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和你一起困告》作者：夏子煦
　　文案：有空，一起睡个觉？【刑警x美人金融大佬】
　　原创小说 - BL - 大长篇 - 完结
　　现代 - 治愈 - 阴差阳错 - 强强
　　1v1
　　阮总，柏总已经被你拉下马三年了。
　　他知道错了吗?
　　没有！他不仅找了个温柔体贴器大活好的男朋友，而且还扬言要打爆你的狗头。
　　这是一个伪心理医师x病人，实正直刑警x美人金融大佬的故事。他们互相伤害、互相欺骗、互相套路也互相救赎，当一个人既是毒药又是镇痛剂时，这个人给你的痛苦越深，其镇痛剂之价值也就越高。
　　有甜有虐有车，HE，已完结。所有地名、人名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第1章 如果你也放弃我的话，我就去死。
　　section 1
　　“3，0，0，1。”程知懿在一楼门禁的数字按键上依次按下这几个数字。
　　响了五声之后，接通了，程知懿把脸凑近摄像头，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视频那头干脆利落地打断：“上来吧。”然后视频通话就被切断了。
　　程知懿走进电梯，下了第一个结论：此人自我防护意识极差。
　　电梯显示屏上那个鲜红的数字终于跳到30，然后“叮”地一声，电梯门开了。程知懿抬腿迈出来，习惯性地四下检查了一番，只有一扇门，看来上面两层只有一个住户。
　　这里是长江边视野最好价钱最贵的高档小区，能在这里住上一整层楼，倒也无愧于那个人的身价和名气。
　　他走过去按门铃，刚响了两声，门就被拉开了。
　　程知懿看着门里的人，愣了半晌才问出来：“你是……柏溪子？”
　　“是。”
　　“是那个……独角兽企业柏金所的创始人柏溪子？？”
　　“是。”
　　程知懿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个人，一头乱蓬蓬的黑色及肩卷发，下巴的胡子长到能演鲁宾逊漂流记。因为整个人几乎瘦脱形了，所以显得眼睛特别大，但同时眼下的青黑也显得更深了。
　　这和他印象中的柏溪子不一样，从前他总是在电视和微信公号以及杂志封面上看到柏溪子，他们说他是最年轻有为也最帅的独角兽企业CEO。那时候柏溪子总是穿着一看就价值不菲的修身定制西服，梳着一丝不苟的侧背头，镜头面前的他丰神俊朗、器宇轩昂、谈吐不凡。
　　可是现在，他看着柏溪子的背影，他光着脚在屋里走，穿着棉麻的布衫和长裤，因为太瘦，衣服里看起来空荡荡的仿佛只有一副骨架子。
　　“进来吧。”柏溪子回头看他。
　　程知懿迈进门，想着是不是要穿个鞋套，但满地扔得横七竖八的鞋子和落满灰尘的杂物仿佛在告诉他，鞋套什么的，没必要的，他踌躇着开口：“嗯……是这样的，我是……”
　　“我知道。”柏溪子又打断他，“程医师，我一直在等你。你要是来得再晚一些的话，看到的可能就是我的尸体了。”
　　程知懿回想起过来之前那个人跟他说的话：“他有非常严重的自杀倾向，你最好不要刺激他。”
　　看来自己或许应该委婉一点跟他说，程知懿想，要不然先跟他聊点别的缓和一下气氛，等他放松下来了再开口说也行。
　　但柏溪子走到沙发面前，直接靠坐在堆着乱七八糟衣物书籍的沙发上，“我们开始吧，我头疼得不行了。”
　　“开始什么？”程知懿走过去，宽大的沙发上各种东西塞得满满当当，甚至还有内裤和袜子，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治疗啊！”柏溪子把自己身边的杂物都推开，露出一小块干净的沙发表皮来，然后轻轻拍了拍示意程知懿坐下来。
　　“不，你搞错了，我是……”程知懿赶紧解释，但柏溪子再一次打断了他。
　　“我知道，你是心理陪护师，不是心理治疗师。但这不重要，”他突然坐直了身体抓住程知懿的手，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程医师，你知道吗，三年来，我已经换了9个心理医生了，你是第十个，也是最后一个。如果你也放弃我的话，我就去死。”
　　程知懿下意识地就想甩开他的手，但他握得那样紧那样用力，深陷在眼窝中的那双眼睛，异常地明亮，像行将熄灭的火堆中窜出的最后的焰光。
　　被他用这样灼热的目光紧盯着，程知懿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说不出口，半晌，只得说道：“你先放开我。”
　　柏溪子就松手，一根指头，一根指头地放开，好像怕放得太快，程知懿就逃走了一样。
　　看着自己手上被他捏出来的红痕，程知懿有点哭笑不得。他把他身边的杂物推得更远了一些，腾出一块更大的地方来，然后在离他半个手臂距离的地方坐下来：“跟我说说吧，你怎么了？”
　　柏溪子伸出两根手指按压太阳穴：“我头疼。”
　　“为什么会头疼？”
　　“我失眠，三年了，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为什么会失眠？”
　　“不知道。”
　　“你试过睡前喝一杯热牛奶吗？”
　　柏溪子笑起来，他笑的时候眼睛会弯出好看的弧度，“程医师，我失眠三年了，不是三天，你觉得这些常规的方法对我还有用吗？”
　　“那你有试过，改变一下你的居住环境吗？”程知懿扫视了一圈这个屋子，很大，复式的，有两层楼，能看得出来，当初的装修十分奢华，只是如今都蒙了尘。屋里到处都扔着生活垃圾，外卖盒子，空饮料瓶，卫生纸，塑料袋，鸡蛋壳，碗筷，水晶球，人偶，各种装饰品……应有尽有。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屋子足够大，这里早已成了一个垃圾堆了。柏溪子这样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怎么会把自己的生活过得如此糟糕？
　　但柏溪子只是不甚在意地回答道：“没有。”
　　“为什么？一个干净舒适的环境会让人心情变好，也更容易入眠。”程知懿转头看着柏溪子：“以前你看的那些心理医生没有跟你说过吗？”
　　“说过的。但是，我太累了，没有力气。”柏溪子整个人都塌进沙发里：“房子太大了，打扫和整理需要很多的精力。”
　　“你可以请个人来给你打扫。”
　　“我没有钱了。”柏溪子看向他，眼神很温和：“我最后的一点积蓄，不是都已经打到你卡上了吗？”
　　“我……”程知懿开口，又憋回去，拳头握紧了，又松开。
　　是的，他知道的，八万块，柏溪子，一个曾经身价数十亿的CEO最后的积蓄，他的救命钱，已经被那个人渣挥霍一空了，一分钱都要不回来了。
　　脖子以上有什么看头……成年人难道不能看点脖子以下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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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别太快放弃好吗？
　　程知懿思忖了一下，这样问道：“你介不介意我来整理一下？”
　　“你要帮我打扫？”柏溪子看起来很惊讶。
　　“是的。”
　　“但我没有多余的钱付你打扫的费用了。”他很坦诚。
　　程知懿站起身：“我不需要你另外付我钱，这也是陪护的一部分。”
　　柏溪子于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你请便。”
　　说干就干，程知懿立刻动手，先把垃圾都清理了，然后清洗衣物。他找到一间很大的阳光房，光线充足设施齐备，有自动升降的晾衣架，还有并排的六台洗衣机。只不过，洗衣机上都落了一层灰，看起来很久没用过了。
　　程知懿想，柏溪子没有洁癖，否则他不可能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一个没有洁癖的人却有这么多台洗衣机，这只能说明，从前的柏溪子真的是个活得很精致的人。
　　弄完之后程知懿走进来整理博物架和书桌。柏溪子在他背后突然说：“程医师，你和那些心理医生真的很不一样。”
　　“哦？怎么呢？我做得不好？”程知懿手上不停。
　　“不是，是你做得太多了。”柏溪子轻轻笑了一下：“你知道吗，那些心理医生总是说，‘医不叩门’，还说如果病人不主动求助，咨询的效果会受很大的影响。所以他们总是要我去心理诊所，而不愿意上门诊治。但你不一样，你不但来我家，还亲自帮我打扫。”
　　“你看起来也和那些失眠症患者很不一样。”
　　“嗯？”柏溪子稍微抬起头：“哪里不一样？”
　　“长期失眠的人总是很暴躁易怒，”程知懿把沙发上、茶几上扔的书都归拢到一起码好，然后看向柏溪子：“但你看起来很平和。”
　　柏溪子沉默了一下，而后开口说道：“最初的时候，我也和他们一样，暴躁，愤怒，有很强的破坏性，对别人，也对自己。但是现在，我累了，三年了，太累了，我连发脾气的力气也没有了。”他垂着眼睛，眉骨下是一片了无生气的青黑：“程医师，我已经接受了生活。”
　　尽管他语气平淡，但听在程知懿耳朵里却有点心惊肉跳的感觉。柏溪子的情况比他了解到的还要严重，这个人的生命力仿佛已经燃烧殆尽，他的平和，更像是一种回光返照的假象。
　　就在这一刻，程知懿突然意识到，之前柏溪子说的“如果你也放弃我的话，我就去死”，这并不是一句威胁，而是一句陈述。如果自己什么都不做的话，他可能真的会死，那可不是他希望看到的结果。
　　当年考入警校的时候，自己是在国旗下面发过誓的，要为守护人民的生命财产付出一切，与各种犯罪活动进行永无休止的斗争，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程知懿不允许自己漠视任何一条生命，更不可能见死不救。
　　想到这里，程知懿把手上的书都放下来，走到柏溪子面前半蹲下来，以便可以平视他的眼睛：“嘿，你会好起来的。别太快放弃好吗？”
　　柏溪子抬起眼皮，眼神很柔和：“不快了，三年了。我已经很努力了。”
　　程知懿尽可能温和地跟他说道：“我会帮助你的，相信我。”
　　“你们每一个医生都是这样说的。”柏溪子这个人很矛盾，他既希望医生能拉他一把，可他看起来又不太相信医生。
　　“你都说过啦，我和他们不一样的！”程知懿站起身来：“我去拖地，你再休息一会儿。我很快就好。”


第3章 临阵换帅。
　　搞完卫生程知懿整个人累到几乎虚脱，平时上班在外面跑一天也没有这么累。他学柏溪子一样瘫在沙发上：“我以后要是有钱了，我绝对不买这么大的房子。”
　　柏溪子转头看他，伸出一根手指往头顶指了指：“楼上还有一层……”
　　“你饶了我吧！”程知懿狼狈地说道，他当然看到了通往楼上的旋转楼梯，他只是懒得再爬上去了。
　　柏溪子藏在胡子里的嘴角勾起来：“有钱还是应该买大房子，你可以请人来打扫。”
　　“也对。要不然你把这房子卖了吧，换个小点的房子住，这样不就有钱了吗？”
　　柏溪子摇摇头：“我住惯了这里，不想动了。”
　　程知懿点点头，搬家换房子确实也挺折腾的。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把一些细节串起来想了想之后，程知懿问道：“柏先生现在从事哪方面工作？”
　　“还在考虑，”柏溪子垂着眼，似乎并不愿意多谈：“近期没有什么适合我的工作。”
　　后面的话柏溪子没说，程知懿也就识趣地没再问。三年前，柏金所在全国的金融类独角兽企业中能排上前十，刚刚完成B轮融资，正是如日中天扩大市场份额为上市做准备的时候，却突然临阵换帅。
　　创始人柏溪子宣布引咎辞职，公司所有业务，包括柏溪子在公司所占的全部股份，一并移交给他的合伙人，也是他同在剑桥读书的师兄，阮嘉韫。
　　当年媒体一片哗然，多少人追问柏溪子突然隐退的原因，却都逮不到他的人，从那时候开始他就从公众的视野中消失了。
　　后来记者采访阮嘉韫，问起此事，他也只是说，柏溪子是因为个人原因作出了这个决定，并表示尊重他的决定。
　　人人都知道这其中一定有故事，但当事人都讳莫如深，柏溪子本人又是个工作狂，少有花边新闻和边角料，传来传去也都是一些没有实据的小道消息。时间久了，在这个每天都有新闻发生的时代，这件事也就渐渐地被大众遗忘了。
　　离开了柏溪子的柏金所已经有了成熟的商业模式和盈利点，因此也在正常运转着。不过，没有了柏溪子的柏金所可能还是少了点什么，它的步伐变慢了。三年过去了，柏金所还没有拿到C轮融资，业内排名持续下滑，离上市也还有着一段不短的距离。
　　这是程知懿过来之前了解到的一些情况，多年的刑侦工作培养出的敏锐直觉告诉他，柏溪子的失眠症一定和三年前柏金所发生的事有联系。不过现在就算问也问不出什么，柏溪子显然不会轻易打开心防，否则也用不着请十个心理医生了。
　　正想着，程知懿的电话突然响起来，他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又看了一眼柏溪子，然后站起身来往阳光房那边走，边接起电话，“喂……”
　　柏溪子在沙发上扭着身子看他的背影，虽然程知懿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屋里太安静了，远远地还是能听到他说话的声音：“……是的，找到了……情况有点复杂，回头我再跟你细说……不回来了，明天上午我过去一趟……好……好的……好。”
　　看着他挂电话，柏溪子赶紧转回身在沙发上坐好。程知懿握着手机走回来，柏溪子立刻有些忐忑地问：“你要走了吗？”
　　程知懿抬腕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五点了：“我有点饿了，你这儿有什么能吃的吗？”
　　柏溪子摇头。程知懿走过去拉开他那个超大的双开门冰箱，但是结果冰箱里空荡荡的，只有几瓶水：“你整天都吃些什么啊？”
　　“就随便吃一点。有的时候不吃也行，我通常都不太饿。”柏溪子一直都坐在沙发上，不怎么动弹。
　　“那不行的，你看你，瘦得一阵风都能吹倒。”程知懿虎虎生风地往外走：“你等着，我出去买点吃的回来。”走到门口他又回头：“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下去买东西的？”
　　“不要。”柏溪子赶紧摇头，还往后退了一步。
　　程知懿也不强求：“行吧，那你等着。”
　　大概一个多小时后，程知懿才回来。他买的东西超级多，牛奶面包，油盐酱醋，牛肉排骨，鲜鱼鲜虾，还有各种绿色蔬菜以及一袋大米，可以说是应有尽有了。柏溪子看着程知懿提着新鲜食材和大米进厨房，有点不敢置信地问：“你要做饭？？”
　　“对啊，不然吃什么？”程知懿脱掉夹克外套，手脚麻利地开始处理食材：“我刚刚看过了，你的厨房虽然看起来没怎么用过，但是该有的都有。”
　　“做饭也是心理陪护师的必修课吗？”柏溪子看着程知懿熟练地片鱼，刀功可以算是上乘。
　　“不是，纯属个人爱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程知懿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柏溪子：“你要是没什么事儿的话就帮忙把那些水果牛奶什么的放进冰箱吧。”
　　“哦。”柏溪子看程知懿忙来忙去，也实在是不好意思再坐着。他把食物一样样放进冰箱，看着逐渐被填满的冰箱，好像心里某个地方也被填起来了一样。


第4章 “明天你会来吗？”
　　“能吃辣吗？”
　　“一点点吧。”
　　“米饭你喜欢吃软一点还是硬一点？”程知懿在煮饭。
　　“软一点吧。”想了想柏溪子又加了一句：“我吃不了很多。”
　　“没事我吃得多。”程知懿一米八几的个头，身材匀称结实，倒不太像个整天坐屋里听诊的心理医生。
　　“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柏溪子问。
　　“没有了，你去外面坐一会儿吧。”
　　柏溪子就出去了，过了会儿搬了个板凳进来厨房，挨着程知懿，坐下了。
　　程知懿正炒菜呢，看他坐进来有点奇怪：“你坐这儿干嘛？小心给油溅到。”
　　“我想跟你说话。”柏溪子说这话的神情像个希望得到大人关注的小孩子。
　　程知懿就笑了，他长得周正，一张脸棱角分明，给人一种坚毅可靠的感觉，笑起来会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让人想起所有和阳光有关的词汇。他问柏溪子：“想说什么？”
　　“不知道。就……随便聊聊。”柏溪子趴在一边的大理石台面上，头搁在曲起的手臂上：“程医师，你为什么会选择做心理医师？”
　　“嗯……”程知懿想了好半天，才说道：“大概是因为，赚钱比较多？”
　　“我还以为，会有什么比较高尚的理由。”
　　“不偷不抢，自力更生养活自己也是一件很高尚的事情。”一边说程知懿一边手上不停，锅里的土豆牛腩被来回翻炒了几下之后，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牛肉递到柏溪子面前说道：“张嘴。”
　　柏溪子有点不知所措，但还是听话地张嘴了。程知懿把牛肉放进他嘴里，“尝尝，怎么样？”
　　柏溪子就很认真地嚼，嚼着嚼着脸有些微微红了，“很好。”他说。
　　程知懿回头看他一眼：“汤汁沾到胡子上了。”
　　柏溪子拿手背去擦，擦了几下也没擦掉。程知懿看着着急，就腾出一只手想要帮他擦，谁知手刚一伸过去，柏溪子就受惊似地躲开了，程知懿的手停在半空中，很尴尬。
　　柏溪子却一瞬间惊慌起来，好像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对……对不起程……”
　　“没事。”程知懿看着他慌张的模样，有点心酸，想摸摸他的头发安慰一下他，却又怕再吓到他，只好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的下巴：“左边，下面一点。”
　　在他的指点下，柏溪子终于镇定下来，自己把那一点黄色的汤汁抹掉了。
　　“好了，没了。”程知懿转回身看着锅里，像是为了缓和气氛，他也夹了一块牛肉到自己嘴里嚼了嚼：“嗯……感觉还差点火候，你牙不太好，我焖一会儿再起锅吧。”
　　柏溪子有点吃惊，心理医生观察力都这么强悍的吗？他确实牙不太好，吃不了太硬的东西，肉类嚼起来也比较费劲。但对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现这一点，可见他真的是个很细心体贴的人了。
　　“程医师，你人真好。”柏溪子由衷地说道：“你太太真是有福气。”
　　“我还没成家呢！”程知懿把土豆牛腩上盘。
　　“哦？那女朋友呢？”
　　“也没有。”又拿紫菜和鸡蛋打了个汤。
　　“程医师，你今年多大了？”
　　“31了。”程知懿随口问道：“你呢？”
　　柏溪子顿了一下才回道：“过完年，我就34了。”
　　“看着不像比我大啊？”程知懿回头看他，虽然留了一把胡子，气色也不好，整体上看起来有些颓废，但柏溪子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皱纹，皮肤底子应该也不错，因为眼窝深陷显得眼睛很大，眼神也很清澈，倒是没有三十多岁中年男人油腻的感觉。
　　柏溪子有些腼腆地笑了一下，“我就当你是在安慰我了。”
　　吃完饭收拾完已经晚上八点多了，程知懿常规性地嘱咐了柏溪子一些睡眠需要注意的事项，比如卧室环境注意保持安静，不要有光亮、声音等干扰，睡前不要看电视、玩手机或让大脑处于思考状态。可以适当吃一点甜食，喝杯温牛奶。轻微的疲乏感和饱胀感有助于快速入眠。
　　柏溪子一一应了，程知懿就起身告辞，准备回去。等电梯的时候，又听到身后门响，程知懿回头，看见柏溪子把门拉开一条缝，只露出一张瘦削的脸：“程医师，明天，明天你会来吗？”
　　程知懿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又接着说道：“啊，对不起，明天是周六，你应该是休息的，那后天呢？周日你休息吗？周一能来吗？”
　　程知懿看着他的小心翼翼，他眼里的渴望和害怕被拒绝的紧张，突然觉得胸口发闷。这个人是柏溪子啊，曾经的商界奇才，金融场上叱咤风云的领军人物，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永远都是从容不迫的。三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把他变成了今天这个胆怯、畏缩的样子？
　　程知懿想，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专业的事情还是应该让专业的人来做吧？可是现在说出真相的话，或许会给他带来更大的伤害。一个不小心，耽误的那就是一条人命。思来想去，程知懿只能尽量温柔地回复他：“明天我有其他安排，后天会过来的。”
　　“真的吗？”柏溪子的眼睛亮晶晶的：“谢谢你，程医师！”
　　走到一楼了，程知懿刚刚迈出电梯就顿住脚步，他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可是身后电梯已经关门上行。程知懿看了一眼电梯显示屏上跳动的数字，一转身冲进楼梯间，一直爬到八楼才成功截住电梯。
　　柏溪子拉开门，看到去而复返又气喘吁吁的程知懿，眼里闪过一丝惊喜：“怎……怎么了？”
　　“我……”程知懿努力把气儿喘匀：“我忘记跟你说了，我……之前的手机掉了，你记一下我的新号码，万一有什么事儿，你就给我打电话，有事儿就打。”
　　“好，”柏溪子乖巧地点头，“我去拿手机。”
　　两人重新互换了号码之后，再度挥手作别，但这次柏溪子没有很快把门关上，而是站在门口目送程知懿。
　　结果程知懿走两步又转身停下来：“哦，还有个事儿。”
　　“什么事？”
　　“你能不能，把你那胡子刮了？我现在看着你，就跟看着耶稣似的，”程知懿皱了皱眉头：“你知道那种，被耶稣问‘你什么时候来’的感觉有多渗人吗？”
　　柏溪子这回是真的笑了，不是那种淡如流云的笑，也不是自嘲或掩饰的笑，而是认认真真的在笑了，一笑起来整个人的眉眼都生动起来，他原本就是个生得好看的人：“好的，我会考虑你的建议的。”
　　“那我就走了。有事电话我。”


第5章 “我失眠的，程医师。”
　　周六，程知懿起了个大早，先回了趟局里，把一些该处理的事儿处理了，然后去了市立图书馆。
　　他把有关失眠症和心理干预方面的书都找出来，一本一本看过去。虽然他也有过很长一段时间失眠的经历，但是每个人失眠的原因不一样，解决的方法也就不能一概而论。临时抱佛脚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当年读书的时候他只学过犯罪心理学。
　　从上午一直坐到图书馆闭馆，各种专业术语和大段大段的心理描述看得程知懿头昏脑涨。正所谓隔行如隔山，现在简直有点骑虎难下了。
　　程知懿懊恼地想，如果一开始就坚决地告诉柏溪子，自己不是心理医生就好了。换过9个心理医生的柏溪子神经必定已经十分脆弱，如今好不容易得到了他的信任，再去跟他说自己骗了他，只怕他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了。更糟糕的是万一他真的因此自杀身亡了，自己就间接变成杀人凶手了。
　　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当务之急是要帮助柏溪子回归正常的生活秩序，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不仅患有失眠症，很有可能还同时伴有焦虑症和社交恐惧症，甚至是一定程度上的抑郁症。
　　必须帮助他重建健全的心理机制。自己或许不能解决他的心理问题也治不好他的失眠症，但是当他的心理变得健全能够进行自我修复的时候，就可以告诉他真相了。那时候他应该可以原谅自己善意的欺骗，之后再接受一些专业心理医生的治疗，相信可以完全康复的。
　　程知懿做了一份简单的治疗方案，他很清楚自己和那些心理医生的差距在哪里，他没有那些长期积累的经验做基础，也没有习得专业的治疗技巧。
　　但是柏溪子看过九个心理医生了，情况却没有好转，可见那些专业的技巧对于目前的他来说，是没有用的。
　　他的失眠症不是病理性的，否则不会去看心理医生。程知懿分析，大部分的心理医生在面对柏溪子这个情况的时候，应该都会选择先解决他的心理问题，心理问题解决了，失眠症自然就会痊愈。不过现在看来柏溪子的心不是那么容易能向他人敞开的。
　　或许应该换个方向，反其道而行之，不去管他的心理问题了，反正程知懿在这方面也不专业，不如先想办法让他睡着。在这方面程知懿自觉还是比较有经验的，也曾经尝试过不少治疗失眠的偏方。如果能让柏溪子好好睡一觉，他的焦虑情绪和抑郁就能得到缓解，这对于重建他的自我认知是很有帮助的。
　　周日早晨，程知懿很早就出门了，他不习惯睡懒觉。夏末秋初是一个很让人觉得舒服的季节，阳光干净却不那么炙热，树叶还没有开始变黄，一切都还停留在一个非常美好的时候。
　　这是他少有的清闲时光，从前他总是忙于工作，很少停下脚步来感受一下生活。城市正在苏醒，卖早点的小摊热气腾腾，晨练的老人个个生龙活虎，这个世界是如此的朝气蓬勃，柏溪子却把自己囚于钢筋水泥的笼子里，让人惋惜。
　　按下柏溪子家门铃的时候，程知懿想自己可能来得太早了，他也许还没起床，但结果门很快就被拉开了，就好像他一直等在门边一样。
　　程知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好半天才想起打招呼：“……那个……早。”
　　“早。”柏溪子的气色依旧不好，但他的眼睛很明亮。
　　程知懿越过柏溪子的肩头扫视了一下屋里，还好，并没有变得像之前一样糟糕。
　　柏溪子跟着程知懿的目光一起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转回头有些腼腆地说道：“我有在努力保持的。”
　　“你做得很好。”程知懿赞许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走进屋里换鞋：“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我失眠的，程医师。”
　　“哦，抱歉。昨天晚上也睡得不好吗？”
　　柏溪子摇摇头：“一直都不好。”
　　“先吃饭吧，其他的都等吃饱了再说。”程知懿走到餐桌前坐下，把早餐从手上的保温袋里拿出来，有热气腾腾的包子烧麦卤鸡蛋，有豆浆稀饭，还有油条和馄饨，“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把看到的都买了点儿。”
　　“我吃稀饭吧，我不太习惯早晨吃东西的。”柏溪子伸出修长的手指把稀饭端到自己面前。
　　“那可不行，一日之计在于晨，早晨不吃饱一天都没精神的。”程知懿三两下把鸡蛋剥出来，递到柏溪子眼前：“光吃稀饭没营养，鸡蛋吃一个。”
　　柏溪子犹豫了一下，才把鸡蛋接过去了：“谢谢。”
　　程知懿埋头吃馄饨，吃了几口又抬头看柏溪子，果然，他的胡子上又沾上稀饭了：“怎么这耶稣胡子还没刮掉？”
　　柏溪子刚把鸡蛋送到口中，听到程知懿问，就急急把还没来得及咬的鸡蛋拿开，“程医师，我，我有试过要刮的，我真的，有考虑过你的建议的。但是……你再给我点时间。”
　　“这胡子，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程知懿问。
　　“没有。”柏溪子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垂下眼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胡子会让我……觉得安全。”
　　程知懿略一思索就明白了，柏溪子的胡子差不多占据了他三分之一的脸部皮肤，这使得他的面貌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同以前的柏溪子形象上有很大的不同，如果不说的话，几乎没人能相信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柏溪子。
　　胡子是他的面具，把他同从前的自己割裂开来。他不愿意刮掉胡子，是因为他不愿意面对从前的自己，或者说，他没有勇气面对镜子里那张脸。
　　“如果你失去了胡子，会怎么样？”程知懿问。
　　柏溪子咬了一下嘴唇，脸色变得惨白，半晌才有些艰难地说道：“会让我……觉得难堪。”
　　“好吧，我决定了，”程知懿站起身来，在柏溪子惊恐的眼神中宣布道：“我们今天的第一项任务就是——刮胡子！”


第6章 “我还没做好准备。”
　　“程医师，能不能，缓一缓？别在今天？”柏溪子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用祈求的目光看着程知懿：“我还没，做好准备……要不然过几天吧？”
　　“柏先生，你想治好失眠症吗？”程知懿温和但坚定地问道。
　　“我想，但是……”柏溪子艰难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那你相信我吗？还是说……”程知懿试探着问道：“你想再换一个心理医生？”
　　“不，不要，”柏溪子立刻摇头，眼神像那种害怕被遗弃的小动物：“我不想再换了。”
　　“那就相信我。我会治好你的失眠症的，不过前提是，你得按我说的做。”程知懿虽然心里没底，但那张诚恳的脸和笃定的语气看起来还是很让人信服的。
　　“好……好吧，”柏溪子用手捂着自己的胡子，抖着嘴唇道：“可我自己……真的做不到…程医师，你……你能帮我吗？”
　　“可以的。”程知懿在他对面坐下来：“但是在开始之前，我还是想先了解一下，你之前接受治疗的一些具体情况。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失眠的？具体的原因，自己心里清楚吗？”
　　柏溪子的眼睛看起来有些湿润，他吸了下鼻子，点了点头。
　　“能说给我听听吗？”程知懿问。
　　柏溪子咽了一口唾沫，又喝了一口程知懿递过去的水，才开口道：“大概，三年前，开始的。那时候，柏金所，刚刚拿到，B轮融资。我们在为上市，做准备，很忙，各种事情堆过来，千头万绪，压力非常大，经常加班到凌晨三四点甚至通宵，作息时间也不规律。
　　有一天，我实在太累了，我就推掉了所有的工作，在正常的时间上床睡觉，但是结果，我发现，我，睡不着。”
　　程知懿注意到，他在说话的时候，用了非常多的短句子，而且声音听起来非常干涩，这说明，他很紧张，这段回忆让他觉得痛苦。但程知懿没有打断他，回忆，是面对过去的自己的第一步。
　　“因为第二天还有很多的工作等着我，我浪费了时间躺在床上，却又睡不着，就很着急，可是越着急好像越睡不着。翻来覆去睡不着，明明已经困到不行，疲倦到了极点，可是大脑不肯休息。
　　在床上折腾到天亮之后，发现精神比前一天还要差，然后就越来越害怕睡觉，越害怕就越睡不着，情况一天比一天糟糕。最后发展到整夜整夜睡不着。”
　　柏溪子说到这里，用双手捂住耳朵，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程知懿没有打扰他，等他稍稍平静一些之后，又给他喝了些水，才继续问道：“之后，就开始去看医生了吗？”
　　“没有，”柏溪子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我让助理去买了安定来给我吃，开始的时候确实有作用，吃了就能睡着。但是渐渐的，药片的作用越来越小，我就加量，最开始吃1片，后来吃2片，4片，再后来吃4片也不太管用了，一晚上也只能睡三、四个小时，而且睡醒了之后也跟没睡过一样，很疲倦。”
　　柏溪子伸手把自己及肩的半长卷发拉到前面：“程医师，你看，我的头发，是天生的自来卷，但我很不喜欢这样的头发。我以前，每个月都要去烫头发，把卷发拉直。
　　可是后来，睡不着让我开始脱发，大把大把的掉，让人害怕，我再也没有烫过头发，我怕烫发会让我的头发都掉光。
　　当我最终把药量加大到6片的时候，感觉差点就要死了，呼吸不畅，心慌，头晕，盗汗，最后在办公室晕倒了，我才开始去看医生。”
　　“心理医生吗？”程知懿问。
　　“不是的，约了一个神经科的专家，看过之后给我开了一些药，但是吃了没用，还是睡不着。之后我又看过中医，吃那种很苦很苦的中药，还有针灸，身上扎出很多的小洞，皮肉整天都是痛的。
　　但是，也全都没有用，我还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我脱发，耳鸣，健忘，甚至有的时候，心脏会狂跳，那种喘不上气的感觉，我已经没有办法完成正常的工作了。然后我的私人医生才建议我去看心理医生。”
　　“那为什么一直换心理医生？心理治疗是个很漫长的过程，这需要时间。”
　　“我知道的。但我那时候太急躁了，我想快点回去工作，有三个心理医生都是因为被我打伤了，才不得不换的。”
　　“你打了心理医生？？”程知懿不敢置信地问。
　　柏溪子睁着小鹿一样的大眼睛，急急地对程知懿说：“你放心程医师，我绝对不会打你的！”
　　“哦，我倒不是怕你打我，”程知懿看着柏溪子那副瘦弱的骨架子，想着自己一只手都能把他的腰折断，“我就是好奇，你居然能把别人打伤而不是被打伤？！”
　　“程医师我以前在英国学过以色列格斗术的。”柏溪子垂着眼睛，似乎是有点不好意思。
　　“这样啊……”程知懿点点头，眼前这个人跟从前电视上的形象差距太大了，以至于他总是会忘记，柏溪子原本不是他眼前看到的这个样子。这个人受过良好的高等教育，绅士，儒雅，有教养。他的朋友都是有知识有地位的人，他们掌握着这个社会大部分的资源，过着高品质的生活。
　　他们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柏溪子在剑桥读博士的时候，他在桥洞底下跟犯罪嫌疑人死磕；柏溪子出入上流社会酒会的时候，他在对着受害人面目全非的尸体干呕；柏溪子有自己的私人医生，住几百平的大房子，他受伤了去社区医院包扎，住三环外一间80平的小公寓……
　　他们原本不应该有交集，现在阴差阳错地，他们坐在了一张桌子的两边，人生果然是充满了意外和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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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你在想些什么？”程知懿一边把剃须膏往柏溪子脸上涂，一边问道。
　　柏溪子看起来很紧张，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盥洗镜里程知懿手上的动作，听到程知懿的问话，几乎是想也不想就回答道：“想睡觉。”
　　“嘿，别紧张，”程知懿拿出剃须刀，因为柏溪子的胡子实在太长了，所以没办法用电动剃须刀刮，只能用手动剃须刀，“我会很小心，不会弄伤你的。”
　　“没关系，”柏溪子嘴唇有点发抖：“我并不是因为怕痛。”
　　“那我开始了。”程知懿把剃须刀伸上前去，贴着柏溪子的鬓角刚要往下刮，他却突然猛地往后一仰头，幸亏程知懿反应快及时收回了手，才没有划伤他。
　　程知懿定了定神，第一次非常严肃地对他说道：“刀片很锋利，你这样很危险！我可能会割伤你的喉管！”
　　柏溪子的眼里已经蓄了泪：“对不起，程医师，我……”
　　程知懿有点想放弃了，柏溪子的抗拒和恐惧太明显了，他有些不忍心。但是柏溪子之前已经看过很多心理医生了，所以一些常规的温和的手法对于他来说可能起不到作用了。不如直接试试满灌疗法，也就是不给患者进行任何放松训练，直接让患者进入最恐怖、焦虑的情境中，以迅速校正病人对恐怖、焦虑刺激的错误认识，这个方法时间短，解决问题也比较干脆。
　　如果现在就放弃的话，后面的治疗会面临很大的困难，柏溪子对他的信任也会打折扣。想到这里，程知懿狠了狠心，“柏先生，闭上眼睛。我动作很快的，你的拖延没有意义。”
　　柏溪子张了张嘴似乎想请求他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口，只是颤巍巍地闭上了眼睛，那一滴眼泪挂在眼角摇摇欲坠却倔强地没有落下来。
　　程知懿深吸了一口气，把左手从他耳后插进头发里去，扶住他的脑袋，防止他再逃跑。手指挨上去的时候，柏溪子微微抖了一下，但没有挣扎。程知懿不再犹豫，剃须刀顺着柏溪子的脸颊一路向下，单调枯燥的沙沙声中，脸颊和下巴的形状渐渐显露出来。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就全部剃干净了，但柏溪子一直紧紧地闭着眼睛，整个人都处在一种十分紧绷的状态中。程知懿用毛巾擦干净柏溪子的脸，没有了胡子的遮挡，柏溪子的脸比程知懿想象中还要更小一些，下巴很尖，嘴唇很薄，眉眼轮廓与从前程知懿印象中的柏溪子有七分相似了。
　　也不知是出于一种什么心理，程知懿终于没忍住上手揉了揉柏溪子的头发，卷卷的，很软，像某种大型犬类的毛发，“可以睁开眼睛了，已经好了。”
　　好半天，柏溪子才颤抖着睁开眼，第一道目光却是投向程知懿，仔细捕捉他脸上每一个细节，仿佛是想知道自己有没有被嫌弃，之后他才慢慢转动眼睛去看镜子。
　　程知懿也跟着他一起向镜子里看过去：“你看，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对不对？你的脸，依然年轻干净。”
　　柏溪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慢慢地往镜子面前凑过去，越凑越近，鼻尖几乎要怼上镜面了才停下，他的手指从自己的颧骨摸下去，一直摸到下巴，然后又伸手去摸镜子里的自己。程知懿看见，有两颗很大的泪珠从他的眼眶里直直地掉出来，砸进洗脸池里。
　　程知懿有点慌了，自己是不是用力过猛了？“柏先……”
　　“我没事程医师。”柏溪子从镜子里看他，眼睛还红红的：“你说得对，我也并没有那么老，对吧？”
　　“对！”程知懿赶紧点头，心里想着，岂止是没老，没有胡子的柏溪子简直是太好看了。虽然不如以前电视上看起来有精神，脸颊也没有从前那么饱满，但那时候的柏溪子总让人觉得锋芒太盛，过于凌厉肃杀。现在因为整个人清减了不少，他的身上有了一种特别的气质，像昂贵而易碎的瓷器，脆弱却美丽，令人移不开目光。
　　看了的小宝贝留个言呀……更新很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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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他不能原谅他！
　　中午程知懿做了饭，尖椒小炒肉，冬瓜烧排骨，清炒藕片，还有猪肝汤，营养丰富，卖相也不错。
　　柏溪子埋头吃饭，很安静。自从上午刮掉胡子之后，他一直很安静，不怎么说话，程知懿在厨房忙碌的时候，他也没有向上次那样走进来同他讲话。
　　程知懿咬着筷子观察柏溪子，从这个角度他能看见柏溪子纤长绵密的睫毛，还有挺立的鼻尖，小巧的下巴，“柏先生，在你心里，你觉得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柏溪子顿住了筷子，半晌，他看着自己的碗说道：“一个失败者。”
　　“你不喜欢自己吗？”
　　柏溪子摇头：“不喜欢。”
　　程知懿又再问：“是不喜欢从前的自己，还是不喜欢现在的自己？”
　　“都不喜欢。”
　　“为什么？”这有点反常，柏溪子不喜欢现在的自己程知懿能理解，毕竟他这两年被失眠症折磨，还被那个人渣骗了钱，总归是各种不如意，但是从前的他那么意气风发，斗志昂扬，为什么他也不喜欢那时候的自己呢？
　　柏溪子抬起头来：“程医师，这跟治疗没有关系吧？”
　　“怎么会没关系？”程知懿放下筷子，直视对方的眼睛：“失眠症患者通过‘无法入睡’来表达对自己的失望和对生活现状的不安。【注1】如果无法喜欢上自己的话，无论怎么治疗都没办法让你安稳入睡。”
　　“那你告诉我，程医师，我要怎么才能喜欢上自己？”柏溪子突然歪着头笑了，眼神却凄凉：“我的卡里一分钱都没有了，我的身体已经垮掉了，我没有朋友，跟父母也不联系，跟这个社会脱节，我的生活一团糟，心理医生都放弃我。没有人能喜欢上这样的我，我自己也不行！”
　　“可是我觉得……你很好啊……”程知懿的心跳得有点快，没有胡子的柏溪子面容清秀，这个带着悲伤意味的笑容杀伤力简直太大了，就算他是个纯爷们，也不免觉得胸口被戳中。
　　“我们才见了两次面，你凭什么觉得我好？”柏溪子收了笑，声音冰冷地问道。
　　这是自接触以来，第一次，柏溪子用这样的声音和态度同程知懿说话，之前他看起来一直都很软弱很无助。程知懿知道，这很可能是一个契机，一个打开柏溪子心防的契机。他见过很多的犯罪嫌疑人，有的时候提审了无数次都毫无进展，却在某个时刻因为某个词或者某个无意间的动作突然爆发。当一个人的情绪出现较大波动的时候，往往意味着他们的堡垒出现了裂缝。
　　“我觉得你，很努力，也很温柔。”程知懿清了清嗓子，字斟句酌地回答他：“失眠是很痛苦的事情，长期的失眠更是像‘憋了很久很久找不到厕所’、‘挠痒怎么也找不到位置’一样让人浑身难受。你换了9个心理医生，或许你觉得自己不可救药了，但在我看来恰恰相反，能够忍受各种不便，坚持接受治疗寻求帮助，这需要很大的毅力。经历过这么多痛苦也没有放弃，你其实很勇敢，我很佩服你。
　　而且，对于刮胡子这件事，我知道你很害怕也很抗拒，但是你还是听从我的话刮掉了。这是你面对自己的第一步，也是你开始接受自己的起点。虽然事后你可能很生气也很不高兴，但你也并没有对我发火，这足以说明你是个温柔的人了，我很感谢你。”
　　柏溪子愣愣地看着程知懿，似乎是犹豫了一会儿才问道：“那你……会喜欢这样的我吗？”
　　可能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他的声音在发抖。程知懿想，这个问题对于柏溪子来说一定很重要。或许在他成长的过程中，他身边的人都过于严厉，没有人直接地表达过对他的认可，他需要的只是一份肯定。回答“是的”两个字是很容易的事，但是程知懿不想这样敷衍他，想了好一会儿，他才谨慎地答道：
　　“柏先生，我有一个弟弟，但是我小时候不懂事，没有照顾好他，终于有一天我失去了他。长大后我一直很后悔，没有机会告诉他，我其实很爱他。如果当初我能再强大一些就好了。现在我看着你，就像看着我弟弟一样，我很喜欢你，你对于我来说也非常重要，我不想像失去他一样失去你。所以我希望你能再勇敢一些，配合我，我们一起努力，让你早点好起来，好吗？”
　　柏溪子愣在那里，他根本没想到程知懿会这样回答他。之前的那些心理医生，从来不会这样直接地表达他们对他的看法，遇到这种问题的时候，总是会避重就轻，说一些诸如“你觉得，你是真的想知道答案吗？”或者“我喜不喜欢你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喜不喜欢自己”之类的不痛不痒的回答。因为心理医生照实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往往意味着他们会陷入被动，所以他们有一套对付病人的说辞，也会尽量规避风险。
　　但是这个人不一样，他很真诚，愿意做出承诺，也愿意承担风险。柏溪子看着对面坐着的程知懿，觉得他像阳光一样明亮、耀眼。甚至一瞬间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但是很快的，一个细小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来，“溪子，我真的太想活下去了……我以前从来都不信鬼神的，但我面前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所以我才相信了他……”那是钟婉婉，他儿时的玩伴，他人生中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朋友，在弥留之际跟他说的话。
　　他握着钟婉婉形如枯槁的手哭到不能自已，但那个温柔的女生只是摸着他的头发说道：“对不起我要先走一步了，往后的日子你要照顾好自己，要听医生的话，别像我一样，相信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上帝会保佑你的。”
　　但是上帝没有保佑钟婉婉，也没有保佑他。他抬头看向桌子对面的那个人，他的善良正直、诚实敦厚，全部都是假象！是假的！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人，婉婉说不定现在还活着。所以，他不能原谅他！他要用自己拖他下水，让他给钟婉婉陪葬！
　　注1：部分失眠症描述援引自《写给失眠者的心理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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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生？柏先生，你在听我说话吗？”程知懿伸手在柏溪子眼前晃了晃。
　　“啊……”柏溪子回过神来：“抱歉，刚刚有点走神。”
　　“好吧。”程知懿有点失望，自己难得说了那么大一段煽情的话，柏溪子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看来他在做医生方面真的没有天赋，还是应该好好做他的警察吧。
　　但是对面传来一道声音：“程医师，谢谢你。我会努力，也会听你的话的。”
　　程知懿抬头，柏溪子正温柔地对他笑，眼尾微微上翘，好看极了。
　　中午吃过饭后，程知懿陪柏溪子看了会儿电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中途去阳台接了几个队里打过来的电话，看看表下午三点多了，就准备回去了。
　　临走前他去检查柏溪子的冰箱，翻了翻觉得大概不够吃一个礼拜的。刑侦队的工作很忙，周一到周五他常常都在加班，总是有办不完的案子，估计是没有时间过来的，周末他有的时候也得值班。
　　“菜剩下不多了。”程知懿关上冰箱门：“今天天气不错，你跟我出去走走运动一下，我们上超市买点菜回来吧？”
　　“不……”提到要出门，柏溪子的神色就变了。
　　“嗯？”程知懿不自觉皱了一下眉头，“怎么？”
　　柏溪子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听起来有些干涩：“主要是……买菜挺麻烦的，可以用手机点单，送货到家很方便的！”
　　程知懿抬腕看了一下表：“买菜不是主要目的，你需要运动和正常的社交，这对缓解你的失眠有好处。”
　　“程医师……你，要回去了吗？”没头没脑的，柏溪子突然问。
　　“啊？”程知懿懵了一下，“哦……买完菜我就差不多……”
　　“晚上，晚上我们再去买菜，行吗？”柏溪子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他：“我不习惯在白天出门。”
　　“那……也行吧。”被人用这种害怕被遗弃的小动物一般的眼神盯着，程知懿说不出口拒绝的话。他想，柏溪子可能只是不想一个人呆着，不习惯白天出门什么的，不过是个借口。好在今天队里也没什么要紧事，晚点走就晚点走吧。
　　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后，程知懿收拾碗筷进厨房，柏溪子说去换衣服。结果程知懿整理妥当后又在门口玄关处等了快一刻钟，柏溪子还没从房间出来。
　　“柏先生，你还没好吗？”程知懿终于忍不住问。
　　“好，好了……”柏溪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且发闷。
　　不一会儿，房门终于打开了。柏溪子走出来，程知懿打眼一看就愣住了。
　　他穿了一套藏青色的连帽运动衫。这打扮本身没问题，关键是他把帽子戴起来之后，又在帽子外面围了一条巨大的围巾，颧骨以下基本都藏在围巾里了，而且他还戴了一副墨镜，整张脸包得严严实实。
　　程知懿轻咳了一声：“柏先生，我们去买菜，不是去抢银行。”
　　“我……”柏溪子走近来，声音闷在围巾里：“我不想太引人注目。”
　　“你这个样子就非常引人注目！”程知懿有点哭笑不得：“包成你这个样子绝对一出门就被人当成重点怀疑对象！”
　　“真的吗？”柏溪子犹犹豫豫地取了墨镜，“可是我没胡子了……”
　　“围巾摘掉，帽子最好也不要戴了。”程知懿皱着眉头：“相信我，越随意就越显得普通，大晚上的根本没人认真看你。”
　　柏溪子手停在围巾上，挣扎了很久才下定决心似地取了，然后又把帽子拉下来，露出松软的半长卷发。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有些局促地把双手插进兜里，问：“这样……行了吗？”
　　程知懿点点头：“我看行！”柏溪子这套运动衫称得他很修长，也很减龄，看上去像个二十三四岁的小青年。
　　他们乘电梯下来，沿着小区的人行道向外逛。程知懿打算就去附近便利店买点东西，出了小区大门，不到五百米就到的。开始的时候两个人之间还隔着半米的距离，越往前走，两人之间的距离就越小，到最后，柏溪子几乎是贴着程知懿的手臂在走了。
　　程知懿微微侧头看他一眼，有点不适应和别的男人贴得这么近走路，他稍稍往旁边让开了点，但很快柏溪子又贴过来。程知懿留神观察了一下，发现他似乎一路走得有点战战兢兢的。
　　“你冷吗？”程知懿忍不住问。
　　“不，不冷。”柏溪子说话的声音也有点发抖：“我们，还要走多久？”
　　“到了。”程知懿抬手一指：“就在前面。”
　　柏溪子长出了一口气，催促他：“那快点去吧。”
　　便利店这会儿没什么人，只有一两个顾客在结账了。程知懿在门口提了只篮子就往生鲜区走，走了几步发现身后没人，一回头看见柏溪子畏畏缩缩站在门口柱子旁边，一副想进来又不敢的样子。
　　“怎么了？”程知懿走过去，“你欠人老板钱了？”
　　“没，没有！”柏溪子连忙分辨：“我……我没带钱！”
　　“我带了呀！”程知懿是真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了：“又没让你偷人家东西，快进来！”
　　柏溪子于是猛地一步跨进来，紧贴着程知懿站定，倒把程知懿吓了一跳。
　　“羊肉买一点吧？”程知懿在冷冻柜翻翻捡捡。
　　“好。”柏溪子有点心不在焉地答他，眼神一直在四下观望。
　　“番茄你吃不吃的？胡萝卜，扁豆，这些喜欢吗？”
　　“都好。”柏溪子紧挨着他站着：“你定。”
　　“再拿点水果，差不多了，就先买这些吧，多了也都在冰箱放坏了。”
　　“好。”柏溪子有些急切地答，“买好了那我们回去吧！”
　　“嗯。”程知懿结账，东西一样一样放进购物袋里，出了超市门没走几步，程知懿“哎呀”一声，“忘买葱姜蒜了！”
　　他把手里拎的两个袋子塞到柏溪子手里：“你就站这儿等我会儿，我进去买就行，很快！”
　　“哎？！”柏溪子喊他，又不敢喊大声似地压着嗓子：“要不算，算了吧？”
　　但程知懿已经掉头跑回超市了。
　　柏溪子想跟着他跑，却又有些胆怯地看了看超市白亮的灯光，最后还是选择留在树下这一小块儿阴影里等他。
　　一阵夜风带过来一丝混杂着烧烤和啤酒的味道。柏溪子闭上眼睛，用力吸了吸鼻子，他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这种味道了，这种，人间烟火味。
　　“溪……柏溪子？”突然的，一个清脆的女声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响起。
　　他蓦地睁开眼，惊慌地转头去看。
　　“柏溪子？！你是柏溪子吧！！啊啊啊啊啊啊！！”
　　一个女生惊喜到变形的脸，她不停摇晃旁边女伴的胳膊：“我认得你！我认得你！！我是溪饭啊！溪子我超喜欢你的啊啊啊啊啊！！”
　　“不，我不，不是……”他慌乱地往后退，却被脚下一个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趔趄购物袋脱手落在地上，苹果番茄咕噜噜滚了一地。
　　女生却不管不顾地掏出手机对着柏溪子就要拍照，闪光灯已经打开，刺眼的白光让柏溪子瞳孔骤然缩小，一些杂乱的画面闪现在脑海中——
　　亮如白昼的镁光灯，快门按下的咔嚓声，人群中的窃窃私语，阮嘉韫惋惜又意味深长的眼神，他孤立无援地立在台中央，太阳穴突突地跳动，天旋地转……
　　“不要……不……”他惊恐地看着对面手机摄像头，冷汗一下全都炸出来，心脏嘭嘭嘭在胸腔跳得发疼，他想要转身逃走，可是腿软得就要跪下去。太糟糕了……柏溪子绝望地想要闭上眼睛，又一次重蹈覆辙……
　　就在这时候，一只强有力的胳膊将他向上提了一把，紧接着一个人挡在了他的身前。
　　程知懿出手极快，一手拉起柏溪子的帽子罩住他，一手挡住女生的摄像头，紧接着一个巧妙的翻手，女生的手机就落在他手中，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程知懿已经干脆利落地删掉了柏溪子的照片，然后把手机甩回给女生。
　　那姑娘傻愣愣地低头看了眼手机才发现照片已经被删掉了，顿时跳起脚来：“你你你谁啊！！谁让你删我照片的？！我跟你没完！！”
　　程知懿特别想把警察证拿出来甩她一个妨碍公务让她闭嘴，但柏溪子在旁边他忍住了，只冷着脸十分严肃地说道：“《民法通则》第100条和101条规定，公民享有肖像权和隐私权，未经本人同意，不得使用公民的肖像。你的行为已经严重侵犯他人隐私权和肖像权。我可以向法院起诉你！”
　　女生一时间被程知懿听起来很专业的口气给唬住了，这时她的女伴拉了拉她：“咱们走吧，你肯定认错人了，柏溪子我也在电视上看见过的，哪是这个样子的啊？”
　　一听这话那女生立刻很大声地对自己女伴说：“我不可能认错的！他就是化成灰我都能认出来，他就是柏溪子！！绝对错不了！！”
　　“不可能！”她的女伴拉扯她：“柏溪子多帅多挺拔啊……”
　　“他的眼睛和脸型我绝地不会认错的，不信你叫他出来……”
　　两个女生争执的声音越来越大，超市的收银员和理货员都被门外的喧闹吸引出来了，渐渐地路人也开始往这边聚集。
　　眼看人越聚越多，许多人都开始掏手机，程知懿也感觉到不太妙了。躲在他身后的柏溪子紧贴着他的背抓住他的衣服，整个人都在剧烈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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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憋，憋不住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
　　程知懿想，现在这种火烧眉毛的时候，不跑难道等着过年吗？
　　于是他猛地返身拉着柏溪子的胳膊把他从自己背后拖出来，然后抖开自己的风衣兜头把他裹进去：“跑起来！”
　　但柏溪子腿软得站都站不稳，哪还有力气跑。好在程知懿是个有劲的，他一只手扶在柏溪子腰上紧紧搂住，挟起来就跑。
　　那女生一见他俩跑了，更认定是实锤了，举着手机就追，其他人凑热闹便也有几个人闹哄哄跟着追了一会儿。但程知懿在跑路方面颇有心得，全得益于平日里全国各地追犯人的经验，他是见巷子就钻，见胡同就进，左拐右插的，没多久后面人声就听不着了。
　　“没事了……应该……甩掉了……”程知懿边喘边往胡同两头看了看，没见有人影跟过来。他于是卸了手劲儿，在柏溪子肩膀上拍了两下，示意他可以放松一点了。
　　可柏溪子非但没从他的风衣里出来，反而一转身就趴在他胸口了。像只迷途的小鹿，他用双手紧紧撰住程知懿的衬衣，脸埋在程知懿的肩头。
　　程知懿一愣，身体瞬间僵直了：“哎……这……这怎么……”他紧张地四下张望，一边把两手像两根木棍一样支起来放得远远的以证清白，生怕胡同里突然钻出个人来，误会他们两个大男人黑灯瞎火抱在一起。
　　但胡同里很安静，很远的地方有盏路灯，光线很昏暗，使得整个胡同里时间和空间的边界都很模糊，没有其他人，也没有其他声音。程知懿终于慢慢松懈下来，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柏溪子还在发抖，也不知是沉溺在刚刚的惊惧中没有走出来，又或是在害怕些别的什么。
　　程知懿犹豫了一下，慢慢把木偶一般支着的手臂放下来，用温热的手掌贴在柏溪子背上轻轻抚了两下。柏溪子剧烈地抖动了一下，但是他没有逃开，也没有挣扎，反而更紧地贴在程知懿身上了。
　　初秋的天气，程知懿风衣里面也只穿了一件衬衣，隔着薄薄的衣物，柏溪子身上那种冰凉的，潮湿的气息透过来。肩头热热的湿湿的，程知懿惊诧，他是哭了吗？
　　说不上来是为什么，程知懿心里最柔软的那个地方被拨动了一下，他最见不得别人哭，尤其是这样压抑的，无声的流泪。他想自己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可是很多时候言语都太苍白，也太无力了。可能是为了安抚，可能是心疼，也可能是因为自己心理陪护师这个虚假的身份，程知懿终于伸手，把柏溪子抱住了，在昏暗的光线里，像抱什么宝贝的东西，紧紧地圈在了怀里。
　　他很久没有这样去抱另一个人了，程知懿模糊地想，上一次抱别人是什么时候？八年前？还是九年前？他真的空窗太久了，搞得现在抱个男人都觉得……手感很好？！
　　这不能怪他，柏溪子太柔软了。可能是太瘦的原因，他整个身肢给人的感觉都很修长纤细，一点都没有男人那种粗壮和虎背熊腰的感觉。因为比自己矮半个头，柏溪子毛茸茸的脑袋就搁在他的下巴旁边，他们贴得那样紧，他一吸气就能闻到从他身上传来的香气，似有若无的、清淡又带着点苦涩的芬芳，又像雨后森林里湿漉漉的草木香气，是一种安静疏离却带着些温柔的味道。
　　程知懿从来不用香水之类的东西，他不知道柏溪子是不是喷了香水。但是在后来的许多日子里，每次程知懿想到柏溪子的时候，总是会想到他身上的这种独特的香气，潮湿而黏腻的，温柔而疏离的，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他们这样抱了好一会儿，柏溪子冰凉的身体都被程知懿慢慢捂热了一点，他终于不再发抖了。程知懿想放开他，又微微有点不舍，问他：“好些了？”
　　“……嗯。”柏溪子闷在他怀里答。
　　程知懿只得放手，缓慢的，一点一点地放，然后两人再慢慢地分开，渐渐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柏溪子站在他面前，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低头看着地面，不说话。光线太差，柏溪子的头发也太长，这样近的距离里，程知懿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我送你回去吧？”他试探着问。
　　柏溪子有些别扭地动了一下，还是不说话。
　　“怎么了？”程知懿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正想着怎么开解他一下，就听他呐呐地开口道：“我……我想……”
　　“什么？！”后面的声音他说得太轻了，程知懿实在没听清。
　　柏溪子的头低得更厉害了，声如蚊呐：“我……想上厕所……”
　　但这回程知懿微微偏头把耳朵凑过去，终于听清了。听清之后程知懿也有点窘，难怪觉得柏溪子的站姿有点奇怪。
　　“回，回去上行不？”程知懿四下看看，一时间慌不择路乱跑一气，好像跑远了有点不识路了：“我们打个车回？”
　　柏溪子微微夹着腿，难堪地摆头：“憋，憋不住了……”
　　“那……”程知懿往胡同远离路灯的一头看了一眼：“要不就，找个角落，就地解决一下？反正男的，也方便，这种事儿，常有的……”
　　柏溪子很窘迫，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程知懿便带头往胡同更黑的一端走，走了十几步看到一个院墙和房子墙壁形成的夹角，就回头朝柏溪子招手，做贼心虚一般轻声道：“过来，这里！”
　　柏溪子很不自在地走过来，站到那个夹角里，也不知是羞赧还是怎么的，半天也没有动作。
　　程知懿倒有点着急了，怕一会儿真有人过来了。这要是自己随地小便被抓到了，他都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柏溪子看起来是个脸皮薄的，要真是被人看到了，怕是又要出状况。他只好脱下自己的风衣用双手举起来把柏溪子挡在里面遮住，催促道：“你倒是快点儿啊，不是憋不住了吗？”
　　里面又安静了一会儿，才响起窸窸窣窣解衣物、拉拉链的声音。程知懿竖起耳朵听着，又等了一会儿，突然地，哗——滋啦——，是液体打在水泥墙面上的声音。
　　他总算是尿了，程知懿松了一口气，像个老母亲一般凝神听了一会儿，寂静的胡同里，唰唰唰的声音小小的，细细长长的。他尿的力度不大，但很均匀，程知懿仿佛都看到了那条细长的弧线……
　　等等等等？！！他刚刚都在想些什么啊？！程知懿想自己怕不是疯了，居然在认真听一个男人尿尿的声音！！非但没觉得恶心，反而觉得有点……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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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他们打了个车回，这回程知懿再没阻止柏溪子戴帽子了，他甚至有点后悔没给他戴个口罩再出来。
　　柏溪子比他想象的更知名也更有影响力，即便已经三年没有公开露面，他仍然拥有相当数量的粉丝。一方面是因为他长得实在太出众，就连程知懿这种钢铁直男在电视上看到他也忍不住要多看两眼；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的人设实在很亮眼——剑桥博士毕业，最年轻的独角兽企业CEO，当年他离开的时候，柏金所估值已经达到1000亿。
　　他就是那种典型的，明明可以靠颜值吃饭，却偏要靠才华的人。
　　到底是什么把一个原本有能力改变世界和人类未来的人变成了今天这个胆怯畏缩的样子？程知懿怀着一种惋惜的心情跟在柏溪子后面走出电梯。
　　一进屋柏溪子鞋都顾不上换，急急地走到博物架前，拉开下方的柜门拿出一个药箱，扒拉了两下翻出一盒药，抠出两颗在掌心就要吞，被程知懿眼疾手快抓住了手腕：“药不能乱吃的！”
　　“没，没有乱吃，”柏溪子又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被程知懿握住的手腕是冰凉的：“医生开的。”
　　“哪个医生？之前的心理医生？”程知懿狐疑地问，看到柏溪子点头，还是不放心的伸手道：“先给我看看。”
　　柏溪子把药盒握在手里，犹豫了一会儿，又用胆怯的眼神看了看程知懿。程知懿就很严厉地又伸了一下手，柏溪子才犹犹豫豫地把药盒递过来。
　　盐酸帕罗西丁片。药盒上这样写着。程知懿觉得这个药看起来有点眼熟，又想不起是治什么的了，便打开药盒抽出说明书来看。
　　帕罗西汀，用于治疗抑郁症。亦可用于原恐障碍、社交恐怖症及强迫症的治疗。
　　抑郁症和社交恐惧都是会造成失眠的原因之一。之前程知懿只是怀疑，现在看到这盒药，算是坐实了之前的猜测。柏溪子把自己包得像个粽子的异常举动、走路时的战战兢兢、面对陌生人时的惊恐、突如其来的泪水，全都有了解释。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很害怕外面的世界，为什么柏溪子还是什么都没说，跟着他出门了呢？
　　“药……”柏溪子的手腕还被程知懿撰在手里，他轻轻转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我能吃了吗？”
　　“哦……”程知懿忙不迭地放开手，他想得太入神，一不小心就撰得太用力了，放开手就看到柏溪子苍白的手腕上被撰出的红痕。但柏溪子并没有在意这些，他就着一口凉水很快地把两颗药咽了下去。
　　“这个药……你吃多久了？”迟疑了一会儿，程知懿还是问道。
　　“很久没吃了。”柏溪子抬头冲他轻轻一笑，“我以为，我已经可以不用再吃了。”
　　“之前医生给你的这个诊断，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程知懿口气有点严厉，如果早知道他是这种情况，他不会这么鲁莽地把他带出门。
　　“对，对不起！”柏溪子坐在沙发上低头绞着手指，像个做错事被老师发现的孩子一样小声说道：“我不严重的，我只是不喜欢出门，还有点失眠而已……”
　　程知懿看他那个样子又有点心软，于是放缓了口气道：“既然害怕出门，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
　　柏溪子看了他一眼，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终于下了什么决心：“我……怕你生气，也怕你转头就走。”
　　程知懿一愣，有点哭笑不得：“不是，我一个大男人，哪那么容易就生……”
　　“我看到你皱眉头了，你还看了几次表，”柏溪子轻声说道：“你不高兴、不耐烦的时候就会皱眉头，看表说明你已经准备要走了。”
　　“是，是这样吗？”程知懿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眉骨，暗暗心惊，这是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有心理疾病的人。这个人异常敏感、脆弱，自己在与他相处的时候必须十分注意自己的言行，否则很可能会给他带来伤害。仅仅是皱个眉头，稍微表现得不耐烦一点，甚至只是一个看表的动作，他们都能马上捕捉到，并立刻转化成为：我是不是做得不好？他是不是觉得我很烦？我果然很差劲，他要放弃我了吗……等等。
　　程知懿有点沮丧，也觉得压力陡增。心理治疗果然不是一个光靠看几本书就能上道的行业。他感觉到了柏溪子对他的信任和依赖，其实他可以利用这种信任和依赖，达到自己最初来找他的目的，然后把他转交给专业人士来接手，或许这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柏溪子越是依赖他，就意味着他往后越是难以抽身，他可能会露馅，也可能会因为不专业带来难以预料的后果。道理他都懂，可是同时，又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攥住了他——虽然只见过两次面，但他确实被他吸引了，或者说是被他身上的谜团吸引了，他想知道原因，想知道到底在他身上发生过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刑警的职业病作祟，他想要亲手“破案”，揭开事情的真相。
　　“抱歉程医师，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看到程知懿神色变换难以捉摸，柏溪子愈发小心翼翼。
　　“哦没有，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你付过钱的不是吗？”程知懿定了定神，和柏溪子并排在沙发上坐下来，把自己摆正到一个心理医师的位置。从今天的情况来看，柏溪子社恐的症状似乎更明显也更严重一些：“我想了解一下情况，你……有多久没有出过门了？”
　　柏溪子有些牵强地笑了一下：“没……没多久。”
　　“没多久是多久？”程知懿并不放过他：“上一次出门是什么时候？去干什么？”
　　“大概三……三个月前……去……”柏溪子有些紧张地回答。
　　“三个月？？！”程知懿提高了音量，什么人可以三个月不出门？
　　柏溪子却以为是自己的谎言被识破了，毕竟在心理医生面前说谎无异于班门弄斧，他只好有些挫败地回答道：“好吧……六，六个月……”
　　“你有六个月没有出过门了？！”程知懿更惊讶了，他以为柏溪子只是害怕社交不常出门，但没想到他已经严重到半年不出门的程度。更没想到的是，这样的他竟然会因为自己的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迈出了如此勇敢而不计后果的一步。程知懿突然觉得整个胸口都鼓胀起来，不自觉地就用一种称得上是温情的目光看向了柏溪子。
　　柏溪子在这样的注视下显得有些无所适从：“还，还好吧……现在手机，挺方便的，也没什么需要出门的时候……”
　　“为什么不愿意出门？有什么害怕的东西吗？”
　　“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柏溪子舔了舔嘴唇，光是想到人多的地方，他已经感觉有些心慌。
　　“人多的地方有什么问题吗？”
　　“就感觉，所有人都在看我……很难受……”
　　“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程知懿问。柏溪子从前是公众人物，整天都要面对镜头、出席各种大型活动，那时候他都神态自若、谈吐得体，所以他的这种社交恐惧不太可能是性格原因造成的。
　　“程医师……”柏溪子突然向他靠近了一点，用一种近乎乞求的目光看着他：“我们不要管这个行不行？我不出门也可以生活得很好，你只要帮我把失眠症治好就可以了。”
　　程知懿摇头：“大部分的社交恐惧症患者都有失眠的症状，不治好你的社交恐惧，你的失眠症状就得不到缓解。而且你需要恢复正常的生活方式，运动，社交，这些都有助于你的失眠症痊愈。”
　　柏溪子很可怜地看着他：“可是我不想再想象了……”
　　“想象什么？”
　　“想象……我站在一群人当中……”柏溪子又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谈论这些使他觉得心跳加快，口干舌燥。
　　“是之前的心理医生给你做的脱敏治疗？”程知懿问。想象脱敏是比较常见且有效的治疗社交恐惧症的心理疗法。
　　“是的……”
　　程知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昨天在图书馆查资料的时候看到过，被诊断患有社交恐惧症的人中，约有50%经历过特定的心理创伤或羞辱性社交事件。自己第一次来的时候，柏溪子面对陌生人并没有表现出恐惧，交谈上也没有什么障碍，可见他并非一般意义上对与人交往产生恐惧。他的社交恐惧，是一种面对特定场景的恐惧。所以之前的心理医生才会对他使用想象脱敏疗法，不过看起来这种方法成效不大。
　　三年前，柏溪子从公众视线中消失的时候，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这三年来，柏溪子可能一直处于当年那件事情的阴影下，社交恐惧和失眠都是那件事在他身上的映射。必须找到那个让他害怕的特定场景，借以推断出三年前发生的事，才有可能有针对性地对他进行心理疏导。至于具体应该怎么做，程知懿现在还没什么头绪。
　　“柏先生，”程知懿思考了一下：“从今天开始，我希望我们能够相互信任，如果你不想说的事情，可以不说，但是不要有欺骗，也不要故意隐瞒，这样会影响我的判断，我就没办法帮到你了。你之前看过很多心理医生了，应该明白这一点。”
　　“好的。”柏溪子点点头。
　　“下一步的治疗方案，我还要再研究一下。今天就先到这里。下周的治疗时间我们还是约在周日。在那之前我要你每天好好吃饭，从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开始。”
　　“我……”柏溪子咽了口唾沫，有些艰难地回答：“我尽量吧……”
　　“不能尽量，而是必须！”程知懿强调：“如果你做得好，我会给你奖励的。”犒赏疗法也是程知懿才从书上看到的，就直接拿来现学现用了。
　　“什么奖励？”柏溪子的眼睛亮起来。
　　“你想要什么奖励？”程知懿饶有兴味地反问道。
　　“我想要……”柏溪子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说道：“程医师为我做一件事，但是要做什么我还没有想好。”
　　“可以，”程知懿也没多想，爽快地答应：“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而且不违反国家法律法规。”
　　“那就，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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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不是说好了要信任我的吗？”
　　周一，程知懿一进办公室，副队长杨锐就举着一摞资料走过来：“程队，这个人……到底怎么处理？”
　　程知懿看了一眼照片上那张熟悉的脸，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就……按流程走吧，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之前你不是说，要去找受害人……”杨锐斟酌了一下用词。
　　“找过了，就这样吧。”程知懿把那摞资料推开，往自己办公室走。
　　“哎，程队……”杨锐在身后喊了他一嗓子，但程知懿没回头也没停下脚步。
　　同以往无数个早晨一样，一坐到那张办公桌前，无数的事情就堆过来。刑警可以说是所有警种中最苦最累的了，我国每年刑事案件发案将近600万起，而全国刑警的数量，不超过30万人。一个普通刑警，一年最少要处理几十甚至上百起案件，即便如此，每年仍然有80%的刑事案件得不到处理，大到杀人抢劫，小到小偷小摸，永远都有办不完的案子。【注1】
　　严重超负荷的工作，已经导致大量刑警申请调岗或者辞职，基本在刑警口，你很少能见到坚持十年不挪窝的例子，像程知懿这样从毕业起待到现在的真的是凤毛麟角。
　　队里的人经常打趣说，我们程队呀，不是在单位加班，就是在去单位加班的路上。也不是不觉得累，但他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忙碌的状态。加班挺好的，加班可以名正言顺地不找女朋友，也不谈恋爱；加班让他觉得自己的存在很有价值，能够守护一方平安；加班可以让他，一夜安眠。
　　一旦停下来，他就不知道自己应该干点儿什么，空虚是很可怕的事情，那会把他心里的魔鬼放出来，他害怕自己被那魔鬼吞噬，只能用工作填满自己。像昨天那样，一整天都无所事事地看电影、吃饭、聊天，对于他来说是十分难得的体验，以前他根本无法想象自己将如何度过如此平淡的一天。
　　他原本打算趁这几天不太忙把之前没结的那些案子整理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些新的线索，再抽空了解一下社恐的相关资料。但是结果上午接到一起人员失踪报警，20岁的女大学生，返校途中失联。程知懿带队出警，现场踏勘、分析、周边搜索。但事发地周围杂草丛生，人迹罕至，来回地毯式搜索走过几遍后，警犬都累得不愿意动弹了。
　　傍晚，打捞队到达现场打捞，没有进展。为尽快找到失踪人员，避免错过最佳营救时机，当天晚上刑侦大队全体民警回单位上班，按疑似被侵害失踪人员启动侦查。
　　视频作战，圈定当事人和目击证人，寻找知情人谈话等等一直忙到半夜。凌晨一点了，程知懿还在会议室和副队长、指导员等几个人反复分析探讨案件的各种可能性。
　　第二天上午7点半，新一轮搜索又开始了。
　　第三天，专业打捞队整整作业一上午，仍然没有任何消息。再加上突如其来的暴雨使得搜索更加艰难，没一会裤子鞋子全湿光了。程知懿心里明白，人多半已经没了，就是找到了，恐怕也只是尸体了。
　　这不是谁的错，从警这么多年，程知懿见过太多这样的无可奈何，也明白他们已经尽力了，但还是抑制不住地觉得遗憾、懊丧。20岁，正是豆蔻年华，大好人生还没有开始就凋零了。阴霾的情绪映和着阴沉的天气，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搜索工作一直持续到晚上十点多，大家都已经非常疲惫了，从身体到心灵，都被下了一整天的雨浸泡得潮湿无比，几乎没有人还有心情说话了，浓黑的夜色里只能看到星星点点晃过的手电筒的光亮。杨锐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问程知懿道：“程队，要不然今天就到这里吧，一会儿恐怕还有大暴雨，这里路况也不好，再继续下去怕是有危险……”
　　程知懿正要说话，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把手上的雨水往同样湿淋淋的衣服上擦了擦，掏出手机来看，屏幕上是三个让人看了心生温暖的字：柏溪子。
　　“喂。”他往旁边走了两步，接起电话。
　　“程，程医师，打扰你休息了吗？”电话那头小心翼翼地问。
　　程知懿刚要回答，就听那边又接着问：“咦，你在外面？”
　　“啊……对，有点事，还没回去。”程知懿抬头看了看，雨下得太大了，噼里啪啦的，远远地还能听到一两声狗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也……也没什么……”柏溪子踟躇着答。
　　“有事就说，不要紧。”程知懿温和地道，最近几天实在太忙，他几乎没有想起过柏溪子，可是在这样一个压抑的雨夜，他打过来的电话竟然奇异地缓和了他沉重的心情：“不是说好了要信任我的吗？”
　　“嗯……就是……程医师，我家，停电了……”柏溪子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太黑了……我手机也快没电了……”
　　“是不是保险丝烧断了？”程知懿问。
　　“应该不是，外面很黑，好像小区都停电了。”
　　“那可能是暴雨让附近电缆出了问题。”程知懿沉吟了一下又问：“家里有备用照明灯或者蜡烛吗？”
　　“没……”
　　“行吧，你等等我，我晚点给你送过来。”
　　“那，那怎么好意思，这么麻烦程医师……”柏溪子嘴上拒绝着，可是声音里却透着些期待和惊喜。
　　“没事的，不麻烦，我顺路就过来了。”
　　挂了电话，程知懿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雨中队友模糊的身影，掏出对讲机道：“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收队！”
　　【注1：关于国内刑警现状及相关数据援引自新闻媒体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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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正如杨锐所说的，大暴雨倏忽而至，电闪雷鸣，雨点又急又密仿佛兜头一盆冷水泼下来，分分钟就能把人从外到内浇个透湿。程知懿怕柏溪子等急了，也怕他一个人在黑暗中待着害怕，只跟着队里的车匆匆回局里脱了警服，都来不及回家再换身衣服就湿淋淋地过去了。
　　柏溪子家那一片确实停电了，外面的路灯都不亮了。到小区门口的时候，程知懿给他打了个电话，但是没打通，可能他的手机已经彻底没电了。好在因为停电，门禁也都失效了，程知懿得以顺利地进到楼道里。
　　举着手电筒顺着楼梯间的缝隙往上照了照，黑漆漆地看不到头，程知懿不禁咋舌，住在高层就是这点儿不好，电梯一旦停电，爬楼梯能要人半条命。
　　但此刻也没什么别的办法，程知懿只能咬咬牙，爬吧！
　　之前为了案子他脑子里那根弦一直绷得紧紧的，这会儿一松懈下来就觉得积累了几天的疲惫铺天盖地卷过来，爬了没一会儿程知懿就感觉心慌气短、双腿犹如灌了铅。连日来的高强度工作，缺觉少眠，再加上大范围地毯式搜索，让他体力彻底透支，抬头用手电筒一照，才到第8层。想到还有二十多层要爬，程知懿心态都差点崩了。
　　“我三十好几的人了，到底为什么我要受这个罪……”程知懿一边嘀咕一边半死不活地在楼梯上挣扎。一路爬爬停停，二十多层楼梯愣是爬了快半个小时。
　　就在他觉得自己整个人快要垮掉的时候，他的耳朵捕捉到了从上方传来的一点窸窣声。只是非常细微的声音，但刑警的直觉还是在他心里敲响了警钟。
　　“谁？！”程知懿厉声喝道，同时迅速把手电筒的光向上甩过去。
　　一个人站在上方的楼梯间转角平台上，正慌乱地用双手去挡电筒的光：“程，程医师？”
　　“柏先生？！”黑色卷发，苍白细瘦的手腕，单薄的身体，不是柏溪子还能是谁？程知懿赶紧把手电筒的光从他脸上移开：“你，你怎么下来了？”
　　“我，我等了很久……你都没有来……”柏溪子有些窘迫地抱着自己的胳膊，从楼梯扶手后转出来，他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我想你可能不会来了，我手机也没电了，但是我，”他抽了一下鼻子，“我看到楼下有手电筒的光，我想可能是你，我就，想下来看看……”
　　“你感冒了吗？”程知懿往上走了几步：“不好意思，外面雨太大了，我买东西耽搁了一会儿……”
　　说话间楼梯间的采光窗外，陡然一道闪电划过，刺眼的白光里，柏溪子瞳孔一缩，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说时迟那时快，几乎没有任何预兆地，他从楼梯上跳了下来！！
　　太突然了，根本来不及思考，完全是出于本能，程知懿瞠目结舌地张开了手臂。仿佛一只受惊的鸟，柏溪子张开翅膀一下子就落进了程知懿怀里。
　　巨大的冲击力差点把程知懿撞翻，饶是柏溪子已经瘦得形销骨立，一个男人的体重和自上而下的下坠力也不容小觑。程知懿猛地往后趔趄了一下，手电筒都被撞飞了，这要是仰面往后摔下去了，别说骨折，后脑勺都得磕破。电光火石之间，多年刑侦工作中摸爬滚打练就的临场反应力拯救了他。他一手牢牢把住柏溪子的腰，一手紧紧拽住了楼梯扶手，又单腿往后退了一级台阶缓和冲击力，这才勉强稳住了。
　　太危险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啊？！程知懿惊魂未定地靠着楼梯扶手站定，指责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没法说出口。
　　一道闷雷轰隆隆滚过，簌簌发抖的柏溪子把他抱得那样紧，像要嵌进他怀里。
　　和上一次不同，那时候柏溪子只是趴在他的胸口，但这一次，他是结结实实抱住了他，用两条细瘦的手臂，箍得他生疼。
　　他明明这么害怕，明明社恐严重到连门都不敢出，可他还是下来了，一个人，呆在黑漆漆的楼道里，静谧而无声地，等着另一个不知道会不会来的人。
　　程知懿觉得心里热乎乎的，也不知道柏溪子在楼道里等了多久了，他也许是冻着了，也许是害怕得哭过了，所以讲话的时候鼻音那么重。
　　手电筒已经被摔灭了，黑暗中程知懿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伸手回抱了柏溪子。瘦瘦的一副身体，堪堪一握，腰肢却意外地柔软。或许是因为这个黑暗的环境，或许是因为柏溪子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这一刻他不是那个无坚不摧稳重自持的人民警察，他只是一个又冷又累的普通人，他也需要一点温暖。
　　漆黑而静谧的楼道里，他们像两只落单的孤雁，抱在一起取暖。他又闻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潮湿而黏腻的芬芳，像无数条细细的丝线，缠绕住他和他。
　　也不知是因为惊吓害怕又或是别的什么，柏溪子的呼吸很乱，他在程知懿怀里急促而细密地喘，喘得程知懿脸都热了。
　　从刚刚他跳下来那一刻起，程知懿的心跳就上去了，可是现在接住了，站稳了，抱住了，他的心跳却好像更快了，咚咚咚咚地跳得那么大声，撞得耳鼓都疼。
　　气氛不太对劲，诡秘又……暧昧。可是就在这时，很不合时宜的，程知懿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就像书里说过的，这个世界上有两件事是忍不住的，爱情，和打喷嚏。
　　打完了一个，紧接着又是一个，程知懿很尴尬。柏溪子于是微微松开了手，想从他怀里出去。
　　“我没事！”程知懿很突兀地说道，说完就后悔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他并不想就这样放开他。
　　柏溪子就轻轻推了推他：“程医师，你的衣服都湿透了，这样下去你会生病的。”
　　“没事，我身体好得很。”
　　“但是我有一点冷。”柏溪子轻声说道。
　　程知懿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湿衣服已经把柏溪子的毛衫都濡湿了：“啊，对，对不起……”他像被烫着一样缩回了手，柏溪子垂着头没说话。
　　程知懿尴尬地抓了抓头发，从兜里掏出手机点亮手电筒，把刚刚被柏溪子撞落了一地的蜡烛捡回来装回袋子里，两人正要往上走，冷不丁又一道闪电劈下来。柏溪子打了个哆嗦，转身一个猛子再度扎进了程知懿怀里。
　　程知懿只好一手抱住他，一手提着袋子举着手机。
　　“还能走吗？”他问：“要不然，我抱你上去？”
　　大家的每一条留言都是对我的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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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柏溪子别扭地没让他抱上楼，但也还是拽着他的衣服，两个人拉拉扯扯往上走。程知懿原本爬得要死要活的，也不知怎么回事，柏溪子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又觉得好像没那么累了，五、六层楼倒也没费多少力气就上去了。
　　进了屋他先帮柏溪子把蜡烛点上了，边点边说道：“太晚了没买到应急灯，改天我弄一个给你送过来。”
　　柏溪子急匆匆进屋不知拿了个什么出来，有些局促地站在他身边道：“程医师，我的衣服你穿可能，有点小，不过，最好还是换掉湿衣服……”
　　“啊？”程知懿借着蜡烛昏暗的光线看过去，原来柏溪子抱了几件衣服出来了，他摆摆手：“算了，不用了。外面雨太大了，换了也白搭，出去就得打湿。”
　　“你……你还要走？！”柏溪子急切地问。
　　“对呀，”程知懿又点上了一只蜡烛，这样屋里能显得亮堂点儿：“我就是过来送……”他边说边回头看了一眼，而后就忘了要把后面的话说完——柏溪子咬着嘴唇看着他，像受了莫大的委屈，细长的手指用力绞着怀里的衣物，映着烛光的眼睛湿润得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程知懿有点傻眼，这是怎么了？！他没招惹他啊？！恰在这时，又一道闷雷滚过，柏溪子颤了一下，却依然倔强地站在原地，没有像前两次那样扑到程知懿怀里。一向在感情方面十分木讷的直男程知懿被雷劈了似的突然开了窍，虽然柏溪子什么也没说，但程知懿终于看懂了他那个隐忍的表情背后的话——他希望他留下来。
　　“要不然……我坐会儿走也行，等这阵儿雨过去，”他是因为怕打雷才希望他留下来的吧，程知懿想，但至少这样他有理由呆到雨势变小再走，“衣服……我试试吧？”
　　柏溪子的表情就缓和下来，眼底亮晶晶的。他有些别扭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衣服递过来。程知懿挑了一件毛衫，一条松紧腰的休闲裤进了洗手间。
　　停电了，没有热水。程知懿站在莲蓬头前犹豫了几秒，还是打开了花洒，就着凉水冲了个澡。这几天他风里来雨里去的，在野外折腾得一身臭汗，他怕自己把柏溪子干净柔软的衣服给穿脏了。
　　换好之后程知懿活动了一下，袖子和裤腿都短了点儿，但穿起来挺舒服的，还有一股很淡的香气，是他之前在柏溪子身上闻到过的味道。用力吸了一口气之后，程知懿心满意足拉开洗手间的门，刚迈出一只脚，守在门口的柏溪子立刻把一个什么东西披到他身上。
　　程知懿低头看了看，居然是一件貂皮大衣，这么暗淡的光线下依然能看见皮草上流动的光芒，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程知懿从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有点受不住，忙不迭地想向外推。
　　“披上！”柏溪子少见地坚持，顿了顿又小声埋怨道：“没有热水洗什么澡？！你是存心想生病？”
　　程知懿心口热了一下，从来都是他关心别人会不会生病，却少有人担心他会不会生病。在大家眼里，程队是钢铁侠，是超人，他永远不会倒下。他也确实很少生病，头疼脑热的都很少有。不是真的体质有多么好，是没有生病的勇气。
　　“没事的，我经常用凉水冲澡的，冬天还去冬泳过呢！”程知懿笑笑，用手在皮草上摸了一把，很滑，缎子似的。
　　“那也还是要注意些，我去给你烧碗姜汤。”柏溪子说着转身往厨房走。
　　“不用了！”程知懿在身后一把抓住他的手：“我没那么娇弱！”
　　柏溪子耳朵微微红了，半晌才回过头来，也不说话，也不把手抽走。程知懿就那么握着，也不好意思直接丢开，只好没话找话：“你……晚上吃饭了吗？”
　　“嗯，吃过了。”柏溪子温顺地点头：“我煮了面条，还吃了荷包蛋。”
　　“哦，那挺好的……要继续保持。”程知懿觉得两个大男人这样牵着手讲话着实有点尴尬，于是借着看表不动声色把手收回来：“快12点了，你是不是该睡觉了？”
　　“我不困的程医师!”柏溪子以为他是想要走，立刻说道：“我失眠，睡不着的！”
　　“就是因为失眠才要建立睡眠规律啊，每天必须在固定的时间上床。你平时一般几点睡？”
　　“我……不一定的，”柏溪子应付道：“反正都要靠吃药。”
　　“吃药对身体毕竟不好，慢慢减量吧。以后就定在11点上床睡觉，早晨7点起，不可以赖床，生活要有规律。”程知懿像个真正的心理医师那样叮嘱道。
　　但柏溪子好像根本没在听他说话，他看了看窗外，又回头看程知懿：“可是现在雨还没停……”
　　“雨没停你也得睡觉！”程知懿奇怪柏溪子的脑回路，他从桌上拿起一只蜡烛说道：“我看着你睡着了再走！”
　　听了这话，原本没精打采的柏溪子一下抬起头来，但程知懿已经举着蜡烛往他卧室走了。
　　柏溪子跟进屋，吞了两颗药之后有些羞赧地脱掉外衣爬上床，然后把被子一直往上拉，拉到只露出一双眼睛。
　　程知懿立刻把他的被子拉到下巴下面，又帮他把肩头的被子掖好，说道：“盖那么严实干嘛？想捂死自己啊？”
　　柏溪子听了也不生气，甚至是带了些笑意看着程知懿，眼睛里好像有无数的小星星：“程医师，我今天只吃了两颗药，你能哄我睡觉吗？”
　　“怎……怎么哄？！”程知懿有些茫然，又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心理陪护师，只好硬着头皮道：“要不然我……我给你唱首歌？”
　　“好啊。”
　　程知懿清了清嗓子，停了片刻又道：“还是别了，我唱歌是真难听，你听了肯定更睡不着了！”
　　“唱一个吧程医师，”柏溪子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软绵绵地拉着程知懿的袖子晃了晃：“我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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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程知懿跟别人硬刚从来不怂，但他最怕软绵绵的这种，这谁顶得住啊？他的耳朵都微微红起来：“催眠曲什么的，我真不太会。”
　　“别的也行，随便唱个什么都好。”
　　“那……那我可真唱了！”
　　柏溪子期待地点点头。
　　程知懿正襟危坐，然后……
　　“愿你三冬暖，嘿，愿你春不寒，
　　愿你天黑有灯，嘿，下雨有伞，
　　愿你以后的路上，嘿，有个好人相伴……”
　　柏溪子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得一愣，笑意都僵在眼睛里——
　　因为程知懿不是唱出来的，是吼出来的，土味rap语调怪异暂且不提，歌词更是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城乡结合部杀马特的气息。柏溪子想不通，对方明明看起来很正直很正常的一个人，怎么唱起歌来居然是这个样子的……
　　程知懿一看柏溪子的表情就知道要完，大型车祸现场，于是讪讪地刹了车，没再继续往下唱：“我就说不唱的嘛……”
　　柏溪子忍着笑：“挺……挺好的……就是……没想到程医师喜欢这种的歌……”
　　程知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也不是喜欢……就是……有阵子老听别人唱，一不小心就记住了……”程知懿说的别人是队里的警员朱大权，那家伙不知道怎么回事有段时间特别沉迷这歌，一来二去的程知懿都记住了，反正也不需要什么节奏，就是把歌词念出来就行。
　　“别，别唱歌了，我陪你聊会儿天吧。”程知懿道。
　　“也好，”昏黄的烛光里，柏溪子的脸看起来有一种朦胧的美，他问程知懿：“程医师想聊点儿什么呢？”
　　“就……随便聊聊吧，这几天我没过来的时候，你都干嘛了？”
　　“看看书，吃饭，发呆，还有……”柏溪子抬眼看向程知懿，顿了顿平静地说道：“等你来。”
　　“……”程知懿喉头哽了一下，柏溪子的话让他想起了从前养的一只小狗，路边捡回来的白色卷毛串串狗，很漂亮也很温顺，白天他去上班的时候，狗狗就在家睡觉，晚上他一回来，狗狗就缠着他玩闹，舔他的掌心，夜深了也不睡觉还想继续和他玩。但程知懿工作忙，破案需要集中精力所以他需要良好的睡眠，只好把狗狗关在房门外，那只狗一整晚都在门口哀鸣，用爪子在门上挠出一道道痕。几天下来，人和狗都疲惫不堪。程知懿心里明白，狗太寂寞了，他这样的工作给不了它很好的照顾和陪伴，后来他把狗送给了辖区里的一个空巢老人，老人和狗相处得很好，他才终于放下心来。
　　柏溪子现在的状态就和那只狗很像，他困在这个几百平的空房子里，孤单，寂寞，所以把全部的精神寄托放在了程知懿身上，因为他是目前唯一进出这间房子的其他人。但程知懿的身份决定了他不可能有太多的时间放在柏溪子身上，他当初留下来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成为柏溪子的支柱，每个人的精神支柱都应该且必须是自己。
　　程知懿斟酌了一下用词，尽量委婉地说道：“柏先生，你得给自己找些事情做，你知道的，我还有其他病人，我不可能一直呆在你这里的……”
　　“我明白的。”柏溪子温顺地垂着眼睛：“程医师，如果我再多给你一些钱，你能只陪护我一个人吗？”
　　“不行。”程知懿拒绝得很干脆，语气却很温柔：“陪护的目的是为了帮助病人建立生活秩序和恢复正常的社交。人类是社会性动物，你不能永远只生活在这个屋子里的。”
　　“好吧，”柏溪子往被子里缩了缩：“程医师，你对每一个陪护对象都这么温柔吗？”
　　“还，还好吧，”撒谎总是会让程知懿感觉有些不自在：“就，差不多吧……”
　　“这样啊……”柏溪子看起来有点失落，半晌又问：“像程医师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会没有女朋友呢？”
　　“嗯……工作比较忙，没有碰到合适的吧……”
　　“那程医师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这……”程知懿迟疑了一下，一瞬间脑海中闪过了顾朵儿的脸，模糊的，腐烂的。他几乎已经想不起她的长相了，当初是因为什么喜欢她的，他也已经记不清了，“温柔贤惠的吧，大概……”他这样含糊地答道。
　　“柏先生呢？为什么还不成家？”为了避免继续被盘问，程知懿抢先问道。
　　柏溪子自嘲地笑了一下：“我现在这个样子，有哪个女生愿意跟我？”
　　“你会好起来的，系统脱敏治疗社恐很有效的，我们一步一步来，”程知懿略显笨拙地安慰他：“失眠症也会好的，到时候你吃多一点，长壮一点，肯定很多女生喜欢你的。”
　　柏溪子被他逗乐了：“我可能，也并不想长得太壮……”
　　程知懿也笑了，两人又聊了会儿下一步治疗方案，渐渐地程知懿便有些精神不济，呵欠连天的。可能是柏溪子给人的感觉太软糯，太没有危险性了，程知懿在他面前总是很容易放松警惕，再加上这段时间他确实太累也太困，很快便觉得困倦潮水般席卷而来，眼皮重得抬不起来，人也不自觉地趴在了床边上。
　　“程医师，”柏溪子看着程知懿已经阖上的双眼，催眠一般突然轻声问道：“能说说你最不喜欢什么样的人吗？”
　　“……啊？”程知懿迷迷糊糊的，眼睛都没有张开，过了一会儿说梦话一样嘀咕道：“水性……杨花……满嘴……谎言……”
　　柏溪子继续冷静地问道：“那如果有人背叛你欺骗你，你会怎么办？”
　　程知懿像睡着了一样，好半天都没有回应，就在柏溪子以为等不到回答的时候，却听见他喃喃道：“……该杀……”像是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
　　柏溪子却满意地笑了，笑得冷酷。这样才对，他就知道，这个人不可能真的像他表现出来的这样善良敦厚，他已经烂到骨子里了，除了钟婉婉之外，他手上还不知道有多少条人命。
　　等到程知懿开始轻微地打起呼噜的时候，依然眼神清明的柏溪子推了推他，叫道：“程医师？”
　　“程医师？”
　　程知懿继续呼呼大睡，不再有任何回应。
　　柏溪子看着他，眼神渐渐冷下来，之前生动的表情换成了一脸冷漠。他掀开被子，蹑手蹑脚地从床上下来，赤脚走到程知懿身边，停了一下，又继续往洗手间走，然后开始翻程知懿换下来的衣服，一个口袋一个口袋地检查。但他并没有什么收获，程知懿口袋里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他又走回程知懿身边，然后在程知懿的裤兜里看见了钱夹的一角。
　　程知懿很谨慎，换衣服的时候也顺便把兜里所有东西都换到身上了。
　　柏溪子在旁边站了一会儿，开始尝试着伸手去夹他的钱夹。但程知懿是趴着睡的，柏溪子的裤子他穿又有点小，所以大腿那里绷得很紧，柏溪子拉了两下没拉出来，程知懿不舒服似地动了动。柏溪子怕他醒了，不敢再拉了，只好继续回到床上躺下。
　　他只吃两颗药的时候基本上是不可能睡着的。柏溪子看着天花板，默默地开始数羊，并且把羊脑袋换成程知懿的脸。当他数到第三千八百五十只程知懿的时候，趴在床边的程知懿突然剧烈弹动了一下，之后整个人都开始抖起来，嘴里也模糊地说着些什么。
　　“程医师？”柏溪子以为他醒了，但是结果叫了几声他也没有回应。蜡烛已经快要燃尽了，灯芯跳动着，光影明灭里柏溪子看到程知懿的五官都皱在一起，表情痛苦而狰狞，嘴唇颤动着发出一些不明音节。
　　柏溪子凑近了去听，分辨了半天觉得隐约像是几句“别过来、不是我、放过我”之类的话。
　　烛火闪了一下，终于彻底熄灭了。黑暗中柏溪子倏忽笑了，看，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有人找你索命来了。
　　收假了，在家码字中，今天就早点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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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熟悉的手机闹铃响起的时候，程知懿一个激灵醒转过来，睁开眼一看不是自己家，立刻习惯性地去摸枪，但是摸了一个空，随后发现衣服都不是自己的，再揉着太阳穴四处看了看才想起来，这是柏溪子家。
　　他居然在这里睡着了？！什么时候睡着的？！程知懿一边揉着睡麻的手臂一边努力回忆，但是完全想不起来了，只记得两个人好像聊天来着，聊了些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可能真的是这段时间太累，大脑又当机了。
　　他的身上盖着一床很厚的毛毯，屋里没有人，床上的被子也叠得整整齐齐。他的闹钟是早晨六点半，这么早柏溪子没在床上，去哪了？
　　正想着，柏溪子推门进来了：“程医师，你醒了？”
　　“啊，”程知懿回头看去，柏溪子抱着几件衣服，半长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一束，看起来清爽许多，显然是早就起来了，只是眼下的青黑并没有好转。程知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说哄你睡的，结果我自己睡着了……”
　　“没关系，”柏溪子笑笑：“我后来也睡着了的。”
　　“是吗？那就好……”说着程知懿推开椅子要站起来，结果刚一起身就哎哟一声又坐下了——趴着睡了一晚，脚都麻了。
　　“怎么了？”柏溪子立刻关切地走过来。
　　“没什么，就是脚有点麻，站不起来。”程知懿捶了捶自己的腿。
　　“对不起程医师，”柏溪子垂着眼眸道歉，“你有点重，我挪不动，只好让你就这样睡了。”
　　“不不不这不怪你……”程知懿一连串地摆手，突然发现柏溪子手里抱着的衣服像是有些眼熟：“这是……我的衣服？”
　　“嗯，半夜来电了，我就把程医师的衣服洗了放进烘干机了，怕你早晨起来要穿。毕竟你穿我的衣服，有点小了。”柏溪子双手把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递过来。
　　“这……这怎么好意思……怎么好意思……”程知懿扶着椅背站起来，从他记事起，就没有人给他洗过衣服，母亲没有，顾朵儿也没有。没想到，第一个为他做这件事的，竟然是一个认识了才没多久的男人。程知懿心里实在有点五味杂陈，双手接过衣服，他由衷地说道：“真是……太感谢了！”
　　“不客气的，反正我那时候还不困。”柏溪子温和地微笑，嘴角勾起的弧度恰到好处。
　　程知懿被他的微笑晃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耳朵也微微发红了，只好借口要换衣服匆匆起身躲开了。柏溪子在他身后渐渐收了笑，冷漠地看着程知懿落荒而逃的背影。
　　从前读书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笑起来好看，班上的同学，无论女生还是男生，无论黑人白人还是黄种人，都有过对着他发呆的时候。长相出众，有的时候确实可以给自己带来很多便利，但是作为一个男人，柏溪子不屑于利用这种先天的优势。
　　所以后来创立柏金所之后，无论是接受电视采访还是拍摄杂志封面，他都几乎不笑。他不希望大家因为他的长相而关注他，他希望所有人关注他是因为他的能力和他做出的成绩。不过即便如此，在他的上千万粉丝中，仍然有一大半是颜粉。谁能想得到，在一档一本正经枯燥无聊的财经节目中，底下坐的观众居然大都是女性，而且还是带着灯牌和荧光棒来的，主持人看到这阵势都懵逼了。
　　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柏溪子自嘲地想着，如今对付这个人，居然也只能靠脸了。
　　“我得走了，”程知懿换好衣服出来，“约了一个病人，有点远。”他看看表，从这里打个车回局里，估计差不多8点了，前几天那案子没结，这会儿雨停了好办事，估计这一天又有得忙了。
　　“好的。”柏溪子温顺地点头，把他送到门口：“路上小心。”
　　程知懿走到电梯面前又回头，看着站在门口的柏溪子，开始掰着手指头数：“按时睡觉按时起，一天三顿都要吃，有太阳的时候要晒太阳补钙，除了看书也可以稍微做点运动，还可以看点娱乐节目，大笑对身体也很有好处。”
　　“好的，我记住了。”柏溪子含笑点头。
　　“我过几天再来检查。”程知懿挥挥手，迈进电梯。
　　电梯门阖上之后，柏溪子脸上的笑意就迅速退去，他面无表情地退回屋里，关上门。然后走到书桌前坐下，发了一会儿呆之后，从抽屉的夹层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翻开。
　　前面有好几页已经被撕掉了。在最新的空白页上写着几行字：
　　程姓男子，年龄不详。住址不详。
　　职业骗子，反侦查能力强，有暴力倾向。
　　惯常向弱势群体下手，毫无人性。
　　贪财好色，男女通吃。
　　他对这个人的了解其实很有限，大部分的信息都是从钟婉婉临走前的只言片语中判断出来的。但是一个骗子告诉一个女人的话，又有多少可信度？柏溪子觉得，就连他的名字，也多半是假的。钟婉婉死后，他通过钟婉婉给的联系方式，联系上了一些其他跟他有过接触的人，但是大部分当事人都已经死了，而家属也多半不愿意再深究，包括钟婉婉的家人，都不愿意再为此花费精力。
　　柏溪子不知道这个人到底给其他人灌了什么迷魂药，如此丧尽天良害死了那么多人，居然没一个人找他算账！他为钟婉婉不值，也咽不下这口气，更不希望再有其他人被他骗，所以他辗转联系上了他本人，声称自己需要一个心理陪护师，对方果然并没有如传说中那样清高，八万块一打过去，他立刻就答应来见他了。
　　呵，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所有骗子都是一路货色！
　　而他之所以没有拿了钱就跑路，反而对自己如此体贴如此殷勤的原因，柏溪子心里也很清楚，在骗子眼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自己曾经身价不菲，不榨干自己最后一滴血，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大半夜狂风暴雨的还亲自跑过来，也算是下了血本了。柏溪子冷笑，不过如此也好，反正自己也不打算活太久，黄泉路上拉个垫背的也好。
　　想到这里，他提笔继续在本子上写下：
　　警惕性强，行事谨慎，防备心足，善伪装。
　　写完之后，柏溪子合上本子，往后靠坐在椅子上。老实说，这个人比他想象中更可怕，他以为一个骗子，总会不经意间露出些马脚的。可是从这几次的接触来看，除了昨晚他睡迷糊的时候说了点暴露本性的话之外，其他的时候他真的表现得很完美，温柔妥帖，真诚可靠，会照顾人，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他身上有一种跟骗子形象完全不符的凛然正气，自己几次差点就被他迷惑了。
　　柏溪子起身走到镜子面前。不就是演戏吗？这年头谁还不能演个戏了？！只是这三年来他的身体衰败得太快了，柏溪子看着镜中的自己叹了一口气，他的脸比起当年来也差得太远了，还有这万年不退的黑眼圈，让他整个人透着一股死气。看来他真的得再努力一些，至少恢复从前三成颜色吧，才能有把握让他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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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程知懿回队里之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找了个借口把朱大权叫来训了一顿。
　　朱大权从队长办公室出来，一脸懵逼地对杨锐说：“锐哥，程队吃火药了？！这一大早的我是铲他家祖坟了还是怎么滴？！为这么点儿鸡毛蒜皮的事训我？！”
　　杨锐憋着笑拍他的肩膀：“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这几天为了那个案子吧，队长心情不是很好，你体谅一下。”
　　“不就是个失踪案吗？！”朱大权莫名其妙：“以前比这更麻烦的案子也不是没碰过，也没见程队这样啊？！”
　　“不是为了那个失踪案！！”杨锐故意拖长了语音：“是为了‘那——个’案子，懂吗？！”
　　“那——个，案子？”朱大权也跟着挤眉弄眼。
　　“嗯嗯，就是那个，”杨锐故作深沉地点头：“这几天正审着呢！”
　　“难怪，”朱大权了然地点点头，“是说程队向来脾气都很好的，你要说是为了这个吧，我也不怪他了，毕竟这事儿搁谁身上都不好受……”
　　“是啊是啊，听说……”杨锐凑过去，朱大权立刻把耳朵竖起来，两人正要大肆八卦一番，就听“咳，咳”两声，一回头发现程知懿一脸寒霜站在办公室门口正看着他俩。朱大权吓得“啪”地一声立正给程知懿敬了个礼，杨锐嘿嘿笑着冲程知懿点点头，然后一巴掌排在朱大权背上：“走走，干活！”
　　程知懿一直在背后盯着直到他俩分开各自去忙了，这才转回自己办公室。要说今天这事儿他确实有点借题发挥了，不过一早上看到朱大权从他面前晃过去那嘚瑟样儿，他就立马想起那首让自己背锅丢脸的歌，于是气不打一处来，就没忍住把他叫进来出了一通气。现在想想是有点冲动了，程知懿拍了拍自己的脸，告诉自己要冷静，接下来还有一大堆麻烦的工作要做呢。
　　现场打捞和搜索还在继续，但黄金72小时已经过去了，现在更重要的是利用信息网络和计算机技术,对疑似被侵害失踪人员有关信息进行收集管理、查询比对和综合应用，以及失踪前后的活动开展调查,特别是人际往来、交通出行、财产处置、通讯、通信记录等情况,为侦查破案找到线索和依据。
　　不知不觉间程知懿在办公室坐了一整天了，各种资料数据分析和监控视频看得他头都要炸了，于是伸了个懒腰，起身去厕所放水，顺便活动活动。
　　进了洗手间发现杨锐也在，正在便池前解了裤链往外掏，程知懿便也走过去。
　　两分钟后，杨锐憋红了脸对程知懿说：“队长，你对我的小兄弟是有什么想法吗？”
　　“啊？”程知懿回过神来：“没有啊……”
　　“那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它？！”杨锐悲愤地喊道：“你都看得我要尿不出来了！”
　　“啊？我，我有吗？！”程知懿有些心虚地转过头，开始解自己的裤链：“我就看一眼，都是男人你至于那么大反应吗？”
　　“你那是看一眼吗？！！你根本就是用死亡眼神盯着我家老二！！它哪里得罪你了吗？！！”
　　“滚犊子！”程知懿要不是扶着自己鸡儿，都差点要抬手去打杨锐了。
　　杨锐愤愤然把自己小鸟塞回去，拉好拉链：“队长你是不是昨天荒山野岭的撞邪了？今天怎么这么不对劲呢？下午邓海来找我了，他说你突然要跟他抱抱，把人孩子吓得够呛！”
　　“什么叫跟他抱抱！！”程知懿气得扶着鸟就要转身，吓得杨锐一个后退跳开，指着他的身前就叫：“站那儿说话！别乱动！尿完了再说！”
　　“我那不是好心吗？！看他够不着资料袋，给他举起来让他去拿啊！”程知懿边解释边整理好自己衣服。邓海个头不高，在警队的男生中来讲，算是比较瘦小的了。
　　“够不着你给他拿个凳子啊！俩大男人抱起来算怎么回事啊？！还是说……”杨锐意味深长地看着程知懿：“队长你单身太久了……空虚寂寞了？！可你也不能公母不分啊！那什么……要不然回头我把我妹介绍给你？！”
　　“滚！”程知懿脸都气皱了：“再多说一个字，就把那个无头尸的案子丢给你！”
　　“我多嘴！”杨锐装模作样给了自己一巴掌：“那无头尸还是您自个儿留着哈！我消受不起，消受不起！”
　　“监控视频都看完了吗？”程知懿不想跟他继续扯下去了。
　　“看着呢！这不正要回去接着看嘛，”杨锐苦着个脸：“眼都要看瞎了。”
　　程知懿看他耷拉着个脑袋，口气就放温和了不少：“看完了今天早点下班吧。”
　　“得嘞！”杨锐一下来了精神，一溜烟儿跑了。
　　程知懿看着他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杨锐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副队长，这小子机灵，既聪明好学，又胆大心细，是个做刑警的好苗子，就是有的时候吧……太聪明了点。
　　比如下午他抱邓海那个事儿，他的目的确实并不单纯。一开始他也是打算搬个凳子给邓海的，但是走到近前临时又改了主意。邓海的个头……和柏溪子差不多，也是瘦瘦的，细长的，如果前面是柏溪子的话，他的第一选择应该是抱他去够资料袋，而不是去搬凳子，毕竟站凳子上还得担心他摔倒。
　　但这样就很奇怪，显得他好像对柏溪子很特别似的。于是为了证明自己是一视同仁的，他就走过去把邓海抱起来了。然而结果却大相径庭，邓海不但没有像柏溪子那样柔软地说谢谢，反而因为突然被抱起来吓了个半死，一通挣扎猛如虎，差点把书架都打翻了。
　　而他抱着邓海也完全没有抱着柏溪子的时候那种心跳加快、呼吸急促的感觉，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别扭，就觉得邓海很硬，像抱着块木板子，内心各种强烈不适，真的太奇怪了。
　　还有刚刚看着杨锐嘘嘘的时候，他也完全没有那天晚上听着柏溪子嘘嘘的时候那种愉悦的感觉，只觉得，咦惹——看别的男人尿尿好他妈恶心。但这样就很不对劲啊，杨锐和自己共事好几年了，出生入死也好几回了，明明应该是他们俩的关系更亲密才对啊，可为什么他嫌自己的兄弟撒尿恶心，却不厌恶才认识不久的柏溪子小解？！
　　还有，为什么今天一天明明工作很忙，却还是想起柏溪子好几次？
　　难道说这是来自心理医师的责任感？或者说，自己真的更适合做心理医师？
　　程知懿觉得，自己可能是这段时间心理学方面的书看多了，有点走火入魔了，真把柏溪子当自己的病人了。
　　你要记住，你是个刑警！刑警！程知懿在心底默默把这句话重复了三遍。重复完了之后，愣了一会儿，还是掏出手机，拨通了柏溪子的电话。
　　“喂？”柏溪子的声音清润中透着些微的惊喜：“程医师？”
　　“嗯，是我。”程知懿又有点后悔拨了这个电话，踟躇了一会儿，问道：“今天……你按时吃饭了吗？”
　　“嗯，按时吃的。我还晒太阳了，虽然只有五分钟。”柏溪子小心翼翼地答，又带着些雀跃：“我还慢跑了半小时，看了王牌对王牌，真的挺好笑的。”
　　“哦，那很好。明天也要继续保持！”讲完之后程知懿就词穷了，他不擅长打这种漫无目的的电话。
　　静了片刻后，柏溪子问：“程医师……明天，你会再给我打电话吗？”
　　“……”程知懿握着手机沉默了一会儿：“会打的。”
　　“谢谢你，程医师。”
　　程知懿能听出来他在笑，他甚至能想象到他笑起来时好看的眉眼。
　　“真希望时间能过快一点，明天就能到周日。”话筒那头，柏溪子这样轻声说道。
　　程知懿呼吸一滞，周日，他们就会再见面了。
　　心脏，仿佛突然漏跳了一拍。
　　今天开始没有存稿了，后面要裸更了，更新速度取决于催更力度和评论量，总之，催的多更的多，懒癌患者需要鞭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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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从今天开始，我们要做系统脱敏治疗。”程知懿推了一下眼镜。今天他特地戴了一副平光眼镜，好像这样就能隔绝柏溪子灼热的目光似的。
　　虽然这一周忙到焦头烂额，但程知懿还是想办法在周日空出了时间，毕竟案子永远都是办不完的。出门前他十分难得地认真挑了件较为正式的立领风衣，看起来倒颇有几分心理医师的架势了。
　　“脱……脱什么……？”柏溪子抖着嘴唇，明知故问。
　　“脱敏，快速脱敏。又叫真实生活脱敏法。就是用造成恐惧反应的实际刺激物代替对它的想象，由治疗者陪伴着病人通过一系列令病人感到恐惧的情景，直到抵达原先最害怕的情景而不再紧张为止。”程知懿像背书一样把这段话说出来，既是说给柏溪子听，也是说给自己听，“你之前不是说过，不愿意再做想象脱敏了吗？那咱们就不想象了，咱们直接去。”
　　“去……去哪儿？！”柏溪子惊恐地看向他。
　　“你想去哪儿？”程知懿反问道。
　　柏溪子拼命摇头：“不……我哪儿都不想去，我想待在家里。”
　　“不行。”程知懿没有给他转圜的余地：“逃避不能解决问题，柏先生，你已经逃避了三年，还要拖到什么时候？”
　　“为什么非要这样呢？”柏溪子用哀求的眼神看着他：“不是说好治失眠症的吗？为什么要做这么多多余的事？”
　　“这不是多余的事，”程知懿温和地说道：“柏先生，人生的苦楚破坏睡眠。你的人生还很长，不应该困在这个牢笼里，你值得更好的生活。你所接受过的教育，你的才华，应该在更广阔的天地去施展。我要做的不仅仅是让你睡着，我要做的是让你以健康的精神状态重新回到公众的视野里，站在原本应该属于你的位置上。”
　　“重新……回到公众视野里？”柏溪子凄然一笑：“不，绝对不可能了。”他讲的每一个字都太美丽了，柏溪子想，他真的很懂人心，难怪可以骗到那么多人。但是，骗子的话怎么能信呢？
　　“话不要说得太满，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绝对不可能的。”程知懿并不十分在意柏溪子的态度，只是平静地把面前的笔记本翻开：“好了，咱们先来捋一捋，柏先生，我希望你能明确地告诉我，你不愿意出门的原因是什么？”
　　“……”柏溪子迟疑了一下才答道：“外面……人很多，我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不希望有人看着我。”
　　“我以前在电视上看过你的节目，你是可以在很多陌生观众面前谈笑自如的，发生如今这种变化的原因是什么？”
　　柏溪子舔了舔嘴唇，半晌抬起头来，用颤抖的声音问道：“程医师，我……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吗？”
　　“可以的。”程知懿并不想逼他，心理治疗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不能操之过急，他能诚实地说出自己不想回答问题已经算是有进步了。于是程知懿把手上的笔记本推到柏溪子面前：“那我们换一个方法。柏先生，现在我要你把你最想去的5个地方，写下来。”
　　柏溪子有些迷茫地看了看他：“我没有想去……”
　　“柏先生，”程知懿温和地打断他：“快速脱敏是治疗社恐最快也最有效的疗法了。你不用担心，不管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你的，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反正都是要出去的，我建议你还是把选择权握在自己手上。如果你坚持不写的话，我就随便安排了。或者说，你是想再换一个心理医师吗？”
　　柏溪子一愣，跟着眼睛慢慢湿了，片刻之后，他拿起了笔。
　　程知懿看着他认真地在本子上写写划划，反复擦写的样子，想着自己刚刚是不是有点卑鄙，几乎把审犯人恩威并施的那一套手段都拿出来了。但是对于柏溪子这类病人来说，为了规避伤害，为了远离焦虑和痛苦，逃避几乎已经成为他们的本能，不下点猛药不行。
　　人总是活在关系中的，需要与人连接，需要被关系滋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社交恐惧患者并不是性格内向或者害羞，也不是讨厌每一个人类。相反，他们非常渴望能有正常的生活，渴望去到对其他人来说轻而易举的社交场合。特别是柏溪子这种并非天生的社交恐惧患者，他与人接触的渴望一定更加强烈，从他对自己的依赖程度上就可见一斑了。
　　等到柏溪子终于写完了把本子推到程知懿面前之后，程知懿又把本子推回他面前：“接下来，我要你写下你最不愿意去的5个地方。”
　　柏溪子抬头，用湿润的眼睛看着他。程知懿推了推眼镜，狠下心摇了摇头。
　　写这个柏溪子花了更多的时间，程知懿也不催他，只静静等着他写。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程知懿转头看向窗外，阳光正好，秋高气爽，如果能和柏溪子一起去外面走走，一定是很舒服的。
　　“写，写好了。”柏溪子小心翼翼把本子再度推回来。
　　“哦，好的。”程知懿收回目光，把注意力集中在本子上。
　　写着想去的地方那一页纸，柏溪子涂了好多黑坨坨，最后留下的只是一些最平常的内容，餐厅，书店，电影院，酒吧，还有公园。这个不难理解，对于社恐患者来说，最平常最普通的生活也是最难以企及的。
　　不想去的地方，就有些奇怪了，排在第一的，是音乐厅。接下来依次是柏金大厦、校园、电视台，以及公共澡堂。写着这些的纸面很干净，并没有那么多涂改的痕迹，但是却比之前花的时间更久，这说明柏溪子心里对此是有明确答案的，他只是不愿意写出来。
　　所以说，三年前，是在某个音乐厅发生了什么事吗？程知懿开始在脑内搜索，近几年有没有什么发生在音乐厅的重大事故，但是似乎并没有检索出什么相关信息。
　　“程医师？”看到程知懿对着本子出神，柏溪子越发不安了：“这些……都，都要去吗？……”
　　“嗯，要去。但是不是现在，我们循序渐进，一步一步来。先从人少的地方开始，等你慢慢适应了，不再感到焦虑了，我们再尝试着去一些拥挤的环境、人较多的地方。”程知懿合上本子，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今天中午，我们就出去吃饭吧。”
　　“不，不在家吃吗？”柏溪子有些惊慌地问：“现在，就，就要开始了吗？”
　　“嗯，不在家吃了。我请你吃饭，咱们出去吃，正好你想去的地方第一项写的也是餐厅。”
　　“我，我还没有做好准备……”柏溪子起身往后退了一步，好像随时准备逃跑一样。
　　“那这样，你戴个口罩，这样就没人能认出你了，我们去一间人很少的餐厅，可以吗？”程知懿很有耐心地说道。
　　柏溪子还是摇头，脸色惨白。
　　“柏先生，”程知懿起身，向前一步站到他的面前，微微弯腰平视他的眼睛：“你信任我吗？”
　　柏溪子眼里已经开始蓄泪，他点了点头。
　　程知懿伸手握住他的双肩，无比诚恳地说道：“我一定会治好你的，但我需要你跟我一起努力。天塌了有我顶着，所以你能跟我一起往前再迈一步吗？”
　　一滴眼泪颤巍巍地从柏溪子漂亮的眼睛里滚落，程知懿的语气太温柔也太真诚了，他看着程知懿黑色瞳仁里自己的倒影，仿佛被蛊惑一般点了点头。
　　今天也是没有存稿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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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法式西餐厅，但是距离这里有点远，我们打个车过去好吗？”程知懿斜倚在房门口，看着柏溪子挑衣服。
　　柏溪子的衣帽间可以用奢华来形容，拉开柜门衣服整整齐齐挂得像时装店一样。听到程知懿问话的时候，他的手正停在一件烟灰色的薄呢大衣上。
　　“哎，就穿这件！”程知懿抬手点了点。
　　“会不会太张扬了？”柏溪子把衣服拿下来在身上比划了一下。
　　“不会，这个颜色很低调了。”程知懿点头：“很合适。”
　　柏溪子便拿下衣架开始把衣服往身上套：“程医师，我……不想坐出租车。司机会看我。”
　　“这……”程知懿想说人家司机哪有这个闲心去盯着乘客看，但是这话说出来又怕戳伤柏溪子，于是强行憋了回去，改口道：“那……坐我的车去？”
　　柏溪子穿好了衣服，黑色高领毛衫外面套烟灰色薄呢大衣，半长卷发在脑后随手一束，衬得整个人越发修长挺拔了不少。他回头，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似地轻轻点了一下头。
　　“我车不太好，那你……别嫌弃。”程知懿有些踟躇地说。
　　“没事我不挑。”柏溪子垂着眼睛道。
　　十分钟后，两人站在楼下遮阳棚里。
　　柏溪子看了看面前的车，又看向程知懿，一脸茫然：“程医师……这是……你的车？！”
　　“你别看这车小，但是坐两个人完全没问题的！”程知懿掏出钥匙走过去，打开电瓶车的后车斗拿出一个安全帽：“而且我有安全帽，你戴着这个，绝对没人能够认出你！”
　　柏溪子表情复杂地接过安全帽，犹豫了一会儿问道：“心理医师不是一般都还挺有钱的吗？”
　　“有钱是有钱，但是电瓶车环保啊，是吧，还不堵车！”程知懿面上看着坦然，但心里也有些苦涩，工作这么多年没攒下什么钱，至今还在租房，买车暂时就别指望了。
　　“程医师，要不然……你开我的车吧？”柏溪子试探着问，跟着又像是怕伤到程知懿，赶紧地解释道：“我不是嫌弃你这车，真的，我就是……怕路上别人看我……”
　　“我明白的。”程知懿笑笑，柏溪子穿得这样优雅，坐在电瓶车后面，那画面也确实太违和了。
　　于是两人又返回屋里找车钥匙，柏溪子许久没出门，一通翻箱倒柜终于在一个很不起眼的包里找到了车钥匙。两人下到地下车库，柏溪子领着程知懿转了好几圈才找到一辆被厚厚一层灰遮盖得差点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车。
　　“应该就是这辆了。”柏溪子按了一下车钥匙，车灯果然应声闪了两下。
　　“啧啧啧，你这是多久没开了？”程知懿绕到车尾，从后备箱盖找到一块擦车布，也没让柏溪子动手，自己手脚麻利地就开始大刀阔斧地擦。
　　擦着擦着，车子的本来面目渐渐显露出来，车漆的质感和平时程知懿接触过的车子的感觉完全不同，程知懿就瞟了一眼轮胎，又绕到车头去看。刚刚还什么都没有的车头这会儿立了一个金黄色的小人儿。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程知懿看看那个小金人，又回头看看柏溪子，惊得都有点结巴了：“劳……劳……劳斯莱斯？！！！”
　　“嗯，”柏溪子有点窘迫地说道：“我以前，比较喜欢这些东西。”
　　程知懿对钱没有太高的要求，也不虚荣，可这会儿还是感到了一阵失落。和柏溪子这段时间的接触，总是让他忘记对方曾经是什么样的人，但这辆车仿佛提醒着他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骑电瓶车，而对方开上千万的劳斯莱斯！无论柏溪子现在看起来有多么的脆弱，也无论他有多么依赖自己，都只是暂时的。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可以治好柏溪子，他们就应该回到各自的世界里去，分道扬镳。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沉闷，柏溪子仿佛也感觉到了程知懿情绪的低落，他惶惑不安地坐进副驾驶，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刚准备开口却被程知懿打断。
　　“我从来没有开过这么贵的车，万一我不小心刮蹭到……”
　　“没关系！不用你赔！”柏溪子赶紧说道：“有保险。”
　　“那我就放心了。”程知懿转头冲柏溪子笑笑，看着对方脸上紧张不安的神色渐渐松弛下来，程知懿又有点心酸。刚刚自己一瞬间情绪的波动，在柏溪子那里肯定又放大了一万倍，他估计又在心里反复纠结，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我刚刚是不是有哪句话说错了？
　　社恐患者总是太过在意别人的看法，也总是喜欢把所有的错误都归结到自己身上。他们像小心翼翼的刺猬，因为害怕自己的刺戳伤别人而选择孤独，也有很多人因为他们身上的刺远离他们，但其实他们都是温柔的人呀。程知懿想，即便有一天真的要跟柏溪子分道扬镳，也是值得庆祝的，因为那意味着他痊愈了。
　　想到这里，他向柏溪子伸出手。柏溪子没有躲，温顺地等着他的手落到自己头上。他便揉了揉柏溪子的头发，很柔软。
　　“系好安全带，我们要出发了。”程知懿温和地说道。
　　谁能想到，我竟然大半夜写完了一章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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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拥挤的电梯里，有两个男人手牵手。
　　虽然程知懿从来不是一个拜金的人，但是当他把这车开上路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在心底感叹道——有钱真好，劳斯莱斯开起来真是太鸡掰爽了。
　　外观高贵大气就不说了，內饰也是极度的考究，各种细节做的特別精致，最关键是驾驶感太好了，坚实而稳定，简直就像开着一艘巡洋舰，这就是豪车对男人致命的吸引力吧。
　　因为开得太过瘾了，所以程知懿没有注意到，旁边柏溪子的脸色越来越差。
　　终于在程知懿猛甩方向盘又越过一辆凯迪拉克的时候，柏溪子颤抖着声音说道：“程医师，靠边……靠边停车。”
　　“怎么了？”程知懿开得正带劲，一转头却看见柏溪子翻着白眼做了一个呕的动作，顿时手忙脚乱赶紧找了个路边泊车位停下来。
　　车还没停稳柏溪子就拉开车门，扶着路边一只垃圾桶旁吐得昏天黑地。
　　程知懿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刚刚一顿操作猛如虎，对于自己这种长期追犯人狂打方向盘的人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于柏溪子这种半年没出过门甚至可能几年没坐过车的人来说，简直就是灾难了。
　　看着柏溪子难受的样子，程知懿有些手足无措，想帮忙又不知道如何下手，只能站在一边懊恼地说道：“对不起，我太混账了……”
　　“不关程医师的事，”柏溪子用餐巾纸捂着嘴，虚弱地摇头，“是我的问题……”
　　“现在感觉怎么样？我去买瓶水给你漱漱口。”程知懿说着要转身，袖子却被柏溪子紧紧地撰住了。
　　“怎么？”程知懿有点奇怪地转头去看柏溪子，然后就发现柏溪子正眼神惊恐地四下张望着，他顺着柏溪子的视线看过去，周围那些路人都边走边往这边张望。这其实也很正常，毕竟旁边停了一辆劳斯莱斯，柏溪子长得也挺惹眼，多看两眼也不奇怪，换做一般人也不会把这个放在心上。
　　但柏溪子不是一般人，他是有病的，而且他现在没戴口罩。联想到上一次在小超市门口发生的事，程知懿脑内警铃大作：“上车！”连拉带抱把柏溪子弄上车，程知懿点火挂挡，开起来就跑。不过这回他不敢乱甩方向盘了，老老实实开得四平八稳。
　　柏溪子靠在座位上，脸色苍白，捂着胸口惊魂未定地喘。
　　程知懿终于有些不忍，迟疑了一会儿，开口道：“要不然今天我们还是……”
　　“程医师，”柏溪子仍然在微微地喘，语气平淡却坚韧：“如果今天你掉头回去的话，我可能不会再有勇气答应你去做下一次尝试了。”
　　“可是我怕你……”
　　“我没事，休息一会儿就会好的。”
　　程知懿略一思索，确实，如果在这里退缩的话，下一次说服他接受治疗会更加困难，于是咬咬牙道：“那好吧，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就马上跟我说。”
　　一路无话，柏溪子吐完之后有些脱力，放平了座椅闭目养神。劳斯莱斯的私密性很好，从车窗外几乎看不到车内，这也是柏溪子能放下戒备的原因之一。
　　程知懿径直把车开进了餐厅的地下车库，餐厅在一栋写字楼的7楼，休息日这边大部分公司都不上班，地下车库的车也不多，应该算是比较适合社恐患者初次脱敏练习的地方。但是电梯上到一楼后，突然进来了六七个人，原本就不算大的电梯里便显得有些拥挤了。
　　在电梯这种狭小的空间里，人太多很容易让社恐患者产生焦虑情绪。柏溪子不停地往后退，一直退到了电梯的角落里，程知懿看得出来他想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是他的呼吸很急促，闷在口罩里呼哧呼哧地听得更明显了，在安静的电梯里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程知懿便不动声色挪过去，把他挡在身后，像一堵坚实的墙，隔绝了其他人的视线。然后趁着没人注意，他悄悄把手伸到背后，摸到了柏溪子的小臂，再顺着往下，摸到他冰凉的手指，接着紧紧地握住了。柏溪子轻微地抖动了一下，片刻之后，他反手握住了程知懿。
　　没人发现，拥挤的电梯里，有两个男人手牵手，像一对情侣。
　　柏溪子躲在程知懿用后背为他撑出的一小块安全的小空间里，感受着从对方掌心传过来的热度。等到电梯停在7楼的时候，他的呼吸已经渐渐平稳下来。
　　“劳驾让一让！”程知懿把他护在怀里挤出电梯。
　　电梯门在身后关上的同时，程知懿盯着他的脸急切地问：“还好吗？”
　　柏溪子口罩下的脸微微有些发热，他点了一下头：“还好。”
　　进了餐厅之后，果然如程知懿所说这里人很少，正是吃饭的时间，却只有三四桌人，而且大家坐得都很零散，厚重的窗帘隔绝了窗外刺眼的光线，每只餐桌上都有一只精美的烛台，照明以蜡烛为主。程知懿挑了一个靠里的位置，两个人面对面坐下。
　　法餐向来以繁琐讲究闻名，程知懿上次来是和杨锐出任务到了这附近，误打误撞跑过来的，东西好吃是好吃，价格也是真贵，而且上菜太慢，服务生慢条斯理的，吃完一道撤了盘子才给你上第二道菜。跑了一上午饥肠辘辘的两个人既吃不出情调，也吃不了浪漫，反而觉得吃不饱。不过程知懿觉得，在国外待过很多年的柏溪子应该会喜欢这些，精致，高贵又优雅，很符合他的气质。
　　很快服务生送来开胃酒，上了鹅肝酱、奶油鸡酥盒等头菜。
　　“这里环境还行吧？挺安静的。”程知懿没话找话道。柏溪子自从进了餐厅就没开口说过话，菜全是程知懿一个人点的。
　　柏溪子微微颔首算是回应，看得出来他仍然很局促，程知懿在跟他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神也是飘的，总是在不自觉地去看周围其他几桌客人。
　　“口罩可以摘了吧？大家都是来吃饭的，没人会特别去关注其他人的。”程知懿口气温和地道：“这个鹅肝酱很好吃的，你尝一尝。”
　　柏溪子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犹犹豫豫地伸手准备摘口罩，摘了一半恰巧服务生过来倒酒，他又赶紧把口罩重新戴上了。服务生便不经意地瞟了他一眼。
　　只是瞟一眼而已，柏溪子的头上立刻就出汗了，程知懿发觉不对劲，赶紧起身从服务生手上接过酒：“好了，我来倒就可以了。”
　　服务生走远后，程知懿隔着桌子把手覆在柏溪子的手背上，说道：“深呼吸，来，跟着我，吸气————，呼气————，很好，感觉好点吗？”
　　柏溪子点点头，终于开口道：“程医师，我，我想去下洗手间。”
　　“需要我陪你去吗？”程知懿问。
　　“不，不用了！”柏溪子站起身来：“我自己就可以了。”
　　“好吧。”程知懿给他指了洗手间的方向，道：“我等你。”
　　大约过了十分钟，柏溪子才回来，程知懿发现他的眼角有点红，但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乖乖摘下口罩拿起了刀叉。
　　吃饭的过程中，柏溪子也一直处在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中，程知懿注意到他拿刀叉的手其实一直有点微微颤抖，而且他总是十分关注四周的动态，其他桌有人站起来了，他的眼神也会马上跟过去，甚至不自觉地做出防御姿态。
　　程知懿想，自己应该跟他说点什么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于是叫他道：“柏先生……柏先生？”
　　“啊？”柏溪子正尽力用眼角的余光看着斜后方一桌，突然意识到程知懿在叫他之后，他吓得一抖，手上的银质叉子落进餐盘发出了清脆的叮铃声后又落到了地上。
　　“对……对不起。”柏溪子的脸立刻红了，他慌乱地弯腰要去捡叉子。
　　“不要捡了，让服务生再拿一个就好了！”程知懿怕他起来的时候撞到头，赶紧说道。这时候服务生听到这边的动静也马上赶过来了。
　　柏溪子还弓着背在桌子下面找叉子，服务生过来之后可能也没想那么多，走到柏溪子前面也蹲下来道：“先生，我来捡吧……”
　　“别！”程知懿看到服务生蹲下来的时候就预感不妙，但是还没来得及阻止柏溪子已经抬起头来，跟服务生在不到10厘米的距离对视了三秒之后，他像被火烫到一样猛地一下弹起来。
　　他的动作那样大，餐桌都差点被他整个撞翻了，是程知懿眼疾手快扶住了桌子才不至于倒下去打到服务生，但是桌上的餐盘滑落了好几个，落到地上丁零当啷一片狼藉，红酒瓶也被打翻了，洁白的镂空雕花桌布立刻染上了暗红色。服务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这下算是彻底成了焦点，其他桌的客人都往这边看过来，好几个服务生往这边跑过来。
　　柏溪子看了看坐在地上的服务生，又看了看餐厅里窃窃私语的其他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额角鼻尖都冒出汗来，他捂着胸口惊恐地往后退了几步，开始语无伦次：“对，对不……，不……我是……不是，我，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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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不好意思，我朋友有点粗心，”程知懿迅速上前一步从背后扶住柏溪子的双肩，状似随意地把他带进自己怀里，实则是撑住柏溪子怕他倒下去：“损坏的东西我们会照价赔偿的。”
　　程知懿长着一张英俊而正直的脸，眼神又很真诚，所以说出的话总是很容易让人信服。几个服务生把自己的同伴拉起来，一个看起来像是领班模样的服务生很有礼貌地说道：“我们也有责任，先生们要不然先换张桌子，我们把这边收拾一下？”
　　程知懿便温柔地问柏溪子：“我们去旁边坐会儿？”
　　柏溪子似乎这才刚回过神来，眼眶红红的，讲话的时候还有些发抖：“我，程医师，我，”他的声音小下去，头也渐渐低下去：“我想上厕所……”
　　“我跟你一起去。”程知懿没等柏溪子说出拒绝的话就揽着他的肩膀往洗手间走。
　　柏溪子有些可怜地抬头看了程知懿一眼，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来。
　　进了洗手间，两人站到小便池前，程知懿就开始解裤链，柏溪子却站在一边不动。
　　“怎么了？”程知懿有些奇怪地问：“不是说要上厕所吗？”
　　柏溪子转头一看，程知懿的裤链都拉到底了，顿时脸都红了，慌乱地转回头去窸窸窣窣解自己的裤链。
　　程知懿倒是也没想太多，大喇喇地就开始尿，快尿完了柏溪子那边还没听到声音，于是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恰好看见柏溪子细长的手指握着的那个小东西，尺寸倒是也不小，就是正常男人的尺寸，只是看起来粉粉嫩嫩的，有种没长开的毛头小子的青涩感。
　　程知懿还从来没有看过哪个男人的小兄弟是这种漂亮的颜色，于是不自觉地就从余光扫变成了盯着看。
　　柏溪子汗都被他盯出来了，站都快要站不稳了，哪里还尿得出来，只得求饶一般说道：“程，程医师，你，别……”
　　“啊……”程知懿收回目光，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边整理衣服边道：“那……我去外面等你。”
　　柏溪子本来也没什么尿，他是因为紧张，就老觉得有尿意，但其实也就才尿了几滴就结束了。洗过手后，他低着头走出洗手间，程知懿正在门口等着他。
　　“程医师，我，我想回去了。”柏溪子低声道。
　　“主菜还没上呢，你都几乎没吃什么，我们换个桌子你再吃点东西吧？”
　　“不了，我够了，”柏溪子摇头：“我本来也不饿。”
　　“但是我喝了一点酒，这会儿还不能开车。”程知懿觉得现在这个情况有点棘手。稍微喝一点点酒是来之前他就计划好了的。法式西餐讲究搭配的艺术，餐前1杯开胃酒必不可少，肉类食品配红葡萄酒，海味要配白葡萄酒，他原本就是打算以此为借口拖柏溪子在外面多适应一下，没想到出了这样的变故。虽然他确实只喝了很少一点酒，但是身为一个人民警察，不能知法犯法：“要么叫个代驾，要么咱们就叫个计程车回，好吗？”
　　柏溪子哀求地看向程知懿，连连摇头。
　　程知懿有些为难，想了想他说道：“或者这样，旁边有家电影院，我们去看个电影，看完出来我也差不多可以开了。”
　　柏溪子看了看程知懿，咬着嘴唇不说话。程知懿看得出来，他想去，但是又怕再出状况。
　　“电影院里大家都在看电影，没人会注意你的，而且电影院里很黑，别人就是想看也看不清楚你的。”程知懿循循善诱。
　　柏溪子这才点了头。
　　程知懿去结了账，价格高得让人乍舌。程知懿想，这年头，当心理医师也是赔本买卖，下次还是去大排档好了。
　　电影院就在隔壁，走几步就过去了，中午的时候看电影的人并不多，但柏溪子还是全程惊弓之鸟一般紧紧贴在程知懿身边。
　　程知懿也没心情去挑电影，直接买了最近开场的场次，拿了票就直接去检票口检票了。进影厅坐下了程知懿才发现这一场放的是漫威的片子，他们的座位在第五排，后面零零星星坐了大约十几个人。
　　按说这个情况也还好，人不算太多，而且电影开场后影厅里整个都很黑，这个环境应该会让柏溪子感觉比较安全。再加上电影也很精彩，柏溪子的注意力如果能放在电影上的话，他就不会那么在意其他人是不是在看他了，也就不至于那么焦虑。
　　可实际上电影演的什么程知懿根本不知道，他只知道短短半小时的时间，柏溪子去了三次厕所。很多社恐患者在紧张的时候会出现尿急的情况，这个程知懿在书上也看到过，但是柏溪子这个频次也是太高了一点，甚至一度让程知懿怀疑他的肾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程知懿看了看手表，这次柏溪子去的时间真的有点久，前两次都是3、4分钟就回来了，这次去了快10分钟了还没有回来。程知懿坐在座位上不停地抖腿，抖到他自己都觉得要抽筋了。
　　在连看了三次手表之后，程知懿终于坐不住了。
　　————TBC————
　　苍天呐我居然日更了！！！
　　但我为什么总是跟厕所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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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柏先生，你在里面吗？”
　　程知懿站在观影区内的洗手间门口向里张望，但是里面也一个人也没有。他又退出来在走廊四下观望了一下，走廊里也没有人。
　　柏溪子不可能溜号的，以他现在的状况来看，他根本不具备一个人回去的能力。跑到其他影厅去也不太可能，那就应该还是在厕所里。
　　程知懿走进洗手间里，开始检查旁边有门的隔间。
　　门一扇一扇被推开，都是空的。直到走到最后一个隔间面前，门，推不动了。
　　程知懿曲起手指在门上敲了几下：“柏先生，是你在里面吗？”
　　很安静，没有人回答。
　　隔间的门板下有个大约两公分高的空档，程知懿便弯下腰，从那个空档里往里看，但是并没有看到里面有鞋子或者脚。
　　有的时候，清洁人员会把最后一个隔间用来放工具，平时就会锁起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程知懿还是感觉柏溪子就在这个里面。
　　他又再次敲了敲门：“柏先生，我知道你就在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依然是一片寂静，没有回答，也没有声音。
　　难道真的搞错了？柏溪子不在这里？那他跑到哪里去了？
　　程知懿思忖着往外走，走了两步，他又停下来，转头看着那扇紧闭的门。然后他掏出了手机，拨通了柏溪子的电话。
　　两秒钟后，来电的音乐声在那扇紧闭的门里突兀地响起。
　　虽然音乐声立刻被按停了，但程知懿想要的答案已经有了。
　　他走回到那扇门前：“柏先生，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回答我？”
　　他听到了短促的呼吸声，但是里面仍然没有人说话。
　　“需要我再打一次电话吗？”程知懿问。
　　在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隔间里终于传来了柏溪子的声音。
　　“程……程医师……”他的声音是颤抖的，带着浓重的鼻音：“你能不能，能不能……回影厅……等我？”
　　“我不能。”程知懿冷静地站在门前：“我觉得你不太对劲，我现在就要看到你。”
　　“我，我在上厕所……”柏溪子的声音听起来很惊慌。
　　“你没有！”程知懿拆穿他：“上厕所为什么不把脚放下来？”
　　“我……”柏溪子接不上话了。
　　“如果你不出来的话，我就要开门进去了。这种门，我两秒钟就能打开。”程知懿态度很强硬，“是你自己打开还是我来开？”
　　静默了两分钟后，门内咔哒一声，柏溪子把锁解开了，但是门还关着。
　　程知懿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拉开了门。
　　没有血。
　　柏溪子曲着腿，蜷成一团坐在马桶盖上。
　　程知懿的目光飞快地扫过他的手腕，脸，脖子，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
　　没有伤口。
　　还好……不是自杀。程知懿松了一口气，一直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
　　“为什么坐在厕所里？电影不好看吗？”程知懿放缓了口气，微微弯下腰温和地问他。
　　“不是……”柏溪子飞快地抬起眼睛看了程知懿一眼，像在确认他有没有生气，然后又飞快地垂下眼皮。
　　“那为什么呢？”程知懿索性在他面前蹲下来，自下而上地看着他：“不想和我一起看电影？”
　　“不是！”柏溪子急切地摇头。
　　“都不是……”程知懿轻轻笑了一下，微微仰着脸看向柏溪子，非常温柔：“那到底是为什么躲在这里？”
　　柏溪子愣愣地看着面前特意放低姿态的男人，他五官英挺，眼睛的轮廓很深，下巴的线条也很锋利，明明是一张十分坚毅的脸，可是笑起来的时候却像三月的春风拂过湖面，那么柔和，那么温暖。
　　柏溪子的眼睛渐渐红了，如果不是知晓他的本来面目，如果不是深知他所作的一切都是在演戏，如果没有钟婉婉的死，他说不定真的会喜欢上他。毕竟这个男人看起来是如此地温暖妥帖，喜欢上他实在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如果评论留言多的话，我就爆肝明天再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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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程医师……”柏溪子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还没开始讲话眼睛已经湿了。
　　“我是打算，坐下来，好好看电影的，真的！但是……我总是想上厕所，我努力憋了，我真的努力了，但是……我很没用……”
　　眼泪涌出来，柏溪子飞快地抹掉了眼角的泪水，“我憋不住，我觉得我，我可能，可能会在电影院里，在电影院里……我起来的时候，我知道，后面的人，都在看我……确实，进进出出的，大家肯定都觉得，我很讨厌……”他的声音都开始哽咽：“但我真的，很想和程医师，一起看个电影……所以，我又进去了……可是结果……”
　　程知懿有点手足无措。他学过如何跟犯罪嫌疑人周旋，也学过如何在审讯室里击溃对方最后的防线，但却没有学过如何去安慰一个哭泣的男人。
　　这道题超纲了。
　　一个真正的心理医师这时候应该怎么做呢？应该会讲很多大道理，做出专业的病理分析，鼓励病人要勇敢。
　　可是他不是心理医生，讲不出让人信服的大道理。所以他只能伸出手握住柏溪子的手臂轻轻摩挲了两下，像哄小孩一般温柔地说道：“好了，没事了，我来了。”
　　但是结果反而好像起到了反作用，在他说完这句话后，柏溪子的眼泪更加凶猛地落下来。
　　“三年了，我没有和其他人一起，吃过饭，也没有人跟我……看过电影，”柏溪子用两只手胡乱地去擦眼泪，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的声音支离破碎：“我是真的，真的，很想和程医师，一起吃饭，看电影，我想让程医师高兴……但是很抱歉，真的很抱歉，我把什么都搞砸了，我连叉子都拿不好，什么都做不好，都是我的错，我就是个废物……”
　　越来越多的泪水涌出来，柏溪子的肩膀都无法抑制地抽动起来，说到后来，他终于用双手捂住眼睛，埋头在膝盖上无声地恸哭起来。
　　虽然这是他预先为对方写好的剧本，可是这一刻，他的眼泪是真的，他的情绪，也是真的。
　　他是真的觉得难过，难过自己明知对方是骗子，却还贪恋他的温暖。
　　多可悲。
　　就像当年，明知阮嘉韫另有所图，却还是像个疯子，像个傻子，不管不顾毫无保留地亮出了自己所有的底牌，最后落到这样的下场，都是咎由自取。
　　他那个做特级教师的母亲，教会了他如何学习，也教会了他如何在商场上杀伐决断，却唯独没有教会他如何去爱一个人。
　　程知懿看着面前连哭泣都如此隐忍而静默的男人，心里翻江倒海地疼。压倒骆驼的不是最后一根稻草，而是之前落在它身上的无数根稻草。今天让柏溪子在这里崩溃痛哭的不是那个掉下去的叉子，也不是那场没看完的电影，而是从高高在上的神坛跌落之后，深陷泥沼的孤独无助和愤懑不甘。
　　或许现在的他最需要的不是任何大道理，甚至也不是什么所谓的理解和安慰，他只是需要一个宣泄情绪的出口。
　　“柏先生，”程知懿于是站起身来，张开双臂做出接纳的姿态：“你要不要，抱着我哭？”
　　柏溪子缓缓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看了程知懿几秒之后——
　　他扑了上来。
　　像小鸟归巢，船入海港。
　　投入了一个安全又温暖的怀抱。
　　程知懿被他猛扑上来的力道撞得向后退了小半步，而后稳稳地站住了，搂紧了怀里的人。因为柏溪子脚还在马桶盖上半跪着，受不住力，所以整个人几乎全靠搂着程知懿脖子挂在他身上。程知懿怕他摔倒，便用双手托住了他的臀部。
　　然而就在两人纠纠缠缠拎不清的时候，外面却突然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几个男人讲话的声音就进了厕所。
　　柏溪子顿时吓得整个人都僵住了。
　　两个大男人在厕所隔间里搂搂抱抱，这要是被发现了，别人会怎么想？！
　　可是这个时候出去已经来不及了，好在程知懿反应快，立刻向前一步整个跨进隔间里，然后反手轻轻将门扣上了。
　　那几个男人走到便池前开始小解，一边聊起天来。
　　“这什么几把烂片，还他妈不如去看蚁人！”
　　“蚁人老子看过了啊！”
　　“二刷也比这玩意儿强吧？！”
　　“那倒也是，你说我们三个大男人，是抽风了吧看这煞笔爱情片？”
　　“你抽风了！！麻痹，票不是你买的？！”
　　……
　　他们在外面聊得热乎，隔间里的两个人却大气也不敢出。
　　柏溪子捂着自己的嘴，眼泪都被吓回去了。他还挂在程知懿身上，程知懿抓着他的屁股，也没有要放他下来的意思。
　　外面几个人尿完了也不急着走，可能是电影真的太难看了，他们居然在厕所里边聊天边抽起烟来。
　　柏溪子抱着程知懿的脖子，他不能把脚放到地上，也不能在马桶盖上站起来，只能继续维持着这个尴尬的姿势。心跳慢慢地上去了，呼吸也乱了。两个人贴得太近了，他都能感觉得到程知懿的身上很热，呼出的空气也很热，一阵一阵的热气喷在他的后颈，让他止不住地有些颤栗。
　　还有程知懿的手也很热，捂在他屁股上像两块火炭，烫得他腿软。然后柏溪子就发现好像有点不妙了，在这种火烧眉毛的时候，他居然……起了反应！
　　太不是时候了，也太莫名其妙了。
　　而且程知懿把他抱得太紧了，这样下去的话，会被发现的。
　　柏溪子就悄悄地把腰腿往后挪了挪，想让自己的下半身离程知懿远一点。
　　谁知程知懿马上就察觉了，他以为柏溪子是要滑下去了，立刻抓着柏溪子的屁股用力把他往前一按，按在自己身上。
　　于是便有个什么硬硬的东西顶在了他的小腹上。
　　程知懿愣了两秒。
　　柏溪子也愣了两秒。
　　空气都凝滞了。
　　片刻之后，“砰”地一声，柏溪子猛地把程知懿往前一推，自己往后跌坐在了马桶上的蓄水池上。而程知懿被他推得后背猛地撞上了隔间门。
　　正在外面抽烟的三人被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吓了一大跳。
　　三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然后其中一人把烟头按灭在垃圾桶里，往最后的这个隔间走了过来。
　　“里面出什么事了？”那个人站在隔间门外这样问道。
　　更新全靠爆肝，看完了留个评催个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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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程知懿一手捂住柏溪子的嘴，把他急促的呼吸声压下去，另一只手竖起食指放在自己嘴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看到柏溪子微微点了点头，他才调整了呼吸，十分镇定地答道：“没事，地板有点打滑。”
　　“需要帮忙吗？”外面那个人弯腰往门板下的空挡里看了一眼。
　　“不用。谢谢。”程知懿冷淡地拒绝。
　　那人便耸耸肩，走回到自己同伴身边：“走吧，回去把那煞笔片儿看完，好歹也是花了钱的。”
　　几个人就骂骂咧咧踢踢踏踏往外走。
　　程知懿听着外面声音渐渐走远，直到彻底听不见了，才放开捂着柏溪子的手。
　　“没事吧？”程知懿问他。
　　柏溪子摇摇头，不同于之前的苍白清冷，这会儿他的脸很红，眼睛也很湿润，衬着几缕掉下来的碎发，竟然有种说不出的艳丽。
　　“他们……真的走了？”柏溪子轻声问道。
　　“嗯，”程知懿点头，扶着他从马桶盖上下来：“应该是走了。”
　　“我们……出，出去吗？”隔间里的空间还是太小了，两个人都站下来之后，就显得愈发拥挤，几乎是要紧贴着站在一起，转身都转不开。柏溪子显得很局促，又或者是在为刚刚的事感到羞赧，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似的。
　　“出去吧。”程知懿也觉得有些不自在了。
　　轻手轻脚把门锁解开，程知懿把隔间门推开一小半，先抻头出去看了看，厕所里空无一人。他这才放心地把门全推开，自己先出去了，又返身向柏溪子伸出手来：“慢点。”
　　柏溪子刚刚姿势一直很别扭，两只脚不得力，这会儿下来之后还觉得有点腿软，也就没有推脱，顺势扶住了程知懿的胳膊。刚刚走下隔间的两级台阶，在底下站定，就听厕所门口陡然传来一道声音：
　　“看吧，我就说里面是两个人吧！”
　　那人声音不大，却好似一道惊雷炸响在两人耳边，程知懿和柏溪子同时抬头向门口看去——
　　一个染了一头黄毛的男生好整以暇地斜倚在门框上，促狭地笑着，向前摊开手掌：“来来来，愿赌服输，一人给我500，赶紧的！！”
　　就见从另一侧的门框后也走出两个男生，其中一个剃了个寸头青皮胡，穿了件棒球服，眼神很凶悍，另一个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倒是比较文弱。那棒球服走出来满脸不忿地拍了一把红票子在黄毛手上。
　　黄毛于是用大拇指沾了点唾沫，很得意地数起钱来。
　　被发现了。完了。这是出现在柏溪子脑海里的第一个想法。随着这个想法出现的是心脏狂跳，冷汗冒出来，他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但是背后就是墙壁，没有地方躲，也无处可逃。
　　程知懿眼神冷下来，他平日里就最烦这种小混混，整日里不学无术无所事事，还时不时给他找些小麻烦，浪费警力抓起来又关不了几天，简直像苍蝇蚊子一样让人厌烦。
　　大概是输了钱心里不爽，再看到程知懿的表情，穿棒球服的家伙就愈发觉得不爽，于是挑衅地走上前来：
　　“你他妈看什么看？”
　　程知懿倒是很想教训一下他们，但是碍着柏溪子在旁边，而且他现在的身份是心理医师，不便在这个时候跟他们纠缠，就没理那棒球服，回身拉着柏溪子的胳膊道：“我们走。”
　　但柏溪子脚步虚浮，被程知懿一拖反而踉跄了一下。
　　棒球服便勾头打量了一下柏溪子。
　　“哟——”看清柏溪子的脸之后，他的眼睛亮了一下：“长得还挺漂亮啊！眼镜！眼镜你来看，是不是比刚刚那片儿里的女主角还漂亮？”
　　柏溪子惊恐地往程知懿背后缩了一下。
　　“走吧，”被叫做眼镜的男生走过来，拉了一把棒球服，“电影还没看完呢！”
　　“还看什么电影啊！”棒球服甩脱眼镜的手：“这他妈不比那破电影好看多了？！”
　　程知懿眯起眼睛，嘴角也抿得紧紧的，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如果杨锐在这儿，他就会立刻上去把那几个混混赶走了，因为每次当他们队长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往往意味着他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马上就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
　　“真正的gay啊！”不明所以的棒球服还在眼睛放光地对眼镜说：“老子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碰到gay！”说着他又转头问另一个同伴：“黄毛！黄毛你个狗鸡，到底咋看出来里面是两个人的？”
　　黄毛把钱塞进牛仔兜，一边嚼口香糖一边也走过来：“那不是很明显吗？！他脚尖对着马桶站的啊！要是撒尿，早该出来了，如果是大号，坐在马桶上他得脚尖朝外啊！既然不是上厕所，躲在厕所隔间里，还搞出那么大声音，肯定就是搞那个事儿啦！我就是没想到，还真是两个男的。”
　　棒球服便侧着身子去看躲在程知懿身后的柏溪子，目光直往柏溪子的胸口瞟：“真的是男的吗？”
　　柏溪子脸“唰”地一下就白了。
　　程知懿立刻往旁边迈了一步，把柏溪子护在自己身后。
　　“呵，”棒球服看了一眼程知懿抓着柏溪子的手，挑眉用一种非常下流的口气问程知懿道：“刚刚，操过了？”
　　那个穿棒球服的小子，你看到我程队400米的大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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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你说什么？”程知懿眼神一凛。
　　“别装了，”棒球服用一种了然的眼神看着程知懿，“他这种的，一看就很好操的，别看现在穿得人模狗样衣冠楚楚的，衣服一脱，骚得很！”
　　程知懿拳头捏得紧紧地，几乎是在咬牙切齿地说话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切……”棒球服嗤笑一声：“你要是吃不下可以让给我，虽然我不喜欢男人，不过长得这么漂亮的嘛……我应该也可……”
　　话音未落，程知懿的拳头已经挥了出去，落在棒球服的鼻梁上，几乎是立刻就见血了。
　　棒球服被程知懿打得向后趔趄了好几步，他不敢置信地看着从自己鼻子里滴到手上的血，再抬头看向程知懿：“你他妈的敢打老子？！”
　　“来，”程知懿放开柏溪子，把风衣的袖扣解开，又把袖子往上撸了两把，冷峻地朝他们招招手：“你们三个，一起上吧。”
　　“操你妈！！”棒球服用袖子狠狠擦了一下鼻子，飞起一脚直冲着程知懿面门来了。
　　黄毛有些无奈跟眼镜对视了一眼，吐掉嘴里的口香糖，也跟着冲了过来。
　　程知懿迅疾侧身闪过棒球服的飞踢，同时黄毛的拳头也跟着到了，程知懿抬手格挡顺势转身一记肘击打在棒球服的后背。棒球服被程知懿这一重击打得差点跪下去，但是年轻人身体素质还是好，他几乎是立刻爬了起来再度缠上来。
　　相对于平日里工作中面对的那些犯罪分子、穷凶极恶之徒，这种打打群架的小混混对于程知懿来说还是好应付得多，即便一对三也完全没吃什么苦头。不过他们比他想象的要难缠一点，虽然谈不上有什么身手，但那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和让人眼花缭乱的出拳也是挺麻烦的。
　　一来二去的缠斗了一会儿之后，黄毛也挂了彩，眼看讨不到什么便宜，他就瞅了一个空档猛冲上来从背后一把抱住程知懿的两只胳膊，棒球服也立马跟上来抱住程知懿的腰。
　　程知懿回头去看，正要用力挣开黄毛的禁锢，就听黄毛突然大喊了一声：“动手啊眼镜！！”
　　眼镜在哪？
　　这个念头骤然划过程知懿的脑海，让他心里一抖。
　　他猛地转头往前看去，四五米的距离之外，眼镜举着一把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小刀，已经把柏溪子逼到了墙角。柏溪子惨白着一张脸，剧烈地喘息着，湿漉漉的眼睛里写满了惊恐，好像下一秒就要顺着墙角滑下去。
　　“柏……”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没等程知懿做出反应，眼镜已经举着刀刺了下去。
　　程知懿的瞳孔陡然放大了，来不及了！他挣脱了黄毛的束缚，但他们之间太远了这一步他跨不过去……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原本应该被刀刺中的柏溪子居然……抬手格挡了。
　　不，不仅仅是格挡，在他用左手手臂格挡的同时，他的右手以掌为刀同时出击狠狠劈在了眼镜的咽喉处。
　　连消带打。稳，准，狠。
　　眼镜猝不及防被柏溪子重重打在咽喉部，整个人不自觉地后仰，柏溪子跟上来用膝盖顶住他的胸口直接把他压倒在地上，同时迅速夺下眼镜手上的刀反手压在了他的喉管上。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根本不像刚刚那个脆弱而美丽的男人能做出来的事，却又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
　　黄毛最先反应过来，他把还抱着程知懿腰的棒球服扯起来，对柏溪子说道：“你放开他！！”
　　柏溪子抬眼看着他们，并没有一个持刀的人该有的凶悍神情，依然是那副苍白怯弱的样子，眼泪摇摇欲坠，握刀的手却很有力：“别过来……”他把刀向下压了压。
　　眼镜立刻露出痛苦的表情。
　　程知懿这时候也冷静下来。柏溪子看起来情绪很不稳定，万一真的一个手滑把人喉管割开了就麻烦了。
　　“柏先生，把刀给我！”程知懿慢慢向他走过去。
　　柏溪子却把刀又向下压了一分，刀尖沁出了血丝，他对程知懿摇摇头，泫然欲泣：“他们打你！”
　　“我没有受伤，”程知懿摊开双手展示给他看：“你看，我一点事儿都没有。来，把刀给我，听话。”
　　眼镜被柏溪子压得无法动弹，也不敢转动脖子，只能用眼角余光去看，那个高大的男人一步一步慢慢走过来，而他身上这个男人，用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在看着对方呢？
　　是饥渴的旅人看着前方绿洲的眼神，是濒死的人看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眼神，也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看着他的主耶稣基督的眼神。
　　那一刻眼镜突然觉得，这两个男人可能不止是厕所里的炮友这样简单的关系，他们搞不好是……玩真的？！
　　下章写了一半，催更的小伙伴请让我看到你们的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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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乖，现在放手，把刀给我。”程知懿试探着去抓柏溪子握刀的手，像哄小孩一样温柔的对他讲话。
　　柏溪子的身上原本有种孤注一掷的冰冷，但是当程知懿碰到他的手的时候，那种冰冷就化开了，变成了柔软流动的水。
　　他没有挣扎也没有再坚持，温顺地放开了手中的刀。
　　程知懿松了一口气，接过柏溪子手中的刀，他把柏溪子从眼镜身上拉起来，带到一边，半抱在怀里拍了拍他的背安抚道：“柏先生，你做得很好。”
　　黄毛和棒球服也赶过来把眼镜扶起来，查看他脖子上的伤口。
　　就在这时，一道震惊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你们在干什么？！”
　　几个人倏忽转头去看，两个工作人员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厕所门口。
　　地板上的血，被撞歪的烘手机，那把小刀，还有衣着狼藉的五个人，仿佛昭告着这里刚刚发生过什么。
　　一个工作人员愣了几秒之后，掏出了对讲机：“保安！快叫保安过来男厕所！”
　　棒球服盯着那个拿对讲机的工作人员，一脸戾气地说道：“滚！别多管闲事！”
　　他的眼神太凶狠，以至于那工作人员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你……你们不要在影院闹事！我们，我们要报警的！”
　　黄毛就拉了棒球服一把，对他摇了摇头。棒球服于是很不忿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说道：“我们走！”
　　两人便把眼镜拉起来，两个工作人员一看立马往旁边退了两步，把路让出来。
　　走到门口，棒球服又停下来，回头看着程知懿，阴仄仄地说道：“我记住你了。今后别让我再碰到你！”
　　“好走不送。”程知懿冷漠地回道。
　　到了这时候也实在是没有心情再继续看电影了，程知懿从口袋里摸出口罩给柏溪子戴好，在工作人员略显怪异的目光中，半扶半抱地护着他出了影院大门，一路下到地下车库。
　　路上没有再碰到那三个小混混了，上车之后，程知懿给柏溪子扣好安全带，又给他喝了一点水，才发动车子开上路。
　　从头到尾，柏溪子都很安静。程知懿偷偷拿余光瞟他，他不像刚上车时那样发抖了，但他不动也不说话，只一直看着窗外。
　　程知懿怕他又一个人胡思乱想，便挖空心思找了一个话题：“柏先生，刚刚用的是马伽术？”
　　马伽术又叫以色列格斗术，程知懿虽然不太会，但在警校和警队里多多少少都接触过。刚刚看柏溪子出手那几下，很像马伽术的基础动作。
　　柏溪子依然看着窗外没有动，好半天才轻轻“嗯”了一声。
　　“什么时候开始练的？”程知懿隐约记得，之前柏溪子好像提过一次的，说他打伤了好几个心理医生。但那时程知懿根本不相信，也就没有在意，如今看来他说的恐怕是真的。
　　柏溪子又过了好一会儿才答道：“18岁。”
　　“那么早就开始学了？那时候你刚到英国念书吧？”
　　“嗯。”
　　“怎么会想到去学这个的？”程知懿又问。
　　马伽术是一种诞生于以色列那种动荡战乱的格斗术，和一般意义上的竞技格斗术不同，马伽术是为了保命而存在的。所以它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也没有规则，招招致命！目的就是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置对方于死地，使对方没有再次施加伤害的能力。这是一种运用于战场的搏杀技，一般人强身健体都不会选择去学这个的。
　　但柏溪子只是淡淡地说了两个字：“防身。”
　　“防身？！英国治安应该还可以的吧？”
　　“不是因为治安。”
　　“哦？那是因为什么？”
　　这次柏溪子沉默了很久，就在程知懿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才听见他低声说：“在国外，长得好看一点的东方人，有很多黑人和白人想弄。”
　　“弄？！”程知懿错愕地问：“弄什么？”
　　这是上车后，柏溪子第一次转过头来，程知懿在他脸上看到了一种之前从来没有看过的神色，冷艳、疏离，他声音冰冷地说道：“就是刚刚那个人，说过的那种弄，脱光了衣服，压在地上，从后面弄。”
　　程知懿的心脏突然抽紧了，也不知道是因为柏溪子的神情，还是因为他说的话。有个问题一下冲到了程知懿的嘴边，他忍了又忍，却还是没忍住，开口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声音都有点发抖了：“……你……被弄过？”
　　柏溪子低头看着自己苍白的指尖，半晌，漠然说道：“有人想弄，没弄成。”
　　那会儿他刚来英国，有一天晚上，他在图书馆多呆了一会儿，出来回宿舍的路上，被一个力气很大的黑人拉进了小树林。他拼命地挣扎却还是被那个黑人扒掉了裤子。
　　夜晚的风吹在光裸的屁股上，让他瑟瑟发抖。他听到外面有人走动的声音，但他不敢叫。身为一个男人，却被另一个男人脱光了裤子压在地上，如果被其他人看见了传出去，他那个一辈子严厉且爱面子的母亲，会直接冲到英国来给他一刀吧。
　　很快一个火热而硬挺的东西抵在了他的屁股上，18岁的他在一个高大健壮的黑人面前显得太弱小也太无力了。他咬牙从自己上衣口袋里摸出了一只钢笔，拔掉笔帽，做好了把它插进那个黑人脖子里的准备。
　　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的人生就要这样被毁掉的时候，一个人冲过来把那个黑人从他身上踹了下去。黑暗中他听到了打斗的声音，等他穿好了裤子的时候，那个黑人已经跑掉了。
　　“有没有受伤？”那个人走过来蹲在他面前问。
　　一张英俊而亲切的东方人面孔，还有熟悉的普通话。
　　“我在路口捡到这个，”那人晃了晃手上提着的书包和学生证，“是你的吗？”
　　他愣愣地看着对方，眼泪流下来。
　　那是他和阮嘉韫的第一次见面。
　　那天之后，他开始跟着阮嘉韫一起学习马伽术，再没有人能在他身上讨到便宜。
　　而他和阮嘉韫之间近十年的纠缠和痛苦折磨，也以这样一个戏剧化的开场拉开了帷幕。
　　柏溪子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如果可以的话，他真希望那一天他没有在图书馆多看那一本书，也没有走那条树林边的小路。
　　程知懿不知在想些什么，双眼直直地盯着前方，握紧了方向盘，一直到车子开进柏溪子家的车库，他都没有再讲话。
　　“程医师，今天我想自己呆一会儿，就不请你进去了。”从电梯里出来之后，柏溪子转身看着他，轻声说道。
　　“哦，好，”程知懿抽了抽鼻子，又搓了搓手，他想说点儿什么的，又觉得有些词穷，胸口堵得难受，最后也只是说道：“那你……晚饭要吃，早点休息。”
　　“嗯。”柏溪子温顺地点头，转身往门口走。
　　程知懿没有动，站在电梯口目送他走到家门口，看着他掏出钥匙开门，才伸手按下了电梯的下行键。
　　电梯上那个红色的数字正在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往下跳。程知懿怔怔地看着那个数字到了1之后又开始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往上跳。
　　“程医师，”原本应该已经进屋的柏溪子却突然远远地开口，他说：“其实，他们说得对。”
　　“什么？”程知懿回头看他，他站在门口那一小块阴影里，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电影院里那个穿棒球服的，他说得对，”柏溪子的声音听起来很冷，没有一点温度：“我是gay。”
　　“你说什么……”程知懿愣住了。
　　“我说，我喜欢男人的。”
　　没等程知懿再说什么，柏溪子转身退进了屋内，直到最后，程知懿也没看清他的脸，只听到他哽咽道：
　　“程医师，再见。”
　　然后，门，关上了。
　　今天有没有很粗长！夸我夸我快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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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柏溪子坐在他那个大书桌前，看着窗外发呆。初秋的风撩起窗帘的白纱，来来回回地荡。
　　已经整整一个礼拜了，自从上个周日，他们在门口分别后，对方没有再打来一个电话。
　　今天又是周日，天不亮他就起床了，这一个礼拜他比之前睡得更差了，眼下的青黑仿佛又加重了几分。对着镜子，他稍稍用了一点遮瑕在眼下，希望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憔悴。
　　之后他打扫了房间，又挑了一件Burberry的白色真丝衬衣，他已经很久没有穿这么亮颜色的衣服了。
　　他甚至做好了两人份的早餐。
　　但是早餐都凉掉了，他从太阳升起等到落日西斜，门铃都没有响起。
　　也没有一个未接来电，甚至一条短信。
　　这和他的预期不一样。
　　钟婉婉说过，那个人喜欢长相清秀的男人，还曾经看到过他把一个很漂亮的男人带进房间压在床上。虽然最后，那个男人也死了。
　　但他是不怕死的。
　　所以他特意选在这个微妙的时机，向对方透露了自己的性向。
　　如果说那个人真的是男女通吃的话，他应该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可是为什么这么久了他都没有跟自己联系，甚至连约好的治疗他都没有按时出现？难道说，钟婉婉给的信息是错误的？又或者，自己不够好看，没有达到他的标准？
　　柏溪子望着窗外昏黄的天色，默默笑了一下。
　　虽然一开始他联系对方的目的并不单纯，甚至满怀恶意。但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这个骗子，的确陪伴和温暖了他寂寞的时光。
　　以至于他不得不用笔记录下他的真实面目，以此来提醒自己不要被对方虚伪的面具迷惑。
　　可是现在，自己好像又变回一个人了。
　　如果他真的从此消失，不再联系自己的话，要不要就这样……放过他呢？
　　可是放过了他，到哪里再找一个人，来完成自己的计划呢？还有钟婉婉，她会原谅自己吗？
　　门铃声响起的时候，柏溪子还沉浸自己的思绪中，一度以为那门铃声是自己的幻觉。
　　直到门铃第三遍不依不饶地响起，柏溪子才确认，是真的有人在按门铃。
　　心跳突然就变快了，他站起身来向门口跑过去，门禁的可视屏上有一个男人熟悉的脸，他向镜头挥手，嘴里还说着什么。
　　柏溪子按下通话键，程知懿浑厚的男低音传过来：“……在家吗？柏先生？！开开门，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眼眶一下就热了，柏溪子捂住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按下了“开门”键。
　　程知懿上来之后，发现柏溪子家的门是虚掩着的，并没有锁，一拉就开了。他走进去，柏溪子捧着一本书坐在沙发上翻看着，并没有抬头看他，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柔软地对他微笑，说“你来了。”
　　程知懿有些尴尬地站在门口，没头没脑地突然就想起柏溪子的那句话——“我喜欢男人的。”顿时觉得更尴尬了，甚至觉得自己不应该来的。
　　可是……已经起了秋风了，他还穿得这么单薄，窗户也没关；整个人看上去像是又瘦了一圈，这个礼拜肯定没好好吃饭。
　　他果然还是放心不下他一个人。
　　程知懿把手上提着的袋子放在餐桌上，走过去关上窗户，然后走回餐桌前开始把袋子里的饭盒一个一个拿出来：“过来吃饭吧，你肯定没吃晚饭。”
　　柏溪子不理他，继续翻书，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起来，听着程知懿那边的动静。
　　他在开饭盒，他在掰筷子，他在搬凳子，他在干什么？
　　“哎？”书冷不丁地被从手中抽走了，柏溪子惊诧地一抬头，就对上了程知懿的眼睛。
　　“你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吧？”程知懿的眼睛带着笑意：“还不如过来吃饭。”
　　“我不吃！”柏溪子伸手去抢自己的书，程知懿一抬手，他抓了一把空。
　　“把书给我！”柏溪子道，明明是凶狠的语气，听起来却有点软绵绵的。
　　程知懿把书藏到背后：“为什么闹别扭？我又没惹你。”
　　柏溪子就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是不是因为我来晚了？”程知懿在他面前半蹲下来：“这周我有点忙，去了一趟外地学习，今天上午刚回来。”
　　“那为什么都没给我打电话说一声？”柏溪子终于开口。
　　“手机屏摔坏了，还没来得及换呢，只能接电话，打不开通讯录。”程知懿把手机掏出来给他看，屏幕上果然横亘着无数的裂痕：“柏先生呢？”
　　“嗯？”柏溪子疑惑地抬头：“我怎么？”
　　“柏先生的手机也坏了吗？”程知懿问：“你为什么没给我打电话？”
　　大部分时候两天更一次，催得多的时候可能会爆肝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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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看着程知懿真诚坦荡的眼睛，柏溪子的耳朵微微红了：“我……因为我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程医师是因为……我是同性恋……才不给我打电话的。”柏溪子垂下眼睛，绵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毕竟，这个社会上大多数人，都觉得……我们很——恶心。”
　　程知懿沉默了。
　　确实，那天晚上回去之后，他花了很长时间来消化柏溪子的话。同性恋这个词，他并不陌生，现代社会网络和社交媒体都很发达，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耳闻，甚至他抓过的犯人中，也有过同性恋。他不歧视同性恋，可是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跟这个词扯上什么关系。
　　直到柏溪子说出“我喜欢男人”那一刻，他突然感觉到了真实的恐慌。
　　之前柏溪子对他的过度依赖，他一直把那归咎于病患对医生天然的信赖，可是现在回想起来，这其中没有掺杂别的成分吗？如果柏溪子不仅仅只是依赖，还对他抱有别的期望呢？他会不会伤害到已经十分脆弱的他？
　　还有他自己，这段时间和柏溪子接触的过程中，他摆正自己的位置了吗？程知懿回想了自己和其他男性朋友、同事相处的细节，从没有一个人像柏溪子一样让他有这么强烈的保护欲。
　　是的，柏溪子很软，软得让人忍不住就想要温柔地对待他，可是这样正常吗？他对他特别的关注和照顾是不是已经越过了心理医师和病人之间的那条线？甚至超出了一般朋友的范畴？他的种种行为落在喜欢同性的柏溪子眼里，会不会被过度解读或者被误会？
　　无数的念头涌上来，程知懿越想越混乱，理不清头绪，就连那无头尸的案子也不及这个让他头疼。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如何面对柏溪子，甚至不知道到底还要不要继续去给他治疗。
　　这个星期，他确实去了外地出任务，也确实在抓捕过程中摔坏了手机，可是在手机摔坏的那一刻，他竟然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好像自己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逃避跟他联系。
　　但是这种轻松并没有维持多久。失去联络的第四天，他已经开始焦虑，柏溪子一个人有好好吃饭吗？电影院发生的事会不会让他的社恐进一步加重？他的失眠症会变本加厉吗？已经四天了，他为什么没有给自己打电话？他的手机也坏了？没钱充值了？自己跟那几个混混动手的时候是不是露馅了？他发现自己不是真正的心理医师了？周日到底要不要按时去他家？去了之后会不会尴尬？跟gay的正确相处方式应该是怎样的？……
　　随着周日的临近，这种焦虑就愈发严重了，甚至让程知懿在周六的晚上，失眠了。
　　他在这一天之中想起柏溪子的次数，已经超过了他想起任何一个案件的次数。
　　这真的很不正常。
　　天亮的时候，翻来覆去一晚上的程知懿感觉头都要炸了，既然不见面比见面更让人头疼，那还不如索性去看看他，只要把握好分寸，保持好一定的距离就行。毕竟逃避是没有用的，说不定见了面会发现，一切都和之前一样，并没有什么改变。于是他做了一个决定，他跟自己说，只要柏溪子给他打个电话，他就立刻出发去找他。
　　但是结果等了一天，眼看到下午了，乱七八糟的电话接了一堆，依然没有等到柏溪子的电话。
　　程知懿心里的焦虑已经达到了顶峰。
　　然后突然有一个念头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柏溪子该不会是死在家里了吧？
　　不然，没办法解释啊，为什么心理医师没有按时出现，也没有跟他联系，他却完全不闻不问？哪个病人都不能这样洒脱吧？！
　　程知懿有点慌了，他匆匆下楼打了个的士就往柏溪子家去了，当然，也没忘记买了晚饭带上。
　　我就是去看看他死了没有——程知懿这样跟自己说。
　　但是所有的这些恐慌、焦虑、翻来覆去、夜不能寐，在推开那扇门看到柏溪子的那一刻，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他还好好的活着，他看书的样子像一幅画那么美好。
　　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安心了。
　　那一点尴尬的小情绪、还有那些死要面子的硬撑，此时此刻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他是gay又怎样呢？他喜欢男人又怎样呢？这些都不能影响他的美好，也不会让他变得不堪。反倒是自己，嘴里说着不歧视同性恋，可是内心里却并没有真正的把他们当成和其他人一样的普通人来对待，口是心非的自己才可耻吧！
　　为什么要有那么多无用的纠结和挣扎呢？温柔地对待他并没有错，这个人本来就值得被这样温柔地对待！
　　这章我重新修文了，做了一些改动，看起来应该会更流畅。如果已经看过的麻烦大家再耐心地看一遍。另外，今晚9点左右会更新的。
　　谢谢大家的评论和留言，让我有了继续写下去的动力。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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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短暂的沉默过后，程知懿开口道：“柏先生……”
　　他斟酌了一下措辞，其实这时候他可以随便说点什么轻描淡写地就把这个话题揭过去，但有些问题如果不及时解决的话，会像埋在皮肤下的疥疮一样，终有一日破口就会流脓流血，而且柏溪子过于敏感，隐瞒和逃避反而容易让他生出许多无谓的猜测，所以他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我承认，最初听到你说你是gay的时候，我确实有些惊讶，也有一点害怕。我不歧视同性恋，但我也是第一次碰到病人的性向是同性，处理起来并没有什么经验。你知道的，心理医师对病人的影响是很大的，我也怕我一些不恰当的行为会对你造成不必要的伤害。所以我花了一点时间来调整自己的心态。”
　　“但我保证，这种失联的情况以后不会再发生了，我会记住你的电话号码，就算以后手机摔坏了，掉进水里，我都会想办法第一时间让你知道。无论今后有什么问题，也无论发生了什么情况，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可以吗？”
　　柏溪子愣愣地看着程知懿张合的嘴，仿佛不相信这些话是从那张嘴里说出来的。骗子的嘴，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诱人的东西。
　　可是为什么，明知道是谎言，却还是觉得眼眶都热了。
　　或许真的是，太孤单了，也太寂寞了，连一个骗子的话，也想相信。
　　“不能原谅我这一次吗？”等了好一会儿柏溪子也没有回应，程知懿只好有些沮丧地再问了一次。
　　柏溪子这才像是刚刚回过神来一般，红着眼睛点头。
　　“那就先吃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看书啊！”程知懿把他拉起来。
　　菜很丰盛，米饭也很软，但柏溪子饭量是真的小，吃过一碗就放了筷子，程知懿还在狼吞虎咽的，一边咀嚼一边问：“你就不吃了？”
　　“嗯，你多吃点。”柏溪子微笑着看他，程知懿生猛的吃法真的很直男，然后柏溪子脸上的笑意就渐渐收了，顿了顿之后，他像是不经意般问道：“程医师，是喜欢女人的吧？”
　　“嗯嗯。”程知懿鼓着腮帮子：“女生很可爱。”
　　“这样啊，”柏溪子点点头：“那……程医师会不会觉得我恶心？”
　　“当然不会。”程知懿扒了一大口饭：“你也很可爱的。”
　　“这……”柏溪子失笑：“用这个词形容男人不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程知懿理所当然的：“你刚刚闹别扭的样子就挺可爱的。”
　　“别开玩笑了程医师，我一把年纪了，”柏溪子扶额，面上一阵羞赧，生硬地想把话题拉回正轨：“程医师，我想知道，你对喜欢同性这件事到底是怎么看的？”
　　“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吧，”程知懿咬着筷子想了一下：“有的时候，一个人会在什么时候喜欢上什么人，都是自己没办法选择的吧。不管同性恋还是异性恋，都只是恰好在那个时候遇上了喜欢的人，也都应该被尊重。”
　　柏溪子默默地看着他，不得不说，这个骗子在性向问题上的三观真的很正，甚至比许多所谓的正派人士都要更加正派，或许这才是钟婉婉说他男女通吃的原因？
　　吃过饭之后正是播晚间新闻的时间，程知懿习惯性地打开电视看新闻，时政版块播完了就是财经新闻，播到第三条，一个熟悉的名字跳了出来——柏金所。
　　时任柏金所的CEO阮嘉韫正在接受采访，程知懿立刻转头去看坐在自己旁边的柏溪子。
　　柏溪子原本是靠在沙发上看书的，但这会儿他背挺得直直的，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
　　程知懿想起他曾经写过的最不愿意去的几个地方中就有柏金大厦，这说明跟柏金所有关的事情很可能会勾起他不好的回忆。程知懿就去够电视遥控器，打算换台，但他刚抓到茶几上的电视遥控器，手就被按住了。
　　柏溪子看着前方的电视屏幕说道：“让我看完。”
　　这条新闻很短，不到一分钟就播完了。播完之后，柏溪子就靠回沙发上，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看书了。
　　程知懿也就继续看新闻了，偶尔拿余光瞟柏溪子两眼，他以为柏溪子会说点儿什么的，但是结果他什么都没有说。
　　新闻快播完的时候，柏溪子放下手中的书，起身去了洗手间。
　　程知懿坐立不安地等着新闻全部播完了，天气预报也看完了，柏溪子还没有从洗手间出来，才终于忍不住起身也跟去了洗手间。
　　但很意外的是，洗手间的门并没有关，柏溪子也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他只是在照镜子，离玻璃很近地照镜子。
　　从镜子中看到站在门口的程知懿，他也没有回头，只是摸着自己的下巴说道：“程医师，你看，我的胡子又长出来了。”
　　程知懿便走近前来：“嗯，确实又有点儿长了。”
　　柏溪子转回头来，向他微笑：“程医师，能帮我再刮一次吗？”
　　程知懿心脏“咚”地猛跳了一下，说话都有点结巴了：“可，可以啊！”
　　“我不喜欢电动的，太吵，”柏溪子从镜子旁边的柜子里拿出手动剃须刀：“还是用这个吧。”
　　热毛巾敷面，涂剃须膏，做完这些后，程知懿把剃须刀打开，提醒道：“刀片很锋利，你不要乱动。”
　　“好的。”柏溪子背对着镜子，面向程知懿半靠坐在洗脸池上，以一个很亲密的姿势，脚从程知懿的双腿之间穿过去，双手很放松地搭在身前。他已经不会像上一次那样发抖了，也不再害怕程知懿的触碰。
　　但程知懿反倒紧张起来，他们站得太近了，近到鼻息可闻。柏溪子闭着眼睛向后仰着头，毫无防备地露出修长的脖颈。他的喉结不像很多男生那样粗大，在光滑柔软的脖颈上只是一个弧度优美的凸起。顺着敞开的领口往下，能看到形状漂亮的锁骨，还有平坦白皙的胸口……
　　程知懿微不可察地咽了一口唾沫，他的手竟然开始发抖了。
　　他努力地想让自己镇定下来，但心里的燥热压不住，握剃须刀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他害怕自己划伤他，迟迟不敢把刀片贴上去。
　　“程医师，”柏溪子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他伸手握住了程知懿颤抖的手，温柔地说道：“别怕，我不会躲。”
　　然后他微微用力，带着程知懿的手向前，刀片终于贴上了他的脸。
　　程知懿很克制地喘了一口气，刀片顺着柏溪子的耳朵往下，到下颚，再到嘴巴，缓慢而均匀地带走剃须膏和胡渣，一下又一下，渐渐露出他原本漂亮的脸部轮廓。
　　但这个过程对于程知懿来说实在太煎熬了，他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生怕自己灼热的气息会喷到柏溪子脸上，而且柏溪子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盯得他浑身不自在，头上都开始出汗了。他很想三两下就刮完了事，但他的手抖得厉害，稍微快一点他都害怕出什么意外。
　　心跳得那么快，屋里那么静，血液打在耳鼓上都能听见汩汩的声响。
　　他用左手扶着柏溪子的脖子，把他下巴上最后一块地方仔细刮干净。
　　“好了。”程知懿终于松了一口气，手却依旧恋恋不舍地抚在他的脖子上。
　　“程医师，”柏溪子也没有动，还是那样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你勃起了。”
　　emmmm，下一章，是限制阅读章节。
　　另外，上一章28章修过文，大家可以回头把28、29连在一起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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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程知懿像被雷劈中一样愣在当场，几秒钟后，他猛地向后退了一大步，开始语无伦次：“不，我是……不是……没有，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柏溪子从容地站起身来，拉过旁边的毛巾把脸擦干净了：“我想的哪样？”
　　程知懿的脸迅速烧起来，他今天穿了条牛仔裤，裆部鼓起来看着特别明显，拉过衣角想遮一遮，看起来却更加的欲盖弥彰：“就是……不是……我是说……”
　　“程医师，”柏溪子的语调里带上了一丝调侃，他把双手抄在裤兜里，向前迈了一步：“你在紧张什么？”
　　程知懿立刻往后又退了一步：“没，没有！我没有紧张。”
　　柏溪子再往前走，程知懿就再往后退。
　　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柏溪子饶有兴味地一步一步逼过来，人高马大的程知懿被比自己矮半个头的柏溪子逼得不断往后退，直到后背靠上了冰凉的墙壁。
　　“没有紧张那你为什么要躲？”柏溪子凑近来，探究地看着他。
　　“我没有躲。”程知懿狼狈地侧过头，不想和柏溪子近距离对视。
　　柏溪子却不打算放过他：“程医师，刚刚，你想什么了？”
　　“没，没想什么。”程知懿看向门口，想溜。
　　柏溪子却敏锐地抓住了程知懿的视线，他往门口的方向迈了一步，挡住程知懿的退路，不依不饶地继续问道：“没想什么为什么勃起了？”
　　“我……我不知道！”程知懿十分窘迫，今天的柏溪子一点都不可爱！为什么要这样咄咄逼人刨根问底？！他总不能告诉他，是因为自己那天知道他的性向后受了刺激，本着对病人负责的态度，他上网查看了一些关于同性恋的资料。
　　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弹出了一个小网站，首页的画面十分不堪入目。最顶部一张巨大的动图，是一个精壮的男人正在后入一个皮肤白皙身材瘦弱的男人，下面也尽是一些赤身裸体的男人们用各种姿势交合的照片。
　　程知懿鼠标往下滚了几下就吓得赶紧关掉了。
　　可是就在刚刚，他的目光顺着柏溪子的脖子看下去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一下子想起了那个小网站上的画面，柏溪子……也会和别的男人这样？！
　　真的只是一瞬间从脑海中窜过去的念头，可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居然起了反应，简直太莫名其妙了。
　　“需要我帮忙吗？”柏溪子不知什么时候贴近了过来，程知懿一转头下巴差点怼上他的鼻子。
　　“不……不用！！”程知懿汗都下来了，这种事哪有需要别人帮忙的？
　　柏溪子轻笑了一声，稍稍往后退开了一点，程知懿刚要松一口气，下一秒那口气就被卡在喉咙口，然后又倒抽了回去——
　　柏溪子的两根手指，居然按在了他的两腿之间。
　　程知懿瞳孔都差点放大了：“你……你在干什么？”
　　“我在帮你啊，程医师。”柏溪子微笑，两根修长的手指顺着牛仔裤那个凸出来的形状慢慢往上滑动。明明是很下流的动作，可是他做起来竟然有种优雅的色气。
　　程知懿汗毛都炸立了，半天才想起来抓住他的手腕：“我说了……不，不需要！”
　　“憋着对身体不好的。我没什么别的意思，”柏溪子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程知懿的神色，即便被他撰住了手腕也没有停下来，反而继续一路往上：“程医师……放轻松就好。”
　　程知懿重重地喘了一口气，柏溪子那两根手指，不轻不重地撩拨着他的神经，简直让人抓狂。他其实可以用力把柏溪子的手拉开的，但是柏溪子的手腕那么细，再用力他都担心会把他的手腕折断。
　　“柏先生……不…不要这样……”程知懿咬牙道：“我不想弄伤你。”
　　“不要哪样？”柏溪子一脸无辜地问，他的手指已经滑到了凸起的顶部，然后就在程知懿毫无防备的时候，那只灵活的手一下就从程知懿的裤腰边缘滑了进去。
　　“这样吗？”
　　程知懿剧烈地抖动了一下，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柏溪子，他居然……就这样握住了他？！
　　因为微博观光团的小伙伴好多人看不了，所以暂时放开权限，过两天会再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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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程医师……你都这么硬了……”柏溪子感觉了一下程知懿的尺寸和热度，也有些吃惊，“我帮你弄出来吧。”
　　程知懿用力攥住柏溪子的手腕，牙齿都在发抖了，话都说不完整：“别……别动！！拿出……拿出来……”
　　“为什么？不舒服吗？”柏溪子用一种很天真的神态问道，好像他在做的真的只是一件特别普通的事情。
　　程知懿血都冲到脑子里去了，怎么可能不舒服呢？是太舒服了，舒服到让他害怕，柏溪子的手又软又滑，带着些微的凉意，握住他的那一瞬间，他整片后背都麻了。
　　老实说他平时对这种事真的完全不上心的，空窗这几年他很少有什么生理需求，也没有想过要去找个女人解决一下。有的时候憋久了睡觉时会遗精，有的时候洗澡的时候就顺便自己打出来。以前和顾朵儿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说怕疼，他心疼她也就真的很少做，即便做也很克制，谈不上有多爽，以至于后来对这种事也没什么欲望了。
　　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是，时隔多年，他居然对着一个男人硬了，更没想到的是，当他被另一个男人握住的时候，非但没觉得厌恶，反而觉得……舒服到让人腿软。
　　太羞耻，也太丢人了。
　　程知懿作为一个直男的尊严差点都要崩塌了，他用摇摇欲坠的那点理智抓着柏溪子的手往外拖：“柏先生……请你…请你停下来……”
　　但此刻的柏溪子和之前那个软弱胆怯的柏溪子完全不一样，他很强硬，力气也出乎意料的大。在程知懿用了很大力气的情况下，他非但没把手拿出来，反而用另一只手把程知懿的皮带扣也解开了。
　　“程医师，你不用有什么压力，男生之间这样也挺平常的吧？”裤链也被拉了下来，没有了皮带的束缚，柏溪子的手得以更加放肆地上下抚弄他：“程医师在学校的时候没和其他男同学这样弄过吗？”
　　“学……学校？！”程知懿胸口剧烈起伏着，大脑好像有些缺氧，隐隐约约地记起，以前在警校的时候，似乎一个寝室的同学有的时候确实也会这样互相帮忙打出来，毕竟跟自己的右手相处久了也会有些厌烦，换成别人的右手要有意思得多。
　　所以，他们只是在做一件普通男生之间的平凡小事？不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更不是在做爱，他不会因此变成同性恋，对方也不会因此对他产生什么不该有的感情？
　　是这样吗？
　　是这样吧。
　　程知懿的呼吸越来越重，他已经拽不住柏溪子的手了，只好把两只手都搭在柏溪子的肩膀上。思想上的禁锢解开后，生理上的快感就来得更加迅猛，他在柏溪子的手中迅速胀大，生机勃勃。
　　其实现在他只要尽全力把两手向前一推，一定能把柏溪子推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用双手握着柏溪子的肩头，却始终没有办法下决心把他推开。
　　柏溪子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技巧，不过是简单的上下摩擦，但是对于甚少自渎的程知懿来说，这个刺激已经太大了。虽然他尽力去忍了，但是真的忍不住，从下体传来的陌生而猛烈的快感让他握着柏溪子肩头的手越来越用力。
　　柏溪子皱了一下眉头，程知懿有点弄疼他了。他扭了一下肩，大拇指就不经意间刮过程知懿的铃口，只那么轻轻一下，程知懿就痉挛着射了，很突然。但他真的射了很多，内裤里弄湿了一大片。
　　“程医师，你有点快呢。”柏溪子把手拿出来，看着手上乳白色的腥檀液体，很随意地问道：“憋很久了吗？”
　　程知懿脸一直红到耳根，他真的搞不懂，柏溪子这种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怎么能如此平淡地跟别人谈论这么羞耻的东西。
　　“稍等，我帮你清理一下。”柏溪子拉了几张纸巾擦了擦手，脸上没有任何厌恶或不适的表情，然后他走到毛巾架前摘下一条干净的白毛巾。
　　“柏先生……”程知懿叫他。
　　“嗯？”柏溪子在毛巾架前转过身来：“怎么？”
　　“我……”程知懿看着他的两腿之间：“是不是也应该帮你……”
　　柏溪子顺着程知懿的目光看向自己的下体，他今天穿的是件比较宽松的休闲裤，即便那里有点什么反应也不会像程知懿那样鼓得那么明显，但问题是，他这条裤子是浅灰色的，在某个非常微妙的地方，濡湿了一小块。
　　至于是被什么濡湿的，两人都心知肚明。
　　刚刚还一直非常从容的柏溪子，这会儿脸也微微烧起来，但他还算镇定：“不用了。程医师，我帮你是我自愿的。但是如果你帮我的话，你会觉得不舒服的。”
　　程知懿喉结滚动了一下：“如果你需要的话……我觉得我可以试试……”
　　“真的不用了，”柏溪子温柔地看向他：“你不用勉强自己，这种事情，并不需要礼尚往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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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电梯门关上后，柏溪子也走回屋里关上房门。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他又走出去到露台上，趴在栏杆上往下看。
　　外面黑漆漆的，从三十层高的楼上看下去，其实根本看不到那个人的身影，但他还是睁大了眼睛往下看。电梯应该到了一楼了，他应该已经在往外走了。今天他有没有骑他那个看起来很幼稚的电瓶车？
　　柏溪子突然有点后悔，如果刚刚自己不那么做的话，说不定他能在这儿多留一会儿。
　　是吓到他了吧。
　　他的反应看起来真的很青涩，不像是演的，简直就是个未经人事的毛头小伙子，倒显得自己像个老流氓了，看来钟婉婉给的信息也不见得都准确。
　　不过，柏溪子默默笑起来，原来玩弄别人真的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难怪当年阮嘉韫总是用手让自己在他面前颤抖着射出来，却从来不让他碰他。
　　那些没来得及在阮嘉韫身上试过的事，说不定可以在他身上试试，反正自己也没几个月好活了，临死之前也没什么好顾忌的，最后的一点时光，总得给自己找点乐子。好在这个骗子长了一张讨人喜欢的脸，倒不至于下不去手。
　　从柏溪子那里逃回来后，程知懿连续几天晚上都没睡好，总是梦到柏溪子把手伸过来说：“程医师，我来帮你吧。”然后他就吓醒了。
　　是疯了吧，当时是怎么像中了蛊一样，居然没推开他，还脑子一抽提出要帮他……幸好柏溪子拒绝了，不然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收场了。程知懿懊恼地揪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是不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神经都开始有些错乱了。
　　这件事像块大石头压在程知懿心上，让他工作也有些打不起精神来，好几件新来的案子都丢给杨锐了。这不，临到下班了，杨锐又抱了一大堆资料进来，两个人研究讨论了半天，也没个结果。见程知懿有些不在状态，杨锐便很有眼色地找了借口结束了话题，抱着资料又出去了。
　　“杨锐！”程知懿喊住已经走到门外的人。
　　“怎么？”杨锐又探进头来。
　　“你过来，我还有点事问你。”程知懿朝他挥挥手：“把门带上。”
　　“哦，”杨锐有些不明所以地带上门，抱着一种听八卦的心思凑上前来：“怎么了？有什么大案？”
　　“没有，就是一个小问题，”程知懿搓了搓手，神色有些犹豫地道：“你在学校的时候……”
　　“嗯？”杨锐聚精会神地盯着自己队长，等着下文。
　　“有没有……”程知懿又停顿了一下。
　　“有没有什么？”杨锐有些等不及了，催促道：“队长你倒是快点儿说啊！”
　　“就是，学校的男生之间，会不会……”程知懿脸上有些发烫，但还是做了个撸的动作：“互相……这样？！”
　　“这样？！”杨锐茫然地也跟着做了个右手上下晃的动作，然后恍然大悟道：“摇色子？！赌博！！！”
　　“不是！”程知懿被他晃得心里发毛。
　　“那是什么？”杨锐又撸了几下，问：“这是在搓什么？”
　　“你他妈猪脑子，”程知懿那点羞赧都被他气没了，心一横道：“就是问你，男生之间会不会互相帮忙打飞机！！”
　　“哦，那队长你直说不就完了吗！”杨锐嫌弃地看程知懿一眼：“在学校的时候会啊，闲得无聊嘛，又没几个女生，有的时候不光帮别人打，还比赛呢！比谁射得远，还比谁射得快、射得多！卧槽那个时候真是年轻啊，身体好，一晚上能比好几轮……”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程知懿扶额，杨锐的心怀坦荡让他有些汗颜：“你出去吧。”
　　“哦，就问完了？”杨锐很不解。
　　“问完了。”程知懿点头。
　　杨锐就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回头：“队长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呃……这不是最近，那个……强奸案！对，强奸案，”程知懿急中生智：“我分析一下那个嫌疑人的作案动机。”
　　“哦。”杨锐了然地点点头，走到门外却又觉得不太对劲，受害人是女性啊，分析作案动机为什么问男生互相打飞机的事？
　　难道说，是因为嫌疑人在学校没有男生跟他打，所以就出去找个女生帮他打？想到这里，杨锐摇摇头，边往外走边自言自语道：“最近队长路子真是野……什么都敢想啊……”
　　说不定，明天也可以更。
　　感觉大家都很温柔，基本都不怎么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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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周日，对于程知懿来说，变成了一个特殊的日子，既让人恐慌，又有那么点期待。
　　虽然杨锐的话仿佛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但是想到要再面对柏溪子，心里不免还是有些忐忑。为了避免再见面时的尴尬，他特地查阅资料，写了个针对社恐的详细的心理疗程计划表，又对自己做了很多心理建设，才敢再上柏溪子家的门。
　　不过其实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困难，见面后两人心照不宣地都没再提起上次的事儿。这回程知懿学乖了，他很理智地跟柏溪子保持一定的距离，避免两人之间再有过于亲密的身体接触。
　　柏溪子应该也感觉到了程知懿刻意在两人之间划出的那条线。但他什么也没说，也没再做出什么越线的举动。
　　程知懿暗暗松了一口气。
　　今天他给柏溪子安排的依然是户外脱敏练习。社交恐惧不会在一夜之间被克服，对于社恐患者来说，对抗回避反应以及适应社交情境需要大量反复的练习。考虑到上次去餐厅吃饭出现的各种突发状况，程知懿觉得现在去太远的地方可能还是有点操之过急了。
　　系统脱敏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只能小步渐进，从熟悉的地方开始练习或许更容易习惯一些。所以这次程知懿并没有选择开车出去，只是带着柏溪子下楼在小区里走了走。阳光有些刺眼，不过这样就显得柏溪子戴墨镜很自然了。
　　偶尔会在小区遇到几个人，柏溪子从最初的见到人就僵直，到后来终于能够在遇到陌生人的时候也继续保持走自己的路。程知懿也不忘适时地给予心理引导：“你看，其实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你。现代人的生活节奏很快的，没有人愿意为不相干的人停留。”
　　发现确实没有人留意自己，也没有人认出自己之后，柏溪子的表情看起来放松了一些，不像刚开始出来时那样仿佛一根绷紧得马上就要断掉的弦。
　　走几圈他们就回去休息一会儿，再出来走几圈。如此循环往复几次后，柏溪子走路的姿态也挺拔了一些，不再是最初那副战战兢兢瑟缩的模样了。
　　晚饭后，趁着夜色，程知懿领着柏溪子走得更远了一点，在小区大门附近逛了逛。
　　之后几天晚上，只要没有紧急任务，程知懿都会在下班后过来，主要是趁着晚上人少，带他出来在附近走走，熟悉一下周边的环境。脱敏练习也需要持续性，中间如果隔得太久，很容易把刚习得的一点适应性又都弄丢了。
　　就这样，两人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两个礼拜，到了第三个礼拜，柏溪子对于晚上出门已经不怎么抗拒了，焦虑程度也有明显的减轻。
　　这让程知懿很受鼓舞，虽然每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他都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但这至少说明脱敏疗法对他是有效的。而且他对室外开阔环境的接受程度似乎比对室内那种幽闭环境的接受程度要更好一些，下一步可以尝试着在白天去更远一些的地方走走了。
　　于是下一个周日，脱敏练习的地点定在了一条商业街。这个地方也是程知懿精心挑选的，并不在闹市区，人流量也不是非常大，但是建筑风格很有特色，各种购物的店也很多，是一条正在发展中的商业街。
　　停好车后，他们顺着步行道缓缓往前走。柏溪子戴着口罩和一顶鸭舌帽，惊弓之鸟一般走得十分小心翼翼。
　　每当有人跟他们面对面走过去，柏溪子的表情就很不自然。程知懿看得出来，他非常紧张，这里是他不熟悉的环境，适应需要更多的时间。
　　社恐患者在外面总是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不停地去想我是不是做得不好？别人是不是觉得我很奇怪？他们为什么老看我……当他想这些问题想多了，他就开始焦虑了。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程知懿出门前特意给柏溪子安排了任务，就是为了让他把注意力从自己身上转移开，这会儿便出声提醒道：“柏先生，我们今天的主要任务是什么你还记得吗？”
　　“记得，”柏溪子看了看从旁边路过的一对情侣，又迅速低下头：“买……买一件上衣。”
　　“对，不要去管周围的人在干什么，把注意力放在你要买的东西上，想想你喜欢什么风格的衣服，衬衣？夹克？还是风衣？白色？灰色？还是别的什么颜色？”
　　“程医师，”柏溪子舔了舔嘴唇，没有回答程知懿的问题，而是问他道：“我最近这段时间，是不是……表现还可以？”
　　“是的，你做得很好，也很努力。”虽然不明白柏溪子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但程知懿还是赞许地点头道：“你的社交恐惧，是完全可以被克服的。”
　　“我记得，程医师你……之前好像说过，如果，如果我表现好的话，会给我奖励？”
　　“嗯，我说过。”程知懿隐隐有点不妙的预感，他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柏溪子这段时间这么老实这么听话了。
　　“那如果，我今天完成了程医师……安排的任务，”柏溪子嘴唇发白：“是不是，可以要求奖励了？”
　　程知懿有些紧张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你……想好要什么奖励了吗？”
　　“我想好了。”柏溪子抬起头来，鸭舌帽的阴影下是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如果，如果我做到了程医师要求我做的事，作为奖励程医师可不可以……”
　　“嗯？”程知懿竖起耳朵等着，他很忐忑，不知道柏溪子会说出怎样的要求。
　　但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从他们身后传来一阵喧闹嘈杂的声响，柏溪子本来就不大的声音完全被压住了，最后面关键的几个字程知懿一个也没听清楚。
　　他正想让柏溪子再说一遍，一个女人尖利的哭叫声划破了整条街的宁静：“抢劫！！！抓小偷啊！！！”
　　苍天呐！我居然大半夜更新了！！！但是我真的好困啊！！！！
　　进入论坛模式2009/11421/47


第34章 
　　程知懿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回了头，然后迅速判断了后方的情况：在他们身后大约五十米的地方有一个女人半趴在地上，膝盖和肘部有血，旁边有几个人围观，但是没有人伸手扶她；顺着那个女人的视线方向看过去，在离他们大约三十米的地方有一辆飞驰的摩托车，骑手戴着黑色的头盔，右手上挂着一个女士挎包。
　　很明显了，这是飞车抢劫。
　　现在的问题是摩托车的速度非常快，大约几秒钟的时间就能从他们身边过去，而程知懿和摩托车之间还隔着一座花坛以及人行道的护栏，电光火石之间，几乎没给程知懿任何思考的时间，刑警的本能促使他的身体比大脑更快地做出了反应。
　　只见程知懿大踏步跳上花坛，几步跨过花坛后，单手在护栏上一撑，整个人就从护栏上轻快地跃了过去，落地的时候摩托车正驶到近前，时机刚刚好。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摩托车从程知懿身边掠过的一瞬间，他飞起一脚踢过去，正正好踢在摩托车的前轮支架上，摩托车一下失去方向斜向前摔出去了，劫匪也被甩了出去。
　　但这个劫匪反应速度十分敏捷，摔出去后他几乎是立刻就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看摩托车撞到旁边的树上卡住了，迅疾转身拔腿就跑，还没忘继续挂着那个挎包。
　　“站住！”程知懿一看他要跑就急了，立马跟上前去追：“你他妈往哪儿跑！！”
　　那劫匪也是十分有经验了，专往人多的小巷子里钻，一边钻一边把路边摊位的东西拉了弄一地，给程知懿制造麻烦。
　　但程知懿追犯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点小麻烦还难不倒他，左跨右跳的速度丝毫不减，依然紧紧追在那劫匪身后。
　　劫匪回头一看，电视上毁东西这招原来不好使，眼下玩儿命往前跑才是正道啊！于是再不动什么小心思，闷头一个劲儿往前跑。
　　这一跑，就跑出了五公里。
　　跑得那劫匪是丢盔弃甲，汗如雨下。他把头盔也扔了，外套也脱了，甚至连抢来的挎包也扔了。但程知懿把挎包捡起来后，依然在他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到后来，那劫匪几乎已经迈不动腿了，仅仅是做了一个在跑的动作，其实半天也没跑出几米。
　　倒是程知懿，依然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明明几步就可以追上劫匪，却偏偏留着那几步的距离，让他垂死挣扎。
　　劫匪甚至有了一种被调戏的感觉，他一边虚弱地往前挪动，一边回头，气喘如牛对程知懿说：“大，大哥，我求……求求你咯，你不要…不要再跑了好不啊！我包，包都给，给你了啊！”
　　“我又不是抢包的，你给我包我难道就不抓你了？！”
　　“你抓我……干……干啥子玩意儿了？！你又不是……警察！抓我，也没……没钱拿……”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不是警察的？！”
　　“哥你，真……真是警察啊？！”劫匪一看程知懿那一身正气的样子，已然信了一大半。对警察和蹲号子的恐惧激发出了他最后一点能量，又往前挪了几百米。然而，也仅此而已了。
　　他的能量已经彻底耗尽，甚至跑到呕吐，吐到脸色蜡黄，最后虚脱一般直接躺在了地上。
　　程知懿慢悠悠走到他身边蹲下来：“你跑啊，你他妈有种再跑啊！”
　　“不……不跑了……跑，跑不动了……爱咋咋地吧……”劫匪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心里想着，死了都比再跑下去强。
　　“我跟你小子说！”程知懿站起身来，叉着腰喘气：“老子在警校的时候，十公里拉练从来没有跑过第二名！我今天就是再让你八百米，你也跑不过我！”
　　“哥，哥，我错了……错了……求你了……”劫匪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
　　“现在知道错了？！早干嘛去了？！”程知懿瞥他一眼，习惯性地伸手到腰上掏手铐，“跟我回局里走一……”
　　手铐呢？！
　　程知懿摸了个空，又再摸了一次，还是没有，这才陡然想起来，今天因为要跟柏溪子见面，所有跟警队相关的东西都没有带在身上——
　　等等——
　　柏溪子呢？！
　　他今天跟柏溪子一起出来的啊？！！
　　晴天霹雳啊！！！！
　　刚刚脑子一热跟着这抢劫的混账玩意儿就跑出来了，把柏溪子一个人丢下了！！
　　苍天呐！！那可是一个重度社恐患者啊！！就这样把他一个人丢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简直就是要了他的命！！
　　再一次，深夜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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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这下轮到程知懿汗如雨下了，一时间大脑都差点一片空白了，半天才想起来给柏溪子打电话，掏手机的时候手都直打哆嗦。
　　好不容易把电话号码拨出去了，那边却没人接电话，连打了三遍都没人接，程知懿焦虑得头都要炸了，恨不得立马转身狂奔回去找他，但是——地上还躺着那个罪魁祸首呢！
　　程知懿看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对着他大腿就是一脚：“滚起来！”
　　“起……起不来了……”劫匪一脸生无可恋。
　　程知懿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都已经追到这儿来了，也不能把他扔在这里不管，于是给最近的派出所打了个电话，对方一听说是刑警大队的程队，态度就极好。程知懿把大概情况跟他说了说，又把位置告诉他，让他们开车过来带人。
　　几分钟后派出所的车就到了，把烂泥一样的劫匪弄上了车。随车来的民警跟程知懿见过几次，有点交情，便问道：“程队，您要不要跟着一块过去？”
　　“我不去了，你们处理就行。”程知懿很急，边说边找了个共享电动车扫码：“我还有事。”
　　“那我们送您一程吧？”民警看他眉头紧锁，感觉还有大事。
　　“不了不了，”程知懿赶紧摆摆手，坐着警车回去找柏溪子的话，那个人没事也能给吓出事来，“我就一点私事，你们忙你们的。”
　　说话间程知懿发动了电瓶车，民警还想再说点什么表表功，结果刚“哎”了一声，程知懿就已经迫不及待绝尘而去。
　　作为一个刑侦工作者，程知懿的方向感极好。尽管已经跑出了很远，还钻了很多小巷子，他仍然很快找到了回去的路，骑了不到10分钟就回到了他和柏溪子分开时的大致位置。只是，这会儿街面上人并不太多，肉眼可见的距离内都没有柏溪子的身影，现在该去哪里找他呢？
　　柏溪子没有车钥匙，不可能自己开车回去；他也不会去坐出租车或是去骑电瓶车，自己离开了大约半小时的时间，他应该还在这条街上的。
　　可是放眼望去，都是陌生的男男女女，他是进到哪家店或者百货商场里面去了吗？程知懿扔了电瓶车跑起来，隔着玻璃一家商户一家商户地去看。
　　这一家没有。
　　那一家也没有。
　　下一家还是没有……
　　并不炽烈的阳光下，程知懿整片后背都汗湿了。
　　他不是累的，是急的。
　　从来没有一刻，他像现在这么慌乱。担心、焦虑、害怕、后悔，各种情绪在脑中交织，让他看上去像个患了失心疯的病人。
　　柏溪子的手机在他第十一遍拨打的时候就关了机，也不知是被他打到没电了还是柏溪子自己关机了。程知懿站在偌大的街头茫然四顾，这条街虽然是新建的，林林总总的店铺却也多如牛毛，还有那种大店套小店的，楼上的地下的商铺小摊，想要在这里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到后来，他已经不再思考，只是机械地趴在一个又一个玻璃上向里看，快速地扫一眼，没有就继续下一家。
　　经过一家百货商场的时候，程知懿照例在门口扫了一眼，里面几乎没什么人，有几个售货员围成一圈似乎在聊什么八卦，很显然柏溪子也不在这里。
　　程知懿飞快地继续往前走，然而走了几步后，刚刚的画面却突然在脑中闪回了一下——其中一个售货员讲话的时候往左边偏了偏脑袋，在中间露出的缝隙里有个黑色的帽子闪过去了。
　　那顶帽子他很熟悉，因为帽子上有个很大的“M”，当时出门的时候柏溪子不肯戴，还是他硬给他扣上去的。
　　他在那个百货商场里？！
　　又是深夜更新，最近确实有点忙，家里有人生病住院了，总是只有很晚才有时间码字。感谢大家耐心的等待。等混乱的这段时间过去了我会尽量保持稳定的两天更一次的。
　　这章停在这里我想你们可能不是很开心，明晚或者后天晚上就会再更一章的。【手动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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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程知懿转身往回跑，几步就冲进商场里，他的心跳得很快，胸口紧张得发疼。咚咚的脚步声在寂寥的商场里显得十分突兀，几个售货员听到声音都转头向这边看过来。
　　从她们让开的缝隙里，程知懿看到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人被她们围在中间，他靠在一根承重柱上，好像站不住似的半弯着膝盖，仿佛马上就要顺着柱子滑坐下去。这副瘦削怯弱的身形，程知懿再熟悉不过了，不是柏溪子还能是谁？
　　听到这边的动静，他有些瑟缩地缓缓抬起头来，一副黑色口罩挡住了他大半张脸，苍白的脸上只露出一双写满惊恐无助的漂亮眼睛，但那双眼睛在看清程知懿跑过来的身影之后，眼圈迅速红了。
　　“劳驾让让！”程知懿大口喘着气跑上前去，近乎粗鲁地推开两个售货员，冲到他身边一把扶住他。
　　柏溪子挣扎了一下，想推开他，却又没使上什么气力。
　　“哎？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莫名其妙被推了一把的售货员有些不满地嘟囔。
　　“不好意思，我刚刚太着急了，”程知懿把柏溪子一条手臂过到自己肩膀上，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我朋友有点低血糖。”
　　“难怪，是说怎么看着像要倒了一样，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一个售货员恍然大悟般说道，又往商场外指了指：“对面有个小超市，你给他买点糖果之类的吃了应该就没事了。”
　　“好的，多谢！”程知懿连连欠身点头，搀着柏溪子就要往外走，没想到柏溪子却把他往回拉了一把，抗拒的意思很明显，程知懿诧异地转头，不解地看着他。柏溪子飞快地抬眼看了看程知懿，又十分窘迫地垂下眼睛。
　　程知懿顺着他的眼神往下看了看，然后就发现柏溪子是微微夹着腿的，他一下子就明白了——柏溪子想上厕所了。他是刚刚还觉得奇怪，柏溪子跑进商场里面来干什么，现在算是搞清楚了。自己跑掉之后，柏溪子肯定是很紧张，他每次一紧张就尿急，大概是看这商场里没什么人，他就想进来找厕所的。
　　但是没想到商场里面太萧条了，他一进来售货员们以为来了顾客，就一股脑儿全围上去了，这一围就把他围得差点犯病了。
　　想明白了这一层，程知懿便很客气地问那几个售货员：“麻烦再请问一下，洗手间在哪儿？”
　　“在那边在那边，”程知懿长得冷峻又英挺，态度却很谦和，路人缘可以说是很好了，几个售货员都争着给他指路：“走到头之后左转。”
　　“好的，谢谢。”程知懿微微点头示意，搀着柏溪子往她们指的方向走。
　　找到洗手间后柏溪子就直接进了隔间把门关上了，程知懿站在门外等他，里面只有淅淅沥沥的一点声响，很快就停了。他其实每次并没有多少尿，都是心理作用。
　　过了好一会儿，等他打开隔间门出来后，程知懿就迎上去：“你还好吧？我……”
　　他是想解释一下的，但是没想到柏溪子出来后径直走到洗手池边去洗手了，从他身边过去的时候连一眼都没舍得给他，完全无视了他！洗完手后更是直接就出了洗手间的门。
　　程知懿还愣了两秒钟才想起来要追出去：“柏先生？！”
　　“柏先生？！”
　　柏溪子走得很快，程知懿喊了几声之后发现他根本没有要理自己的打算。商场里太安静了，他也不好意思再继续喊，只好紧跟着他往外走，路过之前那几个售货员的时候，程知懿还跟她们挥手示意了一下。
　　出了商场门柏溪子转了个弯就继续往前走。“哎……”程知懿想喊他说，车是停在另一个方向的，但柏溪子走得太快了，不过一个迟疑的功夫他就走出了十几米，程知懿也只好追上前去。
　　赶到柏溪子身后的时候，正巧他走到一个路口，一辆电瓶车突然从旁边的小巷子里窜出来，眼看要撞上直愣愣往前走的柏溪子，程知懿大手一捞拦腰把他拖回自己怀里。
　　电瓶车呼啸着贴着柏溪子身前过去了。
　　“骑这么快赶着投胎吗！！”程知懿气愤地对着电瓶车的背影问候他祖宗。
　　柏溪子好像也被吓到了，半天都没动静，直到程知懿问了一句“没事吧？”他才开始挣扎起来。
　　程知懿有心不想放开他，但又不敢勒得太用力，一来二去的两人像在大街上打起拉锯战，渐渐的就有人开始注意到他们，频频往这边看过来。
　　程知懿怕一会儿有人围拢来柏溪子又犯病，便心一横把他拦腰抱起拖进旁边那条小巷子。巷子里没什么人，程知懿又把他往前拖了一段才放下来。
　　怕柏溪子再跑，程知懿干脆双手撑住墙壁把他圈在中间，老老实实地认错：“刚刚是我不好，我不该把你一个人丢下。你想怎么惩罚我都行，但是你别再瞎跑了，一会儿跑得撞上别人又犯病。”
　　“我犯病也是我的事，”柏溪子终于开口道：“你反正又不在乎的。”
　　“我在乎的，要不我就不会这么着急回来找你。”程知懿急忙说道。
　　“你要是真的在乎，你就不会跟着一个小偷就跑了。”柏溪子笑了笑，神色间有些凄凉的意味：“我是真的很奇怪，你是警察还是心理医师？抓小偷比病人更重要吗？”
　　“我……”程知懿一时语塞，他确实是警察，抓小偷才是他的本职工作啊，但这话没法跟柏溪子说。
　　看到程知懿沉默，柏溪子的眼睛就湿润了。他垂下眼帘，半晌，寂然说道：“我不会再跟你出来了。”
　　感谢大家等我！我会努力码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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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我不会再跟你出来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落在程知懿心上却仿佛一记重锤，让他的心脏狠狠地抽痛了。
　　他犯了伪装的大忌，混淆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和他应该扮演的角色之间的边界，不但有可能暴露自己，更对柏溪子造成了伤害，给他带来了危险。这么多年了，他仍然没有改掉这个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的毛病。
　　但现在不是反省的时候。冷静，要冷静，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稳住柏溪子，不能让他把生气的情绪过度到失望，因为失望和生气是不一样的，生气不过是想被人哄哄，失望却意味着对一段关系产生了质疑和不信任。这会让接下来的治疗难以为续，甚至会把柏溪子推入更深的深渊，那就和他的初衷背道而驰了。
　　“柏先生，这件事是我的错。你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也不要意气用事。你看，虽然我当时不在你身边，但是你并没有倒下去，你还好好的站在这里。”程知懿深吸了一口气，字斟句酌地说道：“虽然刚刚你可能面临了很多让你难过的时刻，但是你都克服了，这充分说明脱敏疗法对你是有效的，你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只要坚持下去，你的社恐一定可以完全被克服的。”
　　“可是程医师，你想过没有，如果刚刚我没挺住呢？如果我倒下去了呢？你是打算去医院找我，还是去停尸间找我？”柏溪子语气淡然，可是说出口的话却宛若惊雷，劈得程知懿无法动弹。
　　半晌，他才艰难地说道：“我知道，我没有尽到一个医者的职责，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但是我请求你别在这个时候放弃，也别让我们之前所有努力都前功尽弃。只要你能原谅我这一次，要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真的吗？”柏溪子目光一闪：“什么都可以？”
　　“真的。”老实人程知懿认真地点头。
　　“呵，”柏溪子淡淡一笑：“那你肉偿吧。”
　　“肉……？！”程知懿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你没有听错。”柏溪子收了笑：“我说的就是肉偿。”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肉体交易。”柏溪子正色道：“程医师你知道的吧，我是gay，我只对男人有兴趣。虽然我不出门也不跟其他人接触，但我也是会有生理需求的，你跟我做一次，这次的事我们就一笔勾销。”
　　“你说的‘做’……是……”程知懿迟疑着，不敢问出口。
　　“对。就是你理解的那种做。”柏溪子肯定道。
　　“……不……我…”程知懿大骇，甚至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我不是gay啊，我不喜欢男人的！”
　　“我知道啊，所以才要你肉偿啊。因为这是对你的惩罚。”柏溪子加重了语气。
　　“不，不，这……”程知懿一边慌乱地摆手，一边惊恐地往后退：“这怎么……为什么……这不行的……”
　　“很可怕对不对？”柏溪子微笑着，一步步逼近，“我刚刚被你丢在在街上的时候，也觉得很害怕。迎面走过来的每一个人，对我来说都非常可怕。程医师也应该体会一下我的感受。”
　　“我可以把你的诊疗费退给你，也可以写个保证书给你，”程知懿慌慌张张地掏钱包：“除了这个，别的什么都行，真的，但这个真不行……”
　　“程医师，我不需要经济补偿，也不需要你的承诺。”柏溪子摇摇头，“如果你还想让我信任你的话，就要拿出诚意来。我母亲说过，人做错事，是一定要受到惩罚的，不是简单的一句‘对不起’就可以得到原谅的。一个人之所以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就是因为犯错的成本太低了。”
　　柏溪子逼视程知懿的眼睛，目光如炬：“每个人，都必须要为自己犯过的错，付出代价！”
　　付出代价……这句话，多么熟悉！仿佛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那些尘封多年的痛苦画面一瞬间蜂拥而出。程知懿的瞳孔陡然放大了——
　　是的，他曾经亲眼目睹了，他的父亲、母亲，如何因为年轻时做的错事，毁掉了半生的幸福。
　　而他的弟弟，至今还在为自己犯过的错埋单。
　　顾朵儿甚至因为一个错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还有他自己，每个人，都无一例外地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柏溪子说得对，人生中有些错是不可以犯的，既然犯了错就要做好接受惩罚的觉悟。
　　或许对他来说，只是离开了半小时，但是对于柏溪子来说，这是上刀山下火海的半小时。所以柏溪子要他做的，也必须得是一件上刀山下火海的事。
　　唯有这样，才能对等，才能抵消他对他的伤害。
　　很公平。
　　“我明白了。”程知懿抬起头来，神色平静地说道：“那就按你说的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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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进来吧。”柏溪子拉开门，转身看向程知懿。
　　“要不然，咱们……再，再商量一下？”程知懿磨磨蹭蹭地从电梯里出来，刚刚承认错误接受惩罚的那点勇气在回来的这一路上已经消磨殆尽了，回过味来的程知懿觉得自己好像被套路了：“柏先生，你看啊，其实惩罚的方式是很多的，比如这个……”
　　“程医师，”柏溪子打断他：“做人要讲信用。”
　　“是是，讲信用，我也不是要反悔，”程知懿搓着手：“我就是想说，咱们难道真的就没有别的处理方式了吗？”
　　“要么，你跟我进来。”柏溪子走进屋里，微微侧身让出一条路：“要么，你就回去，以后不要再来了。”
　　程知懿看看那扇门，再看看门里的柏溪子，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柏先生，你是打算再换一个心理医师了吗？”
　　“我没有打算换。”柏溪子很平静，不像之前每次程知懿提到这个话题的时候那样紧张慌乱，“程医师，你还记得吗，你来的第一天，我就说过了，你是第十个，也是最后一个。不是你的话……也不会再是别人了。”
　　程知懿愣愣地看着柏溪子，他的平静让他害怕，因为他清楚地记得，那天，在这句话的后面，柏溪子还说了一句话——“如果你也放弃我的话，我就去死。”
　　那时候，他是因为这句话和这个人眼里即将熄灭的光芒，而决定留下来。之后，他们慢慢熟悉起来，越走越近，他看着他从最初的死气沉沉渐渐变得鲜活起来，会弯着眼睛笑，也会红着眼睛哭，像一只黏人的猫，那么柔软，那么的依赖他。可是现在，程知懿有一种感觉，他要离开他了，如果他不伸手抓住他，他就要离开他了。
　　眼看程知懿站在几米开外，迟迟没有动作，柏溪子眼里的光芒一点一点黯淡下去，终于，他咬咬牙退后了一步，握住了门把手。最后看了程知懿一眼之后，他开始关门，不是狠狠一甩就关上的那种关法，而是一点一点的，像在等待着什么一般慢慢地关。
　　沉闷的吱呀声中，程知懿的脸渐渐看不到了。柏溪子垂下头，几乎以为自己彻底失败了，然而，就在这时，只听“嘭”地一声，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把门重新推开了。
　　柏溪子抬头，惊讶的目光里是程知懿涨红的脸：“我先说好，我，我没有经验的！我从来都没跟男人做过，我什么都不会！”
　　柏溪子怔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眼底带上了一丝笑意：“你不用会什么，你只要躺下就好了，别的我会做的。”
　　“从……从哪开始？”程知懿走进屋，很局促地站在屋中间，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
　　“别这么紧张，程医师，”柏溪子关好门走过来，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不要，我不饿。”程知懿心说，这种时候哪还吃得下东西。
　　“那我先去洗个澡。”边说柏溪子边摘帽子，脱外套，踢掉拖鞋光着脚进了浴室。
　　程知懿就在沙发上坐下来，随手拿了本书翻起来，但是果然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个字也看不下去，一会儿想着柏溪子要洗多久，一会儿想着自己为什么会答应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一会儿又担心万一自己硬不起来怎么办，正在这么胡思乱想着，浴室门咔哒一声，柏溪子已经洗完出来了。
　　他回头去看，柏溪子拿了一块大毛巾正在擦头发，他穿了一件十分宽大的棉质长袖T恤，衣服的下摆很长一直拖到大腿上，以至于看起来像里面什么也没穿，只露出两条白皙匀称的腿，细细长长的。程知懿眼睛都看直了，也太会长了吧，女生也没有这么漂亮的腿！
　　“程医师要不要洗？”柏溪子把毛巾搭在脖子上，湿漉漉的头发还在向下滴水。
　　“洗……洗一下吧。”程知懿窘迫地收回目光，第一万零一次后悔自己答应了这件无厘头的事。
　　先洗干净，再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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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男人就男人吧，做一次又不会少块肉；柏溪子长得还挺好看，不吃亏；他以前还是经常上电视的社会名流，睡了金融大佬，说出去也不丢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当是行善积德了……边洗澡程知懿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然而内心的焦虑和恐慌并没有减少，拖拖拉拉地磨蹭了好久，直到手指的皮肤都被水泡得起了皱，程知懿才认命般从洗手间出来。
　　柏溪子正抱着一条毛毯在沙发上看书，听到洗手间门响回过头来，看到程知懿出来，他把下巴搁在沙发靠背上冲他柔软地笑了一下。
　　空气很湿润，世界很安静。只一个微笑就让程知懿觉得心都化掉了。
　　长得好看简直就是原罪。
　　柏溪子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他过来坐。
　　程知懿深吸了一口气，抱着壮士断腕的决心走了过去。
　　但结果两个人只是并排坐着而已，他等了半天柏溪子也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继续不紧不慢地翻着书。
　　程知懿有点看不懂了，价码都谈好了，澡也洗了，亏他做了那么久的心理建设，现在唱这一出是在干什么？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儿，程知懿终于忍不住了：“你在看什么？”
　　柏溪子抬起头来，看了程知懿一眼，也不说话，只把书举起来让他看封面——《男性生理卫生与健康》。
　　“……”程知懿一头黑线：“你这是在临时抱佛脚？！”
　　“稍微翻翻而已，”柏溪子笑起来，把书扔到一边，“我是怕程医师紧张，给你点时间缓缓，”他把盖在腿上的毛毯掀起来，露出光裸的大腿，而后一个转身直接面对面跨坐到了程知懿大腿上：“还是说，程医师觉得直接开始比较好？”
　　画风转换得太快，突然一下子就亲密接触了，程知懿给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往后瑟缩了一下。但他是靠坐在沙发上的，并没有多少后退的空间，于是就把屁股往后一挪，腿也跟着往后一收。
　　柏溪子原本也只是堪堪坐在程知懿膝盖上，冷不丁程知懿把腿一收，他就重心不稳往后一个趔趄，程知懿怕他摔倒立刻手忙脚乱捞住他的腰，又把他往自己面前拖了一把。
　　等到柏溪子坐稳了，两人面面相觑，气氛顿时迷之尴尬——程知懿慌乱之中过于用力，直把柏溪子拖得几乎跪坐在他的大腿根上，好像有个十分微妙的地方抵在了一起……而他的手还扶在柏溪子腰上……此时此刻，柏溪子的鼻尖距离他的鼻尖只有不到十公分……
　　大眼瞪小眼三秒之后——“咳……”“咳咳……”两人不约而同地避开对方的视线掩饰性咳起来，紧接着又不约而同地开口道：
　　“柏先生……”
　　“程医师……”
　　然后两人又不约而同住了嘴，都等着对方先开口，却谁都没有再开口。
　　迷之沉默——更尴尬了。
　　终于柏溪子伸手把还半湿的头发撩到耳后别住，打破了沉默：“程医师先讲吧。”
　　“我……”程知懿清了清嗓子，有些忐忑地问：“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柏溪子闻言笑了，他的笑，是那种干净又清澈的笑，眼睛里像有流动的光：“我要开动了。”
　　程知懿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他不知道柏溪子会怎么做，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真的接受一个男人。
　　但事实上一切开始得非常自然，柏溪子把微凉的指尖贴在他的脖子上摩挲了一会儿，有点痒，但并不让人讨厌。想象中那种起鸡皮疙瘩甚至恶心反胃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之后那双带着点凉意的手顺着他敞开的领口滑进了他的睡衣里，顺着锁骨，向下，温柔的，熨帖的，一寸一寸撩拨着他脆弱的神经。
　　程知懿的胸口快速起伏着，心脏砰砰砰地跳动着。他很久没和其他人有过这样直接的身体接触，顾朵儿死后，他就没再谈过女朋友。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觉得自己是有些性冷淡的，可是眼前这个人似乎总能轻易挑动他的欲望。
　　不过是寻常的抚摸，可那双手就像是带着不知名的魔力，所到之处泛起一片酥麻，从胸前，到腰侧，再到小腹，点了一把火。这还什么都没干呢，他就好像已经有点反应了。上次也是，不过是刮个胡子，两人站得近了些，他就对着他硬了。难道真的是单身久了，看个男人都觉得眉清目秀的吗？
　　可柏溪子确实挺眉清目秀的，甚至比眉清目秀这个词形容的还要更好看一些。程知懿压抑着自己的呼吸，大胆地看过去，近在咫尺的柏溪子正垂着眼，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他绵密的睫毛和淡粉色的唇，几缕掉下来的碎发挡在他一侧眼睛前面，有点碍事。
　　程知懿没想太多就伸手过去，想把那几缕碎发给他撩到耳后去，可他的手刚一碰到他的头发，柏溪子就像被是吓到似地猛地往后躲了一下。
　　又是这个反应！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发生过的那样。程知懿撩了一个空，伸出的手就很尴尬又很孤单地停在半空中。
　　而在抬起头看清程知懿的动作之后，柏溪子眼中一瞬间聚拢的惊恐消散了。正当程知懿犹豫如何不那么尴尬地把手收回来的时候，柏溪子微微向前倾了一下身子，把自己的脸送上前去，贴在了程知懿的掌心里，像一只乖巧又惹人怜爱的猫。
　　太柔软，也太让人心动了。
　　仿佛一下戳中了程知懿心底那块软肉。对方是这个人的话，即便他是个男人，好像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柏先生……”程知懿捧着他的脸，嗓音已经微微有些暗哑：“我能碰你其他地方吗？”
　　柏溪子低下头，耳尖有些发红，片刻之后，他微微点了点头。
　　我仿佛变成了一个11点更新的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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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得到柏溪子允许之后，程知懿做的第一件事是摸了一把他的大腿。从刚刚柏溪子坐到他身上那刻起，他就想这么做了，那双腿，白得过分，白得晃眼，白得让人大脑充血。
　　在摸上去之前，程知懿还在为自己想摸男人大腿的行为感到羞愧，但是摸上去之后，脑中就只剩下了——艹，这么滑的吗？这手感，这触觉，未免也太好了吧？这是男人的腿吗？这是一个33岁男人的腿吗？
　　不可思议。
　　仿佛是因为柏溪子的腿过于细长顺滑，程知懿摸着摸着手就顺着柏溪子的大腿滑了他宽大的T恤里面，摸到了一件贴身的平角内裤——原来他里面还是穿了衣服的——但他真的太瘦了，屁股上没什么肉，瘦瘦窄窄的，两块凸出的胯骨像两把锋利的刀。
　　“你真的应该多吃点，长点肉。”程知懿扶着他的胯骨，忍不住叹道。
　　听了这话，柏溪子撑在程知懿肩头的双手一顿，半晌，黯然道：“程医师不喜欢太瘦的。”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不是，”程知懿下意识地就否认，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是心疼你，一米七几的大男人，体重有过百吗？”
　　柏溪子咬着嘴唇不说话。
　　程知懿缓缓揉捏着他后腰那块皮肉，像个温柔的情人一般问道：“最近还是睡得不好？失眠的症状一点都没减轻吗？”
　　“有好一点，”柏溪子微微有点喘，“比以前……睡的时间长一点了，但药量还是，减不下来。”
　　“会好的，慢慢来……”程知懿也有些喘。他不知道一个男人的身体到底有什么好摸的，可那双手就是停不下来，仿佛上瘾一般在柏溪子身上流连。
　　不像女人的身体一样丰满，也没有波涛汹涌，程知懿原以为揉一个男人的胸肯定是个特别无趣特别煞笔的事，可是结果原来并不是——当他的手不经意间从柏溪子胸前滑过去的时候，触到了一个小小的凸起，而柏溪子突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信号，程知懿便返回去再摸了几下，柏溪子立刻有些惊慌地垂下眼，抓着他肩头的手用力攥了一下。
　　男人的胸……被摸也会有感觉吗？程知懿顿时起了好奇心，想尝试着像握着女人的胸那样握着他的胸揉揉看，但柏溪子胸口实在太平，什么也握不住，程知懿只好用大拇指和食指掐着他胸口那个小小的凸起揉搓了几下，然后他就惊讶地发现，那粒小小的东西居然在他手中——被搓硬了。
　　“程医师……够，够了，”柏溪子终于忍不住按住他的手，眼尾泛红：“不是说好了，你躺着……躺着不动的吗？”
　　“什么时候说好了？”程知懿一把将他的手拉开，又去掀他的T恤：“我只是说我没经验，我又没答应不会动。”
　　“别！别看……”柏溪子连忙拉着自己的T恤往下按：“你不会喜欢看的。”
　　程知懿犹豫了一下，随后握住柏溪子的手腕把他的手拖到自己两腿之间，按下去——那里已经鼓起了一大块。虽然无法解释，但他确实因为身上这个男人勃起了。
　　“现在，我能看了吗？”
　　赶在12点之前发了！卡肉不道德，所以，如果大家留言催我的话，我明天晚上就再更一章。
　　https://wx2.sinaimg.cn/mw690/0062qqE7gy1g45beyulkpj30ig0qk40n.jpg
　　给大家一张图感受一下我们柏先生的姿势。打不开图看不到的小伙伴可以移步夏夏微博去看图>>ID：夏子煦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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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柏溪子惊讶地感受着手掌下脉动的大家伙，这不是他第一次摸到它，却不知为何跟上次摸到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上次他只觉得自己是握着一个人体器官，但这一次，它仿佛有了生命力一般，在他手掌下一跳一跳的。
　　他用两只手隔着裤子紧紧包裹住它，像握着什么新奇的玩具，开始上下抚弄起来。
　　程知懿急躁地喘了一口气，见柏溪子不再反对，便撩起他的T恤下摆递到他的嘴边，命令他道：“咬住。”
　　柏溪子抬起水光潋滟的眼，半晌，终于微微张开嘴把衣服叼住了。
　　程知懿迫不及待看过去，充血挺立的乳尖，镶嵌在平坦的胸脯上，正随着他的呼吸起伏着，颤巍巍地勾人。
　　程知懿用指尖刮一下那颗小肉粒，柏溪子就跟着抖一下，来回几下后，柏溪子就有些受不住似地张嘴道：“程……”
　　“咬住喽！”程知懿打断他，提醒道。
　　柏溪子委屈地眨了一下湿润的眼睛，颤抖着合拢牙关咬紧了衣角。
　　程知懿看他那副听话的样子，很是受用，也就不再故意逗弄他，转而用火热的掌心顺着他的胸口向下摸，却摸到一片硌手的骨节——因为太瘦，他的肋骨几乎是根根分明的。
　　程知懿摸得心头泛起一阵酸涩，两个多月了，他还是没有治好他，他也依然这么消瘦，自己这两个月到底干什么了……
　　像是感应到程知懿突然低落的情绪一样，柏溪子缩回手在程知懿手背上安慰地拍了拍：“我……我会努力，多吃一些的……”
　　但程知懿垂着头不看他，只用大拇指在他最下面那根肋骨处来回摩挲着。
　　柏溪子踟躇了好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抓住了程知懿按在他肋骨处的手，然后往下拖，顺着小腹再向下，落在了某个已经支起了小帐篷的地方。
　　程知懿错愕地抬起头，柏溪子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像是怕他嫌弃一般偷偷观察他的脸色。程知懿看着他小心翼翼的神色，心底一下软得不行，明明是可以叱咤风云的人物，却用这样谨小慎微的低姿态对自己，诚然他不是gay，却也忍不住想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面前这个人。
　　他知道柏溪子是怕他觉得做这种事恶心，社恐患者总是过于在意别人的想法，因为极度自卑敏感以至于心理都有些扭曲。可是他都答应跟他做了，还会在意这个吗？像是为了让柏溪子安心似的，他收拢手掌紧紧握住了他。
　　不太粗，但是长，也直，像柏溪子这个人一样，是很标致的形状。程知懿以前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竟然会这样握着另一个男人，不觉得恶心，也不觉得讨厌，只真心地想让他舒服。
　　程知懿努力回想着从前给自己打时的手法，很卖力地给他打，变换着角度和频率，想找一个柏溪子喜欢的方式。但是对于柏溪子来说，程知懿做的这些其实有些多余，仅仅是被他握住，他就觉得自己要到了。程知懿给他打了没几下，他的腰就受不住似地塌下去，原本握着程知懿下身的手也不得不拿起来撑在程知懿胸口——如果不用手撑住的话，他就整个人都要塌到程知懿身上去了。
　　程知懿自下而上看着柏溪子，目不转睛的。这个人平日里看起来清雅又干净，可是染上情欲色彩的他却又有一种莫名的风情。半阖的泛起水雾的眼，因为用力咬住衣物而变得艳红的唇，甚至他垂落的发丝，发红的耳尖，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艳丽。
　　他又闻到柏溪子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湿漉漉的草木香气漫溢开来，仿佛什么催情的迷药，一下就让程知懿感觉有些上头，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就加快了。
　　“程……程医师……”柏溪子弓起背，快要喘不上气似地张开嘴呼吸，衣角也咬不住掉了下来。
　　隔着内裤程知懿能感觉到他前面流出了很多东西，把内裤濡湿了一大片。但是隔着一层衣物再怎么抚弄都是隔靴搔痒，解不了心里的渴。
　　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到这份儿上了，再扭捏未免太矫情，也太不男人了，于是程知懿主动把自己内裤往下一扒，硬邦邦的一根就张牙舞爪跳了出来，接着程知懿又把柏溪子的内裤也一把拉开，一条笔直粉嫩的硬物便也弹了出来。
　　柏溪子不知所措地看着两人抵在一起的性器，仿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程知懿把他的两只手拉过来，让他用两手把两人的性器包住，命令他道：“一块儿弄。”说着他用自己的两手包住柏溪子的两只手，挟裹着他上下撸动起来。
　　我们的车，正在往城市边缘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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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柏溪子的手很修长，而且出于意料地柔软，没有骨头似地包裹住两人的性器。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他睁大了眼睛盯着两人交缠的欲望，仿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发生了。
　　但很快，一波一波的快感卷上来，没一会儿手上就湿淋淋的了，这样一来就捋得越发顺滑了。全身的血液都叫嚣着向下体涌过去，大脑好像都不太能思考了。已经不再需要程知懿的引领，他的双手就自己动起来，一下又一下，急切的，生动的。
　　程知懿喘得厉害，他没想到柏溪子撸起来之后这么有劲儿，也没想到两个男人的小兄弟一起撸能这么舒服，头皮都感觉发麻，呼出的空气都是烫的。每一下柏溪子都重重地捋到底，再打着圈儿滑上来，指尖从龟头上磨过去的时候，程知懿的牙齿都止不住地打抖了。
　　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大会儿他就要缴枪了，但柏溪子好像也没比他强多少，他正沉醉地眯着眼，微微向后仰着头露出修长美丽的脖颈，全凭感觉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程知懿把手伸进他的衣服里，在他背上用力揉了几把——柏溪子在发烫，全身的皮肤热度惊人，从耳朵到脖子，原本苍白的皮肤烧成了一种暧昧的粉色。程知懿盯着他微微凸起的喉结，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脖子是一个人身上最脆弱也最重要的部分，在动物界，毫无防备地露出脖颈往往意味着信任。可能是出于男性俘获猎物的本能，也可能是这截白嫩柔软的肌肤过于诱人，程知懿像被蛊惑了一般，凑上前张开嘴就咬了上去。
　　措不及防被咬住脖子，柏溪子短促地“啊”了一声，本来就已经接近临界点了，再被这么一刺激，一个激灵没忍住就射了，向上喷出的浊液好巧不巧都打在了程知懿的下巴和脖子上。
　　程知懿摸了一把自己的脖子才知道他已经射了：“你……这不是比我还快吗？”
　　柏溪子顾不上回话，半晌才从射精后的余韵中回过神来，一睁眼看到程知懿下巴上挂着的白浊，顿了顿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做的好事，一瞬间吓得脸都白了：“对……对不起！对不起程医师！”
　　他慌慌张张地从程知懿身上下来：“我去拿纸巾……”
　　程知懿看着他脚步虚浮地转身，裤子都来不及拉上去，就急着去拿茶几上的抽纸，一弯腰露出半截白屁股，屁股中间一道神秘的细窄的缝。
　　鬼使神差的，程知懿突然向前伸出手，勾住那裤腰往下一拽——两瓣小小尖尖的屁股就全露出来了。
　　“程……程医师！！”柏溪子惊惧地回头，慌乱地用手去遮自己的身后。
　　程知懿用两手把住他的胯骨，把他大力往后一拖。柏溪子猛地被他拖得一个趔趄差点倒下去，不得已用手撑住茶几，但这么一来就相当于是把屁股翘到了程知懿面前。
　　“是这儿吗？”程知懿把他两瓣白屁股向两边扒开，露出中间一个奋力收缩着的粉红色小口，“你们……是用这儿做的吗？”
　　“不……不是！”柏溪子剧烈挣扎起来，胡乱地用手去遮自己的屁股。
　　“别糊弄我，我查过资料，也看过图。”程知懿抓住他细细的手腕往后一折。
　　“程……程医师，”柏溪子回头看着他，语气很凌厉，眼神却很惊慌：“你，你放开我！”
　　“你该不会以为这样就能结束了吧？”程知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依然蓬勃待发的欲望：“你点的火，你要负责灭。”
　　开车苦手，且伤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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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柏溪子跟着程知懿的目光也往他胯下看了一眼，顿时汗都下来了。虽然一开始是他提出要做，也是他主动坐到对方身上的，但是这个事态的发展好像有点偏离他预设的轨道了。
　　据他之前的观察，程骗子在性事方面的表现真的很生涩，所以钟婉婉的判断可能有偏差，这个人大概率是个直男。
　　直男是种什么生物呢？就是不管你对他有多好，也不管你如何剖开自己的真心给他看，他仍然不会喜欢一个男人。就像阮嘉韫，表面看起来温文尔雅，其实骨子里冷硬如铁，自己在他面前低到尘埃里，也无法真正打动他。可惜自己太晚看清这一点，以至于最后孤注一掷输得一塌糊涂。
　　所以掰弯直男？不可能的。
　　让程骗子喜欢上自己，这条路怕是行不通了，倒是让他喜欢被自己“上”，还可以尝试一下，毕竟是男人都有前列腺，有前列腺就能爽。在直男那里，性行为和性取向是两码事，他不喜欢男人，不代表不能跟男人做。只要借这次机会上了他，给他操开了，操爽了，让他日后惦记着自己就行了。
　　反正有暴力倾向的人只需要一个导火索就能炸，自己要做的就是制造一个导火索，喜不喜欢的其实没太有所谓。
　　可照目前来看，这个情况有点超出他的控制了。事实上虽然他和阮嘉韫认识很多年，可阮嘉韫从不许他碰他，他也不可能去约炮，一来他不屑，二来他是公众人物丢不起这个人，所以这些年来他其实也只是纸上谈兵五打一，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经验。
　　现在当他真正面对另一个男人的身体的时候，他感觉很陌生，也很慌乱，虽然知道步骤和流程，却并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相反，程骗子虽然没有什么经验，却也不是什么软绵绵的小白兔，而且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莫名其妙意外地刚起来。不仅没有乖乖躺到下面去，反而有种要上杆子肛自己的感觉！
　　说好的直男呢？！说好的躺着不动呢？！
　　“啊——”没等柏溪子揣摩明白了，身后突然传来的刺痛让他疼得一哆嗦，回头一看，千刀万剐的程骗子竟然趁他不备捅了一节手指进去了，而且是，干捅。
　　“柏先生，里面……好软！”程知懿勾了勾手指头，那条温暖又紧窒的甬道比他想象的更加诱人，脉脉地把他往里吸，他有些不敢置信又有些傻气地看向柏溪子。
　　“闭嘴！”柏溪子又羞又怒，攥紧了拳头：“拔出来！马上！”
　　“叭”地一声，程知懿真的把手指头拔出来了。柏溪子哼了一声，刚要松一口气，可谁知程知懿飞快地把手绕到他身前，抓住他的小鸟揉了两下。
　　“干什……”柏溪子低头去看，还没看明白什么，程知懿又飞快地把手抽走了，紧接着“噗”地一声，身后又是一疼！！程骗子又把手指捅进去了！而且这次是一整根！
　　柏溪子被他捅得一颤，这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原来刚刚他是要沾了他的精液做润滑，好方便捅得更深！
　　是可忍孰不可忍！柏溪子微微直起腰回身看，这会儿程骗子正一只手把住他的胯骨，一只手戳在他屁股里。他迅速测算了两人之间的位置和距离，并在脑内模拟了数十套扭转局势的方案，对于深谙马伽术精髓的他来说，没有打不倒的敌人，只有不够狠的招数。
　　虽然他瘦，块头也不大，但用来对付一个整日里招摇撞骗的江湖郎中来说，已经绰绰有余了。柏溪子深吸了一口气，把手按在程知懿扶在他胯骨上的那只手上，正要开始蓄力，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吻，打乱了节奏。
　　一个温柔的，虔诚的吻——程知懿，吻在了他的腰窝处。
　　像冰化开成水，春风吹绿柳枝。他的腰一下子就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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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从他记事起，从来没有一个人，吻过他。
　　从来没有。
　　阮嘉韫不会吻他，钟婉婉不可以吻他，他的粉丝，没有机会吻他。
　　而那个最应该教会他爱的人——他的母亲，不屑于吻他。
　　她从不像别的母亲那样，温柔地抱着孩子笑，亲吻孩子的额头。她只会严厉地告诉他，如果你不好好努力，你就会像你爸一样，窝囊一辈子！
　　没人能够否认她在子女教育上的成功，因为她把他送进了剑桥，让他成为了人中龙凤，可是她也毁了他的人生。
　　因为母亲代表的女性角色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太可怕了，所以他从小就不太喜欢靠近女生。诚然他会变成gay有阮嘉韫的因素，也有当时所处的环境和年龄的因素，但更多的还是原生家庭带来的影响。
　　从确定自己性向的那天起到现在，很多年了，他一直都很寂寞。他是公众人物，是一家估值几百亿、员工几万人的企业的CEO,是剑桥的高材生，是父母的骄傲，是粉丝心中的神。所以，他不可以是gay，不可以离经叛道，他必须一路光芒万丈地朝前走，站到金字塔的塔尖上去。
　　除了阮嘉韫和钟婉婉，没人知道他的性向，在所有人眼里，他都是个成功人士，是知识改变命运的榜样。父母很高兴，亲戚朋友很高兴，粉丝也很高兴，甚至阮嘉韫都很高兴，但没人在乎他高不高兴，也没人在乎他想要的是什么。
　　他以为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无论是亲情还是爱情，他都不曾拥有，不会有人爱他，也不会有人吻他。注定他只能孑然一身地来，也孑然一身地走。不过这样也好，反正他枯燥且无趣的短暂人生不久就会画上句号。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在这个时候，意外出现了，在他有生之年，居然真的还有一个人愿意吻他——虽然这个吻是来自于一个骗子，虽然这个吻很大程度上是源于生理冲动，却也足以弥补他人生中一个巨大的缺憾。
　　程知懿并不知道自己这个无意识的举动对柏溪子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只是觉得柏溪子一把细腰在眼前晃来晃去实在太打眼了，一时大脑充血昏了头就吻上去了，然后面前的人整个腰身就水一般软下来，程知懿便趁机一个翻身把他压在了沙发上，猴急地拿自己那根东西在他股间拱来拱去。
　　柏溪子被他拱得脸都红了，他攥紧了拳头，只要一拳，他就能把他从自己身上掀下去，可是——他其实也不太讨厌被他这样对待，离开这世界之前，他也希望自己有机会以一个gay的身份跟男人实实在在做一次，什么都不为，就为自己活一次，免得到了那边，还要被人笑话，一辈子没开过张，也好意思说自己是gay？
　　而且，平心而论，不管程骗子之前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但他对自己，是真的用了心的。他做的几套治疗方案，虽然未见得有多专业，但却并没有用错相关的理论和疗法，显而易见是查过很多资料做过很多功课的——他并没有想要害自己。
　　况且，他做的饭也很好吃……
　　不过一个迟疑的功夫，程知懿开始拿那根东西捅他身后那个稚嫩的入口了，但是没有经过充分扩张的入口像一扇紧闭的门，他的家伙尺寸又有点超纲，于是捅了半天一点儿都没进去，反而弄得自己满头大汗，急躁得差点要开始使蛮劲了。
　　看着他急的那个样儿，柏溪子攥紧的拳头渐渐松开了，其实他不是很在意做上面那个还是下面那个，他也不怎么怕疼，跟冷硬如铁的阮嘉韫比起来，反而是这个一脸直男相、身体却很诚实的骗子更讨喜一些，受给他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你得……先扩张，”柏溪子被他磨得头皮发麻，终于忍不住开口。他红着一张脸，伸手勾开茶几下的小抽屉，“用这个。”
　　程知懿喘着粗气去看，里面有一管人体润滑剂，还有一盒避孕套——原来柏溪子早有准备。他挤出一大坨润滑剂到手上，然后一股脑儿拍在柏溪子屁股上，凉得柏溪子打了个哆嗦。
　　“是这样吗？”他把润滑剂涂了柏溪子一屁股，会阴处也涂了不少，弄得整个都湿哒哒的。
　　“不是……”柏溪子羞耻得不行，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要不你躺下？换我来？”
　　“那是这样？”话音未落，程知懿滑了一根手指进去了。
　　柏溪子抖了一下，把脸埋在沙发里，不说话了。
　　程知懿就知道，自己弄对了。他很急躁地转动手指，在里面翻搅。因为有了润滑剂的辅助，不再像刚开始那样有干涩的感觉，里面很滑，很软，也很热。他又加了一根手指进去，柏溪子就微微有点打抖，里面一下绞紧了。
　　“疼？”他问。
　　“还……还好。”柏溪子的声音也有些发颤了。
　　这是个很磨人神经的事情，手指在里面被绞紧的时候，他的下体好像也被人攥住了似的，硬得发疼，眼前粉嫩的入口含着他手指的景象更是让他嗓子眼儿都发紧。
　　他有点控制不住力道了，手指拔出来又狠狠插进去，变着法儿地蹂躏那个娇弱的入口。柏溪子把头埋在自己手臂里，撅着屁股让他弄，被他弄狠了，弄疼了，也只轻轻哼了几声，没说话。
　　反倒是他自己先受不住了。
　　“能行了吗？我憋得难受……”他趴在柏溪子身上，声音沙哑地求。
　　柏溪子没动弹，半晌闷声“嗯”了一声。
　　请大家放心，下章一定让老程吃到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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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得了他的允许，新手司机程知懿大喜过望，两下扯掉自己的裤子，提枪就是上。
　　然而也不知是扩张没有做到位还是柏溪子真的太紧了，头部挤进去之后，就再没办法往前推进了。用力硬挤的话，程知懿自己都疼，更别提柏溪子了，他已经疼得在发抖了。
　　想要往外拔……也不轻松，卡在冠状沟了！真真正正是进！退！两！难！程知懿被折腾得汗如雨下，只好拍了拍柏溪子的屁股道：“你，你松一松……松一松……”
　　柏溪子涨红了脸，半晌磕磕巴巴道：“松……松了啊！”
　　程知懿前后抽动试了试，内心不禁咆哮——这他妈哪松了！！！明明夹得这么紧！
　　“你这样……”程知懿沮丧又急躁地抓了抓头：“你这样我动不了！”
　　男人果然和女人还是不一样的，印象中当年第一次和顾朵儿做的时候，好像也没这么难搞，等等……难道说……
　　“你……你是，第，第一次吗？！”程知懿也有些结巴了，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上次在洗手间被柏溪子撸出来那次，感觉他还挺有经验的，而且柏溪子这样的身份地位，这样的长相气质，不可能空窗到现在的，他有些迟疑地问道：“你之前……没有……”
　　“闭嘴！”柏溪子凶狠地打断他，尾音却有些发颤：“到底还干不干了？！不干下去！！”
　　“干！！”程知懿也不知自己是在骂人还是在回答他，但这个时候退缩的绝对不是男人。他四下看了看，把那管润滑剂抓起来，一下挤了小半管出来，全涂在入口周围和自己的家伙上。
　　涂好之后，他用双手抓住柏溪子的胯骨，开始往里硬推了。
　　窄小的入口被撑开到极致，程知懿咬着牙，推两分，退一分，再推两分，退一分，这么一点一点的磨，竟然慢慢地也推了小半根进去了。
　　柏溪子的手都握成拳，腿抖得厉害。他在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要把身后的人一脚踹飞，但真的很疼，超乎想象地疼，钝刀子杀人的那种疼法。他从前都不知道原来这个地方被进入会这么地疼，以前在网上手机上看到很多gay都在约，还以为跟男人做会是个很轻松很容易的事情。
　　是自己的体质真的不适合跟男人做？还是直男技术实在太差？！
　　等到程知懿推了大半根进去的时候，柏溪子终于被持续深入的疼痛弄得头晕脑胀，有些受不住了。
　　“不……不弄了！”他反手抓住程知懿的胳膊，想让他松开抓着自己胯骨的手。
　　“啊？”程知懿没反应过来，又往前挺了一下腰。
　　“不弄了！”柏溪子被他捅得往前一耸，疼得脑门青筋直跳，他提高了嗓门：“我不想弄了！”
　　“这个时候你……你想喊停？！”程知懿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你太磨蹭了！”柏溪子憋红了脸，梗着脖子道：“我不乐意让你弄了！”
　　“不乐意？！呵，”程知懿被他气笑了：“嫌我磨蹭？！”
　　他把想往沙发那头爬的柏溪子一把拖回来，向前猛地一个挺身：“那我就让你看看不磨蹭什么样儿！！”
　　之前还露在外面的小半截一下全捅进去了，没（mo）到底。
　　老实说，到这会儿他也差不多忍到极限了，柏溪子里面太紧也太热了，刚进去他就想射的，天知道他是怎么强忍着一点一点磨到现在的。柏溪子太单薄了，看起来也太脆弱，稍微用力一点他都害怕自己把他的腰弄折了，可是现在他居然嫌弃自己太磨蹭！！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就是干啊！！
　　大刀阔斧的干！！
　　大刀阔斧的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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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Section 46
　　程知懿收了那点怜香惜玉的心，用一只手压住柏溪子的后颈，把他死死地按在沙发上，下身抽出来又狠狠撞进去，全没了之前的耐心。
　　这不能怪他，是柏溪子挑衅在先。他本来还想着要节制一点，但插进去之后，炙热的肠肉立刻卷上来，密密地缠住他把他往里吸，吸得他嘶嘶地抽凉气，吸得他什么念头也没了，只想用力，更用力地肏进去。
　　那条稚嫩而未经人事的甬道在这样的野蛮蹂躏下，可怜地颤抖着。柏溪子疼得眼前发黑，他想翻起来踹他，用手刀劈他的咽喉，戳他的眼睛，把他摔翻在地上，可是——他动不了。
　　那根嵌在他身体里的东西仿佛吸干了他全身的力气，这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以前比程骗子块头更大的白人教员压住他，他都能找到机会反击，甚至被几个黑人小混混堵在巷子里，他也没在怕的，可为什么现在手脚都软了？为什么明明能看到他腰腹部的空档，却使不出任何招式？
　　而且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明明已经这么疼了，明明已经疼得都要晕过去了，可是在他完全插入进来之后，自己竟然还是勃起了。
　　真的，有这么喜欢男人吗？
　　还是说，真的有这么喜欢他吗？！
　　不不不，不可能。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柏溪子自己都吓了一跳。怎么可能喜欢他呢？怎么可以喜欢一个骗子呢？他只不过是自己报复的对象，是自己用来达到目的的炮灰。
　　这年头，感情是最没有用的东西，喜欢是最傻逼的两个字。
　　他只不过是……跟他做一场戏。
　　程知懿出了一背的汗，全身的血液聒噪着，沸腾着，耳朵里全是血液打在耳鼓上的声响。他放开压着柏溪子后颈的手，趴下来把双手伸进他的T恤里，从腋下穿过去紧紧扣住他的肩膀，用一种无比亲密的姿势贴着他。
　　在今天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跟男人做会是这样的感觉，怎么形容呢，天旋地转的快感，整片后背都麻了，大脑开始发蒙，有种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感觉，只知道机械地耸动下身，一次又一次地进入他，渐渐被快感的洪流吞没。
　　柏溪子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但他已经疼得使不出多少力气了，他想用力把身体里的异物挤出去，却反而把他咬得更紧，随之而来的是更加猛烈的撞击。潮湿的感觉在股间漫溢开来，那不是润滑剂滑腻的感觉，柏溪子昏沉沉地想，真倒霉，他被他弄出血了。
　　“程……程医师……”柏溪子沙哑的嗓音带了点哭腔：“放……放开，……疼……太疼了……”
　　疼？
　　疼就对了。
　　谁让你做错事呢？
　　父亲歪着嘴笑，皮带毫不留情地甩在他身上，他越是喊疼，他就打得越是开心。
　　但其实不管有没有做错事，只要父亲喝醉回来，他和弟弟，还有母亲三个人就得挨打，每次被打得最狠的就是他。
　　他知道，父亲恨他，恨他撕开了这个家庭平静的假象。
　　他永远记得那一天，他举着一根刚舔了一口的雪糕，跟父亲说，看到一个叔叔趴在妈妈身上玩。
　　父亲脸上慈祥的笑容突然就僵住了，怔愣着半天没说话，当他正要准备舔第二口的时候，父亲一个巴掌甩过来，连雪糕带人全给打在地上。他捂着被打肿的脸看了看摔烂的雪糕，又抬头去看父亲。
　　父亲铁青着脸问他：“你说什么！！”
　　那一天，是他们这个四口之家的悲剧正式拉开帷幕的一天。
　　之后的五年，是暗无天日的五年，这个家里，再也没有人笑。父亲永远在打，母亲永远在哭，他亲眼看到过父亲一脚踩断母亲的腿骨，也曾经被父亲一掌打到耳膜穿孔。身上的旧伤还没好又添新伤，青紫淤血从来没有断过。年幼的他无力反抗，每天都生活在恐惧当中，不知道什么时候父亲的拳脚就会落下来。
　　小时候不懂事，一直怨恨父亲，不明白原本慈祥温和的父亲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但是渐渐长大一些懂事之后，他开始怨恨母亲。
　　恨她的不检点，恨她的水性杨花，如果不是她，父亲不会变成这样一个人，他们的家庭也不会破裂，他和弟弟也不会分开。
　　如果不是她，他的性格上就不会出现这么大一个漏洞，他的人生也就不会因此变得一团糟。
　　他恨六岁的自己，为什么偏偏那个时候发烧请假在家？为什么睡醒了不好好躺在床上要到处乱跑？为什么听到声音不知道躲还特地跑到主卧从门缝里偷看？为什么六岁的自己不近视？
　　所以他能清楚地看到那个男人压在母亲身上，疯狂地耸动屁股，母亲叫得很大声，脸上的表情很痛苦可是声音听起来却很高兴，那时候，他还以为这是什么有趣的游戏。后来长大一些懵懵懂懂知道了一些男女之事，这个画面开始不断地出现在他的梦里，但年少的他仍然不能明白，为什么耸动屁股母亲就能这么高兴？
　　甚至后来跟顾朵儿做过之后，他仍然不能理解，不过就是插进去，拔出来，有那么有意思吗？值得母亲和那个男人为此搞得身败名裂，毁掉半生的幸福吗？
　　但是现在他明白了，原来这样做真的很爽，爽到天上去，爽得你根本顾不上思考别的事情，只想一直动一直动，根本停不下来，也不想停下来，死在他身上他都愿意。
　　这样想着的时候，不知道哪个字戳到他的神经了，突然的一下子，他就射了，射得没有一点预兆，一股接一股，全射在了柏溪子里面。射的时候，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大脑里一片空白，整个人好像飘在云端，什么都不想想了。
　　然后他就这样趴在柏溪子身上，柏溪子就软绵绵地任他抱着，不反抗，不说话，也不动。
　　过了很久，他的意识好像才从虚无的世界回来，又过了好久，他才搞清楚自己在哪里，然后慢慢回想起刚刚发生了什么——苍天呐，他射在他里面了！！
　　他忘记戴套了！！！
　　程知懿一下慌乱起来，刚刚柏溪子好像叫过他，断断续续说了一些什么，但是当时他头晕脑胀的魂儿都飞走了，一句也没听进去。想到这里程知懿赶紧手忙脚乱撑起身体从柏溪子身上爬起来，刚要跟柏溪子说声对不起，问他要不要紧，但下一秒他就被眼前的画面惊到说不出一个字了——
　　好多血……鲜艳的红色混着粘稠的白浊映在柏溪子惨白的皮肤上，无比的刺眼。
　　这个画面陡然跟记忆深处某个画面——重合了。
　　那一天，顾朵儿也是这样，赤身裸体趴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她的下身有好多血，是他弄的。
　　她的脖子上有一道非常刺眼的红痕，是他掐的。
　　她紧闭着眼睛，嘴唇青紫，胸口没有一丝起伏。
　　她死了，他掐死她了。
　　这个噩梦一样的画面，困住他很多年，最近这两年才好一点。
　　他以为他走出来了，他以为他能控制住自己了。
　　可是看看现在，他都做了些什么呀？！！
　　他死了吗？
　　他为什么不动？
　　他又杀人了吗？
　　不不不，不是他做的。
　　他没有掐死他！没有！！
　　那些血，也不是他弄的！
　　不是他弄的！
　　是他自找的！
　　他又不喜欢男人！！
　　是他自己送上门的！！
　　“跟我没关系……”程知懿双手抖得像筛糠，这一刻他不是那个英明神武的刑警大队长，只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
　　“不关我的事，我什么也没干，”他找到自己的衣服，抖抖索索地往身上套，双目无神，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没杀他，没杀他，那些血不是我弄的，是幻觉，是假的……假的……”
　　他连看都不敢再看他一眼，甚至不敢过去探一探他的鼻息。连袜子都没穿，他套上鞋子就夺门而出，落荒而逃。
　　寂静的屋子里只剩一地狼藉。
　　空气中都是血液的铁锈气味和精子的腥檀气息。
　　柏溪子脸朝下趴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好像死了一样。
　　考虑到阅读体验，这章没有卡，写得很长，祝大家食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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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打车，付钱，下车，掏钥匙，开门，关门。
　　程知懿木然地做着这一切。逃回家后，他靠在门背后，按住自己狂跳的心脏，慢慢滑坐下去。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简直是疯了……
　　他用颤抖的手捂住自己的脸，眼睛酸胀得厉害。
　　大脑里一片嗡嗡声，好吵。
　　母亲在哭叫：“我跟别人搞了又怎么样！！你打了这么多年，还没打够吗！！”
　　“懿哥哥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顾朵儿笑眯眯地拉着他的胳膊。
　　父亲一巴掌抽过去：“贱人你还有脸哭？！要不是你，这个家能这样？？”
　　“我喜欢男人的。”柏溪子站在明灭的光线里，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弟弟阴仄仄地盯着他：“哥哥，你要记住，我会有今天都是因为你！！”
　　顾朵儿的眼睛鼓出来，翻出一大片眼白：“懿哥哥！你什么时候下来陪我？”
　　柏溪子漫不经心地微笑：“你肉偿吧，这是对你的惩罚……”
　　…………
　　“你们够了！！”程知懿抱住脑袋声嘶力竭地叫：“都从我脑子里滚出去！！”
　　然后“啪”地一声，世界好像突然被按下了停止键。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所有的光线也都消失了。
　　像沉到很深很深的海底，隔绝了一切人世喧嚣。
　　程知懿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一片静谧的黑暗中，终于觉得安全了。
　　没有人找他索命，他也不会再去伤害什么人。
　　谁都别来烦他。就让他一个人呆着，就很好。
　　当机的大脑需要重启。在这种混沌的状态中，他可能是睡着了，也可能只是陷入了无意识状态。
　　然后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叮”的一声，非常清脆的手机消息提示音，划破了这片宁静。他有些迷茫地从臂弯中抬起头来，四下看了看。万籁俱寂，皎洁的月光从窗口打进来，夜已经深了。
　　程知懿有一瞬间的失神，他愣愣地看着地上那块光斑，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现在几点了？
　　他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凌晨三点。
　　居然已经这么晚了。
　　谁会在这个时候给他发消息？是有突发案件吗？
　　程知懿揉了揉脸，掏出手机，只看了一眼手就抖得差点没拿住手机。
　　发件人——柏溪子！
　　柏溪子！！
　　柏溪子！！！
　　这漫长一天里发生过的那些事，仿佛海水倒卷，轰然回到了他的脑海里。
　　柏溪子怎么样了？！他死了吗？
　　冷汗从程知懿头上冒出来。
　　不，应该没死，多半是晕过去了，清醒过来的程知懿终于能够冷静地分析了。虽然当时的情况看起来很糟糕，但是那些血应该是撕裂伤造成的，不至于让人送命。可话虽如此，这个伤害对于柏溪子来说应该也是很致命的了。
　　他是病人，本来身体就弱，伤口如果没有及时处理的话，可能会感染。他会发烧甚至可能引起更加严重的并发症，他需要妥善的照顾，并且立刻送医院，可是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什么都没做……在他晕过去之后，自己居然提裤子就跑了，丢下他一个人，裸着身子趴在冰冷的沙发上……
　　这是什么样的人渣才做得出来的事啊……
　　太他妈不是人了……回想起这一切，程知懿后怕得手脚都冰凉了，万一他真的有个三长两短，自己简直万死难辞其咎！
　　哆哆嗦嗦地按亮了屏幕，程知懿再看了一眼锁屏上的那个名字，是柏溪子没错吧？是他，没错。
　　还能拿手机发短信，这是不是至少说明他情况还好？也不知他过了多久才醒过来，这样的天气，趴在那里他可能会着凉，醒过来之后他有没有好好处理自己的伤口？他有准备过这方面的药吗？他应该不会自己去医院的，毕竟医院人太多了。而且像他这样骄傲的人，应该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因为这样的伤口去医院吧。
　　但是……现在凌晨三点了，他发消息来干什么？
　　两个人加上微信后，还从来没有互发过消息。
　　程知懿嫌打字麻烦，从来都是直接打电话。
　　而柏溪子，几乎从不主动联系他。
　　他总是呆在那个屋子里，安静地等待那扇门被推开。
　　可为什么现在，他居然给自己发消息了？
　　是不是要把自己骂个狗血淋头？或者让自己以后再也不要出现了？！
　　不，他从来不骂人的，他应该不会骂人。
　　那就是……说救命？让自己送他去医院？
　　不不不，应该也不会……那他到底会说什么……
　　程知懿想象不出。
　　他握着手机，好久不敢点开那条消息。
　　深呼吸了，又深呼吸，好半天，才憋着一口气，用颤抖的手指点开——
　　只有一句话。
　　“程医师，我没事。”
　　很平淡的叙述句，没有指责，没有怨愤，只是报个平安。
　　程知懿定定地看着那几个字，好简单的几个字，可是他看得眼圈都红了。
　　就在这时，又是“叮”地一声，柏溪子居然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别怕。”
　　别怕。
　　在被那样残忍地对待过之后，他居然跟他说，别怕？！
　　程知懿看着那陌生又温暖的两个字，仿佛能够想象得出柏溪子说这两个字时温柔的语气。
　　眼睛不由自主地就热了。
　　昨晚太困了，写得比较糙。早晨起来修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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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天使的话，程知懿想，那么天使应该就长柏溪子这个样子。
　　不然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有这样温柔的人啊？！被狠狠地伤害过之后，被无情地抛下之后，他居然反过来担心那个罪魁祸首？！
　　在凌晨三点的时间里，没有睡觉，特地发一条短信过来安慰？！
　　是该说他心思细腻还是该说他傻？！
　　不……或许，他刚醒过来，第一时间就发消息过来了！
　　程知懿的脑子一下热了，他得回去看看他！！他握着手机猛地一下站起身来，转身就去拉门把手，却在下一秒扶着门把手蹲下身去——以同一个姿势坐了太久，脚都麻了。
　　无数只蚂蚁啃咬般的刺痛，终于让他冷静了下来。
　　还回得去吗？
　　在他对柏溪子做下那样的事之后，他们，还能回得去吗？
　　回不去了呀。
　　程知懿痛苦地抱住头。
　　从最开始，抱着替弟弟赎罪的心情，以及，内心对于没能好好照顾弟弟的遗憾，让他对脆弱的柏溪子起了恻隐之心，然后以心理医师的虚假身份留在了他身边，到后来，一步一步，越走越远，逐渐偏离了最初的轨道。
　　他本来只是想要治好他的失眠症就离开的，可是为什么到后来他居然把他给睡了？！
　　他上了一个男人？！
　　打死他也没想到，剧情居然会走到这一步。
　　虽然这里面有柏溪子引诱，甚至是故意设计的成分在里面，虽然和一个男人做一次也并不代表什么，但人是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心的。
　　他并不是被强迫和他做的，他进入他的时候，也完全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甚至是，迫不及待的。虽然他一直不想承认，也不愿意面对，但事实就是事实——他被柏溪子吸引了。
　　其实他很早就发现了柏溪子对他有一种超乎寻常的依赖，在心理学上，这个叫做“移情”，是病人将自己过去对生活中某些重要人物的情感投射到心理医师身上的过程。
　　“移情”不等于爱，但“移情”很容易变成爱，因为心理医师能以极大的耐心来倾听病人的心里话，他们能够给予病人从未有过的关心，大幅度减轻病人身心的痛苦，在这种情况下，病人爱上医生，完全是正常的反应。
　　一个成熟而专业的心理医师，能够及时阻断病人的这种“移情”，并且给予正确的引导。如果处理得当的话，甚至能够利用病人的这种依赖和信任来进行治疗。反之，如果心理医师没有把握好这个度，一旦越了界，则会带来许多的问题和不必要的麻烦。
　　这些内容程知懿都在书上看到过，但是作为一个半路出家的冒牌医师，他显然在这个问题上没有及时警觉，也没有守住底线。等到他发现不对劲的时候，事态的发展已经失控了。不但柏溪子对他产生了“移情”，他同样对柏溪子产生了“反向移情”，这是犯了心理医师的大忌。
　　如果说之前他还勉强能用“心理治疗中的正常反应”来解释这种现象，那么当他们发生了实质性的肉体关系之后，他就再也无法用这个借口来欺骗自己了，也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那就是——他们俩都是男人，发生这种事不仅不正常，还很危险。
　　他接受柏溪子是同性恋，却并不代表他也能接受自己变成同性恋。即便他们做过了，他也不可能真的跟他在一起。他这三十多年受到的教育和他人民警察的身份，都不允许他迈出这一步。如果他继续留在他身边，未来势必给他带来更大的伤害。
　　而且他已经开始犯病了，这说明他对柏溪子的感情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他没办法再心平气和地面对柏溪子，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跟他纠缠在一起。如果再不悬崖勒马的话，以后会发生什么根本无法预料，他不希望顾朵儿的事再发生在柏溪子身上了。
　　虽然半途而废很遗憾，但是以他现在这样的心理状态，肯定没办法好好照顾一个病人了。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不如就以这次的事作为契机，用自己没有恪守心理医师的职业操守为理由，退出治疗，然后帮柏溪子联系一个真正的，专业的心理医师。
　　非常地顺理成章，也不会让柏溪子发现自己冒牌医师的身份。
　　理由充分，全身而退，简直是完美的时机。
　　程知懿握着手机，心里十分清楚，这是当下最好的处理方式，也是最大限度保护柏溪子的方式了。
　　但是，为什么看着手机上那短短两条消息，胸口痛到直不起身？
　　最近在努力码字，争取实现2天一更。谢谢所有给我写评论留言的小伙伴啊，你们就是我码字的动力！虽然没有一一回复，但是每条留言我都有看，真的很爱你们，手动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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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程知懿最终还是没有回复柏溪子的微信。
　　他不能回，也没有脸回。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到天亮，合不了眼。
　　早晨起来之后顶着两个斗大的黑眼圈就去上班了。
　　一进大办公室跟朱大权打了个照面，朱大权顿时觉得一股戾气扑面而来，于是张嘴就道：“哟，队长，昨晚干嘛去了？杀人去了吗？”
　　程知懿愣了一下，接着怒从心起，“杀什么人？杀什么人！杀什么人！？”边说边连拍了朱大权的脑袋好几下，拍得朱大权抱着脑袋嗷嗷叫。
　　杨锐抱着文件夹走进大办公室的时候，正听见朱大权在那里嚎。
　　“副队！”朱大权心疼地摸着自己的脑袋，跟迎上前来的杨锐打招呼。
　　“一大早的，你干什么了？”杨锐看了看朱大权，又偏过脑袋看了看他身后刚迈进自己办公室的程知懿。
　　“我什么也没干啊！”朱大权委屈地嚷嚷：“我就看队长黑眼圈好重嘛，我就问他昨晚是不是杀人了。”
　　“啧啧，活该你挨打，”杨锐举起手中的文件夹又敲了一下朱大权的头：“没点儿眼力劲儿！”
　　朱大权更委屈了，瘪着嘴回去工作了。
　　杨锐走到程知懿办公室门口，抬手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队长，我进来了？”
　　“进。”
　　杨锐走进去，看到程知懿正疲惫地揉着自己的眉心。真的像朱大权说的那样，他的黑眼圈很重，好像一晚上没睡一样。但杨锐不像朱大权那样没轻没重，他很识趣地什么也没问，只是把手里的文件夹翻开推到程知懿面前。
　　“队长，这次联合抓捕行动的方案和人员安排基本拟好了，你看看还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程知懿用一只手撑着太阳穴，另一只手翻着文件：“是按上周咱们定的方案拟的吧？跟缉毒组那边确认过吗？”
　　“队长你先看一下，行动时间就定在明晚凌晨2点，再往后拖怕又生出什么变故来，”杨锐在文件上一处地方点了点：“如果你这边没问题的话，我一会就去缉毒组那边跟他们再确认一遍。”
　　“嗯，好。”程知懿翻过一遍，把几个关键信息着重看了一下，合上文件夹：“都通知下去了吧？”
　　“通知下去了。”杨锐说完踌躇了一下，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还有什么问题没落实？”程知懿敏锐地觉察到了。
　　“没有，方案没问题，这条线跟了这么久，也做好了备案，能想到的漏洞都补上了，就是……”杨锐顿了一下，吞吞吐吐道：“队长，要不然……”
　　“嗯？”程知懿挑起眉毛等着他的下文。
　　“要不然这次抓捕行动队长你就别去了吧！”杨锐像是下定了决心，一副豁出去的表情：“我看你最近精神不太好，沾上毒的那都是些亡命之徒，一个不小心，搞不好要出大事的！”
　　程知懿愣了一下，接着神色复杂地看了杨锐一眼。这话要是换了别人来说，他会觉得那个人是在藐视他，或者是想动什么歪心思。但杨锐不一样，他太了解杨锐了，这个人像一株挺拔的青松，单纯又正直，他会这样说，完全都是出于关心。毕竟，自己以前有过这类的“前科”，他的担心也不是没有理由。
　　只不过，能让杨锐说出这句话来，这说明他真的应该警醒了，柏溪子的事已经开始影响到他的工作了。仿佛为了证明自己可以把工作和私生活处理好，程知懿清了清嗓子道：“正因为他们都是亡命之徒，我才必须要去。身为刑警大队长，有点危险就退缩，今后这支队伍我还怎么带？”
　　“队长！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杨锐急道。
　　“好了，”程知懿敲了敲桌子，温和地道：“我就是昨天晚上没睡好而已，今晚我好好睡一觉，明天肯定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杨锐还要再说，被程知懿挥挥手打断：“好了好了，别婆婆妈妈了，你不是还要去缉毒组那边吗？”
　　杨锐无法，只好拿起桌上的文件，气哼哼出去了。
　　我在微博发了一个投票！一个关于柏柏要不要反攻的投票！大家有空的过去投投票呀！夏夏的微博ID：夏子煦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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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周一总是最忙的时候，一整天连轴转让人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下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程知懿骑着他那辆小电瓶慢慢往家开，路过一家药店的时候，他停了下来，就在路边，停了很久，犹豫了很久。
　　然后，他终于从车上下来走进了药店。
　　大约一刻钟后，他从药店里出来了，手上提着两袋子药。左手的袋子，给自己的。右手的袋子，给柏溪子的。
　　把药袋子放进电瓶车的小车斗，程知懿重新发动电瓶车，向着柏溪子家去了。途中经过一家小吃店，他进去点了一份炒饭，但是也没吃多少，这一整天他胃口都不太好，可能是没睡好，也可能是累了。走的时候他打包了一份白粥，还有蒸鸡蛋。
　　慢悠悠晃到柏溪子住的小区门口时，九点多了。程知懿在小区门口踟躇了一会儿，然后抓了一个小区保安，把手上的饭食和药品给了保安，让他帮忙送上去3001，顺便看看屋主人的情况。
　　保安初时还很警惕地看着程知懿，怀疑他的动机，但是当程知懿往他手里悄悄塞了五张红票子之后，他就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问，提着东西往柏溪子住的那栋楼去了。
　　程知懿就趴在他的小电瓶车上，焦灼又紧张地在小区门口等。
　　过了二十来分钟，保安出来了，程知懿连忙迎上前去问道：“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保安也不看程知懿，继续往岗亭走：“给他了呀。”
　　“我是问你，他看起来怎么样？有没有说什么？”
　　保安这才停下脚步，特别奇怪地看了程知懿一眼：“哎我说你们两个大男人真是挺有意思的，一个不肯上去，一个不肯下来，又都喜欢问怎么样。真想知道怎么样你自己上去看看呀。”
　　程知懿被他噎得半天说不出话，顿了顿，他又去掏钱包，打开来在里面翻：“大哥，你帮帮忙，我这儿……”
　　“哎呀行了！怕了你了……”保安可能是无端受贿有些心虚，一把按住程知懿翻钱包的手，有些无奈地说道：“那个人吧，我瞅着不大好，”他犹豫了一下，仿佛在思考怎么描述：“怎么说呢，像是吸了毒的那个样儿，你明白吧？就是眼睛都陷下去，脸色惨白的，然后瘦得脱形，走路都打晃。”
　　程知懿愣愣地看着保安张合的嘴，拿着钱包的手都在发抖了。
　　保安看了一眼魂不守舍的程知懿，问道：“你真的不上去看看吗？”
　　“啊……”程知懿像是刚回过神来，他冲保安笑笑，笑得比哭还难看，“是，我不上去了，我就是问问……问问……”
　　“行吧，反正这些个事我也管不着。”保安边说边拉开值勤岗亭的门，又指着程知懿道：“哎你那个电瓶车，开走啊，不能停在门口！！”
　　“哦，好好，这就走……”程知懿边应着边上前推起电瓶车。
　　已经是深秋了，夜风很凉。
　　程知懿坐在他的小电瓶车上，慢慢往家开。
　　走了没多远，手机响了一下，“叮”地一声，清脆的短信提示音。
　　程知懿靠边停了，掏出手机。
　　【程医师，谢谢你。】
　　寥寥几个字。他知道东西是他送的，他也知道他来过了，但他不问他为什么不上去，他也不问他为什么不回信息，他只说谢谢。柏溪子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他什么都看得懂，但他偏偏不戳破。
　　程知懿把短信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然后小心翼翼把手机揣回兜里，发动电瓶车，继续往家开。
　　开着开着，眼前就模糊了。
　　他抬起手背擦了一把眼睛，继续往前开。
　　没过多久，眼前又模糊了。
　　他又擦了一把眼睛，擦得手背上都是湿亮的水渍。
　　到后来，他干脆在路边停下来，拿起车斗里的药袋子，里面有很多药，丙戊酸钠缓释片、碳酸锂缓释片还有思瑞康，都是心境稳定剂。程知懿随便拿起几盒，粗暴地撕开药盒子，抠出几颗小药片倒在手上，然后一股脑倒进嘴里，嚼碎了，咽下去。
　　药很苦，但是没有心里苦。
　　他当然知道他不好，受了那样的伤怎么能好呢？他也知道他不可能真的没事，他想见他，很想见。但是他不能再去见他了。
　　他对自己的定力从来都没有什么信心，尤其是面对柏溪子的时候。
　　一旦见了，就真的再回不了头了。
　　回到家后，程知懿连衣服也没有脱，倒头就睡。他太累了，刚刚吃的那些药片也有镇静和助眠的作用。
　　但他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梦境很混乱，只是再如何混乱，也并没有其他人，来来回回，也不过只有柏溪子一个人而已。
　　哭泣的他，脸红的他，愠怒的他，微笑的他，了无生气的他，支离破碎的他，惨白的脸，粘稠的血，占据了程知懿的一整个梦境。
　　今天更得早，祝大家食用愉快，我会努力写下章，争取明天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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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程队，咖啡？”
　　“嗯，要一大杯。”程知懿揉了揉眉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睡了一晚上起来感觉比没睡之前更累了，很疲惫，黑眼圈更重了。但今天必须打起一万分的精神，就像杨锐说的，毒贩都是亡命之徒，出不得一点差池，既然坐在这个位置了，他就得对手底下这帮兄弟的性命负责。
　　这次这个案子是缉毒组经营了几个月的一条线，嫌疑人长期活跃在中缅边境，最近这几个月多次以旅游的名义来本地，每次只呆两三天就走。近日缉毒组得到消息，嫌疑人与某夜总会老板勾结，再次过来“旅游”，极有可能会在夜总会进行毒品的分发贩售，并且举行大规模的聚众吸毒。
　　根据线人的消息，今晚夜总会就有一场这样的“大型聚会”。像夜总会这样的公共场所，抓捕行动会受到一定的干扰和阻挠，所有的行动细节都必须一再确认，不能误伤无辜，也不能漏抓一个。
　　刑警大队、特警大队、禁毒大队都参与了这次行动，还抽调了周围十几个所的警力，人员的安排部署、和其他队所的协调对接、提前布控跟踪蹲守等等，正式收网之前，还有很多的事情等着程知懿去做。
　　入夜，警局里一片肃杀之气，所有行动小组警员已经做好了准备，整装待发。
　　五个先头行动小组已经率先混入了夜总会，所有蹲守布控人员也已经全部到位，只等便衣摸清“聚会”情况就可以开始行动。
　　凌晨一点半，先头行动组确认了两个正在举行“聚会”的包厢，并且在大厅发现了好几个有过案底的马仔。经过跟上级确认，决定提前行动时间，两个特警小队分别从夜总会的前后门同时强攻进入，程知懿和杨锐也跟着带队进去了。
　　场面一时间十分混乱，夜总会的打手们负隅顽抗，小毒贩们则四处逃窜，人群中尖叫不断。但好在警方准备充分，警力也充足，大批警察进入后很快控制了局面，几个小毒贩也没翻出多大浪就被拍熄了。楼上两个大包厢也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不到半个小时就基本结束战斗，控制涉毒嫌疑人100多个。
　　程知懿和杨锐带队在其中一个包厢清场，刚刚混乱中也不知谁把房间的大灯砸灭了，只剩几个红的蓝的LED灯，搞得屋里一片昏暗影影绰绰的，地上乌压压抱头蹲了一排人。程知懿把枪插回腰上，抽出警棍喝道：“现在，双手抱头弯腰，一个接一个往外走！”
　　那些男男女女便推推搡搡地起来，排着队往外走，警员们陆续押着人出去，杨锐持枪守在门口。程知懿就在屋里点人，把一些行动迟缓的人拉起来，催促他们往外走。很快，大部分嫌疑人都被带出去了，程知懿巡视屋子，陡然发现角落里厚重的落地窗帘似乎抖动了一下。
　　凝神细看，窗帘又没动了，但是这个窗帘的厚度和位置，藏一个人是不成问题的。刚刚混乱中很有可能有人趁乱躲进了窗帘后面。程知懿左手曲起握住警棍，右手拔枪架在左手上，微微含胸，蹑手蹑脚地向窗帘摸过去。
　　杨锐在门口看见了程知懿的动作，猜到队长可能有什么发现，他一边大声催促屋里剩下的人继续往外走，一边也抬起左手架住右手的枪，做出了防御的姿势。
　　快要走到近前的时候，程知懿清清楚楚看到窗帘又晃动了一下，这下他基本可以肯定里面有人了。走到离窗帘一步之遥的地方，程知懿停住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猛地用手上的警棍拨开了窗帘，同时大声喝道：“举起……”
　　话音未落，程知懿就愣住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蜷在窗帘下的人，脱口而出道：“怎么是你？”
　　昏暗的光线里，瘦到脱形的一张脸，深陷的眼窝，眼下终年不退的青黑，还有惨白的肤色，没有一点血色的薄唇，真的像那个保安说的那样，像是吸了毒的那个样儿，可是……为什么柏溪子会在这里？！为什么是他？！
　　程知懿的脑子一下子就乱了。
　　大家有空多催我，我会努力码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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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白进红出
　　门口的杨锐一直关注着程知懿这边的动静，当他看到程知懿突然变了脸色的时候，心里隐隐浮上来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快速地把一个正磨磨蹭蹭往外走的男人往外推了一把，然后对着门外喊道：“大权，过来盯着！”
　　“哎！”朱大权正在外头押人，听到喊赶紧往这边跑过来，杨锐没等他过来已经举着枪向程知懿走过去。
　　另一边，还没等程知懿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只见蹲在地上的柏溪子抬头看了一眼，眼神骤然变冷，紧接着他瞬间暴起，一直藏在身后的右手上寒光一闪——是一把雪亮的匕首。
　　程知懿看到了，他站得离他那么近，他每一个眼神的变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他都看到了，他看到了他眼里的杀意，也看到了他手上的匕首，他甚至看到了他举起的右手，看到了他对准了自己的心脏，可是——
　　他根本没想起要躲，只是怔愣地看着对方，满脑子都是：为什么柏溪子会在这里？难道他真的沾毒？我是什么时候暴露身份的？！他不可能是真的要杀我……
　　“队长！！！”看到迎着屠刀傻站着的程知懿，杨锐又急又怒，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迅速地做出了判断，程知懿站得离嫌疑人太近了，这个距离开枪很有可能误伤程知懿。来不及细想，他不顾一切地往前一扑，把程知懿往旁边一推，那把疾风般落下的匕首错失了心脏，捅进了程知懿的左腹部。
　　白进红出。
　　程知懿被推得一个趔趄，摔在旁边的沙发靠背上，杨锐则是整个人扑到了地上。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程知懿甚至没感觉到疼，他用右手撑着沙发靠背，左手在自己肚子上摸了一把，摸到一手的黏腻，再看看手掌上暗红色的液体，仿佛直到这一刻才确定，柏溪子是真的捅了他。
　　说时迟那时快，那人眼见一击不中，高高扬起手中带血的匕首，还要赶上前去再补一刀。
　　“不许动！！再动我就开枪了！！”刚从外面赶过来的朱大权恰好看到程知懿受伤，一下子气得眼睛都红了，立刻举枪对准了那个伤了他队长的人。
　　可那人对朱大权的威胁视若无睹，仍是向前扑去。
　　朱大权会开枪的！！——这是生死攸关的当口出现在程知懿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
　　来不及去看那把扎向自己的匕首，程知懿转向朱大权，惶急地喊：“别开……”
　　但是晚了。
　　“砰”，枪响了，伴随着人体倒地的巨大声响。
　　朱大权保持着扣下扳机的姿势，剧烈地喘息着。
　　程知懿不可置信地看着朱大权足有三秒，才疯了一样扑到地上。杨锐已经从地上爬起来，踢开了匕首，一个擒拿手把那人的双手控制在身后了。顾不上自己的伤口还在流血，程知懿颤抖着手在他身上翻。
　　“没打中，”杨锐见队长在那人身上扒拉，明白他是在找枪伤，虽然觉得奇怪，也还是解释道：“大权开枪之前，我抱着他腿把他给撂倒了。”
　　没打中……还好，没打中。松了一大口气，程知懿终于失了全身的力气，瘫坐在地上。
　　“大权，快，叫医疗组！”杨锐动作麻利地把地上那人拷上，一边吩咐朱大权道。
　　“哦哦！”朱大权赶紧掏出对讲机：“医疗组！快！三楼有警员受伤！！”
　　程知懿靠着沙发坐在地上，用手捂住自己的腹部，他开始感觉到痛了，血从指缝里往外涌。程知懿粗重地喘了一口气，看向被杨锐押在地上那个人，他想问问他，为什么会来这里，又为什么要刺伤自己。可是，当他看清被杨锐拨开头发的那张脸之后，一下子就愣住了——
　　哪有什么柏溪子？！不过是一个长相清秀些的陌生男人，不过是眉眼间与柏溪子有几分相似而已，不过是有着与柏溪子相同的苍白消瘦而已！！程知懿揉了揉眼睛，又拍了拍自己的脸，定睛再看，确确实实是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他认错人了！！是几种药混在一起吃多了，出现幻觉了？还是灯光太昏暗，自己又精神不济看走了眼？！又或者是……太想见他了，以至于随便看见一个苍白消瘦的人都觉得像他？！
　　不过，最初的惊愕过去之后，程知懿很快接受了这个现实，整个人放松下来。还好是自己认错人，还好不是真的柏溪子，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样的局面。无论是柏溪子涉毒，还是被柏溪子发现他警察的身份，都是他无法接受的。
　　杨锐把嫌疑人拉起来，交到朱大权和其他几个跑进来的警员手里，又来扶程知懿。他把手也按在程知懿的腹部，半是埋怨半是心疼地说道：“队长你怎么回事啊？你都看到他扑过来了，手上的警棍和枪都是摆设吗？你倒是躲一下啊！！”
　　程知懿苦笑了一下，没回答。
　　太可笑了，也太可怕了。可笑的是自己竟然在执行任务的生死关头也没办法忘记他；可怕的是，今天的事让他明白了一件事，将来有一天，如果柏溪子真的对他举起刀，只要那个人是柏溪子，他就不会躲。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人已经在自己心里占据了这样重要的位置？！
　　废文更新系统后，有点不太适应。最近微博的更新也快赶上废文进度了，平时有些废话什么的会发在微博。以及，上次的那个投票结束了，大家可以去微博看看投票结果。ID：夏子煦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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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相见时难
　　“砰——”
　　柏溪子洁白的衬衣上开出一簇血花，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口，又抬头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程知懿。
　　程知懿张大了嘴，还没来得及叫出声，悚然发现自己正握着一把枪，枪口正对着柏溪子。像是烫手一样，他一下把枪甩开，仿佛这样就能证明不是自己开的枪。
　　但柏溪子却闭上眼睛仰头向后倒去，程知懿想拉他一把，没拉住。他像一片洁白的羽毛，以一种令人心碎的方式落在地上，鲜红的血水从他的身下沁出来，慢慢扩散开去……
　　程知懿按住自己突突跳动的太阳穴，觉得自己的眼前都变得一片血红，他失控地吼叫起来，然后陡然睁开眼——醒了。
　　一片洁白的病房里，心电监护仪发出单调的“滴”声，坐在看护椅上的年轻小姑娘正在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
　　程知懿四下看了看，惊魂未定的，过了好半天才想起之前发生的事，知道自己是做噩梦了，心跳终于慢慢缓下来。他想坐起来，可手上刚一使力就觉得全身哪哪都痛，不得已又躺了回去。
　　不是只有肚子被捅了一刀吗？为什么好像五脏六腑都被盘过一遍一样疼？程知懿看了看自己的手，一手接着心电监护仪，一手正在打点滴。是怎么回事这么点皮肉伤还用上心电监护仪了？！
　　“小谭，”正打算问问旁边坐着的人，可甫一开口，程知懿自己都吓一跳，嗓子怎么变这么沙哑？
　　“嗯？”那个被叫做小谭的小丫头听见有人喊，迷迷糊糊抬起头，半晌才反应过来：“哎呀队长你醒了！！！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想不想喝水？要不要叫护士？！要不然让医生过来看看吧？！”
　　程知懿被她连珠炮似地一通问，只好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回答道：“我还好。不用。其他人呢？”
　　“你说锐哥吗？”谭培培一边起身倒水一边说：“他们都去忙了，那天晚上抓了一百多号人回来，拘留所都关不下了，审都审不完。”
　　“那天晚上？”程知懿敏锐地抓到了重点：“今天几号？”
　　“队长你睡了快三天啦！”谭培培把水杯和吸管递到程知懿嘴边：“我们开始还以为是麻药打多了，差点把那麻醉师抓起来，结果医生说你是过度疲劳，需要休息，睡好了就会醒。现在看来医生说的是对的。”
　　“案子审得怎么样？”程知懿吸了一点水，润了润嗓子。
　　“好像是说搜出一百多公斤冰毒，还有好多摇头丸、麻果什么的，抓的那些人里，有好多毒贩，不过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谭培培笑笑：“锐哥说我在那儿不顶用，把我派过来照顾队长了，我这两天都在医院，也没回队里。”
　　“别听他瞎说。”程知懿道。
　　“没事，照顾队长也是很重要的任务。”谭培培爽朗地笑起来，又一脸神秘地凑近道：“队长你知道吗，医生说你真的是命大！那把刀再往旁边0.1毫米，就会戳到你的脾脏了。脾脏破裂很容易死人的，分分钟就会死掉的！”
　　“没有那么严重。”程知懿不甚在意地说道，医生都喜欢夸大事实，女人也特别容易上当。
　　“哦对了，”谭培培像是想起什么，收了笑严肃道：“捅伤队长那个人，锐哥第一个审的他，那个人嗑多了药，吸得过量了上头，有幻觉和癔症，他说来揭窗帘的是他一个仇家，所以就把人捅了，他压根儿不知道自己弄伤了一个警察。”
　　“嗯。”程知懿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并不愿意多谈的样子。
　　谭培培就以为程知懿是累了，或者是伤口疼了，于是很识趣地闭了嘴，又出去叫医生进来看了看，医生检查过后，就叫人把心电监护仪搬走了。
　　“我手机呢？”程知懿腾出一只手来。
　　“哦，在我这儿。”谭培培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的包，翻出程知懿的手机递过去：“我给你充过电了。因为老有人打电话过来，我也不敢接，只能调静音，都快打没电了。”
　　程知懿接过手机来翻了翻，确实电话短信一大堆，有局里领导打的电话，合作单位的电话，侦查科刑事科档案科乱七八糟一大堆电话，还有好多不认识的号码，但是没有他想看到的那个名字。他又点开短信、微信，一一查看，问候的找他办事的提供线索的也是乱七八糟一大堆，可是也没有他想等的那条短信。
　　程知懿把所有未接来电未读短信翻完一遍后，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小谭，把你手机借我打个电话。”
　　“哦，好咧。”谭培培翻出自己手机，虽然奇怪队长手机明明有电为什么不用自己手机打，但作为一个刑警大队的女警，在这方面还是很懂得拿捏分寸的。她把自己手机的解锁手势告诉程知懿后，便借口出去打水提着开水瓶出去了。
　　程知懿握着谭培培的手机，沉默了一会儿，在屏幕即将暗下去之前，他打开了拨号键盘，按下了那一串在他胸口翻滚了又翻滚的数字。
　　四天没有他的消息了。他只想确认一下，那个人有没有静悄悄地死在自己家里。
　　很快，电话拨通了，但却一直没人接。
　　程知懿的心悬到嗓子眼儿，又掉下来。
　　没人接就再打，每打一遍，程知懿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好在拨到第五遍的时候，电话终于被接起来了。
　　一把清冷中带着些嘶哑的嗓音：“喂。”
　　听起来有些疲惫，但确实是那个人熟悉的声音。程知懿没说话，只把听筒紧紧地按在自己的耳朵上，仿佛想从电话线里听出那个人是否安好。
　　“哪位？”见电话这头没人回应，那人又再问了一句。
　　程知懿捂住自己的口鼻，不想让他从呼吸声里听出端倪。
　　话筒那头于是也安静下来，他不再说话了，但是也没有挂断。
　　电话线的两头，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程知懿胸口涌上来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直冲到眼眶里去。
　　已经听到他的声音了，他还好好的，可以了，该挂掉了。程知懿跟自己说。可就在他准备把手机从耳边拿开挂断的时候，却陡然听到话筒里叫了一声：“程医师！”
　　程知懿一下愣住了，他错愕地拿着手机贴在耳朵上，怀疑自己是听错了。他不可能知道是自己打的电话呀，从头到尾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柏溪子不可能猜到是他的。可是下一秒，他就知道自己想错了，柏溪子真的认出他了。
　　因为电话线的另一头，一道温柔又清冷的声音问道：
　　“程医师，你的袜子我洗干净了，你什么时候来拿回去？”
　　没想到吧！我居然这么晚更新了！最近这个礼拜换了新领导，工作实在太忙了，几乎完全没有休息，因为很累晚上不想熬夜，所以这几天都没有更新，感谢大家耐心等待。今天这章写得比较长，祝大家食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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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我会等你
　　年轻的身体恢复得很快，4天后，程知懿出院了。虽然伤口还是会痛，但是基本不影响日常行动了。
　　杨锐这段时间忙得焦头烂额，程知懿没让谭培培告诉他自己要出院。可是办完出院手续一出医院大门就看到杨锐已经开着车在门口等着了。
　　“这么急着出院干嘛？”杨锐迎上前来把程知懿和谭培培手里的东西都接过去，“别整得到时候留下后遗症。”
　　程知懿就转头看了谭培培一眼。谭培培嘿嘿干笑了两声，做了个口型轻声道：“瞒不住！”
　　“我打个车就回去了，又不麻烦，你跑这一趟干嘛？”程知懿跟在杨锐后面边走边道：“队里的事都忙完了吗？案子结了吗？”
　　“案子该结的时候自然会结，队里的事儿哪有忙完的一天？”杨锐把东西塞进后备箱：“你在这边又没啥亲戚朋友，我就是你亲兄弟。你出院我不来接这说得过去吗？”
　　程知懿张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最后默默捂着伤口弯腰钻进了副驾。
　　“我给你的医生打过电话了。”杨锐握着方向盘，开得很平稳：“他说你伤口恢复得不错，但这种腹腔打开的伤，回去至少得静养一个月，不能做剧烈运动也不能劳神费力。”
　　“我……”程知懿刚说了一个字就被杨锐打断。
　　“我想好了，让你乖乖躺一个月我估计你也是办不到的，我给你打个五折，半个月，你至少得在家歇半个月。”杨锐直截了当道：“这没得商量，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养好伤了你想怎么折腾我不拦着你。”
　　“可是……”程知懿迟疑着，杨锐向来不爱管队里的大小事务，只喜欢破案，以前怎么逼他都没用，那小子总能找各种借口逃脱。如若自己真的歇上半个月，那队里还不乱套了？
　　“队里有我。半个月我还是顶得住的，出不了什么乱子。”像是猜到程知懿在犹豫什么，杨锐沉稳地说道：“之前你不是一直说我懒虫上身吗？还总说要锻炼锻炼我，现在好了，考验我的时候到了！队长，你就给我一个‘独揽大权’的机会吧！”
　　程知懿转头看着杨锐专注开车的侧颜，仿佛有些不认识了一样。那个一直跟在他身边跳来跳去的毛头小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长大了，变得沉稳，可靠，真正成为了他的左膀右臂。
　　“行吧，就给你这个机会。”程知懿闭目靠在座椅上：“你悠着点儿来，别把警局给我炸啰。”
　　“得令！”杨锐立刻兴奋地举起右手敬了个军礼。
　　到家后程知懿就把杨锐和谭培培都赶回警局了，队里的事太多，早点忙完他们就能少加一会儿班。
　　从窗口看着杨锐的车开出小区大门后，程知懿走到屋子中间站了一会儿，四下审视了一遍。屋里好安静，接下来该干点儿什么呢？
　　自从当上刑警大队的大队长，他从来没有过停下脚步的时候。这个屋子大多数时候只是用来睡觉，他很少能在白天的时候呆在家里，这会儿突然说要他在家歇半个月，一时间真的觉得有点无所适从了。
　　中午了，要不然先做饭吃吧。
　　他走过去拉开冰箱门，可是除了两罐可乐，冰箱里什么也没有。
　　柏溪子的冰箱，也该空了吧？
　　程知懿关上冰箱门，把额头抵在冰箱上，他怎么又想起他了呢？
　　伤口又开始疼了，算了其实也不太饿，还是先去睡一会儿吧。
　　他走进房间在床上躺下来。
　　平躺，睡不着。
　　侧躺，睡不着。
　　翻来翻去以为过去了很久，可是一看表才不过一个小时而已。
　　时间，原来这么难熬。柏溪子一个人，是怎么在那个空荡荡的牢笼里熬过了三年的时光？
　　闭上眼睛又想起那个下午，在医院一片单调的纯白中，在消毒水的清冽气味里，他和柏溪子，在电话线的两头，各自神伤。
　　脑海里响起柏溪子的声音——“程医师，明天是周日，你会来吗？”
　　“……不会。”
　　“哦。”
　　他听出了柏溪子声音里的失望，可是柏溪子没有问他为什么，只是继续问道：“那后天呢？后天能来吗？”
　　“……也不能。”他觉得自己好残忍，可是长痛不如短痛，快刀斩乱麻才是最快让伤口结痂脱落的办法：“柏先生，我……”
　　但柏溪子打断了他，没让他把话说出口：“程医师，不管你要说什么，我希望你能当着我的面，看着我的眼睛说。在电话里，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接受。”
　　“我要挂了……”最后，柏溪子这样说道，他的声音里有一种极力压抑后的哽咽：“我会等你，白天黑夜，日升月落，一直等。”
　　从那天起，柏溪子不再接任何电话了，无论他换什么号码打过去，也无论打多少遍，那边永远都是无人接听。
　　他没有一丁点儿他的消息了。其实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但凡心狠一点的人，也就借此断了联系，再无瓜葛。
　　但很可惜他办不到，因为他对他于心有愧。他试过强迫自己不去想他的事，可越是不让自己去想他，就越是想他，吃饭喝水，走路发呆，好像每一件事都能成为想起他的理由。再这样下去真的要疯了……
　　他没办法再逃避了，他也实在是放心不下他。无论是他的失眠症还是他的社恐他都没能治好，必须把他交到一个可靠的人手里他才能安心放手。所以他用最快的速度出院了，千挑万选替他联系了最好的心理医生。
　　他不希望他再做无谓的等待，他们之间应该有一场正式的告别。
　　他需要给他一个交代，也给自己一个交代。
　　自始至终，他都欠柏溪子一句，对不起。
　　抱歉这次更新隔了很久。兵荒马乱的这段时间忙过去了，今天开始恢复正常更新，还是两天更一次，谢谢大家包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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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别亦难
　　穿上他最贵的一套西服，精心整理了头发，程知懿看向面前的穿衣镜，镜中的男人神色间有些掩不去的憔悴，眼底还有褪不掉的红血丝，下巴的线条也更锋利了，就连衣服也大了一些，没有刚买的时候那么合身了，但好在看起来依然规正而得体。
　　今天他要去见柏溪子了，虽然之前他对他做下了那样不堪的事情，但这最后一面他还是希望自己能给他留一个看得过去的背影，不至于太狼狈。
　　去柏溪子家的路上，程知懿设想了无数个两人见面的场景，也给自己准备了好几套开场白。可是当他终于站在了柏溪子的家门口，抬手要敲门的那一刻，他却突然胆怯了。
　　手伸出去，又缩回来，面对无数穷凶极恶之徒都不曾退缩过的程队长，却在这小小一扇门前，踌躇不前了。
　　然后很突然地，“咔哒”一声，门被拉开了，一个人逆着光，站在了门口那块阴影里。
　　程知懿愣愣地抬头看，他的手还半举着，维持着将欲敲门的姿势。
　　待他看清站在面前那人的时候，他突然就失了声。
　　之前所有的心理建设都崩塌了，所有的言语都变得苍白无力，所有的颜色在那人面前都黯然失色。程知懿只觉得喉头一哽，眼眶一下就热了。
　　没有人说话，就像那时在电话的两头，他们只看着对方沉默，可是又好像从对方的眼睛里已经读出了千言万语。
　　最后还是柏溪子先开了口：“程医师，你来了。”他把门整个向里拉开：“我等你很久了。”
　　程知懿尽力压下心头涌上的酸涩，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迈进屋里。像之前每一次过来的时候一样，他带了很多东西过来，有蔬菜水果，也有牛奶肉蛋，以及各种熟食。
　　柏溪子走过来很自然地从他手里接过东西，提到餐桌那边去。程知懿却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环视了一下整间屋子。不像他第一次来的时候那样脏乱，屋里现在干净整洁，显然柏溪子做过卫生了。可是……不过短短两周的时间，再回到这里的时候，他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转头去看柏溪子。柏溪子正在往冰箱里放东西。今天他穿了一件月白色的毛衫和一条烟灰色的窄腿裤，毛衫挂在他身上空荡荡的，窄腿裤都差点被他穿出阔腿裤的感觉——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消瘦下去。
　　程知懿心底一痛，他都没法想象，这两个礼拜柏溪子一个人是怎么挺过来的。无数个夜晚，无法入眠的柏溪子要如何带着伤熬过那些漫漫长夜啊……那个画面想一想都让人窒息。
　　“你……还好吗？还疼吗？”下意识地，他就问出了口。
　　柏溪子转过身来，好像有点奇怪程知懿问的什么意思，可是当他看到程知懿慌乱而悲痛的眼神的时候，一下子反应过来了程知懿问的是他那里的伤口。
　　他顿时也觉得有些窘迫了：“还……还好。”
　　“药……用上了吗？”
　　柏溪子一手撑着桌子站着，羞赧地不去看程知懿：“……用了。”
　　“……对不起。”除了道歉之外，程知懿想不出自己还能怎么办。
　　柏溪子却连连摇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吓到你了。”
　　程知懿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飞快地拿手背在眼角偷偷抹了一下，清了清嗓子道：“柏先生，我今天来找你，其实是想跟你说……”
　　柏溪子打断他，很刻意地：“程医师，别一直站在门口，换了鞋过来坐吧。”
　　“不了。”程知懿很轻地抽了一下鼻子。身体上的伤口很快会痊愈，但心理上的伤口是会旷日持久的，他已经弄伤了柏溪子的身体，应该趁着还没给他造成更大的心理伤害之前，把一切拨回正轨。想到这里，他狠了狠心道：“柏先生，你考虑换一个心理医师吧。之前你付的诊金，我会想办法还给你的。”
　　柏溪子闻言怔住了，沉默了半晌，他终于开口道：“为什么？是因为我没有配合你的工作？还是因为我逼你跟我上床？”
　　评论和回复是我码字的动力，如果你们催我的话也许我明天能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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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同性恋……会传染吗？”
　　“不，不是……”程知懿听柏溪子这样问，一下子就急了：“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是我的心理状况……不适合继续担任你的心理医师了。”
　　“你的心理状况怎么了？”因为程知懿一直站在门口不动，柏溪子索性也往门口走过去。
　　程知懿看他走过来，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我……在给你进行治疗和陪护的过程中……违背了心理医师的职业道德准则。”
　　“什么职业道德准则？”柏溪子站在离他两步开外，看着他。
　　程知懿也看着他，他的脸看起来比之前更小了，颧骨更加突出了，深陷的眼窝下一片青黑，嘴唇也没什么血色，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灰败的气息，只有那双因为瘦而显得更大的眼睛里闪动着异样的光芒。
　　他不像从前在电视杂志上那样意气风发了，也没有了三年前的丰神俊朗，甚至不像几周前那样眉目如画了。可是在看到他的时候，程知懿依然会心跳加速，当他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整个呼吸都乱掉了，前所未有的慌乱，简直是没救了。
　　“柏先生，”没有回答柏溪子的问题，程知懿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同性恋……会传染吗？”
　　柏溪子抬起眼睫，有些意外地看了程知懿一眼，回答他道：“不会的。同性恋又不是病，也没有传染性。”
　　“可为什么我觉得，我好像被你传染了？”程知懿试图用开玩笑的口气说出这句话，但很可惜他笑得实在太牵强，反而有些欲盖弥彰了。
　　柏溪子有点摸不准程知懿说这句话的意图，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于是抿了抿唇，没说话。
　　程知懿也并不是要柏溪子在这个问题上给他一个科学的解答，他今天既然来了，就是打算要跟柏溪子把话挑明了，说开了：“柏先生，跟你上床，我不是被逼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柏溪子一怔：“我不明白。”
　　程知懿看着他那张瘦削的脸，往前迈了半步，抬手似乎是想摸一摸。这一次柏溪子没有躲，可程知懿伸出的手掌却在快要触碰到他的时候，握紧成拳收了回来。
　　“心理医师的职业道德准则就是不可以和陪护对象发生任何形式的性和亲密关系，也不可以给有过性和亲密关系的人做心理咨询。一旦越线就要立即终止治疗。不是我要半途而废，也不是我不想帮你，是我已经帮不了你了。”程知懿苦笑了一下：“柏先生，我可能……喜欢上你了……我已经没办法对你进行客观治疗了。”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后续治疗的问题，”程知懿温柔地看向他：“我已经托朋友给你联系了最好的心理医生，他的专业性绝对没问题的，一定能治好你的。”
　　“程医师……”柏溪子好像花了点时间才消化了程知懿的话：“你弄伤了我，就想这样一走了之？”
　　“不……我不是这个意……”
　　“程医师，我是不是说过，你是我最后一个心理医师了？”
　　“是，我知道你说过，但是……”
　　“没有但是。除了你之外，我不会再接受任何别的心理医生。你要终止治疗，可以，你要结束医患关系，也可以，那我们就换一种关系，”柏溪子盯住他的眼睛，用一种燃尽一切的炙热眼神：“程南枫，跟我在一起吧！”
　　为了赶在七夕更新，又熬夜了，然鹅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好吧，这是一个迟来的，七夕祝福，祝大家七夕快乐！你们的催更是有效果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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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你我皆有病
　　柏溪子的眼神非常吸引人，如果不是那个名字的出现，程知懿几乎就要被他蛊惑了。但程南枫这三个字，把程知懿从危险的边缘抓了回来。
　　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提醒着他，他和柏溪子之间的一切，都是虚假而不真实的，他用的是程南枫的身份，而柏溪子移情的对象，是心理医师程南枫，是诈骗犯程南枫，也是他的亲弟弟——程南枫。
　　他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且不说柏溪子对他的感情里有多少病人对心理医生的盲目好感，只说将来柏溪子发现他是警察，发现他被他们兄弟二人骗财骗色之后，他还能像现在这样依赖他信任他吗？
　　即便他能原谅自己，可是往后呢？柏溪子的病终归要好的，他也终归要回到他原本的生活圈子里去，自己和他，一个站在金字塔的塔底，一个站在金字塔的塔尖，生活在两个不同世界里的人，要怎么在一起？
　　况且，现实不是小说游戏，两个男人的路，太难走了。
　　“柏先生，我是不可能和男人在一起的，”程知懿偏过头不去看柏溪子，“我将来……是要结婚生子的。”
　　“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没有。”
　　“那不就行了？试试又不少块肉，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啊，”柏溪子轻笑了一声，低低地道：“我能不能活到你结婚的那天都不一定呢……”
　　“柏先生，你不明白的，”程知懿没有听清柏溪子的后半句话，他很急切地想要说服柏溪子，或者说是，说服自己：“我不想再伤害你了，我是……我有病的！”
　　“好巧，我也有病的。”柏溪子温和地微笑：“我们可以一起治。”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在开玩笑，我的病，很严重，”程知懿有些暴躁地抓了抓头发，“严重到……我可能会害死你。”
　　“那也挺好的，能够死在你的手上，也算是如我所愿了。”柏溪子不为所动，依旧平淡地说道。
　　眼看跟他怎么说都说不通，程知懿急到头顶生烟，伤口都开始有些隐隐作痛了：“柏先生，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也没有那么伟大。我们，是不可能的！我不可以和男人在一起的！”
　　“为什么不可以？你说过你不歧视同性恋的，而且你刚刚也说了，你喜欢我的。”柏溪子用一种天真的神态看向程知懿。
　　“是的，我是喜欢，可是我胆小，懦弱，做不出离经叛道的事，也没有对抗世界的勇气！我不歧视同性恋，不代表我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在我自己身上！”说不清到底是伤口在疼还是心口在疼，但那种突如其来的疼痛让程知懿弯下了腰，最后不得不捂着伤口蹲下去，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无力：“柏先生，喜欢，合适，在一起，走下去，这是四件事啊！成年人的世界里，不是只有喜欢两个字就可以的。”
　　“……但在我的世界里，有这两个字就足够了。”
　　“柏先生，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疼痛让程知懿额头上冒出冷汗，他怕自己再待下去露馅，也怕自己那仅剩的一点理智在柏溪子的坚持下彻底崩塌：“我要回去了，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这儿了，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了。新的心理医生会联系你的。”他扶着墙壁想站起来，但是他太疼了，站了两次都没能站起来。
　　柏溪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着他狼狈地想要起身，又跌回去。
　　沉默了一会儿，柏溪子道：“程医师，你看到那个露台了吗？”他回身指了一下，“如果你今天走出这扇门的话，我就从那里跳下去，然后出现在你面前。我们打个赌，自由落体一定比你坐电梯落地快的。”他用谈论天气的那种平淡语气说道：“你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试一试的。”
　　程知懿猛地抬头看向他，柏溪子就平静淡然地与他对视。片刻之后，终于，有什么热热的液体顺着程知懿的眼角滑下来：“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逼我？”
　　柏溪子却看着程知懿的眼泪笑了，笑得残忍又决绝：“对不起程医师，但是从你第一天推开门进来，我就从来没有打算放过你。”
　　57昨晚更新的时候发了十几遍都发不出去，我硬生生杠了半个多小时都没成功，最后放弃了，打算今晚再更，结果早晨起来一看，评论都是：你发了7遍57章。废文你为什么这样对我😭关键是还删不掉，各种删不掉，使人绝望。中午的时候终于修正了bug把重复的57删掉了。最后心酸地说一句：祝大家食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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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我想和你一起困告
　　Section 58
　　程知懿最终还是没敢走。
　　他挨过了那一阵疼，偷偷去厕所换了药。然后钻进厨房做了午饭，看着柏溪子吃了两碗，自己却没吃多少。下午他在沙发上打了个盹，又陪柏溪子看了会儿电视。
　　期间两人没有太多交流，从头到尾柏溪子都表现得冷静而克制，但程知懿知道，柏溪子真的做得出来的。因为柏溪子的那个眼神他在无数犯人的眼里也见过，那是孤注一掷的眼神，也是心如死灰的眼神。如果他从这扇门出去，他真的会在楼下看到柏溪子的尸体。
　　柏溪子，真的一点儿都不怕死。
　　吃晚饭的时候，程知懿想了又想，还是试探着问道：“吃完饭……”
　　“也不许走。”柏溪子看也没看他，把一筷子白米饭塞进嘴里。
　　程知懿都有些没脾气了，很郁卒地也塞了一口米饭。
　　两人在沉默中吃了一会儿之后，柏溪子突然开口道：“程医师……”
　　“嗯？”程知懿抬头看他。
　　柏溪子夹了一筷子菜到他碗里：“冰箱塞满了也会再变空。你要是走了，下次，冰箱空了，谁帮我塞满它？”
　　程知懿握着筷子没有动，半晌，问道：“为什么选我？为什么偏偏是我？”
　　柏溪子笑了一下：“因为你做的饭好吃。”
　　入夜之后，程知懿早早洗漱了，挑了间客房就准备睡了。虽说是被柏溪子强留下来的，但很奇怪的是他内心的抗拒也就维持了那么一会儿，之后就迅速地接受了现实。尤其是看到柏溪子平安无事后，之前无数个夜晚的辗转反侧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浓厚的困意——他真的已经很久都没睡好了。
　　反正这半个月，他也没有工作需要去做了，睡在哪里其实都无所谓。可结果是他盖好了被子刚要睡，房门就被拧开了。程知懿转头就看柏溪子穿了套毛茸茸的米色睡衣，抱着枕头和一条薄毯进来了。
　　程知懿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柏溪子。然而柏溪子什么也没说，自顾自走过来把枕头摆在程知懿的枕头旁边，然后推了程知懿一把：“你往旁边点儿。”
　　“你……你干什么？！”程警官害怕地裹紧了自己的小被子。
　　柏溪子脱鞋上床，又把程知懿往旁边推了推：“不干什么，我就想和你一起困个告，沾点儿你的仙气。”
　　“困什么？！”程知懿一脸懵：“什么仙气？”
　　“困告嘛，就是睡觉的意思。”柏溪子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撩了一下头发：“你睡这么早，肯定睡眠很好，在你旁边说不定能被你传染，就不失眠了。”像是怕程知懿赶他走似的，他又急急地说道：“我不乱动的，我就躺着，保证不会影响你的。”
　　程知懿有点哭笑不得，又有点心疼，无奈地说道：“行吧，你爱躺就躺吧。”
　　说着他翻了个身，背对着柏溪子睡了。
　　柏溪子关了灯，小心翼翼躺好了，把毛毯盖到胸口，不动了。
　　反倒是程知懿，明明刚刚还很困的，可是自从柏溪子在旁边躺下，瞌睡虫一点一点都飞走了，他越来越清醒，困意全无！在这种状况下想要维持侧躺不动越来越困难了，但他又不想让柏溪子发现他没睡着，结果就是越不想动越忍不住，很快他的挣扎和蠕动引起了柏溪子的注意。
　　“程医师，你睡着了吗？”
　　“……没有。”程知懿挺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泄气地答道。
　　“我害你睡不着了？”柏溪子轻声问。
　　“不是。”程知懿道。
　　之后屋里又安静下来，两人都没讲话了。
　　程知懿盯着窗口的白纱，看着夜风从半开的窗户里吹进来，吹得白纱晃来晃去的，默默看了好久，突然开口道：“柏溪子，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第一次，他没叫他柏先生，而是叫了他的名字。
　　“想清楚什么？”柏溪子显然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睡着。
　　“无论如何都要跟我在一起吗？”程知懿依然看着那块白纱：“以死相逼也要跟我在一起吗？”
　　“不然呢？你以为我在开玩笑？”身后的人平静地答道。
　　“你都不了解我，也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一起了，就了解了。”柏溪子淡然答道。
　　“你都不知道，如果我真的爱上一个人，会变得有多可怕……”
　　“那你就快点爱上我。”柏溪子道：“你现在看起来一点都不可怕。”
　　程知懿终于不再看那块白纱了，他翻了个身面对着柏溪子侧躺着，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一点月光就能让他把柏溪子俊美的侧颜看得清清楚楚：“你真是个疯子……”
　　柏溪子就笑了，转头看他道：“不是疯子需要看十个心理医生吗？”
　　程知懿就跟他对视：“你到底明不明白两个男人在一起意味着什么啊？不能像普通情侣那样牵手，也不能告诉父母亲人，没有祝福，没有子女，还要面对无数鄙夷的目光，你不怕吗？”
　　“我以前怕，但我现在不怕了。”柏溪子也翻了个身，面向程知懿侧躺着：“你怕吗？”
　　“我怕，我很怕。”程知懿看着柏溪子瘦削的脸，眼眶微微红了：“但我更怕你死了。”
　　“我不会死的，”柏溪子伸出细长的手指，微笑着摸了摸程知懿的脸：“有你给我做饭，我就不会饿死了。”
　　程知懿伸手抓住他的手指，握在手心，踌躇了一下，问道：“……如果将来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你会怎么办？”
　　“要骗，你就骗到底，骗一辈子，别怂，更别让我发现。”柏溪子道。
　　程知懿被他的话气笑了：“柏溪子，我给过你反悔的机会了，你不珍惜。过了今天，天塌下来你也回不了头了。”
　　“我就从来没有想过要回头。”柏溪子垂了眼帘，淡然说道。
　　深夜更新，使人头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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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我可以亲你吗？
　　第二天早晨程知懿一睁开眼睛，就怼上近在咫尺的一双眼。过了三秒钟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是把人抱在怀里睡的，一时间吓得撒了手就往后退，结果也不知是床太小还是他动作太大，一个重心不稳就从床上滚下去了，柏溪子伸手拉了一把也没拉住。
　　那床说高不高，说矮倒也不矮，约摸也有个六十七公分，按说这个高度掉下来也没事，但问题是程知懿身上有伤，又偏偏是后腰着地，顿时疼得整个人都蜷起来。
　　“没事吧？”柏溪子趴到床边，还带了点笑意问。
　　程知懿咬着牙：“没……事。”
　　“怎么了？”看到程知懿的表情和他额头一瞬间炸出的冷汗，柏溪子立刻意识到不对劲：“摔着哪儿了？”
　　他慌张地从床上下来，去扶程知懿，拉了两次才扶起来，然后就发现程知懿老护着左腹部。
　　“那儿怎么了？”他问。
　　“没什么。”程知懿撑着床沿想站起来。
　　但柏溪子眼疾手快拉开程知懿的手，一下就把他衣服掀起来了。程知懿连忙去挡，可柏溪子已经看到了：“这怎么回事？怎么绑上绷带了？这两个礼拜你干嘛去了？”
　　“不小心蹭了下，不打紧。”程知懿笑笑想搪塞过去，一个劲儿把衣服往下扯。
　　“不打紧疼出一身汗？！”柏溪子显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坐下我看看。”
　　“真没事……”程知懿还想瞒，但是对上柏溪子一双冷厉的眼，声音不自觉就小了下去，最后只得乖乖在床边坐下来。
　　柏溪子也不含糊，三下五除二，没等程知懿阻止就把绷带给他揭开了，一道狰狞的伤口赫然出现在眼前，隐约还有点渗血。柏溪子细看了两眼，神色愈发凝重：“你这个……不是蹭的吧？怎么回事？”没等程知懿回答，他又紧接着道：“别糊弄我，这是刀伤，谁干的？”
　　程知懿纠结了一下，要不要趁现在干脆把自己是警察这件事告诉他呢？可是转头又想起柏溪子昨晚的话——“要骗，就别让我发现。”到底心里还是有点怵，柏溪子虽然现在看着好好的，但他毕竟心理是有问题的，情绪也不稳定，还是等过段时间找个正儿八经的心理医生给他做个心理评估之后再告诉他真相吧。
　　不过刀伤的事显然是瞒不了他了，程知懿大脑高速运转，很快有了主意：“本来不想告诉你的……我有个精神分裂症的病人，上周我给他进行心理疏导的时候突然情绪失控，上来就把我给捅了，然后……就这样了……”
　　柏溪子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所以现在心理医生还是个高危职业了？！”
　　“可不是，”程知懿道：“你自己不都打过好几个心理医生了吗？”
　　“……那倒也是，”联想到自己的实际情况，柏溪子仿佛接受了程知懿的解释：“难怪上次电话里我问你能不能来的时候，你都说不能。”
　　“是的，”程知懿老实地点头：“那时候我在医院，还没出院。”
　　“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柏溪子质问道：“我还以为你……”
　　程知懿深深看了他一眼，才道：“我那时候……”
　　“好了我知道了！”柏溪子却突然地伸手捂住程知懿的嘴，像是害怕他即将说出口的话：“你不用说了。”
　　程知懿便闭了嘴，还是那样看着他。
　　柏溪子坐在他旁边，微微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又把垂下来的头发向后拨了一下，静了半晌才又问：“疼不疼？”
　　“不怎么疼了。”程知懿还是看他：“你呢？”
　　柏溪子微微有些诧异地抬头，程知懿却是用指尖点了点他心口的位置：“你这里，还疼吗？”
　　柏溪子有些不明所以，用疑问的目光看着程知懿。
　　程知懿顿了顿，声音有些低沉地道：“那天……我当了逃兵，丢下你一个人，你不怪我？”
　　柏溪子这才反应过来程知懿在说上次两人做完之后的事，他笑了一下：“当然怪你，我这个人，心眼很小的，而且睚眦必报，所以我要你用一辈子来还！”
　　“你要把自己的一辈子也搭进去了吗？这合算吗？”
　　“我觉得挺合算的。”柏溪子笑笑，站起身来：“你有点渗血了，我去拿药箱给你重新上药。”
　　药箱倒是意外地东西很齐备，程知懿看着柏溪子弯着腰，小心翼翼地给自己清理伤口，涂药包扎，一时间心里生出许多感慨，好像有许多话想说，可是最后说出口的却是一句：
　　“我可以亲你吗？”
　　柏溪子愣了一下，然后缓缓直起身来看着程知懿。
　　程知懿有些忐忑也有些期待地看着他，就等他点个头了，可没想到下一秒柏溪子居然一口回绝了：“不行！！”
　　程知懿不甘心：“为什么？”
　　“病从口入嘛！你有病，我也有病，我们会交叉感染的。”
　　“那就交叉感染吧，总不是要一起治的。”程知懿说着就往前凑。
　　柏溪子没有躲，但是当程知懿快要碰到他的时候，他突然往旁边微微一侧，脸颊擦着程知懿的脸颊就过去了，却是把两只手从程知懿的腋下穿过去，整个人投进了程知懿的怀里。
　　程知懿没吻着他，原本有点失落。但柏溪子把他抱得很紧，像一只乖巧的鸟儿，服帖地圈住他，脑袋搁在他的颈侧，一副温顺的样子，仿佛刚刚只是因为要抱他而错过了那个吻。
　　程知懿被他抱得很舒服，心里也很熨帖，便没再多计较，也回抱了他。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从30楼的透明玻璃窗中看进去，有两个男人正在晨曦中紧紧拥抱。
　　现在每次更新个章节都需要一个小时，我快被废文搞废了【暴风哭泣】大家记得关注一下夏夏的微博，ID夏子煦，哪天废文又出bug实在发不出来我会发在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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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多巴胺
　　程知懿正式在柏溪子家住下来了。
　　因为受伤而被心理诊所停工半个月的借口，合情合理地解释了程知懿为什么在周三这样的工作日出现在了柏溪子家，并给了两人开始短暂的同居生活一个很好的由头。
　　柏溪子这里生活用品一应俱全，两个男人能够共用的东西也很多，程知懿也就没有矫情地回去拿东西。只是对于两人之间关系的改变，程知懿还有些不习惯，面对柏溪子的时候也颇有些尴尬，特别是当两人不经意间目光对上的时候就慌得一批，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于是程知懿只好埋头于家务，楼上楼下都打扫过一遍，厨房厕所也要认真清理，两天之后，整间屋子简直焕然一新，程知懿也总算是稍稍适应了一些两个人同在一个屋檐下的生活。
　　相比于程知懿，柏溪子的反应倒是平淡得多，除开吃饭睡觉，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看书，偶尔看看电视。程知懿发现他看的书真的很多很杂，二楼的书多得够开一个小型图书馆，清理起来很费了些时间。
　　家务搞得差不多之后，程知懿开始把重心转移到厨房里去，每天变着花样地捣鼓，一天八顿地端给柏溪子吃，就想快点把他养点肉起来。柏溪子有点哭笑不得，又不敢拂了他的好意，也是硬逼着自己吃了不少。虽然没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肉，但气色确实是好了不少。
　　这样过了几天之后，程知懿倒慢慢有点习惯这种平淡的生活了，不像刚开始那样手足无措了，跟柏溪子的相处也愈发融洽了。在厨房做饭的时候，程知懿甚至有一种错觉，好像之前那些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他没有抛下柏溪子逃走，柏溪子也没有以死相逼，他们就是很自然地在一起生活了。
　　只除了一件事让程知懿很头疼——自从他来了之后，柏溪子就没有在自己房间睡过，总是他睡哪柏溪子就跟到哪。如果是放在从前，他没开窍之前，即便跟柏溪子睡在一起他也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
　　但现在不同了，他知道了男人之间是怎么回事，而且他们不再是单纯的医生病人的关系了。虽然他有过很多的挣扎和犹豫，虽然表面上看来他是被迫的，可谁又能说他内心没有期望过和他在一起？
　　或许他只是需要一点动力，一点把他这辆正常行驶的车推离既定轨道的动力。毕竟，他是真的喜欢他，柏溪子跟他说话的时候靠得近了一点，或者两人不经意间有点儿什么身体接触，他都会心跳加快好半天。要说他对他完全没想法，那也是不可能的。
　　然而他们之间的第一次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他不想那样的事情重演，也不希望再让柏溪子受伤了。
　　所以他总是刻意跟柏溪子中间留出距离，不碰他也不靠近他。终于有一天晚上，柏溪子问他：“程医师，你很怕我吗？”
　　“没有，怎么会。”
　　“那是不喜欢我打扰你？”
　　“也没有。”
　　“都没有。”柏溪子不解地问着:“那为什么你总是睡得离我那么远？”
　　“我是怕……”怕靠得太近了控制不住自己，程知懿心里说，嘴上却道：“怕我晚上打呼噜吵到你。”
　　柏溪子却一针见血地问道：“程医师，你……不想对我做点儿什么吗？”
　　“咳！咳咳！”程知懿被柏溪子的直接噎了一下。
　　“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的。”柏溪子很认真道。
　　“我不想！”程知懿翻了个身，道：“很晚了，睡吧。”
　　柏溪子沉默了一下：“好吧。”
　　他也翻身背对着程知懿，没再说话了。
　　程知懿满以为他会再坚持一下的，如果他再坚持一下，说不定自己真的会顺着他给的台阶就下去了。但是……果然他内心也是有顾虑的吧，所以也只是这样简单地提了一句。
　　明明是自己主动拒绝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程知懿却因为柏溪子的态度开始纠结了。他是不是生气了？他不会又误会自己嫌弃他吧？
　　第二天上午，柏溪子照例靠在沙发上翻着书，程知懿却开始搞些小动作了，比如擦擦沙发前的茶几啊，用鸡毛掸子弹弹沙发靠背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呀，或者来回拖沙发前面那一块儿地方，叫柏溪子抬了好几次脚。
　　看着程知懿在面前晃来晃去的身影，柏溪子终于有点看不下去书了：“程医师，你做医生之前，是不是做保姆的？”
　　程知懿把头支在拖把棍上喘气：“为什么这么问？”
　　“我总觉得，你对保姆的业务似乎比对医生的业务更熟悉一些。”
　　“其实我觉得，在心理治疗之前，更重要的是要帮助患者过好他们的生活吧。因为大部分需要看心理医生的病人，都不能很好的过好自己的生活，他们需要有人照顾。你看，身心愉悦这个词的存在，说明身体的愉悦是排在心理的愉悦前面的。”
　　“哦……身体愉悦在前。”柏溪子点点头，像是明白了什么，然后又低下头去看书了。
　　程知懿一看，又没下文了，终于是忍不住拉着拖把跑到他旁边坐下来：“你在看什么？”
　　“心理学的书。”柏溪子给他看了看封皮，《心理学学什么》。
　　程知懿有点汗颜，冒充心理医师的人在拖地，而病人在自己看书给自己治病，坐了一会儿，没话找话道：“这书有意思吗？”
　　“嗯，”柏溪子翻了一页，一边说着：“有一些挺有意思的理论。”
　　“怎么有意思了？”
　　“比方说，书上讲道，当多巴胺水平偏低的时候，人就开始思考生命的意义、生活的意义。而当多巴胺水平持续降低，人就会陷入抑郁情绪。”
　　“哦……我最近也思考人生了，”程知懿若有所思地又问道：“那大脑怎么才可以多分泌一些多巴胺呢？”
　　柏溪子却是从书中移开目光，意味深长地看了程知懿一眼，顿了顿才道：“做爱，以及，享受美食。”
　　“这……”程知懿僵直了片刻，站起身来：“我拖地去了。”
　　柏溪子在他身后问道：“真的不做吗，程医师？我可以的哦。”
　　“不做不做，都说不做了，”程知懿一边狂扫拖把一边烦躁地说道：“不是还有享受美食吗？”
　　柏溪子默默笑了一下，低头继续看书了。
　　今天是日常小甜饼。好好催更呀朋友们，大鱼大肉等着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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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天雷勾地火
　　晚上程知懿洗完澡刚躺下，果然看到柏溪子又抱着枕头进了自己房间，熟门熟路地掀开被子就钻进来。
　　“你今天连被子都不抱过来了？”程警官倒吸一口凉气。
　　柏溪子用力把被子拽过去：“天气转凉了，挤挤暖和。”
　　程知懿看了看自己露在外面的半个身子，很凄凉地说道：“我觉得还是我自己睡一个被子暖和……”
　　柏溪子憋着笑：“你过来一些就暖和了。”
　　程知懿看了看两人中间空的两个身位，咽了一口唾沫，然后装模作样往那边挪了大概一厘米，又翻了个身，勉强让被子能遮住自己的肩头，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可是睡了没到两分钟，背后忽地一凉，柏溪子整个人贴上来了。程知懿一下僵住了，半天才想起伸手去拉柏溪子搭在自己肚子上的手，结果刚抓住他的手腕，就听他贴在自己耳后软绵绵地说道：“程医师，我今天只吃了四颗药……”
　　程知懿抓住他的手一滞——柏溪子的失眠症一直没有好转，甚至在自己宣称给他治疗的这段时间，他的药量还是从四颗加到了六颗。普通人吃半片都能睡上一天一夜，可他吃六颗也只能睡不到四小时。两人同床的这段时间，程知懿感觉更加明显，柏溪子总是静悄悄的，他从来都不知道柏溪子到底什么时候睡觉，反正无论他半夜醒过来还是早晨睁开眼睛，柏溪子总是醒着的。
　　这几天其实他也想了很多办法，比如说给柏溪子做一些补充气血的药膳，引导他进行睡眠管理，睡前进行放松训练等等，但结果全都收效甚微。柏溪子的症结应该还是在心理方面。
　　偏偏心理学又是个专业性非常强的学科，程知懿这样的半吊子能做的十分有限。如果一直得不到有效治疗的话，药物对他的作用会越来越小，想要睡着的话柏溪子只能继续加大药量，但是那个药吃多了是有毒的，过量的话甚至会致死，即便不致死，药物的副作用也会把他的身体拖垮。
　　减少对药物的依赖性，是治疗失眠症必不可少的一步，可是在治疗没有进展的情况下减量意味着他要承受更多的焦虑和无法入睡的痛苦。没有失眠过的人无法理解，长期失眠对一个人的心理和身体伤害有多大。所以，每次柏溪子只要一提到这个程知懿就心软，再狠不下心把他从自己身边推开。
　　握着柏溪子细细的手腕，程知懿踟躇了一下，终于柔软地说道：“据说听asmr音频可以助眠，还可缓解焦虑不安的情绪，要不然你也试试？”
　　“我试过的，作用不大。”柏溪子讲话时的热气喷在程知懿后颈上，让他头皮有点发麻：“不过，如果是程医师的话，我倒是愿意再试一次。”
　　“我什么？录那玩意儿我不会的。”程知懿翻过身来看着他：“你总不至于还想听我唱歌吧？”
　　“不了不了，唱歌就算了。”提起唱歌柏溪子也是拒绝的，“程医师可以试试在我耳边说话，随便说什么都行，那种很轻的耳语好像能让我放松。”
　　“是吗？”程知懿犹豫了一下：“但我没有受过这方面训练，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随便说点什么都行，”柏溪子躺平，微笑着闭上眼睛：“只要是程医师说的，我都喜欢。”
　　夜灯柔和的光线下，他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好看极了。
　　程知懿静静看了他很久，突然想起一首青年时代读过的诗——
　　“一月，你还没有出现
　　二月，你睡在隔壁
　　三月，下起了大雨
　　四月里，遍地蔷薇
　　五月，我们对面坐着，犹如梦中
　　就这样，六月到了
　　六月里，青草盛开，处处芬芳
　　七月，悲喜交加……”
　　程知懿的声音原本就是醇厚低沉的那种，当他贴在柏溪子耳边用这样的声音说话的时候，仿佛自带了一个共鸣器，好像真的有时光在他的声音中流淌。柏溪子本来躺得十分中规中矩，可是随着程知懿的耳语，他开始不安地扭动，缩脖子，甚至有轻微的颤栗。
　　程知懿察觉了：“怎么了？不喜欢？”
　　“不是，”柏溪子缩着脖子，垂眼摸了摸自己的耳垂：“……痒。”
　　他的耳朵微微有点发红了，程知懿不知怎么的就起了点调笑的心思，凑过去冷不丁对着他的耳孔吹了一口气。柏溪子抖了一下，不自觉地就哼了一声，因为没防备，所以尾音吊得高又带着气音，结果听在程知懿耳中就像是在呻吟一般。
　　程知懿一下愣住了，柏溪子在意识到自己刚刚发出了什么样的声音之后也愣住了。程知懿盯着那片小小的发红的耳朵，眼睛发直，鬼使神差地上前张嘴就给叼住了。
　　“啊”柏溪子短促地叫了一声，也不知是害怕还是羞赧，他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程知懿用舌尖在他的耳廓上轻轻舔了一下，又舔一下。
　　柏溪子瞪大了眼睛，发着抖，不知所措的。
　　程知懿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想用“可爱”这个词来形容一个男人。但是柏溪子一副任人为所欲为的样子真的太可爱了，这个人真的太没有自我保护的觉悟了，对自己的魅力也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这么多天了，他们睡在一张床上，程知懿忍了又忍，就是怕一个指头的触碰都能让呼吸乱了节奏，但结果还是前功尽弃，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他也真的是忍够了。用力把柏溪子翻过来，他把他扣进自己怀里。
　　柏溪子俯在他胸口，发顶蹭着他的下巴，像一只毛茸茸的猫。
　　程知懿想揉他，用力的，把人揉碎的那种揉法，可是柏溪子那么单薄，他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柏溪子窝在他怀里，也不知在想什么，半天了也没点动静。程知懿以为把人抱住了，接下来就是天雷勾地火，可没想到的是，两人居然就这么僵持住了。
　　气氛微妙且有了一丝尴尬，正在程知懿考虑如何救场的时候，就听柏溪子先开口挑衅道：“程南枫，你顶着我了。”
　　程知懿愣了一秒，不甘示弱回道：“……你也顶着我了！”
　　“那我们还在等什么？”
　　鬼知道你们在等什么！！等按头小分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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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干柴，烈火
　　说不清到底是谁先动的手，那一个瞬间，就好似一丝火星落进了干草堆里，噼里啪啦一下就烧起来，烧得人头晕脑胀，烧得人理智全无。
　　他们滚在一处，衣服被扯开，被子被踢到地上，床单被揉成一团。
　　程知懿胡乱地去吻他，那些没有章法的吻落在柏溪子的额头、锁骨、前胸甚至手臂，唯独没有落在他的唇上。也不知到底是无意还是有心，柏溪子恰巧避过了所有接吻的机会，只是烧昏了头的程知懿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
　　他亲吻着那副白得仿佛会发光的身体，恋恋不舍抚摸着柏溪子光滑的后背，埋头在他胸前，发出满足的叹息。
　　柏溪子抬起一条腿在程知懿身上蹭了蹭，可程知懿只把注意力放在他的上半身，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他终于不耐地抓住程知懿那只在自己背后游走的手，顺着自己的后腰往内裤里塞。
　　程知懿下意识往回缩了一下手——对那个地方，他潜意识里还是怕的。但柏溪子拽得很紧，动作也很坚决，程知懿摊开的手掌下是两瓣柔滑的凸起，中间一条幽深的沟。
　　因为手感太好了，他的手不由自主就顺着那条神秘的沟探进去——程知懿屏住呼吸，手指扎进臀缝深处，可是下一秒，指尖传来了湿湿粘粘的触感……这是……什么？！
　　程知懿打了个抖，触了电似地把手往回缩，他摸到了什么？！
　　“放心，”柏溪子反手一把按住程知懿的手，像是知道他在怕什么：“不是血。”
　　“那怎么……湿的……”程知懿的声音都有点发抖了。
　　“……”迟疑了一下，柏溪子道：“我……做过准备工作了。”
　　“准备？！”程知懿还有点没转过弯来：“准备什么？”
　　“就是……”柏溪子咬了咬嘴唇，飞快地抬起眼睛看了程知懿一眼：“扩张过了，入口松好了……我不会再出血了。”
　　程知懿怔住了，半晌，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自己……？”
　　“对。”柏溪子点了点头，有些羞赧的，眼尾绯红：“你可以进来了。”
　　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可以拒绝这样的邀请，程知懿也不能。
　　胸口仿佛张满帆的船，满满地鼓胀起来，这个人太好了，从眼睛鼻子，到手指脚尖，每一个地方都太好了，好到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明明是他自己做错事，明明是他胆小懦弱，可是柏溪子这样纵容他，迁就他，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温柔的人？
　　他的心一定像天使的心一样透明，一样美好。
　　他想把这个人揉进自己的血肉里，用尽全部心力对他好，可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最后反倒是柏溪子自己脱了裤子，翻身要趴下去。程知懿拉住了他，目光灼灼看着他道：“不翻过去，行不行？”
　　柏溪子有些难堪地看了看他，拒绝的话到了嘴边。
　　程知懿哑着嗓子求他：“我想看着你，行吗？”
　　他看见柏溪子的眼睛红了，但他没有说出一个“不”字，只是抬起手臂挡住自己的眼睛，然后点了点头。
　　掩耳盗铃式的纵容，催情迷药般的迁就。程知懿一下子激动得不行，他把柏溪子拉过来躺平，用力掰开那两条细白的腿。柏溪子瑟缩了一下，挺立的欲望颤巍巍抖动了几下。
　　程知懿一点没犹豫，上手就握住了，柏溪子喉咙里溢出一丝呜咽。他开始给柏溪子打，一边打一边尝试着用手指进入，入口果然已经很松软了，里面也很湿润，完全做好了迎接他的准备。
　　涂了一把润滑剂在手上，程知懿粗重地喘，很克制地握着自己的东西慢慢往里推。虽然比上次顺利很多，但这东西的尺寸到底和手指不同，推到一半的时候，柏溪子抖得厉害，缺水的鱼一般张着嘴呼吸。
　　程知懿就着推了一半的姿势趴下来，拉开柏溪子的手臂。
　　四目相对，柏溪子的眼里蓄了泪，水光潋滟的。
　　程知懿胸口“咚”的一声，血液都要烧起来了，出口的声音都发颤：“疼？”
　　其实是疼的，甬道太稚嫩，程知懿的尺寸也太大，即便经过了扩张，要吞下他也不是个轻松的事，如果单论身体上的感受的话，确实没有半点快感和乐趣，有的只是疼。可不知为什么，他却摇了摇头道：“不疼。”
　　程知懿看见他闭了一下眼，盛满的液体就溢出了眼眶，像清晨的露珠从荷叶上滚落，有种干净圣洁的美。
　　他不想玷污他，可他已经不能停下来，他太想要这个人了。于是他把自己的食指横在他齿间，对他说道：“疼就咬住我。”
　　柏溪子抬起湿润发红的眼看他，张嘴用齿尖轻轻咬住他，又伸出小而柔软的舌尖舔他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像什么柔软的小动物会做的那样。
　　程知懿被他舔得头皮发麻，整片后背都酥了，终于控制不住地把整根手指塞进他的嘴里。柏溪子便把他含住了，用舌尖卷着手指吸起来，吸得程知懿差点叫出声来。
　　本来以为一章就可以飙完，现在看来是我太天真了。我们还是需要两章。
　　另外这段时间确实太忙了，对不住大家，拖更了。后面我努力恢复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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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有一点舒服了吗？
　　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程知懿额头上的青筋都暴起来，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气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有直接撞进去。柏溪子现在这副样子，实在太引人犯罪了，手指被柔软的口腔紧紧包裹住，形似交媾的动作，温热紧窒的触感，都让人抓狂。他从前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的手指都能这么敏感。
　　程知懿大口大口地喘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硬生生把手指从柏溪子嘴里拔出来。他不能再犯上次那样的错误了，他不可以再伤害他了。
　　柏溪子有些意外地张着嘴，接着窘迫的咬住下唇，把头侧到了一边。程知懿立刻意识到，他可能误会自己了。
　　“你吸得我……有点受不了，”程知懿用手托着他的脸使他转回头来，在他的注视下又觉得脸上很热：“……我，我缓一缓……”
　　柏溪子柔顺地眨了眨眼，他的睫毛都是湿的，看起来特别脆弱，特别招人疼。
　　程知懿三十好几的人了，这一刻倒像个未经人事的少年郎，只是被柏溪子这样脉脉地看了一眼便觉得要泄了，停下来缓了好半天才能再继续。
　　等到终于整根推进去的时候，两个人皆是满头大汗了。程知懿拨开柏溪子的头发，把掌心贴在他额头上问：“还行吗？”
　　柏溪子抬起手背飞快地在眼角揩了一把，又举起手臂挡住眼睛，这才轻声“嗯”了一声。
　　程知懿揉了揉他的头发，便不再多话，双手扶着他的膝盖开始慢慢往外抽，抽到一小半再缓缓挺进去，安静的房间里只有两人此起彼伏的喘息声，程知懿喘得很重，是尽力压抑的喘，柏溪子喘得很短促，是为了缓解疼痛的喘。
　　这么弄了小半个钟后，程知懿明显感觉到，里面更滑了，进出也更顺畅了。柏溪子不再像刚开始那样，僵硬地躺在那里好像案板上待宰的鱼，他在不自觉地摆腰。
　　他可能有点感觉了，至少不那么疼了。察觉到这一点，程知懿愈发兴奋起来，动作幅度也渐渐大起来，抽出一半，再用力撞进去。柏溪子被他顶得一耸一耸的，两条腿找不到着力点直打晃。程知懿便用臂弯挂住他两条腿，俯身撑在他身体两侧。
　　可能是练过马伽术的关系，柏溪子身体柔韧度很好，大腿轻易就被弯折到几乎与身体平行的角度。这样一来，程知懿进得就更深了，窄小的甬道被撑开到极致，颤抖地吞吐着胀红的硬物，一进一出间，带出淫糜的水声。
　　柏溪子的喘息渐渐变了调，夹杂着一些不明意义的音节，那是控制不住溢出喉咙的呻吟。他的皮肤在程知懿持续的撞击下，烧成了一种淡淡的酡红色，原本已经疼得软下去的东西竟然又半抬起了头。
　　程知懿受到了很大的鼓舞，顶弄得更加卖力了，频率也渐渐快起来，每一次进入都深插到底。柏溪子终于是有些受不住了，拿手掌推着程知懿的胸口：“慢……哈啊……慢点……”
　　程知懿舔了舔烧干的嘴唇，放慢了点速度，殷切地问他：“有……有一点舒服了吗？”
　　柏溪子怨怼地瞅他一眼，咬着嘴唇不说话。
　　程知懿就撅起屁股，再猛地往前一挺腰。柏溪子被他撞得一抖，惊慌地叫出了声。程知懿却觉得很受用，又连撞了好几下，柏溪子眼角绯红，攀着他的肩膀密密地喘，喘得程知懿肝尖儿都颤了，下体又胀大一圈。
　　“不……不行了……”柏溪子终于开口讨饶，声音里都带着哭腔，也不知是疼了还是舒服了。
　　程知懿其实也有点快绷不住了，柏溪子太紧了也太软了，他能撑到现在全凭一口气吊着，要不然早就泄了。这会儿听柏溪子这样说，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是加快了速度。
　　柏溪子胡乱地用手去推他，可是根本使不上什么劲儿。
　　程知懿把他一条腿架上自己的肩膀，腾出一只手来握住他半软的东西，一握上去柏溪子就剧烈地抖了一下，跟着用手拽住了程知懿的手腕。程知懿没理会他的手，一边继续高频地抽插一边飞快地给他打。
　　才打了没两下那根东西就硬邦邦的了，程知懿沾着前端分泌出来的液体往下捋，捋了几下柏溪子就抖得筛糠一般，后面一下绞紧了，程知懿差点被他绞得射出来，咬牙才忍住了。
　　到后来，柏溪子的哭腔都变了调，临到高潮的时候，他似乎是无意识地就叫了一声“程南枫！”
　　头晕脑胀的程知懿却听见了，一下愣住了，手上的动作也停了。
　　柏溪子在即将攀上顶点的时刻被强行刹车，就像一颗枣核卡在喉咙口上不去，也下不来，说不出的难受，整个人都不耐地扭动起来。程知懿回过神来，也没说什么，又给他打了几圈，柏溪子就哭叫着射了，精液喷了程知懿一手。
　　程知懿却没射出来，就着插入的姿势把他抱住了。
　　等到柏溪子渐渐平静下来之后，程知懿给他把头发理顺了，又摸了摸他的脸，缓缓往里挺了一下腰，这才说道：“我还是喜欢你叫我程医师。”
　　柏溪子失焦的眼神慢慢聚拢回来，半晌，抬手抱住程知懿的脖子：“为什么？这么喜欢医生的角色？”
　　程知懿感觉胸口有点发闷，半天才道：“嗯，这个身份让我感觉……很安全。”
　　柏溪子懒洋洋笑了一下，“那就——如你所愿。”他把嘴唇贴到程知懿耳边，拖长了尾音轻悄地叫了一声：“程~医~师~”
　　热气喷在耳朵上，程知懿忽的痉挛了一下，射了。
　　这趟车大家坐得还满意吗？
　　满意的话请给个好评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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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暗流
　　其实程知懿有心想要再做一次的，总觉得刚刚那个刺耳的名字使得这场性事颇有些不完美。但这次没搞得像上次一样狼藉，已经算是万幸了，要是再乱来又弄出血那就很尴尬了。
　　而且他自己身上本来也有伤，这么折腾过一通后，伤口也是隐隐有些疼起来，便没再动什么别的心思。两人简单清理了一下后，抱在一起睡了。
　　结果那天晚上，破天荒的，柏溪子居然比他先睡着了。虽然也是吃过药的，但是程知懿认识他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睡着时的样子。
　　纤长的睫毛投下一片温柔的暗影。
　　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
　　很乖，很恬静。
　　看来今天他是真的累了。程知懿脑中忽而闪过了一个念头——如果让他更累一些，是不是药物还能再减量？
　　仿佛看到了一丝曙光，程知懿突然有点激动，之前说给柏溪子治疗失眠症，但其实他心里还是很虚的，方法用了很多，作用是半点也没有，以至于他都有点泄气了，脱敏治疗也停滞了很久。可现在看着柏溪子的睡颜，他又重燃了信心。
　　他的失眠症是可以被治愈的！
　　翌日，程知懿就跟柏溪子提出了要重新开始系统脱敏治疗。之前几个月的努力不能白费，得让他走出家门，再慢慢地开始做一些有氧运动。身体疲累了，大脑就能休息了。
　　正半躺在沙发上看书的柏溪子闻言愣了一下，又抬起眼皮看了程知懿一眼，乌黑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程知懿以为他肯定要拒绝，已经打好了腹稿，准备无论如何也要说服他。可谁知柏溪子只是简单回了一句“好”，就又继续看书了。
　　简直是意外地顺利。
　　考虑到昨晚刚进行过“激烈运动”，程知懿体贴地让柏溪子休养了两天，才安排了新一轮的脱敏治疗。开始照例只是在附近转了转，因为之前做过多次尝试了，柏溪子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抗拒。只是刚出门那会儿，他还是很紧张地拽着程知懿的袖子，走了几圈后他才慢慢放松了些。
　　这次程知懿有充足的时间陪他进行脱敏，也不像之前两次脱敏之间有长达一个礼拜的间隔。两个人也没什么要紧事，就到处晃悠。小超市里买点菜，健身器材上活动一下，或者沿着小区外的那条种满了银杏树的路遛弯。
　　柏溪子还是戴着口罩。天气渐凉，两人都穿着风衣，走到没什么人的地方，程知懿就把柏溪子的手塞进自己的风衣口袋，然后在口袋里握着他的手。柏溪子立刻紧张地四下看，又把手往外抽，但程知懿握得紧，抽了几下没抽出，他只得小声道：“被人看见……”
　　程知懿把他握得更紧：“没人看见。”
　　柏溪子口罩里的脸都红了，只好走得离程知懿更近了些，两人的风衣挨在一处，远远看去倒也分不清两人的手是不是塞进了同一个口袋。
　　附近都逛得差不多之后，两人开始走得更远一些。每到一个陌生的场景，程知懿都会给柏溪子一点时间调整情绪，有的时候也会在旁边给他念放松的步骤，让他跟着自己的节奏深呼吸，或者引导他去看附近的其他人，把注意力从自身挪开，等到他完全不感到恐惧和焦虑的时候才会继续去下一个陌生的场景。
　　一晃一个礼拜就过去了，程知懿为期半月的“病假”差不多进入尾声了。
　　这半个月可以说是程知懿工作以来，最悠闲的半个月了。杨锐真的很守信用，一次也没给他打过电话，完全没拿单位的事情烦他。但程知懿知道，刑警大队这种地方，哪有个消停的时候？他怕杨锐遇事咬牙硬抗，中途还是不放心地偷偷给谭培培打了个电话。
　　谭培培说最近没有什么棘手的新案子，都是在处理之前积压的案子，做一些跟进的工作，队里大家也各司其职，没出什么乱子，又嘱咐他好好养伤。程知懿这才稍稍放心了些。
　　柏溪子那边的治疗目前进行得也很顺利，日常出门和购买一些生活用品已经没什么太大问题，只是他依然拒绝乘坐公共交通工具，也不能呆在人多的封闭环境中，下一步就要针对这些特殊场景进行快速脱敏了。
　　这段时间两人吃住行都在一起，关系较之前当然是更亲密了，间或也做过两次，程知懿不敢把他弄狠了，每次都是小心翼翼的，那方面倒也算得上是和谐。
　　事态的发展好得出乎程知懿的意料，一切顺利得让人几乎无法相信。可程知懿总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多年刑侦工作培养出的直觉提醒着他，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他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就仿佛平静的河面下涌动着无法预知的暗流，可你只有被暗流卷进去了，才知道原来河面的平静，都只是假象。
　　真的是逢更必熬夜。我不想熬夜，想做一个9点更新的选手，哭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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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那我动了？
　　“怎么样？还行吗？”程知懿把着柏溪子的腰，勾着头殷勤地问他。
　　柏溪子趴跪在床上，头埋在手臂里，从鼻子里哼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那我动了？”程知懿又问。
　　“……嗯。”柏溪子也是有些无语，他想说你该怎么来就怎么来，不用每一步都要请示我，可是又觉得有点说不出口。
　　程知懿也是委屈啊，没办法啊，按说万事开头难，只要开了头，后面再进行起来就会容易得多。可这么多天了柏溪子愣是一点没见松，虽然不像第一次那么干那么涩，却依然紧得够呛，每次进去总得费一番周折。
　　而且这个人娇弱得很，也嘴硬得很，弄疼了他也不会主动说，好几次事后他都发现柏溪子那里肿起来了，就差没出血了。于是后面再做这个事儿的时候，程知懿就变得嘴碎了许多，东问西问的只怕伤着他。
　　这会儿得了柏溪子的允许，程知懿立刻前后晃起腰来。等到柏溪子的呼吸声重起来，程知懿就加大了幅度，抽出至大半，再用力撞进去。
　　弄了不到一刻钟，柏溪子原本架起的双肩就渐渐塌下去，脱力似地陷进柔软的枕头里——他这是累着了。
　　程知懿有点惭愧，其实今天本不该做的，昨天晚上才折腾过他，柏溪子那儿还微微有些肿。他们的频率，从最开始的三、四天一次，到后来两天一次，再到最近两天，几乎是“夜夜笙歌”了。
　　怎么能对一个男人这么着迷呢？往日里他总觉得自己跟个老年人一样，既无趣又寡淡，脑子里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对性事几年也提不起兴致。可是自从认识了柏溪子，他变得像个愣头青一样，整日里精虫上脑，柏溪子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就能让他勃起。
　　有点过分了。程知懿心里也清楚。
　　他应该让柏溪子好好休养的，但是……今天是他这半个月病假的最后一天了，也是他们这样朝夕相处的最后一天了。明天一大早，他就要回去上班了，半个月，已经是给一个刑警队长放假的极限了。回去之后，摆在他面前的，是处理不完的案子，是复杂繁琐的人际关系，是没完没了的加班。
　　一想到这些，他的心情就有些低落。再没有这样大段大段空白的时间和这个人耳鬓厮磨了。从前他孤家寡人一个，再怎样疯狂的加班也不觉得有什么，反而觉得越忙越好。可是现在心里有了牵挂，有些什么东西就变了。
　　临睡前，看到柏溪子安静地靠在床头翻书，他心里翻涌的那些复杂的情绪就蒸腾成了欲望，然后一个没忍住，柏溪子就被他压在了身下。怎么说呢，这个人，实在是太漂亮了。不止是脸，还有他精瘦的身体。
　　程知懿情不自禁地伸出两根手指顺着他的臀缝向下滑。从他翘起的尾椎，到他的后颈，塌出一条婉转漂亮的曲线，像一部设计精妙的滑梯。
　　柏溪子颤了几下，瓷白的皮肤微微泛红了。
　　程知懿喉结滚动了一下，嗓子眼一下发紧了。他伸出一只手顺着柏溪子柔软的肚皮向上摸，摸到他的胸口，掐住那已经硬起来的一点反复揉捏，柏溪子身后忽的一下绞紧了，跟着整个人微微抖起来。
　　程知懿手上不停，身下也不停，加快了冲撞的速度。柏溪子撑不住似地腿直往下滑，程知懿便把住他两条腿撑住他，继续大力抽插。又干了一会儿之后，柏溪子就哆嗦着伸手去摸自己前面。
　　程知懿就知道，他快射了。之前几次都是这样，柏溪子通常都撑不了很久，有的时候是他自己打出来，有的时候程知懿给他打出来。
　　但这次程知懿不想让他通过刺激前面射出来，他很在意每次做柏溪子到底有没有舒服到。于是他飞快地抓住柏溪子的手腕反折到背后：“别这么快，再，再坚持一会儿……”
　　柏溪子诧异地侧了一下头，终于也是没说什么。
　　程知懿掰着他一瓣屁股，又是几个大力的冲刺，然后喘着粗气问他：“舒服吗？”
　　柏溪子把头转回去埋进枕头里，不做声。舒服不舒服的，这个怎么说呢，要说舒服吧，开头那会儿还真是挺疼的，要说不舒服完全只有疼吧，那也不至于，偶尔也有那么几下，被撞到哪里的时候，身体里好像突然有通电的感觉，但都很短暂，也很缥缈，这感觉，抓不住。
　　最重要的是，身为男人，躺在另一个人男人的身下承欢，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哪还有脸去说什么舒服不舒服的。
　　程知懿见柏溪子半天闷声不作答，便坏心眼地使劲儿顶了他一下，只一下，柏溪子突然就惊叫出声。程知懿懵了一下，接着反应过来，照着刚才的角度力度又来了一下，柏溪子的后面立刻大力收缩了一下。
　　程知懿来了劲头，也不去抓着柏溪子的手了，两手把柏溪子的屁股用力向两边掰开，找准了角度死命往里撞。
　　没两下柏溪子就带着哭腔开口了：“不行！”
　　“什么不行？”程知懿装傻。
　　“不……”柏溪子的腿直打抖，声音也发颤：“不能，不能……这样弄……”
　　昨晚本来想更的，结果504了，没更成。头一次大中午更新，不知道有没有人看的。但还是要说一句迟来的，中秋节快乐！
　　【这章补了些内容进去，朋友们重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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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老流氓
　　一个重要的通知：刚刚看到废文的通知，9月26到10月10之间关站😭也就是说这段时间网站会打不开。 请大家提前关注夏夏的微博【ID:夏子煦x】在废文关站的这段时间，会在微博继续更新。追更的小伙伴可以转战微博一段时间。假期我会努力多更一点的。
　　程知懿觉得自己像个老流氓，别人明明说了不能这样弄，可他就偏想要这么弄。
　　他想看柏溪子发抖，想看他散发出魅人的气息，想让他觉得舒服，想让他念着一点自己的好。这样将来哪天自己的真实身份暴露了，他不至于一脚把自己踢开。
　　打定了主意的程知懿在柏溪子慌乱的推拒中毫不手软，牢牢抓住他的胯骨一下比一下用力地往里撞。
　　每撞一下，柏溪子都无法自抑地跟着抖，抖得脚趾尖都蜷起来。他想克制着不发出声音，可是他的身体里面仿佛藏着一个开关，那个开关被按下去的时候，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呻吟。
　　程知懿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既兴奋又新奇，柏溪子越躲，他就越往里去。最后柏溪子被撞得没办法了，只好双手抓着床单想往前爬，但这时候他哪里真的有什么力气，程知懿一撞进去他就觉得浑身通了电似的都软了，还没爬出一点就被程知懿掐着胯骨又拖回来继续肏。
　　“程，程……程南…啊…枫……”柏溪子眼前都是模糊的，声音被撞得支离破碎，连不成句子：“……不……哈啊，不要……”
　　程知懿却是更加凶狠地撞了他一下，喘着粗气道：“叫程医师！”
　　“程……程，程医……师……”柏溪子边抽气边断断续续地叫，因为太强烈的刺激而无法控制的生理泪水已经沁入了床单里。他用额头抵住自己的手臂，努力地想集聚一点力气，但对方一个大力的冲撞就让他前功尽弃。
　　看到柏溪子如此听话，程知懿很满意，但却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他。到了这时候，好像也并不需要那些多余的动作了。他不再去抚触柏溪子身上其他地方，只专心致志地做活塞运动，简单，却高效。
　　在这种持续的冲撞碾磨下，柏溪子被磨得脑袋都发蒙。这是他从来都没有过的感觉，小腹那里很涨，前面源源不断流出了好多东西，简直有点像要尿出来了一样。他有点害怕了，怕自己真的会尿出来，于是他用力的收紧了括约肌，想把那种尿意憋回去。
　　可结果程知懿被他突然咬紧了往里猛吸，顿时爽得倒抽一口气，跟着动作愈发迅猛起来，变着法儿地蹂躏那块脆弱敏感的地方。
　　柏溪子已经彻底撑不住了，整个人都往下滑，全靠程知懿提着他的胯才能继续。他全身的皮肤发烫，烧出一种漂亮的酡红色，光洁的后背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风情。程知懿看着自己的东西在这样一副美丽的身体里进进出出，视觉上和心理上的刺激让他终于也是有点受不住了。
　　最后在几个大力的冲刺之后，柏溪子突然哭叫了一声，跟着痉挛起来，一把细腰在程知懿手里上上下下起伏着，而他身后也在剧烈地收缩着。程知懿不知道他是不是射了，咬着牙又冲撞了几下，也是没忍住全射在他里面了。
　　全射完之后，程知懿还在里面拱了几下，才有点不甘心似地退出来。他把已经软成一滩的柏溪子小心翼翼托到旁边躺下，然后就发现刚刚他们所在的地方，床单上有一大滩东西，清亮粘稠的液体混着散发着腥气的白浊。
　　柏溪子果然也射了。
　　程知懿心满意足地也躺了下来。
　　好一会儿之后，柏溪子好像渐渐缓过劲儿来了，稍稍动弹来一下，接着出声道：“明天，真的回去上班了？”
　　“嗯，”程知懿开口的时候，嗓音还有些嘶哑：“半个月了，也该回去上班了。”
　　“不回去不行吗？只做我一个人的医生不行吗？”柏溪子的嗓子也叫哑了。
　　程知懿疲累地笑了一下：“不回去上班咱俩喝西北风？”
　　柏溪子咬牙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我养你啊。”
　　程知懿失笑：“你拿什么养我？你卡里还有一毛钱吗？”
　　“我可以把车卖了。”柏溪子说得很坦然。
　　程知懿愣了一秒，再开口的时候语气无比的温柔：“别开玩笑了，那车挺好的，留着吧，我偶尔也想开开。”
　　“那我可以卖……”
　　“你什么都别卖。”程知懿打断他：“不光我回去上班，总有一天，你也是要回去上班的。”
　　柏溪子没有接话，只拿那双深邃黝黑的眼睛看着程知懿。
　　程知懿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了，便也翻身侧躺着跟他对视，没一会儿就揉着眼睛狼狈地转移话题道：“我要给你留家庭作业了。明天，你自己去趟小超市，买点水果和牛奶。记住了吗？”
　　柏溪子不回答，只问：“你什么时候再来？还是要等到下周末吗？”
　　程知懿沉默了一会儿：“如果你按时完成我留的家庭作业，我就明天晚上来。”
　　“成交。”
　　刚刚看到废文的通知，9月26到10月10之间关站😭也就是说这段时间网站会打不开。
　　请大家提前关注夏夏的微博【ID:夏子煦x】在废文关站的这段时间，会在微博继续更新。追更的小伙伴可以转战微博一段时间。假期我会努力多更一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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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有钱了才能包养你啊。”
　　柏溪子果然保质保量完成了家庭作业，虽然据他自己说还是戴着帽子口罩全副武装去的，不过也已经算是迈出一大步了。看来针对柏溪子这种非先天性的社恐，脱敏治疗还是颇有成效的，程知懿十分欣慰。
　　只是休息了半个月，积压的工作也是十分够呛，虽然有杨锐帮把手，还是折腾到九点多才下班。到柏溪子家楼下已经十点了，按门铃的时候程知懿莫名有些忐忑，但柏溪子很快开了门，什么也没说，只是问道：“吃饭了吗？”
　　“嗯，吃过了。”程知懿边换鞋边问：“你呢？”
　　柏溪子却是走到餐桌旁说道：“给你留了饭，要再吃一些吗？”
　　“你自己吃了吗？”程知懿略有些惊诧地也走过去，干净简单的两菜一汤，赏心悦目。
　　“吃过的。”柏溪子边答边端起盘子：“我帮你热一热。”
　　几分钟后，程知懿吃上了热乎乎的饭菜，虽然说不上有多好吃，可是比起以前在队里加班的时候没完没了的方便面，真是不知要强上多少倍了。
　　一边吃程知懿一边偷眼去瞧柏溪子，今天他穿了套银灰色法兰绒睡衣，头发挽到脑后随意扎了个马尾，扎得并不齐整，有点凌乱，但衬着他那张清冷俊秀的脸，竟然有种居家的感觉。
　　张罗好饭菜后，柏溪子就走回沙发前坐在了地毯上，面前低矮的茶几上，摆了一台笔记本电脑。这会儿他正对着电脑屏幕滚动着鼠标，很专注的样子。
　　现代人用电脑，再正常不过了，但这事儿发生在柏溪子身上，就有点反常。程知懿认识他这几个月以来，他有空的时候都在看书，偶尔看电视，虽然也有手机但并不常用，也没有见过他用电脑，导致程知懿一度以为他是对电子产品有抵触。
　　可为什么偏偏今天搬出电脑来了？程知懿在餐桌上坐的方向看不到他的电脑屏幕，咬着筷子纠结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在玩游戏吗？”
　　“没有，”柏溪子仍然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看点资料。”
　　“什么资料？”
　　“财经方面的。”
　　程知懿装作不经意地放下筷子走到沙发边去，飞快地瞟了一眼电脑屏幕，果然是好多数据和表格：“怎么突然看起这些来了？”
　　“想挣点钱。”柏溪子也没避讳，大大方方把屏幕让给程知懿看。
　　“怎么突然……想起挣钱来？”程知懿抓瞎，柏溪子电脑屏幕上每一个数字他都认识，但这些数字凑到一起就变成了天书。
　　“有钱了……”柏溪子转头看程知懿一眼，轻笑了一下：“才能包养你啊。”
　　程知懿汗颜，他可从来没想过吃软饭什么的，而且他也不觉得柏溪子看点数据资料就能挣到钱了，正准备问问他打算怎么挣，柏溪子却像想起什么来，突然“啊”了一声，然后伸手在衣服兜里掏来掏去，半晌，掏出点什么东西塞进程知懿手里。
　　“这什么？！”程知懿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柏溪子。
　　“门禁卡，”柏溪子盯着电脑屏幕，没去看他，只飞快地往下翻动资料：“还有我家大门钥匙。”
　　“这……”程知懿看清了手里的东西，有些语无伦次了：“你这是……”
　　柏溪子笑笑，怕他拒绝似地抢先说道：“我主要是怕麻烦，每次还得赶着过来给你按门禁。钥匙你拿一套，图个省事。”
　　远程开个门禁而已，能有多麻烦？程知懿心里清楚，柏溪子给他这钥匙意味着什么。看一眼手里的钥匙和门卡，他攥紧了，须臾，又摊开手掌看一眼，看完了又紧紧握住，像个意外捡到漂亮贝壳的小孩子，小心翼翼又喜不自胜。
　　如果说之前，程知懿对于“在一起”这个概念还很模糊很茫然的话，那么今天，他终于是对这个词有了实感。虽然他们都是男人，但是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终于可以更新了！！昨天打开废文发现全部变成了英文，也不知道是咋回事，我也不敢问，我就没有更。我以为今天会自动变好的，结果并没有！于是我还是去问了一下小伙伴，原来可以手动调成中文。好吧是我太蠢了。
　　今天开始更新了，隔日更一次，夏夏的微博已经更到第70章 了，今晚会更71。着急看后文的话可以去微博看~搜文名或者夏子煦都能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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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你最喜欢几月？
　　以前程知懿总觉得，改变习惯是很难的，一个人生活了太久，很难再接受和其他人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但是遇到柏溪子后他才发现，其实也没有那么难。
　　自从拿了柏溪子家的钥匙，一周总有一多半的时间他会过来住。有的时候晚上出警，或者加班太晚，他就回自己家住，毕竟一个心理医师晚上加班到凌晨，也是不太好解释。
　　住在柏溪子家，不方便总是有一些的，比如不能配枪，也不能穿着警服就过去了，警察证也得小心藏好等等。但总体来说这些都是小问题，相比之下，两个人一起生活，带给程知懿更多的是惊喜和感动。
　　门口为他留的那一盏灯，桌上冒着热气的饭菜，等他回家的那个人……都让他受宠若惊。
　　他没想过自己能得到这么多。
　　父母离婚之后，他跟着母亲改嫁，很快他同母异父的弟弟出生了，他成了那个家里可有可无的角色。没人在意他是不是吃饱了，穿暖了，回晚了也不会有人问，下大雨也不会有人来学校接没有带伞的他。
　　为了能继续读书，他得努力讨好每一个人。在那个家里，他是最听话的孩子，从不跟大人顶嘴；他是最懂事的哥哥，从来不跟弟弟争东西；他也是最温驯的帮手，家务事都抢着做。可那时的他，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后来终于考上大学离开了那个家，谈了漂亮的女朋友。顾朵儿是娇俏的公主，十指不沾阳春水。恋爱一年，他给她洗衣做饭，为她铺床叠被，甚至因为她一句“马桶不干净我不坐”，每天花半个小时给她刷马桶。
　　他没觉得委屈，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从小到大，他已经习惯了，习惯了被忽视，习惯了照顾别人，习惯用很多很多的付出，换回一点点的爱。
　　虽然最初是被迫和柏溪子在一起的，但他既然答应了留下来，就决定了要全心全意对他好，他从来没指望能从柏溪子身上得到什么。可柏溪子为什么没有按常理出牌？他不是天子骄子吗？他不是骑着白马的王子吗？他明明应该生存能力九级伤残的，可他却每天坚持在厨房烟熏火燎地鼓捣，染一身人间烟火味。
　　从母亲和女朋友那里都不曾得到过的关爱，最后从一个男人身上得到了。在正常的亲情和爱情中都没有拥有过的东西，最后在和另一个男人的畸恋中拥有了。
　　很讽刺。
　　却让人沉迷。
　　在柏溪子出现之前，他都不知道，原来两个人在一起竟然是一件这么舒服的事。当年和顾朵儿在一起的时候，他一直处在一种焦虑的状态中。顾朵儿是花枝招展的蝴蝶，喜欢在人群中飞来飞去，他知道这没什么不对，每个人都应该有社交的自由。可觊觎顾朵儿这只蝴蝶的人太多了，这让他很没有安全感，甚至让他焦虑到失眠。
　　但柏溪子不一样。柏溪子没有人际交往，没有朋友圈，他的手机通讯录里只有一个电话号码，他只会给一个人打电话。他像一只安心住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对外面的世界没有一点向往。他永远都在固定的地方等着他，不会变节，不会背叛，也不会离开。
　　这简直太和程知懿的心意了，安全感爆棚，甚至一度让他产生了“干脆不给他治社恐”的念头，当然，最后理智还是会把这种禽兽的想法消灭掉。
　　而且相处得久了，一个人读过的书和他的教养就会在生活细节中一点一点体现出来。柏溪子懂分寸，知礼数，不会斤斤计较，不会胡搅蛮缠，也不会趾高气扬指使他干这个干那个。
　　即便他做了下面那个，他依然是高贵的，优雅的。
　　他会拉着他一起读诗，在秋日的午后，在下着雨的黄昏。程知懿读第一句，他会接着背第二句，他背诗的时候眼睛里总有熠熠的光彩，常常看得程知懿忘记了自己读到哪里了。
　　有的时候他们也读林白的那首《过程》，就是程知懿曾经在柏溪子耳边背过的那首——
　　“八月我守口如瓶 八月里我是瓶中的水 你是青天的云
　　九月和十月 是两只眼睛 装满了大海 你在海上 我在海下
　　十一月尚未到来 透过它的窗口 我望见了十二月
　　十二月大雪弥漫……”
　　“程医师，你最喜欢几月？”问这话的时候，柏溪子正闭目躺在沙发上，头枕在程知懿的大腿上。
　　“四月吧。四月里遍地蔷薇，是最美好的季节了。”程知懿一手端着咖啡，一手放在柏溪子脸侧，摩挲着他的耳垂：“你呢？你最喜欢几月？”
　　“十二月。大雪弥漫的十二月。”柏溪子不假思索说道。
　　“哦？”程知懿诧异道：“为什么？”
　　柏溪子抬眼看他，问了一个问题：“程医师，你觉得到底是过程重要，还是结果重要？”
　　程知懿有点不适应柏溪子的跳脱，但还是认真思忖了一会儿：“我觉得过程重要。”
　　柏溪子却摇了摇头：“不，我觉得过程一点都不重要，你看这首诗里写到的，初遇时蔷薇遍地，在一起时青草芬芳，麦浪翻滚，可是再美好的过程，终究也逃不脱大雪弥漫的结局。所以我喜欢十二月，一场大雪就能掩埋掉所有美好的十二月。”
　　“可是如果结局已经不美好了，那么美好的过程至少能给人一点面对结局的勇气吧？”程知懿道。
　　“程医师，那你的意思是不是，只要过程足够美好，就能让你觉得悲惨的结局不那么难以接受？”柏溪子自下而上盯着程知懿，表情非常认真。
　　“差……差不多吧。”程知懿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他隐隐觉得柏溪子似是意有所指，但又觉得他好像只是在讨论这首诗。但不管怎么样，这个话题让他莫名有点不舒服，便转移话题道：“想不想听歌？”
　　“你学会新歌了？”柏溪子问话的时候已经带上了笑意。
　　“没有，还是那首。”程知懿把咖啡放回茶几上，怕一会儿唱起来咖啡被柏溪子打翻。
　　“行吧，那你唱。”
　　这是他们的固定节目了，每次发现柏溪子情绪不好，或者想逗他开心的时候，程知懿就给他唱那首土味RAP：“愿你天黑有灯，嘿，下雨有伞！”
　　柏溪子会从他唱第一个字一直笑到他唱完最后一个字。程知懿就经常给他唱这首歌，看他笑得眼尾都翘起来。
　　简直美好得像童话一样。
　　程知懿甚至有过冲动想要把自己的真实身份跟柏溪子坦白，请求他的原谅，然后跟他一起白头到老。可是每当这种时候，又有一个声音提醒他，还不到时候。即便现在的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完美，却还是有一些不和谐的音符。
　　比如，柏溪子从不和他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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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刺
　　最开始，程知懿并不觉得是柏溪子不愿意和他接吻，他只以为是姿势不对，或者是不凑巧没吻到。但是两人做的次数多了，稍微留点心就能发现，那些看似无意的错过，其实是有心。
　　程知懿不是霸道自私的人，不会做强人所难的事。既然已经发现了柏溪子是不愿意，就不会再刻意去做。但这件事终究像一根刺扎在了他的心上。
　　柏溪子没有洁癖，这点他很早之前就确认了。没有洁癖却又不愿意接吻，会是什么原因呢？程知懿没有问过，是不敢问，也是不舍得问。
　　他怕问了，绚丽的肥皂泡就会被戳破。
　　还不如就这样不清不楚地过。
　　至少现在柏溪子的眼里没有其他人，也许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再久一点，给他的耐心再多一点，他就能卸下心防，真正地接纳自己。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让程知懿不太放心的就是，柏溪子的情绪依然不太稳定，有的时候会做出一些特别危险特别奇怪的举动。
　　比如有一次柏溪子说新学了一道菜，非要给程知懿做，把他赶到客厅看电视。百无聊赖地把几十个电视频道换过一轮后，程知懿还是忍不住悄悄凑到厨房门口想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结果却发现案板上的土豆切到一半，柏溪子拿着那把切菜的刀在自己手腕动脉处来来回回地比划，表情极度认真，好像真的在研究从哪儿下手比较合适似的。
　　程知懿差点就要冲进去了，结果下一秒他又若无其事切起了土豆。
　　还有一次程知懿睡觉睡到半夜，醒来发现柏溪子不在旁边，出去找才发现，已经是秋冬时节了，这么冷的天气里，他穿着单薄的睡衣，一个人坐在露台的栏杆上，一双腿都吊在栏杆外晃来晃去的，嘴里还念念有词的好像在唱歌。
　　程知懿躲在屋里不敢出声，生怕有点什么动静惊吓到他。这个露台外面是没有挡板的，三十几层，一个不小心滑下去，能把全身的骨头直接摔成渣。
　　可是这边程知懿吓得心脏病都要出来了，那边柏溪子却不知想到什么，突然一个人默默地笑了起来，笑得肩膀都在抖，像个神经病一样。大半夜的，那感觉，特别渗人。
　　程知懿在后面看得脚底生寒，柏溪子，真的是一点都不怕死的。
　　之后没过多久，这一点再度得到了验证。
　　为了配合上头安排的扫黄打非专项行动，这段时间队里大范围摸排辖区内的娱乐场所，梳理线索蹲点布控忙了好多天，最近几天开始收网了，行动时间都是晚上，程知懿就有好几天没过来柏溪子这边。
　　最后一天收队时间尚早，程知懿掰指头算算几天没见着柏溪子了，出任务也不方便跟他联系，也是时候回去看看了，便把剩下的事儿交代给杨锐，自己拾掇了一下往柏溪子家赶过来。结果一进屋，发现屋里没人，卧室的灯也没亮。
　　已经快深夜十一点了，这个时候柏溪子自己出去了？！这挺反常，程知懿正要掏出手机给他打电话，就听到一个声音从上面传来：“你回来了。”
　　程知懿一抬头，发现柏溪子背朝大门坐在二楼的楼梯扶手上，正转头冲他挥手。
　　“怎么坐在那儿了？”程知懿松了一口气，向他走过去：“快下来，小心摔下来。”
　　“摔下来你接住我啊！”柏溪子歪着头笑，露出小孩子一般天真的神态。
　　“别开玩笑了，”程知懿边脱外套边仰头看他，也带着笑意道：“我哪接得……”
　　“我下来了。你要接住了。”柏溪子没等程知懿把话说完，自顾自转回头去，双手平展开，整个人直接就往后仰，他的动作不快，但也没有丝毫迟疑。
　　程知懿先前还以为他闹着玩，等到柏溪子整个身体后仰到60度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柏溪子不是在开玩笑，他的眼睛是闭着的，他是真的要这样后仰摔下来了。
　　“操！！！”程知懿的脸刹时变得惨白，从楼梯上去拉住他绝对来不及了。在警队里多年摸爬滚打训练出的直觉使他的身体迅速做出了反应，那一瞬间爆发出的能量和专注力使他在目测计算柏溪子落点的同时已经向着那个方向冲了过去。
　　柏溪子并没有给他太多思考和准备的时间，他甚至根本就没有在意程知懿是不是能接住他，来不来得及赶过去。他就这样像一只折翼的蝴蝶翩然落下。
　　程知懿看着他坠下来，呼吸一滞——来不及了，从楼上落下来总共不过几米，来不及赶过去，更来不及调整好姿势接住他了。电光火石之间，程知懿心念一动，猛地向前冲着地板一个飞扑。
　　身体接触到地板的一瞬间，有什么重物砸到了他的后背上。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这一下差点给他砸背过气去，过了好几秒程知懿才一下子猛咳起来，腰像断了一样疼。咳了几声之后程知懿怒从心起：“柏溪子！！！你疯了吗？！不要命了？！！”
　　柏溪子却笑起来：“程医师，你知道吗，在空中的感觉特别棒，世界都是颠倒的。”
　　“你是不是喝酒了，还是中邪了？！”程知懿用手撑住自己的腰，勉力转身往后看还压在他身上的柏溪子：“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你今天差点就死在这儿了你知道吗！”
　　柏溪子却越笑越大声，笑声中又夹杂着抽气声：“可你这不是接住我了吗？我们再来一次啊！”
　　“再来个屁！”程知懿扶着自己的老腰，咬牙切齿：“你敢再来一次，我就把你艹到一个礼拜起不了床！”
　　“行啊，你艹一个试试。”柏溪子翻身，用细瘦的手腕勾住他的脖子：“你知道你几天没来了吗？打电话也不接，”他在程知懿的衣领处嗅了嗅：“身上还有这么重的脂粉味。”
　　“我那是……”程知懿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有点心虚了，气焰消弭了大半。
　　“嘘——”柏溪子把手指压在他的嘴唇上，摇了摇头：“我不需要你的解释，我要你交作业。”
　　“交什么作业？”程知懿一时脑子没转过弯来。
　　柏溪子笑一笑，把手探到程知懿身下，用力握住了：“你说呢？”
　　昨天说了收藏到5000了就连更三天的，今天是第二天。
　　感谢大家的收藏和评论留言，每一条留言我都会看很多遍，谢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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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交作业
　　“可……可以了，”柏溪子趴在沙发靠背上，裤子被扒到大腿上挂着，他斜飞着眼角往后看：“差不多行了……”
　　程知懿把手指从他身体里拔出来，那粉嫩的入口立刻颤颤地收缩了几下，挤出一点透明的黏液，看得程知懿嗓子眼儿都紧了。虽然迄今为止也做了无数次了，但大部分时候两人还是挺中规中矩的，都是在床上黑灯瞎火地弄，鲜有机会见识到这样刺激的画面。
　　“别看了！”柏溪子似是有些羞赧，稍稍直起些身体，那隐秘的入口就躲进了臀瓣里：“把灯关了！”
　　“关什么灯！”程知懿喘着粗气就开始拉皮带扣：“不是要我交作业吗？你看有谁是关着灯写作业的？！”
　　“你……”柏溪子气结，但程知懿就爱看他眼尾绯红的样子，生气也那么好看。他把柏溪子的屁股往后拖了拖，又在他的肩胛骨中间按了一把：“趴下去一点，我要进来了。”
　　柏溪子就咬着牙把头扭回去，腰身塌下去了，屁股抬高了，粉红色的小嘴露出来了。程知懿都来不及把裤子全脱掉，解开拉链就把自己的东西掏了出来，急吼吼怼上去，滚烫的前端一触到那张“小嘴”，柏溪子就剧烈地抖了一下。
　　前后磨了两下，程知懿硬生生地往里挤，入口那些粉嫩的褶皱都被撑开了、崩圆了。柏溪子吃痛地轻哼了一声，张着嘴吸气。
　　其实平日里程知懿都是会认真做好前戏的，但今天他实在很气恼柏溪子不爱惜自己的举动，有心想要惩罚一下他，再加上柏溪子那样挑衅他，所以他从地上爬起来之后直接就把柏溪子压在沙发上扒了裤子，扩张也做得很马虎。这会儿听见柏溪子抽气的声音，知道是弄疼他了，顿时又有点愧疚。
　　不过两人做的次数多了，程知懿心里大概也有数，柏溪子已经渐渐习惯他的尺寸了，入口是紧了一些，但只要撬开门了，后面就很容易了，稍稍动几下柏溪子就能软得像一滩水。
　　所以程知懿也没打算停手，全推进去之后，小幅度抽插了一会儿，待柏溪子稍稍适应了一些后，就抽出至大半，准备一个深插捅到底。谁知刚往前挺了一下腰，就感觉后腰猛地一阵酸痛，隐约还听见“咔”地响了一声。
　　“操！”程知懿一下僵住了。
　　“怎么了？”柏溪子也是做好了被重重撞进来的准备，谁知半途却停了下来，他也有些迷茫地回头去看。
　　然后就见程知懿像电影里的慢动作一样，缓缓抬起双手扶住了自己的后腰，又瞪着双眼看他：“还不是给你压的！”
　　柏溪子看他像个老汉一样扶着腰，有点想笑，却还是忍住了，关切地问道：“没事吧？”
　　程知懿慢慢地左右扭了扭，感觉了一下，道：“可能腰椎关节有点错位了。”
　　“要去医院吗？”柏溪子露出一点忧虑的神色。
　　“那也不用，过两天就好了，”程知懿没太当回事，“倒是你，那么高掉下来，真没事吗？没伤着哪里吗？”
　　“没有，”柏溪子低垂着眉眼，温顺地摇头：“人肉垫子很厚实。”
　　“那就好。”程知懿点点头，对于自己作为人肉垫子的功效十分满意。
　　“那我们……”柏溪子看了一眼两人还连在一块儿的地方，咽下了后半句话。
　　程知懿却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问还能不能继续。
　　“学海无涯，交作业是不能半途而废的，”程知懿街头悍妇一般叉着腰，理不直气也壮：“但我现在不太方便，就劳烦作业本，自己动一动了。”
　　今天晚上有点事，提前更了，祝大家食用愉快。
　　【我也想拥有一个会自己动的作业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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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会自己动的作业本
　　柏溪子咬着下唇，一双眼睛水汽氤氲，他就用那种湿漉漉的眼神绵绵地看住程知懿。程知懿被他那样一看，全身的血液都鼓噪起来了，根本把持不住，此刻就是腰再疼，也挡不住他那颗想把眼前这人吃干抹净的心。
　　但还没等他自己动手，柏溪子已经转回头，双手用力撑在沙发靠背上，开始缓缓往后推，一点一点把身后的巨物吞进去。
　　他居然，真的自己动起来了！！
　　程知懿看得都呆了，直到那片白晃晃的臀肉终于贴上了他的小腹，才回过神一般打了个抖。
　　柏溪子喘得很急，动作却很慢，一边紧紧咬住他一边缓缓把他往外吐。因为太瘦，毛衫挂在他的腰上显得空荡荡的，跟着他的动作来回晃悠，愈发衬得那一截白瓷般的细腰诱人得紧。
　　程知懿喉结滚动了一下。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能看到这样的景象。以前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人，天上月隔岸花一般可望而不可及的人，居然落进了自己怀里。谁能想到，这个水中莲、山顶雪一般清冷出尘的人，现在正在摆着腰露出如此美丽的姿态呢？
　　人果然还是应该好好活着，谁也猜不到你会在哪天得到怎样的奖励。
　　柏溪子很紧张。
　　他想让身后那个人觉得舒服，就像以前他对自己做的那样。但这是他第一次自己弄，不知道怎么弄才好，左一下右一下的对不准，渐渐的就有些着急，又急又害臊，为自己如此不知羞耻地取悦一个男人，臊得整片腰背都红了，从耳朵到脖子更是都红透了。
　　程知懿看着他头发垂落到两边后露出来的那一截优雅美丽却泛红的后颈，知道他是害臊了，可他还是在努力地摆着腰，虽然不得法，弄得也说不上有多舒服，但是这种心理上的满足感是无法言喻的。
　　这个人是天上的神仙，是地上的菩萨，自己是撞了多大的运，积了几辈子的德才能把他这么好的人抱在怀里。
　　程知懿终于再忍不住了，腰疼也顾不上了，双手掐住他的臀肉狠狠顶了进去。
　　柏溪子被他顶得惊叫了一声，惶急地回头看：“你……你的……啊……腰……”
　　“不打紧。”程知懿卖力地顶弄，一下一下往深里去。柏溪子越是躲，他越是往前去，尽找着柏溪子最害怕的那一点碾磨，磨得柏溪子肩背都塌下去，软趴趴地挂在沙发靠背上，濒死的鱼一般张着嘴呼吸。
　　明明已经是初冬时节，程知懿却觉得自己像在个大蒸笼里一样，大汗淋漓的，眼皮都给蒸出了汗。柏溪子也没好到哪儿去，腰窝里都有汗珠在滚。可这时候谁都不能停下来，谁也不想停下来。
　　柏溪子前面已经硬得不行了，被程知懿撞得一下一下打在自己的小腹上，前端渗出的黏液甩到沙发上，拉出晶亮的丝。最初几次两人做的时候，也不知是疼还是怎么，往往是程知懿进去之后，他的那个小家伙就软下来了。
　　可是自从程知懿把他操射过一次后，他好像突然就食髓知味了，每次只要程知懿一进去，就算疼他也会马上勃起。而程知懿只要一看他被自己操硬了，就会愈发兴奋愈发来劲。
　　这会儿他伸手到柏溪子前面一摸，摸到硬邦邦的一根，顿时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全没章法地就是一通狂耸乱顶。柏溪子被他顶得又疼又舒服，整个人像在云海里颠，后面不由自主就把他咬紧了往里猛吸。
　　程知懿没想到他的后面绞起来那么有劲儿，没两下就被他吸得直翻白眼，一不留神没忍住，全泄在里面了。
　　“完……完了？！”柏溪子迷瞪着眼往后看，睫毛都是湿的。他被弄得七晕八素地正舒服，眼看就快要攀上云巅了，可身后却突然停下来了，接着有什么凉凉滑滑的东西开始向外溢。
　　“没完！”程知懿把柏溪子抱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他没把自己的东西拔出来，而是在他里面又拱了几下，哄小孩一般哄他道：“你动一动，动一动我还能硬起来。”
　　柏溪子被他抱起来没有了着力点，两只腿软得根本跪不住，直向下垮。只好用双手反手扣着程知懿的脑袋，把自己挂在他身上。
　　“不……不行了，”程知懿那是才闪了腰的，刚刚又是一通操作猛如虎，这会儿完事了开始感觉到腰上针扎似地疼，柏溪子再往他身上一挂，顿时腰疼得根本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坐会儿，等我靠沙发坐着，腰疼狠了。”
　　柏溪子看着他狼狈的样子，眼角绯红地笑：“看你还乱来吗！”
　　“那你不要了？”程知懿抓着他的胯骨往后一拉，坏心眼地往前一顶。
　　柏溪子就咬着唇不说话了，只拿一双水润的黑眼睛瞪他。
　　程知懿笑一笑，他只是逗他，哪敢真的不把他喂饱。
　　于是搂着柏溪子的腰，几乎是把他整个抱起来了，就着插入的姿势直接转身坐到沙发上，把背贴在沙发靠背上稳住，这才觉得好一点了。
　　“你动一动，”他拍拍柏溪子的屁股：“不然我要掉出来了。”
　　每天打开废文看100次你们有没有给我写评论。
　　所以你们什么时候给我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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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作业没做好就要重做
　　素食小可爱慎点，祝大家食用愉快。
　　柏溪子红着脸把裤子全踢掉了，然后打开大腿，背对着程知懿跪坐在他腿根上。
　　程知懿那东西有点软了，两人这一番折腾换位置，已经渐渐滑出了一截了。柏溪子怕他全滑出去了，连忙夹紧了，用双手扶着程知懿的膝盖，缓缓往下坐。
　　程知懿耐着性子等他弄了一会儿，手又不老实地伸进柏溪子的毛衫里，摸到胸前那块小小的凸起，掐在手中揉捏。
　　“不……不要捏了，”柏溪子抓着程知懿的手，很压抑地喘：“又不是女人。”
　　“女人也没你好看……”程知懿顺嘴就说出来了，没过脑子的。
　　柏溪子听了这话却一顿，半晌，缓缓回头看：“你说……我好看？”
　　程知懿想不出这句话有什么问题，老实地点头：“好看。”
　　“现在这样的我……好看？！”柏溪子再问，眼神中带着些迟疑和不敢置信。
　　“好看呀，”程知懿把一缕垂落在他脸颊边的头发别到他耳后，用温热的指腹摸了摸他的脸，微笑道：“天仙下凡一样的好看。”
　　柏溪子愣了片刻，渐渐扯开嘴角笑起来，笑得眼睛里好像倒映了漫天星河，笑得好像就要哭出来了似的，然后他急急地把头转回去了。
　　程知懿呆呆地看着他黑黑的头发，看着他留给自己的那片单薄的肩背，想着刚刚他那个泫然欲泣的笑，没来由地一阵心慌。像是为了抓住什么似的，他一把抱住他的腰把他整个人拉进自己怀里。
　　柏溪子措不及防地往后倒，可能是被顶到哪里了，他很轻地哼了一声。这声音落在程知懿耳朵里，也哼在程知懿心上，他的胸腔骤然热起来，大脑也热起来，满腔的爱意不知道用什么方式表达，好像只能用身下这根东西来证明给他看。
　　他又硬起来了。
　　又硬又生猛。
　　柏溪子被他颠得直抖，两只手乱抓抓不着东西。他的眼里还挂着泪，气息乱得一塌糊涂。
　　“你……腰……腰不要了？！”他被他颠得眼神都虚了，声音都发颤。
　　“不要就不要！”程知懿根本没在意自己在说些什么，他的脑子烧得都沸腾起来了，只知道没命地往上顶，一下一下戳刺着身上那个人，刚刚腰还疼得跟要断了似的，这会儿也都抛到脑后了。
　　柏溪子头靠在程知懿肩膀上，整个腰腹部被程知懿顶得挺起来，从脖颈到跪在沙发上的膝盖拉出一条完美的弧线，而他身前那根东西则向着空中高高地翘起来。
　　因为是后入，又是从下往上顶，正正好对着那最敏感的一点，每一下都从它上面磨过去，磨得柏溪子前面不停地往外冒前列腺液，淋淋漓漓糊了一肚子。没多大会柏溪子声音就变了调：“停……停一下……”
　　“停不了！”程知懿喘着粗气拒绝他，用手把着他的胯骨不让他逃，用各种刁钻的角度往里探。
　　“不行！”柏溪子尖叫了一声，反手去勾程知懿的脖子，语无伦次地求他：“程……程南枫……程医师……停……停一停啊……”
　　“想射你就射，”程知懿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他的眼睛都烧红了：“别怕。”
　　“不……不是……”柏溪子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我想……想上厕所……”
　　“你不是真的想上厕所，”程知懿停下喘了口气，柏溪子里面痉挛得太厉害了，弄得他都有点受不住：“你那是心理作用。”
　　“不是……不是……”柏溪子一边慌乱地摇头，一边用手紧紧抓住程知懿的胳膊：“我真的……真的要尿……”
　　“那就尿。”有的时候快射之前确实会有这种像要失禁的感觉，通常都只是一种感觉，并不是真的有尿。而且柏溪子每次紧张的时候都说要尿，去了厕所又没有，只能挤出来几滴，所以这会儿程知懿也根本没当回事，只当他是要射了，颠得还更卖力了些。
　　柏溪子却吓得脸都白了，一双眼睛里写满了惊恐。当他意识到身后那个人根本不会停下来的时候，他开始疯狂地挣扎起来。但这时候程知懿哪里会放过他，一把将他两只手别到身后紧紧抱住。
　　“程……程医师……”柏溪子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胡乱地扭动起来，声音听起来像要哭了：“……放……放开……”
　　程知懿虽然大脑充血发热，却也觉得有点奇怪，今天晚上柏溪子的反应怎么这么强烈，这个姿势刺激真这么大吗？
　　“嘘……嘘，别闹，”程知懿的声音也有些发颤了，他一边快速地冲刺一边在柏溪子耳边循循善诱：“很快……就……让你舒服……”说着他腾出一只手绕到柏溪子身前想帮他捋几下快点出来。
　　谁知程知懿的手刚握上去，柏溪子就剧烈地弹动了一下，吊高了嗓音兀地喊了一声：“不要碰！！”
　　但是晚了。程知懿握上去后下意识地就撸动了几下，结果就听柏溪子拖长了尾音“啊——”地尖叫了一嗓子，整个人突然剧烈痉挛起来。
　　程知懿还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手中握着的东西陡然变硬胀大了一圈，紧接着一股水柱从中喷射出来。
　　是的，是喷射，就像广场上的小喷泉突然被打开了一样，一大股透明的液体马力十足地冲出来，足足喷了有半人高，而且持续了十来秒。
　　别说柏溪子了，就连程知懿都吓傻了，从来没看过这种景象，那么大的量显然不可能是精液，难道真的是尿？！他真的把柏溪子艹到失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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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对不起
　　柏溪子整个人都瘫了一样，再没有刚才挣扎的那股劲儿了。这波喷完后他前面还硬着，完全没有软下来。回过神的程知懿试着又顶了他几下，结果顶了没几下他又抖着腿开始喷，是那种肉眼可见的完全控制不住的喷法。
　　程知懿被这画面刺激得脸红脖子粗，额头上的青筋都暴起来，用一种几乎要把他弄坏的力度狠狠肏进去，大脑热得要烧起来，已经没办法正常思考了，只想抱紧身上这个人，命都可以给他。
　　柏溪子被他弄得又喷了两回，最后实在喷不出东西了，人都是软的，可程知懿还如狼似虎地往上颠弄他。那片单薄的身体被顶得起起伏伏的，像一叶风浪里颠簸的小船。
　　程知懿看不见他的脸，只听到他喉咙里抑制不住的呻吟，夹杂着细碎的呜咽声。他像是被艹开了，不再紧缩着入口咬住程知懿，可程知懿随便顶一下他整个人就跟着发颤，喷了那么多次前面还硬着。
　　程知懿像要烧着了，扣住他没命地顶弄，没多大会儿柏溪子突然全身抽搐起来，前面一下流出好多浊白的液体。不是射出来的，而是那根东西一跳一跳地流出来的，边流他后面边剧烈收缩着。程知懿被他绞得血脉偾张，差不多是到极限了，也跟着一起射了。
　　完事儿之后程知懿靠在沙发上喘得像头牛，好半天大脑里还嗡嗡地闹腾，天旋地转的感觉，不知身在何处。血液打在耳鼓上发出汩汩的声响，出了一身的汗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
　　歇了能有好几分钟他才慢慢缓过神来，转动眼珠四下一看，也是吓了一跳，沙发、茶几、地毯、各种摆件杯盘，淋淋漓漓喷得到处都是水渍，可以说是一片狼藉了。
　　柏溪子垂着头坐在他身上，塌着肩背，汗湿的头发也向前垂落着，把一张脸全挡在里面了。
　　程知懿喘匀了气，伸手在他背上摸了一把，问他：“还好吧？”
　　他的手挨上去的时候柏溪子抖了一下，但他没有回过头来，也没有说话。
　　“我拔出来，”他拍了拍柏溪子的胯骨，示意他抬起来一点：“给你清理一下，免得肚子疼。”
　　但柏溪子像没听到似的，一动也不动。
　　“是不是生我气了？”程知懿有点慌了，他今天是有点过分了，把他弄狠了，这人肯定是害臊了。对一个男人来说，被人艹到失禁，就算生理上再舒服，心理上肯定还是有道坎的，这个时候，作为始作俑者，老老实实认错就对了：“你别气了，我下回再不乱来了。”
　　柏溪子依然悄无声息的。程知懿急了，正要用蛮力把他扳过来，却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兀地打在了他的大腿上。
　　一滴，两滴，接连不断。
　　程知懿愣了片刻，伸出发颤的手去摸柏溪子的脸，果不其然，摸了一手的水。
　　他在沉默地流泪。
　　程知懿瞬间心疼到不行，也懊恼到不行，刚刚他叫停的时候，自己就该停下来的。
　　“对……”
　　“我错了……”
　　程知懿忙不迭地就要道歉，可是才出口了一个字却听到柏溪子怯怯地说了一句。
　　“你……”程知懿惊疑地开口，他想说明明是自己错，是自己不知节制，为什么柏溪子要道歉，可柏溪子又接着说道：“对不起……”
　　更多的泪水落在程知懿腿上，柏溪子嘴里喃喃地念叨着：“我错了……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声音听起来苍白无力，程知懿又惊又怕，他知道柏溪子心理上是有些问题的，今天怕是真的搞出事来了。
　　用尽全力把柏溪子抱起来调了个方向，让他面朝着自己，程知懿拨开他的头发抬起那张脸。
　　柏溪子顺从地仰着脸，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空洞又无助。许多许多的泪水从那双漂亮却无神的眼睛里涌出来，打湿了他整张脸。
　　“柏先生，柏溪子！！”程知懿摇晃他，但他好像在看着程知懿，又像什么都没看到，只是不停地说着：“是我的错……我错了……对不起……”
　　“柏溪子！！你醒一醒！！”程知懿拍他的脸，可他只会说对不起。
　　刚刚的刺激太大了，可能让他精神有点恍惚了，安眠药吃太多的人也确实比较容易犯癔症。现在只能试试用别的刺激来唤醒他了。
　　程知懿用两只手捧着他的脸，盯着那薄薄两片哭到没有血色的唇。柏溪子一直都逃避跟他接吻。如果这时候吻他，应该算是很大的刺激了吧？
　　虽然有点趁人之危，但是这确实是他肖想了很久的一幕了。
　　他太想吻他了。
　　犹豫了片刻，他眼一闭，心一横，把自己的唇送了上去。
　　终于。
　　柏溪子的唇比他想象中更柔软，也更冰冷。
　　他不知道怎样去吻他才好，只是用舌头舔了舔他的唇，然后把自己的嘴唇贴在他的嘴唇上，像要度一口活命的仙气给他。
　　深夜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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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我很脏……”
　　嘴唇碰着嘴唇，他们是两条相濡以沫的鱼。
　　柏溪子冰凉的唇渐渐被程知懿暖热了，他失焦的眼神也渐渐聚拢回来，最终，当他意识到程知懿在做什么的时候，他的瞳孔陡然放大了，接着他猛地一把推开了程知懿。
　　“你……”他捂着自己的嘴唇，瞪大了眼睛，又惊又怒，泪水从眼眶滚落：“你在做什么！！！”
　　程知懿被他的眼神和语气深深地刺痛了。柏溪子一直是柔软的，美丽的，他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话。可是因为自己吻了他，他竟然露出了这样痛恨的表情。
　　“对不起。”程知懿强压下心里的酸痛和失落，“你刚刚好像有些不清醒，我只是想叫醒你。”
　　“我……”柏溪子依然捂着自己的嘴，像要解释点什么，然而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是用一种非常悲伤的眼神看着程知懿。
　　他的眼泪落得又快又急，可是他没有发出一点点声音。程知懿以前都不知道，一个人居然能流出这样多的泪水。
　　虽然柏溪子一直以来什么都不说，可他以前一定吃过很多苦，受过很多委屈吧。
　　他的每一滴泪都落在了程知懿的心口，把他一整颗心都浸湿了。
　　程知懿叹了一口气，就算他拒绝他的吻，就算他有事瞒着他，就算他没那么真心待他，他都认了。谁让他陷进去了呢？现在说后悔已经晚了。他总不能真的怪他，更不能放着他不管。
　　所以他伸手揽住了他的肩背，把他拉到自己怀里扎扎实实抱住了，然后拍了拍他的背，温柔地安慰道：“好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柏溪子下巴搁在程知懿肩头，仰头看着天花板，眼泪从眼角落下来滑进耳廓里。他的神情有些恍惚——他居然抱他？他怎么还愿意抱他？！在他露出那样失态丑陋的一面之后，在他做出那样龌龊无耻的事情之后，他怎么还能这样若无其事地抱他？！
　　为什么没有斥责？没有厌恶？！也没有冷嘲热讽？！
　　他就这样平淡地接受了？！接受了他尿得满屋子都是？！接受了他弄得他满身污渍？！这个骗子，演技也未免太好了吧？！需要做到这个份儿上吗？！
　　还是说……他真的……
　　柏溪子闭了闭眼，不敢想下去。
　　半晌，他推了推程知懿，哑着嗓音道：“你放开，我……”他的声音低下去：“我很脏……”
　　程知懿却把他抱得更紧，温柔地吻在他的颈侧：“瞎说什么呢，你最干净了，十二月的初雪也没有你干净。”
　　柏溪子静了片刻，空洞的眼神里渐渐有了光亮，他的肩膀微微抖动起来，越抖越厉害，最后终于“哇”地一下哭出声来。他用颤抖的双手回抱了程知懿，认真地、用力地回抱他，热切地、真挚地投进他的怀里，然后在他怀里放声大哭，像个受尽了委屈无处发泄的孩子，终于投进了最值得他信任的人怀中。
　　程知懿就这样一直抱着他，温暖着他，也安抚着他，让他尽情地发泄，放肆地恸哭。
　　静谧的屋子里，只有柏溪子的哭声在回响。
　　也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哭累了，怀里的哭声终于渐渐小下去，最终停歇了。
　　程知懿从旁边拉过来一条大毛毯裹住他，柏溪子就温顺地窝在他的怀里，热乎乎，暖烘烘的，像一只被驯服的大猫。
　　“好些了？”程知懿也不问他为什么哭，只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
　　柏溪子红肿着眼睛点了点头。
　　程知懿便把他整个人抱起来放到书桌后的老板椅上，又细心地把毛毯往上拉了拉把他整个人裹好了，这才把他眼角残留的泪痕擦了擦道：“我去给你倒杯牛奶，你乖乖坐这儿等着我，行不行？”
　　柏溪子抬眼看他，点点头，样子乖巧得不得了。
　　程知懿便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绕过地上乱糟糟的东西，去倒了一杯热牛奶过来。柏溪子从毛毯里伸出细长的手指接过去，小心地抿了一口。
　　“小心烫。”说着程知懿转身开始收拾沙发和茶几上的东西，抱着纸巾盒去擦那些水渍。柏溪子曲着腿缩在毛毯里，双手合抱着一杯热牛奶，看着程知懿上上下下地忙碌。
　　他的眼睛还红肿着，嗓子也叫哑了。默默地喝一口热牛奶，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幽幽地问：“你真的……不觉得我脏？”
　　程知懿手脚麻利地擦着那些水渍，想也不想地说道：“爱你都来不及，怎么会嫌你脏。”
　　柏溪子手抖了一下，差点没拿住马克杯。从他以死相逼留下这个人那天起，这么久了，他们做过那么多次，可这是他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个字眼。沉默了片刻，他突然开口，声音沙哑中带点沉闷：
　　“我妈，是特级教师。”
　　“嗯？”程知懿抬头看了一眼，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我小的时候，住在一个大院儿里，院里的孩子们每天放学后都在楼下玩，但我不行。我妈是特级教师，我得比所有人都优秀，每天我都有做不完的作业和课后练习。”灯光下，柏溪子整个人的轮廓很温柔，他垂眼看着手中的牛奶，手指很白。
　　“后来有一天，我妈因为学校里开会没有按时回家，我偷偷跑到楼下跟别的小孩一起玩。我妈回来后在楼下看到我，我很害怕，以为她会打我。但结果她什么都没有跟我说，却走到那些跟我一起玩的小孩那里，跟他们说，如果以后再发现他们跟我一起玩，就把他们的家长都叫到学校去，让他们每天回家都挨打。”
　　“小朋友都很怕她，那之后没人敢跟我玩了，在学校也没有小朋友跟我玩。他们都知道我有一个从来不会笑的母亲。”说到这里，柏溪子抬头看了程知懿一眼，扯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程知懿心里抖了一下。
　　这么久了，他们认识这么久了，他试过那么多心理学的疗法，用过那么多心理学的暗示明示，可是柏溪子从来都是什么都不说。不说他的过去，不说他的父母，也不说他的朋友，不说柏金所，也不说阮嘉韫。
　　不但不说，他也不问。
　　不问自己的过去未来，不问自己的父母亲人，甚至不问自己的工作，不问其他的病人。
　　在一起半年多，他熟悉他身上每一个敏感点，可是他却仍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失眠，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从一个电视上侃侃而谈的谦谦君子变成了一个门都不敢出的社恐患者。三年前柏金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也无从得知。
　　他们只做爱。而他们的生活圈子，只有这个屋子。
　　他爱上了他，他的美丽，他的脆弱，都让他心动。可是他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走进过他的心里。
　　即便是他以死相逼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同性恋，他也不觉得他是爱上了自己。因为他不想了解自己，不想走近自己的生活圈子，也从来没有考虑过未来。或许他留下自己，只是因为寂寞。
　　可是现在，他居然主动开口提起自己的童年了。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在现在这个时候他会突然说起他妈妈，但这一定是一个重要的契机。程知懿隐隐感觉到，通往柏溪子内心的那扇大门，似乎已经打开了一条缝。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一章居然写了这么长，累死我了，需要亲亲抱抱才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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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你会后悔的
　　柏溪子舔了舔嘴唇，握着牛奶杯的手指用力到发白。
　　这是一段他最不愿意回想的经历，也是一段纠缠他多年不散的噩梦。
　　那一年，他才九岁。
　　九岁，最是天真烂漫的年纪，他却被沉重的课业压到喘不过气。即便他已经是全市数一数二的小学生，无论奥数还是英语他都是最好的，可是在他那个特级教师的母亲眼里，这还远远不够。
　　他很羡慕那些成绩一般，但却有很多朋友的人。不像他自己，每天都是一个人背着书包默默地上学放学，很寂寞，也很孤单。后来有一天放学回家的路上，他在路边看到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猫，脏兮兮的，叫声细细软软的，一双眼睛晶莹剔透得好像宝石。
　　他蹲在路边看了它很久，然后他把它捡回了家。
　　它是那么地孤单，无助又可怜。就像他自己。
　　带它回家的第一天，他做好了跟母亲抗争到底的准备。但是结果母亲看了那只小猫一眼，只说了一句话：“你会后悔的。”
　　后不后悔什么的，从来不是一个九岁小孩要考虑的问题。他在意的只有，母亲没有说不行，那就是默许他留下这个可怜的小家伙了，自己从今往后有伴儿了。
　　那只猫仿佛很清楚自己在这个家里的处境，所以特别地粘他。他每天一放学就急急忙忙赶回家，喂它吃饭，喝水。它陪他学习，玩耍，睡觉。他们形影不离，它是他在这个牢笼般的家里唯一的慰藉。
　　他不再像从前那样厌恶这个家了，这里对他好像有了特别的意义，他甚至因为母亲默许了这只猫留在家里，而对母亲生出了许多爱意和感激。可他没有留意到，每次他喂猫，和猫一起玩儿的时候，母亲在背后用怎样冰冷肃杀的眼神看着那只猫。
　　很快，那一天就到来了。
　　因为花了太多的时间和心思在那只猫身上，他在一次大型的奥数比赛中失利。拿着铜牌回家的当天下午，母亲连家门都没让他进，因为知道他脸皮薄，故意让他在楼下大院的路口罚站3小时。
　　他像个被人扒光了衣服的雕塑，茫然无措地站在路口。大院门口无数人来来往往，渐渐地开始有人留意到这个一动不动站着的小孩。有人窃窃私语，有人指指点点，也有人走过来问他需不需要帮助。
　　他抬头往上看，从他站的这个位置能看到四楼他那个房间的窗口，一个女人面无表情地站在窗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他咬咬牙，没有跟任何一个路人搭话，只沉默地站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大概过了一个小时？还是两个小时？他有些难耐地夹了夹腿。站了这么久，对于路人各种各样的目光，他的大脑其实已经有些麻木了，可是他的身体还活着——他想上厕所，回来的时候就想上的，谁知母亲没让他进门直接把他赶出来了。
　　他以为自己能憋得住，可事实证明他高估自己了。他越是不让自己去想这个事，就越是想尿，越是想要尽力憋住，尿意就越是难以抵挡。他已经没办法像开始那样笔直地站着了，来回换了好几个姿势，全身像有蚂蚁在爬，那种焦灼的感觉简直没有办法用言语形容。
　　最后，他终于求救似地看向楼上那个窗口，希望母亲能够放他一马。
　　她冷冷地看着他，片刻之后，她从窗口离开转身进屋了。
　　他大喜过望，以为母亲饶过他了，可是他刚往前迈了几步，就看到母亲又出现在了窗口，并且把手臂平举从窗口伸了出来，她的手上，提着什么东西，毛茸茸的一团。
　　等他看清了母亲手上提着的东西，一股寒意从他的胸口弥漫到四肢百骸。
　　是他捡回来的那只猫。
　　猫被他照顾得很好，长大了许多，毛色也愈发顺滑明亮了。可是现在它的后颈被提起悬在空中，毛茸茸的小爪子试图抓住点什么，但却什么也抓不住，只能在人类手中无助地挣扎着。他看不清猫的眼睛，但那双漂亮的宝石一样的眼睛里现在一定满是惊恐吧。
　　母亲的意思很明显了，如果他不好好接受处罚，她就会放手。
　　他知道，母亲做得出来的，她从来都是一个言出必行毫不手软的人。如果他不听话，她真的会放手。这么远的距离，他没办法跑过去接住它。从那么高掉下来，它会摔得血肉模糊，漂亮的毛发会被染成刺眼的鲜红色。
　　眼泪涌出来，他望向母亲摇头，不住地摇头。
　　母亲却依然无动于衷地看着他，提着猫的手臂也没有缩回去。
　　直到他退回最初站的地方，挺起腰身像开始一样站得笔直，母亲才把猫提回屋里。
　　看着母亲和猫一起消失在窗口的一瞬间，他的腿间一热。
　　他尿出来了，尿在裤子里了。
　　湿热的感觉在腿间扩散开去，可是他控制不住，就像他的眼泪也不听使唤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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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后悔吗？”
　　“妈妈他是不是尿裤子了！”一个从旁边路过的小孩突然扯着自己母亲的手臂大叫了一声。
　　“别瞎说！”那个母亲嗔怒地拍了自己小孩一下，可是当她一抬头看清眼前状况的时候，她也愣住了。
　　路过的人开始频频往这边看，有人捂着鼻子，有人露出嫌恶的神态，也有人叽叽喳喳眼神飘忽地在他身上看，还有几个小朋友围着他拍手哄笑。
　　那些眼神，那些笑声都是刀，一刀刀戳在他身上，流出鲜红的血。可他什么也做不了，他只能流着泪站直了身体，以一种昂首挺胸的姿态去面对所有的恶意和伤害。
　　“你们干什么呢！！”就在这时候，不知从哪里冲出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她气势汹汹地推了起哄最厉害的几个小朋友一把，跟他们打成一团。
　　旁边的大人赶紧把几个小朋友拉开了，小姑娘的羊角辫都被扯散了一个，但她顾不上拢一把自己的头发，飞快地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跑到他身边，然后弯腰把自己的校服系在了他的腰间，挡住了他腿间那一大块深色的尿渍。
　　他泪眼模糊地抬眼去看，小姑娘大大咧咧地朝他笑：“他们几个老喜欢欺负人，你别理他们！”
　　“你住哪一栋？我陪你回去吧？”小姑娘看他不说话，主动说道。
　　他摇摇头，还是没说话。
　　小姑娘围着他转了两圈，奇怪地说道：“你在等人吗？没带家里钥匙吗？为什么一直站在这里？！”
　　他垂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动，也不出声。
　　他以为自己不理她，她就会走掉了。
　　果然，她没有再找他说话，可是她也没有走远，一会儿蹲在花坛上看蚂蚁，一会儿在旁边踢小石子，那几个嘲笑过他的坏孩子只要一出现，她就挥舞着小拳头跑过来。他才明白，她守着他是怕他们再来欺负他。
　　在这个苍白狼狈的下午，这个有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的小姑娘，以最大的善意，保住了他那颗几近碎裂的心。但他依然什么都没对她说，连一句谢谢也没有。毕竟，他连一只猫都不配拥有，又怎么可以拥有“朋友”这么奢侈的东西呢？
　　天黑之前，小姑娘的家人来把她拉回了家。他看到，走出了很远很远之后，她还在回头看他。
　　之后他又孤独地站了很久，迎着那些各式各样的目光和讥嘲。直到天完全黑下来之后，视线里终于出现一双熟悉的女士黑色皮鞋。
　　“后悔吗？”她问他。
　　他鼻子一酸，又想哭了。
　　“我今天罚你，不是因为你没有拿到金牌，而是要告诉你，有一个词叫做‘无欲则刚’，如果你想立于不败之地，你就不能对某一样东西投入太多感情。”母亲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冰冷：“一旦你有了喜欢的东西，你就有了软肋，未来某一天，这个软肋就会成为敌人攻击你的武器。今天我给你上的这一课，希望你能永远记住。”
　　什么样的母亲会教一个九岁的孩子这样残酷的人生道理，用这样惨烈的方式？
　　只可惜，柏溪子苦笑了一下，他确实不长记性。即便已经有过这样惨痛的教训，他仍然没有记住母亲教过的道理。后来遇到阮嘉韫的时候，他一腔赤诚地倾注了全部心力在他身上。最后，他给阮嘉韫的爱全部成为了他伤害自己的武器。
　　他露出了自己的软肋，然后输得一塌糊涂。
　　那是他第一次真正的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听母亲的话，也后悔自己太听母亲的话。
　　别人都羡慕他有一个特级教师的母亲，一路把他送进了剑桥，送上了金字塔的塔尖。
　　可是没人知道，他其实一点都不想要这样的童年，不想要这样长大，不想进剑桥，不想遇见阮嘉韫，也不想站在金字塔的塔尖。
　　那个位置，风太大，一个不小心，就会像他一样，摔个粉身碎骨。
　　“所以后来你每次一紧张就尿急，憋不住，是那时候落下的病根？”程知懿见柏溪子讲完母亲的话之后，突然陷入沉思，半天不出声，怕他又胡思乱想，便开口道。
　　“算是吧，”柏溪子拉过毛毯把自己的脚尖都盖住，平静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后来有一两年的时间，我总是尿床，有的时候上课或者考试的时候，也会把裤子尿湿，我妈带我看了好多医生，看不好。过了几年上了初中才慢慢好一些，不会尿湿衣服了。”
　　一个四年级的学生，在教室里尿湿了裤子，同学们会怎么看他？怎么排挤他？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他是怎么忍过来的？那样的环境下，柏溪子还要坚持学习，他那几年的时光过得有多艰难，程知懿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心疼得手指都发抖。
　　难怪刚刚柏溪子反应那么大，难怪他抗拒得那么明显，难怪他会那样歇斯底里地恸哭。今天让他落泪的不是这一地狼藉，也不是那个不被允许的吻，而是过往生活留在他心底的阴影。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童年已经够凄惨的了，可是跟柏溪子比起来，他竟然觉得自己的日子还好过一点。
　　他们都吃了太多的苦头，才走到了一起。其实柏溪子的母亲有一句话说得对， 人一旦有了喜欢的东西，就有了软肋。可是为了保护这个软肋，人也会生出盔甲。柏溪子现在就是他的软肋，他要变成他的盔甲，在未来的日子里，保护他，珍惜他，不让他再受到哪怕一点点伤害。
　　怀着一腔柔情，程知懿替柏溪子把毛毯往上拉了拉，因为不想柏溪子再沉溺在那些痛苦的回忆里，便转移话题道：“那只猫后来怎么样了？”
　　“送走了。”柏溪子摩挲着马克杯的杯壁：“我不希望哪一天它因为我失去生命。”
　　“哦……”程知懿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发现自己挑了一个并不怎么好的话题。想再安慰他一下，却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了。倒是柏溪子主动开口道：“你怎么不问我那个小姑娘后来怎么样了？”
　　程知懿便接了他的话头：“那个小姑娘后来怎么样了？”
　　“她死了。”柏溪子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紧紧盯着程知懿的眼睛。
　　程知懿还沉浸在对柏溪子的心疼里，听了这话也没有太过惊讶，而是职业性地接口问了一句道：“怎么死的？”
　　柏溪子认真地看着程知懿的脸：“你应该先问我她叫什么名字。”
　　程知懿有点奇怪柏溪子在这个问题上的执著，但还是顺从地说道：“好吧，那她叫什么名字？”
　　柏溪子把马克杯放到书桌上，而后抬头，用一种困兽般的眼神看着他，半晌，缓缓说道：“——钟婉婉！”
　　这几天一直沉迷盖楼和买买买！都怪马爸爸，搞什么双十一！！害我花了好多钱，还不能码字！！对不起请大家等等我，等我剁完今天，明天就好好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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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乱了，全乱了……
　　睁开眼睛的时候，阳光已经从窗口照进来了。
　　身边没有人，程南枫上班去了。
　　柏溪子愣愣地看着窗外发了一会儿呆，才转回眼神看向墙上的挂钟。
　　已经上午十点半了。
　　他掀开被子打算起床，结果刚起到一半又跌回去，全身上下又酸又痛，像是跑完了两万五千米似的，特别是腰，酸疼得不得了，都怪那家伙，昨天晚上做太狠了。明明一开始是他在叫腰疼，可是到后来，也是他抖腰抖得跟个打桩机一样，睡觉之前他还问过他，怎么腰不疼了还是怎么的。
　　结果程南枫扶着自己的腰上下摸了摸，一脸惊讶地说：“嘿，还真是不疼了！可能是刚刚动来动去，瞎猫撞到死耗子吧，一个不小心给正骨复位了！”
　　正骨复位这么专业的东西是随便动动就能弄好的吗？！他顿时有种被耍了的感觉，总觉得那家伙是故意的，甚至觉得他开始腰疼也是装的。
　　可是……这个人真的……很温柔。
　　在发生过那样让他窘迫和羞耻的一幕之后，他没有露出一丝不悦，也没有半分嫌弃的神情，相反，他的眼里，只有心疼和缱绻的爱意。他根本没办法对着这样一个人，这样一张脸生气。就算他的腰疼真的是装的，就算他骗他，他也没法真的对他生气。
　　这很糟糕，他有一种……程南枫真的爱上了自己的感觉。
　　更可怕的是，他对程南枫好像也……
　　乱了，全乱了……
　　柏溪子把头发向后捋了一把，露出光洁的额头，他有些烦躁地从床上爬起来，从旁边拉过一件真丝睡衣披上，光着脚走到客厅里去。
　　客厅里，很干净。
　　桌面，地板，沙发，到处都很干净整洁，程南枫把屋里收拾得好像这里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不堪的故事。暖气开得很足，冰箱上贴着便利贴，提醒他吃饭、喝牛奶、吞钙片；餐桌上放着保温桶，里面暖着一大早熬好的小米粥，还有两个看起来赏心悦目的小菜；他看过的书，被码得整整齐齐，堆放在他随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太温暖了，温暖得使人落泪。
　　柏溪子环视了屋里一周，没有去拉冰箱门，也没有去喝小米粥，而是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之后，他拉开茶几下的小抽屉，翻出一包黑色寿百年。
　　自从开始失眠，他很久没有抽过烟了。但现在，他需要冷静一下，需要把整件事，从头到尾，好好捋一捋了。其实之前他已经有发现程南枫这个人身上有很多不对劲、不合理的地方，但他不愿意去细想，也不愿意去面对，可是现在，事态的发展已经逐渐脱轨了。
　　抽出一支细长的烟，点燃了，漂亮的黑色烟管夹在修长的指节之间。柏溪子把光裸的双脚搭在茶几上，整个人向后仰着头靠在沙发上。吸上一大口，再慢慢吐出来，升腾的烟雾中，眼睛湿了。
　　一定是阳光太刺眼了，明亮得让他的眼睛都痛了。
　　已经有多久没有像今天这样睡到日上三竿了？！
　　三年？五年？还是十年？！
　　从前为了学习，一天也不敢懈怠，从来不敢睡懒觉；后来为了柏金所，殚精竭虑，神经一刻也没有放松过，每天早上不需要闹钟就能醒；再到后来，不用学习了，工作也丢了，终于可以睡到自然醒了，他却睡不着了，靠着安眠药也只能维持两三个小时的睡眠。
　　太难了，那种日日夜夜醒着的折磨，足以让人发疯。
　　看过了无数的医生，药吃到要吐，也无济于事。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坚持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可是谁能想到，就在他给自己判了死刑，做好了跟世界告别的准备之后，他竟然拥有了一个睡到太阳晒屁股才醒过来的早晨。
　　而带给他这安稳一夜好眠的人，就是那个他一心想要送进大牢，让他坐穿牢底的骗子。
　　人生真是太讽刺了。
　　双十一过完了，剁完手的我，回来交作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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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她是光，是热，也是希望。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出现偏差的呢？
　　最初，他可是跟他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呢。
　　或许有迁怒的成分在里面，但是谁也不能否认，是这个骗子，加速了钟婉婉的死亡。
　　婉婉，多好的一个姑娘，她是他见过活得最干净最纯粹的一个人。在他离开家去英国读书之前，钟婉婉一直是他最好的也是他唯一的朋友。她陪伴了他的整个少年时代。
　　在那些屈辱和痛苦的日子里，他拒绝和外界所有人沟通，只有钟婉婉，顽强地、坚韧地维持着和他的联系。她像一道光照进他灰暗阴霾的生命里，鲜活明亮，生机勃勃。是她，一点一点，一步一步，把他从单调黑白的死地重新拖回缤纷绚烂的人间。
　　她是光，是热，也是希望。
　　他很清楚，他们之间不是爱情，但他们是彼此的支撑。即便后来他们远隔重洋，她依然是他最坚实的后盾。她知道他的性向，也知道他对阮嘉韫的痴念，但她从来没有歧视过他，也从来没有把他区别对待。
　　是她给了他跟这个世界对抗的勇气。
　　他们一起向着未来努力奔跑。他在国外读书、创业的时候，钟婉婉也在国内熬夜写方案，见客户。她像一匹不知疲倦的小鹿，永远朝气蓬勃，每次和她通完电话，他就觉得又有了干劲。
　　他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下去，只要有钟婉婉在，他就不害怕。即便四处碰壁撞得头破血流，只要回头，就能看到一扇为他打开的门。
　　后来有一次，他回国办理一些手续，晚上跟钟婉婉一起吃饭。那天晚上她心情似乎不太好，几杯酒下肚便有了些微醺的醉意。
　　然后她晃着空掉的酒杯，一手撑着下巴看他：“溪子，你说，如果我到30岁还没嫁出去，怎么办？”
　　“不会的，”他接过她手中的空酒杯，安慰她：“只要你愿意，随时都能嫁出去。”
　　“我说的是如果，”钟婉婉的脸颊红红的，有种醉酒后的憨态：“如果我真的30岁了还没人要……你娶我吧？”
　　他看了她一眼，脑中一瞬间闪过了阮嘉韫那张冷峻的脸。
　　“行。”他微笑着看她：“你不介意的话，我娶。”
　　钟婉婉就用两只手托着下巴，像个小姑娘一样笑得天真又灿烂。
　　可是上帝就是这么残忍，他总是让那些更善良和温柔的人们来承受更多的痛苦和折磨。
　　钟婉婉没有等到嫁出去那天。
　　她30岁那年，检查出卵巢癌。
　　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
　　她那个高智商的男朋友，光速抛弃了她。
　　钟婉婉一个人去抽腹水、做化疗，两个月的时间里，她飞速地消瘦下去。
　　可她什么都没跟他说，什么都没告诉他。
　　因为那个时候的他，已经失去了柏金所和阮嘉韫，每天被严重的失眠和焦虑折磨得大把大把地掉头发，频繁地往来于心理诊所和医院精神科之间。
　　他已经自顾不暇了。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钟婉婉戴了一顶特别大的毛线帽，把整个脑袋遮得严严实实的，再看到她瘦得深陷下去的眼窝，一瞬间他仿佛突然洞察了一些什么。
　　他颤抖着声音问钟婉婉：“你怎么了？为什么在屋里戴帽子？”
　　钟婉婉笑了一下，似乎想说点什么，可是她一个字都还没说出口，眼泪突然就决了堤。
　　帽子里已经一根头发都没有了。
　　“对不起……溪子……我一个人……真的，扛不住了……”钟婉婉哭着说。
　　卵巢癌，所有癌症中，死亡率最高的。
　　卵巢癌晚期，已经不能手术了，也没有有效治疗。
　　化疗也不过是延缓一些死亡的速度。
　　生存时间，最多只有一两年。
　　太残忍了。
　　为什么偏偏是钟婉婉？为什么偏偏是这样努力生活的钟婉婉？！
　　他们两个在偌大的房子里，抱头痛哭。
　　之后不久，突然有一天，钟婉婉神秘地跟他说，她要去一趟外地。
　　“我有一个病友跟我说，河城有一个神医能治我这个病，”她干瘦的脸上难得露出笑容：“我是不会就这样放弃的！”
　　“我正在帮你联系德国最好的医院，你不要到处乱跑。”他劝她，但他没有告诉她，他正在找买家，他要卖掉房子给她治病：“神医什么的，听起来就不可靠。”
　　但钟婉婉摇头：“你不明白，现代医学已经救不了我了，我要找别的出路。我一定会活下来的！”
　　感谢最近催更的小伙伴，仿佛给我打上了鸡血，让我把这段儿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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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魔鬼在人间
　　人在穷途末路的时候，就容易相信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钟婉婉没有听他的劝，甚至没有给他一个阻止她的机会，就自己一个人带上全部积蓄，一意孤行去了河城。
　　她一直都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决定了的事就不会轻易改变。
　　从前他觉得这是钟婉婉的优点，可是当她做出一个错误的决定的时候，这个优点就变成了致命的缺点。
　　很快，她从河城给他打来电话，电话那头，他听见钟婉婉兴奋地说道：“溪子，我有救了！”
　　“你在哪里？”他焦虑不已：“给我你的地址，我过来找你！”
　　“你不要过来了，你的粉丝太多了。神医很低调的，他不喜欢人太多，”钟婉婉话锋一转，语调里有温柔的笑意：“别担心我了，你得在那边继续坚持治疗，按时吃药。别到时候我好好地回来了，你的失眠症却还没好。”
　　“婉婉……”
　　“好了我先不跟你说了，轮到我进去了。”
　　电话挂断了。他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整个人都愣住了。这些什么所谓的神医一听就是江湖骗子的套路，换作以往，他绝对不相信受过高等教育的钟婉婉会上这些江湖游医的当，毕竟，曾经的她是那样的理性睿智、聪慧冷静。
　　可是现在，在死亡面前，人类太渺小了，也太无助了。
　　或许，绝望真的会使人失去理智。
　　他可以理解钟婉婉。她太想活下去了，溺水的人，看到什么都以为是救命稻草。
　　之后他时不时会接到钟婉婉打回来的电话，告诉他一些她在那边的情况。那个神医跟她说，只要没在身体上开刀，人体的“气”就还在，这个病就能治。差不多一个月就能好，也用不着打针吃药什么的，但是治疗费用有点高，一套治疗方案搞下地得50多万，先收钱后治病。
　　她这些年拼命工作也只攒下30多万。第一次，钟婉婉跟他开口借钱。
　　他握着手机哽咽：“婉婉，你回来吧，求你了……”
　　癌症不用打针吃药就能好？如此拙劣的谎言，一个稍微有点判断力的成年人都不会相信。可是在鬼门关徘徊的钟婉婉却对此深信不疑。他不是心疼钱，也不是怕被骗，他是怕有朝一日倔强要强的婉婉认清了现实，接受不了自己被骗的结果。
　　但他最终还是把钱给钟婉婉打过去了。因为她已经吃了秤砣铁了心。他不打给她，她就去找从前那些同事朋友借钱。他实在没办法看着她因为钱陷入窘迫的境地。
　　钱到位后，神医正式开始了对钟婉婉的治疗。她每天要灌一种黑色的汤药，据说是神医用多种药材熬制而成的；还要练一种什么运气护体的疗法，再加上艾灸熏香一起上。治疗中期，又加了一种煎服的膏状药物，多收了几万块。
　　听到这些不靠谱的疗法的时候，原本他就应该立刻叫停这一切的。但是他没有及时警觉。因为钟婉婉给他发过来一张照片，是她和神医的合影。
　　他们站在一颗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下，那个男人穿着白大褂，清瘦干净，一张脸棱角分明，端庄周正。他有一副好皮囊，跟他印象里那些惯于行骗的游医不太一样。这个皮相好看的骗子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程南枫。
　　钟婉婉站得离他很近，举起右手比了个“耶”的手势。她笑得很灿烂，气色看起来似乎也还不错。从枝叶间漏下斑驳的阳光落在她脸上，使得那张瘦削的脸看起来鲜活生动了许多。他很久没看到她这样笑了，也很久没在她眼里看到闪耀着“希望”这两个字的光芒了。
　　那一刻他突然释然了，被骗又怎么样呢？至少现在婉婉每一天都是带着希望活着的，不像之前，她的眼里只有灰烬。现代医学对卵巢癌晚期实在很无力，他其实很清楚，即便到了德国也只是尽可能减轻她的痛苦，延长一些她的时间。
　　婉婉那种近乎回光返照的精神状态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她真的在好转一样。于是他簌然生出了一种念头，说不定奇迹真的会出现呢？说不定神真的存在呢？就让这个神医试试也未尝不可，大不了晚两个月再去德国。
　　说不定这个人，真的能救婉婉呢？
　　有句谚语是这样说的：散兵坑里没有无神论者。意思就是说，当死亡就近在咫尺的时候，就算是无神论者，也会想要祈求神的庇佑。
　　即便他过去从来不信鬼神之说，可是在生命无常、岁月无情的摧折下，他也真心地祈祷钟婉婉能够得到神的拯救。
　　但事实告诉他，人是不应该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的。
　　“神”是不会存在的。
　　魔鬼在人间。
　　需要一些温柔的安慰。深夜更新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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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他恨自己，也恨程南枫。
　　鲁迅先生曾经说过：“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然而我还不料，也不信竟会凶残到这地步。”
　　他想过钟婉婉可能会被骗，也想过会有钱财上的损失，但他没有想到那个骗子会骗她送死。
　　在离“神医”承诺的一月之期将近的时候，婉婉看上去比之前更衰弱了一些，她的病情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那个骗子却声称，治疗进入了最后的关键时期，这个阶段非常重要，必须完全听他的。
　　他让钟婉婉停掉所有医院开的药，连止痛药也停掉，连续“辟谷”一周。这期间她必须静养打坐，每天除了那种黑黑的膏状药物以外，不可以进食任何东西。
　　骗子说，这样可以排出体内的毒素，使人体的新陈代谢进行重构，从而代谢出癌细胞。
　　钟婉婉并不太相信，但她还是照做了。从停药的第一天起，剧烈的疼痛就折磨着她。一天天、一夜夜，烈火烹油一般，她在那个租来的小房子里熬过了一个礼拜，可是一周后当她拼着最后一口气赶到神医那里去的时候，却发现那里已经人去楼空。
　　那个仪表堂堂、玉树临风的男人，那个给了她最后的希望、又亲手把她推下悬崖的男人，人间蒸发了。
　　他接到钟婉婉电话的时候，她在电话那头嚎啕大哭，这个一向坚强独立的女人，流干了她最后的眼泪。
　　他赶去河城把她接回了家，重新送进了城市的大医院里。
　　但这一次，医生只对着他摇头，一个字也不愿意多说。
　　春天阳光明媚的日子里，病床上的她却衰败得像冬天树上的枯枝，碰一碰就要断。
　　婉婉的父母终于得知女儿患病的消息，两位一夜之间急白了头的老人，从几百公里外的老家赶过来，在病房里哭到几度晕厥。
　　可是婉婉的求生意志好像也跟着那个骗子一起消失了，或许她被骗走的，不止是钱财，还有身体和一颗曾经鲜活跳动着的心。
　　之后，不管她的父母和自己如何挽留，她的生命仍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流失着。回来之后不到一个礼拜，她就带着数不尽的遗憾和悔恨咽了气。
　　他握着钟婉婉冰冷枯槁的手，身体里的血液好像也渐渐凉下去。
　　他恨自己，也恨程南枫。
　　如果没有程南枫，如果自己及时阻止了钟婉婉，那么至少她还有一两年的时间，会有什么转机出现也说不定。就算最后仍然要走向这个离开的结局，至少也有足够的时间，让她可以和家人、朋友好好地道别，让她最后是带着爱和留恋安详地离开。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这个世界留给她最后的记忆，是被欺骗被伤害，是怨恨懊悔，是不甘和怅惘。
　　如果这个世界上的坏人也分级别，那么欺骗癌症病人，就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罪大恶极之人。
　　恶魔应该被绳之以法，不能让他继续为祸人间。
　　可是婉婉的父母失去了唯一的女儿，已经万念俱灰，他们不愿意报警，也不愿意追究婉婉被骗的事。在他们眼里，宁愿相信自己的女儿是被病魔夺走了生命，也不愿意相信她是被骗财骗色之后放弃了生命。
　　他们带着婉婉的骨灰回了老家。
　　只剩下他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大房子里，感受着穿堂而过的冷风。
　　原本互相搀扶着向前走的两个人，突然没了一个，剩下的那个人，要怎么独自走下去？
　　为钟婉婉报仇，好像成为了唯一支撑他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于是他花了几个月的时间，通过那些和婉婉一样被骗过的病人，一点一点，抽丝剥茧，寻找线索，终于再度找到了人间蒸发的程南枫。
　　巧的是，他居然正好来到了自己所在的城市，并且继续打着“神医”的名头招摇撞骗，还改了一个名字叫做“程正阳”。
　　以后还是要尽量把更新时间改到晚上11点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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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完美复仇计划
　　其实复仇的方式有很多种，如果只是想让程南枫给婉婉偿命的话，那就太容易了，随便找个机会，割了他的喉也就行了，也不是什么多难的事儿，甚至不用等他睡着。
　　但他不想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也不想带着“杀人犯”这个名头走完这一生。
　　诛人先诛心，他要让程南枫也尝尝绝望的滋味，就像婉婉曾经经历过的那样，然后，他要让他名正言顺接受法律的制裁，在铁窗中度过悔恨和不甘的一生。
　　有的时候，死是一种解脱，活着才是地狱。
　　所以他为程南枫量身定做了一套“复仇计划”。一个完美的复仇计划。
　　既然那些病人家属们都抱着和钟婉婉父母一样的想法，导致这个恶魔至今逍遥法外，那就由他来做这个刽子手，以身做饵，送他下地狱。
　　开始的时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剧情按着他写好的剧本向前走。
　　他敛去自己身上的锋芒，把自己包装成一只脆弱美丽的鸟儿，程南枫果然被他柔软可欺的一面吸引，看他的眼神越来越炙热。所有骗子都是这样的，他们喜欢找那些看起来更弱小更容易屈服的对象下手。
　　他们在欲拒还迎、彼此试探中逐渐拉近距离，他能看出来，程南枫对自己有好感。但这还远远不够，一个人付出的感情越多，最后被这段感情反噬的时候受到的伤害就越大。爱之深，恨之切，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他要程南枫彻彻底底地陷进来，而不是像对之前那些病人那样逢场作戏，转身就忘。他要他用大脑记住他，也用身体记住他。有的时候，身体的记忆比大脑的记忆更顽固，更难以抹去。
　　但是他们的第一次实在是太糟糕了，在完全没有做好准备的情况下，他从“上”的那个变成了“被上”的那个。更糟糕的是，在他被做晕过去之后，程南枫居然跑掉了！他醒过来的时候，一个人趴在黑漆漆的屋里，全身疼得要命，手脚冻得差点都要没知觉了，天知道他是怎么爬到浴室去的。
　　后来他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一边打哆嗦一边咬牙切齿地想着，很好，程南枫这波操作很6，得手以后就闪人，相当符合一个骗子的逻辑。这段时间的相处，程南枫表现得太纯良了，以至于很多时候他都会忘记他骗子的身份，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人。
　　可是这一夜的遭遇仿佛兜头一盆冷水，浇醒了他。
　　骗子就是骗子，他表现得再温柔，再善良，也还是个骗子。钟婉婉就是血的教训。
　　现在的问题是，程南枫在自己身上花的时间已经够多了，他很有可能因为害怕继续下去会露馅，而迅速逃离，就像当时对婉婉一样。
　　他突然有点后悔，之前他从来没有问过程南枫的住址和生活细节，一来是怕自己问得太多引起他的警惕；二来是，就算他问了，从一个骗子的口中，又能听到多少真话呢？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始终不想参与程南枫的生活，他不想知道他的过去和现在，也不想参与他的未来，毕竟，这个人的未来都将断送在他手中。
　　可是这样一来，就造成他对程南枫的真实生活了解十分有限，一旦程南枫真的再度人间蒸发，他可没有把握能够再次在茫茫人海中把他找出来。更何况，他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所以当务之急是要马上稳住他，表明自己顺从的态度，让他觉得自己完全没有怀疑他的身份，并且对他死心塌地毫无威胁，使他放松警惕暂缓脚步。只要程南枫还愿意跟他见面，一切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于是他掏出手机给程南枫发了一条短信——“程医师，我没事。”
　　消息发出去后，他又担心这句话不足以打动他，又再加了一句——“别怕。”
　　别怕，最后的审判还没有到来。
　　我们还可以再温存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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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他想跟他赌一把。
　　或许是他的态度起了作用，或许是程南枫事后心有不甘，那件事过去十几天后，他回来了。
　　骗子都是贪婪的，程南枫没有让他失望，他果然还想在他身上得到更多。
　　他以为再见面的时候自己内心一定毫无波澜，但是结果——并不是。
　　不过是一两个礼拜的时间，程南枫瘦了很多，也苍白了很多，像是生了一场大病，整个人看上去都很憔悴。他说的那些话，他痛苦的眼神，看上去都很真实。
　　就好像他在自责，在忏悔，这十几天他过得也并不比他好似的。
　　而且他感觉出来了，程南枫并不是因为还想要跟他继续才来的，他是来跟他告别的。
　　这让他有些慌张，他还没有拿到证据，不能让程南枫就这样走了。于是他故意转移话题、顾左右而言他，可是没有用，程南枫还是把那句话说出来了——他要他换心理医师。
　　程南枫要逃。在他看来，这是一场博弈，然而他还没有考虑好要怎么说服程南枫的时候，他却说出了一句更让他惊讶的话——他说喜欢他。
　　这句话没问题，他一早知道程南枫对自己有好感，他惊讶的是程南枫说这句话时的表情，慌乱迷茫，胆怯不安，像极了当年对阮嘉韫说喜欢时的他自己。可是这不该是出现在一个骗子脸上的表情，骗子应该时刻保持自己的人设，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露出那么多的破绽。
　　会不会是搞错人了？
　　脑海中陡然跳出的这个想法让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也许这个程正阳，并不是他要找的那个程南枫？虽然照片上的人跟眼前这个人眉眼相似度极高，但是气质和感觉上还是有差别的。
　　当初联系上他的时候，这个人说自己叫“程正阳”。为免打草惊蛇，他并没有透露过钟婉婉的事，也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提过程南枫这个名字，一直以来他都喊他“程医师”。为了最后再确认一次，他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不是程医师，也不是程正阳，他叫了“程南枫”。
　　某一个瞬间，他是在内心期望过的，他希望面前这个人问他，程南枫是谁？
　　但是没有。他没有否认，反而露出一种大梦初醒的表情。
　　是了，不会错了。
　　他笑自己的天真和异想天开，都已经看过照片了怎么可能会认错呢？程正阳，程南枫，如假包换，就是同一个人。
　　被识破了身份的程南枫，急切而狼狈地想要逃离，甚至强硬地说出“我们不会再见面了”这种断舍离的话。
　　他看着程南枫去够门把手，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他想跟他赌一把。
　　赌的是自己这段时间的处心积虑、投怀送抱没有白费。
　　像程南枫这种连患了绝症的人都能骗的人，他们是没有同理心的。他的心比石头还硬，人命在他眼中就是草芥，他根本不会在乎其他人的死活。
　　那么他在程南枫眼里，是像钟婉婉一样可以随意丢开的弃子，还是会有那么一点特别呢？如果他以死相逼，程南枫，是会让他去死，以保全自己，还是会做出让步，留下来？
　　试一试就知道了。
　　然后他赌赢了。
　　这样一个手上沾了无数鲜血的骗子，竟然为了保全自己猎物的性命，在明知自己可能已经暴露的情况下，冒着蹲大牢的风险留了下来。
　　这就意味着，他不会再逃了。
　　没有人能随随便便被胁迫，除非他有了在意的东西。
　　看着程南枫流下眼泪的时候，他的心里莫名生出一种快感。母亲说的果然是对的，人一旦有了喜欢的东西，就有了软肋。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两人的互相折磨才正要开始。
　　可是现实又跟他开了一个玩笑，之后的半个月，竟然是他迄今为止的人生中，最平淡也最惬意的半个月。
　　最近三次元有些忙，年底了要写的总结也特别多，对不住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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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他还是好想爱他。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和另一个人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也有不同的生活习惯，共同生活需要克服很多的矛盾。为了留下程南枫，他做好了迁就、忍让的打算。
　　可是结果，和程南枫的同居生活出乎意料地顺利，并不需要他做出任何改变。
　　从一日三餐到洗衣晾晒，程南枫都包干了。每天都吃得很丰盛，衣被上会有阳光甘冽的香气，房间都整洁干净，还有午后甜点和温度刚刚好的热牛奶，生活好像被调成了最舒适的28℃。
　　而且，程南枫很懂“察言观色”，在一些细节方面。比如，他很讨厌瓷盘在木桌上拖出的声音，只是皱了一下眉头，之后每一次程南枫放盘子的时候都轻到几乎没有声音；还有，他不喜欢牙膏放在漱口杯里，他给程南枫把牙膏从漱口杯拿出来一次之后，牙膏就再也没有出现在漱口杯里。后来他发现了，那些他不经意间流露出反感的事情，只要被程南枫察觉到，以后就不会再发生了。
　　和这样的人相处，很舒服。他需要独处的时候程南枫会给他空间，但任何时候只要一抬头，他就知道他在。即便有的时候一整天他们也不说几句话，可那种有人陪伴的感觉很奇妙，好像把胸口填得很满，很踏实。
　　之前他们一周才见一次，也谈不上什么太多了解，他只知道程南枫会做饭，也能做家务。这次因为程南枫的伤，他们才有了长时间朝夕相处的机会，他也才第一次意识到，程南枫看起来真的很适合做伴侣，他不仅很会照顾人，而且做事十分妥帖周到。
　　善于制造完美人设是不是所有骗子的必修课？能做到程南枫这个份上也算是登峰造极了，难怪他骗了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事后报案抓他的。可是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并且记住，时时处处照顾他人的心情和习惯，其实是个很累的事情，需要耗费很多的心力。
　　他很好奇，想看看程南枫到底能坚持多久，于是他暂且把复仇的计划搁置了，抱着一种看戏的心态享受着他的温柔。可是他却忘了，人都是有感情的动物，即便他一再提醒自己这一切不过是演一场戏，却还是一步一步身不由己地入戏。
　　开始意识到不对劲，是因为他发现自己能睡着了。
　　在药量减半的情况下，入睡也没有那么困难了。
　　困扰了他三年的失眠症，居然有了好转的迹象。
　　太不可思议了。
　　他心里清楚，这一切的变化，都是因为程南枫。
　　从小到大，他总是很难捂热被子，所以他喜欢温暖的东西。程南枫就很热。他们睡在一张床上，只要程南枫在，被子里就热乎乎的，他的体温总是吸引着他不断靠近。其实有的时候他不是想要跟他做，他只是想离他近一点，从他身上吸取热量。
　　被程南枫热烘烘地抱住的时候，他就会觉得内心很平静，眼皮慢慢变沉，久违的困意就会卷上来。有的时候，他会枕在他的手臂上就睡着，程南枫可以一整夜一动不动让他压着自己，第二天起来手臂都麻到没知觉了，他也只是笑一笑问他睡得好不好。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骗子身上会有这种让人安心的感觉，靠在他怀里的时候，他有一种这个人永远都不会抛弃他的错觉。
　　之前的心理医生曾经跟他说过，失眠的背后,其实是无法面对的孤独。因为孤独比死亡更可怕。死亡代表着失去。那么失眠就是在对抗“不愿失去”而引起的焦虑。失眠的背后，其实是对亲密关系的渴望。【注1】
　　那时候他不相信医生的话，觉得医生是在为治不好他的失眠症找借口。但他现在回想起来才发觉，医生说的可能是对的。
　　失眠症患者通过“无法入睡”来表达自己对生活现状的不安。只要无法放下对现状的不安，无论怎么改变姿势都别想安稳入睡。
　　但他不想承认，不想承认自己像钟婉婉一样傻，不想承认自己是被一段虚假的亲密关系给治愈了。
　　他跟自己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投入点真感情，怎么能让他对自己死心塌地呢？这只不过是在为将来收集证据做准备。
　　可是就在昨天晚上，他的伪装和自欺欺人被撕破了。
　　当他发现自己又一次失禁的时候，那一瞬间，万念俱灰，什么复仇计划，什么人生未来，都不存在了。控制不住自己的无力感、掌握不了自己人生的挫败感、过往岁月中无数的痛苦折磨和屈辱记忆一拥而上淹没了他。
　　那些嘲笑和奚落，那些恶毒残忍的侮辱，那些吐在他身上的唾沫，还有阮嘉韫冷漠的眼神，无数闪光灯耀眼的白光，一桩桩一件件，击垮了他已经摇摇欲坠的人生架构。
　　他想自己终于要被彻底毁掉了。
　　可是程南枫伸手把他从污秽的烂泥里拉了起来，把一身肮脏尿溺的他抱了个满怀。这个人一点都不在意，不在意他不堪的过去，不在意他做了什么，甚至不在意他的一千两百个缺点，他在意的，只有柏溪子这个人。他痴迷地说他干净，说他好看，在他最落魄最丑陋的时候。
　　很多话可以乱说，很多感情可以假装，很多事情可以演，但是有些眼睛里的东西，是演不出来的。
　　程南枫，是真的把他当成了手心里的宝贝。
　　他没办法再继续骗自己了。
　　就算明知道这个人是骗子，就算清楚自己将来可能会被伤到体无完肤——
　　他还是好想爱他。
　　【注1：关于失眠症分析援引自《不懂点心理学》】
　　这章写得我太痛苦了。人的感情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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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如果，程南枫不是骗子该多好。
　　如果，程南枫不是骗子该多好。
　　如果，没有钟婉婉的死，也没有那么多的互相欺骗和阴谋算计该有多好。
　　如果他们只是平凡普通地相遇，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爱上他，把自己的全部都献给他。
　　可惜人生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咝……”指尖传来的刺痛感让柏溪子中断了思绪，夹在手上的那只寿百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默默地燃到尽头。
　　他从沙发上坐直了身体，把只抽了一口的寿百年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手指上还有残留的灼热感，他举起手指迎着光漫无目的地看了看，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细节，一个之前被他忽略了的细节——
　　程南枫的手很漂亮，但他的手指上，有老茧。
　　是他之前有一次给他拔倒刺的时候发现的，当时只觉得有点奇怪，也没细想就过去了。现在回想起来，那不是新磨出来的茧子，是那种经年累月磨出来的老茧，而且长的地方也有些特别，右手虎口，还有食指两侧，掌心也有一点。
　　长在这个地方的茧子，他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
　　是在哪里见过的呢？柏溪子闭上眼思忖着，半晌，突然睁开眼。他想起来了，以前在英国的时候，阮嘉韫带他去射击场玩枪，他在那个教他们拿枪的教练手上也看到过这样的茧子。
　　这是长年累月持枪练枪才能磨出来的茧子！程南枫平时都干些什么，为什么手上会有枪茧？！他不过是一个靠卖点假药骗钱的江湖郎中，犯不着舞枪弄棒吧？！
　　柏溪子用手撑住额头，这个突如其来的发现让他心跳都加速了。
　　因为之前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了解程南枫，所以很多细节都被他忽略了。现在仔细想来，程南枫身上确实有很多跟“骗子”这个身份违和的地方。
　　比如说，他知道程南枫不是心理医师，也从来没有指望过他真的能医好自己，说到底骗子都是为了钱。可是一晃几个月过去了，程南枫没有再问他要过一分钱，不仅如此，这几个月根本就是程南枫在拿钱养着他。
　　后来他故意在他面前看财经资料，暗示自己在投资理财，并且把电脑屏幕都给他看了，可是程南枫对那些数字的兴趣维持了不到两秒钟，就被他给他的门禁卡和钥匙吸引走了。
　　那时候他还以为程南枫是在欲擒故纵，可是结果从那以后他真的一次也没问起，甚至提都没提过，好像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之前他一直以为程南枫在打这套房子的主意，可是小半年了，程南枫一点动静也没有，甚至他说要卖车，程南枫还阻止了他。一个以骗钱为生存手段的骗子居然对这么多的钱视而不见，有点说不过去吧？
　　还有，那次在街上，程南枫听到有人喊抓小偷，一个箭步就冲上去了，就好像是出自本能反应一样，这也太奇怪了点。骗子都是尽量低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哪个骗子会对抓小偷这么来劲？？虽然事后他没有追问，但其实他一直有点在意这件事。
　　而且程南枫身手很好，身材也很好，一看就是练过的。开始他以为程南枫练这个是为了防身，毕竟骗的人多了，难免有被打击报复的时候，包括他腰上被捅了一刀也证实了这一点。但后来他发现不是的，程南枫练的不是防身术，是擒拿术，而且是非常专业的那种。
　　最后，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感觉。
　　骗子让你看到的一切是他想让你看到的，他呈现出来的人设和他真实的本我通常是割裂的，短暂的相处可能不会发现有什么问题，但是长时间的相处一定能感觉到。
　　但是程南枫的身上没有这种割裂感，相处的时间越长越能感觉到，他本人就是这样的，正直温厚，诚恳可靠。这跟钟婉婉描述的程南枫有很大的差别，如果不是看过婉婉和他的合影，他几乎要以为自己是认错人了。
　　会不会……真的有什么误会呢？
　　最初跟程南枫接触的时候他就已经给他定位成“骗子”了，为了计划顺利进行拿到证据，他不能拆穿他的伪装，所以从来没有拿婉婉的事跟他正面对质过，也就没有给过他申诉的机会。万一……这其中真的有什么隐情是他和婉婉都不知道的呢？
　　可是，昨天晚上当他试探着在他面前说出钟婉婉的名字的时候，他的神情依然坦荡磊落，没有丝毫的闪烁和回避，这只能说明，要么就是他根本就没有听过钟婉婉这个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要么就是他演技太高掩饰得太好，毕竟钟婉婉在他家里呆了一个多月，他不可能记不住这个名字。
　　以他这几个月和程南枫相处的情况来看，他并不是一个十分善于掩饰自己情绪的人，如果他真的跟钟婉婉有过瓜葛的话，那么他不可能在听到这个名字从自己口中说出的时候无动于衷。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说，程南枫是人格分裂患者？在他的身体里住着两个完全独立的人格？！他的两个人格都是真实存在的？！
　　这太让人头疼了。柏溪子有些烦躁地往后又拢了一把头发，片刻后，他拿出手机，在一个隐藏文件夹里调出一个程序，打开来，选择时间点，确认。
　　很快，手机画面上出现了昨天晚上客厅的监控画面，情色、激烈，让人脸红。
　　第一次联系程南枫之前，他就在客厅十分隐蔽的角落装好了两个最新型的超微针孔摄像头，不仅如此，房间、洗手间、甚至厨房，每一个地方他都装了，为的就是真实记录下这个屋子里发生过的一切。将来某一天，这些监控画面将作为呈堂证供出现在某个检察官手上。
　　可是现在，它们只记录下了，他们如何一步步踏进对方的陷阱，纠缠在一起沉沦。
　　程南枫，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一次，他萌生出了要去了解这个人的念头。
　　只有解开程南枫身上的谜团，才能为这份错位的感情找一个正确的归宿。
　　可喜可贺，我居然又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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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他是他的盾牌，也是他的长矛。
　　很快两个礼拜过去了，自从正视了自己的内心，抱着探究的态度来与程南枫相处之后，柏溪子在他身上发现了更多的疑点。
　　比如说，他经常很晚才回来，明显地很疲累，也不知道白天干了什么，坐在沙发上就能睡着；有的时候他的身上会有血腥气，鞋子很脏，像在泥地里跑过，可他的衣服十分干净平整，既没有沾上血腥气也没有泥点；有的时候他的身上会有一些莫名出现的小伤口。
　　还有，程南枫从来不在他面前接电话，总是会尽量避开他接，以前他不屑于听他的电话，总觉得无非是些骗人钱财的把戏。现在他对程南枫上了心，也开始留意他的电话了。虽然程南枫声音故意压低了，但偶尔也能听到一些字眼，“先关起来”“证据”“嫌疑”之类的，都是让他很意外的词。
　　人一旦对某样东西起了疑，那些疑点就会像衣服上的线头，开始看着只是小小的一个点，但你一旦拉下去，就会发现线头越拽越多，越拽越长，甚至把整件衣服都拉脱了线。
　　但程南枫做事实在很谨慎，他从来没有在程南枫身上看到过什么能够证明他身份的东西，驾照、身份证类的一概没有，钱包里除了两张银行卡一些现金之外什么都没有，手机一直随身携带，开机密码经常换。所以虽然明知疑点很多，却没有解题的方向。
　　而且他还没有全盘放弃自己的计划，毕竟也是筹谋了很久，所以暂时也不能跟程南枫直接挑明了问，只能是继续暗中观察，寻找破题的契机。
　　不过这段时间他的睡眠状况确实好了很多，有的时候做完了很累的话能直接睡到第二天早晨，中间没有纷繁芜杂的梦境，气色看上去也有改善了。程南枫大受鼓舞，坚持认为这是脱敏治疗带来的良性反应，于是愈发频繁地拖着他出门溜达。
　　老实说一开始他对“社恐”这两个字是拒绝的。虽然他心里明白，确实在那件事之后，他越来越讨厌人群，也越来越不愿意出门了。但他并不认为自己软弱到会得这种病，他觉得自己只是讨厌被人盯着看，是为了图省事才尽量减少出门。
　　直到那一次他被程南枫扔在大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看着那些与他擦肩而过的人们，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全身的冷汗都炸出来了，心跳一瞬间变得很快，呼吸也变得困难，尿急的感觉冲上大脑，但他两腿发软，一步都迈不动了。是因为想到自己当街晕倒的可怕后果，他才拼命咬住自己的舌头，撑着最后一口气挪到建筑物的墙壁边。
　　从那一刻起，他开始相信程南枫的判断了。
　　没想到这个骗子居然真的误打误撞一语中的。在查看过大量相关资料后，他发现程南枫为了治疗他是真下过功夫的，并不是拿些江湖游医的套路来糊弄。他可以接受自己患上失眠症，但他不能接受自己是一个社恐患者。于是之后不久，抱着试试也无伤大雅的心态，他终于开始配合程南枫的治疗。
　　平心而论，治疗效果还是有的，至少在程南枫陪着的情况下，对出门已经不那么抗拒了。只是人太多的地方还是不行，会紧张到后背都汗湿，呼吸也不顺畅。程南枫最近总把他往人多的地方带，他原本压力很大，甚至以为睡眠状况都会受影响，但结果并没有发生他担心的事，反而出乎意料地顺利。
　　说来也怪，好像自从那个荒唐不堪的夜晚过后，他对人群的恐惧减轻了很多。事后他分析起来，大概是程南枫的态度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现在的自己活得很失败，失去了曾经的那些光环，也失去了曾经的朋友甚至家人，甚至连一副好皮相也毁得差不多了。
　　他没办法接受自己的失败，也没办法面对曾经那些关注他的目光，所以他蓄起长长的胡子，逐渐把镜子里的自己变成另一张脸，像一只鸵鸟把自己的脑袋埋进土里，以为看不到的就不会存在。
　　程南枫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出现，见过他最丑陋狼狈的一面，却全盘接受了这样的他。不管其他人怎么看他，不管他是不是优秀是不是出色，也不管发生过什么事，程南枫都用最虔诚的目光看他，就好像他是那双眼睛里唯一闪亮的星星。
　　这让他觉得自己或许并没有那么不堪，也让他终于有勇气面对现在的自己，接受自己的失败，逐渐与自己和解。
　　而那些面对外界的惶恐不安，那些对陌生人的恐惧，因为有了程南枫的存在也有了面对的底气。
　　就算全世界都唾弃他，至少程南枫不会。他是他的盾牌，也是他的长矛。只要有这个人在，那些来自他人的恶意似乎就没那么可怕了。
　　他给了他希望，也让他看到了未来。
　　他好像突然就理解了钟婉婉。
　　那时候和程南枫在一起的她，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情吧。
　　可为什么到最后，程南枫给了她一个那样的结局？
　　想到这里，他不禁转头看向旁边的程南枫。
　　“怎么？”感觉到柏溪子的目光，程知懿立马转过头来，紧张地问道：“还能坚持吗？”
　　他们在一个大型的商业综合体里面，吃喝玩乐应有尽有，人流量也比较大。最近这几个礼拜柏溪子整体状况都在好转，睡眠有改善了，对人群的接受度也提高了。于是他趁热打铁给他制定了紧锣密鼓的脱敏治疗计划，从最开始在人流量较小的商业街上走，到能坐在餐厅吃完一顿完整的晚餐，再到能够进入人流量较大的商场逛一逛，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还好。”柏溪子收回那意味深长的一瞥，把目光转向商场内部，这个大型商业综合体有上下十层，从购物到吃饭看电影玩游戏一应俱全。他已经很久没来这种地方逛过了，别说是现在，就是那件事发生之前，他还没有对人群感到恐惧的时候，他也很少有机会来这种地方。
　　但现在，看着那些陌生人，看着那些鲜活生动的脸庞，他觉得这才是人间烟火气，让他有一种活着的真实感。目光掠过前方一家游戏厅，他突然心念一动，想了想，问程南枫道：“要不要玩游戏？”
　　程知懿转头看他，一脸惊讶，又带着点兴奋：“可以吗？里面人有点多的。”
　　“没关系，脱敏嘛，我可以试试。”柏溪子笑一笑，抬手指向游戏厅靠近门口的地方摆放着的一个大型VR体感游戏机：“我想玩那个。”
　　程知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丧尸围城！
　　今天的更新不知道为啥不提醒大家，只有点进目录才能看见，宝宝觉得很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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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丧尸围城。
　　“真的要玩这个吗？”程知懿帮柏溪子调整了一下VR眼镜，一边有点忧虑地问：“这个效果会很逼真的，你可以吗？”
　　这套游戏设备是做成一个集装箱一样的小房子，正前方一块很大的液晶显示屏，想玩游戏的人可以进到小屋里锁上门，不会被其他人打扰，相对来说有一个比较私密的游戏体验。
　　“如果感觉不舒服我会摘掉眼镜的，”柏溪子掂了掂手里的仿真枪，有点沉，是冲锋枪的样式，手感很接近真枪，“你也快点准备好载入游戏吧。”
　　“行吧。”程知懿深吸了一口气，戴上VR眼镜，拿好枪摆了一个标准的防御式。
　　双人联机模式，抬枪点射“载入”，几秒钟后，眼前暗下来。
　　“这就开始了？！”程知懿有些不适应地前后看了看。
　　游戏设定的时间是晚上，远处的房子只能影影绰绰看个大概，光线很昏暗，要打开冲锋枪上的战术灯才能看清前方一块区域。程知懿端着枪晃了一圈，在自己的左边看到一个牛仔打扮的人，戴着牛仔帽，长发束在脑后，脸竟然还有点好看。
　　“这是你？”程知懿拿灯照他的脸。
　　“别照，晃眼睛。”牛仔拿枪托挡了一下眼睛。
　　“现在的游戏做得真他妈好……”程知懿还没感叹完，眼前画面一抖，整个人好像都震了一下，一转头，一个眼珠都吊在外面的丧尸正张开血盆大口朝他脸上咬过来。
　　“我操！！！！”太近了，也太真实了，程知懿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就挥起枪托往它脸上砸过去，砸开一点距离后立刻一梭子弹喂过去，血浆爆了一地。
　　“反应挺快呀。”柏溪子在旁边悠悠地来了一句。
　　“你就是来看热闹的啊？！”程知懿气不打一处来，“很恐怖的好吗！看到它到我旁边了也不提醒一声……”
　　“我主要是想预测一下我们能活到第几关。”牛仔端起枪：“往前走吧，找到这个城的出口就能进入下一关了。”
　　“你怎么知道？以前玩过？”程知懿一边警戒地四处看一边跟上。
　　“刚刚有出游戏说明啊，你没有读吗？”柏溪子有些无奈地说道。
　　程知懿很懵逼：“什么时候出的？我没看到过啊！”
　　“载入之前出的，全英文的说明。”
　　“哦，那个不在我的能力范围内。”两人沿着一条小巷往前走，程知懿一直很谨慎地四处观望。
　　“那什么是在你能力范围内的？”柏溪子似乎是顺嘴就接了一句。
　　程知懿一枪爆掉一个刚从二楼探出的丧尸脑袋，说道：“这个就在我的能力范围内了。”
　　游戏里，牛仔突然面无表情地转头看了一下，CG人物看不出面部变化，但这古怪的一瞥还是让程知懿一下子警醒了。
　　说秃噜嘴了！！什么叫在他的能力范围内？他现在是心理医师啊！心理医师专注打丧尸一百年吗！
　　“嗯，我的意思是，”程大队长绞尽脑汁想着亡羊补牢的办法：“收拾掉病人在我的能力范围内。”
　　好像有点牵强，还有点欲盖弥彰了，此地无银三百两啊！但柏溪子似乎并没有在意，他果断利落地收拾掉几个从窗口跳出的丧尸，指着前方道：“出口。”
　　很快，两人顺利地来到了第五关。
　　前面几关丧尸都不太多，路线也比较好找，但随着游戏难度的增大，地图越来越大，丧尸也越来越多，而且丧尸行进的速度好像也变快了，越往后打就越吃力。
　　打到第九关的时候，两个人终于被一大群丧尸堵在了一栋小房子里。
　　子弹有限，只能尽量爆头，于是程知懿和柏溪子各守住一个窗口，基本都是一枪一个。中途有一会儿，柏溪子枪不响了，程知懿回头发现牛仔不动了，他一边快速补掉柏溪子那边窗口几个丧尸的人头，一边问道：“怎么了？”
　　“枪太重了，举久了手好酸，歇一会儿，”柏溪子道：“你不累吗？”
　　“累啊，”程知懿站到牛仔身边，一个人招呼两个窗口的丧尸：“但是累也要保护你嘛，不能让丧尸吃掉你的脑子。”
　　“吃掉就吃掉吧，我的脑子也不值钱。”柏溪子好像在笑。
　　“不不不，你的脑子可值钱了，我将来还指着你挣钱养我呢。”程知懿一本正经地说道，又甩出一梭子弹。
　　柏溪子好像做了一个戴眼镜的动作，他抬起的胳膊肘碰到程知懿的肩了，“行，等我将来挣好多好多钱给你，随便花随便刷。”
　　程知懿觉得有点上头，这种并肩作战的感觉让人热血沸腾，柏溪子的话更让人肾上腺素飙升：“那我们一起活着冲出去！”
　　结果，最后并没有真的能够冲出去，子弹打完了，丧尸没有死完，两人又用枪托干翻了几个，然后一起光荣了。
　　屏幕上跳出一个巨大的“GAME OVER”。
　　“还玩吗？”摘下VR眼镜，程知懿问。
　　“算了，玩久了眼睛疼。”柏溪子揉了揉眼。
　　“那行，”程知懿看看表，“快12点了，咱吃饭去吧。”
　　“嗯。”柏溪子点点头，重新戴好口罩和帽子。
　　程知懿出门的时候还有点依依不舍，小声嘀咕了一句：“回头给队里也整一台这玩意儿……”
　　“你说什么？”柏溪子回头追问。
　　“没什么，”程知懿岔开话题：“话说，你枪法不错啊！”
　　“嗯，”柏溪子垂着头，两人从游戏厅出来往吃饭那个区域走：“我以前在英国，是有持枪证的。”
　　“你都不怕丧尸的吗？”程知懿搓着手：“我刚刚打到后来，手心都出汗了。”
　　“丧尸有什么可怕的，都是些死人，”柏溪子淡淡地说道：“活人才可怕呢。”
　　程知懿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对很多社恐患者来说，活人确实比死人更可怕，正想着怎么把这个话题给他掰正了，就听柏溪子接着问道：“程医师枪法也不错，挺专业的，在哪练的？”
　　“我……”程知懿一惊，还没来得及想好对策，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陡然从身侧传来。
　　“队长？？”
　　程知懿的整张脸瞬间僵住了，几秒钟后，他机械地、一格一格地转头，然后——看到了杨锐和他妹妹杨蕊。
　　杨锐举着一大杯珍珠奶茶，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程知懿。杨蕊则抓着两大把烤串，一边鼓着腮帮子嚼脆骨，一边很社会地冲程知懿点了点头：“嗨，懿哥！”
　　苍天呐！！程知懿绝望地扶额，这是什么神仙偶遇啊，世界也太小了吧！！
　　本来打算2019年的最后一天更的，但是结果没写完，拖到了2020年。好吧，就用这2020年的第一更，祝大家新年快乐吧！2020年我们也要一起努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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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在掉马的边缘疯狂试探。
　　“队长，你怎么在这……”杨锐疑惑地看看程知懿，又看看他身边裹得只剩一双眼睛的男人，这两人刚从旁边的游戏机厅出来。据他所知，他们队长一心只有工作，以前周末叫他出来放松一下，他没有一次答应的。怎么今天会在这儿碰着？！
　　“啊！那个，”程知懿汗都出来了，生怕杨锐再挖出更大的坑来，只能大声打断他道：“我来介绍一下！”他抢先一步站到杨锐和柏溪子中间，然后指着杨锐对柏溪子道：“这是杨医生，我们扶贫医疗队的外科医生，”说着又指着柏溪子转向杨锐介绍道：“杨医生，这位柏先生，是我现在负责的病人。”
　　杨锐刚吸的一口奶茶都忘了咽下去，目瞪口呆地看着程知懿一边瞎鸡掰胡说一边对自己狂使眼色。
　　“杨医生，你好。”那边柏溪子很有礼貌地点点头跟杨锐打了个招呼。
　　“噗！”杨锐一听对方一本正经叫自己医生，嘴里的奶茶都差点喷出来，呛得咳了半天。
　　“杨医生，你没事吧？”程知懿趁机走到杨锐身边，借着给他拍背顺气的功夫在他背上狠狠拧了一把。
　　“唔……”杨锐疼得差点跳起来，一转头看到程知懿的死亡凝视，艰难地咽下嘴里的珍珠果：“没……没事！”
　　“哥，你俩说啥玩意儿呢？？”专注撸烤串的杨蕊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那边两个卖力演戏的人。
　　杨锐便稍稍转了个角度，侧过脸望着杨蕊：“你这孩子咋这么不懂事，就知道吃，你跟人打招呼啊！”
　　杨蕊却瞪大了眼睛，把脑袋往前凑了凑看着杨锐说道：“哥你眼睛咋了？抽抽了？”
　　“抽你妹啊！”杨锐被完全看不懂自己暗示的妹妹气到吐血，不得已只能抓着杨蕊的手把烤串塞进她嘴里堵住她的嘴：“吃你的吧，话这么多！”说完杨锐又望着柏溪子笑笑道：“柏先生你别介意，我妹傻的！”
　　柏溪子愣愣地看着三人这一通骚操作，这会儿见杨锐冲他笑，便也礼貌地回了一个微笑，温和地说道：“妹妹很可爱。”
　　杨蕊刚刚逃脱亲哥的魔掌，听到柏溪子的夸奖顿时两眼放光，大大咧咧地拿烤串指着柏溪子：“哇，这位小哥哥，你太有眼光了！”说着又嫌弃地看杨锐一眼：“我哥才是傻的！”
　　程知懿在一边急得七窍生烟，脑子转得飞快，当卧底怕是也没有这么惊险，刚想说找个什么借口把柏溪子拉走，就听柏溪子问道：“不过，妹妹你为什么叫他毅哥？”
　　他指了指程知懿。
　　“嗯？”杨蕊莫名其妙地看了程知懿一眼：“他就……”
　　“啊——是这样的！”杨锐一看程知懿被点死在那儿了，只得飞身救场，一屁股把杨蕊撞开，“程……程医生……”杨锐犹犹豫豫的，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猜对了程知懿的伪装身份，边说边给程知懿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得到程知懿肯定的眼神回复之后，这才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程医生是咱们医疗队的一哥，老大，也是咱们的队长，所以大家有时候也喊他一哥。”
　　杨蕊被撞得差点闪了腰，烤串都差点脱手了，回过头来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哥：“杨锐你是不是疯了！！”
　　“没大没小！”杨锐一胳膊圈着杨蕊的脖子把她捞过来，眼带杀气：“是烤串不好吃？还是我平时对你太温柔了？！”
　　凭着对自己亲哥多年的了解，杨蕊终于闻到反常的气息，识相地闭了嘴。
　　“你的朋友们都很有趣啊。”柏溪子看似随意地对程知懿说道。
　　程知懿简直汗如雨下，尴尬地干笑了两声：“他们兄妹其实感情挺好的。”
　　柏溪子把口罩向下拉了一点，笑着点了点头：“看出来了。”
　　“那什么，”程知懿转头给杨锐丢了个眼色，又转回头看着柏溪子道：“你饿不饿？要不咱吃饭去吧？”
　　“啊，对，”杨锐立刻心领神会，把杨蕊往身边一拉：“逛了一上午，我们也该回家吃饭了。”
　　很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程知懿松了一口气，对杨锐今天的表现十分满意，正要感叹危机解除的时候，那边杨蕊却突然挣脱开杨锐的手，冲着柏溪子道：“等等，这位柏先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我猜你们肯定没想到我今天会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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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啊！我要晕倒了！！
　　“嗯？”柏溪子疑惑地看了看杨蕊，又转头看了程知懿一眼，程知懿一脸懵逼地摇了摇头。柏溪子这才转头看着杨蕊道：“抱歉，我没有印象。”
　　“瞎说什么呢！”杨锐也愣住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把杨蕊往回拉：“人家戴着口罩呢你能认出来？！”
　　“不是，我真的觉得他好眼熟，”杨蕊拿手在眼睛那一块儿比划了一下，不甘心地又问道：“柏先生，你的全名能告诉我一下吗？”
　　“小蕊，”没等柏溪子开口，程知懿先上前一步拦住了，“你肯定是认错人了，柏先生他……”
　　“柏溪子。”
　　身后那人开口了，简简单单三个字，语气清淡又平静，听在程知懿耳中却仿佛炸雷一般。亏他还正焦头烂额地想着怎么编个理由转移杨蕊的注意力，结果话还没出口就被柏溪子拆了台。
　　最怕气氛突然凝固。
　　杨锐看着程知懿和杨蕊呆若木鸡的表情，有些莫名其妙。
　　半晌，程知懿猛地一个转身挡住背后杨锐兄妹的视线，望着柏溪子郁卒地压低声音道：“疯了吗？！”
　　上一次柏溪子被路人认出来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这里人这么多，要是再次被围观，会引起什么样可怕的后果简直难以想象。脱敏也是需要循序渐进的，他可没觉得柏溪子现在就已经恢复到能在陌生人面前暴露身份了。
　　“没关系。”倒是柏溪子，淡定地拍了拍程知懿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既然是你的朋友，我想我应该坦诚一些，毕竟今后可能还会再见面。”
　　程知懿怔住了，因为是他的朋友，所以他不想隐瞒，所以要以诚相待——之前他一直都觉得柏溪子并不想了解他这个人，也不想跟他的生活有交集。可是现在，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觉得柏溪子好像变了，他在考虑……未来？！
　　胸口某块地方好像一下子热了。
　　那边杨蕊终于回过神来，她的表情很僵硬，说话也有些结巴了：“柏……哪……哪个溪……哪个子？”
　　柏溪子有些奇怪，但还是温和地回道：“溪水的溪，子夜的子。”
　　“柏溪子，是……是那个柏溪子吗？”杨蕊用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副喘不上气的样子：“柏金所那个……”
　　“是的。”柏溪子没有推诿，平静地点点头。
　　杨蕊愣了愣，然后镇定地朝杨锐招了招手：“哥，你来扶我一把。”
　　“干什么？”杨锐一脸懵逼，但还是走过来了：“你又发什么神经？”
　　杨蕊搭着杨锐的肩膀，急促地喘了几口气：“哥，我可能要晕倒了。”
　　“什么？！”杨锐满头问号。
　　杨蕊没有跟她哥解释，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拼尽全力嚎了一嗓子：“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操！”几个人都被吓了一大跳，杨锐手忙脚乱去捂杨蕊的嘴。
　　杨蕊拼命挣开，对着柏溪子喊道：“我就知道是你！！我喜欢你五年了！！”
　　三个男人齐刷刷愣住，片刻后杨锐最先爆发：“你说什么？！！”
　　杨蕊却只看着柏溪子：“我是因为你才学的金融专业，可是你一消失就是三年！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杨锐顿时要疯了，他暴躁地抓了抓头，声音不自觉地也上去了：“杨小蕊！！什么情况？！你怎么没跟家里说过？！你俩什么时候认识的？！”
　　“你俩能不能小声点！！”程知懿有些气急败坏，已经有很多路人频频往这边看过来了。
　　“队长！”杨锐也急了，他指了指柏溪子：“人是你带过来的，这到底怎么回事？！”
　　程知懿也莫名其妙百口莫辩，只能无助地看向柏溪子。
　　柏溪子摊摊手：“我真的不认识她。”
　　“小溪！”杨蕊两眼放光：“我是稀饭啊！！我是你华东地区粉丝后援会的会长！！那个每天给你微博发私信的，就是我！！”
　　噗！三个大男人面面相觑，闹了半天，是追星少女的日常？！只是杨锐还有些疑惑：“队长，你这病人……是个大明星？！”
　　程知懿摸了摸鼻子，有些窘迫：“也……不算吧。”
　　“那……”杨锐指了指已经激动到模糊的杨蕊：“这算怎么回事？”
　　“这……”程知懿挠了挠头，该怎么说呢？一个被美貌耽误了的金融大佬？！
　　柏溪子看着程知懿为难的样子，过来解围：“要不然……一起吃个饭？坐下聊？”
　　“好啊好啊好啊！！”杨蕊立刻猛点头，恨不得用全身每一个细胞表示同意。
　　“好什么好啊，我们答应了老妈今天回去吃饭的！”杨锐拖住眼看就要扑上去的杨蕊。
　　杨蕊就拼命推她哥：“你回去吃啊！你回去不就好了吗！我要跟我的溪溪一起吃饭！！”
　　溪溪……杨锐一阵恶寒。
　　“杨医生也一起吧，”柏溪子看向杨锐，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有笑意：“你应该也有很多问题想问吧，我们边吃边聊。”
　　杨锐有些忐忑地看向程知懿。
　　程知懿欲哭无泪。
　　这哪是什么吃饭啊，这是鸿门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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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我不想！” “不，你想！”
　　“你怎么也跟来了啦！”杨蕊嫌弃地看杨锐一眼。多么难得的机会啊，这种跟自己偶像一起吃饭的奇遇，简直比买彩票中一个亿还难！可是就因为她哥非要跟着来，害得她不能坐到溪溪身边去，只能跟她哥坐一边，看着对面两个人坐得那么亲密，她就恨她哥恨得牙痒痒。
　　“我来看着你！”杨锐两手抱臂警惕地看着他妹：“我要是不在谁知道你会搞出什么事！”
　　“几位先生，这是菜单。”服务生推门进来。
　　普通的家常菜馆，他们要了一个小包间。这是程知懿的私心，虽然柏溪子现在各方面状况都在好转，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在公共场所吃饭对于他来说依然是个挑战，相对来说，包间这种人少一些的环境能让他不那么紧张。
　　“有没有什么忌口的？”程知懿翻着菜单，问其他几人。杨锐和柏溪子的口味喜好他都熟，杨蕊的心思根本没在吃饭上，他便也不磨磨唧唧，三下五除二就把菜点了。
　　服务生出去后，柏溪子迟疑了片刻，把口罩摘了。
　　杨蕊一直等的就是这一刻，虽说对柏溪子的五官已经十分熟悉，仅仅是看眼睛就能猜出是他，但猜到和看到还是有差别的。
　　真实地看到柏溪子口罩下的脸，别说杨蕊了，就是杨锐也愣了一瞬——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张脸，太好看了点。不是皮肤有多么好，也不是打扮有多潮，是五官太精致了，脸型、下颌的线条、眼尾那个斜飞的细小角度、鼻梁的高度、唇珠微翘的那一点，全都恰到好处。
　　之前只觉得这个人的眼睛很漂亮，现在看到他的脸，才发现他是有出门戴口罩的理由的。
　　杨蕊感动得几乎要流下眼泪来。她是偶然一次在电视上看到柏溪子，他正在接受一个栏目采访，气质温润，侃侃而谈。那个时候她还是个高中生，第一眼就被这个人吸引了，谦谦君子，芝兰玉树，腹有诗书气自华，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淡雅气韵击中了她。
　　她百度了他的资料，剑桥的博士，28岁的CEO，聪明睿智，有才华有能力，还有一张被上帝亲吻过的脸。比起那些只会唱歌跳舞的明星，好像这种人更让她心动。她加入了他的粉丝后援会，立志要报考金融专业，毕业后进入柏金所工作。
　　一年后，她费尽千辛万苦挤过高考的独木桥，如愿以偿考进目标院校，无怨无悔地成为一个追星女孩，开始积极地参加各种他的应援活动。可是就在这时，一切戛然而止，没有任何预兆的，他宣布隐辞，然后飞快地从大众视野中消失，没有了任何消息。
　　人类都是健忘的，无论你曾经有多么喜欢一个人，时间也会冲淡这一切。渐渐地，许多当年为他要死要活的粉丝们，脱粉了；口口声声说着喜欢他的小女孩们，长大了，有了新的墙头，新的老公。
　　但也有很多人像她一样留在原地等他，不愿意散场。三年的时间，她从一个普通的小粉丝，成长为华东区粉丝后援会的会长。越是了解他，她就越是喜欢他，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说的大概就是她对他的喜欢。
　　只是追一个杳无音信的人太苦了，等待遥遥无期，只能靠着陈年存粮度过漫漫长夜。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真的等到了，更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居然能和他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简直是偶像剧里的剧情！奇迹来得措不及防，活着真是太好了！
　　“杨蕊，”杨锐看着自己妹妹那一副痴汉的样子，脸上都觉得有些挂不住:“把你那哈喇子收一收！”
　　杨蕊吸溜了一下嘴：“你不懂！”
　　程知懿起身道：“上菜还有一会儿，我去趟洗手间。”
　　“好的。”柏溪子面对杨蕊热切的目光，稍稍有些拘谨地把帽檐往下压了压。
　　走到柏溪子身后的时候，程知懿给杨锐丢了个眼色。
　　杨锐立刻心照不宣也装模作样道：“刚刚奶茶喝多了，我也去一下洗手间。”说着也起身往外走。
　　杨蕊巴不得他们都走，就留下她跟柏溪子独处的空间。
　　结果杨锐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回头cue她：“杨蕊，你刚刚喝那么多水，不想上厕所吗？”
　　“我不想！”杨蕊理都不想理她哥。
　　“不，你想！”杨锐折返回来拖杨蕊，把她一个人留在这儿那就是个定时炸弹。
　　杨蕊抓着桌子角挣扎：“哥你干什么？！我又不是三岁，上厕所也要管我？！”
　　杨锐脑子转得飞快：“你去厕所照照镜子，你今天几分钟出门的？”
　　几分钟出门？杨蕊一愣，然后想起来今天因为是跟她哥出来，她根本懒得拾掇，五分钟搞完素面朝天就出来了。
　　“卧槽！！”杨蕊一下炸了！她没化妆啊！没化妆就出门了！谁能想到居然是在今天碰到柏溪子，谁能想到啊！！这种命运般的相遇她居然是这样挫得像坨屎，上帝太会开玩笑了！！
　　泪流满面的杨蕊抓起化妆包，都不敢看柏溪子：“那个……我也……”
　　“好的。”不用独自一人面对杨蕊激光射线一样的目光，柏溪子也悄悄松了一口气，意味深长地看着三人出门的背影。
　　下章：真·修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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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真·修罗场
　　一出包间的门，杨锐就迫不及待问道：“什么情况啊队长？”
　　“嘘！”程知懿往身后包间门示意了一下，三人拐过一个弯找了个清净的角落，程知懿飞快地把准备好的说辞讲出来：“我简单说一下，他跟我最近跟的一个案子有关，在拿到证据之前我不能暴露身份，就编了个医生的身份接近他。你俩得配合我，一会儿别给我整穿帮了！”
　　杨锐不解：“咱们哪个案子能扯上他？队长你怎么没跟我说过啊？”
　　“溪溪犯案了？不可能！肯定是懿哥你们搞错了！”杨蕊的关注点只在柏溪子身上。
　　程知懿扶额：“小蕊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不要叫懿哥了，叫程医生！还有你哥，”他指了指杨锐：“他现在是杨医生，一会儿别乱叫，要是记不住就少说话！”
　　杨蕊抱着化妆包警惕地看着他俩：“你们要对他干嘛？我是不会帮着你们对付他的！”
　　“我们没想对付他，”程知懿哭笑不得：“我只是想从他这里侧面了解一下我的犯罪嫌疑人，案子跟他没关系。”
　　“真的？”杨蕊还是半信半疑。
　　程知懿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耽误太多时间柏溪子会起疑，于是正色道：“你要是不配合我呢，我现在就把他请回局里喝茶，你要是好好配合呢，我下回还把他约出来跟你吃饭。”
　　“成交！”杨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跟程知懿握了个手，态度十分诚恳殷切：“今天你程医生说往东，我绝不往西！”
　　三人便又抓紧时间简单合计了一下，对好了口供，杨蕊去洗手间化妆，程知懿和杨锐直接回了包间。
　　桌上已经上了两个小菜了，还上了一碟花生米。
　　看到柏溪子还戴着帽子，程知懿走过他身边的时候就很自然地在他头上按了一下：“怎么还戴着？屋里不热吗？”
　　柏溪子没什么太大反应，也很自然地回了一句：“还好。”
　　杨锐若有所思地看着程知懿坐下来，伸手抓了几颗花生米正要往嘴里丢，就听到柏溪子接着问道：“杨医生已经结婚了？”
　　杨锐差点给花生米噎到：“咳，咳，没，还没呢。”
　　“那怎么……”柏溪子的目光落在杨锐的右手上。
　　“哦，你说这个？”杨锐大大方方地把手摊开来给他看：“这不是婚戒，我妈说我五行缺金，非要我戴着，你说我一个大男人戴这个玩意儿算怎么回事？明明母胎单身还被人误会结了婚。但是没办法，不戴就会引起家庭战争，我只能忍辱负重啊！”
　　柏溪子凑上去仔仔细细看了一下，才笑着道：“杨医生可以戴在食指上，就不会被误会了。”
　　杨锐活动了一下手指头：“以前是戴在食指上的，最近不小心扭伤了，骨节好像有点肿了，戴不上。”
　　“那会不会影响平时拿刀？”
　　“那倒不影响，”杨锐随手做了一个挥刀砍杀的动作：“小意思。”
　　结果砍完抬眼看到程知懿狂使眼色，又看到柏溪子诧异的神色，杨锐突然反应过来柏溪子问的不是他们平时训练用的那种刀，他问的是手术刀！
　　他现在的身份是外科医生，经常要做手术的，医生拿手术刀的手都是很金贵的，对精细度要求很高不能有一点差池，否则一刀下去把病人哪个神经切断了那就完蛋了。所以听说他手受伤了柏溪子才会有这么一问。
　　“哦最近我们都在跑扶贫点，都是以诊断为主，做不了什么大型手术，所以影响不大。”程知懿只得绞尽脑汁强行救场。
　　“这样啊……”柏溪子点点头。正说着话，杨蕊推门进来了，杨锐心下暗暗松了一口气，心想救星来了，结果一转头看见他妹也愣住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你去厕所变了个性？！”
　　“不会说话你就别说！”杨蕊咬牙切齿走过来，暗地里在她哥背上掐了一把，表面上还是冲着柏溪子笑得摇曳生姿。
　　杨锐哎哟了一声，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妹。从前在家里的时候这家伙总是像个假小子一样，后来去上了大学，把头发留起来了，总算有那么些女人味了，可是每次放假回家来都瘫在家里葛优躺，不收拾也不打扮，大大咧咧邋邋遢遢跟个男人一样。
　　之前他还想把杨蕊介绍给他队长做女朋友来着，费尽心机把这两人约到一起，可是结果杨蕊头发一揪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就去了，后来他俩也不知怎么的一来二去的就变成好哥们了，杨蕊在程知懿面前跟在她亲哥面前没啥区别，放飞自我跟程队建立了汉子一般的友谊。
　　所以后来他也就放弃了，全当自己是兄弟二人。可是这会儿看着杨蕊精致的妆容，清汤挂面的长发，还有矜持端庄的表情，他才发现，杨蕊不是不能漂亮，她只是懒得在他们面前漂亮。稍微拾掇一下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就连程知懿也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变性太夸张了哈，她就是去厕所整了个容。”
　　杨蕊急火攻心却又要在柏溪子面前保持微笑，差点憋出内伤。
　　柏溪子也笑了笑，状似无意地问道：“你们和程医生认识很久了？”
　　杨锐：“没有。”
　　杨蕊：“是的。”
　　兄妹俩同时回答了，一答完发现拐了，两人太没有默契了，又立刻想挽回，于是——
　　杨锐：“是的。”
　　杨蕊：“没有。”
　　柏溪子：“嗯哼？！”
　　杨锐简直瀑布汗，想在桌子底下踹杨蕊一脚，一边抹汗一边只得想办法填坑：“可能我俩对很久的定义不一样吧，但确实认识程医生的时间也不算短了。”
　　程知懿也被这兄妹俩急得直冒汗，这会儿赶紧出来打圆场：“这个菜都上得差不多了，要不咱们动筷吧？”
　　“好好好！”杨锐巴不得这顿饭快点吃完，端起碗就开始风卷残云，一边跟程知懿对口相声一般说些“这个菜炒得不错”“小牛肉挺嫩”之类无关痛痒的话。
　　柏溪子也端起碗，程知懿怕他吃不惯外面的东西，特地给他点了份养生粥，手忙脚乱中也没忘记提前给他盛一碗粥晾着，这会儿已经不烫了，他慢慢地吃了几口，很快又把话题扯回了让人头疼的地方：“对了，杨医生是哪家医院的？”
　　“哦，我就是那个，”杨锐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三医院的，就区公安局旁边那个。”
　　三医院在他们大队旁边，比较熟悉，万一柏溪子问起什么来好编。这都是刚刚在外面跟程知懿说好的，他是心理诊所的，自己是三医院的，是因为编入同一个扶贫医疗队才认识的。
　　“嗯？”柏溪子放下碗，像是有些惊讶：“那不就是跟程医生一家医院？”
　　“啊？！”杨锐错愕地看向程知懿，怕是自己记错了，又怕是刚刚仓促间对口供的时候出了什么差错：“是……不是……”
　　“……呢？！”
　　今天很粗长。如果你们夸我我就更努力地写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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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你考虑艹粉不？
　　程知懿一瞅杨锐看过来，内心就是一句“卧槽”，顿时脑仁都疼了。
　　他记得没跟柏溪子详细说过自己是哪个心理诊所的，柏溪子之前对这些也不是很在意，似乎从来没有问过。不过说起来两人认识也快一年了，没准什么时候提过也是有可能的。
　　撒谎就是这点不好，一个谎得用另一个谎去圆，最后时间长了自己都搞不清楚真假了。眼下也不知道是柏溪子记错了还是自己真的说过，又或者他是看出点什么来了，故意在套他们的话。
　　果然像柏溪子这种脑子好使的人就不是那么好忽悠的。
　　程知懿只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谨慎应对：“不算是吧，那个心理诊所是从三医院独立出来的，准确来说现在也不属于三医院了。”
　　“是吧？”杨锐不愧是小机灵，马上接口：“我是说记得以前程医生好像也是咱们医院的。”
　　柏溪子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好像接受这个解释了，但还没等两人喘一口气，他又接着说道：“杨医生真是年轻有为，大学在哪个学校念的？”
　　“啊……”杨锐苦着脸挠头：“我就是那个……首都医科大学，对，首医大毕业的。”
　　“哦，我也在北京呆过两年，”柏溪子点点头：“丰台区那片我也比较熟。”
　　“哈？！是，是吗？”杨锐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他说哪儿不好非得说首医大啊，其实他对北京一点儿都不熟，要是再被柏溪子这么盘下去，不出三分钟就得脱皮。
　　趁着柏溪子埋头喝粥的功夫，杨锐飞快地和程知懿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那个决定——要用“杀手锏”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被问下去迟早穿帮，眼下只有变被动为主动才能有一线生机。
　　杨锐便转头看了杨蕊一眼，结果杨蕊正小心翼翼地喝着汤，生怕毁了妆容，对杨锐殷切的目光一无所知。
　　不得已杨锐只好真的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脚。杨蕊本来坐得端端正正的，杨锐一脚过去她整个人就一晃，正往嘴里送的勺子就戳到了下巴上。
　　汤汁淋漓。
　　化妆一小时，毁容一秒钟。
　　杨蕊简直惊呆了，片刻后，她对杨锐怒目而视，眼看就要上演手足相残的大戏，却发现杨锐用一只手挡着脸对她挤眉弄眼。
　　程知懿赶紧上前打掩护，猛给柏溪子夹菜，转移他的注意力：“尝尝这个，这是这家店的特色，据说是网红菜。”
　　“还不错，有点甜。”柏溪子乖乖地吃，程知懿连忙又给他夹了两筷子，一边也给杨蕊使眼色。
　　这次杨蕊终于学乖了，没再怀疑两位刑警的视力问题，而是扯了几张纸巾，借着擦汤汁的机会对她哥无声地做嘴型：“搞什么？！”
　　杨锐向着柏溪子的方向猛甩眼刀，做着夸张的嘴型：“上啊！到你了！”
　　杨蕊露出纠结的表情，拿着纸巾的手都颤抖了：“真……真上啊？！”
　　杨锐闭眼郑重地一点头：“上！”
　　还没等杨蕊做好心理准备，那边柏溪子又开始了：“杨……”
　　杨锐毫不迟疑在桌子底下又是一脚。
　　杨蕊一个趔趄，被迫赶鸭子上架：“啊那个……溪……啊不，柏哥！”
　　“嗯？”柏溪子向她看过来。
　　杨蕊被他这么一看，简直心慌意乱小鹿乱跳神魂颠倒，差点都要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那个……我能喊你柏哥吗？”
　　“可以啊。”柏溪子温柔一笑。
　　杨蕊捂着胸口差点原地炸成烟花，杨锐很煞风景地又给了她一脚，提醒她别忘记自己的任务。
　　杨蕊在心里把她哥按在地上狂揍一通，但脸上还是笑盈盈的：“柏哥，我能代表我们稀饭问你几个问题吗？”
　　“你问。”柏溪子很温和地说道，没一点架子。
　　杨蕊清了清嗓子：“柏哥，你三年前为什么要隐辞？当时柏金所不是发展得很好吗？没听说有什么经营上的问题啊？”
　　程知懿立刻有些紧张地看向柏溪子，但他表情淡淡的，似乎并没有受到刺激：“不是经营的问题，是我这些年太累了，身体上出现了一些问题，我也想休息一下了。”
　　“什么问题？！”杨蕊立刻担心地追问。
　　“没什么，现在也都差不多好了，”柏溪子笑着看向程知懿：“这都是多亏了程医生。”
　　杨蕊满头问号，看看柏溪子，又看看程知懿：“程……程医生……医术很不错哈？！”
　　“一般一般。”程知懿心虚得不敢跟杨蕊对视。
　　杨蕊瞪了程知懿一眼，又把注意力转回柏溪子身上：“那你现在身体恢复了，考虑再回到柏金所吗？”
　　“不了吧，”柏溪子喝了一口粥，淡然道：“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
　　“为什么呀？”杨蕊哀嚎：“柏哥你消失这么久，我们都没粮嗑，后援会的孩子们都嗷嗷待哺啊！我这个会长也很难办啊！”
　　“那就把后援会解散了吧，”柏溪子微笑：“我很普通，你们的青春都很宝贵，不值得花在我这样的人身上。”
　　“不可能解散的！”杨蕊着急起来：“柏哥你真是对自己的魅力毫无知觉，你根本不知道你有多可爱！”
　　柏溪子抿了抿唇，有点尴尬：“我已经过了用可爱形容的年纪了。”
　　“不你在我们心中永远都是人间仙子，是全世界最好的柏溪子！生活这么苦逼，我每天不吸一口你的仙气就觉得撑不下去！！”
　　“额……好吧……那……谢谢你？”柏溪子有些无措，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激烈直白的感情，求助似地看了程知懿一眼。
　　程知懿也觉得杨蕊彩虹屁吹得有些过了，正想要干预一下，就听杨蕊又接着说道：
　　“哥哥我真的超喜欢你的，我想给你生猴子，你考虑艹粉不？”
　　“噗！！！”
　　措不及防的，三个男人都喷了。就连柏溪子这样的谦谦君子都狼狈地把粥喷出来了，杨锐和程知懿更是喷得毫无形象，一桌子菜不忍直视。
　　“杨蕊你他妈说啥？！”回过神来杨锐第一个跳起来，“你有种再说一遍？信不信我回去就告诉咱妈！！”
　　“哎哟哎哟，”程知懿一边给柏溪子递纸巾，一边也是感叹不已：“现在的小姑娘，哎哟，真是……”
　　“说就说！”杨蕊一副豁出去的样子：“柏哥我真的可以的，只要是你，怎么样都可以的！！”
　　“不了不了，”柏溪子窘迫地连连摆手：“我没有这种爱好。”
　　“为什么呢？”杨蕊锲而不舍，目光如炬：“哥哥你现在还单身吧？！”
　　“我那个……”柏溪子有些慌乱地看了程知懿一眼：“我……”
　　“小蕊……”程知懿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一声巨响。
　　“杨小蕊！！”杨锐愤而起身，猛拍了一下桌子：“你给我适可而止吧！！”
　　“算了算了，”程知懿隔着桌子拉了杨锐一把：“她还是个孩子。”
　　杨锐气哼哼地：“都大四了，马上参加工作了，还什么孩子？！”
　　杨蕊低着头，这时候偷偷瞟一眼柏溪子，小声嘀咕道：“我真的可以嘛。我都成年了！”
　　“你还说？！！”杨锐这下真气着了：“信不信老爸今晚就打断你的腿！！”
　　“好了好了，消消气，”程知懿走过去拍拍杨锐：“小蕊你也别再说了。”
　　柏溪子跟着站起身来，犹豫了一下，说道：“要不然今天……就到这儿？”
　　“你吃饱了吗？”程知懿转身问。
　　柏溪子把口罩拿出来，点点头：“吃饱了。”
　　“那行，”程知懿看一眼桌上，一片狼藉，没吃饱也没法吃了。他望着杨蕊，意有所指道：“那就下次再约吧？”
　　杨蕊很淑女地站着，顺从地点头。
　　眼看几个人都没有异议，程知懿趁着柏溪子戴口罩整理衣服的功夫，转身跟杨锐两人暗暗隔空击了个掌——作战成功！！
　　总算把这风起云涌危机四伏的一顿饭吃完了。结完账程知懿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接着他和柏溪子去地下车库开车，杨锐和杨蕊目送两人进了电梯。
　　电梯关好门下行之后，杨蕊撞了撞杨锐的胳膊：“哥，怎么样？我演得还可以吧？”
　　这是之前他们三人在外面设计好的，如果吃饭的时候被柏溪子问得招架不住了，就由杨蕊上场，以粉丝的身份把话题引到柏溪子身上。
　　但谁都没想到杨蕊的尺度竟然这么大的，虽然最后的效果是很好的，但杨锐还是很不爽：“你哪里是演，我看你根本就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他瞥杨蕊一眼：“杨小蕊我跟你说，你这个想法很危险，非常危险！！最好马上给它掐灭！”
　　“还掐个p啊！我今天形象算是全毁完了，我可牺牲太大了！他将来就是真的想艹粉了也不会选我了！！”杨蕊噘着嘴，沮丧地说道。
　　杨锐满意地点点头：“那最好了，我劝你还是选我们程队吧。”
　　另一边程知懿和柏溪子上了车，有的没的随意聊了几句。程知懿不知道今天是不是蒙混过关了，反正他也不敢问。直到进了家门，柏溪子才突然问道：“程医生，你今天就没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程知懿愣了一下：“有。”
　　“哦？”柏溪子表情复杂地看过来。
　　程知懿很认真地说道：“不许艹粉，女粉不行，男粉更不行！！”
　　柏溪子也愣了一下，忽的一下他就笑了，然后他脱下大衣往沙发上一扔，一边解衬衣扣子一边就往浴室走，走到浴室门口他回头，斜飞着眼角冲程知懿笑：“行，我不艹粉，我只给你艹。”
　　程知懿像个傻子一样呆呆地看着他转身进了浴室，血一下子热了。他把外套脱了往地上一甩，一边拉领带一边跟着冲进了浴室。
　　什么，你问我进浴室之后？
　　当然，就是你们想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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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今天警花掉马了吗？
　　“程毅。”回车，搜索。
　　“程……翼？程……逸？”回车，搜索。
　　搜索引擎搜出来很多乱七八糟的内容，柏溪子一条一条往下看。
　　但是没有一条有用信息。
　　自那天的偶遇之后，已经过去了好几天，那天晚上在浴室里他被程南枫折腾到腰都要断了，没有力气再跟他玩心理战。原打算第二天再找个时间好好盘盘他，结果之后几天他都特别忙的样子，早出晚归的，一天也讲不上两句话，也不知是不是有意在逃避。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程南枫绝对有事情瞒着他，可能不是骗子那么简单。姓杨的那兄妹俩应该跟他关系很好，是认识很久的那种。按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个神棍的朋友能好到哪里去？如果程南枫真的是职业骗子的话，他们应该很熟悉他的营业方式和套路，能够很熟练地跟他打配合。
　　可是从那天他们偶遇的情况来看，这兄妹俩对于程南枫医生的身份也很意外，并且在吃饭的过程中，他们准备的所有措辞都很仓促，哥哥甚至连自己哪个大学都没编好。还有妹妹，看起来也不太会撒谎的样子，就是那种还没出校门的青涩大学生。
　　这样的两个人怎么会跟职业骗子做朋友？而且他特意看过了，那个姓杨的和程南枫一样，手上有枪茧。这就很令人在意了。如果他和程南枫真是一伙的话，那他们做的就是“大生意”，绝对不是什么装神弄鬼骗几个钟婉婉这样的小伎俩，是要送命的买卖啊！
　　再联想到程南枫身上的血腥气，脚底带回来的潮湿的泥土，还有他身上时不时出现的伤口……柏溪子十分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自己到底招惹了一个什么人回来啊……要是他真的是自己猜想的这样，那他瞒着自己也是有理由的，这种事当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如果冒冒失失就去问了，说不定直接被灭口。
　　“怎么？头又疼了？”陡然出现的声音一瞬间让柏溪子以为自己幻听了。
　　转头看过去，程南枫正开门进来，一脸关切。
　　柏溪子啪地一声合上笔记本的屏幕，站起身来，有种做坏事被发现的心虚：“你怎么……回来了？”
　　这个时候应该是程南枫“上班”的时间点，他还从来没有上班中途回来过。
　　“我回来拿点东西，顺便跟你说一声，”程知懿没发现有什么异常，风尘仆仆地一把将柏溪子捞进怀里抱住了：“我要出差一趟，要下乡去看病人，可能四五天回来，也可能半个月，说不准。”
　　柏溪子有些僵硬地任他抱着：“现在就走吗？”
　　“嗯，现在就走。”程知懿把他抱得更紧了一些：“我不在的这几天你穿暖和点，药要按时吃，冰箱里准备的熟食够你吃两三天的，不够了就去买，少点外卖。晚上睡觉要是冷，就抱个热水袋。”
　　他一句一句地嘱咐，啰嗦得像个老妈子，柏溪子僵硬的身体却在他的絮絮叨叨中渐渐变得柔软，然后他伸手搂住他的腰，整个贴进他怀里：“我知道了。”
　　“乡下信号不好，你打电话我可能有时候接不到。”程知懿继续说道：“要是打不通不要着急，有信号的时候我会给你回过来的。”
　　怀里的人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打不通电话？柏溪子苦笑了一下，他这是在提前给自己打预防针了吗？又要去做杀人越货的买卖？所以不能打电话？
　　“怎么这么突然？”柏溪子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声音听起来有点鼻音：“不能不去吗？”
　　“脱贫攻坚，医疗先行嘛，”程知懿拍了拍他的后背，扯起谎来简直脸不红心不跳的：“没办法，上头下的紧急任务，不去不行的。”
　　“那你……”柏溪子迟疑了一下：“你小心点……”说完像是又觉得有些不妥，连忙又解释道：“我是说，现在有的人，对医生不太友好……所以你，小心点。”
　　“乡下民风淳朴，别担心。”程知懿放开他，用温暖的掌心贴着他的脸。他的眼神中有渴望，像是下一秒就要吻他了。
　　柏溪子向后瑟缩了一下，程知懿的眼神就黯淡下去，最后他只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温柔地说道：“安心等我回来。”
　　抱歉又隔了几天才更。今天我想唠叨一下……这个年真的过得不咋舒心，封城之后其实挺无聊的，关在家里并没有什么能做的事，但是前几天真的很恐慌的，我有尝试过坐下来写，但是每天跳动的数字真的让人非常心慌，无法思考，就会一直拿手机刷最新的消息，各种乱七八糟的消息满天飞，根本不能安心做别的事。今天开始好一些了，没那么焦虑了，可能慢慢开始习惯了吧，不看手机会感觉好一些。后面几天有空我会多码字的，希望所有的朋友们都能保护好自己，今年不祝大家新年快乐，祝大家新年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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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明天警花掉马了吗？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柏溪子啪一下挂掉电话，终止了那个让人烦躁的女声。
　　已经是第六天了，程南枫出门的第六天。
　　果然像他走之前说的那样，大部分时候他的手机都是打不通的，这六天他们只联系过一次，程南枫打过来一个电话报平安，非常简短地说了几句就匆匆挂掉了。
　　这不是程南枫第一次以“出差”的借口出去干活，也不是他第一次打不通程南枫的电话，但是从来没有一次他像现在这么焦虑。因为以前他不知道程南枫到底去干嘛，只以为他又去行骗，但现在他知道了，他去做非常危险的事情了，危险到可能没命回，所以特意在走之前回来跟他告别。
　　柏溪子握着手机在客厅里来回转圈，又坐在沙发上拿出烟来抽，抽了几口发现烟草也不能使他冷静下来。他这是怎么了？他在为一个亡命之徒担心吗？可是他为什么要为他担心？他们做这种事的人，跟诈骗不一样，这是穷凶极恶的大罪，迟早有一天都是要吃枪子的，要是他回来了，自己难道真的做他的共犯吗？再说了，他回不来不是挺好的吗？不用他亲自动手就能把钟婉婉的仇报了，何乐而不为呢？
　　道理谁都懂，可是人是没办法欺骗自己的内心的。他确实担心他，非常担心，担心他回不来，担心他死在外面，担心到晚上吃了药也睡不着。这几天几乎都是这个状态，心慌，胸闷，不知道干些什么好，也不知道怎么才能纾解，总是忍不住就去拨程南枫的电话，但是最终的结果都是拨不通。
　　电视上正在放综艺节目，平时他很喜欢看的，但现在他只觉得那些人吵闹，拿起遥控器心不在焉调了几个台，不是在放广告，就是在播索然无味的电视剧，再不就是播新闻，什么潜逃十几年的杀人犯在某地被抓获，曾经犯下灭门惨案云云，尽是些博人眼球耸人听闻的东西。
　　一口气换了十几个频道，没有一个能看的，现在的电视节目实在是太没营养了。柏溪子吐出一口白色烟雾，手指已经挪到遥控器的关机键上，可是就在即将按下这个红色按键的那一刻，他的心里突然咯噔一声——那个被抓获的，潜逃十几年的杀人犯，不会就是程南枫吧？！
　　心跳一下子变快了，他的手都有些发抖了，多按了好几下才调回刚刚那个新闻频道。
　　还好，刚刚那条新闻还没播完，电视上正在播警方的抓铺画面，几个便衣押着那个犯罪嫌疑人从一个农家小院里走出来。他先去看犯罪嫌疑人的脸，还好还好，跟程南枫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可是还没等他把眼神从电视画面上挪开，镜头里一个人影突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个人站在嫌疑人的右边，和另一个便衣一起押着那个嫌疑人，几个便衣警察脸上都打了码，看不清脸。从院子里出来到上车，总共没有几秒钟，是个很短暂的镜头，但这个人的身形和走路的姿势都让他觉得太眼熟了，更眼熟的是他身上那件深咖色的夹克，程南枫走的那天，穿的就是一件深咖色的夹克，款式、版型，全都一模一样！
　　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会觉得，那个便衣警察，好像是程南枫？！
　　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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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南枫，知我懿。
　　“不不不，这不可能。”柏溪子很快摇头否定了自己。
　　程南枫怎么会是警察呢？他要是警察的话，钟婉婉的事怎么解释？还有那么多的受害人又怎么解释？而且如果他真是警察的话，他为什么要瞒着自己？他为什么要假扮心理医师？这说不通，应该是自己看走眼了，毕竟那个镜头很快，一晃也就过去了。
　　说不定是有人跟他身形很相似，毕竟警察都挺高大的，夹克也不是什么限量版的，跟人撞衫也是有可能的，这不过是个巧合……
　　但是……脑海里还是有个声音在说，那就是程南枫。
　　他们朝夕相处耳鬓厮磨，他对他太熟悉了，即使看不到脸他也能一眼就认出他。
　　而且，警察的手上也会有枪茧。
　　这个想法太荒诞了。脑子里一下子全乱了，之前因着钟婉婉的事，他从来没往这个方向想过。柏溪子又抽出一支烟，抖索着手点上，像缺氧一般大口大口地吸，几口下去，细细长长一只寿百年就只剩下短短一截。
　　现代社会，科技很发达，信息也很畅通，想要求证也许并不难。
　　柏溪子用力把烟蒂捏扁，扔进烟灰缸里，翻开笔记本电脑。
　　那条新闻他还记得几个关键信息——那个杀人犯的名字，抓获他的地点。
　　这个人当年因为一点小积怨，杀掉了别人一家七口，连几岁的小孩子都没放过，是当时很轰动的大案，之后警方追逃十几年。这么“有名”的人，只要在微博、头条甚至抖音这些社交媒体上面一搜，一定能找到许多相关信息。
　　果然，他用关键词在微博上搜到了一些小视频。这个人是在千里之外一个叫“上丘”的村子里被抓获的，微博上有一些抓捕现场的小视频，可能是当地村民用手机拍的，离得都比较远，看得也不是非常清楚，但是至少没有打码。穿深咖色夹克的那个人，鼻子眼睛虽然看不很清楚，脸型总还是能看个大概的。
　　要说那张脸不是程南枫，确实是有些自欺欺人了。
　　不说多，八分相似总是有的。
　　一个跟程南枫长得有八分相似的人，恰好穿着跟他一模一样的衣服，这个纯属巧合的几率有多高？
　　而且，跟他一起押着那个嫌疑人的便衣警察，看起来很像是那天一起吃饭的杨医生！！
　　虽然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也不明白这中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事实摆在眼前，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程南枫。
　　他还需要更多这个案子的信息。
　　很快，他在百度上找到了关于这个追逃行动的新闻通稿，通稿中有配图，图上的几个人同样面部都有打码，不过在这个新闻通稿里他发现了一句话——
　　“临近年末，东安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大队长程知懿、副队长杨锐带领追逃攻坚小组远赴北河、兴桂等地开展追逃抓捕……”
　　程知懿？！杨锐？！
　　为什么这两个名字看起来那么可疑？
　　这个程知懿，到底是何许人？
　　有了名字，还有职务，还怕找不到人？在这个大数据时代，只要愿意花时间精力，找一个人并没有那么困难，尤其是这个人还是刑警大队的大队长——一个经常会出现在各种新闻报道中的人。
　　最后，他在一个三年前的东安区公安分局的会议报道中找到了一张清晰的照片。那个坐在会议桌一侧、穿着警服、一身正气的男人，有着一张十分英俊的脸，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一张属于程医师的脸，一张他叫了十个月“程南枫”的脸，一张化成灰他都不会认错的脸。
　　所以原来“程知懿”才是他的真名吗？
　　所以那个杨妹妹喊的“懿哥”，不是“毅”，也不是“逸”，而是这个程知懿的“懿”？
　　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呢？！
　　他仔细查看了钟婉婉跟神医在一起那段时间这个程知懿的活动，那个月他参与了好几次抓铺行动，基本都在本地活动，还执行了蹲守任务，理论上不可能分身去河城的。可是这样一来，钟婉婉算怎么回事？那些受害人是怎么回事？程南枫又是怎么回事呢？他的另一个身份？人格分裂？披着警察的外衣做着违法犯罪的勾当？！
　　无数的问题无数的疑惑争先恐后冒出来，使得柏溪子头痛欲裂。虽然一直以来他都把他当个骗子，可是经过这十个月的相处，在他的内心深处，已经不愿意相信，程南枫真的是一个烂到骨子里坏到心眼里的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一定有什么问题或者细节，是他没有发现的。
　　可是到底是什么呢？
　　柏溪子起身走到自己的书桌前，取出那本藏在抽屉夹层里的笔记本，抽出一张照片。
　　是钟婉婉寄过来的那张和神医的合影。
　　当初就是因为这张照片，让他认定了“程医师”就是“程南枫”，因为照片上那张脸和程医师的脸确实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可是现在，当他把这张照片放在电脑上程警官那张照片旁边的时候，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丝异样的感觉——两相对比之下就会发现，这两张照片上的人虽然长得一样，可气质上其实是有差别的。
　　比如说，钟婉婉旁边的程南枫更羸弱、也更单薄一些，笑起来也总有些阴郁的感觉；可他认识的“程医师”，或者说是照片上的“程警官”，他强壮，勇武，正气凛然，笑起来的时候好像灌满了一整个冬天的阳光。
　　程南枫……程知懿？
　　脑海里像有一根抓不住的线，终于被握在了手中。
　　一直以来他都把跟自己接触的这个人当成当时和钟婉婉在一起的那个人。可是如果他们不是同一个人呢？如果一开始就搞错人了呢？
　　他想起了记忆中一些被他忽视的细节。很久之前，程医师说过他有一个弟弟的，那时候他一直以为他弟弟是一个比他年幼很多的孩子，甚至一度以为那个孩子夭折了。
　　可是现在他突然意识到，弟弟不是一定要比他小，他们也可以年龄相仿，甚至是，完全一样大！
　　南风知我意。南枫，知我懿……
　　他说的那个弟弟，就是程南枫。
　　他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但他们有着一模一样的脸，是一对孪生兄弟啊！
　　不记得程sir在第几章提到弟弟的小可爱们，可以回头去看第八章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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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花了十个月的时间，掰弯了一个警察。
　　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人坚毅冷厉的脸，柏溪子默默笑了一下。
　　警服……很适合他。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人身上总有一股凌然正气，也明白他身手为什么那么好，那不是跟街头混混打架练出来的身手，那是跟亡命之徒搏命练出来的保命的本事。
　　之前所有不合理的地方顿时就有了解释，比如为什么他经常晚上加班，为什么他有一身紧实的流线型的肌肉，为什么他常常会受伤，那都是执行任务、查案的时候弄的吧。还有为什么他给人的感觉那么温柔敦厚，真诚可靠，原来那都不是装出来的，那就是他本人的性格。
　　所以他的真实身份，不是心理医师，不是骗子，也不是杀人犯，而是一个警察！
　　上天真是跟他开了好大一个玩笑啊！
　　他一直以来以为十恶不赦的骗子，心心念念的复仇对象，竟然是一个警察？！
　　所以他花了十个月的时间，掰弯了一个警察？！
　　太可笑了，柏溪子撑着自己的额头笑起来，笑得肩膀都在抖动，最后笑出了眼泪。
　　他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呢？
　　或许应该高兴吧？程南枫……哦不，程知懿，不是害死钟婉婉的人，也不是招摇撞骗的神棍，他善良又正直，自己不必在爱与不爱之间挣扎，也不必担心一腔深情错付给一个人渣。
　　可是真正的程南枫呢？那个害死了婉婉的程南枫呢？当初程知懿是出于什么目的上门来找自己的？是程南枫给了他自己的联系方式吗？他是为了保护程南枫来的吗？为什么他要假扮程南枫？为什么他要骗自己说他是心理医师？
　　程知懿……能让自己伤害他的弟弟吗？
　　他的复仇计划就这样泡汤了吗？因为有一个做警察的哥哥，程南枫就能继续逍遥法外了吗？
　　柏溪子抹了一把脸，又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然后缓缓从笔记本的封底夹层里翻出一张保单，上面的数额大到惊人，但是保单的期限只有不到2个礼拜了。
　　当初买下这张保单的时候，他是已经放弃了自己，放弃了这个世界的。
　　对于那时候的他来说，人生真的是没有一点盼头。
　　他喜欢了十年的那个人，一个漂亮的转身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把他抽翻在人生的棋盘上；他最好的朋友，仅有的心理支柱，死了；当他从神坛跌落，就立刻被那些眼里只有金钱名利的人抛弃，他失去了曾经拥有的一切，权力、财富、名声、伙伴，都没有了。
　　家是每个人躲避风雨最后的港湾，可是当他打电话回家的时候，母亲跟他说，你什么时候爬起来，什么时候再回家。所以三年来，他没有回过一次家，她给他打过几次电话，他拒接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打过电话。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狠心的母亲？
　　无数个日日夜夜，当他被失眠症和孤独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时候，他终于决定舍弃这个躯壳了。但是在他离开之前，他要送给母亲一份“大礼”，以报她的养育之恩。
　　他买了一份巨额的人身意外险，受益人那一栏，他填上了母亲的名字，然后他拨通了程南枫的电话。
　　钟婉婉说，程南枫有的时候情绪不稳定，会做出一些歇斯底里的行为，像是被什么妖魔鬼怪上了身一样。所以他要做的就是先赢取程南枫的信任，等到程南枫在他身上投入了大量的感情之后，伺机激怒他。
　　背叛，就是一个很好的激怒他的方式。
　　人在愤怒的时候，最容易丧失理智，他再适时地推波助澜一下，火上浇个油，亲手递个刀什么的，相信以程南枫的性格，对他痛下杀手也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毕竟他手上沾的，不止一两条人命。
　　真实的他杀现场，如假包换的意外身故。那些提前安装好的隐形摄像头会记录下这一切。
　　他的手机上有一个设置好的程序，如果连续三天他没有登入那个程序签到，程序就会自动给他的律师发送信息。
　　到时候律师就会来家里看他，并且调取摄像头的监控记录。
　　多么完美的计划，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程南枫会因为故意杀人坐穿牢底，如果律师给力的话，加上他之前的那些罪行，说不定还能判个死刑。而他母亲将会收到一份讣告和一大笔赔偿金，足够她衣食无忧过完下半辈子了，只是不知道白发人送黑发人她会不会有一点难过。
　　而他，终于不再受失眠症的折磨，也不再需要在意世人的眼光，能够问心无愧去地下见钟婉婉了。
　　可是，一个半路杀出的程知懿，破坏了他的整个计划。
　　接下来要怎么办呢？保单的期限只剩两个礼拜，来不及去找真正的程南枫了。而且现在，他对这个世界，还是有那么一些留恋的。
　　他不想那么快死掉了。
　　他还想亲眼看看程知懿穿警服的样子，听听他要怎么跟自己解释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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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美人要配玫瑰。
　　程知懿是在那条新闻播出后的第三天晚上回家的。
　　带着连日奔波的疲累和久别重逢的喜悦，他风尘仆仆地进了门。
　　但家里的气氛有些反常。
　　柏溪子坐在沙发上平静地看着电视，既没有站起来迎接他，也没有那句温暖的“你回来了”。
　　程知懿心里咯噔一下——柏溪子估计是生气了。自己这趟出去不同以往，这次抓的是个狠角色，逃了十几年，好几次警方得到线索提前蹲守都没逮到他，所以这趟他们几个人格外小心翼翼，实在是不太方便跟他联系。出去十来天就给他打了一两个电话，要说生气也是无可厚非。
　　得哄哄。
　　于是程知懿把行李往旁边一甩，一副啥也没感觉出来的样子说道：“你怎么还穿着睡衣？”
　　“什么？”柏溪子从他进门就琢磨着怎么开口，突然被他这么一问反倒有些懵了。
　　程知懿鞋都没换径直走过来：“我刚刚不是有打电话回来叫你准备一下的吗？”
　　“准备什么？”柏溪子更加奇怪了，他还以为程知懿是觉察到什么了，准备回来跟他当面对质的。
　　“准备出门啊！”程知懿把柏溪子从沙发上拉起来，推着他往房间走。
　　“现在？去哪儿？去干嘛？为什么？！”柏溪子莫名其妙被推着走。
　　程知懿理所当然的：“今天平安夜啊！”
　　“所以呢？”
　　“所以……我特地赶在今天回来就是想跟你一起过啊！而且今天外面人很多，是脱敏治疗的好机会！”
　　“不是，我现在不想出门，”柏溪子挣扎着想转身：“我有话要问你。”
　　“有什么话一会儿说，你先把衣服换了。”程知懿不由分说把柏溪子推进房间，还顺手把房门带上了。
　　“哎？！程……”柏溪子转身就要开门出去，手却在触到门把手的时候停住了——
　　这个人跑了几千公里抓犯人，眼睛里全是血丝，这一路上有多辛苦几乎是可以想见的。但他相信，他一定是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完了单位的事情赶回来见他的，说不定连口水也没顾上喝。
　　今天是平安夜。
　　他进门的时候，脸上是再多疲惫都遮不住的欢喜。
　　他不想扫了他的兴。
　　算了，反正这个人是刑警大队的大队长，他不会跑也跑不了，就晚一天问也没什么。
　　这样想着，他还是换掉了睡衣。
　　推门出去的时候，他看到程知懿的眼睛都亮了，开心得像个终于得到父母允许能够出去玩的小孩子。
　　有多少年没有跟别人一起过圣诞节了？
　　他真的记不清了。
　　不过原来圣诞节是一个这么美丽的节日吗？
　　流光溢彩的街灯，璀璨的霓虹，成双成对的情侣，大街小巷里欢快的音乐，还有一张张擦肩而过的笑脸，让人想起所有与美好有关的词汇。
　　他们像所有普通情侣那样，吃了西餐，看了电影，又去江边走了走。
　　虽然偶尔还有一点紧张，但只要不特意去想，他已经不会再在人多的环境里感到害怕。或许是脱敏治疗真的有效，或许是时间治愈了他。总之跟程知懿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也能做一些平凡的事，享受一些普通人的小幸福了。
　　只是江边的夜风很冷，吹得他打了个哆嗦。
　　程知懿连忙解下自己热乎乎的围巾，一圈一圈仔细围在他的脖子上。
　　他抬头看他，他就望着自己傻笑。
　　许多的话，突然就堵在胸口，问不出口。
　　卖花的小姑娘从他们身边走过，看了他们一眼，决心转身去别处，程知懿却叫住了她，从她手上买下一枝红玫瑰。
　　“买这个做什么？”小姑娘走远后，柏溪子问他。
　　“美人要配玫瑰。”程知懿笑着把花递给他。
　　“两个大男人，拿着多尴尬。”嘴里这样说着，柏溪子还是把花接过去了。
　　玫瑰的芬芳使人心悸。
　　他有些不好意思却又小心翼翼地凑上去闻，像个高傲却又经不起诱惑的仙子。
　　程知懿却在一旁看得心疼。他太少陪他，也没送过他什么像样的礼物。“下次，”他说，“下次，我给你买一大捧，99朵那种。”
　　“我不要。”柏溪子愠怒地转身往前走，声音里却透着些甜蜜：“又不是女人。”
　　程知懿追上前去：“你不要生气了，我去的那个地方真的没有信号，不是不给你打电话。”
　　“我没有生气。”
　　“那我回来你不理我？”
　　柏溪子停下脚步，顿了顿，说道：“谁让你回来不给我带礼物。”
　　“我带了！”程知懿把一直揣在兜里的手拿出来，握着什么东西塞进柏溪子的口袋里，有些紧张又有些羞涩地说了一句：“圣诞快乐！”
　　“是什么？”柏溪子有些意外，从口袋里往外掏。
　　小小一瓶男士香水。很熟悉的味道。
　　“你用的这个，都停产好多年了，”程知懿摸了摸鼻子，头一次送男人礼物，总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感觉：“我找了好多人，托了好多朋友，才弄到的。”
　　柏溪子把那玻璃瓶子握在手心，半晌，眼睛亮晶晶地冲程知懿笑：“我很喜欢。”
　　程知懿也跟着笑开来，他帮柏溪子把帽子戴好：“对了，你不是说有话要问我？想问什么？”
　　柏溪子摇摇头：“想不起来了，明天再说吧。”
　　“哦，好吧，”程知懿看看表：“已经有点晚了，回去吗？”
　　“嗯。”
　　“坐末班车回去吧，你现在出租都可以坐了，公交交通也差不多该尝试一下了。末班车没什么人，要试试吗？”
　　柏溪子略微迟疑了一下：“也行。”
　　下章，公交“车”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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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十天没见了，摸摸手也不行？”
　　等了约摸一刻钟，终于等到一辆收班的公交。
　　临近午夜，车上只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人。
　　因为很多年没有坐过公交车，也很久没有这样和其他陌生人同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柏溪子还是有些紧张。上车的时候，司机多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玫瑰，他的双腿就僵了。
　　程知懿刷完卡见他还站着不动，直接推着他走到最后一排，让他坐在里面靠窗的座位。
　　柏溪子便规规矩矩坐着，后背挺得笔直，两腿并拢，双手握着玫瑰放在膝盖上，像个听话的小学生。
　　程知懿一看他的样子有点心疼，知道这是又紧张了，于是凑过去把手掌贴在他的手背上，温柔地哄劝道：“嘿，放松点，没事的。”
　　柏溪子像被烫到似地微微颤了一下，立刻紧张地四下看，发现没人注意到他们，还是往旁边躲了躲，小声道：“被人看见……”
　　“没人看，”程知懿索性直接抓着他的手拖到自己怀里握住：“我们在最后一排。”
　　柏溪子往回抽了两下，没抽出来，又看到车上其他人不是在听歌就是在打瞌睡，确实没什么人在意的样子，便也没再挣扎，任程知懿握着。
　　午夜的末班车很安静，车上没什么人说话。程知懿没事做，就把柏溪子的手翻来覆去地摸，从手指头摸到虎口，摸完了手背又拿大拇指在他的掌心一圈一圈地划，细细摩挲。
　　柏溪子开始还忍着，到后来终于憋不住轻声埋怨道：“你能不能……别摸了？”
　　“怎么了？”程知懿也压低了声音，凑到他耳边道：“十天没见了，摸摸手也不行？”
　　热气喷在耳廓上，柏溪子颤栗了一下，耳朵就红了：“不是……”
　　“不是什么？”程知懿的手越发不安分起来，“不能摸手那摸腿行不行？”说话间那只手就滑到了柏溪子大腿上。
　　“别闹！”柏溪子连忙夹着腿把他的手往外推。
　　程知懿敏捷地躲开他的手往大腿根上摸。
　　柏溪子慌得脸都红了：“这是在公交车上！”
　　“行吧，不逗你了。”程知懿收回手，爽朗地笑起来：“现在是不是没那么紧张了？”
　　柏溪子急促地喘了两口气，瞪他一眼：“更紧张了！”
　　“行吧行吧我错了，”程知懿把毛茸茸的脑袋在柏溪子的颈侧蹭了两下，像某种大型犬表达亲昵的方式：“到家还有好久，你要不要睡一会儿？”
　　“不睡了，”他靠得太近，柏溪子心跳呼吸全乱了：“这车……有点颠。”
　　话音未落，车子正好冲过一道坎，两人屁股都差点颠离了座位。
　　“确实有点……”程知懿上下看看，这台公交怕是有点年头了，减震效果很差，而且深夜路上车比较少，司机过坎也不减速。
　　“最后一排是会颠得比较厉害，”说着程知懿就准备起身，这么颠也确实没法睡：“咱们换个位置，坐到前面去会好一些。”
　　“不要！”柏溪子却一把拖住了他的胳膊。
　　“嗯？”程知懿奇怪地回头看着他：“为什么？这里不是很颠吗？”
　　“算了，不要紧，”柏溪子垂着眼睛，耳后到脖子都红了：“我不想坐前面。”
　　程知懿于是重新坐下来，想了想，拿手背贴了贴柏溪子的脸：“你的脸好热啊，怎么了？车上太热了吗？要不然把围巾摘了吧。”
　　柏溪子把程知懿的手拉下来：“你能不能不要一直动来动去的？”
　　程知懿又看了看柏溪子夹着的大腿，恍然大悟一般贴到柏溪子耳边说：“是想上厕所了？”
　　“不是！”柏溪子缩了缩脖子，把脸侧到一边。
　　“那是怎么了？”柏溪子的样子有点奇怪，倒也不像是犯病了，程知懿脑子一抽，随口就问道：“难不成起反应了？”
　　原本只是开玩笑的一句话，可是看到柏溪子慌乱的眼神，湿润的眼睛，程知懿的胸口突然就被击中了，心跳声擂鼓一般响：“真……真的？……”
　　“没有！！”柏溪子难堪又凶狠地说道，然后飞快地转头看着窗外。
　　程知懿从后头看着他红透的耳朵，瘦削的下巴，说不清是哪里来的一股冲动，他把手飞快地顺着他的腹股沟插进去，还没等柏溪子做出反应，手底下触到了鼓起来的一团。
　　“你……”隔着裤子都能感受到的热度，让程知懿顿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柏溪子没想到程知懿居然真的动手。愣了片刻，他的脸唰地一下白了，带着秘密被窥破的窘迫和羞愧，他慌慌张张地把程知懿的手推开：“我……车……车上太颠了，我不习惯……”
　　程知懿却没有半分蔑视嘲笑的意思，反而毫无芥蒂地整个人贴过来，大腿紧紧挨着柏溪子的大腿，像个讨糖吃的小孩，他热切地说道：“我想摸摸。”
　　柏溪子震惊地看着他，像是理解不了他的脑回路：“不行！”
　　程知懿耍赖：“就摸一下！”
　　“不行！！”柏溪子拼命推他：“你坐远一点！”
　　“我不！”程知懿跟他拗着劲儿，用力把柏溪子的手拉过来按在自己两腿之间。
　　手底下鼓动的是同样的勃勃生机，柏溪子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程知懿。
　　“这都是你的错！”程知懿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你要负起责任来。”
　　朋友们元宵节安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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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你刚刚……刚刚说只摸一下的！”
　　平安夜寂寥安宁的街，一辆上了年纪的公交，几位昏昏欲睡的乘客，还有最后一排“精神抖擞”的两个男人。
　　程知懿把一只手从柏溪子背后插过去，把住他的腰，另一只手从他宽松的羽绒服下摆伸进去，摸到裤腰往里钻。柏溪子拽着他的手往外拉，一边拼命往后退，奈何公交座位就那么大点地方，没有多少伸缩的空间。
　　“不要乱动，”他挣动得太厉害，程知懿不得不出声提醒：“动静太大了别人会发现的。”
　　柏溪子果然惊慌地向前看，趁着他一松劲，程知懿的手就钻进去，一把握住了。
　　光滑的，硬挺的，热得烫手。
　　柏溪子挺着腰轻颤了一下，无措地张着嘴，想叫却没敢发出任何声音，只用力攥紧了程知懿的胳膊。
　　“你都湿了……”程知懿附在他鬓边耳语，用一种蛊惑人心的语气。
　　“闭嘴！拿出来！”柏溪子羞愤地呵斥，自以为很有气势，可是在程知懿看来可爱得好像一只露出虎牙的花猫。
　　对付猫要挠它最柔软的地方，对付柏溪子就只要让他舒服。程知懿沾了点黏滑的分泌物，用大拇指从下到上徐徐地捋，捋到顶端再打个圈，循循善诱道：“不难受吗？我帮你吧。”
　　“不用！”柏溪子打了个颤，咬牙切齿：“你拿出来！”
　　程知懿不为所动：“你这个样子一会儿怎么下车？”
　　“你……你离我远一点，我很快……”柏溪子气都喘不匀了，声音开始发抖：“很快就能……”
　　但程知懿用力把他箍在怀里，更紧地贴住他：“我就想挨你这么近。”
　　柏溪子的腰都被他摸软了，几乎是半靠在程知懿怀里了。眼看来硬的不管用，他的口气就软下去：“你刚刚……刚刚说只摸一下的！”
　　“我改主意了。”程知懿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特别无耻。但他还是不想放开他，甚至不能等到回家：“把腰带解开一些。”
　　“疯了吗你！”柏溪子红着眼睛看着他，眼底湿漉漉的有种引人犯罪的情态：“车上还有人！”
　　“没事儿，”程知懿嗓子眼都紧了，干脆自己动手把他裤腰带拉开了一截，“你靠着我，他们不会发现的。”
　　“求你了，”柏溪子抓着他的胳膊，可怜巴巴地：“你别弄了……”
　　程知懿并不想真的害他发病，虽然他确实有些被烧晕了头脑，但他也一直在观察，如果柏溪子真的不想，甚至是厌恶这种行为的话，他一定会停手的。可事实是虽然柏溪子嘴上一直在推拒，却并没有出现社恐患者的应激反应，而且握在手里的这根东西也越来越硬了，分泌出来的东西把他手掌都打湿了。
　　“不舒服吗？”程知懿很克制地喘着气，他已经把他整根都捋得湿湿滑滑的。
　　柏溪子受不住似地把脸埋在程知懿的肩膀上，两条腿都打起抖来，好半天，他才终于叹息一般低语：“……舒服……”
　　“舒服还不让我弄？”程知懿觉得自己太奇怪了，换在以前，他绝对不会想到自己居然能在公共场合这么大胆，但柏溪子太香、太软，也太迷人了。这个男人简直是长在他的心口上，每一次脉搏跳动都带着他的名字。他贴着柏溪子的额头，沉醉地呓语：“我很想你。出去的这些天，每天都想，想得要疯了。”
　　听到这句话，柏溪子突然就安静下来了。仿佛一只被捋顺了毛的猫科动物，他温顺地、服帖地埋在程知懿怀里，不挣扎了。
　　程知懿简直受宠若惊，更加卖力地给他打，费尽心思想让他舒服。
　　柏溪子手心里全是汗，呼出的热气一阵比一阵灼热。他知道这是在公交车上，他也知道可能会被人发现。
　　他很怕，怕像三年前那样变成众矢之的，怕无数的白眼嘲讽，怕被人唾弃辱骂……可他又有那么一点底气，毕竟这个人不是阮嘉韫，如果是程知懿的话，他会护着他的吧？他不会像阮嘉韫那样把自己推出去的吧？
　　这个人的手真是太会了，他把他弄得太舒服了，舒服得大脑都麻木了，他不想拒绝，也不想让程知懿停下来。
　　他想，或许自己本来就是个放荡轻浮的人，所以才抵抗不了诱惑，总是在这些事情上面栽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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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深夜的公交车，往城市边缘开。
　　程知懿按耐住满身燥热的血，喘着粗气往怀里看，柏溪子用一只手用力捂着嘴，半阖的眼睛里亮晶晶的液体好像就要溢出来了。昏暗的车厢里，他脸色潮红，眼神迷离，柔软中有种平日里不曾见过的魅人风情。
　　心跳声那么大，鼓噪得程知懿都要听不见别的声音了，他的眼里、心里都只有面前这个人。手底下的动作不自觉就加快了，一下又一下，停不住。
　　柏溪子睁大了雾蒙蒙的眼，喉咙里抑制不住地哼出声，颤巍巍好似扶风的柳枝。
　　程知懿被他迷得整个人要烧起来，简直不知道怎么对他才好了。渐渐地下手就没了轻重，攥紧了重重捋到底，那么急躁那么迷乱。
　　柏溪子像被电到似地抖起来，眼泪滑出来，也不知是疼了还是舒服了。
　　程知懿用力扣紧他的腰，右手没命地摩擦着那根东西，没几下柏溪子就痉挛着蜷起来，射了他一手。
　　程知懿喘着气，大汗淋漓地，仿佛射了的人是他自己一样。
　　柏溪子被卸空了全身的力气，软绵绵地靠在他的肩头，眼睛还湿润着，脸颊也还红着，呼出一阵一阵滚烫的热气。
　　程知懿跟他头挨着头，缓了好一会儿，才把手拿出来。
　　男性特有的“生命的味道”经过手掌灼热的温度一蒸腾，这个独特的味道逐渐在车厢狭小封闭的空间里蔓延开来。前排离他们最近的一位大妈抽了抽鼻子，有些反常地向后看了一眼。
　　程知懿察觉了，想把车窗玻璃打开散散味儿，结果也不知是不是这车真的太老旧了，车玻璃似乎卡住了，他用左手推了半天也没推开。
　　枕在他胳膊上的柏溪子也渐渐回过神来，悄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程知懿怕他多想，只问道：“你有纸吗？”
　　柏溪子在兜里掏了半天，掏出一个空的纸巾袋子。
　　“用完了，”他有些抱歉地看着程知懿：“怎么办？”
　　“那算了，”程知懿向车窗外看了看，有点懊恼地说道：“好像坐过站了。”
　　柏溪子却完全没有在意这些事，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程知懿的下身，有些羞怯又有些含糊地问道：“你……能行吗？要不要我也……”
　　“不要！”程知懿一看他的眼神就明白了，“至少不要在这里了。”他把黏糊糊的手掌摊开给柏溪子看：“不然这个没法弄啊。咱们也没纸。”
　　“那你……怎么办？”柏溪子迟疑着问。
　　程知懿转头看了看车上其他人，跟柏溪子商量道：“要不然咱们下一站下车，就近找个地方……处理一下，再叫个出租回去吧？你那里面现在湿乎乎的，也是不好受。”
　　柏溪子被他说得窘迫起来，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半晌轻轻地“嗯”了一声。
　　因为是末班车，车上人也少，司机连语音报站都懒得打开，车刚在一个空荡荡的站台停稳，程知懿就急急忙忙拉着柏溪子下了车。
　　“那边有栋写字楼，里面肯定有洗手间，”程知懿四下扫了一眼就锁定了目标：“咱们进去找一下。”
　　柏溪子被程知懿拖着手腕，乖乖地跟着往前走。
　　可是走着走着，他的脚步就慢下来。
　　虽然有些店铺换了名字，街景也与从前不太一样了，可是这附近的一切对于他来说还是太熟悉了。
　　最后，他终于停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程知懿奇怪地回头，然后就发现柏溪子仰着头在往上看。
　　大半夜的看什么？程知懿跟着他的视线也仰头往上看。
　　在很高很高的写字楼顶端，四个金色的大字在夜色里熠熠生辉——柏金大厦！
　　这栋写字楼是柏金大厦？！谁能想到这辆破车居然把他们拖到了柏金大厦？！好巧不巧怎么就在这儿下了车？！
　　他还记得当时让柏溪子写过的那张单子上，他最害怕去的几个地方中，就有柏金大厦！
　　太大意了！程知懿立刻紧张地去看柏溪子：“咱们不进……”
　　“没关系。”柏溪子却打断了他，看着他微笑着道：“总是要面对的。这栋楼里我很熟，一楼就有洗手间。”
　　“真的没事吗？”程知懿还是有些担心：“不要勉强。”
　　“都被你在公交车上做过那种事了，”柏溪子垂着眼，耳尖红红的，语调软软的：“进个写字楼我还能有什么勉强的？”
　　“那就好。”程知懿不知怎么的，听他这么说嘴巴就乐得合不上。趁着夜色，他偷偷用干净的左手搂住柏溪子的腰。
　　夜深了，街上没什么人，柏溪子也就没反对，任他搂着腰，两人亲昵地向着柏金大厦的大门走过去。
　　结果两人刚推着旋转门迈进大厅，就听见“叮”的一声，十分清脆地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响起来。两人齐刷刷转头看过去，就见大厅左侧的电梯门正好打开了，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气宇轩昂第一个迈了出来。
　　他面容冷峻，眉眼精雕细刻，头发整整齐齐一丝不乱，穿着剪裁得体的修身西服，披了一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长呢大衣。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跟着两个保镖模样的人和两个女子，其中一个身姿十分妖娆的女子正努力想要跟上他的步伐。电梯里跟着走出的几个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站在这个男人身边就颇有些相形见绌的意味了。
　　正在边戴手套边大步往外走的男人似乎感觉到异样的目光，一抬头他就看见大厅旋转门处站着的两个人。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明显愣住了，戴手套的动作进行到一半都停住了。
　　柏溪子冷冷地跟他对视了片刻，猛地转身拖着程知懿的胳膊就要走。
　　“溪子！”
　　那个男人却在身后用熟悉的音调准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柏溪子脚下一顿，他留着长发，戴着口罩帽子，穿着他以前从来都不会穿的休闲款羽绒服，整个人的形象跟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但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自己来了。
　　身后那个男人已经赶上前来：“溪子，我知道是你！”
　　柏溪子转头，他正微笑着向他伸出手：“好久不见啊，溪子！”
　　情人节快乐啊各位小伙伴！
　　过节要有礼物，所以我努力肝完了这一章，很粗长，祝大家食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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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新男朋友吗？”
　　程知懿看看柏溪子，又看看对面的男人。
　　他的手已经伸出来好半天了，但柏溪子不说话，也不跟他握手。
　　认识柏溪子这么久，程知懿从没有一刻觉得他像现在这么冷。
　　空气仿佛凝固了。
　　就在程知懿考虑自己要不要上去跟他握一下的时候，柏溪子终于十分冷淡地开口道：“你认错人了。”然后他转向程知懿：“我们走。”
　　“溪子，咱们认识多少年了？”男人收了笑，一个眼色，两个保镖就站到了门口，像两堵墙。他不紧不慢地拉着手套：“你骗骗别人还行，骗我？没必要。”
　　柏溪子抬头看看面前两个高大的保镖，这个意思很明显是不打算让他们就这样走了。撂倒他们也不是不可能，但程知懿在这里，他不想弄得太难看，况且还有其他人在。
　　一时间双方僵持住了，气氛很是尴尬。后面跟着的几个精英人士一看情况不对，汗流浃背地走上前来，小心翼翼请示道：“阮董，要不然我们就先回去了？”
　　“明天你们几个再商量一下，拿个方案。”男人不耐烦地挥挥手让他们走，又对企图攀上来的那个女子说道：“你们俩也走，去车上等我。”
　　如果说之前还有点搞不清状况的话，那么现在程知懿用脚趾头也能猜出来这个人是谁了——柏金所的现任CEO，阮嘉韫。
　　真是屋漏偏遭连夜雨，这大半夜的，怎么偏偏就碰上他了呢？程知懿心里一时间感觉很复杂，怎么说呢，阮嘉韫是柏溪子多年的生意伙伴，可是他和柏溪子相处这么久以来，柏溪子对这个人一直讳莫如深，从没有主动提起过，这说明他其实很在意这个人。
　　三年前他们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他一度猜测，柏溪子的病跟这个人脱不了干系。而且……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很值得玩味，柏溪子对他的态度很反常，他们之间，会不会不仅仅只是生意伙伴的关系？毕竟，柏溪子的取向是男性，虽然他不喜欢这个姓阮的，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看起来很有魅力。
　　这个平安夜真是一点都不平安，程知懿有些懊恼地想着，早知道还不如就在家里过。
　　那边柏溪子权衡了一下，还是转向阮嘉韫道：“你想怎么样？”
　　“别这么冷淡嘛，”阮嘉韫挑了挑眉，有种慵懒的轻佻：“几年没见了，既然来了，不如上去坐坐喝杯茶，叙叙旧？”
　　柏溪子面无表情道：“我跟你没有什么旧好叙。”
　　阮嘉韫做了一个沉痛的表情：“啧啧，你这样说话多伤人啊，咱们可是有着10年的感情呢！”
　　柏溪子露出一副不可理喻的表情，实在没了再跟他搭话的心情，拉着程知懿要走。
　　“新男朋友吗？”阮嘉韫陡然在后面说道，目光落在柏溪子手中的玫瑰花上。
　　“你说什么！”柏溪子冰冷地逼视他，可是他握着玫瑰的手指已经在微微颤抖。
　　“开个玩笑，”阮嘉韫不以为意地拍了拍自己的呢大衣：“你这位朋友我以前没见过啊，是新朋友吗？不知这位新朋友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柏先生以前的事儿啊？”
　　“阮！嘉！韫！”柏溪子厉声打断了他，接着惊慌地看了程知懿一眼，终于没办法保持淡定了。
　　“一别三日，你都不叫我师兄了，我真是太伤心了。”阮嘉韫这样说着，但是脸上没有一点悲伤的神色：“师兄只想跟你叙个旧而已，你连这么小小一个要求都不能答应吗？”说着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程知懿：“还是说，你想就在这儿聊？”
　　柏溪子咬着嘴唇，眼角都红了，半晌他转头看着程知懿，特别温柔地小声说道：“你先回去吧，我上去跟他聊几句很快回来。”
　　“我回去了你一会儿怎么回？”程知懿刚刚不方便插话，但柏溪子那个惊恐的眼神他接收到了，怎么也不可能这时候自己先走，这会儿也小声地对着他说：“我就这儿等着你吧，也没多大会儿。”
　　阮嘉韫在旁边看着，没来由地觉得怒火中烧。好像自己不要的东西被别人捡走了，回头去找的时候发现找不到了。他一脸冰寒地对程知懿说道：“我会送他回去的，不用你费心！”
　　柏溪子白他一眼，继续絮絮地安慰程知懿：“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打车回。”
　　但程知懿不由分说地：“我去上个洗手间，你完事了就下来，我在门口等你。”
　　柏溪子拗不过他，只得指给他洗手间的方向，然后极不情愿地跟着阮嘉韫进了电梯。
　　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办公室，阮嘉韫用了他曾经的办公室。可他现在一点都不想回忆起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阮嘉韫把呢大衣挂在衣帽架上，打开咖啡壶问：“咖啡？还是茶？”
　　“你有什么话就快点说，我还有事。”柏溪子站在门口，冷淡地说道。
　　“久别重逢连个拥抱也没有吗？”阮嘉韫走过来张开手臂，露出他惯常使用的慵懒的微笑：“你以前很黏我的。”
　　“你清醒一点。”柏溪子向后退了一步，冷漠地看着他：“没有人会一直站在原地等你。”
　　“哦，”阮嘉韫把手插进西服裤兜里，倒是没有半点尴尬的神色：“所以，刚刚那个，真的是新男朋友？”
　　“这不关你的事。”
　　阮嘉韫好整以暇地：“看起来不怎么样啊，跟我比起来，你这眼光下降得也太多了。就算不及我，你也不用降低标准这么多吧？”
　　“不可理喻！！”柏溪子突然后悔自己跟他上来这个决定，他放弃了跟他沟通，转身拉门要走。
　　“柏溪子！”阮嘉韫却在背后叫他，一改刚才的调笑，用一种很真诚的语气说道：“回来吧。”
　　柏溪子拉门的手一顿：“什么？”
　　“回来帮我吧，”阮嘉韫很认真地说道，看起来不像在开玩笑：“柏金所需要你。”
　　但柏溪子回身看着阮嘉韫，眼神冰冷，声音里都仿佛带着寒气：“可我不需要它！”说完十分决绝地摔门而出。
　　阮嘉韫追出去：“等等，我让我的司机送你！”
　　柏溪子头都没有回：“不必了。”
　　阮嘉韫的表情也冷下来，阴郁地看着走廊尽头那个消瘦的身影。他招了招手，门外两个保镖其中一个立刻凑过来，毕恭毕敬地站着。
　　“跟上去，看看他现在住哪儿。顺便查查他旁边那个人的底细。”
　　100章了！你们不鼓励鼓励我吗？【可怜兮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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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你是不是想问我和他什么关系？”
　　“有人跟踪我们。”程知懿沉声说道，眼睛盯着出租车司机旁边的后视镜。
　　柏溪子从上车后一直看着车窗外，这会儿淡淡说道：“不用管。大概是想知道我现在住哪儿。”
　　程知懿担心地看了他一眼：“真的……没关系吗？”
　　“嗯，没关系，”柏溪子依然看着车窗外：“反正他想知道的话，迟早都会知道的。就算今天甩掉了也没用。”
　　可他要知道你住哪儿干嘛？程知懿话到嘴边了，没敢说出口。
　　一路无话。
　　到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程知懿一边换鞋一边问道：“累了吧？我给你倒杯热牛奶吧？”
　　柏溪子应了一声，在博物架上找了个玻璃花瓶，仔细地把那支玫瑰插进去。程知懿从他身边经过去拉冰箱门的时候，他出其不意开口道：“你是不是想问我和他什么关系？”
　　程知懿的手一下顿住了，半晌才支吾道：“哦，我就是……”
　　“他应该算是前男友吧。不过也有可能是我单方面这样认为的。”柏溪子轻轻笑了一下，把花瓶小心地在博物架上放好：“但现在我和他没关系了。”
　　程知懿握着冰箱门把手的那只手不自觉地就攥紧了，他知道现在不是合适谈这个话题的时机，他也知道自己没有继续问下去的立场，可那根刺一直扎在他心里——柏溪子不接受他的吻。
　　或许，是因为那个人吧？他还爱着他吗？
　　确实，跟那个人比起来，自己真的一无是处，他不懂金融，柏溪子电脑上的数字他连看都看不懂；他没有出过国，书读得也不多，不能跟柏溪子谈论世界和时局；他也没有很多钱，甚至连一辆四轮的车都买不起。除了一颗心，他什么都给不了他。
　　他和阮嘉韫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可他不想也不愿意放手，他想知道答案，想知道柏溪子是怎么想的。只要他给一个肯定的眼神，他就能为了他拼尽全力。终于，再三斟酌，他还是问道：“你离开柏金所是因为他吗？你们之前……为什么分开？”
　　“他是直的。”柏溪子看他一眼，眼神很温柔：“我刚到剑桥的时候人生地不熟，他是高我一级的师兄，很照顾我。后来又一起创业，在一起的时间久了，我就有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我以为只要我足够优秀，他总有一天能为我改变。但事实证明，即使他口头上妥协了，他的内心也从来没有改变过。直男真的是一种很坚硬的生物。而且你也看到了，他这个人，很霸道，也很自我。跟他在一起，我必须得不断地向上爬，变得更优秀更出色，他才会看我一眼。但长此以往，我真的太累了，而且，我的身体也吃不消了。所以我离开了。就是这样。”
　　“那你现在……”程知懿迟疑了一下：“对他……”
　　“没有了。”柏溪子摇摇头，用手指点了点自己心脏的位置：“这里面，现在只有你了。”
　　那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程知懿扶着冰箱门的手都颤抖了，胸口翻腾着一股汹涌的情绪，有什么要从鼻子里冲进眼眶了。他猛地把冰箱门拉开，假装在冰箱里找东西。柏溪子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没有揭穿他。从他身后经过的时候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温柔地说道：“不早了，我去床上等你。”
　　两天后，柏金大厦。
　　阮嘉韫把手上的几页纸翻完，抬头问：“就这？没了？”
　　“暂时只查到这些。”祁玉垂手站着，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五官清秀，表面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但却是个精明能干极善钻营的人物。名义上他是总经理助理，实际上他几乎算是阮嘉韫的半个私人助理了，这些年柏金所许多上不得台面的事都是他经手办的。
　　“再去查，翻翻他的老底。”阮嘉韫把那几张纸扔在宽大的老板桌上：“一个做了十年警察，明明破了许多大案却没有升上去的人，一定有问题。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扒出点能做文章的黑料出来。”
　　祁玉推了推眼镜：“好，我再想办法。”
　　“这次的事儿办好了，你就不用做助理了。柏金所还缺一个副总。”
　　“谢阮总提拔。”祁玉微微鞠了一躬，既没有大喜过望，也没有无动于衷，进退有度。
　　阮嘉韫靠在老板椅上挥挥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祁玉退出去后，阮嘉韫翻开电脑，鼠标在屏幕上晃了几下。
　　要做的工作还有很多，要批的文件还有一大摞，等他决定的事情堆成山，现在的柏金所正是火烧屁股的时候，可是他却把最得力的帮手祁玉派去做一件看起来有些无聊的事情。
　　到底是怎么了？
　　为什么总是想起那天晚上的事？
　　为什么总是想起柏溪子——那个他曾经处心积虑不折手段想要甩掉的男人？
　　每天看100次你们的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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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只要你对他一分好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有些戏剧性，他在回宿舍的林间小路上捡到一个学生证，学生证上的照片是一张东方人的脸。不远处的小树林里传来一些异样的响动，他本来不想惹麻烦的，但是想到同为中国人，又仗着学了点功夫傍身，最终他冲了进去，从一个黑人手中救下了刚来英国不久的柏溪子。
　　那时候的柏溪子瘦弱、美丽，眼睛那么大，像一只漂亮的金丝雀。
　　但他对男人没兴趣。
　　最初他只是觉得，柏溪子看起来太单纯，容易被欺负。同在异乡，又是同胞，顺手照顾一下也不麻烦，所以或多或少地，他花了点时间精力在他身上。
　　但后来渐渐的，他发现，这个人很聪明，是聪明，不是精明。简单来说就是脑子好使，特别会读书，在金融方面的天赋简直是普通人望尘莫及的。自己高他一个年级，可是在学业上有很多地方竟然需要他的帮助和指点。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从小家庭教育中过于缺爱的原因，所谓物极必反，柏溪子在付出这件事上不懂得节制。只要你对他一分好，他就十倍百倍地对你好。作业不懂的，他能不厌其烦一遍一遍给你讲到深夜；一起去吃饭，碗里唯一的一片牛肉他都愿意夹给你的那种好；大一的时候柏溪子就开始炒股了，赚的钱他要多少柏溪子就给多少，从来没有迟疑过；任何事情只要他开口，柏溪子都是有求必应，真的就是你给他一滴水，他愿意回报你一片海的那种。
　　开始的时候他也怀疑过，自己这样是不是不好，但是人都是贪图安逸的，坐享其成的时候多了，慢慢地就习惯了，直到，他发现柏溪子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热切。
　　在一次聊天中，他假装无意聊起性向的问题，柏溪子承认了自己异于常人的性向。他开始警觉了，尝试着远离他。但恰逢备考升博的档口，没有了柏溪子的帮助，许多课题进行得十分艰难，生活上也有诸多不便，生活费都捉襟见肘。
　　于是没过多长时间，他又回到了柏溪子身边，不过他找了个机会跟柏溪子暗示自己无法接受同性。就这样，他一边拒绝柏溪子的示爱，一边利用他对自己的感情牢牢掌控他，享受着柏溪子给他带来的便利。偶尔他也会觉得自己似乎有点过分，就用带他出去玩，“我也对他很好，我们是互相利用”这样的借口来安慰自己。
　　博士毕业后，柏溪子没有选择去投行，而是决定回国创业。他们一起回了国，开始谋划成立“柏金所”。他负责和风投接洽，柏溪子负责准备商业计划书。他们合作得很好，一个能巧舌如簧，一个有真才实学，熬过了最初的困顿期，他们拿到了第一笔300万的风投资金。
　　柏溪子很有商业头脑，几次重要的风口他都抓住了，带着柏金所一路冲上快车道。风投一笔一笔地进，用户一波一波地翻，短短一年的时间，柏金所的估值达到5000万美元。
　　钱多了，公司的人多了，他的野心也开始膨胀。可是慢慢地他发现，名义上他和柏溪子是创业合伙人，可是，公司大多数董事好像更看好柏溪子。柏溪子现在在公司威望很高，那些经理、部长什么的都更愿意听柏溪子的话，有时候他安排下去的事情，他们还要再去问问柏溪子的意见。
　　这让他很不爽，他也为柏金所付出了很多，为什么现在全变成柏溪子的功劳了？为什么全公司的人都围着他转吗？为什么自己变得仿佛可有可无了？
　　于是他开始逐渐在公司培植自己的势力，祁玉就是这时候他通过猎头挖来的。祁玉很有能力，很多商业机密柏溪子也并不瞒着他，但金融方面的专业素养不是一点小聪明能够弥补的，这需要长期的积累和专业系统的学习。
　　他不甘心，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柏溪子在商业上的敏感嗅觉是他难以企及的，要想架空柏溪子，掌握柏金所的实权还得从长计议。眼下只能控制住柏溪子，虚与委蛇让他对自己死心塌地，这样一来，也算是间接掌控了柏金所。
　　他不再时刻注意跟柏溪子保持距离，有时候甚至故意地跟他有一些身体上的亲密接触，言语上也多有暧昧的表示。
　　然后终于有一天深夜，他推开还亮着灯的CEO办公室大门，撞破了正在对着他的照片自渎的柏溪子。
　　金融相关资料查到头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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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含着。”
　　那真是一个糟糕的瞬间，柏溪子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眼神里满是惊恐和羞愧。
　　他知道他应该关上门退出去，他应该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那样做。仿佛被魔鬼操纵了，他走到柏溪子面前，看着那张吓得没有半分血色的脸，他问：
　　“真的这么喜欢我吗？”
　　柏溪子惨白着脸点头。
　　他拉开裤腰带，居高临下看着瘫坐在老板椅上的柏溪子：“含着。”
　　柏溪子瞪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他。
　　“不愿意吗？”他握着自己软趴趴的东西：“本来想试试能不能接受男人的。”
　　柏溪子咬着嘴唇，眼角湿了。
　　但下一秒，他张嘴含住了他。
　　老实说，他有过许多女人。跟一天到晚研究金融的柏溪子不同，他喜欢出去玩，他的长相在女人那里很讨喜，有许多女人都给他口过，有的技术还很好。他以为就柏溪子这生涩的表现来看，能不咬到他就是万幸了，估计很难有什么感觉。
　　但是他错了。
　　那张嘴里真热，又热又紧，舌头那么软。
　　根本不需要什么技术，柏溪子只是轻轻舔了两下，他就勃起了。胀大的东西把柏溪子薄薄的嘴唇都撑开了、绷圆了。看着柏溪子含着泪努力吞吐的样子，他的嗓子眼都发紧了，这太疯狂了，他竟然有一种想要按着他的后脑勺狠狠插进去的想法。
　　最后柏溪子趴在垃圾桶旁，一边咳嗽一边把那带着腥气的东西吐出来的时候，他在一旁居然又看硬了。
　　但这太可怕了，他以为自己只对女人有反应的。这件事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以至于第二天他都不敢进那间办公室。
　　直到好几天之后他才能冷静地分析那个荒唐的夜晚发生的一切，其实那天让他兴奋的不是感官上的刺激，而是柏溪子给他口了这件事。谁能想到高岭之花一般的人物，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柏金所高雅尊贵的CEO，竟然能放下身段把他那玩意儿含在嘴里？想想都要射了。
　　他依然不喜欢男人，也不想跟男人做。但他也不反感被柏溪子口这件事，毕竟很爽不是吗？而且有一种征服的快感。
　　之后他又断断续续试过几次，柏溪子每次都像第一次一样，有些羞耻的，生涩的，带着几分委屈，但他就最喜欢看他用这种表情给他口。
　　渐渐地，他发现自己好像对这个事儿有点上瘾，这段时间他都不怎么找女人了，对跟女人干那档子事也兴致缺缺，这可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
　　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必须得悬崖勒马了！他可不想变成基佬，在英国的时候他就最恶心那些基佬了。也就是在这时候，他突然有了一个模糊的想法，如果让其他人知道柏溪子是这个样子的，如果别人知道他是个gay，他会怎么样？他还能够继续若无其事呆在柏金所吗？
　　他想到了一个计划，然后他找来了祁玉，祁玉完善了这个计划。
　　一切都在悄无声息地准备着。
　　然后，终于，等到了柏溪子的生日这天，他安排助理提前排开了柏溪子的所有工作，把他约到了音乐厅。
　　废文最近很不稳定，经常更新发不出来，大家可以关注一下夏夏的微博（ID：夏子煦x），以后废文刷不开的时候可能会在微博先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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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要我在这里证明给你看吗？”
　　之所以选在了音乐厅，是因为柏溪子喜欢这些高雅文艺的玩意儿，曾经也邀他来听过几次音乐会。
　　祁玉提前几天就把这儿包下了，安排人重新布置了一番。原来音乐厅的一些道具布景都清空了，也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气球字母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空旷的音乐厅里，一排排暗红的座椅。一条红毯从音乐厅外直接铺进来，金色的幕布前，一台纯白的施坦威三角钢琴。
　　那天他特意穿了一套珠光白的西服，跟钢琴的颜色很搭。
　　小时候家里人逼着他学的钢琴，后来成了他撩妹的工具，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
　　柏溪子出现在音乐厅门口的时候，他刚好按下第一个音符。
　　一切都刚刚好，时间刚刚好，气氛刚刚好，尺度刚刚好，煽情也刚刚好。
　　柏溪子穿了一套烟灰色高定西服，恰到好处的裁剪显得整个人修长优雅，可能因为出来得急他没有打领带，白衬衣微微敞开的领口露出一点锁骨。看着他从红毯那头缓缓走过来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
　　一曲毕，柏溪子站在台下含笑鼓掌，像个热情的观众。
　　“上来。”他起身走到舞台边向他伸出手。
　　柏溪子眼里闪过一丝欣喜，他迟疑了一下，在台下握住了他的手。
　　轻轻拉了一把柏溪子就跳上台来，往前扑的冲劲使他差点跌进他怀里。
　　但他微微向后退了一步，扶他站稳了：“我弹得好吗？”
　　柏溪子略有些窘迫地捋了一下头发，眉眼里有藏不住的笑意：“好。”
　　“这是为你一个人办的专场音乐会。”他注视着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深情款款。
　　柏溪子不太自然地把眼神转向别处：“怎么突然想起弄这些？”
　　他深吸了一口气，从衣兜里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首饰盒，然后把它举到柏溪子面前：“溪子，我有话对你说。”
　　“等等，等等，”看到那个首饰盒的时候，柏溪子变得很慌张，既欣喜又忐忑：“太，太快了吧？！你……师兄你……想清楚了吗？”
　　“想清楚了啊。”他举着首饰盒，作势要打开。
　　但柏溪子按住了他的手，像是幸福来得太突然，一时间不敢相信，“我……我也有话要对你说。”
　　“嗯？”他探究地看着他：“那你先说？”
　　“虽然你可能早就知道了，但我想，我还是应该亲口告诉你。”柏溪子温柔地垂着眼，片刻后他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望着他，眼神里有一种孤注一掷的勇敢和热烈：“阮嘉韫，我……我喜欢你！”
　　“什么？”他像是受到惊吓似地向后退了两步，退到钢琴旁边。
　　柏溪子跟着往前逼近了一步，有些疑惑他的反应：“你知道的，我喜欢男人的。”
　　“你在说什么？！”他把手掌按在琴键上，眼神状似无意地向下飘忽了一下。
　　柏溪子看懂了这个暗示，他舔了舔嘴唇，眼尾泛红：“要我在这里证明给你看吗？”
　　说话间，他把那只柔软修长的手放在了他的裆部，然后，握住了。
　　就是这一刻，他像承受不住似地向后倒，手掌重重地按下去，压下了一片琴键。
　　这是他跟祁玉约定好的暗号，柏溪子没有按他给的剧本走，他比他想象中的更急切也更直白，甚至都不用他再给他下套，他就已经早早暴露了自己。
　　琴声轰然响起的同时，金色的幕布拉开，后面站着目瞪口呆的一群人，全是熟悉的面孔。他们中有柏金所的高管、经理们，也有生意伙伴、外宣人员，还有董事会一位向来十分看好柏溪子的董事。
　　人群中有人举着生日礼炮和喷花筒，有人举着香槟和红酒，还有人提着各式各样的生日礼物；人群的中间是一个五层高的巨大生日蛋糕，精致的裱花层层叠叠，繁复而奢靡；在他们身后的背景布上挂着一句五彩缤纷的“HAPPY BIRTHDAY”。
　　一场生日party需要的一切都准备好了。
　　他们被邀请来为柏金所年轻的CEO庆祝他的30岁生日，大家约好了躲在幕布后给他来一个突然的惊喜。
　　但谁也没想到他们会在幕布后听到这样的对话，谁也没想到会看到眼前这样一幕。
　　柏溪子茫然地看着这一切，甚至忘了把手从他下身拿开。
　　“你误会了，”他拨开他的手，适时地打开了那只首饰盒，里面躺着一枚漂亮的金色领带夹：“我只是想跟你说，生日快乐。”
　　站了几十人的舞台上鸦雀无声。
　　谁也不知道此刻应该作何反应。
　　柏溪子慢慢地抬起手来，捂住了自己的脸。他的眼睛变得好像一个黑洞，没有了一点光亮。
　　然后突然的，不知道是谁紧张了，还是手抖了，扭动了手里的礼炮。
　　“嘭”地一声巨响，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柏溪子打了个激灵。
　　缤纷灿烂的礼花雨下，不知哪个没眼力劲的突然叫了一句：“他尿了！”
　　人群中渐渐骚动起来，他们开始窃窃私语，甚至有人拿出了手机。柏溪子跟着众人的眼光懵懵懂懂往自己身下看，淅淅沥沥的水滴打湿了他面前的地板。
　　看着柏溪子面如死灰的脸色和眼底彻骨的绝望，他突然后悔了，后悔自己这样设计他，后悔自己这样对他，他不知道柏溪子竟然会这么害怕，害怕到直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失禁了。
　　如果早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他一定会换个更加温和的方式，用更多的时间去做一个尽可能不让他受到伤害的计划，但是现在说这些似乎太晚了。像是想要挽回点什么似的，他伸手去拉柏溪子，想说点什么。
　　但柏溪子甩脱了他的手，摇摇晃晃地往后退。可能是地上湿漉漉的太滑了，也有可能是腿早就软了，柏溪子趔趄了一下，整个人向后歪倒了。
　　他探着身子向前捞了一把，想拉住他，但是就差那么一点点，他的指尖擦着柏溪子的衣服过去了。
　　然后柏溪子重重地摔倒了，摔倒在自己的尿渍里了，沾染了一身的污秽。
　　从满怀期待的天堂跌到万劫不复的地狱，只用了打一个响指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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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人生没有后悔药。
　　那件事之后，柏溪子再也没有公开露过面。
　　他和祁玉做了善后工作，找到当时在场的每个人，一个个去谈条件。因为当初选择邀请对象的时候都是做过甄别的，大多是有一定身份地位、想在这个行业有进一步发展的人，都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所以封口工作进行得还算顺利，事情悄悄地压下来了，当天音乐厅发生的一切并没有扩散出去。
　　但柏溪子自此闭门不出，没有再迈进公司一步。
　　他跟柏溪子解释说自己并不知情，当时只是告诉祁玉打算在这里给他庆生，让祁玉安排一下，但并不知道祁玉会私下通知其他人，做这样的安排。也不知道柏溪子最终有没有相信他的这套说辞，但他没有找祁玉对质，看起来也没有要怪任何人的意思。
　　没过多久，柏溪子清算了自己的全部股权并且悉数移交给了他，随后宣布隐辞。因为有了柏溪子的这部分股权，他成了公司董事会最大的股东，并且掌握了公司的实权，成了柏金所实至名归的总裁。
　　一切都来得太容易了点，完全没有股权变更的腥风血雨。以至于他真的坐上那个位置的时候，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之前看柏溪子没日没夜地为了公司拼，他还以为他是有更大野心和企图的。谁能想到这么多年的心血柏溪子居然真的说放手就放手了，而且走得十分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几天后他的手机就变成了空号，曾经的住址也人去楼空，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其实那时候如果他真心想找柏溪子的话，可能也不是找不到，毕竟他手上能调动的资源很多。但是当他开始对整个柏金所发号施令的时候，巨大的狂喜淹没了他，于是这件事就被他抛诸脑后了。
　　终于，他成为了柏金所的绝对权威，没有人再能质疑他的决定。他得到了想要的自由，从前碍着柏溪子，他找女人还得偷偷摸摸的，现在他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很是过了几天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的日子。
　　只是没爽多久，各种各样的事情就堆了过来。柏溪子不在了，公司的事没人操心了，所有的决定都得他来做。公司几千员工的工资、系统的开发运维、宣传公关……到处都要花钱；商业谈判、股东大会、融资、上市、新的商业领域的开拓，桩桩件件都要人命。
　　他终于知道柏溪子曾经独自承担了多大的压力。
　　但人生没有后悔药，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他也拉不下脸再去求柏溪子回来，只能咬牙硬上。柏金所已经有一个很好的基础了，好歹他也是剑桥的金融学博士生，就算没有柏溪子那样的天赋，也不可能把一手好牌打成烂牌。
　　可事实证明，他这手牌真是打得不怎么样。这三年来，柏金所并没有如他期望的那样发展壮大横扫千军，反倒是后续的融资都不太顺利，业务的发展也遭遇了瓶颈，几次重要的窗口期都没有抓住，公司上上下下对他都颇有微词，只是没人敢当他面说而已。
　　他其实已经认真在做了，但是真的很无力，即便他变成了一个柏溪子那样的工作狂，即便有祁玉帮忙，柏金所依然走得很艰难。这其中有很多的原因，机遇、整个行业前景、大环境的变化等等，可能换个其他人来也是一样的结局，但他依然无法控制地感到暴躁、焦虑、愤怒。
　　偶尔，他也会怀念当初柏溪子站在他身边的日子。
　　那时候真的很轻松。
　　也不是没有动过去找他的念头，但是这三年来，柏溪子没有一丁点消息。他以为他离开了柏金所会去其他的公司。他想过柏溪子成为他的竞争对手，也想过柏溪子可能会以某种方式报复他，但是他没想到柏溪子居然真的销声匿迹，像一滴水融入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直到，柏溪子再度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他跟他印象里的那个人不一样了。瘦了，头发也长了，穿着宽松随意的羽绒服，戴着毛线帽，还戴着口罩，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来了。
　　说不出是为什么，但那双眼睛，他一看就觉得一定是他。
　　他给人的感觉变了。从前他一直觉得柏溪子过于刻板，做什么事总是一丝不苟的，头发要用发蜡梳得整整齐齐，香水只用一种，停产了还要用，出席任何场合都穿西服，永远都是一副上紧发条紧绷的状态。太认真了反而无趣，叫人提不起兴致。
　　但现在他靠在那个男人身边，整个人的姿态都很放松，散发出一种香甜的气息。
　　他本来想好好跟他打个招呼的，毕竟是阔别三年的重逢，而且他真的很高兴能跟他再见面。但柏溪子手中的玫瑰刺痛了他。
　　过去柏溪子整天围着他转，对他小心翼翼有求必应，他觉得他烦，想甩开他；但现在看到他跟别的男人站在一起，他又没来由地觉得愤怒，好像被人背叛了一样。
　　这两天他总是不断地想起那个画面，柏溪子和那个男人头靠在一起，他们亲昵地悄声说话，柏溪子的眉梢眼角全是他从前不曾留意过的温柔。这使他坐立难安，几乎没办法安心做任何事。
　　管不了那么多了，他站起身来，围着自己的老板桌转了两圈，然后抓起手机，照着祁玉给自己的号码拨了出去。
　　深夜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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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好久不见啊，哥哥。”
　　程知懿仔仔细细地把虾壳剥掉，干净完整的虾肉放到柏溪子碗里：“多吃点，补充蛋白质。”
　　“嗯。”柏溪子咬着筷子，也不吃，就看着程知懿剥。
　　“怎么了？”程知懿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一边手上不停地剥：“我做的饭不香啊？”
　　平安夜之后他们一直没有机会坐在一起吃顿饭。没办法，太忙了，刚把那个嫌疑人押回来，各种新闻媒体就蜂拥而来。毕竟这个案子在当年是个大案，吸引了不少大众的目光。
　　关注的人一多，上头给的压力就更大。各种流程要走，好多年前的卷宗要重翻，犯罪嫌疑人要连夜审。能够杀别人一家七口的人，真不是什么善茬，心智特别坚硬，审得很艰难，这两天晚上他干脆就在队里值班室眯一会儿，起来了接着审，都没功夫回家。
　　好不容易到周末了，他才能抽出点空去超市扫荡了一堆东西回来，给柏溪子做顿饭。
　　听到程知懿问，柏溪子笑一笑，夹了一块剥好的虾仁：“我是在想，程医师厨艺这么好，你母亲一定十分温柔贤惠了。”
　　“我母亲？”程知懿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表情一瞬间有点僵硬：“她就……还好吧。”
　　“我有点好奇，什么样的父母，能培养出程医师这么温柔的人。”
　　程知懿苦笑了一下：“我没你想的那么好，我的父母，也没你想的那么高尚。”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其实他们很早就离婚了，我是跟着母亲改嫁的。”
　　“哦？”柏溪子放下筷子：“我记得程医师之前好像说过，你还有个弟弟？”
　　“嗯，我母亲改嫁以后，跟她后来的丈夫又生了个孩子。比我小了十几岁。”提起那一家人，程知懿的表情就淡淡的。
　　柏溪子有些意外，追问道：“只有这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吗？”
　　“也不是，还有一个亲弟弟，当初父母离婚的时候判给了我父亲。不过我父母分开之后就互相断了联系，中间很多年没有他们的消息。”程知懿有些警觉了，柏溪子从来没问过他的家人，突然怎么想起问这个，还问得这么详细，他是真的想要了解自己，还是发现什么了，开始怀疑了呢？
　　“这样啊，”柏溪子若有所思的样子，顿了顿又问道：“程医师后来没有找过他们吗？你就不想知道你弟弟现在做着什么样的工作，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吗？”
　　“这个……”程知懿的手指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他要怎么跟柏溪子说呢？说自己其实是个胆小鬼、懦夫？
　　当年父母分开的时候，母亲选了看起来更听话一些的他，幼小的程南枫抱着他的胳膊哭着说“哥哥我好害怕，我们换一换，你让我跟妈妈走吧！”可是年幼的他也很害怕，害怕被父亲毒打的每一天，害怕噩梦没有尽头，于是他狠心地掰开了程南枫的手，让父亲把他拖走了。
　　时至今日，程南枫被拖走那天撕心裂肺的哭声都仿佛还在耳边。最初那几年，他不敢，也没脸去找程南枫，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呢？他有什么资格去问那一句“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后来当他长大了一些，终于有能力去找他们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了。父亲带着程南枫离开了他们生活的城市，一点生活轨迹都找不到。即便做了警察在找人方面有了一些便利，依然辗转多年没有他们的消息。
　　直到，年初的时候局里抓到一个叫“程正阳”的诈骗犯，碰巧是他去审。他们在铁栅栏的两边，一边是戴着手铐，坐在审讯椅上的程南枫，一边是拿着审讯记录簿和证据袋的他。
　　程南枫歪着头冲他笑，喊他：“好久不见啊，哥哥。”
　　隔着一道铁栅栏，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谁也不会想到，时隔多年，他们竟然会以这种方式重逢。
　　是他毁掉了程南枫的人生。程南枫的卷宗，他几乎都不敢细翻不能回想，那里面的每一个字都是对他的凌迟。如果当初他能像个真正的哥哥那样，勇敢一些，跟着父亲走，让程南枫跟着母亲生活的话，结局是不是就会不同？
　　可是现在说这些都太晚了。最初他来找柏溪子，一方面是抱着替程南枫赎罪的心态，另一方面也是希望能够拿到一份谅解书，毕竟他是程南枫那个案子里为数不多还活着的受害人。
　　如果有谅解书的话，或许程南枫能够在量刑的时候从轻减轻处罚。可谁知后来他该说的话都没有说出口，反而阴差阳错和柏溪子发展成了这样的关系。
　　鉴于柏溪子的身体状态和心理状态，当时他不得已只能将错就错瞒着他。如今柏溪子的身体和精神状态都恢复得不错，是不是到了该向他坦白的时候？现在是合适的时机吗？他能接受吗？程知懿支吾着，犹豫着，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是柏溪子的手机响了。
　　程知懿诧异地看向柏溪子，柏溪子则诧异地看向自己的手机。在一起这么久，他的手机从没有在程知懿面前响起过，因为除了程知懿，从没有人给他打电话，也没人知道他这个手机号。
　　看着屏幕上那一串陌生的数字，柏溪子咬了咬嘴唇。终于，他放下筷子拿起手机走到一边去，背对着程知懿，才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柏溪子攥紧了手机：“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的？”
　　“这很容易，”阮嘉韫靠坐在自己的老板桌前，想象着电话那头柏溪子的表情：“只要钱给到位，找个号码能有多难？”
　　“什么事？”柏溪子冷漠地问道。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
　　“那我挂了。”
　　“等等，”阮嘉韫发现，现在的柏溪子开不得玩笑了，一句废话都不愿多讲：“明天一起吃个饭吧。”
　　“我没空。”柏溪子拒绝得十分干脆。
　　“呵，”阮嘉韫停顿了一下，勾起嘴角笑了：“忙着陪你那小男朋友吗？”
　　柏溪子沉默了片刻，意外地没有否认：“……是。”
　　阮嘉韫没想到他这么直白，以前他都是羞于承认自己性向的。说不清哪里来的一股无名火，他用一种阴沉的声音说道：“那你觉得，那小警察如果知道你那张嘴之前做过什么……他会怎么想？”
　　柏溪子白着一张脸，握着手机的手指用力得都有些发抖了：“你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你在怕什么？”
　　柏溪子咬着牙，阮嘉韫的秉性和手段他是知道的，思忖了片刻，他终于问道：“明天……什么时候？”
　　“晚上吧，等我电话。”
　　挂了电话柏溪子回到桌前坐下，发现自己碗里的虾仁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你剥太多了。”他轻声提醒还在埋头剥着虾壳的程知懿。
　　“啊……”程知懿茫然地抬起头来，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半晌，他问：“是……他打来的电话？”
　　他没有说“他”是谁，柏溪子也没有问，只默默点了一下头。
　　气氛突然变得沉闷起来。
　　“快吃吧，虾仁凉了会腥，”程知懿扯出个笑，站起身来：“我去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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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当个陌生人，不好吗？”
　　第二天早晨，程知懿在门口穿鞋，准备去上班。
　　柏溪子披了条毯子出来送他，默默地站在一边看着他。
　　“再去睡会儿吧，外面冷。”程知懿揉了揉他的头发。
　　“今天……”柏溪子微微垂着眼：“也会加班到很晚吗？”
　　“嗯，最近……”程知懿踟蹰了片刻，“好几个病人都预约的晚上的时间。你吃了药就早点睡，别等我。”
　　柏溪子裹紧了毛毯，点了点头。
　　下午的时候，阮嘉韫果然打来电话，他派来的司机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吃饭的地方在一间高档酒店，装修奢华消费高，因此人少也清净。进到包间的时候阮嘉韫还没来，柏溪子环视了包间一圈，走到窗口熟练地拉开窗帘——他从前很喜欢来这间酒店吃饭，因为这里有一面很大的落地窗，视野很好。从26楼的窗口看过去，能把不远处的柏金大厦看得很清楚。
　　“在看什么？”阮嘉韫的声音跟着开门的声音一起响起来。
　　柏溪子背对着他，依然看着窗外。
　　“等很久了吧？”阮嘉韫边脱下风衣往衣帽架上挂，边熟稔地说道：“刚刚有个会，脱不开身。”
　　柏溪子有些不舍地再看了一眼柏金所，终于把视线转回屋内。
　　阮嘉韫已经在主座坐好了，他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座位，像很亲密的朋友之间那样，随意中带着些热络：“喝点什么？红酒还是香槟？”
　　但是，一张圆桌，柏溪子走到了离阮嘉韫直线距离最远的正对面坐下了：“我不喝酒。”
　　阮嘉韫意味深长看着他：“你坐得也太远了吧？一会儿夹菜不方便。”
　　柏溪子半垂着眼，淡然道：“我也不是来吃饭的。”
　　“哦？”阮嘉韫慵懒地向后一靠：“那你干什么来了？”
　　“我来跟你把话说清楚。阮嘉韫，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你现在过得不是挺好的吗？”柏溪子抬眼看他，语气平淡，不卑不亢：“为什么不把我这一页翻过去？我不找你，你也别来烦我，当个陌生人，不好吗？”
　　“当个陌生人？哈！”阮嘉韫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我同意你把这一页翻过去了吗？三年前你消失的时候，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不是你让我消失的吗？”柏溪子微笑着看向他，一双漂亮的眼睛弯出好看的弧度：“师兄，认识这么多年，我自问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想要柏金所，我给你了，你喜欢女人不想被扣一顶同性恋的帽子，我放手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阮嘉韫的瞳孔收缩了一下，柏溪子知道当年是他设的局了？不，应该不会，他和祁玉应该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他的手指不自觉地开始轻叩桌面，是呀，他已经是柏金所的董事长兼总经理，香车美女随他选，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他想尽办法把柏溪子弄到这儿来，是为了什么呢？
　　目光随着思绪落到柏溪子身上。过去柏溪子每次跟他出来都是很精致的，西服熨得平平整整，皮鞋一尘不染，举手投足绅士儒雅，能看得出良好的家教。可今天柏溪子穿得很随意，卫衣牛仔裤，外面随便套个羽绒服，头发也是随手一扎，几缕没扎上去的碎发就垂在鬓边，看上去一点不像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倒像个二十五六的小年轻。
　　从前的柏溪子是珠宝店里精雕细琢的宝石，璀璨、饱满，明艳动人；现在的柏溪子只是路边一朵简单洁白的花，连香气都很淡。可为什么他会看着现在的柏溪子挪不开眼？
　　“阮嘉韫，”柏溪子拿高脚杯的杯底碰了碰玻璃桌面：“你在听我说话吗？”
　　“啊？哦……”清脆的撞击声使阮嘉韫回过神来，他清了清嗓子：“这话怎么说的？我当年找了你很久的，是你藏得太深了。柏金所是我们俩一起创立的，没有你在它是不完整的。现在既然找到你了，那你当然得回来啊！”
　　柏溪子双手插在衣兜里，口气听起来平淡，但眼神很冷：“我要是说不呢？”
　　“哦，柏金所倒闭也没关系啰？”阮嘉韫摊摊手：“你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也无所谓？”
　　“柏金所不会倒闭，你也不用耿耿于怀。”柏溪子没有被他的话头带走，反而一针见血说道：“最初的红利期已经过去了，柏金所走到今天的局面，是行业发展和政策变化的结果，这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就算我回来，能做的也很有限。”
　　阮嘉韫用一只手支着下巴看他，这么久了，公司上上下下都觉得柏金所走到今天他难辞其咎，但那个最应该怪他的人却叫他不要耿耿于怀，静了片刻，他问他：“你这算是在安慰我吗？”
　　柏溪子摇摇头：“我只是陈述事实。”
　　“为什么不肯回来？你明明还关注着柏金所，”阮嘉韫突然话锋一转：“是因为那警察吗？你们怎么认识的？”
　　“这是两码事，”柏溪子平静地看向他：“而且我没必要告诉你吧？”
　　阮嘉韫却继续饶有兴致地问道：“你们在一起多久？你了解他吗？你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听起来你比我更清楚？”柏溪子笑笑：“查到什么了？说来听听。”
　　“我只是不希望你被骗。”阮嘉韫倒没有半点被戳穿的尴尬，反而干脆地说道：“那警察背景一点都不干净，母亲出轨父亲家暴，弟弟还是个吃牢饭的，被他亲手关进去的。你说这一家子都是些什么人。”
　　“你说什么？”柏溪子脸色一变，差点拍着桌子站起来：“他那个弟弟叫什么？”
　　“这我哪记得住，”阮嘉韫从口袋里掏出一份复印件，放在玻璃转盘上，一甩手转到柏溪子面前：“自己看吧。”
　　柏溪子抓起那张纸，越往下看脸上的表情就越复杂。
　　深夜更新……我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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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我想做。”
　　看着柏溪子脸上凝重的神色，阮嘉韫露出一个好整以暇的笑。他太了解他了，柏溪子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优秀的人才配跟优秀的人在一起，他一直很听母亲的话，不可能选这样一个烂泥里挣扎的人。而且柏溪子在识人方面向来没什么天赋，大概率是被那个警察骗了。
　　想到这里，阮嘉韫觉得自己应该再添一把火：“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有什么样的父母就有什么样的子女，原生家庭的阴影一辈子都会跟着他。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人精神都有问题，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他当了十年的警察还只是个大队长？”
　　“为什么？”柏溪子终于把注意力从那张纸上挪开。
　　“因为他有病。”阮嘉韫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
　　“什么病？”
　　“这里的病。”阮嘉韫在自己的脑袋上点了两下：“他在公共场合殴打犯罪嫌疑人，不止一次。你想想，任何一个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你要真想打你背着人打啊。公开场合警察打人，别指望往上升了。”
　　柏溪子眸色暗沉，顿了顿道：“他为什么打那些人？”
　　“那不重要。”阮嘉韫斜睨着酒杯里的暗红色液体，“一个当警察的，没钱还没脑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因公殉职了，你跟着他能有什么前途？”
　　柏溪子靠在座椅上，平静地问：“你说完了？”
　　阮嘉韫抬起眼皮看了柏溪子一眼：“完了。”
　　柏溪子站起身来：“那我走了。”
　　“等等，”阮嘉韫坐直了身体：“你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哦，这个我看完了，”柏溪子把手里那张纸放回玻璃转盘上，甩手转回去：“还给你。”
　　“就这样？？”阮嘉韫把酒杯砸在桌上，难得露出了一点疑惑的神色：“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柏溪子有点好笑地看着他：“那你希望我说什么？”
　　“我刚说的这些，你没听懂吗？”阮嘉韫的两道剑眉蹙在一起：“他一直在骗你，这警察不是什么好人！”
　　“我知道啊，我一开始就没拿他当好人，”柏溪子眼尾上挑，他的眼睛本来就生得好看，笑起来的时候仿佛蕴了一汪春水：“但我现在觉得，他可能没那么坏。”
　　程知懿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了。
　　关上门之后，他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柏溪子的鞋子。
　　他的马丁靴摆放的位置变了，鞋面也沾了些灰尘。
　　这说明他今天出过门了。
　　程知懿站在玄关处发了一会儿呆。
　　他出门去见谁了很显而易见了。
　　这个时候应该感到高兴吗？因为他可以独自出门了，也没有打来电话求助，这说明他真的恢复得很好了。脱敏治疗果然是有效的，自己这个半吊子的心理医师也算是小有成就。
　　可是胸口好疼，心脏一阵阵抽紧。
　　他一直都知道，柏溪子不是关在笼中的雀鸟，他是折翼的鲲鹏，总有一天，他要扶摇直上九万里的。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程知懿自嘲地笑了一下，突然有点后悔治好了他。
　　简单地冲了个澡，程知懿轻手轻脚推开卧室的门。
　　他没有开灯，好在月色不错，借着月光也能把屋里看得很清楚。柏溪子背对着房门侧躺着，单薄的身体陷在被窝里只是一个浅浅的凸起。
　　程知懿像平常那样小心翼翼地上床，在他身后躺下来。柏溪子睡眠浅，好不容易吃药睡着了，吵醒的话就很难再入睡。所以他一般上床后都不会碰他，也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
　　但今天，他犹豫再三，还是伸手从背后搂住了柏溪子。
　　柏溪子没有醒，但他像是出于本能一般向后缩了缩，直到后背贴上一个温热的胸膛，才心满意足地不动了。
　　他的头发上有一股好闻的洗发水的香气，散开的发丝下是白皙修长的脖颈。程知懿被那股香气搅得心浮气躁，终于没忍住埋头吻在了他的后颈上。
　　柏溪子微微挣动了一下，含糊地“唔”了一声。
　　有些事一旦开了头，就会一发不可收拾。程知懿拉开他睡衣的领口，从他的后颈一路吻到肩膀，再往下到漂亮的蝴蝶骨。
　　柏溪子终于被他弄醒了，带着些刚睡醒的迷糊，他微微向后侧了侧头，半阖着眼说道：“别闹。”
　　程知懿咬着他的耳尖，喘得很急：“我想做。”
　　“回来这么晚，不累吗？”柏溪子把头转回去，趴在枕头上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明天吧……乖……睡觉……”
　　“我等不到明天……”程知懿咬着他的后颈，从背后把他的裤子扒了下来。
　　一根火热硬挺的东西就怼了上去。
　　“突然怎么了……”柏溪子被他弄得没法睡了，嘀咕了一句。
　　“没什么，几天没交作业了，”程知懿把自己的东西插进他夹着的两腿之间，开始来回地磨，很快把柏溪子的大腿内侧都磨得湿淋淋的：“你也不催我，我只能主动来交了。”
　　柏溪子被他磨得也微微有些喘，但他还处在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也不想睁开眼：“非得要大半夜交吗……”
　　“对，”程知懿掐着他细瘦的腰，把自己挤进去：“以后，我天天给你交，交到你都烦我。”
　　柏溪子低低地笑了，他反手勾住程知懿的脑袋，斜飞着眼角，用一种媚人的风情说道：“我是不会烦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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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那下次咱试试别的姿势？！”
　　“先生您好，一共659元。”收银员对程知懿露出标准微笑。
　　“哦，好。”程知懿麻利地付钱，然后很自觉地拎起四个撑得满满的购物袋，柏溪子双手抄在兜里，悠闲地跟着程知懿往外走。
　　结果走了没几步，脚步虚浮的程知懿就一个趔趄，好在柏溪子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这是怎么了？”柏溪子架着程知懿的胳膊，有点夸张地问。
　　“没什么，”程知懿有点尴尬地夹着胳膊，把柏溪子的手推开：“就是不小心绊了一下。”
　　“行了，别逞强了，”柏溪子憋着笑：“拿来吧，我来提。”
　　“我提得动的，”程知懿梗着脖子：“我平时……”
　　“好汉不提当年勇，”柏溪子干脆地从他手上把购物袋截过去：“你腿都在打抖了。”
　　程知懿信以为真地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腿，然后意识到柏溪子是在打趣他：“这还不都是因为你……一晚上来好几轮……”
　　“我可没逼你，”柏溪子脸微微红了，笑意却从眼睛里溢出来：“也不知道是谁主动提出要天天交作业的。”
　　程知懿争辩道：“我主要是最近几天，上班太累了你知道吧！天天加班！”
　　“好好好，我懂。”柏溪子也不跟他争：“今天不是买了腰花吗？一会儿晚上给你加餐，补补肾。”
　　程知懿有点不习惯空着手，又从柏溪子手上截下两个购物袋，走了几步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就一点事没有呢？我看你晚上，也出老多汗了，你怎么就不累呢？”
　　“我又不上班，我天天白天在家养精蓄锐啊。”
　　程知懿点点头，又追问道：“那你每天被我……这样……那样……你这个腰，不疼吗？”
　　“不疼啊！”柏溪子想笑又有点不好意思：“我练过马伽术的，柔韧性可好呢。”
　　程知懿用一种“你要是聊这个那我可就不困了”的表情说道：“那下次咱试试别的姿势？！”
　　柏溪子被他说得耳朵都红了：“你非得要在大马路上聊这个吗？”
　　“好好好，换个话题，”程知懿嘿嘿一笑：“再聊我都要硬了。”
　　超市对面的路边，停着一辆黑色迈巴赫，车里一双眼睛一直盯着从超市里出来的两人。
　　“阮总，”司机看到那两人背影越来越远，终于开口问道：“我们跟上去吗？”
　　阮嘉韫脸色阴晴不定，半晌，他阴沉地说了一句：“回公司。”
　　最近他想办法把柏溪子又约出来几次，但他的态度一直都很冷淡，最后的结果都是不欢而散，到后来柏溪子干脆连电话也不接了。本来他今天过来是准备直接杀到柏溪子家里去的，没想到快到小区门口就看到那两人一起出来进了超市。
　　坐在车里看着他们两个的时候，他的心情很复杂。怎么说呢，可能有嫉妒，但更多的是不甘。想当年，柏溪子对他也是很好的，可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总是没感觉，今天看到他们两个，他突然明白了。
　　柏溪子在他身边的时候，对他百般顺从，千般迎合，可太顺从了就让人觉得他乏善可陈，像一棵失去养分的树。但他跟那个男人在一起的时候，会歪着头笑，会勾着脚去踢他，整个人那么鲜活灵动、生机勃勃，仿佛干涸的枯木逢了春，迫不及待抽枝长叶，开出欲望的花朵来。
　　如果当年柏溪子也能这样对他，他不会放手让他走的。
　　他要把属于他的东西拿回来。但是在拿到那张稳赢的王牌之前，他不打算再去自讨没趣了。
　　祁玉也不知道最近在干什么，好几天没消息了。
　　想到这里，他掏出手机来。
　　电话接通后，他开门见山问道：“最近几天你去哪了？”
　　“我在丰州。”祁玉说道。
　　“你跑那么远干嘛？”阮嘉韫有些不悦：“我要的东西呢？”
　　“快了。”祁玉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那个警察警校毕业后在这儿呆过一年，我在这里找到点有意思的东西。”
　　“你最好快点，”阮嘉韫把玩着手上的扳指：“我没什么耐心了。”
　　“我知道了。”
　　感觉大家仿佛养成了早晨起来看文的习惯，不行我要给大家把生物钟调回来，我下次要晚上10点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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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你们……做过了？”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阮嘉韫正拿着一份投资财务部的报表看得火大。
　　“进。”他不耐烦地说了一句。
　　“阮总。”祁玉轻悄地推门进来，又顺手把门带上。
　　“知道回来了？”阮嘉韫半抬起眼皮瞟他一眼：“你这一趟去了半个多月，要是还像之前拿些不痛不痒的东西应付我，你现在就可以滚了。”
　　祁玉也不答话，只把他带进来的文件袋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摞资料放在阮嘉韫桌上。
　　阮嘉韫狐疑地扫了一眼，伸长手臂把那一摞拿过来。
　　他看得很快。翻了几页之后，阮嘉韫脸上的神色就变了，他抬头惊诧地看了祁玉一眼。祁玉垂眼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看。
　　阮嘉韫又倒回去从头开始认真地看起来，看到最后，他头也不抬地问：“人呢？带回来了吗？”
　　“暂时没有，要看阮总打算怎么用他了，”祁玉推了推眼镜，沉稳地说道：“先给了一笔钱，派人看着了。”
　　“东西呢？”
　　“拷回来了，”祁玉掏出一个U盘递过去：“在这。”
　　阮嘉韫把U盘插进电脑，里面只有一个文件夹，文件夹里是一段视频和一些照片。
　　他仔仔细细地点开每一张照片看，看完之后又点开视频认真地看了三遍。当他关掉视频的时候，终于一扫连日以来的阴霾，心情很好地看着祁玉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祁玉微微颔首，报以职业性的微笑。
　　“走吧，去看一场好戏。”阮嘉韫站起身来走到祁玉身边，很随意地搭上他的肩膀，笑得很邪性：“你也一起来。”
　　听到门铃响，柏溪子有点奇怪，他没有点外卖，也没有快递，这个时候是谁会来按门铃？
　　结果点开可视对讲系统一看，阮嘉韫正对着镜头挥手呢。
　　柏溪子一愣，旋即伸手要去关掉对讲，但阮嘉韫提前一步说道：“别关，我知道你在家。”
　　“开门，”阮嘉韫背着手，把脸凑到摄像头前，露出一个带着威胁意味的笑容：“别让我去请其他人来开门。”
　　柏溪子的手就迟疑了，他知道阮嘉韫的手段，也知道他能找到这里来，开个门完全不是问题。
　　阮嘉韫等了一会儿，见里面没反应，就回头招了招手：“祁玉……”
　　几乎就在他喊祁玉的同时，“咔哒”一声，门禁解锁了。
　　阮嘉韫满意地对着摄像头道：“这才乖。”
　　“阮总，”祁玉站在单元楼的台阶下，并没有跟上来：“我就不上去了。”
　　阮嘉韫看他一眼，沉吟了片刻：“也好。”
　　上到31层，只有一户。
　　柏溪子站在门口，只把门推开三分之一，警惕地看着他道：“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看你啊，这里视野不错，”阮嘉韫把手抄在呢大衣的口袋里，慢慢从电梯口踱过来：“什么时候买的？”
　　“你最好直接讲重点。”柏溪子完全没有要跟他客套寒暄的意思。
　　“不请我进去坐坐？”阮嘉韫笑得有点诡异：“我知道了一个程警官的小秘密，但我不想站在门外说。”
　　“那就不要说了。”柏溪子把着门：“这里不欢迎你！”
　　“你确定？”阮嘉韫慢条斯理地说道：“既然你不肯听我说，那我只有去警察局说了。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后悔。”
　　说完他转身佯装要走，柏溪子果然在身后问道：“你要对他干什么！”
　　“不是我要对他干什么，”阮嘉韫闲适地回身看着他：“你应该问，他干了什么。”
　　柏溪子沉着脸思忖了片刻，他不止一次听到过程知懿说梦话。之前他一直以为程知懿是程南枫，他之所以做那样的梦是因为害死了太多人。可是现在证实了他不是程南枫，那么他做这样的梦就让人有些在意了，在他身上可能确实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情。以阮嘉韫的资源和关系网，真的让他查到点什么也是有可能的。想到这里，他终于把门往外推开：“进来说。”
　　阮嘉韫笑笑，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施施然抬腿迈进去了。
　　“你跟他同居了？”进屋后阮嘉韫先看了一眼鞋架，又扫了一圈屋里的摆设：“多久了？”
　　“有话就直说，别婆婆妈妈。”柏溪子跟进来。
　　“我渴了，给我倒杯咖啡。”阮嘉韫大摇大摆在客厅里走了几步。
　　“没有咖啡。”柏溪子冷着脸。
　　“那就倒杯水，”阮嘉韫微微弯腰望着柏溪子，笑得意味深长：“毕竟，我一会儿要说的故事有点长。”
　　柏溪子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转身去厨房倒水。
　　阮嘉韫在屋里四处看了看，干净、整洁，但是能看出来两个人生活的痕迹，水杯都是一对，放在一起那么亲热的样子。
　　柏溪子出来的时候，阮嘉韫正在翻他书桌上的资料。他把水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掼，抢过阮嘉韫手上的资料：“没人教你不能随便翻别人的东西吗？”
　　阮嘉韫毫无愧意地端起水杯，轻轻吹了一下：“我又不是……”
　　说话间他的目光落在了正把资料拢到一起的柏溪子身上，可能因为是在家里，他的头发随意挽了起来，低着头使他的脖子从扣得严严实实的衬衣领里抻出来一截，露出一个深色的印记。
　　常年在风月场上走的阮嘉韫怎么会看不明白，那赫然是一个吻痕。
　　几乎是下意识的，阮嘉韫伸手把柏溪子的衣领往下拉了一下。
　　“你干什么？！”柏溪子陡然被衣领勒住脖子，吓了一跳。
　　看到阮嘉韫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的脖子，柏溪子想起来这段时间自己和程知懿做的那些荒唐事，立刻伸手去拉自己的领子。
　　但阮嘉韫比他更快一步地将他的衣领向侧面用力一扯——几颗白玉般的纽扣顿时四下崩开不见了踪影，敞开的衬衫底下是一片瓷白的胸膛，上面落满了深深浅浅的吻痕，仿佛在诉说着它的主人是如何被痴缠地疼爱过。
　　阮嘉韫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他：“这是什么？”
　　“什么都不是！”柏溪子一把将衬衫从阮嘉韫手中拉回来：“而且这也不关你的事！”
　　阮嘉韫静了片刻，突然飞快地伸手用力掐住了柏溪子的下颌，把他推得向后猛退了两步，直到怼上身后的书桌。
　　“你们……做过了？”他用一种阴冷的声调问道。
　　柏溪子用两只手抓着他的手腕，努力想要挣脱，但阮嘉韫高大，力气也比现在的他大太多了，他只好回瞪着阮嘉韫，冷笑道：“不然呢？你以为我们天天住在一起干什么？斗地主吗？”
　　阮嘉韫手上愈发用力，柏溪子脸都被掐变形了，他不得不向后仰着头，阮嘉韫欺身上去逼视着他，两人的鼻尖几乎要怼在一起了。
　　“柏溪子，我警告你……”阮嘉韫的眼神前所未有地可怕，但他的话却被背后传来的一阵丁零当啷的声音打断了。
　　他下意识地回头去看。
　　趁着他回头的功夫，柏溪子终于掰开了他的手，也向门口看过去——
　　程知懿呆立在门口，手里拎的东西滚落了一地。
　　朋友们，生物钟调一调！以后我争取都10点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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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把衣服穿好。”
　　三个人谁都没有说话，一片可怕的静默。
　　最后还是柏溪子最先打破了沉默：“你……你怎么回来了？”
　　这不是程知懿平时回家的时间，这段时间他都经常加班，很少能在天黑之前回来。
　　程知懿没有答话，只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看了看柏溪子，又看了看阮嘉韫。
　　阮嘉韫见他在打量自己，不屑地勾起一侧嘴角，习惯性地用大拇指在下嘴唇上摩挲了一下。
　　就是这个小动作，一瞬间点燃了程知懿眼里的怒火，他大踏步走过来，眨眼间的功夫拳头已经挥了出来。
　　阮嘉韫没想到他真的敢动手，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些迟滞了，只来得及往旁边一侧，拳头擦着他的脸就过去了。但那一拳很重，仅仅是被拳峰蹭到，阮嘉韫脸上也留下了两道红痕。
　　眼看一拳打空，程知懿另一拳就跟过来了。阮嘉韫这回有了防备，一边抬手格挡，一边从下往上照着程知懿的下巴就是一拳，程知懿不得不后仰收拳格挡，阮嘉韫就势变出拳为肘击，这么你来我去地，两人多少都挨了几下。
　　柏溪子见他俩一言不发地打起来都呆住了，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一看阮嘉韫一拳冲着程知懿面门就来了，他冲上去一把抱住程知懿：“住手！！都住手！！”
　　阮嘉韫的拳头堪堪停在柏溪子的后脑勺处。
　　柏溪子把后背留给阮嘉韫，好像根本不在乎自己会不会被这一拳打中。他只管用手捧着程知懿的脸，急切地说道：“你冷静一点，我跟他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程知懿看他一眼，绷紧的身体终于慢慢松懈下来。他的眼神变得温柔又悲伤，而后他轻轻把他的手挥开，低沉地说道：“把衣服穿好。”
　　柏溪子低头一看，自己胸口一大片裸露在外面，斑驳的印记有够触目惊心的。他立刻窘迫地把衣服拉拢在一起，扣上仅剩的两颗扣子。再抬头的时候，程知懿已经往房间走了，没有再回头看他们一眼。
　　“嘶—”阮嘉韫摸了摸自己的脸，从鼻子里哼道：“有两下子。”
　　“你干嘛跟他动手？”柏溪子怒视他。
　　“你搞清楚！”阮嘉韫点了点房间的方向：“他先动的手！”
　　柏溪子叹一口气：“行了，你赶紧走吧。”
　　阮嘉韫皱起眉头：“你跟我一起走，我还有事跟你说！”
　　“明天再说吧。”柏溪子急着去看程知懿，不想再跟阮嘉韫纠缠，便找了个借口赶他走：“你脸上这伤不赶紧处理一下，明天你还有脸见人？”
　　阮嘉韫一想也是，明天还有董事会，回头肿了淤了是不太好交代，而且他要说的那件事，如果让那个警察听到了，很有可能他的目的就达不到了。于是他问柏溪子：“那你明天来公司找我？”
　　“还是上次那个酒店吧，明天再联系。”柏溪子心不在焉的。
　　关了门柏溪子就急匆匆往房间跑，程知懿垂头坐在床边，拿了个毛巾正在擦脸，听到柏溪子进来的声音，他也没有抬头。
　　柏溪子本来什么也没干，还有点气他的冲动，可是现在看到他这副样子，不知怎么的反而觉得有点内疚。他有些局促地走到他旁边坐下来。
　　程知懿也不说话。最后还是柏溪子先开口道：“疼吗？我看看。”
　　“我没事。”程知懿看着面前的地板，顿了顿道：“为什么拦着我？”
　　“我是怕你吃亏，”柏溪子听出了他声音里的委屈：“他从小练马伽术的，我跟他学了几年也只学了点皮毛。你一个当医生的，还不是只有挨揍的份儿？”
　　“我……”程知懿一下抬起头来，后面的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柏溪子盯着他，等着他说出来：“你什么？”
　　程知懿却握紧了手中的毛巾，咬着牙把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起身说道：“我去洗澡。”
　　关上洗手间的门，把花洒的水量调到最大。程知懿站在花洒底下，冰凉的水落在身上，带走皮肤的温度。可是水再凉，也凉不过人心。
　　一闭上眼，那一幕就浮现在眼前。
　　刚刚，他们是在接吻吧。
　　以那样亲密的姿势，在他和他的家里。
　　他们怎么敢！！
　　程知懿狠狠一拳锤在瓷砖上，打得水花四溅。
　　难怪柏溪子一直不肯和他接吻。
　　他果然还是忘不了那个人。
　　说什么他心里现在只有他。
　　都是谎言！骗子！
　　就跟当年的顾朵儿一样！！
　　她都已经被他捉奸在床，还敢说是爱他的，还敢说他们什么都没做。
　　为什么他们一个一个的，都要这样对他？
　　为什么他爱的人，总是要背叛他、伤害他？从母亲、到顾朵儿，再到柏溪子，没有一个人放过他。
　　为什么不能好好的，只爱一个人？
　　为什么那么多人，总是要把一颗心切成两半用？
　　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
　　程知懿捂着脸蹲下来。
　　他没办法呀！
　　他爱外面那个人，爱得没办法了。
　　他明知道他背叛他，明知道他跟别人接吻，明知道他心里装着别人，可是他不敢动他一根手指头。
　　他甚至不敢问。
　　他不敢问他，你为什么跟他接吻？
　　他不敢问他，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他怕问了，他就转身走了。
　　哪怕他心里装着别人呢，只要他不离开，只要他还愿意跟他在一起，他就能继续活下去。
　　即便明知这是一盘死棋。
　　他也只能做那枚死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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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柏先生，你能不能，不要走？”
　　虚掩着的门，一道细窄的门缝。
　　幼小的他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向那道门走过去。
　　“不要去！！不要看！！回到你的房间里去！！”他的内心嘶吼着，可是那个孩子好像什么都没听见，还是蹑手蹑脚趴到了那条门缝上，向里看去。
　　潘多拉打开了他的魔盒。
　　一个失德的母亲，一个无耻的奸夫。
　　那道门缝是他整个人生悲剧最初的源头。
　　父亲的皮带抽得那么响，母亲的惨叫声那么刺耳。
　　“哥哥我害怕！”程南枫躲在他怀里哭，他抱着程南枫的小脑袋，告诉他：“不要看，也不要听。”
　　可是不看，不听，那些伤害就会消失吗？
　　不会的。
　　很多年后，成年的他又站在那样一道门前，做同样的选择题。他知道顾朵儿在里面，也知道里面还有其他人。
　　他知道自己应该选择不看、不听，这样就可以继续粉饰太平。但他还是踹开了那道门。
　　两个赤身裸体的人，跟小时候他从那道门缝里看到的一样。
　　他要分手，顾朵儿跪下来求他，抱着他的腿痛哭流涕，拿出小刀比着自己的手腕，用自杀威胁他。
　　他妥协了。但是顾朵儿这个女人，明明有一张那么单纯美丽的脸，笑起来好像春天枝头洁白的梨花，却那么贪心，有了爱情，还想要很多很多的钱。
　　她跟那个男人藕断丝连，背着他继续偷偷约会，被他发现的时候就自残，用眼泪和鲜血继续捆住他。
　　在这种反反复复的折磨中，他走到了崩溃的边缘。
　　然后终于有一天，他们在做的时候，顾朵儿突然说：“懿哥哥，我爱你，但是我怀了他的孩子。”
　　这句话挑断了他最后一根神经。他像一头失控发狂的野兽，把所有的怒火都宣泄到这具柔软的身体上。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顾朵儿身上好多血，趴在那儿没气了。
　　“不是我，不是我，我什么也没干……”他看着自己手上身上的血，喃喃地自语着。
　　“就是你干的呀，”趴在那儿一动不动的顾朵儿却突然说话了:“懿——哥——哥——”
　　他抬头，就看到顾朵儿像个机器人一样，一卡一卡地爬起来，她的脑袋吊在胸前，像是已经折断了，她的胳膊和腿都以一种很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懿，哥，哥，”她向他爬过来，在她身后留下一片暗红的血痕：“你说，你为什么要杀我？”
　　“朵儿，顾，顾朵儿，我，我，我不是故意的……”他一下摔倒在地上，慌张地向后退，“不是故意的……”
　　“我爱你呀，懿哥哥——”顾朵儿吊在胸前的脑袋突然转了个向，鲜血从她的眼睛、鼻子、嘴巴里汩汩地向外冒，她就这样血淋淋地说道：“过来，你说过要一直陪着我的——”
　　“朵儿，朵儿，”他简直快吓疯了，“放，放过我，我不想杀你的……别过来！！”
　　“懿，哥，哥，”顾朵儿咯咯地笑起来，她的眼珠子都鼓出来，脸上的皮肤开始腐烂：“到-我-这-儿-来，跟-我-走-——”
　　他退到墙边，再没有地方可以退，只能眼睁睁看她爬过来，眼睁睁看她伸出血肉模糊的手指头来抓他，终于失控地叫出声来：“啊啊啊啊啊——————”
　　“……生，程医生？醒一醒……”
　　好像有人在拍他的脸。
　　什么东西好凉，贴在他的额头上。
　　眼前突然变亮了。
　　他试着睁了一下眼，因为觉得刺眼又马上闭上了。
　　“醒一醒，程医生，”一个温柔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做噩梦了。”
　　他终于鼓起勇气慢慢睁开眼。
　　床头灯昏黄的光晕里，是柏溪子温暖干净的脸。
　　没有鲜血、没有杀戮，也没有顾朵儿。
　　“好了，你安全了，”柏溪子微笑着看着他，轻轻帮他擦掉眼泪：“没事了。”
　　他躺在那里怔怔地看着柏溪子，然后向他张开双臂。
　　柏溪子没有迟疑，俯身一下子投进了他的怀里，像是早就准备好这么做了。
　　抱着怀里这具温热柔软的身体，他觉得自己终于回魂了，狂跳的心脏也慢慢恢复正常。
　　“感觉好些了？”过了好久，柏溪子在他怀里问。
　　“嗯。”他缓缓应道。
　　柏溪子用力再抱了他一下，而后放开他坐起身来，看了看他，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问道：“顾朵儿……是谁？”
　　他腾地一下坐起身来，震惊地看向柏溪子：“你……你怎么知道，顾朵儿？”
　　柏溪子温柔地帮他压了压翘起来的头发：“你刚刚，叫了好多遍这个名字。”
　　程知懿不敢看他，盯着自己交握的手指看了好一会儿，终于低沉地说道：“她是……我的前女友。”
　　“哦，”柏溪子点点头，平静地问道：“她怎么了？怎么会突然梦到她？”
　　程知懿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她死了。”
　　听到这个答案，柏溪子也有点意外：“怎么回事？”
　　“……自杀，从楼上，跳下来，摔得鼻子眼睛都看不清了。”程知懿痛苦地闭上眼。
　　柏溪子愣了愣，然后起身把他的脑袋抱在胸口，像哄小孩子一般说道：“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程知懿圈住柏溪子的腰，把脸深深埋进他的怀里，半晌，声音有些哽咽地说道：“柏先生，你能不能，不要走？”
　　“我不走，我什么时候说我要走了？”柏溪子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还有，你可不可以不要叫我柏先生了？”
　　“那我应该叫你什么？”
　　“你可以叫我……溪子。”
　　“……溪子……柏溪子……留在我身边，好吗？”
　　“好。”
　　朋友们，我明天开始正式到岗上班了，后面不知道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2、3天更一次了。但是我会努力码字尽量保证更新速度的，也会尽量不熬夜早点更新。另外，万一废文打不开的时候，不要方，可以去微博找我，微博已经赶上废文的进度了，ID：夏子煦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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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你？
　　站在包间的门口，柏溪子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这是他最后一次来见阮嘉韫了。
　　程知懿很久不做噩梦了，至少在他们住在一起的这段日子里，除了最开始他有说过几次梦话以外，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睡得很安稳很平和。可是昨天晚上他做那样惨烈可怖的梦，流了那么多的眼泪。虽然事后程知懿什么也没有说，但他直觉这跟白天被他撞见自己和阮嘉韫在一起有关。
　　他可能误会什么了，毕竟当时他和阮嘉韫的姿势从背后看起来实在有些暧昧。无论是不是因为这个刺激到他，他都不希望程知懿对他和阮嘉韫有任何的误会和曲解。所以他不会再跟阮嘉韫见面了，也不会再跟阮嘉韫有任何的纠缠和接触。今天一定要跟阮嘉韫把话都说死说绝，说得没有退路。
　　想到这里，柏溪子握住门把手用力向下一压。
　　“……对，一定要先做好风控再开始……”阮嘉韫正在窗边打电话，看到柏溪子进来立刻向他招了招手，对着电话说道：“好好，今天就先这样，改天找个机会咱们详谈。”
　　挂了电话阮嘉韫走过来替柏溪子把椅子拉开，春风得意地笑道：“坐。”
　　柏溪子双手抄在兜里，也不坐，只冷淡地看着他：“阮嘉韫，你到底是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阮嘉韫的笑意还挂在嘴角。
　　“你做这一切，为的什么呢？”柏溪子露出一点迷惑的神情，他是真的搞不懂：“你既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我，我跟谁在一起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查他干什么？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哦？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你？”阮嘉韫的笑淡下去。
　　“我从前不知道，但我现在知道了，”柏溪子冷漠的眼神里突然闪过一丝柔软，他抬头看他：“因为我见识过了，真正的喜欢应该是什么样子。”
　　阮嘉韫怔了一下，从进来到现在，柏溪子身上都散发着寒气，可是就在刚刚那一瞬间，说那句话的时候，他身上有种春风拂面的明媚感。
　　他真的跟从前不同了。
　　像黑白底片被重制成彩色胶片，有了鲜活迷人的色彩。
　　可是他这所有的改变都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另一个男人。莫可名状的怒火席卷而来，阮嘉韫握紧了拳头，几乎迫不及待要将那个人的秘密抛出来，打碎柏溪子的美梦。但是还没等他开口，柏溪子已经接着说道：
　　“我就直说了吧。我是不会回柏金所的，就算没有他，我也不会回去。”他认真地看着阮嘉韫，从前他总觉得阮嘉韫很高大，需要仰视，但现在他发现，原来他也只是个普通人，不需要仰视也可以：“你知道吗，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商场上那些互相算计尔虞我诈，我也不在意能坐到一个多高的位置。从前我努力往上爬，不过是觉得，只有站上顶点你才能看得见我，但是现在，我不需要这些了。所以你别白费心机了，无论你查到什么都没有用，我不会离开他，也不会回来。”
　　“你确定？”阮嘉韫阴沉着脸问道。
　　“是的。”柏溪子冷静地跟他对视：“相识一场，最后我给你个建议，现在监管越来越严了，柏金所再不着手开始进行‘去P2P’化的动作，很快就会出现大规模的兑付危机，你好自为之吧。”
　　阮嘉韫阴郁地笑了一下：“那我也给你个建议吧，你最好搞清楚你身边睡的是个什么人。”
　　“他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说着柏溪子已经转身向门口走去。
　　“是吗？”阮嘉韫在他身后冷笑道：“那你知道，他之前有个女朋友吗？”
　　柏溪子的脚步顿了一下，回过头来：“都是成年人，有过女朋友也很正常吧？”
　　“那女的死了，你知道吗？”
　　“知道。”柏溪子心里抖了一下，他开始有种不太好的预感：“都是过去的事了，提这个做什么？”
　　阮嘉韫倒是不急了，他慢慢地坐下来，玩味地看着柏溪子：“那如果我告诉你，她不是自杀的呢？”
　　柏溪子揣在兜里的手握成拳，讲话的时候牙齿微微有些发颤：“你想说什么？”
　　“天天睡在你旁边的，根本不是什么警察，是个杀人犯，双手沾满鲜血的杀人犯！”阮嘉韫抬眼看他，一片阴森的眼白：“他杀了她！”
　　柏溪子的嘴唇抖了一下：“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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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溪子，天真的是你。
　　“难以置信对不对？”阮嘉韫向后靠在椅背上，满意地欣赏着柏溪子强自镇定的表情：“我开始也不相信，一个杀人犯怎么还能做警察？”
　　“但你知道，这个世界上的魔幻现实，很多，”他用手指叩击着桌面：“不止这一件。”
　　“你当这个国家的司法体制是什么？顾朵儿是跳楼自杀的。”柏溪子冷眼看着他：“阮嘉韫，你越来越无聊了，是柏金所的麻烦不够多？还是你已经没生意可做了？”
　　“以前倒没发现，你还挺牙尖嘴利，”阮嘉韫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他掏出手机来，点开一个文件夹，递给柏溪子：“我就看看你还能嘴硬几分钟。”
　　柏溪子迟疑了片刻，接过手机来，点开文件夹里的照片。照片是晚上拍的，像素也不是非常高，但昏黄的楼道灯下，还是能看到一个人，从一个打开的房间里，往外拖一个麻袋。
　　往后划，几张照片是连拍的，那个人想把麻袋扛到肩上去，但可能是腿软，也可能是太重，他摔倒了，麻袋的口扎得不够紧，折腾了一下散开了，从里面摔出一只惨白的人手。或许是太紧张了，又或许是太慌乱了，那个人顾不上这些，他半扛半抱地把麻袋弄上肩，往楼梯口走。
　　再往后是几个视频，能看出来拍视频的人是躲在窗口后面，从楼上往下偷拍的，视频很短，几秒钟，还是刚刚那个人扛着麻袋从路灯底下走过去，隔得有点远拍得不清晰，但有一下还是能看见从麻袋里甩出来的黑色的长发。
　　在柏溪子看这些内容的时候，阮嘉韫很悠哉地翘着二郎腿，说道：“说来也巧，祁玉本来只是想去查查他是怎么从丰城那个小地方一下调到这种一线城市来了，结果居然在那找到了他以前租房时的房东。”
　　“房东说，他们在他那儿住了差不多一年，他看到过那个女的把其他男人带回来，后来那段时间他们经常吵架，有一天晚上他听见他们吵得很大声，闹出很大动静，然后他听到开门的声音，就从猫眼往外看了一眼，差点吓死过去。房东怕被连累就想办法拍了些照片和视频留在手上。”
　　“那跳楼自杀是怎么回事？房东为什么不报案？”柏溪子很冷静，虽然照片中的人看起来确实轮廓很像程知懿，但是像不代表是。多的不说，至少还有一个程南枫跟他长着一模一样的脸。
　　“因为第二天警方就对外公布那女的是跳楼自杀草草结案，也没人来找房东问询。这不是很明显吗？姓程的当晚杀人之后，把那女的拖出去，伪造了一个自杀现场。他是警察，当然知道怎么做才能不被发现。房东也知道他是警察，知道他肯定做了手脚，自然不会没事找事惹祸上身，跑到警察局去乱说，毕竟他还要做生意呢，死了人的房子以后谁敢租？”
　　“那怎么现在他又敢跳出来说了？”
　　“因为现在，有人给他撑腰了啊，钱不是问题了，”阮嘉韫慢慢笑开来：“而且，房东说这些年他都睡得不好，良心不安呢——”
　　“够了！你以为，就凭这些看都看不清的照片，还有一个你捏造出来的房东，我就会相信他杀人？”柏溪子把手机丢还给阮嘉韫：“太天真了吧！”
　　“你可以不信，我无所谓，”阮嘉韫耸耸肩，“这个案子有很多的疑点，比如说，顾朵儿跳楼的那个酒店在这件事情之后不久就关门大吉改弦更张，老板不知去向，酒店的入住记录和监控录像全都找不到。当年负责这个案子尸检的医生也很快就离职了。还有，这个案子发生后，姓程的马上就从丰城调职到我们这里。所有的涉案人员，可能会有这个案子相关证据的人全都被抹去了记录。你觉得这只是巧合吗？”
　　阮嘉韫站起身来，从桌上拿起一叠资料递给柏溪子：“溪子，天真的是你。别把这个世界想得太美好。睁开眼睛看看，睡在你旁边的，到底是人，还是披着人皮的畜生。”
　　柏溪子伸手去接那叠资料的时候，指尖都在颤。
　　看到第二页的时候，柏溪子的脸上就没了血色，往后他越翻越快，动作急促得甚至有些粗鲁，几乎快要把薄薄的纸张扯破。
　　阮嘉韫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杯水：“我只要把这些交到顾朵儿的家人手上，提请公安机关重审这个案子，相信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现在和十年前毕竟不一样了，就算当地公安局不敢查，我也有办法让省里的专案组下去查。以现在的技术水平和侦查能力，查出真相不过时间早晚的问题。”
　　“杀人、滥用职权、伪造现场、毁灭证据、威胁他人，数罪并罚，够判多少年？”阮嘉韫仔细观察柏溪子的表情，用轻快的语调说着残忍的字句：“应该要坐穿牢底吧，说不定还能来个死刑，立即执行？”
　　“你想要什么？”柏溪子脸色惨白地从纸上抬起头来，他用一只手扶着旁边的座椅靠背撑住自己。阮嘉韫手上拿着这么多的证据，却没有去找顾朵儿的家人，而是先来找自己了，很明显他不是为了让程知懿死，而是另有目的。
　　“我说过很多次了，我要你回来柏金所。”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不可能只听你的一面之词，”柏溪子看起来都有些站不稳了，却还维持着理智的判断：“我要回去问他，他亲口承认了我才相信！”
　　“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阮嘉韫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他要是能亲口承认，现在早就在牢里蹲着了，还轮得到你来问？”
　　“这个不用你操心，我自然有办法问到真相。你只要给我一点时间。”
　　阮嘉韫沉吟了片刻，沉着脸问：“多久？”
　　“三天，三天后我给你答复。”
　　“不行，太久了，你只有一天的时间，如果后天我还没有听到你的回复，我就把这些交出去。”
　　柏溪子用力握紧了椅背，咬了咬牙道：“好！”
　　最近大家都不留言鼓励我了(ಥ﹏ಥ)
　　今天也是为大家调生物钟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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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说出你的秘密。
　　深夜十一点，程知懿伸了个懒腰，从局里出来，去找自己的小电驴。
　　结果车子半天发动不起来，仔细一看才发现，电力的指针已经垮到了零，没电了。
　　“这么快没电了，昨天晚上是不是没充进去电啊……”程知懿嘟囔了一句，不得已只能重新锁好了车子，步行踱出了警队的大院儿。
　　一出门，发现不远处正好有辆计程车停在路边。
　　程知懿走过去从车窗往里看，司机正一边抽烟一边拿着手机刷视频，对着手机屏幕嘿嘿地笑。
　　“师傅，走不走的？”程知懿弯着腰问。
　　“哦，走的，走的。”司机一看有顾客了，忙不迭地把手机揣进兜里，又拿了个小烟灰缸把烟按灭了：“你看我这趁着没人，我就在车上抽了两口，不介意吧？”
　　“没事，不打紧。”程知懿笑着拉开后排的车门坐进去：“去长江天下。”
　　“好咧！”司机应声发动了车子。
　　夜里十一点多路上比较安静，车和人都少，司机开得很平稳，广播里放着很舒缓的音乐，程知懿半靠在座椅上打了个哈欠。
　　司机从后视镜看到了，笑了笑道：“累了吧？”
　　“额……有点。”程知懿点点头，这司机四十来岁的样子，说起话来有点自来熟的意思，给人感觉挺亲切的。
　　“你们当警察的，总这么晚下班吗？”司机随口拉起了家常。
　　“一阵阵的吧，有的时候也早。”程知懿抹了一把脸，这车停在警队大院外，司机猜到他的身份也不奇怪。
　　“当警察的，还是辛苦啊，”司机师傅用一种过来人的口气说道：“都是爹生娘养的肉体凡胎，却总是要挡在我们这些普通人前面，不容易啊……”
　　“哪里的话，”程知懿又打了个哈欠：“职责所在……”
　　“你们这一天下来也是够呛吧，现在正是犯困的时候，你看这都几点了……”司机师傅的声音有种中年男人的平和、沉稳，听起来给人感觉很踏实、很可靠。
　　程知懿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话看了一眼计程车表盘上的时间，红色的数字正在有规律地跳动着，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就盯着那个不断变化的数字，大约六七秒后，数字突然停住不动了。
　　程知懿愣了一下。一个很短暂的错愕，几乎只是一眨眼的事，但司机却很准确地抓住了这个瞬间，突然厉声喝道：“睡！”
　　程知懿应声头向后一靠，闭上了眼睛。
　　“你的眼皮很沉，呼吸的速度变慢，疲惫的身体需要休息。现在，你的身体会放松下来，脑海里感觉很平静，所有的压力、束缚都消失了。”开车的男人立刻开始催眠深化，一边通过后视镜观察后排程知懿的表情，一边用平和沉稳的声音继续说道：“你现在很安全，你是被支持的，你是被充分信任的，让这种感觉充满你整个身体。”
　　程知懿急速跳动的眼皮渐渐平缓下来，随着这个深沉浑厚的声音，他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悠长，看起来好像是睡着了。
　　“接下来，你会听到一个声音问你一些问题，你要如实回答，不可以有欺瞒。”开车的男人一边继续进行催眠引导，一边缓缓将车停在路边一棵大树底下：“回答这些问题不会伤害你，说出你的秘密之后，你会觉得心情很好，所有的负面情绪都会被释放掉。”
　　车停稳后，司机立刻挂挡、拉手刹，然后他拉开车门从车头绕过去走到路边。树下的阴影里，一个瘦长的身影迎上前来。
　　“冯医生，”那人向车里看了一眼，迟疑着问道：“好了吗？”
　　“好了，”被叫做冯医生的司机，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还是语重心长地说道：“小溪啊，违背当事人的意愿强行催眠是……”
　　“我知道这个违法，”确认程知懿已经被催眠了之后，柏溪子把风帽拉下来：“但我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也只有您肯帮我了。万一将来有什么事，您只管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身上，就说是被我胁迫的。”
　　冯医生叹了一口气：“行了，别说这些了，你只有五分钟的时间，捡重点问，想问什么要快点，这种强行催眠坚持不了很久的。”
　　“好的。”柏溪子拉开车门正要进去，却又停下来，回身问道：“被催眠的人……确定不会说谎吗？”
　　冯医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人类是无法欺骗自己的潜意识的。”
　　“我明白了。”柏溪子点点头，探身钻进车里。
　　我已经猜到你们要说什么了——什么时候更下章！！
　　为了写这章我查了好多好多的资料，查到头秃，我真的没有在偷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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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第一个吻。
　　程知懿头歪向一边斜靠在后座，就像他平时回家了之后，因为太累靠在沙发上睡着的样子。
　　但这会儿他的神情很淡，眉眼舒展，看起来很放松。不像在家里的时候，睡着了他的眉头也常常皱起来，好像有很多的痛苦和烦心事。
　　柏溪子凝神看了他片刻，又伸手帮他把头摆正，让他靠得更舒服些，才开口问道：“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程知懿闭着眼，反应有些迟滞：“……能。”
　　“你叫什么名字？”柏溪子温柔地问。
　　“……程……知懿。”
　　柏溪子深吸了一口气，他终于听到这个人，说出了自己真正的名字。难怪之前他一直不喜欢他叫他程南枫，总是要他喊他程医师。静默了片刻，柏溪子终于问出了那个他一直想问，却又不敢问的问题：“程知懿，顾朵儿……是自杀的吗？”
　　程知懿的眼皮抖动了一下，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柏溪子盯着他的嘴，紧张得心脏都仿佛不跳了，然后他听到程知懿缓缓说道：“……不是。”
　　“嘭”地一声，心脏猛地一个收缩，让柏溪子觉得胸口都疼了，他喘了两口气，声音都有点发颤：“谁杀了她？”
　　闭着眼的程知懿眉头跳了跳，万籁俱寂中，他轻轻吐出两个字：“……是我。”
　　平平无奇的两个字，落在柏溪子耳中，却像重鼓敲在耳膜上，发出震天的声响。
　　海水倾覆，天地翻转，所有的希冀都落了空。
　　胸口一阵钝痛，其实昨天在看到阮嘉韫那些资料的时候，他心中已经有过这样的预判，只是他不愿意相信，也以为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直到，这一刻亲耳听到程知懿说出这个答案。
　　但是没有办法逃避，也没有时间痛哭，他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既然已经确认了事实，那就意味着没什么可选择的了，要做的事情也很明确了。
　　“为什么杀她？”他惊讶于自己的平静。
　　“……她背叛我，怀了别人的孩子。”
　　“你有帮手吗？谁替你收拾了残局？”
　　“……我师父。”
　　“丰州公安局的？”
　　“……是。”
　　是了，这样就合理了，他本来就不相信以程知懿一个人的能力能够搞定警察局和验尸的医生，那时候他才是个刚入职一年的小警员，但是有个老警察帮忙那就不一样了。柏溪子把头向后靠在后座上，他累得有点没力气了：“还有其他人知道你杀人吗？”
　　“……没有了。”
　　“她背叛你，你可以分手，你可以重新开始，你有很多选择的啊……”柏溪子两眼失焦地盯着前方虚无的空气，像是在自言自语：“为什么……要杀人呢？”
　　程知懿却按照催眠师给的指令，老实地回答了每一个他听到的问题：“我不想的，但我控制不住。”
　　柏溪子慢慢地转头过去看他。他一直觉得程知懿的侧脸很好看，棱角分明的，眉骨很突出，鼻子又高又挺，唇峰的起伏也恰到好处。明明是一张正直温柔的脸，即便在被他误认为是程南枫的那段时间里，他也觉得这个人是温暖明亮的，为什么偏偏是他背负着这样的过去呢？什么样的伤害才会让这个人痛下杀手呢？
　　柏溪子把手指从程知懿的手掌下穿过去，跟他十指交握，“程知懿，”他用一种泫然欲泣的语调说道：“杀人要偿命的，你知道吗？”
　　程知懿却很淡然，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反倒像是有点如释重负的样子：“我知道……我一直在等……等着有人来问我当年的事……等一个结果。这一次，我不会再逃了。”
　　柏溪子用力握紧了他的手，眼圈红了：“你不怕吗？”
　　“不怕……”程知懿一直淡然的脸上突然起了一丝变化，他的眉头蹙在一起，好像有些困扰：“我只是……希望那一天能够晚一点到来……”
　　“为什么？”
　　“我有一个……放不下的人，想多陪他几年……”程知懿的表情渐渐变得柔和：“他的病才刚好，而且他太脆弱了，也不会照顾自己，我想等他好一点……”
　　柏溪子侧头靠在后座上，定定地看着他：“如果他来问你有没有杀过人，你会告诉他实话吗？”
　　“……我会。”程知懿答得温柔而坚定。
　　“你就这么相信他？万一他转身就把你送上法庭呢？”
　　“……如果他要把刀扎进我的胸口，我会指给他心脏的位置。”程知懿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他看起来那么平和，没有一丝犹豫：“我没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只有一颗心，一条命，他要，就可以都拿走。”
　　柏溪子捂着嘴，眼泪从眼角滑下来。
　　正因为知道程知懿会说实话，他才不能直接去问他。如果他当面问了，他们就结束了，无需阮嘉韫动手，程知懿一定会去自首。这些年来，程知懿一定过得并不轻松，否则他不会总是做那样的梦。所以他不会让自己跟他一起背负这个秘密，更不会让他受阮嘉韫的胁迫。
　　可那并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砰砰砰”，车窗玻璃被人从外面敲了几下。
　　柏溪子转头看过去，冯医生弯腰凑在车窗前，有些焦虑地抬起手腕，用手指点了点手表的表盘，示意他留意时间。
　　柏溪子快速抹了一把眼泪，对他点点头。
　　待冯医生转身踱到一边，他趴在程知懿身边，非常温柔地问道：“你放不下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一提到他的名字，程知懿的嘴角就浮出藏也藏不住的笑意：“柏……溪子。”
　　“你喜欢他吗？”
　　“不……”他用那么温柔深情的语气说道：“我爱他。”
　　柏溪子眼底一瞬间的错愕变成了泪水，片刻后，他微微欠身，轻轻把手掌覆在程知懿的嘴唇上，而后倾身上去，亲吻了自己的手背。
　　隔着手心到手背的距离，他给了程知懿一个吻。
　　“我也爱你。”
　　眼泪簌然而下。
　　保尔·热拉第说过，人世间最难的不是第一个吻，而是最后一个。
　　可是偏偏他给程知懿的第一个吻，就是最后一个。
　　“忘记这一切吧。”他用额头抵住程知懿的额头，冰凉的水滴落在程知懿的脸上，“有我在，你会没事的。”
　　大家不要方，请大家抬头看看，文案里写了HE的。夏夏是亲妈选手，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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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求我啊，求我高，抬，贵，手。”
　　程知懿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有点迷糊。他四下看了看，发现出租车正停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
　　“还有一会儿才到，”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看到他醒了，笑道：“你还能再眯会儿。”
　　“哦，不了。”程知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坐直了身子。最近可能真的是太累了，上班也累，回家交作业也累，竟然在出租车上就睡着了，不过好在那个案子他们这边的工作进入尾声了，马上要移送检察院了。
　　他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想让自己清醒些，却拍得手上有点湿润的感觉。
　　他有些诧异地把手伸到车窗边借着月光看了看，竟然真的有水渍。
　　怎么回事？外面没有下雨，车顶也不漏水，他的脸上怎么会有水？？
　　泪水吗？难道是刚刚睡着之后做梦了？梦到什么让人流泪的东西了吗？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呢？
　　“司机师傅，”程知懿问司机：“我刚刚睡着了，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啊，你挺安静的，也不打呼噜。”司机把着方向盘，沉稳地说道：“要是不睡了，咱们就听听歌吧。”
　　“哦……”程知懿又用手背擦了擦脸：“好。”
　　司机随手拧了拧广播，调了个音乐频率，正在放一首英文歌，一个清丽的女声深情地唱道：
　　Oh it's been a hell of a ride
　　Driving the edge of a knife
　　Never let you go never let me down
　　Don't you give up
　　I won't give up
　　Let me love you
　　Let me love you
　　……
　　程知懿英文不太好，他只听懂了最后几句。
　　突然就很想柏溪子。
　　第二天上午，阮嘉韫戴了副眼镜坐在老板桌前，拿了只笔，正在企划部送来的方案上面勾勾画画，突然内线电话响了。
　　他也没抬头，随手按了一下，前台接待专员的声音响起来：“阮总，这里有位……奇怪的先生要见您，说已经跟您预约了。”
　　“嗯？怎么奇怪了？”阮嘉韫停下笔。
　　前台接待的小姑娘又看了看眼前的人，侧过身用手捂着话筒小声道：“就是……戴着帽子、眼镜、口罩……还有围巾，脸都看不到，我问他叫什么，他也不肯说，就让我给您打电话，说打了电话您就知道了。”
　　“嗯，我知道，”阮嘉韫想到那个人包成粽子的样子，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来：“的确预约了，让他上来吧。”
　　十分钟后，柏溪子推开阮嘉韫办公室的大门。
　　阮嘉韫并没有把目光从方案上挪开，只是头也不抬地说道：“先把你那身装备卸了吧。”
　　柏溪子犹豫了片刻，这栋楼里，有很多他认识的人，也有一些人，三年前曾经站在那个困住他的音乐厅里。但是，既然要回来了，总有一天要面对的。想到这里他咬咬牙摘下了口罩，又把眼镜拿了下来。
　　阮嘉韫写完最后一个字，终于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都问清楚了？”
　　柏溪子揣在兜里的手攥紧了：“问清楚了。”
　　“那你是来告诉我，准备回来了吗？”阮嘉韫把玩着手中的钢笔。
　　“是的。”柏溪子的嘴唇有些发白：“但我有几个条件。”
　　“哦？”阮嘉韫有些意外，都这个时候了，柏溪子居然还敢跟他谈条件：“说说看。”
　　“我回来之后，你准备给我什么职位？”
　　“还做CEO。你原来的位置。”
　　“好，我会帮你在两年以内，让柏金所上市。但是……”柏溪子顿了顿：“你要把研发部门完完全全交给我，给他们最大的自由，就算我要砸钱养着他们，你也不能干涉。”
　　“行。依你。”阮嘉韫爽快地应了。研发部门总共也就十来个人，一群书呆子整天也不知道搞些什么玩意儿，他几乎都打算把这个部门整个砍掉了。既然柏溪子要，给他也无妨，也不是养不起，他倒想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有什么？”
　　“我要你毁掉程知懿那个案子里所有的证据，让那个房东消失，给他一笔钱，送他去国外或者随便哪个找不到的地方。”柏溪子用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眸看着他：“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人提到关于十年前的那个案子，也不希望他听到任何一点关于这件事的风声。”
　　一听到柏溪子提起那个男人，阮嘉韫就有种莫名的愤怒，他用力把笔尖戳进纸张，企划部的方案直接被戳出一个洞：“柏溪子，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在包庇一个杀人犯！你在为虎作伥！这些年你接受的教育是这样教你的吗？”
　　“我接受的教育告诉我，好人也会犯错，站在光里的人背后也会有阴影。”柏溪子毫不避讳地跟他对视：“但我相信，比起让他蹲在监狱里，让他继续留在警察这个位置上，才能给这个社会做出更大的贡献。”
　　“呵，”阮嘉韫嗤笑了一声：“别找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了，你就是自私地想保住你情人这条命。但你想过惨死的顾朵儿吗？想过被蒙在鼓里的顾朵儿的家人吗？你这样做对得起你的良心吗？”
　　良心？柏溪子突然苍白地笑了一下，只要能保住程知懿，良心算什么？他可以没有良心，也可以目无法纪，只要程知懿没事，他甚至可以跟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对抗：“是，我对不起他们，我会想办法弥补她的家人的。”
　　阮嘉韫盯着柏溪子，差点要把手中的笔折断：“如果将来这件事败露了，你就是包庇罪，一样要被判刑！”
　　“只要阮总点头，这件事就不会败露，它会成为一个永远的秘密，对吗？”柏溪子笑笑，从兜里掏出一个U盘来在阮嘉韫眼前晃了一下：“这个里面，有你这些年来商业行贿、变造金融票证和提供虚假财会报告的证据。程警官要是进去了，就请阮总进去陪他吧！”
　　阮嘉韫猛地站起来，一把抢过U盘插进电脑。在把里面的文件浏览过一遍后，他“啪”地一下合上电脑屏幕，看着柏溪子，从牙缝里笑了一声，又笑了一声：“好啊，我真是小瞧你了。我们柏总不是一向都很正人君子的吗？怎么也开始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了？”
　　“正人君子那也要看是对谁，”柏溪子冷漠地看着他：“对付小人，就要用小人的手段。”
　　“无所谓，”阮嘉韫怒极反笑：“这些东西，最多判我三年，如果我请个厉害点的律师，说不定还能缓刑，连伤筋动骨都谈不上。但是你那程警官就不一样了，他要是进去了，就没有出来的一天了。你要是不信，我们就赌一把。”
　　“阮，嘉，韫！”柏溪子双手狠狠一下拍在阮嘉韫的老板桌上，他怎么敢赌，怎么敢拿程知懿来打这个赌：“你到底要怎样？”
　　“啊……想要我毁掉证据，”阮嘉韫向后靠在老板椅上，他发现，柏溪子生气的样子也很好看，是他以前从来没见过的，咄咄逼人但却很艳丽：“求我啊，求我高，抬，贵，手。”
　　“……求…你……”柏溪子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吃人，”阮嘉韫转了转老板椅，有些冷酷地说道：“求我，要有求我的样子，你跪下吧。”
　　柏溪子惊怒地看向阮嘉韫，眼眶瞪得发红，末了却又低下头来，撑在老板桌上的双手握成了拳。只不过迟疑了片刻，他抬脚走到老板桌的侧边，膝盖一弯，竟然真的就要跪下去。
　　阮嘉韫从老板椅上站起来，一步跨过去，在他还没跪下去之前，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狠狠把他掼到旁边的沙发上。
　　柏溪子被他摔疼了，也摔懵了，有一会儿趴在沙发上没有动。
　　阮嘉韫郁结地在屋里走来走去，把两只手的指节掰得咔咔作响。为什么他没有把这些证据交到警察局？为什么他没有直接整死那个警察？因为他太了解柏溪子了，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柔软，但是骨子里其实无比坚韧。一旦那个警察死了，就没有可以拿来威胁柏溪子的东西了，所以他要留着这根软肋。
　　但是同时，当他确认了程知懿真的成为了柏溪子的软肋的时候，他又很愤怒。因为这说明柏溪子爱上了那个人，就像当初爱他一样。
　　“你还真打算跪！”他不甘心，又气愤：“为了一个杀人犯，值得吗？！！”
　　“值得。”柏溪子捂着自己被掐疼的手臂，坐起身来。
　　“他有什么好？”阮嘉韫停在他面前，脸色十分可怕：“要钱没钱要权没权，既给不了你想要的，也保护不了你。”
　　“他没什么好，”柏溪子平静地看向他：“但是我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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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我永远不会爱你。
　　阮嘉韫怔住了。柏溪子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好像有流动的光芒，那么璀璨，像清晨的露珠在荷叶上闪动，干净、清澈又透明，可是为什么他从前没有注意过？
　　因为太过美丽，因为太过耀眼，因为这美丽都不为他，汹涌而起的愤怒啃噬了他的心智，他一转身把老板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儿全挥到地上：“你疯了吗！你跟他在一起才多久，你就敢说爱他！！一个一无是处的杀人犯，你爱他什么？？”
　　“我没有疯。”柏溪子冷眼看着他的怒火，像看一个小丑：“从前我妈跟我说，优秀的人总是和优秀的人在一起，他不爱你一定是因为你还不够优秀。所以过去我一直以为，只要我足够优秀，你就能回头看我一眼。我拼命地拼命地向上爬，但是即便我站在了山巅，即便我把我的心捧到你眼前，你仍然看不见我。”
　　“从前是我错了，是我不对，”阮嘉韫听他提起以前的事，突然就有点发不出火来。他走过来单膝跪在柏溪子面前，把手放在他的膝盖上：“我们重头再来一次。”
　　柏溪子摇摇头，把他的手推开：“晚了。和他在一起之后我才明白，优秀一点儿也不重要。那个爱你的人，他爱你只因为你是你，你们一起经历过痛苦折磨，互相舔伤口，然后在一起了。哪怕我一点都不优秀，哪怕我难堪落魄，千疮百孔，有一万个坏毛病，他也一样爱我。在他面前，我不用刻意去变成他喜欢的样子，我只用做我自己就好。如果你一定要我说一个理由的话，这就是我爱他的理由。”
　　“我也可以做到的！你给我一次机会！”阮嘉韫急切地说道：“你不是说过，每个人都应该有一次被原谅的机会吗！”
　　“每个人都有，但是你没有。”柏溪子站起身来：“因为我给过你机会了，你没有珍惜。”
　　“既然如此……那我就自己争取机会……”阮嘉韫低着头说完这句话，然后慢慢站起身来，用一种冰冷的眼神盯着柏溪子：“想让我放过他？可以。离开他，搬回来跟我一起住，回到我身边。我指的不仅仅是回到柏金所，你明白我的意思的。如果你乖乖听话的话，我会保证他的安全，像你说的那样，让那件事成为一个永远的秘密。”
　　“阮嘉韫，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柏溪子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他：“当初是你逼我走的，你又不爱我，为什么这么不干脆？你能不能像个爷们一样，别来死缠烂打这一套？你要是说你威胁我是为了让我回来把柏金所救过来，我还可以高看你一眼，但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在做什么……”阮嘉韫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很意外地没有因为柏溪子的奚落而怒火中烧，只是自嘲地笑了一下。是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呢？不用柏溪子说，就连他自己也挺看不起自己的。一直以来他在女人方面都很洒脱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过去他最看不起那些死乞白赖不肯放手的人。三年前柏溪子离开的时候，他也以为自己会很快忘了他。
　　但是结果呢？没有。
　　当这个人重新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才发现虽然没有刻意想起，但他从来都没有忘记。柏溪子在他身边十年，他能想起这十年间的每一个小细节，那个人用什么样隐忍而克制的眼神看他，如何小心翼翼不动声色地对他好；他能想起他笑的样子，他眼泛水光的样子，他叫他“师兄”的样子，还有他张开的嘴，艳红的舌尖……
　　简直要疯了，每一个画面都如此清晰地刻印在脑海里。正因如此，一直以来，他都相信柏溪子的眼里只有他。所以即使柏溪子离开了，他也从来不担心，不害怕，因为他心底深处一直都很笃定，柏溪子离不开他，不管他做了什么，柏溪子都会原谅他。到了一定的时候，他一定会回来的。
　　果然，他回来了。
　　但他却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他在柏溪子的眼里看到了另一个男人的倒影。
　　是到了这一刻他才有些慌了。原来人心是这么善变的吗？柏溪子明明那么喜欢他，为什么还没过去多久他的眼里就有了其他人？
　　就像那本买回来后就被他一直放在书架上的书，他总是想着，反正书又不会跑，晚些再读也没关系。可是有一天这本书被别人拿去读了，读到后来不还回来了，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他一直都很想读这本书，然后拼了命地想把这本书要回来。
　　其实他很清楚自己现在最该做的事是什么，柏金所已经走到了风口浪尖，作为这条大船的掌舵者，他应该集中精力把住船舵全力航行，可是人心不是机器，头脑可以接受劝告，心却不行。柏溪子望着那个男人微笑的画面像一条毒蛇，盘踞在他心头，日日夜夜把毒液注入他的心脏，使他失去理智。
　　他变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那种人，优柔寡断儿女情长分不清重点，明知再这样下去这条大船可能要沉，他却满脑子只想着怎么找回那个被他不小心搞丢的人。
　　哪怕要沉，他也要抱着那个人跟他一起沉！
　　收起一瞬间涌起的所有复杂的软弱的情绪，阮嘉韫把手从眼睛上拿开，换上他惯常的傲慢表情：“我只知道，我不能忍受你和其他人在一起，我也不能忍受你用从前看我的眼神去看其他的男人，我更不能忍受你爱上别的人。”
　　“你真的很可笑，也很可悲，”柏溪子冷冷地注视着他：“我已经把我的青春都给了你。但我不是你的私人物品，也不是你的备胎，我们已经分道扬镳，你有你的路要走，我也有我的路要走。没有人应该一直在那里等你，也没有人应该成为你那变态的占有欲的牺牲品。”
　　“对，变态的占有欲，你说得没错，”阮嘉韫笑得残忍又可怕，他欺近柏溪子，用那双狭长的瑞凤眼盯住柏溪子：“但谁让你招惹我呢？谁让你又出现在我眼前呢？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原来你那十年的时间并没有浪费，你成功了，我爱上你了。我现在嫉妒地要发狂，恨不能立刻让那个男人消失！！”
　　“你在意气用事！”柏溪子被他逼得向后退了一步，冷静地说道：“你其实根本不是爱我，你只是想赢！”
　　“不管是爱你，还是想赢，结果都是一样的，你只能选一个，”阮嘉韫伸出一根手指：“选我，我保他平安无事；选他，我就亲手毁了他！”
　　柏溪子面色苍白地看着阮嘉韫。这一刻他突然有些后悔。他应该听母亲的话的，其实母亲有一点说得没错，人只有站上一个很高的地方，才有随心所欲的自由，才有能力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而不是像他现在这样，只能任人宰割，被迫做这种残忍的选择题。
　　“阮嘉韫，强扭的瓜不甜你明白吗？为什么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强扭的瓜就算不甜，但至少我能得到这个瓜，”阮嘉韫微微垂着眼，理所当然地说道：“如果我什么都不做的话，这个瓜就要被别人扭走了。再说了，甜不甜也不由别人说了算，总要自己尝过才知道到底甜不甜。”
　　柏溪子有些无力地看着他：“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能放过我？”
　　“我们认识多久了？十三年了吧？”阮嘉韫笑一笑，语气听起来居然有些温柔：“别人不了解我也就算了，你不了解我吗？我做事什么风格你不知道吗？我既然开了口，动了手，你觉得现在我有可能放手吗？”
　　柏溪子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阮嘉韫明明在笑，他却觉得那张脸是那么地狰狞。是的，还在学校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人情商很高，他永远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会钻法律和各种规则的漏洞，懂得利用各种力量来最快地达成自己的目的。
　　但那时候他离阮嘉韫太近，所以没发现这其中的问题，反而觉得这个人很可靠，呆在他身边很安全。因为所有那些麻烦的社交、复杂难搞的问题全都可以丢给阮嘉韫，他会全部解决掉。
　　虽然他并不爱自己，但或许是因为站得太近，所以阮嘉韫从来没有把攻击的矛头指向他，反而为他挡住了很多来自这个社会和他人的伤害。而他也因此总是对他抱有一丝希望，一晃就蹉跎了很多年。
　　是到了离开他之后，再回想起从前的那些事，他才发现，阮嘉韫在做很多事的时候，从来不会顾忌自己对别人造成了多么大的痛苦和损失。他就是北大钱理群教授说过的那种“绝对精致利己主义者”，他做每一件事的出发点从来都是自己的利益，丝毫不在乎他人的生命和感受。
　　得不到的宁可毁掉。这是阮嘉韫的信条，而他也相信，阮嘉韫一定做得出来的。毁掉他没关系，反正他已经被毁过一次了，再多一次也没所谓，但他怎么能让他毁掉程知懿呢？
　　那个人，那么温柔。明明自己都是一路腥风血雨、遍体鳞伤地长大，却还拼命地想要发光发热，把全部的温暖都给他。经历过那么多的背叛和伤害，还是勇敢地把一腔赤诚的爱都给了自己。他怎么能、怎么可以让阮嘉韫毁掉他？
　　“我可以和他分手，”柏溪子艰难地开口，说这话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嗓子都被划疼了：“但你要记住，我永远不会爱你。你现在所做的一切只会让我恨你！”
　　“恨我也好过你剩下的人生与我无关。再说了，将来的事谁知道呢？三年前你离开的时候，也没想过会爱上其他人吧？”阮嘉韫微笑着，用手指挑起他的下巴：“世事难料呢，我们走着瞧。”
　　柏溪子愤怒地一把打开他的手。
　　阮嘉韫也不生气，他摸了摸自己有点发红的手背，笑了笑道：“什么时候搬过来？”
　　柏溪子沉默了一会儿，疲惫地说道：“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找机会跟他说清楚，不然他不会放手的。他是做刑警的，你也不想被一个警察缠上吧？”
　　“我等不了太久，”阮嘉韫有些急躁地搓了搓大拇指上戴的扳指：“我现在很没有耐心。一个礼拜，给你一个礼拜的时间，多一天都不行！”
　　“……好。”柏溪子面无血色，用一只手撑在老板桌上：“我会想办法……”
　　“啊对了，我要提醒你一件事，”阮嘉韫微笑着，仿佛他也是刚刚才想起来：“要断，就要断干净！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吧，眼里揉不得沙子，如果被我发现你们藕断丝连、暗度陈仓的话，你会在第二天的头版新闻上看到他的名字。”
　　柏溪子攥紧了拳头，指尖都深深掐进掌心——程知懿，你看，你的名字杀伤力多大，对方一提你的名字，我就一败涂地溃不成军。
　　近期我会加快更新速度，尽量保证隔日更，状态好的时候也有可能日更，请大家对我们的老程和溪子有点信心。爱是我们的软肋，它会使我们变得软弱，束手束脚，但同时爱也是人类的盔甲，它使我们变得强大，使我们变得远比自己想象中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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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想不想……我给你舔？”
　　“怎么不开灯？”程知懿一进门就觉出些不寻常的气息来，他今天下班早，去超市扫荡了一番就赶紧回来了，这会儿天刚擦黑。但柏溪子是不喜欢黑暗的，他在家的时候，有时候大白天也开着灯。
　　昼夜交替模糊的光线里，柏溪子落寞地靠在沙发上，影影绰绰一个单薄的身影。
　　“我开灯了？”程知懿问。
　　“嗯。”柏溪子发出一个模糊的鼻音。
　　程知懿便把灯按亮了，像是害怕刺眼的光线，柏溪子抬起手臂压在眼睛上。程知懿把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到餐桌上，走过来看他：“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柏溪子摇了摇头，看起来很疲惫：“没有。”
　　程知懿看了一眼茶几，烟灰缸里按了几只烟头，金色的烟嘴，没有燃尽的烟身是黑色的，他问柏溪子：“抽烟了？”
　　“嗯。”柏溪子低低地应。
　　“抽烟对睡眠不好，以后不要抽了。”程知懿把他的手臂从眼睛上拉下来，果然，他两只眼睛都红红的：“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跟我说说？”
　　柏溪子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说道：“我饿了。”
　　“行，那我们先吃饭。”程知懿在他头上摸了一把：“你等一会儿，我现在去做，很快的。”
　　走到餐桌边，他又绕回来。“先吃个小蛋糕垫垫吧，”他递过来一个小小的蛋糕盒子：“特地给你买的，很甜的。”
　　柏溪子接过来打开，一块小小的蔓越莓红丝绒蛋糕，层层叠叠的奶油裹着浓烈凄迷的红。用小叉子剜下一块放嘴里，真的很甜，甜得发腻，甜得使人想落泪。
　　是谁说甜食会使人心情变好的？
　　全是骗人的。
　　他吃掉了一整块甜得发腻的蛋糕，还是觉得嘴里发苦。
　　把空盒子放在茶几上，柏溪子又默默地发了一会儿呆。从回来到现在，他已经这样坐了几个小时了，可是他没有想到一个能够不伤害他就和平分手的办法。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跟他开口，大脑一片空白。
　　然而他只有一个礼拜的时间。七天，真的太短暂了，一眨眼的功夫一天就要过完了。
　　不能再这样浪费了。
　　揉了揉眼睛，他起身去厨房。
　　人高马大的程知懿，系着超市做活动送的粉色围裙，看起来有点滑稽。他正在切煮好的牛肉块，弄得两手油乎乎的，抬头看到柏溪子进来，连忙说道：“快了，再炒一个菜，咱们就吃饭。”
　　柏溪子也不说话，默默走到他身后，把手伸到围裙里面抱住他。
　　程知懿身体一僵，半晌，小心翼翼地回头道：“怎么……”
　　“切你的！”柏溪子把脸贴在他的后背上，语气有点凶地说道。
　　“哦。”程知懿立刻听话地把脸转回来，继续切他的牛肉。
　　可是脸慢慢燥热起来，柏溪子把他抱得太紧了，紧得他好像都能听到他的心跳，脖子里也被他的头发弄得有点痒。呼吸渐渐有点不稳了，下刀也就失了水准，切得粗一条细一条的。
　　然后也不知怎么的，柏溪子的手就摸到他的档那里去了。
　　被他抓住的时候，程知懿吓了一跳：“……喂……我还在切菜……”他转头勾着脖子去看柏溪子，但柏溪子紧紧贴着他的后颈，只能看到一个乌黑的发顶：“……你在摸哪里啊……”
　　像是为了回答他的问题，柏溪子干脆挑开他的皮带扣，直接把手伸进去了。
　　他的手很凉，一伸进去刺激得程知懿打了个激灵：“柏先……溪子，不要玩了，”他想把他的手拉出来，可他两只手上都是油，只好哄劝道：“我们先吃饭……吃完我们去床上……”
　　但柏溪子也不知是怎么搞的，也不答话，就是很执拗地抱紧他，握着他的东西很急躁地捋，没两下就捋得硬邦邦的了。
　　程知懿刀都差点拿不稳了，还切什么肉呢？他干脆把刀一甩，硬是拗过上半身，因为怕手上的油蹭到柏溪子，只用手臂揽着柏溪子问道：“突然这是……怎么了？”
　　柏溪子把头埋在他锁骨处不让他看，程知懿便趁他松了手劲儿，挣扎着转过身来，靠着身后的橱柜，支着两只油乎乎的手把他搂住了：“不是说饿了吗？不想吃饭了？”
　　怀里的人半天没动静，突然，他抬起头来问程知懿：“想不想……我给你舔？”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很湿润，连睫毛都是湿的，程知懿看傻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傻傻地问了一句：“什么？”
　　柏溪子咬着嘴唇没答话，长睫毛忽闪了两下，然后他突然矮身下去撩起了程知懿的围裙。
　　上章重修了，重修了很多内容，请大家务必回头看一下上章，把118和119连在一起看一遍。
　　然后，大家看完文能不能给我点个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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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现在，能吻你吗？”
　　程知懿瞪大了眼睛，还没搞明白他要干什么。
　　但是紧接着，他的东西被掏了出来。一个湿热的、柔软的什么东西从他那东西上划过去，轻轻的一下子，带着些试探和犹豫。
　　很快，又来了一下，颤抖着从顶端的小孔上戳过去，那种令人心悸的温度……程知懿突然意识到了那是什么。他的腿一下子软了，站不住了，人直往下滑，两只手慌乱地在背后撑住大理石的台面。
　　“柏……你……你在……”后面的话没来得及出口，程知懿倒吸了一口凉气，全都憋回去了——他被一个温暖紧窒的东西包裹住了。
　　柏溪子把他“吃”进去了。
　　头皮一下炸得发麻，一股电流从下体涌上来，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程知懿从来没有想过，也没有奢望过柏溪子能为他做这件事。
　　真的，他想都不敢想。柏溪子是什么人呀？是天上的月亮、水里的倒影，是他捧在手心、放在心尖上的人。能够放下一个男人的尊严，雌伏在他身下，他已经觉得是柏溪子对他天大的恩赐了。他不需要他再为他做任何事，他只要他能留在他身边就满足了。
　　可是现在，这个人跪在他的身前，把他那根翻来覆去折腾他的坏东西含在了嘴里。围裙下一个微微的凸起在前后移动，那是柏溪子的脑袋，他在给他口，卖力地吞吐着。
　　被上天眷顾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了吧，他得到了比他期望的多得多的东西，多到他的眼眶都热了。
　　其实他很想掀开围裙看一看，柏溪子现在是什么表情。
　　可是他又不敢，他怕他看了，那个人就会羞愧得哭出来，毕竟他脸皮薄。他也怕自己看了，一颗心脏就要原地爆炸。
　　柏溪子做这种事显然并不熟练，他都不知道怎么才能把他吞到底，程知懿太大了，他很努力了，腮帮子都疼了，戳到舌根的时候也很难受甚至想吐，可是他忍住了。
　　他以后就连为他做这种事的机会都没有了。他希望他能觉得舒服，希望以后他想起他的时候，不是只有分手的痛苦回忆。
　　他努力地崩圆了嘴，不让牙齿划到他，也努力地用舌头去描摹他的形状了。但他不知道怎么才能做得更好，程知懿都不出声，也不怎么喘。嘴里又咸又苦，像是眼泪被吃进了嘴里一样，他真的有点想哭了。
　　可实际上程知懿用力咬着自己的手背，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一泄劲儿就射了。真的这种刺激太大了，柏溪子嘴里太热了，他把他含得那么紧，他甚至觉得自己能感觉到他细小的舌苔。他舔得好认真，像舔一根快要化掉的雪糕，又仔细、又着急的样子。
　　程知懿被他舔得额头青筋都暴出来，脸都憋红了。他不想被柏溪子说他快，但是他真的憋不住，他刚把他含住的时候他就想射了，后面他每舔一下，他都觉得自己全身都麻了，从头顶，麻痒到脚跟。
　　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被人口是这么爽的一件事，说爽到要升天也不为过。
　　或许不是因为被人口而觉得爽吧，是因为给他口的那个人是柏溪子。
　　单单只是想到这个事实，就要射出来了。
　　“溪子……放……放开……”一旦有了这样的想法，就真的再也憋不住了，已经到了极限了。他害怕自己射进他嘴里，拼了命地想把他推开，都顾不上自己手上还沾着油渍。
　　可柏溪子却执拗地抓着他的腰又往里深吞了一次。
　　完了，这一下神仙也挺不住啊！程知懿眼前一片白光，一边往外拔一边就射了。他射了那么多，一股接一股的，柏溪子完全没防备的样子，一下被呛得咳起来。
　　程知懿大脑空白了好一会儿，双腿疲软得直往下滑，听到柏溪子咳才猛然回过神来。
　　他干脆滑坐到地上，围裙跟着他一起下滑，露出了咳得正狼狈的柏溪子。程知懿一看，他的脸上、头发上还有衣服上，全有自己喷出来的东西，顿时慌得魂儿都要没了。
　　“没……没事吧？？”他着急忙慌地想要给他擦，伸了手又发现自己手上还有油，就拼命把手在自己衣服上蹭，像个为了拿心爱的玩具拼命要把手弄干净的小朋友。
　　柏溪子低着头一边咳一边摇头。
　　程知懿把手蹭干净了，赶紧拿手背去给他擦，一边擦一边懊恼得想打自己：“都怪我……怪我……”
　　柏溪子又咳了两声，喘了一大口气，终于抬起头来。
　　他的眼睛很红，嘴唇也很红，看起来很艳丽，却又有种说不出的哀伤。然后他望着程知懿笑了一笑，问道：“我做得好吗？”
　　“好……”程知懿声音有点发抖，他把衣袖拉下来仔仔细细把柏溪子的脸擦干净了。
　　“舒服吗？”柏溪子又问，声音很温柔。
　　“舒服，”程知懿用手背摩挲着他的脸，盯着他那张艳红的唇，咽了一口唾沫：“舒服得我刚刚，以为我要死了。”
　　“别死。”柏溪子也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你好好活着，才对得起我。”
　　或许是这句话给了程知懿一点底气，或许是刚刚的事给了他一点勇气，又或许真的是渴望了太久，程知懿眼睛发直地看着他，脱口问道：“现在，能吻你吗？”
　　柏溪子的手顿住了，然后他向后瑟缩了一下，垂着眼道：“……不行。”
　　我又变成深夜更新选手了，蓝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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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我脏。”
　　程知懿眼里热切的光黯淡下去。
　　果然还是不行。
　　已经这样了还是不行。
　　可他没办法再忍下去了，明明这个人就在眼前，他却看不透他的心。这件事折磨得他的神经都要错乱了。他要一个理由，他要知道原因，哪怕真相使人崩溃他也要知道。
　　“为什么！为什么啊？！”他抓着柏溪子的肩头，用一种痛苦绝望的眼神看着他：“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告诉我，我可以改，我都可以改，到底为什么不行？”
　　柏溪子抬头看他一眼，又垂下头去：“你没有哪里需要改，是我的问题。”
　　“你有什么问题？”程知懿弯着腰去看他的脸，半是哀求半是哄骗地说道：“你说给我听听，我们一起想办法……”
　　柏溪子侧着头躲他，垂下的头发把一张巴掌脸挡了大半。
　　程知懿不逼他，也不放开他。僵持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听到柏溪子轻声说了一句：“我脏。”
　　“哪里脏了？你哪里脏了？”程知懿很迷惑，突然又觉得似乎回过味来：“你是说？刚刚……我的……那个……脏？”
　　“不是！”柏溪子惶急地抬起头来，生怕程知懿误会：“我不是指你！我怎么可能会嫌你脏！”他急得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是我……”
　　“你怎么了？”程知懿更加迷惑了。
　　“我……”柏溪子看着他欲言又止，眼神看起来那么可怜。
　　可程知懿这回打定了主意不放过他，他摇晃了两下柏溪子：“说下去呀！”
　　柏溪子全身都没了力气似的，就软绵绵的被他晃，晃得眼泪也飞出来：“我不干净呀……”他望着程知懿笑，笑得声音都在发抖：“我……给别人口过，”他用一根修长的指头点了点自己的嘴：“这张嘴……吞过别的男人的东西啊……”
　　程知懿愣住了，他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什么时候？”
　　柏溪子脱力地垂着头：“以前……”
　　“认识我以前？”
　　柏溪子点点头。他一闭眼，眼泪就往下滚。
　　如果早知道后来会遇到一个程知懿这样的人，他绝对不去碰阮嘉韫。那时候，他明知道阮嘉韫不爱他，也不喜欢男人，可他以为，他这样做了，那个人多少会有点改变，毕竟他也没有推开自己。
　　是到了后来他才知道，他只是被对方当成一个发泄生理欲望的工具，无论他跪在他身前为他口多少次，他也不会爱他。因为顺序反了啊，这种事是应该发生在相爱的两个人之间，而不是用来索取爱情的手段。
　　可惜人类常常犯错，也无法预测未来。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一想到这件事就恶心得想吐，阮嘉韫精子的气味似乎一直残留在唇齿间，刷牙刷到满嘴血也洗不干净那股腥檀气。
　　是他作践了自己，他是自作自受，可他不想这股味道再去玷污了程知懿。每次看到程知懿失望的眼神，他都想告诉他算了。可是他又害怕，害怕真的跟他说了，他从此以后就再也不想吻他了。
　　不过现在，既然很快要分开了，说了就说了吧。往后比这更难过的时候还多的是，也不在乎这一点儿了。
　　程知懿用手掌托着柏溪子单薄的后背，踟躇了片刻，小心翼翼看着他的脸色问道：“别人……是指那个姓阮的？”
　　“是呀……”柏溪子看着他，笑得艳丽又凄迷：“所以，你还要亲吗？”
　　程知懿立刻坐直了身子，半点犹豫也没有，他拿两只手捧着柏溪子的脸，十分郑重且虔诚地说道：“我要亲！”
　　柏溪子瞪大了眼睛，像是没料到程知懿会这么快回答，他有点无措又有点慌乱：“你……你不介……”
　　可程知懿早就等不及了，还没等柏溪子把话说完他已经把自己的嘴唇送了上去，贴上了那张他朝思暮想梦寐以求的唇。
　　蜻蜓点水的一下子。
　　柔软的，冰凉的。
　　唇瓣相接又分开。
　　柏溪子像是被吓到似地看着他，还没回过神来。
　　程知懿捧着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笑：“我不介意！”
　　说完像是不够似的，他又再亲了一下。
　　一下又一下，没完没了。
　　然后他就不舍得放开柏溪子了，也不止是刚刚那样的浅尝辄止了，他想要的更多，他舔他的嘴唇，舌头撬开齿关，长驱直入，攻城略地。
　　程知懿的吻是炽热的，极尽缠绵的；也是凶猛的，极具侵略性的。
　　柏溪子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吻过，从最初的绵绵密密吻到后来，变得疾风骤雨一般激烈。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能顺从地张开嘴承受着。程知懿像对待什么稀罕的宝贝，一刻也不愿意放开他，吻得他都快要窒息了。
　　可是他又好高兴，高兴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他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运气，碰到程知懿这样一个阳光一般炽热明亮的人？这个人真的不在乎他所有的过去，也全盘接纳现在全部的他。明明不久前他连生命都打算要放弃了，明明他只把他当个复仇对象，可是他把他从死神手中拉回来，还给了他那么多的爱。
　　活着真是太好了，能被他爱着真是太好了……
　　程知懿直吻得自己都要晕过去了，才舍得把柏溪子放开。柏溪子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又被程知懿捞进怀里紧紧地抱住。
　　“你快吓死我了你知道吗！！”他把他抱得那么紧，勒得柏溪子差点又要喘不上气了：“这么久了都不让我亲，我真的要急死了啊！！就为这么点儿陈年旧事你拒绝我这么久！！你这个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啊？？”
　　“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啊？”程知懿把两只手在柏溪子背上急躁地搓来搓去，絮絮叨叨地抱怨：“大家都是成年人，谁还没点儿过去啊？我以前……我以前还交女朋友呢……那你介意吗？”
　　柏溪子靠在他怀里，把脸枕在他的锁骨上，终于笑了：“我不介意。”
　　“等吃完饭，”程知懿附在他耳边，虽然家里并没有其他人，他还是像说悄悄话似地轻声道：“吃完咱们去床上……你再让我亲一下……”
　　明明更过分的事都做过了，可不知为什么，听到程知懿这么说，柏溪子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半晌，才低声应道：“好。”
　　一大颗彩虹糖。
　　听说废文限制评论了，请大家记得留一条评论给我呀【委屈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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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他们交换呼吸，也交换爱。
　　飞快地收拾好碗筷，程知懿手上水都没擦干净就往房间跑。
　　一推门进去，柏溪子已经在床上躺好了，羊绒被拉到鼻子上，只露一双眼睛在外面，脉脉地看着他。
　　程知懿踢掉鞋子爬上床，把被子往下扒拉，一边说着：“说过多少次了，别这样盖被子，憋死你自己！”
　　被头一拉下来，柏溪子漂亮的肩线就露出来，程知懿愣了一下，迅疾掀起被头往里看了一眼——光的。
　　他什么也没穿！
　　柏溪子看他往里看了，耳朵一下就红了，他从程知懿手中抢过被子重新把自己捂上，也不说话。
　　程知懿嗓子眼紧了，心里骂了一句“操”！
　　破天荒头一次，柏溪子这么主动。程知懿有些受宠若惊地脱衣服，动作甚至有些粗鲁，三两下把自己扒干净了，他拉起被角钻进去。
　　柏溪子还是缩在那里侧躺着，只拿一双眼睛看他。
　　程知懿向他靠过去，手先伸过去，在被子里慢慢地摸，摸到他的手臂了，再顺着往下，是光滑的小臂、纤瘦的手腕，然后是手掌，十指交叉，握住了。
　　他贴过去，一只手撩开柏溪子细软的卷发，把吻落在他的额头上，干净的、温柔的吻，一寸寸，从眼睫吻到鼻尖，然后到嘴唇。
　　柏溪子微张着嘴等着他，他一吻上去，他就颤抖了，像是要哭了一样。
　　程知懿心都疼化了，为他的隐忍和坚强，为他这些年受过的那些伤，也为他的勇敢和无畏。
　　明明内心如此抗拒那件事，抗拒到连接吻都不愿意，可他还是在他面前跪下去了。
　　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柏溪子更温柔、更值得爱的人了。他想把最好的都给这个人，因为太过用力反而显得小心翼翼。
　　柏溪子有些笨拙地回应他，他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攀上程知懿的后背，舌尖畏畏缩缩地往程知懿嘴里探。
　　一探进去就被程知懿含住了，含住了他就不放开，黏腻地卷着柏溪子反反复复地舔，缱绻悱恻地纠缠他。嘴唇挨着嘴唇，牙齿碰着牙齿，他们交换呼吸，也交换爱。
　　这个湿热的吻让夜色也旖旎了起来。在令人眼红心跳的喘息声中，他们滚在一起，大腿缠着大腿，手臂抱着手臂，像是马上就要分开了一样，他们那么用力地抱紧对方，燃烧自己。
　　只是接个吻而已，下面却早早都硬了。
　　程知懿一边舔他的上颚，一边难耐地用自己的东西在他小腹上磨，磨得水儿直往外冒，磨得柏溪子开始小声地哼哼。那哼声从唇齿间溢出来，像春天夜里的猫儿在窗外轻声地叫，听不真切却又说不出的撩人。
　　程知懿愈发兴奋了，硬邦邦地戳在柏溪子的肚子上。
　　柏溪子从他嘴里挣出来，红着脸要趴下去，程知懿赶紧搂住他：“今天不从后面。”
　　“嗯？”柏溪子眼里有水雾，看上去有些懵懂。
　　程知懿把他翻到床上平躺，自己趴上去：“我们面对面，我想一边亲你……一边做。”
　　柏溪子有些害臊地把脸侧到一边：“我不习惯……”
　　程知懿把他的脸扳回来，“做一次就习惯了。”说着他堵上他的嘴，不让他再说出拒绝的话。
　　柏溪子开始还抗拒地用舌头顶了他两下，可他一顶舌头就被程知懿吸过去了，吸得发出好大的声音。吻了没一会儿柏溪子就没脾气了，很乖地闭上了眼睛，紧绷的身体也松弛下来。程知懿把他的大腿往两边掰，他就顺从地打开了。
　　程知懿在他肚子上沾了些黏滑的东西，伸手到下面摸，入口很湿也很软。边继续吻他，程知懿边送了一节手指进去给他慢慢揉，揉了一会儿柏溪子就顾不上吻了，有意无意地，他把下身往程知懿身上贴，邀约的意思很明显。
　　他们这段时间做得比较频繁，不需要更多的前戏了，柏溪子的东西也翘得很高了，程知懿便提枪怼上去。刚在入口探了探路，柏溪子就被烫到似地抖了一下腰。
　　他今天好敏感。
　　程知懿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开始缓缓往里推。
　　来回进出了几下后，里面慢慢地适应了，程知懿就像个焦躁的毛头小子，立刻急不可待地冲撞起来。
　　他很有劲儿，每一次都进得很深。柏溪子几乎从没用这个角度跟他做过，感觉很怪异，跟之前不同，好像更容易戳到那个地方，身体里面在痉挛。他的大腿肌肉绷紧了，腰臀都被程知懿顶得离开了床垫，全靠肩背的力量撑着他自己。
　　程知懿一边卖力地伺候他，一边拨开他的头发，用一种痴缠的眼光看他。柏溪子的脸是很干净很漂亮的那种，用现在流行的话说，就是长了一张很高级很贵气的脸，总让人觉得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那种。
　　可是现在他被他顶得失了神，湿漉漉的眼睛虚睁着，平日里淡粉的薄唇被他蹂躏成一种艳丽淫糜的颜色，满身都荡漾着春情。他是为了他一个人才变成这样的柏溪子，是被他硬生生从莲座上拽下凡间的菩萨。
　　“……嗯…啊啊……”柏溪子的两只手在程知懿的背上胡乱抓挠，随着程知懿进出的频率，他的腰肢也跟着起起伏伏，像茶杯里漂浮的茶叶，吹一口气就跟着晃荡。
　　程知懿听着他的呻吟，激动得仿佛打了鸡血，埋头一顿猛干。因为饭前刚射过一次，所以他现在很坚挺，又硬又持久，一下一下，专挑柏溪子最敏感脆弱的神经磨。
　　柏溪子被他磨得脚趾都蜷起来，两腿紧紧夹住程知懿，不住地往上挺腰。他里面绞得很紧，痉挛得厉害，前面的东西也一跳一跳的。程知懿知道他要到了，正准备来一波冲刺让他释放出来，却听到耳边的声音渐渐变了调，从呻吟，变成了呜咽。
　　程知懿有些错愕地抬眼去看，柏溪子整张脸都湿了，眼泪顺着太阳穴绵绵不断流进黑色的发丛里。
　　程知懿顿时有些慌了：“疼……疼吗？”
　　“……不疼……是舒服……”柏溪子用两只手捂着自己的眼睛，带着哭腔催促他：“继续呀……”
　　程知懿于是动了两下，却又停下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
　　“不对，”程知懿去拉他的手，但柏溪子用了很大的力气，他没能拉开：“你今天很不对劲，到底是怎么了？”
　　柏溪子不说话，可程知懿看到他的眼泪仍然沉默地从指缝下流进发丛。
　　顿了一顿，程知懿伸手到下面握住柏溪子还硬着的东西撸了两下，然后用大拇指按住他顶端的小孔：“你不说，我不会让你射的哦。”
　　柏溪子的腿抖了几下，沉默了好久，他终于沙哑着嗓子开口：“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
　　听说明天更新有双倍奖励！所以你们快点催个更啊！！这样我就能假装我是因为你们催我我才更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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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有你在，我才能继续活下去。
　　程知懿耳朵里“嗡”地一声。
　　他觉得自己好像没听清柏溪子说了什么，于是下意识问了一句：“什么？”
　　柏溪子的声音哽咽得厉害，断断续续地：“我说……我们……分开……分开一段时间……”
　　这次程知懿听清楚了，清楚得他都没办法假装没听见。
　　可这太突然了，突然得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的东西还硬着，他还保持着插入的姿势。明明几分钟之前，他们还很黏腻地做着最亲密的事，为什么突然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别……别开玩笑了……”程知懿很慌张地笑了一下：“这一点都不好玩。”
　　柏溪子把脸侧到一边，拿手臂挡住眼睛，“没有开玩笑。”
　　程知懿怔怔地看了他几秒钟，“为什么？”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问题。
　　柏溪子紧紧抿着嘴唇不说话。
　　程知懿趴过去，用一种讨好的、哀求的方式去摸他的小臂：“我是不是哪里惹你生气了？你告诉我。是不是我弄疼你了？还是你不喜欢我亲你？”
　　柏溪子沉默地摇头。
　　“那是不是我工作太忙，陪你的时间太少？还是我最近做的饭不好吃？”他摇晃柏溪子的手臂：“你告诉我，我什么都能改，真的！”
　　柏溪子还是不说话，程知懿没辙了，就去亲他的手臂，用舌尖一点点舔那双手，柏溪子像被烫到似地发抖，程知懿再去拉那双手，就拉开了。
　　他的眼睛好红，哭得鬓角的头发都湿了。
　　程知懿心疼地给他擦，一边擦一边哄：“不哭了好吧？我以后不拦着你抽烟，也不逼着你刮胡子，只要你好好的，随你怎么高兴怎么来，我都听你的，行不行？只要不分开，什么都好……”
　　柏溪子用一种缠绵又令人心碎的眼神看他：“……我要回柏金所了……”
　　程知懿的手顿了顿，但也只是停顿了片刻，他把温暖的指腹放在柏溪子的眼角慢慢揉：“那很好啊，你是该回去了。”他的鲲鹏要展翅，而他注定无法阻拦：“我一开始不就跟你说过吗，你的人生还长，不能永远呆在这个房子里。你的才华、你的能力，应该在更广阔的天地去施展……但这跟分开有什么关系？”
　　他这么容易就接受了，柏溪子意外之余也有些心酸，程知懿是真心待他好。或许是他的态度太柔和了，或许是他的手太温暖了，柏溪子终于慢慢平静下来：“当年……我离开的时候，没有给过公众和媒体任何交代，但那时候他们找不到我。现在既然回去了，肯定会有各种各样探究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各种八卦、新闻，还有爆料。”
　　“柏金所这两年情况不太好，阮嘉韫很有可能拿我回去这件事炒作，互联网时代，一个公司也是需要曝光度和流量的，特别是一个在走下坡路的公司，需要给媒体一点甜头，”他把脸贴进程知懿的掌心里，恋恋不舍地蹭：“到时候，会有很多记者和狗仔跟着我，360度无死角的跟拍，如果让他们发现我们的关系，或者被他们拍到我们住在一起……”
　　“我明白的……公众人物需要正面形象，不能给他们抓到把柄，我懂。这个社会对同性……接纳程度依然很低。”程知懿的声音很低沉，柏溪子说的他都能理解，他不会给他添麻烦，也不会故意要做他前进路上的绊脚石。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在现在的社会看来，终究是离经叛道的。甚至如果警队知道了，他可能都没办法再继续当警察了。
　　可是这些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的吗？从他决定跟他在一起的那天起，就没有想过要中途放弃。就算不能公开，就算不能得到祝福，只要柏溪子还愿意，他就不会放开他的手。他用一种殷切的目光看着柏溪子：“但这只是暂时的对不对？他们不会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也不会一直这样跟拍你。所以，我们只是假装分开对吗？你不是真的要跟我分手，是不是？”
　　被他用那么真诚渴盼的目光看着，柏溪子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只能含糊道：“是……是吧……总之这段时间不能见面了，也不能再住在一起了。我会搬出去……”
　　“你搬出去干什么？这本来就是你家啊，我搬回去就行了。”程知懿想了想又问道：“那我能给你打电话吗？”
　　柏溪子无法看着他的眼睛说谎，只好移开了目光：“……最好也不要打，刚开始这段时间我可能会很忙……”
　　“你什么时候正式回去上班？”程知懿问。
　　“……下周。”
　　“这么快？”程知懿吃了一惊。虽然他早就有柏溪子会回去的心理准备，但他以为至少会有一段缓冲的时间，却没想到竟然就在眼前了。直到这一刻，他才突然有了要分开的实感。
　　一时间两个人相对无言，气氛格外沉闷压抑。
　　最后还是程知懿打破了沉默：“要多久？我们要这样……分开多久？”
　　柏溪子闭了闭眼睛：“不知道，也许几个月，也许一年或者更长的时间……”
　　“一年？太长了……”程知懿把脸贴在柏溪子胸口，听着他的心跳：“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受得了……我可能会疯……”
　　“你不会疯的，你的人生也还很长，”柏溪子忍着泪，这个话题太难了：“答应我，你要好好的。有你在，我才能继续活下去。”
　　程知懿的眼睛也红了，他紧紧抱住柏溪子：“我会努力试试的……”
　　柏溪子仰着头，把眼泪憋回去。半晌，用暗哑的嗓音问道：“……要继续做吗？”
　　“……要，”程知懿舔他的耳朵：“现在不做，就要禁欲很久了……”
　　柏溪子已经有点软了，程知懿顶了他好几下，他才颤巍巍地又立起来。之后他们谁都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着继续，完成了这一场献祭似的性爱。最后释放出来的时候，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以同一个频率震颤。
　　深冬料峭的夜，31层楼高的夜空里，寂静得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对不起……”柏溪子终于哽咽着开口。
　　程知懿温柔地吻在他的颈侧：“你没有必要道歉，我不是困住你的牢笼，我是让你歇脚的港湾。你只管扬帆起航，我会永远在这里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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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一米八的汉子，突然就湿了眼眶。
　　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吵醒他的是手机铃声，柏溪子揉了揉红肿发胀的眼睛，有些厌烦地拿过手机：“喂？”
　　“还没起床？”是阮嘉韫。
　　“什么事？”柏溪子口气很不好。
　　阮嘉韫被噎了一下，顿了顿，还是语气和缓地说道：“司机在楼下等你，你收拾好了就下来吧。”
　　“干什么？”
　　“来公司一趟，有事情跟你商量。”
　　“电话里说不行吗？”柏溪子的声音听起来还有些嘶哑。可能是觉得马上要分开了，程知懿昨天晚上一直折腾个没完，直到后半夜了才让他睡。他哭了很久，身体也很疲累，一点都不想动。
　　“不行，下周要开新闻发布会。这几年你没在，公司还是有一些变化的，你得提前过来熟悉一下业务。”
　　“什么新闻发布会？”柏溪子问。
　　“你说什么新闻发布会？当然是你复出的新闻发布会！”
　　“这么大动干戈的，没必要吧……等我回来之后再……”
　　“有必要！”阮嘉韫打断他：“总不能你名不正言不顺回到公司，让别人猜来猜去流言满天飞。当年很多人都对你在巅峰时期隐退有过许多不好的猜测，与其这样不如你直接站出来打他们的脸。再说了，柏金所很久没有发布会可以开了。”
　　柏溪子握着手机沉默了一会儿，其实他也差不多猜到阮嘉韫要这么做了，从柏金所发展的角度出发，这时候开个新闻发布会确实是很正确的一步棋。只是想到要面对那么多的镜头和人群，他内心还是有些抗拒。
　　不过要想回到从前的位置，这是必须要迈出的一步，他必须要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未来需要面对镜头的时候还很多。和程知懿在一起后，他一度很想做个平凡的人，逃避从前的一切。可是后来他才发现，平凡人的生活也有太多的无奈，命运伸出魔掌的时候连挣扎都很无力。
　　但他不能坐以待毙，他是程知懿的盔甲，所以无论前面的路多难走，他都要往前走，哪怕是刀山，火海，他也要走过去。
　　“好吧。”他挂了电话。
　　程知懿是中午一点多回家的。那个轰动一时的灭门案告一段落了，队里今天不太忙，他特地请了半天假提前回来了。
　　家里很安静。
　　鞋架上多了一双棉拖鞋，少了一双马丁靴。
　　柏溪子出门了。
　　他把手里的东西都放在茶几上，像昨天的柏溪子一样沉默地在沙发上坐下来。
　　这是第一次，他这么早下班；这也是第一次，他回来之后家里空荡荡的，没有人迎接他。
　　往后还有很多个这样的日子，他会一个人回家，没有人跟他说话，没有人吃他做的饭，也没有人睡在他的臂弯里。
　　一米八的汉子，突然就湿了眼眶。
　　虽然昨天晚上他说了那样的大话，什么让他只管扬帆起航，但其实他一点儿都不想让他走。柏溪子回到那个圈子之后，他们的人生就是两条背道而驰的直线，他会离他越来越远，他的世界会变得丰富多彩，能留给自己的位置越来越少……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很想一辈子把他囚禁在这个房子里，绑住他的手脚让他哪儿都去不了，让他永远只属于他一个人。
　　可是这样的柏溪子，就不是真正的柏溪子了。
　　柏溪子提着资料袋开门进来的时候，程知懿正在厨房里鼓捣晚饭。
　　“回来了？”他从厨房里探出头来。
　　柏溪子有些惊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程知懿笑笑：“刚回来，就比你早一点儿。”
　　吃过晚饭，程知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柏溪子头靠在他身上翻资料，程知懿在他身上闻到一股陌生的香气。
　　不是柏溪子惯常用的那种香水的气味，是一种更霸道更厚重的，男士古龙水的香气。其实不仔细闻的话并不明显，但是程知懿对柏溪子的味道太熟悉了，稍微掺了一点别的杂质他就很敏感。
　　几乎是下意识的，程知懿立刻就想到了阮嘉韫。
　　今天一天，柏溪子都跟他呆在一起吗？
　　没来由的，他突然想起柏溪子的那句“我给别人口过。”
　　心跳突然重起来，手臂上的血管暴出来。
　　“怎么了？”靠在他身上的柏溪子觉出异样来，程知懿的肌肉绷紧了。
　　“没什么，有点渴，我去倒杯水喝。”程知懿扯出个笑，起身去厨房。
　　一杯凉水灌下肚，程知懿望着空杯子发呆。他差点忘记了，柏溪子回到柏金所意味着他会跟那个姓阮的共事。
　　从今往后，柏溪子跟他在一起的时间会比跟自己在一起的时间多得多。
　　前……男友吗？
　　胸口一阵滞闷。程知懿想了想，还是从上衣贴身的内袋里掏出一版药片，抠下来两粒，迟疑了一下，又抠下来两粒，一起放进嘴里嚼碎吞了。
　　微博快2w粉了，想给大家发点福利，你们有啥想要的吗？可以在评论里给我说说。
　　【不要说日万，日不出！！咱们说点儿实际的，能实现的吧，比如，开个新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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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叫你脱衣服。”
　　“这是企划部的游云，你走之后进公司的，”阮嘉韫指着刚推门进来会议室的一个大波浪卷发女子说道：“这次发布会的组织策划由他们部门负责。”
　　“柏总好。”游云很热情地打招呼，她是为数不多几个提前知道消息的人之一。
　　柏溪子冲她点点头。
　　“游云，你给柏总把大体流程说一遍。”阮嘉韫翻着手中的方案。
　　“好的，是这样的……”游云刚说了几句话，阮嘉韫手机响了。他起身到一边接电话，几分钟后他走回来：“溪子，跟我出去一趟。”
　　柏溪子眉头皱起来：“干什么？”
　　“游云，你先按这些去整个方案，”阮嘉韫一边穿外套一边跟游云说道：“有什么要调整的回头等方案出来再说。”
　　“好的。”游云很识趣地立马起身退出去了。
　　阮嘉韫把柏溪子的羽绒服从衣帽架上拉下来往他身上套：“起来啊，抓紧时间！”
　　“去哪里？”柏溪子颇有些不耐地拉过自己的羽绒服。
　　“一会儿车里说。”
　　阮嘉韫的迈巴赫很宽敞，上车之后柏溪子刻意贴着车门，坐得离他很远：“说吧，干什么去？”
　　“给你做衣服。”阮嘉韫低头划手机。
　　“什么？”柏溪子有点茫然地朝他看过来。
　　“做衣服啊！你回公司了，总不能还天天穿着羽绒服牛仔裤上班吧？”阮嘉韫抬眼打量了他一下，又补充道：“当然，我不是说你穿这些不好看，但是出席正式场合的衣服总得有几套。”
　　柏溪子沉默了片刻：“我有衣服。”
　　“你上一次做西服是什么时候？”阮嘉韫问，用一种洞察一切的眼神：“现在穿不大吗？”
　　柏溪子抿着唇没说话。上一次做西服？三年前？还是四年前？记不清了。
　　“做几套新的，合身的，发布会上穿。”阮嘉韫继续低头发消息，边说道：“Moglioli这个牌子你知道吗？”
　　“不清楚。”
　　“意大利的，一个小众品牌，西装定制起家的，家族经营，纯手工，到现在全球只有两家店。他们家最有名的意式随性剪裁，每一套西服都是独一无二的，既轻薄修身又能让西装服帖英挺，”他抬头冲柏溪子笑一笑：“会很衬你。”
　　大约半小时后，车停在一栋装修豪华奢靡的建筑物前。
　　柏溪子从车窗往外一看，就变了脸色：“不是说做衣服？来酒店做什么？！”
　　早有门僮过来拉开车门，阮嘉韫钻出去：“Bvlgary大酒店啊，意大利人都喜欢住这儿。”
　　“什么意思？”柏溪子坐在车里不动。
　　“柏总，Moglioli在咱这儿没有店啊！我从意大利把人老爷子请过来了，等着给你量身呢！”阮嘉韫难得扒着车门弯腰跟他说话。
　　“在酒店量？”
　　“不然呢？去我家？你家？还是你想去公司量？”阮嘉韫有点没了耐性：“您快着点儿行吗？他只有一下午的时间。”
　　柏溪子迟疑了片刻，终于钻出了迈巴赫。
　　阮嘉韫去前台跟服务生讲了几句话，领着柏溪子进了电梯。
　　上了36层，找到房号按了门铃，一套160平的豪华套房。很快，一位满头银发的外国人来开了门，欧洲人都不太能看出年龄，应该也没有阮嘉韫说的那么老。阮嘉韫热情地上前跟他拥抱，用流利的意大利语跟他寒暄。柏溪子略有些拘谨地跟在后面。
　　然后他看到阮嘉韫回身指他，大概是在跟那意大利人介绍他，接着又转身对他说道：“Quinto(昆托）,Moglioli的老裁缝，他让我这样介绍他。”
　　那意大利人笑得很友好，向柏溪子伸出手来。
　　柏溪子就跟他握了一握。
　　之后三人在客厅沙发落座，期间阮嘉韫一直在跟昆托用意大利语攀谈。他在语言方面向来很有天赋，读书那会儿，在柏溪子埋头搞金融的时候，阮嘉韫却跑去选修了几门外国语。不仅是意大利语，法语和西班牙语他都会一些。说话间那老裁缝时不时就转头看柏溪子一眼，眼神很犀利。
　　谈了一会儿，老裁缝起身去房间拿什么东西。柏溪子趁机问阮嘉韫：“你跟他说什么？他为什么总看我？”
　　“没什么，我就告诉他需要给你做什么场合穿的西服，还有你穿衣服的一些风格爱好之类的，”阮嘉韫斜靠在沙发上，半阖眼皮看着柏溪子微笑：“他说，你是他见过长得最标致的东方人。”
　　这时那老裁缝出来了，戴了一副老花镜，手上拿了个本子还有软尺，对着柏溪子咕哝了一句话。
　　“他说什么？”柏溪子听不懂，只好看阮嘉韫。
　　“叫你脱衣服，他要给你量尺寸。”
　　柏溪子怔愣了一下，有一些高定西服的设计师，是会要求脱了衣服量尺寸的。之所以世界上最顶级的西服都是高级手工定制西服，就是因为他们极度精密的量身定制，小到每一个尺寸、细节，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偏差，做出来的西服才能没有一分一厘的不合身，像一件无懈可击的艺术品。但是——
　　“在这里？？”
　　“你们去房间量也行，”阮嘉韫从茶几下面抽出一本书来：“我在外面等你们。”
　　柏溪子犹豫了一下，他听不懂意大利语，两个人沟通起来怕是有些麻烦，也费时间。但是看了一眼沙发上悠哉地翻着杂志的阮嘉韫，柏溪子毅然起身率先进了房间。
　　他宁愿跟老裁缝打手语交流，也不愿意在阮嘉韫面前脱衣服。
　　楼下，酒店大门正对面的一个院子里，树荫下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黑色途观，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趴在方向盘上，脸色十分可怕。透过雕花的铁栅栏，他两只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酒店的旋转门。
　　半个小时过去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
　　两个小时过去了。
　　他一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盯着酒店大门，只在中途停下来吃了两次药。
　　碳酸锂缓释片，他已经超量服用了。
　　可是他没有办法。
　　柏溪子跟那男人进酒店两个小时了。
　　他现在想冲进酒店杀人。
　　药物维持着他最后一丝理智。
　　他不想像当年对顾朵儿那样对他。
　　他不想让柏溪子难堪。
　　我猜你们肯定没想到我今天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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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达摩克利斯之剑
　　折腾了两个多小时，连比划带猜的总算搞完了。那老裁缝量得特别仔细，都快赶上做蜡像量体的标准了。量好尺寸昆托就先出去了，在外面跟阮嘉韫说话。柏溪子当了两个小时任人摆布的木偶，累得很，坐在房间里磨磨蹭蹭地穿衣服，没一会儿阮嘉韫敲门来催，他才急急忙忙穿好衣服出来。
　　之后又跟昆托客套了几句，定好了寄送衣服的时间，两人便起身告辞。下到一楼，阮嘉韫又去了前台一趟，递了张什么卡给前台服务生，说了几句话，才跟柏溪子一道出了酒店大门。
　　司机已经把车开过来了，门僮拉开车门，柏溪子正要上车，阮嘉韫突然说道：“等等。”
　　柏溪子不明所以地侧过身，结果一抬眼发现阮嘉韫不知什么时候站得离他特别近，他的手已经伸到了他的胸口上。
　　几乎是下意识的，柏溪子抬手突兀地把他挥开了。
　　阮嘉韫也没生气，反而笑了一下，看起来颇有点宠溺的意思：“别紧张，我只是想帮你把扣子扣上。”
　　柏溪子低头看了一下，果然，衬衣最上面两颗扣子松开了，可能是刚刚最后走得急，仓促之间没扣好。他自己伸手把扣子扣好了，抬头说道：“行了，走吧。”
　　“回公司？”阮嘉韫跟在他后面上车。
　　“不了，送我回去吧。”柏溪子靠在后座上，神情有些倦。
　　“行吧，那方案就过两天再来顺。”阮嘉韫倒是没有强求。
　　迈巴赫平稳地滑出了Bvlgary酒店的门廊，驶上了跟柏金所相反的方向。
　　树荫下的途观却静悄悄的，并没有继续跟上去。
　　车里的男人用阴沉的目光盯着那辆迈巴赫，直到它完全消失在马路尽头，连个影子都看不到的时候，途观的车门终于打开了。程知懿从驾驶座下来，向酒店大厅走过去。
　　前台正在忙碌的服务生见到有客人进来了，立刻露出标准的八颗牙微笑：“先生，您……”
　　“警察。”戴墨镜的男人打断她，掏出警察证在她面前亮了一下：“查案。麻烦你调出刚刚那两位客人的入住记录。”
　　接待的姑娘还算镇定，可能以前也碰见过这种情况：“我们是正规酒店，您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请你配合我的工作。”男人看起来很没有耐心：“否则我将以妨碍公务罪起诉你。”
　　“好的，”威胁之下，作为打工者的前台小妹立刻妥协了：“请问您说的是哪两位客人？”
　　“就是刚刚从大门出去的，一高一矮，矮一些的那个是卷发，脸很漂亮。”
　　“哦，您说的是柏金所的阮总和柏先生吧？”
　　“是的。”男人很焦躁地答道，他把前台柜面上一只签字笔抓在手里用力按了两下。
　　“这两位是我们酒店的常客。”那姑娘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又在系统里操作了几步：“他们有什么问题吗？”
　　“常客？”男人在她的话里抓到了一个不寻常的词。
　　“是的。阮总是我们酒店的高级VIP，他经常带人来我们酒店，但是最近他就只和这位柏先生来过。”前台姑娘把屏幕转给他看：“您看，这是他们的入住记录。”
　　男人把墨镜摘下来挂在胸前的口袋上，探头过去看，十来条入住记录，豪华景观大床房，从圣诞节之后开始的，都在工作日的白天。
　　前台姑娘看到那位警察痛苦地闭了一下眼睛，然后他什么都没说，也没记录下什么就转身出去了。
　　“先生？警察先生？”前台姑娘在他身后喊了好几声，但是他完全没有回头，径直走出去了。
　　在他离开之后，前台姑娘才发现，柜面上那只签字笔不知什么时候被生生折断成了两半，残破的躯体静悄悄躺在冰冷的大理石柜面上。
　　车快要开到长江天下的时候，阮嘉韫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号码，又看了一眼柏溪子。柏溪子一直看着车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起来注意力完全没在他身上。
　　阮嘉韫踟躇了片刻，接通了电话，并且把车窗摇了下来，原本安静的车厢内立刻多了很多杂音。
　　“喂？”
　　“阮……阮总，是我，Bvlgary的……”
　　“我知道。”阮嘉韫打断她：“什么事？”
　　“刚刚……刚刚真的像您说的那样，有个警察来过了，”姑娘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惊慌，完全没有刚刚面对警察时的镇定：“我按您教我的那样说了，也把记录给他看了。”
　　“他说什么了吗？”
　　“没有，他什么都没说，”姑娘的声音还有些发抖：“我说完之后，他就走了。但我感觉他有些可怕。”
　　“做得好。”阮嘉韫用平淡无波的语调表扬她。
　　“这样……就可以了吗？”姑娘有些胆怯地问。
　　“是的。”阮嘉韫简短地说道：“你弟弟的事我会帮你摆平的。”
　　“谢谢…谢谢…”前台姑娘双手握着话筒，声音都有些哽咽了：“谢谢阮总！”
　　阮嘉韫挂了电话，转头朝旁边看过去，柏溪子不知什么时候也把车窗摇下来了，这会儿他正靠在车窗边闭着眼，风撩起他细软的卷发，冬天下午的阳光落在那张如画的面容上，说不出的静谧美好。
　　那个意大利老头子说的没错，这个人果然是长得最标致的东方人。
　　下章很难写，容我斟酌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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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我今天没有动你，你为什么累？”
　　从酒店出来后，程知懿径直回了家。进屋第一眼看到柏溪子的鞋——他已经回来了。他们前后脚就隔着大概20来分钟的样子。
　　但客厅没有人，程知懿往房间走，路过洗手间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水声。
　　他在洗手间门口站了一会儿，里面的水声一直没有停。
　　柏溪子在洗澡？大白天为什么洗澡？一回家第一件事为什么是洗澡？平时他们都是睡前才洗澡的。
　　太阳穴又开始突突地跳动了。
　　程知懿像一截木头，笔直地立在洗手间门口。
　　柏溪子拉开洗手间门的时候，手里还抓着毛巾在擦头发，结果一抬头就被堵在门口的程知懿吓一大跳：“你……你怎么回来了？”
　　“……我下班了。”程知懿脸色很阴沉。
　　“怎么……今天这么早下班？”柏溪子很敏感，他立刻察觉到程知懿脸色不太对：“出什么事了吗？”
　　程知懿盯着他不说话，也没有让开路，僵持了片刻，他突然伸手把柏溪子的浴袍往旁边一扯——因为是刚洗完出来，柏溪子的腰带系得很松，他一扯柏溪子的半边肩膀和胸口都露出来——从脖子到腹部，全是欢好的痕迹，深深浅浅的吻痕那么多，根本分不清哪些是他留下的，哪些是别人留下的。
　　柏溪子没料到程知懿会突然动手扯他衣服，怔愣了片刻才想起把衣服拢起来：“……你…干什么？！”
　　程知懿垂着头，窝着肩膀，像个打了败仗的将军。他没有道歉，也没有再看柏溪子一眼，只闷闷地说了一句：“我去做饭。”
　　从吃饭，到看电视，一整晚，程知懿的脸色都很阴郁。
　　认识这么久，柏溪子从没见过他这样，就连跟他摊牌那天，他也没有在程知懿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现在两人明明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中间却仿佛隔着银河。柏溪子几次想跟他说点儿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下。
　　能说什么呢？
　　他们马上就要分开了。
　　这几天他们努力维持着平静的假象，谁都没有再去提起分开那件事，可是谁都知道，这是绕不开的一个坎。每一个没有星星的夜晚，他们疯狂做爱，身体被一次次填满，可是心底的恐慌没法填补。
　　他很害怕，因为他很清楚，说分开一段时间不过是个幌子。
　　他研究过了，以程知懿的情况来看，应该不会是故意杀人，即便他亲口承认了，他也觉得那不是出自他的本意，大概率是属于激情杀人，但是由于存在妨碍司法公正的行为，程知懿那个案子法律上量刑应该是十年以上。
　　法定最高刑为10年以上有期徒刑的案件，追诉期是十五年。只要被害人没有在追诉期内提出控告，十五年后就不再追究刑事责任。
　　也就是说，要想稳住阮嘉韫，拖过程知懿这个案子的追诉期，至少还需要五年。
　　可是五年，那么长，太多不确定因素了。他得和阮嘉韫斡旋五年，谁也猜不到这期间会发生什么，程知懿可能会对他失望，接着爱上别人，然后他们就真的是永远的分开了。
　　一想到这一点，就连他自己也做不到强颜欢笑了，又拿什么去安慰程知懿？
　　“我累了，想去睡了。”柏溪子站起身来。
　　程知懿看他一眼，没说话。
　　柏溪子等不到回应，就独自回房了。
　　吃药的时候，眼泪差点没忍住。最近他终于把安眠药的药量减到2颗了，可是那个让他能够安心入睡的怀抱马上就没有了。
　　往后许多个日日夜夜他都需要独自入睡，独自在早晨睁开眼睛。也许不久之后，他又要把药量加到4颗了。
　　就在他迷迷糊糊将睡未睡的时候，身后的床垫弹动了一下。
　　他知道是程知懿上来了。但是他不想动。
　　他太难受了，想睡。睡着了就没那么难受。
　　但是程知懿并不放过他，他贴上来，扒他的裤子。
　　柏溪子虚软地抓着自己的裤子：“……睡觉吧，今天好累……”
　　“我今天没有动你，你为什么累？”很突兀地，程知懿问。
　　“……什么？”安眠药的药力绵绵层层往上卷，柏溪子想趁着这股劲儿睡着，他觉得程知懿的话似乎有点问题，但他这会儿不太想思考。
　　“我要做。”程知懿咬他的肩膀，十分强硬地把他的裤子扒下去，把腿卡进他两腿之间。
　　五一假期回家看父母了，所以前面几天没码字。如果你们催我的话，我也许能日更两天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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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只要车速够快，悲伤就追不上我。
　　柏溪子绵软地趴在枕头上，任程知懿肆意揉捏着他身前软软的一团。
　　他是真的累。新闻发布会定在下周三，他得在最短的时间内摸清柏金所这三年各方面的情况，还得尽快适应镜头和闪光灯，到时候上了场，背后不会再有一个程知懿撑住他，全得靠自己。下午量体也很繁琐，为了精准他得支着手臂一动不动，量完手脚都觉得酸软。晚上程知懿的态度更是让他心里乱糟糟的堵得慌。
　　老实说他实在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跟程知懿做，但他还是纵容了他。能像这样腻在一起的日子屈指可数。他想在最后的这段时间尽可能满足程知懿，只要是他想要的，他没什么不能给的。
　　但今天的程知懿有些粗鲁，他急躁又大力地揉捏那团软肉，想让它快点硬起来，可他用力得柏溪子都觉得疼了，手里还是软软的一团。
　　他硬不起来。
　　程知懿表情更沉郁了。这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柏溪子身体很敏感，平日里随便碰一碰他就有反应，就算睡着了，揉一揉他也会硬。但现在……
　　他把柏溪子翻过来，跨在他身上，看着他。
　　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柏溪子还是看懂了他眼神里的意思，他微微叹了一口气：“我吃了药，而且我说过了……我今天很累。”
　　“你不是只有今天吃药！”程知懿的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怒气。
　　柏溪子不欲与他争辩，他伸手勾住程知懿的脖子，温顺地看着他：“吻我。”
　　程知懿盯着那张微启的薄唇，他那么美，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可是今天下午，这朵花是不是也向别人绽放了？
　　俯身吻下去的时候，他知道自己不该再想别的，可有些时候一念既起，它们就会像细小的白蚁钻进人的脑子里，一点一点啃噬你的神经，使你失去理智。
　　说是吻，但实际上这个吻并没有多少亲昵和缱绻的意味，反而更像是惩罚，是泄愤。他凶猛地啃咬柏溪子的嘴唇，用舌头在他口腔里翻搅，宣誓主权一般扫荡每一个细小的角落。他顶得他无法呼吸，让他的唾液都无法咽下去只能顺着唇角流出来。
　　心底深处的黑暗在滋长，他想摧毁这朵花，让他无法再把他的美丽展示给任何一个人看，让他无法再为任何人绽放。
　　被迫承受这样强硬且狂暴的吻，柏溪子觉得自己像被卷进怒吼的大海里，灭顶的巨浪压过来，得不到供氧的心脏难受得快要炸开，可是他却依然可耻地硬了。
　　程知懿摸到了，他沾了一点柏溪子渗出的前液，直接用手指进入了他。
　　柏溪子挺着腰颤了一下。
　　粗砺的手指在体内蛮横地进出，谈不上什么快感，只像在完成任务。柏溪子本能地收缩后面想把它挤出去。但结果程知懿只象征性地弄了几下，就喘着粗气拔出手指，把自己膨胀的巨物送上去抵在入口处。
　　柏溪子眨着湿润的睫毛往下看，惊慌地用手掌推着程知懿的胸脯：“不……不行……”
　　这太仓促了，润滑得不够，扩张得也不够，强行进入的话，是要吃苦头的。
　　可程知懿抓着他的手腕往他头顶一压，下身往前一挺，利刃破开嫩肉长驱直入，直接挺进了一半。
　　柏溪子疼得打了个哆嗦，好看的眉毛都蹙在一起。
　　但程知懿没有停下来的打算，他拔出一小半又重重地撞进来。一下又一下，硬生生把自己嵌进柏溪子体内。柏溪子张着嘴大口吸气，尽管这段时间他们做得频繁，他已经逐渐适应程知懿的尺寸了，可这样还是太勉强了，他疼得整个人都要蜷起来。
　　程知懿却不管不顾地开始抽插了，干涩的甬道被挤开又合上，像钝刀子割肉，疼痛一分一分累积。柏溪子在床上扭动挣扎，可程知懿牢牢按着他的手腕，他逃不开，也不想用马伽术那些要人命的招式去对付程知懿。
　　“轻……轻一点……”最后他终于承受不住地开口，声音颤得好像马上要破碎了：“我疼……”
　　程知懿用烧红的眼睛看他，这个人那么脆弱，仿佛风中的蒲公英，一吹就要散，一直以来他都不舍得对他说一句重话，可他还是要离开他。爱他没有用，宠他也没有用，就像当年的顾朵儿，要走的时候，什么也留不住。所以他要让他疼，要他记住他：“疼也忍着！”
　　像个陌生人说的话。柏溪子睁着雾蒙蒙的眼看着天花板，不挣扎了。
　　平心而论，除了第一次之外，程知懿一直是个温柔的情人，总是很认真细致地做前戏，扩张也很少马虎对付，做的过程中也会一直留心他是不是疼，怎么做才能让他舒服。
　　可是今天的程知懿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他不怜惜他，也不顾虑他。他像一座黑色的大山压在他身上，把那些沉重的、黑暗的东西往他身上倾覆。
　　柏溪子咬牙忍着，忍着，忍得心里的委屈多得要溢出来。他心里也难受啊，他不想在最后还要被这样残忍地对待。
　　于是他抬脚踹在程知懿的肩膀上，翻身往床的另一头爬。
　　程知懿抓着他的脚踝把他拖回来：“你想逃到哪里去？”
　　柏溪子不说话，只拿脚去踹他。
　　程知懿脸色十分可怕，他纹丝不动就任他踹，然后捞着柏溪子的腰把他拖回自己身下：“你逃不掉的，我不会放你走。”
　　感谢追文的大家，你们的评论使我勤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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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他用全部血肉困住的那只猛兽要出笼。
　　凌乱不堪的床单，昏黄摇晃的光影，雄性荷尔蒙的暴溢。
　　程知懿把柏溪子一条腿捞起来挂在肩头，把他的身体尽可能地打开到最大，强硬地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
　　柏溪子从来没有被这样粗暴地对待过，他狼狈地抓着枕头，承受着身后凶猛的撞击，手指用力得青色的血管都从白皙的皮肤里透出来。
　　很疼，后面火辣辣地疼。可是好像……也不止是疼，疼痛中还挟裹着一些别的什么东西，酥麻的、使人颤抖发软的欲念，在撞击和摩擦中滋生，和疼痛的感觉纠结在一起渗入四肢百骸，折磨着他的神经。
　　程知懿的眼珠黑得像暗夜中的一潭水，透不进一点光亮。在一个大力的冲撞后，他拨开柏溪子脸上的头发，喘着气问他：“说分开一段时间是骗我的，对不对？”
　　柏溪子眼眶里盈着泪，可怜地摇头：“……不是……”
　　程知懿把自己抽出来，在柏溪子的吸气声中猛地一个深插：“说要回柏金所也是骗我的，对不对？”
　　柏溪子吃痛地闷哼了一声，整个腰腹部都挺起来，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啊……不是……”
　　“其实你是要回到那个姓阮的身边，对不对？”程知懿低吼着狠狠抽送。
　　身体深处某个地方被反复碾磨，柏溪子被刺激得向后仰着头，修长的脖颈呈现出一种漂亮的酡红色，他在床单上无意识地蹭，胡乱地用手去推程知懿：“不……不是这样的……”
　　“那是什么样的？嗯？”程知懿抓着他两只手按在他身体两侧，居高临下看着他：“是这样吗？你被他压在下面？”
　　这句话让承受着疼痛和情欲双重折磨的柏溪子稍稍清醒了一些，他眨了眨迷蒙的眼，努力想要看清程知懿：“……你……在说什么？”
　　程知懿凶狠地顶了他一下，声音里透着寒气：“今天下午在酒店，你们做了什么？”
　　柏溪子怔愣了片刻，失焦的眼神渐渐清明：“你跟踪我？”
　　程知懿痛苦地闭了一下眼睛，如果他早知道会看到这些，他宁愿自己没有在回警队的途中路过柏金所，更没有在看到柏溪子上车的时候跟上去。他好像突然理解了柏溪子曾经说过的那句话，哪怕被他骗一辈子，也好过直面这样血淋淋的现实：“如果我没有发现，你打算瞒我多久？”
　　柏溪子凄然一笑，他们用这样亲密的姿势谈着这样伤人心的话题：“你其实根本就不相信我，对吗？”
　　“我就是太相信你！”他盯着柏溪子那张被蹂躏得艳红的嘴唇，脑海中无法自抑地回响起柏溪子的话——“这张嘴，吞过别的男人的东西。”亏他当时还觉得这个人有着与他年龄不相符的纯情，现在想来只觉得可笑，说什么是在认识他以前，只怕也都是谎言。
　　一想到今天下午，柏溪子也曾经眼睑绯红地跪在别的男人胯下，他就觉得心脏要爆裂了，怎么摇头也没办法把这个画面从脑海里甩出去。在他自己意识到之前，他已经伸手掐住了柏溪子的下巴：“你是不是又给他口了？”
　　“你说什么……”柏溪子的声音发着颤，他像一只快要碎掉的瓷瓶，长出细小的裂痕：“你再说一遍……”
　　程知懿把那两片娇艳欲滴的唇挤在一起，嘶吼道：“你就这么喜欢作践自己？！”
　　眼眶终于盛不住那么多的失望，化成泪水流出来。他是枯萎的花，是失去了养分的树：“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也就不用费尽心思找借口了，”柏溪子奋力挥开了他的手，用那双消弭了光彩的眼睛看他：“是，我要回到他身边！所以我们到此为止，分手吧！”
　　“分手？你说要分手？”程知懿像没听清似的又重复了两遍，然后突然笑起来，笑得像个神经病，笑得像个偏执狂：“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你是不是没有听懂我的话？”他按着柏溪子的肩膀，用一种困兽般的眼神盯着他：“你哪里都不能去……我不会和你分手的……”
　　很久以前，那个心理医生曾经跟他说过，一个成年人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那后果可能是灾难性的。如果让情绪控制了你的大脑，那你就会丧失清醒的思考力、判断力、意志力，以及解决问题的能力。【注1】
　　一直以来，他都跟自己说，他不能再重蹈覆辙，暴怒的情绪是失控的猛兽，一旦放出来就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所以他不谈恋爱，不找女朋友，只要不碰那条底线，他就会像其他所有正常人一样，谦和敦厚，彬彬有礼。
　　可是柏溪子一定要把他扯下水，他拒绝过、逃避过、挣扎过，也流过泪，却还是无可避免地深陷爱欲的泥沼。好吧，既然已经这样了，他就打定主意一定不会像对顾朵儿那样对他。
　　所以在他发现他偷偷出门去见阮嘉韫的时候，在他发现他和阮嘉韫在属于他们的家里接吻的时候，在他说要回柏金所的时候，他都拼命忍着，忍着。他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假装看不到自己和柏溪子之间的差距，如履薄冰地维持着这段关系。可是到头来，当他在泥沼里拼命挣扎求生的时候，柏溪子却想上岸了。
　　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落在了他身上，击溃他的最后一颗子弹打进了他的心脏，他用全部血肉困住的那只猛兽要出笼。
　　“除非我死了，否则你别想离开……”每一个人，每一个人都这样对他，他们嘴里说着爱他，却没有一个人是真的爱他。他们全都在逼他，一个个的，都在逼他。三番五次被背叛的痛苦，铺天盖地的怒火，程知懿的心里眼里，最后一点理智的光芒也被浇灭了：“或者你死了……你死了……就能永远留下了……”
　　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浓重的戾气，让柏溪子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看着近乎魔怔了的程知懿，他陡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程知懿说过的话。那时候，他逼他留下来，程知懿跟他说——我有病的！我的病，很严重，严重到我可能会害死你。
　　但那时候他不信，他一直以为程知懿是在找借口，可是这一刻他突然觉得，程知懿说的可能是真的，他可能真的有某种精神方面的疾病，也许是人格分裂，或者别的什么。不然以他的性格，没理由突然动手杀死顾朵儿的。
　　弗洛伊德说过，性和攻击是人类的两大基本欲望和驱力。有时候一些看起来温和的人不是因为他们没有脾气，而是因为他们把所有的愤怒转向了自己。但这些被压抑的能量不会消失，而是进入潜意识，直到实在控制不了的时候，就会毁灭式爆发。就像一个气球，平日里积攒的情绪会使这个气球不断充气膨胀，当它到达一个极值之后，就会“嘭”的一声炸开，全部倾泻出来。
　　所以很多电视上灭门惨案的凶犯，平时看起来都是温柔无害的老好人，但他们却会做出这种丧心病狂赶尽杀绝的事情，就是因为失控的情绪击溃了他们的心理防线，让他们走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程……程医师……”柏溪子感觉到了从程知懿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的气息，不能再激怒他了，他伸手去摸程知懿的脸，试图安抚他：“你冷静一点…听我说…”
　　“不……我要的不是冷静……”他看着柏溪子，又好像根本没看见他，而是透过他看着别的什么东西：“我要的是你留下……永远留下……”
　　“好，留下……”柏溪子想挣脱他的钳制，但程知懿用蛮力死死扣住他的肩膀，让他动弹不得：“我哪里都不去……”
　　“你在骗我……我知道，你们都在骗我……”程知懿喃喃自语着，用一种癫狂的语调重复着：“谁都可以走，只有你不可以……不可以……”
　　然后，在柏溪子惊恐的目光中，他向他伸出了手。
　　同归于尽一般不顾一切不计后果的攻击，毁天灭地一般悲愤填膺的怒气，佛挡杀佛神挡杀神的一意孤行，说到底，不过都是对命运束手无策的绝望。
　　像当年对顾朵儿那样，他扼住了柏溪子的喉咙。
　　下了死手，没留余地。
　　【注1：情绪相关理论援引自《你如何练就强大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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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人生好难，也好累。
　　有那么一瞬间，柏溪子错愕地瞪大了眼睛，甚至忘记了挣扎，他不敢相信，程知懿真的对他下手了。
　　但很快，咽喉和肺部传来的痛楚使他清醒过来，他去掰程知懿的手，拼命挣扎，用膝盖去顶他。可是没有用，程知懿像感觉不到痛一样全然不顾他的反抗，只用全部的体重压住他。他越挣扎程知懿就掐得越用力，脖子痛得像要断掉了。而且更要命的是——
　　他不仅往死里掐他，他还往死里操他。
　　全无章法，毫不节制。现在的程知懿是一座已经爆发的火山，就连他自己也无法控制那些四处蔓延的岩浆。
　　他像疯了一样耸腰，高频次地抽插，进得又深又狠，如同一头发狂的野兽，遵从了原始的欲望。
　　柏溪子脸色煞白地抓着程知懿的手腕，却使不上一点力气。他的嘴唇已经变成了青紫色，眼珠也微微有点凸起了，眼泪和口水都无法抑制地流出去。
　　太痛苦了，肺痛得要炸开了，嘴巴张开却无法吸入哪怕一点点氧气。不仅仅是因为气管被扼住，也是因为颈动脉被压迫使得心脏无法把血液输送到大脑，于是奋力搏动的心脏消耗了更多的氧气，整片胸口都是痛的。
　　大脑因为缺氧已经开始产生恶心和眩晕感，柏溪子眼前一阵阵发黑，下体和会阴因为缺氧而充血，可偏偏这时候程知懿还在猛烈地肏干着。在这种清醒但伴随着幻觉的缺氧状态下，任何来自外界的刺激都会被难以想象的急剧放大，由此产生超乎寻常的快感。
　　柏溪子迷迷糊糊地想着，在这种一脚已经踏进鬼门关的时候，他竟然不要脸的硬了。太屈辱了，也让他对自己太失望了。
　　可他没办法抵御这种从身体深处传来的颤栗，他的前面硬得直流水，后穴在不自觉地收缩，甚至分泌出了肠液。“啪啪啪啪”的肉体撞击声密集地敲在他的耳鼓上，强烈的电流袭击了他的每一个细胞，让他整个人无法抑制地颤抖。
　　明明是这么地难受这么地痛苦，却又仿佛吸食可卡因一般让人上瘾。
　　在这种极致的痛苦和极致的快感中，他的意识渐渐模糊，他短暂的一生像放电影一般在脑海中快速闪过——
　　小小的他坐在教室里夹着腿不敢动，因为他尿湿了裤子，只能等到全班同学都放学回家了再一个人边抹眼泪边往家走；
　　初中他跟那些嘲笑他的同学打架被母亲罚跪，滴水成冰的季节他在客厅冰冷的地砖上跪了一整夜，跪得两条腿都没知觉了；
　　后来去了英国，高大的白人，壮硕的黑人，都想把他压在身下蹂躏，为了反抗他去练习马伽术，无数个挥汗如雨精疲力尽的日日夜夜，累得只想躺下去睡一辈子不起来；
　　再后来，创业、和阮嘉韫的爱恨纠葛、钟婉婉的死、失眠、社恐、自杀式报复，以及，爱上程知懿，没有哪一件事是轻松的。
　　人生好难，也好累。就这样放手好了，在灭顶的爱欲中，舍弃这副躯壳。那些疼死人的爱，那些累死人的恨，全都可以放下了。
　　多可笑啊，命运真是个难以揣摩的东西。谁能想到，兜兜转转走了那么多弯路，最后竟然回到了起点，所有的一切走上了他最初设计的剧本，按着他开始计划的那样，因为被背叛而暴走的男人在摄像头的见证下夺走他的生命，他如愿以偿以自己的死为母亲送上一份“大礼”，巨额的保单即刻生效！
　　可是……这样不对啊，完全不对啊！
　　这个人不是程南枫，是程知懿啊！他没有伤害过钟婉婉，他是赤胆忠心铁血柔情的人民警察；是一个受过无数伤害、却仍然把最赤诚纯粹的爱送给他的男人；也是一个会为他洗手作羹汤、陪他看人间百态、送他红玫瑰的男人。
　　如果任由剧情这样发展下去的话，他舍弃的就不仅仅是自己的性命了，也是程知懿的性命。
　　因为那个人在清醒之后，一定无法面对亲手掐死他的现实。
　　他已经不像最开始那么痛苦了，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一般情况下，脑缺氧超过5分钟，就会造成不可逆的脑细胞坏死，他的意识会逐渐丧失甚至昏迷，到那时候谁都救不了他们了。
　　这可能是他一生中最后的时刻了，他必须得奋力一搏。
　　柏溪子拼尽全力找回最后一丝神智，他的眼底已经有了红点，那是高压下爆裂的毛细血管，睁着发红的眼睛看准了程知懿的位置，他放开了程知懿的手腕，任由他去掐。
　　而他自己，颤抖着伸出了两根手指，瞄准了程知懿的眼睛。
　　人的眼睛是非常脆弱的部分，马伽术中戳眼睛是常见且有效的解困方式。程知懿现在疯魔了一般什么都不管不顾，他应该不会留意他的动作也不会躲。而且他离他很近，即便以他现在被压制的身体状况，应该也能够得手。
　　最后一击，他的整个前半生都在为这一刻蓄力。
　　然后，他准确地戳中了程知懿眉骨下方的眼窝。到最后他还是没舍得直接戳他的眼睛。
　　突然的袭击、眼睛被戳中的痛感和惊慌让程知懿本能地整个人后仰，掐住柏溪子脖子的两手松动了一下。
　　柏溪子趁机抓着程知懿的手腕，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嗓音嘶哑地喊道：
　　“程……知……懿……”
　　这章写得我太痛苦了，卡了很久。让大家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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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他在哭。
　　是谁在喊他的名字？
　　这个声音，好熟悉。
　　“……小懿，快点上来，我们回家了。”妈妈牵着程南枫站在泳池的旁边，微笑着向他伸出手来。
　　不对，不是妈妈。
　　“懿哥哥，你回来啦！快点上来啊！”顾朵儿趴在二楼的栏杆上兴奋地向他招手。
　　不对，也不是顾朵儿。
　　“队长，下面有什么？我先拉你上来吧？”杨锐的声音从深邃的井道上方传来。
　　“懿哥……”“程队……”“程警官……”
　　好多纷繁芜杂的声音，但是不对，都不对。
　　“程医师，醒一醒，你做噩梦了。”柏溪子温柔的脸。
　　是了，这个声音，是柏溪子才对！！
　　仿佛突然从漆黑的深海中飞快地被拉出了水面，出水的那一刻他猛地睁开眼睛，一片混沌的眼前有了光线，被愤怒的情绪紧紧束缚住、痛到快要爆炸的心脏重新开始了搏动。
　　熟悉的房间，昏黄的光晕。可是他喘着粗气一低头，却发现自己的双手掐在柏溪子的脖子上。而柏溪子嘴唇紫绀脸色一片灰败，他半睁着眼睛，黑眼球上翻得只剩一点点，眼睑内都是点状出血点，抓着他手腕的手也根本没什么力气。
　　这是机械性窒息死亡的征兆。他太熟悉了。
　　程知懿愣了一秒，像被电到似地兀地一下松开了手。
　　在他松手的一瞬间，柏溪子痉挛着射出来。
　　那些冰凉的液体喷在他身上的时候，他打了个抖。
　　可是柏溪子瘫在他身下没有反应。
　　他僵硬地支着两只手，甚至不敢去探一探他的鼻息。
　　大约过了有两秒钟，也许三秒钟，柏溪子整个人突然抖动了一下，接着猛地吸入一大口空气，一下子咳起来。
　　程知懿卡在嗓子眼的心脏才落回原处。
　　他还活着。
　　太好了……他还活着……
　　眼泪突然就垮下来，怎么止都止不住。
　　柏溪子躺在那里像个被撕烂的布娃娃，惨白的脸上都是纵横交错的泪痕，头发都被汗水浸湿成一缕缕的，脖子上一道触目惊心的暗红色勒痕，手腕上、腰腹部都有划伤的痕迹；浊白的精液混着一点鲜红的血从他身下流出来，滴在被揉皱的床单上，他的两条腿甚至都大张着，无法靠自己的力气合拢。
　　“我……送你去医院……”程知懿声音都在抖。
　　柏溪子的眼珠依然无法聚光，也不太能说出话来，但已经有意识了，他微微摆了摆手，示意自己需要休息。
　　程知懿不敢动他，也几乎都没有勇气再看他一眼，他跌跌撞撞地从床上爬下来，哆嗦着去翻自己的衣兜，把那一版碳酸锂剩下的药片全都抠出来一股脑儿倒进嘴里，和着眼泪一起嚼了。
　　然后他爬到窗台下抱着自己的膝盖，像小时候父亲暴打母亲的时候他常常做的那样，蜷成一团坐在地上，远远看着柏溪子。
　　不能被原谅了吧。
　　他又再一次做了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
　　医生说，他的病随着年龄的增长会逐渐好转，最近这几年他连药都停了。他以为自己不会再犯了，他以为自己绝对不可能做出伤害柏溪子的事情的，可是现在，他都干了些什么啊……
　　那么深的痕迹，柏溪子的颈部肌群肯定有出血。
　　要是再晚几秒钟的话……他都不敢往下想。
　　三十几岁的大男人，坐在地上用手捂着自己的脸，哭得压抑又隐忍，眼泪都从指缝里流到膝盖上。
　　柏溪子就那样躺了十几分钟，才觉得自己终于缓过一口气来。脖子疼，头疼，胸口疼，全身都疼。但是疼是好事，疼说明他活过来了。
　　他有些费力地把腿放平，又歇了好一会儿，才挣扎着翻了个身，面向窗台的方向侧躺着。
　　程知懿缩成一团，坐在窗台下的阴影里，无声地耸动肩膀。
　　他在哭。
　　柏溪子就静静地看着他，等了很久，等到程知懿渐渐平静下来，等到他觉得自己的力气也恢复了一些，他才开口。
　　“你哭得我都累了。”他的声音很嘶哑，讲话的时候嗓子也还有些疼。
　　程知懿从臂弯里抬起头来，眼睛红红地看着他，看着他最爱的那个男人，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好像一阵风过来他就要消散了。
　　“你说得对，我们应该分手。”很突兀的，他把这句话说出了口。
　　啊……眼泪又想流出来了，其实他一点儿都不想跟他分手，可他没办法了，他已经爱这个人爱到发了疯、成了魔。再强行把他留在身边的话，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又会伤害他。但是下次能不能有这次这么好的运气就说不定了。
　　柏溪子愣了一下，片刻之后，他半阖着眼平静地应道：“……也好。”
　　谁都没有再说话，两个人就这样隔着一段距离遥遥相望，明明看向彼此的目光都那么痴缠，却无法再拥抱。
　　最后还是柏溪子先打破了沉默：“你吃的什么药？”
　　程知懿吸了一下鼻子，好半天，才低声说道：“碳酸锂缓释片。”
　　“用来治什么的？”
　　程知懿迟疑了一下，又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才下定决心般说道：“冲动型……人格障碍。”
　　“哦，”柏溪子点点头，又问：“精神病的一种？”
　　“是的。”
　　“有这种精神疾病，还能当警察？”
　　“录取的时候……”程知懿下意识接了话，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他有些懵逼又有些错愕地看着柏溪子：“你……”
　　“嗯，我都知道了。”柏溪子把脸枕在自己的手掌上，这样他能感觉舒服一点：“你根本不是什么心理医生。程知懿，东安区刑警大队的大队长，对吧？”
　　程知懿愣愣地看着他，一时之间大脑都有点当机，半天不知道作何反应。回过神后想了想又释然了，柏溪子本来也不是什么软绵绵的小白兔，他是高智商人才，会被他识破倒也不奇怪：“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你去兴桂抓那个灭门案的凶手的时候，”柏溪子轻轻咳了两声，“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了。”
　　“哦，”程知懿轻轻应了一声，处心积虑瞒了他那么久，一直在想着找个什么合适的时机告诉他，谁知道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境下猝不及防被戳穿了。沉默了半晌，想着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了，于是说道：“其实我一开始，没想骗你的，但是你没给我说话的机会。而且程南枫跟我说，哦，程南枫……就是你给了他八万块钱的那个，他是我亲弟弟。他在看守所跟我说，哦忘记说了，他是经济诈骗，已经归案了，其实他根本不是什么心理医师，是骗你钱的。但那些钱已经被他花完了，这八万块我以后会想办法还你的。”
　　程知懿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嗯……接着刚才的，他跟我说，你有很严重的自杀倾向，所以我不敢刺激你，只能顺着你的话往下说。我想着等你心理承受能力好一些了，再告诉你的。一拖再拖的，就拖到现在了……对不起，我脑子有点乱……说得很混乱。”
　　“没关系，”柏溪子温柔地看着他：“我能听懂。”
　　程知懿把下巴搁在膝盖上跟他对视：“对不起，骗了你这么久。”
　　“没关系，”没有愤怒、没有斥责、也没有怨恨，柏溪子语气依然很平淡：“我也骗了你一样久。”
　　“什么？”程知懿有点没听懂。
　　“其实我早就知道程南枫是骗子了，他害死了我最好的朋友钟婉婉。那八万块，是我故意打给他的，为了骗他上钩。我买了一份巨额的保险，原本是计划先获取程南枫的信任，再背叛他，找个机会让他杀了我。这样我就能得到解脱，母亲也能拿到一大笔赔偿金，度过膝下无子的后半生。还能为钟婉婉报仇，把程南枫送进监狱。”
　　程知懿怔忡地看着柏溪子，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柏溪子轻轻笑了一下：“我只是没想到，最后来的是你，而不是他。”
　　“现在既然知道你不是程南枫，而真正的程南枫也已经得到应有的惩罚了，我也就没必要继续演下去了。所以关于我们分开这件事，你不要觉得难过，也不用太自责，这不是你的错。离开你不是因为你不好，也不是因为你有哪里做得不对，而是因为，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可他说的每一个字也都不是真的。
　　“你尽力了，也没有对不起谁。”柏溪子的眼里已经有泪光在闪动，但是他忍住了：“往后的日子，好好吃药，好好照顾自己。你会好起来的。”
　　终于，是你们期待的双掉马……
　　感觉最近不更新的时候你们也不催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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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他对你动手了？！”
　　好累，也好黑。
　　他已经独自在这漆黑的深渊里爬行了很久，久到仿佛永远都没有尽头。
　　力气快要耗尽了，脚下渐渐也踩不稳了，可他还在坚持着，坚持着一点点向那个遥远的光点爬过去。只要再努力一点，再坚持一下，他就能从这个深渊里出去了。
　　终于，越来越近了，已经能看到蓝色的天空，白色的流云，还有自由的空气。一个人趴在洞口拼命把手递给他。
　　程知懿的脸。
　　他奋力向上，握住了那只温暖又有力的手。
　　他看到程知懿脸上开怀而惬意的笑。
　　可是就在这时，从脚下深不见底的黑暗中，生出了无数粗壮的黑色藤蔓，它们飞快地顺着他的腿缠上来，拉住他的手，绑着他的腰，拼命把他向黑暗里拖下去。
　　程知懿脸上的笑变成了惊惶的神色，他焦急地喊着什么，可是他只看见程知懿嘴巴一张一合，根本听不见他说什么。
　　那些藤蔓缠得太紧了，力气也太大了，他拼命挣扎却根本挣脱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分分被拖回去。
　　程知懿抓着他不愿意放手，大半个身子已经被拖得探出了洞口边缘。
　　再继续下去的话，他们两个人都会掉下去的。
　　他只能去掰程知懿的手，他看到他摇头了，也看到他惊慌愤怒地大喊。可他还是掰开了他们紧握的手。
　　天知道他有多舍不得，他有多渴望那双手。他已经一个人在黑暗里挣扎了那么久了，眼看马上就能抓到那束光了，只差一点点了，真的只差一点点。
　　可是除了放手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他不能把他的太阳也拖下深渊。
　　仰面落下去的时候，他看到自己的眼泪飞出去，透明的液体结成一个个晶莹的水珠，折射出飞速远去的程知懿和蓝天流云，最后变成一个光点彻底消失不见。
　　然后他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哭湿了枕头。
　　这已经是程知懿搬走后的第三天了。
　　他总是不停地做这个梦，一遍一遍被拖回黑暗里，离他的光越来越远。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来，过了好久他才接起来，一接通阮嘉韫就在那边暴跳如雷。
　　“柏溪子你死了吗！！你再不接电话我就要找人炸了你家大门！”
　　“干什么？”柏溪子冷漠而无动于衷。
　　“后天就发布会了！你总得过来露个面，顺一遍流程吧！”
　　柏溪子揉了揉酸涩发肿的眼睛。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虽然往上爬累死人了，但也还是要往上爬，哪怕阻力再大，哪怕踩着人头、和着骨血，也要往上爬，不然只能一辈子呆在黑暗里，再也没有机会抓住那束光了。
　　“派车过来接我吧。”
　　冗长的会议、繁复的流程、长篇累牍的资料和发言稿，一个精力充沛的正常人一套搞下来也觉得吃力，何况是几天来心力交瘁的柏溪子。最后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有些站不稳了。
　　“来一趟我办公室，”阮嘉韫站在柏溪子身后，脸色阴沉地说道：“我还有点事跟你说。”
　　祁玉泡了一杯热可可送进来，识趣地退出去了。
　　柏溪子抱着杯子喝了几口，窝在沙发上疲惫地问：“还有什么事？”
　　“把眼镜摘了。”阮嘉韫不笑的时候，脸上总有些肃杀的神色。
　　“我看得见。”柏溪子说，他今天戴了一副茶色的平光眼镜，不是为了挡住自己的脸，是因为眼底的出血点还没有被吸收，看起来还有些吓人。
　　阮嘉韫走到他面前，柏溪子抬眼看他，还没等他做出反应，阮嘉韫就突然伸手粗暴地把他的领口撕开。扣子崩掉了两颗，热可可也泼洒了一些到身上。
　　阮嘉韫望着那道触目惊心的暗红色勒痕沉默了两秒，“他对你动手了？！”
　　“没有！”柏溪子把杯子放在茶几上，没顾上去擦身上的污渍，先把领口拉到一起捂住。他今天特地穿了一件高领的衬衣，扣得严严实实，没想到还是被阮嘉韫发现了，“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
　　“自己能弄成这样？？这明显是被人掐的！！”阮嘉韫的声音里已经掩不住怒气，两道剑眉拧到一起：“我要弄死他！！”
　　“我的事不用你管！”柏溪子一下站起来，口气冷厉地说道：“你要是动他一下，我一定让你后悔！”
　　“他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你醒一醒吧！”阮嘉韫抓着他的肩膀摇晃了两下：“他都这样对你了，你还这样维护他？！”
　　“你第一天认识我吗？”柏溪子却望着他笑了：“我从来都是这样的，爱一个人就不遗余力。”他盯着阮嘉韫的眼睛：“你是今天才知道的吗？”
　　阮嘉韫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当然不是今天才知道。
　　因为这个人也曾经这样不遗余力地爱过他。
　　所以他才更加愤怒。
　　明明那么单薄、瘦削，形销骨立，可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高大得像个巨人。
　　囤文的可以看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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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祝你平安。
　　程知懿在一楼的单元门门口犹豫了很久，甚至被进出的住户用探寻的目光来回扫视了几圈，才终于下定决心，像他第一次来的时候那样，郑重而小心翼翼在门禁上按下这几个数字——
　　“3，0，0，1。”
　　他不知道柏溪子在不在家，来之前他试图跟柏溪子联系，但是手机里存的那个号码已经打不通了。
　　柏溪子换了号，迅速，又干脆。
　　门禁响了五声之后，咔哒一声，解了锁。
　　程知懿拉开单元楼的玻璃门进去。其实他有门禁卡，但是现在这里已经不是他可以随便刷卡走进来的地方了。
　　上到顶层，柏溪子家的大门是虚掩着的，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其实他才不过离开了五天而已，可是曾经他熟悉的那个家，此刻看起来却是这么陌生——
　　如此地明亮，也如此地空旷。
　　博物架上柏溪子收集的那些小玩意儿、随处可见的书、瓶瓶罐罐零零散散的生活用品都不见了。
　　到处都空空荡荡，只有屋子正中间堆着十来个打包好的箱子，码得整整齐齐。沙发餐桌之类大型家具都用防尘布仔细地遮盖好了，曾经那些生活的痕迹和细节都被抹去了。
　　柏溪子正在露台上浇花，光着脚，白衬衣别进蓝色的牛仔裤里，外面套了件宽松的灰毛衣，还系了条浅蓝色的背心围裙，高举的手中提着一只水壶，壶嘴里喷出来的水线拉出优雅的圆弧。他剪掉了那把长发，露出了光洁的鬓角和后颈，冬天的阳光落在他蓬松的发顶，渡上一层暖金色的柔光。
　　听到门响，柏溪子回过头来。
　　程知懿扶着门框看着他，一时间无语凝噎——
　　短发的柏溪子有一种干净利落的好看，显得年轻又有活力，可是也让他觉得陌生。好像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柏溪子就把过去的那一页翻篇了，毫不留恋地往前走了。
　　只有他，还留在原地，迟迟不愿迈开步子。
　　“你要搬走了？”程知懿问，声音控制不住地发抖。
　　“嗯。”柏溪子有点不适应似地轻轻拨了一把卷卷的短发，问道：“你今天过来，有事吗？”
　　他们俩谁都没有再往前迈一步，生分客气到仿佛只是两个路人。
　　“我来，就是想问问你，你之前和我……那一切……”程知懿顿了顿，踌躇着问出了口：“都只是为了……报仇？”
　　柏溪子沉默了片刻，反问道：“不然你以为呢？”
　　“你就没有过……一点……别的……”程知懿的声音越来越小。
　　柏溪子轻轻笑了一下，然后他摇了摇头：“我翻页了，放过自己，也放过你了。你还想问什么？”
　　“没有了……”程知懿极力挤出一个笑容，是了，是他唐突了，只有小孩子才会追着问你为什么不理我，而成年人都应该是默契地离开：“我这就走了……最后祝你……前程似锦。”
　　“谢谢。那我就……”柏溪子抿了抿唇，最后还是笑了一下：“祝你平安。”
　　程知懿远远地再看了他一眼，现在回想起来，这一切早就有征兆了。吻到柏溪子的那一天，他以为那是开始，其实那是结束。
　　原来生活中很多时候，你看到的每一块糖身后都躺着陷阱，想要吃糖就要冒着踩陷阱掉眼泪的风险。可是代价真的太大了，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那天他什么都没有问。把头埋在沙子里做一只鸵鸟，也好过现在这样只能被迫说一句：
　　“再见。”
　　柏溪子是永不回航的船，而他是被遗弃的港湾。
　　“再见。”柏溪子温柔地说道，没有丝毫的挽留。
　　程知懿迅速地转身，关门，他的腿软得差点要走不动路，再晚一点他怕自己连离开的勇气都没有了。
　　屋里，柏溪子一直保持着那个浇花的姿势看着门口，但门没有再打开。花盆盛不下那么多的水渐渐溢了出来，漫出来的水画了一个圆，然后慢慢地扩大，再扩大，直到把柏溪子的脚都泡在水里，他也仿佛没有感觉到。
　　到后来，水壶里的水都倒完了，他还维持着那个姿势站了很久。然后，他猛地一把甩掉手里的水壶，向门口跌跌撞撞地跑去，在地上留下一个一个湿漉漉的脚印，像泪痕。
　　他拉开门向外看，可门外一个人也没有了，程知懿早已走得不见踪影。他又向外跨了一步，似乎是想去追，结果脚底下踩到了什么硌脚的东西。他向后退了一步，蹲下身去看——
　　是一张门禁卡，还有一把钥匙，一把很眼熟的钥匙，他给程知懿的那把钥匙。钥匙底下还压着一张小纸条，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几行字：
　　愿你三冬暖，愿你春不寒；
　　愿你天黑有灯，下雨有伞；
　　愿你以后的路上，有个好人相伴。
　　是那首歌，他还记得那时候，每次他心情不好程知懿就给他唱这个，然后他就笑倒在程知懿怀里，嘲笑他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唱这么幼稚中二的歌。
　　可是现在他明白了程知懿要说的话了，那首歌的歌名，叫做，我只能陪你到这里了。
　　我只能陪你到这里了。
　　程知懿说，他只能陪他到这里了……
　　这才是最令人难过的，明明曾经产生过那么炙热的感情，可最后却要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柏溪子蹲在门口，看着那把小小的钥匙，终于痛哭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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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别把世界让给那些你瞧不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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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八点，鸿瑞多功能厅里已经挤满了各路媒体记者，长枪短炮架得满满当当。璀璨的大灯把整个大厅照得亮如白昼，尽管台上正主还没有来，闪光灯已经此起彼伏。
　　三年前低调隐辞的柏金所CEO柏溪子，突然宣布复出。
　　虽然柏金所只是一家还没上市的独角兽企业，但是作为一个坐拥2000多万粉丝的企业家来说，柏溪子的身份又不仅仅只是一个CEO这么简单。
　　这三年来，他没有半点消息，也没有被任何媒体抓拍一星半点的行程。在这个流量为王的时代，光是这一点都足够有话题了。所有人都很好奇，当年他为什么离开，更好奇，今天他为什么回来。
　　所有的镜头都已经架好，所有的媒体都已经找好了自己的最佳位置，只等今天的主角出场。
　　后台，化妆师把化妆刷沿着柏溪子的眼尾扫完最后一笔，然后看着镜中那个漂亮精致得有些过分的人说道：“好了。”
　　柏溪子站起身来，最后整了整自己的衣服。
　　他今天穿的是一套黑色西服，沉稳厚重的深色布料中揉进了一泓细碎银光，时隐时现的细闪仿佛把满天星光穿上了身，低调含蓄中透着些灵动神秘。那家意大利手工作坊加急赶工送过来的，果然服帖得不得了，严丝合缝的腰身，袖扣、领结、裁剪，每一处细节都是匠心独具的挑选，衬得他整个人修长又雅致。
　　“能走了吗？”阮嘉韫找过来，看到柏溪子的时候，也被晃了一下神。
　　柏溪子没有回答他，甚至没有转头看他一眼，擦着他的袖子直接走过去了。
　　穿过无数来来往往的人影，也穿过时间无涯的洪流，他从嘈杂喧闹的后台当先一步向灯火通明的大厅走去。
　　走到后台和前台明暗交接的当口，柏溪子停了下来，站在模糊的光影里，向前看——
　　镁光灯那么亮，亮得仿佛能感觉到实实在在的热度；人那么多，每个人的视线都那么灼人，落在皮肤上似乎都能灼出伤口。曾经他那么害怕，害怕站在人群的中央，害怕被围观被议论，害怕被明晃晃的灯光照得无所遁形。可是害怕不能抵消这个世界对他的伤害，逃避无法使他守住自己想爱的人。
　　所以今时今日，无论有多害怕也无论有多胆怯，他也只能一路向前。
　　安·兰德曾经说过：别把世界让给那些你瞧不起的人。做一个有智慧的好人，别把世界让给那些无耻之徒！
　　从今往后，他要站上这个舞台的中央，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握住能够保护自己爱人的那把匕首！
　　柏溪子深吸了一口气，从那个他藏身的阴暗角落走出来，迎着无数复杂异样的目光，也迎着无数未知的腥风血雨和惊涛骇浪，走进了璀璨如流火的灯光下，迈向那个盛大、绚丽的舞台………
　　这是昨天晚上说还差的那一部分，本来是贴在上章后面的，但是后来又觉得调性不太合适贴在后面，就单拎出来做一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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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我回来了。”
　　闹钟不厌其烦地响起来，程知懿头晕脑胀地一巴掌拍过去，闹钟不叫了。
　　他头很痛，眼皮也很重，失眠像块巨石，几乎要压垮他了。
　　自从那天从柏溪子家离开到现在，一个多月了，他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明明很想睡，从身体到大脑都很累，但是睡不着，大脑里嗡嗡的，各种记忆的碎片循环往复，好不容易睡着一会儿又不停地做梦。
　　那些梦，没有一个是让人轻松的，总是有很多的血，腥臭的味道，死亡和腐烂。惊醒的时候往往都是满身大汗。
　　好像又回到了十年前，顾朵儿死后，差不多有两年的时间，他都是这种状态，失眠，多梦，夜惊，心慌易怒，记忆力减退，整个人精神和身体状态都很不好，办案的时候甚至因为无法控制情绪做出过伤人事件。
　　后来偷偷去看了心理医生，在医生的帮助下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慢慢调整过来。所以当初第一次见到柏溪子的时候，他没办法硬起心肠丢下他不管。他是真心想帮他的，因为他太清楚了，失眠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长久的失眠真的会逼死一个人的。
　　可是谁能想到，到头来，柏溪子的失眠缓解了，他自己却又重蹈覆辙了。人这一辈子啊，有的时候，就连想要好好睡个觉都那么难。
　　撑着昏沉沉的脑袋起来后，程知懿第一件事就是把电视打开放到本地财经频道，调大音量，然后去刷牙。以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开始关心财经和证券这种跟自己八杆子打不着的事情。可是分开之后，他只能通过电视和网络去追那个人的影子了。
　　柏金所那场新闻发布会的直播他看了，柏溪子很耀眼，西服很衬他，短短的卷发也很适合他。台下那么多的闪光灯对着他，那么多的记者拿刁钻的问题为难他，他都从容不迫，谈吐之间沉着淡定、滴水不漏。他天生就是有这种上位者的风范的。
　　之后柏溪子以雷霆手段整肃了柏金所，没多久程知懿就看到新闻里播出了柏金所全面去P2P化的公告，在柏溪子的带领下，柏金所全面转型，筹建消费金融公司。程知懿不是很懂这些东西，但他知道，他最爱的那个人，正在适合他的天地里，如鱼得水，大展拳脚。
　　从前那个敏感脆弱、苍白病态、动不动就湿了眼睛的柏溪子，好像只是一个美丽的肥皂泡，暗夜中生长，天一亮就破碎，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现在的柏溪子，自信又强大，即使站在一群闪闪发光的人当中，他也是光芒最盛的那一个。
　　他帮不上他任何忙，只能远远地看着他。努力地学习和了解财经知识，这是唯一能让他觉得自己和柏溪子的世界还有那么一丝联系的途径。
　　他还学着注册了一个微博，关注人列表里只有一个名字，柏溪子。自己只是柏溪子那两千多万粉丝其中之一，但是即便只是这样他也觉得很好了，好像一下子柏溪子离他就没那么远了。只可惜柏溪子很少发微博，除了一些行业动态和柏金所的公告之外，柏溪子自己发的微博只有一条——
　　“我回来了。”
　　最近他常常一有空就拿出手机，长久地对着这四个字发呆。
　　“……队长？！”杨锐用力在门上敲了两下：“队长！！”
　　“……哦……啊？”程知懿有些迟钝地抬头，看到是杨锐，他赶紧退出了手机微博的界面：“怎么了？”
　　“我叫你三遍啦！”杨锐撇着嘴走过来：“队长你怎么了？感觉你最近精神不是很好，是不是太累了？要不然你休个假吧？”
　　“我没事，就是这两天没睡好，有点缺觉。”程知懿把面前的文件夹翻开：“急吼吼的什么事？”
　　“刚刚接到线报，前几天入室抢劫那个惯犯，有人在嘉园路一个网吧看见他了。”
　　“那还等什么？”程知懿把手机往兜里一揣：“走啊！”
　　两人带了几个人就下去了，没开警车，开的平时蹲点用的那辆车。
　　但那个惯犯很警觉，几个警察都穿的便衣，害怕打草惊蛇，一进网吧先只是站在门口看了看，还没找着嫌疑人坐哪儿，就见一个人戴鸭舌帽的人起身不慌不忙往网吧后门走，杨锐眼尖，在他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喊了一嗓子：“在那！！”
　　说时迟那时快，听到喊声那个惯犯立马如离弦的箭冲出了网吧。
　　程知懿和杨锐立刻带人赶上去。那家伙很有经验，专找车进不去的小巷子钻，几个警察跟在后面追了几条街，终于把他逼到一个建筑物面前，旁边都是小商铺没地方躲，那人一转身慌不择路就跑进了身后的大楼里。
　　程知懿和杨锐跟进去才发现大楼里停电了，那个惯犯跑进楼梯了。这栋楼和旁边那栋楼是个双子座，底下是分开的，但是在顶层有几层楼是相通的。程知懿叫了几个人去旁边那栋楼蹲守，自己和杨锐带了两个人爬楼梯追，争取在他过到那栋楼去之前截住他。
　　没完没了的台阶爬得人想吐，转得人头晕，但是四个人没有一个人停下来，嫌犯还在跑，爬吐了也要追，这是做警察的职责所在。最后终于在27楼截住了累瘫了的嫌犯。杨锐和另外两个警员到底年轻些，还有力气上去扭住那个嫌犯，三两下给他铐起来了。
　　程知懿最近这段时间状态太差了，刚刚全凭提着一口气跟着爬上来，这会儿见人抓住了，那口气泄了，顿时坐在楼道上起不来了。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气温还很低，可是他却爬得出了一身大汗，累得内裤都湿透了。
　　杨锐喘了一会儿就缓过来了，过来看程知懿：“队长，还行吧？”
　　程知懿靠着楼梯扶手，心慌气短的，话都有点说不利索，勉强摆了摆手道：“没……事……”
　　“要不你在这儿先歇会儿，”杨锐看他汗出得不正常，知道是一口气跑太猛了，他往后指了指那惯犯：“我们几个先带他下去？”
　　“行……”程知懿抹了把汗，脸色惨白的：“我真得……得歇会儿。”
　　“没事你坐会儿，我们车上等你。”说着几个年轻人押着那嫌犯先下楼了。
　　渐渐地楼道里安静下来。
　　因为停电楼道里没有灯，也没有窗户，大白天也有点黑漆漆的感觉。
　　程知懿把头靠在栏杆上，一个人坐在漆黑静谧的楼道里。
　　蓦地想起很久以前，也是在一个停电的夜晚，也是在这样一个漆黑静谧的楼道里，柏溪子像一只鸟，仿佛宿命一般，一下子落进了他的怀里。
　　可惜他没抱紧他，也没护好他，最终只能放手让他飞走了。
　　突然就泪流满面了。
　　最后的分开是他做的决定，所以离开之后他一次也没有哭过。可是现在他一个人坐在漆黑的楼道里抹眼泪，像个被人遗弃的小动物。
　　你们催催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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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既然养不熟，不如干脆毁了他！
　　“还没忙完？”阮嘉韫斜倚在柏溪子办公室的门口，看着屋里伏案疾书的人。
　　柏溪子埋首写着什么，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被晾在门口的阮嘉韫脸色有点不好，却还是耐着性子又问：“今天又不回去了？”
　　“嗯。”柏溪子随口应了一声，也没看他。
　　阮嘉韫压着火走进来，把手里拎的东西扔在旁边的茶几上，然后双手撑在柏溪子的书桌上弯腰俯视他：“你打算这样闹多久？”
　　三个月了，柏溪子搬进他的别墅已经三个月了，可是他在那间屋子里住的时间加起来不超过一个礼拜。大部分时间他都直接睡在这间办公室后面的休息室里。
　　“我在工作，”柏溪子总算抬起头来，神色很冷淡：“你有事就说事，没事就出去。”
　　阮嘉韫的拳头攥起来，他知道柏溪子是在工作，他也知道这三个月来为了柏金所的转型，柏溪子是如何殚精竭虑、夜以继日地拼命。正因为如此，他明明心里清楚柏溪子是在用工作逃避跟他相处，憋在胸口那股气却撒不出来。
　　说实话，有柏溪子在，他真的觉得轻松很多。
　　就是那种，特别踏实的感觉，就好比自己孤身在沙漠里没头苍蝇般转悠了很久，然后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他说，你跟我走吧，我有食物和水，还有地图和指南针。你心里明白，只要跟着他什么都不用担心，一定能走出这片荒漠。
　　可是他又不甘心，他千方百计威逼利诱让柏溪子回来，又不仅仅是为了柏金所。说到底，他真正想要的，还是柏溪子这个人。
　　从小到大，他想要的东西都要不择手段地拿到，但是人和东西毕竟不一样。虽然柏溪子被他捆在身边了，可他只捆住了一副躯壳，人心是捆不住的。
　　人心，是要靠养的。
　　所以他改了脾性，收敛了锋芒，耐着性子，学着用心待他。他不再去夜总会疯玩，也跟从前那些莺莺燕燕断了联系；他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他身上，生活上嘘寒问暖变着法儿地讨他欢心，工作上全力支持他；柏溪子要整顿人员大清洗，他就扮黑脸列名单；柏溪子要推转型，他就在董事会力排众议做他的后盾；只要柏溪子想要，天上的月亮他也给他摘下来。
　　以前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为了另一个人磨平自己的棱角。
　　可是即便他放下身段，百般讨好，柏溪子对他依然很冷淡，任何时候跟他说话都是公事公办的口气，从来没有给过他好脸色。
　　他知道他怨恨他，他还没有放下那个人。
　　花了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依然养不熟他，既然如此，不如干脆毁了他！
　　这个念头从脑中冒出来的时候，阮嘉韫自己也吓了一跳，可是下一秒，当他把目光投向柏溪子的时候——
　　他低着头仍然在写那份文件，蓬松的卷发下露出一截光洁修长的脖颈，耳朵薄而白皙，睫毛纤长绵密，下巴的线条很优美，细长的手指骨节分明……
　　阮嘉韫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很久没碰女人了。
　　男人他没搞过，他不好这口。但如果对象是柏溪子的话……似乎也并不难接受。
　　略微迟疑了片刻，他起身绕到柏溪子背后。
　　柏溪子很警觉，立刻转头看他：“你还不走？”
　　爆发是一瞬间的事。他扑过去按着柏溪子的头把他压在书桌上，在他做出反应之前反剪了他的双手。
　　柏溪子的脸被他压得贴在书桌上，桌上的文件和办公用具被推得滚了一地。
　　“阮嘉韫！你要干什么？！”柏溪子又惊又怒，挣扎着想把头抬起来。
　　但阮嘉韫手法很专业，力气也大。他舔了舔嘴唇，搭着眼皮俯视柏溪子，眼神暗沉沉的：“哦——我想做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
　　说话间他把大腿强硬地挤进柏溪子的两腿中间，迫使他分开两腿，然后不怀好意地往上顶了一下，猥亵的意味十分明显。
　　柏溪子脸都挣红了，卡在他两腿之间的那条腿，让他心慌。但阮嘉韫比他高，也比他结实，单论力气和体能，他在阮嘉韫那里讨不着好。而且他们一起练马伽术六年，他从来没有赢过他。阮嘉韫知道怎么才能制住他。
　　硬拼没有用，得动脑子。
　　继续催啊！！说不定催一催明天就能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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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你想要的只有这副肉体吗？
　　“你想清楚了吗？”柏溪子斜着眼睛向后去看阮嘉韫：“你知道男人和男人之间……是怎么做的吗？”
　　“无非是换个不同的洞插。”阮嘉韫用一只手攥着柏溪子两只细瘦的手腕，用力向上提，压在他的肩胛骨中间那个位置，然后腾出一只手来撩起柏溪子的西服，顺着他的侧腰慢慢往下摸：“做一次就会了。”
　　被他的手碰到的地方，柏溪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强忍着恶心：“那是个用来排泄的洞，你能受得了？”
　　阮嘉韫的手停了一下，脸色顿时有点难看：“你不用说得这么明白！”
　　“呵……这就是事实啊，男人和男人，那叫鸡奸。”柏溪子轻蔑地哼了一声：“你今天要是做了，你就回不了头了。从今往后，你就是别人嘴里的基佬。三年前我为什么离开你还记得吧？你也想被钉在这样的耻辱柱上吗？”
　　阮嘉韫眼神一沉，他被戳到痛处了。内心的松动立刻就体现在动作上，他攥着柏溪子的手迟疑了，没那么用力了。
　　柏溪子等的就是这样一个时机，他腿上蓄力，猛地一个旋身，就着被反剪双手的姿势，以右手的后肘去击打阮嘉韫的脸。阮嘉韫一瞬间的分神使他错失了压制住柏溪子的机会，柏溪子旋身的去势已成，他压不住了，不得已只好往后退开一步避开柏溪子的肘击。
　　转动的过程中他的一只手掐不住柏溪子的两只手腕了，被柏溪子挣脱了，电光火石之间就见柏溪子的左手在桌上捞了一把，接着飞快地在身前划了一个圆，指尖银光一闪，直接冲着阮嘉韫的脖子划过去。
　　阮嘉韫已经来不及再退了，只得上半身向后一仰，有什么东西擦着他脖子的皮肤就过去了。躲过这一击后他迅疾向后退了两步跟柏溪子拉开了距离。
　　柏溪子胸口剧烈起伏着，一边急促地喘气，一边高举着左手对准他。
　　他这才看清，柏溪子的左手上握着一只钢笔，银色的笔尖上沾了一点鲜红色的东西。
　　是到了这时候，他才感觉到脖子上一阵刺痛。
　　阮嘉韫用大拇指在自己脖子上抹了一下，拿到眼前一看，果然，是血。那只钢笔的笔尖上沾的是他的血。
　　他把大拇指拿到嘴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上面的血迹，然后用阴鹫的眼神看着柏溪子：“下手真狠哪——”
　　柏溪子被那双眼睛里的森寒盯得后背发麻，却依然没有半分退缩地拿钢笔尖指着他：“阮嘉韫，不要乱来，你还没有做好准备，别慌做决定。”
　　阮嘉韫把肩膀向后打开，扭了扭脖子，做了一个活动筋骨的动作：“我要是说我做好准备了呢？”
　　“我知道你把我弄回来不仅仅是为了柏金所。但你想要的只有这副肉体吗？”柏溪子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如果你只是想满足你下身那个玩意儿，那你找谁都一样。我的洞和别人的洞也没什么区别。但如果你想得到的是我的灵魂，你觉得你现在做的这些，配吗？就凭短短三个月，你觉得我就能回心转意？你也未免太天真，太急功近利了吧！”
　　阮嘉韫垂着眼皮笑了一下。柏溪子说得对，三个月了，他不是没对他动过心思，但他确实不想用强的，他又不是只想跟柏溪子做一锤子买卖。如果单纯只是为了满足肉体欲望的话，漂亮的男人女人，他要多少有多少，可那些人，哪个不是想从他身上图点什么？又有几个是真心待他的呢？
　　只有一个柏溪子，傻不拉几把人生中最宝贵的十年给了他，最后走的时候干干净净什么都没带走。在他走了之后，他走马灯一样地换床伴，肆无忌惮挥霍金钱，却只觉得空虚寂寞。直到三年后看到他有了新欢，他才发现，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一个人像柏溪子这样待他了。
　　他后悔了，他想破镜重圆，他想让柏溪子心甘情愿跟他睡，他想重新得到他的一颗真心。
　　这次他是认真的。今天晚上他确实有点冲动了，这不是他平时做事的风格，实在是这几个月来柏溪子对他的态度让他太窝火了。想到这里，他终于放缓了语气：“你这口才，下次商业谈判应该让你去。”
　　“如果你今天要强上，我告诉你，你不一定会成功，但是一定会见血。我从前输给你，不是因为我赢不了你，是因为那时候我爱你，所以不敢伤害你。但今时今日不同了，我是不怕死的，论拼命你不一定拼得过我。”柏溪子语气虽然平淡，眼神却是凶狠的，泛着银光的笔尖上，一点红色尤为刺眼：“不过眼下我对于你来说，更大的价值是赚钱吧？上市不好吗？持股不香吗？何必弄得这么难看。”
　　阮嘉韫也是聪明人，有台阶下就顺着下了：“那你最好尽快让我看到你的价值。”
　　“如果你不打乱我的步伐，”柏溪子暗暗松了一口气：“一年时间，我让柏金所上市。”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阮嘉韫从桌上抽了一张纸按在自己脖子上，他往门口走，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这几天你回去住吧，我要去一趟杭州，晚上的飞机，这几天都不在家。还有晚饭，”他指了指茶几上几个保温盒：“别忘了吃。”
　　阮嘉韫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里之后，柏溪子这才有些惊魂未定地坐下来。
　　他的手上还紧紧握着那只钢笔，手指还微微有些发抖。
　　他知道阮嘉韫对他有企图，但阮嘉韫是直的，他一直以为他迈过自己心里那道坎还需要一些时间，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这么快就对他下手。好在阮嘉韫这个人精于算计，这样的人说不好对付也不好对付，说好对付也好对付。无非是让他看清利弊。
　　但今天阮嘉韫的行为也算是释放了一个危险信号。
　　他必须得加快动作了，否则的话，不知道哪天阮嘉韫心血来潮又搞这么一出，下次就不见得有今天这么好应付了。
　　司机李少军来敲门的时候，柏溪子刚改完那份方案，他从一大堆文件资料里抬起头来：“李师傅，什么事？”
　　李少军有些拘谨地鞠了个躬：“柏先生，我把阮董送去机场后，他让我调头过来送您回家。”
　　柏溪子往墙上看了一眼，时针刚刚指向十点。是该过去一趟了，洗个澡拿些换洗衣服过来。于是他温和地对李少军说道：“行吧，你先下去，把车开到门口等我。”
　　夜风有点凉，迈巴赫平稳地穿行在城市的街道中。柏溪子把头靠在车窗旁边，看着窗外闪烁的霓虹和林立的店铺，感觉滞闷的大脑稍稍清明一些了。走着走着街景却渐渐变得熟悉起来，柏溪子瞪大了眼睛扒着车窗往外看，怎么走到这儿来了啊——
　　是程知懿曾经把他弄丢过的那条街。
　　后来，在这条熟悉的街上，有一个人一遍遍陪他重新熟悉这个世界，教他融入人群之中。可是当他重新接纳了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却失去了他。
　　车停在一个路口等红灯的时候，街边的一家音像店里的音乐声飘过来：
　　Say go through the darkest of days
　　不如就挺过人生最痛苦的日子
　　Heaven's a heartbreak away
　　天堂是心碎过后去往的地方
　　Never let you go never let me down
　　不让你离开 别让我失望
　　Don't you give up nah nah nah
　　I won't give up nah nah nah
　　Let me love you
　　Let me love you
　　…………
　　“先生，您怎么了？”李少军从后视镜里看到一滴泪水从他们不苟言笑的年轻总裁眼角滑落。
　　“没什么，”柏溪子若无其事擦去眼泪：“风太大了，迷了眼。”
　　“那我把窗户关上吧。”
　　“嗯。”
　　车窗玻璃缓缓合上，Let me love——戛然而止。
　　昨天催更的人太多了，有点恐慌，于是努力肝了一章。
　　PS：你们没发现这首歌是老程在计程车上听过的那首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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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握住命门。
　　“这个以后能批量推广吗？”小会议室里，柏溪子仔细看着一本文书，钢笔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桌面上敲着。
　　罗如峰眼眶深陷，眼神中有一种病态的狂热：“肯定能！不管是养鸡还是养猪，只要是批量养殖的畜牧业，都需要数据的支持！到时候无非是改个模板就行！”
　　“理论模型是没问题的，但我需要的是用事实说话，不能只停留在纸面上。”柏溪子抬起头来：“你们下去蹲点有结果了吗？”
　　罗如峰这个小团队四个人，分两组在肉牛场和养猪场摸爬滚打两个月了，就是为了验证大数据分析介入畜牧业的应用。
　　“肉牛和生猪出栏没有那么快，”罗如峰摸了一把胡子拉碴的下巴：“再给我一点时间。”
　　“加快进度，尽快出一份结果分析报告。”钢笔在桌面上密集地点了两下，这是柏溪子第一次催进度，顿了顿他又说道：“这段时间那个环境……委屈你们了。”
　　“不委屈，”罗如峰直爽地笑起来，就连脸上的胡渣也跟着生动起来：“这才是我们真正想做，也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幸亏你回来了，你要是再晚点回来的话，说不定我们几个都辞职走了。”
　　柏溪子把挡住眼睛的卷发向后拨了一下，嘴角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罗如峰是这个公司里为数不多几个让他钦佩的人之一，也是柏金所创立之初的元老级人物，那时候柏金所最有冲劲的几个产品模板都是他弄出来的。当其他人为了金钱权势拼命向上爬的时候，只有他几年如一日地待在研发部门，一门心思就想搞出点有价值的东西。
　　创新是引领发展的第一动力——这句话放在任何行业都适用。研发部门应该是一个公司的核心，但是对于很多小公司来说，这是个烫手山芋，因为搞研发太费钱了，而且费了钱也不一定能成功。
　　一个成功的产品模型往往是在无数失败模型的尸体上站起来的，这需要一个有前瞻眼光的决策者强有力的支持。但很遗憾，这一套不符合阮嘉韫精致利己主义的模板，柏溪子一走，研发部在柏金所的地位一落千丈。
　　三年来，整个研发部门几乎都是在苟延残喘，缺少经费的支持，也没有新鲜血液进来，研发部门从最初的三十几个人，零零落落走得只剩十来个人，甚至差点就要被阮嘉韫整个砍掉了。
　　但在柏溪子看来，研发部才是一个公司未来发展的命门。转型不过是让柏金所这艘大船避免撞上礁石，但是要想走得更远，必须要找到正确的航向。所以他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研发部握在手里。先把人筛过一遍，又亲自把关社招了几个新鲜面孔进来，凑了十五个人，分四组，各做各的小课题。
　　没有任何限制，钱给得到位，权也放得到位，每个组都可以找自己感兴趣的项目去做，前提是要抓住这个大时代发展的脉搏。四个组长都是柏溪子信得过的，每周汇报进度，人少且精，所有人接受柏溪子的直接领导。有些看不见的变化正在柏金所悄悄萌芽。
　　“行吧，那就这样，你们先去忙吧，”眼看谈得差不多了，柏溪子翻开笔记本看了一眼：“叫秦睿那组人进来吧。”
　　“好。”罗如峰应了一声，等到其他几个人都出去了，他站在门口看向柏溪子，用朋友的口气很认真地说了一句：“溪子，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柏溪子闻言抬头，报以一笑：“你们还在，也太好了。”
　　秦睿这组和罗如峰那组有点不一样，或者说，跟其他所有组都不一样。那三个组都是真真正正搞研发的，但这一组四个人，搞技术研发的，只有两个人。剩下两个人，高鑫，搞财务的老江湖；秦睿，在转行做商贸之前，是个私家侦探。
　　柏溪子在社招的时候动了点手脚把这两个人弄进来了。因为阮嘉韫给他安排了一个助理，名义上是助理，其实是监视。那小丫头多半是对阮嘉韫有那么点意思，听话得很，每天小本子记得飞快，有事没事就去报告。再加上祁玉现在升了副总裁了，两人的工作交集很多，跟他也跟得紧，所以很多事做起来不方便。他就干脆把这两个人弄到阮嘉韫眼皮子底下来了。
　　秦睿这个组，明面上是在开发一套供银行使用的财务系统，但其实，高鑫是他找来帮忙查账的。回公司之后不久柏溪子就发现这几年公司的账目很乱，有很多烂账是阮嘉韫签的字，但是找不到经办人，还有很多商业合同也是一团糟。
　　出现这种情况其实也可以理解，他离开之后阮嘉韫没有再任命新的CEO,这几年柏金所的董事长和总经理都是阮嘉韫兼任，这样的坏处就是一个人的精力有限，庞大的公司事情太多太杂，阮嘉韫不可能面面俱到，多多少少会有些这样的漏洞的。
　　但柏溪子的商业嗅觉告诉他，这件事可能没那么简单。阮嘉韫虽然有时候不务正业，但他也不是个草包，他也是正牌的剑桥金融专业的高材生。三年前柏金所已经有很成熟的商业盈利模式了，按着正常发展模式来说，不该是今天这个样子的。除非，有人动了手脚。但阮嘉韫太自负了，从来都是他算计别人，他大概根本不会往这方面想。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有的时候，一个存心使坏的人，能使一艘巨轮沉没。
　　而秦睿，是柏溪子雇来查十年前顾朵儿那个案子的。即便看过了阮嘉韫的那些资料，即便程知懿已经亲口承认他杀了人，即便程知懿扼住过他的脖子，即便他已经做好了要尽全力拖过五年追诉期的准备，可他内心，仍然不愿意相信程知懿真的杀过人。
　　会不会是哪里搞错了？以他对程知懿的了解，如果真的杀了人，就算当年他不敢主动去自首，他应该也不会去销毁证据作伪证，而且，他那个师父，为什么帮他？他一个老警察，不知道毁尸灭迹是多重的罪？就凭不到一年的师徒之情，值得吗？怎么想都觉得有点蹊跷。
　　虽然并不抱很大希望，但他还是希望秦睿能真的查出点什么来。
　　听完了财务系统开发的进度汇报，柏溪子开始问正事了：“上次给你看的那些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问题？”
　　“问题当然是有的，而且还不少，但都是些常见的问题，一般大公司都有不少这种烂账。”高鑫戴一副黑框眼镜，有种老学究的严肃认真：“要想知道这些烂账背后有没有什么隐藏的规律，那还得花点时间。”
　　“嗯，要快，越快越好，必要的时候让他们给你开发个查账的工具，”柏溪子指了指那两个研发人员，听起来倒不像在开玩笑，说完又转向秦睿：“你那边呢？”
　　“我找了我以前的一些朋友，这两天……”秦睿话刚起了个头，小会议室外突然一阵喧闹，声音大得柏溪子都不禁皱了皱眉头。
　　“外面在闹什么？”
　　“我去问问。”秦睿说着起身去开门。门一拉开就听外面叽叽喳喳的，平日里安静的格子间白领们一反常态地聚在一起发出尖叫。
　　“卧槽太夸张了吧！！我们市居然有人光天化日之下打劫金店，还劫持了一个人质！！电视台在直播哎！！”
　　“真劫了吗？天哪真拿着刀！！”
　　“哪哪，我看看我看看，哎哟是东安区，幸亏没在咱们这片儿。”
　　“不能吧！咱们现在是法治社会啊，报警了吗？”
　　……
　　东安区？！这几个字陡然触动了柏溪子的神经。
　　他跟秦睿对视了一眼，迅速拿出了手机。
　　儿童节快乐啊宝贝们~
　　今天也是写到头秃的一天，需要亲亲抱抱举高高才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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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特警队呢？到哪了？”
　　“观众朋友们，您现在看到的是由电视经济频道小莉为您带来的现场直播！！”举着话筒的女主持人兴奋得脸都微微有些红了，她本来是跟摄像过来直播探店的，没想到附近突然发生了抢劫案，他们成了第一个赶到现场的官方媒体，连卫星频道现在都接入了他们的信号。
　　“大家可以看到，现场现在非常混乱，吉祥金饰里面电闸被拉了，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她示意摄像把镜头转到另一边：“目前离这里最近的东安区公安分局的民警已经到场处置，让我们过去问一下情况。”
　　“警察同志！”女主持盯上了一个正指挥其他人布置警戒线的高个警察，这人五官硬朗，理了个干净清爽的毛寸，举手投足间颇沉稳的样子，她把话筒举过去：“警察同志，能跟我们说说现在里面什么情况吗？”
　　程知懿搭着眼皮看了一眼差点要怼到自己脸上的话筒，蹙了一下眉，眼神很锋利，嘴里喊道：“朱大权！”
　　女主持有点不明所以，正奇怪他这句话什么意思，就听耳边陡然一声：“到！”
　　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突然就冒出一个脸圆圆的警察站在她身边，“劳驾，退后，都退后，”他口气很和善，动作却很强硬地把女主持和摄像往外推，很有经验的样子：“不好意思，无关人等麻烦退到警戒线以外，不要妨碍警方办案。”
　　“哎？！哎——等等——哎？！”女主持举着话筒还想挣扎一下，但还是被朱大权无情地越推越远。
　　摆脱了女主持的镜头，程知懿沉着脸向杨锐走过去：“怎么样，经理找到了吗？”
　　“找到了，问过了，店里没有后门，只有这一个出口，但门面后面有一个仓库和一间值班室，没有窗户。”杨锐拿着一张大约是经理画的简单的示意图：“现在里面两个劫匪，一个人质，躲到后面房间里去了。其他人都跑出来了。”
　　“人质是店员吗？歹徒有枪吗？”
　　“据逃出来的人说，是拿着刀和匕首的，没看到掏枪，”杨锐往警车的方向指了一下：“人质是顾客，她男朋友在那边。”
　　“特警队呢？到哪了？”程知懿又问。
　　杨锐扶了一下额：“晚高峰……堵路上了……”
　　程知懿沉吟了片刻，从杨锐手上接过扩音喇叭：“先问问他们什么诉求吧。”
　　“里面的人听着，这里是东安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我是队长程知懿，你们有什么要求可以提，不要伤害人质！”
　　吉祥金饰里面断了电，大门玻璃也碎了，门口一地玻璃渣子，往里就黑漆漆的看不分明，过了好一会儿才听里面一个带着方言口音的男声喊道：“俺要你们给俺媳妇儿做手术！！”
　　程知懿乍一听有点懵，他跟杨锐对视了一眼：“什么？”
　　“好像说要做手术，给他老婆。”杨锐倒是听清楚了。
　　“你老婆在哪，做什么手术？”程知懿举着扩音喇叭：“你把情况说清楚！”
　　“她在三医院躺着，人都快死了！！”男人的声音里有愤怒，也有哀伤：“医院说交不上钱就不给她动手术！还要把俺们赶出去！！”
　　“你不要冲动，先把人质放了，我们安排你老婆做手术！”
　　“俺不相信你们！！俺知道俺今天做了这个事是要坐牢咧，”喊话的人始终躲在黑暗中，看不到人冒头：“你们先让她去做手术！还要给俺准备五百万！等她做完手术，钱给俺了，俺就把这小妮子放了！！”
　　“那至少让我们确认一下人质的情况吧！人质有没有受伤，是不是还活着？”正说着，一个人走过来拍了一下程知懿的肩膀，程知懿一回头，立刻敬了个礼：“刘局！”
　　刘建国局长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拘泥，“情况我都了解了，看看人质现在状态怎么样。”
　　一番交涉下，歹徒终于同意让人质露脸，几辆警车开着远光灯对着吉祥金饰室内，惨淡的光线下，出现了一个姑娘苍白的脸，半闭着眼，梨花带雨的，额头和脸上都有血，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晃晃的。大约过了不到一分钟，姑娘就被扯回了黑暗中。
　　“看起来不太好，可能受伤了。”程知懿眼眸黑沉沉地看向刘建国：“拖久了怕是要不好。”
　　“嗯，”刘建国微微颔首：“派人去医院看看他老婆什么情况，先安排把手术做了。狙击手呢，到位了吗？”
　　“还没有……”一边站着的杨锐有些汗颜：“估计……还得一会儿……”
　　“想办法拖时间，安抚他们的情绪，保证人质的安全。”刘建国指挥道：“他们要的钱，我来请上级协调……”
　　“刘局，”半天没说话的程知懿突然开口道：“那姑娘，看起来撑不了很久，她需要及时的医治。而且，她留在歹徒手里毫无益处，既不能跟他们周旋，也不懂给狙击手创造机会，”因为这段时间的睡眠不好，程知懿的脸颊消瘦了不少，显得眉骨越发突出，泛着青黑的眼眶越发幽深：“要不，我去把她换回来吧？”
　　老程：媳妇不要我，不想活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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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亡命之徒。
　　section 140
　　“对不住咧，警察同志。”
　　屋里光线很差，只有一只手机屏幕亮着权当照明。一个看上去有些干瘪的男人拿刀压在那姑娘的脖子上，指挥另一个健硕的年轻男人道：“绑结实点，腿也绑上。”
　　另一个人应着声把手里绳子缠在程知懿手腕上，用力一勒打了个死结。程知懿皱了一下眉头，但是没反抗也没挣扎，只是温和地对那个女孩子说道：“你不要怕，很快就没事了。”
　　女生咬着嘴唇，不敢说话也不敢点头，只用那双泪水涟涟的眼睛送过来一个感激的眼神。
　　“哥，绑好咧！这下神仙来了也解不开咧！”
　　“那成，二柱，拿你那刀，压他喉管，压好咧不要动。”
　　“我不会跑的。”程知懿开口道。
　　“老实点！”那个被叫二柱的年轻男人拿了一把差不多有两公分长的刀子比在程知懿脖子上：“哥，咱快把这小妮子放出去，让他们给俺姐动手术吧，再拖人要没咧！”
　　“好好，放，”说着干瘪男人把刀拿开，把那姑娘推得一踉跄：“你，去跟外面的人讲，俺们已经按他们要求的换人了，再不快点给俺媳妇做手术，俺就要撕票！！”
　　等那姑娘跌跌撞撞地出去之后，二柱小声对那干瘪男人说道：“哥，绑架的才撕票，俺们是抢劫！”
　　干瘪男人照着二柱的后脑勺拍了一巴掌：“抢劫的都是抢了就跑，你看俺俩这像是跑掉了吗？”
　　“哦，”二柱拿一只手捂着自己后脑勺，有点憨的样子：“那俺俩这算是绑架？绑架判几年啊？”
　　“一般都是十年以上，”程知懿趁机接话：“大哥，我看你们也不像是坏人，有什么困难……”
　　“你不要说话！！俺知道你主意多！”那干瘪男人走过来拿刀面拍了拍程知懿的脸：“刚刚就是你七说八说的，害得俺们换人，现在把你换进来了，你就不要再想心思了，再多说一个字俺就给你放血！”又转头道：“二柱！刀压紧！”
　　“哎！”二柱答应了一声，手上用力，刀又向下压了两分。
　　刀刃很凉，也很锋利，脖子上的皮肤已经有微微的刺痛感，呼吸也有点不畅。
　　这两个人不是亡命之徒，但是兔子急了也咬人，狗急了也跳墙，被生活逼到绝路的老实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谁也说不准。
　　可程知懿的心里很平静。
　　不害怕，也不遗憾。
　　外面是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的人群，抱着猎奇的心态看一场闹剧。拿着对讲机的局长现在一定是眉头紧锁，还有电话一直响个不停的杨锐、急匆匆跑来跑去的朱大权，忙碌焦虑的队友们……
　　突然觉得有点累了。
　　一直以来，他都非常努力地做一个好人。他尊重上司、爱护下属，对工作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对人民对国家满怀一腔热血；最危险的时候他冲在前面，最苦最累的活儿他抢着干；他不抽烟不喝酒没有不良嗜好，他会做饭，一个人独居也没有把屋子过成狗窝；他不吝啬钱，也不抢功，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周到妥帖照顾有加；每一个人都说他好，他们都享受着他的光和热，但是他自己呢？
　　他的亲生父亲，不知道死在哪里了，连尸首也没有找到；他的母亲，再婚后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并不希望他再去打扰她的生活；他的孪生兄弟，被他亲手送进了大牢，扬言出狱后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他；他的初恋女友因他而死，给他留下无尽的噩梦；还有他倒错性别，疯狂爱上的那个人，只不过把他当成处心积虑复仇的对象……
　　所有他真心爱过的人最后都离开了他。他这么努力地去生活，可是并没有一个人能看到他的努力，也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摸着他的头说，你做得很好。他一直以来坚持的，似乎并没有意义。
　　这三个月，他过得太辛苦了。
　　不……这三十年，他都过得太辛苦了……
　　如果……能在这次事件中以身殉职，倒也不失为一个警察最好的归宿了。
　　所有那些与他相关或者不相关的人，都会为他感到骄傲的。
　　几十米开外人声鼎沸，可是这间金店背后阴冷晦暗的值班室里却很安静，三个男人谁都不说话，沉默地坐在黑暗中想着各自的心事。
　　刺耳的手机铃声乍然响起的时候，三人都吓了一跳，二柱手上的刀甚至都抖了一下。
　　最后还是程知懿开口道：“不要慌，是我手机响了。”他的双手都被反绑在背后，只好往自己裤子口袋示意了一下：“帮我拿出来一下。”
　　“哥？”二柱看向那干瘪男人。
　　干瘪男斟酌了片刻，走过来从程知懿口袋里掏出手机，然后指着屏幕上面“未知号码”几个字问道：“这啥子意思？”
　　“受保护的号码，”程知懿说道：“可能是医院打过来的，或许是你老婆的手术有进展了。”
　　一听到可能是医院的电话，干瘪男立刻激动了，也不管是不是合理，立刻就把电话接通了贴在耳朵边上：“喂？”
　　听筒那边很安静，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喂，医生吗？喂喂？说话呀？”干瘪男不甘心地对着话筒继续叫。
　　但里面还是没有人说话，干瘪男不得不把手机拿开看了一眼屏幕，确认了一下是不是真的接通了，然后又把免提按开，还是什么声音都没有。
　　“没声音，”他抖了抖手上的手机，看向程知懿：“溜俺们玩儿咧？！”
　　说着他就拿食指要去戳那个红色的挂断键，就在他的手指快要挨上手机屏幕的时候，手机里却陡然传出了一个清冷的男声。
　　“不要动他，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男人的声音不大，可是隔着话筒线都能感觉到那声音里压抑的愤怒和森寒：“但你要是敢动他一下，你们全家都会有灭顶之灾！”
　　程知懿愣了片刻，突然就红着眼睛暴起了，甚至全然不顾那把还压在他脖子上的刀：“把手机给我！！”
　　最近你们都不给我写留言，我好寂寞，哭唧唧。
　　但我也没有偷懒，我开了个新坑！！是之前说好的福利，名字叫《蓝嘴唇》，开成人用品店的小老板&来买伟哥的酒吧驻唱歌手的故事，走肾又走心！传送门→https://www.xn--pxtr7m5ny.com/threads/64762/profile
　　《蓝嘴唇》主要用来ghs用的，应该是个短篇，练练车技，可能比我之前写过的都要重口，但我保证会好看的！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我在这个新坑里埋了一个彩蛋，求你们一定要去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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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哥俺杀人了！！”
　　太突然了。
　　谁也没想到他会骤然疯了一样起身往前扑。
　　二柱拼了命地把刀往后撤。
　　却还是反应慢了一步。
　　锋利的刀刃划破皮肤只是一眨眼的事。
　　血渗出来，顺着那条鲜红的血线，像缓缓拉开一面红色的小瀑布。
　　“啊啊啊啊啊啊——”二柱一瞅见程知懿脖子上血呲出来腿就软了，刀都脱手了。
　　干瘪男看到程知懿扑过来的时候就下意识把手往后躲，但程知懿两只腿都被绑在凳子上，再加上被二柱挡了一下，还没等近身又跌了回去。干瘪男刚要松口气，就听二柱那边一叠声的惨叫，吓得他一哆嗦，结果手机一下没拿稳滑出去了，他慌着去捞了两把，指尖碰到了却还是没接住，“啪”地一声手机就摔地上了。
　　“你个龟孙儿，叫恁大声儿干哈！”干瘪男顿时有点上火：“叫你把刀拿紧了咧！”
　　“哥俺杀人了！！！哥，这不能怪俺，这不怪俺！！”二柱脸都吓白了，扑过去抓着干瘪男，两只手都直打哆嗦：“俺没想杀他，俺真不是故意的！！是他乱动啊！是他自己撞到刀上的！”
　　干瘪男定睛一看程知懿脖子胸口上都是血，顿时也有些慌了：“你……你真……”
　　“哥，哥，快打120啊，闹出人命咧……”二柱慌得六神无主，一个劲儿晃干瘪男的胳膊。干瘪男气得拿手连拍了好几下他的脑袋：“闭嘴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儿！！看个人也看不好……”
　　“不要吵了！！”两个憨憨闹得程知懿头都疼了，只得大声喝止道：“没割到动脉，也没割到气管，死不了。把我手机递过来！！”
　　“真……真没事？！”二柱还半信半疑的。
　　“还能说话，肯定没事咧！你个怂货就知道乱叫唤！”干瘪男把二柱的手甩开，弯腰去把手机捡起来了，屏幕却不亮，也没有声音，他把手机上几个键来回按了一遍，手机也没有亮起来。
　　“……摔坏咧，不亮，也没声儿了。”干瘪男把手摊到程知懿面前给他看，手机屏幕已经摔裂了。
　　程知懿急促地喘了几口气，也渐渐冷静下来了。
　　刚刚那个声音，是柏溪子没错了。
　　肯定是柏溪子，没别人了。
　　可他打这个电话……是什么意思？！
　　不是说只把自己当个复仇对象的吗？不是说翻篇了吗？不是高调地回到那个人身边了吗？可他刚刚讲话那个口气，那个语调，还有说的那几句话，分明是着急的，是焦虑的，这像翻篇的意思吗？
　　难道说，他其实还惦记着自己？！
　　要不然怎么会还存着自己的电话号码？要不然怎么能在第一时间打过电话来？
　　程知懿的心里燃起了一点微小的火苗。或许……这一年的时光并没有虚掷，投进湖心的小石子终究还是激起了一点点小水花。
　　这样就够了。
　　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也不枉自己一颗真心全都给了他。这个人，值得的。
　　生活终究还是给了他一点甜头，让他觉得又有了盼头。哪怕是从电视上看到那个人呢？只要活着就能看到他，看他健健康康的，看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这样也很好。看一辈子也看不腻。
　　但眼下，得先想办法活着出去吧。
　　这两个人看起来倒也不像穷凶极恶之徒，也没有太多经验的样子。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劝说他们主动投降，放弃挟持人质，这样量刑方面也能从轻处理。
　　“你们……”
　　“刚刚那个打电话的，你认识吧？”
　　程知懿刚打定主意，一开口就被干瘪男打断了，他看着程知懿的手机若有所思的样子。
　　程知懿沉吟了片刻：“不认识。”
　　“不可能！你不认识他咋知道你手机号？！而且还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二柱在一边抢先说道。
　　“你看，你这句话傻子都不得信你！”
　　“哥你啥意思？就是说俺傻呗！”
　　“这儿没你事儿，你去把刀捡起来！”
　　二柱想到自己刚刚丢盔弃甲的样子也觉得有点怂，脸上挂不住，于是乖乖去捡刀了。
　　不许说我短小！催催我，明天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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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我不是要救他，我是要救你啊！
　　“打电话。”干瘪男把自己的手机递到程知懿面前，一个很破旧的诺基亚：“叫他送钱来。”
　　“谁？”程知懿装傻。
　　“就刚刚，说俺要多少钱都给那个人。”意识到程知懿两只手都被绑住了，干瘪男又把手机拿回来，把屏幕按亮：“你把电话号码告诉俺，俺来拨。”
　　“我不知道号码。”程知懿道。
　　“嘿你怎么能不知道号码咧？刚那个人那么紧张你，肯定跟你关系老好了，你怎么能连人家号码都记不住！”二柱捡了刀又来劲了，拿刀尖在程知懿面前晃来晃去的。
　　“你把刀拿稳了！”程知懿警惕地看着他，提醒道：“我刚刚说过了，那是受保护的号码，我并不知道他现在的联系方式。而且，我们已经……很久不联系了。”
　　“很久不联系那他还打电话来？！”二柱摇头不信：“警察同志，你这样不对啊！你看人家都记得你的号……”
　　“不要跟他废话了，”干瘪男把二柱推开，把自己的刀架在程知懿颈侧：“你打不打？”
　　“我没法打，”程知懿冷静地抬头看他，他的眉眼轮廓很深，说话的时候总给人一种沉稳可靠的感觉：“而且不管是他的钱还是警方的钱，你们都拿不走。你往外面看看，外面都是荷枪实弹的警察，特警队，狙击手，你觉得他们能让你俩跑了吗？”
　　“哥……”二柱有些胆怯地看了干瘪男一眼。
　　“俺没想跑，俺也跑不了。俺就想给家里留点儿钱，俺媳妇这个病往后还得花好多钱咧。而且吧，俺不在了，她一个女人带三个娃娃，也挺难的，娃娃读书也要用钱。”干瘪男把刀向下压了压，不为所动：“钱可以让二柱带走，你还在俺手上，等俺卸掉你一条胳膊！不信他们不放二柱走！”
　　“大哥，你冷静一点，”程知懿的眼神跟着那把刀在自己肩头划了个圈：“我知道你们其实都是好人，不会真的杀人害命的。”
　　“好人？？警察同志，你不明白，”干瘪男突然摇了摇头，笑了一下，眼角的褶皱很深：“做好人，没用。得有钱！”
　　“俺媳妇，天底下最好的女人，一辈子没做过坏事，没在背后说过别人一句坏话。俺这么穷，没给她买过一件好衣裳，她还是嫁给俺了，还给俺生了三个娃娃，这么多年没喊过一声苦。可是结果呢？老天爷还是让她得这个病。”
　　“不是绝症，能治。但是要钱，有钱才能活命。但凡俺还能有一件儿值钱的东西，俺都卖了去救她，可是现在除了三个娃娃，俺没有能卖的东西了。俺今天要是还能有一丁点儿办法，俺就不会来这儿，也不会绑了你。”仿佛是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那个黝黑干瘪的北方男人，用他那双因为常年做农活而粗糙干裂的手，把刀尖戳进程知懿的小臂：“所以你看，做好人，没活路的。”
　　“大哥你听我说，钱的问题，没有你想的那么难解决。”他戳得很深，程知懿眉头跳了一下，“我可以帮你想办法，外面有记者，我们可以让电视台把这个事情播出去，发动大家给你们捐款，联系一些企业资助你家的孩子读书。而且现在还有很多众筹的平台，水D筹、轻S筹，都是捐款的平台，我来帮你们弄，保证让你老婆的病有钱治。这种正当途径得来的钱，不比你绑人质讹诈来的钱用着舒心踏实吗？”
　　“警……警察同志，你……你说真的？！”二柱一看他哥对警察下手了，有点慌，想拦又不敢。
　　“真的。”程知懿温和地看向他：“我是刑警大队的大队长，我说话是算数的，你可以拿手机给我录音。”
　　“俺手机录不了音，但是俺信你。”二柱故意大声说道：“哥，你信不信他嘛？”
　　干瘪男有些阴郁地看了程知懿一眼，没说话，但是他把刀拔起来了，刀尖带出一溜儿血。
　　程知懿轻声抽了一口气，顿了顿才道：“大哥，你往上面看，店里的摄像头拍到你们的脸了。现代技术有多厉害你们知道吧？就算今天你兄弟把钱带走了，也没办法用到你老婆孩子身上，警察会一直盯着他们。只要上了警方的黑名单，将来不管他是坐车、取钱、吃饭甚至是走路，只要被摄像头拍到，警察就会追过去。往后你的家人，孩子，都不会有安生日子过的。”
　　干瘪男握刀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大哥，你听我一句劝，趁现在事儿还没闹大，你们自首吧。”程知懿见那干瘪男的表情有所松动，赶紧趁热打铁：“外面那些狙击手，只要你们一露头，几百米外就能一枪爆头，你觉得你老婆手术成功醒了之后，发现你死了，她能过得好？人没了，要再多钱也没用。你老婆肯定希望你活着，哪怕没钱她也希望你活着。只要你们现在跟我出去，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们争取宽大处理的！”
　　干瘪男却看了程知懿一眼，问了一个让程知懿有点意外的问题：“真能……一枪爆头？马上就……死了？”
　　程知懿以为他是开始怕了，也不管特警队到了没有，先夸大了一下效果：“嗯，快得很，一秒钟人就没了。”
　　长久的沉默。
　　干瘪男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程知懿没去打扰他。半晌，他抬头道：“二柱，把他脚上绳子解了。”
　　“哎，”二柱应声弯腰下去解，顺口问道：“手上不解开吗？”
　　“嗯。”干瘪男走到程知懿面前：“警察同志，俺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好人一定会有好报吗？”
　　“不一定。”程知懿答道。
　　“那你说，明知道好人没好报，为什么还要做好人呢？”
　　“因为……做一个好人，能让你晚上睡一个好觉。”
　　干瘪男跟程知懿对视了片刻：“好，俺信你是个好人，俺们跟你去自首。但你要记得，你说过要帮俺媳妇筹钱治病的。还有，俺这个小舅子，他年轻不懂事，你帮帮忙，到时候就说是俺逼他弄的这个事儿，让他少蹲几天。”
　　程知懿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又看了二柱一眼：“我会尽力的。”
　　从替换进来做人质，到被推着从那间晦暗的值班室走出来，其实只有半个多小时，但这半个小时，对所有人都来说都很漫长。
　　“队长你怎么样！！”外面的警察正严阵以待，在金店大门前不到十米的距离围了一圈，一排黑洞洞的枪口对着金店内。杨锐站得最靠前，他们三人一出来，杨锐一眼看到程知懿脖子上的血，立刻就急了眼。
　　“我没事！”程知懿高喊了一句：“他们是出来自……”
　　“警察同志，最后再请你帮个忙……”干瘪男站在程知懿左后方很近的位置，没等程知懿把话说完，他突然凑到程知懿耳边用很小的声音快速说了一句话：“麻烦你跟医生说，把俺的心脏换给俺媳妇。”
　　“什么？”程知懿有点没听清，又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他回头去看的时候，却看到干瘪男拿了二柱那把长刀，正举得高高地对准他的脖子作势要砍下来。
　　“放下武器！！”外面的警察大惊失色，纷纷拉开保险销。
　　什么意思？！这跟刚刚谈好的不一样啊？！说好了等程知懿让外面的警察都放下枪，撤走了狙击手，他就放下武器投降。怎么突然又变卦了，而且刚刚他那句话什么意思？什么心脏？
　　电光火石之间程知懿飞快地瞟了一眼杨锐那边，杨锐已经在瞄准了，他站的位置角度刚刚好，视野也开阔。
　　“不……”程知懿瞪大了眼睛，他转头想叫杨锐不要开枪，但是来不及了，耳畔的风声告诉他干瘪男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而前方的杨锐已经扣下了扳机，对准的是他的左后方。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根本来不及细想，也不容你去细细分析判断。
　　他的身体比他的大脑动得更快，在他看到杨锐的眼神和他手指那个动作的时候，他就下意识地向后一步把那个干瘪男撞开了。
　　枪响了。
　　肩头一阵麻木，紧接着是尖锐的刺痛。
　　干瘪男的刀落在金店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叮铃”声。
　　门口的警察们蜂拥而上，两个绑匪很快被反剪着双手压在地上，三两下拷上带出去了。
　　程知懿仰面躺在地上，看着头顶上围着一大圈人，好多人在讲话，跑进跑出，很嘈杂，但是全都听不清。
　　他有点耳鸣，还有点发懵，心跳得很快，大脑有点混乱，身上很疼，疼得衣服都要汗湿了，可是又觉得有点轻松。
　　他做到了，没有人死。
　　直到急救的医生们冲进来，给他做了紧急处理，把他抬上担架送上救护车，他才渐渐缓过神儿来。
　　身边，杨锐偷偷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睛。
　　“那两个抢劫的呢？”程知懿一转头，也不知扯到哪儿了，疼得两条剑眉都拧起来：“……你怎么在这儿？”
　　“你还有心思管他们？！”杨锐抢白了一句，顿了顿又老老实实说道：“刘局在呢，他会处理的。我送你去医院。”
　　“怎么了？事情都解决了怎么还这个表情？嫌我活儿干得不漂亮？”程知懿疼得额头上都渗出细密的汗珠，却还是扯出个笑来。
　　杨锐撇了撇嘴没说话。程知懿也不问他，就等着。果然过了没一会儿他还是憋不住：“队长，你为什么要给他挡那一枪？他是绑匪啊！为什么要救他？”
　　“你傻啊，我不是要救他，我是要救你啊！”程知懿温和地看向他，有点没脾气的样子：“你今天要是一枪打死他了，往后你得做好多年的噩梦！他还没坏到必须要死的份儿上，有的时候，枪口抬高一厘米，是我们做警察的，必须要承担的良心义务，明白吗？”
　　“我不明白！”
　　“以后你会明白的。”
　　这章太长了，写得我要死了【哭唧唧】
　　紧赶慢赶终于赶在今天发出来了。【要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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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是你吗？
　　春分过后，昼渐长，夜渐短，阳光愈发和煦，照在病房里暖融融的，叫人安心。
　　程知懿睡了很长很长一觉，长到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醒过来了。
　　因为睡了太久，眼睛有些不能适应强烈的光线，视物都有些模糊了。
　　病房里很安静，空气中一股消毒水的味道，他转动视线往病床的另一边看过去，旁边的看护椅上坐着一个瘦长的人影，一件深咖色的长风衣，还戴了一顶渔夫帽，帽檐压得很低，整张脸都很模糊，看不清。
　　是杨锐吗？
　　程知懿想揉一揉眼睛，但一只手上接着心电监护仪，一只手上挂着吊针，抬不起来，他只好用力眨了两下眼睛，想把那个人看得更清楚些，正在这时候，走廊里突然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还夹杂着许多人说话的声音。
　　程知懿下意识先往门口看了一眼，再收回视线就发现看护椅上那个人已经站起来转过身，正要往外走。
　　“哎……等等……”声音一出口，程知懿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沙哑得厉害。
　　那人脚下顿了顿，略一迟疑的功夫，病房的门就被推开了，他立刻把头一低，帽子一压，用手挡着脸往门口走去。
　　从门外挤进来乌泱泱一堆拿着相机、举着话筒的记者，他们的注意力都在病床上的程知懿身上，根本没人留意这个跟他们擦身而过往病房外走的人，甚至他们人还没进来，声音就已经先进来了：
　　“程警官我是第一时间的记者，请问你当时为什么决定自己进去替换人质？”
　　“程队长我是都市直击的记者……”
　　“我是晚间新闻的记者……”
　　“请问绑匪当时在里面跟你说了些什么……”
　　“等等……”程知懿的目光却一直追着那个瘦长的背影，但那个身影很快被涌进来的记者们挡住了，他的声音也被记者们的声音淹没了，只能在人头的缝隙里看到一点帽子的轮廓。
　　“哎——”程知懿勉力撑起半个身子，胸口到肩膀那一块立刻疼得他后背的汗都炸出来，可他还是咬着牙拼命伸长了脖子在人群背后去找那个人，却只看到那个帽顶出了病房门，转个弯就不见了。
　　“程警官……请你……”
　　“程sir……”
　　记者们围拢来，话筒都伸过来，闪光灯也不断地亮起来，每个人都在说话，程知懿却怅然若失地躺回病床上，一个字也不回答。
　　端着一碗稀饭和一钵子汤水的朱大权一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他愣了两秒钟，然后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嗓子：“嘿？！谁他妈让你们进来的？！”
　　他的声音太响亮了，也太有穿透力了，记者们都不由自主地停下来，转头去看他。
　　朱大权飞快地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旁边的床头柜上，走过来立马就是一顿轰：“走走走走走，都走都走，病人需要静养不知道啊？！医院怎么搞的把你们都放进来！再不走我告你们妨碍公务啊！”
　　记者们推推搡搡地不肯走，还有人不死心地把话筒往程知懿嘴边递，被朱大权上去一巴掌推开：“关于上周那个人质案，麻烦你们等警方的官方通报，你们跑到医院来这是骚扰，是侵犯公民隐私权！！我可以告你们的！！”
　　或许是朱大权说得太义正言辞了，或许是记者们本来就心虚，再加上医生护士听到动静后也赶了过来，一番折腾后总算是把他们都请了出去，病房里终于清静了。
　　朱大权把病房门关好后，转身就扑到程知懿病床前：“队长你醒了！你终于醒了！你都睡两天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感觉怎么样？”
　　程知懿转头看了他一眼，声音还是哑的：“这两天……都是你在这儿？”
　　“是啊！队长你知道吗，这两天为了照顾你，我是衣不解带啊！”朱大权小心翼翼喂他喝了几口水，然后放下杯子拍了拍自己的脸：“你看看，我是不是瘦了？”
　　程知懿认真地看了看：“更圆润了。”
　　“害，队长你肯定是睡太久了眼花了，”朱大权不肯接受现实：“我明明为你消得人憔悴了！”
　　但程知懿这会儿没心思跟他贫：“我问你，刚刚有谁来看过我吗？”
　　“没有啊……”朱大权茫然地摇摇头：“他们昨天都来看过你了，你没醒啊，今天队里在忙，估计晚上可能会过来。”
　　程知懿沉吟了片刻：“你刚刚去哪了？”
　　“哦，刚刚护士站按铃跟我说，医生叫我过去谈一下你的情况，我去医生值班室，但他们说他去门诊了，我又去门诊找他啊，他好多病人啊，我排队排了有一会儿。结果医生说他没叫我，可能是护士搞错了，”朱大权把床头柜上的汤端起来：“我就顺便出去买了点吃的，怕你万一要是醒了要吃东西。”
　　程知懿舔了舔干涩发白的嘴唇：“你回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个穿风衣，戴帽子的男人？”
　　朱大权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没注意……我当时听着屋里很吵啊，怕是出了什么事，赶紧跑进来了。”说完朱大权又转了转眼珠子：“队长你问这个干什么？刚刚有人来过？”
　　“哦，没有……随便问问。”程知懿神色有点不自然，顿了顿又问：“对了，那两个抢劫犯，怎么样了？”
　　“关起来了，在审，副队会把这事儿处理好的，队长你就不要操心了，你就好好养着吧。”说到这里朱大权神色也有点凝重：“队长你以后可千万别再做这种事儿了，你都不知道这一次多危险！那一枪再偏一点儿就打中你心脏了，副队当时吓得差点儿都哭了！”
　　“我这不是没事儿吗？”程知懿心头有点软，嘴上还是说道：“我有避开要害，不会打中心脏的。那男人他老婆手术怎么样了？”
　　“你说那个绑匪的老婆吗？”朱大权见程知懿点了点头，便接着说道：“手术成功了，暂时没事了，但医生说他老婆心脏瓣膜还是有问题，修复不好，需要尽快进行心脏移植手术，目前在等供体。”
　　“手术费交上了吗？”
　　“交上了，不知谁给医院送来了一张200万的支票，说是给他老婆治病用。”
　　“200万？没找到送支票的人吗？”
　　“没有，装在一个信封里，一个路人送进来的。”
　　程知懿了然地点点头，半天没说话。
　　“队长——”朱大权观察着程知懿的表情，突然开口道：“你是不是知道这支票谁送来的？”
　　“我……我怎么会知道！”程知懿有点心虚，强自镇定道：“我，我都进手术室了……”
　　“那你怎么看起来一点儿都不惊讶？！一点儿都不意外？！”朱大权狐疑地问道：“我怎么觉着你有事情瞒着我们呢？！”
　　“没……没！我能有什么事儿瞒着你们！”程知懿往被子里缩了一下，“……啊我那个……伤口突然好疼……我睡会儿，睡会儿……”
　　“哎？？队长……”朱大权看程知懿脸色确实很苍白，没一点儿血色，想着他刚醒就说了这么多话可能也确实是累了，只好帮他掖好被子，自言自语嘀咕了一句：“怎么今天什么事儿都奇奇怪怪的……”
　　这个更新速度大家还满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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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他太想他了。
　　这次程知懿在医院住了快一个月，期间都是朱大权和队里几个男生轮流来照顾。枪伤的恢复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没有捷径，只能慢慢熬。
　　有许多次程知懿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床边有人看他，但是睁开眼睛却又没有人。
　　他再也没有看到过那个瘦长的身影，以至于他怀疑那唯一的一次也只是个幻觉。
　　大概是因为他太想他了。
　　一闭上眼那些过往的画面就涌上来，曾经甜蜜的瞬间都熬成了苦涩的胆汁。
　　虽然每天都会有人来医院陪他，杨锐也给他送来了书和ipad，装好了各种各样的游戏，下好了许多的电视剧和电影，他仍然觉得寂寞。
　　小说电视剧都太温柔了，总是让主角们在片尾破镜重圆有一个happy ending，可是真实的生活就残忍得多，好多人一说完再见，就真的结束了，变成了bad ending。
　　一个月后，程知懿出院了，局里批了三个月的病假，让他回家继续休养。
　　但一个人在家的日子比在医院还难熬，没多久程知懿就坐不住了。
　　“队长，你怎么来了？！”朱大权坐得离门口近，第一个发现悄摸摸进门的程知懿，立刻兴奋地喊起来。
　　“队长！”“程队！”“队长回来了……”
　　一大早沉闷的办公室顿时热闹起来，程知懿微笑着冲大家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就看到杨锐从办公室里冲出来，黑着一张脸：“队长，不是叫你好好休息的吗？你怎么跑来办公室了？”
　　“我来看看大家，”程知懿笑着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再说了，我都歇了一个多月了，真歇不下去了！”
　　“医生说你这伤最少要调养三个月！一天都不能少！队里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保证不给你捅娄子，”杨锐抓着程知懿的肩膀把他转了个身，然后把他往外推：“你可快回去休息吧，好不容易能有个休息的机会还不好好珍惜……”
　　“哎？？不是……我来都来了是吧……”程知懿两脚在地上被杨锐推得直往前滑：“在办公室坐会儿也不影响我休息啊……”
　　“医生说了，你不仅是胸肺受伤，你还疲劳过度，心肌劳损，需要心情愉悦和长时间的调养，”说到这里，杨锐顿了一下，声音突然有点沉闷：“队长，你还年轻，我还想跟在你身边多混几年呢，你给我个机会不行吗？”
　　“杨锐……”程知懿转头看了杨锐一眼，他不是不识趣的人，也知道杨锐一直以来都为打中自己那一枪耿耿于怀，眼见这会儿杨锐说得眼圈都要红了，知道他都是为自己好，也不好再拂了他的意，只好温和地说道：“行吧，我这就回去了，你别逞强，有解决不了的事儿你就去找刘局。”
　　“我知道的。”杨锐点点头。
　　两天后，程知懿正躺在床上发呆，手机突然响了，拿起来一看，是杨锐打过来的。
　　“喂？”程知懿有点紧张，杨锐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怕是队里出了什么事。
　　“队长……那个……”杨锐支吾了一下。
　　“怎么了？”程知懿尽量放缓口气：“有事说。”
　　“这两天有个活儿……”杨锐有些别扭地说道：“不太累，队长……你能不能去一趟？”
　　“嗯？”程知懿有点奇怪，前两天不还说让他好好休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吧：“什么活儿？”
　　“有两家公司因为经济问题打官司，其中一家公司的老总收到了恐吓信件，他最近要去参加一个活动，因为害怕另一家公司伺机报复，申请了警方人身保护。队里这几天都在忙那个传销的案子，抽不出人来。我就想着，要不然，队长你去一下吧……”说到这里杨锐又赶紧解释道：“也就是那个老总谨小慎微，其实对方多半就是吓吓他，不会很麻烦的，也没什么危险。”
　　“行吧，这个活儿我来跟。你把有关情况和他的联系方式给我。”
　　“哦对了，队长，让大权跟你一块儿去哈。”
　　程知懿疑惑：“不是说抽不出人来？”
　　“那什么，队长你也知道，他毛手毛脚的，传销那伙人都是人精，怕他打草惊蛇，不如跟着队长你，两个人好歹互相有个照应。”
　　“行吧。”程知懿知道杨锐还是不放心他的伤，也不点破，就应承了下来，有点事做总是比坐在家里强。
　　几天后，程知懿和朱大权跟着那个企业家上了飞机，头等舱。
　　他是一家智能家居企业的老总，公司旗下子公司还有好几个在开发的大型楼盘，确实有被人觊觎的实力。
　　朱大权第一次坐头等舱，上了飞机就东摸摸西看看，搞得跟出门旅游似的。程知懿则一本正经开始翻看刚刚拿到手的会议手册和详细议程，研究参会人员和现场场馆安排。这次他们要去的是一个互联网大会，会期7天，有1000多家中外企业来参会，活动场馆加博览会展馆总建筑面积达到6万多平方米，情况可以说是相当复杂了。
　　“程队长，你也不要一直看这些东西了，放轻松，不用太紧张，”坐在程知懿右手边的企业家见程知懿一直看着会议手册，眉头深蹙一脸严肃的样子，终于慢吞吞开口道：“就当是出来玩一趟，放个假。”
　　程知懿抬起头来，礼貌地微笑了一下：“杨总，您既然申请了人身保护，我们自然是要掌握尽可能多的资料，把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都考虑在内，尽全力保证您的安全。”
　　杨总看了程知懿一眼，欲言又止。
　　程知懿挑眉：“您有话不妨直说，最好不要有什么隐瞒，方便我掌握情况。”
　　“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不需要保护，也没有人威胁恐吓我，我是杨锐的叔叔。”杨总说话总是有条不紊的，有种上位者的从容不迫：“这小子从小就很有主意，当年我叫他来我的公司，他非要跑去当警察。这么多年了他从来没求过我什么，这次居然为了你来跟我开口，可见真的是很敬重你了。所以我希望程队长能够保重身体，不要辜负他一片好意。”
　　“我明白，”程知懿低头翻着手中的会议手册，“但是在其位，谋其职，我们既然跟来了，就会把分内……”
　　话说到一半，却突然没了声音。
　　杨总有些奇怪地转头去看，只见程知懿愣愣地看着手中的会议手册发呆。
　　摊开的会议手册翻到参会名单其中一页，上面印着一个他熟悉到有些陌生的名字：
　　柏金所现任首席执行官 柏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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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他依然那么漂亮。
　　人生的际遇真的是很奇妙。
　　程知懿做梦也没想到，他还能有机会再见到柏溪子。
　　从下飞机开始，他就觉得自己的心跳快得不正常。明明还什么都没发生，连个人影子也没见到，而且场馆那么大，碰不碰得到都不一定，可他还是无法抑制地激动起来，就连朱大权也觉察出异样来：“队长？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没事。”程知懿按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来来把你的东西都给我，我来拿着。”朱大权连忙把程知懿手上拎着的包抢过去，副队交给他的任务是让队长吃好玩好，再平平安安把他带回去。
　　一旁的杨总见状也开口道：“程队长，一会儿到了酒店你们早点去休息吧，今天主要就是签到报道，没有特别的安排，开幕式和主论坛都安排在明天。”
　　他们刚刚抵达的这个海滨城市已经举办了五届互联网大会了，今年是第六届。主会场、分会场和展馆都安排在一个大型海滨度假景区里，定向邀约的嘉宾由大会主办方提供住宿，而其他一些自行报名参加此次大会的人员则需要自行预订附近的酒店了。
　　今年大会的签到跟往年比起来也稍稍有些不同，除了在工作人员那边二维码签到外，还安排了专门的采访区域，大会定向邀约的嘉宾都将通过采访区域再进入景区，有点类似于明星走红毯。
　　杨锐的叔叔杨斌在业界也算小有名气，所以他们一行7人也属于定向邀约，是可以住到景区里面去的。在杨斌接受采访的时候，其他几个人已经通过快速通道进入景区了，只有程知懿磨磨蹭蹭落在后面，悄悄混入记者群中，瞅准了一个正在摆弄相机的年轻小伙子。
　　“记者同志，麻烦问一下，柏金所的那个……首席执行官，进去了吗？”
　　“你说柏溪子吗？没呢，”小伙子往左边一片区域努努嘴：“那边几个小丫头，从早晨起就等着抓他，一直等到现在。”
　　程知懿顺着小伙子的目光看过去，几个挂着记者证的年轻小姑娘，正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笑成一团。
　　“他今天会来吗？会走这个采访通道吗？”
　　“应该会的吧，像他这样的话题人物，主办方肯定是要利用一下的，不会让他悄无声息就进去了的。”
　　正说着话，朱大权就找过来了：“队长，你怎么还在这儿啊？杨总的采访都完事儿了，咱们进去吧。”
　　“大权，你跟他们先进去，找到咱们住的地儿，”程知懿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转了个身：“我这边还有点事儿，一会儿结束了我去找你。”
　　“嘿队长咱们刚到这儿，你能有什么事儿啊？”朱大权背着个双肩包，推着个行李箱，还提个大包：“副队说了，你不能太劳累，而且副队说了……”
　　“副队有没有说，让你出来之后要听我的？”程知懿打断他。
　　朱大权静默了三秒：“……说了。”
　　程知懿满意地点点头：“那你还不快跟上杨总他们？”
　　朱大权看看那头，又看看程知懿，挣扎了片刻，最后跺了跺脚：“队长那你可得快点儿回来啊！”
　　等朱大权大包小包蠕动走了之后，程知懿找了个不太引人注意的角落静静等着，他觉得自己有点可笑，躲在这里像个追星的小姑娘似的。可他又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万一呢？万一柏溪子真的从这里经过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无数人在红毯上来来去去，朱大权夺命连环call已经来过好几轮了，程知懿甚至等得有点犯困了，眼看日头西斜，程知懿的心也一分一分沉下去了。他是不是不会来了？还是说他明天一早才会过来？或者他从别的什么通道已经进去了？
　　突如其来的喧哗声是从女孩子的尖叫声开始的，程知懿从乱糟糟的思绪中抬起头来，就看见人群中骚动起来，女记者们开始往前涌。他突然意识到了点什么，便扒开身前两个人，借着身高的优势向前看过去——
　　四个多月了，他们在冬天分开，如今已经到了立夏的时节，他才终于看到这个人，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他依然那么漂亮，但他跟从前真的不同了。
　　以前的柏溪子，是洁白的，柔软的，总是穿着松软的棉质衣服，笑起来的时候，眉梢眼角就都是笑。但如今的他，是精致的，美丽的，他戴耳钉，很闪的那种，也戴戒指，很大颗的，很亮很醒目；他的西服一看就很贵，衬得他那么修长挺拔，可现在的他脸上明明挂着笑，眼睛里却一点笑意也没有。
　　他不像是从前他爱的那个人了，可他却没有办法停止爱他。
　　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胸口就疼起来，眼泪好像要流出来了。
　　柏溪子站在采访通道上，从容地面对镜头，露出程式化的微笑，可是当他的眼神无意间从人群中扫过的时候，有那么一个瞬间，他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但也只是一个非常短暂的停顿，他就微笑着继续回答记者的问题了。
　　没人知道，他在那个瞬间看见了什么。
　　也没人注意到，他在身后的背景板上签名的时候，握笔的手指细微的颤抖。
　　我真的不想这么晚更新的，我真的想做一个十点更新的选手。我一定要改掉晚睡的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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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在机场等一艘船。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程知懿和朱大权跟着杨斌进入了滨海国际博览中心最大的多功能厅，十点钟大会开幕式将在这里举行。
　　整个大厅摆放了一千多张椅子，每个座位上都放置有姓名贴，他们的位置被安排在第十六排。离开幕还有半个多小时，大会主会场已经很热闹了，嘉宾们正陆续入场，中外媒体记者也早早到场架机器，调试设备。
　　程知懿落座后左右环视了一圈，大概把场内的情况和各个出入口的位置摸清楚了，但他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柏溪子大概还没有来，他的位置应该会安排在更靠前一些的地方。
　　随着开幕时间临近，会场里的人越来越多了，记者们也忙碌起来，纷纷趁着会议开场前这段时间抓采访。程知懿眼神频繁在会场几个主要出入口来回扫视。没过一会儿就发现会场中间主通道上人头忽然聚集起来，一群记者正簇拥着两个人吵吵嚷嚷往里走。
　　无数的话筒和大大小小的摄像机对着他们，但是迫于当中两人强大的气场，那些记者们不敢像当初对程知懿那样，直接把话筒怼在那两个人身上，甚至自觉给他们留出了一定的空间和前方的路。正因为如此，程知懿才得以清楚地看到，当初在他怀里美丽婉转的金丝雀，如今脱胎换骨振翅高飞的模样。
　　今天他穿了一件宝蓝色青果领西服，庄重却不沉重，那么出挑的颜色穿在他身上却一点都不觉得过分，反而衬得他肤色更白、气质更冷，一头柔软的卷发稍稍中和了一些他身上那股冷冽的气息。果然，柏溪子这种人走到哪里都是媒体的宠儿。人群当中的他，是那么的优雅贵气，自信淡然，已经完全看不出当初社恐患者的影子。
　　真好，他原本就应该是这样有魅力的，是天生适合站在聚光灯下的人。
　　而他旁边那个人眸光深邃，戴了一副考究的金丝眼镜，黑西服白衬衣蓝领结，腰细腿长，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程知懿这段时间关注了很多柏金所的新闻，所以认得他，那是柏金所现在的副总裁祁玉。说起来，这次的参会名单上没有看到阮嘉韫的名字，实在是让程知懿松了一口气。
　　因为那个人的存在，无数次地提醒他，他们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而自己和柏溪子之间，横亘的不止一条银河的距离。
　　每次看柏金所的新闻，总能看到他们并肩而立的模样。作为柏金所的董事长和CEO，很多柏金所的活动不可避免地需要他们二人同时出席，当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候，同样天子骄子的气度和风华，同样高于常人的眼界和学识，让他们看起来那么般配。
　　虽然不愿意承认，可确实他们才是同类，他们才是更合适在一起的人。因为摆在他们眼前的才是同一片天地、同一个目标，他们二人才是可以携手共进、彼此依赖的伴侣、爱人。
　　自己对于柏溪子来说，什么也不是，什么忙也帮不上。
　　就像在机场等一艘船。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绝望了。
　　参会人员陆续就座后，十点整，开幕式正式开始。这届大会的规格还挺高的，首先就是一些国家和政府的领导人发言，之后还有8位嘉宾做主旨演讲，都是一些外国政要和世界五百强企业的掌门人。
　　程知懿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他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第五排——柏溪子坐在第五排。一个多小时过去，那个背影始终端正笔直。
　　等到第六个嘉宾上台演讲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程知懿终于看到前面那个宝蓝色的背影站起身来，为了不挡到后面的人，他微微弯着腰往外走。
　　开幕式还没有结束，虽然主旨演讲里没有柏溪子，但程知懿不认为他会早退，应该是去洗手间。说不清是什么心理，也来不及仔细思考，程知懿马上也站起身来，跟朱大权说了句要去洗手间，就小心翼翼穿过一长排的座位往外走。
　　然后他就看到柏溪子拐进了一个有洗手间指示牌的出口。因为两人之间还隔着一段距离，程知懿赶紧加快脚步跟上去。
　　等到程知懿有些慌张地一头撞进洗手间的时候，站在盥洗池前洗手的柏溪子也正好抬起头来。
　　视线相对的一刻，两人都愣住了。
　　我会努力，争取明天加更。
　　祝大家端午节安康~
　　谢谢大家给我写了很多评论，今天也是爱你们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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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请你让一让。”
　　张爱玲说，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
　　大概就是指的现在这样。
　　隔着几个月荒芜的时光，跨过上千公里的距离，在这个陌生的滨海城市，在这间小小的洗手间，他们终于在茫茫人海中再次相遇了。
　　此刻近在眼前的柏溪子，比电视杂志上更加光彩照人，比手机屏幕里更加鲜活明艳，也比任何时候都更让人心悸。
　　他那么耀眼，那么好看，好看得程知懿大脑都空白了。刚刚跟过来的时候，他全凭着一腔痴念，根本没想那么多。这会儿真的面对面了，反倒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装作偶遇？打招呼吗？该说什么？问他吃了没？还是问他上完厕所了？
　　慌乱中还没等程知懿想好说什么，柏溪子已经先回过神来。
　　他转回头取了一张纸擦手，然后把纸张扔进回收桶，微微敛了眉眼往门口走。
　　程知懿就站在门口，一步没挪。
　　柏溪子往左，他就往左，柏溪子往右，他就往右。
　　明显是故意的。
　　来回两轮之后，柏溪子停了下来，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他终于开口说道：“请你让一让。”
　　客气、礼貌又疏离，他不问程知懿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也并不看程知懿的脸。
　　程知懿一时间千言万语哽在喉头，不知道该挑哪一句讲。
　　他知道他不该把柏溪子堵在这里，他也知道自己应该识趣明理地和他保持距离。可他又舍不得让开，好不容易见上了，哪怕回不到从前，哪怕不可能再在一起了，那就这样说句话也好，随便说句什么也好啊……
　　可偏偏越是这种时候，越是着急，越是想说点什么，就越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正相持的时候，背后一个声音说道：“这位先生，麻烦你让我进去。”
　　程知懿一回头，一个四十来岁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他身后，显而易见是来上洗手间的。他堵着柏溪子，可他不能堵着其他人，他做不出那种没有公德的事。所以他只好往旁边退开了一步。
　　刚把路让开，没等那男人进来，柏溪子抢先一步跨了出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程知懿想追，跟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
　　这里到处都是记者，无数的眼睛和摄像头对着柏溪子，他不能给他惹麻烦，更不能让媒体有机可乘，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人越走越远，拐进会场看不见了。
　　回到座位上之后，程知懿肠子都悔青了。
　　明明有那么多的话可以跟他说，明明有那么多的问题想问他，可是到头来却连一句寒暄都没说出来。
　　太可惜了。
　　不过……会期有七天，他还有机会。
　　程知懿翻看着手中的会议手册。下午13:30到17:30，围绕大会4个主要议题，将会召开一场主论坛、四场分论坛。柏溪子是其中一场分论坛的演讲嘉宾。
　　午饭过后稍事休息，几个人准备出发去会场，杨斌选择了去听主会场的论坛，但主会场和分会场的论坛是同时进行的。程知懿跟着他们先去了主会场，待他们找好位置坐定之后，程知懿站起身来拍了拍朱大权的肩膀，嘱咐道：“大权，你要时刻跟紧杨总，保证他的安全。”
　　“队长！那你呢？”朱大权这个时候倒是意外地警觉。
　　“我在附近转转，观察一下整个会场的……环境和结构。”
　　“没必要这么认真啊！！”朱大权刚要站起来，又被程知懿一按肩膀坐下了：“队长你听我说，其实没有……”
　　“没有我的批准，你不可以离开杨总一步。”程知懿抢过话头。
　　朱大权眼都瞪大了：“队长！！”
　　“不要大声喧哗。有事打电话。”程知懿做了个call me的姿势，然后侧身往外走。朱大权想跟上去，又碍于程知懿刚刚的命令不敢动。虽然副队说这趟就是出来放松的，但不管在哪里，队长的话还是要听的。
　　从主会场出来后，程知懿径直去了柏溪子所在的场馆。进去之后发现来的人还挺多，他就在比较靠后的位置找了个地方坐了。柏溪子因为一会儿要上台，所以他是坐在第一排的。
　　会议按着议程准时开始，柏溪子是第三个上台的，他的演讲题目是《金融资本与互联网技术创新》。这是第一次程知懿坐在台下听他的演讲现场，具体他讲了些什么程知懿其实听不太懂，但是从场馆里热烈的掌声和周围大家的赞叹声里，程知懿能听出来他讲得很好。
　　看着台上不疾不徐侃侃而谈的柏溪子，程知懿的心情很复杂，有点心酸，又有点骄傲。他爱的这个人，是强大的、勇敢的、出类拔萃的，他是这个行业的翘楚，他在做的事，是改变世界，使这个世界变得更好的事。他值得更好的生活、更好的爱，也值得被任何人温柔对待。
　　演讲结束后，柏溪子回到座位上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去洗手间。
　　时刻关注着他的程知懿立刻故技重施跟了上去，但这次他和柏溪子的座位隔得实在有点远，当他赶到厕所的时候，只看到半个蓝色的身影闪进了厕所最靠里的一个隔间，然后就把门关上了。
　　程知懿先观察了一下洗手间里的情况，盥洗池和小便池前都没有人。他缓缓地往里走，隔间一共有四个，除掉最里面那个隔间之外，其他几个隔间里都没有人。
　　也就是说，洗手间里现在只有他和柏溪子两个人。
　　走到最里面那个隔间的门前，程知懿调整了一下呼吸，把手掌贴在门上，缓缓开口道：“我知道你在里面……”
　　隔间里很安静，没有人说话。
　　但程知懿不打算再像上午那样，让自己后悔了：“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我只是想问问你……当时那个电话，是你打的吧？还有支票，也是你送的吧？你是不是来医院看过我？我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个人，是你吧？”
　　似乎能听到门里那个人的呼吸声，但他依然没有回答。
　　“谢谢你……”因为隔着一扇门，不用面对面看着柏溪子，反而让程知懿放松了一些，不像上午那么紧张：“谢谢你还愿意打这个电话，谢谢你还愿意来看我。我知道，当初分开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你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是我欠你的，往后你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说。我不会换电话，永远都不会换，任何时候，只要你需要，你都可以打给我。”
　　程知懿低沉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哽咽：“我不求你原谅我，我只希望，你能过得开心。你和他……很般配。但你还是太瘦了，多吃一点，别太累，也别给自己太多压力，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哦，对了，我现在也很好，伤口恢复得很不错，局里也很照顾我，都让我接一些轻松的活儿，你不用担心……”
　　“你干什么呢？有完没完了？能不能让人安静的上个厕所？”
　　很突兀的，传来一阵冲马桶的声音，接着厕所隔间门陡然被拉开了。
　　程知懿看着面前站着的人，目瞪口呆。
　　虽然穿着同样的宝蓝色西服，但这个浓眉大眼国字脸，面露不悦的人，显然不是柏溪子！
　　苍天啊！！他认错人了！！柏溪子并没有来洗手间！！
　　想到自己刚才对着他说的那些话，程知懿顿时尴尬得脚趾都要抓地了：“对……对不起……我，我在练……练习……我不知道里面有人……”
　　“下次换个地方，别在厕所里面练这个。”虽然如厕很不愉快，但是能来这里参加大会的人，大都是受过良好教育，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也不好撒泼耍赖抓着别人的错处不放。
　　“对不起……对不起……”程知懿只能一连串地鞠躬。
　　“算了，没事。”那人摆了摆手，也没再说什么，洗完手就出去了。
　　程知懿尴尬得出了一身冷汗，头皮都发麻了，也不好意思在厕所里继续呆下去了，几乎是落荒而逃。
　　洗手间里安静下来。
　　没有人发现，其实最靠外的那个隔间门，一直是关着的。
　　而隔间里面，柏溪子曲腿抱着膝盖坐在马桶盖上，拼命捂紧了自己的嘴，哭得像个三岁的孩子。
　　深夜更新使我头秃。
　　写了好长一章，你们再不夸我我就要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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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全身500万亿个细胞每一个都想他。
　　第一天的会议结束之后，大会主办方为前来参会的宾客举行了“滨海之夜”欢迎晚宴。现场有交响乐团表演，优美舒缓的音乐声中夹杂着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的喧闹声，一直持续到晚上九点多大厅里人员才逐渐散去。
　　主办方安排的住宿是海边的一大片独栋别墅。每栋别墅有五个套间，二楼是两个带主卧的套间，一楼是三个稍小一些的套间。
　　杨斌单独住了一间，他的两个助理和两个保镖住了两间，剩下程知懿和朱大权一人一间，七个人正好住满一栋。朱大权出差从来没有住过这么豪华的酒店，窝在那张大床上看电视都觉得满足得不行。
　　程知懿先回房间洗了个澡，等到外面安静下来，其他人都回房休息了之后，他才又悄悄地开门出来。
　　下午的论坛结束后，柏溪子被好几个来参会的精英人士缠住，一路围着他直到把他送到别墅门口。程知懿远远地跟在后面，摸清了他住的别墅的方位。没想到做警察的职业技能竟然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总是去厕所偶遇他毕竟不是个事儿，厕所人来人往的讲话也不方便。而且从明天开始上午下午都同时有七场论坛，柏溪子会去听哪一场他猜不到，想要逮到他就更难了。
　　所以他只能选个更加方便快捷的方式——既然大家现在都住在这里，不如干脆直接去他的别墅串个门？
　　不是说分手了之后也有一些人是可以做朋友的吗？
　　就算不能做朋友，见个面讲句话总可以的吧？
　　他是真的想他。
　　分开之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想他；全身500万亿个细胞每一个都想他。
　　虽然明知道柏溪子已经向前走了很远，他们不可能再复合了，可他依然固执地站在原地无法向任何方向迈出一步。
　　他不想忘记，也不会忘记，这个人如何惊艳了他的时光，在他贫瘠的人生中划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原本已经决定不再去打扰他的生活，可是他偏偏要打那个电话，他偏偏要来医院看他，仿佛是在说，他也跟他一样没有忘记。这让他已经燃成灰烬的心重新冒出火星。之后他们又在这个千里之外的城市重逢，仿佛是上天的恩赐。
　　是靠着这一点火苗，他才有勇气站在柏溪子所住的别墅门前。
　　每栋别墅的大门都有电子锁，只有里面套间的门卡才能刷开别墅大门。但程知懿运气不错，他刚到没一会儿，就看到一个服务生一边低头刷着手机一边从里面出来，可能是过来送什么东西的。
　　别墅的大门都很厚重，而且都装有缓冲装置，门关得很慢。程知懿趁着她注意力都在手机屏幕上的时候，从侧面绕过去，抢在大门关上前一闪身进到别墅里面去了。
　　楼下三个套间的门都关着，大厅里也没有人，柏溪子和祁玉应该是住在二楼的。程知懿迅速上了楼，然后对着两扇门发愁——他无法判断柏溪子住哪间，万一敲错门就很尴尬了。
　　这种时候也只能靠猜了，程知懿选了主卧朝向能看到海的那一套，然后习惯性地贴在门边，站在猫眼的视觉盲区里，这才轻轻敲了敲门。
　　屋里挺安静的，没有人回答，也没有电视的声音。
　　难道他们还没回来？晚宴之后又去了别的地方吗？程知懿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又敲了几下。
　　“什么事？”屋里终于有人回话了，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还有些不耐。
　　但确实是柏溪子的声音。程知懿立刻站到门的正前方，没有说话，而是再次敲了敲门。
　　屋里终于有动静了，因为是别墅内的房间门，所以并不需要像大门做得那么厚实，隔音效果也没有那么好，程知懿听到了屋里有东西被撞倒的声音。
　　之后门上猫眼透出来的光被挡住了，屋里那个人正在通过猫眼往外看。
　　短暂的沉默，柏溪子在门的另一边平静淡漠地问道：“你来干什么？”
　　“我……我有一些问题想问你。”程知懿有些窘迫，但还是坚持说道：“你能把门打开吗？”
　　“我没话跟你说，你走吧。”柏溪子的声音听起来好像他就贴在门上说话。
　　“溪子，我说几句话就走，不会打扰你很久的，”程知懿的口气带上了一丝哀求：“你开一下门好吗？”
　　“我不会开的。”门那边的回复很生硬。
　　“溪子，你听我说……”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房门打开的声音，程知懿立刻噤了声。
　　“晓薇，怎么啦？”一个女生的声音在问。
　　张晓薇抬头看着楼上：“我好像听到楼上有动静。”
　　“幻听吧你，”另一个女生说道：“是不是电视里的声音？”
　　“不是，像是柏总和谁说话的声音。”张晓薇还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楼上，顿了顿，她回头对另一个女生说道：“我上去看看。电影你接着往后看，不用等我。”
　　“啧啧啧，人家看老公也没你看得紧啊！”另一个女生打趣她。
　　张晓薇也不跟她计较，趿拉着拖鞋就往楼梯走过来。
　　程知懿正四下张望，想看看二楼走廊里有没有能藏身的地方，身前的房门却突然打开了，从里面伸出一只手，一把将他拖了进去。
　　“嘘！”柏溪子把程知懿压在门边的墙壁上，用一只手紧紧捂住程知懿的嘴巴：“别出声。”他用气音说道。
　　张晓薇就是阮嘉韫派给他的那个助理，绝对不能被她发现程知懿在这里，否则就完蛋了，之前所有的努力和隐忍全都白费了。
　　程知懿有些慌乱，还有一点惊喜。他僵硬地点了点头，柏溪子贴他太近了，害他紧张得头都有些发晕了。
　　外面张晓薇的脚步声已经顺着楼梯上来了，她四处看了看，甚至还特意去看了看那个超大的花瓶背后有没有人，然后她在柏溪子的门前停了下来。
　　屋里两个人大气都不敢出。
　　“柏总，你睡了吗？”张晓薇终于还是出声问道。
　　柏溪子捂着程知懿嘴的手又紧了紧，然后他望着程知懿摇了摇头，眼神中带着点警告的意味。
　　程知懿看着他绯红的眼角，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不对了，忽然脑子就抽了，他胆大包天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柏溪子的掌心。
　　细小的舌苔带着湿漉漉的触感从柔软的掌心划过去。
　　柏溪子不由自主地跟着打了个颤，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今晚大家可以睡个好觉了。
　　祝大家食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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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你想说酒后乱性吗？”
　　“疯了吗你！”柏溪子绷着脸凶他，但是因为只能用气音说话，声势起码被削弱了一半。
　　程知懿并没有被他色厉内荏的气势吓到，反而得寸进尺地又舔了一下。
　　柏溪子就有点慌了，那种柔软、蠕动的感觉，舔得人心里发毛。他生怕程知懿再来一下，一下子把手撤开了，并且后退了一步想拉开距离。结果也不知道是因为脚步虚浮还是突然转换重心没站稳，他两脚打拐趔趄了一下。
　　程知懿看得真切，唯恐他摔倒，一把搂住他的腰往前一带，两人的胯部就怼在一起了。
　　柏溪子愣了一秒，立刻用双手去推程知懿，气急败坏地动嘴型：“你放开我！”
　　程知懿却纹丝不动地把着他的腰，极轻地问道：“你喝酒了？”
　　“没……”柏溪子下意识就想否认，转念一想这么近的距离，喝没喝程知懿肯定能闻出来，只好改口道：“没喝多少……”
　　“你都站不稳了，”程知懿看着他脸颊上不正常的红晕，口气就有点严厉：“还说没喝多少……”
　　“放手……”被他这样看着，柏溪子莫名就有点心虚，他们现在的姿势过于亲密暧昧了，这让他感到害怕，于是他迫切想要从程知懿怀里挣脱出来。一来二去的没了轻重，程知懿的手肘被他推得陡然撞到门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柏总？你还好吗？”
　　敲门声立刻响起来，门外的张晓薇还没走！
　　门里的两人立刻吓得不敢动了。
　　“怎么办？”程知懿也用气音问柏溪子。
　　柏溪子也不敢乱动了，就乖乖让程知懿搂着腰。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想着是不是说点什么，要不然这个张晓薇一直守在门口也是很麻烦。
　　还没等他想好措辞，门外却有动静了。
　　“张晓薇，干什么呢？”
　　听到问话的时候，张晓薇正撅着屁股，把耳朵贴在柏溪子的门上使劲儿。她循着问话的声音转头看过去，就看到斜对面的房门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祁玉穿着整齐的白衬衣黑西裤，斜倚在门框上看着自己。
　　“额，那个……”张晓薇立刻站直了，有点尴尬地揪着睡衣的下摆：“我听到柏总的房间里有声音，他今晚不是喝得有点儿多嘛……我担心他……”
　　“没事儿，我给他吃过解酒药了，睡一觉就会好的。不要再来吵他了。”
　　“哦……好的，”张晓薇连忙点点头，祁玉是阮总信得过的，对于祁玉的话，她不疑有他：“那我就……”
　　“你既然上来了，正好过来帮我一下，有个营销方案的表格，做得我头疼。”祁玉朝她招招手。
　　“好的。”张晓薇立刻小跑着过去了。
　　房间里的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还不放手？！”柏溪子瞪着眼睛拍了程知懿的手臂一下。
　　程知懿却也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并且往两人怼在一起的胯部看了一眼。
　　柏溪子一看他的眼神，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整张脸一下红透了。
　　“我……我喝了酒……”他两手慌乱地去推，有点语无伦次：“酒精会让人……你知道的……就是……”
　　“你想说酒后乱性吗？”程知懿收紧了手臂把他紧紧地圈在怀里：“你现在经常喝酒吗？”
　　“不是！没有！”柏溪子矢口否认了，但随即又想到，他干嘛要否认呢？他们已经分手了，他没权利管他了！而且他擅自跑来找自己这种行为实在是太危险了，如果让他觉得自己现在生活很淫乱，他会不会因为对自己失望，之后就不再来找自己了？
　　“是，我现在经常喝酒，那又怎样？”于是他又改口道：“关你什么事？”
　　程知懿的眼神黯淡下去，他垂着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声音低沉地说道：“我来帮你吧。”
　　————TBC————
　　为啥大家只点赞不留评😭烈火烹油煮溪子不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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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我弄疼你了吗？”
　　“帮什么？？你要帮什么？！”柏溪子看向程知懿的眼神像只慌乱的兔子。
　　程知懿手贴在他的胯下顺着那个隆起的形状缓缓地揉：“你说呢？”
　　“我不需要帮忙，你不要乱来！”柏溪子用两只手抓着程知懿的手腕，心惊肉跳的。
　　如果柏溪子真的抗拒得厉害，如果他真心推拒自己的话，程知懿想，他会放手的。但柏溪子只是用力攥住他的手腕，却并没有多少把他往外推的意思。
　　“你都硬成这样了……”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手底下胀大滚烫的一根，程知懿迟疑着问道：“是因为我吗？”
　　“不是！”柏溪子好凶地瞪他：“是……是因为酒精！”
　　“你吃过解酒药了，你现在很清醒。”程知懿不信。
　　“我没有吃！祁玉是骗人的！”柏溪子压着嗓子辩解。
　　但程知懿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骗人？”
　　“我怎么知道？！”脸红红的柏溪子奶凶奶凶的，倒真有那么几分醉态。
　　“那你……就当做是你喝醉了吧，”程知懿有点无奈地搂着他，不欲与他继续争辩下去：“你就把这一切，都当成是酒精的作用，是我强迫你的。”
　　柏溪子却像受不住似地服了软，他把头抵在程知懿肩头，随着程知懿手上的动作颤抖：“别弄了……求你……别弄了……”
　　“我弄疼你了吗？”程知懿并没有把手伸到他的西裤里面去，只不过是隔着一层布料揉弄他。
　　“外面……有人……”柏溪子喘得很急，酒气随着他体温的升高逐渐蒸腾，酿出一股醉人的味道。
　　程知懿贴在他的耳边哄他：“他们在房间里，你不出声的话，他们听不见的。”
　　柏溪子声音也是颤的，像一根快要崩断的弦：“真的……不能……不能再……”
　　话音未落他突然生理性地痉挛了几下，整个人瞬间绷紧了，抓着程知懿手臂的双手也用力绞紧了。
　　程知懿感觉到手心里濡湿了一大块。
　　他有些错愕地看向柏溪子，这是……射了？
　　“你怎么……这么快？！”因为太意外了，程知懿不由得问出了口：“憋很久了吗？”
　　“闭嘴！”柏溪子缓过神来，羞愤地推开程知懿，有点头重脚轻地往后退了一步。
　　程知懿怕他摔倒，连忙伸手拉了他一把：“我还没怎么弄啊，你这是早泄，最近身体不舒服吗？”
　　“我好得很！”柏溪子脖子都红了，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红酒的后劲儿慢慢上来了。他甩了一下手想把程知懿的手甩脱，发脾气道：“你怎么还不走！”
　　“现在出去会被发现的，”程知懿有点哭笑不得，认识这么久，这好像是他第一次见到喝过酒的柏溪子，谁能想到柏金所的首席执行官醉了居然是这个样子的：“我等他们都睡了再走。”
　　柏溪子的眼神都是飘的，他用一只手挡在自己下身：“我现在……我要去洗澡了！”
　　程知懿耐心地跟他说道：“你喝了酒，现在不能洗澡，会晕在里面的。”
　　但柏溪子根本不理他，自顾自就往卫生间走，程知懿只好跟在他后面也进去了。
　　柏溪子从盥洗镜里看到身后的程知懿，愕然道：“你进来干什么？”
　　“我帮你洗。”程知懿把袖子挽起来，又把莲蓬头打开试了试水温：“快点洗完出去，酒后洗澡容易受凉，时间长了你会醉得更厉害。”
　　“我自己可以！”柏溪子拉着程知懿的手臂想推他出去，程知懿却一转身不由分说就去解柏溪子的衬衣扣子。
　　柏溪子连忙慌慌张张地抓着自己的领口，程知懿便低着头从他衬衣下摆解起，一颗一颗，最后解得只剩领口两颗扣子了。
　　莲蓬头的热水哗哗地往外喷，蒸腾的热气把整间浴室都弄得雾蒙蒙的，雾气中程知懿的脸近在咫尺，他太迷人了，温柔而湿润。
　　被酒精侵蚀的大脑不能思考，热气使人头晕脑胀，在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前，柏溪子把吻落在了程知懿的额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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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你怎么这么紧？”
　　Section 151
　　很柔软、很轻悄的一下子，像蝴蝶驻足在花尖。
　　程知懿却仿佛被电流击中一般颤抖了一下。
　　愣了好半天他才缓缓抬起头来看向柏溪子，眼神中犹带着不敢置信。
　　柏溪子看到他的目光，骤然回过神来，顿时又懊恼又窘迫，只怪酒精误事。他往后瑟缩了一下，摆着手慌乱地说道：“我……我不小心碰到的……你刚刚……凑太近了……”
　　程知懿却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只是看着那两片开合的唇，艳红的，湿润的，像一朵娇艳欲滴的花，等着人去采摘。
　　古人说，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来之前的那些担心、焦虑、自我厌弃……一切的一切都变得无关紧要了。
　　因为他放在心尖上的花儿为他绽放了。
　　他抓着柏溪子的两只手腕按在盥洗镜上，闭上眼睛去吻那两片花瓣一样的唇。
　　柏溪子被推得半坐在盥洗池上，程知懿凑过来的时候他是想躲的，他们这样算什么呢？如果被张晓薇发现了怎么办？如果传到阮嘉韫耳朵里去了怎么办？如果……如果……
　　可是那么多的如果，那么多的不可以，那么多拒绝的理由，都抵不过他对这个人的渴望。
　　这几个月，他一个人撑得太辛苦了。
　　他要力挽狂澜让柏金所转型，明修栈道；他要私下调查翻程知懿的旧案，暗度陈仓；他要查过去三年的烂账，声东击西；他要抓阮嘉韫的把柄，围魏救赵；他还要防着张晓薇、防着祁玉、与阮嘉韫周旋……一桩一件，都是劳心劳神的事儿；每分每秒神经都是紧绷着的，生怕一步踏错，满盘皆输。
　　他也想要有个肩膀可以靠一靠，哪怕让他休息片刻也好。
　　但是没有，他最想靠的那个肩膀，在他离开之后，也在自己的人生中苦苦挣扎。
　　在直播中看到他中枪的那一刻，他眼底的毛细血管都爆裂了，如果不是秦睿拼死拉住他，他就要冲出去了。要是程知懿真的死在那一天，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那他可能真的会疯，会不顾一切拉着所有伤害过他的人跟他一起陪葬。
　　去医院看他的那一天，记者们涌进来之后，其实他并没有走远，他坐在程知懿的病房窗口下的那张长椅上，隔着楼上楼下的距离，一直坐到日头西斜、暮色四合，才起身离开。
　　在大会采访通道上瞥到程知懿的那一眼，初时他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可是后来当他看清了真的是他的时候，他的心底卷起一场翻天的海啸，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毅力才忍住，没有失去理智狂奔向他。
　　所以，今天让他无法躲开程知懿这一吻的不是他此刻的犹豫，也不是酒精的侵蚀，而是无数个孤枕难眠的日日夜夜积累的思念，是从身体每一寸骨血中生出的渴望，是即使分开了也无法磨灭的爱。
　　唇瓣相接的一瞬，是鲸入海、燕归巢，是新雪初霁、满月当空，是这世界上所有美好交融的时刻。
　　柏溪子像一个被堵在教室角落里的中学生，懵懂青涩，颤抖着承受了这个吻。
　　他们从最初的小心试探，浅尝辄止，吻到后来的狂放纠葛，极尽缠绵。
　　程知懿早已不再按着柏溪子的手腕，而是紧紧搂着柏溪子纤瘦的腰身，像是要把这个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的男人揉进他的生命里。
　　柏溪子在他怀里呜咽着，发着抖，被他蹂躏得嘴唇都红了、肿了，晶亮的银丝来不及擦掉，挂在唇边，使他看起来越发艳丽淫糜。
　　程知懿去解他的裤腰带，他紧紧地闭着眼睛像是不敢面对似的，两手用力揪着程知懿的衣服。但是他没有躲开，也没有拒绝，甚至配合地抬了一下腿。
　　程知懿有些受宠若惊地看了他一眼，他以为柏溪子会反抗、会挣扎，特别是他喝了酒，可能会抗拒地更加厉害，毕竟他们已经分手了，而且分手还是他提的，分手之前他还差点掐死他了。想想也觉得自己绝对不可能轻易被原谅。可他没想到喝醉的柏溪子会这么乖，温顺柔软到不可思议，一点不像电视杂志上那个凌厉强势的CEO。
　　然后他才有些迟滞地回忆起，从前在他们家里那张床上，柏溪子也一直是这样温顺柔软的，他总是温柔地纵容着自己，就算自己胡闹欺负他，他也会敞开怀抱接纳他。他们原本就该是这样契合的一对，是命运硬生生把他们掰开，推上两条平行线。
　　浴室里氤氲的水汽让程知懿的眼睛都湿润了。
　　柏溪子搂着程知懿的脖子，颤巍巍地等待着。
　　他被程知懿扒光了，现在全身上下只有一件半敞的衬衣。浴室里的灯明晃晃的，晃得他不敢睁开眼睛。
　　他觉得自己太淫荡了，明明都已经分手了，明明说了要离开，可是现在一见面他就朝他打开了大腿，好像等着他对自己做什么似的。
　　太羞耻了。
　　他想夹着腿，想把自己挺立的欲望藏起来。
　　可程知懿让他坐在盥洗池上，两手扒着他的膝盖往里看。
　　明明刚刚才射过，可现在那根粉嫩嫩的东西依然翘得高高的，顶端的小嘴汩汩地往外吐着晶莹的黏液。
　　程知懿沾了一点那黏液，伸手到后面给他揉。
　　柏溪子很紧张，程知懿的手指一碰到他后面，那些粉嫩的褶皱就立刻收紧了。
　　程知懿耐心地给他揉，慢慢地给他捋，可是揉了好半天后面依然很紧，他尝试着把手指往里送，明明也沾了些润滑，可是捅了半天才勉强捅了一节手指进去，然后就再进不去了。
　　“你怎么……这么紧？”他终于忍不住问柏溪子，那条甬道太紧了，也太滞了：“最近你都……没怎么做过吗？”
　　一直闭着眼睛的柏溪子听到这句话突然把眼睛睁开了，他直直地看着程知懿的脸，眼眶迅速红了，半晌，话还没出口，眼泪先落下来：“……你真舍得……让别人碰我？”
　　程知懿便愣在了当场。
　　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
　　一句话就让程知懿一整颗心都疼得滴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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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把你泡在蜜罐里。
　　那么多的眼泪从程知懿的眼睛里涌出来，源源不断，争先恐后。
　　他从来没有在柏溪子面前这样哭过。
　　分手那天也没有。
　　像这样哭得仿佛一个傻子，他觉得很丢脸，拼命用手去擦，可是根本擦不完，刚擦掉一把，新的眼泪又涌出来。他想控制自己，但是根本控制不住。
　　本来他一直都伪装得很好，可是柏溪子的话让他所有强撑的情绪都在这一刻决了堤。
　　他太委屈了。
　　“怎么可能会舍得呢？”
　　这是他窝在心口最柔软的地方的宝贝啊。
　　“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
　　他的宝贝说要跟别人在一起。
　　“如果可以的话……当然一辈子都不松开你的手，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堆在你面前，把你泡在蜜罐里，养在温室里，捧在手心里，让你住在流云上，随手摘星星。那些什么人间疾苦，你一丁点儿都不要沾。”他用双手捂着脸，眼泪都从指缝里流出来：“但是，我把什么都搞砸了。”
　　如果他早知道有一天会遇到一个柏溪子这样惊才绝艳的人，如果他早知道有一天自己会疯到对他动手，他一定好好吃药，从十年前就开始吃药，每天都吃，一天都不会停。这样他就不会在他面前失控发狂，不会向他伸出那双罪恶的手，也不会因为害怕再次伤害他而跟他分手了。
　　可是人生没有后悔药啊，时光也无法倒流。
　　已经发生过的一切，除了接受，只能接受。
　　柏溪子离开之后，他偷偷去看过医生，那个医生很诧异地说：“不应该啊，到了你这个年纪，应该没那么容易发病了。”
　　他只有苦笑的份儿，是啊，没那么容易发病了。最近这些年他确实一直控制得很好，好到他都以为自己是个正常人了，所以放松了警惕。可谁能想到他对柏溪子会有这么深的执念呢？深到心魔轻易就战胜了理智。
　　最后在医生的建议下，除了定时定量吃药之外，他开始试着做脱敏治疗。
　　像当初对柏溪子做过的那样，他逼着自己去面对那些自己最不愿意面对的东西。
　　逼着自己接受柏溪子已经和别人在一起的事实。
　　逼着自己接受柏溪子会躺在别人的床上。
　　逼着自己接受，柏溪子不会再回头了。
　　最开始，每次想到其他人把手放在柏溪子身上，巨大的恐惧和愤怒就会让他大汗淋漓，他把自己关在家里，砸烂了所有能砸的东西，像野兽一般嘶吼，把拳头砸得鲜血淋漓。
　　这个脱敏的过程，像死过一回那么难受。
　　直到自己亲身经历过，他才发现，柏溪子是真的勇敢。当初他的社恐那么严重，严重到他已经没办法独自出门了。脱敏治疗的那段时间，其实他也和现在的自己一样恐惧和无助吧，但他都坚强地熬过来了。现在，他又能站在聚光灯下了，面对那么多陌生的人们和复杂的目光，他也能镇定自若谈笑风生。
　　他的宝贝，真了不起。
　　所以他的宝贝能做到的事，他也一定能做到。
　　只有熬过这一关，只有挺过这一段，他才能像个正常人那样再去见他，而不是再见面的时候，一见到他身边站着其他人，就提刀冲过去让他血溅当场。
　　到后来，因为想象过太多次，因为在梦魇中出现过无数次，因为怨愤和暴怒都消耗殆尽了，他终于麻木了，麻木到，即使看到电视上阮嘉韫的手搭在柏溪子肩头，他也不再气血上涌暴跳如雷了；麻木到，潜意识里都认为，柏溪子已经不再属于他了。
　　然后，当他们在这个风景如画的海滨城市重逢的时候，他终于能够心平气和地去找他了。
　　他这么努力，这么辛苦，就是为了这一天，能再和他坦然相见。
　　可刚刚柏溪子的这句话，仿佛铁鞭抽在他的心口，他小心翼翼缝合起来的伤口，一鞭子就给他抽开了，抽得皮开肉绽，抽得血液混着脓水流出来，抽得他痛得喘不过气。
　　像是掌管泪腺的开关崩坏了，他再也没有办法维持那一点岌岌可危的自尊了。
　　柏溪子看着面前哭得好像一只大狗熊的男人，心酸又心疼。他的爱人是个钢铁直男大老粗，不懂情趣也不解风情，嘴里吐不出一句好话，一张嘴就能气死人。可是也是这个人，用他握枪的双手为他洗手作羹汤，用他笨拙的嘴为他说全世界最动听的情话，用他一整颗真心为他做人世间最郑重的承诺。
　　过去受过的那些苦，经历过的那些折磨，因为他的出现，好像都有了意义。
　　这个世界并不公平，每个人都活得不容易，但总有一天你会遇见那么一个人，他让你原谅这个世界对你全部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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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我想你想得受不了。”
　　“好了，不要哭了。”柏溪子去拉程知懿的手。
　　可程知懿别扭地把脸转到一边，哽咽着不肯把手放下来。
　　柏溪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明明是他先招惹自己的，怎么到头来他比自己哭得还惨？明明是该等着他来哄自己的，结果变成了还得自己去哄他。
　　但他认识的程知懿是一个坚毅刚强的人，他是勇敢无畏的人民警察，是善良正直的守护者。他能临危不惧地跟罪犯周旋，也能冷静缜密地寻找破案线索。面对那些穷凶极恶的歹徒和黑洞洞的枪口，他从来都不会退缩，就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可就是这样一个铁骨铮铮的男人，却被他逼得屡次崩溃痛哭。
　　他也让这个人受了很多委屈吧。
　　虽然明知道这时候应该跟他保持距离，不该继续纵容他，但心脏外面那一层坚硬的保护壳已经被程知懿的眼泪融化掉了。
　　他只好一只手搂着他的脖子，一只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语气宠溺地哄道：“是我错了行不行？你不要再哭了，你再哭我心脏病都要犯了。”
　　程知懿拿开半个手掌露出一只湿润红肿的眼睛，观察了一下柏溪子的状态：“你根本就没有心脏病！”
　　柏溪子用掌心贴着他的手背，把手指插进他的指缝里：“以前是没有的，但你要是继续哭的话，马上就会有了。”
　　他太温柔了，声音也温柔，动作也温柔，所以当他握着程知懿的手掌往下拉的时候，程知懿根本没办法反抗。
　　“乖，”柏溪子捧着他的脸，用温暖的指腹给他擦眼泪：“再哭就不帅了。”
　　程知懿眼睛还湿着，眼神却痴缠地黏在面前这个人身上：“我知道我不应该来找你……我这样……像个……像个不要脸的小三……可我……我想你想得受不了……”
　　“你怎么会是小三呢，你是原配啊！”柏溪子有些无奈地给他揉着红肿的眼皮：“要是不会说话，以后就少说话。”
　　“可你现在和别人在一起了！”
　　柏溪子看着他的眼睛，温柔但坚定地说道：“我没有和别人在一起。”
　　“你说过你要回到那个阮嘉韫身边的！”程知懿急切地抓着他的肩膀，用力得柏溪子肩头轻颤了一下。
　　“回到他身边不代表要跟他谈恋爱啊。我就不能因为其他原因回去吗？”
　　“其他原因……”程知懿有些不解地看了他一眼：“是什么原因？”
　　“原因……”柏溪子迟疑了一下：“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将来能告诉你的时候，我会让你知道的。”
　　程知懿虽然满心疑惑，但柏溪子是个睿智有分寸的男人，他说不能说一定有他的理由。沉吟了片刻，程知懿转而问道：“那你为什么要跟我分手？”
　　柏溪子垂着眼，手指贴在他的颈侧缓缓摩挲：“我只是说要分开一段时间，最后……是你提的分手。”
　　“可我……我看到你们，你们去酒店……”
　　“他带我去找那个意大利来的裁缝量体做西服的。”柏溪子抬起头来，坦荡地跟他对视。
　　“那你当时怎么不说？”
　　“那种情况下，我说了你能信？”
　　程知懿回想起那一天，他是抱着压抑愤恨的情绪回家的，愤怒会蒙蔽人的心智，或许真的那时候柏溪子无论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吧。人总是以为自己眼睛看到的就是真相，但其实有很多东西当时是用眼睛看不到的。唯有时间，会让那些沉在水底的真相慢慢浮上水面。
　　但此时此刻，他还是需要一个确定的答复，斟酌再三，他终于忐忑着问道：“你们……真的没有……”
　　“没有。”柏溪子给了他一个笃定的眼神：“除了你，没有别人。”顿了顿，他突然微微低下头，小声说道：“他有没有动过我，你自己难道摸不出来吗？”
　　程知懿眼圈又红了，那么多的话堵在胸口，最后说出口的只有一句：“对不起。”
　　柏溪子用一只手掐着程知懿的下颌，居高临下看着他，带着些傲气：“我原谅你。”
　　然后吻了上去。
　　明天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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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这个，也脱了。”
　　程知懿觉得柏溪子太好了。
　　怎么能有这么好的人呢？那么清冷出尘又傲然不群的一个人，软起来的时候却像水，一口下去让人从里到外都被滋润了。
　　他闭着眼睛在那张柔软的唇上亲，一下又一下，没完没了，亲得眼泪又从眼角滑出来。
　　柏溪子被他反复地吸，来回的舔，像被什么大型犬科动物按住了就不松开，直亲得脑子都发麻了，喘不上气似的抖。
　　程知懿边亲边拿一双大手在他背上徐徐地摸，从微微凸起的天柱骨一直往下，到锋利的肩胛骨，顺着一节一节的椎骨一直摸进臀缝里的尾椎。这个人，那么瘦，那么单薄，可是这个清癯的身体里蕴着磅礴的力量。他不是温室里的花朵，他是高耸入云的雪松，可是他却愿意为了他低头。
　　再没有比这更熨帖的事儿了。
　　胸口鼓胀起来，满满的，像有什么就要破胸而出。
　　柏溪子陷在他的怀里，因为少见阳光而冷白的皮肤被他摸得染成一种漂亮的粉色。他的酒劲儿上来了，搂着程知懿的脖子，没有骨头似地往他身上贴，两条细白的长腿缠着他的腰，把火热的下体往他身上蹭。
　　程知懿怕裤腰带硌着他，麻溜地就把自己牛仔裤脱了，只穿个平角的内裤。
　　柏溪子含着他的嘴唇等他脱，待他脱完了又缠上来用腿勾着他蹭了两下，蹭完觉得不对劲，红着眼往下看，看到一个鼓得好高的小帐篷，抵着自己什么也没穿的下体。
　　他就有些不高兴，放开程知懿的嘴唇道：“这个，也脱了。”
　　程知懿本来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这么久没见了，上来就这么直接，他怕自己憋不住。但柏溪子的话是不能不听的。
　　正要腾出手来去脱，柏溪子却曲起腿，把两个脚趾头插进他的裤腰里，往下一扒——没扒掉。
　　硬起的大家伙把裤腰挂住了。
　　程知懿没动手，他咽了口唾沫，紧张地等着。
　　柏溪子也没动手，只把脚趾头滑到裤腰前面，然后勾住了，一扯，一拉，那个硬得肿胀的大东西就弹出来，一下打在他自己的东西上，烫得他打了个抖。
　　程知懿腰上的肌肉都收紧了，柏溪子长腿往下一滑，就把他的内裤带下去，然后整个人贴上来抱住他，两根硬直的东西挨在一起，肉贴着肉，滑腻腻地磨。
　　柏溪子向着程知懿微微扬起头来，一双眼迷蒙地氤氲着水汽，嘴唇微微张开，艳红的舌尖若隐若现。程知懿知道他想接吻。
　　从前他们在一起一年，夜夜耳鬓厮磨肢体交缠，却从不接吻。他一度以为柏溪子是不喜欢吻的，可是直到现在他才知道，柏溪子其实是喜欢接吻的，喜欢得不得了，喜欢得他一挨上那张唇，他就要化了。
　　程知懿把这个软成一滩水的人搂在怀里，握着两人的东西卖力地捋，又热又烫的两根东西像有生命似的，在手里鲜活地挣动。
　　快感迅速地累积，呼吸跟不上血液泵送的速度，柏溪子喘得像要断气了似的，程知懿怕他真的一口气上不来，就放开他的嘴唇稍稍往后退了点，想让他吸上一口空气，结果刚退开一点柏溪子就追着他的唇又跟上来，黏腻缠人得让人心脏砰砰砰地瞎跳。
　　程知懿觉得自己要不行了，这样勾人的柏溪子，是个人都挺不住。
　　他想射了，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就加快了。
　　被他吻得迷迷糊糊的柏溪子觉察到了，他突然抓着程知懿的手推了他一把，然后整个人往后一仰，两手在背后撑着洗手台，“我不要这样。”他说。
　　程知懿措不及防被推开，整个人有点懵，接着就看柏溪子把两条腿踩在洗手台上向两边打开，胯骨勾出一个尖锐的形状，有种凌厉的美感，然后他说：“你插进来。”
　　程知懿舔了一下嘴唇，盯着他紧窄的两瓣臀部中间那个细小的缝，眼神热得好像着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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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手指……手指拿出来……”
　　几个月没见，柏溪子紧得像个未尝人事的处子。
　　手指刚进去一点就被绞住了，一往里探他就抖，入口一缩一缩地打不开。
　　没有润滑剂在手边，程知懿怕真的捅坏他了，压根不敢使劲儿。他现在不像从前那样莽撞了，对柏溪子也比从前更小心仔细，是那种害怕被讨厌、害怕再次被遗弃的小心。
　　柏溪子却不领情，眼睑绯红地往下看，有些急躁地催促：“你快点儿！”
　　程知懿急出一头大汗，旁边不是没有能用来润滑的东西，洗手台上有酒店提供的沐浴露、洗发液、润肤霜，瓶瓶罐罐一大堆。哪个都滑，但程知懿哪个都不敢用，他怕这些化学制剂弄进柏溪子娇嫩的肠道里，让他明天吃苦头。
　　最后只是沾了点两人的前液，程知懿硬着头皮强推了一根手指进去，那些柔软湿热的肠肉立刻密密实实卷上来，咬着他的手指往里吸。程知懿大口喘着气，努力平息下腹一阵阵的燥热。他陪着小心、耐着性子慢慢转动那根手指，来回浅浅地插，絮絮地揉，想等柏溪子逐渐适应，结果弄了没多大会儿柏溪子就扭着腰，用暗哑的嗓音说道：“可……可以了。”
　　“什么就可以了？”程知懿有些不明所以地问。
　　柏溪子喘得很急，皮肤红得好像被热水烫过，他腾出一只手来抓着程知懿的手腕把他拔出来，然后握着程知懿的东西捋了两把，拉过来对准自己的入口：“就这样进来。”
　　程知懿吓了一跳：“不行！你还没准备好，这样插进去你要流血的。”
　　“不会的，”柏溪子扶着他的腰把他往前按，又把自己的下体向他凑过去，“我可以的。”
　　程知懿一看他这架势是要硬上，吓得直往后退：“进不去的！！你别乱来！”
　　“进得来的！”柏溪子赌气似地说道，一双眼睛湿漉漉的，看上去竟然有点可怜：“以前都进得来，现在为什么进不来？！”
　　这就有那么点借着酒劲儿耍赖的意思了。
　　可程知懿拿他没办法，尤其受不了被他用这样哀怨的眼神看着。
　　“你是我祖宗！！”程知懿恨恨地说了一句，然后拍着他的屁股道：“下来，”他把他从洗手台上拉下来：“趴着。”
　　柏溪子被他翻了个面儿按在洗手台上，微微挺起的乳头碰到冰冷的大理石台面，立刻硬起来。
　　程知懿伸手挤了一大坨沐浴露，“啪”地一下拍在柏溪子的屁股上。
　　“啊-”沐浴露很凉，柏溪子短促地惊叫了一声。
　　浴室里的花洒一直开着，整间浴室里都是蒸腾的热气，然后在两人的身体上凝成水珠，混着汗水潺潺地在皮肤上流动。
　　程知懿把沐浴露在他股间推开，从臀缝摸到会阴，把两颗小球揉弄得滑腻腻的，然后顺着往前推到腹股沟，又摸到他大腿内侧，在那片柔嫩的皮肤上慢慢磨。
　　柏溪子趴在洗手台上，撅着屁股让他弄，他今天是打算豁出去放纵一回的，管他搓圆揉扁反正就随程知懿怎么弄。可程知懿那双大手像烫人的火炭，尽往那些平日里不见光的地方去，摸得他一阵阵颤栗。这感觉太奇怪了，大腿内侧被他摸得又麻又痒，小腹热热的涨涨的，几乎憋不住想要把腿夹起来。
　　然后程知懿真把他两条腿并拢按在一起了，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根火热的大东西擦着卵蛋一下插进他夹紧的腿缝里。
　　“啊啊……”柏溪子失神地张着嘴，哼出了声。
　　程知懿咬牙挺着腰往里撞，把柏溪子那个小小的白屁股撞得一颤一颤的。
　　柏溪子被他撞得胸口在洗手台上来回摩擦，两粒发硬的乳头被洗手台面磨得都要肿起来了，又痛又爽。
　　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对劲，明明程知懿根本没有插进去，可他怎么觉得这么舒服呢？那根要人命的大东西带着灼人的温度，贴着他的会阴往里戳刺，戳得他大腿内侧像要烧起来了。
　　程知懿一边撞他，一边拿手指在他臀缝中间摸来摸去的，柏溪子很有意思，嘴上说着大话，其实身体胆怯得不得了，那个小小的入口一摸就缩紧了，手指拿开了又犹犹豫豫地打开。程知懿就来来回回地摸，逗得那张小嘴一张一合地像要张嘴骂人。
　　然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一下，一个不留神手指就滑进去了，柏溪子立刻紧张得肩膀弓起来，锋利的蝴蝶骨从背部凸出来，像要打开一对翅膀。
　　大概是因为沾了些沐浴露，也有可能是柏溪子分泌出了肠液，手指没有受到多少阻滞，进得异常顺滑，程知懿便跟着下身挺动的节奏，拿指腹在那截温热紧窒的肠道里慢慢摸。
　　柏溪子双腿中间夹着根火热的东西，后面又被手指进入了，前后夹击让他会阴处酸胀得厉害。因为他前面硬得直滴水，前列腺也跟着鼓胀起来，程知懿没摸索多久就找到了肠道里那一小块硬起来的东西，像一个小小的核桃，表皮还有些发皱的那种。
　　他的指腹从那个小核桃上划过去，柏溪子就像被电到似地颤栗。
　　程知懿知道自己找对地方了，顿时来了劲头，一边狠狠撞他，一边拿手指在那块地方反复揉按。他一按，柏溪子的腰就塌下去，腿直打抖。
　　弄了没一会儿，柏溪子就带着哭腔喊出来：“手指……手指拿出来……”
　　“为什么？”程知懿靠上去贴着他的背，一边继续用手指欺负他，一边坏心眼地问：“刚刚不是还要我插进来？”
　　柏溪子可怜地摇着头：“不要了……”
　　他的腿软得几乎站不住，下半身简直都要化掉了，全靠程知懿捞着他的腰撑着他：“你再弄……我要射了……”
　　他一说要射，程知懿就觉得自己也要憋不住了，只好停下来喘了几口气，抬眼看到镜子里那个满身春情的漂亮人儿，心脏咚地猛跳了一下。
　　愣了片刻，他伸手托起柏溪子的下巴，让他抬起头看，看着盥洗镜里的自己。
　　“你看，你多美……”
　　柏溪子用一双水润迷蒙的眼看向镜子，镜子里那个人脸色潮红，眼角还挂着泪，嘴唇像被胭脂点过，一张被情欲浸泡过的脸，淫糜，可是又说不出的鲜活，生机勃勃，一点不像平日镜子里那个死气沉沉的男人。
　　他抬眼往上看，镜子里另外那张脸，点燃他生命的那个男人，英俊、挺拔，明明该是正直勇武的一张脸，却用一种痴迷到近乎癫狂的眼神看向镜子里的他，好像随时可以为他献出心脏。
　　柏溪子想，他俩没救了。
　　程知懿抖了一下腰，也没怎么用力弄他。
　　柏溪子就看着镜子里那张痴缠的脸，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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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今天带了润滑油儿。
　　“……总，柏总？您醒了吗？”
　　一个女生略显尖利的声音和急促的敲门声。
　　柏溪子陡然睁开眼睛，一个激灵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先往旁边看了一眼——没有其他人，床铺平整，只有他一个人睡过的痕迹。
　　又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睡衣扣子一直扣到领口最上面一颗。屋里扫视了一圈，所有的东西都规规矩矩整整齐齐，一切如常，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他松了一口气，然后才开始觉得头痛头晕，咽干恶心，胃里反酸想吐。昨晚实在不该喝那么多酒的，但是人在心情郁卒的时候就容易贪杯。
　　外面张晓薇还在敲门，擂鼓似的。他正想回话就听门外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
　　“一大早的，怎么了？”是祁玉。
　　“柏总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直没有出来过哎，早饭也没有去吃，手机也打不通，这都快九点了，论坛一会儿就开始了，今天去听哪场他也没交代，”张晓薇语速很快，透着一股子焦灼：“柏总一向准时的，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
　　“他昨天喝得多了些，早晨多睡一会儿也正常。”祁玉的声音听起来平和淡定：“这样吧，今天还是去听主论坛，你和小林先过去，找个靠前点的位置。我一会儿进去看看他，晚点过来。”
　　“……那好吧。”张晓薇迟疑了片刻，高跟鞋踩着楼梯噔噔噔下去了。
　　等到两个姑娘叽叽喳喳出去之后，祁玉曲起手指轻轻叩了叩门：“柏总，你怎么样？”
　　他不问他醒了没，也不问他起来没，而是直接问怎么样，可见他笃定屋里的人听到了刚刚外面的对话。祁玉这个人，表面看着温良恭顺，其实城府深得很。柏溪子猜不透他支走张晓薇是什么用意，也不好继续装睡，只得清了清嗓子向着门外道：“还好。”
　　“要是不太舒服的话，上午就不要出去了，我一会儿让服务生送些吃的和牛奶过来，你就在酒店休息吧。”说着也不等柏溪子回话，他夹起文件袋：“我先过去了。”
　　柏溪子忍着头痛从床上爬起来，把窗帘撩开一条缝，躲在窗帘后往下看，果然没一会儿就见祁玉出现在别墅前那条小路上，往会场那边走去了。
　　有点反常。
　　体贴，周到，替他解围。祁玉的表现，像个正常下属甚至朋友才会做的事。
　　但这不应该啊，他是阮嘉韫的人，他和张晓薇才应该是一条线上的。
　　难道说，有什么阴谋？他和张晓薇，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唱一和的，其实是在给他下套？让他在屋里休息，给他时间和空间，然后等着他做点什么，他们好抓他的把柄？
　　会不会其实昨天晚上，祁玉就发现了什么？！
　　可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呢？头痛得更加厉害了，柏溪子颓然地倒在床上——
　　他依稀记得……好像程知懿来了。
　　然后，他们在洗手间里……
　　可是他又记不太清楚，不确定是自己醉酒后做梦了，还是真的发生了点什么。
　　从屋里的情况来看，好像确实没有人来过。而且没有门卡，程知懿应该是进不来的。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下身很干爽，后面也不疼，所以……应该……什么都没有发生吧？可能真的是做梦了。
　　祁玉只是例行公事的关照。
　　喝酒真是误事，柏溪子有些懊恼地想着，谁能想到这酒后劲儿这么足，剩下几天再不能沾酒了。
　　没过多久服务生真的送牛奶过来了，他吃了点东西，又喝了点牛奶，感觉胃里舒服一点了。下午跟祁玉他们一起去听了两场论坛，晚上祁玉喊他去饭局，说是约了几个业界大佬聊聊。这种大会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个拓展人脉、寻找商业合作的绝佳机会，但他今天不想再闻到酒味儿了，就推说不舒服，去自助餐厅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回来了。
　　晚上批了些签呈，又回复了一些邮件，十一点多便洗完澡上床躺着了，打算看看书就睡觉了。
　　结果看了半天一页也没看进去，脑子里总是想起一些零碎的片段，他和程知懿，他们……接吻，像真的一样……
　　要疯了……
　　他把手里的书一把盖到脸上，好像生怕被人看到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一样。
　　裤子里……有些蠢蠢欲动了。
　　正在这时候，他的耳朵里突然捕捉到一点异样的声音。
　　轻轻的，“叩，叩，叩，”像是有人在敲玻璃。
　　柏溪子一把将书丢开，一骨碌从床上翻起来，先去拉窗帘，窗外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这时候“叩叩叩”的声音又响起来了，是从通往阳台的落地玻璃门那边传来的。
　　柏溪子左右看了看，从桌上提了一瓶矿泉水在手上当武器，轻手轻脚地摸过去，稍停顿了片刻，然后“哗”地一下猛地把落地窗帘拉开——
　　玻璃门外，程知懿举着手正要继续敲，突然看到举着矿泉水瓶子的柏溪子出现在面前，他愣了一下，倏忽咧开嘴笑了：
　　“嗨！”
　　老程：老婆快夸我！！我今天带了润滑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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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在这方面，你老公是专业的！
　　柏溪子也愣了片刻，接着迅疾出手拉开玻璃门，拎着程知懿的领口一把将他拖进来，飞快地关门，落锁，拉窗帘，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
　　然后才转身看着程知懿，气急败坏道：“你怎么上来的？”
　　“翻上来的。”
　　柏溪子差点要心梗了：“大半夜的你翻上来干什么？？疯了吗？外面那么多摄像头，万一被别人看到怎么办？？”
　　“不会的，我观察过了，没有人看到我，而且我也绕开了所有的摄像头。”程知懿嘿嘿一笑，居然还有点得意：“放心吧！在这方面，你老公是专业的！”
　　柏溪子被噎了一下：“谁……谁老公？！你……好好说话！！”
　　程知懿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道：“昨天才叫过我老公……现在就翻脸不认账了……你怎么比翻书还快呢……”
　　柏溪子听清了，脸腾一下红了：“不……不可能！……你胡说！”
　　“真的！你不知道你昨天……”程知懿认真起来，打算跟他好好说道说道。
　　“等等！”柏溪子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你是说……你昨天也来过了？？”
　　“对呀，你这屋后来都是我收拾的呢，你都吐我衣服上了，”程知懿很自然地接完话，然后才渐渐回过味儿来：“你该不会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吧？！”
　　柏溪子用手扶着自己的额头，感觉血压要上来了：“就是说……昨天，在洗手间那些……都是真的？？”
　　“不然呢？你以为是做梦？！用不用我帮你回忆一下？”程知懿一本正经掰着手指头就开始数：“是这样的，昨天你把我拉进来之后呢，你就说你要洗澡，然后你就把衣服脱了，还把我的衣服也脱了，再然后你哗一下就把腿打开……”
　　“停！停！！打住！！！”柏溪子臊得头都抬不起来，恨不得直接上手缝了他那张嘴：“不要说了！！”
　　“哦……那我不说了，你自己再回忆回忆……”程知懿看他那个害臊的劲儿，脖子都红了，也就不逗他了，见好就收了。
　　柏溪子还真低着头想了一会儿，然后才犹犹豫豫地开口道：“我昨天……有没有……说什么……”
　　“说什么？”程知懿见他吞吞吐吐的，追问道。
　　“就是……”柏溪子抬头看他一眼，眼神闪躲：“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奇怪的话？”程知懿回忆了一下，然后看着柏溪子，有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试探着问道：“你说喜欢我，这个算吗？”
　　柏溪子脸更红了，但他没有反驳，只是接着问道：“还……还有吗？”
　　没有反驳等于承认了！！他还喜欢他！！程知懿欣喜若狂得简直想要下楼跑三圈，面上却还要继续绷住：“还有？你指哪方面？”他不动声色地耍流氓：“老缠着我要做，这个算吗？”
　　“那你……”柏溪子臊得抠自己手指头，欲言又止半天：“……你做了吗？”
　　“做了一点。”程知懿老实答道。
　　“什么叫做了一点？”
　　“就是没真插进去。我要是真做了，你今天就走不了路了。”
　　柏溪子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拿手指头点着他，半天憋出来两个字：“你……你！！”
　　“你别生气，”程知懿赶紧从兜里掏出个东西来，有些得意的在柏溪子面前晃了一下：“今天我带了润滑油，肯定不会再像昨天做一半就跑。”
　　“带了干嘛？！”柏溪子一把从他手上抢过来，甩手就给扔开了：“带了也不准用！”
　　“哎？！”程知懿眼神都跟着润滑油跑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啊？！”
　　“谁让你昨天趁人之危！！”
　　“我那不是什么也没干吗？！”程知懿觉得自己可真委屈：“我要真是趁人之危我昨天就把你办了！！”
　　“你那是不想办吗？！”柏溪子强忍着羞耻控诉道：“你是……你是因为没有润滑油！！”
　　溪子：我这双眼早已看透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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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别动手动脚的，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是真冤枉啊……”程知懿一边叫冤，一边暗搓搓地往旁边挪，绕过柏溪子想去捡扔在床边的润滑油，“你扪心自问一下，我是没有润滑油就不能做的人吗？我那还不是怕你撕裂了？！”
　　柏溪子多精啊，立刻就发现了他的企图：“不许捡！”
　　“哎呀你看，我这好不容易弄到的，”程知懿哪能在这时候轻易放弃，坚持不懈要去捡：“扔了多可惜……再说了，带都带过来了……”
　　“说了不许捡！”柏溪子见他已经不动声色绕过去了，便伸手去拦。
　　一个非要捡，一个非不让捡，一来二去的两个人就扭在一起，你拉我扯的也不知道是碰到哪儿了，程知懿突然闷哼了一声，接着就捂着左胸皱起了眉头。
　　柏溪子一看他表情不对，再一看他捂的那个位置，瞬间想起这个人身上还有枪伤，心里顿时懊恼得不得了，也不跟他闹了，一脸焦急地也把手轻轻按在他的胸口，口气带上了一丝怨怒：“伤还没好怎么就敢到处乱跑呢？还翻上二楼，不要命了？”
　　程知懿趁机抓着那只手，握着他细长的指头讨好地揉：“好得差不多了，也不影响我动作，不碍事的。”
　　柏溪子被他揉得有点没脾气，怕弄疼他也不敢跟他硬拧了，半晌，有点别扭地问道：“碰着哪了？还很疼吗？”
　　程知懿摇头：“不疼了，刚刚是逗你的。”
　　“别拿这个逗我，”柏溪子垂着头，语气软得叫人心动：“我心脏受不了。”
　　程知懿呼吸一滞，接着搂住他的腰一把将他拉过来贴着自己：“我错了，以后不了。”
　　柏溪子就乖乖在他怀里，也不乱挣动了，只是说道：“我看看伤口吧，深不深？”
　　“别看了，还打着绷带呢，现在看不着。”程知懿边说，手已经自己就在那截劲瘦的细腰上流连起来。都怪他的丝绸睡衣太滑了，程知懿想着。
　　柏溪子红着脸按着他的手腕：“别动手动脚的，我们已经分手了……”
　　“不是假分手吗？”程知懿把手往他睡衣里伸：“你昨天都跟我说了。”
　　“都……都说了？？”柏溪子顿时抬起头来，一脸震惊地看着程知懿：“全部？？什么……都说了？？”
　　程知懿看他那个紧张的样子，不忍心再逗他：“没有，你就只说回公司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暂时不能让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也不能让人发现我们有接触，尤其不能让柏金所的人发现异常。”
　　柏溪子松了一口气：“就只说了这些？”
　　“嗯，只说了这些。”他拿大拇指的指腹在柏溪子柔软的下唇上抹了一把：“你这张嘴啊，喝醉了口风也紧得很。”
　　“这件事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所以只能委屈你了，”柏溪子抬眼看他，那双含情的眼此刻无比坚定：“我虚与委蛇筹谋这么久，不能在这个时候前功尽弃！”
　　“我不委屈，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但是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我都支持你。”程知懿顿了顿，才接着说道：“今后我不会再怀疑你和别人……只要你说的我都信。但是反过来，你也试着多相信我一些吧，别什么都一个人硬撑，我或许没有你那么大的能耐，也没有你聪明，可我也想能够帮上你的忙，我也想帮你分担。”
　　“你今后别再做今天这样危险的事，就是帮我分担了，”柏溪子瞪他一眼，本该是很凶的，却莫名透着些脉脉的情意：“耐心等等我，到了合适的时候，我会告诉你一切的。”
　　程知懿被他这么瞧一眼脊骨都酥了，胸口砰砰的，血只往头上涌，上前一下就把他扑倒在身后柔软的大床上：“那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接吻了？春宵一刻值千金……”
　　柏溪子用手掌捂着他凑过来的嘴，有些受不了地说道：“你脑子里一天到晚都想些什么？！能不能像个真正的刑警队长那样成熟些？！”
　　“我很成熟了，”程知懿拉开他的手压在头顶，俯身吻他：“我熟得都要炸了。”
　　柏溪子脸颊绯红地被他含着嘴唇亲，他总觉得程知懿这句话似乎意有所指，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但很快他就没有精力去想这些了。
　　程知懿的吻用力又疯狂，像是要把几个月来无处存放的思念一股脑儿倾倒在他身上，绵绵密密地让人喘不过气。柏溪子被他吻得身子都软了，脑子都缺氧无法思考了，迷迷糊糊中就听程知懿说了一句：
　　“今天我让你舒服一下吧。”
　　“什么？”他有些迟滞地没反应过来。
　　程知懿没再说话，抖开酒店的薄被把柏溪子盖住，接着从侧面把被子掀开，自己一头钻了进去。
　　我知道大家在等车，不过咱们还是要先让老程和溪溪子把话说清楚了才能顺顺趟趟开车是吧？在等这趟车的时候可以先上另一趟车——夏夏的新坑《马蒂尔餐厅》！！车速快花样多！两个变态对着骚！走肾走心，略微有点重口，但是敲好看的！你们信我！我想写变态的心蠢蠢欲动！传送门>>https://www.xn--pxtr7m5ny.com/threads/71515/profile
　　我会努力更新的！保证不会让你们失望的！！！【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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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别弄了，我，我准你用润滑油了…”
　　柏溪子有些惊慌地看着被子里鼓出来的那一大团，本能地往后缩：“你……你要干什么？？”
　　程知懿趴到他腿上，去拉他的裤子，柏溪子慌张地死死拽着自己的裤腰：“干什么？！你，你出来！”
　　程知懿拉了几下没拉下来，抠柏溪子的手指又抠不开，便停下了动作。柏溪子看被子里没动静了，不知怎么的更慌了，刚想开口说点什么，一个柔软湿热的东西兀地贴在了他勃起的茎体上。
　　隔着一层薄薄的丝绸布料，程知懿亲吻了他的那里。
　　柏溪子张着嘴却失了声，嗓子里发不出一点声音。
　　这个人，真的是一亲就乖，无论是亲嘴还是亲这里，都一样管用，程知懿于是再接再厉又亲了一下，亲完甚至伸出舌头试探着舔了一下。
　　柏溪子打了个抖，两条腿蜷起来，他摸索着去推程知懿的头，程知懿却趁机拉着他的裤腰一把将他的裤子扒到了大腿上。柏溪子再想去拽裤子，拽不住了，他手上没劲儿了，因为程知懿把他的东西握住了。
　　“别……你别这样……”柏溪子两只手发着抖，去抓程知懿短短的头发，抓了几下抓不住。他好像知道程知懿想干什么，可是他又不想知道他要干什么。他心里很慌，很乱，也很害怕，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害怕，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怕什么。
　　程知懿握着那根东西上下捋了几下，咽了一口唾沫。柏溪子硬得厉害，在他手里一跳一跳的。
　　老实说，刚刚说要让柏溪子舒服一下是有点冲动了，他从来没给男人口过，并不知道应该要怎么做，也不知道能不能让他舒服。或许，应该先舔一舔？
　　程知懿于是凑上去，先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
　　跟刚刚舔布料不同，柏溪子的前端分泌出了一些液体，舔起来有点咸，但是没有任何难闻的味道，只有一点很淡的沐浴露的香气。
　　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程知懿回想起当时柏溪子给自己口的那一次。接下来是要用嘴唇包住他吧？
　　他努力张大了嘴，不让牙齿磕到他，然后把小溪子的整个头部包了进去，试着吞吐了一下。
　　柏溪子立刻发出了一声哭泣一般的呜咽，用力抓紧了他的肩膀。
　　应该是觉得舒服了吧？程知懿来了劲头，更加卖力地舔弄起来，舌尖沿着冠状沟扫一圈，再把整个伞盖面舔一遍，最后往顶端的小孔里面戳。他一戳柏溪子就抖着腰叫，指甲都掐到他的肉里去。
　　给一个男人口，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程知懿做梦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会把另一个男人的东西含在嘴里，那么爱不释手地舔，翻来覆去地吸，一心只想让这个男人舒服。
　　跟着了魔中了邪一样。
　　柏溪子很无助地看着天花板，两只手在被子里乱抓，他想掀开被子把程知懿揪出来，可是他又不敢真的掀开，他害怕看到里面那个景象，他觉得自己不配，不配被他这样温柔地对待。他也怕一旦看了，这辈子他都忘不掉。
　　他给阮嘉韫口过，也给程知懿口过。他知道程知懿不嫌弃他，也不介意他的过去，但他真的从来没想过程知懿会为他做这件事。他把他吞进去的时候，他的眼泪就忍不住了。
　　当初打开那扇门让程知懿走进来的时候，他根本没想到能从这个人身上得到这么多。那时候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完了，却因为他又活过来了，还被他当成宝贝捧在手心里，怎么全天下的好事儿突然就都落在他身上了呢？
　　好事儿来得太多太快就会让人害怕，害怕这一切只是昙花一现，害怕一旦有一天失去了，整个世界就再也不会亮起来了。
　　他想拒绝这种快感，却又拒绝不了，一边舒服得脚趾都打颤，一边却又不停地流眼泪，像个患得患失的傻子。
　　然后就在这时候，楼下突然响起了重重的开门声，女生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还有隐约的说话声。
　　床上的俩人瞬间静止了。
　　祁玉他们应酬完回来了！
　　停顿了片刻，程知懿小心翼翼把他吐出来，往上爬了一点，扒开被子对柏溪子轻声说道：“你得小声点叫了。”
　　柏溪子赶紧抓着他的胳膊，泪水涟涟地看他，可怜兮兮地小声求他：“别……别弄了，我，我准你用润滑油了……”
　　程知懿温柔地帮他把汗湿的头发从眼睛前面拨开：“不急，润滑油等会儿用。”
　　说完放开他，一下溜回被子里。
　　柏溪子想叫又不敢叫，只能拼命用手捂紧了自己的嘴。
　　程知懿把他吞得太深了，那种舒服，是要把人都融化掉的舒服，黏腻痴缠得让人害怕。
　　他已经陷得很深了，可这个人非得要让他陷得更深，要他沉到底一辈子爬不出他的温柔陷阱。
　　他能怎么办呢？他只能承受着，承受他给的痛苦，也承受他给的快乐。
　　其实程知懿在这方面并没有太多的技巧，只是简单的吞吐和舔舐，但他能感觉出他的用心。说不出到底是生理上的刺激更大，还是心理上的刺激更大，他觉得自己被弄得整个下半身都麻了，像要失禁了一样。
　　“不……不行了，”他拍着程知懿的肩膀，惊慌失措地：“放开……放……”
　　他怕自己射进他嘴里。
　　可程知懿不但没有放开，反而更深地把他吃进去，舌根那块软肉摩擦着茎头顶弄。那块地方现在敏感得要命，一摩擦柏溪子就觉得自己要把不住了，吓得他直接拿拳头捶程知懿：“放，放开！要出来了……”
　　今晚加更，快！夸！我！【叉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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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这么……大的吗？”
　　他最终还是没憋住。
　　程知懿太坏了，明知道他马上要到了，还那么用力吸他，吸得他全身都打起抖来。他去推他的头，但他根本使不上劲儿，推也推不开。他只好拼命忍，忍了又忍，但那种全身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到一点的巨大刺激，是根本忍不住的。
　　最后射出来的时候他差点直接哭出声来——
　　全射进程知懿嘴里了……
　　他吓得脸都白了，颤抖着一句话也不敢说。
　　程知懿窸窸窣窣地从被子里爬出来，用手肘撑着上半身看着他笑：“我还可以吧？”
　　他愣愣地看着程知懿：“你……”半晌，他用发抖的手指掐着程知懿的下巴往他嘴里看：“东……东西呢？”
　　“什么东西？”程知懿问他。
　　柏溪子急了，嘴唇都发白：“你……你怎么都给咽下去了？！吐出来啊！！”
　　“吐不出来了。”程知懿冲他笑，张开嘴让他看，里面什么也没了。
　　“你是不是傻？！”柏溪子眼眶全红了，他像是生气了，又像是在害羞，最后他干脆捂着自己的脸，好半天才哽咽着小声说道：“其实你不用做这些的……真的，你根本不用做这些……”
　　“我愿意的，我也想让你舒服，”程知懿把手从他脖子底下穿过去，把他整个人搂在怀里，温柔地说道：“你值得的，你什么都值得。”
　　柏溪子一下子张开手臂也把他的脖子搂住了，脸贴着他的脸，那么亲昵，跟从前一样，好像他从来都没有离开过。程知懿去捡润滑油的时候，他都跟个挂件一样挂在他的脖子上没松手。
　　后来，程知懿让他脱裤子，他就乖乖脱了裤子；让他抬腿，他就乖乖抬起腿。润滑油很凉，手指插进去的时候，不舒服，他很紧张，紧张得直发抖，但他没有躲，也没有挣扎，而是配合地努力放松自己。
　　现在的他，是被驯服了的野马，是被捋顺了毛的猫主子，心甘情愿让那个驯服他的人为所欲为。
　　程知懿一边给他扩张，一边缠着他接吻。他闻到了一些腥膻的气味，那是他自己精液的味道，一想到程知懿刚刚把这些全吞下去了，他就全身发烫，心脏跳得很快，有种不知道怎么才好的劲头。
　　“怎么？有感觉了？”程知懿感觉出来了，柏溪子这会儿很激动。
　　他慌张地摇头，生怕程知懿猜到他那点心思。
　　“好像差不多了，”程知懿已经放了三根手指进去了，他转动了一下手指，问他道：“我进试试吧？”
　　柏溪子把头埋在他颈窝里：“你别什么都问我……”
　　程知懿就麻溜地脱裤子，那根大东西雄赳赳气昂昂地弹出来，柏溪子睁大眼睛看着，像第一次看到似的，他情不自禁地上手摸了一下，都有点傻眼了：“这么……大的吗？”
　　“说什么傻话……”程知懿把他两条腿折起来：“一直不都这么大的嘛……”
　　他往自己的东西上也抹了些润滑油，然后怼在那个小小的入口上。柏溪子一下子慌得不行，用两只手推着他的腹部：“你慢……慢一点……”
　　太久没做了，以至于他都忘记了，程知懿居然有这么大，他之前是怎么把他吃进去的？太不可思议了。
　　程知懿看他那个紧张的样儿，就趴下来吻他，一边温柔地哄他：“别怕，我会轻一些的。”
　　嘴里这样说着，下面却完全不是这回事，他很强硬地往里挤。柏溪子太紧了，不使劲就根本进不去。
　　“啊……”柏溪子张着嘴吸气，眼睫毛颤抖着全湿了。
　　他好疼，那个地方被完全撑开了，疼得像要裂开了。可是这不对，他们以前经常做的，他每次都可以的，没道理现在就不行了。所以他咬牙忍着，疼得发抖也不哼一声。
　　程知懿很克制地喘，压抑住自己想要狂颠乱耸把身下这个人搞坏的冲动，缓慢地，一点点地往里进，进三分、退一分，再接着进三分。
　　可这种进法对两个人来说都是折磨，柏溪子像个第一次被开苞的雏儿，在他身下颤抖着，滚烫紧窒的肠道把他团团裹住，他每往里进一分，想射的冲动就多一分。但他又不甘心这时候就射了，只能拼命忍住，忍得额头上青筋都暴出来，两个人都被磨得大汗淋漓的。
　　最后程知懿憋着一口气，硬起心肠把剩下小半根一口气推了进去，这才重重喘了几下，帮柏溪子把眼角的泪水抹掉，然后拉着他往下看：“你看，你全吃进去了。”
　　柏溪子泪眼朦胧地半撑起身子，往两人结合的地方看，那么粗那么长的一根，全看不着了，都进到他身体里面去了。
　　他把温热的手掌心贴在自己的小腹上，仿佛能感觉到肚子里那硬邦邦的一根。
　　真好，原来他真的可以吃下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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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你小点儿声叫……嘘，嘘……”
　　“小声点……嘘，嘘……”程知懿一边卖力地耸腰，一边压着嗓子有点慌张地说道：“你小点儿声……”
　　柏溪子眨了眨湿润的眼睫，脸色潮红，说话的时候嘴唇都发颤：“声音……控制，控制不住……”其实跟往日比起来，程知懿做得并不算激烈，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感觉特别大。最初的不适期过去后，疼痛的感觉逐渐被麻痒的感觉取代，好像身体的记忆都被激活了，程知懿随便动两下他的肠道里面就痉挛，声音根本压不住，直接就从嗓子里冲出来了。
　　“把电视打开……”他胡乱拍着程知懿的胸口示意他停下来：“你去把电视打开……”
　　程知懿喘着粗气停下动作，回头看了看电视机，又低头看了看两人连接的地方：“一起去。”
　　他不舍得拔出来。一刻也不想离开那个温暖紧窒的地方。于是就着插入的姿势，一手托着柏溪子的屁股，一手搂着他的后背，一使劲儿就把他抱起来了。
　　措不及防被从床上捞起来，柏溪子惊慌地“啊”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抱着程知懿的脖子。因为没有了着力点他整个人在重力作用下直往下滑，一往下，程知懿就顶到他身体里面更深的地方去了，直顶得他眼前都发黑，他只好把两条腿都攀上程知懿的腰，勉力往上窜了一把，然后搂紧了程知懿的肩背，心跳呼吸乱得一塌糊涂。
　　程知懿也怕他掉下来，两手托着他的臀部小心翼翼从床上下来，往电视机那边走。
　　他一走动，柏溪子就抱不住了老往下溜，随着他脚步的起伏，那根要人命的东西就在柏溪子体内肆意作恶，弄得柏溪子失神地向后仰了一下头，差点叫出声来。
　　“太……太深了……”柏溪子趴在程知懿的肩头，声音软绵绵地带着浓厚的鼻音，生理泪水溢出来都蹭在程知懿的衣服上。他已经腿软得使不上力了，全靠程知懿撑着他，好在电视机离得不远，几步就过去了。
　　一把将电视前书桌上的东西挥开，程知懿先很小心地把柏溪子放下去让他坐在桌沿，这才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伸手在他背后的桌面上摸到了遥控器。一下按开电源键之后，先把电视音量调上来，也不管放在哪个频道，电视上在播些什么，程知懿甩手就把遥控器扔到一边，然后两手伸到柏溪子的膝弯下掰开他的大腿，猴急猴急地用力冲撞起来。
　　楼下，张晓薇盘腿坐在床上敷面膜，一边抬头望着楼上的方向，一边百思不得其解地问林璐：“你说，柏总和祁总发什么神经呢？大半夜的看什么新闻？还开这么大声儿，这此起彼伏的跟二重奏似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是不是今天有啥突发新闻？地震了？打仗了？要不咱也开电视看看？”林璐也敷着面膜，说话都不敢张大嘴。
　　“行了吧你不刷手机的吗？有啥大新闻微博早爆了。今儿一天这不都风平浪静的吗？”
　　“说得也是，那这两位总这是怎么了？明天是不是不用去论坛了？”
　　“你想得美！明天听哪几场柏总都安排好了。”张晓薇翻个白眼：“男人真是莫名其妙的生物，他们脑子里想些什么你根本猜不透……”
　　而楼上那两个被张晓薇说猜不透的男人，一个在自己房间里戴着耳塞看书，另一个则在新闻主播声音的掩饰下，被某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男人撞得全身的皮肤都红了，一边颤巍巍地发着抖，一边拼命用手捂紧了自己的嘴。
　　不好意思对不住大家，这次隔得有点久。我上周休假出去旅游了，在外面也没带电脑不是很方便码字。这周回来之后有点卡住了，写得不太顺手，我重新捋了一遍大纲，等我稍微调整一下状态，后面会恢复正常更新的。谢谢大家等我。手动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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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别弄了……人要坏了……”
　　“你趴着行吗？”程知懿吭哧吭哧地喘着气，把柏溪子抱回床上：“我要从后面进。”
　　“不要了……”柏溪子大汗淋漓的，就着程知懿把他放下的姿势，一动不动：“我才刚射过……”
　　“翻一下，”程知懿半是哀求半是强迫地把他扳成趴着的姿势：“你看我这儿还硬着……”
　　柏溪子是真没力气了，整个上半身都瘫在床上，只勉强把脸侧过来露出鼻子嘴巴喘气儿。他射过两回了，腿都发软了，虽然有心想要反抗，但是拗不过程知懿像个讨糖吃的孩子似地在他身上蹭。半推半就地，胯骨又被程知懿提起来，他知道程知懿是想让他把屁股撅起来，可他两条腿使不上劲儿撑不住，老往下滑。
　　程知懿于是也不让他跪趴着了，直接把他两条腿掰开压在床上从后面弄起来。这个姿势和跪着不一样，他的小腹和下体都被压得紧紧地贴在床上，程知懿往下一戳就像一根棒子捣进来，正正好戳在他那个地方，偏偏他还没地方逃，连个缓冲的空间都没有，就硬生生被程知懿碾过去，碾得他两条腿像被电到的鱼似地弹起来。
　　“不行……不行……”柏溪子叫起来，才刚射过的身体敏感得不得了，轻轻戳一下那里都要发抖，更何况程知懿这种重炮似的搞法，简直是要了他的命了。身体里面酸胀得厉害，整个下半身都不像是自己的了，所有的思绪都被撞散了，柏溪子眼前迷瞪得几乎看不清东西，两只手在床单褥子上乱抓，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想要逃，还是想要更多。
　　程知懿一看他反应这么大，越发来劲，整根抽出又猛地撞进去，大开大合地在那条依然紧窄的甬道里肆意搅动。柏溪子被他搅得腿都打起哆嗦来，失控地哭叫起来。
　　“程……程知懿……”他胡乱地摇着头，话都说不清楚，只知道叫程知懿的名字。
　　正干到兴头上的程知懿听到这个名字却兀地停住了，过了好半天他才小心翼翼地趴下去，凑到柏溪子脸面前问：“你……你说什么？”
　　柏溪子被巨大的刺激搞得神智都涣散了，眼泪顺着鼻梁流了满脸，很是有些不清醒的样子，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见程知懿说话，只是嘴里喃喃地说着：“程知懿……别弄了……人要坏了……”
　　这回程知懿听清楚了，他叫的是程知懿，不是程南枫，也不是阮嘉韫，这个人就算被弄得失了神智，也没有叫错他的名字，更没有把他当成别的什么人。
　　他还是他的那个宝贝，原封不动地回来了。
　　程知懿一下觉得好像舔了一口蜜糖，甜味都沁到心里去了。他用手把柏溪子的脸掰过来，凑上去爱不释手地亲，流连忘返地舔，像只摇着尾巴拼命示好的大狼狗似的。
　　“坏不了，坏不了……我的溪子，坏不了。”
　　柏溪子一张脸都被他舔得湿哒哒的，程知懿着了魔一样抱着他的肩膀拼命颠动。柏溪子根本受不住程知懿这样弄，他本能地想把臀部拱起来，可是程知懿压得他根本动弹不了。到后来他的哭声渐渐变了调，腰部以下都痉挛似地打起抖来。
　　他抖得太厉害了，是那种不受控制地抖，程知懿都有点被他吓到了，慌慌张张地摸着他的脸问：“舒服吗？还是疼了？”
　　柏溪子闭着眼睛抽抽搭搭地哭，好像根本听不见他的问题，只是委委屈屈地说道：“湿了，都湿了……”
　　“哪儿湿了？”程知懿有点莫名其妙，先去看柏溪子的脸，发现他还闭着眼，迷迷糊糊的样子，又伸手到他身下摸了一把，才发现，床单湿了。
　　他小腹下面那块儿床单，全湿了。
　　他又活生生把他顶到失禁了。
　　宝贝们七夕快乐~
　　我可以不过七夕，但我的宝贝们要卿卿我我地过七夕！
　　这段时间修文抱歉让大家久等了。今天交稿了，明天就恢复正常更新了。
　　想催更可以加群，370178589，也可以关注夏夏的微博：夏子煦x。请假什么的一般都会在群里和微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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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
　　“错了没！”柏溪子趴在床上，气势汹汹地问。
　　“错了。”程知懿跪在他身侧，老老实实地答道，一边殷勤地给他捏胳膊捏腿儿。
　　“错哪了？”
　　“你说错哪就错哪。”
　　“不行！”柏溪子其实对程知懿这个百依百顺的态度很是受用，但是他又气他昨天晚上发情的公狗似的不知节制，有心想要为难他一下：“你得自己反省，错哪儿了？”
　　程知懿就老老实实反省：“我不该在你晕过去之后还接着弄，也不该趁你晕过去偷偷换床单被褥，还骗你没换……”
　　“你……你还有脸说！”柏溪子又气又羞，脸也跟着红了：“我都说几次不行了吧？你还弄，还弄，非得弄坏了才好吗？”
　　“坏不了的，”程知懿缩着脖子小声嘀咕：“人家都说，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
　　柏溪子听见了，眼睛立刻瞪起来：“你还顶嘴？我今天都走不了路了！”
　　“错了，怪我，都怪我，”程知懿平时在罪犯面前黑脸金刚似的，审讯的时候嫌犯一看他那双眼睛就发怵，可明明这么硬气的一个人，一到柏溪子面前就怂，又怂又面，说东不敢往西：“下次不敢了。”
　　“还有呢！”柏溪子绷着脸憋着笑。他其实也不是小心眼脾气大的人，可是看到人高马大的程知懿一副乖顺惶恐的样子，就忍不住想欺负他。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恃宠而骄吧。
　　“还有什么？”程知懿睁着一双茫然的眼。
　　“你得反省，为什么今天又来了？我说了叫你不要再来了吧？这样容易被人发现！你要是被人发现了，我的计划就全完了！”
　　程知懿垂着头听他数落自己，等他说完了，抬头小心翼翼道：“你是不是在做什么危险的事？你那什么计划，安全吗？会不会受伤？”
　　柏溪子愣了一瞬，睫毛颤了两下，语气软下来：“我又不是你，整天舞刀弄枪的，我这都是商业上的计划，就算要伤那也是伤的钱财，伤不着人命。”
　　“那就好，伤财没事儿，你没钱了也不要紧，我能挣，再不济让你吃饱穿暖总是没问题的。”程知懿很是憨厚地说道：“我就一个要求，你好好的，如果真有什么危险的活儿，你别自己硬上，你找我，哪怕问问我也好，我是专业的，你总该信得过我吧？”
　　“信得过，”柏溪子点点头，仿佛不经意般说道：“程医师演技专业级的，骗了我一年我都没发现。”
　　“这个，这是……形势所迫，”在这件事上，程知懿觉得自己是理亏的，“阴差阳错的就……”
　　但柏溪子倒也不是要翻旧账：“程医师，你记不记得，你之前有一次说过，如果我达到了你的要求，你要给我奖励的？”
　　程知懿回忆了一下，点点头：“有点印象，但你好像没说你要什么奖励。”
　　“我说了，”柏溪子翻身坐起来，跟程知懿面对面：“我说我要你为我做一件事。”
　　“既然是我说过的话，我认账的，”程知懿温柔地跟他对视：“所以现在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为了我，按兵不动，保持沉默。”柏溪子非常认真地说道：“在没有我允许的时候，我们不能见面，也不能联络。你不能再像今天这样鲁莽了。”
　　“那我想你了怎么办？”程知懿委屈的，不太乐意：“万一有紧急的事情找你怎么办？”
　　柏溪子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给你一个号码，要是真的遇到紧急的事情了，就打这个号码联系我。”
　　程知懿拿了号码，得了便宜还卖乖：“以后见面这么难，那我们现在……”
　　“不行！”柏溪子眼疾手快用手掌推着他凑过来的脸：“我明天有个很重要的会，你不能再胡闹了。”
　　“好吧，”程知懿有点泄气地说道：“抱一下总可以吧？”
　　“只能抱一下哦！”柏溪子警惕地看着程知懿。
　　他明天确实有很重要的事，这次他和祁玉来参加互联网大会，一方面是因为受邀来做演讲，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把罗如峰开发的那套系统推广出去，几个月的研发能不能变现，成败在此一举。如果程知懿再折腾一晚，明天肯定状态大打折扣。
　　可是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抱着抱着，手就伸到衣服里面去了；抱着抱着，身体就热起来了……
　　一颗小甜饼。
　　我修完前文了，今天开始恢复正常更新了。
　　谢谢大家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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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像一团火，一沾上就奋不顾身烧起来。
　　圆桌会议已经进行了两个多小时了。
　　互联网大会的第五天，除了一些分论坛外，主办方还安排了一些议题邀请嘉宾进行分组圆桌讨论。柏溪子和祁玉参加的这个议题是“互联网金融与传统实业的结合”，正好和柏溪子对柏金所未来发展的谋划吻合了。
　　参会的除了几个互联网公司、金融公司外，也来了一些生产制造业的公司，而其中的天地粮心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和韩氏壹号食品有限公司是这次柏溪子和祁玉准备重点攻关的对象，因为这两家都是产值近千亿的上市公司，旗下有非常成熟的畜牧业业务，有规模化的大型养殖基地。
　　分组讨论会上，柏溪子介绍了罗如峰开发的那套基于养殖场的大数据分析系统以及相配套的人工智能控制系统。现阶段国内畜牧业虽然综合生产能力在全球属于领先地位，但是传统落后的生产经营方式还是极大的限制了畜牧业的进一步发展，行业急需先进技术的输入和科学生产方式的改进。
　　因此柏溪子一讲完立刻引起了几个大公司的兴趣，纷纷就一些细节问题和系统接入提问，一来二去的时间就拖长了，但柏溪子始终面带微笑有条不紊地答疑，没有人注意到他已经不动声色换了几次坐姿了。
　　除了祁玉。
　　“累了的话就去隔壁休息室歇会儿吧。”趁着柏溪子喝水的空档，祁玉微微倾身靠近他轻声说道。
　　柏溪子放下水杯，又换了个坐姿：“不用了。我不累。”
　　“没必要跟自己身体过不去，”祁玉低头翻着手里的资料，一边状似无意地说道：“中午我约了他们两家的副总吃饭，你还坐得住吗？”
　　柏溪子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立刻诧异地转头看他，但祁玉面色如常地提笔在资料上划重点，也并不看柏溪子，好像刚刚他的话只是一句普通的关心。
　　柏溪子攥紧了手中的水杯，有点猜不透他什么意思。说实话他现在确实有点难受，这两天程知懿做太狠了，昨天晚上本来说好不动的，但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人又滚到一起了。
　　他受不住程知懿那个痴缠哀怨的劲儿，那个人太热了也太烫了，烫得人骨头都要化了，像一团火，一沾上就奋不顾身烧起来，他根本抵抗不了那个人铺天盖地的缱绻执念，最后又被缠着做了两次程知懿才放过他。
　　今天早晨在这个会议室一坐下他就觉得屁股疼，这里的椅子太硬了，坐了没一会儿他就浑身难受，但他从小就是一个善于隐藏痛苦的孩子，所以他自认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可刚刚祁玉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发现什么了吗？或者只是单纯觉得会议的时间太长了？那句话是真的意有所指，还是自己太敏感过度解读了？
　　柏溪子仔细回忆了一下这两天晚上的事儿，他们一直开着电视，程知懿也经常做到中途停下来捂他的嘴，应该不太可能让祁玉听到他们的声音。而且程知懿一个十几年的老刑警，专业性是毋庸置疑的，总不至于轻易让祁玉这种纸上谈兵的高材生抓到什么把柄。况且，如果祁玉真的知道点什么了，阮嘉韫的电话应该早就打过来了。
　　大概是巧合吧。他可能也是随口就那么一说，想到这里，柏溪子轻轻推开椅子站起身来：“我去下洗手间，顺便休息会儿。”
　　“嗯。”祁玉推了推眼镜，那双幽深平静的眼眸里看不出太多情绪。
　　柏溪子走到门口，又回头多看了祁玉一眼，他正在不紧不慢地回复一个厂家的提问。这个人就像一瓶罐装的温开水，温吞但又坚硬，挑不出毛病，也看不透。
　　中午他们跟天地粮心和韩氏壹号的人吃了饭，天地粮心的副总曹莉霞，是一个风姿绰约的中年女子，有成熟女性的魅力，也有职业女性的干练，笑起来很豪放；韩氏壹号的副总叫谢磊，四十多岁的男人，保养得不错，皮肤很白，穿一身黑西服，有种儒商的气质。
　　由于天地粮心下半年的布局在蛋鸡存栏方面，而韩氏壹号的重心则在肉禽方面，两家之间倒是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所以席间三方相谈甚欢，曹莉霞和谢磊都表示回去后会向董事会汇报，并且尽快签订战略合作协议。
　　正事谈得差不多了，几个人又闲聊了会儿，曹莉霞和谢磊都很明显对柏溪子十分有兴趣，毕竟年轻有为又有一张漂亮的脸，谈吐不凡气质也温润，实在很难让人不喜欢。
　　一顿饭吃到下午两点多，之后几人交换了手机号，互相加上了微信，初拟了后续合作的推进方案。敲定了这件事，也算是不虚此行了，下午柏溪子就没有再去论坛，祁玉带着两个小姑娘又联系了几家其他的公司去搞公关了。
　　转眼大会进入尾声，后面两天程知懿果真没有偷偷再来找他，也没有乱打电话，柏溪子暗暗松了一口气。最后一天没有安排论坛，只有一个闭幕式，所以从第六天开始陆陆续续有人返程，张晓薇也给他们定了当天晚上返程的机票。而程知懿那边，杨斌是打算参加完闭幕式再返程的。
　　第六天下午最后一场论坛结束后，他们从滨海国际博览中心二楼的多功能厅出来，乘手扶电梯下楼。国博一楼就是主会场，所以空间很大层高也特别高，手扶电梯也就格外长。柏溪子站在电梯上心不在焉地垂着眼，在这个海滨城市的这几天，简直像做了一场绚丽的梦，想到马上就要离开了，心底也难免有些唏嘘。
　　然后，说不清是巧合，还是心有灵犀，他只是随意地抬了抬眼，却突然在下方的上行电梯上远远地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程知懿一直焦急地盯着无精打采的柏溪子，这会儿看到他的眼神终于转过来了，立刻兴奋地扬起脸笑了。
　　柏溪子看清了是他，先是一惊，跟着眼眶就热了，再然后他又像想起什么似的装作不经意回了一下头——张晓薇和林璐都在低着头刷手机，斜后方的祁玉站得笔直，镜片下的双眼目不斜视看着前方。
　　看到没人留意到这边，柏溪子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注意到柏溪子的动作后，程知懿也立刻反应过来，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来低头去看手机，又把衣领向上拉了拉微微挡住下巴。这样从上方几乎看不到他的脸了。然后他把自己的左手搭在了手扶电梯上。
　　柏溪子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他知道程知懿是特意在他走之前来见他。
　　他怪他大胆，怪他鲁莽，可又喜欢他这样，这样炙热，这样赤诚。
　　然后他把微微发抖的手指也搭在了手扶电梯上。
　　上行电梯和下行电梯的扶手挨得很近，一个不小心手就会碰到一起。
　　于是，两只颤抖的手，刻意地往外多伸了那么一点点，等待着那个命运交错的时刻。
　　此地一别，下次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山高水长，千言万语，只在两人手指轻触的那一瞬间。
　　像烟花于无声处绽放。
　　克制，隐忍，却又缠绵，浪漫。
　　之后，分开，一个往上，一个往下，谁都没有再回头。
　　反倒是祁玉回头，给了那个背影意味深长的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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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这俩果然都还没有死心。
　　“阮董，晓薇说您找我？”祁玉抱着一摞文件站在阮嘉韫办公室门口，抬手在敞开的门上轻叩了两下。
　　“嗯。”阮嘉韫点点头，示意他把门带上。
　　祁玉便迈进来，轻手轻脚把门关好。
　　阮嘉韫靠在老板椅上，盯着眼前的电脑屏幕，也不说话，手指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叩着。
　　祁玉就安静地等着，不催也不问。
　　过了好一会儿，阮嘉韫终于开口道：“你们上次去那个互联网大会，顺利吗？”
　　“顺利。”祁玉答道：“跟天地粮心和韩氏壹号的初步合作意向已经敲定了，这几天柏总陪着他们在罗工蹲点的那几个养殖基地考察，还有一些技术方面的细节需要对接，后期系统维护也需要成立新的运维组，最快月底能签正式……”
　　“这个我当然知道，”阮嘉韫不耐烦地打断他：“我是说，你们在滨海，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特别的事？”祁玉重复了一遍，有点疑惑的样子：“您指哪方面？”
　　阮嘉韫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手指敲击桌面的频率快起来：“我问柏溪子，他在滨海，正常吗？有没有见什么人？”
　　祁玉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推了推眼镜，好像认真回忆了一下：“几家大的互联网公司和金融公司都见过了，也一起吃过饭，还见了一些记者，还有一些慕名而来的小企业，林林总总也见了不少，但应该都没什么私交。”
　　“就这些？”阮嘉韫拿一种探究的目光看他。
　　祁玉态度恭顺，语调平稳：“柏总的行踪张晓薇那边都有跟，每天见了哪些人做了哪些事她应该比我更清楚。”
　　阮嘉韫靠回椅子上，有些烦躁地转动了两下。张晓薇就是他安排去盯柏溪子的，他难道不知道张晓薇手上有更详细的情报吗？可现在的问题是张晓薇汇报给他的内容看起来一切正常。
　　但他的直觉却告诉他，这里面有问题。
　　自从高调复出回到柏金所之后，柏溪子一直都处在一种极度忙碌的状态，像是要竭尽全力燃烧自己。他能理解柏溪子为什么会这样，他是想用工作麻痹自己，也是想尽快扭转柏金所面临的颓势。
　　他以为这种状态不会持续很久，他以为只要有他在，用不了多久柏溪子就会忘记那个人，重拾过去对他的感情，然后从这种盲目消耗的状态中走出来。但是结果没有，这几个月以来，柏溪子一直是这样，夜以继日殚精竭虑扑在工作上，就连一个让他表现的机会都吝于给他。
　　可这次柏溪子出差回来，他却很快发现，有哪里不同了。
　　虽然他依然很忙碌，每天马不停蹄辗转于各种会议和方案中，但柏溪子的眼睛里，有神采了。不再是之前那种黯淡困顿的眼神，而是因为看到了希望而明亮起来的那种眼神。
　　这些细微的变化，一般人看不出来，可他现在投入了太多精力在这个人身上，所以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
　　说不清为什么，但他就觉得这些变化跟那个警察有关，于是他派人去查了那个警察近期的行踪，结果不出他所料，他并没有乖乖在医院躺着，而是提前出院了，之后他消失了差不多一周的时间！正好跟互联网大会召开的时间吻合了。
　　大意了。
　　他小看那个警察了。
　　也太相信柏溪子了。
　　这俩果然都还没有死心。
　　他们一定是通过某种方式悄悄联络过，并且约好了在滨海见面。
　　可是张晓薇那个蠢货，什么都没觉察到。
　　就连一向精明的祁玉都没发现。
　　那么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见的呢？
　　阮嘉韫脸色阴郁地盯着电脑屏幕上张晓薇拍回来的那些照片，手指急促地叩击着桌面。就在祁玉都开始觉得那频率快得有点不正常的时候，叩击声却戛然而止，然后就听阮嘉韫问道：“你刚刚说，大概什么时候能正式签约？”
　　“最快也要到月底。”
　　“拖太久了也不好，夜长梦多，容易横生枝节。催催进度，找机会把他们那边几个老总约出来吃个饭吧。”
　　祁玉兀地抬头看了阮嘉韫一眼，眼镜上的金链晃动了几下：“阮董您也参加吗？”
　　“嗯，我做东，”阮嘉韫摆摆手：“你去安排吧。”
　　祁玉镜片下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但他没再说什么，安静地退出去了。
　　一个重要的通知：
　　各位宝贝，大家应该已经看到废文的通知了，9月15到10月15关站一个月，这期间废文不能登录了，但困告不会停更，会在微博继续更新，关站期间各位大可爱小可爱可以继续去微博看更新~夏夏微博ID：夏子煦x
　　更新或许会迟到，但更新不会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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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一肚子坏水儿。
　　柏溪子这趟陪着天地粮心的曹莉霞在几个蛋鸡养殖基地考察，辗转折腾了一个多礼拜，人都要累劈了。一身风尘仆仆刚回到办公室，屁股都还没坐热，祁玉就来敲门了。
　　“谈得怎么样？”祁玉把一杯热气腾腾的拿铁推到柏溪子面前。
　　“谢谢。”咖啡的香气太诱人了，柏溪子端起来抿了一口，才轻吁了一口气说道：“还行。”
　　“曹总……”祁玉顿了顿，仿佛在斟酌措辞：“怎么说？”
　　柏溪子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也没怎么说，几个亿的项目，他们也比较慎重。”
　　祁玉闻言点了点头，却并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柏溪子抬头，有些奇怪地看着他：“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也没什么，”祁玉推了推眼镜，仿佛只是随意地提起：“就是曹总……据说在某些方面风评不大好。”
　　柏溪子却立刻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看向他的目光瞬间犀利起来。
　　诚然，曹莉霞是一个很有智慧的女人，她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能力上当然是没话说的，性格上也像男人一样豪爽开放。业内传闻她喜欢小白脸那种类型的，跟好几个大公司的高层有染，三十七八了没有结婚，男朋友一堆。
　　开始的时候柏溪子是不信的，或者说不关心，毕竟这是别人的私事。他们一起吃过几次饭后，曹莉霞就有意无意的问过他有没有女朋友，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那时候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这次跟曹莉霞下去养殖基地考察，他们住在同一间酒店，同一个楼层，曹莉霞几乎每天晚上借工作的名义来他房间里，有的时候呆到过了凌晨12点还没走，甚至多次直接地表示说非常欣赏他，希望能有更进一步的接触。然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有点不对劲。
　　可祁玉是怎么发现曹莉霞存了别的心思呢？
　　研发部的几个项目基本都是他在负责，祁玉介入得并不多，也就是这次一起去互联网大会，有一些初期的公关需要祁玉去做，才共享了一部分资料，又一起跟合作方吃了几次饭，可就这么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祁玉就能发现端倪。
　　这个人，嗅觉太敏锐了。
　　他这句话，算是善意的提醒吗？
　　可是什么时候，他和祁玉，关系好到能谈论这种话题了？
　　被那样两道凌厉的目光逼视着，祁玉还是那样，平和恭顺的一张脸，仿佛完全没有感觉到那目光里的深意。
　　最后还是柏溪子主动收回视线，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本来去基地考察这种事是用不着他亲自去的，但这次天地粮心是存了野心的，他们准备启动一个总投资超过10个亿的300万蛋鸡养殖项目，一期工程已经进入筹建阶段，未来5年内将会陆续建成30个300万蛋鸡养殖项目，总存栏将会超过9000万只。建成以后，天地粮心就是新一代的中国“蛋王”，拥有全中国规模最大的蛋鸡养殖基地。
　　柏金所现在介入就是最好的时机，如果能证实罗如峰研发的那套系统能通过监测分析鸡舍各项数据，自动投食喂水给药，从而提高产量，减少抗生素的使用和蛋鸡病死率，那么光是天地粮心这一个项目，营收都能超过一个亿。
　　一旦跟天地粮心的合同谈成了，后续就能为更多的蛋鸡养殖基地提供数据分析和技术支持，同时还能把这个系统根据客户需求进行升级改造，推广给更多其他种类的养殖基地，光是罗如峰小组研发的这一个产品就能让柏金所改头换面往前迈一大步。
　　所以，无论如何，也要把天地粮心拿下。
　　即便明知曹莉霞，不是那么好相予的，他也得迎难而上。
　　“哦，还有一件事，”祁玉往外走，走到半途又回头：“阮董说，要组个局请曹总和谢总来放松一下，顺便催催合同进度。”
　　柏溪子一句“他来掺和什么”差点脱口而出，碍着祁玉在场憋回去了，只是眸光深谙地应了一句“我知道了。”
　　祁玉前脚出去，秦睿和高鑫后脚就跟着进来了，在走廊撞见祁玉的时候，高鑫还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柏总，你总算回来了。”一进门高鑫便说道。
　　柏溪子点点头，示意秦睿关门。
　　进屋后秦睿拿出个仪器，先习惯性把屋里都扫了一遍，然后对柏溪子摇摇头。
　　柏溪子这才开口道：“最近怎么样，有查到点什么吗？”
　　高鑫抢先开口道：“柏总，你离那个祁玉远点，他啊，憋着一肚子坏水儿呢！！”
　　“哦——？”柏溪子露出个耐人寻味的表情，缓缓问道：“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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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对赌协议。
　　“柏总，您觉得阮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高鑫没有回答柏溪子的问题，而是先问了一个问题。
　　柏溪子有点摸不清高鑫的意图，但因为了解高鑫有一点好为人师的脾性，还是配合地回答道：“精明，功利，控制欲很强。”
　　“那你觉得他会喜欢什么样的下属呢？”
　　“当然是听话，能够投其所好的人。”
　　高鑫点点头，把一摞复印件放在柏溪子桌上：“我把这几年公司的账目基本都翻过一遍了，然后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
　　柏溪子把那些复印件拿起来翻了一下，很快就发现了问题：“都是阮嘉韫签的字？”
　　“对！”
　　“团建的支出怎么也让他签？也花不了多少钱。”
　　“我挑出来的这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柏总您离开柏金所之后，有差不多一年半的时间吧，全公司80%的文件都是阮董签批的。”
　　听到这里秦睿插嘴道：“那他哪还有精力去做别的事啊？”
　　高鑫点点头，不予置评，反而转向柏溪子道：“柏总您怎么看？”
　　柏溪子沉吟了片刻：“你们都能发现问题，按理说阮嘉韫自己不可能没察觉的，但是人的性格决定命运，他喜欢拥有绝对的话语权，之前我在公司的那段时间可能让他有种事态脱离掌控的感觉，所以在我离开之后，他迅速地集中权力，事无巨细都掌握在手中，这确实也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而且，他是一个精力很充沛的人，这样的人常常会有一种错觉，以为自己能把每一件事都处理好。但是每个人的时间都有限，如果他花太多时间在这些细枝末节的事上，他会没有时间去考虑大环境，考虑整个企业前进的方向，做新的战略规划。这也是那两年柏金所发展差强人意的主要原因之一吧，但是这跟祁玉有什么关系？”
　　“如果这其实不是阮董的本意，而是有人在其中推波助澜呢？”
　　柏溪子皱了皱眉头：“什么意思？”
　　高鑫干脆自己动手拖了把椅子在柏溪子对面坐下来：“我们来把柏金所后来发生的事梳理一下。因为每天陷在各种各样的琐事里，阮董开始觉得力不从心了，于是出现了许多他没有仔细去看就签批的坏账、烂账，公司的账面渐渐就不那么好看了。于是阮董开始寻找新的盈利点，什么赚钱就搞什么，盲目扩张，这个阶段上了很多新项目，但是每个项目赚得都不多，反而使他更忙，办事效率更低了。”
　　他把另外一摞文件推到柏溪子面前：“这个时候阮董可能渐渐意识到了这其中的问题，于是他开始下放权力了，但是他要把最重要的权力给到自己最信任的人，于是当时的总经理助理祁玉，掌握了公司人事和财务部门的实权。这段时间公司的中高层人员有了很大的变动，换了一批新面孔进来。”
　　柏溪子边听边翻那些文件，其实高鑫说的这些他也大概知道，回公司之后他查看了这几年的财报，对于柏金所经营状况的下滑也做过分析。政策的变动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确实如高鑫所说，因为盘子铺得太大，尾大不掉，柏金所开始出现债务危机，急需资金的注入。但是柏金所又没有上市，无法靠股票融资，只能再找风投。
　　然后阮嘉韫找到了资金雄厚的摩卡创投基金，但是对方看了柏金所的经营状况后信心不足，阮嘉韫为了说服对方，主动提出可以附带一个对赌协议的条款，条件是柏金所要在一年内上市，但是最后他没有做到，于是输给了摩卡创投5000万美金。
　　这直接造成了柏金所的大幅裁员，也是当时阮嘉韫急于找他回来的原因之一。可以说，这个对赌协议是柏金所的滑铁卢。
　　“公司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对赌协议是阮董决策上的巨大失误，柏金所走下坡路他难辞其咎。我开始也是这么觉得的。但是上周行政部新来了一个小姑娘，因为刚到岗主要就做一些档案管理的工作，我经常去翻资料就跟她混熟了，”高鑫拢了一把头发，他的身上有种财务人员的严谨认真，说话都得讲个因果逻辑：“前两天我去调当时那个对赌协议的资料看，她在一边看到了，然后突然说了一句‘其实阮总也蛮冤枉的’。”
　　“我当时也没太在意，就随口问了一句她怎么会这么想。结果她说其实她不是新人，大四的时候来柏金所实习过，有段时间因为阮董的秘书生病请假，她就负责阮董那间办公室端茶送水和一些打杂的工作，无意间也听到了一些内容。那个对赌协议其实是祁玉提出来的，当时很多公司的高层都反对，阮董一开始也并不很赞同，但是那段时间祁玉天天往阮董办公室跑，也不知道跟阮董说了些什么，最后阮董就跟摩卡创投把对赌协议签了。”
　　柏溪子合上手里的文件：“你想说是祁玉撺掇阮嘉韫签的这个对赌协议？”
　　“很显然是这样。”
　　柏溪子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道：“这也不能说明什么，最后的决定还是阮嘉韫做的，也不能就说他冤枉。”
　　“至少他影响了阮董的判断，使他做出了错误的决定，可是阮董自己却并不觉得这个决定是错误的，反而比之前更信任他了。”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动机是什么？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我知道我可能阴谋论了，但是怎么说呢，有很多公司在破产或者倒闭之前请我去查过账，我见过太多这样的公司了，所有账目的问题说到底，其实都是人的问题。”高鑫把所有的资料都推到一边：“现在我们来做一个假设，假设祁玉的目的就是要搞垮柏金所，这是他做一切事情的动机，然后我们再来梳理一遍这几年柏金所发生过的事。”
　　祁玉卡了我好几天！他的部分太难写了【暴风哭泣】
　　这应该是关站前的最后一次更新了，下一章就请大家去夏夏微博看了，传送门>>https://weibo.com/xiachinarose/profile?rightmod=1&wvr=6&mod=personinfo
　　那么，我们微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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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祁玉的阴谋。
　　“柏总您当年离开之后，整个柏金所跟阮董走得最近的人就是祁玉。作为总经理助理，他暗中授意各个部门将大量文件送呈阮董签批，一方面满足了阮董的控制欲，使阮董更加信任他，另一方面，消耗阮董的意志力，长期繁琐枯燥的重复劳动会使人心生懈怠。”
　　“于是阮董走向另一个极端，把很多事甩给祁玉去做决定。这个时候手上有人事决定权的祁玉暗中动作，裁员，不裁废物，反而光裁能干懂行的管理者，裁完之后又招了一批能力十分中庸的中高层管理进来。一个公司能不能发展得好跟用人有很大关系，一个糟糕的上司是职场的杀手，会让更多的优秀员工离职。没有好用的人公司的事情怎么做得好呢？”说到这里，高鑫停了一下，问柏溪子道：“不知道柏总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欲令其亡，先令其狂’！”
　　柏溪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高鑫才又接着说道：“糟糕的经营状况本来应该令阮董警觉，但如果他身边的人继续吹捧他赞美他蒙蔽他，让他看不到公司的真实状况，他就会持续膨胀盲目自大。于是柏金所在他的指挥下盲目跟风上了一大批烧钱的项目，最终造成了严重的债务危机。之后阮董病急乱投医，在祁玉的影响下，失去了清醒的判断，签署了那个对赌协议。”
　　“搞垮一个公司最快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让这个公司的一把手犯错，事情发展到这里，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所有的决定都是阮总做的，所有的错误都是阮总造成的，但是，”高鑫话锋一转：“如果是他身边的人蓄意引导使他做出错误判断呢？如果有人处心积虑隐瞒了公司真正的经营状况呢？以您对阮董的了解，如果这几年是您在公司，会出现这一系列的问题吗？”
　　柏溪子用一只手撑着下巴，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高鑫这个推断是出于一个假设的前提，但他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虽然跟祁玉接触的时间不算多，但他已经能感觉出来，祁玉是一个很聪明的人，虽然表面上这个人整日里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可实际上他城府很深能力也很强。
　　按理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阮嘉韫发现不了自己身上的问题，但祁玉没理由看不出来这种董事长“一把抓”作风的危害，可他不但没有提醒，反而进一步纵容了态势的发展。
　　退一步说，就算祁玉做这些是为了投其所好，获取阮嘉韫的信任。那么之后在人事这个问题上，他的选择就真的很值得怀疑了。高鑫说的没错，祁玉选的那批人有很大的问题，他回公司之后不久就发现了，当时整个公司管理混乱，中高层管理大多能力低下、工作边界不清，而且拉帮结派内部纷争消耗了不少公司的资源。
　　所以很快他开始大清洗换血，把公司的人事做了调整，先干掉一批平庸的管理者，再换掉一批喜欢拉帮结派搞内耗的人，然后亲自把关招了一批懂行、能做事的人进来。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因为换人的事，祁玉确实同他意见不合争论过多次，但那时候阮嘉韫为了讨好他，大笔一挥全力支持，倒是省了许多麻烦。
　　可如果真的这一切都是祁玉在暗中捣鬼，他能从中得到什么呢？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去做一件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难道他是竞争对手派过来的商业间谍？或者他其实是想先把柏金所搞乱，然后再力挽狂澜借机上位？现在他已经是柏金所副总裁了，确实爬得也挺快的。
　　柏溪子前后思忖了一番，斟酌着开口道：“你说的这些毕竟是你的推断，我们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祁玉动了手脚，就算真的是他劝服阮嘉韫签了那个对赌协议，也不能说明什么，在当时的情况来看，确实只有这样才能融到资，而且最后上市失败也不是所有人能预料到的。”
　　“这就是祁玉高明的地方了，就算你知道是他在捣鬼，没有真金白银的证据，谁也不能拿他怎么样，说到底还是阮董拿的主意，最后公司就算倒闭了，他也能全身而退，大不了换家公司。”高鑫无奈地摊了摊手：“不过现在柏总你回来了，如果能想办法把他弄走当然是最好，弄不走就盯紧点，总不至于让他翻出什么大浪来。”
　　“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因为对财务方面的东西不专业，秦睿一直在旁边听着没有插话，这时只是凭着直觉顺口问了一句：“他现在在公司主要负责哪一块内容？”
　　柏溪子往后靠在老板椅上，回忆了一下：“他升了副总后，本来阮嘉韫说让他主管业务部门，但他拒绝了，反而要了技术部门，看起来没什么野心的样子，毕竟技术部是个清水衙门，一群搞技术的也只知道埋头敲代码……”
　　说到这里柏溪子突然停下来变了脸色，然后他迅疾转头去看高鑫，高鑫跟柏溪子对视了一眼之后，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也跟着变了脸色。
　　只有秦睿一头雾水：“怎么了？你们俩突然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柏溪子没有理秦睿，而是盯着高鑫问道：“你是不是想到了Cavalry Capital那件事？”
　　高鑫连忙点了几下头。
　　“不是，到底什么事啊？”秦睿有点急了，之前高鑫和柏溪子说的他虽然不专业，但是都听得懂，可是现在这两个人的表情明明是有大事发生，而且他俩都知道，只有他不知道，作为一个私家侦探，这是不能忍的。但他不敢命令柏溪子，只好站到高鑫面前：“高鑫你说！”
　　高鑫倒也不推脱，扶了一把黑框眼镜，用尽量通俗的方式解释道：“Cavalry Capital是一家美国金融服务公司，业务结构跟柏金所很相似，几年前Cavalry的经营状况和财务状况都非常好，当时他们拥有大概3.65亿美元的资产。后来因为一个新产品的上线，他们需要更新一段后台代码，而当时他们有8台这样的服务器，可是技术员在更新代码的时候漏掉了一台。”
　　“于是在下一个交易日开始的时候，更新了代码的7台服务器正常工作了，而剩下那台被漏掉的服务器接收到无法识别的新指令，因此激活了一个沉睡多年的老代码，而这个老代码和这个错误工作的服务器，在开市后的45分钟内产生了400万笔错误交易，造成了Cavalry资本集团4.6亿美元的亏损。而他们的全部资产只有3.65亿美元。”
　　“是的，”柏溪子接口道：“虽然他们最终停止了系统和这部机器，但是已经发生的交易无法撤回，于是在这短短的45分钟，也是魔鬼45分钟后，美国最著名的金融公司之一，Cavalry Capital集团宣布破产。”
　　“也就是说……祁玉现在掌管着技术部门，”秦睿差不多懂了，“他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失误，甚至小到只要一段代码，就能搞得柏金所破产？”
　　“也没有那么容易，现在的技术比几年前进步了很多，安全性也提高了很多。但下个月罗如峰开发的那套系统上线，到时候也需要在后台更新代码，如果有人故意制造失误的话，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的。”柏溪子按了一下手指骨节，眼神冷下来：“看来我有必要找阮嘉韫谈一谈了。”
　　“阮董出差了，好像说下周才回来。”高鑫道。
　　“那……”柏溪子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高鑫，你继续查，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明面上的证据。然后，帮我叫罗如峰过来。”
　　“明白。”高鑫站起身来，收拢了桌上的资料转头出去了。
　　“你这边呢？”柏溪子用一只手撑着太阳穴，看向秦睿：“有进展吗？”
　　我！回！来！了！！
　　真高兴废文回来了，溪溪子和老程又能跟大家见面了！！明天开始是双倍奖励的活动，所以活动期间我要日更！直到没有存稿为止！（其实确实也没多少存稿。但还是要努力日更！）另外马蒂尔餐厅和蓝嘴唇我也都有写，活动期间都会更，大家多来看我多给我写评论呀！今天也是爱你们的夏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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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做我们这一行的，不相信意外。
　　“柏总……”秦睿走到柏溪子面前，迟疑了片刻才问道：“这个案子已经是十年前的旧案了，死者家属也没有要追究的意思，真的还要查吗？”
　　柏溪子缓缓挑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只一眼，秦睿就觉得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直以来他都觉得柏溪子是那种高岭之花，冷是冷了点，但没什么攻击性。可是现在那双冷锐的眼睛里乍然泛起的寒光让他兀地想起来，面前这个漂亮的人并不是一个虚有其表的花瓶，能坐在这个位置的人都不是什么善茬。然后就听柏溪子斩钉截铁地说了一句：“要查！”
　　秦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在他对面坐下来，半晌才说道：“……我们遇到的阻力很大。”
　　“哪方面的阻力？”
　　“柏总，我的人在那边呆了快三个月了，因为不能大动干戈在明面上查，所以我们不能去问死者家属，只能从死者跳楼的那间酒店查起。但那间酒店在案发后的第二天就封禁了，之后就直接关门了，现在更是连那栋楼都被拆掉了。”秦睿苦恼地抓了抓头皮，当初接下这个委托的时候，他没想到有这么麻烦。
　　“这段时间我们都只能在当地小范围地摸排，我还托了几层关系找了当地警局里的朋友打听。但丰州是个很小的地级市，一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就很容易引人注意。我警局里的朋友跟我说叫我不要碰这个案子，别的就什么都不肯说。”秦睿眉头皱得紧紧的，“几个月了，问的那些街坊老乡大多都是一问三不知，偶尔碰到几个可能认识死者的，一听是问这个事儿，马上就变了脸色，怎么劝都没用，一个字都不肯多说。”
　　“最近这两个礼拜就更过分了，”秦睿顿了顿，声音很低沉：“我的人，在那边开始遇到意外了。”
　　“嗯？”柏溪子挑眉：“什么意外？”
　　“好好地走在路上，会有花盆突然从楼上掉下来；租住的房子电线会突然被剪断；一早起来，发现汽车车胎被戳破了；还有一个人直接被摩托车撞了，肇事车跑了……”秦睿又往前坐了一点，很认真地看着柏溪子：“柏总，做我们这一行的，不相信意外，尤其是这么多意外接连发生。所谓的意外，其实是在传递信息，在逼我们走。”
　　柏溪子沉吟了片刻：“是阮嘉韫的人做的吗？”
　　秦睿摇摇头：“我觉得不是，阮董的人把那个房东带走了，他应该没有留人在丰州，而且我的人做事还是很干净的，如果惊动了阮董的人的话，他应该早就来找您谈话了。”
　　柏溪子点了点头，秦睿说得对，以阮嘉韫的性格，如果真的被他发现自己找人在丰州查这个事儿，程知懿就不会好端端地呆在警队了：“那是什么人在背后动手脚？”
　　“不知道，但是吧，我觉得这个案子有点古怪，”秦睿斟酌了一下用词：“那间酒店，不是个小宾馆，是个四星的酒店，上下六层楼，就算有人跳楼，也没道理直接关门。而且，事发之后，那间酒店的所有员工，没有一个留在丰州的，全都去了外地，有的甚至是全家搬迁走了。酒店的全部资料都销毁了，所有记录都没有了，什么都查不到。还有，当年负责尸检的医生至今查不到去向。”
　　“我去查了程警官的资料，他没有任何背景，父亲失踪，母亲和再婚的继父是做小生意的，他在丰州也没有什么亲戚朋友。就算他能找到警局里的人帮忙，也不太可能做到这个程度，除非他有更大的后台，或者他有很多很多的钱，才能完成这些事。”说到这里，秦睿也禁不住眉头深锁：“但是如果他真的有很厉害的后台，或者很有钱的话，我觉得他早就不止是一个刑警队长了。”
　　“再继续查，需要多少钱你报个数字给我，或者换一波人去查，”柏溪子敛了眼眉，口气听起来也还温和：“我没有逼你的意思，但这个事儿不能停下来。有人不想我们查这个案子，这是好事，至少说明这里面真的有隐情。”
　　“行吧，”秦睿又思索一番，终于咬咬牙道：“干，我们豁出去了，这个事儿要是办好了，我也不搞什么商贸了，我还回去开我的调查事务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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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叫爸爸。
　　两天后是周末，柏溪子去电视台录一档财经节目。
　　虽然回公司后，各种活动参加了不少，也接受了一些采访，对镜头已经渐渐麻木了，不像最初那样抗拒，也没有太多感觉了，但录节目不一样。这种电视台的财经节目经常一录就是几个小时，中间会有几个嘉宾轮流访谈，长时间坐在聚光灯下还是会让他不太舒服，所以之前他也拒绝了很多这种节目的邀约。
　　但这次柏金所的新项目要上线，借着录节目打打广告做做宣传总是逃不脱的。
　　埃尔法一直开到电视台演播厅门口，车门一打开，早就守在这里的小姑娘们立刻尖叫着蜂拥而上，举着各种礼物和小本本往前递。张晓薇和林璐赶紧抢先跳下车，一左一右如临大敌地拦着小粉丝们。谁能想到现在当个总经理助理还得兼任明星助理的活儿？！好在之前也经历过好多次这种阵仗，两人也算是有经验了，一路护着柏溪子进了演播厅侧面的嘉宾通道。
　　进去之后现场导演就过来请柏溪子，正式开始录之前照例是要几个嘉宾先到演播厅过一遍台本的，大概流程和会提的问题都会先跟主持人和嘉宾说一下。顺完流程之后就是观众进场，嘉宾都会先到各自休息室候场。
　　柏溪子便带着张晓薇往休息室走，刚进入候场区，还没走到嘉宾休息室，背后突然哗啦啦冲过来一群小姑娘，可能是刚进场的观众，编导一时没看住被她们溜到这边来了。
　　还没等张晓薇反应过来，那群小姑娘已经“唰”地一下冲上前来，把柏溪子和她团团围住了。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张晓薇连忙像个老母鸡似地把柏溪子往自己身后扒拉。
　　“小溪小溪你看看我！”“小溪这是我送你的！”小姑娘们喊着柏溪子的名字，叽里呱啦地聒噪成一团，张晓薇被她们挤得晕头转向。
　　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挤着挤着，张晓薇反而被挤到了人群的中心，而作为正主的柏溪子一来二去的竟然被挤到了外围。
　　正当柏溪子孤独地站在人群外，有点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在他身边的一扇化妆间的门突然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从门内伸出一只手抓着他的胳膊一把将他拖了进去，紧接着门又关上了。
　　柏溪子措不及防被从明亮的走道拖进了没开灯的化妆间，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什么情况，就感觉到一双咸猪手环上了自己的腰。根本来不及细想，他迅疾转身，借着旋身的力道手肘一下重重地击打在背后那人的脸上。
　　“啊呀——”就听那人一声惨叫，抱着他腰的两手松开了。
　　马伽术的招数都是又快又狠的，那人的惨叫还没落地，柏溪子的拳头已经跟上来了。那人刚挨了一肘击，眼看又是一拳过来了，这一拳要是打实了，鼻子铁定要开花，吓得他顾不上疼赶紧叫道：“是我是我！！”
　　然后那只拳头就硬生生停在了他鼻子跟前，拳风甚至让他的胡子都颤动了两下。
　　屋内静了片刻。
　　柏溪子眨了两下眼睛，适应了一下屋内昏暗的光线，然后歪着头去看对面那个一脸络腮胡，还戴了个鸭舌帽的男人。
　　样子看起来很陌生，但声音确实是熟悉的，眼睛也很温柔。
　　“程……知懿？”柏溪子迟疑着问道。
　　“对对对，是我是我。”程知懿赶紧应道。
　　“你搞什么啊？！”柏溪子这才撤回拳头。
　　“我想见你嘛！你又不让我给你打电话。”程知懿委屈地揉着脸。
　　柏溪子看他那个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地问他：“疼不疼？”
　　“疼啊！”程知懿以为他要安慰一下自己，赶紧把脸送上前去。
　　谁知道柏溪子伸出手指在他脸上重重地戳了一下：“疼就长点记性，下次别搞这种突然袭击了！”
　　“啊呀呀——”柏溪子刚刚那一下肘击下手是真的重，程知懿被他戳一下，疼得龇牙咧嘴的。
　　“你这胡子怎么回事啊？”柏溪子伸手去拽那浓密的络腮胡。
　　程知懿赶紧扣住他手腕：“别拉别拉，粘上去的，一拉就掉了。”
　　柏溪子就让他顺势握着自己的手，往门外示意了一下问道：“外面怎么回事？”
　　“杨蕊你还记得吗？”程知懿重新搂住他的腰，把他拉到自己怀里：“你那个华东区粉丝后援会的会长，我们一起吃过饭的？”
　　“是她？”柏溪子回忆了一下刚刚跑在最前面的那个姑娘，“难怪觉得有点眼熟。”
　　“我找她帮忙把我弄进来的，”程知懿把胸口往前挺了挺，让柏溪子看他左胸上别的一个胸牌：“你看，我现在也是有粉籍的人了！”
　　柏溪子无语地扶额：“你几岁了，怎么还跟着他们一起胡闹？”
　　“我没有胡闹啊！我是递交了正式的入会申请的！”程知懿理直气壮的。
　　“你是个警察啊！”柏溪子语重心长地：“杨蕊没说你幼稚吗？！”
　　“我跟她说，我要找你协助调查一宗经济案件，但是请你回局里会影响你的声誉嘛，她就答应帮我了。”
　　柏溪子彻底无语了。
　　程憨憨却兴高采烈道：“我跟你说，她们都说是你的妈妈粉，那照这样说的话，我就是你的爸爸粉了！”
　　“噗！”柏溪子差点被呛到，“打住打住，你还是当男友粉吧！”
　　“那也行，”程知懿倒也不挑，“哦，对了，杨蕊叫我带个东西给你，她说你肯收下的话，下次才会帮我。”
　　柏溪子就看他从兜里抠出个东西递过来：“这什么？”
　　“是他们后援会专门给你做的一枚胸章，上面有他们后援会的徽章，小蕊说，是用足银做的，吃饭前还能拿出来试试毒。”
　　“试毒就不必了……”柏溪子对他们的脑回路有点服气，“东西……我就收下了。”
　　“还有……”
　　“嗯？”柏溪子看程知懿的手还在兜里抠，抠了半天也没抠出来，“还有什么？”
　　“还有这个……”程知懿终于从兜里又掏出来一个什么东西，白色的，毛绒绒的。
　　“这又是什么？！”柏溪子诧异地看着毛绒绒里的两个小黑点。
　　“是个手机挂件，”程知懿仿佛有点不好意思，别扭地说道：“我看他们都送你东西，我也想送你点什么，但我也来不及准备，来的时候我在电视台门口买的，你不是属鼠吗？我想着这个小家伙还挺配你的……”
　　柏溪子满头黑线：“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不喜欢？”程知懿惶恐地看着他，连忙把那个毛绒小老鼠往自己兜里塞：“也是，这种路边的小玩意……”
　　柏溪子却从他手上把毛绒绒抢过来，放在眼前仔细地瞧：“我也没说不喜欢啊……都说要送我了你还想收回去？”
　　程知懿看着他温柔的眉眼，一时间心都要化了，趁他低头去看那毛绒挂件，他撩开柏溪子的额发，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下次，下次我一定送你个好的。”
　　“这个就挺好的。”柏溪子低着头，不知怎么的，耳朵就红了。
　　这章这么粗长你们还不给我写评论吗？【委屈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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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你为什么当警察？”
　　“柏总？！”张晓薇被一堆叽叽喳喳的小姑娘挤在中间，这会儿终于发现柏溪子好像不见了，顿时急得汗都出来了。
　　杨蕊一个眼色，小姑娘们就把手举得更高，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在张晓薇眼前晃，晃得她啥也看不清，只能在人群的缝隙中频繁转头去找柏溪子。
　　“我得出去了，”柏溪子听着外头张晓薇惊慌的叫声，用大拇指揉了揉那个毛绒小老鼠，低声道：“要不张晓薇就发现你了。”
　　程知懿扣住他的后脑勺，飞快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一会儿我在观众席里陪着你，别怕。”
　　柏溪子愣了愣，旋即又笑了。果然，他不止是想见他，他是怕他害怕。程医师的身份是虚假的，但这份担心他的心思从来都是真的。
　　“我不怕，”他把头抵在程知懿的肩膀上，“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的。”
　　程知懿便拍拍他的肩膀，体贴又宠溺：“去吧，下次我再找机会来见你。”
　　“嗯。”柏溪子靠在他身上留恋地多停了那么两秒，才决然转身去拉化妆间的门，手都放在门把手上了，他又回身：“……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程知懿温柔地看着他：“你说。”
　　“你为什么当警察？”
　　程知懿怔忪了片刻，他没料到柏溪子会突然问这个。大概每个当警察的人都被问过这个问题，每个人都能说出一套冠冕堂皇的理由，比方说，为了公平正义，为了惩恶扬善，为了社会安定等等。但他并不想拿这些来敷衍柏溪子。
　　“我小的时候，我爸往死里打我们的时候，我很希望能有警察叔叔来救我们。但是没有。所以长大后我考了警校，我想做那个能去救别人的人，我想世界上少一个失望的孩子。”说到这里，程知懿像是有些害臊似的，自嘲地说道：“很傻是吧？”
　　柏溪子却笑着摇了摇头，他伸手摸了摸程知懿的脸：“世界上多一些你这样的傻子就好了。”
　　程知懿就抓着他的手送到唇边亲吻了一下。嘴唇湿热的温度印在皮肤上，比激烈的拥吻更让人心动。
　　“走了。”柏溪子轻声说道，带着些粘稠的缱绻。
　　“嗯。”程知懿放开他的手，隐身到黑暗中。
　　后来，柏溪子坐在台上的时候，果然在观众席的角落里，看到一个戴着鸭舌帽，满脸络腮胡的男人。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其实他连他的脸都看不太清楚，但他总觉得，那个人的眼睛亮晶晶的。
　　台下那么多的目光，镜头，聚光灯，什么都不如他的眼睛亮。
　　节目进行到中途，在访谈的间隙，他仿佛不经意间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
　　黑色性冷淡风的手机上，挂了一只风格完全不搭的白色毛绒绒挂件，看起来特别幼稚，可柏溪子丝毫不在意似的，就这样大喇喇地把它展示在所有观众面前。
　　台下某个络腮胡男人，胸口突然就热了。
　　另一边，东安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办公室里，朱大权把一大摞资料抱到杨锐面前，趴在杨锐的办公桌上，借着聊天的由头偷懒：“副队，你这招真好使，队长从滨海回来之后，精神头明显变好了，一点没有他出事之前那个衰样了。”
　　“是吧，所以说，人有的时候还是要出去散散心，那根弦绷太紧了会断的。”杨锐飞快地翻着资料，一边说道：“不过我看他最近老和我家小蕊混在一起，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搞些什么。”
　　“哎呀，这种事……”朱大权做了个猥琐的眼神，意味深长地把两只手大拇指怼在一起碰了几下。
　　“滚犊子！”杨锐一把将他那两只猥琐的大拇指拍散，“他俩没戏！肯定有别的事儿瞒着我。等我回去把杨蕊架起来审一审就知道了。”
　　不知日更还能坚持几天……
　　需要打鸡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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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祝你们百年好合。”
　　阮嘉韫这趟出差飞美国，是跟那边一家投行谈合作，顺便为柏金所在纳斯达克上市做一些前期准备，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后面一周的周五了。
　　柏溪子推开阮嘉韫办公室大门的时候，他刚挂了一通电话靠在老板椅上小憩，一双大长腿直接就搭在了办公桌上。
　　柏溪子便站在门口清了清嗓子，没敲门，也没说话，阮嘉韫却把眼睛睁开了。
　　“怎么？有事？”这个礼拜来回折腾倒时差他还没缓过劲来，但柏溪子主动来找他的时候真不多见，所以阮嘉韫还是打起精神，把脚从桌上拿下来：“进来说。”
　　“我来是……”柏溪子依然不适应靠他太近，于是只象征性往里走了两步：“问问你这趟跟他们谈得怎么样？”
　　“还行，只要Spark Capital愿意合作，半年内我们就能设立境外上市主体公司，到时候避开证监会和商务部的审批，直接纳斯达克上市，能节约不少时间和成本。”
　　“哦……”柏溪子淡淡点个头。
　　“还有别的事？”阮嘉韫观察他的神色。
　　“嗯……我想跟你谈谈祁……”柏溪子略有些犹疑地说道。
　　正在这时候，阮嘉韫的电话突然响了，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又看一眼柏溪子。
　　柏溪子便道：“你先接吧。”
　　“要不这样，晚上我约了曹莉霞和谢磊吃饭，有什么事我们晚上说，成吗？”
　　“也行。”柏溪子微微颔首，转身往外走，一边听到身后阮嘉韫接起了电话，一口流利娴熟的美式英语，是在谈搭建红筹架构的事情。
　　阮嘉韫这个人，只要能把他放在正确的位置上，其实还是能发挥很大作用的。
　　晚上的饭局设在一家高级私人会所，阮嘉韫和曹莉霞已经先到了。柏溪子一推门进去，就看见他们俩人坐在小沙发上相谈甚欢。阮嘉韫一身黑衬衣长风衣，挺括有型，曹莉霞则穿了一件低胸的银色鱼尾裙，胸前很有料。也不知阮嘉韫说了句什么，曹莉霞搭在他的肩膀上，笑得手里的香槟都在颤。
　　“溪子来了。”阮嘉韫先看见的柏溪子，微微眯起的眼睛里带着些未尽的笑意。
　　曹莉霞挺直后背，仿佛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开了些，举起酒杯风姿绰约地笑道：“柏总来晚了，是不是应该表示一下？”
　　柏溪子走近前来，他并没有迟到，曹莉霞显然是在开玩笑，但他还是公式化牵起嘴角笑了笑：“既然曹总开口了，我自罚一杯吧。”
　　说着去拿桌上的香槟，可是手还没挨着杯子，酒杯却被另一只手抢先一步拿走了。
　　阮嘉韫端着本该属于柏溪子的那杯酒，懒散地靠在沙发上：“这杯我替他吧。”
　　“哎——”曹莉霞原本是抱着调笑的态度，可是阮嘉韫这一掺和反而让她认真了几分：“香槟而已，阮董保护过度了吧？”
　　“曹总这段时间为了合同跑前跑后，今天这杯酒我应该喝，”柏溪子语气温和，伸出手冲阮嘉韫晃了两下：“拿来。”
　　阮嘉韫迟疑了两秒，终于把酒杯递了过去。
　　柏溪子接过来，清亮的液体一口见了底。
　　“外面都传阮董和柏总不和，”曹莉霞撩了一把头发，眼神在两人之间逡巡了几圈，笑得颇有深意：“我看呀，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曹总果然好眼光，”阮嘉韫却在一边接了话，还直接揽着柏溪子的肩膀把他带到身边：“我们十几年的交情，哪是那些凡夫俗子看得懂的。”
　　柏溪子本能地就想要摆脱，却又不好在曹莉霞面前做得太明显，只好勉强挤出个笑，暗地里使劲挣了挣。
　　曹莉霞拿起旁边的手包，掩唇笑道：“既然有人陪阮董了，我去趟洗手间。”
　　待到曹莉霞转身出去，柏溪子就干脆地把阮嘉韫推开。阮嘉韫心情很好的样子，也没计较，翘着一只长腿，轻抿了一口手里的香槟。
　　柏溪子起身坐到另外一张沙发上去：“你们很熟？”
　　“也没有，刚刚熟起来的。”阮嘉韫瞟他一眼：“怎么？吃醋？”
　　“我谢谢你！”柏溪子冷漠地看着他：“祝你们百年好合。”
　　阮嘉韫不紧不慢笑了一下，倾身过来轻声说道：“你知道的，我只想跟你百年好合。”
　　柏溪子把酒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就要起身。
　　阮嘉韫识趣地立刻转移话题：“你下午说有事情跟我说，什么事？”
　　“没什么，”柏溪子垂着眼：“不是什么要紧事，改天再说吧。”
　　正说着话，谢磊和祁玉一起进来了，谢磊还带了个小秘，齐刘海长卷发，看起来二十刚出头，样子很甜美。祁玉还是老样子，金丝眼镜黑西服，一板一眼不出格。
　　人到齐了，几人又寒暄了会儿，等曹莉霞回来后便开席。
　　没存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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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鸿门宴。
　　六个人坐了一张圆桌。阮嘉韫坐了主位，按说右手边主客位和左手边副客位分别该是曹莉霞和谢磊坐，毕竟这餐饭目的很明确，但他却不由分说把柏溪子按在了自己右手边，没等柏溪子推脱曹莉霞已经主动坐了副客位。
　　谢磊的小秘有些不识大体的样子，一见柏溪子落了座就跟过来坐在了柏溪子右手边，谢磊没说什么，笑两声也就跟在她旁边坐了下手位，那个宠溺的劲儿，什么关系大家也心知肚明了。
　　阮嘉韫开了几瓶上好的红酒，会所菜也做得精致，色香味俱全。席间觥筹交错，谈笑风生，表面上倒也一派热闹祥和。
　　私底下，却是你来我往暗流涌动。
　　曹莉霞给柏溪子敬酒，明明举个杯意思到了就行，偏要从阮嘉韫面前绕过来碰个杯，光滑的胳膊擎着酒杯抻过来，有意无意就蹭着阮嘉韫的手臂，然后杯盏相碰发出“铮”地一声。
　　那边谢磊的小秘不甘示弱似地，也要跟柏溪子碰杯。谢磊一边哄，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地跟柏溪子解释，说小姑娘年轻不懂事，今天硬要跟来的，多包涵之类的。
　　曹莉霞在那边不经意般“哼”了一声。柏溪子淡淡笑笑，也跟那小姑娘碰了个杯。之后谢磊又敬酒，柏溪子只得又喝了，来来回回的，菜没吃几口，酒先灌了一肚子。
　　后来曹莉霞再敬柏溪子，阮嘉韫便从中截了她的杯子，不由分说一口抿了她杯中的酒液，再把空杯子递还给她，微微勾了唇角道：“曹总，酒是助兴，喝猛了伤身，吃点菜，这个补充胶原蛋白，你尝尝。”
　　曹莉霞看了一眼自己的酒杯，又看了一眼阮嘉韫的嘴唇，忽而笑了，桌布下的脚不安分起来，轻轻一抬就勾着阮嘉韫的小腿了。
　　趁着谢磊哄那小姑娘的功夫，柏溪子赶紧吃了点东西，一抬头发现祁玉用手撑着自动旋转的玻璃转盘，正好把那罐菌丝猪肚汤停在了他面前，然后冲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盛一些。
　　他们俩的位置正好是相对而坐的，柏溪子抬眼看了看他。这一晚上祁玉都很守己有分寸，也参与话题，但绝不说多余的话，也不做多余的事，这个小动作已经算是出格了。
　　这会儿阮嘉韫在跟曹莉霞纠缠，谢磊忙着应付那个小姑娘，倒是没人注意到他们，但转盘停太久便要显得刻意了，柏溪子旋即盛了一小碗，祁玉才松了手让转盘动起来。
　　酒过三巡，几人都有了些微醺的醉意，就连冷白皮的柏溪子两颊也泛红了。阮嘉韫给旁边的服务生使了个眼色，服务生便上前来给几人把酒斟满了，然后识相地退出了房间。
　　阮嘉韫从内袋里抽出两个薄薄的信封，一左一右递到曹莉霞和谢磊面前：“多的话我也不说了，这里面，是十万股柏金所的原始股。只要咱们的合作顺利，年底之前柏金所就能在纳斯达克上市。”
　　曹莉霞用一只手撑着下巴，两只染了酒红色蔻丹的手指夹起那个薄薄的信封，笑道：“阮总这是什么意思？”
　　阮嘉韫也笑：“曹总是聪明人，大家既然合作了，就是自己人，当然有资格持股。”
　　“阮董也太客气了。”谢磊靠在座位上，哈哈笑了两声，眼神在信封上停了几秒，却并没有伸手去拿，而是看向了他带来的小秘。
　　原始股有多值钱，但凡有点金融知识的人都知道，更何况是柏金所，一旦上市，股价翻几番都是有可能的。曹莉霞把信封举在指尖，半真半假地笑道：“说真的，柏金所最值钱的不是原始股，”她的眼神飘到阮嘉韫的右手边，意味深长地：“要是阮总肯点头，把柏总让给我们天地粮心，明天我们就签合同！”
　　“那可不行，”阮嘉韫的笑意就淡了，眼神也冷了，拒绝得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别的都好说，这个，免谈。”
　　“啧啧啧，我就开个玩笑，阮董就这么紧张，”曹莉霞坐直了身子，玩味地看着他们二人：“算了算了，君子不夺人所……”
　　没等曹莉霞把话说完，柏溪子兀地推开椅子突然站起身来，几个人都吓了一跳。
　　“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
　　他的脸很红，脖子也红了，像是酒劲上来了。但除了开始那几杯，后来的酒阮嘉韫都替他挡了，应该也不至于就醉了。大概……还是为着刚刚曹莉霞的话吧。阮嘉韫用力握了握手中的酒杯，片刻后却还是敛去了眼中的暴戾，转头很温和地问了他一句：“没事吧？”
　　柏溪子摇摇头，也没说话，转身往包间外走。
　　“合作十几年了，感情还能这么好，”曹莉霞见阮嘉韫目光一直黏在柏溪子身上，忍不住调侃了一句：“阮董，你再这样看下去，我会以为你喜欢男人。”
　　阮嘉韫这才转回眼神，拿出他一贯慵懒撩人的笑意来：“我只喜欢美人。不知道美人愿不愿意跟我再喝一杯？”说话间又给曹莉霞斟酒，趁着曹莉霞举杯的功夫他给祁玉丢了个眼色。
　　祁玉便不动声色站起来，也往洗手间去了。
　　这里每个包间都有带洗手间，但只能容纳一个人。包间外的洗手间在楼层尽头，祁玉一进去，盥洗池和小便池前都没人，只听到隔间里传来干呕的声音。
　　他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确认了里面的是柏溪子，才轻轻敲了敲门：“柏总，没事儿吧？”
　　里面的干呕声又持续了一会儿才停，然后就听柏溪子声音嘶哑地应道：“没事。”
　　“要帮忙吗？”祁玉问。
　　“……不用。”
　　祁玉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其实他刚刚看到了，柏溪子在推包间门出去的时候踉跄了一下，他可能真的有点醉了。
　　但有些人是不喜欢别人看到他们的窘态的。所以他还是转身往外走，走了没两步，身后的隔间门却打开了。
　　“祁玉！”柏溪子靠在隔间门上，垂着头，人都要站不稳的样子，衬衫的领口也扯开了。
　　“柏总……”
　　“去把门锁上。”柏溪子说。
　　是新章！我终于写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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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这种药，你撑不了很久。”
　　祁玉迟疑了片刻，还是依言去把洗手间的门落了锁。
　　“柏总，是有……”刚往回走了两步，就见柏溪子从隔间的台阶上下来，脚底踩棉花似的膝盖直打弯，像是马上要滑倒了，祁玉赶紧抢上前一步扶住柏溪子的手臂：“没事吧？”
　　柏溪子摇摇头，推开祁玉的手，脚步有些不稳地扑到盥洗池前，打开水龙头，把凉水掬在手中往脸上猛浇。祁玉镜片后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柏溪子喘得有些不正常，而且隔着衣料也能感觉出来，他皮肤的温度很高，这不太像喝醉酒的反应，倒有点像……
　　“你在发烧？”祁玉问。
　　柏溪子抬起头来，从镜中看向身后的祁玉。两人对视了片刻，柏溪子终于嘶哑着嗓子说道：“是有人下了药。”
　　祁玉眸光一沉，问道：“什么时候？”
　　“不知道。”
　　“谁干的？”
　　柏溪子摇了摇头，水珠从眼睫、从鼻尖、从唇珠坠落，顺着脖子滑进那片烧红的胸膛。
　　祁玉挪开目光，沉吟了片刻后，冷静地说道：“我送你去安全的地方，这里我来处理。”
　　柏溪子对着镜子扯开唇角笑了一下，他的嘴唇已经烧得绯红，像一朵挂着露珠糜丽的花：“你要送我……去哪里？”
　　祁玉安静了一会儿，问题是简单的问题，但回答却决定了他接下来的立场。柏溪子从镜子里看着他，看着他的沉默，他的挣扎，等着他的答案。
　　“送你去程警官家。”
　　最后，他终于这样回答道。
　　柏溪子垂眼，极其压抑地低喘了几声，而后出其不意突然转身，眨眼间的功夫，他用手肘把祁玉压在了盥洗池旁的墙壁上，而他的手上握着一只折断的筷子，锋利的尖刺紧紧压在祁玉的气管上，“为什么在汤里下药？阮嘉韫让你干的吗？”他的气息很不稳，语气却很凶狠，听起来好像这个人不听话，他真的会把筷子插进去。
　　祁玉紧紧贴在墙壁上，最初的惊诧过去后，他恢复了惯常的从容镇定：“柏总，那罐汤，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喝了。”
　　柏溪子的眼尾红得诱人，眼神却清明：“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祁玉闭嘴不言，柏溪子手上用力，木刺扎进皮肤。祁玉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道：“我如果要害你们的话，在滨海我就可以下手了，不必等到现在。”
　　一句话，就让柏溪子的手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祁玉没有动，只是淡然说道：“如果你信我的话，现在就跟我走，真正给你下药的那个人应该很快会跟过来看，晚了你就走不了了。”
　　柏溪子黑沉沉的瞳仁死死盯住祁玉，想从祁玉的表情里看出些端倪来。但祁玉一贯是这样，波澜不惊锋芒不露，喜怒不形于色，很难从他脸上看出他在想什么。
　　这个人，是阮嘉韫手上那张王炸牌，可是从高鑫查到的情况来看，他并不是安心做一张傀儡牌，他留在柏金所有自己的目的。这种人才是最可怕的，因为你猜不到他的行动轨迹。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只要他跟阮嘉韫不是一条心的，就应该努力把他争取过来。
　　如果实在争取不过来，就要尽早解决他。
　　其实刚刚发觉不对劲的时候，他第一个怀疑的就是阮嘉韫，阮嘉韫动过他的酒杯，既有下手的动机也有下手的时机。当然，其他几个人也不见得就干净。曹莉霞在这方面胆子很大，上次祁玉提过之后，他就暗中找人打听了，这种手段她也不是没用过；谢磊那边呢，他带过来的小秘不找他亲热，反而老灌自己的酒，那小丫头看他的眼神很热，是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狂热，这就很奇怪了。而且谢磊对那小秘总有种恭敬中带点谄媚的感觉，最后阮嘉韫给的那个信封，他都是等那小秘点头了才敢拿。
　　今天同桌吃饭的五个人中，只有祁玉，是嫌疑最小的，因为他的眼睛里自始至终对他没有过欲望。但他没想到第一个跟到厕所来的会是祁玉。
　　那个药起效之后来得很快，药性也很猛。他试过抠自己喉咙想吐出来，但是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中的招，也许已经被身体吸收了，抠了半天也吐不出什么来。
　　大脑很快烧得昏沉沉的，眼睛看东西都有些费劲，手脚乏力，浑身又燥热得不行。这种状态下，他没有把握靠自己全身而退。
　　他需要一个人帮他脱身。
　　既然祁玉出现了，那他只能赌一把，正好也借这个机会试试他。
　　谁知道这一试，还真的试出点东西来了。这么说，祁玉在滨海的时候就知道程知懿来过了？可他为什么没有告诉阮嘉韫？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当时程知懿进屋后，张晓薇几次上来好像都是他出来搭腔，难道他是在给他们打掩护？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这个人，到底是敌是友？
　　“柏总，你考虑好了吗？”祁玉冷静地抬手握住柏溪子微微有些发抖的手腕，以免他失控误伤自己：“这种药，你撑不了很久。”
　　柏溪子重重喘了几下，终于卸了手劲儿：“扶我一把。”
　　祁玉便把柏溪子一条手臂过到肩上，走了几步又低头看他一眼：“把衣服扣好。”
　　从洗手间一出去，祁玉就瞄到远处包间的门正好向外推开了，他一个箭步拖着柏溪子躲进了旁边的楼梯间。
　　很快，一个人出现在厕所门口。
　　竟然是谢磊。
　　两人大气都不敢出，等到谢磊拐进厕所，祁玉搀着柏溪子迅速下楼，再乘电梯到地下车库。会所私密性很好，清静，所以客人不多，一路上没再碰到什么人。
　　祁玉还保留着当时做总经理助理时的习惯，阮嘉韫在的时候他一般不喝酒，所以也没惊动司机，准备自己开车带柏溪子出去。结果下到车库刚走几步祁玉就突然拉着柏溪子躲到了一根承重柱背后。
　　柏溪子晕沉沉的：“怎么了？”
　　“嘘……”
　　柏溪子强撑着往祁玉看的方向扫了一眼，很快明白了祁玉在躲什么。前面不远处就是他平时坐的那辆埃尔法，但现在埃尔法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辆体积很大的黑色保姆车，旁边那么多空位置不停，偏要紧贴着埃尔法停，车头还稍稍横了一点在埃尔法的车头前面，而且车玻璃贴的是那种防窥膜，黑漆漆的也看不清车里是不是有人。
　　“这车开不了了，”祁玉轻声道：“开我的车走吧，快。”
　　幸好祁玉的车停在另一个区，两人轻手轻脚地退开。祁玉挟着柏溪子左拐右绕，好不容易把柏溪子弄上了车，终于有惊无险地把车开了出去。
　　走了没多大会儿，阮嘉韫的电话就跟过来了，祁玉看了柏溪子一眼，把电话接通了：“阮董……对，我跟他在一起……柏总有点不舒服，我陪他在外面透透气……好……好……好的。”
　　挂完电话，祁玉一脚油门，车速的指针直接飙上了100。
　　“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柏溪子靠在副驾座上盯着他，他还带着那半截折断的筷子，一边热气腾腾地喘，一边颇具威胁意味地在祁玉的大动脉上比划了一下。
　　但祁玉面不改色，甚至没有转头看他一眼，只是说道：“把车窗关上吧，吹风你会更难受的。”
　　柏溪子不耐地扭动了一下，他很热，很燥，翻江倒海的浊气在身体里流窜，像一盘熟透的果实，迫不及待希望有人来吃掉他。可他也不敢放松警惕，一直把那半截筷子握在手中。
　　但没想到的是，祁玉居然真的用最快的速度把车开到了程知懿住的那个小区。
　　程知懿家柏溪子知道，却从来都没有来过。连自己都不熟悉，问都没有问过一句的祁玉，是怎么知道程知懿住哪里的呢？又是怎么知道具体位置的呢？
　　车停在程知懿家那栋楼底下的时候，柏溪子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为什么帮我？”
　　“我不是要帮你。”祁玉一丝不苟地挂挡拉手刹，然后转头平静地看着柏溪子：“——我是帮程警官。”
　　这章真的写死我了，我卡了好几天，起码重写了五六次。
　　我真的头都秃了，需要一点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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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大尺度直球。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程知懿有些意外。他的住处知道的人不多，这个时间点，谁会来敲门？队里也没人说今晚要过来啊。
　　“谁？”程知懿沉声问了一句，而后迅速把枪摸在手中。
　　“是我……”门外一把暗哑魅人的嗓子。
　　程知懿一听这声音就怔住了，不可能吧？不可能是他吧？片刻后他猛地一下扑到门边打开猫眼向外看出去。
　　第一眼看到的是祁玉。
　　然后就看到了靠在他身上的柏溪子。
　　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真的是他。
　　程知懿惶急地一把拉开大门：“怎么回事？”
　　“他被人下药了。”祁玉镇定自若地把柏溪子的胳膊过到程知懿身上：“人我送到了，剩下的你们自己处理一下。”
　　程知懿把柏溪子整个搂过来：“谁干的？”
　　“现在还不能确定。”祁玉推了一下眼镜，不急不缓道：“但我会查查看的。”
　　说着祁玉就转身要下楼，程知懿却长臂一伸捞住他的胳膊，冷峻地看着他，没说话，也不放手。
　　祁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又抬头看向程知懿：“我不会害你们，否则我就不会送他来。现在我得赶回去善后了，”他还是那副心平气和的样子：“你可以放手了吗？”
　　“让他走……”柏溪子热乎乎地贴在程知懿身上，也不避讳祁玉，就伸手搂着他的脖子。程知懿被他喘得脸都热了，想到柏溪子既然能默许祁玉送他来，那这个人应该是可靠的，思忖再三终于放了手。
　　祁玉揉了揉自己的胳膊，也没再多看他们一眼，掉头下楼了。
　　“到底怎么……”程知懿想问问清楚到底什么情况，可柏溪子已经急不可待地缠上来，拉着他的领口往下扒，把脸往他温凉的脖子上贴。
　　“哎这……”程知懿赶紧往楼道上下看了一眼，抱着柏溪子往屋里拖：“进屋，先进来……”
　　柏溪子快要被这霸道的药性迷得失了心智，刚刚全凭一股劲儿撑着，这会儿闻着程知懿身上熟悉的味道，听着他醇厚的声线，那股劲儿就泄了，整个人放松下来立刻就被本能和欲望牵着走了，烧得绯红的嘴唇胡乱烙在程知懿的脖颈处。
　　程知懿被他烫得一激灵，有些手足无措地搂着他，微微往后仰着头：“关门，先关门……”他伸手去够门把手，柏溪子却有些不满似地一下把他扑在玄关处的穿衣镜上，捧着他的脸就吻上来。
　　一个湿热的吻，程知懿的心脏砰砰砰地乱跳。不管什么时候，柏溪子只用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就能让他被迷得五迷三道的，更何况这种大尺度的直球，简直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你真是我祖宗……”程知懿负气似地嘀咕了一句，扣着柏溪子的后脑勺更加热烈地回吻过去，同时抬脚一勾一踹，大门就应声关上了。
　　另一边，祁玉赶回了会所，乘电梯上去的时候，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又对着镜子端详了一下自己的仪容，很好，很完美，看不出一丝慌乱异常。
　　推门进屋，屋里饭局已经进入尾声，谢磊正跟那小秘凑在一起低声谈着什么，曹莉霞在对镜补妆，阮嘉韫不在屋里。
　　祁玉在门口站了两秒，然后神态自若地从曹莉霞那边往自己的位置绕，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他微微俯身，用刚好只有她能听清的音量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什么，说完之后曹莉霞立刻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祁玉站直身子，恭顺谦和地点了个头，然后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了。
　　没两分钟阮嘉韫推门进来了，一眼看到祁玉，再一看柏溪子不在，神色就有些冷了：“柏总呢？”
　　“柏总喝多了有点不舒服，让我送他先回去休息了。”祁玉面不改色道。
　　阮嘉韫的脸色立刻就不好看了，他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又端起酒杯把里面的红酒一口干了，然后顿了杯子道：“大家都吃好了吗？吃好了我们就……”
　　“阮董，”曹莉霞突然一笑，风情万种道：“现在时间还早，难得大家聚到一起，都还没尽兴呢！我知道一个好地方，不如我们转下半场，我做东，我们喝个痛快。”说着她转向谢磊：“谢总，你说呢？”
　　谢磊陪着笑：“曹总说得对，这点酒也就算是个前菜。不过你看，”他指了指自己的小秘：“小姑娘要睡美容觉，不如这样，我送她先回去，再来找你们？”
　　“行行行我懂，你春宵值千金哪舍得再出来，”曹莉霞状似嫌弃地冲他挥挥手，接着看向阮嘉韫：“阮董，你看，你们柏金所组的局，结果柏总溜了，祁总不会笑，只有你能陪我尽兴了，你不会拒绝我的吧？”
　　“我……”阮嘉韫摆出一副笑脸，正想着找个什么理由推脱，祁玉已经站起身来，低眉顺眼地接话：“我们阮董从来不会拒绝美人的。”
　　曹莉霞拍着手笑起来：“哦，是这个意思吗？阮董？”
　　阮嘉韫冷冷剜了祁玉一眼，可祁玉低着头，像什么也没觉察到似的。
　　豪车可能会迟到，但是绝对不会缺席😂
　　忘记说了！上章重修了！补了很多内容进去！可以回头看一下再看这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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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你出了好多水啊……”
　　Section 176
　　鞋子，裤子，西服、外套，小小的客厅里，衣服扔了一地。
　　程知懿被柏溪子压在沙发上，按着头接吻。
　　喘息声压抑，却绵长。
　　一边接吻，柏溪子一边大幅度地摆腰。
　　那个样子，凌厉又有劲儿。
　　心脏搏动得太厉害了，程知懿上气不接下气地扶着柏溪子的腰。
　　今天的柏溪子真的跟以前不一样。
　　原本他以为没那么容易进去的，从滨海回来后，他们好久没做过了，柏溪子肯定又紧得跟个雏儿似的，没有润滑油根本进不去。可一个单身汉的屋里哪会准备避孕套润滑油这些玩意儿，毕竟他从来没想过柏溪子能到他这小破屋来。
　　但今天的柏溪子特别敏感，像一块甜腻浓郁的芝士，稍碰一碰就能化开了。他下面那个小家伙一捋就往外冒水儿，也不是射了，就是出好多水儿，弄得程知懿手上湿淋淋的，滑腻腻地上下撸动就会发出咕叽咕叽的水声儿，听得人脸热心跳的。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程知懿伸手到他后面摸，一摸，又惊着了，入口好软，完全不像以前绷得紧紧的，就着些分泌物的润滑，手指很容易就进去了，里面依然很紧，但是是一种柔软的紧窒，并且，很湿润，湿漉漉地蠕动，绵绵层层地包裹。
　　程知懿心里明白，这是药物的作用，可他还是忍不住很激动，这样的柏溪子，也太诱人了。
　　他想进去，想把柏溪子压在身下狠狠贯穿他，但他又不舍得这样粗暴地对待他。可柏溪子比他还急躁，根本不能等也不能忍，自己扶着他的东西就往下坐。
　　程知懿生怕伤到他，想躲，没躲成，柏溪子扣着他后颈吻他，吻得他腿软，一迟疑的功夫，柏溪子把他吞进去一小截了。
　　里面好热啊，那种肉贴着肉的触感，像有生命力似地，生机勃勃地把他往里吸，吸得人头晕目眩。
　　程知懿无法自控地发起抖来，他想动，想往上顶他，却又拼命忍着，只拿两只焦躁不安的手在柏溪子背上乱摸，隔着白衬衣把那片薄薄的后背反复揉捏。
　　两个人大汗淋漓又热气腾腾地纠缠，柏溪子抱着程知懿的脖子，一边把他往里吞一边抽气。程知懿脑袋搁在柏溪子胸口，眼前白衬衣底下一个粉嫩的红点，已经硬得凸起来了，想也没想程知懿就凑上前咬住了，柏溪子惊叫一声一下坐到了底。
　　那种瞬间被整个包裹绞缠住的感觉差点让程知懿当场泄出来，他把柏溪子紧紧地抱在怀里，拼了命地才忍住了。
　　可柏溪子被他抱得动弹不得，最好只好趴在他耳边，用一种委屈又欲求不满的声调说道：“我难受……”
　　程知懿这才把他放开了些，开始缓缓向上顶他，一边叼着他的下巴，嗓音嘶哑地问：“疼吗？”
　　柏溪子眼神迷离地摇头，他嫌程知懿动得太慢，干脆用手撑着程知懿的胸口，自己摆起腰来。
　　开始只是浅浅地进出，后来他动得越来越快，每一次都吞得那么深，他的前面流出越来越多透明的黏液，随着他的动作，上下弹动把银丝甩得到处都是，甩得程知懿的胸口一片晶亮亮的。
　　程知懿眼睛发直地看着他，那截修长白皙的脖子，那张红艳的唇，那双氤氲含春的眼，睫毛颤得让人心尖儿也跟着颤动。
　　他揉柏溪子的胸口，摸他的脖子，在那截精瘦的细腰上反反复复摩擦，不知道怎么好似的在他身上使劲儿。他想射给他，仿佛这样才能证明他有多喜欢他。
　　可是还没等他做好冲刺的准备，柏溪子就抖着腿先射了，射得很突然，喷了程知懿一肚子，可是喷完了他还硬着，程知懿一碰他就发抖，没够似地在程知懿身上蹭。
　　程知懿伸手到他后面摸，那里好湿，淋淋漓漓摸了一手，可是今天晚上他们全程没用油，这些是什么？程知懿心里有点怵，怕是血，胆战心惊地把手拿到眼前看，不是红的，这才松一大口气。
　　接着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原来没用油也可以。
　　“你出了好多水啊……”程知懿惊叹道。他掰起柏溪子一条腿，往两人连接的地方看，那个粉嫩的地方已经被他撑成一个艳红的圈，来来回回摩擦打出的白沫都流到他自己的小腹上了，这画面简直看得人口干舌燥热血沸腾。
　　“别看了……”柏溪子被他掰得稍稍清醒了些，有些难堪地扶着他胳膊：“放下，我……使不上劲儿了……”
　　“没事，我来使劲儿。”程知懿干脆把他另一条腿也掰起来，把他两条腿折在胸口，连带整个人都紧紧箍住，这样一来底下的入口就被打开到最大，程知懿就大开大合地操进去。
　　这个姿势正好能对准里面那个点，次次都能又快又狠地从那里碾过去，没几下柏溪子就叫起来，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不行了……”
　　他才刚射过，里面正是敏感得不行的时候，根本禁不住程知懿这样弄，没费多大功夫柏溪子又泄了一回。这回射的时候他的里面真的痉挛得厉害，整个屁股都在抖。程知懿也遭不住这么大的刺激，那些柔软的肠肉用一种要把人绞断的力道吸住他，吸得他魂儿都要飞出来，一下全射了。
　　完事儿之后，程知懿喘着粗气把柏溪子腿放下来，打眼往下一看就傻了，柏溪子射两回了，可他还硬着。
　　“怎么回事？”程知懿摸了摸那小家伙，柏溪子整个人都差点弹起来：“别……”他拼命推拒着程知懿。
　　可程知懿觉得他不是真的想拒绝自己，因为他还是硬邦邦的，而且他的表情看起来明明就很想要。于是他把着柏溪子的腰，握着他又给他打起来，刚射完的茎头红润又脆弱，随便碰一下都是针扎一般密密匝匝的疼，可是疼痛中却又蔓延出莫名的快感。
　　这种又疼又爽的感觉叫人发狂，柏溪子的眼泪已经在眼眶边打转。
　　“不要……”他一边摇头，眼泪一边落下来。
　　可程知懿不但握着他不放，还坏心眼地掐他乳头，一掐他就叫，叫得人心潮澎湃百转千回，程知懿手上就打得更带劲了。
　　最后柏溪子哭叫着在程知懿手里又射出来一次。
　　这回射完柏溪子整个人都瘫了，趴在程知懿身上不动弹，程知懿就抱着他，伸手顺着他脊柱慢慢摸。
　　摸了好一会儿柏溪子有动静了，两只手在程知懿背后的沙发上窸窸窣窣地摸什么。
　　“你找什么？”程知懿问。
　　柏溪子不理他，两只眼迷蒙着继续到处摸，然后终于摸到个什么东西拉过来，程知懿一看，是他那条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宝蓝色领带。
　　这是要干什么？正在程知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就看柏溪子低着头把那条领带往自己那根硬邦邦的东西底部缠，一圈一圈又一圈，一边缠一边嘀咕着：“射太多了，会死的……”
　　然后那个漂亮的小东西就戴上了一条蓝色的领带，还被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红伞盖蓝领带，这是什么让人鼻血喷到死的魔鬼画面啊！简直要了命了！
　　“疯了，疯了……”程知懿血都冲到头上去，脖子上血管都暴起来，底下瞬间又硬得发疼，“你这是要我死啊……”他喃喃自语着，猛地一下把柏溪子翻倒按在地上，没命地耸起腰来。
　　真·豪车。【写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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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我们？！做了？！”
　　阮嘉韫是被疼醒的，头疼得要命，像有无数的小虫子在啃食大脑，他伸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过了好半天才睁开眼。
　　陌生的房间。阳光，大床，白纱窗，还有……一个女人。
　　曹莉霞还穿着昨晚那条银色鱼尾裙，正背对着他，站在穿衣镜前涂口红。
　　她从镜子里看到阮嘉韫醒了，转过身来挑唇一笑：“早呀阮董。”
　　“你怎么在这儿？”阮嘉韫皱起眉头。
　　“哟，阮董你怎么翻脸不认人？”曹莉霞悠哉地把口红盖子扣上，半靠在身后的桌子上：“你昨晚可不是这样的。”
　　“昨晚……”阮嘉韫用手锤了锤自己的头，头太疼了，他只记得昨晚从会所出来后，曹莉霞又把他拖到一家夜总会，点了很多酒，他本想快点把曹莉霞灌倒然后回去找柏溪子的，结果喝到中途他就断片了。后面的事全都记不清了，发生了什么，怎么到这儿来的，他全都不知道。
　　“昨晚怎么了？发生什么了？”阮嘉韫冷着脸问道，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昨晚……”曹莉霞一脸的欲言又止，欲盖弥彰，话说到一半又拿手掌掩唇笑了：“哎呀，还不就是成年人那点事儿……”
　　“我和你？！”阮嘉韫陡然睁大眼看着她，又掀起被子往里看了一眼，“我们？！做了？”
　　“不然呢？”曹莉霞有点好笑地看着他：“孤男寡女的，你以为我们来酒店玩过家家？”
　　“操。”阮嘉韫愤怒地攥紧了拳头，一下从床上坐起来，随即一阵猛烈的头晕目眩，他又跌回去了。
　　“药性还没过去，你再躺会儿吧。”曹莉霞不紧不慢地拿起自己的西装小外套披上。
　　“什么药？”阮嘉韫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给我下药？！”
　　“本来也不是给你准备的，这不是有人先跑了嘛。不过，也算是意外的惊喜吧，阮董还挺会玩的啊。”曹莉霞笑了笑，掏出手机点了两下，然后把屏幕展示给阮嘉韫看：“喏，你看……”
　　白花花的肉体，画面简直不堪入目，阮嘉韫几乎不敢相信屏幕上那个是自己。他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要去抢手机，曹莉霞手向后一扬就躲开了。
　　“你要干什么？！”阮嘉韫一边用床单围住自己，一边阴仄仄问道。
　　“怎么？”曹莉霞冷笑了一声：“就许你录，不许我录？”
　　“你什么意思？我都被你药倒了还能录什……”话还没说完，阮嘉韫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立刻回身去翻自己的衣服。
　　“你找这个吗？”曹莉霞在他身后问道。
　　阮嘉韫一回头，就看曹莉霞举着他的手机晃了晃。
　　“给我！”阮嘉韫向前伸出手，冷声说道。
　　曹莉霞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甩手就把手机丢过来，阮嘉韫一抬手接住了，立刻划开手机翻找着什么。
　　“删掉了。”曹莉霞用一种轻松的语调说：“阮董你把我拍得太难看了，我就删掉了。但是为了防止阮董你还有其他备份，所以我给你也拍了一段。咱们扯平了。”
　　阮嘉韫握着手机沉吟了片刻，说道：“我拍那个只是我们公司留档用的，毕竟几十万原始股没了，对我们这边也要有个交代。而且我还没来得及备份就被你删掉了，你是不是也应该删掉了？”
　　曹莉霞笑着摇了摇头：“阮董，大家都是生意人，我可不希望有一天这视频出现在我们周董的面前。你放心，只要你不动我，永远不会有第二个人看到你的这段视频，毕竟这里面也有我的声音，我也不想自毁前程的。”
　　阮嘉韫目光阴沉地盯着曹莉霞，上下打量着她。
　　曹莉霞感觉到了那目光里危险的气息，却还是淡定地说道：“阮董你也不要打什么别的主意，就算你砸了我手机也没有用的，我早就已经回传备份了，所以我劝你还是跟我好好相处吧。”她笑了笑：“总之合同我们天地粮心一定会签的，希望以后我们能够合作愉快啊。”
　　阮嘉韫的脸色很难看，拳头攥紧了又松开：“你最好说话算话。否则的话，我会让你吃苦头的。”
　　曹莉霞歪着头，颇有兴味地看着他：“阮董，你知道你和柏总最大的区别在哪吗？”
　　阮嘉韫看着她，不太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曹莉霞好像也不需要他回答，“他的心干净。”第一次，她很认真诚恳地说话，像个真正的朋友：“阮董，其实到了你现在这个位置，你很难再把别人当做垫脚石了，也很难再用这些低劣的手段获得成功。因为现在在你身边的每个人都很精明，都不会轻易被骗到。还是多花点时间做点正事吧。”
　　然后曹莉霞拿起自己的手包，朝他挥了挥手，温和地笑了笑：“我先走了，你再休息一会儿吧。”
　　“哦，对了，”走到门口曹莉霞又回身，笑盈盈的：“昨天晚上，多谢款待了。”说完曹莉霞袅袅婷婷地推门出去了，只留阮嘉韫一个人在屋里头痛欲裂。
　　从电梯下来后，曹莉霞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心情很好的样子，一边讲话一边往外走。
　　酒店大门外停着一辆黑色保姆车，司机毕恭毕敬地站在车门边，等着曹莉霞上去后为她关上车门。在车门合上之前，司机只听到她笑着说道：“……总之我欠你一个人情，今后有事儿你说话——祁总。”
　　阮总吃瘪，不值得留条评论庆祝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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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祁玉的马甲。
　　“柏溪子呢！”阮嘉韫气急败坏地冲进柏溪子的办公室，一把推开休息室的隐形暗门，但里面没人。他猛地转头看向跟在身后的祁玉，那意思是要祁玉给他个交代了。
　　祁玉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就听身后一个清朗的声音：“什么事？”
　　阮嘉韫看向门口，柏溪子端着一杯咖啡正从外面走进来。他穿着挺括的修身小西服，白衬衣领口扣得严严实实，头发蓬松柔软，气色看起来也不错，要不是眼下有点青黑，完全没人能猜到这是一张纵欲过度后的脸。
　　“你……没事吧？”阮嘉韫犹豫了一下，问道。
　　柏溪子把马克杯放在办公桌上，淡然抬头：“你指什么？”
　　“昨晚你先走了……”
　　“托阮董的福，我吃了解酒药，睡了一觉就好了。”柏溪子不紧不慢地走回办公桌后，也不坐下，只是温和却冷淡地问道：“还有事吗？”
　　阮嘉韫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没事了。”说完转身大步流星往外走。
　　祁玉垂眼冲柏溪子微微点了个头，也跟着阮嘉韫出去了。
　　“昨天晚上后来发生的事，我不希望他知道。”阮嘉韫头也没回，对身后跟上来的祁玉说。
　　他并没有说“他”是谁，祁玉也没有问，只是恭顺地应道：“明白。”
　　柏溪子看他俩出去了，松了一口气。
　　他的整个腰部往下都很疼，屁股疼得根本坐不下去。昨天晚上跟程知懿闹了大半宿，被他折腾得死去活来的，好几次晕过去了又被闹醒了接着做，弄得好像被下了药的人是程知懿而不是他一样，最后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早晨醒过来的时候全身酸疼得像被人凌虐了一整晚，简直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让他坚持爬起来跑回公司上班。
　　大概，怕的就是现在这种情况吧。
　　他几乎已经猜到了阮嘉韫一定会来找他。以阮嘉韫的性格，如果真的是他下的药，绝对不会等到第二天才来找他，也不知道昨天晚上祁玉是用什么办法拖住他的。
　　想到祁玉，他又想起了昨天晚上在车里那一幕。
　　他问祁玉“你和他什么关系？”的时候，心里真的很忐忑。
　　祁玉手搭在方向盘上，很平淡地说道：“没什么关系。”
　　“那你为什么要帮他？”
　　祁玉静静看了他片刻：“因为程警官是个好人。”
　　这算什么回答？他怔住了，祁玉却又接着说道：“他从歹徒手里换下的那个人质，是我唯一的妹妹。”第一次，祁玉冰冷的镜片后露出这样温柔的目光：“如果不是他，挨那一枪的，可能就是我妹妹。”
　　在祁玉说要帮程知懿的那一刻，他的脑海中瞬间列出了一万种可能，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答案原来是这样的简单，却又理所当然。
　　柏溪子从面前办公桌的暗格里，抽出两张纸，这是刚刚秦睿送过来的，因为他要得急，所以秦睿给过来东西也比较粗糙，只有一些基本的资料，关于祁玉的。
　　原来祁玉确实有个妹妹，叫祁锦，但是几年前他父母离婚，妹妹判给了女方，就改跟妈妈姓孙了，现在叫孙锦。所以当时看程知懿那个案子的新闻的时候，他根本没把这个姑娘跟祁玉联系起来，也没想到她居然就是祁玉的妹妹。
　　柏溪子又往后看了几行，几年前祁玉父母离婚之后，没过多长时间他父亲就过世了，在那之后不久，祁玉就进了柏金所，后面的事情他差不多都知道了。
　　薄薄两张纸，全部的资料就这些了。有效信息不多。
　　柏溪子把纸张卷成筒握在手里，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现在回想起来，好像确实是从那次的金店抢劫案后，祁玉对他的态度发生了转变，很多细节上能感觉得出来他对自己的照顾。而在那之前，祁玉对他虽然客气又顺从，却从没有过主动的关心，甚至有的时候似乎还能感觉到一些敌意。
　　能够为了家人完全改变对另一个人的态度，这说明祁玉这个人其实很重感情。柏溪子心念一动，脑海里突然有了一个模糊的方向。
　　“柏总？”秦睿站在门口，虽然是柏溪子叫他过来的，门也开着，但这会儿柏溪子显然在想事情，于是他没有直接进来，先伸手轻轻敲了敲门。
　　柏溪子抬头见是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关上门进来：“秦睿，再去查查祁玉这个人，查得更深一些。查查他父亲，比如他父亲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他父亲生前的财务状况怎么样？父母为什么离婚？还有他父亲又是怎么死的，是生病？还是意外？总之查得越详细越好。”
　　“好的。”秦睿点头，顿了顿又问：“柏总，这些，跟程警官那个案子有关系吗？”
　　“有没有关系，查一查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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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一直戴着面具，不累吗？”
　　午后的咖啡馆，音乐舒缓，阳光温柔。
　　二楼靠窗的位置边，柏溪子陷在绵软的沙发里，懒洋洋翻着一本书，柔软的卷发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油画般的光影质感，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薄薄的阴影。
　　“柏总。”祁玉跟着服务生上来，站在一边垂眼微微颔首打招呼，一身中规中矩的黑西服配黑领带，头发梳得一丝不乱。
　　“来了。”柏溪子抬眼看了看他，很随和地点了一下头，示意他去对面的沙发坐。
　　服务生弯腰轻声细语问：“先生喝点什么？”
　　祁玉看了一眼柏溪子面前那杯有着漂亮拉花的拿铁，转头很客气地跟服务生说道：“一杯美式，不加糖。谢谢。”
　　等到服务生走开了，柏溪子看似无意地问他：“黑咖啡不加糖，不会觉得苦吗？”
　　“加了糖就不是美式了。”祁玉正襟危坐，背脊挺得笔直：“柏总今天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随便聊聊。”柏溪子合上手里的书，语气很轻缓：“放松点。”
　　祁玉依然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总不会是为了跟我聊咖啡吧？”
　　柏溪子笑了一下，很是真诚地说道：“那天晚上，谢谢你。”
　　“我说过了，我也不是为了帮你，你不用谢我。”祁玉语气平淡，客气中带着拒绝他人靠近的疏离。
　　柏溪子静静注视了他片刻，突然说道：“一直戴着面具，不累吗？”
　　祁玉抬眼看过来，波澜不惊地问道：“柏总，您想说什么？”
　　柏溪子终于收起散漫的姿态，也坐直了身体，直视对方的眼睛：“祁玉，不要动柏金所好吗？”
　　祁玉端起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平静地说道：“柏总，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柏溪子沉默了片刻，没有再拐弯抹角，直入主题道：“你父亲的事，我很抱歉。如果我当时知道的话，我不会让这件事发生的。”
　　一直都非常淡定的祁玉，在听到柏溪子这句话的时候，眼神突然闪烁了一下，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握住了面前的咖啡杯。
　　五年了，美式喝起来依然这么苦。
　　可是，咖啡再苦，也没有人生苦。
　　曾经，他也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父母感情很好，妹妹乖巧可爱，而他自己，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一路顺风顺水读到斯坦福商学院的硕士。那时候他以为人生就是一杯甜甜的卡布奇诺。
　　直到有一天，父亲看到了手机上推送的一条理财消息，柏金所推出了一个新的理财项目，投资回报率十分诱人。那时候他正在考虑要不要继续深造读博，毕竟MBA的学费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但是父亲来电话叫他放心备考，说学费的事已经解决了，叫他不要担心。
　　从小他就很相信父亲的能力，于是也没有多问，开始专心备考。
　　之后家里一直有按时打钱过来，电话里也没有什么异样，只是偶尔有两次他觉得母亲的眼睛似乎有点红，但是母亲只说是没有睡好，他就没有多想。
　　再之后，就是有一天晚上，他正在温书，突然接到妹妹打来的电话。电话一接通就听到了那边的哭声，他心里咯噔一下，呼吸一下抽紧了，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就听到妹妹哭着说：
　　“哥……你快回来吧……爸爸没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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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狼狈为奸的狗男男？
　　从来没有拥有过可能会让人觉得遗憾，可是拥有过后再失去，却会使人觉得无比痛苦。
　　他从大洋彼岸一路辗转跌回家，看到的只有躺在医院的母亲和哭肿了眼睛的妹妹，父亲已经永远不会再睁开眼睛。
　　他不明白好好的一个家，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后来从妹妹断断续续的哭诉中，他终于拼凑起事情的全貌。
　　父亲原本不是个贪婪的人，也不是冲动冒失的性格，但那笔数额巨大的学费可能真的给了父亲很大的压力，让他不惜铤而走险迈进了一个他完全不熟悉的领域——他拿全部身家投进了柏金所那个理财项目，为了获得短期内的高回报率，他甚至借了很多外债一并投了进去。
　　但那个项目表面上看着是个理财产品，实际上是跟原油期货挂钩的虚拟交易盘，期货风险多高啊，可是没人跟这些小户、散户讲，尤其是这些没有一点金融知识的老年人。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就爆雷了，原油价格陡然暴跌，甚至跌成了负数，一大批投资者亏得血本无归，还得倒贴钱补足交割款。
　　父亲亏完了自家的家底不说，借的外债也亏完了，那可都是需要还的，父亲只好再去借，拆东墙补西墙焦头烂额，甚至借上了高利贷。但那时父亲还抱着一线希望，他跟很多爆雷的投资者一起走上了艰难的维权之路。
　　毕竟，在这次的事件中，柏金所是负有很大的责任的，别的不说，柏金所向没有金融知识的老年人推荐期货，可事实上他们并不适合这样的高风险理财项目，那么柏金所的合格投资者认定工作肯定没有做到位。
　　投资者在买入这个理财产品前，柏金所会和他们签订一份《个人账户商品业务交易协议》，而这份合同中对这个理财产品的风险评级是“平衡型”。可是除掉本金损失之外，还要“补足交割款”，如此巨大的风险显然不是平衡型投资者能够承受的。这个产品的风险评级明显不合理，并且有误导客户的倾向。
　　此外，这个理财产品实际上是柏金所把在美国针对专业投资机构的大宗原油商品，切割成了适合业余散户的小宗商品，然后推销给投资人。柏金所作为做市商撮合多头和空头进行交易，在此过程中再将形成的净多头或者空头，和投资人在境内做对赌仓位，然后再去美国芝加哥期货交易所做反手交易进行风险对冲。
　　换句话说，柏金所有没有在最低结算价平仓，成了问题的关键。如果它在最低价平仓了，那么作为做市商的柏金所，只能把这部分损失转嫁到投资人身上；如果柏金所没有在最低结算价平仓，那么就能挽回很大一部分损失，还继续要求所有投资人“补足交割款”的话，这就是要借此谋取不当利益了。但柏金所迟迟没有对外公布交易明细，这就很值得怀疑了。
　　维权的投资人们一方面去相关的监管机构投诉，另一方面也去找了一些新闻媒体想要引起舆论关注，除了尽可能挽回损失之外，也是希望柏金所对他们这些亏惨了的散户有一些补偿。
　　可是，阮嘉韫什么心性？什么手段？上下一打点一活动，连消带打。监管机构那边一点声响都没闹出来，舆论更是一面倒地站在柏金所这边。由于这个产品推出不久就爆雷了，所以实际上客户数量并不大，他们那一小撮维权的投资者，根本没搞出多大动静就被按下去了，上诉无门，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在这期间，妹妹也提过要把他叫回来一起想办法，但是父亲非常坚决地拒绝了，说是不能影响他备考，再三叮嘱母亲和妹妹在他考完之前什么都不能说。最后眼看钱是真的要不回来了，家里房子也卖了，补足交割款那窟窿还是填不上，催债的天天上门闹得人不得安生。
　　无奈之下，父亲和母亲办理了离婚，独自承担了债务，并且让母亲和妹妹悄悄搬离了那个家。船要沉了，不能拖着全家人一起落水。
　　再然后，或许是太累了，或许是不堪催债人的各种折磨，也或许是太绝望了，终于，在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里，父亲选择了从楼顶纵身一跃，带着他的满身债务，也带着他一颗至死不能瞑目的心，一个人先走了，甚至没能等到再见儿子一面。
　　他办完了父亲的丧事，安顿好了母亲和妹妹，放弃了继续读博的机会，带着复仇的决心进了柏金所。
　　阮嘉韫，柏溪子，这一对狼狈为奸的狗男男，谁都别想跑。
　　凭借着海归的漂亮履历和出色的个人能力，他迅速爬到了公司中层管理的位置，获得了阮嘉韫的信任。然后他就发现，阮嘉韫、柏溪子，这两个人，绝对不是什么单纯的合作伙伴这样的关系。
　　这两个男人之间，有奸情。只不过，两人中的其中一个已经正视了自己的感情，而另一个却毫不自知，在这方面十分迟钝。
　　但这却正合他意。
　　有什么比相爱之人刀剑相向更让亲者痛，仇者快的呢？
　　所以当阮嘉韫提出要搭台唱戏设计柏溪子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就出谋划策鞍前马后了，甚至亲手布置了音乐厅的背景。之后柏溪子果然心灰意冷一蹶不振，从此销声匿迹。
　　而阮嘉韫蹦跶了没两天，就开始了他长达三年的干啥啥不顺、做啥啥倒霉的日子。这一方面当然是因为他从中作梗，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阮嘉韫的状态其实不太好，电视上的光鲜亮丽都是假象，事实上跟他刚进公司的时候比起来，阮嘉韫颓丧了很多，这使得他在做很多重大决定的时候会慢半拍，甚至会决策失误。
　　公司的人都以为是阮嘉韫能力不行，就连阮嘉韫自己都这样怀疑。
　　只有他知道，阮嘉韫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柏溪子不在了。
　　或许，在他的潜意识里，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他比所有人能想象的都要更爱那个叫柏溪子的男人。
　　可惜，阮嘉韫自己不知道。
　　他当然也不会去提醒他。
　　没有小黄铃铛的我，好寂寞【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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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看得到吃不到。
　　之后的三年，他蛰伏在柏金所，一步一步把这艘大船往暗礁区带。他已经让阮嘉韫失去了他的星星，接下来他要阮嘉韫失去柏金所，要他一无所有，要他也尝尝他父亲生前体会过的绝望。
　　可是，谁也没想到，就在一切都朝着他预计的方向发展的时候，柏溪子又回来了。但有一点不同的是，他的眼里有了其他人，他不再爱阮嘉韫了。
　　这就相当有意思了，阮嘉韫越想拆散他们，柏溪子就会越恨他。所以当阮嘉韫让他去查那个警察的黑料的时候，他很是尽心尽力地去办了。一个因为得不到会越陷越深，一个因为被强迫会越恨越切。他就是要让柏溪子天天在阮嘉韫跟前晃，要他看得到吃不到，要他痛苦绝望，要他尝尝人生的煎熬，也让他明白，不是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由得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他的妹妹和未婚夫去买结婚戒指，居然会碰到劫匪，更没有想到，最后挽救了他这个残破家庭的人，居然偏偏是程知懿。
　　世界太小了，巧合来得仿佛是命运的安排。
　　他不是知恩不报的人，也明白冤有头债有主。其实他进柏金所后也查过当年父亲购买的那个理财产品的情况，期货产品嘛，本来就伴随着高风险，需要玩得起也懂行的人来玩，产品本身的设计没有问题，是下面在执行的过程中出了问题。
　　但那段时间正是柏金所高速发展的时期，同期上的产品和项目特别多，这个产品只是其中很普通甚至不太起眼的一个，产品的直接责任人是阮嘉韫，柏溪子应该知道，但可能没有具体去管产品的运作和后续问题的处理，因为那时候也是柏金所刚拿到B轮融资，离上市成功最近的时候。作为时任总裁的柏溪子为了抓住这次机会，把公司的大部分常规事务都甩给了阮嘉韫，而他自己那段时间大部分时候都呆在美国那边为冲刺上市做准备。
　　平心而论，作为公司的掌舵人，这个事件柏溪子有责任，至少是个监管不力的责任，但是他不是主责，尤其是以阮嘉韫的手段，柏溪子极有可能对这个事件后续的处理情况是不知情的。刚刚柏溪子说的话，也算是印证了这一点。而且，当年音乐厅发生的一切，显而易见对柏溪子的打击是相当大的，某种意义上来说，就算他真的有责任，他也还完了他的债了。
　　所以他后来利用柏溪子来恶心阮嘉韫，老实说，是他有些理亏了。
　　尤其是，人质事件发生后，他不得不重新审视，现在对柏溪子所做的一切，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毕竟，拆散他和程知懿，他也是添过砖加过瓦的。可他现在受了程知懿的恩，如果当时没有他的挺身而出，如果妹妹没了的话，他简直不敢想象母亲会怎么样，那这个家，就真的毁了。
　　人不能不分青红皂白。仇要报，恩也得报。
　　一码归一码，他得还这个人情。
　　所以，在滨海，他小心翼翼给他们打掩护；
　　所以，他把眼看就要羊入虎口的柏溪子救下来，送上程知懿的门；
　　所以，当柏溪子问他为什么帮忙的时候，他说了实话。
　　他不想再骗他了，也不想再对他有什么亏欠了，就算之后复仇的计划可能会受到影响，跟妹妹那条命比起来，这些也都不算什么了。他不是没有想到柏溪子会去查自己，他只是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查到了父亲的事。毕竟当年为了顺利进柏金所，他也是找了些关系多方打点，抹去了一些过往痕迹的。
　　而现在，柏溪子看来是要跟他摊牌了。
　　“我父亲的结局，是他自己的选择。”一瞬间祁玉心念电转，神色却依然平静：“柏总不必放在心上。”
　　“那你放下了吗？”柏溪子问。
　　祁玉抬头跟柏溪子对视，半晌，淡然道：“还没有。”
　　“这样啊……”柏溪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祁玉倒是意外的坦诚，“所以……当年音乐厅的事，是你安排的？”
　　“是我安排的。但我也只是执行他人的授意。”
　　“阮嘉韫是吧？”柏溪子了然地笑了笑：“真是白瞎了我那十年的青春。”
　　“那这样看来，我们有共同的敌人。”祁玉手搭在咖啡杯沿上，平和谦顺地问道：“柏总，要不要考虑合作？”
　　“哦？”柏溪子饶有兴味地往后一靠：“所以这才是你屡次出手帮我的最终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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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我恨他呀，恨到整整三年夜不能寐。
　　“那倒也不是。”祁玉拿小汤匙在咖啡杯里不紧不慢地搅：“能合作当然好，不合作也无所谓，反正我也不会停手。”
　　柏溪子靠在沙发扶手上，观察了他片刻，才道：“你指的合作，是合作扳倒阮嘉韫，还是合作搞垮柏金所？”
　　“有什么区别吗？”祁玉平静的声音听起来那么冷酷：“失去柏金所，不就是彻底摧毁他的方式吗？”
　　“你还是不够了解阮嘉韫。”柏溪子垂眼摇了摇头：“就算没有了柏金所，他也可以重头再来。”
　　“到那时候，就不是他说想重头再来，就能重头再来的了。”祁玉面无表情道。
　　柏溪子静静看了看他，又看了一眼窗外的街道，突然问道：“祁玉，你进柏金所，四年多了吧？”
　　“嗯。”祁玉淡淡应了一声。
　　“真的对它一点儿感情都没有吗？”
　　祁玉沉默了一会儿：“从一开始就计划要摧毁的目标，感情也不过是需要踢开的绊脚石。”
　　“你说这话的时候，问心无愧吗？”
　　祁玉则反问道：“你不恨他吗？”
　　“我恨他呀，恨到整整三年夜不能寐，可是，人是不应该被仇恨蒙蔽双眼的，这会让你失去更多东西。”柏溪子很温和，温和得像对一个多年的朋友：“祁玉，你要报仇，我理解。但他是他，柏金所是柏金所。柏金所不是他的，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它是属于整个柏金所三万多员工的。柏金所是一艘大船，你不能因为憎恨船长就要整船人给他陪葬。这些人里，很多人都是父亲、母亲，他们的孩子要读书，家里的老人要赡养，他们需要这份工作。你毁了这艘船，就是毁了他们所有的希望。阮嘉韫犯下的错不该由他们来承担后果。”
　　祁玉看了柏溪子一眼，面前这个人，他们前前后后共事加起来也有差不多一年了，但是除了工作之外，他们几乎没有过私下的交流。这是第一次，他们这样坐下来交谈。柏溪子并不像他平时看起来那样冷淡克制，可能是今天的阳光太和煦，使他看起来也温柔了许多。
　　“报仇有很多种方式，毁掉一个人也有很多种方式，为什么不选一个不会殃及无辜的方式？哪怕麻烦一点，需要的时间久一点，可是只要向前一步，短剑也可以击中目标的。”柏溪子说。
　　“原本你就是那把最快最锋利的剑，碰一下就能让他流血。但现在因为有程警官做你的剑鞘，我不能随心所欲拿你去冲锋陷阵了，只能找其他办法。”
　　“你高估我了，”柏溪子笑了笑：“对于阮嘉韫来说，我不过是颗棋子，需要的时候就放在棋盘上，不需要的时候就丢掉。如果我真的能让他伤筋动骨，当年他就不会那样对我了。”
　　“是你低估你自己了。”祁玉用一种平淡但足够真诚的语气说道：“其实你不必遗憾，也不用觉得可惜，你那十年的付出并没有浪费。有的时候，感情中付出更多的一方不一定是输家，你的付出就算当时没有回报，也都会被时间记住。多年以后想起来，后知后觉潸然泪下的那个人，一定不是你。”
　　柏溪子愣愣地看着祁玉，谁能想到，平日里看起来冷静理智到几乎不近人情的祁玉竟然也会劝慰别人？
　　“谢谢你。”柏溪子轻声说道。
　　“我只是说出事实而已。”祁玉头一次仿佛有点不自在似地推了推眼镜。
　　“既然你这样说了，那么你依然可以拿我当武器，我不介意，只要能把阮嘉韫从棋局中踢出去。这盘棋，是输是赢，都跟他没关系了，这才是对他最大的报复。”柏溪子的眼神坦诚且温柔：“不过前提是，我希望你能保证程知懿的安全。”
　　祁玉默默地喝了一口咖啡。一直以来他都觉得柏溪子是一个软弱的人，高智商、低情商。业务能力没得说，但太容易被拿捏，当年被阮嘉韫陷害离开，后来又因为程知懿被胁迫回来。
　　可是就在刚刚，他突然发现，他可能错了。这个人的退让不是软弱，相反，他比任何人都勇敢，即使被狠狠地伤害过，也没有在感情中畏手畏脚，依然敢于赤诚热烈地投入和付出；即使拥有手刃仇人的机会，也没有放弃原则，对陌生人也怀有悲悯之心。其实他很坚强，他的温柔也是一种磅礴的力量。
　　但他自己呢？在父亲过世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是仇恨支撑他活下去。他用复仇麻痹自己，因为他无法面对母亲和妹妹，也无法接受父亲的离开，更不能原谅自己。
　　真正软弱的那个人，原来是他自己。
　　或许该回家看看母亲和妹妹了。
　　“……我会考虑看看的。”祁玉放开手里的小汤匙，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是打算要结束今天的谈话了。
　　“还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柏溪子却在他起身的时候又问道：“在滨海的时候，你是怎么发现程知懿的？”
　　祁玉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了一句好像有点答非所问的话：“柏总，你知道吗，当你爱一个人，却又不能从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就会从眼睛里溢出来的。”
　　“什么？”柏溪子有些错愕地看着他。
　　“在采访通道上的时候，你有一个短暂的僵直，之后你的眼神就变得很奇怪。所以后来我就走到你那个位置，顺着那个角度看过去，就看到程警官了。”
　　“原来你一开始就知道了啊……”柏溪子想到程知懿在他房间里做的那些荒唐事，而对屋的祁玉从始至终都知情，简直是……
　　“还有什么要问我的吗？”祁玉又问道。
　　“哦，没有了。”柏溪子回过神来。
　　“那我就先回去了。下午还有会，柏总也请不要迟到。”祁玉还是那样恭谨地微微鞠了个躬。
　　“好的。”柏溪子点点头。
　　祁玉就转身往外走，走到一半又折回来，站在柏溪子的沙发旁边：“柏总，你是不是在查顾朵儿的案子？”
　　柏溪子有些奇怪他的去而复返，但也没有打算再瞒他，阮嘉韫让祁玉查过程知懿，说不定他还知道些什么：“是的。”
　　“查得顺利吗？”
　　“不太顺利。”
　　“我建议你先去查一个人，然后再决定要不要继续查下去。”
　　“谁？”
　　“裴星远。”
　　柏溪子在记忆里搜索了一下，秦睿好像没有跟他提过这个人：“那是谁？”
　　“顾朵儿的前男友。”
　　苍天啊，我终于写完这一章了。卡得我要当机了……
　　这周我休年假了，请小伙伴们用力催我，这样说不定这周我能努努力多更几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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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金门十三子。
　　裴星远，人如其名，目似朗星，眉如远山，一表人才。
　　但他在丰州这么有名，并不是因为他的长相，而是因为他的父亲——裴中旭。
　　裴中旭，丰州市副市长，负责发展和改革、工业、信息、财政、税务、国有资产、商贸、口岸、应急管理、消防等方面工作。
　　而裴中旭在丰州这么有名，也不仅仅是因为他副市长的名头，还有他“金门十三子”的身份。
　　金氏，近代著名收藏大家，国画大师，祖籍丰州，一生只收了十三个入室弟子。金氏收徒，门槛极高，能够入金门的弟子，个个非富即贵。金老过世之后，这十三个入室弟子便对外自称“金门十三子”。
　　裴中旭排行老三，老大胡达泰，丰州酒业集团董事长，全国财富排名榜能进前二十的人；老五邓福儒，是丰州市公安局局长，兼任丰州扫黑办主任；老八段元朗，名义上是丰州兴鸿商贸公司老板，实际上是丰州最大的帮会性质组织鸿兴帮老大，开地下赌场、走私、放高利贷，样样都来。
　　其他金门弟子，有从政的、有经商的、有社会名流，都不是什么等闲之辈。金门十三子，从丰州到全省，甚至到全国，织就了一张巨大的关系网。
　　柏溪子看着手上这份裴家的背景资料，眉宇深锁：“顾朵儿的前男友应该是重点排查对象啊，怎么你们之前没去查过吗？”
　　秦睿有点汗颜：“不是没有去查，是查不到。因为不能直接去问顾朵儿的家人，祁玉查过的那条线也不敢碰，害怕惊动阮嘉韫那边，只能从酒店和医院尸检那方面入手。再加上之前祁玉来查过一次，可能已经有点打草惊蛇了，我们来了之后各方面都进行得不顺利，所以查了这么长时间，知道她有个前男友，但是始终查不到这个人到底是谁。”
　　柏溪子用手指捏了捏眉心：“现在看来，这个裴家真的很可疑。以裴中旭在丰州的势力，想要阻止你们查一个人还是轻而易举的。”
　　“但是裴家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们的动机是什么？是怕儿子有个这样的前女友的事情爆出来，影响他的仕途？还是说……”秦睿说到这里，突然停下来跟柏溪子对视了一眼。
　　柏溪子一脸凝重，沉吟了片刻，问道：“祁玉今天在公司吗？”
　　“在，”秦睿点点头：“明天跟天地粮心签合同，他在安排签约仪式的事情，刚刚经过会议室的时候我看到他了。”
　　“等他那边会议结束了你帮我叫他过来，就说关于签约仪式，我还有些细节问题要跟他讨论一下。”
　　“好。”
　　半小时后，祁玉敲门进来：“柏总？什么事？”
　　不等柏溪子开口提醒，祁玉已经很自觉地把门关上了。
　　柏溪子在屋里踱了几步，抬头向祁玉看过去：“关于那个裴星远，你知道多少？”
　　祁玉推了推眼镜，看起来有点意外：“你没有派人去查吗？”
　　“查过了，他们家在丰州很有势力。”柏溪子倒了一杯茶，平静地递给祁玉：“所以我想知道，当时你给阮嘉韫的那份报告背后，你隐瞒了什么？”
　　预告一下，困告的有声书这个月月底应该会在喜马拉雅上线，大家到时候记得去听呀，听听我们溪子和老程讲话的声音，是你们心里的老程和溪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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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藤墨。
　　祁玉怔愣了片刻，他提示柏溪子去查裴星远，是希望他知道这个人在丰州的背景后，能够知难而退，但没想到这么快柏溪子就抓到了其中的隐藏信息，幸好这个人不再是他需要提防的对手了。
　　他从柏溪子手上接过那杯茶，也不再绕弯子，跟聪明人说话直接点更好：“顾朵儿出事那天，有人在她坠楼的那家豪生酒店看到了裴星远。还有，程警官能够上调到省里，是当时的丰州公安局副局长邓福儒背后一手操办的。”
　　柏溪子点点头，抱着双臂在屋里又踱了几步。
　　祁玉隐瞒这些信息的出发点他能理解，因为当时祁玉要磨他这把剑，要让他和阮嘉韫自相残杀。所以祁玉会让所有的证据指向程知懿，这样他才会为了保护程知懿，为了争取到斡旋的时间而回到阮嘉韫身边。但这些被隐藏的信息里实际上透露了另一种可能。
　　裴星远当日也在酒店里，是巧合？还是蓄意？他会不会跟顾朵儿的死有关系？他知道什么内幕吗？还有，邓福儒是裴中旭的师弟，他为什么要把程知懿调走？再联想到裴星远和顾朵儿的关系，这个举动就显得十分微妙了。
　　“但是就算是这样，也没有证据证明就是裴家在背后动手脚，裴星远出现在酒店也许是巧合。”柏溪子思忖了片刻：“就算裴家势力很大，也不能说明他们就跟这个案子有关系。”
　　“是不是我话没有说清楚？”祁玉清了清嗓子，一丝不苟地说道：“裴星远不仅是顾朵儿的前男友，也是她的出轨对象。”
　　“你是说……”柏溪子惊疑地看了祁玉一眼，程知懿说过，顾朵儿怀了别人的孩子，这个别人难道就是裴星远？
　　“是的，”祁玉点头：“房东看到过顾朵儿把他带回家，裴星远在丰州很有名，所以房东一眼就认出他了。需要我说得更明确一些吗？”
　　柏溪子半倚在老板桌上，做了个“请讲”的手势。
　　“以程警官的背景和人脉，如果顾朵儿真是他杀的，我不认为他有能力善后，至少不可能这样大手笔，如此大范围地清洗相关人员。这需要一张很大的关系网，还需要财力、人力的支持。”
　　“但他说过，他有帮手，是他师傅，当时警察局的刑警大队长。”
　　“单单只是一个刑警大队长，也没有能力直接关停一家四星级酒店，更没有能力让所有被调查对象三缄其口，除非他背后有更大的利益集团在操纵。现在的问题是，他们为什么帮程警官善后？我认为有两种可能，第一，程警官手上握有他们的罪证，第二，他们在借此掩盖什么，或许是连程警官都不知道的事。”祁玉掰着手指头，冷静地分析道：“如果是第一种的话，我认为他们不会把程警官往省城调，更大的可能是让他离开政法系统。如果是第二种的话，我们来做一个假设，如果当时裴星远正在豪生酒店进行着一些秘密的不可告人的事情，酒店的摄像头拍到了他进出的记录，酒店的员工们都认识并且看到了裴星远。而他出现的时机正好跟顾朵儿出事重合了，无论他和顾朵儿的死有没有关系，一旦彻查顾朵儿的事，裴星远势必被牵扯进来，他们背后的勾当也会败露。这样一来，裴家出手做这一切是不是就显得合理了？”
　　柏溪子沉默地垂着头，面色愈发冷峻。
　　祁玉停了片刻，又接着说道：“所以，你还要继续查下去吗？”
　　柏溪子抬起头来：“为什么不查？”
　　“你查这个案子，无非是想替程警官洗脱嫌疑，摆脱阮嘉韫的控制。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有些人显然不希望这个案子再被翻出来炒，对于他们来说，这件事情没有人提起，维持现状是最好的。如果你们再继续查下去，就是在动某些人的蛋糕，后面一定会遇到更大的阻力。同样的，阮嘉韫要去重翻旧案，也一样会遇到这样的阻力。强龙难压地头蛇，以裴家的势力和关系网，就算是阮嘉韫，也没办法撼动这样的利益集团。”
　　说到这里，祁玉看了柏溪子一眼：“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种不理智的事情不该是成年人的选项。为什么不作壁上观呢？程警官那边，再拖几年，就能拖过追诉期了吧？”
　　“祁玉，”柏溪子还是那样倚坐在办公桌上，两只手交握在一起，温柔又平和：“以一己之力扳倒阮嘉韫和柏金所，你有多大的把握？你是计划好了往后的每一步，算准了结局才来做这件事的吗？”
　　“……不是。”
　　“在你父亲离开之后，最正确的做法难道不是珍惜眼前人，找份安稳妥当的工作照顾好母亲和妹妹吗？为什么你会来柏金所？为什么你要选报仇这种逞一时之快，也不一定能成功的路？”
　　“……”祁玉没有回话，但神情已经有了一丝松动。
　　“你看，不是所有人在面临抉择的时候都能选理智的那一条路，人类不是机器，我们不会用大数据算出成功率最高的那条路之后，就义无反顾去走那条路，因为有的时候，成功率最高的路不一定是正确的路。”柏溪子笑了笑：“有些事情，是需要坚持的，比如公平和正义。或许我没有资格来说这句话，因为当初我看到你的那份资料的时候，我确实打算就这样拖过追诉期，我真的很难想象也无法接受让他在监狱中度过下半生。但后来我也无数次地想过，这样做真的是对的吗？就算他逃脱了有形的牢笼，他能逃脱套在他心里的枷锁吗？答案是不能，因为他本质上是一个善良的人，公平和正义也是他想要坚持的东西，如果不能找出真相，如果不能让他有忏悔的机会，他一辈子都会被困在这个噩梦里。”
　　“我是想要他活着，但我想要他活得随性自在，而不是一生都活在愧疚中。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个案子背后有蹊跷，既然有机会为他洗脱嫌疑，我有什么理由不坚持查下去？”柏溪子表情依然很柔软，但他的眼睛却那么明亮：“而且，丰州的天空那么黑，如果没有看到也就算了，现在已经看到了，总要做点什么吧？总要给生活在那里的人们一点希望吧，对于许许多多的普通人来说，公平和正义是他们在逼仄的生活中最后的护身符。所以，坚持公平和正义这件事，就算成功率不高也要去做，就算撞了南墙也不能回头，就算见了棺材也不能掉泪。”
　　“……好吧。”祁玉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劝不动柏溪子了，但他又很佩服甚至是羡慕柏溪子，有些人之所以和普通人不同，就是因为他们把普通人挂在嘴里说说的话，变成了实际行动。他佩服柏溪子一往无前的魄力，也羡慕他义无反顾的勇气，好像就是从这一刻开始，他才真正从心底里接受了这个人：“但我提醒你，如果你坚持继续的话，后面的路会很难走，甚至可能会付出你难以想象的代价。”
　　“我明白。但我不会停下来，也不会后悔。”
　　“既然你执意不回头，我给你一个联系方式，你去找他。说不定他能给你一些帮助。”祁玉从兜里掏出一张邹巴巴的名片，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
　　柏溪子疑惑地接过来一看，名片上烫金的字体龙飞凤舞地写着：豪生酒店大堂经理——藤墨。
　　不知道藤墨是谁的小可爱，可以去看看我的另一篇文儿《蓝嘴唇》哦。困告和蓝嘴唇的梦幻联动终于开始了！去看呀宝贝们！看了你们就知道，藤墨是一个怎样的老狗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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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要化了，快吃！
　　顾朵儿出事的时候，当年25岁的藤墨正是豪生酒店大堂经理。酒店关门之后，他只身去了外地，但是没有再从事酒店管理这个老本行了，据说一直做点小生意，直到五年前，他在锦阳市开了一家咖啡馆，之后就一直呆在锦阳没有离开了。
　　柏溪子本来打算亲自去一趟的，但是阮嘉韫盯他盯得紧，他一有什么动静就会被重点关注。最后还是祁玉和秦睿替他跑了这一趟。
　　飞机进入巡航阶段后，祁玉就翻出笔记本电脑开始处理文件和PPT了，刚和天地粮心签完正式合同，后续需要跟进的工作还很多，这趟出差也是借着考察基地的名义出来的。
　　秦睿坐在旁边翻了会儿飞机上的杂志，又喝了两杯水，相较于祁玉的忙碌，倒显得自己特别无所事事了。他张了张嘴打算跟祁玉说点什么，但是一看他目不斜视的样子，又识趣地把嘴闭上了。
　　祁玉手上没停，眼睛也没从电脑屏幕上挪开，嘴里却平静地说道：“有话就讲。”
　　“哦，”秦睿有点惊讶于祁玉的敏锐：“我就是想问问，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大堂经理的？我的人在丰州摸排了几个月，但是豪生的过往资料全都被销毁了，很多当年在酒店工作过的人都不知去向了，很棘手啊。”
　　“找人这种事，有的时候也需要一点运气的，”祁玉推推眼镜，转头看过来：“而且，你们钱花得不够，明白吗？有钱能使磨推鬼，总有一些不怕死的人愿意出卖消息。”
　　“关键我们连个花钱的对象也找不到。真的那些人口风太紧了，”秦睿有点汗颜：“再一个，柏总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虽然他叫我不要考虑钱的问题，但我也不能真的就漫无目的地把钱洒出去。”
　　“那就没办法了，”祁玉继续啪啪啪地打字，声音没什么起伏：“既没有运气，也没有足够的钱，只能多花点时间了。”
　　秦睿不喜欢祁玉讲话的风格，但他却不得不承认祁玉办事的能力。之前听高鑫那个分析报告的时候，他就觉得祁玉是个很难对付的人，虽然不明白柏溪子是怎么说服祁玉倒戈的，不过能多个这样的帮手总是好事。
　　一路无话，两小时后，两人下了飞机，找到了那间叫做“Blue lips”的咖啡馆。工作日下午的咖啡馆，人不太多，一进门服务生就殷勤地迎上前来：“先生下午好，两位吗？”
　　秦睿点点头，问道：“这位小哥，跟你打听个人，藤墨，是你们这儿老板吗？”
　　“是呀，”服务生有些意外地瞅了他们俩一眼：“是我们老板。”
　　“哦，是这样的，我们是朋友介绍来的，找他有点事，能给我们引荐一下吗？”秦睿好声好气说道。
　　服务生略一思索：“那你们跟我来，”他领着二人走到咖啡馆吧台那儿，冲里面喊道：“伍哥，有人找老板。”
　　吧台后面一个穿着白衬衣、扎着咖啡色围裙的人抬起头来。他五官凌厉，眼尾微微上挑，有种莫名的傲气，一头乌黑的长发在脑后随意扎了个马尾，两颊散落的几缕头发稍稍中和了他身上那种桀骜冷酷的气质。
　　“你们找他什么事？”他冷淡地问道。
　　就在这时候，一个人陡然推开咖啡馆大门，风风火火往吧台跑过来，嘴里还喊着：“十弦，快来！！要化了，快吃！”
　　等他举着冰淇淋跑到近前，才注意到吧台前还站了两个人。他打量了一下一身西装革履站得笔直的祁玉和穿着夹克衫双手抄兜里的秦睿，又转头看向吧台里的伍十弦：“你朋友？”
　　“找你的。”伍十弦还是那样冷冷的样子，但是从藤墨进来开始，他的眼神就变得柔和：“这么大个人了，稳重点行不行？”
　　话说得乖戾，手却很诚实地伸过来从藤墨手上接过了那个一路被呵护得很好的冰淇淋。
　　“快吃。”藤墨笑呵呵的，旁若无人地盯着他催促。
　　当着外人的面，伍十弦被他盯得脸颊都微微有点红了，却还是听话地舔了一口。
　　藤墨在一边急切地问道：“凉不凉？甜吗？”
　　伍十弦握着那个超大的圆筒冰淇淋，乖顺地点点头：“嗯，甜。”
　　藤墨心满意足地笑了，这才转向祁玉和秦睿，又打量了二人一番，问道：“我们认识？”
　　困告的有声剧已经在喜马拉雅正式上线了，目前已经更了46集啦，大家可以听起来啦~直接在喜马拉雅搜索“困告”就能找到了。老程的声音特别醇厚有磁性，听起来超有安全感的，溪子的声音就特别诱真的特别诱，他一讲话我就心动，讲什么我都心动，真的你们一定要去听听，你们会喜欢他们的。
　　另外我原本打算写完蓝嘴唇再写困告的，但是现在看来不太能实现了，因为有声剧那边进度比我快。所以近期我会放弃一切摸鱼专心码困告，争取一路更到完结，也会尽力加快更新速度，请大家监督我鞭策我，多给我留言我就会写得更带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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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您还记得顾朵儿吗？”
　　“藤先生您好，我叫祁玉，这位是秦睿，”祁玉上前一步，彬彬有礼地微微鞠躬：“冒昧打扰，是因为我们需要您的帮助。”
　　祁玉长得温文尔雅的，再加上衣冠得体谈吐有度，很容易让第一次见面的人对他有好感，藤墨也不例外。他指了指不远处靠窗的一个卡座，“坐下说吧，”又转身喊一个服务员：“小刘，倒几杯水过来。”
　　几人坐定后，藤墨半靠在沙发上，以一种很放松的姿态微笑着问道：“两位，从哪儿来呀？”
　　“福海省。”祁玉说着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过去，秦睿也跟着掏了个名片递过去。
　　“哦，那可不近啊。”藤墨边说边接过名片来看，两个人，来头很大，一个是柏金所副总裁，一个是柏金所研发部组长。柏金所，藤墨听说过，虽然没怎么接触过，好歹是全国闻名的大公司，但怎么想都觉得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藤墨有些困扰地对着两张名片看了会儿，然后抬头笑了笑：“我实在想不出我能和二位有什么交集，也不知道我有什么能帮上你们的。”
　　祁玉和秦睿对视了一眼，然后从西服内袋里拿出一张小纸片，放在桌上推到藤墨面前：“这个……是藤老板吧？”
　　藤墨有些不明所以地拿起那张小纸片，待到看清上面熟悉的烫金字体后，瞳孔紧缩了一下，半晌，他又把那张名片推回到祁玉面前：“不是，你们找错人了，只是同名而已。”
　　“藤老板不要紧张，我们跟裴家没有关系。”祁玉谦和有礼地说道。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藤墨还是那样笑盈盈的，但他已经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
　　吧台后的伍十弦吃着冰淇淋，眼神冷冽地往这边远远看了一眼。
　　“这样啊，”祁玉也不多言，只是面色平静地拿出手机：“那需不需要我给您还在丰州的父亲打个电话，核实一下？”
　　藤墨脸上的笑意就消散了，他盯着祁玉的手机，语调冷下来：“……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祁玉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双手放回膝盖上：“藤老板，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跟您打听一些过去的事，不会耽误您太多时间，也不会给您惹麻烦的。”
　　藤墨斟酌了片刻，终于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您还记得顾朵儿吗？”
　　顾朵儿……藤墨脸色一变，怎么可能不记得呢？就是因为这个女人，他失去了原本人人艳羡的工作，背负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忍气吞声背井离乡，变成了一个见不得光的情趣用品店的小老板，而他留在丰州的父母一度生活在被人监视的恐惧中。
　　即便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件事仿佛渐渐地被淡忘了，再没有人提起过。裴家也逐渐放松了对他们这些人的控制，可顾朵儿始终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的胸口，多少个午夜梦回，那个无法宣之于口的秘密折磨着他的良知。但他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能做。
　　因为他很清楚，裴家太强大了，跟现在的裴家作对，无异于以卵击石。以前他为了父母忍，后来他为了伍十弦忍。哪怕要他死后下地狱呢？只要他们都平安，他宁愿一辈子带着这种负罪感生活。
　　可是，今天出现的这两个人，撕开了他苦苦维持了十年的平静假象。终于要来了吗？他们跟顾朵儿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找到他？他们知道了些什么？还是说，他们其实是裴家的人？来试探他的？
　　虽然脑中已是惊涛骇浪，但藤墨面上却仍然只是平静地说道：“不记得了。我在豪生做大堂经理已经是十年前的事儿了。我年纪大了，以前的事儿都记不清了。”
　　“别人你不记得也就算了，顾朵儿你怎么可能不记得？就是因为她在你们酒店跳楼，你们酒店才关门的！”秦睿忍不下去了，这个人一直睁眼说瞎话，明摆着就是不配合。
　　祁玉拍了拍秦睿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又对藤墨说道：“藤老板，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他是顾朵儿曾经的男朋友。这些年来，因为这件事，他过得一直都不好，所以我们想知道当年在那间酒店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知道这听起来有点可疑，但是您看，我们都是公众人物，柏金所也不是什么皮包公司，我们亲自前来拜访，应该能表示出我们的诚意了。况且，我们只是问问情况，也不需要您做什么，这对您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吧？”
　　藤墨盯着祁玉看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分辨他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秦睿见藤墨半天不说话，知道他还是顾忌着裴家，干脆挑明了说道：“我就这么跟你说吧，无论是顾家想翻案，还是裴家想试探你，都一定不会派两个看起来这么可疑的人来，随便找个顾朵儿的七大姑八大姨来，不比我们两个看起来更有立场来问这个问题吗？再一个，我觉得裴家没有试探你的必要，以他们现在的能力和手段，如果真的怀疑你，直接控制起来最好，试探来试探去的，没有必要。所以在这一点上，你完全可以相信我们。”
　　藤墨端起面前服务生送过来的咖啡抿了一口，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道：“那天晚上，大概凌晨一点多，顾朵儿到我们酒店开了一间房，然后……”
　　“等等，”祁玉突然打断他的话，古怪地看着他：“你是说，她自己在你们酒店开了一间房？”
　　“是的。”藤墨有点奇怪地看着他，不明白这句话有什么问题。
　　祁玉急切地问道：“她是一个人走进来的吗？没有跟其他男人一起吗？”
　　藤墨摇头：“没有。”
　　“活着走进来的？自己走进来的？”
　　这句话就真的问得非常奇怪了，不是活着走进来，难道躺着被人抬进来吗？藤墨愈发奇怪地看着祁玉：“是的。”
　　“之后呢？”祁玉追问。
　　“之后她就拿着门卡去房间了，大概半个多小时之后，她就坠楼了。”
　　我的心里只有一件事——就是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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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你只是……太温柔。”
　　祁玉神色凝重地思索了片刻，程知懿当年的那个房东是晚上十点多拍到的视频和照片，按照房东的说法，顾朵儿那时候就已经死了。可是藤墨却说顾朵儿在凌晨一点左右自己走进了酒店，如果他和房东都没有撒谎的话，那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
　　不过，要是藤墨说的是真的，那么至少可以证明一点，顾朵儿确实不是程知懿杀的。难道她真的是自杀？那房东看到的又是怎么回事？
　　“这不对啊！”秦睿却已经开口提出疑问了：“如果全程只是顾朵儿一个人进房间，然后坠楼，那裴家为什么要掺和进来？这跟裴家有什么关系？”
　　“裴星远那天晚上也在酒店里，”祁玉也问道：“他在干什么？”
　　藤墨转动着手中的咖啡杯，他到底该怎么说，说多少呢？裴家当年全面封锁消息，知道裴星远当天在酒店里的人并不多，可眼前这两个人不仅清楚这一点，还知道背后是裴家在动手脚，那他们的目的肯定不仅仅只是了解一下情况这么简单，很大概率是想要为顾朵儿翻案。可为什么过了十几年了才来翻案？丰州那边出了什么事？是谁走漏了风声？为什么他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裴家有没有被惊动呢？
　　“裴星远……”藤墨斟酌着开口：“是的，那天他在。”
　　祁玉冷静又理智：“顾朵儿，其实是来找他的吧？”
　　藤墨此刻心里正在天人交战，他必须要谨慎，因为现在他说的每一句话，将来都有可能变成呈堂证供，都有可能让他们眼下平静的生活彻底被打破，甚至让他在乎的人陷入危险的境地。
　　他希望顾朵儿翻案吗？他当然希望，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于心不安，抱罪怀瑕。普通人的命也是命啊，枉死的人不该讨回公道吗？罪犯难道不该绳之以法吗？但是为顾朵儿翻案会掀起多大的滔天巨浪啊，这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凶杀案，一旦他说出真相，就意味着站到了裴家的对立面，迎面而来的将会是铺天盖地的血雨腥风，这些根本不是他这样的平头小老百姓承受得起的。
　　他回头看了一眼，吧台后的伍十弦正垂着头在专心致志地拉花，他穿白衬衣的样子特别性感，那一把乌黑的长发总让他想起手指插进去时锦缎一般光滑柔顺的触感。他不舍得这个人，不想让他担惊受怕，更不想让他沾染哪怕一星半点的风雨。
　　“抱歉，”藤墨转回头来，看着他们二人：“他们之间的事，我不清楚，我只知道顾朵儿拿着房卡上了楼。”
　　“酒店当年的监控录像，还有吗？”秦睿问。
　　“警察局拿走了。”
　　“你看过吗？”
　　“我只看过大堂的那一段，就是我刚刚说过的。”
　　“酒店当年的资料为什么都没有了？”
　　“有人在酒店自杀，影响很不好，那之后酒店生意惨淡，人心涣散，消防检查也没有做到位，有一天晚上失火了，很多东西都烧没了。”藤墨平静地回答。
　　“就算有人在酒店跳楼，这么大一家四星酒店，也不至于因为这个就开不下去了吧？”
　　藤墨对答如流：“丰州是个小地方，这种事传得很快的，酒店本来就生意不好了，再加上遭了火灾，损失惨重，老板也心灰意冷，不想继续砸钱了。”
　　祁玉和秦睿又对视了一眼，两人心里都明白，今天从这个人嘴里，问不出什么来了。
　　“好吧，藤先生，今天非常感谢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接待我们，”祁玉整了整衣服站起身来，向藤墨伸出手去：“突然登门造访，打扰您这么久真是非常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藤墨笑呵呵地握住祁玉的手：“我也没帮上什么忙。”说着也跟秦睿握了一下。
　　祁玉拿起桌上的手机，“最后还有一件事麻烦您。”
　　“哦？什么？”
　　“希望您忘记这次会面，”祁玉正色道：“我们今天没有来过这里，您也从来没有见过我们。”
　　藤墨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我年纪大了，好多事都记不清楚了。”
　　祁玉谦和地微微一鞠躬：“告辞。”
　　上了出租车之后，秦睿看着祁玉摆弄手机上的录音软件，查看刚刚的录音文件，忍不住说道：“这小子太鸡贼了，一点有用的信息也没透露。”
　　“那也不一定。”祁玉低着头给录音文件命名。
　　“嗯？”秦睿来了兴致：“怎么说？”
　　“至少我们可以确认两点，”祁玉仔细地把录音文件保存好了，这才抬头道：“第一，顾朵儿应该不是程警官杀的，因为她是活着走进酒店的，程警官没有跟她一起出现在酒店；第二，你们在丰州出事，幕后黑手就是裴家。”
　　“等等，难道说之前你并不确定是裴家在背后搞事？”
　　“当然，虽然从我们掌握的各种有效信息分析来看，有很大概率是裴家，但是从来也没有一个人承认说，是的，就是我们裴家动的手脚。”
　　“那你还跟柏总说得那么肯定？搞得我都当真了！”
　　“要不是这样，你刚刚哪能说得那么有底气，骗他上当？”
　　“所以最后你是怎么确认的？”
　　“就在你说裴家没有必要试探他，可以直接控制他的时候，我注意观察了他的表情，他不但没有反驳，还不自觉地微微点了一下头，也就是说他认可了你的这个说法。他是经历过当年那件事的人，他的认可意味着当年出手抹去这件事所有痕迹的，就是裴家！”
　　“你小子行啊！！”秦睿兴奋地拍了祁玉的肩膀一巴掌，祁玉被他拍得往旁边一歪，转回头就是一脸杀气。
　　秦睿一看，讪笑着收回手：“那个啥……接下来怎么办？”
　　“先回去，从房东看到程警官拖顾朵儿出去，到顾朵儿出现在酒店，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只有程警官本人最清楚。回去我跟柏总再谈谈吧。”祁玉说道。
　　咖啡馆里，祁玉和秦睿走了之后，藤墨还一个人默默地坐在那个卡座发呆，直到一杯浮动着漂亮拉花的咖啡放在他面前。他一抬头，就看到伍十弦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在想什么？”伍十弦问他。
　　“想你啊。”藤墨换上平日里懒散的表情，用一只手撑着脸颊冲伍十弦笑。
　　“好好说话。”伍十弦板着脸：“那两个人，来干嘛的？”
　　“没什么，问一些陈谷子烂芝麻的陈年旧事。”藤墨还是看着他笑。
　　“是……”伍十弦迟疑了一下：“豪生当年那件事？”
　　“嗯。”藤墨点点头，没瞒他。
　　“你说了吗？”伍十弦问。
　　“没有。”他老实承认：“不敢说，怂，扛不住。”
　　伍十弦却仍然一脸担忧地看着他：“你……没事吧？”
　　“你担心我？”藤墨凑到他眼前，盯着他的眼睛，鼻尖都快怼上他的鼻尖了。
　　伍十弦被他逼得往后退了一寸，咖啡馆里还有好些客人，藤墨却这样肆无忌惮，伍十弦有点气急败坏地说道：“你少自作多情了！”
　　说着他就要起身，却被藤墨从背后捞着他的腰一把抱住了。
　　“我是不是很没人性？”他把脸埋进伍十弦的头发里，声音发闷。
　　“不是，”伍十弦没有动，半晌，抚着他的手背轻声说道：“你只是……太温柔。”
　　今天这章也好长，写得我头秃。
　　大家是不是不喜欢看剧情啊？感觉大家最近都不给我写评论了【蓝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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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你亲起来就没完！！”
　　“怎么会这样？”柏溪子听完了录音，一脸怔忪地看向祁玉。
　　祁玉看到他的表情也有点意外：“阮嘉韫当时把资料给你看过之后，你没有跟程警官谈过吗？”
　　“谈……谈过吧……”柏溪子想起那次在出租车里，催眠状态下的谈话，应该也算是谈过了吧？
　　“程警官当时怎么说的？”
　　“他说人是他杀的。”
　　“直接承认了？”
　　“是的。”
　　饶是祁玉这么宠辱不惊的一个人，听到这话都觉得气有点不顺了：“那你还查什么查？！要么想办法拖过追诉期，要去就去报警啊，自首还能减刑。”
　　“但是……”柏溪子欲言又止。
　　“什么但是？”
　　“情况有点复杂，是这样的……”柏溪子挣扎了片刻，还是说道：“我跟他谈是谈过，但不是正常状态下谈的。所以我想，这中间可能还有转圜的余地。”
　　“什么叫不在正常状态？”
　　“当时他被催眠了。”
　　“被谁催眠的？？”
　　“我请人催眠了他。”
　　祁玉也有点惊讶了：“为什么？”
　　“因为我想问出他的实话，又不想让他知道我被阮嘉韫胁迫。如果他知道了的话，一定会阻止我因为他回到阮嘉韫身边，说不定他就直接跑去自首了。”
　　“所以他是在被催眠的状态下承认自己杀了人？”
　　“是的。”
　　祁玉有点无奈地说道：“柏总，一个人在催眠状态下说的话哪能当真啊！”
　　柏溪子却很认真：“我那个心理医生的朋友说，人类是无法欺骗自己的潜意识的。”
　　“可人的潜意识是会受影响的啊，是，它不会骗人，但是它不一定反映的是事实的真相啊！”这样的道理，柏溪子不应该不明白的，祁玉叹了一口气，关心则乱，就算是柏溪子这样的七窍玲珑心，也没办法在程知懿的事上面保持冷静理智，说到底人心都是肉长的，他对程知懿用情太深了。
　　想到这里，祁玉放缓了语气：“柏总，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人坏事做尽却从不忏悔，还有一些人却因为太善良，总是为一些小小的错误心存愧疚，从而把一些原本不属于他们的罪孽背在身上。”
　　柏溪子沉吟了片刻：“你是说，也许他的潜意识放大了自己的过错，认为自己有罪，但事实上潜意识有被误导的成分？”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你现在可以跟程警官正面谈一谈了，至少从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顾朵儿应该不是他杀的。有一些现场的情况只有他知道，你们谈一谈，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
　　柏溪子看着祁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程知懿今天下班算早的，七点多就到家了，刚准备坐下喝口水，警服都没来得及换下，就听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催命似地敲个不停。
　　他警觉地站起身来，习惯性按着枪先去看猫眼——一看人就傻掉了，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哗”地一声拉开门，柏溪子在门外不耐地抱怨：“开个门怎么这么久？”
　　程知懿梦游一般目瞪口呆地看着柏溪子走进来，还顺手把门替他关上了。
　　“发什么呆呢？！”柏溪子转头一看程知懿还傻愣愣地站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脸。
　　程知懿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上去就搂着他的腰把人揽进怀里，“你怎么……怎么……”他有点语无伦次的，“怎么也不先来个电话，万一我要是不在家，你不得……”
　　“我看着你上来的。”柏溪子温柔地替他整了整衣领，一双眼睛脉脉含情看着他：“你穿这身警服……真帅。”
　　程知懿被他这样一看，心跳直奔着两百就去了，他用手托着柏溪子的下颌，急切地想要去吻他，却被柏溪子拿手掌捂住了他的嘴：“等等，我有事要问你。”
　　“什么事儿？”程知懿抓着他的手腕哼哼唧唧的不高兴：“亲完了再问不行吗？”
　　“不行！”柏溪子很坚持：“你亲起来就没完！！”
　　“……”程知懿沉默了片刻，承认他说的在理：“好吧，你要问什么？”
　　“顾朵儿是你杀的吗？”柏溪子也不拐弯抹角了，上来就直切主题。
　　程知懿一愣，这个问题来得太突兀了，突兀得他一时间都有点反应不过来，半晌才说道：“我不知道。”
　　老程终于上线了，可喜可贺。
　　大家要努力催更啊，催了就有更，不信你们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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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坐到我身上来。”
　　“什么叫不知道？”柏溪子很严厉地看着他，来势汹汹。
　　程知懿在柏溪子如炬的目光里，瑟缩了一下：“你怎么……突然问起她来了？”
　　“回答我的问题啊！”柏溪子用两只手捧着程知懿的脸颊，逼他跟自己对视：“顾朵儿，到底怎么死的？”
　　程知懿看着柏溪子无比认真的表情，敏锐地意识到，可能发生什么事了，要不然柏溪子不会不顾一切亲自上门来问他。而且柏溪子问的是，顾朵儿是不是他杀的，为什么他会这么问？那天晚上的事除了他自己和他师父，应该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啊？！
　　“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程知懿忐忑地问道，心脏狂跳，冷汗也出来了，原本紧紧搂着柏溪子腰身的双手渐渐卸了力道放开了一些。
　　“告诉我实话，我才能帮你啊！”柏溪子却依然紧紧捧着他的脸，急切地说道。
　　程知懿看着那张焦急的脸上，满是担忧和心疼，刚刚一瞬间涌起来的胆怯、慌乱以及被放弃的恐惧渐渐消解了。柏溪子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也不是来落井下石的，他是因为担心自己才来的。
　　在那双眼睛亲昵温暖的注视下，程知懿慢慢镇静下来，他重新搂紧了柏溪子：“这件事……有点复杂。”
　　“那就从头说，一五一十地说，事无巨细地讲，”柏溪子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要知道全部的细节和过程！”
　　程知懿顿了顿：“能坐下说吗？我们要一直站在门口吗？”
　　五分钟后，柏溪子坐在客厅的小沙发上，从程知懿手上接过冲泡好的热茶，有点急躁地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快点，过来坐。”
　　程知懿贴着他坐下来，拍了拍自己的腿：“坐到我身上来。”
　　柏溪子脸一热：“说正事呢，像什么样子。”
　　“我要抱着你才说，”程知懿搂着他的腰耍赖：“要不然我没有安全感。”
　　柏溪子有些无奈，但还是纵容了程知懿，顺从地靠进他怀里：“你抱也抱了，还不说，是想急死我吗？”
　　程知懿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从哪儿说起呢？”
　　“就从……你和顾朵儿怎么认识的说起吧。”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儿了吧，那时候我刚刚从警校毕业，在丰州一个派出所当民警，顾朵儿的学校在我那个辖区，有一天晚上，她们和另一拨人在KTV起了冲突报了警，正好我值班出警，就认识了。”
　　柏溪子犹豫了一下，问道：“她长什么样儿？”
　　“她？”程知懿回忆了一下：“应该很漂亮吧，时间太久了，有点记不清了。”
　　“后来呢？”
　　“后来她经常来找我，时间久了我们就处对象了。处了大概一年多吧，但是中间她一直跟她那个前男友纠纠缠缠扯不清楚，有一次还被我捉奸在床了。我想跟她分手，可是每次一提分手她就闹自杀，弄得我也不敢提了，但是这样次数多了就觉得很压抑，也很郁闷。”程知懿的声音很低沉：“我从小，最讨厌出轨、不忠诚的人了。我妈就是这样……她出轨之后，我爸就性情大变，整天不是酗酒就是家暴，整个家都毁了。”
　　“所以你就杀了顾朵儿吗？”柏溪子问。
　　“没有！”程知懿立刻否认，可是接着声音就小下去：“……没有……我没想杀她的……我跟你说过的，我有病，有的时候控制不住自己。而且那时候，我不知道自己有这个病，也没去看过医生，没吃过药。”
　　柏溪子叹了一口气，安抚地拍了拍程知懿的手臂：“顾朵儿死的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什么了？究竟跟你有没有关系？”
　　“那天晚上……”程知懿深吸了一口气，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拒绝回想那天发生过的事，像是有些害怕似地，他箍紧了柏溪子：“我们吵架了，她说她怀了别人的孩子，我很生气，吵得很凶，后来……”
　　程知懿痛苦地闭了一下眼睛，那个癫狂的晚上，那些掺杂着鲜血的记忆涌上来，他的嗓音都有些发紧了：“当时，太混乱了，我们两个情绪都很激动，我就没控制住，对她动手了，就像当时对你那样，我掐了她脖子……”
　　“你掐死她了？”柏溪子惊疑地问。
　　“我不知道，”程知懿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她确实没有呼吸了，我以为她死了。当时，我很害怕，我，我没经历过这种事，我就想……就想把她背出去……”他越说声音越小，两只手都变得冰凉。
　　“你把她背出去埋了？”柏溪子的声音也有点发抖了。
　　“没有，我把她背到楼下，结果在院子门口摔了一跤，”程知懿握着柏溪子同样冰凉的手：“这一跤，把我摔醒了，我在地上坐了一会儿，然后把她背回来了。我是个警察，我不能知法犯法，我就想去自首，但我那时候，太年轻了，害怕，很慌。我就开了一瓶二锅头，想着喝了，壮壮胆，再去自首。没想到一激动，灌猛了，一下喝高了，直接把自己喝倒了，第二天早晨才醒，一醒过来，发现顾朵儿不见了，接着我师父就给我打电话，说我女朋友跳楼自杀了。”
　　你们看，我没有骗你们吧，催了就有更。
　　所以要努力催呀，做好监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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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把你欺负到哭着求我！
　　这个答案直接把柏溪子也给听懵了：“所以……中间发生了什么你也不知道？”
　　“我师父后来陪我去看过当时酒店的监控了，顾朵儿是自己走进酒店的，虽然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但确实是个大活人。”程知懿顿了顿，又说道：“我把当天晚上的事也跟我师父说了，我师父是个老刑警了，见识广。他说我可能当时并没有把朵儿掐死，只是短暂性闭气，后来我松开她就恢复呼吸了，只是还处在昏迷状态。我喝晕过去之后她醒过来了，然后自己跑出去了。”
　　“顾朵儿的卷宗，你看过吗？”
　　“没有。我是她的男朋友，在这个案子上需要回避，不便插手。”
　　柏溪子沉吟片刻：“你真的相信她是自杀？没有私下再去调查一下？”
　　“我师父说案件基本定性了，现场各种证据都证实了顾朵儿就是自杀，叫我不要再节外生枝了。他说他还有半年就退休了，不希望自己退休前带的最后一个徒弟惹上麻烦。正好那时候省局里有一个上调的名额，我师父说如果我想去的话，可以帮我争取，免得留在丰州触景伤情。”程知懿把脑袋靠着柏溪子的脑袋，有些疲惫地说道：“我那时候也确实想换个环境，就请我师父帮忙上下活动了一下，我就离开丰州了。”
　　柏溪子却把他的脑袋推起来，有些气急地问道：“那你为什么要跟我说顾朵儿是你杀的？！”
　　程知懿一脸茫然：“我什么时候说过了？”
　　“就那次在出租车里，我问你的时候你说的！”
　　程知懿却还是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什么时候跟你在出租车里说这个了？”
　　“就……”柏溪子话都到嘴边了，思忖再三又咽回去了：“算了……可能我记错了吧……”
　　“不对，你不是记错了，别想糊弄过去啊！”程知懿却警觉起来，探究地看着他：“到底怎么回事？你老实交代，不然我一会儿家法伺候！”
　　“家法……是什么？”柏溪子心虚地往后退了退。
　　程知懿又把他捞回来，凑在他耳边用低沉魅惑的气音威胁道：“家法，就是……把你欺负到哭着求我！”
　　柏溪子耳朵腾一下红了，怕痒似地缩了缩脖子：“说了……就……就不欺负吗？”
　　“嗯，说了就好好伺候你，”程知懿热烫的呼吸滚在皮肤上，蛊惑一般说道：“……让你舒服。”
　　柏溪子觉得程知懿像在耍流氓，他讲的那些话让他脑子里都有画面了。可他又经不起他的撩拨，被他吹一口气都要打颤，想坐得离他远一点又挣不开那双手，最后柏溪子只好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开口道：“就上次在出租车里，你被催眠之后我问的你……”
　　“你催眠我？”程知懿震惊。
　　柏溪子有些不自在地说道：“这不是重点。”
　　“不不不，这就是重点，你为什么催眠我？”
　　柏溪子狡辩：“不是我催眠的，是我请的催眠大师，他技术很好的，你看你完全都不记得。”
　　程知懿却一点都没被带偏，锲而不舍问道：“那你为什么找人催眠我？”
　　柏溪子眼看程知懿不上当，只能放弃挣扎：“因为我想问你顾朵儿的事啊！”
　　“那你就像现在这样问不行吗？为什么要催眠我。”
　　“我怕我问了，你不跟我说实话。”
　　“你催眠我，我就能说实话了？”
　　“嗯，心理医生说，人类是无法欺骗自己的潜意识的。”
　　柏溪子满以为程知懿会像祁玉一样反驳他，可是程知懿却在听完这句话后，意外地沉默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沉默让柏溪子心里“咯噔”一下，突然紧张起来：“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
　　“或许……”程知懿迟疑了一下：“我真的是杀人凶手。”
　　柏溪子怔住了：“你什么意思？”
　　“虽然她是以自杀结案的，可我确实掐过她，她也确实没有呼吸了。但是我当年太年轻，没有一个男人该有的担当，不敢把这件事说出来，也没有勇气去求证那段监控视频的真假。最后也没有跟她家里人道个歉，就逃走了。一走就是好多年，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总是做梦，梦见顾朵儿找我索命，还梦见她妈妈对着我哭……”
　　“所以你潜意识里才一直认为自己是杀人凶手？”
　　“也许吧。不管怎么说，她的死我难辞其咎。就算她真的是跳楼自杀，可以说也是我造成的。她之前就跟我说过很多次，如果我要跟她分手她就死给我看。那天晚上要是我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如果我不跟她吵架，如果我不动手掐她，或许她就不会死了。”程知懿把脸埋在柏溪子肩膀上，低声问：“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不会，人都有软弱、害怕的时候，这不丢人。”柏溪子便伸手摸了摸他短短的头发：“而且，你大概想多了，她的死可能真的跟你没关系。”
　　“什么？”程知懿一下抬起头来。
　　让我康康有多少冲着标题冲进来干饭的小可爱？
　　【监工不要偷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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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这对我太残忍了……”
　　柏溪子却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转了话题道：“我问你，裴星远这个人，你熟吗？”
　　程知懿不明白柏溪子为什么突然问起他来，犹豫了一会儿答道：“……不熟。但知道。”
　　“他和顾朵儿的事，你知道多少？他们怎么在一起的？又是为什么分手？”
　　“我只知道，他们是高中同学，朵儿很喜欢他，但是裴星远家世很好，所以他家里要求他找女朋友要门当户对。朵儿家父母都是工人，裴家看不上，就硬逼着他们分了手。”
　　“你说跟顾朵儿纠缠的那个前男友，就是裴星远吗？”
　　“是的，他总是送朵儿一些特别贵的东西，包包，鞋子，都是我买不起的。朵儿不肯跟我分手，却又总是跟他藕断丝连。”说到这里程知懿揪了一把头发：“我那时候真的……每天都在崩溃的边缘。”
　　“那你知道，顾朵儿死的那个晚上，裴星远也在那家酒店里吗？”
　　“……不知道。”程知懿眼里闪过一丝惊疑的神色：“案件的通报里没有提到他啊，裴星远……在酒店干嘛？朵儿那天晚上其实是去找他的？”
　　柏溪子摇摇头：“我觉得应该是这样，但是我现在没有证据。”
　　程知懿凝神看了看柏溪子：“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查这个的？”
　　“半年了吧，但是之前一直查得不太顺利。”
　　柏溪子很自然地就接了话，但程知懿却突然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了柏溪子一眼：“你要问的问完了吗？”
　　“嗯？”柏溪子警惕地拉开了一点两人之间的距离：“差不多了吧，干什么？”
　　“那现在是不是该轮到我问你了？”程知懿掐着柏溪子的腰，像个藏起獠牙的大灰狼：“你为什么突然开始查顾朵儿的事了？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信息？”
　　“你……你之前晚上做噩梦啊，总是叫顾朵儿的名字，”柏溪子吸了吸鼻子，别开视线道：“我就…有点在意，嗯，所以，去查了一下。”
　　“没有这么简单吧？”程知懿探究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你催眠我的时候，还问什么了？”
　　“没问什么了，主要就问顾朵儿的事了。说起这个……”柏溪子突然有点气不打一处来：“你知不知道，你这个该死的负罪感，简直害死我了！”
　　程知懿一愣：“怎么？你做什么了？”
　　“我没做什么！”柏溪子有些郁卒地说道，他不想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结下去了，说多了就要扯出阮嘉韫了：“我什么都没做行了吧！”
　　程知懿却兀地灵光乍现：“你该不会，真拿我当杀人犯，准备包庇我这个杀人犯吧？”
　　“我这不是在查吗？”
　　“要是查出来真是我杀的呢？”程知懿追问。
　　“……我不知道，”柏溪子沉默了片刻，“求你别让我做这样的选择。”再抬眼的时候，他的眼圈竟然微微有些红了：“这对我太残忍了……”
　　程知懿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心口陡然一阵抽疼，手上不自觉地就把柏溪子圈得更紧了一些：“是我错了。我不该问这么混账的问题。”
　　柏溪子温顺地伏在他怀里，没吭声了。
　　两人静静地抱了会儿，柏溪子以为他问完了。冷不丁的，程知懿却又开口道：“你回柏金所，跟这个有关系吗？”
　　怀里的人非常轻微地颤动了一下，随即矢口否认：“没有！”
　　“阮嘉韫，拿我威胁你了？”程知懿却依然温柔地问道。
　　柏溪子想继续否认，可是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鼻子酸了，眼睛热了。这半年来受的那些委屈，那些担惊受怕，那些强撑的坚强，那些独木难支的心力交瘁，在这句温柔的问话里，突然溃不成军。他的努力，被看见了，他的牺牲，被疼惜了，他的付出，有了回报。
　　程知懿真的懂他，他能猜得这么准，不是因为他刑警的本能，也不是因为他智商有多高心有多细，只是因为他爱他。
　　不仅懂他，而且爱他。
　　人世间还有比这更叫人舒心的事儿吗？
　　程知懿读懂了他的那些情绪，他亲昵地圈着柏溪子，心疼地埋怨：“你怎么这么傻呀？读了那么多年的书，怎么把脑子读得这么轴啊？”
　　写得头秃，太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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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可他想要渎神。
　　“我能怎么办啊？我不可能让他动你的！”柏溪子凄婉一笑，眼里却闪过一丝狠厉果决：“我可以下地狱，但你一定要活在阳光下！”
　　程知懿怔愣地看着他，看着这个明明长了一张脆弱美丽的脸，却有着与他外表不符的坚韧心志的男人，最后无奈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所以说你傻，你都下地狱了，我一个人活在阳光下有什么意思啊？我当然是要下地狱陪你的呀！”
　　“你才傻……谁要你陪了……”柏溪子瞥他一眼，又急急别开脸，低垂着眉眼，声音听起来像在赌气。
　　可程知懿知道，他没有生气，只是羞怯了、惶惑了。这个人在外面可以是威风凛凛的狮子，回到家里卸掉伪装却不过是一只黏人的猫，敏感纤弱，怕孤单也怕寂寞。受伤流血的时候他不会哭，但你给他舔伤口的时候他就会流出眼泪了。
　　像一个从没尝过甜头的孩子，他不怕吃苦，可你要是给他一丁点儿糖渣，他就恨不得把自己烧干净了来还你。
　　程知懿心疼得指尖都在抖，这样的柏溪子，澄澈纯粹得像佛龛里供奉的神祗。
　　可他想要渎神。
　　他把吻落在了柏溪子炙热的眼角。
　　眼泪是苦的，但吻是甜的。
　　甜到让人无法抗拒。
　　呼吸乱了，心跳也乱了，什么都乱了。
　　两个交叠的人影，纠缠到一起，把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变得旖旎、绮丽。
　　很多年以后，程知懿都还能清晰地记起这个晚上，柏溪子高昂着头颅，半阖着湿润的眼睫，沉醉地摆着腰。喉结滚动，汗水顺着修长的脖颈一路滑下去，瓷白的肌肤，一点嫣红的唇，美得惊心动魄，美得不似凡人。这个人，是堕入人间的神之子，可他被凡尘俗世的情欲缚住了手脚，没办法再回到天上去了。
　　是从这一刻开始，他们俩之间再也没有了秘密，没有彼此隐瞒，没有互相猜忌，没有心存芥蒂，也没有讳莫如深。此时此刻，他们终于彻底地融进了对方的生命，连着筋脉，和着骨血，成为彼此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初夏的夜风从窗口吹进来，带进来一丝沁人心脾的草木香气，吹散了屋里两个汗涔涔的人身上蒸腾的热气。
　　程知懿把这个神仙一样的宝贝人儿抱在怀里，完事儿了也不松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抚弄他的后颈。
　　柏溪子就软绵绵地趴在程知懿肩头，温顺地任他揉捏。
　　“你之前说，顾朵儿的死跟我没关系，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温存了一会儿之后，程知懿还是把之前没讲完的话题捡起来了。
　　“裴家，有问题。”柏溪子便把这段时间查到的那些内容都跟程知懿说了，包括丰州那个拍了照片的房东，还有在丰州查这件事遇到的那些阻碍，也把祁玉带回来的录音放给程知懿听了。
　　程知懿听着听着，眉头渐渐蹙起来：“所以你是说，朵儿其实不是自杀，她的死跟裴星远有关系？”
　　“是的，如果顾朵儿是单纯的自杀，裴家为什么要这么大动干戈地清洗这件事的涉案人员？几乎所有的关键证据都被毁掉了。还是说，你觉得，裴家有可能为了你去做这件事吗？”
　　程知懿缓缓摇了摇头，神色愈发凝重。
　　“当年你上调到省城，如果没有邓福儒暗中插手，你觉得，单单以你师父的能力，是可以办到的吗？”
　　程知懿斟酌了一下，上调到省城的名额很难得，他师父董常安当年是派出所副所长，也不能说完全办不到，但确实很得费一番功夫打通上层关系才行。不过当年他的调令下来得非常快，从顾朵儿出事，到他离开丰州去省里报道，前后不到一个礼拜，简直就像早就安排好了一样。
　　看来顾朵儿的死真如柏溪子所说，内有蹊跷。
　　“还查到些什么了？”程知懿又问。
　　“暂时就这些了。”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柏溪子却反问他：“你呢？”
　　“嗯？”程知懿疑惑地看着他。
　　柏溪子的眼睛很亮：“你想知道真相吗？想为顾朵儿讨个公道吗？想把丰州密不透风的墙撕开一道口子吗？”
　　程知懿被柏溪子眼里的那道光感染了，他知道这时候为了柏溪子的安全，他应该让他停手，他应该说不想，可是他也清楚地知道，他骗不了柏溪子，所以最后他还是说道：“……想！”
　　“那我就继续查下去，查到底！”
　　程知懿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纠正道：“不是你去查，是我。”
　　柏溪子却执拗地坐直了身子：“不，不是你，也不是我，是我们！”
　　程知懿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一个学金融的，还是继续回去搞经济吧，这种查案的事儿，放心交给警察叔叔吧。”
　　“你们省局里，说不定也有裴家的眼线，有些事，你的身份不方便做，我来做说不定还更有效一些。”眼看程知懿还要说，柏溪子干脆直接捂着他的嘴：“打住，这件事没得商量，你别想把我撇开，要查就一起，共进退！”
　　程知懿“唔”了两声，柏溪子才放开手，“……好吧，那你要答应我，不能做危险的事儿，任何时候做任何决定，先问过我，这样总可以吧？”
　　“可以，我答应你。”柏溪子点点头，顿了顿又道：“你也一样。”
　　程知懿笑了笑，重新把他拉回怀里抱住：“其实……如果当年确实有证据证实顾朵儿是我杀的，我会接受法律的惩罚的，不会等到今天让你为难的。以后别再为了我做傻事了好吗？”
　　柏溪子窝在他怀里，好半天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程知懿凑在他耳边轻声道：“我抱你去洗澡？”
　　“我自己能洗。”
　　“今晚不走了好不好？”
　　“……好。”
　　卡文好几天，对不住大家。终于生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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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他的爱人，也是个男人。”
　　“程警官是这样说的？”一大早祁玉就借着汇报工作的由头来柏溪子办公室了。
　　“嗯，所以中间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他其实也不清楚。”柏溪子捧着茶杯很随意地窝在会客小沙发里：“并且因为当时邓福儒很快就把他调走了，所以后续丰州这边发生的一些事他也都不了解。”
　　祁玉也握着一杯茶，在柏溪子侧面正襟危坐，“好吧，虽然没有太多有用信息，但至少我们知道了，程警官没有做伪证和影响司法公正的行为。”
　　“现在只要证实那段监控视频是真的，基本就能洗脱程知懿的嫌疑了。至于其他的……”柏溪子叹了一口气：“就有点难办了，只能看秦睿的人能不能在丰州再找到点什么有用的东西了。”
　　祁玉却沉吟了片刻，谨慎地开口：“我还是觉得，藤墨这个人……可以再挖一下。”
　　“嗯？”柏溪子向他投过来疑惑地一瞥。
　　“我总觉得，他是知道点什么的。”祁玉难得地迟疑了一下，他其实没有太大把握，只是一种直觉：“那天跟他谈的时候，他的手上不停地有一些小动作，这是人在紧张的表现。我觉得他应该还是隐瞒了一些东西，他的内心或许也很纠结，很多话他想说，但是又不敢说不能说。”
　　“那要不要再去找他一次？”
　　祁玉目光平静地看向柏溪子：“是要再去一次，不过这次，得你亲自去才行。”
　　“哦？”柏溪子有点意外：“有什么特别的讲究吗？”
　　“也没什么，就是，藤墨，和你们一样。”祁玉说了一句听起来很古怪的话。
　　柏溪子没理解：“什么意思？”
　　祁玉清了清嗓子，略有些不自在地说道：“他的爱人，也是个男人。”
　　这下轮到柏溪子不自在了，他有些窘迫地也清了清嗓子。
　　好在祁玉很快接着说道：“我建议，你这次去，就不要有什么隐瞒了，直接对他和盘托出。包括程警官对顾朵儿做了什么，你和程警官的关系，你们为什么要查这个案子，都告诉他。藤墨这个人，很精明很圆滑，你跟他分析利弊没有用，试试打感情牌吧。”他推了推眼镜，话锋一转：“当然，如果能从他的爱人那边入手就更好了，那个孩子看起来年龄小一些，性格也耿直一些，不太瞒得住事儿的样子，从他那边打开突破口的可能性更大。或许，他们比我更能理解你们之间的感情，也更容易被打动。”
　　“没问题，我去一趟。”柏溪子忍不住在心底惊叹祁玉对人性的揣摩和运用。要不是程知懿阴差阳错救了他妹妹，真把他放在敌对阵营的话，不知道要平添多少麻烦。
　　“你尽快动身吧，我跟曹莉霞那边联系一下，让她给你打掩护。”
　　“好。”柏溪子点点头，正在感叹祁玉不仅情商高，做事也周到，突然就听祁玉问了一句：“你昨晚住在他那儿了？”
　　“啊？”柏溪子一愣，意识到祁玉问的什么之后，脸就有点热了，他颇有些不自然地拉了拉领口：“哦，是啊，谈完太晚了，就……”
　　但祁玉却并没有存着什么促狭的心思，只是一本正经提醒道：“虽然现在我们知道程警官没有杀人，阮嘉韫也不能对他造成什么威胁了。但是在事情没有明朗之前，最好还是不要让阮嘉韫出来搅局，免得打草惊蛇。”
　　柏溪子有些赧然，掩饰性地喝了一口茶：“我知道了，往后我会注意的。”
　　“关于阮嘉韫……”祁玉停顿了一下，观察了一下柏溪子的神色：“你打算怎么处理他？现在有什么计划？”
　　柏溪子转动了一下手里的茶杯，看着毛尖在摇动的水波纹中浮浮沉沉。诚然，祁玉肯站在他们这边，有程知懿的因素，但也不全是因为这个，他还没有放下仇恨，和自己联手报复阮嘉韫才是他的终极目标。
　　“高鑫已经把公司的旧账基本都盘过一遍了，问题很多，偷税漏税、过高的不良贷款率，还有变造金融票证、提供虚假财会报告之类的，拉他下马应该不成问题。但是这些都和柏金所脱不开干系，一旦把他挂起来凌迟，柏金所势必也要伤筋动骨褪一层皮。现在公司上市在即，如果这个时候爆出这些负面消息，恐怕对上市有影响。”柏溪子用一种商量的口气跟祁玉说道：“我想最好能再拖一段时间，拖到公司上市之后，发展平稳了，再想办法把他手上的股权买过来，踢他出董事会，之后再把这些证据交到检察院，立案查他。尽量把对柏金所的影响减到最小。”
　　“我明白了。”祁玉没反驳，也没提出什么异议，只是平淡地说道：“我手上还有他受贿的证据，金额很大，也有窃取其他公司商业机密、商业毁谤之类的证据，如果不是想要扳倒柏金所，只是针对他个人的话，这些也足够送他进去了。”
　　说完祁玉又看了柏溪子一眼，把手里的茶杯放在桌上：“技术部那边，我不会动手脚的，新系统上线一定会一切顺利的。你放心。”
　　柏溪子看着祁玉起身往外走，在他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终于还是出声喊住他：“祁玉！”
　　祁玉回身看着他，等他说话。
　　柏溪子张了张嘴，挣扎了半天，最后只是说道：“谢谢你。”
　　祁玉愣了愣，第一次，他不是那副谦和的公式化表情，而是带着点温和的笑意说道：“我也谢谢你们。”
　　两天后，柏溪子登上了前往锦阳的飞机。他的座位在头等舱，张晓薇以及两个保镖的座位在后面经济舱。
　　飞机起飞前，他拨通了一个号码：“喂，我已经在飞机上了。”
　　“尽力就行，要是人家实在不肯说，不要勉强，也有可能他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电话那头，程知懿温柔地叮嘱他：“总之结束了就尽快回来，注意安全。”
　　“我知道的。飞机要起飞了，我得关机了。”
　　“等你回来。”
　　虽然没人催我，我还是默默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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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你看这个警察，是不是很帅？”
　　“这一个夜里雨点下得很密……闷透的屋里灯光疑似窗前雨滴……四处逃避……心底的日记混合断树气息……”
　　锦阳这两天天气不好，一直在下雨，潮湿阴冷，下午的咖啡馆显得很萧条。伍十弦坐在咖啡馆最里面靠墙的一个小舞台上，这是当时装修的时候藤墨专门请人为他设计的。下午没有其他乐手在，只有他一个人抱着吉他低吟浅唱，他唱那首《淹没》，唱那些纠缠、挣扎和疯狂。
　　“……前事不断爬进来……早知道是场祸灾……以为可以躲开……这意外意料之外……是天意上天的安排……”
　　像此刻的天气一样，歌声压抑、沉郁。
　　一曲唱毕，他还坐在话筒前发呆，却突然听到“啪啪啪”一阵鼓掌的声音。声音不大，但清脆。
　　他顺着声音的来源望过去，正对面的卡座里坐了一个人，微微有点自来卷的刘海搭在额前，一身剪裁得体的草灰色休闲西服，金色的袖扣，简约中又透着股优雅贵气。但是来喝咖啡还戴口罩，看起来有点奇怪。
　　看到自己向他看过去，那个人竟然干脆起身走了过来。
　　“你唱得很好听。”他站在小舞台前，微微弯了眉眼：“但是听起来有点伤感。”
　　伍十弦发现，他的眼睛很漂亮。
　　“你有什么事？”
　　“你好，我叫柏溪子。”对方向他伸出手来。
　　伍十弦看他一眼，并没有握住那只手，只是冷淡地说道：“我们不认识。”
　　“前几天我朋友来找过你们。”柏溪子温和地注视着他，收回手取了一张名片，双手奉上。
　　伍十弦不想接的，但他又实在有点好奇，而且面前这个人给人感觉气质很温润，讲话声音听起来也舒服，不让人讨厌。
　　所以他把那张名片接过来看了看——柏金所现任首席执行官 柏溪子。
　　柏金所，藤墨后来跟他说过的，上回来的那两个人也是这个公司的。
　　当时他们走的时候不是说当他们从来没来过吗？这又来一个人是什么意思？反悔了？还没死心？
　　“藤墨不在。”伍十弦冷冷开口。
　　“没关系，我是来找你的。”柏溪子笑一笑，他当然知道藤墨不在，因为藤墨就是他找人支走的，这会儿他应该还在跟那家书店的老板谈合办沙龙的事儿。
　　“我不是丰州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伍十弦也不拖泥带水拐弯抹角，上来直接把话说死了：“你从我这里什么也问不到。”
　　柏溪子却并没有因为他的话流露出任何焦躁或是气馁的神色，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来，打开翻出一张照片，然后把屏幕展示给伍十弦看：“你看这个警察，是不是很帅？”
　　伍十弦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屏幕，确实非常英武正气的一张脸，但是他给他看这个警察是什么意思？威胁他？
　　柏溪子很快告诉了他答案：“这个人，是我的男朋友。”
　　他说男朋友？伍十弦震惊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你看，其实我们是同类。”柏溪子温和地看着他：“现在，我能请你喝杯咖啡吗？”
　　两杯卡布奇诺送上来，柏溪子终于把口罩摘下来了。伍十弦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男人，又看了一眼手机浏览器上的搜索页面，终于确认了，这个人确实就是柏金所货真价实的总裁，本人比照片上看起来更年轻也更好看一些。
　　但是，他突然有点后悔答应跟他喝咖啡了，这种人肯定脑子特别好使，特别会说话，给人下套肯定一下一个准，搞不好三两句就把自己绕进去了。
　　想到这里，伍十弦收了手机，冷着脸说道：“咖啡我请了，喝完了你就走吧。我们知道的上次都说了，其他的我们也不清楚，你们去问其他人吧。”
　　“外面雨太大了，等雨停了我就走。”柏溪子用两只手捧着咖啡杯，微笑着说道：“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耽误你一点时间听我讲个故事吧？”
　　我想明天加更，我努力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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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邪不压正
　　“这鬼天气……”藤墨抖了抖雨伞上的水，一边嘀咕，一边推开店门。
　　进来之后先看吧台，再看舞台，都没有看到伍十弦的身影。
　　“十弦呢？回家了吗？”他拉住一个服务生。
　　“没有啊，”服务生往侧面一个卡座指了一下：“这不在那儿吗？”
　　藤墨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先看到伍十弦的背影，然后看到伍十弦对面坐的人——精致、漂亮，器宇不凡，虽然只是平常地坐在那里，但他身上有一种跟咖啡馆里其他人截然不同的感觉，那是一种常年泡在上流社会圈子里浸染出的淡雅气韵。当年在酒店做大堂经理的时候，他在很多身居高位的人身上看见过。
　　藤墨心里突然升起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他飞快地把雨伞扔在雨伞架上，然后快步向他们走过去。
　　“十弦！”他喊他。
　　伍十弦回头看到是他，便往里坐了坐给他让出个位置来。
　　柏溪子眼神在他们二人之间扫了一下，立刻明白了来的是谁。
　　“藤先生，你好。”他站起来十分得体地向藤墨伸出手来。
　　藤墨迟疑了一瞬，才跟他握了一下：“你好。”
　　坐下之后，他立刻转头去看伍十弦，给他递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伍十弦没说话，只把柏溪子的名片推到他面前。
　　藤墨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
　　他握着那张名片，指尖微微有点发抖。
　　三个人都没说话，气氛有点沉滞。静了片刻之后，藤墨终于开口，他问伍十弦：“你说了？”
　　伍十弦坦然地看着他：“说了。”
　　“全说了？”
　　“全说了。”
　　藤墨点了点头，没有质问他，没有指责他，也没有再说什么多余的话，只是抹了一把头发上的雨水。
　　对面柏溪子却突兀地站起来，对着他深深鞠了一躬：“藤先生，很抱歉打扰你们，但是希望你能帮帮我们。”
　　“您先请坐，”藤墨对他挥挥手，示意他坐下，然后平复了一下心情，理了理自己的思绪，这才说道：“东西不在我手上，我也只看过一遍。而且现在是不是被销毁了也不知道。”
　　“能帮忙联系到那个人吗？”柏溪子问。
　　“我只能说试试，一来很多年没联系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得到人，二来丰州那边的情况你们应该也知道吧，我不确定他愿不愿意站出来。”
　　“我懂。”柏溪子两手交握在一起，沉稳果断地说道：“只要能联系到人，别的都好说。无论是要钱，还是要别的什么，我来想办法。”
　　藤墨点点头，顿了顿又问：“裴家的背景你们调查过的吧？如果你们要翻案，需要对付的不是一个裴星远，而是一整个以裴家为首的利益集团，这中间会有多少困难、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这些你们都清楚的吧？”
　　“嗯，清楚。”
　　“就算这样，也要继续吗？”
　　柏溪子毫不犹豫地点头：“是的。”
　　“行吧，”藤墨像是有些疲惫似地往后靠在沙发上：“我会帮你们联系看看，但我先说好，将来我是不会出庭作证的，也不想卷到这件事里面来，更不希望我身边的人有危险。”
　　“我明白的，”柏溪子感激地看了伍十弦一眼：“能够说出这一切，我已经非常感谢你们了！”
　　之后柏溪子和藤墨简单地约定了一下后面联络的方式，毕竟直接过来见面对于双方来说风险都有点大，这次也是多亏了曹莉霞派人拖住了张晓薇，支开了那两个保镖，柏溪子才得以偷偷过来。但他出来的时间也有点久了，必须尽快回去了。
　　送走柏溪子后，藤墨和伍十弦两人在咖啡馆门口的屋檐下站了一会儿。藤墨点了一支烟，狠狠吸了一大口，然后咽下去，烟草在身体里打了个转，再带着苦涩的芬芳从鼻腔里跑出来。
　　伍十弦站在他身边，双手抄在裤兜里，抬头看天。阴雨天气使得黄昏提前到来了，整片天空都是灰蒙蒙的，雨丝连成片织成网一直铺开去，好像没有尽头似的，乌黑的云层压得很低，后面可能还有大暴雨。
　　“你不怪我？”很突兀的，伍十弦看着天空说道。
　　“你是个成年人了，我相信你的判断。”藤墨把烟叼在嘴里，也抬头看天：“你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
　　伍十弦转头看了藤墨一眼，“别抽了，”他把烟从他嘴里拔出来，按灭在垃圾桶里：“你这种抽法，伤肺。多活几年吧。我还这么年轻。”
　　说完他转身拉开身后咖啡馆的大门，先进去了。
　　藤墨咂了咂嘴，笑了一下，也跟着进去了。
　　晚上十点，伍十弦正靠在床头看书，藤墨端着一杯水进来，直接把书从他手中抽走，把水杯塞进他手里。
　　伍十弦两手握着玻璃杯，也不喝，就看着藤墨趿拉着拖鞋走进走出，把文件合同塞进资料包，又把衣服仔细挂进衣柜。他等了一个晚上了，可是藤墨什么也没问，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照常安排咖啡馆第二天的工作，照常陪他吃饭、看电视，脸上是看不出情绪的平静。
　　但伍十弦没办法像藤墨那样沉得住气，最后，他还是憋不住问道：“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告诉他呀？”
　　“啊？”伍十弦的话没头没尾的，可藤墨还是马上听懂了，他正在拿毛巾擦头发，头也没抬：“你自然有你的理由。”
　　伍十弦咬了咬嘴唇，老老实实地主动交代：“那个顾朵儿的前男友，原来就是他现在的男朋友。他给我讲了很多他们的事，有很多的挣扎和痛苦，他们俩能走到一起，也挺不容易的。”
　　“哦？”藤墨把毛巾搭在脖子上：“所以我们的伍大善人就同情心泛滥了？”
　　“滚！”伍十弦抄起旁边的书就扔过去。
　　藤墨头一歪躲过了，笑嘻嘻道：“后来呢？”
　　“什么后来？”
　　“好不容易在一起了，珍惜在一起的时间不好吗？为什么他们要翻旧案？为什么要主动趟这趟浑水？”
　　“这个说起来有点复杂……”伍十弦便把整件事前因后果简单复述了一下，讲完之后又说道：“我想一方面他们是想查清真相，不受那个姓阮的人胁迫，另一方面，也可能是对死去的顾朵儿有愧疚吧。还有就是，手上掌握社会资源比较多的人，可能更有社会责任感一些？”
　　藤墨在床边坐下来，专注地听他讲完，却只说了一句：“这么狗血？你信了？”
　　“信啊，今天来的那个人，是叫柏溪子吧，他说话的时候，很认真，会一直看着你的眼睛，我不觉得他在骗我。而且他每次说到那个警察的时候，那种眼神，”伍十弦停了一下，深深地看了藤墨一眼：“……跟你看我的眼神很像。有一句话他说得很对，他说这个噩梦困住那个警察十年了。这个噩梦也困住你十年了，该结束了。”
　　藤墨苦笑了一下：“可你又怎么知道，这不会是一个新的噩梦的开始？”
　　伍十弦安静了片刻，伸手过去握住了藤墨搭在床沿的手。他也不傻，他知道这些年来藤墨为什么一直守着这个秘密，也知道藤墨在害怕些什么。如果不是因为父母还有自己，藤墨不会忍气吞声这么多年，虽然现在的他看起来有些油滑世故，可是他骨子里原本也是一个浩然磊落的人，曾经的他，也是鲜衣怒马少年郎。
　　他一直都希望藤墨能活得更洒脱自由一些，而不是为了其他人背负着这样沉重的秘密，受良心的谴责。柏溪子的到来，是一个机会，一个他等了很久的机会。
　　“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这个噩梦永远都不会结束！你知道吗，有一些人之所以和我们普通人不同，是因为他们做了我们不敢做的事，他们能坚持做正确的事。我想如果是我站在他那个位置的话，我也会这么做的。”伍十弦道。
　　藤墨看着他，眼神温暖又哀伤：“可我只希望你做个普通人，简简单单平平安安。”
　　伍十弦握紧了他的手，眼神里有年轻气盛的炙热：“从前你隐忍不发，我知道，是为了我们，也是因为觉得没有跟裴家对抗的能力。但现在不同了，他们有钱、有人、也有能调动的资源，我觉得他们在裴家面前还是有赢面的。这个世道，终究是邪不压正的，我愿意把赌注下在他们身上！”
　　藤墨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你说的都对。”
　　但你没在丰州呆过，你不知道那帮人有多可怕。
　　可这句话藤墨放在心里没有说出口，他只是温和而宠溺地跟伍十弦说：“你不是一直想去海边玩吗？明天你跟单位请个假，去海边住一段时间。等我办完这边的事，我就来找你，行吗？”
　　藤墨要把他支开，伍十弦心里明白，他是为了保护他。虽然觉得这样做有些多此一举了，可他又怎么忍心拂了他的好意？
　　“我听你的。”
　　这章好长，我要被榨干了……需要安慰呜呜呜
　　另外，下章炖了点肉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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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你想看看我吗？”
　　柏溪子刚洗完澡出来，新手机的电话铃声就适时地响起来。
　　屏幕上是一个受保护的电话号码。
　　他把睡袍的腰带系好，按下了接听键，一个低沉醇厚的男声问道：“今天谈得怎么样？”
　　“你猜。”柏溪子的声音听起来很愉悦。
　　“看来是很顺利了。”程知懿的声音也跟着愉悦起来：“问到些什么了？”
　　“先说说你那边进行得怎么样？”
　　“不太顺利，我师父已经退休了，当年负责顾朵儿那个案子的几个警员都已经调岗了。如果说这件事邓福儒有插手的话，我想丰州当地的警察都不可靠了，一旦去调顾朵儿的卷宗很有可能立刻就惊动他们。不过我还有另一条路子，十几年前在丰州那种小地方，没几个专业的法医，很多尸检都是委托医院的医生做的，当年我们那个派出所有几个固定合作的医生，朵儿的尸检应该也是他们做的，我让谭培培在帮我找这几个人。”
　　“不用这么麻烦了，”柏溪子把酒店的几个枕头堆在一起靠上去：“我这边应该可以拿到更直接的证据。”
　　“哦？到底怎么回事？快说说！”
　　柏溪子听程知懿着急，便也不再卖关子了：“藤墨是当年豪生的大堂经理你知道的吧？他那时候住在酒店底层的员工宿舍里，顾朵儿出事后值班人员第一时间通知了他，他是最早一批赶到现场的人。因为有人在酒店跳楼，所以惊动了很多人，在警察过来之前，藤墨安抚了一部分客人，让他们原地等待，但是也有一些人强硬地不听劝，退房离开了，这其中就有裴星远和他的几个朋友。”
　　“之后藤墨上楼去查看情况，清点人数，撞到了慌慌张张从608房间里跑出来的楼层领班贺强，608就是裴星远那几个人开的房，顾朵儿开的房间是607，就在他们隔壁。当时贺强的样子非常惊慌，手里还抱着几个多孔插排，藤墨觉得有点蹊跷，就跟到值班室去找他，这才发现原来他在六层中间的几个房间里安装了偷拍的针孔摄像头，就装在这种插排里，本来是准备录点非法小视频的，结果没想到裴星远他们正好要了其中一间房，摄像头把当时房间里发生的一切全都给记录下来了。”
　　“拍到什么了？”程知懿急切而忐忑地问道：“案发现场？”
　　“差不多，裴星远和其他几个纨绔子弟开房吸毒，中途顾朵儿进来了，也许是在隔壁等了很久裴星远没有过去，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两人就起了争执，裴星远可能嗑多了有点亢奋过度，越来越激动，争执过程中盛怒之下把顾朵儿从窗口推下去了。”
　　“推下去的？？”
　　“是的，藤墨说视频里拍得很清楚，是裴星远把人推下去的，并不是什么自杀。”
　　“所以顾朵儿其实不是从607的窗口跳下去的，她是从608的窗口摔出去的？”
　　“是的。”柏溪子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顿了顿又用十分温柔的语气说道：“你可以放过你自己了，顾朵儿既不是被你掐死的，也不是因为跟你吵架跳楼自杀，而是被人谋杀！背了十年的心理包袱，你该放下了。”
　　“……嗯。”电话那头，程知懿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柏溪子便也会心地没有打扰他，只是安静地握着手机等待。程知懿需要一点时间，他理解，毕竟这十年来，其实程知懿一直活在这件事的阴影之下，就算法律告诉他他没有罪，就算调岗给了他充足的理由离开，可是因为整个事件中存在一些疑点和不确定因素，而他当年又选择了逃避，导致他的内心从来没有得到过安宁。
　　现在终于知道了真相，自己是松了一大口气，但是对于程知懿来说，他可能还有一些更复杂的情绪，就像一个经年累月被沉重的包袱压弯了腰的人，就算有朝一日你把他背上的包袱拿开了，他也不可能马上直起腰身，这需要时间，也有一个适应和接受的过程。而且真正杀害顾朵儿的凶手还逍遥法外，很多像藤墨这样的人也因为这件事无法回归正常的生活，要说真正的解脱恐怕还为时尚早。
　　“视频现在在哪儿呢？”终于，程知懿又开口问道。
　　“如果没有被销毁的话，应该还在贺强手上。”谈起正事，柏溪子就显得从容而沉稳：“当年藤墨原本打算劝说贺强把视频交给警方，但是没想到警察来了之后，第一件事是清场，然后暗示酒店方删除了裴星远等人的入住记录，接着安排当天酒店所有工作人员一个一个谈话。丰州地方小，裴星远是什么人大家心里都有数，这个谈话是什么意思大家也心知肚明。
　　案件整个调查取证的过程都进行得非常快，也非常仓促，没有任何人关心房间里是不是少了一个插排，很快警方就公布顾朵儿是跳楼自杀，草草结案。藤墨和贺强也都被叫去谈过话，在这种情况下，两个人根本不敢说出视频的事。
　　之后酒店很快关门，遣散员工，一部分人离开了丰州，还有一部分留在丰州的人都不同程度地被监视起来。藤墨离开丰州之前，嘱咐贺强把所有的摄像头和工具都销毁，一定不可以对任何人说出自己安装了摄像头的事。但是最后他叫贺强把视频留了一份，理由是未来的某一天，说不定关键时候这个视频可以救命。”
　　“这个叫贺强的，找到了吗？”程知懿问。
　　“还没有，藤墨在想办法联系。现在还不确定视频还在不在，回头我再跟藤墨联系看看。”
　　“明天我进我们系统里先试试看能不能找到这个人吧。”
　　柏溪子有点担心：“这个……不违反你们的纪律吗？”
　　“当然违反，但是也没有办法啊，现在底下丰州政法系统哪个黑哪个白也分不清啊，要是走程序去个函，不是摆明了要对方做好准备吗？非常时期只能用非常手段了。”
　　“那倒也是，你们系统内的事我也不懂，总之你多小心吧。”
　　“嗯，”程知懿应了，又问：“你是怎么说服他们把什么都告诉你了？”
　　“我呀——”柏溪子拉长了音调：“我就跟他们说，你们要是不好好配合我，我就要血洗这间咖啡馆，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程知懿一愣，有点没脾气了：“神经病啊，你这样说他们还不把你赶出去？”
　　柏溪子听着程知懿语调里那个上扬的尾音，嘴角也忍不住上扬了：“你看，你终于笑了。”
　　程知懿心里一下热了，语调亲昵地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明天下午的飞机。”
　　“哦……”聊到这里，其实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可是两个人都不想挂电话，程知懿正踌躇着想着再找个什么话题，就听柏溪子突然问道：“你想看看我吗？”
　　“啊？”程知懿懵了一下，说话都有些磕巴了：“可……可以吗？”
　　柏溪子也跟着有些磕巴了：“可……可以吧……”
　　你们猜，下一章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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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里面……穿衣服了吗？”
　　视频接通了。
　　柏溪子第一件事先点开自己这边的画面，确认了一下自己的状态——虽然穿着睡袍，但看起来还算端庄——这才切换回程知懿那边的大图。
　　结果一切过来就看到一张大脸。
　　程知懿鼻尖怼得离手机很近，仿佛离屏幕近一些就能把柏溪子看得更清楚一些似的。
　　“你……手机拿远点……”柏溪子不得不出声提醒：“我都看不到你了……”
　　“哦哦！”程知懿这才想起来，柏溪子也想看自己呢！
　　他把手机拉远了一些，让镜头能照到自己上半身。
　　结果隔着屏幕两个人面面相觑——突如其来的尴尬……
　　在一起这么久，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以这种方式见到对方，不知怎么的竟然都有那么点不好意思。
　　柏溪子略有些不自在地拨了一下额前的卷发：“好了，你已经看到了，那我就……”
　　“等等，不要挂！”程知懿生怕他要挂掉，赶紧截断他的话：“我再看五分钟好吗？三分钟也行！”
　　柏溪子一怔，片刻后低垂了眉眼：“我不挂……”他乖顺而温柔：“你想看多久都行……”
　　程知懿握着手机，看着屏幕里的男人，没有了平日里聚光灯下的冷冽淡漠，穿着睡袍的他看起来鲜活而随和，酒店顶灯的暖黄光线下，冷白的肤色呈现出一种温润的质感，半干的卷发还带着点潮气。
　　“你刚洗完澡吗？”程知懿问。
　　“嗯。”
　　“里面……穿衣服了吗？”
　　柏溪子脸一红：“谁……谁在睡袍里穿衣服啊！”
　　“哦，那就是没穿。”程知懿点点头。
　　柏溪子警惕地拉紧了睡袍的领口：“你想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啊？”程知懿有点哭笑不得：“我倒是想干点什么，可也够不着你啊……”
　　柏溪子一想他说得也对，自己过于谨慎了。
　　就听程知懿在那头亲热地又问道：“好久没见了，你想我没？”
　　“不是才见过吗？”
　　“哪里才见过，都分开五六天了！”程知懿不满地控诉：“以前我回家晚一点，你都要问，现在一个礼拜没见了，你也不想我。”
　　柏溪子摸了摸鼻子，嘟囔道：“我也没说不想啊……”
　　程知懿却很会顺杆儿爬：“那你想我哪儿了？”
　　“想……”柏溪子梗着脖子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想不出来……”
　　程知懿满怀期望等了半天，结果等来这么一句，顿时焉巴了：“我真是太惨了，我男朋友好冷淡。”
　　柏溪子于是不甘示弱地反问：“那你呢？你想我哪儿了？”
　　“哦，我想你那可就多了，”说起这个程知懿立刻来了精神：“比如说，想你的眼睛啊，眼睫毛湿湿的样子，还有想你的嘴唇啊，又软又香，还有想听你哼哼，想掐着你的腰……”
　　“别……别说了！”柏溪子哪知道程知懿真这么直接，受不住似地拿手挡着脸，又羞又凶：“够了！！”
　　“我没够，我一点儿都没够。”程知懿住了嘴，可还是很委屈：“你都不知道这半年多我一个人过的什么日子。”
　　他一说这个柏溪子就觉得理亏，又心虚又惭愧，要不是当初他自作主张催眠程知懿问了那么个结果，也不至于让他受那么多罪，还挨了一枪，得亏是人没事，要真是把程知懿折进去了，他都没地儿后悔去。如果当初他能相信程知懿多一点，直接开诚布公跟他把话说开，说不定就没后面那么多事儿了。
　　“我错了，”柏溪子软下来，带着点鼻音绵绵的：“我给你道歉还不行吗？”
　　“我不要道歉，我要你补偿我。”程知懿说。
　　“补偿？？”柏溪子没来由地就有点紧张：“怎……怎么补偿？”
　　“补偿就是……借我一只手。”
　　“什么？”柏溪子瞪大了眼睛。
　　“把你的右手借给我，把它想象成我的手，我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能办到吗？”
　　“我……”柏溪子羞愤得耳根都红了，却还是答应了下来：“我试试……但是……你不要太过分啊！”
　　狗：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给我塞这么多狗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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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手指，放进嘴里。”
　　程知懿盘腿坐在床上，两只手紧紧握住手机，一瞬不瞬盯着屏幕里的男人：“现在，用我的手，摸摸你的头发。”
　　柏溪子便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细碎卷发毛茸茸的。
　　“接下来是眼睛。”
　　柏溪子闭上眼睛，干燥的指腹从眼皮上划过，睫毛微颤。
　　“鼻子。”
　　指尖顺着挺翘的鼻梁一路往下，停在唇珠上方，等待下一个指令。
　　“嘴唇，仔细摸一摸。”
　　手指摩挲柔软而湿润的唇瓣，从上至下，指尖开始微微发烫。
　　“你有感觉了吗？”程知懿问。
　　柏溪子睁开眼睛：“我说没有……你信吗？”
　　程知懿喉结滚动了一下，眸色更深：“下面是脖子，还有锁骨。”
　　柏溪子抿唇犹豫了一会儿才继续，修长的手指抚上白皙的脖颈，慢慢滑过形状漂亮的锁骨，肌肤上手指划过的地方有微微的麻痒。
　　“伸进衣服里。”程知懿又说。
　　柏溪子眼尾泛红：“你……”
　　“乖，”程知懿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仿佛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闭上眼睛，把它当成我的手。”
　　柏溪子睫毛颤动，像是没有办法面对屏幕里的那个自己，他终于还是顺从地闭上了眼睛，温热的掌心贴着睡袍的领口滑进去，触到身体皮肤的那一刻，他微微打了个抖。
　　“想想我平时是怎么做的，用我喜欢的方式。”程知懿谆谆善诱。
　　程知懿喜欢的方式？他平时是怎么做的？柏溪子回想起过去那些两个人耳鬓厮磨的日子，程知懿的手很大，也很热，他总是很急躁的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明明薄薄一片皮肉也没什么好摸的，可程知懿总是摸得很激动，掌心热得烫人，皮肤被他沾到就像过了火，叫人害怕却又渴望……
　　不知不觉间，柏溪子向后靠在了绵绵层层的软枕上，那只手不听使唤似的在衣服游走起来，像程知懿那样，热切地、滚烫地在皮肤上揉捏，从胸口，到腰腹，烙下温度的印记。他睡袍的腰带本来就只是随手打了个结，一来二去的渐渐就被扯松了，领口敞开露出里面大片光洁的皮肤。
　　程知懿的眼神愈发深邃，柏溪子的手已经有些拿不稳手机了，镜头在晃，可是晃动的镜头里，那个男人愈发的生动诱人了。他有些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浑身燥热的血压不住。
　　“然后呢……”屏幕那边半天没有了声音，柏溪子虚睁着眼，嗓音暗哑地开口。
　　程知懿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他不该跟柏溪子连视频的，他完全低估了这个人对自己的吸引力。他不想欺负他的，可是他忍不住，根本忍不住，就算只是通过手机屏幕看着他，他都觉得自己心脏要爆开了。
　　“你……现在有感觉了吗？”
　　柏溪子微不可察地点了头。
　　“手……伸下去，你知道该怎么弄吧？”程知懿的声音也被欲念烧得暗哑起来。
　　柏溪子呼出一口潮湿的空气，把头侧到一边靠在枕头上，伸手下去，握住了自己，然后缓缓上下动作。
　　程知懿看着屏幕里那个陷在洁白枕堆里的男人，乌黑的发，绯红的眼。红、白、黑的配色，极致的美。衣襟滑落到一边，露出半个光洁的肩头，细碎的喘息声从手机里传出来，搅得人心烦意乱燥热难当，程知懿终于忍不住也把手伸向了自己的下身。
　　屏幕两端喘息声连成一片。
　　柏溪子听到了从那头传来的声音，愈发情动，动作频率逐渐加快了。高热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暧昧的粉红色，他开始张着嘴呼吸，眼睫也逐渐湿润，脖子上充血的血管微微凸起来。
　　程知懿一直在盯着他看，立刻就注意到了他的变化，柏溪子要到了，可是他还不想这么快就结束。
　　“溪子，趴下来，”程知懿出声打断他，用一种命令的口气：“把手机架在一边……对着你自己的脸。”
　　“啊？”柏溪子已经在临界点的边缘，人都有些迷糊了。
　　程知懿便耐心地又说了一遍：“翻个身，趴在枕头上。”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时候让他停下来，虽然他憋得难受，但柏溪子还是顺从地照做了，用支架放好了手机，解放了双手，又翻身趴在枕头上，然后睁着一双迷瞪潮湿的眼看着屏幕。
　　“手指，放进嘴里。”程知懿说。
　　“啊？”柏溪子像没听懂似的。
　　“放进嘴里，”程知懿重复道：“舔湿。”
　　柏溪子咬着下唇，挣扎好半天，才强忍着羞赧把手指放进嘴里。
　　“放两根，”程知懿说：“用舌头，好好地舔湿。”
　　柏溪子用一种被欺负了的眼神看着程知懿，他把手指含在嘴里好一会儿，才开始慢慢地去舔，嫩红的舌尖若隐若现，卷着手指翻搅蠕动。一边舔他一边眨眼，湿润的眼睫毛颤得使人心悸。
　　明明很淫糜的动作，也只有柏溪子，能把这件事做得这么干净又色气。
　　程知懿吞了一口唾液：“现在，把手指头放进我平时进去的地方，你懂我的意思吧？”
　　柏溪子懂，因为懂所以觉得羞耻，可是身体却无法自抑地兴奋起来，身后某个地方空虚而寂寞。他不想让程知懿看到这样的他，可他又不由自主地遵从了他的指令。
　　手探到身后，摸到那个柔软的地方，指头畏畏缩缩地往里进。柏溪子把脸埋进枕头里，他也不是没有给自己做过扩张，但做扩张和模拟进出毕竟不一样，或许是手指太细，或许是唾液润滑不够，怎么弄都只觉得难受，跟平时程知懿弄的不一样，完全不觉得舒服。
　　心口还是觉得很空虚，身体也觉得很空虚，无法释放的欲望在蒸腾，他在床单上无意识地蹭，蹭得胸口的皮肤都变成酒醉的驼红色。
　　“不行……”弄了好一会儿之后，柏溪子委委屈屈地抬起头，红着眼睛看向屏幕：“我自己……弄不好……”
　　程知懿看他那个样子，简直急火攻心，有劲儿使不上的干着急：“你，你再试试，是不是角度，还是方向没掌握好……”
　　“其实……我真的有想你……”柏溪子却突然冲着镜头抽了抽鼻子，像要哭了一样：“程知懿……我想你抱我……”
　　程知懿被这句突如其来的话炸得头皮发麻，一腔热血都沸腾了，他不知道怎么哄柏溪子，只能很激动地对着屏幕说：“你等着！等着我！我现在马上就订机票！！”
　　柏溪子被他这句话吓得有些清醒过来：“胡闹……”他努力收起散乱的眼神，用自以为严肃的语气说道：“我自己可以的，你不要乱来……回头耽误正事……”
　　程知懿又何尝不知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他只是恨自己没有一双翅膀，不能立刻马上飞到这个人身边。百炼钢化作绕指柔，他用一种痴缠的目光看着屏幕里的他：“……溪子，等这件事结束了，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好吗？”
　　柏溪子趴在枕头上，春水一般温柔地应承他：“好……不分开……永远……”
　　快要完结了，还有多少小可爱在追文呀？在追的小可爱冒个泡吧，我们一起走完最后一段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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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什么要求我都能答应。
　　三天后，丰州市政府大楼。
　　裴中旭端了一杯新泡的祁门红，正用杯盖将浮在水面的茶叶轻轻荡去，邓福儒推门进来：“裴市长。”
　　裴中旭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往旁边的小沙发示意了一下：“坐。”
　　“什么事，一大早着急忙慌的。”他不紧不慢地摇晃茶盏。
　　“省里来的消息，东安分局那边，有动静。”邓福儒趴在沙发扶手上，半个身子向裴中旭倾过去。
　　“嗯？”裴中旭依然八风不动喝他的茶。
　　“东安分局刑警队，程知懿，三哥你还记得这个人吗？”邓福儒长了一张国字脸，天庭饱满，看起来倒是一副忠厚正直的样子。
　　“你是说……”裴中旭难得迟疑了一下。
　　“嗯。”邓福儒点点头：“我们专门在他身边留了个眼线的。”
　　“都过去十年了，怎么现在动起来了？”裴中旭眼神冷下来：“不是叫你压着他点，别让他爬太高吗？”
　　“压着呢，这事儿我没忘！要不是我这边压着，他哪至于这么多年还是个大队长啊！”邓福儒也端起搁在手边的茶盏，喝了一大口。
　　裴中旭斜倪他一眼：“那现在是怎么回事？他干什么了？”
　　“他进系统调档案了，调的一个叫贺强的档案。”邓福儒顿了顿，补充道：“那个贺强，就是当年豪生六楼的楼层领班。”
　　裴中旭沉吟了片刻，手中杯盖无意识地跟茶盏碰了两下：“突然调这个人的档案干什么？这个贺强现在在哪儿呢？”
　　“还在丰州，开了一家二手电器行，一直倒是挺安分守己的。”
　　裴中旭轻描淡写道：“叫老八安排两个人，使点手段问一问。”
　　“行，那省局那边，要不要我也安排一下，随便找点什么由头，拉他下来吧？”
　　裴中旭面色沉静地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先不要动，搞清楚他要干什么再说，要么不出手，要出手就要一步到位。打草惊蛇误事。”
　　邓福儒又灌了一口茶，起身道：“好，我去安排。”
　　柏溪子处理完锦阳那边的事务回公司之后，并没有急着跟程知懿见面，但两人都准备了新的手机卡，一直通过加密方式保持着联系。程知懿从内部系统调到贺强的档案，之后又花了点时间，通过一些特别的渠道弄到了贺强的联系方式，提供给了藤墨。
　　隔天藤墨那边给柏溪子来了电话：“视频还在。”
　　柏溪子握着手机，声音激动得都有些颤抖：“能……提供给我们吗？”
　　“不行，”藤墨叹了一口气：“他不肯拿出来，说不愿意蹚这趟浑水。电话里也不方便说太多，看来我得亲自回丰州一趟了。”
　　“请你一定帮帮忙说服他！”柏溪子用力攥紧了手机：“他提什么要求我都能答应，只要他把视频交出来。”
　　“放心吧，我会尽力的。”藤墨感觉到了柏溪子声音的紧张，宽慰道：“你们办不到的要求我肯定不会答应就是了。不过……”
　　“不过什么？”
　　“你们给十弦弄的那个假身份，可靠吗？”
　　“可靠，你上次见过的那个秦睿，是个私家侦探，他很擅长这些，用这个假身份打掩护，伍十弦不会被发现行踪的。”
　　“那就好。”藤墨放下心来：“那我这边安排一下，尽快动身回丰州。”
　　第二天上午，藤墨把咖啡厅的生意简单安排了一下，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又跟已经出现在某个海滨城市的伍十弦通了电话，这才出发去机场。
　　丰州没有飞机场，从锦阳到丰州需要中途换乘大巴，等到藤墨到了丰州客运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丰州地方小，这个时间点客运站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了。
　　藤墨背着包从客运站出来，准备打个车先回家一趟，明天再去找贺强。结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等了半天也没有车，一起到站的几个人也很快都走不见了。他就又往外走了一截，准备到路边去拦。
　　刚在路边站了没两分钟，忽然远远一辆黑色商务车开了过来。
　　藤墨没招手，甚至还往后退了两步，但那车却很突兀地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看到那辆车停下来的瞬间，藤墨的脑中陡然警铃大作，根本来不及细想，他的身体比大脑更快做出了反应，返身拔腿就跑。
　　可是已经晚了。
　　车门在他身后飞快拉开，从商务车上跳下来几个彪形大汉，身手矫健几步就追上了藤墨，其中一人飞起一脚踢在藤墨后背上，直接就把他踹翻了。没等他爬起来，一阵拳打脚踢疾风暴雨般落下来，紧接着一块散发着难闻气味的白布捂在了他的口鼻上。
　　黑暗，迅速地降临了。
　　虽然很晚了，但还是更了，希望明早能有小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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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嗯，我有点喜欢你了。”
　　“我再问你一遍，到底跟不跟我们合作？”一个身形高大的打手站在藤墨面前，手上提着一根木棍。
　　藤墨耷拉着脑袋坐在一把铁椅上，双手被反剪绑在椅背后。他的衣服已经被深深浅浅的血渍染得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血线从他合不拢的唇齿间滴落下来，在他大腿上凝成一个暗红色的圈。
　　“听到我说话没有？”打手见他半天没反应，就用手上的木棍拍了拍他的脸。
　　藤墨于是把头抬起来了一点，腮帮子动了动。打手以为他要说话了，结果他只是往地上啐了一口血沫子，甚至连一个眼神都吝啬于给打手。
　　那种懒洋洋又不屑的态度激怒了打手。他扬起手中的木棍对着藤墨的脑袋重重地抽了下去。
　　沉闷的一声钝响，藤墨脑袋上挨了这一棍，直接被抽得歪向一边，不动了。
　　打手过去检查了一下，转头向着后方阴影里的一个人说道：“老大，他晕过去了。”
　　段元朗一身藏青条纹西服，衬衣领口敞开着，露出里面金色的粗链子。他双手抄在兜里翘着二郎腿靠坐在沙发上，嘴里叼着一根雪茄。
　　听到打手的话，他从阴影里站起身来，不疾不徐走到打手面前，明明还什么都没说，身材魁梧的打手却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向后退了一步。
　　段元朗在他面前站定，停了两秒，然后陡然一脚猛踹在打手小腹上，力道很重，打手被他踹得直接向后跌坐在了地上。
　　“我让你教训他，我让你弄死他了吗？”段元朗声音森寒，不怒自威。
　　“老大……”打手捂着自己的肚子，瑟缩着往后又退了一步：“他……没死。”
　　段元朗双手依然抄在裤兜里，只用脚尖踢了踢藤墨的腿：“问出点什么了吗？”
　　“没有，”打手挣扎着爬起来，垂手站在一边，“折腾几天了，一句有用的没说。”
　　“一群废物！”段元朗蹙着眉头，用力吸了一口雪茄，正要接着说话，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来电号码，然后把电话接起来了。也不知道那边说了几句什么，只听到段元朗“嗯”了几声。挂完电话后，段元朗的眉头就舒展开来。
　　他拿雪茄点了点藤墨，示意打手：“弄醒他！”
　　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来，藤墨打了个激灵，醒转过来。
　　一睁眼就是红色的血，惨白的灯光，要人命的疼，没有尽头似地。藤墨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这个噩梦，怎么还没有结束啊。
　　段元朗拉了把椅子，在藤墨的正对面岔开腿坐下来，他把手肘撑在膝盖上，微微俯身以便于直视藤墨的脸：“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个硬骨头。”
　　藤墨一只眼睛肿了，肿得只能睁开一条缝，冰水和着血水往下滴，他却拉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声音嘶哑地说道：“…过奖……”
　　“嗯，我有点喜欢你了。”段元朗把雪茄咬在嘴里，打开手机：“来，我给你看点有意思的东西。”
　　藤墨无动于衷地继续耷拉着脑袋，根本没打算抬头。段元朗也不管他，直接点开了手机里一个视频——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一个熟悉的声音仿佛一道利剑陡然刺进了胸口。
　　藤墨拼了命地抬起头来，又拼命地眨眼睛让视线可以聚焦，然后他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手机屏幕里，一个瘦削的人影被狠狠地掼到地上，紧接着一个彪形大汉跟上去对着他的肚子连踹了好几脚，那人捂着自己的肚子在地上痛苦地蜷成了一团。
　　那个大汉走到他的身后，抓着他的长发把他拎起来，让拍摄的镜头可以拍到他的正脸。
　　伍十弦的脸。
　　视频画面定格在那张年轻张扬的脸上，他的眼神倔强又桀骜不驯，但是鲜红的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在他们身后，是海边别墅巨大的落地窗，阳光沙滩以及一望无际的海，和屋内的血腥狼藉拼凑在一起，简直像一幅讽刺画。
　　藤墨的眼睛瞪得像要流出血来，他用一种地狱恶鬼般的眼神看向段元朗：“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我们想干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啊，不是都告诉你了吗？”段元朗拿戴着皮手套的手像拍小狗似地拍了拍藤墨的脸：“只要你好好配合我们，你和你那小男朋友，都会没事的。”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藤墨咬牙切齿。
　　“现在我们还什么都没做，”段元朗把皮手套沾上的血随意擦在旁边的打手衣服上：“但你要是不听话的话，接下来他们会做什么，那可就不好说了。”
　　“放了他！这件事跟他没关系！！”藤墨剧烈挣扎起来，铁椅都被他扯动了，旁边的打手上来就是一耳光狠狠抽在他脸上。
　　“怎么会没关系呢？”段元朗好整以暇地看着狼狈的藤墨：“要是没关系的话，我还花这么大精力找他干什么？你在质疑我的业务能力？”
　　藤墨用舌头顶了顶被抽到几乎麻木的腮帮子，吐出嘴里的血水：“……就算我帮你们把那个警察骗来了……又能怎么样？你难道真的杀了一个警察？你们未免也太胆大包天了吧！”
　　“那些就不是你需要操心的内容了。”段元朗把烟圈喷在藤墨脸上：“你只要好好演完你的戏码，我就放你回去跟你那小男朋友团圆。”
　　“呵……”藤墨垂着头冷笑了一声，放他回去团圆？段元朗是什么人？在丰州作威作福这么多年，他手上的人命还少吗？从被他抓进来那天起，他就知道自己可能回不去了。但是他没想到他们居然真的能找到十弦，他什么都不怕，可他怕连累十弦，他不甘心啊，十弦还那么年轻，跟着他都没过过几天好日子……
　　“我要跟他通视频……”藤墨抬起头来，用那双血红的眼看着段元朗：“我要确认他是不是还活着……”
　　“可以。”段元朗冲一边站着的打手打了个响指：“跟阿昌那边连个视频。”
　　“等等……”藤墨却打断他道：“帮我……把脸上擦一下。”
　　段元朗不耐烦地皱了一下眉头，却还是站起身来，给旁边的打手使了个眼色，然后慢慢踱回沙发那边坐下，重新翘起二郎腿。
　　打手跑出去不知从哪里搞回一块湿毛巾，给藤墨把脸上的血迹都擦了擦，但是淤青肿胀和破皮的伤口都擦不掉，看起来还是有些吓人，只能说比之前好一点。然后他又帮藤墨把头发理了理，领口的扣子扣上，这才拿出手机，拨了个视频通话请求过去。
　　“阿昌，他要见那小子，老大同意了。”
　　视频那边应了一声，等了约摸两分钟，打手把手机屏幕转过来对着藤墨：“喏——”
　　虽然过节没有发糖，但剧情走到这一步了也没有办法，还是要祝大家新年快乐以及情人节快乐！
　　新年第一更，我可以收获一筐评论吗？
　　ps:不记得段元朗是谁的可以回看“金门十三子”那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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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你规矩点儿……
　　视频那头，伍十弦一看到藤墨的脸眼圈就红了。
　　“你们这帮畜生！！”他咬牙切齿地挣扎，甚至无视一把长发还被提在背后那人手中的窘迫：“老子要杀了你们！！”
　　“十弦，十弦，嘘……嘘……别闹，”藤墨一看就急了，生怕他吃苦头，拼命向镜头凑过去：“我没事……我没事……”
　　在绝对的力量和人数压制面前，伍十弦被人踩住小腿逼跪在了地上，双手被反绑在背后，徒劳地挣扎只是使他的头皮被撕扯得愈发疼痛欲裂，最后不得不停下来喘着粗气看向屏幕：“你都这样了还说没事！”
　　“一点皮肉伤而已，两三天就好的。”藤墨眨了眨那只肿胀的眼皮，故作轻松地问他：“倒是你，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伍十弦定定地看着对面那个伤痕累累却依旧努力微笑的人，终于落下泪来：“……藤墨，我错了……都是我的错……”
　　“你没有做错什么，别为已经发生的事后悔。”藤墨就像在他们家里说话那样，平淡，随和：“听我说，你要听他们的话，好好配合他们，不要闹，不要任性，保护好自己不要受伤，我这边很快就能结束的，结束了我就来找你。”
　　“你要做什么？”伍十弦惊疑地看向他。
　　藤墨扯开带血的嘴角笑了一笑：“我做我该做的事。”
　　伍十弦咬紧了牙关，藤墨，一定做出了什么妥协，他可以为了父母隐忍十年，今天他也有可能为了自己做出违背良心的决定，可他不希望藤墨再在这个噩梦里陷得更深了，他对着镜头，用一种哀伤、祈求的眼神看向藤墨：“不，藤墨，我不想这样……”
　　“十弦，听我说，”藤墨打断他：“你别做傻事，要耐心等待，要活下去……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就当是为了我好吗？”
　　段元朗听着那边的对话，有些不适似地踢了一下沙发前的茶几，打手立刻会意地把手机拿开：“废话这么多，看也看了，该干正事了！”
　　“等等，再让我说一句，”视频镜头被拿开了，藤墨立刻惊慌地抻着头去够手机屏幕：“最后一句！”
　　“操。”打手很嫌弃地骂了一句，却还是把视频画面挪回来了：“赶紧的！”
　　“十弦，”藤墨很郑重地看着镜头：“我爱你。”
　　他们在一起五年了，这是藤墨第一次这样认真且正式地说出这几个字，可是此刻听在伍十弦的耳中，却像是说遗言一样。
　　“妈的，恶心死了！”没等那边回话，打手受不了似地“啪”地一声关掉了视频通话，屋里安静下来。
　　段元朗晃了晃翘起的长腿，不紧不慢地问道：“考虑得怎么样？”
　　藤墨沉默了一会儿：“只要你们放了他，我会按你们说的做。否则，我什么都不会做。”
　　“你没有谈判的资格，”段元朗站起身来，悠闲地吐出一个烟圈：“做好你该做的事，我就会兑现我的承诺。”
　　明心医院，福东市中医方面做得最好的私立医院，柏溪子最近这半年多工作强度太大，颈椎不舒服的时候，偶尔也会来这里做做推拿按摩。
　　但是今天，坐在他旁边那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却只是很普通地替他捏了捏肩膀，一边问道：“藤墨那边，这两天有消息吗？”
　　“没有，”柏溪子趴在按摩床上，放松地闭着眼：“这几天他都没跟我联系，我给他打了个电话他也没有回我。”
　　“你也别逼太紧了，这种事急不来的，”白大褂按完了肩膀，又殷勤地给他按腰：“给点时间让他做做那个贺强的工作。”
　　“我倒是没有逼他……”柏溪子本来还好好说着话，可是腰上那只不老实的手终于让他绷不住了：“你……这可是在医院……你规矩点儿……”
　　程知懿一脸无辜：“我挺规矩的啊，这是按摩手法你懂吧……”
　　柏溪子便挣扎着要翻身，程知懿掐着他的腰按得他在按摩床上乱扭。两人正腻歪的时候，搁在一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柏溪子凑过去看了一眼手机，立刻抬头看程知懿：“藤墨！”
　　程知懿也不闹了，一脸严肃地点点头，示意他接起来。
　　柏溪子就按了接听键，点开免提：“喂？”
　　“柏先生吗？”
　　藤墨的声音听起来稍稍有点嘶哑。
　　“对，是我。”
　　“程警官跟你在一起吗？”
　　柏溪子有些错愕地抬眼看了看程知懿，犹豫了片刻，答道：“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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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能救他的只有你了。
　　“那就好，”藤墨咳了两声才又接着说道：“是这样的，这几天我一直在跟贺强沟通，但他比较固执，也认死理儿，现在日子过得不错，就不想再惹麻烦，给钱他也不要，说了几天说不动。今天我本来准备再去找他谈谈的，结果他电话一直打不通，到了他店里才知道他可能出事了。”
　　柏溪子诧异地跟程知懿对视一眼：“出什么事了？”
　　藤墨却突然话锋一转：“程警官，你在吗？”
　　程知懿握了一下柏溪子的手，沉稳地应道：“我在。”
　　“你在丰州呆过，你知道丰州有个金银镇吗？”藤墨问道。
　　“知道。”
　　“金银镇往西，过了金银湖，有一座镇金山，那里的石头都有黄金，以前山里还有个金矿，这个你知道吗？”
　　“听说过，”藤墨的话让人越发摸不着头脑，程知懿耐心地等他说到重点：“但那个金矿不是十几年前就被关停了吗？说是破坏环境还是什么的。”
　　“是的，关停了，但是人类的贪欲是不会停止的，政府不让采，私底下还是有一些不怕死的人在盗采金矿。贺强的妻弟和岳父，就是干这个的，但是昨晚他们下矿之后，就一直没上来。贺强挨不住他老婆哭，一大早说过去看看，结果也联系不上了，有人说听到山里有爆炸声，可能是底下矿洞出事了。”
　　“那还等什么？赶紧组织救人啊！”程知懿诧异地说道。
　　藤墨却很冷静：“没人敢下去，下面现在什么情况谁都说不清楚。”
　　“那就直接报警，喊搜救队过去。”
　　“没用的，这里的人早把上面的关系打通了，只要是镇金山的事儿，报了警也没用。那些干这个的都清楚，盗采就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富贵险中求，有没有命花都是个人的命数。这几年那座山底下埋了好多人了，镇金山已经变成了镇魂山。如果非要把事情闹大，就是断了其他人财路。断人钱财等于害人性命，那些人不会放过他们的，往后贺家上上下下都要吃苦头了。”
　　藤墨又咳了两声，才说道：“而且你知道，我和贺强，在丰州，是有人盼着我们死的。现在贺强这个情况，报警的话，别说救他了，不给他添一把火都算好的了。”
　　程知懿迟疑了片刻：“那你的意思是……”
　　“程警官，你还想不想要视频了？现在能救贺强的只有你了，你是刑警，经验丰富身手好，如果你能把他救出来，我想他一定会把视频交出来的。有了这段视频你就能给顾朵儿翻案，不用再受良心的谴责，说不定还能顺便给丰州的老百姓做点什么。”说到这里，藤墨停下来喘了几口气：“但你最好快点做决定，时间不等人，知道视频在哪儿的只有贺强，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听到这里，柏溪子神色紧张地掐着程知懿的手臂。程知懿看了柏溪子一眼，踌躇着没有接话。
　　藤墨等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道：“程警官，我知道你是看不惯盗采这回事，但是龙有龙门，鼠有鼠道，为了活下去，有时候我们不得不做一些原本不愿意做的事，就算明知道这样做不对，但我们没得选。而且事急从权，先救人，打了大老虎，再拍小苍蝇也来得及。当然，如果你是怕危险所以不愿意过来，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我现在就回锦阳。”
　　“如果因为危险就不去做，那也没有资格来当警察了。”程知懿有力地握了一把柏溪子的肩膀，坚定而沉着地说道：“你发个定位给我，我准备一下，会以最快的速度过来的。”
　　藤墨像是松了一口气：“程警官，矿洞底下情况复杂，你最好多准备点工具，防护措施也要做好。哦对了，最好就你自己过来，柏先生想来也行，丰州这边情况你知道，我不相信别人的，我只信你们两个。下了高速之后直接走省道过来，2个小时就能到，不要进丰州市区，我会提前到镇金山等你们。”
　　挂了电话之后，柏溪子立刻焦灼地问程知懿：“真的去吗？”
　　程知懿却已经站起身来，脱掉伪装用的白大褂，开始换回自己的衣服：“嗯，要去。”
　　柏溪子也从按摩床上下来：“你下过矿洞吗？有没有救人的把握啊？”
　　程知懿一边扣外套的扣子，一边问他：“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柏溪子一愣：“什么？哪里奇怪了？”
　　“藤墨，他有点奇怪。”程知懿脸色凝重：“你跟他接触过，你感觉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冷漠吗？”
　　“不，完全不觉得他冷漠，”柏溪子回忆了一下：“相反，他给人的感觉是……如沐春风的，很亲切很有烟火气的那种。”
　　“那你不觉得，今天在说到贺强出事的情况下，他有点过于冷静了吗？”
　　“好像是有点……”柏溪子犹豫着问道：“会不会是因为……他跟贺强不算很熟的朋友？”
　　程知懿摇了摇头：“他跟我们也不熟，但却愿意为了我们冒险走这一趟，这说明他本质上是一个热心赤诚的人，就算跟贺强没有那么熟，也不至于这么冷静。而且，他讲话的时候，吸气吐气之间的气口，听起来不太对劲，像身上有伤的，再一个，他周围的环境，太安静了，有点反常。”
　　柏溪子不愿意承认那个猜想，声音干涩地问道：“这……意味着什么？”
　　程知懿没有回答他，只是问道：“伍十弦那边什么情况你知道吗？有没有派人跟着他？”
　　柏溪子的脸色也凝重起来：“没有，秦睿和藤墨都说，跟的人多了反而目标大，更容易让人起疑，大隐隐于市，人越少越容易隐藏行踪。我只知道他在海东市，具体位置就不知道了，藤墨没有告诉我。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你记不记得刚刚电话里藤墨说了一段话，他说不得不做一些原本不愿意做的事，就算明知道不对，但是没得选。我怀疑是伍十弦那边出事了。”
　　“要不我现在打过去问问十弦的具体位置？”
　　“不行，不要打。”程知懿一脸冷锐肃杀地往门口走：“藤墨……可能被人监视了，也有可能已经被挟持了。”
　　不给努力更新的夏夏一点鼓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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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我要你活着！
　　“你干什么去？”柏溪子一把拉住程知懿的胳膊。
　　程知懿就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我先回局里一趟，提前做点准备，另外看看能不能联系海东市警方协助，确认一下伍十弦那边的情况。”
　　柏溪子盯着他的眼睛：“然后呢？你有什么打算？”
　　“嗯……我打算跟我们刘局谈谈，看看能不能请省厅协助，秘密调一支特警队过去，如果藤墨说的是真的，就需要下矿洞救人，有特警队在，把握也大一点，万一村民起了骚乱，他们也有处理的经验；如果藤墨是被挟持了，这个情况就比较复杂了，他这几天没有跟你联系，很有可能是一到丰州就被控制住了，是我大意了，应该早点问问情况的。我就是没想通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藤墨是怎么被发现的。但是不管怎么样，我得先去看看那边到底什么情况。”
　　柏溪子抓着程知懿的胳膊不放：“你不能去！如果藤墨真的被挟持了，那这个什么所谓的金矿就是个陷阱，明显就是要骗你过去，杀人灭口！”
　　“不至于，我毕竟是个警察，也不归丰州地界管，我要是死在那儿了，他们谁都跑不了。裴中旭和邓福儒也不是什么蠢材，不会做这么没脑子的事的。”程知懿揉了揉柏溪子的后颈，“要真是他们把藤墨抓了，我估摸着，多半是想谈条件。”
　　“不是有特警队吗？让他们去把藤墨救出来啊！”
　　“我的祖宗啊，这是真实的生活，不是拍电影，特警队没有你想的那么厉害，也没有NG重来的机会。现在那边到底什么情况还不明朗，如果藤墨落在裴家手里，他现在的处境可能会比较危险。对方的目标明显是我，如果我不出现的话，有可能特警队根本找不到藤墨，还会打草惊蛇，万一对方来个鱼死网破，搞不好真的弄出人命的！”程知懿无奈地搂着他的腰：“要是把藤墨他们几个人搭进去了……”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但柏溪子已经听懂了。要是害得藤墨和伍十弦他们因为这件事把命丢了，就算最后能拿到视频，就算最后能翻案，他和程知懿，下半辈子，能安心吗？
　　柏溪子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头来，十分坚决地说道：“行，我让你去，但我要跟你一起去！”
　　“不不不，你就不要去了，”程知懿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去了我知道怎么跟特警队打配合，你去了我反而没办法安心工作了。”
　　“我会马伽术，我不用你保护我，而且藤墨在电话里说了让我们俩一起去的，我要是不去的话，对方也会起疑的，”柏溪子固执地说道：“你知道吗，我真的很讨厌那种，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交出去让别人来决定生死的感觉。眼睁睁看着你中弹这种事，一次就够了，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所以这回无论如何我都要跟你一起去，这样如果万一有什么危险，我在你身边的话，至少我还能拥有一个替你挡子弹的机会。”
　　“我不要你给我挡子弹，”程知懿掐着柏溪子的下巴，在那张淡粉的薄唇上狠狠亲了一下：“我要你活着！”
　　“程知懿，当初我催眠你，瞒着你回到柏金所，我觉得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但你接受吗？你是不是觉得很难受？是不是宁愿我把一切都告诉你，然后两个人一起承担一起面对？”柏溪子温柔而坚定地注视着程知懿：“那么现在呢？你觉得让我留下是为我好，但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我愿意做一个只能被动等待的人吗？你不是说再也不分开的吗？为什么现在要抛下我？”
　　“我……”程知懿张了张嘴，却发现面对着柏溪子澄澈的眼睛，他什么拒绝的话也说不出来了：“我半小时后来接你，但我要你保护好自己！如果真的有一颗射向我的子弹，答应我，不要用你的身体去挡，我承受不了！”
　　“……我答应你！”
　　因为有声书的进度太快，所以我从今天开始可能需要日更到完结。请大家最近多来看我吧，也多给我打打鸡血，日更真的好难，我头都要秃了【暴风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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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帅气值点满了。
　　半小时后，埃尔法停在了一个较为隐蔽的小道上，柏溪子从车上下来，直接钻进后面那辆黑色途观。
　　“怎么样？都联系好了吗？”柏溪子问。
　　程知懿发动了车子，转进快车道：“海东市警方那边联系好了，但是找到伍十弦估计还得花点时间。事发突然，我们也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证明发生了人质挟持案件，而且按理来说，矿山这个事儿也不归咱们局里管，一来他们没有报警，二来没有发生在我们福东市的地界上，丰州警察局和我们是平级单位，我们不能越俎代庖。所以这一趟甚至不能算正式的出警，想要调特警队也没那么容易，具体的还要看刘局去省厅协调的结果如何。”
　　“那也就是说，我们可能没有支援？只能靠自己了？”
　　“那也不至于，就算没有特警队，plan B还是有的。放心。”
　　柏溪子转头看着程知懿：“我突然发现，你还挺可靠的。”
　　“不是一直都很可靠吗？”程知懿特意挺了挺脊背，跟着又问道：“对了，阮嘉韫那边呢？他会不会跟过来搅局？”
　　“应该不会，这几天他出差都不在。我跟祁玉也交代了一下，公司那边有他帮忙打掩护，问题不大。”
　　“那就好。你睡一会儿吧，等快到了我叫你。”
　　“嗯。”柏溪子也不推诿，放平座椅就躺下去。接下来的局面他需要精神高度集中小心应对，养精蓄锐也是保护好程知懿重要的一环。
　　一路无话，大约一个半小时后，车下了省道，开始拐进山村间的小路。路况不好，渐渐就有些颠簸，柏溪子睁开眼睛问程知懿：“到哪了？”
　　“睡得怎么样？”
　　“还行。”柏溪子坐起身来，揉了揉脖子。
　　“已经到金银镇了。”说话间程知懿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丢了一包东西到柏溪子怀里。
　　“这是什么？”柏溪子疑惑地接住了。
　　“打开看看，挑一个。”程知懿说道。
　　柏溪子就把拉链拉开往里一看——X型挂带、战术手套、65式伞兵刀、81式刺刀、多功能匕首，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冷兵器。
　　“怎么没有枪？”柏溪子问。
　　“柏总，这不是在英国，咱们中国是禁枪的，”程知懿有点哭笑不得，“而且咱们今天的主要目的是去救人，我是叫你挑个趁手的带着防身，不是要你去血拼的！”
　　“哦……好吧……”柏溪子就翻了翻挑了把小巧的匕首，想了想又把那把伞兵刀拿上了，然后脱了风衣外套把X型挂带穿上，两把刀插进相应的卡槽里，戴好了战术手套，问程知懿道：“怎么样？”
　　程知懿飞快地瞟了一眼，白衬衣和X型枪套简直是绝配，再搭上柏溪子的脸，有种禁欲系的英气，他点点头：“挺好。帅气值点满了。”踟躇了片刻，他又掏出一个什么东西递了过去：“算了你还是把这个带上吧，会用吗？”
　　柏溪子接过来一看，一把9mm左轮手枪，小巧精致，很趁手。他掂在手上试了试手感，然后把枪插进挂带上的枪套里，刚刚好：“不错，早该拿出来了……”
　　“违反纪律好吧！”程知懿抱怨：“我回去都得受处分！”
　　“受处分重要还是男朋友的命重要？”
　　“男朋友重要！”程知懿毫不犹豫。
　　“那不就行了……”说话间车子停下来了，柏溪子往前一看，一片小树林，没有路了，车开不进去了。
　　“给藤墨打个电话。”程知懿说。
　　柏溪子就拨他的号码，结果拨了两遍都是无法接通：“不行，这里信号不好。”
　　程知懿掏出一个小型的定位追踪器，上面显示藤墨的手机信号就在前面不远处了：“应该快到了，我们已经绕过金银湖了，穿过这片树林就是镇金山了。”
　　两人于是各背了一个包，带上了防毒面具、登山绳、战术手电、SRT等装备，步行进入了这片树林。
　　大概是因为枝繁叶茂的关系，树林里光线很不好，下午四五点钟的光景，林子里已经很昏暗了。他们顺着一条碎石子铺成的小路往前走，这条一米多宽的小路应该就是平时盗采的村民们拖运矿石进出的通道了。
　　“你觉不觉得，这里太安静了？连声鸟叫都没有。”柏溪子一边走，一边警惕地四下观望：“不是说有很多人盗采的吗？”
　　“如果真的矿洞下面出了事，最近这段时间盗采应该会收敛一些。”程知懿把手搭在枪把上：“不管怎么样，多加小心，见机行事吧，如果是矿洞出事，就想办法救人；如果藤墨他们是被挟持，就看看对方有多少人，人少就找机会控制他们，人多就想办法周旋，拖到特警队赶到。”
　　“嗯。”柏溪子点点头，两人靠在一起摆了个防御式，就像当初他们玩丧尸围城那个VR游戏一样，一边观察四周的环境一边谨慎地朝前走。
　　走了约摸半小时，天色愈发昏暗，但树木逐渐稀疏，大约快到这片树林的边缘了，程知懿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柏溪子有些奇怪地转头看他。
　　程知懿也看了柏溪子一眼：“有电话进来了。”
　　明天继续更。祝大家食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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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你长得好看，大爷我喜欢！”
　　“……喂？……对，是我……好的……好……速度要快！不能让他们有通风报信的机会！”程知懿用手按着挂在耳朵上的蓝牙耳机，有些急切地说道：“另外，请务必确保他的人身安全！”
　　“怎么回事？”程知懿那边一挂断，柏溪子就问道。
　　“海东市警方找到伍十弦的位置了，已经基本可以确认他被非法拘禁了，对方有五个人，他们正在想办法组织营救。”
　　“那也就是说，基本可以肯定，藤墨是被挟持了，因为伍十弦的原因他不得不按对方要求行事。他在那个电话里说的，一多半是不能信的。”
　　“嗯，贺强很有可能也在他们手上了，这么千方百计骗我们过来，目的可能不仅仅只是要毁掉证据这么简单了。”程知懿拔出手枪架在手上，“万事小心。”
　　两人于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往前走，走出那片树林后，前方豁然开朗，是一座满目疮痍的大山，从山脚到山腰有十来个大大小小的洞口。但是四周依然非常安静，没有半个人影的样子。
　　“那里……好像有东西。”程知懿眼尖，观察了片刻后指着半山腰一个一人多高的洞口叫柏溪子看。
　　洞口旁的石头上好像挂了个什么东西，天色昏暗看不太清楚，他们爬上去之后发现原来是件外套，洞口堆着很多碎石子，旁边还扔着一个背包。柏溪子蹲下去翻，背包里有几件换洗衣物，还有些充电器之类的日常用品，最后在背包的夹层里柏溪子摸出一个笔记本，封页上写着几个隽秀的英文字——“Blue lips”。
　　“是藤墨的东西。”柏溪子说道：“故意摆在这里是想告诉我们藤墨在里面，想让我们进去吗？”
　　“有可能。”程知懿站在洞口用强光手电往里照，但这条窄小的矿洞非常深，手电的光线也照不到头，还有一股非常刺鼻的化学药品的酸臭味从洞口里窜出来。他拿出追踪定位器来看，显示藤墨的手机信号确实就在这一块。
　　“藤墨？你在里面吗——”柏溪子冲着矿洞里喊了一声，但是只能听到自己声音的回响，他又喊了两声，里面始终都没有人回应。
　　“这样吧，我进去看看什么情况，你守在外面警戒。”说着程知懿翻开背包要拿防毒面具，柏溪子却一把按住他的手：“不行，要么我进去，要么你跟我一起进去。”
　　“两个人一起进去，被别人封了洞口堵在里面怎么办？”
　　“那就我进去，你警戒。”
　　“不是，你毕竟……”
　　就在两人拉扯的时候，一个带着点痞气的声音却陡然在空旷的山谷里响起：“我说，你俩怎么这么磨叽呢？”
　　话音刚落，程知懿的强光手电和枪口就迅速转向对准了那个声音的方向——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一块巨大的山石顶上，站着一个男人，梳了个大背头，西服随意敞着，衬衫也扣得一点不齐整，一只脚还踩在石头尖上，流里流气地说道：
　　“再照开枪了！”
　　程知懿把手电往他左右扫了一下，果然从旁边嶙峋的山石背后又站出了十几个人，其中五六个人手上端着猎枪，枪口正对着他们呢。
　　程知懿便把手电筒的光移到一边，陪着客气道：“这位兄弟怎么称呼啊？你看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别套近乎！”大背头招了招手，就有几个提着棍棒的人从石头上跳下来，往程知懿他们这边走过来。背头冲着程知懿喊道：“你不是过来救人的吗？赶紧进去了老子要下班！”
　　程知懿把柏溪子一把捞到自己身后护住，枪口朝外，警惕地喝止：“别过来！你们是什么人？”
　　“藤墨在你们手上吗？”柏溪子在程知懿身后高声问道，一边暗暗把手伸进风衣里，拔开枪套握住枪把。
　　“他就在你们身后的矿洞里啊，”背头前倾着身子，一只手撑在自己膝盖上，歪着嘴笑：“你们知道吗，这个矿洞里有一个堆浸点，是这里的人用氰化钠提炼黄金的地方，你们要找的人就在那儿。不过，你们要是再晚一点进去的话，可能见到的就只有尸体了。”
　　柏溪子握着枪把的手都微微颤抖了一下。
　　氰化钠，剧毒物质，皮肤伤口接触、吸入、吞食微量均可中毒死亡。
　　“这么处心积虑骗我们进去，怕是没安好心吧？”程知懿却依然冷静地说道。
　　“你怕了？！”背头呵呵一笑，在那块大石头上蹲下来，两只胳膊搭在膝头甩来甩去：“反正这个人对于我们来说也没什么用，扔在那里死了也就死了。你们不救，也无所谓，亏得他为了保你们，扛了足足五天没松口，啧啧啧……”
　　程知懿转头和柏溪子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只微微点了一下头。
　　柏溪子不再犹豫，转身就往洞口里面走。程知懿把手电插回腰上，抽出警棍，右手持枪，微微矮下身子，用一个防御式慢慢往洞口退。
　　“等等！”就在这时候，背头却突然开口，他居高临下地点了点柏溪子：“你，留下！”又点了点程知懿：“你，进去！”
　　柏溪子诧异地看了看程知懿，又看向背头：“为什么？”
　　“不为什么，”背头摸了一把自己光滑的油头，“你长得好看，大爷我喜欢！”
　　“畜生！”柏溪子低声骂了一句，陡然拔枪对着那块巨石开了一枪。
　　背头没想到这个长了一张漂亮脸蛋的美人居然这么彪悍，猝不及防的一枪吓得他差点从石头上摔下来，发现没打中自己后，他连滚带爬地躲到石头背后去了。
　　程知懿也没想到柏溪子会突然开枪，但是在听到柏溪子枪响的同时，他也是对准石头上几个端着猎枪的人飞快地几个点射，接着搂住柏溪子就地一滚躲到旁边一块大石头背后。
　　这些混混显然没有程知懿这种刑警经验丰富，有人腿中枪了，也有人胳膊中枪了，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才有稀疏的枪声向着这边逼过来。
　　“等等！别开枪别开枪！”背头却在石头背后大声喝止自己的手下：“要活的！”
　　枪声停了之后，背头在石头背后小心翼翼露出半个眼睛，向着程知懿和柏溪子躲藏的方向大声喊道：“那个卷头发！有人要保你！行了吧？”
　　“保我？？”柏溪子跟程知懿面面相觑，两人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的神色。
　　日更的夏夏需要打鸡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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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柏先生，好久不见啊！
　　“什么人要保我？”柏溪子在石头背后高声问道。
　　“我不能说！”背头畏畏缩缩地露出半个脑袋，也大声回道：“总之你得跟我走！”
　　“我要是说不呢！”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背头暗中对旁边一个手下招了招手，让他扔了一把枪给自己：“一会儿把你那漂亮脸蛋刮花了，你可别怪大爷我手下不留情！”
　　“有本事你就试试！”柏溪子人长得清秀，话却说得凶悍。他和程知懿一人守着石头的一边，两人都已经子弹上膛，做好了随时迎战的准备。
　　眼看一场恶斗在即，却听一个清朗的声音喝了一句：“不许动！”
　　紧接着一片密集的呵斥声——“不许动！”“放下武器！”“老实点儿！”“双手抱头！”还有手铐清脆的叩击声。
　　程知懿探头出去，飞快地两枪牵制住两个想要逃窜的混混，后面的警员迅速赶到控制住局面。程知懿这才镇定地从石头背后站起身来。
　　巨石顶上，杨锐一手拿枪顶着背头的脑袋，一边缴了他的猎枪背到自己身上。看到程知懿后，他有些兴奋地冲着这边喊道：“队长！！我没来晚吧？”
　　“还行，踩点的功夫见长！”程知懿高声回了他一句，一边挥舞着警棍指挥道：“大权，把他们铐好了集中到一起，围成一圈！”
　　“好咧！”朱大权答应着，和其他几个警员一起把人聚拢到一块儿。
　　程知懿又对杨锐喊道：“杨锐，把那家伙拷上，押下来！”
　　柏溪子也从石头背后走到程知懿身边，看了看巨石顶上的杨锐，问道：“你的Plan B？”
　　“对。”程知懿老实地点点头：“总不能真的就咱俩来，就算我不怕死，带上你我也不敢那么莽撞了。”
　　“哦——”柏溪子拖长了音调，意味深长瞥他一眼：“那这么说，我要是不来，你就打算当孤胆英雄了？”
　　“不能不能，那不能够！”程知懿凑过去，小声说道：“你看你长得这么好看，万一我要是死了，那不得便宜别人了……”
　　“你——”柏溪子被他气得脑仁疼，正要数落他，杨锐已经把那个背头铐起来拉下来了：“队长！”他跟程知懿敬了个礼，又转向柏溪子，有些热络地说道：“哎，柏先生，好久不见啊！”
　　“诶……好……好久不见……”想起上次跟杨锐见面的场景，各种试探各种混乱，柏溪子不免觉得有些尴尬。
　　但杨锐却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心思，这段时间托杨蕊的福，他终于搞清楚了柏溪子和柏金所的关系，也弄明白了柏溪子是如何响当当的人物，“一会儿忙活完了，帮我签个名儿，行吗？我想在杨蕊面前嘚瑟一下！”
　　“哦……好……没，没问题……”
　　杨锐嘿嘿一笑，转回头很自然地问程知懿：“队长，原来你说的跟柏先生有关的案子就是这个啊？”
　　“那个什么……啊……”这下轮到程知懿尴尬了，上回为了让杨锐帮他圆谎，编了个借口，没想到当着柏溪子的面被戳出来了：“算……算是吧……”
　　“那这个人，怎么处置啊？”杨锐把那个背头往前推了一把。
　　说回正事，程知懿就严肃起来，上前一步用警棍抵着背头的胸口：“说，谁派你来的？是谁要保他？”
　　背头对着警棍啐了一口：“老子不说！有本事你打我啊！大家可都看着呢，警察打人！回头老子告得你们都当不成警察！一个个的都进去陪老子！”
　　这就有点棘手了，程知懿正打算教训他一下，旁边的柏溪子却冷着脸拔出伞兵刀，走过来二话不说直接把伞兵刀插进了背头的肩膀，然后在背头杀猪般的嚎叫声中冷声说道：“他们是警察，不能动你，但我不是，所以我可以！就算你告上法庭，我最多也就是个正当防卫！”
　　“操你妈！老子……啊啊啊——”背头还没骂完，柏溪子握住刀把轻轻拧了一下，他就鬼哭狼嚎起来。
　　“我再问你一遍，是谁要保我？”
　　“……干！老子不知道！！”背头咬着牙，还嘴硬。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是不想说吧？”柏溪子冷冷地反手握住刀柄，作势就要用力转动刀刃。
　　“不要转……不要！！”背头一看他动作就疼得头皮发麻，冷汗都炸出来，终于挨不住松口了：“我真的不知道，我老大就告诉我把那个卷头发的带回去，让那个警察进矿洞，别的什么都没跟我说！真的！！”
　　“你老大，是谁？”
　　背头还想硬气一下，但是又挨不住疼，柏溪子一转刀柄他就什么都招了。
　　“啊啊啊——段元朗！段元朗，是段元朗！！”
　　柏溪子问话的时候，杨锐和程知懿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杨锐感叹了一句：“牛批……”然后他转向程知懿说道：“看不出来啊，柏先生一副文文弱弱的样子，原来也是个狠人……”
　　程知懿有点莫名其妙：“你说他狠你看着他说啊？你看着我干什么？”
　　“不敢看，”杨锐一脸镇定地认怂：“我怕他拿刀戳我。”
　　那边柏溪子还在继续问道：“我们进矿洞之后呢？段元朗让你干什么？”
　　“他让我……他让我把洞口堵上……”
　　“藤墨是不是真的在里面？”
　　“真的在，不信你问他们！”背头生怕柏溪子不相信，还往他同伙那个方向示意了一下：“除了他，还有一个叫贺强的，也在里面！”
　　“你们什么时候把他们丢进去的？”
　　“大概，有……一个，一个小时了吧……”
　　柏溪子爽利地一把将伞兵刀拔出来，在背头凄厉的惨叫声中转向程知懿和杨锐：“让他带路，带我们进去找藤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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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人不可貌相。
　　“留两个人洞口警戒，其他人把他们先押回去，”程知懿走到朱大权身边，他看了看旁边几个警员，都是生面孔，“大权，联系一下刘局，看怎么处置。”
　　“好咧！”朱大权爽快地答应着。
　　“你们来的路上，有没有看到其他人？还有其他埋伏吗？”
　　“没有，我们来的时候已经把附近搜索过一遍了，没有其他人了。”
　　“那就好，”程知懿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路上，注意警戒，万事小心！”
　　“知道啦！”朱大权啪地一声立正，敬了个礼：“队长你就放心吧！”
　　程知懿便走回来整理装备，准备进矿洞，一边低声问杨锐：“从哪儿调的人？可靠吗？”
　　“可靠，”杨锐也小声说道：“刘局从宝丰区刑警队借的人，队长你不是说咱们局里可能有眼线吗？所以咱们队里就来了我和大权，我们俩你总信得过吧？”
　　“嗯。你们俩要是都信不过，我这队长也不用干了。”程知懿边说边把防毒面具戴上。
　　那边柏溪子已经戴好了防毒面具，正用枪顶着背头的后背，让他第一个进矿洞。
　　背头极不情愿地在洞口磨蹭：“不是，大哥，你看你这样……没有必要，我就是个打工的，我的任务就是堵矿洞，但是现在我的人都被你们抓走了，没人会来堵矿洞是吧，你们放心进去就是，”他讨好地冲柏溪子笑：“这里进山的主要巷线有五条，连接着上百个这样的矿洞，随便哪个都能走出去的，地图我也画给你们了。你看我现在手都被铐着，我进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你们就把我留在外头……”
　　“里面有什么？有鬼吗你这么害怕？”杨锐走过去踹了他一脚：“赶紧的别磨磨唧唧，我们赶时间。”
　　背头哀嚎：“我身上有伤口！氰化钠是剧毒，会死人的！”
　　“你们把藤墨丢进去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氰化钠是剧毒！”他不提这个还好，他一提这个柏溪子脸色就更阴沉了：“再不走就在你身上再开个洞！”
　　“那你们倒是也给我个防毒面具啊！”背头还想垂死挣扎一下，可柏溪子理都没理他，推着他一马当先进了矿洞。
　　程知懿和杨锐也赶紧整好装备跟上去。
　　这个矿洞还算大的，能容纳两人并排通过，也不用低着头走路，只是走了五六米后，矿洞前方就变得黑漆漆一片，根本看不到有多深。越往前走气温就越低，冷得人直打寒颤，刺鼻的气味也愈发浓烈。柏溪子一手持枪抵着背头，一手举着强光手电前方开路。
　　走了一段后，杨锐终于忍不住悄声对程知懿说道：“队长，你说这柏先生，是不是太彪悍了点儿？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开始以为是个青铜，结果是个王者！上来直接就抢了咱俩饭碗了！”
　　“他就没有青铜过好吧！”程知懿也悄声说道：“再说了，你也可以去抢他饭碗啊！”
　　“不了不了，他那个饭碗，不是我这样的脑子抢得过来的。”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这时走在前面的柏溪子突然轻咳了两声，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程知懿和杨锐吓得立刻噤声了。为了缓解尴尬，杨锐干脆走上前掏出枪抵着背头，对柏溪子说道：“柏先生，你休息一下，我来吧！”
　　柏溪子想了想，人家毕竟是专业的，便也没坚持，往后退了两步，跟程知懿走在一起，让杨锐打头阵了。
　　几人又往前走了大约两三百米后，矿洞逐渐收窄，只能容一人通过了，高度也降低了不少，要微微低着头往前走了。矿洞正中间一条黑色凹槽从洞外一直延伸进来，坚硬潮湿的地面上逐渐出现一些零散的黑色电缆，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再往前走了一小段后，地面上又出现了一些塑料袋，还有一些没有任何包装标识的化学品之类的东西，散发着难闻的气味，脚底下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码放着的黄褐色矿石。这时前方强光手电的视线范围内出现了几个岔道，杨锐就把背头往前推了一把：“走哪边？”
　　“嘶……”背头吃痛地哼了一声：“我看一下啊……”
　　后面程知懿和柏溪子因为查看矿道内留下的东西，和前面杨锐他们稍稍拉开了一点距离。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杨锐举着手电去照前面几个岔道的时候，背头突然发力猛地往后撞了杨锐一下。
　　这一下来得太突然了，变故发生得太快杨锐也没有防备，整个人一下被撞得向后歪倒，手肘猛地磕在洞壁上，手枪一下被磕得脱手了。这要是被他拿到枪了怕是要坏事，杨锐赶紧弯腰先去捡枪，结果背头根本没想着抢枪，把杨锐撞开之后他立马撒开腿就跑。
　　程知懿发现前方生变的时候手里的枪其实已经在瞄准了，奈何矿洞实在太窄了，柏溪子和杨锐又夹在中间，这样的距离开枪很容易误伤他们，一个迟疑的功夫，背头跑进了前面几个岔道其中一个，转眼就没影儿了。
　　“站住！！”柏溪子是走在中间的，一看前面的情况立刻向前几步追过去，正好杨锐弯腰下去了，他一手在杨锐背上一撑，一个漂亮的侧翻就从他身上轻巧地跃过去了，落地之后他提枪就往前猛冲。
　　“溪子不要追！！”程知懿急得在后面大喊，他们对矿洞内情况不熟悉，乱跑很容易出事。
　　柏溪子刚跑出一小段，听到程知懿喊，犹豫了一下还是放慢了脚步：“可是……”
　　他话才说了一半，前方某个岔道内突然传来很奇怪的“咔哒”一声。因为距离的原因听得并不是很真切，但是在安静的矿洞内，这诡异的声响还是引起了几个人的注意，紧接着一丝非常细微的电流声传进了几个人的耳朵里。
　　柏溪子还没意识到这是什么，杨锐和程知懿却陡然都变了脸色。
　　“溪子趴下！！！”程知懿吼了一句。
　　杨锐飞快地把强光手电的光往后一甩，在扫到程知懿右侧洞壁一个小孔里露出来的东西后，他瞳孔骤缩。
　　电光火石之间根本来不及细想，“队长小心！！！”在喊出口的同时杨锐已经飞身上前。
　　几乎就在他把程知懿扑倒在地的一瞬间，“轰”地一声巨响！插在那个洞壁里的电控雷管被引爆了！
　　地动山摇。
　　可以倒计时了，大概还有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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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疯狗。
　　镇金山上山的路线有三条，一条就是程知懿他们过来的方向，从省道下来后走金银镇，从东侧绕过金银湖，穿过那片小树林，走薛家沟上山；一条是杨锐他们过来的路线，下了高速后从金银湖西侧，走枯树沟上山；还有一条则是在金银湖的正对面，山的另一侧，走白梨沟上山。
　　此时此刻，在白梨沟下的石林里，停着几辆黑色大型商务豪车，其中一辆保时捷商务房车内，段元朗翘着大长腿，正叼着雪茄坐在沙发上，而他对面的沙发上，同样坐着一个翘着大长腿、面色冷峻的男人。
　　一个穿着花衬衫的手下站在后厅门口，毕恭毕敬地问道：“老大，洞里有爆炸声，咱们还等吗？”
　　段元朗狠狠吸了一口雪茄，片刻后开口道：“起爆器给我。”
　　“等等！”一听这话，他对面那个男人立刻开口道：“你派去的人呢？我要的人怎么还没给我带回来！”
　　段元朗目光森寒地斜睨他一眼，半晌，终于还是开口问门口站着的花衬衫：“阿森那小子呢？联系上了吗？”
　　“没有，他的手机一直打不通。”
　　“其他人呢？”
　　“都联系不上，有的是打不通，有的是电话没人接。”
　　段元朗咬着雪茄，眉头都蹙在一起，“妈的，不等了！”他看向花衬衫：“还杵这儿干什么？你是没带耳朵还是没长腿？我要的东西呢？”
　　“哦哦！”花衬衫连忙诚惶诚恐地退出去，刚刚老大的话被打断了，他差点就忘了去拿起爆器了。
　　“你要干什么？！”对面沙发上的男人往前坐了几分，逼视段元朗：“现在就引爆吗？”
　　“阮总，你也看到了，这么多人都联系不上，多半是出事了，”段元朗往后一靠，淡然地跟阮嘉韫对视：“再不引爆的话，一会儿人可就都跑出去了。”
　　“不行！！我要的人还没带回来，万一他也进矿洞了呢！”阮嘉韫语气强硬地说道：“段老板，难道说你们鸿兴帮的人就是这样办事的？早知道还不如让我的人去！”
　　段元朗的脸色一下沉下来，他把雪茄拿下来在膝盖上磕了磕，缓慢却冷厉地说道：“阮总，我希望你搞清楚一点——虽然我三哥允许你跟过来，但是现在，这里，我说了算，听明白了吗？”
　　“段老板，我希望你也搞清楚一点，我跟裴市长合作的前提是，不能动我的人，”阮嘉韫在段元朗的强大气压下，毫无惧色，同样寸步不让：“如果你们伤到他一根头发，我们的合作立刻终止！”
　　段元朗嗤笑了一声：“你真以为我三哥拿你当回事呢？你那什么狗屁合作算个鸟？！我实话告诉你，我三哥跟你合作，根本不是看重你那什么投资，就你那点钱，在我们眼里，屁都不是！他只是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复杂，我三哥年纪大了，就心慈手软了，好多事都做得拖泥带水的。要依了我，哼，就该斩草除根，嘣！”他做了一个爆炸的手势：“反正要做，不如做干净……”
　　阮嘉韫面无表情地听完他的话，冷声说道：“段元朗你这个疯子！”
　　“呵呵，”段元朗居然还笑了一笑：“我劝你乖乖闭上嘴坐在这里，说不定还有机会跟你那白斩鸡见面，要是再逼逼赖赖个没完，我就把你和你那白斩鸡小情人一起扔进山里，让你到地底下去逼逼赖赖。”
　　阮嘉韫被他这样说了，倒也看不出什么愠色，反而也笑了一下：“段元朗，你们把着这座金山，我自然知道我那点投资你们看不上，但你为什么以为你三哥跟你一样蠢？他要是没有把柄在我手上，他能乖乖跟我合作？”
　　“哦？”段元朗把手搭在沙发靠背上，样子看起来居然有几分悠闲：“什么把柄，说说看。”
　　“他那个儿子，杀过人。要不是为了保裴星远，他能帮着你们为非作歹这么多年？这一整座金山，都被你们搬空了！”
　　“知道的还挺多，但你有证据吗？”
　　阮嘉韫弹了弹自己的裤腿：“我要是没点真货，我今天凭什么坐在这里呢？”
　　段元朗咬着雪茄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眯起眼睛看了阮嘉韫一眼。
　　可阮嘉韫一下子就觉得后背生寒。这个人跟裴中旭不一样，裴中旭是政客，是商人，懂利弊，善权衡，所以能合作。但段元朗不一样，段元朗是疯狗，他什么时候张嘴咬人是无法预料的。
　　就在这时，花衬衫抱着起爆器进来了：“老大……”
　　段元朗勾了勾手，示意他递过来。
　　花衬衫却迟疑了一下：“阿森他们……可能也进矿洞了……”
　　“进了就进了，正好一起做了，省得事后还要灭口，”段元朗仿佛有些奇怪似地看了他一眼：“还是说……你也想跟他们一起进去？”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花衬衫胆颤心惊地摇头，赶紧把起爆器往这边递。
　　结果还没递到段元朗手里，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大长腿，一脚踢在起爆器上，花衬衫没防备，起爆器一下被踢得向上飞起来，紧接着一个人飞快地把起爆器抢在手中，同时猛地一下把花衬衫撞向段元朗，而他自己就从抢出的档口里向外跑出去。
　　花衬衫措不及防发现自己就要摔到老大身上，吓得脸都白了，偏偏他两只脚绞在一起已经掌握不了平衡，不过他并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能把段元朗当人肉垫子。还没等他摔下去，段元朗已经飞起一脚踢在他胸口，直接就把他踹开了。
　　接着段元朗不紧不慢地从沙发扶手边的小抽屉里拿出一把枪，跨过蜷在地上的花衬衫走到前厅。车门开着，车上已经不见了阮嘉韫，只有他带过来的两个壮实的保镖在跟他的几个手下扭打在一起。
　　段元朗冷静地拉开手枪上的保险栓，然后砰砰两枪，一枪一个，在那两个壮实的保镖身上开了两朵血花。
　　这么近的距离开枪，震耳的枪声让车里的所有人都怔住了，就连那两个被打中的保镖，都还呆呆地站着，似乎还不相信自己就这样被打中了。
　　段元朗走上前去把其中一个踹下车，对着车下砰砰又开了两枪。车上另外那个保镖这时才脱力一般跪下去，然后像一座山一样轰然倒下去。
　　段元朗看了他一眼，把枪插回腰上，然后扫视了一圈屋里呆若木鸡的几个手下，冷冷说道：“等什么？还不去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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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程知懿，醒醒！
　　短暂的晕厥后，柏溪子是第一个清醒过来的。因为去追背头，他往前跑出了一段距离，离爆炸点最远，受到的冲击也最小。除了被爆炸的气浪推倒在地之外，就只有一些碎石块落在他身上。
　　但是巨大的爆炸声和强劲的冲击波还是让他头脑发蒙全身疼痛，好半天才趔趄着从地上爬起来。
　　四周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什么声音都没有。他把防毒面罩揭下来，声音发颤地叫了一声：“程……程知懿？……”
　　没有人回答，他又喊：“杨警官？”
　　也没有人回应他。
　　他在一片漆黑中蹲下去摸，想找到自己的手电，但是地上全是碎石块，摸了半天什么也摸不到。然后他想起了手机上也有手电筒可以照明，连忙把手机掏出来，可是手机屏幕已经被震裂了，弄了好半天才把手电筒调出来。
　　手机自带的电筒没有强光手电那样的照明距离，在这种透不进一丝光线的地方，只能照到前方大约一两米的距离。柏溪子举着手机辨认了一下方向，然后返身往他们进来的方向走。
　　越往前走碎石块就越多，大大小小的碎石块使他无处下脚，一路走得跌跌撞撞，边走他一边声音发抖地喊：“程知懿？！杨警官？”
　　可是寂静的矿洞内始终无人回应。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柏溪子喃喃自语着，他强忍着眼眶的酸涩和内心巨大的恐慌，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跑，跑着跑着也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摔倒在碎石块上。膝盖好痛，可能被尖锐的石头磕出血了，他也不管，干脆手脚并用在石块上面爬，一边爬一边用手翻开那些石块，去看石块下面有没有压着人。
　　然后终于在前方一堆石块的缝隙里，手电筒的光线照到了一只手。
　　柏溪子一下疯了一样扑过去，拼命把碎石往旁边扒，扒得手指头都磨破出血了也浑然不觉。石头被扒开后，先露出来的是杨锐，他的防毒面罩大概在爆炸中被掀飞了，这会儿脸朝下趴着，头上身上都有血，也不知道伤得重不重，而程知懿却是被他护在身下的。
　　“杨警官？”柏溪子又叫了他一声，杨锐没有反应，柏溪子就拿颤抖的手指先去试他的鼻息——还好，有气。他把杨锐往旁边推了一点，让程知懿的脑袋露出来，又把他的防毒面罩揭了，去试程知懿的鼻息，试完了还把手指按在程知懿的颈侧感受了一下他的心跳脉搏，然后一颗悬在嗓子眼的心才算落回原处。
　　两个人都还活着，但可能是刚刚爆炸的冲击波离他们太近，把他俩震晕过去了。柏溪子把手机在旁边找了个地方放下，想先把杨锐拖出来，结果拖了半天拖不动，才发现有一块很大的石头压住了他的右腿。
　　这么重的石头砸下来，杨锐的腿很有可能骨折了。柏溪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把那块石头搬开了，正准备再去拖杨锐，却突然发现他的背上插着一块十分尖锐的石片，大概是被刚刚的爆炸削下来的一块，扁平状的，好巧不巧正好避过了他的防弹背心，直接插进了后腰。
　　因为无法确定石片有多长，所以也不知道到底插进去多深，但是肉眼可见地出了非常多的血，甚至把他身下的石头都染红了。柏溪子不敢动他了，也不敢随意把石片拔出来，人的腰腹这一块有很多的脏器，也非常的柔软，乱动的话很有可能造成更大的伤害。
　　他把杨锐稍稍往旁边挪动了一点，决定先把程知懿拖出来。程知懿比杨锐块头大，柏溪子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把他弄出来。
　　程知懿身上倒是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口，杨锐把他压在下面，为他挡下了大部分崩飞的石块带来的伤害。柏溪子用脚踢开地上的石块，弄出一块相对平整的地方让他靠墙坐着，拍了拍他的脸试图叫醒他：“程知懿？程知懿！！醒一醒！！”
　　可程知懿还是没什么反应的样子，柏溪子又掐了掐他的人中：“醒一醒！这里不是睡觉的地方！你还有很重要的事没做完！”
　　掐完见程知懿依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柏溪子终于咬咬牙，狠了狠心抡圆了胳膊给了程知懿一巴掌，又一巴掌，当他第三次扬起手掌的时候，终于听到程知懿吸气的声音：“嘶……”
　　柏溪子赶紧捧着他的脸揉了揉，焦灼地喊他：“程知懿，程知懿，醒醒……”
　　程知懿眼皮跳动了两下，终于缓缓睁开了，他看了看柏溪子，眼神还很茫然，也不说话，一副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样子。
　　柏溪子又捧着他的脸摇了摇，语速很快地说道：“程知懿，杨警官受伤了，他伤得很重，你听到了没有？！”
　　在听到“受伤”两个字的时候，程知懿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逐渐清明，木然的脸上也渐渐有了表情：“你……你说什么？”
　　“我说杨警官受伤了，你快点去看看他！”
　　这下程知懿听清楚了，他彻底清醒过来了，立刻一把抓住柏溪子的双臂：“他人呢？”
　　柏溪子往旁边退开一步，让程知懿看旁边还趴着的杨锐：“我不敢动他，他后腰上那个石块插得很深！”
　　程知懿扑过去，看到浑身是伤的杨锐他也有一瞬间的手足无措，接着突然回头问柏溪子：“你呢？你有没有受伤？”
　　柏溪子眼眶有点红，摇了摇头：“没有，我离得远，没事。”
　　是不是快完结了大家都开始囤了啊……寂寞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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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活下去！”
　　程知懿飞快地检查了杨锐的情况，他有两处比较致命的伤口，一处在后腰，还有一处在后脑勺。被石块砸中脑袋可能才是他昏迷的原因。
　　程知懿翻出背包里的急救包，先把他脑袋上的伤口上药包扎了，又去处理他腰上的伤口，因为石片插得太深，直接拔出来可能会造成大出血或者器官的不可逆伤害，所以只能简单做过止血处理后，把石片固定整体包扎。
　　“他得马上送医院处理。”程知懿一边手上不停，一边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况，刚刚的爆炸造成了大量的碎石块，同时也炸出了几块体积很大的矿石，他们来时走的那条仅供一人通过的矿道已经完全被石块堵住了。
　　“这条路出不去了，”程知懿把昏迷的杨锐过到背上，对柏溪子说道：“我们往前走，你看看地图，还有哪条路能以最快的速度出去？”
　　柏溪子就翻出背头给的那张图，在手机电筒的光线下仔细辨认了一下，“前面有四条岔道，一条通往山体内部的堆浸池，一条连接着从薛家沟上山的主巷线，还有两条是连着其他这样的矿洞的。”
　　“这个图准确吗？他会不会画的时候动手脚？”程知懿探头过去看了一眼，把后面的路线大概记了一下。
　　“应该是准确的，这是他自己带过来的一张旧图，我估计是从盗采的村民手上弄来的，他只是补充完善了一下，画出了藤墨所在的位置。”
　　“那行。”程知懿背着杨锐走到那几条岔道前，示意柏溪子过来：“你带杨锐出去，走连通主巷线那条岔道，出去之后别等我，赶紧送他去医院！”
　　“你呢？你干什么去？”柏溪子却谨慎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得去找藤墨，带他出去啊。”
　　柏溪子咬了一下嘴唇，摇了摇头：“你带杨警官出去，我去找藤墨。”
　　“柏溪子！听话！”程知懿一下子严厉起来，正常的矿洞内都应该用木料和废石料做为支撑点，但是刚刚他们进来的时候，他仔细观察过，这里的矿洞都是盗采者私自开凿的，所以没有做任何的防范措施。而且经过多年盗采，这里的矿洞多不胜数，上下左右都互相连通，这样一来就导致整座镇金山的内部结构非常不稳定，而刚刚的爆炸更进一步加深了这种不稳定。也就是说，这里随时可能会有大面积的塌方，必须尽快让柏溪子和杨锐撤出去。
　　可柏溪子还是摇了摇头，不肯走过来。
　　程知懿也没办法直接把昏迷的杨锐甩到他身上，只好先把杨锐小心翼翼地放下，然后半蹲在杨锐身边扶着他，又抬头看着柏溪子，尽可能温和地劝说道：“溪子，你听我说，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也不存在说去找藤墨就更危险，只是相比之下，我比你处理这种情况更有经验……”
　　柏溪子却打断他，只说了一句话：“我背不动他。”
　　理由虽然很简单，听起来却似乎很有说服力，杨锐比柏溪子壮实一些，再加上他现在完全陷入昏迷了，要把他背出去对单薄的柏溪子来说确实有困难。程知懿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我做个简易支架，把他固定在……”
　　“不，你什么都不要做，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尽快带杨警官出去。他出了很多血，晚了人可能就救不回来了，那不是你想看到的结果吧？”柏溪子很冷静：“至于我，你放心，我会找到藤墨，用最快的速度带他出去。”
　　“溪子！”程知懿一看柏溪子说完，转身就要走，慌得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不是……你不明白……这里……我……”他有些语无伦次了，他想告诉柏溪子这里很危险很可能要塌方了，又怕说了柏溪子越发不肯走了；他想找个什么借口说服柏溪子，可是越着急越想不出来怎么说。
　　柏溪子也不打断，就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说。
　　程知懿看着他平静的眼神，突然想起来之前柏溪子说过的要坦诚相待，于是他咬了咬牙，干脆和盘托出：“这里矿洞太多太密集了，破坏了矿山的内部结构，再加上刚刚的爆炸，整座镇金山现在非常地不稳定，这里随时可能会塌方，你知道吗？”
　　“我知道啊……”柏溪子还是那样温柔地低垂着眉眼，看着他：“所以你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快带杨警官出去吧。”
　　他果然知道！程知懿瞬间想明白了，他根本不是背不动杨锐，其实柏溪子和他是一样的心思，他们都想把更安全的一条路留给对方。
　　柏溪子说完再看了程知懿一眼，收回眼神，开始去掰程知懿抓着他胳膊的手指。
　　“溪子……”一股热流冲进眼眶，程知懿执拗地不肯放手，声音都有点哽咽了：“你答应过我，你答应过我的，你说不会再跟我分开的……”
　　柏溪子手上动作一滞，半晌，他半弯下腰身，用手指掐着程知懿的下颌，迫使他扬起头来，然后他微微俯身，轻柔地吻上他的唇。
　　在这个危机四伏、潮湿阴冷的矿洞内，他给了他一个最干净、最深情的吻。
　　而后柏溪子退开了一点距离，看着他的眼睛，温柔而坚毅地说道：“活下去！”
　　没等程知懿再说什么，他站起身来，强硬地掰开了程知懿的手，不再迟疑，转身跑进了那条通往堆浸池的矿道。
　　程知懿惶急地伸手捞了一把，可是什么都没抓住，眼睁睁看着柏溪子飞快地消失在了矿洞里。
　　程知懿愣愣地对着柏溪子消失的方向，抽了抽鼻子。片刻后，他收起那一瞬间的软弱和不舍，转身背起了杨锐，走进了那条通往主巷线的矿道。
　　他们都有各自的任务要完成。
　　他要相信他的爱人。
　　柏溪子，他脆弱，但他从不软弱，他冷静理智，也勇敢无畏。他不是依附于他的藤蔓，他们是两棵独立却枝叶交缠的树。
　　一定……他们一定会活着再相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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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我好疼啊……
　　今晚月色很好，银盘似的月亮挂在漆黑的天幕上，洒下一片淡淡的银辉。只可惜，此时此刻在这片大山里的每一个人，都没有赏月的心情。一片静谧的深山里，跑动的脚步声听起来使人心惊肉跳。
　　阮嘉韫躲在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后，极力压下自己急促的喘气声。他竖起耳朵分辨了一下，确认了段元朗的人没有向着这个方向追过来之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然后趴在地上，把那个他一直紧紧抱在怀里的起爆器用力塞进了灌木丛的深处，又整理了一下那些被他掰动了的枝叶，使他们恢复原状。
　　之后他蹑手蹑脚地爬到旁边一棵大树背后，靠在树干上歇息了片刻。从这个角度往上看过去，透过枝叶的间隙，能看到一颗很亮的星星，随着枝叶的晃动忽明忽灭。
　　阮嘉韫愣愣地盯着那颗星星看了一会儿，突然低头轻笑了一下，仿佛终于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他飞快地把自己胸前的领带夹拿下来，用了点巧劲儿掰开，里面赫然是一枚微型摄像头。他小心翼翼打开摄像头的传输开关，接着掏出手机，点开一个APP操作了几下。
　　最后他打开了微信，点开了祁玉的头像，给了他一个账号和密码，又飞快地打了几行字，点击了发送。
　　做完这一切后，他把手机揣回兜里，分辨了一下方向，在影影绰绰的林子里轻手轻脚地向前跑去。
　　程知懿背着杨锐在漆黑的矿道里绕了好半天，幸亏他们进来的时候往里走得并不算太深，凭着点运气终于拐进了那条大约有四五米宽的主巷线。这里应该就是平时盗采的工人们往外运送矿料的主要通道，所以地面也平整得多。程知懿把杨锐往上掂了掂，来不及擦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他咬牙加快了步伐往外走。
　　看到前方透进来的微弱的光线的时候，程知懿甚至恍惚了一下，背着个一百多斤的大男人闷头走了这一路，他的体力消耗得很快，思维也有点迟滞。但是当他确认了前方就是矿道出口的时候，他一下子振奋起来，似乎连脚步都轻快起来。
　　从洞口出去之后，程知懿上下观察了一下，这个主巷线的洞口在山腰下面，离他们进去的那个矿道还是有相当远一段直线距离的。天黑之后视线受阻，往上看根本看不到那边的情况。当时留了两个人在洞口警戒的，矿洞里发生爆炸后，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处理的，是继续守在洞口，还是去联系其他人呼叫支援了？
　　不过，现在没有时间考虑这么多了，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警员，应该知道怎么保护好自己。从这里下去很快就能进到那片小树林，程知懿在心里盘算了一下，穿过小树林、上车、开去最近的医院，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大概一个多小时能到吧，希望杨锐能撑得住。
　　柏溪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有没有找到藤墨。程知懿边想边从山上往下疾走，路过一个小陡坡的时候，他不小心踩着一块小石子，脚下一滑，差点一个踉跄摔倒，背上的杨锐也被甩得向下一滑差点掉下去。
　　程知懿生怕磕着碰着杨锐，赶紧夹紧了杨锐的腿往上用力一掂，又微微前倾了身子，硬生生往旁边一块山石上撞了一下，借着这股阻力才勉强稳住了身形，可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轻哼。
　　“小锐？”程知懿听见了，有些不敢置信:“你醒了？”
　　好半天，背后才传来很虚弱的一声：“队长……”
　　“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点水？”程知懿一边小心翼翼继续往下走，一边急切地问道。
　　“队长……”杨锐的声音很轻，完全没有他平时讲话那股朝气蓬勃的劲儿，他像叹息一样说道：“我头……好疼啊……”
　　“没事的，没事的，”程知懿哄小孩儿一般，也不知道是在哄杨锐还是在哄自己：“我们这就去医院，很快的，你相信我，你会没事儿的。”
　　杨锐的脑袋一直软绵绵地搭在程知懿肩头，两只胳膊也一直在程知懿胸口甩来甩去，即便他有意识了，好像也完全使不上力气：“队长……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我很好，你把我保护得很好，”程知懿眼眶都红了：“这次回去了，一定给你记个一等功！”
　　“我可……当真了啊……”杨锐似乎笑了一下，顿了顿，他又虚弱地问道：“……其他……其他人呢……”
　　“他们都很好，都没事，你不要担心。”
　　“人……救出来了……吗？”
　　“嗯，会救出来的，都会救出来的。”
　　“哦……那就……好……”
　　说话间，程知懿终于从山上下来了，跑进了他们来时的那片小树林。
　　与此同时，薛家沟的另一边，段元朗带着几个人从一棵大树背后转出来，他一脚踏在一块石头上，一手拿着望远镜四下里看了看：“找到姓阮那小子了吗？”
　　“还没有，”站在他旁边的一个手下小心翼翼说道：“咱们带过来的弟兄都撒出去找了，但这一片范围太大了，也不知道他往哪个方向跑了，说不定已经进矿洞了。”
　　“呵，”段元朗从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他最好进矿洞，省得一会儿还得给他找地方埋尸。”他又看向另一个手下：“派去手动引爆的人到位了吗？”
　　“快了……”另一个手下赶紧回话：“他们正在重新埋线。”
　　“再拖是要等这些人出去把条子带回来吗？”段元朗阴沉着脸，声音里没有一点温度：“告诉他们，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再弄不好就派个人直接进去引爆，丧葬费给五十倍！”
　　“知……知道了……”那个手下冷汗潺潺地回道。
　　这时，一个脸上有道刀疤的手下突然指着前方叫道：“老大，那边好像有个人！”
　　段元朗立刻拿望远镜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下，确实是个人，从山脚下跑进了树林里，但是距离有点远，林子里光线也不好，这个望远镜倍数不高，看不出更多细节的东西，也分辨不出是什么人。
　　“把我的枪给我。”段元朗冷声吩咐。
　　旁边一个手下立刻打开手上一直提着的一个长条形的枪盒，从里面拿出一把长枪来，竟然是一把轻便型狙击枪。
　　段元朗把望远镜递给刀疤脸，又把嘴里叼着的雪茄递给他拿着，这才接过那把狙击枪，举起来打开瞄准镜。瞄准镜里看起来像是一个人背着另一个人，从衣着打扮来看，应该不是自己人。
　　他端着枪调整了一下姿势，然后屏住呼吸瞄准。周围的人都是跟了他很久的，知道他的脾性习惯，这时候都不敢说话。
　　风速、距离、那个人跑动的速度，段元朗在心里默默计算，瞄了好久才逮到一个机会，立刻果断地扣下了扳机。
　　子弹飞出去，可是瞄准镜里，那个人依然在跑动，一闪身穿进林木之间，没了踪影。
　　没打中吗？
　　段元朗皱了一下眉头，超出射程了吗？这把狙的最大射程是500米，晚上光线不好，树木也多有阻挡，这个距离可能确实有点勉强了。他放下枪，点了点旁边两个人：“你们两个，跟上去看看，不管什么人，这个时候从山上出来肯定有问题，直接做掉！”
　　鬼知道是什么支撑着我继续写【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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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我很抱歉……”
　　柏溪子举着手电，越往里走越惊心。
　　这里的矿道已经逐渐开阔，刺鼻的气味也越来越浓烈，最后当他终于站在矿道出口的时候，震惊得好半天不知所何反应。
　　这里是整座矿山的中心，可是眼前却是一个巨大的山洞，山洞的中间有一个巨大的堆浸池，原来整座矿山内部已经被掏空了！柏溪子举着手电四下一扫，发现山洞里简直像是一座小型的地下工厂，靠着洞壁的地方放着好几台完整的发电机、柴油机，还有抽水机和电闸之类的东西，地上有很多盘亘的黑色电缆。
　　他小心翼翼沿着洞壁往前走，堆浸池的两边堆放着大量写有“氰化钠”字样的箱子，还扔着很多的塑料袋，袋子上隐隐约约能看到“离子膜氢氧化钠”几个字，散发着十分难闻的气味。
　　其实我国一直是严禁使用氰化物私自提炼黄金的，氰化钠也被列为限用的剧毒化学品，纳入《危险化学品名录》范围。但是因为氰化物提炼黄金成本低、回本快，而且用氰化钠提炼出来的黄金纯度极高，所以很多盗采者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不惜铤而走险。他们用氰化钠反复冲刷、浸泡山体，再通过活性炭吸附获得黄金，然而长期吸入这种有毒气体，对肺的伤害特别大，很多盗采者都活不过50岁。
　　“藤墨！你在这里吗？”柏溪子一边小心避开那些化学品，一边焦急地晃动手电四处寻找藤墨的身影：“能听到我说话吗？藤墨？”
　　山洞里巨大的回声一遍遍回响：“藤墨……墨……墨……”
　　“咳……咳咳……”突然，几声轻微的咳嗽声引起了柏溪子的注意。
　　有人！而且还活着！
　　柏溪子顿时振奋起来，他仔细分辨了一下刚刚声音的来源，沿着堆浸池的边缘跑动起来，很快，他在靠近山壁的一堆箱子旁边发现了两个人影。
　　其中一个人在地上蜷成一团，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另一个人则面朝下趴在地上。柏溪子冲过去，先把那个趴在地上的人翻过来，一张他不认识的脸，皮肤摸上去很凉，柏溪子伸手试了试他的鼻息，已经没气了。
　　他又赶紧去看另外那个人，皮肤是温热的，应该还活着。柏溪子试了试他的鼻息，又撩开他的头发去看那张脸。他一只眼睛肿得厉害，脸上有很多伤口和血迹，嘴唇干裂，身上也伤痕累累，跟他印象里那个潇洒倜傥的咖啡馆老板完全不一样了，但这张脸，确实是藤墨没错。
　　上次见到藤墨的时候他还是个翩翩君子，不过几天的时间他就被折磨成这样了，柏溪子一时间悔恨、自责、愧疚，各种情绪涌上心头，嗓音都哽住了：“藤墨……听得到我说话吗？”
　　地上的人微微动弹了一下，但是没有回答。
　　柏溪子赶紧先拿伞兵刀把绑住他的绳子都割断了，然后迅速从包里拿出急救包，翻出一块纱布，又拿出一支亚硝酸异戊酯放在纱布里压碎了。之后他扶起藤墨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给他肌注了两只解毒剂，又把纱布轻轻贴在他口鼻上让他吸入。这是氰化钠吸入中毒的急救方法，多亏来之前程知懿提前做了准备。
　　约摸过了十分钟，可能是药物起作用了，藤墨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感觉怎么样？”柏溪子赶紧问他。
　　藤墨用能睁开的那只眼睛看了看柏溪子，好像还没回过神来，过了好半天眼神才逐渐聚焦。等到看清柏溪子的脸之后他明显愣住了，片刻之后他用暗哑的嗓音急切地说道：“十弦……”
　　柏溪子了然地点了点头：“海东市警方正在营救，别担心，他不会有事的。”
　　藤墨这才闭了一下眼睛，复又睁开，平静地看着柏溪子：“你快走……这里……要爆炸了……”
　　柏溪子却指着旁边那个人，迟疑了一下，问道：“那边……是贺强吗？”
　　藤墨微微点了点头：“他……进来的时候……就没气了……”
　　“我很抱歉……”柏溪子情绪有些低落，牵累这些无辜的人，原本不是他的本意，可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他无法面对这样的结局。
　　“这不怪你……”即便已经受过这样多的折磨，即便身处这样阴森可怖的险境中，藤墨却依然温和地劝慰柏溪子：“错不在你……错在我们太多人……选择了沉默……滋养了这片黑暗……最后被它反噬……是我们自己……种下的恶果……”
　　“不，错的是那些肆意践踏别人生命的人！他们都应该为此付出代价！”柏溪子握紧了拳头，现在不是消沉的时候，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把藤墨救出去：“你还能走吗？”他拿出一个防毒面罩要给藤墨戴上：“我带你出去。”
　　藤墨却微微偏了一下头，拒绝戴上那个防毒面罩：“他们要炸山……带上我……你就……走不了了……”
　　“我既然来了，就没打算一个人出去，你不要再浪费时间了。”柏溪子干脆强硬地给他戴好面罩，然后把他的手臂过到肩上，拉他站起来：“十弦还那么年轻，你想把他推到别人怀里吗？”
　　提到十弦，藤墨就沉默了，片刻后，他撑在柏溪子身上，用力往前迈了一步。
　　“这才对啊，想见他的话，自己也要努力啊！”柏溪子一手拉着藤墨的胳膊，一手挟着藤墨的腰撑住他，两人一起加快速度向着出口走过去：“活下去，才能再见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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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我允许你难过一会儿，但别太久。
　　枪声响起的同时，程知懿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力道猛地推得往前趔趄了一下，那一刻他就知道不好了。
　　这样大的推力，枪声的远近距离，对于一个刑警来说，不难判断出，他们是被一把狙击枪瞄上了。
　　狙击枪通常不能连发，两次射击之间需要手动拉枪栓上膛，会有一个短暂的时间差，程知懿脚下不停，一步跨进旁边一棵大树的阴影里，找了一块大石头做掩体。来不及去想这里怎么会有一个能用狙的人出现，也来不及去考虑后续可能会出现的危险，他迅速放下杨锐先去查看他的情况。
　　在把杨锐翻过来之前，他一直在祈祷，祈祷他们已经超出了那把狙的射程，祈祷对方用的是最小口径的子弹，祈祷杨锐的防弹背心能扛下这一枪……
　　但是，在看到杨锐背上那个血肉模糊的伤口时……所有的希冀都落了空。
　　这颗子弹确实不是大口径子弹，他们也确实超出了那把枪的射程，但是，即便已经是强弩之末，它还是打穿了那件不争气的防弹背心，埋进了杨锐的身体里。
　　杨锐腰上那个石片还突兀地插在那里呢，旧伤未去，又添新伤。程知懿的手都颤抖了，抖到甚至不敢去碰一碰杨锐。
　　他跟杨锐，搭档六七年了，出生入死无数回，什么穷凶极恶的歹徒都碰见过，也不是没有受过伤，甚至也不是没有中过弹，可是他第一次，像现在这么害怕。
　　反倒是杨锐自己，撑着最后一口气挪动了一下，靠在那块大石头上，不让程知懿再看他背上的伤口：“队长……你别这样……”他甚至冲着程知懿轻轻笑了一下：“做警察的……哪有不死人的……”
　　“小锐，你撑住……撑住啊！”程知懿的眼泪快要涌出来了，他拼命忍住了，然后用颤抖的手去拉杨锐，想把他重新背起来：“我……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我，我跑得很快的！”
　　可是杨锐轻轻挣了一下，不让他背自己：“队长……给我……一把枪……”
　　被狙击枪打穿了防弹背心，是什么后果，杨锐心里也很清楚，自己恐怕走不出这片树林了。虽然有些遗憾，但是这样的结果，是他入警第一天就有过预判的。遗书早就写好了，银行卡的密码杨蕊都知道。父母可能会难过好长一段时间，但是好在他还有个妹妹，杨蕊应该能照顾好父母的余生。其他的，好像也没有太多需要交代的后事了。
　　他的结局已经无法改变，最后的最后，他要做的，就是留下来，替他的队长扫清最后的障碍，让他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带出去，让他把希望和光明带回来。
　　只可惜，他大概看不到那一天了。
　　这一生虽然短暂，但也算是死得其所了。有的时候，密不透风的黑暗，只有用人命才能撕开口子。
　　这一次，就让他来做那柄利剑，以鲜血勘破这人间真相！以性命撞破这黑暗牢笼！
　　“小锐，不可以的……不可以的……”程知懿的眼泪终于垮下来，他飞快地揩了一把，不由分说把杨锐拉起来重新背到背上：“你不能，不能没在这儿，你要跟我回家，你还要拿一等功，你得跟我回去，你得接我的班当队长……”
　　杨锐挣扎了，但他已经没有太多力气了，他挣不动，最后还是被程知懿强行背起来了。
　　他的队长，真的跑得好快啊。
　　杨锐头搭在程知懿的肩膀上，只听到耳旁呼呼的风声。
　　心跳呼吸都变得缓慢，伤口好像也不痛了。
　　趁着还有一口气，他在程知懿耳边声音微弱地问：“队长……我这些年……没……没给你丢脸吧……”
　　“没有，你一直……一直是咱们东安分局最好的刑警！是我最好的搭档！”程知懿一边跑，一边哽咽着回答他：“小锐，再坚持一下，求你了，再努把力，别放手。我答应你，回去之后你要什么都给你，你说什么我都应承你！”
　　“呵……”杨锐轻轻笑了一声，有些遗憾的样子：“柏先生的……签名……拿不到了呢……叫他……给杨蕊签……签一个吧……”
　　“签，想签多少都给签……”
　　“队长……你要……好好对柏……柏先生……别让，别让杨蕊……伤心……”暗红色的血慢慢涌上来，杨锐一开口讲话，那些粘稠的血就顺着他的唇角滴下去，滴在程知懿的肩膀上，晕染成凄丽的血花。
　　“嗯。我听你的。我好好待他。”程知懿的眼泪止也止不住，杨锐，他还那么年轻啊，他还没过三十岁的生日呢，他还没结婚，他甚至没有交过女朋友。他的人生，怎么能，怎么可以在这里停下来啊？！不可以的啊，真的不可以……
　　“队长……我……允许你……难过一会儿……但别……别太久……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这样……”
　　“我知道，我也不喜欢这样……”
　　可是眼泪一点都不听话啊！
　　杨锐靠在程知懿颈侧，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太累了，眨眼都好累：“队长……下辈子……还做兄弟啊……”
　　“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只要你愿意，我们一直做兄弟。但是下一次，你别这么傻了，你给我一个保护你的机会，行吗？”
　　“……嗯……”杨锐轻轻应了一声之后，好半天没有再出声。
　　“小锐，别睡！”程知懿含着泪喊他，生怕他意识上一旦放松了会再也醒不过来：“你跟我说说话，好吗？”
　　可杨锐的气息已经越来越微弱了，越来越多鲜红的血从他嘴里涌出来：“队长……你还……记得……记得咱们的……入警誓词吗……”
　　“记得。”
　　“你背给我……听听……好吗……”
　　“那你跟我一起背，”程知懿尽力不让自己痛哭出声，可他心口太疼了，疼得声音都在发颤：“我……志愿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警察，献身于崇高的……人民公安事业……”
　　杨锐在他背后气若游丝地跟着背了第一句，然后就再没了声息。
　　他的手，就那样垂在程知懿的胸口，还会跟着程知懿的跑动晃悠。
　　就好像他只是睡着了一样。
　　就好像他还会睁开眼睛，笑着对程知懿喊“队长！”
　　但他已经不再呼吸了。
　　心脏，也不再跳动了。
　　“……服务人民……执法公正……纪律严明……”
　　寂静的树林里，除了程知懿痛彻心扉的哽咽，似乎还多了点什么别的声音。
　　程知懿脚下不停，借着一棵大树迂回了一下，飞快地掏枪回身两个点射，处理掉身后跟着的两个尾巴。然后托稳了身上的杨锐，继续向前跑。泪眼朦胧中，他一遍又一遍背诵那段入警誓词，他不敢也不能停下来，他怕一停下来，一切就真的结束了。
　　“……为维护社会大局稳定……促进社会公平正义……保障人民安居乐业而努力奋斗……”
　　然而，就在他背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身后突然震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就连他们脚下的土地似乎都在震动。
　　程知懿回头一看，巨大的烟尘里，整座镇金山，彻底坍塌了……
　　冲到他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是——柏溪子，跑出来了吗？
　　上天真的要这么残忍吗？要他在同一天失去他最好的兄弟和他最爱的男人吗？
　　“溪子……”他愣愣地看着那座消失的大山，一下子腿软得再也站不住了：“柏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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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我们，两清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的时候，柏溪子毫不犹豫地扑倒了藤墨，抱着他的头把他护在身下。
　　幸亏那条主巷线一出来就在山腰下，没费太大功夫他们就跑进了这片小树林。炸药是在山体内部引爆的，因为整个山体其实已经成了一个空壳子，坍塌是迟早的事，甚至不需要太强力的炸药。但是他们离山体还是太近了一些，虽然有茂密的树冠做遮挡，还是有一些崩飞的石块打下来。
　　爆炸的巨响过去后，柏溪子拖着藤墨躲到一个树干和土包形成的夹角里，有些惊魂未定地问藤墨：“你没事吧？”
　　藤墨好像也有点被吓到了，半晌才摇摇头：“……没事。”
　　头顶上还有一些碎石块不断地飞下来，柏溪子慌慌张张地掏手机，想给程知懿打个电话，问问他那边情况怎么样，拨打键还没按出去，就听一个声音说道：“你还真找着他了！”
　　柏溪子一抬头，就见几米开外站着一个人，举着一把猎枪正指着他们呢。
　　可不就是在矿道里从他们手上跑掉的背头嘛！
　　柏溪子稍稍挪动了一下挡在藤墨面前，一边不动声色伸手去腰上摸枪，“既然你已经出来了，我也找到要找的人了，那我们就井水不犯……”
　　“犯你奶奶个腿儿，不要动！再动老子开枪了！”背头拿枪杆晃了晃，示意柏溪子让开：“让开让开，要不是得留着你去换钱，老子现在就一枪崩了你！”
　　可柏溪子不但没有让开，反而挺了挺胸膛，把藤墨挡了个严严实实。
　　“嘿！我他妈……”背头一看柏溪子那个样子就来气，咬牙切齿地往前走了一步，正要举枪给他点颜色看看，树影里却突然冲出一个人，上来一个飞踢背头手中的猎枪就脱了手，紧接着那人旋身一个肘击重重击在背头的后颈上，这一下力道迅猛无比，背头没扛住一下子跪下去了。
　　柏溪子刚摸到枪把，还没来得及把枪拔出来，就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人干脆利落地收拾掉了背头。
　　阮嘉韫弯腰从地上捡起那把猎枪，然后微笑着看向柏溪子。
　　柏溪子在看清阮嘉韫的时候，就已经隐约知道要保自己的人是谁了。但是阮嘉韫明明出差了啊？他现在人应该在千里之外啊？怎么会出现在这儿？他又是怎么跟段元朗掺和到一块儿的？这件事他牵涉了多少？难道说他和程知懿的计划阮嘉韫早就知道了吗？是谁告诉他的？祁玉反水了吗……
　　一时间千百个念头从柏溪子脑中滚过。“阮……”他正准备问问阮嘉韫是怎么回事，可是刚出口了一个字，他的瞳孔就陡然放大了。
　　阮嘉韫刚向柏溪子走了两步，就见柏溪子看着他的侧后方变了脸色，接着就听“砰砰砰”几声枪响。
　　阮嘉韫一回头，就看到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背头胸口开了两朵血花，他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地面朝下扑了下去。
　　而在他们侧后方十几米的地方，段元朗悠闲地吐出一个烟圈，手枪的枪口正从对着背头的方向转向了柏溪子。
　　但与此同时柏溪子已经先拔枪了，“砰砰砰”，他举着那把小巧的左轮手枪毫无惧色，段元朗和两个手下立刻一闪身躲到了旁边的大树后面。
　　可是这种转轮手枪容弹量只有六发，之前在矿洞外的时候就打掉了几发，很快子弹就打空了。柏溪子扣第一个空枪的时候，阮嘉韫就举枪对准了段元朗藏身的方向。
　　柏溪子扣第二个空枪的时候，段元朗从树后露了头。阮嘉韫就在这时也扣下了扳机。
　　他瞄得很准，对自己的枪法也很有信心，这个距离他完全有把握能打中。
　　他只是没想到，这把猎枪里，没有装填子弹。
　　段元朗已经举着枪大踏步向着这边走过来。
　　阮嘉韫惊惶地转回头，就看见柏溪子一转身抱住了藤墨，把那个人护在了怀里，只把一个单薄的后背留给那个枪口。
　　好像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那么快，那么短暂。根本来不及思考，来不及权衡利弊，来不及考虑得失，来不及取舍选择，他只来得及快速向前扑了两步，然后枪就响了。
　　柏溪子不顾藤墨的挣扎，牢牢地护住他，可是，枪响之后，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到来。他先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才转头向外看去，阮嘉韫用一个古代骑士的姿势，单膝跪在他面前，手上握着那把猎枪撑在地上。
　　他的胸前，两个血洞，汩汩地往外冒血。
　　柏溪子呆呆地看着他，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这时候又是砰砰两枪，阮嘉韫身体一震，鲜红的血都溅到柏溪子脸上，可他依然维持着那个姿势，甚至有点暴戾地冲柏溪子说道：“等什么？跑啊……”
　　段元朗打空了枪里的子弹，略一皱眉，旁边的手下就立刻殷勤地递过来一个新的弹匣，他伸手正要去接，却听“砰”地一声，一颗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子弹直接打穿了他的肩膀，他整个人被子弹的推力打得向后退了两步。
　　“老大！”那个手下惊惧地叫了一声，弹匣都脱手掉在地上，他正要赶过去扶段元朗，就听又是一声枪响，从另一个方向飞来的子弹同样打穿了这个手下的肩膀。
　　“什么人！！”另一个手下大喝一声，举着枪四下去瞄，可视野以内一个举枪的人影都看不到。片刻之后，一颗飞驰而至的子弹贯穿了他的手掌，在刺耳的惨叫声中，他手里握的枪也应声落地了。
　　“撤！”段元朗也不是什么蠢材，一看这个架势立刻判断出形势不对，捂住自己的肩膀敏捷地闪到一棵大树背后，借着树影的掩护疾驰走位，迅速向着树林深处逃走了。
　　这时一个端着突击步枪的人猫着腰从暗处走出来，迅速移动到柏溪子他们三人身边蹲下。他穿了一声黑色的特警作战服，全副武装戴着黑色头盔，臂章上有“特警”两个字。
　　逐一看过几个人的脸确认身份之后，他对着通讯器沉声说道：“发现三个嫌疑人，目前正向金银湖方向逃窜。另外，这里需要医疗救助，有平民中弹。”
　　说完之后他迅速查看了一下阮嘉韫的情况，在看到那几个子弹进去的位置之后，他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但他什么都没说，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把阮嘉韫放平让他靠在柏溪子的怀里，又把柏溪子的手拉过来按着伤口：“按紧。”接着他从身上的急救包里拿出止血绷带，快速地给阮嘉韫包扎了一下。
　　其实这个时候包扎也没多大作用了，眼前这个人大概率救不了了，他做这些只是尽人事。
　　柏溪子好像直到这时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睁着一双盈了泪的眼睛定定地看着那个特警，问他：“他会死吗？”
　　特警迟疑了片刻：“你好好给他按压止血，他能多坚持一会儿。”
　　柏溪子就真的很听话的按着，用尽全力按着。特警把急救包解下来递给藤墨，嘱咐他们：“你们留在这里不要移动，医生很快会过来。”然后他拿起枪向着段元朗逃走的方向追过去了。
　　“溪子……”阮嘉韫咳了一口血。
　　“你不要讲话！”柏溪子恶狠狠地打断他：“我告诉你，你不要以为你给我挡子弹，我就能原谅你！你今天要是死在这里了，我就一辈子不原谅你！”
　　“不原谅……就不原谅吧……我不值得你的原谅。”阮嘉韫边咳边笑了一下：“喂……你压得我好疼啊……”
　　“知道疼你还跑过来？吃子弹很好玩？你不是最精于算计的吗？为什么这一次不算计了？赶着送死这种事这么冲动干什么？”
　　“嗯……”阮嘉韫竟然微微点了点头：“确实冲动了……”
　　太冲动了，替人挡子弹这种事，真的一点都不像他会做的。
　　不，不仅是这件事，再往前的每一步，从拼命赶过来找柏溪子，到把关键证据发给祁玉，再到抱着起爆器冲出来，以及抓了贺强去跟裴中旭谈合作，他走的每一步，都太冲动了。
　　他又何尝不知道，跟裴中旭这种人谈合作，那就是与虎谋皮，是在悬崖边上纵马，有百害而无一利，一个不小心就是万丈深渊。
　　可他已经穷途末路了，张晓薇装在柏溪子酒店房间里的那个窃听器，让他明白，如果他再不做点什么的话，他就彻底没机会了。
　　要是让柏溪子拿到贺强手上那个视频，他就会给程知懿翻案。没有了可以胁迫他的把柄，柏溪子就会像甩掉一块狗皮膏药一样干脆利落地甩开他。
　　他怎么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呢？不可能的。
　　其实他很早以前就隐约发现了，对柏溪子的执念，将来某一天很有可能会毁了自己。
　　毕竟执念这种东西，太可怕了啊，它会使你做出很多没有任何利益可图的事情，也会使你的情绪和行动不受控制，做出很多匪夷所思甚至自毁式的行为。这和他一直以来奉行的人生哲学完全不同，也和他一直以来的行为准则背道而驰。
　　他也挣扎过，他也想自救，可是执念之所以能够成为执念，就是因为它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既然摆脱不了，那就只能沉沦，只能被执念支配，只能铤而走险。所以他要借裴中旭的手杀了程知懿。只要没了那个人，柏溪子，总有一天会回到他身边的。
　　他只是没想到，柏溪子真的痴情到这种地步，竟然跟着那个警察来了丰州，他更没想到的是，段元朗那条疯狗，不按常理出牌。
　　那他能怎么办呢？他觉得柏溪子傻，傻到家了，可他总不能真的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吧？
　　“你看……我算计了一辈子……唯一一次，遵从了自己的本能……就送了命……”阮嘉韫自嘲式地笑着，断断续续地说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没有在你喜欢我的时候……抓住你……”
　　“别说这么多话了……”柏溪子拼命忍着眼泪：“留一口气吧你……”
　　“呵，现在不说……就没机会说了……”即便到了生命的尽头，阮嘉韫还是那副潇洒的模样：“就用这条命……还你那十年的情吧……我们，两清了……剩下的路，不陪你了……”
　　“阮嘉韫……你不能死！”柏溪子的眼泪滑出眼眶，他不是没有诅咒过阮嘉韫去死，可他从来没有想过他真的用这种方式离开：“你不能死在这里，你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这太便宜你了，你得接受法律的制裁……”
　　“可惜……你没机会了……”阮嘉韫扯开嘴角笑了一下：“死人怎么坐牢呢？”
　　“阮嘉韫……”柏溪子的伪装绷不住了，他的激将法对阮嘉韫也不管用，手掌下越来越多的血涌出来，涌得他心慌，涌得他胆怯，涌得他泪如雨下：“师兄……你不能这样……不可以的……”
　　阮嘉韫一怔，柏溪子，多少年没有这样叫过他了。
　　这一声师兄，好像又让他回到了当初在剑桥读书那些好时候，那时候，多好啊，没有那么多的算计和利用，柏溪子，还在他身边……
　　那些回忆，让他因为痛苦而拧在一起的眉头舒展开来，然后他温柔地看着柏溪子：“溪子，没了我，你可以好好活了……”
　　他抬起手，似乎是想替柏溪子擦一擦眼泪，可是那只手抬到一半，还没触到柏溪子的脸，就很突兀地垂了下去，落在冰冷的地面上，不动了。
　　他的脸上，还挂着那个没来得及消褪的笑容。
　　柏溪子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抓起阮嘉韫的手摇了摇，又摇了摇，最后终于放声恸哭。他曾经爱这个人爱到失去自我，也曾经恨这个人恨到铭心刻骨。他想过要他死，可他不想让他这么死，这种死法太霸道了啊，这让他以后怎么心安理得地忘记他呢？
　　藤墨在一边说道：“别光哭啊，跟他说话……不能让他睡……睡了就醒不过来了。”
　　柏溪子抬头，茫然地看着藤墨，眼泪流了满脸：“已经，没气了啊……”
　　倒数第二章 ，十分粗长。祝大家食用愉快。
　　感谢大家一路以来的陪伴，两年了，感谢所有坚持看到了这里的小伙伴。


第215章 写在完结之前：感谢温柔的你们。
　　终于，昨天晚上肝到3点半，写完了最后一章。
　　写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感觉人要虚脱了，熬夜熬得头都晕了。
　　不过，终于写完了呢。一晃拖拖拉拉写了两年了，真的非常感谢坚持看到了最后一章的小伙伴。这是我第一次写这么长的一篇文，可能有很多的不足，也有很多让你们不满意的地方，但是废文的小伙伴们真的都很温柔，总是在鼓励我。其实我有蛮严重的拖延症和懒癌，感谢大家写下的每一个评论，也感谢每一个催更的小伙伴，是因为有你们一路的支持和陪伴我才能坚持写完。
　　今天晚上10点我会发完结章。在发完结章之前关于这个故事我也有一点想说的。
　　有人说，为什么后面突然就完全走剧情啊什么的了，为什么没有车了也不香艳了？我想说，我写了一篇40多万的文，它不是车撑起来的啊，车只是点缀，是人物情到深处的升华，大家都是成年人，看点脖子以下当然是应该的，但这个故事的内核它不该是车，应该是人物的成长，是他与自己，与这个世界的和解。
　　我希望大家看完这个故事后，能收获一点勇气，让大家在三次元的生活中能更勇敢，更努力，遇到一时的困难也不要放弃不要气馁，只要坚定不移地朝前走，一定能收获幸福的。
　　另外，有人说，你不喜欢杨锐吗？为什么给他安排这样的结局呢？
　　我想说，恰恰相反，我非常喜欢他。我写的那些主角，无论是老程还是溪子其实都是有性格缺陷的，他们需要互补需要互相拯救。而杨锐，他活泼，善良，又热忱，甚至可以说，他是这本书里性格最完美的一个人，就是好人家养大的那种好孩子，有知书达理的父母，有可爱的妹妹，一路顺风顺水地读书，从事了自己最热爱的职业。
　　可是往往那些最先离开的就是这样的人，因为他们最纯粹，在危险到来的时候不懂后退。
　　大家也不要觉得太难过，原本他只是这本书里一个普通的配角，但现在他成了你的意难平，他就不再是这个故事里的一片普通的绿叶，他也有了他的高光时刻，今后你再想起这个故事的时候，你也会想起那个叫杨锐的小伙子。
　　还有阮嘉韫，他做过的那些事，每一件都不值得原谅，也不可能因为他给溪子挡了子弹就洗白了，他还是那个制造了许多麻烦的渣渣。不过因为他的存在，也让溪子和老程更能懂得珍惜对方吧。或许这已经是他最好的结局了吧，最后他留在心底的那一丝善念拯救了溪子，也拯救了他自己，他就不再是那个纯粹的坏人了。
　　也要感谢有声书的一路追赶，还有感谢主播梦梦和倾城小可爱锲而不舍地催我，要不然的话，我可能还得再拖两个月才能完结呢。大家有空记得去听听有声剧啊，老程和溪子的声音都非常好听呢，简直是老程本程和溪子本溪在讲话了，哈哈，在百度直接搜索“我想和你一起困告 有声剧”就能找到了。贴一个传送门https://www.ximalaya.com/youshengshu/45160693/
　　最后，即使困告完结了，也请大家不要取消收藏啊，说不定以后会有不定期掉落的番外。
　　完结之后，我应该会休息几天，然后要写一个可可爱爱（沙雕）的小短篇，叫《囚鸟》，顾名思义，就是我们的主角，他的“鸟”被锁起来了的故事（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鸟）。
　　还要写一个有点惊悚奇幻的小短篇，叫《凶宅》。然后会接着写《蓝嘴唇》，也就是藤墨和伍十弦的单篇，讲的困告剧情线五年前发生的事，那时候藤墨离开丰州，在锦阳开了一家成人用品店，而伍十弦是藤墨开店的酒吧街上的驻唱歌手，他每周去藤墨的店里买伟哥，于是两个人就奇迹般（不是，就普普通通）地相遇了。传送门>>https://www.xn--pxtr7m5ny.com/threads/64762/profile
　　然后《马蒂尔餐厅》也会接着写，我们的闻知大变态会继续欺负我们的颜青柳小变态，想不想知道小变态什么时候反杀？快去点一个收藏。传送门>>https://www.xn--pxtr7m5ny.com/threads/71515/profile
　　还有最近在更新的《两耳之间》，虽然是同人作品，但是是架空文，有完整世界观，没有看过原著也完全不影响阅读的，已经更了十几万字了，有存稿会日更，完全养肥可杀，有兴趣的小可爱也可以去看看哦，真的炒鸡好看的！！又香又甜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的！！（万一失望了也不要告诉我）。传送门>>https://www.xn--pxtr7m5ny.com/threads/79887/profile
　　另外，我可能会在微博上发一些困告后续的小段子，就婚后（不是）日常什么的。或者一些奇奇怪怪的脑洞，让老程尝试一些奇奇怪怪的姿势之类的。大家也可以关注一下我的微博，平时没事也可以微博上跟我唠嗑，我的ID是：夏子煦x，基本上搜夏子煦就能找到我了。https://weibo.com/xiachinarose
　　好吧，今天就先唠这么多吧，感谢大家听我叭叭叭说了这么久。


第216章 完结章 谢谢你爱我
　　再漫长的黑夜都有过去的一刻。
　　再遥远的黎明也有到来的一瞬。
　　经过福海省公安厅的协调，秘密调动了两支丰州邻近市州的特警支队赶往镇金山支援。
　　特警队员到达现场后，迅速掌握了局面，共计抓获犯罪嫌疑人32名，击毙负隅顽抗的犯罪嫌疑人2名，解救受害人4名，其中2人伤亡，我方警员1人牺牲，4人负伤。
　　只是，就像我们在所有电影电视剧里常常看到的那样，救援总是姗姗来迟，奇迹也不会突然出现。
　　有一些人，永远地留在了黎明到来之前。
　　就在镇金山坍塌的当晚，一个微博名为“锦衣玉食”的个人账号公开发布了一段10多年前的录像视频，视频内容真实记录了一件凶杀案的案发现场。
　　多名网友对视频内容进行了讨论，部分网友认为视频内容是经过策划剪辑的摆拍，也有部分网友认为视频内容是真实可信的，确实有凶杀案发生了。之后越来越多人加入了讨论，也引起了一些微博大V的注意。
　　视频不断地被转发扩散，评论里终于有人认出了视频中推人的凶手是丰州市副市长裴中旭的儿子裴星远。这条评论迅速引发轩然大波，视频转发量暴涨，多个微博大V的加入直接将其推上热搜。
　　随后官方对这条微博进行了降热度以及限流屏蔽处理，但已经有多名网友保存了视频重新上传，#丰州视频#的词条下讨论量越来越多，事件的影响力不断扩大。
　　与此同时，最高人民检察院收到了一份实名举报，举报丰州市副市长裴中旭纵容涉黑涉恶活动，为黑恶势力充当“保护伞”，贪污受贿金额高达数十亿，举报人同时提供了两份针孔摄像头录下的偷拍视频，一份是在裴中旭的办公室偷录的，一份是在一辆房车内部偷录的。
　　提供视频的举报人——金融公司柏金所副总裁，祁玉。
　　由于丰州视频事件在网络上不断发酵，形成一级舆情，福海省公安厅以雷霆手段迅速出击，抽调精干警力成立专案组，商请检察机关提前介入，针对丰州裴某某涉嫌谋杀一案，以及丰州特大贪腐黑暗保护伞恶性案件进行全面调查。视频被公布的两天后，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派出联合督导组奔赴福海省，对该案办理工作进行督导。
　　藤墨在洁白的病床上睁开眼睛的时候，伍十弦正坐在病床边垂着头认真地削一个苹果。
　　他转头望着伍十弦，一时间还有些恍惚，竟然觉得像是在做梦。
　　直到伍十弦抬头看见他睁着眼睛，微笑着问道：“你醒了？”
　　眼泪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滚落，他伸手想去摸一摸伍十弦的脸，却又不敢真的触碰他，害怕一旦真的挨上去，那个泡影就被戳破了。
　　可伍十弦放下手里的苹果，抓着他的手按在自己脸颊上。
　　温热的、柔软的，虽然还有一些淤青在上面，但确实是十弦的脸。
　　他才发现，这不是做梦。他的十弦，真的好好地坐在他的身边。
　　“别哭了，这么大个人了，像什么样子。”伍十弦一边数落他，一边温柔地给他擦眼泪。
　　“柏先生……还有程警官呢……”
　　“他们都很好，不用担心。程警官在楼上病房呢，他比你醒得早。等你感觉好一点，我们就能上去看他们了。”
　　“好……”藤墨点了点头，又转头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正从窗外照进来，在病床上划下一小片温暖的光斑。
　　一个月后，藤墨出院了。
　　但他没有去锦阳，而是回到了丰州。
　　这时专案组进驻丰州已一月有余，但案件调查进展并不顺利，一来因为顾朵儿死亡时间在十一年前，许多关键证据已经缺失，许多案件目击者的资料也缺失；二来关于段元朗黑社会性质组织案，同样缺少人证物证，由于段元朗涉黑组织长期通过暴力、威胁等手段大肆实施违法犯罪活动十余年而未被打击处理，造成当地人谈段元朗色变，即便专案组已经在当地展开调查，许多受害人仍然不敢报案。
　　藤墨回到丰州的第三天，他领着一个当年酒店的同事走进了专案组在丰州的临时办公室。
　　接下来，第四天、第五天，陆陆续续地有人走进那间办公室。
　　后来，微博上出现了一个叫做“丰州天亮”的超话。
　　超话置顶的一条帖子是这样写的：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为大众谋福利者，不可使其孤军奋战。
　　为自由开路者，不可使其困厄于荆棘。
　　渐渐地，开始有一些人关注到这个超话，并且在超话里讲出他们自身的经历，如何受到段元朗黑社会性质组织的迫害等等。随着话题热度的上涨，超话的粉丝越来越多，也有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勇敢地站出来，专案组那边的工作进度有了突飞猛进质的飞跃。
　　六个月后，经全面深入调查，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联合督导组通报了丰州裴某某涉嫌谋杀一案，以及丰州特大黑社会性质组织保护伞案件调查情况：
　　2007年5月，受害人顾某某在丰州豪生酒店608房间，因琐事与嫌疑人裴某远发生争执，裴某远在吸食毒品极度亢奋的状态下，蓄意将受害人顾某某从窗口推下，造成一尸两命。
　　时任丰州市市委秘书长裴某旭得知其子裴某远杀害受害人顾某某，伙同时任丰州市公安局副局长邓某儒、黑社会性质组织头目段某朗等人，销毁犯罪证据，恐吓、欺压案件相关证人，伪造顾某某自杀现场，妨碍司法公正。经查，犯罪事实确凿，检察机关已向人民法院提起公诉。
　　关于丰州特大黑社会性质组织保护伞案件，经调查，2007年5月，段某朗亲弟段某赫伙同裴某远等人在豪生酒店608房间聚众吸毒，是顾某某被害案直接目击证人。段某朗以此胁迫裴某旭充当其黑社会性质组织“保护伞”，自2007年8月起，在裴某旭的默许和关照下，非法盗采镇金山金矿十余年，非法获利逾300亿元。
　　该组织还通过开设赌场、强迫交易、敲诈勒索等一系列违法犯罪活动大肆敛财，对十多个行业、领域形成非法控制或重大影响，以商养黑、以黑护商，通过若干经济实体牟取巨额非法利益80余亿元，用于支持组织的运行、发展。
　　2018年5月，因多年盗采，镇金山内部已被掏空，造成内部结构严重破坏，近年来矿道内发生多次小规模塌方，累计造成43名盗采工人伤亡。为防事情败露，段某朗伙同裴某旭谋划炸山，以此毁灭罪证。
　　同时该组织伪造了顾某某案件知情人员程某懿炸药购买记录、程某懿银行卡入账记录等材料，企图嫁祸程某懿，并谋划诱骗程某懿入矿洞，妄图借矿山爆炸将其掩埋，以使此案死无对证。
　　后因计划出现偏差，段某朗及其黑社会性质组织成员对程某懿等人实施了故意伤害，最终造成1名警员牺牲，4名警员负伤，2名受害人死亡，2名受害人受伤的严重后果。
　　截至案发时，该组织已累计实施违法犯罪活动86起，其中刑事犯罪69起，共造成13人死亡、11人重伤、37人轻伤、55人轻微伤的严重后果。经查，犯罪事实确凿，检察机关已向人民法院提起公诉。
　　……
　　2019年3月，福海省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对备受社会关注的丰州凶杀案进行一审公开宣判。被告人裴星远犯故意杀人罪，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同年5月，福海省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对备受社会关注的丰州涉黑案及其“保护伞”进行一审公开宣判。依法判处被告人段元朗犯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故意伤害罪、行贿罪等17项罪名，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以组织、领导、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罪、敲诈勒索罪、寻衅滋事罪、聚众斗殴罪、窝藏罪等罪名，判处段元赫等68人20年至2年2个月不等有期徒刑，并处以剥夺政治权利、没收个人全部财产、罚金等处罚。
　　对原丰州市副市长裴中旭、原丰州公安局局长邓福儒等11名“保护伞”，法院以包庇、纵容黑社会性质组织罪、受贿罪、滥用职权罪分别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至二年六个月不等刑期。该案前后涉及人员多达296人，涉案财产高达400多亿元，福海省各级纪检监察机关仍在深挖彻查涉段元朗案背后的腐败和“保护伞”问题。截至目前，已对159人立案审查调查。
　　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只是，这个不缺席的背后，是无数人的付出和流血牺牲；这个不缺席的背后，是一些人的永远缺席。
　　比如，杨锐。
　　人生不是喜剧，没有那么多的大团圆结局，总会有一些人，就在一个普通的早晨，没有一如往常地睁开眼睛。而所有的英雄，在成为英雄之前，也都是和我们一样的普通人。他们也是血肉之躯，也有欢笑眼泪，可他们会为了我们这些跟他们毫不相干的普通人，披上一身战甲就义无反顾，即使明知前路坎坷危险重重，也会勇往直前绝不退缩，把黑暗挡在我们的视线之外。
　　人民警察队伍是我们这个和平年代牺牲最多、奉献最大的队伍。中国平均每年都有近500名警察牺牲，杨锐，只是这五百分之一。我们的现世安稳，是无数平凡的英雄们流血牺牲换来的。或许在这一生中他们都是平凡的，可是在他挺身而出的那一刻，他是伟大的。他们值得永远被铭记。
　　鉴于杨锐同志在“5.27”打击黑恶势力案件中的突出表现，为表彰先进，鼓舞士气，激励斗志，根据国务院和人民政府有关规定，参照《公安机关人民警察奖励条令》，福海省公安厅决定，追记杨锐同志个人一等功。
　　民间有一句俗语是这样说的：三等功站着领，二等功躺着领，一等功家人领。
　　杨锐一等功的勋章送到家里来的那天，杨蕊化了一个精致严肃的妆，却还是在摸到那个勋章的时候哭花了脸。
　　丰州案件后，警局的心理医生对程知懿的心理状况进行了评估，认为他暂时不适合再继续担任警队的刑侦工作。结合心理医生的意见，东安区公安分局给了程知懿一个超长的病休假，停薪留职两年。
　　之后在柏溪子的坚持下，程知懿接受了长达一年的创伤后心理干预治疗。他的体重，从暴瘦到110斤，再到慢慢恢复到140斤。
　　柏溪子学会了做饭，也学会了给程知懿讲笑话说段子，他能把衣服叠得好像刚从包装袋里拆出来，也能娴熟自如地给程知懿做心理疏导。他把柏金所的大部分事务都丢给了祁玉，花了大量的时间来陪伴程知懿。
　　也是多亏了祁玉，阮嘉韫的去世引发了轩然大波，柏金所的业务也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已经近在眼前的上市又搁浅了。危急关头是祁玉，不急不躁，稳扎稳打，一个业务一个业务去谈，一个项目一个项目去做，柏溪子无暇他顾的那段时间，他把整个柏金所管理得井井有条，虽然谈不上有多大进步，但至少维持住了正常的运转。
　　在程知懿情况逐渐好转后，柏溪子也逐渐把部分精力放回到柏金所的经营上。阮嘉韫离开后，他的所有股份依照他的遗嘱全部留给了柏溪子，现在柏溪子已经是柏金所实至名归的董事长，而祁玉则接任了柏金所首席执行官一职，高鑫正式出任柏金所财务总监一职，罗如峰还是继续埋头鼓捣他的研发。在他们几人的通力合作和不懈努力下，柏金所终于在2年后顺利上市。
　　转眼又到了一年清明节，潭山公墓。
　　柏溪子的头发有段日子没剪了，微微有些挡眼睛，他弯腰把一束白菊花放在阮嘉韫的墓碑前，那上面还有一些白百合和黄菊花，显然在他们过来之前，还有其他人来过了。
　　而在他和程知懿之前过来的那两个人，此刻正躲在远处的一棵大树背后看着这边。
　　伍十弦看了看远处的柏溪子，又转头看了看藤墨，冷冷地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他？”
　　藤墨诧异地反问他：“你不喜欢他吗？”
　　伍十弦抿着嘴跟他僵持了一会儿，还是放弃了：“……喜欢的。”
　　“那不就行了？”藤墨温柔地摸了一把伍十弦的长发：“他那种人啊，是天上的星星，我们都是地上的凡人，凡人仰望星星，有什么错呢？”
　　伍十弦不满地斜了他一眼，好半天才小声嘟囔了一句：“你也是我的星星啊……”
　　藤墨听见了，一时间眼角都要笑出皱纹了：“是是是，是我错了，你不是凡人，也不是星星，你是我心尖上的白月光……”
　　“走吧，”伍十弦脸上有些挂不住似地戳了藤墨一下：“你再笑我们就要被发现了……”
　　远处，柏溪子把双手抄在风衣口袋里，看着那些素净的花儿默默发了一会儿呆。程知懿整理完墓碑附近的杂草和枯叶后，走过来在柏溪子肩头安慰地拍了拍。
　　柏溪子转头看着程知懿，轻轻笑了笑：“你知道吗，我想过一千种一万种摆脱他的方式，就是没想到最后居然是这样的结局。”
　　程知懿温柔地替他把额头上的碎发撩开：“这不是你的错，是他自己的选择。对于他来说，或许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但是不管怎样，我很感谢他，感谢他在最后关头拿出了关键证据，更感谢他把你留给了我。”
　　柏溪子温顺地垂下眉眼，轻声说道：“走吧，去看看杨警官。”
　　杨锐睡在潭山公墓隔壁的烈士陵园，他的墓穴在一片松柏的环抱中，松青柏翠，风景如画，是个长眠的好地方。
　　“小锐，我们来看你了。”程知懿蹲下去把一束白百合放在他的墓碑前，又伸手摸了摸墓碑里嵌进去的那张小小的照片。
　　29岁的杨锐，永远都不会老了。他永远都那么年轻，永远笑得那么灿烂，好像人生中从来没有什么能让他烦恼的事情。
　　“下辈子，还做兄弟啊，但是下一次，换我来保护你了！”程知懿冲着照片里的杨锐轻轻笑了笑。
　　照片里的杨锐也在笑，耳畔仿佛还能听到他阳光的声音：“你说的啊队长！我可当真了啊！”
　　“这辈子，我会带上你那份，一起好好活。”
　　柏溪子也蹲下来，把程知懿的手拉过去握在手中：“杨警官，我会照顾好你的队长的，你放心。”
　　“明明是我照顾你……”程知懿小声嘀咕。
　　柏溪子横他一眼：“互相照顾行不行？”
　　“行，你说行就行。”程知懿现在乖得很：“对了，杨蕊最近在你公司怎么样？”
　　“能力还不错，工作也很积极，就是有的时候有点犯迷糊。不过没关系，有祁玉罩着她，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程知懿点了点头：“我看祁玉这个人，还是不错的。”
　　柏溪子狐疑地看他：“你什么意思？”
　　“我是想说，你看有机会的话，要不撮合一下他们俩？”
　　“我都已经把小蕊安排在祁玉手底下了，这还撮合得不够明显？”
　　“不过祁玉这个人吧，那么聪明，你说小蕊会不会吃亏？”
　　“八字还没一撇呢，你现在就担心这个是不是太早了点儿？”
　　“说的也是……”程知懿怕柏溪子蹲久了累，边说边拉着他站了起来：“总之呢，叔叔阿姨和小蕊我们都会好好照顾的，小锐你安心休息，我们过几天再来看你。”
　　“要不晚上喊小蕊过来吃个饭吧。”柏溪子跟程知懿肩并着肩慢慢往墓园外走。
　　“嗯，想吃什么？晚上我给你做。”程知懿亲昵地贴着柏溪子的胳膊。
　　“买点小牛肉吧，小蕊喜欢……”
　　两人正边走边絮絮地说着一些家常话，突然从旁边的林子里扑腾腾飞出两只漂亮的白色长羽鸟，纠纠缠缠地往高处飞。
　　柏溪子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抬头看着那两只白鸟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当他收回目光的时候，才发现身旁的程知懿一直非常专注地看着自己。
　　“干什么？”柏溪子微微带了点笑意看向他。
　　程知懿注视着他的眼睛，庄重而深情：“柏先生，谢谢你爱我。”
　　柏溪子愣了一下，而后慢慢笑开来。
　　“程先生，也谢谢你爱我。”
　　天高气爽，正是阳春好时节。
　　——全文完——
　　感谢大家，杀青了。我们下一个故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