哭,“我的儿子,从小眼光就不太好,但是事已至此,木已成舟,生米煮成了熟饭,吃后悔药也晚了……”   任东升就如同唐僧一样唠叨起来,眼看着午饭点就要过去了,台下的来宾忍不了了,“好了好了交换戒指,然后亲一口!我们都饿了!”   任东升不乐意了,“等等!我说完了么?”   任川站到脚趾酸痛,实在是受不了,拉起江桓的手就要给他戴戒指,“好了好了,结婚了!结婚了!”   江桓不干了,“等等!不能草率!”   结婚现场一片鸡飞狗跳,任东升和来宾们吵起来了,任川和江桓在为了戒指拉锯着,比较有经验的祝凯风和崔明浩已经提前开始吃了,孟春和钟念在计算着什么时候要孩子才能把份子钱赚回来……   酒店大堂守卫着情书的两个保镖听着里面的鸡飞狗跳互相看了一眼,“你说……咱们守着的这张纸……多少钱?还得雇俩人?”   两个保镖沉默一会儿,同时看向了情书,在最后一行,是一段刚添上去不久的新鲜的笔迹——   “忠诚的爱情充溢在我的心里,我无法估计自己享有的财富。”   ——莎士比亚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 第一百二十六章 番外一 海王翻车   自打成为了已婚人士以后,江总就格外喜欢显摆。   和其他总裁们一起喝茶的时候,他总要时不时撸起袖子看看腕表,等到总裁们终于好奇地问出一声,“江总很着急么?有什么事?”   这个时候江桓会拿起茶杯,精致地翘起一根小拇指,优雅一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我老婆说好了来接我。”   无言无语的总裁们,“……”   和其他总裁们一起吃饭的时候,江总会展开自己的一身推杯换盏大法,尽量做到滴酒不沾,当总裁们劝说他多喝一点的时候,江桓总会笑着说,“不行,我老婆不喜欢我喝酒,闻到一点酒味都要跟我闹。”   无言无语的总裁们,“……”   总裁们实在是想不到,还有什么活动能阻止江桓秀老婆,最终邀请他一起去打高尔夫球。   却没想到江桓直接带着老婆来。   任川还没搞懂状况,一身青春洋溢的高尔夫球服,嘴里咬着一颗棒棒糖,在一群大腹便便的中年秃头总裁之中相当显眼,他看向了江桓,“你不是说,就咱们俩么?”   江桓笑着揽着他的腰,“不必把他们当人。”   彻底不想要说话的总裁们,“……”   某一段时间,江总一度成为了总裁们最讨厌的男人。   因为他无时无刻不在秀老婆。   张口闭口就是“我老婆”。   某总裁在朋友圈里秀了一下自己的新腕表。   江桓扭头就评论,“我老婆说了,今年过生日给我买。”   某总裁说了一句,某家私房菜很好吃。   江桓紧跟着就来一句,“我老婆也说,那家菜很好吃。”   某总裁想要坐游艇出海去玩。   江桓立马就道,“我老婆刚刚买了一辆游艇,打算和我一起去度蜜月!”   而江总的老婆本人,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任川自己还纳闷地问江桓,“哎?我为什么被那么多总裁删除好友了?”   “啊?”江桓装傻,“什么?删除好友了?还有这种事儿?”   “是啊。”任川给他看自己的手机微信,“好多人的朋友圈我都刷不到了,你看看王总,张总,赵总……”   “可能……”江桓一本正经地看向他,“觉得你是有夫之夫,不好意思跟你说话了吧。”   “啊?”任川自己愣住了,“我就结了个婚,至于么?”   “不要纠结这样的小事儿了!”江桓施展开了打马虎眼大法,“走走走,看看老公刚给你买的西装,我觉得特别配你!”   江桓别的爱好没有,就是喜欢给老婆花钱,尤其是喜欢给他买西装。   因为任川的肩膀腰身都格外好看,穿上西装之后,那种上层精英禁欲勾人的样子,能让江桓硬上三天三夜。   被“逼”着穿上新西装,两条腿打颤着去上班的任总,咬牙切齿地给自己的两个发小发微信,“我要离婚!!!”   祝凯风:“真的啊?”   崔明浩:“上次说这句话什么时候来着?”   祝凯风:“好像……昨天。”   崔明浩:“今天就离么?”   任川:“离!今天就离!!!”   祝凯风:“走走走,今晚就去酒吧,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离了他江桓还不能活了么!”   任川太久都没有去酒吧这样的地方了,他的生活已经被江桓给填满了,都要忘记自己曾经那段辉煌的岁月。   被祝凯风和崔明浩一左一右拉入酒吧的时候,他浑身写满了抗拒,“算了算了,我就不去了,我还得回家遛狗呢。”   崔明浩推了推眼镜,“不是说了要和江桓离婚么?”   祝凯风也看着他,“不想找男人了?”   “我……”任川看着他们两个说不出话来,“离婚也不必这么着急吧?”   崔明浩忽然懂了,“你不行了。”   任川一下子就急眼了,“谁说我不行了!!!”   祝凯风啧啧了两声,“你都忘了自己一百零八个前男友了?”   任川一整自己的衣领,大步流星地走入燥热的酒吧,嘴里还在叫嚣着,“我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做夜场小王子!!!”   与此同时,江桓正和总裁们坐在酒吧卡座上愉快地品酒。   其他总裁们手里都拿着酒杯,就江桓一个人喝着八百八一杯的果粒橙,还要嫌弃一下果粒橙里的果肉不够多,“你们这是鲜榨的么?我怎么感觉和两块五一瓶的没差别啊?”   总裁们看着他,有点欲言又止,“江总,今天……怎么有空?不回家陪老婆?”   “他今天加班。”江桓美滋滋地喝了一口果粒橙,“一会儿我去公司给他送夜宵,他经常这样,忙起来就没边了,胃也不好,身体也不太行,我总告诉他,提前退休两年没什么,老公能养他,可他就是不听……”   有不知情的总裁好奇地看向江桓,“江总,你老婆也是……”   “知道黑石科技么?”江桓又开始显摆来了,“那就是我老婆开的,我老婆长得帅,身材也好,穿上西装那小模样简直了,腰线一收,小眼镜一戴,特别有精英范,斯文又禁欲……”   他这话还不等说完,这个时候就听见,酒吧舞台上响起了一声,“来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时光!”   浪荡骚气的声音,直接让在场的人都闪了腰,江桓更是被果粒橙给呛到,捂住嘴猛烈咳嗽。   有总裁看向了舞台方向,看到了熟悉的人影,欲言又止,“江总……那是……”   “……尊夫人吧……”   江桓站起身抬头看过去,舞台上的任川已经把西装给甩掉了,身上的衬衫解开了四颗纽扣,敞露着大片大片的胸肌,摸着自己的屁股,骚气至极地扭腰,还朝台下抛媚眼,“来啊~~~”   江桓猛地看向了自己的手机,又看向了台上的任川。   加班呢?工作呢?   他拨开人群,咬牙切齿地走上去,舞台上抛媚眼的任川也看见了他,脚下一滑直接劈了个岔,表情瞬间就石化了,“……”   “任总……”江桓狰狞至极地笑出来,“你扭得挺带劲啊?”   作者有话说   #打卡区#   哈哈哈哈哈哈哈任总要被收拾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番外二 给我跳一遍   任川的第一反应就是我要完了。   他下意识地去人群中找崔明浩和祝凯风这两个始作俑者,想要和两个发小一起共存亡,但是没想到,在江桓出现的那一刻,崔明浩和祝凯风就像是看见老鹰的兔子,嗖的一下就拨开人群夺命而逃,那速度,让博尔特看见了都要自惭形秽,要是让国家体育队看见,指定就让他们参加奥运会为国争光去了!   这都是什么发小!!!   任川都要被气死了,祝凯风和崔明浩竟然丢下他一个人双双逃跑了!!!   “看什么呢?”江桓都要被气笑了,自己就站在任川面前,任川竟然还敢去看别的男人,“嗯?外面的男人就这么好看?”   任川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想要解释一下,“额……不是有一句俗话么?家花不如野花香……”   无言无语无可救药的江桓,“……”   合着他这朵家花已经不香了!!!   “任川!!!”江桓的声音拔高了一个八度已经脸红脖子粗了,“你背着我来酒吧也就算了!!!你还背着我找男人!!!”   任川简直是百口莫辩,“我……”   江桓指着他被扯开的衬衫,“你看看你都穿着什么东西!!!”   任川赶紧把自己的衬衫给捂上,不是特别有气势地喊道:“我没有!”   江桓眼镜都气红了,“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这个时候舞台上别的舞者扭到了任川面前,一手扶着他的肩膀,一边用大腿磨蹭着他的胯骨,“帅哥~来跳舞啊~”   任川哪里还敢当着江桓的面儿,和别的男人跳舞,他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衣服,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裤裆,看上去就仿佛是尿频尿急尿不尽,有苦说不出,“我……”   “下来。”江桓指着自己面前,黑着一张脸,“给我过来!”   任川只能灰溜溜地从舞台上下来,老老实实,像一个挨训的小学生一样站在了江桓面前。   江桓将他上上下下一打量,没看见他穿着外套,胸膛气到剧烈起伏,“我给你买的西装呢?”   任川小声嗫嚅着,“丢……丢了……”   “任川!!!”江桓的嗓门又大起来了,“那是我给你买的!!!”   “我错了……”任川简直是委屈巴巴,好不容易来酒吧放松一次,结果被捉奸了,“我真的错了嘛……”   江桓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牵着他就想要走,结果摸了一手的金粉,他抬起头看向任川,“你手上的金粉是哪里来的?”   任川看天看地就是不说话,“……”   江桓环顾了一下整个酒吧,最终看向了舞台上,十几个赤裸着上半身的肌肉猛男,他们的胸大肌上闪烁着油光和金粉,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那么的炫目性感,满满的荷尔蒙气息。   江桓再一看任川的两个手掌,全他妈沾染上了金粉。   “好啊……”江桓彻底懂了,咬牙切齿地看向任川,“你不仅背着我来酒吧找男人,你还背着我在舞台上乱摸别的男人的胸……”   任川看着他铁青的脸色,差点被吓得劈叉,期期艾艾,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回家说好不好?”他小心翼翼地拉扯着江桓的手掌,“我们回家……”   “谁跟你回家!”江桓扯着脖子吼道,“你还想着回家?!!”   他直接把任川给扛起来,就仿佛是抗麻袋一样,出了酒吧,对面就是一家酒店,江桓要了个总统套房,一路大步流星,开门之后,直接就把任川给摔在了床垫上。   床垫十分柔软,还让任川回弹了几下,他手脚并用挣扎着爬起来,有点恐惧地看向江桓,“江桓……你别……”   江桓一把抽出了自己的裤腰带,折成了几段握在了自己手中,指着任川,“过来。”   任川只能老老实实过去,他浑身颤抖着,“要不……我给你跪下吧……”   江桓猛地一甩手里的裤腰带,啪地一声,“给我站直了!”   任川浑身一个激灵,赶紧站直。   江桓又指着他,“现在,给我跳。”   “跳?”任川愣了一下,“跳什么?”   “你刚刚在酒吧里是怎么跳的,现在就给我怎么跳。”江桓的嘴角浮起了一丝冷笑,“怎么,对着别的男人能骚得出来,对着自己的老公不会骚了?”   “你别……”任川觉得他有点过分了,“我就是跳了一会儿……”   “那叫一会儿?”江桓直接跟他吼起来了,“你他妈扭腰扭屁股!!!还他妈摸别的男人胸肌!!!你都没这么摸过我!!!对着我扭过!!!”   他手握着皮带指着任川,“现在,给我跳。”   任川皱着眉,“江桓……”   江桓啪地一声一甩手里的皮带,不容置疑地吼道,“跳!!!”   任川无可奈何,只能开始给他表演全国第三套中小学生广播体操,甚至还开口配乐,“谁是我的新郎,谁是我的新娘,哎哎哎!别再让我东张西望,别再让我天天猜想,谁是我的新郎,我是你的新郎,谁是我的新娘,我是你的新娘,哎哎哎!你快快来到我的身旁——!”   十三节的广播体操跳完,江桓的脸已经彻底黑了。   任川倒是有一点自鸣得意,觉得自己表现不错,可以争取一下宽大处理,他拽着江桓的袖子撒娇,“好了好了,你看,我都给你跳了……”   “任川。”江桓几乎是咬牙切齿,“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   任川歪了歪脑袋,眨巴了两下眼睛,“……”   江桓已经撸起袖子要动手了,“小王八蛋,一天不打就忘了自己老公是谁!!!你别跑!!!给我站住!!!”   任川被追地上蹿下跳,和江桓在总统套间里玩儿起了跑酷,最终还是因为身手不够敏捷,被江桓一把按住,扒下来了裤子,用皮带抽了好几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任川嗷嗷大哭,“我的屁股!!!”   江桓又啪地一声抽上去,“还去不去酒吧了?”   “不是我一个人的错!!!”任川就算是死也不能自己一个人去死,“是崔明浩和祝凯风带着我去的!!!”   “哦。”江桓听懂了,“原来还有同伙啊。”   “嗯嗯嗯。”任川疯狂点头,眼含热泪,“所以,我是无辜的……”   “你无辜个屁!!!”江桓又啪地一声抽上去,“你要是无辜你就不应该给我发你在工作的微信,然后偷偷跟他们跑去酒吧!!!”   “你要是无辜你就不应该衣衫不整地跳上舞台去扭腰!!!”   “你要是无辜你就不应该伸出爪子去摸别的男人的胸大肌!!!”   江桓用皮带把任川给爆炒了一顿,然后他坐在了皮质沙发上,两条长腿交叠在一起,手里握着皮带,居高临下的看着任川,“现在,给我跳。”   任川捂着自己通红通红的屁股,委屈巴巴,“还……还跳啊……”   “跳。”江桓笑了,“当然要跳,你对别的男人怎么发骚,就得对我怎么骚。”   任川吸了吸鼻子,从地上爬起来,他非常小幅度地……摇摆了一下自己挺翘的臀部。   江桓的喉咙瞬间就锁紧了。   “我……”任川都要哭了,“我真没有骚……”   “继续跳。”江桓的眼神晦暗下去了,连嗓音都变得有点沙哑,“我没有说停,就继续……”   西装裤的面料暗含珠光,包裹在挺翘的臀部上,那种闪烁的光泽,那种圆润的线条,就仿佛是一副既圣洁又下流的油画。   任川刚被揍过一顿,屁股还不大好使,扭起来的时候总是隐隐作痛,就导致骚气里又暗含着一种青涩。   江桓的目光越来越暗,越来越暗……   手机里的嗨歌还在继续,任川跟随着高潮的音乐,直接来了个劈叉,而后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胯部,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臀部,就仿佛是一条水蛇一样扭着腰,眼角带红,连眼神里都含着媚色,“老公……”   江桓终于是受不了,将任川打横抱起来,扔到了大床上,而后压上去,重重地亲吻上了他的嘴唇,“任川……你简直是恨死我了……”   “我不应该放你一个人出去,我应该用黄金打一条金链子,好好拴着你……”   “把你关在地下室里,就只允许我一个人看。”   “你是我的……”   这一晚,任总的屁股算是里里外外都彻底废掉了。   他只能趴着睡觉,但是睡梦中,屁股都在火烧火燎地痛,时不时还会发出几声小猫一样的哭声。   江桓拿他没办法,将他搂在怀里,用手帮他轻轻揉屁股,涂上活血化淤的药,“看你还敢不敢有下次。”   “错了……”任川在睡梦中哭着哼哼,“老公我错了……”   江桓亲了亲他的嘴唇,“老公原谅你了。”   酒吧事件,到此,还没有真正的落下帷幕。   因为……   还有两个始作俑者在逃。   江桓将任川好一通收拾,自然是不会放过崔明浩和祝凯风。   撺掇什么不好,撺掇他老婆去酒吧找男人!!!摸别的男人的胸大肌!!!   这两个发小是不想活了!!!   而任川,也秉承着就算是死也要拉两个垫背的,非常积极,非常乐意地冲在了坑害发小的第一线。   当过去了四五天,崔明浩和祝凯风以为,风波已经平静下来,风头已经过去的时候。   他们带着一点慰问的礼物,来看望任川了。   “川儿!!!”祝凯风冲上来抱着他嚎啕,“我的川儿!!!你还活着么!!!”   “呵呵。”任川冷冷地笑了两声,“孙子,当时跑的挺快啊?”   崔明浩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我医院忽然有病人突发病情,要我赶回去。”   任川又看向了祝凯风,“他是因为工作,你呢?”   “我……”祝凯风语塞了一瞬,“我未来女朋友的老丈母娘的三舅姥爷的四姑老爷据说去世了,我得赶过去看看。”   “哦。”任川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原来如此。”   祝凯风非常关心他,“江桓那个狗东西没对你怎么样吧?做了几次?”   崔明浩也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用了几盒套?”   任川有点忍无可忍,“你们……”   他再一看两个人拿来的礼物,全他妈是肾宝片,“……”   “那个什么……”祝凯风和崔明浩要告辞了,“我们就是来看看你……就不多留了……”   任川狰狞地笑出来,“来都来了。”   这个时候大门咔嚓一声就被锁上,江桓手里端着一盘饺子,也是“热情洋溢”地看着他们两个,“对啊,来都来了。”   一动都不敢动的崔明浩和祝凯风,“……”   江桓咣当一声就把饺子放在他们两个面前,一人给了一双筷子,“吃了!”   “这个……”祝凯风不是很敢领教江桓的厨艺,“心领了……”   任川手里拿着一把菜刀指着他,“吃了!”   江桓笑了笑,“猪肉白菜馅儿的,杀了两头猪,一头叫崔明浩一头叫祝凯风,跟你们两个那么投缘,所以说什么都得吃。”   祝凯风哆嗦着手,夹起了一个饺子,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而后将饺子囫囵个咽下去。   不到三分钟,他就倒地“身亡”了,“……”   崔明浩看见了这个阵仗,抬头看着江桓和任川,心想为什么不早一点把他们这对狗男男给宰了呢!!!   他深深他叹息一口气,夹了个饺子放进嘴里,刚一咀嚼……   而后他从自己嘴里拉出了一条长长的棉线,“……”   任川剃了剃自己的指甲,不是很好意思地告诉他,“缝着棉线的饺子是我包的,因为怕漏,所以都缝上了。”   江桓将一盘饺子都端到他面前,“来来来,还有,不要客气!”   这个时候倒在地上的祝凯风暗中给崔明浩暗示了一个眼神,赶紧装死啊,还等什么呢!!!   崔明浩秒懂,捂住了自己的嗓子,惨叫了一声,而后咣叽倒在了祝凯风的身上,和他一起双双“去世”。   作者有话说   #打卡区#   番外更新时间不定,因为都是我新鲜码出来的,如果有想看的剧情可以告诉我。 第一百二十八章 番外三 穿这么短的裙子,不怕?   很快又到了一年年底,任东升开始打电话催促着他们回家过年,各个公司也进入到了年终总结的时候。   任川年底简直要忙翻了,恨不得变身八爪鱼,长出八只手来干活工作。   人到中年,再加上长时间的过度劳累,某方面确实是不如以前年轻的时候了。   每当江桓对他做出什么暗示,或者是在他面前展露自己的胸肌腰肌的时候,任川就仿佛是看过眼云烟一样看着他,“……”   江桓纳闷地秀了秀自己的肱二头肌,“我……这么快就没吸引力了么?”   “累。”任川不想动弹,直接了当地告诉他,“不做。”   他深深叹息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电脑,前去卫生间洗澡。   江桓已经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被拒绝,冲上去,还企图挽回一下,“我帮你搓澡啊!!!”   浴室大门就在他眼前咣当一声就关上了,差点就夹到他的鼻子。   江桓好他娘的委屈,用手挠门,惨兮兮地喊着,“媳妇儿……媳妇儿……求求你让我进去吧……都好几天没有开荤了……你要憋死我么……”   一直到任川洗完澡出来,江桓还狗腿子地围在他身边,就仿佛是一只乖狗狗,眨巴着自己的眼睛,“求求了……”   “哎……”任川重重的叹息了一声,“好吧……”   江桓简直是大喜过望,就仿佛是久旱逢甘霖老农,他将一切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在家里预备了十盒套套,刚准备进去的时候,一看——   任川跪在床上睡着了,甚至都开始打小呼噜了。   无言无语的江桓,“……”   他到底是没舍得将任川给弄醒,将他的睡姿给调整过来,平躺在床上,调暗了床头灯光的明度,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而后,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卧室。   去卫生间孤独寂寞地一个人撸。   坐在阳台上一个人抽事后烟的江总,总结反省了一下现在的状况。   在最近两年时间里,任总拒绝他的次数,呈现几何形递增,都说男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可任总却仿佛是一脚踏入了棺材,吊着一口气活着。   就算是吃腰子吃韭菜,都毫无作用。   “难道是……”江桓想起什么来了,“当年胃癌手术的后遗症?”   他吓得手里的烟头一下子就掉地了。   第二天他说什么都得带着任川去医院做一个全身检查。   “哎哟,你烦不烦啊。”任川都服气了,“我都忙死了你还要我跟你去医院,去什么医院去医院,我好着呢。”   “你好……”江桓刚想要说你好在哪里,你都不跟我啪啪啪了,但他猛地想到,男人都要面子,这种话,不能当面说出来。   他只能委婉地开口,“你好……不代表我好……”   “???”任川有点傻眼了,“你怎么了?”   “我最近……”江桓一脸菜色,肾虚一样捂住了自己的肾,“实在是不太好。”   任川踉跄了两步,倒吸了一口凉气。   江桓生病了!!!   看样子还不是小病!!!   他说什么都要带着江桓去医院检查检查,江桓几次想要开口,说我没病,都被任川给打岔过去,“什么没病!!!看看你的脸色!!!好好查查,什么肝啊心脏啊,尤其是大脑!!!你脑子之前就坏过!!!”   江桓被按在医院里,被迫接受了一系列的检查,但是检查结果显示……他浑身上下还真就找不出一点毛病来,健康的令人匪夷所思。   “真没病?”任川不敢相信地看着医生,“可……”   医生非常负责任地告诉他,“您先生真的没病。”   这一下,任川火了。   他双手环抱胸前,肺腑里压抑着滔天怒火,指着江桓,“你什么意思?”   “我……”江桓心说我还能有什么意思,我想让你检查检查, 不是让我检查检查。   “没病装病?”任川怒了,“好玩么江桓!!!”   江桓好他娘的委屈,“我没有……”   “你几岁!!!玩儿这种把戏!!!”任川几乎是脸红脖子粗地怒吼着,“你知道我要吓死了么!!!”   江桓简直是百口莫辩,“不是,你听我说……”   任川现在不想要看见他,“滚!!!”   江总彻底傻眼了。   他想让任川检查检查身体,结果成了他自己检查检查身体,他自己的身体还一点毛病都没有,然后任川还因为这个生气了。   天啊,他上哪说理去?   任川丢下了江桓一个人,怒气冲冲地回到公司,打算上班。   孟春敲了敲他办公室的门走进来,“老板。”   “什么事儿?”任川深深叹息一口气,“最好是点好事儿。”   孟春笑了一下,“公司年会,今年来了一帮小姑娘,说什么都要你出场表演个节目,她们还搞了个花样,让你抽签,抽到什么就算什么。”   任川愣了一下,“还要抽签?”   孟春憋着笑点头,“嗯。”   “我……”任川瞬间犹豫起来,“还是不……”   孟春用拳头抵住自己的嘴唇,咳嗽了两声,“她们说,你如果同意的话,明天绩效她们能翻倍。”   “抽!!!”任川立马就道,“现在就抽!!!”   任川跟着孟春一起来到了办公区,办公区的小姑娘们早有准备,在哄笑声中给他递上了抽/奖箱。   任川看她们一眼,“不会故意整我吧?”   小姑娘们嬉笑着,“哪能呢。”   任川将手伸进了抽/奖箱,摸索了一会儿,抓出了一张纸条,只见纸条上赫然写着——穿上露背裙高跟鞋唱歌。   整个公司都尖叫起来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终极大奖!!!”   “女装!!!”   “露背裙!!!”   “高跟鞋!!!”   任川只觉得眼前一黑,“……”   年会就在周五,而且任川是在全公司的见证之下抽到的,根本就赖不掉。   “当当当!!!”这群小姑娘们已经连服装都准备好了,“老板!就穿这条!!!”   那是一条红色的丝绸材质露背裙,面料带着细闪,在灯光之下就仿佛是群星一样闪耀着,让人忍不住联想到夕阳西下时候波光粼粼的海面。   任川看着镂空的后背,一张脸都红起来,“……”   周五年会的时候,他一个人躲在卫生间里……有想去死一死的冲动……   任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就仿佛是不认识了一样,这几年他没有剪头发,头发长到了下巴,微微卷曲,勾勒出完美的下巴轮廓。   涂着口红的嘴唇就仿佛是花瓣儿一样娇艳欲滴,身上只穿着一条镂空露背的丝绸红裙,露出白皙后背的迷人曲线,脚上搭配着穿着一双漆红色的高跟鞋,脚趾紧张地蜷缩在一起。   任川无语问苍天,自己到底是什么手气,才能抽出这样一张纸条!!!   孟春已经是第八次来敲卫生间的门了,任川实在是不能躲了,鼓足了勇气,推门走出去。   外面一片大亮,灯光之下,全公司的员工都手持着荧光棒在尖叫,房顶都要被一层叠着一层的声浪给掀掉了。   任川羞红着一张脸来到了舞台之上,刚刚站定,忽然……他在人群之中看到了江桓。   江桓站在人群的最外围,正默默注视着他,被发现了之后,还冲他笑了笑。   任川内心都要爆炸了!!!   啊啊啊啊啊啊!!!   被老公看见自己穿露背裙!!!   太羞耻了!!!   “我……”任川拿着话筒都有点忘词,“那什么……”   “给大家唱一首歌……”   “I don’t want to say goodbye.(我不想说再见)”   “Let the stars shine through.(让繁星照耀夜空)”   “I don’t want to say goodbye.(我不想要说再见)”   “All I want to do is live with you.(我想要的只有与你在一起)”   “Just like the light of the morning.(就像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After the darkness has gone.(在黎明的黑暗逝去之后)”   “The shadow of my love is falling.(我爱的影子正在降落)”   “On a place where the sun always shone.(降落在阳光总是照耀的地方)”   ……   任川看着台下的江桓,直视着他的双眸,一时之间,感觉到时间的洪流再一次降临到他们身上。   曾几何时,在拉萨的酒吧里,他站在破破烂烂的舞台上,对江桓倾尽所有地唱出了这首歌,唱出了他那时候的心声。   我想要……与你在一起。   将近十年过去,他们共渡了那么多的日日夜夜,每天清晨的第一声早安属于彼此,入梦前的最后一声晚安属于彼此。   在漫长的时间河流里,他们从未弄丢过彼此。   他们无需去说goodbye(再见)。   当一首歌唱完,任川几乎是飞奔下舞台,扑向了江桓。   他脚踩着红色高跟鞋,用腿壁咚了江桓,将他推倒在墙面上,伸手抬起了他的下巴,问他,“看哪呢?”   江桓轻轻一笑,伸手抚摸上了他的大腿,将裙摆撩起来,手指缓缓上移,慢慢摩挲着光滑的皮肤,凑到了任川的肩颈出狠狠咬了一口,然后朝他的耳廓吹了一口热气,“穿这么短的裙子?不怕?”   作者有话说   #打卡区#   我就喜欢壁咚,哦哟,好刺激。 第一百二十九章 番外四 助理组真的是太难了!   孟春钟念,回顾了一下自己的感情经历,总结起来好像……格外的命途多舛。   钟念整理着自己的爱情日记,翻到了最开始,他们当了几个月的网友,第一次线下见面的时候。   “你当时……请我吃的是日料吧?”钟念看向了孟春,忽然有点好奇,“为什么请我吃日料?”   正在喝水的孟春停顿了一下,他心想着这么多年的感情,已经是老夫老夫了,所以就没必要隐瞒。   “因为有优惠券。”孟春看向了钟念,“老板在那里分手了太多次,可是餐厅老板不想失去他这个大主顾,所以给了他很多优惠券,但是老板再也不想去那个伤心之地了,这个优惠券就都给了我。”   钟念感觉到自己的怒火在燃烧了,几乎是咬牙切齿着,“我们……第一次……见面吃饭……你竟然……用优惠券……”   “我……”孟春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没想到钟念竟然真的生气了,“起码我的态度是好的!!!我当时对你非常绅士!!!”   “你企图拐我上床!!!”钟念猛地将一个抱枕砸向了他,怒吼着,“狗东西!!!”   “停停停!”孟春赶忙叫停,“我们根本就没上床好吧,我们……”   他忽然有点回忆不起来了,“我记得……当时是有什么事儿……导致我们连那顿饭都没吃完……”   “好像是……”钟念也皱起眉头回忆起来,“工作上……”   孟春一边想一边走向了储物间,想要拿一点零食出来吃一吃,但就在他踮起脚尖,够架子上的零食的时候,忽然把旁边的一个大纸箱给弄倒了。   上百包护舒宝卫生巾就如同洪水一样倾泻了下来,“……”   孟春看着满地的卫生巾,拿起一包,看着封面上卫生巾三个大字被画上叉,旁边写上了纸尿裤三个大字,一瞬间,记忆全回来了!   “我知道了!!!”孟春拿着一包卫生巾冲出来,对钟念大吼着,“是那两个畜生!!!”   钟念看着这包卫生巾也恍然大悟,表情变得狰狞至极,磨牙吮血,“是……那两个狗东西!!!”   “他们打断了我们的约会,非要我们去给他们包一家有纸尿裤的屈臣氏,甚至连纸尿裤都得是护舒宝这个牌子的!!!”   孟春崩溃至极地大吼着,“他们两个约会约爽了,我们两个跟在屁股后头善后!!!”   “这么多年了!!!”钟念也要崩溃了,“这些卫生巾还没有被用掉!!!”   孟春简直是想哭,“之后去医院,姓任的把我当成了渣男……”   钟念也想哭,“姓江的也把我当成渣男……”   孟春又想起一件事儿了,“当时姓江的还给你介绍对象!!!”   “我们四个一起出现在餐厅里,当时我们两个忘情接吻来着,他们两个畜生忽然蹦出来,大喊着’你不能和渣男在一起!‘”   “我当时真的以为你是渣男!!!”钟念都无法言说自己的心情,“但是当时我已经爱上你了……”   “我也以为你是渣男!!!”孟春都要崩溃了,“可是我好喜欢你……”   他们两个抱在一起,彼此垂泪,曾经以为自己的感情足够牢固,却没有想到上天给他们两个安排了江桓和任川这两个极大的考验。   “畜生……”钟念痛骂着,“畜生!!!”   “狗男男!!!”孟春也痛骂着,“就这样的狗男男结婚还要意思跟我们要份子钱!!!”   “对了。”钟念忽然停止了哭泣,他看向了孟春,“咱们两个结婚的时候,他们两个……送了多少礼金?”   孟春一时之间也有点想不起来,他翻箱倒柜,找出了当年结婚时候的账本,一页一页地翻找,找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在账本的一个角落里,看到了江&任这样的字样。   “给了……”孟春看向了名字之后的那一行,手指忽然停顿住,表情变得有点不可思议,“八块八毛八?”   连钟念都一时之间安静了下来,“……”   “他们还送了两个杯子。”孟春拍了拍钟念的肩膀,“打工人都是人上人,今天搬砖不狠,明天地位不稳。”   “我们的结婚福利就是……”钟念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两个杯子,加上并在一起的桌子……”   钟念和孟春同时将手里的账本给摔了,霸王龙一样朝天吐火,“姓江的姓任的这他妈是在侮辱谁!!!”   “我要去炸了公司。”钟念这就动身。   “我要去宰了姓任的。”孟春也站起身来。   两个人收拾了小皮鞭和菜刀,还不等出门,电脑的邮箱就想起了提示音,“您有一封新邮件还未查看哦。”   又是工作,孟春和钟念双双调转回来,“阿西吧!”   皮鞭和菜刀就放在他们手边,心想着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就冲去公司宰了姓江的和姓任的,然而这工作处理起来太上头,等到一切都结束,他们站起来活动筋骨的时候,天早都黑了。   这样的“暗杀活动”平均每月都要来上个七八次,比大姑娘的例假还无常多变。   揣着的是“十步杀一人”的雄心壮志,可奈何,“工作”这个小妖精总要横生事端,多加阻拦。   “老婆。”晚上睡觉的时候,孟春搂着钟念,在他身上蹭来蹭去,“你说我们这一辈子都这样了么?”   “怎么了?”钟念看向他。   “被资本主义蹂躏。”孟春说着说着就想哭,“被姓江的和姓任的……指挥来指挥去……”   钟念想了想说,“要不我们辞职吧。”   钟念和孟春都沉默了下去,五分钟后,他们双双掀开被子下床,打开电脑写自己的辞职信。   这样的日子没有办法过下去了!!!   “我们辞职了以后,可以开一家咖啡店。”钟念一边写辞职信,一边和孟春畅想未来,“我想养一只布偶猫。”   “好。”孟春点点头,“我们每天就喝喝咖啡,晒晒太阳,咖啡都不需要自己做,雇几个咖啡师来就好了。”   “我负责撸猫。”钟念觉得这样的未来实在是太美好了,“你负责铲屎喂猫。”   “节假日的时候可以邀请朋友一起来咖啡店喝一杯。”孟春也觉得这样的未来非常美好,“但是绝对不会邀请两个总裁。”   钟念连忙点头,“对对对,门口写上一个牌子,狗和总裁不许入内。”   他们做了一个晚上的美梦,将自己的辞职信给打印出来,想要等第二天上班的时候交给两个总裁,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第二天他们早早就起床,收拾好了一切,将小皮鞭和菜刀放在了自己的公文包里,万一总裁要是不同意他们的辞职信,那就把他们给宰了!!!   双子大厦东楼和西楼在今年的时候并在一起办公了,两家公司的员工堪称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上午去西楼吃一吃小点心,下午去东楼喝一喝小咖啡,日子过的那叫一个滋润。   孟春和钟念,刚刚走入办公区,正在好奇为什么今天的办公区这么安静,而且人都看不到一个的时候……   忽然旁边办公室的大门轰地一声打开,成群的员工们涌出来,手里拿着拉花和彩蛋,甚至还有祝贺的圣诞帽,将孟春和钟念团团围住。   “恭喜!!!”   “双喜临门!!!”   “结婚纪念日快乐!!!”   孟春和钟念都傻眼了,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这是……”   人群摩西分海一样分开了一条道路,任川和江桓西装革履,相互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咳嗽了两声,走到了孟春和钟念的面前。   任川最先开口,“今天是你们结婚十周年的纪念日,就想着,全公司一起庆贺一下。”   孟春和钟念没想到,自己的结婚纪念日,姓任的和姓江的,竟然会记得,瞬间就感动到眼眶通红,“老板……”   江桓拍了拍他们两个人的肩膀,语重心长,“大喜的日子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能送给你们的。”   他和任川相互看了一眼,“我们打算……”   “……把公司送给你们。”   孟春和钟念瞬间就傻眼了,“???”   他们辞职信还装在公文包,拿在手上呢……   任川和江桓表情那叫一个高兴,朝他们两个宣布道,鱼兮牍家“经过公司高层的会议决定,任命你们两个成为公司的新一任ceo,明天正式上任。”   孟春都有点不会说话了,“那你们……”   任川都觉得他傻,“退休啊!!!”   江桓搂着任川,想象着自己的退休生活,简直是无比幸福,“哎,我们退休了以后去开一家咖啡店吧,我想养一只布偶猫,你负责撸猫,我负责铲屎喂猫,每天就晒晒太阳喝喝咖啡,节假日的时候可以邀请朋友一起来咖啡店里喝一杯。”   江桓又看向了孟春和钟念,微笑着邀请,“你们两个也可以来。”   孟春和钟念的表情都是石化的,“……”   任川和江桓简直是太开心了,抱在一起同时感叹着,“啊!退休真的是太美好了啊!”   作者有话说   #打卡区#   助理组好难啊。 第一百三十章 番外五 李铁柱日记   两个总裁光荣退休以后,并没有不管公司的事务,做甩手掌柜。   毕竟每年还是有股东大会,他们作为股东还是要过去开会的。   会议上,孟春和钟念这两个新任ceo全程黑着脸,就仿佛是公司马上就要倒闭,凶狠至极的目光一直流连在任川和江桓牵在一起的手上。   他们梦想中的咖啡店竟然被两个总裁先开起来了。   他们想养的布偶猫,竟然被两个总裁先抱回去了。   抄袭都没有这样的!!!   年轻人你不讲武德!!!   “哎你说……”任川偷偷看向了江桓,“为什么孟春钟念一直瞪着咱们两个?”   “可能是因为……”江桓自己猜测了一下,“太感激我们了吧?”   任川完全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可以被感激的地方,“啊?”   江桓牵着他的双手,帮他回忆,“你想一想,我们帮他们两个策划了一个多么完美的婚礼,在他们结婚十周年的纪念日上,又将公司交到了他们手上,让他们成为了公司的ceo。”   江桓都忍不住为自己而赞叹,“你说说,这么多件人生大事,都有咱们两个的参与……”   “他们能不感激我们么?”   “可……”任川看着孟春的眼神都有点发毛,“你确定这真是感激的眼神?我怎么觉得他们两个要吃人呢?”   “哎,太累了吧。”江桓啧啧了两声,“不像我们,功成身退,可以早早退休……”   任川若有所思,“哦……”   开车回咖啡店的路上,江桓想起了一件事情,“马上也要到我们的结婚纪念日了。”   “是么?”任川都忘记他们是哪一天结婚了,“这么快?第几年了?”   江桓想撬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都是水,连这个都记不住,“第十年。”   “我竟然十年了都没有跟你离婚!!!”任川觉得这他娘的简直就是一个奇迹,“我是怎么做到的?”   “因为你老公我多金帅气还有腹肌!!!”江桓差点就跟他吼起来了,“你能不能不成天就想着离婚离婚!!!”   任川指着他的鼻子,“你再吼我,我现在就离。”   江桓瞬间就委屈下来,像是一条受到了训斥的乖狗狗,眨巴着自己湿润的双眼,“不……不吼就不吼了嘛……”   “想一想可真快啊……”任川啧啧了两声,“都十年了……”   江桓将车停在了咖啡店的门口,帮任川解开了安全带,“你想一想要什么礼物,想怎么过这一天。”   任川无所谓,拜拜手,“跟平常一样就好了嘛……”   江桓无语至极地看着他,“你的‘跟平常一样’去年是让我从巴菲特的手里买股份想要成为最大的股东,前年是想要去世界最高极跳伞,大前年是拽着你老公徒步撒哈拉大沙漠,大前年是和我荒野求生,横越整个西伯利亚……”   江桓深深叹息了一口气,“任川,你想要把我换掉就直说,我拎个包就走,真的不必这么委婉。”   “额……”任川愣了愣,“这些要求……很难做到么?”   江桓忽然语塞住了,“……”   任川眨巴着眼睛看向他,“这难道不是非常简单容易满足的小小要求么?”   江桓真的是无语问苍天,差点就哭出了面条泪,“哪一条简单!!!”   “我又没有要你成为世界首富,也没有让你整容成世界小姐,更没有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强壮的男人。”任川歪了歪脑袋看向他,“难道还不简单么?”   江桓真是宝宝心里苦,“……”   他仰头四十五度角看向天空,不让自己的眼泪滑落下来,那样显得太狼狈。   他们两个一起走进咖啡店,江桓走入后厨,去准备东西,任川一个人在装潢精致的店里布置,忽然,他的视线落在了墙角的一个纸壳箱子里。   这个箱子里也没有装什么特别的东西,就是一点旧书,江桓搬过来,准备放在咖啡店的书架上,充门面的。   任川动手从里面拿出了一本非常老旧,甚至于纸的边缘都发黄发脆的日记本来。   他的视线落在了封面的右下角,那里被人用墨水,写了一个p。   任川的心脏重重的地咯噔了一声,因为他知道,江桓从前的名字就是Pluto,他到现在偶尔签名的时候也只会签一个p。   这很可能是……江桓从前的日记本。   任川屏住了呼吸,轻轻吹掉了表面上的灰尘,小心翼翼地将这本尘封已久的日记本打开。   19xx年xx月   我没想到那个电话是可以打通的,对面是一个男孩,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但是……他的声音非常温柔。他喜欢吃糖果,可是父亲却不允许。他在一出生的时候就失去了母亲,他因为这个,哭了好久。我形容不出我此时此刻的感受,我的宇宙,终于在这一瞬间充盈起来,我发现了一颗……小小的星球,它正向着我的航道驶来,或许在未来的某一个瞬间,我们会在这个世界的角落擦身而过。   2000年xx月   今天是我的十八岁生日,我买了一个小小的生日蛋糕,看着湖里的白天鹅独自一人吃掉。我还做了一件可能被认为愚蠢的傻事,我越过了警戒线,在三一学院门口的那颗牛顿的苹果树树洞里,放了一封情书。我也不知道会是谁发现这封情书,是女孩?还是男孩?我忽然开始期待命运的安排了,也许我的人生并没有那么黑暗,上帝给我留了一束照耀前途的光芒。   201x年xx月   好久没打开这个笔记本了,回中国快要到一年,ai的研发工作暂阶段完成,可以进行下一步的开发,我来医院做一个小小的心脏手术,没想到没有床位给我安排到肿瘤科来了……不过我想说,对面病房的病人挺帅挺好看的。不过可惜啊……胃癌晚期,啧啧啧。   201x年xx月   我发现我已经爱上他了,我喜欢他,我想要和他在一起,但是上天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让我爱上了一个将死之人,棺材已经买好了,我要陪他度过这人生中的最后一点时光,如果没有人来爱他,那么就让我来爱他。川儿——哥爱你。   201x年xx月   气死我了!!!任川他根本就不是胃癌晚期!!!虽然我也不是什么肝癌晚期!但是他骗我!!!骗我骗的好苦!!!!   201x年xx月   shit!和任川这个狗男人住对门了!!!   201x年xx月   又失眠了,好痛苦,为什么我总能梦到任川,这就是一个渣男,我梦他干什么!!!梦见玛丽莲梦露也比他好啊!!!   201x年xx月   终于同居了,川儿,哥的宝儿,哥总算能好好照顾你了。以后再也没有苦头让你吃了,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有哥给你撑着。   201x年xx月   我……表白了……在猪圈里……   我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冲动地表白了,可我他娘的实在是忍不住了!!!从前的我都干了点什么啊啊啊!!!那么大的一个媳妇摆在我面前结果呢!!!我当了人家的哥哥!!!苍天啊!!!   不过我睡到川儿了。   嘿嘿……   别说,还挺好睡的。(这句话涂死了)   201x年xx月   敢碰我的川儿,常文山你不得好死!!!   任川回想起这里了,因为粉钻,自己差点被常先生带来的那个男人迷/奸,要不是江桓开车赶来,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紧张至极地吞咽了一口口水,翻开了下一页,心脏砰砰跳动着,挤压着血液冲向血管。   马上就要到他们分开的三年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江桓从未提到过,那三年里发生了什么……   是不是今天就可以……知道答案了呢?   翻开下一页的时候,任川有点傻眼,因为在这之后的的纸张根本不是粘在本子上的,都是零散的一片片碎纸,破碎,充满皱纹,也不知道是从什么东西上撕下来的。   201x年xx月   回到英国快一个月了,他不允许我走出房间以外的地方,我试过跳窗,代价是摔断了脚踝,四肢被铁链捆绑住,在他眼里,我是没有自尊的动物,甚至于连大小便排泄都要被监视着。日记本被我存放在了银行里,只能用别的纸来替代,我说我不会再逃跑,他们才给了我一支铅笔,铅笔尖都是磨平的,根本就无法对人造成任何伤害。川儿……哥真的好想你,无时无刻不在想你。但是哥可能……回不去了……   2020年xx月   我终于被允许参与商业上的往来,他的手果然很黑,常文山也只不过是何家养的一条走狗罢了,如果想要彻底掰倒这只巨腕,我还需要更多的信息……我可能也要……不干净了……   川儿……忘了哥吧。   2020年xx月   我被发现了……他终究是舍不得对自己的骨肉下手,留了我一条命,字迹有点歪斜……两只手腕都已经断掉了,这是用嘴叼着笔写的……好在最重要的东西发给了警方,媒体,之后发生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川儿……哥回来了,巨龙已经被我杀掉了,我可以……拥抱你了。   任川差点没有忍住自己的眼泪,对着日记本狼狈不堪地哭出声来,他哽咽着翻开了下一页,却没想到下一页的日记更加劲爆。   2021年xx月   翠花想要拉着我一起喝农药吧,为什么今晚的饭菜这么好,还有猪肉炖酸菜。呜呜呜,我知道翠花跟着我这么多年受苦了,我没能让他过上好日子,我们这么多年,甚至连一个孩子都不敢生,就是因为穷……(省略三千字)   猪肉酸菜有点好吃,翠花应该是把农药下在了饭菜里,我现在觉得我肚子有点疼。翠花!!!来世我们一定要再相聚!!!我还要当你的李铁柱!!!   2021年xx月   我开着全村唯一一辆拖拉机送翠花去生产大队开妇女大会,可是他看起来非常不高兴的样子,为什么?难道是他心里有了别的男人?皇甫铁牛?还是那个姓崔的小白脸?   ……拖拉机被扣下了,那可是全村唯一一辆拖拉机!!!   可是翠花笑了。   我的拖拉机被扣下了,他笑了。   呜呜呜他笑的好好看。   算了,拖拉机被扣了就被扣了吧。   2021年xx月   我终于怀孕了!!!放心吧,宝宝,爸爸一定把你生的漂漂亮亮,白白嫩嫩,最好像你妈妈一样。   名字我都想好了。   就叫李·布加迪威龙。   这个名字一听就非常的威武霸气!!!充满了王者之气!!!   不过……我告诉翠花要给孩子起这个名字之后,翠花总用怪怪的眼神看着我…… 第一百三十一章 番外六 终章   任川是万万没想到一本日记竟然让自己又哭又笑的。   他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但是嘴角却也忍不住上扬。   他和江桓之间,超过二十年的岁月都被封存在了这一本日记当中。   “狗东西……”任川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哭着翻开了最后一页,嘴里嘀嘀咕咕地骂道,“就会让我掉眼泪。”   出人意料的是……最后一页不再是日记了……而是一副……扭曲抽象的画。   任川看着这幅神奇的的大作,脑子竟然灵光一闪,念出了顺口溜,“一个丁老头,欠我两个蛋,我说三天还,他说四天还,三根大葱三毛三,一块豆/腐六毛六,一串糖葫芦七毛七……”   这幅大作的下面,江桓还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落款是一个p。   歪歪扭扭的字迹,写了一串西班牙文,翻译过来的大概意思是——“我的梦中情人。”   这可能是江总五六岁三四岁时候的大作。   任川捂住了自己的肚子跌倒在了沙发上,笑声差点就把房顶给掀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而对这一切一无所知,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日记被人发现了的江总,端着两杯咖啡走过来,甚至都纳闷,“你看什么呢?笑成这样?”   下一秒钟,他的视线就落在了任川手中的日记本上,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手里的咖啡咣当一声落地,“……”   任川笑的喘不过来气,凑上了江桓面前,给他展示最后一页的大作,“我问问你,你现在看着我……是不是特别失望?”   “我……”江桓的脸肉眼可见的红起来,这日记本里装着的可是他多年以来的黑历史,本想和垃圾一起扔掉,却没想到竟然被任川给找出来了。   他甚至都有点恼羞成怒,“你看什么啊!!!”   他伸手就要去抢任川手里的日记本,却被任川身手矫捷地躲了过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任川一边爆笑着,一边拿着日记本东躲西藏,在咖啡店里和江桓玩起了躲猫猫。   猫爬架上的布偶猫抬起头看了看两个幼稚的人类,心觉无聊,张嘴打了一个事不关己的哈欠。   然而下一秒钟,任川就不小心被地台给绊倒,整个人摔在了猫爬架上,将猫爬架给撞倒了。   布偶猫的眼神里写满了吃惊,只觉得这横祸来的实在是太过突然,冲上去对任川使出了喵喵拳,左一拳右一拳地给他挠了个大花脸。   “哎哟!”任川捂住了自己的脸,“死猫!别让我抓着你!!!”   “怎么了?”江桓听见了任川喊痛,赶紧冲上来,“又被猫抓了?”   任川每天招猫逗狗,被猫抓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所以咖啡店里常备医药箱。   江桓坐在沙发上,小心翼翼地帮任川处理脸上的伤口,可视线却没有离开过任川手上的日记本,总想要抓住时机,将日记本抢过来销毁掉。   就在他蓄力,准备将日记本一把抢过来的时候,任川忽然抱紧了日记本开口了,“我想好结婚十周年的礼物要什么了!”   “啊……啊?”江桓的注意力被岔开,看向了任川,“你要什么?”   任川抱着日记本笑着开口,“我就要这个日记本!”   江桓的脸色一下子就僵硬住了,只觉得从天而降了四个大字,“天要亡我”。   “这都是多少年以前的黑历史了!!!”江桓嚎啕着,“你还让不让我做人了!!!”   可任川眨了眨眼看向他,“我就喜欢这个。”   “我求你换一个喜欢吧。”江桓都想要跪下来求他了,“要不然我给你买巴菲特的股份吧,让你成为最大的股东,要不然咱们两个今年去爬喜马拉雅,要不然就去横跨亚马孙雨林……”   “我不。”任川断然一口拒绝,“我就要这个日记本。”   江桓真的是无法接受自己的黑历史,竟然被老婆当成了宝贝,“……”   他一直在寻找时机,想要偷偷把日记本给拿过来销毁掉。   夜晚睡着的时候,江桓偷偷起床,拿着手电筒将家里上上下下给找了一遍,可就是没有发现日记本的存在。   他简直都纳闷了,任川还能把日记本藏到哪里去呢,他回到卧室里,就见熟睡的任川手里牢牢抱着那本日记,连睡觉都不松手。   江桓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爬上床,想要将日记本给拿过来。   他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了日记本的一角,控制着自己的力量,小心翼翼地将日记本缓缓抽出……   整个过程安静无声,连呼吸都不敢呼吸,生怕吵醒了任川。   就在日记本马上马上就要被抽出来的时候——   下一秒钟头顶响起来了一个声音,“江桓,你在干什么?”   江桓的动作一下子就僵硬住了,冷汗狂出,“……”   “我……”江桓扭过头,对上了任川的眼神,“我在……”   任川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日记本,“你要偷日记本!!!”   “我没有!!!”江桓马上举起了自己的双手,示意自己是无辜的,“我真没有!!!”   任川不太相信地看向他,“那你在干什么?”   “我在……”江桓脑门上都是冷汗,他沉思片刻后,忽然道,“勾引你……”   任川瞬间就傻住了,“啊?”   “良辰美景……”江桓一下子就扯开了自己的睡衣露出半边肩膀,朝任川抛过去一个媚眼,“老公~~~你想就这样浪费春光么?”   任川实在是说不出什么话了,他看了眼手机,所谓的良辰,是凌晨四点,他再看了一眼黑漆漆的窗外,所谓的美景,就是连草都没有的冬天。   还他妈春光呢。   怎么不说春宫呢?   他深深叹息了一声,躺下来重新闭上眼准备睡觉。   江桓看了看自己裸露出来的大半肩膀,又看了看闭上眼打算睡觉的任川,“……”   “我就这么没有魅力了么!!!”江桓都要怒吼了,“老子在诱惑你啊!!!”   “他妈的现在凌晨四点啊!!!”任川抓起一个枕头就丢向他,“你把老子当鸡么!!!”   这话说的有点怪怪的,一说出口,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我……”江桓斟酌着字句,就跟蚊子嗡嗡一样,“让你操……”   任川有点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江桓的眼神飘走了,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任川,“我说……我让你操……”   他们面面相觑着……沉默下来了。   片刻之后,任川又躺下来,闭上眼睛,准备睡觉了。   江桓简直都不敢相信,“我都说了我让你操!!!你就这态度!!!你就这反应!!!老子都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来了!!!”   “算了吧……”任川听着窗外呼呼的北风声,深深叹息了一声,“就这鬼天气,就算是你跟别的男人跑了,我都懒得去追。”   无言无语的江桓,“……”   江桓对当攻没有什么执着的,偶尔的时候他也想当一当受,但是吧……   任川他懒……   这还真不是江总的错。   第二天结婚十周年的纪念日,江桓任川终于没有满世界跑着去旅游了,他们选择了在老宅,请了崔明浩祝凯风,还有孟春钟念一起来吃饭,用这样相对传统的方式,庆祝他们婚姻的第一个十年。   光是吃吃喝喝太无聊了,他们开始玩国王游戏。   成为国王的人,可以指定别人做事。   江桓激动地搓手手,他终于可以明目张胆地拿到日记本,并让任川销毁掉了。   他们所有人围成了一圈,中间放了一个瓶子,转动瓶子,瓶口指向谁,谁就是国王。   第一轮,瓶口指向了钟念。   钟念给了孟春一个眼神,孟春立刻去厨房,用陈醋酱油辣椒油果汁兑出了一杯恶魔饮料端过来。   钟念嘻嘻笑着,看向了江桓和任川,“两位老板,请吧。”   江桓和任川互看了一眼,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都不用喝完,光是第一口,就让他们冲向了卫生间,疯狂呕吐。   第二轮,瓶口指向了崔明浩。   崔明浩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指着祝凯风,“请亲吻自己的脚丫子。”   所有人都一拥而上,将祝凯风给压下去,现场响起了杀猪一样的嚎叫声,然而祝凯风的柔韧性实在是太差劲了,试了那么多的姿势,无论如何他都亲吻不到自己的脚丫子。   第三轮,江桓心想着,这怎么也得轮到他了吧。   瓶口缓缓转动就要指向他的时候,下一秒钟一阵风吹来,让瓶口指向了他身边的任川。   无言无语的江桓,“……”   任川抱着笔记本,嘿嘿笑着,看向了在场的所有人,“我不让你们做什么,就让你们来欣赏一幅大作……”   他刷的一下展开了笔记本的最后一页,“江桓五岁画的!说是他的梦中情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所有人都倒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肚子笑个不停,“太反人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为什么是丁老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在江总没有进军艺术界。”   江桓的脸肉眼可见地涨红起来,头顶上都要冒出蒸汽来了,“……”   第四轮,瓶子的瓶口终于终于转到了江桓这里,江桓看向了任川,刚要说,把日记本销毁掉,下一秒钟,他就顿住了。   任川仰头看着江桓,呼吸微微有一点急促,“你……”   江桓凑过来,在他的额头上轻轻一吻,就仿佛是对待着自己的天使那样,“作为你的国王,我只有唯一一个要求。”   “请一辈子……都爱我。”   “那样……我才不会……空有无边疆土。”   “才不是……铁王座上孤独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