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姻对象失忆之后 作者:路游归   文案:   大美人突然变得黏人。   原创小说 - BL - 中篇 - 完结   现代 - 小甜饼 - ABO - 先婚后爱   周青意需要他,但那都是假的。   AO配,温柔克制总裁X直球撒娇美人   ABO/先婚后爱/甜饼/短篇,年上,差八岁   中期双向暗恋,可能微酸 第1章   病房里。   傅之齐坐在病床旁,正在低头浏览一份文档。他右手手腕处打了绷带,此时单手按住屏幕上一句话,打了个叉。   做完,他习惯性地抬头去看一眼昏迷的病人,却对上了一双睁开的眼睛。   周青意躺在病床上,一张脸苍白极了,一双眼睛却仍是漆黑而幽深的。他什么声音也没有,眼睫微微震颤,显得脆弱,又好像已经默默、默默地看了傅之齐很久。   傅之齐伸手去按铃,放轻声音:“醒了?医生很快到。”   周青意也不知听没听到,依旧眼也不眨地看着他。   傅之齐问他痛吗,他也毫无反应。   过了一会,周青意才像累极了似的,轻轻阖上眼睛。   而医生终于到了。   傅之齐把刚才的情况说了, 医生说:“正常,睁眼只是无意识的活动。等大脑皮层真正苏醒就好。”   医生检查完各项数据,说情况不错,应该不久能醒,具体时间要看个人情况。   傅之齐谢过医生,病房很快恢复安静,只剩下轻微的、设备发出的杂音。   很快就到了傅之齐往常离开的时间。傅之齐原来只是每天晚上过来坐两个小时。他请了护工,自己不陪床。   傅之齐看了眼表,视线移到床上人毫无血色的脸,终于还是没有动。   这一等,就等了三个小时。   这一次傅之齐没有错过他睁眼的瞬间。周青意看了他一会,眉轻轻蹙起,嘴唇翕动。   傅之齐靠近他,听到周青意说的是,你是谁。   傅之齐怔住了。   周青意什么也不记得了。   医生很快过来,检查了周青意的基本情况之后,跟傅之齐说:“应该是撞击导致脑损伤,具体还要做详细检查。”   傅之齐颔首,和医生一起走到病房外面,才问:“能治吗?”   “之前做的CT里没看到有脑出血,有可能是脑震荡引起的失忆。如果只是单纯脑震荡,可以通过卧床恢复。”医生说,“但是脑震荡造成的失忆一般是短暂性失忆,很少遇见全盘性失忆的患者。目前都还不确定。”   傅之齐默默听了,只听出“不确定”三个字。他没有强求,和医生道谢。   医生犹豫片刻,多加了一句:“患者骤然失去记忆,情绪可能不太稳定,家属最好多安抚一下。”   傅之齐顿了顿,说好。   傅之齐刚刚打开病房的门,周青意的视线就立刻移了过来。周青意盯着他走近病床,唇抿着,等他开口。   傅之齐觉得周青意像一只警惕的小动物。   “我叫傅之齐。”傅之齐说,“是你法律上的伴侣。”   周青意神色有些茫然。   “我们是……商业联姻。”傅之齐沉默片刻,“但是没有束缚,你放心。只需要再一段时间……”   周青意很轻地说,我可以闻闻你的信息素吗。   傅之齐小心地放出一点,让它不至于对omega产生威胁。   茶叶的味道。周青意说。   你标记了我。他又说。   “短期标记。”傅之齐承认,“一些公共场所需要这个。我们出车祸的时候,正要出席一个晚宴。”   周青意没说什么,接受了。   周青意没有问车祸的事,但是傅之齐说:“这次是我连累你。我最近动静太大,有些人着急了。害你受伤,对不起。”   周青意说,那肇事者呢?   “我会追究。”傅之齐道。   周青意就很轻地笑了一下,说,是他们的错。   傅之齐沉默下来,静静地看着周青意。   周青意生了一副好相貌,风神秀彻,清隽逼人。平时哪怕不说话,光是站在那里,就足以动人心旌。   此时他躺在白色的床褥之中,半长的黑发散落开,脸上没有半分血色,唯独眉目漆黑,分明很虚弱,却又有种说不出的昳丽。   “疼吗?”傅之齐问。   傅之齐想起过去那个内敛的人,觉得按周青意的性格,应该是不会说的。   但是周青意安静了一会,告诉傅之齐,疼的。   其实周青意是不该受那么重的伤的。   那辆车从路口冲出来的时候,周青意和傅之齐都在后座。司机为了躲避,猛打方向盘。周青意随着急转弯的惯性向傅之齐倾倒过来,电光石火间傅之齐想抬手护住他,周青意却死死地压过来,不让他动。   傅之齐从来不知道这个看着文弱的omega有这么大的力气。   在那一刻剧烈的碰撞和挤压之中,傅之齐只能够护住周青意的颈部。   车辆被撞得侧翻,在潮湿的地面上滑行,撞到了什么,停了下来。   傅之齐闻到了浓烈的血腥气,和一丝浅淡的,杏仁的气味。   随即他觉得胸膛一重,周青意彻底倒在他身上,一点气息也没有。   只有温热的血在流。   *   周青意恢复得并不顺利。   他的伤口很疼,却没有任何可以发泄的方法。傅之齐有一次进病房的时候,看到周青意压抑地呼吸,手指痉挛着,想抓床单,却没有力气。   傅之齐拢起他的手,轻轻握住了,感受到omega冰冷的指尖蜷曲。傅之齐默不作声地握着,等周青意的手慢慢舒展、变暖,才放下,藏进被子里。   周青意额头上都是冷汗,眼神失焦,但是看着傅之齐的方向,像在乞求援助。   傅之齐对他说,如果能忍,我们就忍下去,痛到受不了,我们可以吃止痛片。   周青意,你有退路,但我希望你坚强。   周青意一共吃了三次止痛片。   傅之齐听护工说周青意有两夜疼醒了的时候,以为他要吃第四次了。   但是周青意看了傅之齐很久,目光可怜兮兮的,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傅之齐像哄小孩那样,靠近周青意,问他怎么了。   傅之齐听到周青意很小声地说,能不能给我你的衣服?   傅之齐没有明白。   周青意只能又解释,我需要你的信息素。   他说完就转开眼,好像那句话用尽了他全身的勇气。   傅之齐直起身,看着周青意的眼睛。   周青意等不到回答,只能又惴惴不安地和他对视。   “周青意,”傅之齐说,“我不是你的alpha。”   周青意说,可是我好痛。   傅之齐知道周青意对他有不正常的依赖。原本的周青意不会这样。   周青意抗拒除他以外所有人的接触。周青意并不表露出来,但是傅之齐能闻到微苦的杏仁味,像被雨水浸泡过那样,有些沉郁。   而傅之齐在的时候,那点湿漉漉的水汽就消失了,杏仁像是被阳光晒过,变得浅淡而芬芳。   但是傅之齐并不是周青意什么重要的人。他们的婚姻只是周青意一个暂时的落脚点,短期标记已经是迫不得已,傅之齐不想影响周青意太多,让他以后无法抽身。   医生说,周青意是因为失忆而感到不安,下意识地只亲近喜欢的人,以此来获取安全感。但是傅之齐知道不是因为喜欢,而是标记造就的假象,让周青意有了被联系起来的错觉。   周青意需要他,但这都是假的。   傅之齐知道自己不应该放任。omega不能和alpha有太深的纠葛,他们天然弱势,会轻易上瘾,然后献出自由。   而过去的周青意,最想要的就是自由。   但是傅之齐低头看了周青意很久,最终解开身上的西装外套,盖在了周青意身上。 第2章   周青意养伤的这段时间,父母一次也没有来过。   周青意只在最开始问过傅之齐,他父母是不是也在这座城市。   傅之齐说是的,但是让周青意不要多想。   周青意笑了一下,不是很意外的样子。   他说:“没事的。”   这段对话发生的两天之后,傅之齐就跟周青意说,他大学时候的室友听说他受伤了,想来看他,问周青意愿不愿意见。   周青意说好。   第二天晚上室友就来了。   那会傅之齐刚来不久,见周青意同学来了,就想出去透透气,给他们私人空间。   但是周青意拉住了傅之齐,仰头看他,用眼神请求他留下来。   傅之齐留了下来。   周青意的伤在好转,人却一天比一天黏人。傅之齐待在病房里的时间比过去多了很多,多到傅之齐收到一份文件时,会下意识想,这份文件不紧急,可以带去病房里慢慢看。   连接从来都是双向的。他们的信息素交融,周青意把傅之齐视为自己的alpha,傅之齐很难告诉自己,这个人不是你的人。   他身上有我的味道,他依赖我、喜欢和我相处,他为什么不是我的人?   傅之齐只能不断地提醒自己,不要越界。   而面对除傅之齐以外的人,周青意总是好像提不起兴致来。   同学问他恢复得怎么样,周青意说还不错。   同学又问他伤口疼不疼,周青意说不太疼。   同学有点没话讲了,视线瞟到傅之齐,又很快地移回到周青意身上。   “啊。”同学好像突然想起来,“大学的时候老师最喜欢你的作品了,最近还有画画吗?”   周青意没有马上回答。他微微低头,手收到了被子里,才平静地说:“不记得了。”   傅之齐知道他在做什么。   周青意把傅之齐的外套盖在了腿上,用被子遮住了,一遍遍地摸它。   傅之齐见过周青意抚摸外套的样子。那一刻傅之齐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alpha,对自己的omega拥有那样强的占有欲。   同学又说了几个大学时候的事,都是某某老师某某同学的趣事,和周青意无关。   周青意依旧一一听了。   坐了半个小时左右,同学起身告辞。傅之齐送了两步。   走到电梯那里,傅之齐说:“以后不用来了。”   同学神色有些惊慌。   “说好的会照旧。”傅之齐又说。   同学低声道谢。傅之齐不发一语,走回病房。   周青意在那里等他。   *   月余后,医生说周青意可以试着下床走动了。   当时傅之齐扶着他,周青意只是堪堪离开床,甚至还没有完全站起来,就倒向傅之齐。   傅之齐揽住他,跟他说:“没事的,我们慢慢来。”   但之后的四五天里,周青意都没能站起来。   医生说周青意腿部没有损伤,怀疑是脊柱轻度挫伤,也可能是车祸导致了心理障碍,两相叠加,造成的下肢运动障碍。如果配合治疗,恢复的可能性很大。   等医生走了,周青意才伸手触碰自己的腿。他摸得很慢,像在借此来确认双腿的存在。他问傅之齐:“我能好吗?”   周青意长长的眼睫垂下,叫人看不清神色。   傅之齐放出一点浅淡的信息素,说:“会的。”   可能是因为信息素,也可能是因为傅之齐的回答,空气中的苦杏味逐渐融化,和草木香气糅合在一起,变得安宁。   一直到出院,周青意都没有恢复行动能力。   轮椅被送到病房的时候,傅之齐让人放到一边,不知道该怎么跟周青意讲。   反倒是周青意主动道:“扶我上去吧。”   傅之齐走到他旁边,手伸到周青意的手肘旁,忽然发现,哪怕是被扶着走,周青意现在也是做不到的。   傅之齐好像什么也没发现一样,自然地收回手,蹲下来,和周青意视线齐平,和他商量:“抱你好不好?”   周青意笑起来。他眼角天然下勾,眼尾狭长,弯起眼的时候却又有个向上的弧度,是与平时截然相反的飞扬。   周青意说,好。   傅之齐环过周青意的腰,等周青意手扶好了,才把他抱起来。傅之齐知道omega天生骨架小,却依旧觉得周青意过于纤细了,让人担心他会不会经常把自己弄伤。   “住院瘦了。”傅之齐说,“回家多吃点。”   周青意答应了。   傅之齐想让家里阿姨做些周青意爱吃的,却想不起来周青意爱吃什么。   周青意不挑食,也只夹离得近的菜,无论吃什么都吃得不多,但是总和傅之齐差不多时间放下筷子。   傅之齐知道这是他在周家养成的习惯。   “你晚上想吃什么?”傅之齐问他。   周青意想了想,说:“鱼吧。”   “什么鱼?”   周青意好像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问题,又想了一会,跟傅之齐说,不知道。   “那就先回家吧。”傅之齐说,“回去让阿姨给你介绍。”   这句话好像很讨周青意喜欢,因为周青意又笑了起来,是很明亮的笑意。   周青意没什么东西要带走的,只除了那件外套。   傅之齐不想给他,说:“你已经不痛了。”   “我想要。”周青意说。   周青意下眼睑有一个圆圆的弧度,睁大眼睛看人的时候,显得纯真。周青意就一直这样看着傅之齐,手里攥着外套,像是怕傅之齐抢。   “我只有你了。”周青意又说。   傅之齐叹了口气,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周青意明白,这些都是信息素造就的幻觉,无异于饮鸩止渴。   傅之齐只能说:“我也在家。”   “你很多时间都不在。”周青意像是在和他商量,又像是在撒娇,“我们是不是分房睡?”   傅之齐愕然:“你要抱着它睡觉吗?”   “不可以吗?”周青意话说得软绵绵的,故意停顿了一下,“我一直都是这样子的。”   傅之齐被这句话震住了。他好像被调戏了,可是周青意看着无辜,一副非常理直气壮的样子,又让他不知道该怎么教育。   傅之齐只是稍微想象一下,就已经无所适从。   “你……不应该这样。”   “可是我们是合法伴侣。”   “你都忘记了。”傅之齐犹豫了很久,还是告诉周青意,“我们会离婚的。我会让你走。”   周青意不说话了。他低头抚摸了一下西装的衣袖,当着傅之齐的面,俯下身,嗅了一下。   “那我就谁也不认识了。”周青意说。   傅之齐拧紧眉,和周青意对视。   傅之齐最终还是抽走了那件衣服。周青意眼尾垂下来,有些失望的样子,但是没有和傅之齐抢。   “……放了一个月了,也不嫌脏。”傅之齐说,“回去再给你件新的。” 第3章   在阿姨的推荐下,晚餐加了一道桂花鱼。   阿姨手艺很好,桂花鱼肉质鲜嫩,色香俱全。盘摆在靠近周青意的地方,周青意吃了一些,却也不多。   周青意吃饭非常安静,已经不是单纯的斯文,而更近似于谨小慎微。   傅之齐突然问周青意:“喜欢吃这种鱼吗?”   周青意一怔,说:“喜欢的。”   “是真的喜欢吗?”   周青意就仔仔细细又尝了一口,告诉傅之齐,是真的喜欢。   “喜欢就多吃点。”傅之齐说,“你可以只吃喜欢的。”   晚饭后,傅之齐带着周青意回房。他们的房间都在二楼,有电梯,所以周青意自己也能上下。   周青意的房间很大,但是没什么装饰,连被子都叠得整整齐齐,像个客房。   周青意看了两眼,兴致缺缺地转过头,问傅之齐的房间在哪里。   傅之齐说了,周青意就说:“好远啊。”   傅之齐当没听到,继续道:“家里请了一个男beta护工,在楼下住着,我不在的时候,你有需要就叫他。”   周青意坚持不懈地说:“这样我怎么和你偶遇呢?”   傅之齐没办法了,略带无奈地叫他:“周青意。”   “好吧。”周青意说。   傅之齐想看看周青意还有没有什么需要他做的,但是周青意很快地说:“那你去工作吧。”   “……”   傅之齐想,你不是很黏我吗。   “嗯?”周青意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好像不明白他为什么没有拔腿就走,“今天不工作吗?你下午还来接我出院,没去公司,不用补回去?”   当然是要的。   只是骤然换了环境,还在一个陌生的空间里被单独留下,傅之齐担心他不习惯。   “想了解以前的自己吗?”傅之齐问。   周青意眼睛亮了起来,说好啊。   那一刻他的神情之灿烂,当得上一句顾盼生辉。   “你是一个画家。”   周青意的左手抓着右手手腕,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地圈紧了。他的手腕在车祸中轻度扭伤,已经养好了,但是住院这段时间他都没拿过画笔,不知道有没有影响。   “你要看看过去的画吗?”   周青意眉轻蹙一下,但是很快地说:“好啊。”   傅之齐其实不太了解周青意过去的习惯。他给周青意腾了一间画室,但是周青意过去经常躲在这间房里,很少走动。而傅之齐又从不进周青意的房间。   傅之齐有一次在门外看到周青意在画画,隐约瞥见那幅画的色调是漫山遍野的绿和点点灿烂的白,但是周青意见傅之齐来了,很快就把画收好了。傅之齐只知道那幅画被收在哪个抽屉。   傅之齐推着周青意过去,想打开那个抽屉,却发现那居然上了锁。   ……这才是过去的周青意。   “以后再看吧。”傅之齐说,“可能你自己住着住着,就找到钥匙了。”   周青意没有答话,自己把轮椅推近了,直接伸手拉开上面一层没有上锁的抽屉,里面是一些画具,他就又拉了一层,里面堆了很多卷筒。   周青意随意地拿起一筒,抽出来,把它摊在腿上。   是一副风景画,画的是乡间田野,色彩很清丽。   周青意没什么表示,随意把它卷了,又想抽第二筒。   傅之齐把画从周青意膝上拿过来,重新仔细卷好,放回纸筒里。   周青意神色有些复杂,问傅之齐:“你觉得画得好吗?”   “我不会欣赏,但我觉得好看。”傅之齐说,“都是你过去的心血,要好好保管。”   “画得很假。”周青意停顿片刻,“我应该没有去过那里。”   “想象也是艺术创作的一部分。”   周青意不语。   傅之齐看了周青意一眼,知道周青意在期待什么,但是只是说:“你以后会去的。”   傅之齐陪周青意看完了剩下的画卷。他隐约感受到周青意并不喜欢这些作品,只是因为他在这里,才耐心看了。   “可以送我一幅吗?”傅之齐问。   周青意有些怔愣,不敢确定似的,说:“你想要?”   “我想要。”傅之齐给予他肯定的回复,“我喜欢。”   傅之齐拿走了看到的第一幅画。他压了一下午的工作没做,既然看完画了,就该回房间加班。   等傅之齐回完该回的邮件,时间已经晚了。   傅之齐想下楼做杯咖啡,在楼梯那里看见了正在上楼的护工。   “怎么了?”傅之齐问。   “周先生让我过去。没有说是什么事情。”   傅之齐皱起眉:“我过去看看。”   他转身就走,护工讷讷地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傅之齐没有回头,声音淡淡的:“不用你了。”   傅之齐进房间前,先敲了敲门。   “进来。”周青意的声音说。   傅之齐开了门,房间里面却没有人。轮椅也不在。   “我在浴室。”   傅之齐眉头紧缩,推开浴室的门。   周青意倒在地上,轮椅在旁边,靠着浴缸。   显然,周青意想不依靠他人完成“洗澡”这件事,但是做不到。   周青意听到声音,转过头,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见到是傅之齐,先是一怔,飞快地把冷意眨去了,仓促地想向他笑。   傅之齐快步走近他,把他抱起来。   周青意没敢伸手环住傅之齐脖子,小心翼翼地看傅之齐,问傅之齐:“生气啦?”   “没有。”傅之齐说,自己停了一下,把语气缓下来,“摔得痛不痛?”   周青意说:“没什么感觉。”   傅之齐把周青意放进浴缸里,动作很稳很小心。   “等得久吗?”   “不久。”周青意语气轻快,“还好我随身带着手机。”   但是傅之齐知道他不如表面那样轻松。   跌倒不会让周青意难过,跌倒了之后没办法靠自己爬起来会。周青意这段时间太软和了,傅之齐差点忘了他是一个多倔强的人。   可是周青意不说,傅之齐也不应该点破。   “你慢慢洗。”傅之齐说,“我在外面等你,有事叫我。”   “有事先叫我。”他又说。   周青意没回话,只是看着傅之齐。   傅之齐就问:“记住了吗?”   “记住了。”周青意答,乖乖的。   傅之齐离开浴室,没有坐周青意的床,找了把椅子。   他听到了一些水声,不太明显,时有时无。傅之齐觉得自己闻到了杏仁味,不确定是不是错觉。   傅之齐不愿意去想周青意,但是很难控制。   傅之齐刚刚还抱过他。   他比你小八岁。傅之齐想,他还失忆了。   你不该害他。 第4章   周青意洗得很快。傅之齐原以为他腿脚不方便,需要更长时间。   傅之齐知道周青意是怕他等。“不愿给人添麻烦”这个观念几乎已经深入周青意骨髓,不管是吃饭还是别的事情,周青意都只想把存在感降到最低,好像能“悄无声息”就已经是逃过一劫。   在过去两年的形式婚姻里,傅之齐只以为这是周青意和他划清界线的一种表示。   但是失忆了的周青意,即使好像已经变得会撒娇敢黏人了,也依然拥有这种自我压缩的本能。   周青意是周家的私生子,十二岁的时候母亲去世,被接回周家。   傅之齐想,周青意应该有一段非常艰辛的、寄人篱下的少年时光。   周青意为了方便,只穿了睡袍。他安安分分地系紧了衣带,但衣服还是显得松垮,露出锁骨和一小部分胸膛。   这件睡袍是周青意住进来前傅之齐请管家帮忙制备的。当时还准备了很多其他衣服,除了正装是搬进来之后量了尺寸做的,其他都是傅之齐大概估计的。周青意一次也没穿过,所以傅之齐也并不知道衣服大了那么多。   omega的骨架实在是小。周青意和beta比都算高的,缩在浴缸里,却变成了很小一只。   周青意湿漉漉的长发搭在衣服上。傅之齐要撩一下,才能抱起他。   然后周青意的头发就垂到了傅之齐的手上,随着行走在晃,碰一下,离开,又碰一下。   这一次,周青意圈住了傅之齐的脖子,傅之齐闻到他身上沐浴露的味道。   傅之齐觉得没有杏仁好闻。   “你喜欢长头发吗?”傅之齐忍不住问他。   周青意“嗯?”了一声,好像在思考傅之齐为什么会这么问,但是也回答说:“喜欢吧。”   傅之齐心中某个模糊的猜测放下了,但并不如他所预期的那样放心。   周青意原本一直是短发。   有段时间没剪,稍微长了,又赶上过几天要和傅之齐一起出席一个重要场合,周青意就跟管家说要剪头发了。傅之齐是正好路过,不知怎地就多嘴了一句,说不用,你长发也好看。   后面周青意就一直留长了。   傅之齐在一次晚饭的时候跟周青意说,不必因为他而把头发留长,随心就好。   周青意就斯斯文文地回答他,我喜欢的。   然后他们依旧回到了不太见面、不太聊天的生活。   傅之齐思绪从过去中收回来,看了眼怀里的omega。周青意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傅之齐只看到他头顶一个小小的发旋,有点闷,有点可爱。   傅之齐把周青意直接放在被褥上。周青意双手放在膝盖上,坐直了,规规矩矩地看着他。   傅之齐突然觉得周青意像个豌豆公主,需要很多很多柔软的东西,才能隔绝外界伤害。   虽然周青意并不是这样的。   周青意等了一会,傅之齐都没有说话。他只能自己开口:“谢谢你。”   傅之齐的想象被打断了。他装作并没有走神的样子,说:“那我走了?”   周青意点点头,又说了一次:“谢谢你。”   “那你的头发怎么办?”傅之齐钓鱼成功,问他,“不吹了?”   周青意又睁大眼,用他那种无辜的眼神看傅之齐。   傅之齐叹了口气,把吹风筒找出来,接了电,拿着走回床边。   周青意手伸得高高的,想接。   傅之齐抬了下手,没让他碰到,说:“收着吧。帮你。”   “啊。”周青意短促地发了一个音节,好像是想拒绝的,但是又忍不住接受,于是什么也没说,低下头了。   傅之齐没有用手碰他的头发,就隔了一点距离,干吹。头发被吹得乱飞,有些飞到脸上了,周青意会眯一下眼睛,其他时候就呆呆的,好像也在走神。   傅之齐心不在焉地帮他吹头发,一边想原来我家洗发水是这个气味,一边想周青意起居这么不方便,究竟该怎么办。   解决途径非常简单:让护工一直陪着。   等周青意觉得自己的整个脑袋都被吹得暖烘烘的时候,他听见傅之齐连名带姓地叫他名字,然后说,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住。   周青意花了点时间确认一起住是指住同一个房间,睡同一张床。   虽然傅之齐还在那里多此一举地解释床很大啊,盖不同的被子不会碰到的啊,住一个房间方便照顾他啊等等等等,周青意已经飞快地同意了。   “你知道我会同意的。”周青意还这样说。   傅之齐果然又不说话了。守着他一颗正人君子心,不看周青意。   这个晚上太梦幻了。周青意想,那一跤跌得真值。   如傅之齐所言,他房间的床真的很大。放五个周青意排排坐,傅之齐都能做到不碰到他。   傅之齐说睡了,周青意就迅速地躺好,想赶紧入睡,这样傅之齐看他在这睡得这么好,就不会赶他走。   他知道傅之齐一向好心。   但是事与愿违。时间就像胶质物,变得粘稠而模糊不清。周青意在黑暗中默数着心跳,幻想那股他所熟悉的草木清香。   像是被阳光晒了很久的味道。   时光流逝,而睡意久久不至。周青意有些焦躁,抬起右手按住左胸腔,带动被子发出轻微的声响。   随即周青意听到傅之齐那侧也有窸窣响动。   周青意马上闭眼,很努力地让呼吸平缓,身体一动不动,但是傅之齐还是拧开了床头灯,鹅黄色的灯光倾斜出来,宣告周青意装睡失败。   “没睡着?”傅之齐还这样问。   于是周青意只能睁开眼睛。   周青意想,你不也是么。但他只是坐起来,乖乖地嗯了一声。   “有哪里不适应吗?床?被子?枕头?”   傅之齐不得不问得这样细,因为真的有不习惯的地方,周青意第一选择绝对是忍着。   周青意没有马上回答,好像在犹豫。   傅之齐:“怎么了?”   周青意低着头,不看傅之齐,鹅黄的灯光映在他颊上,给他添了几分血色,像是有些羞赧的样子。   “我想要你的衣服。”周青意说。   傅之齐:“……”   “你说了要给我的。”周青意小小声地抱怨,“你都没给。”   知道是一回事,要看着周青意真的抱着他衣服睡觉又是另一回事。   “……我人都在这里,你要衣服干什么。”   周青意只是可怜兮兮地问:“你要反悔吗?”   傅之齐深吸口气:“周青意,你不能这么依赖信息素。”   “我没有依赖信息素。”周青意说,“我感知的是你。”   “……”   傅之齐最终拍了下周青意的头,像面对一个不省心的晚辈那样。   “睡吧。”傅之齐说,草木的气息淡淡地散发开来。   灯熄灭了,但是气息还在。傅之齐真的在他旁边,靠得那么近。   周青意迷迷糊糊地想着,像一个财迷在清点他的财宝,然后很慢地睡了过去。 第5章   傅之齐工作很忙。只有最开始那晚为了迁就周青意在一个还算早的时间睡下了,之后一天睡得比一天晚。   周青意等了他一次,第二次的时候傅之齐觉得太晚了,让周青意早睡。   周青意不作声,他想见傅之齐。   傅之齐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不听话就要搬出去这种周青意很怕的话,而是说:“我不想加班的时候还在担心。”   周青意和傅之齐对视了一会,说好吧。   傅之齐像是在安抚他一样:“过段时间就好了。”   有一次傅之齐十点钟就回房了,周青意没有想到他那么早,以为他是来拿东西的,视线就一直跟着他。   傅之齐却去洗漱,然后上床了。   傅之齐看周青意一副反应不过来的样子,有些好笑,解释道:“今天头痛,看不下去了,早点休息。”   周青意连忙想要关灯。   “先不用。”傅之齐说,“现在不舒服,也睡不着。聊会天吧,轻松一点。”   周青意又默默收回手。   傅之齐说要聊天,也并没有开口,就着暖黄的灯光,静静地看周青意。   他以前并不会这么做,今天不舒服,难得有些不管不顾,觉得僭越一些也无妨。   周青意盯了一会自己的手,轻声说:“我帮你按一下吧。”   傅之齐没有拒绝。他想要坐起来,周青意却拍了一下自己的腿,说枕过来吧。   傅之齐迟疑了一下,照做了。   周青意微凉的手指落在他太阳穴处,力度不轻不重。傅之齐又一次闻到杏仁味,这一次比往常都要浓郁,却更加平和,因为被标记了,夹杂了些许的茶香。   傅之齐知道周青意是有意放出信息素的。alpha的信息素可以安抚标记了的omega,反之亦然。   而傅之齐确实感到放松。   傅之齐闭上眼睛,很久没说话。周青意以为他睡着了,动作变得轻柔。   傅之齐才突然问:“想不想知道车祸肇事者的后果?”   周青意:“想。”   “开车的人当时就抓到了,是毒驾,现在已经入狱了。”傅之齐说,“我知道背后是谁,但是证据不够,告不倒。”   周青意安静地听着,等傅之齐继续说。   “是我竞争对手公司里的董事,手段很脏。当时他们公司质检出了问题,被踢爆了,股价大跌。我想借机扩张,那阵子就在推波助澜,动作太多,被人记恨上了,连累了你。   “虽然你说不是我的错,不过如果你不和我在一辆车上,也不会受伤。”   周青意手下用了点力,傅之齐嘴角勾起,服软:“好,不说这个。”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只想搞倒我吗?”傅之齐问。   周青意:“因为你公司里的其他股东都不支持激进扩张的策略。”   傅之齐有点意外,说,对了。   傅之齐沉默许久,问周青意,你知道想做一件事,身边的人却都在拖后腿是什么感觉吗?   周青意按摩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伸手,把傅之齐微蹙的眉心别开了。   “别皱眉。”周青意说。   周青意顿了顿,又问:“其他股东到现在都没改变态度吗?”   “没有。”傅之齐说,“扩张前期需要资金,他们只想领分红,不愿意也是正常。”   所以傅之齐才这么累。周青意想。   “没关系,我不会改的。”傅之齐说。   “他们既然敢使出这样的手段,而我不幸还没死又没残,”他笑了一下,“不可能这样算了。”   周青意安静了一会,问:“我算不算你身边的人?”   傅之齐怔了一下,说当然算。   “那我支持你。”周青意说。   *   那夜交谈过去不久,傅之齐就要出一趟差。   出发前,他跟周青意说,回来带你逛画展。   傅之齐差出了一周多,在周三傍晚回来了。那日晚霞轻薄如纱,周青意推着轮椅到了花园门口,没有带书,也没有看手机,只腿上盖了一条毯子,安安静静的在晚风里等傅之齐。   傅之齐一下车,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有那么一瞬间,傅之齐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拥有一个温柔体贴的年轻爱人,会和他携手走过余生。   傅之齐觉得回来之后周青意好像更黏他了,去哪都跟着,可是他也有点想周青意,所以默许了这个小尾巴。   当天晚上,傅之齐事情刚刚了结,难得的不用工作,问周青意想不想看电影。   周青意当然愿意。   影院室里是半躺的椅子,周青意挨得离傅之齐很近,还悄悄把扶手压下去了,傅之齐也没说什么。   周青意挑的是一部恐怖片。周青意根本不怕,但是傅之齐有点担心他会怕,总是用余光看他,连电影都看得不怎么专心。   也因为傅之齐一直关注他,看到周青意几次趁着荧幕暗下来的时候伸手按了按后颈,唇抿成一条线,神色有些焦躁。   傅之齐原本不想戳破,但是在周青意按第四次的时候,还是出声问:“怎么了?”   周青意好像被吓了一跳,手马上放下来了,跟傅之齐说没事。   傅之齐把灯开,想拉下周青意后颈的衣服看看,手抬到一半,却被周青意一把抓住了手腕。   周青意乞求地看着他。   傅之齐忽然发觉,后颈是一个敏感的地方,他确实不该去碰的。   哪怕傅之齐标记过周青意。   傅之齐收回手,温声道:“不碰你。”   周青意有些讷讷,说:“没事的,是正常的。”   “好。”傅之齐说,“有事要找医生。”   灯被关掉,他们继续看电影,但是都没有了那样的心情。   之后两天,傅之齐正常工作,晚上回家继续加班。他晚饭吃得比周青意快一点,坐在那,等周青意吃完。   周青意已经学会了不跟着傅之齐的速度吃饭。   周青意把筷子放下的时候,问傅之齐等下是不是要去书房?   傅之齐说对。   周青意又问,我能不能跟你一起?   傅之齐还没来得及说话,周青意就说自己会很安静,绝对不会打扰到他。   “可以。”傅之齐先说,又加上,“我现在工作不重,可以被打扰。”   事实上,周青意确实很安静,只是在看书的间隙里会偷瞄傅之齐。傅之齐感受到了,就会转头看他一眼,对他笑笑,示意没有关系。   周五晚上,傅之齐关掉电脑,摘了眼镜,问周青意明天有没有安排。   周青意很快地说没有,问傅之齐怎么了。   “带你去看画展。”傅之齐说。   周青意怔愣了一下,不太敢相信似的眨了眨眼。   “你是不是觉得我忘了?”   傅之齐回来两天,都没有提过。   周青意小声地承认了。   “答应了你的,我不会忘。”傅之齐说。 第6章   去看画展前,周青意问傅之齐:“我们是不是应该有一对戒指?”   他们确实有。一对仅用于出席重要场合的戒指。   事实上,他们出车祸的时候正戴着它。   周青意问:“现在在哪里?”   戒指在车祸中被血污染了。傅之齐犹豫过是重新订做一对,还是拿去清洗。   傅之齐最后只是让人拿去清洗。   “怎么了?都在我这。”   “我们应该戴上。”周青意有理有据地说,“画展也是公共场合,会被人看见的。我们要恩爱一点。”   ……实在是一个很牵强的理由。   但是傅之齐没有反驳。   傅之齐把戒指给周青意,看着周青意自己戴了上去,视线在戒指上停留片刻,移开了。   周青意自从出院,除了去复健了两次就没有出过门,何况这次还有傅之齐陪同,一路上眼睛弯弯的,心情很好。   这是一位举世闻名的大师的画展。   周青意对自己的作品挑三拣四的,一副对美术不感兴趣的样子,进了画展却肉眼可见的兴致高涨,几乎每一幅画作都想停留。   他坐着轮椅,傅之齐推着他。周青意又想看仔细一点,又怕傅之齐在旁边无聊,纠结了一会,还是跟傅之齐说:“你要是无聊,可以去其它地方先坐坐,我看完了叫你。”   这实在是周青意需要下决心才能说出来的话。   “没关系。”傅之齐说,“今天就是来陪你的。”   傅之齐唇角有一点笑意:“何况也不无聊。”   是很好看的。   周青意好不容易壮士断腕,傅之齐还自己拒了,顿时就说不出更多的违心之言了。   他想了想,跟傅之齐说:“那我给你讲。”   周青意难得的有些活泼,给傅之齐细细地讲里面的构图和线条。   在周青意讲话的时候,有个人一直停留在他们旁边,似有若无地在偷看周青意。   傅之齐目光扫过去,看到他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戴一堆戒指耳钉,身上衣服松松垮垮的,但是质地不错。   周青意很漂亮,从来都是众人目光的焦点。更别提他讲到喜欢的东西,连眼睛都像在发光的样子。   傅之齐以前习惯了,现在却莫名有些不痛快。这样雀跃的周青意连他都是第一次见,其他人凭什么。   在那个人又一次转头的时候,周青意让傅之齐把轮椅推得离人群远了些,声音也压低了。   那个人还在看。虽然周青意经常被人看,但是少有这么肆无忌惮的。   傅之齐有心想挡住他的视线,无奈那人站在画那边,而傅之齐站在周青意轮椅后面,根本挡不了。   周青意说:“算了,我们换个地方吧。反正都画得很好。”   周青意拉了拉傅之齐的衣袖,笑眯眯地:“不要不开心。”   “……是他没礼貌。”傅之齐说。   周青意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是的是的。   傅之齐推着他要走,那个人却快步走近他们。   “是周青意对吧?”他语气激动,“你是周青意对吧?”   周青意微微蹙起眉,有些冷淡地说,我是。   “我是你的粉丝!我特别喜欢你的画!”   周青意面无表情地听着,一点波动也没有。   傅之齐却觉得他顺眼了一点。   小粉丝还在激情表白:“你之前办的画展我都去了!我特别想见你一面,但是之前都没见到。我家里有好多幅你的画……”   周青意说,哦。   小粉丝的热情一点也没被浇熄,继续道:“我最喜欢的还是你画的《奢望》,笔触那么细腻,要不是在同一个展里,我都不敢相信是你的作品!可惜你只展了一次,我之后都没能看到,太可惜了。我真的特别喜欢,如果你愿意卖,我绝对会买,多少钱都行。”   “不卖。”周青意直截了当地说。   小粉丝有点眼巴巴的,问:“那还会展吗?”   “不展。”   小粉丝没话了,傅之齐以为这段对话已经被周青意下狠手杀死了,没想到他盯了周青意一会,又兴高采烈地说:“你真的很酷!和我想象的一模一样!我刚刚还不敢认,现在才对嘛!”   “……”周青意说,“别对着我了,现在这里展的画比我的厉害八百倍,去看他们的。”   然后周青意就让傅之齐推他离开。   他们走到另一个分区,小粉丝远远缀着,周青意当看不见。   傅之齐问:“《奢望》是什么?”   “不知道。”周青意理直气壮道,“不想卖给他。”   傅之齐有一点“如果你也觉得周青意好那我们就是朋友了”的心理,说:“其实挺可爱的,有眼光。”   周青意不说话了。   周青意又在一副画作面前停留的时候,小粉丝跃跃欲试地又想来攀谈,被周青意瞪了一眼,服帖了。   之后小粉丝就不见了,可能是被瞪跑了。   周青意看着看着画又愉快起来,很快忘了这个插曲。   一直到接近出口那里,才又看到这位小粉丝。   还抱着花,一大捧玫瑰花。腿部放着一束百合。   周青意非常想无视他,但是小粉丝自己迎了上来。   小粉丝把玫瑰递出来,周青意不接,说我结婚了。   他把手盖在傅之齐握着轮椅推手的手上,说:“这是我先生。”   傅之齐矜持地咳嗽一声。   小粉丝好像才注意到后面这个人不止是个推轮椅的,看了下傅之齐,撇撇嘴,说好吧,我就知道会这样。   他把花换成百合,说:“那祝你早日康复。”   周青意还是不想接的,但是傅之齐喜欢这句祝福,于是跟周青意说:“接吧。”   周青意拿了花,于是也营业了一句:“谢谢。”   到了车上,周青意把花放在后座,好奇问:“如果他拿着玫瑰花祝我康复,你会不会让我接?”   “不会。”   “为什么?”   “……在别人面前,我们要恩爱一点。”   周青意笑了,眼尾又飞扬起来。他什么都明白,但是和傅之齐之前一样秘而不宣。   他看了眼手机,忽然顿了顿,看向傅之齐。   “我父亲说要来看我。” 第7章   周父说星期一来看周青意,显然是专门挑了个傅之齐不在家的时间。   傅之齐问:“要不要我陪你?”   周青意摇头:“他没说具体时间,你总不可能一天都待在家里。”   傅之齐沉默下来。   周青意和他家庭的关系应该很不好。结婚前,傅之齐了解过周青意的基本信息。   周青意生母是个beta,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周青意也被认为只会成为一个普通的beta。在分化以前,周青意只是周家一个无足轻重的意外,虽然很漂亮,但是联姻还不够格。顶多做个“礼物”,换不来什么好东西。直到周青意长到十六岁,一朝分化成omega,周家对他的监管骤然严厉起来,俨然是已经把他当做一个昂贵的联姻筹码。   在周青意二十岁的时候,周家就有意用周青意联姻,据说属意的对象是一位四十几岁的alpha,玩残过几任情人。那次周青意反抗得非常激烈,被送进医院两次,之后半年里一直有传闻周家要把周青意送进疗养院“疗养”,但最后不了了之。   周青意二十一岁的时候,和傅之齐结婚了。   傅之齐又想起青年omega那双通红的眼睛,眼睛里泪水将落未落。   周青意好不容易才笑得这么开朗,傅之齐不想告诉他这些,让他难过。   可是周父在周青意伤重的时候没来,现在却突然想要登门,总不可能是迟到了二十几年的父爱泛滥。   “你不要太信你父亲,也不要担心,有事就跟我说。”傅之齐最终说。   “嗯。”周青意说,“你会帮我的,我知道。”   周父来的那天,周青意穿得很正式。周父名叫周洪运,带着他的正妻,李雅娟。   周青意没有出去迎。要周洪运亲自敲门,他才让护工打开门,自己坐在轮椅上。   “父亲好。阿姨好。”周青意说。   周洪运面色不豫。当时把周青意接回周家的时候,周青意也是死不改口叫李雅娟母亲,没想到失忆了还是这样。   周洪运并不在乎李雅娟受不受到认可,却憎恨权威被挑战的感觉。   李雅娟却主动道:“青意身体恢复得怎么样?其实之前洪运就说想来看你,只是那段时间我身体不巧也有些毛病,洪运一是忙着照顾我,二也是担心把病气传给你,也就拖到了现在。”   “不着急。”周青意应了,让护工推着轮椅往沙发去,“之齐把我照顾得很好。身体恢复得也不错,之前去复健了两次,拄着拐能站一会了。”   周青意说到这里,突然恍了下神,想起傅之齐说下次要陪他去复健。前两次傅之齐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出差,总是周青意回来了才知道,还责怪周青意不告诉自己,但是当周青意告诉他有好转的时候,傅之齐皱起的眉又会散开,神色柔和起来。   等他回过神,李雅娟已经说了一会了。   “……什么都比不上自己的家人,何况你们只是商业联姻,周家才是你的底气。”   周青意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而李雅娟继续道:“之齐可能喜欢你的长相、身体,但是样貌、身体都会老去——像你这次,不就受伤了站不起来吗。但是你身体里流的是周家的血,无论发生了什么,我们永远不会抛弃你。   “……你哥哥,名博,最近想替周家开拓业务,开一家做高科技材料的公司,刚好是之齐公司的上游。其实名博公司资质很好,你爸爸也给了他很多资金去研发,质量肯定是过关的。只是我们以前没有涉足过这个行业,万事开头难,要麻烦你跟之齐介绍一下,如果能签下合同,形成稳定的业务往来,那当然是最好的。”   周青意想,原来是这样。   周青意简单道:“他工作上的事,我不了解。”   李雅娟苦口婆心说了十分钟,只换来他清清淡淡的十个字。   周洪运沉下声音:“周青意,我们养你那么多年,你对这个家没有责任吗?”   周青意八风不动,态度软和:“我是真的不了解。”   李雅娟笑着打圆场:“看来青意很喜欢之齐。只是感情的基础总是物质,普通人的婚姻都是这样,何况你们?要想你们百年好合,其实最重要的是加强周傅两家的合作联系,掺杂的利益多了,他也离不开你了。至于什么了不了解的,你说得多了,自然也就了解了。”   “你不要觉得我这样说冷血,”李雅娟温柔道,“这么多年了,我把你看作亲生儿子,才对你说这些掏心掏肺的话。”   周青意不语。   周洪运:“你想想我对你的教导,做人不能这么自私。”   “不要这么严肃。”李雅娟轻拍了一下周洪运的手,“青意只是一时没想明白,想明白了,他就知道这是件双赢的事,不是只为他哥哥。”   周青意视线移向李雅娟。女人保养得当的眼角几乎没有皱纹,弯起眼的时候,倒很有几分母亲的慈爱。   “我知道了。”周青意说,“我晚上跟他说。”   李雅娟得他承诺,又不紧不慢地关心了一下他的身体,甚至还讲了几件周青意少年时候的事。在她的叙述里,周家四口人和和美美,周青意少年时虽然有些叛逆,不过嘴硬心软,心里总是记着周洪运对他的好。   “可惜你现在不记得了。”李雅娟以这句话作为结尾。   周青意笑笑,说是啊,然后目送他们离开。   门被阖上后,周青意独自推轮椅上二楼。他没有回傅之齐的房间,而是去了他自己闲置的房间。周青意径直来到梳妆台前,打开收纳盒,准确地从零碎里取出一个放在里面的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条很细的银链。   周青意取出银链,把为见周洪运而特意戴上的戒指摘下来,串进去,戴在脖子上。他对着镜子确认完戒指和银链都被衣服遮住了,才又推着轮椅离开。 第8章   当天,傅之齐回来的时间比平时早了些。   周洪运果然已经走了,客厅里没有人。   傅之齐问了护工,护工说周青意在花园。   傅之齐远远地看见周青意坐得离草丛很近,拿着一把小剪子,在比比划划。旁边有一丛已经参差不齐的失败品。   傅之齐没急着过去。周青意下手前要模拟很近,但是真正开剪了就很快。他气势汹汹地一顿剪,剪完,把轮椅推远了,歪着头观察了一会,剪子虚空咔嚓两下,居然还一副很满意的样子。   傅之齐原本担心周青意见了周洪运会糟心,没想到纯属多虑。   “小花匠,”傅之齐走过去,“怎么突然兴起祸害我家的花草啊?”   周青意下意识把作案工具往毯子下一藏,两只手规规矩矩地交握在一起。   傅之齐的目光扫过他的手,微微顿住,但是什么也没说。   周青意过去私下也从来不戴戒指。傅之齐只是以为……失忆后会有所不同。   傅之齐若无其事地背过手,右手攥住左手无名指指根,停顿片刻,把戒指摘了。   周青意还没有回话。傅之齐在心里回放了一遍,发觉是有些过于亲昵了。   于是傅之齐假装什么也没说过那样,问:“和你父亲相处得怎么样?”   周青意还沉浸在傅之齐刚刚那句话里,连被抓包的尴尬都顾不上了,在心里一遍遍想,是他终于肯亲近我,还是我想多了?   他心里有事,嘴上也就疏于修饰:“他们想来告诉我,只有周家才是我唯一的依靠,让我赶紧为周氏说服你签合同。”   傅之齐:“你怎么说?”   不会也这么棒槌吧?傅之齐以前接触过周洪运,这位周氏掌权人刚愎自用,不是能和子女商量的人。   “我答应了。”周青意说。   傅之齐有些意外,不过说:“这样也好。不管怎么样,不用浪费太多时间。”   周青意却不耐烦听他说这些,张开手臂:“抱我。”   傅之齐倾下身,等周青意的手环好了,才抱起他:“想去哪里?”   周青意凑近傅之齐,嘴唇几乎要碰到傅之齐的耳郭。   周青意感受到傅之齐的身体变得僵硬,但仍然执意要试。   他吹了一口气。   傅之齐几乎立刻向后躲了一下,抱着周青意的手却收紧。他自知这样矛盾得可笑,僵了两秒,默不作声地把周青意放回到轮椅上。   周青意想,果然是我想多了。   但他还是笑嘻嘻地说:“周家叫我把合作的事跟你说我也说了,叫我吹耳旁风我也吹了,答应的事都完成啦。”   “周青意,”傅之齐有些疲惫,“下次不要这样。”   他的语气并不严厉,却让周青意无比失望。周青意想,我搞砸了。   然后说:“对不起。”   “我没有怪你。是我的问题。”傅之齐沉默片刻,“时间晚了,去吃饭吧。”   周青意说好。   傅之齐站到轮椅后面,推着他走。   他们即将进门的时候,周青意突然开口:“其实我自己能上下轮椅了。”   傅之齐没说话,周青意就继续说:“不扶东西,我已经可以站半分钟。拄拐也能走。   “坐轮椅是因为方便,不告诉你是因为私心。   “对不起。”   一直走到饭桌那里,傅之齐才回答:“只靠自己,不辛苦吗?我问过了,康复训练也是很痛的,肌肉韧带和软组织粘连、淤血和肿胀……”   傅之齐走到周青意面前,半蹲下来,看着周青意的眼睛。   “可以自己上下,但是会痛,对吧?”   “……只是一点点。”   傅之齐轻声问:“那要抱吗?”   周青意点了点头,然后就被小心地抱起来,平平稳稳地放置在椅子上。   周青意小时候,因为母亲不肯要周洪运的资助,过得很穷,没什么玩具。   他五岁的时候,和母亲一起去参加一场婚礼。婚礼有放飞气球的环节,早早把气球派发了,周青意大着胆子要了两个,很珍惜,一直攥得紧紧的。   等到大家都在草坪上站好了,司仪开始说着“见证气球放飞仪式”的主持词,母亲告诉他,等下要松手了。   为什么?周青意说,我不想放,气球会跑走的。   母亲说,不会的。   周青意懵懵懂懂地攥着绳,别人都放手了,他还是没有放。   母亲就把他的手掰开了。   会被人笑的。母亲说。   我不在乎啊。我只想要气球。周青意想。   可是母亲说不会飞走的气球还是飞走了。飞得高高的,周青意伸长了手也没办法够到。   而多年后,周青意自己松开了手,他的气球却依然留在他身边。 第9章 (上)   “你想怎么处理?”睡前,傅之齐问。   “嗯?”   “合作的事情。想我当作不知道,还是有所倾斜?”   周青意开玩笑:“直接拒绝呢?不便宜周名博。”   傅之齐有些意外他对周名博的态度,但是又觉得周家做得这么明显,心寒也正常。   “也可以。”傅之齐说,“我可以直接说我不满意。”   即使他们的惯用借口是已经有稳定的合作商了。   周青意笑起来:“原来当妖妃的感觉这么好。”   被人偏爱、袒护,哪怕提出过分的要求,也会被满足。   傅之齐竟然也没有纠正他不正经的玩笑,而是说:“所以以后有心愿都要说出来。”   “都可以实现吗?”   “如果我能做到。”   周青意下意识攥紧被子,但是很快松开,依旧保持着之前那种轻松的语调,好像真的只是随口一说。   “……那不离婚,可以吗?”   傅之齐怔住了,没有回答。   周青意心空了下来,但是更多的是庆幸刚才没有太露形迹,让他还可以把一切包装成一个玩笑。   周青意打破沉默,放软了语气:   “你是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人。我不想离开你。”   他过于明显地在装可怜,于是也并不可怜,而更像在撒娇。   周青意庆幸自己还有这个无往不利的借口。   傅之齐轻轻按住周青意的肩,想到什么,又收回手。   “我不会逼你走。”   傅之齐在心里默默接道,除非你自己想走。   周青意却自嘲地想,果然,只要自己还“失忆”、“孤苦伶仃”,就能换来傅之齐的退让。   周青意伸手关掉灯,光源消失,黑暗中他看不清傅之齐的表情,傅之齐也看不清他的。   “睡吧。”周青意说。   过了一会,又开口:   “你还是看看周名博给出的条件吧。虽然应该不怎么样,但是如果真的合适……能赚周家的钱也挺好的。”   语气依旧是轻快的。   傅之齐一直到很晚才睡着。   梦里画面纷乱,尽是前尘。   他从会议室出来,周青意莽撞地拦住他,双眼通红;对着协议,周青意向他确认只是三年,然后看也不看地签字;新婚之夜,他按住周青意的肩,即使感受到周青意怕得浑身都在颤抖,却依旧刺破了周青意的腺体——   周青意吞咽抑制剂滚动的喉结,叫“傅先生”时几乎不动的、殷红的唇,低着头躲避他视线时散落的黑发,和黑发掩盖下一截清晰的下颌线——   都如镜花水月,一触即碎。   而水波晃荡片刻,画面忽然明晰起来。   傅之齐听到了周青意的声音,有点低,但咬字很清楚。   他说,傅先生,我恢复记忆了。   谢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   那我搬回去了。   等等!傅之齐仓促道,你……腿不方便。   已经可以了。周青意说,我不想麻烦您。   傅之齐无话可说。   画面一转,傅之齐敲周青意的房门,没有应答,他自作主张地压下把手——   周青意又在看那份有着结婚条款的协议。和傅之齐曾经撞见过的一样,周青意听到声音,转过来,翘起的嘴角甚至还没有压下去。这一次,他没有匆匆忙忙把协议放下,而是对傅之齐弯唇笑了,笑的温柔又甜蜜。   然后并无半分留恋地问:只剩一年了,您不会反悔的,对吗?   之后又是从前的日子。傅之齐早出晚归,而周青意安静地待在房内,只在三餐的时间下楼。   他们好像并没有亲近过,只是在一同默数着日期。   三百、一百、三十、十、零。   不过弹指。   这一次,是傅之齐的房门被敲响。门外,周青意站得挺拔,手里拿着一份已经签了字的离婚协议。   周青意什么也不要。   傅之齐想给他些财产,让他至少有个安身之处。   “不用了。”周青意礼貌地说,“傅先生肯让我走,已经是最大的礼物了。”   傅之齐倏然睁开眼睛。   空气中微涩的杏仁味提醒他,是梦。   周青意没有恢复记忆,还停留在他身边。   明知道不该,傅之齐还是觉得侥幸。   随即他就听到,周青意在呢喃什么。声音很小,但是带了哭腔。   借着几丝朦胧微光,傅之齐看见周青意蜷缩着,一只手不自然地横过脖子,捂住了后颈。   傅之齐终于听清,周青意不断重复的词是“不要”。   恍若梦境揉进了现实,傅之齐心狠狠一沉,自动补全了这句话。   ……不要标记我。   但是当傅之齐靠近周青意,想把他叫离噩梦,却听到那句话是:   不要离开我。 第10章 (下)【二更】   傅之齐把灯调到最暗一档,打开,放轻了声音,叫周青意。   很难说周青意是自己惊醒的,还是被傅之齐叫醒的。   他视线很久都没有聚焦,呼吸急促。傅之齐有些担心,想扶他坐起来,刚碰到他,周青意就像被电了一下,捂着后颈的手猛地放下。   傅之齐迟疑些许,还是让周青意半坐起来,轻拍他的背:“没事了。不管梦见什么,都没事了。”   等到周青意眼神会转,自己坐直了,傅之齐才问:“究竟怎么了。”   “……做噩梦。”   “还有呢?”   周青意避开傅之齐的视线,低声说:“没有了。”   傅之齐抓住周青意的手腕,说了声抱歉,另一只手撩开周青意的长发。   周青意腕骨细,两只手都被他拘住了,想挣,没挣开。   傅之齐已经看到了。周青意皮肤很白,腺体那一小块地方却像被烫伤一样,红得很明显,微微肿胀。   “你……发情了?”   “没有。”周青意说得很急,“没有发情。”   傅之齐沉默地看着他。   周青意头低得不能再低,终于嗫嚅道:“是我自己揉的。”   傅之齐脑海中一闪而过周青意在黑暗中按压腺体的画面,不由得屏息了一刹。傅之齐仓促抽回挽着周青意头发的手,长发散落,重新遮住了红肿的后颈。   “为什么?”   周青意喉结滚了滚,难以启齿。   傅之齐又问了一遍。   “……因为标记要没了。”周青意小声说,“我好难受。”   傅之齐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他听说过,即使是短期标记,omega也会对alpha产生依赖心理,会因为接触而高兴,会因为疏远而不安。有人把短期标记比作alpha套在omega脖子上不断收紧的项圈,被重复标记越多次,项圈嵌进血肉里,想取下来就越痛苦。   但是也有人说,因为体质不同,有些omega的反应不会那么大。   以前周青意一直是冷冷淡淡的,不喜欢和傅之齐有任何肢体接触。傅之齐以为他是例外。   傅之齐沉默得太长,周青意不安地抬头,看他的神情。   “……是正常的。”周青意抿抿唇,“我查过了,标记淡去的时候,会难受,是正常的。不止我一个人想要碰。”   “有没有抑制的方法?”   “没有。”周青意说。   周青意犹豫了一下,又说:“你在旁边,会好一点。”   傅之齐想问,那你以前呢?全都是自己默默扛过去的吗?   但是话未出口,又想起周青意已经不记得了。   傅之齐一共标记过他四次。与他们两年的婚姻对比起来,不算多。   傅之齐一直提醒自己,周青意是要离开的,不要让他有负担。   却原来已经有了。   傅之齐想帮他,可是傅之齐的所有帮助,都不过是在收紧周青意脖子上的项圈。   *   又过两日,到了周青意复健的日子。   傅之齐推迟了一个会议,陪周青意过去。   到了训练室,周青意只想一个人进去,傅之齐没有坚持。   进去前,周青意问:“你会在外面等我吗?”   “我会的。”傅之齐答。   中途,周青意的主治医师出来了一趟,和傅之齐聊了聊周青意的情况。   医生说周青意算是恢复速度很快的病人,自身意志也坚定,很配合康复训练。回去之后可以试着拄拐了。   医生又说了一些注意事项,说完不久,傅之齐手机震了一下,周青意让他进去。   傅之齐打开门,看到周青意窝在轮椅里,额头汗津津的,背都挺不直了。   傅之齐:“我给你倒杯水吧。”   “不,你过来。”周青意说,“让我抱一下。”   傅之齐走过去,站定,踌躇片刻,又靠近了一点。   周青意张开双手,结结实实地抱住了他。周青意的脸上有汗,往后仰了一点,没沾到傅之齐西装上。   “想靠就靠吧。”傅之齐说。   周青意就贴住了,很依赖似的,蹭了一下。   “很累吗?”   周青意“嗯”了一声,有点鼻音,含含糊糊的。   傅之齐摸摸他的头发:“辛苦了。”   周青意安静了一会,说:“原来有人在外面等,是这样的感觉。我之前在走廊上看到家属无所事事地坐在外面,觉得很花时间,反正训练都要靠自己完成,有没有人陪着都不要紧。不方便的地方,叫护工就好了。”   “直到你在外面等我,我才发现,是不一样的。”   不再是一份工作、一项任务,门外的人会关心你累不累、痛不痛,而不只是觉得门开了,麻烦又来了。   “以后我都会陪你。”傅之齐说。   周青意又笑起来,单从他的表情,一点也看不出他现在会很疼。   周青意实在是一个很能忍疼的人。   傅之齐这样想,然后又想起一日前,和家庭医生的对话。   医生说,被短期标记的omega,标记淡去的时候,确实会有被抛弃的感觉。   “哪怕没有感情?”   “哪怕没有感情。”医生证实了,“有感情会更痛苦。”   以及刚才主治医师告诉他的,周青意正在服用的药物,和现行所有抑制剂都冲突。 第11章 【补全】   从医院回来,傅之齐有些担心。   “你知道你现在不能用抑制剂吗?”   周青意有一瞬间的错愕。   “你不知道?”傅之齐皱眉,“还是你不想我知道?你想偷偷服用?”   周青意哑口无言。他没想到傅之齐会这样敏锐。   傅之齐神色严肃:“你已经用了?”   “……还没有。”   傅之齐心一松,语气却依旧严厉:“医生说同时服用会导致激素紊乱,他跟你说的肯定更详细。即使这样你还是打算不遵医嘱。周青意,你不能这样轻视自己的身体。”   “医生也说影响可能不会那么大……”   “你也说是‘可能’。”   周青意不说话了。他汗湿的头发还没干,散下来,遮住了小半张脸,露出一个苍白的下巴尖。   傅之齐跟着沉默半晌,心逐渐软了下来,想,他已经够辛苦了,我作什么凶他。   周青意却轻轻执住傅之齐的手,按在左胸膛上。   隔着一件薄薄的衬衫,傅之齐能感受到周青意胸膛的热意,在初秋的夜里显得热烈蓬勃。   “那你愿意操我吗?”他这样问。   傅之齐像被烫了一样,当即想抽回手,周青意却固执地不肯放,眼睫震颤着,等一个回答。   “我把你……”当晚辈。傅之齐想这样说,却说不出口。   或许从前是,现在却再也不是了。   周青意却自嘲地低头笑笑,放了手。   “您把我当晚辈。”他刻意换了称呼,“我却只想向您求欢。”   “等到发情期的时候,我就会像条狗一样,向您摇尾乞怜,求您操我。”   傅之齐哑然。   “我的腿恢复得差不多了,再住在一起也不方便。”周青意说,“我今晚就搬回去。”   *   周青意在的时候,明明也是安安静静的,没什么话也没什么动作,但是一离开,却总叫人觉得少了些什么。   傅之齐依旧需要去书房处理工作,却没人会悄悄推开门,拿着一本书,陪他一坐几个小时了。   傅之齐勉强看了几份报表,看得心浮气躁,几次视线游移,没有看到想看的人,于是又强迫自己看回屏幕。   后面实在做不下去,他就干脆摘了眼镜,关机。   傅之齐推开房门,里面漆黑一片,下意识就放轻脚步。傅之齐走了两步,才想起来,周青意已经不在这睡了,漆黑只代表没人,而不是另一个人的安眠。   傅之齐开了灯,周青意把自己的枕头被子都拿走了,剩下一个枕头单独留在床的一侧,显得孤零零的。   周青意走的时候不忘开窗,给房间通风,所以傅之齐一点点杏仁气味都闻不到了。   即使在以前,周青意的信息素也总是很淡,有时会有点苦涩。但是也很好哄,傅之齐陪他一下,茶香就能浸润杏仁,像水一样化开。   傅之齐忽然明白了,周青意所说的“我感知的是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杏仁味说不上芬芳,但那代表着周青意在他身边。   在失忆的不安和标记的联系之外,周青意是不是也多少有一点,对他这个人的依恋?   次日早,傅之齐按照以往的时间下楼,没看到周青意。虽然周青意确实不需要起那么早……但是周青意以前就是和他一个点起,然后两个人一起吃早餐,傅之齐再去上班。   傅之齐一个人用完早餐,先在笔记本上处理了二十分钟邮件,再随手拿起旁边一本书,对着序言发了十分钟的呆,合上一看,这本书叫《西方美学史》,是周青意的书。   而周青意还是没有下楼。   阿姨没见过傅之齐早上无缘无故地逗留,兢兢业业地来问他是不是有什么需要。   傅之齐说没有,想了想又改口,晚上做桂花鱼吧。   然后才终于去上班。   等到晚上回来的时候,傅之齐发现不止房间,周青意连客厅的东西都收走了。   那本《西方美学史》不知所踪,茶几边的茶叶被重新整理过,那罐乌龙被拿走了。   当初那罐茶叶也是周青意拿出来的。傅之齐自从分化之后就不喝乌龙茶了,觉得古怪,不过家里有收藏,用以待客。   他们之前去看画展的那天,周青意一天都很高兴。回来之后周青意推着轮椅在茶叶柜那里逗留,问傅之齐:“哪个是你的味道?”   当时傅之齐咳嗽一声,说茶叶就是茶叶,不要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周青意就拿出那罐乌龙,冲傅之齐晃了晃,有些小小得意,问他是不是这个。   周青意一看就在明知故问,但是那点狡黠很耀眼,于是傅之齐还是“嗯”了一声。   周青意当即就开始泡茶。他还不太会,需要傅之齐一步步地教。   泡出来的茶水明黄澄澈,香气馥郁。周青意直接一饮一杯,弯起眼睛,和傅之齐说好香,还问傅之齐要不要试试。   傅之齐一点都不想试。但是周青意又装可怜,说这是我第一次泡茶耶。   傅之齐短暂地忽略了过去父亲的教导,牛嚼牡丹一样,把一杯茶灌进肚子里。   然后忽略周青意执着的“好喝吗”的询问,镇定自若地逃离一楼。   之后周青意只要泡茶,必泡乌龙,还都会邀请傅之齐一起品。傅之齐每次都拒绝,周青意也不以为意,津津有味地欣赏傅之齐一言难尽的表情。   傅之齐收回神,想,周青意应该也不会再泡乌龙了吧。   傅之齐突然非常疲惫,很想见周青意,于是上了二楼,敲响周青意的房门。   周青意过了会才说“进”。   周青意坐在画架后面,画架背对着傅之齐,傅之齐看不到他在画什么。不过周青意神色很平静,手上的画笔还没放下,很专心的样子。   “什么事?”周青意问。   “……饭好了。下来吃吧。”   周青意哦了一声,说今天有点早。   确实早了,因为傅之齐等不及了。   傅之齐没说话,周青意也不需要他回答,说:“我去洗个手,你先下去吧。”   傅之齐原地站着。周青意洗完手出来,看到他还在,问他有事吗。   傅之齐的借口很少,刚才已经用尽,于是只能高深莫测地沉默。   周青意拄着拐,走得有点慢,傅之齐落后他半步,也跟着慢吞吞地移动。   离得近了,傅之齐闻到周青意身上只有衣物洗涤剂的味道,一点信息素也没有。   周青意戴了抑制手环,不能阻碍发情,但是可以防止信息素扩散。   周青意看到桂花鱼的时候,有些意外,跟傅之齐说谢谢。   不过他并没有吃很多。   傅之齐在家时间不多,只要周青意决心躲他,一天也就只在晚饭的时候见上一面。   过了几天,傅之齐发现周青意下楼的时候脸总是有点红,额头上也有汗。   周青意说是在练习走路,太累了。   傅之齐想问要不要我陪你,只问到“我”字,就被周青意断然拒绝。   傅之齐就咽下了未尽的话。   又是数日,周青意独自在家的时候,门铃忽然响了。   从对讲系统里,周青意看到了来客。   周名博。 第12章   周名博在门外等得不耐烦。   他先前发出去的要约邀请很快被傅氏拒绝,他重新理了理条件,有所让步,依旧石沉大海。   在第二次等待的过程里,李雅娟在和阔太太交际的时候不经意地提到这事,哀叹周青意不懂事,一时间消息灵通点的都知道周家出了个忘本的孩子。   可惜周青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风言风语通通入不了他的耳。李雅娟一番心血付之东流,左右无法,催周名博再次登门。   周名博哪里愿意?往前二十几年里,只有别人求他,没有他求别人。何况是求周青意。   他拉不下这个脸,也不觉得事情能成。李雅娟却总觉得失忆是个机会,把他说得没办法,终于答应上门一次,应付完李雅娟就得了。   门开了。   他的便宜弟弟亲自开的门,没拄拐,看上去已经完全恢复了。周名博有些失望,他还想来踩踩瘸子的痛脚呢。   周名博喊不出弟弟,周青意也默契地略过称呼,就点了下头,说:“坐。”   周名博奇道:“你认得出我?恢复记忆了?”他以为周青意起码会问两句。   “看过照片。”周青意简单说,“有点差异,不过猜得出来。”   这明里暗里的嘲讽听得周名博青筋一跳,只觉得那么久了,周青意还是一样的讨厌。   周青意一开始站得姿态挺拔,周名博就以为他恢复了,走了两步,发现周青意走路慢得不寻常。   周名博心中一动:“整天在屋里闷着做什么。花园里的花开得那么好,去活动一下。”   周青意看了周名博一眼,说,好。   周名博随便找了些话题,绕了两圈,看到周青意头上逐渐有汗。周名博速度不改地又走了一圈,才故作惊讶地问:“很热吗?我觉得风很凉快啊,怎么出那么多汗。”   周青意没回答,周名博就自顾自地继续道:“你要是累就说嘛,从小就犟。”   周青意终于站定了。他眼睫上盈满了汗水,被他一眨眨落了。   有点像眼泪,不过周名博很清楚,周青意是不会哭的。从小就不会。   “你来找我,是为了和傅之齐的合作?”   周青意问得平淡,听在周名博耳朵里却像是威胁。   “怎么,开始炫耀靠山了?我不指望你。”周名博视线落在周青意光溜溜的手上,嗤笑一声,“我有的是合作对象。更何况,傅之齐看上的也不是你,而是周氏。我才是那个接管周氏的人。”   周青意始终没什么表情,只在周名博提到傅之齐的时候眼神动了动,也仅此而已。   “是,你很厉害,何必还在这里浪费时间。”周青意说。   总是这样。无论周名博说什么,周青意总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周名博一拳打在棉花上,非但没有消气,反而心头火起。   周名博恶意地逼近他,压低声音:“你在床上也是这个样子吗?这么无趣?”   周青意猛地后退一步。   “怪不得哪怕晚宴上你跟着他,他都不肯挽你的手。”周名博目光扫到周青意手上的抑制手环,心中忽然朦胧浮现一个猜测,“他不会还没标记你吧?”   “不、关、你、事。”   周青意平静的表象终于破碎了。   “我就说,哪里有alpha会对自己的omega毫无占有欲。”周名博轻蔑地笑起来,“送上门的玩物他都不要。他是有多厌恶你?连咬一口的事都不肯。”   周青意感到恶心。   “除了一张只会强迫别人的嘴,你还有什么?你活了二十几年,只学会怎么当个强奸犯?”周青意一字一顿,“垃圾。”   属于alpha的信息素爆发开来。   仿佛被掐住了脖子,周青意呼吸困难,鼻间尽是烟草味。凶猛威压砸在脊椎上,像一把铁锤,逼他弯腰,下跪。过度使用的腿一阵刺痛,毫无力气。   周青意双腿发软,膝盖逐渐弯曲。   周名博再度翘起唇。   周青意一手猛地抓住灌丛,勉力支撑,另一只手死死攥紧胸前戒指,金属圆环硌在掌心,有些疼痛,却又是另一种支撑。   周青意喘不上气,但仍然用气声说:“你也…只能…这样了。”   周名博的笑意消失了。更为疯狂的信息素砸向周青意,夹杂了经年的怒火与恶意——你为什么不低头?!   周青意舌头被自己咬出了血,嘴里一股血腥气,膝盖却仍然在一点一点地弯曲——   另一股信息素势如破竹地压过烟草气息。   周名博面色一变,立刻将信息素收起。来人的信息素却依旧凶狠地砸在他身上,就像他刚才施加在周青意身上那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个声音冷冷道:“周先生在别人家里,也敢这么放肆吗。”   “之齐……”没了威压,周青意脸上仍然有股不正常的红,他声音轻得连自己都听不见,“先……收起来。”   但那股冷冽的草木气息顿了顿,依旧如潮水般褪去了。   周青意站不住了,原先放在胸口的手朝傅之齐伸出去,被傅之齐很快地扶住。可能是受过刺激,傅之齐感觉周青意的体温很高。   “发生了什么?”傅之齐低声问周青意。   周名博有些心虚,不过也只是一点。周青意不会说的。   自从周青意回到周家,周名博就无师自通了许多隐蔽而有效的肮脏伎俩。周青意在第一次的时候跟周洪运告状,被周洪运视作幼儿的玩闹,反倒被斥责了一顿,之后就再也没说过。   而周青意十六岁分化后,周名博发现了新的玩法。第一次用的时候,周名博被周青意盯着他的神情吓到了,可最后周青意依旧谁也没告诉。   就像刚刚周青意说“收起来”一样。   “他欺负我。”周青意说。   可能是因为没力气,这句话被他说得很轻,几乎像在撒娇。   傅之齐很快地说:“你想怎么样?我帮你做。”   周青意五指张开又握紧,但最后只说:“让他走吧,不想看到他。”   周名博不等傅之齐开口,已经转身快步离开。他感觉傅之齐依旧盯着他,让周名博如芒在背。   周名博走后,周青意不要傅之齐的协助,独自回了房。   晚饭时间,周青意依旧没有下楼。   傅之齐敲他的房门,周青意很久都没有应答,然后给傅之齐发消息,说不下去了。   傅之齐按下把手的时候,听见周青意在里面叫他不要进来。   声音沙哑,有些虚弱,有些急切。   但傅之齐依旧看见了周青意的样子。   他俯身埋首在被子里,露出来一截脊背泛红。呼吸间,那道绷紧的弧线在小幅度的颤抖,像在压抑什么。   傅之齐忽然想起让人昏昏欲睡的生理课上,女老师照本宣科的声音:   大量的alpha信息素,会提前omega的发情期。对于已经处于假性发情的omega,会直接导致结合热的爆发。 第13章   周青意浑身发烫,头脑昏沉。   他又一次闻到好闻的草木香味,但觉得是幻觉。直到他听到脚步声,木香变得浓郁,周青意才恍惚地想,是真的。   傅之齐捏住周青意的下巴,让他抬头。   “你发情了。”傅之齐说。   周青意觉得傅之齐的手很凉,情不自禁地仰高脸,贴住他的手。   那只手顿了一下,但随即五指张开,托住周青意的脸。   周青意偏过脸,想亲吻他的手指,但是那只手躲开了,就只是用嘴唇蹭到。   周青意大概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很羞耻,但是依旧在做。   他在勾引他。   周青意伸出手,抓住傅之齐衬衫的下摆,然后很慢地靠过去,贴住傅之齐的身体。   傅之齐随时都可以推开他,但是傅之齐没有。   衬衫下面的身体一开始是凉的,但很快热了起来。没有周青意热。   周青意迷迷糊糊地弯下腰,隔着西裤想要亲吻那个地方,但是被托着脸的手制止了。傅之齐的拇指按住他软烫的嘴唇,说,你干什么。   我想要。周青意说。   那只手从下颚一路滑到肩膀,把周青意推开一点。周青意闻到了更为浓烈的信息素,向来沉默温和的气味,也可以是滚烫的。   不够。周青意说,拨开抑制手环,香甜馥郁的气息弥漫开来,在赤裸裸地邀请。   亲我。他说。   可能是因为信息素,也可能是因为他的直白,总之,周青意被满足了。   傅之齐压住他的唇,食指摩挲他的后颈,让他张嘴。   周青意很听话,但是不太会接吻,茫然地由傅之齐入侵,然后吮了一下。   傅之齐食指用了力,周青意瑟缩一下,又呆住了,傅之齐就退出来一点,亲吻他殷红水润的下唇,咬住了,又放开。   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傅之齐这样说。   周青意仰着头看他,像是怕他走,也可能只是单纯想要撒娇,含含糊糊地说,那你教教我。   傅之齐盯着他张合的嘴唇,觉得这小孩虽然什么都不懂,但是找死很有一套。   而周青意已经环住了他的脖子,抬高了身子去吻他。   周青意是个非常大胆的学生,已经敢主动去舔舐傅之齐的唇缝,想撬开他的唇关。   傅之齐由他。   傅之齐托住周青意的腰,在亲吻间逐渐俯下身,压住了周青意。   周青意不自觉地轻轻蹭着他,傅之齐一腿顶在周青意膝盖之间,把周青意的腿分开。   周青意短暂地清醒过来,心跳得很快,但是闭上眼睛,用力揪住傅之齐的衣领,想拉着傅之齐一起沉沦。   他感觉到一个热而硬的东西抵着他。周青意抬起腿,蹭了一下,被傅之齐捏住后颈。   傅之齐声音沙哑地让他别动。周青意听话地没动,但是傅之齐手肘撑了一下,还是离开了他。   “不要走。”周青意抓住傅之齐的手腕,“不要走。”   周青意将信息素倾泻而出。浓稠到了极致,甜而黏腻。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卑劣。但还是伸出手,隔着裤子,触摸傅之齐的阴茎。   他的掌心滚烫,指尖颤抖。   周青意低着头,不看傅之齐的表情,去解傅之齐的皮带。   傅之齐挡了一下,叫他的名字,问他,你真的想做吗。   我想。周青意说,我想。   傅之齐一言不发。   “你是我的alpha。”周青意惶惶地说,像是胁迫,又像是哀求,“我发情了,你在这里,你不给我,我还能找谁。”   傅之齐顿了顿,连一句“我不是”都没说,离开了。   周青意并起腿,背佝偻着,把脸埋进膝盖里,感到莫大的空虚和难过。   他的身体很热,但是心是冷的。   他把银链取下来,攥在手里,想,我又搞砸了。   但是很快,周青意听到了去而复返的脚步声。   傅之齐看到周青意把一个东西压进枕头下,但是没有问。周青意不想让他看见的东西,他不会动。   而周青意转过头,看到他手里拿着润滑和套。   傅之齐走近周青意,按了按他的发顶,沿着他的长发顺下来,说:“不要哭。”   语气有点无奈。   周青意说:“我没有。”   傅之齐嗯了一声,然后开始亲吻他。   等到傅之齐褪去周青意的裤子时,发现已经不需要润滑了。   傅之齐还是伸手进去,先试了一下。   周青意脸红透了,甬道情不自禁地收缩。   “别夹。”傅之齐说,“没事。”   傅之齐抽出皮带,把套给周青意,说:“帮我。”   周青意套得有点慢,离傅之齐的阴茎很近,手在发抖。   “怕了?”傅之齐问。   “我没有想到……”周青意咬了咬唇,“应该可以的。”   傅之齐等他套好,抵开他的腿,贴着他的耳朵说:“怕也没用。”   给过你机会了。   傅之齐缓慢而坚定地进入周青意。即使周青意下面早就濡湿了,他也是第一次被人侵入。周青意感觉自己被撑开了,有些痛,更多的是酸胀,让他脊背发麻。   傅之齐忍得青筋暴跳。周青意的穴肉在吸他,人也不安分,居然拉了他一下,睁着一双雾气蒙蒙的眼睛,说我可以的。   傅之齐忍到整根没入,让周青意适应了两秒,开始大开大合地干他。   周青意前面一直忍着,到这里再也受不了了,开始哭,开始叫,拖长了声音呻吟。   撞击声连成一片,周青意连耳根都红了,像是整个人都在融化。   傅之齐原本记着他处在发情期,身体特别敏感,想要温柔一点,但是周青意叫得他根本忍不住。傅之齐整根抽出,又长驱直入,一点都没留情。周青意情不自禁地弓起腰,又塌下去,向他打开。   傅之齐摁着周青意抽插。他撞得太狠,顶端顶进了生殖腔。周青意哭叫了一声,抓住傅之齐的手,好像是想推拒的,但是却一点也没有用力,只是抓住而已。   他窄小的生殖腔被硬生生顶开一点,里面更加的湿润、温热,收缩吸吮着,流出了更多的水,引诱入侵者的深入。   傅之齐低下头,咬住周青意的唇,反复地舔弄,然后退出来一点。   周青意生殖腔像是有生命一样,猝然地收缩,迫不及待地挽留,像在舔吻傅之齐的阴茎。   傅之齐硬得厉害。他完全退出生殖腔,带出来一些滑腻的液体,流到周青意的腿侧。周青意湿得一塌糊涂。   傅之齐重重撞了进去,穴口的液体被撞得泛起泡沫,发出湿哒哒的、淫糜的声响。   周青意被顶得说不出话来,呜咽着,断断续续地叫“之齐”。体内那物居然又胀大一圈,周青意恐惧得厉害,哭着说“太大了”。   傅之齐咬住周青意的耳垂,轻轻舔舐,逼问他:“你想我出去吗。”   身下的动作却仍然凶狠。   周青意被操得失神,眼神涣散,发出无意义的音节,带着甜腻的鼻音。   傅之齐又问了一遍。   周青意才忍着羞耻,夹紧傅之齐的腰,小声说“不要”。他的腿还在颤抖,并没什么力气,却俨然是个放浪的邀请。   傅之齐似乎是低笑了一声,抓住他的腰,继续压着他做。   然后问:“不要什么?”   “不要、不要出去——啊——”   傅之齐再也忍不住,将周青意翻过来,未抽出的性器在周青意体内随着动作角度变换,不知碾到哪里,周青意腰间一片酥麻,完全跪不住,全靠傅之齐揽在腰间的手支撑着,才没有倒下去。   周青意感受到傅之齐在亲吻他的腺体,舔弄那一块泛红的突起,牙齿叼起后颈的肌肤,轻轻磨着,但没有咬下去。   周青意浑身战栗,omega的天性让他觉得恐惧,耳边阵阵轰鸣,血液像烧着了一样,身体每一处被傅之齐触碰的地方都敏感得几近疼痛。但是他跪在那里,一动不动,露出后颈,像甘愿引颈受戮的羔羊。   身后alpha齿间微微用力,甜腻的杏仁气味溢了出来,熟透了,等待采撷。   在最后那刻,傅之齐松开口,狠狠咬住了腺体上面的肌肤,射了出来。   他们一共做了三次。 第14章   清晨,阳光从没拉好的窗帘缝里透进来,照拂在周青意脸上。周青意迷迷糊糊地拉了拉傅之齐的衣服,整个人陷在他怀里,把光亮挡住了,又将沉沉睡去。   周青意一动,傅之齐就醒了。   昨天,傅之齐帮他清洗完,周青意一点力气都不剩了。周青意被傅之齐抱上床,连被子也不知道拉一下,就昏沉过去。他依旧是蜷缩的睡姿,但是睡不安稳,总是小幅度地挣动。傅之齐把被子给周青意盖好,揽住他,一下一下地沿着他脊背轻抚,等周青意不动了,才也慢慢地睡去。   于是他们就仍是这样亲密的睡姿。   傅之齐视线从周青意敞开的领口滑过,看到周青意白皙的肌肤上一片纵横的暧昧痕迹。傅之齐喉结一动,向后退去,离周青意远了一些。   他昨天实在是……有些过分。   周青意在睡梦中像是也有所感应,拉住他衣服的手微微用力,像在挽留。   傅之齐等了一会,确认他又睡着了,才小心地把周青意的手“摘”下来,下床。   傅之齐洗漱完,发现周青意不知什么时候坐起来了,满脸困倦,但是强撑着没有闭眼,问傅之齐,是要走了吗。   他声音里还带着昨夜的沙哑。   确实到了傅之齐上班的时间。但傅之齐顿了顿,说:“不走,你先睡。”   周青意反应了一会,点了点头。   傅之齐下楼,跟助理交代好上午先不去公司,草草吃了点早餐,拿着笔记本回去。   周青意居然依旧在床上坐着。听到声音,他头转向房门,表情呆呆的,像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怎么不睡。”傅之齐走了两步,忽然明白过来。   周青意不相信他说的“不走”。   “睡吧。”傅之齐按住周青意的肩,承诺,“醒了我还在。”   傅之齐帮周青意掖好被角,坐在了和周青意没有接触、但周青意一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   傅之齐听见周青意的呼吸慢慢变得绵长,思绪忽然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当时,周洪运向他提出联姻的提议,傅之齐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他们洽谈的那个合作确实很重要,但不值得傅之齐付出婚姻。   周洪运试图多说几句,但是傅之齐态度坚决。他们从商业角度再度谈起合作。   傅之齐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看到窗外的天已经黑了。   一个青年莽撞地拦住他,周洪运在傅之齐身后呵斥了一句,青年恍若未闻。   “带我走。”那人声音颤抖,“求求您。”   傅之齐不置可否,和他对视。   青年漂亮的眼睛里噙了一层水膜,却没有落泪。   傅之齐听到周洪运在模糊说着什么“犬子”、“见笑”,但没有理会。   “你叫什么?”傅之齐问。   “周青意。”他说,“我叫周青意。”   傅之齐沉默了一会,告诉他:“我考虑一下。”   傅之齐后来查了周青意的资料,明白了他为什么想要逃离周家。   傅之齐不确定这值不值得,但周青意那双眼睛总是出现在他脑海。   于是他想,算了,就当是为了合作,顺便帮个忙。   合作为期三年,傅之齐和周青意有名无实的婚姻也将存续三年,然后周青意会获得自由。   所以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傅之齐知道周青意为了逃避联姻付出过怎样的努力,他既然给了承诺,就不应该利用周青意的毫不设防。   傅之齐打开电脑,没有看助理发来的文件,而是搜索“周青意 《奢望》”。   那居然算周青意的代表作。   画的是漫山遍野的白桃树,玲珑洁白的桃花成簇成簇地盛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作于一年前。   *   周青意再醒时,傅之齐果然还在。   周青意下床的时候腿软了一下,马上被扶住了。周青意感到那双手力度犹豫,拿不准是否要离开。   “我可以走。”周青意说,那双手就离开了。   傅之齐开了灯。他目光莫名有些躲闪,跟周青意说:“快点换衣服吧。”又加了一句“早点去吃早餐”。   周青意站到衣柜前,傅之齐又说要去外面等他。   周青意想,不是错觉。过了十二点,仙女的魔法失效了,辛格瑞拉的幸运到此为止,偷来的亲密荡然无存。   他以失忆为幌子,对傅之齐表白,又把发情当苦衷,向傅之齐求欢。   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傅之齐的好心。   周青意求傅之齐带他走,可是他没有抱一点希望。   他哪里配呢。   周青意知道很多人想与傅之齐结婚,因为家世、样貌、性格。周家在其中并没什么特殊的,而周青意就更是不值一提。   可是傅之齐真的带他走了。   周青意那时几乎放弃了。他接受了当菟丝花的未来,只希望攀附的是棵大树,枝干遒劲,容得下他自己的一隅。   但傅之齐许诺给他自由。   而一年之后,周青意发现自己并不那么向往离开。   喜欢上傅之齐实在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尤其是对周青意来说。   周青意再翻看他们的协议的时候,只为他们的婚姻联系而高兴。   知道是假的,依旧高兴。   周青意对着镜子,摸到了后颈。腺体的位置是与肌肉组织截然不同的柔软触感,因为才发情过,微微突起,但仍然是平整光滑的。   他按下去,但却找不到那种酥麻的感觉。在傅之齐指下的感觉。   周名博的话闪现在他脑海。   但周青意很快选择忘记。傅之齐和他上床,本就是他引诱的结果。想要被标记,想要借此一直留在傅之齐身边,未免太过贪心。   周青意换好衣服,磨蹭得有点久,但傅之齐一直在门外等他,没有催。   傅之齐已经吃过了,但也陪着周青意坐在饭桌,一开始看着他吃,但是过了一会就移开视线。   周青意渐渐也觉得食之无味。   结合热过去了,但他依旧想要索取。想要被陪伴,被触碰,被亲吻。   傅之齐确实在陪着他,却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所以周青意说:“我想要一个人。”傅之齐似乎是愣了一下,但是说好。   下午的时候,傅之齐就离开了。   周青意回到房间里,找出钥匙,打开了那个傅之齐见过的、锁住的抽屉。   里面有一副精心装裱过的、满目鲜绿的画,一罐茶叶,和一件被防尘袋密封好的衣服。   周青意拿出那件衣服。那是一件长款男士风衣,被仔细地叠好保存,虽然旧,但是很干净。   已经九年了。   周青意十四岁那年,在初冬时节,被推进湖里过。   那其实算是个意外。周名博说他偷东西,带着他的哥们找周青意讨回公道。那次周名博是真的激愤,应该是真的不见了东西,不是幌子。   周青意说我没有。但人是不能自证无罪的。   争论间,周青意被逼得后退,踩在结冰不久的湖面上,冰层倏地碎了。   周名博当场就愣了,一动不动。和他一起的那个男生却慌了,那男生有几分想帮周名博出气的心思,却没想真把周青意怎么样。男生吓得什么都忘了,头脑一热就跪下来,朝周青意伸手。   周青意抓住了,男生却也被拉了下去。   周名博喊人,有老师过来,把他们都救了上来。   男生冻得不行,马上去换衣服。剩下周名博在坚称,周青意是故意的。   掉湖的事情不小,学校请了家长。   周家派的是秘书,问了情况,听说另一个男生叫傅奕,是傅家的小孩,马上说要赔礼道歉。   傅家来的却是个年轻男人,来得晚了一些。傅奕一见到他,立马就缩了,战战兢兢地叫叔叔。   秘书在背后示意周青意道歉。周青意已经麻木了,一句对不起到了嘴边。   那男人却眉头紧蹙,神色严厉地质问傅奕:“你把别人推进水里?”   傅奕干巴巴地解释,但是男人神色并没有缓和。   “做事情要对结果负责。不管你有意无意,导致了这样的结果,你难辞其咎。”   周名博没有想到事情如此发展,帮着解释,男人似有若无地看了他一眼,又对傅奕说:“不要为了一面之词冲动。你确定你知道的就是对的吗?”   周青意的头发、衣服都结了冰,又在暖气充足的室内化成了水,整个人都湿漉漉的。   他没有换的衣服,只在外面加了一件干的外套,遮住了湿透的衣服,勉强不那么狼狈。   但他依旧在克制不住地发抖。   傅奕的叔叔训斥傅奕到了一半,注意到他的异样,顿了顿,把身上的外套解了下来,递给了他。   傅之齐并不知道周青意没有换衣服,只以为他是冷。   后面傅奕道歉的时候说的什么,周青意已经不记得了。他只记得那件大衣上有被太阳晒暖的木质香味,一暖就暖了他好多年。   二十三岁的周青意又一次攥紧了风衣,埋首进去,深深吸了口气。   一点气息也没有。   乌龙茶香里有极淡极淡的白桃味,只有被沾满信息素的衣服笼罩时,才能闻到。   那时周青意太小了,没有分化,对信息素只有模模糊糊的一层感知,和beta一样。   而等到他分化那天,这件衣服已经一点气息也没有了。   但周青意还是把它盖在身上,痛苦地颤抖着,在湿冷中臆想温暖,清楚地知道命运滑向了另一个轨道。 第15章   周青意觉得傅之齐很不对劲。   吃饭的时候,傅之齐莫名看着他不动。周青意以为嘴上沾了酱,抹了一下没抹到,问傅之齐怎么。   傅之齐如梦初醒,移开视线。   傅之齐刚刚居然在走神。   周青意忍不住想,是因为我,还是我只是恰好在他视线里?   周青意之前被假性发情折磨的时候托管家买了一袋冰棍,虽然现在发情期过了,但干燥的暖气熏得他头晕,周青意就在一楼开了一根,慢慢地嗍。   傅之齐下楼刚好看到,居然叫他要吃就好好吃,语气还有点严厉。   周青意含住冰棍下方的一角,把融化的糖水吮吸走了,冰棍上边又有沿柱身流淌的新的水,他只能把冰棍横过来,一一舔掉,然后咔擦咬掉一块,被冰得不住吸气。   他都这样配合了,傅之齐竟然还停住了,说,你是小孩吗?   周青意委屈极了,呛道,你不就当我是小孩吗?   他不就是逼傅之齐上了个床,他蓄意引诱是不厚道,但是也不至于对他这么冷淡这么凶吧?   傅之齐像是被他噎住了,默不作声地上楼了。   周青意又后悔了,但是为时已晚,只能孤独地把冰棍咔擦咔擦地咬完。   傅之齐被呛这一遭,一个晚上都没出现。周青意在一楼坐到九点,叹了口气,觉得应该等不到傅之齐再次下楼了。   没想到十点的时候,周青意的房门被敲响了。   周青意去开门。傅之齐还是不太看他,但是问:“你需要我……陪你吗?”   周青意反应了一下。   “我朋友说……刚过发情期的omega,睡觉特别需要人陪。”傅之齐解释到一半,觉得听起来实在别扭,“算了,你睡吧。”   周青意一把抓住傅之齐的手腕,诚恳道,我特别需要。   谢谢你的朋友,周青意不忘这样想。   他们盖一张被子,不过离得有点开。   本来不是。是周青意躺了一会,翻了两个身,鼓起勇气掀开傅之齐的被子,钻了进去。   傅之齐马上捉住他,问他干什么。   装可怜周青意是有一套的。   总之一切推给结合热后遗症,他周青意清清白白。   傅之齐看上去完全想拒绝,但是周青意为达目的撒娇可以不要脸,所以傅之齐最后还是松口了。   周青意犹豫过,要不要问傅之齐,可以抱吗。   但是想了想傅之齐一天的表现,还是算了。怕把人逼急了。   他在清醒状态下闻到了久违的茶香,非常的安宁,连自己也没有料想到地,很快地睡了过去。   另一边,傅之齐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他要疯了。   整整一天,周青意一举一动都会让傅之齐过敏,让傅之齐想到他泛红的皮肤、含着水雾的眼睛和带着哭腔的声音。   连现在,周青意安静地蜷着,傅之齐都仿佛能看到他肩胛骨微微突起的样子。从锁骨、到肩胛骨、到背后的蝴蝶骨,傅之齐都一一碰过,在上面留下各色痕迹。周青意高潮时舒展的蝴蝶骨,让傅之齐想起振翅的飞鸟,脆弱而绚丽。   离开了结合热的裹挟,周青意的信息素依旧是寡淡无味的。但傅之齐已经知道那可以甜成什么样子。   周青意说傅之齐把他当小孩的时候,傅之齐只想狠狠干他。   傅之齐想看周青意一直陷在情潮里。想让他流泪,哽咽到说不出话来,再不能无辜地坐在那里吃他的破冰棍。   次日,周青意模糊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顶着他,他蹭了一下,那东西就变得更硬。   周青意意识到那是什么,清醒了。   他和傅之齐睡着睡着又挨在了一起,周青意一只手搭着傅之齐的腰。   周青意在进一步撩拨和装作无事发生地退开中两难,骤起的歹心和期盼可持续发展的理智两相争斗,还没抉择出个二三四五,他突然被推开了。   第一下有点猛,然后有一会毫无动静,他的手才又被轻轻放下来,人被慢慢地推远了一点。周青意闭着眼睛装睡,感受到身旁空了一块,但是还没有脚步声。周青意一开始不知道他停留着干什么,直到感觉被子被拉了上来,傅之齐体温暖过的地方严严实实地盖住了周青意的胸膛、肩颈,不留缝隙。   脚步声才远去了。   周青意觉得傅之齐在洗手间待得有点久。   等傅之齐出来,周青意才装作刚醒的样子,慢吞吞地摸去洗漱。下楼的时候,傅之齐还没吃,在等他。   “周青意,”傅之齐稍作迟疑,“你愿不愿意见其他人?”   “什么?”   “这周六,我侄子订婚。办得挺大,邀请了很多有往来的人。周家作为姻亲,也会在。”   周青意作为傅之齐法律上的伴侣,理应出席。   周青意嗯了一声,神色没什么波动,顺口问:“哪个侄子?”   “傅奕。和你一样大。本来这个年纪订婚有点早,但是他喜欢,家里就由着他了。”傅之齐观察他表情,“你如果不想去可以不去。说是身体不舒服就好。”   周青意于是知道,过去那点微末的交集,傅之齐是一点都没放在心上,忘得彻底。不过也没关系,他记得就行。   “你在就可以。”周青意说。 第16章   订婚宴那天,周青意换了一身正装,很修身,衬得腰细腿长。他把长发松松地扎了,一张脸完全露出来,更显俊俏。   傅奕见到周青意的时候还有些心虚,叫完傅之齐叔也拿不准要不要叫周青意婶,把称呼含糊过去了,说你好。   其实没必要,周青意不讨厌他。   当年傅之齐应该在背后嘱咐过傅奕什么,傅奕后来私下又跟周青意道了一次歉,再没找过周青意麻烦。傅奕连周名博都疏远了,害得周名博更恨周青意。   不过周青意无所谓。傅奕已经算他遇到的还不错的人了。   因此周青意也点点头,说你好。   每逢典礼、宴会的场合,总是有很多人想和傅之齐攀谈。   今天人尤其多。   周青意听到很多人祝贺傅家股价大涨,夸傅之齐眼光独到、当机立断。   等人少了点,周青意低声问:“是之前竞争对手那件事了结了么?”   “对。”傅之齐说,“但是那家董事还没倒,只是损失了一大笔钱。我还需要点时间。”   傅之齐有点想叫他最近出门当心点,但是又觉得以周青意的性子,怕是会直接不出门。傅之齐不想他整天闷在家里,于是还是没说。   傅之齐面对外人说不上热情,但也温和有礼。直到一个年轻男人过来,没说祝贺的话,反而仔仔细细看了周青意一眼,勾起唇,转头对傅之齐说:“这就是你说的那个omega?”   “滚。”傅之齐说,“别乱看。”   周青意听出他和这个男人关系不错,于是也礼貌地微笑。   “严烨。”傅之齐介绍,顿了顿,又对周青意说,“不用对他笑。”   话是这么说,等到傅之齐被傅家其他亲戚叫去接待的时候,还是把周青意交给了严烨。   “帮我看着。别让别人欺负他。”傅之齐交代。   严烨笑眯眯地应了。   等傅之齐走了,严烨饶有兴致地打量周青意:“我看你也不像他嘴里说的那么可怜嘛。”   周青意平静地任他看。   “要我说,喜欢就要搞到手。哪里管那么多有的没的。”   “他不喜欢我。”   严烨噗嗤地笑了,问周青意:“你真这么觉得?”   周青意不语。说到底严烨和他只是陌生人,周青意不喜欢交浅言深。   “你觉得随便一个人说自己结合热,要爬他床他会愿意?一听到你结合热之后一个人会难受就急急忙忙要陪你,不算喜欢?不算在意?”   周青意心里燃起一小簇火苗,却不敢让热意蔓延,怕最后烧干了、烧错了,剩一把寂灭的灰。   “他是一直……人很好。”   严烨无语,觉得这俩人简直有毛病。一个觉得对方天下第一可怜,另一个更夸张,觉得对方专职搞慈善。   “周名博是不是得罪你了?傅之齐最近在搞他。工作上的事倒还没什么,就是拒了他的要约邀请,又托了搞那块的朋友帮忙打压,让他的材料砸在手里。”   “有意思的是,傅之齐做事讲究光明磊落,我倒是有些三教九流的朋友,他从来不理会。”严烨说,“结果几天前他突然找我帮忙。”   周青意神色一动。   严烨懒洋洋地笑了一下。   “要我找地痞流氓就算了,还非要我挑些信息素刺激人的,像什么氨气味的、消毒水味的,找得我烦死了。   “周名博就有点惨了。每次去寻欢作乐,总能碰到地痞流氓,啪的一下糊他一堆恶心巴拉的信息素,把人孩子吓萎好几次。”   周青意怎么也没想到这是傅之齐会做的事。   “……周名博什么反应。”   “还能怎么?第一反应就想教训呗,我找的人够多,没他下手的机会。傅之齐摆明了针对他,周名博干不过的。”严烨漫不经心地说,“他也不敢闹大,怕被他爸知道整天不干正事,自己认栽了。”   严烨朝远处一指。   “看。周名博来了也不敢来惹你了,知道你有靠山了。”严烨眼神往周青意身上溜了一圈,有些似笑非笑,“有人心疼了。”   等迎宾结束,婚宴开始,傅之齐坐回周青意身边,发觉周青意和之前判若两人。好像一棵突然得到阳光普照的小草,整个人都灿烂了。   傅之齐无奈:“严烨跟你说了什么。”   周青意撒了个谎:“他让我问你,周洪运旁边跟着的是谁。”他想听听傅之齐会怎么说。   “周洪运的另外一个儿子。”在周青意面前,傅之齐没有用“私生子”这个词,“比你小一点。大学刚读完,能力不错,想回周家帮点忙。”   话虽如此,早这么容易,也不会等到现在才认回来。   “在他回周家的过程里,你是不是也插手了?”周青意眼睛亮晶晶的。   “我也只是帮了点忙。”傅之齐说得很含蓄。   比起前面那些玩似的惩戒,这才是致命一击。   公司亏钱可以注销,在外面被整可以当缩头乌龟。   如果周洪运的宠爱不再独属于周名博一人,如果周氏集团有了更合适的继承人——   那周名博又算什么呢。   傅之齐说“有事就跟我说”的语气太平淡,周青意直到今天才听懂。   傅之齐是在说,我都会帮你解决。 第17章   司仪的主持词说完,傅奕和年轻的omega女孩交换戒指,在如雷的掌声中亲吻女孩。   傅奕搂着女孩的腰,女孩两只手环着傅奕的脖子,半仰着脸,脸上有着羞涩而幸福的笑意。   应该是很喜欢了。周青意看着有点羡慕。   他和傅之齐的婚礼办得很大,但那更像两个家庭的典礼,而不是独属于他们的仪式。   那时周青意入场的时候很忐忑,但是当他的手被周洪运松开,又被傅之齐挽住时,周青意突然地放松下来。   仿佛真的有什么命运的声音,告诉他在那一刻尘埃落定。   他们为彼此戴上戒指。司仪宣布他们正式成为伴侣,傅之齐定定地看着他,很轻微地笑了笑。   “你今天很好看。”傅之齐说。   舒缓的音乐声响起。傅之齐握住周青意的肩。周青意闭上眼睛,感受到后脑勺被托住了,动作很轻,并没有压到他的头发。   阴影逐渐落下来。温热而柔软的唇贴住他的。   周青意眼睫情不自禁地颤动,抓住了傅之齐的西装。   有那么一刻,周青意短暂地以为自己被爱着。   仪式很快结束了。   敬酒的时候,周青意和女方靠得近,闻到她身上的信息素不那么纯净,似乎喷了掩盖的东西,手里拿的好像也不是酒。   周青意不能确定。女方走远了,他也就忘记了这个念头。   敬完酒,宾客渐次离席。周青意看到周名博在看他们,抬手挽住了傅之齐。   傅之齐偏过脸,微微低头,问他怎么了。   “周名博在看。”不全是这样。   但这样的理由已经够了。傅之齐揽住周青意的腰,微微用力,让他靠得更近,然后任他挽着。   周名博说晚宴上傅之齐不肯挽他,其实不对。   傅之齐一开始是挽着他的,是周青意太僵硬了,就放开了他。   周青意也觉得自己笨拙,但没有办法。傅之齐的接触总是让他紧张。   那一次的晚会还要跳舞,傅之齐向周青意伸出手的时候,并没有想过周青意不会。   但是周青意犹豫了一下,把手给他,等傅之齐握住了,才小声告诉他,我不会。   好在那是首悠扬舒缓的歌,傅之齐跳得格外的慢,低声教他究竟该怎么做。   周青意踩了他两次。但是傅之齐让周青意抬头,说没关系,其他人不知道,不用害怕。   似乎是默认了,在他面前,周青意犯错也无所谓。   临走前,很不巧,一个小孩子跑的时候碰到了桌子,把饮料洒到周青意身上。   好在傅家有干净的备用衣服,让周青意拿去换。   厕所人不少,周青意给傅之齐发消息,说要等会。   傅之齐回说好,出来跟我说一声,我和严烨在一起。   周青意换衣服的时候一直在想,今晚要不要冲动一把,和傅之齐说开。   一整个下午,严烨说的话不停在周青意脑海中盘旋,让他心中那把野火越烧越大,几乎要烧尽他所有忍耐和伪装。   爱意怎么能够掩藏呢,那是违背天性的。   周青意换好了,走了两步,远远地看到傅之齐,就没有发消息。他步子轻快,觉得自己像醉酒的人,头脑是昏眩的,心里却莫名快乐,很想拉着世界一起跳舞。   傅之齐在的位置确实有点偏,需要周青意拐个弯才能过去。傅之齐的背影被龟背竹遮得隐隐绰绰,声音很低。   周青意听到傅之齐在和严烨说:“他是太小了。我也不赞成,不过拦不住。”   周青意脚步顿住了。傅之齐的语气像一盆冷水,顷刻间把周青意泼醒。他像是回到了那个坠入冰湖的冬日,即使被拉了出来,也依然觉得寒彻心扉。   而这次再没有人给他衣服。   周青意借着龟背竹的遮掩后退了一点。傅之齐的声音压得更低,听在周青意耳朵里,模糊得几乎失真。   “确实不该……但是做都做了,肯定要负责的。事急从权吧。”   傅之齐中途似乎叹气了。   严烨说了两句话,周青意听不清。   “嗯。”傅之齐接道,“太年轻了,他又是那个性格,克制不住自己。没办法。”   周青意从没听过傅之齐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有点嫌弃、充满无奈,好像话里人所作所为都是负担。   原来这才是傅之齐心中所想。   他差点就信了严烨说的,差点就要剖开心血,一表爱意……   差点就无法挽回。   周青意急匆匆地往回走,像是这样就能抹掉发生的事情。他越走越快,有人用惊疑的眼光看他,他也毫不停留。   周青意回到原点,深吸一口气,给傅之齐发消息:我好了。   回家的路上,周青意分外沉默。   傅之齐问他:“累了?”   “没有。”周青意硬邦邦地说,“我还年轻,不仅不累,甚至还可以通宵。”   傅之齐觉得奇怪。周青意最讨厌的就是傅之齐觉得他小,很少会拿这个说事。   想来想去,也就是今天看了傅奕和同龄人订婚,让周青意有其它想法了吧。   我也不累啊。傅之齐这样想,然后干巴巴地说,通宵伤身。   周青意要被他气死了。周青意在心里咬牙切齿地想,才八岁,八岁,差得连一轮都没到,为什么能纠结得跟十八岁一样!为什么偏偏是年龄!哪怕是样貌、性格、能力周青意都能改,却偏偏是年龄这个生下来就注定了的东西,叫他愤愤不平,却又无能为力。   周青意的低气压一直持续到了睡前。   傅之齐都以为周青意今天不需要他了,周青意却跟着他回房,在他上床后一把掀开了他的被子,不等傅之齐反应,直接跨坐在他身上。   动作之灵活,让傅之齐乱七八糟地想,周青意的腿真是恢复得不错。   但很快他就无暇去想这种事了。   周青意下面什么都没穿。光裸的大腿紧紧压着他的腰,傅之齐几乎马上就硬了。   “做吗。”周青意的语气像在说“干架吗”。   傅之齐完全不知道周青意受什么刺激了,但他此刻受的刺激很大。傅之齐闭了闭眼,推推周青意:“你先下来。”   “我不。”周青意很凶地说,“你不上我,我就自己动了。”   “……你喝醉了吗。为什么突然……”   “婚内性行为而已,”周青意打断他,“你不和我做,是不是看不起我。”   周青意话很无稽,语气也很冲,像在无理取闹。   傅之齐却安静下来。他看到周青意的眼眶微微发红。   究竟发生了什么。傅之齐突然怀疑起了自己的生理知识,发情期可以连着来的吗?   傅之齐叹了口气,说:“行,做。”   傅之齐伸手进去,帮周青意伺候硬了。周青意喘息着,俯下身,向傅之齐讨要亲吻。傅之齐和他接了个很长的吻,翻身压住他,和周青意对视了一会,亲了亲周青意发红的眼睛。   周青意今天不对劲。傅之齐努力温柔克制,但最后还是把周青意搞哭了。   周青意高潮的时候浑身乏力,但还是抱傅之齐抱得很紧。   傅之齐说要负责。行,那他就让傅之齐负责。   周青意一直都很有心机。   傅之齐请他跳舞,他先把手给傅之齐,才告诉傅之齐他不会,因为知道傅之齐做不出把他的手甩开这样的事。这一次也是一样。   他要先留在傅之齐身边,才敢让傅之齐知道自己爱他。 第18章   那一夜之后,他们的关系并没有缓和。   傅之齐感觉周青意在生闷气。一个表现是,周青意又开始“您”来“您”去的了。   以前周青意说“您”是为了表示尊敬疏离,经常说的话是“谢谢您”和“麻烦您了”,现在则说些什么“您想做吗”“我帮您好不好”。   傅之齐说你正常点,周青意就说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傅之齐像是顺手捡回了一只很没安全感的小猫,养了很久,终于养熟了不怕人了,小猫开始一边亲昵地蹭他,一边用收起爪子的肉垫不停打他。   可恶!傅之齐仿佛能听到周青意在这样说。   傅之齐不知道原因,也就不知道该怎么哄。思来想去,一次下班亲自在路上买了几根冰棍,用冰袋冰好,给周青意带回家。   周青意盯着那袋子,好像又有点生气:“您是真把我当小孩啊。”   傅之齐没料到周青意还在记上回的仇,提着袋子在想该怎么处理。   周青意却从中挑出一根草莓味的,刷拉地撕开塞进嘴里,左手食指一勾,把袋子从他手上勾下来。   臭屁地走了。   傅之齐觉得周青意乖了那么多年,闹闹别扭也没什么,周青意却被他这种八风不动的态度气得磨牙。   周青意觉得自己要是再和他敌不动我不动地磨,磨个四五年也未必得他青眼。   但周青意又确实感觉,傅之齐是在乎他的。周青意只是不知道那究竟是对后辈的在乎,还是对爱人的在乎。   他要赌一赌。   周青意以前在家都穿宽松的棉质衣服,这次紧急网购了一件紧身白t和一条牛仔裤。裤子到手后他对着网上教程拿着剪刀比划很久,还是下不去手。最后随便把t恤下摆打了个结,露出一截白皙劲瘦的腰腹,感觉差不多够酷了,若无其事地晃到傅之齐面前。   傅之齐果然看着他的装束沉默了。   “你要出去?”   “对。”   傅之齐视线在他裸露的腰腹上转了一圈,周青意心想说我吧说我吧,快点制止我吧。   “……不怕冷吗。”傅之齐说。   这是重点吗?   “有暖气!”   “哦。”傅之齐说,又加了一句,“好吧。”   一阵沉默。   周青意绝望了:“那我走了。”   傅之齐终于问:“你要去哪里。”   “酒吧。”   傅之齐皱了皱眉。   “为什么突然想去?”   周青意手在背后攥成拳,心如擂鼓。   “酒吧里有……很多年轻人。”   傅之齐眼里总是温和的笑意淡了。傅之齐向后靠在椅背上,捏捏鼻梁,尽量心平气和地说:“今晚还回来吗?”   他看到周青意脸上的血色褪去了,但还是站在那里,好像在等什么。   傅之齐觉得自己应该说“不回来也行”,但是试了两次,还是说不出来。于是若无其事地说:“要是太晚了,我可以去接你。”   “不用了。”周青意说,转身走了。   傅之齐一个人对着电脑,慢慢跟自己说,他是喜欢出去玩的年纪,在房子里闷了那么久,想出去也正常。   傅之齐压下心中鼓噪的危机感,向严烨要了个人。   周青意是一个年轻而未被彻底标记的omega,还要独自去酒吧这样的地方,傅之齐怕他被人欺负。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不用打扰他。”   找来的人问:“那如果周先生要跟别人走呢?”   他听到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才有声音道:“他愿意的话,就随他。”   周青意一出门就把t恤打的结解开,裹紧羽绒服,一直到进了酒吧也没有脱。   他要了杯度数很低但很漂亮的鸡尾酒,没有喝,就放在吧台上,趴低了,很近地去看。   他好像赌输了。   仔细想想,傅之齐好像确实没有要和他发展关系的意思。   傅之齐也并不喜欢和他上床,每次都要周青意厚着脸皮主动。周青意还总是被拒绝。   傅之齐始终戴套,也从不标记。   周青意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傅之齐是真的怕他哭。   周青意不想利用这一点,可是他越知道傅之齐会因为他的眼泪心软,就越控制不住地想要流泪。   明明那么多年都忍住了。   就像现在,傅之齐不在,他眼睛很干涩,但就是没有泪水。   周青意二十三年里没有长久地拥有过什么东西,他所有的执念、勇气和计较都用在了傅之齐身上。   周青意真的很想和傅之齐在一起。   周青意没有理任何前来搭讪的人,一个人坐到十二点,把鸡尾酒一口喝完了,打车回家。   他远远地从窗户里看到客厅亮堂堂的,开了门,傅之齐果然在沙发上等他。   周青意觉得很累了,连招呼也没打,上楼洗澡。   但是后来还是有点后悔,想,如果知道傅之齐会等他,应该早点回来的。   他们有段时间没做。他们之间都是周青意主动,周青意不主动的话,就什么也没有。   周青意依旧会每天去酒吧。待得不长,就八九点的时候去坐两个小时,看看别人喝什么,度数不高的话也来一杯。   几乎形成规律了。那块的人都知道有个漂亮的omega每天都来,可惜没有和任何人一起离开过。   有一天,周青意看到好多女生都在喝一款咖啡色的鸡尾酒,上面还加了鲜奶油。周青意问调酒师,调酒师说那叫爱尔兰之雾,度数不高。   周青意说行,来一杯。   那天暖气有点过于充足了,周青意觉得干,不知不觉就喝完了。调酒师问他还要不要,周青意犹豫了一下,续了一杯。   酒液口感润滑,是很温和的感觉。   周青意并不能确定是什么时候,他的头开始痛,世界颠倒,一切都变得模糊。   他闻到了熟悉的茶香。   傅之齐收到了一张照片。来自他派去照看周青意的人。   照片里,周青意抓住一个人的西装,和他靠得很近,头微微仰着,像在嗅闻。   附文是:那人的信息素很浓,像是乌龙味的。 第19章   “再开快一点。”傅之齐说。   司机说这是最快了,傅之齐嗯了一声,看向窗外,瞳孔倒映着飞快掠去的街景。   他发现自己并没有预想的那样大方。   时间倒退到五分钟前。   周青意听到有人叫他名字。声音压得低,有点诱哄的味道。   周青意转过头,想看一眼是谁,手肘离开吧台时身体蓦地一软,不得已揪住了身侧人的衣服。   那个人释放出浓烈的信息素,嘴上问他:“不舒服吗?”   他们靠得很近,周青意已经闻出来了。   他的信息素里没有白桃味。   周青意闻着他冲鼻的信息素,感觉头一跳一跳地疼。   这一点也不是傅之齐的做派,傅之齐不会用信息素逼他。   周青意松了手,按住吧台,支撑着自己。   这个人继续说:“我带你回家好不好。”想拉周青意。   周青意一把打开他的手。   “滚。”周青意喘了口气,“你算什么东西,你也配模仿他。”   他满脸潮红,眼神却冰冷凶狠。   那人有些意外,不过依然没有放弃,反复地唤他“青意”“青意”。   周青意想,傅之齐才没有这样亲昵地叫过他。   “滚。”周青意再次说。   那人依旧想要纠缠,却突然另外有个人过来,动作很猛地把他推开了。   这个人不一会回来,坐在周青意旁边,但什么也没动。周青意睁大眼睛看了他一眼,不认识,就没管。   周青意慢慢伏低了。   他知道自己被整了。那酒的后劲太足,让他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但意识还是清醒的。   好在背后的人还是心怀忌惮,没敢做的太明显。周青意头很痛,但身体不热,应该只是醉了,没有被下药。背后的人只是让调酒师撒了个谎,骗周青意自己点了烈酒,想让他“心甘情愿”地和别人离开。   背后的人想促成一场自身不露形迹、而又让周青意没有借口推脱的丑闻。   唯一错误的是,他不该找人伪装傅之齐。   周青意不会认错傅之齐。   周青意趴了一会,力气恢复了一点。他被刚刚那人的信息素熏得作呕,只能保持静止,按住痉挛的胃部。   他又闻到了乌龙茶香。又有人叫他,然后想碰他。   艹。这个好真。   “别碰我。”周青意先这样说。   那人僵了一下,收回手。   周青意把自己撑起来,起得有点猛,眼前一黑,看不清人。   但是听到那人说:“跟我回家。”   周青意还是看不清人,不确定究竟是不是,只能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全身力气都压在手上,等视力恢复。   傅之齐只看到他一张脸冷淡极了,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并不见半分柔软神色。   傅之齐看向旁边受委托照看周青意的人,那人耸耸肩,示意自己也不清楚。   傅之齐想到照片里他抓着别人衣服的样子,心中一沉,低声又说了一次:“周青意,先跟我回家。”   周青意终于认出来这是他朝思暮想那位,恨不得一下跳进他怀里,生理上却一动就想吐,只能一动不动地坐着,嘴上说:“等等。”   “等什么?”傅之齐话一出口,察觉语气太生硬,放缓了语气,“你不想跟我走?”   周青意没有错过他神色变化,先是一怔,随即意识到什么,心一瞬间狂跳起来。   他早就亏得一干二净的赌局,竟然也有翻盘的机会吗?   “和你回去干什么?”周青意刻意绷紧声音,“你又不喜欢我。”   傅之齐神色微变,半晌才说:“我没有……不喜欢你。”   “是我要的那种喜欢吗?”周青意不等傅之齐回答,又步步紧逼,“你要和我在一起吗?”   他心中一点把握也没有。可是太想求一个肯定的答案,没有把握,也要千方百计地争取。   傅之齐唇动了动,抓住周青意的手腕:“这里不适合说这些。你先跟我回去。”   周青意知道这里不是合适的地点,但是他等不了了。   周青意紧盯着傅之齐的眼睛,“你不答应我,我就去找别人了。”   话音未落,周青意的手腕被猛地圈紧了。   “不许。”周青意听到傅之齐这样说。   周青意从椅子下来,走近了一步,几乎贴住傅之齐。   他在傅之齐漆黑的瞳孔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你是用什么身份跟我说不许?”   傅之齐声音压抑着情绪:“不说清楚,你就不走了?”   “对。”   傅之齐点点头,开了间包厢,把周青意拉进去。   傅之齐拉他拉得很用力,周青意走得跌跌撞撞。   一进门,周青意就被抵在墙上。   “你喜欢我,”周青意说,“你喜欢我。”   傅之齐压住了他的唇。   周青意猝不及防,就被傅之齐撬开唇齿。傅之齐咬住他的下唇,凶狠地吮吸,又探进去,与他唇舌交缠。   周青意双腿发软,完全地靠在墙上,无处可逃,也并不想逃。他抓住傅之齐的衣角,好像是为了支撑,又好像是想让傅之齐更靠近自己。   那是一个饱含占有欲的、侵略性十足的吻。   傅之齐离开他,却依旧靠得极近,一双漆黑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他,像狼在盯着自己的猎物。他们呼吸交错,周青意听到自己凌乱、炽热的喘息。   “我是喜欢你。”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在一起?”周青意胸膛剧烈起伏,“我二十三了,我知道自己喜欢谁,我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不要把我当小孩!”   “我没有把你当小孩。”傅之齐声音压得极低,像表面平稳却深不可测的海洋,隐隐酝酿着一场风暴,“我不会对着小孩硬。”   “那就和我在一起!”   “可以。”   周青意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一瞬间的呆愣过后,周青意马上说:“标记我。永久标记。”   他的后颈被按住了,傅之齐微带薄茧的指腹在他腺体上摩挲,让周青意四肢发软。   “不行。”   傅之齐的手没有收回去,却这样说。   周青意失望透顶,强忍住酸涩:“你还是不想和我一直在一起。”   “你以为我不想吗?”傅之齐指下用力,逼周青意仰头看他,“我标记了你,等你恢复记忆,后悔了,要走,怎么走!”   像是有人扯断炸弹的引线,周青意耳边轰然作响,脑海一片空白。   “谁告诉你,”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以前想走?”   傅之齐看到周青意瞳孔深处映着吊灯的光,像是一把跃动着的、熊熊燃烧的火。   他说,傅之齐,我一直记得。   自从十四岁第一次见你,往后见你的每一面,我都记得。 第20章   “你说什么?十四岁?”   “九年前,傅奕害别人掉进湖里,被请了家长。”周青意深吸一口气,“我就是那个别人。”   傅之齐眼神有一瞬间的茫然。他后倾一点,松开周青意,很难相信记忆里的瘦弱小孩会长成眼前这个漂亮颀长的青年。   “所以你没有失忆?”   “我没有。”   “你说的‘需要信息素’、‘谁也不记得’……”   “都是假的。”周青意说,“只有喜欢是真的。”   他以信息素为借口,说尽心中不敢吐露的热望。   傅之齐一时无言,周青意热血上头把秘密全抖落了,得不到回应,不由得惴惴不安。   周青意揪揪傅之齐的衣服:“我骗了你,你还要我吗?”   “又装可怜。”   傅之齐这样说,却还是让周青意靠过来,搂住了他。   “给我说清楚。”傅之齐轻掴他的背,“为什么要装失忆。”   “……因为还有一年就要离婚了。我如果因为车祸失忆,无依无靠,就有借口不离开。”   他这么一说,傅之齐倒想起来了。   “车祸的时候你倒过来,也是故意的?”   周青意说,我不想你受伤。   “傻不傻。”傅之齐叹口气,慢慢沿着周青意长发顺下来,帮他理顺了,“那时候就喜欢我了?”   周青意很轻地承认了,但是又很委屈:“就算这样了,你还是没有答应我不离婚。”   “我不知道。我以为你如果没失忆,会想要离婚的。你当初和我结婚,不就是逼不得已吗?”   “不是。”周青意说,“不是。”   他喃喃道,你居然会这样想。   “我求你带我走,不是只为了逃离周家,不是随便一个人都可以。你不是我不得已的选择。我没有想过你会答应我。”   傅之齐是周青意不敢肖想的绮梦。   周青意抬头,嘴唇贴住傅之齐的下颌。他身上有酒气,眼神却很清明,姿势虔诚,犹如献祭。   傅之齐微微低头,衔住周青意柔软的唇,温柔地舔吻。   等到杏仁味重新变得安宁时,傅之齐才松开他,叹息似的:“你从来没有表露过。”   这一切几乎推翻了傅之齐所有认知。   “我怎么敢向你讨要?”周青意笑了笑,“你已经给我够多了。我好怕你会嫌弃我。”   “总是想那么多。”傅之齐有些无奈,“装失忆的时候撒娇被我拒绝,是不是也是在偷偷难过。”   周青意只是弯唇,不说话。   傅之齐算是发现了,周青意遇到真正难过的事是不愿意提及的,样子可怜兮兮的时候,却往往是在撒娇。   “那之前呢?为什么生气,还跑来酒吧喝酒,抓着别人衣服,想跟别人走。”   说到后面,语气几乎又严厉起来。   “没有想跟别人走。”周青意低低地说,“之前是……我听到你和严烨说的话了。”   “我和严烨?说的什么?”   “……你说我年纪小,不懂事。你不赞成,但是拦不住我。”   傅之齐皱起眉,捏住周青意后颈,把他捏开了。   “你觉得这是我会用来说你的话?”   周青意扁扁嘴:“我都听到了。”   “没有安全感的臭小孩。”傅之齐扯扯他的头发,扯得周青意头顺着偏过去,“幼稚,还不让说。”   周青意委屈极了,他没要到道歉就算了,还被扯头发,被扯头发也算了,居然还被说!他侧着头,使劲瞪傅之齐。   “好了好了。”   傅之齐松开他的头发,拍拍他的头,示意不要生气。   “傅奕早就标记了他的omega。我是到订婚宴那天才知道,他还让人家女孩怀孕了。”傅之齐说,“我和严烨说的是他。”   周青意茫然地睁大了眼睛。   傅之齐撩开他耳边的头发,低头亲在他额头,放轻声音:“我家小意那么乖,怎么会说你坏话。”   周青意脸慢慢红了,小声道:“再说一次。”   傅之齐知道他想听什么,非要使坏:“我说周青意很乖,不会被骂的。”   “连其他人都会叫我青意,你还叫我全名!”   傅之齐“嗯?”了一声,说谁叫你青意。   他语气明明很平淡,周青意却莫名害怕,转移话题道:“既然不是嫌我小,又喜欢我,为什么我都暗示得那么明显了,你还不愿意和我谈恋爱?”   甚至都不是标记。   傅之齐又掴了下他的背:“谁叫你装失忆。”   “我想等你恢复记忆了,知道以前的生活、追求,恢复正常的社会关系,再来做这个决定。”   周青意来不及回答,就被傅之齐一把抱了起来。傅之齐一手托着他的屁股,一手松松环住他的腰,让周青意的下巴搁在肩上。   “现在跟我回家。”傅之齐说,“我看看是谁那么亲地叫你。” 第21章   傅之齐把周青意放进被褥里,自己站在床边,抽出皮带。   周青意爬起来,拉开傅之齐西装裤的拉链,隔着内裤亲了亲傅之齐的性器,本就半硬的东西马上挺立起来。周青意解开剩余的那层束缚,性器勃勃地跳动着,弹在他脸上。   傅之齐把他扯开:“不要乱来。”   “要不要口交?”周青意嘴上沾了一点粘液,唇显得殷红透亮。   “不用。”傅之齐摸摸他的脸,“嘴巴留着接吻。”傅之齐又捏住他的下巴,含住他的唇吮吸了一下,低声说:“还有叫床。”   傅之齐膝盖顶在周青意两腿之间,压着他往下倒去。   傅之齐一边亲他,一边从周青意衣服下摆探进去,缓缓摸他的腰腹。周青意被傅之齐摸得肌肤绷紧,嘴上却愈发热情,舌头与傅之齐痴缠,手摸索着一粒粒地解傅之齐衬衫扣子。   衬衫开了,他的手就滑进去,就彻底抱住傅之齐的腰,被吻得情动时,小臂内侧柔嫩的肌肤轻轻蹭着傅之齐。   傅之齐感觉到周青意也彻底硬了,就微微离开他,看到周青意被亲得红润水亮的双唇,又忍不住用拇指摁了一下。   果然很软。   傅之齐把周青意的t恤卷起来,推上去,随即他一顿。   他看到一枚发亮的银色素圈,被细链环着,静静垂坠在周青意的胸膛上。   周青意也愣了。周青意今天并没有想过要和傅之齐做,也就没有取下来。   傅之齐改了主意。他衣服脱到一半,忽然不脱了,让周青意咬住。   周青意和他仅有的几次上床里,傅之齐都还算温柔,但从这个动作里,周青意感觉好像有什么不一样。   周青意本就被压得陷在被褥里,视线还被卷起的衣服挡住,只能感受到傅之齐沿着他锁骨往下舔吻,随即胸前一热,被含住了。周青意不由自主地想呻吟,嘴巴却被衣服堵住,只能发出含糊的声音,唾液缓慢地浸湿衣服。   傅之齐用舌撩拨他,等乳尖颤巍巍地挺立了,又用牙齿轻咬。   周青意有点受不住,想往后躲,后背却已经压住床铺,想求饶,却也没办法开口,只能呜呜地、用绵软无力的手推傅之齐的肩膀。   他的身体还是青涩的。   傅之齐后退一点,乳头骤一离开湿润温热的口腔,周青意情不自禁地挺身,恋恋不舍地在挽留。   傅之齐笑了,撑起身,让周青意看得到他,摸摸周青意额头:“想不想要?”   周青意眼睛都被他欺负湿了。   “想要就眨两下眼。”   周青意乖乖眨了两下,很快,饱受冷落的另一边胸口也被湿热的舌卷住,吮吸。   周青意咬不住衣服,大半布料垂落了,只剩下一层湿透的布料还留在口中。   傅之齐抬起头看见他的样子,又笑了笑,说:“真乖。”帮他把上衣脱掉,又褪去他的裤子。   周青意纤瘦白净的小腿蹭过傅之齐的性器,腿缠住他的腰,穴口一下下地收缩着,若有似无地擦着傅之齐,好像在紧张,又好像在索要。   傅之齐从床头柜中拿出套来,周青意腿一下夹紧了,很不满的样子。   “再过几年。”傅之齐说。   没有发情作为预热,又没有自己扩张过,周青意的身体有些干涩。   傅之齐简单地给周青意润滑,期间周青意一直用小腿肚来回勾他,被傅之齐抓住了,用力捏了一下。   “不知好歹。”   傅之齐性器抵在穴口,撑平周青意的褶皱,缓慢地进入他。   润滑不充分,周青意开始断断续续地叫,说什么不行,好大。被傅之齐一下拍在屁股,臀肉都颤了颤。周青意顿时呜咽一声,穴肉收绞,用力地吮吸傅之齐。   他的甬道又紧又热。   傅之齐没有刻意释放信息素勾动周青意发情。没有信息素的干扰,周青意格外脆弱敏感。   但是周青意接受他,只是因为想要他。   傅之齐大半柱身都进去了,试着动了动,把周青意操开一点,让周青意适应他的形状。   傅之齐感觉到周青意开始出水,慢慢的,像在告诉他,“我准备好了,来欺负我吧”。   omega的身体本就适合被操。   傅之齐越进越深,周青意的水也越流越多,湿热粘稠,和他的软肉一起,向傅之齐献媚,求傅之齐垂青。   周青意很瘦,臀部却浑圆饱满,收束的腰线骤然化作一道挺翘的曲线,好像在等人掐住他的腰,肆意操干他的臀。   傅之齐确实也这样做了。   周青意腿缠在傅之齐腰上,手被高举过头顶按住了,下半身悬空,被操得发出黏腻的声响。有液体从臀缝里流出来,顺着重力一直流到腰,还想湿答答地走到背。   “流、流出来了。”周青意要哭了,他的手不能动,擦不了,“好粘,帮帮我。”   傅之齐伸手去揩,那液体却粘在肌肤上,几乎半干,被这么抹过,反而要被压实了。傅之齐用沾了他水的手去按周青意的唇,周青意乖巧地伸出舌头,一点点舔干净了。   周青意看到傅之齐眸色变得更深,身体内的东西整根撤离,不等周青意索要,就重重撞进来,连喘息的时间都不留给周青意,碾过柔软的嫩肉,直直顶到他的生殖腔。   没有发情,他的腔口只张开了很小一部分,傅之齐竟想直接操开。   只进了一点,周青意已经止不住地呻吟,带了哭腔。   “疼。”周青意眼尾逶迤一道红痕,分明情动,但还是说疼。   分明疼,却也还克制不住地情动。   傅之齐亲吻他湿润的眼睛,哄他:“小意乖,让我进去。”   操开生殖腔的情色意味过浓,傅之齐过去总是尽量避免。   但现在周青意已经是他的了。   傅之齐感受到周青意的生殖腔费力地吞吃着,被他撑大,一点点顶开。   周青意生殖腔发育得不好,窄小,天生受孕困难。想让他怀孕,必须和他不知疲惫地做,堵住他的生殖腔,用浓精把他灌满,然后依旧插着,让那些东西一点也流不出来。   生殖腔终于被彻底操开,柔软地包裹住傅之齐的性器,深情地吮吸,连同里面含着的一汪水,都湿淋淋地浇灌在傅之齐的性器上。   周青意羞耻得耳根都红了,被操得腰软,腿也没有力气。但是他被傅之齐抓住,拉得更近,逼着周青意继续沉沦于激烈的性事。   “小意喜欢我。”傅之齐深深地干他,伸手按住他平坦的小腹,“小意的身体也喜欢我。”   明明是摸不到的,傅之齐这样按着,却仿佛手下就是他在的位置,再用点力,周青意就要被捅穿。   “喜欢我,还要找别人吗?”   傅之齐嘴上是好好问的,身下却进得很狠,周青意差点被一下干哭了,本来想放的狠话也放不出来,只能呜咽着说“不找了不找了”。   周青意上身都被顶得震颤,银亮的戒指就在他起伏的胸膛上不住地晃,也像是春心摇荡。   傅之齐亲他,咬他的舌头,在他耳边说:“小骗子。”   傅之齐把周青意翻过来,性器随着角度的变化而插得更深。傅之齐猛烈地抽插上百下,高潮那刻,咬住周青意因情动而微微凸起的腺体。   牙齿刺破肌肤,堪堪碰到腺体,傅之齐收紧搂住周青意的手,直到肌肤紧贴。傅之齐感受到周青意也在用手臂内侧蹭他,才终于刺破腺体,注入信息素。   完全标记。   傅之齐标记完,没有离开,轻吻周青意后颈的咬痕,温柔地舔舐。   周青意不由自主地想哭。一直没落的泪在这一刻齐齐流下来,流过脸颊,滴到了傅之齐的手上。   温暖的茶香包裹住周青意,时隔十一年,周青意再次有了归属。在傅之齐的拥抱里,他变得很小,也很安全。   傅之齐再次和周青意接吻。周青意仰着头,戒指正好落在左胸腔上,另一个人的体重压下来,像是要把戒指压进去,一路烙进心脏里。   傅之齐抹掉他的眼泪,向他承诺:“我会好好对你。” 第22章   次日,周青意如愿醒在傅之齐怀里。   他翻了个身,伸长手去够手机,想看时间,被傅之齐捞了回来。   “睡。”傅之齐言简意赅。   “你不去公司?”   “周六,不去了。”傅之齐声音微沙,“陪你。”   年末事务繁忙,傅之齐周末也加班,周青意都习惯了。但既然傅之齐自己要当昏君,周青意乐得当妖妃,当下又伸手搭在傅之齐腰上,放任意识渐渐模糊。   周青意再次醒来的时候,不用看都知道睡了很久。   他动了一下,听到傅之齐说:“真能睡。”   带着点笑意。听声音,应该是醒了很久。   “怎么了嘛。”周青意把灯开了,“还不是你昨天折腾我。”   标记之后,他们又做了一次。不算激烈,但是持续时间很久。做到后来,周青意又禁受不住了,说尽好听的话,也没能让傅之齐放过他。   “嗯。”傅之齐没有否认,“太喜欢你了,没控制住。”   周青意只是惯性撒娇,没料到傅之齐还会这样回答,原地“诶”了两声,小声说你怎么这样啊。   “没办法。”傅之齐下床,顺手摸了下周青意的头,“家里那位没有安全感。”   吃早餐的时候周青意把昨天酒吧发生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傅之齐,说到“我认出他不是你”的时候神色得意,要是有尾巴,肯定已经翘得高高的。   傅之齐觉得他像一只骄矜的猫,只对喜欢的人展露依赖。   周青意在喝牛奶,等他喝完,傅之齐伸手过去,摸了把他的脸。   “脏了吗?”   “没有。”傅之齐说,“想摸而已。”   周青意睁大眼睛看他,半晌道:“谈恋爱真好啊,都不用找借口了。”   傅之齐说:“你不找借口,我们成得更快。”   周青意仔细一想,发现竟然真的是这样,顿时有些郁闷。他只能安慰自己:“反正把到手了,策略还是有用的。”   被傅之齐揪住脸,扯了一下。   “你真的很爱动手动脚。”   “是啊。”傅之齐说,“当初忍得很辛苦。”   周青意张口结舌。从来都是他打直球,没有直球打他的。   傅之齐看他窘迫,好心转移话题:“你觉得酒吧整你的人,会是周名博吗?”   知道名字,还特意找了和傅之齐信息素相近的人,肯定不是见色起意,而是积怨已久。   “不是吧,他没那么聪明。如果是他,我喝到的就该是下了药的酒。”周青意说完,弯起眼睛,“听说他最近被我的新弟弟搞得焦头烂额,应该没空来理我啦。”   傅之齐点点头,认可了周青意的说法。   傅之齐:“可能是冲我来的。我去查。”   吃完早餐,傅之齐理应去处理他拖延许久的工作,但还是没动。   周青意已经好久没陪他工作了。   “我想画画了。”周青意说。   傅之齐说嗯。   “那我能不能……去书房画?”   傅之齐想笑,又想叹气。   “想去哪都行。这个家,还有我,都是你的。想要什么就说。”   傅之齐帮他把画架搬过去,随口问:“为什么以前给你腾画室,你不用?”   “画室在三楼。”周青意支支吾吾地,“在别人家里,不好乱走动的。”   话音未落,他的手就被傅之齐用力捏了一下,忙补救:“后面就不是了。后面是觉得你的房间、书房都在二楼,在二楼待着的话,遇见的机会大一些。”   傅之齐想,周青意其实是很胆小的人。不敢提要求,不敢说喜欢,怕给人添麻烦,怕被嫌烦。   就连那些微乎其微的示好,对周青意来说都是需要瞻前顾后的事。   所以也不应该怪他总是要找借口,要看脸色,因为对于周青意来说,喜欢傅之齐,为之试探努力,已经很需要勇气了。   周青意已经很勇敢。   周青意画起东西来很认真,只有氤氲的杏仁味和茶香混在一起,湿润而平和。   傅之齐看数据看累了,视线转移到周青意身上,歇歇眼睛。   他看了一会,问:“你不戴戒指,是因为要画画,还是因为怕我看到?”   周青意想了想,说都有吧。   “以后出门记得戴。尤其是去酒吧这种地方。”   周青意笑了,说好。   他的画纸上的景象初具雏形,难得不是风景画。   婚礼上,一个小孩松开手,惊喜的眼睛里,看到的是他不会飞走的、独一无二的气球。 第23章   周青意在酒吧被下的绊子,确实是傅之齐竞争对手所为。商业上的斗争尘埃落定,那位董事心气不顺,就试图用其他手段来反击。   一个月后,傅之齐暗中推动的诉讼让那位董事站在了被告席上。   还需要二审,但理当能定下职务侵占罪,判处五年以上有期徒刑。   傅之齐与周氏最重要的合作项目建设周期是两年半,如今已经即将届满。他当时考虑到和周青意的婚姻只会存续三年,和周洪运签订的大大小小的合作几乎都限制在两年内,如今陆续到期,周氏几次询问,得到的答复都很坚定:不续。   周洪运知道傅之齐和大儿子周名博有龃龉,但都以为只是略施惩戒,毕竟周青意还好好地待在傅家,从一些消息来看,两人感情甚笃。直到波及到了大合同,周洪运才终于重视起来。   周洪运向傅之齐预约了洽谈的时间,地点定在傅氏公司。但是始终不肯放弃感情牌,当天又通知周青意,命令他也跟着过去。   周青意给傅之齐发消息,说了这事。   傅之齐回他:你想来吗?全看你心情。   周青意说:我想去见你。   傅之齐说好,周青意就啪嗒啪嗒地过去了。   傅之齐亲自下来接他。傅之齐说不用换衣服,周青意就没换,穿着休闲装被傅之齐牵着走进大厅,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后悔。等电梯的时候他感受到前台姑娘偷偷摸摸瞟过来的视线,尴尬地想松开傅之齐的手,被傅之齐捏了一把,说这有什么。   周青意小声地说,说不定都被拍照发到你们公司群里了。   傅之齐还是说,这有什么。   周青意来得早,周洪运还没到,傅之齐就带他回自己办公室。   傅之齐办公室很宽敞,但是装饰很少,以黑白色调为主,走极简主义。周青意走了两步,就怔住了。   办公桌正对着的墙上,一抬头就能看到的地方,却不伦不类地挂了幅山村田野的油画。油画被金色外框精心装裱过,色调明亮,笔法写意。   是周青意出院那天,傅之齐向他要去的画。   “它怎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我说过我喜欢。”   “我以为……我以为你是哄我开心的。那不是一副很好的作品。”   如果周青意知道傅之齐会把它挂在这里,他会尽全力创作出一副好得多的。   “它已经归我了。”傅之齐说,“不要在我面前贬低它。”   周青意和傅之齐对视了一会,说好吧。   他们利用周洪运还没到的时间,干了点不适合被看到的事。   周青意电话响了几十秒,没有人动,就自己又暗了下去。   响第二遍的时候,才被接了起来。   连句问候也没有,周洪运的声音阴沉沉的:“周青意,迟到、不接电话,你还是那样没规矩。”   傅之齐从周青意手里拿走手机。   “周总。”他说,“我是傅之齐。青意现在在我这里,你找他有事?”   周洪运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语气顿时带了笑:“没什么事,太久没见,想叮嘱他几句。这孩子也是的,怎么就自己去打扰你工作,说都不说一声。”   傅之齐的声音冷淡下来:“我叫他过来的。”   周洪运尴尬地顿住了,半晌才说:“那青意——”   “青意很忙。”傅之齐截住他的话头,“没什么事,我就不叫他下去了。麻烦你自己上来。”   挂了电话,傅之齐问周青意:“他从小这么对你?”   周青意无所谓地摊开手:“我从小就不听话嘛。我第一次告状就因为不叫周名博哥哥被骂了,结果我这么多年了也没叫过。你别看他骂得一套一套的,其实心里可气了。”   傅之齐沉默了一会,有很多话想说,但最终只是用嘴唇碰了碰周青意的额头。   “都过去了。”   十分钟后,会议室里。   周洪运眼睁睁看着周青意跟在傅之齐身后进来,两人靠得很近。   周洪运叫周青意过来,是想周青意跟着自己上来的,没料到周青意刚开始就一副倒戈的态度,见到他也只是轻轻垂了眼皮,连句父亲都没叫。周洪运顿时就想训斥,但是傅之齐当着他的面牵住周青意的手,维护的姿态太过明显,让周洪运无法开口。   傅之齐准备了一些数据,打算从几个指标去拒绝周洪运。但是周洪运只是听了十分钟,就说:“小傅,你说的有道理。但你想过没有?我们终究是自家人,知根知底,合作起来放心。其他人能像我一样吗?我儿子都在你们家,我跟你合作,没那么多计较。”   傅之齐顿了顿,让秘书出去。周洪运使了个眼色,跟着他的人也一起出去,会议室只剩下周洪运、傅之齐和周青意三人。   傅之齐把文件合上,说:“我以为地点定在了公司,周总不会说这些不合时宜的话。”   周洪运脸色一沉,但忍住没有发作:“有什么不合时宜?青意,你跟小傅说,我们两家合作有什么好处!”   周青意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笑起来。   “没什么好处。”周青意眼睛弯着,眼尾轻轻挑起来,显得轻快、狡黠。   在周洪运发火前,他说:“我没有失忆。”   周洪运一下寂静了。   沉默持续了几十秒,傅之齐开口道:“我希望周家不要再打扰青意。”   “他是我儿子!”   “我们都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傅之齐停顿片刻,“青意受过很多委屈,在此我也不想追究了,只希望你们能就此放过他。我也听到一些外面的传闻,希望李女士说话可以仔细一点,说之前问过自己的良心、再考虑一下后果,免得为周家带来一些不好的影响。”   周洪运沉沉道:“你是在威胁我吗?”   “我是。”傅之齐说。   周青意拍拍傅之齐的手,示意他让自己解决。   “周洪运。”这么多年,周青意第一次直呼其名,却没有想象中的畅快,只是很平静。   “我不觉得你给我的东西有什么珍贵的。你的血、你的钱和你自以为是的教导,从来都只让我痛苦。”周青意说,“我结了婚,给你换来了一份优惠的合同,你很满意,我也不亏。该还的我都还了,不欠你什么。我不会为你争取利益,也不求你给我留遗产。我们之间没什么父子情份,从今往后,你过你的,我过我的,我们两清。”   “你说什么!”周洪运勃然大怒,“我养了你十几年,没有我你有今天?什么两清,怎么两清!”   “我不会再理你,就是两清。我今天和傅之齐坐在这里,你带不走我,往后也见不到我,就是两清。”   “你大可以骂我六亲不认。”周青意平缓地说,“我也可以现在就叫保安。看在你养了我十几年的份上,你可以自己离开。”   晚上。   周青意从浴室里出来。他身上带着湿漉漉的水汽,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袍,露出锁骨和一小块白皙的胸膛,径自朝傅之齐走来。   “还有多久?”   “十分钟。”傅之齐说,朝他伸出手。   周青意握住,顺势坐到傅之齐腿上,像个考拉一样环住他的脖子。   傅之齐一只手握着鼠标,另一只手缓缓抚摸周青意的脊背,像在给猫顺毛。需要打字了,他的手就从周青意腰的地方伸过去,几乎把周青意整个人圈住了。   十分钟后,他刚合上电脑,周青意就低头亲住了他。   傅之齐任他亲了一会,才拍拍他的背:“是不是有点伤心。”   “伤心不至于。”周青意把头埋进他肩膀里,说话的声音都闷闷的,“就是有点恍惚。我真的摆脱周洪运了?他真的灰溜溜地走了?我没有被骂也没有被打,什么也没被剥夺,甚至还很幸福。”   “那你适应一下吧。”傅之齐说,“和我在一起就是这样的。”   而过去的都过去了。 第24章   临近年关,细雪落了又化,在地上留不久,洇出深色的水痕。   傅之齐抬手,把周青意围巾拉紧,又勾出他被围巾压住的头发,问他:“冷不冷。”   周青意举办了一个小型画展,一直到今天,也就是展出的最后一天,傅之齐才终于有时间去看。还剩两个路口要到的时候堵车,周青意说想走路,两个人就慢慢走过去。   走到一半才发现在下雪,很小,看不见,但是脸上有些微的湿意,凉凉的。   “不冷。”周青意说,但是把手伸进傅之齐风衣的衣袋里,和傅之齐十指相扣。   周青意下巴尖埋在围巾里,显得脸小小的,说话时白气氤氲,就罩住了整张脸。傅之齐总是觉得冬天寡淡,阴郁的灰色从道旁草木蔓延到天际暗云,但周青意犹如被光线偏爱,即使脸掩在白雾后,依旧比旁人多得几分亮色,显得眉漆唇红,秾艳端丽。   傅之齐看得喜欢,就拉住周青意,让他停下来,很快地碰了碰他的唇,又拉着他继续走。   周青意走了两步,才小声说,干什么呀。   傅之齐模仿他的语气,说,欺负你呀。   走到画展门口,周青意有点紧张,对着玻璃墙上的倒影整理仪容。   傅之齐拂掉他发间晶莹的细雪,问他怎么了。   周青意一改平时对别人拽了吧唧的样子:“我老师说今天要来看。他画得很好的,我怕达不到他的要求。”   “不对,”周青意自己改口了,“我肯定达不到他的要求。”   傅之齐觉得好笑,存心逗小孩:“那你就对他笑。”   周青意有点懵:“什么啊。他评价我,我不该屏息凝神、端端正正地听啊?”   “笑起来好看。”傅之齐说,“不舍得让你伤心。”   他们走进画展,走过一个拐角,周青意脚步陡然慢下来,傅之齐就知道周青意看到他的老师了。   傅之齐摸了把周青意后脑勺,把他往前推了两步,说去吧。   周青意回头瞪了傅之齐一眼,还是乖乖朝老师走过去。傅之齐看到他们说了几句话,周青意一边点头,一边试探着露出一点柔软的笑意。   不知道老师说了什么,周青意的笑意深了些许,朝傅之齐望过来,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傅之齐觉得这样很好。周青意有自己的师友,做喜欢的事,有所成就。他没有离开傅之齐,但依然是自由的。   周青意和老师走完一个展厅,停在了最中心的画作边,又说了几句话,老师自己离开了。   周青意不等老师走远,很快地朝傅之齐走来,两只手都挽住傅之齐,把重量压在傅之齐身上。   “夸你了?这么开心。”   “算吧。他说我最好的作品还是《奢望》,我说那当然啦。”   “为什么?”   “啊?”周青意观察傅之齐的神色,“你真的不知道?你的信息素有白桃味。很淡,但是在你的衣服上能闻到。我九年前就知道了。”   傅之齐微顿。   “每当我觉得冷,我总会想起阳光下被晒暖的白桃树。”周青意说,“无数次地想起。”   傅之齐没有说话,和周青意一起走回中心画作,长久地停留,像是要把一切细节都放进心里。   起伏的山陵,漫山遍野的桃树,盛开的花。那是周青意最含蓄,又最直白的情书。   ——你是我经年累月的奢望。   *   新年那几天,傅之齐难得有长假,包了一座南太平洋的私人海岛,带周青意去玩。   “带上画具。”傅之齐说,“以后不用可怜兮兮地说没看过实景了。”   周青意曾经期待过的、傅之齐以前不敢承诺的愿景,终于都得到实现。   周青意下飞机时正值日落,白沙细软,海浪泛金,海鸥在水上一点,又振翅贴着海面飞远。   周青意过了几天神仙日子。在这个只有他和傅之齐的世界,他压抑了十几年的天性释放,变得活泼、烦人而快乐。   周青意无师自通了少年人那些玩闹伎俩。他赤着脚在沙滩上倒退着奔跑,用沾着颜料的手去抓傅之齐的衣服,把傅之齐一起拉倒在海水里。他因为止不住地笑呛了口海水,又被傅之齐拉起来,一边咳一边还是在笑。   没有夹稳的画纸被海风吹得翻飞,上面的颜色一天比一天丰满。   他们在海边接吻,在落地窗前做爱。这里的白天很长,而夜又很美。   回国的前一天,夕阳好似落得格外慢,足以周青意把那抹颜色涂在画纸上,又封存在记忆里。   “周青意。”傅之齐忽然又连名带姓地叫他。   傅之齐勾出周青意因为画画而挂在胸口的戒指,慢慢取下来,握在手心。   周青意不由得屏息。   傅之齐说:“和我一直在一起,好吗?”   他们的过去没有恋爱,没有求婚,只有莽撞的恳求和理智的协议。曾经的婚礼浩大辉煌,他们相携走过红毯,在众目睽睽下说着虚假誓词。   而现在,在南太平洋的海岛上,无人见证的角落里,剥离所有的迫不得已和于心不忍,只剩下最纯粹的爱意。   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无论富有或是贫穷,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无论健康或是疾病。   周青意说好。   戒指被推上无名指根。周青意想低头看,但他的脸被捧起,唇被温柔地含住,于是他只是闭上眼,抱紧了傅之齐的腰。   这一次,他确实被爱着。 第25章 小番外·过去   周青意与傅之齐结婚的第一年七夕,周青意例外地没有待在房间,而是去客厅坐着。他为了给自己找个理由,随便挑了一部片在电视上放着,也没太注意看是什么内容。   那段时间傅之齐很忙,有几个晚上都没有回家吃饭,临近十点才到家。周青意其实以为那天也会一样。他自己用过了晚饭,依旧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并没有奢望。他做很多事都没有奢望。   但傅之齐七点半的时候就回来了。门一响周青意就站起来,看到傅之齐一只手开门,另一只手侧拿着一束玫瑰花。看到周青意,傅之齐像是也僵了一下,第一反应是把花正了过来。   可能是周青意脸上的表情过于震惊,总之傅之齐不自在地咳嗽一声,说七夕节,公司发的。   周青意不知道该说什么,没话找话地说,那你们公司福利挺好的。   他这话找的水平应该挺差的,因为傅之齐好像接不下去了。   傅之齐沉默地走近他,把花往周青意方向递了递,才说:“你要吗?”   周青意受宠若惊:“给我吗?”   “……嗯。”傅之齐说,“不方便放办公室。”   周青意已经伸手去接,听到这句声音又低下来,说:“我明白的。”   周青意不敢显得太高兴,怕傅之齐误会什么,接过了花,视线在上面逡巡几许,也只是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傅之齐却没有上楼,在周青意旁边,隔了一个人的空位,坐下了。他坐下,却并没有说什么,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   周青意想问他不用加班吗,但是又怕傅之齐被自己一提醒就跑了,于是只是默默记下了这部被傅之齐青睐的恐怖片的名字。   过了一会,在电视里女人尖叫的间隙,周青意说:“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说之前周青意反复打了草稿,确保这个话题是安全的。但傅之齐是犹豫一会才答的,让周青意觉得他好像不那么情愿。   “今天七夕,留员工加班不合适。”周青意点点头,但傅之齐自己又多说了几句,“之前没留意,注意到的时候已经六点了,我让他们下班,但总归要我走了他们才敢走。”   “哦。”周青意想了想,又问,“吃了吗?”   “吃了。”傅之齐说。   于是又无话可说了。   电视里男人和女人一起在尖叫,还有厉鬼逼近的BGM,周青意听得万念俱灰,后悔当时选的不是甜蜜蜜。他觉得现在的氛围沉默近尴尬,也觉得傅之齐下一秒就会起身离开,但是却并没有。   中途周青意偷瞄的视线没有藏好,被傅之齐注意到了。   “怕了?”傅之齐问。   周青意唇动了动,及时把要说的话吞回去,发动毕生演技,低眉垂眸咬唇,问傅之齐能不能坐近一点。   他得逞了。不知道傅之齐有没有动过要走的心思,反正在周青意的卖惨下,傅之齐陪他看完了整部片子。   “还看吗?”周青意握着遥控器,小心翼翼地问。   傅之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电视,说了个恐怖片的名字。   原来傅之齐喜欢看恐怖片。周青意有点懂了。   第二年七夕,周青意精心挑了一部恐怖片,早早地等来了傅之齐,但没有等到他的花。   果然全公司每人一束玫瑰还是开支太大了吗。周青意有点失望,但很快就把失望填平,因为本来就是他想要的太多。 第26章 if线番外【上】   1   傅之齐苏醒时,麻醉的劲还没完全过去。   他先是看到朦胧的光亮,逐渐开阔的视野中一个人朝他倾下身,一直到听到一句满溢欣喜的“您醒了”,那人的脸才逐渐清晰。   是一位堪称漂亮的青年。长发,眼睛格外好看。   傅之齐没有及时回答,那人就又说:“怎么样?您有不舒服吗?”   傅之齐说没有,沉默些许,说,你哪位。   那位漂亮青年眨了眨眼。   傅之齐失忆第一天,多了个大美人老婆。   2   周青意削着苹果,视线又不自觉地落到傅之齐脸上。周青意不知道真正夫妻是怎么相处的,也不敢上手亲亲抱抱,但能无所顾忌地长久注视傅之齐,周青意已经觉得很好。   傅之齐没做什么,但也没有和周青意对视,视线垂着,好像在看那个苹果。   周青意有点嫉妒苹果,手下力度没控制好,削了长长的皮倏地断了。   傅之齐突然开口:“专心点,别看我了。”   周青意讷讷说好。   “不是说是画画的吗。”傅之齐又说,“伤了手怎么办。”   周青意听了傅之齐的话,接下来一直盯着苹果,但是手有点抖,把皮削得一小块一小块的。   周青意又想起前几天,傅之齐听说他们已经结婚了,第一反应是轻蹙眉头,问周青意“你多大了”。   周青意心里恨不得凭空多长几岁,嘴上却老老实实报了年龄。   “自由恋爱?”   “……商业联姻。”周青意顿了一顿,又说,“我们都很满意这段婚姻。”   傅之齐又没有回话,只是在看他。   周青意被傅之齐看得如坐针毡,顿时后悔自己的谎言太过拙劣,却又没办法撤回。   仿佛过了一万年这么久,他才听到傅之齐说:   “可以理解。”   3   傅之齐没有信。   周青意身上确实有傅之齐信息素的味道,但周青意怕他。如果他们真的如周青意所说的那样美满,傅之齐绝对不会让周青意怕他。   但周青意说话的时候眼睛亮亮的,傅之齐就默许了周青意错漏百出的说法。   傅之齐问家里有没有其他人,周青意犹豫了一下,才回答有管家、阿姨。   傅之齐看着周青意的神色,想他们说不定是分房睡的。居然慌成这样。   “让他们回家休息吧。工资照发。”傅之齐说,“我最近不想见其他人。”   周青意果然悄悄地松了口气。   傅之齐不介意看看他想干什么。   4   周青意与傅之齐在医院的林荫道散步时,又一次感受到有人一直在盯着自己。   周青意不动声色地朝后瞥,果然又是那个alpha。周青意习惯被人注视,但这人的视线让他觉得黏腻,犹如被赏玩。   周青意听护士议论过,这个alpha病早就好了,就是不肯出院,家里也纵容。这家私人医院里的病人都非富即贵,周青意不想惹事,一直就装不知道。   傅之齐带着他拐了个弯,周青意走了几步,忍不住借说话的机会回头看,发现那人还在跟着。   周青意心中正烦闷,肩忽然被傅之齐揽住了。他们原先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傅之齐用了点力,周青意就被他拉得靠过去,左肩都撞到傅之齐身上。傅之齐温热的手心隔着一件薄薄的衣服熨着周青意,让周青意心跳加速。   “会排斥我的信息素吗?”   傅之齐问得没头没尾,周青意有些迷茫,只说不会。   傅之齐嗯了一声,直接带着周青意转身,往回走。   跟着他们的人不慌不忙地继续往前走,与他们相向而行。   周青意与他擦肩而过时,忽然感受到极强的信息素从傅之齐身上散发出来,持续了几秒才消失。   周青意感受到那人在恶狠狠地盯着他们,但傅之齐只是揽得更紧了一点,随即周青意头发被碰了碰——   周青意花了几秒才意识到,傅之齐亲了他。   虽然只是头发。虽然可能是宣誓主权。但傅之齐亲了他。   他们走到那人看不见的地方,傅之齐才松开周青意。   “会不会给你添麻烦?”周青意问。   “考虑那么多做什么。”   周青意又问了一遍,傅之齐就说不会。   “不是说结了婚吗。”傅之齐还说,“遇事要说。别忍着。”   第二天周青意再去医院的时候,听说那位在医院赖了许久的少爷昨天终于出院了。 第27章 if线番外【中】   5   傅之齐出院的时候,依旧没有恢复记忆。他因为脑部淤血失去了近三年的记忆,医生说出血量少,不需要做手术,可以依靠身体自行吸收。   傅之齐住院的时候周青意来看他,几乎每天都要问一次想起什么没有。傅之齐说没有,周青意就失望地叹口气,然后打起精神来骗他。   傅之齐觉得周青意很有意思,要骗他,怕他发现,但是又真心实意地期待他恢复。   傅之齐提前了几天跟周青意说今天要出院,给足周青意时间布置房子,但是回到家还是很意外。整个客厅和他停留在三年前的记忆里的模样相差无几,有傅之齐自己喝的茶叶、备用的眼镜和看到一半的书,但是没有周青意的东西。   傅之齐逛了一圈,又看了半天,把自己那本书拿起来,才看到下面压着一本《西方美学史》。   周青意站在他旁边,还怪紧张的,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不敢造次。   傅之齐不置一词,又上楼。周青意说他们睡在一起。   不错,这次卧室床上有两个枕头,但放了一床被子。除此之外,傅之齐只在床头柜发现了个小小的相框,里面是他和周青意的结婚照。傅之齐觉得周青意骗人也骗得战战兢兢的,不敢弄个显眼的大相框挂在墙上,就知道暗戳戳放个小相框。   傅之齐拿起来看了一会,周青意一开始忍着,后面没忍住就问他:“怎么了?”   傅之齐放下,说没什么,只是发现你穿西装挺好看。   小孩这就脸红了。   基于此,晚上傅之齐很早地上床,靠边,给周青意留足位置。   但有人并不想要傅之齐的好心。周青意洗完澡,身上一股炼乳似的沐浴露味,以及他不知收敛的杏仁气息。周青意像一个包装得并不完善的礼物,轻薄宽松的衣物是一拆即散的绸带,只要轻轻一拉,就能享用、占有。而他还不知轻重地往傅之齐这边凑,带着他的气味、肌肤的热度和那双总是显得无辜的眼睛。   “你硬了。”   “你靠得太近。”   周青意攀住傅之齐,发梢碰到傅之齐的手臂,随着他的靠近慢慢拖曳游移。周青意声音很轻,犹如在跟傅之齐分享一个秘密:“我帮你。”   傅之齐微微低头看他,神色不动。   “怎么帮。”   周青意说,怎样都可以。   傅之齐不置可否,周青意就又说:“反正以前都做过的。”   “是吗。”傅之齐手从周青意腰侧伸进去,手腕推起衣服,露出莹白细腻的肌肤。傅之齐用指尖去抚摸那道凹陷,问:“不带套,把你弄怀孕呢。”   一刹的沉默。   “可以。”周青意说。   傅之齐和周青意对视,按下控制键,白光褪去,黑暗袭来。傅之齐又按了一次,床头灯打开,盈黄的光芒洒在周青意脸上,像是为他上了层釉。   “转过去。”   6   周青意转身。腰间那只手下压,周青意就顺从地伏倒,侧躺着。   傅之齐虎口卡住周青意的裤腰,拇指压着周青意腰部的肌肤,停了一停,沿着周青意臀缝,慢慢地往下拉。   他大概在等周青意喊停,但周青意没有。   裤子被褪至腿弯,然后周青意自己蹬掉了。傅之齐的手离开他。周青意看不见傅之齐的动作,但听见衣物发出的窸窣声响,他盯着前方,沉默地等待。   硬热的性器顶入周青意腿间。他像是被侵入了,又好像没有。那热烫的东西擦过周青意大腿间的嫩肉,用了力,在操他。   傅之齐重新搂住他的腰,让周青意贴近,进得更深。傅之齐隔着周青意的头发亲吻他的后颈,叫他小意,让他夹紧些。   傅之齐的声音喑哑,气息吐在周青意颈侧,让周青意肌肤烧红一片。但周青意只是夹紧了腿。   傅之齐一开始动得慢,渐渐就快起来。周青意被顶得不住前倾,但腰被扣住,躲不掉。周青意初经人事,一开始还咬着唇忍着,直到顶弄间被蹭到会阴,压抑的喘息便重了起来,间或溢出几许短促的呻吟。   然而他一呻吟,腿间那物就胀得更厉害。周青意被顶得禁受不住,颤抖着声音求傅之齐慢一点。   傅之齐咬住他的耳垂,压低声音问,不是做过很多次吗。周青意还没有回答,一只手就伸到前面,温热的掌心包裹住周青意的性器,随着抽插揉磨。   周青意低低地呻吟,热意下涌,意乱情迷。傅之齐性器上的黏液沾在周青意腿间,弄得周青意大腿湿滑一片。周青意夹不住了,断断续续地说不行。   “乖。”傅之齐哄他,“再紧点。一会就好。”   傅之齐性器太大了,进进出出间总有地方没照顾到。周青意又是被傅之齐操,前面又是被傅之齐揉弄,残存的羞耻都被热意烧光,手伸到腿间,用柔软的手心去磨蹭抽动的性器。   他的腰被扣得更紧。   周青意将要高潮的时候,颤抖着转过头,湿润着眼睛,对傅之齐说:“亲我好不好。”   他不知自己是何种情状。傅之齐亲吻他,勾住他的唇舌,又是一顿又凶又狠的抽插,在周青意湿滑的腿间射了出来。   7   傅之齐忽然觉得,如果他和周青意真的是恋人也很好。   周青意想要什么,他给就是了。 第28章 if线番外【下】   8   傅之齐住院的时候把工作都交出去了,出院了也没有着急收权,近期基本工作只是适应三年来的变化,任务不重,稳定朝九晚五。   周六的时候,用过早餐,傅之齐没有回书房,而是问:“想不想跟我出去?”   “好啊。”周青意先答应了,才问,“去做什么?”   “逛逛。你想去哪都行。”   周青意有点不敢相信,怕自己会错意了,确认道:“闲逛吗?”   “对。”傅之齐说,“什么目的也没有,可以逛一整天,也可以提前回来。”   “现在吗?”   “你准备好就行。”   周青意一口气干掉剩下半杯牛奶:“我准备好了。”   他们出了门,傅之齐没有往车库去。周青意问他不开车吗,傅之齐说不开,到时候停车麻烦。直到这时,周青意才有了实感,以前工作为上的傅之齐是真的要和他去闲逛。漫无目的、走走停停,不光鲜,也没效率。   但它凑巧还有个别称,约会。   “今天是什么日子?”   傅之齐说:“你说呢。”   七夕已经过了、结婚纪念日也过了,不是生日、没有典礼,甚至也没有婚变传闻。   周青意冥思苦想、绞尽脑汁,仍然一无所获,眼巴巴地看着傅之齐。   傅之齐摸了一把他的头,告诉他:“什么日子也不是。”   只是我有时间。傅之齐又说。   走到地铁站,周青意才发现自己低估了公共交通的人流量。他们第一趟没上,第二趟地铁来的时候就排在最前面。地铁进站,里面熙熙攘攘的都是人,门边更多,不知道有多少要下。周青意以前孤僻,很少出门,没什么挤地铁的经验,正心里发怵,手却突然被抓住了。   “握好。”傅之齐说。   周青意感觉自己几乎是被人推进地铁里的。饶是有傅之齐护持,周青意还是一下被挤到角落,后背抵到车身,反而站稳了。傅之齐站在他面前,高大身影挺拔,替周青意挡住了人群。   他们交握的手一直没松,哪怕已经不需要了。   周青意小声地说:“周六人也好多。”   但是也很好。   周青意以为自己讨厌人群,讨厌热闹,但他只是讨厌在热闹里形单影只,和那些心思各异的视线。而此刻周青意缩在地铁的角落,被傅之齐完全地护住了,周围都是人,却没有人看他,也没有人看得到他。仿佛没有失忆、没有伪装,他和傅之齐只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情侣,谈着平凡但真心的恋爱。   因为傅之齐,周青意在人群中感到安全。   他们选地铁线路前,傅之齐问周青意,认不认识路。周青意网状线是看得懂的,就是不知道那些地名说的是哪,当下摇头。   结果傅之齐说,那就你带路吧。   周青意傻了,傅之齐还不让他上网查,就让他随便选一个。周青意对着线路图陷入沉思,然后一个转身,直接往最多人的方向去了。   爱从众的男孩运气不会太差。   周青意拉着傅之齐,又一次跟着人群出站,走了几步,看到了游乐园。   傅之齐问他要不要玩,周青意不想排队,拒绝了,但是想进去走走。周青意喜欢游乐园里面那种甜蜜的、棉花糖一样的氛围。   游乐园里面确实有卖棉花糖的摊位,周围围着一圈小孩。周青意脚步不停,目光却往那里瞟,一下两下的。他打小没有吃过棉花糖,跟着妈妈的时候是因为奢侈,被领回周家之后,棉花糖就变成了低级。周青意只在其他小孩手里见过,棉花糖白白的,显得蓬松软和。   周青意喜欢什么东西,是藏不住的。以前是傅之齐不注意,现在注意了,哪还有什么不明白。   于是马上,周青意也拥有了一顶蓬松绵软的棉花球,尖上顶着朵立体的花。周青意比划了两下,不知改如何下嘴。   “吃吧。”傅之齐说,“吃完再擦。”   周青意试探地咬了个边,白糖一下就化了,有的沾在他嘴角上,黏黏的。   “好甜哦。没有看着好吃。”   “怎么跟小孩似的。没得到的时候馋得不行,得到了就不想要了。”   周青意嘟囔了一句才不是这样的,还是一点点地吃完了。他拎着根棍,想找东西擦擦嘴,傅之齐已经用矿泉水打湿纸巾。周青意说谢谢,想去接,傅之齐却没有给他,直接伸手帮他擦干净。   周青意不知所措地眨眼。傅之齐擦完了,纸巾离开周青意的唇,手却没有。傅之齐很快地碰了碰周青意的唇珠,唇边掠过淡淡笑意:“好了。”   哦。周青意走了几步,又停下,拉住傅之齐,微微仰头看他。   周青意说,要接吻吗。   他有些紧张,但知道自己会成功。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那是一个非常短暂的吻。一触即分。   明明很纯情,周青意却害羞了,先走开几步,把棍子丢进垃圾桶,回来又说要喝水,尽做些有的没的。   傅之齐看得好笑:“刚刚可以不吃完的。”   周青意说:“那是我吃的第一个棉花糖。”   傅之齐顿了顿,没有问,而是玩笑道:“那会不会很失望?想了那么久,真正吃到了,却不尽如人意。”   “但是那是它真正的味道,不是我幻想出来的。”周青意忽然笑了笑,“也并不是都这样。有些东西可以比我想象的还要好,不试怎么知道呢。”   9   傅之齐一直在等周青意提要求,但是周青意没有。   他们牵手、接吻,像一对真正的情侣。傅之齐说过承诺,真心实意的,只要周青意开口傅之齐下一秒就会答应。但周青意好像别无所求。   那周青意究竟为什么要骗他。   10   周青意又一次感受到假性发情的潮热。他知道抑制剂就在他原先的房间里,但没有去拿。傅之齐不和他做到最后,周青意需要一个借口。   周青意总是需要借口。   他洗过澡,换好睡衣,吹干头发,爬上床。傅之齐已经在床上等他,周青意膝行过去,傅之齐伸手想揽他,周青意就抓住了傅之齐的手臂,抱着,把身体贴上去。   “我发情了。”他用一种天真又直白的语调说,“我们做好吗。”   11   傅之齐才知道,只要周青意的信息素浓度够高,清淡的也可以变得甜美。   傅之齐问周青意为什么不用抑制剂,周青意说以前都不用的。   又骗他。   周青意太青涩了,哪里都是一碰就红,被触碰想躲,躲开了又会自己回来。周青意总是想忍又忍不住呻吟,没过一会眼睛就会湿,但是又不哭,含着水看他,小心翼翼地索要亲吻。   傅之齐实在想知道周青意想要什么,所以没有沉默很久就答应了。或许也就是个借口,傅之齐只是也想和周青意做。   假性发情让周青意已经半湿。傅之齐做了扩张,但真正进去的时候还是艰难。进到一半,周青意就控制不住地绞紧,呜咽着说不行。   傅之齐引着他的手去摸交合的地方,又让他去碰,有多少还没进去。周青意手上沾了自己的水,把水带到傅之齐的性器上,又沾了新的黏液。   “怎么还有那么多……”周青意快哭了,“会坏的……”   “不会的。”傅之齐亲吻他的眼睛,“小意在出水。在接纳我。”   傅之齐整根没入,才动了几下,周青意就被顶得叫出声,词不成句地求他慢一点。   “温柔一点好不好……我不行……我太、太久没做了。”   到了这时候还在嘴硬。但周青意的样子实在可怜,傅之齐想到这或许是他第一次,还是忍着慢下来,和他接吻,让他适应。   但后面就顾不上了。周青意求也没用。   傅之齐压着他做了两次,做到周青意真的没力气了,才放过他。两个人身上都汗津津的,但谁也没着急要清洗。傅之齐抱紧他,与他胸膛相贴。   “小意。”傅之齐吻了吻周青意的耳廓,“有没有要说的。”   周青意迷迷糊糊地说什么。   “想对我说,但是一直都不敢说的。我会答应你。”   周青意似乎清醒了一点,睁开眼睛,澄澈的瞳仁里倒映着傅之齐。周青意像是在判断傅之齐说的话有几分真假,沉默半晌,才抱住傅之齐的脖子,把脸埋进傅之齐肩膀。   “不可以反悔。”   傅之齐说我不会反悔。   周青意才闷闷地说,我爱你。   然后就没有了。傅之齐还想问下去,话未出口,突然意识到,那就是全部。   周青意不敢宣之于口的,只是“我爱你”。   12   周青意说完我爱你,有一阵没听到任何回应。他说之前认为这句话没有任何问题,但现在也不确定了。   周青意惴惴地抬起头,去揣测傅之齐的神色。   “所以你骗我。”傅之齐说。   周青意的心猛地一沉,连表情都差点控制不住,少顷才说:“你在说什么。”   “你之前骗我,说我们亲密、美满、互相喜欢。”   周青意像是骤然被人拆掉了外壳,狼狈得无以复加。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嘴唇翕动半晌,才意识到,他是该道歉的。   但是他还没开口,傅之齐就继续说:“我一直都知道你在骗我。”   周青意蓦然色变。   “想知道我为什么不说吗?”傅之齐慢慢把周青意拉近了,圈住他,“因为我想和你亲密,希望和你美满,渐渐和你互相喜欢。”   “所以你可以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我也爱你。”   [if线 end] 第29章 番外·阳春   近日,傅周二人婚变的传闻甚嚣尘上。傅之齐和周青意结婚两年,一直不算亲密,这种论调三天两头地传,又无声无息地灭,唯独这次越传越烈,每个人都信誓旦旦。在议论者的眼里,这次几乎有了铁证。   周青意身上,除了本身的信息素、被标记染上的乌龙味,还多了股别的味道。   时间倒退到一个月以前。   周青意换好运动装,从二楼下来,看到傅之齐坐在沙发上,就从后面环住他的脖子,整个人弯下腰,侧过头,自下而上地看傅之齐。   “去跑步吗?”周青意问。   “外面柳絮太多。在家里跑吧。”   这不就是拒绝。周青意撇撇嘴,松开傅之齐:“那我自己去。”   周青意出了门,先被柳絮弄得打了个喷嚏,才慢慢跑起来。他跑得心不在焉,一路上尽在琢磨一件事。   他是不是失宠了。   说起来,周青意跑步的习惯还是被傅之齐带起来的。之前暖气停了,周青意在暖气里养成的坏毛病却还是没改,不肯跟着一天数变的气温上上下下地换衣服,傅之齐给他拿外套他就穿上,不拿就能一直穿得薄薄的。周青意也真不怕冷,时常悄咪咪地吃冰。   没出几天,周青意就感冒了。周青意的冰棍雪糕全被缴了——亏他还以为傅之齐一天到晚在外面上班不知道——然后被勒令该穿的穿好,傅之齐说平时也会抽空给他打视频,被发现还偷懒就让他完蛋,最后,也是周青意最不能忍的,傅之齐笑话他,说他小孩子家家,身体那么虚。   当时周青意就怒了,说还不是你拉着我在浴室里做!   傅之齐就说是吗,我怎么没事。   周青意又是一顿胡搅蛮缠。他生着病,带着鼻音,说话也是嗡嗡的。周青意本来就会撒娇,如今有病弱buff,耍个赖更是不在话下。没几句傅之齐就笑着给他倒水,让他省点吧,一会嗓子都哑了。   后面傅之齐没提这事,周青意也就以为过去了。结果他病好没两天,大早上的被傅之齐提溜起来,拖出门要他跑步。周青意一开始也不想答应,就挂在傅之齐身上,傅之齐动他也跟着慢慢地挪动,企图又用非暴力不合作策略,结果被傅之齐直接托着屁股抱了起来。当时隔壁的一对年迈的夫妇正好出门散步,周青意和人家看了个对眼,羞得脸都红了,当即就服了软,让傅之齐放他下来。   周青意跟着跑了半小时,渐渐的就开始喘。他身体素质是不行,跑步过程中傅之齐怕他岔气还不跟他说话,他就更没有坚持的动力。傅之齐放慢速度,捏猫似的捏了捏周青意汗湿的后颈,说再跑会,等下跟你散步散回去。   也不是什么鼓舞人心的话,但周青意就是突然很开心。他越跑越慢,但一直也没停,傅之齐也陪他慢下来,不说不催。又过了二十几分钟,周青意是真不行了,冲傅之齐摆摆手,自己缓了几步停下来。   傅之齐也停了,半扶着周青意,让他走几步平复呼吸。周青意一口气喝了大半瓶水,傅之齐叫他慢点,伸出手,掌心躺着一枚巧克力。   “吃吗。”   “跑都跑完了,吃什么呀。”   傅之齐手往回收:“话真多。直说吃不吃吧。”   周青意皱着眉拎起来看了看。“太甜了。这口味我不喜欢。”周青意说,却不等傅之齐拿回去,直接剥开包装,整块都放进嘴里。   “不是不喜欢吗。”   “是啊。”周青意理所当然道,“所以下次不要这个了。”   周青意很快地习惯了晨跑,也习惯了一块小小的巧克力。   然而最近,傅之齐突然不陪他跑了。不仅不跑,也不和周青意压马路。如果是因为工作忙,那周青意也能理解,但傅之齐在家的时间也不少。他们有一周多没做过了,周青意晚上跟傅之齐要亲吻,傅之齐就亲亲他的额头,让他睡。这玩的是哪门子的纯情!   周青意知道自己是被傅之齐养娇了。当初他忍了两年,不管多想都是吞抑制剂然后自行退避三舍,哪能想到会有今天。恃宠而骄是被爱者的特权,在傅之齐这里,周青意是有这样的特权的。   晚上周青意特意没去书房,早早回卧室了,因为这样傅之齐也会回来得早一些。周青意洗好澡,做好润滑,把灯关了,搬了把椅子坐在门边静静地等待。   门开了。周青意打掉来人去开灯的手,身体贴上去,在黑暗中仰头亲他。他揽住了周青意的腰,周青意就环住他脖颈,用手腕内侧柔嫩的肌肤反反复复地蹭弄他的后颈。   他们亲得情动,周青意被抱着往床边走去。周青意没来得及得意,突然头皮一麻,惊得要跳起来。这人的信息素不是他熟悉的乌龙味!   “是我。”傅之齐及时拉住周青意,免得周青意毛毛躁躁把自己摔到。   “你、你……”周青意差点被吓得灵魂出窍,现在还惊魂未定,“先把灯打开。”   灯开了。周青意亲眼看到确实是傅之齐,长出一口气:“你吓死我了。”   “谁让你搞突袭。”傅之齐把周青意好好地放到床上,自己站得远了一点。   周青意又抓住傅之齐的手,把他拉近,认真嗅了嗅:“信息素怎么……酸了?”   “柳絮过敏。”   周青意看着傅之齐面无表情的脸,简直想笑:“所以才不和我上床啊?”   傅之齐有点不想理他,半天才嗯了一声。   周青意使劲把傅之齐拉到床上,翻到他身上,用脸颊去蹭他的脸颊。   “怎么不说啊。”   “没必要,过段时间就好了。”   周青意更想笑了:“觉得不好闻啊?”   傅之齐干脆不说话了。   “这有什么,不就是茶里滴了几滴柠檬汁。”周青意说,“我喜欢你又不是因为信息素。只要是你,怎么样都行。”   周青意手伸进傅之齐衣服里,一边悄声说“我们做吧”,一边用指尖在他腰腹逡巡。   傅之齐忍无可忍地压住了他。   周青意确实已经被艹熟了。他的身体很熟悉傅之齐,连同生殖腔都很快地打开,含着湿淋淋的水,热情地包裹、吸纳。   但他今天叫唤的内容有点不同。   “呜——太、太奇怪了……像在和其他人……”   傅之齐咬他的唇,让周青意把那些话咽回去。然而傅之齐越是情动,信息素就越是浓郁,与甜腻的杏仁味纠缠,也像是在侵占。   alpha的天生的领地意识被挑衅,叫嚣着要夺回主权,擦除别人的印记。然而傅之齐艹得越深,那股微酸的气味就更深地与周青意交缠,在周青意肌肤上烙上印记。   “谁在艹你。”傅之齐逼问他。   周青意没了办法,把傅之齐拉近了,含糊而亲昵地叫傅之齐名字。   “只会和你……”   他不说了,嘴巴要留着接吻。   到了后来,两个人都习惯了。毕竟,偷情play还是很好玩的。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