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替身消极怠工后   枕七星   文案:   沈珩从小到大,凭着一张妖冶风流的勾人长相,身边追求者的数量从未消退,但他偏偏头脑一热,栽在了京城商界精英,江家二少江知禺身上。   大一开学时,礼堂中央那个受邀回母校演讲的年轻男人眉目骄矜,声线却沉稳磁性,重重地砸进了他的心里。   所有人都以为江知禺只是贪图新鲜,随便玩玩。但两人安稳绵长的恋爱了四年,一度让一众吃瓜群众猜测,两人莫非真是对方真爱。   直到那个颈间和自己有同样印记的人,满脸写着张扬恣意的站在自己身前,沈珩才明白,这几年他以为的恋爱,在江知禺看来,自己不过是个用来寻以慰藉的替身角色。   沈珩悲极只觉可笑,当天提出分手,江知禺利落答应,离开的时候还似笑非笑的称了他句懂事。   一个月后,沈珩坐在餐厅,谈笑间,举手投足不经意流转出的惊艳神色看得对面的人不断入神。   江知禺咬牙大步踏进餐厅,拉着他的手腕不由分说的将人带离了餐厅。   单独相处时江知禺眼中盛着怒意,却软了神色,小心翼翼搂着沈珩的肩膀,语调轻缓的求他原谅。   沈珩没有推开,安静听完后淡笑一声,眼神嘲弄:“江二少,你何来资格跟我谈喜欢?”   ——   江知禺以为沈珩爱他入骨,便肆意挥霍他的温柔与纵容,甚至在沈珩提出分手时握着十成他会回来认错的把握。   分手后的沈珩生活充实又快乐,江知禺意识到这点开始慌张失措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似乎后知后觉的太晚。   ——   追求者1:“好啊好啊,分手太好了,阿珩你看!!这是我这些天为你练出的腹肌!【图片】【图片】【图片】”   追求者2:宝贝康康我,当初我就说江知禺是个狗男人!我的怀抱永远为你敞开!   室友1:阿珩别伤心,我马上发帖,召集人马速速骂死这个臭渣男!   室友2:真的,那个姓江的真的不配,比他好的多了去了!   之后不小心看到聊天记录的,江·活不好·狗·渣男·知禺:“……?”   *   江知禺:“不,阿珩,我身体素质这几年你是清楚的。”   沈珩淡淡扫他一眼:“抱歉,没印象。”   前期温顺乖巧小甜甜/   后期又美又辣/睚眦必报/受   *   前期我行我素随性而为/   后期知错就改/我的世界只容得下老婆/攻   【阅读指南】:   1.受对攻【一见钟情】,   攻大学时曾有过男朋友。【此项高亮】   2.前期攻当受为替身小宠物,控制欲极强。   后期醒悟后含泪追老婆。   3.酸甜/小白/狗血现代文。   【看文写文都是图个快乐,弃文无需告知】   内容标签:强强 豪门世家 破镜重圆 业界精英   一句话文案: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立意:在困境中不轻易言弃,独立自主,做回自己,一定会迎来美好绚烂的未来。 第1章   京城正值秋末。   晚间,温度渐低,K-BAR中的酒精和炫目刺耳的灯光音乐却将气氛不断的推向一个又一个高潮。   “诶你们几个,不是说今天帮我接风吗,怎么到了地儿就我把我一个人扔外面。”郑云琛一手推开包厢大门,身上那件黑底花纹的丝绸衬衫被他扯开了几颗扣子,领口松松垮垮地歪在一边。   他擦了把额间渗出的汗,随意靠在沙发上,勾勾手,将他才从吧台认识的一个长得挺可爱的小男孩搂在了怀里。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毕业去国外玩儿几年,回来之后还能继续玩?”楚烨半闭着眼睛懒洋洋道:“我前几天好不容易争来城东的那块地,回来就被我爹给骂了一顿,说我干什么都废,唯独会给他亏钱。”   怀中人乖巧捧来一杯威士忌,郑云琛仰头喝下一半,旋即向后靠去,眯着眼睛调笑:“行了,我这几年在国外也没少挨过骂,半斤八两。”   两人你来我往的斗了几句嘴,郑云琛顺着室内昏暗闪烁的灯光,视线仔细在周围逡巡了一圈。   似乎没有见到目标人物,他直起身子,侧脸,朝着一边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男人:“江二,喻霄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江知禺把玩酒杯的动作顿了顿,随后看向郑云琛。   他眉眼疏离却凌厉,一双看不透情绪的黑眸仅是漠然一瞥,便能让人无端生出一丝怯意。   即便是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也遮不住周身天生包裹的,独属于上位者的倨傲与不驯。   旁边的楚烨见势头不对,冲着郑云琛挤眉弄眼,出口时的话打着哈哈,却在突然寂静的包间里听着格外明显:“哎呀,哈哈哈,江二身边早就换人了,你不知道吧!”   室内的音乐声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调低了音量,在场的人都心照不宣的渐渐止住了说笑声,齐齐看了过来。   楚烨嘴角抽了抽,暗恼自己的嘴快,一个“哈”字在嘴边转了几圈,愣是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刻意避开从江知禺的方向传来的那道让他如芒在背的森冷视线,楚烨轻咳一声掩饰尴尬:“那个,我的意思是…江二现在身边那个男朋友也挺好的哈…”   郑云琛怔愣几秒,旋即感兴趣的挑了挑眉,继续追问:“谁啊,我认识吗?”   “别说你了,我都不认识。”   楚烨掐了一把怀里人水嫩的小脸,再看江知禺时,发现他只是全不在意的抿了口酒,并没再有什么反应,便稍微放松了些,戏谑道:“不过我听说是和咱们同一所大学的,啧,还是他们那届的校草呢,要我说啊手段肯定不会差,要不然能把咱们江二在身边栓了这么些年?”   他说完扯起嘴角,露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当初我们都以为江二是图新鲜随手包个学生,但现在算起来,得有四年了吧?”   *   接到江知禺的助理打过来的电话时,沈珩还在律所里对着面前电脑敲打一份意见书。   律所中过分明亮的白炽灯光很容易就让人对于时间产生模糊概念。沈珩接到电话,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数字,才惊觉已经到了九点。   他刚毕业没多久,之前答应了江知禺毕业了就会搬到他那里,也因为实习的忙碌一直搁置到现在。   “沈先生,我在律所楼下,您下班了吗?”助理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嗯,我很快就下来。”沈珩单手收拾着桌上一堆厚厚的文件纸,对着电话温声道。   按平常来说,江知禺的助理如果不是等了太久,是不会主动打电话给他的,沈珩抬手合上电脑,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身形清瘦,穿着稍微贴身一些的制服或是衬衫时甚至会让人觉得单薄,但五官生得极好。以前的朋友总以漂亮二字来形容他,尤其一双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的弧度似乎都带着风情,仅是安静注视着人时,便能让对方不自觉的被吸去目光。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小雨,沈珩对着撑伞下车朝自己走来的人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抱歉,忘了看时间,让你等了这么久。”   向意礼貌地摇了摇头,露了个笑:“没关系,沈先生上车吧。”   车内很安静,只有空调发出的细微风声充斥在车厢内。从律所到江知禺的房子车程并不短,向意在红灯间隙,瞧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上的人。   他在江知禺身边做助理的时间久了,对他身边形形色色的人也看了不少,唯有这个人,四年来似乎从没有变过。   沈珩的脸生得极为漂亮,睫毛漆黑纤长,五官轮廓清俊,唇色红润饱满,像一颗等待采撷的艳丽果实。   但他的性格却恰恰相反。   安静的,温和的,乖巧的,顺从的。   似乎所有带着清淡温柔字眼的词语都能用在他身上。   这为他整个人削减了几分浓烈感,长相不沾丝毫媚气,敛起神色时倒是给人一种冷肃,不可亲近的疏离气质。   像是一朵开在雪山上的明艳高岭之花,只有在江知禺面前,才会绽放出最绚烂,最迷人的色泽气息。   似乎是察觉到了身边投过来的目光,沈珩转头看向他,问道:“怎么了?”   即便车厢内灯光昏黄,沈珩的眼神却还是清亮,似有潋滟水光,像是要直瞧到人心底去。   向意生出了番偷看被发现的尴尬,他干笑一声:“没什么,先前小江总吩咐过我要在这周之前将您的东西都搬过去,您看什么时候有时间?”   “这个周末吧。”沈珩略微思索了一下,“我的东西不多,应该很快就能搬完。”   “是啊,小江总那儿什么都有,日常生活用品什么的去买新的就好了。”   “嗯,好。”沈珩答应一声。   向意将车头掉了个弯,沈珩看向车窗外,发现这条路距离江知禺家已经很近了,心情便不自觉的轻快起来。   “您这也跟了他这么些年了,之前小江总还说了,要给您在城内买套房子呢,想想也是应该的,这几年……”   向意自言自语说到这里,发现身边毫无回应,余光却瞥见沈珩的笑意变淡,略一思索,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那句话有些歧义,他忙又接了一句:“不过你们以后住在一起,就不用考虑这些了。”   沈珩礼貌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车窗上布满了淅淅沥沥蜿蜒下来的水流,沈珩对着窗外黯淡的光线怔了会,接着低头打开和江知禺的对话框,发了条微信。   【你在家吗。】   等了一会儿没收到回复,就听见身边已经安静了半天的声音又响起:“到了,沈先生。”   江知禺的这套公寓在城中,临近江边,周边坐落着无数商圈以及鳞次栉比的高楼,高层坐拥的景色极好。沈珩没让向意送到门口,在车内便和他告别,单手抱着怀里的电脑,自己撑伞回了家。   房间的布置和记忆中的一样,客厅阳台上还摆着上次自己来时放的一盆仙人球,干涸的盆土看起来很久没被照料过了,但仙人球却活的很好。   沈珩先去了趟浴室,刚刚下车的时候不小心淋了点雨,身上那件工作时才会穿的白色衬衫被打湿后有些厚重,贴在身上的触感湿湿冷冷的,不太好受。   他换了件江知禺的浴袍披在身上,带上电脑和文件,去了二楼的书房。   虽然还在实习阶段,但是律所的几位合伙人都对他很满意,特别是他的带教律师,最近已经让他以助理身份出入了几次庭审。   他现在暂时没有独立出庭的资格,但平常接手的事务比和他一起实习的要多些。   江知禺回到公寓的时候,沈珩正在给文档做最后收尾。   他手上是件半年前的案子,直到最近才开始走二审程序,周期很长,仅是需要整理的卷宗,堆起来就有十几厘米厚。   长时间对着电脑让他有些疲惫,沈珩闭了闭眼,书桌边复古台灯的暖黄灯光温柔的披在他身上,仿佛给人笼上了一层柔软的毛毡。   “你回来了。”   听见书房门口的响动声,沈珩下意识的便抬眼去看,本来有些迷蒙的眼神在看见来人时瞬间变得清明而欣喜,他抿着嘴对江知禺笑,温柔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只有书房的灯开着。”江知禺回来的时候先是去了趟卧房,发现没人,拿出手机时才看见几个小时前沈珩给自己发的短信,知道他已经到了,才来书房看了一眼,果然不出所料。   他们在一起四年,算起来,期间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   沈珩平常课多,又要准备各种各样的考试,江知禺那时候刚接手公司,初期也常常被琐事缠身,忙起来的时候两人两三个月可能才见一次面。   见面的事情无非就是上床,有时他们会像平常就黏在一起的情侣一样,周末一起看个电影,多的还是在公寓同吃顿饭,然后各自忙碌,再等着下一次见面。   “嗯?里面没穿衣服?”江知禺在进门时就注意到了沈珩身上穿的是自己的浴袍,而这会走到他面前,被人主动环住腰时他才看见,面前人除了身上那件轻薄的浴袍便未着寸缕。   “没有,我好想你呀。”沈珩嗓音轻快,温声开口,自下而上的仰视着江知禺时眸中水汽氤氲,似有细碎的光。   他生了一副举手投足都带了风情的迷人长相,这样有意勾引时的模样能看得人心口一跳。   江知禺眼神愈暗,他伸手,指腹划过沈珩因为瘦削而突出的锁骨,那里有一处黑色的雁形图案:“才多久没见,就这么浪。”他摩挲着,惩罚似的用力按了按。   顺着白皙的颈侧缓缓向上,直至轻触到沈珩的唇畔,将本来就丰润的唇色揉弄得更为嫣红,手指还想继续往人唇内伸探的时候,便被沈珩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你是什么?”江知禺轻笑一声,将人按在书桌上,从身前紧贴着他,在沈珩耳边慢悠悠地低语,嗓音慵懒醇厚,仿佛带了某种蛊惑人心的力量:“还会咬人?”   沈珩没想到江知禺会在这里做,他一时动弹不得,只伸手抵住江知禺温热的胸口,温吞的声线里带了点紧张,“我们先回卧房…”   桌上的电脑亮着,周围零零散散的放置了一些文件,江知禺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随后将从书桌上捞起。   还未等沈珩回神,下一秒他就被江知禺缠绕着淡淡沉木气息的亲吻冲昏了理智,等到他重新清醒的时候,身体已然被人从后面按在了书房那扇落地窗上。    第2章   这间公寓在顶层,大片的落地窗视野开阔,位置和视角绝佳,是绝不会被人窥见的高度。   江知禺在床上向来没什么温情可言,身前人这样顺从臣服的姿势让他深色的目光里现了几分波动,动作越发肆无忌惮。   在俯瞰到窗外一览无余的璀璨夜景时,骤然生出的羞耻感让沈珩浑身发烫,胸口裸露的皮肤贴上外层落了雨水变得冰冷的玻璃,两种极端触感让他有些难受,闷哼着咬紧了下唇。   “别忍着,叫出来。”   江知禺松开掐着他腰的手,混不留情地在沈珩白皙瘦削的脊背上落下了几块泛红的痕迹,指掌印深浅交错,旖旎艳丽的让人移不开眼。   其实这样打下去并不痛,他不过是喜欢自上而下地欣赏掌心落下时,沈珩迷乱又煽情的模样。   在这种事情上,他总有一些近乎恶劣的癖好。   从前买过的套子一直放在抽屉里,刚开始在一起的时候,沈珩曾在情动之际软声提醒过几次,后来发现毫无用处,也就再没说过。   这也是江知禺满意沈珩的理由之一。   懂事。   没有男人不喜欢懂事乖巧的床伴,他自然也不例外。   沈珩的乖顺是随着两人在一起的时间长久与日俱增的,第一次见面时,他还是个面对自己时有些生涩局促的学生。   四年前西大正逢一百周年校庆,学校大张旗鼓的给往届的优秀学生代表都发了邀请函。江知禺作为最出挑的那一位,被单独邀请了上台做演讲,其实说白了,就是按照学校发的稿子说一些似是而非的鸡汤。   当天,能容纳五百人的大礼堂被挤得水泄不通,纷乱聒噪的笑闹声和下面不断四处攒动的身影让人无比厌烦。   主持人还在念稿子上对他的冗长介绍,江知禺掩住不耐烦的眼神,撇开目光,很快便注意到了在了台下坐在第一排,正在低头仔细读着什么纸张的人。   那学生微垂着头,从台上可以清楚看见他低头时白皙后颈突出的流畅弧度。只是安静的坐在座位上,周身浸润着的疏离清冷,就与周围的喧闹声格格不入。   主持人致辞结束,礼堂内骤然响起了一阵过分热烈的掌声,他似乎被吓到了,下意识的抬起头,那双上挑的清亮眸子就在那一刻直直地对上了江知禺的目光。   眸子的主人是很清艳的长相,在看见江知禺的时候怔了怔,原本毫无波澜的冷淡双眸在那一瞬间,涌起了一些惊艳与无措交织而成的隐秘情绪。   演讲结束以后江知禺回到后台,离开前,在走廊拐角看见了一个怀里抱着几页资料,放松靠在窗边的修长身影。   看到江知禺出现,他似乎有些紧张,眼中弥漫着一些热烈而汹涌的东西,未加任何掩饰,能看得人心神一动。   这样的目光,他从前只在另一个人的身上见过。江知禺眉心微蹙,心内不知怎么有些烦躁。   在擦肩而过的前一秒,他毫无意外地听见了那个学生的声音。   很清澈的嗓音,声线出乎意料的稳,听不出分毫的紧张,倒让他有些刮目相看。   沈珩那天穿的是一件宽松的白色短袖,扬起头望着江知禺时,动作会牵扯到松散的领口,锁骨上那块雁形的黑色胎记就在那时,不加停顿,轻巧撞进了江知禺的眼底。   他心头猛然一跳,恍惚间看见了从前那个骄傲又漂亮的少年,指着自己锁骨处纹完还有些红肿的雁形纹身,目光闪闪对自己充满笃定的说道:“喻霄是离群的雁,江知禺就是他的四季如春。”   当晚,沈珩被人扣住双手,一遍一遍地亲吻那一块皮肤,直至它变得泛红微肿,像是一朵被强制摧出诱人血色的妖花。   *   两人长时间没见,江知禺这次还是一如既往的发狠。沈珩痛得厉害,手臂攀上江知禺的脖子在他耳边低低叫了几声疼,软着嗓子求饶,但江知禺置若罔闻,用的力气反而只增不减。   沈珩最后是被人抱着回了卧室的。   他将额头抵在江知禺温热的胸口,一头黑发随意凌乱搭在额前耳边,颀长的睫毛在脸上抖落出带着弧度的阴影,细白的皮肤在卧室澄明的冷光下显得有些脆弱。   “去哪?”   江知禺把人放回床上,换了件衣服的功夫就听见了些窸窸窣窣的动静,他转头,沈珩已经从床上坐起来自己套上了睡衣,看表情似乎还在难受,所以一时没有动弹。   “去浴室。”沈珩哑声回答了一句,他的腰和腿都酸痛的厉害,嗓子也干涩的像是有火在烧。   江知禺明白他什么意思,转身走到床边,用手背亲昵的蹭了蹭沈珩的脸:“没事,不清理也没什么。”   “会生病的。”沈珩的脸贴着江知禺的手背,抬起眸子看他,目光仍湿漉漉的,语气是在撒娇:“你不心疼吗。”   “那别动,我带你去。”江知禺轻声哼笑,他今晚心情不错,俯身摸上沈珩的后颈,亲了亲他的眉心,将人从床上抱起,进了浴室。   第二天江知禺醒来的时候沈珩还在他怀里熟睡,碎发纷乱的搭在额角脸边,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如同纷飞翩跹的蝶翼。   大约睡得不是很舒服,他在江知禺的胸口蹭了蹭,身上的被褥随着动作从肩头滑落到了胸口,露出了大片白皙光滑的皮肤,两侧肩胛骨掩在深蓝色的被褥阴影下,暧昧漂亮的不可方物。   江知禺伸手帮他把被子拉上去了一些,沈珩睡眠浅,在他怀里动了动身体,有些迷蒙的睁开了眼睛。   因为刚睡醒的缘故,他的眼尾还有些红,昨天江知禺说是带他去浴室清理,实则又把他按在浴缸里,一通折腾直到后半夜。   “老公。”对上那双幽深如墨的眼睛,沈珩自然的蹭了过去,圈住他的脖子小声道。   两人侧躺在床上,是一个贴得极其亲密的姿势,江知禺没有应沈珩的这声老公,反而抬手,从被子里圈住了他的柔韧紧实的腰。   清晨的触觉总是格外敏感,沈珩感觉到了与自己贴在一起的身体产生的变化,不觉向后缩了缩,犹豫着道:“今天还要上班…”   “还早。”江知禺终于慢条斯理的开了口,慵懒的语调里却隐隐透着几分强势,拖着他的腰又将人重新带回了身前。   沈珩一直有些低血糖,早上这样一通做下来,整个人都有些晕。   他坐在床边缓了一会,江知禺在折腾完他后没多久又睡了过去,沈珩歪头端详了他一会,在那张睡颜完美的侧脸上轻轻留下一个吻,接着去浴室慢悠悠地洗了个干净。   这间公寓里的生活用具一应俱全,即便平常没有人住,也会有人定时过来打扫更换,沈珩给自己冲了杯蜂蜜水,开始着手准备早餐。   他原本不怎么会做饭,后来和江知禺在一起,知道了他喜欢的食物,不知不觉也慢慢学了一点。   江知禺洗漱完从卧室出来,沈珩正将一碟烧卖放在餐桌上,旁边还有一碗番茄虾仁汤面,正徐徐散着热气。   看见他出来,沈珩笑了笑:“你醒啦,我正准备去叫你呢。”   江知禺嗯了一声,在餐桌旁坐下,拿起调羹尝了口汤,番茄的酸甜浓郁适中,裹着虾仁鲜甜的口感,是他喜欢的味道。   “你一会要上班吗?”江知禺看了眼沈珩,他正在沙发旁收拾着一些散乱的文件,微垂着头,黑色睡衣的领口处露出一片雪白的颈侧皮肤,黑发随意散落在额角,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着。   “嗯。”沈珩没抬头。   “我让向意来。”江知禺刚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顿了顿,随后改口:“算了,我送你吧。”   “好啊。”似乎对这个答案有些惊喜,沈珩语气间攀上了些笑意,他直起身体:“我先上楼。”   吃了早餐,江知禺经过沙发的时候看了眼被沈珩收的整整齐齐的那一沓资料,密密麻麻的全是文字。他没什么兴趣,只瞥了一眼,转身就看见了已经换了一身正装衬衫的人正从楼上走下来。   他以前从未见过沈珩穿这类制服时的模样,有些惊艳。   头发已经被打理过了,清爽干燥,看起来比在家中时缺了几分温顺,身形线条笔直,包裹在白色衬衫下的瘦削腰身弧度优美,让人不自觉的就想起了它被自己掐住时的手感,温热,柔韧。   沈珩被他这样注视着下了楼,有些不自在的别开了眼神:“该走啦。”他走到沙发边,弯腰拿起那一叠资料,主动牵起了江知禺的手。   “…嗯。”   被沈珩的手掌轻轻拉住时,江知禺有一瞬间想挥手避开。   所有类似于这样,能让他回忆起从前某些细节的亲密行为都令他觉得反感,他克制住自己心内的那股烦躁,答应了一声。   “带了这么多文件回来?不累么?”两人出门,江知禺随口问道。   沈珩抬眼看他:“不累。”   “嗯,要是觉得工作累的话就辞了,在家里好好呆着,你在那里也赚不到什么钱,还不如在家照顾我。”   黑色迈巴赫低调的停在一边,江知禺坐进驾驶室,见沈珩十分认真地冲自己摇头,不由在心内嗤笑一声:“你执业证拿到没有?”   “之前律所组织我们报了名,现在发的是实习证,执业证还要再等一等。”沈珩偏过头去看他,眼中有些不解:“我跟你说过呀。”   “时间太久,记不清了。”江知禺回答时声线沉静,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离开车库后逐渐空旷的路段,一路疾驰飞快。   下车前,沈珩主动在身边人的唇边落了个轻巧的吻。   江知禺早上就被他换上的这身衣服勾了点火,这时反客为主,按着他的肩头,狠狠抵在副驾驶上厮磨了一番。   沈珩被亲的脸色有些红,轻轻喘着,推开江知禺的手臂:“要迟到了。”   “晚上我来接你。”江知禺对沈珩的反应很满意,不轻不重的捏了捏他已经色泽嫣红的下唇:“去吧。” 第3章   沈珩整理好在车上被江知禺揉皱的衣服,恢复如常走进办公室,何越正捧着他的保温杯从茶水间里出来。看见沈珩进门,表情有些惊讶:“阿珩,你今天到的这么晚?”   何越是他的大学室友,两人毕业后同时被逸成录用,现在在同一个律师手下实习,关系一直很好。   “路上堵车。”沈珩冲他笑了笑,两人一起走进工位。   何越仔细瞧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一样:“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昨晚又熬夜了吗,你也别太拼了,身体重要。”   “可能是吧,有点儿头疼。”沈珩将手上的东西放下,伸手打开电脑,一边的何越拖着他那张转椅,像一尾鱼似的滑了过来:“我听说秦律前阵子带你去旁听的那个案子二审立案了,是不是快开庭了?到时候你把这案子的细节说我听听,我本来以为像这种大公司里的劳务纠纷很好打的,但这原告和公司仲裁完了就起诉,接着又上诉,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有毅力打拉锯战的对方当事人,但其实这次二审维持原判的几率还是很高吧,毕竟是秦律手上的案子…啧啧。”   “还没判呢,你又知道了。”沈珩将整理好的文件全部放进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里,轻轻哼笑一声,“成为法官指日可待。”   “这不是合理猜测嘛。”何越被他笑得有点不好意思,摸了下鼻子,又道:“对了,晚上有个小型聚餐,律师们都不在,就我们几个,别又提前溜了啊。”   他们小组之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例行聚餐一次,最近事情很多,上一次还是在一个月之前。沈珩权衡了一下去或不去,思索了几秒,随后抬眼,点点头:“好。”   “等你这个案子结束了,我叫上几个好朋友一起出去浪一浪吧。”   何越虽然身上套着看似严肃正经的黑西装,一开口仿佛还是大学时那个活泼洋溢的男孩:“这才毕业多久,江知禺就把你给接去了,我还想和你一起住呢,我现在合租的那个男的每天半夜才回来,咚咚咚的烦死了,还是你好。”   “不过看你过得这么开心,也算是打消了我们几个当年的顾虑,看来有钱的男人也不是全都是渣男嘛。”   何越一边絮絮叨叨,看着沈珩从抽屉里掰了块巧克力塞进嘴里,又联想到他今天来时有些发白的脸色,原本笑嘻嘻的话音里带上了几分担忧:“你低血糖犯了?”   “不是。”丝丝苦涩包裹着的甜味从舌尖逐渐蔓延出来,沈珩闭了闭眼睛,觉得头痛似乎并没有得到缓解,“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早上在浴室,身上那些已经在皮肤上显出青紫斑驳的交错痕迹看得他自己都有些心惊,好在江知禺知道他要上班,并没有恶劣到在他衣服掩盖之外的部位留下吻痕。   也许就是身上那些淤青丝丝缕缕的痛连带着勾起了太阳穴的钝痛。手机里的上班打卡的提醒响了起来,何越闻声回到了自己的工位,沈珩揉了揉眉心,刻意忽视身上不舒服的感觉,伸手打开了电脑。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他们这群实习律师的办公室是公用区,每人一个工位,沈珩的位置靠近边侧,旁边不远处就是窗台。   外面的雨势不小,天色阴沉沉的,雨水拍打着窗户,哗哗的声音丝毫没有减下来的趋势,偶尔还有闪电张牙舞爪的在玻璃上映出深蓝色的倒影。   何越做完手头上的工作,漫不经心地朝着窗外看去,突然眼睛一瞪:“靠,怎么又下雨了。”他小声嘀咕了一句,结果引起了旁边几人的附和:“是啊,今年梅雨季是不是维持太久了点。”   “我看天气预报,这几天的雨一时半会停不下来,下周才开太阳,我家阳台都晒了一堆衣服啦!”   何越听他们聊了起来,单手捧着下巴,朝着座位前方座位背对着自己的人小声呼唤:“阿珩,沈珩?”   沈珩正低头在抽屉里找复印纸,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声音很轻:“怎么了?”   “这么大的雨,你又不会开车,晚上我送你回家吧,省得你打车。”何越抬起脸笑眯眯的看他,一脸求表扬的得意模样。   没想到沈珩摇了摇头,难得冲他笑得带了几分狡黠,微微眯起眼睛,像一只小狐狸:“有人来接我。”   “我懂了…”何越看得出来沈珩的心情是真的不错,所以也没多说什么,见他从座位起身,又问:“你现在去哪?”   “劳务纠纷那件案子的法律检索,我去送给秦律。”沈珩向他示意手上那叠厚厚的文件袋,转身走去了办公室的另一头。   这里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几个律所合伙人的单独办公室都在这里,光线佳,四周安静,适合办公。   他们口中的“秦律”叫秦书易,是他们律所的高级合伙人。开始在红圈所里当了几年律师,后来辞职不干了,近两年创立了自己的律所。   有着这样近乎传奇的经历,但他本人现在也不过是三十出头,不论是能力,长相还是才华,都是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跟在他下面工作的人都知道,秦书易本人很和善,偶尔也会和手底下小组中的实习律师们开开小玩笑,对于沈珩他尤其欣赏,两人平常的工作来往也不少。   走廊宽阔安静,两边放了几盆漂亮的绿植,沈珩一路走到最里面那间挂着“秦书易”三个字烫金铭牌的红木门前,伸手礼貌地敲了敲门。   “请进。”室内传来的声音舒朗沉稳。   沈珩推门,入眼就是熟悉宽阔的空间,秦书易坐在办公桌后,对面端坐着一位背影身材姣好的女性,两人身上都穿着黑色的职业套装,只不过秦书易的要更正式一些。   “秦律。”   不知道办公室里还有另外一个人,沈珩始料未及。他脸色未动,但脚上的动作顿了顿,说了声不好意思,打算先出去,就看秦书易冲他点了点头,“进来吧。”   “有什么事吗?”   秦书易淡笑着看他,他眉眼英俊端正,身形笔直,气质沉稳,周身尽是会让人觉得安心的成熟风范。沈珩走到办公桌前,将手里的文件袋放在办公桌上:“这是您前几天要的检索材料。”   “好,辛苦你了。”秦书易点头,再看向沈珩时的目光带了点欣赏。   法律检索的步骤繁杂而细致,由于这件二审案子周期以及体系的庞大,他交给沈珩的时候内心猜测的完成时间是一周,没想到这才第三天,沈珩就已经做完送来了。   他原本还想口头上多夸沈珩几句,但现在面前还有一位委托人,便也没再开口,在沈珩说要先离开之后点了点头,温和的说了声好。   “赵小姐。”   沈珩离开后,秦书易冷静开口,才叫回了面前委托人若有所思的目光。   在沈珩刚进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面前人的视线就有些不同寻常,只不过没想到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他主动追问:“喻先生这件案子的具体过程…”   从秦书易的办公室出来,沈珩的手机响了一声,是他给江知禺设置的专有提示音,他拿出来一看,只有简单一个字:“好。”   前一条是他刚到办公室时发给江知禺的,“晚上有聚餐,晚点来接我吧,大概九点左右结束。”   下午下班时,小组的几个下班异常积极的同事先行收拾好了东西,离开前和沈珩打了声招呼:“小沈律师,一会见啊。”   沈珩对他们微笑着点点头,下一秒,桌边就出现了两只手,‘啪’的落在了桌面上,声音清脆。   他抬眼去看,何越肩上背了个黑色的公文包,龇牙咧嘴的揉着手,看见沈珩看过来,换了副表情,嘿嘿笑了一声:“走吧,秦律同意我们今天提前下班了。”   “好。”其实现在距离下班也没几分钟了。沈珩着手收拾桌面,何越在一旁斜倚着玩手机,半晌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抬起头,目光中闪烁着浓浓的八卦气息:“你今天说有人接你的时候那么开心,谁来接你?江知禺?”   *   □□顶层办公室里,楚烨和郑云琛两人坐在沙发上,身形放松,目光都齐刷刷的聚在了正坐在办公桌后,正在读什么文件的江知禺的身上。   “你哥回来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你现在是江家的执行总裁,谁能撼动你。”郑云琛吹了个口哨,对着江知禺道:“不过江之辞不是去叙利亚做项目献爱心了吗?怎么不做了?”   “什么叙利亚,别乱扯。”楚烨一脸黑线地踢了他一脚:“大哥去的是摩尔多瓦。”   “差不多嘛。”郑云琛耸耸肩,看江知禺面色毫无波动,似乎并不care自己的这个笑话,便正了正神色:“他都出去那么些年了,回来也不奇怪吧。”   “我听说他虽然当年在国内的事业不算好,但是去国外近几年混的风生水起,江家当年一堆烂摊子让江二接手,现在好不容易恢复正轨做的越来越大,你说他这个时间点回来,有点其他心思也不奇怪。”楚烨不紧不慢的道:“毕竟做老大的从小就总被老二压一头,换谁谁都不爽。”   “啊,不过还真有点想大哥了。”楚烨突然话锋一转,变了个调子的语气荡漾着憧憬。   江知禺似笑非笑的拧眉打量他,没有说话。   三人今晚聚到一起是讨论最近的一个风投项目,开了个简单的小会,讨论完了之后又扯到别处闲聊了一会。   郑云琛抱怨上次在酒吧带回来的那个小男孩心思太过油滑,玩的时候没什么意思,转而就说到了江知禺身上。   “上回楚烨说你养的那小男朋友,什么时候带出来,让我们看看呗,好歹我们也能称上一句嫂子。”郑云琛倾身向前,对着江知禺,有点激动。   “没什么好看的。”江知禺笑了一声,但笑容和声调都没什么温度,配上他的语气,显得有些轻佻。   “没什么好看的你能看到现在啊?”郑云琛又不怕死的凑上前,被江知禺冷淡地瞥了一眼,还是不甘心的想再开口,一边的楚烨就打断了两人的对话:“那啥,咱们换场子吧,十点了,今儿会所来了一批大学生,好像质量挺不错的。”   十点?   江知禺眼神微动,他看了眼时间,果然如楚烨所说,已经很晚了。   他蓦地回想起下午收到的那条短信,掏出被他开了一晚上静音的手机,屏幕上果然显示了一条未接电话,还有几条孤零零的未读短信。   20:30[聚餐大概在九点半结束,等你。]   21:55[还没来呀?]   最后一条是一分钟前发的:[雨太大了,打不到车,我在律所等一会,让向意过来接我吧。]   刚读完这条短信,门口便传来了轻轻地敲门声,紧接着向意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外:“小江总,沈先生刚刚说让…”   “我知道。”江知禺不知怎的心中有些乱,打断他的话,从办公桌后面站起:“你先送他们俩回去,其它的事情不用管。”   他拿上外套,在楚烨和郑云琛面面相觑,一头雾水的茫然目光中大步离开了办公室。    第4章   沈珩撑着何越临走前留给他的雨伞踏进写字楼,楼内没有开灯,入目一片漆黑。   晚上的时候几个年轻律师凑在一起,男男女女的聊得开心时就多喝了几杯。   沈珩长得好看又受欢迎,几次推杯换盏下来很快便有了醉意,但眼神亮晶晶的,脸上却比平常多添了几分绯色,看起来明艳又漂亮。   聚餐结束的时候连绵的雨势还是越下越大,几个开了车的同事都叫了代驾,沈珩站在门口,正低头思索着要不要给江知禺打个电话过去,肩膀就被人从后拍了拍。   “他还没来啊,我送你回去吧。”何越喝了酒,说话有点含糊不清:“别一会淋湿了。”   “你住的那么远,送了我再回去就太晚了。”沈珩当下有一点动摇,但还是出声拒绝,恰好这时何越的代驾到了:“那行,你先拿着伞。”他把伞递给沈珩:“我先走啦。”   “嗯。”沈珩答应一声。   何越走后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只有哗啦啦的雨声。沈珩撑伞看了看四周,他们聚会的地方距离律所不远,在一条小巷子里,周围还有几家正在营业的便利店。   江知禺的电话和短信都迟迟未回,沈珩不觉有些烦闷,早上听见他说要来接自己时的喜悦消失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些许的失落和气恼。   但想着江知禺可能在工作,他犹豫了一会,打了个电话给向意,让他到律所楼下来接自己。   在电话里和向意说的时候他还有些不好意思,但向意那边答应的很利落,并表示马上过来,沈珩才慢慢松了口气,同时在心中认真考虑了一下自己是不是也该去学个车。   这边的便利店快到打烊时间了,沈珩撑伞回了趟律所。   楼下大堂没有开灯,四周黑暗一片,安静的有些让人心慌,沈珩走到电梯前,想上楼拿件备用外套。京城的深秋,晚风凛冽又冰冷,他身上只有一件衬衫,刚刚在外面呆了那么久,冻得挺翘的鼻尖都有点发红。   “沈珩?”   沈珩垂眸看着手机上的几件电子卷宗,不觉就有些入神,电梯到了都没发现,直到有人叫了他的名字,他才抬头,秦书易赫然站在面前的电梯内,看样子应该是刚下班,看见他似乎有些意外。   “秦律好。”沈珩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遇到人,他手上还维持着端着手机的动作,打了声招呼。   “你怎么这么晚还过来?你们几个不是去聚餐了吗?结束了?”秦书易走出电梯,站在沈珩身边,他比沈珩高了一点,两人站在一起靠的很近,沈珩被问得有些尴尬,如实道:“结束了,我在等人。”   秦书易不动声色的看了眼他手中的雨伞,当下心内了然,但也并未开口再追问:“现在别上去了,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吧。”   “不…”沈珩话还没说完,就下意识的侧身打了个喷嚏,“不好意思秦律。”他说:“一会儿我朋友就过来了。”   秦书易将手臂上搭着的大衣展开,披在了沈珩身上。   沈珩有些惊讶,抬眸看他,还未开口,就听秦书易含着笑意问道:“朋友?是男朋友吗?”   沈珩的性向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这样由自己的上司说出来,他不免觉得怪异,但还是点了点头:“是。”   “哪有让被接的人等这么久的,”秦书易的嗓音温和,说出来的话却让沈珩脸上的表情僵了僵:“你的男朋友不太称职啊。”   “他今晚事情比较多,所以耽误了一会,这么晚了秦律,您……”   “沈珩?!”   沈珩的话音戛然而止,猛地回头看向正从正门方向大步踏进来的人。   江知禺的五官被掩在大厅中浓重的黑影下看不清神色,但沈珩自然能听得出是他的声音,只不过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怒气,听得他一时有些怔愣。   江知禺在刚踏进大门的时候就看见了电梯旁沈珩的背影,还没等他悬吊一路的心绪松缓下来,下一秒就看见了沈珩身边站着的英俊高大的男人。   两个人靠的很近,沈珩正微微抬着头跟他说着什么,身上披着的那件大衣很明显是他旁边这个人的。   那个男人笑吟吟的看着沈珩,脸上优雅完美的表情在江知禺看来,除了扎眼就只剩下挑衅。   自己难得这样对一个人这么上心,沈珩竟然这么晚在外面和别的男人相谈甚欢,身上还穿着别的男人的衣服?   自己晚上生出的那点歉疚,现在看起来简直是多余又可笑。   “你在这里干什么?为什么不接电话?”江知禺走得很快,到了沈珩身边后直接无视了旁边那个让他看着就不爽的男人,将沈珩拽进了怀里。   江知禺的动作有些粗暴,沈珩小幅度的踉跄了一下,闻言看了眼手机,发现黑屏了,按了几下发现没动静,估摸着是刚刚和秦书易说话间手机没电了。   “你好,我是秦书易,是沈珩的带教律师。”秦书易淡笑着做了自我介绍,随后主动对江知禺伸出手,表情淡定,看起来分毫未受影响。   江知禺挑眉打量了他一眼,随后象征性地伸手握了一下,神色显而易见的不屑。   “走。”他侧头对沈珩冷冷道,随后才神色不快的将那件碍眼的衣服从沈珩身上拿了下来,递给秦书易,对面人笑了笑,伸手接过衣服,他便带着怀里的人转身就走。   “抱歉秦律。”沈珩在转身之前对秦书易真心实意的道了个歉,刚刚江知禺流露出的恶意实在太过明显,事情发生的突然,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所以也没来得及制止。   “没关系,明天律所见。”秦书易语调和缓,冲他点点头,目送着两人的身影离开了大厅。   肩膀被江知禺揽住的那块地方被捏的发疼,沈珩能感觉到江知禺的怒气。   他自己心中也正烦着,刚才又在秦书易面前有些失礼,所以直到坐进车里他也罕见的没有主动开口。   “你和那个男的什么关系?”江知禺并没发动车子,他一手搭在方向盘上,转过身去看身边垂着眸子不说话的人:“嗯?”   车顶灯微弱的灯光下,沈珩酒精未退而发粉的耳廓和脖子上的皮肤显得吹弹可破,漂亮的想让人上去咬一口。而江知禺现在却没什么心情欣赏,他现在满心都是沈珩刚刚和秦书易面对面时说话的场景。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大概是男人天生的对于私有物品的占有欲,又或是仅仅讨厌沈珩与其他男人有沾染,他本能的觉得秦书易对沈珩并不仅是老板对于下属的关心。   “他是我的上司。”沈珩身形未动,只低低的回答了一声。   他这个表现在江知禺看起来就是赤裸裸的心虚,他神色不快,毫不费劲的伸手捏住沈珩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居高临下的审视着他:“上司会陪你等到现在?上司会脱了衣服给你穿?”   “只是恰巧碰到,就聊了几句。”沈珩的下巴被捏得极痛,他眨眨眼,抓住江知禺的小臂,放软了语气小声道:“你弄疼我了。”   他眼中弥漫的潋滟雾气给他带上了几分知错求饶的意味,江知禺深深看他一眼,目光晦暗不明,他放开手,一脚踩上油门,冷道:“回去再收拾你。”   路上的时候沈珩才发现江知禺的外套上湿了不少,只不过刚刚光线太暗没有发现,大概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淋了雨。   两人一到家,江知禺就把人按在了玄关旁的展列柜上,粗暴的亲吻他。   沈珩不习惯这样强势的掠夺和侵入,只能被动地承受着,他的腰身抵着展列柜突出的一节木头上,戳的很疼,胸前原本完好的领带也被江知禺拽的松松垮垮。   趁着换气的间隙他轻轻咳嗽了几声,江知禺搂着他的腰,不由分说地把人拖在了沙发扶手上。   沈珩这番可怜兮兮,有点狼狈的模样在他看来就是欠操,在车里的时候他就想这么做了,他把沈珩的裤子扯下去一半,毫无顾忌的在客厅里把人按了下去。   沈珩身下垫了个沙发抱枕,随着江知禺越发狠厉的动作揪着抱枕的一角掉眼泪,其实他昏昏沉沉的时候掉眼泪也是无意识的,只是因为激痛而上涌的生理泪水难以控制。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知禺帮他把衣服提好,抱起双腿虚软的差点往地上跪的人,才看见他脸上眼角未干的水渍。   他心里的火此时已经消了不少,看见沈珩的样子心里竟然泛起了点温情,他俯身,用嘴唇碰了碰沈珩干裂发红的嘴唇,将人带上了楼。   和沈珩在一起四年,自己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怒意横生的失控时候。   江知禺看着躺在雪白浴缸中,浑身青青紫紫的痕迹看起来暧昧又可怖的人,为刚刚的冲动有些后悔。   可是这又不能怪他,是沈珩自己先做错了事情,自己这样也是情有可原。   他想通了这一点,随后动作温柔的帮沈珩洗了个澡,将人捞出来,擦干身上的水,又抱着回到了卧室。   沈珩熟睡的样子很乖,呼吸声轻轻的,像只乖巧的小宠物。   江知禺很少仔细观察他睡着后的模样,以前都是做完了以后沈珩去浴室清理,有时候会泡个澡,时间久一点出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睡了。   似乎觉得有点冷,沈珩往被子里缩了缩,江知禺延续着今夜心底残余的一丝温情,将沈珩往自己怀里一搂,伸手关上了灯。 第5章   江知禺体热,以往睡觉的时候沈珩总不自觉的往他那边靠。   半夜里他醒了一次,总觉得哪儿有点儿不舒服,清醒几秒,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从身边人身体传来的异于平常的温度。   江知禺开灯看了一眼,沈珩在他怀里皱着眉头,喘气声似乎要比平常重一些,听起来呼吸都很费力。光洁白皙的皮肤耳廓因为体温烧成了淡淡的粉色,那块黑色的雁形胎记周围也是泛着一圈别样的红,看起来又妖又艳。   江知禺猛地从床上坐起,翻身下床,在卧室柜子里翻找了一会。   这间公寓他住的次数不多,还是因为沈珩现在住在这里,他才会天天过来。   卧室里没找到医药箱,江知禺转头看见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了一张小脸的人,伸手调高了室内温度,转身去了楼上储物间。   好在药箱放的位置并不难找,江知禺将沈珩从床上轻轻扶起,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小心翼翼的喂下去了几粒药片。   沈珩虽然迷迷糊糊的,但还是很乖的把药和水咽了下去。   江知禺给他裹好被子,坐在床边,手肘抵在两边膝盖上,心内闷闷的烦。   自己这回好像确实做得有点过了。   他偏头去看沈珩绯红的脸色和唇色,那是一种病态的红,带着脆弱的漂亮,伴随着起伏的呼吸频率,让人不由得心生怜爱。   江知禺直起身体,伸手试了一下沈珩额头的温度,药效还没开始起作用,依旧烫得吓人。   他无声叹了口气,决定等沈珩醒来再好好补偿他一下,转身上了床,把沈珩的身体抱进怀里,搂着他的腰,一下一下的在他身后轻轻抚摸着。   沈珩一直睡到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时候才醒,江知禺半夜醒来再上床后根本就没睡着,听着沈珩的呼吸声一直睁眼到了天亮。   窗外的雨一刻不停的在下,扭曲的水流让视线所及的一切景色都模糊不清。深浅交错的色块不断在玻璃上融合,交汇,像是某类抽象的画作,绽出无数种瑰丽的色泽。   “你醒了?”江知禺正在摆弄着沈珩的手机,看见他身体动了动睁了眼睛,心情愉快的走过去,低下身温柔道:“感觉怎么样?还难不难受?”   沈珩的烧已经退了,但是浑身还在疼,他看了眼江知禺,慢慢别开了眼睛,没有说话,支着手臂想从床上坐起来。   江知禺伸手去扶他,往他身后垫了个枕头,让他能靠的舒服一点。   “喝水吗?”江知禺并没在意沈珩刚刚不理会自己的事情,起身去外面接了杯热水,回来送到了他嘴边。   沈珩也确实是渴的厉害,他一口气喝完一整杯,嗓子舒服了很多。   江知禺又从外面端来了一碗粥,这还是他早上专门下楼为了沈珩买的,时间久,放的有点凉了,又被热了一遍。   搅了荤腥的时蔬粥热完之后看着黏糊糊的,沈珩没什么食欲,摇摇头哑声道:“我不想吃。”   江知禺以为他还在跟自己闹脾气,虽然有些不满,但并没有表现出来:“那等你想吃的时候再吃吧。”   他把粥碗放在床头,摸了摸沈珩的额头,已经恢复了正常温度,只是脸色还没那么好。   “要是感觉不舒服就再睡一会,我帮你请了假。”   江知禺把放在桌上的手机还给他,沈珩才发现他刚才拿的一直是自己的手机。   早上八点半的时候何越打了个电话过来,那时候沈珩还在睡觉,江知禺帮他接了,顺便托他代沈珩请了个病假。   沈珩怔了怔,半晌才点头,接过手机放在一边,靠在身后的枕头上,不再看他。   江知禺捏了捏他的脸,语气听起来有些宠溺:“好好休息,这几天我也不去上班了,在家陪你。我先去书房处理点文件,一会儿就回来,有什么事直接叫我就好。”   卧室里只剩下沈珩一个人,他默不作声地倚在床上,眼神平静的盯着自己发白的指尖,心头涌起了一阵说不清的悲伤。   他不明白昨晚江知禺所作所为的源头是从何而来,如果仅仅是因为他和秦书易说了几句话,这个理由的信服力实在太低。   算一算他们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四年的时间,应该足够能让他去了解另外一个人了。   律师的职业特性打造了他在工作时专业,严谨,一丝不苟的形态,但恰恰是这样高度严密的对外状态,才让他在对待和自己有着亲密关系的人时怀着极度的放松和信任。   手机的提示音打断了他的思考,沈珩拿起来看了一眼,是秦书易发过来的微信。   【秦书易:沈珩,怎么突然生病了,严重吗?】   两人好友加了很久,偶尔有只言片语也只是工作上的一些问题,这样聊天还是第一次。   他们律所的请假制度虽然不算严格,但本人递交的假条还是必要的,刚刚被江知禺说了一通他给忘了,现在才想起来。   【SH:谢谢秦律关心,这次病的有些突然,不算严重,假条我一会就补上。】   【秦书易:不用补了,生病了就好好休息,最近天寒,多穿点。/微笑】   两人又聊了一会,沈珩听见外面传来的脚步声,放下手机躺下闭上眼睛装睡。   他现在心里太过纷乱,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和态度对待江知禺。   卧室的门被打开,沈珩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紧张,搭在被子下面的手往身体的方向缩了缩,就听见江知禺在他身边坐下,一时没发出什么声音。   直到嘴唇的部位被人用手轻捏了捏,紧接着就听见江知禺轻笑了一声,“还装睡呢?刚刚在门外就听见你躺下的动静了。”   “乖,昨天是我不对,不应该那么对你。”   沈珩已经睁开了眼睛,江知禺凑近他的脸,用鼻尖一下一下,轻柔的蹭着沈珩的鼻尖,哄他:“我向你认错,好不好?”   他的眼睛深邃而幽暗,这样近距离的盯住别人时简直要把人的心都吸走。沈珩被他看得有些局促,躲闪着想别开目光,但两人距离逼得太近,他无法动弹。   江知禺的手隔着被子攀上了他的腰,力道松散,却恰到好处的控制了他的动作幅度,和他贴近的呼吸一样,徐徐拂过沈珩的脸侧。   “好不好?”江知禺又问了一句。   这还是他第一次向人主动服软,以前就算有再大的矛盾,他也从没对任何人这样低声下气过。   况且沈珩喜欢他,喜欢到难以割舍,融入骨血。   所以他知道沈珩一定会答应。   “…嗯。”沈珩和他对视许久,原本没什么波澜的表情终于有些松动,他眨眨眼睛,低声应许。   江知禺眼中含着笑意,满意的在他唇上印了一个吻,动作温柔而轻缓,与之前的粗暴判若两人。   他慢慢加深这个亲吻,感觉到沈珩的身体软了下来,才放开他,看着沈珩氤氲的目光,勾了勾唇角:“真乖。”   下午的时候沈珩便能忍着不适下床自然走动了,江知禺习惯性的想让他去做饭,想了想还是打电话给向意,吩咐他去酒店点一些病人可以吃的食物送来。   沈珩生着病没有胃口,那碗被热过一次的瘦肉粥放在床头,又变成了一碗有些油腻的冷炙。   沈珩把它倒进垃圾桶,从自己随身的包里找了块奶糖放进嘴里。   恰好这时候江知禺刚给向意打完电话,看见沈珩坐在一边,脸颊鼓鼓囊囊的在嚼什么东西。他觉得这样子有点可爱,便放轻了步伐走过去,从身后搂住他,不经意咬上他颈侧细嫩的皮肉,问道:“偷吃什么呢?”   沈珩的腰被箍的不紧,就是被吓了一下,他被咬的有些痒,笑着转过来面对着江知禺,给他看看手中的糖纸:“你要不要吃?”   “不认真吃饭,就吃这些东西。”江知禺笑他幼稚,在他嘴上啄了一口:“一会儿饭到了好好吃饭,快点把病养好,再…用你自己来喂饱我。”他捏了一把沈珩的腰,在他耳边用气音低声呢喃,语调暧昧。   虽然屋内就他们两人,沈珩的脸色还是腾的一下攀上了某种潮红。红色艳丽,宛如一颗烂熟的浆果,咬一口就是满口的甜腻汁水,连表皮也散发着难以言喻的甜美气息。   他被圈在江知禺的怀里,垂下头抿着嘴不说话,江知禺还想再逗他两句,向意就带着酒店的外卖在门口按响了门铃。   晚上沈珩被江知禺在旁边看着,不得已多吃了点东西,一直到两人回到床上,他还因为肚子的饱腹感而没什么睡意。   江知禺今天对他格外细心,吃饭在旁边盯着,洗澡还要帮他洗,折腾着洗完了直接把人抱上了床,搂在怀里陪他看资料。   下周是那个劳务纠纷案开庭的日子,沈珩窝在江知禺怀里看了会档案,房间里暖和的让他有些昏昏欲睡,他塞着耳机,歪着脑袋贴在江知禺的胸口。   这案子从头到尾他已经捋了很多遍,对其中的细节也早就烂熟于心,他正看得出神,就听见身边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   江知禺不知道什么时候闭着眼睛睡着了,但身体还维持着揽着他在怀里的动作。   沈珩看了眼时间,也放下了手中的平板。   耳机里正播着一首语调舒缓的流行音乐,他今晚听的是一张随便点进去的小众歌单,没想到里面的歌竟意外的好听。   垂眼看了眼音乐APP的页面,指尖点点屏幕,将这首歌加进了“我的喜欢”里。   江知禺在他身后,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让他手臂有些麻,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沈珩在低头玩手机,他伸手摸上那截白皙的脖颈,语气慵懒:“怎么还没睡?”   “我听到了首挺好听的歌。”沈珩扭头看他,摘下一只耳机塞进江知禺耳中,趴在他身上抬起眼皮瞧他,眼中有些期待。   江知禺漫不经心地闭着眼睛欣赏着耳机中传来的音乐。   前奏流畅温缓,副歌有木柴燃烧时炸裂的声音,不止温和,旋律中更带着转圜的起伏。   “嗯…”他刚要开口附和沈珩的评价,前奏结束后第一句清晰的人声就让他倏然睁开了眼。   江知禺脸色有些冷,但对着沈珩时语气很正常:“是谁的歌?”他问。   沈珩闻言低头看了眼手机,随之抬头答道:“《旌》,喻霄。怎么了?”   “不好听。”   江知禺把沈珩的手机收过去,顺手关掉了后台,随后摘下沈珩的耳机放在一边,将一脸无辜的人按在床上:“早点休息,明天我带你出去走走。”   沈珩不知道喻霄的存在,江知禺确信他不会心机到故意用这种方式来试探自己。   大概真的是碰巧让他听见了,又碰巧分享给了自己。 第6章   喻霄这个人,漂亮,恣意,张扬,长相和他的性格一样,骄傲任性到有些咄咄逼人的美。   他从小就在京城这些少爷圈子里众星捧月的簇拥着长大,高中和大学的几年,与江知禺谈了一场朋友家长无人不晓的恋爱。   那时候周围的同学谁都羡慕这对般配的恋人,有江知禺的地方一定能见到他身边明媚笑着,与之亲密牵手的喻霄。   两人去上课时并肩的身影,是当年西大中独有的一抹漂亮风景。   但这对人人艳羡的情侣,却在大四来临前突然分了手。   没有人敢去问是因为什么分手,又或是谁抛弃了谁,只知道江知禺没去上课,直接去了家族企业接手工作,紧接着喻霄也没再学校里出现过。   *   江知禺给沈珩请的假是两天。沈珩的身体恢复的很快,本来就是因为受凉导致的高烧,烧退下去了就没什么事了。   沈珩睁眼的时候闹钟还没响,江知禺的一条手臂搭在他的腰上,下巴抵着他的额头,睡得正熟。   动作小心的将腰上搭着的手臂拿开,沈珩像只蹑手蹑脚的猫,放轻动作下了床,先去洗漱了一番,随后去了厨房准备早餐。   怀里温热身体的那块位置突然空了下来,江知禺没一会也醒了,洗漱好下楼,就看见了系了条黑色围裙,正在厨房搅弄着一砂锅粥的身影。   “什么时候醒的?”江知禺身上穿着灰色的羊绒家居服,走到沈珩身边,斜倚在大理石桌旁,双手抱臂欣赏着沈珩这样忙碌认真的模样,声音还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听起来沉稳又性感。   沈珩把砂锅的盖子盖上,睁着他那双水亮的眼睛去看江知禺,身上那件黑色的围裙衬得他皮肤雪白,腰间的一层荷叶边给他多添了几分俏皮和乖巧:“半个小时以前。”   “真贤惠。”江知禺去勾他的手,沈珩的掌心微凉干燥,他稍一用力,将人扯进了自己怀里,手顺着他线条漂亮的腰往下滑了几分,捏了捏:“这么贤惠,怎么就不愿意辞了工作在家照顾我呢?嗯?”   沈珩担忧那锅粥,想转头去看,就感觉腰上的力气紧了紧,他只能侧过头,用那双水盈盈的眸子和江知禺对视,语气认真:“我要上班的。”   两人在一起的这几年里,江知禺在生活上从来没亏待过他,刚开始的时候向意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他的银行卡,每个月都会按时打一笔不菲的数额进去。   所以最初校园里有人知道了沈珩和江知禺的事情,第一件流传出来的就是西大法学系的那个校草,外表冷淡清高,也不过是被人包养的货色。   “真的。”   看江知禺只是用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凝视自己,沈珩像是怕他不信一般,又主动开口加了一句。   江知禺失笑,沈珩在他面前从来都很乖,言听计从,温顺的像是没有脾气,但这个人骨子里是固执的,认定的事情就不肯服软,且吃软不吃硬。   就像他当年对自己的一见钟情,一直延绵至今的喜欢一样。   江知禺看着沈珩转身去关火时的背影,莫名有些愉悦。   下午的时候江知禺开车带沈珩去买了几身衣服。   沈珩的东西还没从他以前合租的那间单身公寓中搬过来,这阵子每天穿的衣服在这样湿冷的天气里有些单薄了,江知禺的衣服他穿着大了一号,穿去上班会很尴尬。   两人从商场的大厦中出来,沈珩身上换了一件Versace的黑色风衣,反抽绳的腰带让他的身段看起来更是纤细漂亮。   江知禺对于购物过程还算满意,像是欣赏着刚被打扮过的小宠物一般打量了沈珩一会,随后揽过他的腰,问道:“想去哪儿玩?”   因为是工作日的原因,商场少有人影,沈珩也大胆了点,他偏头,凑近江知禺的耳朵,温热的气音宛若一尾纤巧的翎羽,细密的拂过他的耳垂,带来一丝搔动的痒:“都听你的。”   “现在在外面。”江知禺似笑非笑的瞥他一眼:“别发浪。”   沈珩抿起嘴瞅他,不觉得自己刚刚有说什么奇怪的话,但也被江知禺嘴角的那抹笑带着微微弯起了眼睛。   今天上午难得出了一会太阳,中午的时候又被掩在了乌云后面,但体感温度比平常高了不少。   江知禺懒得去人多的地方,开着他那辆刚到手的银灰色绅士GT,一路畅通无阻的开到了城郊的江边沿岸。   这边是一块未开发的地皮,之前被楚烨投标的时候费尽心思争到了,但是地处过于偏僻,所以还没找到合适的开发商。   沈珩身体放松地靠在真皮椅背上,出神的看着外面逐渐空旷偏僻的道路,江知禺向来讨厌车载香水的味道,今天这辆绅士喷的是他从衣帽间随手拿的卡朗3号。   香根草与柑橘融合的尾调交织成性感的暖香,车身猛地一停,沈珩的身体突然向前一倾,他睁大了眼睛,江知禺的哼笑声在旁边响起:“还困吗?”   “不困。”沈珩咬着下唇,目光中有些撒娇似的嗔怪,江知禺没再看他,拍拍他的腰,沈珩便跟着他一起下了车。   “这里…”沈珩和江知禺两人并肩站在一起,江边风很大,迎面吹来的风让沈珩未出口的话停在了嘴边,小声咳嗽了两声。   “这里以后会被开发成商业圈,现在城中很多企业都往外面走了,这地方也保不了多久。”江知禺呼吸着扑面而来的潮湿空气,放松的动了动脖子:“说不定你们以后那律所倒闭了,就能退居到这儿来窝着。”   沈珩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律所,有些不明所以,只看着面前翻涌着的暗色江水,揣测着江知禺的意思。   “其实你要是想去上班,拿着我给你的那些钱做点什么生意都行,自己当老板也轻松一点。”   “我喜欢我的工作。”沈珩慢吞吞的在一边说道。   自从江知禺见过一次秦书易后,说到这种话题,他总有点害怕自己哪句话不对又把他给惹恼了。   江知禺不耐烦的皱了皱眉,他自认自己已经用了十分的耐心在和沈珩一而再再而三的讨论这件事,但这人软硬不吃,简直有些不知好歹。   “你是喜欢工作,还是喜欢那个姓秦的男人?”江知禺微微提高了声调,显得有些严厉。   沈珩不想和他讨论这件事情,今天本来很好的心情此刻也烟消云散,他心里有些烦闷,不知为什么还带着一丝紧张。   “别装哑巴,说话。”江知禺扳过他的身体让他和自己面对面,沈珩额前的碎发被吹的兀自纷乱,他两边肩膀被江知禺把着,耳边是江风灌进耳朵的呼啸声。   他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江知禺看见他嘴唇在动,说的什么一点儿也没听清,只觉得他说话跟猫叫一样,听不清的惹人烦。   “什么?”他没好气的问道。   “我说。”沈珩向前一步,伸手环住江知禺紧实的腰,凑近他的侧脸,鼓起勇气,用无比郑重的语气在他耳边道:“我喜欢你。”   “老公,我只喜欢你。”   江知禺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从两人的关系开始没多久后就猜到沈珩是想和他玩真的,他没坏到直接打碎他的幻想,就陪着沈珩这么过了几年。   他需要一个安安静静,不惹事的干净床伴来解决生理需求,而那些大多为了钱的大学生最为合适,况且沈珩还有着某些天赋异禀的优势。   但这几年他让向意打过去的钱沈珩一分也没动过,像只小仓鼠一样囤到现在,估计加起来,拿出去也是能吓到别人的数字。   沈珩好像从来不求什么,但恰恰,什么都不求才是最可怕的。   那代表着一类真心实意的情感占有。   对于感情方面,沈珩似乎拥有某种独有的天真与单纯,而这份天真单纯在江知禺看来,就是一份纯粹的傻气。   他难得沉默了一会,反思着也许是因为这两天把沈珩逼得太紧了,才有了这场突如其来的荒唐告白。   “嗯,好。”江知禺拍拍沈珩因为谨慎而紧紧攀在自己腰间,勒得很紧的两只手臂:“风太大了,回车里吧。”   沈珩嗯了一声,他此刻才有些后知后觉的羞赫,像只灵巧的鱼离开了江知禺的身体,猫着腰就要往副驾驶里钻,结果被人从后面一把捞了出去。   他不知所措的扭头去看,江知禺直接伸手打开了后车门,先将沈珩塞了进去,紧接着自己也坐了进去。   江知禺拍拍自己的大腿,沈珩瞬间懂事的贴了上去,他将脸贴在江知禺的肩窝,缓缓吸了口气。   江知禺身上有淡淡的沉木味道,闻得人很舒服。   “是不是还没在车里做过?”   低沉调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沈珩埋在江知禺肩窝外的一只耳朵逐渐染上了红晕。   他埋着蹭了蹭,随后顺着江知禺的脖颈,绯红的唇畔蜻蜓点水一般,吻上了中间那块明显突起的喉结。   车内旖旎迷乱,江知禺的手机铃声却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那时候他正掐着跪在座椅上人的细腰为所欲为,接起电话时沈珩将脸埋进了手臂,咬着手指上的皮肉不敢出声。   “嗯,我知道了,一会就过去,飞机不是晚点了一个小时吗,催什么。”   江知禺有一搭没一搭的散漫应着,动作也逐渐停了下来。挂上电话前,才垂眼想起了什么,对着电话报了一串地址:“让向意到这个地方接一下沈珩。”   听见自己的名字,沈珩好奇的偏了偏头去看,他眼尾还是红的,水汽迷蒙的双眼分明带着勾引。   江知禺毫无征兆的猛动了一下,沈珩腰背颤抖着呜咽,又死死咬紧了下唇。   “电话早挂了。”江知禺把手机扔在一边,用指腹拨开沈珩留下齿印的唇:“你还能更浪一点。”   腿软着被江知禺套上衣服,沈珩眨着眼睛缩在他怀里,身体的疲累让他有些困倦,还没闭上眼睛,他就听见江知禺的声音在上方响了起来。   “公司有急事,我现在要去机场,你在这儿等着,向意一会会过来接你。”   意识刹那间清醒,沈珩的身体僵了几秒,反应过来后才小声答应,语调委屈:“哦。” 第7章   “怎么?”江知禺的一条胳膊还搭在座椅靠背上,他挑眉,饶有兴味地观察着沈珩脸上的委屈表情。   轻皱着眉头,殷红的唇畔微肿,睫毛扑闪时有种易碎的脆弱感,看得人心弦微动,江知禺不由分神了几秒,才问:“不高兴?”   沈珩看着他不说话。   “别耍性子,懂事点。”江知禺用掌心在沈珩的脸上不痛不痒的轻拍了几下,敷衍的哄了一句:“晚上我早点回来陪你。”   “嗯。”沈珩的语气还是低落。   江知禺向窗外扬了扬下巴,他垂眼点点头,转身,撑着虚软的双腿下了车。   银灰色的优雅车身在沈珩下车后没多久就掉了个头,向路的另一边疾驰而去。沈珩的身体靠在江边红色的防护栏上,失神的盯着江知禺的车离开的影子,在心内无声叹了口气。   向意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站在护栏边,背影显得格外单薄的沈珩,身上那件黑色的风衣系带被风吹得纷乱,像他的人一样,看起来尤其无助。   “沈先生…”他下车走到沈珩身后。   沈珩这才发现向意过来了,他的身体和手都被风吹得冰凉,身体上不舒服的感觉也在不断延续,他对向意一点头,很快就坐进了车里。   今天江家大少爷回国,江知禺被父亲勒令去接人,向意本来是要过去当司机的,但是出发前临时被通知到这种荒郊野地来接沈珩,他还有些惊讶。   但是想想就知道他是被谁扔在这里的,所以向意看在沈珩的眼神里也带了点犹豫:“小江总他今天真的有事,他应该也不是故意…”   “嗯,我知道,谢谢你。”沈珩主动打断了向意的话,他从车内的后视镜里看着向意努力思忖着想要搜刮点什么安慰的话的表情,扯了扯唇角:“我先休息一会。”   “诶好。”向意忙不迭的点头,松了口气,默默避开了望向镜中的视线。   沈珩扯了块毯子盖在身上,歪头靠在车窗边,轻轻闭上了眼睛。   他最讨厌看见别人同情的眼神。   *   自从那天从江边回来,江知禺似乎就变得忙了起来。   那天说的晚上要回来陪他,结果沈珩等到半夜也没见个人影,后来他一个人睡了,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身边还是空的。   一连着这样分别了好几天,沈珩每天自己坐地铁上班下班,晚上回家做点晚餐,偶尔点个外卖,倒也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这天他加班加的有点晚,帮秦书易复印过两天需要的文件,虽然复印很简单,但是那一沓全部做下来,工作量也不小。   他今天早上被单独叫到了秦书易的办公室,得到了一个很好的消息。   “后天的二审你可以以律师助理的身份陪同我参加庭审,坐在我身边,不用去旁听席。”秦书易递给他一张胸牌,上面贴着写着他的名字和证件照。   这张照片还是他毕业参加考试的时候拍的,穿着黑色正装,笑容明朗温柔,只是眉眼还有些青涩。   “谢谢秦律。”这个令他欣喜的消息来得突然,沈珩站在原地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出声向秦书易道谢。   他脸上些许惊讶的表情收的很快,但被坐在办公桌后的人捕捉的一清二楚。   秦书易爽朗的笑了起来:“不用惊讶,这是我帮你争取到的,以往我们带新人时偶尔也这样做过,这回的案子庭审全程不公开,也让你体验一下。”   沈珩感激的冲他点了点头,秦书易确实是个很完美的上司,成熟儒雅,工作能力强,对人和善。平常在工作方面也很照顾他们这些新人,偶尔还会给他们创造一些难得的实习机会。   “我们这次是去隔壁市的中级法院,来回大概三天时间,你回去以后定一下酒店房间,再规划好三天的工作计划,今晚十二点之前发到我邮箱,有问题吗?”   “没问题。”沈珩毫不迟疑的回答。   拿起一边的订书机,沈珩将最后一沓还散着温热触感的纸张订在一起,整合完毕,认真的翻阅了一遍。   墙上的钟表指针已经指向了八点,沈珩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工位,算着时间想着赶哪一趟的地铁回去,手机铃声就在静谧的办公室里突兀的响了起来。   伸手去拿手机时他还在心里悄悄期待着是江知禺打来的,看见屏幕上的备注,他按下接听,语调轻轻地,带着掩不住的开心:“老公。”   江知禺心情很差,这几天公司出了点麻烦,会一个接一个的开。结果又恰好赶上大哥回国,家里那边也要应付,几乎忙的是脚不沾地。   今天总算得了空,想来他的小情人这里纾解下压力,可是一进门,屋内空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他的脸色当场就黑了,拧起眉头,直接给沈珩打了个电话过去。   “你在哪?”江知禺遏制住了自己想发火的情绪,但语气也不算好。   沈珩一边出门,一边对着电话道:“我在上班呀,刚准备回去。”   “快点回来,我饿了。”江知禺靠在沙发上,是个慵懒的姿势:“下次别加那么久的班,我回来屋里黑漆漆的,一点儿人气都没有。”   江知禺没吃饭或者压力大的时候脾气就会差一点,沈珩依旧温声细语:“我马上回去,给你做蟹粉豆腐好不好?”   “嗯。”江知禺冷淡答应了一句,转而挂了电话。   沈珩走到大厦门口叫了辆出租,地铁虽然快,但距离公寓还要走一段时间,想了想还是打车更快一点。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沈珩一进门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翻看着一份财经周刊的人。   “我回来啦。”他换上拖鞋,走到江知禺身边。   这几天江知禺忙的脱不开身,就没怎么和他联系过。所以那些小别时的思念,更是一天一天,在沈珩心中如同藤蔓一般,肆意横行的缠绕生长着。   看到沈珩的这张脸,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江知禺内心的烦躁竟然慢慢平息了下来。   “在哪儿加班呢?”   “律所。”沈珩眨着那双漂亮的眼睛看他。   “除了你还有谁?”   “没有了。”   “真的?”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呀。”   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沈珩已经把身体蹭进了江知禺的怀里,语气黏黏的,攀着他的脖子继续小声撒娇:“我好想你。”   江知禺这才满意。   他伸手扣住沈珩的脖子,先让沈珩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一下他有多想自己。   他坏心眼的把沈珩按在沙发上肆意亲吻,等到身下的人面色潮红,目光潋滟温软的时候就放开了箍着他的手,拍拍身下人的屁股:“去做饭吧。”   沈珩外套里的衬衫已经散开的不成样子,看起来颓靡又浪荡,听见江知禺这么说,迷乱的神色懵了懵。   江知禺终于笑了起来,还是他这几天里第一次心情这么好,“逗你的。”把人横抱起来,江知禺带着他转身往楼上走,亲了亲怀中人的侧脸,轻笑道:“当然得先喂饱我的小律师了。”   床头那盏昨天沈珩买回来的声控台灯,在昏暗的室内明暗交错,闪烁的暖黄色灯光印在两人的身体上,宛若一幅澄澈的光影油画。   趁着江知禺去浴室洗澡的功夫,沈珩下楼做了份蟹黄豆腐,又炒了碟脆生生的嫩绿茼蒿。   江知禺下楼的时候,桌上的菜正烘着暖和的香味,比他这几天在公司吃的酒店外卖诱人了不知道多少倍。   他吃饭的时候,沈珩就在旁边陪着,一只手撑着下巴,面前放的ipad,正拿着笔在上面写着什么。   屏幕上那张日程表终于被细致的完成,沈珩赶在最后半小时给秦书易的邮箱账号点击了发送。   他轻轻松了一口气,放下笔,抬眼的时候,视线却撞进了面前那一双幽深的墨瞳中。   江知禺放下碗筷已经有一会了,但沈珩似乎毫无察觉,一直在摆弄着他手里的平板,表情很专注。   沈珩认真工作的模样江知禺第一次见,觉得有些新奇,便多看了一会。   漆黑纤长的睫毛随着他眨眼的频率上下颤动着,鼻尖挺翘,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倒显出了几分平常生活中没有的严肃状态。   沈珩一时也没开口说话,就这样抬着那双吊灯下格外水亮的眸子和江知禺对视,而后侧着头,语调好奇:“怎么突然这么看着我。”   “你刚刚干什么呢,这么认真?”江知禺扯着他的手臂,隔着桌角,将他拉近自己身体。   “发工作邮件,明天我要去出差,三天后回来。”沈珩诚实的报备道。   江知禺的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随后开口:“嗯,怎么现在才跟我说?”   “见到你开心,就忘记了。”   沈珩的耳尖不经意地红了些,这一点动静自然被江知禺尽收眼底。   他在心里嗤笑,沈珩总在这些没必要的小事情上害羞,在床上倒是浪的没边。   不过这也还挺合他的胃口。   “下次干什么之前,都要提前和我报备,知道吗?”江知禺捏着沈珩的下巴,垂眼瞧着他,语气傲慢。   “知道了。”沈珩无比温顺的回答。   “这才乖。”   沈珩为他所有,身和心也只能独属于他一个人。   也只有沈珩,能够这样心甘情愿,全身心的围绕在他身边。   “老公。”沈珩蹭着自己被掐的微红的下颌,软声叫了一句。   “嗯?”   “我们要三天见不了面了。”   沈珩留住江知禺还未完全收回去的手,放在唇边蹭了蹭,嫣红的唇畔在离开前,染上了一层舌尖的湿意。   江知禺眯了眯眼睛,站起身将人扯进怀里带进客厅,不由分说的把他反身压在了宽大的沙发上。   沈珩很会勾引他,这点不可否认。   沈珩本来已经做好了江知禺问他和谁一起去出差的这些细节问题,甚至做好了承受怒气的打算,但江知禺似乎已经完全忘了这茬。   他心中莫名松了口气,觉得有些侥幸,揪着江知禺的衣领,小腿在江知禺的腰间,一下下轻柔的蹭着。   作者有话要说:   江知禺:……大意了。 第8章   沈珩给秦书易和自己定的车票是下午,上午仍要正常上班。   早上他收拾了几件行李,因为去的时间不长,要带的私人物品很少,他平常随身带去上班的那款Armani斜挎包就能装得下。   这个包是他之前从江知禺的衣帽间拿的,江知禺虽然住的时间短,但东西已经多的快塞不下那个房间了,平常也都是他在收拾。   关上衣柜的时候沈珩不小心弄出了点声响,江知禺还在睡觉,在他身后床上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沈珩的动作僵住一秒,随后放轻了脚步,灵巧的从卧室中溜了出去。   【早餐在厨房,你起床之后用微波炉热几分钟就能吃了。】   早上七点的地铁站已经挤满了人,沈珩找了个车厢边角的位置坐下,拿出手机给江知禺发了条短信。   到了律所,何越眼睛下面挂了两个极其明显的黑眼圈,看见沈珩过来,想张嘴打个招呼,但话音还未出口,就化为了一个重重的哈欠。   “早。”沈珩主动冲他开了口。   “早啊。”何越抽了张纸巾擦了擦眼角泛出来的泪花。   他这几天换去了别的小组帮手,那个小组的带教律师是个专业能力极强的女律师,对手底下的人要求也极其严格。   何越刚一过去就马不停蹄的参与了一件公司破产的清算案件,连着跑了好几天的现场,晚上回去还要加班写建议评估,重点是累死累活写出来的,交上去还不一定能过。   “阿珩,你帮我看看这部分待摊费用和递延资产是不是写错了,早上刚被尹律打回来。”何越扔掉纸巾,苦唧唧的抱着他的电脑凑到沈珩身边,指了指标红的那一大段文字。   “你这里被标注的都是不可分配资产,虽然是算在企业资产总额里的,但都是损失费用,不存在清算价值。”沈珩耐心的给他解释:“这个不归我们管,有破产清算组解决。”   “还有你这边,纳入破产分配和担保混在一起了,这两个是分开的,担保要和依法扣押执行算在一起。”   “哦哦,你说的对。”何越皱着眉头,一脸恍然大悟,“我这几天加班加点的,感觉以前在学校里的都白学了,像个傻子一样,还是你聪明。”   何越把笔记本放在沈珩桌面上,撑着下巴看向沈珩,目光带着艳羡:“你今天下午是不是就要和秦律一起去出差了?哎,果然,优秀的人总是能受到更优秀的人的青睐。”   沈珩笑着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何越单手撑在沈珩的桌面上,另一只手拍拍沈珩的肩膀:“好兄弟,你这次回来一定要请我吃饭,我最近觉得我都不需要女朋友了,光是工作就能把我榨的一滴不剩,你看看我的黑眼圈,不睡他个三天三夜的,根本救不回来。”   “尹律办的好像都是这种需要法院现场两头跑的案子。”沈珩抬头看了眼何越,认真安慰道:“辛苦你了。”   “辛苦归辛苦,学到的东西还是蛮多的的。”何越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突然俯身,凑近沈珩低声道:“我听说这次你去旁听的案子二审很正式,那你肯定能见到秦律穿律师袍的样子,到时候拍个照片让我瞻仰瞻仰啊。”   沈珩失笑,无奈的瞥他一眼:“你每天都在想什么。”   “我在想…”何越笑眯眯的脸色突然一收,他轻咳一声,站直身体,对着正从门口走来的人礼貌打了声招呼:“秦律。”   “秦律好。”   沈珩也跟着转身问候了一句。   秦书易身上穿着笔挺考究的西装衬衫和长风衣大步流星地踏进律所,闻声也冲两人微笑着点了点头,俊逸的五官儒雅又不失稳重,“早上好。”他脚步微微停顿,但也很快离开了这一块公共区域。   “真是恐怖…说曹操曹操到,我先溜了溜了,尹律要的文件我还没改完。”何越长吸了口气,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转身抱着他的电脑回到了工位上。   中午下班的时候,沈珩先打电话叫了份同城速递。这次要带的文件数量足足有两箱,塞满纸张的箱子沉的吓人,要是搬着去邻省,他这双胳膊的承受度可能有些悬。   跟快递小哥签完单子,沈珩目送着他离开,转身的时候,恰巧碰上了刚从办公室出来的秦书易。   “沈珩,你没去吃午餐吗?”秦书易似乎有些惊讶,他手里还拎着一个小型的行李箱,是准备出来等沈珩吃完饭回来一起去车站的。   “没有,中午堵车,快递小哥来的晚了一点,就没来得及去吃。”   现在距离发车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从律所过去得直接进去检票进站了。   秦书易点点头:“正好,我也没有,我们现在先去那边酒店,安置好了一起去吃。”   “好。”沈珩答应了一声,走去拿起工位上的包,和秦书易一起离开了律所。   路上的时候,他看了会手机。   早上给江知禺发过去的微信他没有回,沈珩对着两人的聊天框走了会神,随后又发了条消息过去。   【我现在在去出差的路上了,想你。】   后面跟了个动漫小狗乖巧端坐的表情包,是只黄色小柯基,作者画的尤其可爱。   因为在上司身边,沈珩多少有些拘谨,发完那条短信便摁灭了手机屏幕,反正他也不指望江知禺能够很快回复。   秦书易正戴着耳机看一部电影,沈珩余光瞥见眼熟的画面,便多看了两眼。屏幕上播的是一部很经典的美国电影,《十二怒汉》,大学的时候老师推荐他们去看过。   似乎察觉到了沈珩的目光,秦书易摘下一只耳机,含笑望着他,语调温雅:“你对这部电影感兴趣吗?”   “以前在学校有看过一次,教授推荐的。”沈珩答道。   “这部电影我很喜欢,虽然我国没有其中所展现的陪审团制度,但有疑罪从无,无罪推定。证据不足的情况下,法律不会傲慢的审判任何一个人。”秦书易的眼神很温和,“你有什么看法吗。”   沈珩和秦书易对视了一眼,接收到他目光中的鼓励,开口道:“在一致同意或否认的体制中,如果是非专业人员,就会很轻易被左右抉择。这也是电影中所想要表达的陪审团制度的一大弊端。”   沈珩视线落向屏幕,语气平淡:“在群体中,一旦被多数人占据了话语权,剩下的一小部分人就会极容易失去自己的定见,也许就会让少数人的真知灼见被覆没,电影的开头以及结尾陪审团内人们态度的反差,就能论证这一点。”   秦书易的眼神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欣赏,他笑着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所以就像我们在踏进法院中,一眼就能看见的那句,让人民群众在每一个司法案件中感受到公平正义。不仅是法院在意的,更是司法体系中的每一个人都在不懈追求的。”   “不过你这个分析角度很独特,虽然不算完全的法律角度,但是考虑的深远,你的想法很有意思。”   秦书易说着,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脸上的表情优雅温和:“要一起再看一遍吗?”   ……   到了目的地,一路再回到酒店,坐下休息了没多久,沈珩便收到了快递小哥打来的电话。   那时候秦书易已经在门口准备和他一起出去吃晚餐了,沈珩对他说了声不好意思,下去将那两箱文件搬了上来。   这样来回折腾,两人在餐馆中坐下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透了。   现在已经到了初冬的季节,天黑的早,他们找了家牛肉火锅,室内热腾腾的漂浮着白气。包厢里服务生把他们的外套都收进了衣柜里,以防染上味道。   沈珩坐下没多久就意识到他的手机落在了外套里,秦书易拿着ipad在点单,他起身,在衣柜里翻了翻,把手机拿了出来。   也就是和外套放在衣柜里那么一会的功夫,沈珩再拿出来的时候,屏幕上就显示了一个来自江知禺的未接电话。   他心里有点高兴,又有点错过的遗憾。手机解锁后,微信上显示了一条未读消息,看时间是在电话打完没多久就发来的,距离现在也不过才几分钟。   【JZY:不接?】   沈珩咬着下唇,欣喜地打字回了条消息过去。   【SH:刚刚手机在衣服口袋里,现在才看见/可爱。】   …   江知禺在放下手机的前一秒收到了沈珩的回复。   他忘记了沈珩说的接下来三天都不在家,回到公寓的时候发现又是空荡一片,拿出手机才看到几个小时前沈珩发给自己,说他去出差了的微信。   平常乖巧围着他转的小情人不在,江知禺心中不知为何空落落的。   他盯着手机上几个小时前收到的那只小狗表情,给沈珩打了个电话过去。   他心情好的时候,不介意偶尔履行一些这种平常情侣恋爱时的小事情,打个电话,发几条短信,也许还会挑时间和沈珩视频一会。   没想到电话那边却迟迟没有接通,他觉得有些奇怪,便发了条微信,这一次沈珩回复的倒是不算慢,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乖顺。   他没什么耐心,点点屏幕,又甩了个电话过去。   这通电话接的很快,江知禺不等对面出声,便主动开口,声音低低地,带着闷声的调笑,听起来心情颇好:“胆子这么大,敢不接我电话了,嗯?”   沈珩的秒接是对于和江知禺有关时的条件反射,一时忘记了身边还坐着别人,直到熟悉的磁性嗓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时,他才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嘴。   好在电话那头主动开了口,沈珩想趁着秦书易点单的功夫起身,去外面和江知禺说几句话。脑中这一想法刚冒出来,身边那道温润声线就在他身边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沈珩,我点好了,你看看你想吃什么?”秦书易说话间抬起头,正好瞧见了沈珩举着手机的动作,他笑了笑,说道:“不好意思,你先接电话吧。”   作者有话要说:   注:“让人民群众在每一个司法案件中感受到公平正义。”   摘自十九大报告。 第9章   秦书易的声音一出来,沈珩便能明显感到对面听筒里的声音骤然安静了下来,霎时只剩下了冷淡的呼吸声,听起来却平白让人觉得阴恻恻的。   “嗯…好。”他站起身,对秦书易点点头示意,转身出了包厢门外。   现在正是晚餐的高峰时段,大厅内闹哄哄的,沈珩推门出去,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站住,捏着手机的那只手掌因为用力有点发白。   江知禺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说过话,他直觉这是个很不好的预兆。   “我一会就回酒店了,本来想着晚上回去再给你发消息的。”沈珩主动开口,顿了顿,试探着问了一句:“你吃饭了吗?”   “……沈珩。”江知禺终于声线阴沉的开了口,语气带着呼之欲出的嘲讽:“这就是你跟我说的出差?出差出到和别的野男人一起出去吃饭,然后不接我电话?”   “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有这么大的本事?是不是我不问,过两天你们就能滚一张床上去了?”   他咬牙切齿道:“你这班上的是挺有意思的啊,我怎么就没听说过哪里的实习生能每天跟老板黏在一块儿,我是不是得夸夸你,翅膀硬了,本事真不小?”   江知禺语气很重,蕴含着怒意。   沈珩被他这么一连串的质问问得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他怔愣的听着话筒中传来的刺耳语句,回过神来,才解释道:“你误会了,只是秦律带我来出差,到了以后一起吃了个饭,刚才我的手机被服务…”   他的话音被听筒中骤然传来的挂断声打断,说到一半的话停在嘴边不上不下,沈珩脸色苍白的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对着屏幕挂断界面上江知禺的名字沉默了一会,按下了重播键。   待机声响了两秒就被对面按掉了,决绝又强势。   也许是天气太冷,他又站在门外的原因,沈珩的鼻子有些酸,他揉了揉眼角,憋回酸涩的泪意,深呼吸几秒,转身回到了火锅店内。   江知禺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身边是被他接到沈珩再次打过来的时候一手甩开的手机,孤零零的躺在一边,要不是因为沙发的缓冲,它现在已经支离破碎了。   沈珩真是好大的胆子,明知道自己厌恶秦书易到了极点,竟然还瞒着自己和他一起单独出门!更可笑的是,他在和自己报备的时候还故意隐瞒了这一点,要不是晚上心血来潮打了个电话过去,他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很好,他的小宠物才多久,就学会跟他耍心机了。   垂在身侧的手掌慢慢紧握成拳,江知禺一脚踹上了面前的水晶茶几,力道之大,面前漂亮的剔透玻璃清脆的裂了一地,在吊灯的反光下折射着危险的色泽。   他冷眼凝视着那堆碎玻璃几秒,拿上手机离开了公寓,厚实的红木防盗门,随着他离开的动作,发出了一声“嘭”的巨响。   沈珩自从回到包厢后就有些心神不宁。   他的脸色被室外的温度冻得苍白,连着指尖都在发白,他在座位上坐下,一旁的秦书易看见他的样子,关心的问道:“怎么了?你刚刚出去了吗?”   “嗯,店里有点吵。”沈珩抬眼冲秦书易笑了笑,笑容很轻很淡,带了一丝勉强。   “那应该是被冻坏了吧,这种天气,你也敢只穿一件衣服跑出去,还是年轻好啊。”   秦书易开了个小小的玩笑,顺手给沈珩盛了碗热汤。   他的笑容里带着成熟男人特有的稳重,莫名会让人觉得心安,他拿起漏勺,“我以前开会的时候来这里吃过一次,他们家的手打牛肉丸是手工做的,比外面卖的好吃,你尝尝。”   秦书易捞了个丸子到了沈珩的碗里,沈珩出去的那几分钟里,他点的菜已经差不多上齐了。   “谢谢秦律。”沈珩看起来已经恢复了大半的精神状态,在外的时候,他还是能妥善处理好自己大多负面情绪的。   沈珩低头咬了口碗中的丸子,牛肉味鲜嫩,带着浓浓汤汁的醇香在唇舌中蔓延开,确实如秦书易所说,比他以往吃的那些都要好吃。   “你看起来有些烦恼,是因为刚才的那通电话吗?”   饭吃到一半,秦书易突然挑起了话题,沈珩喝水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没有,不是。”   他不想把这种事情搬到台面上来和别人说,更何况江知禺今天生了这么大的气,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秦书易,他心里很累,真的不愿意再在这种事情上再多费口舌了。   “抱歉,我无意冒犯。”秦书易眼神温和,语气中带着安慰:“只是看你好像心情不太好,如果愿意分享出来,我也许可以帮上一点忙。”   沈珩心中还存着委屈,只是被他掩藏的很好,但是被秦书易这样温柔的安慰几句,他反而心口一酸,觉得更难过了。   自从他搬去和江知禺同居,江知禺性格中一些不太完美的地方便逐渐显露了出来。   从前见面的机会少,即便是见一次,相处的时间也短,江知禺在他面前展露的形象一向都算无可挑剔。   但最近渐渐地,他发现这个人其实占有欲和掌控欲都极强,且是完全的利己主义,在这些方面,稍有冒犯就会惹他发怒。   沈珩曾经认真思考过这一点,而后得出的结论是,他们现在的状态是两人在一起久了后必然要经历的磨合过程,便一直顺从的承受着江知禺偶尔会流露出来,刺痛他的尖锐棱角。   “其实没什么,我只是对明天的庭审有些焦虑。”沈珩咬了口青菜,那双水光的眸子看向秦书易,随后眼角弯起,笑了笑:“毕竟是第一次坐在辩护人席位上,身边还是秦律您这样优秀的律师,肯定会紧张的。”   秦书易乐不可支,哈哈笑了一声,他知道沈珩没有说实话,只是随意找了个借口敷衍自己,但也很配合的陪他继续说了下去。   他擅长洞察人心,所以从来不会让与他相处的人感到任何为难或不耐的情绪。   “我有那么可怕吗?看来是时候考虑一下自己的外表问题了。”   “没有,我的意思是,跟您这样优秀的人在一起,难免会让人反省自己哪里做的还不够好。”沈珩的表情慢慢变得认真起来:“您很好。”   他对于秦书易是存在一种非常尊敬且敬佩的感情的。毕竟像他这样年轻有为,敢于跳出红圈所,短短几年内便打响了自己律所口碑的人,近年来有且仅有这么一位。   “沈珩啊,其实你也非常优秀。”   秦书易放下筷子,两只手臂搭在面前干净的餐布上,姿态闲散的看着他,一双无框金丝架后的锐利眼神深邃。   他笑了一声:“你当初进律所的笔试成绩满分,面试也是第一名,这么多人的笔试卷子里,我只看了你的那一份。”   “你回答的思路有条不紊,想要论述清楚的每一个点都理智清晰,我就觉得,在你身上,能看见我当年刚毕业时意气风发的样子。所以你可能也发现了,我总喜欢把你带在身边,当时分组的时候,我也是第一个要的你来我这组。”   “只不过你有些时候过于低调,不过我们这个行业,性格稳重谨慎并不是坏事,收敛锋芒总比咄咄逼人要好,我相信你,能力以后绝不会比我差。”   秦书易第一次这样和他面对面的说了这么多,语气中的真诚让沈珩听着有些感动,他感激的看向秦书易,正好和他含笑的目光撞上。   “谢谢您,秦律。”他郑重地道了谢。   “不客气,别这么严肃,再吃点儿东西,我们该回去了。”秦书易重新拿起筷子,语气轻松道:“晚上好好休息,明天会很累,这种周期长的案子,审完可能一天就过去了。”   两人又聊了会其他生活上的话题,不知不觉吃的都有点多,秦书易便提议去这附近的一个人工湖公园去逛一逛,但是被沈珩拒绝了。   他心里还惦记着江知禺晚上发的那通火,想着吃完了晚餐就回到酒店再去联系他一下,即便他不接电话,微信还是能发的。   江知禺有时候也挺好哄的,只要服个软,多对他撒撒娇,有时候不大不小的事情他也就不怎么在意了。只不过这次估计有点悬,大概回家以后还有好一阵难哄的时段。   “那我们就散着步走回去吧,现在还不算太晚,走回去洗个热水澡,正好差不多到休息的时间。”秦书易又道。   沈珩没再开口拒绝,穿上外套,和秦书易一起走出了火锅店。   刚吃完饭不久,身体还是热的,走在初冬夜里的寒风中倒也不觉得冷。两人的步伐并不算慢,主要是沈珩脚步匆匆的,想要早点回到酒店联系上江知禺。   二十分钟的脚程,他们十几分钟便走到了酒店大门。   因为是一起办理的入住,所以两人的房间是对门,沈珩站在自己房门口和秦书易道别,说了声明早见,便拿出房卡开了门。   他边低头看了几眼手机边刷卡,一时没刷上,门锁响了几次才解锁,门一拉开,他便被屋内灯火通明的景象吓了一跳。   房卡还没插,哪里来的电…他愣了一下,下意识侧身看了眼门上的门牌号,还没等他看清数字,手臂就被人从屋里抓住,不由分说的扯进了房间内。   作者有话要说:   江知禺:“我来了,感不感动?”   沈珩:“不敢。” 第10章   手腕的钝痛让沈珩迅速清醒,他反身挣开那只钳住自己的手,另一只手臂曲起,狠狠砸向屋内来人。手肘扑空,被人掌心挡住,同时身后撞上了一个熟悉的身体,带着一缕江知禺身上特有的沉木香味。   江知禺和他的体力悬殊不是一点两点。沈珩沉浸在突然见到他的巨大震惊中,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就这样被拖着往屋内踉跄着走了几步,脚下磕磕绊绊的就没有站稳过。   被拖了一路,沈珩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他浑身抵触的硬生生停下步伐,紧接着手臂奋力一甩开被禁锢着的手腕,身体因为重心向后猛退了两步,好险摔倒。   沈珩眼圈通红,胸口急促地上下起伏着,看向江知禺的眼神中带了几分惊惶,他握着自己已经被拽的充血的手腕,警惕地看向他。   像只被逼急了的眼红小兔子,正试图反抗着什么。   “原来你还会防身术呢?嗯?跟谁学的?”江知禺两步便走到了沈珩面前,将人步步紧逼着往后。   沈珩被他堵着,只能向后退,直到身后撞上了酒店房间内贴了暗纹墙纸的墙壁,才堪堪停下。   他被江知禺的两只手臂圈在怀里,后背贴在墙上,这明明是一个暧昧到极点的姿势,他却发自内心的感觉到了恐惧。   “你这是什么表情?”江知禺掐住沈珩的下颌,手腕一抬,迫使他抬头望着自己。   沈珩的后脑勺被他的动作带着猛地磕在了身后的墙壁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他的表情有些痛苦,两只手抵在江知禺的胸口,想要推开他,但是下巴被控制着,他使不上什么力气。   “说话。”江知禺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了。   找到沈珩的行程和酒店并不是什么难事,他们住的酒店是郑云琛家集团旗下的一个连锁品牌,拿到沈珩的房间号和房卡更是轻而易举。   他给郑云琛打电话的时候那头还是酒吧里嗨到不行的蹦迪音乐声,郑云琛听完他的意图,不怕死的在那头嘻嘻哈哈调笑了几声江知禺后院起火,还以为他要去捉奸,笑完以后才找人把信息都发在了他手机上。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沈珩说话断断续续的,他的头磕的还晕着,浑身上下哪哪儿都难受。   “不想看到我?”江知禺沉默了几秒,突然低低笑了起来,语调寒凉,听不出一丝温度:“是吗?”   “你别这样…江知禺。”沈珩几乎要当场哭出来了,他本能的觉得危险,但又不知如何是好。   他不明白原本和自己那样温存美好的恋人,为什么会因为一些毫无根据,甚至非常荒唐的小事变成这样。   江知禺冷淡瞥他一眼,随后松开手,保持着环在沈珩身侧,将他圈在怀里的姿势,淡淡开口:“可以,我给你机会解释。”   解释什么?   沈珩失神的盯着面前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心中五味杂陈。   “我对你说过的都是真的,从来没有撒过谎。”沈珩身心俱疲,无力的靠在墙上,说话的语气都轻了许多。   “那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和那个姓秦的单独过来出差?你知道我讨厌他,所以才故意不提起来,以为这样我就会不知道,是不是?”   “这也是你跟着他学到的小聪明吗?”   沈珩被江知禺松开下巴之后一直无声无息地低垂着眉眼,直到现在才慢慢抬起眼皮,漆黑睫毛下的那双眼睛清澈的如同一汪泉水:“我很害怕。”   他睫毛轻颤,毫无征兆地落下几滴滚烫的泪来,嘴唇和鼻尖也是红的,看起来纯良无害,他说:“江知禺,我真的害怕。”   “我只是在努力做好我的本职工作,为什么你总以最坏的想法来考量我。”   今晚江知禺的眼神简直是要把他当场拆吃入腹,双眸幽深如潭,缠绕着寒气,是他从未见过的霸道和狠厉。   沈珩的嗓音里带上了颤抖,他的眼泪几乎是不受控制的不断往下掉。   “我只喜欢你,我说了,你,不信。”   “我很怕,你现在的样子,你让我很害怕。”   “江知禺,你心疼心疼我。”他的哭腔愈发明显。   沈珩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声音很轻,跟平常一样软绵绵的,却像一只拳头,冷不防砸在了江知禺的心上,砸的他心口酸涩不已。   燃烧了一晚的怒火像是在此刻骤然浇上了一盆带着冰碴的凉水,就是那么一刹那,江知禺突然冷静了下来。   沈珩连哭起来都很漂亮,眼睛和睫毛被打湿,弥漫着一层水雾,鼻头和眼尾都是红红的,我见犹怜。   以往每每在情浓时把沈珩欺负哭时,他看见沈珩的眼泪都会更加兴奋。   但此时此刻,他难以自控地心软了,连带着汹涌的自责。   “好了,不哭了。”   江知禺低头头注视着他,在原地静默半晌,接着才把人搂进怀里,一手轻拍着他的背,在他耳边小声道:“是我不对,我急躁了。”   沈珩还在哽咽,任江知禺抱着,一言不发。   “我是你第一个男人,也只能是唯一一个,你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我不想让任何别的男人接近你,沈珩,你能懂我的意思吗。”   江知禺不停亲吻着沈珩眼角的泪水,慢慢擦干他睫毛上濡染的湿意:“你理解我,乖一点,我会好好疼你的。”   沈珩动了动身体,想要挣脱他的怀抱,但却被江知禺裹挟的更紧,他脸色苍白,抿着嘴,双眸水亮,却失了几分神采。   江知禺抱着怀里人单薄的身体,叹了口气,终于下定决心开口:“我以后会相信你,但你也要保证,从此以后不再隐瞒我任何事情,今天的事我会好好反思,不会有第二次。”   “江知禺,别说了,我头痛。”沈珩的下巴搭在江知禺的肩膀上,语气怏怏的。   江知禺这才想起刚刚沈珩磕到墙上时吃痛的表情。他忙伸手摸了摸怀中人后脑的位置,没有破皮伤口,但是有一块微微肿了起来,估计明天会肿的更厉害。   他眼里闪过一丝不忍,将沈珩扶到床边坐下,关切道:“要先休息吗?”   “我要洗澡。”沈珩从床上站起来,他身体一动,江知禺就紧张的在旁边扶着,观察他的表情有没有不舒服。   “我帮你洗。”   “不要。”沈珩挣开他的手,往浴室走过去,江知禺又从后面跟了上来。   “那我在旁边看着你吧,不是头痛吗,万一难受,我可以第一时间照顾你。”   “我说了不要。”   沈珩看样子眼圈又要红了,除了在床上,江知禺今晚是第一次看见沈珩哭。   沈珩现在一掉眼泪,他心中也跟着酸涩的难受。   “我不碰你,今天绝对不碰你,你就让我在旁边守着,好不好?”江知禺耐心道,语气极其温柔。   沈珩不想再费什么口舌了,他现在只想快点洗个澡上床睡觉,他没回答,转身进了浴室,江知禺也自然而然的跟了进去。   沈珩草率的冲了个热水澡,便披着酒店的浴袍回到了床上。   “先别睡,你头发还是湿的。”江知禺怕他的小身子骨又感冒,硬是把沈珩又从床上抱了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从抽屉里拿出了吹风机,动作轻柔的给他吹头发。   这种事情他从来都没做过,以往都觉得腻歪,恶心,这时候给沈珩吹着,他心情竟然出奇的平和,不仅不烦,甚至还生出了点温馨的感觉。   给沈珩吹完头发,他把人放回床上,自己也去洗了个澡,出浴室的时候,沈珩已经把室内的灯关上了,只有床头的一盏小夜灯是常亮着关不掉的。   江知禺在床的另一边躺下,看沈珩闭着眼睛,呼吸平缓地,应该是睡着了,便把他往怀里揽了揽。   昏暗的橘色灯光温柔,江知禺近距离地看着沈珩的模样,连脸上细小的绒毛都能看的清楚,他亲了亲沈珩的脸,又慢慢吻上他的嘴唇。   沈珩被他吵醒了,睁着迷迷糊糊的眼睛看他,迷茫的眼神看得江知禺心口一跳,被撩拨的有些难耐。   他低头轻轻啃咬着沈珩的颈侧,在上面留下细细密密的牙印,沈珩轻哼一声,伸手捂住肩颈的位置,闭着眼睛不看他。   “宝贝。”江知禺手法轻柔的抚着沈珩的腰,在他耳边低声呢喃,语调暧昧低沉:“不做吗?”   沈珩翻了个身,用后背对着他,一个明显的拒绝姿态。   “那好吧,晚安。”   谁让自己做错了呢。   江知禺轻轻吻上沈珩的耳垂,随后从身后搂住他,胸口抵着沈珩的后背,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沈珩蝴蝶骨的形状。   “你太瘦了。”他也有了点困意,语调慵懒的嘟囔道:“回去之后我让向意找几个专业营养师给你补补。”   他将下巴抵在沈珩的肩窝,感受着怀里人身上的温度,就这这个亲密的姿势睡了过去。   沈珩却没再睡着,江知禺身上很热,这样主动亲密的贴着他让他一时不太习惯。   他在漆黑的房间内发呆,耳边是江知禺轻轻地呼吸声。   大概是两人现在同居的时间长了,所以矛盾也一而再再而三的爆发了出来。   没有什么样的感情是经得住这样多次摧毁的。   沈珩想。   回到京城后,过一阵还是从江知禺那里搬出去吧。 第11章   沈珩这一夜都睡得半梦半醒的,后脑勺被磕到的地方一直隐隐作痛,扰得他也不怎么安稳。   第二天闹钟还没响他便醒了过来,身后江知禺还维持着昨夜睡前搂着他的动作,沈珩的一边手臂有些麻,他动了动身体想要从床上坐起来,环在他胸口的那只手臂就收得更紧了些。   江知禺的动作是睡梦里无意识的,犹如他一贯的强势,沈珩转身轻轻推他,直到看见江知禺睁了眼睛,才小声说:“你松手,我要去上班了。”   “嗯?”江知禺这会才清醒过来,他翻了个身,松开箍住沈珩的臂弯,嗓音带着清晨特有的嘶哑:“什么时候回来?”   昨天他在查沈珩的开房记录时就知道他订的是两天,但他已经早早在心里做好了今晚就带沈珩回家的打算。   这破地儿他一晚都不想多住,更何况那个姓秦的也在,沈珩今天工作就能结束,当然也得和他一起回去。   “不知道。”沈珩弯腰爬下床,身上那件宽松的丝绸浴袍腰带松垮,露出了胸口一小片雪白的肌肤。   江知禺淡淡别开眼神,他昨晚就在忍,这一清早的又让他看见沈珩这样诱人的风情,难保自己能够完全把持住。   “庭审结束之后就到酒店来,我带你回家。”江知禺一手曲起,枕在自己脑后,半闭着眼睛,语调慵懒。   沈珩正在将上衣的纽扣一颗一颗整理好,闻言看向江知禺,结果发现他的视线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   “我订的是两晚,提前退房钱是不会退的。”他咬咬下唇,开口试图反驳。   “那又怎么样?”江知禺掀起眼皮,漫不经心地瞧他:“听话,晚上早点回来。知道了吗?”   江知禺已经这么说了,沈珩知道自己说什么也不能动摇他,只能低低的应了声好,随后一言不发地进了浴室洗漱。   他出来的时候江知禺正靠在床头,皱着眉头垂眼发短信,听见浴室开门的动静,他停下打字的动作,朝沈珩招了招手。   沈珩脚步一顿,立在浴室门口,清瘦颀长的身影逆着光,漂亮的不可方物。他表情犹豫了半晌,才在江知禺的注视下慢慢的走到了床边,在一侧坐下。   他身上有很好闻的香气,有如山林中静谧流淌的山泉水,迸发着清冽与温和,就如同他的人一样,澄澈淡雅,清透美好。   “还痛不痛了?”江知禺把他往自己这边拉了一把,用温热的手掌触碰到沈珩脑后的那一块肿胀的皮肤,下一秒就听见了一声轻轻地抽气声:“…疼。”   原本隐约的痛感在被碰到后骤然真实起来,像是被人在细嫩的皮肤上狠狠掐了一把,沈珩皱起眉眼,身体也跟着不自觉的抖了下。   “回去以后我带你看医生。”   江知禺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标准的完美情人,所以自然也履行了情人该有的温柔语气。   他松开手,用手背摩挲着沈珩的侧脸,轻声道:“去吧。”   沈珩没说话,点了点头,转身拿起书桌上要带的东西,背上包离开了房间。   门口传来关门时的“咔哒”一声,江知禺脸上残存的笑容也随之逐渐变淡。   他察觉到了沈珩在对着他时态度异于平常的冷淡。   按理来说,沈珩刚刚应该抱着他的脖子,亲亲他的脸,再用那听着又甜又软的语调在他耳边说一声“老公再见”后才会依依不舍的离开。   今早的沈珩实在是有些反常,就连自己叫他过来,他也是迟疑了好一会。   江知禺坐在床上仔细的回忆着沈珩早上的所做作为,片刻后像是想清楚了什么,似笑非笑的弯起了唇角。   这是跟他闹脾气故意撒娇呢,不过想想,沈珩这样做也是情有可原。   像沈珩这样的性子,平常像是个乖巧懂事的小动物,但真要是闹起脾气来,就会露出他的小爪子不痛不痒的挠你几下,留下几道红印,是告诉主人:“我不高兴了,快来哄哄我。”   大约是在等着顺毛。   *   沈珩从酒店房间中出来,和对面刚打开门的秦书易打了个照面。   “这么巧啊。”秦书易还是平常见他时意气风发,温谦儒雅的翩翩形象,他身上穿着驼色的羊绒大衣,里面是一件灰白色的线衫,看起来很休闲。   “秦律早。”沈珩露了一个漂亮的笑容,嘴角弯起的弧度礼貌的恰到好处。   “早,我还打算去敲门叫你呢。”秦书易低头扫了一眼腕上那块白金系列的江诗丹顿,淡笑着说道:“我们现在去吃个早饭,去到法院还能再休息一会。”   “好。”   这就是两天前沈珩做好发到秦书易邮箱里的那张行程表格中的时间分段,沈珩原本是踩着点想去找秦书易的,没想到秦书易的出门时间和他吻合的分毫不差。   两人在酒店的餐厅吃了早餐,到达法院的时候距离开庭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   这个地方的中级法院设施要比他们以前去过的要好一些,律师还有专门的辩护人休息室,里面放置了几张布艺沙发,还有几台电脑。   秦书易提着防尘袋进了更衣室,沈珩正在低头检查一会要带上去的文件以及需要提交的证据,正专注着,就听见了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他抬头,秦书易身着一袭庄严的黑色律师袍,正面带微笑的大步朝这边走过来。   胸侧那枚精致的白底蓝纹徽章印着“中国律师”四个大字,整个人俊朗潇洒,沈珩看了一眼就被吸去了目光,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尊敬,以及向往。   “走吧,沈珩。”秦书易拿起他的文件袋,看见沈珩的目光,冲他一点头,语气轻松:“不要紧张,有我在。”   他们这边的当事人只来了个企业的法人代表,对面的席上坐着本案原告。沈珩虽然坐在辩护人席上,但是并不能发表意见,所以全程都在仔细的听着秦书易和对面两个西装革履的律师各自陈述的代理意见。   这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原告就是他们这边被告企业底下的一个员工,快到退休年纪的一名中年妇女,平时在公司也就做一些清洁打扫的琐事。   之前她家中有变,需要钱,当时财务部的一个心肠很好的小会计了解了事情经过,就每个月从自己的钱里拿出一千补贴给她,但只说是工资,没有明面说清楚。   现在那个好心的会计离职去了国外,导致她每个月少拿一千块钱,自然不愿意,便在公司闹了起来。   本来这种事情只需要诉前调解,根本走不到诉讼那关,但她家里人听闻此事之后吵着闹着要起诉,之后还像模像样的申请了法律援助。   一审法院判决驳回原告所有诉讼请求,他们不服,又上诉,反复找银行流水和第三人证词,来来回回一直折腾到现在。   沈珩的目光落在旁听席的那几个年轻男女身上,他们是原告的子女,也是他们撺掇着原告走诉讼流程的。   两男两女,那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应该是原告的儿子,眉宇之间非常相似。   中午的时候庭审还未结束,午饭时间沈珩收到了江知禺主动发来的一条短信。   【结束了吗?】   江知禺难得回他几次消息,更不用说这样破天荒的主动发微信过来。   沈珩有些讶异,盯着那条微信,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几下,回了两个字。   【没有。】   【嗯,记住,下班后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   【不许跟别人到处乱跑。】   还未将手机收起来,江知禺的消息又回了过来。   沈珩这次没回,吃完饭跟着秦书易回到休息室午休了一会。   秦书易在电脑上完善下午二审判决下达前的结案陈词。初版是沈珩主笔的,用词太过理智冷硬,真正要用在法庭上,还需要他稍加润色一些。   “尊敬的审判长,审判员……”   “通过本案,我方代理人认为这并非仅仅是一起普通的劳动仲裁案,它所折射出的是滥用同情后不加感激,反倒在非公司义务利益终止后,颠倒黑白,以弱势群体的身份强求,以道德捆绑他人的现象。”   “我们对对方当事人的经历表示遗憾,公司表示愿意不追究其对企业造成的,包括但不限于经济及名誉损失。谨请求法院维持原判,驳回原告的诉讼请求。”   秦书易的嗓音舒朗,语调稳重成熟,带着压迫性的气势及自信,不容反驳的气场让坐在原告和旁听席上的几人哑口无言,脸色愈发难看。   沈珩坐在一边听,一边总结秦书易修改后的陈词版本,在心中默默记下了一些重点和自己没注意运用过的话术。   二审判决是当场下达的,维持原判,对于原告的事实和证据不予认定,驳回原告的诉讼请求。   案子结束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下庭后,秦书易朝沈珩耸耸肩,看起来心情很不错:“今天感觉如何?”他问。   “胜诉的感觉很好。”沈珩扬起嘴角发自内心的笑了笑,语调轻松。   “哈哈哈,等你打完自己的第一件胜诉案,感觉可比现在更好。”秦书易拍拍他的肩,笑道:“我还有点事要留在这里处理,你愿意先等等我,再一起去吃个饭庆祝一下吗?”   沈珩踌躇了一下,随后抱歉的对秦书易摇了摇头:“不了秦律,我家里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今天晚上必须要回一趟京城。”   “哦?”沈珩的话让秦书易有些出乎意料,但他很快便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没关系,那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也有几个朋友,我晚上正巧抽个空和他们见个面。”   “嗯,好,秦律那我就先走了。”沈珩冲他微笑着点头示意,随后便收到了秦书易的一个温和眼神:“嗯,再见。”   秦书易在走廊拐角换了个方向,往法院后院的档案室去了,沈珩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才轻轻呼了口气,掏出手机给江知禺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一会才被接起,刚接通,他就听对面江知禺温声道:“下班了?”   “嗯…你现在有空来接我吗?这边离得不远,我也可以自己走回去。”沈珩迟疑的开口,对着听筒小声道。   “说什么呢?我在这破酒店等了一天就是等着接你下班的。”江知禺语气听起来不无得意,他吩咐:“等着,我一会儿就到。” 第12章   “好。”沈珩答应了一声,就听对面干脆利落的挂断了电话。   从酒店到法院的路程走路也才十几分钟,只不过法院的位置并不在市中心人多的地方,要过来的话要么坐公交,要么抄近路,多绕几个弯走回去。   江知禺肯定不会坐公交来找他,沈珩看了眼时间,回到休息室收拾了要带走的东西。   他带过来的文件有一部分已经被法警送去了法院的扫描处,之后会盖章放进档案室,所以这次要带回去的并不多。   他弄完又坐着等了一会,等了二十分钟还是没等来江知禺说他到了的消息。这边早已到了下班时间,沈珩在心里悄悄算着,打算再过五分钟江知禺那边还是没动静,他就自己回去,这个念头刚一出,手机便响了。   “你到了吗?我现在就出来。”沈珩说话间有点开心,他站起来微微侧身,顺手拎起了他的包。   “还没有。”江知禺的语调听起来正常,但夹杂了一丝细微的烦躁:“这里的路太绕了,车开不进去,我现在走过去,你再多等一会。”   “没关系,我可以一个人坐公交回去。”说话间,沈珩已经走到了走廊尽头的电梯旁。   旁边的半落地窗温柔地折射出外面渐暗的深色天空,像是被泼下了大片化不开的浓墨。   “不行。”江知禺转进导航上显示的一个步行街道,声线不容反驳:“我离的很近,你先出来等着。”   “哦。”沈珩进了电梯,“那要不然我先往回去的方向走,这边就一条路,还能节省点时间。”   “嗯。”江知禺随口答应,虽然他无法理解沈珩为什么这样着急想回去。   法院楼下大厅的门和灯都已经关了,法院五点半下班,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还是门口值班的保安帮他按了开门密码。   附近虽然地处偏僻,但还算得上热闹,周边临近的小吃摊和小型超市灯火通明,充满了烟火气。   沈珩步速不快,想着要不要买些晚餐回去吃,还是一会和江知禺找个餐厅,正思索着,距他不远处的拐角,不知何时出现了几个面熟的身影。   今天一整天在法院,坐在旁听席的那几个男女,一共四个人。看起来都喝了酒,醉态明显。而且他们都有些喘,像是事发突然,一齐跑过来的。   这几个人今天败了官司,一年多的拉锯战这样被定了结局,心里自然是非常不痛快。下了庭之后他们随便找了家大排档想着借酒浇愁,谁知道正喝着,就让他们看见了从这边经过的人。   沈珩身段清瘦,在外人看起来很好欺负,他们仗着人多,又加上喝了酒,便一鼓作气的从后门绕了过去,把他堵在了街角旁一个比较隐秘的区域。   “哟,原来我没看错啊,这不就是今天在法院见到的被告律师吗?”为首的那个穿着黑色卫衣的高大男人酒气冲天,鄙夷的打量了沈珩一眼:“打了胜诉,没拿着你的脏钱去逍遥快活吗?”   他说着就蹒跚走过来伸手要拍沈珩的肩膀,结果拍了个空。   沈珩向后退了一步,神色没什么变化,他抬起眼睛,看着面前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声音极冷淡:“你有事吗?”   这个凑近他的男人虽然看起来像个醉汉,但眼神是清明的,很明显是在借酒装疯。   “呵呵,我来找你…当然有事,不能说说话吗?你们律师就这么了不起?”他含混着磕磕绊绊道。   刚刚沈珩抬眼的刹那,竟让他有一瞬间的卡壳。   长相明艳,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唇色丰润。   哪有这么漂亮的律师?他在心中短暂的怀疑了一下。   “我的咨询费一千一小时,超出部分按每小时九百算,如果有需要,我可以从现在开始计时。”沈珩依旧平静。   那男人似乎愣了一下,随后不屑的嗤笑一声:“真不愧是能帮大——公司打官司的人,张口闭口都是钱。”   大字被他故意拉长了声调,听起来阴阳怪气的,和他的外形极为不符。   后面有人骂了声“操”,紧接着那个和他长得很像的另一个男人骂骂咧咧的出了声,指着沈珩吼道:“你还要不要脸,我们为了打这场官司一年来到处奔波,结果就因为你们这些收烂钱的律师打了败诉,你知不知道你这是毁了我们整个家!整个家庭!”   他从不远的黑暗处冲出来,恶狠狠的盯着他,眼神像某种野蛮的兽类:“你们为资本家做事,有没有想过?像我们这种出不起律师费的穷苦人家该怎么活下去!你们为了钱还有良心吗!”   他们为了这场官司一年来都在啃家里的老本,没有人出去工作,就等着这笔赔偿金下来,结果赔偿金没拿到,反而还要支付诉讼费。   “我们的义务只有帮我方当事人争取到法律范围内的利益最大化。”沈珩侧过脸看向他,乌黑的眼珠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一字一句道:“如果你不服,可以去最高院申请重审。”   “别特么跟老子扯这些屁话!”他恼羞成怒,挥拳就往沈珩的脸上去,动作又快又狠,是用了十分的力道,卯足了劲想要教训一下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律师。   沈珩一早便防着对方会突然出手,他偏头躲过这一拳,身体向后一动,随后抬腿,狠狠的踹向了还想扑过来的那人的小腹。   剩下的几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转看懵了,周围安静了几秒,随后响起了半跪在地上那人捂着小腹传来的呕吐声。   “我操!”站在沈珩身边的另一人语调不可思议的转了个弯,他瞪眼看向沈珩,伸手去揪他衣领,怒道:“你敢动手?找死!”   沈珩冷不防的被拽住,迅速偏开身体,屈起手肘狠狠砸向对方胸口的位置,男人吃痛闷哼了一声,却并未放开手。   “你们干什么呢!快点放开他!”   一道熟悉的声线从身后传来,沈珩趁面前人愣住的功夫打落他的手,江知禺已经走到了他身边。   “怎么了?你没事吧?”江知禺皱眉看着沈珩被揪的乱糟糟的领口,迅速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所幸沈珩只是衣服有点褶皱,人应该没受伤。   “这是私人恩怨。”男人恶声恶气的冲江知禺开口:“我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跟你有什么关系?”   江知禺这才有功夫看向和沈珩起冲突的人,流里流气的,身上还散发着劣质酒精味。   “他不知死活?”江知禺把沈珩护在身后,大步走到男人面前。   他脸色和语调都太过森冷,周身的气质强势,近身时带着压迫骇人的狠,吓得那人酒都醒了七八分,不自觉往后怂了一步。   “是啊,怎么了?你又…”他强撑着话中的强硬,还没说完,就被江知禺一拳狠狠砸在了脸上。   江知禺平常的消遣除了在酒吧和楚烨他们几个聚一聚,更多时候还是在拳馆度过的。这一拳的力道太过狠戾,男人直接被打摔在了地上,像是直接被打晕了,瘫在地上一动不动,嘴角也迅速冒了血。   “敢动我的人,你是个什么东西。”江知禺冷眼睥睨地上不能动弹的人,活动了下手腕,脸上的神情罕见的凶狠。   “江知禺!”沈珩也被这一拳惊到了,他大步跑到江知禺身边,去拉他的胳膊:“你…”   前方骤然响起一声女性的尖锐声调,几乎要穿透耳膜:“打人了!打人了!快来人啊!”她话音没落,去扶被打的嘴角冒血那人的另一个女人就哭了起来。   两人一哭一喊,尖利的声线极高,但这附近是他们自己找的偏僻地方,除了路边几盏昏黄的路灯,连其他人的影子都没有。   “报警!我们要报警!”   “你们打人!这是犯法的!警察!我现在就打110!”   “你们寻衅滋事在先,我们算正当防卫。”沈珩握着江知禺的手掌,居高临下地,对着地上狼狈的四人一字一顿,声线冷肃:“报警可以,我保证,被拘留的一定是你们。”   他看起来漠然又沉静,唯有江知禺能感觉到,那双紧紧握住自己的手,掌心是何等的冰冷,还有其中隐忍下的颤抖。   “你没受伤吧?”沈珩嫌恶的将眼神从他们身上移开,拉着江知禺转过身,语气中的担心意味格外显著。   “没有。”江知禺对他笑了笑:“这话该是我问你的才对。”   后面猛地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紧接着就是重物被掷过来时的破空声。江知禺反应极快,手上猛地发力把沈珩往怀里拉去,将他护在自己胸前,形成了一个完全的保护姿态。   几乎是同时,他的肩膀处猛然被什么东西砸中,伴随着玻璃瓶碎裂的刺耳声响,碎玻璃哗啦啦的掉落了一地。   江知禺觉得颈边冒出了点凌厉的刺痛,他伸手摸上去,结果掌心一凉,一看,指缝和掌心皆被染上了一手的鲜血。   “江知禺!”沈珩被那抹触目惊心的血色吓得身体一僵,他瞪大了眼睛,声音都有些不对了。   后面那四个人早在把酒瓶砸在江知禺身上之后,就一瘸一拐的互相搀扶着逃跑了。   “没事,玻璃划伤,破了点皮。”江知禺甩了甩手上未干的血珠,瞥见沈珩吓得发白的脸色,安抚了一句:“回去消个毒就行。”   沈珩才从惊吓中回过神,红着一双漂亮的眼睛摇了摇头:“我带你去医院。”   江知禺的脖颈处被划了一道五厘米的伤口,不深,但是看着很吓人,才一会的功夫,他一边的领口都被沾上了不少血,黑色的衬衫晕上了一片更沉的浓黑。   两人从离开到医院,沈珩自始至终都紧皱着眉头。   直到江知禺被护士处理好伤口里残留的一点细碎的玻璃渣,从清创室中出来的时候,才看见他坐在门外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了点。   “疼吗?缝针了吗?”沈珩紧张的盯着江知禺颈侧被纱布覆盖处的那一处皮肤,语气难过又歉疚。   “没缝针。”沈珩这种担心的表情语气让江知禺觉得好笑,但这样被人担心着,这件事很大程度上取悦了他。   江知禺左右动了动脖子,故意逗他:“但伤口很疼。”   “我…对不起。”   沈珩的话中带着浓浓的心疼,他压抑着出了声,抬眸看向江知禺时眼中水汽升腾,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样。   “你跟我道什么歉?还有,你最近怎么变得这么爱哭?”江知禺伸手抹掉他眼角溢出的一点水珠:“不疼,骗你的。”   “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沈珩内心被歉疚感和自责感折磨的无以复加。   那时候听见玻璃碎掉的声音他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整个身体都被江知禺护着,结果一抬头,瞳孔中就映出了江知禺满手的血。   他当时脑内一片空白,感觉身体被一种名为恐惧的巨大力量支配着,让他四肢僵硬,除了那声江知禺,他竟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   现在后知后觉,他才意识到自己当时的反应有多么愚蠢。   “没什么感觉,行了,回去吧。”江知禺带着沈珩往外走。   今晚肯定是回不了京城了,两人离开医院后直接打车回到了酒店。   回到房间,沈珩忙前忙后的帮江知禺放水洗澡,再把他染血的衣服包起来扔掉。   江知禺来得急,没带衣服,沈珩在自己的行李箱里翻了翻,有几件干净的衬衫,虽然对江知禺而言小了点,但应该可以穿。   “你干什么呢?”江知禺洗完澡在床上坐下,看沈珩低头在翻找着什么,便慢悠悠的问了一句。   “没什么…对了,江知禺。”   “嗯?”   “你的衣服我帮你扔掉了。”   “嗯。”江知禺半躺在床上,朝着沈珩扬了扬下巴,命令道:“过来。”   沈珩听话的走了过去。   “我就觉得今天哪里不对,你什么时候把对我的称呼给改了?”江知禺把玩着沈珩的手指,哼笑道:“你该叫我什么?”   沈珩犹豫的抿着嘴。   “又不说话?还生我昨天的气呢?”江知禺把玩的动作停下,握住沈珩的掌心,将他拉近自己。   沈珩没防备,直接被江知禺的动作弄得趴在了他胸口上。   “没有,不生你气。”沈珩真心的回答。   “那就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老公。”在江知禺这样近距离的注视下,沈珩有些羞赫,半晌才小声的开了口。   江知禺唇角扯起一个满意的弧度。   这点小伤对他来说不痛不痒的,反倒还歪打正着,帮他免了回去花时间哄人的麻烦。   不亏。   他曲起食指指节,轻慢地勾起沈珩的下巴,探头吻了上去。   沈珩顺从乖巧的闭眼回应,直到衣服被江知禺不甚温柔地解开了所有扣子,同时身体也被按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第13章   沈珩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整个人被酒店白色的被褥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在外面。   江知禺坐在沙发上拿着平板正在翻阅向意发给他的邮件,听见动静只朝床上瞥了一眼,并未说话。   他身边的矮桌放着一盘酒店客房服务送过来的早餐,简单的蒸饺,油条,酸奶,还有一小碗炒米粉,但似乎都一口没动。   沈珩揉了揉眼睛,慢慢从床上坐起来,刚睡醒,意识还有点懵,看起来就透着点可爱,“现在几点啦?”他说话时喉咙痛的厉害,大概是空调吹得太久了有些缺水。   “九点半。”江知禺头也没抬一下:“去洗个澡,过来把早餐吃了。”   “好。”   昨天晚上江知禺一时兴起了点恶趣味,结束以后箍着沈珩的腰不许他去浴室清理。沈珩本身有点小洁癖,身上乱糟糟的,又被江知禺磨的想哭,但死活都挣脱不开他的手。   “留在里面不好吗,你一个男的又不会怀孕。”江知禺咬着他的耳垂嗓音低低地笑,丝毫不在意沈珩挣扎的动作。   然后沈珩迷糊着,抽抽搭搭的哭了一会,还真就被他弄得这样睡着了。   现在一觉睡醒,想到这里,小腹似乎又一抽一抽地难受了起来,沈珩下床找了换洗衣服,一刻不停的摸进了浴室。   隔的时间长了,沈珩今天洗澡的时间都比平常久了不少,他收拾干净出来的时候,江知禺正发完一封邮件,将平板随手扔在一边。   “把饭吃了,一会我带你回去。”江知禺冲他示意手边的餐盘,沈珩点了点头,也走到了沙发边坐下。   端详了一会桌上的食物,他拿起酸奶喝了两口,看样子并不打算动筷。   “我是让你吃饭,你怎么拿瓶酸奶喝个没完了?”江知禺用手指点点桌面:“跟个小孩儿似的,幼不幼稚。”   沈珩抬眼看看他,一边小口啜饮着酸奶不说话。桌上的早餐从送来到现在至少放了两个小时,温度凉透了不说,看起来还有点油腻,让人毫无食欲。   “张嘴。”江知禺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小巧的蒸饺送到沈珩嘴边,示意他吃下去。   沈珩皱起一张小脸,轻声道:“冷的,不想吃。”   “屋里又不冷,我喂你,你还要拒绝?”江知禺挑眉。   沈珩只能将试图用来遮住自己嘴的酸奶拿开,咬了口蒸饺。   皮有点干,里面是青豆肉馅的,冰凉滑腻的肉汁接触到舌尖的滋味让沈珩有点犯恶心,他匆匆嚼了两口,就着酸奶囫囵咽了下去。   其实要不是怕自己低血糖不吃点儿东西会晕,他连酸奶都不想喝,酒店的酸奶是从冰柜里拿出来的,好在在屋子里放了许久,已经变得常温了。   “老公,我们回家好不好。”   怕江知禺又要好心的给他喂饭,沈珩主动开口提议离开,眨着一双无辜的桃花眼望着江知禺:“到家我给你做饭。”   “嗯,去收拾行李吧。”江知禺倒也没再逼他吃什么,随意点了点头。   两人退了房,沈珩跟在江知禺身边一起往酒店车库走,一路上一直低头看着手机,连到了车边都没发现。   “你干什么呢?”江知禺发动车子,问道。   “退票,现在没到发车时间,不然回去的车票钱就浪费了。”沈珩看着屏幕上扣除的退票手续费,有点心疼的点了确认。   江知禺在心里笑他的小家子气,没再出声搭理。   ……   回到家后,沈珩自己去附近的SKP买了点儿江知禺喜欢的食材,今天是周末,他不需要上班,有两天的时间在家里闲着。   但江知禺也在家,这就表明他要是不找点事情让自己忙起来,又要被变着花样的折腾。   提了不少食物把家里的冰箱装满,沈珩在厨房忙碌半天,做了个青蟹炒年糕,蛋黄鸡翅,西芹牛肉,凉菜拌了一盘甜豆三丁,喊江知禺下来的时候,炖锅上的鱼羹还在咕嘟咕嘟冒着香气。   吃完饭,外面的天色阴沉沉的,最近入冬了,天气一直湿冷。   江知禺专注地看着沈珩收拾桌面的背影,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就像这样和沈珩一直生活下去,也没什么不好的奇怪念头。   他竟然在自己的小情人身上找到了点家的感觉。   “我让向意帮你搬东西过来,你们搬了没有?”   沈珩把碗从洗碗机里拿出来,闻言动作顿了顿,“还没。”   “你周末不是休息吗?趁这个机会把该带过来的东西都拿上,衣服和生活用品这些就算了,到时候你自己再去买新的。”江知禺吩咐着,没注意到沈珩面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   “嗯…”他应付了一声,想要糊弄过去。   “今天?明天?”   “我没什么东西,不着急…老公,你脖子还疼不疼?”沈珩收拾完厨房洗了洗手,走到江知禺身边坐下。   他不想讨论某样事情的时候就喜欢转移话题,或者抿着嘴不说话。但江知禺完全不吃他不说话那一套,所以沈珩主动凑了上去,语气关心的问了一句。   “不疼。”江知禺瞅了他一眼,总觉得沈珩的语气哪里怪怪的。   “我帮你换药吧。”沈珩用手指在纱布轻轻摸了两把,随后在江知禺注视的目光中转身上了楼。   伤口已经有了好转的迹象,换完了药沈珩给他贴了张新的纱布。   两人在家中呆了一个下午,江知禺拿着笔记本电脑坐在地毯上敲键盘,沈珩窝在沙发里懒懒的看电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看睡了过去。   被平板里传来的电影片尾曲吵醒的时候,江知禺人已经不在客厅了。   沈珩看了眼时间,两个多小时的电影,他睡了一个多小时,外面天都暗了下来。在屋子里四处转了转,江知禺都不在,应该是出门去了。   【晚饭还回来吃吗?】他发了条微信给他。   【今晚不回去,给你放假。】   对面的消息没一会就回复了过来。   沈珩竟然有点高兴。   昨天他有几回恍惚觉得自己快要被江知禺弄死在床上了,又被强制做的清醒过来,这样反复,再来真的受不住。   他抱着怀里的平板,像只小兔子一样脚步轻快的溜上了楼。   ……   K-BAR。   楚烨笑哈哈的对着来人一招手,在周围刺耳的音乐中拉高了声调:“江二,你可算舍得过来了。这么久没个影儿,我都快以为你从良了!”   江知禺扫了他一眼,在沙发上坐下,立刻就有小男孩蹭过来,乖乖的笑着捧了杯酒上去。   “哥,这是烨哥刚开的白兰地。”他见江知禺接过了酒杯,有些欢喜,慢慢试探着就想往他怀里靠过去。   像他们这些在会所的人,有的是工作,有的只是兼职,说不定哪天运气好了被公子哥看上了带回去过几天,少说也能混个半年的生活费。   江知禺冷眼看向半个身子都快靠在自己身上的人,语调平静:“滚。”   那小男孩本来就小心翼翼的,闻言身体一抖,又对上了江知禺的目光,吓得脸色一白,垂了眼睛,转身小跑离开了包厢。   “啧啧啧,要不是知道你家里藏了个小美人,我得怀疑一下你是不是有什么隐疾。”郑云琛摩挲着下巴,躲过江知禺的目光,挥挥手,把包厢内其他人都撵了出去。   “干什么啊,神神秘秘的。”楚烨不满的瞪了他一眼,目光瞥到一旁的江知禺身上,又大惊小怪的叫了起来:“江二,你脖子怎么了?受伤啦?谁打的?”   “玻璃刮的。”江知禺言简意赅。   “你问他能问出来什么,问我啊。”郑云琛得意的晃了晃手上的手机:“今天叫你们来就是为了这事的,江二,你英雄救美的事都传到网上去了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我及时发现帮你处理了,江/氏/集/团总裁当街打人的事儿今天直接就能上社会新闻。”   “卧槽,卧槽,这么刺激!”楚烨惊异之余,更多的是不怕事大的兴奋,他神色激动,跃跃欲试的去抢郑云琛的手机:“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江知禺眉头蹙起,语气严肃:“什么意思?”   “有人在微博发帖,说你为了个男人,当街把她老公给打成脑震荡了,现在还躺在医院呢。”郑云琛划拉了几张截图,把手机扔给他:“配的是监控照片,还有几张偷拍的吧,你旁边那个小美人是不是就是你之前要去捉奸的那个?对了,你捉到没有?”   “???”楚烨瞪着眼睛,视线不断在两人之间逡巡,企图理解他们话中过多的要素。   江知禺看着手机上的照片,不只是刚刚郑云琛说的那些,发帖人是把他和沈珩的名字一起写了出来,配的图也是他们两个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偷拍的,虽然只有侧脸,但画质还挺清晰。   帖子内容是说他和沈珩主动招惹是非,率先动的手,截图时间是今天凌晨,定位在邻省的一家人民医院。   “我发现的时候第一时间让人封了消息,不过已经有点扩散量了,但是我手下的人做的干净,现在网上没人记得。”郑云琛慢条斯理的品了口酒:“江二,你是不是得好好感谢感谢我?”   “哇哦~”楚烨这时候才看到郑云琛手机上的照片。   照片上,两人正欲转身离开,江知禺正对着身边的人说着什么,照片上的沈珩注视着江知禺,微微皱着眉头,表情有点担心。   即便是远距离的偷拍,加上夜色也挡不住他五官中的漂亮清俊。身上那件黑色的长款风衣,给他衬了几分清冷的意味出来。   “草,嫂子…这…长得也太…好看了。”他对着照片端详了半天,才终于憋出来了这么句结论。   “对吧,家里养着这么个又漂亮又冷的美人,要我我也得从良。”郑云琛揶揄:“江二,你还没说呢,捉奸捉到没?照你的性子,他没被你弄死?”   “你话太多了。”江知禺漫不经心地睨了他一眼,轻晃着杯中澄澈的液体。   “你还没说怎么感谢我呢?”   “今晚的费用算我账上。”江知禺随口回答。   “那不行。”郑云琛笑眯眯的:“怎么说也得让我去你家见见你的小男朋友吧。”   江知禺懒得理他,闻言嗤笑一声,开口:“不可能。”   【喂,你再把那照片发我欣赏欣赏。】   郑云琛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楚烨发过来的微信。   【怎么?你要跟江二抢人?】   【没有没有,不敢不敢。】楚烨连发了几个白眼表情过去,【我就是想再仔细看看,你没觉得他和喻霄长得有点像吗?】   【不觉得,两人就不是一个类型的。】   【我觉得挺像的,那小眼神,媚的,都跟小狐狸精似的……】   【我截图发给江二了啊。】   【别,哥我错了。】   楚烨消停了一会,又忍不住发了条消息过去。   【你真的觉得不像吗?这照片要是让喻霄看到了,他都得以为江二对他余情未了找了个替代品。】   【草,不对啊,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秘密?!】   【别扯淡了,喻霄才不会这么想。】   【你怎么知道?你又不是他。】   半晌没收到郑云琛回复的消息,楚烨不明所以的抬头看他一眼,正巧瞧见他也在看自己。   郑云琛目光狡黠,扯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意义不明的笑。   手机“嗡”的响了一声,楚烨低头。   【你以为我为什么深更半夜不睡觉,能看到江二被人发到网上的照片?】   【这帖子,就是喻霄转给我的。】 第14章   楚烨愣住了,他悄悄瞅了一眼在一边安然坐着的江知禺,随后朝郑云琛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自己一起出去。   “喻霄真的联系你了?”两人往走廊的另一边走过去,楚烨语气还有疑惑。   “嗯。”郑云琛靠在窗边,懒散的摸出了支烟。   “啧,想当初他那么决绝干脆的把江二甩了,现在又闹哪出呢。”楚烨皱皱眉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看来他在娱乐圈混的也不怎么样嘛。”   郑云琛反倒被勾起了点兴趣,当初江知禺和喻霄分手的时候他早就去了国外留学,这样的大事也没人跟他分享,“他俩因为什么分的手啊?”   楚烨抱臂,放松地靠在墙上,“其实理由也挺简单的,当年喻霄长得漂亮,又受那么多人的追捧,江二本来就不喜欢他到处乱跑,结果大三还没结束,人家说不想上学了,要去娱乐圈发展前途。”   “然后他俩大吵了一架,当时闹得还挺凶的。”楚烨耸耸肩:“后来江二好不容易妥协,说愿意支持他,结果喻霄签的那个公司说如果想签约,就不能谈恋爱,你说他也是死脑筋,不能谈恋爱偷偷谈不就得了,非得签完合同就和江二说了分手,一点儿退路都不给留。”   “你都不知道当年你不在,我在江二身边多战战兢兢,他刚分手那阵子的状态可真是太恐怖了。”   楚烨叹了口气,捂住胸口一脸痛心:“不过后来他恢复的也快,就是不能听喻霄的名字,你那天一回来就精准踩雷,要不是我转移话题的快,谁知道这雷会不会突然炸了。”   …   江知禺今晚不打算回公寓那里,和楚烨他们喝了会酒,觉得没什么意思,便回了趟家里,正好他还有点东西要拿。   晚上九点,这个点平常家里的人应该都睡得差不多了,结果他一推门进去,就看见屋内坐了一圈人。   “知禺?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江文霍看见江知禺推门进来并没有什么惊讶,只是语气有些严肃:“你大哥大嫂都等半天了。”   “回来就好,过来这儿坐会。”李秋澜冲江知禺招了招手,示意他在自己旁边坐下。   “爸,妈。”江知禺本来还有点不明所以,在脑中迅速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之前江文霍给他打过电话,让他今天晚上回家一趟,说他大哥从国外带回来的未婚妻今天会带到家里。   他早把这事儿忘了个一干二净,没想到误打误撞还是让他碰上了。   江知禺走到李秋澜身边坐下,目光扫过在一旁沙发并肩坐着的两个人,随后开口道:“大哥,大嫂。”   那女生安安静静的,穿着白色的长款羊毛衫,是很温柔的长相,听见了江知禺的称呼有点脸红,对他礼貌的点了点头:“弟弟好。”   江之辞在一边轻轻握住她的手,他和江知禺长得有几分相似,只不过因为年长几岁的原因,眉目间比江知禺少了几分桀骜轻狂,多了几分儒雅温和:“知禺,你来的正巧,我们刚说到你。”   “说到我什么?”江知禺被人从后面摸了摸头,他转过脸,朝李秋澜一笑。   “你大哥都要结婚了,你的事是不是也该考虑起来了。”江文霍在一边沉声开口,一瞬间吸引去了所有人的目光,他们两夫妇性情温和,但也在小辈中拥有绝对的威严:“我怎么听说你最近天天不着家,是在外面和别人同居了?”   江知禺没曾想话题转到自己身上会转的这么快,而且这个话题他不想回应,只点头“嗯”了一声。   “你现在还年轻,在外面多玩几年没什么,但是你想想,你马上就快到结婚的年纪,也该学着收收心了。”   “之前有人介绍了几家和我们有合作的企业的小女儿们,我看着都不错,你看看照片,要是有兴趣,也能和她们处一处。”   江文霍停顿了一下:“当年你和喻霄谈恋爱,我念着你们还小,没怎么反对,但现在你长大了,我又听说你同居的那个人也是个男的,再传出去像什么样子,你趁早赶紧断了。”   “听到没有。”看江知禺脸上没什么表情,江文霍又加重语气说了一句。   “知道了。”江知禺十分平淡的回答。   每回说到这件事情上就要扯到他身上来。   江知禺嘴上答应的轻巧,但他自己心里清楚的很,他现在绝对不可能跟沈珩就这样断了。   这么一个以他为中心,又能从各个方面满足他的小情人可遇不可求,他没有理由这么快就不要了。   除了前阵子秦书易的事情以外,在跟他的这些年里,沈珩从来没在任何事情上惹怒或是忤逆过他。而且秦书易那件事,也不能完全算得上是沈珩的过错,他那个没分寸的上司也占了不少比例。   所以像沈珩这样乖顺,贤惠又好哄的人,搁谁手里谁都得多养养。他不像楚烨和郑云琛他们那样爱玩,身边动不动就换个人,但他需要这么一个干净的人呆在家里,安稳给他做做饭,照顾他的生活。   况且自己从小喜欢的就是男的,结婚这种事,谁爱结谁结,指望他是不可能的。   但这话他不会在父母面前说出来,否则家里又要闹出好一阵事端。   气氛一时有点凝固,还是李秋澜开口,温温柔柔的打了圆场:“知禺的事情以后再说,你们刚刚说要请哪里的设计师……”   又聊了一会,江知禺就有点想离开,一抬头,话还没到嘴边,江文霍便率先开了口。   知子莫若父,他一看江知禺的表情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你最近先在家里住着,都多少天没回来过了。”   “爸,公司里还有点事没处理完,我是临时赶回来的。”江知禺信口编了个理由:“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一趟,公司里还有那么多人等我过去开会呢。”   “那你晚上……”   “晚上我就在公司睡了,回来太晚了也会吵到你们。”江知禺从座位上站起来,语气表情看着都很正经,他上楼拿了需要的文件,和几人打了招呼便离开了家。   出门坐进车里,江知禺想了想,还是一踩油门,转到了回公寓那边的路线。   虽然说自己肯定不会结婚,但是也更不可能把沈珩带回家里,他父母性格不算保守,但估计也接受不了他带个男人登堂入室。   刚刚谈到江之辞的婚礼时,他爸还特意嘱咐了,不许带他在外面养的那个男人过去,江知禺心里觉得他这种顾虑又多余又好笑,但也没表现出来。   不过他现在是挺想见见沈珩的,夜色深了,他有点想念怀里那个温热的清瘦身体搂在怀里的触感。沈珩看起来瘦,只有他知道,脱了衣服之后那具身体有多漂亮,白皙皮肤下裹着一层线条漂亮的紧实肌肉,这个人由内而外,都是他的私有物。   只有他知道。   只能他知道。   到了公寓以后已经很晚了,沈珩在卧室里,身体歪在一侧,呼吸轻轻地,睡得很安稳,床头的灯也开着。沈珩睡觉的时候习惯开盏床头灯,但是江知禺不喜欢,所以这盏床头灯沈珩买来许久,很少真正派上过用场。   江知禺换了件睡衣便上了床,他躺下去的时候沈珩似乎醒了,迷迷糊糊喊了声江知禺,紧接着就没了动静。   “嗯?”江知禺应了他喊的那声,结果等了半天没等来下一句,他侧头看了一眼,沈珩闭着眼睛睡得正熟,哪有什么醒过的模样。   要不然把这套公寓的房产转到沈珩名下吧。   江知禺从后面贴着沈珩,闻着他身体上传来的清爽的沐浴露味道,心中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   过几天就是这个月的25号,也就是圣诞节了,那天正好是沈珩的生日。   这种事情江知禺一向不上心,本来是记不住的,但从两人第一年开始,每到圣诞节这天,沈珩都要过来找他,风雨无阻。   倒不是为了什么,就是想和他一起吃顿饭,所以次数多了,他也就记住了这个日子,也会让向意替他买点礼物,送给沈珩。   向意每次买的也不是多贵重的东西,但每回他拿给沈珩的时候,都能看见他洋溢着欣喜温馨的眼神和表情,像个得了糖的小孩子,眼神亮亮的,看得江知禺心情都会好起来。   恰逢今年两人开始同居,江知禺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他出手一向大方,但沈珩从不花他的钱,总不能让他跟自己几年什么都得不到。   他自认是个方方面面都很完美的情人,如果沈珩不在跟他期间闹出什么事来,他觉得自己应该还能再多养他个好几年,养到腻的那天为止。   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可行,江知禺看了眼日期,距离圣诞节也就是下周的事情了,要是把这套房子当成生日礼物送给沈珩,这几天就要开始着手准备手续。   江知禺心中为自己想到的这个决定感到有点高兴,从后面搂住沈珩的手臂也不自觉加重了几分力道,沈珩不舒服的哼了一声,动了动身体,随后继续安静的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沈珩再醒来,看见江知禺在身边的时候并不怎么惊讶,他昨天晚上就感觉到他回来了,只是当时自己太困,不想动也不想睁眼,所以一直闭着眼睛半梦半醒的睡着。 第15章   他低头亲了亲江知禺的眼睛,视线落在了他颈侧裸露出的那块细长伤口上,那里正在愈合,透出一截略粉的肤色。   江知禺脖子上的那块纱布早在昨晚回家之前就被他自己扯了下去,这点小伤即便是受伤期间不仔细看还不一定能一眼发现,但是贴块纱布在上面,摆明了就是要让别人问他怎么了。   “醒了?”江知禺神色慵懒,大手摸上沈珩的腰。   “对呀,你怎么把纱布扔掉了。”沈珩小声回答。   每回看到那片在他眼中格外狰狞扎眼的伤口,他心里都有点儿说不上来的难受。   人在遇到危险时的第一反应是装不出来的,虽然江知禺有时候随性了点,对他的控制欲有点强,但江知禺也会经常夸夸他,搂着他的腰在他耳边轻声呢喃一些温柔的话,工作忙不回来的时候也会让向意告诉自己,以免自己在家等太久。   控制欲强,大概是因为他真的很喜欢自己。   沈珩看向江知禺的目光中又在不经意间涌上了柔情,他觉得江知禺对他真的很好。   “没什么大碍。”江知禺在沈珩的后腰手法暧昧的揉捏着,“你去做饭吧。”   “好。”沈珩很快便下了床,他清楚江知禺每一个动作代表的含义,再不离开江知禺身边,江知禺就要一时兴起把他留在床上了。   吃完饭沈珩接到了个电话,是秦书易的,让他把庭审的资料全部整合起来发到他的邮箱。秦书易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江知禺就在身边,沈珩本来还有点担忧,没想到江知禺一脸淡然,甚至都没怎么看过自己。   他也就松了口气,挂了电话之后便拿了平板贴在江知禺的身边工作。   “你快过生日了,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江知禺靠在沙发上,身边开了瓶酒,他端着酒杯懒洋洋的打量着正专注工作的沈珩,黑发清爽的搭在额前,侧脸的线条干净漂亮,没有表情时神色冷然,看起来外人难以接近。   沈珩动笔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看了眼日期,有些惊喜江知禺竟然记自己的生日记得比自己都清楚,他最近每天忙忙碌碌的,早把这一茬给抛之脑后了。   他认真的思索几秒,发现自己现在什么都不缺,以前生日的时候最想要的就是江知禺的陪伴,所以总会去找他,即便要在公司楼下等他开会好几个小时也没关系。而现在他们几乎天天都黏在一起,沈珩看向江知禺,眼神清亮:“想要你在家陪我。”   “嗯,还有呢?”   “没有了。”   江知禺轻笑了一声,“跟你说认真的呢,一年就这么一次机会,只要你提出来,我就答应。”   沈珩的物欲太低,江知禺从不了解他的喜好,一方面是想给他点甜头,另一方面也确实想看看他心里最想要的是什么。   “春节的时候律所会放半个月的假。”沈珩捏了捏手中的电容笔,看着竟然有点紧张和期待,眼神亮亮的:“我们一起出去玩好不好?”   江知禺没想到他会提出这种要求,有点惊讶,惊讶之余还是出口答应了,“可以,想去哪?”   “还没想好。”沈珩因为开心,在恒温的房间内脸色绯红,像喝了酒一样,看着尤为漂亮:“过几天再告诉你。”   “嗯。”江知禺也被他的好心情沾染,看着他的神情微微弯起了嘴角。   气氛一时温馨又旖旎,沈珩心情愉悦的完成了工作,便乖乖的蹭进了江知禺的怀里。   “我这阵子要回家住几天,晚上就不过来了。”江知禺摸着沈珩的后颈,“你自己乖乖呆着,出门之后进门之前都得告诉我,知道吗?”   “嗯…”沈珩被他捏的很舒服,半眯着眼睛随口答应,放在一边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他拿起来一看,是何越发过来的一条微信。   何越给他们这些玩得好的发消息的时候一向懒得打字,沈珩拿起手机之后又接二连三收到了几条语音。   他也没想太多,窝在江知禺的怀里点开了何越的消息。   何越中气十足的声音霎时响起——   “阿珩,你托我问的房子我帮你问好了!”   “你之前搬出去,房东把你的东西收拾到了楼上的阁楼,现在你之前住的那个房间租出去了,那人和我一样,是长租,所以那个房间现在不能租给你。”   “但是房东说了,还有一间小房间,挺干净的,如果你要的话他这两天就能帮你收拾出来,房租不变,我刚刚去看了,就住在我对面,你要不要看看照片?”   第一条语音出来沈珩就知道自己来不及关掉了,偏偏微信语音点开第一条以后下面的几条也是连起来一起播放的。   江知禺抚摸他的动作停了下来,沈珩的身体有些僵硬,他慢慢放下手机,转去看江知禺的脸色。   “你在找房子?”江知禺脸色有点难看,他皱眉盯着沈珩,本来温情脉脉的气氛消失得一干二净,语气中还带着硬冷的质问。   沈珩心下觉得不妙,但事已至此,他也只得点了点头:“之前本来想搬出去的,本来想…我不能一直住你这里。”   “为什么?”江知禺心中有些烦躁。他原本正盘算着要把这间公寓送给沈珩,没想到沈珩正偷偷摸摸的背着他想要搬出去。   沈珩犹豫的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总不能说是因为觉得江知禺性格太过锋利,长久的亲密接触下来会让他觉得是一种沉重到难受的负担。他知道以江知禺的脾气,以上的任意一点,说出来都能让他勃然大怒。   况且这两天下来,他已经有点动摇搬走的想法了。和江知禺一起住一直是让他觉得很幸福的事情,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告诉何越自己不想搬了,那边他都帮自己找好了房子,还偏偏发了过来,偏偏是语音,偏偏……   偏偏让江知禺听见了。   “跟我住哪里委屈你了?嗯?”见沈珩不愿开口,江知禺又不耐烦的皱了皱眉,他之前打算对沈珩态度尽量好一点,所以现在在努力克制着语气中的情绪。   “没有,没有委屈。”沈珩垂下睫毛,有点难过:“搬家是之前的想法,现在已经不想搬了。”   “之前?”江知禺打量着沈珩的表情,看他也不像是在说谎骗自己。   再回忆一下,他便明白了,沈珩口中的之前大概就是前两天在酒店的时候,自己过去找他,结果把他给吓坏了的那次。   那两天沈珩对他的态度也很奇怪,异于平常的冷淡,直到自己受伤进了医院,沈珩的态度才慢慢恢复成了和以前一样的乖顺。   他在心内嗤笑了一声,不知道沈珩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歪门邪道,光是闹闹脾气还不行,还学会了用搬出去来威胁自己。   要不是这条歪打正着的微信语音,他还不知道沈珩心里居然存了这么多不为他知的小心思。   虽然看起来幼稚,又不知好歹,但是好赖没存什么坏心,所以江知禺即便有些厌烦他的这些小伎俩,也没有再开口说他什么。   “这次先不跟你计较了。”   江知禺慢条斯理的说完,伸手掐住了沈珩的下巴。   沈珩本来还因为江知禺这样容易松口的态度而有些怔愣,下一刻,江知禺就在他的目光中,仰头将杯中剩余的威士忌一饮而尽,不由分说的便吻了上来。   40度的酒对江知禺来说就是饮料,算不上什么,但沈珩很少喝酒,这样猝不及防的被渡进一口刺激的辛辣液体,舌根尝到苦涩味道的瞬间,被江知禺按着喉咙被迫猛地咽了下去,呛得他眼泪一瞬间都被逼了出来。   唇舌相撞,酒精吞咽下去时带着热烫的烧灼感滑进胃里,沈珩的眼角泛起湿润的水光,但他的嘴唇被堵着,只能发出唔唔的闷哼声。脖颈细嫩的皮肤攀上红晕,潮红的绯色蔓延到了耳边及脸颊,他却难受的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江知禺终于在沈珩几近无法呼吸的时候放开了他的嘴唇,临离开前,有意用牙齿下力咬了口他的唇角。   那地方的皮肤本就被磨得又薄又红,被他重重的咬上去,几乎是瞬间,沈珩就感觉到了一阵刺痛,紧接着嘴角便一凉,同时尝到了一丝咸涩的血腥味。   他无暇顾及破了皮的唇畔,胸口急促地起伏,一手按在胸前,努力的大口呼吸着得来不易的新鲜空气。   刚刚有几个瞬间他差点以为自己要窒息了,但是江知禺压在他的身上,身后是柔软的沙发座椅,他想反抗却毫无还手之力。   沈珩眼角的泪水还没干,像是一支被摧折蹂躏,散发着颓靡气质的玫瑰,色泽暗红艳丽,却更想让人采撷下来细致的欣赏品尝。   “知错了吗?”江知禺完整以暇的靠在沙发上,打量着被自己捉弄完后沈珩狼狈的模样,这让他心内格外愉悦,对于沈珩拿要搬出去这件事来威胁他的不满也抛在了一边。   “知道了…咳。”沈珩开口便咳嗽了两声,酒精的刺激还未在他胸口完全消失,他现在唇齿之间都是刚刚那口酒弥漫的桔皮香味,但味道是苦的,包裹着些许的甜,味道于他而言并不算好。   他心有余悸的偏头看了一眼桌上那瓶外表棕橙的威士忌酒瓶。   江知禺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用掌心轻拍了几下沈珩的脸,调笑道:“喝上瘾了?还要不要?”   “不要。”沈珩忙摇头,别开了目光,拉住了江知禺想去摸酒瓶的手。   江知禺的动作停住,侧头看着沈珩这样依赖他的模样,心情极好的笑了起来。    第16章   沈珩嘴角被咬破皮的那一块,在处理完血渍后就看不出什么了,只有喝水吃饭牵扯到的时候会突然的刺痛一下。   第二天江知禺很早便去上班了,沈珩自己坐地铁去了律所。   秦书易手头的案子很多,沈珩之前跟了几件,他便有意想让沈珩休息休息,毕竟还是新人,这样跟着自己高强度的工作,他担心沈珩受不了。   所以在沈珩一大早去给他送材料的时候,他只是给他布置了点简单的检索任务和文书撰写,虽然简单,但有点杂,还专门嘱咐了,让他一周之后再交给自己。   沈珩心思聪明灵巧,自然听得出来秦书易话中是什么意思,也就欣然接受了他布置的任务。   中午吃饭的时候,何越托着餐盘,和沈珩并肩站在一起排队。他俩凑得很近,何越探头去看今天有哪些菜式,伸长脖子瞧了半天也没看到,只得放弃,转头的时候看了眼沈珩,他眯着眼打量了一下,又仔细端详了两秒。   “看什么呢?”沈珩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这样盯着,感觉有些奇怪,便开口问道。   “你嘴破了?”何越的语气中带着疑问:“我怎么感觉你这里…”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角:“有伤口。”   何越是出了名的眼睛厉害,沈珩无奈的笑了笑:“是啊,最近风大,天太干了,嘴角不小心裂了个口子。”   “你也不能仗着自己脸好看就不好好保养啊。”何越摇摇头,一脸的痛心疾首:“我那儿还有几瓶刚买的凡士林,屈臣氏打折买二送一,一会回去我给你拿一瓶。”   “好啊。”沈珩笑了起来。   他俩站在人群中排着队,中午的楼下餐厅前后左右都是人,由于沈珩在身边的原因,何越难得尝到了一把不会被人挤来挤去的快乐。   “对了阿珩,昨天我给你发的微信看到了吗?怎么没回,我等了半天呢。”何越拿起勺子给自己盛着糖醋小排,一边头也不抬的跟沈珩说话,并没注意到沈珩脸上一闪而过的表情。   “我跟你说啊,那房间虽然说比你之前住的要小一点,但是很干净,一个人住绰绰有余,还是两层的,上层用来睡觉,下面放点儿东西,能当个小客厅用。”何越喋喋不休道:“一会你直接在我手机上看照片吧,我还拍了几个小视频给你。”   “不用了。”沈珩给自己盛了一勺番茄鱼丸汤,和何越找了个位置一起坐下,何越一愣:“啥?”   “这两天辛苦你了,我想了想,还是先不搬家了。”沈珩语气有点抱歉:“回头我请你吃个饭,你代我和房东也道个歉,说我不租了。”   “这又不算什么大事。”何越大方的一挥手,笑嘻嘻道:“但是你要是想请我吃饭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好,你定时间。”沈珩答应的很利落。   何越一边的腮帮子塞的鼓鼓囊囊的,他吐掉一口骨头,擦了擦嘴:“不急,这周五你不是过生日吗,到时候再说。”   “老三他们之前说想你了,我就考虑着要不要在你生日那天把他们叫来,一起吃个饭玩一玩,你手上的案子不是做完了吗?我那个破产清算的这两天就能结束,咱们好好去放松一下,你看怎么样?”   沈珩犹豫了一下,他怕要是江知禺那天提前下班在家里等着他了,半天等不到会不耐烦。但只是跟朋友们吃顿饭,应该花不了多长时间,要是他们还想带着自己一块儿出去通宵,找个合适的理由拒绝就好了。   “可以啊,这周五吗?”沈珩轻轻问道。   “嗯,对。”何越点了点头:“知道你不喜欢人多,我就叫咱们几个大学玩得好的,其他人一概不叫。”   何越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贼兮兮的笑了起来:“你要带家属吗?”   沈珩一怔,旋即瞅了他一眼,哼笑:“不带。”   “嗯哈哈哈。”何越差点被一口茶呛到,却仍然坚持开口:“看你这个表情我就知道你没跟江知禺闹别扭,你前几天发微信给我让我帮你找房子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和他之间出现啥情感裂缝要闹分手了,但是我又不敢问,啧,知道你过得好,哥哥我也就放心了。”   他满目慈祥的眯着眼睛,想上手去摸沈珩的头发,结果被沈珩一抬手臂挡了回去:“吃你的饭。”   “好好好。”何越低头扒了几口肉,“行了,咱们回去吧。”   日子看似平稳的过着。   江知禺果然如他自己所说,这几天都没有回公寓,沈珩每天会在上班下班的时候按时给他发微信,告诉他自己在干嘛。   中间江知禺只回过他一次,还是在沈珩说自己一会儿晚上要去趟法院找档案,晚一点回家的时候,他轻飘飘的回了句知道了。   那时候他正在和江之辞面对面坐着喝酒,江之辞从国外回来以后,出乎意料的没有过问插手家里公司的任何事情,他在国外的事业打拼的还算安稳,回国只是为了看看家人结个婚。   他从小就没什么经商头脑,这方面比不上江知禺,所以他只接手了个小公司,在国外无拘无束的,现在过得也算舒坦。   “你养的那个小鸭子找你了?”看见江知禺低头认真打字的模样,江之辞调笑了一声。   江知禺没理他,回完消息之后就把手机扔在了一边,别过眼神俯瞰窗外琳琅闪烁的夜景:“他不是鸭子。”   “哦,那是你养的小情人。”江之辞抿了口酒:“有照片吗?”   “没有。”   “难得看你对人这么上心。”江之辞微醺,半眯着眼注视着这个比自己小了三岁的弟弟。   他当初出国之前江知禺还周身处处环绕着轻狂傲慢,这次回来,他眉宇之间已经有了成熟男人的气质,身形挺拔高大,抬眼垂眸之间都透露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   “嗯,黏人。”江知禺漫不经心地回答。   “黏人?那等你甩了他的时候,他会不会惹事?”江之辞微不可及的皱了皱眉头:“像这样的,早点断了就少几分麻烦。”   “再说吧。”江知禺避而不谈,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只要想到什么时候会和沈珩分开,心中就难以抑制烦闷到要溢出的暴躁想法。   他悠悠饮下杯内残余的澄澈液体,放下酒杯站起身,站在窗边,注视着窗外的璀璨灯火。   45层是能够让身在室内的人俯瞰到这座城市景色的最佳角度,能够站在这里的人,从来都有资本高高在上,目空一切。   江之辞见状,知道触了雷,便也不说话了,默不作声地从酒柜边站起,离开了吧台。   …   沈珩在周五那天早上去找了秦书易。   秦书易交给他一周之内完成的任务他前两天就做完了,这几天江知禺不在家,晚上的时候他便得了不少空闲,在楼上书房工作一会,再去洗个澡就能安安稳稳的睡觉。   但是秦书易不在办公室,沈珩敲了几下门,没听见动静,转而就听见身后不远处有人在叫自己。   “小沈律师,你找秦律吗?”是他们律所前台一个长得很可爱,笑起来有两个小虎牙的前台妹子。   “嗯,是啊,他不在吗?”沈珩转身看向她。   “对呀,秦律今天早上有个委托人要见,下午看守所有个对方当事人的会面,所以估计一整天都不在律所。”前台笑眯眯的:“你找他有急事吗?可以发邮件或者打电话给他哦。”   “没什么急事,就是有点资料要交上去,下周也可以,谢谢你。”沈珩冲她轻轻笑了笑,前台被这个笑容惊艳的睁大了眼睛,但她见多识广,很快便定了心神:“不客气不客气,我先走啦。”   回到座位,沈珩把自己之前和秦书易在法院参与的那件庭审的案件文书找了出来。   被秦书易润色过的结案陈词在法庭上被念出来时着实惊艳到了他,现在正好得空,他想翻出来再学习学习。   “诶,阿珩,刚刚过去了个包的好严实的人,旁边还跟了个美女。”   沈珩正在把他不太熟悉的一段话标上重点,就听见何越的声音在一边响了起来。   “哦。”他眼神都没动一下。   “你说得什么人,才能在来律所的时候裹得像是要抢银行一样。”何越摩挲着下巴,一脸高深莫测:“我怀疑是某案的犯罪嫌疑人。”   “你电影看多了吧。”沈珩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哪里的犯罪嫌疑人不被抓起来,还能自己出来找律师?”   “哼哼,人家不能幻想一下嘛…诶!小雪,你怎么来了?”何越的声音突然变了个欢快的调。   沈珩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那个叫小雪的前台,语气有些尴尬的叫了自己的名字。   “我来找一下小沈律师…”   沈珩一转头,就看见了小雪那张可爱的脸上皱起来的苦恼表情:“怎么了?”他问。   “刚刚…嗯,有秦律的一个委托人,今天没预约就突然过来了,我本来和他们说没预约不能进,但他们不同意回去,我劝了半天,结果他们指定要…要你去会客室见他们。”小雪语调为难。   “我?”沈珩皱了皱眉,涌起了一种说不上哪里奇怪的怪异感觉。   “对,小沈律师你看这…”小雪都快哭出来了。   “他们在哪儿呢?”沈珩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我去吧。”   “就在会客室,我带你过去吧。”小雪眼睛一亮,松了口气。   像这样没有预约直接进来的委托人,要是闹起事来,第一个被处分的就是她这样没拦截好的前台。她才大学毕业没多久,万一丢了饭碗,等同于要了她的命。   沈珩点了点头,起身跟着小雪一起去了二楼。   二楼有几间会客室,互相之间隔音效果都很好,而且都是单向玻璃门,隐私性也极高。   “就是这儿了。”小雪指了指最里面的一间,朝沈珩鞠了个躬:“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没关系,你先回去吧,他们要是真的有急事,我会转告给秦律的。”   “谢谢,谢谢。”小雪忙不迭的道谢,脚步匆匆的转身离开了楼上。   沈珩轻轻呼了口气,如果认真算起来,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单独面对委托人,他伸手礼貌的敲了敲门。   “请进。”是听起来很成熟的女声。   沈珩推门进去,会客室并不大,放了几张沙发,中间围了个红木的矮桌,布置的干净又舒适。   “你好,我是…”   沈珩的话说到一半,那个穿着白色职业套装的女人便打断了他的话。   “你好,沈律师,这位是秦律的委托人。”她向旁边退了一步,露出了身后懒散坐在沙发上,穿着黑色的长款外套,精致漂亮到令人眼前一亮的男人。   “你好。”他将正在手里把玩的墨镜随手扔在桌上,微笑着站起身,对着沈珩伸出了手:“我叫喻霄。”    第17章   他语气中隐隐含着傲慢,和他整个人的状态一样,自信又张扬。   沈珩礼貌的和他握了握手,语气温和礼貌:“喻先生好,先坐吧。”   “秦律今天的行程很忙,到下班之前都不会回来,我算是他的半个助理,如果您有急事的话可以先告诉我,我会转告他的。”   沈珩坐到喻霄对面的那张沙发上,他现在其实有点紧张,但维持着很好的专业素养。   喻霄在沈珩说话期间一直漫不经心地倚靠在沙发里上下打量着他,待他说完后,才扬起下巴:“我今天不是来找秦书易的。”   他似笑非笑的盯着沈珩的眼睛,直到看见对面人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解神色,才开口:“我在网上看见了你和江知禺当街和别人打架的帖子。”   沈珩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我很好奇,江知禺在被我甩了以后又找了个什么样的人,居然还能为了他不顾形象,跟个街头混混一样在大街上和别人大打出手。”   喻霄的话像一枚重重砸进水池中的石头,在沈珩的心里砰然炸起了滔天的波浪。   他是江知禺的前男友吗…   那他为什么要过来找自己?   沈珩从未过问过江知禺在他之前的情史,江知禺是他的初恋,他也自然而然的觉得自己是他的第一任男朋友。   不过只是前任而已,应该没什么。   他在心里自我安慰了一句。   面前这两人一看就是来者不善,沈珩定了定心神,他收起嘴角的一丝微笑,眼神漠然看着喻霄的脸,并没有说话。   “别紧张,我只是对你比较感兴趣。”喻霄歪着头,身体向前一探,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的黑色风衣里穿的是一件米白色的圆领针织衫,随着他的动作,锁骨旁的那块黑色纹身就这样毫不遮掩的落在了沈珩眼里。   沈珩心头一震,刹那间脸色微变,被一直仔细观察着他神色的喻霄看得一清二楚。   “你也喜欢我的纹身吗?”   喻霄目的得逞,轻笑了一声,他手指攀上自己的衣领,将领口往旁边拉了拉,让那只漂亮的黑雁露出来,好让沈珩看得的更清晰些:“这个纹身是大学的时候江知禺陪我去纹的,我选的样式,结果到头来他喜欢的不得了,还说,以后看到这个图案,就会想到我。”   他在来之前便做好了沈珩的背景调查,从他什么时候入学,什么时候和江知禺在一起,以及他大学四年在学校中留下的各种照片。   沈珩从大一开始起就因为极度出众的长相被众人追捧,偷拍他的照片放在学校论坛上的也是数不胜数,所以喻霄很轻易的便发现了他锁骨那一处和自己的纹身几乎一模一样的记号。   他当年和江知禺分手后没多久就后悔了,但两人都是不肯退步的骄傲性格,况且是他甩了江知禺,更拉不下脸去求复合。   没想到江知禺对他念念不忘,甚至于找了个……替身?   喻霄庆幸之余,心内又不可抑制的对沈珩嫉妒的发狂,特别是在看了那条微博后,他不顾身边人的劝阻,直接找到了沈珩身上。   “…很漂亮。”沈珩听见了自己僵硬的声音。   喻霄故意对他露出纹身的时候简直像是一记重雷,震得他头脑一懵。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颜色,同样的形状,巧合到让他心里难以控制的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但他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惊慌,而是茫然。   “谢谢,听说你也有一个和我同位置的胎记呢,那么沈珩,你觉得…我们两长得像不像?”喻霄松开拽着自己衣领的手,笑意盈盈的直起了身体:“没想到这么多年江知禺还是没能忘了我,找的人也都是和我一样的…不过也真的是辛苦你了。”   沈珩脸色惨白,只能看见喻霄的嘴唇在面前不断张合。   他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能麻木的听着面前的人一字一句,不断地在他心上狠狠插刀:“毕竟像你这样心甘情愿给别人当替身的,在他身边过得应该也不容易吧。”   像你这样心甘情愿给别人当替身的……   心甘情愿给别人当替身……   怎么会是替身?他怎么会是替身!江知禺怎么会这样对他?   他脑中一片空白,不受控的闪过从和江知禺第一次见面后的片段,他对自己锁骨胎记的格外偏爱,在第一次见面后不加犹豫的带他回家,还有闲散时用拇指温柔摩挲自己胎记的动作…   胎记…   替身…   沈珩眼前发花,心口像是被巨石狠狠堵住了,堵得他喘不过来气,人在遭受过度悲伤刺激时的生理反应骤然产生,他只觉得胸口很痛,痛的要窒息了。   所有一切江知禺在他身上做过的事情,不像情侣的行为,不以为意的忽视,对他胎记的奇怪偏执,似乎都在这一刻有了合理的解释。   他从小被那么多人喜欢,哪里尝过这样被人羞辱践踏的滋味。   沈珩狠狠掐着自己的掌心,只有这样,他才能强撑着不让自己在喻霄面前丢掉尊严和脸面。   “喻先生,现在是上班时间,我想我没空和你讨论你的私人感情。”   沈珩嗓音中带着颤抖:“况且你今天没有预约,请回吧。”   喻霄本来想欣赏一下沈珩在自己说完后失魂落魄的模样,他正期待着,没想到出乎意料直接被下了逐客令。   他有些气恼,愤然出口的话就开始口不择言:“你以为我想和你多待呀!不过是江知禺养的高级鸭子而已,被你这种人做我的替身,我还嫌拉低身价了呢!”   “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好东西!”   “你再不离开,我就要请保安过来了。”   沈珩面无表情的抬起脸看他,伸出手臂指着旁边的内线电话:“你希望被赶出去吗?”   喻霄冷着脸,狠狠的瞪了沈珩一眼,朝身边的经纪人使了个眼色,从沙发上站起来,离开了会客室,玻璃门被大力摔上,发出了哐当一声的脆响。   细微的响动逐渐消失,沈珩一瞬间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身体软倒在了沙发靠背上,他弯着腰遏制自己胸口的窒息感,慢慢抬手捂住脸,无声的哭了起来。   长了这么大,他所有的眼泪几乎都是因为江知禺而掉。   温热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到领口,沈珩茫然无措的用力按着自己的锁骨部位,力气大到感觉不到痛,只有麻木。   太荒唐了,太荒唐了。   他以为四年的相处可以让他认清一个人,但在这些年的相处中,江知禺总能在一些事情上让他感到意外。   原来不是他不够了解江知禺,而是江知禺从头至尾只把他的喜欢和真心当做随意可抛的东西,从来没有付出过真心的人,又怎么会被人看透呢?   他从一开始就在江知禺的心里被打上了别人的标签,江知禺偶尔的温柔,偶尔的情话,所有的好…都是践踏着他的身体给另一个人的。而他自始至终,都是在一场长久的谎言里,浑不知情,努力的编织一个自作多情的笑话。   他倾尽的所有温柔,投入了所有信任和心血经营的这段感情,到头来却给了他一个无比狠辣的耳光。   太恶心了。   沈珩抹掉脸上的泪水,眼角仍有咸涩的泪珠不断滚落,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恶心和痛苦,这让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一个人在会客室呆了许久,久到外面传来了小雪的敲门声,沈珩才反应过来,怔怔的看了眼门口。   “小沈律师,你在吗?”   “在。”沈珩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哦哦,也没什么事,我就是看那两个委托人早走了,你还没出来,就问一下是不是有什么要帮忙的。”   “没有,你去忙吧,我还有点事没处理完。”   小雪闻言在门外欢快的笑了一声:“好的好的,快下班了,你也不要太辛苦了。”   沈珩坐在屋内,漫无目的地发了会呆,接着去卫生间里用冷水洗了把脸。   他的眼睛里全是血丝,眼睛还在肿着,红红的,看起来有点狼狈。他擦干脸上的水珠,一言不发的回到了工位上。   “阿珩,我刚刚看到…”   何越见他回来,乐呵呵的蹭到沈珩身边,被他憔悴的脸色吓了一跳:“你怎么啦?”他伸手去摸沈珩的额头,指尖触到了几滴冰凉的水珠。   “没什么。”沈珩轻声开口,他现在连说话都觉得难受。   “你脸色太难看了,生病了吗?还是刚刚那个委托人为难你了?”何越担心的想扳过他的身体,但是位置小,他只能看见沈珩的侧脸:“跟我说说,我帮你出头!草!谁敢欺负你!”   沈珩有点鼻酸,何越的话在此刻让他觉得无比温暖,但他不愿意说出自己刚刚经历了什么,来自于任何人的可怜,心疼,于现在的他而言,都是更深一层的羞辱。   “我,突然有点头晕。”沈珩压抑住嗓音里颤抖的情绪:“今天…下班之后你们先去玩吧,我要回家一趟。”   今天还是他的生日,没想到收到的第一份礼物,竟是那么让他痛彻心扉。   何越犹豫了一会,但是看看沈珩的状态,皱着眉头很担心:“那好,你要是有什么事就打电话给我,我可以去接你。”   沈珩无声的点了点头。   下班之后,沈珩几乎是脚步匆匆的逃出了律所,他坐在出租车里,两只掌心紧紧的交握着。   也许喻霄是骗他的,也许那个纹身是他为了见自己才纹上去的…   也许…   他不敢继续往下想了,只能在心中可笑的维持着对江知禺最后的一分信任。   手机铃声在车厢中响了起来,沈珩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半晌才按下了接听键。   “下班了吗?”江知禺语气清闲,似乎心情不错。   “嗯。”沈珩挤出了点正常的语调。   “我在家里等你,快点回来。”   “怎么又不说话?你这臭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了?”   江知禺坐在客厅里,身边放着刚办完手续的房屋产权转让表,只要沈珩签字,这房子就是他的了。旁边还有个纸袋,是他想送给沈珩的袖扣,品牌方送到公司的,看见好看就拿了过来。   “快到了。”沈珩静静地望着车窗外疾驰而过的景色,语气毫无波澜。   “好,先挂了。”江知禺说完便按了挂断,这也是他的习惯,说完自己要说的事情就懒得管对面是不是还有话没说完。   他又拿起桌上那份厚厚的文件随手翻了翻,心里觉得沈珩应该会很喜欢这份礼物。   …   沈珩进门的时候动静很小,江知禺压根没看他,只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身边来。   “你怎么了?”半晌没见沈珩贴到自己身上,江知禺抬头看了他一眼,结果被他空洞的神色惊了一惊,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拉着沈珩到怀里,在他后背轻柔的抚摸了几下,有点担心:“你怎么憔悴成这样?是不是那个姓秦的在律所为难你了?还是被谁欺负了?”   沈珩被他抱在怀里,贴着他的依旧是那个熟悉的怀抱,温暖,宽厚,让他一时有些失神。   “怎么了?沈珩,和我说说。”江知禺带他在沙发上坐下,两人的距离贴的极近。   “江知禺,今天有个叫喻霄的人过来找我。”沈珩看向他,向来水亮的眸子失了神采,像一块易碎脆弱的瓷器。   喻霄这两个字一出来,江知禺的脸色瞬间就变得极为难看,他一把掐住沈珩的肩膀,声色俱厉的道:“你胡说什么!谁告诉你喻霄的事情的!”   他现在心中不仅慌张,更有种奇异的,被当场撞破心思的尴尬,只能用强烈到夸张的语气和态度来掩盖他的心虚。   沈珩呆呆的看着他怒意横生的神情,觉得心口又尖锐的痛了起来,来之前的那点侥幸,被江知禺的态度毫不留情击得粉碎。   “江知禺,你觉得我和他长得像吗?为什么我觉得不像啊。”   沈珩自顾自的说着,嗓音嘶哑,眼泪在下午已经流干了,他现在只觉得可笑:“我哪里对不起你吗。”   他盯着江知禺的脸,语气带着极度的委屈:“你为什么,能忍心这样狠的羞辱我。”   江知禺哑口无言,他想开口说什么,却被沈珩惨白的脸色堵在了喉咙里。   “我们分手吧,江知禺。”   沈珩轻轻闭上眼睛,哽咽道:“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了。”   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瘦削的身形晃了晃,踏出去的几步几乎站不稳。   “沈珩!”   江知禺蓦然起身,拉住沈珩的手臂向自己的方向扯,沈珩踉跄了两步,狠狠甩开了他的手。   江知禺脸色阴沉的几乎要杀人,他一字一句威胁道:“你现在要是敢走,一辈子都别想再回来。”   沈珩虚浮的脚步不停,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好,那我就告诉你,我为什么养你。因为你和喻霄长得像!因为当初是你自己送上门的!跟我提分手,你以为我能看得上你?”   沈珩走的决绝,江知禺头脑一热,自己都没发现他的语气里带着多少口无遮拦的恐慌,他只能凭着自己的本能,用语言不断伤害眼前那个让他感到慌乱的人,想让他回头。   沈珩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痛,他便要十倍百倍的让他更痛。   他眼神暗的透不出光,扯起嘴角冷笑一声,说出的话像锋利的刀子,在沈珩心上划开的口子又深又痛。   “想和我谈感情,你配吗?这几年你作为一个情人都不够合格。迄今为止,你做的最懂事的事情,也就是在喻霄回来之后主动让位了吧。”   沈珩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公寓。 第18章   深色的红木门从外面砰的一声被关上,声音不大,但在江知禺听来,却像是炸雷一般,震的他耳朵生疼。   沈珩以往哪敢他面前这样强硬?   他额上青筋突起,压抑住自己胸口几乎要爆出来的狠戾情绪,抄起身边的椅子狠狠砸向前方,家具碰撞的动静震响,力道狠到活像是要把椅子砸穿防盗门,摔在沈珩的身上。   质量很好的木椅被摔断了两条腿,在门口歪七扭八的晃荡了几下,随后倒在地上,成了一堆垃圾。   一回身看见沙发上那个精致漂亮的白色纸袋,还是他今天特意给沈珩带回来的礼物。江知禺心口猛地一疼,动作粗暴的将袋子扔进脚边的垃圾桶,旋即大步离开了公寓。   进到车库随便找了辆车坐下,江知禺觉得身体内暴躁的情绪仍未平息,他眼前浮现的尽是沈珩最后在甩开他时动作的决然,还有他离开时头也不回留给自己的背影。   即便他曾经把沈珩当成喻霄,但至少自己对他很好,沈珩有什么资格和他拿乔?又有什么资格平白无故的跑来质问!说分手就分手,谁给他的胆子!凭什么!凭他也配!   江知禺紧紧抿着唇角,下颌线条绷起,无法散去的暴躁和怒气像是有了实体,在他周围,乃至耳边不断肆意叫嚣,他把自己关在车里,闷声不动,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   他知道沈珩有多喜欢自己,既然沈珩现在敢先提出分手,以后就会有他跪着来求原谅的时候。   …   从公寓出来以后,沈珩整个人就有点绷不住了,他慌不择路的往住宅区的反方向走,也不知道到底要去哪儿,他只想离江知禺远远的,越远越好。   只要想到这几年以来江知禺在两人所有相处的时光中都把他当成了另一个人,他就崩溃的快要疯掉了。   深冬的寒风把他的脸吹得生疼,直到身后响起了车子的喇叭声,他才像是被惊醒,猛然转头看了一眼。   “阿珩!”何越一脚踩上刹车,轮胎擦地的声音同时响起,他打开车门喊了声沈珩,同时从车上跳了下来。   沈珩下午下班的时候连声招呼都没打就离开了律所,加上他下午时的反常表现,何越也没心思吃饭了,便在群里说了声有突发事件改日再聚。他叫的都是关系很好的哥们,也没因为取消行程觉得不爽。   他给沈珩打了几通电话,但没人接,思来想去还是担忧,便想过来看看,结果快到的时候看见了路边一个很眼熟的背影,他开过来一看,果然是沈珩。   “阿珩,真的是你啊,我没看错。”何越一走近,就发现他现在的状态比下午还要不对,眼睛肿着,整个人情绪极其低落。   “你怎么过来了?”沈珩怕被他看出自己的难堪,打起精神冲他笑了笑,“没跟他们去吃饭吗?”   何越没回答他的问题,皱起眉头盯着他:“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算了,先上车吧,你脸都冻白了。”何越不由分说的把沈珩带进了车里,车内开了空调,沈珩在副驾驶被暖风吹了会,觉得自己的身体慢慢恢复了温暖。   何越在他坐着的期间叹了好几口气,半晌才慢慢道:“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一个人穿这么点儿在外面走?”   “没有,我只是想出来透透气。”沈珩不太愿意直面他,只摇了摇头。   “阿珩!”何越有点急躁,他其实心里早已隐隐有猜测了,但是没敢直接说出来,这时终于憋不住了,脱口而出:“是江知禺对不对?他欺负你了?还是你们俩吵架了闹分手?你这样不会是被他赶出来的吧!”   一听到江知禺这个名字,沈珩的神情就是一僵。   “我说对了?”何越捕捉到了沈珩的神情,放轻了语气小心翼翼道。   沈珩没说话,何越就当他默认了,霎时就愤怒了起来:“吵架就吵架,把你赶出来算什么意思!他是不知道你现在退租了没地方住吗!混蛋!”   “没关系,你最近住我那里,为了他那个混蛋不值得,你眼睛都是肿的!这是哭了多久啊。”何越心疼的看着他。   大学的时候寝室里按几人出生的月份排序,沈珩年龄最小,所以其他三个人一直都把他当弟弟对待。   “很快就能好了。”沈珩心头有点酸,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嗯!”何越腾出了只手拍拍他的肩膀,嘴上继续愤然骂道:“像他那样的男人就应该给他点教训!他还是不是个男人!情侣间吵个架多正常,把人赶出去就是人品问题!”   “不是他赶我,是我自己出来的。”沈珩沉默地盯着车前空旷的路段,半晌,轻轻说道:“我和他分手了。”   何越手上的动作一顿,愣了愣,一时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了一会,故作轻松的安慰道:“啊,分手了好,当时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们还跟你说呢,有钱的男人都靠不住,哈哈哈…”   余光瞥见沈珩失神的神情,何越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嗯,我也不是那个意思…阿珩,你真的很好,特别好,我吧,有句话一直没敢跟你说,现在总算能说了,我一直都觉得,江知禺配不上你。”   何越是个钢铁直男,又不怎么会安慰人,磕磕绊绊的说了半天,沈珩知道他是真心为自己好,偏过头朝他笑了笑,轻声说了句谢谢。一直紧绷着的情绪也在身边人努力活跃气氛的说话声里,慢慢放松了下来。   两人回到了何越租的那间单身公寓,以前沈珩大四实习的时候也住在这里,只不过毕业了没多久就搬出去和江知禺同居了。现在隔壁房间的租客是一个年轻的大学生,每天精力旺盛的要命。   “越哥,回来了啊。”沈珩跟着何越一进门,就看见了一个穿着cos服的男生正在客厅里对着镜子化妆,看见何越打了声招呼:“你朋友吗?”   “嗯,你要出去?”何越把钥匙扔在一边,帮沈珩找了双干净的拖鞋出来。   “对啊,今天圣诞节,我和同学约好了去密室逃脱来着。”那男生对沈珩笑了笑,旋即低头收拾起身边的东西,潇洒的冲两人一挥手:“走了,拜拜。”   这公寓虽然不大,但该有的设施应有尽有,沈珩对这里很熟,他上楼去拿自己之前留在这里的行李,何越在边上帮他:“晚上你就睡我那屋吧,我睡隔壁。”   “隔壁?”沈珩不解地看向他,他原本是打算这两天先打地铺凑合一下的:“不是有人住了吗?”   “没事,他今晚肯定不回来了,之前他带同学回来也去我那里睡过,我们不讲究这些。”   何越帮他把东西先搬进自己屋里,沈珩本身东西就少,全拿出来也没占多少地儿。   “对了。”何越走到门外,关门之前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看了眼手表,转身对着沈珩道:“阿珩?”   “怎么了?”沈珩茫然抬起眼睛。   “晚安。”何越笑呵呵的道——   “生日快乐。”    第19章   沈珩隔天去找了这栋楼的房东,何越对他够好了,他不能总占着别人的房间。   好在上次问到的那间房还没租出去,沈珩先付了半年的房租,花了一天的时间打扫干净,第二天就把行李搬了进去。   这房间不大,上下两层,采光环境不错,下层有个小阳台,平常坐在那儿还能晒晒太阳。   他留在江知禺那里的东西基本上都是搬过去了以后江知禺重新给他买的。   一想到江知禺,他心里就忍不住的难过。   但既然打算不再和江知禺有瓜葛,就不要留下任何能让他回忆起痛苦的蛛丝马迹了。让它们和他在那四年里被辜负的所有爱意、憧憬、希望,一起被埋葬在那间房子里吧。   他当时从公寓离开的时候忘了把江知禺的那张银行卡还回去,现在看起来,这笔钱更像是为了安抚他这个江知禺口中所谓的情人,而定期给的包养费。   沈珩把那张卡从包里翻出来,思索着以什么样的方式还给江知禺,也不知道直接寄去他的公司行不行。   门口传来敲门声,沈珩回神,把卡揣进口袋里,随后起身去开门,门一拉开,出现的就是何越那张裹得严严实实的脸。   “冷死了,你这里开空调没有?”何越提着手里大包小包的超市购物袋进了门,身后还跟着他的室友,眼睛迷迷瞪瞪的,看着像是没睡醒。   “没呢,我现在开吧。”沈珩侧身让他们进来,转身去找遥控器。   “你今天新搬家,我带宋程皓过来帮你暖暖房。”何越摘掉帽子和围巾,搓了搓手。   今天是周日不用上班,他也不用再穿西装了,何越的动作幅度都比平常大了不少,他放下东西先在房间里转悠着打量了一圈:“不错不错,这房子我当初看的时候就觉得满意。”   那个叫宋程皓的年轻男孩已经打了好几个呵欠,他卸了妆后的脸干净清爽,但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昨天通宵困死我了,珩哥,我能在你这儿睡会吗?”   “嗯,你去上面吧。”沈珩正在把何越买回来的水果和食物都拿出来往冰箱里放,闻言点点头,冲他示意拐角那个旋转的小木梯。   “不用,我就在沙发上眯一会就行,一会吃饭了叫我。”他得了应允便一头倒在了沙发上,面朝着沙发椅背,缩起身子不管不顾的睡了。   沈珩从柜子里翻了条羊绒毛毯给他盖上,何越在一旁对着沙发上的人哼了一声:“懒货。”   “我做饭吧,想吃什么?”买来的东西差不多都收拾好了,沈珩看了眼时间,也到了该准备晚饭的时候。   何越正站在一边,饶有兴趣的研究阳台旁边的那个藤椅,闻言回答:“我买了点火锅底料,晚上煮火锅?反正就咱们三人,冬天吃也暖和。”房间被空调的热风吹得热了起来,他把外套脱了,扔在了椅子上。   “好。”   阳台旁边是个极小的开放式小厨房,虽然东西不太齐,但是至少能开火,何越今天也买了一些新的餐具回来,正好能用上。   沈珩煮了锅开水,把底料放了进去,咕嘟咕嘟的热气伴随着浓厚的香气在房间腾起,没多久,躺在沙发上的人抽抽鼻子,嘟囔了一声,随后睁开了眼。   “好香啊。”宋程皓从沙发上坐起来,对着沈珩的背影,赞叹道:“珩哥,你手艺真好。”   沈珩被他恭维的弯起了嘴角:“只是煮个火锅而已。”   “那也好,你长得这么好看,做饭也这么好,你搬到这儿,那我以后能来蹭饭吗?”宋程皓自来熟,又嘴甜,恢复了精神后站起来两步就蹦跶到了沈珩身边:“我帮你端过去吧,别烫到了。”   沈珩轻笑着点点头,侧过身去拿碗筷。   三个人围坐在客厅的小餐桌旁,一边涮火锅一边聊着天。   宋程皓是个话很多的热络性子,又很会找话题,和何越两个人说相声似的,你一言我一语把沈珩的心情也带的好了许多,让他暂时忘记了一些不愉快的东西。   他很久没有像这样和朋友一起闲适的聊着天吃顿饭了,沈珩目光温柔的看着身边两个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的朋友,觉得心里无比温暖。   江知禺在吃饭的时候不怎么说话,偶尔会嫌弃他身上沾染的油烟味,所以每次做饭后他都会脱了围裙再坐到桌边,吃完后收拾干净去洗个澡,再回卧室。   “好撑啊,珩哥,你这里有健胃消食片吗?”   三人的晚餐吃了两个多小时,聊着天也不觉得时间过得慢,宋程皓揉了揉肚子:“这一顿下去,我又得去健身房泡几天才能看见腹肌了。”   “腹肌也不是一顿吃没的。”何越在一旁毫不留情的吐槽。   “那可不一定。”宋程皓大大咧咧的掀起衣摆,他吃饭之前就把外套给脱了,只穿了一件米色的粗毛线毛衣:“你瞧瞧?”   宋程皓的腰看起来很紧,小麦肤色,收着劲儿的时候腹肌线条很明显,他颇有点得意的扬着下巴看着旁边的两人,自己伸手上下摸了两把。   沈珩略微尴尬的避开了眼神,偏偏宋程皓像觉察不到一样,开口喊他:“珩哥,要不要试试手感?”   “不用了。”沈珩低头抿了口果汁。   “别骚了,要是闲的没事你就去把碗给洗了。”何越一手拉下宋程皓的衣摆,开始收拾起了碗筷。   宋程皓哼着歌站了起来,在屋内不大的空间里转悠了两圈,看到了沈珩放在一边台子上的平板。   “我能玩会你的ipad吗?”他朝正在开窗通风的沈珩喊道。   “可以。”沈珩答应道。   “密码是什么呀?”   是江知禺的生日。   沈珩脱口而出那串数字的时候,心里像是被什么冷不防的刺痛了一下,宋程皓笑嘻嘻的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沈珩慢慢转身,面对着窗口轻轻呼了口气,神色有些黯淡。   也对,在一起这么久的时间,怎么可能立刻就把他从生活中剔除呢。   一定会适应的。   他想。   手机铃声在房间内突兀的响了起来,沈珩看了眼手机,一时有些怔愣,屏幕上闪烁的江知禺三个字,此刻在他的眼中无比刺眼。   沈珩无声地皱起了眉头,犹豫两秒,点了拒接。   “你敢挂我电话?”   江知禺的短信很快就发了过来,隔着屏幕,沈珩都能想象到他说出这句话时染着怒气的表情。   他觉得心又不可抑制的痛了起来,江知禺就是有这种,可以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和行动让他难过的本领。   “我有事找你,接电话。”   收到这条短信的瞬间,江知禺的另一个电话就打了过来。   沈珩看了眼屋里还在打游戏嘻嘻哈哈的两人,深吸了口气,开门去了阳台。   “怎么这么久才接?”江知禺的语调听起来和平常无异,但嗓音有些哑,是这两天没日没夜抽烟的下场。   “你找我有什么事?”沈珩没回答他,疏离道。   “电话里不方便说,我们抽时间见个面。”   “那就不要说了。”沈珩的语气很认真,他想不出自己有什么需要和江知禺面谈的事情,他也是真的不想再见到他了。   江知禺被他这么一堵,气得差点直接爆粗口,但还是忍住了:“你不是没房子吗?现在住在哪?”   “跟你没关系。”   “沈珩!”江知禺愤怒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你闹够了没有?”   “我没跟你闹,江知禺。”沈珩的身体轻轻颤抖着,一只手紧握住面前的阳台栏杆,冰凉刺骨的温度让他此时无比清醒,“我们已经分手了。” 第20章   对面良久都没有出声,沈珩听着手机里传来的江知禺隐忍的呼吸声,低垂下睫毛,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没事的话,我先挂了。”   “告诉我你住在哪。”江知禺沉默到现在,终于沉沉开口,声音里透着一股狠劲,听得人不寒而栗。   阳台上吹进来几股冷风,冻得沈珩身体抖了抖,他身上只穿了一件长袖的棉质家居服,刚刚出来的时候没想那么多,现在被风一吹,像是浑身都浸润在寒气里,透着骨的凉。   沈珩把手机从耳边拿开,凝视了几秒屏幕中的界面,随后按下了结束通话,将江知禺的号码和微信一起拉进了黑名单。   做完这些,他揉了揉似乎又要酸涩起来的眼睛,转身进了房间。   “阿珩,你什么时候出去的?”阳台传来关门的声音,两人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沈珩刚刚一直不在屋里。   “没多久。”沈珩的身体冻得有点僵硬,笑容也有点勉强,他把手机放在一边,走到了两人旁边坐下。   “傻啊你,穿个长袖就出去吹风,别给自己折腾感冒了。”   “知道了。”沈珩才回过神,被何越这么一说,神色有点懵的点了点头。   宋程皓在一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凑近沈珩,眼睛眨巴着,盯着他的脸:“珩哥,你好可爱啊。”   莫名被小了自己好几岁的男孩用这样的词语形容,沈珩有点不自在的尴尬。他想了想,说道:“谢谢。”   “哈哈哈,你真的好可爱呀,谈过恋爱吗?不过哥你这么好看,一定很多人追吧?”宋程皓眼神亮晶晶的,继续好奇八卦。   “关你屁事,小屁孩。”察觉到了沈珩的窘迫,何越从旁边踢了宋程皓一脚,“时间不早了,咱们走吧,明天我们还要上班呢。”   “再聊一会嘛。”宋程皓不情不愿的被何越揪起来,不死心的抱住沈珩的一只胳膊:“珩哥,我能再来找你玩吗?”   他的眼神和表情活像是一只摇头摆尾的大型犬,沈珩被他这么看着,觉得有点好笑,他点点头:“能。”   “晚安阿珩,明天见。”何越拉着宋程皓的衣服把他拽到了门口,笑眯眯的对着沈珩摆了摆手。   “明天见,晚安。”沈珩温声答应,目送两人回到了对面。   屋内霎时安静了下来,沈珩简单把客厅打扫了一下,去浴室里洗了个痛快的热水澡。   不足五平米的空间中逐渐里升腾起氤氲的温暖雾气,沈珩单手擦着头发,站在镜子前,视线落在了自己锁骨的那块胎记上,久久没有移开。   …   第二天一早到律所没多久,沈珩就被秦书易叫了过去。   他以为秦书易是要问他要上周整理的文件,拿着厚厚的档案袋到办公室的时候,才知道秦书易找他,是要问他上周五喻霄过来以后都说了什么。   “喻先生他没等到您,只在会客室待了一会就走了。”沈珩将档案袋放在办公桌边上,冷静回答。   “哦,那好的。”秦书易看了一眼沈珩,随后温和一笑:“大概是他记错了预约时间,毕竟也不是什么特别麻烦的案子。对了沈珩,这是你第一次单独和当事人会面吧?感觉怎么样?”   “有点紧张,其余都好。”沈珩心内迫切的想要结束这个话题,但并未在面上表现出来。   只要提起喻霄,或是上周五的片段,就能让他不自觉的回忆起那些仅仅是想起来,就能让他心寒到浑身颤抖的一切。   “嗯,我听小雪说了,是你帮她处理好的突发事件,辛苦了。”秦书易赞赏的看着他:“我现在手头上有几件案子,你拿过去看一下,下周就开始跟我跑看守所和法院吧。”   “嗯好。”沈珩答应的利落,不觉松了口气,他现在也很想让自己工作忙起来,越忙,就越不容易想起一些不该想起的人或事。   从秦书易这里拿了几件他给的案件卷宗,沈珩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正值休息时间,律所点了一些咖啡和甜品的外卖,每人拿了一些在座位上吃,何越一看见沈珩,就冲他招手:“给你留了块司康和一杯热拿铁,快来。”   “你这是…又有新案子了?”何越看着他搬回来的文件,有点惊讶。   “嗯,上周休息了一周,是该恢复工作了。”沈珩喝了口拿铁,是圣诞限定的榛子口味,丝滑甜腻的口感裹着一缕微苦的香气,让他享受的眯了眯眼。   下午的时候何越跟着他的带教律师去开调解会了,沈珩不用跟他一起下班,他本来也不想那么早就回家,便一个人在律所加班到了晚上。   秦书易给了他三个案子的卷宗,他光是把这些案子全都整理好,再标注上重点和梗概,就花了好几个小时。等他关了电脑再看时间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他晚饭只随便吃了几口东西,现在加班结束了,觉得有点饿。沈珩一边下楼,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去旁边的便利店买点吃的。   他低头在手机上看在线点单的商品,电梯开门的瞬间,下意识抬了下头,视线骤然撞进了一个熟悉的,但也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高大身影,站在电梯外,看样子是要准备进来。   在看见沈珩的一瞬间,江知禺的眼神霎时就锐利了起来,漆黑的眸子压着强势的侵略性,嘴唇抿起,看起来有一丝危险。   沈珩的心突然狂跳了起来,他避开目光,抬步想踏出电梯,刚走了一步,就被江知禺拉住了手臂。   “你别碰我。”沈珩像是被烫着一般想抽开手臂,但江知禺力气太大,他挣脱不了。   “沈珩,我们坐下来谈谈。”江知禺今天过来是打算好声说话的,他刻意忽视沈珩对他的抗拒,深深地呼了口气,将人拉出了电梯外。   他力道一松,沈珩终于甩脱开了他的手:“可我不想跟你谈,江知禺,你走吧。”   “我从下午等你等到现在。”江知禺压着耐心和快溢出的烦躁,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这都过去几天了,还在闹脾气呢?”   沈珩有多喜欢他,他自然是知道的,这个人,在感情上心思很单纯,单纯到只是看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以往沈珩对他百依百顺,不管之前欺负的多厉害,稍微给点甜头就能哄回来。   这些前例,都让他觉得,这一回说几句软话,再给沈珩个台阶下,也能顺理成章的和以前一样重归于好。   “我把之前你住的那间公寓的产权转给你,你签个字,以后那就是你的房子了。”江知禺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暧昧的蛊惑:“别生气了,你乖乖的,我还会和以前一样疼你,好不好?” 第21章   沈珩哑然,他默不作声的看了江知禺一眼,随后想从他身边绕开。   江知禺对他的这种态度有点恼火,他何曾这样低声下气的拉下脸面来哄人,没想到沈珩这一回作的这么厉害,连一点好脸色都不给他。   算了,作就作吧,先不跟他计较。   他侧身一步,挡在沈珩的面前,温声:“那你自己说,你要什么?你说出来我就满足你。”   “你不是说过想过年的时候和我出去旅游吗?北欧怎么样?你想去玩几天都可以。”江知禺慢慢贴近他,探头想要亲吻沈珩抿起时弧度漂亮的唇角。   沈珩皱眉别开脸,脚步下意识往后一退。   现在从江知禺口中听到这种话,他心里并没什么情感波动,只觉得可笑又可悲。   笑的是自己从前的天真愚蠢,悲的是无论他的态度如何认真,江知禺到现在仍然不咸不淡的觉得他所说所做的一切只是在耍小性子。   “我想要什么你都答应吗?”   沈珩定定的看着与自己近在咫尺的人,眸色水亮,他的语调很平淡,平淡到让江知禺潜意识里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他并没有往深了想。   沈珩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松口了,所以他的语气也不自觉的柔和起来。   “是啊。”江知禺伸手攀上他的腰,沈珩这回没有反抗,就站在那里任他紧密的搂着。   江知禺心中愉快,掌心的动作轻柔,在沈珩腰间轻轻抚摸着。   他轻轻侧过脸,用温缓缱绻的语调低声呢喃:“沈珩,跟我回家,我们像以前那样,我不让你辞职了,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几天里他没睡过一个安生觉,身边少了个人,不论是屋子还是那张大床都是空荡荡的,一回到家连点儿人气都没有。   刚开始那两天,对于沈珩主动离开他这件事所产生的怒火逐渐平息下来后,他也慢慢冷静了不少。   他发现自己开始无法克制的思念着那个温顺乖巧,满心满眼都只有他的人。   他想念沈珩身上的味道,想念他在自己身边的日子,想念他故意软着嗓子喊自己老公,复而又低着头害羞的模样。   他思念着面前这个人的一切,沈珩从头到脚都是他的,他现在需要沈珩,不可能就这样把人放走。   “好不好?跟我回家。”江知禺探过身,在他耳边落下一个极尽温柔的亲吻,随后和他拉开了一些距离,眼神中透露着期待。   沈珩呼吸一滞,继而心内大震。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刚刚在江知禺深情温柔的态度中产生了一瞬间的迟疑,他沉默两秒,在心中厌恶起了自己的软弱和动摇。   半晌,他深吸一口气,与江知禺对视一眼:“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什么?”江知禺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沈珩用一种在江知禺面前从未出现过的,超乎寻常的冷静和漠然,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你刚刚说,我想要什么都会答应。”   “我只有这一个要求。”   江知禺死死的盯住他,握紧了拳头,尽量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好让它不要变得太难堪。   这样淡漠疏远的语气和神色,真的是他从前那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宠物吗。   他不是喜欢自己吗?   江知禺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和无力感,意识到沈珩似乎正在渐渐脱离他的掌控这件事,让他心中莫名觉得慌乱。   “不行,除了这个。”江知禺的语气硬邦邦的,他已经在用自己所有的耐心和沈珩说话了。   沈珩在他怔愣的那一瞬间便挣脱了他的怀抱,“只有这个。”   他慢慢把手揣进口袋,摸到了一张银行卡:“这是你在这几年里让向意打给我的钱。”他把卡塞进江知禺手里:“现在一分不少的还给你。”   “你到底想干什么?”江知禺难以置信的看着沈珩塞在他手里的银行卡,光亮如新,一看就是平常被保存的很好。   他心中真真切切的慌张了起来:“沈珩,你要是不喜欢那个房子,我给你买新的,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买,你…”   “别说了。”沈珩看着江知禺,眼中闪过一丝心痛:“别说了,江知禺,你糟践我的还不够吗。”   江知禺被他的话说得一下愣住了,沈珩转身就走,到后面几乎是跑出了大厅,随便找了一辆出租车,吩咐司机开车时的声音有些颤抖。   江知禺在反应过来后再想去追沈珩,人已经跑的没影了,他心情沉重的坐回车里,盯着对面那座大楼上已经几乎全部黑下来了的小窗口,这是他第一次在别人身上体会到这样强烈的挫败感。   他今天下午的时候就开车到了这边,就是为了等沈珩出来,但下班时间过了很久,他也没见到他人。   他觉得沈珩应该是在加班,就靠在车内靠椅上,打量着对面楼上仅剩的几盏开了灯的窗口,猜想沈珩在哪一盏里面。   他不知道沈珩在几层上班,不知道他在跟自己同居以前住在哪里,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自己好像从未了解过他。   江知禺又拿出了一根烟点上,烟头的火星忽明忽暗,他在眼前的烟雾缭绕中,冒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沈珩真的不想再见到他了吗?   他对自己的喜欢这样轻易就能结束吗?   …   沈珩回到家开门的时候头就开始晕了,拿出钥匙的手也在抖,似乎低血糖犯了。他大口喘了几口气,进门找了点食物含在嘴里,坐下沙发上发呆。   门口传来敲门声。   “珩哥?你在家吗?”宋程皓疑惑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来。   “在,怎么了?”   沈珩一出声,就听见门口的人明显松了口气,随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紧接着灯突然被打开了。   “我看你门没关上,里面灯又是黑的,还以为闹小偷了呢。”宋程皓穿着毛茸茸的睡衣,走到沈珩面前蹲下,看着他:“你怎么不开灯呀?”   “忘了。”沈珩被晃眼的灯光刺得闭了闭眼,随便找了个借口。   “行吧。”宋程皓在他身边坐下,歪着脑袋打量他,亮晶晶的眼神盯着人,像是能直接把人看穿一样:“呃…你吃了吗?”   “没有。”沈珩回答。   宋程皓本来就是随便问问,闻言挠了挠头:“那你饿不饿?我给你做饭去吧。”   “你会做饭吗?”沈珩看他,自己刚刚吃的那块饼干没什么用,他又忘了买速食回来,比起自己强撑着起来做饭,宋程皓这句话跟雪中送炭没区别。   “当然会了。”宋程皓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旁边的冰箱,打开翻了翻,“那你先休息吧,我应该很快就能做好。”   沈珩在沙发上坐着,身后传来开火声,没一会,宋程皓就端了碗面过来。   他做了碗干捞面,上面浇着一层番茄炒蛋的浇头。   “好吃吗?”宋程皓期待的看着他。   “好吃,小宋,谢谢你。”沈珩真诚的对他道谢。   宋程皓咧了咧嘴角:“别叫我小宋,怪生疏的,你和越哥一样叫我程皓就可以。”   “嗯,程皓。”沈珩冲他笑了笑。   “你们这些工作的人可真辛苦,越哥到现在还没下班,你这么晚回来,结果连口饭都没吃。”宋程皓摇了摇头,故作成熟的叹了口气:“这就是成年人的烦恼吧。”   沈珩被他逗得发笑:“你不是成年人吗?”   “是啊,可是我还没开始工作呢。”宋程皓笑嘻嘻的,撑着下巴:“不过也快了,明年我就毕业了,现在正在折腾论文,导师前两天莫名其妙的把我的选题打回来,说不能和前三年的选题一样,唉,可愁死我了。”   沈珩有点羡慕面前这个看起来无忧无虑的大男孩,如果他曾经没有把学习以外的所有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江知禺身上,现如今,他可能也会和宋程皓一样这么快乐,至少不会这么难过。   “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帮你看看选题或者论文内容,虽然可能不太专业,但…”   “不介意不介意!”宋程皓看起来有点激动:“那我明天就来找你!”   “好。”沈珩微笑着点点头,随后放下筷子,迟疑的叫了他一声:“程皓。”   “咋啦?”宋程皓稍稍平复了下心情,但语调还很快乐。   “你这种大学生,应该懂的比我多一点。”沈珩抿了抿唇,似乎正在下定什么决心,他抬眼看向宋程皓:“你知道哪些地方,可以把胎记去掉么?”    第22章   “啊,你要去胎记吗?”宋程皓有点意外,上下打量了一眼沈珩衣服之外露出来的部位,皮肤白白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沈珩点点头:“嗯。”   “像那些…美容院应该就可以,不过应该会很疼吧。”宋程皓犹豫了一下,劝道:“要是不影响生活的话就别弄了,挺受罪的,我朋友之前洗个纹身都疼得哭了一个下午。”   “没关系,美容院是吗?”   “嗯,你真的要去?”宋程皓好奇的看着他:“那你去的时候可以叫上我,我陪你。”   沈珩也是第一次遇见宋程皓这样见了几面就如此热情的人,他笑笑,问道:“那你的论文呢?”   宋程皓无所谓的耸耸肩:“论文嘛,什么时候写都一样,反正还有好几个月才答辩呢,我现在还在选题环节,不着急。”他眯眼笑着看沈珩:“现在做掉胎记都是用激光的哦,万一你到时候临阵害怕,我还能在旁边打打气撑个腰。”   “哪有这么夸张。”沈珩轻笑一声,明显不太相信。   “哎呀,让我陪你去嘛,就这么说定了,什么时候去?我帮你提前预约。”   沈珩想了想,说:“这周末。”   “那行,我在班里找几个女同学,帮你问问哪家技术好。”宋程皓一边说着,还真的直接掏出了手机,开始低头哒哒哒的打字。   沈珩没想着拒绝宋程皓的热情,他现在状态不算好,身边跟着这么一个热热闹闹的开心果,似乎也挺好玩的。   “珩哥,我帮你问到了。”宋程皓把手机屏幕拿给沈珩看,上面的对话框里显示了一个地理位置的导航图标:“那就周五吧,我去律所找你怎么样?”   “不用,我直接打车过去,你可以提前到那儿等我。”沈珩看着屏幕上那个美容机构的名字,记下了地址。   “行,你把手机号发给我,然后我得走了,今晚我关注的战队打比赛,我得去看直播。”   沈珩冲他点头:“好,…程皓。”看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沈珩开口叫他,宋程皓一挑眉:“?”   “今晚谢谢你。”沈珩认真说道。   “别跟我客气了。”宋程皓潇洒的摆了摆手,转身离开了沈珩的屋子。   沈珩把自己的手机号发到了宋程皓的微信上,随后去洗了个澡。   他换了身暖和的睡衣,缩起身体躺在床上,眼神漫无目的的飘向窗外。他租的这个房子,上层其实有点类似阁楼,是房东自己改装的,高度很低,他每次上来的时候都得小心翼翼的弯着腰,怕碰到头。   但他也挺喜欢这样拥挤密实的空间的,一个人住,躺在暖呼呼的被褥里,让他觉得很温暖,也很有安全感。   床的位置在角落,小小的一张单人床,躺上去时能透过墙上的那扇小窗看见外面天空的浓黑夜色。运气好的时候赶上天气晴,能看见一闪一闪的星星,只不过最近入冬了又不出太阳,他最多只能看见在天上四处游荡的乌云。   手机铃声响了一声,他拿到眼前,显示的是一条提醒他预约成功的短信,是刚刚宋程皓说的那家美容机构发过来的,除了预约成功,后面还跟了几条注意事项。   沈珩无聊的把那条短信来回读了几遍,心情逐渐有些复杂。   他伸手摸上自己胎记那块的皮肤,这块皮肤摸起来和其他光滑的地方无异,但看起来就很漂亮。   他从小就开始喜欢自己的这块胎记,其他人和他一样有胎记的,要么是青色红色这样的普通颜色,要么就是图案不如他的好看。   这块印记就和他的人一样,都是别致出众的漂亮。   但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呢?   而且这种荒谬的巧合竟然还发生在自己身上。   沈珩越想越多,突然有点难过,他烦闷的把手机放在一边,将自己整个人都缩进被子里,闭上眼睛试图遏制住脑中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   江知禺在律所楼下一直待到了半夜。   他按灭手中那支即将燃尽的香烟,伸手去摸烟盒,才发现又被他抽空了一包。他疲惫的闭了闭眼,觉得自己心里酸涩涩的,像是缺了一块什么。   沈珩仅仅走了不到一周,他的生活方式和节奏就被彻底打乱了。   没有人会在他起床的时候黏黏糊糊的蹭过来说早安,没有人变着花样的给他做一日三餐热腾腾的食物,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没有人低眉垂眼的红着脸躲进他怀里。   不习惯,怎么会这么不习惯。   他以为沈珩不可能离得开他,却没想到最后离不开的那个人,竟然是他,竟然是他,怎么会是他。   江知禺一拳狠狠砸在方向盘上,手上也感觉不到什么痛楚,他发动车子,一路疾驰到了K-BAR,他不想回到那个处处都残存着沈珩生活过的影子的公寓,比起清醒着难受,倒不如把自己灌醉。   醉了应该就不会想他了。   到了地方,江知禺周身裹着凛冬的寒意,面色冷峻,大步穿过吧台,表情把正在调酒的酒保吓坏了,张了张嘴,不敢出声打招呼。   顶层包厢是他们这些人专属的一片区域,不会有人打扰,电梯不刷卡是上不去的,即便是经理也不行。   江知禺一把推开包间大门,结果把里面的人吓了一跳。   “额…”楚烨愣了一下,他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也是第一个发现了江知禺状态不对的人,他试探着道:“江二,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江知禺没理他,他一眼就瞧见了和郑云琛坐在一起,在看见自己后笑容一滞,面色有些惊讶的人。   “喻霄。”   “是我,见到我很奇怪吗?”喻霄心里很高兴,他早就想去找江知禺了,只是一直不好意思,紧张的情绪占了大半,拖着拖着,就拖到了现在。   没想到今天只是出来和郑云琛他们喝个酒,江知禺会突然出现,但这也恰恰正和他意,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不奇怪,我有话要问你,跟我出来。”江知禺的脸色很难看,弥漫着几乎肉眼可见的戾气。   他记得清清楚楚,沈珩和他分手前说的那一句喻霄去找过他了,对他的震撼有多大,也是那一句话,才让他当时阵脚大乱。   那天是沈珩的生日,沈珩本该开开心心的和他度过一个难忘的夜晚,就是因为喻霄,才让他们两人一步步走到了现在的地步,不论自己如何低声下气的哄,沈珩都不愿给他留一点余地。   现在喻霄出现在他面前,无疑是点燃江知禺心中最深重怒火的一根引线。   虽然沈珩一直没有提喻霄对他说过什么,但凭他对喻霄的了解,绝对不会是好话,而且很有可能是以高高在上的挑衅姿态去说的。喻霄就是这样的性子,想刺激一个人,说出口的话,句句都是戳着别人的心窝在捅。   “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吗?”喻霄自然看出了江知禺的怒意,他慢慢收敛了心中的喜悦,从沙发上站起来,毫不畏惧的和他对视。   两人在一起的那几年,私下里针锋相对咄咄逼人的次数多了去了,他才不怕江知禺。   “你对沈珩说了什么?”他强压着心口翻涌的那股澎湃的怒意。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把坐在沙发上的两人给看懵了,楚烨瞪着眼睛朝郑云琛抛去了一个不解表情,结果收到了对面传来的更一头雾水的眼神。   他们就是来喝个酒而已,这闹的是一出什么戏码?!   “那个啥…”楚烨刚想开口缓和一下气氛,话一出口,就听见喻霄漫不经心地出了声:“我以为是什么事呢,能让你发那么大的火。”   “我只是…和他随便聊了聊,顺便给他展示了一下我的纹身。”   喻霄几步晃到江知禺面前,假借着虚无的酒劲,抬起头,一脸纯良的笑道:“其他也没说什么,我很乖的,离开你以后,我慢慢学着变乖了,我经常想你。”他说着说着,原本调笑的语气似乎变得认真起来。   喻霄慢慢凑近江知禺,在他身边嗅了嗅:“你抽了好多烟啊。”   “江知禺,你要他,是不是因为你还喜欢我?”   在他说话期间,江知禺的下颌线条一直紧绷着,眼神钉在他身上,目光漆黑深沉,看不出一丝起伏。   喻霄伸出双臂,想要圈住江知禺的脖子。   他刚刚说完,半天没等到回复,只能下一剂猛药,只要江知禺没推开他,两人顺理成章的亲上,他目的也就能达成了。   这时候他已经不想再管那些莫须有的面子,再不抓紧机会,自己能逼走一个沈珩,但没有信心逼走江知禺身边的下一个,下下个伴侣。   他不愿再尝试半夜辗转反侧,嫉妒到焦虑失眠的情绪了。   压抑的弦终于在这一刻骤然崩断,江知禺凶狠地揪住喻霄垂到胸口的衣领,将人逼退几步,重重撞在身后的沙发上。   “你找他干什么!他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能老实呆着吗!为什么偏偏要去刺激他!”最后一句话江知禺几乎是吼出来的,他眼睛一片通红,看起来凶狠又骇人。   喻霄被他突如其来的戾气吓得暗暗心惊。   他可以笃定当年江知禺在被自己甩掉后,是找了个自己的替身,但从现在他的反应看来,他对那个沈珩的感情,绝不仅仅只是当成一个替身那么简单。   “你凶什么!”喻霄也提高了声音:“谁刺激他了,我不过是跟他说说真相而已,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我说出来,对他而言,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他冷笑一声:“江知禺,你扪心自问,你第一次操他的时候,心里想的是谁?”   “你给我闭嘴!”江知禺怒意更盛,喻霄几乎是踩着他的痛点在说话,句句都让他心脏发颤。   “江二!江二!别生气别生气…”楚烨和郑云琛两人直接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一人拉住江知禺的一边胳膊,把他和喻霄分开了个安全的距离。   “我偏不闭嘴,行啊你,江知禺,那我就好好和你聊聊。”喻霄整整衣服,他的脸上是笑着的,但声音却又不含一丝温度。   他看出来了,江知禺现在对他毫无感情,他要是再装乖求和,继续下去就是自取其辱。   喻霄心中酸涩痛楚,说话就越发肆无忌惮,出口的话像淬着毒的短剑,扎起人来又狠又辣:“你知不知道,他当时看见我纹身时候的那个表情,简直跟天塌了一样,你养的这是什么小情人啊,心理素质这么差?把他当成我,太拉低我的档次了吧。”   “不过也对,人家可是捧着一颗真心,正正经经的想和你谈恋爱呢,结果你把人家的心随手扔在脚底下踩,换谁知道了谁不崩溃啊,现在这年头,像他这么单纯的也不好找了吧!”   “哎?你说他那么聪明一个人,怎么会在你身上蠢成这个样子?是你给他的钱太多了,还是他天生欠操?他那细胳膊细腿的,经得住你几次折腾?我看…”   “闭嘴!喻霄!你他妈再敢说他一个字,我保证让你今天走不出这个门。”江知禺的两只手臂被两个大男人一左一右死死的搂着,生怕他做出点什么事来。   江知禺说话声逐渐冷静,但听起来越发阴沉,浸着狠意。   他一向说得出做得到,喻霄自然了解自己这番话对他而言说的有多重,所以心里也有一点犯怵,但表面上仍维持着冷漠倨傲的模样。   他观察着江知禺的表情,心下黯然,不知为何突然就死心了,他嘲弄的一笑:“江知禺,你不要这么看着我,像是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一样。”   “你还记不记得,”喻霄轻轻地说,“当年我和你在一起,你不允许我参加学校活动,不允许我和朋友出去吃饭,就连我和别人说几句话你都要生气,我为什么要进娱乐圈,我为什么要忙着甩了你,你觉得你一点错都没有吗?”   “你总是把问题归结于别人,你反思过自己哪怕是一点点吗?为什么我说什么沈珩信什么,为什么他对我丝毫质疑都没有,为什么他能立刻相信你根本就没喜欢过他!这些你都想过没有!”   他的情绪逐渐失控,低吼声里带了几分哽咽。   “喻霄,够了,你今天先回去吧。”郑云琛在一边沉声开口。   今晚简直就是一场闹剧,再不及时制止,他不知道这两人还能闹出什么事来。   喻霄觉得自己的眼圈火辣辣的,他狠狠抹了一把:“江知禺,你不知道自己有多自私,没有人能从你那里得到爱,因为你只爱你自己。”   他眼神悲伤的说完,深深看了一眼江知禺,随后大步离开了包厢。   江知禺的胳膊还被人死死箍着,他烦躁的想甩开手,楚烨和郑云琛两个被他吓了一跳,抱得更紧了。   “放开。”他沉声道。   “好好好,放开了…”楚烨松开手,顺便帮江知禺拍了拍身上的褶皱,谨小慎微的道:“江二,你们今天这是闹的哪出啊,我以为你们就算见个面不自在,也不至于一见面就吵成这样吧,都过去多少年了,真没必要。”   江知禺打开两人的手,走到沙发旁坐下,他很累,不是身体上的。   “到底发生什么了?”郑云琛皱着眉头,一脸不快。   喻霄今天是他带来的,就这么被江知禺给逼走了。   江知禺沉默不语,仰头灌了一整杯酒下去。   “你这喝法是要把自己喝死吗。”郑云琛打开他的酒杯:“我听你和喻霄那意思,是他去找沈珩了?怎么,你当初真把沈珩当喻霄的替身?”   江知禺一听到这个心里就一阵阵的发苦,他咬牙,玻璃杯砸上大理石桌面,发出了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手心的酒杯变成了一堆锋利的玻璃碎片,江知禺面无表情,似乎感觉不到痛,他答非所问:“沈珩要跟我分手。”   旁边两人愣了愣,沉默了片刻。   楚烨率先回过神,一屁股坐到了江知禺身边,打了个哈哈:“没事儿,分了就分了,漂亮听话的大学生嘛,多了去了,你招招手,他们排着队就来了。”   “你就为了这个生这么大的气?”郑云琛在一旁不可置信的摇摇头:“江二,不至于,真不至于,你那小情人我看过,漂亮是漂亮,但你跟他都好了几年了,跑了正好,换换口味,你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江知禺沉默着不说话,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   郑云琛说:“你不会真喜欢他吧?”   “我不知道。”江知禺冷冷回答,他手上的血流了不少,沾在那些碎玻璃上,活像凶案现场。   “那你这被甩了就搞自虐啊,”楚烨把江知禺的胳膊从桌子上提下来,有些无奈道:“你真对他上心了?我说至于吗,喻霄和你分手的时候也没见过你这样,江二,你听我的,最近找找乐子,转移一下注意力,很快就能把他给忘了。”   “实在不成你就把他给抓回来关家里,关几天就老实了,什么样的别扭性子都能给你拗回来,他是什么身份啊,有啥资本把你给甩了。”楚烨在一边哼了一声。   “闭嘴吧,你在这瞎出什么主意,还嫌不够乱。”郑云琛瞪了楚烨一眼,拉着他的胳膊往外走:“行了,咱们走吧,让他一个人在这儿呆一会。”   楚烨被拉着,迫不得已的小跑了几步,两人出了门走进电梯,他才靠着一边的墙,慢慢叹了口气:“这闹的是一出什么玩意儿啊。”   “你还看不出来?”郑云琛冷笑一声:“江二把他那小情人当喻霄养到现在,结果喻霄找上门示威,那小情人就把他给甩了。”   “这…”楚烨怔愣几秒,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刚刚还在那出馊主意,我看他甩了江二是好事,就算是当情人,也没这么羞辱人的。”郑云琛瞥了楚烨一眼:“江二自己干的混蛋事,现在报应来了,让他自己受着去吧。”   …   沈珩相安无事的过了一个星期。   他每天按时上班下班,偶尔冰箱空了,就趁下班的时候跟何越一起去超市买点菜,再回来做饭。   沈珩没搬回来的时候,何越家里囤了好几箱各种不同口味的泡面,他和宋程皓都属于那种做一次饭可以,再多就不行了的懒人。   但现在他算是舒舒服服的享受了一把回去能吃到热饭菜的快乐,他和宋程皓两个人几乎是有空就聚到沈珩那儿,沈珩负责做饭,他俩就自己掏钱买菜,还顺便洗碗,全当付了伙食费和辛苦费。   “今天可以吃葱爆牛肉吗?”宋程皓腿上架着他的笔记本电脑,啪嗒啪嗒的在上面打字。   他的论文题目在沈珩帮忙给了建议之后就过了,现在正在准备开题报告答辩。   沈珩正在洗手,闻言点了点头:“嗯,可以。”   “珩哥,要是能一辈子和你住在一起就好了。”宋程皓头也不抬的打字,嘴上继续说道:“我从来没觉得自己过的这么幸福过。”   何越出乎意料的没怼他,反而在一旁点点头附和:“我也觉得。”   “看来食物真的能提高人的幸福感。”沈珩偏头看着他们两个,忍不住笑:“一辈子就算了,日子太长了,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我怎么感觉你挺悲观的。”宋程皓也歪头去看他:“没事啦,你以后走到哪我就跟你到哪儿。”   沈珩只当他是在开玩笑,随口答应了一声。   第二天是周五,宋程皓给他预约的时间是下午下班之后一个小时,时间有点儿紧,沈珩一下班便匆匆忙忙的打车去了那家机构。   进门先填了一张表,是他的大致情况,以及疼痛的接受程度,是否紧张,是否需要麻药。   宋程皓在他耳边大呼小叫:“珩哥,填这个,非常紧张,非常怕痛,还有,一定得敷麻药啊。”   “为什么?”沈珩扭头看他。   宋程皓理直气壮:“非常紧张,他们态度就会很温柔,非常怕痛,他们下手就会轻一点,敷麻药,这不是必须的嘛,不然真的会痛死的。”   沈珩认真的思考了一下他的话,发现竟然还挺有道理的,他点点头,按照宋程皓说的,把那几项选择后面都打了勾。   “不错。”宋程皓很满意,轻拍了几下沈珩的肩膀:“哥,我可以进去陪你吗?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胎记长什么样呢?”   “好。”沈珩也有点紧张,他不是个多么能忍痛的人,被宋程皓这样叽叽喳喳的在旁边制造焦虑气氛,说不怕是假的。   填完表交上去,沈珩换了护士拿给自己的衣服,那个年轻的小护士一直看着他笑,弄得他挺不自在的。   “姐姐,笑什么呀?”宋程皓在一边插嘴。   “刚刚那张表不是你填的呀?”护士笑眯眯的对着宋程皓:“我看见后面那几个选项,一般都是小朋友才会那么填的。”   “哎,这就不对了,不是只有小朋友怕痛的。”宋程皓拽着沈珩的胳膊,“不过那几个确实是我帮他选的。”   这两人笑呵呵的聊着天,沈珩有点窘迫,脸都快红了,不自在的动了动胳膊,提醒宋程皓:“我们是不是该过去了。”   “嗯,是啊。”宋程皓答应了一句,那护士和他们打完招呼就走了,沈珩这才稍微放松了点。   “别害羞,没事儿。”宋程皓这才转过身来看沈珩,沈珩换的这件衣服是均码的,穿在身上晃荡晃荡,很大,显得他人就格外清瘦,宋程皓一愣:“哥,你胎记好漂亮。”   他张了张嘴:“我以为是那种比较恐怖的…你…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找人设计的纹身呢,这么好看,为什么要把它洗了啊!”   沈珩抿着嘴,冲他勉强笑了笑:“我不喜欢了。”   “唔…好吧。”宋程皓也没多说什么,带着沈珩一起出了更衣室。   宋程皓被拦在了门口,除了沈珩本人,其他人一概不准进去,他便坐在门口玩手机。   敷了麻药,其实算不上多痛,但沈珩还是隐隐约约有点感觉。大概是那张表的原因,无论是医生护士,还是接待他的人,个个都温声细语的,对待他的态度就像对待什么小朋友一样,弄得他还有点不好意思。   “你预约的是三个疗程的,一共要来三次,但我看你这个颜色太深,后期可能需要酌情再加次数,但五次以内,一定会洗的很干净。”医生给他涂了药,让他拿冰袋自己敷着:“麻药过了会有点痛,要是难受可以吃点布洛芬,不会很受罪的。”   他拿了张写着注意事项的纸递给沈珩:“但是要按照上面说的来,不然容易色素沉淀哦。”   “好,知道了。”沈珩冲医生道了谢,出了房门。   这个过程比他想象的快的多,他也有点惊讶,来之前以为自己会很伤心,没想到真正躺在上面的时候,他心情竟然出奇的平静。   宋程皓一看他出来,就冲了过来:“怎么样?什么感觉?”   “没有感觉。”沈珩认真的,一板一眼回答:“医生也很温柔。”   “哈哈,都是我的功劳。”宋程皓眯着眼睛笑:“你这样这几天就别做饭了,咱们去这附近随便吃点儿吧,再给越哥打包回去。”   沈珩答应:“好。”   吃完饭,冰袋也差不多可以放下了,沈珩想把冰袋扔掉,结果被宋程皓叫住了:“哎?为什么不用了?”   “医生说十几分钟就能拿下来了。”沈珩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可是我看你这儿。”宋程皓指指脖子:“还肿着诶,红红的,不多敷一会吗?”   “应该没事吧。”沈珩嘴上这么说着,但还是把手缩了回来:“那就先留着,一会儿难受了再用。”   两人给何越打包了点吃的,宋程皓一手拎着饭,一手拿着沈珩脱掉的围巾和医生开的消炎膏和止痛药,大包小包的,沈珩本来想自己拿,但宋程皓以他现在需要休养为由,拒绝了。   沈珩拗不过他,嘴上没说什么,心里是感激的,被这样无微不至的照拂着,他挺开心的,宋程皓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朋友。   打车回家的路上,宋程皓照例在他耳边东拉西扯,一会说自己论文的外文文献不会翻译,一会又说最近不去健身房,卡都快到期了,最后扯到了沈珩的身上。   他似乎对沈珩的一切都很感兴趣,沈珩说什么他就在一旁认真的听,不说话的时候他就在一边找话题。但话题只要一偏到从前的感情方面,沈珩就闭口不谈,他见状也就不再问了,继续把话题扯到轻松的方面。   “冷不冷啊珩哥?”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沈珩因为不能动刚刚那块做了胎记的部位,所以围巾不能围,最上面的两颗扣子也是散开的。   “有点儿。”沈珩冲他眨眨眼,宋程皓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翘着嘴角一笑,两人小跑着到了楼道内,踏进电梯,接着一起哈哈笑了出来。   “你这两天在家休息吧,吃饭啥的点外卖好了,你要是觉得无聊,就发微信给我,我马上就能到。”两人踏出电梯,宋程皓一边走一边嘱咐。   沈珩就在一边点头道好,走廊的声控灯坏了几盏,仅剩的几盏好着的随着他们的说话声和脚步声明明暗暗。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沈珩余光瞟见了一个人影,尽管这条走廊的灯光昏暗不明,但那个身影太过熟悉,他表情一滞,脚步也慢了下来。   “怎么了珩哥?你是不是脖子疼?”宋程皓发现了他的异常,探头想去看沈珩的领口。   “没有,不是。”沈珩往后退了一步,他没想到江知禺会找到这儿来。   从上次见面到现在,一周都过去了,江知禺都没再次出现过,他原本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安生过日子了。   为什么还要过来找他。   沈珩表情变得有些烦恼。   江知禺明显也看见了沈珩,他的身影动了动,朝沈珩的方向走了过来。   “沈珩,他是谁?”江知禺步伐很快,很快挡在了两人面前,他身形高大,满脸阴沉的表情压迫的吓人。   “与你无关,你可以让开吗?”沈珩抬起眼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江知禺瘦了,肉眼可见的瘦了,面色有点憔悴,不复以前那样的一丝不苟意气风发,但被他掩饰了很多,这种小细节也只有沈珩能看的出来。   “珩哥,怎么了?”宋程皓视线在两人脸上逡巡一会,小声的问了一句。   “没事,我们走吧程皓。”沈珩的目光扫过江知禺,想从旁边离开。   “哦,好。”宋程皓答应了一句。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这句话突然就激怒了江知禺。宋程皓没设防,下一秒冷不防的,他的外套衣领突然被人从前面一把拽住了。   江知禺恶狠狠的瞪视着他,咬牙,语气沉沉的警告:“我不管你是谁,离沈珩远一点,他是我的人。”   “江知禺,你发什么疯?”沈珩忙想扯开江知禺,他身体一晃,被江知禺单手猛推到了一边,语气警告道:“现在没你的事。”   宋程皓也不是吃素的,他平常没事就泡健身房,力气不容小觑,他一把掼开江知禺的手:“珩哥是你的?他承认吗?你怎么不说这房子也是你的,这片地都是你的,这普天之下都是你的。”   “程皓!不要说了。”沈珩怕江知禺动手,在一旁开口阻止。   “嗯。”宋程皓厌烦的看了江知禺一眼,活动了一下胳膊,就要带沈珩走。   “沈珩,你过来!”江知禺急了,伸手想去拉沈珩,被宋程皓挡住了:“大哥,别纠缠人家了,看你穿的也人模人样的,怎么这么流氓啊。”   “我是他男朋友!”江知禺怒道。   “不是。”沈珩淡淡的抬起眸子看他,“我们已经分手了。”   “哦。”宋程皓这才认真打量了一下江知禺,除了有一丝遮不住的颓然,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方面都无可挑剔,点头道:“原来是前任。”   “你给我滚蛋!”江知禺被前任这两个字深深刺痛了,“我不是前任!我们没分手,我从来都没同意过!”   宋程皓用看神经病的目光看他,随后摇摇头:“不可理喻。”   “沈珩,你让他走,我要和你聊聊。”江知禺的语气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江知禺,我最后说一遍,我们已经分手了。”沈珩认真的看着他:“你也答应过不再见我,你现在这样,属于骚扰。”   沈珩快步从旁边走开,江知禺下意识去追,结果被宋程皓挡在面前挡了个严严实实:“滚!”他挥拳砸向宋程皓的脸。   宋程皓偏头躲开,看见沈珩已经回到了房间里,砰的一声关上了门,这才退了两步,松开手:“行了,珩哥回家了,你也赶紧走吧。”   他手上还拎着东西,一时半会不方便再去沈珩那里,便掏了钥匙回到了对门他自己的房间。   沈珩心慌意乱的回到房间,坐在客厅里坐了许久,还觉得心在砰砰的跳,怎么都平静不下来,总觉得慌乱。   江知禺怎么会知道他住在这里。   他烦躁的捂住脸,门口突然传来一阵不轻不重的敲门声,他以为是宋程皓过来了,但开门之前突然警觉了一下,问道:“谁?”   门外没有回答,又是两声敲门。   沈珩去摸门把的手停了下来,门外的人不出声音,他也不说话,气氛安静诡异的像是要凝固一般。   半晌,门锁传来了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   沈珩脸色一变,伸手想挂上防盗链,但他动作没有外面的人快,为时已晚,门已经打开了一条缝。   他没按住,这扇小小的门被江知禺一脚踹开,门板撞在了沈珩的肩膀上,他肩膀一麻,痛的脸都白了。   “要不是来之前问房东要了钥匙,我还真拿你没办法了。”   江知禺把门从里面踢上,想了想,把防盗链也给挂上了。   做完这些,他转过身看着沈珩。   沈珩的一只手捂着肩膀,目光惊惧慌张的看着江知禺,“你到底要干什么?”他嘴唇抖着:“你再过来我就报警了。” 第23章   “报警?”江知禺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他将手上的那枚钥匙随手往旁边一扔,发出了一声当啷的脆响:“随便你。”   沈珩像是被那一声钥匙落地的声音惊到了,他也顾不上自己的肩膀痛的几乎快没了知觉,抖着胳膊往口袋里掏手机,还没解锁成功,手机就被人一把夺了过去。   江知禺淡淡的瞥了一眼屏幕上的界面,以前沈珩的锁屏是一张他的剪影,没有五官,只有黑色侧脸的影子,虽然不知道是他什么时候偷拍的,但拍的还挺好看,现在锁屏已经被换成了初始桌面。   江知禺皱了皱眉,心里有点不爽。   “沈珩,我今天过来,没打算跟你吵。”江知禺把那手机甩到了一边,不知道掉进了哪个缝里。沈珩下意识扭头过去想看在哪,下颌就被人紧紧捏住了:“你告诉我,刚刚那个男的是谁,你们是什么关系,我不会跟你计较的。”   沈珩被迫抬着头和他对视,目光掉进了面前那双漆黑的眼瞳中,那里面燃烧着的占有和怒火,像是要把他整个人吸进去,吞噬的连骨头不剩,让他通体生寒。   “你有完没完,他跟我什么关系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是什么身份,凭什么用这种语气来质问我?”沈珩头痛欲裂,下颌被捏的生疼,他感觉自己浑身都很疼。   他伸手握住江知禺掐住他的那只手臂,使劲扯着,想把它扯开:“你走吧,江知禺,我求求你了,这是我家,我不欢迎你。”   “这破地方也能被你称之为家?”江知禺怒极反笑,语气讽刺:“我就算养只狗,给他住的房子都比你现在住得好。”   沈珩惨笑了一声:“我在你心里,不就是你的一条养了四年的…”   “闭嘴!”江知禺掐住他下颌的那只手又用了几分力气,沈珩一下痛的皱起了眉,一句话也没再说完。   江知禺看着眼前这张他日思夜想了许久的脸,还是他记忆中的模样,但眼神中却不复从前的温情和爱慕,现在沈珩的目光里,只有冷淡,只有惧怕,只有避之不及的厌烦。   这眼神像扎在肉里的刺一样,你要是择不出来,改变不了,它就在那里一刻不停的让你难受,让你疼,让你不知所措。   “沈珩,我没有你想的那个意思。”江知禺凝视着他,沈珩的表情明显在强撑着,他看得出来,沈珩现在很慌乱,也很害怕。   他突然有点心软,尽量温柔道:“我只是想让你和我回去,你之前住的才是家,是我们俩的家。”   “不是!”沈珩有点激动,他颤着声音反驳。   那样一个给了他无数羞辱和心寒的地方,让他承受了无数痛苦的地方,江知禺为什么还能如此理直气壮的,把它称为‘家’。   “那不是我的家,那是你和一个喻霄的冒牌货,一个前男友的替身,一个可有可无的情人,约会的地方。”   沈珩脸颊一凉,没有意识到眼泪什么时候又掉了下来。   他说这话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在煎熬着自己,让他痛的几乎直不起腰来:“现在喻霄回来了,我如你所愿,主动给他让位,我这么懂事,你不应该开心吗?江知禺,你为什么还要过来找我,为什么啊。”   “不要再说了。”江知禺咬着牙,想去捂住沈珩的嘴,“不要再说了!”   沈珩突然挣脱了他的钳制,他狠狠扯住自己的衣领,衬衫的头两颗扣子本来就是被拉开的,这么被他用力一扯,第三颗扣子也被崩开了,露出了红肿的那一块皮肤。   “医生说我的胎记可以洗掉,我今天已经去过一次了,不用多久,它就会彻底消失了。”沈珩捏着衣领的手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看着江知禺脸上产生的难以置信的表情,心里突然出现了一种解脱似的快感。   “我是因为这块胎记才被你选中的,现在它要被洗掉了,我身上已经没有能够让你满意的资本了。”   沈珩一字一句,说出的话在江知禺听来像是晴天霹雳,无比残忍:“江知禺,我们可以彻底结束了吗。”   江知禺站在原地怔了怔,眼神中闪过一丝受伤,他觉得心都被人用手狠狠揪了起来,让他窒息。   他想不通,曾经一个那么温柔的人,为什么现在每一句话都像是刀子一样,处处都显露着冷漠和绝情。   他大步向前,捧着沈珩的脸,让他仰起头,用力吻上那张他想了许久的唇,试图让沈珩再也说不出一句让他心痛的话。   沈珩被他吻得喘不过气,身体也不断被他逼退,直到贴上了门口那扇木门上。江知禺的胸膛紧紧贴着他的,两人的身体贴合的亲密无间,却无法让他感受到一丝温柔,似乎只有这种强势的,不断掠夺的方式,才能让江知禺勉强压下一点心中的慌张。   江知禺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沈珩是真心的想要离开他了。   沈珩想要从这个苦涩的吻里逃开,他死命的用手推搡着江知禺的胸膛,推不开,他就上脚踢他。   他那点力气在江知禺身上小打小闹的跟抓痒一样,但是也有点烦,江知禺扣住他两只手腕,用一只手箍着,举起来扣在沈珩头上的那块门板上。   沈珩踢他,他就用腿别开沈珩的一只腿,迫使它挂在自己腰间,身体压上去,贴的越发紧密了。   身体被摆出这个无比羞耻的姿势,沈珩感觉到了莫大的羞辱。   他趁江知禺换气的期间,抓住机会,狠狠咬住他的嘴唇,就像当初江知禺喂他酒的时候咬他的那一口,不过这一次,沈珩是下了最狠的力气,江知禺的嘴唇瞬间就出了血。   江知禺猝不及防的吃痛,离开了沈珩的唇畔,唇舌间染上了浓重的血腥味,他面无表情的抿了口下唇,鼻尖抵着沈珩的鼻尖,冷笑了一声。   腰间攀上了一只手,下一秒,沈珩骤然觉得身下一凉。   他霎时震惊的无以复加,瞪着眼睛盯着江知禺的脸,他从没想过江知禺竟然能这么混蛋,他怒道:“你放手!你这个混蛋,你给我滚,江知禺…”   江知禺把从沈珩腰间抽出来的皮带握在手里,冰凉的皮带扣划过沈珩腿上的皮肤,让沈珩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   “江知禺,你冷静一点,你疯了。”沈珩想骂他,想用世界上最恶心,最难听的话骂他,可是他怎么都说不出口,只能不断愤怒的重复:“放开我,你疯了!”   江知禺把皮带扔在一边,用掌心慢慢捂住沈珩的嘴,语调阴狠中带着疯狂:“继续叫,把你的朋友们都叫来。我倒是不介意让他们看到你光着腿在我身底下叫的有多浪,你也不介意?”   沈珩头皮发麻,浑身难以自控的抖了起来。   江知禺松开了捂在他嘴上的手,他却不敢再发出声音了。这边的房子隔音效果并不怎么好,况且何越和宋程皓就住在对面,万一他们真的听见了什么动静出来了,看见自己这样难堪狼狈的模样…   不敢想,他连想都不敢想。   江知禺盯着他充斥着愤怒和惊惧的眼睛,他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疯狂,有多混蛋,可是他就是想看看沈珩失控的模样。他真的受不了沈珩漠然冰冷的眼神,像是要把他推到千里之外,他受不了,他不想看到。   他控制不住。   江知禺握住沈珩那条被他抬起来的小腿,那条顺滑笔挺的裤子掉在了脚腕,皱着垂成一团,沈珩很瘦,小腿肚下面的骨节他一只手圈着也绰绰有余。   沈珩意识到江知禺根本没想停下来,他浑身狼狈,近乎歇斯底里的推着江知禺,随后他眼圈通红,不管不顾的抬起手,咬牙,一巴掌狠狠往江知禺脸上打了过去。   江知禺那时候凑巧抬了下头,沈珩没打到他的脸,一巴掌扇到了他的脖子上,力度不轻,“啪”的一声清脆响亮,打得江知禺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   “你要是…你要是敢…”沈珩颤着嗓子,咬牙道:“江知禺,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你是畜生,你是混蛋。”   江知禺脑中那团叫嚣着让他愤怒,让他疯狂,让他不择手段的冲动,似乎在沈珩一巴掌下被打消散了。   他仿佛清醒了过来,看到沈珩绝望狼狈的表情,再看看自己的动作,他怔愣在了当场。   他松开箍住沈珩脚腕的那只手,被他钳住的那块地方的皮肤已经因为充血有了肿起来的趋势。江知禺沉默着,想帮沈珩重新穿上衣服,却被他狠狠推开。   “别碰我!”沈珩已经筋疲力尽了,他在江知禺的注视下提起衣服,紧紧拽着腰部的布料,额上已经渗出了冷汗:“你走。”   “我没想强迫你,”江知禺心中悔恨,他现在只要有一点动作,沈珩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往身后再缩一点。   即便他身后是死路,他还是往后缩,就好像自己是个不能靠近的危险源一样。   他站在原地和沈珩对视了半晌,两人都没说话,江知禺仔细的盯着他,从头发到脸,到脖子,仔仔细细的用视线在心中描绘着他的眉眼,像是要把沈珩刻在心里一样。   “对不起。”江知禺想伸手摸摸沈珩的头,却被他怨恨的目光刺到了,慢慢缩回了手,低声道:“我下次再来看你。”   他说完,神色有些黯然,转身开门,离开了沈珩的房间。   沈珩身体贴着墙角,他现在整个人的重量都依靠着墙壁在支撑。   他眼泪不停的掉,头晕的厉害,哭累了,就坐在那儿迷迷糊糊的闭着眼。   他想到了和江知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个高贵,自信,神色不驯的,一下就吸走了他所有注意力和目光的人。   他喜欢了四年的人。   都是假的。 第24章   不知道昏昏沉沉的在房间中呆了多久,屋里没开空调,南方的地区又没有暖气,湿冷的空气就变着法的往人身体里钻。   沈珩深夜里醒了一次,他眼神失焦的盯着面前雪白的墙壁,身上连动一下都疼。地上太凉,他的衣服之前被江知禺粗暴的扒下去了几件,身体早都已经冻得没知觉了。   他扶着墙站起来,忍着意识上的头昏目眩,走了两步,躺在了客厅里的沙发上,伸手抽了条毛毯裹在自己身上,沈珩缩起身子合上眼。   他没力气再去想别的了,他现在只想闭着眼睛睡觉,最好一时半会不要醒过来。   第二天中午,宋程皓刚睡醒,头发还乱糟糟的,穿着睡衣拎着沈珩的药就匆匆忙忙的到了沈珩门口。   他昨晚回去之后洗了个澡打了几把游戏就睡觉了,周末没闹钟,所以一直睡到现在,醒来才想起来沈珩的东西都还在自己这儿。   “珩哥,你起床了吗?我过来把你的药拿给你。”宋程皓在门外喊了两句,随后伸手敲了敲门。   屋内安安静静的,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出去了吗?”宋程皓在门口嘀嘀咕咕,昨天医生嘱咐的是外用的药一天三次,止痛的可以隔几个小时吃一次,结果被他这么一粗心大意就给耽误了,他现在回过神来还有点不好意思。   他又伸手敲了敲门,还是没人理,宋程皓犹豫了一下,掏出手机给沈珩打了个电话。   这边电话刚打通,那边房间内就传来了微弱的手机铃声,宋程皓皱了皱眉,把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的听了一会,确认是沈珩的手机在响,他觉得有些奇怪。   现在谁出门还不带手机啊,特别是像沈珩这种已经上班了,平常电话短信邮件什么又特别多的人。   电话一直没人接,他又耐心的打了两遍,在打到第三遍的时候,他都有点想放弃先回自己的房间了,就听见电话被接通了,沈珩的声音哑着,听起来很疲乏:“喂?程皓。”   “是我,珩哥快给我开门呀,我在你家门口呢,你是不是还没睡醒?”宋程皓有点高兴的道。   “嗯,你等一下。”电话挂断了以后,沈珩喘了口气,手机铃声第一遍响起来的时候他就醒了,只是觉得身体发软,没什么力气。   昨天江知禺把他的手机扔到了拐角的地毯旁边,他循着声音听了半天才找到。   再听到宋程皓的声音,他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他伸手揉了揉脸,低头整整自己身上的褶皱,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奇怪,才从沙发上爬起来,慢悠悠的去开门。   宋程皓听见房间里面传来开锁的声音,不觉心情也好了起来,嘴角不自觉的翘起,却在下一秒门被拉开的瞬间,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进来吧。”沈珩侧过身体给他让了位置。   “珩哥,你…”宋程皓脚下没动,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沈珩:“你…”   你了半天,他一句话也没说完整。   沈珩本来想冲他笑笑,但他现在头重脚轻的,实在没什么心情,转身先进了屋内。   “你是不是生病了?”宋程皓回过神来赶紧跟上去,就被屋内冰冷的温度冻得瑟缩了一下,这里的冬天不开空调,室内比室外还要冷。   “大概是感冒了吧。”   “可是你脸色好像不太正常,好红啊。”宋程皓把药放在桌上,站起来摸了一把沈珩的额头,被那滚烫的温度吓得脸色都变了:“卧槽,你发烧了,这么高的温度自己感觉不到吗?”   沈珩自己抬手摸了一把,额上的热度确实有些异常,他烦躁的抓了把头发:“那我去找退烧药。”   “我带你去医院。”宋程皓不由分说的拉起他的手腕,一边语重心长道:“这种温度退烧药一时半会儿下不去,烧久了是会出问题的。”   沈珩被他拉着往外走,恍恍惚惚的还听见宋程皓问他身份证在哪,他费劲的想了想,随后眼前一晃,整个人倒了下去。   …   再次睁开眼睛,入目就是一片刺眼的白,鼻间充盈的消毒水味儿让他没研究多长时间,就意识到了这里是医院。   宋程皓一直皱着眉头观察沈珩睡觉的样子,他心里很难过。   沈珩晕倒的时候着实把他给吓坏了,慌里慌张的抱着人就冲出公寓一路来到了医院。好在他们运气比较好,一进门就被带过去检查了。   沈珩发烧是因为受凉,还有他那块做完项目的胎记,不知道为什么伤口感染了,发炎的比较厉害,病例单上还列着些肩膀软组织挫伤,背部擦伤,连脚腕都有淤血,活像是被谁打了一顿。   “珩哥。”见他醒了,宋程皓连忙凑过去:“你先别乱动啊,打着吊瓶呢。”   沈珩没动,轻轻的嗯了一声。   “你饿不饿?医生说你是情绪起伏太大,又低血糖才晕的…”宋程皓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表情,生怕自己哪一句话会刺激到他:“刚打了一瓶葡萄糖,你现在有什么感觉吗?”   “我没事。”沈珩偏过头,望着旁边挂着的几瓶药水,已经空了两瓶,看来他睡了挺久。   宋程皓欲言又止,点点头答应了一声,又坐回一边不说话了。   这边是单人病房,很安静。宋程皓无言的瞧着沈珩的脸,那么漂亮的脸,他总觉得现在看上去,总透露着一股悲伤,看得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程皓。”   “哎,我在。”听见沈珩开口叫自己,他下意识答应道。   “辛苦了。”沈珩看向他,有点歉意:“总给你添麻烦。”   宋程皓忙挥手:“别说这个,哪儿麻烦了,一点也不麻烦。”看沈珩似乎不打算再说话了,他纠结的挠了挠头,像下决心一般道:“珩哥。”   沈珩偏头看他。   “你这样,是不是,昨天你回家之后,你那个前男友又去找你了。”他小声道:“医生帮你做了检查之后,说你身上有好多擦伤,扭伤…”   他小心的观察着沈珩的神色,发现沈珩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神色微变,闭了闭眼,似乎有点不想面对。   “我就是问一下,你要是不想说可以不说,我…”   “是。”沈珩睁开眼睛,平静的开口:“没什么不能说的。”   沈珩的回答印证了自己的猜想,宋程皓闻言仍维持着微张着嘴的表情,但眼圈立刻红了,倒让沈珩有些惊讶:“怎么了?”   “对不起,珩哥。”宋程皓低落的垂下脑袋,跟他道歉:“要不是我昨天想回去打游戏,就不会那么着急回家。”   他抽抽鼻子,哽咽了一下:“或者我晚上去找你,把药给你,你就不会被他…弄成这样,还让你伤口感染了,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沈珩怔怔的看着他,随后叹了口气,安慰道:“这根本不是你的问题。”   “是我的问题,我以后再也不打游戏了,我要是再打游戏,我就,我就是狗!”   宋程皓这句话把沈珩给逗笑了,他扯了扯嘴角:“你就是小狗。”   “啊?”宋程皓表情有点懵。   “逗你的。”沈珩觉得宋程皓现在这样确实有点像垂头丧气的家犬,看着有点好玩:“不用自责,程皓。”   沈珩敛了敛神色,认真道:“这是我和他的事情,你已经对我很好了,否则我现在还在家里晕着呢。”   “可是…”   “不用可是了。”沈珩轻声打断他:“真的,我很庆幸有你这样的朋友。”   宋程皓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本来还有点委屈,听沈珩说完以后像是又恢复了精神,他揉揉鼻子:“好,那你这几天在医院,我天天来照顾你。”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宋程皓看了一眼屏幕,随后接起来:“在呢,越哥。”   “哦好,马上到。”宋程皓答应了一声,挂了电话从椅子上站起来,对沈珩说:“越哥快到了,他对这家医院不太熟,让我去停车场接一下,我一会就回来,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不用,你快去吧。”沈珩摇了摇头,他现在确实没什么饥饿感,尽管他已经快一天没吃饭了。   宋程皓点了点头,转身拉开门出去了。   何越给沈珩打电话的时候已经到了停车场,这地下有点绕,他迷迷糊糊的绕了两圈愣是没找到出口,只能打电话求助。   他今天一大早就去了看守所,最近的案子时间有点紧,所以他周末也在加班。收到宋程皓的微信说沈珩进了医院的时候他还在等狱警带人出来,看到以后吓了一跳,结束了会面以后匆匆忙忙的就来了。   “这儿呢,越哥。”宋程皓从电梯转出来,一眼就看见了正在研究标识的何越。   “诶,来了。”何越快步走过去。   “说说,阿珩怎么就突然住院了,你发我的微信上说的不清不楚的,问你你也不回。”何越走近他身边,开口就说了一串。   两人一起进了电梯,宋程皓想了想,像背书一样道:“低血糖,伤口感染,高烧,肩部软组织挫伤,后背有几处不明显的擦伤,脚腕肿胀有淤血,还有…”   “停。”何越越听脸色越难看,挥手止住他:“你先告诉我,他怎么才能受这么多的伤?”   宋程皓一脚踏出电梯,表情愤愤:“还不是因为!…”   他霎时脸色一变,声音戛然而止,何越皱着眉头问他:“说啊,因为什么?”   没等听到宋程皓的回答,何越便一脸震惊的看着他从自己身边蹿了出去,速度之快,让他站在原地一下没反应过来。   前方医院大厅瞬间传来闹哄哄的声音,接着就是一团周围群众带着尖叫怒骂的骚动。   他心里一惊,大步跑了过去,从围成一圈看热闹的人群中挤了进去,就看见了打成了一团的两个人。   一个是宋程皓,另一个是…   何越瞪大了眼睛,扑上去把明显占着下风,被江知禺打的已经挂了彩的人奋力拉了出来,他看了眼目光凶狠的江知禺,对宋程皓怒斥道:“你吃错药了吗?!” 第25章   周围的围观群众已经有人悄悄拿出了手机,将摄像头对准了人群中央这三个一看就关系不简单的男人身上。   宋程皓打架没什么技巧,跟江知禺这种从小在拳馆的专业教练教出来的没法比,但胜在力气够大,他脸上虽然挂了点彩,但江知禺也没好到哪去,身上那件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大衣被揪的一团乱。   “宋程皓!你有完没完?”   眼看着宋程皓一言不发的又要扑过去,何越伸手从腰一把拦住他,把人死命拉住往后退。   江知禺冷眼看着一脸愤怒的宋程皓,忍着想再上去揍死他的想法,面色沉郁。   他昨晚回家之后辗转反侧,觉得自己当时在心绪慌乱之下走的太匆忙,又担心沈珩一个人在那儿会不会有什么事,烦得他一夜都没合眼,脑子里乱七八糟的。   一直到了天光微亮,他才闭上眼睛睡了两个小时。   梦里也都是沈珩,他以前一向不屑于相信什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因为他没什么渴求的,想要什么勾勾手就有人主动送上门到他手里,但自从和沈珩分手后,他才尝到了一把日思夜想的滋味。   真是不好受。   他现在不指望沈珩能够马上原谅他,毕竟自己昨晚做的混蛋事,后来回去想想,都悔的恨不得抬手给自己一巴掌。   早上再去沈珩那里找人,他发现门半开着,里面连个人影都没有,问了楼道内的其它租客,才知道早上沈珩晕倒了,被人抱着去了医院。   他揪心的紧,像是被人照着心口揍了一闷拳,吩咐向意查出沈珩现在住在哪家医院,结果他一过来,昨天和沈珩在一起的那臭小子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趁他没防备给了他一阴招。   “越哥,你放开我!”宋程皓小声吼到,他刚刚已经打红了眼,现在一看到江知禺的那张脸,他就想到沈珩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淤青和擦伤。   一个那么温和成熟的性子,到底是多么恶劣的人,才能把他从身体到心伤害成早上那番脆弱的像是快要破碎的模样。   “好了,好了,程皓,冷静一点。”何越箍着他的腰不松手,放缓了语调想让他能够冷静下来一点。   医院的保安从门外闻声赶到,挥着警棍把周围偷拍看热闹的人给驱散开了,这才走到几人面前。   “怎么回事?这里是医院,是你们打架的地方吗!谁惹事的,跟我们走一趟!”带头的那个保安声色俱厉。   “不好意思啊,年轻人太冲动了,闹了点事,真的很不好意思,我们现在就走,能不能…”何越把宋程皓推到一边,自己上去和保安交涉打圆场。   沈珩的病房在八楼,江知禺现在没心思和他们再多废话什么,转身便往电梯的方向走。   宋程皓一直观察着江知禺的一举一动,他丢下何越跑着跟上去,结果电梯门关上了,他只能在心里气得要死,等着下一趟过来。   “你站住!”宋程皓冲出电梯时江知禺已经快到病房门口了,闻言动作顿了顿,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的功夫,宋程皓已经跑到了他面前,咬牙压低了声音道:“珩哥现在不想见你,你要是还有点羞耻心,就快点离开这里。”   江知禺眉头蹙起,他今天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忍着这个看着年纪就不大的毛头小子了,要不是怕闹出太大的动静来吓到沈珩,他今天绝对不会让宋程皓吃得了兜着走。   “滚。”他语调阴沉,带着显而易见的危险性和警告意味。   “珩哥早就已经不喜欢你了。”宋程皓毫不畏惧的瞪着眼睛和他对视:“你知不知道他身上有多少伤,高烧烧了一夜,要不是我中午去找他,肯定会烧坏的,你敢说这些事情和你无关?你打他了对吧,能做出这样的事,为什么还有脸过来找他?”   宋程皓的这些话刚好戳到了江知禺的痛脚,他几乎是瞬间就被点燃了怒火,他咬牙:“你算什么东西?我告诉你,沈珩是我的人,我带他回家必然会照顾好他,你要是敢跟我抢人,”   他光是说出有人要跟他抢沈珩这种话,就觉得怒火中烧,他停了两秒,下颌紧绷,目光阴沉:“我弄死你。”   “不许进去!”看江知禺又要进门,宋程皓怒道。   江知禺忍无可忍,他一把揪住宋程皓的衣领,略微提高了声调:“你要是再敢在我和他之间搅浑水,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杀了你。”   他语调太过森寒,目光中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和认真,声线却冷静的像是在陈述一件什么事,让人不得不相信他说的话是真的说得出做得到,光是被那眼神盯上,就能令人后背一凉。   “哎!那边干嘛呢?这里是护理和住院区,不许在这里闹事啊。”坐在咨询台的一个护士朝两人喊了一声。   江知禺这才甩开宋程皓的衣襟,冷道:“滚远点,这里没人想看见你。”   他说完,转身想去开病房的门,结果没想到那扇雪白的门直接从里面打开了,露出了穿着病号服,整张脸面无表情的沈珩。   两人几乎撞了个面对面,江知禺怔了怔,紧接着就是一时狂喜加不知所措,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想上前去抱他,但又不敢贸然动作,只能定定的站在门口:“沈珩。”他语调带着小心谨慎的开心。   沈珩现在的脸色很白,他的五官长得漂亮,浓烈艳丽,但这时候多了几分虚弱和病气,烧退完了,就显出了几分病美人的样子来,睫毛和瞳仁都是黑的,没什么神采,唇色比平常要淡一些,能看得人心生怜爱。   “你们在干什么?”沈珩没理他,他的语调没什么起伏,冷冷的看着门外的两个人。   江知禺刚过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他下意识的觉得厌烦和害怕,结果没一会,就看见了他和宋程皓在病房外面针锋相对的样子。   他很烦,烦到真的一点都不想搭理他们,就冷眼坐在房间里,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两人对峙了一会,江知禺拽住宋程皓的衣领说了什么,宋程皓听完脸色有些凝固,似乎是被吓到了,他以为两人差不多要结束了,结果听见了护士让他们不要闹事的声音。   他还是怕会给医院和周围病房的人带来麻烦,便下了床,自己主动开了门。   “没事,我只是让他先回去。”江知禺嗤笑,偏头不屑的瞪了宋程皓一眼。   “珩哥,我本来不想让你见到他的,对不起没有拦住,还是让你见到了,你别因为他心情不好。”宋程皓走到沈珩身边,脸上那块被江知禺一拳打到的地方已经肿了起来,有点淤青。   沈珩的眼睛扫过周围探头探脑的几个中年人和病人家属,向后退了一步:“先进来吧。”   江知禺本来还因为宋程皓刚刚和沈珩说的那句话觉得愤怒,这人分明就是说出来故意恶心自己的,但听见沈珩让他进门,也就不搭理他了。   沈珩今天对他的态度好像不是很抗拒,虽然冷冷的,但至少不会见到他就要逃,就要赶他走。   “好。”他点头高兴的答应了一声,率先进了门,砰的一声把门甩上了,空留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宋程皓在外面。   “靠,你有病吧!”宋程皓差点被撞到脸,心有余悸的自己开门骂骂咧咧的进来了。   江知禺压根就无视他,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沈珩,才一个晚上没见而已,他就已经觉得度日如年了。   他现在真的好想把人抱在怀里,亲吻拥抱,告诉他自己有多想他。   这时候他也不在乎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他彻底想通了,自己就是喜欢沈珩,喜欢的不能离开,跟那些莫须有的面子比起来,沈珩在他心里占了举足轻重的莫大分量,他不能没有这个人。   “沈珩,昨天晚上,对不起,是我一时冲动了。”江知禺破天荒的主动开口道了歉,语气里没有别扭,只有期待。   他在隐隐期待着沈珩能够给他一点他想得到的反应。   然而沈珩只是眼神淡淡的看着他,一句话也没有说。   “你可以让他出去吗?我有话跟你说,真的。”江知禺肃了神色,认真道。   “好。”沈珩漠然点头,偏过脸看向宋程皓:“程皓,你先出去吧,一会我叫你。”   “不行啊珩哥,万一他…”宋程皓顿了顿,咽了下口水:“万一他又打你…”   “我从来没打过他!”江知禺在一边愤怒道。   “没关系,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在门口等着也行。”沈珩很认真,语气并无波澜。   “那好吧。”他都这么说了,宋程皓也只得点点头,答应着去了门口,将门带上了。   “沈珩。”江知禺向前一步,语气很温柔:“我很想你。”   沈珩第一次听江知禺对他说这种话,他心脏紧了紧,觉得有点讽刺,也有点可笑。   “我想通了,我喜欢你。”江知禺不加犹豫的表白,眼神里破天荒的,竟然闪过了一丝不好意思,但也只是稍纵即逝。   他眼神眨也不眨的看着沈珩:“我们可以好好谈恋爱,等有了合适的机会,我就带你见我家人,好不好,我以前对你不算太好,我会补偿的。”   沈珩没有说话,只是平静的看着他。   这眼神太不对劲了,连一丝看着别人,甚至是看着陌生人时该有的情绪都没有,平静的像是没有涟漪的湖水,平白让他觉得阵阵心慌。   江知禺像是在思考什么,紧接着下定决心道:“我哥下个月就要结婚了,你要是觉得不信,我就带你去参加婚礼,也能见见我家里人,他们可能接受不了我带个男的,但是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   “…”   “你说句话,沈珩。”   江知禺自顾自的说完,他刚刚那一通规划,把自己说的有些憧憬,但是一回神看见沈珩的表情,他像是又突然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   “你说完了吗?”沈珩轻轻开口。   “嗯。”江知禺仔细的盯着他。   “那你走吧。”沈珩坐回了床上,他胃里突然有点犯恶心,被他忍下去了。   江知禺脸色一变,像是瞬间被冰水滑过了身体和血液,骤然刺骨的凉,让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在原地呆站了半晌,高大的身影看起来却格外低落,片刻,他闭了闭眼:“你,要是现在不愿意原谅我,我可以等,只要你,不要喜欢上别人。”   江知禺忍受着身体里翻涌起来的痛苦情绪,慢慢的,一字一顿的哑声道:“外面那个男的,他喜欢你,你离他远一点。我会等你不再生我的气,等…”   “你等吧。”   沈珩语气听起来很温柔,在江知禺那里听着,像一把伤人不见血的温柔刀,残忍的在他心上剖开了一道深深的裂口。   “我会谈恋爱,会同居,会见家人,会做天底下情侣都会做的事。”   “我会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   他扯扯嘴角,笑容里却不带一丝温度:“那个人,唯独不可能是你。” 第26章   江知禺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沈珩,想从他的脸上看出几分强撑和不忍来,可是纵然他如何一丝不苟的观察,端详,沈珩就只是安静的坐在床上,用那双如水的眸子和他对视,他从中连一丝情绪波动都看不出来。   “不可能,沈珩,你别想着和别人在一起。”江知禺深深地凝视着他,语气固执:“你是我的,我不会让别人接近你或者碰你一下,我不会放过他们的,和别人在一起,你想都不要想。”   沈珩忍了忍情绪,闭上眼,语气疲惫:“江知禺,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是一个人,不是宠物,更不是你的所有物,你没资格管我。”   “你要说的话我已经听你说完了,你走吧,我很累,需要休息,你以后也不要再过来了。”   江知禺嘴唇轻抖着,急切的往沈珩身边走了两步。   沈珩不知道他又要干什么,整个人像是突然被针扎了一样,睁起眼睛身体猛地向后一缩,冷冷的看他,那冰凉的眼神扎的江知禺心口一窒,脚上霎时似是有了千斤重,让他不敢再向前一步。   为什么,为什么沈珩会那么狠心,四年的感情,他怎么可能会这样说不要就不要了?   他那么喜欢自己,怎么能这样轻描淡写的说出这种他会和别人在一起的话来。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是不是已经喜欢上别人了?”江知禺的目光里突然闪过一丝狠戾:“是你那个老板?还是刚刚一直为你抱不平的那个小白脸?”   “他们哪里比得上我?哪里比我好?你被他们下药了吗?”   江知禺说着说着,语气里突然有一丝委屈:“你想让我怎么样,你说出来我都可以陪你。不管你想做什么,这四年里你觉得我哪儿对不起你了,我会改,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弥补,但你就是不能跟别人在一起!你别想这种事情,念头都不要有,不可能!”   他急躁的想要宣誓自己的主权,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语气已然有些激动。宋程皓本来就在外面一直警惕的守着,听见动静几乎是冲开门就进了病房,满脸防备的看向江知禺。   他大步跑上前,把沈珩护在了自己后面,对着早已经眼圈泛红的江知禺瞪起眼睛:“吵什么吵?这里是医院,有你这么打搅病人的吗?再这样我就叫保安了!”   沈珩不做声,默默垂下了眼睛,漆黑的睫毛在过分苍白的脸上留下一抹冷淡的弧度,他缩起身体,将自己藏在了宋程皓的身后。   江知禺的手机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铃声在寂静的房间内听起来格外刺耳,他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按断了电话。   沈珩现在这样的态度,还不如站起来狠狠甩他几个巴掌。   但凡沈珩对他有愤怒,有憎恨,那就证明他还在在乎自己,不管如何,都要比现在这样冰块似的目光和漠然视之的神情要好一百倍,一万倍。   “为什么现在我喜欢你了,你却不喜欢了?”江知禺良久才慢慢转身,在离开之前,他突然眼神伤心的看了坐在病床上的那个清瘦身影一眼:“沈珩,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沈珩的睫毛颤了颤,没有回应,直到门口传来了关门的声音,脚步声逐渐远去,他才僵硬的抬起头,靠在床头上,一脸无力的倦意。   江知禺临走的那句话问的实在太过可笑,事到如今,他想怎么样?他又能怎么样?   被人当成宠物,当成傻子一样在一场诛心的谎言里愚弄了四年。他不贱,不蠢,怎么可能会再次付出真心去相信他。   “珩哥…”宋程皓嗫嚅着转身,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休息会吧,何越呢?”沈珩深深吸了口气,低声问他。   “啊,越哥?”宋程皓挠了挠头,他刚刚追着江知禺上来,一着急就把何越还在底下的这茬儿给忘了,他往口袋里摸手机:“应该还在楼下吧,我打个电话给他。”   病房的门恰好在这时被敲响,伴随着何越的声音:“阿珩?”   “来了!我去开门。”宋程皓蹭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蹬蹬蹬跑去给一脸焦头烂额的何越开了门,又蹬蹬蹬的带着人进来了。   “靠,这医院的保安真是难搞。”   何越一边跟在宋程皓身后进门,一边吐槽:“硬是拉着我去了保安室叙述了事情经过,还要我手写道歉书,好在我说了我是律师,他们才把我放回来,我这辈子也没写过什么检讨书保证书的…”   他唠叨了一路,走到病床前看到沈珩苍白的模样,他眼神一惊,这才闭了嘴坐在床边,语气关切道:“阿珩,你还好吗?”   “好得差不多了。”沈珩冲他笑笑,问:“你刚刚说被保安带走了,为什么?”   何越没好气的瞪了在一旁低头主动罚站的人,冷哼一声:“还不是因为他,我们俩从车库出来,走的好好的,他蹭的一声就蹿出去了,好家伙,我跑过去一看,他跟江知禺打起来了。”   说到江知禺这个名字,沈珩神色一滞,随后抬眼看向一边低着头还能看见他紧张神色的宋程皓:“打起来了?”   “是啊,你都不知道,这俩人在医院大厅里打的那叫一个凶残,旁边一群人,就我一个在那拉架,操蛋,我身上这西装都被拉出褶了。”   “我给你买,越哥。”宋程皓在一边小声嘀咕。   “谁要你买,你以后老老实实的别惹事就行,年纪不大胆子不小。”何越站起来,捏着宋程皓的下巴左右看了看:“你这脸上的伤处理过没有?”   沈珩也跟着往他脸上看,刚刚江知禺在,他一直没有注意到宋程皓脸上肿起来的一块,现在他这么一垂眉耷眼的,看起来就有点可怜狼狈:“程皓。”沈珩轻轻喊他。   “我知道错了,珩哥,我就是看不惯那混蛋,把你弄成这样还要过来找你。”宋程皓抿着嘴,小声解释。   “没怪你,下次不要这么冲动了,我的私事,结果还害你受了伤。”沈珩看见他脸上的伤,有些愧疚的轻轻叹气,他扶着床沿想下去:“我帮你叫护士过来处理伤口。”   何越反应过来,皱起眉头:“是江知禺把你打成这样的?”   “是!”宋程皓语气愤愤的,接话接得极快。   “他没打我。”沈珩被几句话唤起了昨天晚上那段让他想起来就浑身发毛的记忆,他摇摇头:“先不说这个了,我出去一下。”   “没事,我自己去找护士,你好好休息。”宋程皓伸手拦住他,自己转身出去了。   沈珩看向何越:“你带平板了吗?”   “带着呢,怎么了?”何越今天是加完班直接过来的,公文包还在身边。   “秦律下周就要开始跑案子了,我得把数据和案子什么都整理好,行程也要做。”沈珩向后坐了坐,身体靠在床头:“你的平板借我用一下。”   “那你把资料给我,我帮你好了。”何越震惊的盯着他:“你在住院哎,脑子里除了工作还能想点别的吗?”   “不用。”沈珩从他手里接过平板,一边状若无意道:“我想搬家,你最近能不能帮我问问房子?”   何越瞪大了眼睛。   …   江知禺从医院出来后脑子里有些茫然,他坐在车里,不受控的回想着刚刚沈珩躲在宋程皓身后,垂下头,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他的神情,他难过,他愤怒,他不甘心,却又无计可施。   他去摸打火机,烟咬在嘴里,打火机却因为他手指的颤抖几下都没有出火。   江知禺以前不怎么抽烟,压力大的时候才会偶尔抽个一两根,但这半个多月以来,他抽烟的次数比以前加起来的次数还要多。   他烦躁的将烟和手里的打火机都扔在一边,手机又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的是他哥,刚刚在病房的时候也是他打过来的,但是那时候他哪有什么心情接电话,江知禺点接通,默不作声的把手机放在耳边。   “知禺?能听到吗?”江之辞半天没听见对面人说话,开口问了一句。   “嗯。”   “之前定制的衣服送来了,你要回家来试一下吗?还是找人送公司去?”   江知禺闭了闭眼,嗓音嘶哑:“送公司。”   “我听说你很久没去公司了,你在外面干什么呢,别玩的收不住心了,爸听说了前几天公司后勤出的那事儿,还有点不高兴,你抽个空回来一趟吧,道个歉,别等他主动找你。”   “嗯。”江知禺仰头靠在椅背上,目光出神,随口答应。   自打沈珩走了以后,他就再也没去过公司,前阵子食堂采购的食材出了点毛病,很多职工中午吃完了饭以后,当晚就得了轻重不一的肠胃炎。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是赔偿和后续道歉安抚要费点心思,他那几天不在公司,里面闹的一团乱,向意一个一个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在电话那头都要被急哭了,他也没管,后来这事是被其它高层解决的,现在应该也没事了。   就是不知道是哪个多嘴多舌的,把这事告到他老子那儿去了。   “那就没什么事了,我找人把衣服给你送过去,你一会自己去试吧。”江之辞说完,听见对面嗯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沈珩现在还和他在一起,说不定自己会带他去参加江之辞的婚礼。   婚礼…   沈珩会是什么表情?   是会红着脸害羞,还是会在过程中偷偷望着自己,然后一脸憧憬?   像他那种容易共情,一感动就动不动眼圈发红的性格,应该会靠在自己怀里,在外人看不到时候悄悄抹眼泪吧。   江知禺有些出神的想着。 第27章   沈珩在第二天办了出院手续。   他身上的伤其实不算太严重,就是淤痕数量比较多,看起来又格外的触目惊心,主要还是胎记那块的伤口感染的厉害,不仅没有愈合,反倒还裂开了口子。   晚上洗澡的时候他也不敢碰到那块地方,光是被衣服摩擦到就会尖锐的疼。   医生来查房的时候他抱着希望问过一次,还能不能继续去洗,会不会留疤,得到的答案是不确定,要看他的个人体质,如果好好休养,还是会有不留疤的可能的。   沈珩说不难过是假的,他是真心不愿意看见自己以前这块让他喜欢,甚至引以为傲的胎记变成一块可怖的疤痕,但没什么办法,只能听医生的按时上药,等它慢慢愈合。   何越本来想帮他请一周的假,但是沈珩不同意,他自己去找了秦书易,请了一天的假,说自己要搬家。早上出院,他中午就收拾好了自己家里的东西。   宋程皓在他收拾那间只住了半个月的小房间时一直默不作声的站在门口,眼神眨也不眨的看着他的背影,情绪十分低落。   “我走了,以后有机会见。”沈珩裹着厚厚的棉服,拎着自己的小行李箱在楼下和宋程皓道别。   “珩哥,我以后还能再见到你吗?”宋程皓开口的语气感觉都快哭出来了,他比沈珩高了半个头,这时候垂着脑袋,沈珩平视,能看见他脑袋上栗色发间的小发旋。   “当然可以了,我把地址发给你,你要是想过来告诉我一声,我提前给你备好好吃的。”沈珩往他面前走了两步,用白皙的修长手指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又不是生离死别,不要难过。”   宋程皓委委屈屈的抬头看他,“我就是难过。”   沈珩心头微酸,也有点动容。   住在这里的半个月是他这些日子以来过得最开心的,每天热热闹闹,又有两个真心实意对他好的朋友在,他也舍不得。   但也恰恰是因为这样,他才更要搬走,江知禺现在知道他住在这里,按照他的性子,以后一定还会过来,要是因为自己让宋程皓他们再次和江知禺起冲突,最后受伤害的肯定不会是江知禺。   何越做事情的效率很快,昨天晚上就帮他找到了几间精装的房子,他自己选了一间位置比较偏的,定下来后直接在网上签了电子合同,付了定金。   他原来住的这个房子,房东本来不愿退租金,沈珩就自己过去简单交涉了一下。   他只是平静的给房东普及了私自将租客的钥匙给别人的这种侵权行为,如果被起诉会导致的后果,房东下一秒就立刻变了态度,被吓得点头哈腰,不停跟他道歉,随后赔了三倍的房租。   “那怎么办呀,你要跟我去那边住吗?”沈珩轻声逗他。   “可以吗?”宋程皓的语气里竟然还真有几分认真。   “那个地方很偏的,你现在还要上学,别乱跑了。”沈珩想要放下手,却被宋程皓的掌心冷不防握住了,宋程皓的双手很暖,握住沈珩偏凉的手指,让沈珩一时有些怔愣。   宋程皓满脸憋得通红,一向意气风发的阳光大学生此时跟个小媳妇似的,握着沈珩刚刚摸过他的那只手,不愿意松开,他神色紧张的咽了下口水:“珩哥,我能不能…”   他手上的力气紧了紧,似乎在给自己打气:“能不能,抱你一下。”   沈珩被他的模样逗得笑了出来,他温柔的点点头:“可以。”   宋程皓眼神亮晶晶的,他身体因为紧张还有些僵硬,说是拥抱,其实就是慢慢俯身搂了一下沈珩的肩膀,就红着脸缩回了手:“谢谢珩哥。”   “那我走了?”沈珩朝他摆摆手。   宋程皓点头,注视着他,认真道:“嗯,我会经常想你的。”   …   一个人搬家很累,虽然沈珩行李不多,但是把新租的房子里里外外收拾一遍,把自己的东西都整理好,中间还得抽空给自己涂药,这寒冬天气,他硬是把自己忙出了一身细汗。   这间房子比他之前住的那个房子要大不少,房间里的布置摆件什么也都是新的,价格虽然贵了不少,但是他很满意。   收拾完房间,沈珩叫了份外卖,盘腿坐在客厅的地毯上,一边慢悠悠的吃,一边点开了手机。   他今天整天都在忙,所以未读消息很多,他一条一条回过去,手机屏幕最上方在这时突然跳出来了一条弹窗。   是一条本地新闻,他伸手想把它扫开,结果不小心点了进去。   看到手机上跳出来的画面,他微微一愣。   屏幕置顶那张照片是在他昨天住的那间医院,乌泱泱的人围成一个圈,他们的脸上都被打了马赛克,只有在中间挥拳互殴的江知禺和宋程皓的脸是清楚的,在人群中就显得格外突出。   底下的文字大多就是在谴责这种在公共场合,尤其是医院这种重要严肃的地方闹事的行为,下面不仅有照片,连视频都放上了。   沈珩感觉脑袋嗡的一声又晕了起来,他怔愣了一会,颤着手臂放下筷子,继续往下看。   江知禺和宋程皓两个人的样貌气质都不凡,尤其是江知禺,眼神中虽透着惊人的狠意和怒气,但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普通人,所以这条新闻的热度特别高,浏览量和评论点赞数量都是别的新闻的十几倍乃至几十倍。   甚至底下已经有人把江知禺认了出来。   沈珩有点担心,他皱眉,将这条新闻转发给了宋程皓。   【宋:???】   【SH:怎么会上新闻呢?】   【宋:我也不知道,不过当时旁边是有挺多看热闹的闲人,应该是偷拍的吧,不用理他。】【乖巧.jpg】   【SH:会不会影响到你,你不是还在上学吗?】   【宋:没事,不会的,打个架而已,学校才不会管我呢,放心吧珩哥,谢谢你担心我~】   【宋:只担心我就行了哦,别管那个姓江的混蛋。】   沈珩勉强回了个轻松的表情,接着放下了手机。   他在担忧着宋程皓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影响到学业的同时,江知禺被他老子一个电话叫回了家里。   接到电话的时候,江知禺正躺在以往和沈珩一起睡的那张大床上发呆。   这间公寓里处处都有沈珩存在过的影子,让他觉得熟悉,正是这种熟悉,才能更让他无比清醒的意识到沈珩已经离开了许久。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他以前何曾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为了这种情情爱爱的东西失魂落魄,换是以前的他,听到这种事,大概只会嗤笑一声,觉得这种人都是傻逼,废物。   床头的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江知禺看了眼来电提示,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清了清嗓子:“喂,爸。”   江文霍严肃的声音响起:“你在哪?现在回家一趟。”   “我在公司,有点事走不开。”江知禺不想回去,信口编了个理由。   “胡说八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多久没去公司?你是不是跟你外面那个…什么人乱搞呢?”江文霍顿了一下,严厉道:“快点回来,别废话。”   江知禺哦了一声,不耐烦的挂断了电话。   他父母都是温和的性格,平常很少会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这次大概真的有什么急事。他从床上下去,草草洗漱了一下,开车回家的路上一直紧紧皱着眉头。   一进到家门,他就感觉气氛不太妙。   “你刚刚在哪里?”江文霍皱着眉头看他。   在他看来,江知禺瘦了不少,面色还有点憔悴,他心里很不满,不由得就在心里把江知禺现在的状态归根到了那个他素未谋面的男人身上。   “在家。”江知禺如实回答。   李秋澜和江之辞坐在一边,看向江知禺的眼神都有点担心。   “你半个月没去公司,公司里闹出了乱摊子你也不管,现在倒好,连例会都不去了,你想干什么?你知不道现在那些高层都打算开股东大会了,你还跟个没事人一样,我把江家的生意全都交给你,你就是这么做的?”   江知禺的脸色有点难堪,江文霍说的全都是事实,他没办法反驳,只能低着头一言不发。   “你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江文霍把手里的手机啪的扔到桌子上,“昨天还在医院跟别人打架,上新闻了你知不知道!江知禺,你现在是18岁还是28岁?我怎么看你像是越活越回去了,怎么不知道羞耻!”   “爸,别生气,知禺他应该不是故意的,那新闻底下不是也说了吗,是另一个人先去打他,他才反击的。”江之辞温声在一边解围。   “江知禺,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江文霍的眼神沉沉,透着威严。   “他抢我的人,我自然要打回去。”   江知禺刚刚被那一通骂的头脑发热,说完了以后就有点后悔,因为他看见江文霍的眼神都变了。   “你是因为和别人争风吃醋?”江文霍瞪视着他:“还是因为之前那个男的?”   江知禺索性不说话了,就那么直挺挺的站在桌边。   “你真是长本事了,为了个男人和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打架上新闻,你这阵子不去公司也是因为他吧?”江文霍眼神很冷,他拍了下桌子:“江之辞,现在过去找人,给我把那个男的带过来。”   “爸!”江知禺猛地抬头,突然提高声音叫了一声。   “喊什么?反了你了!”江文霍看了一眼江之辞,声音严厉:“去,我倒是要看看,什么人能把他迷成这幅鬼样子。”   “不许去!”江知禺一脸惊慌和愤怒交织。   他完全相信江之辞有本事查到沈珩住在哪里,也有本事把他带回来,沈珩现在本来就有点烦他,万一真带过来了,沈珩真的会恨死他的。   啪——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偌大的客厅中,江知禺猝不及防的被这一巴掌打的头偏到一边,脸上立刻就红肿了起来。   “爸,别动手,有话好好说。”江之辞也吓了一跳,下意识挡在了江知禺面前。   李秋澜心疼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她站起来,摸了摸江知禺的脸,小声道:“知禺,别回嘴了,快点跟你爸爸认错。”   “你们谁也别想去找他。”江知禺面无表情的重复。   “好,好,你真是有本事了啊!”江文霍愤怒的向前一步,伸手又是狠狠的一巴掌:“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两巴掌都打在了同一边,江知禺右边的嘴角都被打的破皮了,见了红,却还是一声不吭的站在那儿动也不动。   “把藤条拿来。”江文霍盯着一边脸红肿的人,一边吩咐江之辞。   “爸,不至于,知禺他知道错了。”   江之辞有点慌张,他小时候就见识过江文霍的那根藤条,不用力都能被抽出血痕,所以它从小都是吓唬他们用的,从来没真正抽到过身上。   “对吧,知禺,快点认个错,以后好好打理公司,少把心思放到别的地方,知道了吗。”江之辞看着自己这个闷声不吭的弟弟,心里急的要命。   江文霍看着江知禺面上那块伤,心里也有点心软,他今天实在是被江知禺的态度气到了,从小到大这两兄弟调皮捣蛋一个不少,但至少他说什么他们会听,哪有这种忤逆犯浑的时候。   “今天太晚了,爸,大半夜的打搅别人也不好,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知禺他以后不会这样了,消消气。”江之辞走上前,给江文霍顺了顺后背。   “爸,你打我没问题,别去找我相好的,人家现在不要我了,是我不要脸,是我死皮赖脸的追他,都是我的问题,和他没关系。”江知禺语气硬邦邦的道歉:“对不起。”   “你…”江文霍被他这一番话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手指颤抖着指着江知禺半天,一脸的难以置信。   他以为是那个男的一天到晚不知廉耻的缠着江知禺不放,没想到竟是他儿子被人甩了还要厚着脸皮贴上去,甚至还为了他去跟别人打架。   “知禺,你胡说什么呢?”李秋澜晃了晃他的胳膊,她以为江知禺是受刺激了在说胡话。   “好,那正好,人家既然不要你了,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呆着,你不是不喜欢去公司吗?那就在家里反思,在你大哥结婚之前,一步都不许踏出家门。”江文霍重重拍上了桌子:“否则我就打断你的腿!” 第28章   江知禺到底还是不敢继续再忤逆他爸,万一真把他气上头了,谁也不知道他还会做什么出来。但主要他还是怕会牵连到沈珩,旁边有他妈和他哥帮他解围,江知禺没再说什么,头也不回的上了楼。   他在屋内焦躁的转了几圈,不断在心里担忧着沈珩会不会有麻烦,距离江之辞的婚礼还剩下一个月,他是绝对不可能这么老老实实在家里被关着的。   门口有轻轻的敲门声,同时传来的还有江之辞温厚的声线:“弟弟,我能进来吗?”   江知禺这才坐回床上,开口答应了一声。   江之辞手上拎了个药箱过来,他走到江知禺身边坐下,一边从里面拿酒精和棉球,一边道:“你嘴角破了,我先帮你消个毒,一会自己拿这个冰袋敷一下脸。”   他伸手给江知禺擦嘴边的伤,这个过程里,江知禺一直面无表情的坐在床上,不知道放空着什么。   “哥。”他突然出声。   “怎么了?”   “我要出去。”江知禺将眼神转向他,那平常漆黑坚定的目光里竟然破天荒的带了几分孩子气的固执和倔强。   江之辞把沾了血的棉球扔在一边,随后轻轻叹了口气:“你出去干什么?”   “我要去找他。”江知禺闷声道。   “找谁?”江之辞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你之前同居的那个?那个叫…沈珩的是不是?”   江知禺低低的嗯了一声。   “你找到他了,然后呢?”江之辞坐在他对面,微皱着眉头,他十分不能理解江知禺这过分反常的行为:“你今天为了他和爸吵架就已经很不对劲了,我之前也劝过你们分手,当时我还担心分手之后他会不会闹事,但是现在是个什么局面,是你舍不得了?还要去找他?”   江知禺烦躁的摇了摇头,固执道:“我们没分手,只要我没同意,我们就没分手。”   江之辞沉默的看着他执拗的表情,半晌才问道:“那他还喜欢你吗?”   江知禺身体一抖,被这个一针见血的问题堵得哽了一下,他失落又不甘心的抬眼,看向江之辞:“他以前很喜欢我的,真的,这才过去不到一个月,他不可能就这么…”   “好了,不要激动。”江之辞拍了拍江知禺的肩膀,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他这个弟弟生性高傲,凡事都想争个第一和唯一,从小被家里捧在手心里,长这么大就没人不顺过他的心意,所以一路顺风顺水的长大。加上还没毕业就接手了公司的执行总裁,性格缺少打磨,所以有时候会有点偏激,但他从没见过江知禺这样像是受了天大的挫折,丢了魂的模样。   竟然还是因为感情,感情中的另一方竟也是个男人,他有些无法理解。   “那你能跟我说说,你们为什么会分手吗?”江之辞温和的说:“看你现在这个状态,应该是他主动离开的,但是你又说他以前很喜欢你,我觉得,导致你们分手的原因应该很重要。”   江知禺抿了抿唇,怔怔的看着他,一时竟然有点难以出口。   他该怎么说,从一开始他把沈珩当成了喻霄的替身,在他热烈的爱意里高高在上的享受了四年,当他还想这样继续心安理得的享受下去的时候,沈珩知道了真相,所以沈珩走了,干脆利落的把他扔在了身后。   “看来确实是你犯了错。”江之辞察觉到他的表情,摇了摇头,“或者我换一个问法,你觉得在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是你的什么人?你有没有像他一样,把对方当成恋人,还是说,你觉得他只是一个…”江之辞偏头,努力的想了个形容词:“一个让你比较满意的情人。”   “我…”江知禺被这一串问题问的哑口无言,他别开目光,有些心虚的小声道:“我不知道。”   “那你是真的喜欢他吗?”   “真的。”江知禺这回眼神坚定,他点点头:“我喜欢他,放不下他,所以我现在不能被关在这里。”   他第一次产生了这样强烈的想与人长相厮守的想法,没有心机,没有谎言,没有欺骗,只有单纯的喜欢和热爱。   他想像以前那样,回到家后能看见沈珩温温柔柔的对他笑,他想和沈珩认真的谈一场恋爱,他要把沈珩介绍给自己所有的家人朋友,让沈珩正大光明的成为他的伴侣。   可是沈珩不喜欢他了,甚至为了赶他走,还亲口对自己说出,他要和别人在一起的这种让他一想起来就疼得锥心的话。   “哥。”江知禺神色茫然,一双眸子里充斥着不解和伤心,他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为什么我说我喜欢他,他却不喜欢我了。”   江之辞心疼的叹了口气:“知禺,别想这么多,你最近在家好好休息几天,说不定对他的感情就能变淡了,现在…你可能只是占有欲作祟,无法接受他主动离开你,等你渐渐把他忘记,就不会这么想了。”   “不,不可能。”江知禺微微提高了声调反驳,他紧握着拳头,忍着心痛摇头:“忘不了的,你不是我,我…你明白不了那种感觉,哥,我真的,真的放不下他。”   “可是你自己说的,人家现在已经不喜欢你了,你再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江之辞话里有些担忧,他觉得江知禺这个状态下去迟早要出事:“知禺,刚刚我问你的两个问题,你虽然没有回答,但是我已经差不多猜到答案了。”   他看着江知禺一怔的神色,尽量缓和道:“你习惯他对你好,捧着你,百依百顺,可是你心里从来都看不起他,从来…”   “我没有!没有看不起!没有…”江知禺激动的语调在江之辞平静的眼神下逐渐小了下去,他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在此刻也突然不确定了起来。   “至少你没有把他当做男朋友,当做一个身份平等的爱人,你好好想一想,你有没有发真正自内心的尊重过他?”   江之辞语气有些严肃:“如果你觉得这个问题有些难理解,你就把你们之间发生的一切换位思考,换做你是他,是你遭受了他经历的一切,你会怎么样?”   “我和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想通,你们之间真的不合适,你要慢慢学着放弃,不要太固执。你情绪不对,最近就不要乱跑了,就算你们真的能重归于好,迟早也会因为家里的压力分开的。”   江之辞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知禺,好好睡一觉,我先走了。”   江知禺动也不动的坐在床上,脸上的表情有些麻木。   像江之辞说的换位思考,如果沈珩把自己当做某一个人的替身…   沈珩一定不会这么做的!   江知禺像是被电了一下,他用力的摇了摇头,试图摆脱这个猜想。   那可是沈珩啊!   那么美好,那么温和的人,绝不可能做出这样恶心,这样下三滥的事情!   而自己偏偏就这么恶心,这么下三滥。   他像是骤然被人在耳边敲响了一口沉重的警钟,震得他心口又痛又麻。   四年间,沈珩一切都顺着他,从着他,乖巧的像是没有脾气,什么过分的要求都会答应,所以他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沈珩就注定应该把他高高的捧在头顶,不能有丝毫反抗。   他给了沈珩很多钱,他觉得沈珩需要这些钱,有了物质上的满足沈珩一定就会很高兴,但是沈珩一分没动,甚至在分手以后,连钱带卡一起还了回来。   沈珩在这些年里,到底独自一人,一言不发的承受了多少自己的傲慢,自大,狂妄,恶劣。可他为什么不说呢?说了,也许自己会早一点认清现实,认清他对自己有多重要,也许一切就会不一样。   真的会不一样吗?心里有一道声音在高声反驳。   按照他那时的性格,大概也只会觉得沈珩突然间变得不懂事了,然后故意冷落他几天,等他乖乖认错。   自己当初为什么会觉得沈珩好哄?大概是因为沈珩那时候真的太喜欢他,喜欢到可以不断退让,不断忍耐。   可是他恰恰忽略了一件事,再温顺的人也是有底线的。   沈珩的底线是被他亲手打破的,他竟然还痴心妄想着沈珩会自己修补好那条裂缝,再回来找他。   殊不知那不是什么裂缝,而是一条席卷着狂风飓浪,深不见底的海沟,是他跨不过去,也无法修补的深渊。   江知禺自嘲的笑了笑,觉得眼角有点痒,他伸手抹了一把,指尖竟然碰到了几滴眼泪。   从他记事以来,他就没有哭过,他不喜欢眼泪,甚至于看见别人在他面前哭就烦,就讨厌。   而他又把沈珩惹哭了多少次?   他深深地低下头,他这时哪里还敢再继续往深处想,越想,只会让心内的恐惧不安无限的被放大。   江知禺一直在房间独自坐到了深夜,他脑中只有一个想法。他迫切的想见到沈珩,想看到他,想听见他的声音,想亲口告诉他自己知道错了,他愿意把他做错的一切都弥补回来,不论用什么方式。   他注视着床头边的座机良久,慢慢拿起听筒,一颗心在胸腔里紧张的怦怦跳着,犹豫了半晌,才鼓起勇气,按下了他在这些天里早就背的滚瓜烂熟的一串号码。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沈珩刚打算睡觉。   他晚上和宋程皓聊了会天,本来以为已经结束对话了,结果没一会,宋程皓又屁颠屁颠的发来了几个游戏链接,想让自己陪他玩。   沈珩哪会玩那种大学生里面流行的竞技类手游,虽然听身边的人说过,但他一直没什么兴趣,连软件都没下载过。   但宋程皓又撒娇又软磨硬泡的,他没办法,只能陪他玩了一会,这些游戏挺好上手,加上宋程皓一直开麦指导,两人一起打了几把,沈珩逐渐也找到了点乐趣,不知不觉就玩到了现在。   他下床去洗了把脸,给自己涂完药后刚躺下,没一会,手机就响了起来。   屏幕上显示的是个陌生号码,他也没想多,直接点了接通,语调礼貌温柔:“喂?您好。”   对面没有传来人声,沈珩疑惑的看了眼屏幕,以为是谁大半夜这么无聊乱打骚扰电话。   出于谨慎,他又把听筒放在耳边听了几秒,仍然很安静,他觉得莫名其妙,刚准备挂断,就听对面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声线。   “沈珩,是我。”   沈珩懵了几秒,像是突然被烫到了一样,直接挂断通话,随后将手机扔了在一边。   等到被扰乱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沈珩坐在床上,迟疑两秒,又把已经黑屏了的手机重新拿回手里,将刚刚的号码拖进了黑名单。 第29章   挂断声干净利落,江知禺身体僵硬着,眼眶酸涩的模糊,握着听筒的那只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止不住的发抖。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重播键,紧张又怯懦的期待着对面会再次接通,结果没两秒,等来的却是他的号码被对方拉黑的响声。   冷冰冰的提示音更像是今晚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江知禺将听筒紧紧攥在掌心里,用手把它按在胸口的位置,试图用这种徒劳的方式来缓解他心内的窒息感,和充盈膨胀的伤心和委屈。   世界上不会再有什么比被抛弃和孤独更痛苦的事情了。   沈珩因为这一个电话,晚上也没怎么睡着,他辗转反侧了许久,最后都快到上班时间了,他才裹在被子里沉沉睡去。   接下来的半个月,江知禺都没有再来找他,但在这期间,沈珩也陆陆续续的拉黑了好几个陌生的号码。后来他习惯了,只要是陌生号码,接通了以后又半天不说话的,肯定就是江知禺。   临近年关,律所最近赢了几场官司,沈珩跟秦书易从法院刚回来没多久,风尘仆仆的还有些累,跟何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的时候,就看刚回办公室不久的秦书易又出来了。   “各位实习律师。”秦书易脸上笑容爽朗,晃了晃手上厚厚的一沓邮政包裹:“你们的律师执业证书在我手里。”   室内突然安静了一下,旋即传来了一阵欢快的小声欢呼:“哇啊啊!太好了,我终于也是个有证的人了!”   “谢谢司法部爸爸!谢谢秦律!我去法院终于可以不用带实习证了!”   何越也是一脸惊喜的去晃沈珩的肩膀:“卧槽!卧槽!”   沈珩身体被他轻晃着,觉得何越的这种反应很好玩,加上被周围的气氛感染,他也轻轻笑了起来。   说话间,秦书易已经走到了他们身边,他把沈珩的包裹递给他,微笑道:“恭喜,小沈律师。”   沈珩从座位上站起来,敛了敛神色,双手接过包裹,郑重道:“谢谢秦律。”   “不客气,以后你就是正式律师了,别从我这儿跑了就行,那可是我和律所的双重损失。”秦书易语气轻松,周围人笑成了一团。   沈珩点点头,在身边同事众目睽睽的注视下还有点不好意思,温声应了一句好。   秦书易转身朝向众人,拍了拍手:“还有一件事,最近快过年,所里的案子也结的差不多了,又碰上你们的证书发下来。我们几个合伙人开了个会,打算给你们放几天的假,轻松一下,这半年辛苦你们了。”   “这假和年假是分开的吗?秦律?”何越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试探。   “当然是分开的。”秦书易正好发到何越:“否则大过年的我还把你们从家里叫过来上班吗?”   “嘿嘿,那我这几天可以回趟家了,我妈上次给我打电话,已经开始骂我不孝了。”秦书易还在继续发证书,何越乐哈哈的笑了两声,紧接着迫不及待的拆开包裹。   他拍了几张照片发了朋友圈,抱着他的宝贝小本本凑到沈珩身边。   “阿珩,晚上我请你吃饭吧。”他捧着证书,一脸快乐:“今天可是个重要日子,我们去吃杭帮菜怎么样?你又吃不了太辣,要不要把宋程皓叫上?自打你搬走以后,咱们仨好久没有在一起吃饭了。”   “那不如去我家吧。”沈珩一边回答,一边翻开了属于他的那本证书,上面的照片是他大学参加考试时照的,眼神和神态里都透着青涩和温和,想想,距离现在也有两年多了。   “嗯?也行。”何越点头答应,一边小声嘀咕:“看着吧,宋程皓那小子估计开心的要蹦起来。”   晚上下班回到家,果然如何越所说,宋程皓一手拎着一个购物袋,蹦蹦跳跳的就来了。   他前阵子也来过几次,在周末的时候,帮沈珩搞搞卫生,陪他去医院看伤口的恢复程度,再一起吃个饭,所以他一进门,就开始熟门熟路的给自己找拖鞋。   “珩哥,越哥,我来啦。”宋程皓把购物袋放在玄关边的柜子上,美滋滋的小跑到沙发边,坐下:“我一下课就来了!啧啧,还是和你们在一起舒服!”   “你别蹦了,这里是16层,一会楼下该有人上来骂你了。”何越手上处理着虾,抬头打量着四周:“不过这房子确实是不错,我要是有钱我也来租这儿。”   “来吧。”沈珩把炖锅放在炉子上,拧开火,揉着发酸的手臂,慢悠悠道:“这周围好像还有挺多待租的房子。”   何越忧伤的叹了口气:“本人资金不足,暂时租不起,等我接他个律师费几十万的案子,也许就能搬来了。”   “那肯定很难吧。”宋程皓调着电视,嘴上还不闲着,接着就被何越翻了个白眼:“臭小子,就你话多。”   “唔,珩哥,你看越哥骂我。”宋程皓皱起了眉头,委屈巴巴的跟沈珩告状,装的一脸受气包表情,看的何越瞪圆了眼睛:“干嘛?你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珩哥,他还骂我。”宋程皓拉长了语调。   “喂!宋程皓。”何越刚想要说什么,手臂就被沈珩用胳膊肘碰了碰,他转头,就听见沈珩轻轻道:“别跟他斗嘴了。”   宋程皓仿佛有了撑腰的,乐呵呵的在沙发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看他的电视了,留着何越一脸不忿的低头继续扯虾线。   因为人多,加上许久不见的温馨气氛,沈珩做饭的时候也花了不少心思。   当初和江知禺在一起的时候,江知禺口味刁,说白了就是挑食,饭菜味道不合他的喜好不要,摆盘不好看也不吃,所以沈珩在大学本来就不多的空闲时间里,还专门找时间跟着网上钻研了做饭和摆盘,只要是他拿手的菜,基本全都是江知禺爱吃的。   “这,这也太好看了吧。”他正有些出神,门口宋程皓夸张的声音便打断了他的回忆。   沈珩偏过头看他,宋程皓冲他挤眉弄眼:“哥你可真贤惠,谁要是跟你在一起,那可真是上辈子行善积德了。”   “别胡说。”沈珩失笑,无奈的摇了摇头,挥挥手将端菜的人赶出了厨房。   三个人很久没有这样痛快的吃过饭了,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天,室内空调暖烘烘的吹着,吃完饭又喝了点儿酒,结束的时候已然到了深夜。   何越和宋程皓都喝了酒,不方便开车,晚上就留宿在了沈珩家,聚坐在客厅里一起打了会游戏,因为何越明早还要出门回家,没玩多久就各自回房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沈珩把何越送到车站,再自己打车回来,宋程皓才晕晕乎乎的刚睡醒。   “昨天那个酒后劲太大了。”宋程皓揉着眼睛:“越哥走了吗?”   “嗯,刚走,你也起床吧,下午不是还有课吗?”沈珩正在换拖鞋,头也没抬的回答。   “不是上课,是答辩。”宋程皓摇了摇头:“下午不一定轮得到我,我可以晚点再去。”   沈珩笑了笑,手上收拾着客厅,没再答话。   他在收拾的时候,宋程皓就躺在沙发上半眯着眼睛注视他,他现在脑袋还晕着,昨天一高兴,就傻乎乎的喝了不少,结果上头了,今天早上就有点睡不醒。   “程皓,醒醒。”沈珩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宋程皓费劲的睁开眼,迷茫的看着他:“怎么了?”   “把这个喝了。”沈珩冲他示意手上的那碗还冒着热气的汤水。   宋程皓闻言乖乖的从沙发上坐起来,小声问:“这是什么?”   “醒酒的。”沈珩把碗和调羹一起塞他手里:“趁热喝了,不然一会头疼。”   他怕碗边烫到宋程皓,所以递给他的动作就格外小心翼翼,宋程皓慢慢接过碗,目光却一直胶着在沈珩的脸上,眼神亮亮的,像是有什么热烈的东西正在蓄势待发。   “喝完了自己去洗碗…”沈珩一抬头,恰好和他视线相撞,宋程皓有点慌张,瞬间闹了个红脸。   沈珩看得一怔,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出去买菜。”   宋程皓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支支吾吾的,看见沈珩垂眼瞧他,又红着脸低下头不敢对视:“珩哥,你…你真好。”   “我,一直都有点,你那个…”宋程皓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的,听起来还有点语无伦次。   “程皓,我把你当成弟弟照顾。”沈珩轻声开口,就感觉手腕上的力气稍微紧了紧。   “可我不想你只是我哥哥。”宋程皓鼓起勇气看他,“我喜欢你,沈…珩哥。”他最终还是没敢直呼沈珩的名字。   沈珩站在原地,看着宋程皓期许的目光,沉默了许久,他摇摇头:“程皓,我们不合适。”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合适呢?”宋程皓的神色立刻被失落代替,但还是很快整理好了表情和语气,他认真道:“珩哥,我没有逼你现在就给我答复,我只想向你申请一个,以追求者的身份和你相处的机会。”   “我现在不想发展新的感情。”沈珩淡淡道:“程皓,希望你可以理解。”   “我知道,江知禺他是个混蛋,伤了你的心…”宋程皓低声道:“我想对你好,想看见你笑,想时时刻刻都跟你在一起。”   “我们可以慢慢相处,之前我们一起的时候都很开心,珩哥,你只要选择把过去抛在身后,就能变得更快乐。”   宋程皓说着,从沙发上也站了起来,目光炯炯的和沈珩对视:“好不好嘛。”   “…嗯。”沈珩在原地和他对视半晌,良久不语,心中真的被他说动了。   宋程皓年龄小了点,但是心很细,说话做事都让人觉得很舒服,而且人也有趣,这样真诚的对他袒露了这么多,沈珩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再拒绝。   也许真的如他所说,扔下那段旧感情试着往前走,自己会过的很快乐一点,既然如此,那何妨一试呢。   “你答应让我追你了!”宋程皓兴奋的原地转了两个圈,接着激动的搂住了沈珩的肩膀。   沈珩被这样突然抱住还有点不习惯,身体僵了僵,但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中午,我们一起做饭,我帮你。”宋程皓满脸喜色:“就是可惜我下午要答辩,不然还能约你出去,你好不容易放了个长假。”   “时间长着呢。”沈珩笑笑。   “嗯!”宋程皓的酒彻底醒透了,他跟个沈珩家里养的黏人的大型犬一样,沈珩走到哪他就跟到哪儿,眼神亮晶晶的,就没从他的身上移开过。   “你跟着我干什么?”在被宋程皓亦步亦趋的跟了三个房间以后,沈珩终于忍不住问他。   “我就想看看你。”宋程皓害羞道。   “行了,先看看你的论文去吧,下午答辩不出来,小心被导师留校了。”沈珩吓唬他。   “不会的,我都记着呢。”宋程皓摇摇头,但也没再跟沈珩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但眼神还是忍不住往沈珩身上瞟。   快到中午的时候,两人一起去附近的小超市买了点菜,回去沈珩做饭,宋程皓就在一边给他打下手,让他做什么他马上就去做,脸上一直带着笑意。   “这算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了。”在桌边坐下,宋程皓竟然还有点紧张:“珩哥,你也开心吧?”   “开心呀。”沈珩淡笑着回答:“你今天表现特别棒。”   “应该的。”宋程皓挠了挠头,翘起嘴角低头喝了口果汁。   宋程皓的答辩在下午,但沈珩住的地方离他的学校很远,所以吃完了饭就得匆匆忙忙赶过去。   他心里特别舍不得,但也没让沈珩送他,两人在楼下等出租车,宋程皓拉着他的手不愿意松开:“珩哥,我答辩完就过来。”   “好。”沈珩温柔答应。   “你想我了就给我发短信。”宋程皓嘀嘀咕咕:“不过肯定是我想你想的多一点。”   沈珩被他这一幅委委屈屈的模样逗得直发笑,他点点宋程皓的手背:“你先想着好好毕业,毕业了以后来做我的邻居吧。”   “只是做邻居吗?室友不行吗?”宋程皓脸不红心不跳的:“我想和你住在一起。”   “行了行了,车来了。”沈珩被他这么一通言论说的有点窘迫,好在这时出租车来了,才让他松了口气。   “嗯,珩哥再见。”宋程皓坐进车里,小幅度的对沈珩挥手。   沈珩目送着出租车离开,才长长松了口气,他现在确实有点跟不上宋程皓的节奏,不过感觉也还挺不错的。   他脚步轻快的转身往回走,身后冷不防的突然传来了几声急促的喇叭声。 第30章   这喇叭声音又急又响,把沈珩惊得脚步一滞,他好奇的转头去看,眼神在碰到那张银灰色跑车的车身时怔了怔。这辆车他太熟悉了,江知禺以前心情好了带他出去的时候,开的基本都是这一辆。   果不其然,车门被推开,穿着打扮的一丝不苟的江知禺从车上下来,他站在原地和沈珩对视了一眼,神色极其复杂。   他今天是趁着江文霍不在家自己偷偷跑出来的,被关着的这半个月,他无时无刻都在思念着沈珩,想的几乎要发疯了。   他跑出来的第一时间就去了沈珩原来住的地方,但是被房东告知沈珩搬走了,然后他就在房东抱怨自己赔了三倍房租的声音中给向意打了电话,查沈珩现在住在哪里。   向意把最新的地址发给自己的时候,江知禺已经在那间房的楼下等了一整夜,一天一夜未进食也未合眼。   他当下心里有点生气又有点委屈。   从家里逃出来之前他特意好好打理了一下自己,想让沈珩能看见他最帅气最迷人的模样,结果一过来,远远就看见沈珩和宋程皓两个人难舍难分的牵着手,看起来不知道有多亲昵。   下了车,他有点不敢往前走了,他怕自己又控制不住的吓到沈珩,这些日子里对他来说度日如年,太久没见到沈珩了,他从一下车眼神就没从前面人的身上离开过,像是把前阵子没看到的此刻一口气全部补回来。   沈珩有点恐慌,现在这儿就他一个人,他不知道江知禺会不会像那天晚上一样又发疯,刚刚那几声喇叭就能听出来江知禺的心情并不好。   “沈珩。”江知禺按耐不住想要离他更近一点的渴望,向前踏了一步。   两人距离其实很远,但沈珩还是防备的向后退了一步,紧接着毫不犹豫的转过身就想往楼上走。   江知禺眼中闪过一丝受伤,他脚步一顿,但眼看着沈珩即将离开,他还是大步跟了上去。   “见到我就让你那么想逃走吗。”江知禺把他堵在电梯门口,沉声道:“我就是想看看你,想和你说几句话。我爸他…把我关了半个月,我今天是偷跑出来的,沈珩,你能不能不要那么绝情,能不能不要一见到我就跑?”   沈珩被他说的心里一阵阵的难受,他轻轻皱着眉:“你现在已经看到我了,但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怎么没有。”江知禺努力想找点话题,来之前,他觉得他有千言万语,他要把自己在这些天里所有的思念和悔恨,所有反思的过错一齐告诉沈珩,然而现在两人真的面对面站着了,他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刚刚你和那个男的,为什么牵手。”他闭了闭眼,这个问题从他看到两人在一起后就一直充斥在他脑海里,要是不问出来,他根本想不了其他东西。   “你觉得呢?”沈珩被他堵在墙边,他腰背挺直,平静的反问他。   江知禺愣了愣,试图摒弃那些不断冒出来的,让他心神不宁的想法,他抬眼与沈珩对视,不知为何,那双清澈透亮的眸子让他心中发虚。   “你们在一起了吗?”江知禺说出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在抖,他几乎是在心里祈求着沈珩能够给他一个否定的答案。   沈珩不说话。   以前江知禺总是特别讨厌沈珩这个说着说着话就不愿开口的性格,但此时此刻,他却因为沈珩的沉默而觉得有些许庆幸。   “没有。”沈珩淡淡道,江知禺松了一口气的欣喜表情还没出现几秒,就听见沈珩又说道:“但我和他在一起很开心,也许我们很快就会确定关系。”   江知禺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无法呼吸,他僵在原地,摇摇头,双手握住沈珩瘦削的肩膀,悲切道:“不会的,沈珩,你不会喜欢他的,你不是喜欢我吗?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了。”   沈珩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他别开眼神,就感觉身体被人拉进了一个熟悉的宽厚怀抱,他听见了江知禺哽咽哀求的声音:“对不起,我知道我以前对你不好,我是混蛋,我们重新在一起,我们和好吧…我会尊重你,会把你当成爱人,我以前错了,你要我怎么办,你给我一点希望好不好。”   沈珩被他紧紧抱着,像是怕沈珩跑了一样,江知禺的力道几乎要把怀中这个清瘦的人碶进身体里,沈珩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挣了挣身体,但没什么用。   “同样的话你说了很多次了。”沈珩在他耳边低声道:“我也重复了很多次,你应该知道,我的回答会是什么。”   江知禺痛苦的闭上了眼,再睁开时,眼中是沈珩这个角度看不到的坚决和不管不顾,他抬手抚摸着沈珩的后背,用一种近乎冷静的语气道:“我不会让你和别人在一起的,即便你恨死我,我也不会让你们在一起。”   “你什么意思?”沈珩从他的语气中听到了一丝无法忽视的危险和胁迫意味,他微微提高了声音,就感觉颈侧一麻,眼前瞬间模糊了。   江知禺不忍地看着软倒在自己怀中人的身体,脸上闪过一抹愧色,他弯腰把人抱了起来,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抱着沈珩走出了楼道。   他知道自己这样会越做越错,但是比起看到沈珩和别人的在一起,他只能先选择把人藏在自己身边,至少那样自己能够时时刻刻看见他,至少不会被难过和思念折磨的整夜整夜忏悔。   …   江知禺下手不重,沈珩没多久就醒了过来。他失神的看着眼前天花板上那盏熟悉的水晶吊灯,还有点迷茫。   他侧头看了一眼周围熟悉的摆设,和他自己以前亲手选的床头灯,愣了一下,瞬间便意识到了自己现在在哪儿。   江知禺一直在床边守着他,看到他动了,便一脸关切的凑了上去:“沈珩,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晕吗?”   沈珩从床上坐起来,向后退了两步,和江知禺拉开了距离,他难以置信的盯着江知禺的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煮了一锅粥,我给你盛一点过来。”江知禺低下头,沈珩那愤恨惊惶的目光看得他脸上火辣辣的,他连光是对视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转身出了卧室,沈珩迅速下了床,他摸遍自己的全身,又查了一遍床边的所有地方都没能找到他的手机和任何通讯工具,看来是江知禺给他藏起来了。   他拧开卧室的门就往楼下走,正好碰见江知禺端了只碗正打算上来,他看也没看一眼,匆匆下楼,甩开江知禺想去拉他的手,跑到门口,却发现怎么也打不开门。   “密码锁被我换了。”江知禺双手捧着粥碗,低声道,表情动作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但说出来的话却近乎残忍:“门也被反锁了,你出不去的。”   沈珩愤怒的瞪着他,身体贴在冰凉的门上,表情接近绝望,他苦笑一声:“你说你知道错了,你会改,你会尊重我,这就是你尊重我的方式吗?”   “对不起。”江知禺小声跟他道歉,他走到沈珩面前,“现在快晚上了,你先吃点东西吧。”   他手上的这碗粥是对着网上的教程研究了一个下午才研究出来的,煮的有点久了,有点糊味,但还勉强能喝。   沈珩凝视那碗粥几秒,讽刺的扯了扯嘴角,挥手打开江知禺的手,江知禺猝不及防,雪白的粥洒了一地,碗也被摔成了七零八落的碎瓷片。   “你给我滚。”沈珩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完,在江知禺伤心的目光里,转身上了楼。   他找遍了楼上的每一个房间,所有可能藏东西的角落他都搜遍了,就是找不到自己的手机,他有些疲累的靠在书房的墙上,就听见江知禺进来了。   “沈珩。”江知禺叫了他一声。   沈珩动也不动,目光空洞的盯着面前的地板,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江知禺难过的上前抱住他,无视沈珩挣扎的动作,将脸凑近他的肩窝,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我也不想这样,对不起,我真的好想你,这些日子我无时无刻都在想你,沈珩,你原谅我。”   “原谅你。”沈珩像是听见了什么可笑的笑话,他笑了起来,笑声悲凉又苦涩:“我原谅你什么,原谅你把我当替身当了四年,原谅你一次又一次的羞辱,原谅你让我胸口多出的这块疤,还是原谅你现在把我关起来?”   他被抽空了力气,疲倦的站在原地,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我原谅你,谁来放过我。”   江知禺紧紧的抱着他,明明怀里的身体温热柔软,他却感觉不到一丝温度,沈珩的语调寒凉,冻得他从心里到身体都僵的无法动弹。   “我…”江知禺如鲠在喉,因为极度的伤心,声音也变得嘶哑起来:“你打我,骂我,都可以,我去为你留同样的疤痕,我把你尝过的苦,受过的罪都受一遍,你会不会原谅我,会不会觉得舒服一点?”   沈珩半晌没有动作,只是用那种让江知禺感到心慌的,无比平静的语气,慢慢道:“别做没意义的事了。”   江知禺亲亲他的脸颊,委屈的小声呢喃:“有意义,和你有关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沈珩在心里嗤笑一声。   自己现在肯定出不去,但他觉得一两天内,宋程皓应该会察觉到不对劲跑出来找自己。他也没有再多和江知禺费口舌和力气,只是默默的坐在卧室,不想动也不想出声。   江知禺去洗了个凉水澡,带着一身冰凉的水汽坐在沈珩身边,去搂他的腰。沈珩也没反抗,任他在那儿抱着。   两人就这么一直沉默的坐着,保持着亲密的姿势,江知禺偶尔在他耳边说几句话,眼神期许的希望得到回应,但沈珩就像是听不见也感受不到一般,不理他,也不动弹。   “我困了。”江知禺的语气困倦,他昨天熬了一天一夜,加上沈珩离开以后他就没睡过好觉,这时候鼻间充斥着熟悉的味道,怀里抱着日思夜想的人,他不自觉的就觉得舒心安稳起来。   沈珩从床上下去,转身就要离开。   “你去哪?”江知禺眼神猛地清醒,拽住了他的手腕。   “你睡觉,我去客厅。”沈珩冷淡道。   江知禺的落空感突然格外强烈,他低声说:“你留在这儿吧。”   沈珩甩开他的手,还没踏出一步,就被人搂着腰带着倒在了床上。   他剧烈的挣扎了起来,抓着江知禺的手臂狠狠咬了下去,嘴里尝到了血腥味,但是江知禺只是闷哼了一声,咬牙忍着疼。   “我不动你,你走了以后我好久没有睡过好觉了。”待他平静下来,江知禺从后面搂着他,举起手臂看了眼手上的那块深深的牙印,低笑一声:“你这算不算也给我留下了一块疤?”   沈珩不理他。   “我真的好想你。”江知禺搂住沈珩,眯上了眼睛,小声呢喃着:“你什么时候才会重新喜欢我呢?” 第31章   江知禺沉沉的睡了一夜,他睡得很舒服,这是他这么些日子以来睡得最舒服最安稳的一晚。   睁眼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他半睁着眼,用嘴唇碰了碰沈珩的后颈,嗓音低沉醇厚:“早。”   沈珩动了动身体,他早就醒了,严格说来应该是一晚没睡。江知禺在他身后睡着的时候,他几次想下床,但只要一动弹,腰上的手臂就更紧一分,这人连睡觉的时候都怕他跑了。   “饿了吗?我让人送饭过来。”江知禺从后面蹭蹭沈珩的脖子,他也没想着沈珩能理他,只是自顾自的说:“你想吃什么?我记得你以前喜欢吃海鲜,是不是?”   沈珩烦躁的换了个抗拒的姿势,江知禺就抚摸他的后背,动作轻柔,神态却有些哀伤:“沈珩,你能不能别这样对我。”   “我不喜欢吃海鲜。”沈珩突然冷冷出声,江知禺动作顿了一下,就听他继续说:“是你喜欢,你从来就不屑于在乎别人,现在又何必做这些故作深情的把戏给我看?”   江知禺被他说得脸色难堪,他抿唇:“以前我不知道,以后…”   “没有以后。”沈珩从床上坐起来,“我也不会相信你。”   他起身走进浴室,砰的一声摔上了门。   江知禺盯着那扇紧闭着的门,觉得它就像沈珩现在吝啬于给他的喜欢一样,紧紧闭着,不愿给他留一丝缝隙和希望。   沈珩低头用凉水洗了把脸,深冬季节,虽然在恒温的室内,他还是被激得打了个冷颤,他双手撑着盥洗台,看着镜中因为睡眠不足导致有些憔悴的脸,心头涌起了深深地无力感。   他现在只要想起江知禺,脑中回忆起来的全部都是他带给自己的痛苦,羞辱,眼泪,和一切一切让他无法释怀的过去。甚至以前那些让他觉得幸福,温暖和开心的小事,现在再想起来也是无比讽刺。   门口传来轻轻地敲门声,接着就是门把被拧开的响动。   “你怎么不用热水,不冷吗?”江知禺像是离了他就不行一样,从身后搂住沈珩的腰,抬手给他擦脸上冰凉的水渍。   “你知道吗,你走了以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回到这里。”江知禺将下巴搭在沈珩的肩膀上,温柔细语:“这里到处都有我们一起生活过的影子,我一看到它们,就忍不住去想你,可是那个时候,我不敢承认我喜欢你,所以只能用逃避来解决问题。”   他摩挲着沈珩的下巴,从镜中与他对视:“就像现在你面前的这面镜子,我一看到它,就想到以前你洗完澡被我按在这里,明明都控制不住掉眼泪了,还要看着我,嘴里叫着老公,抱着我的腰不愿意松开…”   “够了!”沈珩觉得像是被当场扒光了一样羞耻,他打断江知禺的回忆,“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无聊的东西。”   江知禺有点失落,但还是轻轻呼了口气:“沈珩,性不是难以启齿的,我们以前一直都很开心,你真的一点也不想我吗。”他技巧的揉着沈珩的腰侧。   “你摸完了吗?摸完了放我回家。”沈珩冷淡的看他。   江知禺的一腔热情被这么一句话浇了个透彻,他用那双漆黑的眸子深深地注视着沈珩,脸色难看:“这儿就是你的家。”   “这话你对喻霄说去吧。”沈珩语气平淡,亲眼看着江知禺的脸色又黑了几分,他心里才有了种报复似的快感。   他从卧室出去没多久,门口就有人送饭过来,江知禺那时候已经整理好了情绪,把饭一一拿出来摆好,去叫沈珩。   这种和以前比起来简直是身份互换的感觉让江知禺觉得奇异,他叫了一声沈珩,没多会就看见人下来了,这让他感到有些幸福和温暖,像是他们真的开始认真过日子了一样。   沈珩随便吃了几口,觉得身体渐渐恢复了温度和精神,就放下碗筷去客厅的沙发上缩起身体坐着了。   “我陪你看电影吧。”江知禺走到他身边坐下,伸手拿起茶几下面的平板,打开影视软件翻了翻:“有想看的吗?”   沈珩不说话,江知禺也没觉得尴尬,他随手翻了翻,找了一部爱情片子,把沈珩圈在怀里,就着这个姿势看了起来。   片子是文艺风,还是国外的,看起来颇有些无聊,江知禺看了一会,发现沈珩的眼神压根没往屏幕上瞟,便把平板扔在了一边。   “要是能变回以前那样就好了。”江知禺沉默了许久,才在沈珩耳边轻轻叹气。   沈珩神色微动。   他现在非常庆幸喻霄当时能够过来找他,让他能够早一点看清,看透,趁他还有脱身的余地的时候早日脱身,如果再过几年,他不敢确定自己是否还会这样坚决的离开江知禺。   电影看了一半,江知禺又抱着沈珩睡了一会,也不管时间,一直睡到天色都黑了,他才慢慢睁开眼。   沈珩也在他怀里睡着了,室内温度高,吹得窝在一起的两人身上都暖烘烘的,江知禺端详了一会沈珩的睡颜,有点高兴,他探头上去吻住那双红润漂亮的唇畔,轻柔的厮磨着。   沈珩没有醒,只是皱着眉头偏了下脑袋,江知禺有些动情,他伸手抚摸沈珩的脖子,指尖顺着他光滑的脖颈下滑,轻柔触碰,却在锁骨的位置碰到了一处有些不平整的皮肤。   他睁眼,小心掀开那片领口,那块略显狰狞的皮肤就让他怔了怔。   这块有他拇指长的棕色疤痕,仔细观察,还能看见以前那块胎记的轮廓,只不过没有从前一眼看上去就惊艳的视觉冲击了,而是有一片疤痕,连摸起来都是不平整的。   他想起了在沈珩家里的那一次,沈珩挣脱开他的手,狠狠扯开衣领,告诉自己他把胎记洗了,要和自己彻底结束的那不管不顾的神情,至今想起来,还是让他觉得心惊不已。   某种意义上,是他逼着沈珩去洗胎记,也是他让沈珩身上留下了这么一块狰狞的疤痕。   心中刚泛起的一丝温情涟漪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浓烈的,深厚的伤心和悔恨,他坐在原地,越发觉得无措起来。   他伸手帮沈珩将衣服最上面的那一层纽扣扣上,沈珩动了下脖子,觉得下巴痒痒的,便睡意朦胧的摸了一把,结果手被人从旁边轻轻握住了。   他转醒,恍惚间看到江知禺的脸,觉得大概是在做梦,直到手上传来的温度逐渐真实,他才睁眼,瞧见了正和他十指交握的人,在边上认真的凝视他。   “松手。”他刚睡醒,语气还很慵懒。   “对不起,沈珩。”江知禺像没听见一样,手上没动,小声的和他道歉。   沈珩没说话,他不知道江知禺这莫名其妙的,是不是又想对他做什么。   “我刚刚看见了你锁骨上的…那块皮肤。”江知禺还怕刺激到沈珩,尽量把声音放的又轻又柔:“你还疼吗?”   沈珩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这块地方之前感染的时候让他受了不少的罪,动作幅度稍微大一点就裂开,流血,每天上药的时候跟上刑一样,好在他熬了过去,现在已经愈合了,只是疤痕恢复期还很漫长。   他淡淡瞥开眼神:“不疼了。”   “对不起,是我让你变成这样的。”江知禺心内并没有因为这句不疼而变得轻松些,反倒是沈珩这样云淡风轻的语调让他莫名觉得,他之前一定吃过很多苦头。   “你现在总说这些有用吗。”沈珩坐直身体,深吸一口气:“江知禺,我在的时候你不喜欢我,现在我走了,你又是一幅没了我就不行的样子,你做给谁看?你觉得愧疚所以做给自己看的吗,那我告诉你,大可不必,未来你继续当你的江二少,我还是你看不起的小律师,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你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   江知禺被他说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爸当着他妈和他哥的面给他的那两耳光,都没有这时候让他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让他觉得难堪,绝望。   他摇摇头:“我不想做给谁看,我只是想让你再回头看看我,想让我们回到以前…”   沈珩冷笑一声:“回到以前,让我继续和以前一样被你羞辱吗?”   “不是。”江知禺眼神里蒙上了一层化不开的伤心:“我会把你当成爱人,当成最亲近的人,我再也不会让你痛苦,让你难过,我可以发誓,我还想和你去国外领证结婚…”   他面色突然微红,像是有点羞涩:“我想和你拥有合法的,被人祝福的关系。”   “你现在怎么比当初想要和你好好谈恋爱的我还要幼稚。”沈珩说完,不顾江知禺受伤的神色,转过身再不看他。   室内一时安静的紧,门铃在这时候突然响了起来。   江知禺以为是向意定时叫过来的晚餐,走到房门前看了一眼,却看到了一个让他瞬间暴躁的熟悉身影。   宋程皓心内焦急的要命,昨天论文答辩轮到他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导师又多问了几个问题,让他修改,他回到宿舍把那里几处修改完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怕打扰到沈珩,就给他发了条微信说明天再过去。   第二天早上沈珩还是没回他消息,他觉得奇怪,打了个电话过去,结果关机了。   匆匆赶到沈珩家,却发现门是锁上的,屋内没有人。   他跟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附近转了几圈,没有沈珩的影子,就去找了小区物业查监控,发现沈珩被江知禺带走了以后,他整个人的冷汗齐唰唰出了一身。   他第一时间给何越打电话,问他知不知道江知禺住在哪,拿到地址后他左思右想,去派出所报了警,他是和警察一起过来的。   江知禺从猫眼内只能看见宋程皓一个人,他低低的咒骂了一声,伸手拉开了门。   江知禺还没来得及开口让宋程皓快点滚蛋,一左一右出现的两个警察就直接冲进门把他死死按住了。 第32章   沈珩也被门口骤然传来的这阵仗惊呆了,他刚从沙发上站起来,还在门口的宋程皓就眼前一亮,接着神色担心的往沈珩这边跑了过来。   “珩哥。”他跑到沈珩跟前的时候声音都有点颤抖,拉着沈珩的胳膊上下打量了几眼,看见沈珩精神还不错,浑身上下也没有受伤的样子,才松了口气,将人紧紧抱进了怀里,语气急促:“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我昨天就不该…”   “你别碰他!把沈珩放开!”江知禺先前是没防备,才被两个警察齐齐制住,但眼前这一幅情境对他的刺激过大,他手上发力,差点挣脱开禁锢,一边愤怒的骂宋程皓:“你再敢碰他一下,我一定让你后悔!”   “老实点儿!”旁边那个稍微高一点警察沉声警告了一句,动作迅速的反剪住他的手臂,同时踹中他的膝窝,江知禺直接被踹的单膝跪在了地上。   跪地声沉闷,光是警察这一脚的力度就不轻,沈珩的目光闪了闪,抿抿唇还是没说什么,将视线转向了一直一脸担忧的宋程皓身上:“你这是…”   宋程皓愤恨的瞪了一眼门口被按住的人:“我查了监控,发现他把你打晕带走了,我去报了警,和警察一起来的。”他冷哼一声:“证据确凿,等会有他受的。”   从江知禺的那个角度看,宋程皓和沈珩紧紧的抱在一起,宋程皓的手还搂在了沈珩的腰上,两人贴的极近,正小声的说着什么悄悄话。   江知禺委屈的眼睛都红了,鼻子一酸差点落眼泪,又联想到沈珩和他说的那句他们也许很快就会在一起,他咬着牙,却小声的唤他:“沈珩,沈珩…”声音哽咽。   那两个警察来之前以为会遇到什么匪徒,警用腰带都完完整整的别在腰上了,没想到来了之后这场面看起来有些异样,像是上演了一场争风吃醋的场面,而且主角还是三个男人。   “别浪费时间,先跟我们回派出所。”其中一个清清嗓子,提醒道。   “警察哥哥,我们能不去吗?他是受害者,我想带他先回家好好休息。”宋程皓拉着沈珩的手,和门口的三人保持了个安全距离。   江知禺的视线从来就没离开过沈珩的脸。   他手被反押,一边单腿跪在地上,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睛周围一圈却是红的,带着令人心碎的目光,对视的瞬间看得沈珩心口微酸,他狠下心咬咬牙,还是将目光闪躲到了一边。   江知禺的眸中霎时浮上了一层黯然,几乎是瞬间失去了神采,但还是不愿意低下头。   他心中卑微的乞求着沈珩能够多看他两眼,能够心疼他,哪怕是一瞬间,一瞬间都好。   “不可以,他是受害者,你是报案人,都必须跟我们回去接受询问做笔录。”警察把江知禺从地上拉起来,“但你们俩做完了就可以离开。”   “好吧。”宋程皓用拇指搓了搓沈珩的手背,冲他露了个安慰的笑,沈珩也对他轻轻点了点头,两人跟在警察后面一起离开了这边的公寓。   到了派出所不久,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同时也停在了门口。   江之辞迅速从车上下来,他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脚下急促的步伐已经暴露了他此刻的焦虑和心急。   向意今晚订餐的那家餐厅出了点岔子,他自己跑出去买了饭,匆匆忙忙赶到公寓的时候恰好看见一辆警车从旁边开了过去,他知道江知禺把沈珩关在家里不让他出去,所以看到的瞬间更是心惊胆战的。   上楼发现门都没关,玄关处一片狼藉,还有打斗过的痕迹,他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但他不敢和江文霍说这件事,只能先打电话告诉了江之辞。   那时候江之辞已经发现江知禺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跑了,不过看家里人的反应,只有他知道这件事。   江知禺烦的时候不会给人开门,所以近半个月以来,端上去的饭又完好如初的端下来也是常有的事。他今天早上是想问问江知禺要不要跟他一起出去挑一下婚礼上的小物件,实则是想带他出去透透气,没想到却发现他弟弟人没了。   接到向意的电话他一秒钟也没耽搁,一路疾驰来到了派出所门口。   这儿的派出所地方并不大,江之辞一进门就看见了满身疲倦失落的江知禺,和他身边的两个人。   一个是沈珩,他之前调查过,知道他长什么样,但是见到真人,容貌气质都艳丽的比照片上要更令人惊艳。沈珩旁边还有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看起来年纪应该不大,他没见过,但是他一眼扫过去,就看见了两人交握着双手的亲密姿势。   “知禺,你还好吗?”江之辞大步走到江知禺身边,俯身摸了摸他的头。   “哥?”江知禺动了下身体,看见来人时,语气和表情才有了一丝波动。   “你怎么,”江之辞叹了口气,拍拍他的后背,他到底还是没忍心再责备江知禺,再次抬起头,很快便恢复了平常对外的成熟神态,“警察同志,他是我弟弟,请问发生了什么?”   他和江知禺长相有几分相似,警察点了点头,语气严肃:“有人报案,说他将沈先生打晕之后带走,有非法拘禁的嫌疑。”   江之辞的眼神动了动,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下沈珩和他旁边那个男生。   “我可以和我弟弟说几句话吗?”他对警察认真道:“一面之词并不能完全相信,我弟弟不怎么爱说话,在这方面会有些吃亏,我帮忙疏导他几句,好让警察同志你们工作能够顺利一些。”   警察打量了他一下,看他西装革履,面容矜贵,便出声答应:“嗯。”   恰好这时旁边有同事叫他,他就先离开了一会。   “沈珩先生,我们可以简单聊聊吗?”江之辞并没有看向江知禺,而是转向了沈珩,语气很温柔。   “不行。”沈珩还没开口,旁边的宋程皓就帮他回答了。   江之辞没理他,仍然眼神坚定的注视着沈珩,他很会观察人心,从过来到现在,他一直都没有落下沈珩的任何一个动作和细微表情,所以对于沈珩会答应他的请求这件事,他有着十成的自信。   果不其然,沈珩静静的站在原地,随后点点头:“好。”   “珩哥?”宋程皓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沈珩安抚的拍拍他的手背,抛去了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   他觉得这两兄弟虽然长得像,但是江之辞的气质明显要温和很多,经过岁月打磨的成熟风范是装不出来的。虽然也许只是较江知禺收敛了锋芒,但沈珩觉得,他并不像是会伤害自己的人。   他也想做个了结,也许,和江之辞沟通会比江知禺那里要更有效。   宋程皓不满的皱着眉,但还是听话的松开了手。   两人并肩走到拐角的楼梯间,江之辞开门见山:“沈先生,我希望你能主动放弃追究我弟弟的责任。”   “理由。”沈珩和他对视,目光平静。   江之辞的心内有点惊讶,他以为沈珩在单独面对自己的时候不说害怕,慌乱和怯意总是要有一点的,但面前这个漂亮的年轻人语气淡淡,眼神镇定,让他不禁有些刮目相看。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能看出来,知禺他真的很喜欢你,他长这么大,我从来没见过他能为一个人这样不计后果。”   江之辞不紧不慢,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沈先生,虽然这么说可能会有点冒昧,我可以感受到,你对他还是有感情的。不然你在看他的时候不会下意识闪躲,你还喜欢他。”   他见沈珩似乎并不打算开口,便又道:“你们曾经也在一起了很久,我想你不会绝情到冷眼看着他的履历上留有案底。我弟弟从小被人捧惯了,就不会表达喜欢和爱,所以有些行为看起来很疯狂,但这些都是他错误表达感情的方式。我恳求你,可以给他一次机会,作为他的哥哥,我对你感到非常抱歉和愧疚,但他是我的亲弟弟,我也心疼。”   “如果你觉得不够,我可以答应你的任何要求。”他语气听起来很真诚,说完后便站在那里不再开口,等着沈珩回答。   “那我直说了。”沈珩的声音不大,却让江之辞在心里松了口气。   他差点以为沈珩是个多么与众不同的清高性格,现在看来,也就是脸长得漂亮,心机倒是挺深沉的,自己说了这么半天,估计他也就注意到了最后那句可以答应他的任何要求。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这样的性子,怪不得能把他那个心思单纯的弟弟吃的那么死。   “请说。”江之辞扬起一抹微笑。   沈珩一字一句,无比郑重:“让江知禺和我断绝一切来往,从此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   他在江之辞一下没反应过来,一闪而过的怔愣神色中继续道:“如果你能够向我保证可以做到,我就答应你的要求。”   …   再次回到派出所的办公区域内,沈珩被警察带去询问室做了笔录,没多久就被允许离开了。   宋程皓打车把沈珩送回家,和他一起上了楼。   “珩哥,我给你做饭吧。”他思忖了半天,小声说了一句。   沈珩看出来了他心情不太好,估计还是因为刚刚在派出所自己答应跟江之辞单独去聊天的那事让他不开心了,便伸手捏捏他的脸:“我不饿,你看起来不开心呀?”   “没有,怎么会!”宋程皓忙不迭的解释,他刚刚心里确实有点不舒服,但他尊重沈珩的每一个决定,况且比起自己,沈珩才是更需要安慰的那个。   他犹豫了一下,微微俯身,把沈珩搂在了怀里:“珩哥,这两天苦了你了。”   沈珩被他搂着,在宋程皓看不见的位置扯扯嘴角,无声的苦笑了一下。   这两天江知禺的温柔,体贴和顺从虽然有些笨拙,但是是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那双向来薄情的眸中,对着他竟然也能凭空生出深情来。   这两天苦吗?   不苦。   但让他心酸。   江知禺的爱在他看来,来的轻易,来的迅猛,于江知禺而言,他大概就是一个想尽办法想要得到的玩具,只是因为得不到,所以才不择手段。   只是因为得不到而已。   这样轻狂不羁的性子,如果两人在一起久了,江知禺有一天觉得腻了,烦了,厌了,肯定也会毫不留情的把他挥手甩开。   他可以接受自己犯错,但不能接受自己在同一个错误上摔两次,第一次就已经头破血流了,第二次,他不愿意去想,自然更不会去做。   “……”宋程皓说了一句什么,沈珩正在出神,没听见。   “什么?我没听清楚。”他反问。   宋程皓却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他挠挠头,又重复了一遍:“我可以搬过来住吗?”   沈珩一怔。   “我不是那种意思。”宋程皓脸更红了:“你这里不是还有空的卧房吗?我搬过来就承担一半的房租和水电费,还能在平常照顾好你的人身安全,不让别人有可趁之机…那个,珩哥,我真的不是那种意思…”他越说越小声,感觉底气都不足了。   “这边都是郊区了,你平常上学,很不方便的。”沈珩开口给他解围。   宋程皓摇摇头,信口胡诌:“没关系,我喜欢这样,远一点我过去就当锻炼身体了。”   “那好。”沈珩答应的很利落。   这样爽快的被应允,宋程皓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以后便眉开眼笑起来。   他抓住沈珩的手,放在唇边,用嘴唇轻轻碰了碰,接着快乐的在屋内走来走去,晃来晃去的身影看得沈珩眼都要花了:“下面还是有人住的,别乱晃,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   “我陪你聊聊天好吗?”宋程皓觉得沈珩被关了两天,这时候应该需要心理疏导,再不济也需要人好好陪着,虽然他不会心理方面的问题,至少能坐下来陪着沈珩,能逗他开心。   沈珩想了想,觉得自己最近放假,早睡第二天也没什么事情要做,便点头答应了一声:“好。”   …   沈珩和宋程皓从派出所离开后,没一会,江知禺就被放了出去,连笔录都没让他进去录。   跟着江之辞回到车上,他坐在车后座,江之辞握着方向盘,一时半会也没有启动。   车内静默了许久,终于,江知禺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问出了他在派出所就已经想问的那个问题:“你和沈珩说什么了?”   “我只是请求他不要追究你的责任,他答应了。”江之辞故意隐去了他和沈珩交涉时的一些细节,怕江知禺听见了情绪又要剧烈波动。   “他答应了?”江知禺猛地抬起眼睛,眼中闪过了一丝希望的光芒。   如果沈珩答应了,那是不是就证明他对自己还有感情,他是不是还会心疼自己,是不是就还余一丝希望!   “如果没有答应,你觉得警察会这么轻易就把你放走吗?”   江之辞听出了他语气中隐隐的激动,便泼了盆凉水:“知禺,你这次真的太过分了,回家以后你要好好反思一下,沈珩短期内肯定也不想再见到你,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现在多做多错,知道吗?”   “听到没有?”江之辞语气里染上了几分兄长的威严:“否则我就把这两天的事情告诉爸,至少在我结婚之前,不要再去找他。”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直接就让江知禺断了对沈珩的念想,只能这样先一步一步的走着看,也许过了一段时间,江知禺对沈珩的兴趣小了,也就不用他再管了。   “知道了,哥。”江知禺的语气里还是难掩激动。   沈珩愿意放过他,虽然是他大哥去求的情,但至少证明他这么久以来的努力和卑微并没有完全白费。   这个认知让江知禺不禁有些眼热,他觉得值了。   江之辞从车内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心内叹息着感慨。   他耳边似乎又回响起了在楼道那边,沈珩坚定而绝然的语气,像淬着冰,不带分毫温度和语调的起伏。   沈珩:“…如果你能够向我保证可以做到,我就答应你的要求。”   “那我们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作者有话要说:   江知禺:……谢谢,你真是我亲哥。 第33章   第二天中午,沈珩还在睡觉,就被门口传来的门铃声吵醒了。   昨晚宋程皓拉着他天南海北的聊到了很晚,他大多时候都是在听。   宋程皓说到好玩的时候会故意加上一点夸张的肢体动作,眼神也亮晶晶的,他说话很有趣,沈珩不觉听得就认真入迷,两人不知不觉就聊到了凌晨两点多。   沈珩最近没怎么睡好,后来还是实在困的睁不开眼了,才被宋程皓揽着肩膀送回了房间睡觉。   宋程皓跟他说了晚安离开后,沈珩便一头倒在了床上,用被子把自己紧紧裹住,闻着被褥里熟悉的沐浴露香气,意识瞬间恍然,一觉睡的很沉。   “阿珩,我回来了!”何越提着欢快的声调,看见沈珩开门时脸色疲倦,身上还穿着睡衣,估计是刚醒,他有点惊讶:“已经中午十二点了,你才醒啊?”   “对,昨晚睡得比较晚。”沈珩对他的突然出现也觉得意外,他向后退了一步,让何越进门,这才发现他身后背了个鼓鼓囊囊的行李包:“不是回家看父母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嘿,别提了。”何越一边换鞋,一边头也不抬的打趣道:“我这个年纪,回去呆个一两天还行,再不走,马上就有七八场相亲等着我了,我现在是事业上升期,可不能为儿女情长所牵绊。”   他在看见沈珩的第一眼就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他的神色和精神。   还好,只是看起来有些累,但并没有颓然失落的模样,他便稍微放下了点心,这种事情,沈珩不说,他也没打算主动提。   昨天宋程皓给他打那通电话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但是那个时候宋程皓语气慌慌张张的,他也问不出来什么,只能在微信上留了句让他有消息了就告诉自己,便在家里焦虑的等着回音。   凌晨收到了宋程皓发来的一大段文字,简单说了下前因后果,知道沈珩安全回家,没有受伤,江知禺被留在了警察局,估计已经被拘留了,他才松了口气,赶了早上的车回来。   “你之前不是还抱怨自己单身吗?”沈珩淡淡笑他:“现在有相亲机会,你还不愿意了。”   何越扭头看了他一眼,心中来之前的那些紧张和担忧消失了大半,语调也就轻松了不少:“不,我现在悟了。”   他一脸认真,直起腰板严肃道:“我爱工作,工作才是我为之奋斗一生的目标。”   “珩哥,谁来了?”宋程皓刚睡醒的声音和客房的开门声同时响起,他揉着眼睛,头发纷乱,小声嘀咕着:“被吵醒了。”   “你越哥的声音也不认识了?”何越将包放在茶几旁,顺道坐在沙发上打量他,惊异道:“我去,你昨晚在这儿睡的?”   宋程皓这才一脸睡意朦胧的清醒了过来。   他昨天晚上话说了太多,也没怎么喝水,所以现在嗓子嘶哑的厉害,和他平常那活力轻快的声调形成了鲜明反差,像是一夜之间成熟了许多:“哦…是越哥。”   宋程皓被吵醒连带着反应都有点迟钝,他仍站在原地:“嗯…对,我以后也在珩哥家里住了。”   “?”何越一愣。   沈珩走到宋程皓身边,伸手拍了拍他毛绒绒的脑袋:“去洗漱吧,看你一脸没睡醒的样子。”   “好。”宋程皓在他手心里蹭蹭,乖巧的让沈珩摸头,随后答应了一声,转身回屋了。   沈珩也回到房间收拾了一下,换了身干净的家居服,出来的时候,何越已经自己开了电视看了一会。   看他出来,何越拍了拍身边的沙发:“阿珩,来坐。”   “怎么了?”沈珩在他身边坐下。   何越垂眸按着手机屏幕,顿了顿才低声道:“也没什么大事,我之前加了几个房屋中介,这两天刷朋友圈的时候看到他们发的待租房,地势好,价格低,而且离市区近,你要不要看看?”   沈珩看着眼前何越递过来的手机屏幕,怔了怔,随后一笑:“好像挺不错的。”   “嗯,你之前让我帮你留意的时候太匆忙了,又要马上就搬,其实这里各方面都不算完美,现在我看的这几间都挺好的,上班也方便,你看你考不考虑再换个地方住。”   何越把手机塞他手里,认真道:“你要是答应的话我现在就能帮你联系。”   “珩哥,越哥,你们聊什么呢?”   宋程皓从屋里走出来,他已经洗漱好了,又恢复了他平常那活力十足的模样,只是嗓子还是哑的:“表情这么严肃。”   “搬家啊。”何越看了他一眼。   宋程皓愣了一下,随后便反应了过来,他点点头:“哦…找好房子了吗?”   “还没有。”沈珩递了杯温水给他,是专门给他晾在一边的,“我打算过完年回来再搬,快放年假了,就先不来回折腾了。”   “也行。”何越在一边点头,突然像想起什么的又道:“那你过年是要回家吗?还是留在这儿?”   沈珩毫不犹豫:“回家。”   前几天他妈妈就打了通电话过来,问他什么时候放假,什么时候能回家,言语之间虽然没明说,但都是想让他快点回去的意思。   他爸妈离婚的早,他大学之后到现在这么多年一直在京城,很少有时间回杭州,这次收到电话,便立刻答应律所一放假就立刻回去陪她。   宋程皓坐在沈珩的身边,安静地听他们俩聊天,仰头灌了几口水,发现甜丝丝的,应该是放了蜂蜜,他很是惊喜,一口气又喝了大半。   “谢谢珩哥。”他笑眯眯的捏了捏沈珩的手臂,整个人身上都洋溢着愉悦。   沈珩嗯了一声,任他在旁边动来动去的,也没觉得哪里奇怪,反倒是何越,看着两个人和平常有些不同的亲昵举措,在一边狐疑的皱起了眉头。   “我说宋程皓,你是不是…”何越打量了他们一眼,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你是不是在趁机占阿珩便宜?”   沈珩听他这么一问,表情略微尴尬的闪开了目光。   宋程皓反而大大方方的伸手环住沈珩的肩膀,把他圈在了自己怀里:“啥叫趁机占便宜,珩哥都答应我追他了,我这是正大光明的追求状态。”   “嘶…”何越眉毛拧的更紧了,他看向沈珩,观察到了他的表情,沈珩没有否认,他也就懂了点什么:“你自己都说是追求中了,他又没答应你,你这就叫占便宜。”   宋程皓别扭的撇了撇嘴,他也感觉到了沈珩身体的一点儿僵硬,所以很快就放开了手:“反正我现在也算是正儿八经的追求者了,迟早会上位的。”   宋程皓语气有些期待,一时,宋程皓和何越的视线都一同落在了沈珩身上,气氛中洋溢着微妙的暧昧。   沈珩正思考着怎么把话题绕过去,手机就响了起来。   铃声打破了微妙的气氛,沈珩松了口气,连来电显示都没看,直接接了起来,尾音轻松:“喂?”   对面沉默了几秒,沈珩只能听见闷闷的呼吸声。   他心头一震,立刻反应了过来,看了眼来电显示,又是一贯没有备注的陌生数字。他有时候真的觉得很奇怪,江知禺到底哪里来的那么多号码。   “沈珩,你能不能先别挂…”江知禺的声音听起来小心翼翼的,带着浓浓的疲倦和沙哑,他兀自快速的说着:“我哥让我最近不要再联系你了,可是,”他停顿了一下,“嗯,我哥快结婚了,地点定在荷兰,那里风景特别好看,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   “嘟、嘟、嘟…”   江知禺愣了愣,捏紧手机,无声的苦笑了一声,继续对着已经被掐断的通话小声且徒劳的说着:“和我一起去参加,我好想你,沈珩,好想你。”   眼泪像是被断线声后知后觉的打开了阀门,啪嗒掉在了他原本紧张捏在膝盖的手背上,顺着突出的骨节线条滑落至手腕,最后滴在了脚下的地毯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何越看着沈珩接到电话后明显变了的脸色,开口叫了他一声:“阿珩?”   “嗯?”沈珩从杂乱的思绪中恢复过来,掩去眼中的不安和慌张:“怎么了?”   “没事,以为你被电话吓到了,一句话不说就给挂了,不像是你的风格。”何越笑笑,语气轻松。   沈珩摇头:“骚扰电话。”   宋程皓神色复杂的看看沈珩,又看看何越,在一边欲言又止了半晌,才终于忍不住开口:“骚扰电话?是江知禺打过来的吧?”   他离沈珩离得近,即便他无意想听到沈珩的通话内容,但是这个距离,他还是听见了一道让他觉得熟悉的声音,加上沈珩突然变得反常的反应,他很快就确认了对面人是谁。   见沈珩沉默着没有说话,宋程皓知道被自己说准了,咬牙道:“又是他!不是都被抓进派出所了吗!我还百度了,他这样子是要被行拘的,不关他十天半个月根本出不来,他哪里来的手机继续骚扰你?!”   “他没被拘留。”沈珩扯了扯嘴角,发现根本笑不出来,也就没再逼着自己做多余的表情了:“我放弃了追究他的权利。”   “什么?”宋程皓脸色变了,声调里带着不可思议的惊讶。   他以为昨天沈珩在单独做完笔录之后,江知禺没多久就会被关起来,所以和沈珩一起回家的时候心情除了沉重,更多的还是大快人心的快感。   沈珩现在这么一句话,直接让他傻在了当场。   “珩哥,你记住你是个律师,遇到这种事不会用法律保护自己吗?我知道你心地软,但他这是实打实的犯罪,你不能因为你们曾经好过几年就这么轻易放过他啊。”   宋程皓语气里有难过,又觉得委屈。   沈珩闭了闭眼,觉得身体里那种让他觉得被抽空的无力感,似乎又有想要再次席卷包裹他的趋势。   “你先别着急程皓,阿珩这么做肯定有他自己的想法和道理,对不对?”何越虽然也觉得讶异,但他了解沈珩,知道他做事都有自己的理由,所以并没像宋程皓那样急着责备。   沈珩沉默了一会,随后抬起头:“他哥哥说,只要我不追究,他就可以保证江知禺以后再也不会来找我。”   “可是你让他进局子,他也出不来找你,连电话都打不了。”宋程皓还是不能理解,在一旁垂着脑袋嘟囔道。   沈珩侧了侧身体,转过身来看他,见宋程皓低着头不愿跟自己对视,刚刚还欢欢喜喜的脸上已经蒙上了一层不解和难过。   沈珩伸出双手捧起他的脸,动作轻轻的,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程皓,我承认我确实有私心,如果这次走法律途径,他的档案会留下记录,这会跟着他一辈子的。而且,即使他被行拘,关了半个月出来,他一样还是不会放过我,没有用的,我比你们更了解他。”   宋程皓的表情仍未松动,沈珩继续道:“既然他哥哥会给我这种选择,我相信他可以做到,这次退一步,换来以后的安稳生活,我觉得也不算得不偿失,你觉得呢。”   “真的?”宋程皓嘴唇动了动,不死心道:“万一他以后又故技重施伤害到你…”   “那我就自己给他写律师函和起诉状。”沈珩揉揉他的下巴,安慰道。   “自己不能给自己当辩护律师的,我又不傻。”宋程皓小声的哼了一声,但语气已经软下了很多,他有点被说动了。   “看不出来你也懂一点。”沈珩被他气呼呼的样子逗得勾了勾唇角,柔声道:“程皓,相信我。”   “嗯。”宋程皓乖乖蹭着他微凉的手心,应了一声。   何越本来还想当个和事佬的,结果在一边看他们的互动看得目瞪口呆。   半晌,他才深深呼了口气:“你们俩…我说宋程皓,你是平白无故哪来那么好的运气,能让阿珩这样轻声细语的哄你,啊?”   “谢谢你啊越哥。”宋程皓和沈珩贴坐在一起,乐呵呵的冲何越道谢。   “谢什么?”何越一脸无语。   “谢谢你让我认识了珩哥呀。”宋程皓丝毫不觉得害羞,理直气壮的道:“也让我知道了原来我喜欢的是男人,不然我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哪儿有毛病,怎么一直都对异性提不起太大的兴趣。”   何越翻了个白眼给他。   ·   剩下两天的假期就过的很快了。   因为放完假再上个一周的班差不多就快过年了,他们律所又没有企业公司那类的年会要开,上完班直接放假,所以沈珩已经提前一周买好了回家的机票。   假期的最后一天他去商场选了几样礼物和特产给他妈妈。   宋程皓陪着他一起,他不让沈珩拎东西,有什么都是他先接着,一下午结束,他手里大包小包的提了很多份量不轻的购物袋。   晚上回家以后宋程皓就嚷嚷着小腿痛,坐在沙发上捂着小腿,可怜巴巴的盯着沈珩,轻声喊他:“珩哥…”   “我帮你按按吧。”沈珩走近,揉揉他的脑袋,在他身边坐下,“今天辛苦你了。”   “不辛苦,那个成语怎么说的来着,甘之如饴,是不是这么用的?”宋程皓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么一个成语。   沈珩笑着嗯了一声,微垂下头,捋起宋程皓的裤脚,大冬天的,他也只穿了一条裤子,所以捋上去还挺方便。   他手还有点凉,搓搓手按上宋程皓线条流畅笔直的小腿,轻轻地按压着小腿肚,宋程皓腿上的肌肉很紧实,他便又下了几分力气:“感觉怎么样?”他问。   宋程皓开始还能赞叹几句沈珩的力道和手法按的他很舒服,后来眼神不知什么时候就落在了沈珩专注的神色上。   看着那张漂亮勾人的脸这样专注的帮自己按摩,不由得就有点心猿意马,连着被沈珩碰过的地方似乎都被点起了火。   “一会我去做饭,你自己打一盆热水泡泡脚吧。”沈珩头也没抬,轻声嘱咐。   “哦…嗯…好好。”宋程皓被他突然出声打断了思绪,他觉得身体哪儿有点不对劲,摸到身后的抱枕,有点尴尬的盖在了自己小腹下面的部位,缩了缩腿:“不用按了,珩哥…”   “这才几分钟,你不难受了吗?”沈珩抬眼看他,清澈的眸子让宋程皓脸又烧了起来,他捏紧抱枕的一边,干咳一声:“不难受,我自己去浴室弄一下就差不多了…”   沈珩注意到了他刻意掩饰的动作和僵硬的身体,一时间就懂了什么。   宋程皓这个年纪热情洋溢又容易冲动,他可以理解,所以也没觉得有被冒犯。   沈珩面色如常的从沙发上站起来,说道:“那你先休息,一会吃饭我叫你。”   “嗯,好。”   宋程皓心里懊恼的要命,又不能在表面上表现出来,只得点点头,痴痴看着沈珩转身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抱着抱枕飞快的跑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第34章   上班的最后一周,律所的事情特别多,沈珩每天律所法院看守所三处跑,有时候还要去现场,几乎忙得脚不沾地。   他们这些实习律师虽然都已经拿到了执业证书,但是一时半会还是接不了案子,大多时候还是和以前一样,在律师手下干点儿杂活,只不过有了正大光明出庭的资格。   何越有时会在不加班的时候,下班拉着沈珩去看房子。   因为这次没有先前两次这么着急要,加上又到了年底,退租的比较多,他们俩来来回回看了不少套,最终看上了一个市区内的小区。是个繁华地段,周围的交通商超便利,而且小区的安保也挺好,沈珩思忖了两天以后便交了定金,商量着年后入住。   放假的前一天,沈珩一下班就匆匆回了家,他定的是晚上十点多的机票,差不多凌晨就能到家,临走之前还有些东西要收拾。   宋程皓正在家里等着他,他学校其实早就放假了,只是一直拖着没回家,在这儿陪着沈珩。这阵子沈珩天天上班,他就闲在家里独自鼓捣一些食物,也真让他做出了不少好吃的菜式。   “珩哥,你回来了。”宋程皓身上穿着毛绒绒的蓝色睡衣,一听见门口有动静,就跑去先开了门。   “嗯。”沈珩冲他笑了笑,伸手递给他一个漂亮的礼品袋:“送你的。”   宋程皓愣了一下,继而眼睛一亮,伸手接过礼品袋的时候眼睛却是看着沈珩的:“谢谢,谢谢珩哥。”   沈珩把身上的大衣挂在玄关,转身看见宋程皓拎着袋子还在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不觉就有点好笑,他拍拍宋程皓的小臂:“你愣什么呢?”   “我开心。”宋程皓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欢:“这是我第一次收到你送的礼物,我一定要好好纪念一下。”   “你不看一下里面是什么吗?”沈珩笑了笑,和他一起走进客厅。   宋程皓黏黏糊糊的蹭到沈珩身边,挨着他坐下,接着才从袋子中抽出一个黑色的盒子,他打开,里面是一条围巾,还有双同色系的手套。   这牌子他也认识,是一条围巾卖六千块的品牌,对他而言算是高消费了,宋程皓看了眼沈珩,犹豫了一会才道:“为什么送我这么贵的礼物?”   “还好,不算很贵,你前两天不是说这里太偏僻了,去一趟超市都冷的不行,我下班的时候路过,感觉还挺适合你的。”沈珩把那条驼色的围巾拿出来在宋程皓身上比划了一下,满意的点点头:“你戴上试试。”   宋程皓心里觉得很温暖,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撒娇抱怨竟然让沈珩一直记挂在了心里。   他没有接过围巾,而是就着沈珩递过来的姿势低下了头,顺势让沈珩给自己戴在了脖子上。这个姿势让他整个人都被圈在了沈珩怀里,再抬头时,两人面对着面,距离近到几乎要贴在一起了。   这个猝不及防的姿势让沈珩也有点惊讶,他微微向后动了动,宋程皓也跟着他往前探,忍不住把手也环在了沈珩的腰上。   沈珩被他的身体压着,几乎仰躺在了沙发上,他努力欠起身,皱眉:“程皓?”   “我喜欢你,珩哥。”宋程皓身体没动,只用那双清澈的眸子深深地注视着他,声音轻轻道:“我好喜欢你。”   “珩哥,你今晚回家,我们要分别一个冬天了。”宋程皓搂在他腰上的手紧了几分,他认真的注视着沈珩:“我可以亲你吗?”   沈珩愣了一下,他身体僵硬着,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宋程皓一直在观察着他的反应,他和沈珩待在一起时间挺久了,知道他这样就约等于拒绝。   他也没再坚持,而是丧丧的垂下脑袋,将脸埋在了沈珩的颈窝,闷声道:“珩哥,我是第一次追人,没什么经验,但我知道我想每天都能看见你,想对你好,我想让你把不快乐的事情都忘掉。可我总觉得你在抗拒我,你并没有把我当成一个可以成为恋人的角色,可是我喜欢你,我愿意等你,陪你忘记,陪你把不好的回忆都覆盖成开心的记忆。”   沈珩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宋程皓的后背,感觉自己眼眶有点热。   “对不起,可能是因为一想到要和你分别那么久,我的情绪就有点不太好。”宋程皓搂着沈珩的腰把他从沙发上戴起来,红着眼圈却还露了个灿烂的笑:“这围巾真好看,我特别喜欢。”   “喜欢就好。”沈珩淡淡笑着看他,心中却涌上了汹涌的愧疚感。   他能看得出来宋程皓是真的很喜欢自己,会想尽办法逗他开心,自己去上班的时候他就在家做做作业,然后独自去超市买点儿东西回来。   这几天自己每次回家,都能吃到宋程皓准备好的饭菜,自己似乎也在慢慢习惯身边有他的日子。   他真的找不出拒绝宋程皓的理由,但每每却总是忍不住退缩。   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多疑又懦弱。   他不确定可以让宋程皓能够无忧无虑的,开心的跟自己在一起,经历了一次彻头彻尾的失败感情,他害怕自己会辜负这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大男孩。   但就像宋程皓说的,他应该忘记过去。   大概就是因为上一段惨痛的感情,这一次他才会遇见这样适合的,弥足珍贵的人,一昧的逃避,拒绝,解决不了问题。   或许他应该和这个男孩试试。   “我过完年早点回来陪你,好不好。”沈珩主动握住了宋程皓的手。   “好。”宋程皓点点头,小声回答。   他是本地人,只不过家在上城区,离这片区还是挺远的,所以才能一直在这儿陪沈珩陪了这么久。   “我已经找好房子了,到时候你要是愿意的话就和我一起搬过去,那里是市区,你每天坐地铁就能直接到学校。”   宋程皓定定的看着他,随后发自真心的缓缓笑了起来:“嗯,我愿意。”   “嗯,搬完家我把我以前的朋友都叫来聚一聚,让他们都和你认识一下,顺便把你介绍给他们。”沈珩柔声道。   宋程皓本来没理解他的意思,只是懵懵懂懂的点点头应了声好,他揉揉鼻子呆坐了会,随后像是突然懂了什么,骤然抬头看向沈珩,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珩哥,你的意思是…”   “嗯?”沈珩勾了勾唇角,仿佛看见了宋程皓身后疯狂乱摇的尾巴。   “让你的朋友认识我,那我是什么身份,你的,不是不是,是沈珩的男朋友吗?”宋程皓像是怕沈珩后悔一样,一口气说了一长串出来。   “嗯。”沈珩轻笑着,冷静的点点头。   宋程皓在原地沉默了几秒,随后探身,紧紧搂住了沈珩的肩膀,把他箍进怀里,声音还有些颤抖:“珩哥,我在做梦吗?”   “现在似乎不是睡觉时间。”沈珩身体被紧紧环着,也慢慢伸手,主动抱住了他的腰。   宋程皓的腰被自己抱住的时候,沈珩明显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僵了两秒,随后,他就觉得脸颊被人用什么轻轻碰了碰。   他转脸去看,就看宋程皓脸一红,害羞道:“珩哥,我刚刚是情不自禁。”   沈珩抽出只手去捏他的耳朵,故作严肃的道:“什么情不自禁,你就是故意的。”   “被你发现了。”宋程皓一笑,也配合的皱着眉头扮委屈:“那怎么办,珩哥罚我吧。”   沈珩被他说这话时的暧昧语气弄得有点不好意思,他轻咳一声转移话题:“嗯…有点饿了,我去做饭吧。”   “今天就别做饭了,你晚上还要赶飞机呢,我点个外卖,吃完了送你去机场。”宋程皓拉住他的手,止住了沈珩起身的动作,笑眯眯道:“趁这个空档,珩哥再让我抱一会。”   …   飞机起飞前,沈珩给宋程皓发了条消息让他路上注意安全,又想到刚刚在登机口宋程皓依依不舍又不得不松手的表情,忍不住轻轻笑了笑。   从京城回杭飞机也就两个小时,沈珩坐在座位上补了会觉,再睁眼的时候已经要落地了。   他推着行李箱刚出机场,一股卷着湿冷的寒风就让他紧了紧身上的外套,杭州的冬天本来就冷,一到晚上风还特别大。   “小珩?小珩!”   沈珩一转头,就看见他妈妈裹得严严实实的在向他招手。   “妈?”他语气惊讶:“不是说到家时间晚,不让你过来接机吗?”   “我一想到你要回来,哪里还睡得着。”苏月华看见沈珩后便笑弯了眼,她将手上的棉服抖开,披在沈珩身上,开启了话匣子:“倒是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工作辛苦吗?”   “不辛苦,工作挺好的。”   “工作一定要注意身体,身体要是不好,还不如不去上班呢,无什么时候,身体才是第一位的。”   “知道啦。”沈珩招手拦了辆出租车,两人一起坐了进去:“其实瘦点儿也挺好的。”   “嗯,只要你健健康康的,我就放心了。”苏月华拍拍他的手:“吃晚饭了吗?回去给你做拌川。”   “明天再吃吧,来之前吃了饭了。”沈珩这才想起上飞机之前,宋程皓千叮咛万嘱咐,下了飞机一定要第一时间发消息给他报平安,他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过去:“程皓,我下飞机了,在回家的车上。”   宋程皓没回消息,而是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珩哥!回家的感觉怎么样?”宋程皓清澈的声线从听筒中传了出来,沈珩轻笑了一声:“还没到家呢。”   “哦哦,现在都凌晨了,你回家以后洗洗澡,早点休息,要是想我了就给我打视频电话。”宋程皓刚到家,收拾完两人晚餐留下的一些剩饭菜,洗了碗以后窝在沙发里玩平板:“我现在都已经在想你了。”   沈珩担忧他说话声太大被一旁的苏月华听到,只能模棱两可的答应:“好,你也早点休息。”   “嗯,我先去洗个澡,一会儿再找你。”   “嗯,拜拜。”沈珩挂完电话,看了一会车窗外的景色。   疾驰而过的道路是他记忆里熟悉的风景,似乎看见它们就能想起一些曾经在家的回忆,他轻轻呼了口气,觉得很安心。   “你前两年说谈了个男朋友,刚刚给你打电话的是他吗?”苏月华突然在一边轻声笑着开口。   沈珩怔了怔,随后摇头:“不是。”   他在读大学期间,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性向时就和家里出了柜,苏月华刚知道这个消息,起初有点不能接受。   像大多数父母一样,她觉得两个男孩在一起不会有未来,更谈不上什么一辈子,什么幸福,但是冷静下来后了解了一些,又和沈珩聊了几回,她也就慢慢想开了。   她的婚姻不幸福,但她希望沈珩能够得到快乐,美好的感情,至于对象是男是女,似乎也不怎么重要。   “哦,我还想说把他叫到家里来见个面呢,他现在对你好吗?”苏月华问道。   和江知禺在一起没多久以后,沈珩在某次节日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无意透露出了自己正在谈恋爱,苏月华问了两句,他索性全都说了。   当时沈珩还处在热恋期的状态,说到江知禺时语气表情都沁着甜腻腻的滋味:“他人特别好,对我也很好,我特别喜欢他。”   “我们分手了。”沈珩垂眼,敛去目光中一丝起伏的情绪:“谈不上什么好不好的。”   苏月华皱了皱眉头,她明显感受到了自己在说到沈珩的那个男朋友时他一闪而过的落寞和受伤神色,她知道沈珩心思细腻,没再多问,而是拍拍他的手背:“只要小珩开心就好。”   沈珩有点眼酸,他扬起脸冲苏月华笑了笑:“嗯,开心。”   到家以后洗了个澡,苏月华早在他回来之前就把他的房间打扫了一遍,也铺好了床,沈珩打量了一圈许久未见的熟悉房间,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他给宋程皓打了个电话,那边人的声音明显已经困得不行了,还在强撑着和他聊了几句,但说着说着话就没声了,听筒里就传来了宋程皓平缓的呼吸声。   沈珩觉得好玩,慢悠悠地听了一会才挂断电话,关灯睡了过去。   第二天他醒的很早,主要是睡前手机忘了开静音,被几条微信提醒给吵醒了。   他半睁着眼睛去摸手机,是宋程皓发来的消息。   【珩哥,我昨晚什么时候睡着的?】   【我自己都没发现。】   【不小心在沙发上睡了一晚,脖子好痛啊!】   【想你.jpg.】   沈珩从床上坐起来,按住微信语音条,声调带着清晨特有的慵懒:“你这是落枕了,自己按摩一下,别总是躺在沙发上玩手机,最近天冷,还容易感冒。”   “珩哥,你的声音真好听。”宋程皓揉着脖子发来了这么一句。   沈珩扯扯嘴角,没再回他消息。   上周每天都忙的脚不沾地,现在突然闲了下来,他还有点不知道该干什么,直到苏月华敲他卧室的门,问他愿不愿意跟自己去买菜。   说是一起去买菜,其实就是想借机和沈珩多呆一会。   她这个儿子从小话就不多,但是人很孝顺,有什么大事也会主动跟她说,长大以后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她是越看越觉得心里高兴。   他们没去超市,而是在小区附近的菜场买了不少东西,这里菜场的人大多数都互相认识,看见苏月华带着沈珩一起出来,纷纷主动打招呼。   “苏姐,你儿子回来啦?”   “是啊,一放假就回来看我了,我儿子特别孝顺。”苏月华笑眯眯的回答。   “小沈现在做什么工作呢?”一个阿姨在旁边问。   沈珩礼貌的说:“在律所工作。”   “哇,律师啊,苏姐你好福气,儿子这么给你争气啊!”   “哈哈哈,是啊,我儿子从小就优秀,现在也很优秀,很孝顺。”   带着沈珩在菜场走了一圈买了一圈,苏月华心满意足的和沈珩一人手里拎着两大包东西回到了家。   “小珩,你先休息吧,我去给你做饭。”苏月华脸上的笑就没停下来过,一直到家还是笑盈盈的。   “嗯,好。”沈珩也感到了久违的开心,他没回卧室,坐在客厅看了会电视。   临近年关,电视上的节目个个都红红火火喜气洋洋的,沈珩调了个正在放小品的节目,一边回复着宋程皓的消息一边看。   苏月华心情一好,两个人吃饭,做了个五菜一汤,都是沈珩喜欢吃的偏甜口。   晚上的时候他们出去遛了会弯,因为沈珩在,不少叔叔阿姨都主动走过来打招呼,都来夸他几句。   苏月华和他们言谈甚欢,直到话题转向了沈珩现在有没有女朋友,需不需要介绍小姑娘认识一下,她才找了个借口带着沈珩离开了。   “你太久没回来了,这附近的叔叔阿姨都想逗逗你。”苏月华转眼看着沈珩,语气认真:“感情这事妈妈不着急催你,不要勉强。”   沈珩微愣,旋即笑着点了点头:“好。”   …   转眼到了大年三十,因为天气预报下午有雪,沈珩中午刚吃完饭就和苏月华一起出去买了不少年货,还有年夜饭需要的食材,他们两个人也吃不了多少东西,所以虽然种类买了不少,但量并不算多。   两人从商场出来,又去小区旁边的集市买了不少炒货,沈珩正在问老板哪种口味的好吃,结果手里就被那个五大三粗的和善老板塞了一把各种口味的瓜子,让他自己尝尝,喜欢哪个买哪个。   买完了东西,沈珩拎着大包小包的瓜子花生板栗转身,就瞧见苏月华蹲在一旁的摊位上,正在逗几只小狗。   “妈。”他走上前喊了一声:“咱们回家吧?”   “小狗要吗?”摊主小姑娘捧起那只苏月华逗弄了半天的雪白小萨摩,操着软软糯糯的方言:“这是我自己家狗生的,品种不太纯,宠物店不要,所以才拿来卖的,20一只,又聪明又乖。”   “这么便宜。”沈珩惊讶至于也有点动心,他看向苏月华:“妈,你想养狗吗?”   “这狗可爱的,你平常不在,我在家没事做,养养也行。”苏月华说着,已经从摊主的手里接过了小萨摩:“是也挺乖的。”   “那就买一只吧。”沈珩给了钱,摊主还给他塞了个小狗的疫苗本:“疫苗已经打全了,只要定期驱虫就好。”   沈珩向她道了谢,苏月华去找了出租车。到了车上,这狗大概是突然被带到了陌生环境,有点害怕,哼哼唧唧的就要从苏月华手里跳下去,往沈珩怀里钻。   沈珩被这只雪白的小狗团子可爱到了,捧在手里挠挠它的下巴,它就舒服的微微眯上了眼,身体一歪差点掉下去,又慌得尖叫一声,往沈珩衣服里拱。   “小珩,它这么喜欢你,给它取个字吧。”苏月华笑着看这一人一狗。   “那就叫他小狗吧。”沈珩脱口而出。   “嗯?”苏月华愣了一下,随后无奈的摇了摇头:“好吧,就叫小狗。”   沈珩小时候家里养过一只猫,本来字叫眯眯,沈珩偏偏每天小猫小猫的叫它,硬是让它以为自己字叫小猫,后来再叫它眯眯,它就不搭理人,家里人也只能跟着一起改口。   下了车,沈珩一手端着狗,一手拎着东西和苏月华一起往家走,这小萨摩鼻子湿湿的,在沈珩身上拱来拱去,看着应该是有点不安,沈珩就只能不断低着头哄它。   他没怎么看前面的路况,想着快点回家,步子迈得快了,在楼道下好险差点儿和别人撞上。   “不好意思,我…”沈珩脚步一滞,歉意的和面前人道歉,在看清来人时,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住了,仿佛连着血液都冷了起来,他站在原地,一时竟然无法动弹身体。   “小珩,怎么了?”苏月华看到他突变的脸色,再看一眼沈珩差点撞上的这个人,身材颀长,打扮的成熟得体,五官深邃分明,只不过脸色有些遮不住的憔悴。   “阿姨好。”江知禺终于将目光从沈珩的脸上移开,随后冲苏月华露出了一个完美优雅的笑容:“我是沈珩的男朋友,我叫江知禺,您叫我小江就行。”   小狗伸出它的小舌头舔舐着沈珩的手心,这才唤回了他的一丝清醒,他震惊于江知禺如此的厚颜无耻,但在苏月华面前他也不好有什么过激举动,只能冷静下来,语气警告道:“别胡说。”   苏月华看看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又想起之前沈珩说的他已经分手了,就知道了面前这人大概就是沈珩大学时和自己聊起过的那个很好的男朋友。   “你好,小江。”苏月华轻轻拉住沈珩的胳膊,温声道:“我们现在要回家了。”   “妈,你先回去吧,带着小狗,我和他说几句话。”沈珩凑近她,轻声说:“我一会就回去。”   “嗯,好。”苏月华从两人的反应里猜测大概是江知禺惹了自家儿子不开心,过来讨原谅的,年轻一辈的事情她也不打算插手,便拎着东西和小狗一起先上了楼。   沈珩一时没有说话,江知禺也没有主动开口,只是用一种近乎痴迷的眼光看着他,两人的目光交织碰撞,气氛在他们之间隐秘的压抑。   “你哥哥向我保证过,你不会再出现在我身边,难道你们家里的人,都是说话不算数的吗?”沈珩率先开了口。   江知禺欲言又止。   那时候从警察局回去没几天,江知禺忍不住想再一次逃出来的时候被江之辞看见了。   江之辞劝不住他,万分无奈,只得把自己和沈珩聊天的所有内容都告诉了他,才让江知禺暂时死心,在家里老实呆了一阵。   前两天江文霍说趁着过年,给他安排了几场相亲,让他准备好见面,遇到不错的就试着交往一下,过个一年半载的就能结婚了。   江知禺怎么可能答应,在家里闹的天翻地覆,最后挨了他爸数不清的藤条鞭子,发了场高烧,在医院睡了一天,醒来就从医院跑了出来。   他大哥和爸妈的电话一个接一个的打过来,后来他嫌烦,直接把手机卡给拔了,重新买了张电话卡,才托楚烨帮他查到了沈珩老家住在哪儿。   楚烨跟他打电话的时候唉声叹气,就差没从电话里钻出来求他别闹腾了,但是嘴上唠叨着,还是给他打了笔钱,让他现在暂时还能在外生活一阵子。   江知禺下了飞机以后匆匆去买了身新衣服,又去剪头发打理了一下自己,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心理,就是想用尽各种办法,能让沈珩多看他一眼。   “我想你了。”江知禺颓然垂下眼睛。   “嗯?你有什么资格想我,你觉得你配吗。”沈珩说话毫不留情,扎的江知禺心里一阵一阵的痛。   “你说话这么狠呀。”江知禺勉强笑了一下,那笑容比哭还要苦:“沈珩,大过年的,我过来找你,你能不能让我进去喝杯水,外面太冷了。”   “你也知道现在是过年,你不在家呆着,为什么要过来打扰我,你过得不好,所以也存心让我难受吗?”沈珩向后退了一步,和他又拉开了一点距离。   江知禺犹豫再三,才道:“我和家里闹翻了,现在回不去。”见沈珩毫无反应,他又道:“沈珩,我来找你这么多回,你信我一次好吗,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以前不知道,干了太多错事。人都会错的,我求你了,你给我一个补救的机会好不好,你要是说让我现在给你跪下也行,跪多久都行,只要你能愿意原谅我。”   “别说了。”沈珩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身体隐隐在颤抖:“我不想信你,你知道吗,我现在看见你就害怕,我不想看见你。”   江知禺闭了下眼睛,抬手慌乱的擦去眼角溢出的滚烫液体,语调都变得有些哀切:“你以前也喜欢过我的,你想想以前,我们重新开始,我绝对不让你受一点儿委屈,你说东我不往西,你让我干嘛我就干嘛,都听你的,沈珩,好不好,我想好好对你,我想照顾你。”   “你滚!”沈珩一把推开他,他的心口刚才怦怦狂跳了起来,大概是因为江知禺的语气太过卑微,神色太过伤心,才让他动了点恻隐之心。   他只能用激动的语气来遏制住这股心软:“别逼我,江知禺,我的起诉有效期还没过,我不想浪费时间在和你打官司上。”   江知禺被他推的后背猛地撞上了墙壁,身后藤条的鞭痕还没好,一道道足有小臂长伤口在背部肩膀交织,骤然炸裂起来的疼让他脸色瞬间惨白。   他忍了忍那阵令头昏目眩的疼痛,努力镇定下来,语气委屈:“我连来看你都不行吗?”   “不行。”沈珩看见了他突变的脸色,但他不想管,也不想问,转身就往楼上走,防盗门关上的声音响起,沈珩还从屋内加了一把锁上去。   “小珩,回来了?”苏月华从厨房里出来,手上还拿着一把芹菜:“就你一个人吗?”   她以为两人就是普通情侣之间的吵吵架,人家都过来找沈珩了,估计聊一会就会和好。   “嗯。”沈珩看起来心情不太好,苏月华也没再多说什么,看他默默的在沙发上坐下不再动,只能转身回厨房继续收拾蔬菜。   小狗蹦蹦跳跳的从一边跑了出来,它刚刚一进门就躲在了茶几底下,苏月华给它用衣服棉絮搭了个窝,它才跑进去扒了一会,看见沈珩回来,就乐颠颠的跑过来撒欢。   沈珩把它捧在手里,放在自己腿上,小狗踩了踩,晕晕乎乎的转了几圈,随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蜷在了他大腿上。   沈珩就轻轻揉它的脑袋,目光放空的盯着面前电视机上播放的往年春晚,直到苏月华从厨房里匆匆跑出来,笑道:“小珩,下雪了!”   小狗也似乎听懂了,嗷嗷叫了两声。   沈珩这才露了点笑容,抱着狗走到阳台上看雪。   雪片不大,但是很密,被风吹着,在空气中摇摇晃晃,一抬头就是漫天的白,洋洋洒洒的落下来,漂亮的不可方物。   小狗猛的扎进了沈珩半开的外套领口里,在他羊绒毛衣里面拱来拱去,随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只露了个小脑袋出来,搭在领口的开口上,眯着眼睛冲向外面。   “你还挺会享受,不让自己冻着是不是?”沈珩点点它的脑袋,笑着说了一句。   小狗用鼻子重重呼了口气,没理他。   在阳台上呆了会,沈珩拿手机拍了张雪景,发给了宋程皓,没多会,就收到了对面的回复。   【宋:好漂亮啊珩哥!只可惜我没在你身边。】   【SH:下次带你来杭州玩。】   【宋:太好了,那我要和你一起玩好多天。】   【SH:新买的小狗.jpg.】   沈珩就着小狗在自己怀里的姿势拍了张照片发过去,小狗并不太给面子,懒洋洋的睨了一眼屏幕。   【宋:哈哈哈,怎么感觉它好像不是很想理你。】   【SH:我觉得它有点像你。】   【宋:思考.jpg.,我要是它,在你怀里肯定开心死了,才不会一脸高冷,它这是恃宠而骄!】   沈珩对着屏幕笑,苏月华就从屋里喊了他一声:“小珩,出来帮我拿几个新的碟子和调羹洗一洗。”   沈珩应了一声,带着小狗进了厨房。   母子俩的年夜饭摆了满满一桌,沈珩拍了张照发朋友圈,收到了不少点赞和祝福。   【宋:想吃。】   【何越大律师138****1221:想吃+1】   饭桌上其乐融融,旁边的电视上还放着春晚,小狗就在旁边的窝里睡着,沈珩开心的同时,心里总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吃完饭帮着收拾好了碗筷,苏月华在旁边一边嗑瓜子一边撸狗,看着春晚笑的乐不可支。沈珩跑去门口看了一眼门锁,确定从门外绝对打不开,才放了心,回到了客厅一起看电视。   …   大年初一早上,苏月华给小狗挂了牵引绳,打算带出去溜达溜达,回来和沈珩一起包个饺子,结果一开门,就被门口坐在地上的人吓了一跳。   她一眼就看出来了坐在地上的这个人是昨天自称沈珩男朋友的人,当时看到他时虽然有点憔悴,但看起来还算得上意气风发,这时候就完全不同了。   他背贴在墙上,脸色惨白,嘴唇也干裂了道口子,歪着头靠在一边,自己开门也没让他睁眼,看样子像是昏过去了。   小狗梗着脖子过去闻了闻他的手,然后汪汪叫了两声。苏月华先是愣住了,随后冷静的把狗重新关回屋子,打算去找一下沈珩,恰好这时,沈珩从屋内走了出来。   “妈,怎么了?”沈珩问道。   “小珩啊,快过来,这到底是不是你男朋友,怎么会倒在我们家门口?”苏月华跨出了门,一边招手示意沈珩快点过来:“这天气零下十几度,他就穿了个大衣,坐在地上,是个人他也扛不住啊。”   沈珩脸色一变,他快步走到门口,被眼前的景象吓得脚步一停,感觉心口都被人揪了起来。   “他,一直在这里?”沈珩说话音调都有点变了。   “一开门就看到了,看样子是坐了一夜。”苏月华紧皱着眉头,去扶江知禺,沈珩也快步走上前搭上了他的一只胳膊。   “先扶进屋里吧,估计冻坏了。”   两人把江知禺放在沙发上,苏月华去厨房倒了杯热水,沈珩从茶几底下的药箱里翻出了一盒布洛芬,费了半天的力气,才把药和水一起喂了下去。   他刚刚搭上江知禺的胳膊时就感受到了隔着衣服传来的异样温度,连他鼻子呼出来的气都是烫手的。   喂完药,沈珩坐在一边,看着江知禺呼吸起伏都变得很轻的胸口,沉默的注视着他,心内五味杂陈。   他以为自己说完后江知禺会像以前那样回家,或者再不济,随便找个酒店凑合一晚,但怎么也没想到江知禺这一回这么倔,生生在他家门口坐了一夜。   “小珩,我并不想干预你们之间的感情。”苏月华面色不快,在沈珩对面坐下:“但是我觉得既然你们曾经在一起过,是分是合就要有了断,我不希望看到你受伤害,也不想看到你伤害别人。”   沈珩疲惫的低下了头:“我知道了,妈。”   “他是不是发烧了?”苏月华也没再多问感情的事情。   “嗯,刚给他吃了退烧药。”   “好,等他醒过来你们再好好聊一聊,昨晚还下了雪,这种天气,体质稍微弱点的可能一晚上人就不行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她叹了口气:“我去做早饭。”   一直到中午,沈珩断断续续给他喂了点水,中午又喂了一颗退烧药,江知禺才动了动身体,嘶哑着嗓音:“沈珩…”   沈珩摸摸他的额头,感觉烧一点儿也没退。   “要吃点东西吗?”他问。   江知禺没再出声。   一边的小狗绕着茶几跑来跑去,沈珩怕它打翻水瓶,就抬手把它捞了起来,放到它窝里。隐隐约约听见江知禺似乎说了句什么,他转身去看,就看见江知禺已经费力睁开了眼,正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你刚刚说什么?”他走到沙发边,轻声问道。   “好疼…”江知禺迷蒙的目光仍然锁定在他身上。   “哪儿疼?头还是胸口?”沈珩在他身边蹲下,和那双漆黑的深沉眸子对视。   “背,后背,疼。”江知禺声音低哑,带着颤抖。   沈珩疑惑的皱了皱眉:“后背?”他搂着江知禺的脖子把人抬半躺起来,把大衣脱掉的时候听见江知禺闷哼了一声。   他偏头去看,被那件米色毛衣上,晕染化开的斑斑点点的大片鲜红血迹吓得僵在了当场。 第35章   那些血迹有些已经干涸成了锈红色,但还有一些明显是刚蔓延不久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珩甚至从身边的空气中嗅到了一丝淡弱的血腥味。   刚刚江知禺被他脱下的那件大衣还在一边,沈珩想把它重新拿起来,给江知禺披上后带他去医院,还没等他身体动弹一下,腰间就被人紧紧抱住了,随之而来的,还有胸口位置重重靠过来的江知禺的额头。   这种时候,沈珩自然狠不下心来把他推开,只能小心翼翼的拍拍他的肩膀,害怕碰到伤口:“你别乱动了,先在这等一下,我找车送你去医院。”   他说着就想把箍在自己身上的那双手臂扯开,没想到江知禺现在发着烧,力气还是大的吓人,圈在腰上的力气又重了几分,同时将脸也往他的怀里埋得更深了点。   “我不去医院。”江知禺在他的怀里低声道,因为抵在沈珩的胸口,所以说话声闷闷的,听起来又有点委屈:“你也不许走。”   “你烧一天了,再不去医院人就烧坏了,而且你后背……”说到这里,沈珩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怔愣了一下。   昨天下午江知禺被他推了一把,后背撞到墙壁时的痛苦神色在他眼前突然格外清晰的显现了出来,再联想一下衣服上这些看起来还算新鲜的血迹,沈珩的神色僵了僵。   可是如果他只是被自己推一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程度的伤,自己那点力气,江知禺的后背能青一块就算很重了,更别说破皮流血了。   “后背疼…”江知禺小声的接他的话,似在撒娇:“沈珩,你抱抱我。”   沈珩无奈的低头看他一眼,语气添了几分强势:“放手,我带你去医院。”   “…不去。”江知禺倒是固执的一如既往,把脸埋在沈珩的怀里一动不动。   “你再不松开我就直接打120了。”沈珩叹了口气,低头道。   江知禺负气似的重重呼吸了几口沈珩身上清爽的味道,这才不情不愿的松开了手。   因为刚刚一直闭着眼,又加上发烧不退,所以眼神在房间的灯光下亮晶晶的,眼角和脸颊都泛着不正常的红色,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沈珩的动作不愿离开,像极了怕被抛弃的宠物。   他现在身上那么多伤,躺下难免又疼得厉害,沈珩犹豫了一下,把他刚刚给江知禺脱下来的衣服穿上,叮嘱他不要乱动,自己一会就回来,这才急匆匆的下楼去了。   沈珩不会开车,还是叫了辆出租在楼下等着,他自己上楼去把人扶下来。   江知禺比他高大的不是一星半点,到最后把人带上车坐好,他坐在后座累的气喘吁吁,还要承受江知禺没骨头一样靠过来的身体。   他在路上发了条短信给苏月华,江知禺就贴在他的身边小声哼哼,距离越凑越近,到最后嘴唇都几乎要贴在沈珩的耳畔上了,他呼出的热气很烫,烫的沈珩有些心神不宁,就想把他推开。   “我头晕。”江知禺被他推了一下肩膀,晕晕乎乎的小声抱怨了一句。   “你身上这伤怎么回事?”沈珩看他现在还算清醒,便问出了这个刚刚在家里就一直让他想不通的问题。   江知禺半眯着眼睛,昏昏沉沉的靠在他一边的肩上,沉默着不愿回答。   沈珩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之前吃的那些退烧药好像一点作用都没有,江知禺现在的温度仍是烫的吓人,他轻皱着眉头将眼神转向车窗外,猜测着到医院还需要多久。   江知禺似乎又就着这个靠着他的姿势睡了过去。   沈珩侧过头看了他一眼,这个人现在的状态是从未有过的苍白憔悴,哪还有什么平日里意气风发,倨傲凌人的气场,看起来又病态又脆弱,是需要被人好好照顾的模样。   到了医院,沈珩把江知禺交给护士,转身想去挂号台挂个号,他一转身,手掌就被人从后面紧紧拽住了。   他惊讶的转头去看,本来已经好好躺在行动病床上的人已经半坐直了身体,脸上的表情还有些惊慌失措,在看到沈珩回头的那一秒,表情瞬间转换成了委屈:“沈珩,你去哪?”   “我去给你挂号。”旁边两个小护士表情比他这个当事人还要惊讶,沈珩尴尬的要命,江知禺又死活不松手,他抽了两下也抽不开,只能微微提高了声调:“你再这样,我现在就回家。”   江知禺像是被他这句话刺了一下,瞬间便松开了手,沈珩没再看他,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江知禺的视线所及之处。   等他办完所有的手续回到病房时,江知禺身上已经被换上了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手上打着吊瓶,正躺在床上合眼休息。   听见门口传来动静,他眼睛也只是勉强睁开瞥了一眼,在看见来人是谁后,嘴角只是扯起了个苍白的虚弱笑容:“你回来了。”   “嗯。”沈珩把手上买的食物放在桌边,走到床边的陪护椅上坐下,避开了江知禺紧盯在他脸上的视线:“饿吗?”   “嗯。”江知禺点了点头,面色有些激动。   “现在过了午饭时间,医院食堂里没什么吃的了,我只买了一碗粥,你喝点吧。”沈珩搓了搓手,将病床摇起来,才发现江知禺的病号服里面裹了一层厚厚的纱布,透过衣服甚至能看见身后纱布突起的形状。   他把粥碗递给江知禺,坐在一遍酝酿着刚刚想说的话,想着如何开口,就听面前人轻声喊了他一句。   “沈珩。”   沈珩抬起眼皮看他,江知禺举了举端碗的那只手,认真和他对视,随后讨好的笑了笑,道:“我只有一只手,没办法吃饭。”   “你没用碗喝过粥吗?”沈珩淡淡道。   江知禺期待的神色僵在了脸上,他还想再说什么,但看看沈珩冷淡的表情,又不敢再继续烦他,只能失落的垂眼,低头喝了一口散着温热白汽的粥。   “你手机呢?”沈珩看着江知禺虽然有点嫌弃,但还是在认真喝粥的动作,突然问道。   “在…”江知禺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眼神有些警惕:“你为什么问这个?”   “你的伤口复发应该多多少少与我有关,今天的医药费我帮你付了,但你不能一直呆在这里,你已经毁了我和家人的年初一,所以我得联系你家里人把你接回去。”   沈珩用一种冷静的,公事公办的语气道:“医生说你后背有一些感染,所以治疗费用不低,我知道你现在没钱,到时候你回到京城,可以让向意把钱还给我。”   江知禺从他第一句话开始,一切的动作都僵住了。   连着他一直小心翼翼维持的笑容,都再也装不出任何一丝上扬的弧度,明明是高大俊逸的外形,偏偏在此刻生了许多的无措和绝望的气场。   “我跟你说过了,我和家里闹翻了,现在他们没有人要我。”江知禺语气悲凉,良久,才继续哑声道:“如果你现在也不要我,我就真的没地方去了。”   沈珩闭了下眼睛,朝他伸手:“把你手机给我。”   江知禺眼圈通红,凝视他片刻,半晌,自嘲的歪了歪唇角,出口的嗓音干涩:“沈珩…你的心,真的是肉做的吗?”   沈珩垂着头没再理他,拿起一边的衣服自顾自的翻找起来,最后在江知禺外套的内层里找到了他的手机。   因为换了卡以后需要重置密码,江知禺之前哪有那个心情弄,所以沈珩很轻易的就解锁打开了通讯录。   要不是之前和江知禺分手以后想要彻底断绝和他的联系,沈珩也不会连着向意的号码一起删掉,否则他早就打电话让向意来接人了。   江知禺的通讯录里空空如也,连一个联系人都没有,沈珩翻了半天,发现是真的一个联系号码都没存,他有些烦恼,没好气的瞪了江知禺一眼,结果却和江知禺对视上了。   “家里人不要我,我也不会有他们的联系方式。”江知禺看懂了他这一眼的意思,轻声解释道。   沈珩又翻了下最近通话,里面有几通通话记录,还都是同一个号码。   他停了半秒,旋即装作什么都没发现,把江知禺手机熄屏后放在一边,沉默了一会,接着放柔了声音:“那就不说这个了,你这几天先好好休息。”   江知禺愣了一下,似乎对他这个突然的态度转变有点措手不及,一时甚至都没能接的上话。   “好吗?”沈珩见他半天不动,伸手用掌心蹭了蹭江知禺的侧脸。   江知禺像是被注入了一丝生机,脸上也终于生了点笑意,“好。”他答应了一声,看向沈珩时的眼神愈发柔软起来:“沈珩。”他轻轻喊道。   “怎么?”沈珩垂眼瞧他。   “我想吃你做的饭。”江知禺试探道,表情看起来还有些羞涩:“医院的饭太难吃了。”   “嗯,晚上给你做。”沈珩应允的干脆利落。   江知禺几乎要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冲昏头脑,免不得就想再将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他脑中一热,开口道:“你累吗?要不要到床上来躺一会?”   沈珩挑着眉头看他,江知禺倒也没觉得尴尬:“今天一直都是你忙来忙去的,我想让你休息一会。”   “不用了。”沈珩出声拒绝,他俯身,把病床重新摇了下去,“医生让你现在睡觉尽量不要平躺,你先休息吧,我一会回去给你做晚饭。”   “我不吃了,你在这里陪我好不好?”江知禺此时有点后悔自己那个请求,简直就是在挖坑折磨自己。   沈珩没说话,再看他时的眼神已经有些烦躁了,江知禺退而求其次:“那你等我睡着了再走,早点回来,可以吗?”   “嗯。”沈珩随口答应。   江知禺面朝着沈珩侧躺下,伸手想去牵他,沈珩想躲开,但是看江知禺一幅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坚定眼神,也就随他去了。   江知禺双手握住沈珩的一只手,他的掌心很烫,沈珩的手凉凉的摸起来很舒服还有他熟悉的清爽味道,江知禺贪恋的把手拉到自己脸边,用嘴唇轻轻碰了碰,随后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   江知禺长大后几乎就没生过这么重的病,疲惫加上病痛,整个人放松下来后很快就睡着了,他的脸边贴着沈珩的一只手掌,闭上眼睛的表情都是带着笑意的,他的体温在逐渐下降,只是嘴唇和脸色仍透着病态的苍白。   见他呼吸平稳,沈珩研究了半天才把自己的手从江知禺的手中抽了出来,他拿起一边的手机,放慢动静悄悄走出了病房。   楼上的住院区很安静,沈珩找了个走廊窗口的位置,点开江知禺的最近通话,给那个唯一的号码点了拨号。   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了起来,听筒里传来了一道听起来轻佻的慵懒男声:“怎么了江二,是不是打算回京城了?你哥昨天来问我我差点儿露馅,好在帮你糊弄过去了,我说这大过年的,能回来就回来吧…你家那老头子让你相亲,你不去不就成了,非得找你那个宝贝前任,图啥啊。”   楚烨独自说了半天,也没听见对面有什么动静,江知禺打电话向来直接说事,这样沉默着实有点反常,他也严肃了起来,沉声道:“江二?”   “您好,我是沈珩。”   “是这样的,江知禺现在生了病,我没有他家人的联系方式,所以冒昧打扰,听起来您应该是他的朋友,所以能不能麻烦您联系到他的家人,把他接回京城?他在我这里,确实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他现在住院的地址是杭州市xx人民医院,可以麻烦您和他的家人说一声吗?”   沈珩说话不疾不徐,声音清澈的像是一汪清泉,却透着说不出的疏离冷淡,听得对面的楚烨有点怔愣,也没想到自己和江知禺那个念念不忘的前男友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有了第一次联系。   而且他说的也太…   楚烨本来就有点心疼江知禺现在的状态,所以听见沈珩这么说了,自然说话也就不太客气,夹枪带棒的:“哦,你就是沈珩啊,你刚刚说,江二生病了,给你带来了困扰?”   “嗯,是的。”沈珩礼貌答道:“所以希望…”   “是的?你也太白眼狼了吧。”楚烨嗤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漫不经心道:“江二为了你跟家里闹翻了,挨了他爹一顿鞭子,在医院躺了一天就不管不顾的逃出去找你,而且身无分文,连机票都是我给他买的,现在病了,你说他是个困扰?”   “当初我就劝他别和你在一起,像你们这种为了点钱就能□□好几年的,能有几分什么真心啊,江二他就是傻,玩两年还不够,竟然跟你这种人弄出感情来了,现在看来还不是被我说中了,啧,我说你狼心狗肺你应该也没意见吧?我看你也挺值得这词儿的。”   第36章   对面没有传来预想之中情绪激动的斥责,甚至连一声反驳都没有,只是无比安静的听他嘲讽。   楚烨在电话这头自顾说完一长串,慢慢冷静下来,皱了皱眉头,才听到听筒中传来的轻轻呼吸声。   “我要说的事已经说完了,你如果不愿意管江知禺,也不愿意联系他的家人,那就让他自己在医院过年吧。”片刻,沈珩终于慢慢开口,声音冷得听不出一丝温度。   “你别,我跟你说,他现在回了家肯定更惨,而且我要是把他接回来都到不了我这儿,直接就能被家里带走。”   楚烨烦躁了叹了口气,努力放缓语气继续道:“你先帮忙照顾着,养好了伤让他回来,钱要是不够就把卡号发到我这个号码上,我会给你打钱的。”   “可是…”   沈珩刚要反驳,就听对面那个明显压抑着不耐烦的男声打断了他的话:“别可是了,怎么说你们也好过几年吧,你从他身上捞到的钱也不少,照顾一阵子怎么了,先不跟你说了啊我还有事。”   电话被干净利落的挂断,沈珩一直绷着的状态稍微放松了一些,他低头凝视了会手里的手机,已经黑了的屏幕上倒映出他面无表情的脸,突然生出了些不真实的感觉。   他的手微不可见的颤抖了一下,抿抿唇,将手机放回了口袋。   回到家的时候苏月华正抱着狗看电视,但明显心不在焉的,眼神压根就没往电视上瞟,反倒是小狗在她怀里窝着,蜷成一团睡得正舒服。   “小珩,你总算回来了。”听见门口传来的动静,苏月华转头去看,沈珩正低头换鞋,她匆匆抱着狗走到玄关边,一脸担忧的问道:“怎么样?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他住院了,病的严重吗?”   “不算太严重。”小狗一见到沈珩就摇头摆尾的想往他身上跳,沈珩伸手接过狗,冲苏月华投去一个安慰的笑容:“不过他身上有旧伤,这次复发了,在医院住一阵就好了。”   “哦,那就好,我还担心他出什么问题了,到时候不好和他家人交代。”苏月华松了口气。   “等他好得差不多我就让他回去了。”沈珩笑了笑:“妈,你休息吧,我去做饭,因为我的事情年都没过好。”他无奈的叹了口气。   “没事儿,我来帮你吧。”苏月华跟在沈珩后面一起往厨房走去。   晚上母子俩早早的吃完了饭,沈珩只炒了两个素菜,其它的都是昨天晚上剩下的年夜饭。   吃完饭沈珩找了个干净的保温饭盒,装了点江知禺喜欢吃的菜,他晚上做饭的时候用砂锅熬了一锅粥,现在喝整好,他盛了一碗放进饭盒,便动身去了医院。   今天是大年初一,医院很冷清,除了值班的医生护士一路上基本没看到人,连平常到处都是人的住院区都安安静静的。   沈珩拎着饭盒走到病房前,江知禺已经醒了,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的不知道在沉思什么。   江知禺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很难相处,周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一双漆黑的眼睛凝视着人,会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当初在学校的时候,沈珩就是被那样的他吸引的,他那时候觉得这个男人神色自信倨傲,谈吐之间却又让人觉得优雅,他刚入学,也没见过什么世面,一见面就被这个宛若站在神坛上的男人吸引的无法自拔。   也许确实是自己见识太少,目光短浅,才能被心甘情愿的玩弄了那么久,连他的朋友都不屑于跟自己多有交谈,不用想都知道江知禺曾经是怎么在外人面前轻贱自己的。   想着想着又有点出神,沈珩轻轻摇头,赶走自己脑中那些禁不住冒出的想法,无声的叹了口气。   病床上的人有着让他又爱又恨,刻骨铭心的一张脸,不过现在看来,他更多的是病态和苍白,少了大半咄咄逼人的气势,躺在床上的时候看起来还意外的有点乖巧。   沈珩伸手敲了敲门,江知禺仿佛感知到了什么,侧头看向门口时眼睛都是亮的。这边的病房门上有张窥视镜,外面光线暗,江知禺并不能看得多清楚,只是看到了沈珩一个模糊的侧脸,便足以让他兴奋了。   “你回来了。”江知禺高兴的和来人打招呼。   “嗯。”沈珩也没看他,自然也没看到江知禺盯着他进来时那近乎痴迷,几乎要和他身体交缠的视线,他把手中的保温饭盒放在床头的桌子上:“吃饭吧。”   “好。”江知禺挣扎着就要自己从床上爬起来,结果触动了身后晚上刚换完药不久的伤口,疼得他闷哼了一声。   “别乱动,你的伤还没好。”沈珩瞪了他一眼,觉得他让人极不省心,江知禺老老实实的放慢动作躺回了床上。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沈珩拆饭盒的动作,心里有点感动。   下午沈珩离开没多久他就醒了,掌心里牵着的那个让他觉得舒服安心的人不在,他也睡得不太安稳。   沈珩不在他身边以后,他从来就没睡过一个好觉,经常是整夜整夜的翻来覆去,即便是勉强睡过去一会,梦里也都是沈珩一次次决绝离开他的背影。   他以前从未觉得黑夜是如此的难熬。   “你现在只能吃清淡的,所以没给你做你喜欢的菜。”沈珩将三个饭盒摆成一排,又帮他把粥碗打开:“现在吃应该还不冷。”   “谢谢你,沈珩。”江知禺本来想叫点更亲密的称呼,又害怕惹怒沈珩。   他之前就经常在想,以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沈珩最喜欢亲亲密密的叫他老公,声音又软又甜,而自己从来都是连名带姓的叫他,最多在逗弄沈珩的时候叫两声宝贝儿,都能够让沈珩面红耳赤。   要是让他现在叫什么老婆宝贝儿,他巴不得能多在沈珩面前喊几声,但是估计以沈珩现在的性子,能甩他一巴掌直接转身走人,他现在还不敢冒这个险。   沈珩哪里知道自己摆餐盒的这一两分钟里,江知禺心里已经想了这么多东西。   他现在只想让江知禺快点吃完,好让自己能够早点回家休息,今天本来应该是开开心心的日子,而他现在只觉得精疲力尽。   江知禺真的很久没有尝过沈珩做的饭了,他心心念念了这么久,这次也没试探着想让沈珩喂他,单手拿着调羹没一会就吃了大半。   沈珩早在他低头吃饭的时候兜里的手机就一直在震,他拿出来一看,屏幕上显示了十几条微信消息,发件人全是宋程皓。   他心里一紧。   今天早上从起床开始就被江知禺缠着一直到现在,他完全忘记了要和宋程皓说一声自己在干嘛这件事,估计对面那个小孩现在都要急死了。   打开一看,果然都是紧张兮兮的感叹号。   “珩哥,怎么不回消息?!”   “你怎么了?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不要吓我哦!”   “以前都没有过一整天不理我的,珩哥看到就快回复我,我很担心你!”   还有一个未接的语音电话。   沈珩内心疲累,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正在认真吃饭的江知禺,从椅子上站起身就要往外走,被江知禺一把拉住了手。   “你去哪?”江知禺急道。   “你打着吊瓶呢,干什么!”沈珩提高声音斥了一句,见江知禺仍不放手,表情有一丝委屈,还在固执的和自己对视,他忍了忍烦躁,举起手机:“我只是出去打个电话。”   “哦。”江知禺这才答应一声,手上的力气慢慢松懈了一些,沈珩趁机甩开他,头也不回的走向了门口。   “你给谁打电话?”江知禺像是才想起来一样,对着沈珩的背影追问道。   沈珩脚步不停,拉开病房门的同时说了声“跟你有什么关系。”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江知禺也没多想,低头瞧瞧面前碗里剩下不多的食物,思考着眨了眨眼,决定把剩下的都吃完。   毕竟是沈珩亲手做的,他一点儿也不想浪费。   沈珩把电话给宋程皓拨过去的时候心里还有点莫名紧张,他在思考一会儿自己要怎么和宋程皓解释。   但是电话那头不容他多做顾虑,电话只想了一声就被接通了,传来了宋程皓熟悉的清朗声线:“珩哥,你终于联系我了!”   “嗯,程皓,对不起,今天有点事情…我…”他说话间稍有迟疑,不知道该不该把江知禺在自己这里的这件事告诉宋程皓。   自己的年已经过的不太好了,他不想让宋程皓也过一个心神不宁的寒假。   “没关系啦,大年初一嘛,走亲访友的肯定特别忙,不过你下次消失之前要记得告诉我,不然我会很担心的。”宋程皓并没有打探他今天在干什么,反而一如既往的贴心。   沈珩觉得自己的脸上快要烧起来了,他觉得自己这样愧对于宋程皓,但是现在一时半会,他想不出什么更好更合理的理由来解释自己这两天经受的一切。   “我想你了。”宋程皓在电话那边小声的撒娇:“好想快点开学,好想现在就能见到你。”   沈珩闭了闭眼,嘴上轻笑了一声:“你在家乖乖等半个月,半个月以后我就回来了。”   “嗯。”宋程皓答应,语气憧憬:“到时候回家,我要把这些天缺失的和你在一起的时间都补回来,好不好。”   “好。”沈珩安慰道:“你乖乖的,我就答应你。”   “放心啦。”宋程皓支吾了一会,仿佛在酝酿着什么,沈珩听出来他有话想说,便也没开口,静静的等他自己说出来。   终究还是因为隔着手机,看不见对面人给了宋程皓一点勇气,他轻咳了一声:“嗯…新年快乐,新年快乐…我的男朋友。”   沈珩在电话这头愣了一下,旋即轻轻笑出了声,他也正了正语气,认真回答道:“嗯,新年快乐,我的小朋友。”   虽然两人隔着很远的距离,但听完这句话后,宋程皓还是悄悄红了脸,他抑制不住自己禁不住向上提的嘴角,小声道:“那晚安?”   “好,晚安。”   挂完电话,沈珩两只手交握着,掌心的手机还残留着从他耳朵上沾染的温度,温热的,就如同宋程皓每一次带给他的感觉一样,温暖,安心。   回到病房,江知禺已经吃完了饭,甚至破天荒的把餐盒都收拾了一遍,恢复了带来时候的样子。   见到沈珩回来,他看了眼沈珩,又看了眼餐盒,再看回去的时候,目光和笑容里颇有点想要求表扬的意思。   “吃饱了吗?”沈珩走到床边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问道。   “吃饱了。”江知禺冲他展颜一笑,恨不得把自己最好看最迷人的笑容和魅力都在沈珩面前迸发出来。   “嗯,那我回家了。”沈珩在他热切的目光中拿起身边的餐盒,一只手插进口袋,冲江知禺扬了扬下巴,冷冷瞥开了和他对视的视线。 第37章   江知禺眉头骤然紧锁,脸色一变,他抬手想去拉,但是沈珩走的很快,在他愣神间已经快到病房门口了。   “沈珩,你先别走。”他想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些,却急的声音都在打颤,“沈珩!”眼看着人就要离开,他突然拔高了声音喊到。   沈珩没打算理他,他脚步匆匆离开病房,正低头看着手机思考着这个时间还有没有公交,身后就传来了一阵东西落地的哐当响声,接着就是急促赶来的脚步声。   他被那阵叮呤咣啷的响声惊了惊,转身去看,就看见穿着病号服的江知禺转眼间已经到了他面前,面色因为紧张而显得越发苍白憔悴,一只手的手背上还在不断渗血。   “你…?”他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瞪着来人,语气有点气恼:“你跟着我干什么!”   “沈珩,你能不能别走,我想看看你,今天是过年,我不想一个人在医院,你陪陪我好不好,求求你了,不要走。”江知禺一把环住了沈珩的腰,低头将额头抵在了他颈边。   他下午的时候就退烧了,现在额头微凉,贴近的时候带着一丝舒服的温度。   “这里是医院,你要是发疯也别在这里疯。”沈珩挣扎了几下没松开,已经开始恼怒了:“江知禺,你是不是真的疯了?”   “是,没有你我真的会疯,真的会疯,沈珩。”江知禺从他颈侧抬起头,用一种认真的,痴迷的,执拗的目光深深地注视着他。   漆黑的眼瞳深情温柔,但其中蕴含的近乎病态的疯狂和固执却让沈珩感到心惊,江知禺紧紧环着他的腰:“我爱你,沈珩,我发誓,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你不要走,不管你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和你在一起的。”   沈珩和他对视了半晌,腰上的力气也分毫未松,勒得他生疼。   他完全相信江知禺可以说到做到,但他一直到现在都不明白,江知禺所做的这一切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分手这么久了,江知禺还是不愿意放过他,他身上到底还有什么值得让他这样死缠烂打不愿放手的理由。   “你松手吧,我真的要回家,我妈还在家里。”沈珩面无表情的和他对视。   “那我和你一起回去。”江知禺认真道,仿佛沈珩这边点头,那边他就能立马办出院手续。   “你到底想干什么?”好在楼层冷清,晚上灯开的也不多,沈珩还残余着一点和他好声说话的耐心:“江知禺,从我们在一起开始,一直到现在,你知道你到底欠了我多少吗。”   沈珩打断了江知禺想开口的动作:“不用着急说话,我告诉你,你是永远还不清的,我也不需要你还,伤好了以后你就回京城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江知禺发现自己还是没办法从容面对沈珩失望透顶的厌恶目光,但他依旧执着的想要证明自己的真心:“我会用我的一辈子来补偿你,会把你捧在心尖上,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手上公司的股份也可以分你,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沈珩,我答应你所有的要求,唯独…不能说不要我。”   “放手。”沈珩语气仍旧漠然。   “你答应我现在不走,我就放手。”江知禺紧紧搂着他。   “我不喜欢你了,你做这些到底有什么意义。”沈珩声音轻轻的,他不想再多浪费口舌了,身体被勒的喘不过气,而心理上的疲惫已经快把他整个人压垮了。   “我也不知道,沈珩,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江知禺的语调中满是令人心碎的痛苦,他颤着声音:“但我真的离不开你,沈珩,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只要一想到我对你做过的混蛋事,想到你恨我,我都想杀了我自己。”   对于曾经的他而言,沈珩也许就是他有兴趣时随手把玩的一支漂亮的花,心情好了就拿在手里欣赏一阵,不想要的时候就把它扔在花瓶,让它自生自灭。   可是这朵花已经不知不觉间在他心中深深地扎了根,深到和心脏的脉络血肉紧密联系,他已经知道碰一下有多痛了,现在要他□□,是要了他的命。   他用四年的时间把沈珩伤害的体无完肤,却不曾想那每一条划在沈珩心口上的刀子,其实都是在成百倍的划在了他自己身上。   只是当时他不知道,直到沈珩离开他,那些伤口,那些疤痕,才汹涌而剧烈的迸发出来,将他折磨成自己都不敢认识的模样。   他活该,所以他愿意用四年,乃至四十年,来弥补沈珩所受到的一切伤害。   周遭静谧无声,昏暗的灯光裹挟着紧拥在一起的两人,光线交错间,像是有看不见的暗流在他们之间隐秘涌动。   “回病房去吧,我累了。”沈珩和他对视半晌,终于开了口。   “那你,要和我一起回去。”江知禺迟疑的看着他。   “嗯。”沈珩闭了闭眼,轻声答应。   江知禺的表情终于露出了点笑容,他松开钳制住沈珩的胳膊,伸手去拉他。   刚刚他情急之下直接拔了手上的输液针,手背上流了不少血,现在已经干的差不多了,蜿蜒在手背上的暗红色血痕看起来格外狰狞。   他换了干净的那只手去牵沈珩,被沈珩轻轻侧身躲开了,江知禺眼神中闪过失落,却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去开门。   江知禺身上的病号服是白底蓝纹的,所以沈珩在看见他的后背上有一些古怪的红点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他皱皱眉头又仔细看了一眼,发现那几块红点正有扩大的趋势,明显是后背伤口又出血,还洇了出来,但江知禺似乎没什么感觉,还在前面帮他开门,随后就站在一边,视线转向沈珩,是想让他先进去的意思。   沈珩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如果自己现在不进去江知禺很可能又要折腾他,所以也没说什么,先进了房间,走到床头按了护士铃。   “怎么了?”江知禺问他。   “你后背流血了。”沈珩淡淡道:“你自己都感觉不到疼的吗?”   江知禺微愣,旋即才摇了摇头:“不疼,你在它就不疼。”   其实怎么可能不疼,他刚刚跳下床的时候后背一瞬间皮开肉绽的痛感让他整个人的身体都麻了一下,旋即就觉得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正在缓慢渗出。但他那时候哪有心情还管自己是不是又把伤口震裂了,只要能把沈珩留下来,让他再挨几顿鞭子他也心甘情愿。   沈珩懒得理他,按了铃以后没多久护士就来了,在看见江知禺背后的那些血迹瞬间便皱起了眉头,叹了口气嘱咐他不要再有大动作了,否则伤口只会越来越严重。   等到重新换药缠好绷带,江知禺又重新换了套干净衣服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快到深夜了。   江知禺住的这间是单人病房,除了病床外还有一张陪床,江知禺在输液的时候,沈珩就坐在陪床上看手机。   在这个期间,前方一直有一道目不转睛的火热视线一直盯在他脸上,沈珩自然知道这是江知禺一直在看自己,他嫌这视线扰人,索性转身避过。   因为是过年,他今天收到了不少祝福的短信,有的是律所的小伙伴发来的,还有一些是他大学玩的比较好的同学,他一条一条的回复过去,脸上不自觉的就露了点笑容。   “沈珩。”江知禺轻声叫他。   沈珩偏过头看了他一眼:“?”   “我后背好痛,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是不是又流血了?”江知禺认真道。   沈珩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但江知禺眼神真诚,面色无异,他也就下床,走到江知禺床边看了一眼。   江知禺本来是侧躺的姿势,见沈珩过来,很开心,自觉的就开始脱衣服,他刚解完上面的两颗扣子,还想往下的时候,就被沈珩出声制止了:“你干什么?”   虽然这里是单人病房,暖气也很足,但是他并不觉得是看个伤口都要脱衣服的程度。   “脱衣服。”江知禺回答的理直气壮。   “不需要。”沈珩走到江知禺身后,单腿跪在床边,弯下腰撩起了病号服的衣摆,雪白的绷带交错缠在肌肉线条利落漂亮的后背上,并没有出血迹象,他简短出声:“没破。”   刚才护士换药的时候他也在旁边,江知禺的伤口他一直都是隔着衣服看到的,刚刚真正直面到那些触目惊心纵横交错的狰狞伤口,他才知道江知禺伤的有多重。   “真的很痛。”江知禺别过脸,眨也不眨的和沈珩对视。   “那我喊医生过来。”   “不用,”江知禺拉住他的手,沈珩早就猜到了他在卖惨,也没说话,就这么自上而下的俯视着他。   江知禺被他凉凉的眼神这么看了半天,心里也有点发毛,他现在很多时候都看不明白沈珩,可以说自始自终他就没有了解过。   所以他站在只能厚着脸皮黏着沈珩,也真让他得逞了两次,他觉得这方法还挺可行。   “很晚了,早点休息吧。”江知禺冲他示意自己身边的空位,有点羞涩的眨眨眼:“床给你暖好了。”   沈珩觉得他莫名其妙,他甩开江知禺的手,“我留在这里只是怕你又去打扰我的家人,别得寸进尺。”   他也确实累乏的厉害,回到陪床旁边坐下的时候没一会就被暖风吹得昏昏欲睡。   沈珩有点洁癖,虽然医院的床单被套每天都换,他也只把最外面的外套给脱了,躺在了床上。   他缩起身子背对着江知禺,心情沉重的看着面前两片布艺窗帘在眼前轻轻晃动,没一会就闭上了眼睛,呼吸声浅浅的。   因为累着了,所以他这一觉睡得很沉,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但窗帘还紧闭着,睁眼的时候入目是大片透着光的深蓝色调。   他微微动了下身体,就感受到了后颈处传来的温热呼吸,以及胸口被手臂环住的熟悉触感。   见他动了,江知禺从后面亲了亲他的耳垂:“你醒了,早安。”   沈珩对于他这种行为只是稍微有点惊讶,已经算得上见怪不怪了。   他很快就从床上坐了起来,目光在四周打量了一下。   这床是单人的,一个人睡正好,昨天晚上不知道江知禺是怎么硬挤上来的,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只要沈珩轻轻推一下,他就能立刻后背着地摔在地上。   他没说什么,下床去洗漱了。   *   江知禺在医院住了两周,他出院的时候,沈珩已经开始收拾回京城的行李了。   本来以为可以度过个安稳的假期,没想到却在医院过完了整个年。   江知禺出院的时候身上的伤已经回复的差不多了,都是些皮肉伤,只要不再继续反复撕裂,很快就能完全恢复。   沈珩在家里往行李箱中放衣服,苏月华带着狗在厨房和他的卧室中进进出出。   “小珩啊,要不要带点干货去吃?”   “醉蟹要吗?你工作那里应该没有吧。”   “水果带着好吧,在飞机上饿了也能吃一点,橘子苹果,葡萄我也帮你洗一点好吗?”   “不用了妈,飞机上会放餐的,饿不到我。”沈珩看着她笑了笑:“而且我后天才走,这些你都留在家里吃吧,我就不带了。”   苏月华叹了口气,也没再动作,只是靠在房间门口,看着沈珩的背影轻轻叹气:“今年过年,妈妈都没怎么看到你。”   沈珩脸上的表情僵了两秒,随后冲她一笑:“等我在那边稳定下来了,我就把你接过去。”   “真的吗?”苏月华睁大了眼睛。   沈珩笑着点头:“当然是真的。”   小狗在客厅不知道碰倒了什么东西,咚的一声,随后就是一阵惨烈的奶狗哀嚎声。   苏月华急急忙忙的出去看,发现是它的脑袋撞到了花盆上,又好气又好笑的把它抱起来念叨,她正揉着小狗的脑袋,门口就传来了一阵礼貌的敲门声。   她抱着狗走过去开门。   一拉开门,就看到已经恢复了意气风发,打扮清爽干净的江知禺正站在门口。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看起来高大又帅气,手中拎了数不清的礼盒纸袋,和之前在门口看到的颓靡状态判若两人。 第38章   “阿姨好,又见面了。”江知禺露了个礼貌而优雅的笑容。   苏月华没想到来人是他,抱着狗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冲他点点头:“是小江吧,你好。”   “先进屋吧。”门口的冷风蹿进来一丝凉意,苏月华侧身留了个进门的空间:“我帮你拿拖鞋。”   “谢谢阿姨。”江知禺冲她微微一笑,踏进了门。   “之前生病,给阿姨您还有沈珩造成了不少麻烦,所以现在过来看看你们,顺便道个歉,这段时间辛苦了。”江知禺手里的大包小包放下来的时候显得数量更庞大了,全部放下来后堆满了一整个单人沙发。   “不客气,一路上过来冷吗,最近化雪天,我去帮你倒杯热水。”苏月华把小狗放下,转身要去厨房,被江知禺叫住了:“不用了阿姨,不麻烦了。”   “没关系,你坐着就好,我顺便去把小珩也叫出来。”苏月华冲他笑了笑,继续往厨房的方向走。   沈珩对他和江知禺之间的感情和过往一直闭口不言,但又任劳任怨的看护了他这么久,所以苏月华早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和好了不少,所以在打量和交谈之间也没把江知禺当做什么外人。   她去厨房泡了几杯茶,还是沈珩之前给她带回来的白桃乌龙,有清香的桃味,像她这种不爱喝茶的偶尔也会喝一点。   “小珩?”泡茶的功夫,她去沈珩的卧室敲了敲门。   沈珩已经把行李收拾的差不多了,正坐在床上看手机。   刚才他刷朋友圈的时候,无意间刷到了一条朋友分享的“江氏集团大公子婚宴在荷兰举行”的公众文章。   封面是江之辞和一个女生中规中矩挽手的婚纱照,因为他见过江之辞,所以一眼就认了出来。点进去看了一眼,大概就是说婚礼如何如何豪华,请的都是商政界如何如何有名的人物。   看了眼发布日期是昨天,沈珩一边把那篇文章往下滑一边回想,昨天他帮江知禺办理出院手续的时候他似乎一直都有点心神不宁,总皱着眉头看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他那时候乐得清闲,自然也不会多问,现在想起来,大概是他哥哥结婚,他没去成才导致的反常。   之前江知禺给自己打电话的那次,似乎是说过他哥哥快结婚了,地点在风景很美的地方,还问自己愿不愿意和他一起……   “小珩?”喊了一声没听见回应,苏月华又敲了一遍门。   “怎么了?”沈珩从出神中反应过来,立刻应了一声。   “你朋友,那个小江到家里来了,你出来跟人家见面打个招呼。”苏月华隔着门道:“你去和他在客厅坐会,我去做晚饭。”   沈珩还维持着拿手机的姿势,闻言忍不住叹了口气,“哦”了一声以后起身下了床。   他现在已经对这样死缠烂打的手段见怪不怪了,偏偏还是在自己家里,他没办法在家人面前和江知禺产生正面冲突。   他进了客厅,江知禺正低着头逗狗。   小狗最近已经长大了不少,从可以站在沈珩的手掌的大小变成了一个圆滚滚的雪白篮球,每天在家里横冲直撞的。   这时候它正咬着江知禺脚上的拖鞋哼哼唧唧的撕扯,江知禺就轻轻晃腿,和它争那只拖鞋。   “你就这么闲吗?”沈珩看他一眼,走到沙发旁坐下。   江知禺见他出来,脸上的表情明显开心了起来,他自觉忽略了沈珩语气中的不耐,笑道:“我来看看你们,你是不是快回京城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吧。”   沈珩一言不发的抱起狗,放在腿上,盯着面前电视里放的广告。   江知禺对他这种态度习以为常,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起身,主动坐到了沈珩身边:“这狗还挺好玩的,就是总爱咬东西,刚刚一直在咬我的拖鞋。”   “你喜欢狗吗?回京城以后我给你买,你喜欢什么样的,我亲自去给你挑,你要是愿意,我们一起去挑也行。”   沈珩拿起遥控器调了几个台,发现大多都是在重播前阵子的春晚,他随便停在了一个频道,里面正在唱难忘今宵。   江知禺盯了一会沈珩的侧脸,索性伸手逗他怀里的狗去了。   吃饭的时候,江知禺倒是出奇的话多,他长得好看又会说话,和苏月华聊了许久,把苏月华逗得频频发笑,开始从心里欣赏这个年轻人了。   沈珩一直都没开口,在一边默默的吃着饭,他只觉得江知禺是真的很能装,想要在人前做出成熟优雅的状态时,便能完美的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以前在他面前装,现在跑到他家人面前装起来了。   吃完饭了以后两人还在笑吟吟的聊天,沈珩心内郁结,便主动起身收拾碗筷端去了厨房。   他正等着水池里接满热水,手机就在口袋里嗡嗡震动了起来。   拿出来一看,是宋程皓给他打过来的视频电话。   沈珩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脸上扬起浅笑,按下了接通。   “珩哥!”宋程皓的脸在屏幕上出现,一个寒假不见,他的头发剪的短了点,眼睛亮晶晶的,焕着神采:“晚上好啊!”   “晚上好。”沈珩也笑着答应了一声。   “嗯?你现在在哪儿呢,怎么感觉周围环境有点陌生?”宋程皓突然凑近镜头,把沈珩吓了一跳,他无奈一笑:“我在厨房,刚打算洗碗,你就打过来了。”   他把镜头转到水池那边给宋程皓看了一眼,又转回自己脸上:“你呢?在家吗?”   “嗯…在家!”宋程皓转了转眼睛:“珩哥,你后天回来我可能接不了机了,学校那边要先回去一趟,晚上才能回来找你。”   “啊,”沈珩点了点头:“没关系,那我先在家等你。”   “嗯,然后我预约了搬家公司,第二天我们就能搬去你的新房子啦。”宋程皓笑眯眯的,突然单手托住下巴,语气狡黠:“珩哥,一个寒假不见,你又变好看了。”   “但是我怎么觉得你又变瘦了呢?过年回家不是应该长肉的吗?你这样让我很有危机感啊。”宋程皓看着他的脸,感叹道。   “别嘴贫了,我最近没瘦。”沈珩眨眨眼:“可能是屏幕把人拉长的效果吧,我这样看,你也比之前瘦了点。”   “不是啊,我是真的瘦了,最近我家这边新开了家健身房…”   “沈珩,在干嘛呢?”   沈珩笑眯眯的听着屏幕里宋程皓正喋喋不休,一道熟悉的沉稳男声就突然从厨房门口传了过来,还伴随着厨房门被拉开的声响。   “珩哥,怎么了?脸色突然变得这么难看。”宋程皓担忧的看着屏幕。   江知禺刚刚说话的声音不大,加上他自己也在说话,所以没听见那一声,只是看见沈珩脸色突变,把他吓了一大跳,话没说完就停了下来。   “你在和谁聊天吗?那你们去外面聊吧,我来洗碗。”厨房很小,江知禺脸上漾起淡笑,说话间已经走到了沈珩身边。   沈珩刚刚听见他声音那一刻身体就像是被冻住了,骤然凉的他头皮发麻,来不及点挂断视频,手机已经被江知禺抽走了。   “又是你。”江知禺的语气听起来很冷静,其中的嫌恶却无端让人觉得阴恻恻的。   宋程皓自然也看见了江知禺,他先是懵了几秒,顾不得惊讶,继而整个人的身体都挺直了:“你怎么会在珩哥家里!”   “这还看不出来?我是沈珩的男朋友,你说我为什么会在他的家里?”   “程皓,你不要听他胡说!我,唔…”沈珩想去抢手机,却被江知禺一只手臂环在了怀里紧紧捂上了嘴。   江知禺看着宋程皓难以置信的表情,勾起唇角一笑:“懂了吗?我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你再骚扰我的男朋友,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沈珩狠狠咬上他的指节,江知禺吃痛放手,他便对着手机扬声道:“程皓!”   视频在下一秒被挂断,同时沈珩的身体不再被禁锢,他用尽自己的所有力气,一脚狠狠踹在了江知禺的大腿上:“你给我滚出去!滚!”   江知禺早就收起了他在面对宋程皓时的盛气凌人,他也没想到沈珩反应会这么大,一脸受伤的神色:“你就为了他,这么对我?”   “我不想见到你,你有多远滚多远,我见到你就恶心!”沈珩心里满是惊惧和对宋程皓的愧疚。   他无法想象听到江知禺那番话后,宋程皓现在会是什么状态,明明刚才他们还在开心的聊家常…   “沈珩,你能不能看看我!”江知禺把手机扔在一边,看沈珩想再去拿,便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臂,怎么都不让他动弹。   但沈珩的目光一直焦急地锁在一边,他现在只想快点重新联系到宋程皓,眼里哪还有其它。   “我为了你一个人跑来杭州,为了你差点死在这里,每天小心翼翼的只希望你能多看我一眼,为什么你眼里只有别人,你能不能再看看我!”江知禺掐着他的肩膀忍无可忍低吼道。   “你一厢情愿,你说的这些难道是我逼你的吗?”沈珩努力克制着身体的颤抖,现在这个场面,像极了在他之前租的那间房子里。   那个无比黑暗,耻辱,难堪的夜晚所带给他的回忆骤然奔涌而出,紧紧包裹住他,让他几乎眩晕到无法呼吸。   他双目通红的与江知禺对视:“为什么我的眼里只有他,那你听好了,他是我男朋友!是我亲口答应的男朋友,听懂了吗?他才是我男朋友!” 第39章   江知禺僵在了当场。   沈珩毫无惧意的和他对视,看着江知禺像是受到了重击一般的僵硬表情,按捺住胸口狂跳的心脏,冷静道:“他对我很好,我们在一起很开心,而且最近已经打算同居了。”   江知禺瞪着眼睛,盯着沈珩冷淡却强硬的神色,张了张嘴,但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有按在沈珩两边肩头上的手越收越紧,直到骨节和手背都被攥的发白。   “我现在并非单身,我想你大名鼎鼎的江家二少爷,应该不屑于插足在我和他之间,心甘情愿当一个小三吧?”沈珩痛的不行,但是被他忍住了,甚至还对江知禺勾起了一个讥讽的笑容:“江知禺,我说的对吗?”   江知禺眼圈通红,像是受了伤的兽类,视线紧紧钉在沈珩的脸上,表情狠戾地像是要扑上去把他吞吃入腹,却带着深深的悲凉。   “不可能的,你只是故意说出来气我的,对不起沈珩,刚才我又冲动了,是我不好,我不该那样对你。”江知禺凝视了他许久,喉咙里逼出喑哑的声线,他松了松握在沈珩肩上的手掌:“我会改的,你相信我。”   沈珩深深地皱起眉头,“我没有一句话是骗你的,我说了,宋程皓现在是我的男朋友,他…”   话未落音,他的领口就被人猛地拽了过去,身体骤然前倾,脚下没有防备趔趄一步差点绊倒,但在绊倒的前一秒,他的身体倒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带着熟悉而又陌生的淡香。   紧接着,他的嘴唇就触碰到了一双滚烫柔软的唇瓣,江知禺近乎贪婪疯狂的研磨撕咬着这双让他日思夜想的唇。这个吻粗暴而强势,他疯狂的汲取着对面人的气息,不想再从沈珩嘴里听到任何一句伤害到他的话了。   他一手扣在沈珩的腰上,一手按在他的后脑,把沈珩锁死在了自己怀里,他惩罚似的咬他,吮他,口中却只能尝到苦涩和咸腥。   沈珩早在他亲上来的时候就把他咬出了血,但江知禺似乎感觉不到痛。   血腥味在两人口腔中交缠,沈珩恶心的想吐。   脸颊突然有一丝凉意,像是被谁滴上了一滴水,沈珩睁大眼睛,才发现江知禺哭了。   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滴落在沈珩脸上,又慢慢下滑到下颌脖颈,像是他落下的泪一样。   两人凑的那么近,彼此滚烫的呼吸和血腥味交织缠绕,分不清到底是谁受了伤。   江知禺喘着粗气搂紧他,凑近沈珩的耳边低声哽咽:“你骗我的,沈珩,你是骗我的…”   “你怎么能和别人在一起?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只是想和你重新开始,为什么你一点机会都不给我留!”他胸口剧烈的起伏,眼角的一滴眼泪还没消失殆尽,他重新抬起头盯着沈珩:“他碰过你没有?你们现在到哪一步了…他亲过你吗?你们睡过吗?”   沈珩冷冷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沈珩,我说的是认真的,没有跟你开玩笑。”江知禺忍着强烈的心痛和窒息,盯着面前这双眼神如刀的漂亮眸子,缓缓道:“如果你们什么都没发生,我还可以放过他一马,但是…但是…”他嗓音颤抖着,艰涩的吐出那两个字:“如果你们睡过,我真的会杀了他。”   “你要是敢动他一下,我一定先杀了你。”沈珩狠狠推了一把江知禺,爆发出的力道把江知禺猝不及防推的向后退了几步:“我说到做到。”   “要我接受你和他在一起,我宁愿让你先杀了我。”江知禺嘲弄的笑了一声:“沈珩,你的心可真狠,四年的感情,你说不要就能不要了,转眼就和别人在一起。”   他越说越委屈,嗓音里不自觉就带上了控诉:“我什么招都用尽了,每天来招你嫌弃,死皮赖脸的上门,我为了什么,我就是想让你重新给我个机会。我知道错了,我错了一次你就给我判死刑了吗?你不是律师吗,上法院的时候还有二审的机会呢,你怎么就不愿意让我补救一下,我一定重新做人,把你捧天上去,你就是我老婆我爱人,我认死了,这辈子都改不了的。”   沈珩向后退了一步,他被江知禺这一番话说的浑身发冷,从身体一直凉到心里:“到现在这个地步了,你还觉得是我不好,是我不愿意给你机会,那我问你,你为什么非我不可?”   “…我不知道…”江知禺愣了一下,动了动嘴唇嗫嚅道。   “你不是喜欢我,只是因为我主动离开你,折了你的面子,你的威严,你不甘心而已。你根本不是喜欢我,江知禺,像你这样的人,能知道什么是喜欢吗?你只会自我感动,从我们分手,你就一直活在一个自己制造出来的故作深情的梦里,你现在的每一句话,在我听来都是痴人说梦。”   江知禺在那四年里消磨尽了他的爱意和真心,又在分手后打碎了他最后的一丝希望和侥幸,现在来说他知道错了,又有什么意义。   被骗了这么久,这件事已经成了为他这辈子都忘不掉的阴影,藏在内心的最深处的一块疤痕中,他试图想去忘记,但江知禺偏偏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把它重新挖出来,让它血淋淋的呈现在自己面前。   一朝被蛇咬,是宋程皓一点一点帮他重建了对感情的信任,而江知禺却又想要再一次去把他苦心经营的感情尽数摧毁。   他怎么能不恨。   沈珩长长呼了一口气:“我陪你睡了四年,按你朋友的说法,你也应该腻了,还有大把的漂亮男孩在等着你,别再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我身上了。”   “不,不可能。”江知禺摇头:“我只要你,也只有你一个人,你和他,那个什么宋的分手吧,我不会…介意你们俩的过去,也不会为难他。”他向前一步,沈珩就后退一步,江知禺有点着急:“我不会再让你伤心,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沈珩只是平静道:“你信吗,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   “我信。”江知禺没等他往下说,便急急应道。   “所以我知道和你重新在一起会是什么后果,你腻了,厌了,继续把我扔在一边不闻不问,在朋友面前嘲笑,我不过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罢了,给点钱什么都愿意做。”   “不可能!你相信我…”   “你还记得之前你带我去江边那一次吗?”沈珩没理会他打断的言论,继续道:“我特别开心,你那时候已经很久没有愿意抽出空来陪我了,虽然是被你在前一晚毫无理由的强上以后所得到的‘报酬’。”   江知禺仿佛被电了一下,身体都抖了起来,他急促道:“别说了,沈珩,你别再说了…”   “其实去江边那天我还没完全恢复,在车里有好几个瞬间我疼的想当场晕过去,但是你呢,你做完以后让我自己下车等向意过来接我,告诉我要懂事。”   “你知道吗,我当时还在心里为你找借口,我想你大概公司真的有急事,脱不开身,没关系,我可以理解你。但是你呢?你是去机场接你哥哥了,你不能带上我因为我只是一个被你的朋友家人看不起,见不得光的小情人罢了。”   江知禺想去拉他,结果被沈珩轻轻抬手躲开了,他满眼心疼的看着沈珩平静如水的神色:“我求你沈珩,不要再说了…”   “为什么不说,这都是我和你的过去啊,你不是喜欢让我回忆过去吗?我一件一件的回忆给你听。”   沈珩轻笑了一声:“还有你去年元旦说会带我出去玩,我提前从学校请了假回家等你,帮我们收拾好了行李,我坐在客厅,等了你整整一个晚上。”   “你第二天解释自己临时有事脱不开身,你真的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回家的时候满身酒味,你是和朋友去酒吧玩了,什么脱不开身呢,你是忘了我还在等你,要不然你见到我在家的时候不会是那样的惊讶表情。”   “诸如此类的事情太多了,要我一件件说给你听吗?”   沈珩一脸空洞,仿佛说的只是别人的事情,不痛不痒与他无关。但江知禺却急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看向沈珩的目光里是数不尽的愧疚和疼惜:“我知道,我现在都知道了,是我混蛋,是我辜负了你,我会弥补你,会…”   “不会的。”沈珩轻轻打断他:“这里的任何一件事,如果是我对你做的,你会怎么样?”   他直直的看向江知禺,目光沉静,却让江知禺脸颊发烫,无地自容,只能不停的小声嗫嚅:“对不起。”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说这些只是想让你明白,我们不可能重新开始,我很喜欢我现在的男朋友,我会好好和他在一起,而对于你,我衷心的希望,永远不会有人真心爱你。”   江知禺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他呆呆的看着沈珩决绝的神情,重重呼了口气,握着拳头,眼神坚定的望着他的眼睛:“不可能,这个世界上谁都能不爱我,除了你。”   “即便你不爱我,我也要你陪在我身边,一辈子,我只要你。”他一字一句慢慢道,听着便令人通体生寒。   “小珩,怎么洗个碗洗了这么久,在干嘛呢?”   从沈珩进厨房到现在,差不多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本来江知禺进去后苏月华以为他俩说悄悄话去了就没去打扰,但是时间太久了,她只好过来象征性的问一下。   “没事,妈,我一会就出来。”沈珩动了动身体,朝外面尽量轻松着语调回答道。   “好,别总在厨房呆着了,多冷啊。”苏月华又说了一句,才转身离开了。   “我会对你好的。”江知禺在一边小声道,他现在眼里只看得见面前人清瘦的背影。   沈珩动作顿了顿,转身出去了。   江知禺看着厨房的门开了又关,只留下了一条短小的缝隙,心头涌起了强烈的伤感。   沈珩说的那些话,简直就是把刀往他心上一下一下的戳,沈珩这个当事人看着云淡风轻的,却偏偏更让人心疼。   江知禺抿抿唇,在厨房中踌躇了一会,转身到了水池前,犹豫着拿起一边那块湿透了的冰凉抹布,片刻,主动洗起了碗。 第40章   快步回到卧室,沈珩站在房间中央深深吐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给宋程皓打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对面没有主动出声,只是安静的等着。   一时之间,他们只能听见彼此轻轻地呼吸声。   最终还是沈珩先出了声,他抿了下唇,语调歉道:“程皓,对不起,江知禺他…过年那天来杭州找到了我,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他出了点事,所以一直留在这儿没走。”   “我一直没告诉你,是不想让你像我一样,过个年都过不安稳,但是真的对不起。”沈珩语气郑重:“我不应该瞒着你。”   宋程皓一时半会说不出话。   他倒也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珩这番话说的似乎挺有道理,他不想让自己担心,不想让自己这个年过得不安稳,听起来都是为了自己好。   可是明明他已经是沈珩的男朋友了不是吗?   为什么他们才刚刚在一起,彼此之间就已经开始充斥隐瞒与谎言了呢?   他不想要沈珩这样看似无微不至的保护和善意欺骗,虽然他比沈珩小,可他不愿意一直被当成一个需要被保护的小孩子。   沈珩不愿意告诉他,不愿意与他分享,一同承担,在他看来,就是没有信任自己,没有真正将自己当成一个可以为他分担烦恼,解决问题的伴侣。   “程皓。”沈珩没有得到回应,又轻轻喊他:“这件事情都是我的错,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回去见了面,再好好谈谈,可以吗?”   宋程皓的手中紧紧攥着手机,半晌,他终于找回了点清醒,慢慢吐出一个‘嗯’,接着挂断了电话。   挂完电话,宋程皓坐在客厅沙发上愣了一会,缩起身体,茫然的看着面前带过来的几个礼盒,心突然跳的很快。   他提前两天从家里离开,带着在假期里精心给沈珩挑选的礼物回到这里。   回来后先是自己一个人去逛了趟超市,买了点吃的喝的,今天又花一下午的时间打扫干净了房间在寒假里积的灰尘。   他计划的很好,提前告诉沈珩自己不能去接机,让他以为自己不在。而他就可以在家里做好饭菜,然后在男朋友回来的时候给他一个超级大的惊喜。   但沈珩却先给了他个出乎意料的惊吓,而且还来的这样意外,又猝不及防。   …   江知禺在厨房洗了碗以后,开门恰好和苏月华碰上。   他以前从没干过家务,和沈珩在一起的时候,买菜做饭洗碗都是沈珩的工作,他只要好好享受就好,所以这时候忙不迭的想要做点什么,就显得特别的笨拙。   他不会开厨房的热水器,就着冰水洗碗,冰凉油腻的污渍让他直皱眉头,还是忍着恶心洗完了,洗干净了以后又不知道碗筷该放哪里,只能一个一个柜子打开看看。   这样一通忙下来,结束后额上甚至都已经冒出了汗。   苏月华看着江知禺在冰水里泡的通红的手背,尴尬的哎了一声,“小珩这孩子跑的这么快,我还以为他已经洗过了,怎么也不知道开热水。”   她看了眼江知禺:“小江,你先去客厅坐着,阿姨帮你灌个暖水袋过来。”   “不用了阿姨。”江知禺叫住她,礼貌的笑笑,“给你们添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时间不早,今天我就先走了。”   “不坐一会儿了吗?”苏月华说:“我去叫小珩出来。”   “不了,阿姨早点休息,以后有机会我再来看您。”他脸上挂着淡笑,止住了苏月华的脚步:“就不用让沈珩出来了,他最近很累,让他好好休息吧。”   “阿姨再见。”江知禺套上外套,站在门口和苏月华告别,举手投足之间风度翩翩又文雅客气。苏月华把他送出门,嘱咐了几句路上注意安全后,点点头和他告别:“嗯,再见。”   江知禺出门的一刹那,本来微笑着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一双黑眸的目光锐利而阴郁。   他掏出手机,给手机中唯一的联系人打去了个电话。   平常这个点差不多也到了该睡的时间,苏月华收拾完客厅桌上的杂物,到沈珩门口和他说了声江知禺已经走了,沈珩也没什么反应,隔着门板哦了一声,她也就回自己的屋洗漱了。   晚上躺在床上,沈珩辗转反侧的睡不着。   他刚刚给宋程皓发了不少条道歉的短信,大致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又认真写了几篇道歉发过去,可是宋程皓只回了一句“等你回来,晚安。”就再也没有回过消息。   沈珩实在是有些心神不宁,索性起床,连夜改签了第二天一早的机票。   宋程皓在跟他视频的时候虽然有意遮掩,但他还是能看出来是在自己租的那间房子里。他当时想配合宋程皓所以才故意没拆穿,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心里只想着能快点见到他。   宋程皓看着大大咧咧,温顺又好脾气的性格,其实心思特别细腻,尤其是在对于沈珩和他的感情上,甚至可以说有些敏感。沈珩和他朝夕相处,自然了解他的性格,所以就更不放心这种情形下让他自己一个人呆在家中胡思乱想了。   第二天早上他起床的动静惊动了苏月华。凌晨四点,苏月华睡觉浅,听着外面的动静觉得奇怪,起床一看,沈珩已经拎上了行李箱,打扮的干净利落,看样子正准备出门。   “小珩,你这是干什么?不是明天的飞机吗?”苏月华吓了一跳,快步走到他面前:“你记错时间了?”   “没有,妈,我改签了今天的机票,京城那边临时出了点事,我得尽早赶回去,本来想等你醒了再给你打电话告诉你的。”沈珩快速的和她说着,他虽一夜没睡,但是现在精神还算不错:“你去休息吧,我马上就得走。”   苏月华愣了一下,还想换衣服把沈珩送去机场,但是现在天色还黑着,沈珩不放心,还是让她留在了家里。   从杭州到京城差不多两个小时,沈珩落地的时候也才早上七点多。   现在已经开春了,但早上还沁着凉意,沈珩裹紧身上的大衣,抬手招了辆出租车。   他在车上的时候才感觉到困倦疲乏,一夜没睡的后遗症让他有些头昏目眩。在出租上睡了一觉,下车的时候才觉得身体舒服了一点。   小区楼下有几家卖早点的铺子,沈珩买了点宋程皓爱吃的,到了家门口以后反而有点踌躇,他站在门口平复了一会心情,才从口袋里翻出钥匙开了门。   屋内干净整洁,很明显前不久才被人用心打扫过,沈珩换了鞋子,将手中的早餐放在餐桌上,便快步走到了宋程皓的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程皓,你在吗?”   房间内并没有传来回应,沈珩又敲了两遍,还是没人理,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拧开了房门的门锁。   宋程皓的房间本来只是个客房,后来他搬过来住,他们俩人才重新归置了一下房间摆设,进门先是一个书架,转进去里面是个挺大的空间,放了张床,还有衣柜小桌子这些家具。   沈珩探头去看,床上空荡荡的,不像是有人睡过的样子。   他心里突然有些酸涩,像是被谁照着心口打了一拳,闷闷地难受。   估计他已经走了。   沈珩回到客厅坐在桌前,盯着上面的两袋早餐发了会呆,突然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好像挺傻的,像个为了爱情做事冲动的毛头小子。   他扯起嘴角笑了笑,拎了盒云吞到自己面前,随便吃了几口。   宋程皓以前最爱给他买的夜宵就是这家的云吞,他觉得一般般,但是宋程皓特别喜欢,每次他吃不完,宋程皓都会帮他吃完剩下的。   沈珩咬了下嘴唇,放下了手中的调羹。   他掏出手机给宋程皓发了条短信:“程皓,我现在已经到京城了,就在家里,告诉我你在哪,我们见一面好吗?”   一时半会没收到回复,沈珩揉了揉鼻子,拎着行李箱打算回卧室先整理一下。   他走到自己卧室门口,刚一推开门,就看到宋程皓穿着之前经常穿的那件蓝色睡衣,正裹在自己的被褥里,看起来睡得正香。   沈珩拎着行李箱正要踏步进门的动作僵了两秒,他无声地站在门口,瞧了片刻宋程皓的睡颜,随后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   他也没吵醒宋程皓,轻手轻脚的把行李箱放在墙角,坐在床边,身体靠在床头,拿起平板开始浏览工作邮件。   宋程皓醒来的时候,入眼的便是一双腿。   准确的说来,入眼的是一双穿着黑色西装裤的,细长笔直的腿,这时候正舒服的蜷着,面料绷起好看的弧度。   他以为自己在做梦,使劲眨了眨眼,顺着那双腿往上,便是包裹在外套中的瘦削腰身,再接着往上,看到的就是那张让他日思夜想的脸,并且此时此刻正笑吟吟的凝视着他。   “你醒啦?”沈珩轻声开口道。   宋程皓终于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他撑着手臂蹭的从床上坐起来,和沈珩对视几秒后惊讶开口,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珩哥?你怎么…”   沈珩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我想你了,所以提前改签了机票回来。”   宋程皓的表情有点懵。   他之前哪里听过沈珩对他说这样直白的句子,这会儿刚起床猛地一听到,属实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我…也想你。”他下意识喃喃道。   沈珩看着宋程皓的神情,心中渐渐温暖了起来,泛起了无数柔软涟漪。   良久,他垂下眼眸,轻叹了一口气:“昨天的事情…”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宋程皓突然一反常态,出声打断了他。   沈珩讶异,抬眼去看,发现宋程皓脸上已经扫去了刚才睡醒后迷迷糊糊的状态。   他的眼神清亮,表情认真:“道歉的话你昨晚已经说了很多了,你发的信息我都有认真看,可是我当时心里真的很乱,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复你。”   他往前坐了坐,和沈珩贴的更近了点:“珩哥,我只想知道,你是真心愿意和我在一起的吗?”   沈珩没什么迟疑,点头:“是。”   “那好,我直说了。”宋程皓坐直了身体。   “我不想总被你保护和照顾,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任何事情都和我分享,事无巨细的那种,我们现在是恋人,我不愿意在和你相处的时候总是又客气又生疏,那不是我们想要的恋爱。”   宋程皓的手已经在被子下面紧张的攥在了一起,但表情不变:“我也想要被你相信,被你依赖,如果你真的不想让我担心,以后他再纠缠你,或是遇上了其它麻烦,你就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好吗?”   沈珩怔怔的看着他,他从前觉得的这个幼稚可爱又爱撒娇的大男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眼神种已经生出了几分男人的成熟和坚定。   是一夜之间出现的吗?   又或许是他以前从未发现过。   他心下柔软,轻声答应:“好。”   “那我要你亲口说一句,你男朋友是谁?”宋程皓的语气也轻快了起来,开始逐渐恢复平常在沈珩面前大男孩的状态。   “是宋程皓。”沈珩无奈的笑笑,接了一句。   “不对,你得连起来说。”宋程皓语气十分认真,他蹙起眉,摇头:“不然我就罚你说一百遍。”   沈珩被他说的有点害羞,细白的耳根都悄悄攀上了红晕,他轻咳一声,“我的男朋友是宋程皓。”   “这么说可以吗?”他抬起眼笑着问。   “这才对嘛,这一次我原谅你了,不过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宋程皓开心的搂住沈珩的脖子,小声说:“珩哥,我真的特别想你。”   “我知道。”沈珩揶揄他:“要不然也不会偷偷跑到我房间里来睡觉。”   宋程皓一下闹了个大红脸,他知道沈珩有洁癖,尴尬的支吾一声:“我,我就是太想你了,所以才…珩哥你别不开心…”   他话音一滞,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   沈珩亲完他的侧脸,离开后看着宋程皓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觉得特别好玩:“你被点穴啦?”   “我,珩哥…这边能不能也亲一下?”宋程皓眨眨眼睛,羞涩的将自己另一边脸也凑到了沈珩面前。   沈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后探头,在他侧脸上留下一个柔软而克制的吻:“满意吗?”   “满意,满意。”宋程皓看起来很激动,抱着沈珩,同样在他脸上留下一个甜甜的吻,一边含混道:“超级喜欢你。”   “好了,洗漱一下,下床吃饭。”沈珩揉揉他凌乱的头发:“我给你买了早点。”   “嗯,好。”宋程皓开开心心的点头,精神焕发的冲进浴室洗漱了。   沈珩心情也格外轻快,他笑吟吟的看着宋程皓的背影,觉得此时此刻,就是从前的他最向往的日子。 第41章   因为提前回到京城,距离回律所上班的日子还有几天,沈珩回来了以后就一直和宋程皓呆在家里。   第二天的时候,宋程皓一早便把他之前联系好的搬家公司提前叫了过来。   因为沈珩不是第一次搬家,虽然东西零散了点,但也不算多,差不多只装了一个行李箱个几个收纳柜,而宋程皓的就更少了,但是他之前刚搬来这里住的时候大大小小买了不少家具和电器,所以搬家公司还是派了不少用场。   花了一个上午和中午的时间,终于把所有的东西都搬进了新房子里。   这房子在十二楼,比沈珩上次租的那间还要大一点,已经被之前的主人精装过,地势高,向阳,阳台很大,还挂了张漂亮的藤制吊椅。   宋程皓手里拎着沈珩和他自己的行李箱,站在房间中央的时候还有些气喘,沈珩在他身边拿了张纸巾轻轻给他擦汗,一边说:“很累吧,说了我自己搬上来,你就是非不听。”   宋程皓享受着沈珩在他脸上轻柔的动作,一边定了定心神,理直气壮道:“不啊,和我在一起,怎么可能让你累到,况且又没多重,我身体好着呢。”他握住脸边那只骨节分明的白皙手腕,认真注视着沈珩:“要摸摸吗?”   沈珩对他这两天偶尔会突如其来的发骚已经见怪不怪了,似乎是因为他们之间真正说开了一些事情,所以宋程皓也开始慢慢显露出了一些不必刻意掩饰的真实性格出来。   “摸什么?”沈珩挑着眉头瞧他。   “摸摸肌肉。”宋程皓轻咳了一声:“寒假的时候我身材管理可一点儿也没懈怠,我给你发的那几张腹肌照你还夸我好看呢,哥,不想真正上手感受一下吗?”   “先把家里收拾好,等晚上有空了再说。”沈珩瞥他一眼,轻轻哼笑了一声,在宋程皓依依不舍的目光里抽出了手,转身到房间中央的那几个箱子前冲他招手:“过来帮忙。”   “来了。”宋程皓眯起眼睛笑了笑,快步往沈珩的方向走去。   …   江知禺坐在楚烨家的沙发上,旁边楚烨仰着脖子瘫睡的宛若一摊烂泥,他扫了一眼桌上几张摊开的文件,眼神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他昨天从杭州飞回来,落地后就被楚烨接到了他家里,在从机场回来的路上,楚烨一直看着他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在被驾驶位上的人第不知道多少次偷瞄以后,江知禺终于抬起眼皮,稳声开口。   楚烨尴尬的抿抿唇角:“江二,兄弟给你说句真心话,别再为了那个姓沈的小男人干这样的蠢事了。”   车厢内本来就安静,此时更是凝固的可怕,见江知禺一言不发,楚烨又道:“前两天你哥结婚,结果你压根没出现,那天有挺多媒体一起跟过去的,后来采访的时候问到你,我看你爸脸都黑了,还是你哥出来解释,说你最近身体不舒服不适合长途飞行。”   “其实大哥人真的挺好的,后来我还看到他一直在安慰你爸,给你说好话。”楚烨叹了口气:“你怎么就…那个词怎么说来着?”他歪着头思索了一秒:“怎么就恋爱脑了呢。”   “也不知道那小狐狸精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能让你心甘情愿的为他变成这样。”   “别乱给他安这些乱七八糟的称呼。”江知禺皱了皱眉,声音里明显带着不满。   “我说的难道不对吗?”楚烨一边开车进车库,一边冷哼了一声:“当时你自己伤成了那样还跑过去,我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我说的吧,养只狗,再见到都比他那个态度好。”   江知禺看了他一眼,楚烨没抬头,自然也没感受到那阴森森的眼神和气场。   江知禺在他看来瘦了挺多,状态也不算好,心里正憋着不满,所以絮絮叨叨的继续道:“要不是我给他打了十万块钱,你这个院估计也住不了几天。”   “什么?”江知禺抓住了他话中的重点:“你给他打了钱?”   “对啊。”楚烨从车上下来,一扭头被江知禺冷若寒潭的脸色和目光吓了一跳,他走到江知禺身边,碰了碰他的胳膊:“怎么了这是?脸色这么难看?”   江知禺并没答他的话:“你们怎么联系上的?”   楚烨愣了一下,他抬起手里的手机晃了晃:“你住院的时候他给我打了电话,说…”他突然翻了个白眼:“说你在他那儿,打扰了他过年,实在太麻烦了,让我联系你的家里人把你接走。”   “什么时候?”   “你等等,我查下通话记录啊。”楚烨一边伸手解开大门密码锁,一边低头翻着手机,翻了半天,他身体一顿,把手机伸到江知禺面前:“大年初一。”   江知禺把手机接过来,看着那几分钟的通话,觉得格外刺眼。   通话上的时间,正好就是那天他在医院苦苦哀求沈珩留下来不要走,沈珩不愿意答应,却在没多久后莫名其妙对自己缓了态度,还说要回家给自己做饭的那个时间段。   原来沈珩那时候只想着把他送走,连着施舍似的给他的那点好,都是因为要趁自己不备拿走手机而已。   楚烨还在一边喋喋不休:“不过他这么对你,我也没让他舒服了,几句话就把他给说的不敢回嘴,哈哈哈,江二,你可得好好谢谢我,你出院这么快,应该用不了十万块钱,剩下的钱就当给他的辛苦费,以后别找他了,想通点,我把郑云琛他们也叫过来,跟咱们一起玩多开心?”   “我看喻霄对你也念念不忘的,你俩要是还能搞搞,就复合了算了,我看也成。”   “你对他说什么了?”江知禺把视线从手机转到楚烨的脸上。   “什么?”楚烨话音一停。   “你那天打电话,跟沈珩说什么了?”江知禺冷静道。   “那就多了去了,反正都不是啥好话。”楚烨摸摸下巴,认真思索了两秒。   江知禺深深地吸了口气,以压住心底暴戾的情绪:“不说这个,让你帮我查的事情查到没有?”   “嗯,查到了,那个男的就一普通大学生,家里就这么一个,不过有件事挺好玩的。”楚烨挑了挑眉,在江知禺的注视下继续道:“他爹妈都在我家底下的一个分公司上班。”   江知禺若有所思的听着。   “但该说不说,我还是得劝劝你,人家啥也没干,你不能这么损……”   “我损?”江知禺冷笑一声:“他他妈抢老子人的时候怎么不觉得自己损?他敢这么做之前,就要想好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楚烨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江二?”   “走。”江知禺圈住他的脖子,转身带着人往外走。   “你现在能去哪?”两人本来站在玄关,楚烨被江知禺这么一带直接又转了出去,他忙伸手带上门:“在我家呆几天吧。”   “嗯。”江知禺嘴上答应,脚下脚步片刻不停:“这么久不见了,去酒吧喝点。”   楚烨眼睛一亮:“行啊,这过个年我都快憋死了,你也不在,郑云琛天天和喻霄待在一起,今天得多喝点,不醉不归。”   江知禺没说话,只是冲他面无表情的勾了勾唇角。   凌晨的时候江知禺把一夜之间被他灌的吐了好几回,醉的晕到不省人事的楚烨送回家里后,在客厅里一直坐到了天亮。   …   傍晚的时候,沈珩终于把自己的新房子收拾了出来。   这间其实从各种意义上都算一间新房子,房东装修好以后工作有变迁,一直在外地没有回来,就搁置了,但是后来觉得空在那里有点浪费,就找中介挂了出去,恰好那天沈珩和何越一起来看房,一眼就看中了这间。   原来的主人看起来应该是个很温柔的人,屋子的装修大多以暖调为主,米白色的布艺沙发,茶几边还放了几张毛茸茸的地毯,赤着脚踏上去软绵绵的。   吊灯和顶灯都是小羊皮的暖黄色灯,有好几个颜色,暖色亮起来后,像是给屋内的人身上都披上了一层暖烘烘的毛毡,而像窗帘这些装饰,也大多以米色杏色为主,很干净,看得人也舒服。   搬家算是个体力活,虽然有搬家公司帮他们把电器和家具都归置好了,但是行李什么的还需要他们自己搞,一个下午弄下来,结束的时候沈珩累的坐在地毯上,身体靠着一边的沙发,也不想动弹,就坐在那里放空。   “珩哥,今天是元宵节,咱们出去买点汤圆什么的回来煮了吃吧?”宋程皓洗干净手,出来看见靠在沙发上的人,兴致勃勃的提建议。   “嗯,好,我先歇一会儿,有点累。”沈珩微眯着眼睛,语气慵懒。   宋程皓答应了一声,快步走到沈珩身边的沙发上坐下,这个位置让沈珩一歪头就能靠在他的大腿上。   他在心里默默期待了半天,结果沈珩压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宋程皓无奈的眨眨眼,伸手将沈珩的脑袋往自己腿上靠了靠。   沈珩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了,睁开眼的时候目光还写着茫然,他抬头,就看见宋程皓正笑眯眯的垂眼看着自己:“珩哥,你别动,我帮你按摩一下。”   “好。”沈珩冲他一笑,答应着又微眯上了眼。   宋程皓的手重,但是力道被他刻意控制的很好,按在太阳穴和后颈处虽然有一点疼,但是很舒服。   沈珩满足的轻叹了一声,觉得疲惫果真被驱赶了不少。   按完,沈珩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四肢和身体,外面天也已经暗了下来,他转身对宋程皓招招手:“我们去超市吧,顺便给你买一床新的枕套和被套,你那套之前学校发的,质量不太好。”   “唔。”宋程皓小声的应了一声,紧接着晃到沈珩身边,试探着道:“珩哥,我们什么时候能一起睡啊?”   沈珩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秒,随后朝他干笑了一声:“现在是不是太早了?”   “不早,我再等三个月就大学毕业了,按我这个年龄段,我现在都能结婚了。”宋程皓眨巴着眼睛,他眼睛亮晶晶的,眼尾天生下垂,有点像网上说的那种小狗眼,故意装可怜的时候就会显得湿漉漉的,特别惹人怜爱。   宋程皓这话中的一起睡代表着什么,沈珩自然一清二楚,但他现在也确实不敢确定,自己是否做好了完全的心理准备。   “等等再讨论这个事情好吗?”沈珩认真道。   “嗯。”宋程皓伸手拿起玄关处挂的外套,动作轻柔的给沈珩披在身上,一边说:“那我换新的床上用品,你也要跟我一起换,我们要用情侣款。”   “好,听你的。”沈珩答应的利落。   宋程皓这才心满意足,又伸手给沈珩围上和自己同款的围巾,才搂着他的肩膀一起出门去了。   这次租的小区算个高级小区,在市中心,保卫工作和隐私保护都做的很好,门口有陌生人来访,也得屋主打电话确认或者亲自来接才会把人放进去,当初他们也是因为这个条件才一眼看中了这里。   宋程皓是第一次来,沈珩也只来了两次,两人一起在小区里晃了半天,最后还是问了保安,才知道小区里超市最近整改关门了,买东西要去外面的商场。   好在商场并不远,两人走了大概十分钟也就到了SKP。   “你喜欢什么口味的汤圆?黑芝麻?还是水果?”沈珩站在冰柜旁打量着里面形形色色的速冻食品包装袋,一边问道。   “嗯…都行。”宋程皓的眼神似乎不在这边,一直瞅着隔壁的零食区,闻言扭头:“我不吃黑芝麻,过敏。”   “啊?”沈珩怔了一下,放弃了刚想要打开冰柜的手:“这些水果的我也吃过,看起来是挺好看的,但是味道不怎么样…”   他在心里喃喃几句,目光扫到了不远处的米面,他突然有了点想法,拍拍宋程皓的手:“你饿了吗?不太饿的话我就买点糯米粉和馅料自己回去做,觉得腻了还可以给你做油煎口味的。”   “好啊!”宋程皓扬起了个开心的笑容,点点头:“我还没吃过油煎的呢。”   “那我现在去买点材料,你去零食区那边逛逛,搬了新家,也得买点吃的在家里囤着。”沈珩老早就注意到了宋程皓的心思不在这里,便开口让他自己去买。   果然,宋程皓听见他这么说,乐不可支的点点头,推着小推车去隔壁买零食了。   沈珩自己溜达到一边称了点糯米粉,又买了点五仁馅和红糖馅,他站在肉馅旁边思考了许久要不要买一点,做个咸口的汤圆,但是又怕味道太怪,正纠结着,身边就传来了一个熟悉的温润嗓音,似乎有点惊讶。   “沈珩?”   沈珩下意识回头去看,就看到秦书易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手中推了个小推车,里面放了点蔬菜和食材,正朝着自己微笑。   “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秦书易推着他的小推车走到沈珩身边,看见他手中还没称重的糯米粉:“你在买汤圆食材?”   “对啊,秦律,好久不见。”沈珩也有点惊讶,但还是挺高兴的,“你也是吗?”   “嗯,这不是快过节了吗?我想尝试一下自己包汤圆,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你了。”秦书易拿起一包称好的糯米粉,一边随口问道:“你住在这附近?”   “嗯,租的房子,今天刚搬过来。”沈珩伸手止住了秦书易的动作:“别买称好的,自己称便宜一点,而且质量也放心一些。”   秦书易侧过脸看他,目光中有笑意,沈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秦书易反倒好奇的问道:“那自己该怎么称呢?”   “啊,这个简单…”沈珩拿起勺子给秦书易演示了一番,一边演示一边问道:“大概要几个人吃的分量?”   “就我一个人。”秦书易答道。   沈珩朝他看了一眼,客气道:“那要来我们家一起吗?正好今天过节,大家热闹一点。”   “你们家?”秦书易刚一说完,就看见沈珩的脸变得有些红,他了然的笑笑:“是之前在律所见到的那位江先生吗?”   “…不…”沈珩出声要解释,肩膀就被人从后面紧紧搂上了。   宋程皓刚刚买了一些吃的,想着过来问问沈珩要不要买点饮料回去,结果远远的就看见了沈珩正在和一个男人聊天,而且那个男人又高又帅,气质成熟还温和,让他一下就警觉了起来。   “珩哥,你怎么还没买好。”宋程皓的语气明显有点酸,他和秦书易差不多高,但是对视之间气势上总归弱了些,但毫不外露,“这位是?”   “这是我的上司,秦律,”沈珩开口给两人做介绍:“这是我…”他突然卡了下壳,宋程皓扭头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有些不解。   “这是我…男朋友,宋程皓。”沈珩语气认真的介绍道。   宋程皓这才悄悄在心里送了口气,主动对秦书易露了个笑容,伸出了手:“秦叔叔好。”   “程皓。”叔叔这个称呼把沈珩吓了一跳,虽然秦书易年纪不算小,但怎么看也没比自己大几岁,怎么到了宋程皓嘴里,就成叔叔辈了。   “嗯?”宋程皓无辜的朝他眨了眨眼睛。   “你好,小宋。”秦书易和他握了握手。   他倒是对这个称呼没什么反应,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宋程皓的这句叔叔是故意叫给他听的,他也不屑和这种年少轻狂的小孩子计较。   “原来你刚刚说的是他啊。”收回手,秦书易对沈珩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珩哥,你们刚刚说什么了?”宋程皓果然上了道。   沈珩还沉浸在刚刚宋程皓对于秦书易称呼上的冒犯,他心中有些无奈:“我邀请秦律来我们家一起吃饭。”   “哦…”宋程皓心内极其不爽的应了一声。   “那我就不买材料了?”秦书易轻笑一声,开口问道。   “嗯,正好还没去称重,我再多买一点一起去,秦律程皓,你们可以先转转,或者在这里等我也可以。”沈珩冲两人挥了挥手,转身又拿起来了玻璃柜中的勺子。   剩下两人呆在原地,秦书易没什么反应,镇定自若的站在一边,而宋程皓就有些不舒服,目光转来转去的,好巧不巧又和秦书易对视上了,他有点难受,撂下一句:“我去买别的东西。”转身推着推车就走了。   沈珩回来的时候宋程皓也差不多刚堆满一推车,几人结了账,宋程皓心里虽然还有些别扭,但还是搂着沈珩高高兴兴的回了家。   “我们住在同一个小区啊。”走到沈珩家楼下的时候,秦书易突然开口:“而且离得还不远。”   “是吗,那以后有空也能多走动走动。”沈珩笑了笑:“秦律您住哪儿?”   “那儿。”秦书易伸手指了个方向,沈珩跟着他一起看过去,发现其实也不算近。   秦书易住的是别墅,别墅区都在小区幽静的好地段里,跟自己这租的差距还是挺大的。   宋程皓在一边不怎么说话。   进了屋子,沈珩照顾着几人先去洗了手,自己去厨房准备好了用具,搬出来放在了茶几上,又给他们三人一人拿了一条围裙穿上,几人围坐在沙发旁,前方的电视正播放着元宵晚会。   这里除了沈珩,都是第一次包汤圆,沈珩一边看电视,一边手上动作不停,分分钟就搓了十几个在案板上,旁边两人还在对着面团大眼瞪小眼。   “珩哥…”宋程皓小声叫他。   “嗯?”沈珩看了一眼宋程皓手足无措的动作,又看到旁边的秦书易正在费劲的把面团捏成一个饺子,才突然反应过来,笑了一声:“不好意思,忘了先把你们教会。”   他重新揪出来一块面团,开始给两人做示范:“把馅料塞进去,就像我这样,把它搓圆…程皓,你轻点,都快把红糖搓出来了,秦律这个还挺好的,就像这样…”   宋程皓不服气的又重新开始搓,终于在五个以后成功做出来了满意的成品。   几人说说笑笑,全部做完的时候已经快到九点了,沈珩端着案板回到厨房,没注意到宋程皓也慢慢吞吞的跟了过来。   “你怎么过来了?秦律还在客厅里坐着呢,留客人一个人,不礼貌。”沈珩用手肘推推宋程皓蹭过来的胸口,小声道:“快回去坐着。”   宋程皓不听他的,从身后搂着沈珩的腰不愿意放手,他将下巴搭在沈珩的肩头,闷声:“珩哥。”   “嗯?”沈珩正在洗手。   “我吃醋了。”宋程皓小声嘀咕:“你是不是比较喜欢成熟年龄大的男人,我今天叫他叔叔以后,看你好像有点不开心。”   “你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呀。”沈珩没怎么在意,继续烧水,开电磁炉:“秦律只是我的上司,过节嘛,他说他一个人,正好又住在附近,我就邀请他过来吃个饭而已,你想到哪里去了?”   “下次不能这么幼稚了,知不知道?”沈珩感觉到宋程皓正在轻轻咬他颈侧,但咬的并不重,他也就随他去了。   “嗯。”宋程皓用鼻音发出了个单音节。   水烧的差不多,沈珩开始往锅里下汤圆,他用锅铲轻轻铲了几下锅底,随后盖上了锅盖,转过头来看宋程皓,轻声哄道:“我的乖小狗,怎么不开心了?”   宋程皓别别扭扭的在他身上蹭来蹭去,最终只冒出来了一句:“那你今天不准做油煎的汤圆,只能做给我吃,他只能吃水煮的。”   “好吧,答应你。”沈珩笑他幼稚,但还是煞有介事的点了头,最后捏着宋程皓的下巴:“那你现在愿意回客厅了吗?留客人一个人在,真的很不礼貌。”   “好,那你亲我一下,我就去。”宋程皓低头凑近他的脸。   沈珩无比自然的在他脸上落下一个吻,又摸了摸这只爱吃醋的小狗的脑袋,宋程皓这才满意,点了点头,嘱咐他快点出来,才转身离开了厨房。   汤圆有几个在煮的时候漏了馅,沈珩在厨房里把那几个破了皮的吃了,又顺便往汤里多加了一点红糖块和枸杞,煮出来的汤圆从又香又甜,吃的秦书易也是赞不绝口。   吃完了饭,秦书易便和两人告个别回家了,沈珩送他出门,目送着秦书易离开后转身,宋程皓已经开始收拾桌上的残羹了。   “珩哥,你去洗澡吧,这里我来收拾。”宋程皓冲他喊了一声。   沈珩也答应了一句,他今天劳累了一天,浑身都酸疼的要命,只想好好洗个热水澡然后睡一觉。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进了浴室脱衣服的时候看到了颈部的一块印子,眼神愣了一下,随后手指捏着领口,穿着拖鞋回到了客厅。   “宋程皓。”他叫了宋程皓的大名,证明他现在状态很严肃。   “嗯,珩哥,我在。”宋程皓从他一出来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所以只是低着头收拾桌面,一反常态的,怎么都不抬头,躲闪着沈珩的目光。   “别低头,你给我解释一下,我脖子上这块吻痕是怎么回事?”沈珩走到他跟前,捏了捏宋程皓的脸:“这么明显的地方,是刚刚你在厨房留下的吧?”   他皱着眉头:“我就觉得自从我煮完汤圆回来后,秦律的表情看起来就有点耐人寻味,原来是你干的好事。”   “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宋程皓知道这回大概自己真的惹毛了沈珩,所以火速低头认错:“对不起,珩哥,刚刚在厨房的时候我说我吃醋了,可是你没有主动哄我,我心里就有点不高兴。”   “我本来只想亲亲你的,结果一不受控制就咬了上去。”宋程皓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他,“能原谅我吗?”   沈珩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这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外人在,而且还是我的上司,这样多尴尬呀,之后我上班的时候想起来也会不自在的。”   “程皓,你以后不能这样了,做事情要想想后果,这样会弄得我很尴尬的。我们两个在家里的时候,你可以放肆随意,但是有外人在的时候就要顾忌,知道吗?而且我觉得你根本就是故意的。”   “唔,我知道,以后不会这样了。”宋程皓认错态度良好,沈珩也不打算继续和他计较了,拍拍他的胸口,转身回到卧室洗漱了。   宋程皓懊恼的挠了挠头,他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是故意的,现在想一想,自己也真的是头脑一热的一时冲动,结果还惹得沈珩不开心,他郁闷的端起碗筷,往厨房的方向走了过去。   …   剩下的几天,沈珩一直和宋程皓呆在一起。   自从那天晚上宋程皓给沈珩留下了那个尴尬的吻痕之后,接下来的日子里,宋程皓就一直在想尽各种办法哄沈珩开心。   其实沈珩早就不生气了,只是觉得宋程皓这样子挺可爱的,也有意逗逗他,偶尔没什么表情坐在那里的时候,都能让宋程皓思索今天是不是又发生什么了。   上班的前一天晚上,宋程皓突然神神秘秘地把沈珩带进了他的房间里。   “怎么了?”沈珩被他安排在书桌前面坐下,不明所以的看着他的动作,好奇问道。   “没怎么,珩哥,你先坐在这等会。”宋程皓按着他的肩膀不让他回头,沈珩答应了一声,他才放心的在后面窸窸窣窣的搞一些小动作。   沈珩有点期待,宋程皓这两天一直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忙什么,有时候吃饭都得他叫好几遍才出来,就算自己问他在做什么,他也只是敷衍几句,冲自己笑笑。   不过现在看样子,宋程皓这几天的反常动静,应该都是和自己有关。   “啪——”   房间的灯被人关上了,黑暗和未知让沈珩有些不安,他轻声唤了声:“程皓…”   身边有人蹲下,沈珩转头去看,只看见了一个模糊的影子,然后他就听见宋程皓轻轻地打开了什么,随后身边就亮起了一个小盒子状的东西。   是一个被细碎的小灯泡缠绕交织起来的缎面木盒,整个房间中央唯一的光源就是这个小盒子,散发着盈盈的黄色灯光,而盒子的中央,放着一枚藤蔓一样的,造型别致的银色戒指。   他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宋程皓便认真地开了口:“珩哥,这枚戒指是我在寒假的时候找人手工定做的,其实我本来想自己做的,但是我一个理科生手也不太巧,只能麻烦师傅帮我做了。”   宋程皓语气难得如此严肃:“但是这枚戒指从造型图纸,到最后打样成功,还是到现在在我手中,都是我一点一点看着他制作完成的,也算倾注了我的全部心血吧。”   “我一直在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想把它给你,但是又一直纠结,怕你觉得负担,怕你觉得现在暂时还不能接受到意义这么严肃的东西,但其实我把它制作出来,只是想给你一个礼物。”   “你看到了吗?这枚戒指的造型是藤蔓,又有些像树枝,我觉得藤蔓坚韧顽强,就像我对你的爱一样,坚持不懈,韧性十足,想要紧紧包裹住你,又想要给你美好温柔的自由。”   “它没有任何特殊的含义,我只是想给我喜欢的男朋友,一个我亲手制作的,有意义的礼物而已。”宋程皓拿出那枚戒指:“所以珩哥,你愿意接受这份礼物吗?”   沈珩猜到了宋程皓会送自己一样礼物,但他没猜到竟是这样贵重的,捧着一番炽热真心的礼物。   为了不让自己觉得负担,在问自己愿不愿意接受前,宋程皓已经给出了解释和理由,沈珩感动于他的心思细腻,却又不得不感到一丝压力。   戒指所代表的含义太过特殊,况且他们俩现在又是这样的关系,即便宋程皓已经一而再地解释了,可又让他怎么能不多想。   沈珩没有回答,宋程皓也就一直眨也不眨地认真地注视着他。   终于,他轻轻点了点头:“谢谢你,程皓。”   宋程皓开始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而后才开心地笑了出来,他把戒指拿出来,牵起沈珩的左手,神情无比郑重的将戒指套在了他的食指上。   “我查过了,中指代表订婚,无名指代表结婚,小指又代表终生不婚,我想了想还是在食指上好,没什么含义,又可以当个装饰。”宋程皓探身向前,在沈珩的唇上落下一个缠绵而温柔的吻。   沈珩这个被亲的还没什么反应,他自己倒先呼吸急促了起来,赶忙离开了贴在沈珩身上的身体。   屋内的灯又被重新打开,沈珩这个时候才有空仔细端详起自己食指的这枚戒指,是银色的,表面并不光滑,甚至可以说有些粗糙就像树枝的纹理,但它的形状又是像宋程皓说的藤蔓一般,精致又不小气,确实很美。   宋程皓自打开灯以后,就一直观察着沈珩的反应,发现他一直打量着手指上的那枚戒指,不时还露出一点笑容,才放下了十二分的心,笑眯眯的走到沈珩身边和他一起看。   “珩哥,今晚要和我一起睡嘛?”宋程皓戳了戳他的后脊,轻声问道。   “我什么都不会干的,就想抱着你睡觉。”宋程皓怕他误会,急忙解释了一句,看见沈珩犹豫的神色,又道:“反正咱俩的床单被套都是一样的,床也是一样的,你也不用担心认床,而且你明天就要上班,我也要上学了,咱们见到的时间就不多了,你说对吗?”   宋程皓最近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大道理小道理一套一套的,听得沈珩倒是一时也无法反驳他,想了想,又听完宋程皓言辞灼灼地拍胸脯保证,便轻快地点了点头:“可以。”   他站起身,宋程皓叫他:“珩哥,你去哪?”   “去洗澡。”沈珩回头看他一眼,调笑道:“洗完了过来陪你睡觉。”   宋程皓脸一红,也不再叫他,点点头,转身也去找衣服洗澡去了。   其实沈珩也有点紧张,他洗完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因为最近天气不算冷,他已经换上了单薄的棉质睡衣,到宋程皓房间的时候,屋内的空调都已经打开了。   “你不热啊?”他问宋程皓。   “没事,你不是怕冷吗?我就是怕你冷。”宋程皓已经半躺在了床上,手里装模作样的拿了个kindle正在看书。   沈珩走到床边掀起被角坐上去,宋程皓便装不下去了,扔下手里的kindle,兴奋的蹭了过去,脸上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激动而有些发红。   “早点休息,明天早上我叫你起床。”沈珩任由宋程皓往自己怀里拱,感受着他那双肌肉线条明朗的手臂温热而用力的圈在自己的腰间。   这种感觉有些熟悉,但更多的还是陌生。   以前和江知禺在一起的时候,晚上做完,江知禺会不管自己直接睡觉,而他基本都是自己去卧室洗个澡再清理一遍。   每次气喘吁吁的弄完,回床上的时候江知禺基本已经睡着了。   而且江知禺体热,从来不愿意把自己搂怀里,偶有几次,也是江知禺心情好,抱着他在耳边说几句荤话,然后逗得沈珩浑身都羞得红起来,就会被按倒再多要几回。   想着想着又有点出神,沈珩的手指被人捏了捏,他回过神后垂眼去看,就看见宋程皓的脑袋靠在他的胸口,拿着他戴了戒指的那只手在把玩。   “你在玩什么呢?”沈珩开口。   “嗯?我在想,珩哥你的手指长得真漂亮,特别是戴上我做的戒指,简直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一只手。”宋程皓眯着眼睛,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是啊,主要还是你做的戒指的功劳。”沈珩笑着捧场。   宋程皓把他的手拿在自己唇边亲了亲:“嗯,珩哥,你信吗,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心甘情愿,满心幸福的嫁给我。”   沈珩一时无话,只是默默的看着他,而后无声地点了点头。   他愿意相信,也愿意适应和宋程皓从今往后一直携手相伴,共度一生的日子。   “不过为什么不是你嫁给我?”沈珩突然问道。   宋程皓愣了愣,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边笑边说:“哈哈哈哈哈…这么说…这么说也行,不过说出去给人听,别人…哈哈哈,别人也不会信啊!”   沈珩被他笑得有些气恼,手在被子下面用力捏了一把宋程皓的腰,直捏的宋程皓一边笑一边哎哟哎哟往被子里躲,但是沈珩就是不放手,宋程皓拱着手讨饶:“我错了,哈哈哈,珩哥我真的错了,再捏腹肌就没有了,你就没得摸了,哈哈哈。”   沈珩捏够了,才堪堪收回手,揉着自己的手指瞪了他一眼:“叫你成天胡说八道。”   “嗯,我以后不胡说了,是珩哥要娶我,我要嫁给珩哥。”宋程皓笑的胸口剧烈起伏,这时候正捂着胸口换气。   “睡觉了。”沈珩说不过他,转身去关床头的灯,被宋程皓从后面一把捞住了腰:“现在还早呢,珩哥,再陪我聊一会。”   “聊什么?”沈珩扭过头看了他一眼,手上去关灯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随便聊聊,好不容易能和你睡一个床,总觉得现在这么早睡了,我太亏了。”宋程皓认真道。   “好好好,今晚多陪你一会儿。”沈珩坐回床上,宋程皓舒舒服服地重新躺在他的胸口,一手垫在沈珩身后的腰下,一手扶在他小腹的位置上:“明天下午我去接你下班吧?”   “嗯,好。”   “周末呢?周末我们去看电影?”   “可以。”   “我想吃草莓。”   “明天就给你买。”   宋程皓从沈珩的胸口抬头,眼神亮晶晶地望着他,轻叹道:“珩哥,你真好。”   “其实我也应该谢谢你…”   “叮铃铃——”   沈珩的一句话没说完,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就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他看了眼声音的来源,是宋程皓放在床头的手机在响,宋程皓起身,看了一眼来电人,有些奇怪的歪了歪脑袋,接着偏过头对沈珩道:“我妈打过来的电话,这么晚了,估计是有急事,我先去回个电话。”   “嗯好,快去吧。”沈珩答应。   宋程皓这通电话打了很久,沈珩一个人有些无聊,看了会儿手机和何越聊了几句天,互相提醒了一下明天去律所代办的事项,这样在备忘录里敲打明天需要带的东西,就听见卧室的门动了一下,紧接着宋程皓进了房间。   他看了一眼时间距离,刚刚宋程皓出去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接近一个小时。   “程皓,怎么了?”宋程皓的表情格外凝重,沈珩从未见过他这样的表情,便有些担心,关切地问了一句。   “嗯…”似乎是正在思考着怎么开口,宋程皓抿着嘴,表情有些费解,他坐回床上。盘着腿面对着沈珩:“我妈刚刚给我打电话,说我爸今天被公司辞退了。”   “啊?”沈珩一怔。   “主要是我爸在那个公司已经干了几十年了,勤勤恳恳,好不容易坐到经理的位置,突然就被辞退了,而且公司好像还给了个正当理由,所以没办法拿到劳动补偿。”   宋程皓挠了挠头:“现在家里就剩我妈妈一个人在上班了,而且听她那个意思,她的那个岗位最近也在裁人,也有点危险,万一,就是万一他们俩都被公司同时辞退了,那我们家就算完了。”   “程皓,你先别激动,把事情说给我听听。”沈珩直起身体,同样盘腿坐到宋程皓的对面,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了一句:“就算最坏的情况发生了,你还有我呢。”   “嗯,是这样,我爸的公司之前要做一个民意调查问卷,他手底下的员工因为不知道上哪去找民众,所以自己买了点手机号把那些表填上了,结果公司查IP,把这些作弊的全部查了出来,手下的人犯事,就自然而然归责到了我爸的头上。”   “但是我爸已经拿出证据了,说这件事情和他没有关系,是手底下的人做的,但是公司还是说他监管不力,主要责任在还是在他,法务部开了公告,说他违反公司的管理条例给公司造成了重大损失,所以当场就辞退了,一点回旋余地都没有。”   沈珩听着宋程皓一边说,一边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这样的案子他以前也接触过,虽然说确实不是当事人的问题,但是这种案件永远都是公司在理,特别是他违反了公司的管理章程,即便去劳动仲裁,得到成功和赔偿的可能性也是极其渺小的。   而且劳动仲裁还有一个弊端,一旦选择劳动仲裁,接下来找工作的过程和处境将会非常艰难,因为各个公司的hr之间都有人员调动的信息交换,所以有很多人即使受到了公司不平等的待遇,也很少会选择这样一条路。   “珩哥,我爸都快五十岁了,再过几年就能退休了,但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他这个年纪根本找不到工作的。”   宋程皓垂下眼睛:“其实这也不算特别严重的事情,我爸不上班还有我呢,我马上就要毕业了,主要是我爸心里觉得委屈,这两天在家里天天喝酒,动不动就说一些丧气话,我妈妈特别担心才打电话告诉我,想让我去劝劝他。”   “这样,程皓,你这两天看什么时候有空,抽空回家跟爸爸妈妈见一面,然后再好好的劝一劝,让他们放宽心,不要因为这件事情太难过,我呢,也会尽力帮你咨询我们律所这方面比较有经验的律师,尽量能帮你争取到一个合适的解决方案,好吗?”   沈珩此刻很认真的模样像极了平常上班时专业的态度,这样坚定而温柔的语调让宋程皓慢慢放松了下来,然而心里还是有些失落。   他垂下头,身体缩起来,脑袋毛茸茸的,却低垂着,高大的身体看起来却特别可怜。   沈珩也没有说话,他知道宋程皓需要时间消化这个信息,便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陪着他。   他伸出手搭在宋程皓的肩膀上,将他慢慢地进自己怀里,另一只手就抚在宋程皓的身后,像哄小孩一般,一下一下,轻拍着他的后背。   “珩哥,你说要是我妈妈也被辞退了,家里从此就没有经济来源了,我该怎么办。”宋程皓突然喃喃道。   “你还有我呢,怕什么?”沈珩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用一些轻快的声调来做掩饰。   “可是我不喜欢这样,我不是你的男朋友吗?我现在一直住在你这里,虽然每个月也会给你钱,可是那几百块钱连水电费都不够的,我心里都很清楚,你每次跟我去商场超市买的那些东西,还有你送我的礼物,那些价格都是我现在负担不起的…”宋程皓像在自言自语一般:“我有时候就觉得,我像个被你包养的,什么事情都不会,被你保护的很好的小孩子一样。”   “我特别想让你依靠我,可是我现在根本就没有那个能力。”   “上一次那个秦律来我们家的那次,我就是感觉到了很强烈的危机感,所以才会瞎吃醋,做一些让你不开心的事情。”   “无论是你从前跟江知禺在一起,还是你和我在一起后,身边出现了那样成熟温和又事业有成的人,都让我觉得自卑,我觉得我配不上你。我家里虽然不算穷吧,但是跟他们当然没办法比,而且你又是这么这么好的人,有时候总有一种即将要失去的恐慌感包围我。”   “而现在,这种感觉,它好像越来越强烈了。”   和宋程皓在一起朝夕相处了这么久,沈珩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他了,他知道宋程皓的心思细腻且敏感,但是他没想到,宋程皓竟然还有这样不为他知的想法。   这种认知让他觉得不可思议,同时接踵而来的,还有对怀里这个大男孩的心疼和怜爱。   原来他和自己在一起,竟是一直抱着这样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心态到现在吗?   手上的那枚戒指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晕。   沈珩盯着手上的戒指,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宋程皓再说这枚戒指的设计灵感的时候,用的是藤蔓,这样坚韧的,却又攀附着才能生存的植物。   “程皓,你知道吗,我选择跟你在一起,是因为你这个人让我喜欢,让我觉得值得去献出自己的爱。我们俩年龄差在这里,所以思想上肯定会有偏差,我已经工作了,但是你还在上学,所以经济上的东西你不用太过烦恼,等你以后工作了,就算你想花我的钱,我还得思考着能不能让你花呢。”   沈珩刻意轻松着语调,想让宋程皓这突如其来的低落心情稍微好一些:“我不希望你给自己太多压力,一个人的一生,什么时间段就该去做什么事情,我不希望因为和我在一起,而迫使你想要刻意改变自己的生活轨迹。”   “我们才刚刚在一起,以后的时间还长着呢,你给自己一点时间,先暂时依靠依靠我吧,好吗?”   宋程皓没有说话,而是把头往沈珩怀里埋的更深了些,胸口的轻薄布料感受到了一些湿意。沈珩垂下眼睛去看,虽然只能看到宋程皓的发顶,但是他知道自己胸口这个大男孩,偷偷在他怀里哭了。   他也没动,任由宋程皓在他怀里肆意挥霍着委屈,沈珩双手抱着他,嘴里轻轻哼起了首不知名的小调。   这首小调是在他小的时候,妈妈在睡觉的时候经常哼给自己的,歌词是杭州那边的方言,轻声软语的,听着会让人觉得安心。   宋程皓哭够了,似乎是觉得自己今晚的突然失控又有点不好意思,通红着眼睛,眼角却看不到一滴泪水。   “不哭啦?”沈珩轻笑着问他。   “我没哭啊。”宋程皓还在死鸭子嘴硬。   “哦?”沈珩轻轻一挑眉,白皙的手指抚上自己胸口处睡衣的潮湿布料,那里因为眼泪洇染的缘故,已经从灰色变成了偏黑的深灰色:“难道是我出汗了?”   “珩哥,你就别笑我了。”宋程皓嘀嘀咕咕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可是我长大后第一个看我哭的人。”   “嗯,那我非常荣幸,请问宋程皓小朋友,可以去洗个脸再来吗?不然明天就得眼睛肿着去上学了。”沈珩抖了抖身上的衣服。   宋程皓一溜烟跑下了床,蹿进了浴室。   沈珩也下了床,回自己的卧室重新换套睡衣。   …   第二天一早,沈珩起床的时候,宋程皓已经离开了家,给他留了张纸条,大意是写着早餐已经放在冰箱里了,让他自己拿出来热一下就能吃,自己先回学校了,让沈珩醒了再跟自己联系。   沈珩把冰箱里的粥和油条拿出来放在微波炉里热了一下,一边吃一边给宋程皓发信息,问他现在在哪。   直到回了律所,上午上班都快结束的时候,宋程皓的消息才回了过来。   【珩哥,我在学校了,有点事情要解决,空下来了我再联系你,今天应该不回家了,你自己做点饭吃哈。】   虽然信息的语气都还挺正常的,但是沈珩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其一是宋程皓从来没有隔这么久才回他一次消息,其二是他再忙也会定时给自己报备,不会像今天这样直接说晚上不回家了,空了再联系自己。   但是新年过后重新回到律所,上班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而且秦书易今天一上班就来了好几个当事人会面,他作为秦书易的助理,也要不停的忙前忙后。   像他们这样已经算是圈内的顶级律所,从来不像底下普通的律所一样,还要找专门的案源助理,到处去拉客户找案子来才能接到单子,只要有律所里几个响当当的律师在,就一定会有源源不断的当事人过来。   也恰恰是因为沾了这些律师的光,所以他们这些刚拿到执业证不久的小律师也开始慢慢经手了一些不算大的案子。   秦书易现在就在试着把手上的一个合同案子完全放手给沈珩做。   沈珩给宋程皓回了条消息过去。   【知道啦,有什么事情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我啊,乖。】   他发完这条信息,就将手机揣回了兜里。   沈珩算是在同期之中第一个独立接案子的人,所以同期个个都很羡慕他,但也并不嫉妒。   因为按照他们现在的能力,要是真的给了他们案子,要求他们像沈珩一样独立经手,他们还真的有些心虚自己能不能完成。   所以沈珩推着一推车卷宗回到座位上的时候,收到的都是四面八方传来的善意的加油声。   “阿珩,辛苦你啦,不过如果这个案子圆满结束了,你就可以彻底独立了。”何越捧着他的菊花茶养生杯滑到沈珩身边:“到时候记得请我吃饭昂。”   何越一个寒假过得胖了点,但是还算匀称,他以前就挺瘦的,现在这样看起来刚刚好。   “嗯,我案子办完了那么辛苦,你不请我吃饭,还想着从我身上捞一顿?”沈珩抬眼看他,哼笑了一声。   何越惊讶的瞪着他:“阿珩,你变了,从前我提出这种要求,你肯定是有求必应的,说!到底是谁改变了你?把我的阿珩还回来。”   “嗯,没办法,现在我男朋友还在上学,我得养着他省省钱,你体谅一下。”沈珩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面不改色的在上面打字,说出的话却让何越直撇嘴:“呵呵,我就知道肯定是宋程皓。”   “这人啊,当初我就不该让你跟他见面,好家伙,结果你俩搞在一起了,我到现在还单着呢。”   “你不是直男吗?”沈珩抬眼瞥他。   “嗯,我不挑啊,管它男的女的,长得好看就行。”何越喝了口水,憧憬道:“但其实我不太喜欢肌肉男,就是那种身上…”   “打住打住。”眼看着何越似乎正有要跟他深入探讨下去的意思,沈珩出声止住了他的话头:“你再说,我就给阿姨打电话,说你最近想谈恋爱了,让她给你多安排几场相亲。”   “……”何越嘴角抽了抽,冲沈珩一抱拳:“阿珩,你够狠,告辞。”   沈珩扯扯嘴角,跟何越斗了这一番嘴,他打字的速度倒是出奇的变快了。   沈珩的工作效率一向高,加上不像以前实习时有许多琐碎的工作要做,所以他这天也按时下了班。   他活动了会身体,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在公司门口等电梯,一边拿出手机,想看看宋程皓有没有给他发消息。   中午那条消息回过之后他就再没看过手机,这时候打开手机,还真有几条未读消息,都是宋程皓发的。   【珩哥,我学校出了点事情。】   【马上就要答辩了,学校说我论文是找人代写的。】   【不知道哪里蹦出来的所谓店家说我是代写的,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我的论文从头到尾都是你帮我看的现在学校要给我处分我不能毕业了怎么办珩哥他还有我所有修改稿的原件不知道为什么】   最后一句话明显是在极度慌乱下发过来的,语无伦次,甚至连标点符号都没有。 第42章   电梯门已经开了,直到里面的人出声喊了他一句,沈珩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朝正睁着大眼睛瞧他的前台小雪抱歉一笑:“不好意思。”他快步踏进了电梯。   “小沈律师,你下班了还这么认真啊。”沈珩低着头看手机,他屏幕贴了防窥膜,小雪只知道他工作繁忙,以为他还在看案子的文书,便在旁边赞叹了一句。   沈珩抬眸对她笑了笑,小雪被这个漂亮的笑容惊艳了一下,忍不住又说:“其实我今年也在准备司法考试,不过我是在职,感觉有点困难,还剩半年就得考试了,我那些资料还有二十多本没看完呢。”她语气有些无奈。   “你在律所工作了一两年了,其实有些理论的东西没有必要一直看教材和学习视频,多刷几遍往年的题库,用处比看书大,而且我觉得你考司法考试,问题也不大。”沈珩把手机放进口袋,温和鼓励道。   “真的吗?那我回家去买题库?”两人一起走出电梯,小雪冲沈珩认真的眨巴眼睛。   “往年题库大多数都是不公开的,你要是想做的话,我可以把我之前整理的几套题给你,然后你再多做做机构发给你的模拟题,只要正确率不是太低,客观题肯定没问题,主观题稍微努力一下应该也能一次过。”沈珩认真的给她解释。   小雪的表情一下兴奋起来:“那太好了,小沈律师,辛苦你了,先提前谢谢你的题,如果我考上了,一定再好好感谢你!”   “不客气,都是同事,不用这么客气。”走到楼下大门前,沈珩挥挥手和她告别:“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嗯,明天见!”小雪笑眯眯的和他告别,转身去了另一个方向。   沈珩一边往最近的地铁站走,一边掏出手机给宋程皓打了个电话。   “嘟…嘟…”的声音响了半天,对面迟迟没人接,沈珩皱了皱眉,刚要挂断,就听见对面接通的声音,他忙道:“程皓?”   对面无人回答,反而传来的是挂断的嘟声,紧接着,宋程皓的短信就发了过来。   【我在教务处这里不方便。】   这条短信让沈珩松了口气,他刚刚差点以为宋程皓是出什么事了,这才稍微安了下心。   他停下即将到达地铁站的脚步,查了一下从这里到大学城的路程,他打算去宋程皓的学校看看。   毕竟宋程皓的论文从选题开始就是他一手指导的,现在闹了这档子事,要是真有什么纠纷,他还能帮宋程皓做个证人。   自己的u盘里应该还保存着一些资料和文献的原件,即便真的是被人偷去了,时间肯定是自己在前。   现在正值下班高峰期,地铁人流量太大一时半会挤不上去,沈珩翻了翻其它路线,伸手拦了辆出租车。   车上,他给宋程皓发了条短信。   【程皓,先别慌,我现在往你那边去,这件事肯定能解决的。】   发完这条短信后不知道为什么,沈珩心里突然生出了些紧张,心里隐隐冒出了种不安的感觉。   像是有什么正在暗暗蛰伏,匿于暗处,自己却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它虎视眈眈的目光,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时机,蓄势待发,准备下一秒就——   “嗡嗡——”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把正在出神的沈珩惊得骤然回了神,看了一眼屏幕,是一个陌生号码,他也没想太多,直接按了接通。   “喂,您好,我是沈珩。”现在工作电话很多,所以他现在养成了接通先报出自己名字的习惯。   “嗯,沈珩,我是江知禺。”听筒中传来的熟悉声线异常的冷静而强势,不带之前打电话过来时的讨好和小心翼翼。   就在这短短的几秒,有那么一瞬间,沈珩恍然像是回到了曾经和江知禺恋爱的时期,他给自己打电话时的场景。   “有事吗?”定了定心神,沈珩问。   江知禺站在楚烨卧室里的阳台上,一手捏着手机,一手紧握着栏杆。   如果现在有人在他旁边,就能看出他现在的表情其实很紧张也很局促,连带着攥着手机和栏杆的手指都因为用力而越显苍白。   但是他的声音却维持着相当好的体面。   “我有一些…你可能会感兴趣的事情想和你谈谈。”江知禺稳声道。   “如果你还是想像之前那样说一些无用的废话,就不要再浪费时间了。”沈珩低声说完,下一秒就看到了后视镜里司机投来的好奇的眼神。   他垂眸,又压低了几分声音:“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请你不要来打扰我。”   江知禺总是不厌其烦的换各种各样的号码给他打电话,沈珩觉得有些厌烦,正在心里估量着什么时候去换张电话卡,就听见江知禺在电话那头深深叹了口气。   “你?很重要的事情?是给姓宋的他们一家收拾烂摊子吗?”   “你什么意思?”沈珩沉下声音,冷冷道。   他心里突然有了一种极为奇怪的猜想。   为什么宋程皓的父亲因为一些小事就被那么决绝的辞退处理,为什么宋程皓的母亲也在失业边缘,为什么宋程皓的论文是自己一手指导的,却在这即将毕业答辩的紧要关头突然出了岔子,而且还是直接影响到他毕业和档案的重大事故。   太多的巧合撞在一起,那就不是巧合了,必然是人为。   而宋程皓一个平平无奇的大学生,能惹到什么这样只手遮天的大人物?   “都是你干的?”他声音里含着不可思议的惊诧。   这像是江知禺能干的出来的事,毕竟从分手到现在,他干的事情已经不断在试探和踩踏自己所能接受的底线。   只是他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能做出随随便便毁掉别人的职业生涯,甚至是人生生涯的事情,这么混蛋的人,真的是他真情实感爱了这么多年的人吗?   “你现在愿意和我见面谈谈了吗?”江知禺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低声问道。   沈珩压抑住心内想要发火的想法,闭了闭眼:“好,我在律所楼下的咖啡厅等你。”   现在出租车刚驶出去不久,回去应该还来得及。   没想到对面的人却拒绝了。   “我现在在京城,不方便出门。”江知禺顿了一下,在沈珩反问他之前,继续道:“我在之前我们一起住的公寓等你。”   “你现在没有反驳的机会。”江知禺慢慢说完,不等对面反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沈珩听着听筒中传来的挂断声,握在手机上的力气不断增大,最终,他还是咬着牙忍下了,开口对着司机道:“师傅,换个方向,到这里。”他报了个地名。   出了电梯,沈珩站在公寓门口,神色无比复杂。   第一次主动离开这里的时候,他发誓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第二次被江知禺关在这里关了两天,被警察带走后他觉得自己终于不用再踏足这里了。   没想到这一次,他居然是自己一个人主动来的。   还真够讽刺。   他面色冷峻,伸手按了门铃。   门很快就被打开了,快的像是门内的人一直在门口等着他过来,江知禺站在门口,穿着打扮都和平常无异,只是气质有些消沉。   “你回来了。”江知禺弯腰给他拿了双拖鞋,动作自然的像是两人就是普通的情侣,而他真的就在迎接自己男朋友下班一样。   “进来吧。”江知禺关上门,先进了客厅。   沈珩深深呼了口气,转身跟着他在沙发上坐下。   他开门见山:“宋程皓父母的事情,还有他的论文,都是你做的,对吗?”   江知禺没有回答,而是深深地看着他,半晌,才轻轻开口:“刚下班吗?要不要吃晚饭?”   “回答我。”沈珩眨也不眨的盯着他。   江知禺避开沈珩的目光,兀自说道:“其实从你家回来以后我很想去找你,但是一直…”   “江知禺!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问你那些混蛋事情是不是你做的?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到底还有多少手段逼我!”   一路上压抑在胸口的怒火和被威胁的愤懑终于在江知禺这答非所问的回答中爆发,沈珩从沙发上利落起身,对着他低吼道:“你做这些到底是想干什么!”   沈珩从来不会这样毫无顾忌的发火,即便是在江知禺一次一次试探他的底线的时候,也只是在被逼急了的场景下反抗和斥责。   他现在这样,让江知禺有些惊诧,但很快,江知禺就失落的垂下眼:“我就是想和你聊聊,你怎么开口闭口都是那姓宋的一家人。”   “你以为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吗?”沈珩冷冷的看着他。   “那我就和你说吧…”江知禺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他站起身和沈珩面对面,刚一伸手,沈珩就警惕的向后退了一步:“你干什么?”   “没什么。”江知禺每走一步,沈珩就避开一步,江知禺索性直接把他两只手钳住,从他兜里掏出了手机。   沈珩挣脱未果,只能狠狠地瞪着他。   他看了一眼屏幕,手机界面顶显示了一个红色的圆点正在不断闪烁,证明这只手机正在录音。   江知禺直接按了关机,看向沈珩嗤笑了一声:“我也算常常和律师打交道,你这手段不算高级,但你还真有想要和我打官司的想法?”他表情闪过一丝伤感:“你还真是会伤人心,沈珩。”   他把沈珩的手机放在一边,重新在沙发上坐下:“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宋程皓的父亲已经丢了工作,母亲也会在一周之内被辞退,都有正当理由,不会赔付工资。”   江知禺直视着沈珩仇视的目光,开口的话竟然停顿了一会:“还有…宋程皓的论文,我原本只是想让他在毕业之前拿不到毕业证被劝退,谁让他倒霉,今年有教育组的人来抽查毕业论文,正好抽到他了,这件事会闹的越来越大,到时候他毕不了业,也不可能找到工作,不知道他家的存款,够他们吃几年?”   沈珩紧紧握住了拳头,嗓音有些颤抖,自己到底是惹上了一个多么恐怖的人,却要让他珍惜的身边人为他遭受报应。   “放过他们。”他嗓音干涩,眼神木然。   “其实我也不想这样逼你,可是这才几个月,你就已经找到新欢了,还和他同居,抢走我的人,他一定要付出代价。”江知禺眼神中满是痛苦,语气却是固执。   “我让你放过他们!”沈珩狠狠抓住江知禺的领口,将他拉近到自己面前:“你到底还想怎么样,我这辈子从没这么恨过一个人,江知禺,你是第一个。”   江知禺任他揪着自己的衬衫衣领,神色黯然,却还是苦笑了一声:“好,只要你重新和我在一起,我就放过他们。”   沈珩的眼睛里已经因为伤心和愤怒交织而浮上了一些血丝,他推开江知禺,用尽全身力气,扬起手狠狠抽了他一巴掌。   江知禺的头被打偏在了一边,这一巴掌来的太突然太狠厉,让他一时有些发懵。   他用舌尖抵了抵脸颊内侧痛的麻木的那一块皮肤,偏过脸看向沈珩,眼神委屈:“你为了那个男的打我?”   沈珩冷笑一声,没有理他。   江知禺的脸上已经逐渐浮上了一个掌印,似乎隐隐有种要肿起来的迹象,他笑了笑:“沈珩,你真的有那么喜欢他吗?”   “是真的喜欢他,还是只是在和我分手后需要人陪伴,而他又恰好出现?”   “沈珩,你觉得我不懂你,是,我从前是不了解你的生活,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我都不理解,可是我懂你的想法。”   “所以我知道你不会真心喜欢那个姓宋的,他年纪小,和你的差距太大,又处于弱势方,你根本就不喜欢他。你这个人是绝对慕强,只有比你优秀,比你更成熟的人才会吸引到你,他?让我猜猜,是不是死缠烂打了很久才勉强把你追到手?”   沈珩暗暗心惊。   从一开始,所有他不愿意去想,不愿意承认,不愿意面对的隐秘想法就在这种情况下,这样一点一点被江知禺慢条斯理的陈述出来,这让他觉得惊慌,更多的是像被当场扒光一样的羞耻和无措。   江知禺好像短暂的恢复了一下他的本性。   “与你无关。”沈珩看了他一眼便闪开目光:“我今天来不是和你讨论我喜欢谁还是讨厌谁的。”   “好,你不想听那我就不说了。”江知禺放温柔了声音,说出的话却和他的语气格格不入:“我刚刚说了,只要你愿意重新和我在一起,就会放过他们一家。”   见沈珩不说话,江知禺顿了顿,又继续道:“我可以帮助他父亲找到更好的工作,他的母亲也可以升职,而那个姓宋的。”江知禺脸色阴沉:“我可以勉强放过他,让他安心毕业,只要你不再和他有交集,我是不会找他麻烦的。”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沈珩冷漠道:“你骗过我那么多次,我这一次又有什么理由相信你。”   “我没有骗过你。”江知禺看向他的目光十分认真:“只要你答应我,我说过的话就会说到做到。”   沈珩沉默了。   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人觉得用威胁和强迫就能换来真爱吗?   如果说,到今天所发生的这一切,这就是江知禺口中的爱,那他宁愿永远都不要,宁愿一辈子孤独终老。   他们现在还没在一起就尚且如此,如果他现在真的答应了江知禺和他复合,以后自己要是稍有忤逆他,江知禺岂不是要比现在更偏执更疯狂。   他的掌控欲和占有欲沈珩是见识过的,他不敢再想象江知禺如果就这么继续偏执下去,会是什么后果。   “没有关系,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屋内半晌没有声音,江知禺才缓缓开口:“教学组的调查时限是一周,我给你五天时间,如果再长,就算我等的下去,那个姓宋的也等不下去。”   沈珩站在原地凝视了他片刻,再开口时嗓音有些嘶哑:“我好后悔,为什么当年要认识你。”   江知禺睫毛颤了颤,勉强冲他笑了笑:“我也后悔,后悔为什么偏偏在那个时候遇见你,为什么当初没有好好珍惜你,为什么…”   “够了。”沈珩开口打住他的话,转身就要往门外走。   “沈珩。”江知禺小声地在身后叫他。   “等你和他分手以后,你就搬来我这里住吧,你上下班我都会接送你,不会让你觉得不方便的。”   沈珩一秒都不想在这里多呆了,他快步走到大门口,拿起自己的东西离开了公寓。   江知禺维持着看着沈珩离开的动作在沙发上坐了许久,直到一串急促的手机铃声将他从出神中唤醒,他看见上面的备注,皱了皱眉头,点了挂断。   没过一会儿,手机铃声又再一次不厌其烦的响了起来。   坐上回家的公交车时,沈珩还是觉得手脚冰凉,明明已经是初春温暖的天气了,但江知禺几句话,却让他像是回到了严冬时节。   刚刚离开时江知禺的那番话简直就是吃定了自己一定会答应他的要求,但偏偏,自己现在也没有其他的方法可以走。   他掏出手机发现关机了,这才想起来刚刚在公寓的时候,江知禺把他手机抢过去时候关机,说的那句话。   “但你还真有想要和我打官司的想法?”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敲门之前打开了手机录音,大概就是出于职业习惯,想要保留证据。   如果江知禺没有察觉,直接承认的话,也许这份录音就真的会作为以后在法庭上的一份重要证据。   他在心内叹了口气,重新开机的时候,发现宋程皓并没有回他短信,也没有打电话过来。   这个点天都黑了,再去宋程皓的学校也不太方便,沈珩思索了半天,又重新给宋程皓发了条短信。   【刚刚路上出了点突发事故,我今天可能去不了了,你现在那边怎么样了?今晚可以回来吗?】   这条短信一发出去,宋程皓的电话就突然打了过来。   “喂?程皓。”沈珩放轻了声音温柔开口,“你现在那边怎么样了?是个什么情况?”   “回家再说吧,好吗珩哥。”宋程皓说话间有些鼻音,估计是偷偷掉过眼泪,沈珩一时有些心软,便温柔答应道:“好,我现在马上就到家了,吃饭了吗?要不要给你买点东西?”   “没吃,我今天一天都没吃饭,我饿了,珩哥。”宋程皓坐在地铁上,垂着头,有些委屈地揉了下鼻子。   今天早上他一到学校就被告知自己的论文被人实名举报是别人代写的,而且还给了那个商家的联系方式,学校当即就把他叫到了教务处,还联系了商家一起过来了。   宋程皓到达教务处的时候还是一脸懵的,辅导员给他的理由是学校有事情找他,到了教务处办公室就看见一群西装革履的男男女女围坐在会议桌边,眼神都齐刷刷的望向他,把他吓了一跳。   他还站在原地一脸懵逼,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主任就走到了他面前,说他涉嫌论文作假。   他吓了一跳,连忙否决,但是主任立刻又叫来了那个商家,把他们所谓的聊天记录转账记录全都打了流水单放了出来,甚至连宋程皓从开题报告开始的源文件都有。   宋程皓是理科生,也不怎么能说会道,这个时候就吃了个哑巴亏,无论他怎么否决,甚至把手机好友列表都调了出来想要自证清白,那些人总有话术来反驳他。   虽然这件事情看着像证据确凿的,但是因为宋程皓怎么都不愿意承认,一口咬定论文就是他自己写的,没有找人代写,所以在教务处和那些领导僵持了一整天。   现在到了晚上了,他们才把宋程皓放了回来,但是也要求他明天一早就必须回学校,继续解决这件事情。   离开教务处的时候,宋程皓坐在宿舍里发了好久的呆,一个整天笑眯眯的大男孩啪嗒啪嗒掉了半天的眼泪。   人在精神脆弱的时候,就会自动寻找抚慰和让他安心的人,本来今天晚上是不会回家的,但是他想了又想,最终还是离开宿舍,坐上了回家的地铁。   “好,我去给你买饭,想吃什么?”公交车到站,沈珩一边下车,一边环顾了一眼小区附近的餐厅。   “珩哥,我想吃你做的饭。”宋程皓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都可以,就是想吃你做的。”   沈珩走向对街那家杭帮菜餐厅的脚步顿了顿,随后爽快答应:“嗯,好啊,家里米和菜什么的应该都有,我再去买一点你喜欢吃的,不委屈啦,你是没有错的那一方,不应该为了这些事情难过伤心,乖哦。”他小声哄道:“我要进商场了,有点吵,就先不说了,一会儿回家见。”   挂完电话,沈珩不知怎么的长长松了口气,随后走进了商场。   宋程皓不太挑食,爱吃的东西就那几样,沈珩心里也有数,他买了一些肉类蔬菜,离开之前又去买了点水果。   最近草莓快下市了,他记得昨天晚上宋程皓刚说过想吃草莓,于是也称了两斤。   到家的时候宋程皓还没回来,沈珩先洗了点草莓放在客厅,又去厨房煲了个汤,正在炒尖椒炒小黄牛的时候,家门口传来了点钥匙开门的动静。   厨房一时半会离不开人,沈珩也没出去,没一会,他就听见了宋程皓穿着拖鞋从客厅悄悄走过来的脚步声。   “回来啦?”沈珩偏头对他笑了下:“快去洗洗手,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宋程皓嗯了一声,但没有立刻转身去洗手,而是慢慢走了过来,踱步到沈珩身后,伸手,用手臂轻轻环住了他的腰。   “我在做饭呢。”沈珩无奈的笑笑,提醒了一句。   “我想你了。”宋程皓答非所问的轻轻呢喃。   “嗯,我知道。”沈珩认真答应,关了火将菜盛到盘子里,转身的时候才看见宋程皓泛红的眼角和哭过后更清亮的眸子。   他有点心疼地用手捏了捏宋程皓的脸,“知道你受委屈了,不是一天没吃饭吗?先吃饭,然后再慢慢跟我说好不好?”   宋程皓无声地点点头,在他掌心蹭了蹭,转身离开了厨房。   看得出来宋程皓是真的心情不好,沈珩做的饭他也没有吃多少,吃了几筷子之后就盯着面前的餐桌,不知道在神游些什么,还是沈珩敲了敲他的手指,提醒他好好吃饭。   吃完饭,沈珩想去收拾桌子洗碗,才刚起身,就被宋程皓拉着手一起坐到了沙发上。   宋程皓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搂着沈珩,将脸埋进了他的怀里,沈珩拍拍他的后背,拿起茶几上的草莓果盘,塞了一个给宋程皓:“特意给你买的,好吃吗?”   “好吃。”宋程皓点点头。   “今天都发生什么了?”沈珩问他。   宋程皓和沈珩对视一眼,有些丧气的垂下头:“今天早上我到了学校……”   他把一天遭遇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说到某些细节的时候,语气还有些激动:“我真的搞不清楚,为什么他要这样污蔑我,你说他作为一个代写论文的商家,暴露了自己对他有什么好处,难道只是为了给我泼脏水吗?”   “而且我敢肯定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也不存在什么有的没的恩怨,他肯定是要坐牢的,我怀疑他受了谁指使,想把我也拉下水。”   沈珩听着他这话势头不对,便主动出声开口打断他:“别想太多了,程皓。”   按照宋程皓对江知禺那见到恨不得就打一架的性格,他怕宋程皓知道了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江知禺做的后,会冲动到直接上门和他发生正面冲突。   “我没有想多啊,珩哥,你想想我说的对不对,我和他无冤无仇,为什么偏偏就搞我,要不是怕在学校惹事又更加毕不了业了,我真想一拳打在他那个丑的要死的脸上。”宋程皓气哼哼道。   “你们校领导有说,这件事情最晚什么时候必须解决吗?”沈珩问他。   宋程皓突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耸耸肩:“也怪我倒霉,这次抽调毕业论文的组正好来了,我们学校又正好抽到了我,我真的是服了,然后学校说三天之内必须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就算我一直否认,也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珩哥,这个东西是得留档案的,万一我毕不了业,不说以后也找不到正经工作,估计只能去餐厅什么的做做服务员,发发传单这些。”   “你就别胡思乱想了。”沈珩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揉揉他的脸:“交给我吧,这个事情我会帮你解决的。”   “真的吗?”宋程皓睁大了眼睛,看向沈珩时的表情有些迟疑:“怎么解决?”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   宋程皓担忧的摇了摇头:“学校肯定能查到你和我是什么关系的,就算到时候你为我作证,他们也不会相信的,因为其实你是我最普通的朋友,都不能作为有力的证据,而且那个店家真的很奇怪,他竟然有我所有的源文件,真是手眼通天啊,这就是互联网的力量吗。”   沈珩把手里的草莓果盘塞到宋程皓的怀中:“你先吃点水果,我去洗个澡,一会儿再来陪你聊天。”   他说完,不顾宋程皓疑惑茫然的表情,匆匆从沙发上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沈珩坐在床上,烦恼地将自己的脸埋在了枕头里。   他原本心中还抱着一丝侥幸,如果自己出面为宋程皓作证的话,学校是否会因为他的话相信宋程皓,但是现在照宋程皓怎么一说,自己的想法估计是不太可能实现的。   这不是沈珩第一次感觉到一种强烈的无力感,而他每每得到这种感觉,都是拜江知禺所赐。   他烦躁的将枕头扔回床头,起身去了浴室。   再次从浴室中出来的时候,沈珩已经整理好了心情和神色,他对着镜子扬出一个淡笑,出卧室进了客厅。   宋程皓也没看电视,窝在沙发里,怀里抱着剩下的半盘草莓,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划手机。   看见沈珩出来,宋程皓才对他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冲他挥了挥手:“你洗好啦珩哥,我给你留了点草莓,吃点儿吧。”   沈珩走到他身边坐下,就着宋程皓递过来的手,咬了一颗草莓,随后眯了眯眼睛:“嗯,还挺甜的。”   “我刚吃了那么多,我现在也很甜,你要不要尝尝?”宋程皓冲他挤挤眼。   沈珩有点惊讶宋程皓的这变来变去的心情,不过还是配合他笑了笑,摇头:“嗯…在你和草莓之间,我还是选择草莓。”   “哼。”宋程皓撇了撇嘴,转过身不理他了。   沈珩也没像以前那样坐过去哄他,而是就坐在沙发上随意翻阅着平板,也不怎么说话。   …   江知禺那天给沈珩的期限是五天之内给他答复,但是实际上在第二天早上,宋程皓东生垂头丧气地回学校时,沈珩在心里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第三天中午律所午休的时候,沈珩主动给列表里那串陌生又熟悉的号码打去了电话。   江知禺的声音听起来一点儿也不意外,反倒洋溢着轻松和愉悦:“沈珩?你想清楚了。”   第二句话不是疑问句,而是一个肯定的句式。   沈珩冷冷道:“嗯,我想清楚了,我答应你,希望你也不要食言。”   “放心,只要我答应过你的,我就不会食言。”江知禺的语气听起来很高兴,他在沈珩挂电话之前,又问了一句:“之前我找人调查过,你现在又搬了家,我知道你现在住在哪,好像还和那个姓宋的在同居呢吧?”   “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不必这么阴阳怪气的。”   江知禺被沈珩这生硬又冷淡的语调刺了一下,但心内的狂喜还是压抑住了这股不舒服的感觉,他轻笑了一声:“好的,既然你现在已经亲口答应和我复合了,那么从今天开始,你就搬回来我这里住吧。”   “如果你愿意的话,今天晚上我们也可以办产权转交手续,只要你签个字,这房子就是你的了。”   “我现在这里有点急事走不开,下午下班需要我安排向意去接你吗?”   沈珩皱眉:“你就这么饥/渴?”   “什么?”江知禺怔了一下。   “你都已经睡了我这么多年了,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了吧。”   沈珩语调讥讽:“我现在还没有跟宋程皓说我要搬家,要是下班你让向意直接把我送去你家,你就不怕宋程皓又报警,你又进一次局子吗?”   “而且这一次如果真的去了警局,不管是你哥你姐,还是你爸你妈过来,我都不会再对你心软了,因为你根本不是人,你是畜生,我为什么要对一个畜生心软呢?”   江知禺的脸色被他说的有些难看,本来因为心情不错而轻快了些的语气也沉了下去:“沈珩,你想怎么说我都没关系,我没有你想的那个意思,我只是想早点见到你,我只是想你了而已。”   “我还有事,先忙了。”沈珩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转身从走廊回到了工位上。   他相信江知禺可以说话算话,但是现在他最不想面对的,也最害怕面对的事情,就是他要如何跟宋程皓,如何跟那个这么喜欢他的男孩子解释。   这件事情搅得沈珩一下午上班都心神不宁的,一份文书反反复复修改了三五遍,怎么看都觉得还是觉得不满意,他重重叹了口气,索性直接关掉了文档,对着屏幕壁纸上的那一盆小小的仙人掌发呆。   下班的时候,沈珩在工位上拖延了一会儿,没有直接下去,结果没一会儿,就收到了宋程皓发过来的微信。   【还在加班吗?】   【我来接你下班回家啦。】   【说来也是奇怪,我那个论文的事情今天那个店家突然反水了,承认都是他在造假,而且拿出了造假的证据和他入侵我宿舍电脑的证据,真是够傻逼的。】   【然后学校就报了警,警察来了,他也只说是因为自己的店最近被举报了,查到举报的IP是我们学校的,他为了报复了社会就随便找了个人污蔑,结果我就是那个倒霉蛋。】   【后来他说他良心发现了,觉得没什么意思,就自首了。唉,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反正这件事情终于解决了,我不用再忧心了,珩哥你也不用再为我担心啦。】   【而且还有一件喜事,我妈他们公司虽然在裁员,但是她没被裁,反而升了市场部经理,她今天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可高兴了。】   【不要加班了,下来吃饭吧,我接你!】   沈珩一条条翻完了宋程皓发过来的微信,坐在位置放空了一会儿,扯扯嘴角勾出一个笑容,才开始慢吞吞的收拾起工位。   他下楼的时候,宋程皓已经在楼下等了一会儿了。   看见沈珩下来,宋程皓欢快的喊了一声“珩哥!”,便脚步匆匆地朝他一路小跑过来。   宋程皓一扫前两天的阴霾,整个人都恢复了活力四射的精神状态,脸上的笑容让人一看就不禁想要跟他一起笑。   “你剪头发了?”沈珩看了他一眼。   “嗯,最近有点倒霉,这不是事情都解决了吗,我室友就建议我去剪个头发,说是能去去霉运,不过这不是封建迷信啊,这是讨个好彩头。”宋程皓嘿嘿的笑了笑,伸手揽住了沈珩的肩膀。   “嗯。”沈珩也没有多说,而是抬眼看了他一眼:“我们现在去哪儿?”   “嗯,我听说后街有一家泰国餐厅挺好吃的,一起去吗?而且我觉得你最近工作太多,不是老嚷嚷着脖子疼吗,我给你按了几次好像没有什么效果,今天吃了饭我带你去按摩吧,我请客。”   “嗯…要不然我们还是回家吧。”沈珩停了停脚步,迟疑道。   “怎么了珩哥?你不舒服吗,你今天状态不太对,我怎么觉得你心事重重的。”宋程皓扳过他的肩膀和他对视,上下认真的打量了沈珩一眼:“是不是最近没休息好?”   “不是。”沈珩撇开他按在自己肩头的手:“是我有些事情要跟你说。”   “什么事?”宋程皓好奇。   沈珩抿唇:“回家再说吧。”   “好。”   沈珩这略有沉重的语调,也让宋程皓心里有些发毛。   在两人打车回家的路上,他也在不断反思,最近自己有没有做什么让沈珩不开心的事情,想来想去还是没有,但看看沈珩的脸色,他还是决定先闭口不言,所以一向话多的他,这一路也没怎么说话。   回到家以后,两人在餐桌旁一左一右的坐下。   宋程皓小心翼翼的试探开口:“珩哥,到底怎么了?”   “程皓,”沈珩两只手在餐桌下交握,他现在掌心冰凉,昭示着他现在又紧张又愧疚。   “嗯?”   “我想了很久,嗯,我们还是先…分开吧。”最后三个字沈珩说的有些艰难,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的。   说完以后他甚至不敢看宋程皓的表情,目光垂在桌布上。   这条桌布是当初他和宋程皓去超市一起选的,粉蓝色线条的格子,他还笑宋程皓如此有少女心,但是笑完了以后,还是买了这条,现在用久了,看起来也挺好看的。   宋程皓本来以为是自己最近心情不太好惹的沈珩不太开心,所以他想和自己谈谈,但是没有想到沈珩这句话开门见山,让他直接如同被晴天霹雳当头劈了一般,傻在了当场。   宋程皓扯扯嘴角,硬是憋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嗓音颤抖:“珩哥…你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吗?我觉得这个玩笑可能…不太好笑,不过没关系啦,你收回就好了,你想吃饭吗?我去给你做饭吧。”   他几乎是仓皇的站了起来,想要飞速逃离这个让他感到害怕的场景。   他甚至不想问为什么,这件事情说出来后给他的打击太大,他这一刻只想逃避。   “程皓,你别急着走,先听我说完。”沈珩跟着他一起站了起来,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我…”   “别说!”宋程皓骤然提高了语调,转身面向沈珩的时候眼睛通红,把沈珩吓了一跳,他鼻音浓重:“我不想听理由,我也不想听你的任何解释,我只知道你要跟我分手,而我给你机会解释,让你说理由,就是在变相承认你要跟我分手这件事情。”   “可是…”   “别可是了,我不听,你也不要说。”宋程皓摇着头向后退了两步,转身就要往旁边的房间跑,好像跑得越快,不让沈珩说话,他就能逃避掉这件事情一样。   “宋程皓,你给我一个说话的机会可以吗?”沈珩微微提高了声音,但还是尽量温和道。   “你要说什么?”宋程皓背对着他,虽然没有回头,但是声音明显已经哽咽了:“你要说的就只是和我分手的话,我不想给你这个机会。”   “我已经和律所里申请了今年6月份去美国学习的资格,所里现在已经在帮我办签证手续了。”沈珩慢慢走到他身边,将手轻轻搭在他一边肩膀上:“学习时间是两年,这两年内我也不会回来。”   “或者换一种说法,两年以后我可能也不会回来。”   “为什么,就因为你不想见到我吗?觉得我烦?觉得我让你累了?所以你为了和我分手,就要去美国对吗?”宋程皓转过身来看他:“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我最近遇到的事情确实是有些多,也挺麻烦的,每次都要跟你说和你分享负能量,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你累了,就要跟我分手?”   “我以后再也不会说了,珩哥你给我个机会好吗?如果你想去美国的话,我就跟着你去美国,即便你想定居在那里,我也愿意陪着你。”宋程皓抓住沈珩的一只手,放在嘴边用嘴唇碰了碰:“我什么都愿意陪你一起做,你有什么不喜欢的我都会改,只是不要这样一声不吭的就要把我甩掉,好吗?”   “不是,不是你的错…”沈珩看着宋程皓盛满心碎的双眸,心内不忍,可是越不忍,自己现在就越要决绝。   “我是要去美国工作的,我有法律基础和语言基础,可是你呢,什么都没有,到了那里你找不到工作,我们之间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你永远都追不上我的,这是你想要的日子吗?”   宋程皓的嘴唇抖了抖,沈珩这样坚定和冷硬的语调,他只在沈珩对江知禺的说话时候见过,没想到这一刻,它竟然会出现在自己眼前。   他觉得自己像是被冻住了一般,手脚冰凉僵硬到无法动弹。   沈珩闭了闭眼,继续道:“况且我们俩在一起这么久了,我也确实感觉到你和我之间似乎真的不太适合谈恋爱。”   “你感觉到了吗?不管我们俩怎样努力,似乎中间总隔着一条鸿沟,你总是小心翼翼的害怕我生气,害怕我哪里对你不满意了,这应该是情侣之间该有的相处方式吗?”   “这不是你的错,这是我们俩性格的问题,我们不太合适,也许作为朋友,我们俩的关系能够持续得更长久一些。”   “我不要和你做朋友。”宋程皓摇头:“你明明已经答应我了不是吗?你答应我要等我的,要等我毕了业有了稳定的工作,等我慢慢赶上你的脚步,等我有了足够的资本…等我…”   “我不想等了。”沈珩轻声地打断他。   这五个字就像重锤一样,一下,一下,砸进了宋程皓的心里,将他砸的头脑发懵,一时不知道该做如何表情。   “我不想等了,程皓。”沈珩又重复了一遍:“现在有新的继续往上的机会,摆在我的面前,我不想因为儿女情长而放弃。”   “我们做回以前的朋友好吗。”   “如果你无法接受重新做朋友的话,那我们就好聚好散吧。”   “不要…”宋程皓兀自摇着头,他胡乱擦了一把眼角溢出来的泪水,“你不是这样的,珩哥,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你只是在找借口,对不对,你其实不想和我分手的对不对?”   “我是认真的。”沈珩默默从口袋里掏出那枚已经在他掌心里面捏得温热的戒指,轻声道:“这是你的心血,我配不上它,你应该为它找一个比我更优秀更完美的主人。”   这才短短的几天时间,沈珩戴上戒指的那只手指已经有了浅浅的戒痕,摘下来时有一圈发白的皮肤。   宋程皓半天不愿意伸手接过戒指,沈珩拿起他的一只手,将戒指轻轻放在了他的掌心中:“程皓,对不起,你真的特别好,是我不配,我真的配不上你。”   说了这么多,只有最后几句话是真心的。   沈珩有些鼻酸,他遏制着眼眶温热的冲动,咬了咬下唇:“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去过你自己光辉灿烂的人生吧。”   宋程皓缩回手,看着掌心内在灯光下,还在折射着细碎的光晕的漂亮戒指,这是凝聚了他所有设计所有心血的一份礼物,不过才送出去不到一周的时间,就被人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   他苦笑了一声:“这枚戒指是为你定做的,指围也是按照你的来的,你现在把它还给我,要为它找到一个更好的主人。”   “沈珩,是我太幼稚了,还是你太荒唐了?”他定定的看着沈珩的眼睛。   这应该算是宋程皓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叫沈珩的大名。   沈珩垂下眼睫:“对不起。”   “说对不起有用吗?”宋程皓握住那枚戒指,将它放在胸口的部位,停留了一会儿,随后突然冲出了客厅,打开阳台的窗户,一把将戒指狠狠地扔了出去。   “程皓!——”   沈珩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的看着那枚银色的小圈从窗台飞了出去,在夜色中留下一抹银色的身影,旋即消失在黑夜里,隐匿的无影无踪。   “既然它唯一的主人不要它了,那它就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了。”   宋程皓低声道:“沈珩,是我不够了解你,你今晚说的都对,我没有理由让你放弃掉自己的前程来跟我在一起,那样太自私了。”   “就算我跟你去美国的话,我语言不通能力不足,到了那里也只会是一个给你到处添麻烦的拖油瓶罢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沈珩皱了皱眉头。   “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我刚刚说的只是我对于自己的理解而已,我是有自知之明的,沈珩,我曾经以为我很快就能够追上你,其实不是的。”   宋程皓的表情哀伤,语气却出奇的冷静了下来,像是突然之间成熟了许多:“你的专业,你的职业,注定你是不平凡的,我想要追赶上你,需要花费很多年的时间,在这个时间里我不会快乐,也许也会影响到你不会快乐。”   “我真的不想跟你分手,但是我也不能自私到拖着你不放。不让你继续向上去走。”宋程皓偏过头深呼吸了几次,在这期间,眼泪终于不受控的大颗大颗掉落了几滴。   重新转过头来面对沈珩的时候,宋程皓的眼睛只是红的吓人,“我喜欢你,沈珩,我真的喜欢你,我喜欢你。”   沈珩的话堵在嘴边,又被他硬生生的咽了下去,他又怎么敢再给宋程皓留下一些似有若无的希望呢。   既然自己没有办法摆脱江知禺,他真的不愿再看到和自己有关的人受到伤害了。   “…谢谢。”沈珩终于哑着嗓子,艰难的说出了两个字。   宋程皓眼中最后一丝带着希望的光也熄灭了,他扯扯嘴角:“不客气,真的,不客气。”   屋内的气氛压抑得几乎要让人无法呼吸,沈珩向后退了一步,“这里的东西都留给你吧,房租还有一年多的时间,你要是愿意在这里住就住着,我会尽快搬离这里。”   宋程皓没有说话,只是用他那双眼尾微微下垂,像是被抛弃了一般的心碎目光,专注地注视着沈珩。   “我去我的房间收拾一下日用品,今晚我不在这里住了,你,早点休息,冰箱里还有几盒速食饭,你热一热就能吃了,我就先走了…晚安。”沈珩不再看宋程皓的表情动作,快步转身离开客厅,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他蹲在床边,身体无助的靠在床尾,双手捂着脸,发出了一声痛苦的悲泣。   他怎么能不伤心,怎么能不恨!   重新整理好心情,沈珩从柜子的最下面拿出自己的行李箱。   前阵子刚搬过来的时候,他还在想以后应该不用搬家了,自己差不多已经和宋程皓稳定下来了,以后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要住在这里。   终于稳定了,当时他想。   可现在连半个月的时间都还没到,他就又要离开了。   沈珩的东西是随着每一次的搬家越来越少的,这一次他装了衣服和一些平常需要用的生活用品还有证件,几乎就没有东西了。   他拎着手中轻便的行李箱,走到客厅。   宋程皓还站在刚刚两人说话时的那个地方,一动不动。自打沈珩回到卧室以后,他就一直站在那里注视着沈珩的卧室方向,现在沈珩出来了,他的目光又转移到了沈珩身上。   “我走了。”沈珩和他道别。   宋程皓仍旧一言不发。   沈珩也没再说话,转身走到玄关前拿上外套,就听见身后宋程皓轻轻道:“说了再见,我们就会再见吗。”   沈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家中。   走到楼下的时候,他还有些茫然。   自己现在就这么出来了,一时半会还不知道往哪去。   到小区门口,他打开手机搜了一下附近的酒店。刚看到一家不错的打算下单,前方就传来了轿车滴滴的鸣笛声。   他下意识的抬头去看,黑色的流畅车身很眼熟,是向意从前去律所或是学校接他的时候,经常开的一辆保时捷。   “沈先生,小江总让我来接您。”像一件车停在沈珩身边,下车礼貌的说道:“行李给我,您先上车吧。”   沈珩刚开始还有些差异,听到向意说完以后,便也只是嘲讽的扯了扯嘴角,点头坐进了车内。   车内空调开着适宜的温度,两人一路无话,车内安静的有些诡异,向意伸手拧开了音乐,温缓的醇厚女声就从音箱中流淌了出来。   是carpenters的yesterday once more,一首经典的英文老歌,温柔而有力的吟唱着,听着让人心情都会逐渐平静下来。   “And the good times that I had,Makes today seem rather sad…”   沈珩在心中跟着默默唱了几句,觉得有些好笑。   这两句歌词与现在他的遭遇,竟有种奇异的重合。   向意开车又快又稳,不过才几首歌的时间,车子就已经开到了公寓楼下。   “小江总在上面,沈先生我就先走了。”向意下车给沈珩开了门,礼貌的对他笑笑,主动告了别。   “嗯,再见。”沈珩对他一点头。   他提着自己的行李箱,转身踏进了楼内。   屋里的人明显是在等他,大门都没有关紧,留了一丝细小的缝隙。   沈珩推门进去,在看到屋内的布置的时候,微微有些惊讶。   以往这里的布置都是江知禺一贯的风格,硬冷,家具和窗帘这些生活用品都是黑白灰三个色调,总显得家里冷冰冰的。   而现在,地上被铺满了不少米白色的小羊绒地毯,很多以前沈珩在这里住的时候的家具,还有两人吵架时候损坏的物件也全都换了。   就连电视上的防尘罩都换成了相对柔和的米色和杏色。   沈珩曾经心血来潮带过来的一盆小仙人球,也完好无损地移植到了一个漂亮的大花盆里,在阳台上摆着,旁边还有几盆陪着它的绿植,看起来生机盎然的。   “你来了。”江知禺身上穿着柔软的睡衣,笑着走到沈珩身边,从他手里接过了行李箱:“我想着你大概和那人应该说的差不多了,就要向意去接你了,看来正好赶上。”   “嗯,你真是一秒都不耽误。”沈珩面无表情道。   “我太想你了,不要因为这个生我的气,沈珩。”江知禺一只手拎着箱子,单手抱了抱他:“这些新换的东西都是我让向意去挑的,他说你好像挺喜欢这些颜色,就都买了一点,还有你带过来的仙人球。”   他好像是个做了什么好事的小孩子,急着要给人展示他的成果:“这个仙人球之前差点干死,不过养了一阵子又养回来了,我还买了点其他的品种陪它,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沈珩有点烦躁,他一言不发,从江知禺手中夺过行李箱,兀自转身上楼。   江知禺欣喜的眼神闪过几分失落,他犹豫了一下,也跟着上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 :“And the good times that I had,Makes today seem rather sad…”两句歌词,出于carpenters的歌曲,《yesterday once more》 第43章   楼上的房间摆设也都换成了和下面差不多的风格。   看得出来江知禺为了讨他的喜欢也确实精心布置了,有些东西也确实是他喜欢的小玩意,比如说床头那两盏小夜灯。   沈珩从前自己买了一盏放自己这边的时候江知禺还嫌它晃眼,这一次倒一左一右都安上了,云朵形状的,看起来特别的柔软。   “喜欢吗?要是还想要什么东西,直接告诉我就好了。”江知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心里有点说不上来的酸涩感觉,但很快,这种感觉就被沈珩重新回到了他身边的喜悦取而代之了。   沈珩看了他一眼,沉默着没再开口。   江知禺早就已经做好了接受这种态度的心理准备,事实上他也早就习惯了。   但是他觉得自己可以忍,也可以慢慢接受,慢慢等着沈珩被自己一点点儿感动,所以依旧坚持不懈的问:“饿了吗,你晚饭应该还没吃吧。”   沈珩转身走到他面前,江知禺满眼期盼和笑意的看着他,下一秒,手中拎着的行李箱就被沈珩夺了过去:“知道了,我收拾好就下去给你做饭。”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这话突如其来的,像一扇耳光一样打在了江知禺脸上,他的笑容变得有些尴尬,张了张口,一时竟不知道如何解释。   “那你是什么意思?”沈珩握着行李箱的扶手,抬眼平静的盯着他,目光里也没有生气,没有怨恨,只有一潭死水的沉静。   “我怕你饿着,冰箱里还有点东西,你要是饿了我去给你做饭…”江知禺的话突然落音,他顿了顿:“我记得你有低血糖,不按时吃饭身体受不了。”   沈珩的表情一直没变,江知禺有点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过了好几秒,才看沈珩别过了目光,转身拉着行李箱走到衣柜旁:“不用了。”   “你还有事吗?”沈珩将行李箱摊开在地上,蹲在地上抬眼看他:“没事能出去吗?”   江知禺心里难受的不行,但还是展开眉头笑了笑:“你收拾行李,我在这儿帮你打下手,不是很方便吗?别急着赶我走。”   沈珩索性放下了手上的衣服,皱眉盯着他。   “那好,我先出去,你要有什么事情再叫我,我随时都在,要是不想喊我就发条短信给我,我马上就过来。”   江知禺嘱咐了好几句,又贪恋的看了沈珩好几眼,直到他觉得沈珩马上要发火了,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卧室,顺便还把门留了一条缝,以免沈珩喊他他听不见。   卧室里的衣柜也被收拾好了,留了一半的空地给沈珩挂衣服,隔板上还整整齐齐的叠了几套尺码不同但同款的睡衣,从春到冬的厚度都有。   沈珩的东西不多,江知禺给他留下的那一半空间明显过大,挂完了以后也才委委屈屈的充斥了小半个角。   屋内一直有空调开着,他出了层薄汗,便从江知禺准备的那一堆睡衣里随意摸了一套,去卧室洗了个澡。   洗完澡正坐在床边吹头发,门口就传来了小心翼翼的敲门声,伴随着的还有江知禺的询问:“沈珩,我可以进来吗?”   屋内并没传来回答,因为门没有完全关严实,江知禺耳尖的听见了吹风机的细微动静,他手上还端着餐盘,便用手肘慢慢推开房门,第一眼就被坐在床头的人影吸去了目光。   沈珩身上穿的是一件黑色的睡衣,描金包边,衬得他几乎白到发光,虽然睡衣的纽扣被扣到了最上面一颗,正因为如此,竟给他添了几分斯文禁欲的味道,而且沈珩真的太瘦了,肩膀两边的锁骨几乎给睡衣顶出了凸起的形状。   他就站在卧室门口生生的愣了半天,盯着沈珩吹头发时的小动作看得入迷,直到沈珩拔下了吹风机的插头,细小的嗡嗡声停止下来的时候,他才仿佛如梦初醒,端着手上的餐盘快步走到沈珩身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刚刚去做了点晚餐,你吃一点吧。”   他蹲下·身,把盛在精致盘子里的一碟虾饺和西芹炒牛肉放在床头,一边道:“楼下我还炖了点蘑菇汤,你先吃着,我去盯一会。”江知禺把碗筷递到沈珩手里,笑了笑:“我照着书上学的,味道还可以,多吃点。”   他高兴的说完,起身又匆匆去了楼下。   汤里放了点鸡肉,江知禺多煲了一会,等到鸡肉变得十分软烂的时候又焖煮了一会,才关了火盛了一大碗。   他自己先尝了尝味道,见手青本来就是不怎么需要调味就极其鲜美的食材,他前两天在楚煜那儿吃了一回,就也弄了点回来想给沈珩尝尝。   不过这东西没煮好有毒,他才在厨房里盯了这么久,估计上面沈珩早就吃好饭了。   江知禺如获至宝的小心端着汤碗上楼,他敲敲房门,推门进去,发现沈珩已经坐在了床上,手里拿了个ipad,正在写写画画,就像以前的很多次,自己回来后见到的场景一样。   这个认知让江知禺的心中充满了温暖和愉悦,他一边快步走到床前,一边温柔道:“沈珩,汤炖好了,你下来尝尝吧。”   他和沈珩有一个相似点,就是两人都绝不会在床上吃东西,甚至于在卧室里吃都从未有过,今天这还是第一次。   沈珩似乎正在打字,手指在屏幕上翻飞,对江知禺的呼唤充耳不闻,好像身边压根就没有人一样。   江知禺走到他跟前,才发现刚刚自己端上来的菜和饭沈珩一点也没动,端上来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他忍住内心的失落,轻声笑了笑:“现在天色也挺晚的了,不吃饭也行,你下来喝口汤吧,不然胃会痛的。”   沈珩按在平板上的手指顿了顿,继而抬头看他:“不用,你自己喝吧。”   他的表情不像是在赌气,也不像是烦躁,只是冷静的拒绝,江知禺的心里突然就有点委屈。   捧着汤碗的两只手互相按了按,他才有点不死心的小声嘟囔了一句:“这是我特意找人从昆明那边买的蘑菇,我还请教了当地人,怎么炖汤才最好喝,你就喝一口,好吗?”   沈珩重新低头,按亮了刚刚暗下去的屏幕,他叹了口气,“这些事情不是我让你做的,你如何辛苦不用告诉我,我也不想知道。”   “那你就喝一口,万一觉得好喝呢?”江知禺还在尽量坚持,但语气中明显已经缺了几分底气。   沈珩头也不抬的继续打字。   手中的碗还在冒着微烫的热气,又袅袅散落在房间中,江知禺低头就着碗边喝了一小口,明明是极其鲜美的汤汁,却让他喝的心里泛起了一丝丝的苦。   “真的挺好的。”江知禺无声地垂着眼,低声道,“没关系,我把饭菜端下去,你一会要是饿了我再重新给你热一下。”他自言自语的说完,弯下身拿起那几盘未动的饭菜,转身下了楼。   卧室的门被人从外面轻轻地关上,沈珩抬眼看着那扇深色的实木门,眼中闪过了几丝嘲讽。   江知禺特别讨厌厨房的油烟味,从前还和沈珩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沈珩特别自觉,只要做完饭就去洗个澡才会来找他,这也跟某一次沈珩做完饭去门口迎接他下班结果被江知禺皱着眉头躲开了有关。   他抬起手臂,在自己袖口处闻了闻,随后嫌弃的皱起了眉头,沈珩不吃饭,他也懒得动筷,索性也上楼洗澡去了。   打开衣柜的瞬间江知禺就皱起了眉头,他盯着沈珩那一小撮衣服,放松了一下神色,才转身轻轻问他:“沈珩,你的衣服只有这些吗?”   “嗯。”沈珩抬头看了一眼,随后轻飘飘的应了一声。   “我明天带你去买衣服吧。”江知禺像是突然找到了什么让他开心的事情,语气比刚刚轻快了些,他指了指那块空出来的大片地方,“把这儿填满。”   “我不是你。”沈珩突然开口,听得江知禺一头雾水,他顿了一下:“什么?”   “我不是你,我还要上班。”沈珩说完便移开了眼神,不再看他。   “那就等你放假了再说,我记得你们律所周末是放假的吧,要不然就这周…”   “这周末我要加班。”沈珩打断他。   “律师这职业就是太忙了,还有你那什么垃圾上司,给你布置那么多…”被沈珩冷冷一眼扫过来,江知禺略微阴沉的语调戛然而止,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他心里突然有些慌张。   “抱歉,沈珩,我不是有意说这些的,你喜欢什么就做什么,我绝不干扰你,我以后会尊重你一切决定的。”江知禺在床边坐下,语气急切,像是想要迫切证明自己:“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尊重你,爱你…”   “行了。”沈珩皱起眉头:“如果你真的想尊重我,就不要在我工作的时候在边上说话,真的很吵。”   江知禺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慢慢从床上起身,转身拿起衣服放轻脚步进了浴室。   为了不打扰到沈珩,江知禺在浴缸里足足泡了一个多小时才出来,出来的时候沈珩已经忙的差不多了,正在把今晚做的框架和表格资料全部备份在云盘里。   他接的这个合同纠纷案虽然不大,但是其中涉及到的商业机密和客户资料太繁琐,饶是他也得多看几遍,然后从头到尾的梳理一下。   “嗯?这公司名字好像有点眼熟。”江知禺穿着和沈珩同款的黑色金边的睡衣,走到床的另一边坐下,探头看了看他的平板,挑挑眉道。   他这种行为在沈珩看来就是没话找话,所以他只是沉默的将文件保存完,把平板放在一边,旋即转身背着江知禺那边躺下了。   “沈珩。”江知禺轻轻将手搭在沈珩的肩头,动作轻的像是害怕吓到他,但仅仅是这么一个简单的触碰,就让他高兴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先别睡好吗,我们聊聊天。”   沈珩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有身体在随着轻轻的呼吸声而上下起伏。   江知禺看着面前那截近在咫尺的白皙脖颈,情不自禁的探头过去,在沈珩的耳垂边嗅了嗅。   两人用的都是同样的沐浴露和洗发水,但他就是觉得在沈珩身上的要更好闻,让他情不自禁,让他心猿意马。   沈珩身体动了动,随后在江知禺有些吃惊的凝视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江知禺是真的很惊讶,他说的那句想和沈珩聊聊虽然是真心话,但是说的时候压根就没抱什么希望。沈珩现在这么讨厌自己,连句话都懒得说,能给自己一点反应都已经算是恩赐了,他没想到沈珩竟然真的不睡了,甚至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激动之下,江知禺反倒一时找不到什么话题,他神色中的开心显而易见,但很快,这种开心就凝固在了脸上,转换成了像是被人点了穴一样的震惊和木然。   沈珩从床上坐起来,对着他开始解自己上衣的纽扣,神色极其认真。   等到江知禺反应过来的时候,沈珩已经在解最后一颗了,他连忙攥住沈珩的手腕,哑声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沈珩不解的看着他,似乎对他的这种反应觉得奇怪:“你干什么?要做就快一点,我明天还要上班,别弄太晚。”   “等等…”江知禺几乎是用尽了自己的自制力才能组织沈珩继续下去。   纽扣只剩下最下面的一颗没有被解开,白嫩的皮肤隐在纯黑的睡衣布料下,领口的两边松松的敞开着,又纯又浪,风情万种。   江知禺帮他拢了拢衣服,别开眼神:“沈珩,我想和你在一起不是因为这个。”他喑哑的语调被压的沉沉的,听起来添了几分认真。   沈珩凝视着江知禺努力别开的眼睛,突然勾起唇角笑了笑,他挣开江知禺钳住自己的胳膊,视线往下移了移,随后抬眼冷笑道:“装什么?不是因为这个,那你别有反应啊。”   “对不起。”江知禺突然没头没脑的冲他道了个歉,随后语气认真道:“以前是我混蛋,是我畜生,不在乎你的身体和心情,我再也不会那样了,等你有一天重新接受我。”   他像在下定什么决心:“到那个时候,我一定好好对你,让你得到乐趣,让你舒服,现在,现在我不会强迫你的…”   “睡觉吧。”他手忙脚乱的在沈珩冷冷的注视下帮他重新把衣服穿好,又伸手把两盏床头灯打开,关了卧室的灯:“好好休息,明天我送你去上班。”   江知禺搂着沈珩在床上躺下,沈珩拿后背对着他,他就从后面揽住沈珩的腰,哄小孩似的轻轻拍他,心满意足的也闭上了眼。   沈珩最近一直精神高度紧绷,所以即便他不愿意承认,但是在江知禺的怀里他入睡的很快,而且睡得很沉。   等到怀里的人呼吸彻底平稳了下来,江知禺这才轻轻松了口气,将手从沈珩的胳膊里抽了出来。   沈珩睡着的时候无意识的抱住了他的一只手臂,可能是因为在睡梦中,身体纳入了熟悉的怀抱,所以也无意识的像以前那样动作。   这个认知让江知禺独自狂喜了一会,又不敢有什么动静,只能独自抿着嘴偷笑。   他轻手轻脚的下床,又重新进了浴室。   看见沈珩一颗一颗解开上衣纽扣的瞬间他就起了反应,这也不能受他控制,自打沈珩离开以后,他就一直禁欲到现在,怎么可能禁受的住这种视觉刺激。   “还好忍住了。”他一边冲着澡,一边在心里叹气,不然沈珩对他的误会又要更深一层。   他裹着一身凉气,又怕冰到沈珩,站在坐在床边等到身体回暖,才重新小心翼翼的上床搂住他心心念念的人。   沈珩不舒服的念了一句什么,江知禺轻声应了两句,他就又重新沉沉睡了过去。   …   第二天闹钟还没响,沈珩便睁开了眼睛。   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场景让他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在哪,他撑着手从床上坐起来,身边早就没了江知禺的影子。   换好衣服下楼,江知禺正在用炖锅热牛奶,看见他下来,笑的灿烂:“你醒啦,吃早饭吧。”   沈珩走到餐桌旁坐下,桌上放了一桌子的早餐,品类众多,中西都有,但是量挺少的,不过两个人吃也绰绰有余了。   “以前都是你给我做饭,所以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都弄了一点,不过从现在开始,你的喜好我都会好好记着的。”江知禺递给他一杯牛奶,在他身边坐下,温柔道:“吃完饭我开车送你。”   沈珩低头咬着一块素烧鹅,认真的吃着饭。   “这些东西都是熟的半成品,我早起热了一遍,也费了挺多时间的。”江知禺这话像是在求表扬,他眼巴巴的看着沈珩,但沈珩只是默默喝了口牛奶,连眼睛都没抬起来。   江知禺看着他吃的这么认真,自己也有点饿了,他喝了口咖啡,也随便夹了点食物到了自己碗里。   到了律所楼下,江知禺恋恋不舍的看着沈珩解开安全带的动作,不知道哪里来的脾气,突然就有点不高兴的道:“要是你在我公司上班就好了,我什么时候都能看到你。”   沈珩的动作顿了顿,没有理他。   江知禺却像是认真的思考起了沈珩去自己公司上班的可能性,他越想越觉得可行,又道:“你要是愿意,就来傅氏当法务,工资你自己报价,要是不想上班,我就给你挂个名,你每天在我办公室陪着我…”   “说完了吗?”沈珩冷声打断他。   江知禺怔了一下,盯着沈珩明显变得不愉的脸色。   “如果你作为一个老板,每天只想着如何用职权来满足自己的私人感情私人欲望的话,那么,”沈珩专注的看着他,淡淡道:“做你的员工也挺可悲的。”   他说完便打开车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江知禺的视线范围。   江知禺神色复杂的盯着沈珩离开的背影,在车里呆坐了许久。   是啊,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   沈珩踏进律所,小雪就笑眯眯的跟他打了个招呼:“小沈律师早啊,今天来的这么早。”   “早。”沈珩也回了个礼貌的笑,他刚要往里走,就想起了什么,继而转头对她温柔道:“往年的题有点多,我这几天尽量把它整理好了再给你。”   “嗯嗯,我不着急,小沈律师你也别太着急。”小雪弯着眼睛冲他笑。   沈珩轻笑着点点头,大步进了律所。   何越现在对于沈珩和宋程皓已经分手了的事情还一无所知,所以看见沈珩过来,还很兴奋的冲他挥手:“阿珩。”   沈珩在工位坐下,何越就拍了拍他,八卦兮兮的道:“诶,小道消息,听说去美国进修的几个名额竞争特别激烈,本来应该这两天就出人选结果的,但是临时通知要再过一个星期出结果。”   “有这么多人申请吗?”沈珩也有点惊讶。   “当然了,待遇多好啊,去那儿咱们律所给包吃包住,学完法律英语回来以后还有三倍工资,谁不想去?”何越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要不是我太热爱祖国了,我也递个申请。”   沈珩扯起嘴角笑了笑,没搭他的话。   “但是你为什么不去啊?”何越没看沈珩垂眼的表情,所以没察觉到他兴致不太高,继续问道:“照你的能力,只要递了申请,第一个通过的肯定是你。”   “我…和你理由一样。”沈珩沉默了片刻,低声道。   “和我一样?我刚刚说我…”何越突然笑了出来:“得,我才不跟你贫呢,递申请的截止日期是今天,你好好考虑吧。”   何越抱着他的杯子走了,沈珩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对着面前一大堆的文件发了会呆。   他在和宋程皓分手说的那些话里,只有一句话是真的,就是他们律所确实有去美国进修的机会。   因为待遇特别好,所以刚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也挺心动的,考虑了一下,觉得宋程皓这样敏感的性格,可能会受不了两年多的异地恋,加上自己的法律英语在同期中也算不错,把机会让给别人也不是不可以,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而事情到了现在这个情况,他就更不能离开了。   如果自己贸然离开,谁知道江知禺会不会又突然发疯,对自己的朋友,乃至家人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事情。    第44章   下午有个当事人会面,沈珩和委托公司来的人开了好几个小时的会,对完了材料和流程,又大概讨论了一下案子内容,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   他带着当事人走出会议室,迎面就碰上了出来拿复印文件的秦书易。   “秦律好。”沈珩礼貌的冲他点头示意。   秦书易微笑着点了点头,就看沈珩身旁的那个中年男人也主动出声道:“秦律。”   看起来两个人是认识的,秦书易和他握手寒暄了几句,中年男人又笑着夸了几句沈珩,几人在楼道里聊了一会,沈珩才将人送出了律所。   精神高度专注了一整个下午,突然放松下来的时候疲惫感才铺天盖地的如同潮水般袭来,沈珩动了动手臂和脖子,转身去茶水间接了杯咖啡打算回到工位。   走到一半,他便看见了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秦书易似乎还站在刚刚的那个位置,正在和小雪说着什么,看见沈珩过来,他便打发了小雪,迈步朝沈珩走了几步,做了个招手的动作:“沈珩,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沈珩捧着杯子答应了一声,将咖啡放在一边,跟着秦书易到了他的办公室。   秦书易穿着他一贯的黑色西装,整个人打扮的沉稳却又不至于冷肃,他在办公桌后坐下,对沈珩和善的笑了笑:“坐。”   沈珩对于秦书易叫他过来的目的在心里隐隐约约有些猜想,但表面仍不动声色,探身在椅子上坐下。   “今天和当事人的会面,感觉怎么样?”秦书易笑容淡淡的,状态看起来很放松,似乎真的只是找他随意聊聊。   沈珩思索了一下,抬起头认真道:“因为前期准备充足,整体下来还算顺利,只是有几个部分还需要确认,问题不大,这两天就能完善好。”   秦书易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从椅子上站起了身。   沈珩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也跟着站了起来。   “不用紧张。”秦书易笑了起来,他拍拍沈珩的肩膀示意他坐下,接着走到一边的饮水机旁倒了杯热水,放在沈珩面前,也没再回到自己位置上,顺势就站在他身边:“案子什么时候开庭?”   “下个月。”沈珩喝了口水,回道。   “嗯,我今天是想问问你,这个案子结束后你有什么打算吗?”秦书易问。   沈珩怔了一下,突然扔给他这么一个问题,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况且自己现在也确实没有下一步的目标和计划,也许之前是有的,但是已经被打乱了。   秦书易笑了一声,“我们律所近几年来涉外的案子比重不小,等你们对国内的案子得心应手了,我们几个合伙人打算让你们也接触涉外案件。”   “你们在学校里学的法律英语只是皮毛,真正在实际上应用的时候远远不够,所以我和其他两位律师协商,由律所出资,送你们去国外学习,这个事情你知道吧。”   沈珩从他上一句刚出来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猜想是对的,秦书易确实是想劝他出国,他点点头:“知道。”   “我这两天筛选了一下递上来的名单,发现你没有申请?”秦书易说的是肯定句,但尾音微微扬起,很明显是在等他的理由。   沈珩本想找个借口搪塞过去,但是一抬眼,对上秦书易的目光,那双眸子中的情绪沉静又认真,让他一时忘了如何解释,只得张了张口,看起来像是愣在了当场。   秦书易的猜测是因为沈珩身边那个寸步不离的小男朋友,上次去他们家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那个小朋友的敌意和醋劲不是一般的大,他现在也只以为沈珩是被宋程皓绊住了脚。   “于公于私,我都希望你不要放弃这个机会。”秦书易声线温柔,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你还年轻,如果想去,就再多考虑一下吧,为了自己。”   “好。”屋内一片寂静,片刻,沈珩终于点了点头。   从秦书易的办公室出来,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律所里的人这时候也都已经走的差不多了。沈珩匆匆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拿着包下楼,就看见了停在不远处的江知禺的车子。   江知禺正坐在驾驶室里,目不转睛的盯着大门的方向,看见沈珩的身影出现,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瞬间焕发了喜悦和生机。   他开门下车,快步走到沈珩身边,接过他手中的包,一边自然揽住沈珩的肩膀:“今天上班累不累?刚刚看你同事早就出来了。”   “还好。”沈珩任他揽着走到车边,一边平淡的回答。   江知禺给他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自己绕到驾驶室坐下,发动车子,一边说道:“一会儿到了家你先洗个澡,饭菜还差一点没做完,怕你回去就凉了,你洗完澡就能吃,不过别洗太久,低血糖没吃饭容易晕倒。”   沈珩歪着头靠在靠背上,半闭着眼睛,低低地“嗯”了一声。   回到家以后,江知禺忙着在浴室放水试水温,帮他拿好换洗衣服,又一再嘱咐沈珩不能泡太久,才下楼做饭去了。   水温偏烫,沈珩躺在浴缸里昏昏欲睡,他倚着身后的墙壁,在即将闭上眼睛的前一秒,脑中突然响起了刚刚江知禺不放心的声音:“不能在里面睡觉,不能泡太久,会有危险的,要记住了沈珩。”   他身体突然颤了一下,一时睡意全无。   洗完澡下楼,江知禺正给他们俩摆上碗筷,晚上的菜不多,一盘地三鲜,一碟金针菇肥牛,还有江知禺今天又重新炖的菌菇汤。   他殷切的盛了碗汤递过去,看见沈珩喝了几口,表情还算不错,江知禺一直吊着的心才松了下来,心里生了些莫名其妙的自豪感。   沈珩虽然已经在尽量无视他了,但也实在受不了那个紧紧钉在自己身上的热切目光,他放下筷子抬起头:“看我的脸能当饭吃吗?”   江知禺本以为自己的目光隐藏的还算好,被沈珩这么一说,就生出了些被抓包的尴尬和窘迫,他摇摇头,没说话。   沈珩瞪了他一眼,也没再说话,低头安静地吃完了碗里的食物,接着便放下筷子上楼去了。   江知禺没一会也跟了上来,那时候沈珩正站在卧室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星点的明灭灯火,还有一望无际的繁华夜景。   “在想什么?”江知禺走到他身边,端详着沈珩出神的表情。   沈珩没吭声。   江知禺也就陪着他一起站在窗边,沈珩望着窗外的景色,他就认真的瞧着沈珩冷淡的侧脸,怎么都觉得看不够。   他讨厌过秦书易,嫉妒过宋程皓,甚至羡慕过何越,但是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能对窗外虚无缥缈的景色产生一种名为吃醋的情绪出来。   晚上江知禺洗完澡出来,沈珩已经拿了本书靠在床头看了一会,室内的光线昏暗,只有床头那盏云朵夜灯在散着温柔的光,沈珩眉眼低垂,神情专注而认真,却令人无端觉得难以接近。   江知禺轻手轻脚的上床,犹豫了一会,试探着把胳膊从后面搂到了沈珩腰间,见沈珩一时半会没什么反应,他便得寸进尺的把沈珩整个人都抱在了怀里。   他轻轻闭着眼,感受着怀里人身体熟悉的气息和温度,觉得这一刻的幸福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都淹没,江知禺轻轻喟叹一声,把人搂的更紧了些。   手机铃声打破了他这片刻的幸福和愉悦,江知禺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眉头瞬间紧锁,他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在了一边。   还没等他继续闭上眼,铃声又响了起来,又被江知禺挂断,这样反复循环了好几次,沈珩先受不了了,他合上书,头也不回的道:“出去接电话。”   江知禺迟疑了一下,刚想开口反驳,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拿起手机下床出了卧室。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沈珩已经关上了灯迷迷糊糊的快睡着了,江知禺表情有些凝重,他上床,从前面环住了沈珩。   “沈珩,你睡了吗?”他轻声说:“我有事跟你说。”   沈珩本来差不多快睡着了,被他这么一折腾,睡意倒褪去了不少,他没说话,只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   “刚刚是我哥给我打的电话,他说我父亲身体出了点问题,比较严重,让我明天回去看看他。”江知禺低声道:“这几天我让向意先找人照顾你,回头家里忙完了,我就立刻回来陪你,好不好?”   沈珩抬起眼睛,正好和江知禺对视上,他淡淡出声:“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   “这次不知道要去多久,不过最多不会超过半个月,老头子身体好得很,估计不会有什么事。”   刚刚江之辞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虽然语气很急,但两人是兄弟,小时候又一起长大,江知禺还是听出了几分刻意的成分在里面,但他刚刚问了公司的人,确实是说老头最近身体不好,所以他怎么说还是得回去一趟。   沈珩的脸被迫贴在江知禺胸口,有点难受,他挣扎了几下,江知禺便乖巧的松开了手,只是表情有些不舍的哀怨的看着他。   “其实我要离开几天,你是不是还挺开心的。”江知禺突然小声问了一句。   “是啊。”沈珩这时候不复平常的沉默寡言,反而转过身与他对视:“我还希望你去了就再也不要回来。”   江知禺怔怔的看着他的脸,勉强勾勾唇角,对他露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容:“那可能是要让你失望了。”   沈珩冷冷瞥了他一眼,没再开口。   第二天一早沈珩起床的时候,江知禺已经不在家里了。   但是他提前准备的倒是充分,浴室里的牙刷上挤好了牙膏,干净的毛巾叠在一边,楼下的蒸锅里还有他做好的早餐。   沈珩一边喝豆浆,一边查看江知禺在半小时前给他发过来的短信:“我让向意在楼下等着送你上班,这阵子你的出行都让他接送吧,等我回来。:)”后面还跟了个丑不拉几的笑脸。   沈珩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说得好听点是让向意接送自己,难听点就是怕自己趁他不在的这几天跑了,还能让向意当个盯梢的。   不过这阵子江知禺不在,他也总算是能过几天舒心的清静日子了。   第45章   江知禺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回来,但就如他所说,这几天不论是上班下班,向意都风雨无阻的在楼下等着接送他。   而江知禺第一天晚上给他打了个视频电话,接下来就是一天十几条乃至几十条的短信,事无巨细的问他在干嘛,今天心情如何,工作是否顺利,但是他自己那边的情况却绝口不提。   沈珩一开始一条都没回他,但是那边江知禺看他半天不回,就要打个电话过来问问,沈珩上班的时候不堪其扰,偶尔也会挑个一两条,简短的回一两个字。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星期。   在江知禺离开后的第二个星期,每天狂轰滥炸一般的短信突然停了下来,只隔个一两天打个电话过来,公式化敷衍的关心几句沈珩的日常生活,然后就匆匆挂断。   沈珩对此并没感到多奇怪多惊讶,反而还觉得这才是正常的走向。   毕竟按照江知禺的性格,能忍着自己这样的冷淡回应这么久,已经算是难为他了。   大概是他受不了了这样的日子,打算把自己再一脚踢开。   一早在答应江知禺复合之前,他就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只不过这一天,似乎来的比他想象中的要更早一点。   他怀里抱着平板,偏头看了一眼房间里半开的衣柜,里面还有之前刚回来,江知禺帮他收进去的行李箱。   “大概又要搬家了。”他一边保存着刚做好的文件,一边在心里想着。   第二天早上到律所,沈珩进门的时候差点和低头捧着咖啡回前台的小雪撞在了一起。   小雪虽然脸上化着妆,但明显能看得出她的疲态以及昏昏欲睡,不过她还是吓了一跳,下意识捂住自己的杯口低着头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啊,小沈律师,是你呀。”她抬起头看见沈珩,紧张的神色稍缓了些,冲他熟络的笑了笑,接着又说道:“不好意思,刚刚差点撞到你。”   “没关系。”沈珩摇摇头,关切道:“你生病了吗?看起来不太舒服。”   小雪尴尬的笑了笑,“没有,昨天看新闻,熬夜熬太晚了,只睡了三个多小时。”   沈珩点了点头,没再多问,低头从包里掏出了个u盘递给小雪:“家里的电脑没有你的邮箱,我都拷在这里了,题目已经整理好了,你现在就可以开始准备练习,参考资料就按照今年新的教材书翻,不会的可以直接问我。”   小雪睁大了眼睛,霎那间就恢复了精神:“太好了,谢谢你小沈律师!”   “客气了。”沈珩淡笑道。   “唉,我发誓下次再也不上网冲浪到半夜三点半了,我到现在头还是昏的。”小雪小心翼翼的把u盘放在工位的架子上,重重的呼了口气。   “什么新闻能让你看这么久?”距离上班时间还早,沈珩心情不错,索性和她多聊了几句。   小雪双手交叠放在大理石台上,身体微微前倾,俨然一副八卦的状态,她开口:“就是那个特有名的□□嘛,他们家二少爷要订婚了,女方是林氏金融的大小姐,还挺门当户对的…但是!”   她停顿了一下:“网上很久以前就有传言说江二少爷喜欢男人,但是昨天晚上,只要谁提到这事儿,立马就被封号,我昨天吃了一夜的瓜,到现在还没吃明白,要真是骗婚,啧啧……”她一边说,一边低头喝了口咖啡,被苦的皱了皱眉。   再抬头的时候,见沈珩脸色和刚才比起来似乎变了变,眼神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身后的某个点,她扭头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就伸手在沈珩面前晃悠了两下:“小沈律师?”   “哦。”沈珩从怔愣中回神,冲她笑了笑,轻声道:“这种事情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   “嗯,对啊,可是他又帅又有钱,年少有为温柔成熟,要是这么优秀的人是个骗婚Gay,我三观都要震碎啦!”小雪感叹着,下一秒又皱起了眉头:“可是…又封号又删帖的,明显就是心虚了。”   沈珩安静的听她说着,突然喃喃低语:“是啊,心虚。”   “嗯?你说什么?”小雪歪着头问他。   “没什么,快到上班时间了,我要准备一下,先进去了。”沈珩抿起笑容,冲她示意了一下厅内。   “哦哦,那你快去忙吧,今天空闲我就会开始做题的。”小雪笑嘻嘻道。   沈珩微笑着点头,转身大步踏进了律所内。   江知禺?订婚?   即便他觉得自己已经对江知禺没有感情了,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还是感受到了仿若当胸一锤的重击感和窒息感。   他竟然要订婚了?   在江知禺用尽一切卑劣手段把自己绑回他的身边,用无数的甜言蜜语和承诺堆砌起的,非要让自己看到,感受到的所谓真心后,他又再一次的欺骗了自己。   沈珩觉得自己现在也许应该开心,应该忍不住的笑出声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却感受到了难以自制的酸涩和痛苦。   更多的,还有数不尽的被羞辱,被当成玩物取乐踢开的无助和怨恨。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的这一天,按部就班的完成工作以后,沈珩也没像平常一样看会庭审录像或是文书,而只是坐在座位上,一遍遍的回想这么久的日子里,江知禺一次又一次对他做出的保证和承诺。   他突然不可抑制的笑了出来,起初是无声的发笑,到后来,逐渐发出了一点笑声,就连身体也难以控制的抖动了起来。   因为临近下班时间,律所里并不算安静,大多都在闲聊,所以没人发觉沈珩的反常,还是何越听见了他的笑声,转着椅子滑到了沈珩身边,语气里也带着笑意:“阿珩,什么事这么开心?”   沈珩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的脸上虽是笑着的,但流露出的情绪却并不是喜悦,何越甚至感受到了浓重的,几乎要漫出来的悲伤。   他迟疑道:“你……”   “嗯?怎么了?”沈珩朝他反问道。   “没什么,你刚刚笑什么呢。”何越凑他更近了点:“怎么觉得你…表情怪怪的?”   沈珩强撑着情绪,拧眉做了个无奈的表情,轻松道:“你现在这样才更奇怪,离我远点。”   “哈哈哈,好。”看沈珩又恢复了正常,何越也没往心里去,朝一边聊的热火朝天的同事们的方向努了努嘴:“正讨论着呢,组里好久没聚餐了,我们打算……”   晚上回家,一进门,沈珩就看见了沙发上堆的满满当当的礼品盒以及纸袋,看样子还有不少补品。   “沈珩,你回来了!”江知禺正从楼上下来,看样子是刚洗完澡,身上裹着玄青色的宽松浴袍,露出大片结实漂亮的胸膛。   他快步下了楼梯,到沈珩面前,不由分说的将面前的人紧紧抱在了怀里。   “我好想你,每天都在想你。”江知禺的声音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喜悦:“宝贝,我下午回来的时候给你买了点东西。”   他亲亲沈珩的侧脸,拉着他走到沙发前:“这些是给你买的衣服,最近换季,别总穿着你之前的几套了。”   “还有这些补品,都是我从家里带回来的,他妈的,老头子根本就没病。”江知禺说到这里,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脸色骤然阴郁了下来,但很快,他又重新恢复了笑容:“晚上我给你炖点汤喝,我问医生了,你这个低血糖,慢慢养是可以养回来的。”   “…谢谢。”沈珩朝他露了个轻飘飘的笑。   江知禺像是被震惊到了,看着沈珩的笑容怔了一会,才欣喜若狂的反应过来,摇头:“不,谢什么,我对我老婆好是应该的。”   沈珩笑了笑,不置可否。   “老婆,你去洗个澡,我在下面给你做饭。”江知禺无比温柔的望着他,语气轻轻地,像对待什么易碎的宝贝:“最近我不在家,辛苦你了,晚上我给你按摩一会,好不好?”   沈珩点点头,转身上楼往浴室去了。   江知禺看着他的背影,竟生出了些不真实的恍惚感。   自己离开了近半个月的时间,再回来的时候沈珩居然对自己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虽然看起来有些反常,但还是让江知禺感受到了幸福的满心柔软。   也许真的是距离产生美,也许是沈珩在这些天里想清楚了他也还是喜欢自己的,愿意给自己机会,愿意好好在一起。   无论是哪一个猜想,至少沈珩愿意对自己笑,愿意每一句话都给自己回应,甚至默许了自己叫他老婆的这件事情还是给江知禺打了一针强心剂,就连做饭的时候,他都心情颇好的哼了点不知名的调调。   虽然只有两个人,但江知禺做了整整一桌的饭菜,还特意给沈珩熬了红枣南瓜汤,觉得温度差不多了,才叫他下来吃饭。   沈珩下楼的时候身上也只搭了件睡袍,发尾没有吹干,还有水顺着黑色的发丝慢悠悠的往下滴,沿着他白皙修长的脖颈往下滑落,一直落到胸口布料掩藏下看不见的地方。   整餐饭下来,江知禺一直没怎么吃,目光一直锁定在沈珩身上,久久不愿离开。   而沈珩也破天荒的没觉得不耐烦,只是低头乖乖吃完了饭,起身到了沙发边上,随意打量江知禺给他买回来的那一堆价值不菲的衣服。   “喜欢吗?”江知禺走到他身边,语气含着笑意问道。   “嗯。”沈珩漫不经心地回答。   江知禺从来不自己买衣服,到了季节自然会有品牌方的经理把当季新款送过来,他也没有那个挑选衣服的耐心。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他走进店里,看着一排排的衣服,幻想着穿在沈珩身上是什么样的,一边看一边买,不知不觉就提了满满一双手。   沈珩拿起一件黑色的丝绸衬衫,江知禺就在旁边说:“你穿上肯定很好看。”   他话音刚落,就看沈珩垂下头,胳膊动了几下,身上的浴袍就解开了大半。   在江知禺愣神的时候,沈珩已经把浴袍脱下了,随手套上了那件黑色的衬衫,抬眸看他,眼中藏的情绪似乎单纯,却像是胧上了一层薄霜,让人不能看得清楚。   “嗯,好看吗?”   黑色的衬衫衣摆刚能虚虚的碰到沈珩的大腿根,裁剪精良的布料下,一双笔直细白的长腿在江知禺垂眸时目光下一览无余,沈珩唇色艳红湿润,眉眼微挑,似带着细碎的潋滟湖光。   “好看。”   一时不知道说的是衣服还是人。   江知禺有些狼狈的向后退了一步,他此刻不知道该作何回应,但身体总是比思考后的反应要更加诚实。   沈珩勾唇,指尖划上江知禺的领口,不紧不慢的将他拉近到自己身边,随后探身在他脸上落下了一个吻,结束之前,嫣红的舌尖似有若无的蹭到了江知禺的唇角。   这个吻几乎是以燎原之势崩断了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狂风骤雨般的席卷了江知禺的所有紧绷着的情绪,让他为之疯狂,放纵沉醉。   他吻上面前人柔软的唇瓣,温柔又强势的掠夺,侵占,让自己的气息肆意与面前的人交缠混合。   江知禺克制着,温柔的将沈珩揽进怀中,手掌覆盖在沈珩身后因为太瘦而凸起形状的蝴蝶骨上,将他紧紧搂在怀里,似要将他的人都按进自己的身体里。   沈珩身体一轻,整个人已经被江知禺抱了起来。   ……   室温从旖旎暧昧中逐渐平息,江知禺深情地低头吻上沈珩的胸口,抬眸望着他的眼睛,柔声道:“我爱你,沈珩。”   沈珩额前的几缕发丝沾在额头,显得颓靡又性感,他闻言只抬了抬眼皮,一言不发。   “我好爱你。”江知禺从床上坐起来,抚摸着沈珩的侧脸,又忍不住俯身亲了亲他,在他耳边轻声呢喃:“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沈珩轻轻哼笑了一声,接着,江知禺就听见他的声音,在耳边一字一句——   “这些话,不应该是对你未婚妻说吗?”   江知禺如遭雷击,前一秒还无比温情的神色瞬间僵在了脸上。    第46章   “你说什么?”江知禺感觉一股凉意席卷了自己的身体,仿佛将他的血液都冻了起来,让他无法思考,无法动弹。   “还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沈珩平静的睁开眼睛:“从前我在你眼里是喻霄的替身,那么现在呢?”   “是你的情人?还是小三。”沈珩冲他笑了笑:“江知禺,你有把我当成过一个人吗?一个有自尊心,有羞耻心的人。”   “我现在是不是也挺贱的,知道你要结婚了,还来主动勾引你。”   江知禺从极度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心虚,羞愧,尴尬,愤怒,被拆穿的恐惧,这些情绪膨胀交缠,让他揽着沈珩的那只手臂都有些发抖。   他起身,将沈珩一起从床上扶了起来,两人面对面坐着,江知禺脸色有些难看,他压了压心内烦躁乱腾的情绪,才开口:“…你,是怎么知道的?”   第一句问的竟然不是解释,而是询问自己,还真是江知禺一贯的风格。   沈珩在心里讽刺的嗤笑了一声,简短开口:“新闻。”   “操!”江知禺第一次在沈珩面前没忍住爆了句脏话,其实他心里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只是不敢确定。   “你误会了。”江知禺握住沈珩的一只手,放缓了声音:“我可以解释,我之前回家那次是因为我爸装病,我大哥结婚以后他就一直逼着我也结婚,加上家里都知道我和你在一起,他们怕这件事情传出去…”   “哦。”沈珩觉得荒唐的可笑,出声打断了他的话:“对不起,我是不是应该和你道歉。”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听我说。”江知禺皱了皱眉,沈珩的表情让他觉得心慌:“他们给我找了林家那女孩儿,她跟我说她有男朋友,但是家里逼的紧,没办法才来的,我们商量了一下,打算先答应下来应付他们,而且我要是不答应,根本不能回来见你。”   江知禺目光紧紧盯在沈珩的脸上,观察着他的神色,但没有看到什么波动。   “我们现在还没订婚,就算订了婚,到时候也不一定领证,我这辈子只和你在一起。”江知禺拉着沈珩的手在嘴边碰了碰:“我爸他们肯定是故意放出来给你看的,你别因为这个生气,我跟那个女孩什么关系都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你也不会是什么…情人小三的,你是我光明正大的老婆,只有你一个。”见沈珩还是不看自己,江知禺有些着急,捧着他的脸让他和自己对视,那双漂亮美艳的眸子里从前只有自己,但是现在看过去,只有自己的倒影。   它丢失了很多东西,比如爱意,欢欣,憧憬,满足…   还有信任。   “说完了?”沈珩开口。   江知禺点了点头:“嗯。”   沈珩满不在乎的垂眼,淡淡道:“睡了。”   他说完就转身躺下了,伸手关了灯,江知禺在床上呆坐了很久,看着黑暗中沈珩留给他的背影轮廓,感觉到了一阵阵的不安。   …   第二天把沈珩送去上班,江知禺目送着沈珩的背影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拿起手机翻找了一会,最后在工作邮箱里找到了个电话。   是之前找到公司想要给自己做专访的一家媒体主编的联系方式,平常这类邀请也有挺多,但江知禺从来没接过。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传来了一道干练的女声:“喂您好,这里是《每日新闻》主编张茵。”   江知禺耐心等她说完,礼貌道:“我是江知禺。”   电话那头的人明显愣了一下,几秒钟后才继续说:“江总,请问…?”   “上周你们杂志邀请过我参加专访,现在邀请还作数吗?”   张茵还没从蒙圈中反应过来,极高的专业素养就让她立刻开口答应:“作数的,您是想要接受专访对吗?请问您什么时候有空,我们约个时间。”   想要给江知禺做专访的媒体和杂志数不胜数,但是从未有人成功过,要是这一次她做成功了,那就是大独家大新闻,况且如果没有猛料的话,江知禺也不可能主动找到自己。   想到这里,张茵的声音中就带了几分笑意:“暂时没空也没关系,我们可以配合您的行程来。”   “一个小时之后。”江知禺停顿了一下:“我有一个要求。”   “您说。”张茵答应道。   “上午做完专访,今晚之前我要看到新闻稿发出。”   张茵怔了一下,犹豫道:“这个…”   江知禺没有说话,静静的等待着对面继续开口。   “今天的新闻早就已经排版好送去印刷厂了,所以今天可能有些困难…但是如果您着急的话,下午我写完稿子给您过目之后,可以帮您加急发在微博上,我们官微的阅读量不比纸质版少。”   “可以。”江知禺稍稍思考了下便答应:“一个小时后,我助理会在江氏楼下等你。”   挂完电话,张茵嘴角的笑容就没有放下来过。   这几年纸媒的销量一再下滑,即便他们社算是这个行业中的佼佼者,但比起以前也是低迷了不少,江知禺的独家专访明显就是带来了一针强心剂。   她高兴的从座位上站起来,开始收拾东西,打算自己亲自去做这次采访。   沈珩上班不久,就收到了江知禺发过来的短信:“宝贝儿,我到公司了,晚上去接你。”   沈珩没回,没过一会,手机提示音又响了一下,他以为江知禺又发消息过来了,便皱皱眉就没拿过手机打算静音,才发现不是江知禺,是收到了一条微信群的艾特。   “@全体成员,今晚聚餐,地点定在市中心的那家日料店,每个人先交200,多退少补~”   底下是一条群收款的提示,沈珩想了想,昨天好像是听何越提了一嘴小组里正打算聚餐,便点点链接,交了钱。   晚上提前下班了十几分钟,小组里的同事明显都挺兴奋,站起身来勾肩搭背的往外走。都是年轻人,又长时间处于压力不小的工作环境里,聚餐也算是他们放松消遣的一种了。   何越刚灰头土脸的赶工完一批需要敲章寄出去的文件,和来收件的快递小哥告别之后,大厅里就剩下沈珩站在一边等着他了。   “阿珩,打车了吗?”他走到沈珩身边搭上沈珩的肩膀。   “还没,刚刚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结束,我现在打。”沈珩低头打车,一边和何越一起往外走:“你今天怎么不开车?”   “这不是昨天就定好了,今天聚餐吗?肯定得喝点酒,我又懒得找代驾,贵的要死,到时候喝了酒不方便,还不如打车。”何越心情不错的哼着歌进了电梯:“对了,你之前不是和我说你想学车吗?报了驾校没有?”   沈珩打完车抬起眼,随后摇了摇头:“没有。”   “其实不学也行,就是平常出去的时候有些麻烦,不过我记得宋程皓是会开车的,到时候你想出去,就找他当你的专属司机好了。”何越搭着沈珩的胳膊大步往外走,没注意到沈珩脸色变了变。   沈珩刚想说点什么,出租司机就打了个电话过来,说他已经到楼下了。   “到了吗?”何越听他接完电话,问道。   沈珩点了点头,稍稍加快步伐:“门口不能停车太久,咱们走快一点。”   到了日料店,他们这次要了个最大的包厢,因为人数不少,他们把前台几个今天上班的小女孩也叫了过来。   小雪一看到沈珩,就冲他挥了挥手:“小沈律师,小何律师,这儿。”   何越笑眯眯的走上前拉着沈珩坐下,对小雪道:“谢啦。”   见沈珩不明所以的表情,何越给他解释:“刚刚下班的时候我还在前台等快递员,就拜托小雪给咱俩留了个坐在一起的位置。”   “哦。”沈珩点了点头,也和小雪打了个招呼。   等餐间隙同事们要么在聊天,要么在玩游戏,只不过他们输了喝的是茶,还挺养生。   小雪和另外两个前台在嘻嘻哈哈的聊最近的美妆和八卦,何越碰了碰沈珩的手臂:“阿珩。”   “嗯?”沈珩正在低头研究杯子里的茶水,有桃子的清香,又没有茶的酸和苦,他已经喝了两杯多了。   “别喝了,等会饭没吃到嘴里,先把肚子给喝饱了。”   沈珩勾了勾嘴角:“这一杯茶水也才一口的分量,我肚子还没那么小。”   何越哼笑着打了他胳膊一下,随后叹了口气:“不过这应该是咱们小组最后一次聚这么齐了吧。”   “为什么?”沈珩不解。   “你忘了,咱们组好多人都申请出国了,估计到时候就剩咱俩在律所里冷冷清清,凄凄惨惨…”   “神经病。”沈珩瞄了他一眼:“那你多申请点工作,用工作来充实自己。”   “…”何越果断闭上了嘴。   谈话间已经上了几盘前菜和烤肉串,沈珩夹了点海草吃了一口,何越咬着鸡肉串在旁边道:“自打你搬家以后就没邀请我去过,连宋程皓都不时不时的发消息烦我了,你们怎么回事,有了对象忘了我是不是?”   沈珩的筷子顿了顿,他到现在也没和别人说过自己已经和宋程皓分手了,一是他不愿意提起,二是能预见到说出来以后会遭到多少疑问和不解,而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   “不过也好久没看到宋程皓在朋友圈秀恩爱了,你俩不会吵架了吧?”何越擦了擦嘴,随后问道。   他其实根本不担心他俩吵架,以前担忧沈珩是因为他和江知禺在一起,而自己对江知禺那样的人又根本不了解,才会害怕沈珩被欺负。但是宋程皓不一样,这男孩每天跟个大忠犬一样乐呵呵的跟在沈珩身边,万事以沈珩为先,这俩人就算真生气了也生不了多久。   “我…”沈珩思虑着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何越,耳畔就传来了小雪的惊呼声:“我的天,是真的!”   她这声不低,几乎整个包厢的人都听到了,沈珩和何越也转过脸去看,就看小雪尴尬的朝众人笑了笑,结果被一旁几人打趣了一番。   这事儿就是个小插曲,沈珩看着他们逗笑也没放在心上,低头喝了一口茶水,就看见小雪一脸神秘兮兮的对自己勾了勾手指。 第47章   “怎么了?”沈珩不明就里的朝她那边看了一眼,随后做了个好奇的表情。   小雪把自己的凳子往沈珩那边一拉,坐到了沈珩身边,她将手里的手机屏幕递到沈珩面前,压低了声音道:“怎么样,我昨天的猜测是真的,他真是个同性恋!”   沈珩的目光已经锁定在了那篇长长的微博文章里,很快便抓取了文章中几段关键的句子。   “对于近日的结婚传言,江知禺在接受我社采访时表示并没有结婚计划,并坦言自己喜欢同性,且已经有了心仪的对象。”   …   底下还有大篇幅的关于记者问的两人相关的问题,但江知禺皆是回答的模棱两可,除了对象是男性之外,任何有效信息都没有给出来,即便是这样,那篇微博文章下的评论也是炸开了锅。   有羞辱的,有震惊又表示惋惜的,还有兴奋吃瓜扒细节的,中间夹杂着一两条感叹胆大的祝福言论,分分钟就被淹没在了评论中。   “有一说一,虽然现在实锤了他是Gay,我反倒觉得安心了点。”小雪像是在喃喃自语一般。   “什么意思?”沈珩侧过脸看她。   “你看啊,一是他还挺有担当的,出了八卦第一时间就出来解释,二是又能告诉大众自己有了男朋友不可能结婚,对女方也好,对他男朋友也好,不然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事,他和他那个不知名的男朋友非得被扒的连衣服都不剩。”   小雪说完,还看了眼沈珩,想从他的反应里得到些赞同。   沈珩的目光又转向了手机屏幕上,暗暗记下了那个媒体的微博名字:“嗯,是啊。”   “这瓜我得好好存着,留到晚上回家了慢慢吃。”小雪嘿嘿的笑了一声:“富家子弟和他的神秘小男友,这听起来肯定还有后续。”   沈珩抿唇笑了笑,低头喝了口茶水,心内却久久难以平静。   这样公开出柜,打自己家人和联姻对象的脸,这么疯狂,不计后果的自私行径越发像江知禺从前发疯时会做的事情了。   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质问他后,他想证明给自己看他所谓的决心吗,这就是他解决问题的方式吗?   后面又陆陆续续上了不少吃的,沈珩坐在旁边吃了一会,准备掏出手机搜一下那篇文章,就听见何越在一旁悲切的惨叫了一声:“你们刚刚怎么不告诉我!”   “哈哈哈哈哈哈,你又没问,而且你不是一直在夸它好吃吗?”   “靠,我要是知道它是啥,我才不会吃!”何越低头对着碗中剩下的那一小块食物怨念道:“这名字取得还挺诗情画意的,白子。”   沈珩知道那是什么,看着何越苦唧唧的样子勾了勾唇角,这才掏出手机来。   上班的时候他的手机一直是静音状态,刚刚下班的时候也忘了开,现在一拿出来才看见,江知禺给他发了十几条短信,还有好几通未接来电。   【下班了吗?】   【我在楼下等你呢,就是老地方。】   【加班了吗宝贝儿?】   未接来电   【饿了吗?我去买点吃的在楼下等你。】   【你们律所在几楼?我这里看着楼上的灯都关的差不多了。】   未接来电   【要不要我上去接你?】   【我问了保安,去楼上看了一眼,你们律所都关门了,你不在吗,去哪儿了。】   【还是出去玩了,记得把地址发给我,我去接你。】   【宝贝回我条短信,不然我很担心。】   沈珩一目十行的读完这些短信,打字回复:【聚餐,不用接我。】   江知禺立刻秒回,似乎一直在抱着手机等回复,而且还自动忽略了沈珩的后四个字。   【在哪?我马上到。】   沈珩看着屏幕上的回复,无声叹了口气,把此刻的定位发了过去。   江知禺正守着和沈珩的对话界面,看见回复的第一时间便松了口气,开车往沈珩给的定位过去。   他今天照常按着平时沈珩的下班时间到这里,左等右等等不到人出来,他也不敢贸然上去,怕给沈珩惹麻烦,只能百无聊赖的靠在驾驶座上望着大门的方向,活脱脱一个望夫石。   但是一直等到天都完全黑透了,还是没见到沈珩的影子,打过去的电话发过去的短信也都石沉大海,他有点着急,就问了门口的保安,直接去了楼上。   结果律所的门关着,又黑又冷清。   难道沈珩看到了那篇文章和评论以后生气了?   下午那篇报道发出来他看了,舆论大体都在他的想象范围内,况且他也从来不在意这些评论,虽然这事儿被家里知道了肯定又得是一番闹腾,但他现在还哪管得了那么多。   只要让沈珩知道自己不可能结婚,同时也断了家里想要给他联姻的念头,这就够了。   江知禺一边下楼,正想着要不要让助理找几个人去查沈珩现在在哪儿,就收到了沈珩的回复。   开到沈珩他们聚餐的地方,江知禺发了条短信:【宝贝,我到了,你出门的时候往左走几步就能看到我的车,你先好好吃饭,不着急。】   沈珩早就没了吃饭的心思,旁边的同事还在兴致勃勃的提议一会儿是去玩密室逃脱还是玩剧本杀,他哪儿都不想去,就默默喝了几杯酒,说自己喝多了头晕想要先离开。   同事也没挽留,毕竟从前聚餐的时候沈珩基本也都不参与后面的活动,他们也都吃的差不多了,众人就一起起身下了楼。   沈珩在门口和他们道别,按照江知禺说的方向没走几步,就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黑色车身。   他走过去,江知禺也已经下了车,也淡笑着往前走了几步迎接他。   “宝贝。”江知禺亲昵的用手掌蹭了蹭沈珩的侧脸:“今天晚上玩的开心吗?”   沈珩淡淡的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江知禺就揽着他的腰,给他开车门,一边小声的说:“我在你们律所楼下等了四五个小时,连晚饭都没吃。”   他也不等沈珩回答,兀自又说道:“不过没关系,等老婆是应该的。”   沈珩轻轻地叹了口气,江知禺立刻敏感的接收到这个讯号,转过头去看了他一眼:“怎么了宝贝儿?”   “你有想过你这么做的后果会是什么吗?”沈珩看着车窗前繁华的街道,轻声说。   江知禺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原本带着笑意的嗓音也慢慢沉了下去,“你都看到了。”   “你觉得仅仅只会有我看到吗?”沈珩虽是问句,却像在自问自答:“你一时冲动公开自己的性取向,有没有想过现在社会的开放程度能不能足以支撑它的后果,还有你的家人,还有那个传出来要和你结婚的女孩子,还有她的家人。”   “所有人都要为你的做法买单。”沈珩深吸了口气:“这些你比我都清楚,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如果我不用极端的手段,那我就一定会被家里逼着结婚,我太了解我父亲了,我不想让你见不得光,背上被人唾弃的骂名。”   江知禺将车停在马路边,这里已经开出了市区,路面开阔空旷,但人很少。   他侧过身体,认真的注视着沈珩,眼中是无尽的深情和隐忍着的愧疚:“林家那个女孩有男朋友,她也不愿意和我结婚,我没有伤害到她,沈珩。”   “至于父母,他们也根本不是想让我幸福,江氏现在已经在我手上了,也是我一手壮大起来的,他们还想以此为要挟,不可能。”   江知禺的眼神闪过一丝狠意,但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他又看向沈珩:“你相信我,我不是一时冲动,这是我百般权衡之后所能做到的,最好的,伤害最低的方案。”   “你不要为这些事烦心,最近暂时也不要上网看那些评论了,除此之外,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江知禺和沈珩对视着,眼神坚定:“虽然你在感情上还不愿意相信我,但是这件事上,就信我这一次,好吗?”   沈珩凝视了他良久,江知禺也目光真诚的注视着他。   直到沈珩别开眼神,慢慢地转回身,靠在椅背上轻声说:“回家吧。”江知禺终于松了口气,脸上逐渐有了点笑意,重新启动了车子。   到家了以后,沈珩脸色就不太好,皱着眉头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刚刚在车上的时候他就觉得不舒服了,胃一阵阵的收缩痉挛,应该是晚上生冷的食物吃多了,加上又多喝了几杯酒的缘故。   江知禺在楼上给他放完洗澡的水,下来就看见沈珩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微微皱着眉,手还捂在了胃的位置。   “哪里不舒服?”江知禺急切的下楼,匆匆走到沈珩身边,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   “没什么,胃不舒服。”沈珩想从沙发上起身,结果腿一软差点没站起来。   江知禺吓了一跳,忙把沈珩抱在怀里,让他重新坐下,去厨房倒了杯热水,回来给沈珩喂了两口:“好点儿了吗?”   “嗯。”沈珩低声道。   “算了,直接去医院。”江知禺说着就要把人抱起来往外走,被沈珩抵着胸口拒绝了:“我包里有胃药,去帮我拿来吃了就没事了。”   “不行,还是去医院吧。”江知禺说话间已经把人打横抱在了怀里。   沈珩有气无力的瞪了他一眼:“不去。”   “可是…”江知禺不情不愿的站在原地。   “放我下去。”沈珩挣扎了一下。   “真的不用去医院吗?”江知禺又固执的问了一遍。   见沈珩冲自己翻了个白眼,江知禺才慢吞吞的把人放回沙发,跑去楼上拿了药给沈珩喂下了,一边盯着他吃药,还要一边念叨:“一会儿要是没有用,必须跟我去医院。”   沈珩也懒得搭理他,眯着眼睛闭目养神。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客厅里似有若无的飘了点甜腻腻的食物香气,自己的身上还盖了一条厚厚的毛毯。   药物已经起了效力,休息了一会儿胃里不舒服的感觉明显消失了不少,就是嘴里有点儿发苦。   沈珩起身,打算去洗个澡睡觉,就看见江知禺端了个瓷碗,小心翼翼的从厨房里出来了,看见自己醒了,脸上还存着担忧:“你醒了,肚子还疼不疼?”   “不疼。”沈珩站在原地回答。   “那就好,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江知禺把手里的碗放在餐桌上,里面是深棕色的汤水,他走上前拉住沈珩的手到餐桌旁,见沈珩皱眉,他轻声哄道:“刚刚在菜谱上学的,桂圆红枣山药汤,宝贝乖,把它喝了再去睡觉。”   沈珩看着那碗散着袅袅热气的汤,有些头疼:“我吃不下。”   “就是汤水而已,喝了肚子就不痛了,我还加了糖,很甜的,宝贝儿,喝了这个对你的胃好。”江知禺耐心的哄着。   沈珩不怎么喜欢红枣的味道,严格说来,他对所有养生类产品的味道都不怎么喜欢,但看着江知禺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神情,自己要不喝他能跟自己耗一个晚上。   想到这里,沈珩果断端起来,在江知禺的注视下仰头灌下了一整碗。   “宝贝儿真乖。”江知禺满意的拿起空碗,笑着拍了拍沈珩的腰:“快去休息吧,一会儿我就来陪你。”   沈珩洗了澡睡得很快,躲在被窝里,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了一张小脸在外面,洗完澡身体是暖的,胃里因为刚才那碗汤也是暖的,所以睡得格外沉。   没过多久,江知禺也轻手轻脚的上了床。   他动作小心的把沈珩圈在怀里,温暖的手掌缓缓敷上沈珩今晚不舒服的位置,旋即低头,在他额头上留下了一个温柔的晚安吻。 第48章   周末沈珩没定闹钟,醒来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他动了动身体,就感觉到了自己似乎正靠在一个人的身上。   “早安。”江知禺正靠在床头翻平板,看见沈珩醒过来,他原本有些凝重的表情淡去,换上了一幅关切的轻松表情,他摸摸沈珩睡得纷乱的头发:“身体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珩还处于刚醒过来时没有完全清醒的状态,眼睛盯着面前天花板上的吊灯眨也不眨,表情懵懵的,看得江知禺满心柔软,忍不住笑了笑。   “今天不用上班,我就没做饭。”江知禺把平板塞在枕头下面,一边转过头对他道:“早餐一起出去吃吧,有家广式茶楼开业不久,味道还不错。”   沈珩已经撑着床沿坐了起来,他揉揉眼睛,意识终于完全清醒了过来,江知禺也跟着离开床头坐直了身体。   “不去。”沈珩言简意赅。   江知禺沉默了一下,又道:“那再去商场转转,给你添点你喜欢的衣服?”   “我下午要加班。”沈珩头也不回的道。   “但是我了解了一下,你们律所这周末没有工作。”   沈珩猛地回过了头:“你…”   “我就是让向意打听了一下,没有冒犯你的意思。”江知禺被沈珩这么一瞪,看起来居然还有点委屈,他小声地说:“你以前从来不会骗我的。”   沈珩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他沉声道:“你最没有资格和我谈的就是以前。”   江知禺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出声反驳,而是换了个话题:“那你今天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我都陪你去。”   “不必了。”沈珩烦躁的摇摇头,转身下床。   他今天本来是想借着加班的名义去图书馆呆上一天的,不知道江知禺又哪里来的消息,连他们律所的作息都了如指掌。   江知禺失落的盯着他的背影,最终拿起手机,让向意去买早餐给这边送过来。   沈珩泡图书馆的计划失败了,只能在家中闲着看看电影,写写文件,累了就玩会游戏打发时间。   之前宋程皓拉着他玩的那款游戏他好久都没碰过了,沈珩点开游戏界面,上线提醒他是绑定情侣关系一个月,问他是否召唤自己的cp上线。   这个cp关系还是宋程皓教他绑定的,两人那时候刷亲密度什么的,升级以后有个撒花界面,宋程皓还截图发过朋友圈。   沈珩点了放弃召唤,在游戏里四处转了转,一个人没什么好玩的,他做了几个日常,觉得有点无聊,江知禺就端着杯热水走到了他身边。   “喝点水。”他把杯子递到沈珩面前,等他结过,江知禺已经好奇的看完了游戏的画面,问他:“你还玩游戏?”   “嗯。”水有点烫,沈珩小抿了几口。   于是江知禺往他身边蹭了蹭,他虽然对这种游戏完全没兴趣,但是多了解一下,也许能和沈珩一起玩,增加点共同话题。   “这是什么游戏,我也下载一个。”江知禺兴致勃勃的道。   沈珩淡淡的瞥他一眼,报了个游戏名。   江知禺掏出手机就开始搜,点了下载以后心里还很高兴,便又问沈珩:“以前从没见你玩过游戏,什么时候开始玩的?”   “两个多月以前。”沈珩似乎认真思索了一下,继续道:“宋程皓教我的。”   他这话一说完,身边立刻就没动静了。   江知禺一脸的轻松愉悦消失的无影无踪,几乎是瞬间黑了下来。   “当时我不会玩,他就每天打电话,或者手把手的教我。”沈珩像是没意识到江知禺突变的情绪,还在继续自顾自的说:“后来我们在游戏里结了婚,我没什么时间,就让他帮我…”   他话还没说完,手上的手机就被江知禺夺了过去,这还是他这次回来以后江知禺第一次对他做出这样强势的动作。   沈珩被夺走手机刚要发怒,转头就看见了江知禺铁青的脸色。   “你和他离婚。”江知禺语气生硬。   沈珩像在看神经病一样看他,伸手想要夺回手机,结果被江知禺避开了。   沈珩没好气的说:“你有病吧江知禺,这就是个游戏。”   “游戏也不行,你和他离婚,以后不要玩这个游戏了,我陪你玩别的。”江知禺语调硬邦邦的说道,话里带了几分赌气。   “手机,还给我。”沈珩没理他的话。   江知禺和他对视了一会,随后低头在屏幕上捣鼓了几下,才把手机塞回沈珩的手里。   沈珩低头一看,果然如他所料,江知禺把他这游戏给删了。   “沈珩,我可以答应你的一切要求,能接受你讨厌我,不理我,但是唯独和那个姓宋的有关的,你一件事也不能碰。”   江知禺语气郑重而又强势:“上一次我放过他,甚至看在你的面子上帮他家里人复工升职,但我对他的厌恶从没消失过。”   江知禺深深地注视着沈珩:“一旦他再敢来招惹你,我下一次,绝对不会对他手软,你知道我会说到做到。”   江知禺果然还是没变,披着温情蜜意的外表下,深深刻在他骨子里的,依然还是从前那个本性强势的,桀骜自私的江二。   “你总是有办法让我更加讨厌你。”沈珩冷冷的盯了他半天,突然开口道。   这话跟淬了毒的针一样,扎的江知禺瞬间便从刚刚阴郁狠厉的状态中回复了过来,他勉强笑笑:“只要你不再和他有瓜葛,陪在我身边,你讨厌我一辈子也没关系。”   其实沈珩原本就打算把这个游戏卸载的,没想到出了这么个插曲,他也只好顺势而为了。   看沈珩不理自己了,江知禺的手机在这时候“叮”了一声,是提醒他游戏下载完成的音效,他看到这个游戏图标就一肚子火,绷着脸没好气的又把它卸载,独自坐在沙发旁生了会闷气。   没过一会,他站起身来上楼去了,紧接着手里拎了两瓶酒下来。   “宝贝,下午天气这么好,陪我喝会酒吧。”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快点,把酒瓶摆到茶几上,“你不会喝酒,喝水就行了,酒我来喝。”   “行啊。”沈珩斜睨他一眼,挑了挑眉:“我喝一口,你喝一杯?”   “好。”江知禺听他答应自己,想都没想沈珩的要求便出口答应了。   沈珩勾唇,慢吞吞的喝了口已经变温的水,江知禺也跟着他仰头便灌了一杯下去。   沈珩又喝了一口。   到后面,沈珩一杯水还剩下半杯,江知禺的一瓶酒已经见底了。   江知禺喝的又急又快,几乎是无缝喝了一整瓶下去,这酒的度数不低,后劲也大,平常晚上喝几杯就能助眠。   所以即便江知禺平常酒量好,这么一会儿下来,头还是有些晕。   他饮下最后一杯,见沈珩还要继续往下喝,便出声道:“宝贝儿,等等,我喝急了,有点上头,缓缓。”   “这就不行了?”沈珩冲他甜甜软软的笑,笑容里却带了几分嘲弄:“没意思,不玩了。”   “别,我陪你。”江知禺怕他真就走了,伸手制止他起身的动作,表决心似的给自己又倒了一杯。   沈珩的一杯水喝到见底了,江知禺面前的两瓶酒也同时下了肚。   江知禺酒精上头,晕头转向的扒着沈珩的胳膊不愿意放手,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低声呢喃着几句醉话。   沈珩想抽手又抽不开,折腾了一会儿,心里突然有点后悔自己给自己挖的这个坑。   “……”   听不清江知禺在说什么,沈珩推着他的胳膊想把他推开,但江知禺像是黏在了他身上一样,怎么都不动弹,还因为沈珩的这几下动作,他贴的更紧了些。   “这到底是借酒装疯,还是真喝醉了…”   在他的印象里,江知禺的酒量根本不低,沈珩在心里纳闷的疑惑了一下,感觉到了江知禺的脸往自己耳边靠的更近了些。   温热的气息洒向他的颈侧,痒痒的,带着几分醇厚的酒味,沈珩偏了偏头,就听见江知禺嘴里仍然在嘀咕什么。   他屏住呼吸仔细听了几秒,就听见了江知禺含混的,带着醉意的,甚至还有几分哽咽的呢喃:“我很想你…对不起,沈…”   沈珩的身体僵了一下。    第49章   江知禺这时候脑袋一歪,靠在了沈珩的颈窝里,看起来睡得还挺舒服,醉酒后,脸上的表情竟然意外的带了几分乖顺和柔软。   江知禺睡着了,沈珩稍稍用力把自己的身体从他圈起的怀中抽了出来,他站起身,轻轻推了江知禺一把,让他靠在沙发背上继续睡,准备一个人下楼买点东西。   今天早餐吃得晚了点,所以两人中午没吃饭,现在还有点饿。   沈珩披上玄关的外套,拿着手机出了门。   公寓小区门口有家24小时的便利店,沈珩挑了份速食面,结账后坐在店里慢慢悠悠的吃完,又买了点水果,打算回去再吃。   他拎着两个芒果和一盒西瓜果切快溜达回公寓的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刺耳的在口袋里响了起来,他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江知禺的来电。   沈珩抿抿嘴,想着自己马上就到了,便没有接通。   他继续往前走,还没走几米远,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楼道门口冲了出来,一边还在焦急的低头按着手机。   沈珩愣了一下,前面不远处的江知禺明显也看见了他,脸上紧绷的表情明显有点惊讶,拿着手机快步向他冲了过来。   身体瞬间重重被纳入一个宽阔结实的熟悉怀抱,沈珩的脚步都被这股冲力冲的踉跄了一下,随后就感受到了手臂和后背因为被圈的太紧而骤然生出的痛感。   “你去哪里了?电话也不接。”江知禺紧紧抱着他,像是怕他突然从自己面前消失了一般,语气里带着极度的委屈和消散了一些的慌张。   沈珩刚从惊吓中反应过来,他顿了一下,才道:“我饿了,出来吃个饭。”   江知禺这才松开他一点,双手按着他的肩膀和他对视:“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睡着了。”沈珩平静道。   “那你也可以叫醒我,让我陪你下来,或者你饿了直接打电话让向意找酒店送饭菜过来,我刚才睁眼发现你不在,差点以为…”   后面的话江知禺没有说,但沈珩知道他想说什么。   沈珩打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你放心,在你玩腻了我,找到别的情人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江知禺像是被他说得哑然,深深地注视他几秒,旋即认真的摇头,反驳他:“你不是情人,是我老婆,我对你永远不会腻,我会永远爱你。”   沈珩别开了眼神。   江知禺口中的温情蜜意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领教过多次了,而让他觉得荒唐的是,即便再怎么在心中提醒自己这个人曾经对自己做出的那些混账事情,他还是会忍不住心神微动个几秒。   江知禺看到了他手里拎着的袋子:“你在外面已经吃了吗?”   “嗯。”沈珩没看他。   “那这个袋子…”江知禺眼神看向沈珩手指勾着的那个纸袋,有些羞涩的试探问道:“是给我买的吗?”   沈珩怔了一下,随后忍不住笑出了声,嘲讽:“你自作多情的本领倒是增长了不少。”   江知禺脸上期待的表情僵了僵,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他扯开话题:“那先回家吧,这个季节昼夜温差大,一会儿外面就冷了。”   沈珩“嗯”了一声,抬腿先往回去的方向走了,江知禺紧随其后。   …   周日江知禺不在家,他早上吻着沈珩的睫毛告诉他自己今天有事要出门,下午就回来,沈珩迷迷糊糊的随口应了一声,醒来的时候身边的被褥已经空下来了许久。   他起床热了下早餐,靠在厨台边用勺子慢慢悠悠的搅着锅里的红豆粥,放在一边的手机就接连收到了好几条微信。   叮叮咚咚的声音接连不断响起,听起来发信息的人挺着急。   沈珩拿过手机,何越的消息就在屏幕上一条一条的蹦了出来。   【网上那些消息是真的吗?】   【图片】   【图片】   【你和江知禺复合了?宋程皓呢?我刚刚给他打电话他也没接,你们分手了?】   【这都什么情况?】   沈珩无暇顾及何越这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而是被他发的那两张截图吸引去了目光。   图上是一些微博截图,大概是说拍到了江知禺口中那个神秘的男朋友是谁,配图是昨晚在公寓楼下的时候江知禺冲过来把自己搂进怀里的照片,不知道这附近什么时候竟然有了偷拍的狗仔,另一张图,竟然是那天律所聚餐,江知禺过来接自己,两人并肩往车边走的一张背影   。   这个距离很明显离得并不远,而且看角度,应该就是和他一起吃饭的那些同事的其中一个。   沈珩震惊之余,深深吐了口气。   这两天因为江知禺一直在的缘故他也没什么机会看新闻,而且江知禺一再保证过他会好好解决这件事情,没想到自己的照片竟然这么轻易的被泄露了出去。   不知道自己的个人信息被扒出来了多少。   沈珩打算上网搜一下自己的名字,他拿过平板,不过两个字而已,他在打字的时候竟然感觉到了一丝紧张。   “沈珩”关联的关键词第一个就是“江知禺沈珩”,他皱皱眉头,点进去看了一眼,他的年龄,照片,毕业院校,工作单位,甚至连老家住在哪这些信息都有人知道。   他暗暗心惊这些网友扒人隐私的能力,一边冷静的往下看,还有一些无良的黄牛趁这个时候打包卖沈珩的信息,明码标价网盘售卖,沈珩越看越觉得离谱,更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竟然真的有人会去买。   【额…这个叫沈珩的长得好看是挺好看的,怎么人品这么差啊,确定真的是个律师吗?逸成还是个大律所呢,用人标准这么低?】   抨击的用词总是很刺眼,沈珩一下就被这条抓住了目光。   这条是一个微博号转发了别人的微博所说的话,原微博的标题上赫然写着【带你扒一扒江知禺的现男友——你所不知的一面。】   下面配了一段视频,沈珩觉得封面上的场景有些眼熟,他回想了一下便想了起来,是很久之前和秦书易去隔壁市法院出差,晚上被一群对方当事人堵住的那条巷子。   他心中隐隐不安,点进去看了,这视频掐头去尾,把他们前来挑衅自己,对方主动出手的视频都剪掉了,只留下了沈珩反击的几个场景,而且有的地方还特意慢放,显得沈珩出手又重又狠。   文章内容就更是夸大其词了,作者用“当事人朋友”的口吻,将所有的问题都推锅在了沈珩身上,把那几个主动闹事的人塑造成了打了败诉心中难过,遇见沈珩后生了几句口角,结果就被打进了医院的受害者形象。   底下有些人群情激奋的,明显是有水军在带节奏,沈珩默不作声的看了一会评论,不知道为何心突然狂跳了起来,莫名觉得慌乱。   他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将这条污蔑他的微博录屏截图,顺便把发帖人的UID保存了下来,做完这么一通,他不再去看底下那些言辞激烈的评论,正想下线,手机提示他刚刚那个发帖人又发了一条新的帖子。   可能是刚刚录屏的时候不小心点了关注,沈珩垂眼想点取关,眼角就扫到了这条新刷出来的微博。   【好家伙,料可真是越挖越多,刚刚收到一些私信爆料,沈珩在大学一直是被江知禺包养的,让神通广大的网友查一下他的银行流水就知道了,每个月都有人往他卡里打一大笔钱,而且当初江知禺已经有男朋友了,是他主动去倒贴,害的江知禺和他当时那个男朋友也分手了,三啊!小三啊!真是有够震碎三观的。Ps:不止一个人发给我同样的料,爆料者是沈珩大学同学,保真。】   这个博主的影响力明显不小,一条微博发出来转眼评论就破了千,沈珩盯着这条帖子,字里行间弥漫出来的恶意以及像狂欢一般的落井下石让他隔着屏幕都觉得浑身发冷。   下面有些网友对于这样不知真假的“料”发出了质疑,但很快,就被一些羞辱谩骂的言论顶了下去。   手机铃声再一次响起,是何越看他许久没回消息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沈珩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   “阿珩?”何越的语气不像平常那么轻松随意,但还算正常,甚至有点小心:“刚刚给你发的消息看到了吗?”   “嗯,看到了。”沈珩答道。   “你和江知禺…”何越轻轻抽了口气,“你们重新在一起了吗?”   沈珩沉默了一下,轻轻说:“嗯。”   “那宋程皓他…”何越突然叹了口气:“算了,不问你这个了,网上那些你都看了吗?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   “放心吧。”沈珩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镇定:“可以解决的。”   “你跟江知禺为什么会复合?我不是干涉你的意思,我就是想不通,到底为什么,还这么突然。”何越慢慢说道:“而且我越来越觉得他不是个好人。”   “我打算去看看宋程皓,打了好几个电话他都没接,不知道在干什么。”何越嘀咕了一声,问道:“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我就不去了。”沈珩勉强笑了一声:“你看看他最近过得好不好,要是没钱的话给他留点钱,到时候我再帮他把钱还你。”   “好吧,明天律所见。”何越说完,挂断了电话。   沈珩放下电话,在空空荡荡的客厅抱膝坐了会,又拿起平板看了看网上的那些帖子,意外的发现刚刚被他刷到的那几条全部被删了,而且发帖账号已经找不到了。   他大概能猜出来删帖炸号应该都是江知禺干的,网上现在的这两拨人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博弈,一方疯狂发帖刷词条,一方不动如山的锁ID,删帖,降话题度。   连沈珩刚刚看到的一窝扎堆卖他的那些微博账户也都被炸了不少。   厨房传来什么东西糊掉的味道,沈珩惊觉厨房还开着火,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匆匆跑过去,发现刚刚那锅红豆粥已经糊了一层底。   他现在也没什么心情再去吃早饭了,把那锅糊了的粥倒掉,又往里面灌上水,拿着手机上楼洗了个澡,索性裹进被子里睡觉了。   江知禺是中午回来的,那个时候沈珩已经睡着了,卧室里的灯也关着,他以为沈珩一直睡到了现在,一直提心吊胆的心情才放下了一点。   早上他要去公司和之前谈专访的那个杂志媒体讨论接下来合作的事宜,没想到对方在专访开始前带来了沈珩的信息被泄露的消息。   网上那些看起来训练有素的账号和新闻稿他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杰作,肯定是他爸为了报复他突然出柜的事情才牵扯到了沈珩身上。   后来专访也没做成,江知禺派人在网上守着删帖,自己也在公司盯了一个上午,等到中午那一波消停下来的时候,他这才有空回家。   本来他还在担心沈珩起床后会看到网上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消息和造谣,他才松了口气,想着继续瞒下去。   他去浴室洗了个澡,打算上床陪沈珩一起睡,回来的时候被已经起床,靠在床边看手机的人吓了一跳。   听见门口有动静,沈珩抬起眼皮扫了一眼,江知禺见状嘴角勾了勾,冲沈珩露出一个迷人的笑:“老婆?你醒了。”   他走到沈珩身边坐下,关心道:“最近很累吗?今天睡了这么久。”   “我早就醒了。”沈珩垂眼继续看手机。   “嗯?我洗澡之前你还在…”江知禺一怔。   沈珩给当事人发去一封他刚编辑好的证据清单,放下手机,抬眸和看向江知禺:“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半个小时以前。”江知禺有些高兴的回答。   沈珩还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过问他的事情。   “好。”沈珩点点头,没再继续往下说。   这下让江知禺觉得有些蹊跷,他皱皱眉:“怎么了?”   “没怎么。”沈珩仍旧淡定。   “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什么?”沈珩直起身体和他对视。   江知禺迟疑了一会,最终只是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沈珩嗯了一声,没再看他了。   大概是心里有事有些心虚,江知禺一直仔细的观察着沈珩的表情神态,想从里面找出一点不寻常的蛛丝马迹来。   但是沈珩很正常,所以正常的让江知禺觉得不正常。   直到晚上两人吃完饭,江知禺称沈珩吃完饭去楼上复印东西的时间,拿了他的平板看了一眼浏览器和微博的搜索历史。   【沈珩】   【沈珩江知禺】   两个关键词赫然排在前两位,他心里猛突一下,但也明白了沈珩今天让他觉得不正常的感觉是从何而来。   他又翻了翻平板,在相册里面发现了沈珩今天截的那些图还有录屏,他越看眉头皱的越紧,这些截图和录屏的时间都在自己回来之前的一两个小时。   难怪沈珩今天说他自己早就醒了。   江知禺烦躁的将平板放在一边,在卧室里转悠了两圈,出门去书房找沈珩去了。   沈珩正捋着他刚打印出来那一点文件,刚出来的纸还有点烫,他放在一边抖了抖,接着就听到了书房门口轻轻的敲门声。   江知禺推门进来,沈珩忙着自己的事情没工夫给他眼神,他蹲下身子给打印机里塞纸,站起身来的时候就被人从身后轻轻环住了腰,动作十分轻柔,带着一丝温柔的力度。   “有事吗?”沈珩看了一眼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漫不经心的说。   江知禺将下巴搭在沈珩的肩窝,语气有些失落:“今天网上的那些东西你都看到了。”   虽然他话中带着几分询问的意思,但是用的是肯定句。沈珩也没有否认,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那你为什么不问我?”   “我为什么要问你?”沈珩不理解江知禺语气中的不甘和委屈是从何而来,他把文件摞成一叠,用订书机订好,才有功夫推开江知禺。   他一转身,结果又被人从前面搂住了。   “是我害得你信息被泄露,被人肉被造谣,你不是应该来质问我吗?不是应该骂我一顿命令我马上帮你解决吗?你…”   江知禺说不清楚自己心里现在是什么感觉,只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沈珩表现的毫不在乎,这就已经让他十分慌乱了。   “我看到了,后来那些发帖的,卖信息的,大多都被删帖封号了,应该是你干的吧。”沈珩被他搂着腰,两人身体贴的极近,那双从前清亮的眸子里现在充斥着漠然:“谢谢你啊。”   江知禺一下收紧了搂着他的手臂,声音里带着细微的颤抖:“不对。”他低声说着:“不对,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沈珩显然有些烦躁,他直了直身体,腰被圈的有些疼:“在你擅自决定在大众面前出柜,并透露出有我这个人的存在后,我就想到了还有这种结果,只不过它来得比我想象的要更早一点。”   “所以即使你什么都不做,我也为自己找好了退路。”沈珩语气嘲弄:“你突然问我这个,是因为偷看了我平板里的录屏和浏览记录吧。”   江知禺生出了几分当场被抓包的尴尬,他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发出了一声“嗯。”   “不过确实要谢谢你,凭我自己的能力,可能一时半会做不到像你行动的那样迅速。”沈珩的表情看起来很真诚:“你现在做出什么事情我都不会惊讶,在你身边我也没抱什么安稳生活的希望,我只有一个请求,不要让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伤害到我的家人。”   “不会的。”江知禺认真地看着他:“这件事是我家里人做的,我明天就回去和他们彻底摊牌,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家人,更不会伤害到你。”   沈珩敷衍的点了点头,“说完了就松手吧。”   …   但这件事情远还没有结束,周一早上江知禺照常把沈珩送到律所楼下,目送到他进门后就离开了。   沈珩刚出电梯,就看见律所门外围了一圈人。基本都是他的同事,还有来凑热闹的清洁阿姨。   “阿珩,你来了。”何越刚从人群中出来,手里还拿了一大把A4大小的纸,脸色明显不太好。   他看见沈珩的第一反应就是把拿纸的手背在身后,脸色还有些惊慌失措的模样。   周围人自然也看见了沈珩,本来推搡拥挤的门口立刻安静了不少,还有人甚至自动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怎么了?”沈珩直觉今早的异常还有何越手中的那些纸多少和自己有关,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也没多问。   “我刚刚想起来手机忘在车库里了,正好你来了,陪我下去拿一下吧。”何越干笑了一声,拉着沈珩就窜进了电梯里。   “发生什么了?你手里拿的是什么?”看见何越靠在电梯的墙壁上捂着胸口松了口气,沈珩才主动开口。   “你看。”何越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脸色很难看,他低头从被他揉成了一团的纸张里抽了一张,摊平递给沈珩。   沈珩接过来,瞬间就被白底红字刺激的皱了皱眉。   【卖·肉,包·养,同性恋,小·三,打人,不配当律师,滚出京城。】这些词密密麻麻的,带着沈珩两个字,今天早上律所门口被贴了整整两扇大门。   “真他妈服了,还有其他楼层的特意跑过来看热闹,要不是身上还披着律所的皮,老子非把他们一个个的都打出去。”何越气势汹汹的道。   “没事,撕掉就好了。”沈珩笑了笑:“辛苦你了。”   何越瞬间便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阿珩?!”   “嗯,我在。”沈珩和他对视了一眼。   “这么大的事情,这是侵犯你名誉权啊,还有昨天网上那些?对,昨天我就觉得你的反应有点不正常,淡定是好事,但是你也太淡定了吧!”   电梯叮的一声提醒到了楼层,打断了何越的声音。   “怎么到负一层来了?”沈珩看他。   “保安监控室在负一层,我带你来查监控。”何越整理了一下表情,拉着沈珩出了电梯。   保安和他们都认识,所以即便没有得到上面的文件,也是开了个小灶给他们看了监控。   但是因为黑灯瞎火的,虽然是夜视的摄像头,看的还是不算清楚,而且那个人穿了全黑的卫衣和裤子,还把卫衣的帽子给戴上了,口罩和眼镜戴的严严实实的,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依稀看见身形应该是个成年男性。   “小赵,能弄的清楚点吗?”何越笑容可掬的问道。   “我是保安,你把我当技术人员用啊。”小赵笑了一声:“但昨晚是我值的夜班,我也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啊。”   “好吧,也谢谢你了,过两天请你喝酒。”何越拍拍他的肩膀,又寒暄了几句,才和沈珩离开了。   在这期间,沈珩一直缄口不言。   “刚刚那个人,你觉得眼熟吗?”何越问道。   沈珩摇了摇头:“没见过。”   “那咱们去报警?”   “不用。”沈珩又一次摇头。   “阿珩,你认真的告诉我。”何越停下脚步,表情严肃的看着他:“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只要你说出来,我一定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帮你,是江知禺弄出来的事情吗?他用这种方式逼你和他在一起?”   沈珩怔怔的看了他一会,才慢慢开口:“不是,你想太多了。”   “你昨天不是去看宋程皓了吗?他现在怎么样了?”   何越被挑起了话题,他开口道:“宋程皓,我特么昨天找了好久才找到他现在住哪儿,自己租了个小房子,还没咱们大学的寝室大。”   “他好像没找工作,昨天跟我说他在准备考研…”何越犹豫了一下,看向沈珩:“他要跨专业,考法硕。”   沈珩微微睁大了眼睛:“这…”   “我也觉得他疯了,一点儿基础都没有就要考法硕,我劝他换个专业,他死活不同意。”何越低低叹了口气:“他真的憔悴了好多,黑眼圈也特别明显,昨天挤在他那小房间里,见到我还乐呵呵的喊我哥,我一个大男人差点掉眼泪。”   “我让他搬来和我住,他本来不答应的,后来拗不过我,答应过阵子就搬,我帮他付了一年的房租。”   “唉,小孩子,我也不知道怎么劝他,不过看他自己倒挺会调节情绪的,我看他桌上做了一堆手工呢,还都挺好看,什么戒指,玩具,手链的。”   “我看他自己手上也戴了个戒指,挺好看的,不过就是有点破了,他还当个宝贝似的,连让我摸一下都不许。”   沈珩死死的抠着自己的掌心,才能维持住他现在面上的淡定和冷静。   “如果你们不能当情侣的话,偶尔说说话也行,昨天我刻意不提你,还是他主动提的,让我代他问你好…”何越观察了下沈珩的表情:“他没坏心,就是幼稚了点,偶尔容易冲动,做个朋友,也不是什么坏事。”   “好,我知道了。”沈珩垂眼盯着面前闭合的电梯门,温柔应道。   “嗯。”何越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多说什么。   早上律所被贴的那些大字报虽然被何越很快全部撕了下来,但风声并未停止。中午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八卦都传到了秦书易那里。   秦书易一扫平常温和的模样,把那几个传闲话的语气严厉的说了一顿,并禁止律所里继续传风言风语,律所中的风波才消散了一点点。   下午上班没多久,沈珩就在楼上的档案室遇见了刚出来的秦书易,秦书易似乎有点惊讶,主动开口:“沈珩,正好,我有些事情要和你说。”   沈珩点点头跟着他到了一旁的单人会客室。秦书易先是问了他最近的工作状态如何,夸了几句他的做事效率,才道:“你接手的那个合同纠纷案,我记得还有一个多星期就开庭了吧?”   “对的。”沈珩点头。   “现在这个当事人这边出了点茬子,他们临时想要更换代理人,并且指定了另一个人为他们辩护。”秦书易尽量婉转道:“我为你争取了一下,但是委托人的态度很坚决,所以你手上这个案子可能要暂时给别人,不过案子以后还有很多,可以慢慢来。”   沈珩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   这个案子从开始就是他跟着的,不论是当事人会面,还是那些厚厚的文书,都是他一个一个字写完,一次一次校对完善的。结果现在,一切都被否定了。   “现在网上有一些关于你不太好的传言,而且小雪说了,还有很多群情激奋的网友私信骚扰我们律所的官博,她把之前的微博和私信功能全部关了,而且,今天早上律所不是还出了点事吗?”   秦书易注视着沈珩垂下头有些愧疚的表情,温声安慰道:“说了这么多,我是想问,你想不想趁这个机会,去国外学习,先避避风头,国内的话如果你想报警,告那些跳脚的人和现实中骚扰你的人,我可以为你代理。”   沈珩震惊的看向秦书易,发现他正冲着自己轻轻点头,脸上是他一贯的微笑:“虽然不能保证法院给他们多重的量刑,但是我绝对可以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   “你想要再考虑考虑吗?正好你们组有个人告诉我他放弃资格了,现在有个空下来的位置,只要你答应,加急签证三天就可以办理完成。”    第50章   “但是你考虑的时间不多了,最迟后天要给我答复。”秦书易又补充了一句。   沈珩说不动心是假的,今天早上在看到何越手中的那些大字报,以及上班时周围同事或是可怜,或是试探的眼神让他不止一次的想过自己是不是应该辞职换个工作,而刚刚秦书易所说的律所官博被骚扰的事情更让他动摇了许多。   秦书易对他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如果自己再不答应的话,就显得太不知好歹了。   至于江知禺那边,自己已经和宋程皓再无瓜葛了,他应该不会对宋程皓下手,家人那边,他可以确定江知禺更不敢做出什么事情。   想到这里,沈珩点了点头,开口道:“不用考虑了,秦律。”   “嗯?”秦书易点点头,等他的回答。   “我愿意去国外继续学习。”沈珩说完这句话,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好,明天上班的时候把你的身份证和护照都带过来给前台,让她交到行政办手续,然后你现在手头没有案子了,可以在家休息几天,周六的时候直接在机场和同事汇合。”秦书易把一切都安排的很好,甚至可以说得上很贴心。   沈珩感动的点了点头,“谢谢秦律。”   “只不过你要去国外的话,我帮你打官司可能要经常麻烦你半夜起床和我开视频会了,所以委托费就免了。”秦书易突然笑笑。   沈珩愣了一下,忙道:“这怎么能…”   “没关系,除了工作上的关系,我们也是朋友。”秦书易伸手打断了他的话,轻笑道:“你出去好好学习,回来留在逸成工作,我们继续当同事。”   沈珩郑重的点头答应:“好的。”   …   律所的事情沈珩并没有报警,所以也没闹大,江知禺对此也并不知情。   接下来两天是工作日,沈珩把自己的身份证护照还有一些证明材料交上去以后就没再继续上班了。   江知禺自从那天说要去回家和家人摊牌之后,这两天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沈珩觉得挺清静,也不用在自己收拾行李的时候想着编个什么理由敷衍江知禺。   但是每天的电话和短信还是有的,沈珩也只是看两眼,没再回复。   网上那些事情的风波并未平息,在江知禺干涉之后稍微好了一点,但是接下来好像还有越闹越大的趋势了。   不仅仅是造谣的程度,甚至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网友用一种所谓AI换脸的工具,把沈珩的脸P在了一些很低俗的视频上,这些视频还在网上广为流传了一阵子。   何越气得不行,还专门注册了一个微博账号上去和那些网友说理,但是他势单力薄的,很快就被对面的网友给举报了。   那些视频没有人敢对沈珩说,也没有人敢和他提起,但是沈珩都知道,甚至还转发给了江知禺,说了一句p的还真够真的。   江知禺对于他的电话短信一向是秒接秒回复的,但是只有这一条消息他迟迟没有回复,只是在几个小时之后发来了一句:“你别再看这些了,我会尽快解决的。”   这件事发生的第二天,沈珩就拿上行李,一早便打了出租车,去机场和自己的同事们汇合了。   在去机场的路上他给苏月华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要出国的事情,把苏月华吓了一跳,责怪他为什么不早告诉自己,但责怪之余,还是告诉他要好好照顾自己,要经常打电话回家。   沈珩本来以为只有自己还有几个一起去国外的同事,在没想到律所的大部分同事竟然都来了,秦书易,何越,甚至连小雪都在。   他们一一道别,登机之前小雪竟然红了眼睛,平常脆生生的声音里也带了些鼻音:“小沈律师,你最近受委屈了,正好趁这个机会去去晦气,我们都等你回来。”   沈珩被她的表情语气逗得有点发笑,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道:“好的,借你吉言。”   “阿珩,我有机会会去看你的。”何越叹了口气,拍拍沈珩的肩。   “知道了,你们怎么都一副我回不来的样子,放心吧。”沈珩开了个小玩笑。   何越勉强笑了笑:“对了,之前有个事情忘记告诉你…”   他靠近沈珩的耳朵,小声道:“宋程皓说之前你们俩分手,他赌气把你的联系方式全部拉黑了,现在他想把你加回来又觉得不好意思了,就托我问一问你答不答应。”   “你也知道,小孩子嘛容易冲动,冲动之后又爱后悔,但是他又不敢主动来找你,所以就让我问问你。”   沈珩爽快的点了点头:“只要他不介意,我没有意见。”   “那好,一路顺风。”何越和他拥抱了一下,拍拍沈珩的后背:“到了那儿记得给我报平安。”   “嗯。”沈珩点点头。   14个小时的飞行,飞机落地的时候,沈珩已经在飞机场睡了一觉,再出机场的时候,他已经身处在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   律所找的这些机构和实习单位还是非常靠谱的,只是住的地方稍稍有些简陋,他们一共12个人,每6个人住在一个宿舍里,而且空间并不大。   沈珩开始的时候在宿舍住了几天,但是由于时差和作息时间的不同,他休息的并不好,便自己在附近租了个小房子。   因为他开了个头,陆陆续续一起的同事也都出去自己租房住了。   因为他在飞美国前就扔掉了自己之前的手机号,所以并不知道江知禺在勉勉强强说服了自己家人后,抱着一腔欢喜想回家告诉他,结果发现空无一人,整个京城都找不到沈珩这个人的存在后几乎要急疯的样子。   他每天白天去实习学专业知识,晚上回家后偶尔做笔记做得稍晚一点,美国这边的东西不太好吃,他有时候半夜还会起来给自己煮一碗面,过得很是自在,也交到了不少朋友。   宋程皓偶尔会跟他聊聊天,考研压力太大,更何况是跨专业考研,两人刚开始聊天的时候宋程皓字里行间还有些拘束,但到了后面,时间久了还能一起闲暇时间玩个游戏,就像回到了他们刚开始认识不久以后的样子。   转眼这么过了半年,圣诞节的时候他们的学习和实习机构都给放了三天的假期,律所里一片欢腾。   “沈珩,你不是明天生日吗?今晚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出去玩儿?”赵轩在一旁神采奕奕的问道。   他是和沈珩一起来的的同事,两人当时分到了一个宿舍里,后来沈珩搬出去了,他也自己租了个房子,就在沈珩隔壁。   “去哪玩啊?”沈珩也沉浸在周围欢天喜地的氛围中,笑着问了一句。   “后街不是有很多家酒吧吗?咱们去看看,来了这么久了,还没感受过国外的酒吧是什么样呢?”旁边一个瘦高的男人插嘴道。   “那就去吧,就这么定了,先各回各家换套衣服,穿着西装进酒吧跟傻子一样,来来来,快走,下班你们怎么都这么不积极啊?”赵轩挥挥手:“同志们!让我们今晚感受一下America的纸醉金迷!”   “行了,你不会用成语就不要乱用。”旁边一个戴黑框眼镜的胖胖男人揍了他一拳。   “沈珩,咱俩一起回去吧,正好换了衣服一起出来。”赵轩冲沈珩挑了挑眉,问道。   “嗯,好啊。”沈珩微笑答应。   回家换了身休闲一点的衣服,和赵轩一起到酒吧门口,赵轩一本正经的嘱咐他道:“我们开了个卡,如果有人来劝酒,你就拒绝,拒绝不成的就来找我,然后提防着自己的酒杯,别被下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沈珩愣了一下,感觉他的语气像是在嘱咐小朋友。   “你这是啥表情?”赵轩看他清亮的眸子里闪烁的尽是不解,忍不住笑了一下。   “没什么,嗯…谢谢你。”沈珩想了一下,才回答道:“我会记住的。”   赵轩笑的更欢了:“你长得这么好看,我是怕你吃亏,而且看你就不像是经常来这种地方的人,这里不比国内,不过也不用紧张,跟我们一起玩就对了。”   沈珩点点头冲他一笑。   他今天本来就是抱着放松的心态和同事一起过来玩的,他对酒吧虽然并不熟悉,但还没到紧张的程度。   不过确实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他们找的这家算是没那么闹腾的,但是迷乱的闪灯和刺耳叫嚣的音乐还是让气氛一次一次染上热浪。   沈珩坐在一边捧着啤酒有的没的喝着,刚刚宋程皓给他发消息了,说国内这两天正是考研的时候,他过一会就得上考场了,紧张的要命。   沈珩认真地打字给他回复:【你准备了这么久,又这么认真,只要发挥正常就没问题,别紧张,尽人事,听天命,加油。】后面还跟了个加油的emoji。   他刚发完这条消息,就感觉身边坐下了一个陌生的人。   他抬眼一看,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男人,一头金黄色的卷发留到了耳畔以下,五官精致,看起来很漂亮。   “你是中国人吗?”那个男人主动笑眯眯的用英文开口。   “是的。”沈珩同样用英语回答。   “你好,我叫Jam,你叫,什么名字?”那男人听完沈珩的回答后便睁大了眼睛,用磕磕绊绊的中文和他搭讪:“你是非常…”他费劲的想了一下,最终还是用英文说了:“你非常美丽,你是一个人过来的吗?”   “不是。”沈珩抿了口啤酒,手机上又收到了宋程皓的回复,他打开看了一眼,是一个小兔子点头的图片,他又发了个大拇指过去,再抬头的时候,发现Jam一直坐在自己身边注视着他的动作。   “你刚刚发信息的时候笑得很开心,是在和你的男朋友聊天吗?”Jam无比自然的问道。   沈珩讨厌这样自来熟还试图窥探自己隐私的人,说话语气自然就没多好:“和你无关。”   “抱歉,我只是一看到你就知道你和我是一类人,同样,我觉得我们也很适合。”Jam耸耸肩:“今晚有空吗?我家离这里不远。”   “不了。”沈珩想也没想的便开口拒绝。   “你这样可真伤我的心。”Jam耷拉着眉眼,转眼又笑道:“那你要不要跟我去我舞池里跳舞,你知道的,来这种地方不跳舞是很无聊的,也许我们可以趁这个机会交流一下感情,或许你会改变你刚才的选择?”   “我对你没兴趣。”沈珩摇了摇头,嗤笑了一声:“想泡我,先去整个黑发黑瞳孔吧。”   Jam一脸受伤:“你真的伤了我的心。”   沈珩也学着他刚刚的样子,耸了耸肩。   “错过我,你真的会后悔的。”Jam从沙发上站起来,摇头叹息了一声,往别处走去了。   接着又陆陆续续的有人过来搭讪,沈珩不堪其扰,看看赵轩他们,正在围观舞池旁边的一场rap battle,还有一波人下池子蹦迪去了。   他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和几个留在卡座上的同事喝了会酒,又吃了点东西,晚上十二点一过,他就主动溜了。   耳朵被酒吧里的音乐吵了半个晚上,猛地一出来竟然还有点耳鸣,脚下走路都有些恍惚。   沈珩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稍微舒服了一些,才往回家的路上走。   因为圣诞节即将到来的缘故,周围的街道商店都是灯火通明的,玻璃上窗台上都贴着圣诞老人的画像,门口也有很多挂着漂亮装饰品的圣诞树。   沈珩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十二点二十了,碰巧旁边有几家商店是开着门的,他进去买了点贴纸和装饰品,大包小包装了一些,打算把他那个小屋子也装扮一下,看见店里还有剩余的甜品,他又打包了一份黑森林,权当是给自己庆祝生日了。   好在赵轩他们选的酒吧离租房子的地方并不远,沈珩拎着东西到家的时候也没过去多久,只是累的气喘吁吁的。   他坐在地毯上休息了一会,随后开始拆他刚刚买回来的那一大包东西。   他坐在地上研究那个星星的小彩灯,思索着怎么沾在墙上才能美观又好拆,正拿起那一大串在房间里比划着,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   沈珩心情很好,以为是赵轩他们也回来了所以过来跟自己打个招呼,他蹦跶着跑到门口,往猫眼里看了一下,却见到了Jam的脸。   他犹豫了一下,不打算给他开门。   但是咚咚咚的敲门声一直不停,还伴随着Jam醉醺醺呼喊他的声音“沈,沈,”听起来很烦。   沈珩把防盗链挂上,只把门开了条小缝,语气硬冷的用英文道:“你想干什么?”   “沈,你终于开门了。”Jam说话间听起来有些醉意,“让我进去好吗?我刚刚跟你差点跟丢了。”   能把跟踪说得如此光明正大,沈珩也是第一次见到,他怒道:“请你快点离开,否则我就要报警了。”   Jam的一只手掌突然从那一点儿的门缝中伸了进来,沈珩吓了一跳,反手关上门,Jam痛呼一声,高昂的骂了声damn it,显然有些愤怒,一边砸门一边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和他在酒吧里装出的那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判若两人。   沈珩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从里面反锁,外面还有一直接连不断的、骂骂咧咧的英文,他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会要不要报警。   毕竟是在国外,自己一个人在怎么说还是有些无助,他不知道这边本地会如何处理,但不报警的话又不知道他会闹到什么时候,这附近还是有不少租客的,继续这样下去,说不定会被控告扰民。   沈珩下定决心,他解锁手机,按下前两个数字,就听见外面“咚”的一声闷响,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于此同时,刚刚一直持续不断的骂声也停止了下来。   这个声音在这种时候这种情况下听起来极其诡异,他心中隐隐弥漫起一些恐慌,小心翼翼的慢慢走到门前从猫眼处望去,就看见了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背影,正居高临下的对着已经躺在地上的Jam,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这个背影十分眼熟,还不等沈珩反应过来为何自己会觉得眼熟,背影的主人就已经转过了身。   在看到那张熟悉的脸的同时,沈珩动作僵在了当场。   江知禺。   虽然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他的脸,但沈珩还是有些恍惚的觉得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江知禺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他向后退了一步,紧接着,门口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伴随着他无比熟悉的那道沉稳男声,语气中听起来还有些关切和焦急。   “沈珩?是你在里面吗?还好吗?”   沈珩站在原地懵了半天,还是被江知禺的呼唤声叫的回过了神,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打开锁给江知禺开门了。   半年过去了,江知禺好像没怎么变,但是气质给人感觉温和了很多。   沈珩把门开出一个仅能容纳一个人出入的缝,对他小声说,进来吧。   江知禺很高兴似的,点了点头,继而又看见了在外面躺着的,像死狗一样的Jam,对沈珩温柔道:“你先等一下,我把他处理了就过来。”   沈珩抿抿唇,他现在震惊之余,内心对于Jam所带来的的恐惧和担忧已经一扫而光了,江知禺的出现,让孤身身处在异国他乡的他几乎瞬间就感受到了安全感。   江知禺提溜着Jam的衣领把他扔了出去,附近正好有巡逻的警卫,他向警卫说明了情况,等警察把Jam带走以后,才重新回到沈珩家门口。   沈珩还在门口等着,低着头不知道在出神些什么,这大半年来那些被他刻意尘封遗忘的过去如同暴雪一样,瞬间便纷纷扬扬的充斥占据了他的所有思绪。   前方出现一双男士高定皮靴,接着,头顶前方就传来了温柔的嗓音:“沈珩。”   江知禺手里还拎着一盒蛋糕和大包小包的礼物,他提前一周便在当地定好了蛋糕,本来打算今天过来拿了以后差不多正好是沈珩的下班时间。但是甜品店是江之辞推荐的,给他的地址已经是好几年前了,现在那家店早就换了地址。   江知禺匆匆忙忙的赶了一晚上的路,好不容易到这儿,已经深夜十二点多了。   没想到一来就看见了有个金发碧眼的男人在楼道内撒野,他本来不想搭理,但是确认了几遍门牌号,发现他发疯的目标竟然是沈珩家,嘴里还在不干不净的骂,他这才上去把人解决了。   沈珩闻声去抬眼看他,江知禺冲他欣喜的笑笑,笑容里有贪恋,有久别重逢的喜悦,还有无尽的,几乎要将人溺死的深情和思念在里面。   仅仅大半年没见而已,江知禺似乎变得沉稳了许多,看向自己时没有了那么多的急躁和占有欲,而是通通化身为了深情和隐忍。   他今天看起来是精心打理过的,发型精致的一丝不苟,身上穿的是长款黑色风衣,配上同色系的高帮皮靴,完美衬托出了他笔直修长的腿型和身材,多了几分禁欲和沉稳的气质。   “好久不见。”进到屋里,江知禺在书桌旁的凳子旁坐下,两人都在互相沉默着,还是江知禺主动开了口。   “嗯,好久不见。”屋子里只有一张板凳,沈珩站着有些别扭,就靠在了书桌旁。   “刚刚那个男……”   “酒吧认识的。”沈珩打断了他的话,似乎不想回忆那个人:“一个无赖。”   “哦。”江知禺应了一声,张张口还想继续说什么,就听沈珩淡淡道:“你怎么过来了?”   “我记得今天是你的生日,所以,”江知禺拎起那盒刚刚被他放在了桌上包装精美的蛋糕,笑了笑:“想过来给你庆祝。”   这话虽然听起来像是随口编了个借口,但沈珩相信这是江知禺可以做出来的事情,而且据他对江知禺的了解,他有些后知后觉的担心江知禺是来抓他回去的。   不过现在看起来还好,他到现在的表现一直都很正常。   沈珩眼神一动,随后垂下了眼:“谢谢,还有刚刚那个人,也谢谢你。”   “今天已经挺晚了,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就回去吧。”   这明显疏离冷淡的语气让江知禺愣了一下,但他没说什么,低头看了眼时间,温柔道:“生日快乐。”   “谢谢。”   江知禺用半开玩笑的语气道:“这么久没见面了,没想到你对我说的最多的是谢谢。”   沈珩盯了他几秒,想从那张脸上读出些什么情绪来。   江知禺也大大方方的让他看,甚至还弯起眼睛微笑着平静与他对视。   “我要休息了。”沈珩什么也没看出来,反而在江知禺这样大方的目光下有些拘谨,他淡声道,“你的生日祝福我收到了,你早点回去吧,国内应该挺忙的。”   江氏的股票在江知禺出柜的那阵子狠狠跌了一番,沈珩就算出了国,偶尔看国内的法律新闻和报纸也能看到相关消息,但是最后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又起死回生了,现在不仅越来越好,国外的生意也发展了不少。   “我来的太匆忙。”江知禺真诚的看着沈珩的眼睛:“今晚没地方住,而且今天是圣诞节,酒店和旅馆都是爆满,如果你现在把我赶出去,我只能露宿街头了。”   沈珩本想下意识的接一句与我何干,但在屋内暖黄的灯光下,江知禺的眼神竟给了他一种那眼神湿漉漉的错觉,他鬼使神差的就松了口:“我这儿没有你住的地方。”   江知禺见他动摇,自然是开心的很,便笑道:“没关系,你屋里有暖气,我在客厅睡就好了。”他指指中央的地毯:“这里就行,我不挑。”   沈珩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江知禺又道:“我陪你许愿吹蜡烛吧,吃点儿甜品,去洗漱睡觉,会有个很好的梦的。”   “不…”沈珩摇头想拒绝,就看江知禺已经开始低头拆包装盒上淡蓝色的蕾丝缎带了,并且在身上摸摸索索,又摸出来一个漂亮的金属打火机:“图案和款式都是我选的。”   说话间,他掀开盒子,露出了精致漂亮的巧克力蛋糕的样子。   蛋糕上被洒满了黑色的巧克力,中间有两只正在交颈的亲密黑天鹅,漂亮的的不可方物。   天鹅旁边还用白色巧克力酱写了一串优雅的花体英文,沈珩皱皱眉仔细看了,第一个不是字母,是一只小鱼的图案,后面紧跟着写的是“always love shenheng”。   江知禺抬头去看,就看见沈珩的目光紧紧地盯在了那串字母上。   “这边甜品店不会写中文,只能用英语代替了。”他解释道:“上面这个鱼,代表的就是我。而且这次有些匆忙,等回国了,每一个生日,我都会向你承诺,我会永远爱你。”   以前两人还在一起的时候,每一年生日沈珩都要去找江知禺一起过,到了许愿吹蜡烛的环节,沈珩就会笑嘻嘻的抱住江知禺的脖子,甜甜蜜蜜的笑着,许愿道:“我希望江知禺永远爱我。”   有一回在沈珩惯例说完后,江知禺看着怀里人憧憬的神色,莫名其妙说了句:“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还让沈珩委屈了半天,拉着他的手问了好几遍:“那你会不会永远爱我?”   然后江知禺捏着他的下巴把他亲的小脸通红,让沈珩最后忘记了再坚持要这个问题的答案。 第51章   沈珩敷衍的点了点头,江知禺笑眯眯的拍拍自己身边的空位,对他道:“一起坐吧。”   沈珩也没扭捏,向前走了两步,在江知禺的对面坐下了。   江知禺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了一根蜡烛,小小的一根,插在两只天鹅面前,把它点燃。   因为屋内开着灯,所以蜡烛明明灭灭的细微烛光根本看不出来什么,但江知禺很兴奋似的,用一只手掌小心翼翼的护住了蜡烛,盯着一直等到它的火光稳定下来,才把手拿开,眼神看向沈珩,语气隐隐期盼道:“许愿吗?”   “不用了。”沈珩摇摇头,明显看见江知禺眼神中的憧憬变得有些失落,他也没在意,低头把蜡烛吹了,然后往江知禺手里塞了个餐勺:“吃吧。”   江知禺一怔:“直接吃?”   “你要是觉得太大了就自己切一下,我不太想吃甜品。”沈珩双手向后撑地,从地毯上站了起来:“我也不喜欢过生日,以后别花时间弄这些了。”   他说完,就在江知禺默默的注视下转身回了卧室。   江知禺拿着餐勺的手还僵在原地,看着那扇轻轻闭上的卧室门,内心涌上了一丝无助感。   刚刚进门的时候,他分明看见了沈珩放在书桌上那一小块还未拆封的黑森林,证明沈珩是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的,还心情不错的给他自己买了块蛋糕。   但…   江知禺蹙起眉头思考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些懊恼的叹了口气。   自己当时只想到了不让沈珩生日也是一个人过,别的方面没想太多,回忆一下,这些年来他在沈珩的生日当天都带来了一些什么,他就有些无地自容。   让沈珩在楼下等自己开会结束,一等就是好几个小时,在他开开心心许愿的时候给他泼冷水,送的礼物都是让助理随手买的,甚至直接拿品牌方送的东西敷衍。   尤其是去年,去年……   江知禺回过神,不忍再去回忆那些沈珩在过去所经历过的一切,也不敢再去回忆。   他默默拿出手机,给蛋糕上的那块英文字母拍了张照片,又把它重新包上了。   沈珩客厅拐角有个小冰箱,江知禺拎着蛋糕过去想把它放冰箱,结果拉开门一看,冰箱里满满当当的塞着一些小零食,还有各种口味的泡面和饮料,门里面的小隔间里还塞了不少糖,一抽屉的大白兔。   他眼神温柔的打量冰箱里的食物,想象着沈珩一个人独居的时候下班或是半夜饿了,抱着一堆零食饮料回房吃的模样,可能嘴里还鼓鼓囊囊的塞颗糖果。   江知禺光是想象那个场景就被可爱到了,他勾起唇角笑了笑,在冰箱门口站了半天,手里还拎着蛋糕,几乎忘了自己刚刚过来是想干什么。   “你在干嘛?”沈珩手上拎了个枕头,怀里还抱了张毛毯,站在卧房门口一脸迷惑的看着这个在自己冰箱门前不知道在笑什么的人身上。   江知禺被他这么冷不防的一出声着实吓了一跳,他抿抿唇,向沈珩展示自己手上的东西:“我原本想把蛋糕放在冰箱里,但是看里面装满了,正在想解决办法。”   沈珩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就江知禺刚才那个状态,他才不信他是在思考什么解决办法:“放在下层,下层是空的。”   “哦好。”江知禺忙开了下面的冰箱门,把蛋糕放了进去,这才快步走到沈珩身边,接过他手里抱着的那一大坨柔软的毛毯,一边问:“这是给我准备的吗?”   “嗯,今天你就睡这里吧。”沈珩偏头示意了一下地毯:“我偶尔也会在这里睡,只要你身体不是太娇气,应该没问题。”   江知禺哈哈笑了一声:“我不娇气啊,身体素质其实还可以,你知道的。”   沈珩被他这话里的似有若无的暧昧语气弄得有些尴尬,他把枕头往江知禺怀里一塞:“我睡了。”   “嗯,晚安。”江知禺带着笑意,看着沈珩回了卧室。   刚才他在说话的时候沈珩的耳朵尖悄悄染上了一块红晕,看得他心情颇好。   沈珩在某些地方还是以前那个沈珩,但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自私又自负的王八蛋了。   江知禺把毛毯放在一边,开始收拾起地毯上的杂物来,角落有一袋半拆开了的塑料袋,看起来它的主人应该是在拆到一半的时候被什么事情突然打断了。   他走过去想把袋子收起来,没想到看到了一整袋花花绿绿的装饰品,其中还有缠绕在一起的一长串星星灯。   …   原本第二天还是圣诞假期,沈珩可以睡个懒觉的,但是因为江知禺就在外面客厅睡着,他早上醒了一次以后就再也没睡着。   趴在床上回复了赵轩他们发来的报平安短信,沈珩下床洗漱了一番,他考虑着一会应该说点什么让江知禺早点回国,拉开卧室大门,他就被门外客厅那些缎带,彩纸,小灯、麋鹿和圣诞老人的贴纸惊得站在原地停留了一会。   他四处打量了一眼,又在自己房间旁边的墙角边看见了一颗微型圣诞树,上面还像模像样的挂了只红袜子。   “早上好。”江知禺手里拿着锅铲就从那间小小的,平常基本没怎么用过的厨房里跑了出来。   “本来想做点丰盛的,但是看你冰箱里除了零食什么都没有,这煎蛋还是我早上去超市买的生鸡蛋。”江知禺招手示意沈珩在餐桌旁坐下:“早餐很快就能吃了。”   沈珩迟疑了一下,问道:“这些东西,都是你装的?”   “嗯,是我。”江知禺端了两个餐盘出来,“看你袋子只开了一半,应该是没来得及装饰吧,昨晚我有点失眠,就起来帮你贴了。”   “这些东西基本都是双面胶沾上的,过两天节过完了我再帮你拆掉。”江知禺一反常态,喋喋不休的给沈珩介绍他的‘成果’:“那袜子里还有礼物呢,你有空了可以去拆。”   沈珩哑然,他张了张嘴,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闭了嘴,在餐桌旁坐下了。   一看桌上那两盘江知禺准备好的食物,他嘴角僵了僵。   盘中央是一颗煎蛋,上面撒了点酱油,还算是他喜欢的口味,煎蛋旁边是整整齐齐,被摆成像是在列阵一样的一排小鱼干,鱼干下面还放了一张煎好的培根。   似乎是想表达……水面上的小鱼群?   虽然小鱼干被摆成了一个极其诡异的阵型,但沈珩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何越从国内给他寄过来的那一箱零食,现在这一张盘子里,正好是一包的分量。   江知禺看他盯着餐盘久久不动筷,似乎是在仔细欣赏。   他原本还有点紧张,但是等了半天,沈珩并没有出声嘲讽,江知禺心里才长长松了口气。   这是他出国前向大嫂借的爱心食谱,他初时刚拿到翻了翻,还觉得里面的造型有点诡异,但他大嫂很温柔,很坚定的告诉他:“没有人会拒绝可爱的早餐,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一个小朋友。”   他一直抱着半信半疑的疑虑,直到看见沈珩刚刚的反应,他才觉得大嫂说的对。   还是得多听结过婚的人的忠告。   江知禺在沈珩身旁坐下,温柔道:“吃饭吧。”   沈珩点点头,轻声道谢:“辛苦了。”   早餐结束,江知禺又主动收拾了碗筷。   沈珩就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的动作,江知禺看起来心情很好,连一向讨厌油腻脏污的洁癖似乎都没有了。   “那个…”沈珩开口。   江知禺便回头去看他,从前一向没有表情,看起来会显出几分傲慢的脸上这时写满了关切:“怎么了?”   “我看你好像没有行李。”沈珩和他对视一眼,慢慢说道:“你今天几点的飞机?”   江知禺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不过很快就被他不动声色的盖了过去:“我没买回去的机票。”   “那你…”沈珩皱眉。   “我哥的公司最近打算在这儿开分公司,我过来看看。”江知禺真诚的解释道:“但是因为一切还不确定,所以我现在没有地方可以住。”   “圣诞节结束了,周围有很多酒店。”沈珩沉声道。   江知禺沉默了下:“我可以给你付房租。”   “不用。”沈珩一口回绝。   “那…”   “不用跟我说那些有的没的,我们摊开了讲吧,我并不欢迎你,而且,你昨天私自上门的行为,就算我昨晚报了警,或者不让你进门,也是我的自由。”   江知禺怔怔的看着他,眼神委屈。   沈珩被他这个神情目光看得,还在喉咙的话卡了几秒,最终还是开口:“但你确实帮了我的忙,所以我才让你暂住一晚,现在住你也住了,就不要再出现了。”   “可是…”   “不用可是,江知禺。”这还是江知禺过来以后,沈珩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不是时间过去了,以前发生的那些事情就不存在了。”   “我为什么要出国,理由你难道不是最清楚吗。”   他眼神冷淡,吐出的话条理清晰,明明是在说自己的经历,但却每个字却都像是在往江知禺心口扎刀子:“但凡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在你身上发生一件,你觉得你会如何?”   “哦我忘了,你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毕竟你冲动带来的后果,哪一次被推到风口浪尖上,遭报应的不是我。”   沈珩说到这里,回想起那段日子里线上线下遭受到的骚扰辱骂,语气难免有些激动,他冷静了一下,才继续道:“但是我又能怎么样?你觉得我该怎么样?我只能跑,跑的越远越好,我刚出国的时候连国内新闻都不敢看,我害怕看到那些话,现在我的生活好不容易正常了一些,但是你总有办法出现在我面前,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放过我,”   他话说到一半,手臂霎时感受到了一股拉力,紧接着,身体就被人紧紧抱在了怀里。   沈珩的胸口还因为刚刚的情绪波动起伏的有些剧烈,没想到被这样紧搂在这个熟悉的怀里时,感受到了面前人胸膛中比自己还要更剧烈的心跳声。   原来江知禺并没有表面看起来淡然。   他的心狂跳着,伴随着身体隐忍的细微颤抖。   不知道是愧疚,紧张,心疼,又或是三者皆存。   第52章   从江知禺出国以后见到沈珩,直到现在,他都一直在刻意避免触及到这些事情。   沈珩说的没错,不是时间过去了,从前的那些事情就可以当做没发生。   但他心里还是抱着一丝侥幸,他想若无其事,想像从前那样继续和沈珩相处,甚至觉得一直这样下去,沈珩已经开始慢慢原谅他了。   他怀里搂着这么长时间以来日思夜想,魂牵梦萦到让他发狂的身体,久久不愿松手。   “国内舆论的我都已经解决了,不会有人再…那样对你。”江知禺话中的歉疚之意弥漫:“当初是我爸授意让人买了水军在网上造谣,而且那时候喻霄已经挺火了,很多他的粉丝相信了网上那些假料,说你是,”他顿了一下,用微不可及的气声接道:“小三。”   沈珩闭了闭眼,他想把脑中正在重新翻涌的,一切关于江知禺的记忆和过去全部删掉。   这一年,独处的时候每每想到这些,都会引起他那些不愿面对的回忆,所以他总是让自己忙起来,忙到没空胡思乱想。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江知禺声音之中有些颤抖,再也无法像戳破之前那样淡然。   这些回忆又何尝不是让他痛苦难言,想到沈珩那时候一个人默默经历的一切,还要强打起精神安慰别人没关系,他的心就像是被人挖去了一块,无法愈合,痛的他几乎要窒息。   沈珩离开了多久,他就有多少个日日夜夜,被这样的猜测与设身处地的幻想折磨的彻夜难眠。   手机铃声打断了两人如同对峙一般的沉默,沈珩动动胳膊推了一把江知禺,身体上的力度这才放轻,江知禺恋恋不舍的松开了环着他的胳膊。   沈珩看了一眼手机,随后接通了电话,把手机放在耳边,语气温柔的道:“程皓。”   他感觉到了身边人一下锐利起来的眼神,沈珩偏偏身体,转身去了阳台。   江知禺一听到这个名字心中就难免负气,尤其是还是因为这通电话突然打过来,沈珩才把自己推开的。   他都多久没有听到过沈珩用这样温柔的语气和自己说话了。   “珩哥,晚上好啊。”宋程皓的声音中还充斥着紧张。   “嗯,晚上好。”沈珩看了一眼周围大白天的景色。   “我今天考完了,刚吃完饭到酒店休息一会,本来想睡觉的,但明天还有考试,我有点紧张。”宋程皓轻声道:“所以给你打了电话,没有打扰到你吧?”   “没有。”沈珩轻笑了一声:“程皓,你最近过得好吗?”   “嗯…挺好的。”宋程皓没怎么迟疑道:“考研嘛,就那样,考完了我就可以放松放松了,等有机会我还想出去旅旅游呢。”   “挺好的,想好去哪儿玩了吗?”   “还没有,我打算先在家睡几天,越哥说考完了去找他,他先带我玩玩。”   “嗯,我前两天听他说他刚打完一个案子,最近应该挺有空的,你们好好玩,中途有空还可以发照片给我看看。”   想到国内的朋友,沈珩的语气中不自觉的沾染上了几分憧憬,却又隐隐带了几分失落。   “没问题,珩哥,你,什么时候回国?”宋程皓在电话那头放低了声音:“自从,自从我们…那个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你了。”   “还不清楚,原本的计划是两年,但也不一定。”前几天和秦书易开线上会的时候,秦书易说那个名誉权诉讼有个流程公证的时候需要他本人回去,但是这一来一回要耗费不少时间,他现在正在争取互联网庭审。   “那你回来愿意见我吗?”宋程皓小心地问道。   “当然会了,我们是好朋友嘛。”沈珩爽快的答应了一声。   两人又寒暄了一会,直到宋程皓说自己还要再看会儿书,才结束了这通电话。   沈珩收起手机想回屋里,一转身,被等在阳台玻璃门边的江知禺吓了一跳。   他谨慎的盯着江知禺的一举一动,害怕他莫名其妙又要一时冲动的做什么,没想到江知禺只是低头看了他一会,随后眼神和语气都充满嫉妒的开口:“你对他为什么这么好。”   “跟你有什么关系?”沈珩白了他一眼,回到了客厅。   江知禺盯着他的背影还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抿了抿嘴,又跟出去了。   “中午想吃什么?我去买菜。”沈珩拿了个平板坐在地毯上刚打开一部电视剧,江知禺就熟络的在他旁边坐下了。   沈珩沉默了一下,他把平板往旁边一放,转身盯着江知禺的眼睛,认真道:“在我报警之前,你最好自己主动离开。”   “你怎么对我就这么狠…”江知禺勉强苦笑道,看着沈珩丝毫不为所动的表情,他垂下眼睛:“那我晚上就走,你让我再照顾你一天,好吗?”   “……”沈珩沉默的看着他。   江知禺不喜欢他这个眼神,每次看到,都觉得充满了反感和嫌恶,但此时此刻,他也只能厚着脸皮把沈珩的沉默当做是默认了。   看江知禺白天是铁了心要留下来的意思,沈珩也不再多费口舌了。   他抱着平板刷了会剧,江知禺就坐在旁边陪他看。   这个综艺是国内的一个喜剧综艺,已经出了四季,每季12期,沈珩没事儿的时候就会拿出来看,都快成习惯了。   一期节目两个小时,快结束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午餐时间,江知禺也不敢独自出去买菜,他怕他买完回来沈珩不给开门。   到厨房里翻了翻,只剩下他早上买的几只鸡蛋和一把菠菜,他对着那几根菜叶子发愁,不知道该做点什么,余光扫到沈珩走到了客厅旁边,从冰箱里拿了包泡面。   “哎。”江知禺出声叫住他。   沈珩看了他一眼,江知禺已经主动快步走了过来,不赞成的说道:“别吃泡面,我给你做饭。”   “你会做饭?”沈珩挑着眉,语气戏谑。   “会一点…”江知禺明显有点底气不足。   之前在国内的时候他也给沈珩做过几次饭,但那些东西要么是酒店的熟食半成品,他只需要热一下就行了,要么就是对着菜谱一点点儿做的。   但是沈珩离开以后他连饭都懒得认真吃了,更何谈做饭,现在都已经差不多忘光了,现在他能煲个粥煎个蛋,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好的食物了。   沈珩拿着泡面进厨房打算煮了,又被江知禺拦了下来:“你动不动就低血糖,别总吃这个,我帮你做饭。”   他把沈珩手里的泡面拿了过去,又推着沈珩的肩膀把他推出了厨房外,语气宠溺道:“乖,你自己去玩一会,一会就能吃了。”   沈珩莫名其妙就被推了出来,又莫名其妙的看着厨房的门在自己面前关上。   他一个人只有在有空的时候给自己偶尔做点东西吃吃,更多时候还是在律所那边买点熟食或者点个外卖解决的,家里也没有新鲜的菜,他倒是真想看看江知禺能整出点什么出来。   沈珩又点开一期新的综艺,看到一半正忍不住哈哈笑着,厨房门就被打开了,江知禺双手端着一个雪白的大瓷碗,正往他这边走过来。   碗里面是个饼。   准确的说来,是个泡面饼,应该是泡面煮熟捞起来以后搅在蛋液里煎出来的,品相很不错,上面还铺了一层凉拌菠菜。   看起来倒是挺好吃的,沈珩还有点惊讶,就听见在一旁江知禺幽幽叹了口气:“本来想做个炒面的,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它变成了个饼。”   沈珩愣了一下,一下没忍住,对着碗里的东西笑出了声。   听见沈珩笑,江知禺本来有点不好意思,但也跟着笑了起来,他把盘子往沈珩面前一放:“宝贝儿,尝尝。”   …   中午收到了秦书易发来的文书邮件,是一个压缩包,打开以后是长长的一串文件,沈珩一份一份的打开看,神情格外专注。   沈珩在看邮件的时候,江知禺就坐在旁边看他。看他眉目流转时的细微神情,看他专注认真的神态模样,仿佛要把这缺失一年的分量全部都补回来一般狂热的注视。   有这么一道视线在,沈珩想忽视都忽视不了,好在他在工作的时候江知禺并不会出声打扰他。   一下午看下来,他的脖子还有点酸,他握起拳头敲了敲自己的后颈,江知禺立刻关切的凑了过来。   “不舒服吗,我帮你按摩。”   沈珩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脖颈就覆上了一双温暖的手掌,力道微微有些重,有些酸痛,但非常舒服,让他不自觉的喟叹了一声。   江知禺仔细的从后颈按到肩头,用两个拇指力道适中的揉了揉沈珩的肩胛和脊梁,动作认真,神情专注,专注到他都没发现沈珩什么时候睡着了。   他小心翼翼的揽着沈珩的肩膀让他缩在自己怀里,想把他抱去卧室,但沈珩不舒服的哼哼了一声,语气和动作有种不自觉的娇憨和可爱。   江知禺心都化了,也不抱他去卧室了,动作轻柔的让沈珩枕在自己的大腿上,拿起一旁昨晚自己睡觉用的毯子,轻轻给他盖上了。   地上睡得不怎么舒服,沈珩动了动脖子,感觉枕下的触感似乎不是自己的枕头。   他迷迷糊糊的半睁开眼,意识还有点朦胧,习惯性的往前摸了一把想去拿手机,就听见头顶上传来了一声细微的抽气声。   沈珩努力的睁眼看了一眼,江知禺的脸就在他上方不远处,正低头看着他,目光十分复杂。   “嗯?”他一下就清醒了过来,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正枕在江知禺的腿上。   “你怎么…”屋内干燥,他刚睡醒嗓音还是哑的。   “宝贝儿。”江知禺看向他的表情充满了无奈,他声音低沉性感:“你再不松手,我就忍不住了。”   沈珩的手在听他说话时不自觉的紧了紧,这才发现自己刚刚伸手抓的不是手机,而是…   江知禺:……   感觉到江知禺身体的变化,沈珩尴尬的缩回了手,起身从江知禺腿上离开,坐了起来。   “我好想你。”   从沈珩一醒来,自始自终,江知禺的一双墨瞳都紧紧的盯着他。   明明这样一句普普通通的话,咬字却被他说的暧昧不清,语气中缱绻的意味无比明显。   他温柔伸手,轻轻抚着沈珩柔软的头发。   见沈珩并未躲开,手掌才顺势扣在他脑后,另一只手攀着沈珩的腰,一点一点,逐渐向上暧昧的试探,江知禺探身向前,直到双唇温柔的贴上了沈珩温热漂亮的唇畔。   “我好想你。”他含混的低声呢喃。   沈珩被这个气息交缠纷乱的吻吻的上气不接下气,他别开脸躲开,没想到江知禺顺势从他脸颊吻了上去,细密的吻一个个落下,从脸侧,到颈边。   他们从前在一起太久,对彼此都太过于了解,这大半年的时间沈珩也不是没想过,不过平常太忙,又身在国外,他才一直压抑着自己。   现在有了可以享受发泄的机会,他也不打算玩什么故作矜持的那一套,毕竟他的兴致也早被江知禺的动作逐渐挑了起来。   沈珩轻轻闭上眼,指尖划上江知禺的胸口。   沈珩正在回应自己,这个认知让江知禺越发兴奋起来。   他稍微加重了捧在沈珩后脑勺的手掌力气,将人往怀里按得更紧。   …   窗外天色渐沉,沈珩侧躺在地毯上,半闭着眼睛,身上有些脱力。江知禺从后面亲亲他的脸,认真做了会事后安抚,才把他抱起来去浴室洗了个干净的澡。   沈珩洗完澡换了件睡衣,像个老佛爷一样窝在床上懒洋洋的看电视。   江知禺进浴室简单冲洗了一下,他没带换洗衣服,沈珩的衬衣他穿起来有点小,不过还好有外套遮着,并不能看出来什么。   他神清气爽的从浴室中走出来,就看见沈珩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随后垂眼,慢悠悠说道:“你现在可以走了。”   江知禺的脚步一滞,难以置信的问:“你现在赶我走?”   “饭吃了,床也上了,你留在这里干什么?”沈珩低头在平板上点了几下,淡淡道。   江知禺被气的有点想笑:“你下了床就不认人了,可够绝情的。”   沈珩眨眨眼睛,看向他,眸中似有不解:“有什么问题吗?” 第53章   江知禺被他这理直气壮的态度和语气堵得哑口无言。   听沈珩这话的意思,好像自己就是个无足轻重的炮友,用完了,就能随意拍拍屁股分道扬镳。   “我们今天相处的不是很好吗?为什么不能继续这样下去?”江知禺走到沈珩床边,自上而下的注视着他。   沈珩微垂着头,江知禺只能看见他脑袋上毛茸茸的发旋。   沈珩点屏幕的手指顿了顿,他抬头和江知禺对视了一眼,目光很平静:“你不会单纯到认为我和你上了次床,我们就能和好如初了吧?况且你也只是在恰巧的时间恰巧出现了而已,今天下午不管是你,或者换成别人,对我而言并没有区别。”   江知禺的目光中带着严肃的冷意,他在床边坐下,探身盯着沈珩的眼睛,和他对视,眸中似有寒芒闪过:“我不在的这一年,你有没有约过别人?”   沈珩倒是不避讳,大大方方的道:“有过这种想法,但是没找到对我胃口的,你来的还挺是时候,我们也算各取所需了。”   “……”江知禺的心里松了口气,但仍觉得憋闷,“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沈珩也没生气,反倒笑呵呵的看着他,但是那笑容却无端让人觉得寒冷:“从某种意义上是拜你所赐,你要是不喜欢,就快点离开这里。”   江知禺却果断的摇了摇头:“我喜欢,只要是你,什么样的我都喜欢。”   “可是我不喜欢你。”沈珩把平板扔在一边,直起身子看着他:“什么样的我都不喜欢。”   江知禺定定的看着沈珩决绝的表情神色,连一丝勉强的笑都挤不出来,他缓了缓,才道:“你可真会往我心上戳刀子。”   “不过这都是报应吧。”江知禺有些眷恋的望着面前人明艳却冷肃的神色,低声道:“等你把我插在你心上的刀子一把一把插回我身上来,我再用余生所有的时间,慢慢陪你把那些伤疤愈合完整。”   室内灯光温柔,昏黄的洒在沈珩的身上,莹润的光晕让他的眸中显得似有碎星闪烁。   他偏过眼神:“只怕你没有那个耐心。”   “我有的。”江知禺轻轻亲吻他的额头,语气温柔而又坚定:“只要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我就一定能向你证明。”   沈珩无言,最终还是重新靠在了身后的床头上,淡淡道:“随便你。”   空气中弥漫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江知禺又看了沈珩一会,才轻轻说:“那我走了。”语气很温柔,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一直锁定在沈珩的两片嘴唇上,期待着对方能够出声松口,让他留下来。   而沈珩只是“嗯”了一声,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   江知禺掩饰住内心的失望,他起身走到卧室门口,离开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沈珩的面前架着平板,似乎看电视看得很认真。   他关上门,动作小心到像是怕吓到屋内的人一样。客厅没开灯,江知禺摸黑走到玄关,打开大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沈珩听着门外传来大门关闭的声音,这才将眼神从早已黑屏的平板屏幕上移开,在被子的掩盖下紧紧交握到没有知觉的双手,才慢慢恢复了触觉。   他在床上呆坐了一会,随后默不作声的捂住了胸口,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稍稍放缓一些他狂跳的心脏。   “没出息…”他像是在喃喃自语,仔细听,说的话都是重复的:“沈珩,你可真够没出息的…”   …   第二天沈珩收拾了江知禺睡过的床单被褥,还有被他们两个昨天糟蹋了的地毯,这边公寓只有公用洗衣机,沈珩觉得脏所以从来都没用过,一向都是手洗。   但是这些东西又厚又重,他洗了整整一个下午才把它们洗干净堪堪拧干,又因为昨天用腰过度,挂上阳台的时候,他的腰酸的发痛,缓了半天才缓过来。   他整理了这两天的垃圾,冰箱里还有江知禺前两天送来的蛋糕,一口都没动,估计也不能吃了。   沈珩把它拎出来也装进垃圾袋里,出门去楼下扔了。   他拍拍手转身回家,没走两步,他就敏锐的感觉到了身后传来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这边治安不比国内,他住的这地儿算是市中心,安保虽然还算不错,但是也不是没有尾随抢劫这类的案子发生过,所以沈珩瞬间就警惕了起来。   他先是加快了脚步,后面的人也跟着脚步匆匆的跟了上来,沈珩趁着拉开的一点距离向后看了一眼,没想到让他看到了个熟悉的面孔。   Jam看起来似乎挺兴奋的,明明是冬天,看起来身上还流了许多汗,沈珩回个头的功夫,他已经一路跑到了他面前,“沈,好久不见。”   他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那天晚上在酒吧还没有。沈珩皱着眉头向后退了一步,在Jam拉住他的手臂之前躲开了。   Jam的神色中有些许受伤:“沈,为什么要躲我。”   “我知道你们东方人很害羞,所以我可以原谅你那天晚上将我拒之门外的行为。”Jam用英语快速的说道,瞳孔因为莫名的兴奋而无法聚焦:“作为补偿,今晚可以和我约会吗?”   沈珩打开他往自己肩上靠的手:“不能,如果你不想进警局的话,就请不要来骚扰我。”   Jam脸色变了变,他长得人高马大的,五官虽然有西方人的深邃和精致,但在这时显得有些阴沉,甚至是狰狞,他提高嗓门道:“为什么?”   沈珩烦躁的瞪他一眼,转身便想走,就看到Jam伸开双臂,作势要直接扑过来抱住他。   这冒失行为来的猝不及防,沈珩往旁边躲没躲开,情急之下下意识直接抬腿,狠狠踹在了Jam的肚子上。   他这一踹力道不轻,Jam被他直接踹到了地上坐着,捂着小腹蜷缩着身体,痛苦的哼哼了几声。   沈珩嫌恶的看了他一眼,Jam这时候还有力气可以抬头和他对视,他脸上并没什么多痛苦额神色,反而怨毒的看了他一眼:“沈,只要你住在这里,总有一天,你会是我的。”   沈珩停下脚步,刚要对躺在地上的人说些什么,身后楼道就传出了江知禺唤他的声音:“沈珩?”   他回头去看,江知禺正含笑冲他快步走来,沈珩愣了一下:“你怎么在这里?”   “我…”江知禺走到沈珩身边,刚要回答,就看见了躺在地上盯着他们的Jam。   他皱皱眉头打量了几眼,才对这个那天晚上在沈珩家门口闹事的男人有了点微小的印象。   “他又来骚扰你了?”江知禺看向沈珩。   沈珩点点头:“嗯。”   “那他这样是你打的?”江知禺话里带着几分惊讶。   沈珩沉默着点了点头。   “真棒!”江知禺夸赞了他一句,语气赞扬又带着真切的欣赏:“不愧是我喜欢的人。”   沈珩瞥了他一眼,抿嘴没开口。   江知禺往前走了两步,随后在Jam面前蹲下。   Jam还记得那天晚上这个恐怖的中国男人一拳把自己打到晕在地上睁不开眼的经历,惊恐的向后蹭了几步。   “这是我第二次看见你,也是最后一次。”江知禺用英语警告Jam,声音中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狠意:“如果再让我看见你出现在他家附近,或是试图找到他,我不能保证你是否还能像今天一样活着回去。”   Jam愣住了,但江知禺并没有给他时间反应,只是像离开垃圾一样快步起身离开了他周围。   走到沈珩身边,江知禺冲他笑了笑,带着安抚性的暖意:“回家吧。”   江知禺在威胁Jam的时候,沈珩就站在后面看着,这样的江知禺他并不陌生,甚至觉得有些熟悉。可就是因为这种熟悉,他才能更清楚的认识到,江知禺只是在自己的面前收敛了脾性而已。   而这种压抑和收敛,又能维持多久呢?   “怕不怕?”江知禺突然小声问他。   沈珩沉默了一下,最终吐出了一个字:“怕。”   Jam说的那句只要你住在这里,总有一天,你会是我的。   这句话初听入耳,简直像是被毒蛇爬满了脊背一般,裹着毒素和冰凉滑腻的恶心触感。   江知禺摸了摸他的后脑,温声道:“他今天来找你,大概率是因为嗑·药磕多了,他身上有吸·毒的人身上的臭味,但神智还算清醒,我们说话他听得懂,所以以后他也不敢再过来。”   “别怕。”江知禺目光温柔的注视着沈珩的侧脸:“我在,你就不用怕。”   沈珩就这么被他一直送到自己家门口。   打开门,沈珩率先走进去,江知禺看起来居然没有打算跟进去的意思,还让沈珩觉得有些惊讶。   他睁着一双水亮亮的眸子去看门外的人,停顿了一下关门的动作,最终还是把自己内心的疑问问了出来:“你今天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我租了这儿的房子。”江知禺看着沈珩惊讶的表情,有些高兴的向旁边指了指,就是和沈珩家一墙之隔的旁边那个套间:“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邻居了。”   沈珩默默的冲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只经历了几秒短暂的惊讶。毕竟这也确实是江知禺做事的风格。   但换做以前的江知禺,大概只会不由分说的用尽各种办法住进自己的房子,现在这样,也算是一种退让了。   江知禺冲他示意手上的手机,语调中带有几分笑意:“我们现在住的这么近,你愿不愿意把我的微信重新加回来?有什么事情也好互相照应。”   “……”沈珩本来想拒绝,但他迟疑了片刻,还是在江知禺期待的神色中掏出手机扫码,重新把他加了回来。   江知禺心满意足的看着屏幕上好友验证通过的界面,扬起了个温柔的笑:“那我先回去了,房间还有些东西没收拾。”   “嗯,再见。”沈珩礼貌的点了点头。   回到屋内后,沈珩窝在床上看了会电视,但总觉得心里痒痒的,他拿起手机,翻了翻江知禺的朋友圈。   江知禺以往从来都不发,沈珩和他在一起四年,不论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不论朋友圈别人庆祝的如何沸沸扬扬,他都没见过江知禺在朋友圈出现。   但这一翻,却把他吓了一跳。   最近更新的一条是半个月前发的,只有简单的两个字:“等我。”   再往前,几乎每隔一周或是三四天,江知禺就会发一条,要么就是沈珩的名字,要么就是“我想你。”这一类的简单句子。   沈珩往下一直划到底,第一条更新还是在自己刚出国的那两天,是一句“对不起。”   虽然内容大多都是这些,可这庞大的数量还是让沈珩觉得有些惊人。   江知禺这样做,真的不怕沦为朋友圈中的笑柄么?   与此同时,江知禺也在迫不及待的看沈珩分享在微信里的日常。   有时是转发一些律所公众号的软文,有时是分享一下自己读的书,或是最近做的饭,还有几张律所集体的合影,江知禺放大端详沈珩,越看越觉得内心柔软。   这样鲜活的,拥有分享欲和表达欲的,才是他最想看到的样子。而不是每次见到自己后,出现的冷淡以及无言以对的态度。   江知禺把沈珩在合照中的位置单独截图下来,又拟了一条朋友圈,认真的想了想,配文:老婆好美。   在发送之前,他习惯性的点了下面的“仅沈珩可见。”   当初沈珩把他删了,但江知禺列表里还一直留着他。   他某回偶然发现,在发朋友圈的时候他这边仍可以点沈珩可见,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了一点安慰,所以每每被思念和愧疚侵占身体,他就会用这种方式来缓解一些苦闷。   就好像沈珩真的能接受到他的想念一般。   想到现在已经把沈珩加了回来,江知禺点发送的手顿了一下,选择了仅自己可见。   不过他没料到的是,现在两人重新加了回来,沈珩竟然还可以看见以往所有“仅沈珩可见”的内容。   沈珩把江知禺的朋友圈大概读完,神色复杂的看着屏幕上的内容,点了退出。   屏幕返回到聊天界面,下一秒,手机“嗡”的一声,收到了江知禺发过来的微信。   【搬家第一天,赏脸一起暖个房吗?】 第54章   沈珩对着这条短信看了一会儿,没有回复。   他在卧室里看了会书,圣诞节的假期很快就要结束了,而他在美国的第二年也随着假期的结束而逐渐开始起来。   当初刚过来的时候,沈珩的基础和英语口语就是他们这伙人里面最好的,现在又在当地呆了一年,正常乃至专业方面的复杂交流也早就已经毫无障碍了。之前,他们在美国律所这边的老板还在某次晨会结束的时候把沈珩单独留了下来,问他有没有留在美国的打算。   当时沈珩以国内国外的法律制度不同,自己的专业能力还不够熟练作为理由暂时回绝了。但他们老板是个很开明的美国人,听他说完也只是点了点头,表明可以理解,提出让沈珩在接下来的一年时间里继续考虑,只要在临走之前给他答复就可以。   沈珩自己当然是不愿意从此就留在这里,他当初过来,也完全是因为迫不得已。国内还有他的家人,还有他熟稔的朋友,也只有国内,才能让他拥有真正的归属感和安全感。   他又翻了几页手里这本《美国法典》,看了有一段时间了,但这样读起来还是觉得有些晦涩。他闭上眼睛,揉了揉鼻梁,就听见旁边的电脑“叮”的响了一声。   屏幕上显示的是刚刚发来的一封邮件,发件人是秦书易,下面还附了一条留言。   【沈珩,诉讼进程有较大进展,起诉状和证据清单等文件已发你邮箱,收到回复。】   这一年的时间里,秦书易一直在用业余时间帮沈珩跑这个案子。因为网络证据收集难度大,证据时间等都容易篡改,所以在前期准备方面还是很麻烦的。   秦书易给他发邮件或是开线上会议的时候国内都是深夜,之前被告人的IP被干扰了查不到,查到后还是个假地址。   沈珩听秦书易说到的时候都有些想撤回这个案子了,因为秦书易不收他一分委托费,又因为自己的案子忙的几乎无法休息,他心里有歉疚,但最后还是秦书易让他放心,说事情会有解决办法的,沈珩才没有坚持撤销。   沈珩先是给秦书易回了封邮件,认真道谢以后,才打开那个上了密码的压缩包。   这次的文件并不多,他草草翻了一下,只有八页,分别是起诉状,证据清单,还有被告人的基本信息。   难怪秦书易说案件有大进展。   沈珩转身从柜子里找出了迷你打印机,把文件全打了出来。   他坐在书桌前一张张仔细的阅读,起诉状是秦书易起草的,他自然挑不出来任何毛病。证据清单里都是那段时间沈珩收集的截图,报纸复印件等等。   真正让沈珩感兴趣的,是剩下的那些被告人信息。   当时跳脚最厉害的,粉丝破万的那个微博账号,皮下有两个人,但这两个人的名字相似“赵家宝,赵家豪。”看起来应该是两兄弟,还有一丝眼熟。   沈珩把他们的个人信息认认真真从头到尾看完,终于知道这隐隐约约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了。   他翻出自己手机里的WPS想验证一下猜想,果然,在一年半以前,他第一次跟着秦书易打的那场劳动纠纷案,原告的两个儿子的名字,赫然和自己现在手上这份文件上的被告人的姓名一模一样。   他又核对了一下身份证号码和家庭住址,确认无误确实是同一伙人。   那次他们败诉以后借酒装疯把自己堵到小巷里,还是江知禺及时出现救了自己。   虽然他们那几个闹事者也被教训的挺惨,但是后来离开的时候,江知禺被他们从身后暗算了一回,当时脖子上还见了血。   沈珩的眉头紧紧锁着,他慢慢闭上眼睛,仔细的回忆那天晚上一幕幕,想要回忆出一些细节出来。   但他只要一闭上眼,跳脱在脑海中的,只有那天晚上,身后传来重物破空声时,江知禺下意识把自己搂在怀中做出的那个保护的姿势。   他到现在都还能回想起来自己抬头,看到江知禺脖子上那些血,一刹那瞬间浑身冰凉发僵的感觉。   可就那么一场败诉的官司,真的犯得上让他们花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来毁掉自己吗?   他们的背后,一定还有更厉害的人。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沈珩即便是不用脑子也能想到,他们背后的人,一定是江知禺的父亲。   他又把这几张纸重新认真读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掉什么信息后,才把它们装进文件袋里,重重的吐了口气。   事情尘埃落定了一部分,他心中也相较之前轻松了一些,但随之而来难免有些紧张,毕竟怎么说,这也是他第一次以原告的身份提起诉讼。   外面天气不错,沈珩去阳台看了一眼早上洗的衣服干的如何了,摸到还有些潮湿的布料,门口就传来了有礼貌的敲门声。   他走到门口往猫眼里一瞧,看见江知禺站在他家门口,手里还拎了什么东西,眼神看着自己大门的方向,其中带着期待。   门一打开,江知禺脸上就绽了个开心的笑,语气温柔的喊了声“沈珩”,继而站在门口问:“我可以进来吗?”   “有什么事?”沈珩也没直接回答他,而是站在门口反问道。   江知禺对他如此的反应也不意外,他像是事先早就准备好了一样流利答道:“我刚把新家收拾好,看你还没回我消息,不放心就过来看看。”   “你最近放假,我这边也不忙,都是邻居,我过来也是想和你聊聊天。”江知禺抬了抬手,向他示意自己手中提的东西:“这是我去买的午餐,还有游戏机,我记得你以前也打游戏的,这个我听我朋友介绍过,据说比较刺激,还挺好玩的。”   他的话听起来滴水不漏,又因为早上他才帮过自己,沈珩迟疑了几秒,便向后退了两步:“进来吧。”   江知禺闻言高兴的答应了一声,进来主动换了拖鞋,把打包的饭菜拿去热了热,和沈珩吃了顿午餐。   沈珩之前一个人在家看电影的时候买了个小型投影仪,他一般都是躺在床上,直接把画面投到天花板上看,这个姿势很舒服,所以经常看着看着,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这个时候,小投影仪就派上了用场。   江知禺摆弄着游戏机的链接和磁带,按照说明书上一件件装好。他买这个,纯粹是为了哄沈珩开心,顺便让自己和他能有多呆一会的理由。   虽不确定沈珩会不会喜欢,但想想之前,连那种弱智挂机对战游戏沈珩都能玩那么久,还能在里面和宋程皓结婚,就知道自己的这个沈珩至少也能玩下去。   想到宋程皓和沈珩在游戏里结婚了的这件事他就忍不住要生气,但好歹忍住了,江知禺摆弄了两下手柄,发现已经可以用了,才笑着转头告诉沈珩:“我装好了,一起玩吗?”   他在前面装游戏和投影的时候,沈珩就在后面看着他的动作,他能感觉到江知禺是真的想尽了办法来哄自己开心,也想尽了办法为了能够和自己多呆一会。   这个以前那个轻狂,傲慢的人判若两人,他愿意相信江知禺是真的真心的在悔过弥补,但他不相信江知禺真能如他自己所说,能够五年,十年,乃至几十年的继续下去。   原谅他,就是对不起那四年里自己被扼杀掉的真心,以及对感情的无理由信任。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江知禺已经走到了沈珩身边,一手拿着手柄在他眼前晃了晃。   “没什么,这是什么游戏?”沈珩回过神,接了江知禺递过来的手柄,看着墙壁上的动画问了一句。   “枪战类型,可以选择我们之间自由对战,也可以组队和别人对抗。”江知禺耐心的给他解释,一边已经组了个队把沈珩拉了进去。   沈珩第一次玩,还没摸到门道,江知禺就像怕沈珩不想和自己组队一样,干脆利落的选择了开始游戏。   这个地图是随机生成的,两人进入的是一个黑漆漆的墓道,四周只有零星的破碎光线,墓道两旁幽幽的亮着几盏灯。   不得不说,把房间内的灯关掉以后恐怖气氛一下就被拉满了,沈珩怕黑,前面强撑了一会,但紧绷着发白的手指暴露了他的紧张。   江知禺时刻都在观察沈珩的动作,察觉到了他的惊恐,便往他那边走了一步,轻轻拍了拍沈珩的后背,低声安慰道:“都是假的,不要怕,要不然我们…”   “哒哒哒——咚——”枪声伴随着重物坠地的特效音,属于江知禺的那个人物被人从斜后方袭击,倒地身亡。   江知禺一句:“要不然我们今天不玩了,下次换个没那么恐怖的游戏。”还没说到一半,就看见了屏幕上game over的字样。   紧接着又有几发子弹破空声从身后飞来,说时迟那时快,屏幕上沈珩的人物一个翻身,转身“嗖嗖嗖”几下,旁边的公告就提示:“玩家‘S’击杀‘弹无虚发路人甲’,获得奖励装备xxx”之类的话。   江知禺:“?!”   沈珩:“……”   “宝贝儿,你真厉害!”江知禺在旁边语气激动的道,听起来比他自己得了第一还要兴奋。   “宝贝儿,前方拐角有人!”江知禺盯着游戏界面沉着冷静的指挥,沈珩就只管在后面闭着眼睛架枪扫射,竟然第一局就直接杀到了最后,成功站在墓道中央,获得了冠军宝箱。   江知禺还在一边夸沈珩真棒,游戏天才之类乱七八糟的话,那边沈珩已经去打开了客厅的灯,坐在椅子上休息了会。   他是真的怕黑,刚刚也是在黑暗中被紧张刺激的超常发挥,也因为江知禺在一旁不停的鼓励指导,才拿了个第一名。   “以后不玩这个了,我去换几款轻松的游戏来,”江知禺走到沈珩面前蹲下,用手背轻轻拂去他额角的几滴汗,有些惭愧的道:“我不知道这个游戏里恐怖元素比较多,是我没调查好,吓到你了,抱歉。”   沈珩摇了摇头:“还好,没关系。”   “任何时候,你觉得不舒服,难受,或是心慌,害怕,只要你需要人陪,第一时间告诉我,我随时随地都会来陪你的。”江知禺颇为心疼道:“以后,我再也不想让你一个人独自撑着什么了。”   沈珩早在开灯没多久后就已经缓了过来,他虽然怕黑,可远远没到需要江知禺这样安抚的程度上,现在这时候,他只觉得江知禺着实有点小题大做。   但是想到刚刚江知禺在一旁,那认真又带着自责的目光和表情,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第55章   美国律所的上班时间和国内差不多,沈珩租的房子距离律所不远,也就公交车十分钟的路程。他一般都是早上起床收拾好以后,去楼下的24小时餐厅吃点儿东西,然后等公交车。   昨天是假期的最后一天,江知禺兴致勃勃的拿了两盒游戏过来要和沈珩一起玩,并再三保证一点儿恐怖元素都没有。沈珩没什么兴致,江知禺半蹲在电视柜前装设备,熟门熟路的调试完成后一回头,沈珩早就已经回卧室睡觉了。   江知禺失落的眼角都垂了下去,视线落在紧闭着的卧室门口,像一只被扔在雨中垂头丧气的狗。   后来沈珩中间醒了出来喝水,看见客厅里的东西都已经被收拾好了,整整齐齐的放在桌子上,江知禺已经回去了,桌上还给他留了张便条,说晚饭他买了放在冰箱里,让沈珩醒来记得吃。   复工第一天,沈珩洗漱完还觉得头昏昏沉沉的不清醒,他下楼打算买杯咖啡,结果在餐厅门口,恰好撞上了刚打包好了早餐正准备出去的江知禺。   “这么早?”江知禺对于看见沈珩在这儿出现这件事似乎很惊讶。   沈珩点点头,旋即毫不停顿的侧身打算进去。   “我给你买了早餐,既然你已经下来了,那就直接在这儿吃吧。”江知禺也没打算拦着他,只是拎着袋子跟他一起进了餐厅。   沈珩脚步一停,回头看了他一眼,迟疑了一下,才低声道:“谢谢,多少钱?”   江知禺很诧异:“不要钱。”   沈珩摇头:“你最近给我买的几次饭,加上今天早上的这次,你算一下价格,我把钱给你,类似的事情以后不要再做了。”   江知禺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找了张桌子,带着沈珩坐下,才一边把食物拿出来,一边低声道:“以前我们在一起,一日三餐都是你做,那时候我还觉得你这样做是理所当然的,甚至还会嫌弃你。”   沈珩愣了愣,抬眼看他,眸中带着浓浓的惊讶。   “现在我知道错了,我想拥有一个可以改过的机会。”江知禺轻轻说着,把调羹递到他手上:“我会做的饭菜就那几样,怕你吃腻,所以才会来餐厅买。”   “这都是我欠你的,也是我应该做的,所以你不用觉得负担,我喜欢你,爱你,你能接受我的一点示好,就是给我最大的报酬了。”   在他的印象里,江知禺何曾说过如此卑微的话,即便是当初来找自己认错,也是一幅高高在上的施舍模样。而他现在变成这样,沈珩心中五味杂陈,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他没再说话,垂下眼睛咬了一块米糕。   江知禺能猜到他是这种反应,所以即便期待落空,他也能心情不错的继续吃饭。   出了餐厅,沈珩脚步匆匆的往公交车站走,刚刚吃饭的时候耽误了一点时间,现在已经快到车到站的点儿了。   他往那边走,江知禺就紧随其后。   好在公交车一般到了这个站还会等个一两分钟,沈珩先上车找了个位置坐下,就看见江知禺和公交车司机在前方大眼瞪小眼。   这里不比国内,江知禺来的时候没有带现金,身上唯一的钱还是前两天在银行换的大额钞票。他也不像沈珩有月票,所以他把那张100美元面额掏出来的时候,司机人都懵了,制止住了他。   江知禺和他解释了一番,表明自己没有零钱,那司机也是个倔的,不让他投大额纸币,说找不开,违反规定,同时也不让他上车。   两人就这么在前方僵持了一会,直到公交即将发车,司机已经准备把江知禺赶下车了,有人快步走了过来,旁边的投币口旋即被人塞进了两美元。   “我帮他付了,现在可以让他上车了吗?”沈珩平静的看向司机。   司机的眼神在他们两人之前来回逡巡了几秒,随后爽朗道:“当然可以!”   江知禺从惊讶中回过神,看向沈珩时的目光已经带上了满满的感动。   刚刚要不是因为在外的良好素养,他都快要跟这个怎么都说不通理的司机吵起来了。   江知禺极其自然的在沈珩身边的位置坐下,笑道:“谢谢宝贝儿。”   “你坐公交干什么?”沈珩低头看手机,问了一句。   江知禺笑眯眯的理直气壮回答:“我来送你上班。”   沈珩:“……”   第一次见到送人上班还要被送的那个人帮忙付车费的。   “晚上几点回来?我去接你。”江知禺继续问道。   “晚上我和同事一起回家。”沈珩随口出声拒绝。   江知禺失望的皱了皱眉。   他这一次来美国,主要是因为沈珩在这边,但他好歹打着给江之辞来考察分公司风控和选址这类的幌子,所以在沈珩放完圣诞节的几天假开始重新上班后,他也要开始出去考察了。   两人这样相安无事的过了几个月。   七月份的时候,沈珩接到了秦书易打过来的电话,是他那个案子被受理后即将开庭的通知。   “你在国外忙吗?如果不忙的话我建议你还是亲自回国来,毕竟你不在国内,有些手续还是不太方便。”秦书易在电话那头认真的建议着。   最近是夏天,一到午后人就容易昏昏欲睡,沈珩坐在休息室的沙发床上,思忖了半晌。   其实这个事情他也已经考虑很久了,这边的学习还有半年就结束了,最近的工作学习不算紧张,而且他也很想念国内的朋友,想回去看看。   加上苏月华最近频频给他打电话,虽然没说什么,只是嘱咐他注意身体,但他知道这是她想自己了的表现。   今年过年律所没放假,他也没空回去,连春节都没能陪她一起过。   “嗯,那我最近准备一下,提前几天…那就下周回去吧,这么久以来辛苦您了,秦律。”沈珩语气轻快的说:“回国了再好好感谢您。”   挂了电话,沈珩在沙发床上躺了一会。   屋内吹着冷气,他身上还披了个黄色的小毛毯,他闭上眼睛躺了会,想到要回国这件事情,怎么也睡不着,索性起来拿了平板,开始心情愉快的填起了假条。   晚上下班回家,江知禺像是一直在门口等着他的动静一般,沈珩刚走到门口拿出钥匙,他那边就开门跟了过来。   最近一周江知禺都没怎么过来,早出晚归的,看起来似乎很忙。   两人做了这么久的邻居,沈珩早就不把他堵在门口问他为什么要进来了。江知禺手上拎了一大盒东西,进门放在了桌上:“给你买的速食面,还有米饭,水果,够你吃半个月了,别总吃泡面。”   沈珩不知道他莫名其妙是要搞哪一出,江知禺已经分门别类的把东西都拿了出来:“我要回国两周,这次出来太久了,公司堆了一堆事情需要我出面处理,我哥公司那边合同也签了,家里催得紧,所以要回去一趟。”   “所以我给你买了半个月的量,要是不够就自己买,你现在这么瘦,不能再继续瘦下去了。”   “到时候国内的事情一结束我就回来,你一个人在这儿要好好照顾自己,听到了吗?”江知禺走到沈珩面前,语气温柔的叮嘱着。   沈珩还处在江知禺也要回国了的惊讶状态中,闻言也只点了点头。   江知禺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他低下头和沈珩对视,笑着轻声道:“真好,我本来还害怕你会开心的对我说:你终于走了,别再回来了。”   “你什么时候回国?”沈珩冷不防的问。   “今天晚上的飞机,所以我一会儿就得走。”江知禺轻轻叹了口气:“其实我不想回去,我一天也不想和你分开。”   沈珩没理他。   江知禺没在沈珩家呆多久就走了,这边离机场有点远,他和沈珩说了几句话,就差不多到了该有的时间了。   沈珩晚上洗完澡坐在床头,在电脑上继续写他的请假邮件,因为时间太晚了,他定了明天早上的定时邮件,这才关了电脑准备睡觉。   临睡之前收到了江知禺发过来的微信:“我已经到机场了,你好好休息,晚安。”   沈珩看了一眼,随后关上了手机。   …   一周后,沈珩拎着行李,登上了回国的飞机。   他没告诉苏月华自己要回去,这次请了十天的假,打算打完官司以后回家住几天,给她个惊喜。   何越倒是知道这个事,从前两天开始就无比兴奋的和他聊天,计划着沈珩回国以后他们要去哪里好好玩一玩。   同时他还热泪盈眶的感叹沈珩不在身边他的生活有多么枯燥乏味,单独接手案子后忙的飞起,生活有多么不见天日,还和他回忆起从前,他们都在国内的时候过的有多快乐。   沈珩被他的兴奋传染,也在这边附和着,和何越一起计划回国以后要干什么。   本来何越是要来接机的,但是沈珩的到达时间是国内的凌晨四点多,沈珩就没让他来接机,打算自己回去打个车找个酒店就近休息一天,再去律所找何越和秦书易他们。   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虽然商务座睡得还算舒服,可是沈珩还是觉得浑身疲惫。   刚出机场,凌晨四点,即便是七月份的京城,空气里也沁着凉意。沈珩这一路上都没怎么吃东西,他在大厅里坐了一会,这边的机场应该是翻新过了,他还有点陌生。   沈珩掏出手机,先给何越报了个平安,才拎着行李箱站起来转悠了两圈,准备找个餐厅吃点儿饭,再打车去酒店。   他也不着急,溜达了一会权当放松身体了,最后找了家面馆,进去点了份馄饨面。机场的餐厅味道也就那样,他有一口没一口的慢吞吞吃着,手机上来电显示为“江知禺”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第56章   自从江知禺回国,偶尔也会给沈珩来两个电话,所以沈珩在看到来电人的时候并不惊讶,只是觉得还挺凑巧。   他点了接通:“怎么了?”   “沈珩,到国内了吗?我看你的航班已经落地了,但是迟迟没看见你出来。”江知禺在电话那头轻声问道。   沈珩放筷子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旋即疑惑道:“你在外面?”   “嗯,我在等你出来。”江知禺听起来似乎心情不错:“外面天亮的差不多了,你出来,我来接你回家。”   对于江知禺知道自己今天回国的这件事,沈珩并没表现出多大的惊讶,他说了声:“知道了。”便挂了电话。   面前的馄饨面还剩下大半碗,沈珩也没什么胃口继续吃,放下筷子拿了行李箱准备出门。   除了机场,江知禺果然就站在门口等着,看见沈珩出来,原本严肃正经的脸色突然松动,露出了一个开心笑容。   他快步走上前,主动拿起沈珩身边的行李,另一只手想去牵沈珩,结果被他轻轻避开了。   江知禺失望的神色并未表现出来,他仍然温柔道:“累吗?”   “还好。”沈珩淡淡回答。   他本来想问江知禺为什么知道自己今天回国,甚至能准确的知道航班,但话到嘴边还是停住了。   “你回国都不告诉我,要不是你定的酒店是我朋友家开的,他打电话告诉我,我还不知道这件事。”江知禺看似有点不满,但仔细听,话中尽是宠溺:“但是我擅自查了你的航班,没有事先跟你说,对不起。”   他这句道歉一出来,就收到了沈珩的一个诧异眼神:“这种事你干的还少吗?”   江知禺有点尴尬的扯开话题:“晚上就别去酒店了,家里一直定期有人打扫,很干净。”   “而且,”他话中带着笑意:“我还给你准备了惊喜。”   两人走到车边,江知禺给他打开车门,沈珩俯身坐了进去。   “路程不近,你可以在车上休息一会。”江知禺发动车子,打开了车内的轻音乐。   坐在柔软的车座上,疲惫感如铺天盖地般袭来,沈珩把座椅调低了一点,向后仰躺着,休息了一会。   再次睁眼的时候,车窗外的景色已经变成了他熟悉的那条临江街道,他调直座椅靠背,活动了一下脖子。   “醒啦?”江知禺单手开着车,一手递了瓶水过去:“喝点水。”   沈珩打量着车外陌生而又熟悉的景色,一边喝了几口,“走了一年,这里好像没怎么变。”   江知禺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沈珩这是在主动和他搭话,他激动的嗓音都有些发颤:“是啊,还是以前我们在这里时候的样子。”   车身驶入公寓车库,江知禺下车想去给沈珩开门,那边沈珩自己已经开门下来了。   “走吧。”江知禺拎着沈珩的行李和他并肩,两人一起往电梯口走去。   刚刚在车上睡了一会,沈珩的精神还算不错,“叮——”,电梯门应声而开,他刚踏出去一步,眼看着一个毛茸茸的雪白物体就直冲他奔来。   沈珩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身体就被人从后面揽住了:“别怕。”江知禺带着笑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与此同时,那个雪白的物体已经冲到了他面前,猛地扑进了沈珩的怀里。   沈珩伸手接住,这才看清是一只吐着小红舌头,正在疯狂撒欢的萨摩耶。   这萨摩直到他膝盖那么高,身体胖胖的,冲进怀里时的重量也不轻。   “你的狗?”沈珩摸了摸它头顶软软的毛,直起身体,有些惊讶的看着江知禺。   “这是…”   “小珩!”一道中年女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沈珩震惊的看向前方,苏月华眼中泛泪,正快步往玄关处走来。   “…妈?”沈珩喊了她一声,就被苏月华向前一步抱住了:“诶,小珩终于回来了。”   沈珩鼻子一酸,他拍拍苏月华瘦弱的脊背,温声道:“嗯,我回来了。”   “回来了也不知道提前说一声,要不是小江说你这两天回来,昨天把我接过来,你是不是不打算告诉我啦?”苏月华嗔怪道,但眼中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小江本来让我休息的,但是我觉得你坐那么久的飞机,肯定又累又饿,所以给你做了点饭,你在这儿等着,妈妈去给你端过来。”   沈珩笑道:“好。”   苏月华匆匆转身去了厨房,沈珩这才看向江知禺。   似乎是知道他想说什么似的,江知禺点头:“对,这就是我给你准备的惊喜。”   “为什么?”沈珩不解。   “之前查你航班的时候看见你后面几天要回杭州,我怕你舟车劳顿,所以把阿姨和狗都接过来了。”江知禺看了一眼正在刨窝的萨摩:“等你美国那边学习结束了,我们可以把阿姨接到京城来,就在我们家附近买个房子,这样你们也能经常见到。”   “……”沈珩对他的构想有些无语。   “小珩,小江,怎么还都在门口站着,快过来吃饭了。”苏月华端了两碗拌川出来,一边招呼着两人。   沈珩答应了一声,往客厅走过去,江知禺也跟在他身边一起过去了。   “好吃吗?”苏月华眼神期待。   沈珩点头,无比捧场道:“好吃,特别好吃,我在国外想这个味道很久了,就是吃不到,今天终于吃到了。”   江知禺也在一旁附和:“阿姨的手艺真好。”   苏月华眉开眼笑,眼神不住在沈珩身上打量,心疼道:“小珩,你瘦了点。”   “没有。”沈珩抬头冲她一笑:“我在那边过的还不错,一点儿也没瘦。”   “是啊阿姨。”江知禺帮着沈珩说:“美国那边我帮您看着他呢,沈珩每天都有好好吃饭,特别乖。”他停了一下,又道:“不过沈珩是太瘦了,我争取接下来再把他喂胖点。”   他这话里话外都带了点暧昧,苏月华点点头:“嗯,说得对。”   沈珩低头吃面,没再接话。   因为沈珩回来,苏月华几乎一夜没睡,看着两人吃完饭以后就有些熬不住了,去了楼上客房休息。   “你也去睡会吧。”江知禺拍拍沈珩的肩膀:“先洗个澡,但是别泡太久。”   见沈珩站在原地不动,江知禺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在等我一起上去吗?”   沈珩眼神复杂的盯着他:“你把我妈妈接过来到底是什么意思?威胁我吗?”   江知禺被他说的一怔,随后有些受伤的说道:“你心里都是这么想我的吗?”   沈珩没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好吧,我承认。”江知禺和他对视了一会,最终还是走到沈珩面前,认真道:“我确实有私心,我想每天都能看见你,不想让你回杭州,所以我才把阿姨接过来和你团聚。”   “还有呢?”沈珩问。   “真的没有了。”江知禺放轻了声音:“沈珩,你相信我,我以前的所作所为再也不会出现,我也只是单纯的想多看一看你,和你在一起。”   “劳您费心了。”沈珩听完,轻笑一声,毫不停顿的转身,拎起行李箱上了楼。   江知禺站在原地,看着沈珩的背影,突然恍惚意识到,自己已经被这个冷淡的背影拒绝了快两年了。   小狗还在旁边跑来跑去,爪子落在木地板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有点吵。江知禺给它拆了袋狗零食扔进窝里,它才老实的回了窝。   …   第二天一早,沈珩便踩着开门的时间回了律所。   前台换了两个新人,还以为这个过分抓眼的漂亮男人是过来谈案子的,刚把他拦住询问有没有预约,旁边小雪难以置信的声线就响了起来:“小沈律师?!”   “小雪,好久不见。”沈珩转过头,冲她笑笑。   小雪身上穿了件正式的西装外套,扎了个马尾辫,看起来成熟了一些,但一出口,还是原来的欢快调调:“你不是去美国学习了吗?提前回来啦!”   她和前台解释了一番,才和沈珩一起走进律所:“现在应该叫你沈律师啦!好久不见!”   沈珩看到她就大概猜到了,他温声道:“你转成实习律师了?”   “嗯!”小雪眼中有些兴奋:“要不是后期靠你给我整理的资料和答题技巧,我还真有点悬,我这种本来没什么资格在这儿当律师的,不过秦律说我可以留下来试试,现在正在准备执业证面试呢。”   “恭喜你啊。”沈珩发自内心的祝贺道。   “嘿嘿,还是你的功劳比较大,我还欠你个大人情呢!”小雪笑嘻嘻道:“对了,你要回来上班了吗?”   “不是,美国那边还没结束,我就是回来出个庭,官司打完了还要回去。”沈珩解释。   小雪脸上的笑意僵了僵,秦书易帮沈珩做代理人的事情整个律所都有耳闻,只是从来没人会提起。   沈珩这么一说起来,她自然也想到了当初沈珩突然出国的原因。   “秦律在吗?”沈珩注意到了小雪的脸色,便主动开口道。   “在的,就在办公室,你直接过去就好了。”小雪回过神,冲他眨眨眼:“放心沈律,这场官司你必赢。”   “谢谢。”沈珩也轻松的哈哈笑了一声。   秦书易也刚到律所不久,看见沈珩这么早过来还有点惊讶,两人握手的同时,他拍拍沈珩的后背:“你看起来精神不错。”   “您也是。”沈珩笑道。   两人在办公桌前后坐下,秦书易拉开抽屉,拿了一叠厚厚的文书给沈珩。   这些文书都是关于他这件名誉损害的案件的。   沈珩一边翻阅,秦书易在旁边解释道:“诉前调解我已经直接帮你拒绝了,到时候你只要出庭,剩下的就交给我来办。”   这些文件沈珩大多都看过电子版,这时候再看一遍,很快就翻完了。他点点头:“好。”   两人又坐下来聊了会细节,离开之前秦书易让他这两天倒倒时差,好好休整一下,沈珩点头答应,他这两天晚上确实有点失眠,还得靠着药物干预才能睡着。   沈珩还没出律所门,迎面撞上了踩着上班的点,匆匆赶来的何越。   两人差点撞个满怀,何越刚急忙说了声“抱歉,”抬眼就看见了正含笑看着他的沈珩。   他站在原地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旋即才像反应了过来似的,连声嘱咐道:“阿珩你等等,我先去打个上班卡!!”   沈珩就站在律所门口等他,何越打完卡,一路跑到了门口,先是给了沈珩一个大大的拥抱,用力拍了几下他的背,才松开手:“终于舍得回来了啊!什么时候来的?也不通知我,你这是要回去吗?”   沈珩也发自内心的跟着他一起笑了出来:“嗯,刚刚见完秦律,刚准备走就碰到你了,你怎么来得这么晚?”   “嗐,别说了,早上闹钟没响,要不是我那个变态一样的生物钟把我叫醒,我今天非得迟到,扣200块钱的工资。”   “对了,你怎么这么着急要走,不留下来吗?中午吃个饭,这么久不见了你不想我啊?”何越搭着他的肩怂恿道:“楼下换了好几家餐厅了,现在这个味道还不错,咱们吃吃饭,叙叙旧怎么样?”   “你还要上班,等周末的时候咱们再聚。我在律所没事儿做,干等着多尴尬。”沈珩拍拍何越的胳膊:“正好,周末我官司也打完了。”   何越略一思考:“也行,你先忙你那边的事儿。” 第57章   沈珩回到家,苏月华正牵着小狗在外面遛弯,可能是到了陌生的地方,所以小狗也没有横冲直撞,一人一狗在公寓附近的小路上溜达,看起来还挺悠闲。   “妈。”沈珩走上前,唤了声苏月华。   苏月华下意识的“诶”了一声,转身去看,看到沈珩后眉开眼笑,冲他一招手:“小珩,你回来啦。”   沈珩走到她身边,接过狗绳,小狗绕着他的身体转了两圈,蹦蹦跳跳的,看起来很兴奋。   “嗯,你吃早饭了吗?”沈珩问道。   “吃了,早上我起床,小江刚把早餐买好,还跟我说你今天起的特别早,他买完回来你都已经出门了。”苏月华说这话的时候看了一眼沈珩。   去年她突然接到沈珩的电话,说要出国。行程很着急,去之前连抽空回趟家的功夫都没有,甚至给她打电话的时候都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   不过说是去学习,才会这么匆忙,她也就没说什么,嘱咐了几句以后就答应了。   她平常不怎么上网,最多也就是看看电视,所以并不知道沈珩在那一段时间内遭受了什么。   前几天江知禺突然登门拜访,说沈珩要从国外回来一阵子,问她愿不愿意去京城,在沈珩回国后就立刻能见到面。   她当时高兴,又太久没见到儿子了,况且江知禺又在自己家住过,稍加思考后便点头答应。第二天,江知禺就派人把她和小狗接到了京城。   “嗯,好,你最近过的好吗?”沈珩垂眼盯着小狗,怕它乱闻乱吃,一边关心的出声问道。   “一切都好,就是你太久不回国,逢年过节的,家里太冷清。”苏月华轻叹了口气:“还好去年你给我买了这只狗,不然的话我一个人还真是没事做。”   沈珩眼神中带了些歉意:“这次回来以后我还要回美国一趟,半年以后就能回国定居了,到时候把你接到京城来,好吗?”   “好,我儿子真有出息。”苏月华笑眯眯的看着沈珩,答应了一声后,又道:“你和那个小江,是已经和好了吗?”   “……差不多。”沈珩回答的模棱两可,他不想解释从头到尾发生过什么,也不想让苏月华继续问下去。   “那就好,我当时听说你要回来,高兴的什么都忘了,一口答应,昨天看见你以后,回到房间我才想起来,要是你们没有和好,我这不是给你添麻烦吗?”苏月华挽住沈珩的一只胳膊:“现在这样就好,我觉得小江这个孩子,人看起来很不错,也很关心你,你们俩作伴,我也能放心。”   “嗯,先不说这个了。”沈珩轻声道。   “好,”苏月华点头:“你这次回国,回来几天?是做什么的?”   “哦,律所里有点事情需要回国处理,不过不着急,我要在国内住半个月。”沈珩拍拍她的手:“你和小狗也先在京城住着,有空了我带你出去逛逛,这里的景色还是很漂亮的。”   苏月华点头答应了。   母子俩带着狗溜达了两圈,到了后面,小狗累的不想动弹,趴在地上怎么拉也不走了,沈珩没法,只能蹲下身把它抱在怀里,像抱了个十几斤重的小孩在怀里一样,走回了家。   晚上江知禺加班到了很晚,他离开太久,虽然平常远程会议和电子文件他都能处理,但是仍有不少堆积下来的工作等着他亲自审核。   他让向意给酒店打了电话,按着饭点给沈珩他们送了饭菜,自己却忙的什么也没来得及吃。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他饿的有些不舒服,去厨房热了片吐司,坐在餐桌旁草草吃了几口。   楼梯那边有点儿脚步声的响动,他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沈珩,身上还穿着宽松的丝绸睡衣。   “怎么还没睡?”江知禺把吐司放回盘子,起身往沈珩身边走了两步,发现他手机拿了个药瓶,是助眠的药片。   昨天沈珩刚回来的时候倒时差,他和沈珩都吃了一片,没想到这会儿沈珩又把它拿了出来。   “睡不着。”沈珩皱着眉头给自己倒了杯水,拧开药瓶,还没倒出来,就被江知禺伸手夺了过去。   “别吃了,这个吃多了有抗药性,对身体也不好。”江知禺耐心的解释道:“你先上楼,我给你热杯牛奶,喝了就能睡了。”   沈珩今晚闭上眼睛两个小时都没睡着,本来就有点儿心烦,即便江知禺对待他的态度十分温柔,也让他有些急躁。   “你烦不烦?”沈珩打开他的手。   江知禺沉默了一下,还是固执的把药盒塞进了口袋。   沈珩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了句:“随便你。”转身便走。   江知禺转头就开始给他热牛奶,热完以后想端上楼,看见餐桌上自己刚刚吃剩的半片吐司,把它拿过来扔进了垃圾桶。   回到卧室,看见沈珩闭着眼睛侧躺,却紧皱着眉头,就知道他还没睡着。   江知禺走到床边坐下,拍拍沈珩的后背,哄道:“宝贝,起来把牛奶喝了。”   沈珩睁开眼皮瞧他一眼,江知禺单手扶着他的后背,让沈珩坐了起来。   牛奶还悠悠的冒着温甜的热气,沈珩接过杯子,有点烫,他小口小口的喝了一会,差不多见了底,才去漱了口,回来重新躺下。   江知禺捏捏他的小脸,去洗漱完,也躺在了床上。他伸手,把沈珩的身体揽进怀里,像哄小孩儿一样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脊背,偶尔伴随着两下轻拍。   沈珩原本还觉得烦,不知道是那一杯热牛奶的功劳,还是江知禺耐心哄睡的功劳,他闭着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沉沉的进入了睡眠。   …   一连在公寓里呆了四天,沈珩的时差慢慢被调了回来,晚上江知禺回到家,很多时候他已经睡着了,这点倒是让江知禺非常满意。   沈珩的官司放在周五上午,前一天他又和秦书易见了个面,确认了一下注意事项和具体流程。   到了真正上庭的那天,他反而一点儿都不紧张,心内极其平静。   虽然江知禺一再要求想去参加旁听,但都被沈珩拒绝了。   这也不是什么值得被旁听的案子,况且江知禺多多少少和这个事情沾点联系,他不想让事情再有什么超出自己控制的范畴了。   这边的原告席上只有沈珩和秦书易两个人,对面的被告席上,除了赵家宝,赵家豪两兄弟,还有四位辩护律师在。   沈珩在上庭之前就看到了对面的四个律师,秦书易也是一样,不过他只是笑眯眯的对沈珩说了一句:“如果不是心虚导致的底气不足,是没有人会请这么多律师的。”   因为沈珩这边从搜集证据开始到整件事情下来都是有理的那一方,所以即便对面就差没请个辩护团队了,也显得格外理亏。   这一类的名誉损害案,打官司的一般都不是为了赔偿,但秦书易不同,他说了要给沈珩为对方争取惩罚最大化,所以一点儿也没手软。   “尊敬的审判长,审判员…”   “从法律方面来说,名誉损害的赔偿标准取决于三个方面,第一,侵害情节,本案的侵害情节十分恶劣,包括不限于造谣,煽动负面情绪,张贴海报,换脸低级视频来侮辱我方当事人等手段,可以说行径恶毒,令人不齿,对我方当事人的精神上,心灵上都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第二,我方表示,坚决不谅解对方当事人的此类行为。”   “第三,对方当事人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还在否认,试图降低此事的严重程度,此类行为皆表示对方毫无悔改之意,认错态度极差,有藐视法律的嫌疑…”   “我方当事人如果仅仅因为恋爱与其本人的性取向,就遭受到如此严重的网络暴力和隐私公开,这就是一场经过精心策划的,针对我方当事人的陷害与污蔑。”   对面可能也没想到这边的语气会如此强硬,本来还想在最后总结陈词的时候打打感情牌的,被这么一说,哪还有脸用原先的方案,只能一边听秦书易说,一边焦头烂额的当场改。   法院下达审判结果,由于精神损害赔偿的程度难以认定,只能从双方提交的证据上来判决,法院最后判定“被告赵家宝,赵家豪向原告赔礼道歉,消除影响,并处罚金人民币十万元。”   判决下来的时候对面坐在被告席上人高马大的两兄弟脸色都白了。   别说十万块,现在就算让他们拿出一万块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江家老头子一直是让助理和他们联系的,这件事被江知禺解决后,他们还想再找助理,已经非常难了,能够帮他们请这几个律师,都是他们硬死缠烂打来的。   打完了官司,沈珩离开审判庭时的步伐都轻松了不少:“这么久了,这件事终于解决了。”他停下脚步,对秦书易郑重道谢:“秦律,谢谢你。”   “不客气,沈珩,不要为这些事情绊住脚步,你的未来还很长,年轻的时候遇到一些事情,会让你变得更加坚强,当然,这个过程是痛苦的。”秦书易温和道。   “嗯,我会记住的。”沈珩认真点头。   “好了,我还要去趟档案室,你今天胜诉了,回家好好庆祝一下吧。”秦书易冲他笑笑:“最近要是没事的话可以回律所看看。”   “好,太久没见大家了,我还想请他们出去放松一下,吃个饭呢。”沈珩语调轻松:“秦律,你到时候会来吗?”   “当然会,我可不会放过这个吃免费晚餐的机会。”秦书易开了个小玩笑:“你回去吧,我先走了。”   “嗯,秦律再见。”   和秦书易道了别,沈珩独自走出法院大门,远远就望见了江知禺的车正停在门口不远处。 第58章   沈珩的心情不错,所以脚步自然也轻快。   江知禺一看他这个反应就知道他今天胜诉了,于是坐在车内含笑注视了他一会,在沈珩出来以后主动下车,帮他拉开了车门。   “判决下来了?”江知禺想帮沈珩系上安全带,沈珩动作迅速的自己给扣上了,江知禺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最后讪讪地缩回了手。   “嗯,当场下的,让他们赔礼道歉消除影响,赔偿金十万。”   “才十万?”江知禺一手搭在方向盘上,脸上神情有些阴郁:“真是够便宜他们了。”   “名誉侵权案本来就不好打,十万赔偿金已经算很高了。”沈珩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头也不抬的反驳道。   江知禺“嗯”了一声,接着道:“那接下来几天你有什么打算?我带你和阿姨出去玩两天怎么样?到时候你假期结束了,我们再一起回美国。”   沈珩正忙着回复何越的消息,只是敷衍的说了声“哦”,看不出来是拒绝还是同意的意思。   不过在江知禺这里,只要沈珩没有直接拒绝,就可以当他是默认了。   他启动车子,车身一路往回家的方向疾驰而去。   何越大律师:【对了,有个事情要征求你的意见。】   沈珩刚和何越约定好一起吃饭的时间地点,就是明天晚上,后天再和律所的同事聚一聚,他就可以在家陪苏月华出去转转了。   SH:【什么事?】   何越大律师:【宋程皓被西大录取了。】   SH:【那很好啊,真不容易。】   何越大律师:【我跟他说你回来了。】   沈珩心里对于何越接下来想说的话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SH:【然后呢?】   何越大律师:【他想见见你,过来问我,所以我说要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嘛,明天晚上要不要一起?主要我还是怕你们见了面尴尬,你要是不介意就没关系。】   SH:【他现在有男朋友了吗?】   何越大律师:【没有啊,他这一年都在考研,我跟他住在一起,基本都没见他出去过。】   SH:【那不太方便。】   何越那边沉默了一会,沈珩就看着对话框的“对方正在输入中……”来来回回显示了一番,然后又直接消停了。   他等了一会,反倒等来了宋程皓主动发过来的消息。   宋:【珩哥,你和越哥明天一起吃饭吗?可以带上我吗?】   宋程皓这记直球打得沈珩措手不及。   对面都这么说了,他现在是拒绝也不是,同意也不想同意,所以坐在座位上,盯着那条短信想着该如何回复。   他们分开了一年多了,既然宋程皓都能如此落落大方的提出见面请求,那自己作为年龄比他大几岁的一方,也没必要继续扭扭捏捏,显得小家子气了。   SH:【好,明天你和何越一起过来吧。】   他这句话刚发完,抬头才惊觉,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在了公寓的车库里,而且江知禺就在自己身边,正脸色难看的盯着他的手机屏幕。   “你干什么?”沈珩下意识把屏幕往自己胸口遮,他心内竟然在江知禺露出这样受伤又带着些许阴鸷的表情时,生出了一点心虚的意思。   江知禺垂头,再抬眼时已经变得面无表情的看向沈珩,语调硬邦邦的道:“如果我刚才没看错的话,那个姓宋的想约你见面,你答应了。”   他用的是肯定句,沈珩就清楚他全都看到了,所以也没有遮掩的必要,他点点头,解释道:“何越也在,只是一起吃个饭而已,吃完了我马上回来。”   “为什么,你和他还有什么话可说?是说你们之间有多么的余情未了吗?还是一起骂我这个当初棒打鸳鸯,非要死皮赖脸和你在一起的混蛋?”车内灯光昏暗,却映出了江知禺眼底所有委屈汇聚而至的猩红。   沈珩沉默的看着他:“你想多了。”   “不许去。”江知禺生硬的说道。   “我必须去。”沈珩抬眼和他对视。   相比江知禺的突然失态,他显得格外冷静:“你不能干涉我正常交友的权利,他们都是我重要的朋友。”   江知禺眼神黯淡,他自嘲的勾了勾唇角:“在你心里,所有你身边的人都是重要的,除了我,对吗?”   沈珩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闭了闭眼,沉声道:“行了,别说这些没有意义的话。”   江知禺轻轻抓住了沈珩的一只手,他的掌心温热,可以把沈珩的大半只手都包住:“沈珩,你感受到了吗?我也是个有温度的人,我会伤心,会心疼,会吃醋,你就当心疼心疼我,不,你就当施舍我的,对我偶尔好一点,可以吗?”   江知禺越说越难受,出口的每一句话都仿佛是在煎熬着自己的内心:“道歉的话我说过无数次,可我还是想和你道歉,对不起,为了从前我那些莫名其妙的脾气,为了我曾经带给你的伤害。”   “我确实曾经把你当做另一个人,也从来没有尊重过你,你曾经问过我,如果这一切都是发生在我身上的,我会怎么样。”   “我想过很多次,”江知禺低声道:“我想过很多次,如果是我,深深地爱了你四年,却被告知一切都是假的,我想象不到,我想象不到你的痛苦,我也不敢想…”   “你冷静一下吧。”沈珩用尽了自己所有的意志力,才没有吼出来让江知禺闭嘴。   他抽回手,想转身下车,却又被江知禺用力拉住了。   “对不起,沈珩。”江知禺小声的说。   “要我怎么回答你,没关系吗?”沈珩嗤笑一声,身体却有些颤抖:“江知禺,我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答应了你各种无理的要求,你现在还想让我原谅你,我告诉你,你做梦。”   沈珩狠狠甩开他的手,迅速打开车门下了车。   江知禺没有跟下来,沈珩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地下车库,上了楼。   苏月华正在楼上午休,沈珩开门的动静把小狗吵醒了,蹦蹦跳跳的过来扒他的裤腿。   沈珩俯身把它抱进怀里,坐在了沙发上。   他拿出手机,对着宋程皓的那个聊天窗口打了半天的字,大意就是想取消明天那顿晚餐的意思。   他打了删删了打,最终还是把自己的那段话全部删掉了,将手机扔在了一边。   小狗现在十几斤了,很大的一坨缩在沈珩的大腿上,这么小的空它倒是睡得还挺舒服。沈珩坐在客厅,一边摸着它身上雪白柔软的毛,一边看着面前的茶几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门传来密码锁解锁的声音,紧接着江知禺也进来了,伴随着轻轻地脚步声。   小狗被吵醒,耳朵动了动,瞟了江知禺一眼,继续睡了。   感觉到身旁有人贴着自己坐下,还带着几丝似有若无的烟草味,沈珩没动弹。   “刚刚,是我着急了,对不起。”江知禺看着沈珩的侧脸,放柔了声音:“以后我再也不会那样说你了,也不干涉你…交朋友,我们以后就好好的在一起,好吗?”   沈珩偏过头看他,见江知禺的神色很是认真。   “这是你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沈珩淡淡道。   “但你要知道,我很爱你。”江知禺在沈珩的侧脸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也会永远爱你。”   …   第二天沈珩是被江知禺叫醒的。   他睡意朦胧的感觉到有人在喊自己,睁开眼,就看见了嘴角含着淡笑的江知禺:“沈珩,起床了,我们带阿姨出去逛逛。”   “?”沈珩脑子里还迷糊着,勉强起身,摇了摇头,问道:“什么意思?”   江知禺正在背对着他穿衣服,肩膀和手臂紧实流畅的肌肉线条迎着些许从窗帘缝隙中透出来的光线一览无余。   他闻言转过身看向沈珩:“今天白天不是没事情做吗?阿姨难得来一趟,我们先带她在附近逛一逛,再买点衣服,顺便给你也买点。”   “我妈知道吗?”沈珩揉了揉太阳穴。   “知道,我昨天就和她商量了。”江知禺一丝不苟地扣上衣领上的最后一颗纽扣,虽是很平常的动作,沈珩却突然觉得这场面很是养眼。   “想什么呢?”江知禺笑着问他。   “没,下次你们商量之前记得告诉我。”沈珩掀开被子,下床穿上外套。   苏月华和江知禺的关系看起来倒是挺不错的,尤其是在她以为沈珩已经和江知禺和好了以后,看江知禺又懂事又贴心,对沈珩还特别好,她是越看越喜欢。   “嗯,昨天晚上本来想跟你说的,结果一耽误就给忘了。”   洗漱完下楼,苏月华已经做好了早餐,正等着他们下来吃。   江知禺喝了口咖啡,问道:“阿姨,您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这两天我和沈珩商量一下,做个出行计划。   苏月华笑了笑:“我对这里也不熟,就都听你们年轻人的吧。”   “好,那就我和沈珩帮您安排了。”江知禺语气难得显得有些乖巧。   沈珩在一旁默默的吃着饭,不打算参与对话。   饭毕,江知禺开车带着两人出去了。   三人先是在商场逛了一圈,沈珩一直在溜达,给苏月华挑了不少衣服,只要是觉得挺好看的,全都要了下来。   结账的时候,他才看见江知禺手里也提了个篮子,里面女装男装都有。   “阿姨的衣服你来挑,我挑的都是给你买的。”江知禺一边结账,顺便冲沈珩和苏月华笑笑。   沈珩没说什么,苏月华倒是在一旁频频满意的点头。   出了商场,他们又去了这附近不远的临江街。   江边景色很好,江知禺帮母子两人拍了不少游客照,但这个季节太热,快到中午了,在外面久了有些受不了。正准备打道回府,苏月华突然在一旁提议道:“今天尽是小江帮我们做苦力了,你们俩站到对面去,我给你们拍几张合影。”   “太热了,妈,咱们先回去吧。”沈珩插了个话题想拒绝。   “照几张照片而已,不会花太多时间的。”江知禺被苏月华这个提议说得有些兴奋,在一旁温柔劝道。   “是啊,小珩。”苏月华也说。   这真是两人第一次正式的一起合影。   以前沈珩也提过,但是江知禺不喜欢自拍,总是拒绝,所以沈珩手机里为数不多的照片都是在江知禺睡着了以后他偷偷拍的,不过也早就被他全部删掉了就是了。   “小珩,笑一笑呀。”苏月华乐呵呵的举着手机。   江知禺往他那里靠近了一些,随后伸手,轻轻揽住了沈珩的腰。   沈珩朝着镜头笑了笑,苏月华“咔嚓”按下拍照键:“多摆几个姿势,拍完了我们快回去。”   江知禺看看镜头,又看看沈珩,冷不防的突然低下了头,在沈珩脸颊上重重的亲了一口。   这下不光是沈珩愣了愣,连苏月华都有些惊讶,不过她没说什么,又多拍了几张,才满意地翻阅起来,一边点头赞道:“嗯,这些照片都不错。”   “阿姨,能把这些照片发给我吗?”江知禺问苏月华。   “嗯,我发到你微信上。”苏月华笑了笑:“我们现在先回去吧。”   回到家后,江知禺一到卧室,就开始迫不及待地翻阅起那些照片来。   苏月华拍了不少,有镜头里两人一起笑着的,有江知禺笑着沈珩却皱着眉的,也有江知禺偷亲沈珩,沈珩没反应过来,表情微微惊讶的。   但有一张苏月华抓拍的特别好,也是江知禺最喜欢的一张。   是江知禺低头刚亲到沈珩的瞬间,照片上,沈珩脸上的笑容还没收起来,看起来就像是他在亲沈珩,而沈珩在甜甜蜜蜜地冲着镜头笑,看起来格外温馨。   江知禺一张一张的把那些照片保存,又反反复复的看了很多遍,每次看到那张他最喜欢的,脸上的笑容都要更大一些。   沈珩在回家之后吃了饭就午休了一会儿,江知禺没有休息,独自欣赏那些照片欣赏了很久。   他突然有了个想法,这个想法一出来,他也不管下午三点正是暑气最盛最热的时候了,拿着手机出了门。   再回来的时候,沈珩已经不在家了,江知禺问了在客厅给狗剪指甲的苏月华,她说沈珩去和朋友吃饭了,才刚走没多久。   江知禺没怎么迟疑,只说了声晚上也不用准备他的饭了,也跟着转身,匆匆出了门。 第59章   沈珩和何越约定的餐厅是离他们以前合租的地方不远的一家火锅餐厅。   这家店门面小,位置也比较隐蔽,但是味道很好,经过这里面的口口相传,每天的客人络绎不绝,生意倒是越来越好了。   到店的时候何越和宋程皓还不在,沈珩被服务员先领到了包间,坐在屋里,无聊的玩了会店里点单的平板,这平板有点老旧了,除了点菜和照相什么功能都没有。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沈珩拿出来看了一眼,是江知禺发过来的微信:“你在哪里?”   SH:【餐厅。】   江知禺被他这个回复噎了一下,又继续打字:“那先把地址发给我,晚上我来接你回家。”   SH:【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你不用过来,我打车回去。】   江知禺刚才匆匆从家里赶出来想去找沈珩,开车到路上没多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压根就不知道该去哪儿,想了想,发信息问沈珩,又被他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盯着那条回复,不死心的又重新问了一句,结果沈珩那边直接不回了。   江知禺看了眼屏幕,犹豫的看了一眼上面的某个图标,这时,车身后传来了车喇叭催促的滴滴声。   他一抬头,发现面前的绿灯已经亮起好几秒了,江知禺果断踩下油门,同时解锁了手机。   沈珩今天来的比较早,所以等的久了点,大概过了二十分钟,才收到何越打过来的电话。   “阿珩,你现在到了吗?”何越在电话那头问道。   沈珩听见了他们那边的公交车叮咚到站的声音,知道他们还在路上,他轻轻哼笑:“我已经等了二十分钟了,你墨迹什么呢。”   “这么早?你等会,我们还有一站路就到了,哎,早知道不坐公交了,本来以为这个时段堵车,公交能快点,结果还没我走路的速度快,先不说了,一会儿见啊。”   公交车猝不及防的刹车,何越一头撞上了身边的塑料扶手上,疼的他人都懵了几秒。   “好。”沈珩答应着,一边从座位上站起了身。   何越下车的时候还龇牙咧嘴的揉着脑袋,一路低头走餐厅的台阶前,抬眼就看见了正准备下来的沈珩。   “阿珩!”他惊喜的叫了一声,随后几步跑了上去。何越今天穿的就是简单的纯色T恤和牛仔裤,看着年轻了好几岁。   他抱住沈珩拍了拍他的后背,随后才笑道:“上次在律所没来得及,总算能好好跟你说会话了,程皓他…”   何越转头,才发现宋程皓还站在底下没上来,就站在那里,直直的望着台上两人的动作。或者说,直直的望着沈珩。   沈珩同时也在看他。   宋程皓看起来变了很多,不是模样上的变化,如果要说外貌,宋程皓和自己记忆的样子几乎没有变化,可是就是周身的气质,让他觉得完全不像同一个人。   他穿了一身宽松的黑色T恤,身材似乎更好了,手臂和肩上的肌肉线条隔着衣服也能感觉的到,但并不显得狰狞突兀,反而给他削去了几分少年感,看起来成熟了一些。   但变化最大的还是他的眼神,一扫从前不谙世事,总是对世上的一切都抱有最大善意的眼神,变得让人一眼看上去,有些捉摸不透。   沈珩心里酸酸的,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你在那傻站着干嘛,快过来。”何越察觉到了两人之间弥漫着的尴尬气氛,开口喊了句宋程皓。   “是啊,外面还挺热的。”沈珩对着宋程皓温柔的笑了笑:“程皓,快上来。”   宋程皓点点头,大步踏上台阶,站在两人身边,他认真注视着沈珩,轻声开口:“好久不见了,珩哥。”   “好久不见。”沈珩拍拍他的肩膀:“进去吧。”   三人并肩走进餐厅,门口的感应门随着他们的离去缓缓合上。   江知禺坐在车里,一双黑眸死死的盯着三人离去的背影,脸色阴沉的像是想要杀人。   他有给沈珩的手机设置过定位,只是沈珩不知道而已。这个功能江知禺也从来没用过,要不是今天心中的危机感扰得他不得安宁,他也不会用。   沈珩都多久没有对自己笑过了。   而今天一见到宋程皓,他就笑的这么温柔,还主动拍了他的肩膀!   江知禺心内嫉妒的发狂,他脑中不止一次的冒出想要冲进去把沈珩带出来,让他再也见不到除自己以外的人的念头,都被他生生忍了下去。   他做错过太多事情了,不能一错再错。   江知禺的手紧紧握在方向盘上,他低下头,不断隐藏着心内暴虐的情绪,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颤抖。   半晌,他终于深深地吸了口气,紧绷的状态也逐渐缓和了一些。   …   回到包间,何越拿着平板认真点菜,剩下的两人都没有主动开口说话。片刻,还是沈珩主动开口:“程皓,听何越说,你被西大录取了是吗?”   说到这个,宋程皓脸上也露了点笑容,他点点头:“是啊。”   “他还挺牛逼的,第一名考进去的,我看到时候啊咱们还能多个同行。”何越揶揄的看了宋程皓一眼:“到时候可就得叫你宋律师了。”   “我不想当律师,我打算毕业之前把公务员考了,就考京城本地的,我想进法院。”宋程皓认真的说道。   何越点完了菜,把平板递到宋程皓手里让他继续:“志向这么远大?”   “也不是志向远大。”宋程皓突然抬眼看向沈珩,沈珩本来在认真的听他说话,冷不防的和他对视了一眼:“我只是想变成更强大的人,强大到能够配得上我的所有野心。”   沈珩的手放在腿上,慢慢握成了拳。   他果然是在说给自己听。   “我点好了,珩哥,你来吧?”宋程皓伸手把平板递到沈珩面前,他食指上那只造型独特的藤蔓戒指就这么重新出现在了沈珩眼前。   它看起来已经挺旧了,但是被保养的很好,银饰戴久了很容易就会变黑,但他手上的这只没有,反而在头顶灯光的照耀下,显出几分闪烁来。   “好的。”沈珩面上一丝表情都没有,只是冲着宋程皓笑了笑,接过了平板。   宋程皓脸色微变,但也没说什么。   “阿珩,国外生活怎么样,有没有艳遇?”何越突然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在一旁看着沈珩贱兮兮的笑。   “没有艳遇,加班写材料的记忆倒是不少。”服务员把火锅端上来,沈珩微微侧了侧身,又道:“你要不要听听?”   “啧。”何越抿了口酒,慢条斯理道:“那岂不是无聊死了,要是当初我也申请过去就好了,咱俩还能做个伴,可惜…”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话音一顿,接着摆摆手:“我现在说这个干什么,对了,你那边什么时候结束。”   “不久了,还有几个月,我在那边的领导想让我留下来,开的待遇也不错,可我还是觉得国内好,不想出去。”沈珩涮着小肥牛:“但他让我再考虑考虑。”   “你回来也有三倍工资呢,愁什么?”何越嘴里塞着肉,说话嘟嘟囔囔的:“国内好啊,咱们多干几年,存点儿钱以后一起开律所,争取比秦律还牛逼!”   沈珩被他逗得手一抖,刚捞上来的牛肉丸又掉回了锅里,他下意识去重新夹,那边宋程皓已经帮他把丸子捞上来放进了碗里。   “谢谢。”沈珩说道。   宋程皓耸耸肩:“不客气。”   聊的开心,三个人都喝了点酒。   宋程皓叫了辆出租车,把何越扶进去,转身对沈珩道:“珩哥,要跟我们一起回去吗?一会儿我再开车送你回家。”   “不用了。”沈珩脸颊因为酒精显得红红的,明艳中透着可爱:“我自己打车就好了,何越今天有点醉,回去以后麻烦你照顾他一下。”   “行。”宋程皓也不多说,点点头:“到了家发个信息告诉我。”   沈珩答应了一声,看着宋程皓也钻进了车内,目送出租车离开了。   他抚了抚额,在餐厅里有空调还好,吃了火锅又喝了酒,一出来,室外的温度就燥得他浑身难受,他拿出手机打车,正在调整定位,就听到前方有人在喊自己。   “沈珩!”江知禺一边叫着他的名字,一边快步走了过来。   沈珩站在原地怔了两秒,确认不是自己喝多了而出现的幻觉,这才蹙起眉头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出来办点事,经过这里,刚好看见你从餐厅出来。”江知禺面不改色的胡编乱造,他闻到了沈珩身上淡淡的酒味:“你是不是喝酒了?”   “嗯。”沈珩回答了一声。   “你又不会喝酒,我不在你身边,你要知道保护自己。”江知禺语气有些不满:“万一喝多了,被人占了便宜都不知道。”   沈珩无语的瞪了他一眼。   “况且那个姓宋的又不是什么好人,你离他远一点…”   “行了。”   江知禺还想继续往下说,被沈珩突然出声打断了:“不是什么好人?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   沈珩嘲讽的嗤笑一声,打开车门的同时看了眼江知禺:“当初在公寓,你把我压在沙发上喂四十度洋酒的时候怎么想不到我不会喝酒?”   江知禺被他说的愣了一下。   “我差点被呛得窒息,你那时候在旁边看得不是也挺开心的吗?”   沈珩嗓音冷淡的说完,眼神也没再给他一个,低头坐进副驾驶,“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第60章   沈珩的话勾起了江知禺的回忆,他眼中闪过浓浓歉疚,跟着走上前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没有第一时间启动,沈珩在低头看手机,就听见江知禺在一旁轻声道歉:“对不起,沈珩。”   “开车吧。”沈珩没理他。   江知禺难过的看着沈珩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他记得那天是个周末,沈珩想了许久,才试探着说过年想和自己一起出去玩,他答应了以后,两人的心情都不错,沈珩那时候工作完成了,还主动窝进了自己怀里。   他那时候到底为什么会自负到觉得那条语音是故意播放给自己听的?为什么会觉得,沈珩是想要威胁自己才故意打算搬出去的呢?   从始至终,沈珩都是小心翼翼的捧着一颗干净的真心站在他面前,而真正内心阴暗却还要自作聪明的,只有他自己。   类似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江知禺不敢再去回忆。   这么久以来,他肆意挥霍沈珩对他的真心和热爱,把它们当成应当的,轻贱的,甚至将沈珩当成自己的私有物,稍有忤逆就要遭受到自己的冷落和肆意妄为的粗暴对待。   沈珩到底是以怎样心情熬过来的呢?   这是需要多么强烈多么温柔的爱,才能在痛苦中不断的原谅,甚至滋生更多的爱意。   可是这份爱已经消失了,甚至是被他亲手扔进了泥沼。他想重新开始,可是却无论如何也乞求不来沈珩施舍给他的一次机会了。   江知禺出神的凝视着沈珩的侧脸,满眼心碎的痛苦。   他伸手想去碰沈珩的脸,结果被沈珩躲开了,顺便还瞪了他一眼:“干什么?”   江知禺的手僵在半空中,停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最终还是缩回了手:“我只是想摸摸你。”   “你再不开车,我自己打车回去了。”沈珩语调凉凉。   江知禺尴尬的扯了扯嘴角,随后启动了车子。   晚上两人到了家,江知禺照例给沈珩热了杯牛奶。   自从上次遇见沈珩睡不着半夜起来吃药后,他就慢慢养成了这个习惯,即便现在沈珩已经好了,他也依然坚持着。   他上楼的时候,沈珩已经洗好了澡躺在床上玩手机,听见卧室门口的动静,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宝贝,来把牛奶喝了。”江知禺走到床边坐下,把杯子递给他,一边饶有兴致的问:“你在干嘛呢?”   “聊天。”沈珩吹了吹牛奶。   “和谁?”江知禺又问。   “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个姓宋的?”江知禺的语气不像质问,倒有点像赌气。   沈珩没理他,咕咚咕咚的把牛奶喝完了,江知禺从他手中接过空杯子,拿下楼,回来的时候沈珩刚漱完口从浴室出来。   江知禺快步走向沈珩,在他上床之前,从前面轻轻搂住了他的腰。   “?”沈珩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的有些懵。   江知禺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把下巴搭在沈珩的肩窝处,闭着眼睛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才恋恋不舍的将他放开。   “宝贝儿,你身上好香。”江知禺笑道。   “谢谢。”沈珩朝他一点头,转身重新坐回了床上。   这个时间睡觉还太早,江知禺转身出去了一会,没过一会就回来了,手上还拿着什么东西。   “你看。”他坐在沈珩身边,将人揽在自己怀里,一张一张的给他展示。   沈珩这才看清楚,江知禺手里拿的是今天中午苏月华给他们两人拍得照片。   全都被他洗了出来,而且还洗了两份。   “我打算一套挂在咱们卧室里,一套收藏起来。”江知禺心情颇好的给他展示,实物拿在手里,总比在手机屏幕上看多了几分鲜活的真实感。   这照片就是很普通的游客照,光线太强,而且背后的背景还有点模糊,只是因为照片中的两个主人公长相太过优越,才生生把它救了回来。只是要把它再放大洗出来挂在卧室,就显得太奇怪了,而且就江知禺家的这种风格,虽然已经有意往生活化和温馨上靠了,但还是很违和。   “你看这张。”江知禺把他最喜欢的那张偷亲沈珩的照片抽了出来,拿给他看:“你笑的很开心,我都很久没见到你对我这么笑过了。”他语气里有点委屈。   沈珩注视着那张照片,画面上,江知禺一只手搂在他的腰上,一边俯下身亲着自己的侧脸,而他含笑看着镜头,看起来是有几分像是一对璧人的意思。   “那你多看看照片。”沈珩垂下眼睛,似乎不感什么兴趣。   江知禺没在意他语气中的敷衍,而是继续又从头看了一遍,突然开口道:“那我找个时间,我们还去拍几组照片好不好?”   “没兴趣。”沈珩拒绝的倒快。   江知禺垂眼看着沈珩靠在自己胸口的动作,虽说是他把人揽进怀里的,但沈珩并不抗拒,而是就势躺在了他身上。他现在一低头,正好能看见他精致的侧脸和下颌线,在卧室灯的映照下,泛着绒绒的细腻触感。   他慢慢起身,低头用嘴唇蹭了蹭沈珩的脸。   被亲的地方似乎有点痒,沈珩用手背擦了一下。   江知禺并不打算停下,嘴唇从侧脸移到耳垂,沈珩的耳朵小小的一只,耳垂微凉,江知禺用嘴唇抿了一口,随后含在嘴里,不轻不重的吮吸。   直到他的手从领口暧昧的探了进去,沈珩的呼吸也重了点,他握住江知禺的手臂,稳了稳气息:“我还有事,今晚没兴趣。”   江知禺动作一停,他从亲吻沈珩之前,身体就已经更早的做出了诚实的生理反应,本来以为能够顺理成章下去,没想到卡在了这里。   “宝贝…”他忍得嗓子都哑了,眼神中带着不加掩饰的欲·望。   沈珩从他身上起来,瞥了一眼他的睡裤,突然笑道:“你不是说你喜欢我爱我吗?这么一点事儿你都忍不了?”   江知禺胸口重重起伏了几下,深呼吸半晌,才点头:“能忍。”   他说着就要翻身下床去浴室。   “干什么?”沈珩破天荒的拦住他问道。   江知禺不自在的轻咳一声:“去洗澡。”   “不是洗过了吗?”沈珩眨眨眼睛,似乎很单纯的样子。   “宝贝,老婆,乖,你让我去几分钟,我很快就回来。”被沈珩这种小鹿般无害的眼神望着,江知禺感觉自己快爆炸了,最后一句话几乎是恳求着说出来的。   “不许去。”沈珩懒散的向后靠在床头,冲江知禺命令道。   “宝贝儿…”江知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沈珩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   半晌,江知禺终于妥协了,转身重新回到了床上。   沈珩点点头:“睡了。”旋即干脆利落的关了灯,背着他躺下了。   江知禺哪里还能睡得着,但是又不敢动,害怕吵到沈珩,只能对着漆黑的房间发呆,想一些别的事情,试图来分散注意力。   沈珩也没睡着,身后人传来的比平常重的多的粗重呼吸一直响在他耳边,虽然听起来是刻意隐忍过了,但是有些时候也是忍不了的。   他突然伸手开了灯,从床上坐了起来向后看过去:“你喘什么呢?”   “老婆,你在这里,它下不去。”实在是忍了太久,身边还躺了着沈珩,看得见碰不着,江知禺有些崩溃的道。   沈珩瞥了一眼,发现果然如江知禺所说。   “你不行了?”他问。   江知禺何曾感受过这样的折磨,他在心里无比后悔自己睡前撩拨沈珩,结果沈珩没反应,火却烧到他自己身上来了,而且还有越烧越旺的趋势。   他忍了忍,咬牙:“行。”   “等一下。”眼看着沈珩就要关灯,江知禺出声制止住了:“老婆,你能不能用手…”   “不能。”沈珩打断了他的话:“你要自己解决的话出去解决,别在我旁边出声。”   江知禺的话顿了顿,就看见沈珩重新躺下了。   这次他没关灯,估计是看捉弄江知禺捉弄的差不多了,让他出去的意思。   江知禺迟疑了一会,没有出去,反而探身去沈珩那一侧,把灯给关了。   第二天沈珩醒的很早,昨天晚上江知禺难得没有把他搂的紧紧的,但竟然有点不习惯。   他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偏头一看,江知禺背对着他,怀里抱了个枕头,脸还埋在了枕头里,动作有些孩子气的可爱。   沈珩下床去洗漱了,没过一会,江知禺也打开了浴室门进来。   “宝贝早。”江知禺冲沈珩笑了一下,笑容有些疲惫,走到他身边洗漱。   沈珩看他这个没什么精神的模样就知道他昨天没有出去,还真让他忍住了,倒让沈珩有些刮目相看。   “早餐想吃什么?我去买?”江知禺洗了把脸,精神好了些,问沈珩。   “随便。”沈珩正在涂乳液,随口回答。   江知禺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也不管有没有把沈珩刚涂上的护肤品吃进去,而后心满意足的看着他,眼神宠溺:“那我看着买了,你现在喜欢吃什么我都记得。”   他这话说的跟邀功似的,沈珩把被江知禺亲过的那块地方又涂了一遍,才淡淡开口:“难为你了。”   江知禺看着沈珩,目光里尽是笑意。   第61章   吃了早餐,苏月华带着小狗出去遛弯了,沈珩也没再上楼,坐在客厅里抱着平板看了会电视。   江知禺无比自然的坐到他身边,温柔问道:“最近新上了几部电影,晚上我们一起去看吧?”   沈珩目不转睛的看着屏幕上的综艺笑的乐不可支,闻言头也没抬,拒绝道:“晚上和律所聚会,没空。”   江知禺的表情有些失望,他沉默了一会,又道:“那可以带上我吗?”   沈珩的笑容顿了顿,随后侧过脸看向他:“你?”   他们律所聚会的时候没那么严肃,也经常有人带自己的男朋友女朋友过去一起玩,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玩起来没什么代沟,也挺愉快。   “嗯。”江知禺点点头,目光中带上几分期盼:“可以吗?我也想多认识一下你身边的人。”   沈珩眼神怀疑的打量了他一下,随后摇摇头:“不可以。”   “为什么?”江知禺问道。   “你以什么身份出面?”沈珩反问。   江知禺这时候回答的倒挺理直气壮:“你的男朋友,或是你的家人。”   沈珩无声的看了他一会,随后嗤笑了一声,重新低下头,什么也没说。   他这反应比直接出声拒绝还要让江知禺心里难受,就好像自己所说的,在沈珩那里听起来都是无比可笑的天方夜谭。   “不行吗?”江知禺垂眼看着沈珩的侧脸,屏幕上正播到这期的高能搞笑片段,但沈珩却一点儿也没笑出来。   “嗯,不行。”综艺也没什么心情看下去了,沈珩关掉平板,有些烦躁的把它扔在一边。   身体突然被人轻轻环住了,紧接着,他就感到后背贴上了一个熟悉的温热胸膛。   “没关系,我不着急,不过沈珩,”江知禺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了一下,旋即才用郑重的语气在他耳边道:“你愿意,去见我的朋友和家人吗?”   沈珩的身体僵了一下。   曾经的四年里,他无数次的幻想过江知禺对自己说出这句话,他盼望了那么久的一句话,现在听到,内心并没有多大波动,反而想出声嘲讽。   而他也真的这么做了,却是在自嘲。   “我不配。”他轻笑一声,说出的话却让江知禺抱在他身上的手臂紧了紧。   “别胡说,你当然配,你是我的爱人是我的宝贝,他们都会像我一样喜欢你的。”江知禺温声哄道,像是在哄小孩子:“等见了家长以后,可以再挑个时间让双方家长见面,我们年龄也不小了,是到该成家的时候了。”   江知禺好像有些羞涩,他亲亲沈珩的耳垂,语气认真:“我想结婚了。”   “沈珩,我想和你结婚。”   结婚?   多么讽刺的两个字!   沈珩庆幸自己并没有江知禺的这些话而感到动心,他早已不再是从前那个被江知禺叫一句“宝贝儿”都能脸红心跳到不敢抬眼的人了。   “可你鼎鼎有名的江二少,要是和我这种为了点钱就愿意□□好几年的人在一起,不怕在你的朋友们面前抬不起头来吗?”沈珩不紧不慢的说道。   江知禺瞬间就蹙起了眉头,他扳过沈珩的身体,目光锐利的和他对视,语气无比严肃:“沈珩,你好好记着,以后再也不许说出这种话,永远都不许。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过那样的人,你也不是那样的人,我真心的爱着你,我的朋友,家人,也不可能有人会这么想你。”   沈珩眼神平静的听他说完,随后冷冷的勾了下唇角,似笑非笑的表情里充斥着嘲讽。   江知禺观察了他一会,发现沈珩并没有再开口说什么的意思,觉得有些奇怪。   他动作轻柔的用手背蹭了蹭沈珩的脸,问道:“是不是有人跟你说过这些话?”   见沈珩不说话,他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接着问道:“我哥?郑云琛?喻霄?还是楚烨?”   “你问我做什么?”沈珩听到最后一个人名脸色一变,使劲推了他一把:“谁做的你去问谁,为什么还要我一次一次回忆到底是谁羞辱过我?”   “好像也算不上羞辱。”沈珩深呼吸两口,语气平缓了一些:“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朋友是如何看我的,也取决于我当初在你心里究竟是个什么身份,不是吗?”   江知禺脸色十分难看,他掏出手机来想打个电话。但现在没头没脑的,他也不知道率先找谁,想了一下,在他们几个朋友的小群里发了句:“现在到K-BAR。”   “现在??”楚烨回复的倒挺快。   “大哥,我才刚起床啊,有什么急事?”郑云琛也冒了出来。   虽然他们这么说,但江知禺知道他们会去,所以也没再多说。   他放柔了语气看向身边的人,“沈珩,一会儿跟我去个地方好不好?”   “没空。”沈珩冷淡的回他。   “很快就回来了,不会耽误你的行程。”江知禺坚持不懈道:“就给我两个小时的时间,可以吗?”   沈珩被他软磨硬泡的烦,皱起眉头:“去哪?”   “去了你就知道了。”江知禺亲亲他的眼睛:“可以吗?”   架不住他一遍遍的恳求,沈珩上楼换了套出门穿的衣服,跟着江知禺出去了。   这边离K-BAR不远,但是路线和他们平常出门走的那条路是相反的,沈珩从来没走过,所以对即将到达的地方一无所知。   “到了。”江知禺停下车,沈珩解开安全带的时候偷偷亲了他一口,才吩咐道:“一会儿别出声,在我身边就好。”   沈珩已经看到了酒吧简约大气的装饰牌,他内心觉得奇怪,但还是下了车。   江知禺紧紧握住他的手,带他踏进了K-BAR。   因为现在压根不是营业的时候,所以楼下一个人也没有,虽然是白天,室内也显得很昏暗,只有一个正在擦酒杯的小年轻,看见江知禺后恭恭敬敬的打了声招呼。   “宝贝儿别怕。”江知禺看出来了沈珩对于未知的些许不安,在他耳边低声安慰着:“我在。”   两人进了电梯,江知禺直接刷卡上了顶楼的包厢。   进去之后才发现,郑云琛和楚烨他们都还没到,江知禺陪着沈珩在沙发上坐下,打开了手机。   沈珩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是一间很大的包厢,不像是酒吧里会有的装饰,色调多以黑白为主,只不过几盏水晶吊灯散着骚气的黄色。包间中央是一块小舞池,看起来只能容纳两三个人,而舞池的周围,环绕的是几张长条型的真皮沙发。   “你带我到这种地方到底是什么意思?”沈珩只是坐着,语气中有些烦躁。   江知禺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刚要开口,门口就传来了包间门被推开的声音,伴随着一道沈珩听着也有些熟悉的男声。   “大白天的谁来酒吧啊,江二,你是不是憋太久…”楚烨漫不经心地走进来,吐槽吐了一半,就看见了在沙发上坐着的江知禺,还有他身边那个五官艳丽漂亮到一眼就让他愣住了的清瘦男人。   他曾经见过沈珩的照片,只是照片上给他带来的震撼远远没有见到真人多,他愣了一下,脑中只环绕播放着一句话。   “难怪江二怎么着都得把人弄回来,这小脸,这身段,哪个男人舍得放手啊!”   沈珩也在第一时间听出了楚烨的声音,就是当初自己在杭州,打电话给江知禺的朋友想让他们接江知禺回去,接电话后对自己冷嘲热讽的男人。   他瞬间就猜到了江知禺今天带他过来的目的,面上虽毫无波澜,但垂在身侧的手掌,却已经慢慢紧握成了拳。   “江二,你今天这是…?”楚烨回过神来,大大咧咧的走到另一张沙发上坐下,颇有点戏谑的问道。   门又被推开,郑云琛也快步走了进来,他以为江知禺语气那么严肃是出了什么事,所以刚起床,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匆匆过来了。   看见沈珩,他也是一愣,随后坐到了楚烨身边。   “怎么了今天?”郑云琛皱了皱眉,向江知禺示意坐在一边的沈珩:“你这是…”   人到齐了,江知禺也不卖关子,他在面前两人的注视下牵起沈珩的手,语气严肃:“我想正式和你们宣布一下,”楚烨和郑云琛的表情都有些僵硬。   “他叫沈珩,是我的爱人,是我这辈子捧在手心里的人。”江知禺感觉到被自己握着的手掌有瑟缩的意思,他紧了紧手上的力气,偏头给了沈珩一个坚定的眼神。   “作为朋友,我希望你们可以真心的祝福我和他。”说到这里,江知禺的语气稍显温柔,但很快,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庄重的语调沉声道:“另一方面,曾经用语言伤害过他的,如果你们还把我当成朋友,就在这儿和他道歉。”   郑云琛还有点儿愣,楚烨的脸色却有些难看:“江二,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自然是记得自己曾经在电话里对沈珩说过什么的。   “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江知禺抬起眼皮,冷淡的盯着他:“我记得你和沈珩曾经通过电话?”   “那又怎么样?你当时伤成那样,他突然来个电话让我把你接回去,说你是个麻烦,我说他两句怎么了?”楚烨有些激动的道:“他这些年没在你身上捞过钱?我作为朋友心疼你一下我还错了吗?他连医药费都不愿意给你付!这就是你口中的爱人?!”   “够了。”江知禺语气中已经带上了怒意,他沉声道:“那些事不能怪他,是我做错事情的报应。”   郑云琛拍了拍楚烨的肩膀,叹了口气。   “你根本就不是我认识的江知禺。”楚烨摇着头,一脸的不可置信。   “楚烨,我们是二十多年的朋友,我知道你是真心想对我好。”江知禺放松了一些语气:“所以我才更希望我身边的朋友可以和我最爱的爱人好好相处。”   “我和沈珩之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太疯狂了,所以有些事情有些行为你们无法理解,但是希望你们相信我的选择。”江知禺望向沈珩片刻,才抬头看向楚烨:“如果你还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希望你可以真心的对他道歉。”   楚烨转身就走,郑云琛“哎哎”了两声,没拉住他,也跟着跑出去了。   江知禺手里还握着沈珩的手掌,沈珩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但江知禺感受到了他的低落。   他用嘴唇轻轻蹭蹭沈珩的唇角,安慰道:“乖,等我一会,我马上就回来。”   江知禺又捏了捏他的后颈,才起身出去了。   沈珩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身体像是突然卸了力气一般,弓下腰,重重地喘了几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他生出了些流泪的冲动。   说不清楚是因为极致的委屈,又或是因为屋内充斥着的,以他为中心剑拔弩张的气氛,又或是他们的那些话,让他重新回忆起了那段他再也不愿意回想的痛苦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知禺重新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人,是郑云琛和楚烨。   “对不起。”楚烨站在沈珩面前,语气认真的弯下腰和他道了声歉:“当初是我先入为主,不该在电话中那样说你,也不该抱着那么大的恶意揣测你,是我的错误,希望你可以原谅我,或者心中能恢复的好受一些。” 第62章   沈珩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快道歉,他下意识的看了站在一边的江知禺一眼,发现江知禺也在看他,对视的同时,还对自己点了点头。   面前楚烨已经直起了身体,只不过仍然垂着头,目光盯在地上,等着沈珩出声。   “谢谢你的道歉,楚先生。”   屋内的气氛安静却胶着,空气中似乎有肉眼看不见的暗流涌动。半晌,沈珩终于神色淡淡的开口:“希望你刚才的那些话并非被逼无奈。”   他也没看几人的表情,兀自从沙发上站起身,“我还有些事,就先走了。”   沈珩说完便毫不犹豫的大步走出包间,江知禺拍拍楚烨的肩膀,什么也没说,脚步匆匆的跟着沈珩一起出去了。   徒留楚烨和郑云琛站在原地,楚烨神色复杂,郑云琛揽着他的肩膀坐下,一边松了声音道:“来,咱们俩喝点儿…”   …   “沈珩,沈珩!”江知禺跟出来的时候沈珩已经坐电梯下去了,并没有等他。   他焦急的等来下一班,出电梯的时候发现沈珩已经走到了门外,而且脚步看起来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江知禺大步跟上他,从身后揽住他的肩膀,说话间还微微有些气喘:“怎么走的这么急?”   “你今天带我来就是要让你的朋友和我道歉吗?”沈珩被他搂着往车的方向走,突然说道。   “嗯,很大一方面是这个原因。”江知禺帮他打开一边的车门,看着沈珩坐进去,自己才绕到另一边坐下。   沈珩没说话,只是安静的用那双如水清澈的眸子注视着他,等他继续往下说。   “还有一个原因,是我想带你来我的世界,我的社交圈看一看。”江知禺眼神怜爱的摸着沈珩的头发:“他们两个是我从小就认识,关系也是最好的朋友,你先从他们开始认识,再循序渐进。”   “刚刚带你去的那个酒吧,也是我们最常会去的,如果你愿意的话,想什么时候去都可以,用我的卡。”   “其实我的生活和社交也挺简单的,从前除了和他们一起来酒吧玩,就是在公司,要么就是和你在公寓里住着,一点儿也不复杂。”   “所以沈珩,我们都是差不多的人,世界上也没有人比我们两个还要适合彼此。”江知禺凑身过去,亲亲沈珩的额头:“我们是天生一对,谁也分不开的。”   沈珩懒得理会江知禺现在张口就来的这些歪理,他身体向后动了动,离江知禺远了一些。   “你现在也算是和他们认识了,下一步应该见家长。”江知禺心情不错的发动车子,继续道:“我和阿姨已经见过这么久了,你也是时候去见见我的家人了,我大嫂最近怀了孕,咱们到时候可以买点…”   “别说了。”沈珩轻轻闭着眼,开口打断了江知禺的构想:“我困了,你安静一会。”   江知禺闻言噤声,偏头看了看沈珩,伸手帮他把座椅往后调了一些,好让他能睡的舒服点,顺便还把车内空调的风口往上调了一下。   沈珩不困,但是座椅被江知禺弄的这么舒服,他也就闭目养神享受着了,正在脑内盘旋一会几点出门,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他感觉到有人在亲自己的脖子。   他几乎瞬间就从睡意朦胧中清醒了过来,仰头一看,是江知禺埋在自己胸前,正在细密的啄着他颈部的皮肤。   沈珩伸手推开他的肩膀,刚睡醒的语气显得软绵绵的毫无威慑力:“你发什么情?”   两人现在还在车里,沈珩衬衫的上面两粒纽扣就被解开了,深蓝色的衬衫和白皙柔韧的衣服形成了令人心神动荡的鲜明反差。尤其是他醒来以后睁着一双迷茫的睡眼,简直就是个勾人心魄的妖精。   “我看你睡得很舒服,就没叫醒你。”不知道为什么,江知禺的眼神看起来有些伤心。   沈珩也没管他,皱着眉头把纽扣扣上,随后打开车门出去了。   回到卧室看见穿衣镜里的自己,沈珩才惊觉刚刚江知禺在自己脖子上留下了多少吻痕,他解开衣服,从前胎记的那块伤疤,周围更是已经被吮吸的泛了红肿,与周围其它淡淡的红痕显得格格不入。   很明显,江知禺对它仍有着极度的偏执和迷恋。   沈珩感觉到了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脊背沿着脉络,逐渐蔓延到了自己的全身,还伴随着无比强烈的,被羞辱的感觉。   胎记!又是胎记!   如果江知禺仍然执着的对喻霄念念不忘,甚至在自己去掉胎记留了这么一块可怖的疤痕后都能对着它释放情意,那他到底为什么还要把自己强锁在身边?   是因为觉得自己过于懦弱好欺负?还是因为他追不回那个叫喻霄的男孩子,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继续把自己当成他的替身?   那他的那些听起来无比真挚的话,那些口口声声所谓的爱,所谓的忏悔,都只是为了安抚他的情绪让他好乖乖留下来而演出来的吗?   那他演的也太真了。   过于的震惊和打击,导致沈珩维持着扯开衣领的动作站在穿衣镜前半晌都没有动弹,只能愣愣的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一言不发。   江知禺刚刚在楼下被小狗黏住,陪它玩了一会扔球游戏,小狗还没累,他倒是先玩腻了,把球往狗窝一扔,趁着小狗窜进去的动静,转身上了楼。   “宝贝,你在干嘛呢?”江知禺进门就看见沈珩站在穿衣镜前一动不动的,像是在端详什么,又像是在自我欣赏,他笑了一下,几步走过去:“家里这狗也太闹腾了,刚刚…”   “啪——”   清脆的巴掌声让江知禺还未出口的话瞬间消失殆尽,沈珩这一巴掌几乎是用尽了他的所有力气,打得江知禺头猛地一偏,脸颊瞬间就肿了起来。   江知禺被打懵了。   他回过神,用舌尖抵了抵发麻的一侧口腔,疼的他皱了皱眉,“怎么了,突然这么生气?”   沈珩眼神中透露出来的冰冷和怨恨刺得他心头一跳,也顾不上问他为什么要打自己了,江知禺走上前一步,想摸他的胳膊,但是被沈珩躲开了。   “你这个混蛋,江知禺,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恶心的人,你给我滚,滚出去!”也不知道沈珩是哪里来的力气,直接将江知禺推的踉跄了一步,没稳住坐在了床上。   “沈珩,你冷静一下。”   他这个状态太不正常了,别说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就算在他们分手以后,沈珩都从来没失态成这个样子过。   他一向都是温柔的,冷静的,即便是在多么伤心难过的情况下,也从未主动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江知禺站起来把沈珩用力搂在了怀里,两只手臂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人稳定下来。而沈珩还在不断的抗拒着他的触碰,想要从他怀里挣开。   他不会骂人,翻来覆去只能说出“混蛋”“滚”这些字眼,声音却早已哽咽难言。   “冷静,沈珩,你听我的,先冷静下来,有什么话我们慢慢说,问题也都可以解决,你先不要激动,…”   看见沈珩眼里大滴大滴掉下来的泪水,仿佛每一滴都滚烫的烧灼在了江知禺的心上。   他心疼的难受,用手背给他擦掉那些泪珠,看着沈珩通红的眼睛,也觉得鼻头一酸:“乖,有什么委屈难过和我说,我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你真让我恶心。”沈珩的声音里尤带着浓浓的鼻音。   “我怎么了?”江知禺说完这句话以后感觉自己语气不太好,于是又放轻了声音道:“我今天惹你不开心了吗?你告诉我,我会改的。”   “你能不能不要再装了!”   沈珩骤然提高了声音,情绪已然有些崩溃的道:“你到底想怎么样,如果你喜欢的是别人,你就去追他!何必要将我这一个替身一次又一次的强制拉回你身边?如果你不舍得用逼迫我的方式去逼迫他和你在一起,我相信你会有别的方法,我真的受够了江知禺,我求求你放过我吧,你可不可以把我当成一个人,我才二十五岁,我只想过正常的生活!”   江知禺被他这么一通话骂的站在原地懵了一会。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沈珩在自己面前真正流露出他的委屈,愤怒,乃至崩溃。   像是压了太久,崩了太紧的一根弦,终于在落下最后一丝重量的时候骤然崩断,崩开的太痛,太疼,才让他释放出内心压抑了太久太久的真实情绪。   “我喜欢的是你,一直都是你。”江知禺握住他的双手,认真与他对视:“沈珩,我没有装,也不会骗你,我对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   沈珩苦笑了一声,眼神中的碎光零星迷茫:“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到底是我,还是喻霄?”   “是你,是沈珩。”   江知禺内心惊疑,但还是第一时间给予了沈珩肯定的答复:“我的世界里早就没有喻霄这个人的存在了,我全心全意爱着的那个人,只有沈珩一个。”   第63章   沈珩想将自己的手从江知禺的手掌中抽出,只要他动了两下力气,江知禺就会把他握的更紧一点。   “放手。”他一双漂亮的眸子被眼泪洗过以后显得更加清亮,只是在抬眼看人时,里面充斥的绝望和悲伤能看得人怜爱又心疼。   “我不放。”沈珩什么都不说,江知禺急的要命,但又怕自己语气着急了吓到他,只能固执的牵着面前人的手。   “沈珩,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可以吗?沟通是最能解决问题的。我知道你心里委屈难过,你都说出来,要打要骂我都在这儿随便你怎么样,你让我在这儿给你跪一晚上也行,委屈说出来就不那么伤心了,别憋着,对身体也不好。”   沈珩不说话,只是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江知禺,仿佛是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些破绽来,想看看他说的这些话,到底是处于真心还是假意。   但无论是真是假,他现在已经分不清了,窒息般的疼痛和酸楚不断缠绕包裹着他的胸腔,沈珩的身体晃了晃,差点倒下。   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还是那次喻霄去律所找他,他回家后被恼羞成怒的江知禺一通怒斥以后过度绝望才产生的恍惚。   江知禺脸色一惊,他连忙扶住沈珩的身体,把他身体的重量都靠近自己怀里。沈珩觉得恶心,伸手想挣扎,江知禺索性一弯腰把他打横抱了起来,随后放在了床上。   “哪里不舒服?”江知禺皱着眉头仔细的问。   沈珩头扭到一边,闭着眼睛一声不吭。   “是不是低血糖了?”江知禺看了眼时间,已经到下午了。   他们俩只吃了点早饭,他一顿不吃倒没关系,沈珩不行。江知禺从床头的柜子里拿了颗大白兔塞到了沈珩嘴里,看着他含·住以后,又拉过毛毯给他盖上,匆匆跑下楼去厨房找吃的。   好在苏月华中午做的饭都还在,他盛了碗饭,把沈珩爱吃的菜每样都夹了一点,热了以后端上楼。沈珩躺在床上,目光虚焦的偏着头看落地窗旁轻柔的纱幔,不知道在想什么。   “吃了糖感觉有没有好一点?”江知禺把碗筷放在床头,坐在沈珩身边温声细语道:“我热了点饭,你凑合吃一点,还想吃什么,我现在就让酒店往这边送。”   沈珩嘴里的奶糖已经化的差不多了,甜腻浓郁的奶香味在他口中弥漫,明明是他最喜欢的口味,此刻却像是尝不到味道一般,只能感受到内心的苦涩。   “沈珩,跟我说句话吧,求求你了。”江知禺低头看他,眼里满是心疼。   他不知道为什么沈珩会突然变成这样,就好像…   好像回到了沈珩突然知道真相,过来和他说分手的那天。只不过这时的沈珩,周身的绝望气息比那时更盛,也更让他害怕。   明明刚才回来之前,沈珩看起来心情还可以。他们在车上聊了会天,沈珩说他累了,自己给他调整了座椅靠背,没一会就看他眯着眼睛睡着了。   沈珩的睡颜很乖,有时候还会不自觉的对他流露出一丝依赖,这让江知禺极其着迷。所以刚才即便已经到了车库,他也没舍得喊醒沈珩,只是在一边认真端详他漂亮的小脸,顺便偷拍几张保存下来自己欣赏。   沈珩抿抿唇,似乎做了什么好玩的梦,嘴角的弧度微微翘起。江知禺看见那两片柔软的红唇在自己眼前,一时没忍住,探身便轻柔的吻了上去。   他贪恋沈珩的身体,贪恋他身上的味道,贪恋他所有的一切。   所以江知禺闭着眼睛,无限延长这个温柔的吻,像是着了迷一般的不断向下,甚至在舔舐沈珩那块凸起的小喉结时,伸手解开了他衬衫的几颗扣子。   难道沈珩是在气自己给他留下的这些吻痕吗?江知禺看向沈珩的脖子,那里大大小小至少有七.八处轻轻浅浅的痕迹,都是他的杰作。   可是就算是律所聚会被他这样搅和的泡了汤,沈珩也不可能生这么大的气,这次的突然爆发,一定另有其因。   江知禺摸了摸沈珩的额头,他的额角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汗湿了,沾上了几缕黑发。   “你现在不想理我也没关系,起来吃点儿饭吧,别把身体再弄坏了。”江知禺伸手想把沈珩扶起来,没想到沈珩拍开了他的手,自己费劲的坐起来,接着就要下床。   “你去哪?”江知禺担心的拦住他的动作。   “洗澡。”沈珩看着前方,眼神都没给他一个。   “你现在这个样子,不吃饭就洗澡,会晕在里面的。”江知禺阻拦道,轻声劝慰:“你要是想洗,先把饭吃了好不好?”   “没胃口。”沈珩厌烦的说道:“身上有你的味道,不洗下去,我看见什么都反胃。”   江知禺拦住他的手臂顿时颤抖了一下,他呆呆的望着沈珩精致的侧脸弧度,却被这句话伤的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   “对不起。”似乎过了很久,江知禺终于哽咽道。   “够了,不要再和我道歉了。”沈珩克制着眩晕感,快步走到衣柜前随手拿了一套衣服,随后冲进了浴室。   江知禺的动作神情还有些怔愣,脑中不断盘旋回放着沈珩的那句:“身上有你的味道,不洗下去,我看见什么都反胃。”   这话不同于以往任何沈珩骂过嘲讽过他的字眼,生生让江知禺在盛夏时节生出了周身寒风凛冽的错觉。   就好像自己努力了这么久,在其中得到的某些欣喜和快乐都尽数化为了泡影。而自己的努力,在沈珩看来只是一场笑话,甚至还会让他越发开始讨厌自己。   原来在苦心维持下的平静和温馨,被打破时竟然会这样令人绝望吗。   江知禺紧紧抓住身边的被褥,试图缓和一些胸口几乎要汹涌弥漫痛苦。   当初的沈珩,也是这种心情吗?   他只觉得自己做错了,自己应该忏悔,应该道歉,应该把沈珩捧在手心里。他试图设身处地的想过沈珩的心情,可终究不是亲身经历,他又如何能知道有多痛!   他苦苦追求了沈珩两年,而沈珩却是真心实意的爱了他四年!沈珩是怎么熬过来的,又是怎样在刚刚分手后,强自镇定的面对他一次又一次的粗暴骚扰呢?   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被自己威胁后答应回到自己身边呢?   江知禺越想越觉得绝望,他控制着自己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重重深呼吸了几次,终于稳定了一些。   沈珩进浴室已经有一会了,他怕沈珩闷久了会晕,又害怕贸然进去沈珩又会受到刺激,只能在门口小心地敲门:“沈珩?你洗好了吗?”   屋内无人回应。   江知禺有点紧张,他又加重了几分敲门的力道:“沈珩?听到理我一下,我很担心你。”   还是没人理。   江知禺实在等不下去了,伸手拧开门锁冲了进去。   沈珩躺在浴缸里,身体泡在水中,周遭蒸腾着水雾的白汽,他歪着脑袋,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晕倒了。   江知禺吓得头皮一麻,他赶忙把人抱起来裹了张大浴巾,想直接下楼开车去医院,但是沈珩又没穿衣服,他又匆匆忙忙的找了衣服裤子给他套上,因为紧张加慌乱,手一直是抖的。   他把人重新抱在怀里,沈珩突然动了动头,睁开一双迷茫的眼睛醒了过来。   “沈珩?你醒了!”江知禺声音难掩激动,他抱着人出门:“你刚刚洗澡应该是晕倒了,不怕,我马上带你去医院,你先好好睡一觉,我一直都陪着你呢。”   沈珩刚刚洗澡的时候没开排风扇,泡了一会不知怎么的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不过低血糖的晕倒也就几分钟的事情,还好江知禺之前给他喂了块糖,所以他醒的还算早。   “我不去医院,你放我下去。”沈珩的抗议显得格外无力。   “不行,要去看医生,你低血糖太久,去医院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善。”江知禺不由分说的把人抱进车库,塞进了车里。   …   “病人是精神压力过大,加上你说他中午没吃饭去洗澡所导致的。”医生在本子上写了几笔,随后对江知禺道:“身体没什么问题,就是不要让他再受刺激了,也不要熬夜。”   江知禺礼貌的和医生道了谢,旋即迫切的转身走向沈珩的病床。   沈珩还在输液,脸色有点苍白,闭着眼睛大概是太累了又睡了一会。   江知禺轻轻拉住他的手,放在唇边蹭了蹭。   他伸手解开沈珩衣服上的纽扣,将领口拉开,眼神复杂的看向沈珩锁骨处的那一块疤痕。   其实来医院之前他给沈珩穿衣服的时候就看到了,但那个时候太慌乱,他只是匆匆扫了一眼,直到刚刚给沈珩还上病号服,他才能仔细的将那里看清楚。   疤痕上不仅有他今天留下来的深红吻痕,还有数道红艳的,触目惊心的抓痕。   是沈珩在洗澡的时候自己抓出来的。   可以看出来他当时下了多大的力气,虽然没有破皮流血,但有好几道都直接肿了起来,又红又肿,看着就非常疼。   他似乎突然明白了沈珩今天为何会突然崩溃。   江知禺神色阴郁的盯着那些抓痕,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作者有话要说:   小江:老婆,是误会,这都是误会!QAQ 第64章   沈珩睁眼的时候,江知禺正低头在手机上敲字,屏幕上的是一个微信聊天对话框,两人已经聊了挺久了。   他轻轻动了动身体,发出了一声不是很舒服的“嗯”,江知禺便骤然抬起了头,目光中的担忧大多化为了惊喜:“沈珩,你醒了?”   恰好最后一瓶水也快吊完了,江知禺高兴的摸了摸沈珩的黑发,俯身在他额头上留下一个吻:“医生说你没什么事,输了液就可以回家了。”   江知禺说着,伸手按了床头的呼叫铃。   沈珩仍然没打算理他,只是自己费力的撑起手臂,想要从床上坐起来。江知禺哪会单单在一旁看着,早在沈珩想起身的时候就过去,把他慢慢抱着扶了起来。   “感觉好些了吗?”江知禺温柔问道。   小护士在这时匆匆忙忙推门进来了,看了沈珩的吊瓶一眼,过来给他拔掉,才嘱咐道:“现在就可以出院了,要是刚打完针不舒服就再休息一会儿,家属最近留心照顾一点,别再让他受刺激了,吃点儿有营养的东西。”   江知禺在一旁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小护士才拿着一堆东西出了病房。   “宝贝,现在可以下床吗?还是再多休息一会?”江知禺摸了摸沈珩瘦削的脊背:“刚刚在家里把我吓坏了,要不是我担心进去看了一眼,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沈珩刚刚有一搭没一搭的按着自己针眼上的胶布,这时候觉得有点疼,他低头看看,鲜红的血迹已经从雪白的胶布背后印了出来。   江知禺在他低头的时候跟着看过去,自然也看到了,他蹲下·身,心疼的握住沈珩刚输完液手指冰凉的手掌,“疼吗?”   “回去吧,你很吵。”沈珩想抽开手,江知禺两只手都握着他,好像正在给他暖手。   “对不起。”江知禺垂眼,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   江知禺道过的歉太多了,沈珩的眼神近乎麻木。他并不想听这些说来说去都是千篇一律的车轱辘话。   “今天在车里的时候,我看你睡着了,没忍住亲了你。”   “还擅自解开了你的衣服。”   江知禺慢慢的说着,似乎正一条一条缕着他今天犯下的错误。   沈珩自上而下的看了他一眼,眼神嘲讽。   “然后我看到了那块,你曾经的胎记。”这句话说的有些艰难,江知禺尽量控制着自己声音中的颤抖:“都怪我,是我,让它变成了伤疤。”   沈珩原本嘲弄的神色一僵,连着后背都僵直了起来。   “沈珩,你说的对,我混蛋我恶心,可是这一次,我真的没有把你当成喻霄。”   江知禺终于缓缓抬起了头,目光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心疼,却带着让人不容忽视的真诚和坚定:“我只是…在看到它的时候太难过了。”   “是我让你的身体留下了这块疤痕,我心疼,但是又不知道如何弥补。”   “你知道吗,每次看到它的时候,都好像在时时刻刻提醒我,我曾经对你做过些什么,提醒我你那时候有多痛,多辛苦。”   “亲吻它的时候,我总觉得这样你会舒服一点,好像能缓解掉一些你曾经受的伤害一样,听起来是不是挺离谱的?可是也只有这种离谱的方式,能让我暂时缓解几分歉疚。”   “但是…”他话音停了停,才继续道:“我没有想到这种方式会突然刺激到你,是我一时冲动考虑不周,让你误会了。”   “我爱的那个人是沈珩,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沈珩,你是第一,也是唯一。”   沈珩撇过头,闭上眼睛。   他不愿也不敢再去相信江知禺现在的任何一句话,即便它们听起来如何的真情实感,他也不愿赌这一把。   没有等来沈珩的回应,江知禺站起身坐到他身边,将沈珩的身体圈在自己怀里:“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但我会慢慢尝遍你所尝过的苦,受过同样你受过的罪,所有的一切,我都愿意承受。”   沈珩推开他的身体,他不想再听了。   “我们回家吧,我先去给你把衣服拿过来,之前太着急就给忘了。”江知禺轻柔的摸了摸沈珩的脖子,转身出门去了。   沈珩身上还穿着宽大的病号服,坐在雪白的病床上,显得瘦削的惹人怜爱。   一旁的手机嗡嗡了两声,沈珩下意识伸手去拿,解了锁才发现这手机不是自己的。   他和江知禺用的都是同款手机,但不知道江知禺什么时候把他的指纹给录进了手机里。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微信的聊天对话框,解开锁就是,沈珩想看不到都不行。   D.U:【确认好了,就这个了?】附了一张黑乎乎的图案,沈珩没仔细看,一扫而过。   江知禺:【嗯。】   D.U:【今晚就可以来工作室纹。】   江知禺:【多久可以洗?】   D.U:【……】   D.U:【你要是想洗掉为什么还要纹?】   D.U:【洗了比纹上去痛多了。】   D.U:【别想不开,你再考虑考虑?】   这个工作室大约第一次接到如此奇葩的单子,所以话多了些,而江知禺的回答就更显得惜字如金了。   江知禺:【纹。】   沈珩原本只是无意打开了江知禺的手机,但这几段聊天记录却让他忍不住读完了。   再打开上面那张大图,是工作室发来的设计稿子,不过很简单,就是一只卡通的小鱼,和当初江知禺给他过生日时蛋糕上的那只差不了多少。   “我回来了。”江知禺手里拿着沈珩的衣服,推门进来时语气轻松:“换完衣服我带你去吃点儿东西,你晚上不是有聚餐吗,脖子上的印子都消的差不多了,晚上我送你过去…”   江知禺走到他身边,才发现沈珩正在低着头看手机。   他没察觉出什么异常,而是继续道:“聚餐结束了记得告诉我,到时候我过去接你,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手机被沈珩紧紧攥在手心里,他抿着唇,半晌,才抬头道:“你要去纹身么?”   江知禺脸色一变,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机不在身上,那沈珩手里的那个…   这个时候掩饰也早已没用了,他勉强笑了笑,点头“嗯”了一声。   “纹完以后再过去洗掉,做完第一次激光的时候,是不是还要把自己的伤口故意弄发炎,然后留下和我身上这块一样的疤?”   沈珩的嗓音里听起来很镇定,但江知禺的脸色却随着他的话越来越难看。   这确实是他的计划,可他压根就没打算现在让沈珩知道。   至少…至少得等他把沈珩经历过的伤痛都经历完了,再在合适的时间告诉他。   “回答我。”沈珩抬眼,嗓音里似乎含着冰凉的薄雾。   “嗯。”江知禺怏怏的低着头。   “江知禺,你是不是疯了?”沈珩从病床下来,直直的站在江知禺面前和他对峙。   “这就是你口中要和我尝同样的苦受同样的罪?如果你就是用这种自虐的方式伤害自己来做给我看,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不仅不会心疼歉疚,还会觉得你幼稚,无聊,有病!”   最后两个字沈珩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出口的同时将手机拍到了江知禺的胸口:“别让我更讨厌你。”   江知禺一个一米八五的大男人,硬是被沈珩这番话说的头都抬不起来。   沈珩说得对,他这种方式,幼稚,无聊,还带着一丝道德绑架般的自我感动。他心里当然清楚,可是事已至此,除了这种极端方法,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和沈珩之间仿佛架起了一条深不可见的鸿沟,他拼命的想跨过去,但沈珩只是冷冷转身,留给他一个越来越模糊的背影。   为了靠的更近一些,他即便在跨越时摔的再痛,又有什么关系呢?   沈珩对他的这种行为有不满,有愤怒,这是不是也能证明他有一点心疼自己?   江知禺自我安慰的想着。   回到家,苏月华正在给小狗剪指甲,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是他们一起出去玩了刚回来。   “小珩,外面热不热?我弄了点甘蔗汁在冰箱,要喝吗?”苏月华逮住小狗乱晃的爪子,一边问道。   “不喝了。”沈珩听着小狗委屈巴巴的哼唧声,不由得咧了咧嘴:“我先上楼了,晚上还跟律所的人出去呢。”   “好,你休息吧,欸,小江呢?没跟你一起回来?”苏月华才反应过来。   “在后面。”沈珩敷衍道,转身上了楼。   果不其然,在苏月华抓住小狗的另一只爪子时,江知禺开门进来了,手里还拎着一堆餐盒和甜品盒。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江知禺想带沈珩吃个饭,但是沈珩不想在外面多呆,他只能在酒店打包了一点,顺手还买了不少甜品。   买多了就不太好拿,刚刚在车库,他好不容易全部提进手里,一转身沈珩早就跑没影了。   “阿姨好。”江知禺匆匆和苏月华打了招呼,也紧跟着上楼去了。   看这个情形,估计下午两人是出去买东西去了,苏月华把指甲钳放下,心情不错的拍了拍小狗的屁股。 第65章   沈珩上楼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又被紧跟其后的江知禺硬是劝的吃了点东西。   江知禺认真的盯着他把碗里的食物吃的差不多了,才满意的在一旁点头:“甜点要不要?我买了芒果和巧克力味。”   “不要。”沈珩向后半躺在床上,掏出手机看了看未读消息。   除了几条无足轻重的群消息,还有宋程皓在半个小时前发来的一句:【在吗?】   他点点屏幕,回复:【才看到,有事吗?】   对话框的顶上几乎立刻就显示了“对方正在输入中…”,似乎一直在等他的回复。   宋:【珩哥,听说你过阵子还要回美国,什么时候回去?】   沈珩愣了下,在心里算了下时间。   本来官司打完了以后他是要回杭州住一个星期的,但是被江知禺给打乱了行程,他这几天过的挺轻松,都快忘了自己还要回美国的事情。   SH:【五天以后。】   宋:【这么快?】   宋:【还想过阵子约你出来叙叙旧呢,那估计不能等过阵子了,就这两天吧,好吗?】   沈珩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回道:【是有什么事情找我吗?】   宋:【不是,就是上次只一起吃了顿饭,有点匆忙,想再和你见见,挺想你的。】   宋:【不过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的说说话,你来我家也行。】   宋:【而且我快开学了,名义上也能算你的学弟,就当帮我庆祝一下,好吗?】   如果说前几条,沈珩还能找个借口拒绝,但是宋程皓的最后这句话,让他想好的理由都有些难以出口。   SH:【叫上何越一起吧。】   对面似乎犹豫迟疑了许久,半晌,屏幕上才跳出宋程皓的回复。   宋:【好,我和他说。】   沈珩又回了几条以前同事发过来的慰问消息,就感觉到身边的床铺动了动,江知禺也躺了上来。   “沈珩。”江知禺伸手揽住他的腰,轻轻唤他。   “嗯。”沈珩漫不经心的答应了一声。   似乎是因为这声答应,江知禺有点儿高兴,搂在沈珩身上的手臂紧了紧:“今天我对你说的全部都是真心话。”   沈珩正在回消息,没空理他。   “真希望有一天你能相信我。”江知禺喃喃,语气有些感慨。   沈珩回完消息,把手机放在床头,接着在床上躺下了。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他还能多休息一会。   屋内开着空调,所以即便两个人贴在一起也不会觉得有多热。江知禺低头亲亲沈珩的额头,垂眼看了他一会,突然吻上了沈珩的嘴唇。   沈珩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猝不及防,骤然睁开了眼。   江知禺的手也没闲着,沿着沈珩腰线以下宽松的裤缝抚了进去。   被握住的时候,沈珩情不自禁的弓起了身体,说话之间有些颤抖:“你干什么,松手…”   而江知禺却没听他的,低沉深情的语调带上了几分蛊人心魄的性感:“老婆,今天换我来伺候你。”   沈珩的眼睫随着江知禺时快时缓的动作有些惊慌的眨着,像是两只脆弱的蝶翼。   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刺激,这让他的所有感官的敏感度直接提升了一大截。   江知禺在他仰着脖子即将呜咽出声的时候吻住了他的双唇,他感受到了沈珩身体激烈的颤抖和失神,但他并未打算就此停下来。   他轻柔的抚摸了一会沈珩的后背,接着探身下去,跪在沈珩腰侧,温柔的低下了头。   沈珩被这从未有过的方式刺激的眼泪直接掉了下来,他慌乱的想推开江知禺的身体,却怎么也躲不开那如影随形的动作。   江知禺也从没干过这种事,他怕自己的牙齿磕到沈珩,所以一直分神观察着沈珩的状态,不过还好,沈珩的反应比他至少想象的还要满意。   结束以后,沈珩身体发软的躺在床上,江知禺去漱了漱口,回来把他搂进了怀里。   他嘴里还残留着薄荷味漱口水的淡淡香气,沈珩被他亲了一口,闻到这个味道,从脖子到脸,煮的像只煮红的虾子。   偏偏江知禺把他抱的更紧了点,还在他耳边轻声问:“老婆,刚才舒服吗?”   “就那样。”沈珩含糊说道,耳尖却不知为何更红了一点。   “嗯,下次我会继续努力的。”   江知禺很喜欢沈珩现在的样子,沈珩皮肤雪白,动情的时候眼角泛着潋滟红光,高·潮时连胸口和关节都会变成粉色,漂亮的不可方物。   …   托江知禺的福,沈珩睡过了半个小时。   不过还不至于到迟到的程度,只是去的稍微匆忙了点,到达聚会地点,有不少人已经坐在那儿聊天了。   沈珩一进门变成了众人的焦点,和同事们一一打过招呼以后,他才被何越拉到旁边坐下。   “你怎么来这么晚,不是跟我说会提前到吗?”何越把菜单递给他。   今天沈珩请客,主要的菜还是得他来点。   “有点事…耽误了。”沈珩的语气里有点不自在。   “哦。”何越也没继续问他:“刚刚他们说等会吃完饭去附近唱歌,或者密室逃脱,你去不去啊?”   “我是请客的,当然得过去。”沈珩笑了一声,随后将目光从平板上移开,递给何越:“你们好好玩就行了。”   “嚯——”   何越一句惊讶还没出口,就看见了推门进来的秦书易。   秦书易今天穿的是一件灰色的短袖,头发也没有平时梳的那么一丝不苟,而是随手抓了抓,看起来至少年轻了五六岁。   他这个造型,引起了屋内一众人的惊呼:“哦~~——”   沈珩也觉得新奇的多看了两眼。   秦书易平常在律所装扮多以商务成熟风为主,即便是现在三十几度的夏天,他也是穿一件白色的长袖衬衫,不过律所有空调,也不会热。   这种装扮,别说见过,他们之前连想象都很难想出来。   “怎么了,没见过我啊?”秦书易的位置在沈珩对面,他走过去坐下,一路上收获了无数眼神,只能率先开□□跃下气氛。   “秦律,你今天这打扮,简直不要太年轻太活力啊!”他们组里的一个男生笑道:“乍一看年轻了好几岁,差点没认出来。”   “是吗?我平常看起来有那么老?”秦书易浅浅笑了起来。   “那倒也不是,就是您平常打扮的太成熟太一丝不苟了,距离感太强,看着就会紧张。”小雪在一旁笑眯眯的接话。   秦书易无奈的耸了耸肩,对着面前的沈珩道:“沈珩,你也这么觉得吗?”   冷不防被点名,沈珩很快便反应过来,笑了下:“有点儿。”   周围的同事一起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秦书易状若无奈的摇摇头,嘴角的笑容也从未放下。   这顿饭吃到了晚上七点多,出了餐厅的时候天还微微亮着,何越大手一挥:“续摊续摊!去玩密室逃脱还是去唱歌?”   “去唱歌吧!”小雪率先举手:“平常在律所面对那些案子就够烧脑的了,今天好不容易出来玩,就彻底放松放松,别再玩解谜游戏了!”   后面传来几声笑着的附和,沈珩自然也是同意,软件上找KTV定了包间,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打车了。   因为人有点儿多,分了好几辆出租车才坐下,最后还剩下沈珩跟秦书易两人,刚好街边就剩最后一辆出租了。   “我们运气还挺不错。”坐上车时,秦书易语气轻松的道。   “是啊。”沈珩应了一句。   他在回江知禺发过来的微信,江知禺隔一会就要问他结束了没有要不要去接,吃个饭的功夫,沈珩收到五六条差不多的消息了。   “对了,沈珩,你是不是就快回美国了?”秦书易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   沈珩点点头:“还剩不到一周。”   “上次那个案子…”秦书易斟酌了一下,“被告不服判决,申请了法律援助,想要上诉。”   沈珩的表情一怔。   “不过你放心,他申请的法律援助是我朋友,我问了一下,他们只是咨询了上诉的相关事项和胜诉几率就没再去过了,估计是已经放弃了这个念头。”秦书易笑道:“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了,觉得有必要和你说一下,不必放在心上。”   沈珩松了口气,点点头。   要是对方真的要上诉的话,他接下来半年岂不是要国内国外来回跑,不说自己吃不吃得消,国外的工作也不好处理。   “嗯,法院下达的赔偿他们还没履行,不过下周就可以申请强制执行了。”秦书易慢慢说道:“那时候你不在国内,记得把银行卡号给我。”   “要不然。”沈珩犹豫了一下:“那笔钱,您留着吧。”   秦书易似乎对他这个提议并不惊讶:“我帮朋友打官司,不收费。”   沈珩抿抿唇,感激的看向秦书易。   十万块钱压根就不够秦书易一次的委托费,更别说他帮自己操了多少心做了多少事了。   手机叮咚一声,沈珩低头一看,是江知禺发过来的微信。   江知禺:【老婆,还没结束吗?】   江知禺:【早点结束我去接你,不要喝酒。】   江知禺:【你回来早点儿,下午的事儿晚上咱们还能再多来几遍。】   身边还坐着秦书易,江知禺这最后一句话没羞没臊的,看得沈珩一瞬间不知怎的心虚起来,直接手快的按灭了屏幕。    第66章   晚上律所的同事一直很兴奋,KTV把嗓子吼哑了,出来还想继续吃宵夜。   那时候已经快凌晨了,沈珩没他们那么兴奋,而是有些困。   秦书易也一样,他几乎从来没因为出去玩而熬过这么久的夜。所以他提议了句回去休息,登时有几个早就困乏的女同事也答应了,大家互相附和了几句,也就放弃了继续续摊的想法。   沈珩站在街边,看着他们一个个坐车离开。何越从出租车里冒了个头:“阿珩,早点回家,到家了给我报个平安,今天辛苦你了。”   “嗯,你也早点休息。”沈珩扬起淡淡的笑,冲他挥了挥手。   因为晚上没理江知禺,所以沈珩是坐出租回家的,到家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江知禺一直坐在楼下等他。   “你怎么自己回来了?什么时候结束的,也不告诉我。”江知禺见沈珩进门,从沙发上站起,快步走到他身边,语气里有些不易察觉的埋怨和委屈:“我还在等你回消息,你怎么把我给拉黑了。”   江知禺晃晃手机。   沈珩本来在垂眸换鞋,听到以后也只是随意瞥了他一眼,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晚上自打江知禺的那句话出来以后,就被沈珩拉进了黑名单,一句话也没能多说成。   江知禺郁闷的看着沈珩换完鞋上楼的背影,也快步跟了上去。   …   这次和律所的聚会结束以后,沈珩在家休息了一天。   江知禺被家里叫回去了,沈珩就陪他妈妈溜溜狗,到附近的江边散散心,本来还想带她去爬山玩一玩,被苏月华拒绝了。   两人晚上到家,吃饭的时候,苏月华看着沈珩低头认真嚼东西的模样,有些犹豫的开了口:“小珩?”   “嗯。”沈珩抬眼看她,“怎么了,妈?”   “没什么。”苏月华摸着碗边,半晌又继续到:“我就是想回杭州了。”   “嗯?在这边过得不开心吗?”沈珩微微睁大了眼,认真问道。   苏月华摇摇头:“当然不是,你和小江都孝顺,对我也好。”   “不过,再怎么说这也不是家里,况且你们俩现在又没结婚没怎么样的,我一直在这里住着,有些不好。”   苏月华冲他笑了一下:“这次你回来妈妈很高兴,你不是过两天也要去国外了吗?我早点回去就不麻烦了,你们这里也方便一些。”   沈珩听懂了她的话,苏月华是怕她在这里住久了给他添麻烦,或是让他们觉得不自在。   他原本的打算是在自己回美国的前一天把苏月华送回杭州的,但是没想到苏月华的顾虑这么多,不想在这里继续住下去,估计也是不想让自己感到压力。   沈珩微微一笑:“别这么说,妈,你住这里没有问题,我之前已经帮你买了比我早一天离开的机票,到时候送你回杭州,知道你安全到了,我才能放心出国。”   他语气十分温柔:“也没剩下几天了,你不要有压力,这次我离开,下次回来就是半年后了,哪有妈妈离别前不想多看看儿子,而是想早点离开的呀。”   因为怕苏月华继续多想,所以沈珩开了个小玩笑。   他也如愿看见苏月华露了个笑容:“嗯…真的没关系?”   “没关系。”沈珩耐心的回答道:“我都有安排,你开开心心的就好,需要什么就和我说。”   苏月华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看向沈珩的目光里带了几分感动和自豪。   她儿子,真的已经长成了一个独当一面的成熟男人了。   沈珩不知道她心里想了这么多,吃完饭在楼下和小狗玩了一会,就上楼洗漱去了。   这几天断断续续收到了不少美国那边的律所发过来的工作邮件,他离开的久了,虽然早就请过了假,但有些事情仍然还是需要他处理。   先看了封加急邮件,沈珩打开文档正在仔细的码着回复。之所以说是加急文件,是因为那边在发邮件时甚至用中文在标题上写了一个“急!”。不过还好,并不难解决,只是这些天没碰英语,有的地方生疏了些,所以打字有些慢。   一封邮件写完,他从头到尾阅读了两遍,确认没有错误以后,按下了发送。   下面还堆积了三封未读,不过不是着急要的,所以沈珩也没那么着急,而是休息了一会。   不管在美国待了多久,每次看屏幕上那些密密麻麻的英语,看久了他还是会觉得眼花。   手机在一边震动了一下,是一条微信消息。   宋:【珩哥,晚上有空吗?】    第67章   又一次和宋程皓面对面坐一起的时候,沈珩还觉得有些魔幻。   “何越呢?”他开口问道。   这边是一个私人的夜间小酒馆,沈珩没来过,还是宋程皓订的地方,外面大厅内客人不少,但是隔音不错,他们这间包间还算安静。   宋程皓的表情闪过一丝不自然:“越哥今天有事来不了了,只有我们俩。”   沈珩静静的看了他一会,随后掏出手机打算联系下何越。   “珩哥…”   宋程皓一看他的动作就大概猜到了他要干什么,他叫住沈珩,表情复杂的迟疑了几秒,才慢慢道:“不用给他打电话,越哥现在应该正在忙。”   “你确定?”听得出他还是在尽力维持这个一戳就破的谎言,沈珩的笑意明显淡了下来,抬起眼睛和他对视。   宋程皓虽然看起来比一年前成熟了许多,但是在沈珩面前,尤其是被他这样盯着,他总是不自觉的感到一丝怯意。   而此时此刻,他更是格外心虚。   “对不起。”宋程皓不由自主的垂下眼睛:“我刚刚骗了你,我就是想和你单独相处一会。”   沈珩的手指在桌面上轻敲几下,随后摇摇头:“算了,出都出来了,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宋程皓冲他笑笑:“珩哥,他们这家店有个主打的特色桃花酿,你要不要尝尝?”   沈珩下意识的摇头拒绝,就听宋程皓又说:“是果酒,没什么度数,喝起来甜甜的和饮料差不多。”   “不用了,我就喝水吧。”沈珩还是拒绝。   宋程皓看起来有些失望,他叫来包间外的服务员点了两瓶酒和一杯橙汁,等到包厢又只剩下他和沈珩两个人的时候,他才恢复了点笑容:“最近过得好吗?”   “挺不错的,国内生活适应的快,而且朋友们也都在。”沈珩稍微放松了些,语气也软了点。   “休息的好吗?这来回十几个小时的时差,你还没待多久呢就又要回去了,晚上睡眠怎么样?”宋程皓看起来很关心他。   沈珩怔了一下,脑内突然就被这几句话牵扯到了刚回国的那两天。   他的时差倒不过来,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吃药结果被江知禺给拦住了。后来还是江知禺每天晚上的一杯热牛奶,加上抱着自己哄睡,才把这时差改过来的。   不知道回到美国以后,他会不会…   “珩哥?”宋程皓轻声喊了他一句。   “嗯。”沈珩回过神抿了口果汁,冲他笑笑:“没关系,也就前两天有点难克服,后面就习惯了。”   “一个人在外面挺不容易的,其实我现在已经打算…”   宋程皓话说到一半,沈珩桌上的手机突然“嗡”的响了起来。   他话音一顿,眼神落向正亮着的手机屏幕,上面“江知禺”三个大字,明晃晃的占据在屏幕中央,无比刺眼。   “怎么了?”沈珩向宋程皓露出一个抱歉的笑,随后低声接了电话。   “宝贝,你人呢?”江知禺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委屈:“我刚到家,发现你不在。宝贝,我现在去哪儿都和你说,你也别总是突然就消失好不好。”   “我在外面,和朋友在一起。”沈珩低垂着眼睫低声回答,所以并未察觉对面宋程皓的眼神,一直紧紧的盯在他身上,有不甘,也有嫉妒。   “和哪个朋友?”江知禺立刻就警觉了起来。   “宋程皓。”   这三个字一出来,江知禺那边立刻就不说话了,沈珩等了几秒,才又听见江知禺道:“只有那个姓宋的?你们现在两个人在一起?”   他声音比刚刚大了不少,这包间又安静,沈珩怕对面的人听见,只含糊说了声:“嗯。”就说自己还有事先挂了。   宋程皓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喝了一杯酒。   “你刚刚想说什么?”沈珩问道。   “没什么。”可能是不太习惯一口吞,宋程皓轻咳了两声,再抬眼时,眼圈已经红了。   “我记得这酒度数没那么高。”宋程皓笑了笑,真的像模像样的看了一会造型精致的酒瓶。   “别喝酒了,一会吃点东西早点回家吧。”沈珩劝他。   宋程皓摇了摇头,他抬眼盯着沈珩:“珩哥,你现在是…单身吗?”   这个问题于现在的沈珩而言还真挺难回答,他并不想承认自己和江知禺是情侣关系,但也不想给宋程皓留下一些有意无意的暗示。   “怎么突然问这个?”沈珩冲他笑笑。   “因为我喜欢你。”大概是借着那丝细微的酒精,宋程皓眼圈泛红的看着面前的人,语气却不带丝毫醉意:“沈珩,我还喜欢你。”   沈珩被他突如其来的表白弄的有些懵。   “我努力学习,努力攒钱,都是因为我想配得上你,我再也不愿意因为追赶不上你的脚步而被迫放手了。”宋程皓抬手打断沈珩想要说话的表情:“你和我说完分手的那些日子,我都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度过的,我躺在你的床上,感受着属于你的味道一点点流失,直到再也没有你生活过的痕迹。”   沈珩眼神难过。   “这个过程让我一度崩溃了很多遍,我也很奇怪,为什么明明我们什么都没做,你却能让我这样刻骨铭心。”   “后来我搬家,下楼的时候在路边草丛里发现了它。”宋程皓将左手举起来,露出食指上的那枚银色指环:“我亲手把它扔出去的,可是它又回来了。”   “那个时候我就觉得,应该是老天在提醒我,它回来了,总有一天你也会回来,所以我把它重新洗干净,修改了尺寸,一直戴到现在。”   宋程皓笑了笑:“它被我保护的很完好,果不其然,你也回来了,所以我想,再争取一下。”   “你愿不愿意,和我重新开始?”宋程皓慢慢地伸出手,想握住沈珩搭在桌面上的双手:“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欢你。”   沈珩缩了缩手,避开了宋程皓的动作,他深吸一口气,快速道:“对不起程皓,我们真的不合适,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近期也不要约我再见面了。”   他拿起手机想要起身离开座位。   “你宁愿选择江知禺那个王八蛋,也不愿意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吗?”宋程皓的嗓音里带了几分哽咽:“刚才是他给你打的电话,我看到了,是不是他让你别和我呆在一起,你才这么快就要走?”   “不是,只是现在这个情况,我留下来对我们两个都不好。”沈珩站起身,垂眼看他,眸中看不清什么情绪:“你还要上学,研究生毕业了一定还有大好的前程和更好的人在等着你。程皓,我早就已经是你生命中的过去式了,不要再把任何喜欢和精力浪费在我身上,我配不上你这样的喜欢。”   沈珩紧紧捏着手中的手机:“如果我们还能继续做朋友,以后这种话题一次都不要再提,但我希望你能找到更合适更优秀的伴侣,你是一个值得拥有美好爱情的人。”   “我先走了,你喝酒别开车,记得叫个代驾回去。”沈珩快速说完,转身便离开了包间。 第68章   包间是在二楼,楼梯大厅人来人往,沈珩没有直接下去,而是去了走廊尽头的洗手间。   宋程皓的那些话太直白,又太热烈,骤然袒露在他面前,他却像是平白被扔进了夏日午后的烈阳下。承受不起,只能感觉到刺眼,也只能一昧退让躲避。   洗了洗手,整理好表情和心情,沈珩才下楼离开了这家小酒馆。   因为这里算得上是酒吧街,所以来来往往的人还挺多,穿过这条巷子就是出租车聚集拉客的地方。沈珩快步向前走着,手机上江知禺发来的微信一条接一条,他匆匆扫了几眼,大多都是一些没什么意义的废话。   江知禺:【老婆想你了。】   江知禺:【和我聊会天吧。】   江知禺:【不聊天也行,我接你回家,天都黑了,不许坐那个姓宋的车。】   江知禺:【对了,千万不要喝酒。】   沈珩被他吵的烦,伸手回了个句号想让他闭嘴,刚发完这条信息,面前好险撞到一个人。   “不好意…”抬头看见面前的人,沈珩一句话道歉未说完,话音便落下,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沈律师,好久不见。”黑夜中,路灯昏黄,赵家的两兄弟人高马大,身后是浓重的夜色,脸部表情看起来极其狰狞。   沈珩没理他们,侧身想从旁边离开,就被两人一晃身挡了个严实。   “你们想干什么?”沈珩警惕的向后退了一步。   两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突然伸手捂向了沈珩的脸。   好在沈珩有防备,他侧身躲过,赵家豪的手帕只是从他鼻尖擦过,并没有真切的捂到。他架住面前那只壮实的手臂,狠狠一撇,骨头传来“咔啦”声的同时,赵家豪痛呼一声,抬脚向前却踹了个空。   他们知道沈珩有点身手,所以只打算迷晕他,但被这样反击也着实是在意料之外。   “哥!”赵家宝弯腰去扶赵家豪,沈珩转身就走,虽然前面是出口,但现在这个情形,去转身回到人多的地方显然才是最佳选择。   手机震动了一会,是江知禺的电话。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突然看见江知禺的名字,沈珩心中突然一酸,他加快脚步,打算回到酒馆后再给江知禺打回去。   “砰——”   后颈猛地一疼,沈珩脚步一顿,还没来得及有任何想法,眼前就是一黑,随后整个人的身体都软倒在了地上。   赵家宝神色阴郁的将手上的棍子扔在一边,随后将沈珩扶了起来,让沈珩的一只手臂搭在他的肩上,就好像是身上架了个喝醉的朋友一样。   …   后颈一阵阵的剧烈刺痛随着身体的晃动让沈珩逐渐醒了过来,他勉强逼迫自己睁开眼,入眼便是黑色的车顶,但他头痛的一时无法思考,懵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身体被绑着,正在一辆飞速行驶的车上。   真的好疼…   沈珩用力的闭了闭眼,才让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会。   他努力的梳理着现在的场景,他晚上从酒馆出来,遇见了那两个姓赵的兄弟,他们把自己打晕以后…   “哟,醒了。”副驾驶传来一声嗤笑,赵家豪将烟头随便扔在车窗外,转身看着他:“家宝,看来你刚刚没下狠手啊。”   赵家宝面色阴沉的开着车:“醒了正好,就怕他不醒,弄死的时候多没意思?”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沈珩尽量保持着冷静,他这会头痛未消,声音还有点虚弱。   “不干什么,我们家已经被你彻底毁了,现在活着也没什么意思,所以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咯。”赵家豪咯咯咯的笑了起来,笑声渗人:“当然,死之前得好好招待招待你这个大律师啊。”   “哥,跟他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赵家宝开口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你帮我看着点,别让他乱动。”   沈珩看了一眼窗外,但是模模糊糊的夜景,他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从不断掠过的景色之中猜测到他们开车的速度极快。   “操!后面好像有辆车在追!跑快点!”赵家豪声音有点慌乱,他仔细盯了会后视镜:“这车没见过,他·妈的这荒郊野岭的路上没车直冲咱们来的!别被他逼停了!保不齐是这小白脸的朋友!”   沈珩的心也在嘭嘭直跳,车身猛地向前冲,他身体晃荡了一下,一阵呕吐感涌上喉管,被他生生咬着舌头忍住了。   “你跑快点啊!操!”赵家豪吼道。   “这破车最高就能跑这么快,你行你来!”赵家宝声音也有点颤抖:“妈的,大不了老子现在就同归于尽!”   沈珩趁着两人不注意,一点一点的直起了身体。   外面四下空旷,虽然景色有了变化,但沈珩一眼就认了出来,这里是城郊的江边沿岸。比两年前来的时候稍稍繁华了一些,不过还是挺荒,江边的红色防护栏竖成一排。   他努力克制着身体因为害怕而控制不住的颤抖,不断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冷静。   “马上追到屁股后头了,你行不行!被逼停了我们俩就死定了!麻·痹的好像还不止一辆!”赵家豪歇斯底里的怒吼道。   赵家宝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瞪着通红的双眼,缓缓回头看了一眼沈珩。   这个漂亮的男人恶毒到了极点,就是他,害的自己家中妻离子散,害的自己和哥哥负债累累人人喊打,连一份能做的工作都找不到。但他却还能如此体面,如此心安理得的花着那些黑心钱。   凭什么!凭什么!   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错,只是想拿到应有的补偿而已,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将他们害到这个地步!   面前是个下行的隧道,赵家宝转动方向盘,直直的向着一旁的墙壁撞了过去!   前面那辆黑色的面包车车身突然以S型扭转了几下,看样子是里面的人出现了争执和扭打。   江知禺眼神死死的瞪着前面那辆车,捏在方向盘上的手臂青筋鼓起,心中却慌乱害怕的几乎快要窒息了。   他晚上被沈珩挂完电话以后便定位了沈珩的手机,开车到了酒馆附近。只不过巷子那边不能开车进去,他便步行进去找,没想到在门口看见了一脸惊恐,正在和保安说话的宋程皓。   江知禺心里觉得不妙,过去一问才知道,保安晚上看见了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被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打晕架走了。   据他们的描述那个男人跟沈珩的长相非常像,江知禺的后背瞬间便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仓促之间没功夫质问这两个保安为什么不上前阻拦,转身就往车的方向跑。   还好他给沈珩定了定位,所以才能精确地找到沈珩在哪一辆车上。   眼看着车子马上就能被自己逼停,江知禺一边不断在心中默念祈祷着沈珩不要出事,一边猛打方向盘,想要将路上正在歪七扭八的那辆车控制住。   “轰——”   黑色的面包车冲向了一边的江边护栏,连一丝犹豫和迟疑都没有,护栏被巨大的冲力击飞,车身直接掉下入了江水中。   “沈珩!!”江知禺瞠目嘶吼,下一秒将车急刹在了那道巨大的缺口旁,冲下车就要往下跳。   “你有病啊!跳下去找死吗,我已经打了110和120!”宋程皓也从后面的出租车内跳了下来,拽住江知禺的手臂高声喊道。   “你给我滚!”江知禺狠狠踹开宋程皓,双目通红神情疯狂:“沈珩在下面,他要是有事我第一个杀了你!”   宋程皓被他踹的躺在了地上,痛的他一时无法动弹,再抬头的时候,江知禺不知道已经什么时候纵身跳了下去。   远处传来120和110急促的鸣笛声,宋程皓抖着手,艰难的支起了身体。   …   何越走进病房的时候,苏月华一只手握着沈珩手掌,另一只手还在不断擦眼泪,眼睛又红又肿,看起来已经哭了很久。   “阿姨。”何越走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肩膀:“不要哭了,阿珩一会醒了,看见你哭,他也该难受了。”   苏月华的脸上又滚落了几滴眼泪。   何越俯身摸了摸沈珩的头发:“我刚刚问医生了,阿珩没什么问题,很快就能醒了,别担心。”   病床上的人身材瘦削,脸色和嘴唇都透着病态的苍白,眼睛紧紧闭着,睫毛显得更加漆黑浓重。   “我听说,是…江知禺救了阿珩?”何越低声问道。   “嗯。”苏月华鼻音浓重:“小江的家人都在,我刚刚去看了一眼,被赶出来了,他也在病床上。”   何越垂眼,深深叹了口气。   沈珩整整睡了两天两夜。   他恍惚间一直在做梦,梦见从小到大的事情,从他幼儿园记事起,总是有小朋友喜欢和他玩,夸他漂亮。   又到初中,高中,大学。   那些早就被遗忘在记忆中的人和事仿佛都一股脑的跑了出来,在他脑海中不断的放映,像是沉浸式电影一般,他永远是那个主角。   他又梦到了江知禺,梦见江知禺指着他的锁骨说:“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你只是个替身。”   又看见江知禺吻着他的耳垂,说沈珩原谅我好不好,我只想让你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梦的最后,是江知禺把他紧紧抱在了怀里,不停在他耳边说“别怕,沈珩,我在,你不要睡觉,好好抱紧我。”   他没有什么力气,只能凭着本能缩一缩身体,连眼睛都睁不开……   “小珩的肩膀是不是动了?”   声音很遥远,但他知道是自己妈妈的声音。   “小珩,你睁开眼睛看看妈妈,你朋友也在,小珩?”   声音由远及近,沈珩想撑开自己的眼皮,他努力了很久,终于看见了一丝光线。紧接着,光线慢慢变大,露出了苏月华和何越关切惊喜的脸。   “妈,何越。”沈珩声音哑的不行,但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不仅让苏月华又哭又笑,连何越也在一边擦着眼角。   “睡了两天了,是该醒啦。”何越声音难掩哽咽,他低下头看着沈珩:“阿珩,没事就好。”   沈珩的伤比较严重的是他额头和后颈处的碰撞和击打伤,还稍微呛了一点水。额头上的上是他在发现赵家宝开车往墙上撞的时候扑身过去抢方向盘碰撞到的,不过也是因为他扑的这一下,车子甩飞到了江里,如果真的直接撞到墙上,救回来的几率就相当小了。   “是江知禺救了我吗?”沈珩轻轻问道。   何越正在给沈珩烧水,闻言动作顿了一下,才道:“嗯。”   “那他现在人呢?”   “楼上。”何越看了眼沈珩的表情,想着要不要把下面那句话说出来。   “楼上?”沈珩表情突然变得很难看:“那不是重症…”   “你们落水的地方距离岸边有点远,他把你推到岸上,可能是实在没劲了,自己没上去…”何越小声道,这些话也是他这两天听护士闲聊的时候听到的:“不过120来的及时,他应该没有…诶阿珩你干嘛去?你现在虚的很别乱跑!”   沈珩的一只手臂被何越牵住,他皱眉,声音却在颤抖:“何越,放开我。”   “你要是想去看他,等身体好了再去,别到时候得不偿失…”何越耐心劝道。   “小珩,小何说的有道理。”苏月华也在一边劝道。   沈珩倒也很听话的坐了回去。   苏月华又多看了沈珩一会,就出去找医生了,想让他们给沈珩过来做个检查。   沈珩抬眼看看何越,突然轻声喊他:“何越。”   “嗯?”何越答应的很快。   “我饿了,你去帮我买点午饭好吗?”沈珩抬眼看他。   何越点头:“行啊,不过你现在估计只能喝粥吧?我先去买,回来再问问医生。”   沈珩冲他笑了笑:“好啊。”   何越收拾了一下,也离开了病房。   沈珩掀开被子下了床。   刚醒来,走路还有点不太适应,跌跌撞撞的走了几步才稍微有了一点真实感。沈珩低着头走进电梯,一路上问了好几个楼层,终于问到了江知禺所在的位置。   从听到何越口中江知禺的现状开始,他就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恐惧和害怕。   他曾经那么厌烦,那么嫌恶的,却同样是他心中永远深藏着的。   不管他有多么不愿面对,不敢承认。    第69章   病房的门紧紧关着,沈珩伸手敲了敲门,门内传来一声疲惫沙哑的男声:“请进。”   沈珩用力握了握把手,仿佛是在以这种方式给自己增添几分勇气。   他推门进去,还未等看清病床上人的脸,床边一道人影唰的就站了起来,“沈珩?你过来干什么!”   江之辞的语气并不好,听起来甚至带着咬牙切齿的愤怒,他疾步走到沈珩面前,把他堵在门口:“你怎么有脸到这来,滚出去!”   “我…”沈珩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现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你什么你?我弟弟自从和你在一起到现在,身上就没发生过一件好事!”江之辞眼圈下青黑,估计已经熬了好几天的夜,他愤怒道:“这一次要不是为了救你,他现在怎么可能变成这个样子!我弟弟要是出事了,你这辈子也别想好过!滚!”   沈珩被他推了一把,踉跄了一步差点没站稳,就听见后面一个轻轻柔柔的女声“诶”了一下,像被吓了一跳。   “老公,怎么了?”那道女声出现在沈珩身边。   沈珩偏头看了一眼,是个穿米白色裙子的女人,头发松松的扎在脑后,素面朝天,但是看起来干净清爽,是很温柔的长相。   听她的称呼,估计是江知禺偶尔会提起的那个已经怀了孕的大嫂。   “没什么,老婆你先进来,别吓到了。”看见来人,江之辞的面部表情松缓了不少,他伸手去扶人,顺便狠狠地瞪了沈珩一眼,将他关在了门外。   沈珩站在原地愣了一会,不知道垂着眼睛站了多久,才被闻声赶来找他的何越搂着肩膀带了回去。   回到病房后何越也没说什么,只是让他躺回床上好好休息,医生给沈珩做了检查,除了轻微脑震荡和外伤以外并没什么问题,再在医院休息几天就能出院了。   何越和苏月华在一旁听着医生的嘱咐连连点头,沈珩就坐在床上,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苏月华这几天都怎么休息,沈珩让她先回家去了,何越坐在病床旁,看着沈珩垂眼喝了几口粥,突然开口:“阿珩,你的事我前两天跟秦律说了。”   沈珩的动作一顿:“然后呢?”   “他也吓坏了,我第一次看见秦律那么紧张,他还说要来看你,但是我觉得你最近需要多休息,就让他暂时先别过来。”何越叹了口气:“然后他说,美国那边你可以提前结业,就不用回去了,好好在国内休养。”   “哦,好。”沈珩点点头。   “跟你说个高兴的事儿吧,那两个害你…们的孙子被抓了,不过那时候你还昏迷着不知道,被抓的时候他俩一直喊自己有精神问题,是精神病,要申请保外就医。”何越说着说着嗤笑了一声:“不过鉴定结果下来俩人都是正常人,现在都关着呢。”   “嗯,那就好。”沈珩冲何越笑了笑。   “……”何越沉默的看着沈珩脸上那抹有点勉强的淡笑。   吃了饭,何越也累了,倒在一旁的陪床上,身上随便盖了件衣服就睡着了。沈珩独自在床上坐着,脑中却一直不受控制的响起下午江之辞说的那些话。   “我弟弟自从和你在一起,身上就没发生过一件好事!”   “这一次要不是为了救你,他怎么可能会变成这个样子!”   “要不是为了救你!”   他不知道江知禺是怎么知道自己被绑架,又是怎么赶过去的,他飞扑上去抢方向盘完全是因为本能自救,车子飞进江水中的时候他已经筋疲力尽了。   他手被反绑着也没办法动,只能任由江水汹涌的没过他的身体,挤压走他身边的所有空气。   后来,后来他就不记得了,只是恍惚间听见了江知禺的声音,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了。   门口传来了轻轻地敲门声,沈珩还以为是有人过来探望他,便轻轻说了声:“进来吧。”   门从外面被推开,露出了一张他下午才见过的,小巧漂亮的脸庞。   沈珩有些愕然,他动动身体想下床,门口的人就冲他摆了摆手:“你叫沈珩对吗?你也是病人,就不用下床了。”   她走到沈珩床前,在凳子上坐下,才温温柔柔道:“你好,我是江知禺的大嫂,我叫林予晗,你可以和江知禺一样喊我嫂嫂。”   沈珩回过神来,也对她点点头:“林小姐好。”   林予晗笑了一下:“我们下午见过,你还记得吧。我来这里是想和你道个歉,我老公…就是江之辞,他最近因为弟弟出事的事情几天几夜都没合眼,还偷偷哭了好几次,情绪上有点崩溃,所以下午才会对你那样。”   “虽然我们第一次见面,但是我经常听弟弟说起你,所以下午我一眼就把你认出来了。”   沈珩安静的听她说着。   “你想听听他都和我说过什么吗?”林予晗问道。   无非就是说他有多么喜欢我,沈珩垂眼,在心里默默想着。   “说过什么?”他最终还是开口问了一句。   “他问我,怎么样才能追到自己喜欢的人。”林予晗嗓音清清淡淡的,却带着让人不容忽视的力量:“怎么样才能讨人欢心,如何让对方感觉到被尊重,以及,伤害了别人后如何弥补回来。”   “可能是因为在那个家里没有人支持他所做的事情,他才会找我聊这些。”   “那时候家里人都觉得他像是疯了一样,茶不思饭不想,每天也不下楼,爸爸妈妈想去找他谈心,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让他们不要再动你,还说以后要和你结婚。”   “其实他那个状态挺恐怖的,我那个时候也觉得害怕,所以一直没和他有什么交道。”   “后来爸爸松口了,说只要他交出公司的所有股份,离开江家,就不再管你们俩的事情。谁都能听出这是威胁他的气话,可是他二话没说,当天下午找了律师拟股权转让协议书。”   沈珩的目光闪了闪,惊讶的看着她。   “后来爸爸很生气很生气,把那份文件撕了,老公和妈妈去劝了很久,最后爸爸妥协了。”   “我第一次看见弟弟那么开心,有天我做早饭的时候他突然过来,说他也想学。我就和他多聊了几句,他就提到了你。”   “他还给我看了你的照片,不过当个宝贝一样,只让我看了两眼就收回去了。”   “我说这么多,就是觉得,你们既然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如果真的还有机会,就不要互相折磨了,好好在一起,比什么都好。”   沈珩脑中不断的消化着林予晗的这些话,直到她说到最后一句,他才勉强笑了笑,摇头:“我很感谢他救了我,但这也并不是我原谅他的理由。”   林予晗表情有些疑惑,似乎没想到沈珩会这么说:“我猜到当初是他辜负了你,但是并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你真的觉得这样一直恨下去是值得的吗?江知禺这一次非常危险,从江边直接跳下去救你,差点就丢了命。”   “该赔偿的我都会赔的。”沈珩轻轻说。   林予晗怔愣的看着面前这个看起来无害温柔的男人,怎么也想象不到内里竟然是这么坚毅的性子。就像一团软绵绵的棉花,任你如何用力,它也毫发无损纹丝不动。   “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休息了,沈先生,好好养病。”林予晗站起来向沈珩点点头示意,转身离开了病房。   沈珩慢慢松开被褥下紧紧交握着的双手,掌心里遍布的尽是指甲抠出来的深红痕迹。   …   江知禺醒过来的时候,距离出事那天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星期。   他在水中窒息的时间比较长,很危险,好在救护车来得及时,没有到脑死亡的那一步,只是也像大病了一场。   他一醒来就咳嗽了几声,旁边江之辞正敲着电脑,闻声直接把电脑扔在了一边,冲到病床前:“弟弟?你醒了?!”   江之辞满脸喜色,急急的按了几下床头铃,眼看江知禺睁开眼睛动了动身体,他连忙说道:“先别动,你睡了一周了,我先把医生叫来。”   “我没事。”江知禺气息哑声虚弱:“让你担心了。”   “知道让我们担心了下次就不要让自己处于危险之中。”   医生和护士来的很快,给江知禺迅速的做了个检查,只要醒过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是身体太虚了,最近需要输液还得慢慢补回来。   “那就好。”江之辞在一边谢天谢地,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报平安。   “哥…”江知禺喊了他一声。   江之辞挂断电话,走到病床边:“怎么了?身体哪儿有不舒服吗?”   “没有。”江知禺迫切道:“沈珩呢?沈珩怎么样了?”   江之辞脸色一黑:“你怎么醒了就想着他,他好得很!比你早醒了好几天。”   “他还在吗?我想去看看他。”江知禺动了动胳膊,看样子是想坐起来。   “别动!你才刚醒,看他干什么!就是他把你害成这样的,你还要去找他!”江之辞语气也严厉了起来。   “不是,是我那天没注意保护好他,去晚了才让他被绑架了。”江知禺喘了两声:“他人呢?”   江之辞看了他一眼,接着放缓了声音:“弟弟,你们真的不是一路人,听我一句劝,和他断了吧,别总想着没出息的去倒贴。”   江知禺默不作声,他转头看了一眼附近,没看到自己的手机,硬是一撑手臂坐了起来,把江之辞吓了一跳。   “江知禺,是他把你害成这样的!”江之辞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看见江知禺咳嗽几下,又心疼的过去扶着。   “我说了不是。”江知禺转身就要下床出去。   江之辞气的不想去搀他,江知禺几乎是双脚挨上地一站起来就控制不住摔在了地上。江之辞把他扶起来,他还要继续往外走。   “别动了!”江之辞愣是把人拦腰拖回了床上:“你等着,我出去叫他。”   …   沈珩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医生昨天给他看过以后说可以出院了,他刚收拾好这几天留下来的东西,准备一会去办出院手续,病房的门就被咚咚咚敲响了。   还未等他开口答应,江之辞就推门进来了,脸色铁青极为难看:“我弟醒了。”   沈珩手中的衣服“啪”的掉进了行李箱中。   “他找你,跟我上去。”江之辞硬邦邦的说完,在门口等着沈珩。 第70章   从离开病房到进入电梯,江之辞一直是冷脸相对,两人相顾无言,谁都没有先说话。   直到电梯停下,沈珩才听见身边人的声音沉沉响起:“我弟弟刚醒过来,沈珩,我只说一句,不管你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不要再在这个时候刺激他了。”   沈珩捏了捏掌心,大步跨出了电梯门外。   推开病房门,江知禺正躺在床上,脸朝着门口看,一看来人是沈珩,便激动了起来,只是激动的神色没维持两秒,又剧烈了咳嗽了几声。   沈珩被他这个反应吓了一跳,快步走上前想给他拍拍背:“你还好吗?”   要说病床上的江知禺,他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前两年江知禺带着满身的伤跑去杭州找他的那次,病况看起来比现在要严重的多。   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脸色苍白看着十分虚弱的人,要让他觉得心里更难受。   他提心吊胆了这几天,生怕江知禺出点什么不好的事,好在他现在醒了,但沈珩稍微放下的心又被他这几声咳嗽重新揪了起来。   “有点难受。”江知禺缓了缓气息,直接伸手搂住了沈珩的腰:“你没事就好。”   沈珩还维持着弯腰给他顺气的姿势,突然又被江知禺这么抱着,他也没有挣开,只是轻轻的说了句:“谢谢你。”   “不要对我这么客气。”江知禺把脸埋在他怀里,说的话听着也瓮声瓮气的:“现在还能这样抱着你,也算我命大了。”   沈珩皱眉:“不要乱说。”   “好,我不说。”江知禺似乎是抱上瘾了,根本没打算撒手:“等出院了,给你安排几个保镖,要是有时候我不在,你出门的就让保镖跟着,不然我不放心。”   沈珩沉默了一会,才说:“对不起,这一次是我害你遇到了危险,我会尽力补偿你的。”   江知禺抱着他的动作也是一僵,沈珩这话里的疏远意味太明显,让他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好啊,你要好好补偿我。”江知禺勉强坐起来,冲他眨眨眼,勾起一个苍白的笑容:“和我结婚怎么样?”   沈珩犹豫了一下,似乎真的在考虑他这个提议。   他和江知禺纠缠了这么多年,再想彻底分开斩断几乎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他没什么精力再去重新喜欢上别人,既然如此…   “我开玩笑的。”江知禺看着沈珩的面部表情,突然正了正神色,开口道:“沈珩,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更不需要什么补偿。我救你是因为我很爱你,你不必有什么歉疚和顾虑,更不用担心我会以此为筹码来要求你和我结婚。”   “我是想永远都和你在一起,但我不希望你是被迫的,我强迫你做过太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了,对不起,我错了。”   道歉的人突然就变成了江知禺,沈珩对现在的局面有些茫然,只能安静的继续听江知禺往下说。   “你刚刚没有拒绝我,而是犹豫了,我很开心。”江知禺亲亲他的手背:“这是你愿意给我一个改正机会的意思吗?”   沈珩动了动嘴唇,没有开口出声,身体就又被江知禺搂紧了点。   “我爱你,沈珩。”   他听见江知禺用沙哑的嗓音说出这几个字。   手臂倏然一凉,他垂眼看过去,是江知禺的眼泪落在了他身上。即便眼前早已湿润模糊,江知禺仍抬着头,表情近乎虔诚的注视着沈珩的脸。   沈珩别过目光不和他对视,这个让他爱恨交织的男人,此时此刻流露出来的脆弱让他没有办法不心疼。   “你刚醒,就别哭了…对身体不好。”沈珩抽出了只手给他擦了一把眼角湿漉的水痕。   江知禺眼睛都亮了起来,他想多和沈珩的手指贴一会,但沈珩只是轻轻蹭过,便缩回了手。   “我就是太高兴了。”江知禺让沈珩在床边坐下,他环顾四周看了一圈,接着问道:“想不想吃水果?我给你削个苹果吧。”他转身就要去拿一边篮子里的东西,被沈珩伸手拦了一下:“你是病人,现在不要乱动。”   江知禺就更高兴了,老婆这话是在关心自己!   他听话的坐在床上不动,但一直牵着沈珩的手,眼神含笑的看他,怎么也看不够。   “我一会要回去一趟,我妈还在家里等我。”   江知禺的脸色立刻就变得不那么开心,他虚弱的咳嗽了两声,沈珩便皱着眉问他:“怎么了?要不要叫医生?”   “不要。”江知禺摇摇头,刚咳完,脸色更苍白了:“你多陪我一会好吗?我不想一个人呆着。”   沈珩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表情有些不自在:“你哥还在门外。”   刚说完,门口就传来了两声敲门声。   沈珩起身想过去开门,手掌却被江知禺紧紧攥住了,他想说什么,就听江知禺微微提高了声音,对门口道:“进来。”   江之辞和林予晗应声而入,林予晗看见沈珩在还有点惊讶,点点头对他打了个招呼。江之辞就仿佛根本没沈珩这个人似的,对江知禺温柔道:“弟弟,你大嫂来了,听我说你醒了,还给你煲了汤带过来。”   “大嫂好。”江知禺和她打了声招呼。   “脸色还是不太好,叫医生检查了吗?”林予晗问身边的人。   “还没有。”一想到刚才江知禺醒来后那些所作所为,江之辞的笑容便僵了僵:“一会我就去叫。”   “哥,大嫂,这是沈珩。”江知禺牵着沈珩的手,给床边的两个人介绍:“你们应该都知道吧,大嫂应该是第一次见。”   林予晗没说什么,只是笑眯眯的和沈珩打了声招呼:“你好。”   “林小姐好。”沈珩也礼貌的回了一句。   “哥。”江知禺喊了声一旁无动于衷的江之辞。   “你们现在这等着,我去叫医生过来。”江之辞没搭他的话,转身走了。   江知禺表情立刻变得不太好,林予晗及时道:“沈珩,你身体恢复了吗?”   “已经好了,本来打算今天出院的。”沈珩冲她笑了笑。   “我也想出院。”江知禺在一旁插嘴说道,被沈珩瞥了一眼,就不说话了。   林予晗看两人的这番互动看在眼里,抿嘴笑了一下:“弟弟,还是听医生的吧,你现在要是出院了,又得把爸爸妈妈吓着。”   “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江知禺问。   “还好,妈妈之前被吓病了,就没让她过来,爸爸在家照顾着呢。”   江知禺神色有点愧疚,沈珩心里也有点难受,这事情也是因他而起,他伸手拍拍江知禺的后背:“出院了回家看看你父母吧。”   “嗯。”江知禺闷声答应了一句,随后侧过脸看他:“你和我一起回去吗?”   恰好这时江之辞带着医生过来了,所以他没来得及等到沈珩的回答。   因为要检查,所以屋内的几个人都打算出去。江知禺一看沈珩转身要走便急了,没顾忌自己还坐在病床上,撑着床边就要跳下去,被几个医生眼疾手快的拦住了。   “沈珩!”江知禺高声喊他。   一时间,房间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沈珩身上,他有点尴尬,就听江之辞语调硬冷的道:“你检查个身体还要人陪着哄着?”   “沈珩回来。”江知禺固执的说道。   江之辞一看他这与从前天差地别的没出息样就有点恼火,林予晗拍拍他的胸口,对沈珩道:“沈先生,能麻烦您在这陪他一会吗?”   沈珩勉强点了点头。   …   做完检查,医生开了几瓶药水,江知禺输完液被喂了一点点汤水就睡下了,沈珩等他睡着,小心翼翼的将他的手拿开,离开医院回家了。   苏月华下午的时候给他打了个电话,知道沈珩还在医院的时候语气极为担心的问他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后来听他说江知禺醒了,才沉默了许久,说了声好,声音还有点哽咽。   她是知道那天大概发生了什么的,在警察局的时候,要不是何越匆匆忙忙也赶了过去,她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   她去看过一次江知禺,但是那时候楼上的人太多,江家大大小小都在,她刚表明了身份就被那个和江知禺长得很像的男生赶了出去,虽然语气还勉强算得上礼貌,但很明显已经厌恶到了极点。   好在现在江知禺醒了,她也终于能放下心了。   沈珩到家的时候苏月华正在做饭,桌上摆着的都是清淡易消化的食物,他刚一进门,小狗就呜呜呜的叫着蹭进了他怀里。   似乎是知道主人最近受了苦,又这么些天没见,它一改往日闹腾的性子,卯着劲就要往沈珩怀里钻,用湿漉漉的鼻子拱他,蹭他,圆圆的小脑袋在他脖颈处使劲抵着。   沈珩像哄小孩一样把它抱在怀里颠了颠,揉着它身后软绵绵的雪白毛发,一边走到餐桌旁,唤了声苏月华:“妈。”   “欸,小珩坐下吃饭吧,妈妈做了一个下午呢。”苏月华冲他笑笑,给他摆上碗筷。   沈珩虽然没什么胃口,但也捧场的多吃了一点,上楼之前,他迟疑了一会,才对苏月华道:“明天我还要去一趟医院。”   “去看小江吗?”苏月华问了一句,见沈珩点头,她也点点头:“好,那我明天早上做点饭,你一起带过去吧。”   沈珩本来想说不用,但是看苏月华反复在围裙上搓手的动作,知道这是她紧张的表现,便说了声好,顿了下,又道:“不用担心,他下午做了检查,医生说没有什么问题了,就是肺部呛水,容易咳嗽,这段时间好好照顾就会康复的。”   “好,没事就好,还好你们俩都没事。”苏月华轻轻吸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沈珩看得心中发酸,主动下楼抱了抱她,道歉:“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不说这些了小珩。”苏月华拍拍沈珩的后背:“你们现在健康平安,比什么都好。”   …   江知禺再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他下意识的握了握手心,掌中并未传来预想中沈珩手掌的温度和柔软,他皱着眉头立刻清醒过来,睁开眼,身边陪床上除了熟睡的江之辞,哪还有沈珩的影子。   好在一边手机还在,他急忙拿过来,准备给沈珩打电话,解锁以后蹦出来了一条昨晚收到的消息。   SH:【我先回家了,明天再去医院。】   江知禺把这条消息反反复复读了好几遍,心里很开心的觉得沈珩还是挂念着自己的,他迅速上手回复:【昨天睡着了没有回你,你今天什么时候过来,我醒了。】   怕沈珩觉得他的语气生硬,江知禺又在后面跟了一个/可爱/可爱的微信自带小黄脸表情。   沈珩还没有回复,江知禺心里已经迫不及待的期待了起来。   一直到早上八点多。   江知禺没等来沈珩,反倒等来了楚烨和郑云琛,郑云琛身后还跟了个脸色别扭的喻霄。   “不是我想来的,是我爸怕你出什么事,让我过来慰问一下。”喻霄现在已经有了不少知名度,来的时候裹得严严实实,帽子口罩墨镜一个都不少。   楚烨是自从上次在酒吧和江知禺他们不欢而散后,第一次过来。   江知禺出事当天他们听到消息就冲来了,不过当时人实在太多,他们都没进病房的门,就被医生给赶了出来。   “江二,身体好点没?”郑云琛手里抱了个巨大的礼盒,放在一边,接着放松的坐在床上,歪着脑袋看他:“当时医生说醒不醒得来都得看运气,可把楚烨吓的不行,当下就腿软了。”   “滚滚滚。”楚烨翻了个白眼踢他一脚。   “好的差不多了,估计没几天就能出院。”江知禺似乎有点心不在焉,频频看向手机和门外。   “你在等人?”楚烨问。   江知禺嗯了一声,“这里有水果,你们随便吃点。”   “等谁啊?不会是那个…”   郑云琛拉长了声音还没说完,沈珩便直接推门进来了。   似乎没想到屋内有这么多人,他怔了一下,打算转身先离开,就被江知禺语气温柔的叫住了:“沈珩,没事的,你进来。”   屋内几人的视线都在他身上,沈珩进退两难,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宝贝,你来给我送饭的吗?”江知禺想去牵沈珩的手,结果被躲开了,不过他也不失落,目光仍在沈珩身上一动不动。   毕竟还有别人在,沈珩尴尬的一秒钟都不想多呆,他放下保温饭盒,低声道:“你要是饿了就吃吧,我先出去一趟。”   “出去干什么?”江知禺急匆匆的问他。   “我先走了。”还没等沈珩回答,旁边一个人就蹭的站了起来,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看你没什么事就行了,我下午还有通告。”   沈珩这才看了他一眼,刚刚进来的时候因为太尴尬,所以并没仔细看病房里的人是谁,这时候抬头,才看见面前喻霄张扬的五官。   感受到了沈珩瞬间的不自然,江知禺立刻搂住他的腰,随后语气淡淡道:“好的,替我谢谢叔叔关心。”   喻霄拿起一边的口罩帽子,脚下毫不停顿的转身就走。   屋内气氛诡异的安静。   “咳…”楚烨轻咳了一声:“喻霄今天来的也是挺不凑巧的。”   江知禺没接他的话,而是让沈珩在床上坐下,才对自己的两个好友正色道:“上次有些匆忙,正好趁这个机会重新认识一下。”   “我爱人,沈珩。”江知禺的语气像是突然拿到了什么珍宝的小孩子,迫不及待的想要拿出去给别人炫耀,这是我的。   楚烨‘靠’了一声,被江知禺瞪了一眼,才不自在的对沈珩点点头:“你好,我是楚烨。”   沈珩冲他点点头,就当是打招呼了。   过了一会,沈珩借口出去找医生,这才在江知禺的过分关注下离开了病房。   “你们和好了?”郑云琛好奇的问。   江知禺拧眉想了想:“算是吧,至少他现在愿意理我了。”   “苍了天了!”楚烨感叹了一句:“你为了救他命都快没了,他还对你爱搭不理?”   “江二,我都快不认识你了说真的,能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折腾到这份上的,除了你,我一个都没见过,真挺…”他顿了一下,换了个委婉的词:“不聪明的。”   江知禺白了他一眼。   楚烨又嘿嘿的笑了两声:“刚刚喻霄脸都黑了,啧啧,我看他嘴挺硬的,估计心里还是喜欢你的,要不然刚刚不会那个态度,肯定是被气着了。”   “别胡说八道。”江知禺皱眉:“让沈珩听到心里该不舒服了。”   郑云琛拍拍他的被子:“得了得了,还没和好呢就酸成这样了,回头等你俩重新在一起了,我们还能跟你说话么?”   “就是,张口沈珩闭口宝贝的,简直不是正常人嘛。”楚烨在一边点头附和。   江知禺没好气的道:“你们是来看我还是来损我的?”   “当然是来看你的。”楚烨哈哈哈笑了两声:“不过有件事我得提醒你。”   “嗯?”江知禺瞥他。   “你家里人现在可都不待见沈珩,你可别脑子一热就把他带回家了,回头别又出什么事,那就麻烦大了。”楚烨语气认真。   江知禺沉吟几秒,随后点点头:“嗯,我心里有数。”   …   沈珩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楚烨和郑云琛已经走了。   他在楼下散了一个多小时的步,又出去买了点水果,回来的时候午饭时间都已经过了。   江知禺正想给他打电话,看见沈珩回来便扬起了笑容:“你怎么出去了那么久,我想你了。”   沈珩把水果放在桌上,没有回他的话:“饭吃了吗?”   “没有,想等你回来一起吃。”江知禺坐起来,温柔的轻声道。   “我已经吃了,这是你一个人的分量。”沈珩走过去把饭盒打开,把饭菜端出来。   还好饭盒保温功能很强大,饭菜拿出来的时候还散着袅袅的热气,丝丝缕缕的香味卯着劲往人鼻子里钻。   “沈珩,你对我真好。”江知禺看着他的动作,感动的说:“我真的好爱你。”   沈珩把筷子往他手里一塞:“吃吧。”   江知禺看看筷子,又看看他,突然剧烈的咳嗽了两声,随后捂着胸口艰难的喘气,看起来非常难受。   “怎么了?”沈珩弯下腰,语气有些惊慌。   江知禺的脊背起伏几下,随后慢慢直起身子来,靠在床头:“可能是还没完全恢复好,还会有点难受。”   “那就先别吃饭了,喝点汤吧。”他今天带的是酸笋老鸭汤,去了油的,喝起来很清爽。   沈珩端着碗递给江知禺。   江知禺虚弱的摇摇头:“我没力气。”   “可是…”   “你喂我好不好?”江知禺轻轻皱着眉头,眼神祈求的望向沈珩。   沈珩:“……”   他开始怀疑江知禺咳嗽的真实性了,但是因为江知禺的模样看起来真的很不舒服,所以他也没说话,舀了勺汤,递到了江知禺嘴边。   江知禺张口喝下,随后露出一个幸福的笑容:“真好喝。”   沈珩又接着喂了几口,每喝下一口,江知禺都要认真的夸他一句,说什么“谢谢宝贝。”“沈珩我觉得我现在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汤。”“你喂的什么都最好吃。”   后来沈珩实在听不下去了,索性把碗放到他嘴边,一勺接着一勺,让江知禺抽不出空来说话。   第71章   江知禺又住了一个星期的院,在这期间,沈珩几乎就没怎么回过家,每天被江知禺拉着陪他聊天,偶尔还会下楼走走。   出院当天,沈珩下楼帮他买个早饭的功夫,江之辞夫妻俩就已经到了病房。   江知禺刚换好自己的衣服,最近在医院里住着,每天掐着点的准时吃饭,吃的还大多都是滋补类的汤水,所以稍微长了点肉,比之前和沈珩分手后瘦了的那段时间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知禺,今天该出院了。”江之辞也开心,拍了拍他的肩膀:“爸妈在楼下等着你呢,我没让他们上来,一会办完出院手续,咱们一家人一起吃个饭,去去病气!”   “是啊,你哥哥订了酒店。”林予晗揉了揉腰,她最近因为怀孕的缘故,站久了容易腰酸:“我先去给你办出院手续吧。”   “等等,你就别忙活了,在这坐一会,我去。”江知禺扶她坐下,揉揉她的脑袋,满眼爱意:“一会好了我直接来接你们。”   “嗯,好。”林予晗也冲他微笑。   两人恩恩爱爱蜜里调油,看的江知禺有点羡慕。   他什么时候才可以和沈珩这么相处呢?又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看见沈珩的眼中重新对他燃起爱意呢。   “弟弟?”林予晗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嗯,怎么了?”江知禺回过神,就看到林予晗抿嘴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发呆想什么呢?沈珩吗?”   猝不及防的被这么戳中心思,江知禺难得有点不好意思,但接着他又点了点头,表情里带着自豪:“他去给我买早餐了,一会就回来。”   “看来你们这几天相处的不错?”   “挺好的。”江知禺下意识看看门外,猜测着沈珩什么时候回来,一边继续道:“他最近对我特别好,会主动和我说话,陪我下去散步,偶尔还会喂我吃饭。”   虽然是他装虚弱才能得到的一点甜头,但足以让江知禺为之欣喜若狂了。   正说着,沈珩端着两个打包餐盒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   “林小姐好。”这几天偶尔也会见到,所以沈珩熟练的和她打了声招呼,一边进了门。   “你好啊,今天弟弟出院,你还这么照顾他啊。”林予晗逗了两人一句:“万一他回家以后不习惯,生活不能自理了怎么办。”   “他应该暂时还没到这种地步。”沈珩配合的微微一笑,把餐盒放在了床头。   江知禺在床边坐下,垂眼一看,是一盒烧卖还有几只煎饺。   “谢谢宝贝。”江知禺开心的说了一句,伸手拆着饭盒,咬了口烧卖,还不忘夸沈珩:“真好吃,只要是你买的,都是好吃的!”   沈珩就站在桌边,神色淡然的看着江知禺低头吃早餐。   身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他背对着晨光长身而立,瘦削挺拔的身影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清晨暖融融的光晕,却显得遥远又不宜触碰。   江知禺吃完烧卖,又咬了一口煎饺:“好吃,就是和你做的饭比起来差了点,不过我还是很喜欢。”   林予晗觉得有点好笑,她从没见过江知禺如此殷勤又求表现的模样,仿佛是一只摇头摆尾的大狗,想做点什么来讨主人欢心,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卖力的重复一些它认为会让主人高兴的行为。   “沈珩,我吃完了。”江知禺把吃剩的餐盒给他看了一眼,随后将垃圾丢进垃圾桶,目光闪闪的看着沈珩。   沈珩没说话,冲他点了点头。   江知禺眼含笑意的看着他,站起身去牵他的手:“今天我就能出院了,不过这几天我都在医院,出院了得回家看看父母,这两天就不能陪你了。”   沈珩瞥了他一眼,仿佛是在问他俩之间到底是谁陪谁?   “我要是想你了,可以给你打电话吗?”江知禺低声道,紧接着又接了一句:“不然发短信也行。”   沈珩注意到了前方林予晗一直注视他们的目光,他刻意转过目光忽视,道:“随你。”   “太好了。”江知禺非常开心,他情不自禁的在沈珩的侧脸上亲了一口:“沈珩,你真好。”   门口传来了一声重重的咳嗽,沈珩抬头一看,是手中拿了一堆票据和出院手续的江之辞,脸色好像还不太好。   “老公,你回来了?”林予晗率先反应过来,起身去牵他的手:“手续办完了?”   “嗯,不麻烦。”江之辞温柔道。   说完,他抬头对江知禺:“弟弟,手续办好了,现在就出院吧,爸妈还在楼下等你下去。”   “嗯,一起下去好不好?”江知禺轻声询问沈珩的意见。   “不用了。”沈珩摇头拒绝。   “我现在没办法送你回去,要是不能看着你安全的坐上出租车,我会不放心的。”江知禺放软了语调:“好不好?”   “说了不用。”沈珩语气有些烦躁。   江知禺不知道为什么沈珩就突然不高兴了,但是也不敢再惹他,便点头:“那好,我听你的。”   目送着沈珩离开,一直到身影出现在医院大门口,江知禺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眼神,靠在窗边怅然的叹了口气。   他是真的想送沈珩,也是真的想和他多呆一会。   “走了。”江之辞冷声道。   三人进到电梯,江之辞看自己弟弟一脸心不在焉,还要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手机的样子欲言又止。   他大概也是在纠结,在江知禺第不知道多少次点亮屏幕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知禺。”   “嗯?”江知禺抬眼看他。   “你前阵子住院身体不好,我就一直没和你提,现在也是时候了。”江之辞的手臂被林予晗扯了一下,但他仍然自顾自道:“我觉得你和沈珩之间,是应该做一个了断了。”   江知禺的脸色一沉:“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俩不应该在一起。”江之辞毫不留情的说道:“我看得出来,他不喜欢你。”   “…”江知禺意外的没有发火,也没有愤怒暴躁,他只是脸色阴郁的沉默了一会,才慢慢说道:“我知道。”   “但是只要我愿意等,总有一天他会心甘情愿回到我身边的。”   江之辞皱着眉:“你真的有这么喜欢他?”   “不是喜欢,哥。”江知禺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受伤,“是爱,我爱他。”   “可是他不喜欢你,更不爱你。”江之辞又加重重复了一句,成功看见了江知禺黯然的眼神:“你甚至为了救他,愿意把命都搭进去,可是他呢?他对你好吗?”   江知禺摇着头:“这都是惩罚,我现在的难过,比起我从前对他做过的那些事,程度不及百分之一。”   “你做什么了?!你能做什么!不要再给自己上精神枷锁了!”江之辞语气剧烈的激动道:“再十恶不赦的错误,这么些年也该还完了吧!你对不起他,他现在就对得起你吗?!”   “别说了哥。”江知禺皱着眉头实在是听不下去,他出声打断,仿佛是在做什么难以抉择的内心挣扎。   良久,他终于艰难的一字一句道:“他曾经喜欢我,喜欢了整整四年。”   “无条件的对我好,不管我怎么欺负他,伤害他,他都能原谅我。”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了车库层。   轿厢内一片安静,在门打开的细微声响中,江知禺悔恨的声音接着响起:“可是我从一开始就把他当成了喻霄,甚至没有给过他对于正常人应该有的尊重,我把他当成宠物,当成玩具,就是没有当成一个有底线,有自尊的人。”   “你懂了吗,四年,他活在一场骗局里整整四年。”   “我给他的钱他都存起来了,一分没花,他是想好好和我过日子的,但是我不懂,我当时太自负,根本没想过这些。”   “而且…在他知道真相的那天,我还…”江知禺心抽抽的疼,他硬生生逼着自己继续往下说:“我还夸他懂事,知道主动让位,还让他敢离开,这辈子都不要再回来。”   电梯门开了,但是谁都没有主动踏出去。   江之辞的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表情僵硬无法动弹,连林予晗都愣在了一边,微微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和林予晗都知道大概江知禺曾经伤过沈珩的心,只是没想到,真相比他们想象的要残忍,卑鄙,恶劣的多得多。   这真的是那个他觉得对待感情单纯又执着的弟弟吗?   江知禺每说一个字,都仿佛是在往自己的心口上捅刀子,鲜红温热的血液顺着锋利的刀刃刀柄缓缓流下,让他胸腔内翻涌着无尽的悔恨和痛苦。   “所以他再如何恨我,讨厌我,我都可以接受,我都能认下。我早就做好用一辈子来赎罪的准备了。”江知禺苦笑了一声:“可是我不能没有他,如果可以放手,这场互相的折磨早就已经到头了。”   “可是我真的离不开他,我很爱他。”   江知禺认真的直起身体,和江之辞对视:“哥,这些话本来应该永远烂在我肚子里的,我今天说出来,就是希望你不要再对沈珩有偏见了。”   “他受过的苦太多了,真的太多了,我不想再让他受一点儿委屈,他这些年,本不该这么苦的。”   “爸妈那边我会去和他们解释的,如果以后沈珩真的有一天答应了和我在一起,不管是你,大嫂,还是爸妈,我希望你们都能发自内心的尊重他,因为他是我的伴侣,也会是我们的家人。”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   江知禺说完这些话,便伸手按了开门键。电梯门应声而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疾步走了出去。   电梯门开了又关,还是林予晗率先慢慢反应了过来,揪揪江之辞的袖口:“…我们也出去吧。”   江之辞像是才突然从愣神中反应过来,但表情仍旧茫然的“哦”了一声,转身和林予晗走出了电梯。 第72章   江知禺走到车旁,江文霍和李秋澜一直在看着电梯的方向,瞧见江知禺过来,两位家长急迫的一起下了车。   “知禺。”李秋澜看着健健康康走过来的儿子率先红了眼睛,江知禺低着头,心情看起来有些低落,她心疼的走上前环住江知禺的手臂:“身体已经好了吧?”   江文霍站在一边看着两人,表情也甚是关切。   即便他以前再怎样因为江知禺的私生活难以管教而和他针锋相对,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都这个时候了,再大的错误他也能原谅。   “好了,不然医生怎么会同意让我出院,放心吧妈。”江知禺拍拍李秋澜的手背,目光转到一边,对江文霍点了点头:“爸。”   “嗯,没事就好。”江文霍点了点头,心中松缓了不少。   刚听到江知禺出事的时候,李秋澜直接吓得脸色一白,踉跄着差点晕了过去,而他也没好到哪里去,但是还能勉强站的稳。   警方那边来的很快,通知了家属以后大概和他们说了事情经过,江文霍原本以为是江知禺惹到了什么人,听警察说完以后才知道,原来是为了救另一个男人。   警方还带来了沈珩还有另外两个绑架者的照片。   在看到沈珩的脸时,江文霍骤然暴怒了起来,但是他心内那团熊熊燃起的火焰,却在看到绑架犯的照片时突然被泼了一盆凉水。   他当然认识那两个长的差不多的双胞胎兄弟。   当初他为了逼江知禺和女孩结婚放弃沈珩,就是借了他们的手在网上大肆散布那些半真半假的留言。甚至还默认允许他们去沈珩所在的单位闹事,这件事差点闹大,也是他帮着双胞胎解决的。   他是个商人,精于算计和谋略,当然也知道如何用暴力以外的手段逼到人走投无路,只能离开。   但他没想到的是,即便沈珩离开了,江知禺还是念念不忘,甚至愿意舍弃所拥有的江家的一切。   所以他妥协了,他想着,两个儿子,至少有一个是乖巧懂事的,剩下的江知禺,他愿意怎样就怎样吧。   那两个双胞胎他利用完后给了笔钱就抛弃了,但没想到他们死缠不放。后来,还是他让助理去威胁了他们,他们的纠缠这才就此罢休。   他不知道这些底层的穷苦人,走投无路以后竟会变得如此疯狂。   绑架沈珩,想要同归于尽。   而他那个从小就视若珍宝的小儿子,为了把沈珩救出来,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情况下从江边跳了下去。   按照医生的说法,如果救护车晚来两分钟,结果极有可能是脑死亡,成为植物人。   兜兜转转,他做下的恶,最终到最后,竟然报应在了江知禺身上。   “怎么都在车外面站着,进去吧,我们去酒店坐下来吃饭,到时候再好好聊。”江之辞已经恢复了正常神色,带着林予晗走了过来。   “嗯。”江文霍答应了一声,说道:“都上车吧。”   到了酒店包厢内坐下,李秋澜一直关心着江知禺的神态动作,生怕他哪里觉得不舒服,那小心谨慎的表情,看得江知禺都有点不自在了。   “妈,你最近身体好些了吗?”江知禺主动开口问她。   李秋澜笑笑:“没什么问题,在家休息了几天,吃了药就好了。”   自从从医院出来一直到现在,江之辞一直都没有和江知禺说话,甚至连眼神接触也是很少。   他还在心中默默的消化江知禺在电梯里的那一席话。   菜都上的差不多了,包厢门被轻轻地关上,李秋澜夹了筷子清蒸鲥鱼肉放在江知禺碗里:“最近在医院没吃好吧,这一顿多吃一点。”   “他刚出院,不能一下吃太多。”江文霍在一边不赞同的道。   江之辞认真的给林予晗盛了一碗佛跳墙,轻轻放在她面前。   “你最近出院以后有什么打算,是回公司工作,还是有你自己的想法?”江文霍问道。   江知禺的动作顿了顿,他沉默了一会,放下筷子,郑重道:“爸,接下来的话可能会让你觉得不舒服,但全部都是我的真心话,请您务必耐心听完。”   不光是江文霍,屋内的几个人全部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目光皆注视在了江知禺身上。   “这一次沈珩出事是意外,但我救他不是,只是因为我喜欢他爱他,所以我必须救他。”   “至于结婚,我只可能和沈珩结,别的什么人,无论男女,都不可能。”   “您问我接下来的打算,如果您能接受沈珩,同意他成为我的伴侣,我们从此以后就是一家人,但是如果您还坚持着之前的想法,讨厌他,打压他,我们以后可能无法相处。”   “弟弟…”江之辞在旁边小声的喊了他一句。   江知禺置若罔闻:“我喜欢男人,从小就喜欢。但我不觉得这是什么奇怪或是丢脸的事情,这辈子我就认定沈珩一个人了,不可能改变,如果您还想让我交出股份离开江家,那我也没怨言,您还是我父亲,以后老了我也会扶养照顾。”   江文霍安静的听着,没有什么别的表情,只是目光深沉,不知道在考虑什么。   “你能保证你说的这些话不会变吗?”良久,江文霍终于叹息出声,声音仿佛突然老了许多。   “我能保证。”江知禺目光坚定。   “呵,轻狂,幼稚。”江文霍轻声呵斥了一句,没再多说什么。   江知禺皱着眉头盯着自己父亲的脸,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高脚杯中色泽艳丽的红酒,在室内白炽灯的照射下,折射出了红宝石一般瑰丽的光芒。   江文霍轻轻抿了一口,旋即慢慢闭上眼,叹道:“如果他也愿意和你在一起,就找个时间,一起吃个饭吧。你们年轻人的感情弯弯绕绕的,这么多年我也懒得管了,你们自己觉得快活就行,以后有什么罪也自己受着,别跟家里抱怨。”   江知禺根本没料到他爸会这么轻易的松口。说句实话,他刚刚说的那些话,什么下场都想到了,比如江文霍暴跳如雷,扇他巴掌让他滚出去,或是用沈珩的事情威胁他快点放弃,又或者极端一点,让他和家里彻底断绝关系。   他什么坏结局都想过了,唯独没有想到江文霍会这样心平气和的,轻易点头了他和沈珩的事情。   “放心,爸,只要沈珩愿意和我在一起,我马上求婚,带他回家。”江知禺语气也兴奋了起来。   “先吃饭。”江文霍脸还有点绷,不过看得出来他心情还不错。   江知禺点点头,低头吃了口鱼肉,脸上的愉悦笑容遮都遮不住。   …   一顿饭结束,江知禺迫不及待的回到了公寓。   他忍不住想要和沈珩分享他的喜悦,他的快乐,他想把沈珩抱进怀里,他疯狂的想念着沈珩的身体在自己怀中的触感,还有他身上清淡甘洌的香气。   江知禺开门的时候,沈珩正搬着一个行李箱从楼上往下走,那行李箱看起来不轻,他双手拎着下楼,身体被带的一晃一晃的。小狗像个大篮球一样,在他身边弹射跑酷,丝毫没有一点对自己体型的正确意识,这个场景看起来有点危险。   “沈珩!”江知禺快步走上楼,接过沈珩手里的行李箱。   比他想象的要重,不过距离下楼也没几步了,江知禺很轻易的就把它放在了客厅的地面上。   “谢谢。”沈珩冷淡道谢。   “不客…”江知禺话说到一半,才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他刚刚是被开心冲昏了头脑,看见沈珩搬着重物下楼下意识的就过去帮忙,却忽视了一个重要问题。   沈珩为什么收拾了行李箱,他是要搬走吗?   他要搬去哪里?   “你为什么搬着行李箱下来?”他思考的时候,嘴已经更快的问出了问题:“美国那边不是提前结业了吗?你不用回美国了呀宝贝,你这是要去哪?”   “你别走好不好,还是说你想去旅游,怎么不告诉我,我们一起去。”   江知禺有些慌乱,说的话也是急促又没有条理。   “没有,你误会了。”沈珩皱皱眉头,想让他先别说话。   江知禺委屈的看着他,原本目光凌厉摄人的一双眼睛,这时候看起来却有点可怜:“我误会了吗,你不是要不告而别?当时你去美国的时候就没告诉我,我很着急…”   “你确定要跟我翻旧账?”沈珩拧眉看了他一眼,语气不善。   江知禺立刻闭了嘴,他摇摇头:“不是。”   “那你要去哪…?”江知禺还是没忍住又问了一句。   沈珩没理他,俯身拉过行李箱检查了一下,已经上了锁,装的很严实。   江知禺着急,也不敢多问,即便拖鞋被小狗咬来咬去他也懒得管了,他现在的注意力全部都在沈珩身上。   “别走好不好。”他对着沈珩说:“或者带我一起走。”   沈珩无语,刚要开口说话,就看面前江知禺突然双膝一屈,噗通跪在了他面前。   他一愣。   江知禺也是一愣。   他刚刚是打算走过去牵沈珩的手的,谁知道小狗扯住了他的拖鞋,似乎是觉得好玩,一直往后面疯狂拖拽。   他光顾着看沈珩了,没注意脚下的事情,抬腿,结果脚下一绊又一滑,再等他意识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跪在沈珩面前了。   江知禺索性顺势而为,伸手牵住沈珩的手掌,抬头望着他:“宝贝,我…”   “小珩,妈妈收拾好了,我们去机场…吧…”苏月华从楼下的浴室中收拾完她的日用品一出来,看见的就是这幅场景。   她儿子站在客厅中央,江知禺跪在他面前,正抬头望着面前的人,牵着他的手,一脸真挚的想要说些什么。   而沈珩的脸上,从惊讶茫然,到看见她出来后,表情变得一言难尽。   沈珩:“……”   江知禺:“……”   苏月华:“???”   小狗终于拥有了江知禺脚上的一只拖鞋,快乐的跑到一边撒欢去了。   沈珩抽回手,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还在跪着的人,压低声音:“站起来。”   江知禺立刻听话的起身,站在沈珩身边,对着苏月华镇定一笑:“阿姨好。” 第73章   杭州那边离开太久了,这边沈珩已经出院了一周,苏月华念叨了两次想先回家一趟,沈珩也就答应了,给她订了今天的机票。   江知禺开车送苏月华去了机场,沈珩本来也要去的,但是临时接到了警方的电话,要留在家里等他们过来询问点事情,所以就没来。   一路上,江知禺和苏月华也没怎么说话,似乎是因为刚才在公寓的那个场景,两人都有点尴尬。   直到下车的时候,江知禺才拎着行李箱礼貌道:“阿姨,下了飞机尽量打车回去,安全到家了以后和我们说一声,不然我和沈珩都不放心的。”   “诶,好。”苏月华笑了笑:“今天辛苦你,刚出院就开车送我过来,有空多和小珩到杭州,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好的。”江知禺微笑着点头答应:“您什么时候想回来京城住,和我或者沈珩说一声就好。”   苏月华应了一声,和江知禺告了别,转身推着行李箱进了机场大厅。   …   江知禺回到家里的时候,沈珩正蹲在角落给小狗拌狗粮,听见门口的动静,也只是瞥了一眼。   “我回来了。”江知禺走到他身边一起蹲下,想伸手去拿沈珩手上那个拌狗粮的塑料勺子,但是沈珩躲开了:“别添乱。”   江知禺默默的缩回手,仍然蹲在沈珩身边,问他:“警察走了吗?”   “嗯。”沈珩把食盆放在小狗面前,起身动了动蹲的酸麻的腰。   “他们问你什么了?”江知禺十分有眼色的上前帮他揉了揉后背,动作轻柔又不失力道:“那俩孙子被判死刑了吗?”   沈珩沉默了一下,接着开口:“只关心了一下我最近的身体状况,问了当天的一些细节。”   江知禺有些心疼的看着沈珩淡定没什么表情的脸,轻声道:“以后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别说这些话了。”沈珩没看他。   “嗯,不谈这些晦气的事情。”江知禺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缎面盒子,从里面拿出了一块质地精良,散发着温润光泽的玉:“这是我妈今天给我的,她去寺庙里求的开过光的玉,保平安的,我给你戴上。”   今天家庭聚餐结束,江知禺迫不及待的想回到公寓来,李秋澜原本打算回到家再把这块玉给他的,但是看看江知禺那心不在焉的模样,她也没强求让他先回家,只是在上车前把这块玉佩交给了江知禺,让他每天诚心诚意的好好戴着。   “我不要。”沈珩向后退了一步,伸手阻止了江知禺想给他戴在脖子上的动作,“这是你妈妈给你求的,别乱送。”   江知禺认真的注视他:“我的就是你的。”   “我不要。”沈珩同样认真。   江知禺的目光闪了闪,掩过一丝失落,低声嘀咕了一句:“可我希望你能收下。”   沈珩默不作声的盯着他的脸,突然想起了某次自己坐在沙发上写文件的时候,小狗叼着小皮球过来,想和他玩扔球游戏的场景。   但是那时候他很忙,没陪它玩,过了一会抬头的时候,就看见小狗趴在地上,面前放着小皮球,表情怏怏的,看起来就和现在的江知禺看起来差不多。   “你自己留着吧。”沈珩说完没再多留,便转身去厨房了。   江知禺在原地站了会,抬手打量了一下手中这块价值不菲的漂亮玉佩,默默低头给自己套在了脖子上。   …   江知禺出院后一个星期还要去复诊。   因为这次的突发意外,沈珩不用再回美国了,秦书易那边和他联系了一次,让他暂时也不用着急回律所上班,现在算是带薪休假,工资还是原本商量过的三倍。   所以沈珩最近每天都在家里,偶尔带着狗出去转转,江知禺也一定要在旁边陪着,得到沈珩的答应后他就欢天喜地的牵着沈珩的手,另一只手牵着小狗的狗绳一起下楼。   “你陪我去医院好不好?”早餐时间,江知禺递了杯牛奶给沈珩,坐在餐桌旁一脸期待的看他。   沈珩在另一边坐下,冲他点头:“好。”   江知禺的表情明显兴奋起来,他殷勤的给沈珩夹了块煎蛋:“沈珩,你真好。”   虽说江知禺已经出院了,但这几天晚上沈珩偶尔还是能听到他咳嗽,每一次咳嗽声响起,都让他心惊胆战的。   有几回江知禺咳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双眸水光闪闪的看他,表情委屈又可怜,看得沈珩心里难受,下床给他倒了热水,江知禺喝完以后就把头埋在他怀里,搂着他的腰平复呼吸。   他还以这个姿势睡着过,搂着沈珩温热的身体,让他很有归属感,也更觉得心安。   到了医院,和医生说了大概情况,江知禺需要再拍个片子,沈珩就站在诊室门外等着他。   他们来的很早,走廊里并没有什么人,沈珩出神的盯着诊室门口的标牌,口袋里的手机便嗡嗡震动了起来。   是个陌生号码,但看样子不像骚扰电话,他便点了接通。   “珩哥…”电话对面是宋程皓的声音,带着听起来疲惫不堪的语气:“是我。”   “嗯,程皓,怎么了?”   宋程皓重重的呼吸了几声,才道:“一直想给你打电话的,不敢去看你,连电话都拖了这么久才给你打过去。”他声音低沉失落:“那天要不是因为我约你出去,还选定了那种地方,你是不会出事的,对不起。”   “这件事情有预谋的,不是你的问题,如果他们想做的话,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都有可能,你不要自责。”沈珩语气沉静的安慰道。   他一直都没觉得这是别人的错,错的一直都只有那两个心术不正走上歧途的兄弟罢了。   “不…是我的错。”宋程皓抽了下鼻子,听起来怪可怜的:“那天,我看到你们的车子冲出护栏,我当时脑子都是懵的,我还说我喜欢你,连跳下去救你都不敢,江知禺要往下跳,我还阻止他…”   沈珩温柔道:“那天很危险,你没有义务跳下去救我,保护好自己的安全才最重要,不要想这些事情,我现在身体已经好了,没什么问题,你及时打了急救电话,程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珩哥,你和江知禺真的复合了吗?”宋程皓低低的问了声。   沈珩单手扶着身边金属椅的靠背,顿了一会,才慢慢道:“算是吧。”   宋程皓语气认真:“他对你真的好吗?”   沈珩想了想,才慢慢道:“至少看起来是。”   江知禺现在对他几乎已经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饭主动做碗主动洗,会在出门时提醒他天气增减衣物,连晚上的洗澡水都要给他放好,每天洗完澡还附赠一个全身按摩服务。   “我希望你能过得幸福快乐。”宋程皓又加了一句:“发自内心的幸福快乐。”   沈珩语气真诚:“谢谢,这也是我对你的祝福。”   挂完电话,沈珩低头翻了会手机,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翻什么,只是几个app来回切换,但却毫无目的。   诊室的门被打开,江知禺手上拿了张单子走了出来,看见沈珩,立刻就扬起了笑:“宝贝,我检查好了。”   他声音不大,但这声宝贝还是让沈珩觉得有点尴尬,沈珩朝他伸手:“单子给我,医生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是让我最近注意休息,不要太劳累,然后开了点药。”江知禺把单子递给他,是医生刚开出来的药单。   “嗯,我去给你拿药。”沈珩转身往取药口走,没走两步江知禺就跟了上来,牵住他的手:“我想和你一起。”   沈珩下意识挣了一下,没挣脱,也就随他拉着了。   拿完药,两人一起往医院门外走。   “热不热?”江知禺伸了只手臂给沈珩挡太阳。   沈珩被他这夸张的肢体动作吓了一跳,伸手把他的手臂按了下去:“不用,我没那么娇贵。”   “谁说的,你在我心里就是最贵重的宝贝,谁都不能跟你比。”江知禺语气得意的笑了一声。   沈珩无奈的看了他一眼,也有点想笑,但是被他忍住了。   回家以后沈珩换了身睡衣,米色的短袖短裤,衬得他身体瘦削皮肤雪白,他下楼连上电视打了会单机游戏。   这些游戏也是江知禺给他弄回来的,怕他在家里太无聊,弄了市面上最流行的几款,还很仔细的挑了一番,把那些带有恐怖元素的都剔除了出去。   “沈珩,吃桃子。”江知禺从厨房里出来,端了碗冰冰凉凉的桃肉放在沈珩身边。   沈珩双手握着游戏柄,盯着电视屏幕里的游戏人物眼都不眨,江知禺就自己插了块桃肉喂到他嘴边:“尝尝,这个很甜的。”   沈珩闻言张嘴把那块桃肉咬进嘴里,果然如江知禺所说,清甜,带着水蜜桃特有的果香,嚼起来水份也很足。   “好吃吗?”江知禺问他。   沈珩通关了最后一个路口,给自己鼓了鼓掌,一边头也不回的答道:“好吃。”   “还有很多呢,但是别吃太多了,这是冰过的。”江知禺看着沈珩孩子气的动作,心里满溢着的都是幸福,这是他心心念念想要的,带着这个年纪该有的,无忧无虑鲜活气的沈珩。   “嗯。”沈珩答应了一句,放下手柄,江知禺又给他喂了一块。   “这个是不是有双人模式?我们一起玩吧?”江知禺期待道。   沈珩看看电视屏幕,又看看他,点头:“好。”   直到握上手柄的时候,江知禺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为什么沈珩会答应的这么快。   这游戏没有双人闯关模式,只有双人对战,两人在规定的时间内通关,谁率先通过谁就赢,对战中可以使用道具给对方设置路障和困难,甚至还可以杀死对方,游戏的重点还是在两人互相的牵制中。   江知禺第一次玩这个游戏,上手有点生疏,刚过第一个大门的时候就被沈珩远远的甩在了身后,好不容易通过,结果踩中了沈珩设置的泥沼,一分钟后才慢慢爬出来。   后来他就稍微学精了点,这个游戏难度不小,但是他上手很快,在第五道大门的时候,已经距离沈珩不远了。   他疯狂往前追,第五道大门一通过,代表沈珩的那个蓝色小人就从他眼前消失了。   他觉得奇怪,左右观察了一会,试探着往前走,没几步,突然冷不防被一个蓝色的身影扑住,那个蓝色的像素小人向他高高举起了一把锤子。   这个锤子可以让对方失去所有生命点,使用的玩家直接获得胜利。   沈珩手里捏着手柄,拇指翘起,却在即将要按下的那一刻犹豫了。   片刻,压在红色小人身上的蓝色小人突然跳开了,蹦蹦跳跳的继续往前走。   江知禺惊讶的转头看向沈珩,目光里有震惊,更多的是惊喜。   刚刚那一幕说明什么?   沈珩不舍得对他动手。   即便这仅仅是一款虚拟游戏里的虚拟人物,他也不忍心伤害自己。   而身边的人,虽然表情看起来并无异常,但脊背挺的直直的。   江知禺了解他,知道他现在有些不自在,所以也没再看沈珩,而是低下头,无声地笑了一下。   他觉得买游戏的这个举动,简直是他近期做过的最好的决定!   沈珩的人物已经在他想东想西的时候通了关,江知禺这边的屏幕灰了下来,可他并不在意,扔下手柄往沈珩身边靠了靠:“沈珩?”   “嗯。”沈珩也放下手柄,稍微活动了一下手指。   “我好幸福。”江知禺快速探身亲了一下他的耳垂,在他耳边轻声笑道:“谢谢你,只有你才会让我觉得这么幸福。” 第74章   沈珩一共在家里休息了半个月,江知禺也一直和他在家呆着。   自从上次复诊之后,沈珩每天会在餐前按时提醒江知禺吃药,咳嗽渐渐好了不少,最近已经好几天没听见他不舒服的闷咳声了。   沈珩低头敲着笔记本和秦书易聊天,原本他的假期还剩下一周,但是他最近在家无聊,便主动提起了回去上班。   恰好最近律所忙,秦书易便同意了他这个提议,给他发来了个简单的产权纠纷,让他先看材料。   虽然离开了很久,重新上手并不困难,沈珩看完材料列了张表格,正在完善细节,书房的门就被人敲响了。   他抬眸看了一眼,江知禺已经轻手轻脚的推门进来了,手上还端了块刷了焦糖的华夫饼。   “吃点甜品。”江知禺把盘子放在书桌旁,自觉的上手用刀叉切开,喂到沈珩嘴边:“我出去买的,刚出炉,很香。”   烤的松软焦黄的华夫饼奶香浓郁,在开了空调的房间中还隐隐冒着热气,刷了焦糖的地方看起来亮晶晶的,勾的人食欲大开。   沈珩敲键盘的手顿了顿,随后接过江知禺手中的叉子,咬了一口,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江知禺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见状笑道:“好吃吗?”   “嗯。”沈珩点点头又插了一块。   “郑云琛他家酒店新请了个甜品师,手艺很好,我就是从他那儿买的。”江知禺低头看看沈珩的电脑屏幕:“你刚才在干嘛?”   “工作。”沈珩喝了口茶,茶叶的微苦和清香恰到好处中和了甜品的甜腻,他满足的眯了眯眼。   “嗯?”江知禺有点疑惑:“你已经开始工作了?”   沈珩点头:“嗯,明天周一上班。”   “这么快?”江知禺似乎有点不满,但也不敢说大声了,只能在一边嘀嘀咕咕:“病假哪有这么快的,你那个老板…”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沈珩已经瞥了他一眼。   “那我明天送你去上班好不好?”江知禺换了个语气,笑眯眯的看他。   “你都不用去公司的么?”沈珩问他。   江知禺耸耸肩:“现在暂时还不用我插手,我爸说等过阵子完全好了再让我回去。”   “哦。”沈珩淡淡应了一声。   江知禺去搬了个凳子,也在沈珩身边坐下,但他什么也不做,就一直在旁边安静的陪他,偶尔看看沈珩专注时严肃的神情,觉得好看,甚至偷偷摸摸拍了几张照片。   沈珩是知道他在偷拍自己的,但他懒得说也懒得管,两人现在朝夕相处,有些以前让他很介意的行为他也逐渐能够接受了。   晚上沈珩洗完澡,江知禺照例给他按摩了一会。从小腿到后腰,再从脊背到肩颈,江知禺的按摩技术越发厉害,且对于给沈珩按摩这件事情乐此不疲。   “明天还是八点出门吗?”江知禺按揉着沈珩的双肩,一边轻轻问。   沈珩闷闷的应了句:“嗯。”   他今天下午列完表格时间还早,所以又写了两份文书,有点累,所以在泡了个热水澡后又被这么周道的按摩,已经昏昏欲睡了。   “好了,困了吗?我抱你睡。”江知禺拍拍沈珩的腰,自己也躺下去,把人搂在了怀里:“今天早点休息,不然明天早起没精神。”   沈珩已经闭上了眼,像是困极了直接闭眼就能睡着。   江知禺亲亲他的额头,伸手关灯后只留了床头两边的小夜灯。   他动作小心的抬起沈珩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中慢悠悠的打量着,把玩着。   沈珩的手长的也很漂亮,手指细长白皙,指尖透着淡淡的粉色,指甲干净。江知禺把他的手递到自己嘴边,用嘴唇轻轻碰了碰。   他看着怀中人安稳平静的睡颜,表情却有些急促紧张,江知禺的另一只手慢慢探到自己这边的枕头下,指尖触到了一个绒布的坚硬盒子。   …   第二天沈珩醒来的很早,应该是昨晚睡得比较早的缘故,在闹铃响起之前就睁开了眼。   他动了动身体,伸手揉了揉眼睛,却被左手中指指根的陌生触感碰到了。   沈珩怔了一下,垂眼便看见了自己手指上那枚银白色的素圈。   很漂亮,也很精致的做工,中间是磨砂质感,没有其它花纹,朴素的就如同江知禺平常随身物品的风格。   他转头看了一眼身边还在熟睡中的人,即便是睡梦中,那张深邃而优越的侧脸也是完美的无可挑剔。   大概是怀中空了一块,他轻轻皱了皱眉,将怀里的被褥抱的更紧了点。   江知禺这是什么意思呢?趁着晚上睡觉,将戒指套在了他的手上,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留下任何一句话,就是在等他自己发现吗?   还是怕被自己拒绝,才只敢用这种小心翼翼的方式偷偷试探呢?   可这根本不是他印象中的,江知禺该有的处事方式。   沈珩坐在床边犹豫了半晌,低头慢慢将手上这枚漂亮的戒指摘了下来,轻轻放在了床边。   江知禺醒来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   他昨晚心内纠结了许久,将戒指给沈珩带上后又开心的端详了一会,拍了几张照片发给了楚烨郑云琛他们,随后无视他们发来的一堆愤怒的长语音,才抱着沈珩睡了。   正因为开心的忘了形,他偏偏忘记了定个闹钟,醒来的时候看见房间没人他还有点懵,缓了一下才想起来,沈珩今天是要去上班的。   他匆忙看了眼时间,估计这个时候沈珩已经到律所了。   江知禺懊恼的暗骂了句自己的粗心大意,随后就去找手机,想给沈珩发条信息过去道歉。   他左右看了看,手机没看到,反而看到了沈珩那边床头上的一抹一闪而过的银色光芒。   江知禺愣了一下,以为自己看错了。   再仔细一看,那抹银色的弧光,分明就是他昨天晚上,小心翼翼,怀着满腔的爱意和期待,亲手给沈珩戴上的戒指。   他看到了。   然后又摘下来,还给了自己。   江知禺有点懵,他像是想要确认一遍似的,匆匆伸手开了灯,床头的那枚戒指就安静的躺在那里,在灯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了细碎漂亮的光晕。   可是这漂亮的光晕却仿佛一把利剑,江知禺觉得自己仿佛瞬间被推进了一个黑色的深渊中,黑暗和寒冷如泥沼一般深深包裹席卷了他的所有感官和触觉,让他重新拿起那枚戒指的手都有些颤抖。   他呆呆的盯着自己掌心的戒指,表情和他的心情一样茫然又无措。 第75章   第一天复工,沈珩离开了一年多,律所里面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他的工位已经换上了别人,新工位在何越旁边,倒是把何越给激动坏了,忙前忙后的帮他一起收拾打扫,全部弄完以后,已经快到中午下班的时间了。   “我要点外卖了,一起吗?”何越鬼鬼祟祟的探头到沈珩这边,把手机递给他,屏幕上显示了某外卖App的界面。   沈珩惊讶:“现在可以在律所吃外卖了?”   “不是,但是茶水间改大了,里面有桌子,我们经常到那里吃。”何越小声回答:“你看看想吃什么,现在点了差不多下班就能送到。”   “好。”沈珩点了点头。   这附近热闹繁华,快餐店和饭店都不少,所以外卖也挑的人眼花缭乱,沈珩翻了翻,点了何越吃的那家,将手机还给他:“钱转你了。”   何越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这也要跟我算?”   沈珩扬起嘴角冲他露了个人畜无害的笑,何越便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中午下班,两人端着餐盒走到茶水间找了个位置坐下,何越美滋滋的打开自己的餐盒,他今天点了个糖醋肉套餐,还奢侈的加了个煎蛋。   这家店是他最常点的一家,价格不算贵,口味非常好,吃起来不像是普通外卖店里的那些加热就能吃的料理包。   他呼噜呼噜吃了几口饭菜,拿起旁边的杯子喝了一口,却看见面前的人一手端着筷子,另一只手却拿着手机,目不转睛的盯着手机屏幕,面前的餐盒甚至都没被打开。   “阿珩?”何越叫了他一声。   “嗯,怎么了?”沈珩抬眼答应道。   何越冲他扬扬下巴,示意桌上的饭:“你怎么还不吃?一会儿凉了,这包装也不能放微波炉里热。”   “嗯,好。”沈珩笑着点点头,放下手机打开了餐盒。   “你刚才在干嘛?”何越好奇问道。   “哦,手机推送了天气预报,过两天要下雨。”沈珩镇定自若的往嘴里塞了一块牛腩,“你记得带伞。”   “嗯,不过我开车,要伞也没什么用。”何越满足的抚了抚肚子,低头喝了口汤。   沈珩垂眼,掩过眸中一丝不明情绪。   不太对劲。   按照江知禺平常的那个粘人劲,虽然知道自己在上班,不会打电话过来骚扰,但是一会就隔一条的短信是肯定有的,虽然都是些没什么内容的话,但是很准时,基本一个小时来一两条。   可是这都一上午了,他连一条消息都没收到,刚刚他拿手机看了眼微信,发现除了几条公众号推送就再没有别的了,他觉得有点奇怪,才多看了几眼。   下午的事情就多了起来,好在沈珩昨天在家的时候已经赶了不少进度,所以并不匆忙,做完今天的工作,正好到下班时间。   “要我送你回家吗?”何越一边站起身,一边伸了个懒腰。   “不用了,也不顺路。”沈珩摇摇头:“这边地铁蛮快的。”   “嗯,不过现在是下班高峰期,你一个人回去要小心一点。”何越认真道:“要是有事情及时给我打电话。”   沈珩被他严肃的表情都得有点想笑,但心里还是感动的,他“嗯”了一声:“放心吧何律师,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安全的。”   “哈哈哈,听你这么叫我还真有点不习惯,沈律?”何越揽着他的肩膀,两人一起往外走。   何越直接电梯去了负一层的车库,沈珩从一楼出来,低头翻看着微信列表,江知禺还是没有给他发消息,只有一张何越发给他的新地铁行程图。   这边地铁之前只有1号线,新增了个四号,所以时间和到站都改了。   沈珩看了眼时间,如果他现在过去的话,到家天应该还没黑,他踏出楼下大厅的大门,抬头,江知禺就站在门口等着他。   以前江知禺总是把车开的远远的,来接他的时候走过去也要一会,这次就直接停在了大门口。   江知禺穿着轻薄的白色衬衫和西装裤,身体微微向后靠在车身旁,显得腿笔直修长,金色的夕阳仿佛给他镀了一层温暖的红光。   “下班啦?”江知禺冲沈珩笑笑,接过他手中的包,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沈珩对他的这种态度有点奇怪,感觉好像哪里变了,但他一时找不出合适的形容。   他低头坐进车里,给自己系上安全带,江知禺也在这时坐进了驾驶室。   “上一天班了,累吗?”江知禺语气轻松,像是在和他闲聊。   “还好。”沈珩简短回答。   “饿吗?我们去餐厅吃饭?”江知禺继续温柔问道。   沈珩忍不住侧头看了他一眼,江知禺神态自若,认真的注视着前方路况,半分异常神色都没有。   “不了吧,我想回家吃。”   “好,那就回家。”   沈珩不知为何下意识的看了眼自己左手中指。   他原本觉得,是因为自己把戒指放了回去让江知禺生气了,所以今天整整一天都没有收到江知禺的消息。   他甚至做好了回到家后江知禺乱发脾气质问指责他的场景,但照现在这个情况来,好像和他的预计差了不少。   江知禺在路上又和他多聊了几句,沈珩也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   他还是不相信江知禺会这样轻飘飘的盖过这件事,只是忍耐的时间长短而已,迟早会有忍不住的时候。   晚上回家吃完饭,江知禺照例上楼给沈珩放好洗澡水,自己在下面洗碗,他前阵子买了个洗碗机,但是缺货了,估计得过两天才能送过来。   沈珩穿着浴袍出来,正巧江知禺正在推门进来,他笑了笑:“洗好了?”   “嗯。”沈珩点头。   “那我给你吹头发。”江知禺熟练的从抽屉里拿出吹风机,牵着沈珩的手坐在床上。   “我自己来吧。”沈珩伸手拿过吹风机,“你去洗澡。”   江知禺怔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他刚刚做饭洗碗穿的都是这件衬衫,或多或少都沾了点厨房的油烟味。   他站了起来,点头说了声“好”,拿上衣服进了浴室。   沈珩知道他是误会了,但也没打算解释。   以前江知禺总爱嫌弃他身上做完饭的味道,现在让他误会了自己嫌弃他,这些莫名其妙的巧合,有时候还真是挺神奇的。   床头放戒指的那块地方他在洗澡之前就看过了,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大概已经被江知禺收了起来。   沈珩别开眼神,打开了吹风机。   他吹完头发,江知禺也刚好洗完澡,裹了件灰色的浴袍出来,走到床边坐下:“宝贝,趴下我给你放松放松?”   沈珩翻了个身,熟门熟路的趴在床上,胸口下面垫了个枕头。   江知禺往他身边坐了坐,着手仔细的给他按摩起来。   按到腰的时候江知禺不小心手重了点,沈珩闷哼了一声,江知禺就紧张的看他:“怎么了?痛吗?”   “不痛。”沈珩动了动身体,“你轻点。”   “好。”江知禺给他揉了揉,才重新按起来。   …   接下来的日子里,两人都保持着这样的相处方式。   江知禺收敛了许多,不再做过什么让沈珩觉得不自在难受的行为,连很多摸摸亲亲蹭蹭的小动作都没有了,但就是让沈珩觉得很奇怪,哪哪儿都觉得奇怪。   但江知禺做的都很好,完美的挑不出毛病,沈珩也不会主动去问他是怎么了。   周五晚上,因为第二天是周末,沈珩就多看了会电视,关上平板躺下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   江知禺照常搂住他的腰,伸手关灯。   沈珩睡前看的那部电视剧是最近突然火起来的一部权谋剧,世界观宏大,场景和特效都花了大量的金钱和功夫,所以一上线就爆了。   刚刚他连看了三集,正好是中间比较激动人心的剧情,沈珩闭着眼睛,那些画面和剧情还在他脑中不断回放,所以一时半会没有睡着。   他翻了个身叹了口气,就听见江知禺轻声问他:“沈珩,失眠了吗?”   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的身体就被纳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带着让他无比熟悉的淡香,温和而又强势。   江知禺的手有规律的,一下一下轻拍着沈珩的后背,声音因为有意的压低而显得低沉喑哑:“我在,安心睡吧。”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沈珩半夜有些口渴,睁眼醒来的时候面前已经没有了江知禺的身影。   他有些奇怪,拿着床边的玻璃杯下楼,还未打开客厅的灯,阳台窗边的一个人影霎时便撞进了他的眼底。   阳台的灯光并不明亮,昏黄温柔的暖光,却为身处那里的人周身胧上了几分落寞寂寥的氛围。   沈珩没开灯,手上还握着玻璃杯,也忘记了将它放下,他慢慢走到阳台门前,表情有些疑惑。   江知禺似乎并没察觉到他的到来,穿着睡衣站在阳台上,一只手搭在围栏上,指尖还夹了根点燃的烟,似乎已经快要燃尽了。   沈珩转身想走,却在转身迈步之前犹豫了。   直到江知禺手中的香烟燃尽,他转身想丢掉垃圾的时候,才猛然瞧见身后已经不知道站了多久的人。 第76章   他下意识便把烟往身后藏,知道沈珩不喜欢烟味,他也没抽,只是点燃后单独闻了会味道。   “沈…”他欲言又止,快步走到阳台门前,拉开门:“怎么醒了?”   他把烟头扔进装了水的垃圾桶,走到沈珩身边,语气和表情都极为关心:“一个人睡害怕吗?”   沈珩默不作声的垂了垂眼,看见了自己手中仍紧紧握着的杯子,慢慢道:“有点渴,就醒了。”   “我去给你倒水。”江知禺接过他手中的杯子,伸手打开客厅的灯,一瞬间的光亮刺得沈珩眯了眯眼睛,他在餐桌旁坐下。   江知禺很快就端了杯温水出来,递到沈珩面前:“还好保温壶里还有点热水。”   沈珩接过杯子喝了几口,随后抬起眼皮看向江知禺。   额前的头发被风吹的有些凌乱,看起来有些疲惫。   “你在阳台干什么?”沈珩放下杯子问道。   江知禺似乎有点尴尬,他摸了下鼻子,“没干什么。”   沈珩挑了挑眉,江知禺便立刻老实回答:“烟瘾犯了,但是我没抽烟,只闻了闻味道,你要是不喜欢,我一会洗个澡再上床。”   “还有呢?”沈珩继续语气平淡的问。   “没了。”江知禺别过了和他对视的眼神。   “我只问你这一次。”沈珩松开握着杯子的手,等了一会,还是没听见江知禺再开口,他站起身:“随便你。”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在意江知禺这样半夜的异常行为,想要逼他全部说出来,大概是自从那天的戒指事件结束后,江知禺一系列的转变,都让他觉得奇怪。   但他找不到理由,找不到突破口,只能这样半上半下的吊着,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沈珩!”江知禺的语气有些慌乱,他起身拽住沈珩的手腕,“你生气了吗?”   “没有。”沈珩停下脚步:“你不想说,我以后也不会再问。”   江知禺一个晃神,沈珩已经把手从他的手中抽开,转身往楼梯的方向去。   江知禺的心止不住的颤抖起来,连日来的委屈,伤心,和自我修补,终于都在这一刻轰然彻底突破了他的防线。   沈珩此刻的背影让他内心中充斥着没来由恐惧,仿佛他即将要失去沈珩一样,他高声道:“我跟你说,沈珩,你别走。”   他声音中的颤抖太明显,让人想忽视都不可以。   沈珩停下脚步,转身看他,就看见江知禺脚步匆匆的走了过来,脸上写满了肉眼可见的委屈和紧张:“对不起,我不应该瞒着你的。”   “你先冷静一下。”沈珩轻轻皱着眉头,稳声道。   江知禺重重的吸了口气,放松下来的时候状态比刚刚稍微好了一些:“好。”   沈珩平静的看着他,接着,江知禺伸手在口袋里摸了摸,拿出了一枚沈珩熟悉的银色指环。   他眼睛微微睁大,看着江知禺手上的这枚小东西。   “对不起,那天是我冲动了。”江知禺垂下眼睫,也望着手中这枚素净精致的戒指,声音低哑:“我当时想,趁着你睡着,给你戴上,第二天早上你醒来的时候,看到就会默认,这样我就不怕你拒绝我了。”   他突然笑了一声,笑声中却带着无尽的酸楚:“我当时真的是一时糊涂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不征求你的意见私自做决定,甚至还觉得你会同意,默认。”   “所以在第二天的时候我看到你把它摘下来还给了我,我…”江知禺的声音突然一顿,像是说不下去了,他又深呼吸了一口:“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些天我每天都很痛苦,我知道你讨厌我,可我不知道怎么办了,我怕你离开我,怕你烦我,我真的很害怕…”   沈珩闭了闭眼,却避不开耳边江知禺悲痛的声音。   江知禺害怕,他就不怕吗。   他可以和江知禺同居,可以和他上床,接受他送自己上下班,接受两人做所有情侣都会做的事情,但他也是怕的。因为怕又一次重蹈覆辙,所以在每一次的动摇心软时,他才可以一次次的亲手斩断心中那一丝渺小的情愫。   如果真的让他再经受一次曾经的遭遇,他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不敢去猜测,即便江知禺表现的再如何爱他,如何用尽全力去弥补,他也害怕。   该害怕的明明是他!   “很晚了。”沈珩睁开眼时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表情和神色:“回去吧。”   江知禺用那双如墨的眸子深深地注视着他,眸中的复杂情绪让沈珩都有些看不透。   沈珩等了一会,见江知禺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便动了动身体,想先回去。   也许不该下楼喝这杯水的,沈珩心想。   江知禺在他动身的一瞬间便轻轻牵起了他的手,在沈珩微怔的目光中,单膝跪地,郑重而专注的抬起头仰视着他,坚定的举起左手的那枚戒指:“沈珩,你愿意…”   他话还没说完,沈珩的手便迅速的从他手掌中抽了出来,同时向后退了一步。   江知禺期盼而夹杂着紧张的神色瞬间凝固在了脸上,眼神几乎瞬间变得绝望,他身体未动,仍维持着举起戒指的动作,张了张嘴,勉强发出了一点声音:“沈珩…”   他的声音干涩嘶哑,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可是只有江知禺自己知道,此刻光是这样念出沈珩的名字,就仿佛已经抽干了他身上的所有力气。   “你不用这样。”沈珩心里也难免慌乱,此刻也是强撑着镇定:“我们现在的关系和相处模式就够了,你不必用这种方式来禁锢你和我。”   江知禺神情僵了僵,眼神受伤的看着他,良久,才道:“禁锢?你觉得这只是一种禁锢吗?”   “是。”沈珩毫不犹豫的冲他点头,看见面前江知禺的眼圈立刻便红了,他狠狠心,继续道:“我现在陪在你身边,和你同居,我们什么都可以做,等你以后…”   他暗自掐了一把自己的掌心,才继续往下说:“玩腻我了,觉得厌烦,想要找别人,或是那位喻先生愿意回头了,我们还可以没有负担的分开。   ”沈珩看着江知禺的眼神变得越发不可思议起来,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如果我们拥有了某种法律上的关系,这对你,对我,都不…”   “沈珩!”江知禺的声音中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他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沈珩的话就像一串火辣辣的耳光,扇的他面红耳赤,几乎无法言语。   “你怎么,怎么能这么想我。”江知禺的语气还是软了下来。   他从地上站起身,刚刚跪的久了,差点膝盖一软,好在他撑住了,踉跄两步走到沈珩面前,双手扶住他的两边肩膀:“我对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你可以不相信我,可以抱着怀疑的态度考量我,审视我,但是沈珩,我爱的人只有你一个,你怎么会!怎么会觉得我喜欢的是喻霄呢!”   “我没有在玩!我是抱着和你过一辈子的想法在一起的,”   他到底怎么样才能让沈珩相信呢?   一滴眼泪“啪”的从江知禺的脸颊落下,看得沈珩一怔,江知禺却毫无感觉似的,仍然在努力的说话,想让沈珩能明白:“我向你求婚,是因为我爱你,我想和你成为光明正大的伴侣,这是我的心愿。”   刚才那一滴泪水像是沈珩的错觉,江知禺的神色已经变得坚定而认真了:“我爱你,沈珩,我爱你。”   “我希望你可以相信我。”江知禺探身。将沈珩揽在了怀里,双臂紧紧的环绕着他的肩膀:“以后我每天都会对你说我爱你,直到你相信我,我也会继续说,说一辈子。”   沈珩鼻尖一酸,却被他强制忍了下去。   深夜,客厅安静,他能清楚的听见江知禺在他耳畔粗重温热的呼吸声,让他心神不宁,也不知所措。   他才二十五岁,为什么却像是度过了一生一般,留下来的只剩下疲惫,怯懦,和不甘。   他也多么想热烈的去爱一把,去付出所有身心爱上一个人。   可那个人是江知禺,所以这个选择于他而言,就是一场倾尽所有的赌局,一旦他入局,等待着他的下场,便只有两条极端的结局可走,要么一脚踏进深渊,要么…拥有一个真正的家。   可如果重蹈覆辙的话,他还有果断放手离开的勇气吗。   如果结局是第一种,他和江知禺会不会又循环重复道歉,原谅,道歉,原谅的过程,无论他走到哪里,江知禺就像他身后的影子一般,如影随形。   这就仿佛是一个无限循环无限重复的死胡同,那他岂不是一生都要陷入这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中。   沈珩突然觉得有些绝望。   事到如今,他发现自己早已没有了退路。   从当初学校的惊鸿一瞥,他这一辈子便已经牢牢地和江知禺纠缠在了一起。这些宛若藤蔓一般的羁绊,早在两人这些年的牵扯中,融入骨血,分不开了。   他现在只能紧攥着手中仅剩的一丝微渺的筹码,去相信江知禺对他所说的爱,所说的永远。   “戒指呢?”他听见了自己平静的声音。   江知禺缓缓松开了搂着他的手,接着展开左手掌心,露出那枚银色指环:“在这里。”   沈珩表情麻木的从他手里拿过戒指,在江知禺极度震惊的神色下,套在了自己的左手中指上,接着举起手背,对江知禺轻声道:“我答应。”   “你…”江知禺像是被这巨大的狂喜给砸晕了,半天看着他都没能说出话来,等他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才抖着嗓音,尽量镇静的道:“沈珩,现在虽然是深夜,但是我们都是清醒的。”   “嗯。”沈珩冲他扯了扯嘴角。   江知禺兴奋的想要把人直接抱起来,沈珩向后退了一步:“我困了。”   “好,好。”江知禺一弯腰,把人打横抱在了怀里:“困了我们就去睡觉。”   虽然屋内只有他们两人,但沈珩还是面红耳赤的想要挣扎下去,江知禺不同意,温柔哄到:“没关系宝贝,我不累。”   沈珩看了他一眼,忍住了想开口的欲·望,沉默了一会。   江知禺把他轻轻放在床上,又轻手轻脚的给他盖上被子,俯身在他额头上留下一个吻:“晚安,我爱你。”   卧室的灯被关上,沈珩闭上了眼睛,没一会,就感觉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然后腰间就被揽上了一只手臂。   江知禺知道沈珩也没睡着,就在他身后轻道:“我都不敢睡觉了。”   沈珩没理他,他继续自言自语:“万一醒来了,发现是个梦怎么办。”   “你再吵,我就让它真的变成一个梦。”沈珩淡淡道。   江知禺明显被吓到了,环在沈珩腰上的手都抖了一下,接着闭上了嘴,一点动静也不敢发出来。   沈珩睁着眼睛看向周围的一片漆黑,默默听着身后人轻缓的呼吸声,突然勾勾唇角,无声的笑了一下。   像是长久以来压在他心中的一块巨石突然被卸下了,从内而外都轻快了不少,而他心中沉郁烦躁的那些东西,也在离开客厅后,逐渐的分崩瓦解。   互相折磨的苦他再也不愿去尝了,这一回用尽勇气孤注一掷,他选择尊重自己的内心,那些被压抑斩断了太久的情愫,也终于小心翼翼的破土而出,在江知禺用心的呵护浇灌下,逐渐成长。   …   第二天一早,沈珩睁眼的时候,江知禺正对着卧室的穿衣镜整理衣服,他把“人逢喜事精神爽”七个字完美诠释了一遍,打扮的风度翩翩又帅气,连精神都仿佛振奋了不少。   “沈…老婆,你醒了!”江知禺走到床边,蹲下·身,亲亲沈珩的侧脸:“早上好,我爱你。”   沈珩脑袋还懵着,觉得江知禺现在这样有点像正在求偶的公孔雀,但他并没把这个形容说出来:“早。”他哑声开了口。   “早餐做好了,还在楼下锅里温着,你一会洗漱完了先喝杯蜂蜜柠檬水,我去给你冲,防止低血糖。”江知禺说完,沈珩也从床上坐了起来,点头:“嗯。”   江知禺的心情颇好,早餐中式西式的摆了一大桌,这分量,再来两个人也绰绰有余。   沈珩喝完了半杯蜂蜜柠檬水,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土豆卷,抬眼看着江知禺。江知禺正挽着袖子,看见沈珩瞧他,便笑眯眯道:“怎么啦?”   “你做的早餐是不是太多了点?”沈珩漫不经心道。   “还好。”江知禺满意的看着餐桌上的成果,笑道:“今天是你答应我重新复合的第一天,当然不能简单。”   沈珩笑了一下:“那你把它们吃完。”   “撑死也算谋杀亲夫。”江知禺认真的道。   “……”沈珩低头吃了口土豆丝。   “我们一会出去转转?”江知禺喝了口咖啡,提议道。   “去哪?”沈珩问。   “游泳馆,我朋友开的,环境还不错。”   沈珩顿了顿:“好的。”   江知禺一脸高兴,就听沈珩又道:“人多吗?”   “还好,周末可能人多一点。”江知禺想了想才回答。   “哦,那有挺多帅哥的吧,都穿着泳裤?”   沈珩亲眼看着江知禺面上的笑容消失,接着,江知禺语气生硬道:“还是不去了。”   “为什么?”沈珩似有不解。   江知禺看了眼手机:“天气不好,游泳容易感冒,而且我不喜欢水。”   他说完这话,却让沈珩愣了一下。   从前江知禺夏天是经常游泳的,他还去游泳馆找过他一次,那时候他蹲坐在池边,看着江知禺矫健的身形,满眼都是幸福。   可他现在不喜欢水了,大概是因为那次…   “我开玩笑的,就是突然不想去了而已。”江知禺敏感的察觉到了沈珩情绪的波动,立刻打岔道:“还有个公园,刚建成不久的,今天没太阳,我们去约会好吗?”   他期待的看着沈珩的神色,沈珩也点了点头:“好。”   最热的几个月已经过去了,外面偶尔吹点小风,走在道路上,不仅感觉不到热,反而还凉飕飕的。   江知禺小臂上搭了一件沈珩的防风外套,怕他会冷,特意带出来的。   两人没有开车,而是并肩走在这附近街道城市的繁华景色中,没多久便到了江知禺口中的那个公园。   这个公园以植被为主,主打绿色自然健康,刚建成不久,来的人还不算太多,所以两人一路上算是畅通无阻,路上也没遇到过几个人。   因为是新公园,所以不论是工作人员还是周围的植物都显得热情满满,生机盎然的,一路上还有指路的工作人员和他们打招呼,沈珩也点头微笑着回应。   走了不知道多久,前方空地中央有一颗大树,江知禺好奇的看了眼上面绑着的红色丝带,突然转头看着沈珩,目光和语气里都是惊喜:“沈珩!姻缘树!”   沈珩也抬起头仔细观察了一会,发现只有一根红色飘带,上面写的是这棵树的介绍。   他观察的这一会,江知禺已经兴奋的拿着一根飘带回来了,手上还有一根黑色的油性笔:“你写我的名字,我写你的名字。”   江知禺迅速低头亲了口沈珩的侧脸,被他瞪了一眼,还是开开心心的道:“我们来的巧,刚好是第一对,我们会一辈子做彼此的唯一的。”   不知道从哪学的,这些情话江知禺总能张口就来。   毕竟是在外面,沈珩有些害臊,但还是接过了笔和飘带,一笔一划,认真的写上了江知禺的名字。   两人的名字写好,江知禺找了树中间最粗的那根枝桠,抬起手,目光虔诚的系在了正中央。   沈珩就站在不远处,笑吟吟的看着他。   这就是他曾经想要的生活,虽然太晚太晚,可它终究来了。   他选择了接受,想要放下过去不再回头。   这次是换了江知禺怀着炙热的真心和爱意向他赶来,他愿意重新携手,去走他们更为漫长美好的人生。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应该还有两章日常的小甜饼番外~ 第77章 番外①   最近律所接连赢了案子,秦书易那是正巧在外地出差,回来的时候给每个人都带了特产。   红色的缎面包装盒,上面还用金色的线绣着花纹,看起来就很富贵。   沈珩拎着他的礼物回家的时候,江知禺还没到家。   自从江知禺开始重新回到公司工作后,最近忙的总是日夜颠倒,他原本想早点下班接沈珩回家,但是这样他接完人以后又要匆忙回公司,接了一次以后,沈珩就让他好好在公司呆着,自己独自地铁上下班。   家里空空荡荡的,之前苏月华打电话过来说想小狗了,江知禺就让向意把它送回了杭州。   沈珩把从律所带回来的礼物放上楼,就接到了江知禺的电话。   “宝贝,到家了吗?”江知禺的声音听起来心情很不错。   “刚到,怎么了?”   “我马上也回去了,先别吃饭,记得等我啊。”江知禺笑了一声:“这两天有个大项目差不多落定了,我接下来天天都空着,可以陪你。”   沈珩说了声“嗯”,对面传来关车门的声音,他刚想开口提醒江知禺挂电话,就听到对面说:“有没有想我?”   沈珩一时没有回答,江知禺也不介意,他兀自轻快的道:“反正我很想你,无时无刻都特别想你。”   “我要开车先挂了,一会见宝贝。”江知禺说完,才听见沈珩在对面慢吞吞的道:“想你。”   江知禺激动的恨不得现在就能闪现到沈珩面前,他火速启动车子:“好,我马上就回来,等我。”   “注意安全。”沈珩嘱咐了一句。   江知禺的到家时间比平常快了十分钟。   沈珩正在洗冰箱里的夏黑,是昨天江知禺回来的时候给他带的,汁水充沛清甜,沈珩很爱吃。   “我回来了。”江知禺脚步匆匆的进门,听见了厨房传来的流水声,便直奔着厨房去了。   沈珩转身向后看,江知禺已经把手中的生鲜冰袋往桌上一扔,直接冲过来抱住了他的腰。   “最近几天都没怎么陪你,想死我了。”   沈珩的身体是对着流理台的,只有头微微向后转过去看,江知禺对准那双色泽艳丽的嘴唇就亲了上去。   这个姿势有些别扭,沈珩身前的水还哗哗流着,他用手肘推了推江知禺,江知禺便以为他是不舒服,便松开了从后环住他的手,嘴上还亲着,手臂把沈珩转了半圈,让他面对自己。   他们很久没有这样热烈的接吻了,江知禺熟练的抚过沈珩的腰侧,成功让人微张开嘴喘息了一声,他用舌尖轻轻扫过沈珩的唇舌,似是调戏一般的逗弄。   沈珩被动的承受着他的吻,闭上眼睛,长睫在脸颊上留下一层漂亮的阴影,他微张着嘴,双手不自觉的环上了江知禺的腰。   这个动作极大的取悦到了他身前的人,江知禺一改刚刚还算温情的动作,双手顺着腰往下,吻也变得热切起来,在他的口腔中肆意舔舐搅弄,接吻时的啧啧水声在开阔的空间中响起,沈珩紧紧闭着眼,细白的脖颈和耳垂却已经悄悄攀上了红晕。   “说想我。”江知禺终于退开一寸距离,挑眉看着沈珩的表情。   带着一丝缺氧后的茫然,嘴唇色泽饱满肿胀,眼中却雾气弥漫,这样漂亮,江知禺很难不动点别的心思。   “…想你。”沈珩不知道他为何对这句话如此执着,但还是乖乖的说了。   江知禺便把两人的身体贴的更近了些,初秋的单薄衣料掩盖不住他的温度,沈珩把他推开了点:“热。”   “做吗?”江知禺眼神胶着在沈珩身上,腻歪的又搂过去:“就在这儿做。”   “变·态。”沈珩嘀咕了一句,随后清了清嗓子:“葡萄还没洗完。”   “我帮你洗。”江知禺看了眼水池中几颗飘起来的葡萄,像抱小孩一样把人抱了起来,沈珩猝不及防被他放在了流理台上,身后是厨房贴了瓷砖的墙面。   江知禺扯开沈珩的衣摆,让他用牙咬住,自己却捞起一颗葡萄塞进嘴中,在沈珩睁着眼睛不解的目光下,冲他露出一个痞气十足的笑,随后低下头,钻进了沈珩已经被提到了胸口的衣摆中。   沈珩情难自禁的弓起了腰。   …   流理台被弄的乱七八糟,江知禺把人抱上楼洗漱干净了,自己下来打扫厨房,趁着打扫的功夫,还把他今天带回来的大闸蟹放锅上蒸了,快到中秋,这还是江之辞今天让人给他送公司来的。   把那些葡萄装进碗里,江知禺想了想,又把它们放回了冰箱。   沈珩下楼的时候脚步还有点酸,他跟江知禺很久都没有正儿八经的做过了,而且江知禺今天异常的兴奋,把他翻来覆去的弄了一个多小时。   “你怎么下来了?”江知禺看见沈珩进客厅,便惊讶的从厨房中走了出来:“不是让你在卧室休息吗?沙发上软,你去那儿坐会。”   “你在干嘛?”沈珩问他。   “哦,快到中秋,我哥弄了点螃蟹给我,我正蒸着呢。”江知禺走过去亲亲他的小脸:“我记得你不喜欢吃海鲜,但是螃蟹还是能吃点儿的,要是不想吃,我再给你做其他的。”   “没事,不用。”沈珩摇摇头,刚刚运动量大,他这会饿了,什么都能吃。   敲螃蟹是个技术活,江知禺以前也没弄过,敲敲打打钻研了许久,才弄出来一碗蟹黄一碗蟹肉,都递到了沈珩面前:“宝贝,你吃。”   “你不吃?”沈珩有些奇怪。   “嗯,我刚吃了不少葡萄,不饿。”江知禺果不其然收到了沈珩的一记瞪眼,他才笑道:“这螃蟹是专门剥给你的,我一会饿了再吃。”   “你先吃吧,一会凉了就腥了。”江知禺递给他个小勺子,起身去厨房洗了个手。   “宝贝,我先去洗澡,你吃完了把碗放厨房,明天我用洗碗机一起洗。”江知禺又嘱咐了一句,走过来揉了一把沈珩的脑袋。   “好。”沈珩乖巧的点了点头。   江知禺冲他温柔的笑了笑,上楼洗澡去了。   沈珩握着他手中的金色小勺子,吃着碗里鲜香嫩滑的蟹肉,眨眨眼,看向了厨房。   原本以为自己洗完澡沈珩已经回卧室了,江知禺还特意喷了点香水。沈珩带回来的那个红色礼盒,里面有个香槟色的真丝眼罩,刚刚上楼看到的时候江知禺看见它就有了点有趣的想法,正想晚上付诸实践,沈珩一般都不会拒绝他的这种要求,只是得自己脸皮厚点而已。   他下楼去客厅找人,却在踏入客厅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鲜香味。   “你洗好了?”沈珩正端着面碗出来,看见江知禺也并不惊讶,他把碗放在餐桌上:“你剥的蟹黄我没吃,给你做了碗面,蟹肉没有了,放了点鱼丸和肥牛卷,还有菠菜什么的。”   似乎被碗边烫到了,沈珩迅速抽回手,双手搓了搓,一边继续道:“吃饭吧。”   江知禺看着餐桌上冒着热气的面,像是被热气熏到了,低头揉了会眼睛,抬眼的时候眼圈微红:“你刚刚,在给我做饭。”   “嗯,不吃晚饭晚上会难受的。”沈珩在餐桌的另一边坐下:“你吃吧,我在这陪你。”   江知禺的心中被暖流温暖的包裹住了,让他整个人也禁不住柔软了起来,他温声道:“好。”,快步走到桌前坐下。   “怎么样?”沈珩有点紧张的看着江知禺,他很久没做饭了,今天再拾起来的时候还觉得有点儿生疏。   “好吃,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面。”江知禺咽下一口裹着满满蟹黄的面,满心满眼都洋溢着幸福:“沈珩,你真好。”   沈珩坐在桌边,撑着下巴歪头冲他笑,恍惚之间,他好像看见了当初曾经无忧无虑的那个沈珩的影子。   真好。   江知禺心想。   能够让沈珩敞开心扉,他何其幸运。   …   晚上,江知禺从枕头底下抽出那件真丝眼罩,沈珩还挺开心的样子,接过来往自己眼睛上一盖:“还挺舒服的。”他自言自语。   “它用处多了去了。”江知禺在一旁看着他的动作,笑道。   “什么?”沈珩拿开眼罩,好奇的看了他一眼。   江知禺便探身过去,在沈珩耳边说了几句什么,便被沈珩瞪了一眼:“胡说什么。”   江知禺的指尖蜻蜓点水般划过沈珩脊骨的线条:“我们试试。”   “不试。”沈珩坚定。   “就一次。”江知禺用手指慢悠悠的把玩着沈珩的耳垂。   “不…”沈珩话未说完,就被江知禺堵住了嘴唇,唇齿碰撞间,他还能听见江知禺不死心的在他耳边低声呢喃:“好不好?”   “…好。”    第78章 番外②   江知禺郁闷的看着沈珩收拾行李的动作,在一旁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沈珩被他的突然出声吓了一跳,转眼去看他,在看到江知禺脸上极为不爽的神色时瞬间就明白了,他笑:“怎么啦?”   “明知故问。”江知禺又叹了口气:“一出差就是一个星期,也不提前告诉我,本来周末我们应该出去约会的。”   沈珩收拾行李的手顿了顿,表情有些迟疑,片刻,他慢慢道:“那你和我一起去?”   “一起?”江知禺像是突然来了精神:“可以一起吗?你同意让我和你去出差?”   沈珩点点头:“这次出差只有我一个,你要是想和我…”   “想!”江知禺立刻打开手机订票:“你哪个航班?我现在就买。”   沈珩看着江知禺激动的神色,笑着停下了手中动作,主动坐到了他身边。   …   这次的出差时间是一周,因为有江知禺陪着,沈珩不忍心让他每天都在酒店等自己回去,便有意加快了进度,提前两天便结束了工作。   晚上回酒店的时候,江知禺正百无聊赖的翻看酒店杂志,沈珩一进门便脱下了外套,埋头在床上趴了一会。   “怎么了?”江知禺坐到沈珩身边,揉揉他的后背:“累着了吗?”   “嗯。”沈珩闷声回答:“工作做完了,接下来两天我可以陪你在这附近玩一玩。”   江知禺一下便懂了沈珩口中的意思,怪不得这两天他回来的时候都很累似的,晚上洗完澡就能睡着。   “宝贝,谢谢你。”江知禺心疼的将人抱进怀里,给他揉了揉后颈:“我在这里等你也很开心,下次别这么拼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谢谢,我爱你。”   沈珩缩在他怀里,呼吸平稳的闭着眼睛,俨然已经困的睡着了。   江知禺轻手轻脚的给他脱了衣服,又拿热毛巾来给他擦了擦脸和手,也上床,抱着人休息了。   他们这次来的地方是个古镇,江南水乡,生活节奏慢,空气中似乎都漂浮着悠哉清闲的气息。   沈珩一大早就被江知禺折腾醒,弄完又睡了两个小时,再起床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十点了。   “今天天气还不错。”江知禺从窗边转过身来,身体斜靠着窗沿,笑着看向沈珩:“起床吗宝贝?”   “起…”沈珩被自己嘶哑的嗓音吓了一跳,他干咳了两声,江知禺就迅速递了杯温水过来。   他喝了两口,甜丝丝的,应该是加了蜂蜜。   “怪我,下次早上不做那么久了。”江知禺坐在床边揉揉他的脸,“喉咙舒服点了吗?”   “嗯。”沈珩翻身下床,进了浴室。   …   外面的天气果然如江知禺所说,阳光温暖,但照在人的皮肤上却并不灼热,只是暖洋洋的,让人很舒服。   两人手牵着手走在古镇中,周围的建筑都是青瓦白墙,四周由青石板桥联通而成,桥下的流水清澈,偶尔还有人划着船从水中经过。   沈珩一路上都走走停停的,似乎对这些精妙的建筑和如画的风景非常感兴趣。   “喜欢这里吗?”江知禺用手指勾勾他的掌心,问道。   “喜欢,这里很漂亮。”沈珩停下脚步,掏出手机拍了张桥上扶手的雕刻画。   江知禺在一旁看着他的动作,目光柔软,提议:“我们每年可以抽出时间在这里住一阵。”   “太麻烦了。”沈珩直起身体,转身看向他,眼中笑意盈盈:“住这里就免了,但是我们可以抽出时间去杭州,我带你去看我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就住我家里。”   “好啊。”江知禺眼前一亮,“回去就和咱妈商量一下。”   这句“咱妈”,莫名让沈珩有点害臊,他没接话,而是侧身看了一眼远方正向这里飘来的一只小木船。   “你看!”沈珩看见了什么,突然兴奋的抓住江知禺的手臂,示意他:“好多鸭子!”   江知禺跟着他的指向看过去,果然,船边跟了一支鸭子小分队,带头的鸭妈妈在前面领队,身后跟了五只排排队的小灰鸭。   “嗯,真可爱。”江知禺看着沈珩因为新奇而明媚的表情,含笑应道。   沈珩冷不防一转头,恰好和江知禺对视上,他一笑:“你看我干嘛呢?”   “看你可爱呀。”江知禺也学着他的轻松语调回答道。   沈珩哼笑了一声,不理他了。   江知禺掏出手机,伸手拍拍沈珩的腰:“你今天尽拍风景了,我们拍点合照?”   “嗯,好啊。”沈珩爽快答应。   江知禺开着前置摄像头,搂着沈珩在桥上来来回回拍了不知道多少照片。   他原本想把风景也拍进去的,奈何距离不够,只能多拍几张亲密的合照。   “需要帮忙吗?”一个胸前挂着单反的青年从桥的另一头跑过来:“我可以帮你们拍照,还可以洗出来哦!”   看两人的表情有点惊讶,他继续道:“一张十块,十张九折,多拍多折!”   沈珩失笑,下意识的望向江知禺,江知禺也刚巧在垂头看他,对视的瞬间,江知禺笑了笑,随后爽快抬头:“可以,拍吧。”   他还保持着亲昵搂着沈珩的姿势,两人站在桥中央,冲镜头微微一笑。   “咔嚓”一声,将此刻定格在了镜头的画面中。   两人又拍了很多张,江知禺偷亲沈珩的,沈珩惊讶看他的,两人相视一笑的,还有江知禺伸手去捏他的脸的。   最终,江知禺握着厚厚一叠照片,满意的走出了那个青年的工作室。   “我要把它们放大挂在卧室里。”江知禺对沈珩道。   “不好。”沈珩摇头:“画风会很奇怪。”   “也是。”江知禺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能挂在卧室里,画风还不奇怪的,也只有…”   沈珩像是明白了什么,抬起眼皮瞧他。   “我们去拍结婚照吧。”江知禺突然在他身前站定,认真的注视着沈珩:“然后我们结婚,办婚礼,成为彼此的爱人。”   沈珩轻轻勾唇:“在这等着我呢?”   “我是认真的。”江知禺神色镇定,带着十分的专注与期盼:“你愿意吗?”   沈珩抿嘴笑着看他,随后在江知禺的注视下,轻轻点头:“好啊。”   江知禺也浅浅笑了,他温柔地牵起沈珩的手掌,向前方走去。   向未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