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替身的白日梦 作者：顾青词 文案 是这样的，我一直有个小小的梦想。 我希望有个霸总因为我长得像他的白月光而找上我，把我安置在大别墅里，对我很冷漠，从来不睡觉，只是想念白月光时才过来看我的脸。 白月光回来后，他利落的把别墅过户给我，并且无情的给我几百万分手费，威胁我不准告诉白月光，于是我只剩下大别墅和几百万孤苦度日，想想都令人心疼。 我每天都祈祷着有一天能遇到那位阔气的霸总 直到有一天，真的有霸总从车上下来，冷冷的盯着我看。 “你开个条件吧。”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颜随原；卓阳冰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立意：不管人生遇到怎样的磨难，都要勇敢坚持下去，实现人生价值！ 第一章 　　年后的最后一波寒流总算褪去了，天气开始真正的暖和起来。 　　颜随原昨天又忙到半夜才回来，所以今早多睡了一个小时才起床，当他慢悠悠的吃完早饭已经是九点半了。 　　手机传来外卖订单的语音消息，他低头匆匆看了一眼，然后才发现今早六点半知秋的班主任发来的微信，通知下周三学校要开家长会，他必须要准时参加。 　　给老师客客气气的回复了后，颜随原紧接着起身换上工作服。 　　最近平台不知怎么想的，就像是抽了风一样突然给他们这些基层骑手换了新的制服，以至于每天出门前他都要嫌弃很久，让一个成年的男人穿着芭比粉的冲锋衣，骑着统一的粉色小摩托，头盔上还要挂俩软绵绵的兔耳朵，像话吗？ 　　不满归不满，颜随原还是无奈的换好衣服拿着车钥匙下楼，粉红头盔上同样粉粉嫩嫩的兔耳朵迎风招摇，跟个傻兔子一样。 　　“原原又要去送餐啊？” 　　他刚下楼就遇上了刚买菜回来的大婶，她笑眯眯的看着颜随原热情的打招呼，语毕又往他头顶看了一眼，再次夸道：“真俊。” 　　这话也不知是夸头盔还是夸人，颜随原轻咳一声，对大婶浅浅一笑：“婶儿，我去忙了，再见。” 　　骑上他并不心爱的小摩托，颜随原慢慢地驶出这个老旧的小区大门，刚才那个订单是从奶茶店出来的，要配送到两公里之外的写字楼里，他的时间并不多，要抓紧。 　　不过，现在的女孩一大早就要喝奶茶，真是可可爱爱。 　　正好遇到红灯，颜随原老老实实的在路边停车等待，一边的交警正逮着两个不戴头盔还试图闯红灯的小年轻批评，他一出神就跟着看起了热闹，没留意身边有人不怀好意的盯着他准备伺机而动。 　　顶上一重，颜随原扭过头来。 　　被发现企图的属于对家平台竞争关系的同行一脸幸灾乐祸，用手揪着他头盔上那对粉红兔耳朵，笑眯眯的说：“兄弟，你这可真有意思。” 　　“我现在跳槽还来得及吗？” 　　颜随原面无表情的把自己的耳朵拽回来，淡定的说：“除非你也是当季最佳。” 　　兔耳朵也不是人人都能有的，只有店里最勤快差评最少的人才配拥有。 　　同行大约是真喜欢他的兔耳朵，总忍不住手贱想摸两把。谁叫硅胶手感特别好，捏上去还会叽叽哇哇的响，个大老爷们在路边玩的贼开心，看起来是很想把耳朵抢走。 　　颜随原的脾气一向很好，可架不住同行的手实在很讨厌，不过他暗暗的比划了一下自己和对方的体型差距，默默地忍了下来。 　　好在红灯很快就过去了，颜随原一溜烟骑着小摩托飞速窜了出去，粉红耳朵在风中来回摇曳，配上他不算高大的身姿，在城市街道上也算是一条风景线。 　　就算天气已经暖和了，可风还是一样刮脸，尤其小摩托速度快，软风打在脸上跟刀子一样。十五分钟后，颜随原从奶茶店抱了两杯热乎乎的奶茶出来。 　　他也很想一早起床就能喝上热气腾腾又暖又甜的奶茶。 　　可惜，有些人大约天生就是要劳苦的，所有休闲的东西与他们都没什么关系。 　　颜随原把奶茶小心地放进保温箱里确保不会洒出来，踩着小摩托一路往写字楼去。 　　那是市中心最热闹繁华的地带，算是C市商业中心，连着好几栋巨型大厦矗立在一起，围城了一方狭小的天地，人走在那拥挤繁华的商业街下，抬头就会觉得自己格外渺小。 　　颜随原干外卖一年了，还是第一次来这里送餐。他站在写字楼底下抬头看上去，眼里有些微的震撼，这楼实在太高了，听说有六十八层，就算是坐电梯也要好久才能登顶吧？ 　　从他身边路过的男男女女都穿着得体光鲜的衣着，从这座大厦里进进出出忙忙碌碌，颜随原一身外卖服杵在那里，与那些看似高端的职场精英比起来怎么都格格不入。 　　不过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要忙，谁也没工夫分出神来给一个外卖小哥。 　　颜随原没有走神很久，他提着两杯奶茶小心地从旋转玻璃门进入大厅，总算是在规定的时间里把东西送达，奶茶也没有洒出一点吗，还是热乎的。 　　“您好，这是您的两杯奶茶。” 　　前台小姐姐一身干练简洁的黑色制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还画着精致的淡妆，漂亮的就像杂志里的模特，她本来低头在登记着什么，听到声音后抬头，脸上的冰川瞬间就融化了。 　　“谢谢~”她脸上洋溢着得体甜美职业化的笑容，起身接过自己的东西，态度非常和善还带着一丝谦恭，让人很有好感。 　　颜随原平时很少能见到这么好看的女孩，又看她对自己笑的温柔，他过了年到底也才刚满二十周岁，一时没忍住红了脸，忙说：“不用谢。” 　　眼下没人，前台小姐姐见他长的好看，随口与他闲聊了两句：“你是学生兼职？” 　　“不是。”颜随原摇头，“我初中毕业后就没有上学了。” 　　前台小姐姐有些惊讶，面上很明显的露出了几分惋惜，却也礼貌的没有再多问。 　　颜随原送餐完毕，可当他转身准备离去的时候，突然一群人从电梯口那边走了出来，乌泱泱的声势浩大，个个气势汹汹面无表情步伐飞快，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要去约着打群架。 　　前台小姐姐脸色变了变，忙把奶茶火速塞到柜子下面，假装正襟危坐忙碌。 　　颜随原并不是这里的员工，但他见这个阵仗也觉得自己不该出现，于是往边角站了站好给他们让路。 　　眼前的一幕就像是电视里出现的一样，那群穿着黑色职场工装的男女一边往门外走一边互相低语着什么，人人手里都抱着一大摞蓝色文件夹，看起来个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其中被包围在最中心的那个男人最为显眼。 　　颜随原只看了一眼，脑子里瞬间就想起了那些狗血小说里对霸总们的描述。 　　‘他有一张如刀削般完美的面容，剑眉星目英俊倜傥，一身冷冽气息仿佛西伯利亚刮来的风，愠怒时只要稍稍看你一眼就能让人浑身冰寒如坠深渊。他身上穿着意大利纯手工定制的高定黑色西服，裁剪合身线条流畅，衬得他身形极为优雅，手腕上还带着一块百达翡丽的机械表。他即使什么都不用=做，只是站在那就足以代表尊荣富贵。’ 　　他终于在现实中第一次见到了完全符合以上描述的男人，真的分毫不差，仿佛就是从小说里走出来的。 　　虽然知秋一直让他不要再看那些奇奇怪怪的狗血小说，可颜随原却始终没能戒掉这个爱好，狗血小说虽然各种逻辑不合浮夸小白，但看了的确能爽。 　　那疑似霸总的男人个子非常高，目测至少185以上，在一众人中鹤立鸡群，他大约是听身边人说了什么有些不耐烦，冷淡的翻了个白眼。 　　颜随原第一次知道，原来霸总也是会像小市民一样会翻白眼的，他一直都以为霸总们只会摔酒杯。正想着，霸总此时也恰好看了过来，两人之间隔了十米对上了目光。 　　在霸总眼里，区区十米的距离并不算什么，他照样能看的清。 　　霸总：“……” 　　这是从哪来的这么大只的蠢兔子？ 　　颜随原：“……” 　　霸总的眼神果真不同凡响，三分讥讽五分凉薄，饼图上还剩两分，可以加个鸡蛋。 　　短暂的视线交锋后，霸总回过神来，却因为刚才他只顾着看那蠢透了的兔耳朵，险些一转头就撞上旋转门的玻璃上，幸好他身边一个看似是秘书的男人及时护住了他，这才没有出丑。 　　卓阳冰扭头淡淡的看着简黎，虽然并没有言语，但简特助凭借着多年极为优秀的工作经验，硬是看出了他的不高兴。不过他假装没看见，淡定的说： 　　“副总，咱们要迟到了。” 　　卓阳冰没有说话，顺着旋转门离开，一群人就这么走出了大厅，快得像是一阵风。 　　颜随原等人都走后才敢从大厅离开，脑子里却还是忍不住回想，他对那些职场精英有种骨子里的崇拜和向往，能在这栋楼里上班的人，应该个个都是名牌大学出来的顶尖人才。 　　大学…… 　　颜随原重新骑上自己的小摩托，满心都是对高等学府学生的羡慕和向往。 　　不过这段小插曲他不到中午就给忘了，包括那个和狗血小说一模一样的霸总。 　　这一天下来，他一共跑了五十多个订单，还算不错。然而等他回家又是半夜十二点，他一个人骑车小摩托回到小区，给车冲上电后才上楼。 　　家里冷冰冰黑漆漆没有一个人，不过颜随原早就习惯了，简单的洗漱就爬上床，窝在被子里看会小说，那是他多年来的睡前习惯。就算现在科技发达手机用途越来越多，大家的娱乐方式也花样百出，各种短视频和综艺节目层出不穷，可他还是习惯看小说这种最原始的方式来打发消遣。 　　昨天收藏了一本绿江太太的新文，刚刚开坑才五万字，但已经隐约能看出狗血的潜质了，颜随原没事就喜欢看这种小说解压，越狗血越好，什么强制爱小黑屋，渣贱替身，简直来者不拒，口味非常杂，极好养活。 　　才五万字，然而主角攻已经具备了所有渣攻的潜质，不仅霸道强势，而且毒舌刻薄骄傲自负，一路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嗨，根本不管以后的火葬场，狗血泼的人心里痛快。 　　看得多了，颜随原自己都能总结出许多套路。 　　比如主角受在KTV打工，必然总是要不小心的把酒撒到主角攻那昂贵到他半年工资都买不起的衣服上。 　　虽然颜随原不是很懂为什么大家对泼酒这个梗如此钟爱，但他也不介意，仔细想想如果泼麻辣烫好像更奇怪，红酒稍微高级一点，很符合霸总气质。 　　再比如，去过KTV包厢的人都知道，里面的光线大多昏暗朦胧，可主角攻还是能用自己24K钛合金金刚眼看出主角受惊为天人、如出水芙蓉般的清纯美貌。 　　最重要的是，这可不就是他梦里心心念念白月光的翻版吗？ 　　一个人正常人在意外场合遇到自己心仪的人，怎么也要有个追求的过程的，但众所周知，霸总们都是不会好好说人话的一群奇怪生物，他们就喜欢看上了绑回家，管你乐意不乐意。 　　于是接下来就是大众喜闻乐见的，亿万霸总替身包养不成，恼羞成怒强制爱小黑屋梗，颜随原欢欢喜喜的看到主角攻果然霸气侧漏的把主角受从打工的咖啡店里强绑回家，扔到了两百平大床后对着他冷酷邪魅一笑，而后拎出了一条比他胳膊都粗的巨大锁链。 　　然后，就没有了。 　　这本名叫《亿万副总的替身金丝雀》只连载到这儿就没了下文，太太还卖萌说明天继续。 　　颜随原非常遗憾。 　　怎么能在关键时刻没有了呢？ 　　太太你还是不是人？ 　　颜随原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半夜一点，他从泼天狗血中回过神来把手机放回床头柜，懒洋洋的又缩回被窝，打算好好地睡一觉。 　　进入梦乡之前，他突然迷迷糊糊的想起书里的主角受宁死不从的模样，轻轻地叹了口气。 　　霸总英俊潇洒，而且还人傻钱多，随手就能给一亿当零花钱，干啥不乐意呢？ 　　他搂着我，我搂着小钱钱，人生还有啥过不去的坎。 　　当个俗人多好。 　　===== 　　作者有话要说： 　　===== 　　温馨甜文，讲的是一个非典型低情商霸总和他那没心没肺的替身之间鸡飞狗跳的爱情故事，希望大家喜欢。 　　爱你们 第二章 　　送外卖的工作是很辛苦的，但这已经是颜随原能想到的最能挣钱的方式了，而且比以前在汽修店当小弟，或者餐馆服务员要强的多，虽然狗比平台经常各种理由扣钱，可他还是觉得挺好。 　　照例给妹妹打去了这周的生活费，颜随原又问了这次月考的成绩，听说又是稳当当的第一名，他心里当然高兴。 　　“在学校里该吃吃不用省着，身体重要。”他手里拿着昨晚从便利店买来的半价饭团当早饭，就着豆浆给知秋打电话，“成绩第一不第一的，哥哥也不是很在乎。” 　　他嘴上这么说，嘴角却止不住的笑，语气里满满的都是骄傲：“我妹妹就算不得第一，也一样优秀！” 　　那边女孩的声音又轻又软，带着些青春期女孩特有的腼腆，光是听声音就让人幻想那一定是个好看的小姑娘。 　　颜随原又叮嘱了两句让她不要着凉的话，然后才放心的挂掉电话，虽说学校并不建议家长给学生配智能手机，但他对自己的妹妹向来放心，再说寄宿学校也不好天天去看，有手机联络起来更方便。 　　把手机放回口袋，颜随原换上衣服又出门去了，今天的天气有点阴，不过也不影响出门。 　　骑着车在路上走的时候，他不留神又开始习惯性走神，想起了昨晚熬夜看的小说。 　　如果真有的选的话，没人愿意活的辛苦，谁不想坐在空调办公室里优哉游哉的喝着咖啡当精英，冬暖夏凉不用受罪，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么好的机会的。 　　就像颜随原，初中毕业就因为家庭原因不得不出来打工，被迫与自己的同学分道扬镳，年纪轻轻就踏入了社会，吃尽了苦头，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咬牙让妹妹继续读书，好让她不用走自己的路。 　　虽然说出来有点不好意思，但颜随原一直有个不切实际的梦想。 　　他幻想着有一天，有个霸总找上他。因为他长的实在像极了他那爱而不得的皎皎白月光，然后冷漠的把他安置在五百平独栋带花园的大别墅里，态度很恶劣蛮横不讲理，一言不合就壕无人性的拿钱砸他，并且从来不屑跟他这个替身睡觉，只有想念白月光时才纡尊降贵的过来，盯着他的脸默默地哀悼自己的月光。 　　当然白月光回来后，假如他能大方的把别墅过户给自己，又无情的扔下几百万做散伙费，酷炫的威胁他不准把这件事告诉他的月光，那就再好不过了，他一定如约守着秘密到死。 　　这样，被抛弃的他就只剩下大别墅和几百万软妹币孤苦度日，想想都令人心疼，半夜都睡不着，怕笑醒歪了嘴巴。 　　这种好事果然就只有小说里才有。 　　颜随原又想起书里那些被霸总看上包养后，无一例外都铁骨铮铮宁死不屈的主角受们，虽然对他们自尊自爱的行为是很佩服，可在他看来，其实是没有必要的，毕竟霸总们都不喜欢别人反抗，想开点还能少受点罪。 　　而且霸总都很大方，要啥给啥，对颜随原这种没心没肺的人来说，尊严并不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说扔就扔，想捡就捡，那玩意儿也不能拿来吃饭养妹妹。 　　要是有一天，真的有一位出手阔绰的霸总从天而降就好了。 　　颜随原感叹着。 　　所以有时候人是不能瞎吉儿许愿，真的会灵验。 　　这条道上平时走的人少，因为再往前就是工厂区，颜随原送外卖偶尔会走，路两边有大片来不及修理的绿植，高的可以挡住开车人的视线，也就是视觉死角，而直行在非机动车道上的人也基本看不见旁边转弯过来的车，算是事故高发路段。 　　颜随原连着他并不心爱的小摩托倒下的时候，认真地想着要不要就地躺下真的讹一把。 　　那辆低调奢华有内涵的黑色轿车停在路边，就算被小摩托碰了一下也还是照样锃亮如新，连个划痕都没有。 　　颜随原松了口气，暗道看样子是不用赔。 　　车门打开，应该是司机的中年男人急忙过来，先是帮他把小摩托扶起来，然后又扶着他站起来，非常内疚的连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开车太不小心了，您没事吧？” 　　颜随原摇了摇头，尽管他的胳膊是真的有点疼，但人家司机先生这么有礼貌，他也不好意思真的无赖，只说道：“没事，我也有责任。” 　　原来有钱人家的司机都很有教养，其实他并没有真的被怎样，他却还是很愧疚的样子，一点都不像小说里那样，趾高气昂下车就逮着人指责羞辱。 　　后座车窗摇了下来，坐在后面的男人开口了。 　　“带走。” 　　颜随原本来还在想自己的小摩托不知道有没有事，听了那人的话后一愣，抬头看了过去，刚好和车里的人又对上了视线。 　　昂？ 　　那不是昨天的那霸总吗？ 　　卓阳冰仍旧是一身黑色西装，双手随性的交叉在胸前懒洋洋的倚靠在车窗前，那双极为好看的远山眉紧紧地皱着，昭示着他此刻糟糕不耐的心情，熟知他脾气的人都知道那是发怒的前兆。 　　司机先生连忙转过身拉开了后座的车门，诚恳的请颜随原进去。 　　颜随原是懵逼的，看里头霸总的架势，还有气势汹汹的眼神，貌似有点来者不善。 　　他是有点爱财，可小命也是要紧的，还指望着把妹妹供上大学。 　　“先生，我想……我可以自己走。”颜随原有一张很讨人喜欢的漂亮娃娃脸，笑起来的时候很容易让人放下心防，“我衣服都弄脏了，上车的话不合适。” 　　卓阳冰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神色莫名眸中深沉，看的人心里发慌。 　　“我说，上车。”他又开口了，可目光却一刻不离颜随原，冷淡的说：“不要耽误我的时间。” 　　并没有人会傻到随便上一个陌生人的车，就算他是英俊的霸总也不行。 　　司机先生这时小声的给他解释：“先生您别误会，我们老板的意思是，想带您先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毕竟是被车碰着了，万一有个什么内伤不好办。” 　　“我们老板是好人，您请放心。” 　　“他去年还上过咱们市的‘十大好人好事杰出青年榜’，是非常乐于助人的好青年。” 　　颜随原不确信的又看了一眼车里不是很高兴的霸总。 　　你家老板这表情马上就要生吃人了，你管这叫好人？ 　　司机先生很温柔，一直保持着姿势请他，态度谦和不像作假，颜随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摩托，好像动不了了，又不好跟他们僵持着，略一思考后就钻进了车里。 　　霸总小说毕竟是小说，应该不会有什么陷阱。 　　司机先生把人安顿进车后，又打了电话让人来处理小摩托，这才开着车往回走，颜随原偷偷地打开手机导航观察路线，如果有不对就一键报警。 　　而卓阳冰自打他进来后就一言不发，甚至连姿势都没怎么动过，造型凹得别致，从侧面看过去仿佛就是个冷漠的雕像，换个颜控过来，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看个没完。 　　可惜颜随原并不是个颜控，他只顾着暗自感慨，豪车坐起来果然很舒服，比小摩托好多了。 　　司机没有骗他，果然把他送到了最近的医院，把他放下后让他先自己去检查，要了他的手机号后又给了他一个号码，让他完事找那人报销所有的费用。如果身体真有什么意外，他们老板会全权负责，至于他的小摩托，稍后会有人会联系他。 　　颜随原拿着那张写了手机号码的纸，站在医院门口一路目送着那辆车又消失不见。 　　原来那位霸总还真的挺有责任心，其实这事并不算大，就算报警来也是双方各有一半过错，但他二话不说就把他带到医院来，虽然全程没有给过他好脸，但也是真的尽到义务了，比那些扔了钱就开车走人的家伙好了一万倍。 　　颜随原回头看了看医院，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走了进去，他的胳膊被磕到了，隐隐的麻疼，最好还是查一查。 　　然后他就真的吊着个石灰膏回去，运气不好，骨折了。 　　颜随原回家想了半天，还是没有去打那个电话，他不太好意思直接开口找人要钱。 　　然而当天晚上就有人主动联系了他，那人自称是卓副总的特助，名叫简黎。他说医院那边已经把所有费用发给他，他待会把所有的钱都转到他的账户里。 　　那头简特助的声音听起来清冷干练，不疾不徐的又说：“鉴于您的摩托电瓶已经损坏，我们这边会原价补偿，希望您能接受。” 　　“谢谢……”颜随原握着手机真诚道谢，“你们老板真是好人。” 　　怪不得是十大好人好事杰出青年呢，跟别的有钱人不一样。 　　简特助似乎笑了，低沉磁性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挠的人耳朵痒痒。 　　“稍后我们会把费用打到您的账户里，您好好休息吧。” 　　颜随原忙不迭的点头，完全想不起对面那人是看不见的。挂了电话后，他很快就收到了银行短信提示，凑近数了数尾数的四个零。 　　霸总别不是真的搞扶贫项目吧？ 　　他只是骨折，又不是断了，就算小摩托的费用也不过才两千出头而已，而且换个电瓶又能生龙活虎，用得着打来一万？？？ 　　这是什么不知人间疾苦的神仙！！！ 　　卓副总简直就是霸总界的骄傲！ 第三章 　　胳膊受了点伤暂时不好乱动，颜随原只能在家休养，小摩托坏了，他准备等好了再跟领导报备，幸好霸总给的钱足够他这几天安心在家养伤，一时半会饿不死。 　　原本以为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他养好伤后生活还是像以前一样有条不紊，跟卓阳冰之间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然而意外总是来的令人惊愕。 　　事情是这样的。 　　在家养伤的第三天，颜随原一早就被一阵规律而有节奏的敲门声吵醒了，虽然那敲门声并不吵人，可他昨晚熬夜追连载很晚才睡，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从床上爬起来，他穿着小熊睡衣揉着眼睛去开门，以为是□□的阿姨，结果门一开，人瞬间就清醒了。 　　门外站着一个身穿西服的大长腿男人，他看着门边穿着小熊睡衣的大男孩，俊美斯文的脸上旋即露出一个得体优雅的笑。 　　“颜先生，早上好。” 　　“我们之前通过电话的，我是简黎，这是我的名片。” 　　颜随原瞬间就清醒了，原本混沌的脑子也一下子明朗，他直觉性的抬手接过名片，低头看着那上头烫金的“简黎”这个名字，当然知道这是谁，前两天打电话来给他报销医疗费的时候已经自报过家门了。 　　“简特助？”他有些疑惑又吃惊的看着他，搞不懂他为什么一早出现在自己面前，难道卓副总热心到这个地步，还要亲自派人来慰问？ 　　“钱我已经收到了，非常感谢。” 　　简黎温柔一笑，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低声道：“颜先生误会了，我并不是为那件事而来。” 　　“请问，方便我进去坐一坐吗？” 　　能在卓阳冰那刻薄到令人发指的人身边待这么多年，简黎的确不是一般人，行为得体优雅言语轻柔，而且看起来十分谦恭，颜随原不好意思拒绝，立刻让开说：“请进。” 　　简黎走了进来，从口袋里掏出自带的鞋套，微微弯腰套在自己的皮鞋上，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让正准备给他找干净拖鞋的颜随原都愣了一会儿。 　　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立刻把他带到沙发边坐下，回身又找了个干净的一次性纸杯倒了热水端给他，“不好意思，家里就我一个人，也很少会有客人来，所以没有茶叶招待。” 　　“没关系。”简黎起身双手恭敬地接过纸杯，礼貌的轻啜一口放下，没有一丝嫌弃，抬头笑着道谢：“谢谢。” 　　颜随原坐到另一边的小沙发上，虽然不明白简特助为什么要来，但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有正事要说，他也就等他开口。 　　简黎不动声色的环视了一圈这狭□□仄的两居室，即使外头艳阳高照春日融融，可屋里仍然有些昏暗，阳光都被对面的高楼挡住了，屋内设计装潢是上世纪的风格，墙面上还有阴雨天留下的霉斑，餐厅小到只能放得下一张餐桌。 　　这些处处都透着一个信息——颜随原家的经济条件的确很差。 　　就跟资料里显示的一样。 　　简黎犹豫了一会儿，忽然不知自己该怎么开口比较好，毕竟待会他要说的那些话，对面的那个漂亮男孩未必能接受，甚至可能下一秒就会无情的把他轰出去。 　　颜随原并不着急，他有着比同龄人更加成熟的心态，并不会冲动的着急问话。 　　简黎大约是斟酌好了，终于开口问：“颜先生一直都是一个人住吗？” 　　虽然资料早把他祖孙三代户口都查了个底朝天，可简黎还是打算先聊两句打开话题，这样好显得自己不那么可恶。 　　“我还有个妹妹在一中念书，不过她一直都是寄宿不在家。”颜随原如实回道。 　　颜知秋成绩好，可是一中离家实在有些远，而且他白天工作不一定有时间准时接送，实在没办法只好送去寄宿，每两周回家一次，这样也不耽误他工作。 　　“这样啊。”简黎点头，又温和的问：“颜先生现在是做外卖骑手吗？” 　　“是。”颜随原点头，虽然在心里纳闷这个简特助为啥跟查户口一样问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但他还是好脾气的回了。 　　简黎想了想，叹气道：“那一定很辛苦。” 　　“还好。”颜随原说道。 　　他其实一直都没觉得辛苦，更苦的时候都过去了，外卖员的工作反而是他这么多年来最轻快的活，既不用看别人脸色也不用面对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挺好的。 　　简黎有些惊讶他小小年纪也能这么沉稳，不过一想资料里他的那些经历，顿时也就理解了。 　　“颜先生……有没有想过走捷径？” 　　颜随原一愣：“捷径？” 　　所有能快速赚大钱的方法都写进刑法了，他哪来的捷径走？ 　　简黎低头一笑，配上那副金边无框眼镜，浑身透出一些冷淡精英气息来，他淡淡地说：“世上许多事都是有捷径的，只不过看你舍不舍得付出代价。” 　　颜随原好奇：“比如？” 　　“比如……”简黎扬唇一笑，“找个金主。” 　　他这个时候看起来实在有些像反派，好像一个逼啥那啥的小boss。 　　颜随原：“……” 　　他要有这途径，还用得着在这蹲着天天送外卖。 　　简黎把他的沉默错当抵抗，语气又软和了一点：“很抱歉我这样唐突。” 　　“或许颜先生很生气，但我的确有备而来。” 　　“实不相瞒，我家老板前几天在车上对您一见倾心，回去后念念不忘，后悔没有当场对您表露心意。” 　　“他对您很有好感。” 　　别看简黎一身精英气质，但说起瞎话来眼皮都不带眨，好像说鬼话的那人不是他。 　　这也不怪他，假如他真的如实相告的话，怕是立刻就要被扫地出门，因为他家那无法无天骄横刻薄的老板原话是这么说的： 　　‘我看那小子有些像嘉余，你去把他弄来。’ 　　‘如果他不同意就拿钱砸，多少都行。’ 　　‘办不成的话，你也不用回来了。’ 　　简黎一想起自家那倒霉老板说这话时脸上嚣张刻薄的表情，头就疼的要爆炸，假如他不是自己老板，没有给他发百万年薪，但凡少一点点，他都能单手捏爆他的狗头。 　　得是什么好脾性的人才能见了他那个德性而能忍住不打人？ 　　人家好好的孩子，是拿来给你当替身用的？ 　　再说他虽然是全能特助，但这种事也要他来处理，真当他是居委会调解员？简黎简直想扔掉自己多年的涵养对自己的狗头老板破口大骂。 　　在心里把老板又骂了千八百遍，简黎的面上却还是和善优雅的笑，嘴角边的弧度都没有变分毫，静静地等着颜随原的回复。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待会儿颜先生要是愤怒的对他泼水的话要用什么姿势迎接比较好。 　　毕竟西装是有点贵的，老板不知给不给报销。 　　事实上，颜随原果真是震惊的。 　　他首先觉得对面的人是不是跟自己开玩笑，紧接着又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这种好事真的落在他头上了？？？ 　　他当然不信简黎的说辞，那天在车里的时候卓阳冰分明就懒得看他一眼，鬼才信他对自己一见钟情的屁话，他又不是个傻子。但简特助也不可能一大早就跑来跟他开玩笑，因此他说的那些话必定半真半假。 　　颜随原尽量让自己不要喜气洋洋，矜持了一会儿后又开始考虑是不是要演一把铁骨铮铮恼羞成怒，然后把杯里的水泼出去，可简特助那身衣服貌似很贵，万一要赔钱就得不偿失，再说人家是霸总身边得力的心腹，最好还是不要得罪。 　　脑子里快速分析出利弊，颜随原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一见倾心？” 　　“是。”简黎面不改色的继续说瞎话，“至于具体情况，到时需要老板亲自和您说。” 　　“当然如果您不愿意的话，我们还可以谈。” 　　简黎隐晦的暗示他。 　　“不用了，我同意。”颜随原痛快的说，“我什么时候可以见你老板？” 　　简黎准备的一大堆说辞一下子卡壳了，愣在原处半天回不了神，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木木的，和他外在的精英形象有些不搭。 　　“您说……同意？”简黎不确信的重复了一遍，显然没弄明白。 　　颜随原肯定的给他答复：“我同意。” 　　“你们老板什么时候有空？” 　　简黎很快回过神来，特助毕竟是特助，见惯场面了，他快速说道：“我们老板现在正在子公司开会，大概明天回来，如果您有时间的话，明晚我会派人来接您。” 　　“好的。”颜随原干脆利落的答应下来。 　　他不信卓阳冰对自己有什么一见钟情，但也可以去看看，到时再做决定。 　　简黎来的时候做好了要被扫地出门的准备，甚至车里还带了一套换洗衣物，却没想到事情简单的一塌糊涂，颜先生竟然这么爽快的同意了。 　　结合他的资料透出的性格来看，有些不大对啊…… 　　然而简黎并不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他的任务已经完成，那就没有再留下的必要了。于是他起身来，仍然温和谦恭的说：“那既然这样，我就先告辞了。” 　　颜随原也跟着起身送他，笑眯眯的说：“简特助辛苦。” 　　简黎走出大门，回身看着门里的漂亮男孩，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又道：“颜先生，您可能年纪有些小，很多事情不是很懂，无论怎样……我希望你好好考虑。” 　　“谢谢。”颜随原真诚点头，“我一定会考虑的。” 　　简黎没有多留，转身下楼去了。 　　颜随原等他离开后才关上房门，在玄关站了一会儿。 　　如果简特助这时回来看他一定会很惊讶，因为颜随原笑得就仿佛是在过年，人设崩塌的很彻底。 第四章 　　第二天傍晚，天还没黑的时候，颜随原果然就接到了来接自己的电话。他从窗户往下看了看，的确有辆黑车停在楼下，好在小区这时候没什么人路过，也没人围着那一看就是豪车看。 　　他穿上外套，换上一双干净的鞋子出门，走到车前的时候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故作淡定的拉开门坐进去。巧的是，开车的司机还是上次撞了自己并且把他去医院的那个。 　　司机先生见了他也没有惊讶，笑眯眯的打了个招呼，对他的事没有表现出一点好奇。 　　车子缓缓启动离开了颜随原的家，他坐在车里反而平静了下来，想着就当是去工作面试，成不成都无所谓，大不了还回去送外卖，怎么也饿不死。 　　人精神放松下来后就不会觉得时间很难熬，他随便拿手机刷刷小说就差不多了。 　　刚好太太又更新了。 　　主角攻不做人，硬是强取豪夺的把主角受关了起来，还逼着他签下一份不平等的替身协议，扬言威胁不然就别想再走出这扇门。 　　主角受虽然柔弱，但骨子里是个倔强的人，这辈子就没遇到过这么不要脸强的家伙，还舔着脸让他当什么心上人的替身，摆明了就是羞辱！ 　　他就是从这儿跳下去死一百次，都不可能同意！ 　　于是渣攻那对深沉的眼睛又开始分布饼状图，三分暴怒五分压抑，还剩两分仍旧可以摊个鸡蛋。 　　盛怒之下，渣攻就开始喜闻乐见的解自己的裤头。 　　一般狗血小说中，所有的剧情都是为了肉服务，不管是什么样的场景，只要渣攻的情绪有一丁点的波动，最后都可以用脱裤头的方式到炕上解决。 　　颜随原也喜欢吃肉，按理说应该没人不喜欢，虽然绿江现在不让搞了，可脑补出来的一样刺激。 　　连载到这里果然又没了，他只能遗憾的关掉页面。 　　要他说，其实主角受还是太死脑筋了，他不知道变通，更不懂要对付某些人是不能硬着来的，越是反抗对方就越来劲，尤其是那些习惯了呼风唤雨的霸总们，更是唯我独尊见不得一点反叛，也许本来他们的关系根本不用走到解裤头那一步，毕竟渣攻起初就是对他的脸有企图。 　　硬来的接过就是□□受罪还痛苦，没有爱的那啥跟酷刑有什么区别？ 　　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车也终于开到了目的地，那是郊区有名的富人聚居地，听说住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从车上下来，立刻就有人在门口接他了，是个相貌很和善的中年妇女。 　　颜随原看着眼前这栋四层别墅就跟他想象中的一样气派奢华，他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这么好看的房子于是就站在门边看了一会儿。 　　在阿姨的带领下他终于进了别墅，本想在玄关前换鞋，可阿姨却摆手说不用，“您请上楼去吧，二楼左转第二个房间，那是先生的书房。” 　　“他已经在等您了。” 　　颜随原道了谢，顺着她的话一路上二楼，站在左拐的第二个房间门前，犹豫了片刻后抬手轻轻的敲了敲门。 　　“进来。”屋里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并不算低沉，却十足悦耳。 　　颜随原稳住自己不要露怯，打开房门后走进去，首先就是一道中式屏风，他从屏风后走出来，入目就是一片宽敞的大房间，四周墙壁都是书架，摆满了很多看不懂的外文书籍。 　　正中央巨大的红楠木书桌后，有个男人正低头看着什么，听了动静头都不抬，只是淡淡的说：“坐。” 　　颜随原听话的过去，在书桌右手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茶几上已经放了两份文件，没有主人的发话，他只能把手安分的放在自己的膝上，静静地等着他忙完。 　　大约又过了十几分钟卓阳冰才抬起头来，见他果然很老实的坐着，目光也没有到处乱瞄，心里就满意了几分。 　　他把手头的文件放下，从书桌边站起来走到沙发上坐下，他的身型实在有些高大，这么一对比好像颜随原更加瘦弱了些，看着就营养不良。 　　“简黎都跟你说过了？” 　　颜随原点头：“是的，简特助说的很明白。” 　　卓阳冰抬手指了指茶几上的文件，英俊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既然你知道，那先把这份文件看看吧，如果同意就签字。” 　　颜随原于是就把其中一份文件拿起认认真真的看了一下，上头有不少专业名词他看的不是很明白，可能是法律顾问草拟的，不过不影响他看清楚内容。 　　简单来说，这六张纸密密麻麻的全是两人确立“包养”关系的协议，包括他们二人彼此应当履行的义务和应得的权利，颜随原快速看完，觉得自己可以接受。 　　“看完了？”卓阳冰抱胸倚在沙发旁，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一直盯着他看，好像对他能如此冷静有些惊讶。 　　颜随原把文件放了回去，轻声回道：“看完了。” 　　卓阳冰私底下的时候比那天在车里看起来平和一些，但也仅仅只有一些。也许是颜随原答应的太痛快让他意外，紧接着又说：“这份协议并不算很完善，最后一页纸上特意给你留了几行空当。” 　　“你是第一个跟我的人，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还有什么要求可以一并加上，我酌情考虑。” 　　颜随原的确有一些疑问，既然霸总都敞开了允许他提，那他就真的提了，“我没有什么别的要求，只是想问您几个不太懂的地方。” 　　卓阳冰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说。 　　“那个……我刚才看了下协议，好像没有说到我作为您的人，到底要不要□□？” 　　卓阳冰的表情瞬间就凝固了，他大概是没想到眼前这乖巧漂亮的男孩会一下子炸出那么大的雷，仿佛他说的不是□□，而是困惑的问他要不要去吃饭。 　　“你还想爬床？”他有些愠怒，暗骂这家伙看着清纯，原来心思这么肮脏！ 　　看他的态度，颜随原放心的点头，“好的，那就是不用？” 　　他心里高兴起来，拿着笔在最后一页上添了一行。 　　‘颜随原在合作关系中，不必履行情人间的床笫义务。’ 　　卓阳冰有些不高兴，他总觉得自己貌似被牵着鼻子走了，于是给自己找了场子：“我希望你明白，你全身上下也就这张脸有点价值。” 　　“我喜欢听话的人，不要擅自做一些让我不高兴的事。” 　　“好的。”颜随原把这些话听了进去，反正金主是要给钱的，给钱的都是大佬，说啥刻薄话都行，“那请问，我可不可以每两周回家住一次？因为家里还有个上学的妹妹会回来，如果 没人她会害怕。” 　　就算是资本家剥削也是要给人放假的，卓阳冰觉得这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可以，不过要向我报备。” 　　“好的，那我没有疑问了。”颜随原对协议满意极了。 　　既不用付出□□代价，也不付出别的伤害身体的东西，只是区区一张脸就可以换来这么好的金主，傻子才不同意呢！ 　　他爽快的在文件最后一页签下自己的名字，两份文件，一份自己保留，一份给金主。 　　卓阳冰一直都在暗中观察他，没发现这人有什么不妥，就是答应的未免太快了，好像没有一点磕绊，这让他总有种奇奇怪怪的不适。 　　“还有一点。”他冷冷的盯着颜随原漂亮的脸，又说道：“你只是一个替代品，我希望你永远摆正自己的心态。” 　　“作为一个替代品，我不需要对你付出任何感情，但是物质上的需求只要不过分，我都可以满足。” 　　“前提是，你不能对我生出任何非分之想。” 　　“不要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颜随原了然的点头，“您放心我一定非常敬业，绝对不让您为难！” 　　这种小事他绝对可以办得到，除了小钱钱，他对任何人类都提不起兴趣。 　　他答应的太痛快，卓阳冰很怀疑：“你真的能做到？” 　　颜随原再三保证，“我绝对不会对您有别的企图，您放心！” 　　卓阳冰看着他郑重其事的跟自己发誓绝对不会爱上自己，对他如此听话满意的同时，也生出了无端的怒气。 　　他怎么能这么爽快的就应下来，仿佛真的能保证往后不会对自己动心一样。 　　他就这么差劲吗？ 　　不是他自恋，卓阳冰自认也是个有魅力的男人，追在他身后的男女连起来可以绕C城十几圈，这家伙凭什么这么武断？ 　　好在卓阳冰脾气不好，倒也还没特别不讲理，他把自己的那份文件拿过来，继续冷淡的说：“从今天开始，你就在这住着，去哪都要报备。” 　　“没有所谓的自由可言。” 　　颜随原很配合，毕竟他出卖的就是自由，“好的，那我明天可以回家拿一些换洗衣服吗？” 　　“可以。”卓阳冰看他很乖，语气又缓和了些，“我会给你专门配一个司机，明天简黎会再给你一张副卡，每个月都有一定的花销额度，怎么支配随便你。” 　　“你的房间去问楼下的张阿姨，她是这里的专职保姆，生活上的事问她。” 　　颜随原逐一记住。 　　“既然没事，那你出去吧。”卓阳冰指了指门，“把门带上。” 　　颜随原听话的拿着自己的那份文件小心出去，轻轻地带上了门。 　　霸总好像比想象中的好处一点，他还以为肯定会提很多过分要求呢，没想到这么好说话。颜随原这只小金丝雀自动自觉的蹦跶进鸟笼，还欢天喜地的自己关上门，没有一点自怨自艾的样子。 　　楼下的张阿姨偷偷地张望了半天，心里暗暗地担忧。 　　那孩子看着怪可怜的，刚才站在门前低着头肩膀一直微微颤抖，应该是哭了吧？ 　　先生真的是…… 　　也太胡来了。 第五章 　　第二天，颜随原一早就坐车回家，随便拿了几件常穿的衣物和牙刷等洗漱日常用品，然后再次返回了那栋别墅，也就是所谓的“鸟笼”。 　　不过鸟笼这种事主要还是看各人怎么理解，对于内心不情不愿的人来说，这就是个可怕的囚牢，是所有自尊被践踏的羞辱。但对于心甘情愿，甚至准备美滋滋享受咸鱼生活的人来说，那就是天堂。 　　而金主爸爸就是上帝一样的存在，简直就是普济救世的活雷锋，尤其卓总这种还不要求上炕服务的，那必须要把他服务的舒坦，让他时时刻刻都觉得，这钱花的值当。 　　想法是好的，但颜随原当金丝雀还是第一次，毫无相关工作经验，上岗第一天难免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而金主一早就坐车上班去了，劳心劳力赚钱养金丝雀，于是偌大的别墅里，就剩张阿姨和他。 　　张阿姨今年五十了，听说已经在这儿做了几十年的保姆，因为卓阳冰不喜欢家里闲人多，因此别的打扫卫生的阿姨只是定点来工作，真正住家的只有她一人，平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颜随原只用了一个箱子就把他所有家当搬来了，张阿姨给他安排的房间在三楼的次卧，可说是次卧，却也足有五十平那么大，要知道他和妹妹的家总共也才五十多平，跟着金主后却能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卧室，这就是贫富差距。 　　卧室还带独立的卫生间，甚至还有可以同时容纳双人的声控浴缸，而床是标准的一米八双人大床，对面就是一整面墙的超大落地液晶电视，再旁边就是书桌，然后就是沙发和圆桌茶几，以及颇具设计感的落地灯。 　　他走到窗前把浅米色的纱帘拉开，打开通往阳台的落地窗走出去，微风立刻就吹了进来，阳台很宽敞，温暖的阳光把这一片照的暖洋洋的，颜随原坐在阳台的摇椅上轻轻晃了晃，心里说不出的惬意。 　　有钱真好啊。 　　他又生出了一些感慨。 　　在阳台玩了一会儿，颜随原又回屋里溜达了一圈，几乎把所有东西都看了一遍，然后才打开箱子收拾东西。他把自己仅有的几件衣服挂在衣柜里，只占了很小很小的一个角落，他本身就没有几件衣服，大多还都是趁着打折做活动淘来的便宜货，连个正经牌子都没有，挂在这么高大上的柜子里，怎么都有些不伦不类。 　　不过他也不是很在意这个，又不打算在这住一辈子，差不多得了。 　　刚把所有东西归置好，门外传来敲门声，他把箱子放到柜子里起身去开门，外头果然是张阿姨。 　　“阿姨？”颜随原有些不解，“请问有什么事吗？” 　　张阿姨看着他，温和的问他：“少爷，牛奶已经热好了，要我端上来吗？” 　　听见她的称呼，颜随原一愣，赶紧道：“阿姨您不用叫我少爷，我算不上什么少爷。” 　　他把自己的位子摆的很正，只说：“如果不介意的话，您就叫我原原吧，以前家里人都这么叫我。” 　　张阿姨虽然觉得这样不合规矩，可转眼一想或许自己这样叫他会让他不自在，也就真的改口了：“原原，楼下有热牛奶，需要我端上来吗？” 　　颜随原虽然不喜欢喝牛奶，却也不好意思让她亲自端来，就回身关上房门和她一起下楼，想着顺便也可以跟她打听打听金主的喜好，以后相处的时候可以少踩雷区。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前摆着一大杯热气腾腾的牛奶，早上匆忙回家拿东西只在路边随便吃了两个包子对付，确实没怎么吃饱，可他从小就讨厌牛奶，眼瞅着这么一大杯，愁的眼睛都睁不开。 　　张阿姨有着所有上一辈人的特性，总喜欢把小辈当猪照顾，什么好吃的都恨不得全给人塞肚子里，连装牛奶的杯子都用茶缸装。 　　颜随原捧着那比比他脸还大的茶缸，只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窒息。 　　并没有看出他的犹豫，张阿姨语气和善的和他聊天：“原原今年多大了呀？” 　　她昨晚一直忐忑不安，半夜都睡不着觉，她怎么都觉得这孩子像是没成年，很怕自家少爷在违法犯罪的边缘作死，万一人家真的是个未成年，那她无论如何也要跟太太和老爷汇报这件事的，就算再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蹋孩子。 　　这也不能怪她多想，颜随原长得是漂亮，可身高却比同龄人矮瘦了不少，再加上又是个娃娃脸，看起来的确比实际年龄稍微小一点，他小心地啜了一口香浓的牛奶，慢慢地回道：“我今年刚满二十岁。” 　　“哦……”张阿姨顿时放心了。 　　成年了好，成年了好。 　　“那你跟我们先生是怎么认识的？” 　　颜随原也有心与她闲聊几句，也没想着要瞒着什么，于是就把他跟卓阳冰撞车的事说了。 　　张阿姨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捧着杯子小心翼翼的颜随原，心里忍不住就软了大半。 　　上了年纪的人大多都喜欢小孩，尤其像颜随原这种看上去又乖又安静又听话的，总是容易让长辈恋爱疼惜，她在这个家几十年，也算是看着卓少爷长大，自然也清楚他是个什么霸道性格，估计这孩子多半是被强迫的，实在可怜。 　　谁家孩子不是父母的心头宝，少爷这次是有些不像话。可她身为被主家雇佣的保姆，也没有立场对他们的事多说什么，只好安慰他：“其实我们先生本性是好的，只是脾气有些强势，以后你只要别同他硬来，无论大事小事顺顺他，日子就会好过很多。” 　　她实在不忍心看好好地一个孩子受罪，便起了些开导的心思，“他从小一帆风顺没受过什么委屈，做事也都是凭喜好心情来，你跟着他，少不了是要受委屈的。” 　　“你就对他顺着些，不跟他对着干，他也不会对你做什么。” 　　颜随原有些惊讶，张阿姨就看着自己一脸关切的表情，好像真的是为他着想的慈祥目光，他沉默了一会儿，竟然不知自己要不要跟她解释，其实她想多了。 　　他不仅没有被强迫，反而愿意的很，而且说到吃亏，他其实是认真地觉得，吃亏的应该是卓阳冰，毕竟自己只出了一张脸而已 。 　　“我记住了。”颜随原拿不准能不能说，只好含糊的应了下来。 　　有了他的保证，张阿姨放心了，她越看抱着奶杯乖巧低头小口喝奶的颜随原越觉得招人喜欢，又听说他无父无母，心里更加觉得可怜，总让她想起她家那个不成器到处惹事的小儿子，这么一对比，原原这孩子就是小天使。 　　她满意的起身去厨房，突然散发的母性让她不能自已，想着必须要把她得过全国厨神大赛金牌的水准拿出来，好好给他补补，没有爹妈照顾就是不行，他瘦的跟个小猫似的。 　　老人家都喜欢白白胖胖的，恨不得连养的狗都像只猪。 　　颜随原偷眼看着张阿姨进了厨房，重重的出了口气，忙把牛奶杯放下，在张阿姨面前那什么乖巧听话小可爱全是假象，他跟人吵架的时候也是能骂两条街的，虽然他很少会跟人争执，但跟乖巧两个字绝对没什么关系。 　　他想着一个人坐着反正也是无聊，干脆去厨房帮张阿姨忙，他独自一人照顾妹妹这么多年，厨艺也是很够看的。 　　张阿姨果然很高兴，觉得他就是个不骄不躁贴心善良的好孩子。 　　中午家里就他和张阿姨两个人吃，颜随原对吃的并不挑剔，只要不是太甜的东西他都能吃下，巨好养活，张阿姨打听了他的用餐喜好后不住夸奖：“不挑食好。” 　　“你不知道，我们先生，还有我自己的两个儿子，打小都挑食的厉害，这不吃那不吃的，每天做饭都要命。” 　　颜随原一边切肉一边好奇地问：“卓先生也挑食吗？” 　　“他挑的最厉害。”张阿姨叹气，“从小嘴就刁，那么多做饭保姆，他就只吃我做的东西，而且还要求，不能淡不能咸，不吃青椒不吃洋葱，不吃颜色不好看的食物，不吃酸不吃苦，不吃羊肉不吃蒜……” 　　颜随原听着她的絮叨，心说那还活个球啊，食谱里能吃的基本没几个。 　　“所以先生他从来不在公司食堂吃饭，我都要在家做好了让人给他送去。” 　　“要是哪天不送，他宁可饿着回来。” 　　张阿姨说到这里难免有些骄傲：“这么多年，也只有我做的饭他肯赏光。” 　　颜随原不住地点头，“阿姨做的饭闻着就很香，我要好好尝尝。” 　　他话说得诚恳，张阿姨又高兴起来，“我熬了鸡汤，你要多喝点。” 　　两人边说边在厨房忙碌，只用了一个多小时就做出了一桌子菜，颜随原还帮着一起把饭菜装进保温盒。刚好门外有人开门进来，是简黎准时来拿饭了。 　　再次见到简黎，颜随原笑着和他打招呼：“简特助。”他把饭盒拎到门前交到他手里，“辛苦了。” 　　简黎见了他也微笑着回礼：“颜先生。” 　　他对颜随原出现在这儿一点都不意外，毕竟那份协议都是他亲自草拟的，态度还是那么温和有礼：“老板他今天可能会晚点回来，有应酬要处理。” 　　简黎的本意是提前告知他好让他早点休息，不用等候老板回来，可颜随原会错了意，以为他是提醒自己要尽到照顾的义务，点头回道：“好的，我知道了。” 　　简黎和他短暂的闲聊后拎着保温盒走出了别墅大门，他回头看了看被关上的门，无奈的摇头。 　　老板果然是个禽兽，看颜先生那小心翼翼不敢言语的样子，恐怕昨晚被折腾怕了吧，跟自己说话都细声细气的，连个眼神都不敢抬。 　　他忍不住大逆不道的又把狗头老板骂了一百遍。 　　在办公室里安静等饭的卓阳冰无端打了个喷嚏，抬手把空调打开，暗道奇怪，今天明明不冷。 　　他坐在椅子上转头看向窗外，皱眉想着什么。 　　说起来，他昨天似乎一时冲动包了个人，叫什么来着？ 第六章 　　晚上九点半，张阿姨已经洗漱完了，从楼上下来时看见颜随原还坐在沙发上，便过去轻声劝道：“原原你先去睡着吧，我一个人在这儿守着就行了。” 　　颜随原把手机放下对她摇首，笑着解释说：“我还不困，熬夜都习惯了，阿姨您早点休息吧。” 　　张阿姨有些不好意思，平常守夜等着卓阳冰回来的这个任务都是她的，怎么好麻烦他，可颜随原想着自己拿钱不能不干事，这点小事还是做得来的，因此执意要帮忙。 　　张阿姨本来还想说什么，忽然想起其实让他在这儿也是好事，等先生回来见到他这么贴心懂事，也许对他会软和不少，说不定还能让他们借机培养感情，原原的日子也能好过点。 　　想通了这一关后她就不坚持了，只是细心地教他怎么做：“先生每次应酬回来肯定喝了不少酒，不过你放心，他酒品很好，从来不会耍酒疯，你不用担心。” 　　“等他回来后，记得给他递一条热毛巾擦脸，还有柠檬水我都泡好了，你只要端出来就行。” 　　颜随原都记下了，“您放心吧，我一定把他照顾好。” 　　于是张阿姨终于放心的上楼去睡觉，贴心的把时间留给他们年轻人。 　　偌大的客厅里又剩下颜随原一个人，他有手机玩也不觉得闷，时间一点点流逝，一直到十点半门外才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他估摸着应该是回来了，立刻起身到门口去迎。 　　门开后，外头的人果然是卓阳冰，也不知到底喝了多少酒，他的身上一股酒精的气味，颜随原对酒味不算熟悉，只能默默地忍了下来。 　　送他回来的人还是任劳任怨的简黎，他对颜随原微微颔首算作打招呼，放然后心的把卓阳冰交到他手里，叮嘱了几句后才离开。 　　要说当这些霸总秘书的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活，大事小事都是简黎在跑，这么晚了才能回家，果然还是当咸鱼有意思。 　　颜随原一边想着一边把卓阳冰扶进来，卓阳冰的确喝多了，但看起来好像还有点神志，扶着他到沙发上坐下，颜随原照着张阿姨说的拿了块热毛巾，接着又去厨房把泡好的柠檬水端出来。 　　卓阳冰醉熏熏的，捧着毛巾呆呆的一动不动，整个人像被点了穴道一样僵硬。 　　“老板你还好吧？”颜随原把柠檬水放下，关切的问了一句。 　　现在的卓阳冰在他眼里就是个行走的银行卡，可千万要伺候好了。 　　一连问了几遍，卓阳冰都不给反应，仿佛就是个机器人，看样子脑子应该是喝宕机了。颜随原无奈，只好手动拿着毛巾亲自给他擦脸颊，动作尽量放轻，不敢让他有一点不舒服。而在外一向不可一世的卓阳冰老老实实的由着他摆布，乖巧又听话。 　　颜随原快速给他擦干净脸后，把柠檬水递过来，小声说：“喝点水？” 　　卓阳冰得了指令，老实听话的张嘴，就着他的手把柠檬水喝完，像个小孩子一样。 　　他长得实在好看，就算是喝醉了也不影响美貌，颜随原忍不住感叹，卓总这个长相比电影明星都不差了，怪不得往上那么多女孩崇拜迷恋，可谁又能知道，年轻有为英俊潇洒的卓副总也只能偷偷地找白月光替身。 　　等他喂完水抬头，不期然又对上了卓阳冰的目光。 　　算起来这是他们第三次对视了，与前两次都不同，这次卓阳冰的眼里没有了那些刻薄冷淡不耐，深邃如墨的眼里一片平静，好像什么都没有。 　　颜随原一时间竟然不能确定他到底有没有喝醉，便试探着问他：“老板，您……还能自己上楼吗？” 　　以他的这个身板想要把醉成这样的卓阳冰弄上三楼是有些困难的，虽然有室内电梯，可离客厅还有一段距离，拖着这么大个人实在不好走。 　　卓阳冰静静地盯着颜随原的脸看，好像没听懂他在说什么，面无表情捉摸不透，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一阵诡异的平静后，他忽然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入职的？” 　　颜随原摸不准他想干嘛，只好答道：“老板，我叫颜随原，今天入职第一天呢。” 　　听了他的话，卓阳冰皱眉不满，抱胸靠在沙发上，开口就是刻薄的话：“简黎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什么人都往里招。” 　　颜随原无奈的提醒他：“老板您忘了吗？我是您亲自招进来的。” 　　卓阳冰冷哼：“胡说。” 　　“我怎么会招一个矮冬瓜未成年在身边。” 　　颜随原：“……” 　　听说卓阳冰在职场是出了名的魔鬼上司，身边的四个高级秘书平时都不够他骂，谁要是犯点错被他逮到，不被骂的脱层皮都不算完。现在他是喝醉了，可还记得自己今天为什么要参加这该死的酒局。 　　他错把颜随原当成自己的下属，骂起来熟门熟路，连个磕绊都不打。 　　“公司招你不是为了养废物，连这么简单的策划案都做不好，你头上长这玩意儿是为了好看吗？” 　　颜随原很想提醒他自己的身份，可又一想，这种时候跟个酒鬼有什么好争辩的，只好无奈的哄他：“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我长着脑袋就是摆设。” 　　“老板您不要生气。” 　　卓阳冰冷眼看他：“不要以为自己有一张还算看得过去的皮囊就可以为所欲为，如果你下次再做不好，那就给我马上滚蛋！” 　　“不管你是托了谁的关系进来，我的身边不留废物！” 　　颜随原叹气，根本不想和他争辩浪费口舌：“是。” 　　他的剧本是不是拿错了？不是说他长得像白月光吗？ 　　别家霸总喝醉了不都是抱着替身喊白月光的名字吗？怎么他摊上的就是个工作狂，这都骂了他十分钟了还不停歇，他提供的服务里好像没有这一项啊。 　　卓阳冰骂了很久，看他一直沉默不语认错态度良好，虽然还想继续骂，可一想这新来的小职员长得实在漂亮，莫名的就是看他顺眼，便罕见的放过他：“算了。” 　　“你现在就去通知简黎，让他把策划部所有人都叫去会议室，我要开会！” 　　“一个个的就只会像蠢货一样嗷嗷叫，出了什么事都要我出面，干脆都滚回家去喝西北风！” 　　这都三更半夜了，你还开个毛线的会…… 　　颜随原算是明白了这家伙就是个工作狂，索性继续哄他：“会议室在楼上，老板我们先上去吧？” 　　他说着把卓阳冰扶起来，试图往电梯带。 　　卓阳冰皱眉：“你说你叫随缘？这名字真随便！” 　　“连名字都不好好取，怪不得你做事这么不中用！” 　　怎么还人身攻击上了，颜随原默默地翻白眼，他比卓阳冰矮了一个头，这样扶着他实在吃力，而喝醉酒的人是没有知觉的，颜随原觉得自己身上绑了只猪，沉重的挪不开一步。 　　卓阳冰被他扶着走了一会儿，突然抽了风似的说：“我要走楼梯。” 　　“楼梯？”颜随原想一脚把他踹开，忍了又忍道：“电梯多方便，干嘛要走楼梯？” 　　卓阳冰冷眼看他，又不高兴了：“你在教我做事？” 　　这是金主，给了钱的。 　　颜随原默念了三遍，认命的把人从楼梯下往上扶。卓阳冰这时酒劲终于上来了，刚才还能精神奕奕的骂人，现在却有些迷糊，大半个身子趴在颜随原的身上，跟着他的动作行动，颜随原血都要被压的吐出来。 　　扶着他就顾不上看脚下的动作，颜随原已经很小心了，可还是不留神踩空了一个台阶，身体失去重心前倾趴在了台阶上，胸口被撞得一疼，扶着卓阳冰的手也自然松开。 　　失去了支撑，卓阳冰高大的身体毫无知觉的一路顺着台阶滚了下去，乒乒乓乓的，脸朝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颜随原吓死了，忙爬起来追下去，提溜起金主的脸来回看，青一块紫一块的算是破相了，主要还不知是死是活。 　　走楼梯肯定是不行，他吃力的再次把卓阳冰扶起来跌跌撞撞的往电梯去，到了电梯门口的时候，因为操作不当不小心把金主的脑袋磕碰到了电梯门框上，那光洁饱满的前额立刻就肿了老高。 　　好不容易把人带到三楼主卧，颜随原费力的把他弄到床上，俯身脱了外套鞋袜，又拿了毛巾一趟趟的给他擦脸擦脚。 　　他还是第一次照顾酒鬼，尽力就行。 　　做完这些，他又给卓阳冰盖好被子轻手轻脚的离开。 　　第二天一早，卓阳冰醒来后总觉得有哪里点奇怪。 　　首先是腰疼，动了一下好像腿也疼，再动一动才发现自己浑身跟散了架一样酸痛。 　　他困惑的想了很久，昨晚喝太多断片了，实在想不起自己都干了什么，躺了片刻后他才能下床刷牙，结果从镜子里又发现自己的脑门上肿了一个很大的包，而且满脸青紫，嘴角还磕破了皮，结了黑色的痂。 　　腰疼，腿疼，嘴角的破口，满身青紫，莫非…… 　　卓阳冰脸色一变，立刻抬手在自己后头那处摸了摸。 　　完好无损，并且毫无使用过的感觉。 　　他冷静下来，简黎不可能让任何人对他有可趁之机，这一定是他想多了。 　　昨晚只是一次普通的商业应酬，谁叫底下一群废物吃干饭的出了岔子，只能他这个副总出面去跟甲方协商解决，就算有公关给他挡酒，可也还是喝了不少，要不然也不至于断片。 　　想来想去他都不觉得这一身伤是自己弄出来的，难道是简黎那个狗胆包天的趁着他醉酒伺机报复，把他给揍了？ 　　这些年来，卓阳冰当然知道自己在外有多刻薄变|态，他敢确信，只要给他们一个机会，那群人必定十分愿意把自己的头都打爆。 　　难道真的是他昨夜见鬼了？ 　　带着些许疑惑，卓阳冰打开房门，和同时起床出来的颜随原对上了。 　　颜随原一见他满脸青紫就心虚，垂头示好：“老板早上好。” 　　卓阳冰皱眉：“你又不是我的员工，为什么要叫我老板？” 　　颜随原语塞，“那、那该叫什么？” 　　卓阳冰想了一会儿，发现自己还真没法给他一个定位，因此他不耐的又说：“算了。” 　　“那、先生早上好。”颜随原就跟着张阿姨一起叫，应该不会错了。 　　卓阳冰看他乖巧懂事，脸色好看了点，想说什么可嘴角一动又疼了起来，怕影响自己冷面酷哥的形象，还偏要压抑着，心里的怒火就更大了。 　　“妈|的。”他低声骂了一句，捂着脸越过颜随原下楼。 　　他要把简黎的皮给扒了！ 第七章 　　简黎一早赶到公司的时候就听到秘书团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他不是爱八卦的人，却也无意听了几句，说是副总今天一大早心情就不好，满脸是伤，嘴角那里还破了皮，也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他想起自己昨夜辛苦把人送回去时遇到了颜先生，默默地明白了什么。 　　啧。 　　这出替身大戏也未免太精彩了。 　　而后，他略略整理了一下衣着，却万万没想到自己才刚进去就被莫名其妙的骂了个狗血淋头。 　　老板这不会是提前到了更年期，喜怒无常变化太快了。 　　今天被留下来的颜随原又是一个人，可能是之前的几年工作强度太大，一下子闲下来他反而不习惯了，总觉得无所事事浑身难受。 　　唉，我难道竟然真的是个劳碌命吗？ 　　颜随原吐槽自己犯贱，之前一心想着找个金主少奋斗几年，可真的降金主后，这种悠闲地日子才过了竟然又觉得无聊。 　　贪心不足的人是要被雷劈的。 　　说到金主，他手里掂量着那张副卡，也并不确切的知道每个月的限额到底是多少，不过看卓总的那个态度，估摸着不会少，按理说他现在完全可以过上财务自由的生活，想干嘛干嘛。 　　但，颜随原虽说学历不高，念的书也有限，可他也知道，这世上无论什么事都应该讲究一个可持续发展，薅羊毛要细水长流，不能一下子就薅死了，如果他真的大手大脚，在初期就给金主留下贪得无厌的印象，说不定会被提前终止合同。 　　现在他不能出门工作，可妹妹每周的生活费补课费不能少，还有之前爸爸在世时欠亲戚的十几万医药费要还，以及现在住的小房子还欠着银行贷款，这些都是他的负担。 　　颜随原大概算了算，先试着转一万到自己的卡里。 　　他都计划好了，妹妹每个月生活费一千，房贷一千，各个亲戚一共还债三千，这一下子就去了五千多，再刨去其他杂七杂八的开支，如果还有结余的话，他想每个月再多存两千，好留着以后给知秋结婚或者买房子用。 　　现在手里有钱了，他想着下周知秋回家正好带她去买两件新衣服，毕竟是青春期的女孩子，听说都是爱漂亮的，之前没有条件，现在有金主罩着，该给她买点好看的了。 　　颜随原提了一万后就没再动那张卡，小心地收进抽屉盒子里，留着慢慢用，他觉得这样应该不会显得太贪心。 　　正在办公室心情不好的卓阳冰收到手机短信提示，随手拿过来一看发现是银行消费记录，显示副卡刚才被人转走了一万。 　　他于是又想起了家里被包养的那个人，对他提钱的举动没有任何反应，把手机又扔了回去，心里却还纳闷，才一万能干些什么，他可是给了每月二十万的额度。 　　没出息。 　　他抬手揉揉脑门，昨晚喝太多记忆断片，夜里就又梦到了向嘉余。其实时隔十年不见，他都不太记得向嘉余到底长什么样了，只能不断地想起他那双明亮动人的眼睛。 　　从外观上来看，颜随原其实长的并不那么像他，可是那双眼睛又总是会让他莫名的想到嘉余，他记得那天在车里第一次认真地看着那双眼的时候，十年波澜不惊的内心忽然剧烈跳了起来。 　　向嘉余于他和别人意义不同，他曾在自己整个叛逆、焦躁的少年时期留下了最明艳的时光，因此哪怕只是眼睛有那么一点像，他也想攥住。 　　他根本分不清自己到底爱不爱向嘉余，如果不爱，十年来总是时常想起，可如果说是爱，他对他却又没有半点非分之想。可以说，他从没想过要跟向嘉余上|床，他想不出来自己跟向嘉余搂搂抱抱亲亲我我的样子，连做梦都是向嘉余拿着沙锤揍他，一点点越界暧昧的幻觉都想象不出来。 　　但他也是真的喜欢向嘉余注视着自己的眼神，干净阳光纤尘不染，尽管他知道对方只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小弟弟看待。 　　可十年前他最后离开的那天那么决绝，连个口头道别都没有，这成了他这么多年来心头的一个越来越走不出来的结。 　　那么阳光开朗的一个人，最后为什么要义无反顾的抛弃一切，也抛弃了他。 　　卓阳冰忽然有些烦躁，掏出手机打算找几个人出来晚上喝酒，可是通讯录翻来翻去，又不想他们看自己的笑话，那些个丧心病狂的家伙要知道他现在还在念着向嘉余，可能会刻薄的把他从上到下奚落个遍，还能把事情搞得全世界都知道。 　　看来看去，卓阳冰鬼使神差的竟然把电话拨给了颜随原。 　　颜随眼接到电话时是吃惊的，第一时间就接了起来，尽量让自己听起来比较温柔：“卓先生？” 　　听到他轻软温柔的声音，卓阳冰的焦躁有了几分缓解，他握着手机冷声道：“今晚出门陪我吃饭。” 　　“好的。”颜随原一句废话都不问，直接答应了下来，干脆利落。 　　他这种举动大大的取悦了卓阳冰，他喜欢不多事且不多话的人，本来这两天还有些后悔自己冲动做出包养这种不光彩的事，现在也慢慢地接受了，主要颜随原的确是个很可心的人，绝不给他添堵。 　　挂了电话后颜随原就打开了衣柜，对着仅有的几件衣服挑拣，陪金主吃饭肯定要好好捯饬的，可他的衣服全都是休闲服，而且都穿了好几年，陈旧又灰暗，真要出去吃饭的话恐怕不行，会丢金主的脸。 　　于是他果断叫上司机师傅，一起去市区买衣服。 　　“老板喜欢深色，你不要买太花里胡哨的。”司机师傅老陈尽职尽责的提醒他，生怕他吃亏：“我们老板并不是那种在意穿着打扮的人，只要简单大方就好，太招摇他反而不高兴。” 　　颜随原感激他的提点，连连道谢：“谢谢师傅。” 　　到了商场，颜随原走进了一家他从前不可能会进的专卖店，导购小姐皱眉看着他身上洗的灰白外套，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微笑着过来服务。 　　颜随原对穿着也没什么研究，只是听说这个牌子是很多喜欢时尚的年轻人爱穿的，应该不会被嫌弃。看了看价格也真的很时尚，虽然跟着金主有钱花，但他也不打算当个追求外形而浪费钱的家伙，有那多余的钱，还不如存银行。于是他只买了一件外套和内衬，就那也花了快两千。 　　第一次穿这么贵的衣服，颜随原付钱的时候心微微抖了一下，改不了骨子里穷惯了的观念。出了专卖店，他又随手去买了双新鞋，然后还去理发店洗了个头。 　　这一套流程下来，本就长得不错的他一下子就变得更引人注目了，果然人靠衣装，只要穿上好衣服，什么人都可以瞬间高大上起来。 　　颜随原看了看时间，在商场转了一下午，差不多也可以去餐厅了，第一次约会不能让金主等太久。 　　六点的时候，他准时到了卓阳冰说的那家西餐厅，因为他是先到的，便只能安静的在门外等他。说起来，他长这么大还没吃过正经西餐，就算肯德基也偶尔才去，而且自打爸爸出事后他就再没有机会进去了，待会儿不知道会不会闹笑话。 　　西餐厅门口来来往往的人无一不是光鲜亮丽，颜随原站在门口安静的像个漂亮门童，来往的人都向他投去奇怪的目光，不知道这儿为什么要站个人。 　　等到卓阳冰到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他，他皱眉快步走过去低声问他：“为什么不进去？” 　　“卓先生？”颜随原回过神来，乖巧的回道：“我在等你。” 　　像卓阳冰这种身份的人，每次来都会让秘书提前预定好位子，只要报他的名字就会有人来接待，这种事在任何人看来都是常识，可颜随原从前的生活圈子不同，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提前进去。 　　看他茫然无措的样子，卓阳冰没有说什么刻薄的话，反而语气温和了不少：“跟我来。” 　　颜随原立刻跟了过去，推开那扇玻璃门果然就有服务生快步走来，熟门熟路的招待他们：“卓先生，您的位子还是原来那个，我带您过去。” 　　西餐厅里非常安静，还放着舒缓轻柔的钢琴曲，所有的桌上铺着红丝绒的桌布，桌子之间用花盒隔开了很宽敞的距离，这样用餐的人谁都不用挨着谁，隐蔽性做得很好。 　　卓阳冰常坐的位子在窗边，独占了整个餐厅最好的角落，可以看到底下来往的车流和市区的标志建筑。 　　“要吃什么？”他打开菜单随口问道。 　　颜随原很为难，因为他不知道西餐厅都有什么好吃的，这地方和他貌似有点不是很搭：“就……普通牛排吧。” 　　卓阳冰默然，转头对服务生说：“还是和以前一样，来双份。” 　　服务生立刻听话的拿着菜单离开，空间就剩他们两人。 　　缘分这种东西太奇妙了，就在在三天前他们还根本不认识，颜随原这么想着抬头的时候意外的发现对面的卓阳冰正出神的盯着他看，不由得问：“您在看什么？”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好看？”卓阳冰淡淡的开口问他。 　　颜随原想了想，摇头说：“好像没有。” 　　这也不是假话，他经常被人夸张的好看，却没听过谁单独夸他眼睛。 　　所以……其实只是他的眼睛像白月光吗？ 　　那卓总也太卑微了。 　　卓阳冰抿了抿唇，转头看着窗外，颜随原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了几分落寞。 　　果然世界是公平的，像卓阳冰这样优秀的男人都有求而不得的人，即使坐拥百亿身家恐怕也不快乐。 　　可是我就不一样了，我只要有钱就很快乐。 　　卓阳冰沉默着从窗外收回视线，再抬头时就看到对面的人也撑着下巴看着窗外，不由得微微一怔。 　　这个角度并不像嘉余，但又是真的好看。 第八章 　　过了十分钟左右，他们点的菜就开始陆陆续续的上了。 　　这时服务生温和的弯腰替他铺开餐布，然后小心地揭开盖子，一阵热气腾腾的白烟后，颜随原看见自己的盘子里有一块烤地外焦里嫩的牛排，好像还带着丝丝红血。 　　“七分熟，你应该能接受。” 　　颜随原点了点头，也不懂七分熟和全熟有什么分别，然而拿着刀叉又开始犯难起来，他从没吃过牛排，这么大一块肉要怎么切呢？ 　　他努力的学着电视里那样，先用叉子固定住牛肉，然后拿着刀小心的切，可他力道没有掌握好刀子总是打滑，几次都差点把牛排从盘子里切飞出去，刀叉撞在盘子里发出了清脆的声响，肉汁也溅了几滴出来。 　　卓阳冰皱眉，他最不能忍受刀叉划拉在盘子上的声音，刺耳又难听，于是习惯性的就要口吐芬芳，可当他看到对面的人低着头小心翼翼专心致志的切着肉，那认真严谨又怕出错的样子时，忽然又说不出难听的话了。 　　他大概也看过一点资料，知道颜随原的家境很不好，大概率可能真的从没吃过这些东西。 　　也是，要是家境很好的话，谁会接受那样的合同。 　　颜随原还在跟牛排较劲，忽然听到对面的卓阳冰说：“拿过来。” 　　他茫然的抬头，有点没听明白：“什么？” 　　卓阳冰皱了皱眉，不高兴的重复说：“拿来！” 　　“不许说话！” 　　他的语速明显加快，搞得那嘴好像是借来的着急还给别人，说话都烫嘴，那表情暴躁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揍人。 　　颜随原虽然不懂他为啥又生气，还是听话的把自己的餐盘往他那边推了推。 　　卓阳冰把自己的盘子推开，又把属于颜随原的那份拖过来，低着头左手持叉右手拿刀，食指顶着刀柄轻轻地往下切，动作舒缓优雅而且刀叉全程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几下就把刚才颜随原觉得难切的肉给分成了大小相等的几块。 　　颜随原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动作看，默默地都记了下来，他这才知道自己刚才发出的声响是有多失礼，怪不得卓总的脸色不好看。 　　“吃吧。”卓阳冰切完肉后，把餐盘原封不动的又推了回去，然后才重新开始切自己的肉。 　　颜随原一愣，盯着盘子里切得漂亮又整齐的肉吃惊：“给我的？” 　　“不然呢？”卓阳冰头也不抬，语气听不出喜怒，“难道要让你一直划拉餐盘，好让别人投诉吗？” 　　颜随原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帮自己切牛排，本来还以为他在生气，一下子就不知所措起来，他小小年纪就出社会了，已经很习惯面对外面很多人的各种恶意，忽然有人对他好，真的还有点不习惯。 　　尤其那人还是以刻薄傲慢出名的卓阳冰。 　　有这种金主，他一点都不觉得委屈！！！ 　　甚至还可以再为他服务三百年！ 　　这个替身当的简直划算！！ 　　颜随原心里有些暖流，低声道谢：“谢谢。” 　　卓阳冰哼了一声，却不肯好好地接受别人的真心谢意，嘴巴照旧是刻薄：“下次自己学着点，不要什么都要我教。” 　　还有下次？ 　　颜随原微微一笑，努力点头：“好。” 　　牛排是七分熟的，虽然带了一点血丝，但吃在嘴里并没有腥味，就算颜随原不懂牛排的好坏，可也能知道这种口感的牛肉肯定是特别贵的，那肉嫩到入口即化，满嘴都是香味，和他在菜市场买的根本不一样。 　　一块牛排不足以让一个成年男人吃饱，所以他们的桌上还有其他点心，颜随原一样一样的吃，抬头看到卓总正面无表情的把洋葱挑出来放到餐盘里，认真地就跟写作业的小学生一样谨慎。 　　颜随原心里好笑，低头掩饰了自己的笑意，他的胃口不算大，吃了一会儿就停了下来。 　　卓阳冰此刻正在解决一块小蛋糕，虽然他极力隐藏，可颜随原还是从他细微的表情中察觉出他对蛋糕的极度满意，忽然就想起张阿姨曾跟他说过，卓阳冰从小就对甜的东西很偏爱。 　　他隐晦的打量着卓阳冰，明明就是冷漠锋利的酷哥长相，谁能猜到他竟然私底下喜欢这种香香甜甜的小蛋糕？ 　　这种反差萌，小说都写不出来。 　　卓阳冰慢悠悠的吃完自己那份红丝绒朗姆酒蛋糕，转眼看到颜随原的那份还没动，皱眉问他：“怎么不吃？” 　　“先生，我不是很喜欢吃甜食。”颜随原回道。 　　卓阳冰果然不高兴了。 　　小蛋糕那么好吃，他居然不喜欢？ 　　颜随原很擅长察言观色，他注意到了卓阳冰的不悦，心里隐约有了猜想，试探着说：“卓先生，这地方吃饭应该很贵吧？” 　　“蛋糕就这么放着也很可惜，先生能不能帮我吃完？” 　　他指了指自己一下都没碰过的小蛋糕，满脸都是期盼，好像一个热切希望愿望得到实现的孩童在注视着自己的英雄。 　　这种崇拜目光让卓阳冰很受用，但他还是很要面子的矜持了一会儿，不屑的说：“你以为我是那种随便吃人剩下东西的人？” 　　“谁给你的胆子对我这么不尊重？” 　　颜随原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心说你怕不是中央戏剧学院毕业的。 　　“也对。”他有些失望的低下头，“可就这么浪费了，很可惜。” 　　卓阳冰习惯性的刻薄完，伸手不耐烦的把小蛋糕拖过来，还不忘训斥他：“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颜随原笑得意味深长，“谢谢。” 　　他貌似摸到了一点和金主相处的秘诀。 　　一顿饭吃完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卓阳冰带着他却不着急回去，前阵子太忙，今天难得不用加班，他也想出来放松放松，可实际上他也没有带情人闲逛的经验，根本想不到该去哪。 　　以前他空闲的时候都会约着那几个丧心病狂的家伙出来喝酒打球，可现在他不想让那群好事之徒知道自己包了个小情人的事，于是回头看了看一直安静跟在自己身后的颜随原，随口问道：“你们年轻人平时都有什么娱乐方式？” 　　颜随原：“……” 　　你自己也才27岁，怎么就说得仿佛37一样老气，大家不都是年轻人吗？ 　　“我很少有娱乐活动。”颜随原老实的回答。 　　他根本不可能有休闲的时间，除去吃饭睡觉，每天一睁眼要面对的就是生计，哪有什么心思搞娱乐活动，有那时间还能多送两单外卖。 　　卓阳冰看了他一眼，又问：“那你不工作时候都干些什么？” 　　“嗯……看小说？”颜随原如实回答。 　　卓阳冰会意点头，赞同的说：“爱看书是好事，尤其名著小说是可以多看些。” 　　颜随原尴尬的笑了笑，霸总果然都是脱离了低级趣味的高级人群，估摸着他应该不知道这世上的小说也是分很多种的，除去那些名著，还有隐藏在冰川之下，被大众所喜闻乐见的各种狗血沙雕小说。 　　“我哪有那个觉悟，都是些普通……爱情小说。”他含含糊糊的解释着。 　　卓阳冰纳闷，没想明白：“你一个男人也喜欢情情爱爱的东西？那不都是女人看的？” 　　他记得杭星那家伙没事就喜欢看那些糟粕，听说还搞了个笔名，有不少人气。 　　“男女I平等，其实也挺有意思的。”颜随原尬笑。 　　卓阳冰用他那精英头脑表示自己不能理解，不过这也是别人的爱好，他也无权质疑。既然颜随原也不知道去哪，那还是去他常去的地方坐坐吧。 　　一般像他这样身份的人不会随便出去玩，娱乐休闲肯定是有那么几个固定场所的，而卓阳冰又很不喜欢吵闹的地方，因此高档会所和清吧是最好的选择，那里基本不会有人大声喧哗。 　　他带颜随原去了他最常去的一家会所，想着应该不会那么巧就遇上那群丧心病狂的损友，只要挑个安静的地方坐一坐。放松的喝杯茶就好。 　　但墨菲定律是永远的真理，越是不想遇到，就越是能遇到。 　　老远看到司开源那二百五热情洋溢的冲着自己挥手的时候，卓阳冰很想掉头就走，就当自己没来过的。 　　可惜不会看人脸色的小服务员笑眯眯的热情接待了他：“卓先生您来啦？” 　　为了顾及颜面，卓阳冰又不能表现的落荒而逃，只好硬撑着回过身，淡定的点头。他刚想说换个地方坐，就见司开源高高兴兴的走了过来，大剌剌的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往里拖：“卓哥你好久没来了！我刚才还想明天要不要约你出来。” 　　“你最近忙啥呢？” 　　司开源个子高力气大，拖着一米八几的卓阳冰轻轻松松，就跟拖个麻袋一样利落，跟在后头的颜随原清晰的看到他家金主面如猪肝一脸暴怒，于是悄悄地躲了躲，怕被波及。 　　把他按在沙发里坐着，司开源这才注意到他身边还跟了个人，眉尖一挑：“你是哪来的小朋友？” 　　颜随原不知道怎么介绍自己比较合适，只好闭嘴等着卓阳冰发话。 　　卓阳冰一脚踹在司开源这二傻子的腿肚上，冷声骂道：“闭上你的嘴！” 　　他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这儿，喝个屁的茶！当时就应该马上回家！ 　　司开源皮糙肉厚，被踢了一脚也不嫌疼，笑嘻嘻的坐下后脑子却转的飞快。 　　以卓阳冰那万年注孤生的性格，他绝不可能随便带个人来他最喜欢的地方，这儿就连简黎那个万能特助都没来过，这小孩肯定跟他关系匪浅。 　　想到这里，司开源脸上的笑更深了，一边招手让人上酒，一边悄悄地拿着手机在群里一顿操作。 　　‘老地方，速来看热闹！’ 　　‘卓阳冰那憨批带了个小美人！’ 第九章 　　卓阳冰根本不想跟司开源这个大嘴巴介绍颜随原，反正从他那里出不了好事，可来都来了，他从坐下后就闭嘴喝酒，拒绝回答他的任何问题，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中最烦的就是司开源这个嘴巴没有门的八卦精，一见他就头疼。 　　司开源眼看从他那里得不到什么有用信息，转而又把注意力放在颜随原身上，他长得阳光帅气，外人根本看不出来他已经26岁了，笑起来的时候有些可爱，非常容易让人放下戒备，颜随原不习惯应付这种自来熟又过分热情的人，只能尽量让自己不要说错话给金主惹麻烦。 　　“你今年多大了？”司开源笑眯眯的给他倒果汁，语气还带了点诱哄，像是劝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搞得颜随原很无语。 　　但他的问题并没有涉及隐私，他也就大大方方的一一回答，可始终没有透露自己跟卓阳冰的金主包养关系。 　　司开源本来以为凭着自己无往不利的亲和力，而且颜随原看着年纪不大涉世不深，套几句话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却万万没想到对面稳如泰山嘴巴牢得很，基本什么都问不出来，无论问什么都只是笑笑，只好郁闷的闭上嘴，心说卓阳冰这家伙哪找来的这么不好对付的家伙。 　　颜随原干坐着没意思，又不会喝酒，只好低头看手机。 　　那篇《亿万总裁的替身金丝雀》刚刚又更新了。 　　渣攻虽然锁的住人但锁不住心，主角受日复一日的消瘦，逼得他实在没了办法，于是听从了心理医生的建议带他出去散散心，毕竟好不容易找了个那么像白月光的人，可不能就这么被糟蹋没了。 　　于是渣攻就带着主角受去了自己平时常去的地方，想着既然是要长期包养，那应该跟自己的朋友们知会一声，好让外面那群不长眼的知道他是谁的人，敢动一下就死。 　　主角受本来就性格柔弱，被迫带出去面见霸总渣攻的朋友们。结果那群朋友也个个都不是人，当着渣攻的面还算给面子，对主角受也客客气气，可渣攻一离开，那群富二代们就开始冷嘲热讽，嘲笑他不过就是个可以随便掉的替身玩具，傲慢无礼完全没把他当个人。 　　主角受低着头默默地承受着，低头一滴眼泪落在了手上。 　　然而渣攻还不明所以，回来后看见主角受对自己的朋友们都很冷漠，对着他更没好脸色，只觉着颜面尽失，没能克制自己的脾气，对主角受发了通脾气。 　　颜随原快速看完更新，一点都不意外渣攻的这种死亡操作，毕竟他们基本都是没脑子的一群人，就喜欢前期不干人事，然后后期追妻火葬场，不把自己折腾的缺胳膊少腿差点没命，出门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渣攻界出来的，会被人看不起。 　　毕竟，一个没有糟践羞辱过老婆的渣攻不叫典型渣攻。 　　再说主角受也太弱了，哭有个球的用，就不能多用点心机，买两本演员的基本素养看看培养培养演技，把渣攻哄得团团转，骗了他的钱以后翻身踹了他吗？ 　　不过吐槽归吐槽，颜随原还是兴致勃勃的给太太留言，给她比心么么哒求加更，现在愿意写狗血虐心小说的太太太少了，大家都爱吃甜口，能逮着一个就是宝藏太太！ 　　又过了十几分钟，从楼梯那边传来了些动静，听着像是来了不少人，颜随原看完小说抬头，三个四青年兴高采烈的往这边来，看衣着打扮个个都是富二代。 　　“你们出来喝酒怎么不叫我们？”其中一个看似温文尔雅的男人微笑着在卓阳冰不远处坐下，熟稔的问了一句。 　　而跟在他身后的两个人，一个穿着黑色卫衣一脸没睡醒的样子，另一个则是个有着一头蓬松的绵阳卷看起来很可爱的女孩，怀里还抱着一摞书。 　　尽管已经在掩藏了，可她自打坐下后，那双杏圆眼就没离开过颜随原的身上，似乎在研究什么。 　　卓阳冰揉揉脑门，他就知道司开源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肯定会给他惹事，这群闻风而动急速赶来的混账东西肯定是他叫来的！ 　　“我出来喝酒非得叫上你们？”他冷淡的怼了一句，“你们是个个都破产了吗？闻到味跑得比狗都快！” 　　谢文谦并不生气，他看了看沉默不语的高纯，以及唯一的女孩杭星，好脾气的说：“听说你带了个小朋友过来？不介绍介绍？” 　　“有什么可介绍的。”卓阳冰不耐，“难道我身边的每一个人你都要认识？” 　　此时杭星甜甜一笑，“可是卓哥你从来没有单独带人出来嘛，我们好奇也正常。” 　　颜随原看他们几个人的互动就能猜到这几个跟金主的关系应该非常熟悉，能这么说话的指定是很多年的交情了，他又想起小说里的情节，估摸着这群富二代应该不欢迎自己。 　　还是低调做人。 　　司开源小心地坐到他身边，中间隔了一个安全距离，小声的凑到他耳边说：“是不是卓阳冰那憨批威胁你了？” 　　“我们都知道，他那狗不理的性格可讨人嫌了，世上根本不可能有人喜欢他。” 　　颜随原轻咳一声，义正言辞的道：“没有，卓先生人很好。” 　　不仅很好，而且给的钱也很好。 　　司开源一脸狐疑，仿佛不相信：“你认真的？” 　　那表情困惑的好像卓阳冰是什么绝世渣男的样子。 　　卓阳冰怒了：“司开源！” 　　杭星也忍不住了，她悄咪咪的也坐到颜随原的另一边，和司开源呈包围式困住他，软软的问：“那你是跟卓哥谈恋爱喽？” 　　颜随原头都大了，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怕说错了惹金主生气。 　　卓阳冰果然很生气：“杭星你脑子是不是有坑？” 　　“你说有就有吧。”杭星满不在乎，“我们只关心，这是不是小嫂子？” 　　颜随原尴尬得不知道坐哪，他头一次见到这么八卦的富二代，而且一个个看起来好像都不大正常的样子。 　　这群人的确是不大正常，就算搞不清他俩到底是什么关系，可这不妨碍他们自行脑补。在他们看来，卓阳冰就是个空有皮囊的家伙，除却脸能看之外一无是处，不论是脾气还是性格都糟糕透顶，谁要看上他那除非眼瞎。 　　“你知道吗，他小时候狗都嫌他。”司开源热情的开始给颜随原科普卓阳冰小时候的事，“那会儿大家都不想跟他交朋友，他脾气不好还老喜欢抢人小饼干和蛋糕，在幼儿园里作威作福非要当老大，可打人又打不过，经常被揍的哭着回家。” 　　“也就我们几个心地善良，组成了一个慈善小组愿意接纳他，要不然就他那挑三拣四叽叽歪歪的德性，八辈子也没朋友。” 　　“而且他这人嘴毒的很，以前杭星热心给他介绍对象，可最后不但没落着好，连带相亲对象和她都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说她多管闲事，让她回家吃干饭。” 　　“第二天他就被杭星她哥拿刀追着砍了几条街。” 　　颜随原：“……” 　　霸总的人生果然精彩。 　　对面的谢文谦笑眯眯的托着腮看他，仿佛在看什么有意思的东西，而高纯半睡半醒整个人都在走神根本不在状态，颜随原转头看了看还在热心科普卓阳冰黑历史的司开源，又看了看兴致勃勃精神奕奕等着看热闹的杭星，在那一刻，他忽然和卓阳冰共情了。 　　遇上这帮不干人事的朋友，金主实惨。 　　卓阳冰这会儿什么脾气都没有了，一脸沧桑的拎着酒瓶独自沉默的喝，这群丧心病狂的家伙，在他们的好奇心没有得到满足之前是不会消停的。 　　他无比后悔，当初就应该把司开源的头拧下来塞进马桶里。 　　虽然他俩都没承认，可那几个人却默认了他们这是在谈恋爱。如果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带人来都不会有什么可惊讶的，但卓阳冰这个万年不开窍的工作狂忽然单独带人出来，那本身就是不正常，说没鬼都不信。 　　他们几个或多或少也都被卓家的长辈叮嘱着帮忙介绍对象，说他眼瞅着都27岁的大男人了，这么多年连个正经对象都没谈过，那像话吗？ 　　而且卓家在商场上的死对头都给传遍了，说卓二公子这些年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指定是阳|痿，肯定那啥不行。 　　卓老爷子当时就被气得不行，恨不得召开发布会昭告全天下他孙子好得很，你们知道个屁！ 　　而卓妈妈的意思是，管他是人是狗都不重要，只是这那啥不行的帽子必须给摘了，他们卓家世代都很行，绝不受这个侮辱。于是谢文谦司开源这群狐朋狗友只能硬着头皮上阵，给他介绍各种合适的男男女女，可卓阳冰那憨批硬是凭着刻薄骚操作全给整黄了。 　　而且相亲对象回来后没有一个不骂他。 　　“他就活该注孤生，抱着他的电脑睡一辈子。”司开源呸了一口，端着杯子喝水，“你再跟他处一处就知道了，他其实私底下就是个憨憨，霸道总裁全是假象！” 　　“也不知道简黎这么多年是怎么受得了他，我要是简黎，半夜扛着火车都要跑。” 　　杭星警觉起来：“你好好的为什么要提我们简特助？” 　　司开源翻了个白眼：“怎么就你们简特助，人家简特助同意了吗？” 　　颜随原被他们吵得脑瓜子嗡嗡的，脑子都要炸了。 　　卓阳冰终于忍不住从沙发上猛地站起，一把将还坐着的颜随原单手拎起，大步迈过谢文谦往外走，被这群家伙气得话都不会说了。 　　但是这群人是没有心的，不仅不惭愧，还纷纷拿出手机对着他的背影一顿拍，各个脸上写满了喜悦。 　　看卓阳冰的热闹可太有意思了。 　　这波不亏。 第十章 　　卓阳冰在回去的路上脸色一直很难看，坐在车里冷着张脸不说话。 　　颜随原哪敢这时候触他的霉头，转头只顾着看窗外，忽然想起马上就要周三了，知秋班里要开家长会，必须要跟金主报备一声，可金主这会儿明显心情不好，现在开口打扰他是不是不合适？ 　　他在这边琢磨着要不要开口，身边的卓阳冰却先说话了。 　　“那群人你不用放在心上，都是群无法无天的混账。” 　　“他们说的话也没必要当真。” 　　颜随原一愣，听话的点头：“……好的。” 　　虽然卓阳冰说这话的时候表情一如既往地不耐，可他隐约的还是感觉到，他似乎好像……是在安抚自己？ 　　颜随原斟酌了一会儿，小心地问道：“卓先生，我周三能出门一趟吗？妹妹要开家长会。” 　　“那你去吧。”卓阳冰并没有为难他，答应了就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假寐，并不打算再继续跟他闲聊。 　　颜随原在那一瞬间，心头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念头。 　　陈师傅也许没有诓他，金主他虽然看起来总是刻薄不好接近，但其实真的是个好人。 　　这晚过去后，他和金主之间就又恢复了之前不冷不淡的关系，颜随原有心要履行自己的义务，但卓阳冰又忙了起来，早早晚晚都见不到人，后来他才听张阿姨说他其实在市区也有房子，有时候太晚回不来就在那临时住一晚。 　　没有金主坐镇，种日子简直快活似神仙。 　　很快就到了周三，颜随原一早就起床，张阿姨知道他要开家长会特意早早地做了早饭，一边感叹说：“看你这么好，你妹妹一定也不错吧？” 　　颜随原捧着张阿姨包的包子，边吃边回她：“知秋成绩好还很乖，又文静又懂事，经常考第一。” 　　张阿姨只有两个儿子，好容易盼来大儿媳过门，结果又生了两个孙子，给她愁的不知怎么办，天天做梦都想着家里能有个女孩，只要听说谁谁家有闺女，心里都羡慕的不得了。 　　吃完早饭，颜随原坐着陈师傅的车去学校，之前的小摩托被撞坏了送去修，要过两天才能领回来，他只能先坐车去学校。但他不敢让陈师傅停在学校附近，只让他在两条街外停下，然后步行过去。 　　一中算是市里数一数二的好学校，除了三中，在市内算是升学率最高的，原本他们并不属于这个学区，架不住知秋成绩太优异，自己考了过来，根本就没用上学区房，让他当时骄傲了很久。 　　今天是学校开家长会的日子，校门口停了一排排的豪车，很多有钱人家的孩子都在这上学，知秋的班级在四楼，他以前来过好几次，熟门熟路的直接过去。 　　刚到班级门口，小姑娘已经在等着了。 　　颜随原长得就好看，颜知秋也不差，即使穿着再普通不过的校服也很难掩盖属于少女独有的清丽，她有一张鹅蛋脸，白白净净没有一颗痘子，眉清目秀，乌黑的长发高高的束起扎成一个马尾，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一身的书卷气。 　　“哥哥。”她小步跑来，眼里充满了喜悦。 　　颜随原抬手在她头上轻轻摸了摸，笑着说：“我们知秋好像又长高了。” 　　颜知秋腼腆一笑，脸颊上露出一个浅浅的小酒窝，“我们进去吧？” 　　兄妹俩手挽手进了教室，里面已经坐了很多家长，颜随原很快就找到了知秋的位子，就在第一排最左边。因为她成绩特别好，从小到大都是第一排，都不用费劲猜。 　　坐在知秋的位子上，颜随原随手拿起了她的考卷，初二的内容他还依稀记得一些，看了一会儿就放了下来，可是他低头的时候忽然发现知秋的手上有些擦伤，忙抓过来看左看右看，“这怎么弄的？” 　　颜知秋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小声的解释说：“我前两天打水的时候不小心被绊到摔了一跤，可能从地上擦到了。” 　　她说话又轻又软，和别的朝气蓬勃的女孩子们比起来少了一份活力，在颜随原记忆中，妹妹好像一直都特别懂事，从来没有哭闹发过脾气，也从不大声跟人吵架说话，软软的像一只小兔子似的。 　　他看着那些擦伤心疼的要命，本来纤细柔嫩的小手多了这么多伤，也不知道以后留不留疤，“那你有没有去校医室拿药擦？以后打水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宁可多跑两趟也不要一次打太满。” 　　“我已经看过医生了，没事。”颜知秋软软的回道，“哥哥不要担心，一点都不疼的。” 　　颜随原看着那些细细的擦伤，想着要是能就近照顾她就好了，小小年纪就寄宿，日子着实辛苦。 　　他们兄妹这边正说话，班级外头忽然有些动静传来，似乎是来了个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颜随原和知秋听到教室门口的动静后也都下意识的抬起头去看，可这一眼却让他僵硬在了座位上。 　　从教室门外缓缓走进来一个女人。 　　刚刚开春的天气，她却已经穿上了靓丽的春装，妆容精致，一袭薄薄的长裙衬得她体态纤柔气质优雅，乌黑的长发被绾成了一个优雅的鬓，只用了一根简单的白玉簪子束着，脚下踩着银白色的细高跟，走起来发出声响很好听，身上还戴着珍珠首饰，在阳光下发着温柔的光泽，手上还拎着一个同样精致小巧的手包。 　　她看起来也不算太年轻，可脸上一道细纹都看不见，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优雅贵气，仿佛所有人都只是陪衬。 　　班里所有的人都被她吸引了目光，有的男生还发出了惊叹声，大家都在议论这是谁的妈妈这么美丽。 　　只有颜随原面无表情，看不出一点惊艳。 　　哪怕十四年过去了，她和自己记忆中的模样也没有太大分别，一点都没有老，不同的只是那时记忆中的她没有现在这样满身珠光宝气，骄傲的像是天上下来的仙女。 　　原来她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过得这么滋润，怪不得当年义无反顾的抛弃一切也要离开那个家。 　　跟在她身边的还有一个女孩，和知秋差不多大的年纪，虽然也漂亮，但因着一脸的傲慢轻蔑表情，很难让人对她产生好感。她大摇大摆的挎着女人的胳膊，越过讲台坐在了另一边的位子上，和知秋就隔了一个过道。 　　那女人看都没看他们兄妹俩，径自微笑着随女孩一起坐下，低头温柔的同她说话，满眼都是对女孩的宠爱温柔。 　　“她叫原茜，是上个月转来的。”颜知秋见他一直盯着她们看，小声的给他介绍，“旁边的那个是她妈妈。” 　　“她妈妈？”颜随原满眼都是讥讽，拼命忍住自己的怒火才没有在知秋面前吐出刻薄难听的话，他不舍得在妹妹面前表现出自己不堪的一面，只是藏在桌下的指甲却狠狠地攥进了肉里。 　　颜知秋和他相依为命多年，当然也了解哥哥的脾气，她察觉到了他对原茜母女莫名的敌意，虽然不懂为什么，可她很担心：“哥哥，你还好吗？” 　　颜随原硬逼着自己转过头不去看那对亲密的母女，好半天才平息下自己的情绪，对颜知秋勉强一笑：“我很好。” 　　这时班主任终于来了，家长会也能如期举行，只是颜随原却没办法再集中注意力去听她说什么，脑子里忍不住回忆起了很多年前的事。 　　他还记得自己最后一次见到她的那天。 　　那天她带着自己去了一直很想去的游乐园玩旋转木马，两人在那里度过了很快乐的一天，尽管那时候她刚生完知秋不到三个月，可身材恢复的却像是没有生过孩子的女人一样，和村里的女人们都不一样。 　　而且那天的她特别快乐，好像是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颜随原记得太阳落山的时候，她才带着自己回家，那时他们还不住在那老旧的小区里，而是农村的一栋两层小洋楼，在当时的那个年代，算是村里的富裕人家了。 　　她让颜随原走进院子，可自己站在门口不进去，只是温柔的看着他说：“原原，我要走啦。” 　　“以后，我就是别人的妈妈了。” 　　“你要跟着爸爸好好地生活。” 　　颜随原那时才六岁，并不很懂她话里的意思，但知道她要走，于是扔了心心念念刚到手的奥特曼去拽她回家，可从屋里出来的爸爸却搂住了他。 　　他在爸爸的怀里眼睁睁的看着她走远，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好长。 　　他永远都记得那天傍晚，夕阳那么红，也记得紧紧抱着他的爸爸沉痛压抑的哭声。 　　万万没想到，时隔十四年，他们竟然还会再相遇，而且是在这样的场合。 　　她和自己明明就隔了一个过道，可却没认出他们，可真是太好笑了。 　　他漠然的又看了那对母女一眼，那女人正笑眯眯的抬起她那保养得当精致修长的手轻轻拂去原茜额前碎发，小声的不知在说什么哄她开心，像个普通的爱女儿的母亲，温柔而贴心。 　　颜随原冷笑着又回头。 　　知秋在桌下悄悄地握住他的手，试图去安抚哥哥的情绪，尽管她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颜随原感受着妹妹手中传来的温暖，强迫自己开口安慰她：“没事，哥哥就是走神了。” 　　他还有妹妹要保护，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这么轻易动怒。 　　妹妹才是他现在最重要的人，只要知秋好好地，其他人都不重要。 第十一章 　　家长会开得很成功，知秋这次月考不出意外又是年级第一，班主任和颜随原谈话时语气都是温和的，脸上洋溢着虚伪的笑：“知秋这孩子你不用担心，将来什么学校都不愁。” 　　“不过啊，她英语算是那几门中比较弱的，还是应该想办法补一补。” 　　颜随原心下了然。 　　班主任是个四十出头的老教师，在校内为人是出了名的凶悍刻薄，他之前也听别的家长私底下偷偷地埋怨，说她总是明里暗里的要求家长送礼，那些没有送礼的孩子基本都会给安排比较偏后的位子，而且也经常在班里对他们大呼小叫言语羞辱，被家长们被举报了几次也不了了之，貌似家里有人在教育局工作，后台硬。 　　因为颜知秋的成绩太优秀了，班主任也不好直接开口，就挑着说她英语薄弱，谁不知道她在学校外头弄了个补课班，班里大半孩子都在那补课，变相的还是等于要钱。 　　颜随原知道她的意思，毕竟开学以来她已经暗示自己好多回了。虽然非常反感这种行为，可知秋毕竟还要在她手里待一年，如果让她不高兴，以知秋那个性格可能会受委屈，他就算不想也要掂量掂量。 　　“那真是给老师添麻烦了。”他故作感激的说道，违心的说：“也谢谢您这么照顾我们知秋，她补课的事就交给老师您了，您这么多年教学水平摆在这，我们做家长的放心。” 　　班主任见他识相，笑眯眯的连连点头，看起来格外和蔼：“知秋哥哥你这就见外了，她成绩好是自己努力，我可没出什么力。” 　　从教室出来，颜知秋低头闷闷不乐的跟着他往楼下走，颜随原回头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问道：“不高兴？” 　　“为什么要去补课？”颜知秋不开心，“我只是口语不行，书面成绩也很好的，根本不需要去补课。” 　　“她……她这是变相要钱！” 　　颜随原笑了，知秋哪怕不高兴的时候都比别人少了几分气势，“她都找我那么多次了，不如她的意我担心她拿你出气。” 　　“可补课费不便宜。”颜知秋犹豫着，“我们数学老师就特别好，从来不准学生家长给他送礼。” 　　颜随原笑了笑，知道她是年纪小心事藏不住，可是这个世上从来没有坏的职业，只有坏的人。老师这个队伍里当然有知秋班主任这种不称职的家伙，可也有许多许多优秀且负责的好老师，只是他们运气不好，遇上了一个不好的。 　　“这周回家，哥哥带你出去吃好吃的。”颜随原边走边安慰她，“你上次说想吃火锅，我们去吃好不好？” 　　颜知秋到底还是小，听了他的话就被转移了注意力：“那我可以多要一盘竹荪吗？” 　　“可以。” 　　两人说着说着就到了校门口，颜知秋犹豫着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知道她舍不得自己走，颜随原上前去抱了抱她：“知秋，你要相信哥哥，我们以后的生活一定会越来越好的。等我弄到钱，你上高中后咱们就学校附近租房子，这样你就不用再寄宿了。” 　　颜知秋红着眼眶点了点头，手紧紧地攥着他的衣摆好半天才撒手，轻轻的说：“哥哥再见。” 　　他们在门边道别，正好撞上同样往门口去的原茜母女。 　　原茜一边撒娇一边搂着身边的母亲，嚷嚷着要她给自己买口红，而身边的女子则满脸无奈的劝她：“哎哟你还在念书呢，涂得太鲜艳了会被老师批评。” 　　“谁敢批评我，我让我哥哥来教训他们！”原茜依偎着她不肯走，“你给我买嘛~” 　　似乎是拗不过女儿，女人叹气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门边的兄妹，微微错愕后随即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 　　颜随原没有给她任何回应，冷冷淡淡的当没看到她，倒是原茜傲慢的瞥了一眼颜知秋，从鼻腔里不屑的轻哼一声：“乡下妹。” 　　“你说什么呢？”颜随原立刻把妹妹护在身后，指着原茜的鼻子冷冷的看她：“你再开口说一句试试？” 　　原茜面色一变，刚要开口骂人，她身边的女人就开口了：“茜茜，不可以这么没礼貌。” 　　她轻斥了一句原茜，回头微笑着对颜随原道歉：“对不起啊，我女儿被我宠坏了，一向都是这么任性，真是抱歉。” 　　颜随原讥讽的笑道：“那您可真是一位称职的好母亲，怪不得教出来的女儿这么贴心。” 　　冯敏听出他话里的嘲讽，也知道是原茜先出口伤人在先，别人家哥哥再怎么生气也是应该的，因此也不生气，只是温柔的不停和他道歉，不许原茜再说话。 　　颜随原轻笑，这一幕可真是有趣极了，非常应该被搬进大荧幕，说不定还能拿个年度最佳人伦大戏。可惜他一直没有接她的茬，冯敏自讨没趣，尴尬的让原茜先回教室，再次道歉后就沉默着一个人上了车离开。 　　颜知秋一直安静的看着她走远，忽然小声对颜随原说：“我一点也不喜欢原茜，但她妈妈可真好。” 　　颜随原回身看她。 　　颜知秋低着头，“原茜刚转来的时候，她妈妈怕她不适应学校环境，特意提前给全班每个同学都买了很贵的礼物，让我们好好地照顾她。可是全班只有我没收，因为哥哥说不可以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原茜一点也不好，可是原茜妈妈真好。” 　　“我喜欢她妈妈。” 　　颜随原喉头发紧，紧握的拳头几次松开又握紧，知秋难过的说着羡慕原茜的时候，脸上落寞的表情太让人心疼，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开口。 　　“你还有哥哥呢。”他勉强自己露出一个微笑，“别人不也有人羡慕你有个好哥哥吗？你也不输给别人。” 　　颜知秋想想也是，忙挥手道：“那哥哥你快走吧，我先回教室啦！” 　　小姑娘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颜随原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花坛后才走出校门，现在只剩他一个人了，可他的心情却更糟糕，今天受的刺激有点大，他很想到处走走。 　　于是他给陈师傅打了电话，让他不着急来接自己，而后就漫无目的的到处走。 　　这么多年过来，他以为自己早就不恨了，可真的见到她的时候才发现这根本不可能，只不过那些恨意平时都被很好的藏了起来，因为看不见所以误以为消失，可再相见后那些恨意就如同开闸的洪水前仆后继的泄了出来。 　　他得很努力的忍住才能不让自己失态，不去拎着她的衣领拼命质问她为什么。 　　颜随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外头流浪了多久，他甚至忘了自己有没有吃饭，天上的太阳从正午慢慢地往下西沉，直到街道上逐渐亮起了霓虹灯，而他还是没有找到答案。 　　他终于走累了，随便在一个人烟稀少的路边坐着，看着前面的四岔路口发呆，想着很多很多往事。 　　而另一边，忙了好几天都没能回家的卓阳冰今天总算可以提前下班，可道路又很堵，简黎就开车走了一条平时很少走的偏路，虽然绕是绕了点，却也总比堵车好。 　　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卓阳冰在后座闭眼小憩，突然听简黎惊疑的说：“老板，那不是颜先生吗？” 　　卓阳冰脑子里还在过滤“颜先生”是谁，转头从窗户看过去时果然看到了那个在路边坐着的身影。 　　“颜……随缘？”尽管已经相处了一段时间，可他还是记不住这个拗口的名字。 　　他皱眉让简黎把车停过去，把车窗摇下来盯着那垂着头的青年冷声道：“你在这做什么？” 　　颜随原听到有人跟自己说话，茫然的抬起头，眼神恍惚了半天才认清眼前这人是谁：“卓先生？” 　　他那张漂亮的脸在路灯下被映得更好看，可满眼都是无措落寞，好像一个被人抛弃却又不知道原因的小猫，卓阳冰的心有些微的被戳到，但他只是淡淡的说：“上来。” 　　颜随原听话的打开车门，这才发现原来已经晚上了，急忙先道歉：“卓先生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在外头乱逛的。” 　　“嗯。”卓阳冰随口应了一句，目光却没落在他的身上，看起来漫不经心。 　　颜随原把自己的私人感情收起来，眼下在他面前的可是金主大人，千万不能把情绪带到工作里，不能让金主不高兴。 　　“你妹妹考试没考好吗？”卓阳冰忽然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 　　颜随原：“……嗯？” 　　“今天不是开家长会？”卓阳冰不耐烦，“中午才开完，晚上就一脸想不开准备撞车碰瓷的表情蹲在路边，难道你妹妹在学校也捅了篓子炸厕所了？” 　　颜随原：“……” 　　金主这个脑回路指定是有什么问题，怎么就扯到妹妹炸不炸厕所的事？ 　　况且，他为什么要说“也”？ 　　在前头开车的简黎一时没能忍住，闷笑出声。 　　“颜先生您误会了，我们老板是担心您。”他温声的解释着。 　　颜随原悄悄打量着，心说就卓阳冰那表情不是一贯如此，究竟是从哪里看出他担心自己了？ 　　再说他们统共也才十章三万字的交情，怎么也不能这么亲密。 　　也许是看出他的困惑，简黎笑着又说：“您再相处一段日子就知道了，我们老板真的是个好人。” 　　“闭嘴！”卓阳冰恨不得把他的嘴缝上，骂道：“开会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能说？” 　　见他真的生气了。颜随原忙解释：“卓先生，谢谢您的关心，我妹妹很好，我只是……个人原因情绪不好，很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卓阳冰绷着脸，并没有再问下去，转头看着窗外也不知跟谁置气。 　　颜随原摸不着头脑，猜不透他的心思。 　　为什么他的金主就那么难琢磨，要是能像小说里那样满脸都是饼状分布图就好了，简单省事。 第十二章 　　回去后，颜随原给知秋的班主任转了一千补课费，懒得跟她虚与委蛇客套就把手机放下了，如果不是怕她在学校里为难知秋，他连这点钱都不想给的，但现实就是这么苍白，孩子在人家手里，家长们不敢赌。 　　今晚卓阳冰也在家吃饭，餐桌上一片安静，和平时只有颜随原和张阿姨在家时的气氛比起来严肃多了。卓阳冰坐在首位，颜随原在他左手旁，张阿姨坐在右首边，三人低头谁都没有说话，因为卓阳冰不喜欢吃饭的时候有任何动静，规矩森严。 　　他用餐礼仪特别好，看出来小时候的家教不错，很严谨的一口菜一口饭一口汤，步骤一丝不乱，颜随原观察到他握着勺子认真喝汤的样子，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幼儿园那些小朋友们，仿佛吃饭在他们眼里就是天大的正经事，小表情认真又严肃，萌萌的可爱。 　　他没忍住轻笑出声，卓阳冰拿着勺子的手停了下来，转头淡淡的看着他，眼里有些微的困惑，似乎不懂他为什么突然笑自己，倒是没有生气。 　　“对不起。”颜随原低声道歉，连忙收起自己的笑容，红着脸低头继续吃饭。 　　卓阳冰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阵子，忽然问他：“你吃这么少，够吗？” 　　颜随原一愣，小声的回道：“够的。” 　　“太少了。”卓阳冰皱眉，对他的饭量表示了不满：“我从没见过吃饭比你还少的男人，你都二十岁了吧？怪不得这么矮。” 　　颜随原：“……” 　　张阿姨此时也笑着说：“可不是吗，我早就说原原这个饭量太小了，跟女孩子似的，而且人也瘦，老怕刮大风就给他刮走。” 　　不明白怎么话题忽然就转到自己饭量大小这件事，颜随原有些不知所措，想着卓阳冰不是严格遵守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吗，怎么今天忽然破规矩了？ 　　“既然跟了我就要注意，我可不想以后带你出门被人说我刻薄你。”卓阳冰冷淡的说道，低头又开始专心致志的喝汤，他的汤里干干净净的，什么香菜葱花一样都不能有，人生不知少了多少乐趣。 　　颜随原想想也对，哪个金主不希望自己包养的金丝雀白白嫩嫩看着讨喜，便听话的应下了。 　　吃完晚饭，颜随原本想帮着阿姨刷碗却被她使着眼色推了出去，笑眯眯的让他把果盘给送去：“先生现在肯定在书房，你进去后眼力见要活一点，给他削个苹果剥个橘子让他高高兴兴的，你在家里也能过些舒坦日子。” 　　“别不当回事，我这是为你身体着想。” 　　“好吧。”颜随原答应下来，反正伺候金主本来就是他的义务。 　　端着一盘子的瓜果，颜随原敲了敲书房的门，得到应答后才被允许进入。 　　卓阳冰一身居家服正襟危坐，手里拿着本书在看，封面全是英文他也看不懂，颜随原小心地把果盘放在茶几上，回头看了看他又问：“先生，您要吃苹果吗？” 　　“可以。”卓阳冰头也不抬。 　　颜随原低头拿着水果刀开始削皮，他以前在饭店厨房里当过几个月的学徒，跟着大师傅学了点手艺，削苹果雕个简单的花样并不难，知秋最喜欢看他雕小猪，他就顺手给卓阳冰也雕了一个。 　　“先生，请吃吧。”他完工后，恭恭敬敬的把苹果递了过去。 　　卓阳冰放下书伸手来接，很意外的看着手里那被雕刻的白白胖胖的小猪，虽然和他在五星大饭店里见到的真正大师的雕花比起来差得远，可却也能看出来他是用心了。 　　“不错。”他挑了挑眉夸了一句，“你还有这手艺？” 　　颜随原把苹果皮放进垃圾桶，紧接着回道：“之前当过一阵子学徒，简单的会两手。” 　　“你小小年纪的，倒是做过不少工作。”卓阳冰点头，拿着小猪苹果看来看去，最后一口咬掉了小猪耳朵，也不知是不是他错觉，他总觉得今天的苹果好像比以往的甜一点。 　　颜随原低头又开始给他剥橘子，安安静静的不出声。 　　卓阳冰苹果吃着吃着，目光就转移到了沙发上坐着的颜随原身上。目前为止，他对颜随原是非常非常满意的，不吵不闹不不多事，长得漂亮不作妖不烦人，如果他能一直对自己这么温柔贴心，他可以考虑把一年期限再延长一些。 　　把弄好的果盘摆好后，颜随原小心地退出了书房，不打扰金主看书，非常懂事。 　　回房后又接到了池朗的电话，他在那边兴高采烈地说学校最近没课，他请假回家参加表哥婚礼，刚好可以就近来看他，问他要不要约个时间。 　　池朗是他初中三年最好的朋友，虽然他最后很遗憾没能上高中，可两人还是保持了联系，这么多年也就他一个玩得来的朋友了，听说他要回来，颜随原当然高兴，约好了下周见面。 　　接下来的两天也都很太平，颜随原星期五晚上回了自己的家，因为知秋要放假了，他去店里把自己的小摩托领了回来，赶在知秋开门前到了家里。 　　帮她把书包放好后，兄妹俩就高高兴兴的出去吃火锅，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出门吃饭了，颜随原骑着小摩托去了最近的商场，排队吃了一顿舒舒服服的火锅，知秋一晚上都很开心，终于有了些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几分活泼。 　　吃完饭颜随原就在二楼带她买衣服，现在正是春装上新的时候，店内橱窗里挂满了颜色鲜艳的漂亮衣服，看得人眼花缭乱，很多家长都带着孩子出来逛街买衣服。 　　知秋身上穿的衣服还是去年买的，颜随原一直都觉得对不起她，盘算着过完年开春也好好的给她选几件，好让她在学校里不被人说道。 　　“哥哥，我不缺衣服。”知秋犹豫着不肯进去，她知道家里现在什么情况，哪敢再给他添一点负担。 　　颜随原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跟她保证说：“哥哥最近挣了点钱，刚好可以给你买衣服，知秋不用担心钱不够。” 　　“我真不用。”知秋小声的说，“哥哥自己才应该买衣服。” 　　颜随原对吃穿并没什么研究，他即使有钱了也想不起给自己买些好衣服，在他看来，男人不需要怎么打扮，花那钱就是浪费。但是知秋却是女孩，别的女孩都有漂亮衣服穿，知秋也要有。 　　他拉着妹妹随便走进一家店，兴致勃勃的听着导购小姐的话，只觉得哪件都好看，到处都是粉粉嫩嫩，女孩子们的衣服都太可爱了。 　　颜随原听了导购小姐的建议，拿了一套淡粉色连衣裙在知秋身上比划，他就是直男审美，打心眼里觉得女孩子就穿粉的好看，推着她进试衣间换。 　　知秋犹犹豫豫好半天才出来，她摸了摸身上漂亮的新裙子，不习惯穿这么好看的衣服，手脚紧张的不知往那放。 　　她皮肤白身材纤弱，穿粉色衣裙确实好看，颜随原怎么看怎么喜欢，眼底却又忍不住有些湿润，他们知秋这么漂亮，如果不是家里这个情况，本来也能像个正常女孩一样活成小公主。 　　“买！”颜随原掷地有声的说，“再看看这个！” 　　他刚才趁着妹妹进去换衣服的时候又挑了好几件，无一例外全是粉的，颜知秋默默地看着那堆衣裙，忍了又忍才没把那句“我不喜欢粉色”给咽了回去。 　　哥哥满眼都是期盼的样子太让人无法拒绝了。 　　试来试去，颜随原哪件看着都好，一边的导购也拼命给他吹彩虹屁，把知秋吹得天上有地上无，尤其穿了她们家衣服后，那就跟公主一样一样的！ 　　要是有人这样夸他，颜随原眼皮子都不带抬一下，可要是旁人这么夸知秋，他一准能高兴地半夜睡不着，妹妹就是他人生最骄傲的存在，在他心里全世界都找不到第二个。 　　颜知秋阻止了她哥脑子发热的冲动，小声说：“我穿不了那么多，在学校里整天都是校服，你买那么多浪费。” 　　“放假时候穿也行。”颜随原不在乎，他赚钱就是为了知秋能活的更好，不然要钱干嘛？ 　　颜知秋坚决不肯，只挑了两件就怎么也不让他再拿，颜随原拗不过她，只能付了钱出来，一边叹气：“别家女孩都喜欢新衣服，你不用跟我省着，我……现在找了个好工作呢。” 　　“又轻松又省事，工资还高。” 　　这话倒不是说假，只是颜随原不敢跟妹妹说自己被人包养的事，怕她伤心。颜知秋还不知道他换工作的事，但听说不干了也是高兴的：“哥哥只要不做外卖就好，我看网上都说外卖骑手很危险，经常为了抢时间出车祸，我之前天天都担心害怕。” 　　兄妹俩一路逛着回去，颜随原顺路还给她买了很多零食，外头天早就黑了，他们手牵手走在路灯下，初春的夜风吹在身上也不觉得冷。 　　“知秋，你在学校放心的学习，哥哥一定会让你过好日子的。” 　　颜随原紧紧地握着妹妹的手，就像小时候放学自己去接她一样，颜知秋没有回话，默默地抓紧了他的手，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问道：“哥哥，你还记得妈妈的样子吗？” 　　颜随原脸上的笑容渐渐地凉了下来，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为什么这么问？” 　　颜知秋犹豫了一会儿：“我们家里一张妈妈的照片都没有，我有时候好奇，她会长什么样。” 　　她抬眼悄悄看了看颜随原，红了眼眶后悄悄地擦了擦眼角，小声又说：“我、我前几天物理课上弄脏了凳子，裤子后头有血。” 　　“别的同学都是妈妈提前给买好了卫生棉的，可是我……” 　　“后来还是物理老师她去小卖部帮我买。” 　　“我当时有点害怕，特别想有妈妈能陪着我。” 　　颜随原的脚步停在了原地，心脏在那一瞬间疼得都要冻住了，如果不是知秋自己说，他都不知道还有这件事。 　　“对不起。”颜随原低哑着嗓子，“都是我的错。” 　　知秋摇了摇头，“哥哥为什么要道歉？” 　　“我、我以后不提妈妈了，你不要难过。” 　　颜随原抓紧了妹妹的手，久久的站不起来。 　　别的女孩第一次生理期都是由妈妈引导着度过，有的甚至会小小的庆祝一下女儿长大了。而他们家里条件不好，知秋生理发育比别人慢了一些，他又是个男人，根本不懂怎么去提前告诉她这些知识，也没能及时帮到她，还让她在全班同学面前丢了脸。 　　那时候的知秋一定害怕极了吧？ 　　那晚他们两兄妹互相依偎着在桥头站了很久，直到路边一个人都没有，才慢慢地往家走，颜知秋一路再也没提过妈妈的事。 第十三章 　　周末两天很快就过去了，又到了知秋返校的日子，颜随原准备了大包小包好吃的给她塞包里带去，生怕她在学校饿着，知秋尽管觉得自己根本不需要那么多，却也只能无奈的背着巨大的包裹回校。 　　把妹妹送上学，颜随原就回了别墅里待着，本职工作做的很到位。 　　今天的午饭张阿姨又炖了香浓的菌子鸡汤，可是简黎打了电话过来说公司里忙的不可开交走不开，让家里的司机帮忙把饭送去。张阿姨挂了电话后，忽然想起了什么，对正在擦桌子准备端菜的颜随原说：“原原，简特助今天来不了，要不然你帮着送一下饭？” 　　“我？”颜随原一愣，继而又点头：“当然可以，是要送去卓先生的办公室吗？” 　　张阿姨笑眯眯的回他：“对，我待会儿会跟简特助说，到时安排人下楼去接你，你一定要送到先生手里。” 　　“好好表现。” 　　说完，阿姨一脸“你懂的”的神秘微笑，直看得颜随原尴尬不敢抬头，他总觉得阿姨过分热情，仿佛一个看着大胖媳妇殷殷期盼的婆婆，极力的创造一切机会撮合小两口。 　　但是颜随原和卓阳冰两个人只不过是一纸合同协议的包养关系罢了，连肉|体关系都谈不上，哪来的感情可言？可这些话又不能跟张阿姨说，她固执的以为他们之间还是强取豪夺的情人关系，有口难言。 　　颜随原拎着饭盒出了门，坐着陈师傅的车一路到了集团大厦，也是从陈师傅这一路的唠叨中得知，原来市中心那一栋大厦都是卓家的产业，卓氏现在的董事长是还没退休的老爷子，不过他常年在外度假，如果集团内部没有什么重大决策基本很少回国。目前担任总经理的就是卓家如今的当家人，他也很忙，总是时常国内外来回跑，因此公司里也不常见到他。 　　除此之外，他手下最得力的大将就是他的两个子女，一个是卓阳冰，一个就是卓月妍，他两人一人负责国内市场，一个扩张国外市场，两人并驾齐驱，都忙得很，所以平时一家人除了过节也很少会在一起聚。 　　接着颜随原又听他科普了不少卓氏家族的各种事，连他七大姑八大姨都听了一遍，总而言之，卓副总人家就是往前数三代都是豪门的世家少爷，标准的钻石王老五。 　　不仅如此，卓家在商场上的风评还不错，家风严正做生意讲诚信，很多人也盯着卓氏少奶奶的位子，可惜卓阳冰就是个不解风情的家伙，无论什么美人到那里还不如一碟蛋糕来得令人心动，白白惹了好几位千金伤心不已。又因为他实在太难搞，这些年外头渐渐地也就有了卓家二少“那啥不行”的谣言，卓阳冰自己很少去理会那些屁话，就有人信以为真。 　　颜随原叹气，别家霸总在商界呼风唤雨，不高兴了随时让人天凉王破，他们家霸总空有一张英俊皮囊，在外还要背着“那啥不行”的锅，属实是霸总界食物链底端。 　　“都是原家的那些坏批干的好事！”陈师傅说着说着情绪激昂，忍不住爆了粗口，替自家老板打包不平：“最开始传出这个谣言的就是原家那个二世祖，原杰！” 　　“他喜欢葛家的小姐，可人家葛小姐一心想着我们老板，根本看不上他那纨绔样，他心生嫉妒就到处编排咱们老板！谁不知道原家在这一代什么名声？连他家的一只狗都讨人厌！” 　　颜随原听到这里，耳朵微微动了动，他抬起头来若有所思的问：“原家……在咱们市里很有名吗？” 　　“都不是什么好名声。”陈师傅边开车边翻白眼，“他们上一辈的人倒还好，做事知道留三分，可这小一辈的一个个都不是东西！原杰那个二世祖在外成天惹事，之前听说QJ了一个女大学生被人告了，结果他屁事没有，反过头来还诬告人家姑娘想敲诈他。” 　　“垃圾！” 　　颜随原低头，脑子里不禁又想起了上周开家长会时遇到的原茜，他们都是姓原的，会是巧合吗？ 　　等到了集团大楼后，颜随原从旋转门进入大厅，这是他第二次来这个地方，只不过上次是以外卖员的身份，不过两次的确都是为了送饭，从某种意义上也算奇怪的异曲同工。 　　前台小姐姐对他还有些印象，见他来后眼睛一亮，“小哥你又来啦？不过我们没有点餐哦。” 　　颜随原对她笑了笑，指了指手里的饭盒给他解释：“我是来给你们卓副总送饭的。” 　　“哎？”前台小姐姐惊讶，“一直不都是简特助的工作吗？”她当然认得那个熟悉的饭盒，简特助每天中午都拎着他从外头回来，即使他来不及去也会叫司机师傅帮忙，可从来没叫过别人来。 　　“简特助太忙了，今天就由我代送一次。”颜随原温和的跟她解释，“请问你们副总在哪一楼？” 　　前台小姐姐并没有像小说里那样傲慢的问他有没有预约，她微笑着说：“你先等一下，我问问简特助，他们也许现在还在忙，如果方便的话再领你上去哦。” 　　说罢，她拿起座机拨了过去，过了一会儿把电话放下，对他微笑地说：“简特助下来啦！” 　　“谢谢。”颜随原对她道谢。 　　前台小姐姐虽然好奇他为什么从外卖小哥到和她们副总这么熟悉，但眼下也不是她八卦的时间，待会儿简特助下来了看见是要挨批评的。 　　虽然简特助斯文有礼文质彬彬，可生气的时候也是很可怕的。 　　没过几分钟，简黎果然从楼上下来，他小跑着到颜随原身边，微笑着道：“颜先生，您来了？” 　　“简特助。”颜随原犹豫着要不要把饭盒给简黎带上去，他怕自己贸然上去会惹金主不高兴，毕竟他没有吩咐自己上去，万一涉及什么商业机密之类的，不好交代。 　　“那我们上去吧。”简黎给他带路，“我们老板已经等了十分钟了。” 　　颜随原回头对前台小姐姐道别，然后跟在简黎身后，他们不是坐普通电梯上去的，就卓阳冰这样身份的都有自己专用电梯，可以直达办公室楼层不用停顿。 　　电梯在29楼停了下来，颜随原稍微整理了一下衣着，确保没有哪里乱了这才放心的踏出电梯门。29楼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走过一排排的玻璃窗，简黎把他带到了副总办公室门口，却没有再进去。 　　他小声对颜随原说：“颜先生，您自己进去吧，老板这会儿正生气，我们都不敢进去。” 　　“啊……那好吧。”颜随原也不好在这时候扔下他，拎着盒饭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卓阳冰那不耐烦的声音立刻就从里头传了出来：“进来！” 　　颜随原一抬眼发现简黎已经不知跑哪里去了，只能硬着头皮推开门，希望卓阳冰没有太生气。 　　卓阳冰的办公室很大很大，颜随原进来后有些小震撼，整个办公室大约有一百多平，有专门的会客厅和茶室，颜随原甚至还看到隔出来的一间休息室，里头卫生间厨房一应俱全，办公室的三面都是巨大的落地窗，可以清楚的看着底下来来往往如蚂蚁大小的车流。 　　此时阳光从落地窗户外撒进来，照的办公室里透亮温暖。 　　卓阳冰在办公桌后处理文件，无意间抬头才发现来人不是简黎，他盯着颜随原看了几分钟才皱眉问：“怎么是你？” 　　这话听起来像是很不情愿看到他，颜随原尴尬的解释道：“张阿姨说不放心交给别人，所以就让我代替一次。” 　　“那，我把饭盒放这里就先走了。” 　　他把饭盒小心地放在茶几上，趁着卓阳冰还没发脾气之前离开。 　　不过事实证明，谁也不知道卓阳冰的脑子到底是个什么构造，就如同他的脾气一样来去都捉摸不透，他听颜随原说要走就又不高兴了：“谁准你走了？” 　　颜随原：“？” 　　他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能不解的看他，“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卓阳冰沉默，他也知道自己仿佛有点无理取闹，其实刚才那句“怎么是你”并不是质问，只是单纯的疑惑为什么是他而已，可他习惯了那种刻薄强势的语气说话，听起来就像是不高兴的在赶他走。 　　众所周知，霸总们的嘴巴都是锯嘴葫芦，基本就是个装饰品，长了罪也都不是为了好好说话，从小就不大清楚怎么和人友好沟通的他也不知道怎么去解释这个误会，憋了半天只好硬生生的转移话题。 　　“你吃过了吗？” 　　颜随原哪有时间吃饭，为了不耽误送餐时间饿着肚子来的，本来想着尽快送来后再回去吃饭，就如实回答了：“没有。” 　　卓阳冰从办公桌后站起来走到沙发上坐下，抬手把饭盒打开，果然今天的份量是昨天的双倍。 　　颜随原眼瞅着饭盒里那么多的饭菜，暗暗吃惊张阿姨难道把卓副总也当猪养，这分量三个成年男人都够吃吧？ 　　“坐下，吃饭。”卓阳冰淡淡的说道。 　　颜随原一脸懵逼的听话坐下，脑子却没怎么回过神来。 　　直到手里被塞了双筷子，他这才反应过来，金主是允许自己跟他一起吃饭？ 　　卓阳冰不跟他啰嗦，拿着筷子径自开吃，照旧是一口菜一口饭，乖得很。 　　颜随原不是第一次跟他一起吃饭，可却是第一次离得这么近，多少有点胆战心惊，只敢挑着自己面前的一点菜吃，想着赶紧吃完赶紧走。 　　没想到这又让卓阳冰不高兴了。 　　“你这么大个人了还挑食？” 　　“谁惯的坏毛病！” 　　颜随原：“……” 　　他心说你仿佛也没资格说别人。 　　跟霸总这种脑回路神奇的生物说话，太累了。 第十四章 　　这一顿饭吃得很安静，颜随原吃完后主动收拾好桌子，轻声道：“卓先生，那我先回去了。” 　　卓阳冰这次没再说什么，微微点头后就让他离开，大约也是有点困，可能待会要午休。 　　颜随原一刻不敢耽搁，拎着空了的饭盒从电梯又坐了下去，外头的太阳还是暖融融的，他坐在车里昏昏欲睡，越来越觉得自己好像逐渐适应了这种懒散的生活。 　　他有心想找点事做，可现在自己的行动受限，没有金主的同意哪里都不能随便去，闲的无聊的他帮张阿姨分担了一大半的家务，不然身体都要闲得长毛了。 　　回到别墅后他也回房睡了个午觉，这是他最近新养成的习惯，张阿姨也说睡午觉对身体好。他以前工作忙的时候不觉得，但真的养成了每天午觉的习惯后才发觉是真的舒服，起来后脑子能保持一下午的清爽，比浑浑噩噩头昏脑涨的感觉好太多了。于是他慢慢地也开始喜欢午睡，有时甚至还会做梦。 　　只是有时候梦并不是好的，他不知怎么的梦到了爸爸死的那天。 　　如果当年没有那场车祸，颜随原可以和大部分同学一样顺利的进入高中。他的成绩虽不如知秋那么出色，总拿年级第一，可也足够优秀，上个重点高中绰绰有余。可惜就在中考前两个月，颜爸爸不幸出了车祸，而肇事的渣土车司机当时就逃逸了，那个年代道路监控还没有完全普及，他们就没能找到肇事者赔偿。 　　因为被发现救治的晚了，颜爸爸的双腿永远失去了行走能力，终日只能躺在床上需要人照顾，亲戚们临时凑得钱好容易才把他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可那时家里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为了顶替上欠缺的劳动力，当时的颜随原只能被迫休学出去打工，好在学校知道了他的事后组织了捐款，又帮他顺利拿到了毕业证。 　　可即便这样也是不够的，颜爸爸虽然捡了条命回来，但后续治疗还是需要很大的花销，颜随原就算没日没夜的工作仍旧杯水车薪，赚来的远不及花出去的医药费多。 　　更令人绝望的是，颜爸爸又在那时候被诊断出了股骨头坏死的毛病，不致命却非常烧钱，颜随原那时也才十六岁出头，每天一睁眼就是各种账单欠款，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那一年他干过很多工作，在汽修店当过小弟，餐馆里刷过盘子，下过工厂车间险些被切掉手指，甚至还去路边发传单，可挣来的钱始终不够用，无助的他只能半夜蹲在路边抱头哭，哭完了再若无其事的回家。 　　因为家里还有爸爸和妹妹需要他照顾，所以他强迫自己绝对不能倒下来。 　　有一次他在餐厅端盘子，有个油腻腻的男客人在他端菜路过的时候抬手在他屁股上轻浮的摸了一把，那时他刚从学校出来不久，脾气没有现在稳重，于是他一怒之下把盘子扣在了那人的脑袋上。 　　最后的结果是，他被大堂经理当众甩了两个耳光给客人赔罪，并且扣掉了当月的工资，立即开除。 　　那个夜晚，他含着泪走在回家的路上明白了一个道理。 　　穷人是不配有尊严的，因为那可能需要他付出昂贵的代价，尤其对现在的他来说，一毛钱都很要命。而他维护尊严的代价，就是十天的活白干，还抵上了两巴掌，并且接下来的十天，家里人或许连口饭都吃不上。 　　也是从那时起，颜随原一夜之间就跳脱出了自己从前的学生思维，不再觉得自己是什么优等生，未来的天之骄子。他妥协了命运，投身入泥潭一般的社会洪流中，把无意义的自尊悄悄地收了起来，就像一个真正在底层挣扎讨生活的人。 　　可即便这样，命运还是没能放过他。 　　十八岁生日后的第二天，他兴高采烈的从外头回来，干活的时候遇到了好老板，结算工资多给了两百块，颜随原高兴的想着买点排骨回家炖汤，知秋晚上睡觉做梦都想吃口肉，他终于也能大方一回了。 　　可打开家门的时候他就隐约察觉到不妙，空气弥漫着煤气泄漏的味道，颜随原立刻打开家里所有的门窗通风，然后颤抖着又开了厨房的门，看到了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的一幕。 　　颜随原觉得，命运好像从来没对自己好过。 　　他知道爸爸为什么这么做。 　　家里已经欠了太多钱，而他不仅不能为这个家做什么，反而还要花很多钱治病，他不能允许自己在世上继续拖累一对儿女，所以在陪着儿子过完十八岁生日后第二天，一个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个世界，甚至没有留下一句话。 　　也是从那天起，他和知秋就真的成了两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这两年来，颜随原每到过生日的时候都很抗拒，不愿意去触碰那道疤。 　　他睁开眼呆呆的看着房顶，数不清这已经是第几次梦到爸爸去世的那天，明明已经过去了两年，可他却觉得恍如昨日。 　　原来人的痛苦并不为时间所转移，反而越长久越难以承受。 　　时间已经是三点半了，颜随原躺了一会儿听到楼下张阿姨喊他起床的声音，他快速收拾好情绪穿衣下楼，对着镜子调整出一个和往常一样得体的微笑才打开房门。 　　今天家里很热闹，有客人来了，张阿姨正在热情招待，她就喜欢有人来做客。 　　颜随原想过去帮忙，刚一到楼底才发现……这群人不就是在会所里遇到那群损友吗？？？ 　　万万没想到，这些人看热闹都看到人家里来了。 　　其实事情也不是颜随原想的那么复杂，卓阳冰他们几个人偶尔也是会在家里一起聚聚的，只是最近他太忙了没找时间出来喝酒，再加上他们几个都不用继承家业太闲，这不就组团一起来卓家蹭饭。 　　在这遇到颜随原，他们几个一点都不意外，毕竟杭星已经从简黎那里套得差不多了。 　　“嗨。”司开源对着他展颜一笑，大方的打招呼：“又见面了。” 　　颜随原不知要怎么面对他们比较好，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有点后悔自己就这么大摇大摆的下楼，早知道就在楼上躲着不下来了。 　　他小心地挑了个离他们不远不近的沙发上坐着，打定主意不开口，一边悄悄地给金主发消息。 　　‘卓先生，您的几位朋友来做客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要很久才会收到回信，没想到信息刚发出去没到一分钟，那头就回复了。 　　‘那群王八蛋。’ 　　‘等着。’ 　　他盯着那两句话看了很久，脑子里忍不住浮现出了卓副总怒气冲冲摔门而出一路往回赶的画面，忽然弯了弯嘴角。 　　司开源他们几个互相看了看，都觉得自己仿佛是找上门来欺负人的反派，颜随原看起来太乖巧老实，对比的他们一个个都不知好歹，气氛一时冷了下来。 　　杭星是唯一的女孩，她悄咪咪的往颜随原身边坐了坐，掩不住对他的巨大好奇心。 　　他们几个人或多或少也都知道卓阳冰对向嘉余那点复杂又难以捉摸的感情，向嘉余比他们大了八岁，基本是玩不到一起去的，可卓阳冰从小就喜欢跟在他身后，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哥哥，他们也都是看在眼里的。 　　当年向嘉余义无反顾离开这里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卓阳冰当时才十七岁，正是男孩一生中最叛逆冲动的时候，他们几个人拼了命的开车接力送他去机场，可最后都没能拦下他向嘉余。 　　卓阳冰那会在机场哭得老惨了，跟个被主人抛弃的大狗一样。 　　这么多年来，他们看着卓阳冰孤家寡人一个，性格也越来越变态孤僻，心里不是不着急的，可无论他们怎么开导怎么去给他介绍合适的人选，都打不开卓阳冰那被狗啃过一样的脑子。 　　谢文谦曾分析过，其实卓阳冰对向嘉余可能并不是他们以为的那种爱情，毕竟卓阳冰的脑子在感情这事上一直不灵光。他就是太习惯向嘉余什么事都护着，所以一直以为自己在他心里就是第一位，当向嘉余一言不发的离开对他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被最信任的人遗弃了，心里打击很大。 　　他那人本来脑子就不好，狗都比他看得开，光他们这群朋友着急有个屁用，人家自己不急，还以为向嘉余哪天就能回来。要真能回来，这十年哪至于一个电话短信都没有？ 　　杭星同情归同情，但在心里还是不住的吐槽，卓阳冰那傻子竟然还真的玩起了包养替身的游戏，那她整天拿他为原型写的那些个狗血小说，岂不是都成真了？？？ 　　颜随原被她盯得毛骨悚然，虽然杭星长得确实漂亮又可爱，但任谁被这样直勾勾的盯着心里都会发毛，他躲了又躲，只好低声问她：“你在看什么？” 　　“我在琢磨……”杭星总算开口了，说话的口气老气横秋的，“无论怎么看，你和向嘉余长得都没有一点点相似的地方呀……” 　　颜随原身子一僵，没想到自己的身份竟然被拆穿了。 　　按照小说里的套路，这些人应该接下来要无情嘲讽取笑自己这个假货恬不知耻鸠占鹊巢了吧？ 　　司开源这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还能说明什么？说明卓阳冰不仅是个憨批，眼睛还瞎呗！” 　　“哈哈哈哈哈哈他怕不是想向嘉余想出幻觉了吧？” 　　“原原怎么看都比向嘉余漂亮多了，就向嘉余那糙汉，他是怎么想的？” 　　颜随原坐立不安起来，因为他抬眼看到门口忽然站了个人。 　　他家那传闻中眼瞎的金主回来了，正在玄关处看着司开源。 　　那眼神就跟看个死人也没啥区别。 第十五章 　　嘴贱话多的司开源当然没好下场，毕竟卓阳冰每天辛苦勤奋健身锻炼出来的肌肉也不只是为了好看，揍起人来拳拳到肉，没留一丝情面。 　　谢文谦端着杯子喝口茶，慢悠悠的看着他俩，等卓阳冰打完出气坐下后才开口说：“开源也没说错，你怎么这么大火气？” 　　“闭嘴。”卓阳冰不耐，抬起右手松了松领结，面色不善的瞪着他：“谁准你们招呼都不打就跑到我家来？” 　　谢文谦扬唇一笑，似乎根本没看到他不善的面色，淡定的回道：“我们只是听说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所以特意过来看看，大家都是朋友，关心一下不为过吧？再说你家我们都来过多少次了，怎么现在养了小情人，我们反而不能进门了？” 　　“难道你真的玩上了金屋藏娇？” 　　“不关你的事。”卓阳冰皱眉，“我做什么难道还要你们管着？” 　　谢文谦似笑非笑，并不回答他，他身边的高纯仍然是睡眼惺忪半梦半醒的状态，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眼神却落在了颜随原的身上，半晌都不动一下身子，看着就像个没有骨头的人，白瞎了那张好看的脸。 　　颜随原被他们这群人包围着只觉浑身难受，他们这群人个个都有显赫的家世，又受过高等教育，言行举止衣着谈吐更不是一般人能企及的，哪怕是普通的富二代到他们面前也难免会相形见绌，更别提颜随原这样的社会底层。 　　他也不是自卑，可总觉得自己在这儿有种莫名的违和感，虽然卓阳冰的这群朋友们好像也不像那些小说里的那样咄咄逼人颐指气使，可他还是不自在。 　　“卓先生，我可以先上楼吗？”他试着问了一句，“就不在这打扰您和朋友的聚会了。” 　　卓阳冰还没说话，司开源那个不怕死的又开口了：“哎呀走什么？我们可是专程来看你的，既然你俩都谈恋爱了，那就大家一起吃个晚饭嘛！互相认识认识，以后都是朋友。” 　　谢文谦很赞同：“开源说得对，既然你都跟了卓阳冰，大家以后见面的机会多，一起吃顿饭熟悉一下也没什么问题，我觉卓阳冰也不介意的。” 　　卓阳冰眉头皱的死紧，万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结交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朋友：“既然这样，你就在这坐着吧，一起吃饭。” 　　虽然并不情愿把颜随原介绍给他们认识，因为他太知道这些家伙有多损了，在他心里，颜随原又乖又胆小，万一被他们吓到怎么办，他们疯起来无法无天的，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谢文谦说得有几分道理。 　　他和颜随原之间现在这个关系可能还要持续起码一年，迟早也是要带出去见人的，早点见见世面也好，以后谢文谦和司开源他们多少都会照顾着他一点。 　　虽然卓阳冰和颜随原之间的合同关系签了半个月，可卓阳冰是认认真真的在履行自己的义务。合同里有写过，如果有一些重大场合，比如必须要带伴儿出息的晚会活动之类的，颜随原作为他唯一的情人就要担负起这个责任，他对颜随原满意的不得了，可有时又觉得他胆子太小，带出来认识几个朋友或许也好。 　　听了卓阳冰让他留下吃饭的话，颜随原也只能干坐回去，其实并不是很懂金主为啥要留他，明明留下来也只会让那群损友们继续看他的笑话，别的金主都要面子的，怎么他家金主就特立独行。 　　杭星一直坐在他身边，这个女孩虽然比他大了五六岁，可一张娃娃脸实在很有欺骗性，外人很难想象她原来已经26岁了，那双圆圆大大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颜随原看，眼里闪着些莫名的光。 　　按照狗血虐心小说的尿性，一般渣攻朋友圈里如果有女孩子，那这个女孩不是暗恋|疑似未婚妻|青梅竹马，那就基本是白莲花绿茶，借着和渣攻的亲密关系故意陷害主角受这，而渣攻每逢陷害必定首先怀疑主角受，无脑相信别人，就好像监控只是个摆设。 　　他看了一眼杭星，她是多么符合书里对恶毒女配的各项硬性条件，要是不按照人设来都对不起她这先天优势。 　　杭星单手撑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颜随原，那个慈祥的神态怎么看都跟白莲|绿茶|恶毒女配相去甚远，颜随原被她盯得浑身难受，虽然那目光没有任何恶意，但……总让他莫名想起小时候看的动物世界纪录片。 　　一只藏在芦苇丛后的猎豹，迥然如炬的目光已然锁定了在河边饮水无知无觉，还没察觉到危险正悄然逼近的角马。 　　“你长得真好看。”杭星满脸都写着开心，“卓阳冰那家伙虽然瞎，但看人眼光还是准的，你这个皮肤真好，平时用什么护肤品呀？” 　　颜随原被她一顿夸，一时间分不清她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他们根本就不熟。 　　“她就是喜欢好看的男人。”高纯终于懒洋洋的说话了，他打了个哈欠，好心的给他解释，“你要学会习惯。” 　　“最好不要反驳她，你这样的身板估计不够她单手揍。” 　　颜随原：“……” 　　卓阳冰似乎看不下去了，他上前来把杭星不客气的挤到一边，冷声说：“如果你们再胡闹，我现在就赶你们出门！” 　　在他眼里，杭星宛若那巨头怪兽，逮着颜随原准备欺负下口，他作为金主就必须要站在他这边，负责他的安全。 　　张阿姨看着年轻人们吵吵闹闹的就进了厨房，颜随原眼疾手快，立刻也找个借口去帮忙，分分钟都不想待在那地方，继续被他们像观察外星人一样的观察他。 　　等到他离开，谢文谦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轻声问：“你是来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卓阳冰没听懂他的话外音，“有什么话就直说。” 　　谢文谦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他：“我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那孩子也不容易，你以后对人家好一点，不要动不动就摆臭脸。” 　　“我什么时候动不动摆臭脸？”卓阳冰不高兴，“再说谁要你管我的事！” 　　谢文谦无奈叹气摇头：“你的脑子是真的蠢。” 　　“将来他要喜欢上你，那才是真的受罪。” 　　卓阳冰觉得谢文谦指定是哪里有毛病，他和颜随原之间也就是合同关系而已，说起来最多算雇佣上下级，怎么就谈到喜欢不喜欢的事，再说他对颜随原哪里不好？ 　　家里来了客人，张阿姨使出浑身解数做了一大桌的好菜，当然也亏了颜随原的帮忙，好几个菜都是他亲手炒出来的，张阿姨出来的时候极力表扬了他，让卓阳冰在朋友面前赚了不少面子。 　　毕竟在饭店里干过学徒，又有这么多年在家做饭的经验，颜随原做的家常菜确实不错，卓阳冰吃惯了西餐，可还是很赏光的多吃了几口。 　　司开源在旁边一直插科打诨，说卓阳冰运气好捡到宝，不仅人长得漂亮性格乖巧手艺还不错，这还当个毛线的替身，干脆娶回家得了，就连谢文谦和高纯都称赞了几句。 　　其实他们什么好东西没吃过，也不至于真的就被颜随原的家常菜惊艳到，这么说也不过就是哄哄卓阳冰让他高兴，同时也照顾颜随原的面子，吃人家的饭就要学会乖巧。 　　颜随原已经能处变不惊的应对他们了，大概慢慢可以适应这群脑回路和别人不太一样的人，他悄悄地看了看一脸得意好像夸的是他自己的金主，暗暗地叹了口气。 　　果然人以群分，他算是看出来了。 　　一顿饭有惊无险的吃完，好像吃完这顿饭就像完成了什么仪式一样，司开源对他的态度比之前更开放了些，拍拍他的肩膀跟他保证说：“原原你放心，以后只要你不出这个市，走哪哥哥都罩着你！” 　　“以后咱们也算朋友，有什么事直说！” 　　“用得着你？”卓阳冰冷眼看他，“你当我是死了吗？” 　　司开源笑嘻嘻的，又开始作大死：“那原原不就是寡嫂了？寡嫂文学好啊，我就爱吃饺子……” 　　打着哈欠的高纯默默地离他远一些，谢文谦端着杯子笑看司开源继续挨打，漫不经心的叹息：“有些人怎么总这么没眼色。” 　　杭星翻白眼：“嘴贱呗，他那三个哥哥把他惯得跟个智障似的。” 　　颜随原端了一盘子苹果出来，准备挨个给客人削苹果，谁叫这里就他身份最低，只能给人家服务。可他才刚拿起刀，卓阳冰就不高兴的说：“为什么要给他们削？他们是自己没手吗？” 　　“额……”颜随原不知怎么去回答这个问题，“他们是客人。” 　　卓阳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只需要照顾我一个人就够了。” 　　别人又没给钱，凭什么要照顾他们。 　　颜随原愣了半天，金主都发话了，他也懒得去伺候别人，于是拿着刀听话的给他削苹果。其他人没能享受到服务只好自力更生，司开源连皮都懒得削，直接塞嘴里啃，一边还要骂人：“抠死你算了！不就是让人帮忙削一下苹果吗？搞得好像我们是剥削劳动人民的地主一样！” 　　“呸！” 　　“赶明儿我也去找个小宝贝回来，让他给我喂着吃！” 　　颜随原小心翼翼的削好皮，把圆滚滚白嫩嫩的苹果递给金主，轻声说：“卓先生，吃吧。” 　　在一边等了许久的卓阳冰却并没有伸手去接，脸上好像更不高兴了。 　　这人上次在书房里明明都能那么细心的给他雕个小猪，怎么今天又没有了。 　　这样他还怎么在那群讨人厌的家伙们面前炫耀？ 　　颜随原：“？” 　　这怎么又不高兴了？不是挺爱吃苹果的吗？ 　　卓阳冰憋了很久，终于意识到颜随原是理解不了自己的暗示了，只能抬手接了过来，边吃边瞪他。 　　颜随原：“……” 　　有没有人能出一本霸总脑回路翻译机器，他是真捉摸不透自家金主的心思了。 　　怪不得司开源说他的脑子只有核桃大小，着实谦虚了。 第十六章 　　第二天下午，颜随原找了个时间出门，之前和池朗约好了要见面，已经跟卓阳冰报备过了。 　　前一晚卓阳冰自然也很爽快的同意了，可却没急着让他离开，颜随原估摸着他还有话要吩咐，就听话的继续留在书房里等着他开口。 　　“你……”卓阳冰沉思许久总算开口了，似乎是在斟酌着什么，带着些疑惑的问他：“我给你的钱，为什么都没动过？” 　　颜随原没料到他会突然跟自己谈到这个话题，微微惊讶后赶紧说道：“不是的卓先生，我之前拿了一万……” 　　他心里有点慌，暗道莫非金主这是要查账核对吗？ 　　卓阳冰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岔了，轻咳一声，有些不自然的说：“我知道你用了一万，不用这么紧张，我是说……怎么才一万？” 　　颜随原：“？” 　　卓阳冰哼了一声，忽然开始炫富：“既然你跟了我，作为甲方，我就要保障你能过上优越的生活，不然合同还有什么意义？” 　　“虽然一个月区区二十万是有些少，但鉴于你这半个多月来表现优异，我也不是不能考虑给你加薪，所以你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 　　颜随原：“……” 　　区区二十万？ 　　这是什么令人窒息的发言？ 　　“谢谢卓先生。”颜随原低声答道，“可我觉得二十万已经很合适了。” 　　卓阳冰满眼都写着郁闷：“那你为什么不用我的钱？你不就是因为这样才愿意跟我的吗？” 　　颜随原一愣，为什么？ 　　这世界太奇怪了，金主逼着包养的小情人质问他为啥不花自己钱？ 　　“你跟着我这么多天，身上连件像样衣服都没买过，也没听说你出去消费，除了最初的一万块，我就没再看你动过钱，为什么？” 　　卓阳冰这几天一直都想不通这个问题。 　　之前他从没关注过这个问题，还是简黎昨天提醒了他。因为每月负责给颜随原打钱的人就是简黎，他查账的时候发现颜随原账户里的钱几乎没怎么动，于是就把这事汇报给了老板。 　　当时卓阳冰还奇怪的问他：“这不正常吗？” 　　“非常不正常。”简黎推了推眼镜，慢条斯理的给他分析：“老板，您可能没有包养人的经验，所以有些事不大懂行情。其实外头的老板们包养情人的大有人在，而那些情人的花销可比颜先生大多了。” 　　也是从简黎口中，卓阳冰才知道原来别的老板养的情人简直就是烧钱机器，名牌包包首饰衣服如流水一样的往家里搬，她们随便买个包可能就要几十万，有的还会仗着受宠缠着金主给买豪车游艇，跟吸血鬼没什么分别。 　　卓阳冰听完后也开始纳闷，别家老板的情人都这么能烧钱，怎么他家的就这么节俭…… 　　他是不是看不起我？ 　　卓阳冰大怒。 　　简黎当时恨不得当场掐死这个傻逼老板，得在心里拼命想着自己的百万年薪才能压下冲动，异常温柔的说：“老板您有没有想过，可能……颜先生是过于贴心，想为您省点钱呢？” 　　卓阳冰这才恍然大悟。 　　如果是这样的话，和别家老板包养的吸血鬼情人比起来，颜随原果然好单纯不做作！对金钱视如粪土！ 　　“你是因为缺钱才跟了我，现在既然有钱了就不用那么多心思，该花花，不许再穿得跟捡破烂一样在我面前晃。”卓阳冰冷酷的说着，“我给的钱必须要花！” 　　别家老板情人有的，他也不能缺，不然说出去没面子。 　　颜随原：“……” 　　头一次听说金主逼着情人花钱，受教了。 　　颜随原叹气，他现在手头是有钱了但首先他是个消费欲望很低的人。或者更直白的说，颜随原本身就是个没有欲望的人，如果不是为了知秋，他可能连活着的动力都没有。生说中，他对吃穿用度根本没有任何需求，吃树叶和吃法国大餐对他而言没有什么本质区别，所以那些名牌首饰对他而言就更没有吸引力。 　　更何况，他老家还有一棒子亲戚的，如果他突然有钱大手大脚，亲戚们会担心他是不是做了什么不法勾当，姑姑大约连夜要坐车进城来抱着他哭，问他是不是抢了银行。 　　“谢谢卓先生。”颜随原想着稍微能给他解释一下，“是这样的，我不是不花钱，只是……像您这样阶级的人可能不太理解我们这些人的生活水平。” 　　“一个月二十万可能是大多数人一年都挣不到的钱，起码我以前拼死拼活都挣不了。” 　　“如果我一下子大手大脚的花钱，我家里亲戚们肯定会吓死的。” 　　他小心地看了一眼似乎在认真听他说话的卓阳冰，又继续道：“而且，我想攒着点钱将来买新房子，这样我妹妹可以住得更好一点，还不用寄宿。” 　　他之前不知道自己一个月能有二十万那么多，现在盘算了下，就算是合同只维持一年，他只要稍微省着点用，一年后就能有两百万，足够他卖掉老房子，然后再买个地段好点的大房子了。 　　听了他的说辞，卓阳冰脸色好看了不少，“你想买房子？” 　　“是。”颜随原不好意思的挠头，“我现在住的地方是老小区，也没什么好学校，换个好点的房子的话，知秋住着也舒服。” 　　他三句话不离知秋，卓阳冰想起他有个妹妹，不住点头说：“这也不错，有规划挺好。” 　　他心里更满意了，别家老板的情人就知道花钱纸醉金迷，但颜随原就很有头脑，知道买房子做保障，一点都不肤浅，而且还很疼爱妹妹，他喜欢这种有情有义的人。 　　“现在楼市行情不错，不过如果想买地段好带学区的房子恐怕困难，我认识不少人是做房地产的，你喜欢哪个地段的房子告诉简黎，让他帮你搞。” 　　卓阳冰说这话时真心实意的，他觉着颜随原这么乖，又合他心意，只是想买套房子而已，这点小事完全不用担心。 　　但颜随原却十分惊讶，他当然知道地段好学区好的房子有多难抢，而且那个价格不是一般人能付得起的，可卓阳冰那个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只要他喜欢，都可以办到。 　　他差点以为卓阳冰是不是搞慈善机构，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谢谢。” 　　卓阳冰看他眼里的感动，一边把玩着钢笔一边故作淡定的摆手：“没什么事的话就出去吧，明天见朋友穿得好看点，不许丢我的脸。” 　　颜随原于是今天出门的时候就真的换上了之前在潮牌店买的那一身行头，给金主挣面子去了。 　　到了咖啡店，池朗老远见了他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第一反应是：“你抢银行了？” 　　然后就是：“你哪搞来的高仿微商？” 　　颜随原示意他小声点：“嘘——！我跟你慢慢说。” 　　这话跟别的什么人都说不出口，可池朗不一样，他们是特别要好的朋友，知道他所有的秘密，他们之间没什么可隐瞒的，再说颜随原也不打算对他隐瞒什么。 　　他把自己这段时间的奇遇跟他说完，果然池朗吃惊的嘴巴都合不拢。 　　“所、所以，你现在是发达了？” 　　颜随原喝不惯咖啡，只要了杯果汁喝，听了他的话后含糊着回道：“也不能说发达，就算是天上掉馅饼吧。” 　　“那怎么不掉在我头上呢？”池朗羡慕的不得了，“你家那金主好伺候吗？是不是像小说里的那样，又高又帅又酷？” 　　要说人以群分呢，颜随原的朋友和他基本都是一个三观，不仅不唾弃这种行为，反而还很羡慕。 　　颜随原想了想卓阳冰的脸，点头说道：“的确又高又帅，也很酷。” 　　除了脑子貌似不是很灵光，其他都很好。 　　“而且人还很善良。” 　　池朗诧异：“霸总还能有善良的？那听上去一点都不酷！” 　　“霸总们就应该天凉王破，然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才对！” 　　颜随原苦笑一声：“看小说的时候的确爱这口，但现实中……幸好卓先生心地善良，不然我怎么被玩死的都不知道。” 　　“他真的没有睡你吗？”池朗好奇极了，“你不是说你是他白月光的替身吗？那他怎么能忍住不睡你？” 　　颜随原摇头：“我觉得，可能他想为白月光守身如玉吧。” 　　池朗发出一声惊叹：“天呀……太感人了，我能不能采访他？” 　　作为一个新闻系大三学生，池朗对任何小道新闻都有着极高的兴趣，“他和新闻杂志里看起来的一点都不像，我听学长学姐们说，卓副总特别讨厌被采访，每次出刊采访他的时候都是又酷又冷的，谁都挖不到他深层秘密呢。” 　　“原来他也有白月光啊……” 　　池朗惊叹了很久，忽然又想起来：“那不对啊，既然这样他不是更应该睡你？毕竟求而不得才找上你的呀？难道他那啥不行？” 　　颜随原：“？” 　　不能吧，他看起来肌肉还挺发达的样子，不应该那啥不行才对。 　　“他也许就是单纯的看不上我，嫌我不配罢了。”他有心给自家金主找点场子。 　　池朗根本不信，颜随原那个长相不能说多绝色，但绝对是漂亮的，怎么会有人一年花两百万包养就为了看一眼？ 　　钱再多也不能这么玩呀！ 　　就在这时，颜随原察觉到手机震动，低头看了一眼信息，又是金主发来的，快速看完内容后一脸一言难尽。 　　金主告诉他在外头不能丢他的脸，并且还很大方的又给他打了钱，说是留着跟朋友逛街用。 　　被金主按着头强制花钱的金丝雀，他是不是史上第一个？ 第十七章 　　两人对坐着聊了会天，池朗低头搅拌咖啡，捧着杯子小心地喝了一口，一脸满足的叹了口气：“还是这儿的咖啡好，又香又浓，而且贼便宜。 ” 　　“看你现在过得不错，我也就放心了。” 　　那年颜随原家里刚出事的时候，池朗和他妈妈帮前帮后出了很大的力，可以说，如果没有池朗一路陪着他，当时的他可能承受不住那么大的打击。 　　“是啊……”颜随原抬眼轻笑，窗外阳光洒在他脸上，他只觉得舒服，“以后说不定真的能让知秋过上好日子。” 　　池朗看了他一眼，又说：“我妈昨晚还让我把你带回家吃饭，说很久没看到你了。” 　　“帮我谢谢阿姨，我有空一定过去看她。”颜随原仍然记着他们母子俩当年的恩情，“只是我现在还不能随便出门。” 　　说完，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池朗，“你带回去给阿姨。” 　　池朗疑惑地接过信封打开一看，瞬间就沉了脸，生气的拍了桌子怒视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信封里是一沓钱，粗略看一眼起码一万，这个年代早就开始电子支付了，可颜随原还是跑老远去银行提了钱出来，怕转账他们不肯收，果然池朗气坏了，瞪着他像是要吃人。 　　颜随原认真凝视着池朗的脸，轻声道：“池朗，这么多年……谢谢你。” 　　其实池朗也是单亲家庭出来的，他妈妈这么多年没结婚一个人把他抚养长大不容易，颜爸爸刚出车祸送到医院抢救，还是池朗的妈妈连夜赶来帮忙垫付了部分费用，光是这份情，他就永远都记在心里。 　　所以哪怕打工时再难，他也想了法子攒努力一点钱，想着将来好还给人家。 　　听了他的话，池朗更生气了：“所以你就是这么谢我的？我需要这个钱吗？” 　　“你不要生气。”颜随原无奈扶额，试图跟他把道理说清楚：“我现在没有那么难了，只是想回报你和阿姨而已，这有什么不对吗？” 　　池朗哼了一声，把信封推了回去：“你好不容易才过几天好日子，不用惦记我们。” 　　“我现在靠着奖学金和兼职家教完全能生活自理，我妈现在也升车间主任了，以后的日子好着呢，你只要把知秋和自己照顾好就行。”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又开玩笑的说：“就咱俩这个交情，谈钱俗气！而且我妈说了，将来你要是发达，她说不定还要赖着你养老呢。” 　　颜随原抚摸着信封的表皮，也没有再坚持。就像池朗说的那样，他们之间的交情的确不用这么客套，既然不要钱就算了，改天亲自去看阿姨也是一样的。 　　池朗的初中时就有当记者的梦想，当年为了励志还把这个当做座右铭刻在了桌子上，他俩那时在班上都是顶尖的学生，常常轮流做第一名的头把交椅，彼此都互相鼓励肯定过对方的理想。 　　如今池朗已经大三了，眼看着明年就可以实习，他的梦想也算是实现了大半，颜随原很为他高兴，而池朗似乎也是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的问他：“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颜随原低头喝果汁，不解的问了一句。 　　池朗咬了咬下唇，那张圆润润的小脸写满了纠结，“我记得，你以前曾说，以后想当律师……” 　　“律师？”颜随原微微困惑，“我不记得了，毕竟是那么久以前的事。” 　　“再说我现在这个初中毕业的学历，说出去都算半个文盲，还有什么理想不理想的，早放下了。” 　　他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可池朗却悄悄地红了眼。他知道颜随原就是骗人的，那年他们都还只是初二，可他们都是意气风发什么都不怕的少年，他还信誓旦旦的说，将来要当个大律师给爸爸争光。 　　当年他是多骄傲的一个人啊…… 　　“你那是什么表情？”颜随原叹气，“我过得也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真的是忘了。本来也就是学生时候的一句戏言，现在都成年了，还抱着以前的事说什么？” 　　“我现在没有什么梦想不梦想的，唯一想的就是知秋能好好地念完大学，其余什么都不重要。” 　　池朗垂下眼睑，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眼里的难过，沉默片刻又转移话题：“说起来，我好久没见知秋了，她还好吗？” 　　颜随原想起原茜和冯敏，犹豫片刻后才回道：“她挺好的。” 　　“知秋的性格太软了，你得多注意些。”池朗叮嘱他，“她这样的软妹最容易被那些不三不四的混混欺负，你千万多关心她。” 　　颜随原点头：“你放心，我每天都会给她发信息，如果真有什么事，她一定会告诉我的。” 　　“青春期的女孩心思多，你又是个男人，很多事她也可能不会跟你讲。”池朗叹气，“我亲戚家的女孩青春期叛逆的要死，成天在外逃课上网早恋打架，对着家长满嘴谎话，愁都愁死了。” 　　颜随原听了他的抱怨，笃定的说：“我家知秋绝对不会！她不可能对我撒谎隐瞒什么，我一直告诉她无论什么事都要跟我说，谁要敢欺负她，我就去找人拼命。” 　　“她一直都很乖，不会的。” 　　池朗噗嗤一声笑出来：“我差点忘了，你当年打架也是个不要命的。别看你个子不高，可打起架来那么狠，连那些学渣校霸都怕你几分呢。” 　　两人有说有笑的，聊起以前学校时的往事，仿佛时光又倒回了许多年他们还都在学校的时候，颜随原脸上也露出了些轻快地表情。 　　临近分别，池朗狠狠地抱了抱他，“原原，等我大学毕业了，我还回到这个城市，然后和你一起租房子照顾知秋，咱俩还是一辈子的好兄弟！” 　　被他这突然的煽情搞得哭笑不得，颜随原拍拍他后背笑话他：“你这是演的哪出苦情戏？搞得好像你暗恋我。” 　　“谁暗恋你。”池朗翻白眼，“咱俩一看就是受受不亲，撞型号了。” 　　作为三观一致的多年好友，池朗也是个狗血脆皮鸭小说爱好者，虽然他俩一个是霸总渣贱虐心风，一个是无脑打脸爽文生子流，但本质都是一样的。 　　池朗请的假不多，明天就要返校，两人短暂的喝了杯咖啡就在路口道别，他在路边看着颜随原上了那辆豪车，拼命地跟他挥手再见。 　　颜随原道别后想起池朗的叮嘱，于是就给知秋发了个信息，现在是上课时间，可能她要过一会儿才会给自己回复。 　　最近知秋要忙着参加一个全国化学竞赛，如果能拿到名次，据说中考可以加十分，她的化学成绩一直都是最好的，颜随原对她很有信心，因此如果没有特别的必要，也不敢过多打扰她学习，只能每天睡前半小时简单的和她聊几句。 　　至于原茜和冯敏，他觉得既然冯敏已经早就抛弃了他们，他也不打算去挑明身份，只要原茜不惹知秋，他就当一切没发生过。 　　晚上回了别墅，刚好是吃饭时间，颜随原没料到金主居然也在家，不是说近来会很忙吗？ 　　“卓先生。”颜随原走过去打招呼，顺手帮他倒了杯水。 　　卓阳冰在沙发上正看着财经新闻，听到他的声音后微微点头，“坐。” 　　看起来是有话交代，颜随原听话的坐下。 　　卓阳冰拿着遥控器把电视关掉，然后转头看着他，目光平静深邃，不说话不生气的时候面容极为俊美，特别容易让人着迷。 　　“下周三晚上的时间空出来，陪我出席一个慈善晚宴。” 　　颜随原脑子僵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晚宴？” 　　“嗯。”卓阳冰淡淡的回他，“明天我让人上门来给你量身定制一身礼服……你明天不出门吧？” 　　颜随原摇头：“不出门。”他犹豫了片刻，又说：“可是卓先生，我……真的能出席吗？” 　　虽然合同里的确有这方面的要求，可颜随原一直以为那可能就是走走场面，真有什么重大场合卓阳冰肯定不会带自己这样身份的人出席的，没想到来得这么突然。 　　“为什么不能？”卓阳冰面露奇怪的看着他，“到时又不需要你捐钱。” 　　颜随原担心的不是这个，他低声说道：“我的意思是，您带着我这样的……不会丢您的脸吗？” 　　小说里，别家霸总出席重大场合，一般都会带女明星或者千金小姐之类的，就算现在男男结婚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可卓阳冰作为卓氏集团二少爷，怎么看都应该有更好的选择，而他不过就是个无名无实的替身罢了，上不了台面。 　　“什么叫你这样的？”卓阳冰非常不高兴他这样看待自己，“我带出去的人，谁敢说废话？” 　　颜随原一愣，想想好像也是，别说是带着自己，卓阳冰就算牵条狗出场应该都没人敢说什么。 　　“好的。”他于是放心的应了下来。 　　卓阳冰满意了。 　　实际上，这种根本不重要的慈善晚宴他以前基本不参加，反正到那去就是给钱，谁给不是给，让简黎代表自己露个脸就行了，犯不着亲自出去。 　　可简黎却跟他说，既然现在身边有了伴最好还是带着去一下，外头关于他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越传越邪门，总这样下去也不行。 　　如果他能带着颜随原出席晚宴，不就等于直接打了那些嘴碎说闲话的家伙的脸？再说颜先生年纪轻轻的总总闷在家里不好，带出去见见世面也是好的，作为卓二少唯一的伴儿，如果总是躲躲藏藏的算怎么回事。 　　卓阳冰根本就并不在乎那些人怎么议论自己，他那啥行不行还要外人说？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简黎说的也对，颜随原既然跟了他，总是藏在家里的确不好，更何况他才二十岁，听说他们年轻人都喜欢热闹，万一在家里憋出毛病怎么办。 　　而且颜随原又文静又胆小，是该带出去锻炼锻炼，男孩子还是不要太羞怯。 　　卓阳冰总觉得颜随原就是个易碎的玻璃娃娃，既要小心保护着，又要想办法让他学着坚韧起来。 　　他抱胸冷酷的看着颜随原，想着这人怎么这么让人操心，还好是跟了自己。 　　完全忘了初次见面时颜随原生龙活虎的飙车送外卖的场景。 第十八章 　　第二天家里就真的来人了，他们说是卓先生吩咐来给颜先生量一下尺寸，好给他做一身礼服，颜随原很听话的起身配合，而那带着助手来的设计师问了些他的个人穿衣习惯后就离开了，说周三前肯定会把衣服送来。 　　张阿姨一直坐在沙发上笑眯眯的看着他，那神情仿佛遇上了什么天大的喜事。 　　“我就说先生对你越来越好了。”她有些欣慰，不住的说：“这就对了，你只要稍微顺着他点，日子会好过的很。” 　　“说不定啊，你们以后还能结婚呢。” 　　颜随原被长辈打趣有些尴尬，他轻咳一声道：“怎么可能会结婚？” 　　他俩最多就是合同关系，彼此都心知肚明根本毫无感情基础，而且他还是个冒牌货，等以后白月光正主回来了，卓阳冰必然会赶他走，而他也没打算在这真的待下去，迟早分道扬镳。 　　上了年纪的人都爱做媒，尤其爱看小年轻成双成对，仿佛看别人结婚就是最开心的事，张阿姨人到中年什么都有了，因此更看不得别人孤家寡人，再说卓阳冰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感情不一样，她希望他能找个合心意的人过一生。 　　她笑着说：“怎么不可能？这世上的事本来就是说不准的，我看你俩就很有缘。” 　　“你别看我们先生整天板着脸那么凶，其实他小时候也很可爱，胖墩墩圆乎乎的，这些年虽然变了很多，可人品绝对信得过。” 　　“除了你，我没见他带过人回来，以前夫人总担心他是不是得了那个什么……情感缺失综合征？他对谁都不感兴趣，多漂亮的人都不爱看。” 　　“葛家的那姑娘多俊啊，又是国外留学回来的海归，家世好样貌好性格好，连葛家老爷子都发话了，只要咱们先生点头，马上就给他们订婚，还会把他们公司的一部分股权当订婚贺礼一并送给他。” 　　“要我说，这就是没缘分，先生他愣是不喜欢人家葛小姐。” 　　她说到这里又止不住的看颜随原：“他对你就是不一样，这次专门要带你出席晚宴，我这是头一次看他带人，过几天肯定要上新闻的。” 　　“说不定你们还真的能结婚。” 　　颜随原端着水杯喝水，左耳听右耳冒，根本没把她说的话当真，难道他要说你家少爷之所以对他特别，是因为他长得像白月光吗？ 　　想到这里，颜随原不禁又有些感慨起来，总体而言，卓阳冰怎么看都是个绝佳好男人，哪怕是对着只有眼睛像心上人的自己都能这么好，要是白月光真的回来，他不得把他往天上宠？ 　　话又说回来，那白月光是不是眼瞎，放着这样的好男人不要，怕不是失心疯吧？ 　　颜随原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打开手机看更新。 　　那篇《亿万总裁的金丝雀》每天雷打不动的三千字更新，对于这种狗血风味小说来讲根本不够看，昨天就讲到渣攻带着替身受出席某大型晚宴活动，然后不出意外的引起了轰动。 　　毕竟只要熟悉渣攻的人都知道他心里的皎皎白月光，再一看替身受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于是在晚宴上的主角受并不好过，独自默默承受来自四面八方各种人的眼神和议论，内心无比煎熬，却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呵，我有什么资格生气，他们说得哪里不对吗？’ 　　‘毕竟，我只是一个被高价买回来的赝品。’ 　　接下来就是一千字的心理剖析，主角受各种自暴自弃凄婉哀伤，晚宴进行到一半时他就去了卫生间，躲在厕所里哭。 　　再然后，喜闻乐见的剧情就来了。 　　渣攻久久等不到他，来到卫生间看见他在哭，心烦意乱想去哄两句，结果被情绪上头的金丝雀给啄了，一怒之下他就把人掐进隔间里，反锁上门开始就地那啥。 　　太刺激了。 　　就是可惜绿江不能有炕戏。 　　颜随原看完今天的更新十分满足，这个名叫“好大一碗肉”的太太真是太对他的胃口了，虽然主角受这个心理描写总让人皱眉，可故事脉络引人入胜，叫人欲罢不能。 　　渣攻日后的火葬场怕是烧得灰都不剩了吧？ 　　说起来……颜随原忽然想起自己下周三也要跟着金主参加晚宴，到时外界会怎么说呢？ 　　他当然是不怕的，在社会摸滚打爬这些年来什么没见识过，心理强大脑子清醒，那些人说的话他是不会在意的，可万一真要上了新闻，被老家亲戚们看到就不好交代了。 　　他思来想去都觉得不放心，于是给卓阳冰发了信息，他们两人最初只有短信和电话联系，可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加上了微信，联系起来更加方便。 　　刚加上的时候，颜随原还好奇的点进卓阳冰的朋友圈，想看看霸总平时都会发些什么，会不会全是霸总凡尔赛言论，诸如今天又不小心收购了一家中型企业之类的。 　　可事实上，卓阳冰的朋友圈很干净，几乎没有什么动态，差不多几个月才会发一条，大部分都是商业相关的新闻，偶尔会有点生活化的动态。 　　比如路边看到的一只狗，随手拍了发上去，配的文字是“这狗真丑”。 　　又或者拍一张公园的图片，配文“公园设施规划不行，影响我晨练。” 　　再不然就是随手路边的不知名野花，配文“两分钟，我要知道这花的名字，@简黎” 　　…… 　　颜随原起初看的时候没忍住笑了十分钟，金主某些时候是真的有点……憨，司开源说得一点都不假，他那个长相气质就是拿来唬人镇住下属的。 　　想到这里，他就发了信息过去，‘卓先生，如果我陪您去参加晚宴，会不会被新闻记者抓拍？” 　　颜随原信息发出去后隔了几分钟有了回复，那头卓阳冰的回复很简单，大概是说这次的慈善晚会是私人性质，不会邀请记者参加，就算有记者跟拍也没关系，他不会允许他的照片被流传出去，让他放心。 　　颜随原就真的放下心来，他知道卓阳冰既然跟他保证那就一定不会有事。 　　在办公室里回复完消息的卓阳冰放下手机，就见简黎皱眉走了进来，“老板，咱们跟信阳那边的合作出了点岔子。” 　　“怎么说？”他把刚才的事放下，抬头看向简黎。 　　简黎放下一份文件，接着说：“有人从中作梗故意捣价，用比我们更低的价格拉拢信阳的人，信阳那边现在想要重新谈判。” 　　“是原杰？”卓阳冰皱眉问他。 　　简黎点头：“就是他，这位大少爷最近不知抽什么疯非要跟我们过不去，用不正当手段抢了咱们好几个单子。” 　　“跟信阳的人说，这个报价已经是最低了，如果他们愿意合作就签合同，不愿意就算了。”卓阳冰冷淡的说，“原家在新能源这一块很陌生，根本没有技术支持，原杰能给出那么低的价格，大概率没有售后。信阳的人想不开的话，随他。” 　　“我们的报价不可能再退了。” 　　简黎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听说原杰拉了一帮外国人回来成立了一个研发小组，对外一直宣称掌握了最新的技术，还大张旗鼓的拉投资赞助，摆明了就是要跟我们打擂台。” 　　“幼稚。”卓阳冰眼皮都懒得抬，“新能源这一块产业，我们卓家早几十年就开始了，他们眼看着近几年国家政策支持眼红想来分一杯羹，以为随便搞几个外国人就能跟我们几十年的技术对抗？” 　　“真当我吃白饭的。” 　　“不用管原杰，他那人我看一眼都嫌脏。” 　　简黎看点了点头，随后低头看时间，又说：“那，我现在去拿饭？时间差不多了。” 　　卓阳冰忽然想起什么说道：“你不要去了，让……颜随原给我送。” 　　简黎一愣，“颜先生？” 　　“嗯。”卓阳冰面色不变，“有什么问题吗？” 　　简黎当然没有问题，谁想天天这样来回跑给人当送饭小弟，能有人代替是最好不过了。 　　不过，他也搞不懂老板是怎么想的，明明看起来也不像是对颜先生有情的样子，对他始终都是淡淡的，虽然可能不像他一开始想的那样对人家不好，可也没看出他喜欢。 　　这么一想的话，老板好像更渣了。 　　卓阳冰低头看文件，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简黎心里的地位又低了一个台阶，虽然本来就已经到底了。事实上没那么复杂，他只是单纯的觉得今天天气不错，让家里的那只金丝雀出门散散心也不错，免得关在家里胡思乱想。 　　他又想起刚才的那条信息，越发觉得颜随原可能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不然不会忐忑不安的问他会不会被人拍到上新闻。 　　别的明星不知道，但卓阳冰的新闻是那么好上的吗？除了无处不在什么缝都敢的狗仔，哪家杂志报社不得先问过他的意见才敢刊登？ 　　也就颜随原这个没有经历过大场面的小孩才会害怕自己会不会被曝光，胆子也太小了。 　　卓阳冰再次感叹着养小情人可真麻烦。 第十九章 　　当晚颜随原又给知秋发了信息，可直到入睡前都没有收到她的回信，他想了一会儿始终不放心，最终还是打了电话过去，现在这个时间学校应该已经熄灯了，也不知道她睡了没有。 　　电话响了一会儿才被人接起来，里头传来知秋软绵绵又带着些鼻音的声音，听起来应该是在厕所之类的地方说话，周围有些空旷回音，“哥哥。” 　　一听她这个语气颜随原就知道是哭过了，他立刻从床上坐起，紧张的问她：“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知秋的声音在电话里听得真切，呼吸微重，间或夹杂着抽鼻子的动静，可见情绪还不稳定，“我没有不舒服。” 　　颜随原很少看她这么沮丧，担心的恨不得马上就去看她，忙说：“我现在就去接你！” 　　“不用不用。”知秋急忙说道，“我真的没有、没有不舒服……” 　　颜随原穿了鞋子下床，冷静片刻后才道：“那你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哥哥……我的参赛名额被取消了。”颜知秋低声啜泣了片刻，才又说道：“老师今天早上通知我的。” 　　颜随原眉头紧皱，十分不解：“为什么取消？本来不是已经定好的名额吗？他们的理由是什么？” 　　颜知秋似乎还在稳定情绪，好一会儿才又说：“老师没说为什么，只说要把原茜换上去。” 　　“原茜？”颜随原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抬手揉了揉脑门，轻声安慰她：“你先不要哭，等我明天去找你的老师问问是怎么回事，这么晚了不要一个人在卫生间待着，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颜知秋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她的成绩从来都是最好的，这么多年来大大小小的竞赛参加了不知多少次，可还是第一次在临赛前一个月被突然莫名其妙的换下来。这对她而言算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一整天的情绪都有些不平静，甚至都忘了给哥哥回复消息，难过的睡不着觉，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颜随原哄了一会儿让她好好地回床上睡觉，挂了电话后心情很糟糕。知秋的化学成绩一直是她的骄傲，虽然她们今年才开化学课，可她实际上早在去年暑假就开始自学了，对化学非常感兴趣，甚至还买了很多相关专业书在家慢慢看，班主任无凭无据忽然取消她的参赛名额本来就蹊跷，更别提换上去的竟然还是原茜，怎么想都觉得有鬼。 　　第二天，他照例早早起床，在楼下陪着金主吃完早饭后才上楼，估算了下课间时间才把电话打出去，委婉的跟班主任说起了知秋化学竞赛名额被换的事情。 　　班主任在电话里故作讶异，一问三不知，连说自己并不怎么知道其中的细节，只是上级主任这么安排的，她也没办法。知秋的化学成绩的确优秀，这次的机会也很难得，不过最终决定的人还是年级主任，她也做不了决定。 　　颜随原耐着性子和她交流半天，那女人就仿佛一根泥鳅一样滑腻，一句能听的话都没有，说来说去都在推卸责任，让他有话找上一级的人说。 　　最后她还以有课为由挂掉了电话，明显是不想再跟他多说。 　　颜随原面色不善的盯着手机看半晌，又拨通了年级主任的电话，可无论是办公室座机还是手机都无人接听，仿佛事先就知道他会打过去一样。 　　如果到现在他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颜随原这些年也白混了。原茜的成绩他之前从知秋那里听说过，虽然也算不错，但也只是中上游的水准，比知秋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按理说她是没有资格顶替知秋的，可校方既然这么决定了，必然是有人暗中操作了什么，这事听起来好像有些不可思议，可现实有时候就是很魔幻，这世道本来就没什么绝对公平的事。 　　就算他现在就打进学校找他们质问恐怕也得不到什么回应，还可能影响知秋在学校的生活，颜随原沉着脸放下手机，只恨自己无权无势，不然又怎么会让妹妹受这样的委屈。 　　他的脑子里闪过了卓阳冰的影子，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很想去求一求他，可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所有。他和卓阳冰的合同里写得明明白白，一方付出自由，一方付出与之对等的经济报酬，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别的关联，知秋的事说来说去都是他自己的私事，无论如何也没有资格去求他。 　　更何况他也没有脸面开口，让人家堂堂集团副总去给他解决区区初中学校的事，说出去都觉得自己不要脸。 　　一想起妹妹昨晚在卫生间小声的啜泣声，颜随原心里格外难受，甚至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她。如果是他自己受委屈，颜随原的心里根本不会起任何波澜，但一旦涉及到知秋，他就无法保持冷静，以至于中午去送饭的时候，连简黎都看出了他的不对劲。 　　“颜先生似乎有心事？”他带着颜随原进电梯的时候礼貌的问询了一句，语气温和又不会让人觉得冒犯隐私，似乎只是出于关心。 　　颜随原把心事压了下去，对他微微一笑：“谢谢简特助关心，我很好。” 　　在简黎心里，颜随原这个孩子格外招人喜欢，他是亲眼看过些资料的，甚至可能比颜随原自己都还清楚那些年的经历。白纸黑字写不出那些年的苦痛，可简黎还是能窥见字里行间背后隐约流露出的少年不愿屈服命运的挣扎，他并不是个善于同情别人的人，可却真真实实的同情着他。 　　因此在面对颜随原的时候，简黎便不自觉的带了些关怀，他略一沉思道：“其实若是你真的遇上难事，可以考虑向老板求助。” 　　“如果是你的话，他也许会帮的。” 　　简黎几乎是明示他了，藏在眼镜后头的目光露着一丝温柔和善，他一直都是这么亲切温和的态度，从来没有用歧视不屑的眼神看过颜随原，始终都很谦逊有礼，从不会仗着身份对他恶声恶气。 　　颜随原一愣，可电梯提示已经到了29楼，他来不及和简黎多说什么，只能低头沉默的敲开办公室的门。尽管简特助那样说了，他还是不打算照他说的这么做。 　　他要怎么说呢？难道真的要开口跟人家老总说起初中生竞赛这样的小事吗？ 　　就算他是褒姒夏姬，也不能干这种事。 　　卓阳冰见他来了，放下手头工作去卫生间洗了手才出来，熟练地坐在沙发上坐好等着颜随原给他递筷子，今天张阿姨做了他最喜欢的糖醋肉和红烧鱼，他的心情不错。 　　颜随原把桌子布置好，卓阳冰竟然很老实的端正坐好等他一起吃饭，看起来和工作时那个暴躁魔鬼上司一点都不像，甚至还隐约透着一丝丝的和善。 　　两个人安静的在办公室吃饭，卓阳冰仍然是一口饭一口菜的习惯，颜随原本来心情不好没什么胃口，可不知为什么看他吃得很香，似乎自己也有了食欲。 　　卓阳冰几乎把一桌菜全都吃干净了，他用餐礼仪很好，从不会浪费食物，虽然家里已经那么有钱了，但却严格遵守了不糟蹋粮食的规矩，家教极好。 　　卓阳冰吃完饭后捧着杯子喝茶，不知不觉就把目光落在了整理东西的颜随原身上。 　　窗外的阳光温暖明亮，颜随原低着头安静的收拾筷子和空掉的餐盒，神情温容安安静静，因为他的皮肤十分白皙，在阳光下甚至会让人错觉那是透明的一层，隐约还能看到血管。 　　卓阳冰并不是个十分看重外貌的人，相比起来，他更看重别的东西——比如工作能力，人品脾性，就算是绝色美人站在他面前，他首先评估的也是对方人品合不合格。 　　但他第一次见到颜随原的时候就被他的脸吸引过片刻目光，再然后才发现他的眼睛有些像向嘉余，因此才会在冲动之下做了一个不像他风格的决定。 　　他从前并不是个喜欢强人所难的人，包养情人这种事他也一直嗤之以鼻，觉得那些人就是庸俗且无知。 　　可现在他得承认，真不怪他头脑一时冲动糊涂，颜随原是真好看。 　　他看了一会儿，忽然目光又落在了他的唇上。因为刚刚吃完饭，那双嘴巴还沾着些水润，泛着微微的红，让人看一眼就移不开视线。 　　卓阳冰单手撑着下巴盯着他的嘴巴看了好一会儿，生平第一次脑子里没有在想着工作的事，反而好奇起来，不知那张嘴是什么滋味，看起来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会是甜的吗？ 　　卓阳冰对甜食有着某种迷一样的执着，看着看着就入了神。 　　颜随原收拾完东西，一抬头就看到卓阳冰撑着下巴盯着自己发呆，他纳闷的抬头在自己脸上摸了摸：“卓先生，我脸上有什么吗？” 　　卓阳冰一下子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竟然盯着人家的嘴看了半晌，顿时有些尴尬：“没什么。” 　　即便刻薄如卓阳冰也没有脸厚颜无耻的说自己想知道他嘴甜不甜这种无礼的话，怕被颜随原当成变态，只好胡说八道搪塞过去：“我就是觉得……你好像胖了。” 　　其实这完全就是瞎话，颜随原这阵子的确是养的圆润了些，但和其他男孩比起来还是瘦弱的，可他实在没有别的话题岔开，只好瞎编一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啥。 　　颜随原果然听岔了，难道金主是在不满意他吃胖了，看上去不像白月光了吗？ 　　他恍然大悟：“那我减肥。” 　　卓阳冰抬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高兴的说：“减什么减？胖了好。” 　　“我什么时候让你减肥了？” 　　颜随原心情很复杂，他是真的觉得，金主的脑子多少是有点问题的。 第二十章 　　颜随原到底还是去了一趟学校，他始终都觉得应该找老师再沟通一下，知秋那么看重这次比赛，莫名其妙就被换下来对她是个天大的打击，他实在不想看她难过。 　　顺着记忆，他很快就找到了班主任的办公室，现在是早课时间，学生们都在自习，所以班主任就在办公室里备课，颜随原轻轻地敲了敲门。 　　见到他的时候，班主任一脸不情愿，可还是赶紧走了出来，她拉着颜随原走到偏僻的楼梯拐角处，低声说道：“知秋哥哥，我不是说了吗，这事不是我能决定的。” 　　“我知道。”颜随原尽量不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质问，平静的说：“但是老师，我只是想知道知秋为什么会被换下来。” 　　“论成绩，我想您也知道知秋有多优秀，她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而且为了这次竞赛准备得很充分，连她的任课老师都说她的实力足够参加这次的竞赛，可为什么在还有一个月才开赛的情况下把她突然换下？” 　　“我听说替换她的人是叫原茜，原茜那孩子的成绩我大概也知道，恕我直言，以她的水平是不足以顶替知秋的。” 　　“我希望您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说法。” 　　颜随原说得中肯，班主任却是有些不耐：“知秋哥哥，你也知道咱们学校能人辈出，知秋再优秀也离不开学校栽培，换句话说这次的竞赛也并不是非她不可，最初定下她的时候，是她的任课老师欠缺考虑，没有跟我们进行沟通，这也算是一次失误。” 　　“原茜某些资质的确不如知秋，可你说她不足以替代她，那就不对了。离开赛还有一个月，我们完全可以给她辅导到和知秋差不多的水平，这并不是什么很难的事。” 　　面对班主任理直气壮的态度，颜随原忍了又忍，继续说道：“既然您也承认她不如知秋，又为什么非要把原茜换上去？这不是自找麻烦吗？就算有一个月的辅导，她也未必能给学校带来荣誉，何必舍近求远？” 　　班主任的脸立刻拉了下来，她冷声说：“知秋哥哥，请你不要这么自私！全校那么多学生，不是只有知秋一个人可以享受荣誉！别的孩子一样有资格，你不能因为知秋是你妹妹就这样是非不分，这样是对别的孩子不公平！” 　　她开始强词夺理，好像颜随原是那种自私自利无理取闹的家长，甚至还不耐烦的说：“你也不用找我们主任了，他每天都忙得很，没空见人。” 　　颜随原在那一刻的脾气已经上升到了顶峰，本来是想过来好好地跟班主任谈谈，看看这事还能不能有回旋的余地，可她这个嚣张的态度让他知道自己这趟算是白费力气。 　　知秋的班主任在外名声一直不怎么好，可再怎么样，她平时对知秋这样成绩优异性格乖巧的学生也算是和蔼的，因此颜随原尽管之前心里不喜欢她，却也还是对她足够尊敬。 　　但这次的事他看明白了，原茜家里必然给了足够的好处给她，否则她不会这么冷嘲热讽气势汹汹，一副心虚又急于掩盖什么的样子。 　　颜随原在那一瞬间很想质问她，可话到了嘴边生生的咽了回去，他没有任何证据，无论说什么都算是污蔑，他不能一时冲动给知秋惹麻烦。 　　从学校出来的时候，颜随原的心情比来时更低落，他是很想去教育局举报，但举报电话拨通后却因为没有老师受贿的证据而被那边委婉的挂掉了电话。 　　他坐在路边又沉默了很久，然后就收到了知秋的信息。她知道了他去学校找老师的事，非常着急的发信息告诉他，其实她也没有那么在意这次的比赛，去不了就算了，反正中考也不差那十分。 　　看着微信里妹妹极力安慰自己的话，颜随原眼角有些湿润，紧紧地捏着手机不说话。 　　他默默地想着，知秋……如果是别人的妹妹就好了，至少别人或许不会像他这样无能懦弱，她越是这样懂事，颜随原就越心疼。 　　又过了几天，终于到了周三下午。卓阳冰提前从公司回来接他，悠闲地坐在沙发上抱胸看穿着新做的白色礼服的颜随原从楼上走下来，那礼服做工极为精美，将他的腰线和腿型勾勒得恰到好处，衬得他更加挺秀俊俏，有种不染纤尘的美。 　　卓阳冰暗想着人靠衣装的确是至理名言，颜随原本就长得好，这么稍稍一打扮果然更好看了，点头低声夸道：“不错。” 　　颜随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他还是不习惯穿这么正式的礼服装，总觉得哪哪都不好施展，不如休闲服贴身舒适。 　　卓阳冰满意的看了一会儿：“走吧。” 　　男人大抵都是有些爱面子的，尤其当自己带出去的伴又美又乖巧的时候，那种雄性动物最原始的虚荣感就彻底占据了他们的大脑，恨不得带着给全世界所有人都看看他的配偶有多亮眼，好叫其他人自惭形秽。 　　开车送他们的人是简黎，他回头看了一眼打扮的很正式的颜随原，真心实意的跟着老板夸了一句：“颜先生今天很出色。” 　　“……谢谢。”颜随原这几天因为知秋比赛的事心情一直不怎么好，被夸奖的时候总是有些心不在焉，看起来情绪并不高涨。 　　慈善晚宴的地点在某五星酒店的顶楼，他们从家里出发到达目的地大概要四十分钟，可偏偏不知怎么回事路上又遇着堵车，卓阳冰渐渐地开始不耐起来，烦躁的抱胸倚在靠背上，皱着眉看向窗外。 　　简黎有心想缓解一下气氛，便主动跟颜随原聊天：“颜先生，您似乎心情不怎么好，最近很少看您笑了。” 　　“有吗？”颜随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卓阳冰扭头看他，跟着问：“为什么心情不好？” 　　颜随原没想到他会问，想了一会就如实说了：“因为我妹妹。” 　　“她……她本来要参加的比赛被临时替换了别人，我怕她难过。” 　　简黎看过资料，知道颜知秋的成绩常年霸居年级第一，听了他的话后也有些惊讶：“以您妹妹的成绩，如果真的是临时被替换下来，的确令人遗憾。” 　　“嗯。”颜随原点头，到底是没有把所有的事说出来，毕竟原茜家里贿赂老师这个事他又没有证据，连教育局那边都管不着，不如不说。 　　他的眉宇间充满了忧郁，卓阳冰不解：“既然她的成绩这么优秀，校方没有理由突然把她换下来，毕竟这种比赛是可以为学校争争夺荣誉的，他们做决定前不做利弊分析的吗？” 　　“常理来讲是这样的。”颜随原叹气，“那个被替换上去的学生成绩比她差了很多，本来是没有资格顶替她，之前开家长会的时候我曾看过排名表，她最多算是中上游水平。” 　　这话就让简黎更不解了：“这又是为什么？” 　　卓阳冰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有人徇私了吧。” 　　“正常来说，校方肯定更属意能为自己带来荣誉和成绩的优等生，如果突然做出反常举动，那必定是有人从中做了不合规矩的事。”他顿了顿，若有所思的说：“也许你妹妹被替换这件事，校方高层并不知情。” 　　这话也对，校长这类大忙人也不可能关注一个小小的化学竞赛人选的事，于是这就给了底下人更大的操纵空间，班主任临时换人，据说连推荐知秋参赛的化学老师事先都不知道，这中间要是没有鬼那才叫奇怪。 　　“所以……我得去找高层反映？”颜随原模糊的抓到了一个重点，“可是校长好像常年不在校内，我找不到他。” 　　卓阳冰双手环胸，似乎在想着什么：“就算他在，也不大可能会管这种小事，既然那学生家里能把事做的这么明目张胆，就代表她给的筹码很大，以至于你妹妹吃了这么大的亏还没办法找门路申诉。” 　　“我推测，就算你向教育局反映恐怕也没什么作用。” 　　颜随原叹气：“是啊，我已经尝试过了，的确没什么作用，而且大家都说那个班主任是有后台的，不然也不敢这么乱来。” 　　简黎抬眼看了一下后视镜，忽然说：“老板，我记得司先生家里不就是搞教育的吗？” 　　卓阳冰点了点头，“嗯。” 　　颜随原看了看简黎，又看了看卓阳冰，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开口。 　　卓阳冰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淡定的说：“你妹妹的事不用管了，等结果就行。” 　　颜随原眼睛一亮，这是说还有转圜的余地？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卓阳冰又说道：“所以，把你的头抬起来，高高兴兴的，不许露出这副没精神的样子。” 　　“待会儿见了人，也不准给我丢脸。” 　　他的话刚说完，简黎就笑了：“颜先生，我们老板的确是个好人，是不是？” 　　“当然。”颜随原下意识的点头，掩去眼里的激动和喜悦，“卓先生是我见过的所有人当中……最好的。” 　　简黎闻言又笑了，从后视镜中偷偷瞥了一眼卓阳冰。 　　他那有话从来不肯好好说的老板这会儿人模人样一板正经装得冷酷，其实环胸抱在双侧不停欢快敲击着手臂的手指彻底出卖了他此刻嘚瑟的心情。 　　简黎算看出来了，什么包养替身白月光，那都是屁话，一切只不过源于最初老板的见色起意罢了，偏偏他自己还毫无所觉，那根神经粗到能挂水桶。 　　照这个进度看，憨憨老板估摸着一百年也不开窍。 　　唉，他只是一个助理而已，自己都单着呢，为什么要天天为了狗头老板的终身大事操碎心。 　　非常希望加工资。 第二十一章 　　既然是来参加晚宴，从下车的那一刻起，颜随原就要开始进入状态，他很听话的跟在卓阳冰身边，就像他说的一样，昂首挺胸不露一丝怯意。 　　虽虽然这只是一次私人举办的慈善宴会，但排场却很大，据说来了不少名流大佬，整个顶楼会场布置的很奢华，颜随原跟着卓阳冰进入会场大门后暗暗地惊叹了一下，连路过的服务生都个个都是俊男美女，会场里轻声交谈说笑的人们也都是光鲜亮丽的打扮，根本看不出这场聚会的目的是慈善捐款。 　　“跟着我。”卓阳冰低声对他说着，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 　　颜随原回神，立刻紧紧地跟在他身边，眼睛一刻都不敢乱看，生怕得罪了什么不能得罪的人。 　　他们从出现在会场门口开始就引起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卓阳冰的大名在B市谁不知道，他世家大族青年一辈中最杰出优秀的一位，无论是家世长相都无可挑剔，只是以前为人低调不喜欢凑热闹，所以很少能在公共场合见到他，更别提这次居然还带了个男伴，于是好奇的人就多了起来，只是他们也不敢明着看，假借着交谈偷偷地瞥上一两眼，暗中窥视他们之间的关系。 　　卓阳冰从踏进会场的那一瞬间又后悔了，他就不该听简黎那家伙巧言令色，这地方就没有一点值得人期待的东西，而且他非常讨厌这种被人当成动物一样热烈注视的感觉，可现在又不能发脾气，只能绷着神经继续往前走。 　　今天来了不少卓家的熟人，同时也有很多合作商，卓阳冰于情于理都该过去打招呼，他回头看了看跟在自己身边一直没有出声的颜随原，正想着要不要先把他安置一下，那边已经来人了。 　　端着酒杯过来的是一个身形瘦长衣着华丽的男人，从长相看也还算英俊，可举止却总透着一些轻浮，让人看一眼就觉得讨厌。他的脸上还扬着不怀好意的笑，随性的搂着身边的美女，目光大剌剌的打量颜随原，开口就是阴阳怪气的话：“哟，这不是卓二少吗？怎么，今天有空出来了？” 　　卓阳冰一向懒得搭理原杰这种纨绔子弟，闻言也只是冷淡的瞥了他一眼，并不打算回话。 　　原杰的圈子和卓阳冰并没有什么交集，这世道都讲人以群分，即使是富二代们也是分人的，有的就像是卓阳冰司开源他们这一党，作风家训都比较正派，从不会做出在外头闯祸惹事乱玩乱来的事，当然也有原杰这种仗着家里有钱有势，什么为非作歹违法乱纪的事都干过的人渣败类。 　　卓阳冰他们平时是看他一眼都觉得掉身价。 　　见他不理自己，原杰眯起眼睛，握着身边美人肩膀的手暗暗地使了大力，痛的那位美女眼里溢出了些泪水却又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卓阳冰，信阳已经和我们合作了。” 　　“是吗？”卓阳冰不咸不淡的点头，“恭喜。” 　　他看起来并没有不高兴，好像丢失了一个大客户不是一件多令人生气的事，原杰就是厌恶他这个冷冷淡淡自高自傲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德行，忍不住又开始口出恶言：“呵。” 　　“你今天还带了个人来？”他那双狭长阴郁的目光在颜随原身上晃了一圈，不屑的又说：“像你这种无趣古板又老土的人，美人跟了你得受委屈吧？毕竟，谁不知道你那方面不行？” 　　他恶劣的把这话当众说出来，故意就是要让他难堪，活脱脱的反派作风。 　　颜随原在一边微微皱眉，这人真像个神经病。 　　卓阳冰冷笑一声，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只回头对颜随原低声说：“你先找个地方坐下，我待会儿去找你。” 　　“……好。”虽然有些担心，可颜随原也知道自己这个身份在这样的场合不便开口，听话的找了个沙发坐下，不给他添乱。 　　卓阳冰看他安稳坐下，看也不看一眼原杰转身就走，他可没工夫跟这家伙多说一句废话。纵然他的教养再好，也不想容忍原杰一再的羞辱挑衅，这是慈善晚宴，很多政商界的前辈都在，他要是在这种地方跟原杰那个垃圾动手，传出去不好。 　　原杰一再的挑衅没能起效，只能用那双阴毒的眼睛盯着卓阳冰的背影继续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颜随原想起陈师傅之前跟他科普的这些豪门之间的恩怨，又想起张阿姨也曾夸过的那位跟仙女一样的葛小姐，暗道假如他是葛小姐，就算眼睛瞎到一万度也会选卓阳冰做结婚对象，就原杰这样的人，不选他才是对的。 　　他坐在沙发上默默地吐槽，又想起原杰似乎是原家唯一的继承人，他自从上次听陈师傅说起原家，后来在网上查了一下，发现他们如今的董事长叫原志清，今年五十三岁。 　　颜随原一直觉得这世上不会有那么巧的事，可看着那人的照片时他还是确信自己没有认错，当年冯敏不顾一切抛夫弃子也要追随的所谓“初恋真爱”就是原志清，也就是原杰和原茜的父亲。 　　世界也太小了，谁能想到兜兜转转十几年过来，他竟然还能遇上他们。怪不得原茜能轻易的挤掉知秋呢，家大业大有权有势，想要什么办不到？ 　　颜随原盯着桌上的红酒出神。 　　就在这时，几个年轻男女鬼鬼祟祟在他周围观察了好久，而后一点点的蹭了过来，一边假装休息一边偷看他，个个演技拙劣，就差在脑门上贴着“我要来找茬”这几个字了。 　　颜随原回过神来也注意到了对面坐着的几个人，虽然不懂他们为什么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可他自认也不是怕事的人，更不能丢了金主的脸面，便淡定的挺直胸膛抬头，目光直视他们，淡定的问：“你们为什么偷看我？” 　　“谁、谁偷看你呀！”为首最漂亮的那个男孩仿佛被踩了尾巴一样，恼怒的瞪他：“你以为你是谁？” 　　看他的年纪不大，颜随原觉着可能跟自己差不多岁数，长得倒是很精致，一看就是被娇惯着长大的，他想这可能是谁家的小少爷，不好轻易得罪，便放软了口气：“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 　　他的道歉让那男孩脸色好看了点，找回了几分面子，可仍然嚣张的哼了一声，故意傲慢的把颜随原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相恶声恶气的质问他：“你就是卓阳冰那家伙带来的？” 　　他家金主在外头这是多遭人烦啊，怎么总有来找事的。 　　颜随原心头无奈，却大方的承认了：“我的确是原先生带来的。” 　　“切。”那男孩不屑的说：“明明长得也就一般般，比我姐差了三十个我！” 　　对于他这种不太要脸的话，颜随原微微挑眉，没有开口。 　　他不出声，对面那群年轻人就以为他性格懦弱好欺负，便都开始说话了，叽叽喳喳的凑在一块对他进行人身攻击，大概意思就是说他长得丑，看不出哪里特别，能迷得卓阳冰破天荒带他出来见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要知道那可是卓阳冰，连葛舒微那样极为优秀的女孩都进不了他眼的卓阳冰。 　　虽然他们说话很难听，但只是这种程度的言语攻击对颜随原来说不痛不痒，以前打工时遇到难缠的客人，更羞辱的话也不是没听过，更何况这群人一看就年纪小没经历过场面，又被家里人管得严，即便是羞辱人的话翻来覆去也没个新鲜，语言匮乏毫无攻击力，听得他简直想当场开班授课教他们骂人。 　　骂人讲究的其实就是一个气势，没理也要自带三分理，谁先占据道德制高点谁就赢了。他们的规矩一般是，一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对方祖宗十八代连着问候一遍，紧接着开始国骂三字经，再然后直接在对方坟头扬灰蹦迪。 　　一套标准流程下来，只要你输出够快火力凶猛，对方不死也脱层皮。 　　看他就这么无视了自己，带头找茬的葛铭不高兴了，“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没有。”颜随原叹气，他不怎么擅长对付这些少爷小姐，虽然他们年龄差不多，可实际上阅历差太大了，这样搞得他好像在跟小孩说话。 　　看他叹气，葛铭就更生气了：“你骗谁呢？你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卓阳冰那眼瞎的老混蛋，找了个情人跟他一模一样，都是死人脸！” 　　颜随原无语，他怎么就是死人脸了？ 　　“卓先生并不老，他才27岁。”颜随原好脾气的纠正他的话，“年轻有为。” 　　葛铭不屑的嗤了一声，“他那个老气横秋的做派哪里像27？他就是个老男人！” 　　“再说了，满城谁不知道他那方面不行！” 　　他这话一出来，周围的小年轻们又开始窃窃私语了，那眼神仿佛都在同情他。 　　颜随原深吸一口气。 　　金主对他那么好，不仅给钱还帮忙解决妹妹的事，无论如何他都要报答一下，今天他要是不把金主头上那“不行”的帽子给摘下来，那他也就不姓原了。 　　没吃过猪肉，难道没看过猪跑？ 　　满肚子小黄|书废料的颜随原冷冷一笑，打算给这些小朋友们真心实意的上一课。 　　———— 　　那头卓阳冰终于应付完那些长辈，这才找到空当出来找颜随原，刚好半道又遇上高纯和司开源，三人就一起往这边来了，才刚一靠近，卓阳冰就清晰的听到了他家那金丝雀正淡定的跟人吹牛逼。 　　现在正讲到他在炕上如何大杀四方英勇不凡的丰功伟绩，听得对面一群小朋友们都傻了，纷纷露出“这也行？”或者，“那也行？”的震惊表情，一脸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样子。。 　　卓阳冰：“……” 　　他家金丝雀今天吃人了？ 第二十二章 　　葛铭听得满脸震撼，好半天才找回神志，气得小脸通红，指着颜随原骂他：“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 　　“大庭广众之下……竟然、竟然说这种事！” 　　颜随原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心说你装个球，刚才听得津津有味兴致勃勃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我只是想解释清楚，卓先生他不是像外界传闻的那样。” 　　葛铭哼了一声，刚要开口说话，一抬眼就看到卓阳冰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身后，都不知道听了多久，脸色一白：“卓、卓阳冰？” 　　颜随原心里咯噔一声，故作淡定的回头一看，果然他身后就站着自己的金主爸爸，从表情看不出喜怒。他有那么一瞬间的心虚，想想自己刚才那些大逆不道的话，瞬间没了底气。 　　可他还是假作镇定，从沙发上站起来恭敬地说：“卓先生。” 　　卓阳冰虽然心里无比震惊，不过他倒是和颜随原心有灵犀一般，非常有默契的假装无事发生，踱步过来坐到他身边，轻声问他：“你们都聊些什么？” 　　颜随原一时卡壳了，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难道要直白的说我在这给你正名，拿你的炕事吹牛逼吗？ 　　这话要真说出口，霸总能气得升天吧？ 　　他一时沉默，葛铭却开口了：“卓阳冰！你还好意思出来？” 　　“我没做亏心事，为什么不好意思？”卓阳冰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似乎没懂自己为什么不能在这。 　　司开源此时也笑嘻嘻的坐了下来，他长得又高又帅，让那些年轻男孩女孩们都害羞起来，纷纷找了各种理由一哄而散，再不敢回来找茬，他端着酒杯看着葛铭调笑：“葛小少爷，又来给你姐打抱不平啊？” 　　葛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继续怒视着卓阳冰：“这次的晚会是我们家里承办的！你怎么还敢来！？” 　　“你不是拒绝了我姐姐吗？” 　　卓阳冰冷笑一声：“我来是为了生意合作商，只是正常的社交活动，更何况，这难道不是一场慈善晚宴？跟你姐姐有什么关系？” 　　葛铭一时气结，瞪着他看了半晌，似乎很想就地把这人撕了。 　　司开源举着酒杯似笑非笑：“葛小少爷，这就是你不对了。你该去问问你爷爷，是他把请柬送到咱们手上的，而且……我觉得你姐姐不一定希望你在这里为难老卓。” 　　葛铭自知理亏，被司开源这么说了一通后憋不住了，从沙发上猛地站起来转身就跑，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等他走后，这沙发上就剩他们几个，颜随原心知待会要遭，果然司开源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就先开口了：“原原，刚才你们都说些什么呢？” 　　他不怀好意的摩挲着下巴，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不停地在卓阳冰身上徘徊，笑眯眯的问：“真看不出来，你这家伙在那事上这么生猛，小看你了。” 　　颜随原尴尬的头都想钻在沙发里，司开源这混蛋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没事的话，你可以先走了。”卓阳冰不耐烦的赶他走，“不要在这碍眼。” 　　司开源怎么肯放过他，“那不行。作为兄弟，我当然关心你所有的事，这些年外头的流言我都替你着急，还想让你不要讳疾忌医呢。” 　　卓阳冰可烦死他了，他低头看了看腕表，无视了司开源这个二百五，对颜随原说道：“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他来的目的已经达到，该捐的钱也捐了，再留下没什么意思，更何况他并不想让司开源这个大嘴巴在这哔哔，什么好话到他嘴里再出去就变了味。 　　颜随原见他要走，赶紧起身跟上，“好的。” 　　听着司开源在身后哈哈大笑的声音，颜随原一时间不能确定卓阳冰到底是不是生气了，他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回来，所以在跟葛铭他们说话的时候略略过了线，如果卓阳冰生气的话也是可以理解的。 　　等回到车里，颜随原犹豫一会儿还是道歉了：“卓先生，对不起。” 　　卓阳冰刚坐稳，听了他的道歉后转头看了他一眼，平静的问他：“为什么道歉？” 　　“就是……我不应该在外头乱说话。”颜随原低声认错，“那是卓先生的私事。” 　　卓阳冰其实根本没有生气，虽然他的脾气的确不怎么好，可也不是什么事都随便生气的，葛铭是什么性格他比颜随原更懂，也清楚他这么做多半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名声，因此就更没什么可气的。 　　他只是有点困惑，不太敢相信颜随原能面不改色的一口气说出那么多……令人耳红心跳的炕事，明明看起来就很乖巧文静，怎么能在那事上那么奔放呢？ 　　“我没有生气。”他斟酌着回道，又问他：“你都是从哪知道的这些事？” 　　颜随原一愣，接着磕磕巴巴的给他解释：“我、我都是从书里看来的。” 　　“书？”卓阳冰皱眉，“书里还教这个吗？” 　　他怎么没看到过？ 　　颜随原哪敢说自己手机里存的一个G的那啥小说，只含糊的说：“偶尔看小说时会有描写，卓先生，我只是……听他们到处传您的谣言，一时气愤才会胡说八道。” 　　“我知道。”卓阳冰点头，“不过，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不用理会。” 　　颜随原是有些好奇的，按理说像卓阳冰这样骄傲的人，怎么能容忍外头那些人如此过分的行为，他也是个男人，更知道对一个男人来说，被别人议论那方面不行是多伤自尊的一件事，正常人被污蔑都应该会很愤怒，怎么卓阳冰反而一点都不在意呢？ 　　也许他的表情泄露了心事，卓阳冰好心的给他解释了：“因为没必要浪费时间。” 　　“你会跟一只狗吵架吗？” 　　颜随原茫然的摇头：“当然不会。” 　　“原杰跟我有仇，他在外四处败坏我名声的事我早就耳闻，不理会是因为没必要。”卓阳冰说道，“会信这种话的人大多都是本来就对我不满的人，真正有脑子的只会嗤之以鼻。” 　　“既然有人本来就对我不满，那我是不是一个正常男人对他们而言根本就不重要，难道我拿着诊断报告到处贴就有人信了？” 　　颜随原听了一会儿，也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你说得对。” 　　“葛铭厌恨我是为了他姐姐，所以才会去找你的茬，他就是被宠坏的少爷，没有脑子。以后再遇到他，无论他说什么都当没听见，面上过得去就可以了，不用跟他多话。” 　　颜随原点头应下，想起葛铭的姐姐应该就是传闻中的那个仙女一样的葛小姐了，原杰不也是为了她才跟卓阳冰结仇吗？看葛铭的长相，他姐姐肯定更美，也难怪外界会瞎传他不行的话，连这么美的女孩都看不上，别人多少是要怀疑一下卓阳冰那方面的能力的。 　　如果这样的话，那他的白月光得美好到什么程度啊…… 　　颜随原忽然对那个叫做“向嘉余”的白月光充满了好奇。 　　卓阳冰不知他心里所想，他看着窗外快速移动的街景，暗暗地想着以后还是不要随便带颜随原出席这种场合，他胆子小，如果老是遇到葛铭或者原杰这样难缠的家伙，一个人应该很害怕，不然就不会被逼的说那些话了。 　　此时外头夕阳西沉，正是傍晚时分，颜随原跟着卓阳冰四点就出来，只在里头待了一个多小时就出来，只随便吃了点小饼干，正经饭没吃上两口，现在肚子有些饿了。 　　卓阳冰就让司机转道去找地方吃饭，颜随原看着窗外，车在路边停了下来，周围是大学城，路上有很多学生出来活动，司机不敢开快，只能等他们先过马路才敢过去。 　　颜随原看着那些年轻活力的大学生们说笑着从校门里出来，在夕阳下肆意追逐打闹，又看着校门口那方刻着C大校名的碑石，渐渐地看得出神。 　　卓阳冰最不喜欢堵车，每次堵车心情就会变差，他转头看见颜随原趴在窗户前痴痴地看着外头，一脸忧郁落寞的表情，忽然心头一跳，低声问道：“你在看什么？” 　　颜随原正在走神，听了他的问话后下意识的回道：“我在看那些学生。” 　　“那有什么好看的？”卓阳冰不解，他看了一眼那群吵吵闹闹的年轻人，不懂这有什么好看的，他最讨厌人多喧哗的地方，每次路过大学城都嫌烦。 　　“大学真好。”颜随原轻声回他，“都是天之骄子……” 　　卓阳冰皱眉，他听出了颜随原话里的无限向往，“你喜欢这个学校？” 　　“以前喜欢。”颜随原点头，“念书的时候，它曾经是我最想报考的大学。” 　　卓阳冰沉默了一会儿，他之前听简黎讲起过，颜随原在退学前成绩优异名列前茅，完全有希望考上一个名牌大学。也是，看他妹妹那么优秀就知道了，哥哥能差到哪去。 　　街道上的学生们散的差不多了，车又缓缓地启动开过，颜随原看着校门离自己越来越远，回头的时候只能看到碑石在夕阳下反射的一点光亮。 　　他收起自己的情绪，若无其事的抬头看着前方。 　　“如果你想，我可以让你有机会再继续求学。”卓阳冰忽然开口了，他的目光直视着颜随原，表情是一如既往地严肃冷漠，只是说得话却无意识的带了些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温柔。 　　颜随原惊讶的扭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才二十岁，一切都来得及。”卓阳冰淡淡的说道，“虽然比别人迟了几年，而且拿的学历也许比别人差了一者，但也不是完全做不到。” 　　颜随原愣了很久很久，在他听懂了卓阳冰话里的意思后，低头沉默了很久却又摇了摇头：“谢谢。” 　　“但是，不用了。” 　　卓阳冰再次皱眉，他不能理解颜随原的心思，明明刚才那么渴望的看着那些学生，可当他给出机会的时候，他却又拒绝了，他想不通这是为了什么。 　　颜随原没有再抬头。 　　如果，如果他早遇上卓阳冰两年，或许他真的会很感激他，然后高高兴兴的重新拿起书本，继续自己曾经的梦想。 　　可在爸爸死后，颜随原已经放弃了自己所有的东西，那些曾经美好的愿望也都在这些年的磨难中消失殆尽，他没有力气再捡起来了。 　　人生哪有那么容易重新再来。 第二十三章 　　自从那天的宴会后，颜随原就像卓阳冰说的那样在家安心等待结果，他相信既然卓阳冰说这事不用再管，那就一定会有好消息传来，因此他也不着急了。 　　他坐在二楼阳台看着楼下花园发呆，脑子里不经意的又想起了那时候卓阳冰跟自己说的话。 　　回去读书…… 　　颜随原至今都还记得当年自己回学校收拾东西退学的那天，那时他爸刚从抢救室出来转移至ICU，他抽了空让姑姑帮忙看护，然后去学校把所有的东西拿回来，顺便办理退学手续。 　　班主任是个很善良且有责任心的好老师，她不忍心看着这么好的苗子被迫辍学，帮着捐了款后把他带到教学楼后的紫藤长廊里，难过的跟他来了一次促膝长谈，告诉他学校会保留他的学籍，让他顺利的初中毕业，他平时那么优秀乖巧，而且就只差了这么两个月而已，校长也很愿意帮这个忙。 　　他也还清楚地记得班主任那时红着眼拉着他的手跟他说，人生所有的苦难都只是暂时的，只要他不放弃，往后余生就还能看得见希望，以后再有哪怕一丝机会他都要试着抓住，求学是一生的事，就算现阶段艰难，也永远不要忘了自己的初心。 　　哪怕已经过了好几年，颜随原还是牢牢地记住了当年老师的那番话，可后来的他才知道人生的苦是吃不完的，他总觉得自己迈过了一个坎，总还有另一个更高的等着他，一眼望去好像永远没有尽头。 　　他好像看不到希望到来的那天。 　　颜随原看着底下花园里的花丛一个个鼓着花苞待放的盛景，想着春天已经到了，等开花的那天，这里一定特别漂亮。 　　中午照例又是他去送饭，颜随原渐渐地适应了这份工作，跟金主一起吃饭的时候也没那么拘谨了。而且前台小姐姐已经和他很熟络，见到他照例是笑眯眯的：“原原呀，又来给卓总送饭？” 　　“菲菲姐好。”颜随原也笑着和她打招呼，“今天我稍微早到了一点。” 　　如今的他已经不用简黎特意跑下来接他了，卓阳冰给他打开了电梯权限，自己一个人就能直达29楼，菲菲笑眯眯的看着他拎着饭盒一路进电梯，然后低头火速在手机上疯□□作。 　　她在群里跟同事们汇报八卦的热火朝天，甚至还下了注。 　　‘我敢拿我后半生的信誉担保，这绝对是我们卓总将来的太太！’ 　　‘谁不知道卓总是个什么脾气，不喜欢的人能让他天天出现？’ 　　‘果然霸总们都是喜欢平民小可爱的！’ 　　菲菲在群里激情发言，作为唯一一个见过颜随原出入的人，她的心情比别的吃瓜群众更加高昂，仿佛自己亲眼见证了一段伟大的爱情故事！ 　　霸总小说果真没有骗人！ 　　就是不知道这对虐不虐心。 　　她还在低头看手机，忽然感到对面有人走来，她收好手机快速扬起一个职业化甜美微笑，刚要开口时招呼时脸上的表情就僵在了原处。 　　因为，来人是葛舒微。 　　葛舒微的名声在上流圈里很响，回国不过才三年却已经能在家族企业中做到总监的位子，更别提她长得温婉柔美气质高雅，配得上一句倾国倾城，简直就是名媛中的翘楚，各家千金的模范榜样。 　　她一身典雅长裙，手上拎着个精致小包，神色平静从容的问道：“请问，卓副总在吗？” 　　“啊……在的。”菲菲心里直跳，从凳子上站起来，有些忐忑的回答她的话，葛舒微看起来很温柔，但知道她真正脾气的人都晓得那只是表面，私底下并不算是很温柔的人，轻易不能得罪。 　　“帮我接通办公室电话，就说葛舒微来了。”她伸出一只纤细的手指，轻轻地点了点座机，示意菲菲照她说得去做。 　　她的气场很强，菲菲下意识的忍不住就照着她的话去做，可刚一碰到座机就忽然想起刚上去没多久的颜随原，心里更加紧张不安了。 　　完了，这算什么？ 　　修罗场？ 　　这边菲菲还在打电话，那边颜随原已经进入办公室了。卓阳冰正在看一份报表，听了开门的动静后也没抬头，仿佛早知道颜随原来了，仍旧继续自己的事。 　　颜随原也没有打扰他，把饭盒轻轻地放在茶几上，自己坐在沙发上耐心的等待。趁着这个功夫他又掏出手机来，太太昨天说今天会提前更新，他试着刷新一下看看，果然一刷新就出来了，太太说话算话，是个好太太。 　　今天的更新也很刺激。 　　一般那种霸总狗血文里，除了白月光替身以及各路女配绿茶炮灰外，百分百必有的一个情节就是这些霸总们的未婚妻了，没有未婚妻的霸总都不是合格的霸总，要被霸总界开除出籍的。 　　而且这些个未婚妻们通常都被描写的很没脑子，在明知对方是GAY的情况下依然不肯放弃，宁可忍受他在外头的各种情人也要死抓着不放，并且对他的每一个情人都下毒手，做起事来根本不把法律和家族未来放在心上，甚至打人辱骂都是亲身上阵，完全不记得自己的身份是个珍贵的千金小姐，行事作风和菜市场泼辣的大妈没啥区别。 　　不过，虽然这样的设定毫无逻辑，可够酸爽。 　　今天的更新就讲到未婚妻强闯霸总办公室，正好撞到霸总和他的替身金丝雀在不可描述，于是失了理智的未婚妻愤怒到歇斯底里，不顾一切的朝着这对狗男男发疯，主要还是针对主角受，把他的脸都挠出了血印。场面一度十分混乱，霸总渣攻一怒之下将她扔了出去，将受伤的主角受抱在怀里安抚，扬声告诉她要解除婚约。 　　颜随原一边看一边吐槽，也就是小说里敢这么写，现实中豪门之间订婚结婚甚至解除婚约哪有那么容易，连他都知道这中间涉及到的利益关系盘根错节，根本不是一句话能解决的。 　　不过小说嘛，爽就行，渣攻今天也算做了件人事，火葬场先预定个七分熟吧。 　　他看得入神，就没在意卓阳冰已经坐到他对面了，正看着他出神，等颜随原再抬头时吓了一跳，“卓、卓先生？” 　　“看什么这么入神？”卓阳冰平静的看向他。 　　颜随原不敢说自己看狗血小说看的兴起，却又不好撒谎，只说道：“我……我在看小说。” 　　他一说起小说的事，卓阳冰就又想起了那天晚宴上的那些事，脸上也有些不自然起来：“以后……少看那种不健康的东西，对身体不好。” 　　颜随原有些尴尬，“我看的都是绿江小说，不像海棠，那里脖子以下都不能有的，内容非常纯洁。” 　　“为什么脖子以下不能有？”卓阳冰好奇极了，他不懂网络小说的套路，便多问了一句。 　　颜随原好心给他解释：“就是作者们都怕被请去喝茶，现在扫黄打非嘛，大家都要柏拉图。” 　　卓阳冰皱眉，刚要开口说什么，就听门外传来简黎的声音：“对不起，葛小姐，您不能这样擅闯我们卓总的办公室。” 　　“让开。” 　　下一秒，办公室的门应声而开，葛舒微拎着包淡定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脸焦急的简黎。她是千金小姐，简黎又是个男人，怎么也不好跟人家女孩有身体接触，就算是他有心拼命拦着不让进也架不住葛舒微硬闯。 　　“老板，对不起！”简黎一脸抱歉，“我实在拦不住。” 　　卓阳冰没有为难他，只是抬首对葛舒微冷声说：“我不是说了，不准你上来。” 　　“她们拦得住我吗？”葛舒微轻哼一声，自顾自的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就在颜随原的旁边。 　　颜随原看了看卓阳冰，又看了看身边的葛舒微，一时间还搞不清状况。 　　简黎在旁边都替他们捏把汗，可这里没有他说话的余地，只好悄悄地给颜随原一个眼神，然后小心地退了出去。 　　就那一个眼神，颜随原一下子就明白这个女孩是谁了，这一定就是那位传闻中一心系在卓阳冰身上的葛小姐了！ 　　他悄悄地打量了一下葛小姐，不得不暗叹她的确是个少见的美女，比电视里的女演员们还要好看，而且气质还非常知性，哪怕是他这种纯GAY见了也忍不住被她吸引。 　　不过，看她这气势汹汹样子，难道……接下来就是喜闻乐见的修罗场？ 　　颜随原虽然被自己的脑补囧了一下，可却又觉得自己的分析很对，像葛舒微这样的千金小姐如果知道了他的身份，恐怕现在就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就是不知道待会她如果要挠自己的脸的话，他要不要象征性的躲一下。 　　他在暗暗打量葛舒微的同时，葛舒微也在光明正大的观察他，那眼神并不算恶意，却明晃晃的让人看了不顺眼。 　　卓阳冰果然不高兴了：“你看什么看？” 　　葛舒微双手环胸靠在沙发靠垫上，那个神情语气和卓阳冰竟然莫名的有些相像，似笑非笑的说：“我听铭铭说你找了个小情人，特意过来看看。” 　　“当年你拒绝我的时候可是轰轰烈烈没留一分情面，弄得我在外头很难看，现在突然找了个情人，我当然要瞧瞧是个什么人间绝色。” 　　卓阳冰一脸不耐烦，“那你看够了吗？” 　　“你管我。”葛舒微不是很优雅的翻了个白眼，扭头继续看颜随原，然后又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虽然你这种人脾气坏情商低而且没人性，但看人的眼光倒是不错。” 　　“这哪找来的小白兔？以你这种脑子，别是强取豪夺弄来的吧？” 　　颜随原心里咯噔一声，心说这位葛小姐也太厉害了，几乎差点就要说破真相。 　　就这觉悟，去绿江混的话，起码也是个大佬太太！ 　　卓阳冰脑门青筋直跳，他对葛舒微何止是传闻中的看不上，简直势如水火，世界上他最讨厌的女人有两个，一个是他那处处喜欢压着自己一头的姐姐卓月妍，一个就是眼前这位表里不一对他冷嘲热讽的葛舒微。 　　这两个女人就是他毕生最希望原地消失的家伙。 　　“你要是没事做就赶紧滚。”他忍着暴躁冷声说道，“我这里不欢迎你。” 　　葛舒微并不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仍然淡定的坐着，目光直视卓阳冰，沉声的问他：“我再问你一次——你想清楚了，真不要我？” 　　卓阳冰一丝犹豫都没有：“这话三年前我就说过，现在还是一样的答案。” 　　“不要。” 　　葛舒微似乎早料到他这个回答，既没生气也没撒泼，平静的点头道：“好吧。” 　　“既然你都有情人了，那我也就不纠缠了，搞得我也没面子。” 　　她抬手将自己额前落下的碎发勾在耳后，那动作说不出的优雅，而后她的目光又转向了颜随原，眼里一片深邃，让人看不懂她的想法。 　　颜随原有些紧张，不知她下一步会做什么。 　　“不用害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葛舒微笑眯眯的抬手在颜随原脸上掐了一把，力度掌握的刚刚好，精致的长指甲还特意避开了他的脸小心弄伤他，叹息般的说道：“你长得真漂亮。” 　　“我很满意。” 　　颜随原一脸懵逼，不知道她在说个啥。 　　你满意？ 　　姐姐，你满意个啥？？？ 第二十四章 　　葛舒微没有在办公室里待很久, 只是略略坐了一会儿后，然后就在卓阳冰不耐烦的神情中潇洒的拎包离开，没有半分犹豫不舍, 好像她来这一趟就真的只是为了看一看情敌而已。 　　虽然她已经离开，可颜随原还是有点懵, 总觉得这位葛小姐貌似和传闻中的有一点不同, 刚才他是真的以为她是来找茬的，还想着要是打起来怎么办。 　　谁知就这么轻松的揭过去了？ 　　不是说一心爱慕着卓阳冰吗？ 　　看起来也不像啊…… 　　卓阳冰见他久久回不过神以为他害怕, 低声说道：“不用害怕。” 　　颜随原回神, 忙摇头解释说：“我没有怕。” 　　他见人走了, 这才想起他们还没吃饭的事，立刻打开饭盒，把里面的菜一样样的端出来。饭盒的保温效果很好, 即使隔了一个多小时，里头的东西也还是热的，他给卓阳冰先盛了碗菌菇汤出来放凉, 好让他待会直接就能喝。 　　卓阳冰却没像往常那样埋头就吃，他举着筷子犹豫了一分钟, 忽然开口了, 语气怎么听都有一点着急解释的意味：“我跟她之间只是生意合作商的关系，没有任何私情, 外头的那些传言都不对。” 　　“嗯？”颜随原抬起头来，茫然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好的。” 　　他并不是很懂为什么卓阳冰作为金主要跟自己说这么多, 他和葛舒微是什么关系与自己根本就没关系, 他们又不是真的情人，彼此也没有感情基础，葛小姐与他怎样都可以的, 没必要对他说那么多。 　　卓阳冰看出他并不是很在乎这些，也不知怎的忽然有点不高兴了。可下一秒他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病，身边有这么听话乖巧又不会作闹的情人，他应该高兴才对，之前不就是因为看颜随原听话不惹事才愿意签合同的吗？ 　　难道是因为最近生意不顺利，他心里积压太多负面情绪，导致他看谁都不顺眼？ 　　卓阳冰低头吃饭，也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两人安静沉默的一起吃了饭后，颜随原收拾好饭盒，又想起张阿姨让他还带了水果，就拿了水果刀给苹果削皮，卓阳冰吃了饭也没有急着走开，而是继续坐在沙发上，单手撑在脸侧盯着颜随原看。 　　一个苹果削完，颜随原很满意，非常完美，果皮没有一点断裂，他把削好的苹果递过去，笑着说：“卓先生，吃苹果吧？” 　　卓阳冰盯着那圆滚滚白嫩嫩的果肉，憋了半天才道：“就这？”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不满，“你刚开始的时候不是还会雕点花样的吗？怎么现在反而不肯做了？” 　　“现在就是这么敷衍我的？” 　　颜随原语塞，他看了看自己明明就削得完美的苹果，想了想终于恍然大悟，怪不得之前他每次给他削苹果，他家金主都不爱吃，总是阴阳怪气的盯着他看半天，原来症结在这儿！ 　　“我以为，先生你不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他有些哭笑不得的跟他解释，“雕花是要费时间的，我怕苹果氧化速度太快影响口感，不是想要敷衍。” 　　“我这就给雕个花，您要个什么样式的？我只会些简单的。” 　　听他这么说，卓阳冰脸色好看了不少，整个人似乎也舒展了开来，懒洋洋的倚在沙发上说：“你会什么就雕什么，我不挑。” 　　说是不挑，可他的眼里分明还是流露出一些愉悦。 　　颜随原在心里叹息，金主爸爸这个傲娇的性格有时候真的很难把握他的喜好心情，闹起来时候的能作半天，就是不肯好好说话，谁也不懂他怎么想的。 　　别家霸总好像不这样啊？ 　　颜随原吐槽归吐槽，却也任命的低头给他的金主雕花，这次是小猫。 　　事实证明，卓阳冰有时候的确挺好哄的，只是一只手法不那么精湛的小猫而已，这就把他收买了，颜随原看他眉眼舒展小心地捧着苹果小猫认真地咬，心里一下子涌出许多温柔来。 　　如果卓阳冰能一直这样，他很愿意每天都学雕花，别说是小猫小狗，哪怕雕龙都是可以的。 　　谁叫他家的金主霸总比别家的可爱。 　　但是这些话他只能在心里想想，卓阳冰要是知道他私底下觉得他有点可爱，大约能气到把这栋楼都平了。 　　这周又是颜知秋放假的大周末，颜随原照例要回家住几天，卓阳冰被苹果小猫哄得高兴，痛快的就答应了，而且壕气的说：“卡里有钱，带你妹妹买点好的。” 　　“钱够用了，谢谢卓先生。”颜随原真心地感激他，“您真是个好人。” 　　卓阳冰这话听过很多次，从各种各样的人嘴里都听过，企业家基层干部受资助的校方……可他听了都没什么感觉，但当他从颜随原那里听到夸赞时，不知为什么就是特别骄傲。 　　他的耳朵微微动了动，面上却仍然冷淡淡的：“你在我的羽翼之下，护着你就是我应尽的责任。” 　　尽管合同里并没清楚的写明，可在卓阳冰心里，既然颜随原已经跟了他，那他所有的东西就都归自己管，包括他妹妹，都该由他照顾。 　　就算和别人不一样，卓阳冰本质上还是个霸总，骨子里的霸道是改不了的。 　　自从爸爸去世后，颜随原就再没从别人嘴里听到过“我护着你”这样的话了。即便是一直疼他的姑姑也有心无力，她毕竟还有自己的家要照顾，这么多年颜随原只能一个人孤独的踏上养家的路，他把知秋照顾的很好，却没想过谁能来照顾他。 　　他没想到有一天能从卓阳冰这里听到这样温柔的话，虽然他明白也许是因为他本就是那种责任心重的人，就算他包养的是别人或许也是一样的对待，可颜随原还是被这句话感动了。 　　谢谢两个字他说了很多回，可他又总觉得那好像只是一句敷衍，因为他没有付出任何代价，却得到了这么好的回报。 　　他没有任何东西能给卓阳冰，除了这双和白月光相似的眼睛。 　　颜随原嘴角的笑微微的带了一些伤感，卓阳冰低头吃苹果，没有看见。 　　———— 　　周五晚上，颜随原骑着小摩托把知秋接了回来，校方那边还没出结果，他不敢冒然把卓阳冰答应帮忙的事告诉她，怕到时万一再有变动她承受不住。 　　但颜知秋看起来已经恢复了正常，貌似不在乎竞赛的事了，她和以前一样挽着他的胳膊往家走，兄妹俩边走边聊，颜随原安静的听她说学校里的事。 　　“其实原茜之所以那么想参加竞赛，并不是为了名次。”颜知秋主动提起了这件事，语气态度都很平和，看起来真的不难过了。 　　颜随原却不解：“那她为什么还要千方百计的顶替你？” 　　颜知秋抬手挠了挠脸，轻声说：“我只是听别人说的——她好像喜欢我们学校的顾子凡。这次比赛的名额有两个，一个是我，另一个就是他，学校本来是要给我们俩单独安排补习班的。” 　　颜随原一下子明白了：“所以，她是想借着能和他单独相处的机会追他？” 　　颜知秋点头，又说：“而且她觉得……顾子凡和我有什么。” 　　颜随原停下脚步，妹妹的语气有些困惑：“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想，我和顾子凡都不在一个班，除了以前一起参加过比赛，一点都不熟。” 　　“她为什么会觉得我和顾子凡有关系呢？” 　　“可能她脑子有问题。”颜随原叮嘱着，“原茜想做什么就让她做，你尽量躲着她。” 　　颜知秋低头，小声的应了一声：“好。” 　　“我从来没想掺和她的事。” 　　颜随原察觉到她突然情绪低落，心思有些动了：“知秋，原茜在学校有没有欺负你？” 　　“和我说实话。” 　　颜知秋下意识的摇头，可看见哥哥严肃认真的表情后，不善撒谎的她又咬了咬唇，低声说：“也不算欺负……她，她好像很讨厌我。” 　　“自从她来了以后，杨梦都不和我一起回宿舍了。” 　　虽然知秋说得很委婉，可以颜随原的社会阅历，他很快就明白了。杨梦是她在学校里最好的朋友，两人从四年级就认识了，一直都玩得很好，现在突然不跟她一起活动，想也知道是因为什么。 　　“原茜她还敢孤立你？” 　　颜随原非常愤怒，“谁给她的权利？” 　　颜知秋看他生气，有些慌张的连忙又说：“没有那么严重，而且我和杨梦本身也有点矛盾的。” 　　“我会找你们班主任，申请给你们俩调座位。”颜随原不肯就这么揭过去，他安慰着她：“你以后不跟原茜坐一起，她要是再敢对你怎么样你就回来告诉我，我替你去算账！” 　　颜知秋眼角有些湿润，她的嘴唇颤了颤，而后轻轻地把自己的脑袋靠在哥哥的肩上，双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胳膊，就好像抱着一棵救命草般用力。 　　周日那天，颜随原打算带妹妹去海洋公园玩。别的孩子小时候都有被父母带着出去玩的经历，就算是他六岁前也曾幸福过，可知秋不到三个月就没有妈妈了，后来爸爸一个人辛苦工作养家，没有时间精力去陪他们，更别提带他们兄妹出去游玩。再后来就轮到颜随原养家，忙得没日没夜，现在仔细回想起来，知秋从没过过普通孩子的生活。 　　听说要去海洋公园，颜知秋高兴地一晚上没睡好，她只是太懂事不敢跟家里提想去玩，不代表她心里也不想，毕竟只有十四岁，正是青春年少爱玩的时候。 　　第二天艳阳高照天气暖和，颜随原一早起床带知秋坐上了去海洋公园的公交车，知秋一路开心得像是一只小鸟，手里还拿着手机查攻略，脸上有了一些同龄人的朝气。 　　她一直都期待能和哥哥一起去海洋馆，没想到愿望竟然真的实现了。 　　海洋公园离他们住的地方有点远，中间一共转了几次车，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即便这样也无法磨灭知秋的好心情，她紧紧地牵着颜随原的手，忍不住踮起脚尖悄悄地看着前头排着的长队，虽然有些心急，却很乖巧的没有抱怨一句。 　　她今天穿着上次颜随原新给她买的粉色小裙子，还扎着哥哥给梳得马尾辫，皮肤又白又软，整个人充满了青春期少女特有的纯美恬静，惹得路边的男孩们时不时地回头看她。不过颜知秋的注意力只在海洋馆上，完全没发那么多人偷看。 　　颜随原皱眉把那些不礼貌的视线瞪回去，那些臭小子胆子也太大了，有他在也敢…… 　　他还在走神，忽然那边有人走了过来，很是意外的说：“颜先生？” 　　颜随原猛地扭头，发现来人竟然是简黎。周末不用上班，所以他今天没有穿着西装，只是简单地一身休闲服，看起来他比实际年龄小了不少。 　　他语带微笑的看着颜随原，又看了看他身边的小姑娘，了然的说：“您是带妹妹来玩吗？” 　　颜随原点头，“你也是吗？” 　　简黎无奈一笑，指了指身后说：“我只是来帮忙跑腿的，其实是我们老板——他要带他的两个外甥。” 　　颜随原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果然见到不远处站着的卓阳冰。他正不耐的瞪着身边的两个男孩，那表情看起来马上就要发怒，恨不得分分钟就要喷火。 　　注意到有人看自己，卓阳冰这会儿也回头与他隔空对上视线，表情看起来也很意外。 第二十五章 　　既然都遇到了, 颜随原也不好不打招呼，他带着知秋跟在简黎身后走了过去，笑着说：“卓先生, 真巧。” 　　卓阳冰淡淡的点了点头，目光在他身上转悠了一圈后落在了颜知秋身上。 　　他知道颜随原有个上学的妹妹, 也曾想过颜随原这个长相, 他的妹妹一定也很好看，现在见到了, 颜知秋的确如他所料一样很漂亮, 只是他俩的五官面相却并不怎么相似。 　　颜随原见他低头看着知秋, 忙介绍说：“卓先生，这是我妹妹知秋。” 　　“知秋，这是卓先生。” 　　颜知秋小心地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卓阳冰, 听话的打招呼：“卓先生好。” 　　她的声音轻轻软软，透着些紧张腼腆，卓阳冰把目光从她身上收回, 缓缓地回了一句：“你好。” 　　接着，他又把视线放到颜随原身上, 问道：“你是带你妹妹来的？” 　　颜随原点头。 　　颜知秋不懂这位冷冰冰的卓先生和自己哥哥是什么关系, 可她很安静的在一边乖巧的站着，并不开口多嘴去询问打扰, 教养极好。 　　但卓阳冰身边的两个男孩就没那么听话了，他俩看起来至多六七岁, 长得和卓阳冰倒有些相似, 俊秀可爱，就是一刻安静的时候都没有，一个拽着简黎, 一个拉着卓阳冰的手要进去，嚷嚷着要赶紧进去看鱼。 　　“我平时是怎么教你们的？”卓阳冰皱眉，对着那俩小男孩子训斥道：“见了人怎么不叫？没规矩。” 　　“都给我站好了！” 　　那俩男孩被他的气势震住，老老实实的站了回来，低着头在卓阳冰的怒视下乖巧的给颜随原问好。 　　“如果再不听话，我现在就让人把你们带回去。”卓阳冰冷淡的说着，“想进去玩就要听我的，明白吗？” 　　说罢，他转头又看了看颜随原兄妹，沉声道：“你跟我们一起进去。” 　　颜随原低头看了看自己买的票，这是VIP通道不用排队，他忧郁着自己是不是要去换票，简黎立刻贴心的说：“您先进去吧，我帮您换。” 　　说罢，他把颜随原手里的票抽走，笑眯眯的往售票口去了，颜随原道了声谢，又看卓阳冰正不耐的等着自己，赶紧拉着知秋跟上，一起从VIP通道进去。 　　VIP票很贵，但也值得，他们不用在外头排队进入，而且还有专门的讲解员一路给他们介绍各种鱼类的特性和种类，颜随原也是头一次知道原来鱼还有那么多品种族群，听得也有些入迷。 　　颜知秋很少有这样出来玩的机会，隔着玻璃墙抬头看着里面成群悠闲滑过的鳐鱼，眼里满是惊叹。那两个小男孩不知什么时候就跟在她身边，一左一右的趴在玻璃墙上兴奋的指着里头的鱼交头接耳。 　　卓阳冰站在颜随原身边，他其实不觉得这些鱼有什么可看的，反正下了锅都是差不多口味，可他见颜随原很有兴趣的样子，他也就耐着性子留下来陪他们一起看，只是注意力却大多还是在颜随原的身上。 　　颜随原根本没察觉到他若有若无的目光，他还在饶有兴致的看鱼，时不时低头跟知秋聊两句，兄妹俩仿佛一对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一样开心。 　　卓阳冰见他温柔微笑的侧脸，眼睛一刻都舍不得眨。 　　海洋公园很大，除了可以看到各种深海鱼，还有企鹅馆北极熊雪原狼，以及海豚和美人鱼表演，真要把所有的场馆都看一遍需要一整天的时间，于是逛了一上午的他们到了中午的时候就只能在里面吃饭。 　　当然还是卓阳冰请客，他让简黎提前订好了位子，然后直接领着他们过去，颜随原回头看了看还在外头排队的人群，暗叹有钱是真好，干什么都方便。 　　“随便点。”卓阳冰财大气粗，落座后直接把菜单递给颜随原兄妹让他们发挥。 　　这是一家西餐厅，颜随眼看出他是真的喜欢西餐，拿着菜单看了一会儿，颜知秋没吃过这种西式的餐点，颜随原就点了两份意面和一份小蛋糕。 　　“能吃饱吗？”卓阳冰皱眉看着他俩，“你妹妹还在长个子吧？” 　　颜随原微笑的说：“知秋吃得不多，如果太多她吃不完。” 　　卓阳冰不是很满意，他觉得这对兄妹就是属猫的吃这么少，怪不得都瘦得跟纸片一样，甚至都没他那俩外甥胃口大。 　　过了一会儿，他们点的所有餐都送了上来，摆了满满一桌，简黎终于忙完也跟着坐了下来。颜随原是真觉得他不容易，都周末了还要出来陪老板带孩子，果然是全能特助。 　　简黎抬头，大约看懂了他眼里的同情，随即笑道：“颜先生，我擅自给您妹妹点了份菠萝派，还有奶油冰淇淋，听说女孩都很喜欢。” 　　“谢谢。”颜随原立刻说道，“简特助今天辛苦了。” 　　“不辛苦。”简黎微笑着摇头回他。 　　虽然老板不做人，周末大早上还要把他挖起来给他带小孩做苦力，可加班费给得也痛快，看在双倍薪酬的份上，简黎什么脾气都没有，一点也不委屈。 　　谁会跟小钱钱过不去呢？ 　　卓阳冰正在呵斥两个外甥，看起来非常想把他俩从楼上扔下去：“你们能不能安静一会儿！” 　　六七岁的男孩正是猫嫌狗弃的年纪，精力旺盛调皮捣蛋，就很少有能闲下来的功夫，尤其卓阳冰还一带就带俩，那现场堪比哈士奇拆家现场，颜随原看他吃不上几口饭就要骂人，心里默默地同情了几分钟。 　　知秋打小就很乖，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大吵大闹，小时候爸爸出门工作，他还要上学，她就只能一个人留守在家，两三岁时就知道饿了自己找饭吃，然后乖巧的等爸爸哥哥晚上回来，从没让他们操过心。 　　卓阳冰被那对双胞胎搞得头都炸了，他也是突然被塞了两个混世魔王过来，本来难得周末好好地在家睡觉，他那个狼心狗肺的姐姐就直接用直升机把他们空降过来，并且扬言让他管教几天，享受一下舅甥亲情乐趣。 　　狗屁的亲情乐趣！ 　　卓阳冰烦死了这两个小鬼，恨不得马上就丢垃圾桶，他生平最讨厌小孩，尤其是调皮的小男孩，就没明白小男孩这种生物到底是谁造出来的，怎么能烦人到这个地步。 　　他恼怒的训斥完双胞胎，抬头看见颜随原低声温柔的和妹妹说话，又见人家颜知秋乖乖巧巧安安静静，拿着小勺子一点点的小口吃蛋糕，心里满满的全是羡慕。 　　还是有妹妹好。 　　这么一对比，卓阳冰觉得自己更苦逼了。 　　他们在海洋馆待了整整一天，三个孩子玩得很尽兴。两个双胞胎也不知怎么回事，渐渐地就很愿意跟在知秋身后玩，知秋比他们大了七八岁，又文静又懂事，而且读书多知识面广，也愿意带着两个小弟弟一起，遇到他们不认识的字还能耐心的给他俩讲解，于是慢慢地她就收获了两个小迷弟。 　　他俩乖巧的跟前跟后叫她姐姐，倒也不像之前那么捣蛋了。 　　卓阳冰跟颜随原并肩走在后头，看着知秋左右手一边牵了一个，沉默了一会儿，叹气着说：“我几乎没见过这俩小混蛋安静的样子。” 　　“你妹妹怎么做到的？” 　　颜随原扬唇一笑，颇有些骄傲：“知秋从小就很讨小孩喜欢。以前还在乡下的时候，她在同龄人里就像个小大人，村里的小孩们都爱跟她一起玩，她也很会照顾人。” 　　“你把她教得很好。”卓阳冰夸他。 　　颜随原一愣，接着又低头笑了：“其实……那是知秋本来就很懂事，我都没有认真地教过她。” 　　“我虽然是哥哥，但真的很少有时间能陪她说话，我做的并不好。”他走着走着，忽然转头对卓阳冰说：“卓先生，今天谢谢你，我和知秋都很开心。” 　　此时已经是傍晚了，暖风吹在他们身上没有一丝凉意，夕阳余晖落在颜随原的脸上，让他整个人都仿佛沐浴在柔光里，卓阳冰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摇头说：“不用谢我。” 　　“你妹妹还帮我看孩子。论起来，我也该谢你。” 　　颜随原没想到有一天能这么心平气和的和自己的金主说话，他一直以为，作为被包养的那方，他在金主心里的地位也许和一个商品没什么两样，尤其卓阳冰是那样耀眼高傲的一个人，就更显得他仿佛是从尘埃里走出来的野草一样。 　　可他们认识这么久以来，卓阳冰好像从没对他颐指气使过，哪怕他明知自己为了钱出卖了自由，他也没从卓阳冰那里得到过半分羞辱和轻视，他的态度就好像他们之间是平等的，而不仅仅只是一纸合约的从属关系。 　　颜随原觉得自己是不是转运了，所以才能在那么苦的时候遇到了卓阳冰这样好的人。 　　“能被卓先生喜欢的人，一定非常优秀吧？” 　　也许是气氛太温馨，颜随原忍不住问说了自己心里一直以来想说的话，他真心的希望卓阳冰能和他心爱的白月光在一起，他这么好的人如果都不能有个好结局，那可真是上天待他不公。 　　卓阳冰皱眉，不懂他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话题，更何况他没觉得自己喜欢谁。 　　“他优不优秀不重要。” 　　颜随原又是一愣，继而也觉得合理，可能喜欢一个人的话真的会觉得他无论怎样都是好的吧。 　　“也是。”他点了点头，没有再往下说。 　　跟在他俩身后的简黎默默地听着两人的对话，在心里为自己的老板再次点蜡。 　　就这个情商，老板你还是注孤生吧。 　　连自己的心意都没搞明白，还要个啥对象，洗洗睡得了。 　　累死累活一天，就看你俩在这鸡同鸭讲，怎么特助就不是人吗？ 第二十六章 　　最后也是卓阳冰把他们送回去的, 车停在颜随原家那个老旧的小区门口，他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开口邀请了：“卓先生, 要……上去坐坐吗？” 　　说实话，他并不是很想让卓阳冰上楼, 当然不是因为他没良心不知感恩, 只是他的家里地方太小，而且到处潮湿破旧, 他很担心卓阳冰这样身份的人去了会嫌弃。但如果不说话又显得自己不懂礼貌, 便只能硬着头皮开口了。 　　卓阳冰看了一眼窗外, 现在市区里已经很少能看到这么老破的地方了，而且住在这的大多也都是些老年人，看不出一点鲜活的样子。他看了一眼颜随原, 也看懂了他的纠结，便平静的拒绝了：“我今天累了，改日再说, 你先上去吧。” 　　颜随原听他这么说，悄悄地松了口气, 忙带着妹妹下车和他道别：“那, 卓先生再见。” 　　“再见。”卓阳冰点了点头，示意简黎调转车头。 　　他们兄妹俩下去后, 车里重又安静下来，双胞胎已经累得睡着了。卓阳冰扭头看着窗外一排排老旧低矮的楼房, 马路周围全是低矮破烂的商铺, 前头路面到处是坑坑洼洼的裂痕，年久失修，而路边的垃圾桶就这样开着盖子大剌剌的放在那, 一眼望去就能看到堆得溢出来的各种垃圾，他甚至能想象从里头冒出来的阵阵酸臭味。 　　很难相信，在C市这么繁华干净的地方居然也会有这种类似城中村的存在，就好像C市被活生生的割裂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繁荣时尚年轻朝气，而另一部分则充斥着陈旧贫困灰暗衰败。 　　如果不是今天偶然送颜随原回来，卓阳冰或许一辈子都不会亲眼看到这一切，可即使有心理准备，卓阳冰还是不合适的冒出了一个念头来。 　　颜随原……怎么能住在这里呢？ 　　卓阳冰很难形容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他沉默了一会儿后才说道：“这地方没人管的吗？” 　　简黎还在开车，听了他的话后答道：“这儿三十年前也曾经是咱们市的老城区，当年也是繁华过的，只是改开后城市中心逐渐南移，所以连带着开发商和商业中心也都过去了，基本上只要家里有点钱的人也都选择搬离了这地方。” 　　“时间长了，这里慢慢地就只剩些老年人和一些家境不怎么好的人。政府现在忙着规划西边还未开发的新区，暂时没有空出手来整理这片老城区，所以才造成现在三不管的局面。” 　　“不过，就算现在没人管，以后迟早也是要拆的，时间问题而已。” 　　卓阳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 　　简黎从后视镜看到他紧皱眉头担忧的样子，有些能理解他此时的心情，当初他第一次踏上小区的楼梯时也是一样的复杂情绪，只能说颜先生太苦了。 　　看着那辆车消失在路边，颜随原才带着妹妹往回走，颜知秋跟在他身后一直不出声，直到到家开门进了客厅，她才小声的问道：“哥哥，你和……那个叔叔是什么关系？” 　　卓阳冰大了她十三岁，叫叔叔也勉强算合适，颜随原轻咳一声，不敢跟她说真话，含糊地说：“他是我的老板，我……现在的老板。” 　　颜知秋不知道他目前具体做什么工作，只是她一心信赖他，听了他的话后恍然大悟：“怪不得他看起来很像个领导干部，原来真的是老板。” 　　“领导干部？”颜随原忍不住笑了，想起卓阳冰总是一板正经严肃认真的模样，颇为赞同的说：“好像是有点像。” 　　颜知秋在外玩了一天精神兴奋，晚上洗漱完后小心地把今天在海洋馆买来的纪念品挂在了自己的钥匙上。那是一只很可爱的小海豚模型，颜随原看她很喜欢海豚，就特意在纪念馆给她买了一个，还连带着给那两个小男生也买了。 　　今天是颜知秋这几年来最开心的一天了，她抱着被子在黑夜中微笑着慢慢睡着。 　　第二天颜随原又把她送回了学校，顺便跟班主任提了要求换位子的事。相比起上次竞赛的时候，班主任在调位子这样的小事上并没有为难他，很痛快的给解决了，当天下午就把知秋的位子移到了最南边的第一排，这样就和原茜一北一南的隔开，基本碰不到。 　　颜随原终于放下心来，不坐在一起原茜应该就不会再继续给她找茬了，而且她是走读生，除了课间十分钟也没什么地方能和知秋有交集，他很满意。 　　忙完妹妹的事后，他又回到了卓阳冰那里，却没想到别墅里已经不只有他在了，那两个小孩也留了下来。 　　经过昨天相识的一场，颜随原知道他俩的名字，一个叫卓璟，一个叫卓承，都是卓家大小姐卓月妍的孩子，据说是因为他俩在国外家里太能闹腾，被她专门丢到国内扔给弟弟管教的。 　　颜随原回来后没料到这俩孩子还在家，想着要不要躲房间里，就看卓璟和卓承已经围了过来，正好奇的盯着他看，“哥哥，你怎么到我们家来了？” 　　这对双胞胎虽然能闹腾，可那也是分人的，毕竟是卓家的孩子，该有的教养一样不少，只是在面对亲妈亲舅时才会格外难管教，对着颜随原还是客气的，没有那么熊。 　　“我……”颜随原面露尴尬，他要怎么跟小孩解释这样复杂的事呢？被包养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事肯定不能被孩子们知道。 　　他还在想着合适的措辞，双胞胎却一脸了然，只不过才六岁而已，却已经什么都懂一点了，国外西式教育让他们比国内孩子说话更大胆：“你就是舅妈，对不对？” 　　颜随原错愕，急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和你们舅舅……没到那个地步。” 　　他不敢提包养的事，却也不能说实话，可双胞胎不信，质问道：“你如果不是舅妈，为什么会在我舅舅的房子里？我舅舅脾气那么坏，最讨厌家里有外人了。” 　　“你肯定是舅妈，对不对？” 　　颜随原头疼，面对他俩可比面对知秋时难多了，知秋就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他只能坚持着说：“我真的不是你们舅妈。” 　　但是那俩混世魔王根本不听他的解释，转过身就高高兴兴的给亲妈打电话，告诉她舅舅要结婚，他们要有舅妈了。 　　卓月妍在电话那头吃惊的话都差点说不利索，但双胞胎毕竟年纪还小，很多事讲不明白，听了半天她只知道弟弟藏了个漂亮男孩在家里，于是挂了电话后立刻着急的又拨了个越洋电话出去。 　　现在国外是晚上，可国内却是刚过晌午，卓阳冰躺下午睡没有几分钟就被一阵急促的铃声吵醒，他不耐烦的拿起手机狠狠地按下接听键，果然那边是他那毫无人性的姐姐，她甚至懒得跟他打招呼，直接开门见山炸了个雷。 　　“听说你要结婚了？” 　　“你疯了？”卓阳冰困得头疼，听了亲姐的话后只觉得她是不是脑子有病，“我什么时候要结婚？” 　　面对他恶劣的态度，卓月妍也没生气，扬声说：“我听小承说你在家藏了个男朋友。” 　　卓阳冰忘了那俩小混蛋还在自家的事，听了他姐的话后险些爆粗口，好在他记得卓月妍这大魔头不能得罪，压了半天耐着性子说道：“这跟你没关系。” 　　“跟我没关系？”卓月妍冷笑，“你再说一遍试试？” 　　卓阳冰天不怕地不怕，可就是唯独怕这个大了他五岁的姐姐，小时候被她按在地上胖揍的事还历历在目，他的脑子清醒了片刻，握着手机坐起身来，咬牙嘴硬：“就算我真的藏了个男人，难道还要你允许？” 　　“这就是说，真要结婚了？”卓月妍懒得听他前面的话，自动把他的解释当做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自顾自地问：“你通知爸妈了吗？媒体呢？婚期什么时候？” 　　卓阳冰头都要炸了，恨不得摔手机：“卓月妍你是不是疯了？我就不能谈个恋爱玩玩吗？你三句话不离结婚，有本事自己去结！” 　　“注意你的言辞。”已经离婚三年的卓月妍翻了个白眼，不屑的说：“就你这不开化的脑子还学人玩玩？你要真有那个脑子玩，咱妈至于这么多年一直担心？” 　　“她昨天还很绝望的跟我说，你这辈子怕不是真要跟狗过下去了。” 　　“等着，我回去见见你那小情人。” 　　说完，她毫不留情的挂断了电话，紧接着又拨通了远在M国的双亲的电话。 　　于是不到一个小时之后，卓家所有亲戚都知道了自家那个大龄单身没人要的卓小胖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谈恋爱了！还出息的学人金屋藏娇！ 　　卓阳冰脸色难看的看着手机疯了一样的不停震动，家族群炸了锅，亲戚们各种热心的问候一条又一条的疯狂轰炸，手机就跟个炮仗似的一刻不停，他抬手恼怒的关掉它，很想回家把那俩小鬼的脑袋拧下来。 　　他的电话打不通，于是卓家父母自然就把所有的注意力转移到了简黎身上。 　　简黎诚惶诚恐的捧着手机，听着那头总裁沉稳有力的声音，小心斟酌着挑自家老板的事说，他万万没想到总裁会突然把电话打到他这里，而且一上来就直接问老板的私事。 　　虽然原则上他不能出卖老板，可总裁毕竟是老板的亲爸，他也不能不说实话，他只能折中一半，挑着一部分实情说了，略过了包养这回事，只说他俩暂时还没成。 　　他这话说得模棱两可，于是卓总裁作为和自己儿子一个脑回路的亲爹就自动脑补想歪了，以为自家那注孤生的儿子还没追到人。 　　打听好消息后，家族群里再次炸锅，原来卓小胖还在苦恋追求的阶段，其实并没有真的把人拿下，亲戚们一下子更加兴奋了，纷纷表示为了全家族唯一的单身狗，他们很愿意出力帮忙。 　　这尼玛还谈个球的生意啊！ 　　那必须要连夜赶回家看热闹！ 　　颜随原在别墅里陪双胞胎画画，忽然后背一凉，他茫然的抬头，张阿姨正一脸喜气洋洋的看着他，就像是就看自己的大胖儿媳一样慈爱。 　　总觉得……哪里不对。 第二十七章 　　颜随原还是很有带孩子天分的, 知秋小时候基本就是他一个人在看护，所以比同龄男孩都有经验，虽然金主家的两个外甥很闹腾, 可这会儿也能安静的聚在他身边，听他讲书里的童话故事。 　　卓阳冰被家族亲戚轮番电话轰炸了一整天, 终于熬不住晚上提前下班跑路。回家打开门的时候就看到颜随原坐在沙发上, 低头捧着一本书给两个孩子读，声音低沉柔和, 仿佛雨滴落在枝叶间, 听得人心里也跟着平静下来。 　　对家里的两个外甥, 卓阳冰一直是不耐居多，应该说没有哪个未婚男人能对调皮捣乱无法无天的熊孩子感兴趣，更何况在他心里他们就是一对恶魔, 是他分分钟都想丢进垃圾桶的小混蛋。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俩熊孩子这么乖巧安静的坐着听故事，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 　　颜随原听到动静抬头见到他，忙放下书起身迎接：“卓先生, 您回来了？” 　　他走过去熟练地帮他把外套挂在衣架上，然后又拿了拖鞋过来给他换, 这是自从他住进来后慢慢养成的习惯, 颜随原觉得，既然拿了人家那么高的工资, 这点小事必须要做好，务必把金主伺候的舒舒服服。 　　他俩都对这个行为习以为常, 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落在别人眼里就不一样了。 　　双胞胎一脸哇塞的捧着脸趴在沙发上偷看，嘻嘻哈哈的喊道：“舅妈亲舅舅啦！” 　　颜随原刚把卓阳冰换下来的皮鞋放好，听了他们的话后浑身差点一个趔趄, 心说这俩娃是不是眼神不好，他什么时候亲他了？ 　　卓阳冰咬牙切齿的盯着沙发上的两个小混蛋，突然大步走过去，一手一个提起来，怒道：“是不是你们两个打电话告状的？” 　　“舅舅，那不叫告状。”卓承理直气壮地挥舞着小腿，生怕挨揍却还要理直气壮：“妈妈说舅舅没人要很可怜，可你明明就有对象！” 　　卓阳冰脑门青筋直跳，看起来很想把这俩小鬼生吃了。 　　到底是自己的亲外甥，卓阳冰也不能真下狠手治，而且家暴小孩说出去也不好听，他默默思考了一分钟后忽然对着他俩恶劣的笑了一声：“别以为我不能把你们怎么样。” 　　“想收拾你们，都不用我动手。” 　　“你们不是一直想要今年新出的限量版奥特曼全套系列吗？” 　　“我全买了，而且他们出多少我买多少。” 　　“然后，我把买来的所有模型全部捐出去，你俩一个都别想捞着。” 　　对于六七岁的男孩而言，或许挨一顿揍并不是多难过的事，反正皮糙肉厚根本不疼，起不到太大的教训作用。 　　但得不到限量版奥特曼全套模型，对他们而言就是致命的打击。 　　双胞胎慌得不得了，也知道自己的舅舅是多心狠手辣的人，纷纷吓得大哭起来，嚷嚷着哀求：“舅舅你不能这样……” 　　“我能。”卓阳冰把他俩无情丢在沙发上，抱胸冷笑，继续威胁：“并且以后的每一年，我都会让你们一个都买不到！” 　　“给我继续哭。” 　　颜随原在一边目睹了全程：“……” 　　俩熊孩子哭得越大声，卓阳冰就越痛快，总算觉得自己报了一仇，被家里亲戚轰炸了一天的烦躁心情也瞬间消散，甚至还有点愉快。 　　可是他一回头，就看见颜随原一脸一言难尽的盯着他看，“……” 　　卓阳冰没忘自己冷酷霸总人设，顿了顿后轻咳一声：“对付这种小鬼，就要用他们的角度思考问题，这样才能百战百胜一击致敌。” 　　这样的话怎么听都有点心虚的感觉，颜随原收起自己想笑的神情，轻声说：“阿姨把饭做好了，我们去吃饭吧？” 　　吃完晚饭后，颜随原刚帮张阿姨把碗筷收拾好就接到了电话，是知秋打来的。她在那边高兴地跟他说说，刚才化学老师通知她竞赛名额又换回来了，她还是可以参赛的。尽管她不知道为什么学校又改了主意，可她还是开心，语气都有些飞扬雀跃。 　　颜随原握着手机静静地听着妹妹在电话的另一边不停地说她有多高兴，心也跟着放松下来，不忘给她鼓励：“那你要好好加油，不能浪费机会。” 　　“我们知秋本来就很优秀，学校也知道谁最合适。” 　　“不要辜负老师们的期望。” 　　颜知秋跟他保证，“哥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地准备，给学校争光！” 　　听起来知秋的声音又有了活力，竞赛名额的事有了回转对她而言是一件很振奋的事，就算她之前表现的再怎么不在意，可心里也是难过的，眼下她又找回了自信，颜随原当然跟着她一起高兴。 　　挂了电话后，颜随原端着水果敲开了书房的门。 　　卓阳冰习惯吃完饭后在书房看书，听到动静抬头，果然是颜随原，眼里不知不觉得就有了笑意。他把书放下，似是心情也不错的问他：“遇到什么事这么高兴？” 　　“卓先生。”颜随原把果盘放下，走到书桌前深深地给他鞠了一躬：“谢谢。” 　　“我妹妹竞赛名额又回来了，非常谢谢您。” 　　他这么大幅度的给自己鞠躬，让卓阳冰很不自在，“这本来就是一件小事，我根本没出力气。” 　　“都是司开源去忙的。” 　　颜随原摇头，诚恳的说：“可是没有卓先生请求，司先生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帮我。”他顿了顿，又说：“以后要是有机会遇到司先生，我也要去谢谢他。” 　　卓阳冰示意他坐下说话，颜随原就顺势拿了苹果给他削皮，他低着头一点一点的做精细活，卓阳冰在书桌后凝视着他，两人之间已经逐渐的习惯了这种宁静温馨的氛围，至少卓阳冰很享受。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问道：“你以后有什么人生规划吗？” 　　“规划？”颜随原仔摇了摇头：“我没仔细想过。” 　　卓阳冰单手撑着前额平静的看他，又问：“那你就没有什么想做的事？” 　　“之前我就说过，如果你想，我可以让你继续读书。” 　　他觉得，以颜随原的资质，如果真的就这样浪费才华是很可惜的一件事，他还那么年轻，往后人生很长，一切都来得及。 　　颜随原又是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才摇头说：“我只想把知秋好好培养进大学。”他没有抬头，一边雕小熊一边继续道：“然后，等知秋顺利考进大学，我就想办法多赚钱给她将来做嫁妆。” 　　“如果她结婚生孩子后婆家不帮忙带小孩，那我就去帮她带孩子，好让她安心工作。” 　　“如果她不结婚也可以，我能一直照顾她。” 　　卓阳冰听着他低声喃喃自语般的话，眉头越听越紧，不期然问他：“为什么你对未来的所有规划中，总是离不开你妹妹？” 　　“除了你妹妹，你难道就没有自己的事吗？” 　　颜随原一愣，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眼里一片平静的回他：“没有。” 　　“在我心里，只有知秋的事才是重要的。” 　　卓阳冰很难理解他的想法。 　　他没有见过有谁像颜随原这样，全心全意的只为别人付出，哪怕那个别人是他相依为命的亲妹妹。他自己也有姐姐和父母，他们家人之间的关系非常密切，纵然他和姐姐从小到大总是战争不断，可这并不影响他们姐弟的感情。 　　他相信他们对他也是一样的看重，但就算再怎么爱护亲人，他也绝不会只为了他们而活，谁没有自己的人生呢？为什么自己的人生要围着别人转？ 　　颜随原年纪轻轻，本该是最恣意张扬的时候，而他却仿佛一株还没开就已经枯萎的花，看上去已经把自己完全抛弃了，貌似活着所有的动力就是为了他的妹妹。 　　这绝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状态。 　　卓阳冰发现了这个很严重的问题，唯独在这件事上，他没办法与对方沟通。 　　但他却没什么立场去教育他，毕竟颜随原前二十年的人生他一天也没经历过，不懂他到底是过着怎样的生活，所以无法去下结论，也许对他来讲，知秋就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是撑着他走下去的源泉。 　　如果这是别的什么无关紧要的人，卓阳冰并不会多说什么，那到底是他们的私事，跟他干系不大。 　　可颜随原不同…… 　　卓阳冰暂时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同，哪里不同，但他就是想管这个人的闲事，想把他拉起来，让他和别人一样，在最好的年纪真正正正的鲜活开花。 　　“你不觉得这样的想法会浪费人生吗？”卓阳冰努力的尝试着去开解，第一次学着劝导他人：“人性在正常情况下都是自私的，你就真的没为自己考虑过？” 　　颜随原知道他想说什么，他笑着轻声说：“我不觉得我在浪费人生，先生。” 　　“只要知秋活得好，我的人生就不算被浪费。” 　　卓阳冰愣住了，他从颜随原的眼里看到了许多东西。 　　坦然，淡定，从容，漠然。 　　这些词本身没有什么问题，可却很少同一时间出现在一个才刚二十岁的男孩身上。 　　像一潭死水，无波无风，丢个石子进去连个水花都没有。 　　这和颜随原的外貌截然不同，他其实是那种精致到有些明艳的美人，又因为很爱笑，所以一眼看过去会觉得他是阳光而明媚的，谁也没想到他内心深处会是这样荒芜的场景。 　　也许是对着金主爸爸，颜随原觉得说实话也没关系，毕竟这是他自己的私事，应该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交易关系，索性就直说了。 　　卓阳冰接下来所有的话都说不出口了，因为无论什么样动听的语言都不会打动一个内心早就枯竭了的人。 　　“我……算了。”他有些疲惫的抬手揉揉眉心，“你能先出去吗？我想安静一会儿。” 　　颜随原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情绪低落，暗道难道自己说错了话？ 　　不过他很听话，放下苹果后轻声说：“先生，那我先出去了。” 　　“早点睡。”卓阳冰没有抬头，只是对他摆手。 　　等颜随原出去后，卓阳冰才深深地叹了口气，从一团乱的情绪中走出来。 　　他来到沙发前，拿起果盘中那雕了一半的小熊，因为在空气里暴露的时间有点长，果肉的颜色不如刚开始那么鲜艳，他把小熊放在嘴边咬了一口，氧化后的苹果那轻微铁锈味在嘴里蔓延开，并不算好吃。 　　卓阳冰把苹果安静吃完，然后给简黎打了个电话。 　　“是我。” 　　“颜随原过去的那些资料，你还保存着吗？” 　　“现在就发给我。” 　　卓阳冰想亲眼看一看，颜随原过去的二十年中，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第二十八章 　　第二天, 卓阳冰还是正常上班。 　　他坐在办公室里看了半天文件，是底下人昨天加班加点赶出来的新提案，而他已经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大概有十几分钟了, 可脑子却不能像往常那样，快速的进入到工作状态去, 一直保持着放空发呆的状态。 　　他还在想昨晚的事。 　　简黎办事效率一向很高, 挂了电话后立刻就把电脑里的资料整合了一遍发到了老板邮箱。稍后，卓阳冰在电脑前把他发来的东西逐字逐句认真地看完, 一个字都没放过。 　　他的右手握在鼠标上, 缓缓地滚动上面的滚轮, 左手支在前额，目光在屏幕文档上一行一行略过。 　　那些字表面看不出什么，可合在一起却拼凑出了另一个人的小半生, 而那也是一个卓阳冰从没接触过的，属于另一个阶层的人的故事。 　　卓阳冰身后背靠的家族不算小，往上数三代都是富庶人家, 他自从出生起就被外界誉为“含着金匙”的黄金一代。落地就有四个保姆照看，还在幼儿园时就已经请了很多家教, 同时学习着三门外语, 每天日常活动都被安排的满满当当。 　　普通人家孩子的娱乐活动他不清楚，但他从会跑之后就有了属于自己的小马, 闲暇时间他喜欢去滑雪或者击剑，偶尔也会跟着祖父打打高尔夫, 有时还会跟朋友们开着游艇逛一圈。 　　像他这样的人, 字典里是不存在“生存”这两个字的，而他肩上担的责任就是如何为自己的家族开脱更宽广的市场，从不清楚底层的人到底是怎么生活的。 　　他经常会参加各种慈善活动, 也没少给贫困山区捐助，可却从没有亲自去人间走一遭，对他而言，做慈善捐助的意义不过就是把自己在银行里留存的一些数字转赠出去，然后因此获得一些荣誉和掌声而已。 　　他的身边也都是一群与他家世相当志同道合的朋友，无论是司开源还是高纯谢文谦，他们也都没有过过一天为生计而发愁的日子，大家的圈子都差不多，卓阳冰不知道云层之下的尘埃里还有那么多的人在挣扎。 　　他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富家少爷。 　　所以，卓阳冰在看颜随原的人生履历时，心头难免会有很多复杂的感情。 　　那是他完全没有想过，也没有办法去真正体会的一段艰难过往。 　　他知道颜随原之前过得特别苦，可不知道竟然这么苦，哪怕他只是隔着电脑看一看，试着想象了一下，也觉得自己的心莫名有点疼。 　　十六岁就被迫辍学打工养家，得到的第一份工作是在汽修店里帮人洗车。 　　卓阳冰试着回想了一下自己十六岁在干什么，那年他也算记忆犹新，向嘉余还在他身边，他自从认识了那个外国人后，两人整天在他面前你侬我侬，他看了就心烦，索性暑假毕业后跑去国外冲浪散心，还只是个会随便发脾气的少年。 　　十六岁就像是一道分割线，彻底把颜随原的人生化成了两个部分。 　　而卓阳冰的十六岁却仍然张扬肆意，甚至敢在国外街头和欺负他的黑人打群架，即使被带去警局也毫不畏惧，因为他知道自己背后的家族有足够的力量保他出去，他十分有底气和信心。 　　卓阳冰很难想得出来，颜随原那么娇小细瘦的一个男孩，怎么能一个人肩负得起养一个家这么困难的事，而且还把知秋教养得那么好。 　　他又试着代入了一下自己，若是他十六岁家中遭逢巨变，他是否也能像颜随原这样坚强的站起扛起责任。 　　卓阳冰想不出结果，因为他并没有真的遇到这样不幸的事，所以无法代入判断，但他可以肯定，他做的一定不会比十六岁的颜随原更好。 　　颜随原做过洗车小弟，在码头当过搬运工人，工地上扛过钢筋，在餐馆里刷过数以万计的碗碟，路边发过无数张传单，这些渺小而艰难却又毫无技术含量的工作，他默默地坚持了这么多年。 　　卓阳冰茫然的想着，十六岁的他在冬日深夜独自踏着飞雪回家的时候，会哭吗？ 　　也许不会吧…… 　　他沉默的想着，因为在雪夜里边走边哭，脸会被风吹得很疼。 　　他看完那段过去只用了不到半小时，却花了差不多一夜的时间来消化这些内容，以至于到了第二天早上上班时，他的心思还留在昨夜。 　　卓阳冰是第一次这么心疼一个人。 　　他还在走神的时候，办公室外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他隐约听到了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女声，还是一如既往地嚣张霸道。 　　果然，几秒种后自己办公室的门就被大力推开，卓月妍一袭红色长裙明晃晃的站在门口，踩着十二厘米的高跟鞋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她的长相明艳而有攻击性，叫人看一眼就心虚的不敢再抬头，怕被她那双凌厉的眼神看透内心。 　　卓月妍款款的坐在办公室会客厅的沙发上，肩上的黑色西装外套慵懒的搭着，双手环胸目不斜视，摆明了就是来找弟弟麻烦的。 　　简黎对着自家老板歉意哂笑，转身立刻去给卓月妍端茶，这位姑奶奶脾气怎样全公司人都知道，有道是宁可得罪老板也不能得罪她。 　　他在小厨房里刚把茶泡好准备端出去，就被另一个人接住了。 　　“我来吧。” 　　来人是一个同样高大英俊的男人，虽然也都是一身西装，简黎穿着就是优雅斯文彬彬有礼，可他穿着却更显气势不凡硬朗有型，两人完全是不同的画风。 　　“谢谢。”简黎小心地把茶杯递给他，叮嘱了一句：“有些烫。” 　　那人隐晦的看了他一眼，沉默着转身离开。 　　而会客厅里卓月妍已经开始发难了：“听说最近原家那小畜|生到处抢咱们的生意？” 　　“你就没点应对措施？” 　　卓阳冰稳稳地坐在办公椅上，不冷不淡的说：“我自然有我的想法。” 　　“可别到时候玩大了。”卓月妍轻哼一声，“原杰那小畜|生什么龌龊手段都有，对付他就不能用常人的规矩来。” 　　她一提起原杰就觉着恶心，一口一个小畜|生，毕竟曾经被原杰纠缠了几年，被他各种下作手段弄得抓狂，要不是还顾忌着他爸原志清还算讲理，她能提刀把他给剁了。后来也是实在忍不了，一怒之下转战国外市场，这才相安无事。 　　知道她的这段过去，卓阳冰眼神微闪，抿唇沉声说：“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不会让你白受委屈。” 　　卓月妍听了他的话脸色好看了点，她这个弟弟从小到大虽然这样那样的不合群，可也是会疼人的：“还是要注意点，他手脏得很，和咱们这种正经生意人不一样，他是沾过人命的。” 　　“我听说，他妹也回国了？” 　　卓阳冰皱眉：“我怎么知道他妹的事。” 　　卓月妍不屑的轻嗤一声，“原志清这个老狐狸，谋算了一辈子，结果却把两个孩子养废了。他女儿在国外弄死了人不好交代，没办法才逃回国的。” 　　“才十四岁的妞儿竟然能这么狠，真是一家子豺狼。” 　　卓月妍刚好也在J国，多少也听了一些消息，不屑的说：“这家子迟早把自己作死。” 　　两人正说着话，容扬推门而入，把冒着热气的茶水放在卓月妍面前的茶几上，低声道：“卓总，请喝茶。” 　　“嗯。”卓月妍端起杯子小口轻啜，不经意看到跟在容扬身后进来的简黎，眼底就有了些笑意，打趣道：“小黎出落的真是越来越标志了。” 　　简黎每次见面都被她调戏的无地自容，假装淡定的站在一边杵着，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接她的话。 　　这对姐弟性格估计是生反了，一个赛一个的令人头疼。 　　“喝茶也堵不住你的嘴，不要对我的助理说胡话。”卓阳冰不耐的看她，“你是没事干了吗特意跑回来，顺便把你那俩混蛋儿子都带走！” 　　提到这茬，卓月妍就笑了：“你这还真提醒了我，我大老远的回来就是为了看看弟媳的。” 　　“今晚我请客，请你们在国际饭店吃饭，把他带给我认识一下。” 　　卓阳冰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一副不打算搭理她的样子。 　　他不配合，卓月妍不慌不忙，“也行，那我就住进你家去。” 　　“听说爸妈和姑姑一家已经在路上了，姨妈她们也很感兴趣，大伯虽然说回不来了，可几个堂哥都有空。” 　　“你让张阿姨安排下客房。” 　　卓阳冰脑子里的那根筋终于断了，他恼怒的一拍桌子，指着卓月妍骂：“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他们还不都是你招来的！” 　　“难道你们都这么闲吗！？” 　　“我们卓家怎么还没破产！？” 　　“都滚！” 　　卓月妍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她放下杯子回看卓阳冰，“你再敢骂我一句试试？” 　　“你就是脑子有病！”卓阳冰一想起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对着他唧唧喳喳的画面就崩溃，连带着也不想跟他姐好声好气说话。 　　卓月妍打小就霸道，眼看着弟弟出息了还敢挑战自己权威，站起身来踩着高跟鞋就打算给他一个难忘的教训。 　　他们两姐弟都是练武场出来的□□脚功夫虽然不如杭家的那些怪兽，可打起来也还是很够看的，办公室里文件满天飞，卓月妍脱了高跟鞋狂揍自己的亲弟弟，根本想不起进门前一心打算装温婉的事。 　　简黎虽然看过无数次这对姐弟掐架的名场面，可看着自家老板被人压着打，还是忍不住想要出来劝一劝。 　　“卓、卓总……” 　　他才刚开口，身边的容扬就拉住了他，对他摇了摇头，轻声说： 　　“别管。” 　　简黎看了看一脸冷静的容扬，又看了看自家明显处在下风的老板，心思有些复杂。 　　同样都是特助，容扬就能气定神闲的在一边看着，因为他的老板不吃亏。 　　但简黎的老板却被人按着打，连带着他也心惊胆战怕被连累，这么一对比，他就有点哀怨。 　　为什么他家老板就不能硬气一回，让他也能在容扬面前扬眉吐气一次吗？ 　　一点都不争气！ 第二十九章 　　这时候的颜随原窝在家里看小说, 天气越来越热，转眼都是四月了。楼下花园里的各种花争相开放，花红叶绿朝气勃勃, 他坐在阳台上的躺椅里看今天的更新。 　　太太实在深谙各种狗血文的套路，每次泼狗血都拿捏的死死地, 刚好掐在大家的爽点上, 不偏不倚。 　　这种古早渣贱风除了反派炮灰时不时的跳出来给主角们添堵外，还必须要有渣攻的各路亲戚主动来送人头, 一个没有试图拆散过亲儿子姻缘的父母都是不合格的。 　　今天的更新中, 主角攻受的感情虽然一波三折, 但好歹也算是勉强把日子过下去了，虽然渣攻人天天不做人，嘴巴还跟锯嘴葫芦一样什么人话都不说, 可主角受硬是靠着自己的脑补，以及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影响下，逐渐的看霸总顺眼起来, 偶尔还能心平气和的和他说两句话。 　　霸总们都是一群不知所谓的生物，他们的脑回路和普通人不大一样, 越是跟他对着干就越是能硬来, 主角受一旦软和下来，他马上就开启了宠妻模式, 每晚那啥前也能象征性的问一两句，看起来人模狗样的。 　　其实如果主角受早点想通这个关键, 中间能少受多少罪。 　　两人感情日渐稳步攀升, 之前出现过的那个撒泼未婚妻又出来作妖，她因为被霸总退婚气到失去神智，转头去了霸总爹妈那里告状, 渣攻爹妈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相好的儿媳居然就这么被甩了，而且儿子还藏了个妖|艳|贱|货在家里，这不是失心疯吗？ 　　毕竟未婚妻不可能说主角受好话，渣攻爹妈只听了她的一面之词，就以为他就是个勾人上位的心机狐狸精，立刻连夜杀回国内，然后就见到了那个传闻中的狐狸精。 　　再接下来就是喜闻乐见的狗血文中必有的拿钱买人的经典场景。 　　‘给你一个亿，离开他。’霸总母亲冷酷无情，随手一挥就是一个亿，仿佛那就是十块钱般随便。 　　‘你不能这样羞辱我。’主角受清冷宛若一朵白梅，眼底微微含泪，受到了巨大侮辱的他不能淡定下来，倔强的与她对抗。 　　颜随原隔着手机屏都替他着急，主角受的脑子怎么就不开化呢？ 　　那可是一个亿啊！ 　　只是口头的羞辱两句那还叫事吗？ 　　如果是他的话，甚至很愿意让她再多说两句，反正又不会掉块肉。 　　但主角受这样清贵高傲倔强的人就不，并且严肃的表示他的人格不能这样被玷污，多少钱都买不到他的尊严。 　　颜随原看得差点哭出来。 　　来玷污我吧，我很肤浅，尊严随便买。 　　他刚把更新看完，拿着手机在算一个亿具体是多少钱，那边传来敲门声，张阿姨温和的说道：“原原，先生和太太回来了。” 　　颜随原打开房门后是有那么一瞬间的疑惑的，“太太？” 　　“是我们先生的母亲。”张阿姨微笑着给他解释，“你要不要换身衣服下去？” 　　霸总爹妈来了？？？ 　　颜随原有一丝慌乱，“我马上换衣服！阿姨您等我几分钟！” 　　他火速关上房门，在屋里转了一圈后努力平复心情，拿出手机给金主打电话告知他这件事，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应该下去见他的父母，万一说错了什么话就完蛋了。 　　卓阳冰接到电话后并不意外这件事，他耐着性子安抚了颜随原几句，自己马上就到。 　　挂了电话后，卓月妍好整以暇的挑眉：“看来这真的就是弟妹了？我可没见过你用这么温柔的口气跟谁说过话。” 　　“还不都是你惹出来的！”卓阳冰快速拿起外套边穿边往外走，颜随原一个人在家面对他的父母应该很害怕，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欺负，他要回去护着他。 　　颜随原在屋里挑好了要穿的衣服，自从上次被卓阳冰嫌弃过衣品后，他就偷偷的学了些穿搭，以保证在外不给金主爸爸丢脸。换好衣服后，他又把头发捯饬了一遍，务必让自己看起来单纯一点。 　　长辈们都不喜欢轻浮的人，他越简单越好。 　　一切整理完毕后，颜随原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深吸一口气，一脸平静的打开房门，跟着张阿姨下楼。 　　其实张阿姨没有说全，这次来的可不仅仅是老爷夫人，卓家的许多亲戚都陆陆续续的到了，个个都是风尘仆仆赶路过来的，大厅里乌泱泱的坐了很多人，还没到下楼就能隐约听到交谈声。 　　颜随原心里有点慌，可还是尽量稳住自己不要乱，保持着淡定的姿态从楼上下来。 　　他刚一出现在楼梯拐角处，大厅里交谈的卓家人就停止说话，纷纷抬头看他，每个人脸上都带了些打量探究的神色，似乎在观察着什么。 　　颜随原被他们齐刷刷的目光看得如芒在背，面上却始终绷着不肯露怯，步伐稳当一路走到客厅，不卑不亢不慌不忙，在张阿姨的引领下打招呼。 　　“叔叔好，阿姨好。” 　　他的对面沙发主座上坐着一对中年夫妻。卓总裁今年五十了，外表看上去却最多四十岁，仍然英俊高大，一头茂密的黑发梳得一丝不苟板板正正，眉宇间满是和他儿子如出一辙的冷淡。 　　现在卓氏是他当家，就算只穿着休闲服坐在这儿也掩不住一身的凌厉威严气势，仿佛只用一眼就能把人所有的心思看透，比卓阳冰更加令人惧怕。 　　他听了颜随原恭敬的称呼后淡淡的点头，似乎并没打算开口回话。 　　他的态度很冷淡，而他身边坐着的夫人却笑意盈盈的，卓阳冰大部分地方长得还是像母亲居多，她端正的坐着，举手投足说不出的温柔韵味，年轻时一定也是个大家闺秀。她轻轻拍拍身边的座位，柔声说：“你叫原原是吗？” 　　“快坐呀。” 　　颜随原被她拉着手坐下，感受着从她手上传来的温度，不争气的红了耳朵。 　　卓夫人娘家姓顾，而且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很好说话，拉着颜随原的手握了好一会儿才撒开，看着他的表情非常和善，还给他介绍在座的其他亲戚。 　　“这是阳阳大伯家的堂兄，你也跟着这么叫吧。” 　　“这是姑姑，特意从南半球飞来的。” 　　“还有小表姐，她是姨妈家的小女儿，就比阳阳大三个月呢。” 　　…… 　　颜随原拿不准她是什么意思，听话的顺着她的话一一站起来给各位亲戚问好，让叫什么叫什么，那种场景让他有种仿佛过年跟着家长走亲戚串门的错觉。 　　卓家的亲戚们来得突然，可也都挺和善，并没有谁露出对他不满的表情。 　　颜随原悄悄打量了一圈，要说卓阳冰长得好呢，原来家族基因在这了，一屋子的俊男美女，不管老的小的全都好看，而且个个衣着考究打扮时尚，品味都不错。 　　卓夫人对颜随原满意极了，比她想得还要好。 　　在她眼里，颜随原这孩子长得好性格也乖，而且她都听张阿姨说了，这是个难得的好孩子，虽然出身苦了点，那也没关系，反正他们家也不需要靠联姻来维持体面，只要人品好就行了。 　　“你今年多大了呀？”尽管已经知道了他的岁数，可卓夫人还是问了，她想着和这孩子先聊聊，让他不那么紧张，“你别怕，我们也没有恶意，就是来看看而已。” 　　她没忘自己儿子还没追到的事，不敢过分热情，“你放松些。” 　　颜随原哪敢真的放松，他甚至都搞不清他们的目的。就算是小说，也没见过谁家一下子带了这么多亲戚来撑场子，鬼知道这是个啥意思呢？ 　　“我今年二十了，阿姨。”虽然心里不停吐槽，可颜随原还是老实的回她了。 　　卓夫人了然点头，“二十呀……还年轻呢。” 　　卓阳冰的堂兄卓辰星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那不就是比卓小胖小了七八岁？也太小了吧。” 　　“能找着对象就不错了。”姑姑家的女儿懒洋洋的回他，“谁叫小胖太老成了。” 　　颜随原听着他们左一句右一句，眼头直跳。 　　卓夫人给了一个眼神，示意他们闭嘴，又温柔的对他笑道：“小是稍微小了点，不过也成年了。” 　　“年轻人的事我也管不着，不过阳阳那孩子是我一手带大的，他什么脾气我这个当妈的最懂。” 　　“他这人就是看起来不好相处，其实性格很软的，你们要是在一起，他肯定疼你。” 　　颜随原听了她的话，好半天才明白过来，这位太太似乎对他很满意，对他们之间的事很乐见其成？？？ 　　不对呀，和狗血小说的套路怎么不一样呢？ 　　她应该上来先甩他一巴掌，然后给他一个亿让他滚才对。 　　颜随原茫然了几秒，这家人的态度超出了他的预知，他不知道要怎么应对。本来都想好了，如果他们是来找茬的，他就走乖巧小白莲装可怜的路子，博一搏同情。 　　可现在她们不按规矩来，一上来就表示认准了这个儿媳，这让他怎么发挥？ 　　在卓夫人身边坐着的卓家姑姑也是个雷厉风行的性格，卓月妍跟她简直一模一样，她干脆利落的发话了：“嫂子，依我看还是直接给两个孩子订婚稳妥。” 　　“不然以阳阳这种迟钝的性格，定下来都不知道是哪天的事了。” 　　“他不急，我们急。” 　　卓姑姑眼神毒辣，一眼就看出问题的症结在颜随原身上。她这个大侄儿从小就跟别人不一样，在感情的事上跟个木头一样死活不开窍，不管外头的那些喜欢他的男孩女孩怎么明示暗示，他就是纹丝不动眼皮都不抬一下。眼看着都二十七的大龄单身汉了，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谁都看不上，把一家上下都急死了。 　　现在也不是以前那种歧视同性的年代，不管男女，好歹先成个家啊，总一个人像什么话？而且外头那些谣言都传多少年了，连他们这些在国外的亲戚都跟着头上背锅。 　　他们卓家不管男女，世代都很行！决不能让这个拖后腿的小胖败坏全家人的名声！ 　　卓妈妈心思微动，却又不敢轻易说话，怕吓坏了这个单纯胆小的男孩，便只笑着说：“还是等小年轻自己决定吧。” 　　“我们掺和多了，不好。” 　　颜随原心慌的一批，金主爸爸要是再不回来，感觉这群人蠢蠢欲动，马上就能压着他去结婚现场直接办事。 　　他在这里焦虑，卓阳冰也一路飙车回来，急急忙忙打开家门就看见一屋子亲戚坐在他的客厅里，乌泱泱的都是人，热闹的就跟过年一样，而他的小金丝雀手足无措被围在中间瑟瑟发抖，好像很无助的样子。 　　卓阳冰眼前一黑。 第三十章 　　事实证明, 如果这个世上还存着能让霸总们虎躯一震面露怯色的人的话，那一定就是霸总们那一家子更加可怕的亲戚。 　　颜随原被卓家的亲戚们热情的包围着，被迫感受来自他们的嘘寒问暖热切观察, 几乎要窒息了，得亏他没有社交恐惧症, 不然分分钟原地去世一百次。 　　卓夫人本来拉着颜随原在聊天, 忽然抬头看到自家儿子一脸菜色的站在门口，微微一笑温柔的招呼他：“阳阳回来啦？快来坐, 站着干什么？” 　　她的话让亲戚们都回过头来, 十几双眼睛盯在了卓阳冰身上。 　　卓阳冰脸色很难看, 他一边换鞋一边单手松开领带，不耐烦的走过来说：“谁让你们来的？谁给开的门？” 　　“不许这样跟你母亲说话。”卓总裁冷声提醒他，“越大越没规矩。” 　　卓阳冰不去反驳他爹的话, 无视了那群亲戚一路走到颜随原身边，把他从沙发上拉起来护在身后，对着卓夫人不高兴的说：“你们不要这样吓唬他。” 　　卓夫人见他这么护着颜随原, 也知道他在生气，好言好语的解释说：“你误会了, 我们没有想对原原怎么样, 就是来看看而已。” 　　“你好容易有个喜欢的人，还藏着不肯告诉我们, 这是不对的。” 　　卓阳冰对着自己的母亲态度还是尊敬的，听了她轻声慢语的解释后脸色稍稍好看了点, 拉着颜随原坐在另一边的小沙发上, 仍然是把他护起来的姿态，说话的口气也不像刚才那么僵硬：“就算这样，好歹也提前跟我说一声。” 　　“不声不响的就来, 还带了这么多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要示威。” 　　卓夫人轻笑，目光从他一直护着颜随原的手上一闪而过，又说：“你的电话不是关了吗？我也没法告诉你。” 　　卓阳冰想起自己之前一怒之下关机的行为自知理亏，顿时没了凶下去的理由。 　　卓夫人是卓家最神奇的一个存在，毕竟卓家有祖传的坏脾气，祖祖辈辈拎不出一个能平心静气说话的，而卓夫人温温柔柔娇小玲珑，却愣是能把一众姓卓的降得服服帖帖，连脾气最爆的姑姑都收拾的妥妥的。 　　卓家就没人敢挑战卓夫人的权威，就连卓阳冰这个亲儿子也不例外。 　　“这能怪咱们吗？”卓阳冰的堂哥又说话了，“你但凡长点心，至于单身到现在？一家子就你孤寡，让人操心！” 　　卓阳冰不敢跟他母亲怎样，但敢对堂哥不客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就是想来看我笑话！” 　　这时小表姐淡定的开口了：“我们看你的笑话还少了？也不差这一个。” 　　别看卓阳冰在外头呼风唤雨雷厉风行，人人见了他都得称呼一声“卓二少爷”，可实际上他在卓家整个食物链中算是最底层的，小时候没少被这一窝的哥哥姐姐们欺负，以至于长大了他还是习惯性的对他们保持高度的警觉，总觉得这些家伙不怀好意，满脸都写着讨厌你们。 　　卓夫人怕几个哥哥姐姐再把亲儿子给气着，连忙出来打圆场：“既然你都回来了，先把原原带上去好好说说话，我们刚到这儿也有些累，这就去客房收拾东西，有什么事等晚上吃了饭再说。” 　　她这番话倒也在理，于是卓阳冰立刻拉着颜随原上楼，跑得比兔子都快，仿佛后头有狗撵。 　　小表姐不雅的翻了个白眼，轻哼一声：“我们又不抢他的心肝小宝贝，跑个锤子！” 　　颜随原被他带进二楼书房，总算是隔绝了底下一大家子的亲戚，他悄悄地送了口气，却还是不敢轻易开口，怕惹金主不高兴。 　　卓阳冰让他坐下，然后坐到了他的对面，有些愧色的跟他道歉：“抱歉，我家里人都有些一惊一乍的，突然全都跑来，吓到你了。” 　　“没有。”颜随原连忙摆手，“叔叔阿姨挺好的，哥哥姐姐们也都很好。” 　　他这说的是实话，虽然亲戚们来得看似气势汹汹，可其实他们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重话，反而对他都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貌似是真的把他当成了卓阳冰的对象，而他除了被他们的热情弄得不习惯外，并没有被冒犯欺负的感受。 　　卓阳冰把他的这番解释当成了隐忍，一想起颜随原曾经过得那么苦，性格又如此的乖巧，即使受了委屈还能想着不给他添麻烦，自己脑补了后更加觉得颜随原太温柔，实在是个好孩子。 　　“他们不会待很久的，过两天就回去了，你不用担心。”他轻声的安慰道，“如果你不想面对他们，可以待在自己的房间不出来，他们不会闯进去的。” 　　颜随原看着卓阳冰眉宇间淡淡的忧愁，摇头说道：“卓先生，我真的没什么。” 　　“不过，叔叔阿姨好像把我们的事当真了，以后怎么办？” 　　如果只是他们之间私底下的协议，颜随原觉得怎么相处都没问题，可现在被长辈们知道了，而且还对他们的事很热切，这就难办了。如果让他们以后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最后怎么收场呢？ 　　卓阳冰沉默了。这种发展他也是始料未及的，谁能想到能被两个熊孩子把事情给捅出去，而且爸妈还把家里所有的亲戚都给通知了，一看就知道这是一步棋。 　　卓家在海外的生意也有不少，因此亲戚们基本都常驻国外，只有过年过节时才会聚齐，而每次聚会实际上就是一场针对他的大型催婚现场。尤其去年，家里最后一个小堂弟都带了女朋友回家，而他就是全家族仅存的，唯一一个大龄单身狗。他爹妈虽然表面没看出着急，可实际上私底下不知求了多少人给他介绍对象，弄得他也很烦躁。 　　卓阳冰不觉得自己单身有什么不好，外头的那些人他看哪个都烦，与其跟一个看不顺眼的家伙将就过日子，他宁可独自一人过完下半辈子。 　　他也了解母亲并不是个冲动强势的人，这么多年来对他的事基本很少干涉，可这次是她必定是铁了心的想逼他一次。她应该对颜随原的履历背景有了一定的调查，而且是认同他这个人的，并且在认真地考虑他们结婚的事，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在结婚这个世上，几乎全国父母都站在统一战线上，无论你多优秀，单身就是不行。 　　结婚…… 　　卓阳冰下意识的看了眼还在发呆的颜随原，脑子里莫名其妙的冒出一个念头。 　　如果，他的人生必须要经历结婚这么一个过程的话，对象是颜随原……好像也可以接受。 　　这个念头刚一出来，卓阳冰就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 　　一直以来，他都坚信自己是个绝对的不婚主义者，并且大概率一生都不会遇到一个所谓真爱，他甚至早就做好了独身下去的准备，他=对任何人都提不起情感上的兴趣。 　　包括向嘉余在内，他都没有想过要跟谁共度一生、睡同一张床的想法，准确来说，“结婚”这两个字从来没有被他放进过人生规划里。 　　可就在刚才那么一瞬，卓阳冰想到假如对象是被颜随原的话，他代入想象了几秒，竟然觉得那个走向有点令人期待。 　　见他久久不说话，并且表情越来越凝重，颜随原也有点担心起来，不安地问：“我们要不要跟阿姨说实话？” 　　如果长辈们当真了，这事就收不了场了。 　　卓阳冰回过神来，安抚了他后说：“我会去解决的，你不要慌。” 　　虽然心里还是有些紧张，可颜随原已经习惯信任卓阳冰了，也许这一个多月来的相处让他渐渐了解了他的为人，他说能解决，那就一定能解决。 　　两人在书房里坐了一会儿，颜随原的心态平复下来，打算把这件事完全交给卓阳冰处理，他就负责配合，保证做到一句话都不多说。 　　晚上的时候，张阿姨做了满满一桌的菜，好在家里餐厅的桌子足够大，能同时坐得下这么多人。颜随原被特意安排在卓夫人身边，准“儿媳”的地位十分牢固。 　　严格来说，卓夫人是个很好相处的人，颜随原尽管有些不适应这种来自长辈的极度关怀，可卓夫人并没让他觉得难堪，从她身上几乎感受不到贵妇带给人的压力，对他就真像是对晚辈那么亲切温柔。 　　卓家的用餐礼仪很好，大家都秉持着食不言的规矩埋头吃饭，没有人把餐盘弄得叮当响，也没人筷子伸得老长到处翻捡或者边吃边吧唧嘴，餐厅里安静的只能听到轻微的动静。 　　饭后，卓家亲戚们自发的又从各自的行礼箱中拿出了礼物，全是送给颜随原的。 　　“第一次见面，我们可不能空手来。”小表姐笑眯眯的掐了一把颜随原的脸，往他手里塞了个小盒子：“这个送给你。” 　　颜随原不敢收，无措的扭头看卓阳冰。 　　“拿着吧。”卓阳冰却没当回事，点头说：“可以收。” 　　尽管颜随原觉得不应该这么做，可金主都说了，他只好连声道谢接了过来。在小表姐迫不及待的鼓励下，他小心地打开了黑色丝绒盒子，里头赫然躺着一枚精美小巧的银色荆棘花胸针。 　　“谢谢。”这个礼物颜随原的确很喜欢，他抬起头对她微笑着道谢。 　　小表姐眨眨眼，忽然凑到他耳边小声说：“结婚的时候可以戴哦。” 　　颜随原听清了她的话，脸一下子就红了。 　　她开了个头后，其余人也都给他送上了自己的礼物。 　　卓家的亲戚都是一群贴心有礼的人，他们送来的礼物并不都是贵重的，也许是知道一般人不会轻易接受初次见面就太贵的礼物，怕颜随原为难场面尴尬，挑的都是些有趣新奇又很有意义的小东西，这样他收下就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颜随原很快就收了一大堆礼物，满载而归的回屋。 　　等到亲戚们都回房休息后，他才好奇的把盒子都打开看了看。 　　有的盒子里装着精致的帆船模型，有的放着奇形怪状颜色漂亮的石头，有的放着一套精美的餐具，还有的送了个复古手摇八音盒……这些小礼物饱含了卓家人对他的善意和用心，选的也都是年轻人可能会喜欢的东西。 　　颜随原坐在床边，看着满床亮晶晶的小礼物，忽然眼角湿润起来。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被人这么重视善待过了。 　　卓家人为什么都像卓阳冰一样这么好，收了礼物的他心情却更沉重了。 　　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他骗了他们。 第三十一章 　　卓家亲戚们的到来让这个本来很安静的别墅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虽然卓阳冰叮嘱过，可颜随原根本不可能一直躲在房间不出来，这也太没礼貌了。 　　公司那边还有很多事需要卓阳冰亲自处理, 他不可能因为家里来人就请假，于是只好一边上班一边给颜随原发消息, 告诉他如果不高兴的话可以出门去散心, 没必要陪着那些家伙。 　　颜随原礼貌的表示没关系，他没什么太大负担。 　　刚放下手机, 卓夫人笑眯眯的招呼他过来吃水果, 颜随原在心里深深又深深的叹气。看来全天下的长辈们都是一样的, 总是特别喜欢强喂小辈吃东西，好像他不胖个几十斤都看不顺眼。 　　“阿姨，我真的吃不下了。”颜随原头疼不已, 他从早上起来到现在嘴就没停过，从牛奶面包鸡蛋肉肠到水果沙拉小饼干，被撑得脑子都不灵光了。 　　卓夫人面有愁色, 左看右看颜随原瘦弱纤细的模样都不满意：“我听张阿姨说你饭量小的可怜，男孩子吃这么点怎么能行呢？” 　　“也不算少了。”颜随原轻咳一声, “不是每个男人都像卓先生那样好胃口的, 而且卓先生身体健壮，吃多些才能维持体力。” 　　卓夫人眉头及不可查的皱了皱, “怎么现在还叫‘卓先生’呀？也太见外了。” 　　颜随原：“……” 　　因为他们不是真的。 　　卓夫人见他面露尴尬，便没有再为难他, 笑着解释说：“你别多想, 我只是觉得既然都住到一起了，不管是什么原因，你对我们阳阳总归是有好感的, 是不是？” 　　这话应该也对，颜随原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像卓阳冰这样英俊多金而且善良体贴的绝世好金主，谁不喜欢呢？ 　　看他没否认，卓夫人笑逐颜开，心头的那点担忧也散了。她是过来人，看得出自家儿子这回可能是来真的，但她也察觉眼下貌似只有他儿子一头热，颜随原年纪小，可性格却意外的稳重，反而更难心动，说不定儿子就要吃亏栽跟头。 　　不过看他这个态度也不是全然没戏，作为一心希望儿子能有个好归宿的母亲，她满心欢喜。 　　最重要的是，卓夫人收藏了多年的婚礼策划活动终于有用武之地了，当年月妍结婚她就没能争得过亲家拿到主办权，这回轮到自家儿子，她说什么也要亲自办！ 　　这时小表姐抱着一大摞相册过来了，“我在楼上翻到了小胖以前的照片，姨妈你都给原原看看，给他讲讲那小子以前的事，也许原原很想听。” 　　“哎哟我都忘了这事。”卓夫人笑着夸了一句，“还是诗怡想得周到。” 　　颜随原对卓阳冰的过往也有那么一点好奇，就跟着卓夫人和小表姐以及其他亲戚们一起打开了那成堆的相册，里头满满当当的记录了一个男孩从婴儿时期到成人的完整记录。 　　怪不得卓家的其他亲戚都叫他“卓小胖”，原来卓阳冰幼儿时期是真的胖，而且又奶又白，无论是手还是脸都是肉嘟嘟圆乎乎，站在那就像是一团小包子，软萌萌的很可爱。 　　颜随原完全不能把照片里那些奶呼呼的小肉团和现在冷酷有型的霸总联系起来，除了眉眼依稀还能看出点相似，其他地方都变了。 　　卓夫人翻看着这些相片，也被勾起了很多以往的记忆，她留恋的抚摸着那些相册里小孩的影像，轻声说：“阳阳小时候特别可爱，见谁都笑，最喜欢依偎在我怀里撒娇，奶声奶气的招人疼。” 　　“谁知道长大了反而别别扭扭的什么都不肯说，让人操心。” 　　“唉。” 　　颜随原看着那些相册里各种抱着玩具或者零食啃的小胖子，嘴角忍不住一直上扬，他好像能想象的出来幼年时卓阳冰傻乎乎又软绵绵的可爱模样，时光真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能让那样一个小胖子长成现在的酷哥。 　　小表姐忽然指着其中一张照片说：“这张我记得！” 　　颜随原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那是一张卓阳冰穿着幼儿园校服的照片，虽然那时也还是奶胖，却依稀能看出一点英俊帅气的轮廓了，照片里的他皱着眉不耐的看着什么，那个神情和现在有点相像。 　　“这时候好像是我们中班的时候。”小表姐回忆了一下，“我就比他大了三个月，小时候基本都是一起念书的。” 　　颜随原认真地听她讲起那段过往。 　　要说有些人的情商可能都是天生的。就比如卓阳冰，小时候就能看出注孤生的性格，很多小朋友几乎都是视觉动物，他们很喜欢长得好看的人或者动物，至于那人什么脾气几乎不怎么在意。 　　卓阳冰虽然奶胖，可掩盖不住好基因，幼儿园里喜欢他的小女孩特别多。一般女孩的情感认知发育总会比男孩更早，所以她们很愿意和全幼儿园最好看的卓阳冰一起玩，每次到了排练表演的时候，大家都争着要当他的舞伴。 　　可惜在幼儿时期的卓阳冰眼里，所有漂亮可爱的小姑娘都不如一盘小蛋糕来得让人心动。 　　于是，他在幼儿园里经常发出诸如“你的蛋糕甜吗？拿来。”或者“走开，你影响我吃饭了”，又或者“如果你的饼干分我一半，舞伴我就考虑一下。”这类令人窒息的直男发言。 　　颜随原哭笑不得的听着小表姐讲他以前的那些糟心事，想着原来卓总骨子里干饭人的热情从那时候就开始了，怪不得这么多年没对象，情商的确感人。 　　“好笑吧？”小表姐笑眯眯的看他，“就因为他这个德行，我们每年私底下都会猜他，会不会真的一辈子当个讨人嫌的单身狗。” 　　颜随原眉眼轻抬跟着她一起笑：“不会的，他那么好的人，肯定不会一直单着。” 　　“是嘛……”小表姐意味深长，仿佛在暗示什么。 　　意识到什么的的颜随原立刻闭了嘴，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相册越往后翻，就越能看出和现在的卓阳冰重叠的影子，小胖子也渐渐地长成了高大英俊的男孩，虽然脸上也是又冷又酷的表情，可和现在比起来还是多了一份男孩子的稚气。 　　“那会儿，他是真喜欢跟在向嘉余后头。”小表姐叹气，“说起向嘉余，好好的人怎么就……” 　　这是颜随原第一次从卓家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尽管没有任何提示，但他还是敏锐的猜到这应该就是那个白月光，也是所谓的“正主”了。 　　他很好奇这位让自家金主念念不忘的白月光，便小心地问道：“他是卓先生很好的朋友吗？” 　　小表姐一时有些为难：“怎么跟你形容呢……” 　　“他俩的感情确实很好很好，卓小胖是小学四年级认识他的，而那时的向嘉余是高中部的学长，俩人差了七岁，按理说玩不到一起，可是有一次小胖在学校被一群混混欺负，是向嘉余路过帮了一把，打那以后小胖就喜欢跟着向嘉余混了。” 　　“要我说，向嘉余也很可怜，听说他喜欢上了一个外国人，可惜没谈两年那人就意外死了，听说本来两人已经在规划结婚的事。” 　　颜随原的心里咯噔一声，又问道：“那他现在人呢？” 　　“出国了吧。”小表姐轻声惋惜，“当时闹得还挺轰动的，向嘉余明明已经拿到了梦寐以求的设计公司的offer，可却突然义无反顾的走了，谁也不懂他怎么想的。” 　　“小胖也因为他的不告而别一蹶不振很久，我们跟向家不是很熟，生意上没有往来，没办法了解当年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颜随原低头看着照片里还意气风发的俊美少年，忽然难过起来。 　　他一直以为，像卓阳冰这么好的人，喜欢的白月光一定也是完美的，而那个白月光也许哪天会想明白回到他的身边，他们还是能有个很好的结局。可照小表姐说的话来看，只怕这位白月光从头到尾从没喜欢过卓阳冰，他的一番真心是要白费了。 　　而且，如果向嘉余一直都不喜欢他，或者干脆永远都不回来了，那……卓阳冰怎么办？ 　　颜随原在那一瞬间为他感到难过。 　　小表姐察觉到他情绪忽然低落，以为他误会了，急忙解释说：“你别多想，他俩就是兄弟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颜随原点头。 　　社会主义兄弟情一般都是感天动地的，他完全明白。 　　大家在客厅边说边聊，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卓夫人回房去午睡，其他亲戚们也都去休息了。颜随原帮张阿姨收拾好厨房，看了看时间打算也去睡觉，刚踏上楼梯时却发现拐角处有人。 　　卓总裁双手环胸倚在楼梯扶手处，像是专门在这等他的。他抬起头来，那双和卓阳冰如出一辙的冷淡眼眸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口说道：“我有话和你说。” 　　他的声音比起卓阳冰要更低沉，颜随原忐忑的跟着他在餐厅坐下，不知道这位几乎没跟他说过几句话的卓总裁到底有什么事要和他谈。 　　听说他是卓家现任掌权者，那他一定也很威严，颜随原见了他难免压力大。 　　卓总裁在桌前坐了一会儿，沉默许久才又开口问他：“你跟我儿子认识多久了？” 　　“一个多月吧。”颜随原大概算了算，诚恳的回答。 　　卓总裁轻哼一声，“才一个多月而已，就能让他铁了心的认你？” 　　“我……我不知道。”颜随原摸不准他想干什么，只能含糊的回答。 　　卓总裁神色莫名，带着些令人难以直视的气压，冷淡的说：“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 　　颜随原：“……” 　　这个剧情我会！ 　　虽然不应该，可颜随原却忽然松了口气，他竟然涌出了一种“果然来了”的感觉，甚至还很轻松。 　　他开始思考自己怎么回答比较好，老实说，五百万还挺让人心动的，可他已经很金主签订了合同，他还对自己那么好，做人要讲信誉，不能被五百万一下子打懵了眼睛。 　　“叔叔，我……”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楼上传来卓夫人的声音。 　　“卓沉山！”她的声音听起来带着滔天的怒火，似乎下一秒就要把卓总裁烧成灰。 　　卓总裁被吓了一跳，刚才还冷冰冰的模样瞬间就瓦解了，五十岁的中年人居然露出一丝慌乱来，“夫人，我……就是想试一试他而已，你误会了。” 　　卓夫人冷笑，“试一试？” 　　儿子好不容易才有脱单的希望，你不出力就算了，还想试一试？？？ 　　她被这个男人气到失神，面无表情的说：“你跟你儿子都是一个德性！你俩的脑子都是租来的吧？” 　　卓总裁觉得自己很冤，他只是觉得别人家爹都威风凛凛的，可以随时摆架子吓唬小辈，可就他没这个机会，家里闺女儿子算上已经离婚了的前女婿，哪个拎出来都比他凶，他一点当爹的面子都没没有，跟老朋友们在一起聚会时总是失落。 　　这次家里好容易来了个乖巧可爱的，他也想摆摆做封建大家长的谱，享受一把被人捧着的美好感觉。 　　谁知还没铺开就被夫人发现了。 　　卓总裁眼见着夫人气冲冲的离开，回头看了一眼颜随原，犹豫了片刻后又说：“不许告诉我儿子。” 　　“啊……是。”颜随原听话的点头。 　　卓总裁有点满意，随即掏出一张卡塞到他手里，霸道的说：“算你过关了，拿去买好吃的。” 　　说完他急忙转身上楼，大概是要去哄夫人了。 　　颜随原懵逼的站在楼下恍惚了很久很久，拿着银行卡回不过神来。 　　他算是明白金主为啥有时总给他一种傻里傻气的感觉了，原来是随了卓总裁，父子一脉相承。 　　真不怪他。 第三十二章 　　颜随原拿着卓总裁给的卡想了很久, 最后还是在晚上卓阳冰下班后找了个时间告诉了他，因为他觉得这部分钱财不在他们合同范围内，不属于他应得的那部分收益, 所以要及时说清楚。 　　听了他的话后，卓阳冰关心的并不是那张卡, 反而问他：“我爸找你了？” 　　作为儿子, 他十分了解自己老爸的性格，接着又问：“他没有说什么难听话吧？” 　　实际上并没有真的被为难的颜随原摇头, 解释说：“没有, 卓总裁很和善。” 　　卓阳冰一个字都不信, 他随手拿着那张卡看了看，然后又还给他：“既然他说给你买吃的，那就是给你的, 拿去花。” 　　颜随原：“……”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确信自己面对的真的是一个霸总，钱在他们眼里仿佛就是特别不重要的一样东西, 随随便便就能给出去，他犹豫着问他：“我真的可以拿吗？” 　　“我说可以就可以。”卓阳冰肯定的回他, “你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 　　“我爸既然愿意给你钱花, 就代表他把你当自己人，不然他那样的老家伙是不会舍得掏钱的。” 　　颜随原放心了, 既然金主都这么保证，他又不是跟钱有仇, 非要把钱往外头推。刚才之所以不敢轻易接收就是怕, 万一以后他们发现这一切都是假的，卓总裁要是想追回这笔钱，他会很麻烦。 　　卓阳冰看着颜随原似乎很开心, 自己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他坐在椅子上单手撑着下巴就这么盯着他看，那种心情很难跟别人形容，但非要比喻的话…… 　　大概有种，赚钱给老婆花，老婆喜笑颜开差不多吧。 　　还好当初他一时冲动把人带了回来，卓阳冰很满意自己的未卜先知，连带着家里一屋子捣乱烦人的亲戚都看顺眼了不少 　　卓家亲戚来得快去得也快，只在家里住了三天就要走，他们也都是各自有工作事业的人，这次都是特意抽了空跑回来，现在亲眼见到了人也就都放心了，第四天早上大家一起吃了早饭就收拾东西道别。 　　颜随原站在门口一个个的送他们，虽说只有三天的时间，可他这几天跟卓家人相处的很愉快，分别的时候竟然奇怪的有点点失落。 　　卓夫人是最后一个上车的，临行前，她语重心长的拉着颜随原的手，轻声说：“我家那个傻儿子，以后就拜托你照顾了。” 　　这句话的分量实在太重，以至于颜随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接话，卓夫人的表情十分凝重，就像是要把亲闺女交到未来女婿手里那么严肃，搞得颜随原差点以为自己是在婚礼现场。 　　等到人都离开，颜随原才轻轻地舒口气，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虽然他们人是走了，可颜随原却被他们每人都热情的请求加了微信，说是以后要常联系。 　　在这之前，颜随原从来没见过这么热烈的家庭关系，那些小说里不都说豪门斗争是最残酷的，怎么卓家就这么和谐欢乐呢？ 　　他站在门边看了很久，一直到所有的车都消失在街角处，这才转身走进屋里。 　　这两天卓家亲戚都在，颜随原忙着陪他们，对知秋稍稍有些顾不上，等他们都走了才抽出时间跟她好好聊聊，知秋正在认真地准备竞赛，语气听起来很愉快，应该是高兴的。 　　颜随原放心了不少，又问原茜有没有再欺负她，可能是隔开位子起了作用，原茜最近很老实，没有再怎么针对她了，知秋又能像以前一样专心上学。 　　“但是我和杨梦还没和好。” 　　她在电话那边叹气，很遗憾伤感。 　　颜随原不太懂小女生之间的友谊，不过他觉得这也没什么，如果杨梦真的被原茜只是威胁了一下就轻易放弃了自己的朋友，那么即使失去了也没什么可惋惜的。 　　知秋总要渐渐明白，不是所有的朋友都值得付出全部的信任和感情。 　　不过，他还是安慰了妹妹几句，叮嘱她小心照顾自己，然后才把电话挂断。 　　生活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他中午又开始给卓阳冰送饭。 　　简黎也知道卓家来人的事，事实上他最近也是胆战心惊的，因为总裁难得回来一趟，总共三天的时间，却几乎都在这边视察，大会小会开了不少，所有员工都紧张的要命，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被逮住挨骂。 　　毕竟那可是他们副总的亲爹，父子俩骂起来人都是一模一样的刻薄。 　　卓总裁虽然回去了，可卓月妍却留了下来，国外的生意暂时交给她爹照看，她留守国内帮着弟弟一起镇压原家的各种小动作，虽然卓阳冰自己也能应付，可做姐姐的难免还是担心，二话不说的给弟弟打起了辅助。 　　这对姐弟联起手来几乎可以横扫C市，有她压阵，原家也确实老实了不少。 　　“卓总的那份给我吧。”简黎体贴的拿过另一个饭盒，打算自己送去给卓月妍，好让他和卓阳冰有独处的时间。 　　颜随原微笑着把手里的一个饭盒递给他，自己拎着另一个推开了卓阳冰办公室的门。 　　卓阳冰还在忙，一边看文件一边忍不住想发火，听到开门声抬头看到他神色却舒缓了不少，他把桌上的东西收拾收拾，走到沙发前坐下，问他：“ 人都走了？” 　　“嗯。”颜随原点头，把饭盒放下后低头发现桌上堆了很多新书，他略略看了一眼，貌似都是高中教材。 　　颜随原心里有些纳闷，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高中生的课本，谁要用？ 　　“是给你的。”卓阳冰看出他心里的疑问，拿着筷子打开饭盒，一边给他解惑。 　　颜随原很吃惊，不敢相信的看着他：“给我？为什么？” 　　卓阳冰往自己的碗里盛了汤，听了他的话后又说：“我觉得，你还是应该继续读书。” 　　“我从司开源那边那边咨询了一下，你这样的情况想要返回正常课堂是比较困难的，辍学这么多年的基础不是一两天就能补回来，就算是我也很难给你开后门。” 　　“但你可以通过成人自考，一步一步的考上去，先把高中的内容学完，将来我再想办法给你找找门路上个成人大学，拿个自考本科证书。” 　　“虽然自考学历比不上正常高考出来的那些学生，可总比现在的初中学历要好得多。” 　　“你先把书拿回去看看，等过两天我再带你去见司开源，他答应我会帮忙给你找几个靠谱的家教，从头开始。毕竟你的基础荒废了这么多年，开头想捡起来不容易。” 　　“不过也不着急，慢慢来。” 　　颜随原愣愣的看着他，卓阳冰的表情很淡定，仿佛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让人吃惊的话。 　　过了几分钟，颜随原才回过神来，他不知道卓阳冰在没有过问他的情况下居然把事情全都安排好了，想了半天才磕磕巴巴的说：“卓、卓先生，我……我没打算……” 　　卓阳冰此时抬起头来，那双深邃的眼睛直视着颜随原，表情是在颜随原面前从未展现过的凝重和严肃，“你先不要急着拒绝。” 　　“不要去想那些杂念，你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还想读书吗？” 　　颜随原嘴巴张了张，神色恍惚。 　　想读书吗？ 　　当然想的。出来打工最初的那几年，他晚上睡觉做的最快乐的梦永远都是在学校里的时光，那时他还没有失去一切，和其他同学一样，穿着并不好看却很温暖的校服，清晨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认真专注的看着黑板上老师的板书，然后一板一眼的在笔记本上写下笔记。 　　他甚至连自己书桌上每一道划痕的位置都记得一清二楚。 　　没有办法撒谎说自己不想，颜随原低下了头，“以前是很想的。” 　　“那后来呢？为什么不想了？”卓阳冰试着一步一步的引导他说心里话。 　　这几天，为了躲避家里的亲戚们，他和谢文谦曾喝过一次酒，期间谈到了他的事，谢文谦直言，颜随原这样的人，只有温柔耐心是不够的，他还需要外界更加强势的力量去推他一把，不然他不会自己出来。 　　颜随原沉默，他自己其实也想了很久这个问题，他有时候是真的觉得自己运气太差了，过去的这几年中，每次当他想要试着振作一点，对未来抱有期望的时候，就会有各种各样的磨难紧接着砸过来，让他满怀的希望碎成一地的粉末 　　所以他现在畏手畏脚内心荒芜，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苦笑着说：“卓先生，我知道您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你就当我不思进取，不懂上进 。” 　　“我……不行。” 　　卓阳冰放下了自己的筷子，他并没有说一句刻薄责备的话。这和他本人的风格很不像，要知道他平生最讨厌那些因为一点挫折就自暴自弃没有上进心的人，他觉得像这样自我放逐的人无论怎样都不用同情，人各有志，该有怎样的结局是他们咎由自取。 　　可是颜随原不该是这样的，尽管没有参与过他的过去，但卓阳冰却铁了心的非要把他拉起来，哪怕手段强硬了一些。 　　谢文谦说的对，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对自己的处境和未来有一个准确的判断的，有一类人精神心理曾受过很严重的创伤，他们比普通人更加缺乏站起来的勇气，所以宁可在泥潭里打滚，也不愿意试着爬出来。 　　他们需要的并不是别人的羞辱打击，也不是几句不痛不痒看似关怀的话语，他的人生中，必须要有这么一个人扮演引导者的角色，用强制手段推他一把，让他意识到泥潭并不是一个可以安逸的地方，未来他并不是非得在泥潭里过下去。 　　更何况，也没有人生来就喜欢泥潭。 　　“你可以。”卓阳冰无比肯定的看着他，面色沉静如水：“我看过你当年的成绩单，如果按照正常的人生轨迹，你现在应该是一个名牌大学三年级的学生，说不定会在一家大型上市公司开始实习了。” 　　颜随原的手指微微颤抖，低着头捏着自己的衣摆不肯说话。 　　卓阳冰却不让他逃避，他严肃的命令道：“抬起头，看着我。” 　　颜随原不想抬头，可卓阳冰命令式的口气却让他不得不照做，于是他就这么看进了卓阳冰的眼里。 　　“反正你也没有损失，就试一试，没什么大不了的，是不是？”卓阳冰的语气充满了不容拒绝的意味，在那一瞬间，他又是那个在商战中无所畏惧的强者，是可以决策一家大型企业的管理者。 　　他想强势入主颜随原内心深处那小小的一方天地。 　　颜随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只是包养合同关系而已，根本没有必要为了自己做到这个地步，严格意义上讲，这算多管闲事。 　　“卓先生，为什么想要帮我呢？”他很好奇，索性问出了自己心里的困惑。 　　这次换卓阳冰沉默，这话谢文谦也问他了，他其实没有仔细去想为什么这么做，就算颜随原再可怜也不关他事，何况他给的钱也足够多了，没必要多此一举给自己找麻烦。 　　可他就是不想看明珠蒙尘，不想颜随原在名为世俗的洪流中挣扎，他就是想把他擦干净，露出本来光洁干净的模样，然后摆放在耀眼的位置，让他可以重新发出光彩。 　　卓阳冰是个十足的行动派，想到了什么就去做，从不会优柔寡断。 　　“大概是因为……”卓阳冰深沉的考量着，为自己找一个比较合理的借口。 　　“我是本市去年‘十大好人好事杰出青年’吧。” 　　颜随原：“……” 第三十三章 　　“你现在可以暂时不用急着回答我, 回去后好好地想想。”卓阳又开口了，他看了看时间，低头拿起筷子说：“现在, 吃饭。” 　　然后他就真的开始埋头吃东西，就像自己并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 　　相比较他的淡定, 颜随原还在茫然中。只是条件反射的听话拿起了筷子, 却不知道自己都吃了什么，脑子还在想着卓阳冰刚才说的那些话, 这对他来说也太突然了, 根本一点准备都没有。 　　一顿饭两人吃得都沉默, 饭收拾好东西，颜随原就低头回去了，他在家里把卓阳冰的话翻来覆去想了很久很久, 而那套他从司开源那里弄来的高中教材也被他一并拿了回来，现在就放在书桌上。 　　他抱膝坐在沙发里，呆呆的看着书桌的方向。 　　对他而言, 最难的事并不是翻开那些书，这背后意味着, 他能不能再次鼓起勇气站起来。 　　人生并不是一条单行道, 很多人一生中会面临很多很多的选择，而那些选择最终又会因为各人抉择不同生出很多分岔, 可是正因为这些分岔路的存在，人生才会有那么多的不一样。 　　颜随原的面前曾经也有很多分岔路, 可他最终还是没能走上自己最想走的那条, 尤其是爸爸去世后，他一下子就失去了前进的方向，茫然无措, 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以前他想当律师是觉得那样可以给爸爸争光，可是爸爸死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除了紧紧抓住知秋做最后的救命稻草，他不懂自己还怎么活下去。 　　颜随原把头埋进膝中，又想起了刚才在车上和简黎的对话。 　　回来的时候是简黎开车送他的，也许卓阳冰是有意这么做，他希望简黎能扮演另一个角色。 　　简黎也看到了颜随原手里抱着的一摞书，笑着问他：“颜先生是要准备自考了吗？” 　　“嗯……”颜随原看着车窗外发呆，无意识的回了一句。 　　他和卓阳冰在办公室里谈了很久，尽管知道对方是真心为他考虑，也感激这份知遇之恩，可他却还是很乱，尤其怕如果自己扶不起来，会不会让他失望。 　　虽然一开始就说好了是交易关系，可颜随原潜意识里不希望卓阳冰对自己失望。 　　简黎透过后视镜看着他满脸的茫然，就像是动画片里那些迷途中不知方向的小兔子，会让路过的行人忍不住停下来安慰的摸摸它毛茸茸的脑袋。 　　“颜先生好像有心事？”他试着主动去询问，也许对方很需要一次关怀。 　　颜随原回过神来，他从后视镜中看到了简黎略带探询的目光，犹豫了一会儿才说：“简特助，你是名校毕业的吧？” 　　能当上卓阳冰身边最亲近的特助，他绝不可能只是普通的文凭，毕竟卓氏也算国内新能源龙头企业，去年还登上了全国十大名企排行榜，甚至在国外市场也有一席之地，发展势头如日中天，外头想进来的年轻人多如牛毛，竞争压力非常大。 　　简黎轻声一笑，谦虚的回他：“名校算不上，不过我的母校的确在国内排名第三，我也是一路保送上来的。” 　　颜随原听着他云淡风轻的说着自己的经历，忍不住夸道：“简特助真厉害。” 　　简黎却摇头说：“其实我只是学生时期比较会念书而已，其他方面还是不够看的，在学校里最多算个闷头读书的书呆。” 　　“能到老板身边工作，我只是运气好。当时老板他也刚从国外留学回来，对公司情况还不太了解，手头急需用人，我的简历那时又正好被他看到，于是就把我招去试用看看。” 　　“如果是现在的卓氏，恐怕我想进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简黎说这番话也不完全是谦虚，当年他的确籍籍无名，只是个刚刚毕业的名校大学生，可顶尖企业最不缺的就是名校生，他的简历也根本不够看。 　　可被卓阳冰带到身边培养了几年，他现在的工作能力早已不是当年什么都不懂的青涩实习生，外头想要高薪挖他的大有人在，原氏甚至开出了双倍薪酬的筹码引诱他，只不过简黎心性坚定，从没有动过要离开卓氏的念头而已。 　　颜随原抿唇不语。 　　他不想说，他羡慕着简黎。 　　简黎的人生曾经也是他的梦想，学生时期努力读书考个心仪的大学，毕业后做一份足够体面的高薪工作，成为一个耀眼的职场精英，在漂亮的写字楼里每天尽职尽责的完成自己分内的事。 　　那曾也是他梦寐以求的人生写照。 　　“来不及了……”颜随原低头，似乎是喃喃自语。 　　恰好前面是红灯，简黎把车停了下来，趁着等红灯的一分钟，他转头看着坐在后位的颜随原，轻声说：“为什么呢？” 　　颜随原紧紧地揪着衣摆，他张了张口犹豫半天，低声道：“就算我回去读书，又能改变什么呢？” 　　“我已经离开学校那么多年，一切都赶不上了。” 　　闻言简黎笑了，对他说话的语气满是温柔：“不是哦。” 　　“我一直觉得，颜先生您好像有些过分自轻了。” 　　“很抱歉，我并不是想挑您的缺点，可事实上，我不觉得来不及。” 　　颜随原认真地听他往下说。 　　简黎诚恳的说：“理论上讲，读书并不我们是唯一出路，毕竟名校不是所有人都能考上的，这个世界本来就要有人去做一些别人不愿意做的工作。” 　　“换句话说，颜先生也不是非要回去读书的。可是，读书也曾经是您的梦想，对吗？” 　　“也许您现在对未来不抱期望，但我始终认为您不该怎么早就放弃自己，才二十岁呢，一切定论都下的太早了。” 　　“老板曾跟我说，有时候人的努力并不能真的对抗外界的挫折，很多时候你会发现，也许你当下所做的所有事到最后都是徒劳的。但无论怎么说，只要肯去做，总不会比现在更差。” 　　颜随原久久的没有说话。 　　“可能颜先生自己不觉得，但我觉得我们老板对你是不一样的，他很看重你。或许你不一定需要这份看重，不过请您相信，他是真心想要帮助您。” 　　“您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糟糕，至少在我们眼里，您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值得被所有人尊重。” 　　“我们都觉得，您可以创造出自己的奇迹。” 　　颜随原在车里想了很久很久，直到回家缩进房间也还在思考。 　　他又想起了自己离校的那天，想起了当年班主任曾对自己说的话。 　　永远不要忘记初心。 　　或许几年前，他面前所有的门都已经关上了，可现在有人想带他走出来，并且试图为他重新打开一扇门，如果他执意故步自封，可能真的会错失一个机会。 　　卓阳冰说他可以，简黎说他或许能创造奇迹。 　　颜随原从膝盖里抬起脸，午后的阳光安静的照在阳台上，他扭头看着外头一碧如洗的蓝天，有一只白鸟一闪而过，他内心最深处的地方忽然被什么松动了一下。 　　也许简黎说的对，也许卓阳冰也是对的。 　　如果他愿意迈出一步，哪怕只是试一试，结果肯定也不会比现在更糟。 　　从前他是没有选择，但现在卓阳冰给了他一次机会，若是不能抓住，也许就真的来不及了。 　　颜随原走到书桌前，抬手轻轻地抚摸着那上面光滑的封皮，内心生出了一种新的渴望。 　　爸爸，或许我真的可以重新开始，是不是？ 　　—————— 　　两天后，卓阳冰真的带他去见司开源。 　　那是一次他们小团体的聚会，还是那几个老朋友，他们大部分时候都喜欢约在安静的会所见面，算是富二代中的一群清流。 　　高纯继续捣鼓着自己心爱的手办模型不说话，杭星抱着一摞小说在看，谢文谦和卓阳冰讨论最近股市的新动向，而司开源却不得不给颜随原补课，他回头看了一眼其他人，气得摔笔：“为什么你们都能玩，我却得带孩子！？” 　　卓阳冰抬头看了他一眼，冷冷的说：“你除了会干这个，还会什么？” 　　司家是做教育的，他们家的教育机构在国内非常有名，从幼小衔接到成人自考留学雅思托福一应俱全，囊括了全国最有名的讲师，和各个学校的关系也都不错，经常能拿到最一线的资源，拿他来给颜随原补习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有这层关系不用，除非卓阳冰真的是个傻子。 　　别看司开源本人不着调，可他也是实打实的名校毕业，还在国外留学过，也是一枚学霸精英，只是给颜随原辅导一下高中的英语数学简直易如反掌。 　　重点是，他好用，而且不花钱。 　　卓副总该抠的时候还是很抠的。 　　司开源气到爆炸，却又不能真的把他怎样，谁叫他打不过卓阳冰，而且他哥为了能跟月妍姐复婚已经把他卖了，他现在不得不给卓阳冰打工。 　　而且月妍姐说了，如果他敢坏事让卓阳冰单身，她就撕了他。 　　没办法，为了不让卓阳冰真的寡下去，司开源忍气吞声，先让颜随原做了份测验卷，看看他现在的水平如何。那是一份去年的中考真题卷，颜随原花了快两个小时才勉强写完，以前学校里的很多知识记忆模糊，他都是凭着直觉做的。 　　司开源简单看了一眼，很是惊讶：“按理说你都离开学校这么多年了，还能有这个水平……不错。” 　　颜随原没想到自己会被夸，他凑过去看了一眼满卷子的红叉，纳闷的说：“都没及格。” 　　“没及格正常，你离开学校多少年了？”司开源懒洋洋的把卷子放下，“这是去年的真题B卷，难度系数比A卷高，你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好了，而且解题思路大方向也没错。” 　　“当年你这成绩，可惜了。” 　　虽然司开源只是随口给他评价，可颜随原却很久都没能回过神来。 　　无数人跟他说过“可惜”两个字，他听得耳朵都腻了，渐渐地也没了感觉，可现在再听到这两个字，不知为什么他却莫名的涌起了一股希望。 　　所有的“可惜”，其实潜台词都是你还可以的。 　　卓阳冰和谢文谦表面在谈生意上的事，却分了一分神在颜随原身上，不停地观察他的神色，怕他被司开源那大嘴巴触到什么伤心的地方。 　　谢文谦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似笑非笑的说：“你是真喜欢这孩子吧？” 　　“什么？”卓阳冰没听清他的话，下意识的回头看他。 　　谢文谦眉尖一挑：“难道你还没开窍？” 　　卓阳冰一愣。 　　“啧。”谢文谦摇头。 　　不过看起来也快了。 第三十四章 　　很多事情看起来很难, 好像光靠想象就有种绝对做不到的挫败感，可但是真的下决心去做的时候就会发现，其实也没什么。 　　颜随原以为自己早就放弃自己所有的梦想了, 想再重来绝对很困难，当他听卓阳冰的话开始把丢弃的书本一样一样捡起来的时候, 发现其实根本没有之前想得那么艰难。 　　他的功课拉了很多, 可也不是没有一点基础，跟着司开源以及他介绍来的老师们一对一的补课, 这些天也算有点效果。 　　慢慢地, 颜随原真的找到了一点点希望。 　　更重要的是, 卓阳冰因此在他心里也占据了很重的一个地方，他甚至觉得，他就是上天派来救他的。 　　他想回报他, 哪怕一生为他效力也可以。 　　就在这个时候，他接到了姑姑要来看他的电话。 　　颜随原的姑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坐车进城来看他们兄妹俩，他挂了电话后立刻火急火燎的换衣服准备回家。 　　今天正好是周六, 知秋忙着准备竞赛没回家，卓阳冰也没上班, 他正坐在沙发上看今天的财经新闻, 一抬眼就看到颜随原慌慌张张的从楼上蹿下来，还差点崴了脚。 　　“什么事这么急？”卓阳冰把目光从电视上移开, 好奇的问了一句。 　　颜随原一边换鞋一边回道：“卓先生，我能不能现在回家一趟？老家来了亲戚, 我得去接应。” 　　“要我开车送你去吗？”卓阳冰忽然问道。 　　颜随原连忙摆手：“不用不用！谢谢卓先生, 我先走了！” 　　说罢，他快速打开门跑出去，陈师傅的车已经等在门口了。 　　等到人离开门被关好, 卓阳冰一个人盯着电视又看了一会儿，心情却怎么都不高兴。 　　虽然是有点莫名其妙，可刚才有那么一瞬，他是真的想亲自送他的，可没想到颜随原居然那么快就拒绝了，而且看他那个避之不及的态度，貌似很怕自己被他亲戚发现。 　　卓阳冰从没被人这么对待过，外头讨厌他的人很多，除了原杰，也没谁这么不给面子。 　　我难道带出去很丢脸吗？ 　　卓阳冰一边生气一边看电视，完全不记得自己当初签合同说的那些混账话。 　　电视机新闻主持人的话他几乎没怎么在听，却忽然又想起了那天谢文谦说的话。 　　‘你还没开窍吗？’ 　　这句话再一次在他脑子里回响起来，然而现在的他就和当时一样困惑，可谢文谦那时却一脸“你果然就是个傻的”的表情，并且还很淡定的说，“这种事必须要由自己发现比较好”，来回应他。 　　发现？发现什么？ 　　卓阳冰有点在意他说的话，而且他也觉得自己可能忽略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只是他还没察觉到而已。 　　这种感觉特别糟糕，就像是有什么东西不在自己掌控中一样，而且别人都发现了，却都不告诉他。 　　卓阳冰一想起谢文谦当时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就不爽，总觉得他拿自己真的当傻子。 　　他在这边莫名其妙的生闷气，而颜随原已经快到家了。 　　“师傅，我就在前面下，请您把我放下来吧。”颜随原看了看路况，指着街角对他说。 　　陈师傅依言把车停了下来，“要是回来了就给我打电话，我随时等你。” 　　毕竟他是被卓先生吩咐只跟着颜随原一人的，陈师傅当然要顾好他。 　　“好的，谢谢师傅！”颜随原关上车门，原地理了理自己的衣着，这才继续往前走。 　　不过他没有急着回家，而是拐了个弯先去了银行，从自助提款机上提了些钱出来，步行十分钟到家。 　　他才刚到自己单元楼下，就看见自己的姑姑已经到了，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乐呵呵的跟邻居们聊天。 　　见他回来，姑姑眼睛一亮，扯着嗓子喊：“原原回来啦？” 　　“姑姑。”颜随原笑着跑过去，自觉的从她手里把东西接过来，和邻居们道别后带着她上楼，“你来之前怎么也不打电话，等了很久了吧？” 　　上楼后，颜随原关上门立刻去厨房烧热水，然后才返回客厅，陪着姑姑坐下。 　　颜姑姑风尘仆仆的来了，从乡下坐着公交车一路颠簸，好容易能坐下来，歇了一大口气，满头都是汗。 　　她穿着一身朴素廉价的汗衫，脚下是孩子们换下来的旧鞋，因为长期的农村劳作，一张脸变得又黑又红，眼周全是皱纹，那双手更是遍布茧子和细小的裂痕，一看就是烈日下劳苦农活做多了。 　　她的面目是那么沧桑衰老，谁也看不出，当年十八岁的她也曾是水灵灵的一朵村花。 　　“知秋呢？怎么没见她？”姑姑歇了一会儿后才想起没看见自己的小侄女，疑惑地问道：“今天应该放假了呀？” 　　颜随原忙回道：“她被老师选去参加化学竞赛，这周留校补课了。” 　　“又参加竞赛啊？”姑姑喜笑颜开，那表情比她自己的孩子成绩好还高兴，“我们知秋就是有出息！” 　　颜随原也跟着笑起来：“大哥和知夏妹妹怎么样？” 　　“他俩都是不争气的。”姑姑嘴上这么说，眼里却充满了骄傲，“你大哥去年大学毕业回乡跟着人瞎搞什么果园，天天不着家！~你妹子现在也三年级了，成绩虽然说是数一数二的，不过咱们那是乡下的学校，和城里不能比，跟知秋比就更差了。” 　　颜随原笑道：“大哥那么老实，以后肯定能挣钱。” 　　“别提他俩了，你最近怎么样？我瞧你好像胖了点。”姑姑仔细看了看，不禁感叹：“要我说，你们兄妹俩都漂亮，也是给咱们颜家长脸了，祖坟冒烟呢。” 　　被姑姑这么夸，颜随原不好意思起来，随口说：“可是大家都说我不像爸爸。” 　　“瞎说，你和你爸多像！”姑姑放在膝上的手忽然紧紧地握成拳，声调也不禁拔高带了些怒气：“你听那些东西乱说话！村里那些长舌妇是嫉妒！她们家里的儿子闺女长的丑，就出门瞎编！” 　　颜随原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姑姑还当真了，连忙又说：“我没当真，姑姑你别气。” 　　姑姑很快平静下来，抬眼看了看屋子里简陋杂乱的东西，和她上次来没什么变化，又看了看墙上放着的弟弟遗照，忽然眼里又噙了泪花：“你爸命太苦了，他怎么就那么想不开……” 　　“连带着你和知秋现在也这么苦，我们颜家也不知造了什么孽……” 　　姑姑每次来都会哭，她平时太忙了不能经常过来照顾，可一进城看到颜随原兄妹住的这么差，还不如她在乡下的土房子宽敞，忍不住就悲从心来，当年她弟弟一家子在村里就是人人羡慕的榜样，谁能想到多年后这个家竟能破败成这样。 　　颜随原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尽管已经习惯了姑姑这样哭，可他心里也不好过。 　　“我当年就跟你爸说过，不同意那女人进门，他就是不听！”姑姑一边抹泪，一边又开始骂起来。 　　“村里早有人在城里打听过了，她不是个安分的人，大学时就跟人同居，是被有钱人甩了才转头跟你爸相亲的！” 　　“你爸当年是条件多好的一个人，还是返乡大学生，又不是找不到好对象，村里村外那么多姑娘都想嫁给，可他死心眼，就非要那女人不可，我说什么都不管用！” 　　“我早说了，她就是个自私不要脸的女人！” 　　姑姑边说边哭，越骂越凶，渐渐地言语上就没收住：“要不是冯敏那贱|人，你们能走到今天这步？” 　　“你爸也活该！活该他受罪！” 　　“就是害的你和知秋没好日子过，你小小年纪的还得出来养家……” 　　颜随原沉默的听她骂，想了很久还是没把自己遇到了冯敏的事告诉她，怕姑姑脾气上来去找她算账吃亏，原家的势力很大，不是他们能惹的。 　　“我们现在不是过的挺好吗？”颜随原把厨房把烧好的热水端出来，轻轻地放在茶几上，又安抚她：“姑姑喝口水。” 　　热水还冒着气，姑姑擦干眼泪看着玻璃杯发了会呆，好半天才能把情绪压下来，她也意识到自己这样会让颜随原也跟着难过，连忙转移话题，扯出一张笑脸，拖过自己带来的大包小包说：“我这次来，给你们兄妹俩带了不少好吃的。” 　　“都是自家种的，比城里买的新鲜，没有农药。” 　　姑姑自己的生活都很困难，姑父为人憨厚老实，也不像别人头脑灵活能做点赚钱的买卖，他们只能守着家里的几亩地过活，就是典型的农民，而且这些年还不停帮衬着颜随原，每次她来都必定会带家里的好东西过来，是真的心疼他们兄妹。 　　颜随原看着一袋子的红薯鸡蛋野菜老母鸡，眼眶红了红，故意说：“每次带这么多，我们都要吃好久，不是说了以后少拿点吗？” 　　“你们兄妹俩的饭量比村里的猫都少！看看这瘦的！”姑姑前一刻还说他胖了，这会儿又说瘦，完全不管自己前后话矛盾，“我来这一趟不容易，多拿点怎么了？” 　　颜随原展颜一笑。 　　他伸手进口袋，握着里头厚厚的信封很久很久，趁着姑姑转头帮他把东西放进冰箱的时候，悄悄地把信封放进了她带来的布包里，然后若无其事的坐了回去。 　　姑姑安置好东西后又坐了回来，犹豫了片刻才小心地问他：“原原，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事？” 　　颜随原摇头，不解的看她：“怎么了？” 　　姑姑脸上的笑有点不自然，似乎在掩饰什么，“姑姑不是怀疑你，我刚才在楼下等你的时候，听隔壁单元的刘大妈说，前阵子看到这附近常有车来接你。” 　　“她说那车一看就是大老板的车……” 　　姑姑的话没说完，可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也不怪她多想，颜随原长得漂亮，外头那些有钱人心思坏的太多了，她也不是没见识过，听刘大妈说了这话后她就格外担心，生怕原原走错路。 　　颜随原心里咯噔一声，哂笑着解释道：“那是我的老板，我……在他手下找了新工作。” 　　他不敢说实话，低头撒谎：“老板人很好，他还是去年我们市里的好人好事杰出青年呢！他是好心给我介绍工作，有时候看我工作忙，偶尔会让人送我回来。” 　　“他真的是个好人。” 　　姑姑很信任他，听了解释后松了口气：“我就说我们原原不是那种人。” 　　“日子是苦了点，但咱们人穷也不能丢了骨气，那些脏钱咱可不能拿，知道吗？” 　　“嗯。”颜随原低头，不敢去面对姑姑。 　　他不敢说自己拿“脏钱”拿得很开心，而且还过得滋润。 　　在家看电视的卓阳冰忽然打了个喷嚏，拿起手机看了看，暗中抱怨着怎么颜随原还不回来。 第三十五章 　　姑姑在家里坐了一个多小时, 喝了三杯水，说不上几句起身就急着要回去。 　　“姑姑，你在这住一晚吧, 天这么热，来回也不容易。”颜随原急忙拦她, 虽然现在还没正式入夏, 可这个天气少说也有二十几度，姑姑进程来这一趟不容易, 才坐了一小时就着急往回走, 他很担心。 　　可是姑姑却叹气：“你知夏妹子还在家写作业, 她爸还在地里忙着，我得回去给他们老小做饭，你姑父倒腾出来的饭全家没人爱吃。” 　　“我先回去了, 你把自己和知秋照顾好了，将来等你哥赚了钱，我让他帮你把钱还还, 咱们这一大家子总能把日子过好。” 　　听着她句句都在为自己考量，颜随原低声说：“我知道了, 姑姑你也要注意身体, 我送你去车站。” 　　“我又不是第一次来，哪能回回都让你送？这天怪热的, 我自己能找到路。”姑姑笑眯眯的边说边往外走，似是想到了什么, 又念叨道：“等过几年日子好了, 姑姑再帮你张罗着找个姑娘结婚。” 　　“你娶妻有了家，我也就放心了。” 　　颜随原红了脸，不想说他这辈子根本没打算找人过日子, 轻咳一声：“这事以后再说。” 　　姑姑以为他脸皮薄，笑着打开了门，尽管她不让送，可颜随原执意要一起去站台，姑侄俩有说有笑的下楼，姑姑虽然没念过什么书，可说话讲理做事干脆，即使在村里也很受小辈们的尊敬。 　　颜随原搂着她，边走边看她满头花白的头发，心里酸涩不已。 　　姑姑才是真的苦了一辈子，年轻时丧父丧母，和村里的地痞恶霸斗狠才护住了自家的几亩地，好不容易把年幼的弟弟带大成家，可是没享几年福弟弟就没了，她又要顾着自己家，又要顾着侄儿侄女，还不到六十岁的人就老成这样。 　　等他以后在城里买了房，也把姑姑接进来养老。 　　快到车站的时候，姑姑突然从兜里掏出一块红布塞给他，急急忙忙的说：“我这次来的着急急没带多少钱，你拿着。” 　　“姑姑没钱，不能给你解决麻烦，别怪姑姑呀。” 　　颜随原哪里能要，连忙推拒着说：“我现在不缺钱，您自己拿着。” 　　“不缺钱也不行，这是姑姑的钱，不一样！”姑姑二话不说把红布塞进他的怀里，转头看了看又说：“车来了，我先走了！” 　　说完，她着急的随着人|流挤上车，隔着窗户和颜随原挥手，还背着来时候的那个土布包。 　　颜随原在车外也努力的跟她挥手，一直站到到公共汽车的尾灯再也看不见了，他才慢慢地转身往回走。 　　姑姑给的红布里包着八百块，都是崭新的纸币，看来也是特意去银行提出来的。他一个人回到家，坐在玄关地上发了很久的呆，每次姑姑来了又走，他总会难过很久。 　　除去知秋，这个世上就剩姑姑和他的关系最亲近，只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还能回忆起爸爸在世的时光。 　　他很想告诉姑姑，他现在不缺钱，可又害怕说出真相会看到她眼里流露出对自己失望的神情。她是那么要强自尊的一个人，如果知道自己和卓阳冰之间存在着交易，即使那并不涉及肉|体关系，可在姑姑心里或许都是一样的。 　　他在姑姑包里偷偷塞了五千，不知道她回去后会不会吓一跳。 　　颜随原在地上坐了很久，然后才爬起来把厨房里的东西处理了一下。他把三只母鸡留了一只在冰箱，留着知秋下次回来炖给她吃，接着那些野菜瓜果也留下了一些，剩下的全部打包带走。 　　陈师傅接了电话后准时在老地方等他，颜随原不敢再让他开得更近，怕邻居们看到更要闲话了。 　　他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卓阳冰在等的无聊，别看他表面淡定，可书房里的书看了半天一个字都没过脑子，在健身房锻炼也心神不宁，总是时不时地看时间，思忖着颜随原怎么还不回来。 　　张阿姨把他这坐立不安的样子看在眼里，打趣着说：“原原打电话时说会回来吃晚饭的，先生您不要着急。” 　　“我什么时候着急了？”卓阳冰被人戳穿了心思，但并不肯承认，轻哼一声试图挽尊。 　　张阿姨一脸了然，她又不是第一天接触自家少爷，什么脾性还不懂吗？ 　　“说起来，原原是个难得的好孩子，长得又招人喜欢，先生要不然这就定下来？”张阿姨循循善诱，始终没忘夫人临走前的嘱托，试探着问说：“我看你俩挺般配的。” 　　卓阳冰耳朵微微动了动，他放下报纸抬头看着张阿姨：“我们很般配？” 　　“那当然啊！”张阿姨笑了，“而且您肯定在乎他，不然能对他这么好？当年葛小姐那么追求，您可是看都不看一眼呢。” 　　“葛舒微怎么能跟他比。”卓阳冰皱眉，“十个葛舒微都不如他。” 　　“这叫‘情人眼里出西施’。”张阿姨轻笑，“我们夫人还等着年底给你俩办婚事呢，着急的不行。” 　　卓阳冰刚要开口说什么，忽然听到门那边传来动静，整个人一下子就来了精神，那模样就宛若等在家中许久不见妻子归来的焦急丈夫，浑身都透着一股子轻松愉快。 　　张阿姨看透了他，笑着摇头离开。 　　颜随原打开门后一眼就看到自家金主在客厅里正襟危坐，笑着问：“卓先生，您没在书房呀？” 　　“看报纸。”卓阳冰点了点那份已经翻来覆去看了大半小时的道具，假作淡定的问他：“你姑姑回去了？” 　　“嗯。”颜随原弯腰，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来。 　　卓阳冰见他拎得吃力，忙起身去接，皱眉问道：“怎么这么多东西？” 　　袋子很沉，里头都是些红薯瓜果这种占称重的东西，只是从车上到门口这点距离也很费劲，陈师傅去停车没办法帮他，颜随原觉得没什么问题就自己来了。 　　“我来就可以了。”颜随眼急忙说道，“不用麻烦。” 　　卓阳冰不以为意：“这点东西对我来说还不算什么。” 　　他帮着把那些东西拎进厨房，张阿姨上前来查看后惊喜的说：“现在市场上可买不到这么好的野菜，一看就是看是自己上山采摘的吧？。” 　　“是我姑姑乡下带来的，野菜是她没事去山上挖来的。”颜随原点了点头，“我想着给卓先生带一点尝尝。” 　　卓阳冰看他回家一趟还惦记着给自己带东西，心里说不出的高兴骄傲，嘴角也憋不住的上扬：“以后你打个电话，我派人去帮你拿。” 　　颜随原心说你可放过简特助吧，人家好容易过个周末。 　　“我拿得动。”他笑着回道，“我姑姑家里种的红薯比市面上卖的还甜，改天我用烤箱给卓先生烤一个。” 　　卓阳冰面上不为所动好像完全不在意，可其实听他说很甜之后就开始暗暗地期待了。 　　他现在看颜随原是怎么看都满意，模样好性格好，家里还能种出这么多好吃的，他运气可真是好极了。 　　张阿姨的晚饭就借此发挥，煮了红薯粥，又把野菜择干净洗了清炒，做了一桌很有特色的农家菜，卓阳冰非常给面子的连吃五碗饭，期间头都没抬。 　　实际上，真正有钱人家的饭桌上那些蛋肉禽菜都是有专人负责的，全是农村送来的新鲜特供品，卓阳冰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可不知为什么，还是觉得颜随原带来的更好吃。 　　颜随原眼睁睁看他转瞬间已经下了五碗粥，险些把自己的碗给摔了，暗想着这东西这么好吃吗？ 　　他瞠目结舌的同时，也不由自主的盯着卓阳冰看，老实说，认认真真埋头吃饭专心致志的金主…… 　　真是很乖。 　　卓阳冰放下碗犹豫着要不要添第六碗，抬头就见颜随原撑着下巴笑眯眯的盯着自己，一下子被他眼里所盛的温柔迷住了，捧着空碗看了半晌。 　　过去的二十七年，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让他心跳的如此剧烈，也从没有任何时候让他清晰的认识到……颜随原是这么的美好。 　　他低头起身赶紧去添饭，自欺欺人般不敢去看他。 　　颜随原看着他走进厨房的背影，心里也感叹着，他家金主虽然是霸总界最清奇的一朵，不过…… 　　也是最好的。 　　晚饭后，颜随原果然接到了姑姑打来的电话，她在那头急的嗓音拔高了几倍，吼声差点惊动坐在一边看书的卓阳冰。 　　‘你是不是抢银行啦？哪来这么多钱？’ 　　‘是不是真的干坏事了！？’ 　　颜随原赶紧走出书房给姑姑解释，再三跟她保证自己没偷没抢没有那啥交易，都是老板发的工资，这才让她安心下来。 　　挂了电话后，他站在书房外长长的松口气，一回身就看到卓阳冰站在自己身后一言不发，吓得差点把手机甩飞出去。 　　“你姑姑怀疑你有不法勾当？”卓阳冰抱胸倚着门，似笑非笑看他。 　　颜随原脸上有些热，他轻咳一声回道：“……嗯。” 　　“不过我解释清楚了。” 　　虽然他俩之间的确是那啥勾当。 　　卓阳冰点头，突然不是很想谈这个关于包养的话题，又问：“你母亲是叫冯敏吗？” 　　乍然从他嘴里听到这个名字，颜随原一愣，如实回答了：“是。” 　　他的脸色忽然变差，卓阳冰后悔自己多嘴，好好地为什么忽然提起这茬，低声说：“我就是问问，之前对你做背景调查的时候无意间查了一点。” 　　“没别的意思。” 　　他最初看资料的时候注意到了这个名字，下意识的又和原志清第二任妻子做了对比，不出意外的发现这竟然是同一个人，当时还惊讶了一会儿。 　　母亲现在身处豪门，可一双儿女却过的这么惨，很难不让人多想。 　　他之前也在想考虑是不是要帮颜随原一把，如果他想的话，自己可以帮他去认回母亲，也许他还念着她。可就在刚才，他看到了对方的表情之后，卓阳冰就知道自己错了。 　　“没事。”颜随原完全不介意他对自己背景调查，就算是普通的公司招聘也会做调查，更何况是包养一个人，当然更要查明白底细，他轻声说：“我和她现在没有任何关系了。” 　　他的神情冷淡而从容，看不出一点对母亲的留恋。 　　卓阳冰犹豫了一会儿，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诚恳的说：“你很好。” 　　“放弃你们兄妹，她会后悔的。” 　　这算安慰吗？ 　　颜随原心头有些暖意，他对着卓阳冰笑了：“我觉得你说的对。” 　　卓阳冰再次迷失在他温柔的笑容里。 　　如果这都还没能让铁憨憨卓阳冰的心里生出一点警觉的话，那当天夜里，他在梦里反复把颜随原这样那样后，就再也不能假作无事发生。 　　第二天清晨，卓阳冰一脸沧桑的揭开被子看着被窝，开始怀疑人生。 第三十六章 　　卓阳冰一脸阴沉的在卫生间换裤子, 然后坐在马桶上思考人生，因为想的太专注还差点忘了自己上班时间。 　　吃早饭的时候，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对面的颜随原, 因为只要一看到他的脸，他就会想到昨晚自己在梦中对人家做的那些不好的事情, 他心虚。 　　很难想象, 在外头永远理直气壮，从未怯场怕过谁的卓阳冰在面对现在的颜随原时, 会产生一种类似心虚的情绪, 很怕自己会被看穿那些龌龊的心思。 　　所以刚吃完早饭, 他就急急忙忙的穿上西装外套出门，课却又险些忘了拿手机，还是颜随原一路小跑着追出来, 在车发动的前几秒及时把手机送到了他手里。 　　卓阳冰冷冷淡淡的从车窗里伸出手去接，只说了句谢谢，但却吝啬给他一个眼神。 　　颜随原站在花园门外, 看着那辆熟悉的车一路烟尘滚滚的离开，脸上写满了问号。不知为什么, 他总觉得今天的卓阳冰很奇怪, 这种感觉从刚才吃饭时就开始了，他好像有意的在回避自己。 　　但是为什么呢？ 　　颜随原想不通, 他觉得自己最近并没有什么地方触到了对方的逆鳞，而且昨晚他们不是还好好的吗？ 　　想来想去都想不明白, 颜随原干脆也就不想了, 可能金主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不愉快，他的心情又岂是他们这种小人物能妄加揣测的。 　　颜随原现在忙得很，吃了饭还要收拾书包去司开源那里补课, 也不像之前那么悠闲了。 　　司开源给他规划的路线很明确，这几年现在家跟着老师学习，把以前落下的知识一点点的捡起来，然后再以成人的身份直接报名高考，这样他就还有机会前往高等学校就学。 　　反正还有一年的时间，颜随原愿意静下心来好好地准备，学到哪就是哪，他不后悔。 　　闲暇时间他也还是会追文，那篇写金丝雀的太太这两天放出了公告，说是要去参加一个证书考试暂时请假，大概一周左右会回来，颜随原没了精神食粮，只好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学业中，进步很快。 　　转眼知秋已经快三个星期没回家了，颜随原很挂念，下午放学后特意跟几个任课老师请了一天假，他想给知秋送点好吃的去，生怕她为了学习成绩太拼，照顾不好自己。 　　卓阳冰今晚也罕见的没有回来，自从颜随原搬进这里后他几乎很少留宿在外，不过颜随原也没有在意，现实中霸总们都是很忙的，各种应酬酒局多到应付不来，不然也不会专门成立了一个公关部了，大部分时候都是晚归的。 　　他在厨房里忙碌，张阿姨给他打下手，两人把那些新鲜的食材处理一下，颜随原还腌制了些可口的辣酱，两人有说有笑的，气氛和谐。 　　而卓阳冰此刻却并不太好过，他今晚本来确实有应酬，但很早就结束了。在座的各位都是有家室的，没人想在外头喝到三更半夜回家，因此简单的喝完一轮后，把合同初步定下来移交法务部确认，干脆原地散场各回各家。 　　卓阳冰却没有回去，他最近保持的一下班就回家的良好记录在今天被打破了，并且白天工作一直心不在焉，处理文件的时候还连续出了两次小差错，惹得简黎不住地暗示他是否太过疲惫需要休息，还被姐姐严厉训斥了好一番话。 　　应酬结束后司机要送他回去，可卓阳冰却下意识的说：“先别回去，去……市区的住处。” 　　于是，今晚卓阳冰就只能一个人在市区的房子里入睡了。 　　这处房产是他很早之前刚回国的时候置办的，那时他几乎没日没夜的在公司里加班，为了摸清楚国内市场规模和需求，他和简黎以及几个秘书每天都靠着冰咖啡过活，忙得昏天昏地。 　　那段日子现在回想起来都还不堪回首，为了尽量让自己休息好，卓阳冰托人找了关系在市区最中心的地段买了这一百七十平的四居室，好方便他来回上班。 　　后来随着他逐渐适应了公司环境，他慢慢地很少会在这里留宿，除非有些应酬太难推脱，就会临时在这里过一晚。但是即便这样，自从颜随原住在他的房子里后，只要没有大事，他养成了无论多晚都还是会回去住的习惯。 　　这些细节变动卓阳冰之前没仔细想过其中的原因，但他现在有点回过神来了。 　　一个人坐在偌大客厅的沙发上，卓阳冰打开空调让，自己酒后浑身的燥热能舒服一点，他本想一个人躲在这里清静清静，好好的想着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可脑子里不知怎的又回想起了昨晚那场本不该有的梦。 　　说来也很奇怪，卓阳冰是个睡眠极佳的人，无论他白天有什么烦心事，只要到了睡觉时间，他总是能准时做到沾枕即睡一夜到天亮，也就是俗称没心没肺。 　　他也和普通人一样，睡觉的时候会做各种光怪陆离的梦，但那些梦无论怎样复杂，第二天只要他一睁开眼就会全部烟消云散，根本想不起来自己昨夜到底梦到了什么。 　　可这次不一样，卓阳冰不仅记得自己梦到了什么，而且最绝的是，他竟然还记得其中的每一个细节。 　　他记得颜随原当时的表情，记得自己是怎么样的一种状态，而他们又是如何在炕上完成了那些不可描述的炕事。 　　每一点，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以至于醒来后到现在还不能把现实和梦境完全剥离开。 　　卓阳冰是个正常的男人，他也是有某些方面的生理需要的，但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的青春期就和别的男孩稍微有点不同。他发现自己就没办法对任何男人或者女人有兴趣，少年时他那些过剩的精力都浪费在跟人打架上，根本没有时间去和同龄人谈恋爱。 　　而且，那时他一心把大自己七岁的向嘉余当做人生偶像，总嫌弃同龄人全都很幼稚，跟一群小孩混降低他的格调，更别说和他们有更深层次的交流了。 　　后来去国外读书，日常被各种论文烦得头大，天天泡在图书馆查资料，然后毕业回国就是铺天盖地的工作，再就是参加无数的商业应酬，他就更没时间去处理自己的私事了。 　　虽说简黎和他的四个秘书都是很标志的美人，但现实生活中应该不会有人真的喜欢自己刻薄凶悍暴脾气的上司，就算他再帅再有钱，那也是狗比领导，非常值得在他坟头蹦迪，而不是和他谈恋爱。 　　作为上司的卓阳冰就更看不上这群下属，只觉得他们哪个都蠢透了，看一眼都心塞。 　　在这样的恶性循环下，卓阳冰一年一年的竟然就寡了下来，也不怪外界有那样的传言，明明他自身各方面的条件都是绝佳的，可身边这些年硬是空白着，葛舒微那样的千金小姐倒追他都看不上，如果不是那啥不行，还有什么原因？ 　　卓阳冰也曾经试图寻求过心理医生的帮助，他虽然并不着急找人陪伴，可也觉得自己这样是不是不大正常。 　　心理医生很专业的给他做了各方面的测试，然后严肃的告诉他，他哪哪都健康正常的不得了，没事别瞎想，没准他就是没遇上喜欢的人罢了。 　　卓阳冰后来仔细的想了又想，又怀疑自己这样是不是跟向嘉余有关，但这么多年来，他从没梦到跟向嘉余有那样的暧昧，然而却梦到了和颜随原这样那样，他也很吃惊。 　　卓阳冰焦虑的拿起手机犹豫半天，还是给那位几年前给他看过的心理医生打了个电话。 　　———— 　　第二天，颜随原拎着饭盒去看知秋。学校正好是午饭时间，知秋接了电话后在校门口等他，见到他过来，她踮着脚尖向他挥手：“哥哥！” 　　颜随原三步并作两步跑来，跟守门大爷解释了后被放进来，知秋亲昵的挽住他的胳膊，兄妹俩一起往食堂方向走，知秋还有一个星期就要比赛了，学习任务很重，下巴又尖了不少。 　　现在这个时间食堂里满满当当都是学生，知秋好容易找了个位子坐下，颜随原把饭盒里昨晚腌制好的酱菜拿出来，又把张阿姨帮着熬好的鸡汤盛好，拿着筷子和她一起吃饭，两人边吃边说，颜随原还问了不少学校里的事。 　　总有人没眼色的要破坏人家兄妹俩独处的时刻，原茜又跳了出来，冷眼看着他俩不屑的说：“穷酸样。” 　　颜随原放下筷子，抬头瞥了她一眼，“小姑娘年纪轻轻，早上起来都不刷牙吗，嘴这么臭？” 　　原茜平时张狂惯了，在学校里就没人敢对她怎样，之前一阵子对颜知秋欺负的有些过了，被顾子凡狠狠地警告了一次，后来又因为欺负别人被校方记了过，老实了很久，心里憋了一肚子窝囊气，今天在食堂正好撞上他们兄妹，一时间就没管住嘴。 　　她以为颜知秋好欺负，她哥肯定也好欺负，却没料到人家哥哥可不是小绵羊，一个冷冰冰的眼神扫过来，她就不大敢说话了。 　　眼看着那女孩走远，颜随原皱眉看着对面低头吃饭的颜知秋，“她一直都这样吗？” 　　“也不都是。”颜知秋咽下一口饭，轻声回他，“原茜最近没有欺负我了，她之前请了几天假，回来后就好几天不跟人说话，可能觉得欺负我没意思吧。” 　　颜随原点头：“以后她要是再这样对你，你就告诉老师。” 　　颜知秋点了点头，“我不惹她。” 　　“她说什么我也没放在心里，因为都不是事实。” 　　看知秋的神态，颜随原知道她真的没被欺负，也渐渐放心下来：“我们知秋才不会被那种小人影响。” 　　兄妹俩其乐融融的吃饭，而卓阳冰这时刚从心理咨询师出来，心情难以言喻。 　　年轻的心理医生要求他务必要把他身上发生的所有的事说出来，这样他才能更好的判断到底是什么情况，卓阳冰就真把自己的事都说了，没有一件落下。 　　卓阳冰认真的觉得，他指定是哪里有毛病了。 　　他自认为说得很详细，可医生却越听脸色越差，甚至忍了几次才没有把他赶出去。 　　无论他从哪个角度看，这不就是俩不开窍的小学生懵懂的初恋吗？这也要来看医生？而且还把过程描述的这么详细，侮辱谁呢？ 　　他好容易才考上的医生执照，就是为了过来听小学生谈恋爱？？？ 　　再说单身医生就没有尊严吗，活该吃你家狗粮？？？ 　　你还是人吗？ 第三十七章 　　从心理医生那离开, 卓阳冰的人生观似乎一下子被颠覆了，回去的路上一直沉默。 　　并不是他真的迟钝到没有发觉自己最近的异常，就算再傻他也不可能真的毫无所觉, 只不过卓阳冰内心深处是不大敢相信的，因为过去的二十七年中, 他就没遇到过能让自己这么不正常的人, 甚至觉得他可能要一直这么过下一个二十七年。 　　更何况，他也没想通喜欢的那人怎么会是颜随原。 　　倒不是说他嫌弃或者觉得颜随原不好, 可是他和颜随原才认识一个多月, 满打满算也就是54天, 作为一个常年在商场上杀伐果断的人，卓阳冰喜欢给所有不正常的事进行数据理论分析，必须要找到一切事情的源头才算罢休。 　　他和颜随原认识的时间短, 相处的过程平淡，互相之间也没什么能跟暧昧这两个字相关的事，那究竟是怎么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的？ 　　或者换句话说, 他是怎么喜欢上颜随原的？ 　　卓阳冰心头有些微的困惑，心理医生得知了他的疑问后, 用一种无奈却又笃定的口吻告诉他： 　　“先生, 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事都能给你一个合乎逻辑的答案，也不是所有事都可以用理智去分析的, 尤其是感情。” 　　“这种东西千百年来就没人能说得清，它和您以往遇到的所有事比起来毫无规律可言, 而且也没有任何参考依据。” 　　“男人和女人可以相爱, 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都可以相爱，甚至也可以跨物种相爱, 这有什么道理可言呢？人的感情本来就是如此复杂的东西。” 　　“通俗来讲，也就是在某个特定时刻，你遇到了某个特定的人，因此你才会对他产生感情。” 　　“这和其他亲情、友情最大的不同在于——你喜欢的只能是那个人，不能是别人。也就是说就算是同样的环境，假如遇到的不是他，你也不会喜欢。” 　　“因为爱是唯一。” 　　“当下的唯一。” 　　卓阳冰坐在车上，默默地琢磨着最后的那句话。 　　唯一。 　　他试着去想了一下，如果把颜随原换成别的什么人，好像确实挺恶心的。包括向嘉余在内，他想起自己和向嘉余如果抱在一起，像那晚的梦里那样亲来亲去，后果只有两个。 　　要么他被向嘉余给锤死，要么就是他把向嘉余锤死。 　　卓阳冰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只有颜随原会让他这样。 　　想通了之后，他也就不再纠结非要给自己和颜随原之间这突然而来的喜欢找一个合适的逻辑理由，既然医生说喜欢一个人就是这么玄，那他就试着去接受。 　　于是当晚他把谢文谦和司开源约了出来，杭星在忙着考什么有消防证来不了，高纯则在家里忙着给他那些手办模型保养，只有他们三人出来喝酒。 　　当卓阳冰犹豫着把自己看心理医生的事说出来的时候，没料到司开源和司开源没有半分惊讶，甚至司开源的脸上还露出了类似“你个憨批才发现么”的嘲讽表情。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卓阳冰皱眉，对他们的态度表示不满。 　　司开源嗤笑一声，语气充满了浓浓的鄙视：“我早知道你脑子不好，没想到这么不好。是个人都看出你对人家垂涎，就你自己跟个二傻子似的还在玩包养游戏。” 　　“我要是你，我都不好意思去看医生。” 　　卓阳冰是有点懵的，“你们怎么看出来的？” 　　他自觉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不懂司开源这话到底从何而来。 　　谢文谦悠闲的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高脚杯，看着里头的红酒轻笑：“你看人家的眼神那么明目张胆，也就是你家小兔子单纯没见过世面，不然早就给吓跑了。” 　　“两个纯情的家伙凑到一起，我们也乐得看热闹。” 　　卓阳冰愣了很久，下意识的抬手在自己的眼睛上摸了一把，“我的眼神这么明显？” 　　“喜不喜欢，睡一次不就知道了吗？”司开源懒洋洋的翻白眼，“你俩在一起总不可能盖被子纯聊天吧？难道你抱着他的时候就没感觉到？” 　　卓阳冰的表情忽然诡异起来。 　　司开源一看他这个德性，猛地想到了什么：“我说，你该不会……还没睡过吧？” 　　卓阳冰有些恼羞成怒，“我睡没睡过关你什么事！？” 　　这下轮到司开源震惊了。 　　“卧槽！”他整个人都精神了，从沙发上立刻坐好，本就又大又圆的眼睛因为太过震惊而变得更大了，显得他整个人有些滑稽，甚至不能做表情管理。 　　“你他|妈|的这是做慈善吧！！！” 　　“把人带回家好好地供着，给钱花，给上学，帮铺路，还把人家妹妹也照顾着，到头来……你竟然连睡都没睡过？？？” 　　“你怎么不上感动C国啊？卧槽我头一个跟着哭！” 　　这事实在是震撼司开源全家，他差点找不到自己的脑子在哪。 　　相比较他的震惊，谢文谦就淡定多了，他算是这群人当中最清醒的一个，老早就看出了这俩人根本没有事实关系。毕竟颜随原和卓阳冰在一起的时候，两人的一举一动多少都能看出些疏离和客套，如果真的睡过的话，言行举止一定能看出亲近。 　　再说颜随原一看就是没被人沾过的样子，只要是老流氓都看得出来。 　　卓阳冰被司开源弄得没脸，他起初就是一时冲动把人带回家，后来完全就忘了他其实是向嘉余某方面替身的事，如果不是那晚做了那样的梦，他也许还在自欺欺人。 　　“好了，你不要再嘲讽了。”谢文谦轻轻地踢了司开源一脚，卓阳冰最好面子，如果把他惹毛了，那接下来的一个月都别想再看到他了。 　　卓阳冰的表情很难看，他开始后悔把这两个家伙叫出来喝酒，本来是想探讨一下自己的事，问问他俩以后自己该怎么去追求颜随原，结果却被司开源好一顿嘲讽，他现在就很想走人。 　　好在谢文谦及时把事态拉回来，他转头看卓阳冰，冷静地问他：“所以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颜随原这个人，你要不要？” 　　卓阳冰回答的几乎没有丝毫犹豫，“要。” 　　虽然他并没有任何的准备，但在路上想了很久，确信是很想把颜随原留在身边的。那个心理医生也说，喜欢和爱是有区别的。 　　有人喜欢一个人的期限比较短，他们总是很容易被新鲜事物所吸引，也许喜欢一个人的时间也就只能维持几个星期或者更短。 　　但有人却很长情，长到可以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那种感情应该已经不能仅仅用“喜欢”来形容了，而该叫“爱”。 　　卓阳冰并不能确信对颜随原的这份喜欢能持续多久，因为他在这方面毫无经验，可他觉得以自己这种挑剔刻薄的性格来说，如果他现在错过，或许以后都不会再遇到第二个能让他心动的人了。 　　谢文谦对他的回答也不意外，开始给他分析：“所以，你确信是想要他的，对吗？” 　　“嗯。”卓阳冰无比肯定的再次点头，“我应该怎么做？” 　　在面对自己不了解的领域时，卓阳冰也是个好学的学生，他是认真地来求教，毕竟谢文谦和司开源这两人的情史也算丰富，应该能给他一些建议。 　　谢文谦轻轻地叹了口气，摇头说：“我为你感到遗憾。” 　　“什么意思？”卓阳冰纳闷。 　　“我觉得，或许……你这个追求的过程可能并不容易，也许不会成功。” 　　卓阳冰不高兴了：“这不可能，我难道不够吸引人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谢文谦同情的看了他一眼，继续提点他：“以你的条件，的确会有很多人上赶着倒贴，你也有那个资本。” 　　“如果是正常的一见钟情然后展开追求，或许你的难度并不大，但你偏偏挑了个地狱级开端，你觉得结果会如何呢？” 　　卓阳冰还是有些不解。 　　谢文谦叹气，又问：“如果有人见你一面之后就大摇大摆的甩给你一份合同，傲慢无礼的让你做他身边某个很重要的人的替身，然后还一副警告的态度对着你，你会作何感想呢？” 　　“会在以后的某个时刻爱上他吗？” 　　卓阳冰皱眉：“我又不是受虐狂。” 　　但是紧接着他就意识到了谢文谦的意思，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卓阳冰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他习惯了上位者的思维方式，不理解底层人的生活，也没有真的代入过颜随原的角度思考问题，在被谢文谦指出了这个事实后，他才发现自己作了个大死。 　　就像谢文谦说的，他一开始就走错了路。 　　他用最傲慢恶劣的手段开始了和颜随原之间这段错误关系，眼下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他现在是自作自受的喜欢人家了，可对颜随原来说，他就只是一个毫无感情可言的金主。 　　一个可以随时把他抛弃，且不用负任何责任，视他的尊严如无物的金主。 　　试想一下，如果有人敢这么对待他，卓阳冰很确信自己在刚开始见面的时候就能把对方的头给爆掉，所以换位思考，颜随原会不会也在心里抗拒着自己？ 　　卓阳冰整个人都恍惚了，以至于接下来谢文谦和司开源说了什么都没听得进去，他才刚刚发现自己的感情，结果就被告知路被堵死，人生也太艰难了。 　　一直到回了市区的房子，他还在想着这件事。 　　忽然来了消息，卓阳冰下意识的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是简黎发来的工作汇报，他现在还在公司加班。 　　也许是出于直觉，他给简黎回了过去。 　　‘如果有件事，我从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 　　消息发出后几分钟手机就再次响了起来，是简黎的回复。 　　‘老板，我不能确信您说的具体是什么，不过您曾教导过我，永远不要害怕犯错。’ 　　‘能在半路发现错误其实是一个好的信号，这有助于我们及时作出补救措施，不至于错到底。’ 　　‘现在立刻掉头重新调整，还来得及。’ 　　这些话都曾是卓阳冰在简黎刚入职的时候对他说过的，现在却被他还了回来，卓阳冰沉默了许久。 　　他的内心渐渐清明起来。 　　正如简黎说得一样，犯错并没有什么可恐惧的，只要发现的及时，补救还来得及。 　　卓阳冰从来都没有畏惧过任何东西，现在也一样。 第三十八章 　　卓阳冰就和全世界所有的霸总一样, 是个实打实的行动派，只要想到了就直接去做，从不会犹豫胆怯瞻前顾后, 既然他已经想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接下来他就一直奔着达成目的去想办法。 　　不过, 他到底是没有经验的人, 就算现在的确有了行动的想法，可卓阳冰想要真正实行起来还是不知怎么开头, 他已经习惯了和颜随原现有的相处模式, 一下子要转变有点手足无措。 　　对此, 谢文谦给他的建议是——最好不要立刻去找人挑明表白，这是下下策。 　　因为对颜随原而言，他们两人现在的关系还是金主和金丝雀, 如果他不分析情况贸然跟他表白，对颜随原来说可能并不是好事，甚至可能把人吓跑, 反而起了反效果。 　　虽然卓阳冰现在很想就地撕毁合同重新开始，可他冷静下来觉得谢文谦说得对。换做是他被人包养, 如果金主忽然哪天跟他深情款款的表白, 他怕是也会觉得恶心。 　　可是接下来的建议，谢文谦和司开源就开始有分歧了。 　　谢文谦的主张是按兵不动, 正所谓攻人先攻心，追求心上人更是要注意策略, 尤其在情形没有明朗之前一定要稳住心态, 绝对不能操之过急，采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比较妥当。 　　但司开源却啐了一口，嫌谢文谦这人蔫坏, 追个人还玩这么复杂的心机。要他说，男人不要怂就是干！你直接把人带上炕，睡个三四五六七八次，感情自然就出来了，男人之间的爱情都始于床笫，纠结个毛。 　　卓阳冰被他俩唬得一愣一愣，然后以他那点可怜的情商想来想去，竟然觉得他俩说得都有那么几分道理，他都不知道听谁的。如果去问高纯的话，那懒洋洋没睡醒的死宅男怕是只会阴森森的盯着他看，半天都打不出一句话，而杭星那暴力狂大概只会跟着看热闹添乱。 　　于是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卓阳冰的眼下一片青黑，满脸都写着疲惫。 　　简黎一早来交文件就被吓了一跳，“老板？您昨晚干嘛去了？” 　　卓阳冰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低哑着嗓子回道：“没事。” 　　他不愿意说，简黎作为下属也不好过问，交了文件后就小心退出了办公室，可隔了一会儿又重新进来，手里多了一杯黑咖啡。他轻轻的把咖啡杯放在桌上，提醒他不要忘记喝掉。 　　百万特助要没有这点眼色，也不好意思拿那么高的工资。 　　卓阳冰盯着桌上的咖啡看了半晌，在简黎帮他整理桌上文件的时候忽然问道：“简黎，你有喜欢过什么人吗？” 　　简黎一愣，没想到一向都是工作狂的卓阳冰竟然会在工作时间问他这么私人的问题，这可真不像是他的风格。 　　难道狗头老板今天真的吃错药了？ 　　虽然心里不住吐槽，可简黎还是如实回答了：“喜欢的人……如果高中时短暂的暗恋也算的话，那就应该是有的吧。” 　　“曾经。” 　　卓阳冰端着咖啡轻啜一口，又问：“那为什么你们没有在一起？” 　　“因为我要考大学。”简黎回道，“对高中时的我而言，没有什么事比高考更重要，我需要一张出色的大学文凭。” 　　卓阳冰点头，他欣赏简黎这样头脑清醒分得出利弊的优秀人才，这也是当年在那么多新人简历中一眼看中他的原因，“你是对的。” 　　“不过这也从侧面证明，你其实没有很喜欢那个人。” 　　简黎稍稍想了想：“好像也是。因为高考毕业后再见到他，我已经没有当时的感觉了。” 　　他说完这句话，犹豫的看了卓阳冰一会儿，又问：“老板，您今天为什么总问这些事？” 　　这实在是很惊悚，简黎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横心平气和的跟自家老板聊这些话，往常他们之间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几乎没有谈论私人话题的可能。 　　卓阳冰并不是真的想跟他说这些，可他现在完全没有头绪，只能下意识的逮着简黎问，他思忖片刻，终于试探着说：“那……如果你要追求一个人的话，会怎么做？” 　　简黎看他那急于掩饰又尴尬的神情，忽然就懂了，“老板是要追求颜先生吗？” 　　怪不得昨晚会给他发那么奇怪的消息，原来症结在这。 　　感情是他们这个反射弧可以绕赤道三圈的老板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心意，还算值得欣慰。 　　卓阳冰吃惊：“你也看出来了？” 　　“很难看不出来吧？”简黎无奈的回道，“太明显了。” 　　卓阳冰真没想到自己竟然离谱到这个地步，人人都看出他的心思，就他本人没有，这让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打击。 　　索性他干脆也不绕圈了，干脆的问简黎：“那你觉得，我和颜随原还有希望吗？” 　　简黎有些为难，他哪知道有没有希望，他又不是当事人：“这很难说，毕竟颜先生的心思很难猜。” 　　卓阳冰的眼里露出些失望来。 　　“不过以我们普通人来说，如果喜欢一个人，最先要做的是去了解他。”简黎诚恳的说道，“之前我给您发过资料，您应该也看了。” 　　“我相信您对颜先生的人格有了一定程度的认知，但这还不够。” 　　卓阳冰示意他继续说。 　　“想要追求他，您还需要投其所好。”简黎接着说下去，“无论您想用何种手段去追求他人，这一点是不可或缺的。而想要投其所好，您就要知道他喜欢什么，对什么感兴趣。” 　　“恕我直言，在帮助颜先生重返学业这件事上，您误打误撞做对了。起码在现在的颜先生心里，您是一个很高尚的人，他对您肯定也有很大的好感。” 　　卓阳冰虎躯一震，脑子瞬间开明了。 　　对啊，他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虽然当时他只是抱着不想让名明珠蒙尘的念头帮颜随原，从来没有想过要从中得到什么回报，可自从那之后颜随原对自己的态度的确和之前的疏离恭敬不同了，正如同简黎所说的那样，他对自己充满了感激。 　　谁能说感激这种东西最后不能变成情人间的好感呢？ 　　“没错。”卓阳冰一下子信心大涨，他甚至觉着自己简直未卜先知，果然天生就是做生意的脑子，好用的不得了。 　　眼见着老板突然振奋，简黎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他家憨憨老板也就这么点好处，即使受了挫折也能迅速精神起来，纯粹而热烈。他不由得又提醒道：“老板这事做的的确不错，不过您还是要不着痕迹的打探一下颜先生的喜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没有人能拒绝一个想要真心为自己着想的人。” 　　卓阳冰从没觉得简黎这么有才华，非常想聘用他当自己的私人感情专家，应该比谢文谦和司开源都靠谱，他轻咳一声说：“简黎，我给你一个副职。” 　　“如果你能帮我和颜随原成事，那你不仅今年的年终奖翻倍，我个人手里的股权也会转赠给你百分之零点五，还可以给你延长一个月的年假，出去旅游的所有行程费用都由我个人账户报销。” 　　简黎低头快速算了算双倍年终奖，以及转赠的百分之零点五的股份到底是多少数目，而后义正言辞的说：“老板，其实也不是钱不钱的事。” 　　“主要就是我这个人，没事就喜欢看有情人终成眷属这种喜事。” 　　别说他是母胎solo二十五年，就算他单身一百年，也要想法子把这俩凑到一起去！ 　　而此时的颜随原还什么都不知道，他刚刚在司开源那里结束补课，并且在对方一脸戏谑的表情中浑身不自在的回到了别墅，司开源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和颜随原补习之余私底下也聊得来，但今天总让他有种对方在憋什么坏点子的感觉。 　　颜随原觉得自己这是小人之心，回家后专心的待在房里复习，试卷上到处都是他的错题笔记，字迹仍然能看出当年的清秀工整。天色渐渐黑下来，他放下笔听到楼下张阿姨说话的声音，意识到卓阳冰可能回来了，立刻下楼去迎接。 　　卓阳冰拎着一盒酥饼站在玄关处换了鞋，抬头看见颜随原走过来，又听他温柔乖巧的和自己打招呼，当时心就软了。 　　但他还记谢文谦不能打草惊蛇的话，故作淡定的说：“路过糕点店，给你买的。” 　　颜随原不爱吃甜食，但七味坊的酥饼却很喜欢，可惜那家网红店太火了，早去晚去总是一大堆人排队，而最不喜欢排队的他就很不愿意上前，之前路过的时候他只是无意间和卓阳冰提过一次，没想到他还记得。 　　“谢谢！”颜随原很高兴，他立刻上前去把酥饼盒子接过来。 　　一盒饼还不至于让他这么开心，可这种被人重视的感觉谁都喜欢。 　　卓阳冰表面平静，其实在偷偷地观察他，看他满眼笑意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简黎说得果然对，投其所好真的很有用。 　　他这几天没回家来，乍一跟颜随原共处一室还有点不习惯。以前没开窍的时候无所谓，可一旦心思变了，有些事也就变了味，他越看颜随原越觉得他顺眼。 　　怪不得古人都爱灯下看美人，客厅暖黄灯下的颜随原的确很美，整个人都散发着温柔的气息，让人很想上前去抱一抱。 　　卓阳冰转移开视线，若无其事的问他：“最近的学业还好吗？” 　　“挺好的。”颜随原把酥饼放在茶几上，马上就是晚饭时间，他不敢多吃，小心地捏了一块出来先递给卓阳冰：“您要吃吗？” 　　卓阳冰没心思吃酥饼，可颜随原笑起来太好看了，他仿佛被蛊惑了般不由自主的接了过来，无知无觉的啃了一口。 　　嗯？ 　　还挺好吃。 　　卓阳冰吃着吃着就差点忘了正事，忽然想起自己还要套话，忙放下酥饼又问：“你平时都爱看些什么小说？有推荐的吗？” 　　颜随原正吃饼，被他这话吓得差点把自己噎死，他急忙喝口水摇头：“都、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低俗小说，您肯定不爱看的！！！” 　　卓阳冰摩挲着下巴，想起了之前慈善晚宴上颜随原对葛铭说的那些话，一下子就懂了，“没事，有时候我也不能总看些高深的东西，适当的看一下‘低俗文学’也是有益的。” 　　颜随原咬着饼子吓到精神失常。 　　金主今天吃错药了？？？ 第三十九章 　　当你真的喜欢一个人的时候, 想要探知对方的喜好其实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因为你的目光总会不由自主的往对方身上去，放大他身上的每一个动作，甚至他的细微情绪变化都不会放过, 因此很容易就能发觉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卓阳冰观察了几天后也慢慢地发现了颜随原的很多小习惯。 　　比如，他吃东西虽然不挑食什么都吃, 可口味要偏重一些, 对辣的东西情有独钟。 　　而且，相比起现在得年轻人们都很喜欢的手机游戏, 颜随原好像更爱手机阅读, 不怎么喜欢吵吵闹闹的东西。 　　然后, 他好像不怎么爱吃水果，也不是很喜欢西餐面包，对零食更加没有偏好。 　　卓阳冰观察多了, 渐渐地也有了些心得。 　　他还发觉颜随原是个情绪没什么大起伏的人，大多数时候，他的情绪都处在一个比较平稳的状态, 即使有一些外界的刺激波动，可他却都总能保持着奇迹一般的冷静, 很少见他暴躁的发脾气或者沮丧难过。 　　有一次他穿着凉拖鞋路过餐厅, 不小心大脚趾踢到了大理石桌腿，那种钻心的疼痛只要有过类似经验的人都知道, 大部分人要么会非常恼怒自己的失误，甚至会迁怒在桌子上, 产生想要毁天灭地的情绪, 这是很正常的心理，而就算心性比较稳定的人也会因为过于疼痛而哭泣。 　　可是颜随原哪种都不是，他的确很痛, 痛得脑门都出汗了，可他硬是一声不吭，只是缓缓地蹲了下来，捂着自己的脚趾低着头平复了很久很久，既没有哭也没有生气。 　　卓阳冰当时恰好看到，立刻给他拿了药箱，这才发现原来大脚趾的指甲盖里头全是淤血。可颜随原却一脸平静，甚至还能自己拿着碘伏和创可贴处理，都不用他帮忙。 　　这么坚强的素养看起来似乎是好事，可卓阳冰又觉得哪里不对。 　　他以前开会的时候偶尔会观察那些刚毕业的大学生，他们无一例外都有着年轻人特有的某些特点，比方说遇事容易着急，尤其在碰到没有经验的事时就更是如此。 　　他们的喜怒哀乐很好判断，又总是充满活力，即使加班到半夜，第二天拿着杯黑咖啡照样精神奕奕的上班，晚上下班他们偶尔还会约着一起去喝酒聚餐蹦迪。 　　卓阳冰这么一对比，很快就明白过来那种差异感到底是什么了。 　　颜随原的情绪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制住了不能随意释放，简单来说，就是他不具备正常人会有的情绪宣泄渠道。众所周知，只要是个人就会有脾气。 　　生气的时候，很多人陷入歇斯底里中，会摔东西会大哭大闹会捶胸顿足会恼恨不甘，这是人类基因中共有的缺点。 　　可颜随原的那些负面情绪很少会泄漏出来，即使卓阳冰偶尔看到他心情不好，多半也是他自己皱着眉找个地方静坐。而如果这时有别人跟他说话，他会在下一秒抬头的时候迅速恢复到正常的状态，就像自己没有任何情绪压力。 　　卓阳冰再次肯定了谢文谦说的话——颜随原的确有很严重的心理问题。他已经太习惯压抑自己的情绪，这对他而言绝对是不利的，每个人都需要一个可以发泄情绪的龙头，定时往外排解才能保持健康。 　　换言之，他需要看心理医生。 　　这个认知让卓阳冰很苦恼，他不可能突然把颜随原带去医生那，没有人会觉得自己有病。 　　颜随原并不懂他的忧虑，在他眼里，金主现在的行为有些不太正常，他好像对自己投入了过多的关注，他有好几次无意间抬头的时候发现卓阳冰在看自己，而且确认过那并不是自己多心，心头就有些忐忑。 　　除此之外，卓阳冰近来还很喜欢探听他的喜好，以一种相当明显的方式在向自己示好，颜随原没有那么自恋，可他也觉得这样有些不妥，不知道该怎么去和对方沟通。 　　也许是两人心有灵犀，卓阳冰和颜随原几乎同时开口了。 　　“你……” 　　“卓先生……” 　　颜随原一愣，连忙说：“您先说。” 　　卓阳冰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郁闷的说：“我很早以前就说过，我们们是平辈，你又不是我的员工下属，没必要对我用‘您’这种尊称。” 　　“而且也不要叫我先生，显得我很老。” 　　他几乎忘了，明明之前是他自己老在颜随原面前端着一种“我就是比你大七岁”的架子，处处觉得人家是小孩要自己照顾。现在心里有企图了，分分钟又想让人家把自己当平辈，十足的双标。 　　颜随原小心地回道：“那我要怎么叫？” 　　卓阳冰当然希望他叫自己的名字，不过他也知道这并不是个好主意，会让颜随原产生警惕，他想了一会儿才说：“就叫……哥吧。” 　　这样听起来不仅显得自己年轻，而且关系好像还很亲密，公司里那些小年轻们互相之间都是这么喊的，卓阳冰自认为也算赶了一回潮流。 　　“哥？”颜随原嘴角悄悄抽了抽，这称呼也太古怪了，他选择折中一下：“那我可以叫‘卓哥’吗？” 　　卓阳冰没有意见，反正都比卓先生听起来亲近。 　　称呼只是他借此拉近距离的一个手段，谢文谦说这样可以让颜随原从心理上慢慢地走出“从属关系”的影子，把被包养的事渐渐淡化。他们的合同迟早要终止的，选个合适的时机非常重要，不然很容易让颜随原以为是卓阳冰不要他了。 　　卓阳冰想定，又说：“这周末你妹妹是不是要回来了？” 　　颜随原点头，知秋已经被老师带去参赛了，大概后天会回来，然后本周就能回家休息。 　　“把她带上，我们出去玩。”卓阳冰霸道的说，“补课那边我去跟司开源请假。” 　　颜随原怔住了，懵了半天都不知道该说啥，“为、为什么？” 　　卓阳冰冷静撒谎：“合作商送了我几张他们新开的温泉酒店体验券，我也不好辜负他们的好意，正好你和你妹妹带着一起去。” 　　为了让自己的说法更合理，他又添了一句：“不用担心，我姐也会跟着一起，帮你照顾知秋。” 　　听说卓家大姐也去，颜随原的怀疑果然降到了最低点。 　　“这样啊，那谢谢先……谢谢卓哥！”颜随原露出一个笑来，他长这么大还没泡过温泉，如果能带知秋去放松一下当然好，而且重点是不花钱。 　　卓阳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淡定的示意他继续给自己雕苹果花，可拿着报纸遮挡的耳后根却悄悄地红了。 　　他以前就觉得颜随原长得好看，现在有了歪心思后就更抵抗不住了，他的每一个微笑对自己来说都是致命的，险些绷不住高冷酷炫的霸总人设。 　　事后，当得知自己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温泉游”的卓月妍一脸鄙夷的看着自家弟弟，骂道：“没出息！追个人还要你姐出面！” 　　“你就跟咱爸一个窝囊样！” 　　要说低情商这玩意也能遗传呢，当年卓总裁也是圈里出了名的黄金单身狗。但凡是有名有姓的名媛千金，谁没被他那张嘴得罪过，活生生的把自己作成了大龄剩男，在那个还不怎么开放的年代，快三十了还没对象，整个卓家上下也是着急上火，恨不得给他上电视平台征婚。 　　后来他对顾家最小的女儿一见钟情，参加完舞会回来后就开了家族会议，全族人帮着他策划追媳妇。尤其是当时卓总裁的亲哥，也就是卓月妍姐弟的大伯，为了弟弟的终身大事，出力出钱帮着谋划，这才让他最终抱得美人归。 　　结婚那年整个卓家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甚至还开了个庆功宴，不然就以卓总裁那和自己亲儿子如出一辙的低情商，就算一万年也结不上婚。 　　毕竟他可是把心爱的姑娘约出来，然后带到自己公司一直加班到凌晨的神奇生物，脑回路跟正常人不一样。 　　卓月妍一想起这对父子的通病，又气又好笑：“你跟爸就是咱家的耻辱，靠自己找对象对你们而言就这么难吗？” 　　卓阳冰被亲姐奚落也没生气，淡淡的反击道：“你倒是结婚早，不也一样离了吗？” 　　他们姐弟也不用互相嫌弃，卓月妍和前夫相爱相杀的事整个商圈都知道，现在已经上演到前姐夫追妻火葬场了，大家都等着看热闹呢。 　　“我的事不要你管！”卓月妍恼怒的踢他一脚，“你还想不想要人了？” 　　卓阳冰轻咳一声，转回正事上：“到时温泉男女分开，他肯定着急妹妹，你在那边帮着照顾一下，这样他才不会老是分心。” 　　“我还能拖你后腿！”卓月妍翻了个白眼，“我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蠢弟弟！追个人还要浪费全家资源！” 　　这边姐弟俩商量好如何坑媳妇，那边颜随原已经开始准备要去温泉的东西了，他的衣服洗漱用品，还有知秋的东西都要带上，现在天热不算泡泉的好时机，但听说那温泉在山顶，气温比这边要低，应该还是很舒服的。 　　颜随原还不忘在行李箱里装上两本书，到了那边还记得要复习功课，精神可嘉。 　　听说老板周末要去温泉酒店，简黎立刻帮他把全部行程安排的妥妥当当，甚至还特意给安排了独立庭院，助攻做到了极致。 　　为了能帮老板追媳妇，敬业的简特助还从网上下单了十几本恋爱心理学书籍回来，虽然自己单身多年，但为了老板的终身大事，他也要做到最好！ 　　当他把行程规划好拿去给卓阳冰看后，卓阳冰非常满意的夸赞了他：“做得很好！” 　　“这是我应该做的。”简黎淡定的回道，“老板，记得这几天多做些体能训练，少吃点。” 　　卓阳冰不解看他。 　　简黎心说你可真是憨到家了。 　　“据我推测，颜先生大概率也是喜欢男人的，起码对男性并不排斥。” 　　“只要是男人就都是视觉动物，骨子里逃不开‘美|色’二字，到时温泉相见，老板可以稍微的把握一下……我说的明白吗？” 　　哪有男人能拒绝好身材的诱惑？ 　　那必须要把胸肌腹肌和肱二头肌全都展示出来！ 　　有那玩意儿还不得可劲显摆？装在衣服里捂着有个球用！ 　　卓阳冰恍然大悟。 　　简黎关上门回到自己办公室，谁知一开门就看到容扬在里面。 　　容扬坐在椅子上抬起头来，神色从容的说：“卓总让我跟你讨论一下这个方案的可行性，如果可以的话就按着这个方案下发出去。” 　　“你人不在，我就擅自进来了。” 　　说罢，他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办公桌上那摞花花绿绿的恋爱宝典，似笑非笑的看他：“简特助，你需要恋爱咨询吗？” 　　简黎当时的心情就是尴尬，非常尴尬。 　　而且非常希望容扬坐着火箭原地消失。 第四十章 　　知秋周四的时候终于回来了, 颜随原周五去接她，看她神色如常就知道发挥的肯定不错，因此也没急着问她, 骑着小摩托两人慢悠悠的往家走。 　　听说要去泡温泉，颜知秋果然高兴, 回家路上的话都比往常多了些。 　　周六一早刚过七点半, 颜随原就接到了卓阳冰的电话，告知他已经在楼下等他了。颜随原刚刚起床刷完牙, 听到他的声音浑身吓了个机灵, 立刻跑到窗前往下看, 果然就看到他们那破败脏乱的单元楼下正站着一个男人。 　　他察觉到楼上的视线抬起头来，刚好和颜随原对上目光，握着手机的手放了下来, 对他挥了挥手。 　　颜随原马上回头，让知秋赶紧换衣，然后背上早就准备好的背包和行李箱匆匆忙忙跑下楼, 着急得不得了，他没想到卓阳冰会提前来, 本来说好是八点半见面的。 　　他从楼上拎着箱子一路小跑下来, 还没来得及问话，卓阳冰就已经很熟练的从他手里接过箱子了, 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磕绊，好像他天生就该给颜随原拎东西。 　　“我想了想, 还是来接你去吃早饭。”卓阳冰淡定的解释道。 　　其实这次出去玩激动地人不止颜知秋一个, 卓阳冰也一夜难眠，甚至还半夜爬起来去四楼的健身架那里健身，想着第二天的行程就宛若那刚出社会的毛头小子般青涩。 　　颜随原直直的盯着他看, 卓阳冰在休息日的时候基本不会穿西装，更偏好休闲类的衣服，他今天只是穿了一件很简单的白色T恤，亚麻色的长裤，配着双同样白色的篮球鞋，头发没有像往常上班时那样用定型喷雾大理的一丝不苟，额前的碎发自然的落下，显得他比之前看起来小了好几岁，气质也没那么冷冰冰的。 　　尽管他已经是最简单的装束，却还是和周围凌乱老旧的小区环境格格不入，硬要形容的话，就仿佛是白马王子误入贫民窟般。 　　“走吧，车在外头。”卓阳冰自动自觉地推着箱子往前走，还顺手把颜知秋手里的提包接过来，像他俩的大家长一样自然。 　　颜知秋茫然的看着他先行一步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自家哥哥，还是搞不清这两个人什么关系。之前哥哥说是老板，可是会有老板亲自来帮员工拎东西吗？ 　　连她都知道不合理。 　　颜随原生怕被邻居发现，牵着知秋疾步走出小区上车，卓阳冰已经把行李箱放上了后备箱，然后紧跟着也坐了上来。 　　车缓缓启动，司机在前头目不转睛的开车，后座上的卓阳冰低头看了看手表，“现在还早，吃了饭再走。” 　　“好的。”颜随原本来想在家里随便下点挂面解决，既然卓阳冰来接了，那他就只能跟着走。 　　也不知什么时候起，颜随原好像慢慢地习惯了和卓阳冰这样相处，对他做什么事都有了些心理准备，但颜知秋还不懂，她局促的坐在最左边，心理仍然搞不清现在的状况。 　　他们在一家广式茶餐厅吃了早饭，九点准时出发去隔壁市的山上，酒店温泉就在那个地方，行程大概三个小时，他们大概十二点左右的时候才到。 　　因为是在山上，所以周围的气温没有山下热，颜随原跟在卓阳冰后头边走边看的进去了，前台小姐姐早就已经在门边等着了，微笑着帮带他们去房间。 　　这是一家日系风格的酒店，房间内没有床，铺的是榻榻米，两人一间，房间又大又宽敞，还有独立庭院可以坐下喝茶看樱花，颜随原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放下背包后就忍不住四处走动看看。 　　而颜知秋的房间和卓月妍的安排在一起，卓月妍稍晚些会到，因为她要把两个儿子送去他们爹那里去写作业。 　　颜知秋放好东西后来敲门，颜随原在卫生间上厕所，卓阳冰给她开了门，两人隔着茶桌一坐一站，彼此都有些尴尬。 　　“先坐吧，你哥哥很快就出来了。”卓阳冰知道女孩都很怕和陌生男人一间房，所以起身往后退了几步，给出了一个较为安全的空间。 　　颜知秋并不敢坐，可一想起他是哥哥的老板，犹犹豫豫的小心坐下来，大气都不敢出，整个人安静的像个小鹌鹑。 　　她长得又白又清秀，卓阳冰抱胸站在一边看了一会儿。也不是他起了什么坏心思，就是单纯觉得这女孩可真好，他要是有个妹妹也像这样就好了。 　　可惜他们卓家天生就专出各种脾气火爆不好惹的女孩，祖辈基因就这样，他想有个温柔乖巧小妹妹的愿望从没实现过，就连堂哥家四岁的侄女也不是个好脾气，甚至还能对他趾高气昂的，就没点小公主的样。 　　卓阳冰是有点眼馋别人家妹子的，尤其他喜欢颜随原，爱屋及乌也就喜欢他妹妹，只觉得哪哪都好。 　　颜随原肚子有些疼，可能是昨晚吃了凉的伤了脾胃，蹲在马桶上缓了一阵。颜知秋坐了几分钟后才小心地抬头去偷看卓阳冰，她还是很好奇他和哥哥的关系，怎么看都不像是老板。 　　“你在看什么？”卓阳冰发现了她的小动作，抱胸问她。 　　尽管他自认为自己的语气已经控制的比较温和，可颜知秋还是被他冷淡的表情吓到，急于掩饰着说：“我没看。” 　　卓阳冰抬手摸摸鼻子，郁闷的想着难道自己看起来真的这么凶悍，人小姑娘都吓白了脸。 　　又过了几分钟，颜随原才从卫生间出来，一眼就看到桌边坐着的妹妹，“你怎么来了？” 　　他本来是让颜知秋在房里等他的，可颜知秋一个人在那么大的房间里有些害怕，山上的环境又过分静谧，她只好跑来哥哥房间，却没想到跟哥哥的老板单独大眼对小眼的坐了十分钟。 　　有妹妹的人一般会对很多情况非常敏感，尤其是不会让妹妹和不信任的男人单独待在一起，哪怕是一分钟都不行，可颜随原从卫生间出来后只是对知秋突然跑来有些惊讶，却没有往别的方向想。 　　他在陪知秋回房的时候忽然想起，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这么信任卓阳冰了。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颜随原不能肯定，但他的确十分笃定，卓阳冰绝对不会做任何一点伤害知秋的事。 　　下午，卓月妍终于开车到了。她穿着一身黑色性感低胸短裙，带着大大的墨镜踩着高跟鞋一路疾步走来，所过之处不住有人回头看她，她却连个眼神都不给。 　　等四人到齐后，卓月妍才拿下墨镜，对颜随原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原原，我们又见面了。” 　　之前卓家亲戚们过来的时候颜随原就已经见过卓月妍了，不过卓月妍有自己的住处，所以没有住在卓阳冰的房子里，算上这次，是他们第三次见面。 　　但无论是第几次，颜随原都不大敢抬头看她。卓月妍和葛舒微不同，葛舒微是优雅知性那一挂的女人，可卓月妍却明艳妩媚性感大气，无论是长相还是说话都带着极强的攻击性，她只是这么微笑就能让没见过世面的颜随原害羞。 　　卓阳冰非常不高兴，他让卓月妍来是帮着照顾妹妹，不打扰他企图二人世界的心思，不是让她来抢人的。 　　他在桌底下踩了他姐一脚，卓月妍无声翻白眼，她怎么可能看上这样青涩的小男孩，弟弟这心眼比针尖都小。 　　卓阳冰把卓月妍打发去陪知秋，自己美名其曰带着颜随原去逛逛，这山上很多好看的风景，来了一趟可不能错过。 　　“那……那就拜托月妍姐了。”颜随原只能把知秋交给卓月妍，一边又叮嘱道：“知秋不要乱走，跟在姐姐身边，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颜知秋很乖的向他挥手，的确很听话的跟在卓月妍身边。 　　于是颜随原这才放心的跟着卓阳冰出门，他们所处的位置时山顶，因为是周六所以往来的车辆有些多，全是来泡泉的有钱人。他们顺着山顶斜坡慢慢地往下走，沿路是成片成片的樱花树，不过现在季节要过去了，不像三四月时那么好看。 　　斜坡小道安静无声，一个人影都没有，颜随原和卓阳冰并肩走在山道上，内心说不出的平静，他很喜欢这里幽静的氛围，好像可以让人忘记许多烦恼。 　　卓阳冰就是想找无人的地方走，他也喜欢和颜随原这样能单独相处，没有任何外界因素干扰。 　　“你喜欢这里吗？”卓阳冰扭头问他。 　　颜随原正在看树上一只跑来跑去的小松鼠，闻言点头：“喜欢。” 　　卓阳冰停下脚步抬头，和他一起看着那只胖嘟嘟的大尾巴松鼠，轻声说：“那就好。” 　　他最近买了些心理方面的书，对于颜随原这样习惯压抑自己的人来说，时不时地带他出来走动放松，引导他一步步的释放情绪是很重要的，卓阳冰也不单是为了能和他独处的私心，更重要的是，他希望借由一个相对放松的环境，让颜随原慢慢地适应这种生活。 　　他很想为他撑开一片天地，让他尽情的在里面奔跑，无论颜随原想做什么，他都可以为他创造出来。 　　卓阳冰盯着那只胖屁股松鼠，突然生出了些感慨。 　　果然爱情让人变得更伟大，我可真是好男人。 　　“我今晚想吃松鼠苹果。”他紧接着骄傲的提了个小小的要求，“也要这样胖的。” 　　颜随原噗嗤一笑，笑眯眯的答应了：“好。” 　　他就说霸总刚才怎么忽然变得感性了，原来还是没变。 第四十一章 　　晚上天黑之后, 颜随原如愿以偿的去泡温泉了。 　　他们的房间有备用的日式浴衣，颜随原第一次穿这种衣服，多少是不习惯, 而且这个领口有点大，走起来总觉得漏风, 虽然也并不冷, 可真的不自在。 　　温泉分了男汤和女汤，颜随原在门口嘱咐了知秋跟紧卓姐姐。 　　“放心, 我能把她照顾好的。”卓月妍笑眯眯的半抱着颜知秋的肩膀, 态度极为亲昵, 再三保证肯定不负所托。 　　有时候眼缘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尤其可能一个家族里头大部分人的喜好类型或多或少都有些类似。就比如卓阳冰一家子，包括卓月妍在内, 对温柔腼腆小美人就没有什么抵抗力，他们全家人没一个好脾气，骨子里对那些看上去就很乖巧的小生物格外有兴趣。 　　颜知秋无论是长相气质性格都太符合卓家人喜好的标准, 卓月妍见了一面就喜欢了。她也曾幻想过以后自己有个软萌的妹妹宠爱，可是家族基因不允许, 她不仅没有一个称得上温柔的妹妹, 还有个脑子缺根筋的弟弟。 　　所以她说会认真照顾知秋，也不只是说的场面话。 　　看着她俩从入口进去, 颜随原放心的从另一个入口进了男汤，卓阳冰说他稍后过来。 　　因为是在山上的温泉, 泉池是露天的, 一抬头就看见漫天的星星，这时候汤泉里人不多，颜随原挑了个没人的大池进去, 温泉池的温度没有想象的那么高，坐进去却很舒适，既不会太热也不会凉。 　　池边托盘上还摆着两杯红酒，不过颜随原不会喝，只挑了些和果子吃，夜风徐徐带来一丝凉意，人在温泉里是感觉不到的，他只觉得自己浑身轻飘飘的，精神上前所未有的放松。 　　颜随原从前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有这么悠闲的时刻，好像真的可以把很多烦恼都忘记。 　　而此时，卓阳冰正在房间的镜子前疯狂捯饬自己。 　　简黎说，人类追求心上人的举动和动物世界求偶没有本质区别。动物世界的法则里，雄性会想尽一切办法来吸引自己的配偶，比如孔雀开屏之类的，要靠晃眼鲜亮的外表获胜，卓阳冰想要吸引颜随原的目光，也要如法炮制。 　　他在镜子前打扮了好一阵，头发用定型喷雾重新整了，胡子刮的干干净净一点须都看不出，还破天荒洗完脸后敷了面膜，最后忍着呼吸喷了些自己从来不会用的男性香水。 　　甚至还别有用心的特意把本来就很低的领口往下又拉了拉，好让自己的胸肌若隐若现。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卓阳冰在镜子前左看右看，确定没有一点瑕疵后才满意。 　　我可真是英俊得一塌糊涂。 　　卓阳冰终于拉开门自信的走了出去，尽管满心雀跃，可他的神情却一如既往地冷酷，仿佛心情很不好的样子。路过的年轻男女不住地回头看他，红着脸在一起交头接耳，却没人敢过来搭话。 　　颜随原听到身后轻微的动静回头，就看见他家金主正穿着一身黑色浴衣从门边过来，虽然大家都是穿的一样的衣服，可卓阳冰却穿出了时尚舞台的感觉。 　　他从远处过来的时候好看极了，面容俊美神情自若，宽大的浴衣遮不住那性感有型的好身材，他目不斜视一路过来，视周围所有人如无物，径自到了颜随原身边。 　　男人的确都是视觉动物，颜随原也不例外，他呆呆地看着尽情释放男性魅力的卓阳冰，半晌说不出话来。 　　卓阳冰走到他身边，抬脚踏进池子里坐下，还不忘在水里偷偷地把浴衣又往下拉拉，好让自己看起来更迷人，一边却又不住偷偷地打量颜随原的反应，期待他露出着迷的神情。 　　颜随原的确有些被迷住了，可很快就逼着自己收回不礼貌的目光，暗暗地唾弃自己不要脸，怎么能这样贪图人家美色，而且金主对自己那么好，他却在这想有的没的，说出去简直就是白眼狼。 　　他默默地这么想着，却又慢慢地红了脸。 　　不过有一说一，卓阳冰的身材真好。 　　卓阳冰看他微微发红的侧脸，抑制不住嘴角上扬，原来这招真的有用。 　　他顺手把红酒杯拿过来，又拿了另一只递过去，引诱般问他：“要喝吗？” 　　颜随原从来没有喝过酒，连啤酒都不知是什么味道，他看着面前的酒杯犹豫了很久：“我不会……” 　　“只是一点点，不醉人。”卓阳冰淡定的说道，“稍微喝一点有助于睡眠。” 　　听说不会醉，颜随原稍稍心动，他看着透明高脚杯里暗红色的液|体许久，然后无意识的伸手接了过来，犹犹豫豫的轻轻啜了一口。 　　实际上红酒并没有那么好喝，口感总是有些涩，很多人不喜欢那个口感，可也有人很喜欢，并且越品越觉得有韵味，颜随原轻轻皱眉，也不大适应这种感觉。 　　他转头看了看卓阳冰，卓阳冰两根手指夹着高脚杯随性的缓慢摇晃，时不时地轻抿一小口，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般优雅，却又说不出的性感，看得颜随原又是一阵发呆。 　　他意识到自己又开始不老实，忙把眼神收回，专心的学着他的样子细细的小口去品，慢慢地还真的能品出一点红酒的香醇。 　　两人先是一阵沉默，但这种沉默并不尴尬，反而有些奇怪的微醺在空气中荡漾开来，在这样静谧的初夏夜晚，他们两人不由自主的都放松下来，即便不说话也觉得跟对方在一起很快乐。 　　颜随原迷上了这种感觉，也迷上了红酒。 　　卓阳冰眼角余光一直在他身上，看他好像很喜欢红酒，放下杯子轻笑：“有时候学着去尝试新的东西，也没那么困难，是不是？” 　　“嗯。”颜随原不住点头，也许是喝了一点酒，他说话有些随性起来：“比我想象中的好多了。” 　　卓阳冰喜欢看他放松下来的惬意疏懒的模样，这让他有种骄傲又满足的感觉，“其实不只是品酒这一件，世上的很多事都是这样，你觉得有些新的事物接受起来很可怕，但只要你愿意迈出一只脚，实际上根本没有难度。” 　　颜随原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给自己灌鸡汤，可也知道他说得对，“嗯。” 　　尽管卓阳冰很想现在就告诉他，要学会试着依赖信任别人，有了困难可以找自己帮忙解决，向别人打开心扉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可话到了嘴边又吐不出来，他知道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 　　颜随原就像一只紧紧闭着外壳的贝类，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软肋，不肯给外人看到一点点怯弱，他不知道其实他的内里就像一颗珍珠般温润有光泽，他不肯给人看。 　　卓阳冰不能选择硬撬，虽然最后的结果的确能得到那颗珍珠，可被撬开的贝壳也会因此失去弹性，再也合不上了。 　　他想要颜随原自愿打开，把珍珠送给自己。 　　卓阳冰深深地看着颜随原，叹息般说：“你总是这么敷衍我。” 　　被点破心思，颜随原有些尴尬，他把红酒杯放回托盘，然后低声道歉：“对不起。” 　　他也并非有意敷衍，只是很多时候不知道怎么去跟他交流，不知道要如何去回那句话，便只好假装自己听懂了。 　　“我没怪你。”卓阳冰不着痕迹的抬手，在颜随原头上摸了摸。 　　他很早就想这么干了，颜随原的头发总是干干爽爽又很蓬松，他无数次的想着摸上去手感是不是也很柔软，趁着眼下这个空档，他就真的这么干了。 　　事实上他没有失望，手感确实很好。 　　卓阳冰不敢逗留太久，摸了一回就赶紧收手，怕他生气。 　　颜随原并没有生气，相反，他反而有些留恋头顶上的那点温热，他喜欢被人这样温柔的对待，就像是自己很珍贵一样。 　　珍贵…… 　　颜随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卓阳冰那样好的人怎么会觉得自己珍贵呢？ 　　他扭头去看，却正好撞进了他深邃的眼中，从对方乌黑清亮的瞳孔里看到了那个茫然又无措的自己。 　　卓阳冰的神情很平静，凝视着自己的目光太温柔，以至于让他真的错觉，他是如此的珍视自己。 　　可是不应该…… 　　颜随原想到了自己的身份，他从来没有忘记自己是以一个替身的身份来到他的身边的，如果没有这个身份，走在大街上卓阳冰都不会看自己一眼。 　　他深深地叹气，觉得自己有些没出息，怪不得那些书里的最后替身们总是能真心实意的爱上金主，他以前老觉得那些主角受轻贱自己，原来真的是情有可原。 　　金主实在是太能勾人了。 　　颜随原觉得不能再待下去，不然他肯定要踏进一个危险的旋涡。 　　“我好像喝多了，头有点晕，可以回房休息吗？”他真诚的问身边的人，不敢逗留下去。 　　卓阳冰看了看时间，他们下来才一个小时，怎么就突然要回去了？ 　　虽然不悦，可他看颜随原好像真的有点疲惫，只好点头说：“去吧。” 　　看着颜随原从水中站起，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没有一点被自己迷住的样子，卓阳冰人生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 　　他低头看着水中自己的身材，暗暗地皱眉。 　　是我的胸肌不好看？ 　　是身材不够火热？ 　　难道是我的脸不够英俊？ 　　为什么颜随原头也不回的就走了？他还没开始脱衣呢！ 　　卓阳冰还在自我怀疑，边上一个池子里偷窥了很久的小男生眼见着颜随原这个正主离开，瞅了空子红着脸过来了：“先生，请问您需要人陪吗？” 　　卓阳冰抬头看他，不高兴的从池子里站起来，“不用。” 　　是个人都看出他需要人陪，怎么颜随原那家伙就看不出来！ 　　他姿势都摆好了，竟然无动于衷！ 　　这剧情不对！ 第四十二章 　　颜随原回到房里, 花了点时间平复心情，然后就拿了衣服去卫生间洗澡，他想一边洗澡一边冷静下。 　　刚进洗手间反锁上门, 卓阳冰从外面就回来了，他环视屋内一圈, 听着卫生间里传来的动静, 在心里叹了口气，随手盘腿在榻榻米上坐了下来。 　　颜随原去洗澡, 可手机没有带, 就放在榻榻米上的矮桌子上。 　　卓阳冰不是有意要窥探别人的隐私, 他也知道这种行为遭人唾弃，可他的心里的确备受煎熬，眼神不住地往那边瞄。 　　颜随原的手机很旧, 那还是他出来打工那年咬牙买的，为了方便出门往家里打电话，款式早就不流行了, 在现代社会动不动几千万像素的高清摄影时代，他的摄像头还停留在几百万的水准上, 市面上几乎很少再看到有人用了。 　　可这手机就算再怎么破旧, 在卓阳冰眼里也是一个极具诱惑力的存在，他努力的告诉自己不要做这种龌龊的事, 这不符合他的身份和教养，而且如果被颜随原知道了说不定还会看不起他。 　　可越是这么警告自己, 卓阳冰就越是控制不住的把目光放在那遗落在桌上的手机上。 　　他很想知道颜随原心里是怎么想的, 想近一步的靠近他，想……得到他。 　　那种极度的渴望让他把眼睛紧紧地盯在颜随原的那只手机上，罪恶的念头不住地拼命上涌, 渐渐地把他心里的那点道德约束和教养给压了下去。 　　‘我只是……看一看。’ 　　‘就看一看。’ 　　卓阳冰回头看了一眼卫生间里亮着的灯，隐约还能听到淋浴水声，他发誓自己这辈子都没干过这种做贼一样的勾当，可那个手机魔力太大了，他控制不住。 　　他一边唾弃自己，一边悄悄的把那只手机拿了过来。 　　就和其他所有人一样，颜随原的手机也是有解锁密码的，卓阳冰盯着那六个点看了一会儿，尝试着输入他的生日，手机震动了一下显示失败。 　　当时在看资料的时候，卓阳冰下意识的就记住了很多关键信息，比如颜随原的身高生日之类的，无论看什么文件，他总是会习惯性的把重要东西记在脑子里。 　　颜随原的生日打不开密码，卓阳冰又迅速输入颜知秋的生日，然后竟然真的打开了。 　　卓阳冰高兴地同时却又不那么高兴，连手机密码这么私密的东西都用知秋的生日设置，看来在他的心里，妹妹果然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存在。 　　当然他来不及去想这些，拿着刚打开的手机激动地差点把手抖拿掉下去。 　　可是打开手机后，卓阳冰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他虽然的确不道德的偷看别人手机，却还没到没有下限的地步，不会去翻看他的聊天记录，也不会去翻看他的相册。 　　颜随原的手机很老了，内存只有16G，当年是够用的，可这么多年下来手机内存都进化到了500G，他的安卓机就很不够看，所以手机里的软件很少，卓阳冰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虽然他并不知道那个绿色的小方块是个什么软件，但他认识“文学城”三个字，估摸着这肯定就是颜随原常看小说的网站，于是立刻毫不犹豫的点了进去，果然被他猜对了。 　　他又打开颜随原的个人书架，看到了里头数不清的各种小说，最前头的一本还显示在更新，并且颜随原今天上午才打开来看过。凭借着自己极为出色的记忆力，卓阳冰飞快记住了其中的一部分书名。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卫生间水流消失的声音，颜随原应该是已经洗好澡准备穿衣服了。卓阳冰果断退出界面关掉后台，然后把手机按着原来的方向放回去，一丝一毫的偏差都没有。 　　又过了一分钟，颜随原果然出来了，他把头发给洗了，拿着干毛巾擦头，结果转身就看到金主背对着他坐在桌前喝茶，忙小声说：“卓哥，你怎么不泡了？” 　　卓阳冰刚做完坏事心虚，听了他的话后不敢多说，故作平静的回道：“太热了。” 　　热吗？ 　　颜随原有些纳闷，那水温明明就正好。不过卓阳冰说热他也不敢反驳，擦干了头发后又去倒了两杯水端过来，在卓阳冰对面坐下，分了一杯水给他。 　　他的头发被擦得半干，发梢还在轻微的往下滴水，可颜随原没有用吹风机的习惯，就这么晾着等它自己干，任由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自己的脑门上。 　　卓阳冰的目光又忍不住落在他的身上，颜随原很瘦，就算现在日子好过了，可饭量涨不上来，吃什么都补不了肉，尤其是脖子到锁骨那一片纤细单薄，头上底下的水珠偶有落在锁骨上就这么挂在上头摇摇欲坠。 　　卓阳冰差点看傻了。 　　颜随原现在也不敢抬头看他，他只要抬头就能看到卓阳冰性感的身材，很怕自己不小心露出猥琐的表情，就没看见卓阳冰看着他那没见过世面的表情。 　　如果这时候司开源在这怕是白眼都要翻上天，这俩傻子在这干瞪眼浪费时间，但凡有一个老手，今晚就能生米煮成熟饭，还需要弯弯绕绕那么多。 　　读者急都急死了，恨不得穿书给他俩头都按在一起，强迫入洞房。 　　卓阳冰到底是做贼心虚，对着颜随原就更加温柔，这就是男人的天性，做了错事后总是会忍不住在别的地方讨好，以掩盖自己内心的慌乱。 　　“你的手机……用很久了吧？” 　　颜随原看了看手边的旧手机，小心地回他：“快四年了。” 　　“换一个吧。”卓阳冰面不改色的说瞎话，“我们最近和一些品牌手机公司有业务合作，可以给你免费定制一台新手机，跟不上时代。” 　　颜随原的手机确实现在用起来不怎么方便，每天都要清理文件垃圾，而且稍微拍两张照片就显示内存不足，不过他对手机也没别的需求，能打电话发视频看小说就足够了，所以一直没换。 　　听了卓阳冰的话后，他虽然不懂自己的手机有什么不好，却还是说：“那我自己换就好了，不用麻烦你。” 　　卓阳冰却不乐意了：“那是我们的合作商，又不用花钱，为什么不要？” 　　颜随原语塞，“那……那好吧，谢谢。” 　　他心头的那种莫名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总觉得卓阳冰这阵子好像在很努力地对他好，就像这次的温泉游，虽然他的说法是合作商给的免费体验券，可实际上他并不是非要带自己来的，和他的朋友们来也是一样的。 　　但这样难得的机会卓阳冰却选择带他来，还把知秋也一并捎上，很难不让他多心。 　　颜随原心头疑虑，可始终没办法问出来，万一卓阳冰什么想法都没有，这样就显得自己特别不要脸而且自作多情。 　　卓阳冰这下满意了，于是立刻低头给简黎发微信，让他赶紧去订购一台市面上最好的新款手机，最好是能定制特别颜色的那种，周一送到办公室里。 　　当晚，他俩分别在两张榻榻米上铺被子睡觉，颜随原确信自己睡觉没有坏习惯，然后才安心的躺下，轻声的和卓阳冰道晚安。 　　卓阳冰让他先睡，自己却打开手机把那个绿色小方块文学城下载好，随便注册了个账号后，又凭借着超强记忆力找到那几本小说收藏，然后趁着黑夜逐一翻看，他想看看这些小说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颜随原这么迷恋。 　　这次的两天一夜温泉行非常顺利，颜随原兄妹玩得特别尽兴，颜知秋很喜欢这里，而卓家姐弟也各有收获，一行人心思各异的坐车原路返回。 　　要说这两天有什么不一样的话，大概就是卓阳冰的三观被震碎了。 　　那晚他偷偷地把收藏的基本小说全部看完了，包括那本正在连载中的也一字不落，越看心头的震撼就越大。 　　那些小说中的主角无一例外全是世界级集团总裁，个个年轻英俊贵气逼人。超过三十岁的都不好意思出来见人，这让26岁才坐稳副总位子，总被人夸青年才俊的卓阳冰瞬间觉得自己仿佛就是个土鳖。 　　并且，那些有钱有势又年轻的总裁们每天的行程并不是工作，动不动就去打个球约个饭局，成天在酒吧、会所混迹，成天都在跟人情情爱爱，就没看他们正经工作过。 　　而卓阳冰却每天累死累活在办公室看文件看报表看提案，一个个的把废柴下属叫过来骂，熬夜加班改方案更是家常便饭，有时还不得不忍着暴躁陪甲方吃饭喝酒，哪有那么多时间出入休闲场所？？？ 　　最让他不能理解的是书里的物价，为什么别家总裁总是能随手甩出几千万几个亿给情人花，而他每个月给颜随原的零花钱还要让简黎去找财务做账面。 　　这么一对比，卓阳冰觉得自己这个副总当得了无生趣。 　　并且，人家书里的总裁对着自家小情人，那是想睡就睡，随时随地都能壁咚，虽然里头也不乏很多令人迷惑的窒息操作，可卓阳冰是真心的羡慕。 　　他也想把人壁咚，邪魅一笑捏着他的下巴就这么亲下去，还要把对方乱打乱推的小手桎梏在怀里。 　　想想就觉得刺激。 　　卓阳冰面无表情的坐在车里看着窗外快速划过的街景，没人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隐约摸到了一点点规律，原来颜随原喜欢这种类型的小说，那是不是代表着，他其实也是喜欢这种男人。 　　卓阳冰觉得自己推测的很有逻辑，虽然他还不是总裁，毕竟老爸身体康健暂时不会退位，就算退位了大概率也是他姐上位，但是没关系，副总也是总，四舍五入是一样的。 　　今天的卓阳冰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第四十三章 　　从温泉回来后, 卓阳冰又陷入到往常忙碌的日常中，能抽出时间攻略颜随原的时间很少，他虽然有些着急, 却也知道现在的时间不太合适。 　　简黎推门而入，神情严肃疾步走来, 将一摞文件资料放在他的桌上, 低声道：“老板，出事了。” 　　原来之前原杰拉了一帮外国人搞了个研究小组, 又用不正当竞争手段从卓氏抢走了不少大客户, 表面上很是风光得意了一阵, 屡次在卓阳冰面前耀武扬威极尽嘲讽，甚至很多媒体都开始发“原式新星”这样的通稿来吹捧原杰，一时风光无两。 　　可谁知这才不到两个月就出了大事, 原杰队外声称掌握了卓氏的核心技术，还可以用比他们更低廉的价格给各大厂商供货，但实际上他们的技术根本是不完善的, 而且为了降低成本，他们用的并不是对外宣称的环保材料。 　　现在已经有多家机构检测出了那些材料中含有大量的甲醛等有毒物质, 而且很多消费者也反应了这个问题, 甚至还有儿童因此得了急性白血病，家长们一大早就围在了原杰公司门口讨要说法。 　　而原杰那头的公关简直就是对家派去的猪队友, 不仅连续发长文甩锅供货商，还让公司保安殴打驱逐闹事家长, 一时间群众舆论哗然, 原式和原杰变着花样的上热搜，撤都撤不下来。 　　卓阳冰听着简黎的汇报，打开手机漫不经心的翻了下热搜, 对这种事一点都不意外：“当初我们就已经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局面，原杰这是自己作死。” 　　简黎点头，语气有些义愤填膺：“偷工减料也就算了，竟然还干用那么劣质的材料，那些孩子太可怜了！” 　　“原杰就是个被惯坏的二世祖，他那个脑子怎么能想那么多，更何况人命在他眼里就跟蚂蚁差不多。”卓阳冰眼中一片讥讽，“出了这样的事，原志清就是想保他都不易了。” 　　简黎叹气，“现在舆情严重，信阳还有当初背弃咱们的几家大的销售商现在着急向咱们求助，信阳的相关负责人因为在这件事上涉及受贿，已经被辞退了，他们希望重新和我们合作。” 　　“一出事就推给负责人。”卓阳冰冷笑，“两个月前他们可不是这个态度。” 　　简黎也很讨厌这些人，就因为他们的突然背弃，导致卓氏这边一下子损失了好几个大订单，现在他们被原杰坑了又想起他们，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 　　“想要重谈合作，可以。”卓阳冰淡淡的说，“谁能跟钱过不去？” 　　简黎听懂了他的意思，“好的，那我这就去给他们回话。” 　　毕竟也是大客户，虽然搞了这么一出确实恶心，可就像卓阳冰说的，没人跟钱过不去。商场上本来就没有永远的敌人和朋友，谁能带来利益，谁就是上帝。 　　只是卓氏也不是什么路边小摊贩，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初给的最低价没能挽留信阳，现在是他们处在劣势，也是他们有求于人，那这个价格也只能由着卓氏把控了。 　　卓阳冰翻看了会儿文件，又抬头看了看窗外密密麻麻的车水马龙，突然冷淡的说： 　　“天热了，让原杰破产吧。” 　　他的这句话刚说完，一边正准备退出的简黎抬起头来。 　　“……” 　　？？？ 　　老板疯了？ 　　卓阳冰回头就看到简黎一脸见鬼的表情，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简黎立刻做好表情管理，“对不起。” 　　他急匆匆地转身出门，生怕慢了一步再被狗头老板骂，站在门外懵了好一会儿。 　　就算已经跟在卓阳冰身边快四年了，可简黎还是不能跟得上自己老板的脑回路，就比如刚才，他差点以为他被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穿越了，不然不能说出那么脑残的话。 　　卓阳冰看着简黎一路出去，他刚才是第一次尝试着去跟颜随原喜欢的书里的那些男人们说话方式，尽管他心里也不情不愿，总觉得那样仿佛一个煞｜笔，可却还是认认真真的去实践。 　　他向来学习新事物的能力是最快的，为了尽快让颜随原有代入感，还特意做了很多笔记，模拟那些人说话和形式逻辑，一边整理一遍嫌弃，却又自虐一样的研究。 　　追人可真难，卓阳冰开始怀疑人生，这比做生意商战难了一万倍。 　　正在补习做试卷的颜随原打了个喷嚏，他抬手揉揉鼻子，也不知是不是前两天在山上泡完澡后没擦干净吹了风，回来后就开始感冒生病，还好知秋好好的。 　　做完一张卷子，颜随原等待老师的批阅，趁这个空档打开手机休息一会儿，然后就看到了几个高亮的热搜，点进去后才知道是原家出事了，他大概看了看新闻内容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不过颜随原也根本不关心原家人的事，但多少曾听简黎说起过原家跟卓氏的渊源，也知道他们最近抢了卓阳冰不少生意，无论是情感还是理智，颜随原都坚定的站在卓阳冰和他身后的卓氏一边，对原家所有人的好感度简直就是负数。 　　他随意看完就关掉界面，原家干出这么缺德的事，害了那么多小孩，死一万次都活该。 　　颜随原刚把手机放下，却又听到了微信的声音，他只好又打开手机看看，原来是卓阳冰发来的，约他晚上一起吃饭。 　　这一段时间下来，卓阳冰约他的频率越来越频繁，不管工作怎么繁忙，他总是能抽出时间陪他，甚至还有空跟他的几个任课老师聊他的学习进度，方方面面都顾全得很仔细。 　　这样的事发生多了，颜随原心里渐渐的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卓阳冰……是不是对他产生了别的什么感情？ 　　颜随原没有恋爱经验，可他也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别人喜不喜欢自己他还是能感觉到的，尤其现实中他其实也不缺人喜欢。就他那张脸，走哪都会被人问电话，只不过以前他忙着养家还债，从没想过要给人回应。 　　当然现在也没想过。 　　尽管他觉得自己这样有些过分自恋，可颜随原想不出别的可能，不然无法解释卓阳冰对自己越来越暧昧的态度。 　　莫非真的像是所有小说一样，真的逃不开“渣攻必会爱上替身”这样的狗血情节？ 　　颜随原撑着下巴想着。 　　他虽然爱看各种狗血小说，可不代表他真的会把现实和小说混淆，实际上，颜随原并不希望卓阳冰对自己生出那种感情，也没有期待自己和他会有什么越线行为。 　　他从始至终都十分冷静，谨记自己的身份，守在线内不敢逾矩一步，不奢望，也不付出自己的一分感情。 　　尤其，卓阳冰心里还有个白月光。 　　颜随原内心深处对“白月光”这个词敏感，并且极度排斥。 　　当年妈妈义无反顾的离开他，在后来的很多年里，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家算不上大富大贵，可跟村里其他人比起来，绝对算是富裕了。 　　颜爸爸正儿八经的名校大学生毕业，回乡后自己搞了个鱼塘，凭着他的学识和脑子，把鱼塘经营的非常好，早早的就在村上盖了两层的小洋楼，还在花园里种了妈妈最喜欢的红玫瑰，找了人帮忙打理。 　　妈妈在家里几乎什么事都不用做，在那个还不开放的年代，颜爸爸就专门找了阿姨帮忙带孩子做饭，而冯敏几乎滴水不沾，在村里活成了独一无二的“贵妇”，颜爸爸爱她到骨子里，如珠似宝的宠着，不肯给她一分委屈。 　　颜随原想不通为什么妈妈明明自己也说过，她是全世界最幸运的女人，可以遇上爸爸那样好的男人，可最后抛弃他们的时候却又那样的义无反顾。 　　既然知道爸爸好，也喜欢这个家，为什么又要绝情的离开？ 　　后来，颜随原十二岁的时候有一次无意间打开了一个老旧的箱子，据说妈妈结婚那年带过来的，他从箱子里翻出了一张发黄的照片。 　　照片里的男人并不是爸爸，而是一个西装革履一脸矜持微笑的男人，看起来就是很有钱的样子，而妈妈那么年轻，软软的依偎在那个男人身边，满眼都是星星。 　　照片的后头还有一句话。 　　‘阿原，我是如此的爱你，如清风明月，如石间溪流，至死不渝’ 　　颜随原当时只有十二岁，却也懵懂的明白了什么叫“爱情”，他看到这张照片后，忽然就什么都明白了。 　　阿原……随原 　　还有什么不懂的呢？ 　　所以，尽管爸爸那么好，尽管这个家那么温暖，可妈妈还是要义无反顾的离开这里，因为她的心里藏了一个那样皎洁温柔的白月光。 　　那道光才是她生存的全部意义，令她即使已经结婚生子了，却还飞蛾扑火般的向往。 　　别人再好也始终不是他，不是她心里的那道光，只要他的一声令下，她可以抛弃所有的随他而去。 　　白月光就是这么可怕的一个存在。 　　正主爱上替身放弃白月光，那不过是小说里的一个幻想，颜随原爱看也只是潜意识里的一种自我安慰，仿佛这样就能缓解心里的焦虑。 　　但现实中这是不可能的，人的情感根本不会被轻易转移。 　　尤其年少时不曾得到过的人，那是毕生永远不能释怀的梦想，是夜深梦醒都会难过的盯着窗外月光惆怅很久的光影，是家庭幸福美满后独自一人抚摸着照片的寂寥。 　　是遗憾，是伤痛，是不甘。 　　颜随原不想把自己的感情赌在一个心里有别人的人身上，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离开你，奔赴他的白月光而去。 　　你永远不是他的最优解。 　　更何况，他本来也没打算爱上任何一个人，打定主意要一个人过下去。 　　是手机不好玩还是小说不好看，非得找个人过日子？ 第四十四章 　　晚上七点, 简黎如约来接颜随原。 　　颜随原看着车窗外，现在已经是五月了，天气越来越有夏天的样子, 哪怕是七点天也没有完全黑，他盯着天边最后一抹残阳发呆。 　　卓阳冰约他在一家中式餐厅吃饭, 也许是看出他真的不喜欢西餐, 所以该换口味了。 　　良久，颜随原看着坐在自己前方专心开车的简黎, 犹豫片刻忽然问道：“简特助, 向嘉余……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从别人嘴里不止一次的听到这个名字, 得到的答案各不相同，再加上现在卓阳冰对自己隐隐约约不同的态度，让他很难再保持镇定, 他开始对向嘉余这个白月光充满了好奇。 　　简黎正在开车，冷不丁的听了他的话后差点没注意前方的红灯。 　　他紧急踩下刹车，堪堪在行人道前停下。 　　“向先生吗？”他从后视镜望着一脸平静的颜随原, 斟酌片刻后小心的回道：“其实……我并没真的见过他。” 　　简黎解释道：“因为我是四年前才到老板身边做事，而向先生很早就出国了, 所以我不认识他, 偶尔也是听老板提过他的一些事。” 　　颜随原点头，没有再开口了。 　　简黎看着前方的红灯, 再次安静下来的气氛让他也有些尴尬，他不清楚颜随原为什么忽然问起那个传闻中的“白月光”, 但他的心情不可能会好。 　　代入一下, 谁喜欢当别人的替身？ 　　简黎在心里再又把狗头老板骂了千八百遍，要不是他作，本来这事根本就不纠结。 　　他想了想, 又说：“颜先生，我觉得我们老板和向先生之间的感情，可能并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颜随原隔着后视镜和他相望，“嗯？” 　　前方的红灯跳到了绿灯，简黎轻踩油门往前走，继续道：“或许我并不大了解老板的私事，但以我跟随他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他并不是喜欢向先生。” 　　“有时他同我说起那位的时候，言谈举止都不是对待自己心爱之人的态度，我觉得比起喜欢，他那个样子更像是兄弟之情。” 　　颜随原没料到简黎会对自己说这么多，而且还明着告诉自己卓阳冰并不喜欢向嘉余，他愣了片刻，才想起要回他：“是吗……” 　　因为他俩的事并不明朗，简黎不敢多说，甚至卓阳冰不喜欢向嘉余这件事都是他自己的推断，怕说多了引起颜随原的反感。而且他隐隐地觉得，颜随原好像并不是很关心这件事。 　　这好像不是个好事。 　　他们在七点半之前到了约定好的地方，简黎把车停在门外让他自己进去，人家约会，他一个特助往前凑什么。 　　颜随原在门口侍应的接待下往里走，这是一家中式庭院风格的餐馆，纯古色古香，进去后就是假山流水小桥回廊，他跟在侍应后头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来到了古代园林，每一处都美不胜收。 　　卓阳冰选了个精致雅间，颜随原很快就到了。 　　“喜欢吃什么？”卓阳冰把菜单推给他，询问他的喜好。 　　颜随原低头看了看，全是些看不懂的东西，什么“翡翠白玉金丝汤”、“鸳鸯菜蛋”、“蝴蝶漂海”、“池塘莲花”……这些抽象的名字谁知道说的是什么。 　　他尴尬的看了一会儿，只好老实的承认了：“卓哥，我看不懂这些菜单，你看着点吧，我都可以。” 　　卓阳冰于是点了几份招牌菜，又加了些他觉得还不错的菜式，等服务生出去后才对颜随原说：“这地方你还喜欢吗？” 　　颜随原很难说自己喜不喜欢，就是个吃饭的地方而已，而且这里装修的太高雅了，反而让他处处都觉得自己跟个土鹌鹑似的，不过金主问话，他也不好意思说不喜欢，含糊的说：“挺好的。” 　　卓阳冰观察力还是可以的，他发现颜随原说违心话的时候就会给一些看似肯定，其实又模凌两可的话，因此就明白了自己这次恐怕又是白费力气。 　　他之所以带颜随原来这里，也是小说看来的，这地方幽静清雅，很适合带人来培养感情，而且因为是雅间，所以不会有人随便进入，不会让颜随原尴尬。 　　卓阳冰很认真的在学着去以颜随原的角度看待事物，一条路行不通就换一条，没什么大不了的。 　　雅间不算大，坐两个人却足够了，颜随原能感觉到卓阳冰盯着自己的目光灼热而专注，他被看得脸上烧出红晕来，任谁被那样盯着都会不好意思，何况卓阳冰实在长得好看。 　　颜随原坐立不安，很想出去走走，“卓哥，我去上个厕所。” 　　“要我陪你吗？”卓阳冰问他。 　　颜随原赶紧摇头：“不用不用，我可以问路。” 　　卓阳冰只好失望的看着他出门。 　　洗手间并不好找，这地方与其说是吃饭的地方，倒不如说像个展览馆，老板在装修上花了太多心思，反而让人不想在这吃饭，颜随原好容易才顺着服务生的指点下找到卫生间，他说要上厕所倒也不是完全为了躲避卓阳冰。 　　从隔间出来，颜随原低头在水池边洗手，冷不丁感觉到门边有人在恶意的打量自己，他回头一看，居然是原杰。 　　这位在热搜上挂了一整天的大少爷看起来心情并不好，他名下的公司出了那么大的事，外头的舆论要翻天了，可他还能悠哉悠哉的出来吃饭，颜随原也是佩服他的心理素质。 　　他们之间没有什么交集，当然也不存在叙旧的可能，颜随原甚至都没有打招呼，洗了手就准备离开。 　　但是原杰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忽然拦住了他的路，“你是跟卓阳冰一起来的吧？” 　　颜随原没有回话，抬起头来淡淡的看着他说：“原少爷，你挡路了。” 　　“呵。”原杰不屑的嗤笑一声，“怎么，我现在就这么落魄吗？连卓阳冰养的狗都敢对我吠。” 　　颜随原不知道这种人是个什么脑回路，只当他是神经病，饶过他就想走。 　　原杰却偏不让他过，阴森森的盯着他说：“你告诉卓阳冰，让他别得意！老子迟早还会翻身！” 　　闯下这么大的祸，原杰根本没有自己处理的能力，他很快被原老太太撤除了原有职务，名下公司也被他老爹收回，现在原家打算让他出国避难，过个几年风头过了再回来。 　　原杰不甘心，总觉得自己这样就像只落败的狗，对卓阳冰的恨意又深了一层。 　　有些人的想法总是令人费解，明明卓阳冰从来没有理会过原杰的挑衅，可原杰就是会把自己所有的不幸都归咎于卓阳冰，非常的莫名其妙且毫无缘由。 　　颜随原不想跟他说话，可他却非拦着自己不肯走，从他身上浓郁的酒味来看，八成是喝了不少酒。 　　跟个酒疯子没什么好待的，颜随原很想快速脱身，但是原杰的力气比他大多了，两人在卫生间门口僵持下来。 　　卓阳冰见他久久不见人影，就自己出来找人，结果在卫生间门口看到了原杰正拦着颜随原，从他的角度来看，很像他在强行抱着对方。 　　原杰的烂名声在外，卓阳冰一下子就震怒了，他疾步上前，将原杰一拳放倒，然后护着颜随原出来，仔细的圈着他查看：“没事吧？” 　　“那混蛋有没有欺负你？” 　　被卓阳冰抱在怀里后，颜随原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他抱着，也就在这时他才感知到，卓阳冰实际上也是个霸道强势的人，只是跟他在一起久了，渐渐的被他各种傻劲感染，忘了他冷淡的性格。 　　但是这种被人极度紧张爱护的感觉，真的很好。 　　颜随原压抑住自己心头的狂跳，忙摇头说：“没有，他喝多了，我们走吧。” 　　他想拉着卓阳冰快走，怕原杰从地上爬起来报复，卓阳冰被他拉着手一路往外走，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从他手掌中传来的，是颜随原的温度。 　　这也是他第一次和他牵手，纯情的卓副总不争气的红了耳朵。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颜随原确认原杰不会再追来，这才松了口气，回头对卓阳冰说：“好了。” 　　卓阳冰被他的手牵着，就好像脑子也被牵走了，这会儿只顾着盯颜随原的脸看。 　　他们的位置在一条幽暗昏黄的长廊下，前后看去没有一个人影，卓阳冰被颜随原牵着手，在昏暗中颜随原那张漂亮的脸就更加朦胧不清，极容易引起别人某些方面的欲｜望。 　　卓阳冰选择遵从本心。 　　这一刻，他也不记得什么追人的策略了，他只想亲自上前去亲一亲。 　　随着两人之间的氛围逐渐暧昧，颜随原眼睁睁的看着卓阳冰的脸慢慢靠近自己。 　　并不是只有卓阳冰一个人被蛊惑，颜随原也能感觉到自己内心的悸动。 　　可最终还是他喊停了。 　　他把卓阳冰即将靠过来的嘴用手挡住，故作淡定的说：“卓哥，我们的合同里有写过，不可以有亲密接触的。” 　　卓阳冰被他的话一语拉回现实，不敢相信都这个时候了，颜随原居然能说出这种话！ 　　他既生气又觉得没面子，可也舍不得对颜随原发火，只能自己憋着。 　　那顿饭两人吃得都有些不开心，卓阳冰气得就仿佛一只河豚，连最爱的白斩鸡都不吃了。 　　那看起来是真的很生气啊。 　　颜随原偷偷的想着。 　　他有些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那么说，万一金主生气了毁约怎么办？ 　　早知道就让他亲了，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矫情个什么？ 　　他有心想哄一哄卓阳冰，可卓副总一路都抱胸冷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态度，让他不敢贸然靠近，怕被他喷。 　　卓阳冰不是气颜随原，他是在气自己。 　　当晚回去后，他就在书房里翻箱倒柜找了半天，终于把当初那份合同给找到了。 　　他恼恨的瞪着那份罪大恶极的合同，巴不得马上就把它烧掉。 　　卓阳冰觉得，当初他一定是脑子有坑，才会签这种垃圾合同！ 第四十五章 　　自从那天回来, 颜随原和卓阳冰之间的关系就开始有些尴尬，颜随原很后悔那天的行为，他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有点不知好歹, 吃人的喝人的，结果却还自恃清高, 那和小说里一直被他吐槽的那些主角有什么区别？ 　　世上本来就没有白吃的午饭, 就算有合同在，可金主如果兴致来了, 毁约又怎么样？ 　　他暗暗的告诫自己, 可卓阳冰却没有再有过逾矩的行为。 　　难道只是一时兴起？ 　　颜随原忍不住这么想着。 　　实际上, 卓阳冰不是不想，只是一来他确实很忙，原杰那边出事后, 他这边的订单数量激增，可以说是原来的几倍，那些合作商们再也不敢冒险, 老老实实的跟卓氏签合约。 　　再说，卓阳冰手里的那份合同让他颇为苦恼, 生意人讲究的是一个信用, 当初是他自己要定的，现在说要反悔也是打自己的脸, 他不想让自己在颜随原心里落下一个失信的形象。 　　他干脆就听简黎的话，暂时不要贸然行动。 　　另外, 简黎还提醒了他有关于向嘉余的事。那时候他签下颜随原的理由是他的眼睛像向嘉余, 现在等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卓阳冰这才明白过来，司开源骂他是憨批都是客气。 　　他果真就是个憨批。 　　卓阳冰既苦恼又悔恨, 一想起那时他还那么恶劣的警告不要对自己产生任何感情，就恨不得穿越回道过去抽死他自己。 　　好容易忙过这一阵子，原杰据说也被原家强制送到了国外避难，卓阳冰打算听简黎的建议，给颜随原带点“小礼物”回去，缓和一下最近尴尬的气氛。 　　颜随原在家仍旧是学习，他的进度很快，司开源不住的夸他努力聪明，直言也许过两年就可以试着去参加高考了。 　　在他的激励下，颜随原信心大增，每天都挑灯夜读，早上也会早早起来背书，甚至口袋里还总是备着单词条，方便他随时拿出来看，这份认真脸张阿姨都赞不绝口，每天更是变着花样的给他准备好吃的。 　　当然，颜随原学习之余还是没忘记追更新。 　　一碗肉太太又恢复了日常更新，还是雷打不动的三千字，还是大碗大碗的洒狗血。 　　鉴于主角攻受的感情貌似已经进行到了一个相对平稳的状态，太太这个搞事小能手怎么能容忍这篇小说走向不狗血。于是，各种误会虐心的桥段开始上演，让主角之间好容易产生的萌芽再次遭到了威胁。 　　明眼人都看得出渣攻霸总对金丝雀替身的喜爱，唯独主角受不知道，而且渣攻又是个锯嘴葫芦，就算喜欢也不肯好好的说出来，这就给了小人可趁之机。 　　渣攻以前的一个小情人就开始给主角受上眼药水，各种暗示他渣攻对他已经厌倦了，这几天都是在他那里过夜的，既然大家都是替身，那就是可以随时抛弃的存在，就算一时喜欢也没有用。 　　主角受这个没主见的绵软受果然开始上当，再加上渣攻的确好几天都在公司加班夜不归宿，他联想起渣攻在外的风流名声，连问都没有问一下就信了。 　　今天的更新就是讲的这个误会。 　　主角受对渣攻失望，也不想着去求证这件事就开始单方面冷战，不肯让渣攻碰他。 　　渣攻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公司里一大堆的事要处理，好容易抽空回家来想抱着心上人睡觉，谁知还被他冷鼻子冷脸的对着，甚至连摸一下都不让，本来就是狗脾气的渣攻于是怒了。 　　他有嘴却不肯好好的把误会解释清楚，非要说什么‘没错你能认清自己的身份最好’或者‘既然你这么不听话，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恶心！’之类令人窒息的话。 　　本来已经温馨的剧情开始急转直下，然后就是大众又喜闻乐见的小黑屋强制梗。 　　连自认阅｜文无数的颜随原都直呼太太牛逼，这剧情跌宕起伏的能把人撞的亲妈都认不得。 　　所以说，小情侣之间就不能有误会，有误会了却不说清楚就更令人抓心挠肝，颜随原叹气着关掉手机，再次为渣攻那张只能用来装饰的嘴无奈。 　　楼下传来汽车的声音，颜随原侧头从窗户往下看，果然是卓阳冰的车。 　　他们差不多有快一个星期没有好好的说话，颜随原不想跟他这么僵着，主动下楼去打算好好的哄一哄金主。 　　卓阳冰很快就进门了，手里还拎着一个笼子。他才刚换鞋就听见颜随原欢快的和自己打招呼的声音，抬头的时候就看见他殷勤的帮自己拿走外套，一时间有些愣住了。 　　不过很快他就又回过神来，“吃饭了吗？” 　　“还没有，阿姨还在做。”颜随原轻声回他，低头看到他手里的笼子，好奇的问：“哪来的小狗？” 　　卓阳冰拎着的笼子里是一只黑色的小狗，看眉间那标志性的三把火就知道它是个什么品种了。 　　这是他特意准备买来送给颜随原的礼物，在宠物店的时候被里头的小姐姐极力推荐，说是这种小狗特别有活力，而且还可以锻炼身体。 　　卓阳冰对猫猫狗狗没什么研究，被小姐姐忽悠的晕头转向，一听说这狗活泼就买了，想着颜随原那么安静的性子，有一条好动的狗陪着也挺好。 　　面对颜随原的问询，卓阳冰犹豫片刻，把笼子递给他：“送你的。” 　　颜随原一脸吃惊，“给我？” 　　卓阳冰很少有给人送礼物的经验，商业合作伙伴的各种小礼物都是简黎去办，家人之间一般都是直接转账让他们自己买，他从不费那个心。 　　颜随原是第一个他用心想要去讨好的人。 　　“路过，随便买的。”卓阳冰关键时刻嘴巴又开始掉链子，死活也说不出自己为了挑狗花了大半小时的事。 　　虽然他不肯直言，但颜随原却知道他的性格，他怎么可能仅仅因为路过就随便买这种礼物，一定是深思熟虑后精心挑选的，只是卓阳冰脸皮薄不愿意说罢了。 　　颜随原提着笼子对着卓阳冰笑起来，眉眼间全是温柔：“我很喜欢，谢谢你。” 　　卓阳冰被他这么一笑就没了主意，心情爆炸般的愉悦起来，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嘴角上扬：“喜欢就拿去玩吧。” 　　两人重新坐回客厅沙发，颜随原小心的把笼子放在茶几上，然后打开了锁扣，把小狗捧了出来。 　　可能这只小哈士奇刚刚离开妈妈不久，只比巴掌大了一点，双手捧在手里毛乎乎肉墩墩的，它歪着脑袋傻愣愣的看着颜随原，那个憨憨的表情，让他莫名的想到了卓阳冰。 　　果然物似主人型，什么人买什么狗。 　　颜随原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抬起头笑着问：“以后就由我照顾它了吗？” 　　“嗯。”卓阳冰故作淡定的点头，“送给你，就是你的东西了，随你怎么处置。” 　　颜随原小时候就特别喜欢狗，那时候院子里养了两只土狗，虽然不好看，却很忠诚有耐心，陪他度过了漫长的童年时光，只是后来家道中落，就再也没养过了。 　　他戳了戳小哈士奇的脑袋，忽然说道：“我们给它起个名字吧？” 　　“就叫……小苹果？”颜随原转头去问卓阳冰。 　　卓阳冰正在偷看他，冷不丁被逮了个正着，尴尬的轻咳一声：“你喜欢就行。” 　　颜随原看着他耳后的红晕，忽然也觉得不自在起来，只好低头继续去都弄小狗。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又回到了前几天的时候，卓阳冰看着颜随原眉眼低垂逗着小狗的模样，脑子里又想起了简黎和谢文谦告诫过他的话。 　　如果他不能解决向嘉余的事，那么这道鸿沟会永远的亘在他和颜随原之间。 　　卓阳冰自从遇到了颜随原，渐渐的也能分辨的出自己的感情，他现在可以完全肯定，他对向嘉余绝不是这种心情。 　　他会想牵颜随原的手，想吻他的唇，想抱他的腰，想……做更多无法宣之于口的事，他甚至还想独占这个人。 　　但这些事他从来不会想对向嘉余做，那年向嘉余和外国人谈恋爱的时候，他也只是觉得看他俩都不顺眼，却不会有想把他夺回的想法。 　　这个误会也该到了解开的时候了。 　　“我和向嘉余……什么也没有。”卓阳冰突然开口冷静的说道。 　　颜随原正在逗着小狗，猛的听他这么说，吓得差点把手指塞狗嘴里，“什么？” 　　卓阳冰一直在观察着他，确认他在听自己说话后，重新说道：“我说，我不喜欢向嘉余。” 　　“起码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喜欢。” 　　颜随原愣住了，他的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慌张，很快又消失殆尽，“为、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 　　“原原。”卓阳冰忽然明白了一点。 　　什么迂回战术，什么试探真心，这些都是无用的，颜随原是一只没有安全感，非常容易害怕恐惧的小兔子，对待他，不需要这么多的试探和沉默。 　　他早就应该有话直说，直面这一切，让他无处可逃。 　　这是卓阳冰第一次这么亲密的叫颜随原的名字，并不算温柔，可却比别人都能让颜随原心跳加快。 　　他又说道：“我为什么对你这么用心，你真的不知道原因吗？” 　　颜随原下意识的回道：“不是因为你是十佳好人好事杰出青年吗？” 　　颜随原敢发誓，他真的不是故意要气卓阳冰，这话本来就是他自己说的。 　　可卓阳冰还是肉眼可见的气到爆炸。 　　卓阳冰发现，他给自己挖的坑何止一两个。 　　他就是个憨批！ 第四十六章 　　卓阳冰忽然严肃下来, 颜随原的心里是有点慌的，他直觉卓阳冰接下来可能要说什么比较严肃的话，可他自认并不打算现在讨论这个问题, 因此急于摆脱眼下的困境。 　　但是卓阳冰并不想给他这个逃避的机会，在他看来, 有些话到了合适的机会就必须要说。 　　“你没感觉到也无所谓。” 　　卓阳冰一直没有灵光的脑子在这一刻忽然无比的清醒, 他甚至不给自己再犹豫下去的借口，平静的说：“我直到最近这一个月才发现, 我犯了一个很可怕的错误。” 　　颜随原怔怔的看他, 浑身的每一根汗毛仿佛有感应般的竖了起来。 　　“当初, 我不该错把你当成向嘉余的……替身，我向你道歉。”卓阳冰诚恳的看着颜随原，“司开源说得对, 我迟早有一天会后悔。” 　　“我明白的晚了。” 　　“不过也不算太晚，毕竟一切还有回头的机会，是吗？” 　　“原原, 我……我对你，是喜欢的。” 　　卓阳冰这辈子就没跟谁说过喜欢不喜欢这种肉麻的话, 即便都这个时候了, 他也打算直面一切，却也没办法把这句话说利索, 内心既尴尬又有些激动。 　　颜随原也没想到有一天竟然真的能从卓阳冰口中听到这句话，尽管他已经稍稍的有了点准备, 可真的亲耳听到还是不太敢相信, 那可是卓阳冰！ 　　如果卓阳冰说他对自己只是那方面的欲｜望，颜随原或许会点头，毕竟也不能要求金主那么严苛, 该付出的条件他也不会不同意，拿了人家的钱就要认人予取予求。 　　可卓阳冰一旦说“喜欢”，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这个问题就在于，颜随原从不打算和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在一起，在生活中，感情于他而言是最不需要的东西，甚至可以算是累赘。 　　他可以出卖自己，却无比的排斥关于“爱情”这个议题。 　　卓阳冰还在等他的回答，颜随原看着他无比期待的眼睛，拒绝的话卡在喉咙说不出来。 　　很难想象，一向在外雷厉风行的卓阳冰也会有这样忐忑不安的时候，他看着颜随原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像有星星在里面一样，和平时总是严肃冷漠的形象相去甚远，反差特别大。 　　任谁在面对这样的卓阳冰时不大能狠下心拒绝他，颜随原沉默良久，低声说道：“我可能给不了你想要的回答。” 　　这话就是变相的拒绝，卓阳冰眉头轻皱，以为自己解释的不够清楚：“我真的不喜欢向嘉余。” 　　“为什么呢？”颜随原面色从容的看着他，仍然不解：“在你心里，向先生应该是个很重要的人，为什么以前你分不清，现在却说分得清了？” 　　“我们认识才四个月，只是一段很短很短的时间，为什么就认定你的感觉是对的？” 　　“你已经十年没见过他了，为什么不能是因为寂寞了才移情的？” 　　“也许你不一定真的喜欢向嘉余，可也不一定真的喜欢我。” 　　卓阳冰被他问的哑口无言，他觉得颜随原在这一刻似乎像个饱经沧桑的老人，他好像把一切看得特别通透，仿佛确定了自己就是一个幼稚的小孩。 　　“你说的对。”卓阳冰点头，“我们认识的时间是很短。” 　　“但我不认为，我会一错再错。” 　　卓阳冰的智商终于占据了一次上风，“我搞错了一次，不会再搞错第二次。” 　　“我也没你想的那么蠢。” 　　颜随原深吸一口气，又说道：“可是我并不喜欢你。”他做好了卓阳冰或许会愤怒的准备。 　　他并不想耽误对方，即使眼下这个局面，他其实说谎会比较好，至少可以哄金主开心。可颜随原是有良心的，他不想欺骗卓阳冰，他是全世界除去姑姑和知秋以外对自己最好的人，他不想对他有任何欺骗的行为。 　　“我很感激你，也愿意成人之美，可……对象不能是我。”颜随原觉得嗓子有些干，在卓阳冰灼灼的目光下很想喝水，“很抱歉。” 　　卓阳冰并没有臆想中生气的样子，相反，他此刻前所未有的冷静从容，不像个表白被拒绝的人。 　　“我能知道原因吗？”他拿出了商战中面对强敌的冷静态度，仔细的分析目前的战况，不动声色的诱导对面的“敌人”，淡定的问：“能具体阐述对我的不满吗？” 　　他的姿态不卑不亢，就像一个真正需要被启发的好学生，尤其是那双过分深邃镇定的眼睛，会让人不由自主的顺着他的话回答。 　　颜随原也算阅人无数，但在真正的强者面前还不够看，他掩饰住内心里那一刹那的悸动，低头回道：“不，你特别好。” 　　“是我不好。” 　　“我觉得，这只是你的借口。”卓阳冰的情商从未这么灵通过，简直算是超神，“我对你诚恳，你是不是也该对我坦率一点？” 　　颜随原紧张极了，那只小小的哈士奇大概是觉得两个男人之间气氛过于紧张，小心的在地毯上打了个滚，蹭了蹭颜随原的脚。 　　面对卓阳冰的质问，颜随原终于又开口了：“卓先生，我真的不够好。” 　　他的称呼不知不觉又换回了从前生疏的时候，一边说一边斟酌着。 　　“喜欢一个人应该是很美好的感觉，可是我并不想去喜欢别人，我讨厌和人建立起那样的感情，也从不期待从谁那里获取。” 　　“你应该也知道我的背景，我对爱情、婚姻没有需求，而且也不认为我是一个值得被人喜欢的人。” 　　“我们严格来讲还是包养的从属关系，本来就不是平等的。而且，就算我是自由人，但是你我之间的家庭背景差距太大了，我爸妈的事让我知道，门不当户不对没有好下场。” 　　“就算我能抛开这一切，可……万一哪天向嘉余回来了，我怎么能知道你会不会又醒悟过来，你其实还是喜欢他？” 　　“卓先生，我只是想好好的过日子而已。” 　　颜随原的这些话，每一句都敲在卓阳冰心上，他看着对方那冷漠而无谓的神情，终于再一次意识到自己到底犯了一个多大的错。 　　简黎他们说的都对，是他把所有的问题搞复杂了。 　　从一开始颜随原就抱了必定不会跟自己产生联系的心情走进他家的门，他原本就是内心那么敏感的人，对前路从没乐观过，可他却用一张合同和冷漠的态度把他悬在空中，让他体会不到落地的安全感。 　　这种境况或许不仅是卓阳冰造成的，他那个不负责任的母亲也有责任，可最终还是卓阳冰买单。 　　他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却面临了这么大的困境，卓阳冰不能说不颓丧。 　　张阿姨从厨房出来，笑眯眯的对着客厅的两个人说：“吃饭啦！” 　　颜随原应了一声，回头犹豫的看了一眼，“卓哥，吃饭吗？” 　　“嗯。”卓阳冰回过神来。 　　颜随原起身想去厨房帮忙端菜，当他抬脚要走的时候，卓阳冰忽然抬手拉住了他。 　　他回头看去，坐在沙发上的卓阳冰微微抬头看他，眼中饱含着深深的歉意和难过：“原原，虽然你拒绝了我，但是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如果你愿意，我们还可以保持现在的关系，我不会欺负你的。” 　　卓阳冰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走哪一步，只想着起码他们之间还有一纸合约，颜随原不会轻易的离开他，他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慢慢去找一条正确的路。 　　颜随原盯着他的眼睛一直看，他不想让卓阳冰在自己身上浪费感情，可卓阳冰此时的表情那么的诚恳，让他没办法狠心的说不行。 　　“这并不是个好主意。”他叹气。 　　没有直接说不行就是默许，卓阳冰也没有为难他，他松开了他的手和他一起去吃饭，新买的小哈士奇苹果则被张阿姨抱下去喂饭去了。 　　颜随原觉得这几天对他而言事情太多了，突然被表白的他根本没有做好应对一切的准备。 　　简而言之，他对自己没信心，对卓阳冰也没信心。 　　卓阳冰被拒绝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过，表面看起来还是如同往常一样淡定，只是安静吃完饭回了书房才有些落寞的坐在桌边发呆。 　　如果颜随原明确的说他不喜欢自己身上的某个缺点，他可以很快的克服，但如果从一开始他就排斥和某个人产生感情，那就很麻烦了。 　　他在座椅上冷静思考了半小时，终于承认光靠自己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卓阳冰没有忘记自己背后的一大堆人，他从不吝啬请教别人。 　　于是，谢文谦和司开源几个狗头军师又临时上线了。 　　要说卓阳冰也是实惨，八百年不喜欢人，一喜欢就喜欢个高难度的，搞得身边所有人都得为他出谋划策，牌面大到离谱。 　　颜随原回房后也有些低落，他不知道自己那些话对卓阳冰而言算不算过分，罪恶感始终在心里盘旋着不能消散，他走到卫生间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半晌，最后落在了眼睛上。 　　如果不是这双眼睛，原本他们之间根本不会有任何联系。 　　颜随原抬手摸了摸眼睛，心里一片茫然。 　　喜欢一个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卓阳冰喜欢他什么？ 　　是这双眼睛吗？ 　　手机响了，颜随原回神去看，原来是知秋发来的，她刚下自习。知秋每天都会抽空和他聊几句，学校里的所有事都会告诉他，好让他放心。 　　颜随原把心里的愧疚放下，拿着手机和知秋闲聊，这次化学竞赛的成绩出来了，知秋不负众望的拿了市第一名的成绩，顾子凡第二，过两天她就要领奖了。不过只有她自己去，顾子凡昨天刚出国参加另一个比赛。 　　颜随原的心情好了起来，刚才的那些负面情绪转瞬就烟消云散。 　　无论怎样，他还有知秋。 第四十七章 　　仍然是那个会所。 　　卓阳冰随性的靠在沙发旁, 目光呆滞的凝视着手里的高脚杯，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杭星忙完了手头考证的事，好容易才听完整个过程, 鄙视的看着他：“你这个进度可真慢！亏你还是霸总呢！” 　　“霸总届的脸都被你丢完了。” 　　卓阳冰不想跟她吵架，或者说他现在也没什么精力吵, 表白失败已经算是他人生中很大的一个坎了, 哪怕是当年向嘉余一言不发头也不回的出国也没让他这么沮丧过。 　　司开源翻了个白眼：“就这么点事也值得你这样要死要活？” 　　“这可真不像你。” 　　谢文谦没有着急说话，他知道卓阳冰现在很需要安静。 　　卓阳冰发了会呆, 终于回神了：“他心里的结太多了, 我不知道怎么办。” 　　“有机会的话, 你还是应该带他去看医生。”谢文谦回道，“光靠你一个人是不行的，这是专业领域的事, 该有专业的人来办。” 　　卓阳冰知道他说的对，可问题是，颜随原显然不觉得他有问题, 就算他把问题给他分析了，也许他也根本不在乎。他们现在这个情况, 不适合再强迫他做些不想做的事。 　　“追求一个人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杭星漫不经心的玩着手机说, “轻易到手的东西大部分人都不会珍惜，现在是你有求于人, 不是人家回来求你。” 　　“只是这点小难处就把你困死了？” 　　“你一开始就把人当替身就没把他当个人看，现在想回头, 不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就想把人带回家, 哪有那么容易？” 　　杭星毫不留情的指责他，“一般你这样的人在小说里是要被叫渣攻的，不虐到追妻火葬场都不能让读者舒服。” 　　卓阳冰沉默片刻, “所以，你是觉得……我咎由自取？” 　　“不是吗？”杭星嗤笑一声，抬手撩了撩耳边的长发，“你从小到大脑子都是最笨的，想事情都喜欢一根筋。小颜拒绝你是正常的，因为人家也是人，是人就有拒绝你的权利，难道你是香饽饽吗，人人都爱？” 　　“动物世界里的那些雄性都知道求｜爱被拒要再接再厉，你就试了一次就这么窝囊，我看着你都来气。” 　　卓阳冰被她一顿喷的头疼，“那你说怎么办？” 　　“能怎么办？死缠烂打不会吗？”杭星气笑了，“小颜那孩子一看就是温厚的性格，你打蛇打七寸，拿人要捏短处，你不是成天自诩商场战争里无往不利吗？” 　　“怎么在感情这事上就两眼抓瞎呢？” 　　卓阳冰隐约有点懂了。 　　杭星掏出手机对着他那张有些呆的脸快速拍照，留着以后威胁他的时候用，又说：“我们简特助跟着你简直屈才，不行你把他让给我得了。” 　　“小颜有个妹妹吧？” 　　杭星邪恶一笑，那张可爱甜美的脸上露出极不和谐的笑：“你把他妹妹拿捏的死死的，还怕他不听话？” 　　卓阳冰立刻严肃的说：“不许瞎说！我怎么能做这种事！绑架未成年人是重罪！” 　　杭星：“……” 　　司开源又翻白眼了：“说你傻你就真傻了，谁让你绑架他妹了？” 　　“你把他妹哄的好好的，让他妹认可你这个准嫂子，还怕他哥不跟过啦？” 　　卓阳冰恍然大悟。 　　都说关心则乱，当局者迷，他一心放在了颜随原身上，反而忘了还可以有这条路走。颜知秋是个很软的女孩，如果真的能博取她的好感，的确对自己有巨大的助力。 　　“我知道了。”他的脑子里迅速开始盘算，忽然精神又好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颜随原却接到了知秋班主任的电话，被告知知秋在学校早恋的事。 　　一头雾水的他挂了电话后立刻往学校跑，电话里三言两语的说不清，但班主任的口气不算好，颜随原懒得听她啰嗦，他是绝对不会信知秋早恋的事的。 　　推开办公室的门，里头已经站了好几个人，其中还有个男生和他身边气势汹汹人高马大的中年妇女，知秋站在桌子的另一边，被那中年女人指着鼻子训斥，只能苍白着脸含着眼泪无力的为自己辩解。 　　颜随原的火气噌的就上来了，他一把冲上前把知秋抱在怀里，把那女人指着知秋的肥胖手指掰回去，冷声道：“你指谁呢？” 　　“哥哥……” 　　被哥哥护着，颜知秋的底气足了一些，紧紧的扯着他的衣袖，眼泪始终没有落下来。 　　颜随原安抚的轻拍她的后背，对一边坐着干看戏的班主任问道：“老师，请问是怎么回事？” 　　颜知秋的班主任因为上次收受原茜家贿赂的事被校方记过降职，虽然还没到开除的地步，可也恼恨了很久，把这一切都算到了颜随原兄妹的头上，所以在处理这件事时就有失偏颇。 　　她冷哼一声，阴阳怪气的把桌上一张纸条摔在颜随原面前：“你自己看吧！颜知秋在早自习的时候给男同学传纸条，约他晚上见面！” 　　“要不是被人举报了，谁知道她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颜随原把那张纸条拿出来看了一眼，那上头的内容的确是像她说的那样，字迹也确实像是知秋的，可他面不改色的把纸条放下，平静的说：“老师，这不能说明任何问题。” 　　“您也知道，字迹是可以模仿的。” 　　班主任尖酸刻薄的说：“哎哟知秋哥哥，不是我说，你也太把知秋当回事了，谁会没事针对她呢？你这话的意思是，班里有人故意陷害他？” 　　颜随原忍着怒火看她：“一张纸条能说明什么？你作为老师，难道不应该处事公正？贸然就给学生下定论，就不怕误伤？” 　　“我怕什么？”班主任翻了白眼，指着旁边的男生说：“人家刘凯也是这么说的！” 　　颜随原又去看那个男生，那男生个子挺高，矮塌的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头发油腻腻的不知道几天没洗了，满脸痘印黑头，穿着打扮也是邋里邋遢，怎么看都让人生理不适。 　　他身边的女人立刻尖着嗓子冲着他吼：“还不快说！” 　　那名叫刘凯的男生立刻快碎的说：“就是颜知秋给我写的！她每天都会在上课时偷看我！” 　　“你胡说！”颜知秋终于生气了，“我没有看你！” 　　刘凯反问道：“如果你对我没意思，为什么给我写纸条？” 　　“不是我写的！”颜知秋长这么大从没像现在这样试图据理力争，“我没有给你写过任何东西！” 　　刘凯的母亲这时也开骂了：“我儿子都说了，是你勾引的他！你小小年纪不学好，仗着自己有两分姿色就勾引人，你自己不学习，还要打扰我们刘凯，你还要不要脸了？” 　　“我听说你没爸没妈，果然没教养！” 　　这句话让颜随原脑子里的某根神经一下子断裂了，他可以接受别人侮辱自己，但不能接受别人如此对待知秋，知秋是他的命，怎么能被人这样辱骂。 　　他随手拿起桌上的字典对着那女人砸了过去，紧接着撸着袖子就要去打死她。 　　没有人可以当着他的面这样对待知秋。 　　办公室里一片混乱，颜知秋拼命拉着他才没让他真的把人打伤，颜随原拉着她的手一路冷着脸往外走，脸上多了几道女人的抓伤，可他恍若未觉，出了办公室后头也不回。 　　颜知秋害怕的跟在他身后，小声的说：“哥哥，我错了。” 　　颜随原停下脚步回头看她，轻声问：“你有什么错？” 　　“我……我……”颜知秋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可她从没见过哥哥气成这样，只觉得是自己给他惹了麻烦。 　　颜随原压抑下心头的火气，抬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知秋，你没有错。” 　　“哥哥知道纸条不是你写的，那男的长那个癞□□样，你就是瞎了也不会喜欢他的。” 　　“哥哥一直都相信你。” 　　颜知秋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抽泣着抬手擦掉眼泪，哽咽着说：“有一天他找我借墨水笔，说他考试没带，我觉得都是同班同学，就借了。” 　　“后来，后来他一直在班里跟人说我暗恋他，拿了我的笔也不肯还我，我就不想要了。” 　　颜随原冷笑，这世上多的是这种男的，那么普通却又那么自信，女孩哪怕只是看他一眼，他都觉得自己是古天乐第二，恶心到让人反胃。 　　他把知秋的手拉过来往前走，“陷害你的人，会是原茜吗？” 　　颜知秋一愣，“我不知道，她很久没有找我麻烦了。” 　　颜随原觉得，不是原茜也差不多了，不然谁会没事针对她？ 　　眼下是不能让知秋再回教室了，颜随原打算把她带回家再说，司机陈师傅在门口等着，看见他满脸伤的出来吓了一跳：“这是怎么看了？” 　　“没事。”颜随原低声回道，“师傅，你能把我送回家吗？” 　　陈师傅看了看颜知秋，犹豫了会说：“我把你送去别墅吧，先生这会找你呢，刚刚才打了电话。” 　　颜随原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的确有未接来电，刚才他只顾着跟那胖女人打架没听见，金主有事找他，他也不好不去，“那好吧。” 　　卓阳冰在客厅里翻看杂志，想着等颜随原回来再和他谈谈，可是当门打开颜随原带着妹妹走进来，他抬头看去时却愣住了。 　　颜随原满脸都是血痕，一看就是在外头被人打了，他妹妹也是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 　　卓阳冰当下就怒了，摔了手里的杂志站起来，凶戾的问他：“谁打的！？” 　　他平时连碰都舍不得碰一下的人，竟然还能被外头的狗东西打成这样！？ 第四十八章 　　张阿姨把家里的药箱找出来, 拿着碘伏给颜随原处理伤口，一边不住的抱怨：“这都是些什么人！泼妇！” 　　卓阳冰神色阴郁，坐在沙发边看着颜随原, 忍了几次才把心中的火压下去，“这事你先不要管了, 我会帮你处理的。” 　　“谢谢。”颜随原低头, 尽管张阿姨的动作已经很轻了，可棉签碰在伤处还是会引起一阵颤栗, 他忍不住打了几个哆嗦。 　　本来他并不想让这件事惊扰卓阳冰, 可既然他已经知道了, 并且也说了要管，颜随原只好先谢过他，其实他也没想好以后怎么办, 刚才他做事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过任何后果，刘凯和他母亲那样颠倒黑白，辱骂知秋, 就算时光倒退他也还是会动手。 　　只是他们在办公室里打架，多少也误伤到了其他来拉架的老师, 而且看知秋班主任的脸色, 估计这事不能善终。 　　大不了给知秋转学，颜随原做了最坏的打算, 反正原茜在的地方知秋也不喜欢，就是可惜了三中本来是挺好的学校, 知秋也是好不容易才考进来的。 　　颜知秋也一脸愧疚的坐在他身边, 兄妹俩互相依靠在一起，看起来十分可怜。 　　卓阳冰起身出去打了个电话给司开源，张阿姨也差不多处理好了伤口, 小心的贴上创可贴，脸上还是担心：“明天还是去看医生吧，万一留了疤可怎么办？” 　　颜知秋立刻紧张起来。 　　“没事的。”颜随原不是很在乎，安慰道：“我又不是女孩子，留疤不会有影响的。” 　　张阿姨此时把目光又落在了颜知秋身上，拉着她的手不住的左看右看，只觉得这么秀气乖巧的女孩怎么就遇上这么差劲的班主任，难道老师们不都是最喜欢这样优秀的女孩吗？ 　　不一会儿卓阳冰又进来了，他沉声说：“知秋最近几天暂时在家休息，等过阵子再去上学吧。” 　　颜知秋看向颜随原，似乎是在等他的话。 　　“也好。”颜随原信任他，点头对颜知秋道：“那我带你回家。” 　　卓阳冰皱眉：“就在这住下，家里这么多房子，难道还差了你妹妹一间屋子？” 　　颜知秋露出些许困惑的表情，大概是没懂自己为什么要住在这里，而颜随原也紧张起来，生怕他说漏了自己和他的关系，放在膝上的手也无意识的握紧。 　　“现在有点晚了，马上就到了吃饭的时间，你们现在这住着。”卓阳冰面不改色，没有说出任何暧昧的话。 　　颜随原轻轻的松了口气，现在都快七点了，的确不合适再一路奔波回家，而且知秋担惊受怕可能也有点饿，他不舍得让妹妹这么辛苦。 　　“你先去洗个手。”他低声对颜知秋说道。 　　张阿姨立刻热情的带她去卫生间，客厅里就剩下颜随原和卓阳冰了。 　　颜随原走到他前面，郑重的说：“卓哥，谢谢你。” 　　“为什么要谢我？”卓阳冰抬手想碰碰他脸上的伤，可又怕弄疼他，只好在他肩上拍了拍，“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不会就这么放着不管。” 　　“你在家陪着你妹妹，其他的就等结果，我不会让你白白被人打成这样的。” 　　他话里话外的维护让颜随原的心颤了颤，他犹豫片刻，开口道：“卓哥，你对我这样好，我……我还能给你什么？” 　　颜随原知道他对自己有意，做这些也肯定是出于真心爱护，可他越是这么好，他就越害怕。 　　他怕自己在未来的某一天真的会爱上这个人。 　　卓阳冰看出了他眼里的不安忐忑，他重重的叹气，上前去虚虚的抱了抱他，“你不用这样，我做这些只是想要保护自己喜欢的人罢了。” 　　“作为被喜欢的一方，我为你做任何事都是自己愿意的，你不需要担心无法回报。” 　　“本来感情这种事就是这样的，成或不成也就是一半一半，勉强不来，所以我做的事跟你没有一点关系。” 　　颜随原听着他安慰自己的话，最终点了点头：“谢谢。” 　　不知不觉，卓阳冰渐渐的也变成了一个会体贴关照别人的人，但他本人却无所察觉。 　　张阿姨在三楼给颜知秋整理了一个空房出来，虽然也是客房，可里头也是什么东西都有，知秋一个人住完全没有问题。而且为了让她不害怕，张阿姨不知从哪里找出来两个熊玩偶放在床头，好让知秋晚上能抱着睡觉。 　　卓阳冰看起来很凶，颜知秋一开始有些怕他，可接触过几次后，她发现哥哥的老板实际上是个非常温柔的人，吃完饭后她就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 　　颜随原在厨房给卓阳冰雕苹果小熊，卓阳冰注意到颜知秋的目光一直悄悄的打量自己，他索性把书放下，平静的注视着那个小女孩：“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颜知秋早慧，她虽然单纯，可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她察觉到了哥哥和老板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心里隐隐的担忧着，却又不知掉该不该问，被卓阳冰这么直白的说出来，她有些手足无措。 　　好半天，她才鼓足勇气问道：“卓哥哥，你跟我哥哥……是朋友吗？” 　　刚才张阿姨带她看房间的时候，无意说出了哥哥在这里也有房间的事，这就表示她哥哥之前一直住这里，可哪有老板会让员工住在自己家的事，颜知秋心里就有了些疑虑。 　　卓阳冰知道她聪明，也不打算隐瞒她，毕竟有时候孩子的心思也许比大人更成熟，如果说假话骗她们，说不定会让她们难过没有被人信任。 　　“我跟你哥哥的确算是老板与下属的关系，不过……也不能算是朋友。” 　　卓阳冰淡淡地说：“非要让我说明白的话，我的确喜欢你哥哥，正在学着追求他。” 　　颜知秋尽管做好了准备，可还是吃了一惊：“你没有跟哥哥谈恋爱吗？” 　　“还没有。”卓阳冰叹气，“你哥哥不打算接受我。” 　　颜知秋发了好一阵呆，“那他为什么同意住在你家里？” 　　“因为我最初做错了一件事。”卓阳冰诚恳的说，“你哥哥现在不大能接受我。” 　　颜知秋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但她了解自己哥哥的脾气：“我哥哥不会生气的，他很少会生别人的气，如果你真的做错事了也没关系。” 　　“跟他道歉的话，他会原谅你的。” 　　卓阳冰轻轻一笑，原本锋利冷淡的面容一下子就温柔下来，他抬手在知秋头上摸了摸：“你说的对。” 　　“所以，我喜欢你哥哥的事，你支持吗？” 　　颜知秋想了一会儿，犹豫着问：“那你、那你会喜欢我哥哥多久呢？” 　　“你会永远对他好吗？” 　　卓阳冰被她这个问题问住了。 　　成人思考问题的时候一般只是当下，即使会有远见，也只会客观的分析一些可以分析的东西，但小孩子不一样，她们认定的喜欢基本就以为是一辈子。 　　颜知秋还小，所以她觉得卓阳冰是不是一辈子都会喜欢，永远都对他好。 　　“这个问题，我没有办法给你一个准确的回答，因为我不喜欢骗人。”卓阳冰如实回她，“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不是个三心二意的人，既然选定了一个，我会尽力对他一直好下去。” 　　颜知秋听得不是很明白，她沉默了片刻，最后轻轻的点了点头：“你是好人。” 　　“我喜欢你和哥哥在一起。” 　　颜知秋不知道卓阳冰和她哥哥的那些过往，但她有女孩子天生的第六感，她对这个姓卓的大哥哥有着超乎寻常的好感，直觉他一定会是个很可靠的人。 　　重点是，他有能力保护哥哥。 　　颜知秋一直都拼命的努力长大，以为自己长大了就可以反过来也能护着颜随原，可她长得太慢太慢，总要哥哥为她遮风挡雨。 　　如果哥哥身边有卓阳冰这样的强者庇护，她心里也是非常高兴的。 　　颜随原端着一碟苹果出来，看他俩在沙发上似乎在交流什么的样子，随口问道：“你们说什么？” 　　“没什么。”卓阳冰立刻回道。 　　颜随原顶着一脸的创可贴，看了看面色从容的卓阳冰，又看了看同样淡定的亲妹妹，总觉得他俩貌似是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 　　应该是他的错觉吧？ 　　颜知秋于是在卓阳冰家里就这么住了下来，而卓阳冰的动作也雷厉风行，颜随原几天后就接到了学校的通知。 　　知秋的班主任被人检举多次受贿，仗着家里和教育局领导的亲戚关系，还在校外公然违规办了补习班敛财，行为不端有违师德，被校方彻查后已经做出了开除处理。 　　并且，因为颜知秋所在的二班因为学生资源参差不齐，年级部准备把她调到学习氛围更好的一班去，好让她更能专心学习。 　　至于刘凯，他是自己选择转学的，没人知道是什么原因，只是给知秋发了道歉短信。 　　当然，颜知秋连看都不肯看，直接删除拉黑。 　　以上种种都是颜随原自己知道的，虽然卓阳冰一句话都没说，可他也知道是谁的手笔。 　　颜随原惆怅的看着窗外，抬手数了数自己最近欠下来的人情，发现跟滚雪球一样越欠越多，这辈子指定是还不上了。 　　要不然，我还是应该去自荐枕席？ 　　颜随原认真的考虑这件事，他都快认不清自己其实是只笼子里的金丝雀这个事实了。 第四十九章 　　一个星期后, 颜知秋就重新返回了学校，她从二班调到了一班，大大的避开了和原茜碰面的机会, 还有一个多月就要期末考试了，她也能有个清净环境学习。 　　不过, 颜随原开始考虑下学期给知秋办走读的事了。初三是很关键的时期, 他不想有任何可能会影响到知秋中考的因素干扰，而且知秋如果能走读的话, 那他也可以每天照顾她, 饮食方面肯定比在学校要好。 　　买房子的钱还没凑齐, 颜随原打算先考虑一下租房子的事。 　　卓阳冰和他在某些方面的想法不谋而合，只不过他想的是另一个层面。 　　知秋现在还是寄宿在学校，颜随原总是担心她在校内被人欺负, 而且每隔两周还要回家住一次，在卓阳冰看来，那老破小的地方就是委屈了他们兄妹俩。 　　他想找个借口让他们住下来, 而且颜随原还不能说什么。 　　“这个好办。”简黎给他出谋划策了，“我之前就说过, 那片老城区迟早要重新规划的, 只是早晚的事。老板您不怎么关注房地产的事，所以不大懂行情。” 　　“上个月有内部消息传出来, 说政｜府有意今年年底对那一带改造，虽然只是一些模糊不确信的消息, 但老板您不是有地产行业的朋友吗？请他们帮个忙的话时很容易的。” 　　卓阳冰的确不知道这件事, 他很少关注地产方面的相关新闻，也不爱投资房产，听了简黎的话后立刻去找了几个朋友打听了一下。 　　一般外面开始有些隐隐约约的传闻的时候, 多半就是政府已经拍板的事了，也就是说老城区拆迁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等到实地勘测的差不多就会开始把里面的居民往外迁移了。 　　卓阳冰心情大好，然后把这个消息提前告知了颜随原。 　　“拆迁？”颜随原一愣，接着也兴奋起来，“这是真的吗 ！？” 　　卓阳冰点头：“是真的，我已经找人求证过了，最迟下个月就会有动静了。” 　　颜随原的父亲留给他们的房子还有五年的贷款，拆迁的话还能分一部分赔偿款，再加上卓阳冰给的那些，足够他明年买新房子了。 　　“到时我会帮你们找个好律师，可以在赔偿款方面多分一点。”卓阳冰不动声色的看着他，又说：“要拆迁的话，到时候有很多事要忙，知秋没人照顾，不如……” 　　“正好借这个机会，把她也接过来住吧。” 　　颜随原为难起来，想要委婉的拒绝：“我想给她在外面找个房子先租着住，她每天很晚才下晚自习，会打扰你休息的。” 　　“不会。”卓阳冰提到这件事，兴致也很高，“你在外头租房子也不方便，来回跑更不容易，而且知秋住在这里还有张阿姨帮着照看，她到底是女孩子，有些事你也不好插手管。” 　　“未成年女孩身边有个年长女性照料更好。” 　　颜随原怔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因为卓阳冰说得句句在理，感觉上如果他再不点头答应那就是不知好歹，可是这也太奇怪了，哪有人包养一个人，最后连带着人家全家都给养了？ 　　再说知秋如果怀疑了怎么办？ 　　“知秋不会多想的，她是个好孩子。”卓阳冰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们之间的关系一看就很干净。” 　　颜随原囧了片刻，心说知秋又不是傻的，哪有两个男人无缘无故住在一起的，但是卓阳冰的态度很坚决，看起来就是没什么转圜的余地。 　　“你就不怕我到最后也不会接受你吗？”他好奇的问他。 　　颜随原不喜欢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他可以对任何人都没心没肺，可唯独卓阳冰他没办法狠下心，不仅仅因为他是自己的金主，也不仅仅因为他对自己好。 　　或者说在更早之前，他就对卓阳冰和别人不太一样，如果可以，颜随原也不想让卓阳卓阳冰为了自己做这么多他不想做的事，可他真的没办法过自己心理那关，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一个人。 　　他总是会不由自主的代入一些不好的结局里，对自己能否真心和人亲近持有怀疑的态度。 　　他怕自己万一怎么努力都没办法喜欢上卓阳冰，最后要怎么收这个局，卓阳冰会不会难过痛苦，一想起这些，颜随原就觉得自己仿佛一个人渣。 　　卓阳冰却没有那么多顾虑，他理所当然的说：“不会的，你一定会喜欢我。” 　　“为什么？”颜随原被他笃定的口吻弄的好奇，忍不住就多问了一句。 　　卓阳冰目光直视他，忽然开始宽衣解带。 　　颜随原：“ ！！！！” 　　你这是干什么？？？ 　　年轻人不能不讲武德 ！！！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转过头去的时候，卓阳冰却停下了手头的动作，原来他是嫌书房的冷气不够强，热得把外套脱掉，露出了里面的短袖衫。 　　六月的晚上已经很热了，卓阳冰在家穿着随性，又因为结束健身不久，里面穿得还是紧身速干衣，黑色的尼龙布料紧紧的贴在身上，该有的东西都有，看得人脸红心热。 　　颜随原本质上还是喜欢男人的，手头看过的小黄蚊摞起来能盖百米大楼，眼睁睁的看着面前极具诱惑力的身材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他看得眼睛都直了。 　　卓阳冰邪魅一笑，故意压着声线问：“还满意你看到的吗？” 　　颜随原“……” 　　？？？？ 　　这是什么油腻台词？？？ 　　金主这是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跟谁学得这土味发言？ 　　他的表情实在是憋不住，以至于卓阳冰说完后半天都没等到他脸红心跳的样子，渐渐的也纳闷起来。 　　不对吗？ 　　那些小说里的男人们不都是这么说画的吗？按照书里的逻辑，下一秒原原应该害羞才对啊？ 　　卓副总在某些方面的确是有些憨傻的，他竟然不知道，有些事有些话只局限于二次元世界，一旦脱出了二次元的界限带入现实就会显得格外油腻，他照本宣科当然不可能有好结果。 　　本来他不说话的话，颜随原已经被引诱的差不多了，这一张嘴全完了。 　　好好的男人，偏长了一张不中用的嘴。 　　颜随原忍不住笑了起来：“卓哥，你别这样说话……” 　　卓阳冰一瞬间就泄气了。 　　“你总是让我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颜随原一愣。 　　卓阳冰单手撑着下巴揉乱了自己的头发，有些苦恼的说：“我身边的所有人都说，我总是一帆风顺，人生就没遇到过什么波折。” 　　“我也是这样觉得的。” 　　“出生就被人说是含着金汤勺，这么多年以来，我没有为任何人任何事操过心，只要我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 　　“直到我发现了对你的感情后，我才知道什么叫挫折。” 　　颜随原喉头发紧，他低声道歉：“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卓阳冰轻笑，“我姐说，我就是人生太顺利了，所以在感情上才会遇挫，这是好事，起码说明我也和普通人一样，有着不能宣之于口的困扰和烦恼。” 　　“不过我对自己有着绝对自信，这是个挫折，但绝不会永远都是我的挫折。” 　　他那双黑亮的眼睛深深的凝望着颜随原，笑容一如既往的坚定：“你一定会喜欢我的。” 　　“或早或晚。” 　　卓阳冰这话并不是说来安慰自己，这是他认真的分析过自己的条件得出的结论。 　　从市场价值来看，他长得好，身材棒，家世更是没得说，人品也有目共睹。 　　从情感来看，他也愿意对颜随原倾心以待，对他付出自己全部的真心，并且绝不会做出背叛出轨变心这种毁三观的事。 　　所以，这样优秀的他，既然能被市场大众所接受，也就能被颜随原接受。 　　颜随原被他这番自信发言的确有些小小的震动了，老实说，尽管有些男人自信过头很油腻恶心，但卓阳冰自信骄傲的时候简直莫名的可爱。 　　卓阳冰被他的眼神看得又要飘，简黎提前给他写的稿子果然有用，这会就派上用场了。 　　回头给他加工资。 　　卓副总越看颜随原越喜欢，趁对方意念有所动摇的时候得寸进尺：“我能……亲你一下吗？” 　　颜随原是真的红了脸，他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是个颜控，而且还贪恋人家美色。 　　再这样下去，他真的要坚持不住了。 　　卓阳冰看他不说话，自动默认为他同意了，果断过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颜随原感到唇边落下了一个轻柔的吻，还没来得及回神，那温热的触感又消失了。 　　耍完流氓就跑的卓阳冰高兴极了，司开源说的没错，男人在追妻的时候就不要谈脸面，该下手就下手，脸面那玩意儿又不能拿来吃饭，矜持只会害死自己。 　　他幻想过无数次原原的初吻，夜里不知换过几次裤子，总算在现实中真正的亲到了。 　　卓副总高兴的能开花，但他不能在苦主面前表现出来，得端着。 　　“感觉如何？”他表现的就像是个老司机一样沉稳，不想让颜随原看出自己的软处。 　　被偷亲了的苦主此时也说不出话来，因为他也是个没啥经验的菜鸡选手。 　　感觉如何这种事……有什么可说的？ 　　反正甜就完事了。 第五十章 　　尽管卓阳冰霸道的替他做了决定, 让知秋以后搬来一起住，甚至还盘算着要给她转学到离家更近一点的一中念书，但颜随原还是被着他偷摸的在网上看租房子的信息。 　　他还是觉得不应该搬到一起住, 万一以后两人交割了不好处理，分开住是最好的。 　　不过, 卓阳冰说的转学到一中这个事很让他心动。实际上, 一中的总体实力并不比三中差，只是两所学校的侧重点不同而已。 　　三中的教学理念比较传统, 校内老师是出了名的严厉, 他们只注重学生的课业成绩, 不关心除了成绩以外的指标，一切都以提高学生的分数为目的，不惜采用高强度的填鸭式手段来达到目的, 因此他们的重点高中升学率非常高。 　　相比较起来，一中的综合性更强，校风也更开放, 他们的老师不仅仅只是注重学生们的文化成绩，还倡导德智体美劳全线发展, 因此培养出来的学生很多都是全面型的人才, 成绩好有特长，很多都得过国内外的艺术奖, 综合素质高。 　　当年知秋小升初的时候，颜随原也在一中和三中之间考虑了很久很久, 最后还是选择了三中, 不是因为三中更好，而是三中的氛围和知秋更接近些。 　　能在一中念书的孩子很多都是有钱人家出来的，他们很多人在小时候, 家里就开始培养他们的各种兴特长，兴趣班辅导班一个不少，因此才会有那么多优秀的学生，但是他没有那么多钱可以供知秋学这些技能。他担心如果知秋去了一中，周围都是家境富裕的同学，她难免会产生自卑的心理。 　　而三中虽然也有不少有钱人，可普通家庭出来的学生更多，算上相对平民化的学校，而且相对也没有那么多需要花钱的地方，比如出国夏令营之类的集体活动。 　　但现在他的条件好了一点，知秋在三中又因为原茜的关系过得不怎么开心，颜随原也就动了想给她转学的心思，他奈何不了原茜的去留，那就让知秋离她远远的。 　　不过颜随原只是自己私下里这么想，要不要转学还要再过问一下知秋的意见，无论如何，等这一学期过完了再做打算。 　　颜随原低头继续看书，司开源在他身边打着哈欠玩手机，时不时的看一下他的进度，虽然他分明就很无聊，却没有催促颜随原快点，也算个尽职尽责的好老师。 　　“你跟老卓感情怎么样了？” 　　过了一会儿，司开源懒洋洋的放下手机问他，“我看他这段时间心情不错，好事将近？” 　　颜随原本来正在背课本，猛的被他这句话弄的差点背错词，无奈的抬头道：“你怎么这么关心这件事？” 　　从他来补课到现在一个多月，司开源动不动就要问几句他和卓阳冰之间的事，一开始还只是隐晦的问，现在直接就光明正大，他每次都很尴尬，不知道怎么回他。 　　司开源嘿嘿一笑，“我们几个都爱看他热闹嘛。” 　　颜随原对卓阳冰的这群损友表示了无数次的无语，甚至打心眼里同情他，这交的一个个都是什么朋友，专爱看他笑话，是人干的事吗？ 　　司开源轻叹一声，“老卓那人你也知道，死要面子，有时候又特别幼稚，那嘴上就跟被人上过锁一样笨，靠他自己，一辈子都抱不上媳妇。” 　　“你是不知道，上次你妹妹被人欺负，当时他给我打电话的那个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亲妹给人欺负呢。” 　　颜随原目光盯在书本上，其实心思都在听司开源说话。 　　“你也察觉到了吧，他那人就是特别善良。”司开源说到这里，轻声一笑：“是不是觉得很怪异？那家伙看起来凶巴巴的不好相处，可实际上懂他的人都知道他心很软。”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都爱跟他玩吗？” 　　颜随原想了想，回道：“因为他很纯粹。” 　　“对。”司开源真心笑起来的时候很阳光，他提起卓阳冰的时候，眼里的那些自豪不是作假，“他小时候就跟别人不大一样，明明家里那么惯着，他爷爷跟他妈妈疼他跟眼珠子似的，要啥给啥，地位跟皇太子没什么区别了。” 　　“他小时候有一次异想天开要星星，他爷爷就想办法找人搞了个什么天文研究小组，硬是在天上给他找到了一颗无主的小行星，以他的名字命名，然后送给他。” 　　“是不是特别溺爱？” 　　颜随原点头，何止溺爱，简直爱到骨子里了。 　　“他是他爹妈感情最好的时候生下来的，他姐姐那会都五岁了，算意外怀孕，又因为他生下来的时候有点凶险险些没命，所以一家子都拿他当个宝。他姐虽然老打他，其实也最疼他。” 　　“以前念书的时候，学校里但凡谁敢动她弟弟一下，她能立马带几十个人去找场子，可牛逼了。” 　　颜随原忍不住笑了起来，“像是月妍姐会做出来的事。” 　　司开源见他笑了，也跟着笑起来，“但是，这么肥沃的土壤培育出来的竟然不是歪苗子，你说奇不奇怪？” 　　颜随原了然的点头。 　　“你知道原杰吧？”司开源又问，脸上也嫌弃起来：“他从小的生活环境和卓阳冰差不多，但他现在什么德性你也看到了，就是块臭抹布！和我们老卓比差远了。” 　　“可是同样都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少爷，咱们老卓就没长歪，在那样的环境里还奇迹般的保留了一点天真，有意思吧？” 　　颜随原想了想回道：“因为卓家的家风好，他的哥哥姐姐伯伯叔叔都是好人。” 　　“也有可能，他家的家风的确不是一般人家能比的，亲兄弟之间没什么明争暗斗争名夺利，古今中外都少见。”司开源赞同，“卓阳冰这家伙骨子里就讨我们喜欢，我们几个人——包括杭星在哪内，都是贪图他身上的那点单纯才聚到他身边的。” 　　颜随原有些尴尬，心说难道不是因为你们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大正常吗。 　　“别的不提，外头想挖简黎的人太多了，自古人为财死，他其实也可以选择拿了高薪跳槽走人。卓氏虽然培养了他，可也不能买断他一辈子，他就算走人也没人能说他什么。” 　　“但是无论外头怎么挖，简黎都是自愿留下来的。” 　　颜随原默默的听着他的话，脑子里慢慢的就装进了卓阳冰的身影。司开源拐着弯的说这么多，其实就是想告诉他，卓阳冰是个值得托付和被托付的人，他身边有那么多真心爱护他的人。 　　他是那样的好，又是那样的少见，也许错过了就再也遇不到了。 　　颜随原低下了头，内心里剧烈的挣扎着。 　　司开源见状，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说这么多不是为了让你难受，也不是逼你跟他交往的，你不要多想。” 　　“但是原原，你难道真的没发现，你的心理状态不对劲吗？” 　　“老卓他很担心你，但他又不敢跟你说。” 　　“你太自卑了，总不愿意走出你给自己搭建的牢笼，拒绝跟任何人亲近，就跟个躲在壳子里的蜗牛似的。” 　　“实际上在我们外人眼里，你和他是很相配的，他是个好人，你也不差。不然他看上你，作为朋友的我们为什么一句阻挠的话都没有？” 　　“你看你，又乖又坚强又漂亮，光是能独自一人肩负起养家还债这么大的责任，在我们看来就是顶厉害的人了。你要知道，我们这些二世祖，不用继承家业，没有经济负担，人生也就这样了，混吃等死。” 　　“我们都不如你，杭星老跟我说她要是个男的，下手肯定比卓阳冰快。” 　　颜随原一直沉默着。 　　他本来在壳子里好好的，可所有人都想把他拉出来。 　　“考虑一下我们老卓吧？”司开源又恢复了笑嘻嘻的样子，“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年轻人谈个恋爱而已，也没人说谈恋爱就必须要有个结果，你就抱着试一试的态度。” 　　“想想看，你也不吃亏对不对？老卓长得帅个子高身材好，关键是巨有钱，比我还有钱的有钱！虽然那啥方面没经验，但这玩意儿可以现学现卖，我手头有几百个G的艺术资源，到时借他看看，保准持证上路没问题。” 　　“横竖你都占便宜，你怕啥？” 　　颜随原哭笑不得，“不是这样算的，万一他在我这里受伤了呢？” 　　他怕自己不能付出对等的感情回应，谁希望自己的感情放出去了得不到相同的回报？ 　　“那你也太小看他了，这点抗压能力没有，他还做个屁的生意。”司开源收敛了笑容，正经的说：“原原，你再好好的想想吧。” 　　颜随原拿着笔在试卷上画来画去，脑子却始终都在想着司开源的话。 　　他觉得自己在猛烈的动摇。 　　六点半的时候，颜随原接到了卓阳冰的电话，问他补课有没有结束，他想来接他一起去看电影，听说新上映的一部科幻片很好看。 　　颜随原捏着电话，好半天才应了下来。 　　也许是司开源的某句话打动了他，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内心在悄悄的松动，也许真的被司开源蛊惑了。 　　司开源说，试一试又能怎么样呢？ 　　也许卓阳冰最后还是会不要他，也许他还是不能全心全意的去喜欢亲近他，也许…… 　　颜随原还在发呆，不知不觉天色暗了下来。 　　———— 　　此时正是晚上六点半，天还没黑，国际机场检票口。 　　一个身穿白色衬衫带着墨镜的男人悠闲地从行李寄存处拿回自己的箱子，背着背包在地勤的指导下走出了机场大门。 　　他抬头看了看机场外陌生的环境，感慨了一句： 　　“十年没回来，这里的变化也太大了。” 　　说完，他把手上握着的机票团吧团吧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提着箱子一步步走下了阶梯，渐渐远去。 　　那张被揉成一团的机票隐约的还能看到三个清晰的字。 　　向嘉余。 第五十一章 　　向嘉余回国的消息几乎没人知道, 只是第二天新闻就报道了阔别多年的向家大少爷突然归来的消息，整个C市的商圈都炸了。 　　谁不知道，十年前向家最有希望接管家业的大少忽然放弃一切跑到国外的事？ 　　一走就是这么多年, 杳无音信，突然又回来了, 必定是向家内部有了什么重大变故。 　　颜随原看到了网上的各种消息, 怔了很久。 　　卓阳冰的白月光……真的回来了？ 　　虽然卓阳冰之前一再亲口跟他说，他跟向嘉余不是那样的关系, 而且周围所有人也都这样告诉他, 他和向嘉余浑身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可作为“冒牌货”的颜随原还是有种强烈心虚的感觉。 　　对于这位向大少，网上有很多人起底他的背景，什么东西都被扒出来了。向家是做玉石珠宝生意的, 在国外还有很多玉石矿场，而向嘉余是当年也最有希望接管家业的一位准继承人，大学主修的就是珠宝设计, 还没毕业的时候就被外界各种专业人士看好，风光无限。 　　除去他有目共睹的才华, 他本人的心性人品也是广受好评, 绝对是年轻一辈世家子弟的楷模，要不是他突然想不开出走国外, 现在早就是向家的当家人了。 　　颜随原看的多了，慢慢的就能在心里勾勒出一个完整的向嘉余。 　　温和谦逊, 豁达磊落, 朗若星辰，天之骄子。 　　可以说，这样的向嘉余配得上任何人的白月光, 他完美的好像不是个真实存在的人。 　　就在这时，卓阳冰的电话打来了。 　　向嘉余回国这个事圈内没人知道，就算事卓阳冰也是看了新闻才发现的。但是他第一时间并不是高兴，而是想到了颜随原，生怕他觉得自己隐瞒，着急的打电话来解释，表示自己并不是有心欺骗。 　　颜随原哭笑不得，他又不是个傻子，怎么可能会误会这种事，再说就算他隐瞒，本意上也不是为了骗自己，这有什么可着急的？ 　　卓阳冰听说他没有在意，有些高兴又不高兴。 　　“你不会觉得不舒服吗？” 　　“不会吧……”颜随原挠头，桌上还摆着他的测验卷，听着那头卓阳冰并不算愉快的语气，想不出自己为啥要不舒服。 　　就算他俩真的真的没什么，可也曾是那么多年的青梅竹马，向嘉余回来了，卓阳冰想念他也是正常的，他一个才认识几个月的人有什么资格不舒服？ 　　卓阳冰气闷，他有时候就非常痛恨颜随原的过分成熟，二十岁的人学得这么稳重老练干什么？ 　　他但凡有那么一点点的酸都是可爱的。 　　挂了电话后，颜随原本该继续做卷子，可他一上午都在网上刷各种向嘉余的消息，早就不能静下心来认真看书了。 　　其实他刚才只是在装傻，向嘉余回归的事对他而言虽然算不上打击，可心里的确是有一点点的恐惧的，那个人可以让卓阳冰十年念念不忘，足以证明他们之间的情谊深厚，也足以证明，他是多好的一个人。 　　颜随原本来已经开始动摇的心这会儿又渐渐的凉了下来。 　　他承认自己是个懦弱的人，可是除了怯懦，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容易把事情越想越坏，颜随原觉得自己这样挺没意思的，又作又白莲，嘴上说不要卓阳冰的感情，心里却又莫名的期待着什么，人家白月光回来了，他还有脸在这酸，简直盛世第一绿茶。 　　他习惯性的想转移自己的矛盾，索性扔了笔掏出手机看更新。 　　不痛快的时候就会遇到一连串不开心的事，连看个小说都跟他作对。颜随原刚打开一碗肉太太的文，明晃晃的“更新”两个大字前头的标题就给他晃瞎了眼。 　　原来新章节也写到了渣攻白月光回国的情节。 　　几乎大部分的渣贱替身向小说里的白月光都不是好人，要么是心机绿茶，要么是恶毒白莲花，偶尔有那么几个好的白月光，也都早早的去世了。 　　然而，正是这些白月光的出现，才会让主角之间的感情更加牢固。因为只有渣攻亲眼发现原来自己心爱多年的人竟然这样不堪，才能发现主角受是多么的美好，继而顺理成章的选择他。这是很多狗血小说中的套路，尽管千篇一律，但的确令人百看不厌。 　　颜随原也爱看这种桥段，只不过他也只是看看而已，从不深究其中的逻辑。因为如果你深究的话就会发现，实际上这份感情根本经不起推敲。 　　试想，那些渣攻们惦记了白月光那么多年，结果发现他们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美好，于是果断将他们自心里抹掉，转而开始专心的对待替身，乍一看挺合理，可细细一想，他们喜欢的到底是一个完美无缺的白月光，还是一个完美无缺的替身？ 　　颜随原一直觉得，如果他某一天能真心喜欢一个人，那就会喜欢他的全部。不因为他的缺点而犹豫，不因为他的完美而偏爱，单就只是因为那个人而已。 　　只有在知晓对方的一切，而后仍然坚定不移的选择他，那才叫真的爱情。 　　颜随原打开更新，今天的白月光依然精神奕奕的回国作妖，明明不喜欢霸总却又要故意吊着他，听说他跟自己的替身好上了，火急火燎的赶回来，横亘在二人之间扰乱他们的关系。 　　在霸总面前，他还是那个温柔清纯善解人意的白月光，但在主角受面前，他就是尖酸刻薄恶毒心机的小人，双面角色扮演的惟妙惟肖，看得人隔着屏幕都想撕了他。 　　而渣攻自打白月光回国后，整个人就处在了弱智光环里，白月光说啥信啥，都不带一丝怀疑，对着自己的金丝雀渐渐的也没了之前的宠爱，全部心思都落在了白月光身上。 　　颜随原有足够的理由推断，接下来的内容里还会有各种白月光陷害主角受的剧情，并且还会有那种，“我绑架了你两个小情儿，你选一个带走”，于是霸总毫不犹豫带走白月光，把金丝雀独自抛弃的经典剧情。 　　这些一环一环的狗血套路才是这篇文的精髓，少了一部分都不好看。 　　颜随原看完今天的更新，不知怎的忽然就失去了追坑的兴趣。明明之前最喜欢看这种狗血虐渣文，可现在好像就没那么喜欢了，因为他总是会不由自主的代入自己和卓阳冰的关系。 　　试想一下，如果卓阳冰像书里的渣攻那样对待他的话，他应该会很难过吧…… 　　颜随原放下手机，趴在窗台上看着外头的蓝天，最后不得不承认，他还是喜欢现在这样的卓阳冰，虽然傻是傻了点，可是真的很可爱。 　　但越是怕什么就越来什么，他有意的想要躲一躲白月光，可是白月光自己找上门来了。 　　晚上卓阳冰特意回来接他，说是要带他出去吃饭，颜随原没有多想就去了，上了车才知道原来是带他去见向嘉余。 　　“我想来想去，还是应该带着你。”卓阳冰跟他解释道，“他今天给我打电话约我出来吃饭，我怕你多想，干脆带你一起去，你见见他也好。” 　　颜随原呼吸都要被吓停了，他就不知道卓阳冰脑子里在想什么，他以什么身份去？ 　　“我都跟他说明白了，你放心。”卓阳冰笃定的保证，“他绝对不会为难你的。” 　　颜随原心头不是滋味，半天才闷闷的应了一声，紧张的心头狂跳，不知道自己待会儿见了正主要说点什么。 　　他们约的地方在一家川菜馆，卓阳冰感应到了他的不安，自然而然的牵过他的手：“不用怕，向嘉余没有那么恐怖。” 　　“嗯。”颜随原现在的心情就像是马上要见到教导主任的学渣，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手被人紧紧攥着，全部心思都在即将推开的那扇门上。 　　他们在包厢前停下，卓阳冰回头对他露出一个极浅的微笑，似乎在安抚他。 　　接着下一秒，他就推开了包厢的门，颜随原屏住呼吸跟在他身后紧随而入。 　　包间并不算大，可里头的空间布置的却很清雅，室内摆着一扇木质屏风，角落还有个一人高的青花瓷瓶，绕过屏风后就是一张中式圆桌。 　　原桌边坐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他长得极为俊朗，眉飞入鬓目若寒星，像极了古代武侠小说里的正派大侠，只是皮肤因为常年在外奔波，呈现出一种类似古铜的色泽，使得他看起来非常阳刚硬朗，怎么看都是一个绝世大帅哥，光是看他的外型就和卓阳冰不分上下，甚至比他还更糙一点。 　　他和颜随原浑身上下，连根头发丝都没有一点点像的地方。 　　见他们进来，向嘉余抬头看过来，露出一个爽朗的笑来：“这就是原原吧？” 　　“你俩过来坐。” 　　他的语气一如他的人一样豪爽，并不算温柔，可却透着些善意，他对着卓阳冰勾勾手，很像是在召唤自家小狗般随性，却又让人很难讨厌。 　　颜随原下意识的听话过去坐了，卓阳冰却不高兴：“十年不见，你怎么还是喜欢这种口气跟我说话！我是你家的狗吗？” 　　向嘉余轻笑：“以前，你成天跟在我屁股后头跑来跑去，可不就是小狗吗？” 　　颜随原在中间坐立难安，他俩话语间的熟稔让他更加觉得自己多余，开始后悔为什么要跟来。 　　向嘉余怼完卓阳冰，又把目光放在了颜随原身上，语气却完全不是那样的随性了，带着些温和的问他：“我听阳阳说，你才二十岁？” 　　“是。”颜随原坐得板正，两手规矩的放在膝上，像个听话的小学生。 　　向嘉余哈哈大笑：“你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吃人。” 　　颜随原红了脸。 　　尽管有点准备，可颜随原还是没料到向嘉余竟然是这种性格，简直就是个游侠般豪爽的硬汉，和书里那些心机小白莲完全不不搭边。 　　硬要比较的话，他这个长相才更像是恶毒心机白莲花。 　　颜随原惊悚起来。 　　难道他们的剧本其实拿反了？？？ 第五十二章 　　向嘉余口味很重, 尤其偏爱川菜系，不一会儿桌上就摆了满满当当的菜，只偶尔有零星几个清淡的, 他转头对颜随原笑着说：“来之前我问过阳阳了，他说你也喜欢吃辣, 应该没问题吧？” 　　“没问题的。”颜随原老实的点头。 　　就仿佛是找到了知音, 向嘉余高兴起来，“那太好了, 我认识的一圈朋友里, 没一个人能吃辣的, 来你多吃点。” 　　向嘉余很喜欢笑，而且交际能力极强，还没说上几句话就熟稔的拉近了和颜随原的关系, 看起来很豪爽的一个人却又莫名给人细心体贴的感觉。 　　本来极度紧张的颜随原在他随和的态度中渐渐的放松下来，有问有答非常配合，他比向嘉余小了快十四岁, 却很难感受到他们之间的年龄差，因为向嘉余见多识广风趣幽默, 和他说话完全不用担心任何压力, 不自觉地就会被他牵引着专心致志的听他讲话。 　　这么多年来，向嘉余一刻也没有闲着, 走南闯北，带着他的摄影机四处奔波, 见识过很多电视上都不一定能看到的奇川异景, 也让听过很多异国趣闻，他的声音清亮微微上扬，话语间似乎都能闻到点阳光的味道。 　　颜随原渐渐的听得入了迷, 他长这么大连C市都没怎么出过，乍听向嘉余说起那么多国外的事，连饭都顾不上吃了。 　　全场只有一个人不开心。 　　向嘉余和颜随原两个人，一人说一人听，完全没人想起来搭理一下卓阳冰，似乎把他给忘了，他一人面对着一桌川菜拿着筷子半天无从下嘴，只能挑着几个能吃的吃，边吃边还要拼命喝水，辣得满嘴通红。 　　然而更让他火大的是，那边那俩人仍然没有人要回头关心一下的意思，就跟他这人不存在一样。 　　吃下一口辣到人崩溃的辣牛肉，卓阳冰终于忍不住激烈拍桌：“你们能不能注意下我！” 　　颜随原回头，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跟向嘉余坐的很近了，他忙把椅子拉回一点，红着脸给他倒水：“对不起。” 　　向嘉余眉尖微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都这么个大人了，还学不会照顾自己？” 　　“你每次都带我吃川菜！”卓阳冰接过颜随原递过来的湿巾疯狂擦嘴，他觉得自己的舌头都辣肿了，愤恨的想着他为什么会对这样的家伙念念不忘。 　　还是原原好，又温柔又可爱，他当初是瞎了才会觉得向嘉余这人还不错。 　　向嘉余唇角微扬，并不把他的抱怨听在心里。 　　颜随原越看他俩的相处模式越觉得奇怪，向嘉余那个态度就像是对小学生一样，怎么看都带着些故意作弄的心思，而卓阳冰对他根本无可奈何，俩人就仿佛王者对青铜。 　　他坐了一会儿起身去卫生间。 　　颜随原前脚刚走，向嘉余后脚就发问了：“你们就这么僵着？” 　　卓阳冰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闷闷的应了下来，“他胆子小。” 　　“不是我说，你这情商是没救了。”向嘉余叹气，“我看那孩子心性坚定，绝对不是普通的小孩，你要没有十二分的把握，怕是难。” 　　一提到这话，卓阳冰也就跟着叹气，一杯接一杯的喝，就跟喝水一样随意。向嘉余看他那愁眉苦脸的德性，托腮笑话他：“也难得有人能杀杀你的锐气。” 　　“我看原原那孩子人不错，你可别乱来。” 　　别看向嘉余现在说话温温和和笑眯眯的，年轻时候也是个打架老手，谈笑间能单手撂倒两个大汉，打起来人凶悍异常，卓阳冰至今回想起来都还觉得心有余悸。 　　十年不见，向嘉余一下子把他又拉回了十年前的记忆，并且让他也再次确认了一件事——他真的没有那方面的感情。 　　向嘉余似乎也想起了什么，捏着酒杯问他：“我听说，你把原原当我的替身？” 　　卓阳冰：“……” 　　哪个嘴快的家伙传出去的！ 　　向嘉余一笑，毫不犹豫的出卖了：“司开源告诉我的。” 　　卓阳冰打算回去就把司开源的大嘴巴缝上。 　　颜随原在卫生间里洗完手出来，回到包间门口后却突然听到里面传来谈话声，而且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他下意识的就把手停在了门把手上。 　　卓阳冰无奈又尴尬的扶额，不知道怎么跟正主解释这个大乌龙。 　　向嘉余调侃他：“我怎么不知道你暗恋我？” 　　“没有的事。”卓阳冰轻咳一声，“都是误会，我怎么可能看上你。” 　　向嘉余目光炯炯的看过来，漫不经心的捏了捏拳头，发出了“咔吧咔吧”的声音，卓阳冰至今都记得自己挨揍的时候那种感觉。 　　“我一开始只是搞错了。”卓阳冰撑着场子解释，“原原就是原原。” 　　向嘉余被他气笑了：“所以我说，你就是活该！我要是原原，早就把你的脑子给踹下来了，你长这玩意儿这么多年就没想过它也是有用处的吗？” 　　因为颜随原的事，卓阳冰已经被骂过很多次了，他也觉得自己该骂，于是就没回嘴。 　　向嘉余拿他当弟弟，见他这落魄的样子，终于没忍住：“既然真心喜欢就下手，不要磨磨蹭蹭犹犹豫豫，到最后把人弄丢了可没处去哭。” 　　“我知道。”卓阳冰的口气很惆怅，“但是我这条路很难走，原原对我的误解有很多。” 　　颜随原在外头听着他们的对话，伫立在原地很久很久。 　　他从没意识到，原来他已经成为卓阳冰那么深的烦恼了。 　　室内谈话的声音渐渐消失，看起来他们已经没什么好聊的来，颜随原才小心的推门而入。 　　这顿晚饭，颜随原吃得心不在焉，卓阳冰光顾着喝酒，只有向嘉余心满意足。 　　一个多小时后，他们才离桌准备回家，卓阳冰不知道灌了自己多少闷酒，这会儿看起来有些醉醺醺的，颜随原不得不搀扶着他才能往外走。 　　哪有人在别人的接风宴上喝自己的闷酒的，颜随原无奈极了。 　　向嘉余把他俩送到车前，帮着他把卓阳冰塞进去，忽然对他说：“原原，我大概会在市待一段时间，有空的话一起出来聊聊？” 　　颜随原一愣，接着点头说：“好的。” 　　虽然他不懂他们之间有什么可聊的，但看向嘉余的表情不像是要为难自己，便答应了下来。 　　向嘉余又笑了，俊朗的面容在灯光下有些朦朦胧胧的，他拍了拍颜随原的肩膀让他上车，转身离开，他没有开车过来，只说想在故乡的街道上到处走走散心。 　　颜随原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心里对向嘉余这个人反而升起了一种迷雾般的感觉，他觉得这人好像又不是网上说得那样，却又分不清是什么。 　　车缓缓启动，大概半个多小时才到家，卓阳冰已经完全醉了，颜随原跟陈师傅两个人合力才把他搬进屋里放在沙发上。送走了陈师傅后，颜随原又去给卓阳冰倒水给他醒酒，张阿姨已经先去睡了，客厅只有他们两人。 　　还有小苹果。 　　那只卓阳冰买回来的小哈士奇比之前长大了一点点，也没了刚来时候的拘束，渐渐的暴露了自己的本性，就是过分活泼了些，让张阿姨十分头疼，家里的沙发垫子总是不在原来的位置上。 　　颜随原端着水杯回来，亲眼看到他家那个一直都淡漠冷峻的金主大人，正涨着通红的脸坐在地上，对着前头狗窝里的小苹果训话开会。 　　也不知为什么，卓阳冰喝醉了也跟别人不一样，就爱拉着人开会，颜随原见识过几次后心里也就有了谱，可也没想到他竟然离谱到跟狗也这样。 　　小苹果才两个多月大，只能憋屈的被迫在狗窝里听训，脑袋埋在屁股里不肯抬起来，卓阳冰见它不听话，抬手把他揪出来拎在沙发上，严肃的继续说道。 　　“我跟你说话，你还敢犟嘴？” 　　小苹果最不喜欢被人放在高处，着急了几次也不见卓阳冰帮他下来，一怒之下转头对着卓阳冰的脸就是一巴掌。 　　虽然小奶狗的爪爪挠人并不疼，可那是卓阳冰！ 　　颜随原急忙过去把小苹果放进窝里，又回来哄他家金主大人。 　　卓阳冰喝多了根本不记事，但他勉强认清眼前人是他的原原。 　　喝多了的卓阳冰可比平时勇敢多了，他凭直觉做事，上来就把他抱住，然后迷迷糊糊的蹭了过来，“原原……我亲一下……” 　　颜随原被他抱的紧紧的，挣又挣不开，只能被他在脑门上亲了一大口，却又无可奈何：“亲完了，快起来吧。” 　　“这里还没亲……”卓阳冰凑到他的唇边，又是一大口。 　　颜随原像只待宰羔羊，被他按在怀里亲了大半天，脑子都糊了。 　　照这样下去，明天他的嘴就不能出去见人了。 　　“你真的这么喜欢我吗？” 　　趁着酒醉，颜随原试探着问他。 　　卓阳冰人喝多了，直觉还在，情商上线了：“喜欢的。” 　　“原原做我男朋友吧……我钱多……” 　　颜随原哭笑不得，搂着他的手却轻轻的握紧。 　　他悄悄的下了一个决定。 第五十三章 　　第二天一早起床, 卓阳冰果然把昨晚的事忘得一干二净，照常去上班。 　　颜随原趴在二楼阳台上看着车辆缓缓驶出花园，一直到完全看不见了才走进屋里。尽管卓阳冰对昨晚没有记忆, 可颜随原没有喝醉，他却记得自己那时候所下的决定。 　　他拿出手机, 点开卓阳冰的微信头像, 犹豫片刻后才开始输入打字。 　　颜随原承认自己实在是懦弱，哪怕是已经决定好了, 却还是不敢当面跟他说, 只敢在人家走后隔着手机给他打字, 把那些说不出口的话告诉对方。 　　卓阳冰正在车上假寐，他宿醉后清晨起床总会习惯性的头疼。手机忽然响了一声，提示他有信息接收。 　　通常大早上传来的信息, 要么是简黎有紧急事汇报，要么就是一些无聊的垃圾广告，他揉着前额, 随手把手机拿过来打开看了一眼，顿时就精神了。 　　是原原发来的信息, 卓阳冰屏住呼吸, 生怕自己错看了任何一个字。 　　‘卓先生，昨天我想了很久很久, 有些话当面我没办法对你说出口，只好选择给你发信息, 希望你不要生气。’ 　　‘其实最近我也一直在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 虽然我总说我们之间应该不太可能，并且也一直坚定不和人在一起的想法，可这样好像给你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我很抱歉我伤害了你。’ 　　‘我和你的很多朋友都聊过，他们说的话也都对，我想来想去都觉得，也许是我该主动的退一步。毕竟对我而言，你已经是全世界最好的人了，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不该拒绝你。’ 　　‘假如，你的心意还没变的话，我们要不然就试试吧？我也很想知道，才二十岁的我到底能不能还有一次去努力接近别人的能力，我也想为了你去做一些改变。’ 　　‘可是我对自己没有信心。如果最后的结果仍然不好，或者我还是不能迈过最后的那道坎，或者你又喜欢上了别人，那我们可以和平分手吗？你不对我失望，我也不会埋怨你失约，可以吗？’ 　　‘可以的话，你能不能不要急着回复，最好是想一想，然后再告诉我。’ 　　卓阳冰这小半生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激动，哪怕是他高中篮球赛得了全国第一也没有这么兴奋，甚至很想跳出去疯狂的大吼大叫，像个傻子一样把自己的开心嚷嚷给所有人知道。 　　“停车！” 　　他对着前头开车的司机喊道，“立刻掉头回去！” 　　他的语气过于激动且坚决，司机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调转车头往家里狂奔，只用了几分钟就回到了熟悉的别墅楼前。 　　卓阳冰甚至不等车完全停好就跳了下来，踉跄了几步后就向屋里跑，连张阿姨一脸懵的抱着狗出来探询的问话都来不及回答，径直跑到三楼，敲响了颜随原的房门。 　　颜随原没想到他居然冲动到折返回来，开门见到他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他还没反应过来，卓阳冰将他一把抱住，语气因为过分激动而微微上扬，没了平时的冷峻淡漠，像个才十八岁的毛头小子。 　　“原原……原原……，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颜随原被他抱在怀里，隔着薄薄的西装外套隐约能闻到他身上好闻的清新味道，他形容不出是什么香味，可他很喜欢。 　　“你怎么回来了？”他的脸红了又红，最后只小声的问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卓阳冰抱着他不肯撒手，生怕他会反悔一样：“我当然要回来，不然你后悔了怎么办？” 　　“我不是那种人。”颜随原轻咳一声，“再说，我、我只是说，试一试。” 　　他仍然不能确定自己对他到底是喜欢还是感激，可颜随原舍不得让自己成为卓阳冰的软肋和烦恼，更不想成为他日后午夜梦回的遗憾和白月光。 　　既然只要他回头就可以两相成全，与其让自己忐忑不安愧疚担忧，让卓阳冰心神折磨，他又何必固执的非要守着自己的坚持过活，颜随原本意上并不是想要折磨卓阳冰的。 　　司开源说，二十岁还太年轻，什么都可能发生，也许他真的可以爱上一个人，而那个人一定是卓阳冰，也只能是卓阳冰。 　　这些话他没有说出口，可卓阳冰都懂，“不着急，我们就是试一试。我的时间多得很，可以给你无数次试错的机会，不喜欢我也没关系。” 　　“我喜欢你就可以了。” 　　卓阳冰以为自己可能要等他很久，可这才一个多月就等来原原的一个机会，他已经很惊喜了，不敢再索求更多。 　　他知道，尽管只是试一试，原原一定也是鼓足了勇气的，也许自己这一辈子只有这一次机会了，他不想浪费。 　　颜随原脸红到了耳根，卓阳冰这人平时情商挺低的，可一到关键时候嘴巴就仿佛借给了别人，说出来的话格外能打动人。他自从确认了自己的心意后总是愿意把感情外露，让颜随原无时无刻都能清晰的感知到，他有多喜欢自己。 　　“真的这么喜欢呀……”颜随原小声的问他，“我哪里好了？” 　　卓阳冰还真的说不上来，因为在他眼里，原原就是哪里都好，处处都好，根本挑不出一个让他不喜欢的地方，“你哪里都好。” 　　他的语气是那么的坚定，颜随原轻笑出声。 　　卓阳冰被他笑的心里痒痒，又开始得寸进尺：“我可以亲你吗？” 　　颜随原心说你昨晚都亲了那么多次了，现在倒想起来问，叹了口气说：“可以。” 　　首次被允许，卓阳冰一点都不客气，把人按到墙边就凶狠的啃了过去，急躁的跟个刚成年的大男孩。 　　老实讲，卓阳冰接吻的技术真不咋的，亲上来的时候又凶又野，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啥，毕竟他仅有的几次经验都在颜随原身上，亲来亲去也找不到窍门，力气大到颜随原怀疑他是在咬自己。 　　然而颜随原也是个菜鸡选手，他是看过黄蚊无数，可黄蚊也不教正经人接吻啊，一般他们上来都是直接脱｜裤头办事，哪有那功夫写纯纯的吻。 　　虽然但是，他俩竟然还是生涩又热情的结束了一个不算吻的吻。 　　被松开后，颜随原没忍住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羞耻的不知道要说什么。 　　卓阳冰看了一眼颜随原被自己啃得肿起来的嘴唇，多少也有些尴尬的问他：“疼不疼？” 　　“不、不疼……”颜随原捂着脸摇头。 　　“那我下次轻点。”卓阳冰故作淡定的点头，“我明天去请教谢文谦他们几个。” 　　还要请教？？？ 　　颜随原羞耻到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死死的捂着脸不愿意抬头，好半天才说：“你、你别说话了。” 　　“不去上班了吗？” 　　那还上个球的班，你跟你老婆在一块儿了还想去上班？ 　　谁爱上谁上。 　　卓阳冰根本不想去上班，他好不容易才跟原原在一起，今天不想去面对那么多的报表文件。 　　这要是让公司里那些整天被他骂得狗血淋头的下属们知道了，怕是惊悚到半夜睡不着觉，加班工作狂居然还有不想上班的一天，说出来都没人信！ 　　卓副总人设崩塌的厉害，却根本不打算捡一捡，趁着颜随原害羞的功夫，他低头拿着手机挨家挨户的发大额红包，喜气洋洋的告知自己有对象了这件事，就像是过年那样隆重。 　　三分钟后手机就炸了。 　　简黎打了电话过来，声音大到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拿着喇叭狂怼：“老板！！！” 　　“不上班是几个意思？知不知道今天有多少事等着你处理？？？” 　　“找我姐。”卓阳冰面对着简黎的时候就一点都不温柔，冷淡的说：“你跟了我那么久，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能解决的你自己解决，不能解决的找卓月妍。” 　　“今天不许打我电话。” 　　说完他把手机干脆利落的挂断，然后扔在一边不想看，根本不管简黎死活。 　　简黎捏着手机气到神经失常，要不是谨记着容扬就在他身边，不能让他看到自己失态，他能把狗头煞｜笔老板骂个千八百遍。 　　你谈个恋爱谈的失心疯了？工作都不要了！ 　　以前怎么没看出这家伙是个恋爱脑！ ！ ！ 　　虽然简黎也为这俩不省心的货高兴，但工作这事就没得谈！ 　　然而他再打过去，那头就显示关机了。 　　容扬注意了他半天，眼见着简特助就要发疯，抬起头来温和的说：“我帮你吧，我们卓总刚接到了电话，她把我派来给你做副手。” 　　“卓副总单身那么多年不容易，你就别打扰他了。” 　　简黎压下心头的火气，转头对着容扬挤出一个得体的微笑：“那就麻烦容特助了。” 　　“不客气。”容扬似笑非笑，“我很乐意。” 　　简黎压根就没怎么听他说话，他对着自己的电脑一顿噼里啪啦的操作，恨不得把煞笔老板活活砍死。 　　手机忽然收到短信，简黎烦躁中拿起来一看，是银行短信，通知他刚才有笔金额入账，他粗粗看了一眼，后头大概有四个零。 　　不用想也知道是狗头老板给他发的慰问金，买通他一天的使用权。 　　简黎立刻就舒坦了。 　　仔细想想，老板除了脑子不好，其他都挺好的。 第五十四章 　　谈恋爱的人平时应该做些什么呢？ 　　颜随原半夜窝在床上认真的查网上那些所谓的恋爱攻略, 既然答应了要跟卓阳冰试试，那他就要拿出诚意来，努力的学着去适应着这种关系的变化, 总不能让人家一头热。 　　可是网上的各种恋爱心得太多了，颜随原看来看去都觉得不大适合自己。那些人最推荐的就是双人旅游, 无论是什么样的关系, 只要单独出去旅游一趟回来，怎么也能把感情升华到最高点, 可以说是处于暧昧期情侣必备之良药, 可颜随原一心记挂妹妹, 根本不可能离开那么久。 　　另外还有些更不靠谱的花招，什么穿情侣装、共同沐浴、一起做饭……他想不出来自己跟卓阳冰做这些事的样子，逐一排除。 　　看了几个小时后他合上手机, 惆怅的盯着天花板发呆。 　　同在三楼的主卧内，睡不着觉的还有卓阳冰。他一整天都极度亢奋，以至于到了半夜还睡不着, 他反复的打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原原发消息, 可又担心自己会吵到他休息, 最终也没有打下一个字。 　　在确定关系后的一小时内，卓阳冰就火速把颜随原的昵称改成了“老婆”, 虽然这个称呼是有些接地气，不太符合副总夫人的身份, 但卓阳冰却觉得这样很有亲密感。 　　他手机里的各种消息今天早就炸得差不多了, 家里的各路亲戚，外头的那些朋友都给他发来了庆贺，有的甚至已经在问婚期了。 　　卓阳冰还没有想好结婚的事, 他之前一直是坚定的不婚主义者，但现在有了原原，他的想法就迅速转变了，甚至开始期待将来或许可能会有的婚约。 　　所以说，一个男人如果以不想结婚为理由跟你在一起，大概率其实是他还没有那么喜欢你。真正爱一个人的时候，人的本能会驱使他们给心爱之人一个保障，哪怕只是屋顶上能遮风避雨的片瓦。 　　不过眼下看来提结婚还太早了，卓阳冰不着急。 　　比起结婚这事，他更想做另一件事。 　　只要是人就有欲望，卓阳冰作为一个正常男人也不例外。以前没什么需求主要是因为太忙，加上没有看得上眼的人，可现在他有原原了，而且他俩刚刚确立恋人关系，虽说他目前还是实习期，可实习期该有的福利也不能少。 　　之前一直被外界传言那啥不行的卓阳冰觉得，头上的那顶锅该摘一下了，他现在每天夜里都要起来换裤子，晚上做的那些梦说出来都令人羞耻。 　　但是原原那么害羞，他不知道怎么开口，要是让原原知道自己整天幻想把他这样那样，他可能吓得掉头就跑。 　　于是两人一夜都没睡好。 　　对于两人关系的改变，张阿姨是最高兴的，她就说原原那么好的孩子就应该被人疼着，以后好日子还多着呢，她看了心里不知多高兴。 　　“我走了。”卓阳冰吃完早饭就要去上班，昨天请了一天的假，今天再不去简黎就要持刀伤人了。 　　还没有完全适应彼此关系的颜随原红着脸点头，他也要去司开源那里补课，“再见。” 　　卓阳冰见他就高兴，趁着无人的时候悄悄的凑过去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然后转身上车走的干脆，他总是搞偷袭，颜随原都快习惯他时不时的亲过来了。 　　他发现卓阳冰貌似打开了什么不得了的新世界大门，现在都快沦为接吻狂魔，逮着机会就想亲亲，颜随原被弄得哭笑不得。 　　但他万万没想到，更多的骚｜操作还在后头呢。 　　颜随原犹豫着这事要不要告诉知秋，姑姑那边他是不敢说的，但是妹妹还是要说一声，毕竟他们现在相依为命，如果不告诉她，怕她心里难过。 　　司开源嚷嚷着要请他们吃饭，颜随原无奈极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怎么搞的好像结婚一样隆重。 　　“你不懂，老卓那人都单身这么多年了，别说外头那些流言，我都快怀疑他是不是性｜冷淡。”司开源笑眯眯的回他，“他肯定爱死你了。” 　　颜随原拿着笔听他满口胡言，差点把字都写歪。 　　司开源大嘴巴，又絮絮叨叨了：“我就说他哪能把你当向嘉余的替身，向嘉余那是什么人？一拳下去能把老卓打得半死，老卓得是个什么受虐狂要喜欢他？” 　　颜随原又想起了那晚一起吃过饭的人，可能有些人就是比较容易令人印象深刻，他到现在还记得向嘉余那张英俊帅气的脸，以及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阳光气息。 　　“听说向家的老爷子要不行了。”司开源给他透露消息，“所以向嘉余才临时回来一趟，以后估计还是要走的。” 　　颜随原好奇极了：“为什么他要走？” 　　“连老卓都不大清楚缘由，我就更不懂了。”司开源撕开一块糖塞嘴里，嘟囔着又说：“不过我们都猜，和他那个去世的男朋友有关。” 　　“说来也奇怪，他俩谈恋爱总共也才不到一年就能有这么深的感情，也是奇怪了。” 　　颜随原虽然同样不能理解，却能试着共情他：“可能，他的男朋友对他来说比生命更重要吧。” 　　就像知秋于他，也是超越了自己生命的存在。 　　“谁知道呢。”司开源耸肩，“不过向嘉余是真的太可惜了，他那么有才华，当年又那么被向老爷子器重，放弃了这么庞大的家业也不知后不后悔。” 　　颜随原觉得，也许他是不后悔的。因为那晚他看向嘉余的时候，他的眼里没有半分世俗的东西，又干净又明媚，看不出一点阴霾。 　　想什么来什么，他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来电，颜随原茫然的接起来，那头竟然是向嘉余的声音。 　　他的声线很特别，还是那样的带着些清亮微扬的少年感，隔着电话听起来非常亲切柔和：“是原原吗？” 　　“我是。”颜随原有些紧张，身子忍不住绷直了些。 　　向嘉余在那边笑了：“我找阳阳要到了你的号码，听说你在补课？我打扰你了吗？” 　　听出是向嘉余的声音，司开源那八卦劲又上来了，支着耳朵偷听。 　　“没有打扰，现在是课间。”颜随原怼司开源非常无奈，却还是老实的回答了。 　　向嘉余放心了，“是这样的，我想邀请你和阳阳一起来参观我的摄影展，刚才我已经通知他了，现在来问一下你的意见，你有时间吗？” 　　颜随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这么正式的邀请，立刻回道：“我有时间的。” 　　“那好，时间定在周六吧，到时你们记得要来，我在展馆门口等你。” 　　挂了电话后，颜随原久久回不过神来，向嘉余邀请他去看展，而且还是他的私人摄影展，这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他们才认识一个晚上呢。 　　司开源戳了戳他的胳膊，羡慕地说：“向嘉余对你不错啊，他回来这趟，外头想约他的人不计其数，他却只惦记着老卓和你。” 　　应该是惦记卓阳冰吧。 　　颜随原很有自知之明，但他也无比确信向嘉余和卓阳冰之间的确没有半点暧昧，说是惦记，恐怕在向嘉余心里，卓阳冰是他最亲密的弟弟，而自己是个附属品。 　　周六要去看展，颜随原既紧张又有些期待，他对向嘉余充满了莫名的好奇，那种好奇已经隐隐有些越界，他不敢承认，这一切都是因为卓阳冰。 　　他太好奇能让卓阳冰那么在乎的人是什么样的了。 　　卓阳冰也发了信息过来，约他晚上一起吃饭，颜随原想也没想就同意了，反正他俩经常一起吃，不差这一次。而且卓阳冰干饭的时候眼里就真的只有饭，让他很有安全感，仿佛他俩就是饭友关系。 　　今天约饭的地点还是西餐厅，可是颜随原发现今天的餐厅貌似很空，平时这个时间应该是有三三两两的客人落座的，现在却一个人影都看不到，整个餐厅只有他们二人。 　　没等他纳闷，对面的卓阳冰对着服务生几不可查的使了个眼色，那边接收到暗号，立刻通知后面的人准备。 　　接着，在颜随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大厅里忽然熄了灯，他们的桌上只剩几只复古宫廷风的蜡烛在照明，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一群人，扛着各种乐器出现在他们面前，一阵悠扬的音乐开始在大厅里传开，还有个外国金发美女在一边轻声吟唱，听不懂歌词，但应该是很浪漫的歌。 　　然后就上来几个黑衣服的服务生，热情的往他俩四周撒玫瑰花瓣，另一群人则在激烈鼓掌，看着他们就仿佛看着一对新人，现场呼啦啦的装了几十个人，热闹的不行。 　　颜随原惊呆了。 　　安排了这一切的卓阳冰稳稳的坐在长桌的另一头，接过侍从递过来的玫瑰花束，起身亲自送到颜随原手里，目光中透着一丝丝的期待，就像个迫切渴望被表扬的孩子。 　　颜随原：“……” 　　真的很不想表扬他，并且只想躲回家睡觉，现场尴尬窒息到令人想原地去世。 　　“额……谢谢。”颜随原最终咬着牙挤出笑接过那束玫瑰，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竟然还是紫色的。 　　卓阳冰高兴了，回身示意乐队继续演奏，现场气氛热热闹闹，完全不像是吃饭的地方。 　　颜随原虽然尴尬，却也只能忍着，谁叫卓阳冰满眼开心的样子实在是太好看，他不想让他失望，只能配合。 　　凭着卓阳冰自己是肯定想不到这么老土的约会方式的，后头肯定有人指点。 　　此刻还在家里疯狂翻看恋爱宝典的简黎轻轻打了个喷嚏，拿出笔记又开始唰唰唰的记录。 　　下次的双人热气球约会，安排。 第五十五章 　　晚上颜随原最终还是把这件事和颜知秋说了, 他以为知秋一定会很惊讶，没想到电话里女孩的声音却意外的平静，虽然也是高兴的样子, 却没有一点震惊。 　　“你怎么这么淡定？”颜随原郁闷极了。 　　“卓哥哥跟我说过他喜欢你的事。”颜知秋解释道。 　　这下换颜随原震惊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上次我住在他家的那天, 他不让我告诉你。”颜知秋小声的说道。 　　颜随原没想想到他俩之间还有这个秘密, 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所以, 你不反对？” 　　“为什么要反对呢？”颜知秋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 “卓哥哥人很好, 我希望哥哥和他在一起，这样……就有人能保护你了。” 　　颜随原捏着电话久久没有说话，打电话之前他曾忐忑过, 想过很多种场景，如果知秋不同意怎么办。 　　虽说以知秋的性格不太可能当面说她不愿意这样的话，可如果她流露出哪怕一点点的不开心, 颜随原都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后悔，他很在乎知秋对这件事的看法。 　　听了她的话后, 颜随原悄悄的松了口气。 　　颜知秋大约也明白他的心理, 犹豫片刻后又说：“哥哥，其实……你真的不用这样在乎我的, 你喜欢卓哥哥就和他一起去，我的意见没有那么重要。” 　　“只要是哥哥喜欢的, 我都会支持你。” 　　颜随原轻轻的应了一声, 他在那个瞬间突然安心了很多，也许知秋的态度给了他很大的安全感，也让他发现, 原来小小的知秋已经慢慢长大了。 　　两兄妹隔着电话聊了一会儿，颜知秋在即将挂断电话前忽然问道：“哥哥，我、我能不能……转学？” 　　“怎么了？”颜随原警觉起来，他听出了妹妹话里的某种不好的暗示。 　　颜知秋顿了顿，才开口说：“我觉得，最近有些不愉快。” 　　说这些话的时候，颜知秋是很纠结的，她知道临近初三提出要转学的要求很过分，可她的确遇到了很大的困境，好像自从顾子凡出国后，原茜的举动就越来越奇怪，她不能分辨这跟顾子凡有没有关联，可直觉让她想到了这层。 　　尽管颜知秋能感知到貌似周围一直有人在隐约护着她，可她还是觉得不安，甚至没办法安心念书考试，几次衡量后，她提出了想要转学的念头。 　　颜随原本来就有给她转学的想法，听了颜知秋的话后就更认定了，知秋从来都不是会惹麻烦的孩子，她肯定是遇到了大麻烦，“当然好，我明天就去接你。” 　　“不用这么急。”颜知秋轻声说道，“我马上就要月考了，听老师说这次的月考是八市联考，很重要的，我想等考完了再转。” 　　颜随原很担心：“还有两周呢，你确定可以吗？” 　　“可以的……”颜知秋小声的回答。 　　颜随原仔细叮嘱了好几遍她注意安全才挂断电话，心头却涌起了些许担忧。卓阳冰从健身房出来就见他神色不安，拿着毛巾擦拭完刚洗好的头问他：“怎么了？” 　　颜随原回头看他，想了一会儿后才说：“知秋她应该在学校里遇到麻烦了。” 　　卓阳冰擦拭的手停了下来，皱眉道：“怎么回事？” 　　颜随原觉得，既然他现在和卓阳冰也算正经恋爱关系，那他遇事就可以正大光明的求助，这不丢人，而且还事关知秋，于是他把事情和卓阳冰简单的说了一下。 　　“我总觉得原茜还会针对她，想把她转到一中去。” 　　转到一中正合卓阳冰的心意，这样他就可以正大光明的把这对兄妹接回家住，听了他的话后，他点头说：“也好，一中离咱们近，知秋可以每天都回家来。” 　　他把“回家”两个字说得如此自然，就像他和知秋本来就是家里人一样，颜随原脸上有点红。 　　卓阳冰紧接着又说：“转学这事我会安排的，你什么都不用操心。” 　　有了卓阳冰的保证，颜随原当然安心，“那就麻烦你了。” 　　“你我之间不用说这些。”卓阳冰淡定的说，“只要我能解决的事，你可以尽管提，就算不能解决，我也可以找人帮忙。” 　　他巴不得颜随原最好天天找他办事。 　　颜随原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周六，向先生请我们去看他的摄影展。” 　　“我知道。”卓阳冰见他不想在刚才的话题多留，也就没有再多说，“到时我们一起去。” 　　颜随原点头：“要准备礼物吗？” 　　他也不好空手去看人家的影展，但也不知道该带些什么比较稳妥，便想问问卓阳冰的意见。 　　谁知卓阳冰却不甚在意：“什么都不用带，向嘉余那人从来都不喜欢礼尚往来那一套，你就带着好心情去就可以了。” 　　“说起来，我都不知道他还会摄影，以前没听说他有这爱好。” 　　颜随原听着他的抱怨，忽然说：“你现在还觉得我跟他像吗？” 　　这话问的卓阳冰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掉，他猛地抬起头来，那双深邃的眼神专注的盯着颜随原，认真的说：“不像，你从来都没有像过他。” 　　“你不像任何人。” 　　颜随原也觉得自己刚才问的话有点冲动，但他承认，听了卓阳冰再三的解释后，内心是很高兴的，毕竟没有人愿意自己在别人心里被定义为像谁。 　　哪怕只是一点点都不可以。 　　以前颜随原拿钱办事，自然不在乎这些，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他也希望自己是特别的。 　　卓阳冰在颜随原面前越来越温柔，和在外头俨然就是两个人，就算他在他的面前再怎么柔情，甚至还有点憨憨，但出了这个门走到人群中去，他依然高冷酷炫不苟言笑，甚至连白天骂人的时候都没有半分磕绊。 　　公司里的下属们在群里激烈吐槽，别家总裁谈了恋爱，一个个的每天如沐春风，对待下属也都柔和宽容许多，怎么他们家这个就画风不一样？？？ 　　不是说谈了恋爱人都会柔软吗？ 　　柔软个球啊！ 　　谈恋爱根本不耽误卓副总骂人！ 　　周六那天，他们两人如约到了向嘉余的影展门口，在那遇上了正在等他们的人。 　　向嘉余还是穿着他喜欢的休闲风衣服，脸上的笑在初夏阳光下特别耀眼，惹得路人频频回头打量，他笑眯眯的走过来，双手自然的插在兜里，“嗨～” 　　颜随原听了卓阳冰的话真的空手来了，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你好。” 　　向嘉余果然并不计较这个，他随性的回头示意他们跟上自己，“走吧，我带你们进去。” 　　影展在展厅的第二层，因为是私人办的，所以向嘉余只租了两天，而且邀请的人不多，颜随原进去的时候只看到里面三三两两的人在观赏，气氛非常安静。 　　向嘉余和那些人点头示意，然后继续带着他们往里走，这里的空调开得很舒适，颜随原身上的热气慢慢的消散，他跟在向嘉余身后，一边踱步一边看着墙上展出的那一幅幅相片。 　　他并不懂摄影技巧，也说不出那些相片到底哪里好，可颜随原却觉得向嘉余展示出来的那些东西，无论是气势澎湃的山川河流，还是雨烟袅袅的山脚破旧村落，都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里头，让看相片的人会不自觉地驻足不前，呆呆地盯着看。 　　颜随原觉得，那些相片好像会说话，哪怕明明都是静态的东西，他却能从里头看出拍照的人想要说的话。 　　也许这就是摄影的魅力。 　　他注意到有一张照片，拍的是漫天星星，那些星星和城市霓虹灯下看到的不同，它们又大又亮，满天都是，各个隐秘的角落都有，漫山遍野，好像一伸手就全都能捞在怀里。 　　“这是我有一年在山上拍的。”向嘉余轻声给他解释，“那时我在帐篷里准备睡觉，出来熄火的时候刚好抬头就看到了。“ 　　“很美，对不对？” 　　颜随原无意识的点头，“我没见过这么多明亮的星星，的确很美。” 　　一旁陪着的卓阳冰根本看不出好歹来，在他眼里，这就是多么普通的星星，哪有什么美不美的，他就没有半点艺术细胞，跟他母亲顾夫人完全不同。 　　这个摄影展对他来说就和逛超市也没啥区别。 　　向嘉余当然知道他那点可怜到稀疏的艺术感，不客气的将他挤到一边去，拉着颜随原到处看，给他细细的讲解那些照片背后的故事，颜随原听得入了迷。 　　耳边是向嘉余好听的声音，颜随原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些很有故事的照片，忽然转头无意间看到了他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就愣住了。 　　向嘉余神色平静的站在那里，眼神里却流露出很多情感，他看着那些照片，就像透过它们在看什么人，是那样的悲伤而又寂寥。 　　颜随原甚至觉得，向嘉余的身体虽然就站在他们身边，可灵魂却漂浮在万里云层之上。 　　他在向嘉余身上不知不觉投入了过多的关注，一边的卓阳冰就不是很高兴了。 　　怎么看原原都是和向嘉余更有共同话题，他仿佛才是那个被排斥在外的。 　　突然看向嘉余不顺眼。 第五十六章 　　一场影展看下来, 向嘉余在颜随原心里简直快变成终极偶像了。他真的什么都懂，无论颜随原问出什么样的问题，他都能给出答案, 见多识广知识渊博风趣幽默，试问谁不喜欢这样的人？ 　　卓阳冰在一边被晾了半晌, 忍不住咳了一声催促：“看得差不多了, 我们去吃饭？” 　　颜随原还在着迷的听向嘉余讲荒山野狼的故事，听了他的话后回过神来, 也看懂了他眼里的幽怨。 　　作为新上任的男朋友, 他很有自觉的站了回来, 小声的应和：“那我们就去吃饭。” 　　向嘉余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俩，眼底一片戏谑，打趣道：：“这么说, 你们是确定关系了？“ 　　颜随原到底脸皮薄一点，红着脸不知道怎么接话。 　　可是卓阳冰却很大方，自信满满的问他：“你要请吃饭吗？” 　　“我为什么要请？”向嘉余好笑, 漫不经心的抬手看了看腕表，轻声说：“难道不应该是你请客吗？” 　　卓阳冰也没有什么意见, 实际上要不是顾忌颜随原害羞, 他早就把他俩的关系昭告天下了，向嘉余算是他最亲近的兄长, 跟他分享也不是什么大事。 　　三人也没有走远，就在影展附近的一家中餐厅定了位子简单吃点。 　　席间, 向嘉余对颜随原说：“既然你和阳阳都是一对了, 我又比你大了十四岁，按理你叫我一声哥也成，总是向先生向先生的, 听着生疏。” 　　颜随原看了看卓阳冰，见他没有反对，便从善如流了：“向哥好。” 　　有时候，男人的友谊建立起来也很简单，也许只是一个称呼就可以迅速拉近彼此的关系，颜随原觉得他虽然认识向嘉余才几天，总共见了两次面，可不知为什么却像是认识了很久一样，他们太谈得来了。 　　没有暧昧，没有算计，就是那种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也许向嘉余也能感受到他们之间的默契，因此对颜随原也格外随和，甚至比对卓阳冰的态度还要亲切几分，也难怪卓阳冰总是瞎吃醋。 　　一顿饭吃完，向嘉余亲自把他们送去停车场，微笑着在路边和他们挥手道别。 　　车开走后，颜随原忍不住回头，透过车窗玻璃看到向嘉余形单影只站在那，一直目送着他们离开。尽管现在已经是夏天了，可他还是觉得，向嘉余周身仿佛永远都被笼罩在一层看不清的冷雾中。 　　他又想起在看展的时候，向嘉余指着其中一张照片说，那是他过世的恋人曾经最喜欢的去的地方，当时他盯着那张照片里的雪山看了很久很久，然后小心的问道： 　　‘那你一定很喜欢他吧？’ 　　向嘉余的脸上仍然是那样阳光明媚的笑，无比坚定的告诉他： 　　‘不，是很爱他。’ 　　颜随原想着他那时候脸上的笑容，心里为他感到深深的遗憾，尽管他并不知道向嘉余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事，可都十年过去了，他还那么的爱着那个人，过得一定很苦。 　　“他未婚夫是生病死的。”卓阳冰看出了他的心事，轻轻抱住他，叹气说：“他死后的第一年，向嘉余消沉了很久，还大病了一场。可是好了以后，他突然就收拾东西一个人出了国，谁都没说。” 　　颜随原听着他的话，轻声说：“他那时候受到的打击太大了。” 　　心爱之人突然故去，谁都会心痛吧？ 　　“也许。”卓阳冰抱着他，在他颈间亲昵的蹭来蹭去，继续说：“那外国人生前是个摄影师，听说也是得过什么国际大奖的，很有才华，向嘉余大概是跟他学的拍照。” 　　颜随原忍不住就脑补出了一个非常凄凉的故事。原本是一对恩爱情侣，一方身故，而被留下来的人则以恋人的身份活下去，带着他全部的念想不停游走在外面的世界中，追寻他生前的脚步。 　　可是，向嘉余那样的人怎么能没有个好结局呢？ 　　颜随原的心情不知不觉的也低落下来。 　　“所以，我们更要好好的珍惜在一起的时间。”卓阳冰在他额上亲亲一吻，将他抱的更紧了，“对不对？” 　　颜随原怔了好一会儿，最终，轻轻的点了点头。 　　—————— 　　周一卓阳冰正常上班，他琢磨着是不是要趁颜知秋放暑假的时候把颜随原拐出去过个二人世界，他天天想那回事想的头都大了，那玩意成天跟他作对，裤子要不够穿了。 　　卓月妍此时推门而入，一身精简干练的黑色西装也藏不住她的好身材，她不悦的挑眉道：“一大早你那是什么表情？” 　　“你就不能敲个门吗？”卓阳冰皱眉，对亲姐不尊重自己的举动表示不高兴。 　　卓月妍轻嗤一声：“我在外头敲了那么多声也不见你回应，还以为你聋了呢。” 　　当时卓阳冰正在走神，当然也就没听见，他尴尬的转移话题：“你不在32楼自己的办公室里忙，跑到我这里干什么？” 　　“没事我就不能来吗？”卓月妍悠闲地来回看自己新做的美甲，慢悠悠的说：“爸昨晚打了电话回来，说他下个月就回国了。” 　　卓氏这么大的集团企业，国内外的生意都不少，国内目前是卓阳冰在管理，国外市场则是亲戚们和卓月妍的主场，各自分工很明确，而作为现任掌权者的卓总裁非常忙碌，一年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国外呆着，下半年才会回国，今年有些提前了。 　　卓阳冰也有些疑惑：“那么早回来干什么？我这边又没有大事需要他过问。” 　　“怎么没有。”卓月妍翻白眼，慢条斯理的提醒他：“你跟原原的事，爸妈操碎了心，嫌你俩太磨叽，准备回来给你们订婚呢。” 　　卓阳冰端着咖啡的手一抖鲜血险些把杯子扔出去，他不高兴了：“这是我和原原之间的事，他们跟着掺和什么？” 　　“再说，我现在还在试用期，他们如果回来打乱计划，原原一生气不同意了怎么办？” 　　卓月妍瞪着他一脸恨铁不成钢：“你这种蠢货怎么能是我的弟弟？” 　　“你以前在外头的那股子蛮横劲呢？怎么一对上原原就没了？你的脑子是用来干什么用的？” 　　她想不通，好好的弟弟，长得也挺聪明的，怎么就死活不开窍，“这种事就要抢着做，你下手不快还指望结什么婚？就算是谈恋爱也是要讲究策略的，没有外力推，你俩再过十年也结不了婚 ！ 原原那孩子一看就是不好糊弄还有主见的，就你这样磨磨蹭蹭的德性，什么时候转正？” 　　“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你那脑子跟猪也没区别了！” 　　卓阳冰被她一顿骂，慢慢的也就回过味来，可还是犹豫：“原原容易害羞胆小，你们一掺和，我担心他会退缩。” 　　“订婚而已，又不是结婚。”卓月妍敲他的头：“咱妈的意思是，先把你俩的关系定了。到时订婚宴一摆，对外承认他的身份，大家都知道你们是一对，以后还怕人跑了？” 　　在这件事上，顾夫人看得比谁都清楚。颜随原那样性格的人，只有稍微强势一点才能把他往前推，一旦没有人主导他俩的事，也许最后还是这么不温不火的僵持着，就凭她儿子那榆木脑袋，八辈子也找不着媳妇。 　　卓阳冰还是犹豫，他在商战中无往不利杀伐果断，可一对上颜随原就变成自己最看不上的人，总是过分的优柔寡断，“他生气了怎么办？” 　　“你就不会哄着他吗？”卓月妍无奈，“我们又不是土匪出身，难道还能押着他去订婚？你那嘴就不会学着说点好听的哄他去？” 　　卓阳冰有些恍然，他当然想订婚，巴不得给所有人都知道原原是他的人，可他更不想看到原原露出为难忧虑的表情。 　　以前他最看不起那些为了感情而整日蹉跎的男人，觉得那样过于软弱，可当他自己也深陷其中的时候才明白，爱情这种事无关软弱与否，只是先爱上的人更折磨一些。 　　可他宁可自己痛苦也好过原原苦，也幸好，是他先喜欢了。 　　“我再考虑考虑。”卓阳冰最终说道，“这种大事还是要过问他的意见，你们不要瞎掺和。” 　　卓月妍见他一脸郑重，没忍住叹气，放软了口气：“我们这是心疼你。” 　　“我知道。”卓阳冰轻声说，“可是姐，原原只有我疼了。” 　　卓月妍静默了片刻，“他也是命太苦了，你多疼些也是应该的。” 　　“算了，等爸妈回来，你自己跟他们好好谈谈，爸也是好心。就连爷爷都说想回来给你操办喜事，你体谅一下老人家不容易。” 　　卓阳冰点头：“我知道了。” 　　卓月妍和他聊了一会儿，似是想起了什么又说：“原家最近一直在拉拢顾家，那电话都打到咱妈那边了。” 　　“他们又想干什么？”卓阳冰对原家就没有好印象，尤其现任原夫人还是原原亲妈，那就更讨厌了。 　　卓月妍冷笑：“想联姻呗！她家那不成器的小太妹看上了凡凡，成天追着凡凡跑，凡凡见她就躲。最近他在国外参加比赛，那小丫头还不死心，总打电话去骚扰。” 　　“舅妈也讨厌原志清他老婆，闭门不见电话不接，所以她就把主意打到了咱妈头上，拐着弯的让她帮忙牵线。” 　　“冯敏那女人就是个蠢货，把别人的儿女当成心肝宝贝，原家上下有谁看得起她？” 　　卓阳冰听着姐姐的话，对她骂冯敏的话表示十分赞成，尽管她并不知道冯敏和原原的关系，可话却说的没错，“让妈把她拉黑，凭她也配。” 　　晚上回家，卓阳冰在书房里照例看书，颜随原敲门进来。他端着一盘子的水果，安静的坐在沙发上给他削皮，最近刚学了新花样，想现学现卖，雕个鹦鹉。 　　卓阳冰不动声色的偷拍了一张照片发到了朋友圈。 　　‘看书累了，冥想半分钟。’ 　　尽管这句话看起来就是很普通的日常，可照片和文字毫无关联，画面上是一张茶几，摆着一盘水果，而坐在沙发里的颜随原低头专心的刻着鹦鹉翅膀，神情温柔而内敛，只是露了小半张脸，却仍然能看出他的漂亮精致。 　　任谁都看得出来，他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秀的到底是什么瞎子都看得出来。 　　发完这段话后不到五分钟，卓阳冰的评论就炸了，小红点火速加到了一百加。 　　司开源第一个冲在最前面，骂他凡尔赛。 　　有对象了不起啊，在这显摆啥呢？你对象怎么来的心里没数？ 　　因言辞过于激烈，最终他被卓阳冰无情的拉黑。 　　爱嫉妒的男人就是丑。 第五十七章 　　不到一天, 卓阳冰的整个朋友圈几乎都知道他男朋友长得漂亮了，连关系比较近的商业合作伙伴都发来庆贺。不管真情假意，卓阳冰看了心情都好, 男人都大多是爱面子的动物，自己被人夸没觉得如何, 但对象被人夸了, 对他们而言就是天大的虚荣。 　　卓阳冰幼稚的为此暗爽许久，当然这些事颜随原都不知道。 　　日子就这么平静的过着, 颜随原开始准备给知秋转学要用的资料, 一中那边对转学生的资历要求很高, 也不是谁都能进去的，必须要都要有人推荐，而且还要通过转学考试, 达到一定的分数才可以破例收下。 　　不过一中的校长也知道颜知秋的名字，她可是本市前三的好学生，只要是老师几乎没人不知道她, 试问谁家不想抢着要这么优质的生源呢？ 　　于是校长那边十分痛快的答应了下来，甚至特批都不用考试, 过完暑假知秋就可以去一中报道了。 　　与此同时, 颜随原也接到了街道办事处和小区居委会的通知，他们那块老城区终于要被开发了, 所有的老小区都要被拆迁重建，让他有空回来开会, 商谈一下拆迁赔偿事宜。 　　之前卓阳冰就给他透露过了内部消息, 可颜随原迟迟没听到动静，以为上头改了主意，冷不丁接到通知还愣了好久。 　　真的要拆迁了？ 　　颜随原高兴的先给姑姑打了个电话, 告诉了她这个好消息，姑姑也高兴坏了，在电话那头非说等搬家的时候来帮忙。 　　这几件喜事放在一起，颜随原高兴了好几天，他觉得自己的日子在一天天的好过起来，说不定他真的就要转运了，无论是他还是知秋，以后还会越来越好的。 　　颜随原这么坚信着。 　　就在他把知秋的转学材料准备的差不多，而知秋还有三天就要月考的时候，他又接到了班主任的的电话。 　　颜知秋被紧急送去了医院。 　　从楼上摔下来的时候，颜随原腿都是软的，他捏着手机从地上爬起来往门口冲，上车后没有像往常一样对陈师傅笑着打招呼，只丢了魂一样的冲他吼着要去医院。 　　陈师傅察觉事态严重，一句话都不多问，立刻踩着油门冲出大门，而张阿姨则着急的给卓阳冰打了电话。 　　卓阳冰挂了电话后心绪不宁，直觉颜知秋肯定出事了，但他五分钟后有个很重要的股东大会要开，作为发言人的他绝对不能缺席，便让简黎先去看看。 　　“你稳住他，最多半小时我就能赶过去。”卓阳冰叮嘱简黎，“记住，谁要是敢惹事，你可以代表我行事，我负责。” 　　简黎虽然不懂发生了什么事，可还是郑重的应了下来，驱车前往医院。 　　C市第一人民医院里，颜随原一路慌慌张张的跑进来，问了前台护士后直奔十四楼，他甚至等不及电梯，自己从楼梯一路网上爬，竟然也不觉得累。 　　他狠狠的推开十四楼病房的门，颜知秋就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脑袋上裹着厚实的纱布，脸上全是划伤一片血瘀，看起来很凄惨。 　　颜随原吓得呼吸都要停了，他抖着身子走过去小心的喊了两声，颜知秋闭眼一动不动，好像听不到他的声音。 　　“知秋哥哥……” 　　在旁边看护的女孩站起来，不安的揪着自己的手小声说：“医生来过了，说她需要静养。” 　　“没有生命危险。” 　　听到没有生命危险，颜随原才狠狠的松口气，可下一秒看着颜知秋青紫划痕的脸和脑袋，心又疼了起来，他回头看着那女孩，认了一会儿才发现这好像是杨梦，曾经知秋最好的朋友。 　　“老师去帮忙交医药费了，她马上就来。”杨梦嗫嚅着解释。 　　颜随原心头有很多疑惑，他努力压抑着自己冷静下来，轻轻的问：“你是叫杨梦吧？我知道你，知秋常提起你。” 　　杨梦羞愧极了，她不敢说自己曾经背叛过知秋的事，低头不敢看他。 　　“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颜随原试图询问她。 　　杨梦张了张嘴，而后小声的说：“是原茜干的。” 　　从她嘴里，颜随原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原茜针对颜知秋很早就开始了，甚至比那次的家长会他知道的还要早。因为她是后转学过去的，家大业大行事跋扈嚣张，仗着家里有关系，校外又认识不少混混，在校内横行霸道，看谁不顺眼就欺负谁，谁都不怕，而老师们根本管不住她。 　　一开始她也没有特别欺负知秋，只是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她就盯上了她。可是知秋成绩太好了，全校上下包括老师都认识她，她没办法做的太过分，最多也就是弄脏她的作业本，摔坏她的文具那种程度而已。 　　可后来随着时间推移，原茜开始变本加厉，威胁同学们孤立知秋不许跟她说话。尤其是杨梦，她甚至还带人堵在杨梦宿舍门口，甩她耳光不准她和知秋来往，不然就把她当作下一个施暴目标。 　　包括上次诬陷知秋写情书的事也是她做的。 　　知秋最初在学校里日子很难过，后来想通了也就对原茜视而不见。私下里她也向老师求助过，可是原茜并没有直接对她造成什么伤害，再加上她妈妈给了学校太多好处，到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一直到今天中午，原茜又找上门来，威胁杨梦交出手机然后发信息把颜知秋约出来。当时是午休的时间，大家都在休息，颜知秋以为杨梦是想和自己谈谈她们之间矛盾的事，就听话的准时来了。 　　可是来的人不是杨梦，原茜带了四五个小太妹在楼梯口卫生间附近等着她，校园暴力这种事原茜是老手，指挥着几个太妹把知秋捂着嘴拖进卫生间，要扒光她的衣服拍照片放到网上去。 　　颜知秋拼命的挣扎哭喊，使劲拍门想要出去，卫生间里传来一阵拳打脚踢的辱骂声，颜知秋一直在哭，躲在外头的杨梦鼓足了勇气偷偷打开卫生间的门，衣冠不整的颜知秋被打的浑身是伤跑出来，一时情急之下踩空楼梯摔了下去，倒在血泊中。 　　“原茜看她掉下去，带着人就跑了。”杨梦擦了把眼泪，对颜随原不停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颜随原沉默的听完她的话，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可垂在双侧的手却握得紧紧的，好半天才轻声说：“没关系，不怪你。” 　　“谢谢你在最后保护了知秋，也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杨梦低下了头，坚定地说：“如果、如果你需要人作证，我可以的！” 　　“原茜跟老师说，知秋是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卫生间安那里也没有监控，不能证明是她做的，但是我亲眼看到了。” 　　“我可以作证。” 　　颜随原看着床上昏迷中的妹妹，回头在杨梦头上轻轻拍了拍，勉强露出一个安慰的笑：“谢谢，你辛苦了。” 　　就在这时，简黎到了。 　　他大概也是一路狂奔而来，额间密布汗珠，喘着气走过来低声问道：“颜先生，您妹妹没事吧？” 　　“应该没事。”颜随原回他，“你怎么来了？” 　　简黎把卓阳冰吩咐自己的事告诉他，并安抚道：“我们老板说他马上就到。” 　　“谢谢。”颜随原点了点头，继续盯着床上的妹妹看。 　　简黎拿不准他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犹豫片刻后把医生喊来问他状况，得知是轻微脑震荡后也跟着松了口气，还好没有什么大危险，不然颜先生出了什么事，老板就疯了。 　　他去茶水间倒了水出来给颜随原，劝他说：“颜先生，先喝口水吧？” 　　“谢谢。”颜随原照单全收，面上仍然看不出任何生气恼怒。 　　简黎也刚刚从杨梦口中打探到了事情经过，他也没想到现在的小女孩校园暴力现象这么严重，之前一直都以为只是新闻里的个例，乍一听说也是非常生气的，更担心颜随原会不会冲动。 　　可颜随原淡定平静，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这让简黎觉得很不正常。 　　“我已经帮忙联系最好的律师了，并且打算报警，颜先生放心，我们老板肯定不会就这么罢休的。”他试图去安慰他，怕他想不开。 　　谁家哥哥听到自己妹妹被人扒衣服拍照片还按在卫生间打都要疯，简黎也是有妹妹的人，将心比心，完全能体会到颜随原的心情。 　　“谢谢。”颜随原好像就只会机械的回答这么一句话了。 　　简黎担心的不得了，悄悄起身出去给老板打电话，让他忙完赶紧过来，他觉得颜随原可能精神不正常。 　　期间，颜知秋的代理班主任终于回来了，她比知秋之前那个班的班主任靠谱了一点，态度也算温和，可是对这件事也无可奈何：“这个事我们校方是有责任的，毕竟孩子在校内出了事。” 　　“可是……你说是原茜做的，也没有什么实质证据。”她一脸愧疚，“很抱歉我帮不上忙。” 　　原家在市内也算有头有脸，不然原杰不会弄出了那么大的事后还能安然无恙的脱身去国外避难，原茜只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未成年人，就算真是她做的也不会有人追究，她一个小小班主任做不了主。 　　颜随原沉默不语，没有接受她的歉意，他始终握着知秋的手没有撒开，就这么凝望着她。 　　大概半个多小时后，颜知秋才慢慢睁开眼，她先是有些茫然，紧接着就露出惊恐害怕的表情，刚要喊叫起来就发现哥哥的手就握着她，认清了颜随原的脸后怔住，小声的哭了起来。 　　“为什么不告诉我？”颜随原一边轻轻摸着她的手，一边耐心的问她，“原茜欺负你，为什么不把事实告诉我？” 　　他要是早知道原茜是这么恶毒的性格，怎么也不可能让她还留在那里，就算不读书了也不会由着她给人欺负，他一直以为原茜的针对也就是出于嫉妒而已，谁知道她能坏到这个地步。 　　颜知秋抖了抖身体，半晌才小声哽咽着回他。 　　“她说，她……她在外国，逼死过一个和我一样大的女孩。但她还是安然无恙的回国念书了，什么事都没有。” 　　“她还说，要想弄死我也很简单，而且她不止可以弄死我，还可以弄死你。” 　　“这里根本没人敢管她的事。” 　　颜知秋紧紧的抓着他的手抽泣，她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女孩，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遇到原茜这样可怕的人，她更知晓自己和哥哥都是底层背景，没有人会护着他们。 　　她真的敢对自己哥哥下手。 　　原茜是千金小姐，家世背景太硬了，颜知秋没有底气和她刚，更怕给哥哥惹麻烦，只想着躲开就好了，却没想到助长了原茜更加嚣张的气焰。 　　颜随原没有怪她，他知道妹妹懂事乖巧，她只是太害怕会连累自己，作为受害者，她不该被指责。 　　颜随原沉默着握着她的手，眼底冰冷一片。 　　门被再次推开，卓阳冰终于到了。他把西装外套随意扔在沙发上，刚才赶来的路上听简黎把事情汇报得差不多了。 　　他看着病床边相依偎的兄妹俩，又看了看颜知秋满身的伤，冷笑着说： 　　“没人敢管？” 　　“我倒要看看，她哪来的底气说这样的话。” 第五十八章 　　卓阳冰走进来, 简黎小心的带上了门，转头去做老板交代给自己的事。 　　颜知秋头上的伤是从楼梯上掉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扶手造成的，才醒来说不上两句话就又觉得头晕恶心, 颜随原扶着她好容易喂了口水还给吐了，卓阳冰打了电话让张阿姨过来帮忙照顾, 就这一小会的功夫再回头, 颜知秋又昏睡了过去。 　　他看着颜随原神色不对，忙回身坐到他身边, 轻声说道：“你别乱想, 医生说知秋没有危险, 以后都会好的。” 　　“剩下来的事我帮你解决，欺负知秋的几个小混混，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你千万别着急。” 　　颜随原点了点头, 脸上还是淡淡的，好半天突然又笑了：“有钱真好。” 　　卓阳冰被他冒出来的这句话弄的心里忐忑，生怕他一个黑化想不开, 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问：“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颜随原知道他是关心自己的状况，可他现在必须要在知秋最需要他的时候在身边陪着, 就算再怎么暴怒也只能压下来。 　　他暂时不想面对卓阳冰, 因为他满脑子都是要把原茜五马分尸的恐怖画面，他不想让卓阳冰知道他阴暗的一面。 　　按照目前现行的法律, 未成年人是没有刑事责任能力的，就算能证明的确是原茜做的也无可奈何, 她毕竟只有十四岁, 甚至都不到十六岁，尽管她做了这么多丑事，可外面谁会跟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计较这些？ 　　不管她多恶毒, 在有些人心里，一句“她还是个孩子”就可以抹去一切，仿佛孩子这两个字就是救世良药，什么都可以被包容原谅。她的结局最多就是教育完事，只有他的知秋一个人受苦。 　　颜随原很清楚的知道这些，就算有卓阳冰加持帮忙也不会有比这个更好的结果，毕竟卓家再厉害也不能跟宪法对着干。 　　简黎的动作很快，在校方还没有来得及把事情压下去的时候率先报了警，让三中原本打算把颜知秋的事当作意外跌落处理的如意算盘打空了。 　　校方其实也不是非要维护原茜，虽然她家里的确有钱有势，可校内也不单只有原家有钱，在大是大非面前，他们拎得清。可他们同样不想让这件事闹大，权衡利弊之后，只能选择牺牲知秋。 　　好学生千千万万，并不差一个颜知秋。 　　没有一个学校愿意担着恶名，尤其是涉及到校园暴力这样的丑事。对他们来说，比起将这件事捅出去让全社会关注谴责，还可能会影响接下来几年的招生，他们宁可捂死这件事，让受害者一个人吞下所有的苦果，此前那么多出事的名校都是这么干的，他们堵上受害者的嘴这件事干的一直毫无负罪感。 　　根本不会有人真的在意受害者的痛苦，维护校方所谓的清誉才是最重要的。 　　果然，简黎报警的这个举动让校方坐不住了，他们立刻第一时间给颜随原打电话，主任很严肃的告诉他，这事不宜闹大，明明就是颜知秋自己不小心掉下去，报警的话成了什么样子？ 　　颜随原没耐心听完他啰哩啰嗦的话，二话没说就给挂了。 　　接下来简黎又按照卓阳冰的吩咐，转身立刻联系了国内他们交好或者认识的不少知名媒体记者，还把消息发给了各路正在急着找大新闻的自媒体，还贴心的把已经写好的文案直接提交到他们手上，都不用他们自己费心思去找素材。 　　在校方还在想着强压这件事的时候，网上关于C市三中闹出校园暴力的事就疯传了开来，颜知秋没有受伤却没有露脸的照片和医院出具的报告单铺天盖地都是。 　　尤其最近校园暴力的事件正被大家关注着，又有卓阳冰在后头做推手，这件事很快就引爆了舆论。 　　接着就有人扒出了原茜的身份，更有“认识她的人”出来爆料她在国外曾闹出过人命的事，一时间各大网站上有关于原茜的信息都是一个标红的“爆”字。 　　校方那边急的上火，记者们蜂拥而至堵着门要采访，更别提警察已经上门开始调查，不管原茜结局怎样，他们这边是好不了了，越是想捂着这件事，就越是有人要把他们推上去。而颜知秋的身份信息却被保护的特别好，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把她“遗忘”了，没有人跳出来打扰她养伤。 　　颜随原没想到卓阳冰的动作这么快，听着简黎有条不紊的报告时，听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讷讷的问：“你怎么这么快？” 　　怎么能说一个男人快呢？ 　　卓阳冰不高兴了，开始纠正他：“这叫效率。” 　　“如果简黎这点事都做不好，那也白费我这么多年的栽培。” 　　商场如战场，如果把握不住先机很可能会全盘皆输，颜知秋这件事说要解决也算容易，那就是一定要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他先把舆论推上去，打原家一个措手不及，将舆论掌握在自己这边，这事就算成功了一半。 　　原家的确如他所料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原志清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开会到一半突然接到秘书的紧急电话才知道这些事，以前原茜也不是没惹过祸事，而她哥哥原杰闯的祸更多，他们兄妹俩就没有省心的时候。可那些事在他看来都微不足道，几个学生能引起多大的风浪？ 　　有了以前的经验，所以他以为这次同样可以用钱来解决一切，毕竟秘书告诉他，颜知秋只是个普通的穷孩子，家里无父无母，听起来简直太好拿捏了。 　　凭着错误信息，原志清马上让人公关掉网上的东西，找人去上门和颜知秋谈赔偿事宜，他不认为这事有什么值得他费神的地方。 　　于是，冯敏就亲自过来了，可惜她连门都进不去，被卓阳冰叫来在门口守着的保镖“请”了出去。 　　冯敏没料到对方竟然还有保镖，暗道难道信息有误，颜知秋背后有别的势力？ 　　等到她走后，卓阳冰安慰颜随原说：“我说了，我可以保护你们。” 　　颜随原紧握着双手，最终微微红了眼眶：“谢谢。” 　　从法律上来说，原茜没有办法被定罪，就算想定罪最多也就是个未遂。可有时候，能定一个人罪的也并不只有法律，道德和社会舆论一样可以起到很好的效果。 　　让一个人消亡的方式也不仅仅只有生理死亡，“社会性死亡”更恐怖。 　　全国人民都知道原茜身上背着人命，她在国外做的那些龌龊事全都被扒了出来，尽管原家的公关一直在努力清掉那些消息，但对手明显早有准备，不停的还有新瓜出来。 　　到最后甚至已经不是原茜一个人的事了，连原杰当年QJ女大学生且倒打一耙的事都被翻了出来，整个舆论都愤怒了，他们原家这是烂到根了！ 　　原氏股市一夜间大跳水，合作商纷纷割裂以保自己，原老太太气的连夜要把原茜送出国外。 　　可她本身就是国外逃难回来的，再去一个陌生的国度，谁能保证她不会继续惹事？ 　　而且在国内她几乎没有立足之地了，没有学校敢收留她，就算是再垃圾的学校人家也是有尊严，思虑再三，原老太太做出了“软禁”的决定，把她困在家里哪都不准去，最起码五年内别想再出门了。 　　原志清到了这时才发现自己误判了，只是单纯的穷学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能量，那些自媒体又不是傻子，就算是有些许的正义感想帮她，也不可能明着跟权势作对，她背后如果没有人护着，绝对不能把事情闹到如此地步。 　　颜知秋出事的第三天，颜随原的电话响了，是冯敏打来的。 　　“您好，我们能谈谈吗？” 　　电话那边的女人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带着些歉意说：“我想去看看知秋，您看可以吗？” 　　颜随原皱眉，“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他迅速挂掉电话给知秋倒水，颜知秋养了两天后身体好了一点，吃饭也不会吐了，偶尔还能下地走几圈，就是脸上的伤痕一时半会消不掉。 　　要是毁容了怎么办…… 　　颜随原非常焦虑，他很怕知秋脸上的那些伤会给她带来毁灭性的打击，可卓阳冰却安慰他说：“我问过医生了，只要修养得当，会好的。” 　　“就算不好，我也可以给她找最好的整容医生，现在科技很发达，祛疤没问题。” 　　他这两天除去上班时间几乎都在这儿陪着他，颜随原要说心里没有震颤是不可能的，他也没有想到卓阳冰会这么在乎他，其实这件事他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的，已经大大超过了他心里的预期。 　　“虽然原茜目前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可我不会停下来。”卓阳冰趁着知秋午睡的时候偷亲他一口，“所以，你不要这么难过。” 　　他下午还要上班，临走前磨蹭到颜随原身边，很希望能得到一个甜甜的吻。 　　颜随原果然凑过去让他如愿，卓阳冰终于心满意足的出门离开，他实在是太忙了，可再忙也有空出来陪他。 　　等他走后，颜随原打算去便利店给知秋买点小零食。 　　可他没想到冯敏会在楼下堵着他。 　　冯敏相比上次家长会时没有什么变化，仍然珠光宝气高贵优雅，见了他后急忙走过来，诚恳地说：“知秋哥哥，我们谈谈吧，求你了……” 　　颜随原不想和她谈，他连见一面都不愿意，可医院楼下人来人往，他不想在这里跟冯敏拉拉扯扯，便把她带到了附近的咖啡厅，不耐的说：“我只有十分钟。” 　　服务生给他们送了两杯咖啡过来，冯敏拿着精致的勺子搅拌了片刻，端着杯子轻啜一口，然后轻轻的皱眉，显然这种在她看来廉价的咖啡并不能让她满意。 　　颜随原忍不住嘲讽一笑，她还是没变。 　　冯敏没有注意到他的态度，放下咖啡后犹豫一会儿，从随身带的手包里掏出一张卡推了过去：“这是我对知秋的一点歉意。” 　　颜随原从容的接过卡片，拿在手里把玩似笑非笑：“那么……容我能问一下，您的歉意值多少钱呢？” 　　听到他问起钱的事，冯敏大大的松口气。 　　要钱就好，起码能谈价，她如实回道：“里面有一百万，足够你妹妹养伤用的，如果你嫌少，我们可以继续谈。” 　　颜随原冷笑一声：“的确不够。” 　　他的知秋要是留了疤，或者心理有了一辈子抹不掉的阴影，原茜就算死一万次都不够。 　　冯敏微微皱眉，显然误以为他这是贪心不足：“那你想要多少？” 　　“恕我直言，这事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我们家茜茜确实做得不对，可她其实是个好孩子，只是有些任性惯了，本意没想伤害你妹妹。” 　　“这事说起来就是小孩子打打闹闹的小事，犯不着你如此不理智，跟她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计较。” 　　“我这个做母亲的，可以代替她给你道歉。” 　　颜随原面无表情的看着冯敏，听着她口口声声“我们茜茜”、“你们兄妹”，界限画的如此清晰，突然觉得这世上的事真他｜妈｜的魔幻。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在咖啡店里听到自己的亲生母亲跟自己谈价格，用不屑的口吻求自己放过她的养女。 　　“冯太太，你到现在都还认为这只是小孩子的打闹？”他听着听着就笑了，自己都觉得现在他的表情肯定很恐怖，“看来，你真的是被养尊处优的生活给腐化了脑子。” 　　冯敏愣住了。 　　“我家知秋可是差点被扒了衣服拍那种照片的，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而且，她逃出来的时候要是运气不好撞到了哪里，很有可能会当场死亡，就算她现在没有生命危险，谁能保证以后没有后遗症？” 　　“你知道我家知秋是多优秀的学生吗？你知道她的脑子有多重要吗？你知道她的梦想是什么吗？” 　　“别说一百万，就算是杀了原茜，她那条烂命配得上我妹妹？” 　　他站起身把那张卡甩在冯敏面前，冷冷的看她半晌，忽然说道： 　　“真可惜，这里没有你最爱的不加糖的拿破仑咖啡。” 　　冯敏的瞳孔因为他的这句话猛的极具扩张，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极度震撼的事。 　　说完这句话颜随原转头推门而出，离开了这个让他一秒钟都呆不下去的地方。 　　从来没有哪一刻让他如此清晰的认知到一个事实。 　　‘我没有妈妈了。’ 　　本该难过的事，可他心里却没有了一丝波澜，连恨都没有了。 第五十九章 　　在医院病房待了几天, 颜知秋头上的纱布渐渐的拆了下来，可是脸上的伤还是很明显，但她本人并不是很在乎这些, 得了空就要抓紧时间看书复习。 　　没能参加八市联考，她心里是有很大的遗憾的。 　　期间很多人都来探视了, 全是卓阳冰的朋友, 颜随原没敢跟姑姑说这件事，怕她比自己还冲动。 　　卓阳冰还特意给她换了VIP套房, 这样就不用跟别人挤一间屋子, 于是知秋的病房里堆满了别人送来的各种礼物, 她最喜欢杭星送的超大布偶娃娃，复习闲下来的时候就爱抱着娃娃给她梳毛。 　　杭星也是女孩，知道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的心思, 常常跑来探视，陪着说说话，一边还不顾形象的痛骂原茜, 虽然她也是第一次见知秋，可只要见过知秋的人, 就没有不喜欢她的。 　　颜知秋拿着小梳子给娃娃梳头, 忽然想起了什么，惆怅的说：“小海豚不见了。” 　　“什么？”颜随原抬头不解。 　　颜知秋怔怔的看着手里的梳子, 又说：“我们一起去海洋馆买的小海豚，不见了。” 　　那时候她慌慌张张的跑出来掉下去, 醒来就在医院, 钥匙上的小海豚就再也没找到，不知道遗落在了哪里。 　　“没关系，我们再去买。”颜随原摸了摸她的头轻声安慰, “没事的。” 　　颜知秋默默的点了点头，却还是不开心的样子，那是她第一次和哥哥去玩买的纪念品，意义不同。 　　颜随原看着她忽然忧郁下来的面庞，心痛的跟刀割一样。尽管现在看来一切都算过去了，但外头的舆论并没有完全平息，原家没能把危机公关发挥好，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岌岌可危，卓阳冰请来的律师正在和学校以及警方交涉，努力把原茜送进少年看守所，得到她应有的惩罚。 　　可不管怎么说，有些伤害还是造成了。 　　比如知秋极力掩饰自己的异常，只是偶尔还是会在睡觉的时候突然吓醒浑身颤抖，又或者长时间的盯着窗外发呆出神，笑容也和以前不一样了，总是小心翼翼的带着些惶恐。 　　卓阳冰给她专门找了女性心理咨询医师过来开解，不知道效果如何。 　　颜随原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嘴上什么都没说，可在每一次知秋午夜偷偷在被子哭的时候都会睁开眼默默的陪着她到天亮。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还没有得到他认可的处罚，就算在家软禁，就算社会性死亡，那有什么用？几年后风头一过，她又可以继续逍遥。 　　但是知秋会一辈子记得自己在十四岁那年被人拖进卫生间肆意虐待的恐怖经历，哪怕她走了出来，那种恐惧绝望也会伴随她一生。 　　颜随原去卫生间洗手，盯着镜子里自己憔悴的脸看了半晌。手机又响了起来，自从那天和冯敏在咖啡馆分开，回去不久就开始不停的接到电话，他拉黑了无数次，对方却还是能弄到新号继续打过来。 　　她应该是发现了，调查资料后才知道颜知秋兄妹到底是谁。 　　也许她在发疯，竟然为了别人的女儿而让自己的亲生女儿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可是颜随原不在乎，他无情的掐掉了铃声，熟练的拖进黑名单。 　　外面传来敲门声，颜随原让张阿姨继续休息，自己起身去开门，外头站着一个高大帅气的少年，看起来也就是十四五岁的模样。他怀里抱着一束矢车菊，确认了门房号后小心翼翼的问道：“请问，这里是颜知秋的病房吗？” 　　“你是？”颜随原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位，没有轻易的放他进来。 　　那男孩赶紧自我介绍：“哥哥你好，我叫顾子凡，是知秋的同……班同学。” 　　知秋被调到一班后就跟顾子凡是同学了，他这么介绍也没错，可是颜随原的笑却渐渐凉了下来。 　　他还没忘记，原茜之所以像个疯子一样针对知秋，就是为了这个叫顾子凡的男孩。他的确长得十分英俊，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富家少爷的贵气，是个很容易让人惦记的校园白马王子。 　　如果不是他，知秋或许不会被欺负到这个地步。 　　颜随原知道自己在迁怒，可他没办法摆出笑脸相迎的姿态。 　　他冷着脸堵在门口，顾子凡心里咯噔一声，拿着花的手摸摸的放了下来，低声说：“对不起，我只是……想来看看她。” 　　“她挺好的。”颜随原淡淡的回道，“顾同学就不要去打扰她了。” 　　顾子凡难过的低下头，犹豫着把花放到病房门外的座椅上，转身就想离开。 　　就在此时，卓阳冰拎着一篮子水果上来了，见到门口对峙的两人，略微惊讶的说：“小凡？你怎么回来了？” 　　顾子凡听到他的声音立刻回头，眼睛一亮：“表哥！” 　　颜随原没料到他俩竟然还是这层关系，僵在门口不知所措，卓阳冰走过来，稍加思索就想明白了：“你是知秋的同学？” 　　“是。”顾子凡以为自己有希望，忙说：“表哥，我能进去吗？” 　　卓阳冰看向颜随原，颜随原面露难色，看起来很不情愿，却又怕卓阳冰生气，犹豫着要不要退一步。 　　“那你就走吧。”卓阳冰一眼就看出他的心思，毫不犹豫的对着顾子凡说：“花我帮你拿着，再见。” 　　顾子凡：“……” 　　这是亲表哥？ 　　卓阳冰接过花，拎着果篮走进去，随手带上门，把顾子凡关在了门外。颜随原愣了半晌才回神来，跟在他后头进去，知秋还没醒，他俩小声的说话。 　　“你把他赶回去了？”颜随原心情复杂，“他是你弟弟。” 　　卓阳冰耸肩，满不在乎：“我又不缺弟弟。” 　　“再说，你不是不想让他来吗？” 　　颜随原纠结着点头：“原茜喜欢他，所以才欺负知秋。” 　　其实顾子凡也挺冤的，他从没在外表露过任何对知秋暗恋的迹象，在校内也知道原茜欺负知秋，因此也一直默默的护着她，这次出国，他还提前拜托了自己的几个好朋友帮忙照看，没想到还能发生这样的事。 　　顾子凡在校的时候，原茜不敢明着来，最多就是欺负一下知秋身边的同学，比如杨梦，可他一出国，她的胆子就大了。 　　这次的事，顾子凡觉得自己的责任很大。 　　卓阳冰小心的给他解释了其中的关系，“小凡那孩子心性不错，他是真心来道歉的。” 　　“我知道。”颜随原点头，“可我就是想迁怒。” 　　卓阳冰一愣，意识到了什么：“那就不让他来，反正他也不会少块肉。” 　　颜随原轻轻一笑，低下头不说话。 　　卓阳冰第一次意识到颜随原的变化，他刚才……是在对自己表达任性的意思吗？ 　　因为以前的原原是不会当着他的面说出自己真实意愿的，可现在他却正大光明的跟自己说，他就是要迁怒顾子凡，就是不让他进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是一个人开始亲近信赖另一个人的标志。 　　卓阳冰高兴极了，“对，你就是要这样，喜欢不喜欢直接告诉我，我都能接受。” 　　颜随原没料到他还能这么开心，跟着红了脸。 　　卓阳冰来也给他带了好消息，律师那边和学校沟通的差不多了，校方会发声明出来把事情原原本本的阐明道歉，开除原茜的学籍退学处理，接着还会有相关的赔偿。 　　虽然这看起来并不是很重要，可一旦校方出具了正式文件，就等于锤死了原茜校园暴力的事，不存在反转的任何可能，对他们把握社会舆论有极大的作用，这个年代就是舆论流量为王，谁抓住舆论谁就赢了。 　　原家反应的太慢了，现在早就没有了还手的能力，就算知道是卓家在背后推动也无济于补，国内盯着原家的不止卓家，同行对手巴不得他们早点死，这就造成了墙倒众人推的局面，以往过去什么芝麻烂谷的事都被翻了出来。 　　尽管原志清本人没什么污点，可谁叫他有一个不省心的儿子，他又护短，那么多年的事被扒了个底朝天，他原家掌门人的身份也很危险了。 　　原老太重新回来掌权，连发三个公告向全社会道歉，并且声明会把原茜亲自送去教养所改造，整个公告只字未提原杰，这是要弃她保住哥哥了。 　　颜随原点头，仍然没有表明自己是不是很高兴。 　　下午卓阳冰去上班，颜随原让张阿姨帮忙看护知秋，独自一人出了门。他在楼下超市随手买了把水果刀装在身上，别人都以为这个每天都下楼给妹妹买零食的漂亮哥哥是要给妹妹削水果。 　　他买了刀却没有急着回去，反而走出医院大门往外走。 　　少管所的位置比较偏，一般很少有人会去，但只要想去就能到，颜随原可以打车。 　　他才刚走上街头准备叫车，忽然就有车停在了他的身边，向嘉余的脸出现在他面前，似笑非笑的：“要去哪？” 　　颜随原握紧口袋里的刀，淡定的说：“出去转转。” 　　“上来吧。”向嘉余点头，示意他上车。 　　颜随原不想去，可向嘉余的目光太过灼热，总觉得被他看出了什么，他只好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向嘉余把车门落锁，一边看着路掉头一边笑着问：“你妹妹还好吗？” 　　“好。”颜随原头靠在车窗上轻声回答。 　　向嘉余点了点头，忽然说：“刚才在路边，你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吗？” 　　“什么表情？”颜随原懒洋洋的问他。 　　“就像……一个准备行凶的杀人犯。”向嘉余轻声说道。 　　颜随原抿紧嘴巴不说话。 　　向嘉余把车停在人烟稀少的道路上，转头凝视着颜随原：“如果不是我恰好打算过来看你妹妹，是不是你就真的这么打算了？” 　　颜随原被他看穿了，掏出了口袋里的水果刀给他看，淡淡的说：“我只是想报复一下，不一定要她死。” 　　在底层讨生活这么多年，颜随原并不是什么单纯天真的孩子，以为世间所有事都会有公平公正的的结果，他知道原茜现在过的仍然潇洒，现行法律制裁不了她，几年后她出来又是好汉。 　　所以他打算自己来执行，就算这样很冲动，或许会毁了自己。 　　向嘉余瞥了一眼那锋芒的刀尖，轻叹一声：“还是年轻。” 　　“能用钱解决的事，就尽量不要自己上。”他抬手敲了敲颜随原的脑袋，笑话他傻，“放着你老公那么好的资源不利用，非要亲自上，脑子瓦特了？” 　　颜随原闭上眼，无奈的说：“我不能连累他。” 　　“说不定他很愿意被你连累。”向嘉余半真半假的叹气，露出一个堪称邪气的笑来，“你难道不知道，这世上有很多事可以不用见血，却一样能达到目的吗？” 　　颜随原看着他，露出些不解的表情。 　　向嘉余莞尔一笑：“未成年人的事，就交给未成年解决嘛。” 　　“脏了自己的手，还要搭进下半生，可不值得。” 第六十章 　　向嘉余上楼去看了知秋, 还给她带了小礼物，在病房里坐了大约半个小时才离开，临走前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颜随原, 其中的意味他懂。 　　等他走后，颜随原又坐了回去, 给知秋削梨。 　　颜知秋倚在床边默默的看着他, 忽然小声说：“哥哥，你还好吗？” 　　颜随原没有抬头, 小心的拿着刀子, 顿了会才回道：“我很好。” 　　“你一点也不好。”颜知秋抿了抿唇, 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握住了他拿刀的那只手。 　　女孩子的手又小又软，覆在他手上的时候，他甚至感觉不到什么份量, 颜随原抬起头来，颜知秋正用那双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睛看着他，轻轻的道：“哥哥, 我会好起来的，你不要担心。” 　　“你会陪着我长大的, 对不对？” 　　颜随原拿着刀的手停了下来, 他看着妹妹凝望着自己的眼睛，半晌才点头：“对。” 　　颜知秋放心了, 重新躺了回去：“我喜欢哥哥，也喜欢卓哥哥和他的朋友们。” 　　颜随原听着妹妹小声的念叨, 把一整颗梨削好后递到她手里, 起身去卫生间洗手。可是洗着洗着，他忽然觉得自己脸上有点湿润，抬头看着镜子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不知什么时候, 他的脸上布满了泪痕。 　　他面无表情的把眼泪擦干，低头思索了片刻，把手里的那把水果刀扔进了垃圾桶。 　　他还要陪知秋长大，不能做无谓的牺牲。 　　此刻，正在办公室处理文件的卓阳冰也接到了原志清的电话。按理说，原志清算他的长辈，虽然他们两家这些年没什么走动，可也并无瓜葛，要不是原杰几次三番挑衅，他们本来就是不太熟的交情，有时候在外头遇上了，卓阳冰还得客气的叫一声世伯。 　　如今这位世伯纡尊降贵的打了电话过来，听起来是客套，可话里话外都是指责，诘问他为何要针对原家。 　　卓阳冰握着电话虚伪一笑：“世伯这是什么话，我可没有针对原家。” 　　“只不过，我家小妹被人欺负了，我这个做哥哥的也不能坐视不理，对不对？” 　　原志清头都大了，他怎么不知道颜知秋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个哥哥了，她不是孤儿吗？ 　　“世伯这就不懂了。”卓阳冰漫不经心的翻看着手头的文件，继续跟电话里的人假客套，“要怪就怪你老婆没把自己的儿女教好，她有眼无珠欺负到我家里人的头上，我要不采取些应对，会让人笑话的。” 　　“再说那些事可不是我瞎说，你家女儿是实实在在的做了的，谁让你们原家树敌太多……墙倒众人推。” 　　“对不起啊世伯，我还有事处理，先挂了。” 　　卓阳冰干脆的掐断电话，把手机扔到一边，看来原志清的确是遇到了大麻烦，所以才不得已向自己讨饶。可有些事情不是他想过去就能过去的，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新仇旧怨算下来，卓阳冰是打算咬死了原家，不让他们元气大伤不肯罢休，他老爹知道后起初也不大同意他这么做，毕竟原家也不是好惹的，真逼急了也许会狗急跳墙，原老太太不是吃素的。 　　可是卓阳冰就是要做到底，他答应了原原会给他一个交代。更何况，就算不为了他，原杰这些年在他头上做的那些事也都被一笔一笔的记下来了，他只是做了个推手，剩下来的事都是原家的死敌在往前扑，与他干系不大。 　　卓月妍对此是支持态度，单从利益角度讲，原家手里的资源有一部分和他们是重合的，若是原家倒了，于他们也有益处，于是卓总裁思量再三，也就放手让这对姐弟下手了，反正有他在，原家不敢如何。 　　又过了三天，颜知秋顺利出院了，卓阳冰把她接到家里去养着，反正老房子要面临拆迁，不如现在就趁机把他们兄妹带回家，三楼的房间已经被改造过了，以后就是知秋一个人的卧室。 　　原茜被送去了少年犯看守所，任何人都不能去探视，原家明面上的态度就是放弃了她，她在看守所里过得如何，完全被卓阳冰捏在手里。 　　她喜欢暴力别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以彼之道还彼之身，能去少年所的也都不是好人，没有家族支持的原茜在里面会遭遇什么，也都是她咎由自取。 　　知秋遭过的罪，国外那个死去小姑娘受过的折磨，她会亲身体验一回。 　　“这样可以吗？”卓阳冰抬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颜随原，轻声问他的意见，“现在还不能把原家逼得太过，防止他们鱼死网破。” 　　颜随原垂在双侧的手紧紧的握紧又松开，“很好了，我……我很高兴。” 　　比起他揣着刀要去杀人犯罪比起来，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对原茜来说，在看守所的五年将会是她这辈子最痛苦的回忆，这就足够了。 　　他深知，能有今天这个局面全是仰仗了卓阳冰，如果没有他，他和知秋会是什么下场不用想都知道，要么就是知秋被欺负死，要么就是他真的持刀杀人入狱。 　　可无论哪种结局，知秋都会痛苦一生。 　　“怎么这种表情？”卓阳冰笑了起来，他真正高兴的时候，眼底盛满了温柔，每一个微表情都是对颜随原的宠爱。 　　可能这种感情来得有点快，可是卓阳冰觉得，他很愿意陷的如此迅速，也许爱情本来就是这样的，极速而热烈。 　　颜随原忍了又忍，最终还是一把扑进了他的怀里，狠狠的压抑住自己所有的情绪，然后低声说：“你这样……会让我真的离不开的。” 　　“那不是正好，我可以转正了吗？”卓阳冰拥抱住他心爱的男孩，在他发间轻吻着，“我是不是可以把你留下来？” 　　颜随原抖了抖身体，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紧紧的握着卓阳冰的衣角，忽然说：“我们、我们做、做吧。” 　　在那一瞬间，卓阳冰以为自己幻听了。 　　他甚至还傻乎乎的问：“什么？” 　　那种话颜随原哪还有脸说第二次，他轻轻踮起脚直接凑过去用行动说话。 　　卓阳冰在原地木了几秒钟，脑子跟被僵尸啃过一样回不了神，英俊的脸上出现了极不和谐的傻气表情，好半天才磕磕绊绊的说：“你、你说真的？” 　　“嗯。”颜随原没有抬头，他在研究卓阳冰这个纽扣怎么解不开。 　　两人都是新手，颜随原紧张之下连脱衣都不会了。 　　卓阳冰看他急切的样子，抬手握住了他的手打断他的行动，深深的注视着他问道：“原原，你是为了报恩吗？” 　　颜随原一愣。 　　其实他没有想那么多，刚才那一瞬间他只是凭着直觉这么做了，因为卓阳冰对他实在好到无法承受的地步，当时的脑子里，他唯一能想到自己能付出的就只有这些了。 　　卓阳冰眼底有些微的失望，他苦笑一声松开他的手，轻叹一声说：“原原，我为你做这么多，不是想让你这么报答的。” 　　“你真的不要把所有的事都想成交易，我们之间，没必要算的这么清。就像你对知秋，你会希望她对你如此生疏吗？” 　　“我是心甘情愿的，不需要你付出任何代价。” 　　“也许，我只想要一个吻。” 　　颜随原呆呆的看着他，他有些听懂了，又不是很懂，怔怔的说：“可是……我、我是认真的。” 　　虽然，也许，的确有报恩的成分在，可颜随原也是真心的。 　　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在这一刻，颜随原非常肯定，他是真的很想拥抱卓阳冰，只是出于本能而已，就算是报恩又怎么样？ 　　抱着抱着，不就成真了吗？ 　　卓阳冰盯着他的脸一直看，被狗啃过的脑子忽然也灵光起来了。 　　对啊，他是个煞笔吗这时候把话说的这么明白？？？ 　　原原都已经主动了，管他是什么原因，他愿意主动，某种意义上就是对他的认可，他还矫情个屁啊！ 　　卓阳冰一想通，眼睛都绿了，下一秒就把颜随原往房间抱，顺便还反锁上自己卧室的门。 　　把送上门来的美人往外推，他就是个煞笔！ 　　———— 　　颜随原一脸虚弱的躺在床上，想着原来辣鸡小说都是骗人的，那破事一点都不舒服 ！ ！ ！ 　　他感觉自己就像个破碎的布娃娃，除了瘫痪在床，啥也干不了。 　　罪魁祸首一脸羞愧，忙前忙后的给他当跑腿，端茶倒水捏肩肉腿，还抱着手机在网上查发烧了要怎么处理，因为颜随原打死都不让他打电话让医生上门来检查。 　　咋检查呢？难道要告诉他，因为那啥太激烈了？ 　　“原原，我一定好好学习，下次不会这样了。”卓阳冰跟他保证。 　　毕竟素了这么多年，又一下子遇到这么喜欢的人，卓阳冰一时太激动下手就重了点，没有任何经验技巧，全凭一时冲动。醒来后就后悔了，生怕原原生气。 　　颜随原听说还有下次，哆嗦了两下后只想原地去世。 　　他发誓以后再也不看小黄蚊了，那玩意儿害人。 　　而卓阳冰趁着颜随原闭眼休息的时候，拿着手机给简黎和司开源疯狂发消息，让他俩给自己找小视频做学习资料。 　　刚洗完澡出来的简黎看到消息，懵逼了几分钟，然后怒了。 　　狗比老板就不能做个人吗！！？？？ 　　这我也管？？？ 第六十一章 　　颜随原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 　　他不仅浑身都疼, 身上还发了烧，难受的幻觉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而同样在家养病的颜知秋得知了他发烧特意跑来看望，尽管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哥哥生病会在卓哥哥的房间里躺着, 不过这都是大人之间的事，她管不着。 　　颜知秋拿了书在颜随原身边看, 可是好半天都没有翻一页, 很显然在发呆走神。颜随原此时高烧退了不少，半倚在床边也在复习功课, 这两天为了照顾知秋拉了不少课业, 司开源把重点都画了一遍给他送来, 让他没事的时候带着看，兄妹俩在用功这个方面如出一辙的相似。 　　背完重点，颜随原抬起头, 敏锐的察觉到妹妹神游天外，好奇的问：“你在想什么？” 　　颜知秋回神，正对上颜随原凝视询问的目光, 小声的回他：“我在想……杨梦。” 　　她之前的手机被原茜弄坏了，颜随原给她又换了个新的, 才刚拿到手杨梦就给她发了微信, 为她之前为了自保而远离她的事道歉，希望知秋能原谅自己。 　　颜随原在她头上摸了摸, 轻声问她：“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不知道。”颜知秋安静的趴在颜随原床边，把头轻靠在他的臂弯间, 就像小时候那样亲昵依恋兄长, 语气里充满了茫然，“那时候，我很难过。” 　　那段日子于她而言可以算是噩梦。 　　莫名其妙被针对, 本来很友善的同学们忽然对她不理不睬，颜知秋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无依无靠的她只好紧紧地拉着唯一的好友，希望能从她那里得到一丝安慰和支持。 　　可是好朋友也在某一天默默地将她拒之门外，不再和她说一句话。 　　她的离开对那时孤立无援的颜知秋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她不禁思索，友情难道是这么脆弱的东西吗？ 　　可后来她才知道原来杨梦也是被原茜威胁了，她选择自保离开她也没有错，毕竟学校里不怕原茜的人很少很少。而且在最后关头，是杨梦救了她，于情于理，杨梦是无辜的。 　　颜随原知道她的纠结和难过，十四岁小女孩之间的友情是纯粹而干净的，杨梦也只是个普通孩子罢了，她会害怕是常理。但是无论是怎样，她起码没有落井下石，也不能算她无情无义。 　　“如果是你的话，在那样的时候，你会抛弃她吗？”颜随原轻声问她。 　　颜知秋认真地想了片刻，然后肯定摇头：“我不会抛弃任何朋友。” 　　在颜知秋的认知中，哪怕只是普通的朋友，当对方身处黑暗的时候，她也应该挺身而出保护她，尤其她现在知道了被人冷暴力的痛苦，那就更不能让身边的朋友再面对这样的困境。 　　哪怕她的力量很渺小，或许微不足道，但只要朋友需要，她会义无反顾的站在她的身边。 　　颜随原轻轻怕了拍她的脑袋，“我们知秋很善良，这样做没有错。” 　　“但其实，哥哥是希望你自保的。”颜随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把这么自私的想法灌输给知秋，从他这个哥哥的角度来看，他当然希望知秋远离一切可能会伤害她的因素，可这样也会抹杀掉知秋性格中最闪亮的那一部分。 　　人性不能会趋利避害，这没有错，可正因如此，才会显得那些不这么做的人更难能可贵。 　　颜知秋眨了眨眼，抱着他的臂弯轻轻蹭了蹭，笑着说：“我知道。” 　　“哥哥如果遇到危险，我也希望你能自保。” 　　“所以，我们都没有错，是不是？” 　　颜知秋没有回答他们兄妹在这件事上的微妙分歧，反而想通了很多：“我没有怪杨梦，她也是太害怕了，所以才不得已离开，我无权要求她对我付出那么多。” 　　“我有我自己的选择，她有她的，哥哥也有哥哥的。” 　　颜知秋笑着抬起头，对他说：“我原谅杨梦了，因为每个人都不可以强求别人和自己做出一样的选择，对吗？” 　　“至于我还能不能和她做朋友，以后才能知道，说不定哪天我们都长大了，还是可以继续在一起。” 　　颜随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从知秋口中听到这番话。 　　他恍惚的意识到，知秋是真的长大了，她不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需要他一步一步去教导的小女孩，她有自己的见解，认同自己的内心并且愿意为之坚持，甚至还可以反过来安慰他。 　　她不认同他的观点，却没有直白的点出来。 　　颜随原也意识到，知秋和自己是不同的两种人，如果遇到困境，知秋才是那个永远愿意保持初心和良善的人，和选择没入深渊黑暗的他不一样。 　　一直等到颜知秋离开，颜随原都还沉浸在刚才的事中，既高兴又难过。 　　他看着窗外高大的梧桐树发呆，不知想了些什么。 　　卓阳冰惦记着家里的人，开完会后就提前开溜，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翘班，卓月妍虽然生气，可一想起弟弟大龄单身那么久，也就忍了下来。 　　才下午四点，卓阳冰就到家了，张阿姨笑眯眯的迎着出来，小声的说：“原原刚醒，在楼上呢。” 　　家里的两个男人发生了啥是瞒不过张阿姨这样的过来人的，她还热心的教卓阳冰如何处理应对事后措施，这才让颜随原安稳的养着没有出什么岔子。 　　卓阳冰点了点头，脱了外套急急忙忙的上楼。 　　打开房间门的时候，颜随原正在看书，听到动静转头看去，惊讶的微微瞪大双眼：“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担心你，就先回来了。”卓阳冰回道，目光紧紧地盯着颜随原看，半晌才轻咳一声，悄悄红了耳根问他：“你……还好吧？” 　　虽然昨夜他那啥的时候就跟个野兽一样不讲理，可下了床的他又恢复了理智，白天工作的时候时不时地回忆起昨夜种种，竟然还会有些害羞，越发愧疚自己太凶，有些不好意思面对原原。 　　听他又说起昨晚的事，颜随原也尴尬，□□的还要跟他谈这个羞耻的话题。 　　颜随原故作冷静地说：“还行吧，不发烧了。” 　　卓阳冰这才往前走来，探身在他额前摸了摸：“的确不烧了。” 　　虽然确立恋爱关系有了一阵，可他们真正有实质关系却是昨天，两人现在共处一室难免都有点羞涩，面面相觑半晌不知该说什么。 　　卓阳冰想了很久，小心地试探着说：“我……违约了。” 　　“什么意思？”颜随原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困惑的看过去。 　　卓阳冰又是一声轻咳，极力掩饰自己内心的尴尬，“就是咱们的合同。当时不是说，不可以有哪方面的关系吗？现在我违约了。” 　　他不提，颜随原都忘了这茬，听了他的话后才想起确实有这么一回事，眼下卓阳冰主动提起来了，他好奇地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处理？” 　　卓阳冰斟酌着说：“我违约，合同当然就不能生效了，而且我还要给你加倍赔偿。” 　　“什么赔偿？”颜随原更加好奇了。 　　卓阳冰就等他这句话，底气立刻就足了，他把早就准备好的合同从柜子里拿出来，放在颜随原手里说：“我们俩的关系从这份合同开始，现在我违约了，你可以拿它来找我要求补偿，什么都可以。” 　　颜随原眨眨眼，捏着手里的合同，看着卓阳冰写满了“渴望毁约”的表情，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们家的霸总虽然不如别家霸总威风，可却太可爱了。 　　明明就是想换种方式重新开始，却又非要用这么曲折的办法解决，还说什么经济补偿，情商着实感人。 　　听到他笑，卓阳冰在那一瞬间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有些无措的看他，甚至不能分辨他的笑是生气还是开心，怎么跟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呢？ 　　颜随原笑完，故作不解的问他：“那你能给我什么赔偿？” 　　卓阳冰舒了口气，老实的回道：“我可以一次性把剩下半年的费用结清，然后按照违约的十倍补偿你。” 　　“是不是太多了？”颜随原单手支着下巴看他，“我不需要那么多。” 　　卓阳冰喜欢看他这样微笑着看着自己，回道：“你不是想买房子吗？我可以帮你找关系，市中心的房子随你挑，以后留着给知秋做嫁妆。” 　　好吧，连知秋都给安排上了。 　　颜随原心头暖洋洋的，他当着卓阳冰的面把合同撕开，点头说：“既然违约，那我就不要这份合同了。” 　　“回头把我的那份也销毁。” 　　卓阳冰目的达成，别提多高兴了，仿佛要赔偿违约金的那人不是他。 　　“那我们可以正大光明了吗？” 　　颜随原无奈极了，床都是上过了，不正大光明那不就是炮|友关系了吗？ 　　卓阳冰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他还以为原原对自己也许并不信任，说不定要犹豫考虑很久，没想到这么爽快就答应了，出乎他的意料。 　　颜随原见他高兴，渐渐地也红了脸。 　　其实他这两天也想了很多，虽然他不能分辨自己对卓阳冰的感情，却可以肯定，除了他，他这辈子也不会再想和别人这么亲密了，卓阳冰于他而言是特别的。 　　也许他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冷静理智，或者潜意识里他也是喜欢卓阳冰的，不然不能解释为什么他每次看到他笑总会不由自主的脸红。 　　颜随原不愿意矫情，既然想通就要努力的去应对，而卓阳冰或许不会让他失望。 　　打定主意重新开始，人生第一次，颜随原终于不觉得人生是一团烂泥。 　　他开始认真地对未来的生活充满期待，憧憬着以后的日子。 第六十二章 　　时间这么一晃, 已经到七月了。 　　颜随原现在是能不出门尽量不出门，因为外头的太阳实在是太热了，人只要在太阳下多站那么几分钟仿佛就能被晒化, 这个天气，只有玩命的人才会扛着烈日工作。 　　所以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由俭入奢易。 　　以前日子过的苦, 颜随原为了养家要在大夏天四十度送洗车发传单外卖, 倒也没觉得真的那么难熬，虽然热的浑身燥热满眼昏花, 也舍不得买根雪糕解馋。 　　但是现在他有人疼了, 颜随原慢慢就真的回想不起以前的那种苦, 逐渐的适应了这样悠闲的生活。 　　再这样下去就真的离不开了，颜随原低头戳了戳自己小肚子上软绵绵的肉无声叹息，卓阳冰早上出差前在这里依依不舍的亲了一口, 非说他的小肚子可可爱爱。 　　虽然颜随原觉得自己快被养废了，可卓阳冰却不这么认为，他还嫌原原身上没有几两肉, 抱着不圆润，颜随原被他弄得哭笑不得, 却又偷偷地觉得, 心里甜。 　　他定主意，只要卓阳冰还要他, 他愿意一直这样留在他身边。 　　也许是前二十年太可怜，卓阳冰正在努力的补偿他, 什么好吃好喝的都舍得给他买, 家里什么事都不用他伸手，有时他要出国开会参加活动，回来必定还会带些好吃的给他。 　　大概卓阳冰自己喜欢吃些甜的东西, 因此也想和颜随原分享，希望他能真的开心起来。 　　颜随原觉着自己被惯得能上天，他嘴里叼着根雪糕坐在桌前翻书，有一搭没一搭的又想起了卓阳冰早上走前跟他说的话。 　　尽管颜随原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问题，可卓阳冰似乎认定了他的心理状态不正常，总是试图劝说他去看心理医生，对此颜随原是很抗拒的，没人愿意自己被当成病人一样看待。但卓阳冰的态度不像是开玩笑，就连司开源有时候都时不时地冒出些类似的话，他们好像一致的觉得他该看医生。 　　为什么他们都觉得我有病呢？ 　　颜随原想不通，又想起那天他揣着刀出门，向嘉余曾说他在路边看到自己，就像看到了一个即将行凶的杀人犯。 　　抬手给池朗发了信息，池朗已经毕业了，在实习公司也拿到了转正名额，可他却没有打算留下来，说是过阵子就回家来，在本市找个记者工作，以后就陪伴他这个唯一的朋友。 　　他很想问问池朗，自己是不是真的哪里不正常。 　　他边吃边做笔记，发完消息后打算继续刷题，但就在这时，他收到了一条新闻推送，本来没怎么留意的他标题吸引了注意，点开看了看。 　　新闻说原家的大少爷在国外出事了。 　　原杰之前惹祸被送去国外避难，可日子却比国内更加纸醉金迷，被记者拍到过好几次深夜在酒吧放浪形骸的样子，完全没有一点在反省的意思。 　　而就在昨天深夜，他又一次在酒吧酗酒买醉后不听劝阻独自开车回家，在路上出了事故，过桥的时候以极快的速度撞到了护栏翻出桥外落水，等到被发现时人已经死了。 　　颜随原快速的看完了新闻，内心没有泛起一丝波澜，他和原杰没有仇，而且这是他咎由自取，怪不了别人，他的生死和自己更没有一点关系，所以他平静的关掉手机，当做没看到一样埋头看书。 　　第二天他刚好也接到了街道办的电话，通知他们尽快搬家，马上政府就要拆迁了。当初商谈好的赔偿金额他很满意，卓阳冰给找的律师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尽可能的帮他们拿到了可观的补偿费。 　　于是颜随原很快带着知秋回了自己家，兄妹俩在那座老房子里一起收拾要带走的东西，卓阳冰本来想让人过来帮忙，却被他拒绝了。他们的东西并没有很多，只要有车在楼下，很快就能搬完，不需要劳动那么多人。 　　再说人家简黎也不容易，大热天的就让他歇歇。 　　这栋老房子是颜随原上小学的时候买的，那时候冯敏刚走一年多，颜爸爸在失望痛苦中也没有忘记照顾兄妹俩，为了让孩子能进城念书，他卖掉了家里的小洋楼，又跟银行贷款买下了这间屋子。 　　虽然这房子现在看着简陋破旧，可十几年前也还是很不错的，那时候农村人能在城里买房的很少，颜爸爸也算是年少有为，而且这里有很多记忆。 　　颜随原收拾屋里的东西，抬首看见墙上自己小时候的涂鸦，手头的动作慢慢地就停了下来。 　　他还记得那时才七八岁，但是失去妈妈的阴影在心头一直盘桓，刚搬来的时候每天都趴在窗户上看着楼下，担心如果妈妈不知道他们搬家，回来的时候找不到回家的路怎么办，因此他拿着彩笔在墙上画一条长长的路，仿佛这样就能让妈妈知道回来的方向。 　　现在想想，那时的自己实在是太笨了，没有看懂爸爸在背后露出的落寞寂寥神情。 　　颜知秋从屋子里出来，翻出了一些很漂亮的糖纸，跑来笑着给他看：“哥哥你看，这些糖纸是我小时候喜欢的东西，原来爸爸都收起来了！” 　　小时候颜知秋特别喜欢吃糖，小孩子都爱这个，可那时候颜爸爸的鱼塘亏了不得不赔本转让，在城里艰难找工作养活他们兄妹，经济条件大不如前，偶尔才能买些糖果回来给他们解馋。 　　女孩子都很喜欢一些颜色鲜妍又亮晶晶的小玩意，颜知秋没有多余的玩具，没事就收集那些漂亮的糖纸，一个个的用磨刀石压平，然后小心的放在一个小盒子里藏好。可是后来她长大渐渐地就忘了这件事，要不是今天搬家收拾，她还不知道原来这个小盒子被爸爸藏在了床头板下的缝隙里。 　　颜知秋抚摸着那些时隔多年仍然色泽光鲜的糖纸，脸上的笑慢慢地消散了：“哥哥，我想爸爸了。” 　　“如果这里拆迁，我们都搬走了，爸爸清明节会不会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颜随原心头一紧，忙说：“不会的，咱们有空去爸爸的墓前烧纸告诉他，他就知道我们搬家的消息了。” 　　颜知秋很好哄，听了他的解释后又放心了。 　　看着妹妹回身继续去整理东西，颜随原坐在沙发上却开始发呆，他看着屋里到处堆着的打包纸箱，心里涌出了许多惆怅和伤感，大概人在搬家的时候都会这样，面对着曾经赖以为生的家会产生依依不舍的情绪。 　　颜随原记得这个屋子里所有的东西，记得每一个角落发生的故事，记得爸爸在这里活着的时候的模样，现在他们要搬走了，他反而因此想起了父亲在世时候的很多事。 　　只要是认识颜爸爸的人，几乎都会认同他是个绝好的人，好到甚至找不到一个对他心有怨怼的人。他总是那么的温柔沉静，既不喜欢和人争斗，也不习惯对人刻薄，即便冯敏当初背信弃义抛夫弃子，这些年又受了那么多的磨难，可他在外也没有说过她哪怕一句坏话。 　　他总是习惯把所有的磨难和苦痛一个人默默地吞下，然后在无数的深夜坐在窗台前抽烟想着心事。 　　在颜随原记忆中，爸爸就没有因为什么事而发过火，这一点知秋完全遗传了他的特性，一样的温柔恬静，一样的和善纯稚，这世上没有人会不喜欢他们，如果不是那次意外的车祸，如果爸爸现在还活着，那么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颜随原难过的把头埋进膝盖里，这么多年其实不止知秋，他也非常的思念父亲，只是他不敢说出来，怕自己随时会崩溃。 　　现在他们要搬家了，这里的生活记忆也都将不复存在，爸爸曾经活着的那些痕迹会被抹掉，颜随原纵然不舍也没有办法，人总要往前走。 　　兄妹俩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才把屋子里的东西分门别类收拾好，有些旧家电不需要了打电话让人来收去卖掉，带不走的全部堆在楼下，谁要都可以拿去。 　　他们能带走的也就是贴身常用的东西，包括衣服书本相册以及颜爸爸留下来的遗物，林林总总加起来总共也就六个纸箱就装完了，陈师傅帮着把箱子搬下去后，七十平的小房子瞬间就空旷了下来，在里面大声说话甚至还能听到一点点的回音。 　　颜随原在每个房间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遗漏，静静地在客厅站了片刻，姑姑打来了电话，责备为什么不让她来提前帮忙，颜随原握着手机笑眯眯的说：“姑姑，我一个人就可以了，没多少东西。” 　　“那你住哪？”姑姑担心，“房子拆了，你找到住处了吗？” 　　“找到了。”颜随原笑着告诉她，“现在的房子……又大又亮，您放心。” 　　他还是不大敢跟姑姑主动说起卓阳冰的事，想着找个合适的时机告知她，免得到时她再吓着。姑姑听说新房子很大非常高兴，直说等她忙完这阵子就去看他们，让他照顾好自己。 　　挂了电话，颜随原站在屋子里，无声的做着最后一次告别。 　　颜知秋走过来牵他的手，他回头对着知秋笑弯了眉眼，轻声说：“我们走吧。” 　　他们一起踏出那间住了十几年的家，颜随原熟练地关上房门，将那串钥匙最后一次插|进锁孔里反锁好，拉着妹妹的手一步步下楼。 　　外头的太阳还是很热，车子发动起来，慢慢地驶离这栋老旧的小区，颜知秋趴在车窗边安静的回望着越来越远的老房子。 　　她知道，她们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第六十三章 　　三天后, 卓阳冰终于回来了，这次照例又给颜随原捎回来很多东西，大包小包的用车往家搬, 简黎指挥着人往屋里头运，颜随原立刻帮着倒了杯冰水给他, 歉意的说：“简特助, 你辛苦了。” 　　“谢谢。”简黎双手接过水杯小小的喝了一口，微笑着回道。 　　他还是颜随原第一次见面时的那样, 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即使这么热的天穿着西装, 可还是那么从容温雅，对着颜随原的态度也一如既往地温和，并没因为颜随原现在身份不同而露出谄媚。 　　正如同他第一次上门, 也没有傲慢轻视他一样。 　　“老板不知你喜欢什么，所以让我都买了。”简黎捧着杯子给他解释着，不是很确定的说：“都是年轻人应该喜欢的, 您可以看看。” 　　实际上，卓阳冰并不是个会挑礼物的人, 而且他在国外也不是去旅游的, 大会小会开个没完，睡觉吃饭的时间都不够, 挑选礼物这事多半都是交给简黎去办，同样没有经验的简黎只能靠着自己的直觉办事, 也担心颜随原会不会不喜欢这些。 　　颜随原看了看沙发边堆着山一样的礼品盒, 粗粗一看什么都有，名牌包、衣服、手表、游戏机，的确是年轻人现在追求的东西, 可对他而言，这些并没有什么吸引力。 　　但这些不能说，他怕卓阳冰失望。 　　“我喜欢的，谢谢。”颜随原笑着说，“他什么时候回来？” 　　简黎看了看时间回他：“大概还有十分钟下飞机，快了。” 　　他喝完杯子里的水起身，礼貌的说：“东西已经送到了，那我先走了。” 　　颜随原立刻起身送他，刚好颜知秋也下楼来，见了简黎礼貌的打招呼：“简哥哥好。” 　　简黎回头见她，也笑着回礼：“你好。” 　　颜知秋和他自己的妹妹差不了几岁，简黎看到她恢复的不错，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身上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钥匙扣递给颜随原：“这是我们老板托我买的，我差点忘了。” 　　颜随原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事，简黎把东西送到了也不多留，转身就走。 　　唉。 　　简黎在心里不停地叹气，这么热的天还要吃狗粮，他这特助越活越像个管家，啥大事小事都要他亲自来，老板这是真不拿他当外人。 　　他越像越气，干脆掏手机约人出来喝酒，谁知打开微信就看到容扬的微信，下意识的就给他发了过去，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撤不回了。 　　简黎觉着自己是被狗头老板传染了傻气，做事都不过脑子了，他跟容扬都不熟，只是普通的职场同事关系，怎么就突然邀请人家喝酒，这不是有病吗？ 　　容扬说不定现在也是一脸懵逼，本来就是想问一下工作上的事，对面忽然约酒，搁谁都觉得简黎脑子坏了。 　　就在简黎冷静想着是不是要解释一下时，容扬的回复很快就到了。 　　‘好’ 　　…… 　　好？ 　　简黎懵逼，好什么？ 　　等到简黎离开，颜随原坐在沙发前一样一样拆礼物。老实说，虽然卓阳冰的心是好的，可这些玩意他是真的不感兴趣。就比如说这个包，尽管它是“哭泣”的牌子，可在颜随原眼里，它还不如塑料袋能装，再说这个花纹颜色……一言难尽。 　　颜知秋又有新的钥匙扣了，开开心心的系在钥匙上，回头凑过来看着哥哥拆礼物，不住地小声惊叹：“卓哥哥怎么买了这么多？” 　　颜随原越拆越叹气，暗想着这些钱怕是都白花，没一个正儿八经的东西。 　　晚上七点半，卓阳冰终于到家了，他今天坐了一天飞机满脸倦容，看来出差的那几天实在太累了，浑身没有精气神。可当他回家一见已经在客厅等着他的颜随原，心情又好了。 　　这种回家有人等的感觉是真的美好，卓阳冰情不自禁的就微笑起来。 　　颜随原利索的给他倒水拿拖鞋，所有事做的很顺手，只是以前是为了钱，现在……就只是为了这个人。 　　“谢谢。”卓阳冰习惯的对他道谢，脱了外衫拥着他一起坐下。在外国这些天吃不好睡不好，而且他还在倒时差，其实现在困得不行，精神也不大好，但他不想早早去睡觉，就想跟原原在一起说说话。 　　尽管他们才分开一个星期，卓阳冰心里却觉得过了很久，在外国整天日夜颠倒不停开会，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时间给颜随原打电话，而当每次他得闲的时候，国内又差不多已经是深夜了，他不想打扰颜随原休息，只能忍着不发视频，可他每晚睡前都很想他。 　　因为太想念了，回来的这一见卓阳冰就有些憋不住了，他和原原之间才刚刚上头，两人正是兴致浓的时候，他当然也有哪方面的想法。为了尽快进步，他还抽空在开会休息的空当看了不少网上的教学资源，现在对自己非常有信心，绝对能让颜随原满意。 　　他想一出是一出好，连饭也不肯吃了，扯了颜随原就要往楼上去不可描述。 　　颜随原捂着脸羞耻的被他拽着进电梯，一边想着这都是个什么人，平时也没见他这么好|色，人设崩塌的也太快了…… 　　果然男人都是那啥的动物，一旦尝到甜头就死活不撒手，瞅准了空当只想把人往床上带。 　　于是今天的晚饭只有颜知秋和张阿姨在桌上，颜知秋好奇的抬头看着楼梯，小声的问：“阿姨，为什么哥哥他们不下来吃饭呢？” 　　张阿姨笑眯眯的给她夹菜，温和的给她解释说：“他俩有事情要商量，知秋你多吃点，别管他们。” 　　颜知秋似懂非懂，这些天养下来，她头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表面上看不到任何伤痕，脑震动的后遗症也很小，除了脸上还有些深色的疤没退，看起来就和以前一样秀气。 　　她本来就很乖，在家里待着也不吵不闹，给什么吃什么，又听话又礼貌，把张阿姨喜欢的不得了，动不动就要夸上两句，连知秋的头发都被她一手包办了，天天换着花样的编辫子，过了一把闺女的瘾。 　　可是被颜知秋吃饭还记挂的两个哥哥眼下就在房间里做些少儿不宜的事，没有一两个小时是出不来的，张阿姨贴心的给他们留了饭，等会让他们自己下来拿，她只顾着知秋。 　　房间里—— 　　颜随原被卓阳冰反复的折腾来折腾去，像条鱼一样在砧板上来来回回，他抓着被子迷迷糊糊的想着，就这些过程放到海棠去，铁定能上百大热榜，但在绿江，估摸着得被锁到下辈子都出不来。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卓阳冰别是去国外体验了什么不得了的课程了吧？怎么技术都这么高了？ 　　跟第一次就不像一个人。 　　“别走神。”卓阳冰察觉到他的不专心，非常不满意的把他拖回来。 　　两人在房间里玩了差不多快两小时，早就过了晚饭的时间，颜随原运动了一番后饿得两眼发黑，最后抱着被子死活不让他再碰一下，卓阳冰回来的时候本来一身疲倦，可是餍足后去卫生间洗了个澡，浑身清爽舒坦，人也不困倦了，甚至还可以再精神点。 　　他慢悠悠的下楼去端了些吃的上来，两人在房里随便吃点饭，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颜随原披着卓阳冰的睡袍一脸生无可恋的咬饼子，卓阳冰也拿着饼，吃两口看他一眼，再吃两口再看一眼，仿佛就着他的脸能还可以吃三碗。 　　颜随原被他看得要崩溃了，主要是那啥真的遭不住。 　　就地分手还来得及吗？ 　　“对了，我爸妈后天就回来了。”卓阳冰想起这茬，终于趁着机会提前告诉他，试探着说：“他们……大概是想给我们订婚。” 　　颜随原咬着饼子的手停了下来，木木的半天没动静。 　　卓阳冰知道这事突然，有些愧疚的说：“他俩就是瞎操心，你别害怕。只要有我在，他们不会逼你的。” 　　“而且你要是不愿意……那我就让他俩别回来。” 　　其实卓阳冰心里特别想订婚，戒指都趁着国外出差的机会偷偷找人定制了，准备工作做的很齐全，可他就是不知道该挑个什么时机开口，原原才跟他好没多久，怕节奏太快吓到他。 　　但是，世界上哪个男人不想跟自己真心喜欢的人领证呢？ 　　那可是一辈子的保障，有了证在手，就不怕人跑。 　　听着卓阳冰试探的问话，颜随原吃着饼不知怎么回，他还没那么大的脸让人家父母不回家，这房子又不是他的。 　　就算是他的，他也不能这么对待长辈。 　　“我、我考虑一下。”颜随原低头小声说道，怕看到卓阳冰的眼神会马上点头同意。 　　卓阳冰听出他话里没有直接拒绝，暗暗地松口气，没有拒绝的话，看样子还是有希望的。 　　实在不行，过阵子就开个家族会议，大家一起商量着，看看这事怎么办。 　　反正他们卓家的媳妇都是全家开会，一起出主意讨回来的，一点不丢人。 第六十四章 　　卓阳冰的父母果真回来了。 　　颜随原本想跟着去机场接, 但卓阳冰阻止了他，只说他们自己能回来，不需要他特意去, 他也考虑到原原现在还没有完全接受准备订婚的事实，所以尽量不让他紧张, 再说接机这种事他这个亲儿子都懒得去, 更不舍得让原原来回跑。 　　晚上八点，卓阳冰的父母终于到了, 卓月妍开门进来, 身后跟着的就是颜随原之前就见过的卓总以及夫人。 　　颜随原紧张的从沙发上站起来, 拉着妹妹问好：“叔叔好，阿姨好。” 　　顾夫人把手头的小皮箱往地上一放，轻快地走过来拉住颜随原的手, 笑眯眯的左看右看：“比上次见胖了些，养得多水灵。” 　　颜随原尴尬，他一个男人怎么还用上“水灵”这种词了, 一时不知怎么接话。 　　顾夫人瞧了一会儿，怎么看都喜欢, 虽然是个男儿媳, 可她不是那种不开明的人，只要是儿子真心喜欢的, 她都能接受。 　　卓总面色冷峻跟在夫人身后，淡淡的对颜随原点了点头, 勉强算作打招呼, 一言不发的坐了下来，端着茶杯轻抿一口，目光却在颜知秋身上转了一圈。 　　颜随原立刻给他俩介绍：“叔叔, 阿姨，这是我妹妹，知秋。” 　　他回头又看了一眼知秋，知秋忙开口唤人。 　　她这一声阿姨可把顾夫人的骨头都喊酥了，语气又轻又软的，像个怯生生的小奶羊，顾夫人做梦都想生个这样乖巧文静的女儿，可惜没能如愿，一见知秋就把颜随原也拉下了，亲切的去拉颜知秋的手。 　　颜知秋不习惯被陌生人这么热切的关注，可眼前的阿姨又很让人难以抗拒，她只好拘谨的被拉着跟着坐在沙边上，半天都不敢抬头。 　　卓总冷酷的目光在颜随原和知秋身上来回切换，他想要女儿的心思不比夫人差，可惜家里的这对姐弟生得一个比一个不像话，就没个知心绵软的贴心小棉袄，遗憾了大半辈子。 　　没想到来了一个颜随原，还自带个妹妹过来。 　　这波不亏。 　　卓总暗自满意，连带着看卓月妍都顺眼了几分。 　　所以说，卓家人喜欢绵软乖巧孩子这种特质，绝壁是家族遗传，全族审美都一个样。 　　因为卓总和夫人已经在飞机上吃过晚饭了，所以一家人聚齐坐在沙发边喝茶，顾夫人自然的就提起了卓阳冰和颜随原的事。 　　“既然你们俩都已经确定关系了，我建议，还是尽早把婚事定了。”顾夫人轻声慢语的说着，“我们年级也大了，尤其爷爷还在国外，就盼着哪天能喝上你俩的喜酒。” 　　“要我说，订婚也不耽误你俩过二人世界，咱们这样的人家，一举一动外头都有人盯着，就算你们不想订，外头那些媒体一曝光，到时候更麻烦。” 　　顾夫人说得每一句话都很有道理，颜随原低着头在听。正如她所说的那样，卓阳冰也算有头有脸的知名公众人物，家族集团副总，突然谈了恋爱外界肯定要想办法探知，订婚的确能省掉很多不必要的窥探。 　　颜随原明白这些道理，他并不排斥订婚，只是……总觉得太快了。 　　“妈，这事稍后再谈。”卓阳冰一直在观察着颜随原的神情变化，他本想着如果原原实在抗拒，那就暂缓容后再议，订婚本来就是双方都情愿的事，如果有一方不愉快，那不如不要。 　　顾夫人轻声一叹。 　　卓月妍冷眼发话了：“我不同意。” 　　她看了看颜随原，又看了看自家弟弟，对他无声翻了个白眼，这傻子真是拖后腿。 　　“你们之间的感情虽然没有成熟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但既然你俩是都准备要认真过下去，那就不能没名没分的在一起！我们卓家也是正经大户，带出去个没有名目的人算怎么回事？” 　　“我说话可能有些过，但订婚这事必须尽办下来。” 　　卓月妍一向就是霸道惯了，处事手段雷厉风行，甚至比卓阳冰更加强硬果决，所以才被卓总看好做将来的接班人，这么多年下来，她的决策方向从没有出过差错。 　　在她看来，这俩货就是太磨叽了，要换她，这会儿孩子都大了。 　　卓阳冰皱眉看她：“你可算了吧，你那套只适用在商战里，婚姻生活你别瞎掺和。” 　　虽然姐姐是为他好，可这个话说得太强硬，原原未必肯接受，而且卓月妍事业成功，婚姻却算失败了，很难说和她过分强势且不善于沟通没有关系。 　　“等你磨磨蹭蹭，黄花菜都凉了！你知道爷爷多大年纪了？” 　　“我就不是很明白，既然你们互相喜欢，怎么就不能订婚？” 　　在卓月妍的字典里，就没有“犹豫”两个字。 　　颜随原听着他们吵架，头都大了，颜知秋悄悄地握住了他的手，给了他一点安慰。 　　顾夫人看这对姐弟俩居然在这时候吵架，严肃的说：“你们给我闭嘴！” 　　她的声音不大，语气也不算凶，可那对姐弟还是立刻回神闭上了嘴巴，互相瞪了一眼后就谁也不理谁，卓阳冰暗自后悔，早知道姐姐这么不靠谱，他一早就不让她过来了。 　　顾夫人转头去安抚颜随原，笑着说：“原原你别怕，我们不是来逼婚的。” 　　“我这个做母亲的，当然也想自己的孩子能有个好姻缘，但你也不要紧张，我们这次回来就是跟你商量这个事而已。” 　　“你如果觉得时机没到，也可以好好地跟我们说说，起码要让我们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顾夫人的这番话，完全是以一个母亲的角度说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言语，可却奇怪的打动了颜随原。 　　颜随原算是没有妈妈的人，这么多年来也没真正的享受过母爱，他早习惯了妈妈不在身边的日子。可当他看到顾夫人为了卓阳冰，耐着性子和自己说话时意外流露出的那些对子女关怀备至的渴望，感动的同时也让他的心里急剧动摇起来。 　　虽然不是很想承认，可他却在这种时候奇怪的羡慕起卓阳冰。 　　颜随原低头想了很久，在卓阳冰都准备把他们都撵走带他上楼去的时候，他忽然又抬起头，对着顾夫人郑重的说：“阿姨，订婚这个事对我来说也算大事了，我这几天其实想了很多。” 　　“月妍姐说得对，这根本没什么可纠结犹豫的，订婚也没有那么可怕，是我太优柔寡断。” 　　“您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日子，就把事定了吧。” 　　颜随原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紧紧握着知秋的手，他也受够了自己这不干不脆的性格，瞻前顾后犹犹豫豫，放到小说里那就是最令人讨厌的角色，能被读者骂出三十页的矫情作精奇葩。 　　他不想给自己犹豫的机会了。 　　卓阳冰很吃惊的看他，没料到他会这么决断，早上他还很紧张，说不知道怎么办，而且他都做好了明年再谈订婚的准备了，怎么突然就答应了？ 　　卓总在一边迟迟没有说话，听了颜随原的话后才开口，“就这个月的农历二十八。” 　　“我们找人算过了，是个好日子。” 　　虽然卓总一本正经，可颜随原还是没忍住，捂着脸轻笑一声。 　　这俩人真的是，明明早都看好了日子，还要过来假装开什么会，这有啥可开的。 　　顾夫人也意识到露馅，狠狠地抵了他胸口一记，这对父子就没一个能靠谱的！ 　　颜随原笑完放下手，点头说：“好吧，那……就这么定了吧。”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忽然就轻松了，仿佛心头压着的石头一下子就被人挪了开来。 　　也对，订婚好像也不错，他和卓阳冰都不是三心二意的人，如果订婚这个事能让卓阳冰开心，那他很愿意这么做。 　　卓阳冰起身把他从沙发上拉起来，一路直奔三楼，趁着没人的时候将他堵在墙角处，认真地抵着他的前额问他：“原原，你真的想好了吗？” 　　以卓阳冰这个身份的人来说，一旦订婚了，除非双方闹出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丑闻，否则轻易是不会退婚的。 　　也就是说，颜随原就算是想后悔都没有退路了。 　　只要卓阳冰不放人，颜随原就永远都是他的人。 　　颜随原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颊侧亲了一口，无比肯定地说：“嗯，我不纠结了。” 　　“我们订婚吧。” 　　卓阳冰怔了几秒，等到确认这的确不是自己幻听后，他脸上的表情逐渐崩裂，露出一个极为开心的笑，连眼睛都快弯成一个月牙，整个人快乐的像个孩子一样。 　　他忍不住把颜随原抱在怀里原地转圈圈，以此来发泄自己此刻喜悦激动的心情。 　　颜随原在心里轻叹，早知道这样能让所有人都高兴，他还龟毛个球啊。 　　他紧紧地抓着卓阳冰的臂弯，享受着他落在自己发间细碎的热吻，同时也决定了一件事。 　　而且他打算听从卓阳冰的建议，和他一起去看心理医生。 　　颜随原开始正视自己人格上的问题，并且准备积极地接受治疗。 第六十五章 　　订婚的日子就选在了农历二十八, 离现在还有半个多月，虽然时间稍微有一点仓促，可颜随原本人却什么都不用做, 一切流程都有人接受操办了。 　　订婚戒指卓阳冰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竟然都定制好了，礼服也有人上门来量尺寸赶制, 其余琐事都是顾夫人一手接管, 他只要吃好喝好就可以。 　　顾夫人坐在沙发上，拿着沙发喜气洋洋的给自己的闺蜜们打电话, 通知她们准时来参加订婚仪式, 眉间全是骄傲自豪。卓总虽然面上看不出喜怒, 可他其实心里高兴坏了，躲在自己的房间里给各个老友们炫耀。 　　全家只有卓月妍在干正事，让容扬和简黎准备名单和请柬, 然后给卓氏交好的合作商发去，通知他们到时参加。 　　颜随原本来很担心到时排场会不会太大，他到时候上不了台面, 卓阳冰却安慰他不用怕，这只是一场订婚仪式, 请的都是关系好的人, 而且没有邀请任何媒体记者，不会让他感到紧张的。 　　有了他的保证, 颜随原就放心了，他犹豫忐忑着给姑姑打了电话。 　　“你说啥！！！？？？” 　　姑姑在电话的那边的声音震惊到差点把颜随原的耳朵震聋, 他羞愧的解释说：“姑姑, 虽然有点突然，但……这的确是真的。” 　　“你管这叫有点突然！！？？？” 　　姑姑虽然恼怒，却也知道原原不是随便的孩子, 他能做出这么让人吃惊的决定，必定也是深思熟虑的，她压下情绪，思忖了片刻后又说：“你现在住在哪？你对象是什么人？” 　　“我明天就去见他，你俩都要订婚了，你爸又不在，我这个姑姑怎么说也是你唯一的长辈，提前见见咱家儿媳没错吧？” 　　颜随原哪敢说不行，忙点头说：“可以的可以的，我、我跟他说一声，到时去接你。” 　　“不用，我自己去。”姑姑说完这话就把电话挂了，她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件事。 　　颜随原听着手机里传来的盲音，失落的在窗前站了一会儿。卓阳冰从身后抱过来，埋头在他发间蹭了蹭：“我会跟姑姑好好说的，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没有提前跟他说。” 　　他们也就是昨天晚上才决定订婚，可以说算是颜随原的一时冲动，他没有后悔这个决定，却后悔没提前跟姑姑告知，以至于准备订婚了才通知她，实在是不应该。 　　这是卓阳冰第一次见颜随原的长辈，他一晚上都没有怎么睡好，反复的拉着他询问姑姑的喜好性格，想着明天怎么应对，甚至还在衣柜前挑了半□□服，哪哪都不合适。 　　顾夫人也有些惭愧的说：“也是，订婚这事怎么能草率，是我的错。” 　　“等明天你姑姑来，我和她再商讨商讨，该有的礼数咱们一定照做。” 　　到了第二天，姑姑果然自己坐车来了。颜随原想去接她，可她非不听，就要自己来，颜随原实在拗不过他，只好请陈师傅去车站接了她过来。 　　为了不让姑姑觉得自己不被尊重，顾夫人在酒店订了房间，好让她不那么拘谨，还亲自到酒店门口提前等着。 　　现在天热了，顾夫人穿着一身小香风衣裙，妆容精致优雅得体，一看就是豪门出来的贵妇，而她身边的卓阳冰则打扮的更加正式，黑色西装锃亮皮鞋，英俊挺拔气质华贵，若不是这酒店地处偏僻，早有人过来围观了。 　　颜姑姑到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他们两人，在心里也忍不住暗暗地感叹了一句，这都是天上掉下来的神仙吧？怎么能这么漂亮。 　　顾夫人见她来，忙快步走来迎接，高跟鞋踩出轻微的声响，她满面微笑着说：“您好，您就是原原的姑姑吧？我是卓阳冰的母亲。” 　　“我姓顾。” 　　颜姑姑并不知道这是一家五星酒店，只穿了自己平常出门穿的地摊短袖衫和碎花裙，眼见着顾夫人要握自己的手，她难免有一丝尴尬：“顾太太您好。” 　　她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顾夫人会意，也没有为难她，仍然笑容满面，回头瞪了一眼自己的傻儿子，心说这傻孩子怎么还不来讨好一下，干杵着干什么呢？ 　　卓阳冰回过神来，几步上前来低头打招呼：“姑姑您好，我是卓阳冰，您可以随便叫我。” 　　“哦……好的。”颜姑姑环顾四周，没发现颜随原的身影，好奇的问：“原原去哪了？” 　　“在楼上呢，天太热了，我没让他下来。”顾夫人回道，“他身体又不是很好，没必要跟着一起在太阳下晒着。” 　　天底下大半长辈都喜欢看别人善待自家孩子，颜姑姑听了顾夫人的话后心里好受多了，起码这家人拿她的原原很当一回事，知道疼他。 　　三个人在门口简单寒暄后一起进了电梯，直达18楼，顾夫人豪气的把这一层都给包了，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他们。 　　“姑姑！”颜随原在包间里焦急的等着，听到开门的动静立刻迎了过来，很怕自己挨骂。 　　房间里的空调温度很舒适，颜姑姑心情不如来时路上的焦躁，握着颜随原的手左看右看，满意极了：“是胖了些。” 　　颜随原从前过得苦，即使人长得漂亮，却也始终给人一种黯淡憔悴的感觉，可被卓阳冰精心养了一阵后，他现在的气质相貌和以前截然不同了，浑身都散发着温润美玉一般的光华气质，仿佛那层阴霾被人一扫而空。 　　颜姑姑看他这个状态就知道过得好极了，心里的不安又平复了不少， 　　“我听原原说您比我大几岁，我尊称您一声姐姐吧。”顾夫人引着她坐下，笑眯眯的拉近关系。 　　颜姑姑生性爽快，听了她的话后也觉得在理，“那也成，你要不嫌弃，我就叫你大妹子。” 　　顾夫人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称呼后，既新奇又觉得有趣，捂着嘴轻笑，满眼都是愉悦。 　　她气质温婉说话轻声慢语，又极爱笑，颜姑姑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妹子像天上的神仙，比电视里她钟爱的那些老牌女歌星还要美，说话间也没了刚来时的强硬。 　　顾夫人察觉到她态度变化，微笑着又说：“今天是咱们私下见的第一面，阳阳的父亲正在开会，等我们明天正式见面，到时候也请你们一家都来商议。” 　　“我一个人就行了。”颜姑姑连连摆手，“我家老头啥也不懂，他来了也帮不上忙。” 　　顾夫人眉眼弯弯笑得开怀：“那不行，原原父母不在了，姐姐是他的亲姑姑，你们一家就相当于他父母家，有些事你是可以当家做主的。” 　　这话说得颜姑姑心里既高兴又心酸，她抬手捏了捏酸胀的眼角，轻叹一声：“我家原原命不好。” 　　“可不能这么说。”顾夫人笑道，“他才二十岁呢，怎么就谈到命好不好这个事了？我瞧他就很有福气，过去的事，就过去了。” 　　顾夫人起先不知道颜随原的身世，卓阳冰为了给她打预防针，特意给她们简单讲了一下冯敏的事，当时卓月妍还惊讶的杯子都快拿不住，豪门秘辛多，可这也太狗血了。 　　顾夫人一想起原原兄妹从前那样艰难，再看看冯敏穿金戴银，心里对她也是轻蔑不屑的，对姑姑更加尊敬起来。 　　“姐，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我能做得到，我一定办的稳妥。”顾夫人轻声说，“我都打听过了，你们那儿的习俗是说，小两口订婚前，我们这一方是要正式上门送礼的，是不是？” 　　“都是男孩子，这就免了吧。”颜姑姑摇头，“我也不讲究那些，只要你们对原原能一直好，我就放心了。” 　　顾夫人笑着说：“他以后跟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当然对他好。” 　　“我们阳阳以后也是你家人，有什么事呀尽管吩咐他，他绝不敢推脱。” 　　卓阳冰知道这是表现自己的机会，立刻搭腔了：“姑姑放心，我一定能帮上忙。” 　　颜姑姑昨天一夜没睡，想的都是原原要订婚的事，甚至还让儿子帮她在网上查了卓阳冰的消息，得知他是那么大集团的接班人后差点没把住，心头的疑虑担忧远远超过高兴。 　　她是农村人，没念过什么书，可她也知道这个出身差距太悬殊了，有钱人没良心的多了去，如果那姓卓的小子哪天变心了呢？万一他不要原原了，原原可怎么办？ 　　她一路都抱着这种恐惧的念头过来，甚至想着，如果卓家人敢在她面前有一点点怠慢的意思，她就是拼着让原原恼恨自己的后果也要把他当场带走，让这婚订不成。 　　可是卓家母子的态度打消了不少她的疑虑，毕竟她们是穷人，卓家那么有钱，按理说没必要把她太当回事，从原原身上更没有什么好图的，漂亮男孩多的是，不差他一个。 　　所以，卓家应该是真心想结这个婚的。 　　颜姑姑根本不指望真的让卓阳冰帮自己做什么，她有手有脚，儿子女儿丈夫都有手有脚，不需要卓家做什么，她只盼望着原原和知秋能有好日子过。 　　“这都是虚的，我家原原高兴就行了。”颜姑姑终于露出了进门后的第一个笑容，那张沧桑的脸上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她认真地看着一直紧张的颜随原，颜随原走上前来坐下，慢慢地握住她的手。 　　顾夫人被这对姑侄俩无意间流露出来的温情所感动，掏出帕子默默地擦了擦眼角。 　　谁能想到，有时候姑姑竟比亲生母亲还要更像一个妈妈，冯敏那就是个人渣。 第六十六章 　　很快就到了订婚当天。 　　颜随原一早就起来了, 夏天的清晨天亮的很早，他穿好昨天才刚送来的礼服，在镜子面前再三确定没有纰漏才下楼。 　　卓阳冰已经在房门外等着他了,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卓阳冰过来牵着他的手一起下楼, 随便吃了点早饭坐车一起去酒店。 　　顾夫人选的地址在他们自家投资的酒店里, 整个顶楼都被空了下来专门当做订婚现场，颜随原才刚到就被顾夫人热情的拉着去见她的那群闺蜜们。 　　会场布置的非常浪漫, 因为顾夫人喜欢红色, 所以现场用大片大片的红色玫瑰做装饰, 陪着白色的幕帘窗纱，既热闹又优雅，颜随原穿着精心裁减的白色西装, 跟在顾夫人身后到处跟人打招呼，脸上的笑都快僵了。 　　虽然卓阳冰说订婚很低调，没有请媒体和关系不太熟的人, 可卓家在业内向来人缘好，光是相熟的朋友就有一大堆, 更遑论那些早就想找机会示好的合作商, 因此会场里的人不在少数。 　　颜随原根本记不住那么多人，这个总那个经理的, 就算他不是脸盲也没办法一下子分得清谁是谁。 　　“不用你都记得，只是一个过场。”顾夫人小声的对他说, “主要是让他们认得你就行了。” 　　卓家再怎么说在国内也是有头有脸的, 并不需要刻意去讨好谁，顾夫人的意思是说这次的订婚本意就是让外人知道原原的身份，而不是让原原去认识他们。 　　颜随原不大懂这些上流社会的规矩, 但他很听话，顾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跟在顾夫人身边环视了一圈，没找到卓阳冰，他们两人刚进会场就被分开了，现在他应该被卓总带着去和那些商场上的老伙伴们叙旧去了，反正离仪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不着急。 　　顾夫人并不是个爱听好话的人，可她也是女人，是女人就没有不喜欢被人夸的，尤其当那些闺蜜们夸她眼光好，挑出来的男孩也这么出色，怪不得小卓总这些年单身呢，原来人家的眼光的确高。 　　“哎哟，你们就是太会说话了。”顾夫人拿着高脚杯掩着嘴笑，一面暗示颜随原可以自行活动。 　　颜随原大大的松口气，顾夫人的那群闺蜜一个比一个生猛，不停地拿眼神就这么打量他，全是来自长辈的那种不怀好意的笑，调侃的他简直无处可躲，幸好顾夫人知道他脸皮薄暗示他快跑，不然他扛不住一群四五十岁天天闲的没事干得中年贵妇的调侃的。 　　逃出生天后，颜随原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着，把手里的酒杯放下，悄悄松了松领带，今天天气不错，会场里开了空调，可他还是觉得自己出汗了，拿着桌上的冰水一饮而尽，总算觉得自己凉快了些。 　　他一个人在这边坐着，不想却有一个不速之客也来了。 　　“原原……” 　　颜随原拿着杯子的手一顿，猛地回头看去，果然看到冯敏就站在他身后，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不对，卓阳冰和他说过，这次订婚没有邀请原家人，那么冯敏是怎么进来的？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冷着脸看她：“谁让你来的？” 　　没有请柬的人是无法入内的，他相信卓阳冰不会骗他。 　　冯敏讷讷的站在原处，那双美丽的眼睛一直哀伤的盯着他看，虽然快五十岁了，岁月却对她格外宽容，她依然是那么的美好动人，还带着些楚楚可怜的韵味。 　　颜随原恨透了她这样，那个神情就仿佛做错事的人是自己一样。 　　“你不说话，我叫人来了。”颜随原不想跟她说话，今天是卓阳冰最高兴的日子，他不想让任何人坏了他的心情。 　　冯敏有些慌张，她上前一步恳求道：“原原，妈妈只想和你说几句话……好吗？” 　　“别用那个词来羞辱我。”颜随原冷冷的说道，“我没有妈妈。” 　　冯敏一脸的不可置信，满眼都噙着泪，抖着唇忍了许久还是落了泪下来：“你恨我……” 　　“你说错了，我不恨。”颜随原淡淡的说，“我只是觉得，你不配而已。” 　　这句话对冯敏的打击更大，她抖了抖身子，柔弱的身躯像残叶般摇摇欲坠，她单手撑着沙发靠背才能站直身体，眼底一片绝望：“对不起，原原……” 　　“我只想知道，这些年，你和知秋还、还好吗？” 　　“你爸爸他……” 　　“你不要提知秋和爸爸。”颜随原的神经都绷住了，他不能忍受冯敏用那样的神情提起他们两人，他转头就要找保安把她带出去，“如果你再不走，我就让人来请你出去！” 　　冯敏立刻大幅度拽住他的胳膊恳求他：“原原！原原你听妈妈说！” 　　颜随原被她扯得难受，想甩脱她，可又发觉周围的人似乎被这边动静吸引了注意力，他只能忍了下来。 　　这是卓家的订婚仪式，是顾夫人精心布置的地方，而且周围全是和卓家熟悉的人，不能给卓阳冰丢脸。 　　颜随原忍了又忍，低声对纠缠自己的冯敏说：“你放开我，我们去门口说。” 　　冯敏只好松开他，低头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到了会场门边站定。 　　还有半个小时就开场了，宾客们都到的差不多了，门边一个人都没有，颜随原转过身来，看着冯敏冷声说：“你要说什么就说吧。” 　　“别再提我爸爸和知秋。” 　　冯敏抬手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我回去找过你们的。” 　　“那时候，我想回来接你和知秋走，可是你们搬家了，你姑姑不肯告诉我你们搬去了哪里。” 　　颜随原冷笑着说：“我姑姑难道做的不对吗？” 　　“她现在就在里面，帮顾夫人招呼客人，她要是出来看到你，你觉得你现在是什么下场？” 　　冯敏脸色惨白，也许是想起了她那年抛夫弃子后被颜姑姑撕扯着头发拖到村口打的场景，她捏紧了自己的包，低下头往颜随原身边走近一步，轻声说：“原原，妈妈不是有意要抛弃你们的。” 　　“你能不能原谅我？” 　　颜随原有时候觉得，为什么是这个女人生下了自己和知秋，她怎么能是他们的母亲呢？明明他和知秋浑身上下就没有一点像她的地方，他们怎么会有血缘关系呢？ 　　“原谅？我们之间不需要用这么高级的词。”颜随原淡淡地说，“你不爱爸爸，想要离婚选择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人过日子，这没什么，毕竟人没必要委屈自己，你做错了什么呢？” 　　“你只不过是，不爱爸爸罢了。” 　　颜随原嘲讽的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可是你不该抛弃知秋。” 　　“她才三个月就没有妈妈在身边，你知道她小时候因为只要母乳而不肯吃奶粉差点饿死吗？” 　　“你走的时候，有回想起过她吗？” 　　“你和原茜有说有笑从她身边路过的时候，考虑过她以后如果知道了实情会是什么心情吗？ ” 　　“你甚至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 　　“你怎么配提起她！” 　　这么多年，颜随原和爸爸有意无意的总是避免在知秋面前提到妈妈，颜知秋虽然小，却也隐约能猜到自己是被母亲遗弃了的，所以小小年纪的就很懂事，也不在他们父子面前提到她。 　　可要是知秋知道，她一直渴望的母亲，是原茜背后的帮凶，她得有多伤心？ 　　冯敏被他这番话折磨地浑身颤抖，站都站不住，她痛苦的扶助门边的柱子，满脸都是眼泪：“对不起，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我说过，我不恨你。”颜随原在她靠过来的那一瞬后退了一步，平静的说：“如果你还有但凡一丝良心就回去吧，不要打扰我。” 　　“今天是我订婚的日子，你总不至于还要来恶心我。” 　　冯敏的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她拉住颜随原即将离开的手，一把扑了过来抱住他：“原原，你总该让妈妈补偿你……” 　　颜随原猛地推开她，压抑着烦躁说：“我不需要补偿！” 　　“我只想要你走。” 　　冯敏被他推得踉跄，高跟鞋踩不住摔了下去，坐在地上狼狈不堪。 　　“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就在这时，葛知微的声音传了过来，她一身水蓝色长裙笑盈盈的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看样子是刚到。 　　“葛小姐？”颜随原见到她，心里有一丝的慌乱，不知道她听了多少。 　　而且现在这个场景实在太让人误会了，别人会以为他对长辈不尊重。 　　葛知微优雅缓慢的走到他身边，回头居高临下的瞥了一眼慌忙从地上站起来的冯敏，又看了看颜随原，轻笑着问：“我记得，卓家最近和原家闹得不可开交，按理说……这位夫人不该在这里。” 　　“她走错了。”颜随原低声回道，“葛小姐，你先进去吧。” 　　他没想到葛知微也会来，不过想想也是，葛家和原家生意往来很频繁，她来也很正常。 　　葛知微温婉一笑，抬手撩了下耳侧滑下的发丝，“我当然要进去啦，不过你好像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怎么你们卓家都不请安保人员的吗？什么人都可以随便放进来。” 　　说罢，她轻轻拍了拍颜随原的手，温柔的说：“你快进去吧，好像时间也快到了，作为主角，你可不能迟到。” 　　“这儿就交给我，放心。” 　　颜随原看了看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开场，估计顾夫人和卓阳冰该找自己了，他犹豫着是不是要听葛知微的话走，葛知微却笑着把他往前推了推，示意他赶紧去。 　　“我稍后就到。” 　　她笑眯眯的送走了颜随原，转身对着冯敏却收敛了笑。 　　“夫人，你这样可真难看，你家原先生知道你这么给他丢人吗？” 　　“我听说原先生现在病重呢，怎么你还有闲心思打扮出来招摇？” 　　冯敏咬紧下唇，并不甘心的样子。 　　葛知微冷笑，脸色沉了下来。 　　“我告诉你，今天别管是谁，只要是有瞎了眼的敢来砸场子，坏了卓阳冰的好事。” 　　“我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手段！” 　　葛知微冷着脸说这些话的时候，哪还有一点大家闺秀的范儿，活脱脱的就是个大姐大。 第六十七章 　　颜随原重新进入会场, 心里还是有些担心，不知道葛小姐会不会有麻烦，冯敏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怕她吃亏。 　　正想着，颜知秋从前方小步跑来, 一脸的焦急：“哥哥你怎么在这？他们都在找你呢, 卓哥哥急死了，他以为你——！” 　　颜随原被知秋的手握住才回神, 忙解释说：“我只是有些事耽搁了, 马上就到。” 　　尽管他努力的装作不在意, 可颜知秋还是看出了他此刻情绪不佳，立刻小声问：“你怎么了？” 　　“没事。”颜随原对她一笑，轻拍她的肩膀和她往前走, “我们走吧。” 　　颜知秋今天穿了一身白色连衣裙，是顾夫人特意给她买的，又黑又亮的长发被编成了一条鱼尾辫在脑后, 眸色深黑皮肤细白，面容秀美文静端庄, 就像个真正的小仙女一样。 　　今天是她哥哥的订婚礼, 所以她满脸都是喜悦的笑，挽着颜随原的手走路时都带着些雀跃。 　　颜随原很少能见到妹妹这么开心的时候, 依依不舍的看着她微笑开怀的侧颜，满心都是欢喜。 　　卓阳冰就在不远处等他, 期间还不停地看着手表, 抬头见到他们兄妹俩过来的时候长长的松了口气，走过来低声道：“怎么回事？我以为……” 　　颜随原好笑的看他一眼，无奈的说：“你不会以为我是逃跑了吧？” 　　卓阳冰面露尴尬, 轻咳一声：“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嘴上否认，可表情就是那个意思，颜随原要被他气笑了，难道在卓阳冰心里，他就是那种会临阵脱逃的人吗？订婚这种事又不是儿戏，他还能说走就走？ 　　卓阳冰怕他真的生气，掩饰般补救道：“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没什么特别的大事。”颜随原笑着回他，他不想在这时候让卓阳冰也跟着操心。 　　卓阳冰放心的过来牵他的手，颜知秋立刻松开自胳膊回身找了个位子坐下，安静的看着哥哥和卓阳冰牵手往前走。 　　虽然这只是个订婚宴，可顾夫人似乎有意要抬高颜随原的身份，排场和结婚差不多了，该有的一样不少，甚至还请了专门的司仪过来。 　　颜随原紧张的站在台上，他能清楚地看到台下坐着的所有宾客。 　　司开源拿着相机对着他俩一顿猛拍，谢文谦抱胸冷静坐在椅子上仍然从容不迫，高纯睡眼惺忪，却也勉强坐着等待仪式开始，而杭星一脸兴奋，拉着颜知秋的手压抑着自己内心激动的心情。 　　最旁边的简黎对他投来一个鼓励安抚的眼神，无声的告诉他别担心。 　　也许是他的神情过于温柔，颜随原真的逐渐镇定下来，对简黎也露出一个笑。 　　葛知微终于姗姗来迟，她没有惊动前方的任何一个人，轻巧的踩着高跟鞋在最后一排没有人的空位上悄悄落座，两人视线对接的时候，葛知微轻轻扬眉，向他示意自己都解决了。 　　颜随原接收到她的讯息，在心里狠狠地舒口气。 　　卓阳冰察觉到他俩微妙的互动，奇怪的看了他们一眼，暗想这两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亲密了？ 　　司仪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场上同时响起了轻柔欢快的音乐，随着小提琴手们悠扬的旋律，场内的宾客们瞬间安静下来。 　　颜随原屏住呼吸，告诉自己不要再想无关紧要的人。 　　在司仪的指挥下，他们要当着所有宾客的面和卓阳冰互相交换订婚戒指，卓阳冰上前一步轻轻地在他额前落下一个无比轻柔的吻。 　　颜随原动了动手指，看着那枚低调闪着微微光亮的戒指，心头涌出些喜悦。 　　怪不得电视里们那些订婚结婚的人都那么开心，原来这枚小小的戒指真的如此有魔力。 　　颜姑姑在台下拿着纸巾不停擦眼泪，虽然她一直以为原原将来会找一个温柔善良的女孩过日子，可这几天她也想明白了，管他是男是女，对他好才是真的。 　　卓家对原原这么重视，她心里说不出的高兴，想着要是小弟能亲眼见到这一切，那该有多好。 　　订婚仪式时间并不算长，颜随原和卓阳冰一起开了香槟后气氛到了最高|潮，场上响起了圆舞曲，颜随原还没学会跳舞，可卓阳冰还是揽着他一起滑入了舞池。 　　“没关系，你划水就行。”他低声在颜随原耳边笑语，说着只有他们能听见的话，“就像昨天排练的那样。” 　　随着他们的舞步，现场的男女们也都一同进入舞池，成双成对热闹非凡，颜知秋站在舞池外只顾着看她哥哥，用手机不停地录着视频，同样一身白色西装的顾子凡一直站在她不远不近的位置，既不去打扰也没有走开。 　　有时候，世界就是这么小，很多人的缘分早在很多不起眼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一曲舞毕，卓阳冰趁着其他人都在说笑的时候，悄悄地拉着颜随原开溜。 　　颜随原被他拉着跑，回头看了一眼会场方向，忐忑的说：“不会有事吧？” 　　“不会。”卓阳冰头也不回，拉着他继续往前走，“接下来是我妈的主场，我们再不走，就要被拉去给那些人当猴子观赏了。” 　　卓阳冰实在太了解自己的母亲以及她那群闲着没事干的闺蜜，此刻不跑何时再跑？ 　　颜随原被他话里流露出来的恐慌笑到了，原来他也有害怕的时候。不过既然卓阳冰说没事，那就应该没事，知秋有姑姑照看，他就算提前跑路也不必担心。 　　两人一路下了天台，卓阳冰带他钻进车里，发动引擎跑出订婚会场。两人都穿着西装礼服，一副逃跑新郎的架势，颜随原扭头看着专心开车的卓阳冰，不知怎的心情就飞了起来。 　　卓阳冰很少自己开车，他出门都是有司机的，再不济还有简黎，所以这是颜随原第一次坐他的车，没想到他的车技也很好，在市区里也能顺溜的一路狂奔。 　　“咱们这样像不像私奔？”卓阳冰脸上露出些得意，完全忘了自己的霸总人设，开心的像个小孩。 　　颜随原坐在副驾驶上哄他：“像。” 　　卓阳冰孩子气的笑了起来。 　　颜随原感受到了他此刻激动兴奋的心情，他渐渐地也觉得，订婚这个决定是对的，包括他自己也从中得到了快乐。 　　两人一路开出城，已经是晚上七点了，天还没有完全黑，卓阳冰把车停在人烟稀少的路边，放下车窗和颜随原一起享受片刻的宁静。 　　颜随原静静地看向窗外正在渐落的夕阳，盛夏的晚风吹拂在人脸上很舒服。 　　他看着那轮落日久久不出声，回头刚好撞上卓阳冰同样凝视着他的目光，尽管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眼神，可颜随原还是红了脸，不自在的问他：“你看什么？” 　　“看美人。”卓阳冰轻笑，“现在已经是我的了。” 　　颜随原被他突然而来的霸总语录搞得面红耳赤，以前他对这类话总是觉得尴尬，可当心境改变后才发现，怪不得很多人都爱听土味情话，原来只要是对的那个人，他说什么都让人喜欢。 　　颜随原清晰地看到他正在跳进卓阳冰制造的甜美陷阱里，可他第一次选择不再坚持对抗自己的感情。 　　这两周卓阳冰带他去看了几次心理医生，那位年轻的医生告诉他，他的情况还不算特别严重，只要积极配合接受治疗，最多一年他就可以康复。 　　颜随原此前从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对劲，可看了医生后他才知道原来自己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悬崖边上，如果不是卓阳冰出现及时拉住他，或许他会坠入另一个深渊也未可知。 　　“遇到你以后，我的运气好像变好了。”颜随原回望着卓阳冰的眼睛，轻声的说道。 　　卓阳冰眼底有些困惑。 　　颜随原又笑了，他把目光收回，看着前方一望无际的大路继续道：“在遇到你之前，我的人生很糟糕。” 　　“背负着十几万的债务，还要一个人抚养知秋长大，每天一睁眼要面对的就是能把人逼疯的日常。” 　　“工作的这些年我吃过很多苦，不停地倒霉，无论做什么总是差了那么一点运气。” 　　“除了送外卖，我没有一份工作能超过半年。”颜随原失落的说，“不是因为我不努力，而是我总是在关键时候出状况，导致我最后都是白费功夫。” 　　“我成年生日的第二天……老板说可以升我做大堂经理，还给我多发了两百块的工资。” 　　“我买了排骨，一路上都在想回家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爸爸和知秋，以后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我能养得起他们，我想让爸爸放心。” 　　他说到这里，沉默了半天才接着说：“可是我没料到，回家后会见到那种场面……” 　　“爸爸可能已经对人生失望透顶，他撑不下去了。” 　　颜随原忍着难过，苦笑着说：“每次都是这样，当我以为我的人生将会有一个新的开始的时候，游总会出现下一个噩梦。” 　　“我有时甚至觉得这或许就是我的命，命运就是要让我永远都看不到希望。” 　　卓阳冰握紧了他的手，显然此刻心境也在急剧变化，他很心疼。 　　颜随原却笑了：“可是遇到你后，我真的转运了。” 　　“你家里人喜欢我和知秋，你的朋友对我也很友善，甚至你的‘白月光’也把我当朋友，围绕在你身边的人都是好人。” 　　“我好像从你身上汲取到了光，人生一下子就亮了。” 　　卓阳冰静静地听着他说这番话，终于侧身抱了过来，沉声说：“那我可以把所有的好运气都分给你。” 　　“以后我的东西都是你的，包括我。” 　　颜随原趴在他的怀里，良久，轻轻地点了点头，他只要闭上眼就会觉得，这一切美好的像是一场漂浮在泡泡里的幻梦。 　　因为太不过美好，反而心里惴惴不安。 　　他害怕会有梦醒的那天。 第六十八章 　　本来按照原定计划, 他们两人订婚后是应该去旅游的，可卓阳冰那边压了不少工作要忙，每年这个时候都是整个集团上下最忙的一段时间, 就算卓总裁亲自回来主持大局也还是离不了人，颜随原于是很大方的让卓阳冰回去继续上班。 　　“反正以后旅游的机会有很多, 不急。” 　　卓阳冰很感动他的体贴, 承诺等他们明年结婚后一定会补上，好好地带他出去转转。 　　其实颜随原对旅游这种事并不热衷, 对他来说, 有那休闲的时间他宁可宅在家里, 而不是出门到处跑，又累又无意义，可卓阳冰似乎很在乎这件事, 他也就配合的应了下来，不想让他失望。 　　早上送卓阳冰上班后，颜随原回房间复习功课, 抽空给向嘉余发了条微信。 　　听卓阳冰说，向嘉余的爷爷已经是弥留之际了, 作为当年最受宠爱的长孙的他一刻不离的在床前照顾, 所以才没能出席他们的订婚宴，颜随原现在空下来, 于情于理都应该问候一两句。 　　他把信息发了出去没有得到回复，估计向嘉余还在忙, 颜随原便把手机防到一边, 拿起书本看了起来。 　　顾夫人最近的重心全在颜知秋身上，她做梦都想天上掉个梦想中的小天使女儿下来，结果真就给她掉下来一个完全符合她的理想型, 所以成天就围着知秋转，给她买了一身又一身的公主裙和名贵首饰，恨不得走哪都把她带着，好去炫耀一把。 　　颜知秋被她过度热情吓怕了，尤其那些公主裙个个都有很夸张的大裙摆和奢华蕾丝，完全就不是她的风格，再配上那些闪耀的宝石项链，颜知秋觉得自己很快就要窒息了。 　　有的人生女儿就跟玩真人娃娃差不多的心思，可劲的想把所有漂亮小裙子都堆在她们身上。 　　顾夫人满意极了，卓月妍小时候就特别叛逆，为了不穿这些花里胡哨的裙子，情愿跑去理发店给自己剃个平头，跟个假小子似的不省心，白瞎了她的那些淑女裙。 　　可知秋就不一样了，知秋又乖又软还很甜，跟谁说话都轻声软语的，就算不乐意也不会生气，顾夫人喜欢极了，恨不得这就是自己亲生的闺女。 　　颜知秋又一次穿着顾夫人给买的小裙子苦着脸找哥哥倾诉，希望能得到哥哥的帮助。 　　颜随原哭笑不得，安抚她说：“我会跟阿姨好好谈谈的，她也没有恶意。” 　　“我知道。”颜知秋轻声说着，她低头摸着身上的纱裙，“我也不是不喜欢这些裙子，可是……太贵了。” 　　当她得知这些裙子光是一套就要大几万的时候，颜知秋整个人都虚了，走哪都不敢磕碰，生怕弄脏弄坏，尤其那些珠宝，她更是碰都不敢碰，就怕不小心弄丢。 　　颜知秋从没穿过这么好看又轻飘飘的漂亮衣服，既喜欢又害怕。 　　颜随原看她低头局促的模样，不知怎的又想起了冯敏。 　　倘若冯敏当年哪怕愿意带走知秋，他也不会对她怀有那么大的恶意，他看着知秋小心翼翼的摸着漂亮裙子的纠结模样，心疼不已，轻声说：“喜欢就穿着，不会坏的。” 　　颜知秋觉得自己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没有一点落实的地方，她抬头看了一眼颜随原，“哥哥，你现在开心吗？” 　　“知秋开心吗？”颜随原反问她。 　　颜知秋很肯定的不停点头：“我很开心。” 　　“我喜欢这里的所有人，包括张阿姨。” 　　“可是，我还是更愿意跟哥哥在一起。” 　　颜随原抬头，撞进知秋明亮清澈的眸中，他随即莞尔一笑，抬手在她头上摸了摸，触手轻滑柔顺，张阿姨连头发都恨不得帮知秋补上营养，这份用心，他永远都会记在心里。 　　“我也很开心。” 　　“所以知秋要好好的学习，将来报答她们，知道吗？” 　　颜知秋努力的点头：“哥哥放心，我不会做白眼狼。” 　　她真的像极了爸爸。 　　颜随原感慨着。 　　“我下午要去新学校一趟，陈叔叔送我去。”颜知秋想起这事，先向他汇报一声，“晚上会晚一点回来。” 　　眼下都快八月了，一中那边的入学手续需要颜知秋本人去到场确认，颜随原差点忘了，“要我陪你吗？” 　　“不用啦。”颜知秋笑着回他，“我可以自己去。” 　　颜随原下午要上网课，已经和老师们约好了时间，也不好请假，有陈师傅帮忙开车送她去，安全是没问题的，颜随原放下心来：“那你自己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颜知秋听话的应了下来，刚好顾夫人又喊她下楼试新衣服，颜知秋只好走了出去。 　　看着妹妹为难的表情，颜随原好笑的想着，也是时候和顾夫人好好说说，知秋实在不需要那么多的小裙子了。 　　此时的卓阳冰正在忙碌，简黎推门而入，身后跟着容扬。 　　他听到动静抬起头，皱眉问：“怎么了？” 　　“老板，原家最近接连丢了几个大单子，听说原老太正发脾气呢。”简黎递给他一份文件，轻声说：“您知道原总病重的消息吗？” 　　卓阳冰当然知道，“听说是肾衰竭？” 　　“是。”简黎叹气，“原大少爷在国外车祸身亡，原总急怒攻心在家晕倒，送去医院才查出肾衰竭的事，现在原家几乎要翻天，原老太着急的全国寻找适配的□□。” 　　卓阳冰不解：“他不是还有个女儿吗？” 　　原茜作为原志清仅存的唯一血脉，按理说应该是最优的选择。 　　“并不是所有直系血亲之间都能完全匹配的。”容扬跟着解释道，“原茜匹配失败了。” 　　卓阳冰了然，“难怪原家的那个老太婆着急上火，一旦原志清找不到适配的□□，他死后原氏所有的一切都要落到她那个斗了一辈子的兄弟头上，她当然不甘心。” 　　简黎犹豫片刻，小心地又说：“有件事，我想向您报告。” 　　“您订婚当天，原总的那位夫人也去了。” 　　卓阳冰抬起头来，显然不知道这件事：“我并没有给她们发请柬，怎么进的会场？” 　　简黎回道：“我查过了，好像是久盛的老板娘转让给她的。” 　　“这女人想干什么！？”卓阳冰恼怒不已，“都消失那么多年了，这时候非要来给原原添堵！” 　　容扬瞥了窗外一眼，冷静地说：“我觉得她在这个时机出现，本身就不同寻常。” 　　卓阳冰一顿，紧接着他就意识到了什么，神色猛地一变，严肃的说：“简黎，你去找人查一下当年冯敏和原志清之间所有的联系，尤其是她在和颜文青结婚前后这段时间的来往，务必要查清楚。” 　　简黎明白他的意思了，脸色也凝重下来。虽然时隔多年查起来实在困难，毕竟那个年代又不像现在这样到处都是监控，可也不是无迹可寻，他低声回道：“是。” 　　等到简黎和容扬出门，卓阳冰看着自己桌边堆满了的文件，忽然大力锤了下桌面，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 　　无论是不是他想的那样，他绝不能让冯敏再有机会靠近原原。 　　———— 　　吃完午饭，颜知秋终于逮着机会换上正常的衣服出门，在顾夫人殷切的目光下坐上去新学校的车。 　　一中的校园环境不如三中幽静，可建筑风格和格局设计都更加青春朝气，即便暑假校内没有一个学生，颜知秋走在里面也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勃勃生机。 　　她很喜欢新学校。 　　在教务处填完表格，教导主任笑眯眯的看着她，就仿佛从天上掉个了文曲星下来。眼看着初三了，忽然转来一个这么优质的生源，简直等于白送的活招牌，搁谁心里都高兴。 　　一中的那帮人怕不是眼瞎了，能舍得放这么好的苗子走。 　　颜知秋礼貌的和教导主任再见，走出教学楼的时候心情都轻快起来，无比期盼着开学的日子。 　　她在校内慢悠悠的逛着，想先熟悉一下环境，可走着走着就遇到了一个人。 　　颜知秋还记得这是原茜的妈妈，那时候她还偷偷地羡慕过原茜能有这么温柔的母亲。 　　“阿姨您好。”出于礼貌，颜知秋还是微笑着和她打招呼。 　　冯敏忍着相见的喜悦激动的望着这个亭亭玉立清秀端庄的亲生女儿，眼里满满的都是疼爱珍惜，她打着伞往前走了一步，轻声说：“知秋。” 　　“我是妈妈呀。” 　　颜知秋脸上的笑渐渐地僵了下来，她没有听明白，原茜妈妈在说什么。 　　———— 　　外面天黑了，颜随原关掉视频网课，下楼问张阿姨：“知秋回来了吗？” 　　张阿姨也满脸担忧的摇头：“还没有，我们夫人也着急，正要给她打电话呢。” 　　话音刚落，大门开了。 　　颜随原立刻走过来迎接，闲话般问道：“怎么样，新学校好吗？”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卡壳了，颜知秋低着头满脸都是泪痕，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大，一看就是哭了很久很久。 　　颜随原吓死了，忙上去把她拉过来，着急上火的问她：“是不是又被谁欺负了？” 　　颜知秋摇头，声音都哑了：“没有。” 　　陈师傅生怕他误会，跟在后头急忙解释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学校出来她就这样了，我怎么问都问不出。” 　　顾夫人也从房里出来，关切的问：“知秋怎么了？是不是遇上难处了？” 　　按理说不应该，她已经跟一中那边打过招呼了，不可能会有人为难她。 　　颜知秋抬起头盯着颜随原一直看，半晌才又开口说：“哥哥，我遇上妈妈了。” 　　颜随原的脑子都空了。 第六十九章 　　他懵了半晌才找到自己的理智, 在顾夫人面前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失态，冷静地询问道：“你在哪看到的？” 　　颜知秋看起来情绪仍然不能平静，所以也没有着急回他的话, 顾夫人知道他们兄妹有话要说，自己在这很多余, 和张阿姨交换了一个隐晦的眼神后温和的说：“你们兄妹在这好好聊聊, 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罢，她俩一前一后离开了客厅, 把空间让给了这对可怜的兄妹。 　　等人一走, 颜随原紧绷着的神经稍稍舒缓, 他踱步到知秋身边坐下，平心静气的又问：“她去找你了？” 　　颜知秋擦干眼泪，默默地点了点头, 哽了一会儿才说话：“她去学校了。” 　　一中那么大，冯敏不可能只是偶尔路过，她肯定是早就打听好了知秋今天会去学校确认签字, 所以故意在那等着她。 　　可是颜随原不明白，她这么不依不饶的纠缠他们是为了什么。 　　当年她走的干脆, 任由他们父子在院子里哭那么大声都没回过一次头, 心狠的仿佛是石头做的，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 他和知秋的生活已经趋于平静，甚至越来越好, 一直对他们不闻不问的她反而又跳了出来, 图什么呢？ 　　她应该也明知道他们不可能再接受她了，想回来继续扮演一个母亲的角色根本没有希望，而他也再三警告过她不要再来打扰, 为什么还要一再的越线？ 　　颜随原并不想知道冯敏的心思，就算她现在对自己这些年真心后悔也无济于事。 　　他作为孩子最需要她的时刻已经过去了，现在，他不需要自己的生活再多出一个有名无实的母亲。 　　可是知秋不一样，母亲离开她的时候她还太小，没有亲眼见过她决绝离开的背影，没有过跟母亲一起生活的记忆，对她来说，妈妈这个词蕴含的善意远比被抛弃要来的更多，她渴望得到母爱。 　　这一点和颜随原截然不同，所以颜随原才心里苦涩，他可以不要冯敏，却不能不在乎知秋的感受。 　　倘若知秋需要呢？ 　　“你……是怎么想的？”颜随原握紧了自己的衣摆，轻声询问身边低着头一直不说话的女孩。 　　颜知秋先是摇头，而后又抬头，露出那张遍布泪痕的脸，她盯着自己的兄长良久，才开口说：“我不知道。” 　　“她说，她很想我们。” 　　颜随原忍不住露出一个讥讽的冷笑，尽管他并不想让妹妹看到自己丑陋的嘴脸，可他就是憋不住，“是吗？” 　　颜知秋抽了抽鼻子，缓缓地往他肩上靠了靠，“我没有信她的话。” 　　“如果她真的爱我们，这些年又怎么不回来看一看？” 　　颜随原听着她低声自语，紧紧地握住她的肩膀，没有说话。 　　“我只是不明白。她既然不爱我们，为什么要又要找过来，为什么要用那么亲切的口气喊我的名字。”知秋说到这里又哽咽起来，“我做梦都在想她，可她一直都不回来。” 　　颜随原完全能理解知秋的心情，当年他也是这么矛盾过。一面埋怨母亲抛弃自己，一面却又不停的为她的离开找各种好听理由来开脱，幻想着哪天妈妈回来了，他要一边赌气不搭理一边偷偷地看她，好让自己这些年受到的委屈发泄一下。 　　可是这种念头随着时间推移，随着他慢慢长大，渐渐地在无望的等待中消散了。 　　那个过程并不美好，甚至可以用痛苦来形容，那是一个孩子最天真美好的梦境一个个被戳碎的经历，颜随原不希望知秋也走这么一遭。 　　所以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陪着知秋沉默。 　　晚上他特意抱着自己的凉被在知秋房里睡下，在她床边不远的地方打了地铺。自从知秋小学后他们兄妹俩就没有再一个房间睡过觉，可知秋现在的情绪并不稳定，她很希望哥哥能陪陪她。 　　兄妹俩隔着一段距离，一上一下各自躺着，屋里没有开灯，除了空调发出的轻微声响，安静的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们谁都没说话，却又都没睡着。 　　卓阳冰担心的在门外几次停留，想着要不要敲门问几句，又担心会吓到知秋，徘徊犹豫着不肯离开。 　　最终，他掏出手机给里面的人发微信。 　　颜随原拿着手机，看着卓阳冰发来的消息，扭头就看到了门缝外微亮的走廊处那一点阴影，心理上忽然有了些安慰。他把手机屏调暗，小心地给他回复消息，让他不要担心，快点回去睡觉。 　　刚把消息发出去，几秒后就收到了回复。 　　‘床上没人给我抱，睡不着o(╥﹏╥)o。’ 　　颜随原目光盯在语句末尾的颜文字上半天，哭笑不得的想着，他这又是跟谁学来的这些东西，和他霸总身份也太不搭了。 　　‘霸总是不可以卖萌的。’ 　　又过了几秒，卓阳冰回复了。 　　‘杭星说这样可以让我看起来亲切一些。’ 　　颜随原无奈极了，卓阳冰的脑子有时候是真让人捉摸不透，被人坑了还不自知。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起身开门出去，门外果然傻站着一个无家可归的男人。 　　卓阳冰见了他眼睛一亮。 　　“我今晚必须要陪着知秋，她……情绪不太稳定。”颜随原低声说着，“就一晚。” 　　卓阳冰当然不是想要打扰人家兄妹难得共处的时光，也知道知秋现在肯定特别难过，他其实是担心的：“我不是那个意思，知秋她没事吧？我妈说她晚饭都没吃，怕她饿着。” 　　“偶尔不吃就算了。”颜随原压低声音回他，“我明天再安慰安慰她。” 　　卓阳冰皱眉，即使穿着睡袍也还是不掩一身凌冽气势，不痛快的说：“冯敏过分了，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他不是没想过要对付她，可原家虽然大伤元气，但到底根基还在，冯敏怎么说也是原志清明媒正娶的夫人，他明面上不好针对，毕竟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母子，他的针对行为或多或少都会带累原原和知秋。 　　“谢谢。”颜随原叹气，“但是这件事我想亲自解决，可以吗？” 　　卓阳冰不同意：“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为什么我不能管？” 　　“因为你没办法管。”颜随原轻声说，“我和她……毕竟有血缘关系，这一点谁都不能否认，外人插不了手。” 　　卓阳冰不喜欢他说出的“外人”这个词，可他也知道眼下不是自己作妖的时候，原原看起来很好说话性格绵软，但真到了关键时刻，谁都动摇不了他的想法。 　　既然他说想自己解决，卓阳冰也不好多管，怕他生气，不过他还是不忘叮嘱：“原原，如果……我是说，如果。” 　　“你以后听到了什么不好的事一定不要乱，无论她跟你讲了什么可怕的事，你都要稳住。” 　　“要时刻记得我，给我打电话，我会第一时间过来的。” 　　卓阳冰不能把自己的猜测说出口，毕竟那是没有经过证实的东西，简黎那头还没有调查出结果，万一自己的推论是错的，贸然说出口或许会造成无可挽回的局面。 　　颜随原轻笑，“那是当然的，我怎么可能会被她再影响到。” 　　“她于我而言就是个路人。” 　　有了他的保证卓阳冰放了心，在颜随原再三的催促下，他才依依不舍的按着他亲了一会，心满意足的回房。 　　颜随原小心地关门躺回去，睁眼看着漆黑的天花板，渐渐地下了决定。 　　既然冯敏不肯罢休，那他就主动出击去找她，不管她想要什么都可以谈，只要她别再来打扰知秋，永远退出他们的生活。 　　———— 　　第二天，颜知秋醒后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顾夫人虽然担心却也不好多说什么，说来说去这也是人家的家事，她连个邻居都算不上，没法插嘴，只能不停地给她夹菜，让她多吃些。 　　吃完早饭，颜随原说自己有事要出门，拜托张阿姨和顾夫人照顾知秋，自己打车往约定好的地点去。 　　他早晨起床给冯敏发了消息，约她在某个咖啡店见面，有什么事一次说清，他受够了这样的生活。 　　十点整，颜随原终于赶到了咖啡店，冯敏已经在了。 　　“原原。”她缓缓地站了起来，怯怯的看着他，很怕他会说出刻薄的话来。 　　颜随原没有搭理她，径自坐下后跟服务员要了一杯果汁，等人离开才冷淡的看向她，不耐烦地说：“我约你出来不是为了叙旧，不用跟我说废话。” 　　“为什么去找知秋？” 　　冯敏讷讷的坐下，尴尬的摸着手上的玻璃杯解释道：“我只是，想见见她。” 　　“你有资格吗？”颜随原不屑的冷笑，“早在十几年前你就已经失去这个权利了，于她而言，你就是个陌生人。”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针一般扎在冯敏的心头，可她也知道这是她活该，当年走的时候就该想到今日后果，没什么可委屈的，她勉强打起精神，苦笑着说：“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们。” 　　“这些年，我也遭到了报应。” 　　颜随原凉凉的说：“那是你活该。” 　　冯敏一愣，继而低下头，轻笑一声。 　　“是啊。” 第七十章 　　众所周知, 冯敏是原志清的第二任妻子，原杰和原茜两兄妹从血缘上讲和她没有分毫关系，只是当年他们的母亲在生原茜的时候不幸大出血抢救无效去世, 她才有机会回到原志清身边。 　　“我和志清是大学同学，他是我的初恋。”冯敏喃喃的说着, 似乎已经陷入了美好回忆中。 　　初恋总是美好的, 很多人一生可以忘记很多人很多事，却绝不会忘记自己最初曾经喜欢过的人, 原志清之于冯敏就是这样一个白月光。 　　他们还在大学的时候就花前月下海誓山盟, 什么出格的事情在那个保守的年代都做过了, 冯敏对原志清一往情深，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可惜两人身份地位实在悬殊，作为豪门继承者的原志清最终还是在压力之下选择回归家族, 听从原老太的安排，娶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 　　被抛弃的冯敏痛不欲生，一时想不开轻生寻短, 被人救下后孤苦寂寥的过了几年，最后才被媒人介绍给颜文青, 生活逐渐走上正轨。 　　可她即便已经过上了安稳幸福的日子, 心里却还是不能忘初恋，当原志清的妻子去世后, 她得知自己还有机会回到他的身边时，她丝毫没有犹豫的奔向他, 哪怕抛夫弃子, 哪怕去做别人的后妈，她也甘愿。 　　她的自轻自贱当然不可能被人尊重，尤其是原家那样的豪门, 都以为她是攀附权贵才嫁过来，所以根本没人瞧得上她，原老太对外甚至都不承认她的身份。 　　冯敏知道自己不受待见，可她默默地忍了下来，只要能陪在原志清身边，她什么都不在乎，她是真心的把心上人的一双儿女当做自己的孩子疼爱，一心想要为心爱之人撑起一片天。 　　“我不想听你和你的‘真爱’这些又臭又长的狗血故事。”颜随原淡淡的搅着果汁，懒洋洋的说：“毫无新意，而且令人倒胃。” 　　冯敏抬手轻轻擦去眼泪，低声说道：“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我……我总是这样不受人待见。” 　　“那不是你活该吗？”颜随原冷眼看他，轻嗤一声：“一切都是你自己选的，又没人逼你。” 　　冯敏被他噎得说不出话，红着眼许久，又说：“你跟文青果然不像。” 　　颜随原对这话敏感的很，他抬头皱眉看她：“什么意思？” 　　冯敏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鼓起了勇气，平静的说：“志清生病了，急需肾脏移植。” 　　“那关我什么事？”颜随原觉得她脑子坏了，不耐烦地说：“我又不是医生。” 　　“该不会因为他要死了，你会被赶出原家无处可去，所以想找我给你养老？” 　　“那是不可能的。” 　　冯敏咬了咬唇，又说：“我想让你帮、帮忙匹配一下肾脏移植。” 　　在那一刻，颜随原已经不是惊讶的事了，他觉得冯敏应该是脑子不正常了，她在这说什么鬼话呢？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能胡乱配型吗？ 　　“你其实，和志清有血缘关系。”冯敏从随身带的包里掏出一份文件递过去，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小声又说：“原茜的肾脏匹配不上，我只能来求你了。” 　　颜随原嗤笑一声，觉得冯敏一定是见不得他现在过得好，故意来找茬，只是编的垃圾理由也太可笑了。 　　他和原志清有血缘关系？ 　　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她怎么不说自己跟猪有关系呢？ 　　“你可以看看，这是亲子鉴定。”冯敏轻声道。 　　颜随原才懒得看，他格外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约她见面，这人脑子坏了。 　　可是冯敏无比认真，她坚持要颜随原看那份报告。 　　颜随原被她弄得不耐烦，随手拿起来翻了一页，这份报告里的许多专业名词他看不懂，可最后的陈述总结那里，他看到自己和原志清的生物亲缘关系99.9999%时，脑子一下子就懵了。 　　就算他不懂医也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他强自镇定的的合上那份报告，硬是逼着自己露出一个笑来嘲讽，自信的说：“这不可能，你想骗我？” 　　“我不可能是原志清的儿子。” 　　“我是你和爸爸结婚之后才有的，你不可能有机会在姑姑的眼皮底下出轨！” 　　冯敏满脸悲伤的看着他，满眼含泪。 　　颜随原有绝对的信心她在诓骗自己，虽然不懂弄份假的亲子报告有什么用，可他没心情和她在这纠缠了，冷声道：“我不想跟你说废话了，我只想警告你——如果你以后再来打扰我，我就告诉你们原家人。” 　　“他们应该也不想你和前夫这边的人有联系吧？” 　　冯敏没忍住，伸手猛地拉住他，终于哽咽着说：“原原，你真的是志清的儿子！我没有骗你！” 　　颜随原翻了个白眼：“假如我真是你那个‘真爱’的儿子，你不可能会把我丢给爸爸。” 　　“就你这种自私的女人，如果我真的和他有血缘关系，当年早就被你带着去邀功了。” 　　“那是因为……我、我当初并不能确定！”冯敏索性不管不顾的全都说了，她急切的解释道：“我和文青在结婚前的那一晚……和他在一起。” 　　那时冯敏已经和颜文青定下了婚期，也打算死心真的和他就这么平淡的过下去，可就在她试好婚纱拍了结婚照即将结婚的前一天，原志清却连夜坐了飞机来看她。 　　他喝了很多酒，抱着她痛哭着诉说自己对她的思念和不舍，于是那晚，不能控制自己感情的冯敏去了一家小旅馆，放纵自己和他最后来了一次抵死缠绵。 　　什么结婚，什么丈夫，什么道德，她都不顾了。 　　她一面沉迷于原志清的温柔，一面又觉得自己是个背叛丈夫、勾引别的女人丈夫的贱|人。 　　可又可悲的无法逃离这样畸形的爱。 　　两人纠缠了一夜后，冯敏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第二天一早依依不舍的离开情郎，穿上了颜文青给她买的红色礼服，跟着他去了村里摆酒席。 　　“再后来，我和文青结婚不到两个月就有了你，我不能确定，你到底是谁的孩子。”冯敏吞吞吐吐的说着，一脸的愧悔：“我想过把你带走，可……可万一不是呢？原老太太不会要我的。” 　　“而且、而且也不一定会那么巧，就只是那一晚而已……” 　　冯敏就抱着这种侥幸心理自我欺骗，她也知道自己对不起颜文青，所以走的时候装聋作哑，认定原原一定是颜文青的儿子，根本不敢去查真相，仿佛只要不去查，她就能心安理得。 　　“那你为什么现在又说了？”颜随原心头大乱，可他还在挣扎着为自己争取最后一点希望，他紧紧地捏着那份报告盯着冯敏看，奢望从她脸上看到哪怕一丝挣扎犹豫。 　　冯敏轻声回道：“我本来，也没有想那么多，可是志清他病重，我只能……” 　　“那天在订婚宴门外，我、我拿到了你的头发。” 　　最后一丝希望都被打碎了。 　　颜随原想起那天订婚宴门口她与自己拉扯，当初他以为她是想来挽回道歉，却没想到她只是想趁机拿到自己的毛发去做什么狗屁的亲子鉴定。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头轰的一下炸开，脑子都懵了，头晕目眩耳边似乎还有耳鸣。 　　颜随原试着强装镇定的站起来，可刚一起身就觉得胃部一阵恶心，只能扶着桌角干呕起来。 　　冯敏想要去扶他，被颜随原一巴掌甩开。 　　他现在整个人都糊涂了，满脑子都是冯敏的那句“他是你爸爸”这句话。 　　“原原，原原，对不起……”冯敏流着泪道歉，“是我对不起你。” 　　颜随原眼前一片花白，干呕了许久才渐渐回神，他低头盯着那份亲子鉴定报告，突然抬手狠狠地把它撕碎，摔在冯敏的脸上，像一只负伤的野兽般吼道：“滚！！！！！！” 　　“原原！”冯敏大惊失色，“你怎么了？” 　　颜随原双眼一片血红，五脏六腑似乎都在遭受剧烈的打击，气血上涌，喉头尝到一阵腥甜，一张口就能吐出什么。 　　可是他努力的咽下去，抬头怒视着冯敏，就像看杀父仇人一样，浑身颤抖。 　　他的精神已经崩溃了，盯着冯敏歇斯底里的吼着：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这样对爸爸！！！” 　　冯敏哭着想上前扶他，却被颜随原狠狠地推开，无力的跌坐在地上。 　　颜随原已经崩溃到极限了，他狠狠地把桌上所有的餐具全部推在地上，那些玻璃器皿撞击出来的碎片崩裂四溅，划破了冯敏的脸。 　　而他像个疯子一样，情绪失控浑身发抖，脑子像是烧成了一团，恨不得上前去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杀死。 　　“对你来说，爸爸到底是什么！！！” 　　“他是狗吗！！！？？？”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你还是人吗！！？？？？” 　　咖啡店的服务生们试图过来劝架，可颜随原的表情实在太可怕，她们只能躲在一边小声的劝，谁都不敢上前。 　　“原原，你冷静点……”冯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跪在地上给他磕头，“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我没办法了，他就要死了……” 　　“那就让他死！！！！”颜随原又摔了一个杯子，手被玻璃碴割得鲜血淋漓，他绝望的喊道：“是他活该！！！是他的报应！！！！” 　　“他最好现在就死！！！” 　　“让他死！！！！” 　　“你也去死！！！” 　　冯敏哭得肝肠寸断，无力的说：“他毕竟是你爸爸……” 　　“他不是！！！！”颜随原被这句话刺激的最后一根弦也断了，他弯腰从地上拿起玻璃碎片丢向冯敏，用尽所有的理智才没有现在就杀了她。 　　即便到了这种时候，他已经糊涂了，却还是记着知秋。 　　不能让知秋有一个杀人犯哥哥。 　　颜随原知道自己现在疯了，他没办法继续留在这里，否则他和冯敏，必定要死一个。 　　他跌跌撞撞的跟个疯子一样推开门跑了出去。 　　外头是盛夏正午的烈日，灼灼的烤在身上火辣辣的疼，可颜随原却不觉得热，他只觉得浑身都冷。 　　他走在路边，满眼都是惶恐。 　　我怎么能不是爸爸的儿子。 　　我怎么能不是…… 　　颜随原摇摇晃晃，就像个没有支撑物的废人，路人既害怕又好奇，却没有人上前来问一句。 　　走到树荫下，他终于走不动了，脚一软跌坐在路边的台阶上，手机也在这时掉了出来。 　　颜随原精神恍恍惚惚的盯着手机看了半天，又用血淋淋的右手哆嗦着捡起来，凭着直觉拨了个号码出去。 　　卓阳冰这会儿刚忙完，满心欢喜的接起来，言语带笑的问：“原原，怎么了？” 　　“是不是想我啦？” 　　颜随原听到他的声音，眼里终于有了片刻的清明，他试图咧嘴笑一下回应，可这太难了。 　　他抬头看着顶上遮天的巨大梧桐伞，喃喃的说： 　　“卓阳冰，你知道吗，我原来……不是我爸爸的儿子。” 　　“我只是个野|种。” 　　卓阳冰嘴角边的笑僵住了，他紧握着手机按捺住着急，冷静地询问：“你听到什么了？” 　　“你在哪？” 　　颜随原却没有再回他话，怔怔的挂断电话，一个人坐在路边发呆。 　　他从没想过这种电视里才会有的狗血桥段真的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以前那么喜欢看狗血小说，却没料到原来他自己才是最狗血的那个。 　　可是小说里，一般遇到这种糟心大事的时候不是都要下雨吗？ 　　下雨了才能凸显主角内心极为强烈的痛苦啊。 　　怎么不下雨呢？ 　　难道我不是主角？ 　　颜随原痴痴的想着。 　　他看着前方被阳光晒得明亮到刺眼的马路，只觉得自己仿佛在往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渊里坠。 　　他还以为遇到了卓阳冰一切都会不一样，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他会转运。 　　原来都是他自作多情。 　　命运不曾善待过他片刻，总是在他满怀希望的时候再给与他一个痛击，让他再也爬不起来。 　　颜随原真的看不到光了。 第七十一章 　　颜随原失踪了。 　　卓阳冰再打电话过去再没有人接, 他干脆把手机收起来，起身拿起外套就要往外走，把手头的工作紧急交给简黎处理。 　　“出什么事了？”简黎也有些紧张, 不安的拿着记事本看他。 　　“原原不见了。”卓阳冰没时间跟他仔细说清楚这事，只简短的吩咐了几句重要事项, 又说：“告诉卓总, 今天下午的例会取消。” 　　简黎点头，回头看着卓阳冰的背影急匆匆远去, 心头涌出很多不好的预感。 　　卓阳冰坐着电梯一路到地下车场取车, 一边不停地拨打颜随原的手机, 祈祷着下一秒他能接起来。一连十几通电话打过去都没人，就在他开车出了停车场的时候，电话终于有人接听了。 　　他以为是颜随原想通了, 刚要问他地址，可接电话的人却是个上了些年级的环卫工，她说是在路边台阶上捡到的手机, 并没有见到失主，她也在等人回来找。 　　卓阳冰立刻感谢了她, 然后拜托她不要走远, 说不定原原还回去拿。 　　挂了电话，卓阳冰又给谢文谦和司开源打了过去, 让他们帮忙调关系找人手，最好能拿到环卫工说的地点附近监控, 事态紧急, 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他冷静地在车里不停地给自己认识的朋友打电话，把能用的关系都用上，可却还是没有得到消息, 心急如焚。 　　刚才电话里原原的状态是有问题的，他很担心他会不会…… 　　卓阳冰狠狠地锤了一下方向盘，暗骂自己没用，明知冯敏那女人多自私狠毒，怎么就那么放心的真的让原原自己去处理，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卓阳冰在外头找了整整一个下午，谢文谦托认识的朋友拿到了监控，卓阳冰紧紧地盯着那监控画面，看着原原一个人蹲在路边神情麻木，又看着他把手机扔在路边独自离开，心都疼的直抽。 　　“监控只能拍到这里，后面的路段拍不到。”谢文谦很抱歉，“而且那个路段的监控也坏了。” 　　卓阳冰闭了闭眼，抬手揉揉脑门，盯着烈日找了一下午，他的嗓子干的冒烟，低哑着嗓子说：“谢谢，剩下的我自己来吧。” 　　“你也不要太着急。”谢文谦也知道自己眼下说的话根本起不到一点作用，却也只能这么安慰：“原原不是那么不坚定的人，不会有事的。” 　　卓阳冰摇头，“你不懂。” 　　“他其实只是一个故作坚强的孩子罢了。”卓阳冰从怀中掏出一支烟点燃，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冷静片刻，“这件事对他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或许现在，他再也没有精神支撑了。” 　　谢文谦沉默片刻，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沉声说道：“你放心，我再找人帮忙看看，一有消息就马上告诉你。” 　　“谢了。”卓阳冰一支烟抽完，从谢文谦那处快速离开。 　　天色渐渐黑了，原原一个人流落在外也不知道会遇上什么，成人失踪要超过二十四小时才可以立案，现在只能凭着自己的力量。 　　顾夫人打了电话来，声音很小，却又带着焦急：“找到了没有？” 　　“还没。”卓阳冰回道，“你没有告诉知秋吧？” 　　顾夫人转头看了一眼在楼下帮张阿姨收拾客厅的女孩，又小声的说：“没有，她以为原原出门去了。” 　　“一定不要让她知道。”卓阳冰叮嘱着，“万一她再出什么问题，原原回来更撑不住。” 　　顾夫人答应了，挂了电话一个人站在楼梯围栏处心里却很难过，同样作为母亲，她万分不能理解冯敏的做法，怎么能忍心这么伤害自己的亲生儿子呢？ 　　男人对她而言就那么重要，宁可毁掉孩子也要保住他？ 　　卓阳冰在外头开车又找了几个小时，眼看着都过了十二点，心也一点点的沉了下来。他想不到原原能去什么地方，C市很大，可他能去的地方却很少，他把所有可能找到的地方都去了，每次都是空手而归。 　　原原精神状态不好，再加上又长得漂亮，万一…… 　　卓阳冰努力不让自己往那个方向想，可握着方向盘的手还是微微抖着，他不能想象下去，很怕明天就会在新闻上看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杭星给他来了电话，她说已经跟家里的哥哥们商量过了，她家里跟黑白道都有些关系，特意摆脱他们今晚不要有大动作，这样起码可以一定程度上的保证原原是安全的。 　　卓阳冰特意谢了她。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然而等到天边泛白，卓阳冰还是没有收获，他一夜没睡又疲劳驾驶已经累得不行，只能先驱车回家再作打算。 　　卓月妍这个姐姐平时对着弟弟可以说是作威作福极尽欺压，可当他看着弟弟一夜未归，回来后满眼红血丝一身狼狈后也心疼了，狠狠地拍着桌子说：“冯敏那贱|人，我绝不会轻易放过的！” 　　“那是以后的事，现在还是想法子找到人。”卓阳冰疲惫的坐在沙发上吃粥，尽管很饿，可他还是没胃口。 　　张阿姨转身进来，小心地说：“那位原太太来了。” 　　“她还敢来！？”卓月妍怒视，“老娘今天就撕了她！” 　　张阿姨于是回头给那位原太太开了门，却也嫌弃她的做派，进屋后甚至不肯给她倒一杯水，态度冷淡疏离。 　　冯敏一脸憔悴的站在卓家客厅，小声的问：“原原是不是不见了？” 　　“你还有脸说？”卓月妍实在没能忍住，大小姐气度都不要了，狠狠地羞辱她：“原太太，你要脸不要？当初是你为了男人抛弃孩子，这么多年你一分钱一分力都没出过，现在你男人要死了，你反而舔着个脸过来找他！” 　　“你这人怎么就没有一点羞耻心？” 　　冯敏被晚辈指着鼻子这样辱骂，忍了几次才哽咽着说：“对不起……” 　　卓阳冰在一边本来只想压着脾气不搭理，可一听她这软软弱弱毫无诚意的道歉，沉着脸把手里的粥碗掼在地上，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大步走到冯敏面前，盯着她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压抑着嗓子说： 　　“对不起？你的对不起根本一文不值！” 　　“你知道你的那些话或许会把他往死路上逼吗！？” 　　冯敏脸色惨白，她摇着头不停的说：“我、我不知道……我听医生说，只是捐一个肾而已，不会伤害他的……” 　　“你这种人真是既蠢又毒。”卓阳冰冷笑看她，“你真的不配做一个母亲。” 　　“你不配有原原和知秋这样好的孩子。” 　　“你就是个人渣。” 　　卓阳冰双手紧握成拳放在身侧，多年的教养不允许他对一个女性长辈挥动拳头暴力相向，尽管他现在恨不得马上就杀了她。 　　就在这时，顾夫人从楼上缓缓走下，她看着剑拔弩张的几人，轻笑着走来：“阳阳，怎么能对冯太太这么没礼貌。” 　　她踱步到冯敏面前，面带微笑看起来温柔亲切，可笑意却不达眼底，居高临下的看了一会儿冯敏，而后又说：“冯太太，不如你跟我去书房吧，我们……好好聊聊。” 　　有些话，卓阳冰作为晚辈不好说，可从母亲的立场来看，顾夫人百无禁忌。 　　冯敏于是捂着脸和她离开，心里却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的。 　　等到她们上来，卓阳冰一转头才发现颜知秋就在厨房门外怔怔的看着他。他当时有些慌，强作镇定笑着问：“知秋怎么起的这么早？” 　　“我起床背书。”颜知秋老实的回他，紧接着又说：“我哥哥……是不见了，对吗？” 　　她刚才听得差不多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她那么聪明，又怎么会不明白哥哥是谁的孩子。 　　卓阳冰很怕她想多，忙安抚道：“只是暂时的，我会去找他。” 　　“你放心，卓哥哥一定帮你把你哥带回家！” 　　颜知秋没有回话，她走到他身边恳求道：“卓哥哥，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 　　“我一个人害怕。” 　　卓阳冰不能带她一起去，抬手在她头上轻轻拍了拍，跟她保证说：“放心吧。” 　　“你就在家好好背书，等我们回来。” 　　颜知秋很懂事，她渐渐地松开卓阳冰的衣摆，红着眼点头：“那，那卓哥哥再见。” 　　卓阳冰打开门重新走了出去，现在是早上七点半，太阳却已经很刺眼了，还是那么热，他也还是没有任何头绪。 　　开着车上路，卓阳冰头很疼，不得不把车停在路边休息。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好消息，起码早间新闻没有听到任何不好的消息，比如自杀之类的，这代表原原或许很安全。 　　他趴在方向盘上，不知不觉得就睡着了。 　　他梦到订婚的第二天，原原依偎在他身边，给他翻看自己小时候的老照片，指着上面的那些东西跟他讲解。 　　‘我最喜欢的地方还是那个老房子，虽然又小又破，可那里有爸爸生活过的痕迹。’ 　　‘要是能在拆迁之前再去看一眼就好了。’ 　　卓阳冰猛地睁开眼，他瞬间脑子就通畅了。 　　他想了很多地方，却唯独漏了那栋已经被政府拆迁了的老旧小区，那是原原生活了十多年的家，于他而言意义非凡。 　　他受了那么大的打击，很有可能会回到那里。 　　因为他总说，那里有他爸爸的影子。 第七十二章 　　那片老城区和卓阳冰印象中的大不一样了, 车开进去的时候满目疮痍，放眼看去满地颓垣残壁，到处都是破碎的砖块碎瓦, 再看不到一点城市的样子，已经全部都被拆了。 　　越往前走车越难开, 卓阳冰干脆熄了火弃车下来走路, 他那双名贵的皮鞋踩在碎石砖瓦被磨出一道道的痕迹，可他一点都不心疼, 反而后悔出门太着急忘了换运动鞋, 那样走的还能快些。 　　现在还不到八点半, 但顶上太阳已经很热了，这几天市内连续发布橙色高温预警，所有的工地都暂时停摆休息, 怕工人会中暑，因此这片老城区现在一个人都看不到。 　　卓阳冰没走几步很快就热得一身汗，他把外套脱下来扔在路边不管, 继续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往前走，想着如果这里还找不到, 那他就去报警, 不管到没到二十四小时。 　　这一夜他实在受够煎熬了。 　　一个人走了大概二十分钟，卓阳冰终于来到了印象中应该是颜随原曾经的小区门口。他踏过碎砖继续向前, 在一道围起来的高墙后终于见到了那个熟悉的人影。 　　颜随原就坐在一堆高高的残垣上，背对着卓阳冰一动不动, 抬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原原！”卓阳冰见到他的那一刹那整个人都沸腾了, 就像沙漠里行走许久的旅人见到月牙泉那么激动，他一路踩过那些碎裂的扎人脚疼的碎片跑来，没有一点霸总该有的气质。 　　他一把将人抱到怀里, 感受着他实实在在的触感，狠狠地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找了整整一夜的卓阳冰最怕的就是原原已经做出了不可挽回的决定，最怕最后见到的会是一具尸体。 　　好在原原没有想不开。 　　“你在这干什么？我们回家吧？”卓阳冰松开他，关切的问道。 　　颜随原听了他的声音后缓缓地转过头来，那双很漂亮的眼睛盯着卓阳冰看了许久，眼底却没什么焦距，好像在努力辨认这个人是谁。 　　卓阳冰察觉到他的异样，心里咯噔了一声，不安的问他：“原原，你怎么了？” 　　颜随原没有回答他，还是盯着他看，既困惑又冷淡的样子。 　　卓阳冰被他这个样子吓住了，他甚至有些不知所措，原原这个状态好像不正常，他……好像没有意识了。 　　刚刚找到人的喜悦还没来得消化，紧接着就像被人兜头兜脸泼了盆冷水浇面，他竟然从心底涌出了丝丝寒意，慌得不行。 　　“我带你回去！”卓阳冰起身想把颜随原抱起来，可他却轻轻地推开他的手，不肯听他的。 　　卓阳冰耐着性子哄他：“原原，听话，我们先回家。” 　　“回家我给你找医生。” 　　颜随原不肯看他，抱着膝盖终于小声的说：“我已经在家里了。” 　　“我爸爸在这里。” 　　听着他小声的呢喃，卓阳冰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他缓缓地蹲下来，把颜随原的脸从双臂中抬起，轻声说：“原原，这里已经被拆掉了，你忘了吗？” 　　“你有新家了。” 　　“知秋，知秋还等你呢。” 　　颜随原面色恍惚，眼神里空空的，听到知秋的名字后稍稍的有了些神采，却很快又湮灭了。 　　“我不想见知秋。” 　　“我不是她哥哥了。” 　　卓阳冰心痛的滴血，原原那么在乎妹妹，可现在却连妹妹都不要了，他应该已经彻底崩溃了。 　　将心比心，假如他是原原，那么艰难的活了这么多年，心头唯一的支柱就是家里的妹妹，可某一天却被人告知，他和那个家其实没什么关系，他是一个背叛者生出来的孩子…… 　　卓阳冰觉得，自己大概率也会疯。 　　“你怎么不是她哥哥？”卓阳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常一样温柔，轻柔的哄他：“知秋那么喜欢你，你就是她唯一的哥哥。” 　　颜随原扭头看他，眼中依然没有光彩，他固执的摇头说：“我不是。” 　　“我不配。” 　　卓阳冰低下头，忍住眼里的泪不要掉下来，好半天才又重新抬头，他握住颜随原的手，轻声说：“原原，你还有我。” 　　“我们先回去好吗？这里太热了，你会中暑。” 　　颜随原的脚上没有穿鞋，他也许从昨天失魂落魄的离开后就独自一人步行穿过几十条街道才回到这里，鞋子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踩掉了，脚上全是被碎砖块划出来的伤口，看得卓阳冰心里难受。 　　“我不想走，这是我家。” 　　颜随原十分固执，他不肯认人，不愿意离开这里，仿佛只有在这个地方才能给他片刻安全感，不用去面对外头的那些可怕的事。 　　卓阳冰不可能同意，原原也不知道在这多久了，大概也是一夜没睡，脸色惨白唇色青紫浑身脏污，再不回去就真的会出事，于是他第一次不管原原的拒绝，强硬的把他抱起来往回走。 　　颜随原在他怀里剧烈的挣扎，死活不肯让他把自己抱走，撕心裂肺的喊叫着，一口咬住卓阳冰的肩膀，隔着衣服狠狠地往下撕咬。 　　卓阳冰肩膀有些疼，可他没有松手，反而柔声说：“没事的，原原，你咬吧。” 　　颜随原感到自己口中有血腥的味道，下意识的松口，盯着卓阳冰白色衬衫上渗出来的一点血丝，怔楞许久。 　　忽然，卓阳冰感觉到自己的肩头有些湿润，再低头的时候才发现原原把自己的脸埋在了肩上，好像是哭了。 　　认识这么久，卓阳冰从来没见过原原在他面前哭过。 　　不管他面对什么样的困难，颜随原仿佛都是最沉稳冷静的那个，有着远超出他实际年龄的隐忍成熟，他可以沉默，可以淡定，却唯独没有哭过，哪怕很多次眼泪已经在眼底打转，最后却还是硬生生咽了回去。 　　这么多年的磨难下来，颜随原似乎已经失去哭的能力，就算是再大的困苦，他也能选择默默地承受。 　　可他现在却抱着卓阳冰的肩膀不停地剧烈颤抖，闷着声音痛哭，仿佛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一点依靠，所以憋不住了。 　　卓阳冰一言不发，紧紧地抱着他顺着原路返回，尽管外头的天那么热都没有松手的想法。 　　到了车里，他把颜随原小心地放在副驾驶让他躺好，而后马上打开车里的空调，发动引擎往回急速赶去，一边顺手给大家报信，通知他们人已经找到了。 　　因为颜随原的失踪，不管是谢文谦还是司开源，包括还在病床前照顾老人的向嘉余，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的过了一夜，能帮忙的都帮了，听说人已经平安找到，大家总算能安心下来。 　　颜随原蜷缩在副驾驶上，哭了一会儿后终于累得睡了过去。 　　等到了家，卓阳冰又小心地把人抱着进了家门，颜知秋早就在门口等着了，一见到他回来就赶紧迎过来，刚要开口说什么就被卓阳冰小声的制止了。 　　“让他好好睡。” 　　颜知秋立刻闭上嘴巴，跟在他身后上楼，亲眼看着他把哥哥放到床上，她却迟迟不肯离开。 　　卓阳冰忙了一夜也累得不行，只是叮嘱知秋不要吵醒颜随原，自己简单的洗漱后也跟着在颜随原身边躺下，秒速昏睡过去。 　　颜知秋听话的没有打扰，趴跪在颜随原的枕边，眼里无声的落下眼泪，手紧紧地握住哥哥的，舍不得松开哪怕一秒。 　　一直到下午，颜随原才慢慢地睁开眼。 　　他先是茫然的看着屋顶很久，脑子才像生了锈的齿轮费劲的运转起来，他看了一会儿转过头，发现身边睡着一个男人。 　　那男人尽管闭着眼睡得正香，可也掩盖不住眉眼的俊美，颜随原觉得他有点眼熟，却又分辨不出那是谁。 　　应该说，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像是被烧坏了，看不清也记不起，浑浑噩噩什么都不知道。 　　卓阳冰此时也醒了，他注意到颜随原的目光，凑过来亲昵的亲了一口：“醒了？” 　　颜随原眨眨眼，满眼都是茫然。 　　卓阳冰睡了一觉精神好了不少，伸着懒腰坐起来，随口问道：“饿不饿？” 　　他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可都没有听到颜随原的回答，卓阳冰转过头想看看他，却发现原原躺在那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房顶看，一个字都没有说过。 　　卓阳冰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忙坐过去查看他的状况，“原原？” 　　“原原，你怎么了？” 　　他抬手在颜随原眼前晃了晃，却发现他的眼里没有焦距，还是那副茫然空洞的神情。 　　卓阳冰原本以为他只是短暂性的失常，可现在他发觉了不对劲，浑身汗毛倒数，立刻扑倒床头柜前翻出手机拨了电话出去。 　　“简黎，是我。” 　　“你帮我联系的那个心理医生，让他现在立刻就过来！” 　　“不管加多少钱，都让他把时间空出来！” 　　挂了电话，卓阳冰回身又抱住颜随原，心里怕极了。 　　他很担心颜随原会不会真的精神失常，他还那么年轻，以后的路该怎么办呢？ 第七十三章 　　年轻的心理医生半个小时后就到了, 卓阳冰赶紧把他请进来，让他给看看。 　　可是无论心理医生怎么试图与颜随原沟通，颜随原都一直沉默, 不回答也不说话，好像在听又好像没在听, 似乎灵魂都漂移出去了, 这就是个空壳子。 　　卓阳冰纵然着急却也无可奈何。 　　最后医生只能选择先退出房间，无奈的叹气说：“他已经彻底封闭了和外界沟通的渠道了。” 　　“无论我说什么, 他都会自动屏蔽, 不听, 不看，也不说。” 　　卓阳冰回头看了一眼房门内的人影，低声道：“那怎么办？” 　　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 耐着性子说：“这种情况并不少见，有时候人在被外界强烈刺激后神经会出现这种短暂的麻痹情况，有些人能靠着自我调节走出来, 有的人就需要专业心理治疗师的干预。” 　　“也有人……可能会走不出来。” 　　尽管医生并没有把话说得太绝对，可卓阳冰的心还是落到了谷底, 因为他不能保证原原会是哪种情况, 万一是最坏的结果呢？ 　　医生建议还是应该保守治疗，不要近一步刺激他, 卓阳冰让张阿姨把人送走，小心地又返回房间, 推开门的时候看到知秋就坐在床边和他说话。 　　“哥哥, 我不要妈妈了……” 　　“我就要哥哥……” 　　“你跟我说一句话吧。” 　　卓阳冰在门边听着颜知秋小声哽咽着自言自语，最终没有踏进去，也许原原现在需要和知秋在一起独处一段时间, 毕竟……他那么在乎知秋。 　　虽然不想承认，可卓阳冰必须要承认，在原原心里，最重要的人肯定不是自己。不过他也能理解，人家兄妹相依为命十几年了，怎么说也比自己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感情牢靠的多。 　　再说他一个成年男人，实在做不来跟小女孩争这个的事。 　　卓阳冰倚在走廊墙边，低头想了半天，顾夫人从楼下走上来，轻声问道：“怎么说？” 　　“还不清楚。”卓阳冰深深地叹气，仰头看着顶上的走廊灯发呆。 　　顾夫人沉默片刻，才说：“冯敏被我打发走了，她不会再来打扰原原。” 　　没人知道，昨天在书房里，顾夫人到底对冯敏说了什么，可冯敏出来的时候神色仓皇惊惧交加，下楼的时候还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显然是受到了极大地打击。 　　顾夫人看着温温柔柔，可并不是个等闲的贵夫人，她的见识和出身比冯敏高了不知几个阶层，对付一个恋爱脑的冯敏，她几乎不需要大呼小叫，甚至不用说出太难听的话，只简简单单的几句笑语就可以让冯敏无地自容。 　　她告诉冯敏，原原是她们卓家的人，订了婚就算她半个儿子，归她们卓家管。 　　别说配型不配型的事，就算真能匹配上，冯敏也别想动原原一根汗毛，没有她们卓家发话，原家难道还敢来抢？ 　　更何况，原家现在走的是下坡路，虽还没到日薄西山的地步，可想要爬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如果惹急了，卓家人也不是吃素的，商战上的那些手段暂且不说，但就收拾一个冯敏那是容易的。 　　‘你呀，与其在这哭着求原原，还不如回去多陪陪原先生。’ 　　‘毕竟，他可没几天活了，又何必在这浪费时间。’ 　　顾夫人回想起昨天的种种，忍不住低头悄悄地掩了下眼角的湿润，“可怜的孩子。” 　　“他姑姑要知道了，不得心疼死？” 　　卓阳冰本来仰头盯着上方看，听了顾夫人的话后忽然回过神来。 　　对了……还有姑姑！ 　　于是，他立刻掏出手机，很快就找到了姑姑的电话，他们上次订婚的时候就记下了她的电话，原本是想着以后有事方便去帮忙，没想到却是他先去求助。 　　………… 　　外头的太阳渐渐西沉，颜随原坐在床边呆呆的看着窗外落日，夕阳晚霞一片艳红，撒在他的脸上映衬着他的脸满面红晕，分外好看。 　　如果他不是那种木呆呆的神情就好了。 　　门被人从外头打开，一阵急促的脚步传来，颜随原甚至没有回头去看那是谁，反正今天房间里进进出出来了很多人，他一个都不想见。 　　颜姑姑气喘吁吁跑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他，目光在他满是绷带的脚上滑过，又落在他颜随原颓丧木然的脸上，还没开口眼泪就下来了。 　　“原原呀……” 　　“姑姑来了。” 　　颜随原的耳朵动了动，回头来看过去，努力睁着眼睛认了半天，还是回不过神来，他的神经是真的出了问题，怎么都无法集中注意力。 　　他迟钝茫然的反应让姑姑受不住了，哭着坐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握住，眼泪砸了下来，“我就知道冯敏那女人，总有一天会回来坏事！” 　　“我就知道！” 　　“当初我怎么就没把她打死！” 　　颜随原冰冷的手被姑姑粗糙的手握住，好半天才能感受到从她手上传来的温热，他尽力的辨认了很久才缓缓地开口：“姑姑……？” 　　“我在。”姑姑抹了把眼泪，努力的憋出一个笑，脸上的皱纹在夕阳下更为明显，看得出她又老了几岁。 　　颜随原低头，慢慢地把自己的手也覆了上去，却仍然没有说话。 　　姑姑平复了片刻心情，又开口道：“其实，你爸他早就知道了。” 　　颜随原似乎听懂了这句话，浑身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忽然开始大力的挣脱姑姑的手躲开，极力的排斥这个话题。卓阳冰在一边看得心疼，过去抱住了他，安抚说：“没事没事，听姑姑说一说。” 　　姑姑抿了抿嘴，继续说：“本来这个事，我是打算到死了都不跟你说的，我也答应了你爸爸，永远不告诉任何人。” 　　“你记不记得你八岁那年住过院？” 　　“那时你突然生病，可把我和你爸忙坏了，你那会儿身体不好精神也差，医生反复强调要好好休养。有一天，你爸从医生那里拿回来一张报告单，神情都不对了。” 　　“后来他一直没说，等你出院回家了，半夜忽然就敲了我的门，他跟我说你可能不是他的孩子。” 　　“他说，他和冯敏都是O型血，根本生不出A型血的孩子……知秋就是O型。” 　　“虽然我也不懂医学上的这些个东西，不过我看他那样就知道他不会乱说。” 　　姑姑说到这里，抬手在颜随原手上又拍了拍，缓缓地说：“你爸爸他那晚喝了不少酒，一直拉着我哭。” 　　“他想不到冯敏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也想不到你竟然不是他的孩子。” 　　颜随原全身抖得哆嗦，头埋得更低了。 　　“我当时问他，那他打算怎么处理？是要把你送走吗？” 　　“你爸想都没想就说不行，把你送给冯敏等于毁了你。” 　　“冯敏那么自私的人，她根本不可能给你一个健康的生存环境，你活在原家只会被那些人欺负，他不能这么做。” 　　“他想了一夜，在天亮之前跟我说，他还是想留下你。” 　　颜姑姑又哭了，哽咽着说：“原原，你爸爸他很爱你，在他心里，你跟他有没有血缘关系都不重要，他养了你这么多年，早就认定了你的身份。” 　　“所以他才会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却又求我谁也别说。” 　　“他说，原原没了妈，不能再没了爸。” 　　颜随原缓缓抬起头来，呆呆的看着姑姑，似乎在确认她说的话。 　　姑姑抹着眼泪，硬是笑了起来：“我也不是那种拎不清的人，原原。姑姑知道，这一切的错处都在冯敏和姓原的身上，他俩就是一对狼狈为奸的狗男女。” 　　“但是你是无辜的，你没有一点错。” 　　“我跟你爸一样，都觉得你就是咱们颜家的孩子。” 　　“你看，你跟你爸还是很像的，你其实比知秋还像呢。” 　　“每次见到你，我都觉得，你爸好像还活着。” 　　“至于你身体里流着谁的血，那不重要，我也不看重那个。你姓颜，以后定期给你爸的坟头洒扫祭拜，我死了后能帮着处理一下后事，那就足够了。” 　　颜随原终于有了一点反应，他的身体往前探了探，渴望的问道：“姑姑……是真的吗？” 　　“是真的。”颜姑姑擦干眼泪，温暖的手又握了过来，笑着回他：“姑姑什么时候骗过你？” 　　“你最像你爸了，那个脾气就是一模一样。” 　　“仔细看，你这个鼻子，还有嘴巴，都像他。” 　　“我早就说了，谁家养的孩子像谁。” 　　这句话就仿佛是一个救赎，颜随原整个人都被点亮了，他一把抱住颜姑姑，轻轻地呢喃着：“姑姑……姑姑……” 　　被冯敏打碎的希望在这一刻又一点点的拼凑了起来。 　　姑姑不会撒谎，姑姑说了，他最像爸爸。 　　就算，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他也最像爸爸，爸爸也爱他。 　　爸爸没有抛弃他。 　　颜随原忍不住，埋在姑姑的脖颈间放声哭了起来。 　　他一个人在外流浪的那一夜怕死了，几次都想从桥上跳下去，又担心下去后见了爸爸，会看到他的冷眼，连死都不敢去做。 　　可是姑姑说了，爸爸爱他，爸爸什么都知道。 　　他像是抓住了一根稻草，努力的让自己去相信这个事实，本来崩溃的神经真的在被修复。 　　他没有辜负爸爸。 第七十四章 　　姑姑的到来对颜随原来说简直就是救命稻草, 他的精神状况以惊人的速度在恢复，似乎又活了过来。 　　卓阳冰终于能松口气了。 　　他放松下来，总算是有时间腾出手去收拾该收拾的人, 原志清，以及差点毁掉原原的冯敏, 他一个都不会放过的。虽然他俩从血缘关系上来说是原原的亲生父母, 可无论从哪方面看，他俩都差劲透了, 一个自私一个冷血, 不配为人父母。 　　卓阳冰本来看着原家已然颓势打算收手, 可冯敏这一出激怒了他，他这下是彻底放开手脚，不仅在商场上极力打压原家, 更是把冯敏和原志清当年的那些丑事全部抖落了出来。 　　但是原原和知秋的信息还是被他掩盖住了，他要舆论只集中在那对人渣身上而不是别的。之前他一直没有这么做，是因为怕连累到原原兄妹俩, 那些媒体最喜欢深挖这种事，一旦暴露出去, 原原的身份势必要被捅出去, 这不是他乐见的局面。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冯敏的做法让他实在无法忍受, 反正原原在他身边，被他护着, 那些媒体不敢明目张胆的来。 　　于是, 在原家还没有恢复元气的时候，往上铺天盖地的又冒出来很多原太太早年的那些丑事，包括婚前出轨、抛夫弃子的过往, 舆论把她描述成了一个贪慕虚荣自私狠毒的女人，而原志清则被说成是虚伪不负责任的风流人渣，俩狼狈为奸凑成了一对。 　　原家这些年行事尽管足够谨慎小心，可有心人真想对付他们也不是没有办法，可以说，任何一家企业都经不起税务调查，只不过看人家想不想办他们罢了。 　　很快就有人实名举报原氏偷税漏税，税务局和工商局第二天就上门，带走了财务总监和会计。 　　一时间，网上流言纷纷，说什么的都有，人人都在骂冯敏和原志清这对狗男女，尤其是冯敏，为了攀附权贵，竟然舍弃自己的亲生儿女不管不顾，反而把别人的孩子当成宝贝，这简直就是不要脸！ 　　原志清此时病重正在住院，听说税务局的人上门的事后气得又昏了过去，病得更重了。 　　而冯敏则被原老太强势的赶出了原家，甚至不给她去病床前探视的机会，她本来就不喜欢这个空有外貌的女人，这些年也不过是看她一心一意对待原杰兄妹，才堪堪忍她进门，谁能想她还惹出这些事，害得原家经营多年的心血全白费了。 　　尽管冯敏苦苦哀求，希望原老太能让她去病床前照顾，可原老太却狠心拒绝，只把她丢了出去，打算任她自生自灭，她忙着要处理如今原家岌岌可危的财务问题。 　　谁家公司能保证自己的账面是干净的？可一旦税务工商那边动真格的，原家这些人一个都跑不掉，原老太能不着急上火吗？ 　　在查清楚不依不饶针对他们的人是卓家后，原老太就想清楚是为了什么，她恨冯敏这个蠢货惹来这么大的麻烦，想要一个肾哪里就那么麻烦？早跟她说的话，抽个空子直接把人绑了过来配型移植就行了，非要打草惊蛇，害得现在什么都没得到。 　　卓家利用舆论连番几次对付他们，原老太也打算以牙还牙，可她到底年纪大了，对情形局势把握不如年轻人，再加上原家内斗严重，所以舆论并没有起到很好的效果。 　　毕竟，卓氏比起其他豪门的确是干净不少，又有新兴起来的顾家帮扶，原家无处下口，只能吃了这个闷亏。到底不是十年前了，原氏已经没了那时的风□□派。 　　原老太也曾亲自给卓总裁打过电话，可那边却很果断的拒绝了通话，把立场表示的很分明。 　　卓总起初也不大同意卓阳冰这么针对原家，可在亲眼看到他们是如何对原原的之后，他就改变了想法。卓家人大多护短，尤其原原已经和自己的儿子订婚了，某种意义上讲就是他的半子，怎么能给外人这样欺负。 　　不拿点真格的出来，他们还以为卓家都是好欺负的。 　　当然这些事卓阳冰尽可能的瞒着原原，本来就是糟心事，不值得他在为此伤神，好容易精神才恢复些，他不想任何事去打扰他。 　　推开房门，颜随原正倚靠在床边看书，听到动静后抬头见到卓阳冰，忙放下书对他微笑：“你回来了？” 　　“嗯。”卓阳冰刚下班，手里还提着一盒子酥饼，是颜随原最喜欢的那家。 　　他回身关上房门坐过来，轻声问：“今天怎么样？” 　　“我很好。”颜随原轻声回他。 　　自从他渐渐好转后，卓阳冰明显感觉到他的态度转变，如果说以前原原对他还只是稍有好感的话，那现在他们之间隔阂的那座城墙似乎已经被拆碎了，关系跨了一个大步。 　　原原貌似彻底对他打开了心门，他真正的把卓阳冰装进了心里，开始从情感上依赖接纳他。 　　卓阳冰很高兴，他当然希望原原能对他敞开心扉，这么久以来的努力没有白费。本来就是他先喜欢的，吃些亏也没什么，更何况原原本来就已经很苦了，所以剩下来的苦理应当由他来尝。 　　往后余生，他只想让原原越甜越好。 　　颜随原自然的把头靠在卓阳冰肩上，手边的书本被他放到一边去，懒洋洋的伸了伸腿，心情很好。 　　随着时间推移，盛夏在茂密的枝叶间悄悄走远，天气也慢慢地凉爽了下来，转眼就到了知秋开学的日子。 　　已经是初三了，颜随原提前一晚忙着给知秋准备开学要用的东西，书包文具新衣服，一样都不能少。尽管这些事顾夫人都已经打理好了，可颜随原操心惯了，非要亲自再来查一遍。 　　颜知秋哭笑不得，“我自己能行，不会有错的。” 　　“我知道，我就是再看看。”颜随原嘀咕着，小心地帮知秋把削好的2B铅笔放进去，一边说道：“到了新学校，要是有谁再欺负你，你就回来告诉卓哥哥，让他给你出气。” 　　颜知秋坐在床边听着他唠叨，忍不住就笑了：“为什么要告诉卓哥哥呀？” 　　“他有钱。”颜随原开玩笑说，“而且，他也是你哥哥了。” 　　颜知秋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忽然轻声说：“这样真好。” 　　“什么？”颜随原终于清点好所有东西，回头去看她，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颜知秋坐过来抱住他的胳膊，撒娇一样的说：“我是说，我喜欢哥哥。” 　　颜随原眼底有些湿润，他抬手犹豫片刻，终于还是轻轻地摸上了知秋的头。 　　虽然人生有那么多的痛苦，而那件事他还没有彻底释怀，可他有个好妹妹，还有一个对他那么温柔的情人，真的足够了，没什么可不满的。 　　九月一日，颜随原亲自送知秋去上学，固执的非要帮她把书包拎进教室，尽管卓阳冰说他已经帮知秋把所有事都处理完了，甚至哪个班都打听好，到时只要直接去报道就可以，可是颜随原还是想亲力亲为。 　　用他的话说，知秋总共也没有几次开学报到的日子了，他要抓紧时间。 　　卓阳冰对他这种老母鸡心态表示无语，他是真不觉得这事有什么可操心的，他上学那会哪有人这么细心的接送，当年上幼儿园他不愿意，他亲姐可是一脚把他踹下车扬长而去的。 　　这么一对比，忽然看姐姐就不顺眼起来。 　　卓月妍一早上班就觉着自己这个脑子不大行的弟弟好像对自己很有怨言，她不耐的瞪了一眼：“是不是欠抽？” 　　“你也好意思做姐姐。”卓阳冰冷哼一声，“你除了欺压我，还干过一件正事吗？” 　　卓月妍哪知道他这是又抽的什么风，不雅的翻了个白眼说：“谁家弟弟生来不是被欺负的？就你娇气！” 　　“我抽你那是你的荣幸。” 　　卓阳冰不想跟她说话，冷着脸拿起文件就走。 　　简黎跟在他身后小心关上门，抬眼看了看其实并没有真的生气的老板，在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还以为最近一直正经办事的老板终于成熟了点呢，原来还是这么幼稚。 　　“简黎。”卓阳冰停下脚步，忽然回头说：“你觉得，我是不是该准备结婚的事了？” 　　“结婚？”简黎略有迟疑，“可是您订婚才不到两个月。” 　　卓阳冰不在乎：“订婚不就是为了结婚吗？” 　　“的确是……”简黎找不到话来反驳，只好说：“但是颜先生应该没有准备好吧？” 　　卓阳冰担心的就是这个，本来他也觉得结婚这个事可以再等一等，可他经过这阵子的事后忽然不这么想了，他希望能正式的拿到那张证，这样可以给原原最大的保障。 　　有了合法的证书，他们就是受法律保护的关系，原原或许能更有安全感，而他也不用每天都为了这事心烦。 　　“算了，我再想想。”卓阳冰也觉得自己不靠谱，干脆收回了自己的话。 　　还是再等等吧。 第七十五章 　　原家的事刚平, 那边向家又起了。 　　向嘉余的祖父在凌晨时分过世，终年86岁，几乎所有的晚辈都留在身边照顾, 准备操办后事，向嘉余作为长孙更是忙的抽不开身。 　　“我们也要去吊唁吗？”颜随原问卓阳冰。 　　卓阳冰叹气, “当然是要去的, 虽然明面上我们两家没有什么往来，可都是圈子里的人, 我和向嘉余又是朋友, 于情于理都该去。” 　　颜随原从卓阳冰口中也大致知道了一些向家的事, 相较于其他豪门世家，卓家这种和谐欢乐家族氛围才是少数中的少数，大多数豪门都跟电视小说里的差不多, 明争暗斗互相坑踩才是常态，向家也不例外。 　　向家是做玉石生意的，往上追溯甚至可以到民国时期, 可以说家族底蕴悠远深厚，比一般的家族更有威望, 世代出来的都是精英人才, 从没有出过庸才混账，所有人都长了一颗天生就适合做生意的七巧玲珑心。 　　可他们也一样逃不开对名利的追逐, 向家老爷子在世时一共有六个子女，二十多个子孙, 四十个多个重孙, 算下来满满当当一屋子人。 　　这些人聚集在一起，就必然要有矛盾，只为了来日向老爷子去世后的掌家权和股份, 毕竟那可是百亿身家，不是什么小打小闹。在这么多的儿孙中，向老爷子最看好的就是向嘉余这个长孙，那是他一手栽培起来的好苗子，一直带在身边，还在念大学的时候就试图让他接触家族企业的管理权，可以说这份宠爱是独一无二的。 　　可是向嘉余对这些东西并不是很感兴趣，他和所有热衷此道的向家人都不太一样，尽管祖父一再的提携，他仍然游离于家族权力中心之外，所以才会在大学毕业后向自己真正心仪的公司递出简历。 　　用他的话来说，他不想跟自己的叔伯兄弟争东西，又累又不讨好。 　　“但是那么疼他的爷爷去世了，他也很伤心吧？”颜随原能体会向嘉余的心情，“虽然他爷爷让他做他不喜欢的事，可也是为他好。” 　　卓阳冰搂着他靠在床边发了会呆。 　　颜随原转头悄悄地看了看他，犹豫片刻还是问道：“其实，我一直很想问，你……和他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一直以来，颜随原都对这个话题潜意识的回避，总觉得他如果在意这种事就好像是输了一样，所以总是不停地暗示自己，他俩的关系对自己没什么影响，尽力的不去想这些。 　　可当初他的确是以替身的身份来到卓阳冰的身边，虽然这事后来解释清楚了，都是卓阳冰脑子不好搞出来的，可颜随原内心深深处，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在意的。 　　卓阳冰回神，听了他的话去看他，却见颜随原面上淡定的样子，耳根却悄悄红了，他那不灵光的脑子忽然又灵光了。 　　原原这是……吃醋了？ 　　虽然颜随原这醋吃得毫无来由，且有点晚了，可卓阳冰高兴坏了，立刻轻咳一声，假装不经意的说：“我跟他的事，你想听吗？” 　　“还、还行吧，也没有很想。”颜随原到底是脸皮薄，说不出自己十分想听的话，憋得脸都红了。 　　卓阳冰眼底一片温柔，他惬意的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慢慢地给他讲那过去的事。 　　要说，卓阳冰其实并不是缺朋友的人。他们那一伙人，谢文谦、司开源、杭星、高纯，包括他在内，代表的都是新兴家族，和向家那种历史悠久的世家有着本质区别，向家也不屑于和他们往来，他们也识趣，在旁人都在极力打探向家的事时不往前凑。 　　可是有一年，卓阳冰小学的时候被人堵在巷子里围殴，那时候谢文谦他们几人刚好都有事不在，而他们平时行事张扬早就得罪了不少人，卓阳冰一落单就被人逮了机会按在地上揍，尽管他拼命反抗，却还是被打得爬不起来。 　　刚好当时还在上初中的向嘉余路过，觉着这些小屁孩吵死人了，顺手把那几个小王八蛋踹了出去，救了卓阳冰一次。他本人倒是没在意这件小事，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可卓阳冰却记住了。 　　小男孩大多都是有英雄情结的，卓阳冰也不能免俗。他就记得自己被揍的死去活来的时候，一抬眼就看到一个超级俊美的大哥哥从天而降，凭着实力碾压痛揍了欺负他的那群小混混，那个举止身姿简直惊为天人。 　　所以打那以后，卓阳冰的心里就认定了向嘉余不一般，再加上那时候他沉迷于奥特曼，就更加肯定他就是个隐藏在世俗中的变形超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变身拯救世界，跟着他准没错，当他小弟跟在身后，说不定还能被点拨两下。 　　颜随原没忍住，听到这里的时候笑出了声。 　　这种事果然只有卓阳冰才想得出来，脑洞大到离谱，想想就觉得好笑。 　　卓阳冰也觉得自己小时候挺丢脸，给自己找补了两句：“我那时候还小，七八岁不懂事，也不能全怪我，向嘉余的拳脚功夫是专门练出来的，打起架来很能唬人。” 　　颜随原于是听他继续说。 　　莫名其妙的多了个小尾巴，向嘉余起初也很头疼，关键他还甩不掉，那小屁孩就跟装了雷达一样，他走哪都能碰到，虽然他不耐的凶过几次，可好像都没什么效果。 　　再说，他也不能跟一个小学生动真格，传出去不成了笑话？ 　　于是这么一来二去，向嘉余慢慢地就被迫适应了卓阳冰，虽说还是嫌他小，却也没那么排斥了，有时候还会回头跟他说说话。后来卓阳冰上了初中，向嘉余就真的把他当成弟弟般照顾，没事就会从学校回来看他，给他带各种小蛋糕。 　　向嘉余曾对他不止一次的说过，他喜欢卓阳冰身上单纯真诚的特性，在他身上看不到任何乌烟瘴气勾心斗角的东西，他喜欢跟他在一起。 　　他自己也有弟弟妹妹，而且不止一两个，可那些弟弟们大多对他防备，在叔伯们的教育下潜意识里把这个哥哥当成来日争夺家产的敌人，即便表面看着兄友弟恭也是假的。 　　向嘉余在那个家待久了就觉得没意思，哪怕只有四岁的小堂弟见了他也不爱搭理，日子有什么盼头？ 　　所以，他更愿意在卓阳冰身上找一找当哥哥的感觉，没事看看他逗弄一下，买点甜点好吃的，再夸上那么一两句，卓阳冰就乐颠颠地自己过来了。 　　于是他们就这么一起长大，直到那个外国人出现。 　　“要说感情这种事的确玄乎。”卓阳冰感叹着，“向嘉余第一次见到那外国人的时候就看中了，还是他先追的人家呢，那时总让我给他出主意。” 　　颜随原一头黑线，就卓阳冰这种情商，他能帮着追人？怕不是要被整散。 　　“我那时……的确没帮上什么忙。”卓阳冰也知道自己这方面不行，尴尬的承认了。 　　其实当年何止是没帮上忙，他出的那些馊主意还差点坏了向嘉余的好事，被向嘉余揍了好几次，后来就不敢乱来了。也正因为过程曲折，卓阳冰才对那个外国人处处看不顺眼，怎么都觉得讨厌。 　　“怪不得你不喜欢那个人，原来是因为这个。”颜随原笑了起来，“向嘉余打人真的那么疼吗？” 　　卓阳冰面无表情的说：“他使出全力，能打死一头牛。” 　　这话是有点夸张，不过也不全是虚话，向嘉余那时候可是混过地下拳场的人，谁不知道他下手又凶又很，打卓阳冰这个小沙包跟玩似的，也难怪卓阳冰心有余悸。 　　“就是可惜，他死了。”卓阳冰回忆完往事，仰着头看着天花板，“他一死，就带走了向嘉余所有的精神支柱。” 　　“我得到消息的时候赶过去，向嘉余跟个废人一样，不动也不说话，就和……你前阵子一样，特别吓人。” 　　颜随原一愣，缓缓地伸出手握住他，“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没事。”卓阳冰反握住他的手，轻声说：“都过去了。” 　　他又说：“不过那时候向嘉余的样子我至今都还记得，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人崩溃的时候是这么可怕的事。” 　　“可是我不懂，向嘉余并不是软弱的人，我不认为这件事足以把他击垮，他毕竟是向家老爷子亲自培养出来的继承人，按理说应该比普通人承受力更强。” 　　卓阳冰自言自语着。 　　“不一定。”颜随原作为过来人深有体会，“不要过于高估人类的心理承受能力。” 　　“任何人都有一个极限，你见那么多人在困境中都能踽踽独行无所畏惧，其实在我看来，只是没到那个临界点而已。” 　　“一旦有什么事跨过了那一点，再强悍的人也会塌。” 　　卓阳冰深思片刻，有些明白了，“所以那个外国人在向嘉余心里，比任何他认识的人都要重要。” 　　“所以他死后，向嘉余才会跨。” 　　这不能说爱情多伟大，只能说向家人太薄情，没有给足向嘉余情感，所以他才会在外人身上寻找那些寄托。 第七十六章 　　向家老太爷生前在时也是商场上叱咤风云的人物, 他的葬礼上自然来了不少人，不管认识不认识的，都会过来吊唁一番, 场面可以说很气派了。 　　颜随原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小虾米一路跟在卓阳冰身后，不停地小心观察着那些前来参加追悼会的人, 个个衣着考究气势不凡, 人人脸上都露着沉痛哀悼的神情，仿佛真的和向老爷子有着深厚的交情。 　　“其实很多都是趁机来打秋风的。”卓阳冰转过身来在他耳边小声的说着, “向家连他们的名字都没听过。” 　　颜随原把目光从那些人身上挪开, 听了卓阳冰的话后点头说：“看出来了, 他们那些人没一个真情实感的。” 　　见他煞有介事，卓阳冰忍不住微微扬起唇角，却又很快压了下去, 毕竟这是别人的葬礼，不宜轻浮。两人刚进会场大门，向嘉余就从里头出来了, 正好遇上。 　　向嘉余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胸前别着一朵白菊花, 手臂上还带着白色的孝布, 神色有些哀婉，见了他们后才勉强打起精神来, “你们也来了？” 　　“嗯。”卓阳冰点头，抬手轻轻在他肩头拍了拍, 沉声道：“节哀。” 　　向嘉余苦笑一声：“ 有什么可节的, 反正我也早知道爷爷没多久了，他是喜丧。” 　　他说完这话又看向颜随原，随即又关切的问：“原原, 你最近还好吗？我听说了很多你的事，但一直没能走开去看看你。” 　　“我很好。”颜随原连忙摆手，“你不用担心。” 　　向嘉余点头，回头看了一眼会场方向，良久才长长的舒了口气，“忙完这场，我就能彻底解脱了。” 　　“你还要走？”卓阳冰皱眉。 　　向嘉余沉默片刻，而后转移了话题：“你们先进去吧，我还要去接待外客，今天要忙一整天，等这事过了，找你们喝酒。” 　　说罢，他转身就离开了。 　　卓阳冰盯着他远去的背影，对身边也在目送的颜随原说：“也不知道那外国人到底有什么好，好好的人就这么疯了。” 　　“要不是他突然跑出去这十年，向家早就是他当家了，轮得着向嘉言？” 　　颜随原看着向嘉余一路走远，心里不知怎的也沉重下来，尽管向嘉余现在看起来云淡风轻，其实他内心深处应该也荒芜了吧，两个最爱他的人都不在了…… 　　顺着向嘉余指的方向，颜随原和卓阳冰两人一路去了会堂，给向老爷子献上了花圈，又磕了几个头，算是把晚辈的礼尽到了。 　　接下来的追悼会还有一段时间，颜随原一直跟在卓阳冰身边，他现在的身份和以前不同了，这次向老爷子过世，他和卓阳冰是代表着卓家而来，一举一动都不能莽撞，他也谨守着不轻易发言，无论谁跟他说话，他都只管安分的回上一两句，绝不会随便插嘴打断别人说话。 　　除了卓家，很多熟人也来了，谢文谦和司开源也在，卓阳冰放心的把颜随原托付给他们照看，自己去应付那些不停过来打招呼的人，知道颜随原不喜欢这种场合吗，索性就让他歇着。 　　谢文谦站在花廊边看着场内来来去去的人，感叹了一句：“向老爷子一生风光，丧事办的也风光。” 　　“可不是吗？”司开源百无聊赖的接话，他一早被亲哥拎起来，困意还没消散，懒懒散散的说：“不过他也算可怜，养出来的都是白眼狼，也就向嘉余是个人。” 　　“虽然向家现在是向嘉言做主，可你看看那些人，个个都要把心思写在脸上了，藏都藏不住。” 　　颜随原跟在他俩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听他们闲话，没留意身边什么时候来了个人。 　　“请问您是颜先生吗？” 　　颜随原转头，只见一个衣着干练的中年女子正谨慎的看着他，小心的询问他的身份。他在脑子里快速回忆了一下，没有想起这是谁，好像卓阳冰刚才也没介绍过。 　　“你是？” 　　那女子立刻解释说：“您好，是这样的，我是原红梅女士的私人助理，她托我给您带句话。” 　　“她希望您如果有空能去她那里坐坐，有话和您说。” 　　“毕竟……她是您的亲祖母。” 　　那女人说话声音轻缓柔和，还特意把“亲祖母”三个字咬得很重，其中意味不言而名。 　　颜随原现在一听到愿家人的事就觉得恶心，生理上的不适，果决的拒绝了：“我没话和她说。” 　　“颜先生，请您慎重考虑。”女人眉眼低垂，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轻声慢语的又继续道：“我只是来给您带话而已，并不是想打扰。” 　　“原女士还托我告诉您，她会一直等您上门。” 　　“或许，您会对原氏的股权感兴趣。” 　　颜随原烦躁的很，努力的压着怒火不耐的低声说：“不用。” 　　“麻烦你快点走。” 　　谢文谦在一边听了一会儿，抱胸似笑非笑的看着那女人，漫不经心的叹气：“看来人家不是很欢迎你呢。” 　　“切。”司开源不屑翻白眼，“原氏的股权？那有什么可稀罕的？” 　　“要是五年前，原氏还算个香饽饽，现在——？怕是烫手山芋，谁都不想接吧？” 　　那女人被奚落的面色赤红，实在没能忍住气得转身就走。 　　“嘚瑟个屁啊！”司开源轻骂了一句，走过来拉着颜随原道：“原原不怕。” 　　颜随原根本没在怕，但他实在厌烦原家这种见缝插针不依不饶的做派，自从冯敏说破了自己的身份，就不断地有人给他打电话，全都是代表原老太而来，企图让他同意肾脏移植的事。 　　被纠缠的烦了，拉黑的电话名单翻了几十页，卓阳冰一怒之下把他的手机号码也给换了，却仍然阻挡不了原家的疯狂轰炸，想想也是，原志清命悬一线，原老太不可能眼看着大权旁落，自然想不择手段的留住儿子的命，而眼下唯一能有希望救他的只有颜随原，她更不能放过。 　　“原氏现在腹背受敌，怕是爬不起来了。”谢文谦清淡的说着，“高层被抓了好几个，原老太就算能勉强保住原家，也绝没有过去的风光了。” 　　颜随原并不想知道原家的任何事，在他看来，不管原家是繁盛还是衰败，都和他没有一点关系，他也根本不想去听，只想跟他们撇清所有关系。 　　如果非要用难听话来说的话，大概就是阴魂不散。 　　等吊唁会结束回程的路上，颜随原的心情仍然不好，卓阳冰安慰道：“以后，我一步都不离开。” 　　“不是你的责任。”颜随原揉了揉脑门，忽然有些疲惫，“我只是太烦她们了。” 　　“拿我当什么……一个移动□□吗？” 　　卓阳冰的心情也很不好，本以为打压原氏让他们爬不起来，报复了冯敏，就可以让原原过上平静的生活，可没想到原老太不死心，对付她就没有对付冯敏那么容易，怎么说也是大风大浪见惯了的铁血女强人，一般的手段她还看不上。 　　就算原家现在不行了，只要有原老太在，就倒不了。 　　就在这时，卓阳冰的电话响了，简黎在那边着急的说：“老板！” 　　“您快看看手机，原老太把颜先生的身份公布了！” 　　卓阳冰面色一变，挂了电话后立刻打开手机，果然推送的第一条新闻就是原氏现如今的掌门人在开记者会，公然宣布了原志清在外的私生子身份。 　　看着画面里原老太一头花白头发擦拭眼泪的做派，卓阳冰恨得牙都痒痒，如果不是杀人犯法，他真想把这些个毒虫都消灭，没完没了了！ 　　虽然之前原志清和冯敏不做人被骂上了热搜，网民对这俩人的感官跌倒谷底，可原老太毕竟是老人家，在记者会上她老态龙钟伤心落泪的模样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同情，觉得她也很不容易，儿子不争气，一把年纪了还不能退休，实在可怜。 　　可怜个屁！ 　　卓阳冰恨不得砸手机，她不就是想利用舆论道德绑架吗？故意公开原原的身份引起大家同情，如果原原不同意给原志清捐肾，那他就会背上不孝的罪名。 　　毕竟国人最喜欢“他毕竟是你爸”这句话来绑架别人，就算亲爹是个杀人犯，只要有这句话，你就活该为他付出一切。 　　什么狗屁道理！ 　　卓阳冰狠狠地摔了手机。 　　颜随原淡定的关上自己的手机，反过来宽慰他：“不用担心，这伤不到我了。” 　　“只要我没有道德，他们就绑架不了我。” 　　卓阳冰转头看他，一脸愧疚的说：“对不起。” 　　他为自己的无能感到抱歉，明明答应了要保护他，却总是食言。 　　“这又不是你的错。”颜随原轻笑，握住卓阳冰的手，“原家没一个好人，你也不能预测他们会做出什么不要脸的事。” 　　“就算外界再怎么骂我，我都无所谓。” 　　“骂一骂又不会掉块肉，过两年大家就都忘了这事，谁有空天天把目光放在我身上。” 　　在熬过最难得那几天后，颜随原就想开了，虽然仍然不能接受自己的血缘，可却打定了主意绝不搭救原志清。 　　正如同他跟冯敏说的一样，原志清……就让他死了好。 第七十七章 　　原老太不管不顾的公开颜随原的身份信息, 在媒体面前声泪俱下，表示想要认回这个从没见过面的孙子，还说想把他当做继承人培养, 弥补这些年的亏欠，只要颜随原能给她这个机会。 　　卓阳冰漠然关掉视频, 神色阴郁不快,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极度恼怒的状态。 　　“老板，我已经安排好了。”简黎轻声说着, “各个网站上都在撤热搜, 水军也上路了, 媒体那边我都打点过，应该能对付过去。” 　　卓阳冰没有回话，眉头仍然紧皱。 　　他们在业内有不少交好的媒体朋友, 但并不是所有媒体人都和他们交好，原老太这次请来的就差不多全是南方系，各个喜欢胡编乱造博取噱头, 比起真实的新闻，他们更喜欢流量, 为了点击博眼球, 什么瞎话都敢说。 　　原原被他保护了起来，连知秋上学都有专车接送, 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记者们找不到出口，索性在网上开始胡乱写起来, 说什么的都有, 还在那假模假样的帮着原老太喊话，让颜随原尽快认祖归宗，圆了一个可怜老太的心愿。 　　言辞十分具有煽动性, 简直就是在逼着颜随原出面回应，完全没把自己当做一个中立的媒体人，毫无职业素养可言。 　　“他们这些垃圾，道德绑架玩的真溜！刀子没落在自己身上就不觉得疼是吧？”卓月妍把手头的报纸往桌上一摔，“写得都是什么狗屁玩意！” 　　那些报道里，把原志清描述成了一个被冯敏蒙蔽双眼的可怜人，他也的确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个私生子流落在外，这些年全是被冯敏骗了，他是无辜的，颜随原应该体谅他这个父亲的不易，再说天下哪有不爱孩子的父亲，原家从没想过要放弃任何一个孩子。如果颜随原不肯相认，那就是大不孝，值得被人唾骂。 　　文章写得慷慨激昂，却绝口不提原志清当年勾引有夫之妇出轨的事，把他洗的干干净净，就跟朵白莲花似的。 　　卓阳冰此时终于开口了：“原老太这是狗急跳墙，原志清一死她就没了指望，所以干脆用这种方式逼原原屈服，可她也太小看我了。” 　　“人在我这里，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以为这能唬住我？” 　　他沉思片刻，又说：“原□□那边，你试着对接一下。” 　　简黎点头应下了：“好的，我这就去联系原副总。” 　　虽然原老太来势汹汹看似占了道德制高点，但她也不是没有软肋的，只要卓阳冰把原原藏得好，一直拖着不出面回应，原老太除了干着急又能怎么样？ 　　况且，原家现在也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了，几十年前她为了独吞原家不惜陷害自己的亲兄弟，她们姐弟早就没了情分，现在原志清有难，原杰原茜废了，原□□怎么也不会放过这个可以夺回原氏大权的好机会，又怎么会允许颜随原回归原家呢？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之前原□□就三番两次明示暗示他可以帮忙，只要扳倒原老太，他什么都可以做。卓阳冰此前并不想跟他搭上关系，毕竟原家的确没几个好人，可现在他忽然改了主意。 　　就让他们姐弟互斗狗咬狗，既能最大限度的转移媒体注意力护住原原，也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于是，不管外头的媒体怎么作妖，甚至有不懂事的还堵在卓氏门外，卓阳冰也不予理会，只让保安应对，根本不出面，让那些记者们束手无措，却又不敢乱写，毕竟卓氏家大业大声名在外，这一辈的卓氏姐弟手段都强势，闹翻脸肯定不好看。 　　卓阳冰不管外头的事，只担心原原会不会被影响情绪，可他想多了，颜随原想得特别开，很听话的在家待着哪都不去，而且又恢复了补课进度，老师们每天都上门来专门给他上课，他一心只有求学和成绩，根本不管外头的糟心事，真正做到了心如止水。 　　对此，顾夫人也很欣慰，她原本很担心原原会不会一个拎不清回去原家，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却比谁都稳重，儿子眼光就是好。 　　“你别瞎想，原原不是那种人。”卓阳冰小声的抱怨着。 　　也不怪顾夫人担心，毕竟原老太连继承人这个话都说出来了，是个人就会心动。虽然原家现在是不行了，可好歹也是几十亿的上市公司，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回去当原家正儿八经的继承人，不比给人做媳妇强？ 　　“这事是我错了，以后绝不会乱想。”顾夫人笑着道歉，“我不是怀疑原原这孩子，就是怕他动摇。” 　　卓阳冰看了一眼楼上，又看了看时间，离原原下课还有十分钟，他今天回来的早了一些，正好陪母亲说说话。 　　顾夫人想了想，又说：“等原家的这些糟心事结束，你们把婚礼办了吧？” 　　“拖太久也不好，早早地结了婚，我和你爸就放心了。” 　　卓阳冰也有这个意思，便说“也行，等这阵子过去，我去问问原原的意见，最迟明年开春就结婚。” 　　听到他同意，顾夫人高兴极了，虽然两个男人是不可能有孩子有些遗憾，可她已经有了两个孙子，对这方面也不看重，而且对父母来说，能看着孩子成家过上幸福的生活，比什么都重要，她就盼着儿子开心。 　　颜随原下课把老师送下楼，一眼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卓阳冰，“你回来了？” 　　“嗯。”卓阳冰起身，和他一起将老师恭敬送出门，这才回身轻轻抱了抱他：“今天怎么样？” 　　颜随原习惯了他时不时地亲昵举动，笑眯眯的回他道：“今天我的英语考到了八十分，老师说进步很大。” 　　“真乖。”卓阳冰毫不吝啬的夸奖，“想要什么奖励？” 　　颜随原并不想要奖励，他现在什么都有了，没什么想要的东西，就摇头轻笑：“不需要奖励，我又不是小孩。” 　　顾夫人没眼看他俩在这腻歪，起身施施然上楼，知秋上了高中后每天的晚自习都要很晚才回来，害得她寂寞无聊，只能继续买点小裙子，等着周末给知秋穿。对于致力于把知秋打扮的漂漂亮亮这件事，她乐在其中。 　　就这么又过了几天。 　　因为卓颜随原拒不出面表态，而卓阳冰又避而不见，记者们渐渐地就清楚了卓家的态度，挖不出什么料的他们只好转而慢慢地关注起别的新闻。 　　而此时原家那边又曝出了原老太当年夺权时候做的一些丑闻来，亲手把自己的弟弟坑害进监狱，这事可比颜随原这种私生子的瓜更劲爆，而且还涉及了豪门夺权的阴私，网友们很快就把目光重新放到了原家身上，倒也真的忘了颜随原。 　　而那篇讲述原老太为夺权坑害亲弟的文章就是池朗写的。 　　“怎么样，我是不是也帮上忙了？” 　　颜随原坐在床边正跟池朗打电话，听了他邀功的话，哭笑不得说：“那些事你都是哪听来的？” 　　“我自己查出来的。”池朗兴致勃勃，“我现在已经转正了，不再是实习生，老板说我要是能把这个新闻跟进保持话题，就给我发双倍年终奖。” 　　“我当然不是为了年终奖，谁叫他们那么欺负你！” 　　“再说，我也没有乱写，那些事都是我跑派出所翻了卷宗一点点的查出来的，并没有偏私。” 　　颜随原握着手机半晌，才笑着说：“好好好，有空我请你吃饭。” 　　“吃饭就不用了，你最近不要出门。”池朗叮嘱着，“原家那边就等着你落单呢，万一被他们找到机会绑架你强行去医院做手术就麻烦了。” 　　“等你结婚了，要给我安排最前面的座位！”池朗耿耿于怀，“谁叫你订婚的太突然，我在外地出差赶不回来，太遗憾了。” 　　颜随原听着他半真半假的抱怨，心头暖洋洋的，“那是一定的，到时候还想请你当伴郎。” 　　池朗于是又兴奋起来，“那你家老卓有没有单身的朋友呀？也给我想着嘛，我还单着呢。” 　　“那我跟他打听一下。”颜随原笑着回道，“你说你好容易上一回大学，居然这都找不到对象，也是奇了怪了。” 　　两人有说有笑的聊了好半天才挂电话，颜随原刚要将手机放下，听到声响又打开，是一则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原原，对不起。’ 　　颜随原笑容渐渐收敛，紧接着面无表情的把短信删除当做没看到。 　　尽管那封短信无名无姓，也没有任何指向，但他就是知道这是冯敏发来的。 　　也许她良心发现真心悔过，也许她还没有死心，但颜随原都不在乎了，。 　　卓阳冰说得对，不该被不值得的人所影响，不值得为他们费半分心神。 　　而且他嫌短信污染了卓阳冰又一次给他新换的手机，连留一秒钟都生理不适，删除才是最合适的。 　　颜随原没有被这事影响心情，转身又投入学业中。 　　还有一年，他就可以试着参加高考了，他无比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第七十八章 　　「七十八 　　不管外头怎么乱, 颜随原都不关心，每天窝在家里哪都不去，不给原家任何下黑手的机会, 绝不做拖后腿的事。 　　这天他在家无聊，想起以前总是追的那篇替身文, 自从上次弃文到现在已经有好几个月了, 颜随原有些好奇它完结了没有，拿出手机点进绿江APP, 结果意外发现它居然坑了。 　　作者不仅弃坑, 还明晃晃的在文案上挂着弃坑公告。 　　‘抱歉哈, 这篇文我不会再往下写了，已经申请了解V流程，到时候大家的钱会如数奉还。’ 　　‘因为以他为原型创作的那位朋友, 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真爱，而且过得很幸福。’ 　　‘既然人家都有对象了，我还这么编排他是有点不好, 所以……到此为止啦，以后这个笔名也不会再用了。’ 　　‘大家江湖不见。’ 　　颜随原来来回回把文案看了好几遍, 又查看了下作者弃坑的时间, 偶然发现竟然和自己订婚的日期一模一样，这也太巧了, 甚至让他有种恍惚的错觉。 　　虽然有些可惜没能看到结局，可作者已经说了, 人家原型找到了真爱, 再往下写的确不妥，再说钱都退了回来，大家也没什么可说的, 底下评论也除了哀嚎没粮吃的外，还有很多祝福的话语，希望太太和她的朋友三次元能够永远幸福快乐。 　　也不知道为什么，颜随原翻看着那些留言莫名会觉得高兴，就像是那些人在祝福自己一样。 　　他把那些评论看了又看，最终还是没有舍得把这篇文从书架里删除，就当做个纪念也好。 　　随着天气逐渐转凉，很快就到了十月，秋高气爽万里无云，特别适合游玩野餐，不过颜随原担心自己出门会被记者或者原家人跟踪，所以就没提这事，只在自家花园转转就好了。 　　卓阳冰看出了他的心思，最近越发有往宠妻人设上靠近的他立刻果决的说：“想出去玩那就去，去哪都成！” 　　“不了吧。”颜随原犹豫着， “现在外头那么乱，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这话卓阳冰不爱听：“什么叫给我添麻烦？我们明年都结婚了，你的事比我的事还重要，怎么就是麻烦？” 　　“再说有我在，谁敢打你的主意？” 　　颜随原听着他大大方方的说明年结婚，起初一愣，然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嘴硬着说：“我什么时候说明年结婚了？”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卓阳冰反问他，“婚都定了。” 　　颜随原轻咳一声，掩饰着自己的羞涩，“也没说不结……我不是那种不足责任的人。” 　　“但是结婚这事比较重要，我觉得可以再慎重点。” 　　“我难道不能给你安全感？”卓阳冰抱胸看他，“还是说，你觉得一切都太早？” 　　凭心来说，颜随原今年不过二十一，应该没有哪个年轻人愿意在这个年纪早婚，按照正常情况，他这时候才大学刚毕业，像池朗那样，正是充满干劲忙事业的时候，大多不想早早地步入婚姻殿堂。 　　卓阳冰理解他的想法，但他着急也不是没有原因，首先就是原原太年轻，他的未来变数太大，也许等他过几年出去见了世面，或许就会觉得自己年纪大不适合，到时候他上哪说理去？ 　　虽然二十八岁的卓阳冰在商界算是一枚标准的青年才俊，可原原比他小了七岁，就连简黎有时候都感慨他们这个年龄差稍微有点大，原原太小了。 　　尽管卓阳冰不觉得那是什么问题，可其实却也在心里隐隐的担忧，总觉得自己没有安全感。 　　颜随原见他脸上露出失落的表情，也跟着难受起来，尤其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嘴硬，在不合适的场合矫情，“我不是那样想的，我、我也想跟你结婚。” 　　“我就是觉得有点突然，你总得让我消化一下。” 　　他的手覆在卓阳冰手上，卓阳冰反握住他，忽然问道：“原原，如果……以后你遇到一个比我更好的人，会后悔吗？” 　　“不会有比你更好的人。”颜随原斩钉截铁，毫不犹豫，“起码在我心里，不会有比你更好的。” 　　卓阳冰张口欲言，却又压了下去，“你还小，没出去见识过，等你上了大学开了眼界就会知道，外面多得是跟你合得来的人，我不是最优选。” 　　颜随原从来没见过卓阳冰这么不自信的样子，在他印象中，卓阳冰总是骄傲的，从没在任何事物上表露出脆弱犹疑，他仅有的那些负面情绪，貌似都在自己身上。 　　他第一次察觉到他有多糟糕，没能给足卓阳冰安全感，所以他才会这样。 　　颜随原充满了愧疚，却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只能一再的跟他保证：“合得来的人也许很多，但你不一样，你是……精神支柱。” 　　“我不认为我是那么肤浅的人，你也不是。如果我问你，你在外头商业应酬也很多，万一哪天也遇到一个更能得你喜欢的人，你会不要我吗？” 　　“那是不可能的。”卓阳冰果断摇头，并且很确定的说：“我什么人没见过，要真有合心意的早见到了，除了你，都不好。” 　　颜随原笑了，听了他的话只觉得心里甜，“我也一样。” 　　“你不要老觉得我年轻，所以心性不坚定，我虽然没见过世面，但我也是阅人无数的。你忘了，我以前什么工作没做过？” 　　卓阳冰被他这番真诚的话说得也开窍了，想想也对，原原可不是那种会轻易动摇的人，哪怕是他最困难的时候自己跟他表白，他也没有立刻就同意，他有自己坚守的底线，不是那种小毛头。 　　“再说，全天下帅哥很多，精英霸总也很多，可既是霸总又是帅哥的不多见，你难道对自己没信心啊？”颜随原跟他开玩笑，“你看看别家老总，是不是都是原志清那种中年人？” 　　卓阳冰被哄得高兴了，完全忘记自己刚才还一副受委屈的小媳妇样，转眼尾巴就嘚瑟上天，“那的确是，我在业内青年才俊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当年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 　　“就算我以后老了也一样风光，外头的那些家伙哪能跟我比。” 　　要是让简黎听到自家老板不要脸在这自夸，怕是白眼又要翻上天。 　　虽然卓阳冰被他哄得高高兴兴，颜随原却也的确开始认真地考虑结婚的事，卓阳冰说得对，都订婚了，婚期不宜拖太久，尤其他们卓家也是豪门，迟迟不结婚，那些小道消息又要满天飞。 　　等知秋晚上回来，他找个机会问问她的意见，又或者哪天和姑姑商量一下。 　　周末的时候，卓阳冰果然收拾行李带着颜随原出门去了，用他的话来说，这么好的天气不去玩太可惜，原原在家里闷了这么久，也该出去透透气，国内不方便，那就去国外，而且还没人打扰。 　　颜随原还是第一次出国，连护照都是简黎帮着半的，坐飞机的时候兴奋的像个小孩，一直趴在窗边看着外头的云层小声惊叹，他还从来没坐过飞机呢。 　　卓阳冰对出门游玩的兴致并不是那么高，他天生就缺了那根享乐的弦，却很乐意陪原原，只要他高兴一点，他就也跟着高兴。 　　两人也没有走很远，就在附近的岛国转了一圈，看了雪山吃了美食喂了小鹿，还在长长的街道上牵手接吻，仿佛全世界就只剩他们两人，提前享受了一把蜜月的感觉。 　　卓阳冰从前不觉得旅游有什么好，现在发现是他过去太无趣，跟喜欢的人出来玩的那种愉快是任何事都比拟不了的，甚至比他第一次坐上谈判桌拿到人生的第一个大单还要快乐。 　　“以后我们每年都出来玩一次。”卓阳冰在颜随原耳边小声说道，“你说好不好？” 　　颜随原本来低头拿着手机把白天照的照片P一下打算发给知秋看，抬头才注意到卓阳冰的眼神，顿时就被他深邃深情的目光吸引了，和卓阳冰在一起那么久，他也知道在那眼神背后隐藏的欲|望。 　　人一旦精神愉快，那啥的需求也会跟上，卓阳冰时时刻刻都想着那事，即使在外头玩了一天也不觉得疲惫，精神奕奕期盼已久，眼神渐渐地就不那么委婉了。 　　颜随原被他盯得不自在，渐渐地放松了身体，主动凑了过去，反正都那么多次了，没啥可矫情的，他又不是没享受到乐趣，都是男人，直接点的好。 　　于是，他们在国外浪了三天，白天费体力，晚上仍然费体力，着实过上了没羞没燥的幸福生活。 　　颜随原回国的时候眼圈还是黑的，脚步虚浮四肢松软，一看就是疲劳过度，反观卓阳冰简直红光满面心满意足，看得出这几天过得不错。 　　两人并肩走出机场上车，颜随原看了一眼身边正襟危坐给他倒水的卓阳冰，暗自在心里疯狂吐槽。 　　这就是做攻的基本素养吗？脸不红气不喘的，就跟卖力的不是他一样。 　　狗血小说果然没骗我。 　　」 第七十九章 　　这次旅游回来, 颜随原给所有人都带了礼物，连张阿姨都收到了丝巾和面膜，脸上笑开了花, 直夸原原贴心，颜随原对奢侈品没有追求也不感兴趣, 虽然卓阳冰总想给他买些好得, 奈何他不识货。 　　对他来说，这些奢侈品远没有大金条来得让人有安全感, 俗是俗了点, 主要是实惠。 　　知秋入学一个多月了, 在新学校适应的不错，虽然同学们都不太熟，可学习氛围很放松, 没有那么多复杂的糟心事。而且知秋是区前三，早就是各个学校的名人，因此大家对她也是崇拜的多。再加上她为人恬静又谦虚, 人缘特别好，同学们都喜欢找她请教问题。 　　眼看着知秋一天比一天快乐, 也逐渐自信乐观起来, 颜随原对她的转变很欣慰，觉得自己当初转学的决定果然没有错。 　　最重要的是, 自从被曝出原家内斗的瓜后，颜随原真的就没有再被原老太骚扰了, 因为她现在正跟自己的亲弟弟斗得不可开交, 外头全是他俩年轻时的糟心事，这些豪门光鲜之下的懊糟事被披露在大众面前，吃瓜群众纷纷开始吐槽, 之前看原老太那么声泪俱下的出来哭诉要认回私生子，现在看搞不好都是演戏。 　　一个亲爹死后不悲不痛，且第一时间设计陷害亲弟弟的老太婆，怎么可能真的会对一个来历不明的私生子上心，肯定就是为了人家的肾脏，虚伪至极。 　　于是舆论风向转眼又变了。 　　“我就说吧，网民的记忆只有两天。”颜随原感叹着对卓阳冰说，“你看现在还有谁记得我？都忙着吃新鲜的瓜呢。” 　　卓阳冰摸摸他的头，不置可否，“就算是这样也要尽力小心，防止她们狗急跳墙。” 　　颜随原觉得他谨慎是对的，单就知秋来说，卓阳冰甚至给她安排了三个保镖，每天守在校外监视一切可疑的人物，就怕原老太逼急了从知秋这里下手。 　　然而事情总有戏剧般的发展，原老太还没来得及下手的时候，原志清就死了，他没能撑过三个月，失去儿子的巨大悲痛加剧了病情恶化，使得他求生心愿并不强，在一个深夜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人世。 　　颜随原起初不知道这件事，还是池朗给他打电话告诉他的，挂了电话后，颜随原面不改色的继续背单词，看起来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仿佛死的那人和他毫无关系。 　　他只觉得畅快，有种为爸爸出气的感觉。 　　有时候，颜随原也会困惑自己是不是格外冷血，其实原志清也许是有活下来的机会的，只要自己肯配合，那毕竟也是一条人命，是人就想活下来。 　　得知他去世的消息，颜随原却没有丝毫波澜，甚至没有半点愧疚，哪怕是现在也没有后悔，尽管原志清的过错算起来罪不至死，但他也不值得自己付出一丁点的同情。 　　当初他和冯敏在婚礼前的那一晚尽情享受的时候，可曾想过日后的报应？ 　　这就是他的报应。 　　颜随原翻开书，想着过几天去爸爸墓前看看，一定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随着原志清的死亡，原老太的精神也跨了。她最初的算盘打得很好，不管颜随原的肾脏能不能匹配的上，只要她把人握在手里就没有输，如果原志清不幸死去，她仍然可以利用颜随原继续掌权，不至于让弟弟一脉入主。 　　可她低估了卓家的势力和决心，以至于外头现在全是她的黑历史，晚节不保。而且她和原□□之间的恩怨太深，斗起来两败俱伤，谁都没能讨得了便宜，反而让对手们找到了机会，瓜分侵吞了不少原本是原氏的国内市场。 　　虽然原家现在还没有宣布破产，不过也只剩个空壳了。 　　而且在这个节骨眼上，又传出了原志清过世的消息，原老太彻底没了念想，她见不到颜随原，更近不了他的身，卓家防她很紧，她想通过媒体试压的算盘也落了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原□□带着儿子闯进董事会抢夺印章却毫无办法。 　　所以，当几天后又传出原老太被气得脑溢血去世的消息时，卓阳冰总算是能长舒一口气。 　　老太婆终于死了，原原也安全了。 　　颜随原根本不管这些事，谁死谁活都不在意，他只想着能把接下来的每一天都过好，跟卓阳冰一直这么生活在一起。 　　关于婚期的事，他也认真考虑过了，最终还是同意明年初就领证，姑姑也很赞同他的决定，本来她们老一辈人心里，结婚这事就不能拖太久，越拖越容易出事。 　　所以，在离结婚还有半年的时候，顾夫人就已经在着手准备了，欢欢喜喜的带着颜随原去挑选礼服款式，然后让人去手工剪裁，务必要尽善尽美。 　　颜随原像个听话的木偶被顾夫人带着到处走，每一家礼服店都要去看。 　　因为顾夫人是高级客户，店长亲自来接待，笑眯眯的告诉他们所有的款式都可以专门定制，态度十分亲和有如沐春风，颜随原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那些展示图，心里却吐槽有钱果然到哪都受到优待。 　　记得有一次，他送餐地点在某奢侈品商城，那些店员们见了他一身外卖服，有意无意的轻视不屑，表情都不带掩藏的，现在他跟在顾夫人身边，不管去多高级的店，都会有一大堆人忙着服务，小零食小蛋糕堆了一桌，生怕他不高兴。 　　“原原呀，有没有喜欢的？喜欢咱就试试。”顾夫人笑眯眯的凑过来问他，“我还是觉得，你穿白色最好看。” 　　颜随原真的看不出这些款式到底有什么区别，看来看去都是西装，除了花纹样式有一些不同，根本就没啥可选的，“我听您的。” 　　“那……先试这个白的吧？”顾夫人指了指页面上的那一款，示意店长去准备。 　　颜随原这几天试衣服都麻木了，很想跟顾夫人说都随您，可顾夫人非要他选个自己喜欢的，他也只能奉陪。 　　在顾夫人的期待中，颜随原换上了她中意的礼服。 　　“真好看。”店长由衷的赞美，“您家小公子长得太好了。” 　　顾夫人被夸得高兴，她就爱听人家夸原原，比夸自己还得意。 　　颜随原实在不想再到处跑了，干脆趁机说：“那就这个吧，我也挺喜欢的。” 　　听他说喜欢，顾夫人也放心了。 　　趁着顾夫人跟着店长去挑配饰的时候，颜随原坐在大厅沙发上盯着落地窗外发呆，忽然有个人出现在他面前。 　　冯敏衣衫不洁面容憔悴，站在玻璃窗外痴痴地看着他，目光有些呆滞。 　　颜随原捏紧了手里的画册，怕她突然冲进来做些什么。 　　可是冯敏什么都没做，就只是站在窗外这么看着。 　　两人本该是世上最亲密的母子关系，可最后去只能落到隔着一扇窗各自分离的局面，他们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一个狼狈褴褛，衣着光鲜，仿佛两人的身份倒转了过来。 　　颜随原身上还穿着那件白色的西装没来得及换下，冯敏深深地凝望了很久，突然笑了。 　　可眼角却忽然又落下一滴泪。 　　紧接着，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很快就消失在颜随原的视线中。颜随原下意识的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垫着脚努力的看了一眼，的确没有看到人，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刚才出了幻觉。 　　如果真是冯敏，她……会这么轻易的就走？ 　　“怎么了？”顾夫人拿着配饰回来，见他一个人站在窗前不知道看什么，好奇的问了一句。 　　颜随原回神，摇头说：“没什么，应该是看错了。” 　　顾夫人拿了些配饰过来，亲自给颜随原搭配，然后叮嘱着身边的店长都记下来，到时候要把礼服送上门去，务必要做到最好。 　　终于定好礼服，颜随原跟在顾夫人身边回家，脑子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刚才冯敏转身离开前最后的那一个复杂眼神，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非要说的话，那个眼神……就像是在和他道别。 　　颜随原并不愿意去想冯敏的事，但她的那个眼神却莫名的一直在他脑海里不停盘旋，一刻不停歇，甚至半夜做梦都会突然惊醒。 　　三天后，当颜随原刷到新闻的时候就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他默默地盯着手机画面里对跳桥自杀女性的身份信息描述，每一样都能和她对得上，包括她脖子后方那一颗很好看的痣都分毫不差。 　　新闻说尸体是在死后两天才打捞上来，全网寻亲让人来认领回去办理后事。 　　颜随原把新闻里的每一个字都看得很仔细，良久才清醒过来。 　　原来那天不是他的幻觉想象，她是真的在跟他道别。 　　可是为什么啊？ 　　颜随原握紧拳头，她到死都还爱着那个男人，难道就因为他死了，所以她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选择轻生？ 　　她真的就是个愚蠢的女人。 　　颜随原努力的让自己冷漠些，就像原志清死时那样镇定，可他似乎没那么容易做到。 　　许久之后，他缓缓地蹲下来，眼里流下一行泪。 　　他永远没有机会去问一问，她是否爱过自己。 第八十章 　　最后颜随原还是去认领了尸体。 　　卓阳冰本来担心他想陪着去, 可颜随原没有同意，只带着知秋去了。 　　揭开那张白布的时候，冯敏的脸就露了出来。 　　在颜随原的记忆中, 她一直都是美丽的，哪怕前几天在礼服店门外见到的她那么仓皇憔悴, 可依然是好看的, 但现在躺在这的女人那张被是浸泡肿胀的脸和记忆中的对不上。 　　他没有哭，知秋也没有。 　　两兄妹互相牵着手一起低头, 心里除了茫然就是茫然, 最后同样沉默的签了字认领带走, 期间都没有交流过一句。 　　接下来就是联系火葬场的事宜，还是简黎给帮的忙。颜随原亲眼见着冯敏被推进焚化炉，再出来就是小小的一方骨灰盒, 那个曾被他叫做妈妈的女人，真的不在了。 　　颜知秋终于没能忍住，悄悄地躲在角落擦了一把眼泪, 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挑选墓地的时候，颜随原随便找了个公墓把骨灰盒下葬, 和很多不认识的无家可归的人放在一起, 这地方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只是祭拜的人很少, 就像个被放逐了的失落地带。 　　颜随原从没想过要让她跟爸爸葬在一起，她活着的时候不配, 死了更不配。 　　这场不算葬礼的葬礼十分草率落寞, 除了颜随原兄妹，再没有一个人来，因为冯敏生前无父无母也没有姐妹朋友, 她为了所谓的爱情抛弃了太多太多，当年义无反顾离婚的时候就先后气死了她的父母，所以她死后不会再有人记得她。 　　颜随原弯下腰给她上了一炷香，和知秋站在墓碑旁看了一会儿，忽然自言自语地说： 　　“这是我第一次给你上香，也是最后一次了。” 　　“以后，你要一个人在这住着。” 　　“再见。” 　　“妈妈。” 　　秋风瑟瑟，夕阳余晖落在那方矮矮小小的坟头，坟前那束小小的黄色雏菊很亮眼，被风一吹就飞走了。 　　颜随原和知秋两人慢慢地往外头走，谁都没有回头去看。 　　其实小时候也不是没有过快乐的日子，颜随原记得六岁前他也曾过得幸福。就和很多普通家庭一样，爸爸在外上班，妈妈则陪着他在花园里玩耍，每一天都过得温馨而美满。 　　因为她喜欢各种花卉，于是家里的小花园里四季都有开不完的花，东有腊梅夏有桃，无论什么时候看都是生机勃勃生意盎然。 　　颜随原那时候最喜欢夏天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光着脚丫吃西瓜，妈妈穿着白色长裙就坐在旁边翻看英文书，时不时地给他讲着没听过的外国童话。 　　她也曾温柔的把摔倒的他抱起来，为他擦掉脸上的泪水，然后轻声叫他“我的小宝贝”。 　　颜随原几乎快忘了这些，只是冯敏死后他突然又想了起来。可是正因为记得这些，才更不能理解她后来的选择，甚至不能分辨那时候的时光是不是只是一场虚假的骗局，她是不是因为无处可去所以才不得不编造了这个美梦给他们父子。 　　不然为什么后来走的时候那么坚决，宁可抛下一切也要跟着原志清走，原志清之于她到底是救赎还是毒药？ 　　颜随原想不通这些问题，一直到出了公墓的大门，见到等在外头的卓阳冰，才渐渐回神。 　　卓阳冰倚在车门边不知在想什么，听到他俩的脚步声抬头，随即大步走过来，无比担心的问：“都解决好了？” 　　“嗯。”颜随原扬起一个笑脸，“都好了。” 　　没有人死了妈妈不难过，就算她曾经那样凉薄，可孩子是天生就爱母亲的，那是他们的本能，所以颜随原不应该笑得出来。 　　卓阳冰正是因为懂他，所以反而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只是用力的抱紧他，声音低哑着说：“原原……你还有我，还有知秋。” 　　“嗯。”颜随原在他怀里眨眨眼，目光正对上不远处的夕阳，眼里终于有了点点的泪光。 　　可眼泪最后还是没有落下，他平静的抬起手抱住卓阳冰，努力的去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温暖，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的心暖和起来，不至于显得太落魄。 　　卓阳冰把兄妹俩带上车离开，公墓的大门离他们渐渐远去，在山下看上去，只能看到点点麻麻的小小墓碑群，颜随原甚至分不清哪个才是冯敏的。 　　他看了一会儿就转过头，颜知秋轻轻靠了过来，这个极为懂事的女孩没有给哥哥一点点的心理负担，尽管那也是她的妈妈，可她却无比坚定的站在哥哥的立场上，理解他的所有选择，也理解他的那些苦痛。 　　随着冯敏的死去，围绕在颜随原身边所有的乌云终于消散了，这世上再没有什么东西还能再伤害到他，那些年的恩恩怨怨也都过去，颜随原可以彻底放下心头的怨恨，平静的继续生活。 　　司开源说他进步简直可以算神速，现在都能跟得上高中二年级的进度了，明年真的可以尝试着参加一下高考，反正他的学籍还在。对他的夸赞，颜随原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不过当年没辍学的时候，他的数理化都很好，语文和英语也不差，所以捡起来相对难度没有太大，尤其上了正轨后就更快了，这就是天赋好的人，即使隔了这么久重返学校，但是效率仍然比普通人快。 　　颜随原心无旁骛，埋头专心学业，不是背书就是刷题，老师们都对他赞不绝口，说他很努力，又非常聪明，明年说不定可以一举夺魁，考上心仪的学校。 　　因为过度沉迷学业，卓阳冰当然会吃醋。工作日他忙着上课也就算了，好不容易有个周末，他居然要在家刷题，都没时间陪他好好出去吃个饭，简直气人。 　　他不高兴的时候就祸祸简黎。 　　简黎累得半死不活，趁着周末在家终于能睡个懒觉，结果煞笔老板电话铃跟催命符一样的震天响，他压着火气爬起来接电话，口气却一如既往的敬业：“老板。” 　　谁叫他只是个打工人，拿人工资受人差遣，这就是命。 　　“最近有没有比较值得一看的电影？”卓阳冰在电话那头理直气壮地问他，“你帮我买两张。” 　　我*！！！ 　　简黎差一点点就要不合时宜的骂脏话，好在及时刹车。 　　狗头老板越来越不做人，连看个电影都要把他大清早的从被子里挖出来，你这个猪就不能自己去买吗？长了手和脑子是为了单纯显得他零件齐全？ 　　“好的，我马上就去办。”然而简特助还是毕恭毕敬的应了下来，连个抱怨都不能有。 　　卓阳冰很满意，轻松自若的挂了电话。卓月妍在一边目睹了他欺负简黎的全过程，没忍住翻白眼骂道：“你多少也做个人吧！” 　　“人家简黎多好的一个孩子，成天就给你祸祸！” 　　“都快二十七了还没对象，天天围着你转！你也不怕遭天谴！” 　　卓阳冰冷哼：“老板都还没结婚，他着急什么？” 　　“再说了，我又没明令禁止他谈恋爱，关我什么事。” 　　卓月妍心说你一天到晚给人找事做，周末都不干人事，简黎一点私人时间都没有，谈个屁的恋爱！ 　　“正好，说到谈恋爱这个事，你帮我找个时间约简黎出来吃饭，我给他介绍对象。”卓月妍漫不经心的说着，“老大不小了，也该脱单。” 　　卓阳冰一时好奇，“你还能给人介绍对象？你自己都离了。” 　　“滚。”卓月妍隔着茶几踹他，“再提这事我就抽你。” 　　卓阳冰又哼了一声，“你要介绍的该不会就是你家那个容特助吧？” 　　“你怎么知道？”卓月妍惊讶，“他告诉你了？” 　　卓阳冰一脸骄傲：“我难道看不出来吗？” 　　卓月妍表示不信，自己这个弟弟多没情商她是知道的，他连自己的事都搞不明白，怎么可能看得出别人的事，怕是都瞎猜的。 　　其实她猜的差不多，只不过卓阳冰的确不是乱说瞎猜，而是颜随原看出来的。作为一个阅文无数什么奇怪CP都组过的老牌读者，颜随原很轻易的就能发现容扬和简黎表面平静的同事情下那暗中潜伏着的情愫，可以说是眼光独到了。 　　再说两人都是着实精英特助，身份相当能力出众，怎么看都配一脸，容扬一看就是腹黑型的，简黎估摸着还搞不清状况呢。 　　卓阳冰起初也不大信，觉得颜随原想多了，就容扬那三年不说话的性格，他能动感情？ 　　可当他某次在公司加班，亲眼看到容扬对着简黎嘘寒问暖后，瞬间就悟了。 　　他说容扬为啥看着那么眼熟呢，那神态不就跟他看原原时候一个样子吗？ 　　卓阳冰一想到原原，就又开始叹气，因为原原还在楼上刷题，半天都没想起来楼下还有个老攻等着他去陪。 　　说起来，以前的原原多可爱啊，一心一意的围着他转，而且只要他想，随时随地都有小动物苹果吃，一个月都不带重样，日子过得飞起。 　　现在，他连说个话都难，小苹果也没了。 　　卓阳冰失落的对着楼上叹气，老夫老妻的日子不好过。 第八十一章 　　婚期终于定了下来, 就在明年的四月，过了清明不多久，正是开春的时候。 　　顾夫人说她找人特意算过了, 宜婚嫁，纳财吉, 是个黄道吉日, 好得不得了。对此颜随原没有意见，其实在他看来哪天都无所谓, 顾夫人喜欢的话都可以。 　　卓阳冰虽然期盼着结婚, 但也着实没想到能有那么多繁杂的流程, 尤其顾夫人憋了一肚子的大招全用上了，就打算给他们办一个什么世纪婚礼，光是礼服就定了好几套, 每天都有新花样冒出来，弄得他烦不胜烦。 　　他本来就只是想要一个公众仪式，扯证把关系彻底定死就行了, 哪能想到亲妈能给他整出这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还从国外找了什么演奏乐团来助兴, 搞得他头都大了。 　　更惨的是, 他在这事上毫无发言权，因为顾夫人已经把活都揽了过去, 说什么做什么都得听她的，卓阳冰根本插不上话, 就连亲爹也只能对他表示同情, 让他学着想开点。 　　毕竟这家到底谁做主，这么多年了应该习惯了。 　　颜随原一边刷题一边听卓阳冰抱怨的吐槽，笑着回头说：“我觉得也挺好的, 让阿姨开心一下没什么不行。” 　　“她是高兴了，考虑过我们吗？”卓阳冰皱眉，显然不满极了：“刚才她还说让我去烫头！弄得这么复杂，到底是谁结婚？” 　　颜随原眉开眼笑，想象了一下卓阳冰满头锡纸烫的造型，也觉得特别好笑，不过他是爱莫能助的，生怕火烧到自己身上。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一声，拿起来一看是向嘉余发来的，约他单独出去喝茶。 　　“为什么不带我？”卓阳冰又不高兴了，“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老是背着我单独行动！” 　　对他这种毫无理由的吃醋行为，颜随原表示无奈：“向大哥就是找我说说话，你跟着去干什么？” 　　“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卓阳冰是真心不理解，“你是不是觉得他比我好？” 　　颜随原叹气，开始怀疑最初见面的时候，自己怎么会以为这家伙是妥妥的霸总，熟悉了以后分明就是个拉布拉多，在自己面前就没有一点霸总的气概，甚至大多时候跟他说话都要哄着一点，比知秋还难带。 　　向嘉余约他出来必然有事，他没让带着卓阳冰，肯定是那些话不方便说给他听，颜随原开始好奇他会对自己说些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向嘉余完全信任起来，甚至不觉得自己独自一人去见他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只是直觉性的相信他不会害自己。 　　于是，尽管卓阳冰不情不愿，第二天他还是准时赴约了。 　　向嘉余没有约他在热闹市区见面，反而在城郊附近的一座古寺里等他。古寺据说也有几百年的历史，除了节假日少有人来，寺庙里偶尔会有三三两两的香客，清幽雅静，的确是个很好的去处。 　　颜随原到的时候正是下午两点，深秋季节寒风瑟瑟，他在山上的凉亭边找到了向嘉余。彼时他正一个人坐在高亭中不知在眺望什么，而凉亭周围是成片成片的枫叶林，远远看去红火明艳，倒不像是秋天了。 　　“来了？”向嘉余听到脚步声回头，正好看到拾级而上刚到门边的颜随原，他颔首轻笑，眉眼舒展笑意盈盈，配着这古色古香的亭子，很有些古代贵公子的风范。 　　颜随原点头，总算是跨过最后一个石阶进来，坐在石卓旁微微喘气，“你等了很久？” 　　“还好。”向嘉余回道，“事实上，我这几天一直住在这。” 　　说完，他又转头继续去眺望，原来前方就是一条波光粼粼的湖泊，从凉亭往下俯瞰就能看到全貌，秋日阳光映在湖面上金灿灿的像是油画一样，再有红枫林做铺衬，别有一番风味。 　　颜随原也跟着欣赏起美景，以前他很少会有这样的闲情逸致赏光，生活的重担让他只能顾得上眼前的苟且，没有闲心思看看远方，所以他很少能有机会这样心平气和的坐下来看风景。 　　“你一个人来，就不怕我吃了你？”向嘉余似乎总算是看够了，回头笑着调侃他，“卓阳冰那人能放心？” 　　颜随原一愣，继而也笑了：“他是有些不放心的，主要怕你说他坏话。” 　　“幼稚。”向嘉余嗤笑一声，“快三十的人了还改不了，长不大的臭小孩。” 　　他嘴上说着这些，眼底却全是温柔，想必是真的喜欢卓阳冰这个弟弟。颜随原知道他肯定还有话要说，也不着急催问，只是耐心的等他开口。 　　向嘉余很欣赏他的这份从容，不禁感叹说：“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相信你竟然才二十一岁。” 　　“老成的像是三十岁。” 　　颜随原不知道这话是不是夸奖，不过他还是轻声说道：“老成也没什么不好，可以少走很多弯路。” 　　如果不是因为生活所累，谁不想当个长不大的娃娃，只是头上没有那顶能遮风避雨的瓦片，人不学着提前长大不行。 　　向嘉余也懂这个道理，他沉默片刻后才又说：“上次你们订婚，我没能参加，真遗憾。” 　　“不过，估计等你们结婚，我可能也去不成了。” 　　颜随原抬头，认真地看他问：“你又要走了吗？” 　　“是啊。”向嘉余笑眯眯的，抬手在他脑袋上摸了摸，“比你老公聪明多了。” 　　“我当年是真没看出来那傻小子将来能遇到你这么好的孩子，总担心他被人骗。” 　　颜随原轻咳一声，解释说：“他也没有那么笨，平时还是很厉害的。” 　　“他那人就是重感情，好也不好。”向嘉余感叹，“我一直以为他那脑子是不会开窍了，好在……还有你。” 　　“我也放心了。” 　　这话越听越令人沉重，颜随原甚至错觉他在“托孤”，虽然这个形容不大妥帖，可意思都差不多，好像以后卓阳冰就交给他，而向嘉余可能不会回来了。 　　“我一直很好奇，你喜欢的那个人真的那么好？”颜随原问出了他心里的疑惑，怎么看向嘉余都不像是为情所困的人，为什么非要这么执着。 　　十年还走不出来，他喜欢的那个人得多优秀啊？ 　　向嘉余渐渐地收敛了笑容，面上有片刻的伤感，良久才轻声说：“有时候爱一个人，不能简单的定义他好不好，只要在合适的机会出现，他永远都难以忘怀。” 　　“我跟欧文相遇的时候，机会太好了。那时我受够了家里的气氛，我父亲总是逼着我去和门当户对的小姐们相亲，在他看来，我喜不喜欢根本不重要，只要看得过去，谁都行。” 　　“我母亲软弱又沉默，她不喜欢和我们这些孩子亲近，对我的困境视若无睹。” 　　“我很早就讨厌家里所有人，总希望哪天能逃出升天，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自由自在的过一生。” 　　“欧文恰好旅游到这里，我和他机缘际会之下认识，是我先动心的。我追了他半年他都不肯松口，这激起了我的斗志，我明明感觉得到他对我不是无意，为什么却又一再避开。” 　　向嘉余说到这里，苦笑一声：“现在想想，那时的我真是太顽固了，比卓阳冰还死脑筋。” 　　“再后来，欧文和我坦白，他其实只是不敢赌。他之前曾得过病，虽然当时是治好了，可医生说如果五年内不复发才算安全，他的五年之期还没到，不敢耽误我。” 　　“我那时候太年轻，以为人定胜天，这点小事根本不用担心，只要我想，就一定会有奇迹。” 　　“他被我坚定执着的态度感动了，也开始试着回应我，并且坚信我们会战胜着一切，所以我们就……同居了。” 　　颜随原的心提了起来，他知道接下来的必定是一场悲剧。 　　“可惜，我没能等到奇迹，他在最后一年还是复发了，癌细胞转移，无路可走。” 　　“就只差了两个月而已。” 　　向嘉余满脸惆怅，“我以为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满心欢喜的等着迎接光明，甚至和他计划好陪他一起周游世界。因为他是一个摄影师，梦想就是走完全世界，拍下最美丽的照片留作纪念。” 　　“可谁能想到，只差了最后两个月，我所有的计划都泡汤了。” 　　对那时候的向嘉余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尽管他提前知道欧文可能有复发的概率，但他是那么的年轻骄傲，总觉得自己运气不会那么差，所以豪情万丈的下满了赌注…… 　　可他到底还是赌输了。 　　“欧文离开后，我消沉了很久。”向嘉余苦笑，“你应该听卓阳冰说过，我活得跟个死人一样。” 　　颜随原很难过，试着安慰他：“都是过去的事了。” 　　“是啊，都是过去的事了。”向嘉余眼底落寞，“十年了，除了我，没人还能记得起他。” 　　“欧文离世的时候曾对我说，让我去外面走走看看，他在那些美好的地方藏了很多秘密给我，让我去找。” 　　“我就把这句话当成最后的希望，所以真的走出去了，拿着他最心爱的相机。”向嘉余眼中慢慢地噙了点泪光，“他一直都是最懂我的，知道我最想要什么。” 　　“我怀着那一丝丝的期盼，这些年一直在外流浪，把他曾走过的路再走一遍，看看他到底给我藏了什么。” 　　“有一天，我在雪山上半夜看着夜空，那么冷的地方只有我一个人。我看到有一颗流星掉了下去，不远处还传来狼的叫声，安静的仿佛只有我。” 　　“那一刻我忽然就明白了，欧文说的秘密是什么。” 　　“万千世界何其玄妙，很多奇遇是你在大都市写字楼里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到的，而我被家族束缚过得及其不开心，欧文就想让我去看看，外面的山川河流有多美。” 　　“他其实从没离开过我。” 　　“我能感觉到，他一直都在。或者是风，或者是花，或者是月亮，只要我还愿意带着他的梦想活着，他就永远都在。” 　　颜随原没能忍住掉下眼泪，抬手难过的一直擦，他觉得向嘉余这是太难过，所以才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觉得我很可怜？”向嘉余却笑了，“不是的，我一点都不孤单。” 　　“他永远都在。” 　　颜随原抬起头，低声问道：“为什么你不肯放过自己呢？这世界有几十亿人，也许你还会遇到一个真爱你的人。” 　　“可那是对别人的不公。”向嘉余叹气，“欧文在我心里永远都会占据一个很重要的位置，如果我跟任何人一个人在一起，他就要永远忍受这个位置。” 　　“我不能忘记欧文，也没办法给他人十分的真心，这对他们来说是极大地不公正，他们又不欠我。” 　　颜随原哑口无言。 　　向嘉余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石头递给他，“这个石头送你。” 　　“算作你们结婚的礼物。” 　　颜随原拿着手里巴掌大的石头，反复的摩挲着不知他是什么含义。 　　“你别看它只是个石头，寒酸。可它号称是世界上最坚硬的金刚石，是我在野外无意间捡到的，你可以拿它去打一对钻石婚戒。” 　　“我想，既然有了最坚硬的石头做婚戒，那你们的婚姻和感情也能经久不衰。” 　　颜随原低头轻轻地抚摸着那块触手坚硬的石块，轻轻地点了点头。 第八十二章 　　从山上下来, 颜随原的脑子里却一直回想着刚才和向嘉余的对话。 　　他说，他就算再走也还是一样的不告而别，就和十年前一样, 不给任何人留下只言片语，一个人背着行囊安静的离开。不需要送行的人, 也不需要多余的物件。 　　他还说, 他会继续没完成的旅行，拍很多很多好看的照片, 如果可以, 他会选择性的寄一些给他。 　　外面的世界太广阔, 而前程是永远也看不透的。或许他可能会因为冒险而死在某些无人知晓的秘境角落，也许他能安然无恙的走完这一程，最后找一个温暖宜居的小城镇住下去, 也许他真的能遇到一个心爱的人…… 　　这些事都是说不准的，不过向嘉余并不害怕，因为无论是哪个结局, 于他而言都已经是最好的了。 　　假如有一天，颜随原再也收不到他的照片, 那可能就表示着他已经死去了。但是没有关系, 他不用为自己难过，死亡并不是那么痛苦的一件事, 他要颜随原就当做是一件很平常的小事就行了，不用为他掉一滴眼泪。 　　颜随原回头看了一眼, 火红的枫叶林层层叠叠往山上铺开, 他似乎还能看到向嘉余倚在栏边笑眯眯的对他挥手的模样，惆怅良久。 　　恐怕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最懂向嘉余的人了，所以他才能活得如此坦率, 因为没有任何牵挂。 　　回到车上，卓阳冰见他神色忧虑，不安的问：“向嘉余和你说什么了？” 　　“他说他还要走。”颜随原给他简单复述了向嘉余的话，叹气道：“他太难了。” 　　卓阳冰眼底也浮出些伤感，他转头看向车窗外隔了一条街道的古寺，然后才说：“向嘉余那人以前就这样，说什么做什么都随他自己的心意来，尤其不喜欢跟人黏黏糊糊没完没了。” 　　“除了那个外国人，我就没见过他对谁亲近。” 　　“他要走就让他走吧，反正他的心也不在这里，我们干着急有什么用。” 　　颜随原看着卓阳冰满脸的失落，抬手覆上他的，轻声道：“没关系，这次他没有把你丢下，他说……要我好好地照顾你。” 　　“他把我当什么了？”卓阳冰无语，“我比你大了七八岁，到头来让你照顾我？他是不是脑子有坑，以为我才八岁？” 　　颜随原没能忍住笑出声，“在向嘉余心里，也许你就是八岁。” 　　毕竟有时候他是真的过分幼稚，一点都不像是快三十的老男人。 　　后来，向嘉余真的挑了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独自一人悄悄地离开了这个城市，坐在飞机的时候他特意往下看去，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故乡已如同脚下尘埃，他看向窗外，飞机缓慢升空直冲九霄，慢慢地看不见人影。 　　颜随原抱着书在院里背课文，听到飞机飞过的巨大轰鸣声，忍不住抬头迎着阳光看去，一架米粒大小的飞机划过湛蓝如洗的晴空，向着远处飞去。 　　也不知道这架飞机将会飞往何处，可颜随原却想着，若是向嘉余也在那上面就好了，但愿他前路顺利。 　　—————— 　　天气一天天转凉，转眼又是冬天了。 　　往年天冷的时候都是颜随原兄妹俩最难熬的时刻，因为老房子里没有暖气，要想取暖就得开空调，可是空调制暖效果不好，而且很费电，他一般不舍的开。 　　知秋也知道家里什么情况，所以宁可穿着厚重的棉袄棉鞋冻得哆嗦，也不肯开一下小太阳。 　　但是今年不一样了，卓阳冰的房子足够温暖，每个房间都铺设了地暖，即使光脚踩在瓷砖上也不觉得冷，颜随原慢慢地就爱上了不穿鞋到处走的感觉，从脚底传来的温度让人舒适。 　　知秋也不用再冻得小脸发紫，她就坐在客厅里看科普节目，那是她最近新培养的爱好，顾夫人就在旁边不停给她剥水果，一家子温馨又和谐。 　　但即便如此，颜随原还是打算买房子，虽然卓阳冰的家住着的确特别舒服，又大又宽敞，但他还是觉得，人得要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哪怕只能遮风避雨也好，不然心里总是空落落的没保障。 　　他的这种想法让卓阳冰很不满，认为这是对自己的不信任，都要结婚的人了，还分什么你我，他名下的所有东西都可以送给他，一套房子算什么，只要原原想要，几百套他都舍得给。 　　“那不一样，你不懂。”颜随原一边看着各种房产中介的信息，一边在本子上记录，嘴里还咬着卓阳冰喂过来的小蛋糕，“你别给我吃蛋糕了，齁甜难受。” 　　“哪里齁？”卓阳冰不解，小蛋糕是全世界最好吃的东西，原原怎么这么不解风情。 　　颜随原没搭理这个甜品控爱好者，在本子上继续写写画画，全是他看好的房源，就等着找时间去现场看看。老房子的拆迁款已经到位了，差不多大几十万，再算上卓阳冰过去大半年给的“工资”，在市区热闹地段首付一个八十平两居室足够了。 　　他固执地认为，这个新房子是必备的，有了它就能让他更有底气跟卓阳冰在一起。而且，万一哪天他跟卓阳冰吵架闹矛盾，他还可以收拾收拾带着知秋回家住几天，外头有房子，吵架的时候腰杆都硬气。 　　这些想法要是让卓阳冰知道，怕是接下来的几天颜随原腰都直不起来。 　　最终挑来挑去，他总算是选了一套最中意的房子，足足八十五平，隔着一条街就是公园，十分钟步行到地铁，周边附近大型超市菜市场幼儿园学校一应俱全，衣食住行都能照顾到。 　　而且他去看了，房子三面朝阳，还带精装修，拎包就能入住，他和知秋两人的话完全够用，还能再隔出一个小小衣帽间， 　　颜随原和卓阳冰第一次去看房子的时候就爱上了，每个角落都仔细看了一遍，从客厅的落地窗还能看到街对面的绿化带，的确是个很不错的房子。 　　“这地方这么小，能住人吗？”卓阳冰非要鸡蛋里挑骨头，皱着眉硬说不好，“你现在住的卧室都不比这个房子小，图什么？” 　　颜随原暗暗翻白眼，当他不存在。 　　一边的房产中介小哥脸上的笑都僵硬了，礼貌的站在一边陪着，心里却把卓阳冰问候了千八百遍。 　　有钱就很了不起吗？这么大的屋子才是你家卧室大小，你咋不上天呢？就你会凡尔赛！ 　　颜随原这些天看下来，唯独最喜欢这套，稍微思索后就同意现场交钱，毕竟过了这村可就不一定再有好的了。 　　中介小哥眼睛一亮，从没见过这么爽快且富有的客人，第一次看房就能定下来，果然还是有钱好！ 　　尽管卓阳冰一直试图让颜随原再考虑考虑，可他也挑不出大毛病了，这房子简黎之前也帮颜随原参考过，表示没有任何问题，不存在质量扯皮的矛盾，可以尽情下手。 　　从银行出来，颜随原心满意足，等过几天去办理过户，他就是在市中心有房子的男人了，想想就觉得开心。 　　卓阳冰在一边酸的不行，却又不得不为他高兴：“这下满意了？” 　　“满意。”颜随原和他并肩走在街边，知道那人心情不好，凑过去哄他：“只是一个房子而已，又不是要分居。” 　　卓阳冰唇边被亲了一口心情大好，但脸上却还是板着：“你就是在给自己留后路，就等着哪天跟我离婚搬过来。” 　　“瞎说。”颜随原握紧他的手，笑眯眯的看他：“我没打算跟你离婚，阿姨说了，你家里除了月妍姐姐，从没有离婚的例子。” 　　卓阳冰嗤笑一声，“我姐那是自己作的，再说她马上就要复婚了。” 　　“复婚？”颜随原惊讶，“怎么没听司大哥说过？” 　　“他俩的破事不要管，一天天的瞎折腾。”卓阳冰不屑，“作男作女。” 　　颜随原抬头哈哈大笑，他是第一次在阳光下笑得这么开怀。 　　卓阳冰默默地看着他的笑颜，刚才的那些不快也都消散了。其实他何尝不知道原原为何执着于买房子，所以他也只是口头上表达不满，行动上却还特意请假来陪他看房子。 　　如果原原真的认为有一套自己的房子才算是有底气，那顺着他的心意也没什么不好，只要他开开心心的就可以了。 　　卓阳冰无比欣慰，还好自己从没想过要半途而废，现在的原原和他最初遇到的那个人已经截然不同了。 　　他将他从泥潭里拉了出来，让他真正的能够肆无忌惮的在阳光下欢笑，眉间不用再染上任何阴霾忧郁。 　　卓阳冰突然侧身，在颜随原耳边轻轻说道： 　　“原原，我爱你。” 　　说完这句话，卓阳冰松开了颜随原的手快步向前，似乎是有些难堪。 　　颜随原一愣，呆了很久才回过神来。 　　他没有幻听吧？ 　　卓阳冰的确很多次都表示过他喜欢原原，可说到“爱”这个字，这是第一次。 　　颜随原在原地杵了很久才回神，向着卓阳冰远去的方向追了过去，满脸都是欣喜的笑容。 　　天上慢慢悠悠的飘下白色的六角冰晶霜花，下雪了。 　　新的一年也即将来临。 第八十三章 　　今年的新年也是颜随原兄妹过得最热闹的一次, 终于不仅仅只有他们两人孤独的吃一份饺子，颜知秋跟在张阿姨和顾夫人身后贴窗花和对联，还穿着顾夫人买的红裙子, 带着两个小侄儿在院子里放烟花，甚至在初一早上还收到了卓总的大红包。 　　卓家的那些亲戚们也从国外回来一起过年, 满屋子都是人, 大家有说有笑热闹非凡，最开心的当属知秋, 她第一次在这么多人的家里过节, 跟在小表姐后头到处跑, 比平时文文静静的模样不知活泼了多少，玩得小脸通红。 　　大年初二，她甚至还被顾夫人带回顾家走亲戚, 人也开朗了，回来的时候满面笑容，一直拉着颜随原说话, 仿佛想把这些天的快乐都说给他听。 　　而春节过后，日子就过得更快了。 　　颜随原真的把向嘉余送他的金刚石拿去给人打磨成了一对戒指, 新婚礼服也准备好了, 会场都是顾夫人定的，在一家高级会员制酒店的花园, 其他的流程也都有人跟他对接过，甚至还提前半个月就开始彩排, 因为到时候来得人太多, 很多事情一点差错都不能有。 　　饶是颜随原也算见多识广，可婚期临近，他也还是紧张起来, 白天吃不好晚上睡不着，把婚前恐惧症这个词发挥的淋漓尽致，眼看着人都瘦了一些，每天都惶恐担忧，甚至起了退堂鼓的心思。 　　相较起来，卓阳冰正相反，简直就是吃嘛嘛香，每天兴致勃勃那啥完毕倒头就睡，做梦都美得冒泡，整个人就是个沉浸在即将迎来结婚幸福人生的傻狗，在公司也终于能做个人，不再对下属动辄刻薄痛骂，即使有些小错误，也都批评两句完事。 　　下属们纷纷表示，结婚这玩意儿真好使，个活阎王也能回光返照。 　　清明节当天，颜随原带着知秋去给爸爸扫墓，他这几天没怎么睡好，眼底下还有些乌青，知秋提着装有纸钱的篮子，帮着往火盆里放。 　　年年清明都会下小雨，今年也不例外。这片墓地到处都飘着烟火，都是来祭拜的人们，颜随原拿着朱砂给墓碑上褪色的刻字重新描红补色，顺便再把墓边的尘土扫干净。 　　他们兄妹每年都会来，只是今年的心境跟往常不大一样，颜随原放下毛笔，蹲在地上看着墓碑上颜爸爸的照片很久很久。 　　时间间隔太久，照片早就发黄氧化的快要看不清原貌，可依稀还是能看得出颜爸爸年轻时的风采，他穿着白色的衬衫，衣袖卷起捋到臂弯处，面容俊朗乌发微卷眼中神采飞扬，浑身都散发着年轻人的意气。 　　当年他和姑姑两兄妹可是村里数一数二的风流人物，那时候不知多少人喜欢呢，颜随原默默地凝望着相片，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 　　“爸爸，我……要结婚了。” 　　“不是跟女孩子，他是个男的，而且大我七岁。” 　　“但是你放心，他对我很好很好，我很喜欢他。”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颜随原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跟爸爸说清楚，包括自己的身世，以及冯敏的事，他都不知道该不该提，想了半天又说： 　　“我和知秋现在过得很好，你可以安心了。” 　　知秋蹲在旁边烧纸，听了他的话后也抬起头来，小声的应了：“爸爸能听到吗？” 　　“能的。”颜随原点头，“你说什么他都能听见。” 　　颜知秋看着火盆里还在燃烧的纸钱，轻声道：“要是爸爸能看到我们就好了。” 　　颜随原没说话，他只是盯着墓碑发呆，本来准备了很多话想和他说，真到了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爸爸，祝我结婚快乐吧。” 　　“我想跟他长长久久的在一起，最好能永远不分开。” 　　“虽然我还是有点害怕婚礼仪式，但是卓阳冰很期待，所以我也不怕了。” 　　“你一定要保佑我们，以后我再带他来见你。” 　　最终那些话都没能说出来，他只想得到爸爸的祝福，仿佛这样就能安心，能保证自己日后安稳的幸福。 　　墓前袅袅青烟升起，细雨绵绵中，颜随原似乎听到了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笑声，那么温柔却又那么熟悉，就像爸爸在他耳边在说话一样。 　　他的眼里忍不住湿润起来，如果世上真的有鬼神存在，但愿爸爸还没来得及去投胎，至少……亲眼看看他再离开。 　　清明过后的第三天，阴郁了很多天的天幕突然放晴，仿佛真的应了顾夫人的话，的确是个难得的黄道吉日。 　　一大早颜随原就起床准备，他不喜欢化妆，却还是听话的让造型师整理了一番，换上顾夫人最喜欢的那套白色礼服，胸前还别着新郎专戴的红花，土是土了点，可喜庆。 　　姑姑一身红色旗袍，头发也为了今天特意染黑，顾夫人还亲自给她画了一个精致淡雅的妆容，这让她看起来年轻了至少十岁，依稀还能看见当年清丽秀美的模样。 　　她看着镜子前细挑俊俏的颜随原，眼里又浸满了泪花，“我们原原真好看，你爸要是看见，也会高兴的。” 　　姑姑抬手擦掉眼泪，硬是挤出一个笑：“以后就是结过婚的人了，可别跟小卓吵架。” 　　“我不跟他吵。”颜随原笑了，“我跟谁能吵得起来？” 　　姑姑想想也是，“唉，一眨眼都要结婚了，我老记得你那时候就这么小小的一团，又白又奶气，怪可爱。” 　　可能上了年纪的女人大多都很感性，颜随原只能被迫听姑姑又唠叨起了小时候的事，无奈却又只能陪着，很想提醒她已经过去十多年了，他早就变成了一个大人。 　　可以结婚的大人。 　　时间快到了，顾夫人急忙开门进来催，拉着颜随原就往外走，颜随原努力回头，对着姑姑摆摆手示意她跟上。 　　婚礼现场果然是顾夫人的风格，又粉嫩又浪漫，遍地都是气球玫瑰花瓣，早就入场了的嘉宾们已经坐在椅子上等着了，纷纷仰着头去看新人。 　　卓阳冰站在台上，手捧着一大束红色玫瑰，旁边就是司仪，正笑容满面的发表开幕陈词。颜随原站在红毯的另一头，万众的目光都在他身上转悠，每个人脸上都是笑容，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大家都对他抱有十二分的善意。 　　本来还有些紧张的颜随原在那些热情的目光下渐渐平静下来，他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和卓阳冰隔着一段距离对视，两人眼底都带着笑意。 　　当音乐响起，颜随原依照着以前排练的那样，在大家期待的眼神里一步一步往前走，胸前的荆棘花胸针在阳光下闪烁着点点银光，小表姐看到后悄悄地捂住嘴巴。 　　那是她当时送的小礼物，当时还开玩笑说结婚当天可以用，没想到颜随原真的戴上了。 　　在那么多人的见证下结婚对很多人来说其实是尴尬的，以前颜随原就很不喜欢电视小说里的这些情节，总觉得结个婚而已，搞那么高调煽情做什么，随便吃个饭不就得了。 　　可当他和卓阳冰在台上交换誓言戒指的时候，底下忽然爆发出震天的掌声时，他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从古至今人们都喜欢在结婚这个事情上大操大办。 　　因为真的太想得到所有的善意祝福了，越是被人这样包围着，就越是能感受到自己被爱着。因为爱情，所以他才会想给你一个这么热烈的婚礼。 　　颜随原低头看着无名指上的婚戒，隐约又看到了不知正在世界哪个角落行走着的向嘉余，想着他此刻也许正在抬头看，默默地祝福他们。 　　仪式终于完成，台下人心情却各不相同。 　　顾夫人和颜姑姑两人相拥着一起哭个没完，卓总只能认命的给她俩递手帕，顺便掩饰着内心的那点柔软和触动。 　　卓月妍不耐的甩开前夫哥的手瞪他一眼，警告他不要蹬鼻子上脸，免得她在弟弟的婚礼上抽死他。 　　池朗拿着相机不停变换着角度对着台上一顿拍，作为本场唯一被邀请的记者，颜随原把这个独家新闻送给他，池朗高兴地要命。 　　谢文谦单手撑着下巴坐在后排看着这位元气满满的小记者，满眼兴味似笑非笑，根本不管台上那俩是不是抱一起亲上了。 　　司开源嫌弃的翻了个白眼，骂了一句“老流氓不要碧莲”，一边在台下不停的嚷嚷着要台上那俩再亲十分钟。 　　高纯睁开半梦半醒的朦胧双眼，瞥了一眼那对新人，还是选择抱紧自己的二次元手办老婆，没有什么事情能把他和老婆分开。 　　杭星正直播给粉丝讲自己那个低情商没朋友的竹马竟然也有对象的事，一脸愤愤不平，怎么老娘还单身！ 　　知秋完成了送戒指的任务，站在台后垫着脚去看哥哥，顾子凡在她旁边默默地帮着扶一把，怕她不小心绊倒自己。 　　简黎和容扬坐在最后一排，简黎满脸笑容拼命地鼓掌起劲，容扬凑过去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简黎红了脸没有搭理他，顺便把椅子往旁边挪了挪。 　　葛知微转过身，半喜半忧的叹了口气，好男人怎么都是成双成对的，就不能留一个给她们吗？ 　　而与此同时，远在大西洋北岸的向嘉余若有所觉抬起头，微微的扬起唇角。 　　故事到这里就要结束了。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到这里就完结了，后面会有几个番外，交代一下正文没写完的东西，感谢大家一路以来的支持，顺便放下新坑预收。 　　[ABO]这婚必须离 　　离婚后才相爱的狗血故事，AxB。 　　当年一场商业联姻把郁柏丞和舒桥绑在了一起，两人互相看不顺眼只能将就着过日子，他们AB配也并不被外界所看好，小道消息天天预测他俩离婚。 　　忽然有一天，舒桥不愿意将就了，死活闹着要离婚，因为郁柏丞遇到了他命中注定的Omega，他出轨了。 　　既然他不讲江湖道义，舒桥也觉得自己没必要再矫揉造作的装娇弱。 　　让渣A升天去吧！ 　　———— 　　莫名其妙被扫地出门后，郁柏丞还没想明白为啥离婚，就亲眼看到他那平时在家柔弱不能自理的夫人一拳打碎了钢化玻璃，还把四个小混混揍进了医院，场面一度十分震撼。 　　…… 　　他不是瞎了吧？ 　　本文非典型AB文，攻受无出轨，甜文。 　　情感认知障碍冷漠无情Alpha攻X脾气暴躁并不甜美Beta受 第八十四章 番外一 　　那已经是一年后的事了。 　　颜随原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 翻来覆去的拿在手里反复观摩，想以此来确认这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卓阳冰懒洋洋的坐在沙发上翻看财经杂志，头都没有抬：“你一上午都看了八百遍了。” 　　颜随原把通知书放下, 脸上藏不住的新奇笑容，语气微微上扬带着雀跃：“我知道是真的, 可就是忍不住想再多看看。” 　　“你的分数考的不错, 又有司开源帮你探底填报志愿，被录取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卓阳冰不能理解他的想法, 在他看来原原这么优秀, 又这么努力刻苦, 考不上才奇怪。 　　为了支持他参加高考，他可是分房睡了快半年，每天陪读到深更半夜, 快凌晨了都还能看见原原在灯下奋笔疾书，就这种韧劲，干什么都不会输的。 　　被卓阳冰毫无保留的夸赞肯定, 颜随原是高兴的，拿着通知书又去给姑姑打电话, 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姑侄俩在一起兴奋地聊了很久很久，差点忘了卓阳冰还在。 　　卓阳冰也没真的生气, 实际上他心里也高兴，只是面上装一装而已, 背着颜随原还在群里嘚瑟, 惹得杭星恼羞成怒，扬言要拿刀砍了他。 　　他们结婚都一年多了，颜随原又考上了心仪的院校, 卓阳冰带他出去好好地玩了几天算作庆祝，当然也借机补偿自己这半年来的辛苦付出，哪个男人素了半年能憋得住，那不得可着劲的造？ 　　于是等到九月开学的时候，颜随原几乎算是逃出来的，并且坚决的拒绝了卓阳冰试图送他上学的“好心”。开玩笑，真让他送，指不定又要作什么幺蛾子。 　　于是简黎又被推出来当苦力用了。 　　“对不起啊，又麻烦你。”颜随原一脸愧疚，手里拎着买来的矿泉水递给满头是汗的简黎，“你先歇歇。” 　　简黎把行李箱推到树荫下坐着，结果颜随原递过来的水先喝了一口，接着才笑着回道：“没关系，是我愿意来帮忙的。” 　　九月的天还没完全凉快，中午的太阳仍旧毒辣，简黎和颜随原两人对坐着在树荫下的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虽然并不打算住校，可新生第一年不准外宿，该有的过场还得有，颜随原只能挑些东西带来先去宿舍报道。 　　知秋开学也高二了，在顾夫人精心调理下俨然出落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颜随原也有机会重返校园，尽管别的新生都十八九岁，他一个二十二岁的成年人怎么看都大，但从外表来看却分不出什么年纪，没人能猜得出他居然不是同龄人。 　　就在这时，有个高个子的大男生走了过来，笑着问道：“你是新生吗？” 　　颜随原抬头，一个身穿红色篮球衣头戴吸汗带的帅气男生正温和的看他，他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回他：“是，我是20界的法律系新生。” 　　“真巧，我也是这个系的。”那男生热情的说道，“我带你去报道吧？” 　　每年的迎新都会有很多学长学姐自发的当志愿者，颜随原正愁没人指路，这就有个热心学长帮忙，他连忙感谢，拉着简黎一起走。他的行李也不算多，一人拎一个就没了。 　　学校非常大，光是宿舍楼区就要走上十几分钟，颜随原的宿舍还在最里面，三人走在阳光下并行，学长热情又阳光，一路上都在给他们讲解着校内的事情，颜随原听得入了迷。 　　把他送到宿舍后，学长还要了颜随原的微信，说是怕他不熟悉环境，可以随时叫他来帮忙，然后又说晚上的迎新晚会他会来带他一起去参加，说了很久的话才起身离开。 　　简黎抱胸在宿舍桌前看着他俩，眼镜后的眸中流露出些许了然，等热情学长走后，他才缓缓地开口：“颜先生，你的婚戒呢？” 　　“我给拿下来了。”颜随原低头看着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痕，有些不好意思：“怕上学后引起同学们的围观，别人都是来上学的，就我一个结了婚，而且年纪还大。” 　　简黎推了推眼镜，微笑着说：“我听说C大的校风很开放，别说结婚，就是生完孩子都有返回来继续读书的，这并没有什么可难堪的。” 　　“更何况，你可是和我们老板结婚了，他要是知道你不戴戒指，怕是又要闹事。” 　　颜随原本意当然不是不想承认自己结婚，就是怕别人多问，可简黎说得很有道理，他想了想又把藏在行李箱的戒指盒拿了出来，“我这就戴上。” 　　简黎见他走哪都带着戒指，又笑道：“你怎么还真的替身带？” 　　“这可是大钻戒呢，当然要好好保管。”颜随原嘀咕着。 　　很快他的室友们陆陆续续都到了，总共四个人，天南地北都有，都是挺好相处的人，没什么刺头。作为一个合格的特助，简黎很快就把其余几人的底子摸得一清二楚，把来前老板交代的任务完成的非常到位。 　　毕竟老板亲口说的，决不能让“夫人”进入大学后有机会遇上心怀不轨的人，一旦有苗头，掐也要掐死。 　　他甚至可以预见，今晚那个毛头小子见到颜随原手上的婚戒，怕是心都碎了。 　　简黎把人送到安顿好，又带着宿舍的几个人一起吃了午饭放心离开，临行前还说晚上会有车来接他回家。 　　等他离开，室友们面面相觑，他们都是普通人家出来的学生，至多也就是个小康，谁也没见过开学报到带着助理来帮忙，晚上还有车来接的富家大少爷，纷纷对他肃然起敬，生怕得罪了颜随原。 　　颜随原很尴尬，几次张口想解释，最后还是坦白了：“其实不是……我就……他是我先生的私人助理，我、我结婚了。” 　　他说不完所有的话，就在几位室友震撼他们全家的目光下低了头。 　　室友们懵逼完了，也没对此多说什么，这到底是人家的私事，再说长那么好看，结婚早也正常，这年头什么世面没见过，只要人品好，大家还是好朋友。 　　室友们没有多说一句，颜随原放下心，晚上跟着他们一起高高兴兴去参加晚会，刚下楼就看到白天见到的那位热心学长。 　　学长换了身衣服对着他们招手，看样子等了有一会了，颜随原和室友们走到他身边，几人跟在学长身边走，一路上有说有笑的，颜随原跟他们在一起，真的有种被感染了的错觉，仿佛自己也跟着年轻了好几岁。 　　虽然他本来也不算很大。 　　学长边走边给他们讲笑话，不经意瞥见颜随原无名指上的戒指，一瞬间就瞪大了眼睛：“你怎么戴戒指了？” 　　“哎呀，我们小颜结婚了嘛！”其中一个室友笑嘻嘻的说，“听说他家先生很厉害。” 　　学长那张帅脸上立刻出现裂缝，整个人跟被雷劈过一般摇摇欲坠，仿佛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他求证般的看向颜随原，像是要他亲口证实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我结婚了。”颜随原轻咳一声，大概有点懂了为什么简黎让自己戴戒指的原因，他又不是傻子，难道现在还看不出这位热心学长的心思？ 　　学长不可置信，忍不住脱口而出：“你居然英年早婚！！？？？” 　　“噗！”颜随原实在没憋住笑出声，“英年早婚？” 　　“哈哈哈哈哈……” 　　他根本不知道学长这都哪里弄出来的词，不过仔细想想其实还挺合适，二十一岁就结婚，算起来他可不就是英年早婚吗？ 　　室友们同情的看了一眼还没开始就失恋的可怜学长，他们刚才也是这么震惊的，谁能想到这么年轻的人竟然结了婚，什么心思都该收收了。 　　迎新晚会一般就那几个花样，颜随原却看得很开心，根本不管坐在身边的学长要死要活，只顾盯着台下看。卓阳冰给他发了信息，让他散场后到楼下去，他已经到了。 　　于是等到晚会一结束，颜随原带头在前头小跑，心情快乐的能飞起来。 　　晚上的高校一样生机勃勃，路两边都是昏黄路灯，卓阳冰双手抱臂倚在宿舍楼下的路灯旁，眉目低垂像是在思量着什么。他的皮囊在路灯下看着实在太过英俊，所以时不时地会有女孩子上前去问一两句，却都被他生硬的态度弄得尴尬离去。 　　颜随原从远处小跑而来，他听着脚步声抬头，看到他的那一刹那，眉间的疏冷才烟消云散，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双手张开把他环到身前，亲昵的凑过去亲了一口：“结束了？” 　　“嗯。”颜随原习惯了他这样，老实的回道：“我们回家吗？” 　　“当然回家，难道我还能真的让你睡宿舍？”卓阳冰拦着他的腰往回走，一边耐心问道：“今天报道顺利吗？” 　　两人边聊边往外走，室友们停驻在楼下看着他俩远去的背影，互相看了看，都有些不确定。 　　“刚才那个人，是不是老出现在报纸杂志里？” 　　“好像是啊……” 　　“小颜他老攻这么牛逼的吗？” 　　“怪不得学长输那么惨，不亏。” 　　几人在楼下窃窃私语，根本不管身后几步远不死心跟来一探究竟的学长死活。 第八十五章 番外二 　　大学生活非常多姿多彩, 颜随原很喜欢这种生活，虽然学法律专业相较于其他专业来讲要辛苦些，每天不是在分析案例就是在背诵各种法律条文条规, 考试周更是累到站着睡着，可他还是觉得快乐。 　　等你吃过生活的苦后再回头进学校就会发现, 读书的苦只有那么百分之一, 甚至那都不能叫吃苦，为了求学和梦想付出的努力是最值得开心的事。 　　更何况, 当他在图书馆见到医学专业的同学们哭着抱一大摞比砖头都厚的书在做笔记, 并且被告知他们的考试周就是医学生的日常后, 颜随原就更觉得日子好过了。 　　颜随原的年纪是班里最大的，因此辅导员也就顺理成章的让他当班长，帮着照顾一下同学。颜随原很习惯照顾别人, 他能对知秋那么无微不至，对比自己小了四五岁的同学们也一样，只要有集体活动, 他就自发的组织男生们帮忙做体力活。 　　而且他长得好性格温柔，跟谁都不会生气, 别说在班里, 就是整个系都小有名气，即使个子不怎么高大, 却仍然有很多人真心地尊重他。 　　成为小名人的另一个后果就是爱慕者们也跟着蜂拥而至，校内甚至还有人组了个什么“后援团”, 搞得颜随原哭笑不得, 他又不是什么明星，搞这种东西干什么，弄得他到哪都尴尬的要命。 　　偶尔有些没啥道德的男同学纠缠, 就会有人跳出来告诉他，人家颜同学已经结过婚了，对象是卓氏大少爷，未来的集团接班人之一，想要当小三也要掂量掂量自己分量够不够。 　　对于颜随原早婚这事，学校里大多数人都很惋惜，可听说他对象是谁后，大部分人又觉得好像合情合理，优秀的人就该跟优秀的人在一起。 　　卓阳冰本来还有些不放心他的大学生活，生怕自己一个看不住，原原就被人勾走了，因此时不时地就要打扮花枝招展去他学校溜达一圈，宣誓所有权，还常常接着给学校捐款的名义，正大光明的过来参加活动，简黎拦都拦不住。 　　颜随原无奈，却也没办法，卓阳冰这两年越过越回头，随着年纪逐渐变大，他反而更担心颜随原被外头的花花世界迷了眼，而且C大法律系人才济济，多得是全国杰出人才，万一遇上个志同道合的呢？ 　　于是，时光就这么悠悠闲闲中一年一年的过去了。 　　直到颜随原毕业。 　　本来颜随原是想继续考研，然后再慢慢找工作，可是谢文谦帮他走了些关系，在C市业内很有名的一家律师事务所弄了个实习生的位子，很多法学毕业的学生想要进去头都得打破，谢文谦也是通过内部渠道知道这个消息，二话没说就通知颜随原过去实习。 　　在他看来，考研容易，但这么好的机会不一定再有第二次，因为像寰业这么有名气的事务所不是每年都有实习名额的。颜随原完全可以先抓住机会实习，然后再考研，边读边工作，过两年毕业了给他找关系转正。 　　颜随原被谢文谦的热心打动，也在犹豫是不是要听他的。 　　“他要你去就去呗。”如今已经是小有名气的池朗，搅拌着咖啡说道，“文谦的建议应该不会有错。” 　　颜随原若有所思，干脆转移了话题：“你们俩什么时候结婚？” 　　池朗手一顿，脸上燥红了起来，轻咳一声后不满的嘀咕着：“我还没想好呢。” 　　“谢文谦那家伙是着急，但是我又不急，我才二十六，花花世界还没看够。” 　　颜随原无语的翻白眼：“你就钓吧，早晚摔死你。” 　　“没对象的时候嚷着天上给你掉下来一个，真有对象了又不肯，作。” 　　池朗笑眯眯的也不生气，“就是要钓着他，谁叫他过去情史太丰富，谁敢信他真的收心了？我不得再磨他几年？” 　　这些年的工作经历让池朗迅速蜕变，他早不是当年的单纯小男生，现在的他是鼎鼎有名的杂志记者，很快就会有自己专栏，虽然每天也还是元气满满精神奕奕，可却多了不少阅历和城府，不然这些年也不能把谢文谦这个老狐狸吃得死死地。 　　这俩都是冤家。 　　颜随原叹气，只能在心里对谢文谦表示爱莫能助。他托卓阳冰找他帮忙说情这事估计是没戏，池朗现在主意拿得很坚决，就是要拖几年，也不能全赖他，谢文谦当时也没有很认真的对待这份感情，现在也就是火葬场。 　　他俩的事外人管不了，颜随原聊了几句后就回家了。 　　知秋考在隔壁市的医药科大学，学的是化学制药，现在都是大二学生了，每天都在实验室忙碌着，每个月才能有一两次回来的时间，有时候颜随原也会特意坐车去看她。 　　但是没想到顾子凡也考在隔壁市，虽然不是一个大学，但他俩见面的机会大大增加，知秋暂时没看出喜好，可是顾子凡的心思谁都知道，不然他忙前忙后是为了什么？ 　　说实话，颜随原并不大想让知秋和顾子凡接触。并不是顾子凡人品不好，正相反，他实在是个挑不出毛病的好孩子，长得帅家世好成绩好性格好，配知秋肯定没问题。 　　但就是因为他太好，所以麻烦也格外多。据说顾子凡学校里喜欢他的女生能绕着大学城两三圈，颜随原经常听说有女生为了争夺他而打架的事，甚至还听说偶尔有人找到知秋的学校警告她。 　　这些事都被顾子凡自己处理了，没有真正伤到知秋，可颜随原就是觉得不安心。他了解知秋，她是个不喜欢跟人吵闹争夺的女孩，最大的喜好也就是在实验室里做实验，顾子凡那样的天之骄子好是好，但一般人承受不起，因为背后的风险实在太大，他怕知秋受到伤害。 　　知秋也许是感知到了他的烦恼，也在极力的避开顾子凡不和他接触。 　　于是顾子凡只好找上了自己的亲姑姑，对他俩的事，如果说有一个人比当事人还认真地话，那一定是顾夫人了。她简直就是个结婚爱好者，就喜欢给小辈操持这些事，巴不得人人脱单，再加上她本来就喜欢知秋，在顾子凡的母亲面前可没少夸她，弄得顾家人也都默认了这回事。 　　可没想到顾家这头是热了，人家兄妹却没个准话，现在连面都不给见，顾子凡暗恋知秋这么多年，只好开始寻求外援。 　　卓阳冰这个不做人的表哥一边吃果子一边无情耻笑他，“原来不是只有我会请外援，你也有今天。” 　　顾子凡脾气很好，偷偷看了一眼楼上，小声问他：“表哥，你看看颜哥哥都喜欢什么？我能不能跟他谈谈？” 　　“我们原原不喜欢别人送的东西。”卓阳冰一脸过来人的得意，完全不管表弟死活，“你要是真喜欢知秋就自己想办法追，只要知秋点头，原原难道还能绑着她？” 　　“要我说，你就是没给人安全感，看着就靠不住。”卓阳冰漫不经心的说，“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外边的那些花花草草一个都没沾过。” 　　“我也没有。”顾子凡无奈，“我从来没打理过。” 　　卓阳冰轻笑一声，“我要是你，根本不可能让她们有机会闹到知秋那里去。” 　　“小子，喜欢一个人就得要有相应的力量护住她，不然光谈感情是没用的。” 　　“别说原原，我都不大情愿把知秋给你，你太嫩了。” 　　被表哥这番话说得哑口无言，顾子凡坐在沙发上呆了很久，他就是被家人保护的太好，所以身上缺了那么点果决狠厉，大事上不如卓阳冰这个年纪时的城府，的确是太嫩。 　　后来知秋很长一段时间都没看见他，她虽然有一点点的惆怅，却也没有很在意。 　　直到又过了两年。 　　那时候颜随原已经研究生快毕业了，在事务所里站稳了脚跟，实习生工资不高做活还多，可他也跟着师父学了不少东西，慢慢地攒了些经验，又因为他为人低调做事勤恳踏实，在前辈们那里口碑人缘不错，因此即使没有卓阳冰的帮忙，颜随原也得到了师父推荐转正的机会。 　　偶尔会有后来的实习生羡慕颜随原的励志人生，觉得他就是逆转命运的最佳案例，初中辍学，在外打工四年，最终却还能拼到今天这个地步，实在是太燃了。 　　可颜随原却知道，并不是因为自己励志，而是运气好。假如他没有遇到卓阳冰，现在的他或许还在奔波着不知在哪里讨生活，卓阳冰给他搭了个桥，他才能顺着桥走过那些暗黑的日子。 　　手机传来信息，刚刚转正的颜随原低头，脸上露出一个微笑。 　　卓阳冰又约他出来吃饭，说简黎推荐了一部新出的电影，晚上一起去看。 　　颜随原回了个好，起身拿着衣服下楼出门，半路又接到妹妹的电话。知秋今年考研上岸成功，忙了很久没给他打电话，颜随原刚接起来就听她在那头犹犹豫豫的告诉他，她打算跟顾子凡谈恋爱。 　　挂了电话后，颜随原深深叹气，现在他可没什么理由不同意这回事了，人家顾子凡这几年的努力也不是白费的，比前几年成熟了不少。 　　女大不中留，纵然他是哥哥，也没权利不让妹妹谈恋爱。 　　他走到邮局领了包裹，是国外寄回来的。 　　打开信封，从里头掉出一沓照片，颜随原知道这是向嘉余寄回来的，他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挨个的细细看，仿佛自己也身在那些绮丽美好的奇景中。 　　看到最后一张时，颜随原愣住了，因为那张照片并不是风景，而是一对男人的背影，其中一个就是向嘉余。 　　颜随原的目光从他两人身上划过，落在了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上。 　　他看了好一会儿，终于慢慢地抬起头，盯着顶上碧蓝晴空，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温暖和煦，他轻声笑了出来。 　　这也许就是岁月静好的含义吧。 第八十六章 番外三 　　简黎的一天。 　　闹钟响到第三遍, 准时按铃起床，刚好七点。 　　简单洗漱吃点早饭，穿上西装拿着车钥匙出门, 路上通勤半小时，到公司时八点半, 提前半小时开始整理今天要用的资料和老板的行程安排, 然后分发给各位秘书。 　　九点卓阳冰到班，他要第一时间去做工作汇总, 把一天的要事告知给他, 然后才是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办公。 　　中午十一点半到两点是午饭和休息的时间, 简黎通常选择在29楼用餐，那是给他们这些高级特助秘书们专门准备的餐厅，放眼望去全是职场精英, 谁都顾不上说几句话，只埋头吃饭。 　　十二点半，简黎习惯在32楼的健身房跑步机锻炼半小时, 然后在盥洗室洗个澡，回到办公室关门, 拖出躺椅盖上毛毯午睡四十分钟。 　　两点, 他开始继续完成下午的工作，有时候还要安排部门会议, 经常忙忙碌碌就到了六点下班时间，不过大部分时候, 他都不会准点下班, 一定会确认当天所有工作没有任何缺漏才会离开。 　　当然，以上的日常只限于工作量不是那么大的时候，如果真正做项目忙碌起来的时候, 除了吃饭的时间，午休健身时间全是空的，他忙得像个陀螺。 　　简黎很适应这种生活强度，对他来说，工作繁忙只能证明他是个有价值的人，只有无价值的工作才会每天捧着茶杯从早晃到晚，换句话说，他非常满意自己现在的状态。 　　除了单身这件事，他几乎没有任何烦恼。 　　家里人不停地给他明示暗示着张罗介绍对象，他手机里三五不时的就能收到各种相亲对象的资料，一开始是各种各样的女孩，后来又是各种各样的男孩，可是简黎本人并不着急。 　　狗头老板也都是这个岁数才勉强捞着个对象，他急个球？ 　　都说谁的手下像谁，简黎虽然暗地里无比嫌弃自己的煞笔老板，可实际上却也是把他当做自己的人生标杆的，毕竟他是老板这么多年亲自栽培出来的，从职场小白到现在无所不能的全能特助，可以说简黎所有的工作意志都传承于卓阳冰，行事中甚至还有他的影子在。 　　因此，简黎下意识的也把自己的人生和老板对标，有样学样，也把工作当做人生第一等大事，其他都是浮云。 　　然而即便那样，狗头老板竟然有对象了。 　　眼看着老板一天天的像个人，闲暇时间不是拿着手机欣赏颜先生的照片，就是一脸温柔的给人家打电话，简黎也跟着开始忧伤。在他心里，老板这样的低情商男人是不大可能找到对象了，可人家转身就玩了手替身游戏，竟然还真的就骗了一个小天使到手。 　　把老板当做榜样的简特助也跟着开始审视自身…… 　　“在想什么？” 　　容扬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手里还捧着杯美式冰咖，简黎被吓了一跳，回头见是他，稍稍松了口气，“你怎么来了？” 　　“来加冰。”容扬淡定的回他，继续问道：“你在咖啡机前魂不守舍的样子，有烦心事？” 　　简黎左手拿杯，右手推了推镜框，平静的说：“只是走神。” 　　容扬若有所思，他把咖啡杯放到茶水间的桌上，走到简黎身边忽然凑近，在他脸上仔细看来看去，简黎不习惯被人这么盯着，皱眉后退一步：“看什么？” 　　话刚说出口，简黎又有些后悔自己口气不大好。 　　这可是容扬啊。 　　虽然都是特助，可他们也是分等级的，简黎在此类中的确算是难得的佼佼者，可容扬算是这个行业最顶尖的人才，早在简黎还没有进入卓氏之前他就已经在了。 　　容扬当年是高级海归，毕业于全球TOP3的名校，工作能力超强，据说当年还是卓月妍花了极高的筹码把他从国外公司挖回来的。在卓氏这么多年，他的身份也不仅仅只是个特助那么简单，手里是有实权的，在卓氏的地位仅次于卓氏姐弟，而且还持有股权，和简黎有很大不同。 　　按理说，像容扬这个级别的人才，随便换一家公司都够得上CEO的实力，可为什么这么多年却一直安静的蛰伏在卓氏，挂着个区区特助的头衔，实在让人想不通。 　　外界也有人传言，说他是因为暗恋卓月妍所以才甘愿为她卖命不肯离去，简黎虽然觉得这种谣言有点离谱，可除了这个原因，也的确解释不清容扬的选择。 　　外头明明就有更广阔的天地任他翱翔，为什么要屈居在这儿当助理呢？ 　　“又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容扬无奈叹气，“今晚出来喝酒吗？” 　　简黎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他自认并不是那种容易把情绪外泄的人，不然每次当着老板的面恭恭敬敬，心里骂了他千八百遍的事早就藏不住了，狗头老板能单手撕了他。 　　可不知为什么，容扬却每次都能准确无比的猜透他的心思，不管他怎么掩藏都无所遁形。 　　莫非……这就是巨佬的天赋异禀？ 　　容扬叹气，简黎这样的人，除了工作能力突出，生活中怕不就是个小傻子，还整天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也就能骗骗卓阳冰那个更傻的家伙了。 　　两人约了晚上喝酒，下了班自然也就一起走。自从那次简黎误打误撞发错信息，容扬就时不时地会约他出去，慢慢地一来二去便熟络起来，简黎逐渐对容扬有了些了解。 　　“今天去我家吧？我买了菜。”容扬边开车边问他，“不然每次喝醉了还要送你回去。” 　　简黎没什么不愿意的，只是略微犹豫了那么几秒：“不会给你添麻烦吗？” 　　“不麻烦。”容扬低声回道，“反正也没人。” 　　于是两人又顺道去超市买菜，拎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去。简黎很会做饭，这么多年一个人住要是不学着下厨，早就饿死了，而容扬的厨艺也很好，做一顿饭的时间大大缩短。 　　容扬觉得，他自己一个人单独住这三居室已经算是很奢侈了，可没想到容扬的房子更大，一百八十平大平层还带露台泳池，人站在客厅说话都有回音，冷清的吓人。 　　“没什么人气，对吗？”容扬看出了他的想法，低头切着土豆的手一刻不停，“我家里人都在国外定居，没人管我。” 　　简黎察觉到他情绪有些低落，忙安慰道：“这样也挺好的，起码没人催你。” 　　“催什么？”容扬不解。 　　简黎轻叹，无意识的就说出了自己的烦恼：“催婚啊，我爸妈天天给我打电话让我回老家去相亲。” 　　容扬的刀停了下来，他转头看了一眼正在炸鱼的简黎，似是漫不经心的问他：“那你不想去吗？” 　　“不想。”简黎回他，“我目前没有脱单的打算。” 　　容扬沉默片刻，又说：“那你就没有喜欢的类型吗？” 　　“喜欢的类型？”简黎茫然片刻，想了会摇头：“我没想过这种事。” 　　“不过……如果非要说一个标准的话，还是要像颜先生那样的才好。” 　　容扬握着刀的手逐渐用力。 　　这个型号是不是错了？ 　　颜随原身量算的少纤细娇小，长得精致漂亮，怎么看都很适合被人保护着，而容扬比简黎看着还要健壮硬朗，跟娇软漂亮就没有一点关系。 　　两个大男人在厨房忙了一个小时，最后成功做了满满一桌菜。容扬从自己的酒库里挑了几瓶红酒出来，亲自给简黎倒上，简黎对酒没什么研究，他平时都喝白的或者啤酒，红酒只偶尔路过超市进口区时随便拿，因此更不知道这几瓶红酒在外头的市价到底是多少。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通常话都不会很多，容扬寡言，简黎也不是话痨，可即便这样，他们在一起也不觉得尴尬，反而有种莫名的和谐温馨，至少对简黎来说，这种相处方式让他非常放松，不用那么累的端着。 　　酒过三巡，简黎就有些扛不住，他觉得自己也许又喝多了，因为容扬在他眼里变得逐渐朦胧，他甚至突然发现，容扬长得真好看。 　　不是那种精致的好看，而是属于男性的那种雄性硬朗的好看，他浑身上下就没有一点跟“软”有关的词，眉眼更是锋利冷淡，可简黎不知为啥就是觉得他今晚特别美。 　　喝多了吧…… 　　简黎晃了晃脑袋，伸手将眼镜取下，来回抚摸前额，试图让自己正常点。 　　“怎么了？”容扬扭头，关切的问道：“是喝多了吗？” 　　“是有点。”简黎应了一句，“头晕。” 　　容扬轻笑，“你这个酒量，以前是怎么敢出门跟人约酒的？” 　　“主要是解压。”简黎笑着说，“对成年人来说，还有什么比烟酒更能放松的？我又不会抽烟，就只能喝酒。” 　　容扬摇头，也笑了：“我认为这不对。” 　　“首先，喝酒是为了享受，不为了享受而喝酒，只会越喝越难。” 　　简黎一愣，懵了半晌不知道说啥。 　　可能真的喝多了，在那一瞬间，简黎问了一个本不该多问的事：“容扬，这么多年，你为什么甘愿矜矜业业的留在这儿？” 　　“你觉得是为了什么？”容扬目光凝重的看他，把问题又扔了回去。 　　简黎喝多了脑子木，直接就说了：“不是因为卓总吗？” 　　他们私底下说的卓总，大多时候都是指的卓月妍。容扬面上有些微的惊讶，“你也是这么想的？” 　　“我不这么认为……”简黎回他，“但……也没有解释。” 　　容扬单手支着下巴凝望着他，低声笑道：“我的确是为了某个人而留下，但却不是为了卓总。” 　　“你要不要猜猜？” 　　简黎心说我哪知道是谁，咱俩也才相熟两个月，可当他再抬头的时候刚好对上容扬灼热专注的目光，忽然就卡壳了。 　　只要不是二百五傻子，谁都能明白那个眼神的含义，反正简黎是不会用那种神情去看别人的。 　　有些话不必说出口，成年人有成年人的法则，但简黎在酒醉下就直接破了规矩：“你……是为了我？” 　　容扬欣慰，“你好歹也算是，聪明了一回。” 　　本以为容扬会打一下太极委婉着否认，可没想到他居然一脸“你才发现”的表情，这下简黎就更懵逼了。 　　“这……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你是不是喝多啦？”简黎是真不懂，他们之前都不常接触，怎么就冒出这么狗血的事？ 　　容扬意味深长的说：“不常见面？” 　　“简特助果然贵人忘事，我哪年不找几个借口回来看你？还给你带特产礼物。” 　　简黎哑口无言，磕磕巴巴的说：“那、那不是你正经办公吗？特产……我以为人人都有。” 　　“你但凡多问几句，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容扬无奈极了，“你果然跟你那个老板一个样，除了工作，什么都不懂。” 　　简黎被他说得回不出话来。 　　容扬又说：“如果不是我忍不住了，坚决要调回国内办公，就你这个觉悟，再给你十年你也不开窍。” 　　“是我高看你了。” 　　简黎被他说得脸红，却又有些不服气：“你这种人做事不闷不响，谁知道你什么心思？感情上的事哪能让人猜？” 　　“好吧，那算我的错。”容扬头疼，他一直以为大家都是成年人，习惯了彼此界限分明的潜规则，以为自己只要给点暗示就能让对方明白自己的心意。 　　事实证明，他想太多了，就简黎这种家伙，和卓阳冰就是一个师傅下山，指望他们自己想通是不可能的。 　　“那现在，我亲口跟你说了，你打算怎么办？” 　　简黎磕巴了。 　　容扬眉尖一挑，开始糊弄他：“你家里人反正催婚也催的紧，你也不想跟外头的那些人凑合，对吧？” 　　“既然跟谁都是凑合，那不如跟我。” 　　“我们工作性质相当，又同在一家公司效力，可以资源共享，还有共同语言，没有矛盾。” 　　“我工作经验比你多几年，有什么事还能帮着处理，可以让你相对轻松点，你也能跟着我学一些东西，这对你是大有益处的。” 　　“而且，我们都算有钱，在一起不用为了柴米油盐犯愁，也不用为了孩子起争执，清净又舒服。” 　　“我性格不张扬，你也喜欢低调，这不正好吗？” 　　“再说，我长得也不差，带出去不丢你人，是不是？” 　　简黎被他说得更懵逼了，但仔细想想又觉得很有道理，怎么看他俩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在一起都算浪费资源。 　　“那、那……”他茫然半晌，才接着说：“那……那我要怎么做？” 　　没人知道，在人前冷静端庄温和有礼的简特助，在感情面前生涩的像个孩子，全由容扬一手控场，完全不是人家的对手。 　　容扬轻笑，“你不用做什么，我做就可以。” 　　“你只要，点头答应我就好。” 　　简黎是喝多了，却也没真糊涂，他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点头，就是同意跟容扬在一起，这并不是个简单的事。 　　说来也奇怪，他和容扬看起来明明不熟，但他却又莫名觉得他的突然表白又很合理，甚至他自己本身也没有强烈排斥的感觉，一切都顺畅的自然而然。 　　莫非这就是缘分天定？ 　　简黎又开始胡思乱想，半天才抬起头来，“那你能不告诉别人吗？” 　　“我们偷偷的。” 　　在简黎心里，他觉得容扬说得对，反正他迟早是要找对象，选谁都不如选容扬，跟着他还能学点工作经验。、、 　　而且……他偷偷看过，容扬身材巨好，有八块腹肌呢。 　　听了他的回答，容扬唇边的笑更开怀了。 　　鱼儿上钩。 　　—————— 　　等到稀里糊涂的在一起同居一年多，简黎才反应过来，原来容扬早就给他挖过坑了。 　　什么教他工作，什么共同交流，那都是屁话。 　　他就是馋自己！！！ 　　===== 　　作者有话要说： 　　===== 　　本文到这就全文结束了，感谢大家的支持，新坑大概要过几天再开，希望到时候还能再看到各位小天使，爱你们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