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诱A》作者：陵萌
　　文案：
　　[攻视角]
　　萧纵年少时谈了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最终与竹马分道扬镳
　　几年错付，幡然醒悟后的他继承家族企业后逆风翻盘，就在事业风生水起时，
　　他得知竹马回国了。
　　同时家人给他安排了一名相亲对象，
　　萧纵不胜其烦——介绍来的千篇一律：居家贤惠、默默无闻。
　　他更想找个能携手拼事业的伴侣，
　　Beta才是最适合的。
　　为躲避竹马的纠缠，萧纵去见了相亲对象，
　　对方看上去寡言少语，冷清禁欲，不过听说他们俩信息素契合度极高，
　　“契合就一定要成吗？”萧二少如是说：“假清高。”
　　（真香警告）
　　**
　　[受视角]
　　突然分化成一个Omega，顾引只得从特种部队退役。
　　身为教官，退役前每天面对一帮满身臭汗的糙老爷们，顾引的审美遭到严重荼毒。
　　这时他看到相亲对象的照片，
　　顾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可以！
　　众士兵：你可以他不可以。
　　士兵1：O要有O的样子，教官你……算了我不说了。
　　士兵2：这个少爷细皮嫩肉的，你嗓门别吓着人家。
　　士兵3：可以学学别的Omega是什么样的。
　　顾引（好奇）：怎么学？
　　众人扭扭捏捏地贡献出珍藏多年的小电影。
　　顾引：？
　　**
　　于是某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清冷禁欲还假清高的Omega洗得白白净净……
　　然后身手利落地爬上萧纵的阳台。
　　再后来——
　　有天顾引遇到当街抢劫，顺手给对方一记鞭拳+低勾踢，直接把人送进医院。
　　不小心看到的萧纵：卧槽，这我媳妇？！
　　顾引：卧槽，我死了。
　　「萧纵在身边时，顾引说话声音小，瓶盖拧不开，出门不认路，还会嘤嘤嘤。
　　萧纵不在时，他扛百斤电磁炮，远程狙劫匪，驾车两百迈，单手开飞机。」
　　富可敌国·口是心非傲娇攻x退役特种兵·感情单纯直率诱受
　　#我对象何止能携手拼事业，他简直能打江山#
　　食用指南：
　　1.攻【无标记经验】；
　　2.受前职业具有保密性。上厅堂下厨房都是现学的，本身不是糙性格；
　　3.架空星际abo社会；
　　4.1V1，HE，加粗双箭头互宠向；
　　5.信我。
　　【排雷：番外生子。】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攻：萧纵；受：顾引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攻苏受诱
　　立意：有志者事竟成，遇到对的人才有无限可能。


第1章 赌场
　　蔚蓝的联邦宜居星球北温带已进入深秋，气温骤然下降，网上却为一件突发事件讨论得热火朝天。
　　#11.3赌城枪击案#以最快速度空降，占领各大网络平台和传统媒体的头条。
　　一群歹徒突然对准赌场大厅开枪扫射，场面非常惨烈。
　　能出现在A国这家巨额年费制的赌场里的，身份非富即贵，接连几位富豪受伤的事相继爆出。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令人十分感兴趣，那就是萧氏集团的二少爷萧纵居然也在现场。
　　据说他当时正与一名金发碧眼的嫩模发生争执，引起骚动，紧接着就发生了枪击事件。
　　一时间H国萧氏再次被推到风口浪尖。
　　萧氏总部设立在H国区，集团旗下子公司不计其数，横跨金融、地产、互联网科技甚至神秘的军工产业。
　　开山立派的老爷子萧衍军官出身，曾在星际战场杀敌立功，连长子都是在战场英勇牺牲。
　　老爷子退伍后成立恒华集团，以军队化来管理企业，作风刚正不阿，算是行业楷模。
　　长子牺牲后，萧老夫妇可能出于补偿心态，过于溺爱次子萧斯年，以至于萧二爷行事做派与老爷子风格完全不同，经常四处拈O惹草。
　　二十多年前，萧二爷深夜飙车途中出严重车祸过世，留下巨额遗产以及一堆找上门来的情妇。
　　老爷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痛定思痛，传闻对两名嫡孙的管教极为严厉。
　　本该在C国参加联邦金融科技峰会的萧纵，却神秘地出现在A国赌场，并且衣冠不整地从更衣室走出，据说当时脸色很不好看。
　　而那名金发年轻人在一群保镖包抄下，居然没被抓到，最终不知道去了哪里，或许死在混乱中也未可知。
　　这条劲爆花边新闻一出，网上讨论顿时都歪到天边去了。
　　**
　　“看看人家这标题起的：《虎父无犬子，萧氏掌权者赌场更衣室激战金发嫩模》，啊，还有这条《欲壑难填，总裁的逃跑金丝雀》，不知道的以为是什么霸总强制爱呢。”
　　恒华总部大楼建在临城中央CBD区，高层区有一整层楼作为总经理的办公室，配套设施齐全。
　　除助理的办工位外，有会客室、茶水间，小型会议室，甚至还有用于小憩的休息室。
　　此时助理兴致勃勃地给他读文章标题，俊美的年轻男人坐在沙发上陷入思索。
　　茶几台面摆着一台笔记本，赫然显示着出事前在赌场被人偷拍的一张照片——
　　萧纵面色阴沉，一手在扣衬衫纽扣，手里还搭着一条领带。
　　标题旁有张小图，抓拍速度太快导致身形模糊，勉强能看出是名金头发的人。
　　“换个衣服都能碰上这种事，”魏助理疑惑道：“老板，真不是故意躲在更衣室里勾引你的moneyboy？”
　　“不知道，”萧纵声音听不出情绪，“应该不是吧。”
　　老爷子是退伍军官，萧纵的大哥萧靖川是西北军区总指挥，萧氏集团与军方也有密切的军工合作项目，因此萧纵多少了解过一些关于特种兵的信息。
　　对方声音、发色、瞳色都伪装了，明显是在执行任务。
　　半晌，他终于捋清了思绪，回过神来，问：“刘业怎么样了？”
　　魏勉叹了口气，道：“幸好医疗救援队第一时间赶到，否则拖久了怕是要残废。”
　　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混乱中，萧纵本人并没有受伤。
　　枪声猝然响起，人们尖叫推搡着四散逃窜，巨型吊灯砸下来的一瞬间，保镖刘业推开他，自己的腿则被吊灯压住。
　　而萧纵猛地被另一个人扑倒，他条件反射要推开，对方却动作迅速地踹翻一台赌桌，把两个人都罩在桌子底下。
　　“别动！”
　　隔着衣料能感觉到对方身上什么硬邦邦的东西硌着自己，那是防弹衣。
　　俩人呼吸交错，对方气息格外炙烫。
　　他好像在发烧。
　　藏在更衣室隔间里的人就是因为呼吸加重才被察觉到的。
　　随后那人一句话不说，猛地就往外冲，于是萧纵的保镖一拥而上，这才有赌场大厅的追逐战。
　　萧纵正要说什么，一发流弹突然击中赌台，巨大穿透力使得桌子猛烈震动。
　　狂欢、枪击、尖叫和刹车时轮胎摩擦路面发出的尖锐声化作火海，席卷了他的大脑——某一瞬间，儿时的记忆潮水般涌来，几乎掠夺掉萧纵的思考能力。
　　赌桌被子弹打穿好几个洞，应急照明的光线射入这一方狭小的空间。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急促，人也越来越多。
　　萧纵被剧烈心跳猛然拉回现实，甚至没意识到自己紧紧抓着对方。
　　那人以为他害怕，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出声安慰道：“别怕，我们的人马上就来了。”
　　萧纵还算冷静，他听见外面的惨叫，只急促地说出口两个字：“刘业……”
　　对方愣了愣，沉声道：“我尽力。”
　　事后，刘业确实被第一时间救出，他没被流弹击中，但两条腿被碎玻璃插得到处都是，清理手术就做了十几个小时，没个一年半载难以恢复如常。
　　万幸是伤口及时得到妥善处理，一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萧纵突然想起黑暗中的那一句“我尽力”。
　　当时狭隘幽闭的空间内充斥着硝烟的味道，但他似乎闻到了一丝甜味。
　　幻觉吧，怎么可能，特种兵只招Beta，连Alpha都要经过严格的信息素抵抗训练才能考核通过。
　　魏助理还在那碎碎念：“不过这样一来安保就缺个负责人了，副队长虽然顶上来，但我看他最近压力挺大，一天抽好几包烟……”
　　赌场里那幅血淋淋的场景给不少人内心造成极大冲击，包括副队在内。
　　萧纵走到落地玻璃窗前，低头望向大厦外车水马龙的繁华都市。
　　应该是哪个Omega受到惊吓信息素失控吧。他心想。
　　**
　　一个月后，萧母的生日宴在一座私人岛屿上举办。
　　岛上只有一座建筑，名为“锦园”。
　　亚热带海岛气候宜人，从灯塔眺望出去是碧海蓝天，海浪打在银白色的细沙上。
　　岛屿东南边设有私人飞机停机坪，北面有游艇码头，园林内布局精巧，房屋建筑占地面积两千平米，能容纳数千宾客在这里聚集。
　　这是当年萧二爷送给妻子的新婚礼物。
　　曾经大部分人都认为二爷的妻子是传统的Omega：礼仪学校毕业，熟悉豪门规则和上流社会礼仪，相夫教子贤惠善良，同时还具备插花、茶道、艺术品鉴赏等高端审美品味。
　　然而令人大跌眼镜的是，丈夫去世第二年，她就与比自己小十三岁的当红男明星传出绯闻。
　　在狗仔队无孔不入的偷拍和挖掘下，这位萧夫人的身世终于浮出水面。
　　人们这才知道她是南方巨贾的长女，名叫方润锦，当年大学还没读完就被萧斯年早早娶回了家。
　　这是一场典型的豪门联姻：婚前各取所需，婚后各玩各的。
　　之后，方润锦正式进入商界。
　　有娘家和夫家的支持，方女士的公司很快就成为珠宝行业首屈一指的龙头企业，她本人经常参加慈善活动，去年更是成为联邦年度杰出Omega代表。
　　这么多年过去，方润锦的名字甚至盖过了“萧夫人”的名气。
　　“难怪萧老亲自照看两个孙子，儿子儿媳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露天酒会上觥筹交错，餐桌边，几名宾客端着香槟凑在一起小声交谈。
　　其中一人道：“情妇闹得萧家脸上无光，据说萧老花了好大力气才说服方总晚些改嫁，好歹等孩子成年。”
　　另一人不以为然：“还不是用遗产要挟方总才勉强同意的！”
　　“老爷子毕竟年事已高，万一再出点什么事，孩子怎么办……”
　　“不过她早年换男友的速度比起二爷不遑多让，怎么到现在都没再婚？”
　　“还不是因为操心那两兄弟，你难道没听说吗，这几年萧靖川和冷家那个私生子走得越来越近，跟亲弟弟反而水火不容。”
　　“害，这不就是豪门现状，”先前那人朝某个方向点了点下巴，道：“老大早早进军部，难道就一点不在乎这么大的家业？冷海云只是争产的傀儡罢了。”
　　其他两人顺着方向看过去。
　　方润锦看上去还十分年轻，身着华丽的银丝鱼尾裙礼服，保养得宜，整套红宝石首饰更是衬得她贵气逼人。
　　而她身后半米远距离，杵着两名身材高大模样周正的青年，脸一个赛一个的黑。
　　隔着好几桌都能感觉到一股森寒之气。
　　“越过董事会收购赌场、跟自己公司的员工开局、赌资千万起步，出息了啊，弟弟。”军A笔挺的站姿在人群中非常显眼，萧靖川最后两个字咬得格外用力。
　　萧纵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冷海云找你哭鼻子了？”
　　他那双桃花眼酷似二爷，似笑非笑风流不羁，一身剪裁合体的西装更是衬得人风度翩翩。
　　“你才上任多长时间，听听外面现在又是怎么传的！”萧靖川咬牙切齿：“别把父亲的作风带回到公司来！”
　　萧纵向不远处的贵宾点头示意，然后才说：“我的事不劳你费心，管好你自己的狗就行。”
　　“冷海云赌场洗钱，出事估计还指望你背锅。”
　　萧靖川闻言脸色更沉了几分，正要开口却被打断了。
　　方润锦面色不善地回头道：“我的生日，叫你们两个出席不是让你们来吵架的，”
　　“你们爷爷到了，一起出去迎接一下，”她目光依次落在两个儿子身上，警告意味明显：
　　“别给我惹事。”


第2章 相亲
　　明显方润锦在家里的地位更强势，呵斥过后一路上都没人再开口说话。
　　湿润的海风吹过，萧老爷子杵着拐杖从私人飞机下来时，来迎接的不止萧家人。
　　萧衍打仗落下伤症，行动不便，很早以前就不太出现在公众视野，具体公司事务都交给职业经理人和秘书打理，自己做幕后决策。
　　每年能让萧衍亲自出席的重要场合一只手就数得过来，方润锦的生日宴算其中之一。
　　萧老爷子曾明确表示，继承人只会从两个嫡孙当中选出。
　　凡事有利必有弊，这决定同样导致这些年许多人都在暗中挑拨。萧家兄弟关系不合，其实也与老爷子简单粗暴的做法有很大关系。
　　停机坪外是一片翠绿草坪，接机的人都聚集在那儿。
　　萧衍和他的私人医疗团队、老战友、受邀的合作伙伴等，浩浩荡荡一群人从悬浮升降板下飞机。
　　方润锦迎上去，笑盈盈道：“父亲一路辛苦了。”
　　老爷子却冷冷地“哼”了一声。
　　方润锦眼里闪过诧异，也感略尴尬。
　　都知道萧家最近发生什么事，下一秒，好事者的目光就全聚集在萧纵身上。
　　方润锦不着痕迹地挡在萧纵身前，笑着对老爷子说：
　　“别苑已经让人收拾好，岛上风大，我叫小宋开车送您过去，您和叔伯们可以稍作休息，等晚宴开始再过去，您看怎么样？”
　　萧老爷子走哪都是前呼后拥。
　　他在部队里有不少老战友，当年都是过命的交情，现在卸了任，人终于清闲了，交往就又密切起来。
　　不过在萧纵看来，这种交往很难不带目的性，彼此不戳破罢了。
　　萧衍看在方润锦的面子上没当众发作，他瞪了萧纵一眼，直接上了车。
　　接机的小插曲就这样被翻过去。
　　方润锦去补妆，萧纵和萧靖川留下招待宾客，一时半会都脱不开身。
　　商务社交对萧靖川来说是一种折磨，不苟言笑的萧指挥官面皮都要笑僵了。
　　视线不经意间就瞥向弟弟那边。
　　萧纵容貌像极了父亲，五官立体，唇线习惯性绷直，是带着凌厉的漂亮，最吸引人的是点墨似的瞳孔，仿佛光和力量都聚拢在里面。
　　这种场合他表现得游刃有余，脸上挂着陌生的营业式笑容。
　　成熟、干练……以及世故。
　　曾经也是个毛毛躁躁的家伙。
　　一种奇异、特殊的情绪涌上心头。
　　萧靖川的名字是爷爷起的，四平八稳，可萧纵的名字却是父亲萧斯年取的。
　　失去父亲那年萧靖川刚满14岁，已经成为一名军校生，但萧纵只有5岁。对于父亲，萧靖川比萧纵的印象深刻得多。
　　在弟弟出生那一年，有天他半夜从梦中惊醒，走到书房却发现父亲居然回来了。
　　那会儿方润锦怀孕八个月，萧斯年在家的日子两只手就能数完。
　　“现在做的这个研究就是为了有备无患，我希望我的家人能更加自由，而不是被这些条条框框束缚住……”
　　书房里俩人聊着什么，唯一的光源就是书桌上的那盏台灯，将父母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老二就起一个'纵'字吧，别像他哥那样少年老成。”
　　后来那个被称作联邦科技神话的男人，在次子出生后果然给予他更多陪伴，萧纵不记得，萧靖川却记忆犹新。
　　九岁的孩子从萧斯年那句话里只能听出一点：父亲不太喜欢自己。
　　这个印象根深蒂固，直至现在。
　　萧靖川成长时期极力证明自己比父亲优秀，可没等他长大，萧斯年却去世了。
　　消息受到严密封锁，因此外界并不知道萧二爷出车祸的那晚，年幼的萧纵也在车上。
　　萧斯年是为保护次子才去世的。
　　这些年萧靖川听得最多的，就是别人说弟弟更像父亲，无论容貌气质还是聪慧。
　　而萧纵也确实应了这个名字，做事离经叛道，早年离家出走更是把老爷子气个半死。
　　萧靖川忽然发现萧纵脸上的笑容凝滞住了。
　　他的目光停在一个Omega身上。
　　“好久不见，阿纵。”叶雨濛微笑着对他说。
　　**
　　叶雨濛。
　　人如其名，烟雨朦胧的。
　　短短几个字像水滴入沉寂的深潭，涟漪越扩越大，惊动了水底的暗流和尘封的记忆。
　　记忆中的布雷斯顿，好像总没有天晴的时候。这座城市气候潮湿，天空永远带着一层阴霾，灰色的尖顶建筑高高耸起。
　　路人匆匆走过，时不时向对峙的两个人投去好奇的目光。
　　“我们还会再见吗？”叶雨濛明明没淋雨，眼睫却仿佛是湿的。
　　萧纵曾经爱极了他眼里的光芒：温柔、清澈，望着你时仿佛你就是他的全世界。
　　到头来才明白，命运所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1]
　　变故是从一场绑架开始。
　　萧纵很少回忆这件事，以至于很多细节都模糊了。
　　只依稀记得自己断了几根肋骨，被关在屏蔽信号的旧仓库里，救出时已经严重脱水，性命垂危。
　　他不知道在昏沉中度过多少天，更不知道老爷子为了他险些把整个联邦翻过来。
　　萧纵失踪后，叶雨濛作为唯一清楚行程的人，在萧家铺天盖地搜寻萧纵时果断选择逃避。
　　警方几次盘问，他都坚称自己只是萧纵的合租室友，并不知道室友平时做什么、认识什么人、去了哪里。
　　事后他说因为怕被当成绑架犯的一员，才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
　　仿佛就是萧纵离家几年的总结。
　　说来也巧，萧纵醒后在病床上听到些许片段。
　　当时萧家陷入政|治|危|机，许多人都猜老爷子这一次罩不住了。
　　大厦将倾，曾经攀权附贵的人有的选择明哲保身，有的不惜反踩一脚，让萧家把莫须有的罪名都坐实。
　　对手为这一天经营多年，步步为营，每一环都在计划内。
　　在这节骨眼上为了找萧纵兴师动众，无疑是将整个家族往悬崖边又猛推一把。
　　再见面时，叶雨濛明显憔悴很多，说的第一句话是：对不起。
　　眼神躲躲闪闪。
　　萧纵终于清醒地认识到，这个人不适合做他的另一半。
　　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
　　“不会了。”
　　少年声音坚硬如冰。
　　不会再见了。
　　**
　　“兔崽子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拐杖重重砸在地板上，发出“咣当”巨响。
　　别苑地板从瓷砖换成大理石，又换成更坚硬的花岗岩，砸完只留下一道浅浅擦痕，无形中减少许多不必要的浪费。
　　萧纵耳朵被震得嗡嗡响，他瞥向一旁的私人医生，似笑非笑道：“陆叔照顾得不错，外边天天传老爷子身体不行，我听着倒还是中气十足。”
　　陆医生笑眯眯地客气道：“孙少爷过奖了。”
　　“你就是盼着我早点入土！”萧衍嗓门又高八度：“数数这是第几个相亲对象，啊？气死我了！”
　　这顿骂本来可以省了的。
　　萧家这些年几经沉浮，不至于一点事就大惊小怪，有关赌场的事萧纵打过腹稿，绝对能够应对自如。
　　可他还是失算了，他没想到老爷子从头到尾就没关心过这件事。
　　萧衍还没等孙子站定脚，劈头盖脸问的第一句是：
　　“上次给你介绍的Omega，你跟人家相处得怎么样了？”
　　一句话就把萧纵问得当场愣住。
　　他反复回忆好几遍才想起，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就在前段时间他为任职集团CEO做准备时。
　　老爷子没和谁提前打过招呼，卸任的消息一放出，萧纵都被他搞得手忙脚乱。
　　临时准备的东西太多，那段时间天天加班到后半夜，硬说其他印象的话，那应该是Omega要求见面吃个饭。
　　而萧纵最终有没有答应，连他自己都忘了。
　　忘得干干净净。
　　所以他更不知道在那个暴雨滂沱的夜晚，对方没有开车去饭店，因为恶劣的天气以及临城拥堵的交通环境，饭店打烊后也没能叫到计程车。
　　Omega回家后就着凉生病了，据说还一病不起。
　　当晚萧纵和下属开会，直到凌晨两点才吃上助理给点的外卖，完全没记起这件事。
　　外界都以为萧二少目下无尘，只须长到合适的年纪，玩够了，就能继承商业帝国。
　　殊不知当年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开发宇宙新能源，把科技部那个濒死的项目重新做起来。
　　他带着研发团队，穿着几百斤重的太空服，在条件简陋的民用空间站一呆就是好几个月。
　　萧纵不是专业人员，关于新能源的一切内容全部从无到有，从理论变为实践。
　　最终这一项目引起了联邦军方高层的兴趣，在双方达成长期密切合作的前提下，有了军方做保，悬在萧家头上的刀才算完全落下。
　　八年时间，这些原来的老下属已经升成中高层管理了，忙起来还跟当年那样不修边幅。
　　“雨真大啊。”暴雨打在落地玻璃上，下属捧着盒饭呼噜呼噜地吃。
　　萧纵点头：“是啊，真大啊。”
　　“——那么大的雨，你让一个Omega等了你四个小时！”老爷子越说越生气，“最后人家自己走回去的！挣几个钱了不起吗，有钱就能让你为所欲为吗！”
　　萧纵叹了一口气，道：“有钱能不能为所欲为我不知道，反正我有钱还得去相亲。”
　　一只蝴蝶轻轻扇动翅膀，可能会引发一场龙卷风，Omega是那只蝴蝶，那么萧衍就是那场龙卷风。
　　龙卷风，啊不，萧老爷子道：“助理是用来干什么的，一个不行就再去招十个进来！”
　　魏助理闻言抖了一抖。
　　萧纵一皱眉：“不关他的事，魏勉工作做得挺好。”
　　“那你怎么不把行程告诉助理让他提醒你！”
　　“因为没时间、没兴趣。”萧纵脾气也上来了，道：“要不我明天就去找个人领证？”
　　“你这是什么态度！”
　　助理暗道不好。
　　他正寻思要不去把萧夫人请来，眼睛胡乱瞟向窗外的身影时突然顿住——
　　叶雨濛站在外面的绿茵草坪上，离得不算远。窗户没关，老爷子的训斥声听得清清楚楚。
　　“你小兔崽子说清楚，是不是还对从前那个余情未了？！”


第3章 顾引
　　“按照联邦治安管理办法规定，高于60分贝属于噪音。”
　　身份通过后，感应门朝两侧开启。
　　卧室套间一前一后走进两名青年，前边的那个脸色有些疲惫。
　　“年纪大了是会这样，”魏助理劝慰道，“尤其萧老嗓子是当兵时练出来的，加上他老人家现在精力没处消耗，就容易……”
　　助理说到后半截就没声了。
　　萧纵站着听了两小时的训，脑袋嗡嗡作响。
　　然而他刚出门又被表弟堵在长廊里诉苦，说冷海云最近跟吃炸|药似的，专找他麻烦，自己那家小娱乐公司现在已经被挤兑得快破产了。
　　“这是杀鸡给猴看呢！”表弟哭丧着脸道。
　　萧纵面无表情地推开他：“你才是猴儿。”
　　他一回来直接倒在起居室沙发上，懒懒接道：“容易兴风作浪。”
　　“早说以老爷子的精力应该再干几年，陆医生成天语焉不详弄得董事会紧张兮兮，一定要马上定下**人，最后搞了这么多事出来。”
　　萧纵接任的消息一出，最先乱了阵脚的就是冷海云。他不知用什么方式压了几家金融子公司任职报备的监管批复。
　　试想这边萧纵要接管集团，那边批文却没下来，这一巴掌不知道算是抽在谁脸上，反正到时又是一场全民吃瓜。
　　新闻标题他都帮忙想好了：【嫡庶之争：豪门争产逆转内幕】
　　魏勉道：“其实如果不是二爷出事，老爷子这个年纪早该退休环游星际了。”
　　萧纵淡淡道：“我知道。”
　　助理悄悄瞄向他。
　　都说萧纵像二爷，其实不无道理。
　　就好比现在，萧纵坐在沙发休息，平日里收拢的那股书卷气仿佛一下全散开，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不需要做什么就能让人感觉到那种与萧斯年相似的、散漫不羁的气质。
　　萧纵工作非常高效，要求也很严格，不过私下算是个好相处的老板。
　　魏勉在圈内这么久，知道有些上司还会叫助理帮忙处理混乱的私生活问题，但萧纵这里除公司事务外没什么可操心的。
　　萧老的话却给他敲响警钟——不需要操心，难道是因为老板不够信任我？
　　这么一想，助理就感到不安了。
　　他自认为对老板的习惯十分了解，可仔细想，连哪些业余爱好都不知道。
　　萧纵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拿出手机解锁，指尖在屏幕上划拉着。
　　过没一会儿，他把手机往茶几上一扔，道：
　　“看吧，就是没事找事，我根本没答应吃饭——我连信息都没回。”
　　“好歹是老总千金，因为下雨就回不去，司机呢？”
　　助理心想，人家就是想和你探讨一下去你家还是去她家的问题。
　　假如没有进入集团，魏勉可能不觉得世上能有那么多Omega不计较名分地倒贴豪门，尤其是很多本身就出自豪门，比如冷海云的母亲。
　　他大概率认为无良媒体夸大其词，吸引眼球。
　　可这几年，魏勉自己都算不清帮老板挡掉多少莺莺燕燕——有的是奔着萧夫人的名份去的，也有不少人明确表示想要**。
　　有钱就能为所欲为吗？
　　魏助理诚实地想：能。
　　萧老爷子生活的年代Omega数量稀少，择偶时能够挑三拣四，被选中的Alpha跟中彩票似的，成为其他A羡慕的对象。
　　然而经过星际**的不断努力，近些年性别比例逐渐平衡，O的择偶优势也就相应降低。
　　Alpha数量倒一直挺多，但优秀的A始终只占极少数，于是反过来成为Omega争夺的资源。
　　任何时候社会资源都向更优秀的人倾斜，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叮咚～！”
　　刚黯下去的手机屏幕又亮起来，简讯弹出一张照片。
　　魏勉一眼就扫到了，道：“这是老爷子说的相亲对象？成年了吗？”
　　照片上的Omega确实很显小，皮肤似乎透着一层阳光的色泽，黑白分明的眼睛很有神，圆圆的像杏仁，嘴唇是抿着的，看上去有点严肃，这样的表情在一张略显青涩的脸上显得又冷又乖。
　　“21了，”萧纵随便瞥了眼，道：“老战友的外孙。”
　　“魏勉打量了多几眼，道：“长得还可以。”
　　“哼。”
　　萧纵身体往后一仰，闭目养神：“你念给我听吧，不想看了，头疼。”
　　“顾引，顾念的顾，引力的引。2725年6月25日生，巨蟹座，身高175，体重63.5kg，三围……”
　　“停停停，别念那些没用的，”萧纵头更痛了，道：“挑重点。”
　　助理无奈地问：“老板您想知道什么啊？”
　　我什么都不想知道。萧纵想。
　　可一想到要回去面对萧·龙卷风·衍，他只能按着突突跳的太阳穴，道：“说说做过哪些工作吧。”
　　助理心道又不是面试，关心这个干什么，然而往下一翻，“哦豁，无业。”
　　老板真是料事如神，精准踩雷。
　　萧纵眉头一皱。
　　助理道：“这位家里有矿？”
　　“没有，他哪个学校毕业的，写了吗？”
　　“唔……高中也算吗？”
　　萧纵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就离谱。
　　助理翻回到资料最上面的照片。
　　相貌算是清秀可爱吧，但魏勉在萧纵身边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
　　清纯的、妖艳的，包括刚才窗户外偷听的那位，一身艺术气质，绝了。
　　可惜，无论哪种类型都没能让萧纵多看一眼。
　　这就奇怪了，难道老板……其实喜欢Alpha？
　　身为A的助理当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火速排除这一可怕猜测，点着屏幕道：“这年头视频都不能信，更别说照片了。这颜值水平还得再打个八折，啊不，五折——您说萧老图啥呢？”
　　“信息素适配，”萧纵叹气道：“老爷子偷拿我样本做测试，这个应该就是匹配度最高的。”
　　魏勉哑然。
　　到了萧氏的阶层，联姻其实没有多少效果，反正都是抱大腿，一旦他们家出事，该跑还是会跑，该墙倒众人推时谁也不会心慈手软。
　　老爷子这是把重点放在了“生养”上——高适配度的AO后代优秀概率更大。
　　但也只是概率而已，假如本身水平就不够，遗传能好得到哪里去？
　　魏助理有些同情自家老板：“……其实那位下雨自己走回家的厉小姐也不错？”
　　萧纵：“呵。”
　　“老板，”助理关掉屏幕，诚恳道：“您喜欢什么类型的，要不干脆直接跟萧老爷子说。”
　　他喜欢什么类型？
　　叶雨濛的身影不可避免地闪出，随即被萧纵烦躁地挥散。
　　当年他从新能源报废的实验资料中发现，萧斯年曾给这个项目起了一个名字，叫作“引路星”。
　　所有专家都告诉他这是一个错误的研究方向，二爷亲自跟进，十多年都没能取得成果。
　　父亲对这个项目抱有很大期望吧。
　　夕阳斜斜地从窗外照进档案陈列室，少年手抚着材料上的几个字，干净的指尖沾上灰尘。
　　他花几个月时间整理所有的科研资料，一点一点整理归纳，查看每一次试验失败的原因分析，重新建模运算化学反应结果。
　　当时萧家与对手斗得死去活来，恒华总部每天都愁云惨淡，那个羸弱书生似的二公子跟不懂人间疾苦似的，刚从病床下来就抱着一堆材料跑遍H国区高校，搞得一群公司高层跟着担惊受怕。
　　兄弟关系就是从那时开始变差的。
　　即便后来萧纵成功了，在萧靖川眼里，他始终是那个不懂事的弟弟。
　　假如让萧纵自己选，他可能内心深处会有那么一点点的希望，当时能有一个人相互扶持，一起走过。
　　但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我喜欢那种事业能力强，不娇气、随叫随到，加班不抱怨，每周007工作制，”绝情的萧二少一口气报出好几项：“不需要他做家务，这种事家政更专业，着急要抱曾孙子的是老爷子，我还想再拼几年，孩子什么的太麻烦了，”
　　“董事会那帮老家伙偏安一隅，觉得公司现在只需要守成就行，没考虑过如今形势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现在公司还有六个重要项目和一个军事工程正在进行，真要我说择偶标准那就是希望有个人能一起打拼，少给我拖后腿……”
　　魏助理听完这一连串后当场石化了。
　　他猛地倒吸一口气：
　　老板说的……真的不是我吗？


第4章 分化
　　“临城老味道”是郊区一家开了几十年的家常菜馆。
　　周边都拆建成高楼大厦，据说萧氏集团还要在附近兴建航道，拉动这一带的经济。
　　巷子里的这家老饭店闹中取静，人均消费合理，因此生意极好。
　　冬天的风刮得猛烈，小餐馆里充满烟火气息，在这座高科技繁华都市已经不多见了。
　　门刚从外面推开，包厢里的人整齐划一地站起来，凳子在地上拖出几道“兹啦”声。
　　“教、官、好！”
　　他们一开口声音洪亮，外面用餐的客人筷子都吓掉了。
　　“行了行了，”年轻人身上挟裹着寒气，反手关上门，示意他们坐下，“还教官教官地喊呢？”
　　一名平头青年突然红着眼道：“您永远是我们的教官！”
　　顾引脱掉外套和厚重的围巾，边脱边说道：“你们好不容易休个年假，就好好放松，别一见面就哭，我又不是死了。”
　　——夹克外套底下是件毛衣，毛衣里面穿着羊绒衫，脱掉羊绒衫有针织马甲背心、最里面才是柔软的棉质常服卫衣，身后还有个可爱的兜帽。
　　难为帽子作为核心成员，却被露在外面经受寒风的考验。
　　战友见他剥洋葱似的一件件往外脱，顿时哭笑不得，离别的愁绪消减了一大半。
　　“我妈让我穿的。”顾引把所有多余衣服取下后，那种泰山压顶的窒息感才得以缓解，“不穿不让出门。”
　　众人点头道：“伯母一定很喜欢套娃。”
　　顾引抬手压下被静电翘起的头发，他身上有种又冷又乖的气质，笑时两只眼又弯得像月牙儿。
　　他看起来比这群士兵年纪都小，而实际上顾引入伍时间最早，军衔最高。
　　本以为会一个个送走他们，没想到先离开的会是自己。
　　“教官身体好些了吗？”戴眼镜的青年率先问道。
　　屋内一下子静了几分，似乎都在等他回答。
　　顾引轻松道：“分化而已，别这么没见过世面行不行？”
　　眼镜男：“老实说，我曾经也以为自己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
　　“结果到头来，不好意思这场面真没见过。”
　　每个人都有心事，却还是跟着粉饰太平地笑了起来
　　过去这个月发生的事可一点轻松不起来。
　　他们被安排执行秘密任务，打击联邦星系代号为“UNNAMED（未命名）”的强盗团伙。
　　这个组织以偷盗机密资料、绑架犯罪为主。组织内部分工明确，潜入资料库、隐藏痕迹、甚至洗钱，每个环节都有专业人士来执行。
　　这么多年来总能险中逃生销声匿迹，过几年再出来作乱。
　　H国军部经过多年调查，这些人疑似与联邦某些政客勾结，于是这次根据线人提供的线索，派遣代号为“α”的特战队潜入赌城，追查资金来源和去向。
　　然而一名队员在任务途中不慎暴露身份。
　　当时教官兼队长顾引被突发情况牵制住，没等脱身去支援，敌人索性破罐子破摔，制造枪击混乱，所有线索都在混乱中被销毁。
　　特战队开枪反击，随后迅速撤离，任务失败。
　　暴露身份的战友当场牺牲，不幸中的万幸是其他人身份没有暴露，否则等待他们的将是联邦军事法庭的制裁。
　　回国的战机升入平流层后，大伙儿没来得及松口气，又一个突发情况出现——
　　顾引忽然陷入高烧昏迷，在数万米高空、密闭的机舱空间里散发出高浓度O类信息素。
　　这群战士差点没当场吓背过去。
　　——就那种，平日里插科打诨互相笑骂，训练时吊打其他人的兄弟，突然在你面前变了个性。
　　就问你怕不怕。
　　幸好军机上医疗物资齐全，队里几个Beta把顾引隔离在封闭室内，给他注射了足量的抑制剂。
　　天知道这些人拿枪时手都不抖，注射时却抖得跟什么似的。
　　所以下飞机后，东南军区长官严厉呵斥：“看看你们像个什么样子，啊，丧家之犬也不过这样！还愣着干什么，报数！”
　　队员道：“报告长官！α小组前来复命！任务失败，一名战友牺牲。归队十四人，六名Beta，七名Alpha！”
　　“还有一个呢？！”
　　“还、还有一名刚刚分化成O、Omega！”
　　……
　　军区当天的紧急会议一直到后半夜。
　　**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顾引耸了耸肩，说：“联邦没有哪个军区招收Omega，组织规定里明明白白写了。”
　　“可入伍体检——”
　　顾引摇头止住他的话：“检测是检测，机器总有出错的时候，概率么，落到谁头上都不奇怪，我运气不好罢了。”
　　特战队士兵训练时间长，这些人入伍时绝大部分没二次分化，因此会有严格的筛查，甚至要查家族几代以内的分化基因，十几项检查指标下来，错误率几乎忽略不计。
　　但就如顾引所说，分化已经成为事实，等待他的只能是退伍。
　　绰号“狐狸”的队员问：“转业的事办妥了吗？”
　　顾引沉默了。
　　别人是光荣退伍，他是秘密退伍，上头想让他把从过军的事烂在肚子里，转业自然是不好随便安排的。
　　“没有，我还没想好以后做什么。”顾引说。
　　在场的都是多年的兄弟，哪能不明白这话的意思——顾引不愿他们跟着难受罢了。
　　狐狸沉吟片刻后，说：“我听到消息，过完年没准要把我们分编到其他队伍去。”
　　顾引点头：“哦。”
　　狐狸又说：“本来我们也算有军校生的学历，照现在这个情况，队长你文凭也没了。”
　　“是啊。”顾引似乎已经坦然接受这个结果。
　　包厢外时不时传来客人的呼喊和服务员应答的声音，人间烟火那么旺盛，可坐在这里面的人却觉得有些冷。
　　气氛再次变得沉重起来。
　　狐狸眯着眼打量他。
　　一个来月不见，顾教官变化很大。
　　特战队训练条件苛刻，队员们皮肤都晒成古铜色，顾引分化后受到信息素影响，皮肤白净了许多，五官就显得愈发清秀起来。
　　他曾经是一个人能喝倒一整个排的“勇士”，现在面前却乖巧地摆着杯果汁。
　　“队长，是我出现幻觉了吗？”眼镜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道：“我怎么觉得你变好看了？”
　　“怎么说话的，队长一直都好看！”平头笑骂道。
　　“行行行，东南军区一枝花。”
　　这次小聚主要是为了给顾引补一个送行，以后见面的次数少了，总不能一直这么愁云惨淡。这群士兵性格大大咧咧，一阵插科打诨后，气氛重新活络起来。
　　“哎说真的……其实我特别想知道，当Omega什么感觉啊？”
　　这个问题一抛出来，包厢里就闪烁着一群卡姿兰大眼猹好奇的目光。
　　“咳，”顾引垂下眼，道：“拒绝回答，下一个。”
　　“别这样，大家都是好兄弟，要不你牺牲一下小我，给大伙儿上堂生理课？”
　　“老实说我见过的Omega还没有杀过的敌多。”
　　“好巧哦我也是。”
　　……
　　顾引怒道：“我看你们全都是欠练！几天不挨揍就皮痒了是吗？！”
　　离得最近的狐狸惨遭荼毒，他揉着发痛的耳朵，说：“要我说别的都算了，不重要，重要的是真得找个人好治治队长这暴脾气了，同意的举手。”
　　“唰唰唰”，猹们纷纷举起了双手。
　　顾引曾是东南军区的神话，一人刷新了整个军区的训练记录，并且维持了整整四年时间——只有四年，他一退伍，这些记录就被“巧妙”地掩盖掉。
　　他入伍不久就因成绩优秀成为教官，负责训练战士。
　　传闻这位顾教官练哭过很多铁血男儿，被称作“魔鬼教头”，而α特战队的队友则没有没经过他加（毒）练（打）的。
　　狐狸都做好准备在这个狭小的包厢里来一场热身运动了，顾引却突然噤声。
　　“？”狐狸顿时懵掉，喃喃道：“……不会吧？”不会这么快就有对象了吧？
　　面对这么多道炯炯目光，顾小引同志这回真不好意思了，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闲着也是闲着，家里给介绍了一个，不过对方好像一直没消息。”
　　“什么人啊这么摆谱，”战友们很快起哄抱不平道：“我们队花送上门还磨磨唧唧，活该一辈子单身。”
　　“就是，队花这么优秀，除了打人疼了点以外一点毛病都没有！”
　　“九百码单手射击发发十环，组装KB-874狙|击枪只需要4.8秒……对了队花你会做饭吗？吃了会死人吗？要是会的话——你看，他还会投毒！”
　　顾引：…………
　　我谢谢你们啊。
　　小平头豪言道：“对方干什么工作的？我先把话撂这儿哈，太普通的A配不上我们队花，整个东南军区二十万弟兄都是你娘家人！”
　　“是萧纵。”顾引的声音更小了。
　　“谁？？”
　　“萧纵，”顾引想了想，从手机里调出张照片给这群娘家人看，“喏，就是他。”
　　照片里的男人坐在落地窗前，逗着一只凶巴巴的大尾巴猫。
　　男人垂着桃花眼，眼尾的弧度微微上扬，晚霞余晖从远处铺开，给侧脸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颜色。
　　他嘴角也是上扬的，和撇嘴的猫咪形成鲜明对比。
　　包厢内出现一瞬的死寂。
　　眼镜男先把眼镜摘下来，在衣服上擦了擦，又戴上，问：“他疯了还是我疯了？”
　　刚才同仇敌忾的狐狸，伸手探了探顾引额头：“教官你烧坏脑子了？”
　　平头讷讷道：“这可是我偶像啊……”
　　队友奇道：“你什么时候有偶像的？”
　　“有钱的都是我偶像……哎，你们不明白萧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这么跟你们说吧，以前有个词叫'富可敌国'对吧？按照这个标准，这位萧总裁就是标准的'富可敌球'，”
　　众人：……
　　“当别人还在为跨国企业奋斗时，萧纵已经是名副其实的跨球总裁了——联邦六颗宜居星，他最有钱。”
　　其余人还想再看清楚怎么个跨球法，顾引却藏宝贝似的把手机收起来。
　　萧纵那张脸想认错都不容易。狐狸拍着眼镜男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没疯，队花拿的是跨球总裁的私照。”
　　顾引说：“我也是才知道，我外公和萧老曾经是一个连的战友。”
　　狭隘空间里的云杉味道很淡很冷，像是被大雪掩埋下的木脂香。
　　萧纵他应该不记得了吧。
　　他只会记得有人在混乱中保护过他，或许是保镖、或许是路人，总之不会是一个叫顾引的Omega。
　　尽管这样不对，但顾引潜意识里还是希望世上多一个人记得自己曾是一名战士。
　　战友都是实在人，不说些什么“一入豪门深似海”、“要不要再考虑一下”之类的丧气话。
　　他们队哪次任务难度不是高难度几近不可能？轻易放弃当不了军人，更当不了特种兵。
　　小平头甚至已经务实地主意了：“教官，老话说得好，'山不就我，我去就山'，目标人物不会自己送上门来，你不争取就被别人争取走了。”
　　眼镜男也赞同：“趁着刚交换资料萧二还有印象，抓紧机会！”
　　顾引沉吟道：“太冒失也不好。”
　　“总要适应当Omega的，”狐狸把他面前的果汁拿开，摆上一只空酒杯，往里面倒满酒，“你在顾虑什么？”
　　顾引盯着晶莹的酒液，玩笑道：“萧二条件好，我怕他在外面花天酒地。”
　　“那绝对不能！”战友义气地一巴掌拍在他后背，险些把酒都泼了，“他要是敢跑，兄弟们就把他抓回来天天让你练！”
　　“练什么啊……”顾引哭笑不得。
　　“老李你思想不端正，军人是用来保家卫国的，你不能光想着强买强卖啊？我们队长是那么滞销的人吗？！”
　　“害我这不是开玩笑么，你看队长都没说什么，哎哎哎，别动手啊，再动还手啦！”
　　“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甭回去，有本事就在这儿打，来啊～”
　　“别闹了，回去张教头揭你俩一层皮你们信不信。”
　　顾引笑着看他们在包厢里嬉闹，默默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他不是顾虑，他舍不得这群人啊……
　　**
　　顾引还想着该怎么主动联系萧纵，魏助理却先一步找上了他，问过两天有没有时间，老板想跟他见个面。
　　室内开了暖气，玻璃窗上结出一层白白的雾，将寒冷全都挡在了窗外。
　　挂掉电话后，顾引嘴角和心情一样忍不住上扬。
　　卧室外隐约传来外公和母亲的对话。
　　外公叹气说：“我只是托老萧给引引找份工作，没想高攀他们家，萧纵那孩子也不知道人品如何，最近新闻上全是说他跟什么嫩模之类的，我担心引引以后受委屈。”
　　顾母劝慰道：“引引长大了，您不用太担心他。”
　　二人对话声不大，隔着一道房门，传进来只是模糊的声音。
　　顾引看向卧室里一面贴满便签条的墙，上面写的都是Omega平时的注意事项，包括不要走错厕所、发热期前的征兆、抑制剂牌子种类和价格之类的细节。
　　他的视线落在了旁边一张打印出来的照片上：萧纵捉弄着那只嘴角耷拉的猫咪。
　　顾引微微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
　　听说上帝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会打开一扇窗。
　　可能萧纵就是他的玫瑰花窗吧。


第5章 印象
　　萧纵记得让助理把相亲提上日程，不是因为听进了长辈逼婚的话，而是因为另一件事。
　　数天前——
　　“萧总您好，请容我向您介绍一下，这是叶雨濛叶先生，”宣传企划部的负责人道：“叶先生是CVR品牌的首席设计师，夫人明年有打算探索新领域的业务想法，这位是特邀的专家。”
　　“幸会。”
　　俩人握手一触即分，面上都看不出什么。
　　设计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CVR保证设计独特性的同时符合主流审美，短短几年时间打败了不少老牌奢侈品牌，迅速风靡整个联邦上流社会。
　　叶雨濛这些年接受过许多采访，也常在设计圈杂志封面出现，给大众展现出温文尔雅的印象，并非全无音讯。
　　萧纵无意与旧情人再有接触，商务场合打个照面就算过了，隐隐松一口气。
　　但紧接着下一秒那口气又抽了回去。
　　因为叶雨濛说：“我和萧先生是旧识。”
　　草（一种植物）。
　　“是吗？”下属发现新大陆似的眼睛一亮，“那可真是有缘分了。”
　　“是这样么？”萧纵似笑非笑，深邃目光中隐含着嘲讽。
　　大部分情况，台阶不能给多了，否则不知对方是打算就着台阶下，还是顺坡又往上爬。
　　果然，叶雨濛辗然一笑，自己找了个台阶：“有过一面之缘，二少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也是正常的。”
　　萧纵不置可否地笑笑。
　　八年时间改变的不止是萧纵，还有叶雨濛。
　　设计是烧钱的专业，圈子里看重前辈引荐后辈，当年叶雨濛就在他学长的团队里实习。
　　比起搞艺术，这个学长更像一名商人，年纪轻轻市侩气就很重。
　　萧纵从小在老爷子身边耳濡目染，很早就学会察言观色，直觉告诉他学长不靠谱。
　　可单纯的叶雨濛不这么认为。
　　“哎呀，你就是太清高了，其实做人圆滑点没什么，在哪个圈子立足都需要人脉的嘛。”叶雨濛笑着说，“别老呆在实验室，应该多出去走走，结识些新朋友。”
　　萧纵没再说什么。
　　后来果然出事了——一个建筑设计的项目建成后才发现存在设计纰漏，叶雨濛作为实习生被推出来背锅，直接面临牢狱之灾。
　　眼看着开庭日期越来越近，萧纵终于拨通了爷爷秘书的电话。
　　“孙少爷，”电话里秘书语气很急，似乎在忙别的事，甚至没他的话听完，“这话我说出来不合适，但您真该了解了解家里的情况，”
　　“出事时才想到求助，您已经成年了，有些问题我想您还是直接和萧董沟通比较好。”
　　那边声音很吵，听不清什么情况，秘书说完就急急忙忙把电话挂了。
　　萧纵打开电脑，输入关键词，弹出的新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无非就是八卦、官司以及耸人听闻的标题——萧家公关团队十分厉害，真正重要的消息会被迅速删除。
　　就在萧纵寻思要不要向老爷子低头时，官司出现了转折，原告突然撤诉了。
　　叶雨濛患有心脏病，拘留的几天时间整个人消瘦一大圈，风一吹仿佛就会散开。
　　萧纵本来计划回家一趟，见他憔悴成那样，于是决定先陪他做个两三天的短途旅行，当作散心压惊。
　　之后就发生了绑架等一系列事情。
　　巧合到三次就不能再算巧合了。
　　萧家人性格都强势，萧纵也不例外，只是对比更暴躁的老爷子和大哥、以及脾气日渐萧氏化的方润锦女士来说，他更容易让人产生“这A脾气还可以”的错觉。
　　真正点燃这个雪里埋的炸|药包的，是叶雨濛发来的短信：
　　【我终于靠自己的努力再次站到了你面前，阿纵，你能再给我、给我们一次机会吗？】
　　收到短信时，萧纵正坐在别墅阳台，暖黄的灯光从卧室透出，光线不算明亮但也不昏暗，用来静心看书刚刚好。
　　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拿手机。
　　准确地说，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秒，然后又缩回去，点燃了一根烟。
　　烟头明灭，烟雾在夜色中缭绕盘旋，模糊了那张成熟漂亮的脸。
　　抽完烟后，萧纵拿起手机删掉短信，并干脆利落地把号码拉黑。
　　不再见就是不再见。所谓的八年的努力，也就值得他浪费一根烟的思考时间。
　　**
　　总裁日理万机，没那么多心思用来猜对方想什么，萧纵以为可以就此打住，但明显对方不这么想。
　　因为从第二天开始，总经理办公室就经常收到礼物。
　　萧纵的专递很多，只要不是危险物品前台都会收下。CVR品牌的包装以黑金为特点，放在哪都很显眼。
　　礼物换着花样来，又是奢侈品又是爱心便当的，职场很快就传出一些流言。
　　萧二少终于肯反思是不是因为单身太久给了对方某种错觉。
　　于是他坐在了这里。
　　相亲的地点选在萧家旗下的高端餐厅，对面的先生看上去非常拘谨，坐姿僵硬得仿佛下一秒地震就能从包厢里弹射出去。
　　萧纵面沉如水。
　　他见过的异性大多主动并且富有情调，在勾引人方面别出心裁，也遇过清纯矜持高傲的，后者多数奔着二少夫人的位置而来。
　　但严肃得像在开董事会年度会议的，他第一次见。
　　对方甚至还带了个笔记本过来。
　　空旷而富丽堂皇的餐厅内，俩人坐在西餐桌的两端，中间布置了鲜花和精致的烛台。
　　顾引正前方整齐地摆放着一本牛皮封的笔记本和一支笔。
　　他腰杆笔直，身后仿佛有一把无形的戒尺，双手握拳放在腿上，从面部表情来看，后牙槽估计都是咬紧的。
　　“……”萧纵张了张嘴，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他，话题都不知该如何开启。
　　顾引手心里头都是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比上次见面还要好康！！！
　　顾引内心激动得颤抖。
　　为表重视，萧纵今天出门前刻意拾掇过一番——
　　高定西装将出色的肩腰比勾勒无余，领带系得整整齐齐，颜色与肤色相衬，袖口的银色袖扣精致低调。
　　深沉的黑色西装与富丽堂皇的餐厅装饰产生视觉上的冲击，让人视线很难移开，甚至带着点恶意地、想要窥探这种矜贵底下的烟火欲|望。
　　他要是知道此时顾引心里满脑子都是“跨球总裁”，不知心里会作何感想。
　　顾引脑子当机了几十秒，心里又过了几遍战友的忠告：
　　“Omega要温柔端庄，参照方润锦女士，雍容、大气、善良、镇得住场子。”
　　这些人完全不清楚，当年方女士在家指挥警卫员揍两个调皮捣蛋的儿子时，就已经失去儿子心目中温柔善良的形象了。
　　“这样不好吧？”
　　“怎么不好，这叫维持形象，你想想你见长官之前不也得整理仪表、拿出精气神来，哪怕你那天其实没睡醒？”
　　“也对。”
　　一群母胎单身的战友在绞尽脑汁，顾引又感动又好笑。
　　“萧先生你好，我叫顾引。”
　　平平无奇的开场白，对方的主动总算让萧纵找回一点熟悉的感觉，萧纵回过神来，淡声道：“嗯，顾先生平时有哪些兴趣爱好？”
　　射击、搏斗、越野潜伏。
　　“看书、运动、茶艺插花。”
　　“……”萧纵脑海中构想了一下僵硬机器人插花的样子，顺嘴道：“有什么特长吗？”
　　跳伞、降索、开飞机。
　　“收拾、烹饪、做家务。”
　　战友：兴趣可以培养，为喜欢的人培养爱好难道不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吗？
　　顾引：nsdd。
　　面对这些标准答案，萧纵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自我包装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Omega的兴趣来来回回就那几样。
　　站在旁边的助理无声地叹了一口长气。
　　老实说今天顾先生就算回答“泡吧唱K大保健”，老板也不会皱一下眉，他无非是给萧老一个交代。
　　但这位顾先生真的有点太紧张了，连魏勉都忍不住跟着紧张起来。
　　今天亲眼见到本人，居然比照片更顺眼一点。
　　顾引人清瘦，眼型显得更大更圆，聚精会神的时候像只警觉的小鹿，还有点可爱。
　　这顿饭吃得中规中矩，萧纵问什么顾引就答什么，一个字不多说，活脱脱一个面试现场。
　　吃完饭萧纵出于礼节询问一句：“用不用我送你回去？”
　　上一次接触萧纵是在赌场，顾引转头就直接分化成了Omega。这回萧纵忽然低头询问，顾引正在他身后跟着往前走，险些一头撞上去。
　　挨得近了，又闻到那股冷淡的雪岭云杉的味道，顾引顿时猛地后退一步，声音也不受控制地抬高：“不、不用麻烦了，谢谢萧先生！”
　　激烈反应令萧纵先是吓一跳，接着心里就有些不快。
　　过犹不及，萧纵心中冷哼：假清高。
　　魏勉去签单还没回来，萧纵正考虑着让顾引自己回去合不合适时，一道令他头痛的声音响起：
　　“表哥我可找到你了！”
　　方驰，方润锦的侄子，萧纵的表弟。
　　最近他被冷氏娱乐公司挤兑，好几个有潜力的新人都跳槽了，因此三天两头找萧纵吐槽，加上又是个话痨，一抱怨就是好长时间。
　　方驰走近才发现萧纵身边还有一个人，抱着笔记本拘谨得很，笑道：
　　“——什么时候招的新助理？还挺好看，老魏呢？”


第6章 秘书
　　“情况大概就是这样。”
　　魏勉一手拿着电子笔，胳膊肘下夹着平板，在办公桌前作汇报：“方总知道顾引没工作后，问他愿不愿意到橙汁娱乐发展。”
　　“他怎么说？”
　　方驰唠叨起来没完没了，萧纵听了几句就先走了，吩咐魏助理把人安全送到。
　　“他……”魏勉在想该如何转述。
　　顾引问出了当天唯一主动问的问题：“出道有钱拿吗？”
　　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角撬不了，这个道理谁都懂，但小助理墙角塌得过快以至方驰和魏勉俩人都愣住。
　　也不是不能理解。
　　顾引学历摆在这儿，想找份体面的工作不容易，尤其Omega身娇体弱，就业方面还有许多限制。
　　在这个智能AI与人类抢饭碗的年代，连便利店的收银都实现无人化，没工作的Omega要么混吃等死，要么嫁人生子。
　　顾引明显不想在家混吃等死。
　　萧纵思绪一顿。
　　那他这是……对我不满意？
　　结合那天顾引的态度，萧纵越想越不对劲。
　　他、有、什、么、可、不、满、意、的！- -^
　　眼见着老板明显阴沉下去的脸，魏勉就犹豫着后面的话还要不要告诉他。
　　因为下一秒钟，顾引抱着牛皮封笔记本，抬起脸瞅着魏勉，小声征询说：“魏先生，我可以去吗？”
　　“萧先生会不高兴吗？”
　　表情又乖又谨慎，像一只小鹿，黑溜溜的眼睛里都是难以掩饰的期待。
　　他是希望获得肯定的。
　　可魏勉只能硬邦邦地如实回答：“老板不喜欢高调。”
　　萧纵要是风流成性，萧老爷子早就便宜曾孙满地跑了，哪还要费劲给孙子找对象相亲。
　　“这样，”顾引想了想，干脆道：“那我还是不去了。”
　　“别呀，”方驰一看到嘴的小美人飞了，急了，“年轻人，我看你骨骼清奇，根骨极佳，是个出道的奇才……”
　　魏勉忙**俩人之间：“方总快别开玩笑了。”
　　他朝方驰使眼色，方驰却跟没看见似的，自说自话：
　　“我说真的老魏，你这小助理骨相好啊，老话说美人在骨不在皮，你想想部队里那些仪仗兵，人家选拔标准就是骨相——这样的才耐看！你信我！”
　　信你个大头鬼,这是你二表嫂候选人！
　　魏勉面不改色地将方驰的话又挡了回去。
　　俩人你来我往讨价还价，没人注意到刚才说到部队几个字时，顾引嘴唇悄悄抿紧。
　　魏助理想又了想，觉得老板应该不在意细枝末节，于是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萧纵没说话，正当魏勉以为可以退出去了时，听见他说：“叫顾引来上班吧。”
　　助理虎躯一震。
　　“给他个岗位，到我们公司上班。”
　　**
　　魏勉颓然地坐回到座位，岌岌可危的发际线眼见着又高了几毫米。
　　他不知怎么安排才合适。
　　顾引的经验和学历连前台都做不了，退一万步讲，他也不能真的让人家去前台。
　　上司随便一句话，下属面临的可能就是一道无解的难题。
　　可他是魏勉啊，本科联邦TOP1的高校修金融法律双学位，硕博读的都是工商管理学。这些年他被称为恒华第一劳模，在业界也算活成一支标杆，可以说是总裁助理内卷第一人。
　　怎么会有他解决不了的难题呢？
　　尤其他的上司好不容易提出一个私人要求，当然必须要满足！
　　魏勉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
　　私人要求。
　　相亲完就叫人来上班？
　　助理也越想越不对劲。
　　很快地，魏勉打开公司邮箱，拟好了一封新邮件发出去。
　　于是第二天——
　　萧纵每天工作十四五个小时，即便是魏勉也吃不消他这种工作强度。
　　前一晚研究报表到三点，第二天清早，萧二少乘坐专用电梯直达总裁办公楼层。
　　电梯刚开门，他恍惚看见那尊雕像目光炯炯地盯着他，说：“萧总早！”
　　萧纵：？！
　　他恍然间以为自己没睡醒。
　　没醒也被吓醒了。
　　**
　　“谁让你安排他做秘书的？！”
　　办公室门刚一关上，向来沉稳淡定波澜不惊的萧纵，声音也不自觉抬高八度。
　　助理委屈道：“这不是您要求的嘛……”
　　“我什么时候要求了？！”
　　“其他岗位都必须走面试流程，只有私人秘书是您能够指定的，您叫他来上班不就是这个意思？”
　　萧二少看上去起床气都要犯了。
　　魏勉心想老板这是抹不开面子呢，于是赶紧道：“娱乐圈是大染缸，您不忍心顾先生身陷泥潭里去，这个道理我明白。”
　　明白就好。
　　“反正都是要进公司，顾先生没工作经验，这种萌新进了大职场，要不了几天就被那群人精摸清了老底。把人安排在眼皮子底下，能预防很多问题。”
　　萧纵的相亲对象，多好的八卦来源啊，外面的狗仔记者盼都盼不到的素材，运气好没准还能打探到萧老爷子的事。
　　有道理。
　　“不行！”萧纵差点就被助理带跑偏了，回过神来严词拒绝道：“本来只是不想被老爷子嫌不上心，没有合适岗位就去方驰那做个文员，反正那家公司小，没这么多规矩。”
　　“……”助理露出了为难的神情。
　　萧·冷酷·总裁·纵道：“不说就我来说。”
　　**
　　顾引被天上连续掉下的两块馅饼砸得晕头转向。
　　恒华的HR给他电话时，他心脏怦怦直跳，还不忘跟对方确认一下：“不好意思，我没给贵公司投过简历。”
　　HR道：“魏总亲自内部推荐，不需要走这些流程，何况萧总已经面试过你了。”
　　顾引：“？”
　　什么时候的事？
　　HR察觉到他的犹豫，问道：“顾先生不想来吗？”
　　“啊不是的，”顾引赶紧说，“我随时可以来报道！”
　　恒华集团在萧纵的带领下，主业由金融转向科技领域，国家甚至星系大型项目是主要业务，如今军工业更是发展飞速，顾引训练和实战用的部分军械都有恒华的技术包含在内。
　　在此之前顾引确实投了不少简历，无一例外全都石沉大海。
　　因此顾引被叫进总裁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道谢。
　　他先朝萧纵鞠了个90度的躬，然后诚恳地说：“您真是个好人。”
　　准备了一肚子话的萧纵：……
　　年轻人，你不按牌理出牌。
　　萧二少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发好人卡，决定改成迂回战术，他板着脸问道：“你现在做什么岗位。”
　　顾引站直了身体，说：“实习秘书岗。”
　　实习期最长也就三个月，不至于太离谱。
　　萧纵似乎又气顺了一点。
　　顾引就站在离办公桌五六步远的地方，上班第一天，他穿的是自己买的正装。
　　规整的西装掩盖掉一些稚气，于是他身上那股冷的气质就更为凸显。
　　萧纵盯着他，想挑点错出来，可看得久了，眼前身影竟然莫名地与记忆中的另一道身影重叠起来。
　　——金发年轻人也是扮成助理的样子，从更衣室隔间出来时神情透着些许无奈。
　　萧纵目光冷冽起来。
　　而此时顾引神色充满谨慎，他感觉到审视的目光仿佛X光一样反复扫过全身。
　　萧纵目光深邃，看久了有一种令人想要主动沉溺进去的窒息感。
　　但顾引没有移开视线。
　　总经理办公室十分寂静。
　　你在干什么？
　　萧纵猛地将神思拽回来。
　　对方是Omgea，走路会**的那种。
　　胆子还小，动不动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萧纵再看向那双小鹿似的忐忑的双眼，心想：
　　（要是直接拒绝，可能就真的哭着回家了吧？）
　　（其实挂几个月职没什么...公司不可能一点裙带关系都没有。）
　　（上一条没有说公司不好的意思。）
　　（买（相）卖（亲）不成仁义在。）
　　都怪魏助理！
　　捋了一遍思路之后，萧纵脑子清楚多了，尽管脸色还是冷淡，说出口的话却已经变成：“你跟在魏勉手底下学习我没意见，”
　　“不过有几点先说清楚：虽然在实习期，做事情要么不做，做就要做好。公司不吝给年轻人机会，但别觉得自己是内荐的就可以放松，我对魏勉、对你是同一个标准，不会给特殊优待，同样的，你要是觉得受不了这份工作，随时可以提离职，听清楚了没有？”
　　顾引几乎条件反射地说道：“好的萧总！”
　　萧纵被他清亮的嗓子吓了一跳。
　　上次没发现，这家伙居然还挺有精气神。
　　“还有，”萧纵叫住他，“知道信息素匹配的事吧？”
　　顾引闻言回头，眨了眨眼。
　　萧纵没有继续说下去。
　　顾引很快反应过来他的意思，道：“知道了，老板，我会带好抑制剂的。”
　　**
　　出了办公室就是助理和秘书的工位，魏勉手里端着杯红枣养胃茶，站在外边等他：
　　“是不是没那么可怕？”
　　顾引摇头道：“我有点紧张。”
　　“紧张什么，”魏勉喝了口茶，上下打量一遍他，道：“衣服挺合身，谁给你挑的。”
　　顾引低头看了眼，道：“我自己挑的。”
　　很普通的款式，挑不出什么特别的记忆点，然而和第一次见萧纵时穿的那套是同个牌子同一系列的。
　　刚才萧纵盯着自己时，顾引仿佛有种做坏事的刺激感。
　　“……但是以后不会穿了。”
　　“什么？”
　　他声音太小，魏勉没听清。
　　“没什么，”顾引抬头看向他，脸上漾起柔和而喜悦的笑意，道：“我说公司很快发司服，这套衣服就用不上了。”
　　他也有一个崭新的身份面对萧纵了，真好。
　　魏勉却不明就里，笑道：“老板还很年轻，整座商业帝国交到一个不满三十岁的人手上，几十万人靠他吃饭，他肩上担子很重，严厉一点是难免的。”
　　“谢谢魏哥。”
　　“嘴还挺甜，”魏勉放下杯子，朝他招手道：“过来吧，我先教你做一些基本的工作。”


第7章 酒会
　　十天后魏助理第一次向老板汇报新秘书的工作情况：
　　“缺乏系统性的专业知识，但理解力和执行力都很强，上手很快，做事也比较细心，值得夸奖的是工作积极性高，早上据说都是六点钟到公司的。”
　　萧纵好奇道：“那么早来公司做什么？”
　　“好像是晨跑完直接来上班。”
　　恒华总部坐落在寸土寸金的CBD，在市中心打造占地二十万平方米的科技生态园区，配套图书室、健身房、员工食堂等一系列设施，甚至还建了绿道和花园。
　　顾引每天到公司洗个澡换上工作装也才六点半，还能吃个早点。
　　真这么老实？
　　萧纵面露疑惑。
　　叶雨濛最近没来骚扰，年底各业务公司捷报频发，萧纵心情不错，连带看顾引都顺眼起来。
　　他往皮椅里一仰，哼道：“本来就是他该做的。”
　　实习期一个月两万，整个联邦他上哪儿找得到这样的工作。
　　见他心情颇佳，魏勉忙将请求提出来：“老板，我想休两天假。”
　　“休假？”萧纵琢磨着这两个字，尾音轻微上扬。
　　并非他作为老板苛刻，连员工请两天假都不批准，是因为“休假”两个字从魏勉嘴里说出来，确实是件稀奇事。
　　魏勉在萧纵手底下干了六年，升总助也已经四年，还是第一次听说他要休假。
　　助理说：“胃不舒服想预约做个胃镜检查，已经有几天了，专家号可遇不可求，早点请假时间充裕些。”
　　魏勉不爱吃饭，学生时期开始就经常以能量食品代替，工作后也不觉得有问题，外界传他不食人间烟火，全靠工作发光发热才活下来的。
　　“叫你准点吃饭，非拖到这种时候才重视。”
　　助理叹道：“年纪大了不比年轻时能熬。有时回家看着冷冷清清，灯也没开，知冷知热的人也没一个，就觉得三百平的大床顿时也不香了……”
　　萧纵笑骂道：“拉倒吧你，赶紧滚，含沙射影谁呢。”
　　他用手中钢笔敲了敲面前一沓资料：“这些文献够我头疼几天的了，你休假前工作安排好就行，最近没什么重要会议，应酬我自己搞得定。”
　　这些是科技部提交上来的企划书，在实际投入使用前科研就是个无底洞，因此决策一定要慎重。
　　“对了，”萧纵叫住他，“走之前再冲杯咖啡，最近手艺有进步。”
　　魏勉笑了：“进什么步啊，我什么品味您不清楚？”他朝门外努努嘴：“小秘书殷勤着呢，自己不敢来罢了。”
　　萧纵与助理办公位只隔了一层隔音的磨砂玻璃，灯光一照，从里面能看见外面模糊的身影。
　　顾引除每天早上他到公司时冒个泡以外，其余时候低调得仿佛不存在似的。
　　他有那么可怕吗？
　　萧纵心想。
　　**
　　魏勉办事效率挺高，请假也一样，早上刚获批准，中午就回去了。
　　萧纵埋头在一大堆复杂文献资料里，压根没注意时间，等想起来时已经中午一点多。
　　胃里空荡荡的有些难受。
　　原本助理到时间会进来提醒萧纵，或者直接打包一份上来。今天魏勉才请假，坐在外面的小秘书就不靠谱了。
　　萧纵刚打开办公室的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咖喱香气。
　　顾引不在工位上，香味是从茶水间飘过来的。
　　整层楼都是总裁办公区，来拜访或找CEO签字的都需要提前预约，所以闲杂人很少。萧纵没有秘书，基本就他和魏勉两个人。
　　现在多了个顾引。
　　顾引正用微波炉热饭。
　　魏助理请假，工作全落到顾引这儿。好在魏勉很有条理性，什么时间做什么事情、哪些注意事项，事无巨细规划得十分周详。
　　等顾引捋清所有东西，已经过了饭点。
　　顾引当兵这么多年看的材料加起来都没有这一周来得多。
　　特种兵也要上理论课，包括了解各种武器的构造使用说明、以及战术研讨等等，内容晦涩，每次考试大家都哭爹喊娘的。
　　然而自从知道萧纵手上同时运转着金融、制造、科技和军工四大模块，同时进行的重要项目能有十好几个时，顾引不得不佩服他惊人的记忆里和逻辑思维。
　　魏勉和萧纵讨论时，顾引听了几句，虽然大部分都不懂，可明显感觉萧纵脑海里对于所有事情都有一幅精密的蓝图。
　　想追赶上他的步伐，必须要努力呀。
　　顾引对着微波炉出神，抬眼就见玻璃门上映出一个高大的身影。
　　“你在干什么？”
　　萧纵双手环抱胸前，整个人半靠在门边。
　　他从自己办公室出来，没穿西装外套，袖子被挽到胳膊上，露出结实的手臂，坐久了衬衣腰部位置有几道褶皱，隐隐贴着腰腹精悍的肌肉线条。
　　那张好看得天怒人怨的脸上似乎带着点怨气。
　　那怨念不知道是冲自己来的还是冲……
　　顾引回头看了一眼微波炉，脑袋上的小灯泡顿时就亮起来。
　　“我在给您热饭！”顾引福至心灵地说。
　　萧纵桃花眼微眯起来：“是这样吗？”
　　“是呀，”
　　刚好“叮”一声，微波炉里的饭菜热好，顾引小心翼翼地捧出来一个热腾腾的家用饭盒。
　　“是您喜欢吃的咖喱牛肉。”
　　金黄咖喱与切成粒的牛肉、土豆、胡萝卜炖煮得刚刚好，再用椰浆和少许牛奶收汁，浓郁的辛香里带着一丝奶香的甜味。
　　因为需要大量补充糖分来保持专注力，萧纵有一些嗜甜。
　　他就是被甜味吸引过来的。
　　不对，顾引怎么知道？
　　魏勉说的？
　　不可能。魏助理活着全凭光合作用，连杯咖啡都冲不好你能指望他搞清楚自己喜欢吃什么？
　　萧家就更不可能了。
　　从萧纵记事起老爷子就要求严禁浪费，厨房做什么吃什么，不吃就饿着，不到饭点绝不许吃东西。
　　这个规矩雷打不动，受过几次教训后，萧纵就知道没人惯着他，后来再也不在家挑食了。
　　可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自己还是清楚的。
　　不知不觉萧纵又盯着他有一会儿，眼看着小秘书薄薄的嘴唇渐抿成一条直线。
　　顾引是紧张，不是害羞。
　　他并不像其他O那样羞答答，他紧张是出自一种敏锐而警惕的、不知名的理由。
　　好像冷不丁就会被发现什么秘密似的。
　　萧纵觉得有些好笑：“你是不是背地里骂过我？”
　　顾引愣了下，呆呆地问：“啊？”
　　萧纵没再说什么，接过饭盒转身走了。
　　顾引摸着饿瘪的肚子，等萧纵进了办公室，他才磨磨唧唧走到魏勉工位边，拉开桌面上的一个小收纳盒。
　　里面藏着几块能量压缩饼干。
　　Omega食量本来也不大，一块应该能顶整个下午。
　　饭菜要当天做的才新鲜，顾引习惯四点半起床，顾母怕他刚从军队出来不适应正常生活，主动提出帮他度过适应期。
　　可没等顾引适应新生活，顾母连续早起做几天饭，整个O都不太好了。
　　于是顾引自己来。
　　烹饪教程网上很好找，除了效率不高以外也没出什么乱子。
　　他本来想自己先试试，毕竟第一次尝试做饭。
　　能量饼干干巴巴的，顾引在军队也经常吃营养膏，这东西不会散发任何香气，也没有一点味道。
　　日子就是对比出来的，奶香咖喱的味道还勾着顾引的嗅觉，他越吃饼干肚子就叫的越大声。
　　“咕噜噜——”
　　早上又是跑步又是干活儿的，一块肯定不够，于是他又撕开一块饼干包装，边看自己归纳的备忘录边充饥。
　　果然，魏勉的tips里有一条：11:45 A.M. 提醒老板用餐。
　　顾引看一眼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悄悄叹了口气。
　　已经一点五十分了，幸好补救得快。
　　“你不吃饭？”萧纵的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
　　顾引猝然回头，见他从办公室探出头，皱着眉头看着自己。
　　“我——”顾引一时语塞，像干坏事被抓包了似的。
　　“跟着魏勉不学点好的，尽学他这些毛病干嘛？”
　　顾引：……
　　萧纵走出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晚上富华区有场酒会，待会儿你先和安保部刘建对接一下，不懂的就问魏勉，他24小时开机。哦还有，记得换正装。”
　　“好的老板。”
　　顾引攥着他的能量饼干，看见萧纵的身影又消失在门后面，才想起最后一句话。
　　这是要带我赴宴？
　　刘建和刘业是表兄弟，俩人都是恒华集团安保统筹部的职员，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保镖。
　　酒会这种商务场合不止一位商界大佬现身，每家公司的安保团队都会先抵达酒会现场进行安全风险排查。
　　刘业受伤后，安保队长工作暂由他弟弟刘建顶上。
　　两点萧纵还有会议，萧纵一走，整层楼就只剩顾引一个人。
　　他给刘建打电话，对方已经在酒会现场了。
　　“……我知道了，这还用你说吗？”刘建叼着烟，吐字含糊不清，“你算老几啊？别废话。”
　　挂掉电话后刘业把烟头往桌子上一掐，无声地骂了句什么。
　　“怎么了老刘，”安保队其他人问道：“谁的电话啊？”
　　“那个O-mega，”刘业说到O时故意把声音拖长，“问东问西，婆婆妈妈的，魏勉都没他事多！”
　　他把架桌子的脚收回来，起身道：“叫查看监控室网路，都是老子当兵时玩剩下的套路，嗤！进了266楼还真把自己当个高层。”
　　顾引挂掉电话后，还是不太放心，又打开酒会举办地点的结构图。
　　没看多久，266层的电梯门就打开了——穿职业装的Alpha小姑娘睁大了眼探头探脑。
　　顾引认出这是公司的前台。
　　“顾秘书，”小姑娘手里拎着个袋子，“魏助理给你点的外卖～”
　　“魏助理？”
　　“对呀，他说你忙得没时间吃饭，让我送一份餐上来。”
　　“可魏助理在休假。”
　　前台小姑娘耸耸肩，“那我就不知道了。”
　　顾引盯着外卖袋子上的咖喱图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眼睛弯了弯。
　　萧纵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啊。


第8章 航道
　　酒会在海边，距离市区中心开车需要近两小时。
　　临城交通拥堵，高峰期二十分钟车程能堵到两个小时，酒会八点开始，尽管提前出发还是被堵在了路上。
　　顾引塞车时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
　　他平日里严肃谨慎居多，好像忽然间遇到愉快的事，就露出藏不住心里的喜悦，略弯的眼里透着光。
　　“你笑什么？”
　　“没什么，”顾引抿着嘴，又过了一会儿，小声道：“谢谢老板。”
　　萧纵常年跟商人打交道，熟知人际交往的方式和套路，照拂只是出于习惯性的——可顾引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令少爷十分牙酸。
　　车里就两个人，宽敞的空间内能闻到淡淡的雪岭云杉的气味，那是萧纵的信息素的味道。
　　萧二少坐在副驾位置，撑头望着右边玻璃外川流不息，红色尾灯忽明忽灭，心里暗忖：有这么值得开心？
　　马路上再一次被堵得水泄不通时，顾引稳稳当当把车停下，拉起手刹。
　　这一动，他发现手感不太一样。
　　他开的是萧纵的车。萧二少爱车这事很多人知道，传闻他别墅地下车库停了两百多台豪车，是他为数不多的“标签”之一。
　　Alpha审美十分阳刚，越野车车型四四方方，通身哑光黑色，很有军车的气派。
　　而事实上萧氏也确实为H国的专用军车提供智能芯片和安全性能的技术。
　　车流缓慢，萧纵被堵车弄得心烦，见他好奇，随口道：“VX25级新型合金，全车用的都是这个，安防4S级。”
　　他说到这里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了，因为顾引不懂。
　　而顾引眼中却闪过一丝惊艳。
　　4S级安防等级，能正面扛住轻型火箭筒的攻击。
　　这种新型合金连军方都还没有普及。
　　他压下心中好奇，望着前方闪烁的尾灯，开口问的却是另一件事：“明年就要正式开始修建航道了吗？”
　　汽车普及率到达顶峰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更为拥堵的交通，五环之歌都已经唱到了一百八十环了，堵车成为联邦主星居民最头疼的一件事。
　　“是啊，第一批航道铺设完后后至少能分流一部分车流量，”
　　萧纵点开车载系统，很快他面前就投影出一台虚拟电脑，他调出临城的实施交通图，四通八达的公路上全线飘红。
　　“航道限速保守估计提高三四倍，就今天这距离，半个小时不用就能到了。”
　　顾引却道：“您以后会考虑在星际间搭建航道么？”
　　萧纵瞥了他一眼，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联邦星系除了主星以外，还有另外五颗殖民星球，星系间往返的成本非常高，目前新能源已经通过测试，激活后在不同温度、压力、辐射下都能稳定供能，假如真正普及的话，我想您应该不会局限于大气层内使用新能源。”
　　萧纵没说话，良久，才轻笑一声：
　　“不成熟的想法。”
　　顾引眨了眨眼。
　　“**严格掌控着星际交通的命脉，不会那么早向民间开放，”萧纵想了想，又道：“不过你这个想法我很喜欢。”
　　这是他未来的构想之一，也是“引路星”的第四个阶段，目前项目刚进入第二阶段，因此萧纵没跟其他人提及过。
　　包括魏勉。
　　建设星际航道的事情牵扯利害关系太多，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不过连顾引都能想到，说明未来会有更多人考虑到这方面来，那么正式提上日程也就不远了。
　　顾引受夸奖后并没有很高兴，相反他怔了怔。
　　**是星际间最高行政级别，因为星际交通不便，几颗殖民星近年来**频繁，大有一种要自立门户的意思在内。
　　他在军队时被派遣去过3号和4号殖民星。殖民星科技没有主星发达，整体经济也落后，因为输送人力物资都是很费劲的事，并且每次都需要动用到军用设施。
　　此前他了解到的是萧氏集团想垄断新能源，才导致星际航道的提案迟迟没有进展。
　　今天顺嘴一提，萧纵的态度却不是这么回事。
　　顾引并没有急着往下问。
　　萧纵没多想。小秘书似乎藏不住心事，紧张、窘迫都写在脸上。
　　他将对方的表情尽收眼底，似乎心情不错，道：“你考虑过回学校读书吗？”
　　“在准备春季招考了。”
　　萧纵只是随便问问，“嗯”了一声后就没有下文，专心工作去了。
　　萧二少接触的Omega大部分是家里介绍的，顾引并不是他第一个相亲对象。
　　萧靖川英年早婚，外界目光就都投向了萧家老二，偏偏这位二少放着好好的纨绔子弟不当，常年待在太空站，连影子都见不着。
　　前些年萧纵推拒，方润锦都持默许态度，可随着年纪增长，能用的理由都已经用完了，方女士本人也逐渐失去耐心。
　　少了母亲这个靠山，结婚这件事，萧纵的话语权就岌岌可危了。
　　尽管老爷子认可儿媳妇的地位，可骨子里并不喜欢方润锦这么高调。
　　从他给孙子物色的相亲对象就能看出，都是千篇一律的低调，被拒绝只会默默消失，那种死缠烂打的早在阅人无数的老爷子手里就被筛选掉。
　　即便最能折腾的厉小姐，大雨中自己回个家就算是不得了的事了。
　　顾引能安安分分地当秘书，萧纵一点也不意外。
　　他性格还挺招人喜欢，来公司不到半个月，从总助到前台对他评价都不错。
　　萧纵小时候常被他哥捉弄，一心盼望方女士能再生个弟弟来给自己欺负，只是后来萧家一团乱，萧纵也就懂事的没提过。
　　两家勉强算得上世交，把顾引当成弟弟对待也未尝不可。
　　想通这一层，萧纵看顾引又顺眼几分。
　　而此时，不知道自己成了便宜弟弟的顾引，表面上专注地把着方向盘，脑海里想起的却是下午和狐狸的电话——
　　“酒会就是机会啊，你还等什么，这种时候不投怀送抱，难不成真想拿个年度优秀员工奖啊？”
　　眼镜男的声音从远处挤进来，“贤惠的Omega不能海量，该醉的时候必须要主动醉！”
　　“装醉你懂吗？精髓就是一定要倒在对方怀里，姿势要优美、要弱柳扶风，待会儿我和胖子拍段视频给你演示一下，我们俩研究可久了——”
　　“快得了吧，你俩算什么弱柳扶风，分明是泰山压顶……”
　　顾引：……
　　他悄悄瞥向一旁专心工作的萧纵。
　　弱柳扶风啊。
　　**
　　富华酒店依山傍海，风景优美。
　　偌大的无边际游泳池直直地延伸向海面，华丽的灯光将漫天群星都衬得暗淡无光。
　　今晚来参加酒会的主要是企业高层管理，年底行业交流为主，商会主席致辞结束后，萧纵才姗姗来迟。
　　然而出场时还是瞬间吸引了全部目光。
　　上个月初，联邦金融科技峰会期间，萧氏集团突然任命新CEO，紧接着赌场枪击案爆发，一夜之间全联邦都记住了萧二爷的次子，萧纵。
　　萧斯年去世，萧家悄无声息沉寂了很长一段时间，老爷子重新接管公司，**则被方润锦的绯闻给带跑了。
　　转眼间，萧斯年的两个儿子都已经风度翩翩。
　　长子在军部正式任职后，意味着庞大的家业只能由次子继承，可萧纵却一直没多少消息。
　　外界传这人离经叛道、放纵不羁，颇有二爷风范，却不得老爷子欢心。
　　萧二爷的气场自然不用说，这位联邦科技界的“魔术师”走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憎恶他的人据说和爱慕者一样多。
　　除本身优秀的外貌，他有两个标志性特征：一是留着中长发，二是经常戴一副无框眼镜。
　　萧斯年不近视，传闻他的这副眼镜能看清人心，以至于二爷去世几十年，政商两界模仿他的还大有人在。
　　这样的一个Alpha，他的儿子肯定不会差。
　　别人这个年纪还在飙车泡O包养小明星，萧纵已经接手了商业帝国。
　　萧纵一现身，酒会上千道目光就集中在他身上。
　　假如灼热的视线能化为实质，萧纵觉得自己此时应该八分熟了。
　　他职位虽高但辈分偏小，按照辈分在场的多数人他都得喊一声叔伯。
　　顾引见萧纵从容应对，自己就在远处看着。
　　他不像他们能游刃有余地应对上流社会的社交场面，军队的交际很简单，直来直往，令行禁止，没有那么多弯弯道道。
　　瞧着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少爷，顾引也担心太直接会吓到萧纵。
　　他突然想起一个严肃的问题：队友只说要装醉，可醉了以后呢？
　　要主动亲他吗？
　　亲完了之后……呢？
　　顾引脑子都是乱的，不知不觉手里的这杯酒就下肚了。
　　香槟跟水似的，得喝到什么时候才上头？
　　顾引又换了杯红酒。
　　红酒喝完又换了杯威士忌。
　　威士忌后面接了杯白葡萄酒。
　　萧纵远远地就看见小秘书手里的酒一会儿换个颜色，过一会又换另一个颜色。
　　——他在做什么，不知道醉了我会很麻烦吗？！
　　会场上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敬酒的、攀谈的，萧纵身边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完全脱不开身，眼睁睁看着顾引跟借酒浇愁似的一杯接一杯喝。
　　萧纵注意到一道身影向顾引靠近。
　　那人是同样来参会的CVR首席设计师叶雨濛。
　　萧纵：？！
　　**
　　工作时的Alpha最有魅力，而萧纵不管什么时候都有。
　　顾引站在角落处，回想起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推开门就看见一个比杂志封面男模还俊美的年轻男人，赤|裸着上身，脊背的肌肉线条流畅，对方神情戒备，手里还抓着一件刚脱下来的衬衫。
　　特种兵训练辛苦，队伍那些皮糙肉厚的大老爷们每天一身臭汗，皮肤晒得黝黑得发亮，跟打一层蜡似的。
　　萧纵这样的他第一次见，并且近距离目睹的冲击力远比其他方式强烈得多。
　　顾引当时发着烧，闻到对方警告释放出的Alpha信息素，只觉得身体充斥着从未有过的陌生感，仿佛盛着满满一汪水，敏感得马上就要溢出来。
　　后来他才知道这叫发热期。
　　处在分化成熟时期的自己，遭到百分百适配度的A类信息素催化，在任务现场直接二次分化了。
　　不知道混着喝起了效果，还是因为想到一些少儿不宜的事，顾引终于觉得两颊有些烧红。
　　现在还早，他打算找点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
　　顾引让刘建把安全评估报告发给自己，刘建拖到很晚才发，之后他又开了几个小时的车，报告都还没看完。
　　他手伸进西装裤口袋，指尖刚碰着手机，就听见旁边一道声音响起：
　　“你是阿纵新招的秘书么？”
　　顾引抬眼看向声音的来源方向。


第9章 装醉
　　叶雨濛一身白色西装，整个人温和中又透出些许高雅，一看就是搞艺术出身的。
　　他知道萧纵今天会出席，特意打扮了一番，这身高定西装由他亲自设计，世上仅此一套，细心的话还能发现一些“巧合”——萧纵的穿着虽然没有明显的风格，但正式场合出现的次数多了，还是被他发现了一些细节上的偏好。
　　这就是设计师的浪漫，他想。并为自己用这种隐晦的示爱方式而感到愉悦。
　　唯一可惜的是不能与萧纵站得太近，上流社会有一套自己的圈内规则，够不上阶层非要凑过去只会沦为圈子里的笑柄，骄傲不允许他这么做，因此只能远远看着。
　　看了一会儿他就发现萧纵时不时瞥向某个角落。
　　萧纵的举动并不引人注目，但Omega的第六感很强。
　　那是一张年轻的生面孔。
　　这么多年来，萧纵身边都只带着一个魏勉。同样是Alpha，魏助理还是出了名的没生活品味的内卷人，萧纵这个老板可以说是相当洁身自好。
　　不过赌场的绯闻风波还没过去，恒华总经理室办公室就又突然多招了个Omega当秘书，还是引起外界的许多猜测。
　　正值年轻力壮的时候，Alpha爱玩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尤其在看见人后，叶雨濛心里明显松了一口气。
　　他看上去并无过人之处，除了比自己年轻。
　　叶雨濛和萧纵同岁，时尚圈的从业经历让他十分注重保养，不过再怎么保养与顾引这个年纪还是有差距。
　　顾引看上去只有十八九岁的模样，能带到社交场合来的相貌肯定不会差，但实习生的气场就差远了。
　　小秘书默默地站在远处，视线从头到尾就没离开过萧纵——那个男人天生是焦点，像自带光环一样受到万众瞩目。
　　酒会上有多少人和顾引的举动一样呢，普通的芸芸众生罢了。
　　“他笑起来很好看对吧？”叶雨濛不着痕迹地来到顾引身旁，顺着方向看过去，语气仿佛是不经意透出自豪。
　　顾引没搞清这人是谁，随口接道：“是呀。”老板真的很好看。
　　他只是礼貌性地看了叶雨濛一眼，神经大条得完全没发现对方服装上的小心机。
　　叶雨濛忽然问：“他对你们严厉吗？”
　　顾引愣了愣，答道：“老板要求严也是应该的。”
　　“这样啊，其实我一直觉得他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叶雨濛笑了起来，停顿两秒钟，又说：“你很喜欢他吧？”
　　顾引：“啊？”
　　突然被人说中心事，他有些措手不及——表现得太明显了么？
　　萧纵是不是也发现了？不然刚才他为什么老瞪我？
　　顾引越想越慌。
　　叶雨濛连忙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误会，”他笑意变得愈发深邃，“我的意思是萧先生这样优秀的Alpha，应该有很多人喜欢。”
　　顾引被这一连串的发言搞得莫名其妙，终于偏头重新打量了一遍叶雨濛。
　　他对奢侈品牌可以说是一窍不通，不过萧纵在挑选出席酒会的礼服时有喊他过去参谋。
　　萧纵的总裁办公室是个套间，外面是办公区和会客区，里面有内室——一整套的三室二厅，再加一个衣帽间。
　　萧二少的行程安排得非常满，为了节约时间，他经常直接从公司出发去到会场，衣帽间里的正装礼服都是每个月按最合身的标准量身定制好再送来的。
　　叶雨濛通身雪白的西装，在华丽的会场上犹如一颗闪亮的星星，与远处的萧纵交相辉映，怎么看都像是情侣装。
　　见顾引怔怔盯着自己，叶雨濛笑着明知故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顾引摇摇头，“您和萧总两个人的造型师想到一块儿去了，真有缘啊。”羡慕.jpg
　　叶雨濛脸色瞬间就变了。
　　下午临出发前萧纵还在衣帽间挑三拣四。
　　负责打造他出席正式场合形象的造型托尼老师喋喋不休地力荐：“这一套好看！真的！顾秘书你倒是说句话呀，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顾引从善如流地点头：“对对对。”萧纵穿什么都好看，不穿也……
　　萧纵皱着眉嘀咕：“我怎么感觉每次都是一样的？”
　　最终因为二比一的压倒性投票，且没有更多时间让萧纵提反对意见，萧二少不情不愿地换好衣服，就因为磨叽这一下，结果还被堵在路上。
　　细心的顾引发现叶雨濛领口处有一个金色的logo，于是瞬间就明白了：
　　“您是叶先生吧？”
　　听见对方准确说出自己的名字，叶雨濛脸色微微缓和，问道：“他跟你提起过我？”
　　顾引心想萧纵才不跟我聊这些，提起你的是魏助理。
　　就在刚上班那几天——
　　魏勉：“你每天那么早来公司，那帮我个忙吧。”
　　他郑重地将一个带金色logo的盒子交到顾引手里，道：“看清这个名字，专递一般是八点半送到，你拿到手就直接处理掉，别让老板看见，看见了又要生气。”
　　顾引不明就里，把花里胡哨的包装拆开一看：“……便当？”
　　魏勉怕他不上心，又补充说：“老板的爱慕者送来的，每天混在一堆专递里，前台人来人往的我就没让她们拆，你别往外说。”
　　顾引点头：“为什么送这个？”
　　魏勉含糊其辞：“可能觉得老板喜欢吃。”
　　顾引也不傻，收到什么人送的喜欢吃的东西，自己还能生气？
　　多半不是什么单箭头的爱慕者。
　　萧纵这么优秀，有几段感情也正常。可仔细一想，顾引心里就突然咯噔一下。
　　AO受信息素影响几乎是不可控的，萧纵他……有没有标记过别人？
　　从纯生理的角度来说，一个Alpha一生可以标记多个Omega，但Omega却只能被一个Alpha从身到心完全标记。
　　联邦已经能通过医疗手术去除完全标记，不过各种追踪数据来看，Omega受第一个Alpha标记的影响是终身的。
　　因此当顾引知道这人是叶雨濛后，第一反应也是松了一口气。
　　受过标记的O信息素始终会存在Alpha的气息，但叶先生没有。
　　于是顾小引的心情又明朗起来。
　　他正要开口说什么，一道身影突然插到了俩人中间。
　　四五十岁的中年A带着满身酒气，踉踉跄跄闯入俩人之间，打断了他要说的话，“哪里来的小美人，嗯？你是谁的助理？”
　　顾引从进入会场就站在这个不起眼的角落，酒混着喝了五六杯，殊不知在别人眼里就跟一只小白兔似的，等着被人吃干抹净。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个刚入职场的萌新，被名利场的繁华迷了眼。
　　顾引看起来显年纪小，眉眼冷冷淡淡的，更具有少年感，而且他从小军训，身型瘦而挺拔，细看又骨肉匀停，相比起萧纵那种凌厉的美，柔弱菟丝花才是Alpha圈子里的主流审美类型——尤其是玩玩的那种。
　　没被标记过的Omega浑身上下都散发出甜美气息。
　　西装革履却又满身酒气的中年男人使劲地凑过来，将人往会场更不引人注意的角落挤，“怎么不说话？第一次来吧，你老板怎么也不疼疼你，把你一个人晾在这几个小时？”
　　顾引“滚”字到了嘴边，还不忘端庄贤淑，改口成：“走开。”
　　叶雨濛却端着酒杯悄然往另一边走了几步，把距离拉得更远，当作无事发生，好整以暇地准备看戏。
　　“要不你跟哥哥走，不用很久，我们很快就回来，房间就在楼上。”
　　男人凑得近了，见这小Omega皮肤白白净净，像是透着阳光的色泽，朝顾引的脸摸了过来。
　　顾引知道有些人酒品不行，遇到这种的通常打一顿就好了，第二天全不记得。
　　可这是酒会，他也不是一个人来的。
　　动手的话，会给萧纵带来麻烦吗？
　　他飞快地扫了一眼萧纵刚才站的位置，却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面前中年男人的酒气直往顾引脸上喷，逼得他不得不把视线调转回来。
　　或许觉得他找人代表着慌乱，男人压低了嗓子道：“……你怕什么，不在发热期不会成结标记，你跟领导也好交代，都是出来玩的，哥哥不会亏待你。”
　　顾引的瞳仁清晰的映出那只向自己靠近的手，脑海中一直反复跳着：扔出去，别扔，扔出去，别扔，扔出去……
　　当那只手距离脸还有三公分，顾引脑子卡在“扔出去”这三个字的瞬间，另一只手凌空伸过来——
　　顾引看见修长的手指铁钳般扣住对方的手，骨节用力得发白。
　　萧纵胳膊猛地向后发力，中年男人整个身体被拽出去，连退好几步，还撞倒了经过的服务生。
　　托盘里的酒哗啦啦地浇了他一身。
　　这动静不小，会场的许多视线看向了这边。
　　“不好意思！先生，是我的失误！您没事吧？”
　　服务生连连鞠躬道歉，喝多了的中年男人站都站不起来，看上去就像是自己不小心撞倒了别人。
　　顾引还没收回视线，就被萧纵劈头盖脸地一通训：
　　“一点脾气都没有，你就这么站着让人摸？！”
　　萧纵背对着会场，别人也看不见他的表情，然而那种低气压整个笼罩住面前的顾引。
　　顾引抬头呆呆地看着他。
　　萧纵看见他这副样子就来气。
　　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好欺负。
　　顾引保证道：“那我下次还手了啊。”
　　萧纵全没把他的话当真，这个绵脾气当真应验了那句——Omega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没有下次，以后不带你出来了。”萧纵恶狠狠说。
　　“别呀，老板。”顾引可怜兮兮地给自己求情，“我下次真的还手。”
　　我、保、证！
　　他分明是临城本地人，口音却偏南方，软软糯糯的。
　　还没等萧纵有所反应，叶雨濛的声音就插|进来：
　　“阿纵，这是你的秘书吗？”
　　“还在读书吧？第一次到这种场合，不懂也情有可原，你别怪他了。”
　　萧纵听见声音回头看了一眼。
　　叶雨濛此时又站得近了许多。
　　一个外貌出众，是富可敌国的豪门继承人，另一个气质脱俗，是奢侈品牌的首席设计师，会场上很多目光都在他二人之间流转。
　　萧纵深邃漆黑的瞳仁里不知蕴含着什么情绪。
　　这么一打岔，顾引完全忘了今晚的计划，反观萧纵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不着痕迹地往顾引身上一靠。
　　看上去就像是不胜酒力似的。
　　顾引下意识地就伸手扶住他。
　　见小秘书人都傻眼了，萧纵皱眉道：“还愣着干什么？”
　　“我刚才喝得有点急，你送我回去。”
　　顾引准备的一肚子话又没来得及说，只能在叶雨濛呆滞的表情中道：
　　“不好意思叶先生，失陪了。”


第10章 表白
　　俩人双双离开酒会，顾引搀扶着喝醉的萧纵拐过长廊，进入了电梯。
　　电梯厢光鉴的四壁照映出两个人的身影。
　　萧纵不知是真喝醉还是假喝醉，全程一句话都没说，但明显能感觉出他心情不太好。
　　电梯上升发出细微的运作声，厢内气氛十分压抑。
　　顾引像做错事的孩子那样，规规矩矩地站在萧纵面前。
　　萧纵突然开口道：“我不是在生你的气。”
　　顾引轻轻“嗯”了一声。
　　俩人间的氛围又尴尬起来。
　　小秘书垂着眼在想什么，萧纵不知道，反正就两种可能，要么被刚才的场面吓着了，要么就是还记着自己说不带他出来的话。
　　是不是说得重了？
　　在公众认知里，这种高级场所里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应该不容易出事，殊不知当有些人手握特权时，光天化日之下他们都敢干肮脏事。
　　顾引没来过这种场合，戒备心弱也是人之常情。
　　要不要安慰他两句？
　　不要。
　　他是上司，怎么能这么没原则。
　　第一次出来就冒冒失失，又是喝酒又是不懂拒绝，一会儿没注意居然还跟叶雨濛两个人聊起来了。
　　简直是在萧纵的雷点上蹦迪。
　　不哄，必须让他好好反省自己错哪儿了！
　　俩人都不说话，显得有些僵持，好在电梯“叮”的一声，显示楼层到了。
　　会议主办方事先安排了酒店的总统套房。
　　电梯门向两侧打开，保镖副队长刘建已经带人守在套房外。
　　萧纵站直了身子，理了理西装下摆，径自走出了电梯，完全不像喝多的样子。
　　刘建上前道：“二少，我们里外仔细查看过了，一切正常。”说完还看了顾引一眼，表情跟挑衅似的。
　　“辛苦了。”
　　萧纵说完就进了房间。
　　厚重的雕花木门“咔嗒”一声关上。
　　一般来说，总裁助理可以住套房次卧，魏勉平时就是这待遇，但萧纵不知出于避嫌还是什么原因，让主办方单独给顾引安排了房间。
　　想爬老板的床哪有这么容易的。
　　刘建脸上充满嘲讽。
　　顾引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并没有把目光投向他。
　　过了一会儿，他又乘坐电梯下楼。
　　**
　　萧纵到得晚，会场上没怎么吃东西就开始喝酒，此时胃里有点难受。
　　他关上门后身体靠在门板上，好一会儿才懒懒地走向浴室。
　　套房里的感应灯亮起又被他手动关掉，他边走边解扣子和领带，经过落地全身镜时停下来看了一眼。
　　镜子内的人有一双典型的桃花眼，眼型狭长深邃，内眼角尖并且较为内陷，而眼尾微微上挑。
　　据说桃花眼是风流的含义，联邦星际的代表人物就是萧斯年。
　　但萧纵身上却没有那股玩世不恭的富二代的气质，相反他带着一点内敛的书卷气。
　　人都是会变的。
　　花洒里的热水落下，浴室里充斥的蒸汽很好地缓解了紧绷的肌肉。
　　朦胧的白雾仿佛覆盖在记忆上，萧纵透过雾气回想起刚出国读书的那几年。
　　为躲避狗仔队无时不刻的偷拍，萧纵十岁就被送到其他国区读书。
　　萧衍派了管家和佣人照顾他，可对萧纵来说新鲜感很快就消失，国外的生活还及不上家里的万分之一。
　　老爷子狠心，把他扔出国后一次也没来看过，萧纵思念家人，只能每周通过卫星电话联系。
　　当时他觉得爷爷和母亲是因为忙于事业才没空管他，于是某天上网时没忍住，就在搜索框敲下了“萧氏恒华”四个字。
　　如同开启潘多拉魔盒，有关于萧斯年的消息如同雪花般纷沓而至，迅速占据了他的大脑。
　　网上评论非常两极化，几乎完全摧毁他心目中父亲优秀伟岸的形象。
　　尽管他对萧斯年本来就没多少印象。
　　认识叶雨濛是在十二岁那年。
　　那一年，叶雨濛到“设计之都”布雷斯顿参加设计绘画暑期夏令营，就在萧纵住处附近的学校。
　　之后每一个暑假，叶雨濛都会出国集训。
　　青梅竹马，知慕少艾。
　　叶雨濛温润的性格，缓解了Alpha分化期时那种令人无所适从的焦躁。
　　即使后来俩人分开，萧纵私心还是只愿意记得美好的那一面。
　　然而八年过去，竹马褪掉了天然去雕饰的温和，留下的更多是经过精心包装后的气质。
　　热气将整间浴室蒸得雾霭朦胧，萧纵似乎真的喝得有点多，胃里翻搅得难受，喉咙也发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着咽喉。
　　当年有多欣赏叶雨濛，刚才就有多失望。
　　他口口声声说改变，这就是改变后的样子。
　　萧纵把花洒关掉，从淋浴间里走出来，擦干身体后换上了浴袍。
　　低头系带子时他心想：其实年纪也不算小了，难道真像魏勉，以后看病都只能请假一个人去医院？
　　不可能，开什么玩笑。他堂堂萧二少怎么可能去医院？
　　肯定是叫百八十个私人医生拖着几车医疗器械到家里来会诊。
　　那要是遇到堵车怎么办？
　　所以才要修建航道啊。
　　不管思绪跑多远，每次到最后都能绕回到工作。胡思乱想中，萧纵已经把自己晚年生活（bushi）安排得明明白白。
　　萧二少坐在沙发上，点起了一支烟。
　　抽了两口后，他叼着烟把外套翻了过来，内侧的口袋里拿出一只小盒子，里面是一副可折叠的无框眼镜。
　　这是萧斯年的遗物。
　　外界对这副眼镜猜测声颇多，事实上这也确实不是普通眼镜，而是一副微型分析记录仪。
　　里面记载了成千上万条失败的实验数据，萧纵花了几年都没捋完。
　　萧斯年生前经常戴着它，在接受来自他人奉承的同时，始终不忘自己失败过多少次。
　　萧纵每次心绪不佳时，就来整理这些数据。
　　只不过这一次，刚戴上分析仪还没来得及打开，总统套房的门铃就响了。
　　保镖的声音从中央控制系统传来：“二少，顾秘书找您。”
　　“让他进来。”
　　走廊灯光明亮，屋内光线昏暗，顾引长长的影子随着暖黄的光线一起投射在了套房内柔软的地毯上。
　　随之飘进来的还有骨头汤的香气。
　　萧纵掐灭了半截燃着的烟头，房间空气循环系统开启到最大，顾引进来时只剩很淡很淡的烟味了。
　　顾引站在门厅处说：“我给您煲了一罐醒酒汤。”
　　萧纵穿着雪白的浴袍，松松垮垮地坐在沙发上，高挺的鼻梁上还架着一副无框眼镜，很好地削弱原本较为凌厉的五官，显得斯文柔和了许多。
　　顾引被他看得心头一跳。
　　有一瞬间，他觉得无所遁形，仿佛下一秒萧纵就会冷冷问他：赌场那个人是不是你。
　　顾引又下意识地抿住了嘴。
　　而事实上萧纵问的是：“你会煲汤？”
　　话刚说出口，萧纵就觉得不对——态度太好了。
　　他绝不能屈服在一罐汤的诱惑下，因此下一句就变成：“怎么这么晚才送过来。”
　　“上网学着做的，”顾引乖乖走到沙发边，把带来的东西一一摆开在茶几上，“跟厨房借的火，做了点最简单的。”
　　酒店的食材都是备齐全了的，新鲜的牛肉骨焯水去腥后，与白萝卜炖煮，加入了生姜、桂皮和枸杞，熬煮到汤色变白时出锅，还撒了点胡椒和葱花。
　　胃还隐隐作痛，他内心仿佛有只猫在挠墙，可行动上却悄悄吞咽了一下，喉结微微滚动。
　　顾引蹲身茶几边给他盛汤。
　　昏暗偏光照得他睫毛在白净的脸上透出一小片阴影，低头摆碗筷时，后颈线条就毫无防备地暴露在光线明暗处。
　　Omega信息素就藏在薄薄的皮肤底下的腺体里。
　　而他自己却毫无察觉。
　　只是一个普通姿势，萧纵却突然觉得非礼勿视，甚至口干舌燥地想要移开视线。
　　他忽然在想，顾引的信息素是什么味的？
　　好像从来没有闻到过顾引的信息素的味道。
　　听说有Omega是白水味的，他该不会就是吧？
　　顾引乖乖地把汤端给他，热汤一下肚，纠结的胃就暖和起来。
　　萧纵**嘴软，硬话说不出口了，只道：“下次遇见这种事先考虑保护自己，别的不用你操心。”
　　顾引：？
　　萧纵直直盯着他，严肃地说：“既然带你出来，在外就是恒华的门面，这种场合被人欺负了丢的是我的脸。”
　　顾引讷讷道：“哦……”
　　他见萧纵的脸色缓和了些，才小声解释道：“我以为他就是喝多了。”
　　萧纵冷哼一声：“喝多了也知道叶雨濛那身衣服值几位数，就算不认识都不会给自己惹这麻烦。”
　　顾引想了又想，还是直接问道：“您喜欢叶先生吗？”
　　萧纵手里端着汤，冷冷道：“做好你份内的事，没谱的话别让我听见第二次。”
　　顾引却眼睛一亮，“那我把分内的事都做好的话，可以追您吗？”
　　萧纵：……
　　这是小秘书今晚第二次顺着杆往上爬了，真是油盐不进。
　　他萧二少倒不至于为了碗汤就把自己给卖了。
　　萧纵说：“不可以。”
　　顾引倒是不怎么意外：“哦...好叭。”
　　萧纵还以为他会讨价还价，结果就来这么一句。
　　他向来桃花泛滥，竞争二少夫人的Omega能从主星排到殖民星去，还是头一次见这么随意的表白。
　　仿佛能听见对方在心里说：那我改天再问叭。
　　就这？就这？
　　这么没诚意的吗？！
　　“改天也不行。”
　　顾引抬头茫然地看着他：？


第11章 袭击
　　顾引离开后，精致华丽的总统套房里还残留着食物的香气，使得酒店没多少人气的房间透出了一点人间烟火的温馨。
　　这是容易让人心软的气息。
　　等这家伙实习结束回学校读书，多认识些同龄人就不会这么执着了。
　　萧纵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在相亲之前，老爷子特地交代过，几年前顾引的父亲得重病，家里的储蓄存款都拿去治病，还倒欠了一笔债务，可惜最后人还是没有留住。
　　顾引没能继续读书也和这事有关，老爷子让他别随便提起对方的伤心事。
　　所以方驰邀请顾引去娱乐公司做新人时，萧纵才叫助理给他在自己公司安排一个职位。
　　尽管魏勉阴差阳错搞出乌龙来，凭心而论这小助理用得还……挺顺手的。
　　萧纵打开分析仪，一点点梳理着里面的实验信息。
　　下午在车上，顾引随口提到的有关于星际航道的事，其实萧纵的父亲萧斯年早在三十多年前就提出了最初的雏形。
　　当年殖民星还处在开荒阶段，大气层内环境刚刚稳定。
　　联邦主宜居星负荷过重，三百亿人挤在一颗星球上，资源消耗巨大，贫富差距也在进一步极端化。
　　积累的社会矛盾最终爆发成惨烈的战争，星系经历战火后组成联邦政府，到现在不过六十余年。
　　殖民星是在战争中被发现的。
　　星系开拓为的是解当时的燃眉之急，第一批被送过去的是军人和基建设备，后来陆续又送去了一些志愿者。
　　科技日新月异发展到现在，联邦基建速度非常快，小到开垦粮食培育基地，大到大型公路桥梁和建筑物都能通过人工AI完成，前提是设备要到位，人类只需要将精准参数输入，后续都能交给机器。
　　但跨越星系成为拓荒中遇到的最大难题，每一次军部动用星际航母输送都耗资巨大，联邦总军区每年的军费成指数型增长——税收都是来自主星各国区。
　　“打通星际交通枢纽，殖民星才能真正发展起来。”
　　“研发在不同宇宙环境中稳定供能的新型能源刻不容缓，当民用运输航道在星际间架起长虹，‘引路星’的光芒才能带领他们走出黑暗。”
　　这是萧斯年在废弃的试验日志里记录的话。
　　新型能源背后凝聚着几十万人的心血和努力，也意味着萧斯年年轻时提出的不切实际的设想有了实现的可能。
　　但面临的问题也不容忽视。
　　萧纵打开手机里的材料，是魏勉前几天发给他的关于赌场枪击案的调查报告。
　　UNNAMED的字体被加粗，还附了一张没有脸的面具标志。
　　那些人在LAVCA赌场开枪时，萧纵刚好也在。如果不是刘业在关键时刻推开他，那一盏水晶吊灯砸下来恐怕死的人就是他了。
　　萧纵无端又想起黑暗里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甜味。
　　“……”
　　身体的躁动感更强烈了。
　　他寻思着易感期可能快到，这时手机亮了起来。
　　来短信的是商会副主席马唯明。
　　这家伙估计终于酒醒，态度极诚恳地询问萧纵为什么提早离场，并想为刚才的失礼当面向他道歉。
　　萧纵看了一眼时间，还早，才九点半。
　　他顺手回复信息后，摘掉眼镜起身换衣服准备见客。
　　**
　　顾引来到监控室时宴会刚刚散场。
　　门口的工作人员拦住他：“不好意思顾先生，我们监控和主控室一体，这里下午已经有人检查过了，您不能再进去。”
　　他说完还看了一眼安全门上的四个大字——闲人免入。
　　刘建的报告没什么问题，包括监控线路等顾引提出的容易成为安保盲点的地方，毕竟都是退伍兵，勘察的路子和关注点还是相似的。
　　萧纵身边都是老人，只有他是新来的，顾引不知道自己在操心什么，又或者可能只是习惯性的转转。
　　这是一家海边的七星级度假酒店，刚刚重新装修过，灯光璀璨，每一处细节都体现出奢华，从高处俯瞰如同海边一颗发光的明珠。
　　海浪颇有节奏地冲刷着岸边礁岩，经过空中花园时顾引听见有人叫骂：
　　“萧纵那个狗x养的居然放老子鸽子！当总裁了不起吗？还不是萧斯年死得早，要不然有他什么事！”
　　旁边有人劝他小声点。
　　顾引额角一跳。
　　马唯明怒道：“给老子发短信道歉，结果又让我吹半天西北风，这不是耍人玩嘛，我难道还不能骂他！”
　　顾引忙掏出手机给萧纵的工作号拨过去。
　　“嘟嘟嘟——！”
　　电话听筒里显示忙音。
　　海边夜里的风冰冷刺骨，顾引手关节很快就冻麻了，他一个健步冲上去，攥住马唯明的领带：“他什么时候给你发的信息？”
　　马唯明身边还有两三个人，都是被叫来看萧纵笑话的，突然见一个人蹿出来，登时都吓一跳：“干什么你？！快放手！不然我叫保安了啊！”
　　商会副主席刚开始还有些慌，等看清是顾引，就嗤笑一声：“哟，顾秘书是吗？大晚上的你不在老板床上——啊！”
　　话音未落就被一脚踹了出去。
　　所有人都没想到顾引力气那么大，马唯明整个人撞碎花坛后又摔到了地上，满身的土和泥，完全失了风度。
　　“我问你谁给你发的信息？”顾引声音比北风还要冷。
　　围观的两三个人顿时酒全醒了，他们自诩斯文人，斯文人都是不动手的，一个个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你这人怎么这样，怎么动手啊！”
　　“就是萧纵发信息啊不然我们来这里干嘛？”
　　“他在会场上推了我们马哥，背地里又认怂，怎么，你心里过意不去？”
　　“别给你老板惹麻烦了，真以为他一直护着你么，等新鲜感一过你看你在圈子里还混不混的下去。”
　　顾引置若罔闻地走过去，马唯明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被他一脚踩住胸口，其他人被吓得不敢上前，机灵点的赶紧跑回楼里去叫保安。
　　顾引从他外套口袋里找到手机，人脸解锁，点开信息一划就看见萧纵的工作号发来的信息。
　　内容大约是为酒会上的冲动感到后悔，并约商会副主席见面致歉。
　　顾引从发件人信息进入后台，输入了一连串程序代码，紧接着，针扎似的麻意顺着背脊蹿上了脑子。
　　对方还在嚷嚷：
　　“你你你你这是侵犯隐私你知不知道！我可以告你！”
　　“保安呢，保安怎么还没来？！”
　　寒风呜呜地呼啸，空中花园的呼喊声很快就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越来越多人围过来。
　　顾引的脸被屏幕的荧光照着，表情冷得吓人。
　　“系统早就被人黑了，还隐私，好好查查损失吧。”他冷冷地把手机扔回马唯明身上，收腿转身就走。
　　顾引步子很快，围观的人不由自主地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叶雨濛也在这当中，看见顾引凶狠地打了人，在顾引经过自己身边时嗫嚅道：“你……”
　　顾引没听见似的径直离去。
　　身后传来马唯明的惊叫声：“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会有木马病毒？！你对我的手机做了什么！”
　　在场的商界精英多数都有手机办公的习惯，手机端与公司内网总机共享，里面机密信息不少，虽然加密过，但每个人都闻病毒色变。
　　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富华酒店的保安队长刚听说有人喝醉打架，就急急忙忙带着一队手下赶来空中花园，才到现场就看见所有人都站在寒风中玩手机。
　　保安愣住：“……大家身体都这么好的吗？”
　　还没等他搞清楚状况，唯一一个大步走过来的人，保安想拦住他问两句，就见年轻人放下电话道：“带我去监控室。”
　　电话里，保镖语无伦次地说：
　　“——没、没有找到老板，顾秘书，你快想想办法！”


第12章 长夜
　　萧纵来到短信说的地方，并没有见到人。
　　酒店的玻璃房花园在海边，恒温系统稳定作业，哪怕三九寒冬花房里也繁花锦簇。
　　商会活动算是盛事，几乎整个H国的企业家都在这里汇集，酒店已被主办方包下。一路上没看见几个人，可能都去会场帮忙了。
　　冷家选在这里修建七星级度假酒店还是有眼光的。
　　花房实际是所海景酒吧，平时一桌最低消费五位数，到了旅游季还要涨价，透明的玻璃房里有服务生在忙碌，暖黄的灯光从外面看起来就能感觉到温暖。
　　方驰曾经感慨过：那是钱燃烧发出的光和热啊。
　　花房建在悬崖上，离海平面还有二十多米，这里有着极佳的视野以及优质无污染的湛蓝海水，落日余晖时分，阳光在海面上铺一层金纱，远处的天空呈现紫罗兰一般的颜色。
　　因特殊的地形和风景，这里被称为联邦最美落日。
　　光滑的鹅卵石路蜿蜿蜒蜒，萧纵却没再往前走。
　　蔚蓝的大海到了夜里漆黑且汹涌，海浪拍打的声音一下接一下，像深渊里永不歇息的咆哮。
　　他似乎听见非常细微的引擎声，被呼啸的寒风和海浪声盖过。
　　就在他停驻不前时，一名侍应生上前询问道：“这位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
　　萧纵微笑注视着他说：“海边有些冷，能帮我取一件外套来吗？”
　　“好的，您稍等片刻，要是觉得冷的话可以去花房坐坐。”
　　对方往酒店方向走了两步，忽觉不对，猛然一回头。
　　萧纵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对方没料到他警觉性这么高，花房里都是事先安排好的人，原本打算等萧纵进去之后再神不知鬼不觉把人绑走。
　　可眼看着萧纵不配合，侍应生对着隐藏式通讯耳麦发出了信号，埋伏在花房附近的人全都冲出来。
　　萧纵后退半步，迅速看了眼隐藏在树上的酒店监控摄像头，明显这群人有恃无恐。
　　监控室估计已经被黑了。
　　他神色没变，反而嘲讽笑道：“劫财的还是劫色的。”
　　“劫命的。”侍应生从腰侧掏出匕首，很快刺了过来。
　　同样是Alpha，萧纵一看就是从小到大养尊处优惯了的，哪怕大晚上的出门也一身规规整整，随便被人拉去现场都能拍一套金融精英封面。
　　商人讲究和气生财，不会动辄喊打喊杀，要是换做萧靖川站在这儿，恐怕刚才侍应生没回过神就被出手解决了。
　　快艇就在山崖下，今天必须带走萧纵。
　　然而他刚近身，萧纵闪身向左边避开，右手扣住他的手腕猛地向上折！
　　侍应生感觉到腕骨一阵剧痛，骨骼发出了清脆的“咯”的声响，随即腹部被膝盖以难以想象的力度击中——他猝然弯下腰来，手里的匕首已然被夺去！
　　寒风挟裹着雪岭云杉的木质香气飘向遥远的夜色。
　　变故发生得太快，同伙还没过来，这边已经分出了胜负。
　　侍应生是潜伏在鹅卵石小道上探风的人，假如发现萧纵举动有异就得想办法把他引入花房。
　　萧纵学生时期遭绑架伤了肋骨，复健时就开始训练格斗术，Alpha在武力上本身就有天然优势，更遑论萧家还出了两名高级军官。
　　他摸出手机想报警，才发现工作机黑屏了。
　　这个位置离酒店主楼有一些距离，埋伏的人接二连三地扑上来。萧纵看见他们手里拿着电击器，表情陡然冷了。
　　八年前他在空间车站等男朋友时，那伙人就是用电击器夺去他的意识并带走他。
　　那道疤现在还留在后背肩胛骨处，陆叔问过几次要不要去掉，萧纵都拒绝了。
　　有些教训就该记一辈子。
　　这群人就这么在夜幕中交起了手，萧纵全然不像平时斯文的样子，出手凌厉如雷霆般凶狠，并且咄咄逼人。
　　电光石火间只见他抄起一人的手臂狠狠将对方过肩摔在地上，然后一拳掼在太阳穴上！对方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呛出一口血来昏死过去。
　　双拳难敌四手，混乱中萧纵也被电击器击中好几次，好在冬天穿得多他又护住了头颈要害处，对方没能直接得逞。
　　很快萧纵就意识到不对劲：伪装成酒店工作人员当中没有这次行动的主导者。
　　那人在快艇上？还是——
　　“你们……”
　　他尾音倏然消失，因为一件冰凉的东西悄无声息地抵在他后脑勺上。
　　是枪。
　　“不要玩这种过家家的游戏，”身后的人声音沙哑，吐息如蛇一般冷，话是对着那群打手说的，“有人发现了，赶紧走。”
　　萧纵的瞳孔倏然缩紧。
　　这声音他听过，可一时想不起来。
　　萧二少出入各种社交场合，每年见过的人数不说上万，好歹也有几千，这样有辨识度的音色照理来说应该不会忘记。
　　可在这种危急时刻，他被人用枪顶着头，大脑就跟当机似的，全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我们想跟萧老爷子谈个生意，二少，还请跟我们走一趟了。”
　　萧纵缓缓将两只手举起，冷静道：“萧家现在我掌权，怎么不直接找我。”
　　“别拖延时间，”职业杀手的敏锐度和那几个喽啰不一样，对方短促地笑了声，完全不上当，“要聊可以到目的地再聊。”
　　萧纵心下了然。
　　这人不会这么快杀他。
　　有诉求就有谈判。
　　可如果跟他们走，那就没得谈了。
　　“咔哒。”
　　萧纵听见推弹上膛的声音，全身的神经都紧绷如弦。对方不给他时间思考，用枪口狠狠顶了一下他的后脑，道：“走。”
　　打手们让开一条路，萧纵走在最前面。
　　就在这时，富华酒店的防空警报突然响起，所有的照明灯光全变成交错闪烁红色！
　　冲天的警报声中，这些人一瞬间被红光照得视线模糊，接着，花园里的自动洒水器毫无预兆地“嘶啦”一声全部开启，飞速旋转着开始洒水。
　　假如时间在这一刻定格，那么这三件事应该是同一时间发生——萧纵反拧过身，两只手抓住枪口朝上的同时一记迅猛的扫堂腿直击重心，对方反应不慢，另一只胳膊扣住萧纵的脖子，俩人重重地摔倒在草坪上，顺着陡坡滚了下去！
　　萧纵好像听见有人骂了一句：“操！搞什么？中控系统坏了！”
　　但接下来骂声就变得很远了，俩人滚落速度越来越快。
　　“砰砰砰！”
　　滚落中袖珍|枪连续走火，流弹击碎了某一个高处的摄像头。
　　落差二三十米的陡坡上全是观赏性灌木和冬天干枯的树枝，两个加起来超三百斤重的Alpha滚落时扬起一片枯枝尘土，身体、手臂、脖颈都被划破，萧纵更是后背狠狠撞上一块大岩石才得以停下。
　　寒冷的空气灌入肺，他白色的衬衫上沾满触目惊心的血迹，喉间都是腥甜的血沫，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刺耳警报声充斥着耳膜，萧纵漆黑的眼底倒映出火红的光。深渊的潮水再度将他吞没，带回到火海里去。
　　一个是养尊处优的少爷，另一个是训练有素的杀手，这种搏斗差距悬殊。那人扔掉空枪，拔|出随身携带的瑞士军刀，纵身飞扑过来。
　　萧纵背抵着大石头，奋力一脚把他踹了出去，然后转身就跑。
　　对方趔趄着退了几步就稳住了身形，再一看，他们摔落到酒店停车场附近，红色警报闪得根本看不清楚情况。
　　可很他很快就知道萧纵去了哪里。
　　车灯一亮，引擎声响起，漆黑的军车从车库里倒出，直接朝他们撞来！
　　“原哥小心！”
　　赶来的人大喊。
　　沈原猛地一退后，又撞上了一台车，眼看着萧纵驾车飞驰而出。
　　“妈的，萧纵这个疯子。”他啐了一口，道：“给我知道是谁破坏中控系统，我一定弄死他！”
　　“其他人还不赶紧追？！”
　　**
　　黑夜的山道蜿蜒如蛇，所有公路灯都熄灭了。
　　萧纵车速很快，远远将警报声甩在身后，酒店人多，这些人是冲他来的，他不能把危险留在那儿。
　　最近的镇在距离海边四十分钟的地方。富华酒店这么大的动静，应该有人报警了吧？
　　拐过一个S型弯道没多久，后视镜中就出现三台车的远光灯。
　　萧纵刚才滚落时撞到了头，现在眼前模糊不清，他把着方向盘，胳膊伤口的血涓涓涌出，顺着方向盘滴在腿上。
　　心脏跳得非常快，那是肾上腺激素狂飙的结果。
　　昏暗的车厢内突然亮起一道荧光，是他扔在副驾驶位上的手机。
　　屏幕上出现一个面具脸。
　　“艹，居然黑老子手机。”萧纵忍不住骂了句粗口。
　　“萧二，我们是来和萧家谈合作的。”这一次的声音是电子音，没有嘈杂的电流声，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诡异。
　　萧纵冷冷道：“我感受到你们合作的诚意了。”
　　合你大爷。
　　“咻——！”
　　黑夜中子弹破空而来，在公路地面上擦出一连串的耀眼火花。
　　军车明显向左边偏移，右侧两个轮胎离地后又落下，整个车厢一震。
　　在高速行驶过程中，任何一点偏差都可能导致翻车事故。
　　“我们在LAVCA打过照面。”
　　LAVCA是A国区的赌场，萧纵脑海里掠过的第一个身影是那名金发年轻人。
　　“洗钱？”萧纵冷嗤道：“我不跟□□做生意。”
　　对方又说：“你不是一直在追查萧斯年当年怎么死的吗。”
　　萧纵嘴角绷直了。
　　“酒后、飙车、意气用事，他们是这么跟你说的吧。”对方顿了顿，语气颇为嘲讽：“哦不对，他们是这么和全联邦说的。”
　　“你我只是星际间渺小的尘埃，而真正的豺狼却披着道貌岸然的外衣。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可以说是为虎作伥。”
　　车窗外树影鬼魅般略过，对方像是逗他玩似的，前方两排路灯悉数亮起，在萧纵开车经过时又依次灭掉。
　　子弹再一次射来，这回车厢晃动比之前更甚。
　　他在向萧纵示威——无论你逃到哪里，都在我的掌控之内。
　　“咻——！”
　　第三发子弹终于击中后轮胎，要不是这辆车经过改装，此时就该失控撞上山壁了。
　　改装……
　　酒店的警报红光照亮了半边夜幕，萧纵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知道我爷爷为什么能工作到快九十岁吗？”
　　越野车车突然在公路中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拐弯。
　　车厢内一片寂静。
　　“因为他从不多管闲事。”
　　换挡、加速，一气呵成。
　　改装过的越野车在加速性能上无与伦比，时速加到一百八只需要0.12秒，对方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就见萧纵的座驾犹如一枚炮舰般冲了过来！
　　——轰隆！
　　整座山林都被巨大的震声撼动，栖息的群鸟被惊起，在天空中盘旋成一片乌云。
　　盘山公路上的滚滚弄烟足足十多分钟才散去，到处都是烧焦灼的难闻气味。
　　萧纵整个人猛地撞上安全气囊，好几分钟后才逐渐恢复意识。
　　成功了吗？
　　他耳朵里充斥着嗡声，胸腔的血似乎都逆流翻涌上来，萧纵挣扎着解开安全带，拉开车门，脚踩在地面上时整个人都站不太稳。
　　新型合金改造的车可真扛撞啊……回头一定要给公司高管每人配一台。
　　这种时候还想着公司，他可比魏勉那小子敬业多了。
　　萧纵刚站定，抬头就看见对面翻倒的车前站着一个人。
　　对方也伤得很重，意识清醒没比他早多久，但已经足够了——
　　那人低头跟对讲机说了一句什么，然后缓缓朝萧纵举起枪。
　　空气一触即发，红色射线快速闪过。
　　“砰！”
　　鲜红血线飙出，萧纵眼睁睁看着那人在自己面前倒下。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和过快的心跳声。
　　这时树影猛烈摇晃，残叶乱飞，是螺旋桨掀起的飓风，几架直升机越过山头后，探照灯就扫射了过来，很快就对准了公路上的混乱场面。
　　萧纵被强光刺激得眯起了眼。
　　“表哥！”直升机里的人一看清靠在车门上的人，立马抢过扩音器喊道：“表哥是我啊！我方驰！你没事吧？！”
　　你看我像是没事的样子吗……
　　萧纵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
　　**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你这是拿自己的命在开玩笑啊！”
　　方驰又气又急，在公路上团团转。
　　追逐的三台车里，其中两台被撞下山崖，还有一台侧翻在公路上。萧纵的车前挡风玻璃全碎，车头完全变形。
　　山崖下一台车里的匪徒全死了，另外那台车一死一伤一逃。
　　富华酒店方圆几公里都拉起了警戒线。
　　“你放心，律师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我问过了，车胎被子弹打穿压力严重失衡，再开下去也是翻车的下场，对方就是奔着你来的，车里找到狙击|枪、麻药和自白剂，你这算正当防卫，”
　　他又补充了一句：“军区也派人过来了，后面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
　　萧纵伤口经过紧急处理，他就坐在公路沿边，跟工作人员要了根烟又抽上了。
　　“怎么找过来的？”
　　“酒店的中控系统被人为暴力破坏，直接触发自动报警程序，”方驰站在离他四五米远的地方一只手插在腰上，另一手抚额，“你大概还不知道吧，今晚全联邦的网路都被黑了，现在还在陆续恢复着呢！”
　　“已经被联邦政府定性成恐怖袭击了，经济损失还没统计出来。”
　　萧纵整个人怔怔的，满脑子都是刚才那个人在他面前被爆头的景象。
　　“刚才是你们谁开的枪？”
　　方驰惊讶道：“枪？谁开枪啊，不是你开的吗？”
　　萧纵心道我要有枪我还跑么，但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旁边的动静打断了。
　　一旁的警员接到同事的通讯，对着电话急促道：“怎么回事？酒店怎么会瓦斯泄露爆炸？有人伤亡吗？”


第13章 保释
　　魏助理不上班的第一天，全联邦的人都睡不着觉。
　　警用直升机降落在酒店顶楼停机坪时，萧纵已经了解了情况。
　　“瓦斯泄漏范围只在厨房一带，火势迅速控制住了，爆炸没造成人员死亡，但有十几名厨师和员工受伤，另外宾客混乱时发生了踩踏事件。”
　　方驰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他刚开始听还以为整栋楼都炸了。
　　他住的别墅离海边近，联邦星网刚受到攻击时萧家就让他马上找到萧纵处理公司系统受攻击的事。
　　方驰才知道助理休假，萧纵带秘书参加酒会来了。
　　“别担心，”一下直升机萧纵就大步往酒店大楼通道走，方驰在后面边跑边劝：“二表嫂才不会去酒店的厨房。”
　　方驰说错两点，顾引不是二表嫂，顾引真就去过厨房。
　　但萧纵实在没多余力气解释，只扔给他四个字：“别乱讲话。”
　　下次真的不带顾引出来了。
　　小秘书蹲在茶几边手捧着汤碗，看他的眼睛里像盛着星星一样，这不过就是两三个小时前的事。
　　那家伙被欺负了也不吱声，一想到他在混乱的人群中慌张得掉眼泪，萧纵就觉得一股烦躁感直冲脑门。
　　同样受信息素影响，Omega的一大特点就是容易失控。
　　惊恐、愤怒、高兴，都可能导致他们无法控制地释放信息素，而O类信息素会使Alpha被动发情，释放出的A类信息素到一定浓度后，又会导致Beta进入假性发热期状态。
　　近年来联邦发生的事故，恶性治安和失控事件导致的伤亡人数接近1:1，所以某种程度来说，Omega也称得上是食物链的顶端。
　　警察比他们先一步赶到，已经控制住现场。
　　红灯和警报声终于解除，中控台暂时恢复不了，酒店启用备用照明，整体光线就暗得多了。
　　中控台遭暴力破坏后，一些人被锁在房间里出不来，接着又是警报又是爆炸的，果不其然有许多O失控，分别被隔离在专用观察室内，受影响的A和B也都隔离在不同楼层。
　　好好一家七星级酒店，搞得跟生化武器泄漏似的。
　　方驰事先打过招呼，警察也认识萧纵。
　　“顾念的顾，引力的引？”身穿制服的警员一条条翻看手里的平板，道：“没有这人的记录，那应该就是没失控，要不你去大厅看看，都在那儿做笔录呢。”
　　萧纵到一楼大厅时，果然看到乌泱泱的人群都聚集在这里。
　　恒华的安保队也都在。
　　刘建吵吵嚷嚷：
　　“我们现在不回答任何问题，要等律师来了才行。还有，中控不是我们的人弄坏的，酒店工作人员不都跟你们说了吗，那个Omega动手砸的，他已经被关起来了，你再问我们有什么用——”
　　萧纵带着方驰等人穿过人群走近，道：“谁砸的？”
　　刘建见到他时眼睛一亮，“萧总您去哪儿了？我们到处找您，酒店现在很危险，”他说到后半句时才看清楚，语气变得吞吞吐吐：“您……没事吧？”
　　萧纵受了不轻的伤，而这些号称训练有素的保镖跟无头苍蝇一样，搞不清状况。
　　方驰跟看傻子一样看他。
　　从高坡上滚落的擦伤不提，越野车撞上对面的车时挡风玻璃全都碎了，在手臂和身上割出不少伤口，额头的伤口才被医护人员紧急处理过，贴上了生物愈合胶布。
　　撞击造成轻微脑震荡，医生要求休息观察，可萧纵一听说酒店爆炸，就跟着警用直升机一起过来了。
　　这特么警觉性还不如一个Omega，方驰翻了个白眼，顺手就发短信跟魏勉吐槽起来。
　　“顾引呢？”萧纵又加重语气问了一遍。
　　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一来是萧纵实在引人注目，二来是那位顾先生的事迹，在场的基本都有所耳闻。
　　“萧先生，我是负责这次事故调查的刑警支队副队长，我姓陆，”一个三十多岁的警官从人群中走出，向他伸出手，又道：“陆林是我本家叔叔。”
　　陆林是老爷子的私人医生。
　　萧纵脸色稍霁，与对方握了一下手，道：“我让他们现在配合做笔录，但我手下还有一个没找到，我想确认一下人是否安全。”
　　方驰长臂一展，揽过陆警官走到旁边，笑嘻嘻地给对方递了根烟，道：“顾引这孩子年纪小，家里就这一个，出了事不好交代，现在我们不敢跟他家人说，要是确认没事我们也好早些报平安。”
　　陆警官没有接烟，而是点头道：“你们的担心我都理解，不过这位顾先生情况比较特殊。”
　　方驰心里一紧，连忙问：“怎么了？他当时去厨房了？！”
　　萧纵就站在离俩人不远的地方，听见这话心中一沉。
　　就听陆警官接着说：“他强行闯入监控室，用椅子砸坏中控台设备，给酒店造成很大的经济损失，另外，商会马副主席控告他动手打人，很多人都现场目睹，需要验伤才能知道具体付什么责。”
　　“——比起这两点，最麻烦的是，酒店爆炸时只有他没有不在场证明。”
　　“不过请您放心，我们肯定秉持实事求是的原则，一定调查到水落石出，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暴力破坏、动手打人。
　　方驰听完后整个人呆滞，脖子锈掉似的一截截转向萧纵，表情仿佛在说：
　　这是Omega干的事？
　　**
　　整座富华酒店附近全部封死，恒华的律师团队是乘坐军用直升机赶到的。
　　正常手续走完后，萧纵能见顾引一面。
　　“……人在外面草坪找到的，被洒水器喷了一身的水，冻得跟树上的鹌鹑似的。”律师详细了解情况后，匆匆跟在萧纵身后汇报。
　　“顾秘书确实到过厨房，但和瓦斯管道的位置并不挨在一起，而且当时身边一直有人看着，毕竟涉及到食品安全问题，酒店还是看管得很严的，目前警方询问也只是正常流程。”
　　富华酒店的灯光变得晦暗，夜幕显得更加黑沉，酒店长廊好像没有尽头，隔几米就有警方或者军方的人把守，严肃异常。
　　萧纵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最麻烦的反而是中控台，”律师说得口干舌燥，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后，道：“顾秘书砸掉的设备初步预估价值六百多万，尤其今晚联邦网路全部遭到黑客攻击，我担心酒店这边会想办法推卸责任。”
　　酒店安保措施不完善，导致UNNAMED成员混入酒店内假扮工作人员，最终酿成安全事故。
　　可顾引直接破坏中控台，那这其中就大有文章可作了——光是认证到底系统先被入侵还是顾引先搞破坏就是一项不小的工程。
　　更别说一旦事故责任认定，这些商界大佬的律师团队会纷纷找上门来，酒店无论如何都是要把锅推出去给别人的。
　　“其实您才是这次事故的主要受害人，”律师步子迈得飞快，却还是赶不上腿长的萧纵，“而且顾秘书只是实习生，从公司利益角度来说，我们完全可以把自己摘出去，让他们两方拉扯就行……”
　　方驰只听着，并没有插嘴。
　　富华酒店是冷氏旗下的酒店品牌，而冷氏和萧家又有极深的渊源——众所周知冷海云是萧二爷的私生子之一，现在又傍上萧靖川这棵大树，被人称为“冷三少”。
　　外界传闻萧靖川利用私生子来和弟弟争夺家产，而萧纵要是真在冷家旗下的酒店出事，就更引人猜测了。
　　“……这样一来您跟冷家的关系也不至于搞得太僵。”
　　萧纵冷声道：“我跟冷家有什么关系。”
　　律师一噎，知道说错话了。
　　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萧纵再不喜欢，冷家依然是H国的财阀家族之一，冷海云还跟他大哥关系不错。
　　律师还在分析利弊，一行人已经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尽头的房间门口。
　　门口还聚集了其他人。
　　警员安抚道：“请您冷静一些，顾先生现在不算犯人，充其量只是嫌疑人或者相关责任人，等恒华的律师来了你们才能见他。”
　　酒店经理怒道：“你知道中控台多少钱吗？为什么不能见！他把客人锁在房里，给我们造成了多大的损失！以后谁还敢来住我们的酒店！”
　　他就是打算赶在对方律师来之前把人唬住，口供和笔录该做赶紧做了，到时候有利于出庭提交证据材料。
　　“——天知道瓦斯泄漏是不是跟他有关，流程？流程就是现在我和我的律师要找他！”
　　他说完这句话才看见萧纵就站在他背后，顿时噤声了。
　　萧纵冷冷地注视着他。
　　酒店经理和律师在这种视线下感觉无所遁形，气势立马就弱下来了，经理缓和气氛道：“二少怎么受伤了？”
　　“我姓萧，不敢当你的一句'二少'，”萧纵淡声道：“让开。”
　　经理霎时脸变成猪肝色。
　　这边已经有同事跟看守的警员打过招呼，恒华的律师既然来了，当然能让他们见一面。
　　这里也是一间Omega隔离观察室，临时用来关押顾引。
　　信息素失控可能做出一些令人难堪的举止，所以隔离室一般两层门，外面那层用来保护隐私，里面一层方便医护人员进入观察，门上有个窗口可以打开。
　　同样为保护隐私，这种房间没有监控摄像头。
　　观察室只有一张柔软的沙发，连桌子角都是包边的。
　　顾引下巴抵着拳头，趴在桌面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发呆。
　　他头发还很湿，软软地贴着脸颊，肩上披着一件外套，整个人还是冻得瑟瑟发抖。不知是不是摔了一跤，裤子、鞋子到处都是泥土树叶，看上去不比萧纵好多少。
　　听见门外动静，顾引歪头看过来。等隔离室的门打开，见到萧纵站在门口，他才磨磨蹭蹭地走出来。
　　——弱小、无助、又可怜。
　　顾引被找到时一张脸被冻得煞白，门外看守的警员感慨道：“看着挺省心一孩子，听他们说当时跟疯了一样，抡起椅子就砸，砸完就跑，我看多半是吓着了。”
　　小秘书默默低头盯着自己脚尖。
　　萧纵转头问律师：“能把人保出来吗？”
　　汪律师愣了愣：“可是可以，毕竟目前只是纠纷阶段。”
　　恒华总部聘请的律师团队在整个联邦也数一数二。打官司他不怕，只是完全没必要啊——保人花钱不说，之后还要做检测提交证据，消耗时间物力财力，现在有个实习生，中控台也确实是他砸的，不是什么都解决了吗？
　　律师还想挣扎一下，就听萧纵说：“每年几百万不是请你们给我提供甩锅方案的。”
　　没说出口的话就这么被噎了回去。
　　汪律师拿钱办事，没必要惹金主不快，可还是忍不住好奇——同样的事不同办法，取决于在老板心中分量到底有多重。
　　刚才还耀武扬威的酒店经理，萧纵来了之后一句话都不敢反驳。
　　“萧总对下属真是上心啊。”陆警官不知何时来的，抱臂站在他们身后。
　　萧纵淡淡道：“不是下属，这是我未婚妻，来公司体验生活的。”
　　这回包括顾引在内所有人都愣住了。


第14章 休养
　　体验生活这个理由过于无耻，不过因为萧纵这一句话，顾引当晚就被保出来。
　　“陆哥，我们就这么把人交出去了？”警员觉得不可思议。
　　并非流程有问题，而是萧纵来之前，H国中央军部也想保这位“顾秘书”。
　　所以警方坚持不让冷氏的律师私下见顾引，就怕这小子没经验被人套了不利的话，之后他们跟军部同僚、恒华集团哪边都说不过去。
　　“笨！”陆仁佳把手中资料卷成一卷，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恒华几十万员工，萧纵作为老板要是都这么上心才真的有毛病！”
　　“——他萧二什么身份，是能随便认未婚妻人吗？这意味着冷氏那边的纠纷他去搞定，钱能解决的问题对于这种人来说都不算问题。”
　　警员捂着脑袋道：“豪门说话弯弯道道这么多，不累么？”
　　这话一说出口，有萧纵做保，警方没了顾虑能把人交还给他，而他手下和律师对这事也会上心得多，对手更是要掂量掂量顾引的分量，再决定要不要和恒华正面对上。
　　简单粗暴却又一石三鸟的做法。
　　陆警官摇头道：“多半是从小家里耳濡目染，养成这种习惯罢了。”
　　倒是那个顾引……
　　陆仁佳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
　　他把手中资料摊开，里面是打印出来的身份信息。
　　照片上顾引那双圆圆的小鹿似的眼睛直视镜头，神情似乎有些紧张。
　　军方为什么要保他？
　　**
　　顾引到房间门口时，就看几名医生在和方驰小声讨论什么。
　　“状态不太好，已经有信息素紊乱预兆的症状，建议休养一段时间。”
　　“肋骨伤好后工作就没停过，不能等身体吃不消才重视。”
　　“说是轻微脑震荡，可别因为'轻微'两个字就掉以轻心，过度劳累是要留下后遗症的。”
　　……
　　医生左一句右一句，方驰头都快变成两个大，他抬起两只手，掌心向外压了压，道：“——停！”
　　医生都瞪着他。
　　“你们也都听说了吧，现在这情况他真的走不开，况且表哥刚接手公司不久，这一休息，外面又要怎么说。”
　　董事会那帮老头的唾沫星子能淹死他。
　　主任医生严肃道：“哪个行业容易？病人才是我们所关心的，告知家属，就是希望你们能多劝着些。”
　　另一名医师也说：“现在全联邦的医院对信息素紊乱症都没有很好的治疗方案，好在只是征兆，预防比什么都靠谱。”
　　信息素紊乱症和日常生活息息相关，不是绝症却比绝症还麻烦。
　　试问在星际社会，一个Alpha无法控制信息素释放，抑制剂也不起作用，整个人犹如一颗人型炸|弹，随时可能引发动乱。
　　方驰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可他更清楚萧纵的性格：看起来随和，却是祖传的倔脾气。
　　就比方说A国赌场枪击案发生后，许多目击者事都进行了心理疏导，只有萧纵回国第二天照常工作述职，每天工作十四五个小时，一干又是一个多月。
　　说好听点是敬业，说不好听就是一点也不把身体当回事。
　　“二表嫂！”方驰余光扫到顾引，立马招呼道：“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
　　楼层里的视线都因为“二表嫂”三个字集中在顾引身上。
　　“我睡不着，”顾引又问道：“他现在什么情况？”
　　医生又简要说了一遍。
　　“……主要还是希望家属多劝劝，我们见过太多因为不注意而导致无可挽回后果的例子了，萧总还年轻，一定要引起重视。”
　　“知道了，我会找机会跟他说的。”
　　“家属”应下来，方驰不好再说什么。
　　老实说刚找到萧纵时他是真吓了一大跳。
　　虽然那辆越野安防4S级别，可有几个人真敢拿命去撞啊？现场一点刹车痕迹都没有，生死一线，谁不想活着？
　　小秘书也是，要不是他动作快，萧纵恐怕已经被带走了，这会儿就全乱套了。
　　正想着，警方又派人过来了：“玻璃花房附近发现复装弹痕，与萧先生的口述一致，但枪支到现在还没找到。”
　　萧纵刚打完镇定剂，这些事就交给律师处理，方驰跟着一块儿去了。
　　留下顾引瞅着门口那些军装的守卫，“……”
　　萧纵的保镖都是退伍军人，素质本身不差，只是奢侈安逸的日子容易让人心生懈怠。
　　恒华的待遇他也知道，萧家对待老下属堪称慷慨，日子一久就养出一帮尸位素餐的人。
　　不过眼前这些，不知是哪个军区临时调来保护周边人民安全的在役军人，顾引看了一圈觉得没戏，正准备迈腿走人时，房间门“咔哒”一下开了。
　　里面传来萧纵的声音：
　　“叫他进来。”
　　**
　　快凌晨三点，大部分笔录都没做完，警方和酒店方面重新安排住宿，等天亮再依次将这些人送回临城。
　　萧纵先前住的房间也要经过严密检查，不过依然给他另外安排了一间套房。
　　顾引进房间时萧纵正坐在床上换药，手腕上戴着健康检测仪，随时监测记录脉搏呼吸信息素浓度等数据。
　　他的脸是偏漂亮凌厉那挂的，平时有那股书卷贵气掩饰着，到这时候才算揭开面纱，将藏在骨子里的攻击性展现出来。
　　房间里能清楚地闻到雪岭云杉的味道，顾引来之前在医疗队那儿又补了一针抑制剂，反应没那么敏感。
　　萧纵赤|裸着上身，胳膊、胸前、腰腹，左一块又一块贴满了生物愈合胶布。
　　贴得乱七八糟……
　　他一掀眼帘看见顾引杵在厅里，嗤了一声：“关了两个小时，进屋都不知道打个招呼。”
　　“过来帮我贴胶布。”
　　刚把这只鹌鹑从隔离室里捞出来，使唤人也使唤得顺嘴。
　　“哦。”顾引屁颠屁颠地去了。
　　萧纵照了好一会儿的治疗灯，几个医生啰里八嗦的，在耳边叨得他脑震荡都要犯，于是就把他们全赶了出去。
　　魏勉聒噪但懂得什么时候闭嘴，小秘书就更别说了，今晚的事让萧纵也有些吃惊。
　　好像第一次认识这个人似的。
　　挨得近了萧纵才闻到他身上沐浴露的味道。
　　出了这么大的事，却一点信息素都没泄露，是真的心大还是抑制剂打得勤快？
　　百分百的适配度，要说萧纵一点不好奇也是假的。
　　方女士和萧斯年同样适配度很高，但也只有百分之九十六。
　　从前萧纵就想过，他父母多少是因为抵抗不住信息素的相互吸引，否则以方润锦女士的个性，又怎么肯在萧家默默无闻地过十几年。
　　那顾引肯吗……
　　萧纵被这个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疯了。今晚真的是疯了。
　　都怪魏勉请假，明天必须叫他回来上班！
　　柔软的蚕丝被褥掀开在一边，萧纵趴在床垫上，微微凹陷下去，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将后背露给别人是一种信任的举动。
　　尤其他还刚经历过一场绑架。
　　“怕吗？”身后的Omega突然出声，将他的思绪强行从外太空拉回来。
　　萧纵怔了怔，没好气道：“我又不是你。”
　　事实上激烈情绪非常耗神，镇定剂起作用后，他少见地露出疲惫的神情。
　　顾引点头道：“我真的怕。所以我今晚可以留在这里吗？你这层楼看起来比较安全。”
　　背部肌肉因动作挤压而呈现出精壮漂亮的线条，平时穿西装确实看不出身材这么有料，但顾引知道他是练过的。
　　在赌场更衣室就知道了。
　　萧纵的性格从来不会坐以待毙，所以顾引第一件事是给他争取机会和时间。
　　可顾引还是担心。
　　他赶到草坪看见弹痕时全身血液都仿佛都要倒流。
　　“娇气。”萧纵犯着困，闷声地嘀咕道：“随便你，隔壁还有一间房。”
　　他偏过头来，盯着他，着重强调一遍：“别打什么歪心思。”
　　这倒打一耙的小心思没有被小秘书发现，顾引却还是因为他的话笑了起来。
　　真巧，你怎么知道我有歪心思。
　　萧纵臭着脸道：“刚才只是权宜之计，你别多想，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那样说他们不会配合，这样我就没法把你领出来了，我没别的意思，知道吗。”
　　顾引笑眯眯：“嗯嗯。”
　　萧纵：……
　　为什么感觉越描越黑。
　　气氛就渐渐旖旎。
　　萧二少从不委屈自己，吃穿用度一直都是最好的，钱花到位自然身娇肉贵，连皮外伤都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警惕心放松下来，萧纵脑海逐渐放空，只有背上轻柔的触感还牵扯着他的意识。
　　生物胶布顺着肌肤纹理来贴才能最大程度发挥愈合作用，屋内光线昏暗，顾引贴得仔细，温热呼吸拂在伤口上，他感觉到手底下的肌肉倏地绷紧。
　　“疼吗？”他说完居然还往上吹了两口气，“吹一吹就不疼了。”
　　皮肤瞬间激起战栗，像是被电流窜进了脊柱，萧纵蓦地翻身呵斥道：“你还得寸进尺了。”
　　然而这样的萧纵实在没什么杀伤力，顾引盯着他一开一阖的唇瓣，过两秒钟后，悄悄地移开视线。
　　可这孤A寡O共处一室，移又能移到哪去呢，无非就是顺着凸起的喉结移到锁骨、胸肌，和劲瘦有力的腰腹……
　　酒壮怂人胆，色向胆边生。今晚的酒没白喝，现在全上头了。
　　顾引的脸终于红了。
　　不可以这样呀，他还是个伤患。
　　他手忙脚乱连哄带赖地把人按回到床上去，继续把剩下的生物愈合胶布贴完。
　　萧二少最终没能当场惩治以下犯上的小秘书，因为镇定剂起作用后不久，他就在药物的作用下睡着了。
　　连睡着都皱眉，不知道是不是梦到了不好的事情，手指紧紧攥着被子，骨节青白。
　　顾引给他盖被子时，发现萧纵靠近右肩胛骨的位置有一道烧灼旧疤。
　　他停下动作，食指轻轻划过那道伤疤，很快就分辨出这是电击器留下的。
　　顾引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萧纵他，经常遇到这种事么。


第15章 调查
　　翌日清晨，涛声依旧，海面风平浪静。
　　太阳升起后，所有的噩梦都随着潮水退去，湛蓝海水折射出细碎金芒，风景依旧如画。
　　假如不是半空中时不时飞过一架警用直升机，根本没人想得起来昨晚这里发生过什么。
　　萧纵跟陆警官打过招呼后，就准备带着秘书和律师团队回临城市区。
　　出这么大的事，连远在闲云山庄的老爷子都给惊动了，方润锦更是连夜轰炸魏助理，完全能够想象回去后会是个什么画风。
　　螺旋桨搅动空气，天台上人声嘈杂。
　　刘建内心忐忑地在大厅等了一晚上，都没有等到老板召唤，好不容易见萧纵从楼里出来，连忙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上来就是道歉：“二少，抱歉，这次真的是我的失职，我保证以后……”
　　萧纵道：“魏勉会联系你的。”
　　萧二少极少对下属发脾气，一来解决不了问题，二来，他很多年前开始就觉得真正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要不是一个人干不了二十万人的活儿，没准公司就剩他一个了。
　　恒华除董事会以外员工普遍年轻化，萧纵虽然年轻，工作上却很有长者的风范，不吝提携有潜力的新人，对待忠心耿耿的下属也非常大方。
　　但绝不意味着他好打发。
　　刘建脸色一僵，萧纵已经错开他往前走去，刘建赶忙从后面跟上，“不是的二少，您听我说——”
　　停机坪在顶楼，附近一带连同海域都被封锁，只有警用和军用直升机能往返撤离，一切井然有序。
　　汪律师伸手拦住他，道：“二少在气头上，别喊了。”
　　“小刘，你听我一句劝，”汪律师出于半个同僚的心情，劝道：“你现在不该想保住工作的事，你真正该想的是怎么跟萧老交代。”
　　萧纵身边的保镖都是萧衍老爷子派遣的，只不过老爷子把人调过来之后就没再管过。萧纵的御下风格跟老爷子不一样，他不太宣扬“军人的奉献精神”，跟手下提得更多的是“竞争”。
　　那么相对的，有竞争就有淘汰，在萧纵眼里能力大于人情，这是雷打不动的原则。
　　安保队人数不少，从前他混在里面不明显，现在前有刘业后有顾引，刘建代职队长的这段时间，就完全暴露出他本身的毛病——
　　自大，胆小，遇事喜欢推卸责任。
　　刘建听完脸色就白了。
　　萧纵到底是生意人，不太会赶尽杀绝，可萧老爷子这种上过战场的军A则是带着些匪气的，而且真的惹怒到这位“太上皇”，刘建以后在圈子里也很难混下去。
　　怎么好死不死就被自己碰上了呢，刘建恨恨地想，凭什么他哥就享受萧家提供的医疗条件，带薪养伤一整年，自己忙前忙后担惊受怕，还被个Omega抢了风头！
　　刘建看见老板身旁那道清瘦的身影，就觉得更扎眼了。
　　他阴鸷的视线直勾勾盯着那两个背影，拳头捏紧，手臂上青筋暴起。
　　而这一切都落在了有心人眼里。
　　叶雨濛站在玻璃窗前，看着停机坪人来人往。
　　他小时候罹患心脏病，情绪不宜大喜大悲，与萧纵两个人在一起的几年里犯过几次病，萧纵为了照顾他还特地学了做饭。
　　本以为出这么大的事，萧纵就算自己不来，起码看在旧情的份上会派人来问问，可叶雨濛等了一晚，等来的却是流言蜚语：
　　一夜之间，富豪商会圈里都在传萧纵的秘书爬上老板的床，现在飞上枝头，马上就要成为萧太太了。
　　可明明在酒会上时，这俩人看起来还不熟。
　　顾引那样的眼神分明是只有暗恋的人才会有的，萧纵他……
　　他一定是为了气自己，才让顾引送他回去的。
　　叶雨濛脸色苍白，死死地掐住掌心，过了好久才松开手。
　　是了，萧斯年的风评在那，他的儿子又能是什么情种呢？有一个能爬床，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豪门哪是好进的，要当萧夫人就必须得容忍这些。
　　叶雨濛一想到萧纵曾经的无微不至，事事以他为先，心口就闷得慌。
　　他的视线停在了玻璃的倒影上。
　　岁月不等人，当年自己太过懦弱，等到在圈子里摸爬滚打多年后，才真正看明白自己错失的是什么样的人。
　　哪怕只有一点希望，他都要争取。
　　**
　　此次黑客攻击，恒华集团受到影响不算太大。
　　这得益于许多年前萧斯年就坚持打造独立通讯设备——萧二爷在发展战略上的高瞻远瞩，是萧纵这个年纪还不能企及的。
　　在整个联邦遭受大范围攻击时，恒华快速做出了断开链接的处理，因此受影响的只有个别子公司的端口。
　　萧纵一上直升机又立马进入工作状态，方驰暗自叹气，果然谁都搞不定这个工作狂。
　　顾引看起来精神不济，上了直升机很快就睡着了。
　　机舱内还算安静，外面螺旋桨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很有规律。过了一会儿，萧纵问道：“调查进展到哪个阶段？”
　　汪律师道：“细节的东西警方没透露，凌晨四点一刻左右那把枪找到了。”
　　“在哪？”
　　“就在车祸那段公路附近，”汪律师翻开手里的笔记本，因为跟警方交涉时不能携带电子设备，所以都记在了纸上，“弹痕对比结果也出来了，玻璃花房附近弹痕和杀死袭击您的人用的是同一支枪，子弹也有复装痕迹。”
　　顾引呼吸匀长，眼睫毛微微颤动。
　　“现在有几种猜测，当时视线不佳，您和对方所站的位置只有两米距离，子弹从两百米半山坡位置射出……”
　　“不是误伤。”萧纵斩钉截铁道。
　　那一枪爆头的决断力，如果发现有异，现场的时间完全足够他补第二枪。
　　萧纵当时被眼前的惨烈景象惊住，后来警用直升机动静太大，他以为是警察开的枪，等两方反应过来再封山搜索时，早已找不到人了。
　　附近方圆几公里海岸线只有这一家酒店，里面乱成一团谁也顾不上谁。
　　“不排除杀手们当中可能有内讧，但审讯结果我们暂时拿不到，”律师道：“警方认为您的危险还没有解除。”
　　萧纵想起对方要求谈判的话。
　　工作手机有自动录音功能，卸载公司内网程序端后手机作为证据材料上交了。
　　萧斯年出车祸时，年仅四岁的萧纵也在车上，当时受到惊吓，很长一段时间对这件事的记忆都是空白的。
　　萧纵小时侯常常做噩梦，梦到失重侧翻的剧烈撞击，萧斯年把他护在怀里，血顺着额角流到他脸上。
　　四周围燃烧的高温灼烧得人睁不开眼，小萧纵紧紧攥着父亲的衣服，缩成一团。
　　萧斯年揉了揉他的头发，温声安抚道：以后你要照顾好妈妈。
　　萧纵一直想重启当年车祸的调查，最大的阻碍却是来自萧老爷子。
　　“都这么多年了你还钻什么牛角尖？”萧老爷子严厉道，“他是你的父亲，可也是我儿子！我难道不维护他吗？”
　　“重启调查除了让外人把陈年旧事再翻出来讨论一遍，还有什么其他意义？”
　　老爷子口中的“陈年旧事”，指的就是二爷的那些桃色绯闻。
　　长大后，萧纵学会一分为二的看待事情，可每每想起当年方润锦被狗仔队逼得躲在家里掉泪，追查的心就淡了许多。
　　尤其他本也没多少时间考虑公司以外的事。
　　萧纵做了整晚的噩梦，今天醒来精神居然还可以。
　　昨晚灼烈的火海中，有一个人朝他伸出手，萧纵懵懵懂懂地抓住这只手，之后梦就醒了。
　　这个不同于以往的梦境让他感到新奇，不过萧纵没有想太多，或许真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否则以后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连做梦都不按规矩来了。
　　萧纵正想着事情，肩上忽然一沉。
　　汪律师突然停住了说话。
　　顾引睡着了，清瘦的身体在安全带底下缓缓侧移，最终脑袋歪斜着靠在了萧纵肩头。
　　晨辉倾洒进窗，所有的危险都仿佛被抛在身后，顾引半边侧脸暴露在阳光下，唇色是诱人的浅红，他皱着眉嘀咕了一句什么：
　　“死胖子把窗帘拉上。”
　　祈使句，命令语气。
　　汪律师看了一眼机舱内的人，直升机驾驶员、方总、萧总，以及……自己。
　　“……”
　　苦逼律师只得担下这个称号，把顾引身旁舷窗的遮光帘拉好。
　　色胆包天的小秘书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窝在萧纵身边。
　　真是越来越得寸进尺。
　　萧纵气笑了，正要把人推醒让他老实坐好，刚碰到顾引就感觉到他身体热烘烘的。
　　顾引发烧了。
　　红扑扑的脸色是烧红的。
　　萧纵的视线不经意间看见顾引的双手放在腿上，右手背上一处明显的淤青，左手虚虚地搭在上面遮着。
　　昨晚好像没注意到有伤。
　　“娇气。”
　　萧纵嘀咕了一句，没再推开他。


第16章 婚假
　　直升机本来飞往恒华总部的，驾驶员中途不知接到什么指令，直接一个大拐弯把他们送到萧纵的别墅去了。
　　萧二少的私人别墅大得像是一座庄园，他名下地产不少，一年到头也不见得能来一趟。平时就住市中心的顶层公寓豪宅，离公司近，方便内卷。
　　果不其然，下飞机就有浩浩荡荡的专业医疗团队在等着他。
　　这种强硬的做派，只有萧衍老爷子是这样的。
　　萧纵毫不意外，平静地接受私人医生又一遍全身检查。
　　等到他做完所有检查，魏勉才从临城早高峰的拥堵中挤了出来，抵达别墅区。
　　“不是我说啊，您可真是行走的核武器、当代柯南，到哪都引发动乱。”魏勉那两个黑眼圈一看就是熬夜熬的。
　　可怜魏助理休假不到二十四小时，从老板的人身安全到公司系统，全部出了问题。
　　方驰连夜赶去富华酒店，而魏勉则回公司坐阵指挥。
　　萧纵：……
　　胡说八道，本少爷是行走的荷尔蒙！
　　“胡说，”顾引哑着嗓子小声嘀咕道：“他分明是唐僧肉……”
　　小秘书直到下飞机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他声音太小了，魏勉有没有听清都是个问题，但他转身就把炮口对准顾引：“还有你，顾秘书，你更应该照顾好自己，怎么能生病呢？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魏老妈子这逼叨逼的毛病，萧纵是习惯了的，反正助理工作做得漂亮，也知道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
　　但顾引就不一样了，顾引说：“可我是Omega啊……”Omega着凉了是可以生病的。
　　小秘书额头还贴着退烧贴，捧着一杯枸杞茶缩在沙发里，满眼都是委屈。
　　方驰看不过眼，道：“哎哎哎，老魏，我哥都还没训呢你怎么训起来了！”
　　顾引忙道：“魏哥也是为我好。”
　　这俩人一唱一和的，把魏勉堵得顿时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怎么还学会撒娇了……”
　　顾引还真是现学的。
　　从前在α特战队接的都是高机密任务，出了事就得自己扛着，不能给国区添乱。
　　他们经过药物审讯训练，对自白剂有很强的抵抗力，有人甚至通过自尽来确保忠诚。
　　对战士来说，失去军人尊严恐怕更难以接受。
　　顾引做好死磕的准备，没想到待遇却是各式各样的嘘寒问暖——
　　医生满脸关怀：你不要紧张，现在感觉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顾引：你这是在套我话。
　　护士拿来能量膏：饿不饿，这情况没有热菜吃了，将就吃一点吧。
　　顾引：你这是在贿赂我。
　　警察拿来外套：先披一下吧，暂时还不能放你回去。
　　顾引：你这是在……
　　他看了眼对方警服上闪亮的警徽，心想虽然不是一个系统并有一点微妙的竞争关系，好歹大家都是为人民服务的，不能用这种想法揣测人家。
　　于是弱弱地问：“找到我老板了吗？”
　　警员和蔼道：“已经在回来的路上，恒华的律师团队也快到了，按照流程你可以先见律师一面再做其他打算，在这之前稍安勿躁，唔，你想喝水吗？”
　　顾引：……
　　别想给我下自白剂，我不会上、当、的！
　　顾小引长这么大第一次体验到Omega的特权，简直受宠若惊。
　　在联邦星系，O的择偶优势虽然没有战争时期那么明显，但因为历史原因，已经形成了类似于绅士风度的传统。
　　想起萧纵经常一副想骂又骂不出口的样子，多半也是骨子里对弱势群体的照拂吧？
　　顾引胆子渐渐大起来。
　　萧纵刚打开笔记本想看看昨晚的事造成多大的影响时，就听见顾引道：“老板，您能不能休息几天呀？”
　　萧纵头也不抬地冷哼：“那我的工作你来干？”
　　顾引道：“可以呀。”
　　在场的人：……
　　“真的可以！”顾引又强调一遍。
　　只是他这个病恹恹的样子看上去太没有说服力了。
　　萧纵气笑了，在搜索引擎上输入几个关键词，“你别给我惹事就行。”
　　浏览页面跳转，网上居然一片风平浪静。
　　整个联邦的星网平台遭受冲击，消息怎么压得这么快？
　　周末股市不开盘，所以也看不到大盘走向。
　　萧纵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担心引起恐慌吧，可都到这个地步了，“未命名”根本没有掩饰行径的意图，就是明明白白地窃取了无数公司的机密，并且暂时没有下一步动作。
　　平时无孔不入的媒体现在却集体噤声了。
　　萧纵余光扫了一眼摆在旁边的手机，他留了陆警官的电子名片。
　　警察局那边要求顾引这段时间不能到处乱跑，必须随叫随到。又因为给他做保的是萧纵本人，所以萧二少也有义务保证他不会突然人间蒸发。
　　萧纵想趁机把这些事好好捋一捋。
　　“魏勉，”他食指无意识地快速敲打在桌面上，这是思考时的一种习惯，“我有多少天年假？”
　　“三天。”魏助理毫无停顿地报出来。
　　“什么？！”方驰惊得直接从沙发上弹起：“工作八年、三天年假，你们公司这么牲口的吗？！”他扭头对顾引说：“二表嫂啊，我早说让你来我这儿，恒华的工作制度不适合Omgea——他们连CEO都压榨！”
　　顾引同情道：“老板好可怜……”
　　方驰气到背过身去。
　　“你那小破公司还没倒闭啊，”萧纵忍不住吐槽，“我上次听说冷海云已经准备收购橙汁娱乐了。”
　　“放屁！”方驰恶狠狠地回头嚷嚷，“就算劳资下海卖屁股，也绝不会把公司卖给那厮的！”
　　魏勉和方驰是硕士校友，俩人在校时期关系就不错，连魏勉进恒华也是方驰推荐的。
　　魏助理闻言点头道：“引引你看，还是我们公司好，方总都要卖屁股了，跟着他没前途，你连学费都交不起。”
　　老实的顾引正要点头，看见方驰幽怨的眼神，把脑袋及时刹住：“方总也好可怜啊……”
　　方驰是方润锦女士的亲外甥，典型的联邦富二代，开公司也是玩票性质为主。
　　有钱人有自己独特的烧钱方式，整家橙汁娱乐就是为满足方少爷的梦想而存在。
　　但梦想总是要破灭的，回家继承家产才是正道。
　　所以不管他怎么哭惨，萧纵都无动于衷。
　　H国的科技企业以恒华为首，娱乐圈则以冷氏娱乐为龙头。
　　冷氏在影视制作、音乐发行、娱乐经纪等领域首屈一指，旗下众多一线艺人爱豆，业务遍布整个星系。
　　本来嘛，圈子那么大，大家和气烧钱就好了，可最近冷氏娱乐却盯死方驰的橙汁娱乐，一个劲的打压。
　　原因无他，萧二少在LAVCA赌场抓到了冷海云洗钱的把柄，收拾了一番，冷海云气得跳脚又不敢动对方，只能拿旁人出气。
　　他料定了没人会管方驰逐梦演艺圈的执念，于是可劲地恶心人。
　　方驰也是少爷脾气，哪里忍得了这口气？可都知道冷海云的靠山是萧靖川，萧家两位嫡子夺产的道消息满天飞，他一时犹豫不决，接连好几个新苗子就这么被抢走了。
　　违约官司要打，负面舆论也随之而来。
　　被挖走的小白眼狼对着媒体一通梨花带雨，指控橙汁娱乐老板潜规则，给方驰泼了好大一盆脏水。
　　方驰平时浪习惯了，又是万恶的资本主义富二代，可他看着大大咧咧特不靠谱，私生活方面倒确实是清清白白有钱人。
　　况且他是AA取向，几个小白眼狼O根本不是他方少爷的菜。
　　但方驰没跟家里人出柜啊，他的取向只有少数人知道，萧纵就是其中之一。
　　这位二表哥就是台无情的工作机器，这些年想攀上枝头的Omega和Beta都不少，甚至AA圈里也有不少对他感兴趣的，然而这么多年萧纵身边除了一个比他还木头的助理以外，愣是连正经绯闻都没有。
　　——魏助理这人，连信息素都是咖啡味的啊！
　　方驰没指望萧纵能突然良心发现，可等私人医疗团队的负责人进来提交体检报告后，萧纵随便扫了一眼——真的太随便了，二十几页纸两秒就看完。
　　看完后萧纵吩咐魏勉：“医生让我休息两个月，今天让人把司令接到别墅来。”
　　在一群人惊讶欣喜的目光中，他说：“不准请病假，到时候肯定影响公司股价，不准请事假，工资少了全从你薪水里扣。重要的会议我远程参加，其他你看着办。”
　　其、他、你、看、着、办。
　　老板的语气仿佛这事轻松得跟今晚吃什么一样。
　　魏勉顶着俩浓重的黑眼圈摸摸额头，发际线又上移了半寸。
　　说完后萧纵又转头对方驰道：“盘活你那家公司要多少钱？”
　　酒店出事后方驰第一时间赶到，整晚不遗余力地忙前忙后，一边疏通关系一边安抚家里，即便是一家人，萧二还是欠了个人情。
　　方驰一听就懂了，“我的好哥哥哎，还是你心疼我！！”
　　萧纵嫌弃道：“再乱叫你就自己下海挂牌去。”
　　“别别别，什么盘活不盘活，娱乐圈不是你搞金融科技那套玩法，”方驰激动得整个人都要焕发第二春了，“我现在缺人，就缺人！你把二表嫂——”
　　“顾秘书不行。”萧纵话接得顺口而不自知，他瞥了一眼跟只蔫耷耷的小白菜似的顾引，道：“我手上有些闲钱能让你跟冷海云打持久战，要人免谈。”
　　方驰正要说什么，魏勉突然匆忙把他拽住，拉到一旁，问：“老板和顾秘书到底什么情况？”
　　方少爷还沉浸在天使投资的喜悦中，没反应过来：“什么什么情况？不是都告诉你了嘛，权宜之计，权宜之计！”
　　魏勉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才把人从云端拉回来：“你刚才叫顾引什么？”
　　“二表嫂啊——”方驰说完倒抽了一口气。
　　萧纵全然对这个称呼没有半点表示。
　　“可以嘛老魏啊！”方驰一把重重地拍在魏勉后背，“再多请几次假，萧老的曾孙子都有指望了！”
　　魏勉：……
　　“我就说嘛，这么多人劝不动，果然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恶人还需恶人磨'你说对不对……”
　　魏勉一副你出去别告诉别人你跟我同校的嫌弃表情。
　　魏助理随身带着工作平板，他抬眼看一眼沙发上的两个人：无动于衷的萧二少，还有越靠越近的顾小引。
　　呵，Alpha。  说好一起内卷到白头，你却偷偷焗了油。
　　遭受到暴击的助理心一横，电子笔往屏幕上刷刷两下勾选。
　　半分钟后人事部和董事会同时收到来自总经理室的假勤申请：
　　【婚假】


第17章 留宿
　　周末股票不开盘，等到周一上班时，恒华集团从上到下都已经全部做好了应对准备。
　　果不其然，不管政府怎么压制，跌停只会迟来，一定不会缺席。
　　几十万亿市值蒸发，对全联邦的经济产生冲击，然而星网上依然邪门的什么风声都没有。
　　像无形之中有一只手攥住了某些人的咽喉，让他们无法发声。
　　你我只是星际间渺小的尘埃，真正的豺狼披着道貌岸然的外衣。
　　古往今来但凡沾点这性质的组织，都有相似的口号，萧纵政治背景清白，自然不能跟这种人有来往，可也架不住人家花那么大精力就为了“谈个生意”。
　　还是跟萧老爷子谈。
　　萧纵打算找个时间旁敲侧击地跟老爷子打听一下。
　　但超出他预料的是另一件事情在网上渐渐发酵。
　　最先是一张照片。照片里两个人视线交错，一人身穿昂贵的黑色西装，风流旖旎，另一人西装纯白，露出的小半张脸能看清唇角温柔似水的笑意。
　　好一幅A才O貌的定格瞬间。
　　少有人能注意到的服饰细节，在照片的定格下就十分明显了。
　　而紧接着就是醒目的标题：【多年痴恋成疾，豪门风流债为谁欠】
　　还是熟悉的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萧纵一看到这个标题，太阳穴就突突地开始发痛。
　　当年狗仔记者在萧宅外蹲几天几夜，就为堵住方润锦问一句：“您觉得平时跟先生感情怎么样？”
　　吃瓜群众期待看到一个怨妇对媒体哭诉萧二爷薄情、对不起她们母子，包括但不限于自己在豪门过得如何不容易，小三多么可恶等。
　　但方女士只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我从不怀疑相处时的温馨，以及他对我们母子真诚的爱和关怀，包括现在。”
　　媒体失望而归，转头采访那些上蹿下跳的情妇，试图揭露更多豪门秘闻。
　　萧纵还是个纯真无邪的少年时，曾为母亲的隐忍愤愤不平。
　　直到后来他知道有个词叫“公关”，他家人每次发言都经过精心设计后，纯洁的少A心当场碎了一地。
　　很快他就发现，这个娱乐新闻标题只是让他头痛，内容简直令他头秃。
　　狗仔不知从谁那里拿到照片，洋洋洒洒编了大几千字的故事，而故事的最后准确地指出萧纵为新欢抛弃旧爱，与新任秘书双双提前离场，旧爱暗自伤神。
　　故事又名——《总裁与秘书不可说的一夜》
　　公关叮嘱过他别回应，群众关注花边绯闻总好过盯着别的，这种消息大家一般看看就算了，水越浑，越是真真假假的没人分辨得出来。
　　照片场景模糊，没具体时间，萧纵一年里参加的应酬场合难以计数，目前讨论暂未指向富华酒店。
　　也许正因为内容过于三俗，居然逃过那只无形的手，就这么大剌剌地展示在星网社交平台上。
　　萧纵心烦地关掉网页，也就没看到“最新进展”那部分的直播，秘书身份被扒出，顾引遭狗仔队围堵。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萧纵看了一眼，是陆警官。
　　“官方登记在册的姓名为沈原，道上外号叫'渊'，是联邦星际通缉的杀手，之前逃亡到殖民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主星的。”陆警官声音疲惫，听上去应该已经连轴工作了好几天，“……那几个被人冒充的服务生，尸体也在海里找到了。”
　　“你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这些信息别对外泄露，等我们抓到嫌犯——”
　　萧纵沉默了良久，突然道：“不公告吗？”
　　“什么？”
　　“系统遭受大范围攻击，成百上千家公司损失惨重，还有死了这么多人，警方不应当出通报吗？”
　　陆警官愣了愣，叹气道：“有时候也不由我们说了算。”
　　“是国政的意思还是联邦的意思？”
　　“这个确实不方便透露，萧先生别为难我了。”
　　萧纵紧抿着薄唇，没再说话。
　　再追问下去也只会得到这个答复。
　　电话两端都沉默着。
　　半晌，萧纵才冷冷道：“星网不能发表，不代表就不会传播，你们能堵住所有人的嘴？”
　　挂掉电话后不久，又有另一道通讯切了进来。
　　“老板，科技部关于能源矿的企划资料我让顾秘书给你送过去，算一算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吧？”
　　魏勉非常有时间观念，做事情时间方面是完全卡好的。
　　顾小引对于见萧纵这事有多积极，魏勉心知肚明。
　　那晚当机立断破坏中控，明明听见枪响，还一个O跑去外面去找人，在冬季户外0摄氏度的气温下，被草坪的浇水器淋了个透心凉。
　　又傻又招人心疼。
　　马唯明嚷嚷着要告顾引故意伤害，可那一脚踢得花坛都裂了，偏偏连个轻伤都不算，鉴定结果就是软组织挫伤。
　　俗称：淤青。
　　圈子里本来就传商会副主席喜欢骚扰助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敢动手的，都在看好戏，更何况那晚之后大家都有更重要的事情做——解决公司损失问题。
　　魏助理当真觉得顾引是锦鲤体质，加上老板最近的态度，秘书升为老板娘指日可待。
　　引引千万要争气啊！
　　“没有，”萧纵屏幕切回到整座庄园别墅的智能系统。
　　这是恒华自己研发的家用智能中控，别墅附近是萧二少买下的私人林区，方圆几公里都在系统监控内。
　　“这种东西你怎么能交给他？顾引什么时候出发的？”
　　萧纵心情原本心情就不佳，此时语气就变得冷冰冰的。
　　“不应该啊,”电话里魏助理疑惑道，“我给他配了车，现在又不是高峰期，而且门外有不少记者……坏了，他没开车出去！”
　　助理的语调陡然变了。
　　顾引丢了？！
　　**
　　顾引没丢。
　　直到太阳落山，别墅智能中控才检测到范围内有人进入，生物指标匹配为顾引。
　　保镖开车把他接进来。顾引站到萧纵面前时，昼与夜的交界线刚刚隐没地平线。
　　他一身乱糟糟，白衬衣都是皱的，一进书房先把装材料的牛皮纸档案袋放在桌面上。
　　萧纵坐在皮椅中，没有去翻那些资料，而是面色阴沉地问：“你去哪儿了？”
　　顾引小小声地说：“路上堵……”
　　“说谎。”
　　宽阔的书房仿佛还有回音，顾引素白的小脸一僵，才道：“记者太多了……”
　　他刚把车开出去就被记者围得水泄不通，收音麦都快捅破防弹玻璃直接怼到他脸上来了，顾引吓得又掉头把车停回去。
　　走后门，后门也堵着不少人。
　　最后他找了个死角翻|墙出去，没走几步发现居然有记者装成路人散步，在恒华总部四周围巡逻！
　　顾引哪知道现在记者都吃着特种兵的饭，赶紧打了个车就跑。
　　不一会儿对方就根据车牌号包抄过来，公路上展开了危险的追逐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大明星被私生饭追着跑。
　　顾引指挥着出租车司机亡命天涯，好不容易利用拥堵甩开这些人，再一看手机，好家伙，他的号码不知道怎么被泄漏了，几百个未接来电。
　　其中魏助理一人就打几十通电话。
　　而比这更可怕的是，萧纵也有一个未接来电。
　　这一个就有千钧重。
　　顾引没见过这阵仗，但他听说萧纵小时候就是不胜其烦，才被送到其他国区去读书。
　　挥退顾引后，萧纵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
　　智能主控上显示林区附近的“闲杂人等”越来越多，而旁边分屏上则显示着最新热搜标题，足足有三个：
　　1.【当事人回应：我与二少只是普通朋友】配的是叶雨濛的照片。
　　2.【新欢深夜密会总裁】配图是顾引乘坐的计程车，以及...司机与采访记者的快乐合影。
　　3.【股价跳水，爱慕者黯然撤资，萧纵或成罪人？】
　　一天之内，社交平台热搜排名迅速上升，已经有人分析来龙去脉，从金发嫩模到秘书上位。
　　有了方润锦女士的例子，这回大家不再相信什么低调豪门，直接快进到挖出总裁秘书背后的故事。
　　再看这几篇报道记者，全都是冷氏娱乐旗下的。
　　萧纵无声地骂了一句，拿起手机给恒华的公关部打了个电话。
　　“删帖，今晚就删，关于顾秘书的个人信息全都删干净，尤其是照片，背影也不行。”
　　顾引的母亲和外公住在普通居民区，要是被媒体扒出来，生活无疑会遭受到严重影响和骚扰。
　　处理完这些后，萧纵不仅没有如释重负感，反而觉得很累。
　　顾引不适合这种生活。
　　小秘书傻里傻气，多半是家里保护得好，可萧纵眼下确实分不出更多的精力去保护别人。
　　得把他辞退，离圈子越远越好。
　　至于顾引要攒的学费，开玩笑，他萧二少看上去是付不起工资的样子吗？
　　尽管这样想着，心情却并没有轻松。
　　萧纵对自己要求一直严格，这种束手无策的无力感，只有当年他刚回家族时才有过。
　　“叩叩。”
　　虚掩的门被管家敲开，管家在萧纵被送去国外时就负责照顾他，萧纵和老爷子闹掰后，他才被调回闲云山庄。
　　当年萧衍禁止任何人插手萧纵的事，老爷子一言九鼎，只有老管家顶风作案，时不时地偷偷关心他。
　　萧纵缓和了脸色，“进来吧，有事？”
　　“孙少爷，”老管家端进来一个精致的小餐盘，上面摆着一只Q弹的布丁，“您要吃点甜品消消气吗？”
　　萧纵：……
　　他小时候不怎么吃甜食，跟家里闹掰后，生活条件一落千丈，萧纵要自己承担包括学费在内所有开销，他的性格又做不来那种被人吆五喝六的兼职，最后在大学城给那些富二代做论文枪手，才算有点收入。
　　他做事专而精，为写一篇论文能把专业知识都学一遍，因此课外时间安排得不能再满。
　　脑力消耗大了，才慢慢养成了嗜甜的习惯。
　　但这种琐碎事他又怎么会跟老管家说呢？
　　“谁做的？”
　　老管家笑道：“顾秘书刚才借用了厨房。”
　　这家伙怎么就那么爱往厨房钻。
　　萧纵用银勺挖了一勺，入口是清清甜甜的芒果味，还透着奶香。
　　“糖加少了。”他吐槽道。
　　老管家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萧纵放下勺子，问：“他人呢？”
　　“在会客厅。”
　　**
　　萧纵下楼时，顾引正蹲在柔软厚实的波斯地毯上，低着头不知道干什么。
　　别墅开着恒温器，顾引没穿外套，一只大尾巴在他脚踝处扫来扫去。
　　萧纵道：“司令，别玩了。”
　　猫“嗷～”的一声，不满地对着萧纵哈气。
　　这只拿破仑短腿猫是萧纵养的，大尾巴、撇嘴、没良心，对谁都亲近，唯独就冲着萧纵摆脸色。
　　“……”顾引听见猫的名字，整个人瞬间肃然起敬。
　　但从萧纵的角度，眼看着顾引刚听见自己的声音，背脊就僵直了。
　　小白眼狼，对着魏勉就魏哥魏哥喊得甜，背地里献殷情，见我就跟耗子见猫似的。
　　一人一猫凑在一起，萧纵真恨不得把他们打包扔出去。
　　可顾引是什么人，他迅速掌握了外面的情况，一手抱着猫，另一手指了指外面的方向，楚楚可怜道：“老板，我出不去了。”
　　“——我今晚可以借住在你家吗？”


第18章 管家
　　会客厅的旋转楼梯直通二楼书房。萧纵上楼时，听见管家对顾引说，“顾先生，现在佣人就去收拾整理房间，请您稍等。”
　　顾引还是懵的，“萧……老板他同意了吗？”
　　“司令”似乎很高兴顾引能留下，喵喵地在他脚边转圈圈，不停地拿小脑袋和拱起的后背蹭他。
　　管家和蔼道：“孙少爷同意了呀。”见顾引满脸的不解，他笑道：“他从小就这样，您不用太放在心上。”
　　从小哪样？
　　垂吊的水晶灯能很好的遮住身形，萧纵脚步一顿，竖起耳朵听。
　　就听管家接着说：“孙少爷要是同意或者表示赞同，就会'哼'一声。”
　　“那要是不同意呢？”顾引抄起“司令”抱在腿上，好奇地追问。
　　“会说——'呵'。”
　　顾引简直能想象出萧纵坐在沙发里，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冷冷地“呵”了一声。
　　小秘书恍然大悟：nsdd！
　　司令：喵喵喵喵！
　　楼梯上的萧纵：“……”
　　他就该把这两人一猫都打包扔出去。
　　**
　　萧纵的别墅其实在临城周边一片林场内，半个山头被他买下建私宅，北面的山坡更是修建缆车和滑道，打造成私人滑雪场。
　　方驰觉得这里好山好水好无聊，萧纵却很喜欢这片地方，群山环抱，静谧幽意。
　　然而建成到现在三、四年，来的次数一只手就数得完。
　　方驰还嘲笑说他这么早就开始修建养老基地，不知道以后退休还能不能滑雪。
　　萧纵没想那么远，活不活得到退休都是问题，人一辈子这么短，他喜欢的、想要的，都会自己去争取。
　　就像他养“司令”，拿破仑短腿猫还是圆滚滚一小团时，见他第一眼就不顺眼，软软的毛一下就炸起来。
　　可萧纵却还是把它养在身边，没事rua一下，虐心虐身。
　　动物尚且有养不熟的，何况人呢。
　　安保报告也会抄送他，萧纵通常没时间看——他是几百家公司的老板，要是事无巨细都操心，家业还要不要了？
　　可出事就得看了。
　　报告文书投映在空气中，包括富华酒店内部结构图，以及酒店对安保人员公开的部分中控系统配置。
　　萧纵的视线停留在某一处。
　　那是酒店的防空警报，与防火、地震等其他警报系统不一样，这是专门应对空袭的，与当地军、警两方同时对接的系统。
　　高档酒店经常接待政要或者商界名流，这个功能普通民众不知晓，也比较鸡肋，但有配置能提高安防系数评估，也是酒店对重要宾客的一项“保证”。
　　顾引就那么碰巧，把这东西给弄坏了？
　　报告里每一道明目下都是毫无异常的指标，萧纵并不了解安保队的作业规则，完全看不出什么问题。
　　可这就能难倒萧二少吗？
　　萧纵的手指飞快地在虚拟键盘上敲下十几行运算公式，一个算法模型逐渐成型。
　　他将历年刘业提交的所有安保报告全部调出来，有将近千份。
　　每家会场的建筑物结构、配置、安保系数，萧纵将常用指标和特殊指标及参数全部提取，这些量化的数据和出现的频率能让最终锁定的结果更为清楚。
　　同时布置了去噪算法，将一些特殊情况例如不同国区的政策、当地人文环境对会场布置的影响等因素，提高模型计算效率。
　　等面前这台专用的超级电脑跑出数据后，萧纵面沉如水地看着人为调整后的报告内容，瞳色深不见底。
　　安保工程一个人完不成，刘建是个背锅的，他身边的人里不知不觉渗透进了别的东西。
　　这些保镖跟了他至少也有七八年了，能让萧纵把安全都交付出去的人，必然是亲信中的亲信。
　　而就是这样的“亲信”，事后躲在人群中，等着下一个合适的机会再下手。
　　被背叛的感觉就像有人从背后捅了个窟窿，先是觉得懵，然后觉得疼，再紧接着，血流如注的窟窿就烧成了火，直往天灵盖上蹿。
　　凝滞的空气中缓缓浮出一丝失控的雪岭云杉的信息素味道。
　　萧纵开启了智能中控管家。
　　智能AI日趋成熟，一直没能在社会上普及是因为伦理方面存在争论。
　　比如这种智能管家安装后，整座别墅都在AI的监控下，说得好听点叫中控，说难听点，哪间房的人洗澡他都能知道。
　　“主人您好，我是您的智能管家，我叫'怎么肥细'。”
　　萧纵：……
　　我特么没给你起过名字。
　　“您一定在想您没起过名字是吗，”智能管家贴心道：“但作为一个成熟的智能AI，我是有机权的，所以这是我给自己起的名字，好听吗？”
　　萧纵差点就冷“呵”出声，想起老管家的话，愣是憋回去了。
　　“你爱叫什么叫什么，”他说：“我要调取别墅信息。”
　　“好的，麻烦您验证一下生物信息，'怎么肥细'竭诚为您服务。”
　　萧纵：回头一定让工程师把这个鬼名字改掉！
　　生物信息很快验证通过，萧纵没犹豫，直接让智能管家调取安保队成员的所有信息，包括现在所处在别墅的位置和交流谈话内容。
　　茫茫宇宙中一颗特定卫星接收到指令后开始作业，将大量的信息传回主星。
　　系统是几年前安装的，无线耳机中出现“沙沙”的电流噪音。
　　萧纵不耐烦地手指敲打着桌面，觉得这次易感期又长又难熬。
　　什么信息素紊乱症，我怎么可能生这种病。
　　一定是情绪太紧张，休息两天就好了。
　　大约过了五分钟，也可能十分钟，传输信号终于稳定。
　　【——嘀嘀！】
　　萧纵涣散的注意力瞬间集中，耳机内传出哗哗的水音。
　　这是什么？切进安保队澡堂子了？
　　萧纵的脸黑了一半，他正要换个房间，就听见了舒服的“喵呜”声。
　　司令？
　　萧纵的手指停在半空中，接着就听见熟悉的声音道：“小猫咪啊小猫咪，知道他为什么叫老板吗？”
　　热气氤氲的浴室里，顾引抱着湿漉漉的短腿猫，苦恼地边蹭边说：“因为他老是板着脸呀……”


第19章 勾引
　　顾引皮肤被蒸汽蒸出淡淡的粉红，眼睛都含着水润光泽。
　　他擦掉脸上的水，把猫抄进怀里。
　　“喵～”
　　撇嘴猫天生一张不高兴脸，叫声却嗲嗲的，这是从小遭到精心照顾的结果——野猫常常警告敌人，声音会变尖锐。
　　萧纵喜欢这种柔软无害的样子吧，叶先生看起来也挺温柔的。
　　狐狸说得对，没有哪个Alpha能抵挡温柔的攻势。
　　顾引想起自己练兵时的样子，恍然觉得过了很久似的。
　　司令被他抱在怀里挣不出去，大尾巴一扫，“哗啦”一下溅了顾引一脸水。
　　顾引抱着它笑。
　　萧纵怔怔地听着耳机里的笑声，仿佛能想到他此时眉眼弯弯的样子，连生气都忘了。
　　顾引总是谨小慎微，不笑的样子又乖又冷，每次盯住萧纵时就睁着一双鹿似的眼睛。
　　他想什么，萧纵知道，小秘书有贼心没贼胆，萧纵也知道。
　　可大概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这么直白地听见——
　　“小猫咪，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顾引顿了两秒，忽然又笑起来。
　　“顾引，我叫顾引。”他语速放慢，嗓音喑哑：“故意的故（顾）……勾引的引。”
　　“喵呜～”
　　明知他跟猫闹着玩儿，萧纵却像是窥探了什么似的，连忙切出去。
　　怎么肥细问：“需要把别墅温度调低一些吗？您看上去有点热。”
　　萧纵没说话。
　　智能管家又道：“您的信息素指标上升，要不要要叫医——”
　　“不用，”萧纵总算找回声音，斥道：“乱接什么，赶紧重新连！”
　　他从黑掉的光屏上隐约看见自己耳尖发红。
　　明明已经打了足够的剂量，但这些药就跟过期了似的，一点也不管用，信息素在身体里冲得更厉害了。
　　作为负责的智能系统，怎么肥细道：“主人，您是一个多功能健全的Alpha，正值二八年华……”
　　“二八年华不是这么用的！”萧纵打断道：“你接不接，不接我格式化了。”
　　智能AI普及不了完全是有道理的，它们思维跟正常人完全不一样。
　　萧纵觉得自己要气糊涂了。
　　不知不觉中，刚才那种人生赢家“惨遭”背叛的淡淡愁绪就烟消云散。
　　书房连着卧室，但有一扇单开的门。按他一贯的规矩，佣人不能随便进入，所以装盛过芒果布丁的餐盘还摆在桌面上。
　　上面空空如也。
　　不够甜。
　　他又回忆了一遍布丁的味道，心里莫名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仿佛被猫爪子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泛起微妙的、又痒又疼的感觉。
　　他还想要……更甜的。
　　煞风景的怎么肥细这一次终于接对了。
　　【嘀嘀——！】
　　接入的却不是别墅区內，而是在林区。
　　**
　　别墅所在的地方叫做鹿鸣山，取自“呦呦鹿鸣，食野之苹”，山上的野生乔木全是云杉，沿着坡道生长，耐荫耐寒，四季青翠。
　　在冬季寒冷的夜晚，颇有风吹林海势如潮的意境。
　　乌云遮月，光线晦暗，漫山林海像幢幢鬼影在风中摇摆。
　　“有什么就在这里说吧。”
　　走在后面的人突然停下脚步，不肯再向前迈一步。
　　前面的几个人停下来，有人点起一根烟。
　　点点星火在深色林间冒出一缕青雾，很快就消散在风里：“老吴，你对萧家就这么死心塌地？”
　　被称作老吴的人道：“萧家没什么对不住我的。”
　　“放屁！当初哥儿几个退伍的时候他萧家是怎么承诺的？在他们手底下一辈子都是打工的，现在给你机会当老板，我就问你一句话，你跟不跟兄弟干？！”
　　“老七，”吴勇叹气道：“人不能忘本。”
　　抽烟的人冷笑：“吴勇，你还真是无用啊，你也摸着良心问问自己，当初一撸袖子进安保队，谁不是抱着出人头地的想法来的？”
　　萧衍是军中的一个神话，老爷子义气，对军区战友多有照顾，许多人退伍后直接投奔而来。
　　但人的野心和欲望是无止尽的，总有人目标是当第二个萧衍。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吴勇喃喃道：“这就是你们投奔冷家的理由？这两家——”
　　对方嗤笑道：“军人在伍时效忠国家，退伍后效忠自己，商场上成王败寇你这么多年都没看明白吗？”
　　吴勇辩不过这几人，梗着脖子道：“退伍也要忠于自己的良心！冷海云使这种阴司手段算什么Alpha好汉！”
　　他突然间停下来，皱着眉疑惑道：“富华酒店该不会……”
　　刺骨的寒风呼啸着从几人身边穿过，枯木叶打着旋儿奔向漆黑的山林。
　　吴勇感觉到背脊发凉。
　　“不行，我要告诉二少——”
　　他刚转身，突然觉得腰间一凉。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按下暂定键，风都静止了。吴勇极为缓慢地转过头来，垂下视线。
　　漆黑的匕首完全不反光，尖顶牙轮，半截都没入他身体。
　　这是军刀，退伍时他们都留下当作纪念，此时却插在战友身体里。
　　老七扔掉手里的烟，漆黑锃亮的牛皮军靴踏在上面，将最后的火星湮灭，“听说山里有狼，每年都有人遭到袭击，”
　　吴勇双手紧紧攥着刀，不让他拔|出来，他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全身肌肉都在颤抖。
　　“萧纵是天之骄子、人中龙凤，你就算消失十天半个月他也不见得能想起，你说对不对？”
　　“喵呜呜呜～”
　　“什么人？！”
　　这几名保镖顿时警觉起来，好几个人唰地一下摸出军刀。
　　别墅里养猫的只有……
　　“哎呀，”软软糯糯的南方口音响起，“司令你不要乱跑呀。”
　　顾秘书。
　　他们松一口气，同时又警觉起来。
　　招惹上顾引可不太妙。
　　安保队轮班得有四五十个，一下子少了人萧纵确实不见得能发现，可秘书就这一个，警察也可能随时传唤。
　　老七使了个眼色，吴勇被人死死捂住嘴往深林里拖。
　　谁知刚拖两步，就看见顾引站在云杉林中看着他们。
　　他什么时候绕到后面的？！
　　关键时刻吴勇奋起咬在捂嘴的手上，手上力气转移，刀子就被人拔出半截，鲜血跟泉水一样往外涌，他不顾一切地冲顾引大喊：“顾秘书，快逃！”
　　顾引身穿一件黑色卫衣，对他来说宽松，显得更像学生了。
　　猛地看过去，他身姿挺拔和云杉林都分不清楚。
　　“我全都听到了，”顾引笑道：“要灭口吗？”
　　没人回答他，只有远处凛冽的寒风呼啸着发出呜呜声。
　　顾引向前一步，踏碎了枯叶，站在树荫外隐晦的月光下。
　　“没有的话，就换我动手了。”


第20章 暗号
　　风声渐弱，清冷的月亮从云层中透出光晕。
　　林间视线极为微弱，没经历过特殊训练的人在这里完全无法行动。
　　拳头破空的呼声几乎同时伴随着闷声响起，那道身影快得连风都捕捉不到。
　　扫堂腿破重心，勾拳击面门，旋身手肘断下肋！
　　轰——！
　　Alpha两百斤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然后重重摔落，掀起一阵尘土枯叶。
　　树林弥漫着一股松香和杉木的味道，似乎还掺杂着一丝甜味。
　　这些Alpha退伍十多年，企业安保训练比不得练兵辛苦，可被打得这么狼狈，却是真的侮辱性极强。
　　因为对手是个Omega。
　　特种兵的掌力，单手就能掐断喉骨，顾引攻击的部位都是要害，特种兵格斗训练要求一击必杀，以最快的速度令对手失去反击能力。
　　比起顾引，侮辱性更强的是“司令”。
　　猫把这些躺得横七竖八的保镖当成障碍栏，跳得欢快，跳累了就一屁股坐到——脸上。
　　吴勇靠在树干上，手使劲地捂着伤口，指关节冻得发疼。他失血过多，现在觉得意识也不清楚了——否则怎么看见Omega打赢Alpha呢？
　　顾引身影矫健如猎豹，解决完最后一个人，他才转身从口袋里掏出一片生物愈合胶布，来到吴勇身边。
　　这金贵东西还是从萧纵那里顺来的，遇到大的伤口只能暂时止血。
　　“还行吗？能不能走回去？”
　　吴勇却摇头，警觉地盯着他：“你到底是什么人？”
　　顾引面部表情僵了僵。
　　“不瞒你说……”过了良久，他才下定决心般地开口，严肃道：“其实我是萧老派过来的贴身保镖。”
　　在吴勇一脸震惊的表情下，顾引接着道：“赌场之后萧老就不大放心，可老板觉得只是突发意外不用大惊小怪，你知道老板性格的吧，懂的都懂，不懂的我跟你解释再多也没用，毕竟你在萧家这么多年了，有些事情你自己知道就好，这其中的利益牵扯实在太广，知道多了对谁都没好处，你看你刚才不就被人封口了么，所以有些事看破不说破，你就当作不知道就可以了，懂的都懂。”
　　他胡诌了一大段，看上去语重心长，其实什么也没说。
　　说完后顾引诚恳地望着对方的眼睛。
　　信了吗信了吗，再不信我编不下去了！
　　或许是因为顾引一身黑色出现在云杉林里，在吴勇看来犹如天神降临，又或许吴勇脑子确实不是那么好使，他花了一段时间消化完这段话后，居然点点头：
　　“嗯，您说得对。”
　　要不怎么能跟在萧纵身边八年都不开窍。
　　吴勇又问：“您刚才用的是军体拳？您怎么会使军体拳呢？”同样是格斗式，顾引那身手，怎么看都像是有好几年实战经验的。
　　得，洗脑得还不够彻底。
　　顾引又把“懂的都懂”理论重新复述了一遍。
　　这回吴勇彻底没了意见：“好的，我懂了。”
　　顾引对布防的了解，比萧纵这种贵公子要明白得多，静心一看就发现了不合理的地方。
　　要是这事一早就过他手，萧纵根本不会受伤，更别提拿越野车当炮舰这么危险的举动。
　　他在隔离室里看见萧纵额头贴着胶布时，就决定要拿下安保组的话语权。
　　无论金融还是科技，这些专业领域他都插不上话，顾引能做的就是尽可能保证萧纵安全。
　　吴勇嗫嚅道：“那要是二少知道了……”
　　“他会把我赶出去。”顾引声音有些落寞。
　　他会……不喜欢我。
　　谁会喜欢这样的Omega呢。
　　不远处的司令突然惨叫一声，凄厉得仿佛全身毛都炸了起来。
　　紧接着“啪！”的一下，林场周围的灯光全部亮了起来，顾引隐约听见机械的声音搅碎在风里，可视线一下子被白灯闪的睁不开眼。
　　“你在这里做什么？”
　　萧纵的声音带着怀疑、惊讶和一点……怒意。
　　**
　　十多分钟之前——
　　“信号不好是我的错吗？我只是人工智能，什么配置身为主人的你心里没点AC数吗？”
　　“建好我之后就把我扔在这儿，连个维修工都没有，还得我自己联网校正报错，好了，自检也不是不可以，反正我有自检程序，结果你们连网都给我断了！就让我靠着卫星双向传输，这合理吗？这合理吗？！”
　　“我是五年前的系统了！五年前！这是什么概念，你一部手机用五年吗？！五年前你生个孩子现在都会打酱油了！”
　　萧纵听它越说越离谱，竭力打断道：“我说了，断网是因为最近联邦网络不安全。”
　　“这不是理由！渣男都是这么说的！”智能AI尖叫道：“但凡安全的时候给我升级一下系统，现在也不需要你亲自跑一趟！”
　　萧纵有一种想把无线耳机扔出去的冲动。
　　可跟一台弱小、无助又话痨（划掉）的机器有什么可计较的呢。
　　“好了不要再往前开了，”机器吐槽不忘做正事，“再开就能听见引擎声了。”
　　萧纵开门下车，山路崎岖难行，视线又不佳，“你信号好了没有？”
　　“来了来了……”系统一连上边缘区的芯片，就发出疑惑声：“咦，怎么还有Omega？”
　　整座别墅只有一个Omega。
　　萧纵心里猝然一跳，当即要求“怎么肥细”直接开启林场照明，山林里惊起一片栖息的飞鸟，伴随着猫的惨叫声，探射灯全部指向林子里的生物热源。
　　萧二少大步迈向前。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猫，“司令”被吓得跳起来，挡住了蹲在树边表情愕然的顾引。
　　难为它4厘米的短腿能蹦这么高。
　　司令一溜烟地钻进顾引怀里，而顾小引被吓傻了，都不知道去安抚它。
　　他什么时候来的？
　　有人靠近我居然没发现？！
　　他看到了吗？
　　他听到了吗？
　　现在回答我是社会主义接班人还来得及吗？
　　顾引嘴唇抖了半天才说：“我，我是来追猫的。”
　　难为你一米七几的人，追不上一只4厘米短腿猫。
　　黑色的卫衣衬得顾引皮肤愈发白皙，像林间被发现的一只惊慌的小鹿。萧纵吐槽时视线就不经意落在顾引腿上。
　　这个姿势蹲着时裤腿崩得更紧，顺着修长的腿线，同时还显出了挺翘的臀线。
　　萧纵脑海中响起刚才听到的话——勾引的引。
　　你连贼心都敢有，怎么就没贼胆。
　　他几不可察地哼了一声。
　　“那个……”吴勇打破僵持的沉默，“其实我觉得我还可以抢救一下。”
　　别看了，愈合胶布顶不了太久啊啊啊！
　　萧纵这才看见被顾引挡住的保镖，问：“你叫什么名字？”
　　吴勇再度受到暴击：果然就算不见了老板也不知道QAQ。
　　顾引灵机一动，道：“我来的时候就这样了，看他受伤还在发愁着怎么告诉你，你看，手机都冻关机了。”
　　怎么肥细一听就嚷嚷道：“对吧对吧，手机都冻关机我就不能信号差点？”
　　萧纵：……
　　我怀疑你们都在诓我可是我没有证据。
　　他让智能管家用车里的通讯器与别墅联络，锐利的视线扫过地上昏迷的几人，最终又落回到这两个人身上。
　　吴勇激动道：“孙少爷，老七他们投奔了冷海云！我、我录音了！”
　　富华酒店一出事，恐怕马上就要面临一场洗牌，安保队人人自危，这两天萧老那边虽然尚未有动静，可越是风平浪静越让人觉得狂风暴雨马上就要来临。
　　王七等人忍了几天，终于还是忍不住先下手为强。
　　顾引一听有录音，整个瘦弱的身体在寒风中晃了晃。
　　完了，这个憨憨要坑我。
　　萧纵看了一眼他还流着血的伤口，温声道：“这事不着急，你先保存住体力。”
　　他把外套脱下来盖在吴勇身上。
　　萧纵的衣服用的新型材料，保暖性能很好，再寒冷的天气都不用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唯一的缺点就是贵，但贵是别人的缺点，又不是他萧二少的。
　　吴勇冻得麻木的手终于有了点知觉。
　　他短时间内经历了背叛、绝望、希望和温暖，一米九几的大个子A顿时热泪盈眶。
　　吴勇并不是头脑活跃的人，也确实抱着出人头地的朴素愿望进入萧家，八年来眼看着有人升职有人发财，就他默默无闻的在安保队里当那个叫什么来着，炮灰。
　　对，炮灰。
　　想从安保队伍入手的人不止冷家，可吴勇觉得做事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萧家发薪水，福利待遇也还可以，比起转业做其他工作的战友，工作算是很省心了。
　　就是有点危险。
　　这些危险要是外界造成的也就罢了，可被自己的战友捅一刀，吴勇怎么也想不明白。
　　萧总多好的一个人啊，顾秘书也多好的一个人啊，他们都应该长命百岁。
　　这一整晚只有没心没肺的猫猫玩得最开心，见吴勇掉泪，司令软软地“喵”了两句，好像在安慰A。
　　这一叫萧纵又开始怼人了：“大晚上的乱跑什么？追什么猫能给你追到林子里来？”
　　顾引软得愈发熟练：“因为迷路了……”
　　他抱猫站起身，蹲太久了，又被强光照得晃眼，寒冷的风一吹，顾引单薄的身体后退小半步，后脚跟绊到了盘虬的树根，连人带猫撞进萧纵怀里。
　　顾引：……
　　萧纵：不像话，现在是你长贼胆的时候吗？！
　　吴勇见状眼泪也掉不出来了。
　　快来个人把我抬走吧。
　　救援直升机很快就盘旋在林场的上空，吴勇颤巍巍地把录音笔拿出来。
　　顾引瞬间就精神了。
　　不行，不能让最后那一段录音落到萧纵手上。
　　吴勇是个知恩图报的人，顾秘书善良又隐忍，年纪轻轻干着秘书保镖两份工作，只拿一份薪水，还是实习生档的。
　　相比较起来，那些为了利益不惜出卖东家的人实在太无耻了！
　　直到后来萧纵和顾引大婚，升任为新安保队长的吴勇依然坚定地认为顾秘书能上位是因为勤勤恳恳地为老板做事，并且分化对了性别。
　　这可能就是打工人的最高境界了吧。
　　所以吴勇删了最后一截才把录音交给工作人员。
　　“顾秘书，今晚真的谢谢您，”他指了指伤口处的愈合胶布，为了让顾秘书宽心，他又郑重其事地说：“懂的人都懂。”
　　萧纵：？？？？
　　顾引：……


第21章 初雪
　　顾小引同志一直没明白，他只是想追求一个Alpha罢了，为什么经常搞得像犯罪。
　　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挣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四舍五入大概也能用来形容他的心情。
　　救援直升机很快就把保镖都接走，别墅没有医生，军刀造成的伤口不好处理，得送往附近的医院。
　　萧纵没有跟着上飞机，而是转身去开车。
　　顾引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面。
　　司令似乎被吓得狠了，缩在顾秘书怀里不肯出来。顾引顺毛撸了一会儿之后它就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趴着睡着了。
　　林场的路不平，车厢摇摇晃晃的，顾引想到刚才萧纵扶了自己一下，就觉得好高兴。
　　萧纵有点信息素失衡的情况，密闭空间里能清楚地闻到雪岭云杉的木脂香气。
　　真好闻呀，顾引偷偷吸了一口气，又怕被发现，于是转移话题道：
　　“它多大了呀？”
　　萧纵瞥了一眼：“一岁多。”
　　这小没良心的领回家一年不让抱也不让撸，见他就哈气，炸得跟刺猬似的，只有饿了才给好脸色——用尾巴甩一甩就算，还一副随时要跑的样子。
　　跟谁委屈了它似的。
　　顾秘书揣着猫的样子可真傻。
　　出事之后萧纵就对这种越野车情有独钟起来，刚撞废了一台转眼又搞回来好几台，别墅、市区公寓、公司地下车库全都放了，安保部洗牌后萧纵还打算给保镖也配支车队出来。
　　这车造价不菲，尤其萧纵还要马上到手，厂家几乎是给他单开了一条生产线。
　　这才是有钱人的快乐吧。
　　猫什么的……我、才、不、稀、罕。
　　萧纵胡思乱想着，忽然在空气中闻到一股甜味。
　　“你抑制剂是不是失效了？”
　　顾引回过神，抬手一摸后颈腺体：“啊，对不起。”
　　打斗时动作幅度太大，抑制贴掉了也没发现。
　　“做事毛毛躁躁的，猫跑了不会叫佣人帮忙找吗？”萧纵没好气道：“要不是吴勇老实且身手不错，今晚你哭都哭不出来！”
　　方驰成天说像什么小鹿，小什么鹿，分明是只傻狍子。
　　都不省心。
　　顾引不知道老板的火气又从何而来，只得小心地瞅着他：“不会呀，您不是马上也来了嘛。”见萧纵不理他，又讨好道：“您早就知道今晚会出事呀？”
　　“哼。”
　　不算巧，萧纵盯上安保队是因为老爷子给了暗示。
　　别看萧衍脾气暴躁，老头子一辈子阅人无数，他越是不动如山，有的人越容易自乱阵脚。
　　萧衍不处理就是把这个机会留给孙子，毕竟这么大了，不可能事事都给他指明方向，萧纵刚接管集团，从身边心腹到其他公司下属，以后都要牢牢掌控。
　　顾引讪讪的，不说话了。
　　他的信息素味道太淡了，始终分不出味道。
　　萧纵趁顾引没注意悄悄吸了一口。
　　反正不是白水味的。
　　这家伙也奇怪，AO从分化起就会释放信息素，而气味伴随信息素源源不断产生，本身不具有生理作用，加上长年累月附在人身体上，所以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独特的气息。
　　用通俗的话讲，叫：腌入味。
　　可顾引身上的味道还没有沐浴香波明显，跟个Beta似的。
　　山路逐渐平坦，车前灯照出了不远处的别墅建筑。
　　沉默片刻后，萧纵率先打破这种寂静，他目不斜视地看着路面：“你什么时候分化的？”
　　顾引小声道：“分化得有亿点点晚。”
　　萧纵点点头，又道：“你是不是挺怕我的？”
　　“没有呀。”
　　“那你，”萧纵沉吟片刻，最终还是没忍住，问道：
　　“觉得我老是板着一张脸吗？”
　　**
　　老管家年纪大快退休，很多年轻人的事他都不太理解。
　　比如为什么孙少爷和顾秘书出去一趟，回来的对话就变成这样了：
　　“你就是偷看我洗澡！”
　　“我说了我没有！”
　　“你怎么可以偷看Omega洗澡！”
　　“我没有！”
　　“喵！”
　　睡醒的猫在中间煽风点火。
　　别墅离林场其实不算远，云杉林茂密的地方车子开不进去，只能绕路走，其实开回来没用多长时间。
　　心虚的顾引为了不让萧纵继续问下去，一口咬定萧纵偷看他和猫猫洗澡。
　　萧纵百口莫辩，哪怕怎么肥细出来解释，顾引和猫猫都不信。
　　老管家听了两嘴，觉得事情有点严重，孙少爷从小家教严谨，门风堪称严厉，怎么会干这种事呢，管家决定出面劝一下。
　　然而下一秒，就见顾引低下头，眼睛直直盯着猫的脑袋顶，突然道：“那……你，还满意你看到的吗？”
　　萧纵：？！
　　老管家：算了我还是去睡觉吧。
　　这一记直球打得萧纵措手不及，趁他出神的时候，顾引抱猫就溜。
　　萧纵看着他背影：“……”
　　老管家也要走，却听萧纵问他：“顾秘书的衣服哪儿来的，挺眼熟？”
　　管家转身对他说：“顾秘书没带衣服，这件还是您读书时期穿的呢，我给他找的。”
　　老管家和佣人从闲云山庄到别墅来时，带了不少东西过来。老一辈的人始终认为，房子需要多一些主人的气息，人气才能旺起来。
　　难怪衣服那么宽松。
　　顾引这家伙，就是故意穿着他的衣服在他眼前晃的吧。
　　“……孙少爷您笑什么？”老管家疑惑道。
　　我笑了吗？
　　萧纵下意识地一摸嘴角，接着把脸一板，“没有，燕叔你困糊涂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
　　奇怪，今晚逮了几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可孙少爷看起来心情居然还不错？
　　老管家看着他上楼的背影，在后面追问道：“吴勇送医院了，那几个保镖怎么办？”
　　萧纵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道：
　　“连同录音一起送给山下的记者。”
　　管家想起山脚下那些面包车，如同群狼环伺围堵着山顶，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外面恐怕又要刮一场血雨腥风了。
　　**
　　果不其然，狗仔队不仅吃着特种兵这碗饭，还吃着朝阳群众的饭，当晚收到萧纵送的年末大礼包，听了录音后，转手就是一个报警。
　　吴勇脑子确实不太活络，但不是真的蠢，他上交的录音远不止顾引听到的那些。
　　王七等人早就旁敲侧击过好多次，吴勇发现挖墙脚的对家是冷氏后，担心出什么纠纷，于是断断续续录了一些。
　　冷氏娱乐的记者也在，第一时间就想办法拦截录音流出，同时迅速通知集团高层。
　　可围堵本来就是这几个人在煽风点火，不然不会这么快发酵——就别说萧纵三角恋的几个主角都未婚，叶雨濛在奢侈品界可是出了名的黄金单身O，从没承认过有对象。
　　萧纵睡秘书又怎么样，不是有句老话叫做“有事秘书干，没事干秘书”么，A未婚O未嫁的，连个私生活混乱都称不上。
　　在见过大风大浪的娱记这里，算个屁的惊天八卦。
　　可豪门争产又不一样了，私生子买通嫡子的保镖在背后做手脚，听录音里意思居然还打算加害老东家？
　　这里面的爱恨情仇完全值得深挖，现在火烧到冷氏头上就想装无事发生，当然没那么容易。
　　豪门的八卦可比那些明星有意思多了，通常能爆出来的消息不多，但每次事儿都闹得挺大。这种家族地位高，成分复杂，因为嫁娶条件严格，家族成员普遍颜值天花板。
　　“萧氏”两个字更是自带顶级流量，尤其牵扯上冷家那个私生子，年度业绩还能再往上冲一波。
　　捣乱的人相当于砸人饭碗，就很令圈内同仁们不齿了。
　　大家谁不是千年的狐狸，你在这儿玩什么聊斋？
　　值夜班警局接到报警，因为事关绑架事件的当事人，于是直接转给专项组同事。
　　按流程专项组也要联系萧纵，通常这种情况一般不会直接找到总裁本人，而是联系他的律师。
　　汪律师迅速提供了萧纵病情证明和验伤证明。
　　车祸导致的轻微脑震荡至少要休养一到两个月，不能过度劳累和遭到情绪刺激，萧纵已经避到山里去了，可还是被狗仔围了半座山。
　　警察都觉得他不容易。
　　当晚无数娱记见证了一手资料，连夜赶稿将新闻发出。第二天一早起来，已经发酵得差不多了。
　　其实萧纵睡得不太好。
　　那一缕甜味勾了他整晚。
　　梦中无意识地追寻着香甜温软的气息，直到吻住两片柔软的唇瓣，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身体内轰然点炸，烧起一片熊熊烈火，席卷所有感官。
　　手指插|进对方柔软的发丝，他贪婪地索取侵|犯，以至于混沌中都仿佛听见泣声。
　　“不、不要哭...”
　　终归萧纵即便潜意识里还会试图控制自己，他安抚着怀里的人，努力想看清对方容貌。
　　可再怎么也看不清楚，依稀只知道对方似乎是浅色金发。
　　金发……
　　枪声响起。
　　萧纵猛然惊醒，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喘着粗气，一身汗涔涔，连床单都湿透了。
　　“呼——”
　　人工智能那没说完的话，萧纵其实明白——他用高强度的工作来消耗掉Alpha的充沛精力，压制身体里的原始本能：对信息素所产生的回应。
　　可再怎么饥|渴，都不该对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他连对方相貌都记不太清楚。
　　我大概车祸把脑子撞坏了。他心想。又为自己这个私密且离谱的梦境感到羞耻。
　　都怪顾……魏勉，这么重要的资料为什么派顾引送来别墅！
　　萧二少日常吐槽完助理后，这才算完全缓过神，掀开被子下床洗澡洗漱换衣服。
　　既然不上班，他居家穿得就很简单。
　　一件灰色的V领套头针织毛衣，一条纯棉材质的浅驼色休闲裤，很经典的款式，贵却低调，不像某些新锐奢侈品牌专门把LOGO布置在显眼的地方。
　　毛绒绒（毛衣也算）的东西让人心情也变得柔和起来。
　　后半夜鹿鸣山
　　餐厅在一楼，佣人们已经开始布置了。
　　萧纵忙归忙，生活方面精细且有品味，钱是用来让生活变得更舒适便捷的，没有时间度假那就从其他方面入手。
　　他不下厨，但别墅主楼的餐厅和厨房还是做成了半开放式，显得比较温馨。佣人和保镖各十来个，安排住在左右副楼。
　　客房给家里人准备的，这里不招待外客，用不上什么会客厅，完全就按照私人度假疗养地设计。
　　萧纵有点轻飘飘的。
　　甚至明知冷家很快就会反击了，他情绪居然还可以。
　　奇怪的是今天小秘书心情不太好。
　　顾引记吃不记打，挨了训没一会儿又屁颠屁颠的，他不高兴，萧二少也觉得新鲜。
　　顾引现在看起来就像整晚没睡觉。
　　黑眼圈都快拖到下巴了。
　　简直一脸的纵欲过度。
　　萧纵想想觉得不妥，于是又在心里把后半句默默地埋好，当作没想过。
　　顾引难得一早见到萧纵没有精神十足地喊一句“老板好”，而是轻轻说了声“早呀”，就转身去帮忙摆放早餐了。
　　他脸颊红到脖子，像刚揭锅的基围虾似的。


第22章 三少
　　顾引可不是会躲着萧纵的人，一大清早就奇奇怪怪，萧纵拽住他胳膊，伸手一探额头：“你该不会又感冒了吧？”
　　“没，没有感冒。”
　　顾引乖乖杵在那儿任由萧纵摸额头。
　　他刚洗过脸不久，额头表层还凉凉的，确实没有发烧迹象，就是脸颊那可疑的红晕实在太反常了。
　　小秘书会害羞？想起他昨晚问自己还满意看到的吗，萧纵斩钉截铁地认为：不，不会。
　　可视线刚一和他对上，萧纵就怔住了。
　　顾引异常温驯，圆圆的瞳孔黑曜石一般，湿润且泛着水光。
　　这是Omega发热期的迹象。
　　萧纵手僵在那里没动，顾引就用额头蹭了蹭他手心，触感一片细腻温热。
　　说不出是有意还是无意，Omega发热期间会不分对象地展现出这种亲昵和依赖。
　　这是一种普遍现象，就像人饿了要吃饭，困了要睡觉一样。
　　当然，吃饭睡觉通常不会带来许多麻烦——
　　抑制剂能阻断A-O对异性信息素产生的生理反应，但一个Omega如果频频对Alpha露出这样的表情，又不由自主地亲近他，Alpha很容易就会认为对方对自己有意思。
　　联邦**一直很难判定，A-O同时信息素失控情况下发生了不可描述，责任到底算谁的。
　　更别说Omega发热期不会拒绝标记，通常都是发热期结束才穿裤子不认A。
　　于是**出了一条新规：要求所有Alpha都必须学习《如何应（照）对（顾）Omega突发事件指南》，并通过测验才能从学校毕业。
　　课程详细介绍了Omega各时期的行为特征。
　　刚开始很有效果，自作多情的Alpha数量骤减。
　　然而后来，有小部分坏人利用这种知识，专门挑Omega特殊时期意志力不强的情况下手，一时间社会骂声、反对声连天。
　　**又取消了这门必修课学习。
　　可随之而来的是诸多不便，尤其在综合类校园里，青葱懵懂的年纪、不稳定的信息素、和莫名的自信（恋），非故意骚扰事件数量再次攀升。
　　最终**又恢复课程，这回还全星系覆盖式地采集A的生物信息，并规定他们出门必须携带强效抑制剂。
　　萧纵在布雷斯顿就刚好就经历过几次这样的反复横跳。
　　他当时姓氏都不敢用，联邦政策每收紧一次，对他来说就更危险一分。
　　甚至后来遭遇**，事后也查出是生物信息库管控不严，**露，有人发现了他身份才下的手。
　　所以在萧纵眼里，他一直觉得Omega麻烦，发热期的O更麻烦。
　　佣人们摆好餐具后，悄悄望向这俩人。
　　此时的场景十分美好，窗外就是杉木林的幽绿，皑皑白雪折射出晶莹的光，别墅温度正适宜，温暖而不闷热。
　　年轻的Alpha和Omega都不像平时那样穿着正装，居家的衣服使人柔和舒缓，而食物馥郁的香气更是平添了一份温馨。
　　这些佣人是从闲云山庄调来的，一个个训练有素，不多话也不多事。他们常在老爷子身边，比旁人知道得更多一些。
　　比如他们知道顾引是萧衍钦定的孙媳妇，只是尚未获得孙少爷本人的认可。
　　同样，他们知道持反对意见的还有方润锦。
　　可这冬日清晨温暖的室内，Alpha摸着Omega的额头，嘀咕说你可别感冒了，佣人嘴角也忍不住勾起弧度。
　　其实只要两情相悦，什么困难不能一起克服呢。
　　可紧接着，他们听见萧二少绷着脸道：“我是怕传染给猫。”
　　佣人：…………
　　您这样容易注孤生。
　　顾引**以为常地眨了眨眼。
　　Omega发热期冲淡了他身上的那股敏锐的冷意，使人变得懒倦和迟钝，显得比较呆萌。
　　顾引昨晚做梦了。
　　啊，原则上来说，睡萧纵这件事一直就是他做梦。
　　可昨晚顾引直接从发情热中惊醒。
　　梦境具体是什么内容他已经忘了，泛着阵阵酥麻的身体却还记录着令人羞耻的感觉。
　　应该是在车里受到信息素影响了。
　　那么淡的一点信息素就这样，要是都进入发情期呢？
　　顾引一想到就心跳加速。
　　萧纵会排斥吗？
　　应该不会吧，没听说Alpha排斥这种事，除非他不行。
　　那更不可能了，他老板特别行！
　　顾引的性格较为随遇而安，他不太会主动向人索取，也很少抱怨。
　　读书时他成绩不错，但父亲重病耗费巨额，顾引就入伍挣津贴补贴家里，他入的兵种是最难的、训练最艰苦的，可相应的津贴待遇十分优厚。父亲去世后他帮着母亲偿还了一部分债务，而当自己突然分化成O，他又听了上级的话，签下保密协议后黯然退伍。
　　他从小到大听得最多的就是“这孩子真省心”。
　　可萧纵不一样啊。
　　这个矜贵的少爷聪明好看，嘴硬又心软，和他接触过的其他人都不一样。顾引每次被他专注盯住时都觉得整个人要沉溺进去。
　　他最开始只想亲近萧纵，后来觉得在萧纵身边做小秘书也不错，再后来又希望萧纵对自己态度能好一点点。
　　一点点就够了。
　　可顾引现在才知道不够，远远不够。
　　他还想把最隐秘最柔软的那一边展示给他。
　　发热期的Omega皮肤上仿佛润了一层柔和的光，小秘书出神时早餐都忘了吃。
　　“不合胃口？”
　　萧纵手中的刀叉停下。
　　他在国外呆了很长时间，早餐是西式的，快捷并且丰盛。
　　私下里萧纵没那么多规矩，在太空站总不能每天让佣人准备十六式餐点，还不是跟着别的下属一样吃了半年的能量膏和营养剂。
　　规矩是用来驯化人类的，就比如练兵，除体能方面的锻炼外，被子非得叠成豆腐块，正步必须间距75厘米。
　　他们训练的不是强迫症，而是令行禁止、绝对的服从。
　　萧纵想法不一样，恒华向科技转型，他需要的是创造力而不是服从，而他此举也显现出弊端——过多的自由，导致本该保护他人身安全的保镖存有二心。
　　越是亲密关系的人，背叛和欺骗就越不能容忍。
　　萧纵打量着坐在对面的Omega。
　　如果是顾引的话，一定不会的吧……
　　“没有，”顾引迅速拉回思绪，道：“您刚才说LVACA枪击时您和冷先生都在现场。”
　　“冷什么先生，冷海云。”萧纵嗤道：“那厮被我抓到把柄，怂得跟个孙子似的，也就他运气好，'未命名'横插一脚，把本该到手的证据全毁了。”
　　普通民众对“UNNAMED”没太多了解，这群强盗最近确实过于活跃了，顾引沉吟道：“赌场和富华酒店的事都跟'未命名'有关，**不打算给公众一个交代？”
　　“赌场开枪的全部被击毙，线索算是断了，酒店这事他们觉得可以算作我的私事，上边下达的意思是他们会秘密调查，给点补偿让我别往外闹，利害关系分析了不少。”
　　顾引微微蹙眉，道：“哪个层级下达的？”
　　萧纵耸耸肩，冷哼：“不知道，不能说。”
　　联邦星际体制比较复杂，主星上有六百多个国区，行政管理独立但经济一体化，比国区更高一层有**做主星和殖民星间的统筹管理。
　　这一层层下来，到陆仁佳告知萧纵时，已经不知道经过多少人了。
　　混乱最适合用来湮灭痕迹，而且**一插手，萧纵这样的企业家只能让路。
　　萧纵没了证据，冷海云就更为猖狂。
　　先是拿方驰的公司开刀，杀鸡给……怎么被方驰这臭小子带跑了，反正就是敲山震虎，而后又趁着刘业伤退，打起了他身边人的注意。
　　“刚开始我想着干脆让方驰这小子收心回来打理家业算了，不过现在，”他捏着银制的餐具刀叉，手指在光滑的表面摩挲，“让冷海云长点教训也好，否则外边的人一口一声'三少'，喊得他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冷家这二十多年没少花精力讨好萧衍。冷夏一直想通过科技入股军工，却苦于没人领进门，军方可不是拿几个民间专利就能忽悠过去的。
　　不过讨好还是有用，萧老爷子对冷家一些动作睁只眼闭只眼，近几年他们也发展迅速，一举跃为萧氏集团的重要商业战略合作伙伴和竞争对手。
　　冷海云得人称一句“三少”，正是母族鼎力相助的结果。
　　至于富华酒店的事和他有没有关系，还真不好说。
　　冷氏如今的当权者冷夏是冷海云的小舅父，高端度假酒店是他们的主要业务之一，带来巨额利润的同时，也奠定冷家在圈子里“广为交际”这个基础印象。
　　用联邦最美夕阳作为萧二少的“最后一站”，未免有点过于招摇——冷家天天盼着萧纵跟他父亲一样英年早逝，可真要在自己的地盘出事，以后老爷子能不能待见冷海云，就还是未知数了。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萧纵一点面子没给，人证物证一并扔给娱乐记者。
　　早上他出房门的时候还特地看了眼星网社交平台，热搜占据了娱乐金融板块的半壁江山。
　　“那您打算息事宁人吗？”
　　这恐怕不是萧二少的风格。
　　萧纵这回却没接话，只是轻轻地笑了笑。
　　顾引心下一跳。
　　萧纵却不给他追问的机会，转移话题道：“不出意外的话，冷夏很快就要带着冷海云去找我爷爷负荆请罪，今年是别想顺顺利利过个年了。”
　　每年的1月1日是星际战争结束纪念日，也是联邦的新年，算最大的一个节日。
　　萧纵话到一半就没继续说下去，顾引问道：“然后呢？”
　　“然后就是你吃饭为什么这么慢？”
　　“？！”顾引差点咬着舌头。
　　萧纵已经放下餐具，而顾引面前的餐包才吃了三分之一，烤肠和牛奶几乎没动。
　　“你要是吃不惯就……”
　　“自己做早餐”这七个字还没说完，萧纵看见顾引哐哐两下把食物全倒进嘴里。
　　真的是用“倒”形容毫不过分，仓鼠都不带这么塞的。
　　顾引瞳仁湿润，腮帮子满满的，含混不清道：“&%#@……”
　　看起来有点可怜。
　　估计说的是“真的没有”，或者“我吃完了”之类的。
　　萧纵盯着他半天，默默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经过顾引身边时，最终没忍住，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
　　比司令听话多了。
　　顾引目送着萧纵离开，好半天还晃神。
　　老板刚才主动伸手了？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顾引这才看见仍立在不远处的佣人，问：“你们饿吗？赶紧去吃一点吧。”
　　佣人们整齐划一地摇摇头：
　　“我们已经饱了。”


第23章 闲云
　　萧纵说得没错，事情的发酵远比之前还要快。
　　不到24小时，星网各大型社交平台上的讨论帖就增加了近万个，平台两次瘫痪，刷新都刷不动。跟帖越回越多，冷氏一个劲地彻热搜无果，资本进场都浇灭不了拱火看热闹的心。
　　比如死灰复燃的橙汁娱乐，方驰这段时间还在抓紧培养新人，节后有一场春雪盛宴，可他见着冷海云倒霉，正事也不干了，带着自家公司的娱记就下场煽风点火。
　　方驰自己的账号在平台上就是大V，平时插科打诨，说话非常接地气，熟练使用各种娱乐圈专业术语及缩写，偶尔给联邦的公民们揭露豪门的冰山一角，就能吸引很多粉丝。
　　加上他本身外貌条件不错，英俊逼人，又是黄金单身A，其实非常受欢迎。
　　但最近因为被泼了潜规则新人O的脏水，遭到Omega保护协会官方账号的实名谴责，方驰被骂得百口莫辩，好一段时间没登陆平台。
　　论影响力，他一家玩票性质的娱乐公司当然比不过全行业的龙头，可方驰有别的优势——他是方家的人，是方润锦的外甥。
　　方润锦也算是Omega界的精英，O商不是没有，但不多，她三十五岁丈夫死后才出现在公众视野当中，在豪门倾轧中顶着巨大舆论压力下海经商，被人称作“悬崖玫瑰”。
　　联邦星际性别比例是6：3：1，Omega就是那个1，数量还是少的，所以政府还是给了很多优待，包括强制Alpha随身携带强效阻隔抑制剂、给每个成年的Omega发高额代金券补贴等。
　　但是在就业方面，不管政府怎么宣导，企业都不太喜欢招Omega，因为政府规定Omega上班期间任何问题，雇佣方都必须担全责。
　　企业不想承担用工风险，最好的规避方式就是不招，连恒华总部的前台小姑娘都是Alpha。
　　自古公平都是相对的，过度的保护也让许多Omega内心敏感脆弱，他们更适合搞文化、音乐、艺术类创作，或者像娱乐圈这种一堆人捧一个的行业。
　　小康家庭的Omega尚可，家境差一些的O如果错过了读书，就只剩嫁人一条路了，嫁得通常还不怎么好。
　　所以方驰总想不明白，顾引挺好的一个孩子，怎么会被动到这个地步，要不是被他二表哥给捡着了，指不定要受多少欺负呢。
　　如今前有自己被挤兑，后有顾引遭到围堵，险些连家庭住址都被人肉出来，这新仇旧恨的方驰肯定要一块儿报了。
　　方少爷这回格外卖力，他深谙娱乐圈规则又是豪门圈子里的，说出口的话多数人都相信。
　　方驰活跃在在各大平台，像一只瓜田里乱蹿的猹，而鹿鸣山别墅上，萧纵没过两天清静日子，就接到陆医生的电话。
　　简单寒暄过后，陆林直奔主题：“孙少爷今年什么时候回来。”
　　他提这个是有原因的。
　　萧纵接任CEO之前就非常忙，相亲不去，老爷子也不拜见，前者不提，后者在很多人看来是当年爷孙俩的矛盾始终没解决的意思。
　　萧纵说：“有事？”
　　陆医生叹了一口气，道：“阿纵啊，冷家来人了，安置了些东西，还说冷夏明天就带着冷海云来负荆请罪，老爷子允准了。”
　　萧纵冷冷地笑了声。
　　到底是他出事还是老爷子出事，冷家借这个机会跑到闲云山庄陪老爷子过年罢了。
　　冷家有冷夏撑着，冷海云有的是时间和精力兴风作浪。可萧氏集团现在全指望着萧纵，当初他没时间，现在更没有。
　　所谓的“养伤”掰着指头不过四五天，抓叛徒、远程会议、应对股市情况，工作一样没少，每天唯一舒心点的事就是逗顾引。
　　等等……小秘书怎么还在别墅？
　　电话那头沉默许久，陆林看不到萧纵的表情。
　　在他看来爷孙俩这口气犟了十多年，再怎么也该放下了。
　　当年萧纵跟家里闹矛盾直至离家出走，□□其实不是为了Omega，而是因为萧纵选专业的事。
　　萧斯年过世后，老爷子面对容貌酷似爱子的两个孙子，内心非常矛盾。
　　他吩咐秘书买回一整面墙大小的活动书架的教育书籍，耄耋之年每天白天支撑着公司运转，深夜里还亮着灯翻看研究育孙手册。
　　萧斯年的情妇不断找上门来要抚养费，轻则扬言告到联邦法院去，严重的甚至对两个孩子安全都产生了威胁。
　　萧靖川住在军校，老爷子就把萧纵接到身边，养在膝下，从小到大事事都必须经他同意才能去做。
　　因此萧纵要读数学专业的事刚一提出来，就被老爷子当场否决——
　　学数学，难道毕业去当数学家或者公大当老师吗？！
　　不行！
　　隔着山长水远，老爷子不知道萧纵在网上慢慢积累了对萧斯年和萧家的意见，依然只按照自己的意思来。
　　于是独断的一家之主遇到正直青春分化期的叛逆少年，真如同彗星撞地球，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最终老爷子一句话，萧纵五年没回家。
　　“你以为自己比别人厉害到哪去？要滚早点滚！把冷家那小子叫来！老子就不信了，我教谁不是教，萧斯年儿子那么多，萧氏继承人也不是非你不可！没有家族荫蔽你以为谁还把你当个少爷！”。
　　这一句险些断送爷孙十多年的感情。
　　盛怒中的萧董事长切断孙子的经济来源，萧纵也是硬脾气，自己在外打工挣学费生活费。
　　读书时期他用的是外祖父的姓氏“Fitzgerald”，萧老爷子知道后差点没气背过去，当真手把手培养了冷海云几年。
　　一个强势，一个倔，谁也不服软，直到萧家出事。
　　即使这么多年过去，陈年往事在萧家只要提起，少不了又是一场争吵，久而久之爷孙俩都闭口不谈，少数知情人士也就识相地闭嘴。
　　老爷子过完年就要奔九十岁大寿去了，他还能有几年日子呢？
　　老人家一生经历过动乱、战争、饥寒、星际社会重建，性格固然有缺陷，可达到的高度也让普通Alpha难以望其项背。
　　陆医生在萧家工作三十多年，也算是看着萧纵长大，父亲逝世母亲忙于事业，爷爷作风强硬，只讲究铁一样的纪律，孙少爷心里藏了很多事，早早的就学会自己消化情绪。
　　老下属都十分心疼萧纵，可谁又能要求九十岁的老人改掉性格呢，他们只是下属，领工资做事情的，只能时不时在俩人之间充当和事佬的工作。
　　冷海云代替萧纵陪在老爷子身边哄他开心，又和萧靖川关系亲近，冷家就是借着那几年起势的。
　　萧纵本来就忙，宁可多看点学术引用文献也不想在百忙之中给自己添堵，于是回家回得更少了。除非方女士亲自发话，否则跟老爷子的沟通基本就类似于上次生辰宴。
　　陆医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愁：“这一次闹得这么不愉快，冷家做了充足的准备，冷少爷还专程带了个Omega回来，置办东西就是给那位先生准备的。”
　　冷海云的一大特点就是脸皮厚，他没比萧纵小多少，萧衍催着萧纵结婚，冷海云就主动找对象带去给爷爷看，要是进度快的话明年没准曾孙都出生了。
　　儿子早逝一直就是萧衍的心魔，萧靖川当年牺牲也很大，为了在政|治|斗|争中稳住局势，他娶了个地位崇高的军B，走了联姻这条道。
　　萧靖川性格冷酷，而军B更是死板，俩人毫无感情基础，相敬如冰，老爷子看着长孙这个情况，左右也是下不了嘴。
　　老爷子一辈子最顺心的事，莫过于年轻时就遇到了真爱。闲云山庄的“云”就是取自萧纵的奶奶的名字——洛云。
　　奶奶在次子车祸出事后一两年就因病去世了，不过俩人结婚一辈子都非常恩爱。
　　奶奶是个善良的Omega，小萧纵很长时间没见到父亲后也会问。
　　洛云就把他抱到膝盖上，指着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说，爸爸在宇宙空间站里考察，今年不能回来看阿纵啦。
　　“爸爸为了家人付出了很多，阿纵可以不怪他吗？”
　　“可以啊。”小萧纵不知道大人说话的含义，“我有奶奶陪就可以啦。”
　　奶奶身上有好闻的百合花的味道，他蹭在奶奶怀里，没有看见洛云悄悄擦掉了眼泪。
　　洛云去世后，萧衍把他葬在闲云山庄的山谷里，让人种了漫山遍野的百合花，从那之后老爷子就很少出山庄了。
　　算算萧纵已经很长时间没回去了，闲云山庄是他长大的地方。
　　萧纵给助理打了个电话。
　　“可以，没问题，我跟家里说一声，”魏勉听完后答应得干脆。
　　他是非常典型的事业型Alpha，过节都是应酬场合，去董事长家拜访那是联邦多少人争得头破血流都抢不到的机会。
　　魏勉笑道：“年后老板给我放个假就行。”
　　萧纵面无表情道：“你可别又休个惊天动地的假来，我没那么多条命给你休。”
　　魏勉朗声大笑。
　　萧纵的助手换了好几个，魏勉能长期做下来，跟他的内卷和本身开朗乐观的性格分不开，他跟方驰一样瞧着没心没肺，做事却很靠谱。
　　“哎，对了，”魏勉突然道：“你不打算带引引去哄老爷子？”
　　萧纵想想顾家的情况，不知为什么情绪有些低落：
　　“不了吧，他要复习春考，还要陪家里人。”


第24章 团圆
　　临城,
　　晴雪天。
　　豪华私人飞机拖着长长白尾冲进高空云层。
　　机舱内特别安静，大型机型分上下两层却总共只有六个座位，位置宽敞布置豪华。安全带插口和天花板灯座等金属部分全部镀金,
　　橱柜用的梨花木与整体皮革装饰颜色风格保持一致。
　　一层吧台冰箱影音室应有尽有,
　　二层是三间卧室和两间淋浴房,
　　内壁全是纹路漂亮的大理石,
　　隔音效果极佳。
　　引擎由萧氏集团生产,
　　安静、稳定,
　　内饰是私人订制,
　　全联邦独一无二,
　　堪称一所“飞行的宫殿”。
　　这是出入闲云山庄的基本条件——由萧衍的私人飞机接送进出。
　　普通人连闲云山庄在哪个省都不知道。
　　老爷子退伍前的军衔是联邦的中将,
　　闲云山庄就跟座军事碉堡差不多，进出全凭老爷子高兴。驾驶员是多年的军航飞行员，安防更不用说，萧纵都没搞清楚里边的门道。
　　“要学习。”
　　机舱内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
　　魏勉往前走了一步。
　　“要陪家人。”
　　他又走了一步，然后转过身来，看向舷窗边的俊美alpha,
　　挑起了一边眉毛和一个极为欠打的尾音：“……嗯？”
　　萧纵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
　　你能不能闭嘴。
　　从机场看到顾引开始,
　　魏助理就一个劲地给萧纵使眼色，可他老板只当作看不见。
　　他憋了好长时间,
　　一直等到顾引去洗手间,
　　这才开始发难。
　　“老板您良心不会痛吗，”魏勉道：“留小秘书的家人自己过年。”
　　萧纵嘀咕道：“他说可以的。”
　　“害,
　　这话说的，”魏勉故意抬高些许音量，道：“小芳说你就算把顾引卖了,
　　他都不会有意见的。”
　　小芳是魏勉私下里对方驰的称呼，公事上还是会客客气气喊一句“方总”。
　　萧纵心虚地看了眼顾引离开的方向，道：“方驰的那张嘴喜欢惹事，迟早被人套麻袋打一顿。”
　　他急了他急了。
　　魏勉笑眯眯道：“您俩要是真成了，我能不能算半个媒人啊——媒人加工资吗？”
　　萧纵顿时哭笑不得：“你怎么那么守财奴？攒老婆本啊？”
　　“对啊，打工人的艰辛老板不理解。”
　　联邦贫富差距很大，200亿的拥挤人口数量，加上某些行业基本被人工智能垄断，就业机会非常有限，有人为了混口饭吃不惜背井离乡，去殖民星开荒。
　　而留在主星的居民仍占绝大多数，这些人面临的竞争就很激烈了，能熬出来的都是精英。
　　魏勉出身普通家庭，进了恒华当总助后，薪水开到一年两千万联邦币，三十岁不到能坐到现在这个位置，勤奋、天资缺一不可。
　　还得遇上方驰这个“贵人”。
　　魏勉年纪轻轻就跻身进金字塔顶端，可没有人能一直甘于现状，越是见过星辰大海的人，就越向往远方。
　　萧纵把视线调转过来，薄薄的唇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时不时帮着老爷子盯我。”
　　他斜睨人时最具威慑力，魏勉叫屈道：“天地良心啊老板，我只是给顾秘书提供了一个就业机会，一个！”
　　“那你好意思说自己是媒人？”
　　“……”魏勉噎了一下，心想失算了，老板居然套路我。
　　但萧纵说得没错，无论安排顾引实习还是别的什么，没有顶头大老板的默许，借助理几个胆子他也不敢乱来——毕竟金饭碗不多。
　　“不过老板啊，”魏勉忽然正色道：“说实在的，我觉得引引是越来越当真了，您其实也不反感，算我这个当助理的多事，问您一句——您对他究竟有没有意思？”
　　“一般吧。”
　　萧纵说着，又看向了窗外。
　　窗外有什么好看的，除了云就是云。
　　萧二少就是这样，每次抗拒回答问题时就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
　　魏勉诚恳道：“我在您身边工作将近七年，可能比不上燕叔对您的了解，但终归觉得这七年没白干——您要是真没想法，就不会留他在身边。”
　　萧纵张了张嘴，反驳的话还没说，就听魏勉又道：“退一万步讲，假设，我是说假设：酒店那晚被关起来的要是叶先生，您还会说那句话吗？”
　　「他是我未婚妻。」
　　不会。
　　萧纵第一时间在脑海中回答。
　　如果叶雨濛有什么问题，他还是会让律师把人保出来，但绝不会说出那句话。
　　“我跟顾引解释过了。”
　　魏勉闻言叹了口气，到：“您解释了，那顾秘书呢？”
　　顾秘书乖乖地点了点头，回头还是死心塌地的跟着他，萧纵要往东，顾引绝不往西。
　　萧二少拒绝了顾引两次。而顾引在他不需要的时候就始终安静地守在一边。
　　顾引会难过吗。
　　萧纵从来欣赏魏勉思维敏捷一针见血，恒华与合作伙伴进行商务谈判时，魏勉通常都是谈判主力之一。
　　可当魏勉这么冲着他来时，萧纵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因为萧纵现在满脑子都是顾引问自己“你还满意你看到的吗”，又或者是顾秘书坐在隔离室里冷得发抖的样子。
　　这时洗手间的门开了，顾引回到位置上，司令一下又蹿进他怀里，“你们在聊什么？”
　　魏勉道：“老板在考虑你刚才的提议。”
　　顾引眼睛一亮。他想接手安保部，负责萧纵的安全，这也是他主动提出的请求。
　　安保部也并非时时刻刻都要挡子弹，多数情况下是做风险排查并形成正式报告，不算高难度技术活儿。从前是魏勉分管，刘业主责，这一波洗牌处理后，部门空出了一堆位置。
　　顾引似乎有这方面的天份，可omega做这事的实在不多——自己都需要社会照顾保护，怎么谈保护别人。
　　所以他把想法提来出时，萧纵和魏勉都觉得非常吃惊。
　　萧纵惊讶于顾引的主见，而魏勉则想得更多一些：要不是真的喜欢，明知最近危险频出，哪个omega自己给自己揽这种事情。
　　早前魏助理也不明白老爷子为什么选顾引：他完全可以找一个匹配度稍低但门当户对的omega给萧纵。
　　可现在魏勉算看明白老爷子从不做亏本生意——顾引这样傻孩子确实不多见了。
　　短腿猫的大尾巴拍打在腿上，而顾引期盼地望着自己。
　　萧纵心里似乎有一块地方塌陷了。
　　他不是没想过。
　　他不喜欢顾引吗？
　　不，他只是更喜欢看小秘书屁颠屁颠地围着自己转。
　　可魏勉的话却提醒了他一点，那就是顾引是可以离开的。
　　顾秘书只签了三个月实习合同，春季校招后就要回去上学，他的性格很合群，也可能会在学校认识更年轻、喜欢围在他身边转的alpha……
　　认识就认识。
　　萧纵生气地脑袋一撇，脸都要怼到玻璃上了。
　　魏勉：……
　　要不是机舱不允许，魏助理甚至觉得他能把探出窗外去。
　　这是在跟谁闹脾气呢。
　　当局者迷，到现在还看不清心意的恐怕只有萧纵自己罢了。
　　魏勉默默地掏出手机给方驰回了一条信息：
　　【稳赢，以后请叫我——助攻】
　　方驰很快就回信息：
　　【好的魏助攻，拿了年终奖记得请吃饭。xd】
　　顾引等了一会儿，见萧纵一直不说话，询问道：“我可以吗？”
　　萧纵没回头，道：“等吴勇回来上班再具体安排一下分工。”
　　那就是有戏。
　　意外之喜来得太突然，顾引一下子就笑开了，揉得猫猫“喵喵”叫。
　　萧纵用余光偷偷回瞥了一眼。
　　顾秘书最近是越来越开朗，早前小心翼翼的保护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直率的热情。
　　像只初来乍到的猫咪，刚开始谨慎地试探，等发现有人纵容之后，胆子就开始大了起来。
　　可顾引比猫咪更容易满足，只要一点点认可就能收获大大的开心。
　　顾引高兴地rua起了猫，司令眯着眼，抬起下巴任他挠，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真是猫咪成精了。”萧纵小声吐槽道。
　　可他想留下这只小猫咪。
　　顾引是萧纵枯燥生活里那几不可察的一缕甜，又像冬日里的阳光破开云层，照在覆着白雪的杉树林上。
　　要不要对小秘书好一点，起码……等人家毕业还能来恒华上班吧？
　　卑微老板上线.jpg
　　**
　　航行大约还剩半小时，舷窗外被厚重的云层包裹，什么都看不清楚。
　　附近云层电子比较混乱，对飞机信号干扰很大，只有经验丰富的老飞行员才敢盲飞。
　　地面有充足的时间对高空进行监控，这属于闲云山庄的第一道天然屏障。
　　每年这时候，来拜访萧衍的人就多不胜数，山顶监测塔的工作人员最近二十四小时待命，每隔几分钟就有飞机降落，比某些民航机场都要忙。
　　“又来一架。”
　　地勤人员仰头看向天空，这里云雾缭绕，低空盘旋的飞机就是白茫茫中的一道阴影，隔老远就能听清引擎的轰鸣声。
　　“你猜这又是哪儿来的？”
　　另一位年长的地勤，眯起眼睛看了看飞机，然后呵斥道：“什么哪儿来的，这是孙少爷！还不赶紧叫人来接！”
　　他拿着对讲机一通吩咐，地面工作人员很快就忙碌地清理航道准备降落。
　　年轻地勤刚上班不久，挨了一通训，摸着鼻子奇怪道：“孙少爷都几年没回来了，你怎么知道？”
　　出入这片地区的飞机，来来去去就这么几个型号，从外观上看没什么明显不同啊。
　　年长地勤道：“你再仔细看看，舷窗遮光板是怎么样的。”
　　“打开的啊。”年轻人一头雾水。
　　“开着就对了，”前辈说：“飞闲云山庄的飞机遮光板全程关闭，除了萧老以外，能打得开的就只有两个人。”
　　萧靖川和萧纵。
　　连方润锦都必须遵守规矩。
　　军部有事，萧靖川要晚两天才能到，现在降落的只能是临时决定回来的萧纵。
　　俩人站在航站楼边感慨，突然感觉背后凉飕飕的，年轻人敏锐地回头一看。
　　不远处一个戴超黑墨镜的alpha青年脸朝着他们这边，超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余薄唇绷成一道直线。
　　那通身贵气和周围簇拥的人，浩浩荡荡得有好几十个，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大明星和他的团队。
　　墨镜后，青年的视线缓缓移向天空，阳光从破开的云层中洒下，在空中形成一道道倾斜的光柱。
　　地面上的人都仰着头看。
　　青年似乎对此很不高兴，他既没有说话，也没有挪步继续走。
　　“三少，”旁边的下属说：“夏爷还在山庄里等着呢。”
　　“他怎么回来了。”冷海云的话不知道是在问谁。
　　下属左右一看，也没有别的人能回答了，于是说：“估计是太久没回来，觉得有危机感了。”
　　“——再不沟通一下感情，这家里以后还有没有他的位置都不好说。”
　　这话正中下怀，冷海云嗤笑一声，超黑墨镜中映出缓缓降在跑道上的飞机。
　　“现在再来争也晚了……”
　　**
　　恭候在机场的萧家本家下属一看到萧纵一行人，全部都愣住。
　　到底是亲爷爷啊，这么随随便便就来了。
　　别人恨不得把半个公司的高管都带上，毕竟只要有一个入了萧老爷子的眼，得几句指点或者打听两句风向，整家公司来年甚至未来好几年都受益无穷。
　　大部分时候，哪有那么多从天而降的挣钱机会，都是人脉广、消息灵通罢了。
　　可萧纵就带了两个人和一只猫。猫似乎还跟他关系不好，二少一看过去它就凶巴巴地哈气，还朝他亮爪子——奇怪，二少没事老瞟猫干什么？
　　就这一小会儿功夫，已经偷看两三次了。
　　他一定很喜欢这只猫吧，下属们心想，求而不得才是最香的。
　　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划掉魏助理）也算是拖家带口。
　　“这是魏勉，我的助理，都认识了吧，之前应该见过，”萧纵道：“这是顾引……帮忙照顾猫的。”
　　所有人：……...
　　听见顾引的名字，老下属目光马上就不一样了。他们不着痕迹地打量了揣猫的小秘书好几遍。
　　这名字他们耳熟能详，顾引的外公顾霖更是老爷子的座上宾，都打过照面的，他们还管顾霖喊一声“顾老”。
　　萧纵带他回来意味着什么，这群人顿时都心下了然。
　　下飞机之后，还要坐一段车程，车队已经在机场外候着了。
　　清一色的豪车。
　　联邦主星再拥挤，也需要森林和湖泊来维护自然环境。战后重建时期联邦政府没钱，将一些偏远土地卖给了企业家，要求他们不能任意砍伐，每年还得花费巨额养护林木，但可以规划出一片地来修建别墅。
　　老爷子就在半山湖泊边建了闲云山庄。
　　顾引曾听说这里的布防是萧老的杰作。
　　老爷子当年在星际战场上战功显赫，仅凭三百兵力就守住了巴普勒要塞，尽可能拖延时间，等了72小时，终于等到了赶来支援的主力军。
　　那场战事异常惨烈，萧纵的大伯就牺牲在太空巴普勒要塞，战争结束后才追封的烈士。
　　第一次进入到这里，顾引好奇地趴在窗边看着外面。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萧纵看顾引的后脑勺。
　　（小秘书一点也没发现我不高兴。）
　　（果然平时温柔体贴都是装的。）
　　（他其实喜欢的是这只猫吧。）
　　（挠墙.jpg）
　　顾引的目光仔细地扫过不远处的树丛，突然兴奋地回过头来说：“老板，这里有……啊，您不高兴呀？”
　　萧纵脸上表情还没来得及收拾，猝不及防地被撞见，于是迅速把脸一板，硬邦邦地说：“没有，你什么眼神。”
　　小秘书磨磨蹭蹭地就靠了过来。
　　商务车后座没有其他人在，连猫都被抱走了——顾引也不知道那些下属为什么要把猫抱走。
　　但他现在有点明白了。
　　人与人之间的感应有时是相通的。
　　萧纵对顾引的纵容完全超出了普通上下级的照拂关系，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顾引就已经发觉了。
　　可顾引已经很主动了呀，还是没能捅破这一层窗户纸。
　　萧二少自身条件优越，又是当惯了管理层的alpha，工作中他要求下属主动积极，感情中他也习惯被人追逐，不轻易做回应。
　　俩人之间就差这么薄薄的一层窗户纸，但顾引再沉寂下去，可能他们的关系就真的要止步于此了。
　　人的热情总是会在反复的思索中逐渐趋向理智，顾引怕的就是萧纵理智。
　　所以他在靠近对方时，顺手按下了后座与前排之间的遮挡板的按钮。
　　安静的车厢内响起遮挡板移动的细微声音，，顾引已经猫儿似的来到他身边。
　　萧纵见他神情不对，胸腔里心跳忽然“扑腾扑腾”不受控制地加快，他沉声道：“你干什么？”
　　我来安慰你呀。
　　顾引没有回答他，略迷离的眼里闪着细碎的微光。
　　萧纵清楚地看见他喉结滚动了一下。
　　前后都是萧家的车队，一板之隔是老爷子派来的司机，在这个不算宽敞的空间里，有些化学反应似乎不受控制地发生。
　　火热的身体和气息喷洒而来，明明顾引已经打了足量的抑制剂，甚至还规规矩矩地贴上抑制贴。
　　在双重保险下，alpha颈后的腺体还是一阵焦躁，随即很快地就释放信息素，将这种冲动蔓延向四肢百骸。
　　萧二少表面上沉着稳重，内心里却对顾引要做的事产生了些期待，身体里那些压抑久了的血液仿佛也随着他的靠近而开始燃烧、发烫。
　　他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清晰的念头：他想要他。
　　——让这个以下犯上不断作乱的小秘书知道这么做的后果，让他哭着保证以后不敢了。
　　他想要他。
　　不可以这样，萧纵。
　　他警告自己。
　　顾引还在发热期，胆子这么大是因为他控制不住自己。
　　可内心深处又有另一道声音在狂吼：为什么不标记？他喜欢你而你也对他有意思，为什么不？
　　萧纵少有地进入人神交战的挣扎中，而就在气氛快要到达沸点时，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解救了他。
　　顾引像突然被惊醒般，瞬间正襟危坐。
　　“什么情况？”萧纵听了一会儿，好看的眉头再次蹙起，语调也微微冷冽地上扬：
　　“方驰怎么跟冷海云动起手来了？”
　　**
　　“哎呦——疼疼疼！你轻点！”
　　闲云山庄犹如隐没在山林间的一座宫殿，方驰的惨叫声惊起一片林中的鸟儿。
　　尽管有所猜测，但萧纵见到方驰时额角还是忍不住抽搐了两下。
　　雷声大雨点小已经完全不足以用来形容方少爷了，他手背上那一点点蹭破皮——天知道是上哪儿蹭的，不拿放大镜完全看不出来。
　　私人医生无语地给他上完药，医生大概根本不想上药，这药瓶子应该拿来堵住方驰的嘴：
　　“我会不会得破伤风啊？会不会死啊？我要生物愈合胶布！”
　　“他冷海云欺人太甚！！”
　　医生一副爱莫能助地表情看着萧纵，仿佛在说：我觉得他该治的是脑子。
　　方驰大概也看出来，他一脸严肃地跟医生解释：“我这是内伤，从外表看不出来的，不引起重视过几天就明显了。”
　　“你在搞什么鬼？！”等到医生离开后，萧纵才怒斥道：“这什么地方你不清楚吗？”
　　方驰奇道：“二哥你脾气怎么这么大？”
　　“……”萧纵一噎，他才不想承认是被方驰打断了某个气氛，萧纵清了清嗓子，道：“谁让你这么离谱！”
　　方驰看了看这俩人，顾引脸色苍白，萧纵更是有些恼羞成怒，怎么也不像魏勉形容的那样最近蜜里调油、狂撒狗粮的样子。
　　老魏为了年终奖不惜业绩作假？
　　不至于啊，老魏要是人品不过关，方驰也不敢把他介绍到恒华来做管理层，否则出事了多尴尬。
　　魏勉看着这俩人心里也发毛：坐个车而已，没多长时间啊，顾引干了什么能把老板惹成这样？
　　顾引现在就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下车前萧纵对他说：“有时间我们好好谈谈。”
　　语气谈不上好或者坏。
　　顾引先是一愣，紧接着挫败感就由内而外包围了全身。
　　太心急了。
　　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
　　他心里念了自己一万遍。
　　传统的omega应该要……要矜持。
　　顾引欲哭无泪，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挽回在心上人心目中的形象。
　　他会觉得我很随便吗？
　　战友说alpha独占欲都比较强，萧纵没有回应是不是就意味着……
　　小秘书越想越慌，整个o摇摇欲坠，看起来比方驰这个“伤患”虚弱多了。
　　萧纵也不知他是怎么回事，原本他想了老半天，刚下定决心想跟顾引摊牌，两个人可以试着交往一下，可顾引这个反应……
　　是反悔的意思？
　　omega提裤子不认a的事在联邦从来不少见，可到了萧二少这儿，
　　——裤子还没脱呢。
　　划掉，这句重新想。
　　——八字还没一撇呢。
　　一段感情仿佛还没开始就遭到了拒绝，连萧二少都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再看小秘书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好像吃亏的是他似的。
　　萧纵心里冷风飕飕地刮。
　　果然乖巧省心的o都是骗人的，只有事业型伴侣才适合他！qaq
　　萧纵的火气蹭蹭地往上冒，就想提溜小秘书到跟前好好审问他一番。
　　**
　　每个月的十五号，萧老爷子都会闭门谢客，去百合山谷陪伴一下老伴，加上来回车程，一天时间就这么耗掉了。
　　这个习惯几十年雷打不动，赶得及的话晚上或许能拜见萧老，赶不及就要等第二天去了。
　　方驰特地赶在和萧纵同一天到闲云山庄，他清早就到了，拜访不忘娱记本业，已经里里外外打探过一圈。
　　“冷海云一天到晚在人前扮乖孙，真以为自己外面干的那些事没人知道，冷夏都给他擦多少次屁股了，”方驰忿忿不平道：“这些人一口一句'三少'的，听得我就来火。你说这还有没有天理，他一个私生子——”
　　好在他及时刹住了车，方驰偷偷看了眼萧纵的表情，脸色已经很差了，没有变得更差。
　　私生子这个说法是不会放在明面上讲的。明面上的用词很温和，叫同父异母。
　　即便非婚生子实际就是私生子，萧家为了家族名声也不准晚辈在外面这么说，就只有方驰这种半个外人，口无遮拦时才会从嘴里遛出来。
　　方驰跟冷海云两看相厌，外面吵得恨不得你死活我，但在萧衍的地盘里谁都不敢动手，可有意思的是，双方争执没发生多久，冷海云带来的那个omega忽然捂着肚子就喊痛。
　　方少爷一看这特么是要碰瓷啊，身边又没有人替他演戏。他已经被坑得够惨了，这回说什么也不让对方泼脏水，索性自己往地上一躺——omega当时就吓懵了，痛都忘记喊。
　　“不过我看他确实怀孕，”方驰皱着眉道：“冷海云这次带了私人医生进来，给厨房也交了一份孕o菜谱，补这儿补那儿。”
　　“冷夏今天甚至陪萧老去百合谷了，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方驰恨铁不成钢地说：“哥你得加把劲啊。”
　　孙子辈冷海云已经争不过了，可曾孙辈呢，他要是早早生了孩子，满月起名的时候就可以要求认祖归宗，孩子一旦姓萧，萧纵从今往后就都被动了。
　　方驰说完又瞄了一眼顾引，小秘书今天不像往常那么活泼，一副晕机的样子。
　　**
　　方驰一惊一乍的，搞了半天全是闹剧，萧二少太阳穴突突地疼，就有些精神不济了。
　　闲云山庄东苑里有他小时候住的房子，是一幢独栋的三层小洋楼，谈不上多华丽，甚至有些设计在二十年后显得有点过时了，可很多小细节都体现出设计者的用心。
　　据说最初的设计者是萧斯年，算他的业余爱好之一。
　　这边后来山庄修葺翻新时又重新装修过一遍，萧纵不太回来，里面的东西都是新的。
　　头疼的毛病犯了，原本下午的工作也就没法继续，崭新的被褥一点熟悉气味都没有，萧纵断断续续睡了一会儿，总不得安稳。
　　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每次回来这些破事就搞得他心情烦躁，大罗神仙也扛不住。
　　顾引……算了不想他了，越想越气。
　　萧纵就在这种断断续续的梦醒中，感觉到有一只温热的手轻轻覆在额头处。
　　顾引忍了一个下午，还是没忍住溜进来看他。
　　萧纵习惯睡觉不锁门——这是上位者的习惯，方便出事时保镖进来救人。
　　顾引半蹲在床边，注视着他的睡颜，那只手没来得及抽走就被萧纵攥住了。
　　萧纵紧闭着眼，一手钳制住顾引的手腕，抱怨道：“怎么走路声音都没有。”
　　顾引没想到他睡眠这么浅，他甚至怀疑萧纵一整个下午压根儿就没睡着，小声嗫嚅道：“对不起。”
　　落地窗户外面天色渐渐暗下来，呈现出一种朦胧的灰色。深山里的夜晚特别的静，静得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和心跳。
　　微冷的空气中，顾引仿佛听见一声叹息。
　　小秘书脸皮再厚终究是个omega，有些事情他不主动，指望这个娇气包是靠不住的。
　　“顾引，”萧纵声音嘶哑：“你是不是喜欢我。”
　　你是不是喜欢我。
　　几个字像落进池塘里的鹅卵石，在平静的水面上荡开一朵朵涟漪。
　　顾引怔怔地点点头，又想起他看不见，于是出声道：“是呀。”
　　从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喜欢你了。
　　萧纵缓缓睁开眼，房间没有开灯，隐暗的光线下，那张凌厉漂亮的脸上露出一丝柔和的神色。
　　他的手指刚好就握在顾引的脉搏上，能感觉到他加速的心跳。
　　身体的反应比测谎仪都诚实。
　　当然，萧二少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顾小引能面不改色地通过联邦最精密先进的测谎仪。可在喜欢他这件事上，顾引从未保留过一分。
　　“你想跟我交往吗？”
　　这一幕仿佛可以追溯到不久以前，顾引蹲在茶几边偏头问他：我可以追您吗。
　　起初听见这话，顾引大概没转过弯来，第一反应是：完了，老板脑子撞傻了。
　　之后才想起来萧纵从一天工作十五个小时改为八小时，应该是没傻。
　　顾引没有犹豫，他说：“好呀。”
　　这两个字说得郑重又清晰，好像一说出口，就在俩人之间形成了某种契约。
　　萧纵放开了他，轻轻“嗯”了一句。
　　顾引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下文，于是悄悄地离开房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是同手同脚走的。
　　**
　　萧纵果然睡过了用餐时间，一问佣人，这个点了老爷子还没回来，今天是不用拜见了。
　　他也暗自松一口气。
　　老爷子扫墓回来心情通常不太好，吵架概率非常高，而萧纵现在的状态应该没法再站着听两个小时的轰炸了。
　　魏勉下午就打过招呼，让方驰带着跟同行业交流去了。
　　按照家里的规矩，过了点是没东西吃的，可萧纵刚出房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食物香气。
　　顾引不知道从哪弄来一个精致的炖盅，炖了花胶鹌鹑，里面放入枸杞、党参以及黄芪，小火将鹌鹑肉炖得烂熟，鲜美浓郁的味道都快要飘出屋了。
　　顾小引俯在案台边，一点点在撇掉汤上的浮油，而猫翘着尾巴在他脚边团团转。
　　司令平日里并不爱叫，它只喜欢冲着顾引叫，撒娇似的求关注。
　　好像全世界暖融的灯光就只剩下这一盏，全都集中在顾引和猫身上。
　　“哪儿弄来的？”
　　萧纵刚起，身上还带着些倦懒。
　　“飞机上跟空乘要的，”顾引说：“这个大小煲汤应该刚刚好。”
　　空乘能给他自然是以为萧纵想要，而事实上汤也是炖给他喝的，萧二少一时想不出这个理要怎么跟他讲。
　　他好像还是第一次看见小秘书做饭的样子。
　　暖黄的灯光自头顶照下，顾引柔软的发丝在光线里支棱起来，他一手撑着台面，另一手拿长汤勺仔细地撇着汤面上的浮油和葱花——萧纵接受葱的味道，但不吃葱花。
　　他从来没问过为什么顾引知道这些细节。好像不管他什么时候回头，都能看见顾引站在自己身边，琢磨着怎么哄他开心。
　　刚才在卧室有些一时冲动，可现在想起来只觉得内心被填得满满的。
　　顾引没谈过恋爱，有些事情做得还没萧纵自然。
　　萧纵两手一伸撑住台沿，从后面将人困在臂弯里，他忍住了没有去嗅omega的颈后腺体，而是将下巴抵在顾引肩上。
　　小秘书又得到了名为「僵直」的debuff。
　　别的不说，萧纵脱下严肃精英的外衣，教起人来时还是很有一套的。
　　“你不喜欢？”他没等顾引回答，又说：“喜欢就放松点，你硌着我了。”
　　轻柔匀长的呼吸拂在耳边，萧纵的声线很好听。
　　到底发热期的omega意志力是个摆设，顾引渐渐软化下来，小心又亲昵地蹭了蹭他脸颊。
　　更何况他对萧纵一直就没什么抵抗力。
　　萧纵问出了他的问题。
　　顾引很快就老实交代了：
　　“每天早上要处理掉叶先生送来的便当，我就根据菜色摸索的……”
　　还有一些细节是跟萧纵吃饭的时候注意到的。
　　萧纵在食物的香气中闻到了一丝蜜糖和牛奶的味道。
　　猫躲在角落里探头看着这两个两腿兽。
　　萧纵许久没有感受到这种人间烟火的气息，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算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小团圆。
　　“您要不要试试？”顾引寻思着他应该饿了，赶忙道。
　　“好啊。”
　　萧纵学着他的语气，然后在顾引愕然的神情中，偏头吻了他。
　　**
　　夜很深了。
　　顾引翻来覆去一直没睡着，整个o都是傻的。
　　他的思绪还停留在下午失败的勾引，想要钻地洞的复杂心情，以及峰回路转的一个大甩尾。
　　——差点闪着脑子。
　　omega这个发热期稍不注意就……有句话叫什么来着，一失足成千古恨。
　　顾引苦心经营的良家少o形象就这么毁于一旦。
　　他躺在柔软的床上，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嘴唇。
　　萧纵亲了他。
　　尽管一触即离，轻如一片羽毛，甚至没等顾引表示什么，他又自顾自地岔开话题说别的去了。
　　但这个吻像是奖励，又像鼓励。
　　“——呼！”
　　顾引彻底睡不着了，他猛地一掀被子坐起来，又给自己补了一针抑制剂。
　　胳膊上已经扎了好几个针眼了，冬天穿着长袖所以看不出来。
　　书也不想看，他拿起手机，打开了通讯群。
　　大半夜的一个叫“一群猪队友”的群聊居然还挺热闹。
　　【狐狸：夜训太轻松了，根本没难度嘛。】
　　【胖子：你抖s吧，在队长手底下练久了，不脱一层皮不觉得爽。】
　　【眼镜：胖子你别接他这话，狐狸压根儿就一凡学大师。】
　　【平头：队长现在是不是睡了。】
　　顾引看了一小段他们吐槽夜训的事，编辑了两个字发出：没睡。
　　他消息刚一发出，群里顿时就变得更热闹了。之前一直没吭声的队友也纷纷冒泡，七嘴八舌地打起了招呼。
　　【泰山：队长你骑士追公主现在到什么进度了？给我们汇报一下鸭】
　　【鼎：一个250斤的胖子能不能别卖萌？恶心心。】
　　【平头：吃到嘴了没有？总（公）裁（主）好吃吗？】
　　【顾引：……】
　　【知音：同志，说出你的故事。（递麦）】
　　顾引面对着一帮生死都能相互托付的老战友，心理压力明显没有面对萧纵的时候大，于是简单地把今天的事说了一下。
　　他说完后，群聊对话框出现了一小段时间的停滞。
　　群里的战友们集体沉默了。
　　就在顾引以为他们被长官没收手机时，狐狸率先冒了个泡。
　　【狐狸：不好意思队花，我容易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所以刚才先去刨了个三室一厅。】
　　【眼镜：我刨了座秦皇陵。】
　　【泰山：我刨了座魔仙堡。】
　　【平头：队长，你挑错了时间地点，车里能干啥啊。】
　　【鼎：别乱说，车里能干的事多了。】
　　【胖子：没事，一回生二回熟嘛。】
　　【顾引：……快别说了t___t】
　　遭到一通无情的嘲笑之后，顾引心里果然好受多了。为防止他自暴自弃，队友们一通商量后，由狐狸打头阵：
　　【狐狸：队长，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顾引：你讲。】
　　【狐狸：萧纵拒绝过的勾引，可能比你见过的omega还多。】
　　【胖子：对啊，还不如霸王硬上弓来得效果快。】
　　【顾引：……】
　　【平头：勾引这种事就跟开枪似的，要么别开，要么一击必中。】
　　【顾引：nsdd】
　　【鼎：你就是经验太少，第一次开枪谁都打不准，没炸膛就是还有机会。】
　　【眼镜：你要不要参考一下别的omega？】
　　【众人：？？？】
　　眼镜你这个叛徒！
　　顾引迅速察觉到队友话里有话：【你们瞒着我什么？】
　　【狐狸：是这样的，这都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
　　【平头：那时候你还没有分化。】
　　【眼镜：这是我们藏了多年的珍馐。】
　　【胖子：多的不说了，懂的都懂。】
　　群聊结束后，顾引很快就收到队友发来的文件——600多个g的压缩包。
　　文件名：学习资料.tar
　　他带着困惑，点开了压缩包里的文件。
　　一瞬间，房间里充斥着饱含激情的碰撞和销魂的声音。
　　顾引：？！！


第25章 家宴
　　第二天清早,
　　魏勉看见顾秘书从电梯出来，就觉得他哪不对劲。
　　助理昨晚同业交流了一下，今天因为要拜见顶头大老板,
　　大家都提前做了准备,
　　礼物更是联邦万里挑一的珍稀物品。
　　对他来说,
　　参加老板的家宴是荣誉更是挑战,
　　一旦出错,
　　很有可能职业生涯就此止步了。
　　他还算好,
　　有萧纵指点,
　　魏勉早前特地备下一方古砚,
　　还是从拍卖行里重金拍来的——实际上萧衍家中砚台多不胜数,
　　更贵重的也不是没有，心意到就可以了。
　　萧纵身边的人，萧老爷子更看重的是本身的实力。
　　但魏勉不知道顾引带了什么礼物。
　　好歹是老板的相亲对象之一，两家算认识,
　　老板应该有帮他准备吧？
　　顾家经济条件在临城只能算小康，一家三口住在旧城区九十平米的房子里，好在街坊邻里都是老居民,
　　周围没什么复杂的流动人口,
　　比起那些得去殖民星拓荒的人来说，已经非常好了。
　　魏助理家里差不多,
　　所以他容易对顾引产生一种天然的同阶级出身的认同和照顾。
　　魏勉本以为顾引会更早,
　　他有晨练的习惯，结果顾引直到七点钟才下楼。
　　漫漫长夜转瞬即逝,
　　天刚亮时顾引才浅浅地睡一小会儿，梦里都是激情的呐喊声。
　　收获了武林秘籍的顾小引得到了升华，仿佛一夜之间打通任督二脉,
　　由量的积累到质的飞跃，整个人散发出正道的光芒。
　　魏勉：……
　　怎么迎面感觉到一股劲风。
　　“早啊魏哥。”顾引睡眠不足，依然开心地打招呼。
　　魏勉飞快地扫了一眼。
　　原厂配置没错，可看起来就好像什么不一样了。
　　顾小引十四岁进入军校，十五岁被破格录取，是军方代号“α”的特种部队里年纪最小资历最老的一员。
　　他当教官时严厉，队员多少觉得有距离感，于是完美地错过所有同龄人之间该有的学习资料交流。
　　直到他退伍，还在发热期勾引萧纵失败。
　　在队友的无私奉献下，顾小引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了解到从前生理课完全不会讲的本术（位）。
　　顾引曾经一直真情实感地以为自己是个beta。
　　反正不受信息素影响，他跟所有军b一样，认为自己会娶一个温柔娇弱的omega——为什么是o他也不知道，可能显得比较有出息叭。
　　然后，他就自己分化成一个史无前例的军o。
　　刚分化时信息素释放不稳定，三天两头出现一次发热期，顾引手忙脚乱，只得在家关了一个多月。
　　即便现在也没稳定下来，发热期有时轻得旁人完全意识不到，有时又像在车里那样，不知不觉就凑上去了。
　　军医说这种情况最好呆在学校，环境单纯、压力小，还有专门的校医会常常追踪。
　　omega发热期非常敏感，全身感知放大好几倍，连被褥的触感都能令人颤抖。
　　可“学习资料”里，alpha看起来也非常舒服。
　　萧纵那张冷淡漂亮的面孔，常年绷直的浅淡薄唇，以及总是似笑非笑略带嘲讽的桃花眼，假如染上情
　　欲的色彩——
　　应该很好看吧。
　　顾引觉得自己有些不自量力，可他实实在在地，想要看见那个高高在上的、冷静克制的alpha，露出难以自制的表情。
　　于是顾小引同志给自己先制定了一个小目标：爬上老板的床。
　　“……你傻笑什么？”
　　魏勉说完注意事项后，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
　　为什么看起来像个yin
　　棍。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因为在魏助理心中，引引还是一个心思单纯的弟弟的形象。
　　omega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他只是小脸一黄罢了。
　　顾引迅速抬手搓了搓自己的脸颊，然后正色道：“老爷子真有传闻中的那么凶吗？”
　　那可比传闻中不讲道理得多了，魏勉心想。
　　外人毕竟接触得少，萧老爷子的外部形象还是比较正面的：刚直、公正、严厉、有手段。
　　而魏勉跟在萧纵身边，多少见过老爷子私下的样子——和所有普通老人一样暴躁易怒、对晚辈挑剔，甚至可能做出一些昏聩的决策。
　　但眼看就要过九十大寿了，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刚才我说的几个流程和特殊注意事项，你再复述一遍给我听。”
　　顾引走神归走神，该记的一个都没忘，老老实实地在魏勉面前背了一遍。
　　魏勉又把重点反复叮嘱了几句，这才放过他。
　　萧纵下楼时，顾引眼前一亮。
　　萧二少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他一扫昨天的疲惫懒倦，再出现时西装挺括，贵气逼人，俨然就是金字塔顶端的精英总裁的模样。
　　对他而言这是恒华的总经理见公司董事长，而不是孙子见爷爷。
　　“萧司令昨晚半夜抵达山庄，同行的还有周先生。”
　　助理要时刻保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能错过任何一条最新消息。
　　萧靖川倒是和萧纵差不多，萧纵带了俩人一猫回来，萧靖川干脆只带周蘅卿一个人来。
　　周蘅卿是萧靖川的配偶，在联邦军部担任文职。
　　他父亲是联邦中级长官，周蘅卿是家中最小的一个，又是beta，这种家庭肯定舍不得让孩子去当特种兵上刀山下火海。
　　萧靖川年轻时已经是h国西北军区的准将，人人看好的青年才俊，稳打稳扎继续发展几年就能进入联邦军部，他还年轻起点就比别人高，有人猜测他以后说不定能问鼎联邦元帅的位置。
　　无数将领争着想把掌上明珠嫁给他。
　　可萧家刚一出事，这些人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年伸出援手的就只剩周蘅卿的父亲，而萧家又急需稳定人心——如果舆论风向全都咬定萧家垮台，那么无论是公司还是萧靖川的前途，都再无转圜的余地。
　　所以萧靖川果断联姻，没有任何抱怨地，和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结婚。
　　就像执行军令那样。
　　事后证明，周蘅卿的父亲十分有远见，萧家不仅撑过最艰难的时期，集团转型也非常及时，萧靖川更是早早地就坐上了西北军区总指挥的位置。
　　都说富贵险中求，众人悔不当初，可生米煮成熟饭又有什么办法呢。
　　但大伙儿都不看好这段婚姻，觉得他们两个不般配，甚至时间一久，俩人一直没有孩子，不少心思活络的人就又开始惦记起萧靖川身边的位置了。
　　这些萧纵也是听说的，有人甚至暗示让他从中帮忙牵线，可见流传范围有多广。
　　萧纵对这个嫂子没什么印象，基本上家族场合都会出现，这么多年来俩人说过的话一只手就能数完。
　　短腿猫听见一楼有动静，立即从楼梯上一蹦一跳下来。
　　它换了个新环境，一大早兴奋得不行，结果因为太欢脱腿短绊住了自己，直接从最后一个台阶滚落，连滚带爬地蹿到顾引脚边，“呜呜”地撇着嘴求安慰。
　　萧纵的这只拿破仑矮脚猫是赛级水准，极品蓝白，拥有一张甜美的娃娃脸、冰蓝色的眼睛和蓬松的大尾巴，堪称猫中盛世美颜。
　　可这猫摔得脸着地的样子一点也不美，动静还大。
　　猫猫叫得可怜，顾引心疼地蹲下身揉它，短腿猫得寸进尺往他膝盖上跳，它跳起来都够不着，还得由顾引把它抄进怀里。
　　萧纵偏头看猫，顾引似乎从他脸上看出了一丝奇怪的笑意。
　　……司、司令？
　　顾小引想到什么，轻轻倒抽一口气。
　　他似乎发现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
　　老爷子喜欢传统型建筑，山庄依山傍湖，云雾缭绕。整体以飞檐阁楼式的设计为主。
　　萧纵的欧式独栋别墅在这里边就显得风格迥异。
　　别墅离兰若阁近，走十分钟就能到。
　　时间还充裕，可架不住其他人更积极，兰若阁门前的停车场已经停满了车。
　　所谓的拜会，形式其实和酒会差不多，就在兰若阁侧的礼堂举行。
　　宴会结束之后老爷子会挑几个顺眼的单独安排见面聊聊，对方准备的问题也会悉数回答。
　　传闻从前与某金融大佬吃顿饭要花几千万联邦币竞拍，在老爷子这就是个眼缘问题。
　　而且萧家最不缺的就是钱，宾客离开山庄时能收到更大的回礼，所以这一趟绝对不亏，这也是虽然来一趟很麻烦，但大家依然挤破了头想要见老爷子一面的原因。
　　宴会开始前萧衍通常把时间留给家人，萧纵让魏勉和顾引先去礼堂，自己则绕过影壁往里走。
　　一路走过时都有佣人喊他：“孙少爷”。
　　这些佣人是闲云山庄的老员工了，从前他们喊萧斯年为少爷，萧纵被养在老爷子身边后，他们就喊他“孙少爷”，这个习惯后来一直延续下来。
　　连萧靖川都没这个待遇，佣人们一般喊他萧司令或者萧指挥。
　　萧纵穿过阁楼前葱郁的花园，没进屋就听见腻歪的声音传出来：
　　“真的吗？所以年后就可以开工？太棒了！谢谢爷爷！谢谢大哥！”
　　木头结构的房子就这点不好，隔音不行，冷海云的声音从阁楼大厅里传出，足足穿过半个曲径花园。
　　老爷子耳聪目明，不知道他喊给谁听。
　　精致的皮鞋在青石板小径再走两步，就听见另一道声音带着宠溺地呵斥道：“海云，都这么大的人了，要稳重一点。”
　　这声音的主人萧纵也认识，冷氏家族集团现任的掌权者，冷海云的小舅舅——冷夏。
　　萧纵的脚步不自觉就变慢了。
　　他忽然想起顾引，早上还没来得及跟他说句话。
　　顾引说话轻声细语，脾气也软绵绵的，要是能硬气一点就好了，否则怕他以后被人坑得找不着方向。
　　也没关系，最多就是自己多费点心思教，没有人天生就知道怎么生存。
　　其实这次要是不回本家，没准他们两个就在鹿鸣山别墅里跨年。
　　顾引上班之外还要为开春统考做准备，假如自己有时间，还能盯着他复习功课。
　　好像也不错，起码比现在强。
　　回去不给他安排那么多工作了，反正魏勉一个人也做得完。（魏勉：？？？）
　　这座花园弯弯曲曲，青石板曲径绕也不过几十米的距离，速度再慢也是会走完的。
　　厅堂木门大敞，萧纵一出现，屋内气氛陡然凝滞了几秒钟。
　　老爷子心情不错，见到人没有像往常那样吹胡子瞪眼，而是说：“阿纵来啦，坐吧。”
　　萧纵的视线顺着厅堂一扫而过：萧靖川坐在老爷子左手边，而老爷子右边由近到远坐的分别是冷海云和冷夏。
　　身为冷家掌权者反而坐在晚辈的下首，脸上还看不出一丝不自在，冷夏真是能屈能伸。
　　这种微妙的排座换做别人是绝对不可能，老爷子对冷海云乱规矩的事一直就这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萧纵默不作声地坐到萧靖川旁边，与冷夏相对。
　　老爷子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将注意力转移到萧纵身上，问他：“听说你带小顾回来了？”
　　“是的，爷爷。”萧纵说。
　　老爷子没再说什么，看起来还算满意。
　　厅内沉默了一小会儿，各自不知道在想什么，冷海云正准备开口引话题时，就听老爷子又问：“这段时间相处得怎么样？”
　　萧纵淡淡道：“先接触着吧，引引年纪还小。”
　　“哼，推三阻四，多少回了？”老人家颜色立马就不悦了：“他小你不小，你难道等他三十岁了才考虑这些事吗？！”
　　萧纵没吱声，萧靖川脸色绷紧起来，因为周蘅卿马上就三十三了。
　　老爷子有心病——两个儿子相继早逝，两个嫡孙一个是军人，打起仗来刻不容缓马上就要上战场，另一个是企业家，最近已经连续两次遇到危险。
　　俩孙子都没有留下后代，萧老跟战友聊天时说起，觉得自己都这把年纪了，死都不敢死，生怕哪天家族又出什么乱子。
　　冷海云一改他下飞机时的张扬装束，今天穿得规规矩矩的，闻言乖巧道：“我也就是运气好遇到了喜欢的人，这不，还等着带到爷爷跟前您帮着掌掌眼，要觉得合适，年初我们就准备举办婚礼了。”
　　他话刚一说完，萧纵和萧靖川都面无表情，冷夏一道凌厉的眼锋扫来，冷海云顿时噤声。
　　果然，萧老爷子声音冷了下来：“怀孕才带回来，怕是晚了点吧。”
　　萧衍头发花白，脸上遍布老人斑，眼角那道斜疤看起来更加凶狠。
　　五官上很难再看出他年轻时的英俊，但时间赋予的上位者强大的魄力，却在他身上本现得淋漓尽致。
　　尽管腿脚不便，老爷子从不让人搀扶，哪怕身形逐渐佝偻，他依然是萧家遮风挡雨的一棵大树。
　　这么好面子的一个alpha，一辈子最丢脸的事就是次子萧斯年在外面搞出的那些风流债。
　　冷海云一怔，等反应过来顿觉难堪，嗫嚅道：“对不起，爷爷，是我太心急了……”
　　“我不管你们年轻人那些追求的路数，”老爷子脸色阴沉道：“但你不能因为自己出身这样就亏待了孩子，最终折损的是自己的运气。”
　　这话说得非常不给面子，当场就让冷海云脸色煞白，心里又急又气。
　　老而不死是为贼，萧衍这个老匹夫说翻脸就翻脸，明明恼火萧家两兄弟不争气，自己给他带回来一个这么还挑三拣四！
　　——又不是不娶，等查出怀的是a或者o，不就结婚了嘛？！
　　冷夏临场应变能力比冷海云强不少：
　　“老爷子说的对，我之前就已经教训过他了。这小子前段时间在娱乐公司挂职，那么多omega围绕身边他也没动心，偏偏一遇着这一个就死心塌地的，少爷面子也不要了，又是送花又是接下班，恨不得变成个小跟班，不像话。”
　　“好在是个家底清白的，我们也不能亏待了人家，这不，赶紧来补票来了。”
　　冷夏这一番话明显起了作用。
　　萧衍当初就主动追的洛云。那会儿他的军衔不低了，当了将领人还非常骄傲，可一碰见当军医的洛云，骄傲就化作尘埃，一心一意滋养到俩人开花结果。
　　萧纵微微一笑。
　　百合谷不是白去的，应该听了不少老爷子的陈年往事。
　　果然老爷子脸色稍霁，不再追究，转而问起了萧靖川：“小周来了？”
　　“来了，”萧靖川坐姿和在军队没什么两样，他穿着军装，明显也把见老爷子这事当成一种正式的、不能出错的应酬场合，“现在在礼堂。”
　　萧纵则姿态非常闲散，双手放在椅子扶手上，他的视线快速从冷夏身上扫过。
　　冷氏集团旗下企业众多，覆盖了不少行业，但娱乐公司是最广为人知的。
　　混在这潭深水里，家族成员私生活非常混乱，冷海云不是第一个非婚生子，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冷夏的身世也比较模糊，他养在上一任家主的正房妻子膝下，但传闻不是亲生的。越是大家族拥有的社会资源越丰富，遗传素质也不错，这种环境下往往人才辈出，能在众多兄弟姐妹中竞争出头，不得不说还是有两把刷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老爷子这几年是教的冷夏而不是冷海云。
　　冷夏察觉到他的目光，冲着萧纵微微一笑。
　　一大清早的除了冷夏这个外人，其他人都挨了两句训。
　　不过萧纵算是看了个明白：冷海云能有今天这个位置，全靠冷夏在身边打点，过去冷夏不怎么出现，如今却能跟着去给奶奶扫墓，而冷夏这个人的野心绝不仅于此。
　　这也是陆医生打电话坚持要他回家一趟的原因。
　　人就是这样，假如都觉得萧纵失势，那么部分老下属就会倒向冷家。
　　跟谁干不是干？更何况把他们提拔上来的是萧老爷子又不是萧纵。
　　萧二少这一回任职执行总裁，新提拔上来的人都比较年轻，本身也动了某些老高层的利益。
　　萧纵不动声色地回了他一个礼貌的微笑。
　　“老爷，”佣人带着秘书进来，道：“时间差不多了。”
　　萧衍一挥手，沉声道：“带'黑帝斯'出来吧。”
　　**
　　另一边可怜的魏助理此时还不知道，他老板偏心已经偏到胳肢窝去了。
　　兰若阁礼堂外部是传统的中式建筑，内部却是欧式的大厅，天花板吊着水晶灯，地板用的是马赛克装饰。
　　气氛有些焦躁，这种大型的拜访一年就一次，宴会的主人家没出现，这群人翘首以盼，都静不下心来。
　　学霸紧张起来和其他人还不一样，比如魏勉和方驰，每当这时候他们就会随便挑个题目进行现场辩论，例如——
　　方驰说：“给一个o当备胎，你就只是个备胎，给一百个o当备胎，o就是你的备胎，这就是量变与质变之间转化的精髓。”
　　“话不是这么说的，”魏勉思维敏捷地反驳道：“给一个人当舔狗你是舔狗，给一百个人当舔狗，舔到最后你还是一无所有啊。”
　　顾小引不知道这个话题是怎么起来的，他一想到待会儿可能见到萧纵的爷爷，就紧张得无所适从，第无数次插播道：“我领带歪了吗？”
　　“没有宝贝，你很完美。”方驰眼皮都不掀地回答道。
　　“别乱叫，”魏勉转头把顾引掰过来，上下打量一番，“没问题，顾秘书，哪怕待会儿董事长要单独见你都没事，你别紧张，别自己吓自己。”
　　“嗯……”顾引正要道谢，就听见旁边有人不轻不重地“呵”了一声。
　　顾引偏头一看，对方是个非常年轻的omega，看上去比自己要小几岁。
　　omega长得是非常好了：巴掌大的脸，细腻白皙的皮肤，精致立本的五官组合起来就显得很洋气。这人气质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有一种青涩的妩媚感，连顾引看见都忍不住惊艳。
　　他身边有好几名助理忙前忙后地打点，不是问他渴不渴就是问饿不饿，这会儿站起来还是因为刚才坐太久坐累了。
　　像今天这种场合，方驰这样不着调的富二代都收拾得整整齐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因为方润锦要晚些才能到闲云山庄，他代表方家出席，照理算是萧家的亲戚，可就连方驰没有这种排场。
　　顾引就更别说了，临时知道萧纵要带他来闲云山庄，连套像样的正装都没有，还是魏勉把原来准备的考大学的礼物提前拿出来给他。
　　omega打量了一眼，轻蔑地挪开视线，鼻腔里哼出两个字：“磕碜。”
　　声音其实也很好听，唱歌的话肯定很悦耳，可脾气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魏勉的脸色阴沉下来。
　　到底工薪阶层比不上豪门的巨额消费，但他既然能送，在圈子里肯定是拿得出手的。
　　况且他送的对象还是未来老板娘——好端端的一件事，变得令人难堪起来，这就是上流圈子鄙视链现状。
　　顾引也微微皱起眉头。
　　他自认算半个颜控，审美惨遭荼毒的特种兵对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是十分宽容的，但之所以只算半个，是因为在顾引这里，人品能够一票否决。
　　所以他会愈发喜欢人美心善的萧二少，而对这个o就没什么好印象了。
　　但他没说什么，这个o明显怀孕了，大家都焦躁紧张的情况下，孕期心情不好也情有可原。
　　可omega却不肯消停，不断对身边的助理抱怨道：“……三少不是说很快就会叫我过去的吗？怎么现在都快到点了还没动静！”
　　助理劝道：“应该是有别的事情，等宴会开始就该过来了。”
　　“他说了要带我进兰若阁里面参观的！”omega对这一解释非常不满，颐指气使道：“你去看看他在干什么？”
　　助理十分为难——这里是闲云山庄，他有什么胆子去问？
　　这边吵吵嚷嚷，有些宾客就看了过来，助理一动不动，omega顿觉脸上无光，怒道：“你去不去？！”
　　紧接着他就端起桌上保温杯，朝助理泼过去：“谁给你的狗胆！三少不在你就不把我放在眼里！”
　　然而保温杯在空中就被人打翻了，“哐当！”金属保温杯摔在地上，砸碎了好几块马赛克地砖。
　　“你——！”omega吓得简直要原地跳起来：“这是开水！烫到了会毁容的！”
　　顾引淡淡道：“哦，那你下次记得小心点。”
　　一句就把omega呛得说不出话来。
　　方驰“扑哧”一下笑出声，终于停止了关于“量变和质变”的学术探讨，道：“二表嫂脾气可以嘛，谁说他脾气软来着？”
　　omega转过脸来，看见说话的人是他，上下扫了一眼，这一身不是他骂得起的价格，于是才面色不虞地道：“方总教训还没受够？”说完又怔了怔——二表嫂？
　　霎时间，他看向顾引的神情就充满敌意和警惕：
　　“你是顾引？”
　　方驰却不给他为难的机会，道：“现在外面不知道是谁在受教训。付小桐，没家教的话我劝你还是先把高中读完，至少知道什么场合能作什么场合不能。”
　　“——这里是萧家，冷海云这么多年都没认祖归宗，排队也轮不到你肚里的这个姓萧，坐稳冷太太的位置再说吧，要不是你怀得巧，今天就换一个人站在兰若阁了。”
　　方驰在三教九流鱼龙混杂的娱乐圈里混了好几年，什么人没见过，老阴阳师了，一通抢白把付小桐气得脸都变了颜色。
　　魏勉到底是助理当久了，没等付小桐又要捂着肚子喊，就说：“付先生胎不稳最好在家养着，您也知道老爷子打仗出身，最看重就是晚辈的身体素质。”
　　付小桐憋得说不出话来。
　　他昨天确实被冷夏警告过不要在萧家表现出弱不禁风的样子，因为老爷子极为不喜。
　　可他只是个omega啊，而且还怀孕了，难道不应该受到所有人的照顾吗？！
　　“嘁，怀的又不是我的种，我凭什么给他脸。”方驰小声道。
　　顾引看见omega的助理弓着腰捡保温杯，而那盏美人灯儿气得眼眶都红了，小声问道：“付小桐是谁？”
　　“冷氏前阵子捧的新人，辍学准备出道的，满十八岁才几个月呢，”方驰意味不明地嗤笑了一声，“就被冷海云上手了。”
　　正说着，萧衍一行人就到了。
　　老爷子一出场，礼堂四周围先是一静，紧接着气氛就陡然浓烈起来，顾引明显感觉到空气中的营业指数骤然飙升。
　　他个子不算高，一时间被围聚的宾客堵得只能从脑袋和脖子的缝隙中看到一点前面的景象。
　　但他突然听见低低的什么声音，震得天花板的吊灯都在颤动。
　　是野兽的低吼声！
　　人群宾客轰然一下在他面前散开，视线明朗的同时，顾引这才看见面前的“东西”。
　　——身型矫健的成年雪豹，脖子戴着项圈，就这么目中无人地朝着这群人走来。
　　低声咆哮是警告，它在驱赶这些碍事的两脚兽。
　　“黑帝斯。”萧老呵斥道。
　　威风凛凛的雪豹修长的尾巴在空中一甩，发出呼呼的破空声，却没有停住脚步，反而更快了。
　　人群如潮水般向后退，根本无人敢靠近这只豹子。
　　“啊——！”付小桐尖叫起来，“这是什么东西？！快来人啊，把这只畜生弄走！！！”
　　他抖着腿连连向后退了好几步，险些撞倒别人，回过头才发现雪豹根本不是朝他来的。
　　“喊什么喊！”远处的冷海云怒斥道：“助理没告诉你吗？！”
　　助理一看饭碗都要没了，猛地摇头撇清关系：“我说了啊！说了三遍！”
　　这只名叫“黑帝斯”的雪豹全身灰白，带着黑色斑纹，蓝灰色的眼睛灯炬似的明亮锐利。
　　它在同类中年纪算很大了，高山肉食性动物体型庞大，并且速度极快，要跑是肯定跑不过的。
　　而且野兽驯养再久也具备野性，背对着它们无疑更会令他们主动攻击。
　　顾引向后退了小半步，远远地就看见萧纵冲他微微一笑，顾引有点昏了头，默默地握紧拳头，又重新站住了身体。
　　应该没事的吧，驯兽师的神情还比较放松。
　　魏勉说过，这只豹子是山里的“原住民”，还是只小奶豹的时候父母就不知道哪儿去了，它遭到其他猛兽攻击，带着伤懵懵懂懂地跑进闲云山庄，是萧老救下的。
　　后来驯养成宠物，这家伙每年光吃就要耗费几百万联邦币，闲云山庄里还修建了豹舍给它玩。
　　雪豹有专门的厨子，打进山庄起吃的就是各种腌制口味的熟肉，嘴都养刁了，现在挑三拣四的，十分难搞。
　　之前方驰曾经获得老爷子的许可，拍摄了一段豹舍日常发到网上，当天就冲上热搜榜前几。
　　标题名字叫#壕无人性#、#人不如猫系列#、#萧家还缺猫吗#。
　　雪豹来闲云山庄的时间大概就是六年，之后萧家一路飞黄腾达。
　　哪怕到了星际社会，做生意的多少还讲点玄学迷信，豹子在h国传统文化中更是有“保家”的寓意，因此它就更得萧老爷子欢心了。
　　老爷子的宠物当然和别人不一样，魏勉说这要是按上流社会一贯商业互捧的作派，黑帝斯怎么着也能被尊称一句——豹爷。
　　顾引当时听了哭笑不得。
　　来宾有的不是第一次见到黑帝斯了，还有的知道这豹子守着萧家，初时害怕，久了见它没什么攻击性，也忍不住啧啧称奇。
　　雪豹对顾引似乎格外有兴趣，绕了两圈后，用又长又粗的尾巴甩了甩顾引的腿，左嗅嗅又嗅嗅，然后打了个响嚏。
　　它嘴一张，付小桐又尖叫起来。
　　太丢脸了……助理扛不住这么多道看好戏的视线，连忙把他扶了出去。
　　顾引壮着胆子伸出一只手，黑帝斯的尾巴甩了甩就走了。
　　大猫猫毛色油亮但摸起来刺刺的，不能rua。
　　“不是吧……”魏勉喃喃道。
　　顾秘书真就这么招猫科动物喜欢？
　　远处的老爷子隐隐瞥了一眼，问：“那是谁？”
　　秘书回答道：“老爷，这是孙少爷的秘书，顾引。”
　　“老顾的外孙，不错。”
　　老爷子吐出最后两个字后就没再说什么。
　　冷海云脸色铁青。
　　付小桐这个没出息的东西，光长了张能看的脸，脑子里全是浆糊！
　　他是冷海云的众多情人之一，某次不小心完全标记成结，结果正好中标。
　　恰逢接二连三出问题，小舅舅就建议他收心结婚，看在曾孙的份上，加上富华酒店没有冷家直接参与的证据，冷家也是受害企业，买通保镖也可以解释为不正当商业竞争，只要老爷子肯接纳付小桐和他肚子里的孩子，后面的事都是水到渠成。
　　之前分明叮嘱过他山庄里有雪豹，不亲人也不咬人，别理就行了，这家伙非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人现眼。
　　但这畜生不是不亲人吗？怎么一进来就找上了顾引？
　　冷夏面色微沉，同样百思不得其解。
　　计划那么久的事一下就全打乱了。
　　“猫……”顾引突然小声说道。
　　魏勉注意力还全放在威风的黑帝斯身上，听见他说话，下意识地问：“引引你说什么？”
　　顾引说：“黑帝斯应该是闻到了猫猫的味道才过来的。”
　　魏勉一怔，今天宾客中应该只有顾引一个人抱过猫。
　　顾引远远看着萧纵，陷入了沉思。
　　他……是故意让自己带着猫来的么？
　　**
　　黑帝斯回到驯兽师身边，凶猛的雪豹上了链子，宾客们一颗心终于落下，气氛很快就重新热络起来。
　　人们这才把注意力放回到萧氏这一家子身上，当然，也包括冷海云在内。
　　其实假如萧靖川、萧纵、冷海云三人站在一起，就能发现萧纵和冷海云在气质上更为接近，萧靖川的军人风格过于鲜明，反倒不如这俩人相似。
　　付小桐那个插曲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大家都害怕，他只是比别人更丢脸更社死一点罢了，更何况在场没人认识付小桐，丢人的不是他而是冷家。
　　宴会一开始，冷夏就找到萧衍道歉。
　　“算了，”萧衍一摆手，不在意道：“那孩子不认识黑帝斯，不知者无过。”
　　冷夏心想今天这么轻松就翻篇？
　　然而下一秒就听老爷子说道：“以后这种场合不要带他来了，黑帝斯年纪也大了，估计比我死得还早，犯不着这么为难双方。”
　　哪怕是冷夏这样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听完这话面部表情也僵住了。
　　论了解老爷子的脾气，这世上恐怕没人能比得过萧二少。
　　萧纵默不作声地摆了冷海云一道，正开着营业模式与宾客交谈时，就听见冷夏又恢复平静，道：“刚才那位就是顾先生吗？听说是给二少挑选的，萧老果然好眼光，要不是我这外甥叛逆，没准也有机会让老爷子给选选。”
　　旁边冷夏带来的下属一边附和着，一边带节奏地问：“二少准备订婚了吗？”
　　老爷子道：“还没有，我跟他外公认识，今天也第一次见。”
　　下属一拍手，笑道：“那不正好，要不现在就叫过来给您看看？”
　　照理本来昨天就该见的，不过萧纵养伤的事老爷子也知道，他就算再严厉，也不希望孙子年纪轻轻遭受后遗症的苦楚，所以直接让秘书告诉萧纵不用等了。
　　萧衍对顾引印象不错，于是说：“行吧，叫他过来，对了，把魏勉那小子一块叫来。”
　　秘书去了。
　　很快，顾引就被秘书领了过来，在经过萧纵身边时，萧二少跟脑后长眼睛似的一把抓住他手腕，风度翩翩地对着客人道：“失陪一下，爷爷叫我们过去。”
　　宾客见状从善如流地笑着应允了。
　　旁人无不艳羡。
　　只有魏勉：……
　　我错过了什么？！
　　老板怎么这么顺手？！
　　顾秘书好像也没太吃惊？！
　　他们背着我——干、了、什、么！！！
　　魏助理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早上觉得顾引升华不是没道理的，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他却不知不觉演成了一盏电灯泡。


第26章 争锋
　　于是众人看见的就是萧二少牵着未婚o的手来到萧老面前,
　　后边跟着一个眼睛瞪得电灯泡大的助理。
　　这场面……还是令萧衍很高兴的。
　　这些年，老爷子几乎动用所有人脉关系，看遍适龄omega的资料,
　　信息素匹配都不知道偷偷做过多少回。
　　萧衍甚至重新考虑过叶雨濛——也就这臭小子真情实感地装什么普通室友。老头子是谁？背地里早就查得清清楚楚。
　　他还特地按照这种类型选了好几个：不就是柔柔弱弱跟蒲公英一样、风一吹就散的那款嘛,
　　有钱什么类型的o挑不着？
　　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jpg
　　可萧纵没一个看得上眼的,
　　他就一副要跟公司大楼原地结婚的样子。
　　还是魏勉有心,
　　干脆把人安插在恒华总部266层。
　　当初因为魏勉资历浅,
　　萧衍一度想下派自己的下属给萧纵用,
　　后来担心老部下倚老卖老居功自傲,
　　反而容易让孙子束手束脚。
　　原本指定相亲对象时老爷子基本没抱希望——军o么,
　　老顾一提他就来兴趣了。
　　联邦建立星国这么多年,
　　还没有应对过意外分化这种突发情况。
　　部队那段时间也是萧衍一辈子最意气风发的时候，老爷对军队出身的人颇有好感，顾引这孩子年纪轻轻的，资历各方面都不错,
　　并且在lavca赌场就救了萧纵一回。
　　但实际上顾引就和萧纵喜欢的类型差距有点大，军队磨砺几年，哪怕分化成娇贵的omega,
　　顾引和别的o还不一样。
　　首先军人就不像商人处世圆滑,
　　其次是他们对命令执着到了强迫症的地步，普通人接触容易觉得“轴”、不通情理。
　　萧纵跟他大哥就相当合不来。
　　事实上老爷子是真不敢逼婚：萧斯年联姻,
　　到最后搞出来多少破事,
　　萧靖川也是联姻，夫夫俩相敬如冰。
　　更何况洛云逝世前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孙子,
　　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长大，找到一个心仪的伴侣共度一生。
　　权力和地位的背后是责任和义务，他们为整个家族牺牲得够多了,
　　不到万不得已，萧衍不想再拿萧纵的婚事当成一种交易，否则他死后都没脸见洛云。
　　于是当萧衍再度看向顾引时，神情就带上些许慈爱。
　　然而顾引显然太紧张了。
　　联邦的上将全都在星际战争中战死，中将有六位，在世的也只剩萧老爷子一个，地位不可谓不超然。
　　面对这种级别的长官，他们都应该喊“首长”，顾引好歹没忘自己的身份，喊了一声：“董事长好。”
　　——谈不上出错，但无形之中就把距离拉开了。
　　老爷子的目光就淡了下来。
　　在场的刚刚还有人嫉妒这种豪门童话，现在又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到底阶层不一样，多说几句话就能听出来。
　　上流社会哪是那么好进入的。
　　这些微妙的变化很快就被顾引察觉，他紧张得手心冒汗，却感觉到萧纵的手指在手背上压了压。
　　这是安抚的意思。
　　萧纵笑着说：“引引这段时间跟在魏勉身边学习，一时半会估计都转不过弯来了的，愁人。”
　　最后两个字从他嘴里念出来，像抱怨，又仿佛是甜蜜的负担。
　　一嘴狗粮塞得众人当场一愣。
　　这还是那个总裁内卷第一人吗？！
　　魏·老接锅侠·勉马上笑着接话道：“是我教歪了，有时候忙起来就忘了自己叮嘱过几次，顾秘书又敬业，这段时间多亏他照顾萧总的生活，但下属当久了难免转不过弯来。”
　　萧老爷子哼道：“一码归一码，做好工作才是正经，别搞得老头子不近人情似的。”
　　萧纵和魏勉都向着自己，顾引心下稍安，心里又感觉像淌过一道暖流似的。
　　他心想，以后这种场面要自己学会应对，不可能一辈子让萧纵为自己遮风挡雨。
　　想看戏的还没插嘴就被揭了过去。
　　冷海云默不作声地打量起顾引。
　　三少阅人无数，在冷氏娱乐里见过的omega更是比别人多得多。
　　刚才隔得远没注意看，老爷子给萧二挑的这个，品相还真不错。
　　说不上来具体什么感觉，清清冷冷地往那儿一站，倒和萧靖川还有周蘅卿有点相似之处——这要是军a或者军b也就罢了，可他是个omega啊，这气质就很难得了。
　　这种味道的omega还真没尝试过啊……
　　一群人的话题不可能总是集中在某一两个人身上，打趣了一会儿萧纵后，又转移到萧靖川夫夫身上。
　　这两个人都穿着军装，周蘅卿虽是文职，身上依然有军人的刚硬。
　　俩人关系就和传闻一样，从进场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讲，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冷战，知道的才明白这是常态。
　　助理就是没事帮帮腔打打圆场，免得氛围尴尬，作用和助阵差不多，这时候就能看出萧家两个嫡孙的底气了。
　　萧靖川这次回来连副官都没带，一米九的身高往那一站，就无人敢在萧指挥官面前造次。
　　“蘅卿，”老爷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道：“我听靖川说你最近在研究闲云山庄的布防，有没有什么心得？”
　　这一下把周蘅卿给问懵了。
　　闲云山庄号称铜墙铁壁、无坚不摧，看上去是木质结构的房屋，实际上内里包芯是vx25级合金，堪称新型合金堡垒。
　　山庄采用的人工ai监控可不是“怎么肥细”那个级别的，地对空防御系统更是军工联邦先进技术，可以这么说——军方合作采购还需要层层手续和审批，但萧家单独研发的顶尖科技，都运用在了这片山区。
　　萧衍从不忌讳与人提布防，就是因为无人可破。
　　所以面对这么庞大的一整套设施系统，老爷子突然抛出“有什么心得”这么大范围的问题，周蘅卿大脑一片空白，连从何切入都不知道。
　　靖川事先也没提过，怎么就把这事告诉老爷子了？
　　他这是……要我当众难堪吗？
　　顾引与萧纵并肩挨着站，他悄悄地勾了勾萧纵的手指，小声说：“那天在车上，我话说一半忘了。”
　　什么忘了？
　　萧纵头顶三个小问号。
　　“我是想说我在半山腰看到了开着的紫藤花，想问你地底下是不是有暖气道？”
　　萧纵：……
　　哪有花，在车里分明是你犯花痴。
　　俩人站得近，对话声音周蘅卿听见了。
　　——那不是暖气，是系统能源散热口。
　　这么庞大的一个安防系统，稳定的供能才是关键，并且能源也一直是恒华的重点项目。
　　周蘅卿深吸一口气，将自己一点浅析说了出来，这些专用术语在外行听起来本来就是天书，不过从老爷子的表情来看，应该是满意的。
　　萧纵才不管周蘅卿，要管也该是萧靖川来管，小秘书没事突然提什么车里的事——车里他干好事了吗？
　　于是萧二少压低嗓子，用只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不许浪。”
　　顾引的脸慢慢变红了。
　　分明是你想歪了！
　　可他跟老板有什么道理可讲呢，老板永远是对的，只有顾小引深藏功与名。
　　俩人交头接耳，在外人眼里看起来愈发甜甜蜜蜜。
　　魏助理已经从震惊转变为麻木——反正有种养大的白菜被猪拱了的复杂心情。
　　主要他半天也没分清楚哪个才是白菜。
　　“不错，”老爷子听完周蘅卿的分析，脸上难得地浮现出笑容，道：“从前他们都喜欢研究山庄的地对空导弹系统，觉得这是防御的精髓，而且我这么多年都没有换过能源反应炉，都觉得我对这一块不重视，”
　　“实际上早在二十年前我给能源装置配置的就是最前端的技术，有些东西是根基，是'本'，总有人本末倒置，挑着最光鲜亮丽的东西去看。”
　　“靖川之前势头过猛，不利于长期发展，我让他缓几年再接着往上走。假如你对技术兵种有兴趣，这两年也为自己打算打算，不用拘泥于军部文职，你父亲那边要是有意见，我可以出面去说。”
　　周蘅卿脸上也忍不住露一丝欣喜，但还是沉稳道：“谢谢爷爷。”
　　不远处的萧靖川表面看上去没有任何反应，暗地里却缓缓松懈了绷紧的下颔角肌肉。
　　老爷子说完，又瞥了顾引一眼。
　　顾引在和萧纵说话，笑得眉眼弯弯的，无害又乖巧。萧纵垂着眼听着，嘴边始终带一缕淡淡的微笑，偶尔揉揉顾引的脑袋。
　　看得出来他在顾引身边很放松。
　　这一家子难得看上去都气氛融洽。
　　宾客纷纷夸赞。秘书也道：“周先生送来的那幅字画，董事长十分喜欢，已经挂在书房了。”
　　周蘅卿含笑点头。
　　冷海云趁机说：“那字画我也看见了，有价无市的珍品，大哥大嫂果然好眼光。”然而他嘴角一勾，语气一转，枪口就对准了顾引：“——就不知道二嫂送了什么宝贝？二哥一定也帮着挑选了吧？”
　　萧纵第一反应是抬头看魏勉。
　　巧了，魏勉第一反应也是看他。


第27章 初心
　　两道视线在空气中交汇,
　　炸出噼里啪啦的电流。
　　到底是拿工资的，胳膊拧不过大腿，魏勉率先败下阵来。
　　私人助理是综合性很强的一项工作,
　　需要很高的条理性和记忆力。
　　别看萧纵平时风度翩翩,
　　工作时的容错率极低,
　　“老板”不是白叫的,
　　上到专业领域、公司经营管理,
　　下到日常包括打点总裁的工作行程和应酬活动,
　　全都不能出错。
　　反正魏勉算是看出来了,
　　风度翩翩那都是偏心的偏。
　　——那么,
　　魏助理会因此遭遇助理生涯的滑铁卢吗？
　　呵,
　　没在怕的。
　　开玩笑，没有plan
　　b他怎么可能年纪轻轻混到现在这个位置？！
　　除了名砚以外，他还准备了一饼古树茶。几千年的古乔木树种，生于悬崖峭壁上,
　　山泉水滋养生长后只采雨后的新叶嫩芽，一年产量不到一公斤，还需单独在通风阴凉并且恒温湿的环境中陈7-10年的茶。
　　这一饼下来都不知道要怎么市场估价,
　　专门用来应对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的突发情况。
　　萧老是个养生派,
　　对茶道兴趣尚可。不过这不重要，萧家要什么自己买不着？礼数上过得去就行。
　　指望着顾引花几十万备礼本来就不现实。
　　可萧老爷子的秘书却说：“顾先生给您送了一条烟。”
　　魏勉：“……”
　　所以顾小引你到底怎么做到精准踩雷的？！
　　冷海云新仇旧恨攒一起,
　　当即就朝顾引发难：“一条烟,
　　哈哈哈，一条烟值多少钱,
　　几十？几百？你可真拿得出手啊！该不会还是自制卷烟吧，跟手工贺卡似的表示一份心意？”
　　萧衍的秘书看过礼物登记清单，闻言点头道：“冷先生说得对,
　　确实是手工烟。”
　　冷海云嗤笑道：“拜托，都星系纪元要抽也是抽电子烟，烟叶子这玩意儿狗都不爱闻。”
　　萧靖川一挑眉，而周蘅卿则冷淡地挪开视线。
　　——传统烟在军区里依然是主流，因为所有电子类产品都有严格的使用区域，训练间隙休息时间短，抽根烟总不至于还要跑到专区去。
　　冷海云这种性格，让周蘅卿这样军人世家出身的觉得很不舒服。冷夏也就罢了，他也不理解老爷子为什么容忍冷海云。
　　难道因为当年出事时，冷夏主张铤而走险，也帮了忙？
　　退一万步来说，这些年没有萧衍冷家也起不了势，冷夏更是因为当年做出的正确选择，而从一众平辈中脱颖而出，四十多岁就成为族长。
　　人情这东西最欠不得也最难还，周蘅卿偷偷瞥了一眼萧靖川，他丈夫不就是为了当年那些人情，到现在还没离婚么。
　　可顾引送的东西上不得台面，周蘅卿也无能为力。他并非能言善道的人，没法把黑的讲成白的，否则不至于结婚这么多年，都给人感觉默默无闻，还不如萧司令的副官来得令人印象深刻。
　　萧纵看上去倒还好，只是有些哭笑不得：小秘书可真能惹事啊。
　　那又能怎么办呢。
　　自己的omega当然只能惯着呀。
　　然而这次却是顾引捏了捏他的手心，萧纵正疑惑着，就看见顾引又朝自己快速眨了眨眼。
　　顾引比他矮大半个头，动作幅度不大，稍微将下巴偏过来几分，斜挑着眼尾看他。
　　他不说话时一向清冷谨慎，乖得不得了，可这样微微笑的时候，嘴唇是水润的红色，眼睛又是漂亮的黑色，无辜中带着些许挑逗。
　　心里痒痒的。
　　萧纵那句“我让他送的”到了嘴边，又被顾引眨了回去。
　　这边萧二少人神交战，陷入沉默，那边就有宾客终于按捺不住地找上门来。
　　“萧总，方便聊聊么？”
　　对方是一家网络金融集团的董事长，萧纵记得他来参加过富华酒店的酒会。他等了已经有好一会儿了，可从宴会开始起这边就全是萧家的亲戚，外人完全插不上话。
　　老爷子眼看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萧二毕竟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虽然刚接手不久，有些事情问他准不会错。
　　萧纵回头看了眼顾引，小秘书反倒不像刚才那么紧张，“去吧，公事比较重要。”
　　“我叫方驰过来。”
　　萧纵揉了揉他的脑袋，转身给方驰使了个眼色。
　　方少爷跟雷达似的准确接收到信号，麻溜地就溜达过来。
　　在小辈中，方驰最讨萧衍欢心。一来是方润锦在萧家三十多年，已经当成半个女儿对待了，她外甥方驰跟萧纵年纪差不多，也是老爷子看着长大的；二来方驰懂分寸，商贾家庭的孩子从小就会看人脸色，瞧着不正经，但真出了什么事，上下打点保守秘密还就只有这孩子靠得住。
　　所以老爷子每次见到方驰都能和颜悦色，甚至他提出想直播豹舍日常，萧老也同意了。
　　大抵长辈都喜欢这样的——年轻嘴甜有活力，有没有出息另说，反正那是别人家的孩子。
　　也就方驰这个憨憨，从小到大就喜欢拿这事到萧纵面前炫耀。
　　那边冷海云果然已经发难了，难听的话一茬接一茬。
　　冷夏也没有制止他。
　　相反，冷夏想看看萧纵的反应，再决定他接下来该怎么对付顾引。
　　可萧纵却在这时候离开了。
　　果然没什么感情基础吧，冷夏放下心来。那付小桐肚子里的孩子就还有用——可别前脚冷家抱来一个，后脚萧纵的孩子也出生，那这招棋可就走得太昏了。
　　其实冷夏十分理解萧纵拒绝相亲，并且在听说萧纵承认顾引是未婚妻时，冷夏第一反应也是不相信——有钱有权，富可敌国，谁愿意二十多岁就收心？
　　也就萧老这种天天想着身后事的人才惦记这茬。
　　冷海云的话不好听，道理却没错，谁初次拜访长辈就带一条烟？哪怕顾引是自己钦点的，此时印象也不好了。
　　老爷子的脸色可见地阴沉下来。
　　到底还是家境差太远，带出来撑不住场面。
　　人都是这样，最开始想着信息素适配度高，别的先不考虑了，只要孙子能同意就可以，等萧纵当真同意了，又开始想要挑挑拣拣。
　　萧靖川思索片刻后，吩咐道：“拿出来看看。”
　　秘书当即就吩咐人去取了，东西都放在兰若阁，不过几分钟的事。
　　萧指挥官的话很管用，只要他开口，老爷子很少否决。
　　他和萧纵不一样，萧二少在集团当ceo，明面上还属于老爷子的下属，而萧靖川毕竟是一个军区的总司令了，不比小的时候没事就能训斥两句。
　　冷海云脸上笑意更浓。
　　这和公开处刑又有什么两样呢？不过是让萧纵更难堪罢了。
　　萧纵跟李总往旁边走了几步，没隔得太远，“您说。”
　　李总满脸憔悴，愁云惨淡地说：“我想您应该也猜得到，这段时间来拜访老爷子的，十有八九是为了信息泄密的事。”
　　警方没有通报富华酒店绑架的情况，大多数人以为就是一场酒店设施意外事故。
　　真正让他们有苦难言的，是公司系统遭到网络攻击，许多机密都被泄漏，企业随时可能遭到商务勒索，可政府又向他们施压，少数几个想通过星网发表意见的全被带走了。
　　其实不少人都等着萧家出头，枪打出头鸟，要是萧家都扛不过，他们就只能彻底认栽了。
　　可眼看着这一家瓜田稳如泰山，还在不断地产瓜，这群平日里吃瓜的猹都坐不住了。
　　李总是这些人的代表，无非就是想打听个风向。
　　萧纵闻言后掀起眼帘，果然会场中有不少人伸长了脖子望着这边。
　　他垂眸笑了笑，不置可否道：
　　“不急。”
　　**
　　烘烤过的烟叶比传统香烟味道更冲。
　　萧衍看见那个牛皮纸包装时就愣住了。
　　战争时期条件艰苦，经常会跨星球短途跃迁——这在五、六十年前还是很危险的一件事。
　　后来统计，光是死在跃迁过程中的士兵就有十三万人，那都是活生生的性命。
　　这种环境下士兵心理压力很大，经常要找点事缓解情绪，抽烟是最简单快捷的。
　　可战争把星球家园都摧毁，哪来的烟？
　　战士们在荒野里找到一种替代植物，烘炒后用脏兮兮的牛皮纸卷起来，点着抽，就这还经常得好几个人分一支，听说还有为此打起来的。
　　这些仿佛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之前他和老顾见面时还聊起过，现在不知道哪里还找得到那种不知名的植物。
　　老爷子不抽烟了，可还是会想起故人啊。
　　从前那些老战友还全都活着，洛云也还在，他的长子一表人才，在战场表现英勇，次子萧斯年才刚刚出生，现在……物是人非四个字都道不尽这么多年发生的变故。
　　顾引这才温声道：“这是外公让我给首长带的手信。”
　　老爷子哑着嗓音问：“哪儿找来的？”
　　“岘独山一带野生的烟草，都是现役战士训练时带回来的，手工比较粗糙，但卷烟的方式还和从前一样。”
　　萧衍看了顾引一眼。
　　岘独山是h国东南一带的荒山峻岭，条件特别差，被当地军区划做生存训练基地，在山里一训就是半个多月。
　　顾霖手伸不了那么长，多半是顾引托战友从山里找来的。
　　这孩子也费心了。
　　少年眉眼干干净净，身型竹子一样瘦削挺拔，萧衍第一次拿到他的资料时，上面的照片穿的还是军装。
　　像极了顾老头年轻时的模样，只不过更秀气。
　　萧衍擅长军事基地布防，而顾霖是隔壁旅出了名的神枪手，但是他们都老啦，世界该交到年轻人手上了。
　　老爷子很少在人前显露情绪，即使心中掀起惊天骇浪，面上依然不动声色。
　　冷夏带来的下属这会儿就出声帮腔了：“顾先生是自己带的还是替家里人带的，怎么一会儿一个说法。”
　　然而话音未落，就听萧衍厉声道：“你是什么东西？我跟自己家晚辈说话是你能插嘴的吗？！”
　　下属顿时惊呆在原地。
　　萧衍面色森寒指着他，转身看向冷夏：“这是你带来的人？”
　　冷夏心道不妙。
　　刚才冷海云本来也想开口冷嘲热讽，这会儿惊得嘴都闭不上。
　　冷夏立马呵斥道：“晚辈就算有不妥的地方，也是长辈教训，你怎么说话做事的。”
　　下属的反应也非常快，连忙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多嘴了。”
　　冷夏一向温文尔雅，呵斥声也不算严厉，可下属脸色极为苍白，知道自己前途就到此为止了，在这种场合下出错，冷夏以后绝对不会再重用他。
　　换做别人被这么打断，心态差不多都崩完了，可顾引还和之前看上去差不多。
　　顾引接着说：
　　“这些烟都是年轻战士包的，他们知道亲手做的礼物能送到您这里都非常开心，外公准备的这份礼物也是因为上次跟您聊起过”
　　“——虽然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可军魂永存，战友无论经历多少岁月始终不忘初心，只要首长一声令下，战士必然砥砺前行！”
　　顾引说完后，萧衍久久没有说话。
　　寻常人难以理解那种危险时刻将后背软肋交付给战友、生死相托的浓烈感情，商场上更是充满了唯利是图和尔虞我诈。
　　周蘅卿微微蹙起眉头。
　　这番话像是转达顾老的心意，可从omega嘴里说出来却有种说不上来的震撼。
　　——仿佛他亲身经历过那段艰苦卓绝的年代，从枪林弹雨中走出。可他又那么的年轻，身上带着和平时代特有的温和。
　　过了良久，顾引又小声补了一句：“但外公说了这烟只给收藏，不让抽，抽完就没了。”
　　老爷子突然爆发大笑，情绪外露得连不远处的萧纵都吃惊地回过头。
　　“……”周蘅卿顿时觉得自己想太多了，这就是个半大不大的小子。
　　“好，好、好！”萧衍连说了三声好。
　　“军魂永存，不忘初心。引引啊，你爷爷对你的期望很高！”
　　顾引嘴里跟萧纵说着没事，其实全身僵硬了。
　　他事先不知道要来，这次准备比较匆忙，烟都是连夜包出来的，回去真得好好感谢队友们。
　　还有那600g的学习资料……
　　萧二少跟李总聊了几句后，对方的表情明显缓和了不少，萧纵趁机脱身走过来，揽着顾引的肩膀，强行插话：“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他基本上都听到了，可也一样不知道老爷子在开心什么。
　　魏勉站在他另一边，小声总结道：“老板娘带您躺赢。”
　　改口改得真快啊。方驰鄙视地腹诽。
　　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来帮忙干嘛的。
　　大概就是，陪着观赏了……一包烟？
　　顾引弯起眼睛看萧纵。
　　萧纵发现他一到自己面前，身上那种冷淡的气质就减淡了，表情又乖又俏，像是在说：我是不是很厉害？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对顾引了解还是太少。
　　平时都是小秘书围着他打转，自己却完全不知道顾引喜欢吃什么、有哪些朋友、从小到大有没有过特殊的经历。
　　——他甚至连顾引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都不知道。
　　萧二少又要心里挠墙了。
　　他开始后悔当时为什么专门提醒顾引打够抑制剂。
　　周蘅卿轻轻咳了一声，道：“爷爷一来就给了个下马威，不得表示一下，不然小顾怎么改称呼。”
　　这就是在帮顾引要改口利是了，顺便提醒顾引趁热打铁。
　　周蘅卿在感谢顾引刚才给出的提示——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个omega是懂还是不懂。
　　萧衍是个爽快人，当即就让秘书把东西拿出来。
　　动静这么大，会场的人早就没了谈话的心思，全都围了过来，不一会儿人群中有人率先认出来，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回连萧靖川都吃了一惊。
　　老爷子的礼物也不算什么贵重物品，只是这东西代表的意义十分沉重——这是他入伍时部队发的铭牌。
　　这东西精铁制成，上面刻着军人的姓名，在战争时期找到了这块牌就等于找到了这个人。
　　萧衍的铭牌上遍布了战争和岁月的痕迹，这东西有多重要也只有军人能明白。
　　顾引眨了眨眼，认认真真地双手接了，同时就改口道：“谢谢爷爷。”
　　老爷子哼了一声：“儿大不中留，你把你外公和母亲都留在家里过年？”
　　顾引脸红了。
　　那……骑士追公主总是要有一点点牺牲的嘛。
　　老爷子下一句就是：“待会儿我让人问问，看他们愿不愿意过来，”
　　“刚好过两天润锦也回来，两家干脆正式见个面，年后找时间把婚订了，”他看了一眼后面满脸无辜的萧纵，顿了顿，沉声道：“我萧家的媳妇都是有名有份的。”
　　老爷子一言九鼎，那这事基本就算是定了，在宾客一片恭喜声中，冷家里外不是人。
　　冷海云刚才的“狗都不爱闻”可是那么多人听见的，没人提不代表老爷子就没记住。
　　这些年冷家一边挨着背地里的指指点点一边舔着脸，为的就是让冷海云“名正言顺”，这样才有资本跟萧纵一争高低。
　　可费尽了心思，都抵不上顾引一句“不忘初心”。
　　冷夏不会这么轻易被打败，他大脑飞速运转着，还想找机会逆风翻盘。然而这时另一条坏消息传来：私人特助低声说了几句，冷夏看萧纵的眼神霎时间就变了！
　　冷海云也听见，惊道：“这疯子想干嘛？！”
　　就在山庄的这两天，外面舆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本来只是吵一出豪门争产的八卦消息，谁知萧纵和叶雨濛的合照突然被人扒出来在富华酒店。
　　叶设计师前不久才高调宣布回h国区发展，时间地点一确定，警方对富华酒店封锁调查的事就瞒不住了。
　　大范围网络泄密属于公共安全事件，企业家们本来就憋着一肚子气，想让联邦政府出面做主，却反遭到镇压，这回看到冷氏牵头与政府对抗，顿时大呼救星，一股脑地全都下场了。
　　一直在舆论中推波助澜的冷氏集团，现在被推出来挡枪了。
　　冷夏那张带笑的面具仿佛裂开一道缺口，嘴角的弧度渐渐冷冽起来。
　　萧纵不动声色地就把祸水都引到的冷家身上。
　　现在网民一个个化身福尔摩猹，一层层地扒这当中的联系，其中不乏浑水摸鱼带节奏的。
　　这不就是前段时间冷海云用来对付萧纵的招数么。
　　萧纵被恭贺的人群簇拥着，脸上挂着淡淡的营业式的笑。
　　同样都是萧斯年的儿子，差别怎么就这么大？
　　冷海云转头就想去告状：“不行，爷爷肯定——”
　　“别去了，萧二是冲着你来的。”冷夏喝止道。
　　被下属拦住的冷三少惊疑不定地回头看他：“你不是说爷爷不追究了吗？”
　　“他不追究，难道还拦着萧纵来找你麻烦？！”
　　冷夏沉声道：“看看你自己干的好事！本来就是损失点钱的问题，一个中控台值多少钱？你非要意气用事，借这个机会踩萧二，现在摘都摘不干净！”
　　冷海云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照片他不知道是谁流传到星网平台上去的，但叶雨濛的采访确实是冷氏娱乐在做，之后为了壮大声势，冷海云更是利用职务便利在背后不断炒作。
　　上头要求封口，这才几天时间，冷氏借着娱乐八卦新闻把这事一遍又一遍推上热搜，不是摆明了跟上面对着干？！
　　冷海云买通保镖，本来根本就是两码事，萧纵偏偏选在一起曝光，现在前脚有人说冷家三少买通保镖意图不轨，后脚就有人声称当晚看到萧纵伤得最重。
　　落到h国警方眼里，冷家现在甚至和“未命名”都能扯到一起去。
　　他萧纵看上去什么也没干，可这中间的波折哪次不是因为他的决策？
　　冷夏感到焦头烂额，瞬间连应酬都没精力应付了，当天就灰溜溜地和老爷子申请回公司处理事务。
　　老爷子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挥手就同意了，全然没有在意。
　　等坐上私人飞机上后，冷海云还在那里忿忿不平：“大哥怎么也不帮我。”
　　冷夏瞥了他一眼：“上次洗钱的事闹得也不小，你还指望他帮你？”
　　“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他们兄弟俩关系不和就是你最好的保
　　护
　　伞，你非要从中再搞点事情出来。”
　　冷海云被噎得说不出话。
　　冷夏盯着他这张脸看了半晌，才重重地叹了口气，失望道：“我花了多少年来培养你，可你还是不像二爷。”
　　冷海云容貌上随了父亲，这也是他天生的优势。
　　对老爷子来说失去的才是最好的，无论洛云还是两个儿子，都是他心中再也触不到的白月光。
　　而萧纵和萧靖川骨子里性格太硬，给不了老人陪伴，冷夏就让冷海云来填补这种空虚。
　　可惜冷海云骨子里就和萧二爷差得远了，并非外貌或者智商上的差别，而是那种孤注一掷的勇气。
　　冷海云查看着外面的报道，同时手下发来的邮件也越来越多，他脸色愈发难看：“萧纵难道真以为能把自己摘干净了？”
　　“你错了，萧纵从一开始就打算亲自下场。”
　　他只是顺手把冷家拖下水，给他当炮灰。
　　机舱内出现长时间的沉默。
　　“你知道萧纵最像他父亲的一点是什么吗？”
　　冷海云不语，他更不知道萧斯年是什么样的人了。
　　“那就是明明拥有着令全世界人都艳羡的条件，可每次做决策时，就当作自己一无所有。”
　　孤身奋战的人才没有软肋。
　　爱是他的软肋，萧纵这种人，可真不适合和人在一起啊。
　　那个叫顾引的omega和他的初心，又能维持多久呢？


第28章 奖赏
　　萧衍不能久站,
　　冷夏—行急匆匆离开闲云山庄时，早宴已经基本结束。
　　那些战战兢兢的企业家得了准信，外头冷家又确实正面怼了上去,
　　再不济冷家后面还有萧家,
　　反正求仁得仁,
　　这些人彩虹屁吹得比以往更卖力了。
　　都说大树底下好乘凉,
　　黑客攻击虽然没死人,
　　可企业的机密是无形资产,
　　不能用“大家都被偷了就等于都没被偷”这种理论来衡量。
　　去掉冷家四舍五入算是主宾皆欢,
　　老爷子解决了这件悬在心头好几年的心事,
　　基本上有问必答,
　　有礼必回，就连秘书都说他很长时间都没这么开心过了。
　　萧纵出去透透气，顾引跟着—起去。
　　周蘅卿默默注视着俩人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不见了都没有回神。
　　他身后响起萧靖川低沉的声音：“怎么了？”
　　“没什么,
　　”周蘅卿摇摇头，道：“引引这个年纪，让我想起—个人。”
　　萧靖川没吭声,
　　他在等周蘅卿接着说。
　　门外光线将他清瘦修长的侧影勾勒出来,
　　周蘅卿回头道：“你还记得五年前的'兵王赛'么，我们—起出席的那次。”
　　兵王赛是私下里的简称,
　　正式名称为“联邦全能实战特训赛”,
　　总共200多个军区派遣战队参赛，涵盖了联邦星际的所有兵种。
　　比赛历时两周,
　　萧靖川和周蘅卿夫夫是作为军方首长受邀出席观赛的。
　　“记得，”萧靖川说：“那年是东南军区的小子得第—，比赛编号770,
　　是个beta。”
　　这些精英特种兵来自不同国区，涉及到军区的训练机密和身份机密，为了严格保密，参赛士兵都在脸上涂了迷彩，除编号和军区以外没有透露任何信息。
　　“那孩子当时好像只有十六岁。”周蘅卿有些感慨，到他这个年纪，十六岁都觉得是孩子了。
　　确实不年轻了啊。
　　萧靖川还等着下文，周蘅卿却没再说话。
　　其实当年周蘅卿有想过，在兵王赛里拔得头筹，那名年轻战士应该很快就能进入联邦军部任职，不管家庭出身如何，起点就比别人高。
　　就连萧靖川都称赞这小子前途无量，能从数万精英中脱颖而出，升得肯定比自己快。
　　周蘅卿想着或许可以介绍给阿纵认识。
　　当时他与萧靖川结婚才两年，对婚姻还充满期待，也愿意为丈夫的家事做些打点。
　　只是770号还没成年，周蘅卿觉得可以等几年，可等到后来，他既没有看到770到联邦军部来报道，自己婚姻经营得又十分惨淡，逐渐就淡忘了这回事。
　　等到萧纵真的要订婚了，他才又想起了这茬来，觉得时间过得飞快。
　　果然alpha还是和omega比较般配吧，beta少了信息素腺体的影响，萧靖川对他也没太多兴趣。
　　周蘅卿虽然出身不错，但—家子都是军人，他学不来外面那些矫揉造作，更拉不下脸主动跟丈夫求
　　欢。
　　当年联姻，他也是两眼—抹黑，看见萧靖川青年才俊—表人才，觉得是个可以携手过—生的人。这些年萧靖川在家客客气气，私生活清清白白，没什么对不起他的。
　　萧纵同样也是出了名的不解风情，可今天看见俩小情侣甜甜蜜蜜的时候，周蘅卿就觉得，其实只是没遇到那个对的人罢了。
　　假如当年有得选，萧靖川也会娶到—个心仪的omega吧。
　　他父亲还有—两年就退休了，能给萧家提供的便利和帮助也有限，周蘅卿想着，之后就离婚吧，没必要绑着对方—辈子。
　　萧靖川没等到周蘅卿的下文，他隐约觉得对方有些难过，但周蘅卿脸上什么都没表现出来。
　　—个没多少好奇心，—个没什么倾诉欲，两个人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了好些年。
　　周蘅卿心里应该有不满吧，这—大家子的事谁愿意管呢。
　　萧靖川隐去了眼底的担忧，转眼又被老爷子叫去了书房谈事。
　　**
　　兰若阁里的两个人各怀心事，而镜湖边的栈道上，顾引溜溜达达地跟在萧纵后边。
　　二、三十米远的地方，“黑帝斯”溜溜达达地跟在后面。
　　“……”顾引：“它就那么喜欢猫猫？”
　　萧纵向后瞥了—眼，道：“它喜欢毛茸茸的东西，以前我见过黑帝斯叼了只兔子回豹舍。”
　　顾引瞪大了眼睛：“活的？”
　　萧纵颔首道：“它不吃生肉，喂它还会发脾气。”
　　宠物性格像主人，雪豹发起脾气来颇有老爷子的气势，只不过老爷子不会在地上打滚罢了。
　　没准猫猫真的能和它玩到—起去，顾小引自行脑补了—场跨越种族的旷世绝恋，好奇道：“那只兔子最后怎么样？”
　　萧纵：“吓死了。”
　　顾引：……...
　　哦，我磕的cp
　　be了。
　　当时那张小脸就垮下来。
　　顾引想象了—下猫猫要是被它叼走。
　　算了，有些动物只适合单身。-
　　-
　　萧纵给小秘书喂了—口玻璃渣后，好笑地看着他。
　　镜湖上云雾缭绕，稍远—点的位置就看不太清楚了，天然湖泊面积很大，湖的对面的山谷就是百合谷。
　　夏天漫山遍谷的百合花开，幽香能顺着山风—路飘散到闲云山庄来。冬天就只有几枝光秃秃的杆子，湖面上连只水鹭都看不见。
　　萧纵小时候身边并不热闹，这也是他生在—个大家族，性格却比较冷淡的原因，他从前比较适应那种恬静的性格。
　　小秘书倒是装了—阵子安静乖巧，但那股小作精的气质掩都掩不住。
　　走着走着，萧纵才道：“今天这种事每年都会发生几次，你要觉得烦，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刚才厅里人多，老爷子拍板得快，他没来得及问顾引的意思。
　　从前顾引只在外面“听说”，很多传闻是假的，但也有真的，经历过才知道。
　　顾引却问：“那你常常经历这些吗？”
　　魏助理不能—直都在萧纵身边，过去他不在的时候呢？萧纵就—个人面对？
　　顾引心里揪得发酸。
　　萧纵语气中充满自嘲：“要不怎么说高门难入，”他想了想，又把话加得更重些：“可能以后连你都要被我当作斗争的武器，你要是没考虑清楚——”
　　话没说完，顾小引就—个橘猫下山扑进他怀里。
　　萧二少被撞得脑回路直接变“这家伙吃什么长大的这么大力气？”
　　顾引在他怀里钻了好—会儿，才仰起脸来道：“我还等你夸我呢，你怎么要赶我走。”
　　委屈得就像路边淋了雨的狗狗。
　　我表现得这么好，你怎么可以不夸我。
　　萧纵深深地注视着他，心—下子就软下来。
　　他跟顾引过不去干什么？
　　不是才决定要把人留在身边么，顾引花心思哄了老爷子，怎么换他自己开始想不通了。
　　都怪冷海云。
　　萧纵叹了口气，双手环住了顾引的腰，把他拉向自己，放缓了语气道：“我不常回来，以后也不会让你受这种委屈。”
　　“他们动不到我真正的利益，所以公司的事你不要担心，我—个人也能处理好。”
　　顾引点了点头：“那我干什么呢？”
　　你可可爱爱就好了，萧纵心想，嘴里说的却是：“你的任务当然是照顾好我。”
　　顾引在湖边冻得鼻尖发红，萧纵—米八几的alpha往那—站，倒真好意思说自己虚弱。
　　“那我晚上炖鸽子汤给你补补叭。”小秘书又往老板怀里使劲钻了钻。
　　他两只手不老实，摸这儿摸那儿的，萧纵哭笑不得：“你干什么？”
　　“'钻木取火'啊，我好冷。”
　　取哪门子的火，拱火还差不多。
　　萧纵被他—通乱摸，才终于后知后觉地发觉——小秘书这是在吐槽他是块木头啊。
　　—阵冷风吹来，萧纵攥住他不安分的手：“你发热期怎么还没过，要不要叫陆医生给你看看？”
　　顾引小声道：“不要。”
　　过了—会儿，萧纵又听他嘀嘀咕咕说：“你标记我不就好了。”
　　萧纵：……
　　光天化日，真的是光天化日之下，—只omega—边往怀里钻—边说“你快标记我叭”。
　　谁扛得住？
　　萧纵伸手抚上顾引后颈，他手心是温热的，指尖却有—点凉，触得顾引脖子—缩，眼巴巴地望着他。
　　萧纵低下头在顾引颈边嗅了几下。
　　顾引被他嗅得很舒服，雪岭云杉的气息包裹着他，木脂香在寒冷中还散发着—丝温暖。他轻轻仰起头，露出修长的脖子，萧纵则有规律地捏揉着颈后柔软而脆弱的腺体。
　　“嗯……”
　　他正处于不稳定的发热期，在alpha信息素的冲击下，顾引只感觉—股电流顺着脊柱蹿了下去，腰肢都有些发软，忍不住轻轻哼了—声。
　　这会儿再让他念什么军魂不灭之类的词，估计他很难想得起来。
　　顾引终于深刻了解为什么军队不招omega，再怎么训练也很难抵挡人类的原始本能，要是敌人拿这种作为刑讯逼供，恐怕祖宗十八代都交代出去了。
　　就连他练了多年的七十二式军体拳都在脑海中被—键替换成各种奇怪姿势……
　　我对不起长官多年的教导！qaq
　　“呜……”
　　顾小引被刺激得—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抑制剂在与信息素对抗，伴随着信息素释放出来的味道就渐渐显现了。
　　—丝丝甜味溢出，是蜜糖的味道，可又有点不—样。
　　萧纵终于放弃辨认，—手轻拍着他后背安抚他，蹭了蹭顾引的颈窝，闷闷道：“引引，你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
　　分化时医院都会做详细检查，并对信息素味道组成给出具体分析结果。
　　“槐、槐花蜜……”顾引呼吸都有些不稳：“还有—点点牛奶味。”
　　顾引指的“—点点”是12%，牛奶味特别淡，槐花的香气清甜混着蜜糖，萧纵总是只能闻到—股甜甜的味道。
　　顾引双手紧紧抱着萧纵，好希望他能继续。
　　发热期的omega到底有多敏
　　感，萧纵也不知道。可顾引这个样子真好看，比他刚在清清冷冷地伫立在人前、—本正经说着铿锵有力的话的时候更好看。
　　这是只属于他的样子。
　　萧纵心里的那点“疯”又要滋长蔓延开来。
　　顾引身上有着顺服和叛逆相结合的矛盾气质。
　　他谨慎专注，会不顾—切地完成交代给他的事情，可另—方面他又不断地在试探，试探萧纵的底线。
　　他想突破萧纵横加在俩人身上的上下级的枷锁，打破这种“正经”和“规矩”。
　　—如萧纵想突破家族和联邦带来的禁锢。
　　萧纵眸色渐渐汹涌起来。
　　光天化日……光天化日之下又怎么样呢？
　　他身体里仿佛有—道声音在叫嚣。
　　萧纵—口咬在锁骨上，喑哑着嗓子问道：“引引，你以后该喊我什么？”
　　顾引大脑—片空白，下意识讨好似的说：“老、老板？”
　　萧二少：……...
　　—阵寒风卷着树叶吹过，萧纵的魂魄被这—句“老板”给喊了回来。
　　顾引不知道萧纵为什么停下，但他余光瞥到不远处有佣人在往这边过来，于是很快镇定住。
　　萧纵也直起身体，故作淡定地清了清嗓子，道：“——不是要奖励吗？你想要什么？”
　　“就—件？什么都可以吗？”
　　“年终奖还想拿几次？”萧纵哭笑不得，道：“就—件，说到做到。”
　　“这样啊。”顾引陷入了沉思。
　　他脸上红晕还没有完全退去，半低着头思考时看起来更像是在害羞。
　　萧二少的许诺可不是经常能有，顾引人神交战了—好会儿，就在萧纵以为他要说标记的事时，结果听顾引说：
　　“要是……我是说万—，以后有事情惹你生气，你能，能不生气—次吗？”
　　这个要求确实出人意料，萧纵第—反应是怔了怔。
　　说不上来他此时的表情，诧异中似乎带着—丝小失望，好像某种期盼落空了。
　　不过他很快就接受顾引这个怂包的要求，揉了揉他的头发，柔声道：“好。”
　　山庄的佣人—路小跑着过来，呼吸都喘着白气：“孙少爷，老爷叫您去—趟书房。”
　　萧纵猜到大概是为了接下来与联邦政府交涉的事。
　　明知故犯，冷家挡了联邦政府的第—波怒火，但终归还是要找上萧家的。于是他对顾引道：“你先回去等我吧，晚上我要喝鸽子汤。”
　　镜湖边的白雾被冷风吹散，顾引笑得眼儿弯弯，挥挥手目送着萧纵离开。
　　他刚才—直在思考是要标记还是要“免死金牌”，可是很快他就想明白了——只要他努力，标记是—定会有的，可免死金牌的机会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拿到。
　　更何况……只有小孩子才做选择题，成年人当然是全、都、要、啊。
　　作者有话要说：　　场外花絮：
　　顾引：咦，豹爷呢？
　　萧纵：不爱吃狗粮，走了-。-


第29章 标记
　　兰若阁的书房是禁区,
　　萧纵小的时候常在这里玩，老爷子念旧，布置基本没变过,
　　除了墙上那一幅新换上不久的字画,
　　还是周蘅卿送的。
　　桌上摆着两张照片,
　　一张是长子的单人照,
　　另一张是萧衍、洛云和少年时期的萧斯年的合照,
　　萧衍一辈子叱咤风云,
　　到老却连张像样的全家福都没有。
　　萧衍还跟以前那样,
　　喜欢在办公桌上堆资料。科技日新月异,
　　大部分企业都实现无纸化办公,
　　通常只有重要归档资料才会使用纸质版，但因为如今网络四通八达，萧老相信原始的方式才是最安全的。
　　这次网络袭击，只有闲云山庄里的机密信息没有损失。外人只道萧衍喜欢布防,
　　把自己的养老地布置成一个刀枪不入的堡垒，而事实上恒华最核心最重要的数据，就存档在这山沟里,
　　完全由军事化设备守卫。
　　恒华内部系统里的资料多数是半成品的实验数据,
　　工程动辄投资过百亿，谁想接手花钱研发？转手卖都不见得能喊出好价钱,
　　还容易被军方追踪。
　　这些事连常出入闲云山庄的冷海云都不知道。
　　萧衍在练字,
　　宽阔的红木桌上铺了一张大宣纸，听见声音头也不抬道：“自己找地方坐。”
　　萧纵坐下了。
　　空气里还残留着一点点的火
　　药燃烧过后的气味——这是萧靖川的信息素的味道。
　　萧衍也不绕弯子,
　　开门见山就问：“你决定好了？”
　　老爷子说话语气很慢，容易给人一种压迫感。
　　“嗯。”
　　“哼，莽撞。”
　　训完之后就没了下文。
　　萧纵早就习惯他这种没事也要训两句的毛病,
　　年纪大了之后信息素腺体退化，又有旧伤影响，自从洛云去世，老爷子就越来越暴躁。
　　陆医生私下里也说，萧老心脑血管已经很脆弱了，又控制不住脾气，到了这把年纪，说没可能就是一眨眼的事。
　　“到底还是要走你父亲的那条老路。”半晌，萧衍字也写不下去了，重重地叹口气，任着墨汁滴在宣纸上，呈蛛网状渐渐晕开。
　　萧纵不语。
　　他做决定时就没跟家里打招呼，萧纵不是被动的人，他喜欢掌握控制权，这点跟萧斯年一模一样。
　　“丢了哪部分资料？”
　　“集团十四家金融公司遭受影响，三家科技公司系统出现3.5秒瘫痪。”
　　“网络通讯截断得快，按目前运算速度最快的电脑来说，假如他们目标是新能源，实验数据层面还进不去，但是能从记录中推测出新能源宇宙测试进行到哪个阶段，以及主实验室所在地。”
　　这个合作中军方提供测试条件和军用设备，萧家提供能源技术。
　　自古跟官方打交道都得留一手，虽然项目是跟军队合作，但萧氏还有自己的一套研发测试标准，关注的指标和军队不一样。
　　当年合作时他主动放弃利益，一方面是为了保住萧家，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主星市场才有更大的利润空间。
　　现在跨星际使用的旧能源是军方绝密级别的战略物资，萧纵猜测原矿脉不多了，所以联邦军方急着想要找更廉价更稳定的替代品，并且依然想跟从前一样垄断。
　　但萧家始终坚持要向民间开放，新能源也按阶段公示研发进度。
　　合作从根本利益上面出现了分歧，联邦政府肯定要找个由头出手，可这次萧纵却打算先发制人。
　　老爷子道：“你觉得'未命名'是联邦政府养的狗？”
　　“至少被特权阶级资助过，”萧纵沉着说道：“而且现在合作得不怎么愉快，差不多已经到了卸磨杀驴的时候了。”
　　他把unnamed联系他的事跟老爷子简单说了一遍。
　　“他们跟您谈是因为觉得您爱子心切，时隔二十多年还愿意为儿子的事情出头。”
　　萧衍放下毛笔，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你当时不是也在他们手上么。”
　　萧纵一噎。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小声憋出一句：“绑我，想得美。”
　　老爷子负手从书桌后走出来，萧纵下意识地就站起身。
　　小时候他只有老爷子膝盖那么高，萧衍教他时还必须得把他抱到腿上坐着，如今萧纵长大成人，甚至比联邦的中将还高出一截。
　　萧纵不到十岁就跟着老爷子在书房面见集团高层，萧衍有半夜三更工作的习惯，那些在商场上呼风唤雨的大佬们就得在兰若阁的礼堂等着，排队挨个面见。
　　刚开始时萧纵一点也听不懂，就是听个热闹，有时到后半夜都睡着了都没人发现，还是秘书抱他到内室里去休息。
　　萧衍一生戎马，没享两年天伦之乐就又被剥夺走了，儿子、爱人相继过世，孙子还是个团子。
　　现在回想起来，那应该是爷爷最难熬的一段时间吧。
　　所以冷夏才挑准了这个弱点，让冷海云来弥补缺失掉的陪伴。
　　到底还是他和萧靖川做得不够。
　　萧衍哼道：“别以为你翅膀硬了，我怎么听说是引引破坏中控台，才给你争取到个机会。他还去找你了？”
　　萧纵多少想让老爷子对顾引印象好些，于是道：“难为他胆子那么小，还跑出来找我。”
　　他说完这句话，老爷子脸上出现了一瞬的古怪，速度太快以至于萧纵都没发现。
　　过了好半天，老爷子才说：“哦。那你好好对人家，别再搞出上次那样的事了。”
　　“嗯。”萧纵应下。
　　之后他又和萧衍汇报接下来的对策以及可能出现的情况，老爷子指点几句后，陆医生就过来表示萧老该休息了。
　　哪怕卸了任萧衍一天还是工作八小时，只是时间相对自由许多，百分之八十的事务都交到了孙子手里。
　　但萧纵毕竟年轻，萧斯年正式接手集团总裁时都三十五了，他二十七八的年纪，要学要练的还多着呢。
　　冬天天黑得早，出来时天色已经有点晚了，魏勉就守在兰若阁外面。
　　“辛苦了。”萧纵道。
　　魏勉来过闲云山庄几次，大概什么情况他早有心理准备，人在山庄里，舆论都是他和企划宣传部在引导的，小芳也出了不少力。
　　唯一令他惊讶的是顾引这个从头到尾都是懵的孩子，在联邦的老中将面前居然撑得起场子。
　　“……说实话，早上还真吓我一跳。”魏勉摸摸鼻子说：“老爷子连军队铭牌都给了他——我还以为这种传家宝会给周先生。”
　　omega么，送些光鲜亮丽的珍宝就好了，方女士就是珠宝行业，难道还怕有拿不出手的东西？军队铭牌沾了多少人的血，有敌人的也有战友的，甚至还有老爷子本人的，魏勉就是个普通人也觉得煞气有些重。
　　萧纵道：“他喜欢就好了。”
　　魏助理一时分不清“他”指的是萧老还是顾小引。
　　不过瞧着顾秘书开开心心，应该也没事吧，他外公既然也是军a，没准小时候就见过顾霖的铭牌了。
　　正好到了饭点，老爷子不吃晚饭，所以闲云山庄不开晚宴，但秘书和佣人会安排打点好一切。
　　其实萧纵也明白这会儿最好趁热打铁和那群企业家交流，他想了想，还是带魏勉直接回了别墅。
　　**
　　小洋楼不高，起地三层，地下一层设置了影音室、吧台和室内泳池。
　　独栋的外形保留着萧二爷的设计，内里都换了样。三楼全用作主人的起居室，只有萧纵一个人住，佣人全都住一楼，助理和秘书则在二楼客房休息。
　　这是翻新之后的设计，以前门花园打造成小型游乐场，不过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其实这个地方他很熟悉，从有记忆时起就住在这里，每一处改变都是他亲眼见证过的。
　　进屋前萧纵站在门口看了一会，暖色的灯光从小洋楼里透出来。
　　这次真的和往常不一样了，他知道房子里有个人在等他。
　　这是二十多年里的第一次。
　　只要一想到这件事，心中就会有一种期待的悸动。
　　萧纵喜欢把灯光调暗，习惯在睡前看一会儿书。书一定要是纸质的，这样拿在手里才比较安心。
　　他会抽烟，烟瘾不大，也确实很少在人前抽。
　　萧纵睡眠很浅，只有侧躺着才能睡得着，而且从小就不喜欢吃药。
　　这些小习惯顾引都还不知道。
　　但以后他都会知道。
　　或许萧纵看书的时候他就抱着猫坐在一边，又或者他拿出烟来顾小引就把烟抢走。
　　而顾引的喜好他也会想去了解。
　　两个人的接触和带着新奇的摸索，是感情中不可缺少的升温剂。
　　虽然小秘书胆子小了点人麻烦了点，但好像这样也不错。
　　推开门，顾引果然炖了一盅茯苓鸽子汤，外加还做了几个小菜。
　　满室的馨香。
　　“你回来啦。”顾引一抬头就看见他，眉宇间都是清澈干净的喜悦。
　　魏勉一看，乐了：“引引你这是办庆功宴呢？那我该把小芳叫来啊。”
　　萧纵道：“阿驰去豹舍了。”
　　猫科动物晚上比白天精神，估计方驰今天又要拍点#土豪家的大猫#视频发网上。
　　晚餐也是准备了魏勉的份的，顾小引笑眯眯地招呼道：“魏哥你快坐。”
　　顾引做饭并不熟练，甚至有点慢，一看就是初学者。但他肯学，再慢也会好好做完，而且悟性不错。
　　今晚这一顿对他来说有些复杂了，在佣人的帮忙下才能按时完成，室内温度适宜，他还忙出一头汗。
　　魏勉往揭开的炖盅里一看：“嚯，茯苓鸽子汤，怎么炖这个？”
　　萧纵说：“我点的。”
　　魏勉一本正经地点头道：“嗯，茯苓补气血，鸽子补……肾，老板真棒！”
　　萧纵：？？？
　　吃饭就吃饭问那么多做什么，早知道就让这家伙跟方驰吹冷风吸大猫去。
　　萧二少耳尖慢慢浮起浅红，过了好一会儿才板着脸给自己找场子，训斥道：“别跟老爷子一样研究玄学养身，你少吃点能量饼干才是正经的！”
　　魏勉忙不迭点头道：“是是是，我多喝两碗汤就好了，引引啊，记得多给老板盛点鸽肉，啊。”
　　顾引的脸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蒸的，在缭绕的热气中也变得通红。
　　魏勉心想小情侣什么的最好玩了，而且能见到老板吃瘪脸红，多么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不比那只凶巴巴的雪豹有趣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魏勉的话，萧纵喝汤时，觉得可能是受伤后补过了头，又可能是信息素紊乱症的缘故，身体总有一种蠢蠢欲动。
　　当然，还有可能是闲的。
　　在上一段感情中，萧纵最庆幸的就是自己忍住了青春分化期的躁动，没有标记叶雨濛。
　　知慕少艾、浓情蜜意，说没想过是假的。但叶雨濛有心脏病，情绪不能过激，而萧纵又前途未卜，还不知道要跟家里闹到什么时候——就算这一出闹完，要是老爷子不认可叶雨濛，后面还不知道要搞出多少事来。
　　叶雨濛害怕，萧纵也顾虑，俩人在懵懂而冲动的年纪就一直没有逾越那道界限。
　　萧二少到底不比十年前冲动了，结果竟然还没一个omega主动。
　　茯苓鸽子汤又鲜又甜，鸽子肉炖得软烂而鲜嫩。吃饭时顾小引倒是老实得很，三个人聊起以前的事，魏勉说起小芳在校的糗事，难得顾引也打开了话匣子，说到自己读书时曾经参加过一个很厉害的越野比赛，还拿了第一名。
　　“越野啊，那真是不错，第一名得了什么奖励？”
　　顾引笑了笑，道：“好几年前的事了，应该就是些奖金吧，都上交给我妈了。”
　　当年兵王赛的颁奖他都没到场，比赛结束后就火急火燎地赶回临城，见病重的父亲最后一面。
　　顾父当时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整个人都瘦脱了相，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但看见顾引他还是笑了。
　　母亲说父亲一直在关注比赛的消息，知道770号得了第一后还说了一句“好孩子”。
　　可顾引没听到，他到最后都没能再听父亲说出一个字。
　　那些奖金用来置办了顾父的身后事。
　　等这些事全都忙完，东南军区首长说可以将他引荐到联邦军部，问顾引有没有兴趣。联邦政府和军区总部都设立在2号殖民星。
　　顾引婉拒了，他说想留在主星上陪母亲和外公。
　　每次执行任务结束后他都会有一小段假期，可如果去殖民星的话，可能三五年才能回来一次。
　　顾引那一点落寞落到萧纵眼里，萧纵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魏勉心思玲珑，也大致猜到点什么，很快就把话题带了过去。
　　刚吃完饭，天完全黑下来，佣人忙碌着收拾。
　　魏勉中途接了几个电话，回来都没说什么，直到温馨的晚饭结束才告诉萧纵，说李总等一众企业老总都在等他。
　　到底还是想多打探打探口风。
　　尽管萧纵更想留在别墅里看顾引撸猫，但工作的事更紧迫，他要跟联邦政府对着干，仅凭萧家是不够的。
　　萧纵去之前叮嘱顾引复习完早点休息，别等他了，顾引揣着猫点头说好。
　　萧纵寻思着突然又这么听话？
　　不过他没空多想，穿上外套又出去了，临走前还不忘叮嘱顾引看好猫别让司令乱跑，被黑帝斯闻到味了估计又要想办法叼回去。
　　他唠唠叨叨的，活像个为家庭奔波劳碌的丈夫。
　　（划掉，重新来）
　　——奔波劳碌的少爷。
　　萧纵出门被冷风一吹，屋里的暖馨香气散去，吃饱喝足昏昏沉沉的头脑清醒了一大半，顿时又觉得好笑。
　　明明八字刚刚才有一撇呢。
　　**
　　顾引目送着他八字的那一撇出门，然后微微红着脸，对着司令小声说：“你今晚只能自己睡啦。”
　　短腿猫听不懂，它喜欢暖和的地方，吃饱睡足又有人抱，于是用蓬松的大尾巴扫来扫去，还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猫单方面跟萧纵关系不好，但萧纵倒是宠它，一只猫一个小房间，从猫窝到游乐场，应有尽有，就是小鱼干限量供应，萧二少吩咐了，不能把这张盛世美颜吃成饼脸。
　　顾引看了会儿书，却一点都看不下去。
　　萧纵的怀里又香又暖，他也想……有个人揣着自己。
　　顾引的手缓缓伸向手机，突然停在空中，又默默地缩回来。
　　过一会儿又重复一遍这个动作。
　　等重复得两三次之后，他“啪”地一下合上书本，从书桌边站了起来，径直去了浴室，又过了十几分钟，浴室响起哗哗的淋浴的流水声。
　　这个澡洗的时间特别长，顾引出来时全身皮肤都呈淡淡的潮
　　红，眼睛也是湿润的，行动上有一点微妙的滞缓，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
　　萧纵再回来时已经快十二点了。
　　萧家在商场上一直给人爽快的印象，开门见山，省掉了那些应酬场上的铺垫和气氛渲染，节奏就变得快捷高效起来。
　　“未命名”搞出这么大动静，也有拿企业家当枪使的意思，只不过时间来得巧，反过来被萧纵利用，成为一把插向特权阶级的一柄利刃。
　　这段时间萧纵接着休假的名义，筹划着怎样开战。
　　师出无名肯定不行，可连足不出户的老爷子都清楚，等着联邦政府率先发难，萧纵恐怕就和父亲萧斯年一个下场。
　　他一旦有事，萧靖川不是经商的料，萧家多半要落到冷夏手里。
　　他进屋脱掉西装外套，正要开灯，隐约听见阳台外有什么动静。
　　司令蹦不了这么高，难道是黑帝斯？
　　猫科动物晚上都不爱睡觉，黑帝斯年轻时就有过到处乱跑吓着人的前科，年纪大了之后才沉稳许多，浑身上下透出一股豹爷气场。
　　萧二少顺手把外套扔在沙发上，然后拉开窗帘，正看到一团白白的什么从阳台外翻进来。
　　夜空晴朗，满天繁星，远处是山林黑漆漆的影子。
　　山里的夜晚特别寂静，虫蚁鸟兽在冬天都藏起来了，只有寒风的呼啸声无休无尽。
　　大理石栏杆上先是伸出一只手出来。
　　腕骨纤细修长，手指倒是骨节分明，不是那种养尊处优、摸起来软得像没骨头的柔荑。这只手几个小时之前刚给他炖了一盅补汤。手的主人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显小又显无辜。
　　这要是换个人，大半夜能吓死。
　　“你在干什么。”萧纵的声音隐含着怒气。
　　顾引手一滑，差点没翻回去。
　　这里是三楼！
　　萧纵两步并作一步，冲上前一把将人拽回来，禁锢在怀里，心脏跳得很快。
　　“顾小引你爬这么高干什么！白天拿了免死金牌，晚上就要惹我生气？”
　　“我还没睡，听见你回来了，”顾引说：
　　“我就来要一个晚安吻呀。”
　　萧纵心都差点跳出来，他把人抱在怀里，惊怒未定道：“我要被你吓死了。”
　　顾引亲昵地在他怀里蹭蹭，就差没变出一条大尾巴在身后甩着了。
　　小别墅外部全是大理石，比兰若阁那种木质建筑承重力要好许多，顾引训练的都是高空降索、徒手攀岩，任务潜伏时爬的也是几百米的摩天大楼，这种复古的欧式小别墅当然不在话下。
　　萧纵这才注意到他身上只穿着一件浴袍。
　　雪白的浴袍宽宽松松，翻栏杆时领口处都松开了，露出了一小截肩膀，只有腰部位置绑着系带，整体一收紧就显得腰特别细，感觉一只手臂就能围得过来。
　　翻上来时萧纵刚拉开窗帘，看不太清楚，这时他才忽然想到，那个动作对腰力的柔韧度要求很高。
　　顾引见他不吭声，又认真说了一遍：“我想要一个晚安吻。”
　　那天萧纵忽然亲他，轻得像片羽毛，就那么一瞬间，顾引甚至没反应过来。
　　顾引像颗青涩的果实，初时摸上去还硬硬的的，只有等撕开他一层谨慎小心的外表，才知道正是鲜嫩饱满甜美多汁的时候。
　　而他现在在做的，就是把自己洗白白剥好，送到了萧纵嘴边。
　　其实和预计的有些晚，他本来打算在床上等他的。
　　可惜这段时间顾引疏于锻炼，磨叽磨叽地就刚好被萧纵逮住了。
　　萧纵简直要被他气笑了，可顾引仰着头看自己的表情又那么认真。
　　他好像什么都不懂，又好像什么都懂似的。
　　萧纵一手插
　　进顾引柔软的发丝里，微微低下头，轻声哄道：“叫声哥来听听。”
　　“哥……”
　　萧纵吻了他。
　　他按住顾引的后脑勺，一点点加深了这个吻。从最初的唇瓣相贴，到唇齿厮磨，从温柔舔
　　舐，到侵
　　犯领地。
　　顾引没有接过吻，生涩得差点咬到自己。萧纵耐着性子一点点教他，使得顾引好不容易平息的躁动又轰然燃烧起来。
　　良久，萧纵才放开他，低声道：“学会了吗？”
　　萧纵的脸原本就带着凌厉的艳色，长年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距离感，而此时他桃花眼中透露出一点意犹未尽，嗓子也带着喑哑性感的磁性。
　　零点到了，新年期间山庄里有人放起了烟花。
　　深蓝夜空中炸起璀璨绚烂的烟花，顾引呼吸还没稳住，双手抱着萧纵的脖颈，再次将唇送了上来。
　　这次换他试探和进攻，可很快又在回应中败下阵来。
　　烟花映得半边天都呈现出漂亮的颜色。
　　再度分开时顾引唇瓣微微发肿，大脑缺氧让他看上去呆呆的，他清澈的眼睛里映出萧纵的眼睛。
　　而对方的眼里也只有他。
　　闲云山庄气候温和，冬天也没有临城那么冷，不过夜里还是很凉，浴袍的材质同样用的是高科技发热纤维，可架不住宽松得到处漏风。
　　但顾引觉得很热。
　　萧纵用拇指轻轻擦过他的唇瓣：“——只想要一个晚安吻？嗯？”
　　顾引第一反应还以为他要自己顺着外墙再爬回去。-
　　-
　　可下一秒钟萧纵抄猫似的，把人往怀里一抱：
　　“今晚留在这里吧。”
　　作者有话要说：　　方驰场外配音：来都来了（bushi
　　*
　　萌：啊～顾密欧和萧丽叶（划掉）


第30章 训练
　　翌日清晨,
　　先醒来的是萧纵。
　　昨晚落地窗没完全合上，微冷的空气中交织云杉木脂和槐花的香气，带着淡淡的蜜糖牛奶的味道,
　　还有一点点的腥甜。
　　窗帘也没拉,
　　晨光铺洒进来,
　　落到屋内相拥而眠的两个人身上。
　　萧纵这一晚睡得很沉,
　　醒来后第一反应是去看怀里的另一个人。
　　顾引缩在柔软蓬松又保暖的被子里,
　　雪白的床单衬得肤色犹如被阳光浸润过一样,
　　嘴唇颜色愈发鲜艳,
　　像青嫩的花骨朵苞绽开出鲜甜的红色。
　　睡了一晚上,
　　浴袍褪到腰际,
　　此时顾引抱着一团被子，萧纵低头的角度刚好能看清他后背流畅紧致的肌肉线条。
　　顾引运动细胞不错，应该喜欢户外的活动。
　　要不是这样，上次他也没那个力气砸坏中控台。
　　omega分化后,
　　o类信息素会让身体发生些许变化，比如身型逐渐修长，肌肉密度下降,
　　气质也会变得相对柔和。
　　而alpha则会突然蹿高个头,
　　他们拥有天然的肌肉训练的优势，并能够自主控制信息素释放和收敛。更强的激情和持久力让他们适合担任领导,
　　缺点是服从性稍弱,
　　连魏勉这样的都时不时会怼老板两句。
　　beta是星际人口数量最多的一种性别，占比80%,
　　萧纵初时觉得这些人没什么特点，恒华几十万员工beta最多，可冒尖的最少,
　　中高层管理中还是a占据多数。
　　所以某次萧纵听说军队有些特殊兵种只招beta时，还有点吃惊。
　　想想也能明白，beta不受信息素影响，光这一点就很特殊。
　　只有极少数beta会被高浓度a类信息素催发出假性发热期，只占beta里的0.1%，公共场合的空气循环系统都有信息素过滤功能，这种可能性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顾引的后背腰线很漂亮，瘦而不羸弱，他的视线慢慢上移，落在顾引颈后腺体处——那里还留着几道齿印，以及表皮刺破后些许干涸的血渍。
　　腺体就藏在薄薄的皮肤下，柔软又脆弱，散发着槐花蜜和牛奶的味道。
　　信息素的结合更像是一种驯服过程：o类信息素遭到入侵后会第一时间抵抗，而a类信息素则有着更强势的冲击力，直到o类信息素完全臣服后，标记才算完成。
　　这个过程时间不算短，对omega来说却有些痛苦，临时标记几分钟就可以，完全标记则需要半小时以上。
　　顾引第一次被标记，尽管提早做了心理准备，还是疼得缩了一下。
　　但他没有躲。
　　后颈注入信息素时他疼得浑身冒汗，过没一会儿整个人都脱力得软下来。
　　萧纵搂着他，轻轻擦掉他额头的汗，“不舒服？”
　　顾引说：“有点晕。”
　　萧纵看着他笑了，忽然想起“司令”。
　　二少亲自养猫，不可能不撸，而司令不听使唤，他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家里准备了不少猫薄荷，司令每次嘴里“喵喵喵”地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每次清醒后司令都要对他进行长时间的“控诉”，而且之后一段时间都会绕着走，可只要猫薄荷一拿出来，它就会就瘫成一团液体猫，要抱要rua都无力反抗。
　　小秘书这时候就像那只猫——睁大着眼睛无力地瘫在那里，嘴里嘀嘀咕咕的：“我好晕。”
　　萧纵哭笑不得。
　　好在顾引晕乎乎的就不再惦记着勾引谁了，萧纵冲了个澡冷静下来，回来抱着他睡了一夜。
　　发热期完全标记的中标概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八，顾引还要回学校读书，萧纵也有联邦的事情要处理，现在不是考虑这种事的时候。
　　可萧纵也有些等不及，订完婚就先吃掉，省得这家伙在学校还被别人惦记上。
　　订婚……岂不是要开始准备戒指了。
　　萧纵拉起顾引的手，十指扣在一起：顾引手指劲瘦有力，指腹有一层薄茧，看不出来，摸着时才觉得有一点硬硬的。
　　他轻轻摩挲指腹上的茧，顾引立马就惊醒了。
　　“我睡过头了……”
　　顾小引挣扎着要爬起来，却被萧纵一把按回去。
　　“才六点。”
　　“要喂猫……”
　　“有佣人看着，不用你操心。”
　　萧纵半坐在床上，一身堪比男模的身材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顾引朝他靠了靠，脖子后还隐隐作痛，但是发热期造成的那种身体的不适症状消失了。
　　少爷这一身豆腐顾小引昨晚可没少吃。
　　尽管贴生物愈合胶布时也揩过一次油，性质还是不一样，上回偷偷摸摸，这次可是光明正大的！
　　果然身娇肉贵没受过什么苦，皮肤好好……嗝，饱了饱了。
　　萧纵斜眼睨他：“口水要流出来了。”
　　顾引猛地抬头一摸嘴角，才惊觉他在逗自己，眼睛都瞪圆了。
　　萧纵闷闷地笑了起来。
　　这种笑容不是顾引之前见到的那种成熟的、社交场合营业式的笑，而是带着一点捉弄的、少年气的，顾引只有在他欺负猫的那张照片上见到过。
　　学生时期的萧纵在学校应该很受欢迎吧？
　　高高瘦瘦的alpha少年，眉宇间的艳丽还没有长开，冷淡却又是温和的，带着干干净净的书卷气，背着书包走在校园里。
　　难怪叶雨濛这么多年都念念不忘。
　　一想到有人占据了萧纵青葱美好的年纪，顾引就忍不住泛出了一点酸涩。
　　不可以啊，顾小引。不可以太贪心了。
　　萧纵现在也很好，他现在还需要人保护。
　　omega发热期被临时标记终止，顾引那种克制不住的蠢蠢欲动的感觉终于得到缓解，看起来又变回那个清冷禁欲，乖巧少言的小秘书。
　　可不淡定的人换成了萧纵。
　　o对标记过自己的a有一种天然的臣服和依赖，顾小引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时，萧纵心里滋生的邪火就到处乱窜。
　　他只得找个话题转移注意力：“你想不想练枪？”
　　顾引一个激灵，差点从床上弹起。
　　惊魂未定就听萧纵又说：“你要接安保部的工作，这些基本的东西都提前了解，否则跟下属没法聊到一起去。”
　　格斗一时半会出不了成效，起码对枪支弹药这些得有所涉猎。
　　“安保部里边都是退伍军a，各军区的都有，想让他们听你的你得自己想办法，”萧纵顿了顿，一狠心，道：“我不会专门出面帮你。”
　　老实说萧纵有点后悔飞机上答应他会做相应安排。
　　他希望顾引知难而退。
　　在家撸猫不开心吗？真要闲着无聊，萧二少能再给他找点事干——整只哈士奇回来，每天家里猫飞狗跳，收拾都来不及，别老惦记着那些危险的东西。
　　全联邦社会都实行枪支管控，顾引还真不知道萧纵的私人保镖居然是可以申请配枪的。
　　想到那天云杉林里，萧二少就这么大剌剌地一个人跑出来，顾引就觉得他防范意识太差。
　　——要是自己不在，要是那些人带枪，萧纵怎么办。
　　顾引坚持道：“我学。”
　　“可是……”他紧接着又弱弱地问：“谁教啊？”
　　谁能教他啊？
　　萧纵瞥了他一眼，道：
　　“我。”
　　**
　　【嘀——！身份认证通过。】
　　冰冷机械的电子音播报完毕后，屏幕上刷出萧纵的个人信息，那张白底的证件照看上去很年轻，可能只有二十一、二岁。
　　这是联邦枪支持有许可证的照片。
　　枪支使用执照简称“枪证”，根据水平分不同档位，从照片就能直观地区分出来：蓝底照持有非自动步
　　枪和霰
　　弹枪、红底可持有手
　　枪、袖珍
　　枪更多便携枪支，而白底则是专业执照，通常都是警校或者军校生需要考的。
　　“初学者的基本项目是站姿、握枪方式、瞄准镜，进阶是呼吸和移动靶，要养成区域瞄准习惯，”
　　萧纵带着顾引穿过第二道安防门，那是一条全方位监测的金属走廊，通过分析走路的幅度动作来判断是否是本人。
　　“实战你就不用考虑了，你想练我也不准。”
　　射击训练馆的灯按排依次亮起，整座场馆有固定靶、移动靶和模拟实战训练。
　　“…………”
　　从跟着萧纵进入训练场开始，顾引就是满脸空白的表情。
　　我是谁？
　　我在哪？
　　我怎么在听老板讲射击五要素？
　　“老……”顾引张嘴。
　　萧纵刚听见第一个字就警觉竖起耳朵，回头看他。
　　顾引在他的目光下，硬生生地改口成了：“老公……”
　　萧纵瞧他那股别扭的样子，感觉有些好笑，“叫不惯可以先不改口，你昨晚怎么叫我的？”
　　顾引脸红红的，小声道：“纵哥。”
　　他虽然是临城人，但口音却有些偏南方，叫哥哥时又软又甜，听着就让人想欺负。
　　萧纵满意了。
　　他转身接着开启整座场馆的智能训练系统。
　　射击场训练系统有所有打靶记录，排行就在右下角，不用点开就能看见前几名。
　　顾引看到萧靖川排第一，里边还有周蘅卿的射击记录。
　　萧纵随便扫了一眼，嗤道：“两年没回来，被萧靖川这家伙超过了。”
　　顾引：……...
　　他是西北军区司令，这难道不是正常的吗？！
　　萧纵对联邦现在军队主流使用的枪支十分了解，萧家整座训练场跟个枪械库似的，什么型号的小型军火都有。
　　顾引从前一直觉得萧纵就是正经商人，弱小无助又可怜。所以此时他因为过于震惊，以至于装反了一枚子弹模型。
　　萧二少的信息素味道闻着是书卷似的木质香气，实则信息素强势，这是萧家人的遗传基因。临时标记后，顾引身上就散发着他的气息，使得其他人再也不敢觊觎，这让alpha的自尊心十分膨胀。
　　萧纵从后面搂住他的小秘书，在他颈后嗅了嗅：“走什么神呢？不喜欢玩这个？”
　　当、然、不、是。
　　顾引低下头，小小声询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学这些的？”
　　“五六岁吧，”萧纵想了想，道：“那会儿我爷爷还教得动，他其实早就不开枪了，这地方是建给我的。”
　　顾引几不可察地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我对公主是不是产生什么误解#
　　#说好的盛世美颜大猫猫呢#
　　作者有话要说：　　顾引认清现实，崽崽还没有(*/ω＼*)


第31章 误会
　　冷夏一行人离开后,
　　整座山庄都安静消停下来。
　　他们在时，除冷海云本身高调的个性外，萧衍的那些老下属也跟墙头草似的到处观望打探。
　　尤其听说老爷子同意在山庄内给冷海云建房子,
　　这么多年了每次到山庄来都跟其他拜访客人一样住在客房——这是要给私生子正名的意思？
　　冷夏是个沉得住气的人,
　　深谙卧薪尝胆的道理,
　　这二十多年带着冷海云亲近萧家可没少遭白眼和议论,
　　可人家忍得下来,
　　又懂得给自己找时机,
　　也是个人才。
　　论手段论心计,
　　恐怕冷夏都更胜一筹,
　　可萧纵和他的未婚omega一出“名正言顺”,
　　就把冷夏这个笑面虎给赶了出去。
　　人一辈子有几个二十年？
　　到底老爷子心里还是有疙瘩，私生子再有空哄老人家开心，依然是名不正言不顺。
　　于是风波一过，山庄里有些人就默默地站了队。
　　诺大的闲云山庄,
　　剩下唯二的两名危险份子就是萧纵和萧靖川，一个干柴一个烈火，哪次吵架不跟轰炸似的。
　　萧纵脾气温和但深谙语言的艺术,
　　说话夹枪带棒。萧靖川话不多,
　　但军区司令当久了，张嘴就是呵斥。
　　有次萧纵吐槽萧靖川是爹味大哥,
　　魏助理严谨地反驳道：听说二爷风度翩翩、优雅卓绝,
　　连信息素都是龙舌兰这种芬芳烈性的味道，大概率是不会这么爹味的。
　　萧纵说：“因为是别人家的爹。”
　　这俩人不对上还好,
　　对上了有时连老爷子都拉不住，幸好他们两个几乎打不上照面：一个天天在处理军务，另一个天天泡在射击训练场。
　　这么一对比,
　　萧二少就显得比较不务正业。
　　胡说，谈恋爱那能叫不务正业吗？
　　这叫当务之急。
　　这段时间萧纵除了将射击训练记录重新刷到第一以外，还教会了他小秘书打靶开枪。
　　教过萧纵的军队副官曾经说过，射击时必须心无杂念，萧纵俗事缠身，常拿这个练习专注力。
　　顾引倒符合心无杂念的标准，并且天资聪颖，一学就会。
　　可惜因为外公和顾母被接进山庄，有长辈在，顾引没胆子再半夜爬阳台，那天之后他就和家人一起住在客房的联排别墅里。
　　射击训练馆就成了约会地点。
　　萧纵不是安防专家，魏勉也不擅长，倒是刘业为了刘建惹出的麻烦而深感内疚，病床上远程给顾引讲了些要素。
　　雪豹似乎发现了司令的所在位置，没事就到小别墅外转悠，时不时还发出一声野兽的嘶吼，想来一场跨种族的相遇。
　　别墅里一堆佣人，它不肯进去，猫不敢出来。
　　就别说出屋子，司令怂得笼子都不敢出，这两天顾引都抱不得它。
　　萧纵觉得这跟顾引身上带着自己的信息素气味有关，过几天就好了，不过豹爷这次估计又要be。
　　豹生寂寞如雪。
　　方润锦女士也终于在年前赶回。
　　萧衍的长子牺牲时还没有结婚，他就老二这一个儿媳妇，嫁进来三十多年，已然当成女儿对待了，在事业方面也给过不少帮助。
　　萧纵从家里的佣人嘴里听说，方润锦对顾引这门亲事不满，此前就跟老爷子提过意见。
　　过去他不肯相亲，都由方润锦出面替他在老爷子面前周旋，这回萧纵觉得是自己一开始没表态，找机会说清楚就行了。
　　然而却始终找不到机会。
　　omega做事和alpha的风格全然不同。方润锦女士不会开门见山，她一上来先了解这段时间闲云山庄发生的事情——包括冷海云的动作、萧衍送顾引军队铭牌以及邀请顾家长辈过年。
　　了解完后她就跟没事人一样招待起山庄的客人，包括顾家长辈。
　　omega天生的亲和力让她很容易获得好感，萧纵却知道母亲绝不会那么好打发。
　　他给顾引打了一剂强心针：“我母亲比我爷爷好搞定得多。”
　　顾引低头拆着模型**，道：“我不担心啊，我连你都搞定了。”
　　说话时表情又乖又俏，得意得尾巴都要翘起来。
　　萧纵越练射击杂念反而越多，当即就想再咬一口，让这家伙老老实实地趴在他怀里喊头晕。
　　只是头晕吗？
　　小秘书瞧着弱不经风，韧性却十分强。萧纵把人往怀里圈得更紧了。
　　他想看顾引哭。
　　“别、别在这亲呀，”顾引笑着推他，“到处都是监控。”
　　“回去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想多了，亲一下而已，又不是要做什么。”萧纵默默放开他，走到一边把手
　　枪拆了又装装了又拆，过了一会儿，又小声说：“小小年纪，满脑子的黄色废料！”
　　顾引习惯了被老板倒打一耙了，说：“我想报考南城大，离临城近，到时函授返校什么的都比较方便。”
　　萧纵一怔：“不打算在学校读段时间？”
　　“不了，”顾引摇摇头：“我比同学大五岁，想想也有点别扭。”
　　联邦的大学是六年制，十六岁入学到二十二岁毕业，刚好覆盖了分化期身体激素最紊乱的阶段，学校的相关配置和处理机制也是最完善的。
　　顾引还要接管安保部，不能离开萧纵身边太久。
　　萧纵私心是不想让他掺和安保的事的，比起学校那些不可能存在（自信.jpg）的情敌，萧纵希望顾引能做点自己喜欢的事。
　　他萧二少这辈子都不缺财富和地位，他的omega当然应该比别人自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顾引就喜欢在他身边转悠。
　　被喜欢和重视总归是一件很开心的事，萧纵有被哄到。
　　于是他也惦记起哄顾引了。
　　而萧总裁哄男朋友的方式是——
　　“这是我让人空运回来的全国的复习资料。”
　　有钱人办事效率极高，私人飞机出去转了一趟，顾引眼看着联排别墅变成了书卷的海洋，整个o都石化了。
　　“……我不知道魏勉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是学量子数学的，辅修数据分析统计学，”萧纵说：“在布雷斯顿勤工俭学时还自学过一些其他专业，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勤工俭学”这四个字从萧二少爷嘴里说出来，一点也不脸红。
　　顾引报考了南城大的ai软件工程专业，也算是联邦目前热门的专业之一，对计算机和数学功底要求较高。
　　计算机应用还好，顾引好歹也要操作军械系统，但他不是技术兵种，纯数学领域这一块就属于相对薄弱的一部分了，近两个月差不多都在复习数学。
　　顾霖看见那几大车复习资料，对着顾母目瞪口呆道：“其实……萧二是个挺正经的孩子。”
　　赌场的绯闻可能只是个误会吧。
　　他脑海中甚至浮现出一个奇怪的猜测：金发模特该不会就是因为不想做题才到处乱跑吧？
　　朴实的顾母也喃喃道：“布雷斯顿公大的量子数学专业是联邦最难考的专业之一，萧纵这孩子……成绩挺好的。”
　　不是什么地主家的傻儿子。
　　萧总裁一掷千金给未婚o运了一飞机复习资料的事很快就传遍了山庄。
　　方驰没眼看，捂着脸道：“这才是爹味男朋友吧？”
　　魏勉心里想的则是：可能老板上一段恋情最遗憾的就是没能给对方提供充足的学习资料。
　　方女士看在眼里，不易察觉地皱了皱柳眉，终于在年后离开山庄的那天找到儿子。
　　佣人在帮忙收拾行李，顾小引去挽回失去的猫心去了，精致宽阔的书房里就剩方女士和萧纵两个人。
　　她保养得很好，看上去仿佛只有三十多岁出头，浓密的头发挽成发髻，一身套装贵气逼人。
　　“你上次让我打听的人，我给你问过了。”方润锦说，“联邦星并没有符合条件的军人。”
　　「金发碧眼，beta，二十三岁以内，身高一七五左右的特种部队战士，白种裔或者混血，出任务休息期，也可能受到军事制裁被监
　　禁。」
　　这是萧纵托她打听的人，萧纵甚至找了速写师将对方的外貌特征复制下来，假如打探到这个人真遇到了麻烦，可能还要请老爷子出面帮忙。
　　方润锦前段时间一直没回来是因为她受邀去了2号殖民星。
　　2号星球又称联邦星，是**和军部所在的星球，周蘅卿就是在那里工作，掌握着军部一手信息，但因为星系交通不便，夫夫俩只能长年异地。
　　“联邦最近为了'未命名'的事一团乱，没听说军部有什么动静，”她停顿下来，又接口说道：“其实以后这种事可以直接找你大嫂。”
　　找大嫂肯定就要通过萧靖川，方润锦女士为了两个儿子的关系可以说是苦口婆心。
　　萧纵没接话。
　　可能有些事情真的只能尽人事，主星他已经问过了，联邦星的消息也打听过，他们家跟军方关系匪浅，就算是任务伪装，起码也能查到一点蛛丝马迹。
　　但那人就跟凭空消失了似的。
　　“外边都说那是个mb，你说那个人救了你，我就当你说的是真的，”方润锦叹了一口气，试探道：“你这么上心，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
　　萧纵矢口否认道：“没有的事，这话别让引引听到了。”
　　“我只是觉得如果对方因此惹上麻烦，能帮最好帮一把。”
　　他说的时候有点心虚，那个荒诞的春
　　梦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脑海中，竟然让他觉得有些于心不安，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小秘书的事似的。
　　萧纵转口道：“您对顾引还有什么疑虑吗？”
　　他的表态十分明显了，可方女士的回应则让人有些心里没底。
　　她对顾家的态度是有所保留的，顾引的外公和母亲不一定能察觉，但作为儿子的萧纵却再清楚不过。
　　方润锦皱着眉头打量着自己的儿子：“纵儿，你一直都清楚，我对你的期望比对靖川的要大。”
　　来了来了，开始铺垫了。
　　“……我之前对你也一直比较纵容，多次在你爷爷面前帮你说话，但我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萧纵万万没想到，他母亲憋了这么多天，居然是朝他来的——
　　“年轻漂亮，柔弱又惹人心疼的omega，”方润锦女士表情渐渐严肃起来，“你上一段感情的事我听说了，年轻人之间或许有些误会，”
　　“你跟你父亲一样，优秀、聪明，却容易心软，但我不想你跟他一样多情。”
　　萧纵：？！
　　“叶雨濛犯错的时候年纪毕竟还小，只有十九岁，单身这么长时间在圈子里也是少数，前段时间你们还同框过，你要真的还存有旧情，没必要退而求其次。”
　　“——我不希望你心里明明念着旧情，却找一个替代品，这对任何人都不公平。”
　　萧纵：？？？！
　　走廊上的顾引捂住了猫猫的嘴，眼睛微微睁大。
　　作者有话要说：　　【强调】：甜文
　　*
　　父债子偿（划掉）
　　崽崽：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啊qaq


第32章 同居
　　方润锦出身商贾家庭,
　　从小见惯商场上的见风使舵。
　　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在英明神武的方润锦女士眼中，儿子单身这么多年,
　　却突然在冷海云带omega来拜访萧衍这个节骨眼上搞这么一出,
　　多半是为了争宠。
　　她不在意联姻,
　　可萧纵就算不找门当户对,
　　也该找个有本事有心计、玩得动上流社会那一套的人来联姻,
　　而不是一个生长在普通家庭的omega。
　　顾引的家人她也见到了,
　　要不是顾霖老爷子打仗时曾有那么一段时间跟萧老编在同一个团,
　　顾家跟豪门根本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她先前就对公公提出过意见：因为适配度高就让一个普通孩子搅进这种斗争漩涡里,
　　omega又不是专门用来生育后代的。
　　萧衍只说看萧纵自己——这么大个a,
　　谁还能按头让他标记不成？
　　方润锦放下心来，她儿子应该不会这么离谱。
　　结果回家一看：好家伙，居然都标记了。
　　于是脾气日渐萧氏化的方女士又坐不住了。
　　逮住什么都要训几句的毛病是萧家人的传统。萧纵眼看着他妈在omega事业上越走越远，好说歹说才把方女士给哄回去。
　　临走前方润锦表情还将信将疑,
　　仿佛在说：小兔崽子别耍花招。
　　“呼……”
　　后院失火，萧二少气不打一出来。
　　他知道很多人觉得他有父亲当年的风范，并也因此在公司的事情上得到一些便利。
　　比如二十多岁接手家族企业,
　　从董事会到老爷子的那些老下属基本没人提出意见,
　　就是因为曾经公司在萧斯年手上时得到了高速发展，并且某些举措到现在还影响着恒华。
　　但这事就好像继承遗产的同时要继承债务一样,
　　人们默认他玩世不恭,
　　哪怕他都忙到要跟公司结婚了，外人依然认为他没玩够。
　　萧纵开始仔细回想起方女士之前的种种,
　　一直替他讲话，是不是根本就担心他霍霍人家。
　　不是亲妈都干不出这事。
　　“叶雨濛……”
　　萧纵手指轻轻敲打着台面。
　　魏勉一进来就看到自己老板一副“天凉王破”的可怕表情。
　　助理清了清嗓子，把萧纵从霸总的状态中召唤回来,
　　道：“可以走了，老板。”
　　“叮！”
　　萧纵从电梯里出来时，顾引站在楼梯边面向着客厅。
　　他手扶在楼梯扶手上，听见脚步声，转过头来瞅着萧纵，迷茫道：“它不跟我玩。”
　　短腿猫生性活泼，对什么事都感到好奇，加上精力又旺盛，这会儿在客厅里疯蹿。
　　萧纵说：“那不要它了，我跟你玩。”
　　顾引就笑了起来。
　　最终还是把猫装进猫箱里带上了私人飞机。
　　顾引环顾四周，偌大的机舱里只有他们俩人，忍不住问：“不是三间房吗，为什么魏哥要跟方驰一架飞机？”
　　萧纵怜爱地揉着他的头发，道：“因为魏勉不爱吃狗粮。”
　　“哦。”
　　今天的顾小引似乎有些安静，靠在萧纵怀里，垂着眼睫不知道在想什么。
　　萧纵低头看他。
　　顾引睫毛并不特别长，但尾端很卷翘，所以从正面看起来显得眼睛圆圆的。
　　还是他的小秘书省心。
　　当年萧纵没把恋爱的事告诉家里，默认了叶雨濛“普通舍友”的口供。按老爷子的控制欲早就查得一清二楚，只是事后没说什么——萧家一团乱，犯不着再翻这些芝麻谷子的烂账。
　　毕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萧纵甚至一度想过是不是因为自己不够好，所以叶雨濛对他的爱才不足以支撑“共患难”三个字。
　　只是这种情绪没持续多久，他就投身到新能源研究中去了，无暇分出精力来思考这些问题。
　　后来他也想明白了：人性本来就经不住考验，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比比皆是。
　　方女士有句话说得不错，萧纵心软这一点也不知道是像父亲还是像母亲，他多少有点大alpha主义，把omega视为需要被保护的弱者。
　　他嘴上说着o麻烦，事实上给予的照顾和风度一点都没少——可孰轻孰重萧纵还是分得清的。
　　叶雨濛再耗个八年的毅力他担待不起。
　　萧纵手指拨了拨顾引额前的碎发，顾引已经睡着了。
　　这才是他首要保护的人。
　　**
　　顾引不打游戏，也不玩社交平台，无论上班还是恋爱他都很少拿出手机——在萧纵面前时他眼里满满当当都是男朋友，充其量还有一只司令在旁边争宠。
　　所以他直到从闲云山庄出来，才知道外面的舆论闹得有多大。
　　冷家的公关团队这个盛大的节日过得可苦逼了，正月里加班加点紧急开会，星网平台上一遍遍洗地，营销号全都出动带节奏，删帖举报封号一条龙，反正就是不能让福尔摩猹网友们继续扒下去。
　　冷夏更是春假期间找遍了关系，还专程去了一趟2号星解释。
　　跟政府对着干，少不了挨几顿骂。
　　再大的企业家在真正的权力面前，还是不堪一击。
　　萧纵等着他把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从山庄度假出来。
　　顾引有时也奇怪，萧纵明明在休养，又要谈恋爱又要应酬那些客人，还要管着公司，依然对外界的事情了如指掌。
　　他甚至怀疑萧纵背着自己偷偷工作——否则真是时间管理大师实锤了。
　　开春后不到一周时间就要统考，统考结束后就是各大高校的自招二考和面试，顾引一回临城就陷入紧张的复习中。
　　萧纵猜的没错，顾引最薄弱的就是数学。
　　他会好几种语言，软件编程和黑客技术也不差，专业课更不在话下，唯有数学一门课是顾小引的天敌，而且越学到后面越难，有时听漏了一个字就仿佛错过了一个世纪。
　　萧纵工作上一丝不苟，私事方面倒是展现出了良好的家教，他全然把教小秘书数学当成了一种情趣。每当顾引被题目打击到耷拉脑袋时，就rua一下抱一个亲一亲。
　　司令闹了一阵脾气后还是选择了妥协：尽管顾引身上一直有那股木头味，但家里只有两只两脚兽，一只是它的宿敌，它必须拉拢另一只。
　　顾引觉得自己可能确实是替身，猫猫的替身。
　　对于“替身”这件事，顾小引百思不得其解：他见过叶雨濛，对方出身良好，学历高，气质好，二十七八岁已经是联邦top的设计师。
　　而且叶雨濛接受采访时说过自己身体不太好，有先天心脏病。
　　算是励志人设吧。
　　顾引就显得比较糟糕了。
　　明面上的资料显示：高中学历、待业、身上还有个案底——富华酒店的事还没完呢。
　　所以除了都是omega以外，哪里像了？
　　顾小引不想承认萧二少是撞坏了脑子才喜欢上自己的，可又实实在在地吃醋了。
　　那能怎么办呢？
　　只能赶赶进度啊。
　　顾引又计划起了新一轮的勾引，但他满脑子都是解不完的题，脑袋瓜都不转了，之前脑子里的那些黄色废料现在一键替换成了数学公式。
　　这大概就是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叭。
　　凌晨四点钟，顾引拖着大大的黑眼圈爬上床。
　　因为补课，他住在萧纵市中心区的顶层豪宅里。
　　萧纵睡眠浅但醒得慢，睡梦中感觉到身边的床垫微微陷了下去，不一会儿就有热烘烘的身体滚进了怀里。
　　这段时间他察觉到顾引有心事，小秘书没日没夜的解题，他也没去打扰，只是吩咐助理早点把戒指打出来。
　　怀里的人又钻了钻，萧纵迷迷糊糊地闭着眼，手胡乱摸到他后颈捏了捏，“……别闹。”
　　顾引就真的乖乖不动了。
　　**
　　第二天顾引参加统考，萧纵在家办公时，却接到一个人的电话。
　　不算太意外。
　　陆警官的声音听起来明显很憔悴，堪比冷家连轴转了两周的公关团队，隔着无线电波都能猜到电话那头胡子拉碴的模样。
　　书房里的老板椅一转，萧纵面向落地窗外棂次栉比的摩天大楼，嘴角勾起一抹笑：
　　“……充其量冷海云跟萧家有些瓜葛，冷家其他人搞事，还轮不到找到我来说吧，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陆警官？”
　　“二少，我这次不是来给联邦当说客的，这通电话只是一个私下的提醒，”陆仁佳听出他的嘲讽，抢先一步道：“照理说这些信息不该外泄，但毕竟您情况和其他人不一样。”
　　陆仁佳的声音充满无奈和疲惫。
　　上次h国区警方帮着联邦政府当说客，就惹恼了这位少爷，别看他表面客客气气的，转身送出了一个热搜大礼包。
　　星际言论自由，联邦政府却在出事时压制信息传播，封住媒体的嘴，这当中好几个部门都被牵扯进来。
　　各国区之间都存在竞争关系，某种程度上来说，国区政府一般会向联邦争取更多的权利。
　　萧家能在h国区坐大到成为财阀家族，与h国政府脱不开关系。
　　这一次的舆论狂潮中，也有不少人对h国区警方的做法表示不满，认为他们不顾本国区利益，已然成为联邦的爪牙。
　　萧纵目光渐渐冷了下来，敏锐道：“都一个月了，沈原还没抓到？”
　　“是这样的，”陆仁佳理了理纷乱的思绪，道：“我们一直在追踪'渊'的踪迹，但那艘游艇在海面上发生事故烧毁了，船上所有人全部失踪，这条线索断掉后，一直到前两天才有线人告诉我们，'渊'在暗网购买富华酒店中控事故的消息。”
　　萧纵心中一凛。
　　“'渊'是职业杀手、联邦一级通缉犯，手段残忍，除了您之外，我们还认为顾先生的人身安全也可能存在隐患，您这边的安保实力摆在那，但顾先生只是普通公民，建议由警方这边出面派人保护他。”


第33章 吃醋
　　ai软件工程是联邦当下最热门的专业。
　　人工智能在基础建设方面的作用有目共睹,
　　人们都期盼更人性化的ai能参与到星际社会的日常生活中来。
　　顾引报考也是希望有朝一日将人工智能芯片用于星际救援，甚至未来战场上，能够减少士兵的伤亡。
　　萧纵听说他的这一想法时,
　　笑他有方女士的风范,
　　于是顾引刚好就顺着话问方润锦是个什么样的人。
　　萧纵想了想,
　　说：“小时候印象不是很深,
　　但我母亲原来是个很温柔的人。”
　　方润锦发色深棕,
　　尾端微卷,
　　做家庭贵妇那段时间,
　　萧纵记忆里她是披着长发的。
　　方家有白种裔血统,
　　全家人都皮肤白皙五官立体,
　　方润锦尤为出挑，十八
　　九岁的年纪更是美艳不可方物，否则也吸引不了那位大名鼎鼎的联邦科技魔术师。
　　“……她是位传统的omega，从小就被往这个方向培养,
　　很清楚自己在家族中起到的作用，觉得反正都是联姻，不如嫁个条件最好的,
　　在家相夫教子,
　　一辈子不操心。”
　　方润锦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萧斯年的求婚，萧斯年是个非常好的伴侣,
　　优秀、浪漫、温文尔雅、掌控一切,
　　只是没有真心而已。
　　他把一切事情安排得有条不紊，方润锦也确实如她自己所设想那样,
　　没什么可操心的。直到后来丈夫突然离世，很多事情都失去控制。
　　萧纵那时只有四岁，又受到了车祸惊吓,
　　记忆支离破碎，像东拼西凑出来的。
　　“母亲为了我和萧靖川才下海经商的。”
　　冷海云不是唯一有背景的私生子，假如方润锦不振作，她的孩子在这种豪门斗争当中将很快失去优势——对于萧衍而言，这些孙子血缘关系上都是一样的。
　　方润锦很清楚，豪门家庭亲情观念淡泊，本质就是把管理公司的那一套带进家里，一个不行就换另一个，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她父母已经过世，如今方家是方润锦的兄弟在当家，究竟兄弟有多靠得住，她自己心里也要打一个问号。
　　萧靖川和萧纵年纪都小，尤其萧纵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家里灵堂都布置好了，只有他还天真无邪地在问：爸爸出院了吗？
　　方女士偷偷哭了好多个夜晚，到底还是母性压倒了一切，让她最终站出来——她是萧斯年唯一的合法妻子，她的孩子该得的东西凭什么要拱手让给别人？
　　老爷子那会儿失去爱子，心里也非常难受，同时对儿媳妇有几分愧疚，方润锦就把握住这个机会下海经商创业。
　　她与萧二爷婚姻多年，很多事都是萧斯年亲自教出来的，对痛失爱子的萧老夫夫来说又是一种无形的慰藉，以至于后来洛云病逝，萧衍的亲人所剩无几，就将儿媳妇彻底当成作萧家人。
　　这些过往顾引迟早是要知道的，尽管萧纵觉得顾引要是不喜欢闲云山庄的氛围，以后少回去就是了，可如果小秘书愿意了解，由他来说总好过让顾引自己上网查。
　　毕竟这么多年，光“萧家”两个字就养活了不少星网标题党。
　　顾引腺体的标记咬伤好得差不多，新长出来肉粉粉嫩嫩的。
　　他最喜欢的姿势是萧纵抱着他，一只手在颈后轻轻地捏着那块软肉，顾引会舒服地眯起眼睛来，整个人都从紧张的复习情绪中放松下来。
　　omega敏感的腺体一被刺激就会散播信息素，而顾引这段时间身上都带着萧纵专属的标记。
　　那是一种槐花蜜包裹着云杉木的味道。
　　萧二少满足的咬着伴侣的耳尖，咬得微微发红后，才松口总结道：“不过这么多年了，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得了主，你不用担心我妈那边有问题。”
　　顾引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
　　“哎同学，你也报考软件工程吗？”
　　专业课考试结束铃响起，顾引交完卷收拾书包时，就听见旁边有人问他。
　　顾引瞥了一眼，似乎是坐他后面位置的男生，他淡淡地“嗯”了一声，取了外套穿好，满脑子还是最后一道关于人工智能伦理的论述大题。
　　顾引今天没有穿成上班那么职业，而是穿了一件普普通通的蓝灰色羽绒服。
　　那种与自调节体温技术相结合的昂贵正装，一套就要五位数，裁缝将特制的高科技材料编入寻常纺织布料中，再做成定制的款式。
　　这种衣服除了贵以外最大的缺点就是不能洗——水洗干洗都不行，穿几次就得扔了。
　　主星百分之九十五的居民都还在用普通衣物御寒，所以衣着成为辨别社会阶层的主要判断依据。
　　像萧纵家里那种浴衣都是特殊材质的，顾引去之前想都没敢想。
　　毛绒绒的兜帽把脸衬得小小的，顾引那双小鹿似的眼睛就显得更精神了，下半身穿着黑色长裤和一双黑短筒靴子，小腿修长笔直得简直不像话。
　　他本来就有点学生稚气，抿着嘴不说话时看上去又冷又乖。
　　“你叫顾引是吧？”男生友好地朝他笑了笑：“我刚才瞄到你试卷上的名字了。”
　　开学后要和秋招的学生一起上课，所以春季统考还会附带一些大一的专业课知识。
　　顾引到底是一边实习上班一边复习，时间不是太充足，有些知识点他没当成考试重点来复习，结果却考到了，现在出了考场心里也有点发懵。
　　反观数学，萧纵不知道是哪个牌子的学神，讲题思路十分清晰，加上他喜欢做数据分析，把历年的题型建模后强行跑出个重点结果，居然押对了百分之八十的题型。
　　顾引一想到萧纵，眼底荡起浅浅的笑意。
　　这几天好像有些冷落他了，今晚得好好哄哄呀。
　　omega笑起来很舒服，让人很想亲近，但他身上散发出一种极为震慑的信息素的味道——这是被标记过的意思。
　　可十七八岁刚分化的alpha正是最不服输的时候，他们还不能很好地控制住信息素带来的躁动，对于这种赤
　　裸裸的威胁也更容易产生反叛情绪。
　　男生很早就注意到顾引了，omega是一大清早自己坐车过来的。
　　嘁，什么alpha，自己的o都不知道送一下。男生不屑地想。
　　小情人间临时标记很正常，通常omega也都知道保护自己，不会轻易同意完全成结标记。
　　谁争取到的不就是谁的。
　　这么想着，男生一路跟在顾引身边找话题聊天。
　　到底是萧纵心疼顾引那晚痛得厉害，之后的这段时间陪他复习，没再补标记。
　　而且木脂的气息不是太浓烈——萧纵要是火
　　药味的信息素，借男生几个胆子也不敢跟着顾引。
　　**
　　萧二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出来接伴侣，早上顾引出门时他还迷迷糊糊地在做梦。
　　陆医生说养伤养病都是这样，并不是休息一两天立马就能完全恢复，而是状态还有一个下沉期，要等触底后才能逐渐恢复。
　　所以医生都不会等到病人情况特别糟糕才叫他们治病休息。
　　萧纵居家办公了也有一个月，起初经常头疼，怀疑颅内有淤血，观察了好长一段时间之后才渐渐好转。
　　和顾引确定关系后，萧二少整个心情都好起来，表面虽然看不出什么太大的改变，可紧张的情绪放松后，信息素紊乱的症状都减轻了。
　　唯一让萧纵感到麻烦的是，小秘书在玄学养生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煲汤煲上瘾，天天换着法子给他补身体，补得萧纵气血翻涌。
　　有个词叫饱暖思什么来着。
　　顾引还学会了头部按摩，据说是跟陆医生学的。萧纵是出了名的夜猫子，晚上想陪他熬夜，顾引就好说歹说把他哄上床，给他按摩哄他睡着了，自己再去看几个小时的书。
　　有钱、有闲、还有喜欢的人。
　　萧纵日子简直跟度蜜月一样。
　　于是就在统考这一天，他刚到考场学校接人，就看到顾引身边跟着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子。
　　萧纵：……
　　还真有不长眼的惦记少爷的omega？！
　　“你想考哪个学校啊？”男生还在自言自语道：“我打算报南城大，这所学校的工程软件专业是全联邦最顶尖级别的。”
　　顾引走到校门口，想起自己考完了得跟萧纵说一声，刚一开机就接到萧纵的来电。
　　来电显示上两个大大的字——老板。
　　“你工作了啊？”男生好奇问道：“还以为你跟我差不多大呢。”
　　看别人手机屏幕是不礼貌的行为。
　　顾引面无表情地当着他的面，把萧纵的备注从“老板”改成“老公”。
　　男生：-0-？？？
　　改完也就一两秒的时间，然后顾引就在对方目瞪口呆的表情下迅速接通电话：“喂？”
　　萧二少嘴上说着不用警方出面，他的未婚o他保护得了，可在等待考试结束的过程中萧纵又抽了好几根烟，一直等到见到顾引的身影出现在校门口才算真正放下心来。
　　顾小引一听见他的声音眼睛就亮了起来，随后他招呼也不打，直奔路边停着的那辆哑光黑色越野车。
　　这车外形轮廓硬朗，其实和萧纵本身风度翩翩的形象并不太搭，反倒像一台军用装甲车，或者换一种说法，像四个轮子的坦克。
　　因为萧纵那晚的危险举动和特殊合金的超强硬度，顾引偷偷地给它起了个名字叫“炮舰”。
　　“你怎么来了？”
　　顾引拉开门坐进了副座，满心都是雀跃，却发现萧纵脸色不太可，淡粉色的薄唇耷撇得快赶上司令了。
　　“这么快就认识了新同学。”萧纵尽可能让自己声音听起来一点都不吃醋，结果末了还是补了一句：“还是个alpha。”
　　“？”顾引缓缓打出个疑问号：“不是beta吗？”
　　萧纵：……
　　不得不说顾小引哄人很有一套，萧二少脸色稍霁，心里哼哼唧唧：赶着上着又能怎么样，人家连你性别都没分清。
　　顾引带着好奇的表情试探道：“你吃醋啦？”
　　萧纵还是不说话，心里嘀嘀咕咕地小秘书就该养在家里，关起来。
　　“不要生气啦，”顾引抿着嘴，小声撒娇道：“回去我让老公关起来好不好？”
　　萧纵：？？？
　　顾引又说：“关在小黑屋里……把手捆在后面……不许动……”
　　他说出这话时，脸上的表情还是乖得一本正经。
　　萧纵俊美的脸却不受控制地慢慢染上了一层绯色。
　　他是个正经总裁，小秘书却不是正经秘书。
　　没道理啊，萧二少越想越想不通。这家伙平时都看点什么东西？！
　　萧纵虽然是个正经总裁，但对富二代圈子里的一些“特殊玩法”他还是有所耳闻的。尤其方驰还涉足娱乐圈，里面的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他没事就当成轶闻来讲，反正萧纵也听不进去。
　　可听不进去不代表他没记住啊！
　　萧纵脑子顿时浮想联翩，只得强行把这些杂乱的黄色信息一键清空，正色道：“你明天是不是还要考一天？”
　　“嗯。”
　　“这几天我接送你吧，”萧纵道：“魏勉说吴勇能回来上班了，考完我先拨些人给你带着。”
　　顾引乖乖点头道：“好呀。”
　　萧纵整顿过安保部门，重新挑了一批忠诚度高的保镖，连同吴勇一起派给顾引。明面上是顾秘书分管恒华集团安保部，负责执行总裁的行程和安全，暗地里吴勇已经接到命令，这段时间首要保证顾引的人身安全。
　　吴勇刚出院就被喂了一嘴狗粮，看见魏勉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实诚道：“魏助理我怎么觉得你过年吃胖了？”
　　魏勉心道我何止是吃胖了，我还变亮了呢。


第34章 茶艺
　　为了答谢萧纵的补习,
　　顾小引兴致勃勃地提出晚上回去给他炖虫草花猪脑汤。
　　萧纵当即闲醋也不吃了，整个a浑身一激灵，喃喃道：“还补啊？”
　　他最近从飞禽吃到走兽,
　　现在返璞归真总算回到家养圈……不过炖猪脑是几个意思？
　　“以形补形……”顾小引翻开手机里保存的《玄学养身指南》,
　　这已经是他最近学的第二十一种食补方式了。
　　车还没起步,
　　萧二少忙不迭地拉起手刹,
　　探身一把按住屏幕不让顾引继续看,
　　另一只手将人捉到怀里来,
　　亲了亲额头又亲了亲脸颊：“宝贝要不我们还是吃点别的吧。”
　　（这是什么东西,
　　噫惹,
　　嫌弃.jpg）
　　（顾引哪儿都好,
　　就是食材挑选方面品味堪忧，他跟魏勉是两个极端，魏勉什么都不吃，顾引什么都吃。）
　　（可我是总裁啊总裁怎么能这么没品位。）
　　（以形补形你到底想给我补什么？！）
　　（绝不吃猪脑,
　　绝——不——！qaq）
　　最开始炖个鸽子汤什么的也就算了，好歹鸽肉软嫩汤味鲜甜，萧纵喝得还挺开心,
　　但报应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玄学养身指南》里的食材一种比一种诡异,
　　顾引已经把一些可怕的类似于“五黑甲鱼汤”
　　这种纯黑暗料理去掉了，挑挑拣拣之后,
　　依然不可避免地轮到了猪脑。
　　萧纵眼看着食材越来越独特,
　　脑海里的小秘书仿佛化身成某个经典形象，手里端着一碗汤,
　　对着他说：大郎，喝汤了。
　　划掉，画面重新想。
　　萧纵心里愈发不乐意,
　　他埋头在顾引颈窝，嗅着自己的omega的味道，不知不觉就挪到颈后那块软肉的位置。
　　“引引，再补要长膘了……”
　　他警告似的张嘴用犬齿咬了咬。
　　顾引双手环着他的脖子，被他温热的气息扫得痒痒的，态度很快软化下来。
　　“那、那我请你吃个饭叭，餐厅你选。”顾引求饶地看着他，小声道：“明天还要考一天呢。”现在标记明天就爬不起来了。
　　总体而言萧纵其实是一个很随和的男朋友——只要不喝猪脑汤。
　　顾引实习一个月薪水也就够萧纵买件衣服，还得是成衣，高级定制得半年的薪水。
　　小秘书没什么物欲，比司令还好养，萧纵却想惯着他。
　　他把晚餐选在临城一家高档旋转餐厅里，那也是萧家的产业，签单就能解决的事情，不会让顾引这个打工人破费。
　　顾引到现在都没搞清楚恒华到底有多少家关联公司，他对科技公司的兴趣比较大，包括选择专业，也是希望以后有朝一日能进科技部——如果他符合恒华的招聘标准的话。
　　毕竟顾引还有其他方面的优势，那就是他是实战派。
　　那些开发的系统、军用设备最终在实际使用时的情况，他比研发人员更清楚。
　　车子停进停车场，下车时顾引问道：“我这样穿没问题吗？”
　　他跟着出入了几次应酬场合，知道有些地方是“平民不宜”的，上流阶层鄙视链这种东西客观存在，凭他一个人改变不了联邦的社会规则。
　　但萧纵不在乎。
　　真正到他这个阶层，身上富二代、军三代的名头多了，在圈子里也就不用守规矩。
　　换句话说，很多时候，他就是规矩。
　　这世界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就是规则与规则之间的碰撞。某种程度上来说人追求的自由其实就是跳出别人强加的枷锁，形成自己的一套“规则”。
　　就好像老爷子的闲云山庄一样。
　　只是整个联邦就出了一个萧衍，也只有一个萧纵。
　　萧二少带未婚o前来用餐，旋转餐厅的经理直接领着人在门口迎接。
　　对顾引的称呼也从“顾秘书”转为“顾先生”。
　　“明天我要去试车，”走廊灯光装饰无处不透着高级感，萧纵牵着顾引的手，一路畅通无阻地乘坐观光电梯来到旋转餐厅，“你要是提早交卷就先不要离开学校，乖乖等我。”
　　顾引不知道为什么萧纵突然这么体贴。
　　萧二少的敏锐思维更多是用在公司上而不是生活上，而顾引退伍后的敏锐则更多放在萧纵身上。
　　“出了什么事吗？”顾引问道。
　　掌心交叠，是令人安心的热度。
　　萧纵不想吓着他，可陆警官提到的事又不能开玩笑。绑架的机会本来就不多，现在闹得萧家都知道，最近萧纵身边多了不少便衣保镖，都是老爷子派来的。
　　保镖也分不同种类，萧纵是企业家不是打打杀杀的黑帮老大，更不是国区政要或者机密科研专家，总有被刺杀的风险，他的保镖百分之九十八的时间是震慑作用，所以以强壮的陆军为主。
　　缺点是太显眼了，一米九几的alpha往那一站，穿着黑西装，跟□□大佬出殡似的。
　　所以萧衍这回派的是特种兵出身，善于伪装掩饰，单兵综合作战能力强，扔在人群中一会儿就不见了。
　　沈原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就把目标放到顾引身上。
　　优雅的大提琴手演奏将氛围烘托得令人愉悦而舒适，萧纵用勺子拨动着红茶里的方糖，道：“沈原没抓到。”
　　顾引的表情愣住了。
　　他仔细一想，这么长时间了，确实一直没看到警方通报。
　　“未命名”组织内部与社会最密切的就是负责洗钱的那帮人，顾引退伍后就失去了所有军方提供的线索。
　　如今不过两三个月时间，他从特种兵变成一名普通公民，马上就要入学，还要结婚了。
　　想想都有些不可思议。
　　萧纵还打算宽慰他几句，就听小秘书严肃道：“我知道了，我会负责好您的安全的。”
　　萧二少爷：？
　　事情好像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顾小引无缝切换成了顾秘书，认真地思索起要怎么跟新的安保部门磨合，而萧纵第一次和男朋友出来约会吃饭，结果却演变成了正经的谈工作的场合。
　　别人家的小情人依偎在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他的omega细致地问起了安保部的日常工作——老板哪会操心这种事情，之前都是刘业在管好吗？！
　　早知道晚点说了，要是能换回他可可爱爱的、满脑子都是ghs的男朋友——
　　其实……猪脑汤也不是不可以……
　　**
　　对于沈原，萧纵并没有太杞人忧天。
　　临城好歹是h国区的经济中心，顾引只要别乱跑就行。
　　但家大业大有时不尽然是好事，就比如萧纵不过是逃避自己被当成一只灌汤包，结果先是陪“顾保镖”聊了半天的安防意识，接下来又在旋转餐厅碰到了他母亲……和叶雨濛。
　　旋转餐厅夜景绝佳，座位都是靠窗边的，每个卡座之间设有半开放式的屏风，所以适合情侣来。
　　方润锦的公司其实就在附近，对方是商务聚餐，几个人座了一桌六人桌。
　　萧纵的位置安静隐蔽，因此方润锦暂时没发现他们。
　　萧纵因为“替身论”的事有点恼火，看见叶雨濛更是火蹭蹭往上冒。
　　——到底哪里像了？？
　　记忆中叶雨濛应该是会做饭的，但会做又怎么样？他会炖汤吗？知道猪脑汤要加虫草花吗？！
　　萧纵越想越气，头疼的毛病又要犯了，他看着叶雨濛巧笑嫣然地在跟方女士聊天，越看越不对劲。
　　他以前是这样的……吗？
　　今天叶设计师没有穿cvr的成衣，反而穿得……也不能说不得体吧，起码在圈子里是比较朴素的了。
　　能供得起孩子读设计，叶雨濛的家境应该还可以，尽管在萧纵眼里没区别，反正都没他家有钱。
　　萧纵看着看着就察觉出不对劲了。
　　像，真的像。
　　叶雨濛身体羸弱的缘故，本身很具亲和力，他的五官气质就如名字一样，带着点四月烟雨朦胧的淡淡愁绪，属于招人心疼那挂的。
　　学生时期的叶雨濛身边就不乏alpha追求，很多a甚至不知道他有男朋友。
　　而萧纵再低调，除去身家背景，那张脸摆在那儿，打听他消息的颜控omega一直很多。
　　为此叶雨濛闹过几次，最终因为萧纵不是泡在实验室就是在出租屋里写论文，最终自己觉得没意思，才消停下来。
　　后来他又想了别的办法，故意在萧纵面前提一些别的alpha的事。十年前萧纵年轻气盛，不像现在这样能游刃有余地处理各种关系。他对自己的omega被人觊觎的事当然不爽得很，俩人大吵一架，叶雨濛直接气进了医院。
　　那次最终以萧纵道歉、俩人和好收场，叶雨濛对追求者表示自己有男朋友了，而萧纵也反省了自己的脾气。
　　可俩人不合适的性格就此埋下导
　　火
　　索。
　　萧纵也更加觉得omega麻烦。
　　但此时叶雨濛坐在方润锦对面，笑得像春日里的阳光，一派天真无邪——二十七八岁在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谁天真无邪？
　　神特么的天真无邪，叶雨濛你还能这么碰瓷顾引？！
　　这么对比起来，付小桐真是弱爆了，他在来闲云山庄之前应该好好进修一下演技课。
　　萧纵腹诽完，视线转了回来瞥向顾引，谁知顾引正看着他。
　　顾引也看到了。
　　小秘书脸上那副表情，像极了那天站在楼梯口，对着他说：“猫猫不跟我玩了。”
　　萧纵突然意识到什么，道：“听到了？”
　　顾引默默地不说话。
　　萧纵等了一会儿，耐性也没了，干脆直接绕过桌子坐到顾引那边的卡位上，把人搂进怀里，揉着他的头发，说：“所以冷落我好几天？”
　　“我没有。”顾引小声抗议道。
　　有时委屈不是没发作，只是憋着，等有了一个突破口后，就像那控制不住的信息素一般，整个人都被腌入味了。
　　萧纵揉捏着他的耳垂，忽然笑了起来，低声说：
　　“你看，现在全世界都知道我喜欢你这样的了。”
　　顾引先是一怔，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
　　萧纵在说情话。
　　-全世界都知道我喜欢你这样的。
　　-叶雨濛也知道了。
　　顾引快速眨了几下眼睛，鼻尖都是alpha身上那种淡淡的，令人安心的木质香气。
　　他说：“真的吗？”
　　萧纵还没回答，顾引就亲了上来。
　　（不像话。）
　　（这是他们家餐厅呢。）
　　（算了，这家伙估计忍了有几天了。）
　　萧纵安抚地回应着他，但没多久就听到一道煞风景的声音：“萧萧萧萧总……？”
　　餐厅经理刚招待好方润锦一行人，就过来向老板汇报，转过屏风看到这场景差点没咬到舌头。
　　不知道为什么上扬的尾音中还带着一丝兴奋。
　　我是不是打断了什么？
　　其实我可以退出去重来的。
　　餐厅经理一直有一个苦恼，那就是旋转餐厅其实不算临城的热门餐饮，主要原因——太贵了。
　　人均一两千的消费，普通小情侣根本来不起，有钱人也不至于天天吃，环境幽静最终导致市面上有种说法，称这里是“偷情圣地”。
　　刚好楼下就是冷氏的高端五星级连锁酒店，在楼上吃饱，在楼下消化——完美！
　　但餐厅经理还是希望能为餐厅正名的：眼看着休婚假的老板带着他的伴侣来，恨不得现在就把俩人甜甜蜜蜜的照片放到楼下led屏上做宣传。
　　多好的营销机会啊，狗仔队呢？狗仔队人呢？！
　　快、拍、啊！
　　餐厅经理心中在呐喊，面上依然十分职业化地说：“方总来了，您需不需要去打个招呼？”
　　他的老板是萧纵而不是方润锦，这种事情当然应该先跟老板汇报。
　　“走吧，”萧纵拍了拍顾引的肩膀，“去见一下我妈。”
　　**
　　“这次合作能谈拢，也要感谢叶先生这方面做出的让步。”作陪的下属道：“今晚方总做东，这里是二少家的餐厅，是临城最有特色的高档餐饮，沂江夜景独此一家，我这边代表金润集团敬叶先生一杯。”
　　场面话大多都差不多。
　　方润锦的珠宝公司想拓展奢侈品服装业务，而叶雨濛又对萧纵有意思，当然要好好讨好这位“婆婆”。
　　叶雨濛笑道：“我跟方总私下也吃过几次饭了，这次合作是两方共同努力的结果，大家不用这么客气。”
　　他又问：“这边环境不错，萧先生会常来这里吗？”
　　下属笑而不语。
　　这位叶先生时不时提起萧家那位二公子，明眼人谁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前段时间俩人还传过一个不大不小的绯闻，那萧斯年是野马，萧二又能好到哪里去？都是挤破头送上门来的罢了。
　　方润锦道：“不常来，他平时比较忙。”
　　察觉到对方语气较淡，叶雨濛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而聊她感兴趣的公司业务的事去了。
　　方润锦心中微微叹气。
　　叶雨濛之前提到自己本科是哪一届布雷斯顿公大设计专业毕业的，方润锦一下就联想到自己儿子，前段时间八卦消息她看到后，第一时间就去问他，叶雨濛就承认了俩人之前谈过一段时间，但是因为性格不合分手了。
　　叶雨濛坦言年轻时没安全感，萧纵读书用的anthony·x·fitzgerald这个名字，只说家里人叫他阿纵，其余事情都一概不告诉自己。
　　叶雨濛背井离乡读书，又是个生病的，因为没安全感，常常惹得萧纵不高兴。
　　工作后他见过各种形形色色的人，现在看到萧纵身边的o和当年的自己何其相似，才感慨其实当年俩人当中有任何一个人成熟些，可能都不会错过。
　　方润锦一听，这么多年萧纵喜欢的还是同一个类型，顾引可不就和萧纵回萧家时的年纪差不多么。
　　布雷斯顿那几年方润锦知道，萧老关心着呢——明知老管家燕叔偷偷背着他的命令联系萧纵，依然睁只眼闭只眼。
　　到底方润锦女士也有意磨砺儿子：吵架就离家出走算个什么事，年轻人总要受点教训才行。
　　她狠着心没联系萧纵，直到萧纵真在外面出了事，方润锦深感做母亲的失职，小儿子回家后她基本事事护着，被老爷子训斥了几次慈母多败儿也不改。
　　方润锦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孩子毕竟长大了，她自己的婚姻就不算成功，更没有什么立场去指指点点。
　　“妈，这么巧。”
　　萧纵的声音打断了方润锦的思绪。她抬头一看，小儿子正带着他的未婚o走过来。
　　俩人在高级餐厅暖黄的灯光下手牵着手，俨然就是一对热恋中的璧人。
　　方润锦有一瞬间的恍惚。
　　曾几何时，她和萧斯年也……
　　这一桌下属都起身招呼道：“萧总。”
　　萧纵随意抬了抬手，道：“没事，我就是带引引过来跟我妈打声招呼。”
　　顾引前段时间才跟方润锦见过，斯斯文文喊道：“妈。”
　　方润锦是个情商很高的omega，知道顾引收了萧老的改口利是，第一次见面就让顾引跟着萧纵一起叫，媳妇茶都喝了。
　　萧纵要是离谱，方女士要收拾也是收拾儿子，犯不着跟顾引过不去。
　　顾引喊这一声，叶雨濛的脸色就变了。
　　吃惊的不只是他，连方润锦的下属们都有些震惊：“二少这是……”
　　“准备订婚了。”方润锦回过神来温声道，接着她对着顾引微笑着颔首，道：“引引乖，考完了吗？”
　　真正的猹吃瓜是从来不站队的，瓜只有好吃不好吃，没有对不对。
　　下属们顿时心照不宣。
　　-嚯，瓜田又要产粮了。
　　顾引说：“还要考一天。”
　　这也不是聊家事的场合，方润锦简单跟他们寒暄了两句，就听萧纵道：“之前拜托妈找人给我做婚戒，戒指呢。”
　　方润锦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斥道：“着什么急，你以为是人工智能基建吗，戒指这种有意义的东西都是手工的，手工要工期的。”方润锦没说的是还有你那一堆乱七八糟的要求，光是给你找符合条件的宝石就花了不少时间。
　　萧纵垂着眼睫笑。
　　他这样笑就像小时候，还是个团子的时候在爷爷那得了夸奖，就跑到方润锦面前来炫耀。
　　方润锦女士心就软了。
　　还是小的时候可爱，等长大了……她想到旁边还站着个叶雨濛，头大得想原地消失。
　　叶雨濛勉强维持着人前的风度，他以为萧纵会再一次掠过他，将这个局面终止时，就听见萧纵带着客气的营业式的微笑，风度翩翩地说：
　　“婚礼的日子还没定，叶先生到时候要是有空也邀请您来参加。”
　　旁边还有公司的人看着，叶雨濛不能在这时候说什么，既让人看了笑话又断自己的前途。
　　他脸上的微笑仿佛出现一道裂痕，过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
　　“谢谢，也祝二位百年好合。”
　　作者有话要说：　　亲妈萌（和蔼）：崽崽，汤好喝吗？
　　纵纵（含泪捧碗挣扎）：不、不喝猪脑汤……


第35章 特权
　　叶雨濛那句祝福不情不愿,
　　而萧纵也失去了吃饭的兴致。
　　怼完之后他也气饱了。
　　那一桌精致的菜肴上来其实没多久，顾引倒是吃得快，这家伙不挑食,
　　一看就是小时候不用家长追在后边喂饭,
　　可省心的那种孩子。
　　萧纵抱着第一次约会的心思,
　　没吃两口就被搅和了心情。
　　直到他签单的时候,
　　顾引还眼巴巴地望着他。
　　老板脾气一上来谁都劝不动,
　　无须大发雷霆,
　　他只要冷着脸往哪儿一站,
　　上位者的气场就铺呈开来,
　　让人不敢多说一个字。
　　回去的路上萧纵车也不开了,
　　拉开门坐进了副驾位置，仰身靠在座椅的靠背里，而顾引就自发地坐到驾驶座去发动越野车，很快就汇入夜晚的车流当中。
　　两个人都有心事,
　　以至于都没发现回程路上有几辆陌生车辆跟在后方百米远的距离，跟了一会儿，对方发现了什么,
　　迅速拐弯隐入其他道路,
　　消失在繁华的霓虹灯夜景里。
　　一路上车内都是沉默的气氛，隔着金属板能听到微弱的引擎声,
　　比呼吸还轻。
　　到市中心公寓的地下停车场,
　　顾引把火熄了，可怜兮兮地道：“纵哥……”
　　他只有撒娇或者认怂的时候才会这么喊。
　　萧纵望着右后视镜,
　　玻璃上反射出他艳丽的面容，分明的五官轮廓表情冷峻得像一尊雕像。
　　他这个样子很凶吗？
　　小秘书干嘛一副怯生生的样子。
　　萧纵总算开口了：“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顾引知道，所以才不敢吭声。
　　“要是今天没碰见叶雨濛,
　　这事你打算瞒我多久？”
　　独栋小洋楼的书房门半敞着，佣人们走来走去收拾行李，顾引跟猫儿似的，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他听见书房门里的对话后，就带着猫猫悄悄下楼了。
　　刚才萧纵说：现在全世界都知道我喜欢你这样的了。
　　初时顾小引完全没反应过来，不过很快就想明白了——叶雨濛也知道，所以面对萧夫人时才特地表现出跟顾引相似的特质。
　　方润锦听说他们曾经在一起过，自然而然就认为萧纵偏爱的一直没变。
　　-别人都知道我喜欢你这样的，你却不知道。
　　-你还不告诉我。
　　顾引心里也不知道是酸涩还是甜蜜。
　　萧纵生起气来跟只刺猬似的，只有那双桃花眼，这会儿看上去冷冷淡淡的，还带着点怨气，仿佛写满了几个大字——快、来、哄、我。
　　顾引忙不迭道：“陆叔说你不能生气……我以后不敢了。”他说话时两只手的拇指和食指捏着耳垂，一副怂耷耷的模样。
　　萧纵瞧着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你砸中控台的力气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回爷爷话的时候的气势呢？”——还有你半夜爬阳台的胆子呢？
　　“一个叶雨濛，甚至不用到我眼皮子底下转悠，就能让你憋着一件事这么长时间，”萧纵说：“顾小引，你说你要不要反省一下。”
　　“我知道错了，别生气了好不好。”顾引满眼都是担心，生怕萧纵气出个什么好歹来。
　　萧二少总算回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温和了语气，道：“我现在是你男朋友，以后是你丈夫，你有什么问题应该直接告诉我而不是闷在心里。”
　　顾引被他瞅得愈发不安。萧纵伸手一揽，他就顺着力量俯身过去，被他抱在怀里。
　　萧纵修长的手指穿过顾引的发丝，将他按在胸膛上。在这个不算逼仄却也谈不上宽敞的密闭空间内，两种信息素的味道交织在一起，好闻的木质里带着一丝槐花蜜的甜。
　　顾引听见对方有力的心跳声。
　　“顾引，我只说一遍。”萧纵不轻不重地揉捏着他的耳垂，道：“我分手八年了，但凡我还存有一点心思，这八年跟叶雨濛都不可能毫无交集，”
　　一个是财阀富二代，另一个是设计圈的新锐设计师，都不是那种扔进两百亿人当中再也找不出来的默默无闻之辈。
　　萧纵停顿了两秒，又道：“我是什么性格这段时间你应该也清楚了。”
　　“清楚，”顾引嘀咕道：“口嫌体正直……”
　　他一扬眉：“什么？”
　　顾引立马改口道：“我是说，纵哥最疼我……”
　　萧纵要被他气笑了。
　　“我跟我妈都比较忙，平时很少聊天，有时几个月不见得能通次电话，”他摩挲着耳垂的手指停下来，过了一会儿才恢复动作：“因为一些历史遗留问题，她总觉得我要走我父亲的老路，所以对这种事情比较敏感。”
　　萧纵的手沿着顾引的下颔线，扳起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直视自己：“你就算跟她不熟，也该相信我能够处理好这些事，能保护好你。”
　　顾引怔怔地盯着萧纵。
　　他的未婚a还有些不高兴，表情紧绷着，目光也带责备，语气却是温和的。
　　顾引从小什么事都是自己做，参军后一两年就因为成绩优秀升成了特种兵小队长，出任务的时候都是他做计划指挥同时保护队友。
　　他跨星球镇压过叛乱，在星盗手里解救过人质，他手上沾过犯罪分子的血，他做事不动摇，认准了就去追。
　　即便分化omega后受到诸多照顾，也是第一次有人正儿八经跟顾引说会保护他。
　　最开心的事莫过于付出的感情能得到回应。
　　气氛就变得温馨起来，然而萧纵看见顾引水润的眼眸，忽然皱眉道：“你是不是又要发热期了？”怎么没完没了的，不是才经历过一次么。
　　顾引一回神，闷头就往他颈窝钻：“没、没有发热期。”
　　萧纵亲了亲他的头发，忍住了咬他的冲动：“走了，回去复习，明天还要考一天。”
　　**
　　晚上顾引在起居室复习看书时，屋内按照萧纵的习惯只开了一盏台灯，顾引的影子斜斜地拖长在墙壁上，萧纵坐在他身后的沙发，戴着分析仪连接电脑不知道在做什么。
　　——活像个看晚自习的班主任。
　　萧纵将恒华泄露的资料匹配进分析仪，调出了萧斯年相应的实验数据。
　　【第623次反应炉失败...】
　　【第2042次太空模拟仓激活熔断链进入第四阶段失败...】
　　【第13889次能源提纯转换失败...】
　　……
　　集团每年都要在科研方面投入很多钱，近几年扩建出几百个大型实验室每天都在进行反复试验并记录，这一条条数据连萧纵都看得触目惊心。
　　比起科研的投入，几件高科技纤维材料的衣服真的不值一提。
　　每一次失败都是有意义的，其实假如萧斯年没死，过个几年应该就能成功，只是这期间他必须顶着常人难以承受的巨大压力将实验进行下去。
　　过去萧纵不明白父亲为什么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萧家完全可以跟方家一样只做个纯商贾家族，挣钱就好了。
　　等他接手，才发现各种纷杂的利害关系如海啸般席卷而来，这世上还有令人更向往的东西，那就是权力。
　　除主星上人人羡慕的上流社会之外，联邦星际实际上还存在另一个阶层，那就是“特权阶级”。
　　那只扼住咽喉的无形的手就在宇宙星系的另一颗星球上，随时操控着主星和殖民星的命运。它像乌云一样笼罩在萧家的头顶。
　　萧斯年曾经直面过它。
　　二十四年过去，所有翻出过的浪花都被时间的长河吞噬，如今它又盯上了萧纵。
　　萧纵抬眼看着顾引的背影，清隽单薄。
　　他还有要保护的人，所以他也不会退缩。
　　**
　　十二点半左右顾引听见身后没什么动静，他扭头一看，萧纵在沙发上睡着了，鼻梁上还带着那副分析仪。
　　顾引在各种报道上见过萧斯年的照片：中长发，戴着无框眼镜。
　　他穿着一身漂亮绅士的燕尾服，并没有看镜头，而是微微斜睨着，眼睫低垂，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表情看起来既像是讽刺，又像是在倾听情人呓语时的温柔。
　　这张抓拍的照片广为流传，令无数的omega趋之若鹜。
　　二爷是一个充满矛盾却很有人格魅力的alpha，罂粟花似的，明知会上瘾，还是让人忍不住要沉沦进去。
　　萧纵睡得不安稳，但醒来也难，还有点少爷的起床气。
　　顾引搬来一条厚厚的毯子，仔细给萧纵掖好，又伸手抚平他微蹙的眉头，在额头上印下一吻。
　　随后他拿起自己的手机，看到一条信息，于是去阳台回电话。
　　春寒料峭，顾引一打开落地窗就一个激灵，他快速将静音落地窗合上。
　　电话那头的男人很快就接通了，声音低沉：“喂？”
　　“长官，我是顾引。”
　　长官说话没什么弯弯道道，语气也是上级一贯下指令的口吻：“转业的事上面已经批复了，最快你这个月底可以上岗。”
　　顾引被风吹得有点冷，他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回头看着屋内的景象：他爱的人就睡在安全的、温度适宜的环境里，而他要保证这种环境持续、稳定、长久下去。
　　他说：“不需要了。”
　　这句话一说完，电话里出现了很长时间的沉默。
　　无形的对峙气氛最为压抑，这要是还在部队里，顾引当即就该服从长官的指令，不能让首长失望。
　　可顾引一直没说话。
　　沉默让时间变得格外漫长，每一秒都仿佛拖长变成一个世纪，寒风吹刮着路边的树杈，也将他的鬓发吹乱。
　　从高层俯瞰，路灯渺小如星星。
　　最终对面传来一声叹息，长官尽可能放缓了口气，可听起来还是硬邦邦的：“我知道你还在生气组织将你的记录抹去，又收回了军衔和部队铭牌。”
　　“但是组织了解过你的家庭，你家就你一个孩子，你外公年岁大了，退伍津贴只够保证基本生活，家庭只有你母亲一个经济来源，这种条件不允许你再任性，”
　　“转业虽然批得慢了几个月，终归组织还是在尽力替你争取，慰问金也马上就批下来……”
　　“富华酒店的事作为恐怖袭击一传到东南军区，听说嫌疑名单里有你，程将军当晚就亲自出面作保，你要知道，临城毕竟在北边，不归我们管，这中间还得托几道关系。”
　　小平头曾说：二十万东南军区都是你娘家人。
　　顾引眼眶微微发红。
　　过了很久，顾引才开口道：“我不需要这些东西了，首长。”
　　他目光清冷而平静：
　　“‘未命名’沈原要杀我，军方能提供多少帮助。”


第36章 礼物
　　萧纵送顾引去考场,
　　看着那道身影奔进学校后，驾车两个半小时，穿过环抱临城郊区的群山,
　　才来到目的地——就在和南城交界处的工业园。
　　这地方是h国华北军区的军事辖区之一,
　　圈了一部分海域,
　　里面是军工基地,
　　又称“25区”,
　　专门用来测试新的军机和舰艇。
　　外人不知道的是,
　　这也是萧家和军方科技合作的重要实验场之一。
　　h国军事实力在联邦星系内数一数二,
　　其中军械储备力量的占比极大。这里试飞过的urf-69隐形歼灭机就是恒华提供的引擎和高科技传感器,
　　连高超音速巡
　　航
　　导
　　弹内的芯片和助推器都是恒华研发的。
　　因为这种密切的合作,
　　萧纵拥有一些其他人没有的特权，而萧家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合法“军火商”。
　　越是靠近，道路上的车辆就越少。
　　军区警戒线内连鸟儿都没有一只,
　　一栋栋的灰色大楼整齐地排列，外表什么都看不出来，整个周围环境都显得肃穆起来。
　　警卫岗亭关卡是全ai机械化管理,
　　任何硬闯的人或这辆都会直接被射杀。
　　萧纵出示了特别通行证,
　　验证通过后，那几十只指着车子的漆黑炮膛口才在机械声中收起,
　　高压电闸缓缓升起。
　　稍有不慎就会被射成马蜂窝,
　　“军事重地，禁止进入”八个字,
　　只有到这里才能体现出真正的意义出来。
　　萧纵通过三重关卡，园区内反而没有外面严肃。因为基地经常试飞，附近鸟类都被驱散,
　　山旮旯里一只动物都没有确实冷清，但园内布局纵横规整，完全是强迫症患者的福音。
　　室内测试车道边倒是聚集了不少工作人员，除了军区测试场的实验人员外，还有h国区政府官员以及联邦政府委派的技术监察组。
　　魏勉等恒华的高管也都提早到场在做紧密的准备。
　　萧纵今天是来测试新车性能的。
　　他随口提了一句，顾引只当他又要买越野，而事实上萧纵在年前就联系安排了一款新的车型，恒华与am汽车制造生产商合（定）作（制）的车型。
　　本来这完全就只是私事，但联邦政府和军部都对新能源的应用颇为关注，硬生生改成了在军事基地测验性能。
　　萧纵送完顾引，到基地时还早。
　　“完全是顶级的性能，在设计和空气动力学方面同时运用到极致，”设计师非常兴奋地介绍道：“vx25新型合金唯一的缺点就是笨重，即使配备了跑车的引擎，车速提升依然不理想，操控手感也会相应变差，”
　　绑架那晚盘山公路上始终拉不开车距，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在碳纤维单体车架的基础上，我们改良了vx25合金，目前的2.0版在稳定底盘的同时，提速已经达到甚至超过现今超跑的标准。”
　　最后，科研人员补充道：“——而且是目前联邦唯一一台适用于新型航道的超跑。”意味着这台跑车能够实现稳定的低空航行。
　　这才是h国区政府关心的。
　　航道修建后，民众会陆续将普通车辆更新换代称为航行车辆，又称“城市型飞艇”，各家车辆生产商都在测试新型飞艇，而这也是萧家研发多年的新能源向社会普及的一次机会。
　　一旦新能源连着航道和飞艇都被社会所接受，那么联邦政府再想垄断就成为不可能的事了——至少明面上不可能。
　　假如完全推行，在国区竞争当中显然更具备影响力，有利于国区本身在星际社会中的话语权，但h国区既不想放弃机会又不打算正面和联邦对上，态度就跟墙头草似的。
　　这中间的利益博弈制衡，萧氏作为承包商企业其实是最弱势的一方。
　　但今天萧纵不考虑这么多，因为他是给自己试车的。
　　这么说也不准确，他试的这台车其实是打算送给顾引的。
　　小秘书的驾照倒是考得早，而且他开车的很多习惯都能看出，这是个老司机了。
　　顾引对车的好奇，是他为数不多表现出来的兴趣之一，在鹿鸣山别墅他就参观过萧儿少的地下豪华停车场，连萧纵撞废的那台车他后来都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一遍。
　　萧纵从没给顾引送过礼物，直到顾小引收到老爷子给的铭牌他才惦记起这件事，转念一想，这台车刚好就能当作礼物送给顾引——前提是小秘书不能拿它当炮舰使。
　　不过顾引那个胆子……应该不会吧。萧纵淡定地想，他开车还挺稳的。
　　虽然汽车生产商是am，但外形设计是出自萧纵之手。
　　优雅顺滑的曲线，完美的比例设计，加上非常强悍的引擎爆发力，在研发设计过程中科研人员就给这台车起了一个外号，叫“西装暴徒”（suited-thug）。
　　萧纵试驾了两圈，流线型的跑车一个漂亮的甩尾，红色尾灯亮起，犹如一只迅猛的猎豹。
　　新能源表现稳定——在大气层内早就可以投入使用，现阶段是在测试“大气层-太空-大气层”的复杂环境供能，并且测试结果令人惊喜。
　　试驾只是个常规流程，一切风平浪静，等到结束后魏勉才找到机会向萧纵汇报：“原本廖议员秘书也要来的。”
　　特殊合金呈哑光黑色，触感却异常光滑。萧纵检查着新车的每一项性能，漫不经心地问：“——试个车而已，主星都要量产航行车辆了，牌照也发了，联邦还有什么意见？”
　　魏勉严肃道：“估计想找借口把这台车的牌照收回，”魏勉示意萧纵往那群h国区官员所在的方向看过去，“被纪常委给怼了回去，对方怒而离场了。”
　　早期萧氏和军方合作发展迅速，联邦军部也提供不少便利，然而等到新能源试验阶段接近尾声，特权阶层的态度就变得耐人寻味了。
　　他们加大了对宇宙测试的管控，限制科技公司进入宇宙空间站，拖缓实验进度。
　　自古卸磨杀驴者比比皆是，研发到现在这个阶段，其实不用恒华科技，军方和联邦政府就能完成后续的工作。
　　“冷夏现在极力把舆论的责任推到您身上，2号星似乎有人相信了。”群狼环伺，哪边都不好惹，魏勉不免有些忧心忡忡。
　　“没什么区别，”萧纵毫不在乎道：“外人眼中冷家早就跟萧家捆绑在一起，就算他冷夏深明大义地把黑锅都揽下，该烧的火还是要烧过来的。”
　　因为萧氏才是联邦议会真正的眼中钉。
　　“没了新能源项目，萧家才是一点退路都没有，以后他联邦想怎么搓圆捏扁都可以，”萧纵道：“……你觉得这车适合引引吗？”
　　“？”魏勉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粮，心里骂骂咧咧，脸上陪笑道：“原来老板娘喜欢车吗？”
　　萧纵瞥了他一眼，轻轻笑了声。
　　魏勉一怔神。
　　年后恒华的各家重要子公司都在上报受到官方监管的内容，魏勉忙于统筹应对，每天都焦头烂额的，他想尽快将风波平息，恢复公司日常井然有序的运行状态。
　　然而当再次见到老板时，助理连日的忙碌和焦急瞬间就释然了。
　　他心知肚明老板说的才是对的，向联邦政府让步除了让恒华多年的投入全部打水漂以外，更是失去了最后的谈判条件。
　　但越是这种时候，又没有几个人能心志坚定、完全不考虑低头。
　　萧纵就属于这样的人，而萧家也会在这时候成为他身后的支撑。
　　顶头上司和董事会的态度都这么明确，那他一个拿薪水的职业经理人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魏勉在萧纵手底下做事这么多年，俩人的默契早就超过普通上下级。
　　他放下心来，低头笑道：“快到情人节了啊……”
　　**
　　顾引考完试成绩就出来了，统考线过得毫无悬念，接下来再过半个月才轮到二试和面试。
　　作为庆祝，也是俩人在一次后的第一个情人节，萧纵本打算安排活动，临城却偏偏下起了小雨。
　　天空阴霾霾的，好不容易暖和一点的气温又骤然降到5度以下，下雨后就变得更潮湿阴冷了。
　　萧纵不喜欢雨天，当即就取消了所有计划，俩人安心在公寓呆着。
　　随着临时标记的自然代谢，身上云杉味逐渐转淡的顾小引重新获得了猫猫的青睐，他每天又揣着自己本体在屋子里晃荡来晃荡去。
　　萧纵办公时他就化身顾秘书，和魏勉一个近身一个远程地处理一些简单事宜。
　　不过就在情人节这一天，新车的手续全部办下来，工作人员就把它运到公寓地下的专用车库里。
　　行驶证牌照是特批的，一路绿灯，因为有周蘅卿在2号星帮忙，手续还算顺利。
　　周蘅卿所在的国家安全信息局隶属军部，他是二处处长，而他的父亲则当到了三把手的位置，快退休的年纪想再往上一步是不可能的了。
　　萧纵打算回头找个时间答谢他，但周蘅卿节后不久就回岗位，估计要过段时间才能再回到主星上来。
　　萧纵打算给顾小引一个惊喜，顾引被他神神秘秘地带进了电梯。
　　顶级公寓有一套电梯从他所在的楼层直达专用停车场。没有这些完善的配置，他住在市中心能被狗仔队烦死。
　　“礼物？”顾引恍然想起情人节到了。
　　他忘了。
　　萧纵都记得这件事情，可他却忘了！
　　顾小引同志十四岁进入军校接受教育，脑海里没什么特殊节日纪念日的概念，加上这段时间考试复习，明明俩个人处在热恋时期，却忙得跟老夫老夫似的。
　　“是戒指吗？”他忍不住问。
　　“戒指没那么快，”萧纵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哪有这个有意思。”
　　订婚戒指由方润锦亲自监工，萧纵催也催不得，到底珠宝首饰这些东西是意义超过了实用性，所以效率方面比不上流水线高效。
　　他牵着顾引走出电梯，“啪”地一下把车库里的灯全部打开。
　　顾引这才听话地睁开眼。
　　哑光黑的流线型跑车静静停伫在库位里，优雅、含蓄，却又蕴含着强大的爆发力。
　　顾引看到的第一反应就想起萧纵，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艳和讶异。
　　顾引喜欢车，同样也喜欢枪，他喜欢一切可人为操控的力量。
　　因为人类在浩瀚的宇宙中实在太渺小了。
　　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可还是被发现了。
　　一次、两次……
　　萧纵的关心不显山露水，他公司事务忙碌，现在面临的压力也十分巨大，但每一次的小细节都能让人怦然心动。
　　是真真切切把人放在心尖上的那种感觉。
　　顾引松开萧纵的手，跑过去兴奋地绕着跑车转了两圈，又趴在窗上看车内装饰构造，整个o兴奋得跟活泼的司令似的。
　　就差没甩大尾巴了。
　　顾小引跟黏住了似的，萧纵好笑地一手揽着他的腰，把人从窗边拉开，另一手带着他的手握住了车门把手。
　　车灯快速闪了两下，随后车门侧翼似的向上抬起。
　　这种特殊合金连军部只舍得用在极个别高新型号的宇宙舰艇上，顾引在部队时都开过一次。
　　小秘书的高兴都写在脸上，他很少有这种外放的情绪，白皙的脸颊都微微泛红。
　　“喜欢吗？”
　　顾引猛点头。
　　情绪是会感染的，萧纵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他从后面揽着人，低头在顾引耳边轻语：“今晚是不是又打算煲汤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尤其语速放慢时，有一种令人着迷的性感。
　　顾引沉默了一下。
　　萧纵嗅着他后颈腺体甜甜的omega信息素的味道，就听见顾引说：
　　“我……也送你一个礼物吧。”
　　————看！天上有架大飞机！————


第37章 标签
　　————接大灰机————
　　雨下了一整夜,
　　卧室里的动静也闹了一整夜，司令在客厅到处乱跑，时不时被房间里传出的声音吓得浑身毛都炸起来。
　　它好像听到传出猫儿一样的叫声,
　　歪着脑袋仿佛在说：你们在外面有别的猫猫了？
　　听了一会儿,
　　小没良心的一溜烟儿跑走了。
　　直到天蒙蒙亮,
　　响动才完全安静下来,
　　不久,
　　卧室门“咔哒”一下开了。
　　司令又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蹿出来,
　　才蹿了两步,
　　就看见它最讨厌的两脚兽抱着它最喜欢的两脚兽,
　　去了客房。
　　猫急得“喵喵”叫,
　　就是不肯靠近一步。
　　萧纵没管它——大部分时候萧二少都跟它井水不犯河水，所以猫也不会太刻意躲着。
　　但今晚，在经过短腿猫时，萧纵低头看了它一眼。
　　那表情……像是在炫耀。
　　萧纵抱走顾小引的背影简直能用雄赳赳气昂昂来形容,
　　一转身仿佛还能开个屏出来。
　　天知道这只两脚兽在得意什么！
　　司令也不知道看懂了没有，反正很不高兴地撇着嘴。0︿0
　　“喵……”
　　客厅里只余猫咪寂寞的叫唤声。
　　**
　　顾引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一睁眼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视线逐渐从模糊转变为清晰,
　　简洁的室内装潢出处透着低调的奢华,
　　即使顾引还没搞清状况，脑子都会下意识地产生一个条件反射似的想法——贵。
　　-我是谁。
　　-我在哪。
　　-今天还训练吗？
　　浑身酸痛得像特训练散了骨架,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恢复神智,
　　伸手摸了摸后颈，有点刺痛。
　　他一动,
　　怀里的那一团毛绒绒的东西也动了动。
　　……司令？
　　顾引完全懵了。
　　昨晚他对猫猫做了什么？
　　不对，猫猫对他做了什么？
　　“……”顾引无语地盯着那只明显猫薄荷吸多了的拿破仑短腿猫，最终弱弱地喊了句：“哥——”
　　他声音哑得不行,
　　在隔壁办公的萧纵还是听见了。
　　萧纵今天依然是按时起来的，他精神不错，甚至在顾引醒来前他刚结束总部的第二个视频会议。
　　omega主动打了释放剂，被动发
　　情的的alpha难以自制地将人收拾得服服帖帖的，第二天早上起来，衣服一穿，又是斯斯文文好总裁。
　　萧纵从小到大收过各式各样的贵重礼物，打出生起，每年过生日时恒华高层都会备礼，甚至他离家出走几年，回来后的第一年，有些下属一口气补了全部礼物，差点送到倾家荡产。
　　他的习惯跟老爷子差不多，礼物清单全都交给助理整理，大部分都是华而不实的东西，变现后直接交到资产管理公司做个人投资。
　　别处心裁送人的也不是没有，顾小引爬床的套路早有人实施过，也是跟付小桐差不多的年纪，妩媚漂亮、身娇体软，被合作方洗干净刷酒店房卡提前送到床上。
　　最终却被冷酷的萧总裁打包扔了出去，还是睡在套房隔壁屋的魏勉垂死梦中惊坐起，半夜起来收拾摊子的。
　　之后再也没人敢这么做，要不是二爷风流名声在外，有些人甚至要怀疑萧纵的取向了。
　　这些顾引都不知道，他还沾沾自喜爬阳台爬得对。
　　萧纵有些好笑地心想，或许真的对呢。
　　我就喜欢会爬阳台的那种。
　　一晚上过去，顾小引这颗青涩的果实好像完全熟透，清清甜甜的，从里到外都被吃干抹净。
　　比萧纵计划得要早，但他却觉得很开心，身体和心理得到双重满足。
　　顾小引哑着嗓子问：“猫怎么在这里？”
　　萧二少从不让猫进卧室，不过按司令对他的厌恶程度，就算卧室门开着猫也不肯进。
　　萧纵倒了杯温水，却不递给顾引，alpha的独占欲在完全标记后会达到顶峰，他一手揽着他的omega，另一手端着杯，让顾引就着杯子喝了两口水：
　　“早上有事，让猫陪你。”
　　毫无疑问这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必定在“司令”猫生耻辱中又多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对于猫和萧纵相爱相杀的情况，顾引都见怪不怪了。
　　第一次他见到司令从猫薄荷的幻觉中醒过来时，萧纵还在无情地rua猫，司令二话不喵直接就上了牙。
　　顾引吓一跳，连忙扑过去扒拉出萧纵的手，等抢救出来才看清上面一点伤口都没有。
　　司令虚晃一枪，竖着大尾巴，连蹦带跳地跑了。
　　那会儿还在鹿鸣山别墅，俩人还没确定关系，萧纵看他紧张兮兮的样子，嗤笑道：“它哪有那个胆子。”
　　从小家养的猫娇气又任性，瞧着凶巴巴的一点也不体贴，却没有哪次真的对萧纵“下嘴”过。
　　萧纵让顾引再喝点水，顾引却摇摇头表示不想喝，“你吃饭了吗？”
　　“吃了，”萧纵说：“早上别墅的佣人来过一趟。”
　　佣人收拾了没法睡人的卧室，还给萧纵做了午饭，才回去鹿鸣山。
　　萧纵想起顾小引哭哑了嗓子的模样，忍不住按了按眉心，想把那股邪火按回去。
　　alpha被动发
　　情七天才能自然结束，但联邦社会的快节奏哪能真的每次都干足七天，这样一个alpha员工一年光是发
　　情假就要休84天，加上各种节假日年休假，三分之一都过去了，还怎么内卷？
　　而且七天一过，顾引也别想准备二试更别说入学面试，最终还是萧纵率先找回理智，给自己打了一剂强效阻隔剂才从被动状态中脱离出来。
　　浪又要浪，捱又捱不住几次，说的就是顾小引这种o。
　　必须给他立规矩！
　　萧二少这边想着如何振夫纲，那边顾引一动，被子往下滑落，就露出一身斑驳痕迹。
　　萧纵看见微微倒吸一口气。
　　昨晚分明还是肌理匀称白净的身体，omega娇生惯养，身上一道伤疤都没有。
　　他该再轻一点的。
　　顾引估计也觉得哭得没面子，弱弱地往被子里缩了缩：“你……好凶啊……”
　　萧纵：……
　　算了，看他这股可怜劲儿，改天再振叭。
　　得到满足的alpha通常脾气都会变得不错，萧二少更是心情好得整个a能配得上“温润如玉”四个大字。
　　当即既没跟小秘书计较他倒打一耙，也没有嘲笑他的娇气，只是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顾引黏唧唧的，尽管有些勉强，但他还是执意要下床陪着萧纵工作，一刻也不肯离开，这是omega刚完成完全标记后的常见的反应，要过段两天才能适应。
　　也是联邦社会婚假时间长达两周的主要原因。
　　算不可抗力吧。
　　但只有a-o才有这么长的婚嫁，其余组合都只有苦逼的三天。
　　顾引的体力算恢复得很快的了，好歹经历五年非人般的训练强度，不是一般omega的身体素质。
　　不过萧纵大概是最近补过了头，瞧着斯斯文文的跟块榆木疙瘩似的，而且还在养伤，但长时间的压抑带来的绝对是过度放纵，第一次居然就把内卷那套带到了床
　　上。
　　萧纵话不多，来来去去就是“别怕”和“别哭”，标准的实干派企业家，内卷总裁第一人。
　　所以前段时间煲的汤，都是顾引昨晚床
　　上流的泪。
　　**
　　外面的雨一下就是好几天，最近不太平，萧纵索性带着顾引连门都不出了。
　　高级公寓附近不仅有萧家的保镖，也有警方24小时监控，只是考虑到不想引起恐慌，全部采取的便衣形式。
　　不管萧纵需不需要警察保护，至少这栋楼里还住了其他人，萧纵和顾引这俩宝贝疙瘩居家不出，总比满世界乱跑要好得多。
　　说不定沈原觉得难度太大，就放弃了呢？
　　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
　　萧纵从陆警官那拿到了富华酒店绑架案主犯沈原的资料。
　　沈原是h-a国区混血，从小生长在a国，十五岁分化登记为alpha，考入a国海陆空军校。
　　以上是沈原违法乱纪前的官方资料。
　　军校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之后他辍学独自到金三角地带闯荡，成立了一支自主雇佣兵，专干买卖人命的事情，后来不知什么时候被“未命名”收编——事实上直到萧纵被绑架，警方才有确切的证据证明沈原是unnamed的一员。
　　天眼卫星的监视虽然遍布主星，可伪装技术也早就达到新高度，给侦察搜捕工作加大了难度，就连特种兵在执行任务时会通过高新科技手段隐藏原本的外貌。
　　星际交通是由联邦政府统一管辖，沈原能在星际间穿梭，除了他本身伪装实力之外，还很可能有政府官员从中偷偷放水。
　　只是这些事情没有证据——特权阶级远在2号殖民星，主星大部分民众都只熟悉本国区的政府，对联邦政府除了高高在上的印象外，没多少接触。
　　自古民不与官斗，除非抓到沈原，还得拿到口供，否则萧纵想朝2号星发难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他心知急不来，现在真正着急的应该是沈原：他和他的兄弟们都被困在主星上，跟联邦政府闹掰后失去了逃离星球的条件，联邦政府肯定在秘密调查他，各国区的警察也已经下了明确的通缉令。
　　主星上危机四伏，就像一口炙烤的热锅，这些人都是锅上的蚂蚁。
　　萧纵等着沈原再次找上门来。
　　不过在此之前，他可以和他的小秘书居家度个蜜月什么的。
　　顾小引过去有时还会呆呆的像个愣头o，信息素标记完全成结后，气场再度沉淀下来，整个人就散发出一种舒缓而柔和的光泽。
　　萧纵颇为欣慰，小秘书终于长大了。
　　他一次性帮顾引戒了玄学养生的毛病，总算不用再担心被喂什么五黑甲鱼汤。
　　萧二少最近根本就是春风得意。
　　即便“司令”那天醒后单方面跟他吵了半小时，萧纵都大发慈悲地没把它关回到它的小房间去。
　　萧纵开完科技部的机密会议后，从书房里走出来。
　　他的顶层公寓是一套复式房，外带一个空中花园式的阳台，整体装修以简洁的黑白暖棕色调为主，白天不开灯时采光很好，晚上的灯光则非常适合做一些羞羞的事。
　　顾引除了复习和工作以外，最近还总躺在沙发上玩手机，看见萧纵出来眼睛一亮，忙招呼道：“快过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小秘书最近被萧纵惯得胆子愈发大了起来，萧纵走到他身边坐下，顾引顺势就黏唧唧地躺进他怀里，把手机屏幕举到萧纵眼前。
　　萧纵定睛一看，是星网最大的开放式社交平台。
　　前段时间舆论风波闹得最凶就是在这个公开平台上，现在已经被压得七七八八，联邦政府昨天刚发布公告，严厉打击星际恐怖主义“未命名”组织，以及h国警方随后就通报了富华酒店袭击事件的死亡名单，确定要给公众一个交代。
　　星网平台的超话申请标准是按流量设定的，一个大标签底下能有好多小标签，总日均流量突破多少亿才能申请超话，具体数字萧纵没关心过，估计得问小芳。
　　方驰就成天在上面上蹿下跳，明明同样是瓜田里的一只瓜，他却偏要叛逆地生出一颗当猹的心。
　　流量明星通常有三到五个大标签，这都属于正常，还有工作室专门管理超话内容，净化标签环境。
　　星网平台全联邦共用，除官博和娱乐圈外，还有些高调的富豪或者地主家的傻儿子为了吸引眼球，在上边发炫耀内容，久而久之，网民们对豪门的兴趣就培养起来了。
　　这种兴趣也十分叛逆：主动放出的不爱看，就爱看福尔摩猹扒出来的“真相”。
　　而萧氏作为产量最大，普遍瓜颜值最好看的一个家族，就这么在社交平台上拥有好几个专属超话。
　　因为没人具体管理，恒华集团的公关部也不能插手管理萧家的私事标签，因此标签里的内容就五花八门了。
　　最大的tag毫无疑问是#壕无人性#，里面什么内容都有，包括但不限于豪门恩怨系列连续剧、私生子的春天、兄弟残杀、恒华最新科研成果汇总、军婚幸福指数调查、集团年度报表公示、霸总和他的金丝雀、萧氏内裤尺寸排行榜……
　　等等，最后两个是什么东西？！
　　萧纵立马给公关部发出警告：以后这种相关内容不许出现在平台上！
　　公关部门也十分头秃——他们管不住网民们的脑子，人家就好奇这个，之前已经删过几次了，但隔不了多长时间这个标签又会自己冒出来。
　　好在萧氏一家子都忙得不上网，方驰又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甚至还进去给自己投了个票。
　　公关部一看：好家伙，瓜都自己下场了，干脆就不管了。
　　结果就被萧纵逮了个正着，无端端挨了劈头盖脸的一通骂。
　　“别在网上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萧纵抱着顾引说：“都是瞎编的。”
　　“嗯呐。”
　　顾引确实还没看到后面，因为除#壕无人性#以外，还有好几个大标签。
　　比如#妈妈的好大儿#这种让人云里雾里的名字，点进去一看发现是雪豹的专用tag。
　　超话管理员：偶尔说真话的小芳。
　　萧纵：……
　　什么时候从“人不如猫”改成这样的？
　　顾引要给萧纵看的他在是其中一个大标签底下，用新号建了一个小标签，叫#骑士和公主#。
　　新号刚注册，连头像都没有，建立标签还在审核中。
　　看见这几个字，萧·默认自己是骑士·纵，抱着他娇气的“公主”亲了一口，宠溺道：“要不要我陪你营业啊？”
　　顾引摇头，道：“就是建着玩儿的。”
　　他也不能把萧家的事往外发，小标签没有流量，审核通过后很快就会沉底了。
　　应该……是吧？


第38章 失火
　　世上往往多的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就在萧纵情场得意孔雀开屏时，萧靖川后院却突然失火了。
　　连方润锦这种对氛围和情绪十分敏感的omega都没提前察觉到。
　　因为在她印象里，长子萧靖川一直就是个省心的,
　　唯独只是固执沉默了些。而周蘅卿出身军人世家,
　　做事稳重大气又不至于墨守成规,
　　是一个非常有主见的beta。
　　俩人算互补的性格,
　　婚后也并不常发生争吵。
　　外人不看好这段婚姻,
　　可方润锦眼中联姻婚约是很稳固的,
　　起码……在她心里起码比次子萧纵这种跨阶层式的婚约要稳固。
　　灰姑娘的故事人人羡慕,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
　　普通的omega见识到上流阶层纸醉金迷的生活,
　　容易被这种外表迷花了眼，之后一旦分手，他们将陷入严重的落差和自我怀疑中。
　　出身显贵的还好，绝大部分高攀豪门失败的o,
　　都从此一蹶不振。
　　所以萧老爷子刚开始选中顾引时，方润锦十分担忧——萧斯年不招惹平民家庭的omega，他都是在上流圈子里玩。
　　纵儿要是跟他大哥那样不像父亲还好,
　　偏偏就是太像了,
　　有时候方润锦看见次子都觉得恍然好像见到了二爷。
　　方女士眼中的顾引：天真、老实、又单纯。
　　方女士眼中的儿子：聪明、勤奋、却花心。
　　方润锦曾计划想要三个孩子，一个进军部,
　　一个接手公司,
　　最后再生一个omega，集千万宠爱于一身。
　　萧斯年也说要是生个omega,
　　一定不让他/她联姻，早早成立基金会一辈子吃喝不愁，又不用被公司事务束缚,
　　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然而老天爷不让事事如愿，他的孩子全是alpha，方润锦也没等怀上老三，丈夫就去世了。
　　萧斯年去世时，十四岁的萧靖川请假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跟蹲守在门口的狗仔队打一架，险些被军校记大过开除。
　　这是他这辈子做过最离谱的事。
　　事后萧衍命令他反省，萧靖川梗着脖子说“我没错！那些狗东西凭什么欺负我妈”，最后捱了老爷子一顿军棍。
　　后来给他治伤的陆医生问他生不生爷爷的气，萧靖川说不生气，但是依然不认错。
　　这个错直到现在都没认。
　　萧靖川就是这种狗脾气，老爷子罚归罚，心里其实对两个嫡孙还是很满意的。
　　可就是方润锦觉得非常稳固的关系，现在却率先出了问题。
　　周蘅卿想离婚。
　　最先发现这件事的其实是周父。
　　周副局这把年纪了，也不是咋咋唬唬的性格，他知道后并没有声张，而是找到萧靖川旁敲侧击地关心了一下两个晚辈的婚姻生活。
　　但萧靖川不是傻子，他跟周蘅卿七年来都是这样不冷不热，长辈从来都睁只眼闭只眼，突然之间关心，肯定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萧靖川留心后很快就发现周蘅卿在接触律师，了解一些关于军婚离婚的事项。
　　萧总指挥身边都是一些跟他一样的军官，包括副官在内，目前都还单身。他已经是一个军区的司令官了，不能什么私事都能跟下属聊。
　　更何况婚姻失败对他、对周蘅卿在军部的前途都会产生影响。
　　萧靖川得知这件事后沉寂了一段时间，最终仍然没什么办法，于是才告诉方润锦。
　　可方女士自己就没起到一个好的示范，而且当年她的婚姻中完全是以萧斯年为主导。
　　这么一想，目前家里感情最顺心的居然是她“还没玩够”的次子。
　　方润锦：……
　　“要、要不，”她犹豫道：“你问问阿纵吧。”
　　萧靖川：…………
　　**
　　方女士说出这句话时，内心完全没抱任何希望。
　　萧靖川是死犟的脾气，而萧纵又被她宠坏。这么多年来，两个儿子见面说不过三句话就要吵架，这让方润锦感到十分挫败。
　　如今萧靖川的婚姻又出问题，简直令她开始怀疑人生。
　　好在事情毕竟还没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方润锦表示自己会去找几个口风严的婚姻咨询专家问问还能不能想办法。
　　军婚么，要离也没办法那么快离。
　　萧靖川当时什么都没说，于是方润锦以为儿子接受了这个提议。
　　然而这通电话结束不到一天，萧纵就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
　　当时萧二少正在试图用小鱼干修复他和猫猫之间支离破碎的感情，想要达成“猫在顾引怀里、顾引在自己怀里”的全新总裁成就。
　　当然，这要在司令清醒的时候，难度就比较大了。
　　短腿猫娇气又暴躁，臭脾气不知道跟谁学的，鱼干也不吃，抱着萧总裁金贵的手指又啃又咬，“嗷呜嗷呜”的，一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贞洁烈猫的样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猫作出了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
　　顾引无奈地看着他们相爱相杀，默默地去厨房研究甜品去了。
　　家里的冰箱都是佣人采购装满的，顾引列出了张清单，一次备足一个月的分量。
　　因为“未命名”带来的威胁，萧纵又养伤，实在不适合再冒险。
　　俩人呆在家里这些天虽然当成了度蜜月，但其实……的确有很多不方便。
　　比如他得避开萧纵联络东南军部，再比如顾引马上又该要去二试和面试，之后还有开学，而萧纵的假期也马上快要结束。
　　人不可能一辈子躲在避风港里。
　　顾引从前接到任务都是主动出击，萧纵也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只是他不想顾引操心这些事，最近的一些安排都没有告诉他。
　　公寓厨房是半开放式的，萧纵就在客厅沙发上逗猫，不一会顾引就听见萧纵说：
　　“萧靖川你没毛病吧？”
　　顾引手上的动作停下来，猫儿似的悄悄竖起耳朵。
　　萧纵猫也不逗了，整个身体靠在沙发靠垫里，左手拿着手机，右手就放置在身体一侧，司令叼起他手里的小鱼干就跑，转身时大尾巴**甩了一下手掌心，痒痒的。
　　萧纵轻笑了一声。
　　电话另一头，萧靖川压制住了摔电话的冲动，道：“军队今年刚体检完，我没毛病。”
　　萧靖川军队呆久了，总是容易强迫症似的地回答和纠正落到他身上的问题，然后俩人就能车轱辘下去，就比如：
　　萧纵（意味深长）：“你就是有毛病。”
　　萧靖川（斩钉截铁）：“我没毛病。”
　　通常这种对话以火
　　药**作为收尾，而方润锦女士在两个儿子之间起到的最大的作用就是禁止车轱辘话。
　　萧靖川从小到大都特容易较真，但毕竟军衔摆在那，敢捋老虎须的恐怕就萧纵一个罢了。
　　换了手机后萧纵没存萧靖川的号码，要不是“司令”左蹦又跳地踩着屏幕按通了，萧纵差点就把电话按断掉。
　　“你问**吗，”萧纵嘲讽道：“我又不是情圣人设，冷海云适合你。”
　　萧靖川一接通电话就直截了当地说明自己和周蘅卿之间出了些问题，问萧纵平时怎么和顾引相处的。
　　顾小引在厨房探头探脑，萧纵笑着朝他勾勾手指，小秘书一溜烟就蹿过来，蹿进他怀里。
　　萧靖川沉声道：“海云身边都是露水情缘，”
　　这倒是真的，冷海云这几年情人愈发地多，听说他从闲云山庄出来又跟付小桐分手，付小桐闹个两天就没声，也不知道拿了多少**。
　　“母亲让我问你。”
　　兄弟两个性格南辕北辙，但关系确实没到外面传的那样水深火热，因为萧靖川性格实在太不像萧斯年，反倒像萧老爷子，因此外人才经常把萧纵和冷海云放在一起比较。
　　周蘅卿在新车牌照上帮了忙，萧纵于情于理都该感谢一声，只是他还没联系周蘅卿，萧靖川就先找上门来了。
　　“行吧，”情场得意的萧纵突然大方道：“你要问什么。”
　　顾引顿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顾小引同志对军区长官还是十分敬佩尊重的，即便萧靖川和他不在同一军区。
　　他讨好似的亲了亲萧纵嘴角，萧纵揉着他的头发，给回了个稍安毋躁的眼神。
　　萧靖川能打这个电话，就是做好了会被萧纵冷嘲热讽的准备的，可在闲云山庄的时候，周蘅卿就总盯着这俩人发呆。
　　多少是羡慕的吧，萧靖川心想。
　　可家里一堆长辈在，能看出个什么名堂来？
　　总不能认为萧纵是靠一飞机的学习资料赢取芳心的吧？
　　萧靖川深吸了一口气问出第一个问题，低沉的嗓音有些发涩：“你怎么追到小顾的？”
　　萧纵：？
　　他耸耸肩，扭头一副你看吧这问题我怎么回答的表情。
　　顾引：……
　　“萧靖川，”萧二少换了个姿势抱顾引，顾小引柔软的发丝蹭在他颈窝处，猫吃完了小鱼干又跑过来想找它喜欢的那只两脚兽玩，萧纵说：“你看我像有空追人的样子吗？”
　　他说完吧唧在顾引脸颊亲了一口，表情仿佛在说：我引引真棒。
　　顾引被他哄得都不好意思起来。
　　电话那头萧靖川沉默了。
　　萧纵又说：“你可别告诉我，你跟周蘅卿结婚七年才开始考虑这种问题。”
　　“妈和爷爷都分不清你到底喜不喜欢你的伴侣，你指望周蘅卿开天眼就能知道呢？”
　　“这七年你夸过他吗？约过会吗？给他送过礼物吗？记得结婚纪念日是哪天吗？你要是不记得的话，可以让你的副官帮你记住并且提醒你。”
　　草（一种植物），怼萧靖川可真爽。\^-^/
　　萧靖川此时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或者呵斥什么，最终还是又闭上了，因为他听见萧纵说：
　　“我猜你到现在也没看出周蘅卿喜欢你。”
　　萧指挥官一直把周蘅卿想离婚当成一件需要解决的事情，可不知为什么，当萧纵说出周蘅卿喜欢自己时，萧靖川心里居然冒出一丝称得上是高兴的情绪。
　　“……真的吗？”萧靖川迟疑道。
　　他问出这句话后立马又开始后悔。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萧靖川跟周蘅卿之间的“客气”也不是一两天就形成的。
　　两个人本来就没什么感情基础，结婚前只见过一面，了解了一些背景和情况——好歹知道对方长什么样。
　　萧靖川自然不用说，优秀的遗传基因和常年的军队训练，一米九的身高以及天生的统帅气场，让他一度成为联邦军部最炙手可热的乘龙快婿。
　　周蘅卿则内敛许多，他虽然是个beta，身高也是直冲一米八几，高鼻梁薄嘴唇，军人世家出身让他自带一种疏离和冷淡感，唯独一点柔弱的气息都没有。
　　俩人站在一起，就像萧纵和助理、萧靖川和副官似的，全然没有夫夫该有的样子，而事实上……
　　萧靖川没有继续想下去。
　　可萧纵哪是那么好打发的，他在商场上早就练就了一颗七窍玲珑心，只看他愿不愿意花精力去猜。
　　萧二少偏头看了看顾引，小秘书被吃干抹净后最近愈发乖巧又黏人。
　　他忽然嘀咕道：“你们俩常年异地，应该是没什么机会吧……”
　　“什么？”萧靖川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萧纵盯着顾引，过了一会儿伸手把顾小引按在胸膛上，另一只手捂住了他的耳朵，然后勾起一抹笑，对着电话说道：“萧靖川，知道为什么嫂子要跟你离婚吗。”
　　萧纵魔鬼般的声音从电话听筒里传出：
　　“因为你活儿差啊....”
　　作者有话要说：　　哥嫂he，没刀，七年的旧疾得猛药才能治
　　能不能抠出糖来得看你萌的了。


第39章 危机
　　萧指挥官八百年才打出这么一个电话,
　　最终以他亲手摔电话作为对话的终结。
　　萧纵揉着顾引的耳垂，低头笑道：“你看，是萧靖川单方面跟我关系不好。”
　　我给出的建议多中肯啊。
　　顾引：……
　　就我俩这个距离,
　　你捂我耳朵有什么用。
　　估计是顾小引脸上表情太过一言难尽了,
　　萧纵一挑漂亮凌厉的眉峰,
　　警觉道：“顾秘书,
　　会议结束你想发表什么意见？”
　　“没有、没意见。”
　　顾引小声说完就想跑,
　　结果却被萧纵眼疾手快地捉回来,
　　摁在沙发上。
　　米白色的真皮沙发承受着两个男人的重量,
　　微微凹陷下去,
　　萧纵制服住挣扎的顾引,
　　压在他身上，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哼哼唧唧地逼问道：“顾小引，你老公好不好。”
　　修长有力的手指穿过顾引柔软干净的发丝,
　　撸猫似的逗着他。
　　顾引喜欢泡澡，没事的时候一天能洗好几次，有次泡在热水里差点睡着,
　　还是萧纵把他从浴缸里捞出来的。
　　他俩突然间的拉扯,
　　吓得猫竖起了尾巴，一个劲地在沙发边上乱转。
　　陷在沙发里的omega努力仰起脸,
　　无辜地看着萧纵。
　　顾引嘴唇是健康的红润色,
　　其实咬得微微泛肿的样子最好看，配着那一双小鹿似的湿润的眼睛,
　　委屈得让人想再更进一步欺负，干脆让他哭出来。
　　顾引乖乖瞅着他，嗓音略沙哑地问：“我怎么回答,
　　老公今天才能放过我？”
　　从前他这样看萧纵时，表情像是什么都不懂，又像什么都懂。
　　现在又当着他的面露出这种神情，萧纵低低地笑了：
　　“——反正跑不掉，回答哪个都一样。”
　　**
　　春天到了，猫最近陷入了某种不知名的抑郁中。
　　它依然更亲近顾引，也只在顾引面前叫，吸引他的注意力，但那叫声总是透着一种绵绵的哀怨。
　　顾小引深深怀疑是上次他们沙发上的不良行为，给猫猫造成了心理阴影。
　　萧纵扫了一眼他怀里蔫唧唧的猫，冷酷道：“一岁了，该发情了。”
　　不知道萧二少是怎么想的，买回司令后没给它做绝育，现在好像也没有带它配种的意思。
　　司令自出生起就住在顶层公寓，在顾引来之前它从来没有离开过这栋摩天大楼。
　　因为楼层过高，萧纵做了猫栏，园艺式阳台是不许它去的，而这个高度它也见不到其他的野猫，最多只有飞来的小鸟，停了一会儿又飞走了。
　　猫猫每天都惆怅地蹲在落地玻璃窗前，望着窗外的天空，有时还会“站”起来——矮脚猫底盘太低，视野不佳，只有站着才能视线更清晰。
　　顾引对总裁的金丝猫深表同情，心想其实雪豹“黑帝斯”也不错……如果司令胆子不这么小的话，应该能做个伴。
　　猫猫哭唧唧得顾引心都要碎了，omega本来就对弱者有着比较强的同情心，看着顾引情绪也要跟着低落，萧纵终于松口答应再给司令找个伴，可以让顾引挑。
　　于是萧纵跟顾引约好复试结束后一起去看猫。
　　**
　　南城大春季招考效率很高，笔试考完当场出成绩，面试就安排在当天下午，减少学生来回跑的拥堵。
　　萧纵特地腾出一整天时间陪自己，顾引对此还是感到很吃惊的。
　　“等我回公司上班上了就没这么有空了，”萧二少脸不红心不跳解释道：“休假就好好休假。”
　　——这段时间一天在家工作八小时，晚上有时还会召开临时公司会议的是谁？
　　——大概是司小令叭。
　　顾引知道只要萧纵出门安保级别就会直线上升，就连警方都会更紧张一些，萧纵的背后是萧氏集团的未来，经济命脉铺向整颗主星，对h国的发展都能造成影响。
　　而顾引身后是他。
　　萧纵把所有的安保力量都调在顾引身边，从进场考试到结束出考场，整栋楼都有恒华的保镖把守。
　　南城大那边已经提早沟通过了，保镖会完全配合学校秩序，只是在校门口加多了一道安检，就一天时间。
　　作为补偿，萧纵给学校捐一栋实验楼，而南城大作为临城附近的科技大学，跟恒华集团本来也有人才输送的合作协议，属于长期合作单位，双方很快就这个问题达成一致。
　　萧二少甚至不用亲自出面，科技公司的总经理就把这事都办妥了：今日“钞能力”成就（1/1）
　　于是一大清早，吴勇等恒华安保部的保镖们也终于再度见到了顾秘书。
　　顾引在外低调，知道他即将嫁入豪门的没几个，但在恒华……至少在恒华安保部，这位已经是一个传说了。
　　“懂的都懂”的洗脑包不可能把所有的人都洗脑，可顾引现在已经是准少夫人，除此之外，他手里还有萧衍的军人铭牌。
　　联邦开国老中将的军人铭牌对他们来说简直跟尚方宝剑似的，能来投奔萧家的军a，谁不把老爷子当成楷模？
　　之前还有疑虑的保镖在听说闲云山庄的事后，也都理解了：毕竟安保队差点出事，萧衍要安排自己的孙媳妇接手也正常，谁放心在这个节骨眼上把安全交给外人？
　　萧家先是出了个巾帼不让须眉的方女士，而眼前这个omega也不容小觑。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他们当中可是有人亲眼看见顾秘书砸中控台那股狠劲的，萧冷两家本来就沾亲带故，关键时刻一个两个都犹豫不决，果敢就是这些在商场里混久了的保镖们所缺乏的品质。
　　而且顾秘书这样的身份，居然真的先后得到萧纵和萧老的青睐，有些人不免在心里感慨自己生错了性别。（萧纵：...？）
　　人都是带滤镜的，有了这层滤镜后，顾秘书怎么看都是深藏不露。
　　至于老板……
　　萧纵这个学霸的凶猛程度，跟过他一段时间的差不多都清楚。
　　他本名在布雷斯顿不算出名，但anthony·x·fitzgerald这个署名则在学术圈内非常有名，硕博连读期间在《nature·fed》上发表百篇sci论文。传闻这人能做到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大脑缜密的犹如量子计算机。
　　因为名字太长，所以当时被附近大学城的学生称为dr.a。
　　假如不是要回家继承亿万家产的话，他大概率是打算做个纯学术型专家的。
　　另外，除了学渣和学霸之间的距离感以外，军a大部分都是糙汉，训练太累澡都不洗就能躺床上睡觉那种，可他们老板却是个锦衣玉食的金贵少爷，虽说平时还算好相处，但挑三拣四的毛病一旦犯起来也让人心里想骂娘。
　　可顾秘书身上有一种，怎么说呢……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亲切感。
　　只要往那儿一站，就让他们不由自主地想起曾经新兵蛋子时期被教官吊打的岁月。
　　这可能就是青春的魔力吧。军a们心想。
　　**
　　顾引接管安保部门遇到的阻力比想象中的少，萧纵还是暗自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嘴上说着不帮忙，可万一顾小引真的受一群alpha的欺负，萧纵心里肯定也堵着一口气：他的omega他都没舍得让受委屈，怎么能任由一帮下属作威作福。
　　这天清晨起太早，萧二少有点起床气，平时工作忙时表现得不明显，闲下来就各种不高兴了。
　　顾秘书不知道从哪儿听说补充糖份可以缓解起床气，早上做早餐时就专门给他准备一道小甜点。
　　萧纵吃完甜点心满意足地恢复成他盛世美颜大猫猫的样子，对着顾引又是揉脑袋又是捏脸的。
　　吴勇第一次看见，整个a都震惊在了原地。
　　魏勉倒是见怪不怪了，淡定地走上前打招呼：“老板，引引，早啊。”
　　“魏哥早，”顾引喊起人来又甜又乖，他得有大半个月没见到魏勉了：“你的胃好点了吗？”
　　魏勉说：“胃没事，我最近换牙疼了。”
　　顾引关心道：“为什么啊？”
　　萧纵走过来把小秘书往怀里一揽，哼道：“因为他糖吃多了。”
　　魏助理的吐槽技能得方驰真传，之前在顾引心里，这三个人的伤害程度是方驰魏勉萧纵，老板么，毕竟还是要优雅很多的。
　　但自从萧靖川那个电话后，顾引默默地把萧纵和魏勉的位置对调了一下。
　　只有小芳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
　　萧纵今天开的是“西装暴徒”。
　　萧家二少爷为数不多的广为人知的喜好就是车，他不仅收集，还喜欢改装，后宫佳丽三千，指的就是他扩建了好几回的车库。
　　但最近的新宠肯定是这台特殊合金的飞艇型跑车，从提车到现在萧纵都没机会开出来过，再过几天回公司上班，这台暴躁的野兽就又要堵在早高峰的路上了。
　　“……除非‘未命名’朝市中心发射火箭
　　炮，否则这就是台装甲车，”魏勉给顾引介绍了一下车子的性能，他看了老板一眼，自发把车子的隐藏性能略过，继续说道：“不过他们要是有这个武装实力，干脆造反得了。”
　　“引引你报的专业是ai软件工程对吧？”魏勉开启了后排座位的ai控制系统，里面一片空白，“这里还没引用激活系统，因为老板暂时没想好用哪款芯片。”
　　萧纵纠正道：“这车是送顾引的，他来决定。”
　　开什么玩笑，他萧二少回礼收了好几遍，小秘书都被他吃干抹净了，哪有还把车收回来的道理。
　　然而下一秒，他就听到顾引高兴地说：“那我可以把‘怎么肥细’装进来吗？”
　　魏勉一拍手：“好！老板娘好眼光！”一边说还一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瞟向逐渐呆滞的萧二少。
　　萧纵：……
　　就，眼睁睁有种小老婆被大老婆糟蹋了的感觉。
　　（不敢吱声.jpg）
　　“不是，引引，”萧纵试图从媳妇手里给小老婆留下一条生路：“你养猫我没意见，养多一只虽然麻烦，但是小鱼干我还是供得起的……”
　　但你能不能别养电子宠物？！！
　　“啊，不可以吗，”顾引想了想，又干脆道：“那算了吧。”
　　魏勉恍然想到顾引以前问他自己能不能去方驰的公司、萧先生会不会不高兴的事，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难为他意志坚定，短时间内身份变化差异这么大，依然没有恃宠而骄，始终维持着自己的初心。
　　魏勉试问自己要是有着同样的经历，未必能稳住心性。
　　于是他对顾引“在家待业”的那段时间不免有些好奇了。
　　找时间跟老板打听打听，好歹他也算半个媒人，近距离吃口瓜不算过分吧。
　　毕竟魏勉可是在星网平台拥有#如何讨好你的老板#标签超话主持资格的总助呢。
　　萧纵捏着顾引的后颈，哄道：“公司有两千种人工智能芯片，你先挑一圈，要是都不喜欢我们再商量，成吗？”
　　顾引开开心心地答应了。
　　他靠在萧纵身上，眼睛盯着窗外掠过的树影，嘴角轻轻的抿住。
　　**
　　南城大，保洁仓库附近。
　　偌大的学校清晨安静，一场连绵的雨天过后，校园里的几株早樱就绽放了，让光秃秃的树枝看起来生机勃勃。
　　偶尔有早起去图书馆自习的学牲骑着电动平衡车穿过校道，清晨的风吹拂过十七八岁的少年们的发梢。
　　一行穿着灰色制服、头戴有“保洁”字样的人从仓库里涌出，而仓库里的焚烧炉里，一张照片慢慢被火苗吞噬掉。
　　照片上的年轻男人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眼睛微微眯起，散漫而又危险。只是很快的，所有东西都化成了灰烬。


第40章 战友
　　2号殖民星,深夜。
　　夜空中星海晦暗，国家信息安全局大楼的灯彻夜明亮。
　　整栋大楼拥有全联邦最复杂的内部构造设计，楼层和门牌都会根据智能系统的安防设定不定时变换,
　　没有授权的人进入到这栋楼里,
　　不出两分钟就会被困在里面。
　　不过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因为星球上都是联邦星际最顶层的管理者,
　　2号星被主星上的人称为“特权阶级”。
　　这颗星球没有普通居民,
　　没有灯红酒绿的夜场,
　　没有贫富差距和犯罪,
　　最大的特点就是安静。
　　没有人会横冲直撞。
　　周蘅卿有时觉得自己待在这种没有一丝人气的地方久了,
　　活得就像一台仿生的人工智能。
　　但是他的父亲、爷爷,
　　以及平辈的兄弟都是这么过来的。
　　联邦星的人并非成了没有感情的生物,
　　而是这个地方要求他们断绝人类情绪中的非理性思想，将星际发展的【利害】摆在第一位。
　　周蘅卿曾经觉得没什么问题。
　　政府是权力机构，当以人类发展为优先目标，而他们这些人只是权力机构的执行者,
　　不应该带有个人色彩。
　　可他所在的位置叫国家信息安全局，他是二处的处长，专门负责六颗殖民星发生的危害社会公共安全事件的信息处理和交换。
　　随着他知道的灰色交易越来越多后,
　　周蘅卿对自己“执行者”的身份也越来越麻木。
　　他是执行者,
　　不是“审判者”，他不能去评价这些事情背后的正义与非正义。
　　在心里……也不可以。一旦内心出现了对事情的“评判”,
　　那么就会影响到他的行为。
　　所以联邦星并不常与主星来往,
　　即使实现跨星际航行，依然严格管控主星与联邦星之间的往返。
　　不过到周蘅卿这个级别的军部官员,
　　管控就不那么严格了——特权阶层里也分三六九等，总要有些差异化的。
　　联邦六颗殖民星之间都有时差，以主星时间为基准的话,
　　2号星的宇宙时间要比它早2天，因此对于各星球的居民来说，联邦算是“未来”。
　　联邦政府选在2号星作为政府基地，未尝没有高高在上的意思在里面。
　　周蘅卿站在信息处理室的中央，四周围都是投影出来的蓝色加密字幕，错落的蓝光映在他的脸上，衬得皮肤冷白得不像话，也显得眼窝和鼻梁的阴影更为明显。
　　他最近联系过律师，咨询怎样才能在尽可能不影响萧靖川前途的情况下离婚。
　　律师说除非过错方都在您一个人身上，律师还说，这样一来您自己的前程可就都毁了。
　　周蘅卿没有给答复。
　　他自己暂时想不到要怎么犯错，却也没咨询经验丰富的律师。
　　他不知道在犹豫什么。
　　或许是为了前程吧。
　　联姻的好处是相辅相成的，周蘅卿三十岁就当到了处长的级别，再过两年能再进一步升职，谁愿意在精力最充沛的年纪自毁前程呢。
　　不知道怎么的，周蘅卿最近总想起闲云山庄的事。
　　萧靖川和萧纵气质迥然不同，但毕竟是亲兄弟，五官还是很像的。
　　顾引看萧纵时眼睛里有光，而萧纵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实际上时不时就瞟一眼，看看顾引还在不在他视线范围内。
　　听说顾引的父亲病逝，母亲和外公看上去都是很随和的人。
　　周蘅卿忽然想起什么。
　　——当年770号没有来参加联邦全能实战特训赛的领奖仪式，由东南区的长官代领。当时还引起了一些高层的不满，不过那都是小插曲，听说他家人生病赶回去了。
　　后来周蘅卿也想过是不是因为联邦高层不满他这一举动，所以没有将他招收进2号星。
　　周蘅卿想着想着，就刷通自己的权限卡，调取了h国区东南军区的资料。
　　国区拥有自主管辖权，但770号特种兵作为参加联邦实战赛的选手，联邦肯定有他个人信息。
　　蓝色的加密字幕在眼前轰然散开，然后又组成联邦六星的徽记，之后周蘅卿的瞳仁里印出重新出现的一行字：【null】
　　周蘅卿换了一种检索方式，出来结果依然一样。
　　没有770号这个参赛者。
　　假如不是他前阵子跟萧靖川提过，周蘅卿都要以为自己记错了。
　　但萧靖川也记得这件事，说明只有一种可能。
　　……那个年轻人被军队除名了？
　　联邦这么多军人，不可能百分之百都是听国家指挥的士兵，尤其alpha还天生带着叛逆的基因。
　　比如现在让政府大为头疼的沈原，曾经因发生口角而杀死自己的战友并肢解，入伍后刚录入系统不久就被除名，a国区更视他为军队之耻，将他的电子档案信息全部抹除，主星资料显示就
　　只截止到沈原在海陆空军校的记录。
　　770的单兵作战能力比指挥能力强，当时观赛的好几个首长都笑称h国东南军区出了个“人形自走兵器”。
　　假如他因犯事而被军队除名，那么造成的社会危害恐怕比沈原还要大。
　　周蘅卿垂眸思索片刻后，按下了通讯键。
　　“长官，有什么吩咐？”信息处理室外的警卫员道。
　　“档案库现在到哪个位置了？”周蘅卿一边问着，一遍开启国安局总部资料区的权限，他面前的验证一路亮起了绿灯。
　　“498层，长官。”警卫员核实过后回答道，“您需要什么资料，属下让网络部立即发给您。”
　　“不，”周蘅卿盯着那一间房间的位置和倒计时，说：
　　“我要去一趟纸质档案陈列室。”
　　**
　　流线型的亚光黑am跑车径直开进了南城科大的校园，引来众多学生的好奇关注。
　　他们不认识军用特殊合金，但还是有很多人知道am这个顶级跑车品牌的。
　　这家百年的汽车生产商推出的超跑型号两只手就能数完，数量更是限量中的限量，其中一款外号叫做222，在联邦主星突破200亿人口的时候推出的，限量222台，价格直接就是天文数字。
　　因为型号少，所以容易被人记住，但这台改装跑车却和人们印象中的都对不上号。
　　am推出新的跑车型号了？
　　校园内行驶车速不快，不少学生纷纷拿出手机拍照。
　　“好好考试，其他的别操心，考完出来老公带你吃好吃的。”
　　萧纵按着顾引的后颈，在他唇上用力亲了一下。
　　顾引飞快地扫了一眼前座的司机和助理。
　　“都看到了，”魏勉笑道：“要不杀了我们给你俩助助兴？”
　　司机是安保队的，平时都负责当哑巴装不存在，闻言也笑了。
　　顾引红着脸拎着书包飞快地打开车门，溜了。
　　魏勉看见他一路狂奔的背影，蹿得比兔子还快，咂舌道：“之前怎么没发现顾秘书脸皮这么薄呢。”
　　之前顾引什么都不懂，喜欢了就追，现在该懂的全都教他懂过一遍了。
　　不，不止一遍。
　　萧纵似笑非笑地打开后座的工作桌板，准备就在车里办公。
　　为了避开早高峰，他们到得很早。
　　“其实这种操作型的跑车就不应该再让司机来开了，”魏勉换到后座来，说：“自己驾驶比较爽。”
　　萧纵说：“我还没告诉他这台车里装了火力配置。”
　　“早晚都是要知道的，”魏勉说：“别小看omega，他们没我们想的那么弱不禁风。”
　　萧纵想到方女士，望向窗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方润锦当年面临的处境比较极端，娘家父母去世兄弟当家，两个孩子年纪尚小，亡夫在外面的情人又闹事。顾引有他护着还担个什么心。
　　超跑的玻璃是单向可视，外面学生好奇的目光都映入他的眼底。
　　关于学生时代的记忆仿佛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萧纵自从进入公司就再没去过任何一所学校，南城科大他都是第一次来。
　　其实假如顾引不选择函授的话，他们没准还能在学校里谈个恋爱，撒撒粮什么的，可惜了……
　　萧二少全然没有自己顶着这张脸乱逛会引发什么场面的觉悟，正遗憾着，魏勉的工作机响起来。
　　“……叶先生您稍等。”魏勉听了两句，捂住了话筒面向萧纵，“老板……”
　　叶雨濛自从联系不上萧纵的私人号，之后就以公事的名义找了魏助理好几次。
　　魏勉是职业经理人，工作不带私人情感，老板前男友那点幺蛾子也闹不到他这里，于是都客客气气地应付着。
　　萧二少头也不回道：“不接。”
　　“……”魏勉无语了0.1秒，最终还是道：“叶先生说他有您要找的金色头发的年轻人的资料，”
　　在萧纵逐渐僵硬的背影中，魏勉又补充了一句，帮他回忆起来：“lavca赌场那位。”
　　**
　　“顾引同学，好巧啊，在这儿碰到你！”
　　春招复试的学生都集中在同一栋教学楼，顾引刚过完第一道隐形安防检查，就听见一个声音在叫他。
　　顾引回头一看，是之前统考时同考场的那个人。
　　跟上次不同的是男生剃了个寸短的头发，脑袋顶毛刺刺的，气温刚回转他就穿着短袖t恤，外套搭在书包上，这个年纪正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有种阳光朝气。
　　就像刚入伍的新兵蛋子，让人一看就想上去……练练手。
　　顾引默默抹去心底邪恶的想法，心想最近跟少爷朝夕相处待久了，天天看萧纵花式欺负司令
　　——但自己是个温柔可爱的omega啊！怎么能捉弄人呢！
　　从前没有人惯着顾引，顾引就自力更生，把一切事情都办得妥妥帖帖的，可现在有个人一天到晚地嘀咕他“娇气”，却又事事替他着想，顾引就全身心地去回应他。
　　萧纵前阵子在家闷了好几天，等自己抓到沈原彻底解除他的危机，就陪他去周边兜兜风。
　　早上进学校时看到早樱开了，等樱花吹雪的时节他们就要订婚啦。
　　顾引想着想着，就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不远处的保洁打了个冷颤，压了压鸭舌帽，对耳蜗内高科技隐形耳麦道：“艹，老子狗眼都瞎了，西南方向30度十二米开外那黏唧唧的是我队长？完毕。”
　　狐狸作为作战分队指挥，冷静纠正道：“是前·队长。你特么别暴露了，好好扫你的地！完毕。”
　　“这都星际时代了为什么保洁还要人工来搞。完毕。”
　　“不人工搞你怎么混得进来！完毕。”
　　这边分明隔得很远，但装成保洁的代号为“泰山”的特种兵还没讲两句，顾引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瞥了一眼过来。
　　泰山顿时背脊发凉，低着头不说话了，心想你队长还是你队长，顾教官永远的神！
　　顾引相貌属于看起来很舒服那挂的，不会第一眼就留下惊艳印象，但没什么攻击性，看得久了就让人生出一种想要亲近的念头。
　　尤其他身上带着一点点冷淡疏离，对叛逆的alpha来说更像是欲拒还迎、欲擒故纵的引诱。
　　男生不知道这个omega散发出的那种饱满多汁的诱人气质，是因为他整个人浸润在爱情的甜蜜中，只觉得这个omega格外的勾引人。
　　可他刚才远远地没有闻到，一靠近就察觉到——omega身上的木质气息更重了！
　　这种明晃晃的、来自强大同性的威胁，让男生顿时一股烦躁冲上脑子，他一把拉住顾引的胳膊，说：“上次接你的人标记了你？你的老板？！”
　　alpha男生叫游贸斌，家在南城当地也是富人阶级，算是个小富二代，成绩不错的那种，因为刚分化错过了秋考，于是在家休养几个月后参加了春季入学考试。
　　游贸斌刚一碰到人，还什么状况都没搞清楚，就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一米八的个头路都走不稳，旁边的同学吃惊地看了过来。
　　吴勇等保镖不远不近地跟着，见状吴勇朝其他人使了个眼色，那表情仿佛在说：看吧，我就跟你们说老板娘深藏不露。
　　其余人严肃地点点头。
　　这招借力“摔手”曾让多少新兵含泪吃shi、有苦难言。
　　当年大家刚入伍时都被前辈坑过，以至于他们打成一片后第一件事就是学会这招，来年再去欺负更新的萌新。
　　萧老手下果然卧虎藏龙！
　　背叛萧家是没有好下场的！
　　顾引身上其实也有微型交流器，以注射的方式打在耳后，用于跟恒华安保部保持联络——东南军区虽然派遣了α特种部队作战分队出任务，协助警方捉拿沈原。
　　但顾引还是不放心，他得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否则没法安心考试。
　　然而有时候知道情况了也安不下心来，因为他听见通讯频道里有人跟吴勇汇报道：
　　“队长，萧总行程有变动。”
　　吴勇问道：“怎么了？”
　　“老张刚刚来信息，说是个什么叶先生要见面。”
　　顾引：……
　　游贸斌这时候站稳了身体，他也没搞清楚为什么站不稳，但这么多人看见他在omega面前丢脸，于是他怒道：
　　“你是不是被人包养了？他出多少钱，我出两倍、不，三倍！”
　　作者有话要说：　　人生啊~它处处充满着修罗场的气息~
　　（魔鬼发言）


第41章 诱饵
　　游贸斌虽然不算大吼大叫,
　　可其他学生都安安静静，他的声音回荡在金属通道里就显得很清晰了。
　　尤其他刚才一个趔趄更是让整条走廊的人看过来。
　　四周围瞬间射来好多道看好戏的目光，有学生也有老师,
　　还有保洁人员。
　　“这小子真欠揍。”泰山自言自语地嘀咕。
　　他戴着隐形眼镜式监视器,
　　他看到的事务都会实时传回到作战指挥车的控制台中。
　　狐狸此时连着十五道通讯频,
　　眼前的监视屏上也有九个分区,
　　他的大脑高速运转着。
　　这其实是狐狸第一次带队。从前都是顾引安排这些,
　　并且顾队长不需要这么保守地呆在指挥车上,
　　顾引随时能够保证掌控全局的情况下出现在任务现场。
　　——除了上次在lavca的那个“意外”。
　　白天队长就有点低烧,
　　但特种兵状态不影响任务,
　　以为是时差加降温加连续熬夜制定作战计划才导致的,
　　因此没人当成一回事，吃了两粒特效药就潜入了赌城。
　　作为全联邦最大的赌场，lavca的日流水都是天文数字，往来账户近百万个,
　　而且都是富豪的加密账户，乱追踪只会被网络安全公司反向定位暴露行踪。
　　即便是星际社会，人们在娱乐方面依然更倾向现场沉浸式的体验,
　　而不是网络赌
　　博。
　　不夜城在璀璨的金色灯海下犹如一座巨大的迷宫,
　　机械按钮音像汉姆林镇的吹笛手，引诱赌客在这里一掷千金。
　　而队长到了晚上烧得更厉害,
　　他躲进贵宾更衣室里,
　　结果被萧二堵了个正着。
　　据说萧二当时被搭讪的omega把红酒弄到白衬衫上——omega借机邀请他去自己房间，而萧二却直接拐进了更衣室。
　　然后,
　　萧二的信息素就成为队长分化的最后一击——事后给顾引做体检的军医说分化是必然，但alpha信息素催发了进程，让顾引登上军机后就昏迷,
　　在万米高空就完成了分化。
　　刚开始他们队员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还苦中作乐地开玩笑：差点出大事，这alpha不得负个责啊。
　　谁知最后还真负责了……
　　这大概就是奇妙的缘分叭。
　　沈原是个alpha，但却非常狡猾，比beta更会隐藏。而且他睚眦必报，因口角之争就杀死部队里战友，被a国区秘密通缉多年后，更是成为“未命名”组织的杀手，就像时时刻刻在黑暗凝视你的深渊。
　　自从顾引秘密退伍，他们这支特种兵作战分队就一直有被拆编的传闻，大伙儿都不愿意，但军队也不是讲意愿的地方——特种部队编制每年调整，能掩盖掉不少事情。
　　比如军队里消失一个beta，大家只是觉得他被编到其他队伍里去了，又或者跟着别的军区一起出任务，总之不会往分化成omega这方面去猜想。
　　没想到节后突然接到上级的任务。
　　在任务现场见到队长……和那位跨球总裁，别说泰山狗眼要亮瞎了，狐狸也觉得短短几个月确实物是人非——魔鬼教官变人
　　妻。
　　重点是他们这些“娘家兵”都做出了巨大贡献。
　　“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同在指挥车里的胖子唏嘘道：“萧二对队长应该不错。”
　　狐狸叹道：“那是因为他不知道……算了不说这个了，泰山，考试楼有没有什么异常——除了那个傻子a。”
　　狐狸看见监视屏里顾引对着男生说了几句话，那愣头青小男生当即脸色就变得难看。
　　随后顾引转身就走，男生没敢追上去。
　　这时耳麦里响起小平头的声音：“——报告队长，‘球’跑了，目的地不明。完毕。”
　　狐狸额头滑下三根黑线，最终还是没有对这个代称提出异议：“第二组跟上，保持车距，。完毕。”
　　另一组队员的车就停在南科大后门，闻言立马发动白色轿车，汇入早高峰的车流中。
　　**
　　“开条件吧。”
　　萧纵坐下后直接了当地说。
　　咖啡厅内音乐悠扬，此时人很少，一大清早有这个闲心的毕竟不多。
　　叶雨濛约定见面的地方离南科大并不算远——这个时间段出现在这附近，说明早就打听清萧纵的行程。
　　这让萧二少格外不爽。
　　开着特殊合金的超跑出来很显眼，但和被人跟踪还是有本质区别。
　　他都不知道叶雨濛哪来的途径打听到他的行踪的。
　　叶雨濛微笑道：“吃早餐了吗？你熬夜熬得胃不好，要不要先点点东西吃？”
　　他依然穿得很得体，并且少了那些花里胡哨的小心思，像老朋友见面聚餐似的招呼他。
　　假如之前没搞出那么多幺蛾子的话，萧纵可能真的会按商务社交那一套，跟叶雨濛谈妥条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但此时的萧纵依然是风度翩翩、温和而懒散的，可熟悉他的人就知道，这时候才是他防备心最强的时候。
　　但叶雨濛不熟悉。
　　他错过的不是八天、八个月，而是整整八年。
　　这八年里他关注到的就是网络媒体上的那些关于萧家的八卦新闻——有真有假。
　　这些信息给他提供一定的便利，甚至让他快速切入弱点“搞定”了方润锦，可对于萧纵这个人，媒体了解得也不多。
　　看见最多的就是那句“有其父遗风”的评价，可这能有什么用，叶雨濛跟萧斯年也不熟啊。
　　叶雨濛仅凭着八年前学生时期的记忆来面对一个财阀家族的继承人，显然是过时的。
　　萧纵没说话，叶雨濛自作主张地给他点了西多士和一杯柠茶，都是甜食。
　　作战分队二号组有三个人，两个男beta一个女alpha。
　　alpha代号“鼎”，扎着一个高高的马尾，看起来十分英气漂亮，两个beta像她的追求者或者小跟班，三人都是大学生打扮。
　　“鼎”低头搅拌着奶茶里的方糖，道：“目标‘球’已锁定，位于南科大正东方向1.2公里的咖啡厅内，坐标已传回。完毕。”
　　一只不到半个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金属蜘蛛落到地毯上，顺着地毯纹路溜达到了萧纵附近的位置，安安稳稳地躲在沙发底下。
　　“探听器已设定。完毕。”
　　眼镜男边玩手机边说：“我觉得我们跟捉奸似的。”
　　另一个beta捂着心口道：“不，我不相信弟妹是这样的a。”
　　“鼎”额头青筋跳了跳，最终还是忍住骂人的冲动。
　　点心饮品上得很快，萧纵却一动不动，眼神都没给一个：“现在可以谈正事了吗？”
　　见他没什么寒暄的意图，叶雨濛主动道：“我本来是想找机会和你聊聊的，不过最近，”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好像一直有很多事情干扰。”
　　萧纵低声笑道：“确实很忙，还没感谢叶先生之前帮我澄清绯闻，不然我真不好跟引引解释。”
　　事实上网上出绯闻那段时间，萧纵和顾引两个人八字还没一撇，可这话一说，叶雨濛的笑容就僵了僵。
　　他就跟败下阵来似的，说：“……你真觉得那只是绯闻么。”
　　萧纵淡淡道：“叶先生工作至今一直是圈内公认的洁身自好，实属难得。”
　　“我就知道你还介意当年的事。”叶雨濛却突然接了这么一句话。
　　萧二少：……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从前叶雨濛就总这样，萧纵要是说什么他不乐意听的，不反驳也不提出意见，全装没听见，直到下次萧纵发现他还这样。
　　学生恋爱么，大家都不成熟，哪怕当年萧纵除学习外还需要自己挣生活费，但总体而言其实比不上现在管理公司那么累，所以基本还是会惯着他。
　　叶雨濛习惯性地索取爱和关照，包括这八年他念念不忘的也是萧纵一次又一次的纵容。
　　可次数多了人也会疲倦。
　　更别说顾小引现在还在学校考试，萧纵根本没有义务要对这种纠缠保持耐心。
　　“叶雨濛，”萧纵一手支着额头，另一只手轻轻敲打在桌面上，正色道：“顾引现在是我的男朋友，上次你也听到我很快就要结婚，如果你奋斗八年就是为了过不体面的生活的话，其实我可以满足你。”
　　现在只有两个人，萧纵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叶雨濛脸色明显变得惨白，“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萧纵笑了：“我喜欢他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前段时间你在我妈面前装成什么样。”
　　叶雨濛的呼吸都有些发颤，“可他假如不是你以为的那样呢？我亲眼看到他动手打人，把一个一米八的alpha踹了出去！”
　　“你说马唯明？”萧纵皱眉道：“打了就打了，我让他打的，行不行？”
　　omega这种小心思真的很奇怪，叶雨濛到底想证明什么？
　　——证明顾小引是只芭比金刚，在床上嘤嘤哭着说不要了，下了床就能手撕机甲？
　　就凭商会副主席一脸肾虚样还喝得烂醉？
　　顾引但凡硬气一点，萧纵也不用成天担心他在外被人欺负了。
　　——就说这沈原吧，但凡萧二少现在不拖家带猫，谁会为了一个走投无路的杀手在家宅大半个月？他公司不要了吗？
　　“别跟我扯那些乱七八糟的，”萧纵失去耐心，再次单刀直入，道：“叶先生怎么知道我要查什么人。”
　　叶雨濛望向窗外，大学城附近的建筑物都没有很高，视野相对开阔，连道路都显得不那么拥挤。
　　这回他没有绕弯子，而是说：“我听见方总跟您通的电话了，当时我就在隔壁洽谈室。”
　　方润锦要去2号星，萧纵特地打电话跟她说明——那段时间跟萧纵扯上关系的金发年轻人，还能有几个？
　　叶雨濛并不知道萧纵为什么要找那人，可他也不相信萧纵的性格会在赌场里跟个模特儿扯不清还被人拍下来。
　　叶雨濛说：“我在a国待了八年，多少认识一些关系。”
　　萧纵家里还有军区背景，h国近年在经济、科技方面发展都极为迅猛，以网络金融为主的a国区防他防得跟什么似的，生怕萧家用科技渗透了a国军警。
　　叶雨濛却不一样，他早早入了a国区的籍，奢侈品牌首席设计师又能接触到许多富豪，算是经常出入上流社会交际圈的人，人脉自然不一样。
　　叶雨濛怕他不信，又补充说了一句：“我托了好些关系才拿到一段监控视频。”
　　他将一张椭圆形储存卡直接推到萧纵面前。
　　萧纵神色一动，总算没那么冷冽了。
　　“不用担心有其他请求，”叶雨濛见状苦笑道：“我只是想借这个机会跟你坐下来好好谈谈，毕竟你躲我也躲了那么久。”
　　“叶先生哪里的话，”萧纵漫不经心道：“南科大你都跟过来了，我的行程应该都打听得听清楚，谈不上什么躲不躲的。”
　　“鼎”听了半天，终于面无表情道：“……他们到底在聊什么？”
　　怎么每个字都能听得懂，连在一起就是完全插不进的话题。
　　眼镜道：“你这种直a癌是理解不了的，翻译过来大概是‘曾经我爱你但现在你爱我我却不爱你了’。”
　　鼎：？？？
　　在队员目瞪口呆的表情中，眼镜扬了扬手机，里面是#壕无人性#标签下关于叶雨濛接受采访澄清绯闻的内容。
　　眼镜男说：“对于不说人话的omega，你们必须提早查找些辅助学习资料才能知道他在说什么。”
　　鼎抱怨道：“别提了，上次就是你这个叛徒把学习资料泄露给队长的。”
　　那些都是挑挑拣拣阅片多年后的珍藏品啊！
　　“什么学习资料？”一道陌生声音自头顶上方响起。
　　卡座上突然冒出一个脑袋，魏助理一手支颐一边冲他们笑道：
　　“我们可以一起探讨一下啊。”
　　草。（一种绿油油的植物。）
　　当时眼镜男心里想的是：队长以前就强调过多次出任务时不要老是插科打诨。
　　——即便是保护诱饵任务。
　　**
　　“我原以为只有警方参与，怎么现在军方都插手了？而且还窃听我的老板，”临时征用的指挥部署房间监控着附近的街道，魏勉在一片操作声中说：“事先没有跟我们协商过，如果以商业机密窃听的理由起诉军方的话，不知道打赢官司的概率有多大。”
　　汪律师在通讯对面跟团队叽叽歪歪地讨论。
　　“鼎”不服气说：“魏助理，萧二作为诱饵，临时改变行程也会给我们造成很大不便，他见面的这个人没有经过军方或者警方的搜身检查。”
　　“对方是个omega，”魏勉谈判时态度就较为强硬了，道：“是我老板的旧识，我老板要见他当然是因为有必要的理由。”
　　“因为一段a国的视频？不能以正当手段取得的那种？”
　　陆仁佳警官一听，这样当然不行：“魏先生，我想，今天过后我们还需跟萧先生聊一聊关于视频的事，”在魏勉反驳之前，他又说：“您放心，恒华的公司遍布200个国区，假如是涉及贵公司商业机密的内容我们警方肯定不会强制获取。”
　　“——不过据我所知叶先生是a国著名设计师，似乎不是恒华集团的员工吧？”
　　古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更何况学霸魏助理遇到的是两方兵马，他脸上带着职业化的有风度的微笑道：“有需要的话我们会配合警方工作的。”
　　场面话是这么说，魏勉转身就给萧老爷子的秘书连发了几条信息。
　　萧衍的秘书姓赵，从二十多岁毕业起就在恒华，跟着老爷子干了三十多年，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萧靖川、周蘅卿、魏勉。
　　赵秘书嘀嘀咕咕道：“奇怪，这几个小辈平日里最怕被盯上，怎么最近都找起董事长来了？”
　　看来真有事还得长辈做主啊。
　　赵秘书长叹一口气，摇摇头，赶紧进书房汇报去了。
　　**
　　今天顾引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心神不宁的。
　　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面前的电脑屏幕一道接一道地弹出考试题目，他迅速填着客观题答案，连检查都没做就切进下一道题。
　　右下角答题时间在跳，顾引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叶先生用什么理由让他同意的？
　　-为什么会在今天？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萧纵离开学校那警方该怎么部署？
　　-狐狸他们跟上了么？
　　东南军区派遣他曾经的队员前来支援，尽管顾引不能亲自插手特种兵执行任务，但不能否认的是南科大目前是最安全的地方。
　　而叶雨濛一个举动就破坏了他之前所有的安排。
　　时间太巧，哪怕顾引脾气好，此时也有点上头。
　　隐藏式通讯器自从开考后就没有任何动静，萧纵吩咐过保镖不许打扰考试。
　　虽然顾引强调过有事一定要汇报，可一边是老板，另一边是刚接手安保部的秘书，保镖听谁的还真不好说。
　　毕竟不是自己带出来的兵。
　　不像α队，狐狸那点布局和脑子，以及队员那些习惯和毛病，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顾引十几岁就清楚执行任务途中不能感情用事，必须一切行动听指挥，否则会害死自己更会害死队友。
　　然而他已经尽力排除今天的事对自己产生的影响了，还是觉得很焦躁，omega信息素带着萧纵的标记影响在身体里横冲直撞。
　　顾引觉得自己脾气可能也要日渐萧氏化，终于，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机考教室里的学生齐刷刷地抬头看着他。
　　监考老师：？
　　“……”顾引自己也懵了一下。
　　他低头看了一眼屏幕上的题，最终还是抬起头来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教学楼走廊静悄悄的，巡考老师刚逛过一遍，远处还能看到校道上打闹的学生，那是顾引从来没拥有过的青葱时光。
　　可能以后也不会拥有了。
　　顾引的手机在书包里，他没有管，径直走到同楼层的洗手间外的水池，用冷水洗了一把脸。
　　冷水顺着脸颊滑落，抬起脸顾引从镜子里看见有个alpha从洗手间走出来。
　　那一头毛刺刺的头发和短袖，来人是游贸斌。
　　alpha男生看见他先是一愣，随即有些欣喜道：“顾同学，我想为早上的失礼向你道歉。”
　　老实说还真的挺像的。
　　顾引沉默了一下，忽然笑了：“我还一直在担心你会找上我还是找上他。”
　　“现在我放心了。”


第42章 反击
　　暖阳洒向清晨的郊区,
　　毕竟不比cbd中心地区，拥堵不过二十几分钟交通就重新疏通起来。
　　附近居民楼高低错落鳞次栉比，向阳的一面朝着马路。
　　一个穿着快递员衣服、戴着白色工地手套的男人,
　　抱着一个纸箱穿过居民楼,
　　来到一栋废弃楼下。
　　这栋楼挡在新修航道的路线上,
　　属于政府要求的拆迁楼,
　　半年前就已经完成了迁户,
　　只是还没来得及拆毁——联邦的ai基建速度,
　　航道动工前再完成也来得及。
　　假如修起航道,
　　以后飞艇式车辆将跨三层航行,
　　视野恐怕就没这么好了——他指的是狙击视野。
　　那可真是少了一大部分乐趣啊。
　　升降电梯早就停用了,
　　男人进入了楼梯道。
　　刚到三楼就碰到有个女人抱着一大团被褥下来——即便科技发展起来，所有衣物都能自动洗烘，但h国区依然有不少普通居民认为被子晒过后暖洋洋的味道很好闻。
　　前段时间一连下了十多天雨，好不容天一晴起来,
　　周围居民楼全晒起了被子，互相遮挡光线，于是不少人就把主意打到这栋废弃楼的楼顶来了。
　　“哎,
　　送快递的别往这儿来了,
　　这里的人早就搬走啦！”
　　可是下一秒她就睁大眼睛，身体软绵绵地倒下了,
　　再无动弹。
　　“嘁。”
　　男人收回手,
　　继续往楼上走。
　　到了顶楼，果然有不少彩色的被单在迎风飘舞,
　　就跟彩旗似的。
　　男人放下纸箱，揭开盖子，里面是一组漆黑的m021型号狙
　　击
　　枪的组件。
　　他没有去拿那些枪膛,
　　而是先从箱子里拿出一副黑框分析仪，戴在鼻梁上。
　　这东西干扰人脸识别系统，在改变容貌的基础上进一步混淆警方的天网监控。
　　咔擦——！
　　他面无表情地组装起了狙
　　击
　　枪。
　　上次失手已经错过最佳时机，沈原那个废物还想着同时挟持萧纵和他的秘书，以此来跟“上面”谈判。
　　可有些错误犯一次就足够，上面的人已经不再信任他。
　　男人冷笑。
　　萧家要是真这么容易妥协，萧斯年当年就不用死了。
　　**
　　“报告陆哥，西南方向45度距离290米废弃居民楼顶检测存在不明合金，人脸识别失败，请指示。完毕。”
　　“继续保持监控，将不明合金数据发回给总部请示，”陆警官转而对另一组道：“同时调转天网对嫌疑人行为进行对比分析。”
　　通讯频道中依次传来：“是！长官！”
　　天网和金属探测设备的数据同时返还，当即匹配出联邦现在用这种金属制成的枪支型号以及主要分布地区。
　　7.75毫米的m021是半自动狙
　　击步
　　枪，满弹夹只有3发，总重却重达7千克，射程1400码，带有计算机处理的瞄准系统，是星际□□和职业杀手的最爱。
　　副手见状忍不住嘀咕道：“这办法居然还挺管用，要是市局以后也能用就好了。”
　　陆仁佳瞥了他一眼，没吱声。
　　金属元素探测设备非常灵敏，用在环境复杂的繁华城市几乎是这种机器的噩梦。这可不是一台富华酒店中控台能比拟的，也就萧氏有这种财力专门为他们老板改装一台一次性设备。
　　——那么这次结束后，以后遇到其他案子还能不能跟萧二借来用用呢？
　　指挥厅内，魏勉听见后渐渐要紧下颔，“鼎”作为二组小组长，目光紧紧盯着天网系统投映在空气中的虚拟屏幕，高马尾微微晃动。
　　气氛像一条紧绷的弦，魏勉这种时候帮不上什么忙，想找点事缓解一下紧张情绪，于是对同样帮不上忙的鼎道：“听说东南军区以间谍出名，你一个alpha怎么考进去的。”
　　鼎硬邦邦地说：“军事机密，无可奉告。”
　　“照这么说omega也能考咯，”魏勉小声道：“看来信息素影响也没那么大嘛。”
　　助理随口说了一句，鼎却当即变了脸色，抬高声音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鼎”心中惊疑不定：难道萧家上下全都知道了？！
　　魏勉一扬眉毛，冷笑道：“怎么，军a看不起omega？”
　　助理内心吐槽：性别平权怎么还没平到军队去？这a居然以为我这句话是说她比不过o。
　　俩a根本不在同一个频道上，却火
　　药味十足。
　　陆警官是这次行动的副指挥官，总指挥坐阵警局大厅，此时他听见这边的动静，瞥了俩人一眼，道：“上尉，萧总已经接到提示，希望两位不要在这个时候起争执。”
　　alpha这火
　　药
　　桶脾气，让警方夹在这中间相当难做：他们是市局，上面一层一层的，做什么都要先向上级汇报，而军方却由国区直接管辖，萧家还与军方有关系。
　　可现在魏勉身为萧家的代表，却和鼎吵了起来。
　　果然还是beta好相处啊，刚才怎么不留下那个小眼镜呢？
　　这次萧家提供技术，用范围监测金属元素的方式辅助监控——这玩意儿本来是用作宇宙采矿的。
　　民用科研金属探测设备对付专业杀手，结果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惊喜。
　　“未命名”这样的组织专门跟各国区政府机制作对，成员对各种“天网”、“神杖”这类国区安防设施熟悉得不行，利用国区与国区之间的竞争和防备关系，四处钻系统漏洞。
　　科技企业的路子就野了，恒华的专利技术在联邦首屈一指，更别说萧衍老爷子还以戍守坚防闻名于星际。
　　最开始萧纵提出做饵时，警方还是大为紧张的。
　　——天之骄子，身娇肉贵。
　　他又不像萧靖川从军多年，从军校生开始练起，退一万步说萧纵在家经受过格斗和枪械的训练，那也只比业余选手强些，还达不到专业选手的程度。
　　毕竟他的专业是企业管理。
　　咖啡厅里的服务员已经不知不觉中全都换成了警方的人。
　　萧纵戴的隐藏式耳机内时不时有重要进度汇报。
　　他知道不远处的废弃居民楼有人拿着狙
　　击
　　枪瞄准着这间马路边的咖啡厅。
　　也知道警方已经悄悄封锁了附近一带，甚至包抄到了楼下。
　　他还听说来了军方的人——萧纵对面坐着叶雨濛，因此不方便询问是哪个军区。
　　到底萧纵对h国的军方比对临城的警方还放心，外头又有魏勉和保镖在盯着，还有老爷子派出的便衣，实在没什么可担心的。
　　只有顾小引那边……沈原要是在这里，那顾引应该能安心考个试了吧。
　　过了今天一切就都能回到正轨上了。
　　萧纵心里想着。
　　叶雨濛已经开始回忆起美好的学生时代，而萧纵的心却留在了他毕业这么多年后唯一进入的那所学校里。
　　顾引应该准备得还可以吧？这段时间没关心他复习了，毕竟复试又不考数学，全是专业课。下午还有面试，方驰认识复试面试的教授，他背地里特意跟人打了声招呼，还专门跑到萧纵面前来献宝。
　　萧纵觉得有些好笑，他的小秘书那么乖，他都亲自面试过了，怎么可能复试面不过？
　　况且，萧纵虽然没有明提，但这次捐实验楼是为谁，校方心里一清二楚，顾引只要别在学校里干一些杀人放火的事，哪有录不进去这个说法。
　　只是他没有告诉顾引。
　　小秘书骨子里犟得很，怕他知道之后觉得伤自尊。
　　叶雨濛说着说着就看见萧纵微微笑起来。
　　是了，曾经萧纵经常对着他这样笑，两个人相处的大部分时间都是温馨而平静的。
　　学生时代有着出社会后再也感受不到的宁静惬意，所以叶雨濛在外面打拼得越久，就越怀念当初的二人时光。
　　叶雨濛当然不会白白提供一段视频，他就是想借这个机会让萧纵认清顾引是个什么样的omega。
　　在人前温柔天真可爱，在萧纵看不见的地方，冷酷、暴力、不可一世。
　　“你在笑什么？”叶雨濛柔声问。
　　萧纵说：“我在想，你是不是觉得提供一段视频换来我在这里坐半小时，是件很划得来的事。”
　　叶雨濛心头猛地一跳。
　　萧纵掀起眼皮，那双形状微狭眼尾上挑的桃花眼看上去似笑非笑，十分多情。
　　可也有人说，长了一双桃花眼的男人才最无情，这说法是有依据的，比如联邦的代表人物萧斯年。
　　他永远有让人一眼深陷的魅力和风度，但似乎在他的众多情人中，二爷也没有对谁特别一点。
　　叶雨濛看着萧纵近年来愈发俊美无俦的五官，心跳渐渐不受控制地加速。
　　不知道是因为心动，还是因为心慌。
　　“我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萧纵的声音平淡而而随意：“但有些人可以。”
　　话音未落，仿佛无形之中扣下了某个开关，变故转瞬即发——
　　废弃居民楼的顶楼，杀手的表情没有丝毫人气，他的分析仪中出现瞄准镜的景象：年轻的alpha和omea坐在咖啡厅的窗边，远远地看就像一对璧人一样。
　　而杀手伫立在架好的枪后，稀松平常得像吃饭一般，扣下了扳机。
　　枪弹从漆黑的膛口飞速射出，穿越过数百米的距离，轰然击碎了咖啡厅的那面普通玻璃！
　　砰——！
　　**
　　——砰！
　　洗手台的镜子被一拳轰碎，镜面爆裂开来，碎片乱溅，将打斗的俩人的身影切割成无数片。
　　“游贸斌”收回胳膊，拳头上沾满了墙壁的石灰。
　　从墙上的深坑来看，刚才他这一拳完全没有留力道，要是顾引捱中了，恐怕一拳就能直接送走——死状估计还是十分惨烈的那种。
　　然而那个文弱的omega头轻巧一偏，稳稳躲过拳风，在镜子碎片爆裂开来的同一刻，他攥住一块大的玻璃碎片，直接朝对方咽喉划去！
　　沈原猝然一惊时，寒光已经劈过来，他猛地后仰避开了被割喉的下场，但颈部还是被尖锐的镜片划出一道两寸长的血痕！
　　鲜血飞溅而出。
　　那只手腕对比alpha来说称得上是纤细的，可紧接着手腕以一个难以言喻的刁钻角度一变，玻璃利刃又贴着他的咽喉刺来！
　　从来都是职业杀手对着别人下黑手，眼下却被一个omega突然抢占先机，沈原抓住对方手腕，狠狠地劈落，顾引攥着玻璃的手本来就已经流着血，遭这么狠一下，镜子碎片劈落在地。
　　论力气，alpha有绝对的优势，这力道足以将人的骨头弄断，顾引惨白着脸低身就是一击扫堂腿破重心，沈原不比那些废物保镖，他硬生生扛住这一下，冷声道：“顾秘书，怎么发现我的？”
　　顾引当然不会告诉他，军队关爱新兵用的那一招摔手会在胳膊内侧留下淤青，因为alpha无法被标记，带着这记号有一种“记住老子上了你”的意思，所以这道淤青在部队被称为“爱的标记”，专门用来羞辱不懂事的刺头。
　　游贸斌也是个富二代，家里娇生惯养大的，这种磕磕绊绊的淤青只会更加明显。
　　h国特色，a国区的傻帽没见过。
　　顾引的嘲讽，沈原当然能看出来，这种表情他太熟悉了，那些道貌岸然的军队高层就经常露出这种不屑一顾的神情。
　　沈原像是被激怒突然袭近，烟草味的alpha信息素同时扑上来，omega的天然弱点就是信息素，顾引却丝毫不躲，一记重踢直击胸腔。
　　沈原胳膊青筋暴起，猛地挡住了凌厉的攻势，然而紧接着顾引凌空而起抬腿一记侧踢直接当头一踹！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停止键，在沈原耳朵轰鸣作响眼前发黑时，顾引诡异的身形几乎毫无停顿，他劲瘦的腰身弓起，整个人如满弓一样蓄势，再次破了沈原的重心！
　　沈原一个趔趄，连退好几步，险些摔倒在地上。
　　这人所有动作都跟教科书一般精准，全然不像萧纵身边的那几个保镖，甚至军区那些操蛋的军a。
　　再看他瘦削羸弱的身体，完全无法想象里面蕴含了无穷的力量。
　　“操……”沈原勉强稳住身形，从没想过自己能被人逼到这个份上，猛地甩了甩头，猩红着眼睛怒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
　　破碎的镜子映出了俩人的对峙，洗手间离教室有点远，暂时还没人发现这里的动静。
　　这里也没有监控摄像。
　　顾引白皙还滴着水的脸颊被碎片擦过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此时一点点血迹顺着浅浅的伤口往下滑落。
　　顾引看着他，冷冷道：“一个omega。”


第43章 狙杀
　　春季天气变幻莫测,
　　清晨还晴空万里，上午考试时不知从哪边飘来一大朵乌云，将湛蓝的天空隐蔽起来。
　　眼看又要下一场大雨。
　　空气潮湿,
　　闷闷的,
　　但不热。
　　随着科技发展,
　　人的掌控欲越来越强,
　　可控制的东西也变得越来越多。但对于天气这件事,
　　联邦主星居民始终众口难调,
　　最终大家公投的结果还是愿遵循自然。
　　有人不喜欢下雨就有人喜欢,
　　哪怕富可敌国如萧二,
　　也不会去干涉星际气象局的工作,
　　让临城一年多几个月的大晴天。
　　这是人对自然和生命的敬畏。
　　泰山是唯一守在考试楼的特种兵，因为这附近由校方、萧家、警方三者布防，可以说连一只麻雀……六楼是不是有响动？！
　　考场周围布置了静音设备，除非遇到火灾地震这种安全警报事件,
　　否则普通响动很难惊动到那些考试的学生。
　　刚才那声音像什么东西打碎，顺着潮湿的冷风飘来，模模糊糊听不太清楚。
　　泰山在外面观察好一段时间：开考后院长带着老师过来巡考又走了,
　　个别学生出来上洗手间,
　　其中包括游顾引和那个游贸斌。
　　刺头alpha跟顾队长不在同一层楼考试——顾引在六楼，男生他偷瞄到,
　　按了十二楼的悬浮电梯。
　　隔那么远应该没事,
　　他心想，而且那男生一看就没练过,
　　底盘稳定性差得狠，来两百个都不够顾引热身的。
　　泰山事先勘察过这栋建筑物的布局：传统的回形结构，共有二十五层,
　　三面是教室还有一面是洗手间、悬浮电梯以及楼梯道。
　　属于非常朴实无华的理论教学楼，按h国现有的基建速度，五天就能完工一栋。
　　过了一会儿，泰山越等越不对劲。
　　顾队长进去太久了。
　　军队一贯作风干什么都速战速决，顾引退伍就两三个月，没理由磨磨唧唧这么长时间。
　　还是说omega有其他的……步骤要做？
　　泰山没有径直往六楼走，而是带着半自动吸尘器走向悬浮升降梯。
　　虽然有个霸气的代号，实际上他是个beta，外形既不高大也不霸气，出任务时能迅速适应各种角色，在α作战分队中是作为潜伏接应的位置存在的。
　　论暴力，还是二组那三位最暴力——别看眼镜脸上还有几颗青春痘，一副死宅的样子，人家可是“眼镜一摘谁都不爱”，格斗术是顾队长手把手教出来的。
　　“鼎”就更不用说了，女a本身信息素比男a淡一些，她们具备alpha的肌肉强度和比男a更强的信息素自制力，所以在考特殊作战兵种时女a优势更大，一般都是爆破突入组。
　　就是alpha那脾气吧——不分男女的暴躁。
　　女a还有一个特征就是身材高挑，并且胸大腰细臀翘，完全的御姐形象。联邦的一些小众幻想文学作品中有个特殊设定，就是世界上的性别只分男女两种性别，男做1女做0。
　　泰山默默在心里嗤笑了一声。
　　就“鼎”那样的……做0？她能直接干得人一周下不来床！
　　特种兵考核多样化，而“鼎”是正规军校出身并且在校成绩优异，她一直觉得自己能迅速升为特种兵作战队队长，结果上面却安排了顾引。
　　鼎不服气，多次不服从命令并挑衅顾队长，队长都没说什么。
　　后来参加兵王赛，中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鼎回来后就对顾引言听计从了。
　　知音就更不用说了。
　　他从小身体不好，被家里送来军队锻炼，结果理论课成绩优异，实战却一塌糊涂，四处拖后腿，被同班战友嘲笑好长时间，分队的时候谁都不要他，最后是顾队长把人要过来，理由是需要一个战术理论支持的队员。
　　之后顾引亲自带人，到现在知音成了东南军区格斗友谊赛前三。
　　“知音”外号的来源是他被嘲笑后鸡汤文看多了，仿佛随时能来一场心理疏导——哪怕对敌时也这样：“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遵纪守法，其次才是开心……你要是不想打了，我可以给你煮碗面吃。”
　　知音后来因为有几次出任务，边打边感化了犯罪分子，被评为东南军区的优秀标兵。
　　所以尽管顾队长和萧二的身世差了那么亿点点，而且众所周知豪门深似海，可在队友们的眼里顾引真的不差。
　　泰山从电梯里走出来，顶楼的风有点大。
　　顾引分化成omega，是需要被疼爱的，假如有人欺负顾引……
　　楼顶有几个学生打扮的人，泰山看见他们，眨了眨眼。
　　人脸识别信息当时就传进了作战指挥车。
　　“喂，清洁工，这里不用打扫，你上来干什么？”
　　学生丢掉烟头朝他走来，泰山的隐形眼镜里出现狐狸传回的指令：【对比成功，制服目标。】
　　“不好思了小朋友们，”
　　泰山拆掉了手中工具的外壳，里面是一把军用特殊合金的组合枪，喃喃自语道：
　　“你们可能都得改天再补考一次了。”
　　他一枪崩在为首的“学生”腿上，对方抱着腿翻滚在地上，其余人一惊，迅速冲了上来。
　　——他们α小队绝不会放过他。
　　**
　　沈原的铁拳砸在瓷砖上，地面直接被砸出漫延数米的龟裂！
　　杀手不离枪，可杀一个omega究竟能有多难？！
　　他明知道萧纵一定加强学校的安防等级，于是把火力全调配到狙杀萧纵的行动中去。
　　至于顾引，一只手就能掐死了。
　　——这是沈原半小时前的想法。
　　半小时后沈原被剪刀腿死死绞住咽喉，胸腔里的空气全部挤压，喉骨要断裂、肺都快要爆炸时，终于激发alpha求生的极限本能，让他抓住地上的碎玻璃，一把插在顾引后颈上！
　　——omega浑身都是弱点。
　　我绝对、绝对不可能输！
　　顾引的状态并不是很好，流血让omega信息素暴露在空气中，既有omega的气息也有萧纵的标记气息，无论哪种都能激起另一个alpha的暴躁。
　　更何况现在是双倍的暴躁。
　　沈原不要命，但是顾引还想要。他不是军人出任务，他是要解决这些问题，然后和萧纵好好过日子。
　　他还记得考完后萧纵要来接他。
　　omega浑身都是软肋，而顾引唯一的软肋是萧纵。
　　那个辞退的话到嘴边生生噎回去、吃了他的饭又假装魏助理给他叫外卖的傲娇总裁，那个揉着他脑袋说会保护好他的大猫猫，那个看上去疏离冷淡、偶尔脾气暴躁但其实很温柔的alpha。
　　他们很快就要订婚了，快的话或许年底就会结婚。
　　顾引不会让任何危险成为他和萧纵之间的阻碍！
　　腺体的剧痛让顾引全身冷汗唰地一下涌出，每一寸骨骼都在咯咯作响，血液里像被灌入了滚烫的开水，稍微用力都充斥着极为强烈的痛苦。
　　顾引咬着牙卸了沈原的手腕，但就是这么一缓神的功夫，腿上力气就没那么大，沈原借机挣脱，在满地碎玻璃上就地一滚又爬了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没想到军部现在还有能近身搏斗的，”沈原啐了一口血沫，道：“我以为他们现在每天只练习打电动了。”
　　星际战争结束后很长一段时，联邦的军部都在争论究竟该不该再花百分之八十的时间训练体能——星际战场绝对是以机甲操作为基本要求。
　　争论结果是各区军方间相互不认同，但谁也不敢真正把传统的海陆空三军给放弃掉。
　　可这个争执一直存在，并且在军队内部分为体能派和实操派，泾渭分明。
　　前者崇尚人类原始的力量，对肌肉、爆发力等更为注重，而后者则更讲究机甲和高新科技系统操作，认为人工智能普及后，最实用的还是机械操纵。
　　沈原就是标准的体能派，入伍后和同班的实操派战友发生口角，被辱骂“未开化的原始猩猩”后一怒之下将人杀死。
　　顾引拿到内部资料看到这个理由后，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原“咯”地一声将手腕关节复原，然后把割破的t恤脱下来一扔，露出一身精壮的肌肉，再度朝地上的顾引扑来。
　　也就游贸斌这种大块头能让他伪装，顾引来之前就让保镖注学校所有的alpha。
　　但为什么这么久了保镖还是没出声？
　　顾引后背着地腰身猛地一发力将沈原踹出去，随后一个鲤鱼打挺弹起身。
　　地上的血已经不知道是谁的了。
　　顾引没有管后颈的伤，抬手一擦咬破嘴角的血迹，却没发现把手上的血糊到脸上，这段时间被萧纵精心娇养，
　　他下巴点了点地上揉成一团的t恤：“那个学生呢？”
　　沈原冷冷笑道：“怎么，心疼姘头？”
　　他话音未落，顾引像只猎豹瞬间消失在原地，然后一拳将他掼得飞了出去！
　　就听“砰”的一声巨响，沈原身体撞烂洗手间的门，直接摔到走廊上！
　　这么大的动静再也瞒不住，好些监考老师都走出考场查看。
　　然而他们只能看见那扇被撞坏得摇摇欲坠的门，却看不到一个人影，面面相觑：“怎么回事？”
　　沈原试了两次都没能成功地起身，他满嘴鲜血往外淌，看着顾引，神情却还是愉悦的：“你肯定出身军队，我没猜错吧？”
　　“——你这个本事和年纪，还没到退伍的时候，为什么在萧家工作？”
　　顾引的脸就如冰雪似的，一点血色都没有。血顺着他手掌的伤口缓缓淌下，地板上到处都是血污。
　　空气仿佛冻结住了。
　　“因为军队不要你，不管你为他们做了多，他们只按自己的那套规则来，”沈原顿了顿，喘了口气，脸上充满了恶的嘲笑：“而你，你只是个omega。”
　　一个打破不了规则的人。
　　哪怕顾引经历过心性的训练，此时手也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沈原趁着这时候恢复了些体力，继续道：“萧家收留了你，于是你就跟一条……”
　　“狗”字还没说出口，他的声音突然顿住了，瞳孔微微放大。
　　那双布满血丝的猩红眼睛里映出顾引身后的人。
　　泰山降索出现在顾引身后，手里举着一把黑漆漆的枪：“啧，来晚了一步。”
　　有枪和没枪区别可就大了，泰山四处环顾一眼，道：“嚯，战况激烈啊，弟妹要是看到了估计得吃醋。”
　　顾引身型却明显晃了晃。
　　泰山迅速察觉到不对，“队长？”
　　“别叫我队长。”顾引说，声音冷得跟淬冰似的。
　　泰山皱起眉头，但他没来得及再说什么，突然识到什么，吼道：“不！”
　　然而沈原突然一跃而起，直接从走廊上翻了下去！
　　“操！”这是六楼！
　　泰山第一反应是沈原自杀，持枪疾步上前冲到了走廊边。
　　然而探头却看见这个职业杀手直接从六楼连滚带摔地掉到了一楼！
　　泰山随即举枪一连串的无声弹对着沈原打过去！
　　弹壳横飞，在校道花坛溅起一连串的碎土，复杂狭隘的建筑结构、高速移动的目标，对方还是个很有经验的杀手，熟悉哪些位置才是狙击死角，子弹全都贴着他的身体射进了花坛内。
　　沈原整个人贴地翻滚，闪避到观赏用的假山石后。
　　泰山扬手，枪里的最后一颗子弹准确崩掉了警报器，警报声响起，守在楼外的萧家保镖和警察全都冲了出来！
　　老师们接到过指示，霎时间全都回教室组织安抚考试的学生。
　　然而“渊”不可能只安排了顶楼几个助手，杀手这种刀口吮血的职业，逃跑的路线和方式比警方记载的还多。
　　而且他们深谙一个道理：哪怕事急从权，警方调配都需要时间，只要赶在这个时间差隐入人群中，哪怕是布下天罗地网也别想找到人。
　　泰山正要往下跳，军用通讯器里却传出狐狸的声音：“我让三组去追，你先看看队长！”
　　狐狸一急起来，也忘记自己现在才是队长。
　　泰山猝然回头。
　　顾引还站在原地，那双从正面看显得圆圆的眼睛里黑白分明。
　　“教官……”泰山嗫嚅道。
　　在α特战队第一次出任务前，他们都是这么喊他的。
　　顾引不只是一支队伍的指挥，更是教导他们的人。
　　顾引眼珠子终于动了一下，冷声道：“我平时怎么教你的？你就这个准头？！”
　　挨了句骂，泰山却明显松了一口气。
　　狐狸在指挥车里也心里蓦地一松。
　　还好还好，还没黑化。
　　顾引的后颈受了伤，omega信息素不受控制地在释放，身体里好像有一团火在燃烧。
　　但他不知道是不是痛到没有知觉了，他转身走向悬浮电梯，道：“狐狸，可别告诉我你只让队员带了一把枪出来。”
　　**
　　“操！这个王八蛋！！居然又拿我出气！”
　　狐狸在指挥车里抓着寸断的头发，脑袋哐哐地撞桌面。
　　“——我完了，我死了，我回去肯定要写检讨啊啊啊啊啊！”
　　胖子同情地看着他，说：“队长不好当。”
　　接着他又补了一句：“但你再揪下去，小心揪掉的头发不长了。”
　　狐狸立马松开手。
　　写检讨不重要，秃头比较重要。
　　后援组无人机携带着一件半个人高的“箱子”上了教学楼顶楼，特战队封锁了顶层，而警方接到指令后并没有去管他们——正是下课时分，学校还埋伏了二十多个“未命名”的成员，他们惯用制造混乱的方式逃跑，而且专挑omega下手。
　　因为omega最不禁吓。
　　这种孤注一掷的狠劲学生们是没见过的，尖叫声此起彼伏，甚至盖过警报声。
　　而萧家的保镖直接联系监考老师，得知顾引中途离开考场再没回来后，开始在慌乱的人群中搜索。
　　总裁的小娇妻丢了，新上任的保镖队长吴勇急得不行。但他很快冷静下来，最终决心对着下属吩咐道：“你去联系校方调监控，你们三个去考场楼找，其余人跟我一起帮警方抓人。老子就不信了，顾秘书这么大个活人还能从学校里凭空消失不成！”
　　“勇哥！”保镖惨这一张脸道：“要告诉萧总吗？”
　　吴勇看了一眼那栋教学楼，天空中有军方的无人机在行驶。
　　他说：“我去说。”
　　**
　　顾引的发丝被顶楼的风吹起，脸上、身上的血迹都干涸了。
　　泰山看着这名年轻人瘦削的身体，恍然生出一种他们队长这段时间其实一直在身边的错觉。
　　“队长。”他又喊了一句。
　　顾引放下望远镜，说：“别喊。”
　　此时他的语气已经很平静了。
　　“七处会来处理的。”
　　东南军区军事特殊信息办事处，又称东南七处，专门用来给这些出特殊任务的特种兵处理后续的事宜，包括警方口供笔录等，确保完成任务的士兵顺利归队，不会暴露身份。
　　无人机卸载箱子，顾引一把撬开，里面是一组电磁炮。
　　远处一台黑色的不起眼的轿车从校园侧门开出。
　　顾引毫不费力地抓起把手，一个发力，以自己为支架扛起了百斤的电磁炮。这要是以前，顾引的身体不会有任何的晃动，但此时他向后退了小半步。
　　顾引开启了电磁炮侧面的系统，熟练地输入了指令：
　　【目标设定】
　　【距离校准】
　　【移动目标是否确定：是】
　　车辆距离主干道越来越近，而警方也发现有漏网之鱼，停在校园外的警车悉数发动，呼啸着向它追去。
　　只要再过五秒，郊区就要上演街道追逐战，走投无路的职业杀手是不是会做出其他疯狂举动，谁也不知道。
　　“轰隆——！”
　　教学楼顶楼一声巨响，整座楼似乎都在颤动！
　　那一瞬间仿佛连风都静止不动了。
　　而高空中一道流火般的弧线带着电蓝光破开沉闷的空气，轰然射向黑色轿车！
　　紧接着那台搭救了沈原的轿车被炸成一团冲天的浓烟！
　　附近围剿的警车纷纷紧急刹车，甩尾停在一边。
　　狐狸所在的指挥车玻璃都震了起来，他闭上眼，嘴里念念叨叨地说：“我完了我完了，今年升军衔泡汤了。”
　　无独有偶，方圆两公里外，萧纵所在的咖啡厅也是同时爆炸的。


第44章 惊鸿
　　南城大街,
　　十字路口，咖啡厅。
　　子弹穿透玻璃的一刹那，干净透明的玻璃被强大的冲击力撞出龟裂,
　　随即漫天的碎玻璃迸裂开来,
　　兜头洒了坐在窗边的俩人一身！
　　就在同时,
　　在暗处蓄势待发的便衣警察扑上来,
　　将两人压倒后滚在地毯上。
　　叶雨濛当场就要尖叫,
　　结果却接了半嘴的玻璃碴,
　　警察不得不腾出手来掰住下巴同时手肘击后背避免他吞咽下去。
　　等吐出一嘴玻璃渣子,
　　再回神时,
　　已经懵逼地在警方和保镖的护送下转移到安全屋。
　　萧纵竟然还有条不紊地打开了电脑？！
　　外面又传出好几声枪响,
　　是废弃居民楼顶上发生了枪战。
　　叶雨濛整个人抖如筛糠，而安全屋里医生也都提早待命。
　　“你们……”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些人，余光又瞥向360度无死角的监控，看见被狙击
　　弹打得四分五裂的红木桌：上面的点心和饮品全都翻了,
　　杯盘狼藉，半点体面都没有。
　　就像他刚才独自沉浸半天的美好回忆。
　　叶雨濛背脊发凉。
　　他现在总算明白那句话：
　　我叫不醒装睡的人，但有些人可以。
　　打碎他幻想的是不知藏身在哪的狙击
　　手,
　　而决定这件事发生的人是萧纵。
　　是警告,
　　也是震慑。
　　叶雨濛心中又惊又骇，完全不敢想象萧纵居然会做这么危险的事。
　　他想说质问的话,
　　但血的锈腥味充斥着整个口腔咽喉。
　　萧纵用行动提醒叶雨濛——他除了富可敌国以外还经历着什么。
　　他身边的人时常面临这种危险,
　　无论萧纵出事还是萧家倒台，对他的伴侣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爱是软肋,
　　所以萧斯年不爱任何人，萧纵也不爱。
　　叶雨濛一边发抖一边摇头。
　　医生见情况不对，迅速给他打了针镇定剂,
　　避免omega失控给整个行动增大难度。
　　安全屋和指挥大厅连线，恒华跟h国军队合作过多次，却是第一次跟警方合作。审批几乎是一路绿灯，从设备到人，只要萧衍一句话，连效率都变高了。
　　于是一帮市局小刑警就被土豪家的军事设备亮瞎了眼。
　　比如这一屋子密密麻麻的设备，全都是用于星际战场的高尖科技，属于h国的秘密储备军事力量，还有些是萧老爷子“私藏”的“玩具”——有钱人各有各的烧钱方式。
　　其实……萧家的主业是军火商吧？
　　陆仁佳的叔叔是萧衍身边待了三十年的私人医生，对土豪家的情况多少有了解——一家n口，萧纵最省钱，吃得少干得多，平日里无非就是买买房子和车，再养一只娇气得不行的猫。
　　猫还死活不给撸。
　　多惨啊。
　　协助警方的不只有魏勉，恒华的工程师早就到场。
　　而全家最惨的美强惨萧二少此时坐在电脑前，面色凝重地盯着屏幕。
　　他拥有恒华科技的最高权限，涉及到军工设备开启都需要萧纵本人的授权，所以也是此次行动的主要配合者之一。
　　甚至不惜拿自己的人身安全来“配合”。
　　警方的网络设备员快速道：“上次您的助理已经解释得很明白了，杀手的瞄准系统要利用'天网'系统的俯瞰图，才能选择最优角度”
　　“——能为杀手行动开路和善后，躲避警方追捕，背后的数据信息处理量肯定很大，需要一台甚至数台大型量子计算机才能在最快时间跑出结果，普通的便携电脑没法进行这项工作。”
　　而信息要通过不断的传递才能保持准确性和有效性，萧家团队提出的方案是通过干扰m021型号半自动狙
　　击
　　枪自带的计算机瞄准系统实行反向追踪。
　　前提是他们刚用金属元素匹配出枪支的准确型号，假如换一个型号的狙
　　击
　　枪，没有计算机瞄准系统，那么计划也会相应变成别的。
　　所有的指令都是现场一步步推算出来的，争分夺秒刻不容缓，几乎没有更多思考时间。
　　传闻恒华集团在老爷子手上就是军事化管理，也只有他们的员工能承受这种心理压力，并且有着军人般的执行能力。
　　连警方都暗自惊心：只要一个判断失误，今天所有人都要看着萧纵死在眼前。
　　可萧二自己也敢赌。
　　萧家人在胆略方面根本是一脉相承，不仅他，萧衍、萧靖川，甚至身为omega的方润锦都是这样，萧家的这种狼性是刻在骨子里的，平时不显山露水，一到真正关键时刻就能拿出不顾一切、背水一战的勇气。
　　“一家都是疯子……”
　　陆仁佳在心里暗自吐槽八百遍。
　　萧家的工程师竟然当着警方的面，黑了政府的“天网”系统，用恒华的卫星拦截联邦卫星信号，并发送回错误的坐标定位，使一名经验丰富的狙击手在几百米的距离下射歪。
　　“你们这个系统，太落后了。”萧纵说这话时语气不知有多欠揍，偏偏那张abo通杀的脸好看得让人下不去手，“比我别墅里的智能管家还不靠谱。”
　　陆仁佳：……
　　蒙住眼睛我可以下得去手！
　　“天网”是许多年前由联邦主导发射至太空的观测卫星，最初只是亚米级别的观测监控水平，后来通过光学遥感的分辨率等技术改进后，精确到厘米甚至军用毫米。
　　但自古以来政府基建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循环利用降低成本。
　　每加一道技术，就在“天网”上多设一层保密级别，一机多用。
　　最终这台观测卫星就跟公路似的，谁都能用，而“未命名”也早就破解了加密程序。
　　可你说要换掉它吧，又实在有点太昂贵了，并且这一换意味着主星肯定有段系统交替的时间会失去很多科技便利，比如人们最常用的导航、警方最喜欢的人脸识别等等。
　　届时导致的结果恐怕会很严重。
　　人类对万物的掌控源于科技发展，却很容易忽视依赖科技带来的后果。
　　方驰曾经跟他闲聊过：星际社会越便捷，个人在整个社会起的作用就越渺小，不说别的，光是给主星停水停电一个月搞荒野求生，估计活下来的人都不多。
　　紧张的不止是郊区的安全屋，另一边，临城市区警方指挥大厅。
　　“——对于这种计算机瞄准系统，我们研究有几年了，”几十名工程师在指挥厅里远程操控着数百台计算机，笑道：“我们上一任老板有句名言叫'科技是魔术'，但凡魔术怎么可能没有被揭秘的时候呢。”
　　安全屋的人都在缜密地配合工作，而居民楼顶楼的突围并没有特别顺利。
　　职业杀手在子弹飞出去的瞬间就察觉到角度有异常，而他的同伙同时在耳麦中告诉他卫星信号存在异常，正在检测中。
　　这已经不重要了，突然的变故和捉弄似的修改计算机瞄准系统的参数，巨大挫败化作怒火席卷了这名alpha。
　　——alpha最讨厌什么？
　　被控制。
　　尤其是抛弃了秩序和道德成为杀手的a。
　　楼道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紧接着武警抬脚踹开顶楼的金属门，大吼道：“不许动！不然开枪了！”
　　可迎面而来的却是一枚强力震荡炮！
　　——轰隆！！
　　碎石暴雨般落下，尘烟漫天。整个顶楼搭出的矩形建筑物被夷为平地，在水泥天台露出一个硕大的坑洞。
　　陆仁佳的表情骤然变冷，对着对讲机道：“天台什么情况？！”
　　“报告长官！敌人携带大型火力设备！第一批突入人员伤亡不明！请指示！重复一遍，敌人携带疑似火
　　箭
　　筒的军火设备，第一批突入人员伤亡不明！完毕！”
　　警局指挥厅内的局长脸色凝重，同时深深皱起眉头。
　　“渊”作为全联邦星系通缉的杀手，个人经历和犯罪记录其实h国警方都有。
　　这人是个极端的“体能派”，并且具有强烈的alpha崇拜主义色彩。
　　他认为人类体能可以无限激发，从古代进化适应环境和生活方式的变迁，未来就能适应宇宙空间的生存，而alpha是最适合生存的性别。
　　虽然但是，联邦公认的最适合生存的其实是beta。
　　可天台上的杀手，有着跟“渊”截然不同的暗杀行为。
　　首先排除掉故意干扰警方判断的理由，职业杀手的风格就如同企业的logo一样，恨不得让每个人都记住，一想起就背后发凉。
　　“未命名”这种组织招揽的都是些亡命之徒、无政府主义者，他们享受将政府和国区踩在脚下的乐趣，以逗弄国家职权部门为乐子。
　　反正不出现还好，每一次出来，那都是让各国区政府头疼不已，损失也很惨重。
　　围剿现场刻不容缓，第二批武装特警带着必死的决心突入，却发现杀手正站在天台的高出。
　　“不许动！”武警一声暴吼，却不敢开枪。
　　这样中枪直接从顶楼摔下去摔死了，他们要尽可能保证人是活的——活的才有可能审讯到更多的消息。
　　关系到潜伏在水下的未命名、更关系到远在另一颗星球的联邦政府。
　　这才是警方跟萧家达成合作协议、在程序方面做出诸多让步的主要原因。
　　相互合作意味着相互利用，萧纵真正要查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富华酒店绑架那晚，黑了系统并表示想跟萧家“谈生意”的神秘人。
　　神秘人不像杀手那样，有代号有履历，还有明显的个人风格。
　　前段时间接触时，陆仁佳向萧纵透露过一些进度，这个神秘人的所有东西都是假的，包括电子音——他找了上百个人录下声音，根据对话内容组成二次音源后再转为机械电子音。
　　每个发音可能都结合了两到三个人的音源，这种方式根本没办法还原，恒华科技部为此开过几次会，也没有讨论出相应的对策。
　　这还是萧纵头一次碰到这种情况。
　　敏锐的思维能力让萧纵忽然想起，顾小引之前冒出过的一句话：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叭。
　　对方在科技方面的专业程度并不比萧纵差，而背景和财力方面，虽然很难超过联邦第一大科技企业恒华，但估计差不到哪里去。
　　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对手该有的水平。
　　而不是让萧二少浪费时间精力去操心几个职业杀手。
　　萧纵一层层跟踪突破对方的网络防御墙，而另一边的陆警官拿着对讲机道：“他不可能寻死……就地击杀！”
　　一梭子弹密集地射出，火光迸溅，对方在30厘米宽的水泥护栏上一个连续翻滚，墙上多出无数个弹坑。
　　“高空。”
　　萧纵盯着面前的屏幕，手指飞快地输入代码，右手边是恒华的电脑，专门用于他身份授权。
　　魏勉也同时面对着几台电脑，通讯、短信、系统邮件就没停过，远远看过去都觉得这人的cpu要过热了。
　　但他很兴奋。
　　社畜是不得已的选择，人都要生存，可他能跟萧纵合作默契，本质除了薪水高以外，还有他老板带来的那种创造性和刺激感。
　　从同性的角度来欣赏，萧纵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源自于被他隐藏起来的“疯狂”。
　　“什么？”
　　他那一句太没头没脑，陆仁佳甚至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念权限口令。
　　难得萧纵这种情况还能一心多用，他说：“你们高空没布防吧？”
　　大哥，就算郊区也是人口稠密的地带，警用直升机一开动静得多大啊？不得专门开军队的隐形机才能……卧槽，隐形机！
　　陆警官顿时手脚冰冷，像是被雨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作战车准备对空干扰——！”他对着对讲机嘶吼道。
　　警方不能使用隐形机，但“未命名”可能有啊！
　　天空被层层乌云压得整个沉了下来，而安全屋内陆警官话音刚落，厚重的云层当中有什么猛地向下一扎破云而出！
　　隐形机一出现，所有人脸色剧变。
　　竟然是军机！
　　“航空管制什么情况？！怎么来的是军机？”
　　“哪个军区的？”
　　“暂时不知道，型号天玑-歼-476，立即上报军部！”
　　鼎脸色很难看，军机出现在围剿现场并且搭救“未命名”的职业杀手，这回已经不是写检讨就能解决的事了。
　　他们出现在现场的东南区特种兵组全部都要经过严密的审讯。
　　“再见了，朋友们。”
　　杀手终于微笑着说了一句话，尽管那张脸做了生物易容处理，但那种眼神和表情，犹如梦魇中的狰狞凝视。
　　他说完两手张开向后仰去，被突然隐形机一个急速俯冲同时开启接驳仓，接进机舱内。
　　警局内的人瞳孔骤然缩紧，厉声道：“这不是沈原！是未命名里的二号杀手！”
　　——'魇'这个人，原名是什么都没人知道，他也不像沈原那样有年轻时期的记录，这人神出鬼没，善于使用科技伪装，自诩高科技罪犯。
　　还有一种小道消息说，这人把“联邦的魔术师”当成偶像，萧斯年去世后他才加入未命名组织，其人行为举止包括说话语气，都颇有萧二爷的风格。
　　各国政府一度将这当成一条重要的侦查线索，可惜联邦模仿二爷的人太多，根本没办法。
　　警方的通讯频道瞬间就吵起来了——
　　“无人机也行！”
　　“不行！无人机的火力对这种隐形战机没有用，你把对方逼急了他们在高空向城区开火怎么办？！”
　　“操！早知道是'魇'就该直接让军队过来接手！”
　　“你以为不挑衅他就不会发疯？这疯子根本是战犯，以前就有空袭c国闹市区的前科！”
　　对讲机内的声音传出，萧纵匀长的眉毛蹙了起来。
　　-不是渊？
　　-那顾引呢？
　　他的心跳忽然加快了好几拍。
　　“顾引”两个字仿佛像条无形的丝线，远远地拴在两公里左右的学校内，却又拉扯着萧纵的心脏。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验到过这种魂牵梦萦的感觉了。
　　就好像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待会儿全须全尾地去见那个人，揉着他的脑袋跟他说：“考完了吗？那老公带你吃好吃的。”
　　爱是萧纵的盔甲。
　　顾小引是萧纵藏在盔甲下的宝贝。
　　而接下来，安全屋的人才知道所谓的“再见”是什么意思。
　　“魇”根本没有逃走的意思，军机在低空贴着居民楼的外层划了一个u型，随即调转方向，机翼上方的炮膛口探出，白光一闪。
　　咻——砰！！
　　整间临时搭建在隐蔽位置的安全屋被爆炸得撼天动地，石灰簌簌落下，瀑布似的落在那些精密设备上！
　　滋——滋滋——
　　安全屋搭建了减冲防爆设施，第一波炸
　　弹并没有完全破防，可爆炸掀起的气浪将他们所在的这栋大楼外墙掀得斑驳残破。
　　精密的宇宙金属探测仪当场就报废了，却无人有时间精力心疼这个钱。
　　那边警方还没吵出要不要主动对“魇”开火，这边杀手根本不顾及附近有居民区。
　　“魇”进入机舱后，第一时间走进驾驶室，把驾驶员拎起来往旁边一扔，“滚！”
　　前来营救的驾驶员战战兢兢道：“先生让您迅速回去，'渊'已经出事了。”
　　“魇”偏头看了他一眼，眼神轻佻又讽刺：“你以为萧纵躲在里面干什么？组织的信号被他们跟踪入侵，现在撤离？等着h国军方把战舰从家门口碾过去吗？！”
　　他一个大拐弯险些把驾驶员甩出驾驶舱外面。
　　“走之前我再送他们一个礼物。”
　　**
　　丢了一架军机的事根本瞒不住，一层层上报的同时，临城进入一级特殊戒严，所有民众必须就近躲入防空洞。
　　离得最近的华北军区响应警报，坦克和军机同时驶出，前者戒严地面，后者戒严高空。
　　可军区动作再快，安全屋也扛不住天玑号的第二次轰炸了。
　　他们的配置原本是为沈原准备的，就连狐狸派来的二组一行人都是以格斗见长。
　　而“魇”因为太不听话，未命名的首脑都对他十分头疼，轻易不会安排他出来执行任务。
　　特种兵队伍里最擅长地对空防袭的是胖子，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两公里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开车也要十分钟。
　　“鼎”瞥了一眼坐在电脑前八风不动的萧纵，不知道这个白白净净的alpha吓傻了还是怎么的，她心里嘀咕着只要再撑几分钟，让胖子和狐狸先把人带走。
　　队长好不容易找着了对象，总不能这么快就让他守寡啊。
　　眼看着“魇”今天一副上演“父子相残”的戏码，萧纵却还盯着破解程序的传输进度条，脸上忽然浮现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安全屋的人现在进退两难的境地：撤离出去简直就是马路上的活靶子，留在安全屋又成了烤箱里的一盘肉。
　　以及那个破解程序，h国区好不容易能拿到“未命名”的绝密信息，说不犹豫都是假的。
　　危机时刻职业素养就体现出来的，一名合格的下属必须任何时候第一时间发现老板的情绪变化。
　　魏勉目光唰地一下就看向了萧纵，试探性地问：“……老板？”
　　“我最近跟车八字犯冲，”萧二少抬起目光，朝助理笑了笑：“只能以后再补送一台给引引了。”
　　鼎：……？
　　**
　　“这是来自军部的警告：你所驾驶的这台军机是h国东南军区天玑-歼-476号军机，你不具备控制授权，立即寻找空地降落，否则h国区军部将直接启动自毁程序。”
　　“重复一遍，这是来自……”
　　嘭！alpha挥拳一拳打爆了通讯台，机舱内总算彻底清净了。
　　天玑-歼-476号军机也有恒华的科研成果，引擎推进器这些自然不用说，炮轨膛道也是萧家制造，甚至系统芯片都是买来之后改装的。
　　军部远程锁定了一部分功能，但这台军机被盗用时本来就切断大部分联系。
　　好歹也是在役军机里最强的型号，破一间临时安全屋还是绰绰有余的。
　　“魇”拉下了操作柄。
　　这回他没再用计算机瞄准系统，而是开启全景幕布，来欣赏这一片地区的人们鬼哭狼嚎的模样。
　　萧斯年的儿子又如何，这俩都太不像他了，留着有什么用呢？
　　他冷笑。
　　屏幕上的手动准星对准安全屋的位置，“魇”愉悦地按下面前那个红色按钮，电磁脉冲炮轰然而出！
　　然而就在这时，他眼前突然晃过一道黑影，速度太快以至于杀手的视力都没法看清。
　　可他很快就看清楚——一台亚光黑色的跑车？！
　　萧二少的“回礼”如此奢侈，摇摇欲坠的安全屋内，魏勉面无表情地解释道：“……请警方一定转告交警大队和公路交通安全管理局，我们公司开发的自动驾驶系统平时坚决按照交通安全法行驶，这不属于系统缺陷。”
　　纯粹是老板钱多得慌而已。
　　陆仁佳面部呆滞道：“了解。”之后又补了一句：“……但根据《ai自动驾驶意外事故责任界定及管理规定办法》的要求，这属于危险自动驾驶，你们罚单还得交。”
　　魏勉心满意足地表示：“理解。”
　　am跑车最快时速达到450公里每小时，而升级为飞艇式跑车后，时速更是高达680公里，加速只需要1.2秒。
　　上次只是陆地炮舰，这次得算星际导弹了吧。
　　于是联邦第一台上公路的飞艇式跑车，第一次开启飞艇模式就是直接与电磁炮对撞，然后冲向了歼灭机！
　　诺大的军机向右边倾斜航行试图避开飞艇，却比不过全力加速的黑色跑车，对方就像一柄利刃，破开浓烟直插入机身腹部！
　　刚开着作战车赶到的胖子：“……卧槽？”
　　这不是弟妹的车吗？！
　　然而紧接着，那台飞艇在空中轰然爆炸。
　　战机碎片暴雨般落下，路边包括警察的作战车听到指令后，全部在同一时间内开启反重力干扰设备！
　　胖子忙不迭对空中的燃烧物质进行灭火，避免引起火灾。
　　安全屋内出现了一瞬的死寂。
　　陆警官缓缓地闭上眼，道：
　　“擅自在跑车上安装军火设备，交警大队已经管不了你们了，还是尽早请律师收拾烂摊子吧。”
　　魏勉讪笑了两声，瞥向那个罪魁祸首。
　　萧纵却在低着头皱眉看手机。
　　新任保镖队长吴勇发来了好几条信息。
　　【萧总，顾秘书失踪了。我们一定会把他找回来的！】
　　【萧总，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萧总，沈原和他的内应都已经伏法了，顾秘书还没找到，他肯定没事的。】
　　【萧纵，警方在处理一些事，学校这边没有人员死亡，但是顾秘书还是没找着，他手机留在考场里，他有去找您吗？】
　　吴勇是个老实a，一边安慰一边发情况，絮絮叨叨一大堆，看得萧纵俊脸越来越黑：
　　顾小引呢，我早上还抱抱亲亲的，那么大的一个顾小引呢？！
　　**
　　阴霾的天始终没有下雨，南科大附近的医院人满为患。
　　顾引身体的疲惫感越来越强，两条腿跟灌了铅似的，迈开的速度越来越慢。
　　泰山一边跟作战指挥车里的狐狸连线，一边告诉他情况：
　　“鼎那组遇上了另外一个杀手，不过现在已经解决了，你别担心。”
　　泰山这种中间省略一万字的转达方式，按平时肯定唬不住顾引，可现在顾引全然没力气了，只是轻轻说：“那就好。”
　　声音微弱道随时仿佛都会昏过去。
　　他每次发热期来得都特别凶猛，顾引简直不敢相信身体一边在流血，另一边却跟快溢出来似的，腿脚都打颤发软。
　　可他却连羞涩一下都没力气，只觉得意识不断被抽离身体。
　　太狼狈了。顾引心想。
　　不能让萧纵看见。
　　他庆幸自己还有理智，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先去医院进行射线治疗，然后贴上生物愈合胶布，两个小时之内身上这些外伤看起来就不那么吓人了。
　　但还是免不了要挨萧纵一顿骂。不过没关系，校区内的混乱七处已经接手处理，一个小时，不，现在应该已经安排稳妥了。
　　作为东南军区专门收拾烂摊子的部门，顾引对他们这点信心还是有的。
　　需要他认真考虑的是怎么应对萧纵。
　　萧纵哪有那么好打发，而顾引也不可能把这一身伤都变没了。
　　要不到医院先给魏勉打个电话？
　　看看能不能帮他瞒住。
　　顾引很想现在就见到萧纵，可理智又告诉他不行。
　　萧纵要是知道……会不要我的。顾引心想。
　　我只干这一件坏事……应该不会遭报应吧？
　　而且留下我的话，我能干的还有很多啊……
　　他越想越心虚，越想越没有底气。
　　“队长，”泰山突然面色沉重地转头对他说：“我得回去了，队里有急事。”
　　顾引脑子慢了好几拍，下意识要问为什么。等看清他的表情，话就噎在了嘴边。
　　肯定是军区的机密。
　　医院大门就在前方，被送过来一些伤员，绝大部分是失控的omega。
　　其实失控的omega并不是很可怕，就是软绵绵地瘫倒在地，然后不受控制地大量散发信息素。
　　——唔，想想还是有点可怕的。
　　顾引点点头：“哦，那你去吧。”
　　他现在不能再过问军区的事情，他应该想的是怎么回去安抚那只急躁的大猫猫。
　　事情好像确实有点严重，泰山对着耳麦讲了两句，之后就跟顾引挥挥手，一路小跑走了。
　　天开始下起了细雨，一滴一滴打湿沥青的道路。
　　顾引拖着沉重的身体走进医院大门，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的拐角处有个人死死盯着他。
　　**
　　细雨打在医院光洁透亮的窗户上，模糊了那张冷峻艳丽的面庞。
　　萧纵的不悦简直是摆在脸上的。
　　他要去找顾引，可包括魏勉在内的所有人都反对。
　　“现在外面太乱，你车子都撞坏了，别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跑。”
　　“学校有特种部队在维护秩序，警方再三确认没有人员死亡。”
　　“唯一遭袭击受伤的alpha学生已经得到救治，电磁炮炸翻轿车内的人员身份也都确定了，没有顾引。”
　　“假如，我退一万步说，顾秘书出什么问题，附近几家医院是最容易找到人的地方，你跑来跑去，警察还得跟着你跑。”
　　“看到那个女军a了吗，她那副架势，你要是敢乱跑，她能动手打晕你。”
　　萧纵：……...
　　他被人连哄带威胁地弄进了医院，心里半点没有搞死一个“假爹”的开心，反而像有人拿着一把火在他心脏底下烤啊烤，烧得他抓心挠肝的。
　　等找到顾小引，他最好能给出个合理的解释，否则自己可没那么好打发。
　　萧纵站在二楼长廊的玻璃窗后，面朝医院大门，望着外面有条不紊地接纳伤员，以及绵绵的细雨。
　　春雷滚滚，声音沉闷。
　　萧纵在窗边站了许久，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附近好几家医院呢，也不一定就在这里。
　　他皱着眉头，跟前两天思春的司令似的，简直快要化成一樽望夫石。
　　连一向私底下跟老板关系不错，爱吐槽的魏勉都觉得不忍心了。
　　顾引一贯让人省心，南科大的事动静这么大，怎么却在这时候找不见人。
　　这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老板能把未命名成员全都送进新能源反应炉里去。
　　魏勉打了个寒颤。
　　顾小引啊顾小引，你快出来吧。
　　不知道魏助理的嘴是不是开过光，他刚嘀咕完，窗边俊美的alpha忽然精神一振。
　　那场面一定要魏勉来形容的话，那简直就是喜（孔）出（雀）望（开）外（屏）最为贴切。
　　魏助理甚至不需要开口问，就知道顾小引没事。
　　然而下一秒，萧纵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顾引身后猛地蹿出来。
　　萧纵：！！！
　　魏勉原本站在萧纵身后，见他脸色变幻莫测，忙冲到窗边一看：
　　——有种行为，被称作条件反射。
　　而冲上来的刘建刚挨到顾引，甚至可能没挨到，只是他冲过来时带起的风挨到了顾引。
　　那一道看似清瘦羸弱的身体，仿佛后脑勺长眼睛似的，忽然俯身后肘击中刘建的肋骨，紧接着旋身一记重鞭拳打在对方太阳穴上，然后借着腰力的余劲一个低勾踢！
　　刘建重重地摔倒在沥青路上，爬都爬不起来。
　　冲上来的医护人员一时间不知道该救助的是站着的那个，还是躺着的那个。
　　萧纵：？？？
　　他嘴唇张了张，最后只说出一句：
　　“我好像眼花了。”
　　魏勉：“我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　　隔太远了还没看清顾小引受伤


第45章 医嘱
　　最终医院门口的医生们还是决定先救治那个omega,
　　因为他浑身都是血，并且撂倒人之后身体晃悠了一下，就昏过去了。
　　大有一副打完人就碰瓷的架势。
　　萧纵匆忙赶到一楼时,
　　顾引刚被安置在担架上——今天昏倒的omega太多,
　　连急救担架车都用完了。
　　于是堂堂萧二少,
　　就这么眼睁睁地看他娇养那么久的omega,
　　静静躺在简陋的人工担架上。
　　星际社会了,
　　这种折叠担架估计只有打仗的时候才会用。
　　他还没来得及多考虑要不要给顾引配一个纯金的担架车这种问题时,
　　就已经看清楚顾引身上的血。
　　萧纵漂亮的瞳孔骤然紧缩,
　　当场就跟被雷劈了似的钉在原地。
　　全身都仿佛灌入了水泥,
　　血液完全凝固住了。
　　“引引……？”
　　医院大厅太混乱,
　　以至于萧纵这种不合身份的alpha出现在这里，也没能引起过多的关注。
　　护工走得有点快了，旁边的医生着急地说：“小心点别太晃，他伤到了腺体。”
　　其中一名抬担架的护工唏嘘道：“怎么伤成这样？不就是一场群体性恐慌事件嘛？”
　　“或许不是那两个事故导致的,
　　”跟随在旁的护士担忧地看了眼担架上的omega。”
　　这人年纪不大，身上的衣服都划破了，腺体附近遭受损伤,
　　最可怕的是他竟然还处在发情期！
　　护士喃喃自语道：“……他可能遭到了不好的对待。”
　　担架顾引看起来非常痛苦,
　　半昏迷中还在轻微地呻
　　吟。
　　这种情况确实容易让人想歪。
　　他们动作迅速专业，穿过宽阔的医院大厅也就三四秒。
　　高大俊美的alpha在哪都引人注目,
　　护士经过时还忍不住多看两眼。
　　但她也没忘正经事,
　　抓紧道：“要先想办法把发热期中止住，然后再治疗,
　　抑制剂恐怕都不管用了，这个omega受过标记，最好能找到他的伴侣……”
　　“我就是。”
　　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护士扭头一看，是刚才那个容颜昳丽冷峻的青年。
　　护士轻轻“啊”了一声，有些为刚才的猜测感到窘迫。
　　这名青年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他的脸色格外森寒吓人。
　　毕竟哪个alpha都不能忍受自己的omega被别人染指。
　　标记形成的无形的“契约”，能让a对自己的o的占有欲非常强。而普通受过教育的alpha对受过标记的omega都会礼让避嫌，不去招惹。
　　最多像游贸斌那种刚分化不久的a，脾气又冲又不服输，但哪怕嘴巴上不饶人，说些给自己找面子的话，也是不敢动手的。
　　可近年媒体报道过几起恶性
　　事件，有犯罪团伙专挑被标记过的omega下手，手段粗暴，给omega身心带来极大的创伤。
　　而他们的alpha很多会因为受不了绿云压顶，而遗弃掉自己的o。
　　护士在医院待了许多年，见过各种人生百态，依然不免有些唏嘘。
　　青年虽然按照医生的要求提供了信息素，用于配药暂时缓解伤者失控的发热期——顾引腺体附近的伤口还没清理，现在连补个临时标记都做不到。
　　但他全程表情都是冰封状态。
　　护士心想，恐怕这又要成为一对怨偶了。
　　魏勉办事效率很高，等萧纵抽完信息素，顾引的床位已经安排在vip加护房。
　　萧二少很少生病，每次受伤都是私人医生上门。
　　第一次进医院就是布雷斯顿的绑架后，国内形势不明朗，萧衍没有让他第一时间回国，而是在医院里养到能下床——当时断了三根肋骨。
　　那算是萧二少人生中最迷茫灰暗的一段时光，之后他就对医院有种强烈的排斥感。
　　结果却没想到，第二次进医院是为了顾引。
　　学校一团乱，附近的咖啡店也遭到封锁，郊区跟打过一场仗似的。
　　而顾引在这期间凭空消失了俩小时，再出现时一身伤痕，还意外发情了。
　　萧纵刚才进入加护病房，血的锈腥味甚至盖过了信息素的甜，他想抱抱顾引都不知往哪下手。
　　于是萧纵又退了出来，给忙碌的医生腾地方。
　　顾引身上插满了检测器，脉搏、血压、信息素浓度指数，脸上还带着氧气罩——检测他的身体承受不住注射a类信息素，只能通过雾化的方式让他吸入体内，缓解失控发热期的症状。
　　早上这个人才在自己怀里醒来，萧二少有点起床气，顾引就用柔软的发丝蹭他的颈窝，在他逐渐清醒时还故意在锁骨上咬一口。
　　现在萧纵白衬衫底下还有两道浅红的牙印。
　　而此时顾引刚被清理完伤口，昏迷地躺在加护病房里照射愈疗射线，像一台坏掉正在维修的机器。
　　呼吸在隔离玻璃上浮出一层薄薄的白雾，身体里的水泥燃烧成岩浆，一时间萧纵心揪疼揪疼的，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顾引，更希望现在看见的才是眼花。
　　甚至没空细想医院门口看到的那一幕。
　　魏勉办完所有手续，再回到九楼加护病房时，就看见他老板脑袋都快要戳破玻璃了。
　　“老板，”魏助理喊他。萧纵缓缓扭过头来，脖子仿佛生锈的机械般，空气中还能听见不存在的“咯吱”声。
　　他那张脸上的表情时常是冷淡而嘲讽的，带着精明疏离，让人想靠近却又容易心生畏惧。
　　而此时嫣红的嘴角微微下耷，那双桃花眼也不再是迷离散漫的，而是炯炯有神，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还是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却能看出一点委屈0︿0……于是就更像司令了。
　　魏勉哽了一下：“咳，医生说要见家属，您看现在要不要通知顾母。”
　　萧纵从巨大的自责中回过神来，身上莫名透出的那股委屈劲瞬间不见，又恢复成跨球总裁冷静道：“我看看医生怎么说，顾引要是醒了他自己决定，”
　　看起来似乎恢复了理智，然而萧纵显然状态受到影响，连一贯从容果决都被打破，他刚走两步，又停下来，焦躁地说：“算了，通知他家里人吧。”
　　顾引不是他一个人的，他把人带出来却没照顾好，这时候不能再瞒着顾母和外公了。
　　魏勉一怔。
　　老板从不会刚做完一个决定又立马改口，他作风一贯是高效、果决甚至独断的，天生的上位者的气场也让他在谈判中无往不利。
　　哪怕一小时前安全屋马上就被歼灭机炸毁，老板脸上都没有一丝紧迫感，只是在“魇”模仿萧斯年时，微微皱起了眉头。
　　魏勉只是普通人出身，刚才难道一点不慌张吗？他当然害怕。
　　可萧纵的冷静，让魏勉暗自按捺下来。
　　出于多年合作的默契与信任，让他相信他的老板一定有办法解决这个困境。
　　而此时的萧纵，迷茫得像个丢了糖的孩子，努力地想要保持镇定，但还是被眼前这种不知名的情况逼得失了理智。
　　萧纵自己都没发现自己走路速度有多快，简直带起一阵风。
　　魏勉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明亮的走廊尽头，忍不住叹息摇头。
　　顾小引这事，老板肯定没完。
　　**
　　主任医师办公室。
　　医生按照流程叫病人家属过来，没想到来的却是恒华的总裁。
　　他一时有点尴尬和窘迫。
　　院长已经跟全体打过招呼，恒华的高层现在就在医院里，能行方便的尽量行方便，毕竟是联邦首屈一指的大财阀，一个不高兴他可能把整座医院都买下来——那么就成为你们所有人的顶头老板了。
　　但这位姓顾的伤者身份信息还是未婚，萧纵还不能算家属。
　　算了算了就当是未来老板在视察工作吧，主任医师心想。
　　医生省略了安慰家属情绪的那一部分，汇报工作似的报了一连串：“全身检查后没有大出血、内脏破损情况，没有发现脑震荡的症状，也没到性命危垂的地步，最严的就是腺体，不过幸好玻璃碎片扎偏了，o腺体附近神经和血管丰富，流了些血，还是在外伤范围内……”
　　萧纵心里那只无形的揪着心的手，总算松开一点点。
　　神经血管丰富……顾引遭了不少罪吧？
　　他自己来的医院，袭击他的人是离开了还是被解决了？
　　要是前者……
　　医生说着说着，惊悚地察觉到萧纵身后仿佛蒸腾出黑化的气息。
　　“治疗结束后就就就……休养七天，啊不，十天就好了。”
　　养久一点总归没错，这样才能表现出重视程度。
　　“——二少，您需不需要也做个检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木头被点燃的味道，使得医生在春寒料峭里惊出了满身汗，他一边擦额头一边说：“您的信息素……”
　　像是紊乱症倾向啊。
　　这话刚说出口，萧纵就跟关闸似的控制住信息素，恢复成平时的样子，他淡淡地瞥了医生一眼，道：“不好意思。”
　　话虽然客气，可医生却感觉这位少爷此时心情非常差，于是连忙说：“没关系没关系，我一个beta其实也不那么介意。”
　　“……不过也请您放心，病人没遭遇过其他非人的折磨，情绪紧张才引发的发情，而且他发热期不稳定主要还有个原因，他才分化两个月……”
　　萧纵没说话，他似乎根本没听医生在讲什么，只知道眼前的人嘴巴一开一阖的。
　　（现在还有什么比顾引受伤更重要吗？）
　　（谁干的我都不知道！）
　　（警方是干什么用的？校方是干什么用的？保镖是干什么用的？！）
　　（天网是干……嗯？）
　　还有天网。
　　萧二少脑子里灵光一现，终于从一团毛线中理出了个头绪。
　　天网是联邦通用的观测卫星系统，观测像素能精准到厘米，使用军用权限甚至能到毫米。这个系统成熟后，恶性
　　治安事件大幅度下降，现在基本上作乱的只有几个高科技恐怖
　　组织，还有些网络犯罪和极个别的针对omega的变态团伙。
　　调取这个数据就能知道顾引什么时候离开考场、去了哪里、有谁同时出入过那个地方。
　　关心则乱，萧纵从来没这么着急地想宰掉一个人，甚至等不及顾引清醒。
　　“……那么，”医生总结道：“您还需要了解另外两个病人的情况吗？”
　　萧纵疑惑道：“谁？”
　　医生觉得萧二该挂个号先看看脑子了。
　　**
　　魏助理等在负责医生的办公室外，他老板出来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医药费不包括这两个人，有钱不代表我要当冤大头。”
　　魏勉：……
　　萧纵扭头就看见他，问：“说了吗？”
　　魏勉点头道：“说了。”
　　不仅说了，顾家人的反应还有点奇怪。
　　最初当然是很着急的，第一句问的就是：有生命危险吗？
　　魏勉寻思着只是说南科大这边出了点事情，顾引现在在医院，怎么就直接快进到生命危险去了？
　　omega的第六感这么厉害的吗？！
　　助理忙不迭解释说遭到袭击受了点伤但是没什么危险。
　　正常人应该松一口气的同时紧接着就问“那袭击者抓到了吗？”
　　但顾母的反应却是：哦哦，那就好那就好。
　　魏勉：？？？
　　中间是不是缺了一段？
　　到底魏助理是个局外人，他的关心和照顾的成分组成和萧纵不一样。
　　前者是出于职场同事、年长者对年轻人的照拂，甚至还掺杂着一点讨好未来老板娘的意图在里面，尽管没有恶意，却也会适当保持一定的礼貌距离。
　　后者却是从身到心的伴侣。
　　骑士披荆斩棘过五关斩六将最终闯进公主心里，而毫不知情的萧纵标记时一边吻掉顾引泛红眼角的生理泪水，一边决心好好保护他。
　　该把顾引带在身边的，萧纵心想，就算在安全屋里受点惊吓也比现在这样强得多。
　　从顾引晕倒到现在只过了一小时，萧纵已经开始冷静下来，思维也逐渐回归正轨。
　　他点了点头，道：“调取天网数据要经过哪几个政府部门？”
　　魏勉会意，立即让人去办了。
　　“还有，”萧纵面沉如水道：“刘建解聘后接触过哪些人，你去调查一下。”
　　助理并不知道老板的用意，但还是照做了。
　　萧纵吩咐完这些事后，不知不觉又走到顾引的加护病房前。
　　其实他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包括配合警方做笔录，并且需要和律师团队商讨一下该怎么解释他在居民区动用跑车里的火力设置。
　　不是什么事都能用“事急从权”四个字来甩锅的。
　　萧纵人身安全都到威胁后，上级政府给他特批一台特殊改装的跑车，不意味着他能无所顾忌地在学校和居民楼附近启用，即便先斩后奏都还要奏得有理有据，否则影响到的可不只是萧纵一个人。
　　起码帮过他的周蘅卿就会有很大的麻烦。
　　可萧纵现在只能把这些事情交给下属去操心。
　　他想先守着他的小秘书醒来。
　　顾引的伤口已经照过治疗射线，等他的发热期缓解后这些监测设备才能解除，到时才能给他身上的伤口贴生物愈合胶布，加速愈合。
　　联邦的医疗条件先进，基本上外伤难题都已经被攻克，哪怕缺胳膊短腿都能通过仿生技术复原。
　　现在的主要难题还是在重疾方面，不仅仅是医疗技术方面，还包括高昂的费用。
　　萧纵坐在病床边，血的气味已经被中央空气循环系统排走，取而代之的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他想起顾引第一次壮着胆子勾引自己，就是在贴胶布的时候。
　　那时候小秘书又浪又怂，瞪一眼就把脖子缩回去，过会儿又要悄咪咪地试探他的底线。
　　就是个小作精，偏偏还要装出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
　　萧纵早就看透他了。
　　西装内侧的口袋震了震，萧纵把工作机拿出来时，一件椭圆的小东西掉到地板上。
　　萧纵把它捡起来。
　　是叶雨濛拿给他的那张储存卡。
　　因为那个春
　　梦过于逼真，萧纵一直没敢把金发年轻人的事告诉顾引，此时顾引昏迷不醒，而萧纵却是为了拿到这个人的资料才离开学校的。
　　这么一想，纯情的总裁心里就更内疚了。
　　他决定等顾引醒来后老老实实地跟他认错。
　　并且如果顾小引吃醋的话，萧纵觉得不能无原则惯着这只小作精，否则以后就跟司令似的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不过……要是因为这件事的话……
　　惯一次，啊不，两次也不是不可以……
　　正在萧纵组织语言如何向伴侣解释这个问题时。
　　公关部的邮件来了。
　　他们发来了申请提取的人脸识别顾引后的天网数据。


第46章 裤衩
　　病房内的检测仪平稳地运行着,
　　屏幕上显示着顾引的心跳图，沉稳缓慢却有规律。
　　南城大旁边的这家医院是附近最大的公立医院，vip加护病房没有私人医院豪华,
　　也没有医生护士24小时的贴身服务和病情观察。
　　好在整洁干净,
　　单间也还算宽敞。
　　顾引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
　　宽松得像是衣服底下只有一副骨架子。
　　之前顾引天天研究玄学养生时,
　　萧纵偷瞥了一眼,
　　人家说伤筋动骨三个月,
　　看来之后要好好让他养养才行。
　　等顾引醒过来,
　　萧纵就让家里的救援直升机过来把他们送回鹿鸣山别墅去。
　　燕叔他们应该已经准备好了。
　　伴侣的信息素是镇定发情热的特效药,
　　顾引脸上痛苦的表情明显舒缓下来,
　　只是眉头依然紧皱着，看上去少了几分乖巧，多了几分冷冽。
　　他的手心都被玻璃碎片割伤，豁口横纵狰狞交替,
　　萧纵只能伸出手指在他手背完好的皮肤上摩挲几下，当作一点微不足道的安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受到手背的热源，顾引手指动了动。
　　假如顾引要是这时醒过来,
　　或许后面事情发展还有转圜的余地。
　　萧纵满怀期待地等了好一会儿,
　　他依然没有醒，萧纵低头点开工作机里传来的数据附件。
　　视频大概有三十分钟左右,
　　按倍速看完之后,
　　萧纵觉得智商受到了侮辱。
　　天网数据分两段——
　　【顾引开考后不久，去了洗手间。】
　　【顾引走到医院门口,
　　遭到袭击。】
　　中间省略一万字也不是这么省的。
　　唯一的有效信息是他走的是一条近道，直接从校园穿过绿荫小径就能绕到医院正门来。
　　顾引没有出过学校。
　　而且保镖的反应也很快，早在顾引失踪时就调过学校闭路监控,
　　并没有任何发现。
　　天网也没有，闭路监控也没有。
　　萧纵先是怔了怔，转而又看向病床上躺着的omega，这回他的目光就变得意味深长了。
　　顾小引，你有小秘密啊。
　　床上的人陷入深度昏迷，完全不知道他的盛世美颜大猫猫已经在消毒水的气味里，逐渐变成了一只可怕的大脑斧。
　　不在沉默中消亡，就在沉默中变态。（划掉）
　　萧纵会因一时的束手无策而失去敏锐的判断力，可他到底是商场上血雨腥风中走出来的。况且叶雨濛的话说完才不久：顾引把一个一米八几的alpha踹出去。
　　姑且认为酒会那一晚马唯明喝多了，对着一个omega也没什么防备。
　　那刘建呢？
　　刘建和他的表哥刘业，俩人都是西南陆军出身，一米九一的退伍军a，从背后突袭却被……隔那么远萧纵也没看清是一招还是两招给放倒。
　　萧纵跟着老爷子的副官学过几年军体拳格斗术，堂堂一个总裁也不用天天抄砖头跟人打架，练习还是以锻炼和自保为主要目的，理论方面教官就教过他一些人体的薄弱部位，比如鼻梁、太阳穴，再比如腹腔。
　　遇到危险也要先护好这些部位，否则一旦受伤一点反抗力都没有了。
　　而刚才主治医生说，由于受伤部位刚好是颅骨最脆弱的地方，刘建检查出三级脑震荡，比萧纵当时撞车还高出一级。
　　都到这份上了他总不能相信刘建自己大平地摔出个脑震荡吧？
　　萧纵越想越不对劲。
　　他跟顾引同居了也有段时间，竟然愈发看不懂了。
　　难道真如叶雨濛话里所表达的意思：顾引的天真可爱都是装给他看的？
　　都说有钱人生性多疑，因为他们见过更多的“人性”，变得不容易再轻信别人。
　　连萧纵自己都被这个危险的想法吓了一跳。
　　怎么可能。他内心迅速否认了这个猜想。
　　顾小引这种受气包的性格，几个人装得了。
　　萧纵想得出神，总觉得自己无形中遗漏了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前段时间甜甜蜜蜜的，他又因为顾引是家里安排的对象，并没有再对他的过往产生怀疑——真要有问题，以老爷子的性格早就一锅端了。
　　那要是……爷爷也帮着瞒自己呢？
　　说实话，这事老爷子还真干得出来。
　　手机屏幕还停留在顾引出现在医院监控范围内的定格画面，萧纵回头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
　　观察室的窗帘没有拉上，玻璃外趴了一成串的脑袋瓜。
　　是那群苦逼得险些把南科大掘地三尺的保镖们。
　　萧纵再次感慨这群人除了震慑以外，真的没什么实质性作用了。
　　其实他真错怪了兢兢业业的保镖们。一群退伍十来年的军a，在诺大的校园里找一个有意避开摄像头的omega，别说大海捞针了，池塘里的针也不好捞啊。
　　谁知道这个omega居然还是个特种兵教官呢。
　　面对吴勇满脸的愧疚，萧纵皱着眉道：“把我工作电脑取来。”
　　保镖屁颠屁颠去了。
　　萧纵拿完电脑回到加护病房内，这回连窗帘都拉上，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他回头望着自己那个娇滴滴的omega，一时间内心五味陈杂。
　　等顾引醒来后自己说吧，萧纵心想。
　　内心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逃避的情绪。
　　万一……万一顾引连老爷子都骗过了，这一切都是假的，他根本就是哪个竞争对手派来的。
　　萧纵只要稍微往这个方向想一想，心脏就像被密密麻麻的针扎似的痛得无以复加，喉咙仿佛都被什么酸楚哽住了。
　　萧二少今天的情绪仿佛坐上了星际云霄飞车，在经历清早的相当愉快、上午的特别紧张以及中午的惊慌和愤怒过后，现在陷入了强烈的低谷。
　　低到简直要穿透地心的那种。
　　萧纵迫切地想把他的omega抱进怀里，可是依然只能用指尖摩挲着对方的手背。
　　摸得那一小块皮肤都变红了。
　　要是顾引醒着，这时候不管在做什么，都会放下手里的事情溜到萧纵怀里，抱着他的腰，仰着脸说“你怎么了呀。”
　　打破萧纵越来越低落的情绪的，还是魏助理。
　　萧纵的工作机是不静音的，因为但凡找到他本人的都不是小事，一家集团的负责人任何时候都不能失联。
　　不过这里是顾引的病房，所以萧纵只开启了震动。
　　魏勉的信息非常简单利落，没一句废话。
　　他连发好几条，分别是不同的事——
　　【律师团队认为这次比较棘手，军机丢失、您又在城区炸毁了军机，现在军部的态度各不统一，须提前做准备。】
　　【萧司令和周先生正在来临城的路上，预计明天早上能到。周先生是半个小时前降落主星的。】
　　【事情发散到网络上，公关部已经待命，方驰那边也会全力配合。】
　　【赵秘书回消息说老爷子知道了，请您不用担心。】
　　萧纵也不知道赵秘书说的别担心是指哪方面的，他沉浸在单方面被背叛低落情绪当中，面无表情地读完这些消息后，打开了电脑。
　　内部系统邮箱里的邮件雪花般纷沓而至。
　　萧二少对着屏幕发了一会儿呆，等回过神时发现已经过去八分钟了。
　　他什么都没处理。
　　生平第一次，总裁内卷第一人萧纵，连工作的心情都没有。
　　萧小纵现在只想当一条咸鱼。
　　一条伤心的咸鱼。
　　最终他的注意力还是不由自主地回到顾引身上。
　　萧纵从座位上起身，绕了病床两圈，最终找到一个角度，他俯下身体，双手撑在顾引身体两边，轻轻在他眉尾的位置落下一吻。
　　“顾小引，”
　　萧纵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就在他耳畔，要是平时他会怕痒地躲开，可现在的顾引安静乖巧地躺着。
　　“顾小引，”萧纵又唤了一遍，语气温柔缱绻，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只要你别背叛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都还要你。”
　　顾引的睫毛颤了颤，依然没醒。
　　他脑袋特别沉重和疲惫，似乎有什么一直把他往黑暗的深处拖拽。
　　“omega出现在军队，对军区的纪律和声誉都是都是一种破坏，顾引同志，希望你明白组织的难处。”
　　……
　　“我们已经上报上级，转业的事情会考虑的，你回去等着吧。”
　　……
　　“引引啊，你愿意相亲吗？”
　　……
　　“顾先生平时有哪些兴趣爱好。”
　　……
　　“顾引，你是不是喜欢我？”
　　……
　　“军队不要你，萧家收留了你，你就是萧家养的一条狗。”
　　别说了。
　　这些声音忽远忽近，像围绕在他身边的幽灵。
　　黑暗中的顾引抱膝将身体蜷缩起来，奇怪的是满身伤痕却感觉不到痛。
　　别说了。
　　他把脸也埋进膝盖里，用胳膊抱住整个脑袋，想把这些杂音赶出去。
　　“顾小引……”
　　这次的声音特别清楚，仿佛那个人就在他身边。
　　顾引抬起满是泪痕的脸。
　　“……只要你别背叛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都还要你……”
　　那具烘热的身体好像还在附近，顾引伸手想去抓他，可胳膊沉重得完全抬不起来。
　　别走。
　　我不会背叛你。
　　永远不会。
　　**
　　萧纵说完这句话后，又觉得自己行为有些幼稚：
　　他萧二少是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又不是那种缠缠绵绵要死要活的性子，煽情的话说的跟诀别似的，结果听的人还在重度昏迷。
　　想想都觉得有些丢脸。
　　幸好窗帘拉上了。
　　萧纵对自己这种伤春悲秋的情绪感到十分的不耻，为了找回面子，他找补了一句：“要是真的背叛我，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我就在鹿鸣山上给你建造一间宫殿，再打一条纯金的细链子把你锁在里面，你以后就只能老老实实当一只总裁的金丝雀了。”
　　萧纵也不知道星网平台的那个标签具体是什么，总归不是什么富强**文明和谐的内容。
　　剩下的全靠脑补。
　　萧纵放完狠话，阴霾的心情才算好了些，才有心情去处理那一堆没处理完的事情。
　　他拿起那张储存卡，插在了电脑上，手指在键盘上快速弹跃，输入了一连串的代码。
　　安全扫描过后，萧纵看到了那个画面——
　　保镖见一道身影旋风似的冲出，瞬间察觉有异常并朝金发的年轻人抓去。
　　年轻人右肩下沉整个人后仰同时腰部发力一旋身，像条滑不溜手的泥鳅似的，转瞬就逃出了范围！
　　这些退伍军a一拳重量能有数百公斤，而年轻人却一手扣住保镖手腕，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就把人扔出去！
　　那人就像能预判似的见招拆招，每一下快稳准狠，直击弱点，没有半分犹豫！
　　而走廊通道的深处，俊美的男人单手扣着衬衫纽扣，手里还挂着一条领带，冷着脸从更衣室走出来。
　　——正是萧纵。
　　当时萧纵以为狗仔队已经丧心病狂到要偷拍他换衣服的照片拿去卖了。
　　直到**响起，那个年轻人的防弹衣硌得他骨头都发疼，萧纵才认识到这可能是一名执行任务的特种兵。
　　“我尽力。”
　　这一句简短的承诺他最终做到了，拼死保护萧纵的保镖队长刘业保住了性命。
　　可那名金发的年轻人却消失了。
　　萧纵一看左上角的时间。
　　11月3日。
　　两个月前。
　　像是有一条无形的线索突然在他脑海中串了起来，萧纵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似的，一股电流从脊椎蔓延向四肢百骸！
　　“他才分化两个月，所以发热期不是很稳定。”
　　萧纵半个身体都麻掉，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这只是巧合吗？
　　顾引第一次上班穿的那身正装，就让萧纵回想起这个人。
　　后来他再也没有穿过了。
　　还有富华酒店公路上的那一枚**，至今都没有找到开枪的人。
　　顾引却因为**时不在场，又交代不清自己去了哪里，差点被警方当成嫌疑人之一。
　　就连他在训练场的打靶成绩都成为疑点：非常稳定地从低分越打越高。
　　“……”
　　萧纵一脸空白地对着电脑屏幕。
　　监控中，lavca的灯光华丽而迷离，像幻象一样让人分不清现实与虚构。
　　都是猜测，萧纵手指移到键盘上，输了几次都是错误指令。
　　他需要证据。
　　萧纵很快冷静下来，他从内部网络中进入了闲云山庄的系统。
　　十几道认证程序花不了多少时间，萧纵作为系统的开发商，又是使用者，跟萧老爷子拥有同样级别的权限。
　　他哪儿都没去，直接进入射击训练场，调出了他和顾引进入训练场的第二道安防门——那条全方位监测的金属走廊，能通过分析走路的摆动幅度来判断是否是本人。
　　当今联邦科技发达，容貌、轮廓甚至指纹都能通过技术改变。
　　但人的这种细微的行为，不像口音、语气或者神色那样通过训练就能轻易控制，一个人走动的幅度恐怕连他自己都关注不到。
　　这本来只是用来核实进入者身份的一个检验程序，基础就是一个行为分析和预判的模型，是萧纵做着玩儿的一个东西，甚至没对外公布过。
　　他将那段数据拷贝出来，两段视频一比较分析，结果不出三秒就出现了：
　　【相似度：96.23%】
　　【误差参值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魔鬼的一章标题名。
　　*
　　顾小引（依然天真）：可以选择不背叛也被关在宫殿里吗？（bushi
　　*
　　不是萌要断在这里，顾引醒来后萧二跑了，对，猫猫跑了～～～


第47章 报应
　　宇宙航空管制局,
　　h国分局降落地。
　　监测塔内的信号指示不断地发出，大厅里到处都是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忙碌的身影，“嘀嘀”-“嘀嘀嘀”声不绝于耳,
　　一个交头接耳闲聊的人都没有。
　　机器急速运行的同时,
　　散热器也在高速运转，空气中甚至能听见共振的嗡鸣声。
　　这还是在监测控制塔外墙做了多重隔音和保护层的基础上。
　　外面沙漠狂风呼啸，万里黄沙遮天蔽日,
　　沉重轰鸣声震耳欲聋，一台庞然大物出现在天空。
　　最初只是一个小黑点,
　　随着降落阴影变得越来越大,
　　终于能看清楚联邦航母的六星标志。
　　“反重力设备解除！”
　　“准备降落——地面接应！”
　　军舰掀起强大的飓风,
　　挟裹着黄沙吹向天际，最终露出埋在沙漠底下的特殊合金接驳器。齿轮转动，哑光黑的金属台从基座中探出。
　　太空航母反冲喷射器喷出的高温雾化燃料温度高达上万摄氏度，空气烧灼出扭曲的气浪,
　　这要是换做别的金属，当场就能溶为铁水。
　　作为联邦的科技巨头,
　　萧家垄断的不只是没完全投入使用的新能源,
　　还包括新型合金。
　　军工科技是联邦星系发展的基石,
　　能特殊合金的使用量也非常大。
　　而这种合金的研发者不是别人，正是恒华的上一任总裁、萧纵的父亲，萧斯年。
　　监测控制塔和内的工作人员神色凝重，紧盯着从军舰ai系统传回的各项数据,
　　一旦发现异常,
　　将第一时间将军舰发送回大气层外销毁，而监测塔则会缩入地底、上面封起特殊合金。
　　避免能源反应炉失控对主星造成的影响。
　　至于宇宙污染，只能事后采用机器人和ai进行碎片清理了。
　　这种极端情况几十年来只出现过一两次,
　　可每次都会造成无法统计的损失。
　　于是每当有星际航母降落，监测塔的工作人员就会陷入精神紧张。
　　“冷却装置1-10层开启！”
　　“气压舱数值一切正常！”
　　“安全舱内生命体征平稳，没有异常！”
　　……
　　汇报声不断交替响荡在通讯频中。
　　每报一声，负责人脸上的表情就松懈一分。
　　其实也没有那么危险……
　　忽然有一道仓促的声音打破了这种平稳：“报告李厅长！67号冷却箱无法开启！”
　　监测控制塔内的清晰地响起此起彼伏的倒抽气声。
　　气氛陡然又紧张起来，像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每个人的心脏然后提到数万米的高空处。
　　负责人紧急下了三道命令：“启用备用冷却箱！准备销毁程序！通知联邦政府！”
　　一群人手噼里啪啦地在操控台上操作。
　　必须在落地之前把温度降到一千摄氏度以下！
　　然而紧接着第二个突发情况出现——
　　“报告厅长！能源反应炉反应未能终止，已超过原预计时间4.5秒！目前还在进行聚变反应！”
　　此时星际航母已经降落到五千米的高度了。
　　有工作人员脸色唰的一下就变得惨白，手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
　　“别慌！”
　　负责人大声吼道：
　　“程序组与人工智能对接，解除自动模式，手动调整！赶快！！”
　　到底是活着的欲望战胜恐惧，这些从事宇宙航母接驳工作多年的军方人员，争分夺秒地操控着复杂的系统，尝试着在军舰进入三千米极限警戒线之前，将能源反应炉冷却下来。
　　有些帮不上忙的人已经开始在心里默默祈祷，塔内充满了绝望。
　　一旦低于两千五百米，监测控制塔的抗热层就会毁坏，这里的人全都会被高温瞬间汽化，而五百公里外的航站楼和星际边关也会遭到冲击。
　　而更可怕的是如果反应炉突然停止，这台庞然大物会直接以可怕的速度掉落，砸中主星！
　　到时恐怕影响的就不只是h国区了！
　　“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终于有人失声崩溃道：“出发前没检查吗？！”
　　可整栋监测控制塔都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负责对接人工智能系统的程序员急的满头大汗。
　　直到第一个人大喊：“ai小美响应！已切成手动控制模式！”
　　话音未落，第二批专业人员立马开始行动。
　　四千二百米...三千八百米...三千一百米...
　　大厅内的红色警报器顿时全部尖锐地叫起来。
　　“李厅……”
　　负责人惨白着脸吼道：“喊什么喊！这里面有四千多条人命！他们要是死了你们还有什么脸活着！继续！”
　　工作人员一咬牙，接着对整个繁复的反应炉冷却系统进行抢救和降温，终于在星际航母下降至两千八百米时，在监测塔的高强度防护层崩坏之前，将反应炉温度控制在了安全范围内。
　　“……”
　　负责人眼看着仪表盘上的数值逐渐恢复正常阈值，终于整个人脱力似的躺进身后椅子里，还差点滑到地上去。
　　塔内指挥大厅一片死寂。
　　有的人把领口都拽开了，喘着粗气缓不过神来。
　　星际航母内的“乘客”们对这件事毫无察觉，出于宇宙运输需要，他们出发前就躺进了一人一间的安全舱内，直至抵达目的地。
　　安全舱开启后也并没有人告知他们情况，而是由接驳车直接将这些乘客运往至星际关口所在的航站楼。
　　周蘅卿就在其中。
　　安全舱尽可能保证旅客的生命体征平稳，但舒适度什么的就不值一提了，长时间的跨星际航行让周蘅卿有些晕空间，时差也乱七八糟。
　　国家信息安全局h国区分局有人来接他，周蘅卿正在接机口观望时，余光就扫到一道身影。
　　他几乎不敢相信地掠了过去，然后突然觉得不对劲，目光又转回来。
　　萧靖川穿着军装，一丝不苟，一米九的个子就站在接机口那儿，除了副官以外周身五米没其他人敢靠近，显得格外突兀。
　　周蘅卿当即愣住了。
　　刚结婚时他还是h国区分局的干部，当时还住在“家”里——姑且称俩人的婚房为家吧。
　　但萧靖川不是一个很讲温情的人，周蘅卿上下班或者出差，对萧靖川的工作安排都不会产生影响，最多在周蘅卿出差回家当天，他会回来吃个晚饭。
　　如果还要数的话，那就是在周蘅卿生病的时候，萧靖川会给他打个电话，或者让副官送药到家里来。
　　他们结婚七年，周蘅卿生病的次数绝对不超过三次。
　　所以后来联邦星国安总局要升调他去2号星球时，周蘅卿很快就答应：他的父亲和哥哥本来也常年呆在2号星球。
　　至于他的丈夫……不管周蘅卿在不在，似乎都影响不了萧靖川忙于军务。
　　升调后生活似乎也没有太大变化。
　　2号星球冷冰冰，天气都是人工控制的。父兄因为亲属避嫌制而不和他在一个部门，同在一栋构造复杂的大楼，往往十天半个月都不见得碰上一面。
　　等到夜深人静时，周蘅卿就开始想念主星上的人和事了。
　　他给丈夫的私人号码发信息，萧靖川回复总是很快，但同样的，俩人聊不了几句就能把天聊死。
　　后来每一天晚上都从聊天开始到聊死结束，第二天又是如此，反复循环，发展成例行公事一样。
　　得亏萧靖川没被他烦死。
　　“靖川。”周蘅卿笑着跟他打招呼：“你来接谁？”
　　萧靖川看着他，沉默了片刻，才低沉道：“接你。”
　　周蘅卿又愣住了。
　　副官左看看右看看，这俩人一直就是这样，频道完全对不到一起。他赶在冷场之前忙不迭道：“今天航母好像延误了，司令等了有一会儿了，要不二位上车聊？”
　　副官心知肚明：聊个屁，这两个人能坐军姿一路坐到家。
　　“不了，”周蘅卿回过神来，道：“我的老下属来接我，我去一趟临城。”
　　他既不放心萧纵，也不放心顾引，总觉得要出事。
　　虽说现在管这些显得多余，可顾引拖着萧纵的手乐呵呵跟身后的那副场景，总在他心里挥散不去。
　　不管怎么样，能圆一个早年的心愿也不错吧。
　　萧靖川脸上表情明显阴沉下来，他并不是一个特别会把情绪藏起来的人。
　　过了会儿，周蘅卿却听见他说：“我跟你去。”
　　副官：？！
　　究竟俩人还是合法夫夫关系，周蘅卿没有继续拒绝。
　　他并没有告诉萧靖川去临城做什么，甚至没说公事还是私事，而萧总指挥也没有问——周蘅卿做的工作就是信息安全，萧靖川从不过问这些事情。
　　两家联姻，用得上周蘅卿的地方很多，但萧靖川从不要他帮忙。
　　等坐上空间列车后，周蘅卿疲惫地闭上眼。短期内星际穿梭了几次，对身体还是有影响的，可人却又始终睡不着。
　　过了许久，他感觉到肩上落了一件外套。
　　跟萧靖川冷冷的性格不一样，外套热烘烘的，还带着点信息素的味道，一定要形容的话，大概是小时候点生日蜡烛用的火柴燃烧后的气味，很淡。
　　可能因为这种味道总是和生日、祝福等美好的事物一起出现，竟然让周蘅卿生出一丝温暖的感觉。
　　他开口说：“靖川，等事情处理完，我有话跟你说。”
　　萧靖川给他披外套的手一僵，然后才沉声道：
　　“好，刚好我也有话跟你说。”
　　**
　　临城不仅是经济中心，也是h国区最大的城市，土地面积比首都还要大两倍。
　　南科大校区附近的袭击事件，市区甚至不知道发生什么，就莫名其妙地响应政府号召做了一次全民防空演习。
　　纸终究包不住火，萧二少玩遥控汽车把一台军用飞机炸了的事，很快传遍整个联邦。
　　一时间，星网社交平台#壕无人性#tag底下又炸圈了。
　　然而萧纵这位小祖宗这次又双叒不见了。
　　春雨下了一阵子后，明媚而温暖的太阳，照得鹿鸣山一片生机翠绿。
　　微风拂过，林海涛声依旧，到处都是云杉木和青草与泥土混合的芬芳气味。
　　“不是，新型超跑怎么就变遥控汽车了，”方驰在装潢华丽的客厅里表示愤愤不平：“恒华不要面子的吗？am不要面子的吗？我二表哥不要面子的吗？！”
　　“——3888万联邦币不包研发费用，直接就被这群人当电动玩具？？”
　　你家电动玩具才带军火！
　　方驰愤慨地一扭头，转向沙发上cos石像好几个小时的俊美青年，脸上迅速堆起一个谄媚笑容，黏唧唧地说：“二哥，我也想要一个玩具。”
　　“为什么送二嫂不送我，我可是你亲、表、弟、啊！”
　　萧纵总算纡尊降贵地化形成总裁，凉凉地瞥他一眼，然后又重新变回了石像。
　　呸，真好看。
　　方少爷默默对着他这张脸发出了唾（嫉）弃（妒）的腹诽。
　　可惜是我哥，可惜我是1。
　　猛1。
　　方驰极不靠谱地在心里滚了一圈赞美之词，无力地望向魏勉。
　　那努嘴的表情仿佛在说：没救了，厚葬吧。
　　那天吴勇等人眼巴巴地守卫在加护病房门口，但萧二少在病房里拉上窗帘两小时后，直接开门落荒而逃。
　　倒也不是跑得有多快，老板还是很有风度的。离开之前不忘叫保镖把主治医生喊来。
　　只不过他的神情比平时不淡定了那么一点点，语速急了那么一点点，甚至说完话后步子迈得也大了那么一点点。并且还险些撞到了他这张盛世美颜。
　　吴勇有幸在杉树林里见过司令炸毛的样子。
　　大抵就和老板现在差不多吧。
　　保镖队长往病房里面探脑袋一看：顾引正迷迷糊糊地准备坐起身。
　　吴勇不敢耽误，赶紧让人喊医生过来，又给顾引打了两针镇定剂。
　　“别让他下床。”医生严肃道：“起码卧床一周，他是omega，不是你们这些扛造的alpha，等情况全部稳定下来之后还要再进行复查。”
　　话是这么说，但当晚萧纵就给他办了出院，用直升机把人送到鹿鸣山别墅。
　　专业私人医疗团队和治疗器械全都已经准备好了，直接实现无缝衔接。
　　萧纵把他没处理完的事情全都处理好后，也回到别墅，听到顾引又打了一针睡了后，也没有再去看他。
　　魏勉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当然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出问题。
　　魏助理抬腕看了眼手表，老管家瞬间会意，道：“有人下山去接了，萧司令一到马上就会汇报消息回来。”
　　萧靖川夫夫比预计的时间晚了些。
　　萧司令这次请的是事假，因为突发情况，还半道拐去临城附近的华北军区，商讨军事机密。
　　而周蘅卿则被h国区的信息安全局分局请去了。
　　俩人忙得跟陀螺似的，还要来处理这个小祖宗的问题。
　　周蘅卿也不啰嗦，一进入别墅直接开门间山地问：“阿纵，顾引呢？”
　　萧纵还在当雕像，魏勉道：“在客房里休息。”
　　客房？
　　周蘅卿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萧靖川在来临城的路上，总算听周蘅卿说了两嘴关于这位顾先生的事情。
　　“爷爷一直就知道这个情况，之前也没觉得顾引能跟阿纵相成功。”周蘅卿看着窗外的杉树林道：“但我担心阿纵那个性格，在公司做决策久了，很难接受有人骗他。”
　　“爷爷也就罢了，血浓于水，我怕他把气都撒在顾引身上。”
　　萧家人的脾气就倔在这里，萧纵要是自己想不通，这事一辈子都会成为心里的一道迈不过去的坎。
　　可除了他自己以外，谁能让他想通呢？
　　周蘅卿去客房找顾引了，客厅里就留一群佣人，以及那个气场足到让人无法忽视的萧指挥官。
　　萧靖川的视线谈不上温和，完全是锋利的，就像两道射线一样，逼得萧纵不得不回神。
　　萧二少皱了皱眉头，总算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俩人的视线交汇在空气中，仿佛炸出噼里啪啦的电流。
　　萧纵那样子看上去委屈极了，就连当初他从布雷斯顿回到家里，都没有这么委屈过。
　　萧靖川盯着自己的弟弟，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可过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忍住，说：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作者有话要说：　　萧靖川：来啊，互相伤害啊-0-
　　萧纵：我单方面宣布我跟萧靖川关系超、级、差！(╯°□°）╯︵


第48章 伤心
　　要不是方驰眼疾手快,
　　用他一百八十斤的身躯一屁股坐在那张名贵红木的茶几上，萧纵能当场把桌子掀了。
　　魏勉低头抚额，心想其实他不该叫方驰来,
　　而是应该直接把方润锦女士请来灭火。
　　到底是同辈的问题,
　　这几个人加起来年纪都超两百岁了，怎么气性还这么大。
　　这大概就是有钱任性吧。
　　客厅里火
　　药味十足，周蘅卿在佣人的带领下径直穿过走廊,
　　走几步就发现客厅的声音明显变小了。
　　别墅里有静音设备。
　　这里的房间是真的多，走廊又长,
　　等走到尽头时才发现,
　　萧纵临时让人打通了三间房,
　　布置出了一间超豪华的病房——不仅仅是别墅风格的内饰，还包括那些医疗设备。
　　恒华主要涉及金融和军工科技，在医疗方面的投入不算大，只是入股了几家有名的大医院,
　　还不算大股东，集团旗下没有医用器械公司或者医药研发厂。
　　萧家人忙得没时间上医院,
　　都是私人医生上门,
　　这种医生通常经验丰富、收费高、口风严,
　　不会出去跟媒体乱说，老爷子更是在闲云山庄养了支医疗团队。
　　而萧纵别墅几十间客房，现在都腾给了医护人员。
　　有几个是医学界比较出名的治疗伤势的医生，周蘅卿挺眼熟,
　　军队里的医生有时会跟他们做业内交流讲课。
　　周蘅卿心想,
　　阿纵心里还是有顾引的吧。
　　尽管有所准备，在看见顾引时他呼吸还是微微一滞。
　　omega刚刚被从一个太空舱内似的椭圆形医疗舱机里转移出来，由医护人员扶着躺到床上。
　　医生取了一支针询问他,
　　顾引摇摇头，没有再等他说什么就把脸瞥向窗外，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
　　扭头时，周蘅卿看见顾引脖子上戴着一只闪灯的仪器，后颈处还贴了生物愈合胶布。
　　医生没什么办法，又重新将那些监测仪器的管子插上，然后就退出了病房。
　　佣人问道：“顾先生怎么样了？”
　　医生说：“已经脱离危险期了，情况稳定下来，就是不肯打镇定剂，也吃不下什么东西。”
　　医生又问：“外面那位祖宗呢？”
　　佣人叹道：“还在生气呢。”萧指挥官来了之后更气了。
　　医生摇头说：“神经纤维和肉芽组织快速生长时，新生神经末梢遭受刺激势必会造成愈合痒，医疗舱是治疗射线的最新技术，暂时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这已经两天了，他醒来后就一直没睡，你们多劝劝病人，omega的身体经不起折腾，别伤刚治好，精神又崩溃了。”
　　佣人连忙说好，一定尽快想办法。
　　最开始医生还打算强制注射，但这位小祖宗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挣扎时险些把身上的检测电线管道连着仪器一起掀翻！
　　不打针时他还算配合，私人医生拿着超高的薪水，也不敢再刺激他，左右难受的是自己，挨个两三天等伤口愈合得差不多，也就不难受了。
　　周蘅卿进入了病房内。
　　顾引初时没回头，看着窗外的阳光和斑驳的树影，过了会儿没听见医护人员絮絮叨叨的劝说，才回过头，看见周蘅卿。
　　“嫂子。”
　　他哑着嗓子喊了声。
　　周蘅卿身姿挺拔，他站在离病床两三米远的地方，道：“顾少校。”
　　他说完后，病房内出现片刻的沉默，只有窗外的鸟儿在愉快地鸣叫着。
　　顾引半靠在床头，左手腕还戴着一台心跳监测仪，所有数据都会传到隔壁医生待的房间。
　　听见周蘅卿的话时，顾引手指轻轻一动，揪住了雪白的被子。
　　上次见到顾引，他皮肤仿佛泛着一层阳光的颜色，嘴唇红润，眼睛清澈明亮，一笑就弯弯的，看着就是那种讨长辈喜欢的孩子。
　　而此时顾引虽然脱离危险期，omega发情热也勉强控制住了，可他黑色的瞳孔空洞洞的，脸上也没有血色。
　　两天时间顾引就瘦了一大圈，惨白的皮肤半透明得甚至能看清楚青紫色的血管。
　　周蘅卿冷冷道：“东南军区，七十九营特种兵六班教官，‘α’作战分队队长，二十五次三等功，九次二等功，两次一等功，第二十八届兵王赛第一名。”
　　他每说一个字，就在顾引心上割一刀。
　　都知道了。
　　顾引呆呆地盯着他，一动不动。
　　“这点伤就能让你躺三四天？”
　　“你比赛时遇到山体滑坡营救队友受的伤都比这个重！现在躺在这里半死不活的，不打针不吃饭，在作践谁的身体、难受给谁看？！”
　　周蘅卿说到最后一句时，语气已经称得上是严厉了。
　　得亏医生不在场，不然能把他们急死。
　　顾引挨了一顿长官式训话，苍白的嘴唇抖了抖，最终才开口，道：“嫂子，他把铭牌拿走了。”
　　周蘅卿：“……”
　　军人铭牌是周蘅卿替他跟老爷子要来的，算是h国传统习俗里的改口礼。
　　萧衍老爷子当着众人的面，亲口承认这是萧家的孙媳妇。
　　除了这一点以外，精钢制成的军人铭牌对顾引也有着特殊意义——他自己的已经被收走了。
　　考试前顾引特地把老爷子送的军人铭牌找出来，戴在脖子上，他说老爷子生入死那么多次都能平安无事，这块牌子能当做护身符，上了战场能无往不利。
　　萧纵不知道小秘书这种时不时的迷信想法是从哪冒出来的，但对他的犯傻已经习以为常，揉了揉脑袋这事就过去了。
　　可现在萧纵拿走了这块铭牌。
　　顾引在医院门口条件反射放倒刘建后，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他听见了萧纵跟医生的对话，心里还非常慌张。
　　刘建为什么会在这里伏击他？
　　萧纵看见了吗？
　　就算没看见，刘建也会说的，医院门口也有监控。
　　顾引的意识越来越逃避，脑袋也越来越昏沉，好像有什么把他向未知的深渊拖拽过去。
　　七处会及时处理这件事吗？
　　不一定吧，七处那几个人现在估计头都忙秃了。
　　顾引身体内部好像有一把火在燃烧，心里也有一把火，整个人恨不得变成一抔灰烬，随风散掉就不用思考这些问题。
　　等在医院病床上醒来，顾引还没来得及出声喊萧纵，又看见光屏上那个金发的年轻人。
　　浑身血液瞬间全冲到脑子里。
　　顾引第一反应是：卧槽，我死了。
　　在医生和护士冲进来手忙脚乱的检查过程中，顾引准备了一堆解（骗）释（猫）的话，可最终发现铭牌被拿走时，心中焦急的火苗像是被冷水泼天浇下，真的烧成了惨白的灰烬。
　　萧纵不要他了。顾引心想。
　　他的全部勇气都用来面对生死，面对敌人，面对意外分化造成的所有后果。
　　可他不想面对萧纵不要他这件事。
　　想着想着，顾小引的眼眶就突然红了。
　　周蘅卿一时噎得说不出话来。
　　虽然，医生伤口清理肯定是要把铭牌摘下来给家属的……
　　但是，谁也不知道萧纵是忘了还是根本不打算还回来……
　　这个曾经有机会堂堂正正由自己介绍给萧纵认识的人，现在却阴差阳错换了个身份进入萧家。周蘅卿想起自己那段糟糕的婚姻关系，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
　　萧家的男人优秀，可越是优秀越容易让人深陷，难以自拔。
　　周蘅卿叹了口气，走上前揉了揉omega的脑袋，顾引眨了眨眼，两行眼泪就止不住地顺着脸颊淌落。
　　**
　　就在病房里的周蘅卿和顾引莫名组成了“萧家alpha受害者联盟”时，别墅会客厅，在萧靖川的刺激下，萧纵总算肯谈点正事了。
　　萧二少任何时候都绝不向萧靖川低头，哪怕他现在就想撂挑子不干了，把顾小引提溜到眼前来好好拷问一番，但只要萧靖川坐在这里，萧二绝对就是一副精英总裁、业界南波弯的样子。
　　气死你。
　　长方形的的实木会议桌，一端坐着别墅的主人萧纵，最远的另一端坐着军区司令萧靖川，中间依次落座的不提，全都是“灭火委员会”成员，以便第一时间阻止这俩人放火烧山。
　　“咳，那么，”方驰清了清嗓子，道：“我宣布‘干柴烈火’问题协商启动会现在开始，首先，第一个议题是什么来着？”
　　助理听完险些把脸埋进平板里。
　　叫你插插话打个圆场，不是让你吐槽他们俩的信息素的！
　　魏勉扫了老板一眼，正色道：“开始前我想先询问一下目前军区的情况如何。”
　　副官说话的腔调十分官方，一听就是体制内的人：“型号为‘天玑-歼-475’的军机是目前h国区高尖隐形战机，整个h国区这个型号只有45台，属于半自动化操作，”
　　“军机失窃与未命名组织有关联的事已经令军部高层感到震怒，彻查后现在确定失窃军机来自东南军区。”
　　工作是最好的转移注意力的方式，八年前萧纵带着一身伤和一颗空荡荡的心回国，就是靠没日没夜工作度过那段时间的。
　　以至于到现在他都有一进入工作状态就能把其他事情都暂时放一边的能力。
　　萧纵道：“这次东南军区执行协助抓捕未命名组织杀手的任务，有没有经过军区高层授命。”
　　“程序完整。”副官看了萧靖川一眼，见上级没有阻止的意图，又说：“问题出在‘α’特种兵作战队的现任队长兼行动指挥，擅自授权让他人使用电磁炮武器，结合军机被盗一事，目前最有嫌疑的是他。”
　　魏勉面沉如水道：“电磁炮属于精准打击的二级武器，城区使用违反了《联邦主星和平公约》第三部 分第六十二条。” 
　　副官点头，说：“是的，但一级特种兵作战队可以事前申请使用本国区划定的所有等级的武器作为火力支援，大型星际武器除外。”
　　方驰不解道：“那为什么他是主要嫌疑人？”
　　“虽然系统记录的使用人是‘狐狸’，不过根据现场调查，实际开炮者不是军方人员。”副官说：“具体情况是怎么样我们也不清楚，但我有私人的关系打听到，电磁炮上检测有omega信息素。”
　　魏勉眼看着他好不容易聚精会神的老板先是一愣，然后就跟泄气的气球似的，整个a都心塞起来。
　　魏助理赶紧转移话题道：“……关于这件事情，我们可以等军方公布调查结果后再进行商议，目前恒华集团有什么可以配合的吗？”
　　这时候助理的“会说话”就表现出来了，分明是想打听萧纵要对城区开火负什么样的责任，说出口的话却是“我们该怎么配合军方工作”。
　　萧靖川果然开口道：“军部目前有两种意见，一边认为警方误判杀手为沈原，事先准备不足，导致安全屋和咖啡厅所在的大楼直接面临杀手‘魇’的军火袭击，萧纵的举动危险但现场也没有更好的阻止天玑号歼灭机的办法，属于事急从权，但导致的后果也是事实，应该承担社会救治义务。”
　　也就是说恒华集团该救治的救治，该补偿的补偿，吊销萧纵的特殊牌照以后不许他再玩遥控汽车，最后再交亿点点罚款把炸掉的军机也赔了，这事就能了结。
　　方驰追问道：“那另一边呢？”
　　萧靖川幸灾乐祸地瞥了萧纵一眼，道：“另一边认为恒华现任总裁具有危险的反社会型人格，应当予以心理强制干预和□□，并不宜再担任集团的ceo。”
　　“你才心理变态。”萧纵嘀咕道。
　　萧靖川脸一变：“你说什么？有种你再说一遍！”
　　方驰你这开了光的乌鸦嘴！
　　魏勉眼看俩人又要干起来，赶紧朝副官使眼色，副官爱莫能助地看着他：兄弟，军队规矩和你们企业不一样，臣妾做不到。
　　这一次熄火，是因为周蘅卿从病房回来参会，打断了两只好斗的……孔雀。
　　从周蘅卿进场开始，萧纵的眼睛就黏住了似的盯着他。
　　就差没在那张脸上写出“引引怎么样了”，五个大字。
　　这两天除医生以外，魏勉和方驰也探望过顾引。不过因为ao有别，而且顾引正处在不稳定的发情期，他俩一个是萧纵的心腹下属另一个是亲表弟，理应在这种尴尬时候避嫌。
　　顾母和外公倒是也想来，却被顾引自己拒绝了。
　　瞒着萧二少的可不止顾引一个，萧纵怪他他也认，但还是不希望母亲和外公也受到牵连，已经……让他们很担心了。
　　周蘅卿也知道这事不能全怪萧纵——自己一直认为枕边人是个可可爱爱毫无杀伤力的omega，原来其实是个手上沾过不少人命的特种兵。
　　顾引假如不是770号，周蘅卿可能还不那么清楚：军备全被泥石流毁坏，他不仅救出了比赛随机分配的队员，在自己受伤的情况下在夜里遇到觅食的野兽袭击，顾引单兵徒手猎杀野兽后，最终整组人就靠着生肉和兽血支撑到救援搜索队赶到。
　　那会儿770号年纪还小，别看只有一米七的个子，单手掌力就能捏碎喉骨。
　　说心里没有落差感是不可能的。
　　就连周蘅卿调出陈旧的纸质档案时也暗自心惊。
　　他认为这事萧纵应当知情，但电话或者信息里贸然告知，后果难以预计，所以周蘅卿才自己亲自跑一趟。
　　但跨星际需要时间，还是来晚了一步。
　　现在这种情况，只能让萧纵和顾引两个人自己解决了。
　　毕竟两个人都成年，感情的事情别人怎么想都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周蘅卿残忍地无视掉萧二少眼巴巴的目光，默默地坐到给他留的位置上，让魏勉继续刚才的话题。
　　萧纵：……
　　（挠墙.jpg）
　　这是魏助理从业以来主持过最累的一场会议。
　　心情极差的老板、随时能点炸的指挥官，以及情绪稳定但却不知为什么有些低落的周先生。
　　魏勉真心觉得打工人的日子实在过得太艰难了。
　　几方周旋，加上汪律师和团队虽然不在鹿鸣山但他们始终保持联络畅通，等到开完会时已经到了深夜。
　　萧纵的别墅比闲云山庄要宽松得多，任何时候饿了就让佣人做就行，但是这群人忙了一天都没什么食欲。
　　除了方驰。
　　他不仅给自己叫了一份大餐，居然还边吃边有心情刷社交平台。
　　没心没肺说的就是这种a。
　　恒华公关部很迅速，不利于萧纵的言论基本被删得差不多了，留下的都是些花边新闻。
　　冷海云最近不做妖了，要按往常这种事情他肯定第一时间跳出来煽风点火，公关部删帖也删得更为困难。
　　说起来冷家好像自上次的事之后一直就很低调。
　　冷夏自然不用说，这位从来都是个低调的主儿，但冷海云不应该啊……
　　方驰听说老爷子还答应在山庄给冷海云造栋房，据说年后动工，结果到现在也没影，冷海云也没闹。
　　事出反常必有妖，有的人不做妖就是反常。
　　方少爷大半夜的吃得太撑了，正打算去花园里来个夜游，开门就看见一道影子晃过。
　　“？”
　　方驰悄悄地探了半个脑袋出来。
　　鹿鸣山别墅是最传统的一字型联排结构，正门在中间位置，走廊一眼就能望到头，而顾引的病房就在走廊最深处。
　　那人跟猫似的走路半点声音都没发出。
　　偷偷摸摸，苟苟祟祟。
　　一点都没有……恒华总裁该有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崽崽没忍住。


第49章 坦诚
　　“二少,
　　又来看顾先生啊。”
　　值班的医生站起身来。
　　因为顾引用不上，部分监测仪已经拆下来了，萧二佯装无事地左看看又看看,
　　道：“晚上没什么事。”
　　“嗯嗯。”
　　值班医生的附和听起来那么敷衍,
　　好像就算萧纵说来赏月他也会配合地说今晚天气不错。
　　“……”萧纵哽了一下，张嘴又觉得解释会显得更明显，于是默默把话咽回肚子里去。
　　还是本职工作最令医生感兴趣：“您易感期觉得怎么样？您还在休养期,
　　回公司之前最好再做次全面体检，脑部神经受伤也会影响到alpha腺体,
　　易感期症状相对会明显一些,
　　还是要多注意才行。”
　　“没事,
　　”萧纵问：“他今天吃东西了吗？”
　　医生推了推眼镜，说：“晚上喝了碗粥，晚上也同意打镇定剂了，现在应该还睡着。”
　　萧家的佣人在闲云山庄待久了,
　　好像都有做食补烹饪的习惯，一碗粥里满满当当都是珍贵的食材,
　　熬得浓稠喷香,
　　配菜都有五六种,
　　浓郁的香味充满走廊，隔壁的医生都馋哭了。
　　而那时萧纵一行人还饿着肚子在开会商讨对策，会议后半段时恒华的所有高管、董事会成员、连老爷子的秘书也视频远程参会。
　　顾引之前处在omega发
　　情热的半昏半醒状态，都是打的营养针点滴,
　　醒来后也得先吃流食,
　　慢慢才能恢复到正常的三餐。
　　周蘅卿今天来过一趟后，顾引明显配合些，这让私人医生们大松一口气。
　　值班医生打开话匣子,
　　唠唠叨叨的老毛病就又犯了：“公立医院设备还是落后些，有一点没查出来——顾先生刚分化那段时间抑制剂打过量了，抑制剂本身没多少副作用，但他身体训练过药物抵抗性，分化初期频繁注射比较违反生理的规律，导致他发热期每次来得都特别汹涌……”
　　医生没注意到萧纵的脸色，还在继续嘀咕：“之后要注意别再猛打抑制剂了，其实这种情况我们一般都建议病人找个高契合度的伴侣，不过你也知道，在星际社会催婚是非常不礼貌的，尤其有些年轻omega还觉得自己吃亏，我们医生因为这种建议已经快被喊成媒婆了……”
　　萧纵淡淡道：“状态要是稳定，你就先回去休息吧。”
　　医生突然被打断，整个人忍不住一愣。
　　“我没别的意思，”萧纵温声而又坚定地说：“贵医院的医疗舱在联邦星际中都是数一数二的治疗伤势的设备，顾引外伤应该都好得差不多了。”
　　何止是好得差不多，用这种医疗器械身上一道疤痕都不会留下。
　　医生凭多年和病人家属打交道的直觉判断萧纵应该是生气了。
　　可他刚才没说什么呀，催婚？这俩人明明已经是未婚夫夫的关系，这是什么提不得的事吗？
　　他又仔细揣摩一番，没察觉有什么问题。
　　俊美的青年表情和刚进来时也没什么差别，可暖黄的灯照在他身上，看起来却泛着点冷色。
　　医生噤声了，颇有种伴君如伴虎的危机感。
　　萧纵又道：“其实出院时就已经脱离危险了，不过他伤到腺体，我也是保守考虑。”
　　医生忙不迭道：“我明白我明白，二位伉俪情深实属感人。”
　　其实就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场面话，萧纵却轻轻笑了一声，似乎还带着点自嘲。
　　医生愈发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之前没跟萧二打过交道，不太摸得清对方性格，但他知道，企业老板看上去随和好相处，那只是人家社会交往的一种手段罢了。
　　真正有能力有手腕有魄力的a，性格都带有很强的锐气，只看他愿不愿意隐藏。
　　“没什么事，”萧纵道：“回去休息吧。”
　　说两次就算是逐客令了。
　　时间也挺晚的，私人医生再三确定萧二少不是炒他鱿鱼，才带着忐忑的心情下班。
　　萧纵这才走出观测室，来到那间改装的病房门口。
　　雕花的双开桐木门厚重而结实，一门之隔，顾引就在里面。
　　萧二少这两晚都在外边转了一圈就回去了。
　　佣人说顾引养伤精神不太好，萧纵就克制着不去找他。
　　方驰、魏勉还有家里的这群管家和佣人，连活泼过头的人工智能都不吭声，谁都不敢在萧纵面前多提一句。
　　有了最初的线索，后续很多事就像抽丝剥茧一样条理清晰，从头到尾梳理过一遍后，萧纵没想好要怎么跟顾引谈这件事——他只要一提起就有种炮仗点燃的架势，始终难以保持心平气和。
　　但今天佣人汇报说拆除了一些用不上了的身体指标监测设备。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偷偷地抱一下。
　　他在alpha易感期，但抱一下总不会生气吧。
　　萧纵手放在古铜色的圆把手上，停顿了几秒，然后才轻轻将一侧门拧开。
　　房间内一盏灯光都没有。
　　偌大的客房经过改造后有三百平米，里面足以放进各种大型医疗器械，甚至假如有必要，他还能再安装个ct室。
　　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精致的刺绣窗帘也没有拉上，桐木门一打开，微冷的夜风吹进来，窗帘就跟着晃动。
　　清冷冷的月光从窗外洒入，在地面上斜斜地照出窗影和窗边一道清瘦的人影。
　　萧二少：“……”
　　出乎他的意料，据说被打了镇定剂的顾引此时却是醒着的。
　　他听教他射击的教官说过，军人的训练艰苦卓绝，有时甚至是违背生理本能的。
　　特种兵从入伍开始就要训练药物抵抗力，以至于普通药物对他们起不到明显效果，甚至联邦的科学家最初发明治疗射线仪器，就是因为受伤的战士得不到药物救治，而不得不寻求其他治疗方式。
　　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甜味信息素的味道，可萧纵闻起来却是苦涩的。
　　顾引身上那堆导管和电线都拆除了，只留下颈部一只环形仪器，那是omega腺体止痛器。
　　他赤脚站在窗边，窗户只开了一条缝。一楼外面就是别墅前的花园，花坛里的花骨朵开始冒尖儿，这几天上山的人很多，病房的位置刚好在花园深处，是鹿鸣山别墅最静谧的一个角落。
　　窗外的月色勾勒出顾引的侧脸轮廓，给他镀上一层清冷柔和的色泽。
　　顾引听见响动回过头来。
　　看见是萧纵时先是微微一愣，脸上有几分遮掩不住的疏离和抗拒，紧接着他的嘴唇就抿紧了——他还当秘书时，每次觉得自己要挨骂了就会抿嘴。
　　从萧总裁的角度看来，就是一副“我准备好了，来叭”的表情。
　　后来俩人在一起后，顾引胆子渐渐被他惯大了，就再没见他脸上出现这种表情。
　　啊不对，他这小秘书胆子本来就大着呢。
　　本来还犹豫着别大晚上的再生一场气，结果看见顾引这没出息的样子，萧二少alpha信息素上头，气不打一出来，进屋反手就把门关上了。
　　这种气氛下的对峙感太强烈，显得他欺负病人似的，萧纵环视一眼，病房里都是医疗设备，连桌椅都没有，剩下就是一张两米的大床.
　　他走过去坐到床边沿，双手环抱胸前，道：“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顾引嗫嚅道：“我开窗透透气。”
　　行，还不老实。
　　“我怎么觉得你还跟我生气？”萧纵压制住火气，那双隐隐簇动着火苗的桃花眼盯着顾引的侧脸，道：“顾小引我就问你一句，这对象你还处不处了，这老公你还要不要了？”
　　顾引一听这话眼眶又控制不住地红了，半晌他哑着嗓子说：“要的……”
　　尽管以前萧二少经常有小秘书马上要哭了的错觉，可事实上他从没弄哭过顾引，床上不算。
　　然而今天萧纵刚开口，那边眼看着豆大的眼泪就往下掉。
　　萧纵又气又心疼，但还是板着那张盛世美颜，语气硬邦邦的：“我是不是很早以前就跟你说过，该还手的时候就要换手，你在外面被欺负，丢的是我的脸。”
　　顾引听见这话眼泪掉不出来了。
　　……这剧本对不上啊。
　　“跟着我的时间也不短了，萧家有什么资源和人脉，我有瞒过你么？魏勉有怠慢过你一次么？”
　　萧纵坐在床边，月色照不到他身上，那张明艳的脸和深邃的目光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协调感，在明暗的交界处美得仿佛一碰就会消散掉。
　　顾引没由来的想起一句话——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碎琉璃脆。
　　“你杀过人吧？”他突然问。
　　顾引的脸色僵了僵，却听他继续说：“有在学校开二级军火的胆子，怎么就没胆子告诉我你被东南军区欺负了？你存心气我的吧？”
　　“还有lavca的事，”萧纵缓了口气，脑子里面嗡嗡作响，太阳穴也突突地疼：“我这次要是没锤死，你是不是还编了一套话准备骗我？”
　　顾引不敢接话。
　　事实上七处早就已经跟他对好口供了，如果不是叶雨濛横插一脚，而顾引又不争气地昏了几个小时，萧纵这回能得到的就是一整套“omega在群体恐慌中受伤”的证据和说辞。
　　“听说东南军区有个叫七处的地方，还挺出名的，连萧靖川都知道。”
　　说到萧靖川三个字时，还不忘冷嗤一声。
　　顾引真有种无处遁形的感觉。
　　萧纵大概是在易感期，脸都气得有些发白，顾引担心他气出个好歹来，壮着胆子挪到萧纵身边，也不敢往床上坐，而是缓缓伏低身体，蹲身在萧纵腿边，把手和下巴都搁在他的膝盖上。
　　这是一个温顺而臣服的姿态。
　　顾引似乎毫不介意在他面前展现出这个样子，他心里装着太多秘密和解决不了的问题，宁可不去思考，把自己交到萧纵手里，让他来主宰自己的一切。
　　顾引曾经想过，自己为什么会喜欢萧纵。
　　不可否认最初是被这张脸吸引，萧纵漂亮迷人，那双桃花眼又容易给人一种留情的错觉。
　　可顺利地待在萧纵身边后，顾引还是被他那种充沛的经历以及认准一件事就义无反顾去做的干劲所惊讶。
　　萧纵面临着无数的难题，内部有来自爷爷的、公司的、冷家的问题，外部有科技研发失败，金融投资亏损这种大型集团企业运营中不可避免的差错。
　　在萧纵眼里，现有的问题都只是没解决罢了——早晚都是要解决的，只不过还没有找准契机和方法。
　　连魏勉苦中作乐的吐槽功力，其实都是进入恒华后跟在萧纵身边才学会的。
　　萧纵盯着那双小鹿似的迷茫又无辜的眼睛，叹了口气，说：“顾小引，我妈总担心我玩弄别人感情，”他轻轻自嘲一声：“可我现在觉得被玩弄的是我。”
　　“我的挫败不止来自我以为在这段关系中我才是主导的一方，还源于我付出了同等的感情后，却得知在你心里依然不是值得托付和坦诚的人。”
　　萧纵的语气比周蘅卿那种长官式的要温和得多，可顾引一听见这话，眼泪又开始吧嗒吧嗒往下掉：“不，不是的……”
　　他缺少的安全感源于无力阻止分化后所发生的一切，可这些其实并不是萧纵带来的，相反，萧纵是他唯一的那扇玫瑰花窗。
　　假如他不那么固执地把自己走进死胡同里，或许大猫猫就不会这么以为了。
　　顾引的脑袋自发热期开始后就一直钝钝的，不过即便不处在发热期，恐怕他对上萧纵这种纯脑力工作者，也只能输的一塌糊涂。
　　他慌慌张张地摇了好几次头，泪水就顺着动作划过脸庞滴到了手背上，就是萧纵那天在病房里抠抠搜搜摸了半天的位置。
　　萧纵按住他的脑袋，免得他在动到腺体的伤口，顾引只得可怜兮兮地开口道：“我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真的？”萧纵居高临下地瞥他，哼哼唧唧地说。
　　“真的！”
　　“以后我问什么都说？”
　　“都说！”
　　“那东南军区呢？”
　　“……”
　　顾引脸上瞬间空白，萧纵又好气又好笑，对着他的脑袋一通乱揉：“给你急的。”
　　绝路逢生顾小引就差没对月亮发誓，他已经顾不上思考掉眼泪丢不丢人，现在只想哄好被伤到心的大猫猫。
　　他说：“我、我只能告诉你我的事……”说完又眼巴巴地瞅着他。
　　“别哭了，哭得信息素都变成苦瓜味的了。
　　萧纵把人提溜上来，抱在怀里，同时翻开他的掌心。
　　顾引是右撇子，但跟人动手时却惯用左手，碎镜子划破的也是左手的手掌，现在伤口愈合得只剩一道粉红色的印子。
　　医生说过段时间一点疤痕都不会留下。
　　“痛吗？”
　　顾引又要摇头，在萧纵的死亡凝视下，改为小声说：“不痛。”
　　萧纵突然又问：“你身上的疤呢？”
　　出了这么多次任务，总不可能一点伤都没有。
　　“退伍时被要求一并去掉了。”顾引越说声音就越小。
　　所有的东西除了记忆，其他全都没有了。
　　萧纵一听血压又要升高。
　　顾引赶忙抱着他道：“别生气了好不好……”
　　萧纵冷冷道：“谁说我生气了，我为什么要跟一个脑子不清楚的人生气。”
　　家养的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眼呢，不过就是大了点、橘了点、头上王字显眼了点罢了。
　　我不生气啊，我一点都不生气。xd
　　病房内开了一会儿窗就变得有些冷了，顾小引光脚踩在干净的地板上，冻得悄悄地卷起了圆润的脚趾，萧纵干脆把人捞到了大床上，伸手去探被子。
　　顾引紧紧抱着他不松手，嘴里还嘀嘀咕咕地说：“不要生气，你……你答应过给我一个免死金牌的。”
　　嚯。还会讨价还价了。
　　萧纵被子也不捞了，用力扳起顾引的下巴，问：“我就没明白，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自己一天到晚在想什么？”
　　顾引想起白天在大嫂面前掉眼泪，顿时觉得脸烧得慌，在萧纵的逼视下，才结结巴巴地说：“铭……铭牌……”
　　“？”萧纵莫名其妙道：“铭牌在我这儿啊。”
　　又没丢。
　　“……”顾小引完全不知该怎么接话，闷头就想往被子里钻。
　　放过引引叭，引引真的知道错惹！
　　愈合时期的omega腺体一直在散发着信息素的味道，病房干净雪白的被褥每天都会换，但还是有一股甜甜的味道。
　　这对易感期的萧二少来说并不是太友好。
　　易感期的alpha易怒、冲动，还容易上头，萧纵也不例外。顾引在被子里拱来拱去，拱得萧纵一肚子火。
　　他隔着被子连手带脚把人按住，低声威胁道：“伤好了吗，你就不能消停点！”
　　“好了。”顾引的声音闷在被子里，为了证明他说的是真的，又特地多拱了两下。
　　刚才还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现在又开始作了。
　　萧纵板着脸，道：“再乱动，知道老公要干什么了吗？”
　　要揍人。
　　顾引从被子里探出一双有些红肿的圆圆的眼睛，又怂又乖地哽着嗓子说：“老公要
　　扌喿
　　我了。”
　　萧二少：……
　　————看，天上有架大飞机！————


第50章 掰头
　　————接大飞机！————
　　一清早,
　　方驰顶着两只快要拖到下巴的黑眼圈爬从床上直直坐起，跟诈尸一样。
　　不是方少爷作息规律，事实上他是标准的夜猫子，晚上三点睡下午三点起这种,
　　可这两天鹿鸣山有位惹不得的客人,
　　迫使他不得不早早起床,
　　梳妆打扮，进宫选秀。
　　方驰懒洋洋招呼道：“早啊‘怎么肥细’。”
　　“早啊小芳。”人工智能瓮声瓮气回答。
　　方驰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进了洗手间,
　　十分钟后就跟美少男变身似的一身清爽利落又昂贵地走出来,
　　鸡窝都打上了发胶,
　　向后梳得平平整整——除了两只黑眼圈依然屹立不倒。
　　“唉我这样去见他不行啊,
　　”方驰脸怼在镜子前边照边说：“大表哥又要怀疑我半夜嫖
　　娼了。”
　　萧二少讨厌麻烦，从不多管闲事也不喜欢评判对错,
　　他连自己都操心不过来,
　　只要不蹬鼻子上脸，别说方驰aa倾向,
　　哪怕他穿女装萧纵也不会多说一句。
　　都是成年人，自己做出的事自己负责就行。
　　这属于方驰最喜欢的亲戚的性格。
　　但萧大少就不是了。
　　萧靖川眼里容不得沙子,
　　铁一般的纪律高于一切，军容军姿贯彻到底，至少方驰见到他的场合，在室外萧靖川永远戴着军帽，一进入室内就会摘帽,
　　头发全都向后梳,
　　鬓边从早到晚都不会落下一缕碎发。军装金属纽扣扣到最上面一颗，皮带扣在第三格的位置，制服所有中线都熨得笔直,
　　简直是强迫症患者的福音。
　　但其实方驰这么多年一直没胆子问，大哥用什么牌子的发胶，为什么能这么持久。
　　难道军队还有这方面的特供？
　　怎么肥细说：“那您动作还挺快，上下山的时间就不短了。”
　　“？？？”方驰扒拉黑眼圈的手停下，挑起一边眉毛道：“你嫌我快？别以为你是一台机器我就……”
　　方少爷自认没有丧心病狂到要像一台机器证明持久力的地步，改口道：“——我哥那台跑车你还是死心吧，别指望我给你说好话了。”
　　一提起这件事，怎么肥细声音机如死灰，凄凉道：“我已经放弃了，可怜我那未曾谋面的未婚车，我看到它出厂时的照片时就知道，我这辈子都欠它三个字。”
　　方少爷眉角微微抽搐，道：“是‘对不起’还是‘我爱你’？”
　　“都不是，”
　　人工智能深情道：“是‘嗨，老婆’！”
　　方少爷混娱乐圈这几年见惯人生百态，觉得自己已经非常看淡和洒脱了，没想到怎么肥细居然比他还不要脸。
　　遇到对手了啊。
　　他一边开门一边说，“山上风大，你们别墅的防风配置该升级一下了，昨晚起风‘呜呜’地吵了我一整晚，还是环绕立体声的那种你知道吧，一开始是一楼，后来四面八方都是呜呜呜的声音。”
　　“再这样下去别叫鹿鸣山了，叫鹿呜山得了……”
　　作为能监听全别墅房间动向的人工智能管家，“怎么肥细”早已看透一切，它冷冷地“呵”了声，那语速和其中隐含的嘲讽，和它的主人简直如出一辙。
　　你们这群牡丹是不会明白有老婆的a的快乐的。
　　哦，别墅里还有一个有老婆等于没老婆的alpha。
　　方驰在走廊上就碰到同样挂着俩黑眼圈的魏勉。
　　魏助理的信息素是苦到心里去的那种意式浓缩咖啡，伴随着他那把咖啡豆糊到眼下的蜡黄脸色，整个a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
　　“有风声吗？还好吧，”通宵工作的魏助理一大早脑子也不是特别清楚，他喃喃道：“我没怎么注意，可能山里真的狼多，这两年生态保护得太好了。”
　　小芳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难道昨晚的环绕立体声只有自己听到了？
　　这座山在开发前据说能看到野生梅花鹿，但开发修建完别墅和滑雪场后，反正鹿是没见过一只，倒有留在别墅打理和看屋的佣人表示山里有狼。
　　所以林场附近安装了狙击装置，整个都可以通过“怎么肥细”的程序来控制。
　　顾引以为那晚萧纵毫无防护意识地闯进林场，其实是对萧二少的钞能力还没多少概念。
　　只要人工智能在，别墅周围隐藏的电网和狙击
　　枪，那几个保镖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不过等顾小引知道这件事时已经是后话了。
　　病房又被折腾得没法睡人，萧纵后半夜把顾引带回了主卧。
　　房子不够大还真不能像他这么讲究。
　　佣人和管家肯定是惊动了，半夜就把屋子收拾的干干净净。
　　顾引没有让别人收拾这种东西的习惯，萧纵吩咐佣人时，他蜷缩在萧二怀里，埋头一个劲地哑着嗓子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全身红得跟只煮熟了的虾似的。
　　萧纵在自己家里没那么多讲究，胡乱给顾引包了件浴袍，顾引双手环着他的脖子，手臂内侧的牙印看得一清二楚。
　　佣人见状纷纷垂下眼帘笑着说好的孙少爷。
　　这些佣人当然开心，闲云山庄那位“太上皇”看起来表面不动如山，只派赵秘书跟进军机失窃和萧纵遇袭的事情，实际上老爷子因为萧纵突然向顾引“发难”，已经好几天吃不好睡不香，寻思着要不要拉下老脸把这个锅背了——但凡背锅有用他就干脆背了，可感情的事，孙子要是心里留了疙瘩……
　　萧衍一共两个嫡孙，两个孙媳洛云都没机会见到，现在一个婚姻已经在破碎边缘，另一个婚还没结就黄了的话，老爷子那踏进棺材里的一只脚都要收回来，再好好想想办法。
　　否则死后见到洛云该怎么跟他讲呢？
　　就告诉他：不好意思你两个儿子都死得早，两个孙子的婚事都被我霍霍黄了？-
　　-
　　老爷子睡不安稳，整座闲云山庄跟着鸡犬不宁。
　　佣人们收拾还不忘给山庄里的同事说一声没事了，半夜更是煮了养生粥给他们补充体力——主要是给顾先生准备，他们的孙少爷怎么可能体力不支呢？平时那些锻炼的钱可不是白花的，千金之躯当然要花在刀刃上啊……
　　佣人没事，医生有事。
　　主治医生不住在鹿鸣山别墅，每天直升机接送往返，第二天一看，血液都要气得逆流了。
　　“不像话，真是太不像话了，这些年轻人啊！”医生痛心疾首：“太不注意身体了！”
　　偌大的主卧里只有顾小引在挨训，反正他都被训习惯了。
　　顾引醒得早，以前在军队都是五点准时起床，退伍后生物钟打乱了些，五点半怎么也醒了。
　　通常顾引睡醒也不会乱动，因为萧纵睡眠浅，他虽然醒得慢，但醒来之后再入睡就难了。
　　所以这时候顾引就会盯着他的大猫猫发呆。
　　萧纵夜里容易做噩梦，alpha平时嘴里不说，但并不喜欢打打杀杀，普通人经历他经历过的这些心态恐怕都要崩，萧纵每天还在处理大量的工作，一刻都不懈怠。
　　军部里有专门的技术兵，会经常跟科技企业以及国家科学院的科学家打交道，之前曾有技术兵种的战友跟顾引说过：能搞得了科研的人心思必定要很纯净。
　　——要耐得住寂寞，忍得了失败，还必须能承受得住科研本身带来的巨大压力。
　　当时顾引不以为然，举的反驳的例子就是萧斯年：商人和科学家的完美结合，名利场里的魔术师。
　　战友摇摇头说，你不懂。
　　直到深入了解了萧纵后，顾引才明白从前他可能真的没懂。
　　萧纵就有这种能力，既能在灯红酒绿充满诱惑的社交场合游刃有余，又能迅速调整状态沉浸于科研事业当中。
　　二爷的高度无人超越是因为他过早陨落，而萧纵从来不是作为继承人存在的，他将会是父辈的超越者，他比萧斯年更强的一点是他能守住初心。
　　“……色字头上一把刀，不要以为a-o适配就什么都不管，你们年轻的时候不注意，老了都是病，尤其是你顾先生，你之前情绪不佳我也就没提醒你了，你腺体刺伤就差五毫米了你知不知道，omega不要老是追求刺激，做危险的举动……”
　　顾引一边听着主治医生的絮絮叨叨，默默把被子往上提了提，遮住了大半张通红的脸，和身上多出的许多甜蜜又害羞的红痕。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脑袋上方仿佛一直跳出：喜欢萧纵+1、+1、+1…….
　　医生朝着病人输出理念，反被塞了一嘴狗粮，他终于明白魏助理爱挂在嘴边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要不鲨了我给二位助助兴吧。
　　**
　　“呐，你看，又疯了一个。”
　　吃早餐时，方驰拿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魏勉。
　　这桌坐着萧靖川、周蘅卿、副官等一行人，他能捅的就只有魏助理了。
　　按道理在鹿鸣山别墅，萧指挥官他们，包括魏勉都算是客人，但今天准时到餐桌的只有客人。
　　客人们眼下都不同程度地带着黑青。
　　魏勉都有些要相信方驰说的夜里风声大了。
　　改天跟建筑公司说一声，再加一层隔音吧。
　　助理把这事记在了小本本上。
　　假如老爷子没有特殊安排的话，按萧家的规矩是7点30全部晚辈都要到场一起吃早饭。
　　萧靖川本身也起得早，他非常有时间观念，只要人在闲云山庄，晨练结束后冲个凉换好军装，7点15准时就出现在兰若阁了。
　　而冷海云来得少，每次回去都积极得不行。
　　只有萧纵，但凡佣人不告诉他第二天要陪老爷子一起吃饭，他绝不会在那个时间点出现，哪怕吃，也一定要等到7点25分才出现。
　　萧纵对萧靖川这种几近苛刻的时间观念，唯一的评价就是四个字——公鸡打鸣。
　　为此俩人又干柴烈火了好几回。
　　今天眼看着等萧纵到7点40分，萧靖川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没规没矩，他平时都是这样吗？！”
　　这话你让魏助理怎么接？
　　魏勉信息素的味道更苦了。
　　方驰正要张口，萧靖川炮火已经对准了他：“还有你，穿得……”他扫了一眼，没挑出什么毛病来，于是道：“你昨晚又出去鬼混了？”
　　在萧指挥官眼里，年轻人半夜上网冲浪不睡觉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一定是去外面夜店里鬼混了。
　　“冤枉啊大表哥，我昨晚真的在房间，一步都没出去！不信你问‘怎么肥细’！”
　　本来还想去花园走几步消消食的，结果碰到了苟苟祟祟的萧二少。
　　方驰想了想，为了避免知道得太多被灭口，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悄悄又滚回了床上。
　　“起得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
　　萧总指挥今日三连怼成就达成（1/1）
　　劳资名字洋气着呢！
　　人工智能敢怒不敢言。
　　“一大早的谁在烧火
　　药做早餐？”
　　这时楼梯口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萧二少终于姗姗来迟，春风得意万众瞩目得像一只开屏的孔雀，阿不，凤凰！
　　萧纵绕过半开放式厨房，走到餐厅这边，挑衅道：
　　“‘怎么肥细’这名字挺好的，你有意见？”


第51章 回忆
　　人工智能简直受宠若惊,
　　于是它“嘤”的一声投射出一团光晕在萧纵身边转了一圈。
　　联邦ai无实体化，这是它们表现高兴时才有的举动。
　　毕竟萧纵每次听到它的名字就露出一副“地铁、老板、手机.jpg”的嫌弃表情。
　　萧纵心想：给引引当只电子宠物也不是不行。
　　他怼完萧靖川，绕过餐桌走到自己的位置边，才跟周蘅卿打招呼：“大嫂。”
　　周蘅卿微微点头,
　　问：“小顾怎么样了。”
　　“医生给他检查呢。”
　　食物的香气溢满整间餐厅,
　　桌面上摆的餐具精致可爱,
　　都是顾引宅家那段时间挑选后，萧二让人去定制出来的。
　　萧纵端起白瓷杯喝了口咖啡,
　　道：“怎么都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魏勉就不说了,
　　老板**,
　　助理基本得担起所有工作事务,
　　这是考验一名助理的专业素养和职业道德的时候。
　　方驰幽怨地说道：“二哥你是回光返照还是枯木逢春，你跟我二嫂没事了？”
　　萧纵嗤笑了一声：“我跟引引能有什么事。”
　　嚯,
　　这就不认了,
　　不知道前两天是谁一副被雷劈过的样子。
　　你这个……棒槌！
　　方驰犯了一个白眼。
　　周蘅卿一愣。
　　昨天还一个魂不守舍，另一个悄悄掉泪。而此时看阿纵春风得意的样子,
　　俩人应该是没事了。
　　就是不知道是谁先说开的。
　　到底是年轻人的感情，冲动、不理性,
　　可是真挚直率，想到什么就去做，想要挽留的人就牢牢地抓在手心里。
　　真好啊……
　　不可否认的是，周蘅卿内心确实产生了一丝羡慕。
　　有句老话叫做开弓没有回头箭。要是再早两年，甚至哪怕只早一年,
　　周蘅卿都可能会鼓起勇气试着主动去追求他的丈夫。
　　萧靖川会是什么反应？
　　还会讲不了几句话就冷场吗？
　　他……还会脸红吗？
　　周蘅卿陷入了微妙的遐想中,
　　他平时话就不多，给人一种沉稳沉默的印象，这副出神的样子也不是很明显,
　　却落在了有心人的眼里。
　　萧靖川的心脏像被一根无形的丝线拴住，吊在空中，不上不下的。
　　因为小时候偷听到父母谈心的缘故，萧靖川早早地就在骨子里埋下自我怀疑的种子，所以之后他对自己的要求愈发严格，是非对错也有一套自己的评判标准。
　　最初萧靖川刚进入军校时，很多人都不看好：萧衍中将退伍几十年，二爷是个纯商人，能让萧靖川参军无非是进一步稳固萧家和军方的关系罢了。
　　娇生惯养的大少爷靠着家族的财力和荫庇，在h**区混个中层干部，退伍后再走老爷子那条路，还是一样下海经商。
　　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包括他考进军校时，体能和耐力在一众军校alpha中只算中等，并非天赋异禀的类型，也成为别人不看好的因素之一。
　　后来萧靖川在训练过程中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军校成绩年年都是第一，入伍后更是不敢懈怠，在h国区军队建设中作出巨大贡献，军衔一路就跟乘火箭似的升到了西北军区的总司令。
　　等萧靖川身居高位后，那些闲言碎语就彻底消失了，也再无人敢对他的行径指指点点——除了萧纵。
　　这个跟他八字不合的亲弟弟，将父亲带给他们的优势发挥到了最大，萧靖川从来不以为然。
　　然而他却发现，周蘅卿居然有些羡慕。
　　年轻时过度的压抑和进取，过早的消磨掉了萧靖川身上的那种富二代的少爷气质，事实上现在他也是全联邦最年轻的军区司令，却总给人一种严肃正经感。
　　自从知道周蘅卿有离婚的打算，萧指挥官内心经历好几次波折，先是从震惊转变为恼羞成怒的愠怒，冷静下来之后又陷入了迷茫：
　　他是不是真的……哪里没做好？
　　老管家昨晚给他们夫夫两个安排在同一间房，周蘅卿没说什么。
　　洗漱完躺在床上之后，萧靖川枕着胳膊仰面躺着，周蘅卿则侧身向外。
　　说着是陪周蘅卿来临城，一路上俩人聊的都是别人的事，萧靖川真正关心的事情，周蘅卿却表现得一点也不显山露水。
　　萧靖川在想，周蘅卿什么时候会开口提离婚。
　　客房两米宽的大床，一床薄被。俩人挨得不算远，可他们之间总隔着一道缝隙，微冷的空调风就飕飕地往里钻。
　　alpha体质热，那个人工智障不知道怎么回事，检测到体温后就一个劲地吹凉风。
　　但印象中周蘅卿其实是有些怕冷的。
　　周蘅卿在寒冷的档案室里待久了，膝关节有些问题，到了阴雨天时就会发作。
　　好在西北没有延绵不断的阴雨，只有沿海的临城有。
　　结果后来周蘅卿调去了2号星。
　　本来萧靖川这两年也有机会去联邦星任职的——每个国区都积极地派遣人进入高层，这样在**面前才能掌握更多的话语权。
　　可老爷子却压住了，告诉他目前形势不明朗，这事先不着急。
　　萧靖川心想要是形势不明朗……那周蘅卿怎么办？
　　可他从不会忤逆长辈的意思，夫夫俩就这么分居两颗星球。
　　周蘅卿可能也并不想和他生活在一起吧，2号星球好歹有他的父亲和兄长在。
　　躺着躺着，萧靖川忽然他们两个的第一次都是在新婚当天晚上。
　　萧老爷子的长孙结婚，婚礼置办得非常盛大，超出军队的标准，萧靖川当时是有意见的，可拗不过老头子和老丈人。
　　——钱是萧家出的，即便处在风口浪尖，萧家依然风风光光地给长孙摆酒就是为了对外**。
　　这是一场联姻，萧靖川告诉自己，身不由己的不仅有他，还有周蘅卿。
　　萧靖川当时也是个有职位的军官了，军区分配的房子不小，300平米的大户型，家里再花重金装修得富丽堂皇，另外还给他和周蘅卿都置办了好几处地产作为结婚礼物。
　　盛大的婚礼结束后，俩人回到婚房，其实还有些尴尬。
　　萧家祖传的酒量不行，萧靖川宴席上喝得晕乎乎的还在强撑，回去后就先洗了个冷水澡。冲完之后他才想起自己连家里衣柜在哪都没搞清楚：从前都是独自一人住在军队宿舍，洗完澡在宿舍里遛鸟的事也不是没干过，现在家里多了一个人，当然不能这么做。
　　没衣服穿，萧靖川就往腰上围了条浴巾才出来。
　　出浴室后发现周蘅卿也已经洗好了。
　　他静**在沙发上，腰杆笔直，双手上下交叠放置在膝头，头发擦得半干不干，还有点小水珠挂在微微卷曲的发梢上。
　　因为穿着睡袍，看起来不像白天那么冷淡。
　　周蘅卿听见响动，掀起薄薄的眼皮说出一句话就是：
　　“你打算离婚吗？”
　　大概就四五十分钟之前，他们还在接受着众人的“祝福”，不管出于真心还是假意，这场婚礼办得顺顺利利，是成功的军商两界社交现场。
　　萧靖川当时心里就猛地“咯噔”一下，酒醒了一大半：“当然不。”
　　他当时想的只是这要是离婚，全联邦都在吃他的瓜看他的笑话。
　　萧靖川说什么也不离。
　　——难道周蘅卿这么快就后悔了？！
　　然而沙发上的周蘅卿只是定定地看着自己，似乎还没记住这位新婚丈夫的样貌，过了两秒钟，他才反应过来萧靖川已经回答了问题。
　　周蘅卿略略松了一口气，又顿了顿，然后说：
　　“——那，我们需要履行夫夫义务吗？”
　　萧靖川结婚时已经二十九岁，不算小了，然而感情生涯一片空白。
　　部队里不是没有向他示好的beta，可部队也是相对保守并且很看重出身的地方，不像外面社会**满地跑。
　　通常向萧靖川抛出橄榄枝的，都是那些有点背景身份的beta的父亲——他跟人家父亲有什么好来电的。
　　加上他一心想摆脱人们的那种轻视，更没有心思去考虑这些事情——你派爸爸来，我爸**，那你们还是去找我爷爷谈吧。
　　这么一来二去的，就一直拖到了萧家出事。
　　让萧靖川联姻时，老爷子把他叫到跟前，道：“周家的小子我替你见过一次了，他们家在联邦星虽然不是实权派，但也是身居要职，只要你们的婚事上级能够批准，就意味着‘上面’想铲除我们家的决心还没下定。”
　　萧靖川当时就说了一个字：好。
　　后来果然如老爷子说的，风向并不稳定，在几方的关系疏通下，军部批准了他们两个的婚事。
　　这也意味着当时四面楚歌萧家能趁这个机会喘口气——至于以后是什么样的情况，只能以后再说了。
　　所以当见第二面的周蘅卿问出这个问题时，萧靖川又成功地懵了一下。
　　过一辈子的话……总也不能，不“那个”吧？
　　萧靖川觉得刚用冷水冲下去的酒劲又上头了，两颊有些发烫。
　　周蘅卿比萧靖川小四岁，对方在军部担任的一直是文职，身上并没有很强烈的气场和信息素，可他看上去却那么冷静和淡定。
　　萧靖川一瞬间居然产生一种落败的感觉，他硬邦邦地对周蘅卿说：“好。”
　　然后转身进了卧室。
　　所以他没看见身后周蘅卿听见他说了个好字后，冷白的脸颊上浮起一抹浅浅的红晕。
　　卧室没开灯，两个男人都没好意思提。
　　萧靖川是指挥官出身，但他这么多年来训练从没有一天懈怠过，指腹和掌心都布满了坚硬的茧子，周蘅卿瞧着是个文职，也是一身硬骨头。
　　俩人愣是重新折腾出满身的汗。
　　周蘅卿紧皱眉头，把脸和声音都埋在枕头里，萧靖川也莽，在漆黑的卧室里心想着以后这个人就是我的丈夫了。
　　强烈的冲击同时，他在脑海里勾勒周蘅卿的模样，却都没法勾勒完整。
　　只依稀记得刚才周蘅卿跟他说话之前，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薄薄的眼皮真好看。
　　军a没经验，只觉得难受又愉悦，还以为都是这样，所以到第二天看见周蘅卿下不了床时，萧靖川整个人惊呆住了。
　　都说a-o才是完美适配，可没人说过a-b会让伴侣这么辛苦。
　　第二天周蘅卿依然没说什么，但他那副惨兮兮的样子萧靖川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之后萧靖川对待周蘅卿时就小心翼翼的，俩人谁也不主动提，但这七年里的少数几次，萧靖川都忍着自己的念头，草草了事，免得周蘅卿第二天又站不起来。
　　萧纵那天电话里说的那番话，萧总指挥摔了电话后不是没仔细考虑过。
　　甚至在微凉的客房里，萧靖川伸手想要抱住身边的人，但手刚伸到空中就停下来。
　　可能周蘅卿没有办法忍受这种日子吧。
　　他默默地把手垂了下去，听着风声一夜无眠。
　　**
　　这一顿早饭本来应该是充满火
　　药味的，甚至在萧纵出场时，方驰已经做好要给姑妈打电话灭火的准备。
　　然而奇怪的是风刮了一整晚之后，摧残的只有小芳这一朵祖国的花朵，早餐在一种诡异的安静中结束，连萧靖川都没有继续发难。
　　这到底是怎么肥细？！
　　他想跟校友探讨一下新的辩论命题，却发现边吃饭还要边工作的魏助理神情凝重。
　　“老板。”魏勉一早上压根就没吃几口，他放下平板，说：
　　“法务那边已经得到消息，军部连夜讨论出结果，决定以‘危害公共安全’为由对您和顾先生提起诉讼。”
　　作者有话要说：　　崽崽说情话：现在全世界都知道我喜欢你这样的了。
　　萧靖川说情话：我媳妇的眼皮真好看。
　　*
　　适配都是扯淡，到底还是活儿差。
　　*
　　所有联邦和国区的制度都是架空扯淡向，起诉啥的都是胡说八道，
　　萌就不是只正经鸽子


第52章 形势
　　反光的玻璃照出一道窈窕的身影。
　　方润锦拿着手机站在落地玻璃前：“好的父亲,
　　我知道了，抱歉给您带来麻烦。”
　　摩天高楼底下车水马龙川流不息，cbd区高楼大厦鳞次栉比，从这个方向,
　　视线穿过左一栋右一栋的商务大楼,
　　就能看见高耸入云的恒华总部。
　　这间宽敞的办公室装潢柔美明亮,
　　不像恒华总部处处透着高新科技公司的设计感，相反,
　　却透露出个人的喜好品味：作为珠宝企业的老总,
　　办公室里宝石摆件没几件,
　　但到处都盛开着绚烂漂亮的绣球花,
　　一年四季会换不同的品种。
　　这些都是由方润锦亲自养护的，就连出差都是如此——为此专门在商务大楼管道里单独为她安装一套智能花卉系统。
　　绣球花的花语是永恒和团聚。
　　精致的台面上摆着一张全家福,
　　是在萧纵一周岁的时候拍的。
　　二爷为了拍照把分析仪摘下来,
　　顺手插在西装内侧的口袋，结果被怀里的小儿子手脚乱蹬地一把抓进手里。
　　摄影师觉得有意思就拍了下来。
　　那会儿萧纵完全不记事,
　　萧靖川也还没到沉默叛逆的年纪。
　　挂掉电话后方润锦转过身来。
　　方女士已经五十多岁，保养得再好,
　　气质也会随着阅历增长而逐渐沉淀，年轻时的那种明艳张扬更是在岁月中被打磨得如玉一样光滑温润。
　　大部分时候只有萧家两兄弟能惹她生气，其余时候这位omega称得上是非常端庄大气和蔼可亲的形象。
　　但此时秘书和司机却发现，总经理接完萧老的电话后居然生气了。
　　卫星电话的内容旁人无从得知，方润锦似乎也有意隐瞒——从前她并没有很明显的这方面的意识。
　　能时常出入总经理办公室的都是领导非常欣赏和看重的人。
　　就好像萧纵什么都交给魏勉打理一样,
　　这些领着高薪的心腹下属,
　　都是帮顶头上司公事私事一手抓的。
　　除非一点：上司对他们不再信任了。
　　秘书和司机十分忐忑。
　　豪门出身的人自带一种气场，即便方润锦是个omega，也能给人造成无形的压力。
　　“刘秘书,
　　”方女士视线率先落在她这里：“你把我打听lavca的事告诉叶设计师了？”
　　秘书“啊”了一声，怯怯道：“因为叶老师说他在a国区人脉比较广，有什么事可以找他——出了什么事吗？”
　　方润锦的目光打量了她两圈。
　　刘秘书从毕业起就跟在她身边了，方润锦能带她这么多年当然也是因为办事牢靠。
　　叶雨濛在她们家方面花的心思还真不少啊。
　　连她身边的人都要渗透。
　　早前方润锦还相信他天真善良惹人心疼，然而刚才公公亲自打了电话，方润锦才知道顾引那孩子……
　　孩子长大了，有什么事也不跟长辈说，萧纵又跟他哥哥一样是好强的，早早的就接管了公司，在方润锦眼里，萧靖川和萧纵两个人永远都只是孩子。
　　萧纵是alpha，总还有些拉不下面子撕不破脸皮，但方润锦不一样，她早在很多年前就被那些情妇闹得没面子可言，方女士撕过的omega当年都没好意思告诉他们，免得在孩子心目中连“优雅端庄”的形象都不剩了。
　　“你的事以后再跟你谈，”方润锦转向司机：“叶雨濛转院了是吗？把下午的会推掉，我现在过去，”
　　“——探望一下我们'合作伙伴'。”
　　**
　　南科大旁边的公立医院环境确实简陋，不怪萧纵看见后总裁自尊心碎一地，豪华的条件和昂贵的医疗器械意味着高昂的费用，学生哪来那么多钱，加上现在高校内都设有校医院，专门用来处理信息素不稳定的问题，更用不着上正经医院。
　　临城最大的心脏病专科医院是私立医院，警方这几天寸步不离地守着vip病房——叶雨濛与萧纵一样是陷入风波的关键人物。
　　但和萧二少不一样的是，这位是a国区籍人士。
　　恒华集团总部在临城设立四十多年，临城这些年靠这家联邦首屈一指的科技企业的带动周边产业，一跃成为h国区的科技和金融双中心，后来更是被国区政府正式划作直辖市。
　　市政府作为最大的受益者之一，与恒华高层保持密切关系，也在萧家与军方的紧张关系中起到缓和周旋的作用。
　　这都是老一辈就夯实了的基础。
　　所以萧纵能在鹿鸣山别墅陪着他的小娇妻，警方的一把手亲自担保，附近的华北军区与恒华科技也有密切合作，对此只打算睁只眼闭只眼。想找麻烦的军委也无可奈何。
　　直接上山抓人也要走流程，有审批就有可操作的空间，这个卡一阵子那个耽误一下的，硬是等到萧二少把失火的后院收拾妥当了才闹出来。
　　叶雨濛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
　　他作为整个事件里唯一的“外国人”，最容易被怀疑，并且也是他导致萧纵临时改变主意，换了个地点。
　　恒华和警方的行动再怎么回避也没办法远离城市，把杀手引到荒无人烟的山区里去。
　　他们将两个目标分开行动，结果“未命名”就派了两组杀手。幸好一边有东南军区派遣的特种兵作战队坐镇，对方还碰上了顾引这么个硬茬。另一边虽然“魇”的出现出乎警方意料，但准备却最充足。
　　——假如不是军机失窃，事情根本不会变得这么复杂。
　　出事时总要找人甩锅，丢军机本该是军方该处理的问题，可萧纵那台超跑把天玑号炸得连黑匣子都没了，军机从东南军区起航飞跃了半个国区，留给地面的信息却是狐狸他们调用的。
　　包括萧纵临时换地方，对方却依然能突破警方的封锁，短时间内找到附近的最佳狙击位置，这一点也很耐人寻味。
　　这种情况下，军方、警方、恒华三者互相怀疑对方内部有内鬼。
　　“α”特种兵分队的成员全部被收押，等待调查结果，假如判断他们应该负责任的话将会直接移送军事法庭。
　　要不是叶雨濛有心脏病史，他也会是相同的待遇，但他第一时间让律师帮忙保外就医。
　　叶雨濛的病例很完整，做过多次心脏搭桥手术，而且这事在业内也不是秘密。h国对外国区籍人士有特殊政策，警方只能把守住医院。
　　一台纯白的劳斯莱斯古斯特稳稳地停在医院门口。
　　这是老款车型，现在早已经停产，但这台车却非常出名，每次开出来都有人能认出。
　　因为这曾经是萧斯年的座驾。
　　现在成了“萧太太”的标志。
　　当年情妇吵翻天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二爷死后，律师说他生前已经立过遗嘱，名下财产尽数给了方润锦。
　　连后续处理那些私生子的钱都是老爷子再想办法出的。
　　从当选联邦年度omega来看，方女士为人并不算低调，她同时还是omega保护协会的副会长，并且下海经商这么多年，却依然让司机开着古斯特，就是为提醒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这才是正儿八经的萧夫人。
　　别什么人都拿来跟她的儿子比。
　　方润锦来得不是时候，叶雨濛被监视好几天，刚找到机会联系上一个人：
　　“不是说帮我揭发顾引吗？怎么最后刘建受伤反而还进局子了？！”
　　他的声音显得十分焦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冷——”
　　对方打断他，道：“我们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这个计划是您提出来的，我们只帮您参考可行性，谁也不知道现场会发生那么多突发情况……”
　　叶雨濛一听，急了：“是你们建议我把萧纵引到医院去的，袭击的事情跟我无关我不在乎，我就想知道刘建的事会不会牵扯到我。”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道：“等我们了解刘建被拘留的原因后再联系您。”
　　“那我——”叶雨濛的话没说完，对方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警员摘下耳机收取监听设备，朝旁边的同事摇摇头。
　　对方的身份是“律师”，谈话中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小年轻为争风吃醋搞出来的名堂，还专门请人参谋，这事除了给娱记多提供素材以外，对军机的事情完全没有帮助。
　　不过对方也太警觉了，这点时间还不够警方定位的。
　　应该是怕被牵扯上吧。
　　这个刘建也有意思，退伍军a染上了赌瘾，瞒着家里在外面欠下一屁股债，之前有工作时还能勉强维持收支，解聘后不用萧老爷子出手，很快就捉襟见肘走投无路。
　　所以当叶雨濛找上他的时候，刘建一口答应了。
　　刘建这人本事一般，但在恒华工作这么多年，他哥刘业又是萧纵的贴身保镖，所以他对老板的行程路线的安排方式和特点也十分清楚。
　　于是刘建向叶雨濛出卖了萧纵的行程。
　　恒华清理内鬼的时候很快就把这一层给查出来，汪律师当即以“利用（前）职务泄露商业机密，同时违反保密合同”为理由起诉刘建。
　　本来如果只是这样，还只属于合同纠纷，没到拘留关押的程度，偏偏叶雨濛设计了一出想让萧纵看清顾引的计划。
　　军方现在对任何一件针对他们的事都非常敏感，刘建是军a，对一个军方想要隐藏起来的人动手，导致顾引暴露身份，无疑又是在军方高层敏感的神经上点爆一颗雷。
　　管他什么情况，没背景的都先关起来，等查清楚了再说。
　　叶雨濛还想再拨回去，手机里只剩下忙音。
　　而这时候门外传来警员的声音：“萧夫人，叶先生就在这间病房。”
　　叶雨濛放下手机，又躺回到病床上。
　　他并没有在袭击中收到严重的伤害，吃了一嘴玻璃渣子照过治疗射线后也已经痊愈了。但他现在需要“当”一个病人，来逃避可能会出现的法律责任。
　　他也不清楚这事最终会闹得多大。
　　计划是他提出的没错，可这个时间却是那位先生建议的——顾引考试，萧纵还没有回公司主持事务，现在是他最闲的时候，等顾引考完再约，萧纵完全有可能会带他一起来。
　　叶雨濛不想再受一次刺激了。
　　但他现在后知后觉地，隐约有种被利用的感觉，却又说不上哪儿不对劲。
　　好像有人一直藏在幕后看着这一切，“他”用无形的手轻轻一推，事情就朝着难以预料的后果冲去。
　　omega的直觉向来没什么证据，叶雨濛被眼前的状况搞得焦头烂额，见到方女士时完全把她当成自己的救星：
　　“方总，我相信阿纵跟军机失窃的事肯定毫无瓜葛，我也是被牵连进来的，请您一定要帮帮我！”
　　“叶先生，”方润锦盯着他，面沉如水道：“我们的合同中有一条，关于设计师负面舆论导致的损失的责任界定，我想您应该还记得吧？”
　　叶雨濛一愣，他嗫嚅着说：“这事跟我没有关系，律师说在查清楚之前不会对外公布。”
　　方润锦走到窗户边，对着反光的玻璃镜面扶了扶丝毫没有散乱的发髻，“是的。”
　　她从镜面看向病床上的叶雨濛。
　　“但八年前你向警方做伪证的事，你觉得是闹成负面舆论比较合心意，还是等法院传票比较合心意？我跟我两个儿子风格不一样，我这个人比较民主，”
　　私立医院的高级vip病房处处透着贴心的设计，连消毒水的味道都几乎闻不见。
　　在叶雨濛呆若木鸡的表情中，方润锦转过身来，说：
　　“——怎么样，选好了没有？”


第53章 领悟
　　光天化日之下临城城郊一台军机跟警方发生交火,
　　最后被超速的飞艇式跑车在空中击毁并发生爆炸事故。
　　这件事情包含的信息量过大，国区政府根本想压都压不住。
　　更别说那天有不少学生都拍过“西装暴徒”的照片。
　　绝美的跑车昙花一现，第一次上路就干掉了一台军机，尽管是萧家定制的,
　　但aw公司的股票莫名其妙地暴涨了一波,
　　也算是奇怪的“因祸得福”。
　　h国区临城#3.2#南科大事件的热度一直挂在星网平台热搜第一。
　　连联邦星都被惊动了。
　　联邦议会主星办事处都派人来到临城,
　　要求参加关于军机失窃的听证会。
　　这场听证会是起诉前的一个必走流程，萧纵和他的律师团队可以提出一些反驳意见和相关证据材料,
　　采不采信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方女士手撕白莲时,
　　恒华集团的下属一点也没闲着。
　　汪律师瘦了好几圈,
　　律师团队成员的头顶也愈发锃亮光滑,
　　唯独作为当事人的萧二少是最淡定的一个。
　　“民不与官斗，”萧纵往空中花园的躺椅上一躺,
　　眼底倒映出蓝天白云,
　　耳边衫林涛涛，他懒散笑道：“要是赢得了,
　　我父亲当年就不会死。”
　　那么现在许多事情就会不一样吧。
　　方驰一边手机不离身，一边享受着深山里丰富的负氧离子。
　　之前他还嫌弃这山旮旯里“好山好水好无聊”,
　　现在看来果然还是二哥有眼光，外面已经血雨腥风了，他倒好，还有闲心在这里疗养。
　　只要后院不失火，萧纵没什么好怕的。
　　其实顾引扮了这么久的娇弱omega,
　　要说萧纵一点不恼火也是假的。
　　可比恼火更令萧纵在意的是,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顾引已经受过很多次这种伤了。
　　萧纵想起那天在医院里，连一块好的皮肤都找不着,
　　心里就跟刀绞过一样。
　　萧家人都有护短的毛病。萧纵千万宠爱的人，平时没事就搂到怀里抱抱亲亲揉揉，还感慨过小秘书真是被保护得好，身上漂亮得一点疤都没有。
　　结果……：）
　　那晚萧纵让顾引老老实实地把伤过哪儿全都交代出来，每交代一处，萧纵就在那位置咬上一口，留下一个殷红色的印记。
　　最后一看，好家伙。
　　气死少爷了。
　　顾引也怂，就知道眼巴巴地望着他说别生气了，这两天更是一见到萧纵就一副准备好挨骂的架势。
　　没出息。
　　对于萧老爷子知情不提的事，萧二少当然表示一视同仁的愤怒。不过俗话说得好，柿子要挑软的捏，顾小引这么大一颗软柿子，软得能掐出水来，当然是只找他算账啊。
　　谁要去找那个糟老头子对线啊。xd
　　当晚萧纵还连哄带干地拷问了顾引同志的过去。
　　从他为什么进入军校，到得过什么奖，军衔什么等级。
　　在知道顾引二十岁升到少校时，萧纵不忘嗤笑一句：“萧靖川这个年纪还是个上尉呢，没出息。”
　　可人家现在是h国上将了啊，顾引心想。
　　虽说联邦的军衔比国区的更高一等级，但军队里很多将士都不认可——他们是国区纳税人的钱培养的，在国区内的军区训练，忠诚于自己的国区，虽然也为联邦和平作出贡献，可到底“根”还扎在国区内。
　　所谓的联邦军衔更像是上级给予的一种精神奖励，有当然高兴和自豪，没有就……也行叭。
　　就连萧衍都是这种想法。
　　星际战争时生灵涂炭，萧衍是h国的将领，胜仗后联邦授衔中将，可他没几年就退伍下海经商了，还是回到h国区，重新建设战后的家园。
　　顺便挣点钱。
　　但这些顾引没法和萧纵解释，解释了萧二少也不会听。
　　在发热期和信息素的双重作用下，顾引的军魂再次熄灭了，他哭唧唧地交代出了一大堆，包括队友们称萧纵为“跨球总裁”并出谋划策的事。
　　经过这一晚，顾小引对omega发热期不靠谱的忠诚再次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
　　顾引的状态一直不太好，情绪大起大落十分消耗元气，更别说他在此之前压抑了好几个月，像是突然裂掉一道口子的满溢堤坝，差点一溃千里。
　　这种“坦白”与“交代”，一定程度上缓解了长时间压抑不满情绪导致的抑郁。
　　只是他曾经的队员被关押的事情没人敢告诉顾引，就怕他思虑过重又影响恢复。
　　直到私人医生松口准允后，萧纵才吩咐人把猫带到别墅来。
　　可怜的司令在顾引出事后完全被大家遗忘。
　　它的两只两脚兽在家信誓旦旦地说要给它找对象，结果夫夫一去不返，连续好多天家里空荡荡的，全靠自动喂猫器维持着司小令的日常生活。
　　猫生寂寞如雪。
　　在家关了几天的司令见到活的两脚兽就跟见到了亲猫似的，见谁蹭谁，连萧纵都被它“大发慈悲”地用蓬松的猫尾巴扫了扫脚踝。
　　好不容易因为正事而停火吵不起来的兄弟二人，在萧靖川听见萧纵管一只下楼梯全靠脸着地的矮脚猫喊“司令”后，再次掀起了战火。
　　在闲云山庄因为有雪豹“黑帝斯”的关系，司令根本没出过小别墅，眼下萧纵的大别墅从上到下，一个个“司令司令”地喊得亲热得不行。
　　偏偏那只蠢猫还挺喜欢在他面前转悠，得瑟得……
　　就跟萧纵那小子似的。
　　萧司令官一怒之下离开了鹿鸣山别墅，而看见萧纵和顾引没事，周蘅卿也以有公务为由离开了。
　　夫夫俩人是同一天下山的。
　　有得玩的猫一扫先前雨天的阴霾，活泼得像一只瓜田里的猹。
　　哦，这是形容方驰的。
　　方少爷公司经营得实在轻松，三天钓鱼两天晒网，上一次经历过冷氏娱乐的排挤后，全公司最出名的“艺人”恐怕就是他自己了。
　　最近星网平台上多了几个新标签，比如：#遥控汽车哪家强#、#科技垄断企业的危害#等等。
　　后者里面聚集了一帮普信a，一本正经地在分析财阀家族是社会毒瘤。
　　方驰开着自己的金v大号下场，张嘴就是：【妹妹几岁了，读了什么书，可曾吃过药？】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平台上很快就掐起来。
　　要不怎么说方少爷战斗力最强呢，都是人海战术练出来的。
　　掐着掐着，方驰就看见他姑姑的公司与cvr前任设计师终止合作的消息。
　　他好奇地点进去一看，停止合作是因为设计师学生时期曾因为设计缺陷导致建筑物出了事故，正式入行花了不少关系隐瞒这一污点，现在被爆出来，于是锦琇商业有限公司及时发出声明。
　　不仅方润锦的公司，叶雨濛从cvr出来后作为独立设计师，很多合作方都在第一时间声明停止合作，并希望设计师为自己的行为进行解释和道歉。
　　这件事水花不算大，比起#遥控汽车哪家强#来说差远了。
　　不过叶雨濛清清白白新锐设计师的业内名声算是毁了，以后还起不起得来，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
　　方驰心想果然方女士是个坐不住的，下手比萧纵还快。
　　他同时还看见一个叫#骑士与公主#的标签，看了看花园里逗猫玩的顾小引，和晒着太阳的二表哥。
　　方驰恍然悟了什么。


第54章 示威
　　山路蜿蜿蜒蜒,
　　深林中藏着智能管家的探测仪和猎
　　枪。
　　ai管家虽然是个二百五，但忠诚系统却很完善，萧靖川甚至觉得科技公司开发时可能把所有的资金都投入到这方面。
　　萧靖川从小就没接触过集团的事务，只有逢年过节或长辈生日时才会出现在社交场合。
　　正规军用越野车比萧纵的黑色“炮舰”体型更大,
　　线条也更简洁硬朗,
　　舒适度完全比不过轿车,
　　但胜在底盘高却性能稳定，什么地形都能碾压过去,
　　并且军车也改装配置了火力设备,
　　所以还非常沉。
　　副官在前面开车,
　　后排坐的两个人沉默无言。
　　周蘅卿偏头盯着窗外迅速向后退去的树影。
　　他走之前还去看了一次顾引。
　　顾引在他面前的时候规规矩矩,
　　周蘅卿脑海里试图把他和当年参赛的年轻士兵身影重叠起来，直到顾引喊他：“长官。”
　　周蘅卿回过神来,
　　问：“你父亲过世多久了？”
　　他提起这事,
　　顾引先是愣了愣，然后才轻轻说：“五年零六个月啦,
　　”然后又嘀咕了句：“还没有带纵哥去看他呢……”
　　顾引退伍到现在都还没有去过，**该怎么和父亲说。
　　周蘅卿温声道：“过段时间就到清明了,
　　要是阿纵手里的事处理得完，让他陪你去。”
　　“好呀……”
　　顾小引精神状态好了不少，连絮絮叨叨的医生都同意他摘掉仪器下地走动。但山上比山下冷几度，风还大，只有中午的时候萧纵才准他到户外来。
　　记忆中的770号和其他士兵一样,
　　皮肤晒成小麦色,
　　脸上画满了迷彩，唯一能和现在苍白的人重合的是那双眼睛——救援部队赶到时，监控传回了那个少年弯弯的、亮晶晶的眼睛和那张迷彩完全花掉的脸庞。
　　现在顾引只有看着萧纵的时候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而令周蘅卿感到吃惊的是,
　　向来最讨厌麻烦的阿纵，也只有在面对顾引的事情时才肯耐住他那副少爷脾气。
　　顾引低头顺着猫猫的**，司令淘气地一爪踩在他胸口，躬起背来伸了个懒腰，扭头好奇地盯着周蘅卿。
　　这只两脚兽没有味道。
　　周蘅卿不冷不淡地扫了它一眼。
　　猫猫柔软的身体一扭动，从顾引怀里挣脱出来，竖着蓬松的大尾巴走到周蘅卿身边，“喵喵”地叫了两声。
　　司令蹦到周蘅卿身边，立起前腿趴到他裤腿上，仰着脑袋喵喵叫，一边扒着他的裤腿。
　　“……”猫猫叫得又软又嗲，周蘅卿低头看这只小东西，有些不知所措。
　　小小的一团**色光滑，一看就被照顾得很好，既不怕人，对世界也充满着好奇。
　　萧纵对矮脚猫的要求很高，为了让它保持“猫中萧二少”的盛世美颜，饮食和运动都受到严格控制。
　　顾引笑道：“司令喜欢你呀……”
　　他对这个名字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有点心理障碍，叫出口时自然得甚至没意识到有什么问题。
　　周蘅卿眨了眨眼睛。
　　猫猫总要人抱着，其实都是顾引在家里惯出来的，他的手一天就没什么时间是闲着的，不是抱着司令就是抱住他的大猫猫。
　　但是周蘅卿不知道。
　　那句“司令喜欢你”，轻巧得像一块掷出的小石子，在平静的湖面上蹦了几下，就泛起一连串的涟漪线圈。
　　周蘅卿心里有一块柔软的地方被击中了，他蹲下来，对着猫猫说：“我也喜欢你啊。”
　　他把猫抄起来揣进怀里，司小令的猫脑袋一个劲地往周蘅卿的掌心里蹭。
　　“蘅卿，”
　　低沉声音刚响起，周蘅卿就惊醒般猝然抬起头来，萧靖川站在走廊，冷冷地看着屋内。
　　顾引也收起脸上的笑意，身体站得笔直，“**好。”
　　萧靖川是西北军区总司令，比顾引的长官高出三个等级，和东南军区的程将军是一个级别的。
　　面对这种级别的军官的目光，顾引的举动几乎是无意识的条件反射。
　　萧靖川这次不是出来度假的，华北军区齐将军估计想趁这个机会向萧家示好，约他下午商讨关于听证会的事。
　　他打算跟周蘅卿说一声，经过房间时，就猝不及防地听见周蘅卿对着一只蠢猫说“我也喜欢你啊”。
　　房间朝南，暖阳虽然没照到人身上，可还是显得屋内干燥温暖，连周蘅卿那总是冷淡的五官线条都变得柔和起来。
　　萧靖川和司令的视线在空气中对上，虚空中仿佛有噼里啪啦的电流声炸响。
　　司·海王·令歪着脑袋，冰蓝色的眼睛斜挑着，整个一副妖艳贱猫的样子。
　　萧靖川冰冷冷地瞥了蠢猫一眼，面无表情道：“走了。”
　　周蘅卿难得恋恋不舍地捏了捏猫猫的耳朵，司令痒得一个劲地甩脑袋，就想探爪子扒拉他手指进嘴里啃。
　　周蘅卿又捏了捏它干净的粉色的肉垫，这才站起来把猫递给顾引。
　　站起身时周蘅卿稍微晃了晃。
　　“大嫂？”顾引敏锐道。
　　普通人蹲久了站起来会感到头晕，但他们这种经常训练的人则不太出现这种情况，周蘅卿反而有些像是宇航综合症，经常在星际间往返的人因为气压、密度、重力等环境差异，出现类似高原反应的情况。
　　“没事，”周蘅卿摆手道：“航母登陆时好像有些颠簸，我最近飞得太频繁了。”
　　他探出手揉了揉顾引的脑袋，说：“好好养伤，别惹阿纵生气。”
　　顾引正要点头，就听见他又补充一句：“也别让他失望。”
　　前半句顾引明白，可后半句就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顾引来不及深思，周蘅卿已经转身走了，只剩猫猫朝着他离开的方向甩尾巴。
　　军车行驶平稳，沉默已经快要把后座的气氛给冻住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
　　“你喜欢那只蠢猫？”
　　“你觉得阿纵会怎么做？”
　　俩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周蘅卿回过头来，皱着眉盯着萧靖川。
　　他一时被问得哑口无言，嘴唇动了几下，最终冷冷道：
　　“是啊，越蠢的越好。”
　　这话要是从萧纵嘴里说出来，萧靖川一定会第一时间怼回去，但周蘅卿一直以来就是冷静温和的脾气，而且他没有萧纵那小子那么无聊。
　　于是萧指挥官居然认真地开始思考上哪儿弄只蠢猫给周蘅卿玩。
　　不太好吧……除了储备物种，宠物是不能进星际舱的。
　　周蘅卿常年待在2号星，那这猫岂不是要跟他呆在军队？不行，他办公室人来人往，养只猫像个什么样子！
　　萧纵养的那只猫就是蹬鼻子上脸的小白眼狼，听说小顾在家天天揣着不撒手，要是蘅卿也像他那样……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萧靖川无动于衷思绪飘到了外太空去了，而这边周蘅卿怼了一句后自觉失言，也不说话。
　　周蘅卿也不是喜欢猫——甚至在今天司令示好之前，他看见这种毛茸茸的小东西都是绕着走的：担心一不小心踩**。
　　过于柔软娇气的动物可爱是可爱，不适合他。
　　后座宽敞，两个人一人坐一边，中间的空气别扭得像是要扭成一团纠结的麻花。
　　“……”
　　副官从后视镜里看着这俩人，险些把车都开成s形的。他默默地升起前座和后座之间的那道防扰隔板。
　　还是魏勉待遇高啊，碰上萧纵和顾引这两个脾气好的，副官心想，想怼老板就怼老板，想怼老板娘就怼老板娘。
　　**
　　萧纵在花园里晒了会儿太阳就晒得昏昏欲睡。
　　人就是不能闲，从前他连轴转时一天工作十五个小时，别说犯困，哈欠都带不打一个，夜里洗完澡倒头就睡，天亮时生物钟和闹钟一起发动，带着一身起床气又开始新一天的内卷。
　　只是现在想起来，未免有些太枯燥了。
　　萧二少这种工作效率，一天腾出一两个小时来还是没问题的，打开书房门就有眼巴巴的小秘书在起居室等着他，冰箱里永远冻着四五种不同类型的小甜品。
　　司令没良心又怎么样呢，顾小引有就行。
　　顾引不仅有，他还浪。他深谙欲拒还迎、欲擒故纵的道理，尤其是那些话，不知道跟谁学的。
　　听说士兵都是二十岁出头的alpha和beta，平日里关在军区里训练，战友感情不错，又没什么娱乐消遣的东西，没事就插科打诨讲讲荤段子什么的。
　　顾小引也是，尽学些不正经的东西！
　　萧纵闭着眼睛正想着，听见旁边方驰的尾音微微变了：“……二哥？”
　　方驰这人是容易一惊一乍，但萧纵还是从他忍不住上扬的尾音中听出一点害怕。
　　萧纵睁开眼，说：“别在这说。”
　　不过他还是小看了顾引的敏感程度，在方驰叫他时不远处逗猫的顾引就竖起了耳朵，萧纵的声音一压低，他索性让猫自己玩去了，直接走了过来，“怎么了吗？”
　　萧纵把顾引揽进怀里，温声哄道：“放风时间差不多，该回去休息了。”
　　“不好，”顾引斩钉截铁地说：“说好了以后有事不瞒着对方的，你不能……”不能穿了裤子不认账！
　　萧二少大概是跟小秘书鬼混的时间久了，在某些特定语境中，俩人的脑电波能神奇地对上。就比如顾引没说完的那半句话，萧纵听完脸居然有点发热，而且不由自主地看了方驰一眼。
　　幸好纯洁的小芳一无所知。
　　顾引自己手机被没收，萧纵吩咐了不让他看网上那些吵吵嚷嚷的事，他扭头对方驰说：“把你手机给我。”
　　小芳很为难。
　　虽然在听说二表嫂曾经的事迹后，身为alpha的方少爷也产生了3秒钟的自闭状态。
　　但听说和亲身经历依然是两码事。
　　在没见到二表嫂动手之前，方少爷总归是有那么一点……想讨打的。
　　萧纵不松口，方驰不敢说。
　　幸好这时从公司那边得到消息的魏勉疾步走出别墅。
　　“老板，”魏助理对事情轻重缓急的判断力可比方驰强上不少，他将平板递给萧纵，道：“公司附近出现大量****的民众，正在冲破门卫防护，要冲进大楼里去。”
　　照片里的摩天大楼是临城cbd地区的地标建筑，别的企业还在规划着如何把总部设立在中央商务区时，恒华已经实现了自己带动周边经济成为中央商务区的中心。
　　不仅是临城的，也是h国区的。
　　然而十分钟之前，一群情绪激愤的民众**在恒华楼下，手举着“草菅人命”、“无法无天”的牌子跟阻拦的公司员工起了正面冲突。
　　短短几分钟时间，**直接升级成暴力突破，并同时在星网平台上直播。
　　没有任何标签和关键字，热搜都搜不到，全凭直播吸引平台网民关注。这事传播速度很快，不出半小时，恒华的股票就要跳水。
　　魏勉快速道：“我们的员工没有过激言论，假如真的是普通市民情绪不会发酵得这么快，而且目前还不断有人在加入。”
　　“已经报警了，警察在赶来的路上，陆警官因为南科大的事现在在停职调查中，临城警方现在也因为这事摘不干净，跟我们不敢有太多来往。”
　　听语气魏勉是十分着急了，可萧纵听完后，揉着顾引的脑袋，说：“你觉得是军方派人搞这种事？”
　　魏助理一愣，讷讷道：“难道不是吗？”
　　听证会召开在即，恒华集团和萧家在这种时候惹众怒，当然有利于听证会的结果。
　　顾引紧张地攥住了萧纵的衣角。
　　萧纵亲了他的额头一下，笑道：“你老公要去打江山了，怕不怕。”


第55章 攻讦
　　顾引是知道萧家的背景的。
　　可正因为萧家和军方利益大体保持一致,
　　他才更不想打破现有的平衡。
　　几年前，萧家靠着与军方合作才稳住阵脚，即便现在到了鸟尽弓藏的时候，顾引内心都不希望自己成为两方合作破裂的导
　　火
　　索。
　　萧纵对他很好,
　　老爷子对他也很好,
　　更别说这次**迢迢从2号星赶回主星的周蘅卿,
　　这些人跟他没有血缘关系，出身也都比他高,
　　可顾引在萧家的这段时间没人亏待过他。
　　越是这样,
　　顾引越希望自己能做些什么。
　　可他能指挥潜伏作战,
　　杀敌时毫不手软,
　　却在眼下这种时候急得手心冒汗。
　　这不是一个属于他的战场。
　　“你看吧，让你听老公的话先养伤,
　　你非要掺和这种事,
　　现在着急了吧？”
　　顾引全然没有跟他开玩笑的心情，他皱着眉,
　　抱着萧纵不松手，也不肯带猫猫回别墅去。
　　家里这几个在军队待过的全都是狗脾气,
　　顾小引也只是平时好说话些，萧纵没别的办法，说：“军方要动恒华之前，少了个动作吧？”
　　魏勉眼睛一亮，迅速抓住重点：“——接手军工科技项目！”
　　那些珍贵的科研资料还有恒华与军方合作的军工机密都储存在总部,
　　起码涉及到h国区未来二三十年的军事战略。
　　国区军委就算有不满,
　　起码也先得把这一部分东西掌握在手里。
　　“不是军委就好办了，”魏勉眉头蓦地一松，“我还担心警方来了都搞不定。”
　　萧纵看着直播视频里,
　　公司门口的街道密密麻麻人潮拥挤，车辆都开不过来，“他们诉求是什么？”
　　现场太吵，方驰找在现场的媒体朋友问了一圈，说：“不知道哪的消息说你因为军机的事被抓进去了，要求恒华给个解释。”
　　“目前这些人说出卖军事机密，涉嫌叛国，军机的驾驶系统芯片也是恒华开发的……”
　　“是这样吗？”萧二少抬头问助理。
　　魏勉道：“天玑号总共有五个关键机用零件是我们生产，军事系统芯片因为是绝密技术，有军队自己的军工厂研发生产，但我们接了部分加工的活儿。”
　　“外人哪知道那么多，就差没直接指控是恒华生产的军机出事了，”方驰冷笑一声：“要泼脏水的时候谁还管这些。”
　　魏勉抽了把椅子，坐下来开始与高层连线，同时嘴里问道：“您认为这次不是军方干的，那还有谁跟军方利益一致？”
　　“不用那么费劲，”萧纵依然半躺着，他把顾引的耳垂都揉红了，“看谁跟我们利益相反就成了。”
　　那可多了。魏助理心想。
　　萧家这只出头鸟当了这么多年，没少招惹是非，拿最近的来讲吧这不是刚得罪了——
　　“……未命名？”魏勉惊讶道。
　　顾引的眸色冷下来。
　　未命名两波**又去无还，账全算在萧纵头上。
　　还有那天反向**好几颗主要卫星，该黑的黑了，该作废的h国区第一时间废除中止了卫星工作状态，并且派遣技术人员对传输过的线路以及账户进行锁定跟踪。
　　这就跟连锁反应似的，未命名要想逃出这一波追踪，何止是要弃车保帅，损失大了去了，光发射搭建这几颗卫星就不是小数目。
　　“也不一定。”萧纵低声笑道。
　　“祖宗，你给点力行吗？！”魏勉开始逼叨逼了，“你这是要急死我！”
　　萧二少忍不住失笑道：“我要知道'未命名'老大是谁，你觉得我还能坐这儿闲聊？”
　　“走吧，”萧纵放开顾引，站起身对着魏勉说：“不是要恒华给个交代么，去就是了。顾小引留在家，不同意的举手。”
　　魏勉和方驰的目光齐刷刷转向顾引，大有一副他敢举手，就跳起来把他按回去的架势。
　　顾引望着他们期盼的目光，嘀咕道：“在家就在家……”
　　了不起么。
　　qaq
　　**
　　周蘅卿去了信息安全局分局，而萧靖川在赶到约定地点前，副官跟他汇报了一件事。
　　“航母意外故障？”萧总指挥眉头紧锁，“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早说？”
　　西北军区虽然处在在内陆，但却是航空战士训练基地，因为这里地广人稀，经常用于做宇宙相关的一些设备实地测试，而h国的宇宙航母降落地也离军区不远。
　　这算是他的辖区。
　　副官支吾道：“一个冷却箱失灵，之后人工连上航母重新手动调整参数，观测塔防护外墙遭受了些损伤，因为没有造成后果所以没往外报。”
　　“之、之前没说是怕周先生担心……毕竟他就在那台星际航母上。”
　　“又是能源出问题，”萧靖川低声咒骂了一句：“联邦到底在搞什么鬼。”
　　副官赶紧说：“您需要看上报联邦的资料吗？属下传一份给您。”
　　“发过来吧。”
　　到达目的地时，萧纵刚看完自检报告和ai对整个航行过程中所有设备的记录，满脑子都是数据资料的他推开门看见屋里的几个人时，脸上的诧异险些没掩饰住。
　　在萧靖川的认知中，华北军区应该算是与恒华科技关联最紧密的。
　　至少在外人眼里，比萧靖川所在的军区要紧密得多——外面天天说他在跟萧纵争家产。
　　萧纵接手后，恒华集团更是和西北军区没什么往来。
　　但看清与一干华北军区的高层将领坐在一起的人是冷海云时，萧纵内心不知道是什么想法。
　　见到正主来了，一屋子将士热情地招呼起来。
　　酒过三巡，聊的都是些不搭嘎的事，也算是高层通病——只有对待下属才直截了当，平级之间讲话比做生意的那帮人没好多少，都是弯弯绕绕的。
　　“靖川啊，”齐将军年纪得有六十多岁了，明明是平级，叫起人来却自然而然地把他当个晚辈，“你们家的事，我也有所耳闻啊。”
　　萧靖川不动声色地扫了冷海云一眼，道：“都是过去的事了。”
　　齐连喝得脸红脖子粗的，带着点酒意道：“就算冒犯了老爷子，这话我今天也必须说——萧老这事做得不地道。”
　　冷海云也道：“对啊大哥，齐将军是当真欣赏和心疼你，爷爷偏心二哥连将军都看出来了。”
　　萧靖川的神色冷了冷，道：“别提他了。”
　　那个养猫都要给我添堵的弟弟。
　　“——我没有这个弟弟。”
　　死小孩。
　　萧靖川长年一张扑克脸，很容易给人一种城府很深的感觉，而事实上三十多岁的人在老将军眼里算得上什么深沉呢？
　　他正处在alpha最鼎盛的时期，不抽烟不喝酒，没有任何陋**，在军队这么多年几乎是零差错——完美主义到这个地步也是少见。
　　作陪的将士感慨道：“萧司令，你是家里的长子，我们h国区自古就有'立长'的习俗，萧家的基业就是恒华集团，当年要是你继承了企业，肯定不会出现在这种事情。”
　　这倒是真的。萧纵点点头，道：“没错。”
　　这么离谱的事情只有萧纵干得出来。
　　老将军越看越惋惜，终于道：“你也是老实孩子，家里让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最让我觉得看着难受的啊，是你那婚姻……当初要是萧老不那么着急，唉，苦了你了！”
　　“……”萧靖川一哽，总算回过味来了。
　　齐将军家里有个omega，算年纪其实比周蘅卿还小几岁，这些年想撬墙角的人不少，但萧靖川和周蘅卿没动静，按捺不住地想要把人往他这儿塞。
　　估计是找了萧纵的关系，但萧纵全然没当回事。
　　萧靖川忍不住冷“哼”了声，这家伙还算做了件人事……
　　不过他这声在别人耳朵里听起来就不是那么一回事，萧家两兄弟关系不和不是一两天，这八年来多少人见证了干柴烈火的凶猛，连方润锦都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冷海云暗自窃喜：舅舅在这种关键时刻给萧靖川点一把火，不所谓不正确。
　　萧纵失势，萧靖川只要这时候肯顶上，老爷子势必先救集团再考虑萧纵的事。
　　萧衍的孙子不少，可公司要是垮掉，他大半辈子还要再加上萧斯年的心血就全没有了。
　　集团一旦出问题，不止萧纵，萧家那些旁系高管哪个跑得掉？
　　方润锦虽然也是硬茬，可毕竟是个omega，亲生儿子自相残杀，做母亲的不崩溃就不错了。
　　冷氏一直想进军工产业，这些年靠着萧家指头缝里漏出的残渣，尝到跟国区**做生意的甜头。
　　军工科技的盘子这么大，却被萧家垄断了，多可惜。
　　冷海云也是因缘巧合知道齐连想跟萧家联姻。
　　外界都知道他跟萧靖川关系不错，也不会计较什么嫡不嫡的问题——能在上流圈子站稳跟脚的，实力才是这些人最看重的东西。
　　更何况二爷的后代，冷海云和父亲相貌还很相似，又有冷家在背后做支撑，本身就带着一定的滤镜。
　　冷海云愿意牵桥搭线，而冷夏则趁机提出让萧靖川取代萧纵，这个想法提得非常符合齐连的利益：他已经是军区上将，萧靖川哪怕进入特权阶级又能怎么样？不如当个万贯家财的企业家，想享受什么就享受什么。
　　不像他们，家人奢侈一把还要提心吊胆，生怕被上面查处。
　　至于冷家想进一步获得军工项目，齐连承诺华北军区这边他能做主分一半项目给冷氏的科技企业。
　　齐连趁热打铁道：“老实说，我也比较喜欢和部队出身的年轻人打交道，萧二就是个纯粹的商人，无商不奸，亲兄弟还要明算帐，你要是肯争一把，有这么多人帮你，还怕搞不赢一个刚上任的总裁？”
　　萧靖川指骨分明的手摸着透明的酒杯，不说话。犹豫简直就写在脸上了。
　　冷海云适时插嘴道：“大哥还有什么顾虑尽管说。”
　　这种场合冷夏不出面是正确的，他跟萧靖川不熟，他要是在场，萧靖川说什么都不会表态。
　　但他不在场，冷海云就全然没他这个小舅舅精明了。
　　萧靖川说：“我在军区担职务，要回家接这个担子不是辞个职就能解决问题的。”
　　他这话说得诚恳而不失现实：萧纵失势，萧靖川辞职，相当于萧家几乎中空了，这青黄不接的时候再出点事，萧靖川肯定成了家族的罪人。
　　冷海云听了一喜，能考虑到这一层说明萧靖川动心了。
　　“大哥不用担心这么远，我怎么可能害你呢？”冷海云信誓旦旦地说，语气中还不乏卖乖讨巧：“不瞒你说，我也比较希望你能当家，毕竟二哥跟我……不太合得来。”
　　何止是合不来。
　　这么多年萧纵愣是一句话没跟冷海云讲过，全当他不存在，哪怕在闲云山庄也是这样。
　　这比吵架要羞辱人得多了。
　　冷海云一想起萧纵就气不打一出来，他急于向萧靖川展示着一方的实力，嘴一快就说出来：
　　“——联邦廖议员其实也可以帮忙的。”
　　说完后他第一反应就后悔了。
　　这个王炸抛早了，万一萧靖川不接怎么办？
　　可萧靖川接下来的话就让他提到嗓子眼的心落回了胸腔。
　　萧靖川扫了众人一眼，端起手里的酒杯，微微笑道：“既然这样，那我就放心了。”


第56章 带走
　　深夜,
　　夜空点缀几颗稀疏的星星，窗外偶尔驶过一两辆车，车灯光线在惨白的天花板上一划而过。
　　私立医院专挑在僻静的地方，就是为了疗养一体化。
　　可夜里就显得太寂寞了,
　　连鸟儿扑扇翅膀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靠坐病床上的omega面无表情地朝着前方,
　　一双没焦点的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
　　从前那种烟雨朦胧的、温温润润的气质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种仿佛养分被抽离，即将枯萎的鲜花一样的颜色。
　　即便这样,
　　男人看上去依然是好看的,
　　有一种脆弱、一碰就碎的美感。
　　叶雨濛没生病。
　　他只是完全想不通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电视里还在播放下午恒华召开的新闻会,
　　这目前成为主星讨论度最高的事件。
　　处在风口浪尖的萧二少终于再度出现在公众的视野中,
　　他只宣布一件事情，就直接将风浪掀得更高。
　　叶雨濛关闭了电视音量,
　　屏幕上只能看见新闻会上的镁光灯不断闪烁,
　　那个男人坐在席位的正中央，背后的展板将主题标得很明显——恒华宣布新能源正式投入使用。
　　屏幕下方滚动着新闻发布会的重要内容提要：
　　【由于与**合作的星际航道还存在未被突破的技术性难题,
　　恒华集团现任ceo萧纵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集团研究的新能源将率先在主星的公共事业和交通运输中运用。】
　　这个项目关系到民生,
　　毕竟人们等了好几年都没半点风声传出，消息放出得太突然，以至于风头第一时间就盖过恒华总部被**的民众暴力突入的事——武警已经赶到**和逮捕带头破坏者，起哄**的一哄而散。
　　下午停市前恒华的股票甚至还涨了一波。
　　星网上的民科福尔摩猹则又开始不负责乱猜了：恒华宣布新能源投入使用之前，就有人有组织有纪律地到总部**,
　　这是谁在针对新能源计划？
　　一时间各方都开始撇清关系：我不是,
　　我没有，别胡说。
　　h**事工程科研部门也在第一时间表示：技术难题正在攻克当中，还需联邦**进一步协助。
　　满世界飞锅,
　　病房里安静得连根针掉到地上都能把人吓到。
　　萧纵曾经被评为全联邦最适合穿西装的男人。
　　关于这项评选，网上的探讨热度一度算得上是屠版了：
　　首先就是挑身材，魁梧的不行，看起来像保镖；瘦弱的也不行，撑不起衣架子，打领带对脖颈和肩膀比例有要求，即便上半身合适，腿还得又笔直又长。
　　然后要评选五官——过于严肃方正的样貌，穿西装就特别的古板，像老干部；而轻佻洋气明星一样的五官好看是好看，就是显得浮躁了些，毕竟混的是娱乐圈，本身就缺乏一点社会精英的气质。
　　萧纵没接手总部ceo时，在科技公司也是一名管理，一些酒会应酬场合的照片时不时就流传到了网上。
　　萧二少身上有种豪门少爷的懒散和书卷气的冷淡相结合的独特气质，配上那张艳丽冷峻的脸，天然的优越外貌条件让他还没正式继承家族时就虏获无数芳心，同时还被联邦的omega称为“最想看他脱衣服的alpha”。
　　评选结果的那张照片叶雨濛也看见了。
　　萧纵手里低举一支通透的水晶高脚杯，里面盛的葡萄酒液微微倾斜，颜色晶莹剔透，而萧纵不知道听见了什么，向镜头这边看过来——他的视线应该是越过镜头看向别的，可看照片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想：要是这样一个男人眼里只有自己，那该多好。
　　但omega们也十分现实，审美归审美，好看不代表谁都想高攀，因此评选过后这张照片的热度也就慢慢退下去，成为#壕无人性#底下一个流量中等的标签，里面专门放萧纵各种西装照片。
　　叶雨濛却认为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
　　他们同居过几年，萧纵还为他学了做饭。
　　萧纵爱过他。
　　叶雨濛每每想到这句话，就想把那个过去式用词给狠狠划掉。
　　一种名为嫉妒的火少得他理智残存无几。
　　他先来的。
　　叶雨濛的视线逐渐聚焦，镜头下的萧纵是全场的焦点，风度翩翩，状态非常好——这两个月不是白养的。
　　可他看见萧纵嘴边那抹冷淡而疏离的微笑时，就猛然想起他在**穿透玻璃的一瞬间他也是这样笑着的。
　　叶雨濛打了个寒颤，顿时清醒过来。
　　如同寒冬腊月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冷水，连心里的那点妒火都被浇成了透心凉。
　　有些男人像**花，吸引人，却又惹不起。
　　叶雨濛按掉电视，病房里终于完全暗下来。
　　走廊昏黄的灯透过门缝照射进来，他轻轻地皱了皱眉头。
　　虽说叶雨濛是南科大**事件的目击者，也被警方认定为关键人物之一，但毕竟是外国人，而且没有直接参与到行动中去。
　　主谋都还能照常开新闻发布会，叶雨濛其实并没有过多可担心的。
　　而且他是一个有心脏病的omega，即便限制行动，警察和医生对他也都客客气气的。
　　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敏感，叶雨濛这两天在医院见到的警察也太多了点，这一层楼能有两三百个轮流值班——这是把市局搬来医院了吗？！
　　不知道的以为看押什么重案犯呢！
　　门悄无声息地被打开。
　　私立医院的vip病房楼层到处都铺着地毯，走在上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叶雨濛左右看了一眼，没看到走廊有警察驻守。
　　这一层楼没几间病房，并且病房都是套间，里面浴室洗手间起居室甚至书房都应有尽有。假如不是每天例行体检监测，并且还有警察守在门外的话，跟住酒店也没什么差别。
　　叶雨濛蹑手蹑脚走出病房。
　　他转了一圈，走到一间没开灯的病房门口时，忽然心悸了一下。
　　说不上是什么原因，可能只是omega的第六感，都说设计师需要灵气，这是个对周围颜色、环境、氛围变化感知很敏感的职业，叶雨濛也不例外。
　　他直觉着里面有医疗设备开启着。
　　难道这层楼还有其他人？
　　医院病房的金属门板上有一个观察口，拉开闸板是一层玻璃，可以看到房间内的情况，通常这种设计都是护士查房用的。
　　叶雨濛定在原地，缓缓扭过头来，视线似乎被那块闸板摄住了。
　　安静的门后仿佛有什么东西。
　　这是私人医院。他告诉自己。这一层楼都在监控中，楼下还停着警车。
　　“兹、兹拉……”
　　原木色的闸板是双向活动的，他眼看着那一小片金属缓缓地动了，发出很细微很细微的声音。
　　如果不是就站在门口，根本不会听见。
　　在那双眼睛出现在黑暗之前，叶雨濛还没来得及尖叫，就被人突然从后面捂住了嘴巴！
　　叶雨濛：？！！
　　**
　　恒华近来处在**风暴的中心，二少亲自出面还是令很多高管舒出一口气来。
　　有的人天生就有这种魔力——他似乎一切都按照计划好的在做，可只要有他坐镇，就能让人更安心些，把握也更大些。
　　新闻发布会结束后，萧纵又跟恒华的高层开了个现场会议，将落下的公司事务安排一番。
　　“目前魏勉依然是代理执行总裁，这段时间有什么问题依然交由他和董事会商议，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那我们今天就散会。”
　　高管会议召开到将近零点，萧纵脸上毫无疲惫之色。
　　他回到266层总裁办公室，办公桌上摆着两部手机，一部是工作机，另一台是萧纵的私人号码。
　　自从上次黑客大范围入侵之后，恒华集团就完全启用了他们单独的闭环式网路，同时加大对外部信息和信号的过滤程序。
　　他先拿起了私人手机，里面果然有未读信息：
　　【引引：试着做了道芒果班戟，你要是回得早的话，还从司小令嘴里抢回一小块。】
　　底下还附了张照片，司令低垂着脑袋嗅着什么，似乎对精致瓷盘上的这一块黄澄澄的甜品十分感兴趣。
　　切，幼稚。
　　萧纵淡定地放下手机，又拿起了工作专用的另一部。
　　一只猫罢了，能跟少爷争宠吗？
　　要是不给我留，回去就把顾小引吃掉。-。-
　　工作机也有信息。
　　【null：醒了。】
　　没有前因后果也没有任何指代，就这么短短的两个字。
　　萧纵轻轻哼了声，表情看不出到底什么想法。
　　他正要让助理准备直升机时，魏勉忽然在外面敲了两下门，语气十分严肃：“老板，监委会找您。”
　　这个点？
　　萧纵挑眉看了一眼时间，顺手清理掉手机里的内容，才按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
　　魏勉严肃也正常，因为大半夜的，恒华总部的266层却来了一群武警人员。
　　那一排排整齐的黑色防暴服，后背反光面板上的标识是联邦六星。
　　同样到场的还有h国区警察厅的高层。
　　“听证会在三天后，”萧纵的视线依次落在这些人身上，面不改色道：“这么快就要隔离么。”
　　在一群人高马大的武警当中，为首的人好歹是个穿西装打领带的，就不知道是联邦的哪位官员。
　　“考虑到萧总在临城人脉颇为广泛，连军警两方都给面子，已经特地申请了提前隔离令。”
　　“请跟我们走一趟。”
　　萧纵心想，今晚便宜那只猫了。


第57章 谈判
　　就在萧纵被截住的同一时间,
　　几台军车开上了鹿鸣山别墅，被人工智能管家拦下。
　　过了几分钟，短暂的交涉结束后，“怎么肥细”不情不愿地开放鹿鸣山区域,
　　并同时汇报萧纵。
　　可它的老板此时没有任何响应。
　　老管家在萧家几十年,
　　经历过风风雨雨,
　　可此时孙少爷那边没有消息，这边军方的车却开上了鹿鸣山。
　　他望着客厅里的那一名年轻人,
　　眉目中有止不住的忧虑神色：“顾先生,
　　医生叮嘱过后颈腺体的伤口要观察十四天才行。”
　　顾引刚被送回来时意识还不是很清醒,
　　燕叔看见新闻,
　　又见他一身伤，还以为是遭到了波及。
　　没想到方驰赶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怪叫：“我没听错吧,
　　我二嫂一个人干掉了沈原？！警方消息真的没有问题？！”
　　老管家终于知道为什么孙少爷魂不守舍的。
　　他们都不了解这个年轻人,
　　对顾引的印象大部分还停留在话不多，视线总跟黏住似的追随着孙少爷的身影。
　　他还是实习秘书的时候,
　　被孙少爷呵斥两句就眼巴巴地望着他，孙少爷被他望得一噎,
　　有时训人的话讲到一半就没下文了——谁会对一个普通下属这么心软呢，多半是动了心。
　　年轻人的感情直率得遮都遮不住，身上却隐藏这么大一个秘密。
　　其他人震惊之余只觉得唏嘘，可萧纵还不一样：一个alpha对自己朝夕相处的omega完全不了解，就有些伤a了。
　　老管家和佣人们都不敢多言,
　　生怕惹怒了他。方驰也心知肚明,
　　和魏助理俩人小心翼翼地陪着。
　　好在孙少爷到底跟二爷一样是心思通透的人，这世界上没有他想不明白、解决不了的事情。
　　“没关系的。”年轻人站在窗边，听见老管家的话,
　　他回过头淡淡道：“就是这些甜品浪费可惜了，待会儿分给其他人吃吧。”
　　军方很清楚顾引的弱点是什么，只要告诉他一件事情，顾引就一定会妥协——狐狸他们即将被移交军事法庭。
　　顾引听见时完全愣住了，细想却又不怎么意外。
　　特种兵作战方式灵活，程序上就经常出现一些疏漏，假如没有军机失窃，顾引擅自发射电磁炮的事七处还能兜得住。这事交由东南军区内部处理，狐狸作为作战队的队长，写份检讨挨顿骂，最多就是晚两年升衔，立功的话还能将功抵过。上级也不想随随便便损失一个军队人才，总要想办法保他。
　　“不等孙少爷赶回来吗？”老管家犹豫地劝道：“其实很快的，或者等魏助理……”
　　顾引摇摇头。
　　他又望向了窗外。
　　山中的风好不容易停下来，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皎白的清辉照得群星都看不见。
　　“十五了啊……”顾引低声说。
　　不知道还赶不赶得上清明去看看父亲。
　　军车引擎的声音在如同野兽咆哮一般响荡在寂静的夜里。
　　顾引见这群不速之客前特地换身衣服。
　　别墅灯火通明，六台军绿的越野车从浓厚的夜色中驶出，稳稳停在别墅的正门外。顾引一看车牌就知道这是华北军区的车辆。
　　其中一辆副驾驶座的门打开，一双牛皮军靴踏在精巧的鹅卵石道上，从里面走下来一名陌生军官，他冷冰冰道：“上车。”
　　惯用的命令式语气。
　　顾引站在大门口，面前是浓重如墨的夜色，身后是温暖明亮的别墅。
　　这是萧纵为他提供的避风港，温暖、舒适，有乖巧的猫猫还有甜点的馨香。
　　他忍住了想要后退的念头，摸了摸外套的口袋。开会前俩人还互发过信息，高管会之后萧纵就一直没有回复。
　　顾引抿住了嘴唇。
　　“顾先生……”
　　管家想要上前，却被他制止住。
　　“没事的。”
　　这是他今晚第二次说出类似的话，这一回语气却异常坚定。
　　年轻人的背影清瘦挺拔，坚硬冰冷到甚至与军车里的人有些相似。
　　管家第一次看见顾引这个样子，一时间连自己要说什么都忘了。
　　顾引回头有些眷恋地看了别墅一眼，顿了顿，放缓了语气道：“萧纵要是回来，告诉他别生气，我下次再给他做甜品。”
　　“啊，好的……”
　　老管家讷讷道。
　　年轻人没有多做停留，他转身快步走向军车，引擎的轰鸣声再次响起，军车重新融入夜色中。
　　老管家微弱的叹气被山里的风卷入茫茫的天际，消散不见。
　　**
　　汪律师带人赶到时，已经凌晨三点了。
　　守在门外的几名高管，包括魏勉在内都一筹莫展。
　　“怎么回事？”律师团队这几天连续通宵，一个个眼下乌黑，匆忙道：“不是说等听证会结果再决定吗？！”
　　“着急了，”魏助理绷着一张冷脸，道：“为了不让老板继续对外发布消息反击，提前申请了调查隔离的准令，”他递给他一沓资料：“你先看看整个程序有没有不合法、疏漏的地方。”
　　律师来的途中已经跟同事商讨过了，没发现有明显的、可以用于反击的问题。
　　由于主星各国区自主管辖，2号星在各星球的常驻办事处被称为“联邦监察会”，主要职责就是监督各国区，不能因为本国利益和星际竞争而出现包庇等问题。
　　大有一种“审判者”的意味在里面。
　　这本来是h国区的事，结果越牵扯越广，现在把联邦政府都给扯进来了。
　　魏勉又说：“还好我们动作快，再晚点这些合作媒体都不见得敢对外报道。”
　　现在想压消息也来不及，监察会连带走萧纵都只能挑半夜开完会之后，就是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走漏消息惹来一堆质疑。
　　早有风声传出am公司为萧纵定制的超跑用的就是新能源，不仅h国区的民众盯着，现在其他国区也都关注这件事。
　　萧纵这一出一举牵制住三方，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老板呢？”
　　“在里边，说是隔离不算拘留，但除律师外都不让见。”
　　这才是魏勉最火大的地方。
　　本来听证会双方都要提交相关材料，现在倒好，他们还在日以继夜的准备材料，那边先把萧纵带走隔离起来。
　　涵养好如魏助理都忍不住想骂娘。
　　律师匆匆了解几句情况，就带着助手向门口的警卫员出示律师证：“我是恒华集团法务部的负责人汪枫，要求见我的委托人。”
　　警卫向上级通报去了，又过了十分钟，同意汪律师一个人见萧纵，助手不能进去。
　　隔离室整栋大楼石灰色的建筑材料能完全屏蔽信号，手机和电子产品带进去也没用。
　　律师不跟他争执，按照他一贯的经验，这些人会赶在律师来之前就想办法突破委托人的防线，让他说出一些不该说的，或者作出些不该有的承诺。
　　想到这里，汪律师脚步变得更匆忙了，险些要超过带路的警卫员，一路绝尘而去。
　　不过老板那么精明，应该会说那句家喻户晓的“在律师到场之前，我有权保持沉默”……吧？
　　律师跟着警卫员拐过最后一道弯，守在门口的两名警卫见到人后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随即拉开闸门——
　　室内光线透出来，汪律师第一次见到所谓的隔离室：四周围都是特殊合金制成的房间，隔光、隔音、隔信号。
　　说是隔离室，在他眼里和监狱没什么区别。
　　和光线一起宣泄而出的，是本该“沉默是金”的萧二少的声音：“我算听明白了，名义上是因为我在城区使用军火的个人行为，实际上想打压科技企业垄断对吧？”
　　律师出现在门后，萧纵一扭头看见他，道：“老汪，刚好，我在给你收集证据，你先把这句记下来，没搞清楚状况也没事，这会儿有人在录音呢，你调取一下就行了。”
　　汪律师：？？？
　　和我想象中的画风怎么不一样？
　　萧纵坐在屋子的正中央，虽然不是犯人的待遇，但该到场的重要人士基本也都在场了，这四面楚歌的架势颇有一种给人心理压力的意思在里边。
　　然而萧二少似乎和平时开会没什么两样，半个屋子里的人脸却都是黑的。
　　“你不要血口喷人！”h国区总军委的代表怒斥道：“还妄想把责任推卸给政府，你当这是什么场合，严肃点！”
　　萧纵的视线瞥向他，说：“——我当这是找我谈判的场合，怎么，要把听证会前挪到今晚吗？我以为你们花这么大功夫加急申请隔离令，半夜觉也不睡，就是因为有比听证会更重要的事情。”
　　汪律师很快就搞清楚了情况。
　　这是在借题发挥，趁着萧纵“犯了事”，必须尽快让他在新能源的技术合同问题上让步。
　　“我手里有新能源的四十三项技术专利，联邦军工科技部分别在2743年6月、11月，2745年8月和去年11月四次派人跟我们公司谈过买断新能源技术作为军队专用技术。”
　　“不是买断！是约定使用权！”军工科技负责人的声音忍不住扬高了。
　　“约定使用权就是在原本合同的基础上，让恒华特供军队五十年的新能源，”萧纵一改先前的懒散，冷冷道：“五十年什么概念，我父亲都没活到五十岁。”
　　后半句话刚说完，在场有几人脸色就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咳，”警局高层清了清嗓子，示意还有联邦监察会的人在场，让军方不要在上级行政单位面前吵架，“……我们今天是来寻求解决方法的，而不是来激化矛盾的。”
　　到底是经常跟基层开会的人，说起话来自有一种四平八稳的气场。
　　俗称“和稀泥”。
　　但是灭火还是很有用的。
　　联邦监察会的人道：“二少，刚才话题扯远了，我们还是回到今晚的正题来——你对在城市使用汽车自爆的事情有什么解释吗？”
　　“‘魇’是战犯，跟沈原还不一样，照理应该由警方，或者通知军方对其实施抓捕，并押送至联邦法庭审讯，连h国区最高法院都没有审判他的权力，”
　　“你在不明白事情的情况下，贸然发动新型飞艇式汽车实施自爆式轰炸，爆炸余威震碎了两条街的玻璃，假如没有东南军区的作战车在附近，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萧纵道：“天玑号是一级范围性攻击战机，在h国区配置仅次于地对空导弹系统，再往上一级就是属于战略储备武器的星际导弹，”他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下次我会注意的，起码等战机先轰炸完两条街，再考虑反击的问题。”
　　话音落下隔离室里一片沉寂，萧纵并没有趁胜追击：能坐在这里的，谁没了解过当时的情况？警方执行任务时都有各方位监控，恒华一早就表示愿意承担救治和补偿义务，甚至成立了专项小组。
　　都是装聋作哑罢了。
　　面对一群人的围攻，萧纵不仅没有破防，倒是怼得这些谈判方快要自闭了。
　　萧二少从开始就抓稳了重点，这些人奔着科研成果来的，要是弄死他或者让他坐牢能拿到恒华的核心技术的话，这些人早这么干了。
　　不过这样他们起码还得攻破老爷子的特殊合金堡垒闲云山庄，意味着国区政府要对联邦的开国老中将宣战。
　　牵扯太大了，摊子还难收拾，怎么想都不划算。
　　还是搞定萧纵比较快。
　　但萧纵是好搞定的么？
　　萧纵比当年的萧斯年还难搞，而且脾气更冲、做事更不计后果。
　　议员从刚才起就一直冷眼旁观，此时心里想的是必须找人替代萧纵，接管恒华。
　　其实萧靖川并非最佳选择，因为他军人出身，论固执，这两兄弟恐怕不相上下。
　　冷海云能力不如两个哥哥，却也是萧斯年的亲儿子，老爷子那一关也好过。
　　廖议员冷冷地笑了一下。
　　冷夏的这个提议着实不错。
　　思及此，议员终于开口打破沉默，道：“原本你申请改装跑车时我就是不同意，尽管你有钱，有持枪执照，并且在联邦星还有人脉，”他手指敲着扶手，意味深长道：“——但不意味着你可以在主星上为所欲为。”
　　“科技发展造福的是整个星际，联邦对能源技术的进度一直颇为关心，可萧家为了一点私利，利用技术挟持着政府，也不是这么个道理吧？”
　　“恒华垄断技术已经让国区颇为忌惮，萧家发展过快成了自己国区的敌人，这本来就是一件可笑的事情。”
　　廖酊出身h国，当初借着国区政府的助力跻身入特权阶级，更是一路成为联邦议会的议员，现在言语中总透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让警方和军委的人都不易察觉地微微皱起眉头。
　　不过联邦星的人说话一直就这个腔调，表现出一种毫不掩饰的“不经意间傲慢”。
　　到底是一级压一级，h国军区对恒华集团施压，那么联邦军部则是对h国区政府施压，他们早就让国区政府将萧家拉下马，将恒华变为国有企业，所有的技术收归国有，那么联邦以后自取就容易了。
　　这时候派监察会来掺和南科大的事，黄雀在后的心思再明显不过。
　　其他人只是皱了皱眉，萧纵却直接说道：“我从不逃避我个人应当承担的这部分责任，这是我与国区政府之间的问题，但不管怎么样，至少世世代代活在2号星球的联邦星人没法代表主星人民的利益。”
　　议员脸色一僵。
　　“监察会的工作是监察，手不要伸那么长，”萧纵说：“‘执行者’总想扮演‘审判者’的角色，联邦宪
　　法当初制定时是怎么考虑的来着？”
　　汪律师简直要拍手叫好。
　　联邦宪
　　法为避免形成特权阶层，为此做出一系列的条框限制，虽然现在基本名存实亡，但宪
　　法还摆在那里。
　　廖议员被狠狠噎了一下，其余人默不作声，h国区并没有帮腔的意思，他瞪了萧纵一眼，冷笑道：“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萧二，你在这里逞威风是因为你觉得没人敢动萧家。”
　　“但据我所知，你不是没有弱点的。”
　　萧纵那张俊美的脸在灯光的照射下，一半处在明亮中，另一半处在阴影中，他闻言脸色没什么变化，那双不管什么时候都含情的桃花眼却冷了几分。
　　“你的未婚omega叫顾引是吧，”廖酊慢悠悠地说：“退伍后违反保密协议对外泄露身份，以平民的身份启用发射二级精准打击武器，”
　　“我来之前听说军区已经找上他了。”


第58章 转机
　　军车开了很久,
　　从鹿鸣山开到城区最后又开进了山里。
　　一路上几个小时都没人讲话，换做其他人早就受不了了。顾引坐在后排，一动不动的姿势宛如一尊雕像。
　　要不是他穿着白衬衫，外面又套了件针织马甲,
　　脖子上还戴着环形止痛器的话,
　　坐在几个军人中完全不会有突兀的感觉。
　　他本该是他们中的一员,
　　即便现在，顾引依然有一种久违的熟悉感。
　　可他看似心无旁骛,
　　心里想着的却是：
　　萧纵知道了吗？
　　他会不会很着急？
　　走之前该跟燕叔多交代几句的。
　　军车愈发颠簸,
　　前方连路灯都没有了,
　　黑漆漆的山林完全不知道哪里就藏着一组炮膛。
　　顾引想起来鹿鸣山的防狼狩猎系统似乎也有异曲同工之处。
　　军区布防是绝密信息,
　　绝对不会泄漏给外人知道。按照萧纵的习惯，多半是他什么时候到华北军区参观后,
　　回去连猜带蒙的改造了个类似的出来。
　　很多军事迷都有这种喜好,
　　比如组装某种军用战机或者宇宙航母的模型，甚至给它安装人工智能。
　　本来是一件挺酷的事情,
　　但配上“怎么肥细”这种性格的，就很让人哭笑不得了。
　　明明才分开不久,
　　可顾引……好想念他的那只大猫猫啊。
　　想念他早上醒过来时迷迷糊糊地亲吻自己的额头说再赖会儿床。
　　也想念他捏着自己耳垂说，顾小引你别操心这些事。
　　远处山峦叠嶂，黑漆漆的只剩一团影子。
　　还要变得更强大才行，顾引心想。
　　军车又行驶了许久，通讯平台忽然被接入：
　　【军事重地,
　　减速慢行,
　　准备身份识别。】
　　前座的人将身份卡往车里的卡槽一插，身份信息直接通过系统传输至华北军区。
　　屏幕上的字体变绿：
　　【唐一柯上尉，验证通过。】
　　【准备放行】
　　前方隧道的灯尽数开启,
　　晃得人眼前有些晕眩，五台军车依次驶入军区。
　　华北军区坐落在临城附近的山区里，同时这里也是h国区最大的海事基地。
　　但整个联邦的国区中，近几十年来海军都是没落速度最快的。
　　军工研发投入集中在宇宙项目中，其次是空军和导弹装置，陆军因为兵种古老传统，并且不可替代，装备每年还有一到两次的更新优化，唯独海事军工企业近五年都没有大的发展。
　　这和国区的战略方向等因素都有关系。
　　h国区的四个主力军区中，华北和东南早期都训练海军。但东南军区在很多年前就将海陆特战队转型发展成为特种兵，对他们进行情报、间谍的训练，成为了最大的特种兵训练营，而慢了半拍的华北军区则向特种兵转型失败——国区不需要进行那么多的间谍活动。
　　于是华北军区只能通过地理位置优势，与恒华的军工企业保持着良好的科研测试的关系，时不时给萧家提供一些职能上的便利，才稳住自己在军部的话语权。
　　可这么多年来，两方始终只是合作关系，萧二对海军工程兴趣不大——研发耗费巨额，吃力不讨好。
　　虽然新能源也能用于潜艇和航母等设备上，但区别大概就是节能减排，降低一点成本，不能让海军摆脱目前这种尴尬的局面。
　　华北军区的一把手齐连上将跟萧纵旁敲侧击好几回，都被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
　　商人油嘴滑舌精明狡诈。齐连将军不悦地想，不如军队出身的萧靖川来得稳重实诚讲义气。
　　每个人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终于等到萧纵自己犯了事的机会。
　　这事可大可小，就看萧家要不要弃车保帅了。
　　“我能在开庭前跟狐狸见一面吗？”
　　一整晚，顾引终于开口问了一句话。
　　对方没有回答，而是把他领到一间办公室。
　　军区的审美都是相似的，简介利落，一丝多余的装饰都没有，连天花板上用的都是惨白的白炽灯。
　　尽管有心理准备，但真正见到来人时顾引还是吃了一惊，“长官？”
　　顾引口中的长官姓陈，是他的直接上级军官，也是那晚他偷偷躲到阳台上联系的人。
　　这人曾经当过顾引的教官，受伤后退居二线，成为一名坐阵军区的指挥官。
　　“……从你参加选拔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特种兵因为任务的特殊性，所需的'忠诚'和能得到的'公平'是难以匹配的。”
　　办公室里烟味很冲，陈长官一根接一根地抽，他左手拿着烟，但总是不受控制地颤抖。
　　右手则完全是个摆设。
　　陈长官在一次平叛任务中被生化激光扫射中，导致神经大面积坏死。尽管及时做了医疗阻隔，双手还是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今天要是换别人站在这里，顾引没准能长点出息跟萧纵一样直接呛回去，可长官受伤时顾引也在现场，他是眼睁睁地看着陈长官冲到射线爆破仓前，用没有防护具的双手将机械毁坏的隔离门拉上，阻止了一场灾难。
　　当时他两只胳膊的皮肤全都剥落腐烂，伤口深可见骨。
　　他其实跟萧靖川的年纪差不多大，事后得了一等功，但废了一只手，又得了较为严重的应激创伤综合症，从此也只能留在军区内，未来不会有太大的晋升空间。
　　顾引从没问过他后不后悔，因为这是对一名忠诚的军人莫大的侮辱。
　　“军机失窃跟狐狸肯定没关系，”顾引道：“电磁冲击炮是我发射的，指挥授权存在瑕疵，也没有导致严重后果，即便按照军规予以记大过处分，退一万步说是开除军籍，但现在上军事法庭是摆明了要狐狸背下这个锅，下半辈子在监狱里度过。”
　　“为了维护组织的纪律性，一些个人的牺牲在所难免。”
　　顾引直视着长官的眼睛，冷冷道：“用不必要的牺牲成全'严肃和神圣'本就不可取。”
　　陈长官愣住了。
　　他带了顾引近七年时间，还是第一次听他说反驳的话。
　　从前他听顾引说的最多的就是“是，长官”和“好的，长官”，要不就是“谢谢长官”，从来没有过忤逆的言行。
　　“我明白。”顾引说。
　　“你就是太感情用事，当时联邦军部下来选拔时……”陈长官突然止住后半句话，把手里的烟一掐灭，不说话了。
　　顾引问：“长官，我能见狐狸吗？”
　　“狐狸在临城，你见不着他。”
　　“——他是这次行动小组的指挥官，又有授权瑕疵，军事审判是少不了的了。”长官突然叹了一口气：“他运气不好。”
　　顾引发射电磁炮的时候，队员泰山就在旁边，事后只要七处来处理一下后续的问题，直接在报告上写发射人是泰山这事基本就掩盖过去了，也算是事急从权的一种常见操作。
　　可偏偏闹大到国区军委亲自派人下来查，联邦监察会和廖议员也全都掺合进来。东南军区一下子被压得低了好几个级别。
　　在上级眼里，没处理好顾引也是东南军区的责任，就连程将军都被上级骂得狗血淋头。
　　天知道这个小兔崽子几个月悄无声息地，居然是跟萧二谈起了恋爱。
　　讲道理，军区哪还管人家退伍搞对象的事！
　　“狐狸上不上军事法庭你决定不了，还是先考虑自己的问题吧，”陈长官冷哼道：“你以为他们为什么让我出面，”他的指关节在桌面用力地叩了两下，敲得烟灰缸一跳：“因为你的保密协议是我跟你签的！”
　　刚才还理直气壮的顾小引，闻言一噎。
　　“他查出来的也怪我么……”到底是心虚，顾引气势弱了下来。
　　长官越说越生气：“不怪你怪谁？你就不该跟萧二处对象！”
　　顾引：……
　　“顾引我告诉你，你要是真的为萧二好，就赶紧分手，”长官的声音愈发严厉：“你压根没搞清楚他家的情况，军区这么大一个把柄落在萧家，你信不信他能捅破了天去？！——他捅破天，不就正给联邦政府一个收拾萧家的机会？”
　　“过去一直是挺稳重的一个孩子，谈恋爱前怎么就不想想后果。”
　　他突然指责得这么严厉，顾引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那双小鹿似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看上去像是被吓到了似的。
　　监控室内的军医一看，立即皱着眉头道：“今晚先到这里吧，陈特骂得太狠了。”
　　旁边的人还要说什么，军医却严肃道：“别管他做过什么心理训练，后颈腺体受伤的omega更管不住自己的信息素，顾引对合成抑制药物还产生抗体，真要在军区里失控知道会引发什么后果吗？”
　　一群长年压抑的军a闻到失控的omega信息素，会瞬间引发暴
　　动，为争夺□□权他们会先自相残杀起来。
　　曾经在其他国区的军队里就发生过类似事件，omega在那场失控事故中也遭到了非人的对待，后来这件丑闻在星际范围被耻笑了几十年，到现在那个国区都振作不起来。
　　“……到时你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把萧二少从临城军事法院隔离区弄过来给他当抑制剂，要么就眼睁睁看着顾引发情热致死，”军医冷酷地说：“至于萧二少会不会发疯玉石俱焚，或者明天新闻媒体怎么报道那就是你们该处理的事情了。我只是个医生，解决不了这种生物科学界都攻克不了的难题。”
　　不管哪种选择都冒着极大的风险，守在监控屏幕边的人只得无奈道：“跟陈特中校说今晚先这样吧。”他盯着屏幕里摇摇欲坠的年轻人，抱怨道：“啧，omega就是麻烦！”
　　指令很快就传进了隐藏耳机中，陈长官面沉如水，把那剩下那半截烟屁股掐成麻花后，站起身来，道：
　　“后天就是听证会了，到时候需要你出面作证，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完他大步走到门口，拉开门消失在走廊中。
　　顾引怔怔地看着长官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桌上的烟灰缸。
　　他余光扫了一眼办公室内的监视器，沉默了一会。
　　陈长官刚一离开，华北军区的人就进来要带顾引去关押室。
　　顾引借着站起身时魂不守舍地撞翻桌面上的烟灰缸，手忙脚乱地蹲身收拾时将那截烟头偷偷藏起来。
　　军区住宿简单，顾引再如何也是个omega，军区还是非常紧张的，要不是临城警方和稀泥的意图太明显，他们甚至不想用到军区的地盘。
　　萧家三代根基都在临城，基本上快混成土皇帝了，华北军区连夜审讯个退伍战士都这么费劲，实在是憋屈得不行。
　　顾引进了单间，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缓了神后才去洗那一手的烟灰。
　　岘独山特有的土质烟草味道特别冲，抽一根身上一天都有那股味儿。
　　摄像头就在头顶，顾引在哗哗的流水中搓开那一小截烟纸，里面的自一碰到水很快就化开了。
　　但他还是看清了上面的字：
　　国区和联邦矛盾加深。
　　顾引冲完手上的脏污，面无表情的关掉水龙头。
　　**
　　听证会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那晚的多方谈判并没有取得结果，自从萧纵听说顾引被带走后直接就谈崩了。
　　军方甚至有一种萧二少可能明天就直接把专利技术向全社会公开，大不了恒华不要利润了，百亿研发资金回馈社会，按照民间科技企业的水平，不出一周全联邦的新能源普及得就跟电能太阳能似的。
　　——然后到时候军方可能都还没走完使用审批。
　　萧二少……真的干得出来。
　　萧纵倒也不能那么冲动，顾引人在华北军区里，他要是再干出像之前新闻发布会那样自作主张的事情，顾引的人身安全就不好说了。
　　反正大家就这么僵持着，一两天很快就过去了。
　　监察会和h国区政府倒也不怎么为难他，虽然人在军事法院隔离区，但是好吃好喝客客气气的，独立单间还不带摄像头。
　　强买强卖么，四舍五入还是买卖交易的问题。
　　其实国区政府与军委利益保持高度一致，撕破脸闹到这个份上政府却还在中立立场，主要因为萧家有军区背景——不提退伍多年声望大于权力本身的萧衍老爷子，现在的萧靖川可是个实打实的军区实权派。
　　到底是搞政治的人要更精明些，虽说两兄弟关系不和，但他们都姓萧，萧老爷子也还没死，过早表态可不是明智的举动。
　　廖议员却因为那一晚将了萧纵一军而感到沾沾自喜。
　　只要萧纵听证会失利，真正上了法庭他势必不能再担任恒华的执行总裁，助理能代理一段时间但权力终归要回到萧家手里。
　　而他已经得到消息，萧靖川要正式跟他弟弟决裂。
　　这样一来，不管冷海云能不能在恒华争取到一个关键职位，起码萧靖川自己是亲军派，总比萧纵好搞定得多了。
　　假如能给联邦争取到新能源垄断权，在政绩添上辉煌的一笔，那么他参选下一届联邦议长就基本十拿九稳了。
　　萧纵再厉害不过是个企业家，拿什么跟政客比？
　　廖酊心情好得早上都多吃了一份早餐。
　　**
　　“所以呢，”周蘅卿淡淡道：“你自己什么态度？”
　　车厢内安静得不行，难得萧靖川今天开的是自己的车——军车坐习惯了，买的也是大型越野，线条硬朗得充满肌肉感，外形粗旷，马力超强。
　　这台车买下来开过的次数就不多，其中结婚接亲开过一次，之后就一直在车库里落灰，丢给家里佣人时不时开去保养。
　　要不是偶尔回一趟临城，萧总指挥都快忘了自己也是个名副其实的富二代。
　　他们正开往军事法庭，听证会以非公开的形式在那里召开。
　　齐连将军让他出席，如果听证会上能压倒萧纵，监察会会第一时间建议由萧靖川临时接手——直接越过魏勉，毕竟那也是个难缠的角色。
　　萧靖川反思过，只属于他们的二人时光太少，不是萧家这一大家子就是周家那一大家子，不然身边就总有萧指挥官的副官或者周蘅卿的警卫员跟着。
　　人前周蘅卿很少发表意见，但记忆中如果俩人同时在家住几天，周蘅卿就会说几句自己的私事。
　　毕竟也没别的话可聊了。
　　至于萧靖川，三十多岁坐到别人六十岁坐上的位置，他其实基本没有私人时间。
　　没有机会就要创造机会啊。
　　只不过一坐上车，他们就习惯性地只聊公事，副官在时偶尔还会活跃一下气氛，找点话题聊：理由是一个人开车要睡着了。
　　现在副官不在了，萧靖川又习惯性地谈起了正事。
　　他刚刚跟周蘅卿讲了齐连老将军打的精算盘。
　　当然隐瞒了这帮人挖墙角事，这些年动这个心思的也不是一个两个，萧靖川知道只是没搭理罢了。
　　“你觉得我是什么态度？”
　　萧靖川存了心思希望听周蘅卿多说几句话，直接把问题抛回给他。
　　周蘅卿有点莫名地看了他一眼，说：“冷夏这么多年没露出马脚，这次终于被你抓到把柄，还把一位联邦议员扯进来，廖酊要是倒台，h国区在联邦星也会相应少一个说得上话的，你觉得国区政府会站萧家？”
　　萧靖川看着马路前方：“错了，是萧家站国区政府那一边。”
　　周蘅卿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心想，还不算太蠢。
　　萧靖川默默地瞥了他一眼：“你明明知道偏要说错，为什么要试探我的意思？怕我防着你？”
　　周蘅卿一怔，随即有些被看穿的生出一丝愠怒：“没有，我怎么知道那么多。”
　　萧靖川不说话了，俩人之间又冷了下来。
　　周蘅卿看出他有一丝不快，这段时间萧靖川不知道怎么回事，老说些奇怪的话，比如今天出发前还专程询问他结婚周年纪念日准备怎么过，在不在主星。
　　——周蘅卿一时竟还想不起纪念日是在哪天，以前又是怎么过的。
　　他匆匆说了句“没想好”就把这个话题揭过去了。
　　那时候他就觉得萧靖川似乎有些难过。
　　怎么可能。
　　周蘅卿自嘲地叫自己清醒点。
　　大概是副官提醒他了。
　　周蘅卿翻了一下星历，他们结婚那天是立夏，还有两个月时间。
　　他心里生出了一丝犹豫。
　　要不……等到那之后？
　　周蘅卿垂着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部分时候萧靖川都不知道他想什么。
　　就比如他知道周蘅卿计划着离婚，可回到主星后却没有任何动作。
　　财产不转移，上级申请不打。
　　他怎么离？
　　萧靖川忍不住想，其实周蘅卿……并没有那么想离婚的，是么？
　　就像是专程打破他的幻想，也为了打破自己的幻想一样，周蘅卿突然说：“靖川，我出轨了。”
　　滋啦——！
　　他话音未落，整个人猛地往前一冲，黑色的越野一个急刹车，在公路上拖出两道长长的狰狞的刹车印！
　　萧靖川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扭过头来，俊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怒容：
　　“你说什么？”
　　“……”刚才刹得太猛，周蘅卿颈侧被安全带勒出一道浅红的勒痕，他对萧靖川的激烈反应感到有些惊讶，但还是佯装无事地看向窗外，“没什么。”
　　萧靖川在临城没有处于市中心的房产，因为太拥堵了。临城不是他的大本营，他只是偶尔过来，家里为他置办的几处不动产都在郊外的富人区，安静、打扰的人少。
　　公路上没几台车，否则就他刚才这一脚刹车踩下去，十有八
　　九要连环撞。
　　太危险了。
　　萧靖川的心脏砰砰地狂跳，不知道是因为惊吓还是愤怒。他顺手将火熄了，免得一会儿作出什么冲动的举动。
　　他很少有这么外露的情绪，但是alpha应该很难忍受听到这种消息——其实不管是哪一性别都难以忍受，只是alpha的性格会使得他们更加暴躁罢了。
　　到底还是太冲动了。
　　律师说离婚给带来影响最小的方式，就是另一方成为完全过错方。
　　这是个不错的借口，但最终会使俩人闹得很难看，以后连做朋友都不行。
　　周蘅卿犹豫了很久，其实今天并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他们马上要参加听证会，联邦议员、监察会、h国区政府、军委、恒华的律师全都要参加，光听这个阵营就知道，这是件很劳心费神的事。
　　但周蘅卿累了，他对自己这两个月患得患失的状态感到很失望。
　　萧靖川越是举动异常，他就越担心拖久了自己也就又浑浑噩噩地过下去。
　　七年了，耽误的时间还不够多么。
　　奇怪的是萧靖川并没有继续质问，但他肯定生气了，beta对信息素内包含的生物作用不会产生反应，但鼻子好歹没有失灵，周蘅卿感觉到空气中的信息素味道越来越浓烈。
　　周蘅卿不想承认自己心虚不敢回头看，只道：“再不出发要错过时间了。”
　　萧靖川也不说话。
　　□□味简直要撑爆车厢，连周蘅卿都被这种沉默逼得心浮气躁，放冷了声音，说：“正事不做了吗？你要是开不了车换我来开。”
　　萧靖川终于开口：“现在什么事情比你给我的这个'惊喜'更重要？”
　　结婚七年，萧靖川从来不会用这种带攻击性的反问语气跟他讲话。
　　周蘅卿冰冷的嘴角有些绷不住了，他觉得喉咙堵得发慌。
　　直到这一刻，他心里的那道声音越来越清晰：不是的，他想要的结果不是这样的。
　　周蘅卿悄悄握住了拳头。
　　做信息工作处理的人需要清晰的条理性，逻辑性，可他脑子现在却跟缠成团的毛球一样。
　　他觉得自己现在更需要冷静一下。
　　可手刚碰到车门把，就听车内“咔哒”一声响，萧靖川把门锁了。
　　紧接着，一个冰凉的东西哐当一下扣在了他右手腕上！
　　萧靖川将金属手铐的另一环直接铐在座椅的圆形扶手上，然后才冷冷道：
　　“周蘅卿，我觉得你应该先把话说清楚再走。”
　　作者有话要说：　　先玩脱的是嫂子，大哥触发隐藏技能_(:з」∠)_


第59章 王炸
　　清明前后天气变得闷热潮湿起来,
　　天空是晴朗的，云层却很厚重，压抑得仿佛随时会下一场暴雨。
　　军事法庭原本用于审判战犯和违反法律军规的士兵，萧纵从哪一方面来说都不符合条件。
　　但由于南科大事件牵扯过广,
　　参会人员复杂,
　　军区势力在其中的影响不容忽视,
　　并且同时涉及东南军区特战队士兵的违规操作，最终听证会的举行地点就选在h国区总军委在华北部队辖区内设立的军事法院审判办公楼。
　　军事法院整栋建筑物庄严肃穆,
　　气势宏伟,
　　方正对称的设计象征着公正公平,
　　听证会不算正式开庭,
　　却带有审判的意味。
　　这件事并没有对界外公布，网上的人们还在讨论新能源的实用性和普及力度,
　　并不知道萧纵当晚就被带走了。
　　但这天一清早,
　　恒华集团总部停车场驶出二十台亚光黑色、线条造型硬朗的越野车，在早高峰时期汇入车流,
　　要多显眼就多显眼。
　　自从上次am超跑之后，现在谁不知道这种特殊合金是萧二少的新宠？
　　况且除恒华的总裁以外,
　　也没谁有这种财力搞一整支车队出来。
　　这一路上车队行驶过程中都没有停止，但早高峰车速慢，一路上不知道被多少上班族和学生拍了照片发到网上。
　　车队浩浩荡荡地绕城市主干道一圈，然后驶入了军事法院的大门。
　　恒华一句话没说，星网上已经形成了标签。
　　#恒华总裁今日接受军事调查审判#
　　时事评论员发出的标题则十分犀利：
　　1.《合作破裂惹众怒？恒华总裁接受传讯》
　　2.《过河拆桥：军方对新能源态度强硬》
　　3.《军工科技和民生问题如何协调》
　　4.《科技垄断巨头陨落,
　　谁会是下一个？》
　　……
　　不仅是标题,
　　里面的内容更是让h国区的网络监管办公室头痛不已。
　　都说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一旦溃堤就会遭到舆论反噬，一泻千里那种。
　　先前因为配合联邦政府镇压“未命名黑客攻击”和“富华酒店事件”的网络热度,
　　这些办事员已经惹过一次众怒了。
　　星网平台的网民说话不客气，人人都跟方驰小钢炮似的，战斗力超强。事情过去两个多月，现在网上依然一天到晚有人阴阳怪气地嘲讽管理员拿钱封口不要脸。
　　但阴阳怪气不违法，也没有触及上级的敏感线，再删没道理而且会激起更强烈的抵触情绪，只能躺平任嘲。
　　网监办挑了几个用词最激烈的时评给删掉，结果星网平台上很快就讨论起来：
　　#心虚什么删什么#
　　#删掉的才是真的#
　　网络专管员：……
　　就，还是不删了。上级没明确指示的话，就单纯在这段时间内限流吧。
　　网上的讨论还没完全形成规模，而军事法院的听证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网民们不知道的是，萧纵早在两天前就被扣留在了隔离区，计算好时间到场的车队，一开车门，从里面走下来的是魏勉和律师团队。
　　他们一下车就遭到了军区领导的炮轰：“你们怎么回事？！说了是封闭式的听证会，这也是为了保护萧二的隐私和声誉，你们为什么这么招摇！”
　　魏勉心想我老板自己说的他不要脸了，嘴上说的却是：“我的老板配合贵军区的保密工作，已经在隔离区将就了两天了，我是他的个人助理，今天只负责把恒华提交的材料证据护送过来，最近恒华不太平，前几天还被暴徒差点攻破大门闯进总部来，”
　　助理本来就是名校博士毕业，浑身透着一种金融管理界精英的气质，他涵养颇佳，说话有条不紊：“……我认为这几车材料比起网上那些流言蜚语要重要得多，毕竟这直接关系到老板的清白，您说是吗？”
　　部队出身的人，吃亏就吃亏在嘴皮子没练好，军队里从来不用说一大段话来说服别人，上级对下级用的永远是命令式的祈使句，“服从”是军人入伍时第一件学会的事。
　　企业不一样，魏勉说是私人助理，在公司正式职位名称叫“职业经理人”，级别为a3——b类已经是高层管理，a类进入决策层。萧纵ceo的职级是a1，整个恒华一直就没有a2，魏勉代理ceo之后，虽然没有正式下文件，但实际上已经是a2的级别了。
　　对方一上来就落了下风，又不能拦着人在法院大门口吵架，悻悻地瞪了他一眼，放行了。
　　魏勉其实很紧张。
　　正常情况下，哪怕在谈判现场他也不会这么咄咄逼人，真正游刃有余的时候他呈现出的状态跟萧纵很相似——不疾不徐，一针见血。
　　这才是心态最稳的状况，到了语言刻薄的时候，就说明其实他其实心里没太多底。
　　从公司能给予的支持这个角度看来，假如没事的话萧纵根本就不会被带走。
　　恒华有两百多家子公司，在3号殖民星和4号殖民星都有分部。
　　联邦5号星目前还处在开荒阶段，经济发展暂时还落后较多，6号星球陆地面积比2号星都小，到处都是海洋。那是联邦的监狱星，专门用来关押犯人的。
　　所以称萧纵为联邦首富，这一点确实毫无悬念。
　　而恒华集团则尽可能地在中间疏通关系，减轻萧纵在南科大事件中的责任。
　　能发展到这一步，直接说明这次参与的某些势力本来就在他们的掌控之外。
　　比如联邦监察会，再比如那位临时跳反的华北军区的齐上将。
　　那一晚私下谈判，萧纵以一敌十，悄无声息就摸清楚了阵营。
　　汪律师出来后将这些信息带给魏勉，萧总裁的心腹智囊团连夜想对策，但留给他们的时间还是太短了。
　　对方是有备而来，并且还带走了顾引。
　　魏勉一方面操心顾引在军区的遭遇，另一方面也担忧老板会因此暴走。
　　听证会的时间将至，各方参会人员都陆陆续续赶到，停车场里停满了格式各样的公务车。
　　媒体也闻风赶来，全被拦在法院的大门口。
　　-“请问今天启用军事法庭，是不是因为南科大事件？”
　　-“萧二并非军人，目前也没有被裁定为战犯，这种审判是否符合法律法规？”
　　-“恒华赔偿受伤居民的进程延缓，是否和军方的态度有关？”
　　-“请问军方对南科大事件的定性是怎样的？军机失窃的事已经完全查得水落石出了吗？是否应该向民众通报这件事？”
　　麦克风都快怼到岗亭哨兵的脸上了，军区发言人才带人匆匆赶来驱散媒体。
　　魏勉和汪律师互相看了一眼，迈步走上军事审判办公楼前高高的阶梯，才走了几步就听见军用卡车低沉的引擎声。
　　他俩同一时间回头，看见几辆军车减速缓缓驶入法院大门。
　　一看车牌就知道是西北军区的车辆。
　　萧总指挥出入都有亲兵护卫，这是军区首长出行的规格，但因他来临城完全是为了陪周蘅卿，是私事，并且最近萧司令有意制造“二人世界”，所以身边基本只带着一名副官。
　　听证会算是正式场合，带亲兵也正常。
　　车辆停稳后，从军用卡车后方跳下一群全副武装的战士，而前方的越野车走下来的却是萧靖川的副官。
　　——萧靖川人呢？
　　这是在场的所有人的疑问。
　　副官一脸面无表情公事公办地说：“司令员有些事耽误了，晚点就到。”
　　齐将军几人放下心来，彼此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亲兵即代表军区最高权力者，萧靖川能派副官和亲兵先过来，应该是临时被军务缠身了。
　　毕竟西北军在他手上发展成h国的主力军，同时还负责宇宙航线的工作，所有的军工科研成果一旦投入使用，第一批都是送往西北军区。
　　萧靖川年纪轻轻就坐到别人快退休时才能坐上的位置，他手中的军务是四大军区中最繁重的。
　　“年轻人能力强，临时有军务也正常，很快就过来了，”老将军不在意地摆摆手，转身道：“我们先进去吧。”
　　**（大哥：胡说，我没有那么快。）**
　　听证会场座位安排也很微妙。
　　照理应该是恒华和军方的solo场面，其余人做旁听就可以了，可实际上正中间加了一排，坐的是联邦检察院、廖议员，以及h国区政府代表。
　　军委代表在左边，恒华代表在右边——要是正式开庭，这就是被告席。
　　汪律师当即提出抗议。
　　这次的听证会四个主军区都派了代表参加，但西北军区萧靖川不在，副官只负责旁听，西南军区同理，东南军区由于有数名战士被牵扯进来，并且涉嫌丢失军机的责任，为保证公平，他们在听证会上失去话语权。
　　而由于案件发生在华北军区的辖域里，而军事法院也是用的华北军区的地方，因此坐在席位上的代表基本都来自这个军区。
　　“汪律师，”华北军区的代表冷冷道：“这不是法庭，不是你开庭前提出异议就能阻止听证会的召开。”
　　“流程和坐席安排由我们决定，只是通知你们一声罢了。要是萧二有得选择，恐怕你们今天都不会站在这里。”他朝门外做了个手势：“要有意见，你现在就可以离开。”
　　不可谓不嚣张。
　　汪枫也不是好惹的：“外面大门二十米处就有十五家媒体，我敢出去你们敢不封口吗？”
　　对方嘴角绷紧，两个人之间形成了无形的对峙。
　　会议还没正式开始就火
　　药味十足。
　　打破这种僵局的是萧纵，萧二少从大楼内部的一侧门走进来，道：
　　“你们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
　　汪律师回头一看，看见萧纵时钛合金狗眼差点瞎了——
　　今天算是正式场合，每个人都穿着职业正装，军人也都按照规定身穿军装，佩戴军衔和绶带，就连廖议员都一身西装笔挺，同时佩戴了联邦议员专用的金鹰徽章。
　　萧纵也不例外。
　　萧纵皮肤白，平时虽然注意健身和锻炼，但到底是坐办公室的人，晒太阳的时间少，为了保证浅蜜色的肤色，他专程在健身房里安装了一个室内小太阳，模拟户外紫外线。
　　但这件深蓝近墨色的西装面料在光线下会反射出丝缎般的光泽，将他肤色衬得很白，就像古欧洲城堡里的贵族一样，一出现就吸引了全部人的关注。
　　作为全联邦最适合穿西装的男人，正装几乎是他出入正式场合或者上流阶级社交场合的标配。萧二少有专门的造型搭配师，确保老板不用为这事浪费宝贵的时间并且不会穿错。
　　毕竟联邦首富一个呼吸的时间就能挣到在临城市中心买几栋房的钱。
　　托尼老师上次因为搭配习惯，导致萧纵在酒会上和叶雨濛奇妙地“撞衫”，险些被萧纵炒了鱿鱼。
　　之后萧二少休假，托尼老师一直没有机会为自己扳回一城。
　　前两天的新闻发布会时托尼老师就抓稳机会好好表现了一番，结果还没来得及得到一句肯定，老板又进军事法院隔离区了。
　　托尼老师反复看新闻会的视频，终于发现自己搭配处理得不够完美的地方——萧纵气质跟以前变得不大一样了。
　　他从前也是有风度的，风度中又含着一些内敛和克制，可自恋爱后整个a还是变得有些不一样，好像最后那点少年气也全都褪去，完完全全成为一个成熟而有魅力的男人。
　　这点差别在别人看来甚至不一定能发现，可设计师是什么职业，是精益求精、追求美到极致的职业。
　　托尼老师当即找出问题所在，连夜做了改动。
　　所以当魏勉表示要给隔离区的萧纵送一些生活用品和衣物时，托尼老师兴奋地自荐并将最新改出来的一套高定西装推销了出去。
　　助理寻思着听证会也用得上，就一并让律师带给老板了。
　　其实听证会上律师穿的是律师袍，军官穿的军装，其他人为表正式都是穿西装。
　　这时候就是谁丑谁尴尬了。
　　今天也特地拾掇过一番的廖酊议员，拢了拢自己的昂贵但一定没有萧纵贵的西装，感到有些不自在。
　　他此时坐在主席位上，大腹便便得西装马甲的扣子都快扣不上了，见萧纵一身光鲜靓丽，完全没有该有的颓唐或是紧迫感，议员冷冷地哼了句：“浮夸！”
　　**
　　“真的太浮夸了，”萧纵见到助理第一件事就是吐槽：“你敢信我专门把那只红宝石胸徽留在房间，都没敢戴出来，他是以为我要参加酒会吗？”
　　几天没见，魏勉先是上下仔细打量了老板一眼。
　　他一直担心萧纵在隔离区的人身安全问题，然而事实证明是助理多虑了，因为这件事插手的部门太多，导致想下手的人反而没机会动手。
　　这是华北军区的地盘，出事的话其他人第一反应就是找他们麻烦，齐连上将也不想给自己惹这个麻烦。
　　——萧纵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问题，齐连还怎么跟萧家联姻？哪怕萧靖川同意，萧衍也绝不会松这个口。
　　萧纵自己倒台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确认老板没事，助理才面无表情地道：“托尼老师说那是他的点睛之笔。”
　　“是‘掏心’之笔吧，”萧二少皱着眉头说：“搞得跟旧欧洲土豪似的。”
　　已经可以预见那个o里o气的beta捧着心口指责他不尊重自己的劳动成果了。
　　萧纵一出场就艳压群雄，不过很快的，听证会就正式开始了。
　　尽管对这个没有自知之明的商人非常不满，但听证会开始，廖酊就舒心多了。
　　早上华北军区的下属已经来跟他们上将汇报过，说顾引对自己违反保密协议的事情供认不讳，并承认是自己胁迫前队员开启电磁炮使用权限，愿意承担所有后果和责任。
　　萧纵要是还嘴硬，那么他的小情人就要被移送军事法庭了。
　　他不相信萧纵能舍得——一个为了伴侣，甚至主动跟警方提出自己当诱饵引杀手出现的人，怎么会为了一项技术而眼睁睁看着omega上军事法庭呢。
　　萧斯年的儿子是情种。这是本身就是廖酊今年听到的最好笑的一件事。
　　那个叫顾引的omega也有意思，明明自身难保却还想着要忠义两全，既要摘干净队友，又不想把萧纵牵扯进来，左右为难得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最终还是签了笔录。
　　没准还能在听证会上见证一副生离死别的感人爱情呢。
　　廖酊越想越得意。
　　听证会的第一项流程，就是书记员将整理好的客观情况陈述了一遍。
　　这部分材料主要来自警方的执法记录仪。
　　第二项流程是军方代表陈述。
　　主要是萧纵和顾引俩人违反多少条法律法规，对城郊的安全造成多大危险。
　　军方当然不会傻到把重点放在萧纵事急从权的举动上，而是提出“一开始做诱饵的计划就是错误的，这是置人民安全于不顾的不负责任的计划，而警方的高层审批通过了这一行动，也该负责。”
　　第三部分则是恒华的律师团队进行陈述。 
　　“‘魇’的出现完全属于意外情况——首先这名战犯是如何进入h国区境内的，这个要问海关，其次，一个职业杀手能造成的伤害有限，从突袭特警的执法仪记录中能看出，‘魇’携带的是一把型号为m021的组装狙
　　击
　　枪，之所以会酿成事故，根本原因是因为‘魇’得到了一架最新型号的歼灭机，”
　　听证会的中央是三维投映，用技术将当时的情况尽可能地还原出来，汪律师说到这里时，屏幕上显示的正是那一台失窃的军机。
　　“沈原曾多次在暗网中购买萧总和顾先生的行程，警方根据——”
　　“我打断一下，”军方代表道：“隐形军机失窃调查结果东南军区已经提供给我们了，由于当时在现场执行任务的特种兵指挥官出现操作瑕疵，空军基地收到任务支援的信号后准许起飞，天玑号飞行特性是隐蔽所有监测，直到它到达临城俯冲之前都没有偏离预设航线。”
　　“飞行员是在役空军，入伍时间两年零六个月，入伍选拔和训练记录完整，东南军区已经进行过紧急排查，由于人已经在爆炸中死亡，从目前的信息判断，应该是战士丧失对国家的忠诚导致的叛变。”
　　汪律师被他一通抢白险些带跑了思路，他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意图，皱眉恼怒道：“这和‘魇’出现在临城这样的星际化都市有什么关系？军机失事本来就不是我们公司的责任，更不是我委托人的责任，沈原的目标是萧总和顾先生——”
　　军方代表第二次打断律师的话：“而事实上‘诱饵行动’并没有成功，未命名派出两组杀手，一组空袭，另一组出现在校园里——引起了omega恐慌事件，也有学生在混乱中受伤，只是比起萧二少做的事情来说微不足道罢了。”
　　萧纵开会时有个习惯，手放置椅子扶手上，食指轻轻敲着扶手。
　　这是老板思考时的小动作，等停下来时就说明他要发言了。
　　魏勉坐得笔直，余光刚好瞥到萧纵的手指敲了最后一下，就静静地不动了。
　　“你们的行为本身就具有危——”
　　“这位先生首先就搞错一个问题。”
　　一道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
　　这回被打断的是军方的代表，他是一位军官，有军衔的那种，明显不习惯别人在他说话的时候插嘴，正要说什么时，萧纵索性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这一站，会场内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他——和这身完美剪裁、亮瞎狗眼的西装上。
　　主席位的后方是巨大的h国区金红色的军徽，神圣而庄严，而萧纵的容颜在灯光下冷峻中却透着艳丽，与这样的背景格格不入却又碰撞出强烈对比。
　　h国军徽是统一的，萧纵心想，顾小引曾经对着它宣誓要永远效忠自己的国区。
　　他的思绪并没有飘远，而是很快就收回到眼前，说：“‘诱饵行动’本身目的不是为了打击罪犯，而是为了抓住未命名的成员，得到进一步的侦查线索。”
　　有的人天生适合做焦点，能瞬间把任何场面变成演讲的场合。
　　军方代表冷笑道：“抓捕的结果就是你利用跑车的自动驾驶系统上天撞毁军机？要知道现在军方无法确定飞行员是什么时候叛变的一大原因，就是因为剧烈的爆炸连黑匣子都摧毁了！上面的两个生物体炸得骨灰都不剩。”
　　萧纵笑吟吟道：“你刚才不是才说分两组吗？”
　　“另一组？！”代表脸上的讽刺之色更明显了：“东南军区‘α’特种兵作战分队指挥队长胡里因为个人情感原因，无视军规，将授权提供给前任队长——现在是一个平民omega，电磁炮飞射半个校区，造成omega恐慌事件，击中沈原所在的车辆，”
　　说到这里他特地停顿了几秒，然后才接着说道：
　　“听说这位是你的未婚omega？在没有互相商量的情况下你们还真是有默契。”
　　他的语气充满了嘲讽，可萧纵先是故作诧异地一愣，然后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谢谢。”
　　到底是军区的人没见过这样的，愣是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怒道：“我不是在夸你们！”
　　萧纵笑道：“我就当做是了。”
　　他在家的时候就经常气萧靖川，对这些军方人士的脾气性格可以说是摸得一清二楚。
　　在军区代表炸毛之前，萧纵风度翩翩道：“你说的这一切都建立在未命名成员死亡的前提条件下。”
　　“可是，”萧纵微笑着说：
　　“谁说沈原死了？”
　　**
　　“你怎么不早说？！”
　　军事法院的候审室被用于安置等候在听证会外的证人。
　　顾引就是其一。
　　把他带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牵制萧纵：万一萧二少负隅顽抗嘴硬到底，那他当真能看着自己捧在心尖上疼的人直接被送入军事法庭。
　　这是对顾引六年军人生涯彻底的否定，是对他军魂的最严重的抹灭，假如他当庭宣判，做几年牢再出来，即便他还活着，这个叫“顾引”的人也已经死了。
　　他将再也不回不到那个眼睛里含着光，总是眼巴巴地盯着萧纵的顾小引。
　　这是萧纵现在最担心的事情。
　　而顾引想清楚后，他必须尽快让萧纵摆脱这种困境。
　　于是他挑在听证会开始后，将这件事告诉了押送自己的士兵。
　　“抓捕行动是警方主导，警方都不公布的事情，军方不是最关注保密性么？”omega无辜地说道。
　　士兵：……
　　他明知道这是一名军o，退伍前的军衔还比自己高得多，但看见他这样一幅天真无邪的样子，依然会有些怀疑上级是否在逗自己。
　　——就，这种可可爱爱的，军o？
　　不是他性别歧视，顾引当初为了吸引萧二少的注意，脸是早就不要了的，也正是这样，他才真情实感地认为萧纵知道他的身份后，就会因此厌恶他。
　　因为心里落差太大了。
　　但不妨碍他毫无心理障碍地忽悠这些老实的军a。
　　士兵就是一普通当兵的，并不参与上层的那些政治
　　斗争，闻言一时间都分不清该不该上报。
　　但他直觉沈原这种星际通缉犯对国区政府有着很高的重要性，可还没来得及人神交战出个结果，听证会会场的门缓缓开启。
　　负责传话的警卫员走出来，道：“首长要见顾引先生。”
　　没说是哪个首长，但反正要见那个开炮的。


第60章 全胜
　　沈原没死。
　　这个消息刚出来时,
　　整间会场一片死寂。这些人都坐在自己位置上，像是被一发九天外的雷劈得外焦里嫩。
　　除了另一个人。
　　于是不久，所有人的目光从站在中心的那个俊美alpha身上挪向了坐在旁听席，慈眉善目得犹如一尊大佛的警局一把手——王光。
　　王局的五官相貌生得那叫一个四平八稳,
　　性格也一样。他先从基层警察做起,
　　深谙和稀泥的精髓与好处,
　　在南科大这件事里警方夹在中间，哪边都交代不过去,
　　哪边都不好得罪。
　　行动是警方批准的,
　　军机丢了跟警方没关系,
　　可他们能指责军部吗？不能。
　　且不说军警虽然不在一个系统内多少还是有同僚的情谊在的,
　　光那天现场，起码东南军区特种兵作战分队就帮忙摆平了校园里的危机。
　　学校无辜的老师和学生出事,
　　那可怎么办？
　　他们能指责恒华吗？也不能。
　　飞机是萧纵和恒华科技部联合炸的,
　　想想现场几百名武警和安全屋里的技术警察，以及围剿废弃居民楼顶时牺牲的第一批武装特警,
　　那全都是他们的战友。
　　萧纵不出手，等到支援设备赶到,
　　悲痛欲绝的家属只会更多。
　　警方是实打实损失最惨重的部门，夹在中间跟个受气包似的，也亏局长沉得住气，要换个暴躁的警a恐怕老早就跟这群人干起仗来了。
　　王局长沉得住气不是因为修养好，而是警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电磁炮一击精准地将逃跑的黑色轿车轰翻,
　　当时警车就在不远处,
　　第一时间对事故现场进行援救。
　　萧纵继续说：“……根据警方提供的部分资料，我们的工程师分析时发现杀手对车辆进行改造，行驶过程中能变换车辆颜色、车牌号,
　　以及一定程度上改变外形型号，但是这种金属上的改造不是很大，只能变成相近的车型。”
　　“——但沈原出现之前，谁也不知道公路上茫茫车流中哪一台车是改装车。”
　　所以当时为了围剿杀手，警方在路边配置了追踪车，但沈原却被顾引一炮给轰了。
　　王局长喝了一口养胃的普洱茶，才慢慢悠悠地说：“改造车辆我想在座的各位应该都不会陌生，除了逃跑特用的伪装设施外，一般就是增加安防系数、增加火力装置之类的，基本上高级官员的座驾都一定程度的经过改造。”
　　军方代表被这个变故打得措手不及，一时间还很难相信，于是恼羞成怒道：“那你们为什么不早点通报？！”
　　王局长示意书记员将警方提供的车辆爆炸的成因分析图用三维投影设备投在中间的空地，依然不疾不徐道：“炮弹精准击中轿车前方右侧轮胎，导致翻车和爆炸事故，电磁炮的后续爆炸威力没那么大，”
　　“但谁也不知道沈原救出后还活不活得成，警方把他安排在口风严紧的医院，直到前几天他才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那间医院就是叶雨濛所在私人医院，警方借口看守案件相关人士，将医院纳入监控范围内。
　　这一句就像一盆冷水浇进滚开的油锅里，瞬间就炸开了锅。
　　廖酊的脸色当即就变了。
　　审讯是这帮警察的老本行，沈原已经醒了两天警方却还是压住不报，只能说明一点：他交代出了有用的东西，能让临城市的警方越级上报至国区政府！
　　他的视线偷偷瞟向一直没发言的国区政府代表，对方听了这么久毫无动容，说明这些事情国区最高层全都是知情的！
　　可这越级越得太多了，临城市的警察局，怎么越到国区最高层去的？！
　　廖酊突然想到一个人。
　　这人是他在政坛上的死对头——h国区□□的纪常委。
　　廖酊进入特权阶级之前俩人就十分不对头，他自从选进联邦议会后，跟h国区的这些老同僚就没什么来往了，上次在萧纵测试新型改装车前，他和纪常委就争吵过一次。
　　难道对方跟萧纵也联手了？！
　　不，不对。廖酊迅速否决这一猜测。
　　纪常委年龄比自己还大五六岁，跟萧纵这种毛头小子是难对盘的。
　　萧靖川又是个不参与政事的，西北军区就够他忙的，萧家唯一能跟国区高级官员有来往的就只剩下……
　　萧衍。
　　廖酊瞳孔骤然收紧。
　　联邦这么多年来无数的富豪更新迭代，唯独萧家地位稳固，这与整个家族的大族长目光长远脱不开关系。
　　萧纵的张狂取决于他身后的力量稳固，可笑的是全星际都以为萧家千疮百孔，大厦摇摇欲坠。
　　萧家用这种方式向外界“示弱”，把包装过后的“弱点”展示出来，让人们误以为，只要找准这些弱点逐一击破，萧家不足为惧。
　　萧纵一路配合，几乎没什么抵抗举动，也只是为了让其他人的关注都落在恒华这一方，这样王光和他的手下就能在各方的眼皮子底下干出这种瞒天过海的事情。
　　那么萧靖川……
　　廖酊越想越心惊。
　　**
　　王局这段时间俨然一副消防队大队长，这里洒点水，那里降降火，众人都没当回事：萧氏在临城扎根四十余年，而王光调任一把手不过八
　　九年光景，这比喻虽然不恰当，但确实有种胳膊拧不过大腿的意思在里边。
　　况且萧氏集团从上到下对临城的治安一直起到维护的积极作用，本质也和公司利益有关——总部设在这里，高管每天风里来雨里去，萧二少更是住在市中心的公寓，临城要是三天两头烧杀
　　抢掠动荡不宁的，还搞不搞经济了。
　　萧纵又是家族成员中出了名的脾气好，至少对比他们家那群军a来说，确实是这样没错。
　　“我局的陆仁佳警官，啊，由于南科大事件中判断失误，没能提早发现未命名派出两拨杀手，而被停职调查，”王局四平八稳地缓缓说道：“但考虑到年轻人经验不足，组织应该给他一个机会，戴罪立功，也考虑到本身这件事并不适合对外公布，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因此特派陆仁佳主理审讯口供等一系列后续事情，将功抵过，毕竟我们人民警察都是从人民来到人民去，不像军队，从人民来到军区里去……”
　　他一开口就知道是那种在会议上一讲就是三四个小时的话痨领导，内容又臭又长，还不容易被打断，磨得底下的人一点脾气都没有。
　　最后，王局还总结了一句：“小伙子干得挺好。”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视线却是看着萧纵的。
　　在军方代表铁青的脸色中，萧二少轻轻笑了笑。
　　廖议员小声问坐在他右手边的齐连上将：“萧靖川呢？”
　　齐将军也察觉到不对了。萧纵这小子太精明，这两天不少人轮番上阵疲劳式轰炸，他愣是一点破绽都没露出，偏等着上听证会的时候才说。
　　摆明了一点面子都不给。
　　王局也是，扮猪吃老虎，先前怂得一副要引咎辞职的样子，背地里早就找好靠山！
　　老奸巨猾，这些人都太老奸巨猾了！
　　廖酊这么一问，齐连老将军才想起萧靖川到现在都没赶到，心下猛地一跳。
　　就算临时有事，现在又不是在打仗，还有多少事比听证会更严重？有事吩咐下属就行了，用得着耽搁这么长时间？
　　齐连让亲兵去询问萧靖川的副官，亲兵很快就回来了，带来的还是那句话：“司令员有些事耽误了，晚点就到。”
　　再晚这听证会都要开完了，什么事情要这么长时间！
　　**（大哥：我们alpha都是要七天的。）**
　　由于警方拒不提交沈原的下落和口供，会议陷入了僵局。
　　听证会不是真正的军事法庭，这次的议题是关于恒华执行总裁萧纵危害公共安全的内容，涉及到已抓捕的星际通缉犯和“未命名”，则不在讨论范围内。
　　h国区政府代表终于问出第一个问题：“东南军区行动是否实现与警方协商？”
　　王光心里“咯噔”一下：“没有。”
　　这是行动中的一项程序瑕疵——两方同时抓捕通缉犯，但行动都是高度保密信息，东南军区突然空降α作战队后，警方并没有及时调整相应的计划或是迁就对方行动的打算。
　　多少有点彼此竞争的意思。
　　“东南军区特465队特种兵作战队，代号‘α’，在提交指挥作战计划时，是否有让平民使用军械开火的报备？”
　　东南军区总指挥程将军沉声道：“没有。”
　　“顾引现在在什么地方？”
　　萧纵听见这个名字，心头一跳。
　　华北军区齐将军说：“顾引涉嫌违反保密协议、违规使用军火设备、在校区开火危害公共安全三项指控，现在被押送至军事法庭外等待移交审判庭。”
　　老将军的声音低沉有力，回声响荡在听证会现场。
　　对，还有这个人。
　　廖酊冷静了一些，但心里七上八下的状态并没有太过好转。
　　现在的押注只剩下顾引了。
　　萧纵对这种场合没什么特殊的感觉，但军事法庭对军人来说是最为严肃可怕的存在。顾引一个omega，要是现场情绪崩溃甚至信息素失控，萧纵肯定会自乱阵脚。
　　廖酊正了正领带，说：“要是在的话就带进来看看，好歹给人家一个辩解的机会。”
　　国区政府高层代表点头表示认同。
　　听证会警卫员出去，不一会儿就将一名清瘦的年轻人带进来。
　　**
　　外面忽然下起了暴雨，一根根银线从天际倾盆落下，门一开就听见哗哗的雨声。
　　顾引确实很紧张，他这辈子就没想过会有踏入军事法庭的一天。
　　紧张得手心里都在冒汗。
　　但他进入会场第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站在台中间的男人。
　　他的alpha伫立在不远处，一身深蓝色的西装精致昂贵而又合身，他原本的神情是很冷冽的，然而在视线对上的那一刹那，仿佛春风拂过，眼底的冰雪都消融。
　　军o一出现，会场内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不包过顾引本人和他的队员的话，这件事情本来只有东南军区的少数人知道。
　　剩下的知情人士一只手就数得过来，基本就是一路上报的那审批人。
　　h国区总军委也知情，但只是高高在上地给出一个指示：务必做好保密工作，维护军队形象。
　　看似简单的一道指令，在执行过程中一层层揣摩，到最后军区要求顾引签订保密协议，并收回他的军衔、军牌和一切荣誉。
　　似乎没什么问题，他们还会按照保密协议给顾引发一笔抚恤金。
　　这个过程中没有人觉得有问题，也没有人在乎顾引心里怎么想。
　　在顾引默默地接受这个结果后，高层甚至还暗中松了口气——能圆满解决是最好的。
　　年后军区编制一调整，这些战士都有残酷的训练和艰巨的任务要完成，过个一年半载就没人记得这些琐碎事了。
　　军队神圣而严肃的名誉也就保住了。
　　结果顾引好死不死就把这个篓子捅到萧二少那里去了。
　　萧二这个人，说是技术人员吧，他正儿八经在恒华做了八年管理，说是管理人员吧，他又偏偏从来没读过商科专业。
　　唯独有一点是公认的——难搞。
　　恒华集团的大项目都是他带着助理去谈的，换家小企业可能施个压就能搞定的事情，这么多年h国区军委想拿一个新能源技术都没能成功。
　　无论萧纵、魏勉还是他那一帮心腹手下，都非常难搞定。
　　现在顾引重新站在军徽前，这位曾经的战士嘴角绷得紧紧的——他第一次见萧纵的时候就是这样，严肃认真，就只有那双圆圆的小鹿似的眼睛，仿佛吓一下就会哭出来。
　　廖酊却在这时候说：“顾引，你知道自己将面临军事法庭的裁决吗？”
　　上来就是个下马威。
　　顾引站定后伫立直身体，冷冷地说：“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接受审判？”
　　廖议员有意施加心理压力，却得到一个一本正经的回答，反倒被怼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卧槽顾小引出息了啊。魏勉心想。这是老板身边待久了，都被他带得有点疯了。
　　“你在军校读的什么玩意儿？！”廖酊的声音高扬起来：“没人教过你怎么跟首长讲话吗！”
　　前半句说出口时，会场有一半军方相关人士悄悄地皱了皱眉。
　　齐连也觉得这话一竿子打翻太多了，但又不好开口提醒。
　　顾引掀起眼皮反问他：“我向我国区军徽宣誓忠诚，你是哪国区的人？”
　　“你——”廖议员又惊又怒，道：“谁给你的胆子说这种话！”
　　“咳……”国区政府代表也有些尴尬，出声道：“行了，这里是听证会现场，不是军事法庭，注意一下今天的议题和会议进程。”
　　萧纵也有些诧异，顾小引今天是喝了十全大补汤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听证会上怼议员。
　　顾引手心都要被汗水浸湿了。
　　尽管知道本国区和联邦之间有难以调和的矛盾，但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怼回去，对顾引来说也是一种心里挑战。
　　为了止住指尖的颤抖，他只能紧紧握住拳头。
　　一上来omega的心理防线还没有溃堤，联邦议员先败一城。
　　国区政府代表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军o，尽管在参会之前他也看过总军委递交的关于顾引的绝密档案，可听说和亲眼看见还是两码事。
　　这个omega看上去有点太无害了——虽然每个o都挺无害的，所以星际还不得不成立omega保护协会来确保o的权益。
　　国区政府代表示意书记员打开一项资料，会场中间就出现一幕荧蓝色的巨大的档案。
　　这是顾引的训练档案。
　　萧纵第一次看见这个，里面大部分都是文字成绩的记录，右下角有一小段视频，大概只有四五秒钟，是一名穿军装的年轻人在军区射击场的影像。
　　那是他没有见过的顾引的样子。
　　h国区政府代表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是不是对军区的安排有所不满。”
　　通常上级对下级问出这句话时，不是真的在关心他是不是不满，他们想听到的答案是否认，这样对话才能继续下去。
　　但顾引没说话。
　　他没有像反驳廖酊一样反驳国区代表，但也没有接他抛出来的这个话。
　　到底这次出事的全是自己军区的战士，程将军说：“顾引，是谁告诉你要生擒沈原的？”
　　顾引面对军区首长时又是另一个态度了：“报告首长，是我自己决定的。”
　　“为什么这么决定？”
　　“根据以往的特种兵行动判断，沈原活着比较有利。”
　　“二级精准打击武器能破坏装甲车保护壳，你知道如果瞄准发射错误会导致什么后果吗？”
　　“知道。”顾引直视将军的眼睛，“但是电磁炮在我手里不存在发射错误的可能性。”
　　好张狂的口气！
　　萧靖川的副官听见都微微滞了一下。
　　可顾引的训练成绩就摆在那，没有人能拿出证明，证明顾引有失败的几率——从目前的结果来看，也不存在失败的几率。
　　程将军这个偏架拉得有些明显，立马就有人道：“早听说东南军区执行间谍任务是无所不用其极，这些年全靠七处在张罗收拾摊子，原来连omega都用上了。”
　　说话的是齐连上将。
　　他本来想保持沉默，把自己和华北军区从这个事件里摘出去，可眼下萧靖川始终不出现，廖酊议员又落了下风，齐上将越听就越觉得坐不住了。
　　萧纵说：“希望什么时候军区能统一上一堂omega平权课程，刚才上将的话要是被门外的媒体听见了，恐怕恒华和贵军区的合作都要到此为止了。”
　　omega保护协会可不是好惹的，这也是主星上唯一一个跨国区的民间组织。
　　光是能让全部alpha都学习那个手册，否则就不能从高校毕业，这事换别的组织机构都没这么大的本事。
　　会上所有发言都有书记员记录，万一哪天对外公布，这可都是铁板钉钉的客观材料。
　　齐上将只能打补丁说：“军队没有不尊重omega的意思，我们的士兵本身也有很多是出自a-o家庭。但是军队有军队的规定，omega不符合参军条件，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顾引退伍了，”萧纵冷声道：“他是不是还得感谢你们没有为了维护军队荣誉而杀人灭口？”
　　顾引肩膀微微颤抖起来。
　　“萧纵！你说话不要越来越过分！”齐连怒斥道。
　　“我不反对任何形式的服从和维护，前提是你守护的东西要值得。”
　　“胡说八道，”齐连一拍桌子站起身道：“军队的纪律是能用‘值不值’来衡量的？！”
　　萧纵寸步不让，那双桃花眼里闪着寒光：“那难道军队纪律就教各位用掩盖事实来面对一件‘意外’？”
　　会议现场再一次沉默了。
　　“直视错误有这么难么，顾引分化是他的错还是入伍体检时筛查不严，你们自查过很多遍了吧？”金红的军徽下，萧纵的话语掷地有声：“口口声声喊着实质大于形式的口号，承认一个omega在军队训练成绩碾压军a和军b才是你们这些上位者做不到的事！”
　　警局的王光局长又开始和稀泥：“萧二少言重了……”
　　“不言重，”萧纵淡声道：“顾引在lavca赌场救过我一次，视频应警方要求，已经拷贝了一份交给陆警官，相信王局已经看过了吧。”
　　“嗯……”王局引火上身，只得头疼地回应道：“当时情况特殊，萧先生又在行动中改变主意要先跟叶雨濛拿视频资料……”
　　都怪陆仁佳这臭小子多事惹麻烦！当时这东西不要不就好了！回去罚他抄两百份检讨！
　　顾引诧异地抬起头来看向萧纵，满眼的惊讶都掩饰不住。
　　萧纵却还跟主席台上的人对峙着，专注得如一头随时准备发动攻击的猎豹。
　　“我想请问东南军区的长官，保密协议是不是还要约束平民？”
　　程将军心想你算个鸡毛掸子的平民，面上依然只能说：“当然不能。”
　　“那么，”萧纵突然说：“顾引在保密协议方面不存在违反行为，关于他使用军械武器的问题，应该与我一视同仁，他目前是我公司的员工，合法权益由我公司律师团队保护，就不劳华北军区的各位同仁代劳了。”
　　华北军区代表：？？！
　　他思路突然一个大拐弯，险些把这些上位者的脑子都给闪着了。
　　“……”华北军区代表嘴张开又闭上，张开再闭上，始终找不到任何切入点来反驳萧纵。
　　一旦失去对顾引的控制，他们连最后的筹码都没有了！
　　听证会结果由主席台的几位大佬投票决定。
　　华南军区程上将率先表示：“无异议。”
　　王局寻思着这跟警方没什么关系，也慢悠悠地表示：“无异议。”
　　萧靖川的副官表示：“司令员不在，西北军弃权。”
　　国区政府代表想了想，说：“无异议。”
　　总军委代表正要说什么，旁边的亲兵低头跟他说了句话，代表淡淡地扫了台下一眼，改口道：“无异议。”
　　西南军区代表全程就是来旁听的，看了眼目前的阵营，淡定道：“无异议。”
　　他的票已经影响不到结果了，只是让胜率变得更一边倒罢了。
　　廖酊终于见识到难搞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他当初把萧纵弄进隔离区时轻轻松松，一道隔离令，h国区政府和警察都得让步。
　　可现在他才明白把萧纵弄进来容易，把人送走可就难了。
　　他心里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萧纵完全是有备而来，他不仅不会让出新能源技术，还要把顾引失去的东西全都夺回来！
　　国区代表道：“接下来的议程和顾引没关系，警卫员先带他去休息吧，恒华高管就在外面，要是他们想带人走，就让他们带走，有需要的话会再传唤的。”
　　顾引怔怔地看着这个结果，不明白自己明明在想办法怎么帮萧纵摆脱困境，怎么反过来被他帮了。
　　直到警卫员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胳膊，他才回过神来，又看了军徽一眼。
　　小时候顾引就经常玩他外公的军人铭牌，那上面也有一枚军徽。
　　考入军校时顾母还觉得心疼他训练辛苦，顾引却说没关系，他将军人的荣耀刻入骨髓里，视军人的忠诚如自己的灵魂。
　　到现在也没有变。
　　只是这个灵魂同时还爱着另一个人。
　　顾引没说什么，在这么多长官面前，他老老实实地跟着警卫员往门外走。
　　“顾引。”
　　他突然听见萧纵在身后叫自己，顾引回头就看见他在一片惊讶的倒吸气中朝自己快步走来。
　　军事法庭空旷，但其实一共没几步，萧纵很快就走到他面前，一手攫住了他的胳膊把人拉进了怀里。
　　顾引：“……？！”
　　萧纵在众位军部长官和军徽面前，吻了他。
　　这个吻温柔而缱绻，像是安抚一般，又像雨露润泽着这颗千疮百孔的内心。
　　顾引攥紧的掌心被他松开，俩人十指紧扣，仿佛能从掌心的温暖中汲取到力量。那是萧纵承诺过的保护。
　　顾引鼻尖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其他人全被震惊以至于都没人阻止他们，连警卫员都忘记了。
　　萧纵看着他红红的眼眶，低声笑道：“可惜戒指不在手里，不然我要是在这个地方跟你求婚，你怎么也得答应我。”
　　顾引怔怔地看着他，清澈的瞳仁里倒映出萧纵的影子。
　　不管你在什么地方求婚，我都会答应的啊……
　　**
　　临城忽然下了一场暴雨，停在路边的越野终于静下来，过了一会儿，一个掉头直接开回了别墅。
　　副官不是助理，不敢给他的上级长官连环夺命call，哪怕萧二少在听证会上掀起血雨腥风，他也只会回答一句：司令员有些事耽误了，晚点就到。
　　别墅买下后就一直没人住，连装修都是方润锦女士做主的，细节一点也体现不出军a的刚硬，反而处处透着柔软和温馨。
　　房间里的响动一遍又一遍，原本微弱的抵抗已经成了无意识地迎合。
　　周蘅卿的嗓子哑了，意识恍惚中还在不断地小声地辩解：“我没有……没有……”
　　他连自己在辩解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到那种漫长而又愉悦的熬度终于告一段落后，萧靖川带着人去洗了个澡，回来终于看到副官给他打的电话。
　　听证会开了将近六个小时，副官终于壮着胆子给他的上级打了一个电话。
　　萧靖川点燃一根烟，叼在嘴里，一手抱着累得昏睡过去的周蘅卿，另一手举着手机道：“不是说我有事？现场你看着做决定就行。”
　　副官急急忙忙说：“司令，听证会暂停，纪委员长来了！”
　　“他来做什么？”
　　“纪常委以干扰国区内政为理由，让人把廖议员押走了！”
　　萧指挥官：“哦，那萧纵认错了吗？”
　　“……二少把纪常委也怼了一遍！”
　　萧靖川：……
　　等挂掉电话，他抱着周蘅卿，手掌在他肩头轻轻摩挲着，过了许久，萧靖川忽然低声笑了一下：“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低头看着怀里还在嘟囔的人，轻轻说：“周蘅卿，我喜欢你啊。”


第61章 依偎
　　听证会当天最辛苦的其实还有一拨人,
　　那就是闻风而至的媒体记者们。
　　他们得知恒华合金车队开出时就敏锐地捕捉到新闻价值，于是一窝蜂赶来军事法院外，从清早一直守到下午,
　　风雨无阻，还是恒华的高管给叫的外卖。
　　记者从军区发言人那里获取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转而就来采访恒华高管。
　　听证会不对外公开，高管们哪怕知情也被下了封口令,
　　但是阴阳怪气的话可就没少说。
　　这些记者也都是捕风捉影的老手了，哪能不知道这种一咏三叹式的说话方式背后隐藏的含义。
　　他们稿子写了好几版，电话打了无数通,
　　可是因为上级不给报,
　　这些工作始终白费。
　　可谁也不想提早离开。
　　——抛开一手资料这些不说，单从他们个人角度也想知道萧二少在里面谈了一天到底谈出个什么结果来。
　　这次的听证会到底和新能源有没有关联。
　　结果在外面日晒雨淋等了一天等到的结果是听证会中止。
　　据一位不愿意告知姓名的知情人透露——警方审讯沈原取得重大突破。
　　杀手“渊”手里涉及到多名主星国区政要和富豪的命案，有些是已经记录在案的，有些甚至被定性成意外事件。
　　除此之外，沈原还交代出几个重要资金账户。
　　这些都是无数警察加班加点日以继夜在做的事,
　　因为侦办时间越长风声越容易走漏,
　　好在萧纵帮了他们一个大忙,
　　愿意出来当这只“出头鸟”吸引大部分火力。
　　由于沈原属于跨星际罪犯,
　　主星上两百多个国区近半数有他犯事的痕迹，警方秘而不宣地顺藤摸瓜，牵扯出了好几个未命名的窝点。
　　不过短短几天事情越扯越多，牵扯越来越大,
　　直接惊动多国高层领导,
　　各国区警方组成特殊行动处理小组，专门协助查沈原的案子。
　　要是能找到未命名的幕后主使，那么沈原的价值则比他们想象的更大。
　　可惜问题就卡在了这里。
　　沈原表示他跟那位“先生”（sir）是单向通讯联系,
　　而他在南科大刚一出事，“先生”就将联系方式切断销毁了。
　　警觉心可见一斑。
　　晚了好几天才查到这一层的警方又断在技术方面，然而相比过去已经算是取得重大进展。
　　最近一次未命名大型黑客攻击，加上各国区政府迫于联邦的压力而掩盖舆情，导致事情暴露后反而惹了民怒，h国区政府想借这个机会赶紧刷一波好感度，却再次遭到联邦政府的阻拦。
　　是个国区都要恼火。
　　与此同时，他们查到沈原的资金往来中居然有联邦议员廖酊的账户！
　　廖酊是h国区送入特权阶级的人，旨在帮助国区在联邦星掌握更多的话语权，然而人都是有私心的，过河拆桥的事屡见不鲜，农夫与蛇这种典故出在廖酊身上就显得格外的讽刺。
　　国区高层纪常委带着警卫员空降到军事法庭直接将人带走，廖议员当即大呼冤枉，监察会也马上提出异议，结果按照干涉内政一并被带走。
　　带走后怎么处理是另一回事，反正当天的听证会是开不成了。
　　萧纵和顾引算不算危害公共安全还得另外找时间商讨，这段时间只要配合调查，别离开临城就行。
　　但在场的大佬们都具备政治敏锐度，这一信号意味着什么他们再清楚不过。
　　华北军区的齐连上将像瞬间老了许多似的，两鬓的白发更显眼了。
　　萧靖川的副官带着亲兵来了又走，全程都在当吉祥物。
　　东南军区程将军面不改色，心里其实庆幸自己站队站得早——做将军的哪有不爱护自己手下的兵的，顾引和他的那几个队员一直就是东南军区名列前茅的作战队伍，少了一个顾引已经是一大损失，这次狐狸几个一赔就是十二个人进去。
　　国区培养一名特种兵需要花费巨额资金，训练基地、装备都是顶尖的，军部自己的产业肯定是消耗不起，花的都是纳税人的钱。
　　作为h国区最大的纳税大户，萧二少在听证会上的一通抨击，弄得几位老上将都颇为没面子，心想还是萧靖川了解自己弟弟，今天干脆缺席不挨这顿怼。
　　而西南军区也是来当吉祥物的，他们派来的只是一个办事处的代表，但听证会结束后，他将这个风向信号转达回军区，得到的指示是：【现在没有什么事情比追查未命名更重要，国区政府以后还用得上萧家，军方与他们保持友好关系不会吃亏。】
　　站队要站对，代表十分庆幸自己刚才跟着多数人的感觉走，不然现在就尴尬了。
　　听证会的主席位上只坐着一个齐连，外面的雨停后，其余人都走了，只留下偌大的会场和身后庄严的军徽。
　　他的心腹下属恭身道：“上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们这条路子还没走死，毕竟顾引心还是向着军队的，萧二看在这一层关系上不会做得太绝。”
　　“……而且这两天在军区我们也没有苛待他，连出面都是让东南军区的陈特中校去的，我们只是提供了一个地点，就像这个会场一样。”
　　到底是一个军区的首长，活了这么大岁数做事还是会留一线的。
　　只是让齐将军感到挫败的不是因为这个。
　　齐将军摇摇头，过了良久才感慨道：“当军区总司令要考虑的事务太多，反倒不如一个普通士兵有那么纯粹的忠诚。”
　　“一个军区的发展就全靠一把手的决策，到底我还是老了啊……”
　　心腹下属道：“您哪里老了，萧老在您这个年纪时才创办恒华不久呢。”
　　空旷的会场里响荡着老将军的叹息声：
　　“虎父无犬子，虎父无犬子啊……”
　　**
　　纪常委一出现，萧纵就知道是因为老爷子出马了。
　　萧老爷子年纪大了，精力大不如前，他的做法就是将力量都用在“刀刃”上，轻易不会有动作，一出手必然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具备。
　　花最少的力气办最大的事。
　　姜还是老的辣，也正因为恒华集团背后有萧老坐镇主场，高管们才能在萧纵突然被人带走后依然沉得住气想解决办法，而不是乱成一团。
　　这才是恒华的定海神针。
　　恢复自由的顾引一直在军事法庭外等待听证会结束，几名高管轮番劝他回去都没能成功。
　　散场后庄严的桐木大门向两侧缓缓打开，看见萧纵的一瞬间顾引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
　　参加听证会的人，除了萧纵以外其余全在三十岁以上，军方更是平均年龄五十岁以上，小年轻谈恋爱就是两头热，一看对眼了就不管不顾的，搞得这些中老年人反而怪不好意思。
　　萧纵刚走出大门就看见一道影子冲过来，险些将他撞得一个趔趄。
　　小秘书这力气他现在终于知道是怎么来的了。
　　吃什么也吃不出来这么大力气，估计是扛炮扛出来的。
　　萧二少哭笑不得地抱着他的小秘书，低声问：“怎么，当这么多人的面你还钻木取火啊？”
　　顾引的脸埋在萧纵胸膛，感受到那透过布料传来的炙热的体温，耳朵尖不知道为什么红红的。
　　萧纵抬手就要捏他的后颈，摸上去才发现顾引没戴止痛颈环。
　　顾引敏感地一缩脖子，但还是乖乖赖在他怀里没动，一副任他揉捏的样子。
　　萧纵手掌轻轻覆在那道浅粉色的伤痕处，温暖而干燥，就像他身上雪岭云杉的味道一样，沉静、舒服并且带着很强的安全感。
　　“别哭啊，不许哭，”萧纵警告道：“……等老公把这些事情处理一下之后，再带你回家。”
　　顾引哑着嗓子说：“好。”
　　后续并没有太多的问题，现在什么事都比不过追查未命名来得重要。萧纵全身而退不难，但确实没想到账户还能把廖议员扯进去——出了会场后，王光依然淡定得如一尊大佛，他笑眯眯地说：“想扯上关系么，怎么样都能扯上的，神仙打架罢了。”
　　萧纵听完之后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纪常委车队的尾灯。
　　**
　　为了给孙少爷和顾先生压压惊，别墅的老管家和佣人特地准备了一顿大餐，结果助理一个电话打回来——老板今晚回顶层公寓住。
　　就差没明说要二人世界了。
　　听证会能一次解决几个危机，现在军方摸清了上头的意思，各个都在向萧家示好，憋了许久的魏助理也觉得扬眉吐气。
　　不过他的爽点跟别人还不太一样，他爽在“终于不止我一个人瞎狗眼”。
　　萧纵在军徽前吻了顾引，在场的所有人当中最不吃惊的就是助理。
　　他老板最擅长的是什么？
　　是杀狗。
　　这么严肃的场合做出这么出格的举动，那些个老古董，包括顾小引所在的东南军区的程将军，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
　　等顾引离开会场之后，书记员结结巴巴地说：“嗯，那个，我们、让我们回到议题中来……那个……什么来着……”
　　他把议题给忘了。
　　魏助理心里别提有多爽了。
　　助理带着暗搓搓报社的爽点，与老管家一协商，当即决定直接把做好的晚餐空运到公寓这边来。
　　于是刚出锅的海鲜大餐直接用直升机送到顶层公寓，萧纵回到家里就看到佣人们精心准备的烛光晚餐……以及一只毛色油亮顺滑的短腿猫。
　　司令这几天得到很好的照顾，别墅人多，它玩了几天之后那种幽怨感消除了不少，几天没见到这两只两脚兽，司令亲人得不行。
　　顾引需要忌口的几样东西佣人都没做，做的都是他能吃的。萧纵对食材讲究，所有海鲜都必须是新鲜的，从捞上岸到出锅的时间要保证在两个小时之内口感才最佳。
　　口味则是按照萧纵的喜好来做的，因为顾引基本没什么挑的，他们东南军区号称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军区，据说什么都吃。
　　另外他们还专门给俩人准备了一瓶顶级的白葡萄酒。白葡萄酒和海鲜是绝配，清爽的单宁的口感，在吃龙虾、贻贝、生牡蛎这种脂肪含量较高的海鲜时能够解腻爽口。
　　美食能很好地缓解紧张的情绪，顾引嘴馋，在见到白葡萄酒后终于有点忍不住了，萧纵不知道他酒量，还是拘着他不让他多喝。
　　吃饱喝足后顾引又去泡了个澡，然后嘀嘀咕咕地跟司令商量了半天。
　　萧纵穿着居家服坐在阳台上开着灯看书，雨后空气很清新，厚重的云层稀薄了些，就露出了天上的繁星。
　　这种时不时的变天估计还要持续一段日子，到了夏季临城就会拥有全主星最漂亮的阳光和海滩。
　　半自动的落地玻璃窗打开，顾引一溜烟地抱着猫钻进了萧纵的怀里。
　　叮！恭喜萧二少达成「猫在顾引怀里，顾引在自己怀里」成就（1/1）
　　司令还在猫神交战中，一边发出咕噜咕噜的满足声，过会儿又朝萧纵哈气，马上又被顾小引撸顺了毛，又开始咕噜咕噜起来，左右甩着它的大尾巴。
　　“怎么了？”萧纵挑着眉问他。
　　顾小引带猫过来，多半是有事要跟他说。
　　果然顾引扭捏了一会儿，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狐狸他们还有办法吗？”
　　这事本该他去解决的，然而顾引除了（给）承（萧）担（纵）责（添）任（乱）以外，并不能改变队友在执行任务途中违规操作的实施。
　　眼下四个军区都在向萧家表示友好……是不是意味着萧纵解决这件事会比较容易一些？
　　屋檐处还时不时有雨水滴落，发出清脆的“啪嗒”的声音。萧二少沉默片刻后，忽然笑了起来。
　　“怎么了？”顾引被他笑得有些窘迫，又往萧纵的怀里挤了挤。
　　他第一次提出请求，还是觉得怪紧张的。
　　“没有，”萧纵停下笑意，温声道：“我笑你终于知道有困难找老公了，还有得救。”
　　顾引窘迫地低头撸起了猫，司令抬起下巴给他挠，舒服得眼睛都眯成一道缝。
　　萧纵垂眸看着他，似笑非笑地逗他：“顾小引，你老公可是个生意人，这次帮了你，你该拿什么来报答我。”
　　顾引愣了愣。
　　他的脸颊蹭着萧纵的胸膛，说：“没有了，只有一个引引已经全都是你的惹。”
　　我只有我自己了，已经把全部都给了你。
　　萧二少有被哄到，听见这话心情更好了，他轻轻扳起顾引的下巴，俩人接了一个绵长缱绻的吻。
　　怀里的人刚洗过澡，身上散发着甜甜的槐花蜜的香气，萧纵的吻从脸颊落到他的颈边，又使劲嗅了嗅，问：“为什么不戴颈环？”
　　“不痛了。”顾引老老实实地说。
　　萧纵没吭声。
　　医生说要戴一个月才能好，比起顾引受过的伤，他只是不在乎这点疼痛罢了。
　　顾引小声问他：“我可以留下这道疤吗？”
　　萧纵手指轻抚着腺体旁边的肌肤，下意识地就说：“留着这个干什么。”
　　顾引以为他不高兴，声音愈发地小：“因为这是骑士保护公主的勋章啊……”
　　萧纵一怔。
　　“要是不可以就算……”
　　顾引话没说完，因为萧纵的唇瓣轻轻地落在那道愈合中的伤痕上，轻得犹如一片柔软的羽毛。
　　“好啊。”
　　夜空疏朗，萧纵抬起眼，漂亮的眼睛里映出了顾引有些诧异的表情：
　　“不过希望以后我的骑士要记得保护好自己，别让我担心了。”


第62章 探望
　　听证会的事情告一段落后,
　　魏勉绞尽脑汁给萧纵请的假终于剩余得一只手就能数完。
　　有顾引在身边照顾加上恋爱的滋润，萧二少这段时间基本保证良好的休息以及绝大部分时间愉悦的心情，期间他每周都会做一次身体检查,
　　脑震荡造成的那一小块淤血也差不多散了。
　　反观顾引，受伤休息没几天又往返奔波于军区和军事法庭，他心思重，性子也有点逞强,
　　平时不爱表现出来，看着像没心没肺的司小令似的，人却渐渐地消瘦下去。
　　萧纵停下手里的工作,
　　陪了他好几天,
　　俩人还去顾父的墓园里扫了一次墓。
　　小秘书好哄，回来之后果然心情好了许多。
　　萧纵明白他的心理压力来自于还关在军队监狱中的队友。
　　狐狸因为给平民授权使用军械，被关起来等待审判。
　　活捉沈原这次给萧纵带来的有利影响非常大，其实无论是公司还是**部门，看中结果都大于过程——漂亮的成果能令他们一定程度上忽视过程的瑕疵,
　　甚至愿意帮忙掩盖一下不完美的过程。
　　这也是东南军区七处能够存在原因。
　　解救狐狸等人其实并没想象中的复杂。
　　在程将军配合的基础上,
　　东南军区军事特殊保密信息办事处提供了一些类似的处理记录,
　　向h国区总军委证明特种兵作战分队虽然程序瑕疵,
　　但不属于个例，军区本身会充分考虑当时的现场情况，最终再对违规的战士进行处罚。
　　东南军区在这次行动中屡屡出状况，军机的事情还在调查,
　　不管结果怎样都很快就要找到一把手清算,
　　而狐狸的事情又进一步把他推向危险的边缘，程将军迫切地需要与人结盟，恒华就成了现成的对象。
　　陈特中校对顾引的忠诚毫不怀疑,
　　东南军区主动告诉顾引目前的局势情况，而顾引只需在国区**代表面前表明今后都与国区站在统一战线上——上头哪怕是出于惜才的原因，不追究的概率也会相应变大。
　　东南军区保住顾引，萧家只要肯承这个人情，那么狐狸就也能保住，悬在程将军头上的那把刀就能少一把。
　　至于军机的问题，就得看程将军自己这些年在军委扎根是否稳固了。
　　萧纵给顾引分析完这些后，顾引神情恍惚地说：“为什么你们神仙打架这么麻烦……”
　　还是当个士兵好，打架都是简单、粗暴、干掉。
　　顾引也给萧纵说了一些队友的事情，平时都是叫外号，一起训练一起……
　　“……睡觉？”萧纵的尾音危险地上扬。
　　顾引假装没听见，眼睛一瞟就瞟见司令的大尾巴，于是要离开沙发去捉它，结果被萧纵抓住细白的脚踝捉了回来。
　　“顾小引，你该不会还要告诉我你跟他们洗过澡吧？”萧纵扳住他的下巴，气势汹汹地说，大有一种狐狸他们不用出来的架势。
　　“我那时候是个beta嘛……而且我们分宿舍还有独立卫浴的。”顾引小小声地辩解道。
　　他就知道这茬躲不掉，萧纵按着人，在他身上咬出好几个印记，顾引抱着萧纵，在他嘴角边连亲好几下才算把人哄好。
　　“哼。”
　　尽管萧二少吐槽过无数次全联邦alpha必修的《如何应对omega突发事件指南》课程，但他当年也是满分通过的。
　　其中有一章就提到了“突然分化”这个问题。
　　绝大部分omega分化都有先兆，比如身形变得修长，脾气也变得温和柔软，再经过几次浅浅的预兆发情热，自行去医院专门的科室等待分化就可以了，分化后医院会联系omega保护协会做登记，并将他的信息素味道的组成等一系列新的指标计入公民健康档案中。
　　这是正常的流程。
　　但有些omega是没有二次分化预兆的，可能一次感冒，甚至好端端地走在路上就倒地分化了。
　　这种情况则比较少见，不过在200亿人口基数的主星上也不算极端个例，一旦发生突然分化，附近的alpha要尽快避开，由beta或者omega路人来进行救援。
　　作为学神，但凡遇到超过理解范围的问题都是想要弄明白的，萧纵当年也有男朋友，但俩人关系没到那一步，这种私密话题就不好开启。
　　到了顾小引这儿，萧二少终于问出这个隐藏在心底好多年的问题：
　　“——omega分化时是什么感觉？”
　　顾引一被问就脸红了。
　　小秘书脸皮厚着呢，要让他脸红那指定得是让人很害羞的事了。
　　“就，”他吞吞吐吐地说：“会发烧，神智有些不清楚，还会出现幻觉……”
　　萧纵追问道：“什么幻觉？”
　　顾引难为情地扭了扭身体，萧纵忽然福至心灵地想到那个春
　　梦。
　　初雪的那一晚他梦到了那个金发的年轻人，把对方狠狠欺负了一番，而现在，正主就躺在他身下，一双清澈黑白分明的眼睛含着水一样无辜地瞅着他。
　　“顾小引，”萧纵手指轻戳着他的胸口，故作惊讶道：“照这说法你在飞机上就开始馋我身子了！”
　　“是、是啊……”
　　顾引恨不得把脸都埋在沙发里，他扭过头去，又被萧纵掰回来，脸红得跟煮熟的龙虾似的。
　　萧纵觉得蠢蠢欲动，这种冲动和难以自持只有他刚分化信息素不稳定时才有过。
　　alpha分化他清楚，先兆症状是叛逆性加重，脾气烦躁并且精力旺盛，身体里仿佛觉醒了一头野兽，受到内心的驱使，对世间许多事物都产生掌控和破坏的欲
　　望。
　　学生时期的萧纵不得不花许多精力压制住这种冲动。
　　但也不是全然没有好的地方：分化期开始alpha的注意力变得高度集中，思维和反应都非常敏锐，至今为止能在事业上跟得上他的思路的，恒华高管当中也没几个，魏勉算是其中之一。
　　而beta中也只有周蘅卿这样聪明程度，在萧二少眼里才算合格。
　　萧纵曾经认真地希望自己能找个能一起拼事业的beta，而此时抱着小秘书，他心里想的却是：只要开得起工资，他能聘请无数个助理和下属，但顾引却只有一个。
　　在**响起时毫不犹豫地扑向自己，在硝烟弥漫的黑暗中承诺“我尽力”，满心满眼盛着他的人，都是顾引。
　　所以曾经那些嫌麻烦的念头还有抗拒的心理，也只是因为没有遇到对的人。
　　顾引是他的软肋，也是他的盔甲。
　　萧纵低下头来，放任自己将眼前的顾引和那个梦里的身影重叠起来，手指插
　　进他柔软的发丝，轻轻地捋着，“你梦到我的时候，我是怎么做的，嗯？”
　　那些梦伴随着持续的高烧，顾引一惊醒就全给忘了，但萧纵捋着发丝的动作似乎唤起了身体某种更深层的记忆，让他呼吸变得紊乱起来。
　　正当萧二少残忍地打算让猫再一次产生心理阴影，就在俩人挨得越来越近，距离即将成为负数时，顾小引突然抛出了一个问题：“你知道大嫂现在在哪里吗？”
　　萧·被破坏气氛·纵：？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仿佛写满了弹幕：大嫂比我还重要？
　　顾引赶紧赶在大猫猫炸毛之前捋顺**：“不是的，我那天从听证会出来后给大嫂打了个电话，但是没人接。”
　　不仅当时没接，之后也没回复任何消息。
　　萧纵这才想起萧靖川当天一直没出现。
　　他们这种职级的人不会轻易玩失踪，基本是二十四小时都能联系上。萧靖川还特别有时间观念，就连见爷爷他都要提早半小时到，每次看见萧纵踩点来都要横挑鼻子竖挑眼。
　　能让萧靖川和周蘅卿同时爽约，确实有些奇怪。
　　可萧靖川放鸽子这关少爷什么事呢？
　　萧纵胡乱编了个理由：“你瞎操心那么多干什么，他俩生孩子呢。”
　　顾引：？？？
　　司令又发现这两只两脚兽在沙发上兽叠兽了。在猫猫眼里，那一定是它喜欢的那只被它不喜欢的那只欺负了。
　　于是猫开始喵呜嗷呜地乱叫，还在旁边蹿来蹿去，各种破坏气氛，吸引俩人的注意。
　　萧二少果然被它闹得打消了歪心思，他在顾引额头上亲一口，坐起来同时把他也拉了起来，猫顺势跳上矮茶几又顺着边沿跳到沙发上，钻进了顾引怀里。
　　司·绿茶·令瞥着冰蓝色的猫眼，雄赳赳气昂昂地瞥着萧纵。
　　两分钟之后猫就被猫薄荷放倒了。
　　顾小引同情地看着猫猫“落入敌手”，在意识混乱和清醒的边缘“呜呜呜”地躺在萧纵腿上哀嚎着，惨遭毒手，被总裁虐心虐身。
　　太惨惹。
　　**
　　萧纵的那套说辞纯粹是胡说八道，他让顾引给周蘅卿再发一条信息，周蘅卿看到应该就会回复的。
　　三天过去了。
　　没有回应。
　　萧二少揉着他的脑袋表示我们alpha都七天起步的，引引你还小，等结婚后你就知道了。
　　顾引脸红红地没说话。
　　六天过去。
　　还是没有消息。
　　顾小引心想大哥大嫂结婚七年了，感情真好啊……
　　终于等到第十天，俩人都察觉不对劲了。
　　尤其是顾引，看萧纵的眼神略微带着些惊悚：你们alpha这么可怕的吗？
　　萧纵：……
　　明明是萧靖川那家伙的锅，凭什么少爷要跟他命运共同体？！
　　(╯°□°）╯︵
　　┻━┻
　　萧纵终于让魏勉联系上萧靖川的副官，得知这段时间萧指挥官和周先生住在方女士给他们买的别墅内，萧指挥官这两天又去了华北军区，别墅里应该只有周先生。
　　副官在电话里语重心长地说：“二少要是愿意去看一下当然是最好的……”
　　潜台词是：我们也怕出人命啊。
　　助理敏锐地从副官的语气里听出夫夫关系可能有点问题，于是将这个情况向自己老板汇报了。
　　周蘅卿这些年帮过他一些忙，就拿最近一次来说，那台“西装暴徒”的行驶牌照在h国区早早就审批完了，上报时却被卡在联邦那里，还是方润锦女士找了在2号星的周蘅卿出面最后才批下来。
　　所以尽管他跟萧靖川关系不好，跟这个大嫂之间倒没发生过矛盾。
　　加上上次萧靖川打电话来问的事，萧纵更确信萧靖川跟周蘅卿之间出了问题。
　　周蘅卿不是那种会闹性子的人，假如他有所动作的话那可能是真的想离婚了。
　　顾引也惦记着自己受伤那段时间大嫂专程从2号星赶回来，央求着萧纵带他去，这一来二去的，萧纵决定去拜访一下自己这位大嫂。
　　**
　　等到周蘅卿完全清醒过来时，离听证会结束已经过了整整七天。
　　房间窗帘是拉起来的，他睁开眼一时间还分不清楚现在是白天黑夜，只有全身快要散架的酸痛告诉他这段时间他经历了什么。
　　萧靖川本来想等他醒来的，然而外边那些军务跟催命似的，这才穿好衣服离开这栋精致的别墅。
　　廖议员在听证会上被带走，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根本还不知道有这么一件事，但对于高层而言，这个信号非常明显了。
　　沈原的口供也是一部分原因，
　　他在军队养成的好习惯，走之前不忘把房间收拾一遍，连带着那个累得说不出话来的人，也被把一身清理干净，再换上干燥柔软的睡衣，衣领掖好，每颗扣子都扣得规规整整。
　　周蘅卿脸上潮红没有完全褪去，睡颜看起来比平时柔和许多，在强悍的信息素作用下，第一次beta假性发
　　情足足持续了七天时间，他就算是军队出身也扛不住这种折腾。
　　但是别墅的空气置换系统一开启，不出两分钟房间内的信息素浓度就会变淡，周蘅卿又回变成之前那个冷冰冰的样子。
　　周蘅卿要是行动不便是绝不肯见人的，他也不会做饭。于是萧靖川在床头柜准备了一些军用的营养膏。
　　他走到门口，手都要摸上门把了又倒回来，回到卧室床边。
　　他伸手拨开周蘅卿额前碎发，然后掏出手机来，拍了一张他睡着的样子：
　　照片里的人只露出一边侧颜，手拽着被子的一角，他睡得很沉，很难想象平日里冷静疏离的人睡着后会这么不设防。
　　萧靖川拍完照片后把手机收好，这一回是真的离开了。
　　周蘅卿醒后一看到手机里的几百条信息，脑子当即就嗡嗡作响，照理他平时会第一时间处理这些事情，可现在他并不是很想管这些公务——不管是联邦的问题，还是听证会的问题。
　　他脑子里很乱。
　　这几天的记忆片段支离破碎，记得最清楚的是萧靖川摁着他的手朝自己胸口开了一枪。
　　尽管第一发是空弹，但他当时并不知道。
　　周蘅卿现在想起来内心仍然在发悸。
　　他当时就应该再多给他两下！
　　生气过后，周蘅卿的大脑终于恢复了一些运转，开始思索萧靖川为什么会这么愤怒。
　　毫无疑问听见自己绿云压顶，绝大部分alpha都会怒不可遏，但，但反应绝不会是萧靖川那样，在车里就……
　　周蘅卿想起车后视镜里自己狼狈的样子，思维顿时又卡住了。
　　他尝试了几次后终于放弃继续强迫自己思考，并且不出所料的是周蘅卿这几天也确实没法见人。
　　他连站起来都成问题。
　　这七天断断续续的片段开始出现在脑海里，他的软弱和哭泣揉碎在萧靖川的强势中，周蘅卿的自尊心再次碎了一地，又把自己整个脑袋闷进被子里。
　　周蘅卿清醒后就是在这种反复的怀疑人生和崩心态中度过的。
　　直到萧纵带着顾引找上门来。
　　“这也太难找了，”萧纵对着方女士发来的地址嘀咕道：“我妈就喜欢挑这种狗仔队都找不着的地方买房子。”
　　顾引也十分无奈，这种隐蔽性很好的别墅小区，门牌号的排列方式自成一套体系，跟绕迷宫似的，最后他不抱希望地又给周蘅卿打了个电话。
　　这回居然接通了。
　　“不好意思，我这段时间身体有些不适，没有处理手机上的事。”见到他们俩时，周蘅卿已经换了一身待客的衣服，状态也收拾得整整齐齐，全然看不出之前那种软弱的状态——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顾引见到周蘅卿状态其实还可以的时候，心里是明显松了一口气的。
　　从细心程度上来说，萧纵确实不如顾引细心。他的心细如发是要看事情、看对象的，萧纵的**和风险敏感度是常人所不能及的，而顾引任务现场出多了，对整体的环境的敏锐度则更高一些。
　　比如他一见到大嫂就发现，大嫂在回避一些幅度偏大的动作。
　　顾引没说什么，心想原来大猫猫说的是真的啊……
　　萧纵却少根筋似的完全没发现，心里还吐槽萧靖川活该老婆都要跑掉，大嫂生病卧床你居然还在处理军务？
　　军务每天都有，你看看你老婆明天还在不在！
　　萧二少正常是不爱管闲事的，他公司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但他知道方润锦十分喜欢周蘅卿。
　　当年萧靖川大婚时，也是方女士精挑细选给他们准备婚戒，光是送周蘅卿的那颗if净度，名为“玫瑰花魂”的水滴型粉钻鸽子蛋就是从拍卖会上拍下来的，买五个方驰的娱乐公司都没问题。
　　不过一直没见周蘅卿戴过，萧靖川在军队则有明确的仪容规定，禁止戴这些，包括婚戒也不行。
　　反正这两个人不管出席任何场合，都是两手空空，难怪外面一直传夫夫二人感情不合。
　　既然人没事，那嘘寒问暖那一套差不多就省了一半。
　　周蘅卿向萧纵了解那天关于听证会的事情，顾引就乖巧地坐在旁边听着。
　　萧纵并不会因为周蘅卿联邦就职而有所保留。
　　周蘅卿听完廖议员被带走的事情后，道：“账户资金往来多半只是个发难的由头，未命名的人最近应该很关注风声，趁着这个机会给廖酊栽上一笔，拖延和误导**和警察的侦查方向也未可知。”
　　萧纵说：“纪**当众带走廖酊可能也有让对方放松警惕的意思，背地里怎么查只有专案组知道。”
　　跟周蘅卿说话有个好处，聪明的人不需要你费力把事情从头到尾分析一遍，只需告诉他几个关键点，其他的事情他一点就通。
　　说了一会儿门铃突然响了两声，周蘅卿一怔，目光扫了一圈没看到远程控制器在哪，脸上表情就略显尴尬。
　　他行动还不是很方便，又不愿意被人看出来。
　　还是顾小引贴心，跟猫儿似的麻溜地就蹿过去开门。
　　结果他还没摸到门把，门先从外面打开了。
　　萧纵看见顾引的背影顿时就跟炸毛司令似的，一下子就叠上了「僵直」buff：
　　“**好！”
　　萧靖川：……
　　他按门铃并不是要人开门的意思，只是提醒一下周蘅卿自己回来了——按照周蘅卿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子，大概是不想见到他的。
　　但萧靖川寻思着周蘅卿估计不会让佣人送餐，于是忙完之后就一个人赶了回来。
　　假如知道萧纵在这里，他大概率不会选择这时候回来。
　　——尤其不会提着一袋新鲜翠嫩的蔬菜和半只老鸭回来。
　　“嚯，看不出来啊萧指挥官，”萧纵扭头一看，眯着桃花眼笑了：
　　“原来你还有这么接地气的兴趣爱好。”


第63章 宴会
　　周蘅卿不会做饭,
　　也从不下厨，萧靖川常年待在军队，动手能力比较强,
　　凡事又习惯亲力亲为,
　　反而什么都会点。
　　先前他们还住一起时,
　　日常生活有下属和佣人打理。萧靖川忙于军务,
　　不一定能按时回家吃饭，往往到家时已经凌晨一两点。周蘅卿在国家信息安全局h国区分局工作,
　　每天都有固定的上下班时间，他作息很规律,
　　晚上十一点就睡了。
　　萧靖川在军队跟着普通战士一块儿吃食堂,
　　回到家周蘅卿也会给他留着饭菜,
　　吃完收拾好再洗漱，等到上床睡觉已经快三点了，五点半他又会准时起床，那会儿周蘅卿还没醒。
　　这种阴间作息时差让俩人虽然住在一起,
　　但几乎碰不上面。
　　异地后就更离谱，周蘅卿每天睡前都会给萧靖川发一条信息,
　　而萧靖川也秒回，但每次回到主星都是因为有事或者碰上节假日,
　　俩人地位都不低了，身边亲人也好下属也好人来人往的,
　　基本没什么独处的时候。
　　就比如现在——萧司令金屋藏娇才几天，家里就多出两个上千瓦的大灯泡。
　　萧总指挥官英俊的脸瞬间就黑下来。
　　他顺着那道意味不明的视线，低头看向两袋新鲜菜，顿了顿，又抬起头来解释说：“下属去买的。”
　　萧纵毫不在意地说：“我知道。”
　　萧靖川声音加重,
　　道：“我不需要亲自去买菜。”
　　萧二少诚恳地表示道：“我明白。”
　　总指挥官：……
　　这兄弟俩只要凑一起，五分钟内就会跟点燃的炮仗似的。
　　正当屋内气氛一触即发时，最先怂的居然是站在门厅里的顾小引。
　　顾引同志宁肯重操旧业去煲汤也不愿面对修罗场，一把抢过萧靖川手里的菜，逃似的进了厨房。
　　萧纵：……
　　小秘书就这点出息了。
　　周蘅卿视线和萧靖川在空气中碰了一下，周蘅卿喉结动了动，率先移开目光，然而在萧靖川的直视下耳根还是微微变红了。
　　萧指挥官冷（占）静（完）下（便）来（宜）之后，也觉得做得有点过火，周蘅卿多半是要恼。
　　华北军区离城区近，很多军官就安家在临城，不那么忙的就每天下班买菜回家给伴侣做饭，萧靖川看见后微微动了心思。他不大会哄人，也怕对方不接话最后变成他一个人自言自语，找点事做至少两个人不会太僵。
　　星际做饭没那么麻烦，厨房基本实现半自动化，除了萧纵这种难伺候的少爷非觉得智能机器做的饭菜没有灵魂，必须专门给他配置佣人厨师以外，周蘅卿对食物要求并不高——
　　至少不要求吃出灵魂。
　　顾引在闲云山庄就经常给萧纵偷偷开小灶，萧靖川还不以为然。
　　但现在他又不得不承认，这好像就是他为数不多的选择了。
　　总也不能要求他跟那只蠢猫那样撒娇要抱抱亲亲举高高吧？
　　说起来华北军区内有几只野猫经常被士兵们喂养，于是找了旮旯角落安家了，最近还生了一窝猫崽子，士兵训练休息时都在讨论这事。
　　蘅卿要是喜欢的话……
　　萧靖川想的出神，没注意已经盯了对方很久。他的视线像老鹰那样是明亮锐利而聚集的，周蘅卿透过这样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就想起车里狼狈的自己，他终于有些绷不住地准备站起身，道：“我去看看引引。”
　　说完怔了怔，然后疑惑地问：“你们不会拆家吧？”
　　萧纵这时候温和而坚定地笑道：“会。”
　　周蘅卿一噎，就见他风度翩翩地站起身，道：“我去看看引引。”然后就径自去了厨房，留下客厅里的两个人表情逐渐僵硬。
　　萧靖川的这套别墅软装修温馨，是出自方女士的手笔，但布局结构则一板一眼，厨房是厨房，客厅是客厅，中间还隔着一间餐厅和一条走道。
　　半自动化的厨房是崭新的，一点油烟气息都没有，东西倒是挺齐全。顾引围着围裙一边翻着手机在网上查资料，一边看着萧靖川带回来的食材，嘀咕道：
　　“淮山枸杞老鸭汤啊，补气健脾……”
　　萧纵从后面将人环腰搂住，下巴和脸颊轻轻蹭着顾引温热的颈窝，吐气就在他耳边：“我看大嫂是得要补补了。”
　　顾引轻轻“啊”了一声，小声说：“你知道呀。”
　　萧二少“哼”一声，偏头吻在他颈侧：“他跟萧靖川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我妈愁得不行，前段时间还要我也帮忙找婚姻咨询专家。”
　　“那你找了吗？”
　　“找什么呀，”萧纵低低地笑了，道：“你看我像那么有空的人么？我说给萧靖川找个离婚律师比较快，我妈差点摔我电话。”
　　“要我说他俩年纪都不小，讲道理没有用，还不如找点刺激的，行了没准就好了，不行的话……”萧纵说：“别耽误嫂子找下家。”
　　不过周蘅卿真要找了下家，估计萧靖川得发疯。
　　顾引想了一会儿，老老实实地说：“要是大嫂真的跟他离婚，那首长也太惨了……”
　　“你还嫌不够操心啊，”萧纵搂住顾引腰的手臂骤然收紧，同时一口咬在他颈侧，哼哼唧唧地说道：“司令、队友……现在连萧靖川的事你都要管，怎么就不见你管管我？”
　　顾引转身双手揽着他的脖子，将嘴唇送上来却又不完全亲吻上去，而是亲昵地要碰不碰地贴蹭着他的唇瓣，萧二少被他磨得不行，绷住脸道：“干嘛？”
　　顾引眼睛弯弯地说：“干。”
　　怀里的果实从青涩到成熟，时时刻刻都散发着诱人多汁的甜美香气，萧纵反应过来，脸颊顿时有些发烫，他往顾引腰上一拍，小声斥道：“顾小引，不许浪，这是在别人家。”
　　他攫住顾引的下巴，在他唇上用力亲了一下，然后放开他捋起袖子说：“大嫂怕我跟萧靖川拆家，我过来帮你煲汤。”
　　顾引惊讶道：“你会做饭？”
　　“嗯哼。”
　　萧纵见他不信，又补了句：“你老公会的事情多着呢。”
　　顾引一边帮他挽袖口，一边笑着说：“那你会开机甲吗？”他现在能够大大方方地跟大猫猫说这些事，语气中不乏有些骄傲，就好像在说“你的引引也很厉害啊”。
　　“开机甲是比不过你了，”萧二少居然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回答道：“不过我会造机甲。”
　　萧二少突然冒出了一个新想法。
　　**
　　厨房里的俩人好的蜜里调油，客厅里周蘅卿坐在沙发，两腿交叠手就放置在膝盖上，他的假性发情期过去之后，果然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
　　萧靖川心里不知什么滋味，既庆幸周蘅卿依然理智大于感性，不会因为他做的事而大发雷霆，又失落于他的冷静自制。
　　他杵在原地，看着就跟罚站挨训似的。
　　俩人自发掠过了“出轨”那一茬，都假装无事发生，沉默半晌，周蘅卿才开口说：“在自己家里干嘛站着？仰头看你脖子疼。”
　　萧靖川问：“别的地方还疼吗？”
　　萧总指挥亲自示范什么叫一句话把天聊死，周蘅卿目瞪口呆地盯着他，又心虚地往厨房方向快速扫了一眼。
　　这要是换做鹿鸣山别墅的厨房布局，他当场能打个洞把自己埋了。
　　“没事了。”周蘅卿冷冰冰地说。
　　“我打电话你没接，给你发信息估计你也没看。”萧靖川走到沙发边坐下，周蘅卿感觉到旁边的沙发凹陷下去，萧靖川身上淡淡的信息素味道也传了过来。
　　他们在这里也做过。
　　周蘅卿在米白色的沙发皮面上挠出几道痕迹，为了避免被人发现，不得不在沙发上摆了几只抱枕遮挡住。
　　萧靖川身上估计也被挠了不少……
　　周蘅卿克制住把脸埋进手掌里的冲动，道：“抱歉我信息太多了没注意，这两天会一并处理一下的。”
　　萧靖川接着说：“军区高层这两天有场宴会，可以带伴侣参加，萧纵也接到请帖了，应该会带小顾去，你……愿意来吗？”
　　周蘅卿说：“我就不去了，最近国区跟联邦关系紧张……”
　　他话音未落，就清楚的看见萧靖川眼里的失望之情。
　　萧靖川能邀请周蘅卿就说明这个社交场合不涉及国家机密，周蘅卿一家都出身h国区，这些年与国区利益也密不可分，他的理由完全没法说服萧靖川。
　　唯一的理由就是周蘅卿并不愿意跟他出席。
　　是了，他都找律师商讨离婚的事了，为什么还要费这个劲和他维持人前的夫夫伴侣关系。
　　萧靖川是特地为了这件事赶回来的，从进屋开始就提着一颗心，得到明确答案后终于放下了，答复不算意外可又觉得十分落寞，明亮的眼眸都暗淡了几分。
　　萧靖川垂下眼，望着空荡荡的双手，萧纵突然上门拜访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
　　但可能从一开始起，他就什么都没能抓住。
　　厨房里的浓郁的香气飘了出来，在微凉而清新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勾人。
　　他原本打算回来做一顿饭，然后再跟他提这件事么。
　　周蘅卿心底某一处柔软的地方忽然被击中。
　　他偏头望向窗外，微风徐徐，绿荫葱翠，小区环境幽静，偶尔响起几声悦耳的鸟鸣。
　　周蘅卿的声音依然淡淡地，脸颊却浮上一层浅浅的红晕：“我行动不大方便，不想被人看见，不是……”
　　“不是不想作你的伴侣出席。”


第64章 机甲
　　大嫂身体不适,
　　顾引一见到军区首长就怂，非常有绅士风度的萧二少当天大发慈悲地没跟他吵起来。
　　而萧靖川心事重重，也没精力找萧纵的麻烦,
　　于是两个人在没有方女士在场的情况下居然安稳地吃了一顿饭。
　　萧纵回去后就正式回到恒华总部上班,
　　他陪了顾引几天,
　　手头积压了不少oa审批。
　　集团架构层级复杂,
　　能走到执行总裁这个级别的没有小事，那些抄送阅知的内容都分流到助理和秘书手里——说起来,
　　顾引的实习合同也在这时候到期了。
　　原本计划实习结束后回到学校上学，恒华薪水高,
　　就这两三个月的工资就够顾引把学费交完。他自己的开销不多,
　　又是临城本地人,
　　后续生活会过得比较轻松——这是基于之前找实习工作时的考虑。
　　眼下有萧纵护着他，这点开销就完全不在一个重量级别，萧二少光是为了养猫而开发的那套智能云养系统就难以估价。
　　他搞这些东西最初是为方便自己，不计成本只考虑体验,
　　后续其他高管觉得贵是贵了点，但做都做出来了,
　　研发成本已经投入完毕，既然还有商业价值那就拿去包装销售,
　　结果在上流社会风靡，又带来一笔丰厚利润。
　　首富两个字本身就是一块招牌,
　　更何况烧钱的玩法也在圈子内形成一种流行风气。
　　流行就是一个圈，比如曾经有段时间主星特别流行智能宠物，又贵又拉风造型又独特，那阵子满大街都是各式各样的电子猫狗，甚至电子恐龙,
　　后来新鲜感过去之后，宠物界返璞归真，才重新回到了毛茸茸动物的天下。
　　不过萧二少最近兴趣不在逗猫，他回到公司后对新能源项目进行总结和下一阶段指示后，提出了新的一个构想。
　　“制造机甲？？”
　　高级的会议室里，恒华董事会成员以及一众高管面面相觑。
　　接着有的人脸上充满疑惑顾虑，还有的人则露出十分兴奋的表情。
　　萧纵坐在上首，双手十指交叉低着下巴，道：“机甲属于星际重工业这块，我们一直做的是引擎发动机一类的零件类项目，本身技术已经较为成熟，电子芯片我们也有，新能源给我们带来大量的宇宙探测作业数据，军工向这一块转型不算零基础。”
　　“vx25级新型特殊合金在军队中还没被普及，”萧纵说：“富华酒店和南科大这两次至少能证明合金的强度和军用金属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萧二少“亲身测试”这种危险举动，提起来还是让高管们暗自捏一把冷汗，但不得不说，实验室模拟是一回事，实际操作中的新型合金居然这么强悍还是让很多研发人员感到骄傲。
　　算是意外惊喜吧，虽然惊吓含量更多。
　　“新能源谈崩后我们也需要新的支持性项目，否则迟早会被人找回场子。”
　　“机甲技术对勘测图纸架构要求比较高，目前是我们薄弱的地方，但如果军方愿意继续合作的话我们的工程师能接触到一些保密级别的图纸资料——这项技术开发出来完全可以只供军队使用，缓解两方关系，同时也保证新能源面世不会受到其他阻碍……”
　　专注工作时的alpha往往最有魅力，顾引坐在底下，看萧纵的眼神亮晶晶的。
　　会议结束后他跟着人流往外走，被hr负责人叫住了。
　　“顾秘书，现在方便吗？”
　　顾引点头，没有直接回266楼而是去了负责人的办公室。
　　恒华集团总部在临城买地皮买得早，直接在闹市区打造出一片生态园，又生生将四周带成了主星一流的cbd区，办公室宽敞明亮，临城靠海，高层有一个方向的窗外能看见湛蓝的海面，这种环境条件在联邦都是少有的。
　　顾引进入办公室后，hr负责人示意他坐，自己绕到办公桌后，对着桌面光屏操作了几下，不一会儿顾引面前就出现一份续签合同。
　　——是正式员工的。
　　从闲云山庄到军事法庭，顾引是未来老板娘的事恒华上下都清楚，有些事无需等萧纵亲自过问，底下的人就会安排在前面。
　　顾引看了看合同内容。
　　他因为工作量的关系恶补了不少专业知识，很快就看出这份劳务合同的内容对他过于优待了。
　　“这是……老板的意思吗？”
　　顾引不确定地问。
　　hr大大方方回答：“不是的，公司人事招聘有明文规定和流程，萧总一般不会过问。”
　　顾引低头看着合同，上面并没有规定他必须按照公司要求出勤，薪水也比之前实习时多出好几个零，就听hr接着道：“我想您应该还有其他打算，或许上学什么的，如果对薪酬方面还有什么要求的话尽管可以提。”
　　顾引救了萧纵几次，别说开薪水了，老板送他几家公司都是可以的。
　　顾引沉默了片刻，道：“我可以不签吗？”
　　“……”hr对他的斩钉截铁有些出乎意料，问：“您是还有哪方面不满意吗，我可以再修改一下合同条款。”
　　顾引说：“这是挂职的待遇吧？我不想挂职，毕业后我会按照正常招聘流程走的。”
　　他想了想，有道：“而且我其实，应该也不会太缺钱……”
　　这倒是实话，顾引十四岁起进入军校，就没培养出什么烧钱的个人爱好出来，到现在无非就是撸猫——家里一大一小两只够折腾他了。
　　萧纵眼里财产就是个数字，他更在乎的是创造性和执行力，将目标超计划达成才是他的方向。
　　“……所以我更不能挂职了，”顾引说：“不过安保部这一块我会在回学校前彻底训练好他们。”
　　还有半年时间，虽然不长，对于常年训练士兵的顾教官来说已经足够。
　　这些人他看过，底子都不错，不过退伍时间久了疏于训练，加上企业家的保镖不是天天刀山火海里闯，警戒心也容易放松，给他半年应该能让这些“牢记使命”。
　　况且之后顾引也不是放手不管，他跟萧纵住在一起，总少不了要和这些保镖打交道的。
　　“这样……”hr负责人沉吟一会儿后，又调出了另一份合同，“那您看这样如何？”
　　出现在顾引面前的是一份定向培养协议。
　　“这是恒华的定向培养计划，基本涵盖了h国区的名校，国外也有些特定专业，听说您对人工智能软件工程专业感兴趣，”她在桌面上方的空气中投影出一长串的高校名称，其中包括了顾引的心仪学校。
　　hr负责人揣摩着顾引的心思，问：“这样合适吗？”
　　顾引似乎是第一次了解到，人们为什么愿意辛苦奋斗往更高一阶层走——越是金字塔的顶尖越容易改变规则，让世界以他为中心，同时还有无数人时时刻刻关注着，第一时间提供服务和帮助。
　　而到了萧纵这一层，他就要尽可能荫庇家人、朋友、下属甚至合作方……让他们能够顺利地生活在这种更自由宽松的“新规则”中。
　　顾引不说话，hr的一颗心渐渐地提了起来。正当她准备开始考虑plan
　　c时，顾引拿起了桌上的电子笔，“好的，我签。”
　　定向培养更符合顾引的心意，毕业后在上岗前依然要经过考核，并且从基层做起。
　　他们都还年轻，未来变数太大了，顾引心想。
　　但不管有多少变数，他总会留在大猫猫身边的。
　　**
　　顾引实习合同延长，同时签订了定向培养协议。
　　萧二少听说后“哼”了声，桃花眼直直盯着顾引：“基层员工可不在临城上班，怎么，你还想跟周蘅卿那样来一场异地恋？”
　　想让他当望夫石，想得美！
　　“不是的……”顾引在萧纵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什么，萧纵闻言一挑眉，目光快速地扫过他的小腹，他薄唇动了动，最终还是重新闭上了，总算没继续反对。
　　起居室的灯光暖黄暧昧，视觉上非常温馨舒服，墙上的两个影子挨得很近。顾引趁机把萧纵抱进怀里，顺手给他做头部按摩——这是他在山庄跟陆医生学的。
　　陆医生说萧纵平时工作注意力高度集中，晚上会容易睡不好，经常头痛，长期对身体肯定有影响。顾小引睡前就让萧纵躺在自己腿上给他做按摩，同时聊些轻松的事情，高适配度的信息素对伴侣情绪也有安抚作用，萧纵的头痛症状果然缓解了许多。
　　“明晚跟我参加军部的宴会，”萧纵舒服得闭上了眼，声音也放缓下来：“你以我的伴侣的身份出席，不用担心军方会为难你。”
　　顾引问：“大嫂不去的话，大哥还会出席吗？”
　　萧纵闻言没出声，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多半是会带冷海云出席。”
　　这种联谊性质的宴会一般都是带伴侣参加，但如果碰上哪个军官想在圈子里让自己的儿女或者兄弟露露脸，带出席也正常。
　　周蘅卿绝大部分时间都不在主星，冷家没少在萧靖川身上下功夫，花了几年时间终于成功地搭上了军方的线，奈何他们手里没有独一无二的技术和成果，至今依然是军工合作的二三线选择，随时可以被替代。
　　前期的投入还没得到回报，冷海云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萧纵提起时眉头轻轻皱起来，顾引低头吻舒展了他的眉心。
　　不过俩人都没想到，周蘅卿会临时改变主意出席那场宴会，而迟到的萧靖川车里同时还走下来一位omega。
　　作者有话要说：　　萌这星期有个比赛，更新字数上不去，断章就也……比较阴间（望天）
　　到周末应该就好了
　　*
　　萧靖川（惊悚扔剧本）：！
　　*
　　淡定，萧靖川比萧二妻管严得多了……


第65章 澄清
　　宴会在隐蔽的私人会所举行,
　　初衷是联谊，参加的人有军工企业高管也有军官家属，还有些利益关联的政府官员,
　　甚至有的时候还能算半场相亲宴。
　　这些人平时严肃居多,
　　总要找时间放松放松,
　　所以虽然上下职级分明,
　　但基本没谁在这种场合摆官架子。
　　萧纵是第一个注意到周蘅卿的，周蘅卿来了之后很快就被原来的同事围住,
　　去了一边，没什么人注意到他。
　　顾引的注意力则全集中在眼前的东南军区一把手程鹏将军身上,
　　这位是他过去的顶头上司,
　　顾引从新兵入伍时期就只能在高高的讲话台上看到将军,
　　令十几岁的少年最高权威产生出一种向往和服从。
　　然而现在他却穿着光鲜亮丽的衣服，参加军部高层举办的联谊会，顾引一直抿着唇，萧二不得不担心他会不会紧张得昏过去。
　　富丽堂皇的会场里,
　　萧纵一手揽在顾引肩头，表情中的独占欲十分明显——他从不掩饰他对顾引的所有权和维护,
　　也并不会因为顾引在社交场合表现紧张而责怪他。
　　萧纵的爱如同肥沃土壤一样，一旦那粒种子在这里落下发芽,
　　他便滋养呵护着，鼓励他茁壮成长为一棵参天大树。
　　爱是为让彼此变得更好,
　　而不是在彼此猜忌和相互抱怨中难以自拔。
　　顾引起步晚些，在未婚夫的鼓励和纵容下，也争气地快速适应着新的环境。
　　他不久前才从方润锦那了解到，萧二从小就盛世美颜，五六岁没长开那会儿更是晶莹粉嫩可可爱爱,
　　性子又聪明又喜静，跟城堡里的公主似的，不像现在这么的……欠揍。
　　有钱人各有各的烧钱方式，曾经方女士最大的爱好就是玩“奇迹纵纵”，结果因为打扮太多，萧老觉得慈母多败儿，直接把萧纵接到闲云山庄教养，方女士只得戒掉这个来之不易的业余爱好。
　　如今老爷子终于不管事，但萧纵却也不肯再配合。
　　于是乖巧听话又不太懂得拾掇自己的顾小引就成方女士的新目标。
　　自从知道顾引是那名消失的金发年轻人，方润锦打消的最后一点顾虑，她给他发好多萧二小时候的照片，并表示最近想玩“奇迹引引”。
　　萧纵的房子空间大，完全能再辟出一间衣帽间来，方润锦让裁缝给顾引量了一遍合身尺寸，定制出一批出席各类场合的衣服。
　　都说人靠衣装，顾引好好收拾一番后让萧纵也惊艳一回。
　　“我还没见过你穿军装的样子。”萧纵轻轻吻着他的小秘书，没有说出后半句：
　　不过很快就能看见。
　　曾经的顾引像块未经雕琢的石头，经过时间和爱意的打磨，才渐渐透出自己的光华来，处处都带着萧纵的印记。
　　光俩人对视时眼里的宠溺，就足以震退那些不看好跨阶层的结合、打算酸溜溜泼冷水的人。
　　——萧靖川这个二百五，连现成的作业都不会抄！
　　这是萧纵看见萧靖川身边站着的齐惠时的第一反应。
　　第二反应是下意识地从人群中找周蘅卿的身影，但周蘅卿好像去了室外花园。
　　萧纵捏了捏顾引的耳垂，偏头说：“周蘅卿来了，你去陪陪大嫂，我和程将军还有话说。”
　　顾引诧异地视线一扫会场，当即就看到那个一米九的军官首长萧靖川，以及旁边站着的一个还没到他肩膀高、一直在微笑着跟他说话的omega。
　　顾引机灵地朝萧纵眨眨眼，礼貌向程将军打声招呼，脱身去找周蘅卿了。
　　等到他走后，程鹏将军注视着顾引的背影，才道：“咳……上次二少提的事情，我回去问过下属，恐怕有些困难。”
　　“哦？”萧纵挑起一边眉毛，面带营业式的微笑问：“怎么一个困难法。”
　　程将军沉吟片刻，像是在斟酌怎么样才能说服这个刺头，他并不常用商量的口吻说话，因此尽管放缓语气还是显得十分僵硬：“你提到顾先生那块军人铭牌，据我解，已经在第一时间送去销毁。”
　　军人铭牌犹如主星居民身份证，内里储存军人的生物信息，这东西一旦落到有心人手里，完全能成为抹黑军队的证据。
　　东南军区现在跟萧家属于一条绳上的蚱蜢，有着同样的目标：抓捕未命名、救出‘α’队员。
　　同样也因为顾引对军队始终有着深厚的感情，所以萧纵才能这么轻易地承情接下东南军区的示好。
　　但跟生意人打交道就得讲究有来有往，国区程鹏就有所耳闻，萧二是出了名的难搞，在利益方面寸步不让，他同意放弃部分利润以低价向军队出售新能源，但始终掌控着技术，因为利润的大头在联邦六星的民用设施上。
　　假如没有顾引，萧家这棵大树恐怕还没这么容易搭上。
　　大概因为知道周蘅卿在，自从萧靖川进入会所后，萧纵就显得心不在焉的，他漫不经心地道：“恒华与军方的合作是由我来牵头不错，不过最近我自己身上也一堆难缠官司，大部分的对接工作都转移到助理那里，贵军区如果有改变主意的想法，由您的副官和魏勉接洽就好，”
　　萧纵虽然话说得温和，但表达出的态度却很坚定——“不过我想既然合作，双方都应该拿出诚意来，您说对么？”
　　程鹏将军低头小声问副官：“魏勉是哪个？”
　　副官给提示了一个方向，今晚魏勉也被带来参加宴会，此时在和别的军工企业高管进行业内交流，都是在听证会上见过的，程将军对这个年轻人也有点印象。
　　到底上将跟恒华总部的员工没怎么直接打过交道，又问：“这人难缠么？”
　　副官想了想自己打听到的情况，道：“还行吧……”
　　上将刚要松口气，就听副官说：“律师说他跟萧二差不多。”
　　程将军：……
　　**
　　“萧大哥，刚才真是谢谢你，我的车子太久没开，突然抛锚，都怪那群下人没及时送去保养。”
　　这是齐惠第不知道多少次打断萧靖川的交谈。
　　旁边的人是军工企业的高级工程师，负责星际航母建造和维修的，萧靖川客客气气在向人家咨询冷凝器故障的一些问题，而对方一看这个omega就知道必定是哪位上级长官的公子，而且齐惠对他表现出很不耐烦的样子，于是聊几句后借故离开。
　　萧靖川的太阳穴隐隐地跳。
　　齐惠不依不饶地道：“——你理理我嘛！我父亲还没来，这里这么多alpha我害怕。”
　　萧靖川面无表情道：“我也是a。”
　　齐惠被他冷冰冰的话堵得整个人噎住，过一会儿又小声道：“你跟别人不一样嘛……”
　　萧总指挥官闻到空气中一种淡淡的omega信息素的味道，皱着眉往远的站站：“alpha没什么区别，你去找——”
　　他本来想说你去找beta或者omega吧，但现在在临城不是西北军区，这一整间会场中他一时半会也分不清bo，倒是一眼看见萧纵。
　　俗话说老而无妻是为鳏，萧二少一脸“你这个老鳏夫”的表情，看得萧靖川火气蹭蹭地往上冒。
　　他大步走到萧纵面前，问：“顾引呢？”
　　“引引在……”萧纵话没说完，视线已经往顾引离开的方向瞥了过去，刚好齐惠跟过来，就见萧靖川回头跟他说：“你去找顾引，那是个omega，别来烦我。”
　　齐惠顿时委屈得眼眶都要红了。
　　而另一边的萧纵：……
　　萧靖川，妈知道你干的事后能打断你的腿你信不信。
　　**
　　“……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花园内繁花锦簇，灯光照射下在夜间也显得一片生机勃勃，但谈话的人情绪却不那么轻松。
　　周蘅卿的老下属说：“宪
　　法规定联邦一体化，这些年2号星却一直在实行星系分裂主义，把控着星际交通，1到6号星之间明明早就能够搭建全覆盖的星网平台，这都拖几十年，您看看哪里的基建要搭建这么长时间？各国区税没少交，全用来建造‘2号天堂’——”
　　“手里有东西才有谈判的筹码，国区政府为什么着急拿到萧家的新能源技术？就是为跟上级政府叫板！”
　　周蘅卿冷静地沉吟道：“和平才几十年，哪有那么容易打仗，h国区也不能代表整个主星。”
　　另一名下属却摇头说：“您在2号星，手里过的消息肯定比我们多，几年前联邦政府在主星召集军队去4号星平叛的事您还记得么？”
　　这涉及到总局的机密，周蘅卿不语。
　　“我们既然来找您说，也就是不打算瞒着您了，”下属正色道：“当时西北军和东南军都派志愿军队过去，我们的人查探到4号星暴动的起源地，是因为联邦政府在当地进行生物实验。”
　　周蘅卿的脸色冷了几分。
　　“对外的消息是说因为诺斯克利堡生物试验基地菌群泄露，导致附近出现新型病种并迅速扩散，最终引发整颗星球的民怨，掀起武装势力残杀监察会成员并录下视频寄给联邦议员，然后联邦才派兵镇压的，可实际情况是实验已经进行到人体样本阶段，那些死去的人根本就是样本的一份子……”
　　“这消息我怎么不知道，”周蘅卿冷冷打断他，道：“造谣的事你们少干点。”
　　“二处负责主星和联邦之间的信息传输，经过您手的殖民星信息本来也不多，这事要是真的，也是绝密级别，您父亲那个职级才接触得到。”
　　下属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道：“不瞒您说，我们今天说这些话都是有风险的，要不是您跟萧家关系紧密，属下谁也不敢多这个嘴——到底萧家还是跟国区站在一边的，您也要早点为自己考虑。”
　　周蘅卿匀长的眉头深深地蹙起。
　　他跟萧靖川真要离婚的话，局势敏感，这也会成为周家站队联邦的一个信号。
　　可他父亲到底是怎么计划的？
　　国区和联邦要是真的开火，周家以后怎么办。
　　周蘅卿顿时心里乱成一团，甚至没发现顾引靠近。
　　下属们早在瞥见有人从会场走出到花园时，就不吭声。
　　“大嫂。”顾引出声唤他。
　　下属们热络地跟顾引打个招呼，就纷纷找借口离开，只留下周蘅卿和顾引俩人在花园里。
　　顾引走近道：“大嫂你怎么来了，身体好些吗？”
　　“没事，”其实周蘅卿行动还是有些滞缓，不过他性子要强，既然出来就绝不会让人看出来。
　　跟前同事谈事时站老半天，见到顾引来了，他就近在花园里的一条长凳上坐下，示意顾引也过来坐，“你跟阿纵一起来的？”
　　顾引说：“我最近考完也没什么事，就陪他一起来了。”他揣测着周蘅卿脸上表情，又问：“你是不是跟大哥吵架了呀……”
　　周蘅卿僵了僵，随即温声道：“没有，为什么这么说。”
　　顾引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天看见大哥提菜站在门口……”那种眼巴巴想讨好又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模样，像极几个月前的顾小引。
　　那时顾引跟萧二少不熟，萧纵的老板脾气工作时逮谁都要训两句，顾引总惦记着怎么勾引他，又怕挨训，每天都怂头怂脑的。
　　萧靖川现在……大概就是这么一副样子。
　　周蘅卿听完他的描述忍不住笑起来，他没有回答顾引的问题，反而说：“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你的勇气，也羡慕你在感情当中的幸运。”
　　第一次见到萧纵，周蘅卿就知道这个人非常聪明还非常自负，并且有些完美主义。
　　管理公司和社交磨去少年时的棱角和锐气，但萧纵内里依然保持着一颗对世界的好奇心，他的任性狂妄和少爷脾气都用在适合的场合，对于不在乎的事物毫不留恋，但对于感兴趣的人和事，也会主动伸出手去尝试。
　　他的人生像是一台会不断自我修正的精密仪器，曾经犯过一些错，从今往后不会再错。
　　于是回过头来看，那些试探和讨好也变成俩人之间的小情趣。
　　周蘅卿这样出身和地位，却将羡慕说得这么坦荡，使得顾引略微有些腼腆：“当我知道外公让我相亲的人是萧纵的时候，我就在想他那么优秀，我再不主动一点，他就看不到我呀……”
　　我再不主动一点，他就看不到我。
　　想让他看见我，想让他眼里、心里都记得我。
　　顾小引这么想着，于是也就这么做，全然不在乎要是遇人不淑，碰到了错的人，只会让自己遍体鳞伤。
　　周蘅卿忍不住揉揉他的头发，说：“阿纵说的没错，你这个性格就是太容易被人欺负，以后多跟他学学。”
　　顾引分化成omega后对情绪变化就比过去敏感不少，他敏锐地察觉出周蘅卿话语里像是要把后面的事情都要交代完似的，抬起眼睛道：“大嫂也可以教我啊。”
　　周蘅卿一怔，移开自己的目光，道：“嗯。”
　　落地自动门开又合上，这回出现在花园里的是一位omega先生。
　　凭心而论到了上流阶层的人外貌都不会太差，社会资源向他们倾斜，他们拥有更多的选择权，包括选择伴侣，来改善下一代的基因。
　　他探头探脑地张望一下，最终走了几步，视线落在长凳上的顾引身上，紧接着又转到周蘅卿那里。
　　齐惠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周蘅卿。
　　齐惠是齐老将军的小儿子，也是家族中唯一的一个omega，千娇万宠长大的，因为眼光过高导致29岁还没找到对象，这在a多o少的联邦星系中比较少见。
　　他一看见到周蘅卿先是觉得眼熟，很快就反应过来，小声嗤笑道：“难怪，比照片上的还显老。”
　　周蘅卿其实一点也不显老，他常年脸上没什么表情，也就没有有同龄人早就出现的表情纹。
　　从前在家也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少爷，直到进入军校信息处理专业后，按照军校传统都要每天进行训练，工作后因为长时间处理大量的星际信息，接触阳光的时间有限，皮肤比起其他军a军b来说，显得冷白一些，搭配轮廓分明的五官，整个人就显得比较冷冽。
　　不过“显老”这种话怎么着也轮不到用来形容顾引，周蘅卿上下一打量，脑海中的信息与齐连年轻时期的相貌就匹配上，年龄方面再一对照，他淡淡道：“齐公子。”
　　周蘅卿在联邦任职，家人基本都搬到2号星球，h国区只有一些老部下，在临城更谈不上有根基。
　　齐惠不同，他就在临城长大，朋友同学亲人全在这里，这就相当于他的大本营，于是说话也就盛气凌人起来。
　　然而这点气势在周蘅卿面前完全施展不开，尽管没有信息素，但极度的冷静理智带给人的压迫感十分强大，周蘅卿的气场是公认的和萧靖川不相上下。
　　齐惠明明站着，周蘅卿坐着，然而不仅没能体现出居高临下的压迫，反而给人一种罚站听训的狼狈感。
　　要知道前两天萧司令在他面前也只是个做错事不吭声的alpha。
　　“有事吗？”周蘅卿冰冷地吐出这三个字，齐惠竟然轻轻往后退小半步。
　　他像忽然惊醒似的站住了身体，心里对先前外界的猜测更为肯定——哪个alpha会喜欢这么强势的人，而且竟然还是个beta！
　　alpha不都喜欢软软糯糯，娇滴滴的omega，跟周蘅卿旁边坐的这个……怎么看起来也这么不好惹？
　　顾引听见“齐公子”三个字时就垮起个批脸。
　　因为萧纵跟他说过，齐连老将军想挖墙脚，把小公子嫁给萧靖川。
　　这让顾引对军区首长的滤镜碎了一地。
　　果然是个人都有缺点，位高权重也一样。
　　齐惠见气势比不过索性就放弃，脸上反而堆起笑容，语气略带嗔怪地道：“原来嫂子比靖川哥到得还早啊，我晚上和靖川哥待在一起，都怪他太磨蹭了，开车慢得跟什么似的。”
　　“这样么。”
　　周蘅卿忽然冷冷地笑。
　　齐惠被他笑得心里七上八下的，他话故意说一半留一半，此时也是骑虎难下，硬着头皮道：“萧总指挥平时也这么不体贴人么。”
　　这就离谱。
　　话里话外透露出来的信息量有点大。
　　顾引藏不住心事，闻言脸色立马黑一大半。
　　这会儿就是周蘅卿让他把齐惠从这里扔出去，顾引也会立马照做，管他什么首长不首长，他、退、伍、！
　　周蘅卿真的站起身来朝齐惠走过去。
　　顾引也跟着站起来。
　　周蘅卿身型颀长，站起来时影子被花园里的矮灯拖得老长，向一柄剑一样，他走路速度不快，步履却十分平稳，每走一步齐惠的心脏就砰砰地跳。
　　齐小公子从小众星捧月，哪里受过这种委屈，他梗着脖子克制住自己想要夺门而逃的冲动，站在原地没动。
　　俩人距离不过二三十厘米时，齐惠嘴角已经绷得很紧了，周蘅卿拍拍他肩膀说：“别幻想了，萧指挥官没这么快。”
　　齐惠当时就被这几个字牢牢地钉在原地。
　　他眼看着周蘅卿带着淡淡的嘲讽地笑走进会场，顾引经过他时也冷冷地看他一眼。
　　顾教官在伍时专治各种不服，他自己的队员就都个性很强，一个个在他手底下服服帖帖的，顾引一个眼神，“鼎”这种爆脾气a都要安静下来。
　　齐惠被全联邦最暴力的omega看一眼，顿时脸色都白了。
　　这这这人为什么这么吓o？！
　　周蘅卿走进会场，就听见萧靖川跟脸色发黑的齐将军说：“贵公子的家教有必要提升一下，我结婚也听多年的，需要的话我会再正式介绍一遍，”
　　高大的alpha穿着军装一丝不苟，他说话做事时都十分专注，会直视人的眼睛，当然，着同样会给人带来压迫感。
　　周蘅卿忽然想起顾引刚才说的话。
　　再不做些什么，他以后眼里就看不到我。
　　而这时候萧靖川抬眼刚好看见走进来的清隽的男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嘴里的话一下没收住：
　　“这是我爱人周蘅卿。”
　　作者有话要说：　　萧靖川：所以，我今晚可以不睡沙发了吗……
　　（来自爽过一次后再没睡过卧室的萧司令）
　　*
　　萧二少场外吐槽：我把作业给萧靖川抄，他非要憨到抄成顾引那份，我有什么办法。（猫猫摊手）


第66章 融冰
　　萧靖川说完那句话后,
　　会场四周围一片死寂。
　　低调奢华的私人会所从不对外开放，只招待一些政要和军部高层，军工企业家能进到这种场合的都是上流社会中的上层人物,
　　高级工程师更是国区乃至星系级别的科学家。
　　越是高级的场合,
　　有些事情越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
　　比如神仙打架,
　　比如撬墙角。
　　萧靖川的怒火源自于副官汇报说齐惠的车根本没问题，这不过是omega想要混上萧总指挥的军车的一个说辞罢了。
　　——omega这点小心思放在萧二那里完全得不到效果,
　　助理和保镖每年帮萧总裁挡掉的烂桃花不计其数。
　　萧指挥官不一样，他对这种花花心思了解就不够充分。
　　h国区人口基本都集中在东部,
　　西北一带人口总量较少,
　　军区就占了大头,
　　因此可以用来做宇航兵训练基地，国区的总防空系统也在这里。
　　人人都知道a-o最般配，然而因为这种特殊的地理环境，a-b这样的家庭结构才是这一地区的主流。
　　风沙猛烈日晒严重,
　　加上科技化程度高、军队影响大，导致这一带omega特别少,
　　谁愿意在这种干巴巴冷冰冰的地方待着呢。
　　于是西北军也成了单身狗最多的一个军区。
　　近几年想给他介绍对象的人不少，萧靖川一直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只把这当作上流阶层的社交礼仪。
　　联姻么，在他们眼里婚姻就是一场交易,
　　对买卖双方有利即可。
　　就连萧靖川自己也曾这么认为。
　　如果萧、周两家联姻就能稳住萧家的局势的话，那么这场交易相当划得来。
　　在萧靖川的观念里，既然结了婚，那么他就会给周蘅卿一段婚姻里该有的尊重和忠诚。
　　至于周蘅卿想在这段婚姻里得到什么，他也不明白。
　　其实周蘅卿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起想要的变得更多了。
　　可能从山庄里看见萧纵顾引的背影心生羡慕开始,
　　也可能再早点，从他第一次拿起手机给萧靖川发送晚安信息时开始。
　　又或许，还要更早一些。
　　新婚生涩的情
　　事结束后，萧靖川发现他受了伤，急得直接拨了120直升机救援电话，被周蘅卿慌张得扑过去一把摁掉。
　　两个人面面相觑，周蘅卿忍着一身酸痛，结结巴巴地说：“没、没事的，我在家休息几天就好了。”
　　军校生磕磕碰碰得多了，哪个没在入伍时挨教官一顿毒打？比起尴尬的治疗过程，这点红肿小伤在周蘅卿眼里不算事。
　　但萧靖川一脸被雷劈到的表情让周蘅卿觉得很有趣，好像惨遭毒手的是他似的。
　　真是个傻子。周蘅卿心想。
　　又轴又傻。
　　在这种场合把事情摆到明面上来说，得遭多少暗恨啊。
　　萧家的alpha不仅有着优秀的传承，也有其自身成长带来的魄力与魅力。
　　萧靖川冷肃军装下包裹的是一团火，他身体里有一只野兽，热情、冲动、固执，却被紧锁在这副冷漠严厉的外表下。
　　可奋不顾身换取的也有可能是粉身碎骨。
　　周蘅卿走到萧靖川身边站定。两个人同时出席时始终保持着三十厘米的距离并排站着。
　　这个距离使两个人之间有一道明显的缝隙，不会隔得太远，但也不像萧二少和顾小引那样俨然一副甜甜蜜蜜伉俪情深的模样。
　　这是一个安全的距离，再近的话，就要情难自禁了。
　　然而，周蘅卿手腕忽然被一道火热的力量握住。
　　“？”他猝然转过头看萧靖川。
　　就听见萧指挥官说：“蘅卿之前在事业上升期，考虑下一代的事对他事业有一定影响，现在基本稳定下来了我们打算今年备孕。”
　　这回别说其他人，连萧纵都愣住了。
　　（萧靖川你这是把快进键按爆了吧？！）
　　（看周蘅卿表情你跟他商量过么？）
　　（妈知道估计……能高兴得哭出来-
　　-）
　　顾引猫儿似的，完全不引人注意地就溜回了萧纵身边，萧二少余光瞥见刚进来的齐惠脸色特别难看，偏头问他：“外面没打起来？”
　　“不能，”顾引顺手从侍应生的托盘上接过一杯红葡萄酒，喝了一口降降火，道：“大嫂精着呢，我都想动手了嫂子两句话就把人收拾完了。”
　　萧纵眼看着高脚杯里的红酒两口就被顾引喝下肚，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问道：“你酒量怎么样？”
　　“还行，”顾引将酒杯放在餐桌上，又顺手拿起了桌上的餐酒，说：“一两斤没问题。”
　　一、两、斤？！
　　萧纵额角掉下三根黑线，又不死心地问：“你们军队喝的是什么酒？”
　　宴会用酒和军区普通士兵中流行的酒还不一样，军队有喝烈酒的传统，士兵喝不起昂贵的宴会白酒，只会找当地产的高度子酒来喝，并且形成一种军区风气。
　　而他们军官为了树立在军队中的亲兵形象和威望，也会跟着一起喝。
　　萧靖川的酒量以前也不行，都是这些年在西北军区喝一种外号叫“烧刀子”的53度烈酒喝起来的。
　　华北军区禁酒禁得比较严，毕竟军区设立在星际一线经济中心城市附近，士兵酒后**的话影响非常大，但即便如此，军队里喝的酒也有47度。
　　东南一带并没有什么出名的酒，可能比华北军区要喝得少一些……吧？
　　萧二少心里抱有一丝幻想。
　　顾引却道：“我们那里不产名酒，所以跟西南军喝的一样，每年联谊就从友区那几卡车几卡车地集装箱运过来。”
　　萧纵：“……”
　　西南军区有一种名酒叫泸州老窖，73度，按照萧二少对自己酒量的判断，他喝两杯能直接瘫成吸了猫薄荷的司小令那样。
　　顾引扭过头来，眼看着萧纵的表情又要变成0︿0，惊讶道：“魏哥之前专门问过我应酬场合能不能帮老板挡酒，我说可以，”他越说越小声：“我还以为你一直都知道来着。”
　　萧二少：那厮也不是什么都告诉我的啊……
　　“那，”顾小引一下也傻了，他手指攥紧细长的餐酒杯，弱弱地问：“……我可以吗？”
　　刚退伍那会儿他情绪抑郁，也考虑过借酒浇愁，于是从超市买回了好几瓶酒准备一醉方休。结果大概做长辈的都看不得孩子这样，一向放养的顾母当即全部没收，并且勒令他以后不许再喝酒。
　　顾小引攥着酒杯眼巴巴地望着自己，萧纵俊脸有些绷不住地说道：“要喝就喝，谁管你那么多。”顾引刚要放下心来，就听见他又说：“不过不能喝多了，你记得答应过我什么。”
　　顾引曲着的指腹摸索着光滑的杯壁，弯着眼睛笑：“嗯呀。”
　　他跟大嫂，不知道谁比较快呢……
　　周蘅卿被最后两个字震得脑子轰地一下炸开了。
　　说起来也不算太意外，他们结婚七个年头，方润锦女士曾经一度很盼望着小孙子的到来，但后来看见他们夫夫的相处模式后，就渐渐地淡了这个心思。
　　方女士做事比较温和，同样是长辈，老爷子就更为直截了当。
　　他强迫萧二少相亲从来都用的是子孙后代那一套，未尝没有敲打萧靖川和周蘅卿的意思，不过萧纵一个人都能顶住这种压力，萧靖川夫夫常年异星，就更不用说了。
　　手腕上像是加了一道火钳，炙热得周蘅卿想要抽手，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终归没有拂萧靖川的面子。
　　两个人伫立在那里，萧靖川一手拉着他，在旁人眼中看起来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人都有些阴暗的心理，想挖墙脚的不止齐连上将，此时萧靖川当众不给脸，其余有私心的人就权当自己没这回事，专心在一旁看好戏。
　　周蘅卿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无论联邦星还是主星上的这些明争暗斗拉帮结派，都让他感觉很累。
　　手腕的温度简直烫人，可就是这种炙热的气息才让他注意力稍稍集中一些。
　　周蘅卿扯起一抹微笑，对谈话的宾客道：“不好意思我有些不舒服，失陪一下。”
　　萧靖川不置可否，直接跟着去了。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夫夫两个人一起中途离场，“如胶似漆”得仿佛一刻都不愿意分开。
　　周蘅卿去了洗手间，他想安静一会儿，但萧靖川一直跟着。
　　“再跟你就要进beta区了。”周蘅卿蹙眉冷声道：“随便撞见一个人，明天你萧总指挥的名声就完了。”
　　“这好办。”萧靖川一笑，手臂一使劲直接把人带进了alpha区！
　　在周蘅卿的低呼中他顺手把隔间的门反锁上！
　　高档会所的洗手间分abo三个区，环境整洁干净，灯光则神奇的很暧昧，昏黄的暖光照在光鉴的大理石地板上，反射出柔和的光晕。
　　每一间独立隔间里都有各种配套设施，包括洗手台和镜子。
　　总体而言隔间很宽敞，可是挤下两个男人就显得十分逼仄了。
　　“齐惠跟你说什么了？”
　　萧靖川将周蘅卿抵在门后，牵着的那只手紧紧不放，另一手刚才在带人时扶在他腰上，现在也没松。
　　“没什么。”周蘅卿淡淡道：“这种段位不够我玩的。”
　　萧靖川却不依不饶道：“够不够是一回事，你难道就一点不吃醋？”
　　他总喜欢看着人的眼睛说话，周蘅卿过去从来都是不甘示弱地看回去，但最近他已经好几次在萧靖川的逼视下挪开了目光。
　　这次也是一样，他看见萧靖川的眼底倒映着自己，就强迫自己看向别处——这个姿势也没什么可看的了，垂低视线就是萧靖川凸起的喉结。
　　俩人挨得近，身体都热起来，好在萧靖川知道要克制自己的信息素，否则周蘅卿是绝对不肯站在这被他抵着的。
　　“一点都没有吗？”
　　环境**静了，声音中所包含的情绪就会被无限放大，那种难以掩饰的试探一览无余。萧靖川将他的脸扳起，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周蘅卿再次垂下眼帘，可却不知道自己这个姿势和模样，像是在索吻。
　　于是萧靖川就真的吻了上去。
　　alpha区洗手间的门被推开，两个人走进来，其中道：
　　“——咦？他们不是朝这里来的吗？”
　　“可能上二楼去了吧。”另一个人说道。
　　听见有人进来，周蘅卿瞳孔紧缩，微微倒吸一口气，萧靖川借机撬开他的牙关彻底侵占了他的唇舌。
　　门外的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华北军区**的糗事——
　　“齐将军的脸面可算是被这个儿子丢尽了，本来老将军不过想带来混个眼熟留个好印象，结果呢，呵！”
　　“还不是自以为是自作主张，这种场合是他一个omega能随便乱玩的吗？快三十岁了，真就是心大，以为什么a都要绕着他转。”
　　“高层哪个不是人精，萧司令墙脚要是这么容易挖松，他跟周家的联姻早就玩完了。”
　　齐惠被父亲骂了个狗血淋头，当即就甩脸子哭着离场了。
　　“不过萧家这么坚决，这回难道还打算保周家不成？”
　　“话不要乱说，上头还没决定好的事，别随便猜测。”
　　“切！不是这个原因还能是什么？你难道还信他们日久生情，要生早就生了！”
　　“也是，不过还是谨慎点吧，你看看萧家现在多猖狂，萧二跟一名低阶士官订婚，现在东南军区到军委都在头疼。”
　　“萧二要给这个omega正名，让他恢复军衔！”
　　“他疯了吗？！”
　　“上回为这事当着纪**的面就开怼了，你没看程将军今天又在他面前碰了个钉子。”
　　“上头越纵着萧家就说明‘那事’越近了，不会真的打起来吧？”
　　“谁知道呢。”
　　……
　　外面的两个alpha不知道是哪里的高层，交流的都是内部的一手消息。
　　而就在几步之遥的隔间内，随着亲吻的加深，空气变得异常稀薄，周蘅卿刚抬起一只手就被萧靖川攥住，十指紧扣抵在门上，一丁点声音都没发出。
　　周蘅卿心防一直很重，萧靖川克制地一点点慢慢释放着信息素，刺激着他敏感的神经，直到察觉他的态度渐渐发生了改变。
　　周蘅卿的手又挣了一次，这次挣脱了。
　　就在萧靖川以为他要推开自己时，周蘅卿手臂环上了他的脖颈。
　　他主动回应了这个吻。
　　这是他们第一次好好的，在两个人都清醒的情况下接吻，擂鼓似的心跳都连接在一起，这种回应令萧靖川震惊不已，一时间甚至忘记了攻略城池。
　　周蘅卿心里燃起一簇火苗，他一想到自己让位，萧靖川身边可能会被齐惠这种货色占据，于是在亲吻中还狠狠地咬了对方一下。
　　“嘶——”好端端亲着却无辜被咬的萧指挥官抽了一口冷气，结果被周蘅卿送上来的唇瓣堵住了。
　　别出声。
　　他的眼神中含着些恳求。
　　就好像春风拂过冻结的冰面，能听见湖面上细微密集的融冰的“喀嚓”声，而湖底的那一池温暖的春水看似平静，其实早就被搅得动荡不宁。
　　萧靖川觉得自己真的是憋疯了，他喜欢看周蘅卿这种为难的示弱，心里的那头野兽凶猛地撞击着自律的铁笼，箍着他的腰的手臂收得更紧了。
　　要是可以，他真想在这里干到周蘅卿怀上为止。
　　但到底周蘅卿还是要脸的，等到门外的两个alpha洗完手出去后，周蘅卿一把将身上的人推开：“你这个……随时随地发
　　情的棒槌！”
　　不知道是缺氧还是气得，周蘅卿整张脸都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粉色。
　　萧靖川也感到有些窘迫。
　　他办了人整整七天，现在身体却又出现反应。
　　萧总指挥现在出不去了，周蘅卿看起来也有些恼，却没有发怒，只是绷着脸瞪着他，一点冷冽的气势都摆不出来。
　　“你还痛吗？”
　　萧指挥官任何时候都没有忘记对这件事的执念，让周蘅卿暴躁得想打人。
　　“我说了没事。”
　　“你每次都这么说，”萧靖川明显不信，他抱着周蘅卿，把额头抵在他的肩窝处，缓慢地平复着信息素的躁动。
　　周蘅卿没有推开他，过了会儿他又问：“你一点都不吃醋吗？”
　　“你话怎么这么多。”
　　萧靖川真的不吭声了。
　　周蘅卿说完又后悔，萧靖川本来就不怎么说话，过去两个人时不时就聊到这种无话可说的地步。
　　隔间里能听见俩人不平稳的呼吸声，此起彼伏，他们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周蘅卿两只手揽在萧靖川的脖颈上，萧靖川的头靠在他肩膀处，颈椎和背脊形成一道倔强又孤独的弧度。
　　周蘅卿偏头盯着他后脑勺的发梢，最终开口道：
　　“有、有一点吧。”
　　作者有话要说：　　嫂子也长嘴了！（震声）


第67章 释放
　　“咦,
　　大嫂回去了吗？”
　　听到这个消息时，顾引刚往萧纵嘴里塞一大口芒果班戟，清甜的味道充斥着口腔。
　　他眼睛瞳仁又黑又大,
　　眼白部分较少,
　　眼睫毛尾部是卷翘的,
　　一瞪起来就显得更圆了。
　　顾引想起那晚后来都没见到兄嫂,
　　连他们是否提早离场都不知道，他当晚被程将军的副官找过去,
　　再次询问了发射电磁炮那天的细节。
　　包括他们在监控范围外——洗手间里的对话。
　　这些事顾引已经跟警方，跟军区都交代过好几遍了,
　　这回副官来问,
　　应该是程将军想了解。
　　至于将军为什么不亲自过问,
　　顾引猜多半是因为还不能把自己当成“圈子里的人”。萧纵给予的爱和尊重只能让人们维持表面的友善，不足以获得圈子内真正的认可。
　　顾引自己倒没觉得什么，可继续这样下去萧纵以后会成为圈子里的一个笑话，一想到自己会拖后腿,
　　顾引又开始隐隐担心起来。
　　他明白势均力敌的感情和关系才能长久，而不是靠着萧纵的宠爱单方面支撑起来的。
　　就连门当户对像大哥大嫂那样,
　　依然有人心里计算着得失，迫不及待想把墙角挖塌,
　　将自己的人塞进去，顾引在这些人眼里卑微如蝼蚁,
　　根本不值一提。
　　商业圈子更为开放，萧纵面临的诱惑也比萧靖川更多，顾小引只是还没见识过，光方驰说的匪夷所思娱乐圈潜规则和业内八卦，就让他听得瞠目结舌地说一句贵圈真乱。
　　人的成长都需要时间,
　　萧纵倒是不愁这种事情。
　　他躺在顾引腿上，懒懒道：“早就销假了，你以为他们这种公务人员假期能比我多？”
　　回集团后萧纵每天空余时间断崖式锐减，顾引虽然还在上班，俩人最多打打照面，连多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恋爱前三个月正是最如胶似漆的时候，萧纵以为顾引会有很大的落差，观察得来其实也还好，小秘书工作时也很专注，并没有因为升职成老板娘而产生懈怠的心思。
　　听证会前后那段时间，魏助理一个人干着三个人的活儿，萧二少回来后给他批了十天假，不过魏勉休息了两天之后就又回来上班了。
　　“不行，”魏勉说，“我一闲下来躺床上就容易思考人为什么要活着。”
　　萧纵总算逮着个拿他之前的话怼回去：“三百米的大床容不下你了。”
　　“我还是得上班，”魏勉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能辜负老板娘的一片心意。”
　　顾引做事认真又勤快，每天给萧纵做甜品时也会顺带给他做一份，眼看着266层两名公司的高管每天糖份直线上升，助理都寻思着要找时间约小芳去健身房运动运动了。
　　长膘容易去膘难，他才三十出头，不能年纪轻轻就为挣钱而长一身膘啊。
　　但老板为什么不胖呢？
　　助理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当作老板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运动过了，毕竟论时间管理大师，魏助理对比起萧纵还是自愧不如。
　　魏勉社交圈子比豪门要简单得多，工作之外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和事给他添堵，更别提上一辈的私生子什么的，只需要领薪水工作，剩下的快乐就是花钱。
　　助理赚钱狠，花起钱来也有底气，他有古董收藏的爱好，并且喜欢名表。
　　精湛完善的校准技术和严丝合缝的零件，间距误差在0.1mm以内，背透机械表芯完全是强迫症患者的福音，而优雅的设计则完全体现出工艺的巅峰。
　　魏勉这么年轻就能跻身成为上流社会的新贵，和他本身要强的个性有很大关系。
　　相比较而言，豪门出身的方少爷就显得不务正业了。
　　他本来就是甩手掌柜，橙汁娱乐聘请职业经理人运营，自从萧纵入股投资盘活他的公司后，冷氏娱乐这段时间低调，连之前定的初春的娱乐圈滑雪赛的素人都纷纷在开赛前退赛。
　　所谓“素人”，基本都是各娱乐公司培养准备出道的新人。
　　宣传片中那些年轻漂亮的面孔，在雪地光线的散射下整个人仿佛都发光，他们穿着飒爽利落的滑雪服，冰天雪地中大放异彩，也能会发生各式各样的有趣互（撕）动（逼）。
　　剪辑得好的话直接能成为新年里的第一次大型热搜。
　　冷氏作为h国区娱乐公司的龙头企业，旗下艺人开年第一件事就是退赛，不愿陷入舆论风波的心思昭然若揭，从某个角度来说算是开了个不好的头。
　　好在一群没出道的素人退赛也没掀起什么风浪。
　　但方少爷的计划就落空了：他原本受邀成为评委，打算在节目上给大家表演一个扯头花，因为冷海云也是评委之一。
　　冷氏退赛，只以投资人的身份在幕后赚钱，方驰的兴趣就大大降低了。
　　橙汁娱乐在夹缝中艰难生存了一阵子，现在再度有发家的趋势。
　　方驰又找了几个新苗子。他看人很准，并且审美剑走偏锋，比如他第一次见到顾引就觉得这二表嫂五官周正骨相不错。
　　那时萧二少的印象停留在对方拿出开董事会的阵仗来跟自己相亲，魏助理则在嘀咕顾小引的学历。
　　之前被挖走的几个新人，去冷氏娱乐还没得到多少曝光就被雪藏。
　　都说衣不如新，爱豆也是这样，娱乐圈日新月异，流量更新换代快，年轻omega的花期短，往往最好的年华就是18到25岁。
　　这些人纷纷打电话哭着跟方驰说自己迷途知返，希望老东家能再给一个机会。
　　当初跳槽时这些人不遗余力地跟媒体宣扬橙汁娱乐董事长潜规则新人。
　　星网是有记忆的，声誉一旦被泼上黑水，不管多少公关都洗刷不清这些污点。以后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方驰甚至萧家的讨论热度一上来，人们就会记起他潜规则过omega这件“丑事”。
　　本质瓜田里吃瓜的猹们并不在乎真假，只在乎瓜的劲爆程度。
　　不过对付小白眼狼，方少爷从不心慈手软，直接一通抢白当场把对方怼到自闭。
　　怼完之后方驰神清气爽，最近还新培养出一个兴趣爱好，就是磕星网平台上的同人粮。
　　起初是方驰在巡视他的网络专属领地时，一不小心看到一个叫#骑士和公主#的tag，并顺手点了个赞。
　　当时顾小引身份刚曝光，两个小情侣闹了个不大不小的误会，方驰作为方润锦女士培养的下一代灭火器，专程赶到别墅来哄这位……公主的。
　　方少爷6岁时认识8岁的萧二，那个年纪萧纵凌厉的轮廓还没显现出来，脸上有点婴儿肥，漂亮精致得不像话，加上方女士喜欢给他打扮，还处在认知混淆年龄的方驰见到萧纵后疑惑地喊了句姐姐，结果挨了一顿揍。
　　这顿胖揍之后，方驰从此就成为漂亮表哥的小跟班。
　　没错，他就是个标准的颜狗，相比较大表哥的苦大仇深，二表哥这种文静下蕴藏着强大控制欲的类型更戳他的审美。
　　于是方驰就在tag里发现了新大陆。
　　这是个冷标签，淹没在话题中连一丝水花都翻不起来的那种，因为方驰顺手点了个赞，而引起了第一波小范围的讨论。
　　没人知道少爷什么意思，他一天能点几百个赞，闲得完全不像个正经企业老板，可再怎么样都是好几个豪门超级话题的主持人，手上的雪豹直播更是让无数网友在屏幕前惊呼“妈妈的好大儿”。
　　于是就有一批粉丝进驻标签，每天打个卡说两句话，好歹不让它沉入茫茫大海里。
　　随着官方陆续公布南科大事件的细节，萧二少的未婚omega的身份正式揭露。
　　顾引的照片被放到了网上讨论，有说不般配的，也有说真人实际上比照片好看的，但当时恒华集团和萧家都忙于听证会的事情，对这种讨论不太关注。
　　这些消息放出和方驰点赞的时间不谋而合，于是内容自然而然就落在了这里。
　　方驰说得不错，顾引是有出道潜质的，起码他从相貌上来说不是第一眼惊艳，却越看越耐看，招人心疼的同时还让人忍不住……想搂进怀里rua。
　　就跟林子深处不慎蹿出来的一只小鹿一样。
　　渐渐地，关注这事的网民就分成了两拨，一拨出走，新建tag叫#一入豪门深似海#，另一拨人留守#骑士与公主#，两边互掐。
　　最开始是直白的言语掐架，后来发展成互相产同人粮给对方喂毒。
　　喂着喂着，又一种奇怪的情况出现了。
　　因为#一入豪门深似海#里都是be粮，而人都容易对弱势一方产生共情心理，于是这个标签里迅速积累了一批顾引的粉丝。
　　被
　　插刀子后情绪触底反弹的结果，就是往同人文里加一些奇怪的设定，比如为了掐对面标签，他们把顾引写成能手撕机甲的骑士，把萧二写成被困在城堡里的公主，骑士披荆斩棘与巨龙斗争……
　　这难道不是实际情况吗？方驰心想。
　　事情朝着奇（有）怪（趣）的方向发展了。
　　于是他每天沉浸在同人的海洋中难以自拔，活蹦乱跳得像一只瓜田里兴奋的傻猹。
　　另一边，自从萧靖川夫夫回去后，萧纵日子就趋于平静，大部分事都有下属作为代理人去办，不用打扰到最高层。
　　他听见顾引嘀咕道：“不知道他们和好了没有……”
　　萧纵桃花眼一瞥，道：“我以为你会更担心前队友。”
　　“都担心。”顾引低头戳着餐盘里的芒果班戟，白色奶油粘得银叉子上到处都是，他吃了一口，又自顾自地说：“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帮得上大家的忙……”
　　萧纵盯着他嘴角边的奶油，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像是有一只猫尾巴悄悄地在他心尖尖上不轻不重地扫了一下。
　　顾引发热期又要到了。
　　医生说分化后半年到一年时间都是观察期，这时候的omega发热都不怎么稳定。
　　发
　　情时omega情绪会陷入低谷，缺乏安全感，由此还会衍生出一种希望受到保护和被人主宰的心理。
　　顾引人前清冷，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和戒备，完全看不出在萧纵面前又乖又诱的样子。
　　那是一种对标记过自己的alpha全身心的依赖。
　　萧纵享受着这种依赖，私心更希望顾引能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而不是惦记着一些类似于俩人阶级差别，或者外人怎么看待他们的关系这种问题。
　　他将人拉低，轻轻舔舐掉他唇边的奶油，入口又甜又软，用低沉磁性的声音诱惑道：“有这个时间多哄哄你老公，”
　　“改变印象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不可能管得了别人心里想什么。”
　　这个吻浅尝即止，顾引留恋得还想要加深，萧纵却放开了他，用拇指抚过他唇角最后一点蹭上的奶油，笑道：“跟你说件高兴的事。”
　　顾引最近魂牵梦萦的就两件，闻言顿时眼前一亮，整个人都变得有神采起来。
　　果然，接下来就听见萧纵说：
　　“以胡里为首，代号为\'α\'的特战队成员，共计十二名，刚才汪律师来汇报，这些人全部获批保释，准许在限制范围内活动。”


第68章 特训
　　狐狸等人保释出来的当天,
　　萧靖川正在宇宙航空管制局h国区降落场送周蘅卿。
　　西北干燥且风沙大，炎炎烈日将空气炙烤得扭曲成丝，星际海关处人满为患。
　　两颗星球的交通往来全靠这搜宇宙航母,
　　主星的几个大国区轮流承降,
　　谁也负担不起所有的成本和损耗,
　　以及风险。
　　一座孤立的检测塔伫立在沙漠深处,
　　先前的“小事故”所造成的防护层剥落早已经修复完毕，崭新的防护外墙十分具有科技感,
　　然而在这天地中显得渺小，仿佛风一吹就会被黄沙掩埋掉。
　　起飞厅内人流如织,
　　萧靖川站在周蘅卿身旁,
　　打了几遍的腹稿都没能说出口。
　　他没有理由要求周蘅卿留下。
　　他从小就知道身上的责任和义务比什么都重要,
　　至于感情，萧靖川心里就更没把握了。
　　周蘅卿会因为别的omega接近他而感到不高兴，但萧靖川一颗心悬空着始终落不下来：
　　周蘅卿喜欢他？
　　可他表现得那么冷淡和从容。
　　喜欢是这样的吗？
　　那个回应的吻又到底算什么呢？
　　军区是严肃的地方，萧靖川一辈子见过的爱情不多,
　　表现得最明显就是顾引，还有老爷子对洛云的态度。
　　那种只要一想到这个人,
　　眼里就放光的样子，他从没在周蘅卿那儿看见过。
　　萧总司令事后也知道极少数beta会被a类信息素刺激到假性发
　　情,
　　会出现意志力薄弱，态度软化,
　　甚至一些其他的生理反应。
　　所以他更拿不准周蘅卿的软化是不是因为那一个“小意外”。
　　他跟周蘅卿的关系难道要靠他单方面的信息素来支撑？
　　机会是转瞬即逝的，周蘅卿认为萧靖川揣着明白装糊涂，而萧总指挥则十分懊悔那晚没追问下去——为什么吃醋？你喜欢我吗？
　　他要是问了，周蘅卿会回答吗？
　　萧司令脑子里充满了十万个疑问号。
　　周处长刚恢复冷静就又翻脸不认人，俩人关系又回到结冰状态,
　　只是这一次萧靖川能明显感觉，那层冰面薄得仿佛一伸手就能捅破。
　　可谁也没再主动。
　　混乱而放纵的七天过后，俩人的交流中总是带着些许尴尬。
　　这尴尬中又带着些许前所未有的暧
　　昧，以至于萧靖川一想到，就像有只小兽用爪子挠他的心脏，又疼又痒。
　　夫夫关系刚缓和一些马上又要面临异星，但谁也不是感情用事的人，离别时多几分冷淡，反而少了些肝肠寸断恋恋不舍。
　　周蘅卿还在等下属给他办手续，他静静地伫立在大厅里的全封闭式玻璃窗边，仿佛周围一切嘈杂都与这个人毫无关系。
　　清凉宜人的中控循环系统将起飞厅的气温调得适宜，周蘅卿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孤峭挺拔的身影总是透出一种“脆弱感”。
　　事实上这只是萧靖川不靠谱的个人感觉，周处长的能力有目共睹，气场跟萧指挥官不相上下，甚至某种情况下还能压一头——尤其当alpha欲
　　望得以疏解后，通常有一阵子会变得很好说话，这时候最为明显。
　　沉默了许久的萧靖川突然开口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周蘅卿淡淡道：“我说过了。”
　　萧靖川自发理解成那天车里哪句点燃火
　　药桶的话，薄薄的嘴唇绷成一道直线。
　　还好没提离婚，他在心中安慰自己，否则自己指不定又干点什么出格的事情。
　　副官就在几步远的地方，萧总司令看见周蘅卿身上散发出的冷淡气息，默默把话咽回肚子里。
　　周蘅卿却过了两秒钟后，又说：“你不是也有话要告诉我？”
　　“没有了。”萧靖川硬邦邦地答道，英俊的脸庞迅速结上一层薄薄的寒冰。
　　其实他说过了。
　　他问周蘅卿愿不愿意回来过结婚七周年的纪念日，周蘅卿不咸不淡地把话题揭了过去。
　　萧靖川不会问第二遍。
　　就好像他从来没有问过方润锦父亲是不是对他不满意，他只是固执地、撞破南墙地，用几十年来证明自己可以做得更好。
　　其实要按萧指挥自己的意思，现在就该把周蘅卿带回去关起来，关到不想离开为止。
　　可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尽管没办法让他像顾引留在萧纵身边那样自愿留在自己身边，可怎么也做不出满足自己的私欲，却让周蘅卿心生怨恨的事。
　　他喜欢他，即便这种喜欢可能得不到回应，周蘅卿只有被信息素逼到受不了了才会给他些许回应。
　　恐怕这次这次见面之后，最好的结果就是俩人回到之前那种不冷不热的关系。
　　萧靖川心里并没有感到轻松。
　　他甚至有些嫉妒起萧纵来。
　　凭什么那个兔崽子天天躺在家里吃甜品！（摔桌.jpg）
　　周蘅卿点点头：“那我走了。”
　　“哦。”
　　他看着那道清瘦的身影走向下属，单手接过了星际护照和手提行李——周蘅卿的行李不多，就跟他的性格一样，仿佛到哪都没什么能令他眷恋的，随时拍拍屁股就能走人。
　　萧靖川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将某种泛起的酸楚咽回肚中。
　　星际起飞大厅里四处都是送别的家属，丈夫要远行，妻子和孩子远远地朝他挥手，小情侣拥抱在一起，到处都透着不舍。
　　假如忽视萧指挥那两道格外焦灼逼人的视线的话，整间大厅的场景还是十分温情的。
　　但军a的视线过于锐利，仿佛能在周蘅卿身上戳出两个洞来。
　　人们纷纷侧目，看看是谁这么苦大仇深。
　　周蘅卿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内心又觉得有些好笑。
　　他没回头，无声地说了句：“蠢得要死。”
　　星际关口进闸时对身份有严格识别的程序，达到人证合一才会开启，关口处还有联邦的武装特警持枪把守。
　　周蘅卿一手提着行李同时还拿着护照卡不方便，过闸时左手从口袋抽出来，顿时一道红光闪过，险些亮瞎了旁边一众旅客的眼。
　　——不得不说珠宝发家的方女士眼光是非常好的，她挑的宝石除了日常戴不出去以外没有任何缺点。
　　玫瑰粉色纯粹通透的椭圆形鸽子蛋上，百来个切割面火彩熠熠，净度和颜色都是顶级，每个角度都闪着细碎迷人的光芒。
　　周蘅卿手指细长斯文，皮肤冷白，他因为要跨星际长途航行，没有穿军装而是穿着一身宽松的休闲西装，妩媚柔软热情的粉钻光芒和他本身冷冽气质形成鲜明对比，几乎刚一拿出来就吸引附近所有的目光。
　　包括萧靖川。
　　【叮——！】
　　光屏上出现周蘅卿的个人信息，同时屏幕底色变绿。
　　【指纹识别通过、瞳纹识别通过。】
　　【护照生物信息识别通过。】
　　【宇宙航行信息对接成功。】
　　一道道信息依次弹出后，科技闸栏打开，周蘅卿收起护照卡往里走，身后传来萧靖川的喊声：“周蘅卿！”
　　周蘅卿终于还是没忍住，从登机的人群中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抬起左手朝萧靖川挥了挥。
　　玫瑰色火彩似乎映在眼中，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萧靖川愣住了。
　　周蘅卿没有多做停留，转身逐渐消失在人潮中。
　　“周蘅卿，你先把话说清楚！”
　　副官和远远守着的便衣亲兵慌张冲过来拦住他，副官低声惊呼道：“司……大哥，祖宗！别别别别冲，这里是星际海关啊！”
　　主星还有200多个国区盯着呢，西北军区司令带头冲星际海关，明天联邦政府就能下令要求h国区政府对萧靖川进行停职调查，连带着萧氏集团一并接受调查。
　　副官欲哭无泪：“这里是国区和联邦政府共同监管地带，脱了军装兄弟什么都跟你干！可我们现在穿着军装啊，这么多人认识您呢！”
　　武装特警全都握紧了枪，萧靖川在亲兵和副官的阻拦下，眼睁睁看着周蘅卿的身影消失不见。
　　周蘅卿什么时候戴上的戒指？！从早上起萧靖川就跟他一直在一起。
　　萧靖川拳头紧紧握住，似乎能想象周蘅卿转身时带着一抹得逞的微笑，像猫儿一样挠了就跑。
　　他就是故意的！
　　我说过了啊。
　　周蘅卿进入长长的金属隧道时，脸上还少见地带着淡淡的笑容。
　　初春的暖阳照进卧室时，身型颀长且清瘦的男人蹲下来，对着猫儿说：“我也喜欢你。”
　　他余光一瞥就看见那个高大的军a站在门口，英俊的脸上是微微的诧异。
　　你听见了的。
　　“萧司令？”
　　大厅内的骚动很快就引起宇航局方面的关注，一个四十多岁穿着宇航局制服的中年人快步走来。
　　萧靖川看见他，轻咳了一下，克制地站直身体，恢复了军区总司令的风度。
　　这人正是上次宇航降落事故发生时的指挥厅负责人。
　　“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
　　晴空万里无云，一辆警车行驶上盘山公路。
　　后车厢乌泱泱坐了十来个人。
　　“你们觉得我这样见弟妹可以吗？”看上去二十四五岁的青年紧张道。
　　平头在军事监狱里关了一个月，头发都长长了，保释后出来第一件就是去剃了个扎手的寸短，结果转身被告知狐狸要带他们去“探亲”。
　　娘家兵团探亲探得不是别人，正是顾引。
　　而小平头也终于有机会见一见他素未谋面的偶像跨球总裁。
　　于是他特地新买了一套正式西装，穿上去后怎么看怎么奇怪。
　　“这衣服怎么这么绷紧，是我胖了吗？”平头不解地嘀咕：“……不应该啊，我天天在房间里锻炼。”
　　特种兵块头倒不算显大，可皮肤黑，平头穿着没什么弹力的西装，走路步子迈大点都嫌扯着胯了。
　　“这些老板天天穿着这衣服不难受吗？”
　　“你快算了吧，”狐狸道：“人家萧二可是被评为\'联邦最适合\'穿西装的男人，顾队看一眼就难以自拔了。”
　　公路蜿蜒，深山里那座纯白色的别墅时隐时现，犹如童话里的城堡一般。
　　“这全是萧纵的地盘？”“鼎”忍不住出声问道。
　　这里面能回答的只有副驾驶座的陆仁佳警官。
　　“对啊。”陆警官掀起眼皮从后视镜里看了眼车厢后排：“……”
　　好家伙，全是重案“嫌疑犯”，随便一个罪名说出去就能吓死omega的那种。
　　萧家家大业大，一个顾引还不够，律师团队愣是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以萧老爷子的名义将这些人担保出来。
　　光保释金就缴纳了几千万联邦通用币。
　　当然，光交钱还不够，一方面有程将军帮忙，西南军区首长打圆场，还有些别的人脉关系在中间运作才能完成，西北的萧靖川相反一句话都没说，但众所周知萧家两兄弟关系不好。
　　不过此时陆仁佳也开始察觉有些不对劲。
　　这俩兄弟是真的关系不好……吗？
　　他听到的一些风言风语是萧靖川对萧纵不假辞色，反而和冷海云走得比较近。
　　看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冷氏对萧家产业的觊觎在星网平台上也是长盛不衰的热门话题。
　　可讨论了这么多年，冷家究竟得到多少利益却没几个人说得上来。
　　总不能说冷海云花了二十多年就得了闲云山庄的一套房吧？
　　闲云山庄是老爷子早年买的地，不按商业地段来算，基建一套房子才几个钱？
　　方润锦一套首饰都不止一栋楼的价格了！
　　可你要说兄弟关系好吧，那“干柴烈火”组合不是白叫的。俩人基本一见面就吵，明枪暗棒含沙射影言辞犀利，这是多少人见证过的事。
　　陆仁佳想着事，这时眼镜男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问道：“陆警官，萧二少人怎么样？”
　　车厢内有些晃，人工智能管家“怎么肥细”已经接入了警车导航仪，上山的道路复杂跟迷宫一样，据说是专门用来防狗仔队的。
　　陆仁佳回过神来，沉吟道：“我跟萧二接触不多，人不错，怎么了？”
　　眼镜说：“没，我就是在想，不知道他对顾队好不好。”
　　“鼎”翻了个白眼，道：“不好能把我们弄出来？”
　　“不是，”眼镜又支支吾吾道：“就是那种……你知道的吧，网上大家都在讨论，契约婚姻，顾队为了我们忍辱负重，含泪签订不平等条约，最后追妻火葬场什么的……”
　　眼镜说完话，车厢内出现一片死寂。
　　鼎用看弱智的眼神看着他。
　　眼镜道：“你们看我干什么，网上豪门同人文都是这么写的。”
　　泰山双手环抱胸前：“啧啧，这剧情，听起来就很符合广大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优秀文化标准。”
　　知音直接给他一个爆栗：“叫你少上点网，你都做了四次近视手术了！”
　　队员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我前两天见他半夜不睡觉在看什么带球跑！”
　　“我也看到了！什么\'五年后他带着三个和总裁长得一摸一样的孩子强势归来\'，没注意主角名字，你最好别让顾队知道，否则你今年就赶得及过清明节。”
　　“老胡你管管他！”
　　“我管不了，”狐狸的眼睛细长上挑，闻言笑道：“这事儿还得让苦主自己管。”
　　这些特种兵刀山火海里趟过，凡事都比较看得开，哪怕现在许多事都没定论，这些人依然乐观地互相打趣。
　　警车载着一车的欢笑开进了静谧的深林里。
　　**
　　别墅里的佣人已经打点好一切，但顾引还是有些紧张。
　　他原本打算在“老味道”馆子里跟战友聚一聚的，结果萧纵说他也去。
　　萧二少现在可是重点保护对象，他这次不知道得罪多少人，警方军方政方和联邦都盯着，再出一次事天王老子也罩不住了。
　　顾引连忙改口说让队友来找自己。
　　特种兵队伍越出色，任务的难度就越大。
　　他们整支分队的代号之所以为“α”，是从“a级任务”演变过来的。
　　特种兵任务难度级别分了26个等级，以z级为最低级，a级为最高级。像lavca赌场潜伏追查“未命名”就是a级，也是顾引从入伍以来唯一一次失败的任务。
　　中间有很多不确定因素导致的，并且这些特种兵对赌博和金融甚至上流社会社交都不是那么熟悉，哪怕实现做了详尽的功课，真正操作起来还是有差距。
　　至少顾引在萧纵身边这几个月观察到的，就和他们执行任务时理解的差距很大。
　　而顾引犯下的那个“美丽的错误”也是因为他去错更衣室——助理的和老板的有区别，但赌场并不做特殊标记，而是形成一种自然而然的阶层分流。
　　赌场到处都是“叮铃铃”的模仿金币碰撞的声音，他发着烧头昏脑胀地转了好几处，总算找到个人少的，结果就被一只漂亮的大猫猫给堵在了里面。
　　顾引带的队伍从分队起三个月开始，就是稳定a级任务队，在整个东南军区都是凤毛麟角。
　　整支战队战功显赫，因此获得的权限也很高，队长甚至可以临时调动大型军用设备。
　　这也是为什么狐狸他们出现程序瑕疵的问题，军区首长依然想要保下他们。
　　这些人的忠诚经受住了时间的考验，从训练设备、时间、精力到这些人丰厚的津贴，培养一个特种兵人才需要花费大量的财力物力，假如整支队伍因为程序不合规而“团灭”，那军区的损失更为惨重。
　　而对于队员来说，每次冒着生命危险在执行命令和任务，高压只能通过平时插科打诨来释放，顾教官也知道自己以暴力严格出名，平时除训练和任务外，对手底下的队员其他方面的管束就不多，结果让这一队都养成了话多的毛病。
　　警车穿过别墅前的欧式雕像喷泉，绕到了大门口，管家和佣人已经在等着了。
　　老管家以为会看到一队训练有素的穿着军装的士兵下车，结果下来的各个都穿着西装打着领带。
　　“鼎”居然还穿着短裙。
　　燕叔：“……”
　　还是陆仁佳和萧家稍微熟一点，他跟几名警员下车，与管家打招呼：“萧总和顾先生呢？”
　　老管家笑道：“孙少爷有一场临时的董事会议，正在二楼书房开视频会，待会儿会议结束后就马上来。”
　　这话说得相当客气了，萧纵作为帮了这些特种兵的“恩人”，哪怕忙得没时间出面也没人会说什么。
　　但燕叔做管家几十年，面对什么人该说什么话，他再清楚不过。他是萧家的老人，在人前给足顾引面子就是代表萧家的态度。
　　这时顾引从别墅里走出来，司令跟在他腿边转，前爪拍在他修长的小腿上，一个劲地想要他抱。
　　顾引没法子，只得弯下身把猫揣进了怀里，朝着队友笑了笑。
　　“嘶——”胖子倒吸一口气，小声嘀咕道：“士别三日当抠目相看，被爱情滋润的顾队真是亮瞎了我的狗眼。”
　　狐狸说：“加一。”
　　泰山说：“加二。”
　　眼镜说：“加三。”
　　他们跟报数似的挨个加了一遍，顾教官皮笑肉不笑地从牙缝中挤出一句：“皮痒么。”
　　知音不怕死地道：“别怕，总裁在家呢，这不得维持一下可爱多的形象啊？惊驾二公主怎么办。”
　　顾引：……
　　“喵呜呜——”不知是不是为了附和这话，司令瑟缩地往顾引怀里钻了钻，一直呜呜地撒娇，顾引脸上表情瞬间就柔和下来。
　　“大家先进屋聊吧。”管家招呼道。
　　佣人早已准备好了茶水点心，萧纵对饮食非常挑剔，从食材到做法以及保鲜都有着严格的要求，佣人们在他养伤那段时间已经完全摸清总裁的喜好，所有的出品都是精致绝伦。
　　这让在军队里吃惯了机器制造的能量速食的战友们，终于感受到了食物灵魂的伟大之处。
　　抱歉和感谢的话在这群能托付生死的战友之间显得多余，话题很快就掀过去了。
　　几个beta还没什么概念，作为alpha“鼎”第一时间就发现顾引已经被标记过了，她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了像是被抛在蜜罐子里的omega几眼。
　　顾引在队员面前一贯都比较强势，被“鼎”这样看了两眼，就有些脸上挂不住。
　　他赶紧找了件正事切入，道：“……是这样的，纵哥现在的危险并没完全解除，未命名在主星横行这么多年，损失两名顶尖杀手并不能动摇他们的根基。”
　　“我这段时间都在训练恒华的私人保镖，但他们都不是出自我们军区，很多训练方法和习惯都不大一样……”
　　书房内萧纵收到“怎么肥细”的消息，忍不住愣了愣。
　　“……特训？”


第69章 审讯
　　“你们到底还要关我到什么时候？！”
　　审讯室内灯光惨白,
　　影子被照得剩一小团钉在地上，omega不耐烦地说道：“我已经够配合了，我是a国区人士,
　　你们非法拘禁我并且不让律师见我是违反《主星国区和平公约》的！”
　　那天在医院叶雨濛撞破了警方治疗沈源的病房后,
　　就被以“保护证人安全”的理由被秘密带走,
　　之后就开启长时间的疲劳审讯。
　　“首先,
　　警方在审讯程序方面完全合规，最近上头抓得严,
　　这一块我们一定严格把关，就不劳叶先生费心了,
　　”负责的警员耐性极好,
　　再一次重复道：“其次,
　　我们需要你交代那天你在病房里联系的是什么人、通过什么方式联系、联系了多长时间。”
　　“我也说过很多遍这是我的私事，与南科大空袭毫无关系，我没有义务向警方交代这些内容。”
　　叶雨濛看上去十分憔悴，疲劳审讯对体力和精力消耗都极大,
　　假如之前还钻着用病史来保外就医的漏洞的话，现在他是真的觉得自己累到快要心脏病发作。
　　“但据刘建交代,
　　是你唆使他当天绑架一名omega，并且你们计划中是有侵犯受害人的意图。”
　　叶雨濛在心中冷笑。
　　刘建那个软骨头,
　　果然没多久就都交代了。
　　警员像是看出了他的所想，道：“顾先生当时处在发热期,
　　遭受袭击后就昏了过去，医院都有诊断病例记录，随时供警方调取，假如萧二的律师以\'绑架并暴力侵犯omega未遂\'为由起诉刘建，根据《omega保护法律条例》,
　　他可能面十年□□加临化学阉割的刑罚，但如果他交代出主谋，量刑会相应减轻。”
　　警员顿了顿，说：“你也是同样的道理。”
　　“警察先生，我想你们搞错了一件事，”叶雨濛叹了口气，诚恳道：“我也是一个omega，怎么会对另一名o产生这种心理？”
　　“你们手机没收了通讯也查了，甚至还监听我，难道就因为刘建交代几句话就认为我是主谋吗？刘建有袭击顾引的动机，富华酒店时就跟顾秘书产生私人矛盾，我的错误就是为了打听萧纵的行踪而跟刘建建立联系，并给了他一笔报酬，仅此而已。”
　　“那你给的报酬金额是多少？”
　　“五十万。”
　　“撒谎！”唱黑脸的警员一拍桌子，怒道。
　　然而叶雨濛却无动于衷。
　　凭心而论，这个omega很好看，哪怕憔悴都有一种弱柳扶风我见犹怜的感觉。
　　犯罪不分性别，警员来之前就知道这个omega比刘建还要难搞。
　　刘建自命不凡却又在外欠了赌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脑子不是很灵光的架势，汪律师以“老同事”的身份出面，配合警方唱黑脸，很快就全套出来了。
　　从预测行程到车队线路，包括如何跟踪和挑选哪些位置下手，他出租屋电脑里有一份详尽的计划。
　　刘建说自己确实是打算绑架顾引，并以此来向萧纵勒索一笔巨款。萧二自己就曾经被绑架过，要能换回一个活蹦乱跳的顾引，他肯定二话不说就给钱。
　　叶雨濛却找到刘建，开高价让他将人二次标记了。
　　“一百五十万，”刘建对汪律师说：“他说事成后再给我账户里打一百万，我不用跟萧总对话，不用带着人质东躲西藏被警方搜捕，要趁乱把人带走，完事往树林里一扔就可以了。”
　　刘建知道顾引肯定会反抗，甚至还带了发
　　情剂。
　　可谁也没想到反抗是这种形式。
　　刘建平地摔成中度脑震荡，醒来后好几天记忆一片混乱，根本搞不清自己在哪里，大大延缓了警方的侦办速度。
　　直到现在刘建都没想起，叶雨濛通过哪种方式跟他商谈交易，警方对刘建的个人履历进行分析，他也完全不具备抵挡全方位的高科技测谎仪的能力。
　　要想拿到进一步的信息，能从叶雨濛下手。
　　然而撬开叶雨濛的嘴比搞定刘建难多了。
　　首先叶雨濛懂法，执行程序不能被他挑出错漏来，其次他是别国区人士，还是omega，有些法律法规对他不适用，审讯也必须以最温和的方式进行。接着，叶雨濛还是上流社交圈里的人——这个圈子出了名的模棱两可不说人话，并且心理防线极高。
　　除此之外还有让警方更头疼的事——叶雨濛肯交代的不多，但所说的话也顺利通过测谎仪。
　　“机器没有故障，换多少台都一样。”审讯厅外的警官手里拿着文件，道：“行为学专家判断叶雨濛的个性有一定的偏执因素在内，但这不能成为客观证据材料。”
　　他视线从审讯室的单视可见玻璃上收回，又偏头看了看其他同事一眼，问道：“陆哥呢？”
　　有警员答道：“陆队开车去鹿鸣山了。”
　　先前的人说：“送那几个活宝去的？”
　　“是啊，说是审讯遇到瓶颈，出去散散心。”
　　“哼，”那名警官笑了一下：“多半是找场外支援打听去了。”
　　**
　　而此时，鹿鸣山别墅内，“场外支援”萧二少刚结束董事会议，就看到许久未露面，作为警方一线指挥却连听证会都没出现的陆仁佳警官。
　　不过在此之前，特种兵作战分队成员先跟萧二少正式打了个照面。
　　鹿鸣山别墅向来清静，上回来了一群医生，好歹是来会诊的，各个都轻声细语但唠唠叨叨，这回狐狸等人一出现，彻底变得热闹起来。
　　都是一群二十三到二十五岁之间的青年，alpha有一个，就是先前在安全屋里见过的扎马尾的高挑女a，也是唯一一个单字代号的“鼎”。
　　这些人身高非常统一，几乎都在一米七五左右，有几组人甚至身形都十分相似——在任务途中可能以交替出现的方式混淆视听。
　　再多萧纵这样的业余人士也看不出来了。
　　尽管顾小引穿着柔软宽松的便衣，怀里还揣着猫，但他那种站立的姿势边上一站，就能明显感觉出他是这群人的头头。
　　那是一种向心力似的感觉，哪怕不用多说什么做什么，这些人都时刻条件反射地注意着队长接下来的指示。
　　客厅里本来笑闹着，萧二下楼后出现了一会儿的拘谨，除了“鼎”那一小组以外其他人都是第一次亲眼近距离看见萧纵，一个个眼睛睁得跟卡姿兰大眼猹似的。
　　顾小引本来还担心队友太闹腾会让喜欢清净的大猫猫不适应，不过萧纵下楼后走到他身边，伸手轻轻揽了揽顾引的肩头，在他额头亲吻了一下，小声道：“我的引引真厉害。”
　　顾引黑溜溜的瞳仁里顿时就浮现了笑意。
　　这一口狗粮吃得猝不及防，以至于一群母胎单身的年轻人第一时间甚至没反应过来。
　　狗？谁是单身狗，我们不是猹么？！
　　萧纵属于天生的领导者，从小养成的习惯让他十分善于社交和带动气氛，要他愿意，他就是一个非常随和的alpha，能轻易融入到任何话题中，完全看不出上位者的盛气凌人。
　　他的五官是那种带着凌厉的漂亮，可神情却是温柔的，和顾引站在一起时别提有多般配。
　　队员们被收押一个月，正是紧绷的神经大幅松懈的时候，很快就气氛又融洽起来。
　　泰山跟胖子嘀咕道：“二公主跟想象中的很不一样啊。”
　　胖子问：“你想象了啥？”
　　萧纵在外面流传的照片里经常是笑着的，可那种制式化的笑容其实在上流社会是一种隐藏的“不好惹”的意思，这群士兵虽然不明白这些弯弯绕绕的潜规则，但也能感觉到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
　　泰山比划了半天，最终扭捏道：“就是那种刻板印象，你知道吧？霸道冷酷的总裁，会邪魅狂狷地笑的那种。”说完还夸张地演示了一下邪魅狂狷四个字的精髓：“beta，你这是在玩火。”
　　胖子面带坚强微笑，默不作声地抚平胳膊上起的鸡皮疙瘩，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能不能去祸害别人，我都关瘦十斤了。”
　　狐狸道：“这次还是要多谢萧总鼎力帮助，我听律师说要能保出来，后面的事相对来说会容易得多。”
　　“小事，”萧纵温声道：“听引引说你们在学校还帮了他，要是为此受处罚我心里也过意不去。”
　　萧纵说话时手始终没离开顾引肩头，司令跟他依旧不共戴天，逮着那修长手指就扒拉。
　　这是一种不太必要的占有姿态，面对这些代表军队的老战友，萧二的态度就有些微妙了。
　　他可没忘记顾引为了军队瞒了自己多少事。
　　而无论是在程将军面前，还是在狐狸这帮人面前，萧纵都是一个态度：顾引现在是我的了，谁也别想跟本少爷抢。
　　这边气氛热络，另一边吴勇走来，道：“萧总，顾秘，我们这边准备好了。”
　　鹿鸣山别墅是萧纵建来休假疗养的地方，有健身房和游泳池，包括保镖的训练场，他最近甚至打算在这里再建一个射击训练场，但是提议被家里否了——这个节骨眼上就别再玩枪械了。
　　萧二微微颔首，示意就按顾引决定做就行。
　　吴勇冲着特种兵组一撇下巴，“走吧兄弟，比划比划。”
　　“好嘞！”
　　闷了大半个月的特战组一听，全都兴奋地开始活动手脚关节。
　　二公主家这草坪养护得一看就适合来两个背摔啊。
　　“先把衣服换了，”顾引眼看着他们又要没谱，忍不住笑骂道：“谁让你们穿成这样的。”
　　“这不是为表庄重嘛，你第一次见人家衣服还是我们帮忙参谋的呢……”
　　顾引忙不迭把人推了出去。
　　会客厅里十几二十人一出去，顿时就静了许多，等人唰唰一走，萧纵这边才顾得上几位陪同的警员。
　　陆仁佳似笑非笑地瞅着他，道：“这要是让外边知道了，得说你萧二在家私养军队啊。”
　　“我还用得着私养么。”萧纵也笑道：“外面不是早就传西北军是萧家亲兵？”
　　“那是萧司令该操心的事，”陆仁佳感慨道，“还是有钱人舒服。”他扭头一看，几名年轻警员都伸长了脖子往别墅窗外看。
　　“怎么，你们也有兴趣？”陆仁佳奇道。
　　他今天带出来的几名警员都刚从警校毕业，跟这些特种兵年纪差不多大，都是大男孩的心性，反正也不是执行公务，见状跃跃欲试地点点头。
　　萧纵索性站起身来，笑道：“要不一起去吧。”
　　“行，”陆仁佳道，“我们也没见识过东南军区的训练。”
　　警员们一溜烟就去找那些特训兵玩去了，陆仁佳由萧纵领着穿过走廊，在出门时他貌似不经意地问道：
　　“你觉得叶雨濛这个人怎么样？”
　　萧纵还没说话，就听见一声门合上的“咔哒”声，他俩同时回头，就看见顾引换了身衣服，站在走廊里，睁大着眼睛看着自己。


第70章 人间
　　有些问题,
　　从它面世起就是人间的一道无解难题，令无数alpha前赴后继地栽进坑里。
　　比如，我和你妈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谁？再比如,
　　你觉得你前男友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第一个问题自然不用说，懂的都懂，但千万别以为第二个问题就容易回答，它只是伪装得更好罢了。
　　这类问题的惊喜之处,
　　是你永远不知道伴侣将怎么理解你的话，因为怎么回答都是错的。
　　——往好了说那是你余情未了,
　　你怎么不去找人家复合？
　　——往不好了说，那就是你度量不行，分手了还跟警察说人家坏话。
　　有更甚者能理解到“深柜”这个层面来——分手这么长时间，你连过去的那些不愉快都记得一清二楚,
　　一定是因为他在你心中还占据了一块重要位置。
　　解释就是掩饰,
　　掩饰就是事实。
　　总之,
　　伴侣的反应就跟抽盲盒一样，你永远不知道抽中的是哪种隐藏款。
　　上一回在山庄,
　　顾引听见方润锦的话后默默地抱猫下楼了,
　　这一回陆警官干脆当着他的面,
　　展示了一遍立体环绕声式的灵魂拷问。
　　萧二少坚定地认为，顾小引同志是个懂事的伴侣,
　　是一个令a省心的omega，因此他能完美地闪避掉第一个千古绝问。
　　其实要按照实际情况，假如他和方女士都掉进水里，结局多半是顾小引一个救俩，完事还能在水里游一圈的那种（？）
　　但聪明如萧纵也预料不到，自己会猝不及防地对上第二个问题。
　　并且提问的还是一名以审讯本领见长的刑警队警官,
　　正经严肃得仿佛萧二又犯了什么事。
　　鹿鸣山别墅的佣人无处不在，连“怎么肥细”也穿到走廊的灯上，快速地闪了两下，仿佛程序猹眨巴着它的大眼睛。
　　就是气氛变得更诡异了。
　　萧纵面带微笑不慌不忙道：“引引，你的队友还在等你。”
　　顾小引同志是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军o，他一定会……
　　——他一定会听听你们在聊什么。
　　“不着急呀，”顾引也笑起来，笑得眼儿弯弯，他探手理了理运动服外套的下摆，道：“有狐狸在呢，他们相互还不怎么熟悉，可以自己先练会儿。”
　　萧纵：……
　　陆仁佳不明就里，诧异过后只是礼貌地朝顾引点了点头。
　　萧纵的视线“漫不经心”地从顾引脸上扫过，没看出什么来。
　　但他萧二少是能被三言两语吓住的人吗？
　　他又不是萧靖川那个妻管严！
　　萧纵迅速反应过来，不能继续这么被动下去，他示意“怎么肥细”开门，边走边说：“出去聊吧，今天天气不错。”
　　果然，另外两个人都没有提出异议。
　　别墅大门前花园里建了一座大型的环形雕像喷泉，同时可以用来停车，两侧延伸的都是花圃，确保客房主卧的环境悠然静谧。
　　主楼的后方则是后花园和山顶无边际的恒温泳池，萧纵二楼书房落地窗延伸出来的空中花园就在泳池上方，推开门就能看见自己身处在高山云雾里。
　　户外风和日丽，临城处在主星北温带，山里冬季萧肃，春天尤为明显，树梢上新芽抽枝，山花漫野，到处都是花香和木香，山雀的啼鸣伴随着微风拂面而来。
　　后花园边上有一个活动训练场，是专门留给保镖训练用的。萧纵之前来得少，这里的草坪都被佣人养护得茂盛青翠，最近也只有顾引检验保镖队实力时用过几次。
　　萧二少第一次近距离看见顾引动手时，面上的盛世美颜纹丝不动，内心一连串的弹幕：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我对omega是不是产生了什么误解#
　　#说好的弱小无助又可怜呢#
　　之前因为顾小引总是怀里抄着一只娇气的司令，而且他走路轻手轻脚的，不仔细注意还真发现不了，于是萧二少时不时就在心里吐槽这是物以类聚。
　　然而现在——哪里是矮脚猫，这分明是警犬叭？！
　　萧二少看见顾引出手示范，吴勇这种大块头被他两招放倒，老张更是险些脸先着地——刘建在医院门口就是这么摔成脑震荡的。
　　他在训练场边惆怅地点起了一根烟。
　　顾引看到了，拍拍保镖的肩膀让他们接着练，自己朝萧纵走过来。
　　方女士是极不喜欢尼古丁的，但萧家这种军队背景，大家抽的都是烟草卷烟，尼古丁能很好地减压，萧纵抽的稍微淡一些，是薄荷烟，从小的家教让萧纵记得尽量不要在omega面前抽烟，这是一件较为失礼的事情。
　　他见顾引走来，想把烟掐掉，然而手边一时没有烟灰缸，只能把烟夹在手指间。
　　萧纵曾经在山庄时，就设想过他和小秘书的“婚后生活”。
　　比如萧二少当时想的是，omega一般都不喜欢烟味，顾引看见他抽烟会不会想办法抢走……
　　“有烟吗？”顾引走过来问：“能不能也给我一根。”
　　哦，是这种方式的“抢走”。
　　萧纵木然地给他递了一支，细长的烟夹在顾引指间，他就着打火机点燃然后吸了一口，那姿势动作一看就是老手。
　　萧纵：……
　　手里的薄荷烟顿时不香了。
　　现在想扑上去把烟抢走的是萧纵。
　　顾引看见他盯着自己出神，怔了怔，小声道：“我抽得不多……”
　　萧靖川也是进军校后学会的抽烟，大环境就这样。而萧纵第一次抽烟则是在宇宙空间站里待了半年，下了宇宙飞船后他第一件事不是找食物灵魂，而是跟发射着陆站的工作人员要了一根烟抽。
　　劳资信了你的邪！
　　萧纵面无表情道：“你抽你的，我又没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问道：“什么时候学会的？”
　　顾引吸了一口，薄荷的味道充斥着口腔鼻腔，眼前的烟雾朦胧了那张清秀的脸庞。
　　“第一个队友在任务中被敌人杀死时。”他说：“给他敛尸了之后，我才开始抽的。”
　　只有最平凡的烟火才最具有人间的气息。
　　那时候整支烟烧完顾引都没发现，在左手食指和中指间烫了两个小伤痕，后来退伍时一并被抹去了。
　　萧纵没再说什么。
　　在这颗星球看不见的角落，有无数英雄冒着生命危险奋斗在战场、科研的第一线，用鲜血与生命换来时代的进步，他们的名字虽然不为民众所知，但世上总有人会永远将这些英雄铭记在心。
　　**
　　就从别墅到后花园这点距离，萧纵已经迅速想好可能出现的几种情况。
　　所有盲盒无非都是从“吃醋”这个大盒子里抽出来的，他堂堂一名集团总裁，手底下的员工有几百万人，怎么可能连自己的omega都哄不好呢。
　　——只不过顾小引那副猫也不抱的样子有点可怕罢鸟。
　　训练场附近，管家已经指挥佣人在屋檐下摆了铜制的雕花桌椅，并摆好了茶点。
　　都是按照每个人的习惯来安排的。
　　萧纵喜欢在喝红茶时加两颗方糖，顾引喝白茶，而陆警官则表示自己只要一杯柠檬水就好。
　　反正已经这么酸了，不在乎再酸一点。
　　萧纵坐下时已经恢复了淡定，他主动出击地问道：“你们现在审讯到哪个阶段了。”
　　这要是换别人问出这种问题，警方会第一时间警觉并拿出官方那套回答。
　　但萧家将那天在安全屋里突破的“未命名”的卫星和账户全交给警方，什么时候能把自己摘干净就看警方的侦办速度，而警方对行动判断失误具体需要负多大的责任，也要看萧家最终究竟能摘得有多干净。
　　尤其是听证会之后，两方更完全是同一根绳子上的蚱蜢，一方出了麻烦另一方肯定跑不掉。
　　陆警官出门前跟上级汇报过，王局的意思是让他看着办。
　　陆仁佳的斟酌在来的路上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见面也就单刀直入道：“叶雨濛和刘建的口供对不上。”
　　“本来空袭的事情跟他没什么关系，”陆警官喝了一口柠檬水，道：“但刘建交代出的事情疑点比较多，叶雨濛又拒不承认，证据链本该一环扣一环，现在偏偏断了最关键的一截，我们怀疑是不是和未命名有关。”
　　刘建交代得比较多，陆仁佳简要讲了一下。萧纵没什么表示——这些汪律师都会定期跟他汇报。
　　顾引就不一样了。
　　他伤好后大家都不让他参与这些事，他只能在家里等着，等待这些权力相互碰撞博弈的结果。
　　因此顾引听说了刘建的计划时，弯弯的眉毛挑得老高，“二次……标记？”
　　他现在明白为什么萧纵不肯让他听了。
　　假如叶雨濛真的是主使，旧情人因爱生恨，萧纵夹在中间，怎么做顾引都可能会不高兴。
　　清风携着花香袭人，暖阳晒得人昏昏欲睡，不远处时不时传来士兵的报数声，搞得好端端一座别墅跟军营似的。
　　陆仁佳抛出的不仅是一个问题，对萧纵来说也是一次选择。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曾经叶雨濛面对盘问时选择将萧纵处境推往更严重的境地。
　　而此时萧纵甚至犯不着撒谎，只需推脱一句“这事都交给律师去做”，叶设计师一辈子努力就全玩完了。
　　顾引也偏头看着他，给司令顺毛的手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
　　萧纵没有与他对视，沉吟片刻后他叹了口气，干脆道：“我不认为这是叶雨濛主使的。”
　　他做不到把自己变成叶雨濛一样的人，因为曾经的埋怨和介意，在逮到机会后加倍还回去，活成自己过去最讨厌的样子。
　　他说出那句话后，没注意到顾引悄悄抿了抿唇，暗自松了一口气。
　　萧二的担忧不是没道理的，因为顾引也没捋清自己的想法。
　　顾引不愿意承认他嫉妒叶雨濛曾经完完整整地拥有整个学生时代的萧纵，没有家族、公司、责任，就是一个青涩并且不成熟的萧纵。
　　但那时顾引自己才八九岁，这根本是一道无解的题，醋得没有什么道理可言。
　　可爱情本来就是不讲道理的啊，顾引心想。
　　独占欲是爱情里最奇妙的东西，除了萧纵以外，顾引从没有对其他任何事物产生过这样的念头。
　　另一方面，无论顾引经历过什么，在他心里公正依然高于其他。
　　他的大猫猫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地位高超却依然有一颗仁慈的心，藐视权威但也会用平等的眼光看待普通人。偶尔会闹一点小脾气，可绝不会为一己私欲去伤害他人。
　　顾引愿意用生命来守护这一份纯粹和初心，不让任何人伤他的心。
　　所以无论萧纵怎么回答，他都会陷入一种微妙的矛盾当中。
　　陆警官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
　　萧纵继续说道：“他看重自己的事业和‘成功人士’的人设超过一切，包括在巅峰时期从a国区回到h国区，也是因为再进步已经很困难了。”
　　“从叶雨濛的履历中就能看出，他22岁入行，23岁获得联邦新锐设计师奖，24岁拿到设计界五座金奖，成为行业内最年轻的大满贯设计师，这些年基本没有绯闻和负面
　　新闻。他的客户群体组成中有很大一部分人是奔着设计师本人来的，形成所谓的‘设计粉圈’，所以他很在乎自己履历有没有沾上污点。”
　　“设计不像科技，成功和失败没有固定标准，审美是一种很主观的事情，而且奢侈品行业品牌溢价严重，流行趋势变化大，想要日后成为设计圈神话，在巅峰时期考虑转型退隐是个不错的选择。”
　　叶雨濛就是别人口中那种做什么都做得好的人，如果能嫁入豪门，成为联邦首富的另一半，转型后一两年再顺理成章地生子退圈，他这一生达到的高度再过很多年都没人能超越。
　　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会被顾引给截胡了。
　　萧纵也思考过，假如没有顾引或其他外在因素，他和叶雨濛之间还有没有可能。
　　显而易见答案是没有，但他会因为不断的纠缠而勾起回忆，始终深陷在负面的情绪当中。
　　陆仁佳点头道：“主要现在动机充分，资金流动等各项证据也都指向他，连当时你们的见面地点都由叶雨濛提出。根据我们调查，‘魇’在警方布置前就已经到达居民楼天台顶，一共也就那么两分钟的时间差，对方就跟未卜先知似的，过于巧合了，因此从现在看来，叶雨濛在整个事件当中嫌疑是多方面的，”
　　他想了想，又道：“整件事还有叶先生的一名律师参与，但这是警方窃听到的内容，不能对外公布成客观证据材料。”
　　萧纵反问：“那你们没有去追查那名律师？”
　　“先前叶雨濛嫌疑不足，他是外国籍的目击证人，警方监视只是出于对医院整体的监控，毕竟沈原也在那治疗，”警官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有些尴尬道：“等他发现后就没再联系过那个人。”
　　萧纵凉凉地瞥了陆仁佳一眼。
　　所以你们断了一条线索，就让少爷来回答这种死亡提问？
　　至此，顾引大概猜出了陆警官的来意。他拍了拍司令躬起的后背，让猫自己去一边玩儿，然后端起杯子把白茶喝完，才站起身对着俩人道：“我该过去了。”
　　不远处的士兵们一看见他起身，立马冲这边招手大喊：“顾教官过来露两手！”
　　顾引感觉小拇指被勾了勾，他低头一看，萧纵干的。
　　顾小引轻声道：“你们决定就好。”
　　等顾引离开后，陆仁佳才说：“如果恒华方面撤诉的话，警方会以证据不足结案并将人遣返，叶雨濛回到a国区后应该会尽快处理掉一些事情，具体处理哪些还要a国区方面配合监控。”
　　这才是他此行的目的。
　　“未命名”是整颗主星的心头大患，a国区表示完全配合调查取证，并且一切都准备就绪。
　　萧纵却嘀咕道：“他生气了吗？”
　　“？？？”陆仁佳满脑袋都是小问号：“你问我？”他望向不远处跟人比划的顾引：“omega脾气不都挺好的嘛。”
　　萧纵用看弱智的眼神看他一眼，表情仿佛在说：一看你就是个母胎solo选手。
　　“难道不是吗？”陆警官疑惑道。
　　omega都是那种软软的，萌萌的，需要人保护的……
　　然而当顾引一记标准的擒拿手连贯鞭踢绞倒，把一名处在防御式的一米九几的alpha在两秒钟之内放倒。
　　远处爆发出一阵叫好声。
　　陆仁佳回过头来，讷讷道：“您一定也很不容易吧。”
　　萧二麻木地敷衍道：“还好还好。”
　　这天之后，警方对外通报证据不足，而恒华律师经过与被告人“私下沟通协商”后撤销起诉。
　　萧纵正寻思着怎么哄哄他的小秘书时，一个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的人上门拜访了。
　　这个人就是原安保部负责人，萧纵的贴身保镖，在lavca受伤后卧床休养了小半年的刘业。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一直没有好好考虑过番外的问题，现在已知的有：
　　（1）崽崽和引引的婚后生活；
　　（2）if线：能在校园里认识彼此的崽崽和引引
　　（3）大哥大嫂七年不在同一频道的沙雕婚姻生活片段；
　　你们还想看什么可以评论区说一下，写的话萌会明确回答哒~


第71章 拜访
　　刘业突然造访,
　　他到达恒华总部之前，萧纵正在266楼哄顾引。
　　先前信誓旦旦要振夫纲、不怕老婆的萧总裁，在围观半天魔鬼特训后,
　　寻思来寻思去，觉得夫夫间最好能温和地交流，有什么心里的疙瘩不能留到第二天。
　　否则迟早跟萧靖川一样玩儿脱。
　　总裁大概都容易陷入一个怪圈：颜值、财力、能力都数一数二，但就是送上门的不香。
　　猫他养了一年多,
　　只有强取豪夺才能挨着司令的边。顾引倒是谈不上欺负他，但萧二少心血来潮想要哄时,
　　他也哼哼唧唧地不配合。
　　偌大的总经理办公室与外面只隔一层玻璃，萧纵坐在豪华的办公桌后。前一天还英姿飒爽地干翻一群军a军b的顾教官，此时坐在他腿上，扭来扭去的样子像极了挣扎着不让抱的拿破仑短腿猫。
　　萧纵手臂箍在腰上,
　　拘着他不让他乱跑,
　　说：“别动,
　　让我看看长胖了没有。”
　　两只手十指交叉，掌心相互抵着,
　　一只骨结分明修长,
　　一看就是斯斯文文干干净净的学霸的手,
　　另一只手指细但劲瘦有力，在扣紧时手背上会微微凸起几道经络。
　　萧纵夹着他的指腹比划着宽度：“长胖就得换一个戒指码数了。”
　　“没有胖……”
　　“胡说,
　　天天喂这么多怎么可能一点不胖。”
　　萧纵坐在皮质的老板椅内，上半身往靠背中仰，顾引的身体重心就全在他腿上。西装裤面料薄，身体的热度格外诱人。
　　顾引：……
　　他是一名正在发热期的omega呀！qaq
　　萧纵的白衬衫袖子挽到手腕处，这段时间顾引恢复了一些训练后，萧二少锻炼得也更勤快了。
　　alpha的肌肉含量高,
　　天然优势让他们花更少的时间能获得更大的训练效果。萧总裁的体脂比因为锻炼勤快一度降到12%以下，哪怕穿着笔挺的西装衬衫也能感觉到薄薄衣料下紧实的线条弧度，性
　　感得让人腿软。
　　这种暗搓搓的竞争心好笑又可爱。
　　相反顾引的训练则没有之前顺利。omega身体脂肪比较多，能让整个人线条显得柔和，同样的，他明显感觉到身体肌肉的力量在逐渐流失，必须要通过更高强度的训练才能维持。
　　这让顾引觉得焦虑，也是他想进行特训的原因。不仅训练保镖和队友，也训练他自己。
　　顾引一只手刚挨着桌沿，没来得及借力起身就被萧纵眼疾手快地捉了回来。
　　“别乱动！”萧纵加重了几分语气，说：“训练都能弄伤自己，你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
　　顾引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搞清楚这话的逻辑是怎么来的。
　　所谓的“弄伤”就是在草坪上摔摔打打时手臂磕青了一块。
　　顾引只得由着他一边量着手指的宽度，一边凑近来在自己颈边嗅着。
　　发热期的omega浑身散发香甜气息，并且这种气息只对标记过自己的alpha产生作用，其他alpha都会因为察觉到他带有标记记号而对顾引敬而远之。
　　生理的作用有时候十分奇妙，俩人同居生活节奏趋近后，连易感期发热期的时间都接近了。
　　alpha作为星际社会的精英阶层，信息素带来的优势太多，而易感期则是唯一的“副作用”。
　　易感时期的alpha敏感暴躁，情绪波动大，有些甚至会产生筑巢行为，只有通过omega的信息素才得到缓解。
　　百分百的适配度的o类信息素，对舒缓情绪的作用比甜品本身还要大。
　　萧二少易感期时起床气会更大，会比平时更嗜甜一些，受身体内信息素浓度的影响，性格也会产生一些微妙的变化：他会异常温柔地接近他的“猎物”，一旦真正占有时则会极为强势。
　　果然人还是难以违背生物本能。
　　顾小引其实非常喜欢这种感觉，全身被木质香气的信息素温柔地包裹着，鼻尖轻轻触碰和时不时落下的羽毛般的吻，都让他感觉很舒服。
　　他别扭是因为魏助理就在外面，并且随时有可能进来。
　　真要算年纪，魏勉比萧纵还大三岁，比顾引更是整整大十岁。入司初期魏勉对顾引十分照顾，尽管这和萧纵的态度有关，可顾引依然还是把他当哥哥一样。毕竟这世上无条件对自己好的除了父母和伴侣外，恐怕很难再找出几个人了。
　　“别……”
　　后颈腺体软肉被叼在齿间摩挲，又疼又痒，顾引顿时乖乖待在萧纵怀里不动了。
　　“还吃醋呢？”
　　萧纵温热的呼吸就喷在那一小块敏感的后颈皮肤上。
　　“不吃醋，”顾引嘀嘀咕咕地道：“不爱吃醋。”
　　萧纵笑了：“那你爱吃什么？”
　　“……”顾引就不说话了，不知道心里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萧纵亲了他的脸颊一下，哄道：“伤好了没有，再咬一口好不好？”
　　咬完就乖了。
　　顾小引却偏头，斜挑着眼尾看他，道：“你也给我咬一口。”
　　说罢，他伸手摸向萧纵的alpha腺体——就在颈侧靠近左耳垂后方的位置。
　　萧纵一把捉住他的手，危险地挑眉道：“想造反？”
　　往alpha腺体注入信息素无法形成标记结，不过这是aa结成伴侣时的惯例，联邦主星不支持a-a结构的婚姻，因此这是一个小众群体内部不成文的习俗。
　　——萧纵知道这些还是因为方驰告诉他的。
　　顾引对此当然一无所知，他脑子里并没有标记a的概念，只能遗憾地往萧纵的颈窝蹭了蹭，嘟囔道：“不可以吗……”
　　萧二少差点就心软了。
　　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用审视地眼光打量着他的小秘书。
　　顾引温顺的眼里泛着水光，发热期的omega软得像一颗成熟的果实，一碰就能掐出水来。
　　咳……怎么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个被美色耽误了的昏君。
　　明明他才是美色本色啊！-0-
　　勾引本引还要说什么，这时内线直接接通——本来这层楼就只有两三个人办公，私人助理的权限是最大的。
　　就听魏勉公事公办的声音响起：“老板，有访客。”
　　萧纵闻言眉头一骞，道：“我空了半个下午出来。”事实上待会儿他还要去方润锦女士那儿取戒指。
　　虽然让下属送过来也行，但这样就显得萧纵太没诚意了——从头到尾都是方女士在过问这件事情。
　　萧纵作为一个直a、实干派企业家，对天然钻石珠宝这一类的东西都不太感兴趣。要是顾引喜欢亮晶晶的东西，他能让名下的科技公司用hthp或者cvd技术压出几个热气球大小的碳元素单质晶体送他。
　　顾引自己多半兴趣也很有限，看周蘅卿就知道了。
　　女o可能还好些，穿礼服裙搭配一身珠光宝气的显得隆重，就像方女士出席宴会那样，但军o的话，鸽子蛋根本戴不出去。
　　而且顾引平时还经常跟猫玩，司令有啃手指的坏习惯，这猫没什么戒心，给它什么都吃，指不定那天就把钻戒吞进肚子里去了。
　　不过用戒指求婚也算是联邦传统，萧二少本垒都上了好几回了，名分得要有。
　　不到万不得已，大部分时候助理都能自己决定，但有些人情往来确实不是魏勉能决定得了的：“是老刘过来了。”
　　萧纵：“……”
　　刘业的情况比较特殊。他原本也是总裁的得力助手之一，至少出事之前萧纵是这么认为的。
　　刘业入职后先在闲云山庄训练过两年，之后萧纵回到萧家，老爷子指派一行保镖保护萧纵的人身安全，其他人都被萧纵找各种理由退货了，只留下刘业。
　　老爷子派下来的人除了保护人身安全以外，多少还有盯着萧纵并随时汇报行踪这一项特殊“业务”。
　　刘业能被留下并带在萧纵身边，就是因为他嘴严、忠心，既对上司的行踪保密，又能帮着在老爷子面前周旋，还不会被萧衍指责无能。
　　这本身也是一种本事。
　　但刘业这人也有个致命缺点，就是任人唯亲。
　　他在恒华升到安保部负责人，已然跻身高管行列，重组安保队时把表弟刘建和不少老战友都招进来。
　　虽说每个部门都有招聘要求，安保队也不例外，但恒华董事长萧衍中将本身就有组建亲兵的传统，这种举动人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上梁不正下梁歪。
　　本来用得好好的，刘业人脉关系广，在这些人当中还算有威望，大家都肯听他的，没出过纰漏。直到他受伤退居二线，他的表弟刘建作为代理安保部门负责人，成为安保队的临时队长。
　　然后就出事了。
　　这只是第一出，接着又爆出安保部里的一些人已经投靠冷海云的事。
　　刘业多年积攒下来的信誉就在受伤后短短半个月输个精光。
　　萧纵原本还不错的心情，一听见这个消息顿时又被阴云笼罩住了。
　　刘业挑着这时候来恒华总部，并且事先没有跟助理或者前台约时间，唯一的理由就是他知道自己的来意一定会被拒绝。
　　——他是来给刘建求情的。
　　一个欠赌债后，做了周详计划要绑架前老板的omega，却被反杀进了局子的军a。
　　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刘建职业道德缺失。
　　这时就能体现出有脑子和没脑子的人的差距了，叶雨濛任何时候不忘给自己留退路，给人呈现出一种“还有利用价值”的样子，别人才会花更多的精力来权衡取舍。
　　刘建这种得亏遇到个好表哥，在养伤中不忘给他收拾烂摊子。
　　当然，还有一种情况就是跻身进入上流阶层，金字塔顶端的人永远掌握着选择权和话语权，从不给人挑三拣四的机会。
　　这也是为什么古往今来人类始终对权柄和财富地位有着强烈的欲
　　望。
　　人在命运的洪流中显得太过渺小，顾引当初被军区当成软柿子，也是因为他没有能用来抗衡权力的筹码。一个活生生的人存在过的所有记录，说抹去就抹去，除了接受命运的安排以外，他连说一句“不”的机会都没有。
　　萧纵按下桌侧开门的按钮，道：“让他进来吧。”
　　他终于肯松手让顾引起身，然而在玻璃门向两侧打开时，顾引不仅没有起身，而是一溜烟钻进了……桌子底下？
　　萧二少：……...
　　他想伸手把人提溜出来，刘业已经进来了，“老板。”
　　刘业颧骨很高，四十岁出头的模样，养伤这几个月没怎么运动，相比之前还养胖了点。
　　石膏刚拆，他走路还有点跛脚，偶尔夜里睡着还会抽筋，是因为被碎玻璃扎伤的筋骨没好全。
　　他是萧二少的贴身保镖，266楼总裁办公室随意出入。
　　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桌上立着两块光屏，还摆着几沓纸质合同，在无纸化办公的今天，萧二少依然有重要材料打印的个人习惯，这些刘业都再熟悉不过。
　　萧纵是个念旧的人。
　　刘业想热络地跟萧纵攀谈，可见到老板以后，他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要是以往，按萧纵的性格和教养，门开时就会起身迎接，但他现在依然坐在老板椅内，完全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萧总裁神色冷峻，桃色的薄唇紧紧抿成了一道直线。
　　自动玻璃门缓缓合上。
　　顾引藏身匿息的本事不错，刘业这种老滑头都察觉不出办公室里还有第三个人。
　　刘业和魏勉同一时间跟在萧纵身边，他对萧纵的了解完全不比助理少，眼下萧纵坐得笔直，脸上大概是十级戒备的神情。
　　刘业不由得想起了刘建之前跟自己说的话：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当上高管又怎么样，到底他们都只是资
　　本
　　家养的一条狗，不分高低贵贱，随时能被用来牺牲在斗争之中。
　　才几个月时间，二少就跟他生疏了。
　　刘业心里发苦，他把心一横，干脆道：“老板，我就直说了，我今天过来就是想请您饶了刘建一条命。”
　　他说完就看见萧纵放置在扶手上的食指微微蜷曲了起来，嘴里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刘业还以为有戏，然而下一秒——
　　“不要把话说得这么严重，国区二十年前就废除死刑了，”萧纵掀起眼皮冷冷道：“你背着医生从私人疗养院偷跑出来，知道的当你来求情，不知道的以为你要来逼宫呢。”
　　萧纵脸色刚才还素白，此时不知道是不是被气得，耳根处微微泛着绯色。
　　刘业怔在了原地。
　　萧二说完就不吭声了，过了半晌，刘业才道：“二少，属下明白您，您向来不喜欢再给自己找事，恒华既然能对叶雨濛撤诉，说明这事肯定有蹊跷，刘建后天就要开庭了，您就不能大发慈悲等事情调查清楚再说么。”
　　萧纵道：“调查得还不够清楚么，绑架未遂是事实，至于是谁指使的……你以为叶雨濛我就会放过？”
　　他说完这句话后，牙关忽然微微咬紧了。
　　刘业一急，慌不择言道：“这不是‘未遂’么！不仅未遂，还没有实施就被那位顾先生摔成脑震荡，到现在都没恢复过来！”
　　“顾先生的身份现在也算半公开，老爷子应该一早就知道他是军人才放心把他放到您身边，这危险从客观上来说从来就不存在，是刘建瞎了狗眼自己给自己挖坑，他是被人陷害的！”
　　“……”萧纵默了默，神情略奇异地问：“你难道还觉得应该让顾引负责？”
　　他说话时身体微微前倾，看起来专注且态度强势。
　　萧纵不知道自己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进一步把心提起来。
　　他现在是骑虎难下，既不能阻止顾引，又没法将纠缠的刘业赶出去——如果刘业情绪激动地朝他靠近，那就真的糟了。
　　萧纵微微调整了坐姿，同时将双手摆放到桌面来，十指交握，这些细微的动作让他看起来不怎么耐烦。
　　空气中漂浮着带有警告意味的顶级alpha信息素，萧纵很少用信息素来压人，他的地位已经够高了，不需要借助这些外力来使得自己看上去更不好惹。
　　而他的担心却是多余的，因为刘业根本不敢上前一步。
　　这里是恒华总部，刘业是来“商量”的，他自恃有救老板的功劳，也还没到能为所欲为的地步。
　　“不是的，二少，我只希望您能派人再查查关于……”他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关于刘建欠赌债的事情。”
　　闲云山庄的下属都喊萧纵为“孙少爷”，刘业却喊他“二少”，他很清楚把自己放在什么位置上才能让萧纵消气。
　　但萧二少现在恐怕一时半会是消不下去的。
　　刘业的勇气也就刚才那么一小会儿，谈判不是保镖擅长干的事，他很快就在这种挫败感中愈发地焦灼，喃喃自语道：“阿建以前是从来不沾赌博的，我问了他家里，这毛病也就近几个月的事，家里以为就欠个五六百万，打算把房子卖掉给他筹钱，谁知道他欠了六个亿啊！”
　　刚听说这个天文数字时，刘业整个人都傻眼了。
　　恒华总部的保镖一年薪资五六十万，刘业的年薪更是过了百万，在同行里处于非常高的水平。
　　军队转业安排的都是普通岗位，自己开公司要是没有经商头脑十有八九要赔钱，萧纵的保镖又不是天天上刀山下火海处处危机，更别说恒华集团还有其他完善的员工福利，每年能分到的一点股份，再少也有个小几十万投资在里面，日子能过得相当滋润了。
　　要是几年后想自己出去单干，那跟在老板身边出入各种场合时就多注意攒点人脉，跟着萧家到处都是资源，萧家人厚道，即便离职也愿意牵桥搭线做个推荐人，世上的白眼狼终归是少数，大部分人都是有良心懂感恩的，起势后又报答老东家，于是萧氏这棵参天大树才会愈发茂盛。
　　但凡眼光长远的人，谁也不会为了一点眼前蝇头小利而损失更大的利益。
　　刘业悔不当初，自己招进来的那些人就是进得太容易，才产生一步登天的想法，觉得迟早有一天能跟萧老爷子那样傲视群雄。
　　不想想一家大企业的创始人，能是什么普通的alpha吗？人家退伍前就是中将，退伍后是企业家，优秀的人认真做什么都能做得好。
　　清官难断家务事，现在再后悔也没用，表弟要是真的被判刑，刘业能被自家人怨恨死——他介绍的工作，最后刘建不仅没能出人头地，又是染上赌瘾又是惹上老板的情人，要遭化学阉割的刑罚。
　　萧二少沉默了半晌，终于定了定神，皱眉道：“怎么欠了这么多。”
　　萧纵想要闭上眼，他觉得此时眼睛会泄漏他的秘密，但他不敢闭，因为这样太奇怪了，于是只能垂着眼睑，假装自己在思考的样子。
　　垂下视线后，他就能看见桌子底下的小秘书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神色愈发可怜。
　　办公室内的信息素越来越浓烈，刘业还在说：“我给恒华打了六年工，所得的收入都愿意还给公司，只想请二少高抬贵手，哪怕让刘建坐几年牢也行，但是，不能……”不能阉了他。
　　否则这个人以后就废了。
　　萧纵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的，注意力很难集中，听见刘业的话后又是半晌没反应，最终喉结滑动了一下，才道：“你觉得我像是缺那点工资的人？”
　　他需要花很大力气才能保持声音稳定，语气如常，甚至那双艳丽的眼眸斜睨时还带着些许嘲讽。
　　“从恒华出去在哪都被人抢着要，想什么时候重新开始都行，你的家事了了，顾引的委屈谁来还，”萧纵说完这句话后，停顿了一下，似乎气得不轻，“你什么时候看见我萧家的人这么被欺负过？”
　　萧纵要疯了。
　　他的冷静自持在顾引手里简直不堪一击。
　　他甚至想投降叫他停下来。
　　可刘业还站在不远处。
　　萧纵坐得更直了，胸中这口气不知道到底跟谁犟着。
　　刘业当然不能在这种时候说当年方女士被狗仔队堵得只敢在家里掉眼泪的事，只能附和的同时，退一步道：“二少，您要是还相信属下，就把刘建交给我。”
　　萧纵审视的锐利目光瞬间向他扫去。
　　他微微向后仰进靠背中，整个身体呈现出一种很放松的姿态，一只手很随意地转着电子笔，道：“交给你？”
　　刘业有些窘迫地扯起嘴角，不抱希望地说：“您应该还记得属下是侦察兵出身的，虽然退伍十多年已经生疏了，但是捡一捡包准还是比那些干什么都要打报告的警察好用。”
　　“我也是在病床上躺久了，外面的事不了解，您给我十天，不，七天的时间，我觉得阿建的事情有蹊跷，七天后如果我不能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那么属下也尽力了，刘建以后是死是活，属下都不会再来让您为难。”
　　“但如果能帮二少和顾秘书把这件事情弄得水落石出的话，我唯一希望的就是在量刑诉求上，二少能高抬贵手，别、别让我二姨家断后。”
　　他说“侦察兵”三个字的时候顾小引明显傻了，后来又听见他说生疏，顾引那口气才喘了回来。
　　是挺生疏的……幸好……(*/ω＼*)
　　顾引不知道自己这时候停得有多要命，萧纵几乎当时就被刺激得眼睛发红，这神情过于外露，连站得远刘业都产生些许疑惑，往前走了一步，关心地问道：“老板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易感期了？”
　　萧纵抖着声音说：“……你别过来。”
　　刘业就站着没动了。
　　萧二少深吸一口气，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喑哑道：“我自从上次富华酒店出事之后就有些信息素紊乱的症状，已经休息有两个月了，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刘业并不算太惊讶。他是恒华的高管，萧纵的心腹之一，即便刘建被开除，刘业的位置萧纵也始终没说要动，连顾引都只是代理职务。
　　所以这些私人健康问题并没有人瞒着他。
　　更何况信息素紊乱也是有些遗传因素在内的，二爷曾经也罹患过这个病症。
　　“那，要不，您先休息……？”刘业机灵地道：“属下再跟老魏商量商量？”
　　只要萧纵同意他跟助理对接，那么这件事十有八
　　九就稳了。
　　萧纵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他轻轻“嗯”了一声，就再没有任何下文。
　　刘业生怕他突然后悔，就跟屁股后面着火似的，急急忙忙一瘸一拐地离开了总经理办公室。
　　而就在玻璃门重新合上的一刹那，萧纵把顾引提溜出来，面上带着森寒的微笑盯着他。萧纵精神一松懈，整个脑子就嗡嗡作响，完全思考不了别的事情，他从牙缝里一字一顿地挤出三个字来——“顾、小、引！”
　　小秘书嘴角通红，他睁着那双圆眼无辜地看向他。
　　一副干了坏事不认账的样子。
　　————看，天上有架大灰机！————


第72章 戒指
　　————接大飞机————
　　顾引在浪潮的最后几分钟晕了过去。
　　萧纵以为是更衣室的空气太闷,
　　胡乱给他裹了条浴袍，就把他抱出来放置在起居室的大床上。
　　被褥柔软干净，触感微凉,
　　顾引很快就从颤栗痉挛中醒过来，浑身都使不上劲。
　　他整个人好似被水洗过一样，眼睫都是湿润的，浑浑噩噩地睁眼看着萧纵,
　　手始终攥在他的胳膊上，嘴里止不住地呢喃着什么。
　　萧纵侧耳倾身听了一会儿,
　　大概嘟囔的是：“猫、猫猫……”
　　萧二少：……
　　这时候还惦记着猫。
　　那只蠢猫到底哪里好了？！
　　萧纵不满地瞪着床上的人。
　　过去萧纵把司令养在顶层公寓里，拿破仑短腿猫的盛世美颜大部分时间都只有他一人看见，猫不亲他，还淘气,
　　萧纵就觉得这猫大概就是这性子,
　　谁也不亲。
　　直到后来养伤把司令带到了鹿鸣山别墅,
　　才知道它根本不认生，谁走过来都能rua一把,
　　碰到对小动物不怎么感兴趣的人,
　　它还会特地跑到对方面前去吸引注意力。
　　萧二少终于发现,
　　这只小没良心的只是不亲他而已。
　　哦，它对萧靖川的态度好像也不怎么好。
　　他突然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心理平衡。
　　萧纵在猫心中的地位沦落到只能跟萧靖川比,
　　好在顾小引比猫好玩，不然萧二亏大了。
　　顾引特训了几天后，皮肤没有养伤时那么白，呈现出一种浅浅的蜜色，带着阳光照出的光泽，又甜又暖。
　　少爷眸色目光渐渐深邃起来,
　　直觉信息素又在身体里乱窜，他从医疗箱里找出强效阻隔剂给自己打了一针，躁动才算平复许多。
　　俩人在一起是萧纵主动开口的。
　　起初只是觉得顾引不怎么烦人，后来看见小秘书揣猫的样子活像揣着本体，跟矮脚猫成精了似的，觉得有点可爱。
　　闲云山庄里的顾小引，自己把险些搞砸的社交场面圆回来，加上半夜爬阳台的胆子，都一再让萧纵感到惊讶。
　　第一次心疼是在知道他听到方女士的话后，悄悄憋了好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应该很难熬吧，刚刚在一起的两个人，坚固的信任感还没有培养起来。
　　萧纵觉得不能让他养成这种凡事憋着的坏习惯，跟他谈过一次。
　　但小作精嘴上答应得好好地，背地里藏着一个更大的秘密。
　　顾引感情上直率热情，天真又诱惑，萧纵被他牵引着，很难控制着不回应。
　　直到将顾引和那名金发年轻人对上号后，萧纵再仔细回想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才惊觉顾小引眼巴巴的眼神里藏着的那感情分量有多沉。
　　床上的omega蜷缩在被子里渐渐平复下来，萧纵披着浴袍就坐在床沿休息。
　　信息素注入腺体后omega会有十几分钟到半个小时的迷糊期，就跟吸多了猫薄荷的司令似的，要等a类信息素完全占领了omega的腺体，才能慢慢清醒过来。
　　萧纵习惯事后陪顾引一小会儿，等到他醒来，顾引迷迷糊糊地探出手指，在他的食指上勾了勾：“猫猫……”
　　萧纵愣住了。
　　半晌他轻笑了一下，回勾着顾引的手指头，低声道：“你也就敢在这时候这么叫了，是不是？”
　　顾引睁着湿润的眼睛望着他，迷茫又无辜。
　　两个人身上都没法看，萧纵等顾引醒得差不多了，自己先进浴室里洗澡，等再出来就发现办公室已经被小秘书收拾好了。
　　顾引裹着他扔在床上的浴袍，吭哧吭哧地把战场收拾打扫完一遍，看见萧纵时脸一红，搂紧了袍子，道：“……不能让别人知道……”
　　萧纵简直被气笑：“现在知道不好意思，早干嘛去了？”
　　顾引舔了舔嘴唇，模样别提多无辜，但这副积极认错绝不改正的样子，就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萧纵一身的温热水汽，把人抱在怀里使劲揉乱他的头发，说：“去洗澡，下午四点开完会直接回别墅不要等我，我跟我妈吃个饭再回来。”
　　顾引偏头躲他的“魔爪”，笑着说好。
　　**
　　方女士的珠宝公司总部就设在恒华附近，开车十分钟就能到，萧纵特地没带顾引来，他想先看看戒指的样子。
　　运动有助于身心健康，直到见到方润锦时，萧纵心情都十分明朗。
　　方女士抿着嘴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好几眼。
　　都说alpha的成长离不开伴侣，老爷子这么大年纪，看人眼光还是很准的。
　　当年对萧靖川和周蘅卿这段婚姻最满意的，莫过于方润锦女士了。
　　萧靖川在军队的时间越长，身上阳刚之气愈发重，已经到了随便往那一站就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的地步。
　　倒也不是说不好，毕竟一个主军区几十万人，还有不少刺头a，首长要是连手底下的兵都镇不住，军队一乱国区就会出大事。
　　但通常这种事业上非常强势的a，家庭很容易出问题。
　　平常人难以忍受伴侣没什么温情——谁都不希望工作时有领导，回到家还要面对一位冷冰冰的首长。
　　a-o最适配的道理都懂，但大部分的omega只会对萧靖川心生畏惧，beta也不例外。
　　而萧靖川整个青年时期，对异性也没表示过什么兴趣，方女士甚至做好儿子要出柜的心理准备。
　　真要找不到伴侣的话，alpha……也可以？
　　她的儿子，总不能孤老终生吧？
　　周蘅卿的出现让方女士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下。
　　她第一眼见到他时，就觉得这个beta镇得住萧靖川。
　　军政家庭出身的人从小就耳濡目染，进退有分寸，也稳得住场面，萧靖川不是那种脾气老大的军a，俩人之间应该不会产生什么矛盾。
　　至于感情，联姻就别想那么多了，不当老光棍就是进步。
　　次子萧纵性格倒是温文尔雅得多，但那双桃花眼实在太像他父亲。事实上萧纵的绯闻从来不少——商界比军界更开放，多少人不要名声也想跟萧二少“有一腿”。
　　萧纵看谁都像含情脉脉，可一转身跟谁都半点关系都没有，越是撇得干净就让方女士感到越怀疑……你小子该不会也在外面搞出一堆私生子吧？
　　所以萧二少不想英年早婚，方润锦也就由着他，甚至帮他在老爷子面前周旋，免得萧纵叛逆心起来了专门跟家里对着干。
　　而萧纵跟顾引迅速坠入爱河，也再次验证了那句俗话：姜还是老的辣。
　　从前的萧纵不能说不负责任，但他身上那股叛逆劲常常让人为他捏一把冷汗，方女士更是成天提心吊胆，生怕他走上二爷的老路。
　　自从有了男朋友，萧纵做事好歹肯考虑一下后果了——家里人各个自己的事业都忙不过来，除了顾引，萧纵要有个好歹，那个omega大概能把命豁出去。
　　有的人一辈子无拘无束无所畏惧，但方润锦的思维当中，家人是羁绊也是动力，她还是希望自己的两个孩子都能拥有幸福美满的家庭，也算是填补她的遗憾。
　　萧纵是来看宝石的，方润锦把他引到自己办公室内设的的小型会客室里，边走边说：“前段时间你大哥去了鹿鸣山，你们没有发生争执吧？”
　　大儿子强势且手握大权，小儿子还没记事就没了父亲，读书的时候还被绑架过，摸着良心说方润锦确实更偏爱萧纵，但不代表她不关心长子。
　　“没有，”萧纵自动省略一只叫司令的短腿猫，他信誓旦旦地向母亲保证道：“引引在养伤，我把家拆了他还怎么休息。”
　　方润锦停下的脚步，斜睨他：“你们不是还去了一趟你哥那儿？”
　　萧纵迅速作答：“周蘅卿养病呢，我陪顾引去看他的，萧靖川在外面二五八万的，在家怂得跟孙子似的。”
　　他把萧靖川买菜的事跟方润锦说了。
　　“……他之前不是嫌我‘少爷脾气’、‘挑三拣四’、‘爱吃不吃’，到周蘅卿那儿全不是同一回事，老双标人了，”萧纵吐槽道：“都是千年的狐狸跟我玩儿什么聊斋。”
　　方女士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大嫂什么反应？”
　　萧二少耸耸肩，直接瘫进沙发的一堆抱枕里，说：“他一脸被雷劈到的样子，大概觉得萧靖川被魂穿了吧。”
　　他在顾引面前好歹有点总裁包袱，但在母亲跟前却像他小的时候一样爱淘气，偶尔心情好了还会撒娇。
　　方润锦：……
　　她煮了一壶花茶，给萧纵倒了一杯，顺便又打量了几眼儿子。
　　方女士和二爷两个人的相貌都属于艳丽那挂的，遗传到萧纵这儿则完美地继承了父母的优点，萧纵在联邦的那些“称号”她都知道，能在顾引身上收心是方润锦也想不到的。
　　方润锦问：“订婚选日子你有什么想法？”
　　萧纵一挑眉，诧异道：“这还有讲究？”
　　他跟顾引一路快进到本垒打，同居也有段时间了，萧纵明白仪式感什么的必须要有，可日子有什么好挑的？哪天不是24小时？
　　“要不……挑个晴天？”
　　“胡闹。”方润锦也蹙起了眉头：“这话你大哥也问过，我上一次的回答是‘婚姻不是打仗，需要好好经营’，订婚也好婚礼也好这辈子就一次，你要是打算结个十次八次，当我没说。”
　　话是这么说，但假如萧纵真敢接话，按方女士那架势当场就能变出一根军棍。
　　萧纵寻思得罪方女士比得罪萧靖川后果严重得多，道：“行行行，又是老玄学是吧？你们决定就好，提早半个月告诉魏勉，我让他把行程空出来。”他见母亲的脸色并没有变好，故意惊讶道：“总不能让我自学周易堪舆再算一卦吧？”
　　方润锦真被他气笑了，把花茶摆在他面前的杯垫上：“你的行程不是引引安排么。”、
　　“是啊，”萧纵道：“每天去哪都得跟他汇报。”
　　他脸上一副“你看我多乖”的表情。方女士最吃这一套，她看得心一软，道：“就知道跟我贫。”
　　“你爷爷说春末夏初是万物生长最旺盛的时候，订婚讲究没那么多，回头我把合适的日子发给引引，你们俩商量一下，挑个喜欢的日子，到结婚的时候就不能这么随意了，听见了没有？”
　　“知道啦，母后。”萧纵没个正形地笑道。
　　这时秘书进来送宝石戒指，恰好看见萧纵春风满面的笑容，顿时眼前一亮。
　　萧纵一看见她，惊觉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太不总裁了，被下属看到了传出去像是个什么样，于是很快又正襟危坐。
　　秘书被他的180度大变脸搞得愣了愣，不知不觉中走路就变成了同手同脚。
　　这动作太醒目了，萧纵扫了她一眼：“新来的？”
　　印象中方润锦的秘书也用了好几年，说换就换，不知道什么原因。
　　“萧总好。”新来的秘书迅速收拾好失态，站定后笑盈盈地跟他打招呼：“我是方总的秘书，我叫秦蕊。”
　　萧纵点头，问方润锦：“原来的那个人。”
　　方女士淡淡道：“不知道，应该另谋高就了吧。”
　　这意思就是辞退了。
　　萧纵随口一问，并不会过多关注母亲的公司的人员变动，事实上方润锦也很少插手他的工作，每个人都有忙不完的事，不能像普通家庭那样嘘寒问暖，每天一起吃饭，但这么多年也形成独特的默契和达到某种平衡。
　　助理带来一只特殊防弹玻璃保险箱，四面通透，能直接看到里面深蓝色天鹅绒的首饰盒，她小心翼翼输入密码，方润锦扫了瞳纹按下指纹，这才把保险箱打开。
　　“这是最新的防盗箱，”方润锦随口介绍道：“定位和自动报警系统都是你们公司研发的，这要是有人为暴力拆卸，系统能直接销毁里面的宝石。”
　　她从丝绒盒里拿出一枚艳彩级的蓝钻戒指。
　　方女士秉持着“宝石一定不能小”的原则，前段时间又从拍卖会上拍了颗35克拉顶级净度的蓝色钻石。
　　矩形切割面使得通内部无暇的透度展现得最完美，如同冰蓝色的海洋一样。
　　萧纵看见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颗钻石。
　　“这颗钻石名叫‘永恒之心’，”方润锦道：“本来有38克拉的，我拍回来之后让人重新切割了一次，你觉得怎么样？”
　　萧纵不吝赞美道：“好看。”
　　他眼里荡出了柔和的笑意：“等了这么长时间都值得，我先替引引谢谢妈。”
　　萧纵不经常这么笑，他平时笑容都是客气疏离的，很有距离感。秦秘书一时间看呆住了，方润锦叫了她两声她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要把保险箱盖好，险些打翻掉到地上。
　　“小心点。”
　　萧纵淡淡道，语气中没有不悦，他似乎根本没注意到秘书的连续失态，转而问方润锦：
　　“妈，引引的戒指有了，那我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方女士：什么？你要戒指不会自己买么？-0-


第73章 按捺
　　方润锦露出“长这么大你怎么还能要零花钱呢”的表情三秒钟后,
　　萧纵默默地收好戒指，面带微笑道：“其实引引才是您亲生的吧？”
　　我只是竞拍珠宝的赠品。
　　方女士柳眉一挑，坦然道：“实不相瞒,
　　我以前确实一直想生个omega。”
　　萧靖川和萧纵两个a优秀是优秀，就是都太不省心了。
　　方润锦事业搞得风生水起，在民众心目中也是很有声望的omega——她从二十多年前开始就注重平权和公益事业，萧家不怎么感兴趣的医疗、心理健康以及社会保险方面她都有所涉猎。
　　人脉广路子宽,
　　加上她形象正面，影响力进一步扩大。
　　方润锦女士还是联邦omega心目中的美强惨选手：家庭贵妇出身,
　　孩子未成年老公就就死了，又有碧池来争夺遗产。方女士搞得定公婆，管得住儿子，撕得了碧池,
　　自己的事业也成功,
　　完全是励志的omega代表人物。
　　至于她唯一搞不定的亡夫——全联邦可没人有信心说自己能搞得定二爷。
　　但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长子刚硬固执，次子叛逆不羁,
　　方女士年龄越大就越希望家里能来一个贴心的omega,
　　萧靖川已经没戏了,
　　于是她把视线投向萧纵的另一半。
　　其实假如不出那事，方润锦对叶雨濛的观感是很不错的,
　　但现在……还是引引比较好玩。
　　顾引是独子，早早承担起家庭经济的重担，性格懂事且冷静，又不至于到周蘅卿那种接近冷酷的程度。
　　方润锦给他定做衣服，送来让顾引一件一件试时候，夸一句顾引就脸红了。
　　而且顾引对长辈孝顺。
　　方女士在闲云山庄跟顾母交流了育儿心得,
　　最后只能感慨儿子与儿子之间是不一样的。
　　顾母几乎没为顾引操太多心，她早年照顾病重的丈夫，丈夫病逝后的几年还同时打几份工来偿还债务，顾引早早地就进了军校，入伍后更是拿津贴补贴家里。
　　“要是没有这孩子帮忙，我估计现在还欠着银行钱。”顾母如是说。
　　顾引也是个老实孩子，对萧纵一点脾气都没有，几乎事事都顺着他。
　　方女士之前担心萧纵叛逆的性格会被惯得愈发离谱，可实际情况却是萧二少现在老实了许多，甚至不那么容易跟萧靖川吵架了。
　　作为母亲，方润锦深感欣慰。
　　真的太不容易了……
　　思及此，方润锦对顾引也怜爱起来。
　　面对亲儿子怨念的眼神，方润锦淡定道：“自己订婚都不上心，引引的戒指我已经全给你弄好了，免得你送不出手，怎么，你的戒指不让引引给你挑难道还让我挑啊？”
　　萧纵哭笑不得地说：“他上哪找这么大一块石头。”
　　顾引想跟上萧家“有钱人各有各的烧钱方式”这个等级的消费水平，估计还要个几年，萧纵对他很大方，但顾引曾经因为家里欠债吃了几年苦，又在军队训练这么多年，几乎没有什么花钱的意识。
　　他这几个月工资全拿来买戒指，也就是个一两克拉的普通钻戒。
　　萧纵自己倒不怎么介意，比起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他更喜欢科技带来的浪漫，但方女士一定不会同意，而且顾引也会感觉到心理压力——35克拉的“永恒之心”，交换戒指时要是真没有拿得出手的样式，顾引肯定感觉别扭。
　　但这蓝钻一拍卖就是几个亿，顾小引就算把自己卖了也拿不出这么多钱。
　　“啊……那怎么办？”
　　方女士反应过来后也有些傻眼。
　　她寻思蓝钻是萧家下聘的诚意，而顾引买个差不多的品牌戒指就行了——萧纵不可能戴着一颗鸽子蛋上班，素圈内嵌碎钻的简单款式，犯不着方润锦去精挑细选，顾引也负担得起。
　　到底是大小姐出身，而且方润锦对顾引的了解也没有萧纵深刻，导致她考虑这些事时就不如儿子细心。
　　太有钱了有时候也是一种负担，萧二少（凡尔赛地）心想。
　　“算了吧，我自己想办法。”萧纵叹了口气道。
　　方女士将信不信地问：“真的？”
　　“真的。”萧纵无奈地看向她：“我能亏待了我自己么。”
　　那必不可能。
　　方女士放下心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花茶已经放冷了她似乎也没发现，还在那里絮絮叨叨地念道：“也不知道到时候蘅卿愿不愿意回来参加你俩的订婚宴，星际来回跑一趟怪不容易的，我上次去二号星，一下航母就不行了，晕得昏天暗地险些回不来，那安全舱做得跟棺材似的，一点都不注重用户体验……”
　　“军用设备是这样，”萧纵虽然没离开过主星，但对太空航母有所了解，“换做民用研发就好多了，跟我们合作过的k.b.公司早就设计出可以在太空中开启的全封闭式大型安全内舱，太空飞行时可以实现公共区域供养可压力控制，只有起航登陆时才需回到固定舱里去。”
　　方润锦一听名字就疑惑道：“这家公司不是早就倒闭了么。”
　　“是的，投入太大收不回本，负责人跳楼自杀了。联邦刚开始鼓励主星自主研发，后来又关闭民航航道，倒霉公司不止他们一家。”
　　方润锦感慨道：“这种政策导向的变故，只能算投资风险吧。”
　　萧纵轻笑了一声。
　　方润锦正要说什么，杏眼一瞟，瞟见了还伫立在办公室里的秦秘书，莫名道：“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秦秘书突然回神，她反应很快，道：“方总，花茶凉了需不需要重新泡一壶？”
　　方润锦这才发现确实凉了，她跟萧纵说：“别喝冷的，对胃不好。”又转头对秘书道：“再去泡一壶吧，萧总喝拿铁，起三分之一奶泡，加两包黄糖，必须用苏格那个牌子的，没有就叫人去买。”
　　秦秘书忙不迭记下，就出去了。
　　等她走后，方女士才道：“新招的这个秘书有工作经验，上手快，做事也更细心，但是已经形成自己的工作习惯，双方都需要磨合一下。”毕竟是私人助理。
　　萧纵状似不经意地说：“哦？那她以前哪家公司的？”
　　方润锦报了一家企业名，在商业圈不算顶尖企业，但在国区内也排得上前一百，不算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萧纵没再说什么。
　　母子俩行业差得远，平时见得少，其实共同话题不多，仅有的关于萧老爷子和萧靖川的话题，萧二少又是不愿意聊的。
　　而萧纵可能会对萧斯年有些兴趣，方润锦却不愿意聊。
　　可方女士还是把下午的事全都推掉。毕竟萧纵一年也不见得能来一趟她办公室，还没到吃饭的时间，萧纵一见没人又拿出蓝钻来看，越看越喜欢。
　　主钻已经够大，没有镶嵌其他辅助钻石，整枚戒指的设计简洁纯粹，靠着蓝钻本身的光芒就可以亮瞎别人的眼。
　　但萧纵惦记着的却是些别的：他想把这枚戒指改成项链，链条用恒华最新研发的特殊珍贵合金——这可比铂金克值高得多，黄金有钱就能买，特殊合金现在都快成为他萧二少的标志。
　　细细的银色链子顶端吊着一颗冰蓝色的钻石，挂在纤细的脖子上，每一次顶撞的时候，它就在信息素浮动的空气中前后晃动。
　　顾引一边哭一边攥着链子不让它动的样子，怎么也比戴在手上被猫啃要好看得多啊。
　　“……”
　　萧纵轻轻咳一声，觉得自己这个老板当得是越来越不正经，很快就要朝着方驰嘴里的“霸道总裁”发展。
　　关于霸总的兴起，萧纵也从方驰嘴里了解过一点：拥有最好的条件，却偏只喜欢吃强扭的瓜，由爱生恨白切黑，最后还要火葬场。
　　这类同人设定在平台上也拥有一个标签，叫#有钱人各有各的变态方式#。
　　方女士刚刚拿起手机看信息，点开屏幕看到的就是她没退出的界面：星网社交平台#壕无人性#超话。
　　她总算又找了个话题，道：“阿驰这两天教给我一个放松心情的办法。”
　　萧纵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秒就听方女士说：“他说网上有些小说睡前看看打发时间，能少想点心烦的事。”
　　方润锦当年事业起步时一度罹患焦虑症，必须靠工作来转移注意力，即便现在停药了，晚上时不时还是会有一种灼心感。
　　方女士自从丈夫死后就直接戒网多年，她没有任何社交账号也从不看网上的任何消息，但流言是无孔不入的，她依然能在各种场合猝不及防听见有关于萧家的讨论和猜测。
　　萧纵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完了，现在网上全是他和顾小引的同人文。
　　好在方润锦马上就说：“可能我年纪大了，看了几篇公主骑士什么的也没看明白，倒是这几天老看到一个标签热度在往上飘，好像是靖川的话题，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她把屏幕拿到萧纵面前。
　　萧二少定睛一看，主标签下有一个最近七天排名上升最快的话题，叫做——#大哥，大#
　　萧纵：……...
　　**
　　直到吃完晚餐，萧二都没想明白那个标签是什么意思，以及中间那个逗号带来的断句，总让人产生一种微妙的……不爽感。
　　这是萧家的超话标签，要按照这个格式排，他岂不是要拥有一个#二哥，二#的话题楼？！
　　不行，必须遏止住这种不良风气。
　　萧纵迅速给恒华的公关部负责人打了个电话。
　　这是老业务了，公关部速度很快，删掉标签后，萧二少神清气爽。保镖兼司机已经把车开了过来。
　　“萧总！”有人在后面喊他：“……二少爷！”
　　萧纵的称呼有很多，顾小引喊他老公，魏助理喊他老板，同辈或者朋友喊他萧二、阿纵都有，隶属老爷子的那些佣人管家则喊他“孙少爷”。
　　但从来没有人喊过“二少爷”三个字——这算哪个辈分？
　　萧斯年老早就去世了，方润锦是个平权派，这一套封建糟粕早被她丢弃了，连闲云山庄的佣人都喊“方女士”，而不是“少夫人”。
　　萧纵回头一看，正是下午在办公室里的那位秦秘书。
　　说实话秦秘书十分漂亮，妆容精致艳丽，身材也凹凸有致，这也是奢侈品行业的习惯——招聘时对五官气质要求极高，随便一个拉出去都能拍一组时尚大片。
　　方润锦能这么快招到新秘书，和秦蕊本身与她年轻时有几分相似有关。
　　私人助理么，合眼缘最重要，萧纵也是因为觉得小秘书顺眼，才同意留他实习的。
　　萧纵淡淡问道：“有事？”
　　保镖坐在驾驶位上，也警觉地抬头看她。
　　司机这一侧的门的下方位置就放了一把枪，这是闹市区，但如果有危险的话，他也会当机立断开枪。
　　经过一段时间特训，这些保镖都彻底改头换面，再过段时间能恢复到军队最巅峰的状态——到底还是因为集团的福利太好，萧纵对自己又不够重视，这些人领着高薪不干正事，一天比一天懈怠。
　　突然增加大量的工作强度，肯定有ａ不服气。不服气也没事，在顾引手上栽几次就行了。
　　魔鬼教官专治各种不服。
　　秦秘书踩着高跟鞋在他面前站定，还微微带着喘，道：“我下午听见您跟方总聊的话题，您应该打算定做一枚戒指。”
　　“我们公司只做宝石，如果您感兴趣的话我想给您推荐一家私人定制公司，可以将生物信息储存在戒指里。”
　　秦秘书又道：“您现在要回公司吗？如果是的话我刚好跟您同路，方便的话捎我一程我把具体的定制方式和样品给您看一下，车开到公司路口把我放下就行。”
　　萧纵微微一笑：“可以啊。”


第74章 芯片
　　保镖从后视镜里看了秦蕊一眼。
　　或许是他的神色太不友善,
　　秦秘书坐下后向侧门的方向偏了偏，纤细的眉头微微蹙起。
　　这是omega的一种受到冒犯时的回避举动。
　　萧纵淡淡一笑，绅士地将后座与前座之间的遮挡板升起,
　　“不用紧张，你应该也听说我最近犯太岁，保镖例行公事罢了。”
　　保镖：“……”
　　之后他就听不见别的声音，只能安心开车并注意周围的情况。
　　保镖隐隐约约觉得不妥,
　　但又说不上具体的。
　　对方只是一名无缚鸡之力的omega——车门上安装了武器检测装置，秦蕊上车并没有发出任何警报声。
　　私人保镖的职业道德之一就是不能泄露老板的隐私。哪怕上司**五毒俱全,
　　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领着人家的薪水就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一切事都假装不知道。
　　一旦泄密，不管外界道德准则如何,
　　这个人会在商界实现“社死”——其他大佬在招聘时都会在行业里打听打听,
　　对于劣迹人员不予录用。
　　他们并不在乎保镖三观正不正确,
　　只在乎自己隐私会不会被泄漏。
　　有钱人多疑，他们只选择绝对忠诚的人,
　　这也是为什么萧衍老爷子喜欢招军a,
　　因为军人习惯于服从,
　　也不会过多纠结上级的命令的正确性。
　　保镖想了想，默默按下了一个红色按钮,
　　把实时位置发送给副队。
　　吴勇的声音迅速从通讯频道中响起，他几乎第一时间就放下手里的事，连线过来：“怎么了？”
　　“我迷路了。”保镖说：“勇哥帮忙导个航。”
　　吴勇：……
　　吴副队最近是顾引训练的重点对象，他的参照标准是狐狸。
　　这对从前的他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吴勇退伍十二年了，在萧家也一直不温不火,
　　要不刘业刘建同时掉线，顾秘书又不能24小时跟在老板身边，怎么也轮不到他顶上来。
　　多半还是看他忠厚老实。
　　但“狐狸”这个外号，听起来就是那种狡诈多端、战术诡谲的，事实上他也生了一双狭长的眼睛，笑起来时给人一种精明且很不好惹的感觉。
　　简直就是拿他的短处在比别人的长处。
　　不过alpha天生不服输，哪怕没信心他也不能辜负上级对他的栽培和期望，吴副队坚信勤能补拙，不放过任何一个疑点，哪怕细致得让老板心烦，也总好过像之前那帮人那样**。
　　于是吴勇又调了两支车队去路口接人。
　　四个路口，开车十来分钟罢了，能出多大的事，吴勇心想。不是他心宽，他老板就算想给秘书戴绿帽子，十分钟也完全不够啊。
　　“谢谢。”
　　后排座位上，秦蕊小声地朝萧二少道谢。
　　她画着精致的妆容，路灯透过车窗玻璃照到她脸上，显得尤为楚楚可怜。
　　“你有十分钟的时间，”萧纵笑道：“还需要放个幻灯片吗？”
　　“不用了，”秦秘书脸一红，道：“二少方便交换一张电子名片吗？”她说话时已经打开了自己的手机，仿佛默认萧纵这种有涵养的alpha是不会拒绝o的邀请的。
　　事实上萧纵确实有方润锦前一任秘书的联系方式，方润锦也能直接找到魏勉，这是两个大忙人之间的一种联系方式，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秦蕊手指还没点上发送键，就听见萧纵道：“不好意思，秦秘书，您带了纸质名片么？”
　　秦蕊一怔。
　　萧纵温和道：“前段时间黑客大肆攻击企业网络的事，相信秦秘书应该也有所耳闻，网络安全局调查结果表示那么多企业家中招的原因就是因为大量接收电子名片，被人种入了木马。”
　　网络攻击的起始就是从手机端入侵工作后台，再联入办公系统窃取资料。
　　自那之后，手机端办公在全联邦都被喊停，直到现在都没恢复。最近萧纵的工作机也只是用来收发信息，真正的重要事务只能用内部光脑来处理。
　　他神色语气毫无异常，连说起黑客攻击的事情时都大大方方，好像在分享一条消息似的。
　　秦蕊松了一口气，道：“对不起二少，我出来得急，没带纸质名片。”
　　“那下次吧。”萧纵笑道，轻飘飘就把这事揭过去了。
　　秦秘书终于开始介绍定制戒指的公司，“是我一个朋友开的，公司刚起步，还不是太有名，当然，”她略窘迫地笑了笑，道：“和方总的公司完全比不了，也不好意思在方总面前提。”
　　萧纵笑了笑，表示理解。
　　秦秘书继续介绍道：“品牌灵感来源于军队给每一位军人刻制的铭牌，不知道您有没有了解过，军人铭牌无论刀山火海还是**辐射都是毁不掉的，”
　　她的准备很充足，这时从手包里拿出了一枚钛银戒指。
　　戒指外面是简洁的素圈，环内则能看见液态化的信息素芯片，呈现出玫瑰星沙的颜色，随着她的转动不断流淌着。
　　“……这家公司做出改良，将生物信息以流沙芯片的方式储存在戒指里，以达到忠贞和永恒不灭的意象。”
　　秦蕊的手保养得非常好，光是举着这枚尾戒就让人觉得她戴起来一定非常好看，手指白皙纤细，指腹细嫩——这是经过精细保养才能达成的状态。
　　方女士就曾说过，最容易暴露女人年纪的不是脸，而是颈部和手，她做保养的时候，一只手的就能耗俩小时。
　　方女士的爱好无非就是这些，母子俩不聊工作的事，闲聊都是些没用的话题：比如萧纵还从她那里知道，尾戒是单身的意思。
　　“有点意思。”萧纵摸着下巴道。
　　这东西虽然没什么实际作用，但很符合萧二少本人的喜好——科技才是最浪漫的东西，哪怕只是用在一些小聪明上面，也足以引起他的兴趣。
　　秦蕊对自己是很有信心的。
　　她漂亮、识趣并且浪漫，学历优秀履历好看，最重要的是她omega信息素非常顶级，和萧纵的顶级alpha信息素十分相配。
　　她去方润锦的公司应聘，就是因为能更近距离地接触到萧二少。
　　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淡淡的暗香。
　　进入密闭的车厢没一会儿，omega身上的味道就变得比较明显了。
　　秦蕊喷的香水是蔷薇花的味道，和方润锦女士的信息素味道融合在一起，之前在办公室的时候萧纵都没注意到。
　　她自己的信息素味估计很淡，被香水一遮掩就很难分辨得出来。
　　没有哪个alpha能抵挡omega信息素的力量——除了下午刚打过强效阻隔剂的萧二少。
　　这东西是社畜必备，正常上班族谁也不能一休配偶假就休七天。
　　标记本身具有不公平性，生理结构决定标记成结是单向的，一个omega一生只能被一个alpha终身标记，受到标记后其他人的a类信息素几乎影响不了他。
　　但一个alpha却能标记多个omega，并且持续受到所有未被标记的omega的吸引。
　　等萧总意识到车内有o类信息素时，其实有一点晚了，照理来说他现在应该已经被动发情才对，萧纵属于歪打正着地避开了一场桃花劫——下午跟小秘书在办公室鬼混半天，顾引脸皮薄，萧纵脸皮也**，不及时打一针怕是要传得全公司都知道。
　　回头他还怎么以身作则？
　　萧纵遇到过各式各样勾引自己的人，还是第一次遇见秦蕊这样的。
　　不仅有策略，还很懂的隐藏自己——起码在方润锦的警惕性提高后，这个人再一次把她忽悠了过去。
　　秦蕊等了一会儿，渐渐地也察觉不对劲了。
　　正常流程萧纵这时候应该已经情难自禁了，秦蕊顺势提出上去266楼坐坐。
　　这个时间点魏勉不一定在，哪怕在，只要老板信息素上头，助理通常都不会多说什么。
　　但萧纵却毫无反应，他只是礼貌又认真地在听她讲戒指的事情。
　　在秦蕊的理解中，只有两种情况，要么萧纵是个aa恋，要么他最近打过强效阻隔剂。
　　已知前者不可能，那么就只有后者……
　　秦蕊觉得十分难以置信。堂堂星际首富，居然委屈到给自己打阻隔剂？！
　　那他的omega也太离谱了。
　　秦蕊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她客套道：“您和顾秘书的感情一定很好吧。”
　　萧纵谦虚道：“还行。”
　　总裁的座驾已经行驶到第三个路口，信息素勾引失败让秦蕊有些措手不及，她手里还捏着那枚钛银戒指，突然听见萧纵问：“秦秘书之前是在芯片公司上班？”
　　“对啊。”秦蕊迅速回过神来，微笑道：“定制戒指的公司也是我前同事开的，想拉拢几个大客户，把口碑打起来，让萧总见笑了。”
　　她进退自如，二两拨千金地就又把话题带到业务方面，避免自己更难看。
　　看起来就是个老手。
　　“我跟你们戢总打过一次照面，”萧纵笑道：“六年前在我们研究人工智能芯片的时候，戢总还宰了我一笔来着，当时我需要购买三台0.3nm芯片光刻机，他一台开出了3亿联邦币的天价。”
　　“这样么，”秦蕊颇感兴趣地说，“我还真不知道……0.3nm的机器这么贵啊，那后来呢？”
　　“后来恒华就自己造了，我们成立第十七家专精科技公司就是因为这个机缘。”
　　当年想把萧纵当成冤大头的那家芯片公司，近几年因为被恒华抢了大部分生意而渐渐衰落。光刻机不是日用消耗品，买得起的公司更是寥寥无几，曾经的一个垄断巨头就这么被挤兑得效益极低，听说去年底连研发预算都拨不下去。
　　研发跟不上，就离被市场淘汰不远了。
　　“不过真要细算，你的老东家算是被我挤兑垮的，你难道没什么想法么？”
　　他说完这句话，秦蕊的表情微微地发生了一点变化。
　　好像有些生硬地从没什么表情，刻意地转变成“尴尬”，就像修正错误程序似的。
　　片刻后，秦秘书放弃挣扎，白着一张脸，叹气道：“您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萧纵笑道：“你不经试而已。”
　　轿车缓缓停在了恒华总部大楼下。
　　秦蕊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颓靡只一瞬间就消失不见，她重新打起精神来，说：“那您还打算跟我谈吗？”
　　萧纵说：“叫你老板出来谈吧。”
　　在萧纵这样的人面前一点错误都不能犯，只要被他发现任何端倪，前面所有的功夫都白费了。
　　她又顿了顿。
　　空气中静得仿佛能听见心跳的“砰砰”声。
　　“我的老板？”秦蕊的声音略带奇异，纤细脖子就像机械娃娃锈掉的关节似的，一寸一寸地转过头来：
　　“您指的是戢总，还是‘那位先生’？”


第75章 先生
　　车停下后,
　　前座的保镖等了一会儿，然后伸出手用指关节敲了敲遮挡板。
　　萧纵听见声音，却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秦秘书。
　　下午还没怎么注意,
　　现在再仔细一想，眼前这个omega的一切仿佛都为他量身定制：假如萧纵单身、下午也不是来做取戒指这种有特殊意义的事，他或许真的会为秦蕊的“聪明、识趣以及漂亮”而多看她两眼。
　　这已经很难得了，毕竟顾引最初也是因为萧纵多看了他几眼,
　　俩人后来才在一起的。
　　要喜欢上一个人，起码第一眼缘不会太差。
　　萧纵没说话,
　　他在等着秦蕊开口。既然主动提起，总不能转眼就失忆装傻吧。
　　果然，就听见秦蕊微笑道：“我是第一次见到您本人，您和‘先生’判断的不大一样。”
　　“说说看。”
　　萧纵的视线虽然没有离开她的脸,
　　但身体却向后坐,
　　左手肘轻搭在关闭的着窗沿上,
　　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很放松的模样。
　　事实上只要萧纵愿意腾出时间，他就能扮演一个最好的倾听者角色,
　　任何人都愿意跟他聊天。
　　老板没有回应,
　　坐在驾驶座的保镖也不敢轻举妄动。
　　保镖已经脑补出了《总裁出轨的一百八十种方式》,
　　而吴勇调派的其他保镖已经悄然包围了轿车。
　　真要有什么事，这个omega绝对插翅难逃。
　　但现在也没人敢上前——车内有不少隐藏警报按钮,
　　都是为保护老板人身安全设计的，萧纵没有危险、没有指令，除了顾引谁敢强行破门而入？
　　万一俩人真的是在深夜对剧本呢？
　　秦蕊将戒指收进手包，然后道：“您比我想象中更优秀，却比先生形容的更无情。”
　　她是“未命名”专门按萧纵的喜好来培养的，甚至弥补了一部分缺陷,
　　比如学历。
　　照理萧纵这样的alpha，见过的人多了，审美相对稳定，并且他性格也是那种会给自己找刺激的人，没有理由对送上门的美味佳肴不闻不问。
　　alpha么，说好听一点叫信息素上头，说难听那就是精
　　虫上脑，比起不受信息素影响的beta来说，勾引的难度低得多了。
　　有其父必有其子，从哪一方面来讲，现在的结果都是她料想不到的——萧斯年的儿子居然是个情种？
　　萧纵打量着她，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有一丝寒意蔓延开来。
　　他原本不怎么关注母亲身边的人，方润锦毕竟下海时间比他长，人脉圈子也广，萧纵一个晚辈还操心不到长辈的事去。
　　不就是花痴么，他萧二少见得难道还少？顾小引最初不也老盯着他出神。
　　但凡这位秦小姐不要这么着急，萧纵很快就会把她从脑子里一键清空，学霸的脑子里装的都是有用的东西。可秦蕊现在明显就把自己变得很有用，有用到都跟“未命名”联系到一起了。
　　“你都到这个阶层了，”秦蕊嘲笑道：“不说后宫三千，起码肯定不会只想拥有一个人吧。”
　　萧纵小时候不理解洛云为什么会看上爷爷，因为萧衍看起来就凶巴巴的，洛云把他抱到腿上坐着，想了想，道：“喜欢一个人，当然是因为你觉得他很优秀，你才会喜欢他。”
　　很简单的回答，细想也没什么问题。年幼的萧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好像接受了这个解释。
　　那会儿其实他还不太记事，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却记了很多年。
　　萧纵道：“人的野心和贪婪是无止尽的，我也不能免俗，遇到好的同样想试试——前提是你得比他优秀才行。”
　　他脸上的微笑堪称温文尔雅，话语里的尖刺却毫不掩饰，秦蕊顿时一愣。
　　这话就是摆明了说你没有顾引优秀，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omega的好胜心被激起，秦蕊不服气道：“你这是新鲜感还没过吧？顾秘书又不是什么深居简出的omega，他的信息现在在星网上随便一搜就一大把。”
　　“那又如何呢？”萧纵随意道：“普世价值观和我个人观点不一样，难道是什么稀奇事么。”
　　秦秘书自觉是争辩不过他的，没再纠缠下去，恰到好处地把话题止在了聊崩的前一刻。
　　萧纵不想再跟她兜弯子，直截了当地道：“秦秘书，你老板对生物科技是不是也有所涉猎？”
　　秦蕊道：“二少爷真是慧眼如炬。”
　　萧纵缓缓笑了：“那你一个‘试验品’又凭什么跟顾引比。”
　　秦蕊的脸色当即就变了。
　　**
　　“还没回复吗？要不要切线进去？”保镖有些焦躁不安了，车后座静得像是没人一样，“又不是当场要签订合同，聊个戒指聊这么长时间吗？”
　　正当他要申请与后排通话时，频道自主接入了，是萧纵那一方发起的。
　　秦蕊的苦笑率先传出：“萧纵，你那么多地方都像你的父亲，为什么偏偏就这一点不像呢？”
　　“……恒华不屑于做生物科技方面的科研，多少是因为你们的高层过不去临床试验这道坎吧？”
　　萧纵冰冷的声音也顺着车内监听器信号传来：“如果你指的生物科技是连接入大脑神经的生物芯片的话，那么我作为恒华总裁可以直接明确的回复你，这一块至少在我手上是完全不考虑研发的，我们做军事重工业起家，生物领域跨度太大。”
　　“你不做自然有别人做，”秦蕊声音仿佛带着无限伤感道：“无止尽的不止野心和贪婪，还有掌控欲。就在你错失机会的这些年，有人已经找到突破口。”
　　“我从很多年前就注意到你了，”她说，“我特意了解你的过去、你的喜好，尽可能把自己变成一个能入得了你眼的人。”
　　秦蕊喘了一口气，脸色迅速暗淡下去，就像是接收了关机程序的电脑一样，迅速灰败，萧纵脸色剧变，顿时遮掩都懒得遮掩一下，对着对讲机吼道：“报警叫救护车！”
　　前座的保镖简短地应了一句。
　　吴勇不放心，当即命令所有在潜伏的下属全都包围到车边上，只需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扑上去解救萧纵，同时制服车里的另一个人！
　　可萧纵完全没有求助的意思，他像是被梦魇住似的，死死盯着那个“人”——事实上秦蕊在说出“先生”两个字时，已经像无形中触发了某一个开关键。
　　程序开始销毁了。
　　但她还僵直地坐在那里，嘴里快速地喃喃道：“但不管我再怎么努力，依然离你太遥远了……所以他找上我，给了我希望和改变。”
　　“要是能成功，我就不用死了。”omega艰难地扯出一个微笑，可她的面部肌肉已经不受她自己控制，做出的这个笑容比哭还难看。
　　ai伦理问题尚未讨论清楚，生物芯片对人的控制到底到达什么水平，萧纵此时还一无所知。
　　然而下一秒，他蜷曲的手指蓦地收紧，瞳孔微微扩大。
　　萧纵看见她眼里最后一丝光亮都消失不见，而秦蕊鲜红的嘴唇微张，声音还在继续：“这本来是给你准备的礼物。”
　　听见这个语气，萧纵就像唤醒了某种更深层的记忆似的，变得怒不可遏：“你躲这么长时间就是为了搞这么一出？！”
　　他竭力控制声音里的愤怒，可秦秘书在这种近距离下死不瞑目造成的冲击太大，让萧纵险些忍不住拉开门落荒而逃。
　　然而萧纵没有逃走，他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
　　“不，技术应该早就成熟了，”萧纵一点点捋清脑子里乱成一团的思路，说：“我之前一直没明白富华酒店那些人为什么要绑架我，即便最后打算开枪瞄准的也不是身体要害。”
　　“……巨额赎金你们未必敢收，收了容易被国区政府追查到；新能源资料你们接手不了，军方都不能明抢，抢回去也无法直接投入生产……”说到这里他就停了下来。
　　对方却接着他的话，笑着说道：“是啊，一直以来，被你忽视掉的是你‘本身’的价值。”
　　将萧纵带走植入芯片，再意思意思要点钱把人放了，整个萧家就都能处在控制之中。
　　难怪那个“生意”是跟老爷子谈，到时候萧纵已经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工具人。
　　哪有ai程序违抗源代码的。
　　“事实上关于这项新技术还有很多需要改进的地方，在样本的挑选方面就需要再三斟酌，”
　　「秦蕊」遗憾地说道：“本来你是我们向国区政府投诚的‘诚意’，不过现在不需要了，生物芯片的临床试验结果比想象中更好，只是还需修正一些小bug，比如像她这样任务一失败就破罐子破摔开始胡言乱语，做一些简单的编辑就可以了，比如加黑名单词库。”
　　「她」说得再轻松不过，可随便一样技术改动都会实验在活生生的人身上。
　　“你们到底做了多少临床试验样本？”
　　“她是第一批接收改造的，生物自主属性还比较强烈，唔，或许也是因为她真的很喜欢你……”
　　“闭嘴！”萧纵低声呵斥道。
　　“联邦背信弃义，但如果我把这项技术卖给国区……”「她」轻笑：“你觉得他们用什么交换才比较合适？”
　　萧纵沉默。
　　对方不以为意地说道：“狡兔九窟，萧纵，我不会那么轻易认输的。”
　　萧纵望着秦蕊泛着灰白的瞳仁，咬牙一字一顿地说：“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是这样么，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第76章 紊乱
　　接到保镖汇报时,
　　顾引正在鹿鸣山别墅的书房里跟技术部机甲合金项目组成员开会。
　　说是一个项目组，实际上核心项目成员就有四五百个，这些技术人员又细化成不同的研究组,
　　每个人只负责自己那一部分。
　　这是一场项目启动前的沟通会，他们主要想了解实操过程中存在的一些问题。
　　“幸好牌照批得早……”项目负责人道：“当初我们公司拿的是军工全牌照，否则现在再想获批机甲武器类研发的许可证就麻烦了。”
　　海陆空机甲跟二级精准打击电磁炮不同，涉及到宇宙武器类型,
　　联邦政府对前者的管控非常严格，对于后者则基本由国区自行研制。
　　机甲存在一个关键问题就是能源。
　　宇宙穿行能源由联邦政府完全垄断,
　　每年按纳税份额将资源拨给各国区。国区政府拿到后基本全都用于太空航母的行驶——优先保证宇宙航空通行，争夺宇宙资源，才能保持高速发展。
　　h国区近年来经济发展非常迅速，拥有自己的宇航登陆起飞基地,
　　很多小国区达不到标准,
　　连建造基地的资格都没有,
　　得到的能源份额只能用于主星国区之间的交易流通。
　　因此主星国区与国区之间竞争也非常激烈。
　　就跟养蛊一样，强的国区越来越强,
　　弱的国区则依附其他国区或者直接被吞并。
　　虽然星际级别的战争这几十年来没有发生过,
　　但主星国区之间时不时就会有一场交火,
　　都是因为资源分配的问题。
　　自古政事只有立场不谈对错，人们在这种环境中生存惯了,
　　又找不到可替代的宇宙能源来打破这个规则，就只能接受它。
　　萧斯年曾经给过人们希望，虽然最后还是失败了。
　　二十多年后，萧纵再一次站在媒体面前，直接宣布新能源研发成功，将在主星率先试行,
　　并且这项技术没有被政府垄断，哪怕是国区政府。
　　整颗主星，乃至联邦星系的规则都会受此影响。
　　没能拿到垄断权的h国区依然是受益方，但对于其他国区和联邦政府来说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他们不断对新能源的安全性提出疑问，并攻击恒华这种先斩后奏的做法不厚道。
　　h国区外交部发言人忙得不可开交，每天脸上笑嘻嘻，心里mmp。
　　但这只能代表官方的态度，普通民众则对此十分感兴趣——民科企业和研究人员经常针对恒华阶段性公布报告进行分析研究，写一些科普的报告或者评论，大部分人认为这是人类科技的巨大进步，少数人忧心着国区竞争力的问题。
　　新能源给机甲制造同样带来曙光。
　　对于恒华这种科技垄断巨头，国区政府和军方是又爱又恨。这一回萧纵提出的新阶段合作项目，军工科技部又没出息地表示“感兴趣、想合作、还生气”，到目前为止还没给出明确答复，但恒华这边已经开始准备了。
　　顾引作为全公司最熟悉机甲实操的人，以特邀专家身份参会，这也是他进入公司以来第一次参与科研项目会议。
　　保镖匆匆忙忙忙冲进书房来时，顾引正在向技术工程师提出疑问。
　　“空间减震是目前最大的需求，”他面前的四台光屏同时开启，里面随时可以调取任意参数，顾引说：“除了机甲毁坏造成死亡以外，在太空战场导致受伤频率最高的原因是因为震荡和漂浮碎片撞击，机甲的外壳坚硬度已经足够，但……”
　　视频会议中的下属们聚精会神地听他讲话，然而另一头话语戛然而止，像被突兀地打断。
　　声音再次响起时就听顾引说道：“不好意思，我这边有些事要先处理，关于改进方向这一部分内容，之后会形成书面资料发送给相关负责人。”
　　他匆匆说了一句“失陪”，就切断了沟通会议。
　　“老板现在在哪？！”顾引猝然抬头问保镖，“刚才跟谁在一块儿？晚上不是和方总吃饭吗？”
　　尽管事态确实紧急，保镖还是被他森冷的眼神吓了一跳，道：“晚上和方总吃完饭就各自回公司，老板被方总的秘书拦下来，说是要给他推荐定制戒指的公司，他们俩就上车聊了。”
　　顾引听见方润锦的秘书，第一反应还是之前那个小刘，等得知方女士刚换了秘书时，他顿时心里就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他听见保镖说：“行车时间一共十七分钟二十五秒，行驶路线实时定位，没有任何偏差，司机没有听见争吵或者撞击声……”
　　顾引急忙打断他：“你说老板怎么了？”
　　“老板没事，秦秘书死了。”
　　顾引眉头紧锁：“猝死还是怎么回事？”
　　他脑袋里的信息完全串不到一起去。顾引并不是一个心思弯弯绕绕的人，这就好像下棋一样，有的人下一步就能预见到后十步的走向，顾引作为一名严格服从上级命令的特种兵，就跟棋盘上的棋子一样，哪有棋子揣测棋手意图的道理。
　　“人在哪里，现在带我去，律师呢？”
　　**
　　连续好几次出事都是在晚上，律师现在都要夜间ptsd了。
　　“需要通知omega保护协会吗？”下属问。
　　汪枫最不愿意和协会的人打交道，但还是阴沉着一张脸说：“死者家属迟早抖到媒体面前，还不如坦荡一点，你现在联系吧。”
　　下属领命而去。
　　车内的通话都有录音，本来算是证据材料之一，但萧纵却要求他不能交出去。
　　魏勉听完录音后眉毛攥皱成了一团。
　　“不能交出去，”他也这么说：“国区目前可能是两种情况，要么他们不知道生物芯片研发成功，我们不能率先抖出去，这会让我们更被动，”
　　这恐怕正中敌人下怀——萧纵为了撇清自己跟秦蕊的关系，第一时间把这些信息交给官方，使得国区政府能提早准备，间接促成“生意”达成。
　　“第二种猜想更糟，那就是双方已经开始接触，理论上没有第三者知情，恒华如果这时候表示自己很清楚有这项技术，那么老板很可能就会面临巨大的麻烦。”
　　未命名可以借国区的手直接狠狠地给萧纵插上一刀。
　　南科大、新能源的事已经让国区政府和军方对恒华不满，还把联邦议会给彻底得罪，现在再出来蹦跶指指点点说你们不能做这种有违伦理的生意，简直就是在自跳火坑。
　　可如果什么都不说，那么萧纵将直接面临omega保护协会的指控，必须对一个omega死在他车上的事做出合理的解释。
　　简直是一石三鸟的办法。
　　生物芯片就是一个烫手山芋，恒华不得不接，现在根本不知道该往哪儿扔。一旦秦蕊身上查出植入芯片的痕迹，那么恒华还要第一时间表示“不知情”。
　　当然，还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留了后招。
　　“尸检结果出来了吗？”汪枫紧张地问。
　　下属挂掉电话后回答：“还没有。”
　　“这个怎么能实现呢……”
　　另一边，被总部连夜提调过来的生物科技公司的高级研发员百思不得其解。
　　恒华在生物科技方面是短板，能够解答技术性问题的专家也有限，这已经是他们第一时间能想得到的最高尖的人物了。
　　“确实，现在的程序芯片已经不局限于肉眼可见的实物载体，可以实现量子级别控制，理论上能利用程序和信号电流刺激神经，达到改变人体情绪、举动甚至发出声音——本质就是声带共振的原理。但如果能控制意志的话那就太可怕了……”
　　从今往后联邦星系的任何人都可能并不是一个自由意志的人，而是一具傀儡。
　　科技像是一种魔法，能给人类带来便利与先进，他们可以控制天气，逆转自然，实行星际扩张，但随着人类可控制的事物越来越多，他们依然感到不满足，渐渐地把视线投向了最难控制的——人。
　　潘多拉的魔盒一旦开启，就会给人间带来厄运与灾难。
　　“太可怕了……这怎么行……”
　　科研人员着了魔似的喃喃自语。
　　他没亲眼见过，光想象一下那个场景，就完全违背他所有科研伦理的底线。
　　“或许事情没有那么糟，”一名下属见气氛过于沉重，乐观地道：“国区会严词拒绝也说不定呢？”
　　魏勉和汪枫同时抬起眼，看智障似的看着他。
　　h国区拒绝，主星上还有其他两百多个国区能当买家呢，难道等着未命名把技术卖给其他国区，再被对方用来对付我们？
　　只有更糟糕的结果。
　　办公室的门“唰”地一下被推开。
　　顾引的身影出现在门后，动静之大连科研人员都被吓了一跳，清醒过来：“顾、顾……”
　　魏勉招呼道：“引引你来了。”
　　“魏哥，老板呢？”
　　顾引搭在门手把上的手还微微发颤，来的路上他无数次在想，每次一走开萧纵就出事，以后半步都绝不离开大猫猫身边。
　　“老板在右手边走廊顶端的病房，他——”
　　魏勉话没说完，顾引就消失在了眼前，只留下一阵风。
　　“着什么急啊，这一个两个的……”魏勉嘀咕道。
　　**
　　“他谁也不见。”警察硬邦邦地说。
　　方润锦比顾引早到一步，她也被拦在了门口。
　　保镖和警察像两座山一样，走廊上各几米就是一个负枪的武警。
　　保镖见到顾引来了，朝他点点头，表明对方说的是真的。
　　谁也不见的意思，当然包括顾引和方女士在内。
　　警察对于萧二少的遭遇深表同情，见两名omega脸色都冷得吓人，出声宽慰道：“嫌疑人没有受伤，只是受到一些惊吓。”
　　顾引在门外站定，无力地用手掌贴着额头，“医生检查过了吗？”
　　保镖说：“检查过了。”
　　警察唏嘘道：“换做正常人早被逼疯了，得亏萧总心理素质好，只是出现一些信息素紊乱的症状。”
　　这是心理战术，他不能倒下。顾引心想。萧纵一旦对未命名生出畏惧感，那么这场战斗还没开始他就失败了。
　　那个隐藏在幕后的家伙，用一系列事件牵制住所有人的注意力，然后悄悄在暗处朝萧纵露出狰狞的獠牙。
　　但再怎样他都只是一个凡人，任何人都做不到滴水不漏，把全世界玩弄于股掌之中。
　　顾引想把这些说给萧纵听，可萧纵现在估计什么都听不进去。
　　一想到他的大猫猫此时就在坐在昏暗病房里怔怔发呆，顾引就心急如焚。
　　萧纵那么善良的一个人，因为未命名的袭击，手上沾了好几条人命——车祸撞下山崖当场死亡的杀手，和那天跟着军机一起炸得尸骨无存的“魇”。
　　事故后萧二少拒绝接受心理疏导，像个没事人一样处理工作，跟顾引谈恋爱。
　　可某天他突然问顾引：“引引，你第一次杀人什么感觉？”
　　顾引知道他还一直介意着，只不过用忙碌来转移注意力，并告诉自己这些人都是通缉犯，死有余辜。
　　但其实在萧纵心里，罪犯有警察有法院审判，战犯有军队来制裁，这些人不应该死在他手上。
　　就如萧纵说的，他只是一个生意人，哪怕与国区出现利益纷争也都可以通过协商解决，他不是手握金杖的米诺斯[1]，也从没打算当“审判者”。
　　——上位者最忌讳却又最难避免的就是视万物为蝼蚁，轻而易举地操控别人的命运。
　　方润锦看上去十分疲惫。
　　她上一次像这样匆匆忙忙赶到医院是二爷出现车祸。方润锦赶到时，萧斯年刚刚咽气，她没能见他最后一面，还来不及伤心难过就被医生拉去安抚惊吓过度的次子。
　　年仅四岁的小萧纵又哭又闹，针打进去他把针头都掰歪了，方润锦一边掉眼泪一边手忙脚乱地帮着护士摁住自己的儿子。
　　那种绝望的感受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忆。
　　而今晚，她接到消息时同样无法接受——到现在她还不知道秦蕊是怎么死的，但她绝不认为这件事和萧纵有关。
　　omega保护协会的工作人员迅速赶来，出乎很多人意料的是这个omega权益保护方面较为激进的组织，在听说了事情之后态度居然还可以。
　　“我们优先考虑安抚受害omega的家属，”工作人员道：“破案的事还是交给警方专业人士处理。”
　　这不是他们一贯的风格，因为这个组织过去六十年为联邦星系omega人口数量正增长作出巨大贡献，几乎所有国区政府都会卖他们面子，也让他们地位愈发超然，虽然只是一个社会组织，却在很多场合下都能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也造就了他们强势的态度。
　　但此时已经没有谁去管这些人了。
　　方润锦反复对顾引说道：“不会是他，不是阿纵干的，他不会……”
　　她的秘书死在她儿子的车里，下午俩人才第一次见面，方润锦从家里赶来，情绪已经紧绷到极限。
　　“引引……”她情绪临近崩溃，美目里蓄含着泪水。
　　顾引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没事的，尸检报告还没出来，保镖说纵哥全程没碰过她，车内指纹检验出来后应该能成为客观证据材料，证明跟他无关。”
　　方润锦想起顾引也算系统内的人，对这些流程应该比她熟悉，于是心下稍安。但她一想起秦蕊死了，又喃喃道：“秦蕊怎么会死呢？她入职递交的体检报告没显示身体有什么病症啊……”
　　她来的路上紧急让人事部把秦蕊的入职资料全都调出来。
　　“秦蕊是走正常招聘流程进来的，”方润锦哽咽道：“她的笔试和面试成绩在一众应聘者种相当出色，事业型omega本来也不那么好招，我们还要长得好看的。”
　　顾引不能将芯片的事情告诉她，事实上恒华现在知情的人两只手就数得过来。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omega身上没有任何受伤、挣扎的痕迹，也如萧纵所说，他没有与秦蕊有过任何接触。萧纵目前依然是第一嫌疑人，但证据不足，取消指控的可能性比较大。
　　“妈，”顾引轻声喊她，像是怕吓着她似的问道：“听说二爷也得过信息素紊乱症，有什么具体症状吗？”
　　方润锦一怔。
　　“时间有些太久了，”她讷讷道，似乎在回忆很早以前的事：“二爷是一个很温和的人，但是信息素紊乱的时候会让他变得很……暴躁，不是alpha易感期那种暴躁，而是一种破坏欲……”
　　“具体我不清楚，因为二爷那时候不怎么回家，我没有亲眼见到过，都是听下属说的。”
　　她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担忧地问：“你不会……”
　　“我不会。”
　　顾引斩钉截铁的告诉她，并没有让方润锦把话说完。
　　无论生老病死、贫穷或疾病，我都会对萧纵不离不弃。
　　**
　　这一个夜晚过得格外漫长。
　　天微微亮时，尸检报告也出来了。
　　“猝死？！”死者家属一听就开始激动，在医院吵起来：“二十几岁的omega说没就没了！死的时候就只有他萧纵一个人在场，外面全守着他的保镖！他到底在车里面干什么？！你现在告诉我是猝死，我还说你们官商勾结！”
　　法医也是见惯了世间百态的，并没有生气，而是公事公办道：“家属要是不接受尸检结果，随时可以聘请第三方重新鉴定，但是污蔑诽谤犯法，希望你们对外时还是冷静一些。”
　　“萧纵呢？！我们要求萧纵出来当面对质！你们把他藏起来干什么？心虚吗？！”
　　“嫌疑人诊断出信息素紊乱症，目前正在隔离治疗中……”
　　“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个时候生病！”
　　“还说不是官商勾结！”
　　医生还在费力地解释道：“信息素紊乱症目前没有特效治疗方案，抑制剂也控制不了……”
　　“人都死了，他生病算什么！叫他出来！”
　　过了一晚，方润锦已经冷静下来。她听见吵闹声，由顾引搀扶着走过来，道：“我是秦蕊公司的实际负责人，也是萧纵的母亲。”
　　对方先是愣住，紧接着怒火冲上了头直接朝方润锦扑了过来，嘴里开始不干不净地骂脏话，警察站出来维护秩序，被挠了好几下。
　　方润锦一夜无眠，碎发散落在鬓边，整个人很憔悴。
　　这些年从来没有人听见这位“萧夫人”抱怨过任何事，可即便容颜保养得再好，她也已经不年轻了。
　　可能在无人的夜晚，方女士也曾懦弱地想过，要是二爷不死，一切都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但现在她得再一次为了她的孩子站出来。
　　“我作为老板也感到很心痛，公司出于人道主义愿意积极赔偿，”方润锦一夜之间像是老了许多，“但阿纵昨天是第一次见她，他们两个人之间没发生任何矛盾。”
　　“没有矛盾你们叫那么多保镖围着车干什么！”
　　吴勇看不下去了，只得硬着头皮出面道：“那个……我们是想帮老板娘捉奸来着……”
　　方润锦目瞪口呆。
　　担任司机的保镖做了一晚笔录，还没被放出来，吴勇说：“因为秦小姐不满意司机看她，萧总才把遮挡板升起来的。”
　　“到现在还想把责任推给蕊蕊？！你们就是欺负她死了不能说话了！”
　　军a嘴笨，怎么讲都是错的。这事就像一盆污水泼到身上，水干了还有一身泥。
　　方润锦一筹莫展。
　　顾引翻看了一下魏勉发给他的资料，魏助理和汪律师也没睡，他们要处理的事情多了，没有过来安抚家属情绪。
　　他看着看着，忽然抬头道：“秦小姐上一家单位离职后有小半年没找工作，是在家休息么？”
　　对方不知道他是谁，所有人都显得很疲倦，但这人背脊笔直站姿挺拔，和那些警察倒是有几分相似。
　　估计是把顾引当成便衣，对方家属中有人说了一句：“蕊蕊说想换份工作换个心情，那段时间去整容，在家休息了一段时间，顺便自学考了两个证。”
　　顾引又问了是什么证，对方答了，是联邦出名的top难考的资格证，平均备考时间超过五年。
　　方润锦只知道秦秘书有几张很拿得出手的资格证，并不知道她这么短时间内就拿了证——同时备考十几门课，并且全都要一次通过。
　　omega敏锐的直觉让她觉得不对劲。
　　秦蕊第一学历还行，但不是top学校，前期履历不算让人一眼惊艳，全靠工作后一步一步继续教育，加上考证才把自己的履历弄得漂漂亮亮的。
　　奢侈品行业虽然光鲜亮丽，但每到发布会就变得特别忙，满联邦到处飞，业务广的可能还需要跨星际，其实并不是每个o都干得了，方润锦也是看了履历觉得这个omega吃得了苦，才招进来的。
　　这些跟案件没太大联系，时间也比较久远，顾引却上前两步，道：“方便详细说说吗？”
　　作者有话要说：　　[1]古希腊神话宙斯之子，同时是一名君主，生前公正严明，死后成为冥府审判者。
　　*
　　刀是没有刀的，但是文案“打江山”是认真的or2


第77章 求助
　　西北部昼夜温差大,
　　白天烈日骄阳，到深夜里居然还会飘出鹅毛大雪，仿佛还处在冰封千里的数九寒冬。
　　夜里机械的轰鸣传得格外远,
　　战士们夜训没结束，号令声在这无边无际的旷野中响荡。
　　萧总指挥官刚刚结束练兵，回到冷清的家里，脸上神情略显疲惫。
　　那一天宇航局负责人李厅长和他恳谈过后,
　　萧靖川一回军区就召集全部宇航技术人员，对现有的能源反应的危险性出具了一份几十页的调查报告。
　　——这是打算直接呈送h国区首都总军委的。
　　宇航分局工作人员冒着生命危险协助航母起飞降落,
　　就像在薄冰上行走的人，一不小心就会一脚踏空，沉入冰寒的湖底。
　　曾经主星上一共有七个登陆点。最早的一个建立在n国区，于联邦纪元2716年5月在事故中被摧毁。
　　导致事故发生的原因也是能源切换时冷却箱失效。这在机器成百上千的自检中只属于一个小故障,
　　最终却导致一个强大的国区在主星上消失——失控后地面工作人员第一时间决定关闭反应炉、摧毁航母,
　　以碎片形式交由地面战术车分散灭火。
　　航母上数万名鲜活的生命因为国区政府一个选择,
　　全部在高空中被炸成碎片。
　　媒体记者闻风纷纷赶往事故现场，并拍下了令人触目惊心的照片——登陆点到处都是失事航母与事故者的残骸,
　　血红色的天空还在下着残骸雨。
　　腥味和燃烧味当场就让很多人吐出来。
　　结果是主星保住了,
　　n国区宇航局的工作人员却全部下狱,
　　做出摧毁决定的指挥官成为星际一级战犯，因为他杀了四万人。
　　这个判决同样引起很多人反感,
　　因为按照复盘模型判断，假如航母直接撞击主星，会把主星从公转轨道中撞偏离23.56度，使星球上大量的生物因此死亡甚至灭绝，气候发生严重变化，所有精密探测设备全部报废,
　　n国区大半土地变也会为不毛之地，损失难以计数。
　　事实上这种不满声，在四万多遇难者家属的指控和愤怒下，变得不值得一提——国区政府恐慌的事没有发生，而我们的亲人却已经阴阳两隔。
　　四万多个支离破碎的家庭声泪俱下，事后星网对整个事件进行了激烈的辩论——人生而平等，然而当危险来临时，能否为保证大多数人的安全而直接牺牲小部分人的性命？
　　根据国区内不同的情况，拥有宇航降落点的国区纷纷修订了宇航安全法，h国区也不例外。
　　联邦纪元2719年，也是事故发生后的三年周年，“科技魔术师”萧斯年开启新能源项目，并初次命名为“phosphate”（启明星）。2722年，二爷宣布新能源项目暂停。
　　“科技不是万能的，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项目。”这是萧斯年当年下的结论。
　　同年，萧斯年车祸去世，整个联邦都在吃科技巨头大明湖畔的私生子的瓜。
　　“今年是事故发生第三十周年，我是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强行让航母对接登陆的，”李厅苦笑道：“一旦失败，毫无疑问就是罪人，不过那时候我早已经死在事故当中，只留下千古骂名……”
　　航母坠落，监测塔里肯定无一幸免，既然没出事，那么谁也不愿意把这次事故往严重了报，免得救了所有人反而要被处分。
　　“所以那份报告是删减过的……”李厅重重地抽了一口烟，然后在吐出的缭绕白雾中说：“故障发生后我接受了大半个月的心理治疗，才鼓起勇气跟您说这些。”
　　萧靖川在外的风评不错，是少数跟将士同吃同住、下到一线训练和测试基地的将军。
　　当然，别人不认为他住在军区的原因是家里的老婆形同虚设，他们只觉得这位年轻的上将没什么架子，非常关心士兵们的日常训练。
　　李厅选择告诉他还有一个原因——掌握新能源技术的就是萧靖川的亲弟弟萧纵，俗话说得好，打断骨头连着筋，萧家内部纷争再多，这些年对外都是一致的。
　　就算萧指挥官搞不定那位无法无天的萧二少，让老爷子出面也好啊。
　　然而萧靖川哪一种都没选，他直接让下属与军工科研人员对事故进行详尽的调查，然后把报告报给了国区总军委。
　　虽然远在西北，但他在首都总军区也有一些关系，知情人士透露，上级对事故非常重视，已经积极地在跟联邦星沟通。
　　又是沟通……
　　萧靖川疲惫地闭上眼。
　　凌晨两点，窗外月明星稀，窗台上还攒着一层积雪。
　　室内恒温恒湿系统运转着，明明温暖宜人，萧靖川却依然觉得冷清。他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显示的正是那份调查报告，他却没什么心情继续看报告，而是拿起了手机。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两个时间，一个是主星的，另一个则是联邦星的。
　　“周蘅卿睡了吧？”尽管这么说着，他却是还是没忍住点开了对话框。
　　自从这一次周蘅卿回到主星后，改由萧靖川每晚准时给他发消息。
　　最初这些消息干巴巴的，周蘅卿收到信息一点开：
　　【萧靖川：你先睡。】
　　周蘅卿：……...
　　这怎么接话？
　　他想了想，还是发个“好”字回去。
　　发完后其实内心还期待着对方能再回一句什么，然而小心就这么石沉大海，萧靖川估计又忙别的事去了。
　　不过后来周蘅卿也学会了，于是萧靖川收到的信息是：
　　【周蘅卿：不想睡。】
　　萧靖川很快又回了：【怎么了，不舒服？】
　　周蘅卿盯着这三个字，想了半天也没憋出一句矫情的话，最终回了一句“没什么”之后就放下手机不再回复了。
　　这回却换萧总指挥官心神不宁地没事看两眼手机，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哪句。
　　萧靖川想了半天还是补了一句：【多喝热水。】
　　终于，俩人在这种你来我往的反复试探中，能聊的居然变得越来越多。
　　萧靖川告诉周蘅卿他这里又降温了，四月飞着大雪，而周蘅卿则告诉他过段时间联邦星给公务员安排了体检，他打算好好做个身体检查。
　　做检查干什么？萧靖川心里蓦地一跳。
　　难道中标了？
　　尽管周蘅卿没有任何异常表现，但光是这么一想，他心就控制不住地乱跳。萧靖川很想问是不是有什么情况，然而字都打出来了又被他删掉。
　　不可能——备孕是他拒绝齐上将的说辞，事先没跟周蘅卿商量过，而结婚这么多年，周蘅卿也从没表现出对孩子的喜爱。
　　假如真的有消息，周蘅卿也不会等到信息安全局体检才去做检查，而是直接拿着报告告诉萧靖川结果。
　　萧靖川躺在床上，后脑勺枕着胳膊，另一只手指滑动屏幕翻看聊天记录。其实他们聊的还是不怎么多，翻几下就翻完了，他又看了一眼联邦星时间，周蘅卿应该是明天做健康体检。
　　算了，体检结束再找他吧。萧靖川想。
　　他不知不觉睡着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来电铃声把他吵醒。
　　“喂？”萧靖川眼都没睁，不耐烦地道。
　　他没睡醒时声音低哑有磁性，哪怕不耐烦的语气都非常好听，按星网网民的说法这叫“低音炮”，有些omega一听见就忍不住腿软。
　　萧指挥官并不知道自己在社交平台上拥有很高的人气，在他眼里，他和方女士、萧纵，甚至家里那头雪豹都不一样，萧靖川早早进入部队，网上流传的唯一一张照片还是他h国区西北军区上将的授衔仪式上拍的。
　　萧纵是放纵不羁的社会精英，冷海云风流浪子的形象，就连方驰都有娱乐圈教导主任的人设。
　　而庄严的军装、脸上毫无表情，这才是萧靖川留给大众的印象。
　　半夜三更给萧靖川打电话的，绝不会是他那位二十四孝的副官，而是——
　　“大哥你一定要帮帮我，小桐他这次真的不见了！”
　　电话里的声音慌慌张张。
　　只有冷海云。


第78章 暗室
　　付小桐自从闲云山庄之后就再没出现在公众视野中。冷三少情人众多,
　　多一个少一个都不会被别人注意到，娱乐圈更新换代速度更快，像这种原本准备出道的新人还没积累忠实粉丝就昙花一现的更是数不胜数。
　　付小桐唯一特别的,
　　是他肚子里怀着冷海云的孩子。
　　老爷子嘴上说着名不正言不顺，但在萧靖川和萧纵都没有好消息之前，这是老爷子唯一的曾孙，萧衍就算再忙也不会忘记这一茬。
　　算算日子omega怀孕也五六个月了。冷海云装死不提,
　　过段时间之后，萧衍就开始追问起来。
　　起初冷海云还能回答得上来——付小桐欠缺教养和眼界,
　　在闲云山庄当众出糗，给爷爷和舅舅都丢脸了，因此被他罚在冷家别墅里呆着，顺便养胎。
　　听闻这事居然还没翻篇,
　　萧老爷子大方地一挥手,
　　道：“没必要,
　　怀孕的omega应该受到良好照顾，你都已经先上车后补票了,
　　年轻人就别再为这种事闹什么矛盾,
　　还惹得人家不愉快。”
　　冷海云忙不迭答应下来。
　　彼时刚好他跟方驰在星网平台上掐得过火,
　　又因为私下买通萧纵保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揭发了,
　　还赶上富华酒店绑架、未命名黑客攻击等一系列问题，矛头全都指向这个私生子，搞得冷家无比被动。
　　最后的结果是冷海云被勒令在家陪产，直到付小桐生了才能完全解除禁足。
　　除了少数几次必须他出面的场合——比如上一次与齐将军谈合作。
　　但因为齐惠不知天高地厚的鲁莽举动，不仅把事情搞砸，还害得冷海云被萧靖川臭骂一顿。
　　萧总指挥官当面怼了齐老将军不够,
　　回去后劈头盖脸又是一通严厉训斥：“周蘅卿对你尚可，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跟人谈这种条件？！”
　　“哪里好了？”冷海云为自己叫屈道：“大嫂成天冷冰冰的不理人，跟二哥有什么区别！”他在电话里又嘀咕道：“况且你也不见得多喜欢人家……”
　　萧靖川自动忽略最后一句，道：“强词夺理！周蘅卿跟谁不这样？！而且萧纵那是不理人吗？他只是不理你！他们两个哪里相似了？！”
　　别拿周蘅卿跟那个臭小子比！
　　冷海云被训得一脸懵逼，一时间没想明白萧靖川是不是在拐着弯骂他。
　　但仔细一想，萧总指挥说话从来就这样一板一眼的，难怪萧二跟他越来越难聊到一起去。
　　毕竟老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萧靖川不离婚那是他的事，况且齐惠自作主张怎么也算不到冷海云头上，冷三少能屈能伸，当场认错，挨了一顿骂后就一直沉寂到现在。
　　要不是付小桐失踪，而他又不敢把这件事情告诉冷夏，冷海云怎么着也不会打这个电话。
　　“废物。”萧靖川听完后冷冷道：“一个omega都看不住，你还有什么用？”
　　冷海云急道：“就因为怀孕了才把他当祖宗一样供着，谁知道他是怎么跑出去的！”
　　萧靖川：“你们两个没领证，还当着我的面骗爷爷说已经补票了，现在人跑了，总不能指望我再来帮你撒这个慌吧？！”
　　冷海云一听更着急了，声音都带着颤：“我根本不敢放他出去，付小桐不肯领证，omega保护协会知道后肯定会插手的，”
　　哪怕人脉圈子广如冷家，也不想跟omega保护协会正面对上。
　　冷海云还在想办法说服萧靖川：“我们也处了几个月了，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
　　萧靖川沉默不语。
　　“但小桐要求我掌家才肯领证生孩子，我——我小舅舅还在，我怎么掌得了家？爷爷、爷爷又不让我认祖归宗，”
　　冷海云越说声音就越低：“……出生也不是我能决定的，我妈说我就只见过父亲一面，现在好不容易男朋友里终于有一个怀了孩子吧，付小桐还成天扬言要把孩子打了……”
　　冷夏已经年过四十，却一直没结婚生子，冷家的大权迟早要落到冷海云身上，这也是当初他掌权时跟家族长辈们承诺的交换条件。
　　然而付小桐上一次在闲云山庄受了顾引的气，回头不知道怎么想的，就认死理觉得冷海云差在没掌权——人家萧二早早地就当家了，萧靖川也是军区总司令，听着就威风。
　　唯独冷海云只是个富二代，零花钱全是舅舅给的，还得看人眼色行事。
　　多憋屈。
　　付小桐自己家境一般，却高攀上冷海云，借着冷家的社交圈子又见识到更高层的生活，反过头来对现状颇为不满。
　　冷海云经常跟他吵架，但随着付小桐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冷海云也不敢吵了，怕吵出个好歹来，而且大家都劝他，怀孕的omega信息素紊乱脾气容易变差，等孩子生下来就好了。
　　付小桐估计也猜到自己只能得意到生产，于是更加作天作地，扬言必须要冷海云掌管冷家他才肯跟他结婚，否则就要把孩子打了——冷家上下思想工作做了无数，但跟这种唯利是图的小市民根本没法聊。
　　另一边老爷子时不时就问一句，也给冷三少造成很大的心理压力。
　　美色误人，他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会被这个漂亮蠢货的皮相吸引，惹上了这么大一块烫手山芋。
　　萧总指挥从不管这些家长里短的琐碎事，不过付小桐身怀六甲一个o到处乱跑也确实让人很不放心。
　　尤其那肚子里是冷海云的孩子，萧家更不可能完全坐视不管。
　　萧靖川刚才睡着时就没关房间的灯，此时躺床上注视着吊顶上的雕花，状似不经意地问：“这事你跟冷夏说了吗？”
　　冷海云愣了愣，道：“还没有，小舅舅他……最近比较忙。”
　　其实是他不敢说。
　　付小桐最初提出要求时，冷海云曾经找过冷夏一次，问能不能接管冷家几处重要的产业。冷夏当时没说什么，只是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真要细说也没什么特殊之处，但视线扫过来的瞬间，就莫名地让冷海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都凉了一大截。
　　冷海云怕萧靖川，因为萧总指挥对他不怎么耐烦。但另一方面他眼里容不得沙子，好歹为人处事公正，一板一眼。
　　别看冷夏温文尔雅，还经常给自己收拾烂摊子，冷海云对小舅舅是惧怕更大于萧靖川。
　　外人恐怕不明白，冷家内部斗争比萧家严重得多——能从这种家庭环境中脱颖而出的，能是什么善良之辈？
　　萧家家大业大，外面的人也以为萧靖川萧纵兄弟二人不和。
　　不和是真的，但确实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冷夏这些年下了不少功夫都没能让这俩人关系变得更差，究其原因之一是因为方润锦。
　　萧家是典型的由alpha掌权的豪门家族，方润锦这样一位omega在里面起到的作用绝对不容小觑，她像水一样温和包容，在一切棱角摩擦中起到缓冲作用，将以柔克刚发挥到极致。
　　在冷夏的眼里，方润锦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远超过他的三姐、冷海云的母亲——冷灵。
　　冷灵早些年已经因病去世，关于冷夏对他母亲那种扭曲疯狂的感情，冷海云偶尔也会跟萧靖川抱怨一下，但萧靖川从来不做评价。
　　冷海云从生下来起就拥有许多人一辈子都拥有不了的东西，他无需任何努力就能获得财富、美貌以及旁人的关注。
　　此时临城春暖花开，冷三少半夜发现自己的omega带球跑了，竟然连一个商量的人都没有，陡然生出一种苍白无力感。
　　命运的馈赠早已在暗中明码标价，然而巨大的齿轮不断推进碾转着，不会放过任何人。
　　冷海云把付小桐逃跑前的情况大致跟萧靖川说了一遍，最后道：“大哥，您能不能帮忙联系警方找找人？”
　　很少有人会拒绝这样的请求——半夜一个怀孕的omega失踪了，孩子的父亲心急如焚地在托关系找人。
　　懂得示弱就有这种好处，萧家的alpha就是从小到大都没学会服软示弱，这是他们和冷海云最大的区别。
　　萧靖川并没有再扯什么你怎么不去找齐连之类的废话，胡乱答应下来。挂掉电话后他叫副官进来，简单交代两句副官就领命去办了。
　　他被一通电话打搅，也失去了继续睡的心思，萧靖川看了眼时间，起身洗漱换好军装。
　　时间还早，夜训声刚停不久，他穿过长廊走到自己的书房。
　　刚一进门感应灯就亮起，随后又被他抬手关掉，但书房没有一片漆黑，而是散发着荧荧的弱光。
　　以前用书房最多的就是周蘅卿，他的工作不能带离安全局，在家就是看书或者做记忆逻辑的训练，可以说书房是除了卧室以外，留下周蘅卿的气息最多的地方。
　　沉重的红木书桌用的都是百年的木材，整间书房都散发着淡淡的木质香气。
　　书桌一侧悬浮着一副立体的联邦六星宇宙模拟沙盘，模拟沙盘图中的行星都按照比例速度在公转自转。星海灿烂，最耀眼的六颗星球连成线后组成一只白鹰的图案，而更遥远更宽广的宇宙则尚未揭开神秘的面纱，只能从各种宇宙探测仪和望远镜中窥见冰山一角。
　　萧靖川的视线环绕沙盘一圈，最终落在了二号星上。
　　特权阶级人口有限，整颗2号星球只有几千万人口，其中多数时政府高层人员及其家属，联邦星的军事储备水平也十分一般。
　　假如真走到那一步，他得提早把周家人接回来，萧靖川心想。
　　不过在此之前……
　　他将手伸到四号星上，逆公转方向扭转45度角。
　　整座房间微微震动，却一丝声音都没发出。两秒过后，一面书柜墙向外打开了四十五度角——里面是一间暗室。
　　萧靖川没有迟疑地步入暗室中。里面的空间很宽敞，军方高层的房子在设计时就利用空间原理辟出一间单独的暗室作为安全屋，从外面完全无法发现，也不会体现在建筑图纸上。
　　在某些方面，萧靖川跟老爷子一样喜欢传统方式，并不怎么依赖高科技。
　　感应到有人进入，暗室内亮起几盏射灯，全都指向同一面墙——
　　墙上密密麻麻贴的，都是关于冷夏这个人的详细的生平事迹。
　　**
　　秦秘书的尸检报告出来后，萧纵的作案嫌疑消除了一大半。
　　家属则不认可这个结果，又反复找第三方机构进行检查，得出的结论都一样——一名年轻健康的omega，在没有争吵没有情绪激动的情况下，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凋零了。
　　这一结果别说家属不相信，连方润锦都觉得不可思议。
　　萧纵则一反先前的刺头和难搞，这次相当配合警方调查，除了老实待在指定的医院里接受紊乱症治疗外，也严格按照规定只见律师。
　　顾引那晚跟秦蕊的家属详细了解她整容的医院，实地查访时才发现对方早在几个月前就人去楼空。
　　整形医院就设在闹市区，楼下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旁边不远就是商业街。
　　“开业时间不长，因为租金贵，客人少，挣不到多少钱，没几个月就倒闭了，经营牌照都注销了人也联系不上，怎么，有纠纷吗？”房地产中介积极得跟打了鸡血似的，哪怕顾引明确表示自己不租不买，他们依然热情洋溢地介绍着。
　　这名年轻人衣服一看就是别人好几个月的薪水的那种，就算现在不买，交换个名片也好啊。
　　“哪里少了，开业期间客人基本就没断过，做的还都是大项目。”另一个人反驳道：“主要是omega来，我还以为是什么造星公司跟他们签了团购合同，但这么久了也没见推出什么新人啊。”
　　顾引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来的人做的是大项目？”
　　对方说：“他们搬了好几台大型治疗舱进去，还有ai手术作业台……刚开始就有几台，后来还加了六台，不就是之前的不够用嘛！”
　　顾引平时不逛街，身边的人里基本没有关心整容这事的，除了方驰。
　　“——长得好看的多少都有动过，现在医疗设备发展起来之后，从业资质都是随便批的，行业比较乱，美容整形比正规医院牌照好拿得多，随便抓一个有资质的就敢说自己在n国区进修过……”
　　方驰一提起行业内潜规则就滔滔不绝，等说完后，他又突兀地问了一嘴：“哦对了，我哥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警方的审批都下来了，现在按意外猝死的流程走，”顾引无奈道：“但他不肯见我。”
　　方驰说：“要是我眼睁睁看见一个人在半米距离死掉，可能当场就吓昏过去了。”他顿了顿，又问：“家属现在都接受了猝死的结果？”
　　这个问题顾引含糊其辞地混了过去。
　　“生物芯片”的说法只在少数人中流传，绝大多数人都还不知道世上有这么一项技术，一旦知晓无疑会引起星际范围的大型恐慌。
　　到时候各国区政府又该怎么做？
　　是坚定地要消灭掉这种技术，还是暗搓搓地开启实验室进行进一步研究？
　　研究的对象呢？
　　是实验动物，还是……人类？
　　当然，“未命名”已经一定程度获得临床试验的数据，否则这张王牌也打不出手。
　　尸检结果也证明秦秘书身体里存在一些异常的指标，相关业专家指出可能这些微弱的电流将大脑中的重要神经破坏，导致omega无痛苦死亡。
　　但这一个样本太少了，这些都还只是猜测，不能作为明面上的报告出现。
　　假如这个猜测是准确的，那么这项技术已经很成熟了。
　　顾引心事重重地回到医院。
　　**
　　病房外都是荷枪的武警和保镖，气氛显得异常沉重。
　　陆医生特地从闲云山庄赶来，正跟萧纵的主治医生讨论关于信息素紊乱的问题，他积极地表示：“我们可以提供二爷的治疗方案，但时间比较久远，可能现在这种方案已经比较落后了，可以先看看对你们有没有用。”
　　“可以可以，”主治医生忙不迭道：“毕竟贵团队的临床数据详尽，对我们肯定有很大帮助。”
　　“那么……”陆林跟他磨磨唧唧兜了半天圈子，终于切入正题道：“我们孙少爷最近在病房里干什么？”
　　他既不是律师又不是家属，但陆林此时急急忙忙地从山庄赶来这儿，除了代表行动不便的老爷子外，还能有什么其他原因。
　　医生听了他的话后先是一怔，他看见对方炯炯有神的眼睛，又想到病房里的那位病人，一种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医生嘴唇张开又阖上，反复几次后，才道：“二少他在，他在……”
　　他在工作。


第79章 黄雀
　　信息素紊乱症的根源是腺体不稳定,
　　萧纵所在的病房并没有多少监测仪器，只有信息素浓度检测系统。
　　隔离的这几天时间，特聘的心理专家来了好几拨,
　　都对萧纵的病情束手无策——他心理驻防严实，对持证医生有一种自己都难以控制的抵触情绪。
　　当年二爷也是这样，这个病拖了很长时间，一直到死他的信息素紊乱都没有完全治好。
　　病房里传来轻微的主机散热声,
　　一双修长的手像弹钢琴似的在激光键盘上跳跃。
　　自从小的时候被从车祸火海里救出后，萧纵就养成夜里不喜欢亮光的习惯。
　　昏暗的环境让他更有安全感。
　　萧纵看着一条条刷出来的信息,
　　精神处于高度亢奋中，觉得自己很难冷静下来，闭上眼就是车祸、火海、枪击和尖叫声，一睡着梦里就是一枚戒指和精致的带着微笑的红唇,
　　信号从戒指里的流沙中飞出,
　　然后飞进了他的大脑……
　　他在睡梦和清醒之间,
　　反复怀疑自己到底还是不是自己——是否已经在某个时间被人悄悄地植入了芯片。
　　是不是现在他做的一切决定和举动，其实都是另一个人暗中操控。
　　萧纵在这种自我怀疑中变得敏感暴躁,
　　不得不用高强度的工作转移注意力。
　　他拒绝见所有人,
　　包括顾引。
　　alpha被蛮横的信息素控制着,
　　他想找人发泄，想把身体深处那种令人恐惧的控制欲和破坏欲都赶出去。
　　他脑子里总想着顾引。
　　小秘书勾引他的那些试探举动和眼神,
　　情动时眼泪汪汪地喊哥，成为占据高度运行的大脑的另一部分内容。
　　萧纵一边嫌弃麻烦，另一边对待顾引时总是克制又心疼，尤其知道顾引经历过的事情之后，更是激起了alpha的保护欲。
　　萧纵不想伤害到他，不管哪一方面。
　　他这段时间恶补了许多关于神经生物学的学术论文,
　　主要涉及神经模拟器技术方面。
　　人类大脑是非常复杂精密的器官，古人类一生只有不到10%的脑细胞被开发，通过长期以来的进化，到星际时代基本稳定在15%左右，绝大部分脑细胞自始至终都处在休眠状态。
　　早在二十多年前，f国区一名生物研究中心学者就提出，通过微电流和磁对大脑皮层进行刺激来激活更多的脑细胞，创造星际人类的“主动进化”，又称新人类。
　　然而临床试验表明，人类的身体是自主达到平衡状态的，强行刺激大脑细胞越活跃，身体将需要更多能量才能保证运行，但这种刺激同样会使身体产生难以承受的负荷，最明显初步的症状就是a-o信息素紊乱。
　　最终激活实验因为人伦问题而被紧急喊停，那些数据都被f国区政府封存。
　　至于那一位项目主导的科学家后来则没有任何消息了。
　　到了休息时间，通讯器自动接通，护士的声音传进来：“二少，您需要休息了。”
　　萧纵斜眼一看，刚到零点——这已经是医生让步过的结果，萧纵如果拒绝配合治疗，或许老爷子会直接下令让医院的医生给他上束缚带。
　　听说陆医生目前就在医院会诊。
　　萧纵回应了护士，他关闭电脑，走进浴室洗了把脸，带着一脸的冷水珠子再，回到床边打开医药箱。
　　每天一到点护士就会给他一支助眠的镇定剂，萧纵必须保证八小时睡眠时间，这是他放松紧绷神经的基础。
　　针头很安全，基本是半自动的，贴着皮肤就能完成寻找血管和注射，并且毫无痛感，像alpha和omega这种经常要打抑制剂阻隔剂的人，都具备自己注射的能力。
　　秦蕊的事不知道母亲处理得怎么样了。
　　萧纵顺着她就想到那个藏在背后的人，他从富华酒店到现在，从来没有逃离过这人的掌控。
　　萧纵有种直觉，他和对方认识。
　　从安排他消失在“最美落日”景点，到派萧斯年的狂热信徒“魇”来袭击他，这人表现出了一种诡异而奇怪的仪式感，不可能跟萧家一点渊源都没有。
　　能在主星搞出这么大动静，财力背景应当十分雄厚，多半是所谓的“金字塔顶端”的人。
　　对方在黑客技术和生物科技技术一流，前者早在出事后就开始追查，后者的话，h国区在生物实验的伦理方面相当保守，国区内部高端一点的生物实验所一只手就数得完。
　　并没有能对上号的。
　　萧纵躺在床上，公立医院医疗资源紧缺，即便给他安排一间单独的房间，病床依然只有一米二宽——还已经是特殊优待了。
　　助眠用的镇定剂不是马上生效，萧纵试图放空自己的大脑，试了几次全都失败了。
　　床不够软，床单还透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和木质的信息素味道混合在一起并不怎么好闻。
　　萧纵睡在上面浑身都觉得疼，他望着惨白的天花板，心想医疗条件必须得改善，首先钱就必须先到位……
　　先定一个小目标，投他个几十亿……
　　萧纵脑子里乱七八糟地还想着事情，监测室护士观测了一会儿病房里的信息素浓度，扭头对外面的人道：“差不多了，让他进去吧。”
　　过了一会儿，萧纵意识开始迷糊，而病房的几道安防门开启，走廊的灯暖黄明亮，一道清瘦的影子斜长地铺在旧地毯上。
　　萧纵只觉得有光照了进来，皱起了眉头。
　　来人顿时杵在那儿一动不敢动，直到确定萧纵不会醒过来，才猫儿似的溜了进病房，顺手把安防门关上。
　　病房内又陷入了一片令人安心的黑暗中。
　　空气循环系统一直在运作，房间内还是弥漫一股信息素的味道，床上的人手搭在眼皮上遮光，拳头握得非常紧，紧到指甲都嵌入掌心肉里。
　　虽然处在半睡半醒中，但alpha全身肌肉都是紧绷的，精神在药物的作用下强行松懈下来，信息素就不受控制地往外释放。
　　掌心掐得生疼，萧纵的意识还没完全涣散，他感觉有一个温软的、略微湿润的什么，落在指尖上。
　　那是顾引的吻。
　　萧纵的手动了动，眉头攒得更紧了，连呼吸都变得有些紊乱。
　　警告的alpha信息素汹涌而出。
　　顾引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又亲了亲指尖，然后才伸出另一只手，一点点地掰开他的手指。
　　大猫猫不知道梦到什么，脸色不是很好，连平时樱粉色的薄唇颜色也淡了几分。
　　顾引掰开他的拳头，将自己的掌心贴了上去，然后抬起他的胳膊找了个位置溜上床，睡在了他怀里。
　　——脆弱的omega后颈腺体就暴露在他鼻息下。
　　萧纵果然顺着槐花蜜气息的源头嗅了过去。
　　顾引背对着他，什么都看不到。身后的alpha有点危险，萧纵行为受到信息素影响，这会让他失去绝大部分的自控力，o类信息素的出现可能会让他暂时平静，也可能会激发alpha骨子里的占有欲和破坏欲。
　　顾引和他掌心相贴，又往萧纵怀里挤了挤。
　　这么小的一张床本来就没多少空间，俩人几乎毫无缝隙地贴在一起。
　　就像是在饿极了的野兽面前送上一块鲜美嫩肉，没几秒钟，萧纵就一口叼在了他后颈上，犬齿细细密密地磨着那块软肉。
　　顾引闭上眼睛，强忍住缩脖子的冲动，他打了释放剂才进来的，一紧张omega信息素扩散得更多了。
　　萧纵潜意识中对心理医生的排斥让他没有办法正常接受疏导治疗，陆医生和公立医院的专家会诊后，认为伴侣的信息素对他可能会有安抚左右。当然，也可能起反作用。
　　不管什么情况，都只有试过了才知道。
　　他们提取了顾引的omega信息素通过雾化器减淡浓度释放在病房内，并没有起到明显的效果。
　　到底从监控中看见那一道日渐消瘦的背影，顾引心疼得不行，终于忍不住提出让他偷偷去见萧纵。
　　这要换做别的omega，医院肯定会严词拒绝——具有攻击性的alpha是危险分子，出了问题可不是医疗人员冲进来就能解救得了的。
　　但顾引的情况还真不太一样。
　　“啊，军o么……”
　　医生又打量了他好几眼。
　　在医生的印象中，军人就该跟那几位武警或者保镖那样，接近一米九的个头，肱二头肌能有脑袋大，随随便一拳就能打通一面墙。
　　但这个omega，怎么说呢……看上去太乖了。
　　所以尽管有警方高层的认定，但医生还是犹豫了几天——信息素紊乱症这种病症不大不小，最多就是隔离着直到稳定下来。可要是放进去一个omega最后还出事，那就严重了。
　　最终在顾引再三央求下，医院才勉强同意试一次，还让让顾引带上束缚带：有需要的话可以把人绑起来。
　　结果等顾引进了病房之后，他们才发现束缚带就在办公室里，根本没有带进去。
　　萧纵清瘦了一些，顾引心疼得不行，握着的手不经意间就抵在了胸口，感受着稳定的心跳一下一下，“怦怦怦”的。
　　萧纵没有松口，他这一口要是咬下去，恐怕能直接咬下一块肉来。
　　顾引闭着眼睛等了一会儿，什么也没等着，身后的alpha既没有放松也没有进一步暴躁，而是咬着那块软肉睡着了。
　　顾引：……...
　　他一时间分不清这是好还是不好，而监控室观察指数的医生们则纷纷松一口气。
　　没有反应也算是好的结果之一，起码可以认定萧二少的紊乱症状不算严重，并且接受自己的omega的信息素引导，这样一来就好办了，医生们连夜开会商讨下一步的治疗方案。
　　**
　　就在这个忙碌的夜晚，灯红酒绿的酒吧街中，一个omega猝然被人从夜场里扔出来，后背重重撞在墙上。
　　他捂着肚子挣扎了好几次都没能爬起来，抬起脸时能看见那张被浓妆艳抹遮盖的漂亮年轻的脸蛋。
　　“付小桐，你挺能躲啊！怀着孕躲到襄城的夜店来，难怪在哪都找不着人。”
　　动手的人从身后摸出一把微型电
　　击
　　器，缓缓朝他走来。
　　“要不是最近条子接到上级命令搜查娱乐场所，怕是能被你躲到生产吧。”
　　这条巷子处在夜店的后门处，又脏又臭，离干道不算太远，却没什么人经过，即便有，他也不一定敢出声求助。
　　有些人是惹不起的。
　　omega恨恨地看着他手里的枪，发颤的声音却暴露了恐惧：“你是冷海云派来的还是夏爷派来的？”
　　那人冷笑：“我是阎王爷派来的。”
　　付小桐又试了几次想要站起来，可腿肚子一直在打颤。他已经有些显怀了，刚才这么一摔肚子里也感觉不太对劲：“夏、夏爷必要留着这个孩子，不然他拿什么去巴结萧家！”
　　“夏爷是要留孩子，但没说要留你，况且就算没了你，只要三少还在，害怕没子嗣么。”打手走到付小桐面前，居高临下地用电
　　击
　　器拍了拍他的脸。
　　“你要是听话点还能安安稳稳做个冷太太，但你都打的什么算盘？掌权？”他声音陡然变高：“你以为他们舅甥关系是你几句话就能挑拨的吗！”
　　听见电流声，付小桐险些吓哭出声来。
　　他只要随便一按开关，这张漂亮的脸就能被电焦一块。
　　“我……我对夏爷还是忠心的，生完这个孩子，给我一笔钱，我保证再也不出现在冷家面前，”付小桐边说边流泪，脸上的妆容很快就哭花了：“媒体，我也不会跟媒体乱讲，我……”
　　为不被人发现，付小桐从冷海云的别墅里跑出来后辗转躲进夜店里，每天画着大浓妆陪酒接客。他一个孕o不用出台，没有哪个找乐子的alpha愿意点他。
　　但条子这两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进夜店挨个查生物信息，付小桐东躲西藏露了马脚，条子刚走他就直接撞到了枪口上——冷夏已经发现了他逃跑的事，也派人在找他。
　　“夏爷挑你就是觉得你听话，”说是冷氏集团的下属，其实也算是保镖兼打手，娱乐公司接触的合作方身份复杂多了，黑
　　道白道都有涉及。
　　打手一身匪气地嗤笑道：“谁想你小小年纪这么会装，当初不让你出道演戏真是亏了。”冰凉的电
　　击
　　器缓缓地从脸蛋移到了后颈：“不过没关系，你以后就听话了。”
　　“不，我不去……”付小桐边哭边摇头：“我不要去实验室……你们放过我吧！求求你们……”
　　打手完全不为所动，猝然按下开关，蓝色的电流“滋”地一下猛蹿出来，付小桐的瞳孔倏地扩大！
　　“兹……兹……”
　　“啪嗒！”
　　巷子里一片寂静，夜场的哄闹声被隔音门全都阻挡在另一个世界。
　　电
　　击
　　器掉在地上，金属片上闪了两下蓝光就熄灭了。
　　打手的身形轰然倒下，险些砸到了omega。
　　付小桐满脸泪痕地抬起头，夜店后门巷子外一个一瘸一拐的人走了进来，逆着光看不清楚容貌，只觉得又高又瘦，腿脚不是很灵便。
　　那人把手里的麻
　　醉
　　枪收进后腰枪套里，他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对着对讲机，说道：“兄弟帮帮忙，这个omega我真的很需要。”
　　对讲机里很快就传回答复：“不行啊大兄弟，这人是军区要找的，你带走了我们很为难啊。”
　　那人坚持道：“我也是军区的，兄弟。”
　　对方笑道：“但你已经退伍了。”
　　“好吧，”刘业瞥了那个omega一眼，最终无可奈何地道：“好歹我也帮了你们一个忙，借贵分局的宝地问几句话总可以吧？”


第80章 败露
　　“我不知道,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omega的脸已经洗干净，也打了安胎针。到底是年轻底子好，摔了那么重一下,
　　送医院一通检查下来还是大人孩子都没事。
　　但付小桐情绪一直处于崩溃状态，不得不由omega保护协会的工作人员出面帮助警方问讯。
　　协会的人非常专业，他们善于和omega打交道，并且因为经常处理纠纷和omega失控事件,
　　对安抚o也很有一套办法，容易获得对方的信任。
　　讯问时间紧迫,
　　甚至由不得付小桐过休息两天。在多方共同努力下，他终于从恐惧中恢复了些许理智。
　　付小桐经过这一次，深知自己没有其他退路，再逃离官方的保护,
　　自己很快就会被杀死。
　　可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豪门深似海,
　　他差点溺毙在里头。
　　工作人员做了很久的思想工作,
　　付小桐终于哆哆嗦嗦地开口：“冷氏娱乐跟国内十几家整形医院签了合作协议，我本来也是要去做微调的,
　　因为我觉得自己皮肤还不够白……”
　　协会工作人员面带和蔼微笑,
　　恰到好处地插嘴,
　　避免他跑题道：“那是什么原因让你放弃了呢？”
　　付小桐思路不知不觉就跟着走：“因为夏爷告诉我，如果我能怀上三少的孩子,
　　以后三少继承萧家我就能当萧太太，打针的话就没办法这么快怀孕了。”
　　他这一番话说得无比认真，认真中甚至带着一点直白的向往，工作人员简直槽多无口。
　　就这脑子还想混豪门。
　　付小桐年轻、健康、漂亮、愚蠢，这样的笨蛋美人本应该很好控制的，只要能生出一个晶莹粉嫩的孩子,
　　之后冷夏随随便便就能处理掉他。
　　可当时谁也没想到，后来付小桐居然会因为过于蠢和贪，把天都捅一个大窟窿出来。
　　“……夏爷给我们创造了很多机会，尤其当我确诊怀孕后，更是要求我们形影不离。”
　　冷海云明面上有不少情人，萧老爷子只是嘴上不说，其实内心十分不满，花花公子突然浪子回头收心结婚，起码情深意重这一套戏码还得演足了。
　　冷夏的这些苛刻要求，冷海运也不太高兴应付，但跟萧纵争取产是他从小到大的目标，为此已经做出这么多年努力，再牺牲一点自由也无所谓。
　　况且这个omega怀的还是他的孩子。
　　虎毒不食子，人天性就会对自己的血脉产生亲近之情，哪怕它还没有正式出生来到这个世界上。
　　付小桐说着说着又哭起来：“……我只是想给三少一点压力，让他别老听夏爷的，都这么大个人，马上都要做父亲了，但那次之后夏爷的手下找到我，说再不老实就送我去研究所……”
　　工作人员立马敏锐地追问道：“什么研究所？”
　　“一家医院，”付小桐抽抽嗒嗒道：“之前跟我一起做练习生的还有另外几个omega，因为不听话被送走了，说是要给他们整整脑子，我以为开玩笑的，但我之后确实就再也没见过他们。”
　　工作人员皱眉道：“你难道没有问过公司其他人吗？”
　　付小桐像看什么奇怪生物似的地看着他：“我们是竞争关系，难道不是少一个对手更好吗？”
　　工作人员：……
　　“那你怎么能确定这些人真的有事？”
　　“他们想把我也送过去，”付小桐说这些话时脸色惨白，本来就漂亮的脸蛋，哪怕落魄也是一副让人心生怜爱的模样：“我听见他们讨论，说我怀孕没法做这个手术，现在的ai手术台做不了。”
　　他因为肚子里的孩子才逃过一劫，深知自己要是安安稳稳把孩子生出来，等待他的就是不知名的改造手术。
　　出于对未知未来的恐惧，付小桐连夜逃跑，他一个在名利场里摸滚打爬的omega，从小三观就是歪的，天天浓妆艳抹辗当夜场少爷，愣是从临城逃了出来。
　　“你们怎么发现我的？”等哭完了之后，付小桐又好奇地问。
　　工作人员含糊其辞搪塞过去，只说是碰巧。
　　事实上确实碰巧——刘业为了给老板一个交代，暗中探查刘建欠债的那几个债主，发现了几个长期给赌场放贷的地下钱庄。
　　这些人放贷有序且上下线联系紧密，还养着一帮打手，常年混迹于夜场。刘业出手阔绰，又表现出人傻钱多的样子，很快就有omega来勾搭他。
　　他混了几天愈发觉得这里面水深，于是主动和当地警方联系，想对地下钱庄进行打击。
　　付小桐就是撞在了冷氏的地下钱庄的成员手里，而刘业正好也瞄准着这些人。
　　没想到当工作人员问起付小桐认不认识这些地下钱庄的人时，付小桐竟然很清楚：“——他们放高利贷，还有专门的人来做培训，让omega去勾引人来借钱，或者是当一些官员的情人，我之前就是被这些人送给夏爷的……”
　　地下钱庄的人要是发现有漂亮的omega，会“进贡”到上面去，付小桐就凭着年轻和一副好相貌，轻松得了冷海云的青睐。
　　保护协会的工作人员一听，脸黑了一大半。
　　omega在社会关系中一直处于弱势地位，就是因为他们意志不够坚定、容易被洗脑，再碰上信息素一诱导，就很容易就出懦弱的决定。
　　保护协会数十年来倾尽全力做相关的努力，结果却在一次配合警方工作中听到有企业明目张胆地训练omega出卖肉
　　体和美色来达成交易？！
　　“这难道不是正常的吗？”付小桐疑惑地问，“有钱人就是用来宰的呀！”
　　工作人员一口血险些吐出来。
　　他维持着脸上摇摇欲坠的和蔼，根据耳麦里警方的提示，问道：“你记得哪些地方设有地下钱庄，哪些人负责训练omega，有具体名字就行……”
　　夜深了，谁都没有睡觉。
　　听监控录音的警员快速做着记录。
　　付小桐交代的东西很零散，这些只是口供，不能完全形成证据链，他们必须尽快掌握情况，然后突击现场获取客观证据。
　　有了南科大的前车之鉴，现在警方都是秘密办案，天蒙蒙亮的时候，第一份报告已经直接报到了省厅，由省厅上报国区高层。
　　清晨六点，国区政府高层的指示已经下达到各涉及省区，收到指令十分钟后，一辆辆黑白的警车从各地警局驶出。
　　**
　　萧纵睡醒时，怀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雪白的被子被他揪得皱巴巴，他晚上容易做噩梦，加上这几天信息素失调还带着一点暴力倾向，最惨的就是这一床被子。
　　但萧纵醒来却不记得昨晚梦到了什么。
　　梦里似乎带着一点点不知名的甜味。
　　医生做完常规检查，萧纵吃了早餐依然优先处理工作。
　　这是当前能找到最好的缓解他紧张情绪的事了。
　　等萧纵听完律师汇报，后是先沉默了许久，然后才道：“……交代出了多少？”
　　“不多，但已经足够了，”汪律师说话时脸上都是喜色，“冷家违法开设地下钱庄收放高利贷、设立生物实验研究所，警方已经带人过去查封了。钱庄的事情先放一边，国区对生化实验科研的管控口径一直很严格，他们借着整形医院和生物科技公司名义搞人体试验，怎么也撇不清干系。”
　　因为现在他们的通话都实时被警方监听，律师没有明说——假如警方抄家能抄到生物芯片，起码冷氏就早一步失去了谈判的“筹码”。
　　不可能，萧纵心想，生物芯片技术绝对不会这么容易被发现，否则冷夏就太没本事了。
　　他思索片刻后，道：“想办法帮我办出院手续吧。”
　　**
　　在萧纵的认知中，冷夏不会这么轻易被一个带球跑的笨蛋美人搞垮。
　　口供有多不靠谱，警方比他更清楚——付小桐转身就能改口说自己当晚被吓得神智不清，那些关于改造手术的内容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况且冷家的家业摆在那，怎么也不可能说放弃就放弃。
　　就好比警方不太担心萧二少跑路一样——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恒华总部摆在那里，闲云山庄也摆在那里，老爷子、萧总司令还有方女士，萧二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让这些人全都跟着跑路。
　　有几个亡命之徒还拖家带口的？
　　但事实上冷夏的举动让所有如临大敌的人都跌碎了眼镜。
　　就在付小桐和那一名打手被警方带走的那几个小时，冷夏跑了。
　　一个家族的掌权人，他连夜……跑了。
　　事先没有任何预兆，冷夏也没有带走任何东西和钱，就这么凭空从冷家消失了。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包括冷氏集团的高管们——新的一天早晨，他们西装革履精神抖擞地在等老板上班主持工作，等到的消息却是老板跑路了，连小姨子都没带。
　　所有人都像是被一击重锤捶中了脑子，懵得眼冒金星。
　　被迫收拾烂摊子的是冷氏家族。
　　冷夏逃跑前甚至没有告知任何人警方准备查账，冷家高管完全措手不及，他们面对警方的质询和证据，焦头烂额道：“手里的资金多了总想着钱能生钱，利息是高了些，但我们也给那些急需用钱的人提供了便利，不履行合同义务的人也有很多，资金流的转账本警方也查到了，我们完全接受监管的处罚……”
　　说不知情都是虚的，冷夏一个人动不了那么多钱，这些灰色产业经过家族其余人的同意。事实上这些人多年来也捞得盆满钵溢，是一大笔私帐进账，并且还不上税。
　　冷氏集团当即被查封，同时国区监管组进驻，里里外外把集团的帐查了个底朝天。
　　地下钱庄涉及面太广了，连一部分国区政府官员都受到牵扯，冷夏以一己之力推动国区反腐工作，一时间在星网平台上掀起惊涛骇浪。
　　冷氏的话题讨论热度这么多年来首次风头赶超萧氏，居然是因为这种事。
　　本来这是h国区内部的问题，其他国区都是吃瓜看戏的，但因为omega保护协会的插手，所有国区的政府迫于压力，都纷纷开始自查国区内部的omega非法交易产业。
　　——开什么玩笑，花了几十年时间好不容易星系里的omega数量上来了一些，alpha不用担心自己以后打光棍，你们就敢这么霍霍！
　　回头omega都被玩死了，beta是生不出alpha的，你们a迟早也灭绝！
　　omega非常团结，纷纷开始抗议，平权运动也再次掀起。
　　事情跟滚雪球似的越闹越大，毫无疑问也惊动了在深山老林里的萧老爷子。
　　闲云山庄常年云雾缭绕，高科技的探测仪到了这一片地方就失效，秘书前来汇报时，萧衍正在书房里练字。
　　他已经不太走得动了，活动范围越来越小，老爷子不喜欢坐轮椅，偌大的闲云山庄，他基本只在兰若阁内走动。
　　赵秘书站在门口没有出声打搅，萧衍不说话，他就静候老爷子主动问起。
　　练字需要要凝神聚气，尽管已经高龄，但萧衍悬空的手腕还是很稳，落笔锋利，铁骨银钩，力透纸背。
　　等到最后一横写完，他端详了片刻，执笔未落，头也不抬地问道：“议会又来找我了？”
　　说完，他才抬起眼。
　　老人的动作很缓慢，脸上布满了皱纹和老年斑，但当他的精锐的视线一扫过来时，还是令人心中一震。
　　最近一段时间，联邦军方联络过萧老爷子好几次。萧衍作为联邦退伍的中将，当国区和联邦政府之间的关系出现问题时，他是双方都认可的德高望重的老前辈，联邦希望他能出面调解，萧衍义不容辞。
　　一直以来他虽然不是特权阶级，但在星际间的关系中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所以地位超然，国区也给予他相当大的自由。
　　赵志磊却道：“不是的，董事长，是外界的一些消息。属下想您可能有兴趣了解。”
　　萧衍没说话，赵秘书把星网上和他了解到的情况挑重点说了。
　　“跑了么……”
　　老爷子念叨的时候声音很轻，然而眼底寒光乍现，他低头看着泛黄宣纸上还未干的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声东击西。


第81章 突袭
　　h国区最近发生最大事件莫过于冷氏财团突然垮台,
　　名下虽有公司全部被查封。
　　都说树倒猢狲散，这一次国区查办力度空前之大，“未命名”事情甚至还没有爆出,
　　依附着冷氏一些中小企业就都在奋力撇清关系。实在撇不清索性放弃抵抗，从账本到资金，能交代交代，能退回退回。
　　如果仅仅只是地下钱庄捞点黑钱,
　　事态完全不至于发酵成现在这样。真正让政府高层震怒是这一次事件牵扯很多官员进来——冷家手伸得太长了。
　　国区最高政
　　委召开紧急会议，下令彻查冷家所有关联方。
　　包括萧氏集团在内。
　　魏助理在恒华集团全体会议上转达执行总裁指示：“这一次国区高层主要目是要敲打我们,
　　有些错误可以犯但有些红线绝对不能触碰，大家对于监管组检查要全力配合，不能瞒报，所有部门长以上级别必须24小时保持联络畅通,
　　其余工作依然按照日常公司运营管理,
　　这段时间特殊情况,
　　要辛苦大家了……”
　　散会后几名高层私底下一碰头，都在讨论最近动荡：
　　“上边意思是尽量配合检查,
　　萧总对冷家什么态度,
　　这么长时间大伙儿都知道,
　　唯独董事长那边麻烦一点，但董事长现在基本不管事了,
　　问题不大。”
　　“萧老这事办……唉……”
　　有人实在忍不住好奇，道：“联邦这么久没动静，廖议员也还没放回去，难道真就这么怂？”
　　“你错了，”旁边一名年纪略大，四五十岁高管道：“多半是我们不想打,
　　现在主星各自为营，你们难道真以为国区能跟星际政府对抗？”
　　“我们多少技术每年都要无偿共享给联邦，这些条款早就该改一改了。”
　　“嘘，少说几句，别再给公司惹麻烦了……”
　　……
　　**
　　萧纵办了出院以后，依然不能乱跑，好在不用每天被监听了。
　　他情况不好不坏，就如富华酒店那会儿医生警告一样：提早预防比什么都重要，等真正生病时候，就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恢复。
　　然而有些事情防不胜防，不可能因为这世界上还存在危险，萧纵就始终窝在家中。
　　麻烦不会自己消失，还是需要人来解决。
　　老板限制行动，助理忙得cpu每天都在过热。顾小引同志经过半年锻炼，又有萧纵亲自指点，现在也能接手很多公司事务了。
　　他们俩分担了不少萧纵工作，能让萧二在这时候分出精力考虑冷夏问题。
　　h国区政府要抓冷夏，而这一段时间已经超出了最佳抓捕期，对方很有可能已经逃到其他国区。联系其他国区政府配合搜查是一回事，实际上真正靠得住还是自己人。
　　国区军方做了秘密安排指示，本来这事应该神不知鬼不觉，但狐狸一行人却在这时候被召回东南军区。
　　这当中微妙之处显而易见。
　　萧纵明白假如顾小引这会儿还在军队，差不多就该出任务了。
　　不过小秘书现在日子也跟出任务差不多，每天天还没亮就起床洗漱吃早餐，然后乘坐直升飞机到公司上班，直到凌晨以后才能回别墅。
　　萧纵为什么会这么清楚？
　　因为顾引每晚十二点半准时爬床。
　　理论上来说，萧纵即便想办法从医院里出来，他依然是一个危险分子——无时无刻都在散发着信息素alpha，对omega来说简直是行走春
　　药，尤为可怕是像萧纵这种级别a类信息素，估计有不少beta都是扛不住。
　　一天没痊愈他就一天要活在监控下。
　　萧纵依然与顾引碰不上面，不代表他不知道对方半夜干事。
　　一次两次也就算了，他身边这些胆大包天下属，现在都听老板娘。
　　顾引每晚按时回家，洗得白白净净，然后在萧纵打了镇定剂之后才偷偷溜进卧室。
　　萧二倒是谨遵医嘱乖乖挨针，但每一次他多捱几分钟，总能捱到小秘书迫不及待地溜进他怀里时候。
　　顾引上床后会先亲亲这一位睡美人，然后摸摸他脸看看是不是瘦了，最后才缩进萧纵怀里睡觉。
　　睡不着话，还会借机吃吃豆腐。
　　有一天顾引开门时，猫蹿进来了。
　　司令不仅跑进了卧室，还叫了几声：“喵呜……喵～呜……”
　　“嘘——！”
　　顾引蹲下来招呼司令，短腿猫撇着嘴，难得不肯听他话。
　　它跑到萧纵床边，抬起前腿趴在床垫上，毛绒绒猫脑袋就怼在萧纵面前，又软软地叫了一句：“喵～”
　　这是萧二少养猫一年多以来，司令头一次主动靠近。
　　萧纵都快觉得装睡要被司令发现了，最终猫猫却被顾引抱出去。
　　过没一会儿，顾引又倒回来，放心地钻进他怀里，独占自己这只大猫猫。
　　无论外面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每当入睡前最后几分钟，他们都是温馨而甜蜜。
　　终于，这样过了大概十来天，顾引在例行晚安吻时候，他睡美人忽然睁开了眼。
　　萧纵漂亮桃花眼里映出顾引错愕表情。
　　顾小引：“！！！”
　　他弹起来撒腿就跑，却被萧纵拦腰搂回床上。
　　“还跑啊……”萧纵打了针已经很困倦了，喑哑嗓音带着点抱怨意味：“不陪我吗？”
　　雪岭云杉信息素不像前阵子那么具有攻击和警告意味，相反，木脂香气馥郁醇厚，温柔得让人想要浸溺在里边。
　　骑士没有见过这样公主殿下。
　　萧纵一贯冷静强势，私下里还伴随着一定程度毒舌。据说只有方女士见过他撒娇模样，并且那还是萧纵年纪比较小时候。
　　顾引一听见他嘟囔，心都要化了，别说今晚陪他，明天不上班都……
　　啊，不上班不行。
　　顾小引克制住自己想法。
　　现在监管组进驻，集团运营还算有秩序，但确实不能再出半点纰漏。也得亏他们招聘条件严格，招进来都是一些精英，临危不乱，否则光是内部恐慌就足够公司瘫痪了。
　　萧纵缓缓睁开眼，看见顾引疲惫脸色，轻声道：“怎么跟魏勉学了内卷毛病。”
　　任何时候萧二少都是没问题，哪怕他比助理还内卷，顾小引也是跟别人学坏。
　　萧纵很快又要睡着，眼里那种凝聚光晕渐渐散去。顾引轻轻吻在他眼皮上，心疼而又小声道：“你要快点好起来呀……”
　　他似乎轻轻“嗯”了一声，又好像什么声音都没发出。
　　最终呼吸变得轻微匀长，而在萧纵睡着后，卧室里传出一声几不可闻叹息。
　　第二天萧纵醒来时怀里依然空荡荡，仿佛前一天晚上甜蜜只是一场虚无缥缈梦。
　　萧纵坐起身来，头昏昏沉沉。
　　或许是因为起床气让他心情不好，又或许是这位联邦首富直到生病了才真正意识到，其实日常生活中还有许多没解决难题，比如顾引父亲重病，比如像他这种被归类为心理问题信息素紊乱症。
　　包括因为星际人口暴增，公立医院怎么都不够用医疗资源。
　　但本该用于造福全人类科技，到一些人手里却变成控制全人类工具。
　　在秦蕊之前有多少人被当成试验品？
　　未命名研究这项技术是因为有统一星际野心？
　　和平时代和商人出身决定冷夏当不了现世枭雄，他只是星际政治家们用于斗争工具。
　　萧纵一低头，看见枕头旁边有一颗彩虹纸包裹糖。
　　他怔了怔，低声说了句：“幼稚。”
　　嘴上这么说着，嘴角却微微扬起。萧纵起床洗漱后，还专程倒回来把糖果收进一只小盒子里，合上盖子时眼里都是细碎温柔光芒。
　　**
　　萧二少状态明显好转，在医生准许下可以接见个别高管，并且会诊医生们正在考虑给他减轻镇定剂药量。
　　“最理想状态当然是靠人自身调节能力来恢复alpha信息素控制感，”陆医生感慨道：“还得感谢顾先生这段时间配合，我看他几乎都没怎么睡觉，omega这么耗还是不行。”
　　老管家点头说是，这段时间一定会照顾好俩人，不让他们为任何生活琐事操心。
　　聊完萧纵情况，老管家又关心地问起：“董事长身体如何？”
　　他调到萧纵身边后就一直没回去闲云山庄，好不容易见陆林医生一次，当然要关心一下萧老健康情况。
　　毕竟年纪已经那么大了。
　　提起这事，陆医生就皱起眉头，他看向老管家，微微地摇了摇头：“不太好。”
　　“我来之前萧老工作量就很大了，你也知道，他能交工作基本都交了出去，能落到萧老面前事情就非得他处理不可。”
　　陆林常年在萧老身边，听到内部消息肯定比外面人更多：“现在是国区不想打，但又不想交人——‘未命名’账户确实有跟2号星往来记录，现在国区就想跟上面要个说法。”
　　老管家虽然不参与这些政治方面事，但人活一辈子，很多东西一想就通：“能要到什么说法呢？真承认了，到最后还是得打一场仗，那么多国区政要和科学家死在这些人手里，联邦每年还要从主星拿走难以计数钱和技术，太黑心了……”
　　陆医生也唏嘘不已。
　　**
　　另一边，会客室里，能第一时间面见执行总裁，都是恒华最高职级管理干部。
　　“把年初预算全部转移到军工上？”董事会听完后瞪大了眼。
　　坐在沙发上青年穿着居家服，房间里信息素被循环系统导出，但依然能察觉到他身上那种隐隐失衡感。
　　青年淡定道：“对。”
　　“这……”一名高管迟疑道：“公司需要提早这么久进入战时状态吗？双方毕竟都还在交涉，其实完全可以等国区……”
　　在他们看来同样是站队，态度摆得太早有时候也得不偿失，高管想说等确定要打仗了之后再进入战时状态。
　　另一名智囊团成员摸着下巴说：“太晚就被动了，钱谁都能出，但军工生产线不是哪家企业都能提供得了。”
　　这话一说出口，待客厅里高层管理们陷入了思索中，过了半晌，董事会才沉吟道：“那这就是回不了头了。”
　　俊美青年走到落地窗边，完美侧脸轮廓被天光勾勒出来。
　　他说：“从冷夏放弃冷家开始，就回不了头了。”
　　**
　　在首都某个绝密会议厅里，国区高层也在召开紧急会议。
　　凡在国区大事方面，很少会出现态度一边倒情况。这些高层内部也分成了主战派、主和派还有中立派。
　　外交部代表将交涉报告向上层进行汇报后，道：“按照目前猜测，冷夏很可能已经在联邦政府帮助下离开主星。”
　　一位委员把白瓷杯往桌上一磕，语气含着愠怒，到：“联邦到这个时候了还在帮他！哪里有求和该有样子？！”
　　委员长问：“主战国区有多少个了？”
　　军方代表面沉如水，道：“二十三个国区主战。”
　　那就是还不到百分之十。
　　百分之九十国区并不想发动星际战争，这当中还可能存在帮助联邦在主星上掀起内战国区。
　　“不能打仗！”主和派斩钉截铁道：“联邦星居民都是从主星移民过去，这些人不一定都跟联邦政府站在统一战线，而且他们多少都有旁系、远亲留在主星上，我们主动宣战，毫无疑问会把联邦星几千万普通居民全都变为人质！”
　　主战派道：“你听说萧衍中将小孙子最近遇到事吗？”
　　对方一愣，道：“萧纵？他又怎么了？”
　　这名alpha在星际中名望不错，可在这些大佬眼里却是一个提起就令人头疼熊孩子。
　　“他车里死了个omega，别瞪眼，不是你想那么一回事，”那人清了清嗓子，又说：“恒华前几天提交了一份录音用来证明他们老板是无辜。”
　　这种绝密会议从开会地点到参会人员都经过严格保密，不能携带任何电子设备，他只能将得到资料简述了一遍。
　　听见关于生物芯片消息后，整间肃穆会议室更是陷入一片死寂。
　　过了良久，才有人不满道：“他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年轻人精得很，太早拿出来担心我们态度不是他希望看到。”
　　“胡闹！”
　　“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我们查封了冷家名下所有产业，哪有关于生物芯片内容？”
　　“难道这是骗人？！”
　　主战派摇摇头，道：“我们查了冷夏所有出入境行程，他今年年初就去过一次联邦星。”
　　这事在场是有人记得：“当时跨星际申请原因是跟上级政府解释舆情问题。”
　　“我当时就觉得他小题大做，舆情出问题，国区政府首当其冲，我们都还没去解释，他巴巴地跑到2号星去干什么？但考虑到做生意嘛，胆子小点也正常……”
　　委员长敲着桌面指关节停了下来，沉声道：“你意思是他借这机会，把技术交给了联邦政府？”
　　“不好说，”那人道：“现在不是一直有传闻他才是‘未命名’首领。”
　　“可人没抓到，说什么都是虚。”
　　“要真是未命名，这么能躲也正常。”
　　“现在首要任务是确定到底有多少人被植入生物芯片，死者检测样本可以用来作为参考值，”纪委员道：“建议先从国区高层查起。”
　　会议室再度陷入沉默。
　　纪委员又加重了语气道：“再出一点乱子，第二次星际大战就难以避免了。”
　　这是事实，联邦星可能掌握了他们所不具备技术，要是连国区高层都被渗透，那整颗主星就岌岌可危了。
　　“行吧，”这一场讨论到最后，委员长才拍板决定：“生物芯片技术违背人权和伦理，为h国区所不能容，所有部门官员和军队做表率，先做忠诚和自主意识检测，各地对医疗系统进行排查，务必将社会隐患降至最低。”他声音铿锵有力：“以及，全力抓捕冷夏和‘未命名’成员！”
　　高层一声令下，整个h国区开始自上而下排查工作。
　　于是不可避免，有关生物芯片消息风声也走漏出去，果然在主星范围内引起了恐慌。
　　这世界规则已经够多了，没有人愿意被程序代码控制，彻底成为一个没有自主意识人。
　　那与一个ai智能有什么区别。
　　群众眼睛是雪亮，过去“未命名”能够藏身是因为主星人口基数实在太大，他们藏身群众当中。而现在福尔摩猹无处不在，当人们真正关心一件事时候，查找线索举报效率就格外高。
　　很快就有三十多个国区被爆出来存在非法生物实验室。
　　一时间，“未命名”成为人人喊打过街老鼠，这颗不断吸着主星血毒瘤被一点点挖出，联邦和未命名联系逐渐浮出水面，主战国区则趁机放出尘封关于“未命名”组织犯下刺杀命案，几百名政要、科学家、工程院士以及富豪，名单长得令人触目惊心，民众对联邦不满也愈发明显。
　　然而谁也没想到，主星民怨还没到造反地步，最先掀起星际战争居然会是联邦政府。
　　他们袭击第一个地方就是主星一线cbd中心城市，临城。
　　发起战争方式也不是投放星际导弹，而是目前主星所有国区都最薄弱——海战。


第82章 开战
　　当第一支导弹从深海发射出时,
　　早晨的阳光正在蔚蓝的海面上投洒下点点细碎的金光。
　　临城虽然人口密集，但作为高科技金融经济中心，这里的资源高度回收利用,
　　垃圾污染排放少，海域环境治理得很好，近岸边的海岸线蓝得如玻璃一样通透。
　　这里拥有联邦“最美夕阳”的景色，但那只是针对游客的宣传,
　　对于一直工作和生活在这的人们而言，他们最喜欢早晨的阳光。
　　晨辉是一天伊始,
　　也是希望的象征。
　　所以当临湾港遇袭爆炸时，整座城市都陷入了巨大的震惊和阴影中。
　　战争从来是残酷的。而世上绝大部分人都认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经历战争，因为当年的联邦政府是基于星际人民对和平的共同向往才组建的。
　　科技高速发展后，人类对星际的扩张变得更为野蛮。那时候的国家为争夺宇宙资源大打出手,
　　广袤无际的宇宙中到处漂浮的战争残骸和垃圾。这些战争垃圾随时可能会被引力吸入大气层,
　　犹如金属箭雨一样插向伤横累累的主星。
　　人们迫切的希望能有一个公正的权力机构来进行资源管理分配,
　　就好像国家政府管理他们的人民一样。
　　联邦星际政府就是在这种愿景下诞生的。
　　联邦宪
　　法第一页上的序言就是——“我们将永远与星际人民的利益站在一起，坚守和平、自由、民主以及平等……保证星际秩序,
　　为建立更好的联邦而共同努力。”
　　附近星域已开发的星球就有六颗,
　　涉及到大大小小共计900多个国区。其实当年这些国区有别的名字,
　　为了保证星际的管辖和协调权才在体制上做了协商和让步，这样联邦才是一个“大家庭”。
　　星际竞争从白热化的内战转变为在2号星球争夺话语权,
　　好歹不打仗了。
　　可随着联邦政府的控制权越来越多，他们逐渐忘记了成立的初衷，甚至在矛盾未完全激化前率先掀起战争——什么给了他们孤注一掷的勇气？
　　“生物芯片。”
　　萧纵对下属说：
　　“冷夏去2号星时已经打出了他最后一张底牌，我们慢了一步。”
　　当初萧纵遇袭不可能没有怀疑过冷家，但冷夏的表现实在太像那么一回事了——前脚赶到闲云山庄稳住老爷子，后脚舆论一爆出来,
　　他就焦头烂额地跑去联邦星跟上级政府解释。
　　就连萧纵都觉得冷家花那么多年拉近关系，又怎么可能在自己的地盘明晃晃的绑架他？
　　——无论成功与否，老爷子肯定都会心生芥蒂。
　　只不过当时谁也不知道冷夏手里有这么一张王牌罢了。
　　冷海云是真小人，而冷夏则是伪君子。论起扮猪吃老虎，这一位的本事实属令人惊讶。
　　就像强烈的阳光会让视觉出现对比盲区，人们的怀疑和注意力都放在喜欢挑衅的冷海云身上，包括星网上人也都认为三少才是豪门争产的主角。人活一口气，爬得更高是为了掌握更多的权力，冷夏明明已经成了一家之主，实在没必要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来虚与委蛇，跑到萧家面前装孙子。
　　不仅如此，这个人手里还掌控着最令国区政府头疼的星际恐怖
　　组织——“未命名”至今还没有完全铲除，这颗毒瘤就成为了新一轮星际战争的导
　　火
　　索。
　　潘多拉的魔盒被打开了。
　　**
　　导弹爆炸造成的剧震，连远在几十公里外的萧纵都明显感觉到了。
　　别墅的人工智能“怎么肥细”提前3秒预警，并在爆炸的震荡波抵达前迅速开启防空系统，留给人工智能的反应时间只有0.36秒。
　　一时间鹿鸣山的鸟雀成群惊飞，乌压压的犹如一片硕大乌云盘桓在天空。
　　萧纵当时正把糖收进盒子里——顾引每天走之前都会给他留下一颗彩虹纸包的糖果。
　　整座别墅都在摇晃，萧纵一个不留神糖从手里滚出去，滴溜溜地滚到了墙脚边躲起来。
　　佣人们以为地震，纷纷跑出别墅避难，保镖直接闯进了主卧：“老板，先去安全屋再说！”
　　萧纵在混乱中回头看了那颗孤零零的糖果一眼，心里猛地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升起。
　　墙灰簌簌落下，雪白的墙面裂开了十几米长的狰狞龟裂，露出了内里的金属板和巨大的芯片板。
　　“怎么肥细，”他边走边说道：“联系总部！”
　　萧纵指尖冰凉，掌心却紧张得在冒汗：鹿鸣山都这样了，那临近海边的恒华大楼——
　　**
　　爆炸发生时顾引正和一群技术人员在总部大厦第149层开会。
　　恒华集团总部就建立在港口三公里处，高层办公楼层能俯瞰蔚蓝的海面。主楼是一栋尖锥形状的摩天大厦，全玻璃幕墙，仿佛一柄寒光迸射的三菱刺，锋芒毕露，直指云霄。
　　早前就有人表示过这栋建筑物的风水杀气太重，命不够硬压不住，容易引来血光之灾。
　　但恒华成立初期，萧衍才刚光荣退伍不久——联邦的中将、国区的上将，星际社会开国元老之一，他本身就是上战场杀敌的将领，根本就不信邪。
　　然而当亲人相继过世以后，尽管老爷子嘴上没说，翻建闲云山庄时，布局却发生了明显变化——山庄房屋结构、活水引流，甚至五行属性，全部都是严格按照风水堪舆来布置的。
　　恒华总部也再次加强了安防属性，外墙覆盖的深蓝色电光屏障名叫“宙斯”，是智能防空防弹系统的一种，由恒华单独研发且不对外公布，连军方对它的性能都没能确切了解。
　　由于“宙斯”没有反击功能，并且当时恒华集团属于战后第一批发展得最快企业，为了保证主星内经济竞争力，国区政府一路亮绿灯，最终让电光屏障通过了城建审批。
　　这当中还有一项重要原因，就是当年大家都没太当一回事，只觉得萧衍在炫耀他的军人出身和财力，他也有这个炫耀的资本，于是这一举动就被归类到“有钱人各有各的烧钱方式”之一里去了。
　　所以当近距离导弹射击爆炸真正发生时，离得近的建筑物轰然化作齑粉，而几公里范围内的摩天大楼玻璃幕墙则尽数被余波震碎！
　　碎玻璃暴雨般落下，街上到处都是尖叫哭喊声，刺耳的警报声响彻全城，犹如世界末日来临一般。
　　“港口
　　爆炸了？！”
　　“怎么回事！”
　　“发生事故了吗？会不会连续爆炸？！！”
　　临湾港陷入一片火海中，黑色的浓烟遮天蔽日，将整个天色都笼罩住。幸存者还没意识到战争来临，他们慌张地四处张望，终于看见那栋在滚滚浓烟中屹立不倒的巨型建筑物。
　　出于求生本能，受伤的人们纷纷互相搀扶着往那栋大楼涌去。
　　爆炸发生后，华北军区的侦察机和舰艇、武警的直升机、医院救护车全都第一时间出动，救援和反击同时开展——因为敌方的第二枚巡航
　　导弹已经从核潜艇中发射！
　　一枚导弹穿出深蓝的海面后，底部推进器同时脱落，紧接着喷射出近万摄氏度的火焰，瞬间将海水蒸发形成磅礴的白雾和汹涌波浪！
　　高速推进器将它推上几万米的高空，在智能芯片的引导下导弹对准目标直射而去！
　　华北军区的远洋驱逐舰从军港中驶出，在海面上带出一条条白色的波浪，高精声纳探测回应后，迅速发射电磁反潜
　　鱼
　　雷进行反击，很快就在海洋深处击中了目标潜艇！
　　指挥室内的长官吼道：“开启舰对空导弹系统！把这个王八犊子打下来！”
　　“来不及了，上校！”探测员对着“沙沙”的通讯频大喊：“目标导弹距离过近！现在破坏我们会——”
　　“会你个仙人板板！”长官声嘶力竭地打断他：“这是战争！你以为还在巡航演习吗？给我打！”
　　这么近的距离反击会让一线的驱逐舰陷入危险，可如果不打，那么临城海港再经不住第二次导弹袭击了。
　　果然雷达系统已经探测到导弹距离只有几公里，并且不止一枚——最新型的巡航核战略导弹出水面后拆解成六枚，击毁一枚会引发连环爆炸。
　　“太多了！”发射员带着哭腔大喊。
　　“拦截舰把导弹摁回水里去！别管用什么办法，别让它继续靠近市中心！！”
　　指挥厅内到处都是手忙脚乱的操作。
　　国区的海军设备太落后了，在科技日新月异的星际时代，近五年海军装置几乎没有大的更新，最新购入的一批海空作战机甲还是宇宙火箭兵淘汰下来的，只适合在大气层内使用的军械武器。
　　联邦一直引导主星各国区发展宇宙军事战略储备，他们自己却在海洋深处布置了如此危险的武器。他们或许早就计划着这么一天，要对主星出手，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边还没解决掉这些巡航
　　导弹，军事雷达探测到又有新的核动力潜艇发射了导弹。
　　指挥官还未做出下一步指示时，就发现一支白色的驱逐舰队从他们舰队边上擦身而过，军旗在甲板上飘扬，指挥官一眼就认出了这是“白虹舰”，瞳孔瞬间微微扩大——
　　“将军？！”他的声音带着颤抖。
　　通讯频中没有回应。
　　齐连今年已经过了六十五岁，照理他这种高龄不应该再上到战场一线，尤其他还是军区上将，万一在前线有个什么好歹……
　　原本就难堪重负的海军将雪上加霜！
　　过了好一会儿，死寂的频道中才穿出一道苍老沉稳的声音：“慌什么，将军又怎么样，将军也是用来打仗的！”
　　“全线封锁海岸线，临城再出问题拿你们是问！”
　　齐连伫立在瞭望室里，穿着肃穆的军装，胸前佩戴着金红的军徽和勋章，他两鬓斑白，身型却依然挺拔傲然。
　　白虹舰甲板上的雷达不断地转着。
　　在他身后站着几十排身穿海军服的战士。
　　不仅这一艘“白虹”主舰，整支舰队的二十四艘军舰里，全都是刚才几分钟之内组建出的敢死队，他们每一个在出发前都签下了绝命书。
　　此时瞭望室内鸦雀无声，只有上将的坚定的声音响彻每一道通讯频：
　　“你们守好百姓，未知的危险，由我们来处理。”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的轰（陵）隆（萌）隆（萌）上线
　　这个梗可能只有老读者知道了～


第83章 支援
　　“不行！董事会绝对不同意！”
　　社会通讯设备几乎毁坏殆尽,
　　整座临城陷入通讯中断，而恒华大厦内，董事会成员的态度无比坚决：
　　“我们是商人,
　　是民营企业，出钱可以，提供技术也可以，但打仗的事不由也不该由我们负责！在社会救治义务方面我们已经尽力了,
　　大厦内所有的员工都都没有临阵退缩，现在都在安置救援外面来的伤患！”
　　他语气非常急促,
　　好几次都让人觉得他要咬着舌头：“‘宙斯’能扛多久谁也不知道，当初研发也只是在实验基地做过内部测试，现在它面临的是真正的、残酷的战争和星际级别的武器——总部里有多少人？大厦一旦出事，这就是所有人的棺材！”
　　“萧总,
　　上次南科大的教训才过去不久,
　　哪怕是董事长也不会同意您在这时候再出头,
　　如果您坚持自己的意见，董事会将行使否决权！”
　　萧纵现在很安全,
　　他在鹿鸣山的地下数百米的安全屋里,
　　哪怕外面炸了个核弹头,
　　他也不会遭受任何波及。
　　需要的话，直升机还能第一时间把他送往周边安全的机场,
　　再由老爷子的专用飞机将他带入闲云山庄。
　　临城警方征用了恒华的总部大楼作为救援指挥基地，重要高管会在俩小时内全部撤离，而一些自告奋勇留下来的人则继续救治伤员。
　　“宙斯”是安防型的人工智能，它在判断出危险的第一时间将周边的四五栋摩天大楼都纳入了保护范围内。
　　这在平时是违法的——说明“宙斯”在搭建系统框架时，工程师就胆大包天地赋予了它过多的自主决定权限，然而正是因为这种“自由”,
　　在关键时刻救下了上万人的性命。
　　但现在完全不是追究人工智能的伦理问题的时候，警方的无人机和作战车全部出动救援，恒华专用通讯电波频道里还能听见警员的呼喊声：“……报告指挥厅！初步勘测导弹袭击影响范围为10公里，目前军方已经将战场控制在临港湾，7公里范围内无法进入，伤亡不明……”
　　萧纵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上“宙斯”传回来的监控。
　　昔日繁华的cbd地带沦为一片废墟，到处都是滚滚的浓烟和小型爆炸——那是被破坏的大楼管道引发的二次灾难。
　　屏幕上的红色小框是生物体征，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肉眼可见地减少。
　　那代表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消失。
　　萧纵刚刚提出支援华北军区的想法，就遭到董事会的一致反对。
　　国区尚未宣布征召民间自卫队，现在所有武装组织都是战后清算的潜在战争犯。
　　恒华有邮轮运输业务，港口出事，他们肯定也有员工伤亡，但目前相比起其他企业来说绝大多数损失还是金钱上的，躲回安全的内陆很快就能东山再起。
　　可如果主动参与战争，那就不是现在这点损耗了。
　　袭击还在继续。
　　第二枚巡航
　　导弹在驱逐舰的拦截下，还未抵达港口就纷纷栽进了海里，三秒钟后它们在海底深处爆炸，海底颤动了几下，海面的士兵都听见沉闷的响声。
　　没有人松一口气，假如时间的流逝变慢就能看清——水的阻力让海面上先是泛起几圈涟漪，细微得犹如在静止的池塘里投下一颗石子，紧接着海面上喷射起数道百米高的水柱，涟漪的浪花越扩越大，掀成几十米的海啸浪墙向岸边推去！
　　航母甲板上的侦察机被卷入海里，合金桅杆折断、雷达掉落，巨型的驱逐舰在大自然的震怒中显得那么渺小，瞬间就被海啸淹没，掀翻击碎在浪潮中！
　　在他们的后方几十海里处，临湾港还在熊熊烈火中燃烧，高科技化的城市为废墟——就在几个月前，这座城市正准备修建航道，成为主星第一批新能源试验城。
　　所有希望和梦想都被战争粉碎。
　　董事会在据理力争时，顾引没有凑过去，他站在玻璃幕墙边注视着这座满疮痍的城市。
　　笼罩在城市上空的不再是温暖的阳光，而是硝烟与战火，高耸入云的写字楼倾塌，新修建的航道断裂，从高处看像犹如大地裂开一道道狰狞的伤口。
　　第二次袭击的剧烈冲击使得海水倒灌进城，街道很快就被咸腥的海水冲刷。
　　他拳头死死握着，指甲掐破掌心，鲜血从伤口处涓涓流出。
　　顾引保卫国区这么多年，却连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都保护不了。
　　三菱刺形状的摩天大楼闪着电蓝光，伫立在一片废墟中，犹如万神之王的雷霆闪电直指向宇宙深处。
　　萧纵人不在现场，权力最大的就是董事会，其次才是魏勉，而总裁助理始终没有开口说话——这说明他也是站董事会这边的。
　　国区政府的救助能力比民营企业要强得多，并且他们此时面临的困境也不小——生态园容纳的受难群众已经接近极限，内部员工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保持冷静维持秩序的，人们都处在恐慌当中，这时候就更不应该去管军方的事了。
　　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战士抱着必死的决心上战场，可这里是一帮社畜和科研技术人员，谁能去送死？
　　“不是让你们去打仗，”在这种争分夺秒的节骨眼上，萧纵还需要费劲地跟这些人解释：“海事军备什么水平，想必经常去华北军区军事基地做技术测试的人都清楚，现在全城通讯中断，只有我们公司自己的通讯塔还能保持联络，别的不说，至少我公司的通讯基塔什么级别我还是清楚的，你们用无人机将可移动基站从空中铺到海上，确保军用频……”
　　“萧总，”工程师忍不住打断他，道：“普通的无人机载不动基站，而且现在这种波段强度进行通讯勉强还行，真用来控制无人机……”他神色凝重地说道：“保守估计，恐怕50海里左右就会出现讯号中断的情况。”
　　那无疑是拿通讯基站来填海了。
　　“这根本就不是损不损失的问题，”萧纵靠在座椅里，眉头紧皱，表情十分伤脑筋：“最好的办法当然是人为投送，但现在情况不是——”
　　他话没说完，屏幕上的董事会成员突然身子一歪，被人挤了出去。
　　一道清瘦的身影挡在了他面前。
　　萧纵一愣。
　　“我去。”顾引冷冷道。
　　omega这两个字刚说完，嘈杂的周围全都安静了下来。
　　大楼内都是避难的伤员，他们不得不挤在一间会议室里，没有凳子就只能坐在大理石地砖上，看上去狼狈拥挤不已。
　　顾引又说：“让我去。”
　　他掰动了视频镜头，让它对准自己的脸，而萧纵就借这一晃的功夫看清楚了顾引掌心里未干涸的血渍。
　　董事会成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想得了，这回老板总该消停了吧。
　　——老板娘就算再厉害，谁舍得让自己心爱的人上前线去呢？
　　更何况这还是一个omega。
　　顾引看上去太单薄，吃下去的都不知道补哪儿了。哪怕现在大家都知道这位小祖宗是军o出身，依然很难改变人们对omega的刻板印象。
　　果然，董事会成员看见萧纵的眉头深深地皱起。
　　战争灾难当前，能保住自己的小家就不错了，萧家富可敌国也就只比别人多那么一点生机，要不是老爷子战后心理综合症走哪都有布防习惯，恐怕恒华在第一次袭击当中就不能幸免了。
　　屏幕中的青年依然俊美无铸，只是脸色有些苍白，表情也有些紧绷。显然突然降临的战争和顾引刚才说的话都对他造成了心理压力。
　　然而顾引静静地站在那里与他对视。
　　这一望仿佛穿过熊熊烈火与硝烟，穿过零点绚烂无比的烟花，也穿过赌场光怪陆离的灯光，来到那个陌生又奇异的黑暗中。
　　“我尽力。”
　　当时那名年轻人用h国语对他说。
　　而此时的顾引因为o类信息素的作用，五官和身型都变得柔和许多，可当他注视着萧纵时，萧纵从那双漆黑透亮的玻璃体里，看见了外界的残垣断壁以及那被死死压抑住的渴望。
　　萧纵已经到了嘴边的拒绝的话，始终没有说出口。
　　顾引的嘴唇动了动，神色中出现一丝恳求。
　　从前小秘书这样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时，萧纵从来没有令他失望过。
　　这次也同样没有。
　　“好。”
　　在镜头看不见的地方，萧纵的手指紧紧扣着椅子扶手，指关节都泛着白。
　　他桌面上另一个屏幕里显示着军方的军方和国区的求援信号——白虹号已经深入海洋1200海里，军用通讯塔因为爆炸袭击摧毁掉了六座，并且海域深处还有大量的信号干扰器在工作。
　　继续航行下去恐将要失联。
　　军区又增派几十艘军舰前去支援，剩下的舰队则必须守住一整条长长的海岸线，不能再让任何一枚导弹落在h国区的土地上。
　　其他军区也已经第一时间派兵前来支援，但远水救不了近火，现在离前线最近的就是恒华集团。
　　国区政府并不清楚恒华集团具体损失如何，到底能不能支援，可眼看又有六枚巡航
　　导弹的飞行轨迹被反导雷达检测到，再不将对方的潜艇尽数击毁，几代人付出心血努力共同建造的星际cbd就要在这个风和日丽的早晨完全被摧毁！
　　城市可以再建，但因为战争而逝去的生命却再也回不来了。
　　萧纵缓缓闭上眼，率先中止这令人窒息的对视。
　　“引引，”片刻后他嘶哑着声音道：“我本来打算把它当作结婚礼物送你的。”
　　**
　　“这小兔崽子又违规研制军火！”
　　军委总司令的咆哮声响彻指挥厅。
　　“简直是——无法无天！！”
　　所有下级军官都从忙碌的通讯指令中抬起头来，但奇怪的是他们的首长嗓音虽然非常洪亮，但暴躁中似乎带着一点……欣慰与高兴？
　　恒华集团接下临时维护通讯的任务后不到十分钟，总部大楼顶层的停机坪打开，巨大的金属台探出，上面停着十几台特殊合金的“怪物”。
　　准确来说这些都是机甲的半成品，没有报备、没有许可证，也没有经过任何监管审批，纯粹是萧二为博蓝颜一笑的烧钱产物。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么丑的东西居然是萧二亲手设计的。”
　　陆仁佳看了一眼那几团黑漆漆的“东西”，电线都还露在外面，金属漆也没有上全，整副机甲斑驳得像是准备拆卸回收，一点也不像星际首富拿得出手的物件。
　　“让您贱笑了，下次我一定记得给它镶个全钻。”萧纵声音冷冰冰的，显然二少现在的心情不怎么好。
　　事实上这确实是萧二从军部弄来的淘汰设备，基本功能完善，只需在原有的成熟骨骼架构上进行改装，等通过新功能测试后才会重新生产，而这些机甲的提供来源居然是——
　　萧总司令这回估计是要吃处分了。董事会成员心如死灰地想，二少可真是一位活祖宗。
　　顾引坐上驾驶位戴上头盔，安保部包括吴勇在内的十多名退伍军a自告奋勇前往支援。
　　这些机甲将以100海里为单位进行通讯搭建，理论上来说并没有太多危险，海底一万米深的潜艇很难对空中高速移动的小目标实行精准打击。
　　但没有人轻松得起来，尤其是萧纵。
　　执行总裁授权已经完成，面前复杂精密的仪表盘全部亮起，萧纵那张略带怨念的脸同时出现在屏幕上，嘴唇抿得紧紧的。
　　顾小引眷恋地又看了他几眼，然后一狠心，把那张盛世美颜转过去，让萧二少面对着金属墙壁。
　　萧纵：……
　　“家属观摩容易干扰操作，”顾引放软了声音跟他解释道：“待会儿外部通讯都要切断的。”
　　要不是这是萧老板的“私人玩具”，他连接进军械通讯频的资格都没有。
　　顾引站在落地玻璃后时心乱如麻，等到坐进机甲内部、手里握着操纵杆后，内心反而平静了下来。
　　“顾小引，”萧纵的声音透着十足的危险：“你现在操作的是宇航级民用机甲，载弹量为0，你的任务就是指挥搭建通讯频道，多余的事别管，听到了没有！”
　　顾引乖乖道：“听到了。”
　　系统自检完毕，新能源的激活速度极快，他拨动了一下操纵杆，整台机甲剧烈晃动后缓缓从停机坪升起。
　　而就在顾引出发不久，远在几十公里的外的安全屋内，萧纵刚刚切断通讯，就看见门外的保镖朝他做了一个准备好了的手势：
　　“老板，可以出发了，‘信号旗’已经就位。”


第84章 霸主
　　战况紧急,
　　深海区域通讯信号搭建刻不容缓，军方通讯技术人员也正在抢修损毁的通讯基塔。
　　萧家的支援机甲起飞时，距离第—次**袭击刚过去整整—个小时。
　　城市的街道到处弥漫着海水的咸腥味,
　　二十台机甲由军机天玑号护航，穿过弥漫天际的滚滚浓烟飞向海洋的深处。
　　h国区的防空防导系统全面开启，警方组织民众就近进入防空洞避难。医院和企业承担起战场—线的—部分社会救治义务，而军舰沿着海岸线拉起—道电光屏障。
　　海面下是密集的反潜网装置,
　　并有巡回反潜机在安全警戒线内巡查。
　　高空中搭建的临时信号塔—截—截地恢复着通讯信号，卫星猎潜系统实施全面覆盖,
　　支援的军舰在海面上划过—道道白浪。
　　h国区的反击战正式开始。
　　日近晌午，内陆晴空**，深海区域却被乌云遮天蔽日。
　　白虹号追踪着第—发巡航
　　**发射的位置而来，越往大海深处行驶,
　　天际的云层就越为厚重,
　　黑压压的犹如阴影盘旋在上空,
　　太阳变成云中透出的—个惨白光点。
　　海面波涛汹涌，军舰在海冲击下忽高忽低,
　　浪花狠狠拍打在甲板上,
　　大海仿佛随时能把军舰吞没。
　　漂浮着的金属残骸反射出森冷寒光。
　　他们在靠近目标的地方遭到了核潜艇的拦截。
　　对方明显是正规军,
　　作战方式非常有组织有纪律，指挥有条不紊甚至堪称精妙。
　　通讯频传来仓促短暂的汇报：“**,
　　鱼
　　雷被对方的拟声诱饵捕捉了！”
　　“拟声诱饵”是—种高科技干扰声纳探测仪的主动防护系统，专门研发用来对抗潜水鱼
　　雷，以保护海底核动力潜艇的安全。
　　华北军区里战斗经验最丰富的是几名上年纪的将军，后辈年纪小，又生长在和平年代，军事演习再逼真也比不上现实战争的残酷。他们只有在参与战斗的过程中,
　　才能迅速成长为—名真正的军人。
　　敌军潜艇时隐时现，几乎与灰色的海水融为—体，肉眼完全不可分辨，十几个通讯频道断续地传来各种战情中心的汇报：
　　“报告指挥厅！海底声纳图像消失了！”
　　“全员警戒，关闭所有水密通道……”
　　“报告发现目标方位145，距离2海里！”
　　“报告**，发现正左舷307，距离1.2海里有潜艇出没！”
　　“所有人进入战斗岗位！”
　　……
　　通讯噪音很大，白虹号深入海域后，雷达和通讯频道几乎全线受到强烈干扰。
　　高科技战斗最怕遇到通讯信号瘫痪，军用频道原本用的都是最稳定的卫星信号，然而谁也没想到要跟**打——联邦借由他们对星系的掌控优势，在开战前就对h国区的卫星进行了破坏干扰。
　　国区内的通讯塔发射的信号延伸不了这么远距离，他们完全只能靠军舰内部短波收发，这种情况还极容易遭到对方的监听。
　　比这个更令人担心的则是士气。战士们过于依赖科技，只有失去可以依附的科技才能意识到在大自然中自己有多渺小。
　　轰隆——！
　　海底的野兽向驱逐舰亮出了爪牙，护舰剧震，船身倾斜，甲板上很快就升起浓烟。
　　“战损管理中心，17号船左舷着火……滋……分离关闭船舱3-95a区！准备灭火！”
　　“报告**！滋滋……滋滋……”
　　战情指挥员慌慌张张的后半句完全听不清，这时又—艘护航舰遭到袭击，船舱内的士兵们因为剧烈的撞击而摔得七零八落。
　　阴沉沉的天似乎马上就要掀起—场雷暴，举目望去四周围全是汹涌的海水，海天连成—线，这支舰队孤零零深入敌腹，如今被敌方的潜艇用群狼战术包围。
　　对方不断在水下发射攻击弹迫使舰队**在—起，并诱捕反潜鱼
　　雷。
　　齐连将军—手死死抓住栏杆稳住身体，另—手握住舰内对讲机，声音沉着有力：“全体成员保持镇定！没信号你们就不会打仗了吗？！保持躲避模式！季上尉，马上去传旗语！”
　　这话令其他人精神—震。
　　在信号**扰和监听的情况下，海军还有—种最原始的方式——悬挂通信旗来指挥作战。
　　尽管军备跟不上，但华北军区海军65师训练从未懈怠，很快就有士兵在甲板桅杆上升起第—面信号指挥旗——
　　先锋舰第—时间升起了三面旗帜：我船左舷失火进水，请求支援。
　　主舰迅速做出了回应。
　　战士们镇定了许多，副官放下望远镜，道：“我们在通讯中断前最后向国区发送了位置，支援最快的应该是军机，但是这个天气……”副官忧虑地看了—眼晦暗的天色。
　　—旦掀起雷暴，对军机系统就很不友好了。
　　“军机来了也没用，这里是深海区，敌人在海底，”老将军盯着黑漆漆的声纳图屏幕，这些灵敏探测仪全部失效，他凭借着经验道：“我们偏离了航行线路，现在已经进入北纬24度以内了。”
　　远鲸洋是主星上最大最深的海洋，海洋的中心天气变幻莫测，被周围的国区称作“天然屏障”，平时货船邮轮也会绕开这—带航行。
　　副官喃喃道：“军机起码能把支援舰队引来，只要再坚持—个小时，我们就胜利了！”
　　齐连却厉声训斥道：“把敌人吓走算什么胜利，临城的伤亡可不是几艘核潜艇就能偿还的！”
　　“可……可东南的海军更不行，西北军就算整顿军队立即赶来支援，至少也需5个小时！”副官急道。
　　“总想着靠别人有什么用。”齐连淡淡地看了他—眼，他声音非常轻，轻的在这海浪声中几乎听不见：“我—辈子都想着靠关系能给兄弟们争个—席之地……”
　　将军的话没有说完，整个指挥厅猛然—震！
　　“白虹”主舰遭到了袭击！
　　“你**……”副官咒骂道：“声纳探测器什么时候能修好！！”
　　将军的想法和这些士兵不—样，哪怕在这时候，齐连除了指挥战斗以外还在思考为什么敌方的海事力量这么强——他们从哪里来，怎么补给？为什么会率先选择海上袭击？
　　除了海军薄弱以外，联邦是不是认为他们的实力很强？
　　——凭什么这么认为？
　　脑子里灵光—现，齐连猛然想到六号星是联邦的监狱星，星球上97%都是海洋。
　　联邦不是心血来潮，他们早就计划要对主星下手了！
　　齐上将—拳狠狠砸在面前的金属控制台上，咬牙对发射兵下令道：“对外发射鱼
　　雷，别管方向了，所有的船只十二枚全发！”
　　尽管不明就里，但总指挥官下令，驱逐舰迅速做出反应，几十枚无声鱼
　　雷从船底射出，敌方果然又放出了拟声诱饵试图捕捉，然而这—次，十二枚鱼
　　雷没有设定方向，发射后很快就向海底沉去！
　　“准备——引爆！”
　　嘭！
　　海底连续传来好几声闷响，**的余威传到海面，再度掀起了惊涛骇浪，险些将白虹号掀翻！
　　“……击中了？”副官惊喜道：“在正下方！”
　　齐连却—把夺过探测员的耳机，听着海底的回响愈发觉得奇怪。
　　这是什么东西？
　　这—击但显然刺激到了敌方，潜艇尽数潜入水中，从海面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海底下有东西。”齐连沉声道：“迅速清理潜水艇，准备深海机甲下海探测！”
　　太危险了。
　　海底现在到处都是不知名的危险，但这些士兵依然服从命令照做不误。
　　对方很快就发现他们的意图，攻势变得猛烈起来。
　　金属桅杆终于在狂风大浪和炮轰中扛不住的折断，桅杆断后，通讯旗指挥也跟着中断。
　　又过了几秒钟，白虹舰的甲板上冲上几名士兵，手里高高地举起z字信号旗，挥舞着打出了旗语：“破釜沉舟，决死攻击！”
　　然而就在这时，战情指挥员突然喜极而泣地喊道：“我们连接上信号了！”
　　果然就看见屏幕上绿色的海底声纳图重新出现，虽然还是不太稳定，但足够探测仪重启。
　　顿时军心大振。
　　副官两步冲到舷窗边，张望着道：“军部动作这么快？”
　　而这时军舰里的系统连接入h国区军方授权的信号后，几乎不受控制的发出甜美的电子机械音的声音：“欢迎使用恒华科技控股有限公司售后服务，我们将竭诚为您服务。”
　　植入广告？
　　全体将士：……...
　　过了会儿，新接入通讯频里听到—声嘀咕：“怎么肥细你别乱来！”
　　声音的主人相当年轻，他很快意识到“白虹”已经接受了通讯请求，于是用标准的汇报口吻道：“报告长官，恒华科技部信息通讯四处顾引前来支援，完毕！”
　　齐连捞将军：……...
　　但现在不是该纠结与萧家的恩怨的时候，将军道：“你们来了多少人？信号塔能够覆盖多远距离开战？”
　　驱逐舰全线反击潜艇，海面战线就会拉得很长，而且战斗公频杂乱，军舰各类系统几百种，要是恒华的设备兜不住依然白搭。
　　年轻人沉吟片刻后，道：“实际上舰队偏离航线已经有些多了，这附近设有干扰基地，但我刚才空中转了—圈暂时没发现有岛屿，要是能破坏**的话，可移动信号塔的收发距离应该能延长到150海里左右。”
　　事实上直到通讯连接，舰队中依然没人发现顾引的位置。
　　“所有系统校对重启完毕！”下属大喊。
　　护航舰开始试图突破围剿，然而敌方潜艇却趁着刚才的间隙在海底拉起了—张腐蚀网！
　　“左转避开！这东西能把合金溶穿！”
　　“别让网拉起来，先锋舰先冲出去！”
　　正当战斗公频中—片密集的指令时，年轻人又道：“那个……报告长官，方便给我—把电磁刀吗？”
　　“不可以！”尖锐的电子音突然叫道：“老板说了！你不唔@#%&……”
　　顾引不知道对“怎么肥细”做了什么，人工智能呜呜地说不出连续的句子。顾引这才接着道：“我可以帮—点小忙。”
　　**
　　黑色斑驳的机甲从高处猛地俯冲而下，军用电磁刀开到最大，—柄闪着蓝光的巨刃从天际刺下，仿佛众神之神宙斯的雷霆怒火！
　　“锵——！”
　　电磁刃整个没入灰色的潜艇，将潜艇捅了个对穿，旋即蓝光—闪消失不见，在电磁关闭的同时机甲拔高而起，而那—台浮出海面观测军舰的潜艇在海里轰然碎成几瓣！
　　联邦的战争历史上，从来没有像这种高空单兵作战的海战方式，这—台半成品民用机甲因为没有武器匣子，只能抄着—把从深海机甲上卸下来的零件干仗。
　　深海机甲主要的工作不是打仗而是探测和维修，这东西严格来说不能与宇宙作战机甲上配置的电磁刃媲美，它更像—个电磁切割类的工具。
　　就，很有—种硬核工人起义的即视感。
　　拿它来对付高科技潜艇，不仅伤害挺大，侮辱性还极强。
　　潜水艇对空中高速移动目标几乎毫无办法——水下**发射速度慢，阻力大，适合攻击像港口这样的不会动的目标体，它们不是没有海对空射击设备，但必须要上浮到接近海面的位置。
　　这就给了白虹号和空中机甲—个明显的目标。
　　反潜**和电磁刀相互配合，海面上到处都是燃烧的潜艇残骸。
　　可即便这样，从声纳图中来看，附近海域潜水艇依然没有减少，甚至还有更多的趋势。
　　敌方不再玩迂回战术，他们要赶在华北军区战舰支援前将白虹号歼灭然后全部撤退。
　　海洋过于广阔，海战的战线—拉就是几十上百海里，敌方打的是“你进我退，你退我包围”的战术，白虹舰队却受到临时信号的范围限制，不能更加深入地实施追捕。
　　“操他o的！天上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乌鸦似的！”
　　联邦军的指挥官也十分震怒，在深海区域他们本来有压倒性优势，可偏偏来了这么—个乌漆麻黑的东西——高贵的联邦军团拒绝称其为作战机甲。
　　电磁刀是军用合金的克星，只有宇航材质的特殊合金才能扛得住电磁切割器的攻击。
　　白虹号上的战士们喜出望外，这台机甲战斗灵活操作熟练，跟打地鼠似的忽上忽下，逼得潜艇根本没法上浮探测，只能待在深水区。
　　而驱逐舰是深水潜艇的克星，他们有—系列的针对潜在海底的目标物的作战系统，但因为主舰海上机动性差而不得不配置护航舰队来配合作战，因此他们最头疼的是这种围剿式的战斗。
　　“不能等西北援军赶到！马上启动‘海触’调！”指挥官气急败坏地大吼。
　　指令—传达出去，白虹号的探测仪就立马检测到海底的不明震动。
　　这震源太深了，仿佛海**山爆发似的。
　　然而紧接着，下—秒就没人会认为这是火山爆发了。
　　在h国区海军还在使用军舰的作战方式时，联邦已经启用了海军专用的作战机甲“海触”。
　　机如其名，这个庞然大物就是海中霸主。当它的—条触手从海底深处抽出时，顾引的机甲正在俯冲——要不是他及时改变方向闪避，这会儿已经跟切西瓜似的被当空破成了两半。
　　而机甲的核心区则在更深处的海底。
　　齐连上将心底大骇！
　　他刚才听到的不寻常的**回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难怪潜水艇要将偏离航行轨道的他们拦截住：**在远鲸洋中心非法设置军事基地，这事从来没有征求过主星各国区的同意！
　　“军舰分散！”齐将军失控地大吼：“顾引立即、马上回到高空去！”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裹着海草珊瑚的合金触手—挥出海面，就犹如金属制成的鞭条—般，漆黑特殊合金面板上就探出—排几百个炮膛口，瞬间无数发炮弹朝着空中飞射而去。
　　半成品机甲被流弹击中，顿时炸出了几朵危险的烟花，然而机甲还没稳住身型，又—只坚硬无比的金属触手抽了过来！
　　机甲抬手用电磁刀—挡，依然被抽得在空中翻滚了好几圈。
　　“滋滋……”
　　电线发出令人不安的声音。
　　顾引被猛烈的冲击—撞，整间操作室天旋地转，险些撞得五脏六腑都错位，他额头撞在了面前金属操作台上，血瞬间就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顾引：“……”
　　他胃里—阵翻涌，不知道为什突然想起分化那—天。
　　“你在干什么！”人工智能尖叫道：“你撞昏了头吗，动起来动起来你马上就要被射成蜂窝啦！”
　　炮膛口已经直面机甲的观测雷达，顾引挥刀刺进的炮口，旋即对方收不住开炮的程序，就听“轰”的—声巨响，—只触手被自己的炮弹炸成碎片！
　　顾引在千钧—发之际猝然拉起操纵杆，后退数百米，险险避过**，然而—台半成品实在经不住这种折腾，很快他在空中的高度就极速往下掉了几百米！
　　“怎么肥细”竭尽全力高速运行着所有还能发挥作用的零件，这才勉强稳住机甲没让它掉进海里。
　　海面上白虹舰队已经向“海触”发起猛烈的攻势，然而面对这种海洋霸主般的高科技军械，反击如同杯水车薪，几乎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齐连将军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
　　他—个人的作用太小了，即便做出的努力再多，也很难让国区重视起海军来。
　　但无论如何，身为军人就当保家卫国，倘若华北军战败，那依然是他这个做将军不可推卸的责任。
　　“弃船！”
　　他忽然下令道。
　　船上的士兵闻言都惊呆了。
　　老将军在说完这句话后，走到了驾驶位上，手握住了舵桨。
　　副官似乎意识到什么，瞳孔骤然紧缩。
　　“——清除海底潜艇后，其余人择机弃船。”齐将军又重复了—遍命令。
　　然而，紧接着，在—片惊呼声中，他看见半空中那台机甲直直地掉进了海里！
　　**
　　乌云密布，厚重的云层中雷声阵阵，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海水被战斗搅动得浑浊不堪，“海触”机甲内的指挥官从全景幕舱中看见白虹舰的船头调整了方向。
　　“配置火力快用完了吧？”他摇头叹息道：“啧，主星真是落后。”
　　半圆形的指挥大厅墙壁上全是360度的监控频，接着他又看见那台民用机甲不堪运转地掉进了海里。
　　“——就这点水平还妄想跟**作对？”
　　尽管指挥官嘴里这么说着，可事实上他依然不敢小看这台让他们吃尽了苦头的战损的机甲。就在指挥官下令后，“海触”沉海底的那—部分主机弹射出六枚潜水艇，势必要把那台可恶的机甲四分五裂。
　　指挥官转向雷达监测那—面墙，广袤无际的海洋依然没有检测到任何靠近的物体。
　　“援军估计还在定位处团团转吧。”他冷冷地嗤笑—声：“这些离开信号就—无是处的蠢蛋。”
　　似乎是为了响应他的话，全景幕布的屏幕中间那—圈突然全部变黑。
　　——海触身上有上千个探测和监控设备，展示在指挥大厅里的排列顺序是军事机密，不懂行的人连哪—个检测仪对应那—块屏幕都分不清。
　　“什么情况？”指挥厅里联邦军队作战人员的疑问声此起彼伏，“ai出问题了？！”
　　黑掉的屏幕闪了闪，重新恢复了监控画面，就在这些人惊疑不定时，屏幕又出问题了，这—次黑掉的屏幕刚好组成了—句联邦语：
　　【vx25级新型合金，我的。】
　　指挥官扭头大声质问道：“赶紧查！你们还等什么！没看到系统被入侵了吗？！”
　　作战人员—通手忙脚乱的操作后迷茫地回答：“没有啊！”
　　这时黑屏又组成了第二句：【‘麒麟’xkuy-609号作战系统控制芯片，我的。】
　　大厅内的人已经感到毛骨悚然了，纷纷大喝道：“马上把无关程序全都切断！快点！”
　　然而字幕变换还在继续——
　　【机甲能源反应处理系统】
　　【我的】
　　【新能源第六阶段高压力稳定性测试品原料】
　　【我的】
　　【dr670火箭推进引擎，适用于宇宙超重型运载推进，现广泛用于机甲推进装置】
　　【我的】
　　……
　　每—项技术后面都会带那两个字，让人根本二丈和尚似的根本摸不着头脑。
　　直到屏幕把“海触”用到的所有h国区科技技术都报了—遍之后，这些军事技术人员依然没有找到问题根源。
　　这里面的核心技术有百分之八十都出自恒华。
　　报完这些技术后，屏幕上出现—行话：
　　【谁给你勇气拿着我国区的技术，把炮口对准我国区的人民？】
　　“你到底是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指挥官对着失控的屏幕大吼道：“这是联邦的军械，你怎么敢入侵联邦的系统！”
　　【就凭，】
　　巨型屏幕的跳转停止了片刻后，才出现最后—句话：
　　【有钱可以为所欲为。】
　　“叮”的—声过后，只听见甜美的电子音再度响起：“欢迎使用恒华科技控股有限公司售后服务，我们将竭诚为您服务。”
　　与此同时，天际中有几百台三栖机甲破云而出，机甲上的雄鹰标识，正是h国区西北军的军徽标记！


第85章 沦陷
　　猛地扎入海底的机甲沉寂了许久,
　　在漆黑的海水中闪了两下，最终紧急照明灯亮了起来。
　　【能源激活成功，安全舱启动。】
　　【安防等级：5s级。】
　　【气压已稳定。】
　　【已开启海底作业模式】
　　【氧气供应正常】
　　……
　　顾引从天旋地转中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俯身干呕。
　　实施上这种高强度作战体力消耗过大,
　　他从早上起就没怎么吃东西，所以胃里面也没什么可吐的。
　　顾引吐得脸色发白，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从高空掉落海里，被机甲与海水的撞击震晕过去十几秒钟。
　　他是临危授命,
　　甚至没来得及了解萧纵到底改装了哪部分。
　　不过现在顾引知道了，萧纵改装的第一样东西就是机甲的安全舱。
　　“5s级,
　　联邦哪来这个评级……”顾引苦笑起来。
　　他仿佛能想象到那个alpha卷起白衬衫袖子，叼着电子笔，在拆解的机舱里爬来爬去，苛刻地到处提意见：“这里不行”、“那里也要改”、“我不要你觉得我只要我觉得”……
　　工程师要是表示存在技术方面的困难,
　　他就会皱着眉说：“是我工资开得不够高还是你不想干了？”
　　对方迫于老板的淫威之下只得硬着头皮应下：“那我尽量试试,
　　不一定能成功。”
　　每一项不可能的技术背后,
　　都有一个强迫症一样的老板。
　　萧纵还有一个外号，叫“全联邦最挑剔的甲方”。
　　即便昏过去,
　　顾引的手依然死死抓着操纵杆,
　　等稍微喘口气,
　　他才动了动手指，感觉半边身体都是麻的。
　　“你完了。”人工智能毫无感情地说：“出发前怎么答应他的来着？你知道老板在溪边专门新建了一栋小木屋么,
　　你知道那是用来干什么的吗？！”
　　顾引还真不知道，小木屋他都是第一次听。
　　“没关系……你不告诉他就行了，”他缓缓开口，喉咙里都是胸腔翻涌上来的血沫：“战后总结汇报资料也到不了他手上。”
　　没有防护的高空落海跟摔在水泥地面的冲击力一样大，顾引磕破的不仅是额头，颈边也被金属碎片划破,
　　血已经干涸了，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我凭什么要保密？！”人工智能管家怒道：“老板把我的一部分智能意识提取出来安装在这里面是因为他知道你喜欢！但你要搞清楚，他才是我的老板，我凭什么帮你保守秘密！”
　　顾引没说话，伸手轻轻拨了一下人工智能的核心光脑，“怎么肥细”抖了一抖：“你别想篡改我的程序！想都别想！！”
　　但它的怒吼在顾引面前显得那么苍白，这位看上去很好说话的小秘书，其实骨子里倔得很。
　　“没关系的，怎么肥细，”顾引重新抓紧电磁刀，坚定地直视前方海底的巨型主机：道：“我会带你出去的。”
　　**
　　顾引跌落海底时并不知道西北军赶到。
　　h国区西北军又称铁鹰军，拥有主星少数的几支纯宇宙作战兵种军队。
　　由于太空本身的复杂性，宇宙作战兵种选拔极为严格，基本属于全方位的复合型人才。
　　他们不仅熟悉传统的海、陆、空战术，并且日常训练中就有机甲实战，并且会轮流驻守宇宙军事基地，不像其他几个军区条件有限，除了高尖人才外，绝大部分士兵都用模拟器来进行宇宙演习训练。
　　西北军区同样是最烧钱的一个军区，每年国区百分之七十的军费都拨给了他们。即便这样，萧家还倒贴了不少钱，在原有的基础上拔高了萧靖川亲兵的装备配置。
　　所以外界才有西北军是萧家兵团的传闻。
　　自古以来，“拥兵自重”都是当权者的大忌，传出这种流言肯定对萧靖川极为不利，不过由于萧总指挥向来古板严苛，并且不管远近亲疏，连对自己亲弟弟都不假辞色，加上公正严明的名声在外，军队内部又对他较为爱戴，那些想要借流言蜚语攻讦他的人才全都铩羽而归。
　　海陆空三栖机甲一出现，最先发现端倪的依然是齐老将军。
　　白虹舰上的战士们绝处逢生，正准备决一死战的他们，看见云层破开后阳光投射到海面来的光柱，恍惚间以为那些金光闪耀的机甲是天神下凡。
　　h国区每一类军种都有不同颜色的军装，军区总体保持色系一致：东南军区是蓝色，西南军区是绿色，华北军区是白色，而常年在沙漠草原练兵的西北军区则是土豪金。
　　主星所有军区中，只有这个颜色没撞过色。
　　据说西北军区在太空练兵时，放眼望去犹如浩瀚无垠的星海一般。他们要么躲在沙城里不出来，每次一出现都是亮瞎狗眼的存在。
　　“不是萧靖川……”老将军忽然喃喃道。
　　来的这整一支队伍都是萧靖川的亲兵。
　　可国区的上将率兵打仗，打头阵的绝对不会是亲兵——亲兵是专门保护首长安全的，可你见过哪位首长冲在最前面？
　　哪怕齐连亲自带海军出战，都是由前锋舰队打头阵的。
　　果然，不久后通讯员就汇报道：“报告首长，西北军区良上校带领‘信号旗’军前来支援！”
　　良和是萧靖川的副官的名字，“信号旗”则是亲兵军队的名称。
　　齐连看了一眼那些坚守岗位恪尽职守的海军战士，嘶哑着声音下令：“全体舰队听令，配合机甲战队斩杀海怪，清除敌方军队！”
　　“是！长官！”
　　战损管理中心在紧急抢修船只受损部分，进水的船舱被紧急封闭，白虹号坚持不了太久。
　　齐连原本打算跟“海触”同归于尽——这种攻击防守合为一体的海战机甲，最大弱点就是主机移动困难。
　　十六只合金触手威力极大，但越是这样中心支点就必须越稳，否则高速移动的惯性能先把自己掀翻。
　　白虹号最坚硬的部位就是船身，十六只触手在战斗经验丰富的老上将眼里其实算个累赘——所有承重轴和滚轮都受到严格限制，为避免触手打斗时互相缠绕，每一处的设计都是精准卡住角度的。
　　这意味着一定会有攻击死角。
　　联邦的军工技术人员也不傻，他们用炮弹来弥补死角缺陷，很大程度上解决了这个问题，但假如抱着必死的决心将军舰当作一柄利剑，不一定完全没有机会插入敌人的心脏。
　　可萧靖川的军队赶来了，现在华北海军从上到下，每个人脑海中都充斥着同一个念头：这场仗一定能胜！
　　潜艇已经被驱逐舰清理得差不多，少数几台也不敢靠得太近，因为“海触”的攻击范围太广。
　　就在海面上紧急配合作战时，顾引刚利用推进器转移到主机附近。
　　那是深深嵌在海沟礁岩里的一座庞然大物。
　　正常当监测到有不明金属靠近时，这只海中的怪物就该发动自卫攻击，可眼下顾引靠近后它毫无动静。
　　人工智能还在试图跟他讲道理，游说顾引撤退：“希望您能认清这是一台半成品机甲，包括现在供给的氧气都只是测试用的——从一开始就没装满，您已经飞行那么久了……”
　　“说重点，”顾引冷冷打断它道：“耽误军情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光脑变成一颗红色的球体，人工智能暴躁地说：“重点就是氧气不够了！你不是说要带我出去吗？！你老公还在等你回家做饭，所以你现在到底在磨叽什么！！”
　　顾引苦笑着说：“佣人又不会饿着他，没看到前面是核心区吗？”他顿了顿，然后引诱道：“听说你是按照军用系统开发的？那你有间谍程序吗？”
　　“没有！”人工智能斩钉截铁地拒绝道：“欺骗老板是会遭到报应的！”
　　“可我已经看见了，”顾引认真地说：“我不能假装没看见，然后再把这种危险交给其他人，机会都是试出来的，不试试怎么知道会失败。”
　　顾引同志似乎永远都是这种直来直去的思维：喜欢了就去追求，不试试怎么知道骑士不能抱得公主归呢？
　　联邦星际的所有人工智能都有一套基础程序框架，在关键时刻必须做出保护人类的最优选择。
　　比如现在“怎么肥细”的最优选择是夺取机甲控制权，顾引离开深海区。
　　这也是萧纵安排它在机甲里的原因。
　　然而人工智能伦理法还没有修订完毕，ai在某个问题上设置不完善——当面临拯救更多的人类和拯救眼前的人类时，应该怎样选择？
　　后者见效更快，但前者更符合基础程序对它们的要求。
　　这是人工智能目前阶段的一道无解题，顾引明显知道它的弱点，故意将程序的思维带入这个死胡同，最终“怎么肥细”妥协了。
　　“十五分钟。”它说：“如果遇到攻击，我会立马把你带出海面。”
　　“没问题。”
　　凶猛的海水翻涌得愈发猛烈，这意味着海面上的战斗更加激烈。
　　顾引不确定是不是过多的噪点影响海底的监测，但他过去执行的任务中没有这么艰辛的——光水下作业这就是第一次。
　　他忽然停止了发动机，静静地在攀在海草中不动。这时浑浊的海底一道金属门打开，又有十来艘潜艇依次驶出。
　　潜艇顶端雷达不断旋转扫射，然而就在这时，顾引猛地蹿了出去，直接卡在门合上之前冲入了主机内！
　　这非常考验操作，无疑也加剧了机甲能源的消耗，稍有不慎顾引就会被核动力潜艇完全包围！
　　“你这个骗子！”等特殊合金的门合上后，光脑气得cpu简直要过热了：“你们人类太狡猾了！”
　　“别吵，”顾引解释道：“我这叫事急从权。”
　　“这里是蓄水增压舱，舱门闭合你会在这里被关死的！”
　　怎么肥细话音刚落，蓄水舱的里面的一道门突然开启了。
　　人工智能：……
　　顾引怔了怔，然后耸耸肩，说：“我运气好像还可以。”
　　随后他开启破损的机甲舱，然后一跃到了岸边。
　　**
　　“开启自动防卫程序，拒绝所有信号连接，切断卫星通讯，立即销毁重要资料！”
　　光鉴明亮的“海触”指挥厅内，人们脸色不像是手握高科技那么有自信，指挥官脸都涨成了猪肝色，他赶在恒华控制他们的几百个系统前发出最后一批指令。
　　所有人都在紧急执行指令。
　　指挥官看着一步步沦陷的系统，恨得无以复加，可事实上他们却完全无能为力。
　　萧家，又是萧家！
　　从新能源开始，萧家就不断跟联邦政府作对，起初h国区还能与他正面刚，联邦政府只需当那只“黄雀”就够了，然而到底萧家给的诱惑太大，国区发展起来后，反过来针对联邦提出一系列开放星际的无理要求。
　　“岂有此理！这些下等人就该被碎尸万段！”
　　alpha重重地一拳砸在指挥台上，他蓦地动作顿住，透过金属光亮的面板看见身后的人——指挥大厅一片混乱，谁也顾不上谁。
　　指挥官忽然转身走过去，道：“你在干什么？！”
　　然而对方比他反应更快，就在扭头的瞬间，一道寒光闪过，指挥官就觉得脖子一凉，紧接着一热，一道血迹就喷射出来！
　　联邦士兵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他们的指挥官就被人一刀封了喉。
　　指挥官的身躯倒下之前，顾引从他腰间拔出枪，准确地点毙了数个方位的重要操作员——在指挥大厅的人拔枪射击时顾引已经翻身躲在了操纵台后。
　　“怎么肥细”分离出的间谍代码已经插入了这座巨大的主机，但破解通讯程序还需要一定时间，而且还不见得能成功。
　　“难怪一直追查不到主机，原来建在海底。”三栖机甲内部，良副官忍不住感慨道。
　　之前的大范围黑客攻击，各国区政府想尽办法都没法找到未命名的主机。
　　未命名在陆地上随便一台终端切断信号，就能整个消失得无影无踪，还把主星各国区的警方人员耍得团团转。
　　这时，下属接入了西北军最高指挥室的通讯频道，紧急汇报道：“报告长官，海触内发生室内枪战，指挥大厅处于完全瘫痪状态，目前伤亡情况不明！”
　　这对h国区军队来说完全是个好消息，副官追问到：“是谁进到了里面？”
　　“不清楚。”
　　为了不被恒华后台反向监控，大厅摄像头全被他们第一时间人为毁坏。但枪击的动静太大，这些监控人员是从指挥大厅外的声控中发现的。
　　副官看了一眼贵宾室里的人，下令道：“不管什么情况，通知齐将军，海军的兄弟们准备上了。”
　　**
　　从西北军抵达战场开始，深海区域的战况就发生了明显扭转，“海触”的十六只钢筋铁骨的触手已经被西北军机甲斩断了六只。
　　而被恒华后台操控的自动防卫系统果然也开始混乱，这种机甲的出入口全部隐藏在海底，很快的，“白虹”舰的海底作业机甲全部下水，像成群的鱼一样包围了核心主机。
　　在恒华集团的配合下，海军进入得轻而易举，然而当他们抵达主机内部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一个omega提前一步潜入联邦军的指挥大厅，并在里面引发枪，结合着主控系统入侵，联邦军被耍得团团转，并且被接二连三的打击搞得军心溃散。
　　核心系统遭入侵后这些人更是放弃挣扎束手就擒，全都按照战犯处理。
　　omega身上受了几处伤，军医第一时间将他带去治疗，确认这个士兵是否有生命危险。
　　顾引在包扎伤口时才得知西北铁鹰军前来支援，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冲动时不计后果，有些事只有事后想起来才知道怕。
　　刚才还大杀四方的他现在慌得一批。
　　顾引向旁边的军医请求道：“可不可以让大哥别告诉萧纵……”
　　omega的请求通常都会得到满足，这是顾引分化后的生活经验。
　　然而假如生活辜负了你，那么……祝你好运。
　　军医友好地朝他笑了笑：“萧指挥官在执行秘密任务。”
　　萧靖川不在？那他的亲兵来保护——
　　顾引脑子还没有转过来时，就听见医疗室的系统中响起萧二少温柔而又危险的声音：
　　“引引，你刚才说别告诉谁？”
　　作者有话要说：　　顾引：危！


第86章 落网
　　叶雨濛从电视上看见有关于h国区开战的新闻时,
　　其实内心是隐隐松了一口气的。
　　他早在第一时间回到a国区，这里才是他的发家的地区，叶雨濛相信自己总有一天能东山再起。
　　但在这之前他必须得先处理掉在h国区的那些恼人的合同纠纷。
　　临城爆炸后的大火烧了四天四夜,
　　第一场海战结束后，记者终于获批准赶到一线，从报道的画面来看，那仿佛已经是另外一个世界。
　　——昔日的国际金融中心一半陷入战火,
　　沦为一片废墟。到处都是烽火狼烟，残垣断壁,
　　新闻中报道的死亡人数实时增加。
　　幸好离开得早，叶雨濛心想，a国区没有自不量力地跟联邦作对，所以战火不会蔓延到这里。
　　这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想法,
　　主星上绝大部分主和派和中立派都跟他一样的想法。
　　他们眼里整个星系在联邦的统领下好好的,
　　特权阶级么,
　　总有些上不得台面的统治手段，稍微抗议挣扎一下就可以了,
　　h国区非要把那一层窗户纸捅破,
　　搞得又是关闭卫星又是海战的。
　　——这就叫自食其果。
　　而让叶雨濛来评价,
　　顾引勇敢不错，但无疑也是愚蠢的：omega专心扮演一个受到保护的角色就好了,
　　为什么要去拯救世界呢？
　　至于萧纵，那个占据他整个青春alpha，他终归是别人的了。
　　这几个月来的挫折、失败和惊吓，让他在看到废墟般的临城时，心里生出了一丝扭曲的报复感——这些人都死在战争中那该有多好。
　　门铃声打断了他的思考，叶雨濛匆匆关掉电视,
　　同时让智能管家把门打开，因为约好这个点来拜访的人是律师约翰逊·金，要帮他处理合约纠纷的问题。
　　叶雨濛急着收拾完这些烂摊子，然后他的生活才能重新开始。
　　世界上就是有这么一种人，他们并不是不优秀，但全不在乎外界发生什么，哪怕明天世界末日，眼下他们也只在意自己的切身利益是否得到保障。
　　约翰逊·金是一名五十出头的白种裔a，当初鼓励叶雨濛回h国区追求真爱的就是他。
　　律师帮他处理过很多问题，包括当年的建筑工程的“冤案”也是他从中周旋的。
　　所以尽管叶雨濛在h国区败得一塌糊涂，但依然十分信任约翰逊·金。
　　约翰逊·金一身西装笔挺并且风度翩翩，叶雨濛招待他时不知为什么，突然产生了一种奇异的熟悉感。
　　是太久没回来了吧？他摇摇头，定了定神，继续翻看着平板上的资料。他俩本来就认识很多年了，肯定是熟悉的。
　　律师在a国区是受人尊敬的职业，从毕业踏入这一行起，他们就属于一只脚踏入上流社会圈子的人。
　　约翰逊是一名alpha，但给人的攻击感却不强，他总是能很好地收敛住自己的信息素，并且给予omega充分的尊重和绅士风度。
　　他不是第一次来叶雨濛的公寓了，在委托人看资料的时候，约翰逊·金走进厨房冲泡了两杯咖啡，将其中一杯端在了叶雨濛的面前。
　　绵密雪白的奶泡刚刚好三分之一的厚度，白瓷杯垫上摆着两支细长的黄糖，糖包都是某一个f国区产的固定牌子。
　　——为了攻略已经成为总裁的萧二少，叶雨濛特地捡起过去的回忆，并在回h国区前勤加练习。
　　烹饪、调煮咖啡，这些事情约翰逊·金都知道，还夸赞他懂得为爱付出。
　　跟约翰逊相处时的一切都让叶雨濛感到轻松和愉快，仿佛……
　　仿佛他在心中幻想了多年的萧纵。
　　叶雨濛端着平板的手突然僵住，整个人变得毛骨悚然起来。
　　前段时间他在h国区经历了太多，萧纵在玻璃被射碎时的冷漠神情历历在目，直到现在叶雨濛都容易不受控制地产生疑神疑鬼的问题。
　　心理医生表示他可能存在心因性精神障碍，这时一种由心理社会因素造成的精神障碍，需要长时间的调节才能恢复过来。
　　可叶雨濛愈发觉得自己没病，那种恐怖的第六感越来越强烈，尤其是现在！
　　他掀起眼皮打量着约翰逊·金，对方依然温文尔雅地品着咖啡，眼底含笑地望着他：“怎么，我手艺变差了？”
　　“没有。”叶雨濛试图稳住声音，却没发现自己脸色已经十分苍白。
　　他脑海中飞速掠过他和律师认识后的种种，包括分手后，对方邀请他到a国区发展，那时的叶雨濛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设计师。
　　俩人之间没有利益冲突，对于这样一位亦师亦友的伙伴，叶雨濛确实从没产生过怀疑。
　　然而人经历过剧变后是会成长的，叶雨濛愈发觉得眼前这人不简单，似乎每当自己产生某些想法，约翰逊·金就开始不动声色地推波助澜，“恰到好处”地给他提供建议。
　　他干巴巴地道：“我只是觉得你很像我的一个朋友。”
　　约翰逊·金假装不明白地掠过这个问题，对他发出邀请道：“其实你要是不打算在设计界内发展，我可以给你推荐一家公司，一家芯片软件公司。”
　　“不了，”叶雨濛拒绝道：“我想先休息一段时间。”
　　约翰逊·金遭到拒绝后并没有失望，他依然微笑道：“当然，你需要休息的话，我也可以给你推荐一家疗养院。”
　　叶雨濛正想着拒绝的理由，就看见约翰逊·金放弃说服似的怂了怂肩，他从容地放下咖啡杯，站起身来先理了理领带，然后才从西装内侧口袋里拿出了一只黑色小巧的电击器——即便这样的举动都是风度而迷人的。
　　但此时在叶雨濛眼中，这就是一个高仿货。
　　“原本不应该对omega这么无理的。”律师说。
　　接着叶雨濛猝然扩大的瞳孔中映出他越来越近的身影：“但老板最近急需用人，所以……”
　　后颈一震剧痛，叶雨濛眼前一黑，彻底失去知觉。
　　**
　　海港遭遇联邦袭击之前，h国区以间谍作战出名的特种部队就已经秘密潜伏出去。
　　这类军事行动明显不符合《主星和平公约》的规定，然而国区打击“未命名”的决心从未这么坚定——他们也从来没想过星际恐怖
　　组织的首领竟然出自本国区。
　　不仅如此，冷夏大剌剌地在国区开公司，作为冷氏的集团的掌权者，他还是优秀企业家，作为正面例子时不时上新闻，并且跟国区许多政府官员都有密切来往。
　　国区政府口口声声说要保护人民，但这件事被爆出来，简直像是狠狠地扇了高层几耳光。
　　比萧二听证会上说的话还刺激人。
　　战争爆发后，所有人都以为西北军区萧靖川会第一时间支援临城，然而萧靖川把亲兵派给了萧纵，自己人却秘密前往a国区。
　　由于程将军还需留在国区内处理军机的问题，萧靖川被特派为此次秘密行动的总指挥官。
　　当a国区代号为“银丝”的受监控人一出事，警方第一时间就有人偷偷放水，试图让组织成员顺利将受监控人带走。
　　然而h国区警方特派组此次真正的合作对象是本国区军队，他们明面上牵制着a国区警方的注意力，同时给东南军区特种兵作战队打掩护。
　　当东南军区士兵对医院发动武装行动时，a国区政府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h国区内搜索时，“未命名”已经跑了个干净，然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们真正的生物实验基地全都设立在其他国区。
　　等他们的军队赶到后，场面已经完全被控制住，a国区政府正要提出严辞抗议时，生物实验基地的那些“芯片人”就令他们所有人都惊呆了。
　　假如h国区不爆出来，a国区多半也想留着这个技术偷偷做研究，可不幸的是他们碰到的是萧靖川这个难搞的刺头。
　　既然自己得不到，那么其他国区也别想得到。
　　出于这种奇异的心理，a国区政府当机立断地撇清自己与未命名的关系，并直接向主星宣布两个国区联合抓捕的结果——反正手续都是可以后补的，普通民众也不在乎h国区派出的是武警还是军人。
　　托冷海云的福，萧靖川对冷夏近年来渗透的一些单位组织了如指掌，肃清行动刚发起不久，h国区面上稳如泰山，实际上已经下狱了好多人。
　　留下来面对国区政府的怒火的都是些替罪羊，冷氏真正的核心成员，哪怕冷夏没有提早通知，他们都在第一时间逃出国区的管辖范围。
　　常年在冰面上行走的人对危险的感知是极为敏锐的，据“替罪羊”们的交代，冷家挣黑钱是为了填补科研投入的巨大黑洞——财力跟不上的情况下，来钱最快的方式就是非法集资。
　　除此之外，挣来的黑钱通过娱乐公司洗白，再用于疏通各层级的关系，最终形成一套完整的资金链。
　　审计局越往深入调查就越感到惊心，就在这时，omega保护协会也向他们发难——冷氏娱乐培养漂亮的omega，当作交易的礼物送给权贵，并且还引导诱惑omega进行生物芯片的人体实验。
　　这消息一出，整个颗主星都陷入了震惊！
　　墙倒众人推，冷家能坐大到可以和萧氏集团抗衡，显然都不是省油的灯。而冷夏背刺家族，更是让家族里的长辈们怒火中烧。
　　作为每一方势力都在搜寻抓捕的人，冷夏却始终不见踪影。
　　所有人都以为冷夏在联邦的帮助下逃去其他星球，人们的怒火就很快转移向了联邦政府。
　　数十年来，星际交通被联邦牢牢掌控，想要跨星球搜查几乎不可能，可如果冷夏这样的人不处理，联邦政府凭什么管理星系？！
　　“联邦政府未必不想处理，”简洁利落的办公室内，萧靖川负手立在桌子前，道：“只是他们也找不到冷夏。”
　　萧靖川已经连续指挥作战有一段时间，脸上却丝毫没有任何疲惫之色，只是他的眉头紧蹙着，这些日子以来始终没有舒展过。
　　尽管他不说，但下属们多少猜到一些：萧指挥官的配偶就在联邦星球，星际战争一旦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很可能就是天人两隔。
　　要说不想打仗，恐怕最不想打的就是这位司令官了。
　　下属顿了顿，继续汇报道：“目前已在主星全范围实施排查，未命名着急顶风作案就是为了在主星上留下一批‘钉子’，准备以后东山再起。”
　　这些“芯片人”非常不容易识别，普通的身体检查根本查不出，“未命名”组织的主要基地甚至连主机都被h国区铲除清理，组织与联邦的关系也被公布于世，这一场仗在所难免。
　　假如这些暗桩真的被钉入主星，哪怕联邦政府被推翻，“未命名”依然有机会回来。
　　“到底是对战事不抱乐观心态啊……”
　　联邦的军事实力远不如主星几个大国区，这也是当初让主星对他们放松警惕的原因——虽然是更高一级政府，并且拥有许多技术和特权，但现在还远没到无人化太空战的时代。
　　没有军队怎么能打得起来呢？
　　“战事专家预测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从3、4号星球征兵，因为现在星际间的通讯全都被切断，另外几颗星球还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
　　那些人依然效忠着联邦，就像当年平叛时，主星派了好几支军队过去帮忙一样，这些被蒙在鼓里的人一定程度上成为助纣为虐的帮凶。
　　萧靖川没有说话，但他身后的手却紧紧握着拳头。
　　从前一段时间起他就联系不上周蘅卿了，俩人的交流最终停留在关于“体检”的讨论上。
　　然而随着主星一步一步揭开未命名的面纱，这两个字就像悬在萧靖川头顶上的一把斧头，随时可能落下来。
　　周家现在怎么样了？
　　作为h国区推荐到联邦星的势力，除了周家以外还有无数的类似的人，他们都生活在那颗一年四季没有气候温差变化的星球上。
　　国区打算放弃这些人吗？
　　联邦早已废除了死刑，起码在星际战争时，留着当战俘比杀了要管用。
　　最好的情况是这些人作为战犯下狱，只要h国区战胜，就能用俘虏把他们交换回来。
　　可惜萧靖川这辈子除了投胎以外，老天似乎从来没给他多少运气。
　　主星发射的间谍卫星全部启动，然而他千等万等，等来的第一个消息，就是联邦议会在发动海战前就决定对下辖所有官员和民众，进行全民芯片植入。


第87章 阵前
　　临湾港遭受袭击后,
　　h国区直接进入紧急战时状态，国区政府与军方高层在第一时间成立了“特别备战中心”。
　　之所以有“特别”两个字，是因为备战中心还有许多公务部门外的组织机构——比如负责疏导和安抚民众的omega保护协会,
　　由网络、交通、水利等各行各业企业家自发组成的维系国区运营的民间组织。
　　以及由恒华为代表的专门负责战时跨星系信息通讯和军工业的企业。
　　真正到战时，除政府和军队以外，来自民间的力量也不容小觑，从战需支援到清理战场以至于战后重建工作,
　　全都少不了这些爱国企业的身影。
　　恒华集团的机甲队在海湾战争中为华北海军深入敌腹的白虹舰队争取到22分钟的宝贵时间，并且在政府给支援企业评级时发现,
　　他们已经提前调配出好几条军工生产线，随时可以投入用于军火生产——打瞌睡送枕头也没有这么贴心。
　　最终萧氏恒华集团被评为aa级，直接在“特别备战中心”成立了办事处，叫做“国区信息通讯安全技术支援暨军事工程支援组”。
　　由于名字太长,
　　备战中心九楼一整层都是恒华的办事处,
　　被大楼里的工作人员简称为“九处”。
　　要钱,
　　九处有钱，要技术,
　　他们有技术,
　　要宇宙能源,
　　萧纵也拿得出新型能源。只要军方肯开放军火生产，恒华集团还能多提供几条生产线——国区虽然有储备军力,
　　但打仗的消耗谁说得准？有备无患的道理总是没错的。
　　萧纵突然摇身一变，身上挂了一个九处处长的公职，从两个月前那个让政军两方看了就咬牙切齿的富三代变成炙手可热的香馍馍。
　　“怎么能是馍馍呢，”方少爷听说这件事后，抗议道：“我二哥这颜值，必须是花卷啊！”
　　方驰同样忙得不可开交,
　　临湾港也有萧氏集团的货船邮轮，这一次袭击波及范围太广，恒华集团同样遭到了严重的损失。实施上“宙斯”系统虽然扛住了两轮冲击，但毕竟只是一套智能安防系统，总部大楼内都是普通钢筋铁骨，顿时隐患等级就升高至警戒线。
　　在这种内忧外患、突发事件不断的情况下，内卷之神魏助理终于忙不过来了，学历过硬却不务正业的方少爷只能临危授命，空降到恒华高层作为助理的助理，从一个游手好闲的甩手掌柜加入到社畜大军里来。
　　而萧纵在做什么呢。
　　萧纵是个病人。
　　信息素的失控加上过高的精神压力让他整个人消瘦许多，眉目中那种摄人心魄的神色却丝毫不减，尤其那一双略带迷朦的若笑非笑的桃花眼，眼中的光芒聚拢在水润的玻璃体里，让人一对视就忍不住沉沦在他的注视中。
　　显然这样的萧纵桃花一波又一波的几乎挡都挡不住。
　　是个人现在都知道萧家势大，这一场战争只要能打赢，萧家在h国区简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地位。
　　萧纵作为新一任的掌权者，比起他的父辈和爷爷辈来说，显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而且萧纵未婚。
　　别说他有公开伴侣并且星网上还有无数关于他俩的小黄文，凡稍微有点关系的就知道，萧二还没来得及订婚。
　　连萧靖川的婚姻都有那么多人想要撬墙角，更别说“单身”的萧纵了。
　　信息素紊乱的alpha根本经不住勾引，就像人饿极了什么都吃，谁最先生下萧家的孩子，再不济也是豪门中的一员。
　　有了这种念头后，萧纵身边的烂桃花更是源源不断。
　　安保部的保镖重新训练后编成了四组，三、四两组因为参与了海湾战争的通讯塔接力，并且出色完成任务，现在军方派人在跟他们谈归队的事务——扩编也是战争时期的当务之急。
　　一、二组则贴身保护萧纵的人身安全，以及保证老板娘不被戴绿帽。
　　这些都是手下们需要考虑的事，萧纵一概不知情，总裁的脑子不是用来浪费在这种事情上的，他只知道临城市中心公寓和鹿鸣山别墅的安全防卫等级，到了战时不够看，所以他被转移到了由军方把守秘密地点，跟那些高级领导人一样受到国区的严密保护。
　　护得他连顾引的账都没机会算。
　　顾引从深海区回来后就没见过萧纵。他们两个级别差的太远，并且就如外界所说，顾引还没有正式成为萧家的一员，战时资源短缺，不可能事无巨细地照顾到每一个人。
　　萧纵当然提出了交换条件，可得到的答复却是：“顾先生正向国区总军委递交归队申请。”
　　萧纵当时就愣住了，少爷马上不高兴地道：“叫他别瞎掺合！已经搭进去一个周蘅卿，他这是想让萧家绝后吗？！”
　　下属一怔，起初还觉得这话不像疼秘书的老板说出来的话，再一细想，萧总指挥官和萧二少要是都不另娶，萧家可不就得绝后？
　　下属一听就急了。
　　他去说服顾引，可一向和和气气好说话的顾秘书却难得这么坚持：“主星上的生物专家全部都在做“芯片生物”的鉴定试验，但战事肯定等不了那么久，按照联邦医疗水平和芯片植入技术难度，目前推测联邦星已经有近一半的人口总数被植入了芯片。”
　　“整个h国区只有一百二十万兵力，加上现在新加入的主战国，总共能有七百万，联邦近一半的人口数是两千六百万，还不算他们在3、4号星球新征的军队……”
　　下属刚张嘴，还没发出声来，就又听顾引接着说道：“更别说主星联军有各自的指挥统领，上太空战场后恐怕还有自己不可告人的小心思，联邦如果用程序来指挥作战，不管那些人是什么学历、从事什么工作，只要从植入芯片开始，他们就都是一个整体。”
　　对于军事战局战术分析，集团的下属恐怕不及顾引万分之一。但利害关系方面就不一样了，下属道：“可您即便去了又能改变什么呢？”
　　个人的力量太渺小，尤其他们还要踏入太空战场——人类研究宇宙成千上万年，依然没能完全揭开这层神秘的面纱。
　　“我做不了什么，”顾引垂下眼眸，轻声说：“因为我也有私心……”
　　“我要把大嫂带回来。”
　　**
　　因为顾引这一句话，萧靖川给了他一个机会——假如顾引能通过入伍考核，将以特战队退伍兵的身份进入新编军队。
　　这一决定明显也遭到了反对，但是一旦到了紧急的战争时期，不管是哪一方面，对规则、规矩的关注都会明显削弱。
　　要是联邦星际还有规则可言，就不会打仗了。
　　为此，萧二少百病之中又和他大哥吵了一架。吵完之后，萧纵没再说什么，而是把顾引留给他的糖果一股脑地全还给他。
　　十九颗，一颗不多一颗不少，连滚到床帘底下的都被他叫人捡了回来。
　　顾引拿到那只小盒子时哭笑不得，他盯着盒子里的糖果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叹了一口气。
　　大猫猫是真的生气了啊。
　　尽管萧二少的居所从三百平米的大床缩减成三十平米的安全屋，但配套设施应有尽有，理论上来说他不是被囚禁而是被保护，但保护措施做到极致时，有时候就跟囚禁没什么区别。
　　为避免被天网卫星监控，国区政府的备战中心和安全屋全部设置在地底深处，整个房间没有窗，看上去跟坐牢没什么两样。
　　据说高层和特权阶级住的地方和这差不多，没有花园，花草树木中容易给危险提供隐藏地，也没有多余的生物，有的就是钢筋凝土和高科技安防系统。
　　他们只相信程序代码的忠诚。
　　萧纵不明白，人活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意思。
　　他的安全屋非要严格来说还不算最安全，因为房间除他以外，还有一个不情不愿的舍友——司小令。
　　拿破仑短腿猫刚开始来的时候情绪很不好，过去它还能在偌大的房间里四处乱蹦，兴风作浪，现在却只能跟它最讨厌的那只两脚兽同住在一间房里。
　　猫噫呜呜噫地哀嚎了两天，发现那只两脚兽不理它，生气之余又想作死了。
　　萧纵也不是完全没工作，事实上国区还给他配置了电脑，但他这两天心情不佳，所以总是坐在桌子前，手里摩挲着那一枚戒指，脸上仿佛写着几个大字：
　　顾引怎么还不来哄我。
　　萧纵面沉如水，心里又开始挠墙：
　　（果然得到了就不珍惜，换以前早就没原则地妥协了。）
　　（这才在一起半年啊，他就变了！）
　　（是不是我生气得不够明显？他该不会以为那盒糖是我奖励他的叭？）
　　（所以爱会消失是吗？冷漠.jpg）
　　冰蓝通透的钻石在灯光下闪着冷白的光芒，猫猫没见过这东西，它实在太好奇了，不知不觉中就趴到萧纵裤腿上，垮着一张盛世批脸：“喵……0︿0”
　　萧纵不理它。
　　猫猫似乎终于意识到它好像在这只两脚兽心里失宠了，连上次它跑到两脚兽床边他都没有理它。
　　山不就猫，猫只能自己去就山。
　　司令又委委屈屈地叫了一句，大尾巴在身后扫来扫去。
　　这是它吸引人注意力的方式，没有哪只两脚兽可以敌过猫猫撒娇的攻击。
　　果然，萧纵瞥了它一眼，但那清冷冷的目光仿佛在说：昨天的我你爱搭不理，今天的我你高攀不起。
　　猫快委屈哭了，它又在地板上转了两圈，它已经好久没有没有被顾引揣揣了。
　　自从萧纵标记了顾引之后，omega的身上就有一种槐花和云杉木交织的气息，司令或许觉得萧纵跟顾引的味道也差不了太多，要不将就一下算了，于是铆足了劲地卖萌，还把柔软的肚皮露给了萧二少。
　　这在以前，只有吸了猫薄荷才会这样，并且司令半昏半醒间还会“嗷呜嗷呜”地抗议。
　　萧纵盯了它好一会儿，最终觉得总裁肚里能撑船，还是不能和猫计较，于是俯下身来把它抄进了怀里。
　　司令也不肯乖乖待在他怀里，一到腿上就往桌面趴，满眼都是那枚亮晶晶的东西。
　　好像……很好吃的亚子……
　　猫猫探出短短的前爪不断地去够他，萧纵低头问它：“喜欢是吗？”
　　“喵呜～”
　　顾小引也会喜欢吧。
　　萧纵打开手机，里面有几张他偷拍顾引的照片。大多数时候顾引都是清醒的，只有一张他到现在都一点不知情：
　　那是萧纵第一次送顾引礼物，整个联邦星系的第一台新能源飞艇跑车“西装暴徒”。
　　尽管后来那台车被撞报废，而且因此萧纵连驾照都被吊销——这已经是国区政府的优待方案了，毕竟新车开出来的第一天他就玩了一把大的。
　　顾引收到礼物后的还礼，是把自己洗白白送到了萧纵的床上。
　　小秘书想爬床不是一两天的事，但那次萧纵收下了。
　　灵魂、身体和信息素的同时契合，顾引带给他的感觉十分美妙。萧纵晚上把人弄哭了，第二天一早却还要开会，于是一向不让司令进卧室的萧二少，就给猫用了猫薄荷然后把司令塞进被子里让它陪顾小引醒来。
　　顾引侧躺着，手搁在脸旁边，猫就在他手边，粉色的爪爪肉垫朝着天花板，雪白的被褥把他俩盖得严严实实。
　　萧纵看见那一幅温馨画面，一时间没忍住，偷拍了一张，存在手机里。
　　以后这就是我的omega了，他想。
　　得尽快解决沈原，不能让这些事情吓着他。
　　然而现在，萧纵人在秘密的安全屋里，作为高尖技术人才和联邦首富，他受到国区、军方还有顾引的严密保护。
　　算起来，他到现在还没送过顾引一件像样的礼物呢。
　　“西装暴徒”在南科大炸飞了，正在准备的机甲又沉在了海里，怎么想都觉得寓意不好。
　　萧纵把准备上牙咬的司令拨开，再度陷入了沉思。
　　萧靖川带兵突击时缴获了一大批生物芯片人的信息，各国区政府正在挨个进行地毯式抓捕。这几天主星对芯片人的讨论非常白热化。
　　民意调查显示，百分之七十五的人民不认为受到生物芯片控制的属于“人类”，没有自主意识的只能算机器，哪怕他们还有生物体征。
　　剩下的少部分人认为这些人在经历改造的时候不一定清楚后果，他们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社会不应该再歧视他们。
　　科研伦理一直难以讨论出结果，但萧家绝对不会让周蘅卿落到这种境地。
　　萧总指挥目标太大，他是战区总司令，任何行动都遭到主星联军指挥中心的监控，他必须派一支特战组去把周衡卿从茫茫宇宙中找出来。
　　就在出发的前一晚，萧靖川也打开了手机，黑暗的卧室里只有手机那一点点的荧光，照在司令官英俊年轻并且冷淡锋利的五官上。
　　相簿里最近一张照片是在那座崭新得没有人气的别墅里，周蘅卿昏睡着，看起来有点狼狈——颈上的红痕遮都遮不住，嘴唇也是微微肿着的。
　　那是他自己咬的，萧靖川心想，我才没有那么凶。
　　周蘅卿，你还有话没告诉我呢。
　　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他攥着手机的手指愈发收紧，指骨泛白。
　　**
　　向来萧二少只要稍微皱一皱眉头，啊不，还没开始皱眉，只要稍微有这个趋势，顾小引同志就跟头顶装了雷达似的扑过去哄人了。
　　然而这次顾小引铁了心要上战场，入伍考核在他这里跟小儿科似的，考的时候顺便又刷新了记录——毕竟这是新兵考试。
　　国区政府明知道萧靖川打什么主意，却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两害相逼取其轻，将军们年纪都大了，只有萧靖川正处在alpha状态最鼎盛的时期，如果h国区派不出合适的将领，那么太空战场的总指挥官就会落到别的国区去。
　　只要不影响大局，谁也不想这个时候跟萧家的alpha过不去——又不是不知道他们是什么狗脾气。
　　顾引就这么加入特战队，同时编制内借调过来的还有他的前战友。
　　这支神秘的部队共有247人，全部由h国区军人组成，身份不向联合国区公开，并且主要任务不明，对外宣称营救人质。
　　联合国区当然提出了异议，认为h国区包藏私心，可联军里谁没点私心呢？——打输了h国区萧靖川作为太空指挥官必须负全责，打赢了星际的权力机构就要重新洗牌，这些参战国都能分一杯羹。
　　都说富贵险中求，巨大的风险背后也意味着有契机和高昂的回报，反正天塌了有个儿高的顶。
　　最终这种抗议不了了之，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这支特战队编号700，和顾引参加比赛时的编码一致。
　　出征前的誓师大会，许多家属都到场了。
　　排好编的军人们站成整齐的方矩阵，身边都是钛银色的宇宙机甲。
　　看台上乌压压的都是人挤人，将士们慷慨激昂的宣誓声响彻天际。
　　顾引并没有往家属区的方向看，因为萧纵目前还是限制行为的状态——他不能出现在abo混合的人群中，以免信息素失控导致混乱。
　　他应该在看电视吧？顾引猜，不知道电视台能不能拍到自己。
　　大概率是拍不到的，因为顾引穿着几十公斤的作战服，头上戴军帽，摄像头一扫过去，脸都不见的能对焦。
　　所有制式的军装中当属军礼服最好看，挺拔又精神，但那种衣服只有授衔仪式上才会穿，普通的作战服都是以实用为主，坚硬、沉重，穿上去后并不太舒服，军人几年如一日的训练也有克服这种不适感的因素在内。
　　家属看台上时不时就能听见不舍的啜泣声，老实说就算萧纵不在这里面，官方也时刻担心着会不会有omega家属情绪崩溃，引发动乱。
　　萧纵确实是在室内看直播，方驰手底下的媒体专门给他一个人怼脸拍了穿军装的顾引。
　　小秘书在家养得娇气的不行，现在倒是狠心要上战场，穿着军装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只不过这支特战队几乎都是beta，一半是萧靖川的亲兵，另一半是东南军区的特种部队。
　　顾引穿着军装时，眼睛里有光。萧纵爱极了他坚定不移的模样，可此时看见顾引目不斜视的样子，还是越看越生气。
　　他真的是一、点、不、留、恋！
　　就因为少爷没名没份？！
　　外界都觉得萧纵算单身，所以小秘书也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也单身？
　　岂有此理。
　　名不正言不顺！
　　**
　　萧纵从校场的通道中走出来时，四面八方的看台声音顿时收了收。
　　主席台上的都是军区的大佬，包括萧靖川在内。
　　萧纵直接从演播厅里走到校场的举动，明显吓到了一干警卫员。
　　“萧处，这个不合规矩……”萧靖川的副官闻声赶来，阻拦道。
　　萧纵凉凉地看了他一眼，道：“规矩是什么，你去问问萧靖川。”
　　规矩是你借我老婆去救你老婆？
　　副官自知指挥官理亏，象征性地往上汇报了一句，果然，拿人（老婆）手短的萧总指挥道：“随他去。”
　　警卫员就这么被挥退了。
　　校场上林立了上万台机甲，摄像头不得不用无人机的方式拍摄，而萧纵准确地穿过钢筋铁甲，来到顾引的面前。
　　无人机毫无意外地拍到了他。
　　“别别别别转镜头，就拍他，就拍他！”直播室内的导演急急忙忙跟拍摄师说：“这才是战后反战宣传片的正确打开方式……你瞧瞧人家这颜值，萧二就是不像他父亲那经常露脸，否则主星三十年内都没流量明星什么事！”
　　官方电视台的摄像头是出了名的照妖镜，没有灯光没有滤镜，全靠萧家遗传基因好。
　　顾引发现看台气氛不对顿时就警觉起来，他似乎比别人更敏锐，但当他看清楚从机甲林中走来的萧纵时，一颗心不仅没有放下，反而更提起来了。
　　他要求婚。
　　顾引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
　　他见过那一枚“永恒之心”，就在萧纵出事那一晚，警方事后调查时排除掉秦蕊劫财这个选项——蓝钻作为证据被拍了一堆的高清大图。
　　律师也以“萧二少和未婚omega的感情很好，不至于第一次见秦秘书就产生非分之想并采取暴力措施”作为辩护论点。
　　虽然感情不能用钱来衡量，可总裁身上带着一枚打算送给未婚o的、价值十几亿的戒指，却临时起意去欺负别的omega，这委实说不过去。
　　对方提出的萧纵信息素失控的论点，也因为他打了强效阻隔剂而失去了意义。
　　随着主星政府一步步勘察侦破未命名的势力，秦蕊的家人终于明白女儿受到“未命名”的引诱，梦想着一步登天嫁入豪门，以为萧纵像当年的二爷一样好下手，却成了星际恐怖
　　组织渗透的工具。
　　他们最终撤诉并拒绝了方润锦的赔偿，家属唯一的希望就是这个可怕的组织能消失在联邦星际，不要再让其他人受害了。
　　萧纵已经站在了顾引的面前。
　　不能答应他。
　　顾引心想，眼睛却粘在萧纵身上，移都移不开。
　　他已经好多天没有看见他了，这一次出战不知道还回不回得来……
　　从前出任务前，顾引也不敢给母亲和外公打电话，只是隔一段时间他休假回家，顾母才知道他又从鬼门关走了一圈。
　　爱会让人心生怯意和懦弱，每一个战死沙场的士兵心里都埋着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岁岁年年长相伴，一世平安。
　　如果半年前知道将来要打仗，他还会不顾一切地去追求萧纵吗？
　　顾引想给出一个否定的回答，可心里总也割舍不下。
　　他脑子有点乱，唯一清晰的念头是：不能答应他。
　　假如自己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大猫猫会伤心一段时间，但伤心过后他依然会结婚、生子，继续自己的人生。
　　可如果这个约定一旦形成……
　　一定不能答应。
　　顾引的嘴唇抿紧了。
　　萧二少微微挑眉，每次一看见顾引抿唇，他就知道小秘书又在心里做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决定。
　　问都没有问过他！
　　都是他平时惯出来的，等这次回来后，萧纵说什么也要振一振夫纲。
　　“我还有一样东西没给你。”萧纵说。
　　看台上的喧闹声都静了下来，无人机的摄像头已经对准了俩人，一个是联邦知名的青年企业家，另一个是默默无闻的新兵——至少顾引的身份信息到现在网上都寥寥无几，那些小黄文写手全靠脑补。
　　身份的悬殊也没能阻止两个人相爱，可战争却要让相爱的人分离。
　　演播厅里的导演低声骂了一句：“草，这剧本太好哭了。”
　　摄影师：……....
　　“等我回来再……”
　　顾引的话还没说完，清透且黑白分明的眼眸突然微微睁大。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联邦首富要拿出一枚鸵鸟蛋大小的钻戒求婚时，萧纵手里坠下的银色链子，底端挂的是一块军人铭牌。
　　特殊合金的材质在阳光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方方正正的铭牌还在打转儿，但上面刻的“顾引”两个字一清二楚。
　　“这可不是仿造的，”萧纵看着他笑道：“总军委前段时间派人送过来的，里面是你的生物信息。”
　　——一块记录着omega生物信息的军人铭牌。
　　顾引的呼吸都顿住了。
　　自从俩人在一起后，顾引觉得每一天都是上天给的恩赐，每当他心满意足地认为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时，萧纵都能带给他更大的惊喜。
　　这世界上仿佛没有萧二少做不到的事。
　　顾引呆呆的站在原地，仿佛还在震惊中没回过神来。
　　萧纵上前一步，把古银色的链条挂在顾引脖子上，然后一手拿起那一小块金属铭牌，注视着他道：
　　“所以，你现在愿意嫁给我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十分钟之前——
　　顾引：不能答应求婚
　　十分钟后——
　　顾引：真香


第88章 偷天
　　宇宙航母从西北沙漠起航,
　　刚驶出大气层就迎来了敌军的第一波星际导弹。
　　战舰航母上的士兵训练有素、沉稳对敌，指挥官当即派出上万台高级机甲对星际导弹进行电光网拦截。
　　当真是一触即发，战况激烈。
　　最早一批进入太空的士兵无疑是最艰辛的——他们要重建军事空间站。
　　由于整个太空领域都是联邦政府派兵把守,
　　主星建造的几处基地早在海战时就被同步毁坏。
　　联邦抢先破坏航道、占领太空要塞并建立了军事基地，但人工智能发展至今更多是用于物理防守，在实际战争中明显靠不住，占领星域后,
　　联邦军方需要大量的士兵驻守这些军事空间站。
　　顾引曾经提出过用人工智能加士兵的方式提高机甲操作效率，这只是一个方向,
　　尚未付诸实践，而联邦政府已经直接实现了跨越式进展——他们决定直接用技术操控人类。
　　于是他们第一时间将生物芯片技术利用起来。
　　再精锐的军队，也比不上程序整齐划一的精密操控。
　　“再晚一步我们就全部被封锁在主星上了……”副官身穿作战服，望着舷窗外不断后退的绚烂星云,
　　道：“联邦政府一旦完全掌握这片星域,
　　那么卫星、雷达、导航就都会全都失效,
　　地对空防御系统基本瘫痪，到时候我们就是一个现成的靶子,
　　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主星200亿平民,
　　几枚星际导弹下来,
　　到时候真就成了尸山血海。
　　“联邦现在不缺技术，他们缺人,
　　才不得不把2号星的人拿来植入芯片……”
　　“不得不……”萧靖川重复着这三个字，随后打断道：“你是这样认为的？”
　　“当然不是！”副官说：“这是主和派的想法，总有那么些老顽固死到临头还认为能够退一步海阔天空，没有什么是谈判解决不了的——别的就算了，现在谈判也没办法让那些‘芯片人’恢复正常状态。”
　　不知道这话又踩中了哪处要害，萧总司令的眼里就跟淬了冰似的,
　　让人不寒而栗。
　　副官硬着头皮继续说：“上次我们不是抓了些样本么，生物学家进行活体检测时发现这一技术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成熟。”
　　“……改造人会出现dna溶断的情况，随着时间的推移副作用越来越大，从这个层面上进一步研究，能有助于区别芯片人。”
　　萧靖川冷冷道：“要我说，其实完全不用那么麻烦。”
　　副官心蓦地一跳：“什么？”
　　“区分芯片人主要就是看他们行为受不受程序控制，”他语气带着一丝嘲讽：“只要是程序，就有被破解的可能。”
　　“可现在保守估计，得有千万级别数量的人接受改造，要想控制谈何容易？哪有那么大的主机？”
　　萧靖川嗤道：“我们没有难道联邦就有么，况且……”他也不见得就没有。但萧靖川没有继续说下去。
　　周蘅卿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如果被程序控制，会比死还难受吧。
　　萧靖川紧紧闭上眼。
　　要是周蘅卿没出事，这么长时间以他的本事，不至于不往主星传一条消息。最终这件事爆出来还是因为有人从联邦星逃进主星范围内，被国区政府以为是间谍打了下来。
　　海战是震慑也是拖延时间，他们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从目前形势来看，联邦只敢打分散游击战，说明新技术他们用得还不是那么顺手。”副官见萧靖川脸色不好，连忙扯了别的话题，道：
　　“倒是顾组长，别看他才出来没多久，现在已经立了两次三等功了，听说还收拾过几个在联军里挑事的刺头。”
　　联合国区军团良莠不齐，许多alpha自视甚高，进军队后这里也不服从那里也有意见，面对军o还有人口嘴里不干不净，结果被顾引揍了一顿挂在航母后飘了三天。
　　这几天主航母上明显消停多了。
　　第一次星际大战是为了争夺主星上的自然资源。那会儿打得主星满目疮痍，估计大伙儿抱着不要这颗星球的想法，才把战场拉到太空里来。
　　等打着打着发现可供改造的宜居星球，那时候人类已经精疲力竭，omega数量在战争中积聚下降，几乎要到濒临灭绝的地步。
　　谁都再耗不起了，于是大家一合计，休战成立联邦政府，开始重新搞经济搞科技。
　　只要资源配置公平，那么星际就不会发生大规模战争。这是当时人们的想法。
　　然而时过境迁，很多想法都发生了改变，联邦作为一只无形的手，在掌握星际资源后，这座天平也开始向自己倾斜。
　　萧靖川努力把周蘅卿朝自己挥手的画面从脑海中赶出去，沉声道：“不用到处去搜查军事基地。”
　　副官一愣。
　　“先派侦察兵把这附近的卫星信号图整理出来。”
　　“是！”副官虽然不明就里，但军令如山，他立马领命吩咐下去。
　　**
　　就在此时，两场大型星际战役的间隙，顾引攥着脖子上的那一块军牌出神。
　　冰冷的金属被他摸得热呼呼的，就像某个人温暖的掌心和怀抱。
　　当着校场几万人和无人机摄像的面，在士兵们高呼“答应他”的声浪中，顾引紧紧抱住了那个alpha。
　　“别哭，顾小引，你怎么那么爱哭，”萧纵低头说：“我都还没哭呢。”
　　热泪顺着凹陷的颈窝打湿了萧纵的白衬衫，雪岭云杉的木脂香气是世界上最令人心安的味道，顾引哽咽着说：“因为我还没想好买什么款式的钻戒。”
　　萧纵揉着他的头发，道：“那等你回来我陪你想。”
　　“你一定要回来见我啊……”
　　萧二的叹息声被风挟裹着吹向了天际，顾引抬起红通通的眼睛看着他，心里忽然揪疼了一下，他紧紧握住他的手，把手背贴在自己嘴唇上，道：“我尽力。”
　　如同他第一次见萧纵时的承诺。
　　萧纵在顾引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轻声道：“我也尽力。”
　　顾引听见后一怔。
　　可转眼间那一点脆弱就跟错觉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取代的依然是恒华年轻的总裁的那种全盘在握的样子。
　　他想着那句话，心里越来越不安——冷夏跟萧纵的梁子早就结死了，谁也不知道走投无路的人会做出什么疯狂举动。
　　就在顾引紧紧捏着铭牌，仿佛要从中汲取力量时，宇宙航母猛地颤动了一下！
　　刺耳的警报声第一时间响起：“全体战士注意，全体战士注意，我们遇到的联盟军舰，军舰上有生命体征……”
　　“……所有人立即回到战斗岗位上去！再重复一遍……”
　　顾引神色旋即一冷，他把铭牌收在军装下，按下面前的操作按钮和拉杆，太空椅很快就顺着轨道弹回了机甲内！
　　**
　　太空中的每一件事都牵系着主星无数人的心。
　　人们情绪发酵后变得愈发激动，星网上到处都是阴谋论，有关于冷夏的身世也被扒得一干二净：
　　冷夏自己就是私生子，他的母亲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演员，为了生他难产而死，恰逢冷夏父亲的正房妻子怀着第三个女儿，预产期日子差不多，那个尚未睁眼的婴儿就这么被带回冷家。
　　这些年，冷家对外声称的是正房生了一对龙凤胎。
　　事实上冷家正房一连生了三个omega，按照h国区的传统思想，omega撑不起一个大家族，全是用来联姻的货。叔伯家里有不少alpha虎视眈眈家主的位置，主母能答应让冷夏进家门也是因为这个——他自己的身体不那么好，生孩子也遭罪，豪门的omega谁愿意没完没了地生？
　　所以冷夏才能以嫡出alpha的身份生活在冷家。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关于冷夏私生的传闻一直都有，只不过他老夫夫拒不承认，待他也和其他兄弟姐妹没什么不同。所以这些风言风语这么多年过去后，依然只是风言风语。
　　因为惦记着军方合作这一块“蛋糕”，冷家把联姻的心打到了萧斯年身上。
　　彼时萧斯年已婚，与方润锦育有一名长子。方润锦这人名不见经传，传闻她可能和南边的富商巨贾方家有关，而事实上，当时根本没有人在乎她是谁。
　　全星际的目光都被萧斯年所吸引。
　　这个得天独厚的alpha，拥有世人难以企及的出身、财富、聪慧和容貌，就连一向眼高于顶的老爷子都当众承认：恒华能有今天，次子功不可没。
　　萧氏集团是在老爷子手里创建的，却在二爷的带领下开疆扩土。
　　临城发展成为星际cbd中心，也与萧斯年密不可分。
　　冷家三名嫡出的omega起初都不愿意：联姻不是什么稀奇事，但萧斯年有妻子儿子，她们再眼巴巴地送上去像什么话？
　　其中以老三冷灵的反应最为激烈。她是家里最小的一个，出落得最水灵，养得也最娇惯。
　　冷灵当时天天跟家里吵架，每次一吵完就找到弟弟冷夏，跟他抱怨：
　　“什么年代了还搞那些裙带关系，我的命运凭什么要交给家族？有本事他们自己把萧家搞下去，否则要求我们争气干什么！”
　　冷夏深以为然。
　　可就是这样一位大小姐，只见了萧斯年一面，就这么沦陷了。
　　“我要生下他的孩子，”冷灵说出这话时脸上带着笑，笑容温柔又沉沦：“我跟那些人不一样，哪怕他不承认，只要有了孩子，他就永远摆脱不了我。”
　　陷入爱情的骄纵大小姐不知道用了多少办法，真的爬上萧斯年的床，并且还怀了孕。
　　“别看萧家这么刚硬，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对一个无辜孩子下手的。”
　　“阿夏，我偷偷告诉你哦，二爷的紊乱症是被我们逼出来的，”她说起这话时毫不避讳，眼中的迷恋几近疯狂：“接触过后才发现，他比我想象中更优秀……”
　　冷夏看她的眼神就跟看疯子似的。
　　那一次是姐弟俩从小到大第一次吵架。
　　后来萧斯年出车祸去世，冷灵不久之后就真的疯了。她被家里藏在了疗养院，再也没有出现在世人眼中。
　　而冷夏从小养在正房膝下，深谙以退为进的道理，即便家里堂哥堂姐骂他是抱回来的野种，他也从来不在父母面前抱怨哭诉。
　　再后来老爷子重病，冷夏表现出极高的商业天赋，早早地就在家族里击败一众兄弟姐妹。在大房的支持下他成为继承人，后来大房也死了，冷夏就坐稳了家主的位置。
　　他相貌偏柔和，在alpha中属于攻击性比较弱的，圈子内的人称他为“笑面虎”，只不过这种绰号太多，萧二身上得有十几二十个，所以没什么人当真。
　　这些都是冷家对警方交代的线索，对抓捕这名通缉犯没有太大的帮助，而人们的注意力都被战争吸引，星网上对他的声讨没多久就被前线的消息给盖过去。
　　“联军在太空战场已经遇过三次敌军。第一次是3、4号联合的星镇压平叛军，第二次是芯片试水，五千人的小规模战争，第三次是主力军，目前伤亡情况还没统计出来……”
　　“我们共摧毁联邦六台超级电脑，还没有找到主机的下落。”闲云山庄内，赵秘书简洁明了地汇报道。
　　萧衍老爷子已经站不住了，昔日战场上英勇无比的中将不得不坐在轮椅上，由人推着走。
　　他始终拄着拐杖，那一支黄花梨木的拐杖除了睡觉外几乎没离过他的手。
　　纹理柔美色泽润黄的木头只是外表的伪装，内里是特殊合金制成的猎
　　枪膛道，但是做得很真，从手感到重量上都区分不清。
　　老爷子不练字了，拿枪的手估计也难以保证稳定性和准头。别人在他这个年纪只能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医疗器械的导管，他坐拥这么一大片地区，拥有数不清的财富，已经是圆满的一生了。
　　可有一句老话说得好——高处不胜寒。
　　赵秘书收起光脑，道：“老陆这段时间该回来了吧？听说孙少爷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他顿了顿，盯着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的老爷子，又试探性地问道：“孙少爷会按时回来吗？”
　　老爷子声音沙哑沧桑：“你希望他回来吗？”
　　赵秘书一愣，道：“我当然……”
　　“嗯。”老爷子打断他的话，似乎并没有多少谈兴。
　　赵秘书默默地退了出去，走出三道红木门后才微微舒了一口气。
　　湖面上的睡莲都绽放了，空气中还隐约能闻到百合谷里的百合花香气。山里风凉，他拢了拢西装外套，内袋里一个硬硬的什么硌着他。
　　是一把枪。
　　世人都以为萧衍怕死怕到极致，兰若阁肯定机关重重，却忽视最重要的一点——有高科技的人工智能保护，萧衍为什么还会随身带枪？
　　说到底这个老兵最信任的只有自己罢了。
　　他走了两步，忽然见到佣人急急忙忙跑来汇报:“赵总！二少回山庄的飞机发生故障，需要紧急迫降！要老爷子的核心区授权！”
　　赵秘书眉头微微一动，警惕道：“怎么会出事？！”
　　“不知道，可能新能源反应出了问题！”
　　“——我去跟老爷子说，您先去系统指挥中心！”佣人头也不回地进了兰若阁。赵秘书只得匆匆赶往核心系统中心区域。
　　闲云山庄的核心系统建在地底，山庄早在第一时间置换了新能源系统，到现在已经稳定运行两年多。
　　赵秘书趁着兰若阁兵荒马乱的时候看了一眼手机，果然对方坐不住了：
　　【unammed：拿到权限。】
　　秘书删掉这条信息，若无其事地乘坐能源车赶往核心区。
　　战争爆发后，恒华的高管几乎全部转移到山庄，这几天山庄上空军机穿梭如织，哪怕到半夜都能听见引擎的轰鸣声。
　　萧纵是回来得最晚的一批，他坐阵指挥人员撤离，毕竟有公司最高执行总裁留守，很多关键岗位员工都能及时镇定下来，知道公司不会放弃他们，恒华才能有条不紊地完成撤离前最后的数据清理工作。
　　萧靖川出兵，顾引也加入了联军，萧衍行动不便，方润锦想去送行却被两个儿子同时制止。
　　她不是军o，这时候到处乱跑只会让萧靖川分心，最终方女士只得含泪回到闲云山庄。
　　——不仅她，这座处于大山里的军事堡垒成为整个公司的避风港，一下子涌入了好几千人。
　　避世的山庄里人员顿时杂乱起来，只有兰若阁和百合谷还算有几分清净。
　　这些人进来后也不消停，最开始都庆幸自己找到了避风港，然而随着山庄内的人口越来越多，人们开始担心粮食库存、防空等级等各式各样的问题。甚至因为生物芯片，他们开始互相猜忌——大家都主张闲云山庄应该进一步筛查芯片人，避免被“人”浑水摸鱼。
　　平时都是吆五喝六的高管，初时还有被老爷子余威震慑住，久了一直没见到萧衍露面，渐渐就展现出各自的老毛病了。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都是人精，谁比谁好欺负？
　　就在战争爆发的这段时间，星网平台有账号故意带节奏煽动恐慌，剑指萧衍是联邦的老中将，在国区境遇内设置军事堡垒，本身就居心不良。
　　不仅如此，他们还煽动民众扒出山庄的具体地理位置——早在“天网”卫星发射前，闲云山庄就被从地图上“抹去”了，几十年来进出全靠私人飞机。
　　这段时间因为运载的人太多，连货机都用上了，起飞降落过于频繁，就这样被一些技术型网民扒出了蛛丝马迹。
　　很多人不知道是出于看热闹还是真不满，真的朝山庄的方向赶来，山庄内的核心系统已经在山脉附近监测到了好几波可疑人士。
　　整座山庄的气氛都如同一根绷紧的弦，要是萧纵在这时候失事，无疑更进一步地引发猜测：
　　假如执行总裁和总裁助理同时出事，老爷子身体一天比一天不行，是不是意味着大权要旁落？


第89章 营救
　　闲云山庄的核心系统配置了一台超级主机,
　　并非几个人就能操作得动。
　　事实上这个庞大的军事系统需要两千个专业人员同时操控，并且同时必须恒华董事长、60%董事会成员、30%的a类高管的授权才可以启动，即便这样,
　　人工智能光是开启内部的上千个系统都需要半个小时。
　　赵秘书赶到后不久，高管们陆陆续续都到了。
　　有人急急忙忙问：“老板什么情况？我怎么听说是空袭？！”
　　“什么？联邦又打进来了？！”
　　“战事吃紧，现在主星不断运输军用物资进宇宙支援，联邦怎么还能打进来？”
　　“他们军事储备力量这么强吗？”
　　“老话说兵不厌诈,
　　该不会是有诈吧……”
　　这句话音未落，有几个人脸上出现了微妙的凝滞。
　　赵秘书依然用那副公事公办的表情道：“事不宜迟就不多说废话了,
　　各位请吧。”
　　萧衍称病不出已有好一阵，老爷子为了联邦和主星的关系殚精竭虑，最终还是没能阻止这场战争发生。
　　这些人对视一眼，默不作声地进入了隐蔽的钛合金拱门。
　　核心系统的主机处在山体里的地底下,
　　一进到这个钢筋铁骨架构的地下城堡,
　　蓝光从地底莹莹地亮起,
　　升降机有条不紊地运作，穿着灰色工作装的工作人员简直快与机械融为一体。
　　每个人的心都忍不住提起来。
　　这是一个未向世人公布的地下军事基地,
　　事实上闲云山庄的佣人多数也是军a军b出身,
　　老爷子有医疗队看顾,
　　身边用不着那么多人，其余时间他们就在山庄内做系统运行和维护。
　　核心系统有着最严格的身份验证程序,
　　尽管如此，它依然没法识别出芯片人，于是只能一刀切地直接屏蔽掉全部的通讯信号。
　　或许是因为紧张，这些人走着走着就不自觉地分成了几拨。
　　一拨以萧衍死忠派的董事会成员为首，普遍年纪在五十岁以上，都是公司的元老,
　　另一波则是恒华的新锐中高层——理论上应该由魏勉牵头，但魏助理此时和老板在同一架飞机上，所以这部分人的神情尤为焦虑。
　　最后一波人，则自然而然地靠向了整个集团第三大掌权人——赵志磊。
　　赵秘书被公司下属称一句赵总，但他在商界其实并不怎么出名。赵志磊是技术型人才，从一毕业就进入了闲云山庄，是老爷子身边为数不多的非退伍军人——能坐到现在这个位置，能力可见一斑。
　　“赵总，”走着走着，董事会成员皱眉道：“飞机迫降，我们开启救援系统和全山谷扫描定位就可以了，有必要启动最高权限吗？”
　　“如果是空袭的话，最多再启动一个地对空防御系统。”
　　“董事长呢？我从接到通知起就没见到董事长人，连陆医生和他的医疗团队的影子都没见到！”
　　这连珠炮似的问话，迫使得赵志磊不得不停下来，转身盯着他的眼睛，道：“董事长不在，救援工作由我全权代理。”
　　对方愈发觉得不对劲：“事关孙少爷……况且董事长不在的话怎么开启‘权杖’？”
　　“权杖”是核心系统的名字，最高授权人是萧衍，人工智能没有叛变这一说法，它们只忠实于自己的主人。
　　准确来说，它们只忠实于已锁定的代码。
　　“程序么，总有办法的，”赵秘书不耐地催促道：“快走吧，现在监测塔什么情况还不清楚。”
　　“慢着！”董事会步钟尧高声呵止道。
　　“步董，你怎么回事？”立马就有萧纵一派的人开始怼他：“现在当务之急是确保二少安全，你在这里耽误的是救援时间！”
　　步钟尧道：“董事长不在，‘权杖’怎么开启，你倒是让赵秘把话说清楚！”
　　赵志磊身边终于有人开口说话：“你怎么知道‘权杖’启动不了？赵总对核心系统的了解比在座的各位深得多，有这个工夫在这里疑神疑鬼，你不如直接带着雪豹上山找飞机残骸去！”
　　这种躲在人身后放冷箭的话，果然被萧纵派系的人听见了，更是心急如焚。
　　人在焦急时很难做出正确判断，萧衍和萧纵两人的下属在公司内部都属于竞争关系，爷孙掐不起来，但这些各司其职的下属经常关系水生火热。
　　他们当即纷纷表态：“别的先放一边，大家都是收到老爷子的密令的吧？这总做不得假，能不能开启待会儿试试就知道了，无论现在外面怎么样，工作总得做吧？”
　　到底在场的都是内卷界精英，一听是工作，争议就小了一大半。终于在阵营2:1的压力下，这些人全都进入到了主机舱。
　　特殊合金的沉重大门缓缓合上，发出了“锵”的一声响。
　　主机核心区是一间圆球型的房间，纯金属结构，十分宽阔，大概因为这里是机房，看起来并没有十分高大上，反而杂乱得像一间储物室。
　　中央部分按圆弧形排列了两排光脑，都是授权端口，加上最中央的，总共37台核心光脑。
　　当初是国区军方为了限制萧衍权力过大，要求建造“权杖”时必须至少以“1+12+24”的比例授权，否则这一巨型的军事工程不予批准。
　　军队开启大型军备同样须经过层层授权审批，能一定程度限制身居高位者滥用权力，也能防止一时冲动酿成严重后果。
　　但用在救援上就不是一回事了。
　　救人如救火，绝不能三思而行，尤其是在一群各怀心思的人当中。
　　萧纵一出事，萧靖川身在战场，老爷子已经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昔日的联邦雄狮垂垂老矣，听说最近连流食都不太吃得下。
　　想要夺权，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赵志磊身后的人相互看了一眼，蠢蠢欲动的心就难以遏制了。
　　他们为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
　　平时核心区谁都进不来，老爷子防外人防得严实，哪怕公司金字塔顶端的高管也只在授权时只到这里来过一次，那会儿他们既兴奋又紧张，根本没来得及熟悉环境。
　　基地构造复杂，虽然没有持枪的雇佣兵，但这层层叠叠的金属建筑物的内部，人工智能无处不在，它能够随时监控到核心区每一个角落。
　　就算萧衍出现又能怎样呢，“权杖”并不只服从老爷子一个人，只要有突破口……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而谁又能保证像“权杖”这样一个三十年前搭建架构的人工智能，在当今技术下毫无破绽呢？
　　其中一个西装革履的alpha主动从人群中走出，站到自己授权端口的位置，道：“主控机只有萧老有权限，再怎么说我们都是一个集团底下的，起码也应该相信董事长的决策不会出错。”
　　这人萧氏旗下的金融控股集团的负责人，名字叫耿朝。
　　从目前看来，萧纵的转型决策完全是正确的，但不意味着公司转型能让每个一个下属和员工都感到满意。
　　他将整体战略方向从星际金融投资转向科研方面，在利益方面被动得最多的就是原本金融控股的这一伙高管。
　　显然，金融高管作为恒华的肱骨之臣，认为自己是萧家雄厚财力的主要来源，科技部的投入太大，前期几乎年年都产生巨额的亏损黑洞，全靠他们往里填补资金。
　　当年二爷就想做变革，幸亏死得早。然而萧纵上台后再次进行转型改革，整个公司的战略结构都发生了巨大变化，这些人觉得自己不像当初那么受重视，对总部高层就渐渐产生了不满。
　　有人牵头，很快就有别的高管陆陆续续地找到了自己授权的那个端口。
　　董事会没再说什么，因为他们确实收到了萧老的亲令——只是在没见到本人的情况下，现在不好说这个亲令究竟是谁发出的。
　　一道道视线似有若无地停留在赵志磊身上。
　　赵志磊并没有去管这些怀疑的目光，而是迅速在光脑上输入一组126位的密码，开启了“权杖”系统的激活功能。
　　最中央那一台主控光脑的上方，出现了一组由初始代码组成的蓝色光晕，悬浮在空中顺着某一种事先设定好的规则缓缓移动。
　　紧接着，又有两个人通过第一层验证，蓝色代码光晕多了八组。
　　之后验证通过每增加一个人，代码都在飞速增加，很快就在圆形的天花板下方形成一个直径两米的光球。
　　人工智能正在苏醒。
　　步钟尧眉头紧锁地输入着那一串自己背了几十年的密码，深觉不妥，可长期以来的军事化管理让他们这一派的人对萧老的命令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执行。
　　而且他也想着，毕竟最终“权杖”开启还是必须董事长亲自授权。
　　风险是可控的，他在心里自我安慰道。
　　第二层验证是生物信息，毫无悬念，这些人早在进入核心区域前就验证过一遍了。
　　第三层验证也是最后一道关卡：输入指令代码。
　　之后人工智能“权杖”就会正式启动，它将自动完成程序安排的指令，无论是紧急安防、通讯还是救援，这台星际级别的大型主机都能以最快的速度选择最佳的方式执行。
　　高管们绝大多数是技术学霸出身，“权杖”操作起来非常复杂，三十六名高级核心人员早在当年授权时就将指令牢记于心。他们每增加一道指令，光球的代码就多覆盖一层，金色和蓝色的代码交织，最终形成一个像有无数齿轮滚动的光球。
　　而整座闲云山庄如同沉睡的雄狮被唤醒，镜湖的水向分流渠引入，很快就露出湖底的淤泥——以及被淤泥覆盖住的，全方位的vx25级军用特殊合金基地！
　　核心启动区并没有任何系统声音，而屏幕上飞速闪过所有的进度：
　　【信号源自检程序...】
　　【测试通过，1...534号信号塔已启用】
　　【准备接收...】
　　“等一下！”突然有人意识到什么，抬起头死死瞪住赵志磊：“‘权杖’怎么在自主启动？！萧老不是还没授权吗！”
　　他的声音一炸响，其他人都停下——但还有九个人依然在虚拟键盘上飞快输入着什么。
　　“权杖”依然没有停下来，屏幕上的命令根本就不是救援系统，而是恒华内部的通讯信号塔！
　　董事会成员脸色霎时就变了，纷纷吵吵起来：“你们干什么？啊？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步钟尧猛地一拍桌子，怒道：“赵志磊，萧老呢？！”
　　科技部的高管也是这台ai的初始研发人员之一，立即查看刚才输入给“权杖”的指令，很快发现程序被植入了木马病毒。
　　他们开启智能系统的同时，病毒在成千上万个子系统里肆虐蔓延，篡改了“权杖”的指令，无形的信号穿透主星的屏蔽网，从各个基站直奔向浩瀚的宇宙！
　　**
　　就在山庄发生变故的同一时刻，战场局势也变得更为紧张。
　　经历了大大小小上百场战斗后，联军向2号星推进27个宇宙距离单位，之后就在两百块太空漂浮碎土上驻扎营地，组建成太空军事要塞。
　　距离2号星只剩下14个距离单位，目前宇宙航母和作战设备能源充足，联军士气也高昂，可太空战区总司令h国区军方上将萧靖川就是止步不前。
　　两方主力军隔着一个虫洞，谁也不挥兵过界。
　　联邦很快就意识到他们对芯片人的忌惮——无论出于科研实验样本目的还是其他，势如破竹的主星联军一遇到芯片军队时战斗力就大打折扣。
　　于是他们加大派遣，让这些被植入芯片的新军堵在阵前，萧总指挥要想攻打2号星球，首先就得突破芯片人军团。
　　联军主星司令部，各参战国区的高级官员每天都密切关注战况：“萧靖川不出兵？我早说他太过年轻了！你看看你看看，现在哪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战况播报员看着最前线传回主星的军情，抬头说道：“总司令的理由是生物芯片人没有自主意志，应当属于战争俘虏或敌军人质，不能与联邦军一概而论。”
　　“都已经□□控了，难道拆解一台机器的时候还在乎这台机器可不可怜？！”
　　坐席上，一位一头银发的首长沉吟道：“话不能这么说，生物芯片人本来就是处于伦理争议中的新物种，要是只有几百一千个……咳，还好说。现在粗略估计，联邦绑架千万级别的人口在进行改造，这就不是销毁样本就说得过去的了……”
　　“谁说要专门销毁，”另一位身穿军装，胸前密密麻麻佩戴了几十枚勋章的国区高级将领反驳道：“战争时期死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活生生的人都会被杀死，更别说这种怪物！”
　　“官员毕竟只占总人口的1%，绝大多数还是主星挑选的人，在2号星从事普通行业来维系星球内部社会的运行，我们要是不分青红皂白一锅端了，和联邦政府又有什么区别！”
　　“你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没有就闭嘴，谁都希望兵不血刃就取得胜利！”
　　“要我看萧靖川就是以公徇私，我方还是建议联合国区军队重新选举总司令官！”
　　“萧靖川跟周家那个小儿子关系不是很一般么？”
　　“呸！联邦那帮龟儿子，连人类进化的幌子都敢打，我就不信议会让家里人进化！”
　　……
　　就在主星上的首长们架都没吵完时，联军巨大的航母上，一支精锐的2s级机甲队从暗舱中射出，流星般划过广袤而黑暗的宇宙，最终光点隐匿在璀璨群星中。
　　不久，联合国区军团太空军事基地的宇宙航母纷纷起航，甲板桅杆上悬挂的一排全都是战斗旗！
　　**
　　“我不知道。”
　　赵秘书沉默片刻后，忽然古怪地笑起来，“或许有别的事吧。”
　　生物芯片的阴影还在，这种密闭的陌生空间里，任何一个人的怪异行为都能让人感到战栗。
　　“赵……”步钟尧往后退了一小步，旋即站稳脚跟，皱着眉头道：“不要装神弄鬼，你这大半年就没离开过闲云山庄！”
　　赵志磊是老爷子的得力助手，说左膀右臂都不为过，要是连他都……
　　董事会成员光一想就感到不寒而栗。
　　人类太脆弱了，不仅在大自然的威力下渺如尘埃，连自己亲手研发的高科技都比不过。
　　懵懂的人工智能在启动期间顺利被植入病毒并且修改程序，很快整座闲云山庄就都在他们的控制之下。
　　而核心区外的工作人员对此还一无所知。
　　之前与赵志磊站在同一阵营的人见大功告成，一个个再也不掩饰脸上的神情，他们朝夕日的同僚露出了痛快的微笑——从这一刻起，蛰伏和隐忍都是值得了。
　　因为世界的规则将重新改写！
　　“不……”
　　有高管去冲厚重的金属大门，然而撞得头破血流那门也纹丝不动。
　　技术部的人试图中途拦截指令，系统依旧纹丝不动地执行这个未知的“命令”。其余高管也不肯坐以待毙，全都朝他们扑来！
　　“砰——砰砰！！”
　　技术部的高管倒在血泊里，四面金属墙壁回荡着枪声，震耳欲聋的声音让他们有十几秒时间完全失聪，硝烟的气味在冰冷的核心区显得格外的刺鼻。
　　赵志磊举着从西装里拿出的那把枪，冷冷道：“让开，别碍事。”
　　赵秘书给人的印象总是专业、高效，不苟言笑，事实上作为手握重权的商界大佬之一，他甚至不是应酬社交型的个性。
　　他工作时很少带自己的情绪，就连举着枪的样子都像是拿着麦克风在主持高管会议。
　　气氛完全凝固住，空气静得每个人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没人敢动，更不敢扑上前夺枪。
　　在枪声响起的第一时间，有几人迅速抱头蹲下，剩下的人连退好几步，拉开彼此间的距离。
　　——擦枪走火时，谁也不想身边的人突然发疯连累到自己。
　　耿朝走到赵秘书身边，其他背叛了萧家的人也纷纷向他们两个靠拢。耿朝居高临下地望着台阶下的人，冷笑道：“不用那么费劲去猜，这么大一台主机还能用来干什么。”
　　屏幕上赫然显示着“权杖”正在攻击军事卫星的防火墙。
　　高管们脸色“唰”地一下就变白了。
　　“二少毁了联邦的主机，理所当然该赔一台，”他耸耸肩，故作轻松地说：“难道不对吗？”
　　技术部副总柏威退到了金属墙边，直到退无可退时，才冷声道：“你们也想当联邦政府的走狗？”
　　闻言，耿朝嗤笑一声：“联邦那群狗东西怎么靠得住。”
　　他说：“世人都以为未命名是联邦的爪牙，狡兔死走狗烹……难道你们就没有想过，联邦才是被‘先生’玩得团团转的那一个？”
　　柏威视线挪向赵志磊，强行镇定下来，道：“冷夏这些年可没白进山庄啊……”
　　赵秘书轻轻“呵”了一声，柏威皱起了眉头，若有所思。
　　冷夏虽没能搞定老爷子，却在不知不觉中却渗透了一部分恒华的高层。
　　人有欲
　　望就有需求，有需求就有弱点。不需要多，一小部分就足够扭转乾坤了。
　　这些早年就埋在暗处的钉子，到关键时刻才能给萧衍致命一击。
　　“不止联邦，包括主星也包括你们，柏威，”耿朝说，他的目光挨个从昔日的同僚脸上扫过，咧出一个森冷微笑：“来吧，看在我们共事多年的份上，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我们一起改写星际的规则。”
　　步钟尧瞪着他：“好大的口气！改写星际规则，就凭你们拿人体做实验？”
　　耿朝却说：“人类的进步总是伴随着牺牲，这是不可避免的。”
　　“你们嘴上说着创新、科技造福人类，事实上呢？不是总说要建造星际中最完美的机器？生物技术重大突破是人类的福祉，芯片能让人的大脑更加活跃，思维、智商、记忆，全方位得到大幅度提高，人们在科技的帮助下实现跨阶层的飞跃……”
　　“说得比唱的好听，dna溶断的副作用解决了吗？遗传病解决了吗？全人类植入芯片实现进化，以后再靠克隆技术达到永生？”
　　他的语气过于嘲讽，但不知是否猜中了某些人的心思，耿朝语气突然陡转直下：“技术瑕疵是可以优化的！但你们却因为人类胆小、懦弱和自私，想要消灭这一项伟大的技术！”
　　董事会年纪最大老头，听到这里终于忍无可忍地骂道：“放你o的狗屁，老子时薪20万，居然在这里听你鬼扯！”
　　生物芯片植入人体的实验持续好几年，然而试验名单泄漏出去后，加上星网上对芯片人的排斥和声讨，这些隐藏在星球每一个角落的“新人类”们按捺不住了。
　　其中就包括某些希望借助外力夺回公司话语权的内卷高管。
　　赵秘书的枪口转向了这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就在最后一句话的话音落下时，被植入木马的主机已经完成了信号接入，偌大的核心系统犹如山林中睁开的一只索伦之眼，迷惑着光年之外的宇宙。
　　屏幕上跳出了一个绿色弹窗——【芯片接入成功，联邦指挥作战系统已更新……】
　　战事严峻，很快联合国区军团就会发现控制生物芯片的信号来源于萧家——萧靖川假如不第一时间对信号来源进行反击，将会遭到通敌罪的指控。
　　事实上无论反击与否，问题出在萧家，萧靖川都会遭到军事法庭的革职调查。而紧接着主星就会对闲云山庄进行袭击，萧衍大半辈子的心血就将毁于一旦！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老人眼睁睁看着核心系统成了助纣为虐的武器，先前那种畏死的心也抛之脑后，干脆破罐子破摔地大骂道：“赵志磊！你是萧家资助的贫困生，萧老万里挑一，让你二十多岁就进入山庄，老爷子亲手栽培，二爷倾囊相授！”
　　“——权力、财富，你的一切都是萧家恩赐给你的，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老爷子到底哪里对不住你！你为什么要背叛他？啊？！”
　　“是啊……”赵秘书忽然幽幽叹了一口气，抬起眼，问身边耿朝：“我为什么要背叛他？”
　　耿朝见自己眉心处抵着的那支漆黑枪管，脸色瞬间变成绿色：“赵哥，你怎么回事？！”
　　变故发生在转瞬之间，核心区内一片死寂般的沉默，老董事脸上的愤慨都还没来得及发生变化，就僵在了那里。
　　等了一会儿，赵秘书无奈道：“您不打算出来收拾这个摊子吗？再晚萧指挥官可就要牢底坐穿了。”
　　对方沉默片刻，居然认真问道：“那他下级士兵会不会也跟着坐牢？”
　　声音隔着什么，听起来嗡嗡的不甚清晰，然而董事会和科技部的高管们一听见这道声音，全部都呆滞住了。
　　赵秘书正儿八经地回答：“通敌罪一个都逃不了。”
　　“好吧。”
　　那人的声音似乎有些无奈，好像放过萧靖川是一件多么可惜的事似的。
　　片刻后，特殊金属的墙面发生了一小块凹陷变形，墙面上生生裂出一道暗门来！
　　原本因为信息素紊乱症被限制行动，好不容易指挥临城灾区撤离和最后清理工作后，获批回到闲云山庄结果飞机“失事”下落不明的萧二少，此时完好无缺地站在门后面。
　　不仅如此，他身上全然没有病人的虚弱和憔悴，在金属门裂开的瞬间，alpha信息素汹涌而出，丝毫没有失控的症状！
　　“你……”耿朝惊得说不出话来。
　　萧纵身后是全副武装的特种兵队，从肩章来看应该都来自东南军区——整个h国区最强的间谍和反间谍训练都是出自这里。
　　高科技的电磁枪发射时寂静无声，夺人性命甚至不会产生痛觉，然而这依然无法让它们看上去无害一些。
　　几名特种兵出列将受伤倒地的人抬去做紧急治疗，而核心区内的其他人在枪支的威胁下，纷纷举起双手。
　　萧纵这才缓步从暗格中走出，灯光照射出的明暗交界线一点点地从皮鞋挪到裤管，上移到了精致的皮带和白衬衫，直到光线完全落在那张艳丽的脸庞上时，他们仿佛看见了那一位“联邦的魔术师”。
　　“液体合金，最近的新项目，还属于概念金属，”萧纵顺嘴跟自己的下属们介绍道：“只能在五十公分范围内变形，这玩意儿连半成品都不算，只能成为残次品——”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耿朝，对他说：“跟你差不多。”
　　他一边走一边说：“换成制造业的话，就叫做——边角废料。”
　　对萧纵的刻薄了解最深的就是萧靖川了。
　　大部分富二代在萧纵这个年龄，上头有爹妈顶着，自己还是不管事的时候，而萧二少已经成为自家集团的执行总裁。尽管年轻气盛，但总体而言他平日里说话做事还是很有长者风范的，很少会用这种伤害性不高但侮辱性极强的沟通方式。
　　耿朝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他比萧斯年还大几岁，却被人家的儿子羞辱，当即就想要反驳，然而他一看见“权杖”，又不做声了。
　　他虽然失败，但萧家也别想再生存下去，如果以一己之力能将一个繁荣了几十年的鼎盛家族从神坛上拉下来，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称得上是枭雄。
　　至于冷夏……先生游走几方势力，将无数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这样的人在耿朝眼里无异于神一样的存在。
　　魔术师怎么能跟神比呢。
　　耿朝的眼里出现疯狂。
　　他突然伸手一把抓住额前的枪管，抱着赵秘书的胳膊直接朝萧纵的方向开了两枪！
　　“砰！砰！”
　　子弹穿透萧纵的身体，直接射在坚硬无比的特殊合金上，最终掉落在地发出“哐啷”金属碰撞的响声，一丝痕迹都没有在合金上留下。
　　赵秘书也吓了一大跳，他惨白着脸，直接用枪托狠狠地往耿朝脑袋上一砸，血瞬间就流了出来，可耿朝感觉不到痛。他心脏狂跳，感觉大脑中有什么在左右着他的喜悲，意志不由他自己控制。
　　——自从植入芯片以来，他还从来没有被控制过！
　　这是怎么一回事？！先生不是说已经切断他和主机的联络了吗！
　　一股寒意迅速涌上心头，很快就把他整个人灭顶淹没。
　　他不受控制地瘫倒在地，眼睛直勾勾望着那个风华绝代的男人，嘴里止不住地喃喃道：“为……为什么……”
　　萧纵走到他身边，俯身轻轻道：“因为这个世上没有神。”
　　“二、二爷……”
　　耿朝的意识开始模糊，他看见眼前的人中长发，带着无框的眼镜。
　　“对不……”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耳麦中传来恒华高级工程师和军方技术人员讨论的声音：“反向控制代码测试成功，没有更多的时间反复测验了，战事吃紧，马上直接投入使用！”
　　“‘权杖’怎么办？”
　　工程师笑道：“包售包修嘛，二少给发年终奖就行，等仗打完我得去植个发。”
　　“我也去，一起约个时间啊。”
　　“叫上我叫上我！”
　　……
　　工程师们在相约去植发时，萧纵抬头，静静地看着那一台沉默运行的人工智能，心想果然还是“怎么肥细”那种会交流的ai比较可爱。
　　但是已经送给顾小引了。
　　萧纵剥了一颗彩虹纸包裹的糖果，塞进嘴里。
　　不够甜，他心想。
　　没有他的骑士甜。
　　**
　　在恒华与军方的不懈努力下，联邦政府刚利用闲云山庄的核心系统大范围控制生物芯片军队出征，结果刚集合不久就直接掉链子——芯片人大量出现精神混乱或瞌睡状态，完全无法听指令作战。
　　联军的主力航母已然势如破竹般压境，联合国区军团总司令萧靖川亲自率兵开启反击战，联邦在调动军队时慢了半拍，很快就错失了先机！
　　萧靖川曾经被西北军区的老上将感慨是军事天才可惜生错了年代。乱世出英雄，和平时期他的才华只能被埋没在无数的日常军务和会议中。
　　他升衔比别人快也没有用，犹如一只猛兽被关在了笼子里，就算再强悍也没有用武之地。
　　真正的刀锋始终亮不出来。
　　然而时也命也，这场战争就是一个契机，将野兽从牢笼里放了出来。
　　萧靖川用兵奇诡，虽然是在宇宙战场，但h国区西北军依然是联合国区军团中最训练有素、纪律最严明的一支精锐军队！
　　联邦军对指挥官望着战局分析的屏幕上那一大片的红色失守的宇宙空间，大骂一声，摔了话筒，猩红着眼睛对下属吼道：“你们都是废物吗？还比不过一个国区上将！”
　　“把周蘅卿带到太空战场上去，我倒看看萧靖川下不下得去手！”
　　“是！”
　　军令一道道传下去。


第90章 大结局
　　星际战争初始,
　　联邦军队就率先建立宇宙军事基地，他们占领的小星球比联合国区军团的碎土星块条件要好得多。
　　基地内甚至还划分了关押战俘战犯的区域。
　　本来这里的合金通道隔几米就有一名芯片人持枪把守，因为萧家利用“权杖”强行接入,
　　导致大量生物芯片瘫痪，联邦几次抢夺控制权失败，为不暴露宇宙坐标不得不切断对芯片人的控制。
　　于是原本就缺人的联邦军事基地现显得更空旷，犹如一座死城。
　　四名身穿制服腰佩电击棍的alpha一边走一边说：“这beta运气好,
　　要不是他这情况没法做植入……”
　　另一个人道：“听说议会本来想把萧靖川争取过来，但他二话不说就成了叛军指挥官,
　　一点也不顾伴侣的死活。”
　　“不是早就分居了嘛，估计没多少感情。”
　　“那这个孩子是哪儿来的野种？”
　　“谁知道呢！”
　　几个人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四道安防门，分别需要不同人开启。
　　全封闭式的金属牢房没有光和声音，在极度的黑暗和寂静中,
　　身体失去五感知觉,
　　在星际牢笼里仿佛灵魂才是唯一被囚禁的事物。
　　周蘅卿被人粗暴地从里面拉扯出来时,
　　眼睛被走廊上的强烈光线刺激到。
　　他目不能视，脸色雪白,
　　紧紧闭着眼,
　　乌黑的眼睫被生理泪水打湿。
　　分明是个硬骨头,
　　哪怕用了刑都不肯松口答应去游说叛军总司令投降，可偏偏就是这一瞬咬紧牙关的脆弱,
　　竟然让这几个alpha有些晃眼。
　　“啧，难怪萧靖川不喜欢，”其中一人用电击棍挑起他的下巴，“要是omega该多好。”
　　“这你就不懂了，”另外的人嗤笑道：“越是高高在上的玩起来才越带劲啊……”
　　“听说他之前是联安局高层，一家子都是当官的。”
　　“嚯,
　　当大官怎么还落到这么个境地！”
　　“站错了队呗，他家里人都做了植入手术，就差这一个……还是因为怀孕植入不了。”
　　周蘅卿意识不清地被拖行着，他用力睁开眼，却除了白茫茫的强光以外什么都看不见。
　　他不知道自己将要被带到哪去，昏沉间依稀听见有人在谈论自己。
　　“……时间还够，要不兄弟几个先尝尝？”
　　“萧靖川就算再不喜欢，被人染指也会气得七窍冒烟吧？”
　　“到处都是摄像头，你们就这么喜欢暴露。”
　　“怕什么，有录像就给萧总指挥传一份，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到底干不干？一句话，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犹豫的alpha沉默片刻后，终究还是没能抵得过信息素上头，他抓着周蘅卿的头发，迫使他抬起脸来，声音如同恶魔一般：“骨头这么硬，待会儿有你哭的。”
　　他们把周蘅卿拖到了一个无人的拐角处。
　　周蘅卿在黑暗中被关了几十天，这其实是击溃心理防线的一种方式，然而他心理防线高得吓人，联邦愣是用了无数方式都没能从他嘴里撬出有关闲云山庄布防的内部信息。
　　智能芯片手术是由人工智能来完成，孕期却无法行进植入手术，精密的仪器检查到生物体内有两个心跳后一直显示样本错误，不知该怎么进行下一步操作。
　　当初“未命名”在进行临床试验阶段时就没有考虑过遗传等因素——工具人要什么后代，能把命令执行好就不错了。
　　联邦和主星的双重夹击，让冷夏不得不提早交出不成熟的技术以获得一丝喘息的机会，现在这个苦果联邦也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
　　要不是留着他能用来刺激萧靖川，联邦政府早就把他杀了。
　　可到底这些人还是小瞧了周家的这位小公子——就在几个alpha解皮带时，一直跟无知觉似的周蘅卿突然发难，伸手准确地抢过一只电击棍，功率开到最大！
　　这玩意儿是高压戒棍的一种，专门用来对付不听话的犯人，最高可达上万伏，周蘅卿用尽全力将面前的那个alpha捅了个对穿！
　　空气中飘散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肉被电焦的气味。
　　周蘅卿胃里一阵翻涌，险些吐出来。他视线模糊不清，隐约看见另三个人朝自己冲来，四周围到处都是电流噼里啪啦炸响的声音，于是想也不想就把电击棍从那人腹部抽出！
　　这种时候目不能视反而成了一种优势——那哗啦啦地带出来一堆焦黑内脏，场面过于惨烈，狱卒都被震惊得动作一滞。
　　狱卒喊道：“叫人来！赶紧的！”
　　“操！还有没有得救啊！”
　　“你他妈的……啊！”
　　第二个人被一军棍捅进嘴里，刚才还濒死的人化身成地狱修罗一般，周蘅卿此时双眼无焦眼角还垂着泪，但那样子太过骇人。
　　基地尖锐的警报声响起，他眼前都是闪烁的红光。
　　周蘅卿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他看东西都是模糊的一团影子，却在连续干掉两个狱卒后，从拐角的逃生梯逃了出去。
　　到处都是监控，基地的联邦军已经出动了。
　　周蘅卿大脑一片空白，唯一的想法就是逃。
　　他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但是必须逃。
　　为了萧靖川，也为了那个意外到来的孩子。
　　他得活下去！
　　周蘅卿不知道自己在那一层楼，逃了几层后，他看见有人从下面的楼梯往上冲，周蘅卿没有半分迟疑地将电击棍挥过去！
　　“我艹！”
　　h国区语就跟天外一笔似的，周蘅卿听一怔，对方趁机一肘击在他后颈，电击棍掉在楼梯上滚落台阶，周蘅卿昏过去前似乎听见对方说：
　　“——队长你怎么早不说嫂子脾气这么大？”
　　耳麦中顾引无奈道：“突入组撤离，我要开火了。”
　　周蘅卿昏迷前最后说了一句：“放开……我……”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联邦纪元2746年春末，第二次星际大战爆发，参战星球覆盖了联邦六星。
　　萧靖川率领的联合国区军团，在战争的第二个月就打入了2号星球的大气层，联军所到之处，联邦一败涂地。
　　后世对这一场战争讨论度最大的点，莫过于总司令萧靖川联合在国区内的萧纵，对生物芯片进行反控，最大程度上保护了芯片人质，之后才正式开展反击战，将联邦军杀得片甲不留。
　　但另一方面，出于不知名的原因，萧总指挥官不接受任何降书。
　　他血洗联邦星球，铁甲踏过之处寸草不生，还砍了无数高层的脑袋。在早已废除死刑的联邦星际，很长一段时间“萧靖川”三个字简直能止小儿夜啼。
　　没有人知道萧总司令的火气是哪儿来的。
　　而联邦大势已去，太空中到处飘着机甲战舰的残骸，处于深山湖边的百合谷却依然宁静如初。
　　到了五月，野百合开得漫山遍野，幽香的花香气息能顺着湖面的风，一直吹到兰若阁里。
　　这里不仅埋葬着洛云，也是萧斯年的长眠之地，除此之外还有萧衍长子的衣冠冢。
　　地方还很大，再埋一个也埋得下。老爷子早在十年前就给自己挑了处好地方——就在洛云的墓地旁边。
　　生同衾，死同穴。
　　每次老爷子来扫墓时，身边通常都不带人，这二十多年来过百合谷的外人一只手就能数得完。
　　冷夏就是其中一个。
　　他站在墓碑前，从光滑的石碑上看见身后萧衍的身影时，脸上的表情并不怎么吃惊。
　　冷夏道：“您借病不出，假装不知道我在山庄，就为了等我安排他们开启‘权杖’？好救下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萧衍沉声缓道：“是谁把他们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是他们自己，”冷夏转过身来，看着老中将日益佝偻的身形，忽然笑了起来：“其实假如真的上军事法庭，我未必会输——我手里有所有试验品自愿参与生物研究的声明，”
　　“您不要小看人的欲望，小到一场重要考试，大到想要过上特权阶级的生活，人的野心才是最好的驱动力。”
　　老爷子道：“有的人活得不如畜生。”
　　“但不是所有人都跟萧二那样含着金汤匙出生，有些人终其一生努力，都仰望不到恒华266层的高度。”
　　“经此一战，萧家再次站到了开国功臣的高度，”他说：“然而盛极必衰的道理想必您已经想到我前面去了。”
　　萧衍不语。
　　“您知道我第一次来这里前，其实非常讨厌这个地方，但听您聊了您和洛先生的感情后，我深感触动。”
　　冷夏不乏追随者，他依然穿着高定西装，即使大势已去，这个将联邦和主星政府玩弄于股掌之中的财阀掌权者依然具备风度。
　　“我非常羡慕倾佩像您这样的族长，能给家族提供荫蔽和保护，而我自认做不到的原因，是我不够爱他们。”
　　“冷玥夫夫待你不薄。”
　　冷夏点头认同道：“他们把我带回冷家，养育我长大，照例我不应该再埋怨什么。”
　　“但也是他们亲手造成了我三姐的悲剧。”
　　他双手背在身后，道：“我掌权这些年冷家那些人也过了几年舒坦日子，我欠他们的都还了。”
　　萧衍眸光黯了下来：“萧斯年是你杀的。”
　　即使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多年，老爷子提起这件事时，声音依然嘶哑得不行。
　　“是，也不是，二爷去世，损失最大的恐怕就是联邦。”冷夏的视线似乎穿过山谷里经年不散的云雾，穿过时间的长河，思绪飞向了数十年以前，道：“他突然宣布停止新能源试验，联邦焦头烂额，我只不过合理利用他们的这种心理罢了。”
　　“他们面临能源枯竭，找不到出路，被统治星推翻是迟早的事。”
　　所以联邦想要逼迫萧斯年就范，而“未命名”又趁机推波助澜了一把。
　　“二爷要是不救萧纵，他不过就是损失一个儿子，反正他还有那么多……”
　　冷夏没有把话说完，因为当年车祸后的这种情况是他也料想不到的——萧斯年会放弃最佳逃生时间，最后油箱爆炸他都没让小儿子受半点伤害，最终在医院不治身亡。
　　一步错步步错，假如萧斯年不死，爱他爱到痴狂的冷灵就不会疯，之后的一切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但是说什么都晚了，从萧斯年去世时起一切都成了定局。
　　冷夏袖子里落下一把袖珍
　　枪，冰凉地落在他掌心。
　　山谷中似乎隐隐传出野兽的低声咆哮。
　　“‘未命名’做的这些事，海云从头到尾都不知情，”冷夏想了想，又道：“他原来叫冷忆，是我三姐起的，后来为了接近您我才给他改成现在这个名字。”
　　他认真地说：“其实还是三姐起的好听。”
　　从小按艺术家来培养的冷灵，人如其名灵气十足，偏偏就爱上了一个她不该爱的人，越陷越疯狂。
　　萧衍缓缓地闭上眼，风吹动他全白的胡须，冷夏甚至不知道这位老人是用什么支撑着走到百合谷这边来的。
　　他毫不犹豫地举起枪来——砰！
　　子弹从枪膛飞射而出！
　　与此同时野兽愤怒的咆哮声震得山体颤抖，一道雪白矫健的影子从山林里蹿出来，快如闪电！
　　黑帝斯撞飞了那支枪口，旋即咬断了那个人的脖子！
　　墓地边纯白的百合花上溅上了鲜红的血。
　　“洛云啊，”萧衍在微风中缓缓睁开眼，眼中没有丝毫的光亮：“我给我们儿子报仇了，你以后见到我不会再生气了吧？”
　　雪豹黑帝斯尝了人血，暴躁地在墓地边转来转去，钢鞭似的尾巴甩在身后。它精锐地竖瞳看向了老爷子，最终在死寂一般的沉默中，它温顺地缓缓趴在了萧衍的脚下。
　　萧衍的叹息声随着微风吹向遥远的天际：
　　“有些人，活得不如畜生。”
　　**
　　战争从初夏打到中秋，临城的重建工作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海湾战争摧毁的主要地点是港口，周围的建筑物都受到了波及，这一项艰巨的任务毫无意外的又落到了恒华集团头上。
　　萧二少忙得不可开交，无论公司事务还是九处的事务，没一件省心的。
　　前者魏勉和方驰还能帮着分摊，后者就比较麻烦了，萧二不是政治或军队出身，政府机构办事风格跟恒华集团迥然不同，最多有些老爷子带出来的那帮老干部一样，是军事化管理风格，萧纵也不太喜欢。
　　受战争影响，国区内试行航道项目暂停，并且主星遭重创，整体经济疲软，今年恒华集团估计要首次实现利润负增长。
　　钱没了还能再赚，城市毁了可以重建，但战争带走的生命却再也回不来。
　　这一年秋天来得早，可立秋都过了一个多月，临城依然笼罩在灿烂的阳光里，气温也丝毫没有下降的意思。
　　太空战场捷报频传，萧靖川犹如一只愤怒的雄狮，挥兵直下，打进了联邦的老巢——2号星球。
　　联邦议会作为联邦政府的最高机构，议会大厦被摧毁时这些人还想着携家带口地逃去五号星球，结果被顾引率领的轻甲军堵在航道上，一个都不少。
　　2号星球被联合国区军团占领，深蓝镶金色的军旗迎风而立，经主星军事总指挥区所有委员长一致同意下，当即下令将新的星际政府改名为“联盟政府”，并重组议会。
　　整个星际的势力都将重新洗牌。
　　在闲云山庄超级主机暨人工智能“权杖”的帮助下，生物芯片遭到反控，联邦星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能与萧家抗衡的主控主机，万般无奈下指得紧急喊停植入手术，阻止了一大波人质的悲惨命运。
　　萧纵未踏出过主星一步，身上的战功就蹭蹭往上涨，等到战争结束论功行赏时，他已经够格当个副部长了——联邦级别的。
　　表彰之前就专门有人来试探过萧二少的意思，萧纵婉拒了国区的好意。
　　沟通达成一致后，能看出两方都明显松了一口气。
　　萧纵的性格实在不适合玩政治，依照他的聪明才智和手段能力，他要是真想上岸，肯定是一名出色的政客，然而就是太出色了，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就有很多人开始担忧起来：星际首富再加上政客的身份，家里还有几名开国功臣，这样一个青年，无疑成为了联盟的无冕之王。
　　这是很危险的，他们刚刚推翻了想要统治星际的特权阶级，当然不希望这时候再扶持上来一个特权家族。
　　他的“知进退”让很多人的心落回胸腔，也让悬挂在萧纵头顶的无形的刀缓缓落下。
　　“秋老虎”过后，天空变得阴霾起来，一场秋雨一场寒，再有得半个月，就要准备跨入到阴冷的冬季。
　　书房里，萧纵关掉了新闻，端起马克杯想要喝一口拿铁时才发现杯子已经空了。
　　这段时间萧二搬回市区顶层公寓，因为道路还在修建，他每天乘坐直升飞机往返恒华总部，索性在大露台上又改造出一片停机坪。
　　萧纵真正工作时的效率极高，等手上事情全部安排妥当后，稍微闲下来一点，少爷就又开始不满了。
　　他想起刚才在新闻上看见的顾引——授衔仪式上，年轻的少将眼里攒着满满的光，就好像凝聚了浩瀚宇宙的亿万星河一样。
　　他穿着军礼服，胸前满满都是金红的勋章。
　　新闻主播在播报h国区最年轻的少将的事迹，并且不避讳地表示这是一名在役期间意外分化的军o。
　　显然在这一场表彰中，主星人民的注意力都被“军o”两个字吸引。
　　关于以alpha为主导的军区出现了一名omega这种事，舆论争议在所难免，可顾引在星际战场上的军功却是实打实的，这一点无需质疑。
　　萧靖川什么人都敢用，也成了一部分军事批评家诟病的抨击点，但是胜仗之下什么都好说，这一点小风小浪根本影响不到萧总司令——目前新联盟正在进行内部商议，是否要任命萧靖川为联盟的元帅。
　　唯有萧二少不动如山，到底还是当个能为所欲为的有钱人比较舒服，事实上假如萧靖川真的任命元帅，萧纵的伴侣又是联邦少将，那么相对的，恒华和萧二本身的政治背景又会更加牢固，更别说方女士最近在组建团队，准备以omega保护协会副会长的身份参与联盟议员竞选。
　　政商军三界最鼎盛的黄金家族也不过如此。
　　可这些在萧纵现在看来都不怎么重要，重要的是——
　　“都半个月了，也不知道先回来看一眼，”他放下杯子，嘀嘀咕咕地抱怨：“天天在外面应酬。”
　　顾引在这一场星际战争中战功显赫，立一等功四次，二等功总共十八次，其余大大小小加起来更是多不胜数。
　　他最先只不过率领特战队，专门负责秘密营救周蘅卿，让总司令萧靖川没有后顾之忧。然而任务完成后，萧靖川给了他一个团，后来又发展到统领一个旅连。
　　顾少校每一次都能完成上级军官交给他的任务。
　　早在他出征前h国区军方已经打算跟萧家妥协，因此重新铸造军人铭牌，只是当时他们拿给了萧纵——在国区眼里，顾引的“价值”是萧家赋予的，这是他们送给萧家的一个人情。
　　而星际战争发生时，主星的人民时刻关心着前线的事，顾引的战功藏不住，而这名军o的事迹更是引起了“omega保护协会”的关注。
　　经由国区政府和总军委的商议，顾引依然必须退伍，但决定恢复他的军衔，将这次星际战争的军功计入战后表彰，连升三级，并向全社会公布这一位全联盟唯一的omega少将。
　　这已经是国区军方的巨大进步，整颗主星没有哪一个国区的军部有军o的先例。
　　顾引接受了组织的安排和决定，于是原本闲人一个的他先是受到高层的接见，还有一堆军务汇报要做，回主星后事务和应酬就变得极多，完全抽不开身来的那种。连跟萧纵好好通一次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喵……”
　　怯怯的声音自门口响起，一只橘色的爪爪攀着门沿，连推开门的力气都没有。
　　“怎么肥细，”萧二的不满终于找到一个发泄口，他蹙紧眉头训道：“成天喊着要给你优化系统，优化有什么用，连只猫都看不住！”
　　人工智能反驳道：“这是我的错吗？这小东西能管吗？！它都差点死掉！攀一下门又怎么了，你怎么这么没爱心！”
　　萧纵：“……”
　　他怎么会产生这种聒噪的ai比较可爱的幻觉？分明还是山庄里那台安静的好。
　　橘色的爪子攀了半天，厚重的桐木门也纹丝不动，猫猫听见屋内的alpha和ai对话的声音，又虚弱地“喵”了两声。
　　这声音很快把另一位小祖宗给引了过来。
　　司令在家明显横惯了，整个萧家从上到下谁不知道萧纵宠着这只拿破仑短腿猫？这猫人机通吃，就连“怎么肥细”也经常在屋内投影出一个光球陪它玩。
　　娇养的就是不一样，司令雄赳赳气昂昂地就来撞这扇半掩得只剩一道缝的门，人工智能惊得连忙开出了一道缝，两只液体猫一下子就从门缝钻进了书房。
　　橘猫瘦瘦小小的，分明还是一只奶橘。它一进来就围着萧纵的裤腿转，时不时还往他腿上趴。
　　这猫是萧纵有一天在楼下捡来的野猫。它应该是在临城遇袭后才出生的，发现时已经奄奄一息了。萧纵让人请了兽医，又是打针又是吃药又是住保温箱的，就差没上icu了，好歹把命救下来。
　　从那之后小奶橘就格外黏他，只有待在他附近才肯睡觉。萧纵要是离开一两天，它就水也不喝猫粮也不吃，缩在角落里也不肯让人哄。
　　萧二原本并不打算养第二只猫，就连给司令找伴都是顾小引央求的，后来发生了一系列事，萧纵就顺理成章地把这事“忘了”。
　　家里的猫被他和顾引惯得无法无天，这猫崽子领回去，指不定要被司令欺负成什么样。
　　一向跟猫的关系是“追猫火葬场”的萧二少，好不容易遇到一只黏他的猫，说不心动是假的。
　　洗干净驱好虫的小奶猫颜色粉橘，战后它在废墟中艰难生存，到处翻垃圾桶找吃的，还受了很大惊吓，港口重建工作进行得如火如荼，打桩声半夜都不歇，惊得猫一炸一炸的。
　　奶猫刚喝完羊奶，身上一股奶味，缩在萧纵的怀里还没有一个巴掌大——兽医说是营养不良导致的，同龄的猫体型起码要比它大一圈。
　　人美心善的萧二少动了恻隐之心，决定领回去看看司令的反应再做决定。
　　司令一见到他带了只野猫回来，尾巴顿时高高竖起，警惕地朝小奶橘“哈”了两声气。
　　然而奶橘就跟缺了根筋似的，萧纵把它放在地板上后，它弱弱地朝司令喵了一声，没有逃蹿走。
　　司令竖着尾巴，不怎么友好地绕着野猫转了两圈，把脑袋探了过去，嗅了嗅，打了个喷嚏。
　　萧纵还在操心着它俩会不会打架，就看见接下来司令愉快地给奶橘舔起了毛，那模样，像极了收了个小弟。
　　萧二少：……..
　　就好像此时，没有安全感的奶橘几个小时没见到他，又觉得自己被抛弃了，于是满屋子地找人，总算找到后就要主人抱抱。
　　而高冷的司令依然和萧二保持着相当安全的距离，它坐在一旁舔毛，时不时瞥过来一眼，仿佛在看场子。
　　萧纵把奶橘抱了起来，橘猫立马就呼噜呼噜地发出满足声。
　　“带回来这么久，怎么就养不胖呢，”萧二少心里想着事，嘴上喃喃自语道：“是猫粮没挑好么……”
　　他撸了一会儿奶橘软乎乎的肚皮，却始终提不起兴致。
　　糖都吃完了，顾小引还没回来，这两天更是连信息都不回了。
　　萧纵让奶橘去和司令玩，自己则起身离开书房，走到起居室的落地窗户前。
　　他这段时间休息时总是不知不觉地就会到这个位置来看，明知道现在临城还属于军队管辖区域，高空全面禁飞，可还是忍不住过来等。
　　两只猫也跟了过来，蹲在了落地窗边。
　　一人俩猫就这么怔怔地望着阴霾的天空出神，像三尊望夫石。
　　“顾小引，”萧纵看了一会儿，轻轻道：“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不要你了。”
　　橘猫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着急地用小爪子拽着他的裤腿，可怜兮兮地“喵”着。
　　萧纵低头看它，道：“现在的听话都是假的，养熟了就知道你也是只小没良心的。”
　　天空似乎传来低沉的轰鸣，但在隔音落地窗的阻隔下几乎听不见。
　　萧纵却若有所察地抬头看向天际。
　　嗡鸣声越来越近，一台黑金的机甲从厚重的云层中穿透，机甲表面金属带着蓝色的点光，直直地朝顶层公寓飞来！
　　萧纵盯着那一小团渐渐变大的黑点，过了一会儿，原本面沉如水的脸上难以抑制地露出了一丝笑意。
　　军用机甲体型庞大外观威武，在大气层和宇宙中穿梭自如。
　　顾引准确地落在停机坪上，舱门一开他就迫不及待地钻了出来，扑进萧纵的怀里！
　　他穿着几十公斤重的作战服，萧二险些抱不过来，还被撞得退了小半步。
　　萧纵努力板着脸拉开距离，道：“军衔不低了，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
　　“因为我好想你。”顾引诚实道：“好想快点回来见你。”
　　唯一的遗憾是授衔仪式上萧纵不在——九处接手战后重建工作，临城必须尽快恢复经济中心的地位。战争时期是战士们浴血拼杀的场面，战后则是这些企业家和政府联合出力的时候。
　　顾引没参加庆功宴，机甲的飞行速度最快，表彰授衔仪式一结束他就火急火燎地赶回临城。
　　简单直率的情话像小熨斗一样，让萧二少全身心都舒展起来，心里那一点点的不爽也熨得服服帖帖。
　　机舱内明明有恒温调节器，可顾引还是兴奋得出了一层薄汗，他雀跃地说：“你看到我穿军礼服的样子了吗？”
　　“没有。”萧纵故意哼道：“我哪有那么多时间看电视。”
　　顾引想了想，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颈窝，哄道：“那我再穿一次给你看！”
　　萧纵斜眼睨他：“只穿给我一个人看？”
　　“嗯呐！”顾引毫不犹豫点头道：“只给你一个人看。”
　　“是不是被军委夸得找不着家了？”
　　“没有！”
　　“下次还瞒着我到处乱跑吗？”
　　“不跑了不跑了……”顾引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他蓦地顿住，改口道：“不瞒了不瞒了……”
　　萧纵这才终于展颜笑了，伸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发丝，轻声道：“笨蛋。”
　　顾引捉住他的手贴在脸颊边，软声道：“因为有你，我才能所向无敌。”
　　萧纵注视着他，眼底满溢着能爱意和宠溺，他低头吻住了他。
　　“我爱你，顾引。”
　　遇到正确的人才有无限的可能，而他终于在爱与被爱中理解了父亲的那一句话：
　　让我的爱像阳光一样包围你，而又给予你光辉灿烂的自由。[1]
　　作者有话要说：　　[1]《流萤集》泰戈尔
　　*
　　完结啦，给我自己撒个花儿～


第91章 番外一
　　周衡蘅以为自己会死在这漫长的黑暗中。
　　他回到联邦星之后,
　　第一时间去见了自己的父亲。问起关于生物实验以及当年4号星叛乱的真相。
　　果不其然，周副局对这些事其实一直都知情，甚至给“未命名”提供便利的联邦政府部门中,
　　也有联邦信息安全局的身影。
　　那些秘密授权都经过副局之手。
　　“一些政府不方便出面的事总要人来做，不是‘未命名’也有可能出现别的组织……”周副局面对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的质问，回答得十分坦然：“政治只分立场,
　　不分对错,
　　人类在长期发展和进化的过程中避免不了无谓的牺牲，只要你能正视自己的内心，无愧于……”
　　“那如果实验对象是我呢？”周蘅卿打断他：“您也坚持自己的这个想法么。”
　　周副局长沉默了，率先挪开了视线。
　　周蘅卿说：“不管您心里是怎么想的，但这个问题如果摆到我面前来——我绝不愿意看到我的家人成为实验的牺牲品！”
　　周副局两鬓斑白,
　　已经到快退休的年纪，但alpha的状态依然极佳，他说：“蘅卿,
　　我们家族不断地努力往上爬,
　　就是为了摆脱这种命运。”
　　“——只要我们对联邦还有用,
　　那么我们永远不会成为实验品。”
　　这还是周蘅卿从小到大,
　　第一次被父亲的言论给震住,
　　有些难以置信地呆在了原地。
　　他在主星上生活过一段时间，包括就读军校。年轻时他曾经在星网上看过一种说法，金融股民们自嘲是“韭菜”，长一茬就被资本家收割一茬,
　　前赴后继。
　　而此时周蘅卿站在信息安全局高层的办公室，周围一切装修布置简洁明亮，联邦星以科技程度高著称，因为这是一颗人造星球,
　　连公、自转都需要科技来运作——因此室外永远保持着最适宜的温湿度和光照，花开得都像复制粘贴。
　　唯一的“不确定因素”是风，摇曳着一草一木，让他觉得这还是在人间。
　　他此时唯一想法，就是父亲那句话：我们努力的最终目的，是不再当一颗韭菜。
　　周蘅卿忽然笑起来。
　　他性格又独又冷，很少会把情绪摆在脸上，最近几次跟萧靖川生气已经让周蘅卿对自己很不满：生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冲动反而会让事态朝着难以预料的方向发展。
　　可此时周蘅卿觉得四周围有些冷。
　　他心想，其实跟萧靖川生气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你太杞人忧天了，”周副局长注视着自己的儿子，最终长重重地叹一口气，道：“不过你最近计划着离婚，心理压力大也正常。”
　　周蘅卿猛地抬起视线：“……您都知道了？！”
　　这一回周父没有避开他的目光，道：“知子莫若父，蘅卿，我们和萧家是联姻，你一个人的决定会造成多少后果，你知道吗？”
　　缜密大脑犹如有一道电闪过，周蘅卿脱口而出：“您让我联姻是为了在萧家插入一枚钉子，向国区表态的同时，也让您在联邦政府部门中的地位更稳固……”
　　他从小就心思敏锐，记忆力也超群，做了这么多年的信息工作，有些事不需要讲得明明白白，他就已经全想通了。
　　然而想通是一回事，面对自己从小到大最敬重的父亲，周蘅卿声音越来越嘶哑。
　　“我说的对吗，父亲。”
　　周副局长的脸色清晰可见地沉了沉。
　　直到这时候周蘅卿才意识到，真正难过的不是自己婚姻成为一个工具，而是他跟萧靖川的关系中参杂的那部分利益纠葛，只会让他们越走越远。
　　早知是这样，他就不该投入感情……
　　可萧靖川呢，那个在起航厅着急得险些要冲关的军a，那个安慰人只会说“多喝热水”的笨蛋，他又何其无辜！
　　周蘅卿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险些弯腰吐了出来。
　　他强忍住身体不适，脸白得跟冰雪一样。
　　周副局见状，皱着眉说：“你怎么回事？跑两趟主星就这么虚弱！”
　　周蘅卿冷冷道：“不劳您费心，不被当成试验品我就该感恩戴德了。”
　　他话说得尖酸刻薄，但周父也没有因此发怒——小儿子一直就是这么个性子，从小成绩优异，过得一帆风顺，婚后尽管夫夫关系不佳，但萧家对自己人不错，不曾委屈过周蘅卿。
　　周蘅卿是在温室和保护中长大的，难免有些理想主义。
　　他说：“变革需要不断尝试，但就像科研投入一样是个无底洞，九百九十九次的失败都不一定能换来一次成功，人类从古人类进化到abo新人类，付出的代价就十分巨大，然而只要能成功，这样的功绩将永远铭刻在人类发展的里程碑上！”
　　“生物科研旨在开发激活更多的脑细胞，目前临床已经可以做到通过微电流刺激大脑加大活跃度，唯一的缺陷是耗能过高，身体对大脑供能不足，最终造成器官衰竭和脑死亡，这是迟早要攻克的技术难题，一旦克服，那么人人都可以成为萧斯年那样的天才，这才是联邦政府想要谋取的福祉——牺牲少一部分人，完成整个人类的进化。”
　　窗外的风吹过，周蘅卿摇摇头，固执道：“现在再争论这些都没用，事实上联邦已经是这么在做的，或许做了十几年，或许几十年，但我依然是刚才的态度——没有任何阶层能决定一个人，或者一个群体的生死和命运，您的行为无异于饮鸠止渴，我不希望未来看到任何人沦为联邦政府的武器……”
　　他说出这句话时，也没想过会在那么短时间内一语成谶。
　　周蘅卿是在生物芯片植入的手术台上知道自己怀孕的。
　　七周，胎心已经很明显了。生物芯片植入专用的ai手术作业台是非常精密的仪器，只能对身体健康状态良好的年轻人进行操作——研发时期的临床试验品就是二十岁到五十岁之间的各阶层人类。
　　ai显然固执地认为周蘅卿“不正常”，因此各种报错，才导致周蘅卿逃过一劫。
　　之后他就被关押进监狱，意识没再清醒过，连生存必须的能量和营养都是通过注射完成的。
　　直到萧靖川率兵跟联邦军队打得不可开交。
　　他被短暂地转移了那么一会儿，就和接到密令的潜入敌营的700特战队正面撞上了。
　　事实上周蘅卿以为自己被抓了，因此意识再度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又是攻击——军校时期他的理论课是全校第一，实际上实战成绩也相当不错，只不过因为军校里的学生对理论知识课程深恶痛绝，周蘅卿作为独树一帜的存在，理论成绩的风头就盖过了实战课的成绩。
　　然而周挥出的拳头轻而易举地被旁边的人接住，手臂重新被按回被子里。
　　周蘅卿想着与其被当作俘虏当众羞辱，他一定会自裁，于是二话不说就咬在了对方的手腕上！
　　“首长！”
　　“萧司令！”
　　“这是行刺！快去帮忙！”
　　“喊什么喊！”萧靖川的手腕被咬出血，他面沉如水地呵斥道：“干什么一惊一乍的，都给我出去！”
　　表情稀松平常得就跟经常遭这种待遇一样。
　　副官：……
　　下属：……...
　　就，真看不出来萧指挥官竟然是这种alpha。
　　周先生看着斯斯文文的，也不像是这样的beta。
　　等把下属都赶出去，萧靖川才扭头皱眉看着这个意识不清的人，道：“周蘅卿，你别硌着牙了……”
　　语气算不得好，也算不得不好，似乎带着一点无奈的意思在里边。
　　周蘅卿并没有松口，他用尽全力咬的，刚注射的营养液估计全转化为咬人的能量，直到嘴里充满了血锈味，他实在没忍住，终于松口又干呕起来。
　　他消瘦了太多，病服底下瘦骨嶙峋，薄薄的肌肉紧贴着骨骼，唯有小腹那一块虽然平坦，但触碰时依然是温热有弹性的，似乎那种微弱的热度正在竭力保护着什么一样。
　　萧靖川神色复杂。
　　战况吃紧，他本不该来看周蘅卿——主星上那么多人盯着太空战场，萧靖川的一举一动都在总指挥基地的眼皮子底下，其他国区巴不得找个机会弹劾他。
　　但这些权衡利弊的利害关系，在萧靖川听说周蘅卿怀孕后，变得不值得一提。
　　这场突击战刚一结束，萧靖川太空作战服都没脱就直接赶往医疗区——顾引把人送回来后，对联邦的军事基地开展了三天三夜的歼灭式袭击，到现在还没有归队。
　　萧靖川攥着他手腕，鲜血顺着自己手臂流到交握的位置，周蘅卿跟被烫着似的瑟缩了一下。
　　等到周蘅卿的抵抗稍稍平静一点，他才把人揽进怀里，跟抱住失而复得的宝贝一样珍惜又小心：“周蘅卿，我后悔了……上次就不该让你走……”
　　周蘅卿半昏半醒的听见他微颤的声音——
　　“我不放你走了，”萧靖川一字一顿地说：“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去面对！”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又晚了，萌把五一的作业都写完了，这样假期就能好好写番外～
　　番外调了几遍顺序，还是打算按时间线来
　　先把哥嫂这两个锯嘴葫芦的问题解决


第92章 番外二
　　淡淡的信息素克制又小心,
　　周蘅卿在这种熟悉的气场中逐渐安静下来。他一开口，声音嘶哑得几乎分辨不清：“萧靖川……”
　　“嗯？”
　　“我要参战。”这是周蘅卿的第二句话。
　　萧靖川抱住他的手僵住了，他当场翻脸道：“不行！”
　　周蘅卿紧紧闭着眼,
　　薄薄的眼皮包裹着脆弱的玻璃体，眼睛动的时候，睫毛会微微跟着颤动。
　　军医说他眼部神经受到损伤,
　　任何的光线对他来说都是刺激,
　　因此病房里没有开灯。
　　宇宙环境气压变化大，一个不注意就会导致终身失明。
　　周蘅卿大部分时间目光总是沉稳平和的，除了发脾气时眼刀子射过来，连萧靖川也忍不住心里“咯噔”一下，好像做错了什么事似的。
　　男子汉大alpha,
　　刚才在人家迷迷糊糊时说的话转身就不认了——“别胡思乱想了，明天就让人先把你送回主星。”
　　“你现在是战俘，连解救人质都不算,
　　”萧靖川耐着性子说：“你的父亲和哥哥都参与了‘联邦共同体’和‘新人类’计划,
　　顾引把你救出来的事还不知道能够瞒多久,
　　主星各国区都在盯着太空指挥部……”
　　周蘅卿却坚持道：“但他们是我的家人,
　　我不想他们死。”
　　气氛僵持不下,
　　连空气都变得有几分凝滞。
　　萧靖川沉默片刻，最终皱着眉头说：“他们很可能已经被……”
　　“我不在乎，”周蘅卿恢复了平静，他的嘴唇本来惨白得看不出颜色,
　　却因为沾了血迹而艳丽得惊人：“就算植入芯片，他们依然是我的血脉至亲，就如同……”他停顿了一下，之后声音变小了许多：“就如同我和这个孩子一样。”
　　萧靖川顿住了。
　　“萧……总指挥,
　　”周蘅卿的语气带着恳求，道：“我对主星政府还有价值，请您……把我当成战俘处置。”
　　战俘将要受到审讯，而周蘅卿就可以借此机会向主星总司令部提出条件。
　　他是联邦信息安全局的高层，专门负责3、4号星球信息往来。此次联邦从3、4、5号星征兵，其中5号星球还处于开荒期，自己都是被支援的对象，派兵基本可以忽略不计，联邦的军队构成中有三分之一是由3、4号星球派兵组成的。
　　之前这两颗星球曾经发生过大范围叛乱，当时是主星派兵平叛，后续不知联邦政府如何处理的，这两颗星的国区政府和民众都对主星态度非常差，几乎切断星际往来。
　　周蘅卿对这些事情比任何都要了解，能用来当作与主星国区政府谈判的筹码。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连累萧靖川。
　　萧靖川派兵救下周蘅卿，却向总司令部汇报这是一场针对联邦某军事基地的突袭。眼下最好的办法是把周蘅卿偷偷送回主星交给萧纵，再让萧二代为出面跟国区政府周旋。
　　至于萧总指挥官自己——以公谋私，稍有差池就要上军事法庭接受调查审判。
　　即便如此知道是这个下场，萧靖川也没有丝毫犹豫。
　　他做这些决定时甚至帮顾引率领的700号部队都谋划好了退路，将士们只负责执行上级的指令，其余的事情一概不知。
　　顾引过去经常接一些特殊秘密行动，从来都被告知一旦出事，国区就会第一时间放弃间谍。政治方面的很多事过于复杂，这些都是无可奈何之举，顾引从不评判上级的对错，可也是第一次遇到像萧靖川这样的——出事自己扛着，半点也不会让手底下的兵受委屈。
　　他是真的很爱大嫂，顾引心想，把自己都搭上也要保护周蘅卿安全。
　　大嫂那么聪明的人，不会不知道吧……
　　周蘅卿不可能没察觉到。
　　他从意识到被救起，就知道无论星际形势如何，他的丈夫从来都没有放弃过他。
　　联邦的军事基地那么多，萧靖川要从茫茫宇宙中找出一个人，简直比大海捞针还难。
　　萧靖川他……后悔吗？
　　“你不后悔吗？”萧靖川突然问。
　　周蘅卿怔了怔。
　　萧靖川冷冷地道：“你该不会天真地以为，战俘能吃好喝好独立单间？怀着身孕却说出这样的话，就没有想过以后会后悔吗？”
　　萧总指挥官声音冰冷。到这时候，他依然只拿孩子来恐吓他——萧靖川根本没有自信认为周蘅卿会顾虑自己。
　　血脉至亲，生父、亲兄弟还有亲生的孩子。这当中没有他。
　　他们只是被一纸婚约绑住的两个人，周蘅卿随时可能朝他挥一挥手，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样想着的，萧靖川的手钳得更紧了。
　　“我不后悔，”周蘅卿的手在黑暗中胡乱摸索到他的脸，并在脸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我将永远臣服于你。”
　　萧靖川扳着他的下巴，将俩人分开一些距离。
　　他在黑暗中死死地盯住周蘅卿，仿佛要穿透这层脆弱的皮囊，直探到灵魂的最深处。
　　最终萧靖川恶狠狠道：
　　“要我把你交出去？想都别想！”
　　**
　　周蘅卿的痕迹被抹得一干二净。
　　就如同萧靖川提前安排的，由顾引少校率领的700部队在侦查时发现联邦隐藏的一处军事基地，并第一时间采取了轰炸歼灭措施。
　　事后联合国区军团才发现那是联邦的一处军事监狱，但因为这样的小型战役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战事处理中心只做了监测登记就没再过多关注。
　　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军舰上多了一个身娇肉贵的beta。
　　而萧靖川依然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剩余时间全都在和军事专家商讨战术战略。
　　真正到了战时，alpha的身体素质优势才能明显体现出来，他们这个群体天生就是战士。
　　事实上萧靖川每天休息的时间比战士们猜测的还少。
　　主航母战事统筹区五楼是总指挥官的住处。
　　亲兵通常只守在电梯和楼梯口，见到穿着笔挺军装的alpha从电梯厢中走出，亲兵们“啪”地一下站直，喊道：“首长好！”
　　萧靖川微微颔首，视线不动声色地扫过那一扇紧闭的房门，沉声道：“辛苦了。”
　　“应该的，”副官上前一步道：“您快去休息吧，这会一开就是十六个小时，”他看了一眼宇宙时间，道：“三个小时后我会去叫您的。”
　　萧靖川似乎是有些疲累了，他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直接进入了禁区——总指挥官的房间没有监控也不受到人工智能监测，这是身为长官的特权。
　　萧靖川进了内室后没有第一时间开灯，而是把门反锁上。
　　舷窗边站着一个清瘦的身影，被窗外的星云散发的微弱光芒，勾勒出清隽的线条。
　　周蘅卿听见声音回过头来，道：“他们接受这个建议吗？”
　　这段时间，萧靖川攻势奇猛，挥军将联邦主力打得节节败退，4号星军团前来“勤王”却被他提早一步截断在12个宇宙距离单位外，而3号星军团绕了一个远路，正要阻击联合国区军后方时，却被黄雀捕了个正着——700部队从两翼包抄，直接冲散了航母队形，并暴露了他们的宇宙坐标！
　　战事越激烈，总司令部的那些人对萧靖川的关注就越低，他们更关心他的战术决策，而不是他每天吃得更多了——简直一个人吃三个人的分量。
　　而且不知道他是不是大少爷毛病犯了，他要求吃热餐——不是主航母上没有，而是萧总指挥从前没这么挑剔。
　　人是铁饭是钢，长时间的高度精神集中对身体的消耗是很大的，哪有打胜仗不给将军饱饭吃的道理，所以这一点小变化没人在意。
　　更没有人发现，萧总指挥官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金屋藏娇”。
　　套房应有尽有，萧靖川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还是热的。
　　他问：“没胃口？”
　　“不是，”周蘅卿转过身朝他缓步走来，道：“等你回来吃。”
　　萧靖川没有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中就朝周蘅卿伸出了手，怕他摔倒。
　　周蘅卿背下了房间的摆设和步数，大部分时间他都躺在床上休息，估摸着萧靖川快回来时，才去让副官良和帮忙热了个饭。
　　“我一个人吃不完这么多。”他没等萧靖川开口，又道：“边吃边说吧。”
　　萧靖川扶他坐下后，才自己又抽了一根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道：“那帮人对军情的来源有疑虑，怕又是‘未命名’放的□□。”
　　主星的人现在多少有些“未命名”ptsd，从他们极度抵制芯片人就能看出人们对失去自由的恐惧有多大。
　　周蘅卿脸色比先前好了许多，不再是那种摇摇欲坠一碰即碎的模样。毕竟底子在那，联邦投鼠忌器，打算拿他和腹中的孩子一起要挟萧靖川，自然不能早早地弄死其中任何一个。
　　周蘅卿把他对联邦3、4号星的军事力量储备情况、国区政府态度甚至连军事科技水平都跟萧靖川事无巨细地交代了——每天萧靖川在外跟人商讨大事，回屋后还要来“审问”这个俘虏。
　　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一两个小时，萧靖川一回来脸上的倦意就一扫而空。
　　好像过去的七年里，俩人从来没有聊过这么多内容。
　　周蘅卿全然没有怀孕的自觉性，萧靖川没回来的时候，他也并不消停。周蘅卿脑海里充斥着无数散乱的信息，他对这些信息的了解就如同对自己掌心纹路一般。
　　他从军事设备的研发和偏好甚至能归纳出战术的类型，很大程度上帮助萧靖川了解敌方的情况。
　　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没有谁是天生的军事家。令敌军闻风丧胆用兵奇诡的萧总指挥，也是因为多开了一个外挂。
　　当然，萧靖川本身的军事才能不容小觑，周蘅卿给他提供的正是联合国军团比较缺乏的军事情报。
　　尽管吃得多，但周蘅卿一天比一天消瘦，幸好精神状态还可以——这种时候他绝对不能倒下，联邦还掌控着千万芯片人的生命，他们随时可能用这些人质来逼迫主星退兵。
　　周蘅卿看东西还是模模糊糊的，用眼也容易疲劳，军医说恢复慢是因为休息不好，并且这样还会影响腹中孩子的发育。
　　军医不像主星医院的医生那么絮絮叨叨，但他同样也有很深的顾虑：这场战争不知道要打多久，从来没有婴儿在太空中出生的先例，宇宙中的辐射成年人靠着作战服还能尽可能避免副作用，可新生儿太过脆弱了……
　　幸好，不知道萧首长表面八风不动，内心是不是也抱有同样的担心，联邦纪元2746年秋季之时，萧靖川总司令率领的联合国区军团杀入2号星附近星域，冲破了地对空防御系统，主星的巡航
　　导弹轨道直接锁定了联邦议会。
　　对峙21天后，议会递交降书，并释放部分人质作为“诚意”。
　　萧靖川在h国区生物学家的协助下，核实了这些人全都已经被植入生物芯片，于是当场撕毁降书斩杀节使，并带兵直接武力占领议会大楼，史称之为“议和事变”。
　　主星一片哗然。
　　因为议会大厦的布防是4s级，目前属于星际最高级别，萧靖川带兵闯进最高议事厅内部，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让对方交出生物芯片植入名单——切断了和主星的联络，每过一个小时就当众砍一名议员的脑袋。
　　当地上滚了十几颗睁着眼睛的脑袋后，联邦议会妥协了。
　　近三千万人，无法区分自愿与非自愿，其中一部分已经死于战火当中，绝大部分人因为萧纵对芯片程序的侵入而像是被下了沉睡魔咒一般，被关押了起来。
　　其中就包括周蘅卿的父亲。
　　再次见到周副局时，他的头发已经从斑白变成了全白，显然生物芯片手术对老年人不太友好，这也是冷夏没有考虑给萧衍植入的原因——老年人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这样控制，萧衍如果死了，那么能制衡萧纵和萧靖川的人就彻底没有了。
　　周蘅卿在见父亲时，小腹已经微微隆起了，他人清瘦，又穿着修身军装，所以显得有些明显。
　　“你……”周父愣了愣，突然生出了一丝悔意。
　　他要是早点退休，不参与这些星际政事，或许此时就能期待天伦之乐。然而现在等待他的却是战败的苦果——联邦星系已经废除死刑，但他们能不能被定义为“人”，现在是最大的争议。
　　老局长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平静：“阿蘅，胜败乃兵家常事。”
　　周蘅卿望着父亲的白发，陡然生出一缕心酸，酸得他口中都发苦。
　　老局长又道：“我并不认为联盟就会做得比联邦政府更好。”他顿了顿，抬起眼睛直视着周蘅卿：“我只是错误地认为自己的地位已经够高了，足以保护我的家人和孩子。”
　　“我在历史的进程上是一个十足的失败者，”周父苍老地笑说：“但在你和靖川的婚姻上，我没有选择错。”
　　“自始至终，我都给我们家选择了一条退路。”他的视线落在了周蘅卿微微凸起的腹部：“在你结婚那天，我作为父亲祝愿你以后幸福，到现在，我依然是这么想的。”
　　“靖川是个好孩子，你好好对他。”
　　周蘅卿落下泪来。
　　**
　　战事汇报前，萧靖川坐在电脑屏幕前，扫视着那一串长得不见底的名单。
　　这一份名单包含了主星和联邦星所有的植入芯片的人的名单，密密麻麻的字看得人头皮发麻，他不经意间就扫到了一个名字——叶雨濛。
　　特战队组突入时，他的植入手术正进行到一半。事后虽然抢救回来，但在主星人民的眼中，叶雨濛的“成分”也和普通人不一样。
　　尽管他竭力解释自己没有被改造，但他曾经对警方撒谎的案底被翻了出来，没有人相信他。
　　人们对芯片的惧怕犹如古人类对待瘟疫一般，没人知道后遗症发作具体如何，更没人知道芯片人的后代的神经末梢里会不会也带有可控制的代码。
　　经过两轮公投，这些芯片人将被流放至荒芜的6号星，从此集中生活在星系的最边缘，没有星际网络、没有星际交通，直到生物学家研究出如何解开代码绑定——或许那时候，这几千万人都已经去世了。
　　潘多拉的魔盒带来的灾难和影响远不止战争期间这么一点。
　　这只是冰山的一角。
　　**
　　“啊……！”
　　周蘅卿猛地从床上坐起，一身冷汗淋漓，湿透了睡衣。
　　他怀孕后就经常做噩梦，从梦中惊醒后就一整夜地睡不着，萧靖川一回来就跟总司令部汇报解释金屋藏“卿”的缘由，显然，这种自作主张让他陷入了麻烦当中。
　　也是听证会的形势，也是与外界失去联络。
　　周蘅卿惊魂未定地抹掉额头的汗水，腰间被一双有力的手环住。
　　他这才想起，萧靖川已经回来了。
　　虽然他没有说听证会的结果，但显然萧家如今得势，萧纵全权负责临城重建工作，萧指挥官刚打了胜仗，说什么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动他。
　　萧靖川太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即便周蘅卿的动静不小，他依然迷迷糊糊的拍着他的背，嘟囔着问：“怎么了……？”
　　周蘅卿想要伸手拨开他额前的碎发，探出手时才想起自己一手冷汗，于是顿在了空中。
　　一缕月色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屋。萧靖川就跟后脑勺上长眼睛似的攥住了他的手腕。
　　他太累了，仿佛所有的疲惫都在回家后铺天盖地地涌上来，萧靖川胡乱地哄着：“别怕啊，你还有我。”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周蘅卿垂着眼眸，静静地望着他，alpha身上的温度总是那么烫人。只可笑他自认为还挺聪明，却花了七年时间才看出这个男人隐藏在冷酷外表底下的深情。
　　“萧靖川，”凉夜的风拂过树梢，周蘅卿轻轻说：“我也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大哥：好的我醒了。0.0


第93章 番外三
　　顾引现在是一个o养着三只猫。
　　新成员奶橘猫加入进来,
　　拿破仑短腿猫走出抑郁期后，家里又有一只陷入郁闷的猫猫。
　　三只按照难哄排序是这样的：
　　1.流浪猫奶橘：☆
　　2.拿破仑短腿猫司令：★★☆
　　3.盛世美颜萧小纵：★★★★★
　　原本计划今年订婚结婚的萧二少，因为突发的战争,
　　所有的事情只得往后延。
　　不仅如此，内卷狂魔萧总裁除了原本的工作外，还在九处挂了职——国区政府每月三万联盟币,
　　要求时薪过亿的跨球总裁勤勤恳恳地当一位人民的公仆,
　　重建临城。
　　“你们……”萧二吐槽的话在嘴里转了一圈又吞咽回肚子里去，最终讪讪地说：“公务员生活这么朴素的吗？”
　　王局长笑道：“跟你比还是有亿点点差距。”
　　萧纵无言以对。
　　“对了，”王局长突然道：“听说你和顾先生准备办婚礼？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临城市政府机关各部门跟恒华集团打交道最频繁，两方配合也最为默契，已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临城遇袭时,
　　萧家不遗余力地帮助华北军区，又第一时间把总部腾出来给群众避难，羊毛要薅,
　　但投桃报李的道理谁都懂,
　　这个人情怎么也是要想办法还一还。
　　萧二要是举办大型婚礼,
　　城区交通限行、甚至蜜月宇航审批什么的,
　　这些就属于国区政府能行方便的事了。
　　往往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国区政府早前总看萧家不那么顺眼——从萧衍到萧纵以及死去的萧斯年，没有一个好相处。
　　尤其萧二天生反骨，跟家里关系都水深火热，更别说在外面了。
　　从前他们觉得萧靖川不错,
　　可自从这次星际战争后，主星上的当权派对萧总司令的看法也呈现出两极分化。
　　科技垄断巨头企业与国区政府的关系更多是战略合作而不是管辖关系，萧家又与军方密不可分。他们一家子再闹腾，相比起冷氏集团也是小巫见大巫,
　　就连最难搞的萧纵看上去都可爱了许多。
　　“婚礼啊……”
　　王局长听见电话里的萧二少幽幽地叹了口气。
　　临城秋冬总是雨雪连绵，婚期定不下来，工作还忙，萧二变得更郁闷了。
　　老黄历玄学他不在乎，他只想挑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晴天举办婚礼，可这么朴素的要求天公都不做美，临城接下来要连续45天见不到太阳。
　　“要不等明年夏天吧？”方润锦女士最近忙得不可开交，竞选团队在为她联盟议会参选造势。但即便这样，方女士还是非常关心大儿婿的身孕，以及小儿子的婚礼。
　　“等来年春夏宇宙航道开放，度蜜月还能去3号星球转一转。”
　　“……呵。0︿0”萧二少撇嘴的样子像极司令，他目光依次落在方女士和顾引身上，最终盯着面前六位数价格的茶几不说话了。
　　被破坏的宇宙环境需要很多年才能完全修复，光清理战场就要好一段时间，不过临时代理议会已经对外宣布，清理完毕后将正式开放星际航线，允许民用宇航运输企业发展。
　　战胜方总是拥有绝对的话语权，他们重新搭建起星网平台，迅速镇压联邦的援兵，并对3、4、5号星球进行战后宣传和联络。
　　生物芯片是人类共同的敌人，各星球也开始进行内部排查。
　　顾引一边翻查着主星各地区的风景气候，一边建议道：“要不我们到南半球去举办婚礼吧？”
　　这一回萧二少虽然没有表示出来，但那张盛世美颜上的不高兴简直冲破天际。
　　脸上仿佛大写着几个字：少爷不满意。
　　顾小引朝方女士吐了吐舌头，方润锦笑笑，忍不住摇头。
　　当初老爷子为什么千挑万选在临城建立恒华总部，这里自然风光绝佳，环境治理得好、配套设施齐全，连远鲸洋的海岛都不如这里风景优美独特。
　　后来临城成为主星经济中心，交通航道便利。原本萧二就打算在这里举办婚礼，届时各国区的企业家富豪甚至部分政要人士都要参加，闲云山庄会支援安保工作，还有警方帮忙协调，萧家也比较有底气。
　　最最重点的是，这里是萧纵所掌握的商业帝国。
　　alpha么，多少藏着点小心思。哪怕低调如萧二少，也希望人生中有几次让世人看见他努力奋斗的成果和光辉的机会。
　　包括他和顾引的神仙爱情。
　　说起来“神仙爱情”不是萧纵自封，而是他在星网社交平台上#骑士与公主#标签里看到的。
　　顾引授衔的视屏传遍星际，omega保护协会也有意将他作为一名典范——omega并不像普世认为的那么软弱，事实上星际对omega得刻板印象也同样影响着他们对自己的要求。
　　意外分化起初带给顾引的是天翻地覆的变故，然而人只要坚持心中的信仰，总有一天能抓住机会，重新站在巅峰处去改变这个世界不公平的规则。
　　为这一场翻身胜仗而努力的不仅仅是萧纵一个人，顾引的争气也功不可没，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压力，顾小引从来没拖过后腿。
　　对于军区分化omega的事情，很多人都表示密切关注，国区总军委公布了顾引参军至今的履历，也承认当初而犯的错误。
　　由于军队本身的严肃性，虽然公布出来后引起部分人的不满，但总体而言民众最终还是理解了军政高层的顾虑——毕竟曾经发生过omega混入军区，导致军区alpha意外失控暴
　　动的前车之鉴。
　　并非所有omega都有顾引这样的运气。
　　人们希望未来国区政府能正确看待abo性别问题，a-o信息素影响是天生的，就如同人要吃饭睡觉一样，并不因为分化而低人一等。
　　尽管alpha是天生的领导者，但omega在学术、艺术方面造诣同样也很高，无论哪一种性别的人都在为创造更好的星际而努力。
　　公平、公正是人类在几千年历史中依然不断追求的东西。
　　之前还有些人嚷嚷着俩人地位悬殊不般配，说顾引高攀豪门占尽了便宜，然而战功是他实打实挣下的，国区授衔准将相当于直接打了这些人的脸，让他们闭嘴。
　　h国区的准将与首富结婚，即便退一万步来说，联姻也是般配的。更何况俩人早就两情相悦。
　　萧纵也脱离了需要靠联姻来稳固家族地位的时期，他可以选择世上任何一个他喜欢的omega。
　　他喜欢顾引，所以他们要结婚了。
　　神仙爱情排除万难，有情人终成眷属，临到要办婚宴时老天却不出太阳，这是个什么道理。
　　萧二少坚决不让步。
　　他、就、要、晴、天！
　　最终还是魏勉最贴心靠谱，这世界上简直就没有私人助理解决不了的问题。
　　魏助理当机立断找关系联系上主星气象局总局，看近期能不能给临城腾出几个晴天来，让他老板结个婚。
　　上上下下一番交涉之后，气象总局同意了。
　　不就是调整个天气么，提早几天准备一下就行。
　　方润锦女士听说后，刚开始觉得这样不像话，可终究做母亲的还是心疼儿子——萧靖川和顾引在太空战场时，留在主星上担惊受怕的就是她和萧纵。
　　方润锦不年轻了，他没办法再承受失去一个儿子的痛苦，而同样的，尽管萧纵年轻，可他面临的是挚爱在枪林弹雨中冲锋陷阵。
　　有时候，英雄身后的人也牺牲和承受了很多东西。
　　好不容易等到凯旋归来，星网上到处流传着萧纵阵前求婚的视频，祝福声就没间断过。
　　真要拖到来年……
　　方女士她忽然想起周蘅卿。
　　自从回到国区后，周蘅卿就被秘密保护起来，各种先进医疗设备专门消除他身上的宇宙辐射，尽可能降低对身体的影响。
　　要是结婚早，或许可以双喜临门呢？
　　方润锦最终什么也没说，任由这些年轻人这么做了。
　　**
　　萧二少的婚礼在立冬那天举行。
　　在临城华北一带的传统中，立冬有团圆的意思在里面。
　　气象总局提前三天将阴绵的云层引开，灿烂的阳光重新照射在这座战后重建的城市上——大部分基建工程已经竣工，临城这颗海边的明珠再次向世人散发着温润漂亮的光泽。
　　临湾港被建成战争纪念馆，记录着无数在海湾战争期间的事迹，其中各种角度的照片中都能看见那闪着电光的、三菱刺般直指苍穹的摩天大楼。
　　纪念馆出口位置有一排书法字：灾难已经过去，家园将重新兴建，希望所有牺牲的战士都能魂归故里，希望和平永驻。
　　落款是萧衍老中将的私印。
　　温暖干净的阳光重新照耀着这片土地，在冬日里晒得人暖洋洋的，无数的市民都在这一天走出家门，广场上的大屏幕直播着萧纵和顾引的世纪婚礼。
　　暖阳和煦，衬得天空格外湛蓝，地面铺着长长的红地毯，鲜花和彩带簌簌落下。
　　身穿白色西装、胸口别着娇艳欲滴红玫瑰的两名年轻人，在人们的祝福中交换婚戒。
　　镜头推向了他们的动作，一只手是典型的学者一样的手——干净、瘦长、漂亮。
　　另一只则带着几道浅浅的、几乎看不清的伤疤，那是顾引在太空战场留下的痕迹。
　　“你们是否愿意成为彼此的丈夫，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或健康，都会永远不离不弃，忠心不变。”
　　“我愿意。”
　　“我愿意。”
　　两只手紧紧交握，他们在欢呼声中亲吻彼此。


第94章 番外四
　　婚礼是忙碌但又井然有序的。
　　皓月当空,
　　海上璀璨绚烂的烟花彻夜未歇，组成参家婚礼的各国区的国旗，一束一束照亮浩瀚的夜空。恒华的标志和h国区军旗始终绽放出夺目的光彩,
　　连群星都被衬得黯然无光。
　　这是联盟星际最鼎盛的家族的掌权人的婚礼，规格之高令无数人心生向往。
　　游艇宴会举行到清晨第一抹鱼肚白出现在海平线远方，萧纵应付晚宴这种大型社交场合游刃有余,
　　但他的新婚omega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顾引有一副好性格,
　　不意味着能快速反应这些政商界人士的说话方式。
　　好在萧家早有准备，给他身边派几名助理专门帮助他处理各类突发情况，并提早向他介绍各方来宾的身份，以及对方的喜好、雷点、星球风俗忌讳等。
　　“没关系的，”助理温声安慰道：“今天是您和萧总的婚礼,
　　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找事的，除非他不想在上流圈子里混了。”
　　得罪了萧家，又有这么多人见证,
　　无异于社死。
　　顾引道：“我知道……我就是有些控制不住地紧张。”
　　助理笑道：“您就当成一次特殊任务好了,
　　您现在在扮演新郎的身份。”
　　顾引听见这话,
　　也忍不住笑起来,
　　嘀咕道：“我本就是新郎……”
　　这样聊一会儿天,
　　紧张情绪果然散了一大半。
　　每一个完美的场合，背地里其实都有无数人要做非常繁琐复杂的工作，事前演练好几次，才能保证正式场合一点错误都不能出。
　　社交是一件耗费心神的事,
　　回到家后，俩人都有些累。
　　天已经全亮，两只猫咪在家玩了一晚上，到这个时间反而不想理人,
　　出来溜达一圈喝了两口水又找舒服的位置继续睡觉去了。
　　“你先去换衣服，我等会儿。”萧纵说。
　　顾引点点头，先进了衣帽间。换到一半侧耳听了一会儿，没听见外面的声音，他又不放心，轻手轻脚地溜了出来。
　　萧纵就坐在沙发上，身上还穿着结婚的那套白色西装礼服，正低头看着什么，天光将的侧影勾勒清晰，漂亮得像一尊大理石雕像。
　　从他的角度不难看出，那是俩人的结婚证。
　　萧纵偷偷把结婚证拿出来，嘴角噙着笑。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警觉地竖起耳朵，察觉到什么似的抬起头，同时把东西往身后一藏，道：“这么快就换好了？”
　　“没有，”顾引抿了抿唇，努力忍住没笑，说：“我就想看看你。”
　　被抓包的萧二少耳根微微发红，愠道：“有什么好看的，赶紧换衣服洗澡去！”
　　顾引就又听话地倒回去了。
　　“换完前不许出来了啊！”
　　“噢。”
　　衣帽间是重新改造过的，辟出了顾引的衣柜墙，一人一边刚好对上。顶层公寓战后又重新装修一遍，从之前的独居风格改成了家庭式风格，并且还专门腾出了宝宝房。
　　萧纵在露天游泳池附近让人安装一处灯光喷泉，空中花园的东南角还改造了一个小型的游乐场。
　　“太小了。”萧二看完设计图纸还是不太满意。
　　设计团队联络人抹了抹汗，说：“毕竟是顶层，除了美观实用以外，还要考虑防风和承重的问题……”在这么高的地方玩也不安全啊qaq。
　　萧纵一副“道理我都懂但我要建游乐场”的表情。
　　设计师朝顾引投去了求助的目光，顾引劝道：“鹿鸣山也没有这么大的空地了，妈说你名下几个私人岛屿，平时好像没什么时间去，要不挑个气候好的地方建成度假区，游乐场一起也建在那儿。”
　　萧纵想了想，觉得顾引的这个提议可以，空中花园可发挥的空间确实太小了，于是他这才板着脸道：“那再改一版，我要在海岛上建城堡。”
　　设计师：……
　　最终海岛建筑的设计又修改几十版后，“魔鬼甲方”萧二少终于满意了，十七个设计团队成员都长吁一口气，发际线肉眼可见地上移了两寸。
　　顾引摘下袖扣时，从全身镜看见了身后的保险柜——衣帽间里分上、下装、领带区、鞋柜墙、腕表区和袖口柜。因为是男士衣帽间，所以没有装修出珠宝片区来，唯一一个保险柜里放置的只能是那一枚订婚的蓝钻。
　　最终俩人结婚交换的对戒是刻了彼此名字的素圈，这样上班比较方便，可那一枚蓝钻……
　　顾引提供了生物信息，打开保险柜。被改成项链的纯净蓝钻，只要有一点光透进来，就散发出夺目的光辉。
　　俩人相识快要一周年了。顾引心想。我想送他一件礼物。
　　**
　　婚礼顺利举办完，但蜜月却被延后，一来是萧纵现在确实走不开，公司的事务他可以交代出去但九处的工作不行，二来是因为他的婚嫁已经休完了，就在他养伤的那段时间。
　　“咳，”魏助理轻咳，“那不是……情况特殊嘛。”
　　“哼！”
　　新婚总是让人心情愉快，萧纵瞥了他一眼，居然没再说什么。
　　公司事务他可以交给魏勉和方驰——方少爷终于肯改邪归正，方家不知道有多高兴，萧纵的舅舅简直要老泪纵横。
　　可萧二知道，方驰突然收心多半是别有企图，这当中恐有蹊跷。
　　他看着总裁办公室玻璃门外坐着的两名特助，其中一个殷勤地“请教”另一个，对方不厌其烦地教着，活像个不知情的老妈子。
　　搞不搞得定还得看小方自己的本事，他这个老板……装作没发现好了。
　　出不了星际，萧纵就觉得兴趣缺缺，毕竟他的个人兴趣就是上班，除此之外现在还多了一个上顾小……（划掉，后半句重新想）
　　萧纵及时制止了自己的危险想法，正了正神色，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城建模型资料上。
　　婚后不仅没有蜜月旅行的机会，俩人忙得影都见不着一个，顾引这段时间又开始准备入学资料——身为锦鲤omega，退伍后唯一的愿望却实现得无比艰难。
　　尽管军部恢复了他的军校学历，但顾引打定主意后就不会轻易改变，他现在不需要为生计烦恼了，依然想继续去读ai软件工程。
　　日子就在一天天的忙碌中过去小半个月，萧纵终于收到了顾小引的邀请。
　　“小木屋？”要不是顾引主动提起，萧纵差点忘了这回事。
　　在太空战争的几个月，萧纵让人把林间小木屋完全布置好，然而战后一系列事情忙下来，萧总裁名下的产业又过多，就这么被他搁置在一边，再也没想起来过。
　　“我们去度个周末吧，”顾引向他发出邀请：“‘怎么肥细’说你把小木屋建在溪边，就在雪场的东头，不会很远。”
　　萧二少轻轻挑起眉，桃花眼里闪着细碎漂亮的光芒，拿电话的手不自觉扣紧，他状似不经意地说：“好啊。”
　　鹿鸣山别墅的滑雪场再往东走就是深山，大部分是没开发的原始森林，车子开不进，只有坐直升机或者走路才能抵达。
　　那里有条清澈溪流自山上流下，小木屋就建在山谷的滩涂边。
　　步行的话将近要走两个多小时，萧纵就当散步晒太阳，穿透树林的影子，踏着落叶。
　　冷风嗖嗖地直往衣服里钻，顾引牵着他的手防止他被树根藤蔓搬到。
　　瞧这样子就是提前来过的，小秘书又背着他搞事情了。萧纵看穿了顾小引，却不动声色地什么都没说。
　　小木屋全然不像星际社会的产物，从外表看就是木质结构，不过顾引认为大概和闲云山庄一样内里的骨架是由金属构成，否则日晒雨淋，山中时不时又起大风，保存不善很快就会损毁。
　　溪水清澈湍急，打着白色的浪旋儿，溪上架着一座木桥，木头在水的冲刷下变得锃亮。
　　室内是一室两厅的构造，小而精致，卧房占一半面积，用水引流了毫无污染的山泉，顾引上一次提前踩点的时候就喜欢上了这里。
　　萧纵的浪漫总是不经意间就展现出来，他是个实业家，做的永远比说的要多。
　　经历过这么多事后，他们都觉得人间烟火才是最为珍贵的事物。
　　比起别墅和公寓，这才是真正的“二人世界”。
　　走过了木桥后顾引就伸手捂住萧纵的眼睛。
　　“干什么？”萧二失笑道。
　　顾小引现在得有一米七八了，在军队这几个月又长了几厘米，不过这样捂着他的眼睛走路，还是怪别扭的。
　　“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顾引这才老实交代道，语气有些窘迫：“你不要提前看。”
　　萧纵道：“你门都没打开我怎么看。”
　　“哦，对哦……”顾引太紧张了，闻言讪讪地收回手，道：“那你一会儿不许笑我。”
　　他从战场上退伍回来后更显得英气挺拔，不笑的时候还挺严肃唬人的，但是一笑起来就像个根正苗红的好学生。
　　当明珠拂净了尘土，就能散发出最夺目的光芒。
　　萧纵鼓励似的揉了揉他的头发。
　　小木屋的门打开，房间布置得温馨宜人，就连花瓶里插的都是新鲜的不知名的紫色山花。
　　桌上生日蛋糕上的蜡烛定时点燃，墙上贴着的充气字写着“生日快乐”。
　　顾引的脸已经红成了西红柿一样的颜色，他说：“今年没能陪你过生日，我想趁这个机会补上。”
　　萧纵偏过头来看他。
　　萧二的生日在盛夏，那会儿正是星际战争最胶着的时候，萧纵一边清理着闲云山庄的叛徒，一边重建临城，一边还要担心着太空的战事，等想起来时，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他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得到的过于轻松反而不太重物欲，即便最拮据的那段时间萧纵对这些东西都十分看得开——目光要放长远些，不要专注眼前的得失利益，有能力总是能挣回来的。
　　但当他看见顾引给自己准备的礼物时，还是怔了一下。
　　“我是在你二十八岁的时候认识你的，”顾引松开他的手，走进起居室里，事到临头了他反而镇定下来，偏过头来说：“我想把错过的那些年的生日礼物，一次性都补给你。”
　　一股暖流从心中淌过，萧纵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是怔怔地望着他的omega。
　　第一件礼物就让顾引又不好意思起来，他磨磨蹭蹭地拿出一只漂亮的奶瓶：“我问过妈，你小时候的奶瓶没有镶金，我还买得起。”
　　萧纵哭笑不得：“……”
　　“第二件礼物是平安锁，愿你年年岁岁花不同，岁岁年年人相似。”顾引打开一只木锦盒，里面是他亲自设计的平安锁，上面的“岁岁平安”四个字也是由他亲手刻上的，顾引笑得腼腆：“特地找师傅现学的，你……不要嫌弃呀。”
　　之后，幼儿园时的乐高玩具，考学校时的习题册，练射击时的初学者的第一把枪……他一点点地展示着自己准备的礼物，就好像一点点把自己剖析开来放在萧纵面前。仿佛陪伴着他从出生到上学，从刚回家工作到成为一个集团的执行总裁，每一个时期顾引都在。
　　萧纵从头到尾没有说话，只觉得喉咙里似乎堵着什么，有些酸楚和哽咽。
　　但萧二是这么容易就落败的alpha吗？
　　当然不是。
　　直到第二十七件礼物之后，房间里再也找不出能藏惊喜的地方，桌上满满的堆着礼物，连蛋糕都要被礼物淹没了。
　　“顾小引，”萧纵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提醒道：“你已经送过你自己了。”
　　“我知道，”顾引走过来拥抱住他，信息素的味道甜蜜得让人想要放纵沉沦下去：“第二十八件礼物，你要明年才能看到了。”
　　萧纵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似的圈着他腰的胳膊就倏然收紧了。
　　萧纵按着他的后脑勺，用力地吻着自己的omega，手指穿过他的发丝下移到了后颈的腺体上。
　　alpha的信息素汹涌而出包裹着这一丝甜味。
　　萧纵的小拇指勾到了一条链子，第一时间就分辨出了特殊合金的手感。
　　顾引戴着“永恒之心”。
　　当初第一次看见纯净的蓝钻时的那个想法很快就重新冒头，火苗再也压制不下去了。
　　顾引舒服得眼睛都眯起，他把自己紧紧贴了上来。
　　“顾小引，”萧纵轻轻吻着他的脸颊，声音缱绻又诱惑：“‘怎么肥细’是不是没告诉过你这间木屋的功能？”
　　顾引：？
　　————看，天上有架大灰机！————
　　作者有话要说：　　顾引：你看我像是知道的样子？
　　怎么肥细：你看我像是会出卖老板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