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各凭缘分 作者:金钗换酒 文案: 小透明新人李渐冶,不是科班出身,也没什么背景,在这个行业里摸爬滚打,一不小心滚到了大佬影帝林隽涯的床上。 安慰你的到底是陌生还是放浪。还是不期的真心。 可是男朋友是个爱说谎的工作狂怎么办呢。生活不易,冶冶叹气。 不过恋爱还是要谈的,电影也是要演的。他终于成了他的良师也是益友,爱人也是明灯,灵与爱也是肉与欲。 相遇之前他们也爱游戏,相遇之后他们只爱彼此。 浪漫闷骚前不上心后真香影帝X路子野爱口嗨脸皮薄冷感新人 完了! 配角: 脑回路惊人的一根筋直男闺蜜,真实身份是京城第一房屋中介的经纪人,注定炮灰的反派 排雷: 年上,年龄差10,破镜重圆。双洁党勿入。普累众多,清水爱好者慎入。本文无任何原型,如果你觉得有,那你牛批。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渐冶 ┃ 配角:林隽涯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一个小演员的影帝之路 立意:浮躁的年代也有安静的爱情 ==================   ☆、第一章 仲夏夜之梦   林隽涯第一回见李渐冶本人,很是惊奇。他以前只见过照片有点印象。在圈子里这十好几年了,头一回见有人拍出来的照片跟写生似的,一点儿也没失真。好看是真好看,眉目生动,宽肩窄腰,从头到脚都长在林隽涯的审美上。李渐冶也很惊奇,没想到居然见到了传说中的林隽涯。   这是一场某品牌的年会,两人由李渐冶的经纪人牵头介绍,人模狗样地握了手。   林隽涯微笑:“前途无量。”   李渐冶谦逊地笑:“向前辈学习。”   李渐冶继续跟着经纪人各处打招呼去了。新人嘛,这种场合上就是这样。明知道你一个个凑上去是碍人家眼,可是你不去呢,你就是小辈耍大牌没礼貌。   虽然李渐冶也不能算新人了。   他去年机缘巧合拍了一部青春疼痛系的网剧,今年年初上了门户网站。该剧从原作到服化到剧本到演员,可以说是没有丝毫亮点。唯一有点名气的是女主,小姑娘出过专辑,主演过两三部剧,是偶像剧校园女主专业户。可是这部剧的意外走红跟这女主一点关系也没有。   红的是男三李渐冶。   他被一个P站大手子给剪进了一个同人视频。P站,一个用户很多的视频门户网站,从前只允许上传一些饭制视频片段,慢慢发展得也有线上剧集和影院。这位大手子在某个圈子里很有名,很是出过几个小说为背景的视频,剧情还原度非常高。俗称同人视频。这位太太最神的是能把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从不同的影视剧里扒拉出来,安到小说情节里,妙的是,她选取的角色和台词片段都神奇地很贴。   李渐冶就当了一回纸片人的替身。   替得非常成功。那小说的粉丝直呼内行。于是他就聚集了一小撮人气。随即被现在的经纪人找上了门,并且非常上道得给他又安排了一部校园剧和几个综艺。除此之外就是跟着公司的前辈艺人到各种活动混脸熟。   今天就是这样。这个轻奢品牌新一季的代言就是签的李渐冶他们公司的一个实力派小生,叫何遣。他科班出身,跟着导师拍的第一部剧就上了中夏电视台,拿过几个提名,在同年龄段的男演员里算很出头的,演技被粉丝吹上了天,慢慢就有代言对他有意向。他千挑万选了今天这个小众男装牌子,精心做了造型来了。来了才知道品牌方把签约会办成了年会,并且邀请了一水儿比他有资历的大佬。何遣正在郁闷,并且对公司安排来了一个小尾巴非常不满。   何遣觉得这是□□裸地吸他的血。并且他总觉得这让自己在品牌方面前很掉价。   “怎么了?臭着一张脸。”经纪人祝文超过来看他。   何遣哼了一声,“那不,”他坐在柱子后面的休息区,翘着腿脚尖点了点李渐冶方向,“有人不摆臭脸,你去看他去啊。”   经纪人深知他的脾性:“怎么了,这代言不给你拿下了吗?你吃肉,别人喝喝汤不行?”   何遣嗤之以鼻:“你看他那个卑躬屈膝的样子。让他跟着来就是给我丢人。”   经纪人一扬眉:“给个笑脸就是卑躬屈膝?再说了,人家来蹭你的光,难道跟你一样黑着脸?小何,不是说你,众人拾柴火焰高,知道么。”   何遣又是一声哼笑:“签完了吗。签完我走了。”他的火焰是高了,我呢?   李渐冶要找人的时候何遣已经走了。他一脸懵逼地问经纪人:“超哥,遣哥呢?刚才有位徐导找他,找我这儿来了。”   超哥一下子站起来:“徐导?哪个徐导?怎么找你去了?”   李渐冶摸了摸下巴:“我不认识。可能是看我跟着你来着?”   超哥已经站起来团团找人了:“今天一共就来了一个徐导。戛纳专业户。徐宜良,《海潮》。”   李渐冶想了想。他虽然不是专业的,但是赖好也吃这碗饭了,这点功课还是做过的。徐宜良二十年前一部《海潮》堪称华语片经典,斩获无数国内外大奖。李渐冶知道轻重,赶紧带着超哥往人多的大厅另一边找人。   林隽涯正跟徐宜良聊天。徐宜良说你这牌子真不错,副业搞得有声有色的嘛。   两人相识多年,亦师亦友,林隽涯也不拿乔,跟着笑:“您这是取笑我呢?说我没专心拍电影。”   徐宜良笑笑,旋即点点头:“你也是。多少年没演电影了?”   林隽涯故意耷拉着脸:“这不没有好本子吗。”   徐宜良拍着他肩:“得拍,得时不时拍拍。不然人就锈了。我这正好有个本子,里头我给你看了个角色。怎么样,赏脸吗?”   林隽涯倒有点惊讶。徐宜良可也好几年没新作品了。可见这新本子分量很足,不然他也不会出山。他正待答话,忽然身后有个声音响起:“徐老?您忙着呢?”   林隽涯一转身,就看见刚刚那个很合眼缘的小帅哥跟在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人后边,很乖巧地冲他笑。   “徐老您好,我是何遣的经纪人,您叫我小祝。您刚刚找我们家阿遣?”戴眼渐的男人非常干练地一手递出名片,一手抓住了徐宜良的手摇了起来。一面还能抽出空来冲林隽涯点点头。一套动作非常一气呵成。   “哦是。”徐宜良没接名片,但态度还挺和蔼,“我有个本子正在筹备,正好看见何遣了...他人呢,我跟他聊聊。”   徐宜良跟你说“我有个本子”,那就好比部门主管通知你来开会跟你说“我有个项目”,同学会上初恋悄悄来跟你说“我有个秘密”。   但超哥知道徐宜良的习惯。徐宜良有本事也有底气,选演员主要靠自己谈。他真是恨不得掐死何遣。过了这个村还有这个店么。不过他超哥是谁,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   于是他递出去的名片也不尴尬,转手往身后的李渐冶手里一塞:“拿着,去,这是我们公司新人,叫李渐冶,来跟徐老打个招呼,”他很自然地把李渐冶往前推了一推,“徐老对不住,您看阿遣这个没福气的,不巧今天身体不舒服先走了。”   徐宜良呵呵一笑:“找个人还挺难。李渐冶,嗯,刚刚跟我报了。我就是看见他跟何遣一起进来的,还问他找了人...渐冶哪两个字儿?”   李渐冶一愣,本能开口重复早前跟林隽涯说过的话:“三点水的渐,两点水的冶。”   徐宜良有些漫不经心:“嗯。你长得这么高这么瘦,是作模特的?”   超哥和李渐冶都静了一瞬。嘶,虽说是没什么作品吧...   林隽涯这时候开口:“老徐,小李跟我是同行,”他看向李渐冶,“你徐老师家里没通网,不知道你是个小男神。”   李渐冶很上道地冲两人笑笑:“徐老师我是个演员。”   徐宜良这才抬头仔细打量了李渐冶两眼,心里忽然一动,接了名片:“可以。小李是吧,明天有空吗?”   哪有没空的。   “...那你上我的工作室来。有个角色我们聊一聊。地址我马上叫助理发到这个号码上面。”徐宜良举着名片找助理去了。   超哥兴奋地直搓手。他是混了这么多年了,但是徐宜良的电影他求爷爷告奶奶也搭不上。他等不及要出去找助理拿手机,等着盼徐宜良的助理发地址。这要是能存上徐宜良的工作室...他朝李渐冶点点头,又朝林隽涯客气一笑:“渐冶你好好谢谢林哥给你解围。”   李渐冶从善如流地跟林隽涯笑,伸出手:“谢谢林哥。”笑容跟刚才对着徐宜良和超哥的笑又有些不一样。   林隽涯英挺的眉目一扬:“不客气。我不说话老徐也尴尬,”他看着李渐冶的眼睛,“还握呢?刚才不是握过了?”   李渐冶一直伸着手,也没避开目光:“林哥,我不是谢你帮我解围,是谢你夸我呢,”他忽然朝林隽涯的方向移了半步,两人一下子超过了正常社交距离,“林哥,我真是你男神吗。”   林隽涯笑了。李渐冶伸过来的手一直在身侧,他抬手轻轻捏了捏他的食指指尖:“嗯,男神。”   第二天祝文超没喊助理,亲自来接李渐冶。没想到一向非常守时的李渐冶竟然晚了小十分钟,出了单元门还慢吞吞的。   “赶紧的。昨天你怎么回来的?小乔说你叫她先回去了?”   李渐冶开车门,侧身往下坐的动作顿了顿:“她不先去送遣哥了?我想着她再开回来,再送我,也太折腾人了。”确实,昨天那品牌年会选的南三环会馆,确实去哪都不方便。   “要说这种品牌方是真麻烦。外包给专业的宣传不好么,非要自己闷头办。我多一个助理多一辆车都不好带。”   李渐冶有些困顿:“嗯。”   超哥看他两眼:“小乔说你平时作息可以啊,还说你守时。精神点儿,等会儿是正事。”   李渐冶其实眉眼偏冷,但是这会儿脸上笑得很乖很规矩:“回去多看了几眼电影,看得晚了。”   超哥以为他看的徐宜良的电影,顿时开心了。这种的才省心嘛。他打着方向盘:“别担心,没什么好准备的。徐宜良圈子里都知道,他看你顺眼就是你了,看不上你再多方求人也没用。一切看缘分。”   超哥一脑门子精明,带着李渐冶做了跟昨天一模一样的妆发。连备的衣服都差不多。他不知道昨天徐宜良看中李渐冶哪儿了,但是照着给扮上总没错。   李渐冶看着手里的正装和窗外的大太阳直发愣。他忍不住问:“超哥,要穿得这么正式么?”   超哥看了他两眼,似乎也觉得是正式了点,把他的西装外套给撸了:“把袖子往上翻两道,嗯,差不多了。嗯?你脑门儿怎么了?没上粉还看不出来,怎么有点儿红?”   李渐冶想起昨天晚上的木头床,难得的有点不好意思,含糊着说:“睡觉不小心磕着了吧。”   超哥怀疑地看了他两眼。他想了想给李渐冶那小公寓配的家具,想着不然回头给换个床。上手扒拉了两下李渐冶的额发下来,赖好遮住一点。嘴里说:“这么大人了,我还得给你雇个保姆吗?”   李渐冶又是笑得一脸乖巧。   “...别笑了你,笑多了长褶子知道吗,留着冲镜头笑吧你。”   到了徐导的工作室,堪堪下午两点。   超哥要去搂一根,让李渐冶自己上去。他心里也有打算,他隐隐觉出大导演不大能看得上他。既然李渐冶能得人家眼缘,那就索性让他自己去。   李渐冶临上楼问他:“要跟徐导问问遣哥的角色么?”实际上李渐冶以为超哥今天会带着何遣一起来。   超哥挥挥手:“先操心你自己的吧。”他是直觉徐导不喜欢这一套,今天也想过何遣一起揪来。这不怕一个都成不了吗。毕竟昨天徐导可只说让李渐冶来。   李渐冶到了十一楼,跟门口的小伙子一说,立马迎他:“啊知道知道,徐老师在楼上,刚叫了按摩师傅过来,您可能要等会儿。您跟我来。”   李渐冶跟着小伙子上楼,果然看见徐宜良坐着在按摩胳膊,李渐冶问:“徐老师好。徐老师不舒服?不然我改天过来?”   “不用不用,老啦,贪几口肉的就不消化,按按就好了。你在外头坐坐,小葛,把咱的剧本拿给他。你先看看,一会儿小北来了咱们再聊聊。”   李渐冶心道可够直接的,全本的剧本就给了?这样最后自己没演成怎么办?行吧不废话。不过,小北?也是来试戏的?李渐冶脑子里过了一遍,也没想起圈子里哪个数得上的演员叫什么北的。是哪个老前辈?来给自己搭戏的?   徐导工作室二楼是内置的楼梯上来的,就是徐导自己的办公室和休息间,外面是中式的两张茶几和木质家具,一边是楼梯,一边还有张茶桌。再往外就是做的挑高栏杆,可以看见楼下是一个个小隔间,工作人员来来去去。   小葛拿了剧本倒了水就下楼去了,李渐冶看着硬不啦叽的木沙发一阵牙酸。   于是他靠在栏杆上看剧本。   ☆、第二章 你成年了吗   林隽涯上来就看见倚着栏杆的青年,他再一看,这不昨天晚上的?啧,这个腿,这个腰,这个侧脸儿。他心里想,也不能怪自己没忍住。不过昨天这人什么时候走的?   他上前打招呼:“自己来的?”随即他看清了李渐冶的发型和身上的衣服,“...直接过来的?”   李渐冶侧头看他,再低头看看自己一身。嘶,这个误会。   他以为林隽涯来找徐导什么事,很快调整了表情,一笑一排小白牙:“林哥。我经纪人在楼下,您没撞见?”   林隽涯莫名觉得他乖顺的有些反差萌。昨天毕竟野得很。“我车停在地下车库...怎么,这么客气?”   李渐冶已经没了那点窘迫,从善如流:“跟您不客气那我经纪人得抽我。”   “这么听话?那你经纪人知道你昨晚在哪么?”   李渐冶顿了顿,他以为昨日事昨日毕。昨天也跟林隽涯确认了才滚到一起的。虽然这人是真挺帅,身材也好。还挺合拍。李渐冶舔了舔牙尖想。嘶,前程要紧,缠着别人就没意思了。   于是他说那不会,“别说他了,就是我,不点开打车软件看看地址,我都不知道我昨天晚上在哪。”意思是您放心吧,我缠不上您。   林隽涯笑了。心想真是懂事。按说这么优质的伴儿,怎么他叫助理打听,说是白纸一张呢?   林隽涯昨天晚会上第一次李渐冶过来打招呼之后,就让助理去打听人了。一是看看单没单着,二是看看风评。谁知道助理找人查了,说此人出道以来没有任何私生活。林隽涯顿时就罢了念头。无他,不管他是直的,还是特别洁身自好的,都不能招惹。   谁知第二次李渐冶过来,几句话几个眼神林隽涯就品出来了。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不仅不直,还主动找上了门。正中下怀。两人第二天都没有早上的日程,一拍即合。   他正待说什么,忽然里面徐宜良带着按摩师推门出来,“——行啦行啦,我知道啦。大热天儿不能贪凉的。都来了?进来进来。”   几人进屋坐下,徐宜良问:“看哪了?”   “看到第四场...”   “行了,那人物都出来了。咱们先不说角色,先说说本子。就到第四场,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李渐冶有些愣:“不等等小北么?”   徐宜良和林隽涯一齐看向他,“...小北?”   “嗯。”李渐冶觉得两人表情不对,随即恍然大悟。徐导叫小北,自己哪跟哪,“北叔?”   “哈哈哈,小李,你以为小北是谁啊?”徐宜良指着林隽涯大笑,“你不会以为林隽涯是他本名吧!”   “您别笑了行么,在小辈面前给我留个面儿。”   从徐导工作室出来已经到了晚饭点,李渐冶婉拒了徐导和林隽涯饭局的邀请,坐上了超哥的车。   “怎么样?”   “选上了。男二。徐导说明天意向合同发过来,明年过完年开拍。”   超哥激动地直拍方向盘,“你小子可以!怎么选上的?”   李渐冶默了片刻,“他让我看剧本,猜他觉得哪个角色适合我,我猜中了。”   超哥一听,也很无语。赶情儿还真是靠缘分。   “超哥,”只听李渐冶若有所思地开口。   超哥以为他被这馅饼砸晕了,徐宜良的戏啊!男二啊!这小子肯定得表一番忠心,立一番志向。一定好好干之类的...   “你知道林隽涯真名叫林北北么?”   ?什么玩意儿?   超哥反应了一会儿:“不能吧,你哪听来的?林北北这名儿...”就很不男神。   其实昨天林隽涯开玩笑说李渐冶是小男神,是多少有些夸张,他自己才真的是国民男神。林隽涯本身是学表演的,正经华戏硕士毕业。但他没干这行,而是去做了主持人。他主持的《戏剧人生》可以说是一代人的回忆,探索了一个又一个经典角色背后演员和剧本的故事。林隽涯这个艺名就是那时候起的。取的是“天涯倦客”的谐音。【1】他一开始只是主持,后来参与编导,再后来戏剧人生成了那个电视台的台柱子,他成了各大晚会的当家主持。   再后来他突然出演了一部电影,饰演饱受争议的一代帝王朱棣,一举摘了当年的金鹤奖最佳男主,问鼎影帝。演员林隽涯横空出世。   再之后林隽涯迎来了事业井喷期,几乎年年都有他主演的片子上映,并且大部分都既叫好又叫座。又因为他演的片子类型跨度大,角色差异性高,林隽涯被称为演技的全能天花板。   那是几年前了。如今这位“天花板”渐渐淡出了荧幕。他回了母校做老师。人们也能在一些影视剧和电视节目的制作名单上看到他。   所以突然被告知这位基本上属于传说的大佬真名居然这么接地气,超哥有点懵逼。   跟李渐冶刚刚知道的时候一样。   李渐冶满意了。他清清嗓子:“刚才林隽涯也在。他也要参演这个片子。”   超哥猛然扭向他:“林隽涯??”   李渐冶无语:“您还记得自干儿在干嘛么?您在开车。”   “林隽涯!你...你稳了你知道吗!如果说徐宜良还怕他拍出个没人看得懂的片子,小众文艺片儿什么的...林隽涯来了就稳了你知道吗!就冲林隽涯这个名字,你稳了,票房也稳了。”   李渐冶不知道。林隽涯主持人最红的时候他初中,他爸管的严不让他看电视;林隽涯电影最红的时候他在他妈妈那儿念高中,一去四年没回国。他回国念大学了,林隽涯基本息影了。他对他来讲好像只是个传说中的名字,名字变成传说之前他不在场。   超哥脑子里则都是电影后续的事。他立刻嗅到一丝机会,李渐冶这张牌打好了可比什么都强。何遣根本不能比。“你那个刚接的仙侠先推了。”   “不是说要借着转型么?”先前超哥嫌他校园剧演了两部了,戏路窄。   超哥右手有节奏地敲着方向盘:“转,徐导的片子还不够你转的?”他透过后视镜审视了李渐冶片刻,“空出来这四个月你给我上课去。正好,再过俩月华戏短期班开课。”   于是李渐冶就被打包塞进了学校。超哥下了死命令要他修炼演技。明年进了徐导的剧组必须不能掉链子。   华戏的短期班李渐冶听说过。他只听说很贵。毕竟华戏的架子搭在那,国内戏剧戏曲学院扛把子嘛。真正参与进来,李渐冶发现这个课弹性非常大。课倒是安排得不紧,也不点名,不来的就不来了。一天上午四个小时,内容涵盖范围很广,正牌的教授们一个个赶场似的一顿灌。李渐冶发现,如果不预读教材,很难跟得上。下午没课,但不限制学员报名华戏别的课程。   所以,李渐冶对这个短期班下了结论。不想学可以打酱油,花钱镀个金;想学就得下功夫,并且能学到的还不少。李渐冶决定不能浪费公司的钱。哦不,不能在徐导的组里丢人。所以他还挺用功。大学毕了业就没进过校园,他一时还挺新奇挺有劲头。   他这边儿搞学习搞得热火朝天,公司里有的人就有点水深火热。   何遣捏着手机,指节都泛了白:“你说什么?哪天的什么牌子?”   电话那头不知道谁,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就是最近挺火的那个国产时装啊,今年不还上了国外的时装周?哎,不是你代言的吗哥们儿?”   何遣一张俊脸有些发青:“确定就是那天晚上他搭上徐导的?”   那边有点不耐烦:“能有错吗。第二天人就来我们工作室了。你们不是一个公司的吗,你不知道?徐导本来看中你的,不知道怎么来的就是...”   后面再说了什么何遣就没听见了。   这天李渐冶下课不久,接到了超哥的语音。   “...这是个古装啊?”   李渐冶默了一瞬,“我没说吗?”   超哥那边也沉默了。两边都陷入“是他失忆了还是我失忆了”的沉思。最后各自一致决定,都怪神特么的北北。   “...没吧。你们课里教形体吗?”超哥稍微懂点儿,毕竟带了好几个演员了,“古装剧形体跟现代剧差别很大,你得学。”   李渐冶应了。他摸了摸下巴,登陆华戏给他的账号,查形体课的时间。   于是当天下午华戏有一个班的新生惊讶地发现,他们的形体课多了个旁听生。贼几把帅。在华戏这个遍地美人的地儿都能显出他的帅。好像还小有名气。几个妹妹立刻想蹭过去加微信。还有两个弟弟。   还没等加上,突然教室门口进来一个人,让李渐冶立刻找到了借口推辞。   林隽涯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出现在门口:“我带你们今天的课。”他一身西装革履,领带也规规整整,比一个多月前的那天晚上要少了点儿浮夸,多了丝书卷气。   李渐冶:?昨天网站上那位气质很好的姐姐呢。   整个教室都沸腾了,纷纷表示是林老师的粉丝,要他签名。   林隽涯在讲台上笑笑:“各位真是我的粉丝,就别让我辱了使命,好好听课。想要我的签名也容易,作业都别落下,我给你们批。”   李渐冶被他这个斯文败类的调调迷得脑子一顿放空。又想起这个男人看着斯斯文文,脱了衣服那么有料。回过神来他想,逼啦胡话。现在都是电子作业,再说是个形体课,你批个鬼。   不过明显别的学生都很吃这套,嗷嗷地说要好好上课。   林隽涯是临时受命。他的一个师姐临时有事,他正好在学校,就请他代一节课。林隽涯被称为全才也不是浪得虚名,打开课件看了看就轻车熟路上了手。   只是他没料到学生里有李渐冶。   林隽涯最近有个片子在后期,忙得很,刚刚过审,这才松了口气。偶然停下来歇歇,想联系一下李渐冶。很久没有这么合拍的伴儿了。但是两次李渐冶都说忙。   今天这课他是讲了一小半了才看见教室比较后面的李渐冶。他是真的有点近视。   他一惊?李渐冶是他们学校的?才大一?不是说出道一年多了?出道这么早的吗。   嘶。他十八了没有。   这是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牵扯到做人的底线。   林隽涯决定好好跟李渐冶谈谈。他下了课,叫住了李渐冶。又耐心应付完了留下来的学生,等他们都不得不赶去下一堂课了,才不疾不徐地跟李渐冶说:“坐坐?”   李渐冶摸了摸下巴,答应了。给小乔发了信息说晚点自己回去。   林隽涯顿了顿:“报备?”   “嗯。让助理不用来接。”   林隽涯于是十分风度地问:“我送你?”   李渐冶十分不解地坐在林隽涯的副驾驶位。这人上车以后问了他定位,然后规规矩矩开了二十分钟车了。难道要去我那?想了想公司给他租的公寓,虽然他自问家里卫生情况还行,但是公司好几个艺人都租在那个小区。保不齐就遇到了。于是李渐冶含蓄开口:   “我那儿不方便。”   林隽涯惊讶看他,随即打灯靠路边停了车,一脸欲说还休,还隐隐有点惶恐。   李渐冶莫名其妙。   这都坦诚相见过的人了,有必要吗?这是哪出?   想在车上?   李渐冶顿时觉得自己悟了。他看了看透明的挡风玻璃和外面穿流涌动的人和车,矜持道:“怎么停了?往人少的地儿开开?”   林隽涯一脸纠结地发动了车子。   李渐冶觉得这男人是在害羞。他一贯游刃有余从从容容的表情破了一道缝。金丝框眼镜压着眼底的情绪。又克制又性感。   不久车停在滨河观景区。这里晚上有音乐喷泉,此时却空旷。车前是安静的水面,四周无人。   李渐冶满意了。车刚停稳,他长腿一跨,面对面坐到了林隽涯身上,一边解了他的安全带,一边凑过去想吻他。   “你...”林隽涯一句话没问出来就被含住了下唇,这人还一个劲地轻轻拿牙齿磨。   他把着腰轻轻推开身上的人:“嘶等等!”   李渐冶一双眼睛氲出些水汽,疑问地看着他。   “...你先下来。”   李渐冶没动。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今年多大了?”   【1】苏轼《永遇乐·夜宿燕子楼,梦盼盼,因作此词》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曲港跳鱼,圆荷泻露,寂寞无人见。紞如三鼓,铿然一叶,黯黯梦云惊断。夜茫茫,重寻无处,觉来小园行遍。   天涯倦客,山中归路,望断故园心眼。燕子楼空,佳人何在,空锁楼中燕。古今如梦,何曾梦觉,但有旧欢新怨。异时对,黄楼夜景,为余浩叹。   ☆、第三章 热搜   “你不会百度吗?”   “...”   李渐冶无语地靠在副驾驶座位的靠背上,暗自平复气息。   林隽涯比他好不到哪去。   “现在担心我没到十八,林哥,有点晚吧。”   “...”   林隽涯回味了下腿上的温度和刚才手上扣住的手感。心想不是你自己坐过来的吗欲行不轨的现在都这么理直气壮?   “我六年前就十八了,你放心吧。”   “...你在华戏是?”   李渐冶一秒变脸,一双长腿腿规规矩矩并直,“我没拍过古装,提前做做功课,不能拖后腿。何况是...”他一顿,“何况林哥也在。”   ...真劲。林隽涯第一回觉得自己常开的这辆S450空间小了。车库里是不是有辆新添越V8?空间够么。嘶。林隽涯清了清脑子。他强迫自己想了想华戏的课,想起华戏这几年新开的速成班来。他点点头:   “古装确实要学形体。不过大课教得不多。你也不能每节课都去吧,或许就错过了。”他恢复了那副游刃有余的做派,笑着看着李渐冶,   “我给你上课?小班教学,包教包会。”   李渐冶抬头,“嘶,您...您可贵吧。”   林隽涯笑了,再一次发动了车子:“给你免费。”   李渐冶在华戏的日子就开始变得有点没羞没躁。不过林隽涯是个大忙人,他自己课业也重,偶尔还要跑试戏。两人基本保持一周见两次。下午林隽涯发了微信,过来给他教点东西,带出去一晚上,而后李渐冶自己回去。基本上是华戏附近的酒店。林隽涯是素了太久,李渐冶更是入行以来头一回约人,虽然见的不频繁,但是俩人每次都能折腾个把小时。   有一回也如了李渐冶的愿。那天晚上林隽涯把车停在荒僻的路边,李渐冶小腿贴着冰凉的副驾驶窗玻璃,一边打滑一边意识模糊地想,这个老流氓。   不过也幸好有这么点调剂。一开始的新奇过去,要想坚持高强度的填鸭式学习是很难的。尤其当你周围净是些划水狗的时候。李渐冶在短期班的用功是真的用功,课本有的冗长专业,他一遍读不进去。于是逼着自己手抄一遍。几周下来笔记就记了三四大本。超哥一度以为他爱上了学表演,敲打他叫他别忘了每周开开直播,不然他本来就没几个的粉丝就跑完了。   不过事实证明超哥的担忧是多余的。李渐冶不久就完全不靠水军,靠实力上了回热搜。   是真的实力。打游戏的实力。   这天李渐冶跟着林隽涯在小教室上完课,林隽涯问他:“我看你手机屏保是亚索?”   李渐冶有些意外:“你还认识亚索?”   林隽涯:...   他觉得李渐冶对他一直有点误解,“...有个综艺,我带你去看看?”   李渐冶从笔记里抬头看他,淡色的眼睛微挑的眼角:“林哥,您的课本来就贵,再加点儿别的服务,这个价儿...您看我像是付得起的吗。”   林隽涯还待说什么,李渐冶就把笔记怼到了他脸上,问了他一个专业问题。还挺专业。   两人讨论一番,末了林隽涯夸他:“不错,你学得很快,已经非常出色了。”   李渐冶挑了挑眉看他。   “...不是科班出身的人里,你已经非常出色了。”   李渐冶收回了目光。   半晌,他把笔记啪地一合,“林哥,你在华戏四年,怎么过的?不枯燥么?”   林隽涯食指划了划自己的金丝镜框,想说其实是七年,但他也没说:“你现在是光学不练。我那会儿理论知识学了,大部分时候跟同学一起排戏。还挺有意思的。”   看着李渐冶怀疑的目光,林隽涯心里一动:“有空?找点不枯燥的玩玩?”   眼看李渐冶眼神往他下三路遛,他把人一捞,“想什么呢。小小年纪脑子里都是什么?”   “小小年纪不想,年纪大了再想来得及么?”   林隽涯拉着他往外走,猛然停下来:“你说谁年纪大?”   李渐冶吓了一跳,摸摸下巴:“我。我十八了好几年了。我年纪大。快,林哥,男神,给我整点儿不枯燥的。”   于是李渐冶跟着林隽涯用助理身份证开了网吧小包间,一路都是懵逼的。   “这就是不枯燥的?”   林隽涯轻车熟路准备开机。李渐冶突然拉住他。从裤子口袋里抽出一包湿巾。   林隽涯看着李渐冶一点点把两台机子的鼠标键盘甚至耳机都擦了一遍。有点发愣。那么瘦的腿和裤子,湿巾是从哪扒拉出来的?   李渐冶又抽了一张出来,擦手,看他还站着:“发什么呆?你不是有洁癖?”   “...我那不是洁癖,”他只是爱干净,“咳,开两局?”他闻见鼠标上有淡淡的酒精味道。莫名还挺好闻。   李渐冶点开桌面上大大的“L”型图标,“林哥,你号什么段位?能一起排么?”   林隽涯心说我在峡谷称王称霸的时候你牙还没长齐呢吧。   他转念一想,或许真的还没长齐。嘶。   两人默默开了游戏。李渐冶上高中的时候就开始在美服玩,玩的最好的是中单。   哦,这个游戏叫英雄联盟。大概就是玩家五五一组,两组对抗。一共一百来个英雄,每人选一个英雄,投放到一个峡谷里打架。双方各自有座水晶,水晶在基地,基地往外走是上中下三条路,每条路上两座防御塔,到了对面的塔下会被塔打。玩家的任务就是带着各自的小兵,打对面的小兵,杀对面的玩家,推对面的塔,直到推翻对面基地里的水晶。   中单就是走中路的玩家。中单关系到上下野区,就是每条路之间的区域。所以可以说牵一发而动全身。因为野区里面有小怪,越过野区可以去支援己方的上下路。打了小怪跟打了小兵、杀了对面玩家一样,有相应的金币,拿着金币就可以买装备。   买了装备就可以打人了,李渐冶想。他第一把选了一个会妖术的女巫,一柄长长的魔杖,妖妖娆娆,爆发奇高,异常灵活,也异常脆皮【1】。李渐冶有一阵子没玩了。网吧的键鼠也不熟。但是第一把上单林隽涯火力全开,下路虽然也毫无建树,还是一拖四赢了。   李渐冶和林隽涯的上单配合异常默契。上单是三条路中最长的,又是单人路,特别考验玩家的操作。林隽涯就是操作很好,意识也很好的那种,专注打游戏的时候很少说话。两人都戴着耳机,基本也不用说话,全靠游戏里的图标打点,就能配合无间。   李渐冶看看包间外面空旷的大厅,一模下巴:“林哥,我开个直播介意吗。”   林隽涯想,直播一起打个游戏好像也没什么。正待开口,李渐冶一根修长的食指就点在他唇上,“你跟刚才一样,不说话就行。”   原来是这个意思。林隽涯点点头。   于是这一天下午李渐冶的粉丝奔走相告,喜极而泣。   冶哥,您不是我哥是爷,你来啦   来了来了,半年播一次,一次半小时?   前面闭嘴,冶冶宝贝不要只播半小时啊QAQ   ???大事不妙,哥啊你的脸咋肿成这样??   我哥胖了??   李渐冶一清嗓子:“...那别看脸了。今天播两局游戏。”说完他镜头一转,手机放进上衣口袋,只露出摄像头。直播里他的脸就没了,粉丝只能看见远远有一个屏幕,键盘上有一双手。   粉丝一顿鬼哭狼嚎。伤心之后纷纷开始舔,我哥的手真好看啊!没一会儿,热度倒是没减,还高了点。弹幕也奇怪了起来。   “主播乐芙兰有点东西”   “不懂就问,这个主播平时在斗鸟还是狼牙?”   粉丝们也很想知道,他们冶哥平时在做什么。看日程也没出去拍戏,综艺也没怎么上。好不容易逮着一回活人的粉丝们异常活跃。   又一局游戏,李渐冶又选到第一局的女巫,这把他和林隽涯上路的战士英雄配合天衣无缝,两人抓完中路抓上路,他们队打野,就是在野区的玩家,也很给力,赢得异常干净利落。虽然中间对面的下路的输出,就是AD,逆天操作,李渐冶的女巫倒了两次,最后他还是拿到了11/2/9的全场最佳。   x/x/x这个都知道,就是击杀/死亡/助攻。   此时超哥的微信语音弹出来了。   “你在哪播游戏?赶紧关了。我这儿你去华戏深造的文案都写好了,幸好还没发,你这不打脸吗?”   “...我叫你开直播是叫你播打游戏吗?小乔说你有的晚上能看三小时的书,看看书跟粉丝聊聊上课不好吗?”   “快走快走,已经有粉丝说看着像家附近的网吧外设了。到头了你。”   李渐冶讲完电话,跟粉丝打了个招呼关了直播。   “怎么了?”   李渐冶一扯耳机,抓了两把耳机压到的头发,站起来伸了伸懒腰:“经纪人说我开直播的姿势不对。他想给我凹个学霸造型。”   林隽涯视线里只有李渐冶抬手,面前露出来的一线腰线,白得刺眼。他喉结一滚:“那咱们走吧。”   李渐冶懒腰伸到一半就是一顿,以为今天的节目到此为止了:“去哪?”   林隽涯戴上口罩:“你说呢。”   李渐冶只感到腰被揽了一下,而后低醇的嗓音在自己耳边低低响起:“我教你正确姿势。”   所以李渐冶是怎么上热搜的。   起因就是第三局对面的AD,好巧不巧,他是个职业选手。人家游戏也可以有职业联赛的。总有人老派思想,觉得打游戏就是玩物丧志。李渐冶就觉得离谱。那搁古代,蹴鞠棋戏,那不也是玩儿的?现在不都是好好的职业赛事搞起来?   咳咳,第三把对面的AD是个职业选手,还是个明星选手。他一气之下把战绩和他自己的各项顶天高的数据贴出来了,吐槽说游戏现版本AD这个位置到底有什么用,死命Carry也赢不了。   后来他可能觉得语气太丧了,自己又转发了自己的微博,说刚刚心态有点崩兄弟们别见怪哈哈,对面中单是你们谁小号给我站出来(狗头)。   底下评论起先也没什么浪花。他自己的粉丝纷纷表示你个菜比自己开小号,看谁都像开小号。还有的说买买买。   此时一名小透明弱弱地说,锄子哥那好像是个小明星。还贴了张直播截图。   人家选手的粉丝立刻不愿意了。开玩笑,我们职业选手输给隔壁娱乐圈的?那必不可能。热度拿好,抱走不约。   这就片面了。1V1李渐冶肯定打不过人家专业的。   可是有心人就研究了下那个截图,接着翻出了直播录屏?好像还真的是个小明星。   不过,对面这个中单乐芙兰是真你嘛秀,可是对面上单这个ID?为什么有点眼熟?   林隽涯的游戏ID不是秘密。很多他的粉丝都知道。他自己的微博还晒过战绩。   所以是双排吗?所以这个小明星是谁?   于是经过一系列发酵,傍晚的时候热搜二十几名就出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搭配:   中单李渐冶。   大部分微博网友:中单是什么?李渐冶是谁??   人数少一些的电竞女孩:中单我知道,李渐冶是谁?哪个队的??   人数更少一些的李渐冶粉丝:李渐冶是我哥,中单是什么?新剧?   极其极其的极少数跨界小天才:???我穿越了?   次元壁破得太突然,妈妈接受不了。   这些李渐冶都不知道。他被按着俩小时,刚洗完澡吹完头发,头还是懵的。   超哥的语音就是这时候弹出来的。   “...什么事?”   “你终于接电话了?”   李渐冶眯了眯眼,从耳边拿过手机一划拉,果然一排未接的来电和语音。   “...你下午和谁一起打的游戏?”   “...我朋友。”   超哥静了一秒,“行。你朋友。”他言简意赅,“看微信。”然后挂了电话。   原本打游戏是没什么。跟艺人朋友约着打游戏也没什么。   但是超哥担心的不是这个。他直觉李渐冶最近不寻常,他奇异地从李渐冶不接电话的几个小时里嗅出了不寻常。他希望自己想多了。   【1】英雄联盟真实存在的英雄诡术妖姬乐芙兰。   ☆、第四章 我顶替我自己?   李渐冶看着超哥给他发的宣传方案。第一步让他转发那个明星AD的微博,谦虚两句,开个玩笑套个近乎。第二步让他发道歉,说无意间给林隽涯造成了困扰。第三步删了。第四步还是发道歉,说以后注意直播场合,不给无辜商家添麻烦。   好特么一朵白莲花。   看得李渐冶头更晕了。   林隽涯过来摸了摸他的头发,“怎么了?”   “...没事。”李渐冶打算给拒了。这一套操作能给他自己先恶心死。   林隽涯问他:“那我送你回去?”   李渐冶头昏脑涨地从床上爬起来:“不用。我打车。”   林隽涯第一次拦住了他。他说:“今天我送你。”   路上李渐冶想了想,问问林隽涯也未尝不可。说开了,总比他转头发现自己经纪人在蹭人家热度来得好。   “林哥,我经纪人想让我蹭你的粉丝,”他声音低低地,仍然很困倦,“今天我不该直播的。”   林隽涯已经看了热搜。他也跟助理通过气了,也大致猜得到外面那些经纪公司惯用的营销套路,嘴上却没说明:   “哦?直播怎么了?你经纪人怎么说的?”   李渐冶想了想,抬抬手指直接把超哥给他发的1234复制黏贴了。还一并把几个微博营销号链接发过去了。   “游戏账号被扒了,知道是你了。”   林隽涯笑了:“宝贝,你林哥这么拿不出手么?”   李渐冶被他叫得有点心里发热,没说话。   后来林隽涯又跟他说让他不想发就别发,过度营销也会起反效果。引起林隽涯和那个英雄联盟AD选手的粉丝反弹,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李渐冶就原话告诉了超哥。   超哥在电话里那头沉默一瞬:“你没看微博?”   李渐冶很奇怪:“看了啊。我就是看了这不才找你出主意呢吗。”   “不是。最新的热搜。你...算了,我让他们上去给你回关了吧。”   “...回关?”   “嗯。林老板关注你了。你说的有道理,这个时候再堂而皇之凑上去,他的粉丝一定反感。我让他们只转发那个AD的,行了吧?”   最后讨价还价的结果就是不转发点个赞。   李渐冶躺在自己公寓床上,拿着手机,难得的有点犹豫。他最后发了一句话给林隽涯:“林哥,你真让我蹭你粉丝啊?”   后来他就睡了。脑海里都是他林哥给他回的语音。男人的声音低沉,沙沙的,带点儿笑意:   “别蹭我粉丝了,蹭我吧。”   又过了一星期,这天李渐冶下午听了一节面部微表情的课,觉得茅塞顿开,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正想打电话跟小乔说好了,忽然林隽涯的语音弹了出来,约他晚上吃饭。   这倒很少见。   于是李渐冶问:“就吃饭?”   林隽涯再一次被他噎了几秒,然后笑骂:“小色胚。”   李渐冶一边给小乔发微信说不用来了,一边开着扬声器跟林隽涯聊:“林哥,你很自信啊。”   林隽涯觉得很神奇。怎么这小孩儿总是普普通通一句话,他就总是被撩到。   这一撩不要紧,俩人六点多急匆匆在酒店楼下吃完了日料,快九点李渐冶才出发回公寓。   没想到小乔在公寓等他。正领着工人给他换床。   “冶哥你可回来了啊。超哥吃完饭过来找你,等到刚才才走...你也不接电话...”小乔一边说着一边给超哥打电话。   李渐冶拿出手机,果然又关静音了。他回忆了一下,他是下午上完课就忘开了。   “...白天我上课,今天是忘了。”   小乔跟电话里说着什么,冲李渐冶点点头,表示她明白。确实工作日白天李渐冶很少有不接电话的。   小乔挂了电话说:“超哥说等下回来。”   李渐冶实在坐不住,歪在沙发上,惊讶地问:“什么事?”   小乔说:“本来没什么大事,就是联系了给你订了个新床。但是你不在,我也没带钥匙。超哥又临时有个事儿交代你,他下了班又拐回公司拿了钥匙过来,等到刚刚。”   李渐冶摸着下巴。他这经纪人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他了?   不一会儿装床的工人就走了。又没过几分钟超哥开门进来。他推门看见李渐冶斜靠在沙发上,眼睛眯着拽着一个本子在看。   “你还知道回来?”   小乔很懂事地说她要去给冶哥换床罩,进屋了。   李渐冶连忙把笔记放到一边,勉力坐直了身子:“您这话说的。我下了课跟新认识的同学聚聚。手机就忘开声音了。”   超哥上下打量他,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他点点头,手上递过来一本文件夹订成的册子:“给你接个综艺。”   李渐冶接过来看,《夺宝联盟》。下面是大概介绍。他看了看就大概知道为什么这个节目会谈他。   资本的嗅觉是敏锐的,资本的力量是强大的。当英雄联盟作为单一游戏一年下载量能超过550万次,当它的职业联赛年度总决赛在线流量以亿计,注定了国内职业联赛的十六个席位不够他们玩儿的。   《夺宝联盟》的拍摄地就是新开发的大型英雄联盟主题公园。计划年底开放,蹭一波元旦和年假的开门红。如今虽然核心项目有两个机芯还没到位,但园区已经建好了。反正不能开园,就先找了资深真人秀节目组策划了这么个综艺,攒攒人气。   这个节目找上李渐冶就说得通了。热搜上来的。不过李渐冶看着开拍时间,就在周末,这么急找上他,这就说不通了。   他看着嘉宾栏的八个剪影,虽然故意做的黑白阴影,也能看出来其中一个是个圈子里的当红花旦。于是他问超哥:   “这个企划,这些个赞助,没小半年下不来。今天才开始联系嘉宾?超哥,你跟我透个底,我是顶替了谁么。”   超哥心想,好,真上道。他却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着李渐冶还微微泛着潮的头发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谈恋爱了?”   李渐冶一愣,然后非常真诚地笑了:“那真没有。”   超哥点点头:“嗯。得跟公司报备。”他话锋一转又聊起了《夺宝联盟》,“是,有个大佬内定的临时不来了。不过你也不用操心,”他指指那个八幅剪影的宣传概念照,“嘉宾都有谁,咱们问了也没用。如果有问题,换的肯定不是另外七个。我说这话你明白吗?”   李渐冶点点头,明白了自己在新综艺食物链里的位置。   不过他也很知足。毕竟他算是刚刚跻身三四线吧。就是去跑跑腿,打打杂,有什么吓人的惩罚担一担。粉丝也不是去看他的,他的粉丝看见他的画面就应该知足了。   他点点头,送了超哥和小乔出去。到了门口超哥跟他说:   “你好好干。我希望将来有一天,综艺拿着全是空席位的嘉宾名单来找你。”   李渐冶一脸备受鼓舞。关上了门就恢复了面无表情。   楼梯里。超哥突然问小乔:“渐冶回来洗澡了吗。”   小乔在定明天早上来接人的闹钟,她眨眨眼:“没啊。”   祝文超一颗心沉了沉。   李渐冶躺在新床上给林隽涯发微信,说他这周末要去海城,周五下午就得走。   没想到林隽涯很快回他:“夺宝联盟?”   李渐冶按着语音键:“神通广大啊林哥。”   林隽涯马上语音通话回了过来,看到视频画面他愣了愣:“我怎么能看见你?”   李渐冶莫名其妙。有一个人,半夜三更给你回消息,还回的视频通话,你接了以后问为什么能看见你。   “...你喝多了?”   林隽涯笑了:“本人从不贪杯,”他发现他是按错了。他看了看那边的青年,又有些噎住,   “我是按成了视频不错,我也没让你不穿衣服接吧。”   李渐冶低头看了看,扯过被子披在身上,含糊道:“...我换了新床,睡衣被助理跟旧床单一起扔洗衣机了。”   “...新床?”林隽涯移开眼睛,漫不经心地笑,“你在邀请我吗。”   李渐冶安静地看着手机屏幕,睁大了眼睛。似乎没料到听到这么露骨的话。可他眼里的欲望更加露骨。不然他吃饱了撑的半夜跟林隽涯报备行程吗?   于是林隽涯转回目光,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双又纯又欲的眼睛。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最后李渐冶想,都是他坐等信息,主动一次也没什么。于是他大大方方问:“要见一次吗,周五之前?”   林隽涯费了很大力气,想了想自己的日程,实在没空,不过...先不必告诉小朋友。   “周日你录完了吧。周五别累着你了。”   李渐冶哼笑:“谁累啊林哥?”周日结束拍摄回京城,再见一准儿下周了。李渐冶很快又对自己嗤笑一声,好像谁离不开谁似的。   于是李渐冶周五到了节目组订的酒店,到会议室打招呼,看见林隽涯的时候就很懵逼。   林隽涯戴了一副墨镜,冲他笑:“嗨。”   嗨你大爷。   旁边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跟他介绍:“...林老板是咱们监制,总导演一会儿就到。”   李渐冶翻开手上的企划。自认为通读了好几遍快会背的企划。果然在最后一页背面夹角旮旯看见了林隽涯的名字。他想起来有一个午后,林隽涯说有个节目问他想不想去玩玩;前几天他说要来海城,林隽涯一语就道出夺宝联盟。他脑海中渐渐连成一条线。   所以他这是,顶替了他自己?   第二天李渐冶就投入到了《夺宝联盟》第一期的录制。真人秀,再真也是秀。因此当然有台本。但是这个节目组给的台本非常简单,只指导了几位嘉宾要和谁一组和做任务的步骤。   李渐冶不知道其他真人秀是不是也这样。   他们六个常驻嘉宾,一个电视剧大女主,据说游戏打得非常好。一个嘻哈小天王,基本上主题公园外面嗷嗷的粉丝都是来看他的。一个说相声出身的,跟李渐冶聊了两句,人家原来是曲艺协会副会长。他和一个老牌谐星,俩人搭档,两张嘴就没停过,干了主持人的活儿。还有个偶像少女团员,话很少,再有就是李渐冶,话更少。   他是让一直坐在总PD旁边儿的林隽涯给看的。   上午十点,他们还在录开场。几个前辈大佬录着录着,就发现,不对啊?怎么串词转场这些话是他们在说?两个小的呢?   总之,第一天就在一片尴尬和沉默里结束了录制。   晚上李渐冶躺在酒店大床上,看着他让小乔给他下的几个比较成功的真人秀。想看看到底该怎么插话。   这时候他手机一震,   林:房间号?   李渐冶坐起身。他第一次有点忐忑。觉得今天表现挺差的。但他还是很快打了房间号过去。   林:你助理呢?   李渐冶刚想回说助理回房间去了。开玩笑小乔一个女孩子,李渐冶基本很少要求她一定要陪着。   林:算了,你上来。   后面是个房间号。就在李渐冶上面两层。   于是李渐冶抱着平板慢慢走了消防梯。   林隽涯给他开了门,坐在沙发上冲他招招手:“手上拿的什么?”   “...演得好的真人秀。”   林隽涯一下被他逗笑了:“你平时不是挺自信的吗。没做功课?”   李渐冶摇摇头。他看了企划,看了台本,但是看终究只是看。   林隽涯被他极少流露的不知所措取悦了:“平时不是挺机灵的么。来。”他呼啦了一把他刚洗过的头发,拉着他带他看了一遍今天所有录制的原片。   李渐冶摸着下巴。是我太自恋了?有几个地方他都要尬死了,怎么拍出来?看着还行?   林隽涯陪他看完,看他脸色松快了不少,便说:“我看你表情就知道你尴尬。其实不尴尬,你想太多才觉得尴尬。你刚才说,演得好的真人秀。不错,有的真人秀确实是一字一句演出来的。但如果靠演,成就的只会是这个节目。成就不了你这个人。   “你到下一个真人秀怎么办?也演?久而久之你能跟演电视剧、演电影分清么?一旦分不清,你就演不了影视剧了。你的演技就是真人秀的演技,观众看你的电影就觉得像是在看综艺。徐导那种剧组再也不会用你。”   这其实也是林隽涯手头的综艺班子,他却没有坚持让李渐冶上的原因。李渐冶推辞了就推辞了。林隽涯一方面是从善如流,这段关系越简单越好。一方面是真人秀还真挺毁演员的。   李渐冶若有所思。他忽然叫了声:“林哥,你当时主持人转型演员也挺难的吧?”   林隽涯:。   他把平板从李渐冶手里头抽走,“在我这儿睡?”   李渐冶踌躇了一下:“明天七点就得起。”   林隽涯点点头,要送他出去。   李渐冶边往外走边问:“那我不靠演,靠什么?”   林隽涯抬手摸了摸他耳垂边的碎发:“随你。就做你自己。实在不想努力了,可以靠我。剪辑的时候林哥给你盯着。”   ☆、第五章 呵呵   第二天李渐冶果然自然了很多。   他想,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前一天晚上他睡了个好觉。林隽涯最后的那几句话奇异地安抚了他。   李渐冶本人也不是个无趣的人,相反他有时候偶尔蹦一两句话非常有效果。于是录制渐入佳境,   两天拍完PD非常满意。   他拍着李渐冶的肩:“小李可以。这回捡到宝了。相信我。有粉丝就吃你这种调调的。”   这位PD不愧是纵横真人秀界多年,一语中的。两周之后《夺宝奇兵》第一期上了线,李渐冶的人气果然蹭蹭地越了好几档。   不过现在他还不知道。   林隽涯问了他回京城的飞机,又在大堂偶遇,人模狗样地跟小乔说巧了,我跟你们冶哥一个航班。   到了京城机场,林隽涯让他的助理拿他的VIP卡带着小乔在免税店一顿逛,于是李渐冶不得不放了大包小包的小乔的假。   林隽涯十分正经:“小乔这两天也辛苦了,我送渐冶回去吧。”   小乔开开心心地走了。回去路上还在跟李渐冶发微信。林影帝真是个好人啊!真是个好人!   李渐冶是没看见的。   他听过别人对林隽涯的一万种称呼。他自己喊林哥,节目组的人喊林老板,小乔和好多网友喊林影帝,他的粉丝喊林神,还有小北...   他刚才都喊过了。   此刻李渐冶哑着嗓子,想喊也喊不出来,只剩闷哼。   林隽涯边动作边在他耳边问:“怎么不喊了,嗯?”   李渐冶一手抓着他的手臂,一手抬起小臂挡在眼前,断断续续地说:“明天我有台词课。”   “嗯,”林隽涯把他的手臂移开,弓下身看住了他失神的眼睛,“那你再喊我一次。喊对了咱们睡觉。”   “...什么?”   “你第一回知道我真名儿的时候喊的,嗯?”   李渐冶在一片混沌中努力回忆。忽然他灵光一现。   “叔...叔叔。”   第二天早上李渐冶能醒,他觉得完全凭借他的生物钟。他一睁眼就看到一片白花花沟壑分明的腹肌朝他飘过来,再往下...   咳咳,再往下是条浴巾。林隽涯已经洗完澡了。   他给了他一个很长的、带着薄荷味道的吻。   李渐冶觉得很新奇。他从来没有在谁身边起过床。   然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坐起来四周看看:“林哥,你这是把我拐到哪儿了?”   林隽涯回洗手间重新冲凉,隔了好一会儿才隐隐约约回答他:“我家。”   等到李渐冶坐着林隽涯的车到了华戏,他才发觉,这儿离华戏校区好近。   他摸了摸下巴,冲林隽涯一笑,就要下车。   林隽涯抓着他的后腰把人拽了回来按在怀里要亲他。   李渐冶配合地环住了他的脖颈。   心里想着早上的公寓。两层Loft,居家气息很浓。想必就是林隽涯日常有课时在华戏的落脚点。   两三个月了,李渐冶第一次来。   行吧。李渐冶任由男人的舌卷住了他的,闭上眼睛扬起下巴。反正开房也不是我花钱,他想。人家钱多得没地儿使了他管的着么。   李渐冶逐渐发觉了真人秀的乐趣。或者说他发现了《夺宝联盟》的乐趣。当他不再纠结尴不尴尬,不去想PD旁边的监制,全身心投入游戏的时候,他发现还挺好玩儿的。不愧是圈子里顶尖班子的用心之作。   加上李渐冶本人脑子又不笨,身高腿长手脚麻利,动脑动得最快,动手也快,跑的也快。于是《夺宝联盟》的嘉宾很快发现,两组对抗如果想赢,队长最好先抢李渐冶。   这一期他们迎来的飞行嘉宾不是别人,其中一个正好是跟李渐冶交过手的职业选手锄头。   八个嘉宾分成两队,各自的任务是有一名公主,随即投放到游乐场任意一个地标,剩下的三名勇士根据提示,找到任务点,完成任务,继而得到地标的线索,最后先找到公主的队伍获胜。而公主也可以完成任务帮助队伍获取线索。   李渐冶头一天晚上看台本的时候就觉得这期莫名其妙。那就说明公主和三个勇士能够联络。这个主题游乐场再大,咳,是挺大的。完全投射了英雄联盟游戏的峡谷地图,有上中下三路,有基地,有防御塔,有野区,各种游乐设施分布其中。可是地方再大,队友之间既然能联络,那找到人不是分分钟?顶多路上碰到点拦路的任务。   哪怕一个线索没有,地标和游乐项目从南找到北,碰也能碰到自己队的公主吧。先找到对手的公主也行嘛。直接抓走藏起来。   李渐冶一度担心这期拍不够素材的。   然后他发现他草率了。所有跟他一样想法的嘉宾都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儿。   节目组开了大招。   “欢迎各位嘉宾来到本期的《夺宝联盟》。本期我们的峡谷不幸遭到永恒梦魇的攻击,触发技能鬼影重重【1】。各位嘉宾将在有限的视野内完成任务,披荆斩棘,救出各自的公主!下面请上一期的MVP(胜者最佳)和SVP(败者最佳)挑选队员。”   李渐冶看着园区上空,他一度以为是夜晚灯光效果的透明电缆纵横交错,忽然电网一闪,整个游乐场都暗了下来。厉害了,光天白日,竟然让他们给模拟出个夜景来。紧接着园区各处不知道藏在哪的喷枪开始喷出滚滚黑雾。整个园区一下子黑下来,只余下几座灯柱。   李渐冶木着脸。神特么鬼影重重。   还真是有限的视野呢。   别说从南找到北,哪是南哪是北都分不出来。   节目组又说公主被带走的时候会被带上园区的电车,蒙着眼睛,然后到提前搭设的小黑屋。   好的。能联络上公主也没用。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哪。   李渐冶被大花姐姐挑中了,他们队还有谐星大哥和锄头。几人往园区入口走。灯柱全灭了。身边只剩下跟拍的夜拍摄像机闪着电源指示灯。   “...小冶你等下快点来救我啊!”这位姐姐平时很飒,唯独就是怕黑。   谐星大哥想了想,问:“现在是怎么说的?公主就定了是琀姐了是吗?”这位哥发现了题目的盲点。他录了无数综艺,这点直觉和敏锐还是有的。   李渐冶摸摸下巴。他在回忆永恒梦魇这个英雄的技能。魔腾能突进到附近任意一位敌方英雄的身边...   一旁锄头哆哆嗦嗦地说:“肯定是吧?不是公主吗?抓咱们三个不成王子了吗?”他第一回对征战了无数次的峡谷产生恐惧。   大哥看着黑漆漆的周围也是瘆得慌,还是溜着嘴皮子:“好好行行。锄头选手对自己的定位原来是这样的吗?城堡里的王子是吗...”   话音还未落,突然周围一阵脚步由远及近,紧接着他们就感觉有手来抓自己。在一片尖叫声中,唯一安静的李渐冶被带走了。   李渐冶:...   就挺突然的。   他坐在一间就桌子椅子还有个电脑的房间。荧幕发出幽幽的光。一点能看到外面的空隙都没有。墙上依稀是一块一块黑布拼接起来的幕布。他冲着对讲机:...   这特么说什么都蠢炸了。   况且对讲机非常安静。都不像能用的样子。   然后他仔细看了看屏幕。上面是他作为“公主”的任务。一共一百道题,一题价值一分。   不是分数的分,是分钟的分。   答对一题,墙上随机脱落一片布块,完整的四壁上的图案就是这间“公主的城堡”周围的景象。而赚得的一分钟就是对讲机可以通话的时长。可以自由选择使用。换句话说,“公主”的任务就是答对尽量多的题,得到身处的位置信息,积攒通话时长联络队友,帮助队友锁定自己的位置。   李渐冶镇定地点了开始答题。   第1题:万花通灵妮蔻是联盟第142位英雄。她是瓦斯塔亚仙灵的后裔,她的色彩斑斓使她善于拟态,她的花瓣是致命的武器。“太美了!像是刚下的雪洒满了月光。”请问这是妮蔻拟态为哪位英雄时的台词?   李渐冶:...   一个MOBA游戏,谁去听台词?还是特定触发的台词?别说是没玩儿过这俩英雄的了,就是玩过的也得抓瞎。   李渐冶埋头看题。他先后列举了诺克萨斯阵营的英雄,回答了几个英雄之间的三角八卦,默写了无数台词,甚至是哪些英雄的哪些技能不能主动使用,而要依靠被动触发。【2】   期间突然PD的声音响了起来:“队友请求通话,是否接受?”   李渐冶一点头:“接。”   然后他就听了一分钟他的“勇士们”的鬼哭狼嚎。依稀听见一句男爵摩天轮。   李渐冶摸摸下巴。所以说外面那三个应该也会触发任务,赚取对讲机的使用时间。不过男爵摩天轮?园区地图李渐冶记得很熟,位置上来讲,摩天轮在河道旁边,靠近上路。   这个位置其实很好。很有机会辨别方向,属于地图比较四通八达的地方,面朝河道,而河道大街是园区里一条特别宽的大路,很有辨识度,还能横穿园区。他看着拼出了十之五六的四周墙壁,于是决定使用一分钟。   这回对面接通的时候背景倒很安静。   “听得到么。”   “是小冶!”“是渐冶!”“你在哪呢兄弟!”   “再给我半小时。你们在摩天轮那别动。”   对面忽然一静。   李渐冶:?   锄头声音快哭了:“你在摩天轮上面吗兄弟?你知道你下面是谁吗?是牧魂人!带着老婆孩子...尼玛老婆们都比我还高啊啊啊!乌泱泱一片鬼影呜呜呜...”【3】   ...这是人干事?欺负几个胆小的?   “那你们别回去,我不在那儿。想办法找找中路广场,我可能在——”咔嚓。一分钟就是一分钟。   李渐冶面无表情地看着摄像头。浅色的瞳孔里面写满了无声的谴责。   他不说话。PD试图没话找话了两次,然后也不说话了。   他终于尽力答完了所有题,看着四周幕布辨认出他的“城堡”就在元素过山车。元素过山车对应游戏地图的小龙坑,靠近地图下路。   李渐冶这时觉得稳了。   按照地图,从男爵摩天轮出来,沿着河道大街到元素过山车,是一条直线。   李渐冶伸展长腿坐得离桌子远了点,拿起对讲机准备用他积攒的八十来分钟对话时间。   这时PD的声音响起:“蓝色方公主殿下,请问要回答附加题吗?”   李渐冶从对讲机上抬起头,冲摄像头扬了扬眉。   “...蓝色方王子殿下,请问要回答附加题吗?”   “不要。”   “附加题奖励丰厚,有机会拆除‘诅咒城堡’的墙壁,或者为勇士们提供加速BUFF...”   “不要。”   “...”   李渐冶忽然凑近摄像头,扬起的嘴角恶意满满:“完事儿太快了?”   “...”   “答对太多了?”   “...”PD心里苦。被嘉宾嘲讽了TT。   “拆除‘诅咒城堡’的墙壁,呵呵,只让拆,拆完了我能动么?”   “...”   李渐冶嘴角一平,跟变脸似的:“八十二分钟。劳驾。”   之后李渐冶就舒舒服服地坐着,陪队友唠着嗑,两边一对地点,都觉得稳操胜券。   然后他的勇士们就被困住了。对讲机里乱糟糟的,锄头一个劲嗷嗷嚎叫,说是遇到鬼打墙了。   李渐冶听见他们第三遍尖叫“鬼草!!”的时候,捏了捏鼻梁,站起来伸腿。   两周之后这段播出的时候弹幕一片“高能!!!!”“冶哥上脚了!!”“冶哥和PD的爱恨情仇第三章”“冶哥要是勇士不给牧魂人踹飞?”“这腿我可以!!”“这不是猪队友??”   最后一条不太和谐。   原因是这一期李渐冶他们队没赢。   三个勇士依言从男爵摩天轮出来,沿着河道走。但他们走反了方向。三个人鼓起勇气闭着眼睛又穿过了一次鬼魂阵,一路向着元素过山车的反方向一顿猛冲。   所谓鬼打墙和什么鬼草,就是联盟地图里上路交汇处一个环形草丛。   汇合以后发现对面也没有赢。对面的“公主”也是个“王子”,就是那个相声大师。他其实也是玩游戏的,但是答这些背景题就不大行。最后是游戏时间到了。   李渐冶气笑了,冲锄头挑眉:“上路草丛你认不出来?”   锄头已经脑子被吓懵了,决定以后再也不出来接综艺:“兄弟!我是AD啊!”   谐星大哥此时接话:“诶好嘞,那么请问这位AD选手,上路的环形草丛和下路究竟有什么不一样?”   这期节目录制就在锄头趴着李渐冶手臂的愤恨假哭和其他人的欢声笑语里结束了。   【1】游戏英雄联盟一个真实存在的英雄永恒梦魇魔腾。   技能鬼影重重:魔腾减少所有敌方英雄的视野范围,并移除敌方英雄的友军视野,持续6秒。激活时,魔腾能突进到附近任意一位敌方英雄的身边,同时对目标造成150/275/400(+1.2额外AD)点的物理伤害。   【2】题目素材取自英雄联盟的英雄背景故事。   【3】牧魂人约里克,英雄联盟一个真实存在的英雄。技能可以召唤雾行者和迷雾室女,形态为一矮一高的黑绿色鬼魂。   ☆、第六章 Carry我啊   该期《夺宝联盟》达到了一个真人秀能达到的顶流。也是经过了前面几期人气和口碑的积累,这一期节目的播放量和话题度都爆了。   当然也是因为这一期确实很炸。每个人都很出彩,就连全程基本单独一个人的李渐冶和另一组的相声演员都不例外。那一位虽然没有李渐冶那么高能,但单口相声人家是专业的。给题目一顿编排,游戏让他讲出了媲美甄嬛传的爱恨情仇,笑果满分。   至此,《夺宝联盟》基本是成功了。   观众发现了奇怪的燥点。六位个性突出的常驻嘉宾带着两个飞行嘉宾,从两组对抗,慢慢演变成了跟节目组对抗。钻规则空子,收买跟拍分镜的导演,悄悄交换任务,悄悄结盟,黑摄影机,假扮工作人员,等等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观众从头哈哈哈到尾,异常欢乐,直呼路子野。   路子最野的就是李渐冶。个性有点沉默,关键时刻又出乎意料非常可靠的李渐冶,简直是跟节目组斗智斗勇的急先锋。他的微博粉丝数终于突破了百万。   这期播的时候其实李渐冶他们已经在录最后一期了。节目组为了打好收官之战,呕心沥血,取消了跟拍PD,全景静置摄像头取材,并打算从分成两队对抗,变为分成4个队。呵呵,总导演拍着秃了的脑门狰狞冷笑,给我捣乱。我就不信你们4队人马还能齐心?   此时已经十二月了。距离李渐冶上次见到林隽涯已经很久了。林隽涯元旦有个片子要上,正带着主创团队天南海北跑宣传。李渐冶这才知道,林隽涯除了教教课,他的工作室还拍着两档节目,有综艺有访谈,还投资了几个影视剧,甚至他还有心想签几个艺人。   于是李渐冶这会儿看着节目组会议室里的林隽涯有点恍惚。   林隽涯戴着墨镜,还是那个样子,他冲李渐冶笑笑:   “嗨。”   李渐冶迅速收拾心情:“林老板好。收官了林老板来把关?”   林隽涯看着李渐冶那副又规矩又乖的表情,心说你就装吧。他脸上的笑意加深:   “我来客串。”   第二天录制,嘉宾们为了上镜,纷纷小单衣暖宝宝安排上。唯独林隽涯裹了个风衣。李渐冶看着他带着个女嘉宾出场,心想老东西还是帅。   女嘉宾是成名已久的大荧幕玉女,从前和林隽涯合作过两部电影,也算国民度很高的荧屏情侣了。她还是琀姐的学姐,两人都是海戏毕业的。   谐星大哥:“来采访一下儿林影帝,为什么来到我们《夺宝联盟》,好不好,来。”   大家都装作不知道林隽涯就是制片加监制这回事。   一边琀姐开玩笑说:“你这人,女士优先知道吗?为什么不问我们梦梦?”   谐星特别贫:“哎女神到了眼前儿,我现在不敢看她你知道吗。”   众人哄笑。   林隽涯特别淡定地开口:“我冶哥说挺好玩儿的,我来看看。”   “哎哟喂,您冶哥,好的...”   “小冶什么时候带我也上上分啊?”   “冶哥林神求个好友位啊。”   李渐冶则一脸恭敬:“林老师我们这儿不仅好玩儿,还特别刺激。一会儿我可不让着您。”   李渐冶这话白说了。因为很快两个人就被分成了一组。海戏姐妹花,相声搭档,嘻哈小天王带着美少女偶像。李渐冶和林隽涯。   “林哥和我们ACE分到一组什么感想?”   林隽涯笑笑:“冶哥Carry我啊。”   这期节目组是真的下了狠力,任务又难又繁琐,嘉宾们从上午跑到下午,傍晚匆匆吃了几口饭,又忙到晚上。   李渐冶正和林隽涯通过解谜找到了一座森林中央的卡通建筑,房顶做成了奶油白,顶部一个樱桃装饰,应该是开园以后的冰淇淋店。   俩人正要进去搜查线索,忽然园区一暗。   对讲机里嘶啦啦一响:“...园区总电源故障,正在启动备用电源...报位置,马上派工作人员送手电筒...”   李渐冶听了就琢磨,既然说来送手电,而不是来接人,那应该很快就能好。   他的后颈忽然就被捏住了。   “过来。”   然后他就被林隽涯抵在墙上亲住了。   两人在对讲机的一片电流声中接吻。唇齿相依了片刻,林隽涯松开了他,额头抵着额头,鼻尖蹭着鼻尖,他拥着人,又吻了上去。心里一声喟叹,升起一点类似于想念的念头,煨得他心里烫烫的。   确实,有小俩月没见了。   林隽涯想起前两天自己看的节目成片,眉目深邃,问怀里的人:“我的王子殿下,想我没有。”   李渐冶头一低,再抬头看向林隽涯,笑了。   林隽涯看着他。想起这人任劳任怨鞍前马后跟捧大爷似的捧了自己一整天,虽然一张俊脸没表情的时候显得有点冷,但是装得要多乖有多乖。他捏了捏李渐冶的腰,一上手就拿不开了。他觉得这人的腰是不是比着自己的手掌长的,他对他说:“我想你了。”   然后,在他反应过来以前,李渐冶忽然带着他转了半圈,就变成了他被抵在了墙上。   李渐冶一矮身,林隽涯就感觉到一凉又是一热。   嘶。林隽涯僵了僵,拼了拼意志力,还是没把人拉起来。他仰起头,脱下风衣盖在了李渐冶头上,遮住了他大半身体。   李渐冶百忙之中抬起头看他,单膝跪地,似笑非笑:“你想闷死我吗。”   林隽涯低头看。停电有一会儿了,眼睛已经稍微适应了黑暗。黑暗中的李渐冶,白生生的脸,带着潮的眼睛,嫣红的唇。挨着自己。   林隽涯一手抓着风衣领子,一手捏住李渐冶下巴,拇指碾上了他湿润的下唇:   “...堵不住你的嘴了?继续。”   由于画面冲击力太强,又积攒了很久,这件事结束得很快。   李渐冶给他理衣服:“林老师,退步了啊。”   这个小兔崽子。林隽涯挡住他开了瓶水要漱口的手,又亲住了他,边亲边调笑:“冶哥厉害啊。冶哥技术好。”   忽然林隽涯心思一顿。   李渐冶是技术很好。   可是从来没有给他过,这是第一次。   林隽涯心里忽然不太痛快。他没有深想,他觉得自己可能只是没有满足,好比饥饿的人只吃了个餐前冷盘,意犹未尽。   后来海戏的姐妹花拿到了《夺宝奇兵》第一季最后一期的冠军,林隽涯和李渐冶第二。   “来来亚军也跟我们分享一下感想嘛。”   林隽涯满脸正经:“我的我的,我退步了,拖了后腿,”他一顿,“冶哥厉害。冶哥技术好。”   李渐冶没说话。难得地脸红了。   撩你大爷的撩。   由于林隽涯正面形象深入人心,表情又太正直,大家起哄笑笑就过了。只有林隽涯的老搭档孟夢眼神闪了闪。   不过镜头也没捕捉到。只捕捉到满场的嘻嘻哈哈。   这期播出的时候这里的弹幕也没注意到,观众刷了一波“技术好♂”“哈哈哈”转头就忘了。只有很小的一撮人,弹幕画风变得很新奇。   “冶哥和林影帝搁一起是不是??怪怪的?”   “这两个人??是我想多了吗?”   “前面的我比你想的更多”   “为什么别人都在插科打诨这两个人却在打情骂俏?”   “特一嗷起一迎实锤”   “我嗑了姐妹们”   “第十遍回放,押一包辣条这俩人绝对不一般”   “请问夺宝是什么宝藏节目组?”   很宝藏的《夺宝联盟》节目组晚上临时给嘉宾发消息,说是今天的事故很抱歉,所以临时决定提前结束录制,给嘉宾们放假。剩下的结束感言反正可以各自单独录制。   于是大家就忽然空了一天。   对于社畜来说,一天假期简直跟过年一样。比过年还高兴。因为过年你又老了一岁,而突然的一天假期却会使你的人生平白多出24个小时。   林隽涯转头就想联系李渐冶,今天实在没尽兴。   可是却得知李渐冶已经连夜回京城了。   林隽涯也没放在心上。他第二天睡到自然醒,到楼下放开吃了自助早餐,游了泳,跑了步,享受了一天难得的假期。   李渐冶就没有这个运气了。他到京城下了飞机已经十一点,无缝被接到了公司总部。   他其实鲜少来。除非有正式的合同要签。今天被带到会议室的时候看到老总和公司资历最老的经纪人都来了,超哥也坐在一边,他摸了摸下巴。我犯事儿了?   一个大号牛皮纸袋扔到他面前。   “有人匿名举报说你草粉。”   李渐冶:?   他两根手指捏着牛皮纸袋打开,露出最上面一张照片。里面的人黑色修身长裤,黑白的T恤,戴着口罩,头发明显刚洗过,低头看着手机,从一间灯火辉煌的大厅里往外走。就是李渐冶自己。门内墙壁上挂着这栋建筑内经营的项目,一块知名酒店的牌子在照片里特别清晰。   李渐冶心里咯噔一声。他又往下翻。发现里面一打照片,都是他穿着不同衣服,独自出入这个地方的照片。   李渐冶淡定了。   他把照片往超哥面前一扔:“您瞅瞅。有几张我都瞧不出是我自己。”他常年戴口罩。   老总在上面吐沫横飞:“都被拍到这么多次了你还嘴硬?你有几个粉丝经得起你这么糟蹋?还是同一个跟你一直约?”   李渐冶不为所动。其实他跟林隽涯很小心。两人一般是开车直接进酒店地下车库的。酒店又是独立电梯。偶尔在附近吃饭,距离不值当开一回车的,才会步行去酒店。即便步行,两人也是一前一后。事后也是李渐冶自己出来。   这家酒店五层以下是奢侈品商场,还有餐厅咖啡厅,酒店的大堂在六层。因此单单看李渐冶出入这个地方,也可以解读成用餐、逛街等等。   根本算不上实锤。   这个道理他们不会不知道。所以搞这个阵仗是干什么?   李渐冶淡定开口:“超哥,按我跟公司的合同,片酬怎么分?”   “...二八。”   李渐冶嗯了一声,又不紧不慢地问:“我有底薪吗。”   超哥咳嗽了一声:“没有。”公司当初给租了房,相当于管了住,就没开底薪。   李渐冶的意思不言而喻。他一边嘴角挑起来笑,直视老总:“这地儿一晚上不得小一万?我这约的他们家千金吧?”   这时他们公司当家经纪人冯曼语柔柔开口:“所以呢?你就是去吃饭?自己?这么多次?渐冶,无论是去吃饭还是去开房,公司都能查到,你知道的吧。”   李渐冶心想那你们怎么没查明白再来锤我?肯定是查不出来。那酒店的档次就不可能泄露这种信息。   “按合同办事,我没有和粉丝任何不良接触,没有违反公司任何规定。”意思是那你管我去干嘛了。   “渐冶,你别有情绪,”冯曼语语调还是柔柔的,“刚才孙总说的急了。也是担心你年纪轻走错路。这次这么着急喊你过来,其实是想商量商量对策。目前这照片只是寄到公司,万一要是还寄给了媒体怎么办?你要为你的形象考虑嘛。”   李渐冶没答。超哥见状说道:“我打听了。目前还没有媒体接到消息。”   “肯定没有,”冯曼语的语气不容置疑,看也没看超哥,“曝给媒体也不是举报人的目的。不然为什么还要先寄给公司一份?”   超哥有点尴尬:“那公司的意思?”   冯曼语:“与其被动等着别人曝,不如我们自己来。先找水军带一波节奏,说渐冶频频跟不明粉丝约会,然后站出来辟谣。”   李渐冶要气笑了。一旦曝光出来这种爆料,后续再怎么辟谣,大部分人其实都会存疑。对李渐冶免不了会有个负面的印象。李渐冶对自己的德性很自知,做过的事如果被曝光那他一力承担,可是没做的事,他为什么要平白背这个黑锅?   其实如果只是开房这种似是而非的消息,即便发给媒体,以李渐冶现在的咖位,也炒不起来浪花。既然带不来流量,媒体根本不会浪费资源在这种爆料上。而公司的这个主意似乎代表了某种态度,就很耐人寻味了。   李渐冶规规矩矩地笑:“谢谢冯姐和孙总。我觉得冯姐说的有道理,曝给媒体不是举报人的目的。既然不会曝给媒体,公司就别浪费资源了。冯姐有句话说的好,我要为我的形象考虑。”他略一停顿,“我暂时考虑我的形象不适合这种炒作。过完年徐导的戏要开拍了,徐导教养守旧,恐怕看不惯这些花边新闻。”   冯曼语也笑:“我就一直看渐冶觉得有出息。可见是进了徐导的组了,就是有底气。”   李渐冶笑得是他招牌的又乖又规矩,但是掩不住眼底的冷淡:“公司栽培我,我的底气就是公司的底气。”   这件事于是不了了之。   ☆、第七章 封山令   从会议室出来,李渐冶和超哥一前一后走着。   李渐冶突然停了,超哥还在看牛皮纸袋,差点撞到他身上。   “...什么毛病?公司的走廊配不上你了?”   李渐冶转身看超哥。他这会儿没笑了:“超哥,这次没你的事,对不对?”   他问的似是而非,超哥却听懂了。他拍拍李渐冶的肩:“你不是冯曼语带出来的人,她打压你也是正常的。”   李渐冶看着超哥。这么晚了,公司早就空无一人。   李渐冶不是傻子,他问:“我不是她带的,但可以是她带的,她管你要我了?”   超哥正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听见李渐冶又问:“你没给。所以今天她对你那么不客气。我早就想问了,我还没来的时候就一直是这样?冯曼语干什么都有理?她到底给你们那个孙总立过什么汗马功劳——”   李渐冶摸摸鼻子,声音低了点:“是我想的那样吗?”   超哥点点头。一脸牙疼地带着李渐冶往前走。   其实这些已经不该李渐冶问了,但超哥没介意。也许是夜深人静营造了一种奇特的交心的氛围。也许是李渐冶今天一顿软钉子硬钉子也让超哥觉得出了口恶气。俩人现在在一条船上。而且他也很气不顺。那你在公司当牛做马八年了,要业绩也有业绩,却总要被压一头,还要被摘果子,你也气不顺。   李渐冶又问:“她找什么借口要接手你的艺人?”   “说怕我忙不过来。”   李渐冶嗤笑:“她就忙得过来?”随即他又停住了,“我,你没给。你把谁给她了?”   超哥顿了顿:“何遣。”   跨年夜李渐冶在自己的小公寓里。公司的年终晚会结束了他就回来了。这会儿正一边看剧本一边回微信消息。   他给他爸妈分别发了元旦祝福,又给超哥发了一个大红包。   超哥很快回了他一个更大的,并附了一句话,说是你嫂子的一份儿也算上。   李渐冶笑笑。他和超哥关系好了点,比之前那种冷冰冰的经纪人和艺人要亲近了许多。   他动动手指,又回了一个更大的红包。   李渐冶:那我得给我侄子也发一个。   超哥:别提那臭小子。元旦晚会不让看,非要回放你那个《夺宝联盟》。   李渐冶笑笑。这节目现在是红。   超哥又发来消息:小冶,你跟哥说实话,你在节目组是不是有门路?100道题怎么能答出来那么多?   其实这也是很多网友的疑惑。那些题本来就是节目组搞出来为难人的,为什么李渐冶能答出来十之八九。一定有黑幕。一定是节目组为了捧他。   很快这种论调就被李渐冶粉丝啪啪打脸。玛德求捧。每期俩小时的节目,我哥单镜加起来没十分钟的。请问这是什么黑幕?   黑幕是不可能有黑幕的。李渐冶之所以会那些题,那是因为他高中的时候做兼职,在网上接翻译。英雄联盟本来就是英文的,他在那边没什么认识的人,每天自己又无聊,心血来潮把整个游戏背景故事给翻过一遍。这才有了现在的高能。   其实也不完全是心血来潮为了玩儿。也是为了学英语。要说美国李渐冶是真待不下去,谁十四五突然被扔到异国他乡,语言不通,举目无亲...哦,亲还是有的。但他亲妈那会儿忙,再说再关心儿子那也不能陪着白天去上学吧。李渐冶上的高中又全都是当地人,第一个学期他基本上什么也听不懂。   然后他就发了狠。他可以看不惯整天party□□乱来的同学,但他如果因为语言不过关被这些同学看不起,他不能忍。   跟他现在冲着徐导的剧本发狠的势头差不多。   他给超哥回微信。   李渐冶:没有。超哥,我唯一的门路就是您呐。明年加油。   然后他手指一划,最近联系人划下去好多,划到了半月前的联系人。   李渐冶是觉得既然被人盯上了,那就先谨言慎行。加上他确实也反省了一下,觉得确实是任性放纵。他自己的名声他无所谓,但是他签了徐宜良的戏。如今他还担着超哥的前程。他就必须得有所谓。因此他没再联系林隽涯。   而林隽涯也没联系他。   李渐冶看着林隽涯本人照片的头像。   这男人平时总是一脸好脾气地半垂着眼睛,其实他眼睛的形状非常优美,瞳孔特别黑。一定要抬起眼睛看人的时候,才菁华具现。好像深渊,一眼望不到底。再配上他修长的眉,高挺的鼻子,总是微微上扬的嘴唇,棱角分明的脸,真是英俊极了。   他看过他的脸很多遍,也看过这张脸上很多的表情。开着车的时候,侃侃而谈专业知识的时候,初见时一脸笑意给他解围的时候,黑暗里微微泛着汗的时候...   可是现在他看他依然很陌生。   也不知道这个名字是不是就会这样在微信最近联系人名单里一直沉下去,沉到手指划再多下也找不到。   他最后也没有给林隽涯发元旦快乐。   这句快乐他发到了微博上。   粉丝们再次喜极而泣。麻蛋我哥营业了。这种言简意赅的风格一看就不是经纪人代笔。粉丝们点赞转发,看着这4个字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这踏马还不如经纪人代笔,赖好小祝哥每次还配个图。   李渐冶看粉丝们给他回,说哥你元旦也要快乐。   他笑了。这种交出去一定会有回复的问候,让人心安。   江湖上有四大门派鼎足而立,法源寺乃武林泰斗,两仪门剑气双修,锻刀山庄刀法卓绝,还有号称天下无不知之事的明月楼。   其中,锻刀山庄善造神兵利器,刀法也是传承百年精妙绝伦,战力最强。这天锻刀山庄这一代最杰出的大弟子季清溯下山游历,师门让他远赴西域探查牙耳教拜火教。路上遇到了一样志在诛邪的法源寺僧人苦别和两仪门弟子独孤兰。原本一僧一道结伴而行,现在是四人成行。   第四人就是苦别带着的一个小徒弟。小和尚才九岁,整天拉着师父问肉是什么味道,说他好像吃过。穆清溯整天闭门练刀,独孤兰整天在山巅练剑,一路行来,看一大一小两个和尚斗嘴,都觉得很有趣。   四人一路顺顺利利,杀上拜火教,救出被抓来炼药的无辜百姓,高高兴兴下山去。   返程途中忽然遭遇不明兵马袭击。季清溯看出那伙人训练有素,还配有火铳,推断恐怕是庙堂中人。四人一头雾水,虽然侥幸逃脱,但苦别大师一臂受伤,于是一行人一面到附近不问世事、只问岐黄的仙医谷求助,一面向各自的师门求援。   季清溯在谷中与照顾他的仙医谷弟子风帘慕情愫渐生。两人衷心待诉,无奈风帘慕领了师命要上山寻找雪莲,两人暂且告别。   于是季清溯等人继续在易守难攻的仙医谷等待门派增援。援还没等到,先等到一名神秘高人。高冠博带的紫衣人指点他们先离开仙医谷,否则谷中神医和众学医弟子恐有无妄之灾。   此人所言不虚。轻功卓绝的独孤兰夜间在山顶观望,果然看见一行人带着火乍药进了仙医谷。   五人连夜离开。没想到这伙人丧心病狂,没在谷中搜到人,却还是将医仙谷夷为平地。只有风帘慕不在谷中逃过一劫。   几人与紫衣人面面相觑。季清溯逼问紫衣人来历,紫衣人见情势危急,追兵在后,便道出身份。原来是明月楼的楼主温钰。温楼主直言相告,半个月前楼中暗探半数突然失去音讯,疑似跟无意间探查到的一则消息有关。   这则消息就是今上唯一的子嗣流落民间。当今朝廷外戚专政,太后垂帘,皇帝被嫡母挤兑得儿子都不敢在宫里留,九年前孩子甫一出生就托讲经的僧人带出宫了。   众人看看圆头圆脑的小和尚。于是季清溯决定一力相护。他号召师门和武林同道,一起护送这天家血脉回京。   从漠北到京城,一路上袭杀不断,各门派前来驰援的精锐死伤大半。待到得京城皇宫,苦别大师已经身陨,风帘慕为了救季清溯也香消玉殒。痛失好友和爱人的季清溯深恨太后党一手遮天,一刀劈了支持太后的禁军统领,杀进金殿。   龙椅上的年轻君王威仪赫赫,不像是任人摆布的模样。年轻的君王抱着失散多年的骨肉,声泪泣血,我皇儿命苦!当着满朝文武,他例数了太后党十八条罪状,其罪当诛。   圆头圆脑的小和尚懵懂地看着这一切。   天子剑杀意决绝,转眼间数十道斩立决连发,季清溯几人还立在皇帝身侧,朝中无人敢有异议。   借江湖人的刀斩了外戚的君王终于转过头看了看为保护他的血脉而拼尽全力的江湖人。   他给每人下了一道圣旨。旨意上说,四大门派倾巢出动进京勤王,死伤惨重,听说还刚刚和西域牙耳教结下仇怨,不如各自回去封山,休养生息。今上体恤,愿每年封黄金百两,奖赏正道中人匡扶社稷之功。   是为《封山令》。   区区百两黄金,中原武林就成了皇帝养的狗。   然而此令他们不得不遵。   季清溯回到锻刀山庄,师兄师弟,昔日恩师,全都命丧那场护送。幸存者不足十一。法源寺、两仪门和明月楼也是如此。   门派凋零,江湖没落。   自以为正义不倒、热血澎湃的护送,其实是各大门派的催命符。跋涉千里,回首只有萧瑟。   他想起年幼时师父给他起名字。说虽然你是个孤儿,但咱们山庄都姓季,为师给你取名清溯,清水无垢是君子方正之心,追本溯源是习武永无止境,进我山庄练武,便是要你季清溯守住本心,勤学苦练,为山庄争气,名垂江湖。   他想,师父,我练得成刀法,守得住本心,却护不住朋友,护不住爱人,护不住山庄,更护不住江湖。甚至葬送了江湖。现在江湖也是庙堂。   一年后。季清溯到仙医谷祭奠。遇到独孤兰和温钰。三人相对无言。   年少的意气风发,曾经的危难相扶,都好像很久前的一场旧梦。   再十年。季清溯继任锻刀山庄庄主,重头收拾旧河山,不为朝天阙。   独孤兰潜心修炼,剑法大成,于剑道上可说窥破了天机。   温钰也重建了明月楼,恢复了几代先人的心血。   却不约而同地遵守了封山令。不许门人弟子插手俗世,沾染庙堂。   三人月下对酌,说起如今皇帝立了太子,年仅八岁。皇长子许是年幼时候颠沛流离伤了根基,几年前就殁了。   昔年圆头圆脑的小和尚的身份,和所谓太后指使的追杀,真真假假,又有谁知道。   旧事隔天远,可见所谓的千里护送原来果真是个笑话。   十年过去,三人心底依然难免发寒。说什么振兴门派,光复武林,却终究心灰意懒。人说江湖凶险,有些人心,有些权谋,更比江湖凶险百倍。   好一道封山令。   这就是徐宜良的剧本《封山令》。   李渐冶其实不是很看好这个剧本。武侠题材没落久矣。他不看好,但他觉得这个故事很好看。李渐冶要演的就是孤高出尘、面冷心热的剑法高手独孤兰。   其实当时第一次站在徐宜良工作室二楼看剧本的时候,李渐冶一度以为独孤兰是女主。徐导让他猜看中他演哪个,他说:   “不会是独孤兰——”   徐导就哈哈哈笑起来了说他眼光独到。   其实他当时是在分析,首先不会是独孤兰,然后徐老师您瞅我也担不起男主...然后拖延着再引徐导多说几句,自己再猜。   当然这一节他就没跟超哥细说。也没跟林隽涯说。因为实在有点,嘶,瞎猫撞到死耗子。   咳咳,哦,李渐冶觉得这个故事很好看。   他觉得这就像有一首歌的歌词。越过山丘,才发现无人等候。【1】而他对自己的角色的定位也很清晰。快意恩仇的时候他负责衣袂并长剑飘飘,突出一个江湖儿女帅字当先;荒凉心酸的时候他负责白衣落寞,被逼无奈地不问尘俗,心里比脸上更冷。   这大概就是这个角色的意义。主要是衬托。他毕竟不是故事的主线,不是护送的发起人,不是间接害死了师父、爱人和好友、背负血海深仇和无边愧疚的男主角。   但是现在他有一个主要问题。他学了演技学了形体,可是?剑法?   正当他思考要不要去P站搜个什么太极剑法照着练练的时候,超哥突然联系他:“渐冶,年前这个月在北京吗?出去玩了吗?”   今年过年就是一月底,因此元旦到过年李渐冶放假。他心想中间儿好几个试镜呢,再说出去玩有什么好玩的。   “在啊。”   “行。公司给你安排了个武术指导,为徐导的戏做准备。你明天来公司形体室。”   【1】李宗盛《山丘》   ☆、第八章 好师兄   李渐冶敏锐地听出这句话的不寻常。   “公司安排的?”   “咳,徐导工作室给公司推荐的。”   于是李渐冶就很郑重其事地去了。临出门还摸摸下巴拎了筒茶叶。   事实证明这个课还是很有必要的。至少李渐冶进了组,徐导对他这个不愿意用替身的态度很满意。   李渐冶也见识到了一个专业的、磨合多年的、高标准严要求的电影剧组是怎么运作的。   演季清溯的是一个颇有实力的小生,成名有几年了,很巧也是华戏的。他长相不是大众意义上的好看,眼睛不够大,下颌不够尖,但是五官合在一起意外的非常有魅力,眉毛英挺,荷尔蒙爆棚。   他带着助理过来跟李渐冶打招呼:“嗨,我是季清溯,哦不是我是李继扬。”   李渐冶:“...我是李渐冶。”不是,你们华戏的人都什么毛病?见了人就是嗨。   李继扬说:“嘿,本家呢!我跟你说哦,我看过你的那个《夺宝联盟》,你也太好笑了吧哈哈哈。”接着李渐冶就被他拉着哈哈哈。他说你和相声大师有一期关在小黑屋,节目组给你俩剪在一起,我都以为我iPad有了半边屏幕静音的功能哈哈哈。   李渐冶有点走神。另外一个也老是嗨嗨嗨的开机仪式没来。李渐冶觉得徐导是想憋大招,留一手。毕竟林隽涯时隔几年上大银幕还是挺有爆点的。还有可能是前期剧组的日程没有他的戏。   哦林隽涯要演的就是温钰。   李渐冶走在剧组订的酒店走廊里,又跟着小乔和超哥进了房间。忽然超哥拍了拍他,指了指阳台。   两人于是到了剧组酒店阳台。   超哥一开始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忽然问:“那人到底是谁?”   李渐冶一愣,明白了问的是什么。他含糊地说:“一个朋友。”   超哥点点头:“在外面就算了,进剧组你老实点儿,”他顿了顿,“最好出去了也老实点。”   李渐冶默了一下:“我保证。”他踟蹰了一下,又说“其实以后可能不会了。”   超哥有点意外:“分手了?开个房人家都那么舍得花钱,能这么轻易跟你分了?”   李渐冶只有沉默。分手。两个人,在一起过的才谈得上分手。分手这个词对他来说都是高攀了。人家是舍得花钱,但是舍不得带他回家。   李渐冶马上嘲笑了一下自己的这个想法。于是他很真诚地跟再次跟超哥保证:“不会了。你放心。”   第二天上午主要拍一些独孤兰的的单人镜头。拍他在两仪门练剑,白色的道袍随风翩飞,长剑比风更快,比衣袖更飘,在众弟子中出类拔萃;他拜别师门下山入世,多年后重返两仪门,风雪依旧,一起练剑的人却无处安息。   徐导告诉他,这些镜头到时候在成片里就是一晃就过,交代一下背景,走个过场,因此让李渐冶别紧张。   紧张其实多少还是有一些的。虽然都是没台词的戏,但是周围的工作人员团团围着,跟他拍校园偶像剧的时候不一样,没人低头玩手机闲聊,都聚精会神看着拍摄。有几场独孤兰在大殿上的戏,他的师门群演上百人,个个妆扮考究,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仿佛他真的是师门之光,李渐冶还真的有点不自在。   不过他别的或许不行,装他是专业的。一张脸冷下来,再说独孤兰本来就是不太需要演技,不是,本来就有点面部表情缺乏,因此李渐冶第一次拍电影的第一天磕磕绊绊地没出什么大毛病,完成了拍摄任务。   拍完了刚过中午,李渐冶去跟徐宜良打招呼。给小葛递上了一个保温杯。   “这是什么?”   李渐冶随意地说:“我助理在酒店煮好带出来的薏仁水。徐导来点儿?”   薏仁助消化解腻,徐导欣然接受,给了他一句准话:“哈哈哈有心。好小子,今天表现还可以,满意,满意。”   但李渐冶自己还是不太满意。于是他摸摸下巴,下午又来了,准备观摩下专业人士李继扬是怎么拍的。   李继扬第一天的拍摄任务跟李渐冶差不多,也是单镜。锻刀山庄地处江南,剧组给搭了个小桥流水的景。季清溯出师之前,就是日日在这样的好景色里练刀。一套刀法练完,刀尖上落一朵桃花,拈花把酒,写意风流。再回来时,花还是花,酒还是酒,他的刀却不知该劈往何处。原来姹紫嫣红开遍,都付了断壁残垣。【1】   于是李渐冶就看见这位嗨嗨嗨哈哈哈的小哥,扮上戏服就跟被什么上身了似的,眼睛里面的光都不一样了。他上一秒面庞白润,笑得志得意满,少年儿郎比桃花盛开还耀眼;下一秒化妆师给他粘了一星半点胡子拉茬,他黯然神伤,满目苍凉,比桃花凋零还伤心。   李继扬下了戏,看见李渐冶冲他发呆,走过来问:“嗨,看什么呢?我戏怎么样?”   “...”李渐冶真诚希望大家不要再嗨了。不过他还是忍不住佩服道:“厉害。”   李继扬往化妆间走:“厉害吧,”他顿了顿,“你专门来看我的吗?”   李渐冶跟着他,觉得这个厉害的小哥在戏外还挺有意思,开口就被带得有点随意:“...你是好看吗。”   李继扬躺着让化妆师给卸妆,他一下了戏就眼皮耷拉着,有点没精神的样子。他想了下,抬手手掌伸开比了下李渐冶的脸:“那确实没有你好看,”他唉声叹气接着说,“你这个脸粉底都能省不少,阴影也不用打吧。”   “...你脸怎么了?”   “黑啊!水肿啊!粉底一年四季得带防晒的,晚上吃一克咸的,第二天就得肿一天!”   化妆师和李继扬的助理在一边嘿嘿嘿地笑。李渐冶没说话。   李继扬看看他:“你是不是第一次拍电影啊?”   李渐冶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是啊。”   李继扬坏笑:“你是不是紧张啊?”他挥挥手,“你别紧张,徐导说你那边挺顺利的。徐导看中你,你就肯定没问题。”   李渐冶心说那你是不知道徐导怎么看中我的。他清清嗓子转移话题:“今天的戏都是没台词的。”   李继扬看看才七点多,就说:“你吃饭了吗?吃完来我房间吧。带上你的本子,我给你对对。”   李渐冶再一次有点:“...你房间?”   李继扬想了想:“你房间也不是不行。你晚上吃什么啊?在房间吃吗?味道大吗?味道太香我可不去啊。剧组餐我闻着都馋。请饶了晚上只能吃草的人吧。”   李渐冶被这个简单的直男思维逗笑了。   晚上李渐冶就带上自己的剧本去拜访李继扬了。还拎了一袋子小乔给他搁冰箱里的番茄。   李继扬开开门:“拎的啥?”   李渐冶:“...番茄。美白消肿。”   李继扬翻了个白眼接了,把他让进门,一边嘴里嘟囔说吃糖就很好吗你是不是要害我。李渐冶就笑了。他觉得这个一见如故的朋友还挺妙的。   李继扬果然在吃草。还是没有盐也没有沙拉酱的那种,只有一小点醋和一小点胡椒粉,盒子里还有一块看起来不超过200g,纯白水煮的像是鸡胸肉的东西。   李渐冶敬佩地看着他。   李继扬没看李渐冶,在看他带来的剧本。他一边吃草一边看手里的剧本。台词首先被马克笔画出来了,然后旁边就是一堆一堆的注脚。   这些笔记的内容他越看越觉得熟悉。   “你也是华戏的吗?”   李渐冶心想,我哪算。他把短期班的事说了。   李继扬挥挥手:“那你也是华戏的。算我师弟嘿嘿嘿。你看你这句话写的,胡老师的口头禅吧。”他继续说,“你这个功课做得可以啊,我看你的台词的时候都没你想得多。”   “...你看我的台词干什么?”   李继扬说:“我不仅看你的台词,我还会你的台词。”他稀里哗啦背了一大段,中间除了独孤兰的台词,还有好几句苦别大师的。   简直是把剧本整个儿背下来了。   “...”   “你那是什么表情?”   “...羡慕你。”   李继扬匪夷所思地看着李渐冶。他扯出自己的剧本,指着上面划出来的大段大段台词:“谁羡慕谁?你看你全戏加起来台词有我一场多吗?”   确实。独孤兰沉默寡言,季清溯就很话多。不是。话正常多。   李渐冶觉得李继扬脑回路真是天赋异禀,经常说话都会让《夺宝联盟》里的怼人小王子无话可说,并且觉得,唔,好像还真的挺有道理。   “——就是这个表情,”李继扬突然说,“你就记着你这个表情。你本身五官气质偏冷,这点得天独厚。而独孤兰人一年四季在雪山顶上练剑,一年到头说不了几句话,见不了几个活人。他是世外高人,咱们都是凡夫俗子。他看咱们就是这个表情。他可能是觉得新奇,觉得有趣,每次想说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李渐冶摸摸下巴。好像还真的挺有道理。   “嘿嘿嘿醍醐灌顶了吧?我好吧?”   “...好。”   “叫声师兄我听听?”   “好师兄。”   李渐冶看着李继扬被雷到的表情,心满意足。   突然他感觉不对,一回头看到李继扬的助理保持着推门的姿势僵在那里,一脸的尴尬和震惊。   嘶。   李继扬站起来要扔他的助理:“你那是什么表情?渐冶和我在开玩笑。把你脑子里有的没的都忘了!”   助理小哥哥一双眼睛忽闪忽闪,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冶哥,扬哥,喝点水吧?”   “...我助理小瑜。他们小孩子那些个思维真是的。腐眼看人基。你别理他。”   李渐冶震惊。你还知道腐眼看人基。你知道的还挺多。   李渐冶和李继扬的关系好,剧组都看出来了。第二天演苦别大师的男演员纪泽进组。纪泽很巧,他也是华戏的,年纪虽然比李渐冶他们两个大点,但是很与时俱进,小年轻的那些新事物他接受得很快,三人迅速熟络起来。磨合起来飞快。   这使《封山令》的拍摄如虎添翼。有两个演技扎实的演员带着,李渐冶NG的次数都不多。   这天他们剧组转战到了陕西的山里。在这取仙医谷的景。他们已经拍完了勇闯拜火教,电影里快意恩仇的部分基本告一段落。明□□演风帘慕的女演员和林隽涯就进组,六人小队即将成型。   李渐冶这几天戏很多,而且大多吊来吊去。毕竟独孤兰的人设是轻功也很好。公司说小乔没跟过艺人进山,还给李渐冶专门换来一个生活经验丰富的男助理。   今天也不例外。李渐冶全天的戏。虽然大部分时候只是沉默地跟着主角,但或许是头套从早上五点戴到现在,他简直有点头疼欲裂。   这段戏是苦别大师左臂受伤,仙医谷的神医为他划开伤口,取出异物。苦别大师盘膝坐莲,一手立掌在前,腕上的佛珠因为剜骨之痛跟着手臂微微颤抖,但是苦别大师面色不变。他温言吩咐徒弟去屋外等候。他口中佛号不断,眉目中既有菩萨垂眸之慈,也有金刚怒目之威。   李渐冶就和李继扬坐在一旁边看边嘀嘀咕咕。当然主要是李继扬在嘀嘀咕咕。   “纪哥戏真好啊。纪哥光头也帅啊。为什么有人没头发还这么帅?唉。”   李渐冶手撑着头。一会儿苦别疗伤完了他俩得进去看望,拍完这最后一点今天才能卸了假发。   他忍着头疼:“你叹什么气?”   “能不叹气吗。纪哥的戏和颜都这么能打,明天林影帝进组,啧啧咱们压力就更大了。”   “什么压力?”   “嘿!我毕业六七年了,演了十几部戏。这不咱华戏最牛逼的来了吗?是骡子是马,当着林影帝的面拉出来遛遛。”他很有一些摩拳擦掌。   “...你是骡子是马我不知道,先说明白,我是马。”   李继扬眼睛从纪泽和神医那边转过来看李渐冶:“你怎么那么贫?你演什么电影,你说相声去吧你。”接着他看清了李渐冶的神色。夜晚剧组大探照灯一打,这人眼睛下面都是青的,特别明显。他马上站起来要找人,“你怎么了?不舒服?你助理呢?”   李渐冶拉住他:“我叫他先回酒店了。给我预约个按摩。我稍微有点头疼,昨天没睡好。”是真没睡好。头套戴久了,摘下来还是感觉得到那种紧紧勒着的难受。   李继扬觉得他脸色简直不能细看,还是要找片场的医生。李渐冶抓着他季清溯的青袖子,“别找了。就是戴头套戴的。这不马上拍完了吗,回去睡一觉的事儿。”   李继扬也知道他们的头套难受。武打戏都这样,他第一次拍古装也是整天觉得脑袋不舒服。不勒不行,戴得松了武打动作一起来就得歪。你一个人歪不要紧,耽误的是全场的进度。徐导又是坚决杜绝替身的。于是李继扬声音小了下来:   “按摩可以,不过主要还是靠适应。你助理既然先回去了,一会儿回去坐我的车。”   李渐冶跟他开玩笑:“好师兄。”   这现在是他俩的一个梗。那天李继扬被他雷得不清,第二天转过头就拿来恶心他,于是俩人开始整天好师兄好师弟的互相伤害。小瑜已经麻木了。   但是这声“好师兄”听在提前了一天来的林隽涯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1】汤显祖《游园》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第九章 我是来看他的   林隽涯这段时间是真的忙。忙完电影首映忙各种别的活动。年前就这样,休息是不可能休息的。再说林隽涯也不是能闲下来的人。他刚刚闲下来就过了年,过完年就到了《封山令》开拍。他提前一天到了剧组酒店,看时间还早,听说老徐他们还在拍,就决定先去看看。   他第一眼就看见了李渐冶。他发现即使是夜晚,即使是背影,他也能在人群中一眼认出李渐冶。李渐冶穿着戏里两仪门制式的白袍,外面有一层纱。仙风道骨的人儿,没骨头一样坐在简陋的塑料凳上。   然后他看出来点不寻常。李渐冶和旁边也穿着戏服的男人离得太近了。那年轻男演员侧脸眉目英挺,味道很足,正是老徐这戏选的男主角。他正偏过头来很担心地看着李渐冶说着什么。说着说着就要站起来。李渐冶抓住了他的袖子,额头快要抵到人家手臂上。   林隽涯忍不住走过去,忽然听到两人说话的声音传过来。   “...酒店...昨晚...坐我的车...”   然后李渐冶磁性十足的声音低低的,有点虚弱,有点笑意,带着林隽涯非常熟悉的喑哑:“...好师兄。”   林隽涯的脚步就钉在原地。   李渐冶看见林隽涯的时候已经下戏了。他脚步很快地朝化妆间走。假发套到底是谁发明的?他在认真考虑,听小瑜说有一种东西叫做接头发?不然去试试...哎?路边这人怎么这么眼熟?   “...林哥?”李渐冶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走上前打个招呼,“今天就来了?”   林隽涯面无表情:“嗯。”   李渐冶被他的冷漠激得一愣。他从没见过林隽涯这副表情。所谓透心凉差不多就是李渐冶这一刻的感受。   他退后一步,脸上慢慢很恭敬地笑了:“林老师好,我们刚刚下戏,徐导应该还在里面收拾东西。不打扰了。明天见。”   林隽涯站在原地。他看见李渐冶进化妆间没多久刚刚那个男演员也进去了,然后两人相携上了同一辆车。   这是,有新的了?   林隽涯直觉不可能。李渐冶人虽然在有些事上直率放纵,但是一到工作上还是敬业的。而且他刚刚查了下那个叫李继扬的。从来没有这方面的传闻。   应该只是关系好。吧?   其实是不可能的。进组乱搞,这被发现了以后哪个导演敢用?但凡是有点做人的基本素质和演员的职业素养都做不出来这种事。更别说这是徐宜良的戏。李渐冶又不是精虫上脑。林隽涯这纯粹是关心则乱。   林隽涯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但他心里吧,怎么说。还是有点微微的不舒服。尤其是他之后几天在片场观察,这俩人关系是真的好。   他这点微微的不舒服的直接反应就是,他的温钰心事重重。他再专业,他的演技再好,他看着季清溯、独孤兰等人还是有一种微妙的探究和欲说还休,脑子里也都是那天晚上两个人在椅子里拉拉扯扯。   世间万物,皆在一念之间。   徐导觉得神秘的明月楼楼主迫不得已现身,追查门人弟子消失的原因,本该作壁上观,却三番五次对季清溯一行人出手相助,就是应该有这么点欲说还休。   每个人都有秘密。明月楼楼主七巧玲珑心,掌管天下秘闻,他能分辨不出消息的真假吗?面对皇帝用一条血脉布下的陷阱,他能没有一点危机意识和预感吗?仙医谷世外桃源一夕间血流成河,他是怎么未卜先知的?明月楼搜集消息,跻身四大门派,背后真的只是江湖势力吗?毕竟明月楼的牺牲,从头到尾只是温钰口中的“大半弟子忽然失去音讯”,那么真的是失去音讯了吗?他到底知不知道《封山令》。甚至他是不是就是在执行《封山令》。一次次救季清溯,救独孤兰,是朋友之义,还是于心不忍?是仗义出手,还是另有玄机?   这也是后来《封山令》上映以后最大的争议。轻袍缓带,紫衣雍容的明月楼楼主温钰,到底是好是坏?   这也是徐宜良心目中的江湖。亦正亦邪,暗流涌动。好人不一定能好到底,坏人也不一定一直作恶。   徐宜良简直没带过这么顺的剧组。挑大梁的小伙子戏非常好,请来压阵的两个老的也不摆架子,女演员演技也扎实,启用的唯一一个新人,功课也做得很足。   唯一有点头疼的是小皇子的小演员。他是个星二代。进组的时候爸爸妈妈跟着,各自助理都带了两三个,他自己还有两个助理。先开始剃头就很不乐意。他妈妈是选美皇后出身,娇声跟徐导说:“哎呀徐导,这样子剃光不好看啦。”   徐导不为所动:“和尚都是这个造型。他不能剃就不能演。”   选美皇后悻悻闭嘴。   李继扬在旁边看着快笑疯了,李渐冶也忍不住跟着笑。   其实虽然这小和尚镜头挺多,但是基本跟独孤兰差不多,没啥台词,加起来可能A4纸打不满两页的,走位又一直有纪哥带着。前期童言无忌逗个乐,后期就负责睁着大眼睛看着沧桑巨变。他的眼睛瞪得越大越无辜,观众越好哭。   就这么点戏份,他爸妈弄的阵仗简直像是他们儿子是真正的皇子,还是要登基的那个。人送进组以后,带着五六个助理,然后隔三差五爸爸来探个班,妈妈来探个班,爸爸妈妈一起来探个班。每次来必要带一波热搜。   李渐冶想,这么爱秀你们不如去参加亲子真人秀。   有一次真的秀出了事。   这天剧组拍完了皇宫的戏份又进了山,拍季清溯等人山路被伏击的戏。选美皇后借机来探班,给儿子录了一段视频,好巧不巧把林隽涯录了进去。   林隽涯连自己工作室都没宣传参演了《封山令》,官宣徐宜良特别嘱咐温钰的只放剪影。这下可好了,全世界都知道林隽涯在剧组了。   徐宜良这个脑袋大的。他本来闷头拍电影,被小和尚一家的热搜弄的,好像他们剧组故意专门炒作一样。这次更是直接把底牌掀出去了。得亏是视频里的林隽涯一身便服,没扮上,不然他非得告他们家违约,泄露拍摄内容不可。   这就是徐老师直肠子一心扑在艺术上不问俗务了。这个擦边球的学问就大了。   如果剧组顾忌拍摄进度,轻轻揭过,那她白吃一波林隽涯的热度,往后更可以变本加厉,蹭完林隽涯还可以蹭李继扬,蹭纪泽,甚至那个高高瘦瘦冷着脸的新人最近好像热度也很高;如果剧组追究,那更好,她反手一个道歉,再上一波热搜。   不过有人就不惯着她了。   林隽涯V:   嗨。别猜了。我是去看他的。【图片】   下面的配图是一张李渐冶穿着白衣一手执剑,一手拿着剧本的照片。   此微博一出,书粉欣慰,剧粉欢呼,颜狗沸腾,还有一小撮莫名其妙的最上头,直呼磕到了。   唯有一人,看到这个微博不知所措。   李渐冶是真的摸不清林隽涯是怎么个意思。   两人关系走到这儿,同一个剧组天天搭戏,愣是私下一句话没有,李渐冶觉得差不多就是除了工作不会再联系了,下一步可能就是互相拉黑了。要说以林隽涯在圈子里的地位和资源,李渐冶怕不怕被封杀,他还真的没有。他觉得无论是死缠烂打还是那啥无情,都不像是林隽涯会做出来的事。   他更怕的是这种,忽冷忽热,似是而非。看见你的时候撩得飞起,看不见的时候就是看不见。   可是不管他心里怎么想,面子上该做的还是要做。他正琢磨着微博上怎么跟林隽涯互动一下,别让影帝的粉丝觉得他不识抬举,超哥的语音就弹出来了。   “渐冶,趁着这波你稍微直播一下吧。”   李渐冶思考了一秒:“可以。不过不能穿戏服。晚上回来播会儿吧,”他顿了一顿,装作无意间发问,“林隽涯的微博我不用回复下么。”   “啊?哦。我给你回过了。小赵说你压根儿不看微博。”小赵就是暂时顶替小乔跟他的助理。   李渐冶沉默。他不看是因为被亲子热搜烦的。超哥又叮嘱了两句就挂了。李渐冶点开微博。   李渐冶V:   他是来看我的。//@林隽涯V:嗨。别猜了。我是去看他的。【图片】   ...行吧。   如果你努力忽视这发的有多像公布恋情的话。   直男有时候给你转个一百八十度的你都别惊讶。   嘶。   他是不想让林隽涯的粉丝觉得他不识抬举,但他也没想让他们觉得他顺杆儿爬啊。   说归说闹归闹,《封山令》还是官宣了林隽涯。   其实林隽涯在组里没跟李渐冶私下多说什么是事出有因的。一来俩人不管以前再怎么厮混,职业精神都是有的。在剧组就是要以拍戏为先。二来是他回过味儿来,觉得刚来那天态度太冷,李渐冶可能有点误会,近一段时间都有点躲着他。三来,三来就比较严重了。   有一天徐宜良带着两个副导演、场务和服化组主管拉上林隽涯开会。没错,林隽涯的工作室是《封山令》的投资大头。几个人在徐宜良房间碰头,徐宜良拿出来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服化组的组长先开口了:“徐导,林老师,这事怪我,道具服装保管得太不小心了,被人做了手脚。后续李老师那边要索赔或者看怎么处理,都算我的。”   林隽涯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他拿过那团黑乎乎的。发现是一顶假发套。那个长度,那个飘带,那个道冠,正是戏里面独孤兰的发型。   “——那不能怪你,有人故意捣乱,咱们也防不住。总不能一天24小时看着吧。”   “不过要是人演员那边要追究也正常,确实咱们工作没做好。”   林隽涯原本一头雾水,那个头套他拿在手里看来看去也没什么问题。忽然他指间一硌。他翻过来仔细摸摸,在人工发丝深处,有一枚小小的像是硬币大小的硬东西。   他一颗心沉下来。   “——那个片片小葛查了,是磁铁。唉,这是什么人啊,真的太缺德了。”   林隽涯忽然问:“别人的看了吗。”   服化组的负责人立刻说:“看了看了,都好好的,就这个,”她拿过独孤兰的假发,在上面几个地方点了点,“被塞了两块磁铁在里面,唉。”   “那化妆师呢?负责给演员做妆发,没发现吗?”   服化组长没见过林隽涯这么严肃,一再道歉,讷讷地说:“您看,李老师这个冠,”她用手一比,独孤兰是道家弟子,剧组很考究,给做的上清莲花冠,直径她得用两只手拇指和食指合起来才圈得住,“两块磁铁正好在这个冠下面,化妆师黏额发或者调整角度都碰不到这下面。”   “——还是直接找小李吧,剧组出这种事情都是咱们的疏忽。唉,没想到有人给剧组找这种麻烦,什么仇什么怨。”   林隽涯沉沉开口:“不是给剧组找麻烦,也不是跟剧组什么仇什么怨,就是冲他来的。”要搁林隽涯头上,或者李继扬或者纪泽,一上来他们就能觉出不对。只有李渐冶。没拍过古装的李渐冶。化妆师或许会问他有没有不舒服,但是黏头套本来就不会很舒服。加上李渐冶是个人前不会轻易示弱的,这种手脚很大概率不会被发现。   他心想,李渐冶就是戴着这么个玩意儿每天拍戏、舞剑、吊威亚。林隽涯心里又麻又疼。   “——这事儿暂且先压住。查监控。做个新的。我去找他谈。”   徐宜良愣了愣,想说他是导演,还是他去说。   其中一个副导演这时候说:“让林老师去吧,他们俩平时还约着打游戏,关系肯定还可以。比咱们去说好。”   于是林隽涯就带着心头这点麻敲开了李渐冶的房门。   山里的酒店,说是三星的,实际还是挺简陋挺逼仄的。林隽涯跟徐宜良住的是顶层仅有的几间比较好的。此时林隽涯看着李渐冶房间里白皮剥落的墙角,劣质的木家具,有点霉斑的天花板。心里更麻更疼了。   李渐冶开了门看见是林隽涯就很惊讶。这天没到八点就下戏了,时间还早,他洗了澡正准复习下明天的台词就睡的。没想到有人敲门。他以为是李继扬过来找他对戏,或者是小赵有什么事。没想到是林隽涯。也太奇怪了。有什么事不能微信联系吗。更奇怪的是林隽涯一声不吭自己就进了房间。   两人正站在门口窄小的走廊。李渐冶正想退后一步问林隽涯什么事,他忽然一下子被抱住了。   ☆、第十章 却各沉吟似不知   林隽涯净身高一米八六,比李渐冶高个四五厘米,把人抱在怀里,正好能吻到李渐冶耳朵上方的发梢。   于是他就吻上去了。吻了他的发梢,又向下吻了他的耳尖。不带任何情瑟意味的吻。   感觉到怀里的人微微的挣动,林隽涯稍稍松开了一些。两人面对面,他还环着他的腰,他于是又去吻他的额。   李渐冶就不动了。他不知道他为何而来,却奇异地感受到一种两人之间从未有过的气氛。好像五月山中微潮微热的空气蔓延氤氲。落在耳尖和额上的唇炽热又冰凉,让他好像被他放在心上,被他珍视,被他爱。   两人无语相拥,心底都有更深的渴望,无关身体无关欲望,可是又都在犹豫,都在观望。   李渐冶终于轻轻挣脱了林隽涯。他清清嗓子:“什么事?”   林隽涯看着他低垂的眉眼,组织了一下语言:“最近睡眠不好?”   李渐冶意外地看看他:“啊。”   林隽涯摸了摸他的发顶:“白天看你戴假发套皱眉,不舒服么?”   李渐冶想了下。是不舒服。但他确定他没有表现出来。   “我假发有什么问题?”   林隽涯笑了。   《封山令》的拍摄渐近尾声,李渐冶杀青前的一场是一段回忆。故事发生的十年后,季清溯、独孤兰和温钰重聚。夜阑酒酣,季清溯醉眼朦胧,恍惚间梦及陈年旧事。   那时他刚刚得知同行的小和尚是皇子,手中的刀雪亮,心中豪气万丈,身边有朋友、爱人、师门,正道武林,他一呼百应。那时候也有过这样一个三人对酌的场景。虽然追兵在侧,但是他们年轻的脸上没有丝毫颓然。季清溯击节而歌,温钰捏着他的折扇敲着酒盏与他相和,独孤兰一向孤高出尘的眼睛微醺,生平第一次在人前去了道冠,散着长发,月下一曲剑舞是无边的江湖快意,年少疏狂。   一梦经年。季清溯不知不觉泪流满面。他哭风帘慕,哭她化为灰烬的世外医谷,哭那场护送里白白送命的朋友,哭到头来没逃过一死的小和尚,也哭他自己。哭他如今孑然一身,哭他负尽师门深恩,负尽朋友之义,负尽佳人深情。这经年的噩梦,他一直没醒来。   杀青戏就是李渐冶三个人年轻时候仗醉长歌的那一场。   准备的时候林隽涯来看李渐冶上妆。化妆间就三个人。出了假发套的事情之后李渐冶的妆发都是服化组长自己来看,干化妆师的活儿。   “今天不戴那个冠?”   化妆师正在给李渐冶画嘴唇。喝了点酒的要比平时独孤兰的唇妆颜色艳一点润一点。李渐冶就眼睛瞟了镜子里的林隽涯一眼,唇缝儿里飘出一句:“林哥,你不看剧本的吗。”   “李老师今天头发要散着的,他这个长度,”化妆师比了比李渐冶进了组就没剪过的头发,“能接头发了,比戴假发要好拍一点,武术指导说他今天主要就是得使剑。”   林隽涯点点头。又问:“你那个助理呢?”   李渐冶在镜中跟他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我让他先回去了,明天原先的那个来接。”他那个头套里的磁铁,就是后来的助理搞的。   林隽涯又点点头:“等会儿的戏有信心吗。”   李渐冶这几天都跟着武术指导在排最后的那场剑舞动作,加上进组之前天天去公司形体室一个月的抱佛脚,还有进组以后这么多场武戏的经验,他觉得还行。   又听见林隽涯说:“别担心,老师说你挺有天赋的,骨节很软,韧带也很开,武打动作做出来会很漂亮。”说完俩人都有点沉默。他们俩之间吧,要说软不软开不开的,也不一定用老师说。   李渐冶忽然问:“哪个老师说的?”   林隽涯笑了:“你说哪个。你天天跟人家学,学了小一个月忘了?”   “...没忘。”李渐冶想,原来是林隽涯推荐来的。   两人隔着镜子对视。   化妆师打了个招呼,出去拿接头发的东西了。   林隽涯靠近了点,手指捻住李渐冶的发梢,又往下划过他的脖颈,拎住了他的戏服领子,捏在手里摩挲。   独孤兰的服装,清一水儿的白色长袍。剧组舍得花钱,戏服做工考究,外罩一层白纱,上面有书法铭文,是道德经。李渐冶穿在身上,真人如其名,芝兰玉树,又是如此出尘。   “网上都说你的独孤兰是天外谪仙,”林隽涯喃喃说,“拿着定妆照喊老公。”   林隽涯抬眼,看见李渐冶没说话,只是一双眼睛隔着镜子看他,一张唇刚刚画了酒醉妆,似笑非笑。好像在说你也想我这么喊你么。   这个表情配一身白袍。林隽涯手上用力。心里想这衣服能不能跟剧组买了。   他克制了又克制,最后只是轻声说:“你给形体老师知道送茶叶,给徐导知道送薏仁水,给我呢。”   这场拍的时候很顺。但是徐导强迫症要拍长镜,李渐冶还是一套剑法动作走了三遍。期间倒是林隽涯NG了两次。   “...你真的喝酒了吗?眼神太飘太柔了。再来一遍。”   徐导调试机器的空档,李渐冶就披着一头长发看着林隽涯笑。   后来上映的时候,影片的结尾五分钟贡献了太多经典镜头。男儿有泪不轻弹,李继扬最后的哭戏触动了无数观众的心,大呼看电影费钱就算了还费纸呜呜呜。李渐冶的苦练也没有白费,独孤兰的月下舞剑被徐导神手拍得风华绝代,唯美无比,很长时间内大家说到李渐冶,都能想到他的剑。   这些今天他们暂且还不知道。   演员是戏拍完了杀青,导演要忙的刚开始。何况还有些镜头要补。不过晚上徐宜良还是牵头请李渐冶吃了个饭,林隽涯作陪。   最后徐宜良说:“渐冶,你可以。能吃苦。别不好意思,就是我让小北去找你的。听他提了一句,说是查出来了?是吧小北?查出来就行,你心里要有数。好好干,再有合适的角色我还用你。”   李渐冶恭恭敬敬敬了他一杯。   吃完饭徐宜良酩酊大醉,小葛给接走了。   李渐冶也有点醉,他平时不喝酒,也不太能喝,于是林隽涯叫了助理来接人。   助理开车到酒店楼下,林隽涯就让他回去了,自己带着李渐冶上楼。市里的影视城,酒店房间就宽裕了,两人房间在同一层。先到了林隽涯的房间,李渐冶跟他道谢,装模作样就要往前走。   林隽涯看了看四周没人,揽着人就进房间了。   “干什么啊林哥,我醉了。”   “醉的挺好。乖,头发先别拆。”   李渐冶惊讶地看着林隽涯,好像是无声的谴责。你还有这种嗜好?但他的一点薄醉让他的谴责看起来像是邀请。   第二天早晨李渐冶醒来,摸出手机一看才五点多。所以他这是才睡了三个小时?   李渐冶稍微活动了一下,默默回到自己房间收东西,没惊动林隽涯。他一整发现也就两个箱子,遂跟小乔发信息说不用飞来了,直接在首都机场接就行。   他等到七点多,到了片场跟徐导打了招呼,又请化妆师帮他卸了头发。化妆师笑问是不是昨天跟徐导喝多了,睡不安稳,头发都睡得打结了。   李渐冶笑笑说麻烦了。昨天晚上...他想起林隽涯昨天晚上按着他的腰,说你别急早着呢,又叹道半年了真想你。老房子还是稍微有点猛的。实际上他早上就是一动,又酸又麻,才醒的。   下了飞机他发现小乔和那个姓赵的助理一起等他。   “有必要这么大阵仗吗。”   小乔很激动,小脸儿红扑扑的:“冶哥你红了啊。这就阵仗大了?超哥都来了,在车上等着呢。”   李渐冶想了想,交待:“你带他去拿箱子?我先去车上。累了。”   小乔又给他戴了顶棒球帽,才领着小赵去取托运。   李渐冶一上车就问:“超哥,小乔来公司几年了?跟你多久了?”   超哥没想到他一上来问小乔,不知怎么有点犹豫:“她,咳,她毕业就来了。跟我挺久。怎么了?”   “可靠吗。”   “可靠。她吧,我是他表舅。”   李渐冶:“...自家人啊。”   “——她们家情况有点特殊...”   “没事,”李渐冶清清嗓子,“我发你的视频给她看了吗?”视频就是林隽涯交给他的,《封山令》剧组服化间的监控。拍到了赵助理蹑手蹑脚拿了一个发套出去又送回去的画面。   “还没。”赵助理一个助理,给李渐冶找什么不痛快。他背后是谁,两人心照不宣。   李渐冶若有所思,他忽然问:“超哥,今天你怎么也过来了?”   “哦,我给你换个房子。”   “?”就挺突然的。李渐冶一时没反应过来。懵逼地看着超哥。   “...你为什么拍了徐导的电影还没学机灵点儿?你粉丝都说你冷面男神,是没见过你这傻样。”   李渐冶心说我是搁飞机上睡了一回笼觉没太睡醒。   “——我想你今天反正要放行李,不如一起收拾了。搬家公司就等着。”一不做二不休,超哥可以的,“之前那个小区,冯曼语手底下好几个住在那,她自己也住那,我嫌他们不安静。”   李渐冶早有此意,没想到超哥这么快给办了。肯定出力不少。于是他笑了:“是啊。谢谢超哥。”   他问新公寓在哪,超哥报了个小区名字。李渐冶思考了一下,地段比之前的好很多。离华戏也不远。嗯...   咳咳。李渐冶问:“超哥,我搬出来了,你手底下其他人呢?”   “...你能不能关注下几个师妹师弟?他们都是本地的,各回各家。”   那行吧。多余问。   “小赵你什么意见?”   李渐冶一脸纯良:“我听超哥的。”   超哥:“我的意思,先放着。看看还能揪出来什么不能。我跟小乔盯着,应该不会出大事。但是还是要问问你。”   李渐冶明白他的意思。现在没跟冯曼语撕破脸,而那个视频细论起来其实分量不重。即使徐宜良和剧组工作人员都可以作证,被做过手脚的假发也保留了下来,但也不能直接证明就是小赵做的。   即便能锤到小赵,又跟冯曼语和何遣有什么关系呢。现在还不到摊开来谈的时候。超哥问他的意思也很明白,毕竟留着这人当他的助理等他露马脚,他要是再做点什么第一个是李渐冶首当其冲。   冒险吗。有点。   李渐冶刚说先不动就看见小乔他们过来了。   到了新公寓,李渐冶发现这小区私密性是好,人车分离。房子也好,大平层,阳光肯定很舒服。李渐冶想。   超哥临走前自己多留了一会儿,扔给李渐冶一个文件夹和一只牛皮纸袋。   李渐冶翻翻。是新剧本。之前还在短期班的时候就谈好的。牛皮纸袋是——   “这些我估摸着也是他们找人拍的。放在公司人多手杂,我想扔了吧也怕被捡走,烧了吧又怕不吉利...我留着你开房的照片干什么?你自己收着吧。”   李渐冶心说真是好有道理。收下了。   晚上林隽涯跟李渐冶打视频。他还要在剧组补几组单人镜。他洗完澡打的视频,没穿上衣。   于是李渐冶就看着他的腹肌,心不在焉,比平时更沉默两分。   “——问你话呢,接下来什么工作?”   “...一个电影,在深城。下个月进组。”   林隽涯想了想,问:“下个月。下个月什么时候?”   “二十几号吧。”   林隽涯又想了想,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就问他:“中间呢?没别的了?那你这个月干什么?”   李渐冶晕晕乎乎理所当然:“休息啊。”   林隽涯静默两秒,说他奢侈。   李渐冶懒懒开口:“林大神,您的日程是有多忙啊?”   林隽涯于是把手机立好,翻开iPad给李渐冶念日程:   6.30,京城,Argent Joyeuse.秋季画册拍摄(硬平面)   7.2,京城,“聚焦于你”嘉宾   7.3,公司,人事组开会   7.6,京城,“诗幕同行”飞行嘉宾【2】   ...   李渐冶打断他:“所以你下个月也基本在京城?”   林隽涯点点头:“嗯。后天回去以后基本就在——”   “见面么。”   林隽涯看着屏幕里的李渐冶,笑了:“约。宝贝儿。等我。”   【1】小椴《浣溪沙·旧时风雨旧识衣》   旧时风雨旧识衣,浸风廊下枉读侍。小壁山堂爱凉时。   广月疏襟人寂寞,明眸皓齿我相思。却各沉吟似不知。   【2】品牌和节目名均为杜撰,如有雷同,那不可能。   ☆、第十一章 我们在一起吧   李渐冶是不是真的休假。是的。除了几个试镜基本没事。因此第二天他按照剧组的生物钟睁眼。才六点多。意识到不用起来化妆、上假发套,他简直有点不知所措。   他决定起来做点吃的。这公寓超哥肯定是安排打扫了,冰箱也是满的。   然后他又放弃了。   李渐冶一个人会不会饿死。不会。李渐冶会不会做饭。那也是不会的。高中的时候他有时一个人在家,基本就靠烤个面包片用烤箱加工个半成品。   他带上口罩出门了。预约了个私立医院。   到了以后医生问他怎么了。   李渐冶很淡定地说之前换了个新头盔,可能买小了。想着新东西嘛,戴戴就合适了,于是就没换。谁知道后来头就开始疼。   医生沉默了一下,问他干什么要戴头盔。   李渐冶想了想,说喜好个摩托车。   医生又问:“那你一天戴多久头盔?”   李渐冶算了算剧组的拍摄时长,说:“10个小时?”   医生圆圆的脸上浮起一个礼貌的假笑:“10小时。您开天津去了吗?”   ...你们不是私立医院吗?不是说高端服务保密性强吗?就这么嘲讽病人的吗。   医生又说:“那你不戴慢慢就好了。成年人不是小孩子,头骨成型,你这个情况不会造成永久性损伤的。”   李渐冶心说医生你怎么不懂。连药也不开的吗。不是说私立医院都是坑人的吗。他其实就想开个稍微严重点的证明,也不用太夸大其词,就是能证明他戴完假发就身体不适、需要休养就行。   于是他说:“真的吗?可我总觉得戴着东西。晚上睡不好了。”   医生看着他,正直地说:“我们虽然是私立医院,但是也不随便开安眠药的。”   李渐冶:“...我不是想开。我是真头疼。咳咳,是这样的,我们家有个亲戚,会点中医针灸。听说我头疼,说给我按穴位,越按越严重,我这不是怕给我按坏了吗。”   医生不动如山:“你家亲戚给你按了多久?按的哪里?”   李渐冶比了比头顶,说:“两星期?”   医生闻言,这才戴上手套,轻轻按了按李渐冶的头,又在他眼前晃了晃,一边说:“咱们不是说中医不好啊。很多传统中医知识都是很精辟很有效的。但是脑袋上的穴位那是能随便持续按压的吗?”   之后又问了李渐冶头疼是一直疼还是一跳一跳的,躺着更疼还是直立时更疼,除了睡眠日常还有什么影响。   李渐冶心想,我怎么知道啊早就不疼了。他想起那天林隽涯甫一知道消息就敲了他的门,抱着他跟他说了原委。基本上立刻就不疼了。   他就往严重了说,想着最好去拍个片子什么的。他向医生表达了这个愿望。   但是医生挥挥手:“花那个钱干什么?”   好的。在医院钱花不出去。这说出去谁信。于是他又说能不能给他开个证明。   医生觉得小伙子终于说明了来意,净瞎耽误工夫。问他:“说吧。干什么?体育课?运动会?”   然后很快给他开了个静养的证明把他打发了。   林隽涯上飞机前跟李渐冶语音,说了航班。   李渐冶在那边刚刚吃了外卖午餐,问他:“你助理去接你吗。”   林隽涯心想,也是。叫李渐冶来接机是不太现实。俩人可太显眼了。他转念又想,李渐冶也不一定愿意来。而他似乎也没什么立场要他来。   他无端地气闷,不过还是语调愉悦地问:“今晚过来?”   那边静了一瞬:“...还是去酒店?”   林隽涯又不气闷了。他从李渐冶短暂的停顿和简单的几个字里听出了排斥。不知为何被取悦了。于是他低低地笑了:“不去酒店,来我家。”   那边又静了一瞬:“不如你来我家?我换了个地方,方便。”   林隽涯笑了,说:“好。方便。”   他想起最初的时候,有一次李渐冶误会他要做什么,说他那儿不方便的。现在方便了吗。好。这个小骗子。这种陌生的心动感觉让林隽涯忍不住有些笑意。   李渐冶在另一边发了地址,然后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也红了脸。   然后没过俩小时他脸更红了。   因为林隽涯果真来找他了。下了飞机直接过来的,跟他从剧组回来时一样,带着两个大箱子。   “直接过来了?”他接住了其中一个箱子。   “嗯。在干嘛呢?”   李渐冶其实躺在满是阳光的沙发上看剧本快睡着了。他清清嗓子:“想你呢。”   林隽涯笑:“好。想我的冶冶。洗手间借我用用?”   李渐冶知道这人进了家门就要先洗澡换衣服。更何况是刚下了飞机。于是李渐冶给他指了指冷热水,又想起这人的洁癖,挽挽袖子把他的箱子也擦了。   然后李渐冶就又躺回沙发上去了。他想,我自己的箱子还不是我擦的呢。然后或许是夏日午后阳光太好,房间里空调温度又适宜,一躺下他又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林隽涯就坐在他旁边,戴着一副无框眼镜,划着平板。不仅如此,李渐冶认出他身上还是自己的睡衣。他在剧组穿的睡衣。   林隽涯拍了拍李渐冶扒拉他衣服的手:“我忘带干净衣服进去了啊。又怕出来吓着你。洗手间阳台晾的这套先借我。别扯,本来就小。”   李渐冶靠近他几分:“我怕你什么啊林哥。”   林隽涯一手揽着他的肩,把人按在怀里:“这么勇敢。勇敢的冶冶。稍等,我回完这个。”   于是李渐冶头窝在林隽涯颈边,看着这男人线条流畅的下颔线。他突然觉得还是不够近,于是他双手从侧面环住了林隽涯的腰,整个人窝进了林隽涯怀里。   不一时林隽涯放下了东西:“你还有睡午觉的习惯?”   李渐冶说:“没有,”今天阳光太好了。嘴上却说:“你怎么不叫醒我?”   林隽涯也不知道。搁以前他看见人已经躺下了,根本不会拐回去穿衣服,多半会直接压上去吻醒他。但他看见李渐冶沉睡的脸,心里又弥漫上了那种麻。   他说:“这个月收留收留我?”   李渐冶这才发现林隽涯的箱子打开了,里面好多东西也都摆出来了。   也不是不行。这个小区没有认识的人。但是保不齐超哥或者小乔他们会临时有事过来...等等。   李渐冶后知后觉地问:“你这个月在我这儿,你助理怎么说?”   林隽涯答说当然实话实话。   李渐冶想,所以他的助理是知道他们的事的。说不定经纪人也知道。哦不。林隽涯没有经纪人,也没有老板。他自己就是老板。   说到经纪人和老板...他起身去卧室拿出来一个牛皮纸袋。   林隽涯打开看。   “——之前我经纪公司拿着这个照片说事儿,”李渐冶想了想,又说,“跟那个动我头发的助理一伙的经纪人,她跟我的经纪人,有点打擂台吧。”   李渐冶看林隽涯定定地看着那一挞照片,又解释说:“没你的。别担心。”   林隽涯没动,他轻声问:“你公司找你了?”他又问,“什么时候?”   李渐冶想了下。想起来了:“就你监制那综艺最后一期录完——”   林隽涯忽然放下照片又把他抱住了,他问:“那天晚上?你赶回京城,我以为...你公司为难你了?怎么不联系我?”   李渐冶静静被他抱着:“我给堵回去了。进个商场算什么事儿?我主要是跟你说,这人八成还在盯着我,得小心,”然后他看林隽涯一脸沉默,活跃气氛说,“扔了吧也怕被捡走,烧了吧又怕不吉利,我经纪人就转手给我了,哈哈。”他想了想又重复,说放心吧没拍到你。   我知道没拍到我。林隽涯抱着李渐冶心想,胸口又是那种又麻又酸的疼。他觉得最近他特别容易对李渐冶心软。他想,如果拍到我,我肯定比你先知道。我是说你。遇到这种事,低个头求个助很难吗。   他还想问他,我助理怎么说什么意思。我留在这儿怎么了。我想——   “我们在一起吧,冶冶。”   “...在一起?”   “嗯。以后这种事可以找我。”   李渐冶的手被林隽涯握住,十指相扣,他听见自己问:“有什么分别?在一起跟现在?在一起不也是上床吗。”   林隽涯手指夹着他的手指,捏来捏去,哄道:“分别可大了。两个人在一起,不一定要上床。嗯,谈恋爱不知道吗?就像这样,我抱着你,就特别好,”他顿了顿又说,“当然床还是要上的。”   李渐冶稍稍坐起来,表情大大方方,清亮的眼睛带点潮,又坦荡又有点儿迷惑,又像是引诱:“你要跟我谈恋爱?”   林隽涯于是探身吻了他的眼睛。又去吻他的唇。又去解他的睡衣。   身体的快乐和契合两人谙熟已久,情感的交融则更令人颤栗。那些跃动的激情和那些幽微的柔情交织在一起,谁也舍不得拒绝。   最深入的时候林隽涯伏在李渐冶耳边,低沉的嗓音带着蛊惑:“说愿意。”   李渐冶压着口申口今不肯说话,林隽涯于是抵住他停下了动作,含着他的耳垂,在他耳边呼气:“冶冶乖,我们在一起吧,嗯?跟我在一起,愿意吗宝贝?”   李渐冶眼角红成一片,受不了埋在里面就是不动,他不得已抬起身去叼林隽涯的喉结,含糊道:“我...愿意。”   虔诚得好像一个誓言。   俩人从沙发上起来洗完澡已经快五点了。林隽涯打开冰箱看了一眼,说他做饭。   李渐冶新奇地给他戴了围裙。又不老实地去摸别的。   “出去等着。”   李渐冶懒懒地倚在沙发上,余光能看见高大的男人在厨房里来来去去。他仰到在靠垫上,抬手小臂盖住眼睛,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他又想起来一件事。   啧。进《封山令》的时候吧。刚刚跟超哥保证过不会再有,这就。人在这边儿给他看公寓忙这忙那的。李渐冶心里有点愧疚。   不过这又不一样。他这不是乱来,这是,那人怎么说的。他这是谈恋爱。李渐冶觉得两者是不一样的。   李渐冶:超哥,说个事。小乔或者那个姓赵的有什么事要过来的话提前跟我说声。   超哥基本是秒回:???   李渐冶:之前的朋友过来住两天。   超哥的语音火速弹了过来。   “你不是说分手了吗??”超哥压低了声音,不知道那边在忙什么。   “没有分手。不是,不是没有分手...咳,在一起了。”   超哥心想你们小年轻分分合合的我想听这些吗!他问:“...你是在公布恋情吗?”声音有点咬牙切齿,“你对你现在的咖位是不是没有认知?你知道每天到我手上你点头就能进组的本子有多少吗?你心里有没有数?被发现了你知道对你影响有多大吗?”   公布不公布的李渐冶倒没想过,不过...他说:“发现了对他影响更大吧。”   几分钟后祝文超会后悔打这个语音电话。发信息不香吗?发信息是他还是她不是一目了然?知道是他还是她了,他再收到什么答案不都没那么惊悚了吗?   但此刻他还不知道。他震惊地问自家原本最省心的艺人:“对方也是艺人?演员吗?”   这时候林隽涯正好从厨房出来,示意李渐冶吃饭。   李渐冶心情大好:“不说了啊超哥...林隽涯喊我吃饭。”   睡前林隽涯抓着李渐冶给他上药。独孤兰这个角色吊威亚的戏份还是多。今天磨完了,可能明天歇一天,后天再在磨过的地方磨一遍,导致李渐冶腰上还好一点,大腿上勒出的红印子这好几天了还没消。他又白,红印特别明显。   李渐冶直躲:“行了吧林哥。”   林隽涯按住他:“别动,这么明显的红是已经破皮了,你这要留疤的。”   李渐冶本来就怕痒,又被他温热的手掌和冰凉的药膏刺激得不行,无端觉得有点羞耻,一个劲往被子里钻。林隽涯终于按住了他,隔着被子拍他:“这么不听话?我是心疼你。”   李渐冶被子拉到下巴:“是吗。我之前,回京之前那天晚上更明显,你怎么没心疼?”   林隽涯把药膏扔到床头柜,一只手伸进被子抓李渐冶的腿,在他耳边笑骂:“我倒是想心疼你。你躺着不是碰不到?是谁非要骑的?那么长头发披在身上你也不累。”   李渐冶自认脸皮很厚,嘴皮很遛。   可是为什么每次都口嗨不过这个老流氓?   作者的话:   医疗资源属于公共资源,为真正需要的患者提供宝贵的医疗机会,不鼓励任何没病找病、浪费医生时间的行为。如果身体不适需要就医,请如实叙述症状、疑似病因,以免造成误诊。   Peace&love   ☆、第十二章 小苹初见   早晨两人几乎同时醒来,感觉都很奇妙。   林隽涯是没有过这种感觉,早晨因为身边是这个人而满心柔软和悸动。   李渐冶是看着林隽涯,心想这人怎么不带妆都没皱纹的,吃了防腐剂么,好帅。   他这么想着,伸手抚了下林隽涯的眼角。还是有很浅的一点纹路的。是岁月也是魅力。但他的手很快被捉住。   “摸什么呢?”   “摸你的皱纹。”   林隽涯默了一下,然后很温柔地笑了:“哎呀。怎么办呢。在一起第一天男朋友就嫌我老了。”   李渐冶被他逗笑,眉目很干净的样子,他忽然问:“你有多老啊,”他顿了顿,“男朋友?”   两个人脸挨着脸说话,林隽涯抱着李渐冶,忽然笑了:“你不会百度吗?”   李渐冶反应过来。想起那个时候的乌龙,他脸微微红了。   “脸红什么?那会儿你可没脸红。”林隽涯看着他很新奇地调侃。   李渐冶小声说:“那会儿你是我男朋友吗。”   林隽涯长臂一展把人抱在怀里,声调慢慢的:“我,林隽涯,1985年11月5日生人,今年36。”他心里太软了。他看过李渐冶很多张面孔,有规规矩矩跟他打招呼的,有假装规矩跟他卖乖的,有认认真真和他拍戏的,有一脸荡漾冲他索吻的。却没看过现在这样单纯的害羞模样。好像是艳□□滴的玫瑰,芳香馥郁,终于冲你展开花瓣,露出纤细的花蕊,露出内里的柔软,冲你害羞,任你采撷。   不过要李渐冶一直跟你害羞,想什么呢,不可能的。   这边林隽涯还在说:“——你胆子挺大宝贝,什么也不知道就勾引我,我要是坏人呢。”   李渐冶心想大概是色令智昏吧。不过这话说的吧,节操这东西他俩半斤八两吧,都不太有。他摸摸下巴:“你是什么好人吗。你连我成年没有都不知道。”   林隽涯看着他。忽然想到,他也曾挑着斜长的眼睛不知在什么场合与什么人暗暗达成某种意向,然后当晚就奉上一双柔软的唇和一场倾情的欢愉吗。是啊他二十啷当的年纪,这么帅气,垂着眼睛的时候双眼皮依然勾画分明,长睫投下一片阴影遮住目光,让人忍不住探究,有些瞬间美得惊心动魄。床上他又这么诚实这么热情,他甚至...林隽涯克制不住地想到,那天森林中央他那么娴熟地...   这就是谈恋爱吗。林隽涯被心中此起彼伏的纠结和细枝末节的嫉妒激得心神一荡。他快乐又痛苦地想,原来我已经爱上一个人。   忽然他爱上的这混蛋戳着他,声音带笑:“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我知道你叫林北北啊。”   林隽涯心想我就多余在那纠结。他面无表情地给李渐冶屁股来了一巴掌。   谁知这小混蛋不知收敛,继续说:“还在那‘我叫林隽涯,1985年11月5日生人’,”李渐冶很淘气地模仿林隽涯的语气,笑,“不太诚实啊林哥。”   林隽涯问他:“你就诚实?不是跟我说你家不方便?现在住上一个月都没问题了?”   李渐冶奇怪地看着他。语气很安静:“我搬家了啊。就搬了床过来了。以前的地方是不太方便,”他报了个地址,然后顿了顿,说,“林哥,过去的咱就不提了吧。”   林隽涯看了看。他想起从前偶然的视频电话。确实床是这张床,四周不太一样。心想,这些他都不知道。他以前从来没想过。他又想,以前他们俩在华戏那段时间,李渐冶都是自己打车走。他在心里微微叹气。那会儿李渐冶虽然没有现在知名度高,但也有两个偶像剧了,更别提后来的夺宝联盟。他就那么不闻不问地让他一次次一个人打车,跨越大半座城市回家。   他抱住李渐冶,“好。我们不提了。”   新相知的喜悦沁透人心。一向业精于勤的林隽涯都有点乐不思蜀,不太想出门。连探索李渐冶的口味都很有趣。他发现这人虽然饭量不大,但还是挺爱吃的,还偏爱甜食。发现林隽涯厨艺有点东西,这人就不爱点外卖了。他喜欢甜食吧,但是菜里又不喜欢甜味儿。一些传统放糖比较重的菜,譬如咕噜肉、菠萝饭,还有糖醋系的菜,但凡甜味过于明显,李渐冶就顶多给你吃两口就歇了。   但是这些去问他他又不会跟你说明白。好像只要是林隽涯出品,他都说好。   于是林隽涯就像寻宝一样精心投喂。不知哪天能踩到一星半点的宝藏,两个人都会心满意足。李渐冶是吃得心满意足,林隽涯是看他吃得开心就心满意足,乐此不疲。   这天中午林隽涯烤了一盘花生酱西多士作甜点,意外获得青睐,吃完饭李渐冶到沙发上看剧本还抱着盘子。   他的新剧本叫做《小苹初见》。他看了就知道为什么男一会定下来当时只在校园剧里演过配角的自己。   林隽涯看见剧本封面名字,问他:“也是个古装吗?”   李渐冶回答:“不是。”   林隽涯就问他是个什么样的故事。   李渐冶想了想,说:“是个挺凄惨的故事。”   这个电影吧,导演是好导演,名气也有作品也有,拍出来的东西特别扎实。这个本子吧,故事也是好故事,见者伤心闻者落泪,用超哥的话说是谁看了不眼泪哗哗的。   李渐冶是没有眼泪哗哗的。但也是压抑心酸了很久。   故事里的小苹是个漂亮爱笑的女孩子,她舞蹈专业毕业,到了一个全新的城市,在一所私立中学教课。她的学生课业繁重,每周一次的舞蹈课于是就显得特别放松特别可爱,学生都很喜欢她。课时又不紧张,工作又没压力,又可以自己想跳什么跳什么,简直太开心了。   开心的日子在这一天到了尽头。她收到了一份追求,来自一名学生家长。小苹当然不愿意,这名家长有家庭。于是小苹严词拒绝了他。   做人要有底线。   可是底线这种东西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家长就没有。他向学校告发小苹,说她勾引自己儿子。   这件事完全的空穴来风,没有一丁点证据。可是这件事影响太坏了。学校不分青红皂白解雇了她。   始作俑者犹嫌不足。把这事儿添油加醋捅上了媒体。理由也很充分,要是假的学校为什么要处罚呢?于是一时间微博、该市报纸、电台,物议如沸。   小苹想要离开这里,回家。可家她是回不去的。原来她因为想学舞蹈早在高中毕业就和父母决裂,断绝了关系。于是她辗转到了很远的另一座城市,找到一份私人舞蹈教室的工作。舞蹈教室开在一条商业街,是一家健身房的一部分。老板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他名下许多这样那样的门面房,健身房也是他投资的。   在这间不满60平的舞蹈教室,小苹遇到了她的白月光。   白月光男孩是附近大学电影系的学生。他个子很高,很帅气,栗色的头发像松子的颜色,笑容和眼神一样干净。那天小苹结束了一天的课程,正要离开,忽然这个年轻俊秀的男生闯了进来。他说他想学探戈。顿了顿又说,就是《闻香识女人》里的那种。   小苹没听过《闻香识女人》。于是两人一起去怀旧影院看了这部经典。她说她从不知道舞蹈可以被拍得那么美,他不好意思又忍不住地小声说,你比电影更美。   爱情来临。   两人逛街,看电影,像许许多多的情侣一样。男生是电影系的学生,家里有好多珍藏版的影片,小苹每每和他一起观看。有的影片难免晦涩,他会抱着她,在她耳边为她叙说,又谦逊又才华横溢,好像一名艺术家。她对他说了。男生于是温柔地笑,笑容好看又干净,说你就是我唯一的缪斯。   爱情。那么快乐,又那么短暂。   小苹被健身房老板强迫了。她尖叫,她挣扎,被绑住的手腕甚至脱臼,头撞在男人头上出了血。可是挡不住命运的柔蔺。   小苹无颜再见她的艺术家。她去报警,去曝光,可是那个老板交游甚广,结识的不知道都是什么人,小苹多方求告,依然无法为自己伸张。她无奈辞去了工作,这次终于打算回家乡。   她辗转听说她的父母也在找她。回去吧,她想,她在外面吃的苦已经够多了。   可是命运显然觉得不够。小苹怀孕了。发现的时候已经将近35周。她没有工作,没有收入,她没有办法,找上了健身房老板。她知道老板有家庭,但她没有办法。可是那个男人对她不闻不问。甚至找人威胁她。   忽然有一天,这男人来找她。为她安排了住处,关怀备至,嘘寒问暖。   可是小苹已经不能回头。她暂时离不开那个禽兽。她想,就这样吧,把你放进回忆。这老板是个人渣,她生下孩子就离开他,离开这里,身体恢复了就自己工作养活孩子。   可是小苹的孩子生下来没几天就不见了。老板被她纠缠得再也不耐烦,给她扔了五万块钱。小苹才知道,被卖掉了。老板说你以前在我那儿教舞蹈,一天跳到晚一个月才多少钱,这躺几个月掉块肉就是大几万。你还想什么你?拿着钱回家吧。   小苹哭着说她没有家。她不知道她该怎么想。难道真的拿着钱就当没发生过吗。   可是男人没给她机会想。他想了想,联系人把她抬到了一座看起来像是工厂的地方。小苹不知道这个工厂是干什么的,只看见厂房中间是一条又窄又长的的走廊,两边是一间一间的小隔间。她惊奇地发现这里住满了各种各样年纪不一的女人。怀着孕的女人。   这是什么地方?小苹不知道。这是她想都想象不出来的“生意”。   她再次尖叫,再次挣扎,可是再次无济于事。她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才生完啊?那还得白养两个月...   她被关了起来。床上都有铁链。一个女人这时来看她。小苹认出她的声音。她对她说你有什么不愿意的?一单你知道多少钱吗?你去哪里工作能有这么多?还什么都不用干,养着就行。你看你在这里做,交五单就让你走,还给你分够钱。你要是不配合呢,送到别的地方去,女人的声音恶毒极了,每天二十单都不止哦。   小苹一阵胆寒。她听懂了她的话。   于是小苹就在这座工厂住下了。她不是没想过逃跑,有一次她被送到私立医院做检查,她又燃起了希望。可是医生看着她笑了,说你知道我们一年接多少你们的生意吗。   如果命运对你说不。   你还会心怀希望吗。   小苹会的。她慢慢和厂房里的女人打好了关系。带着大家学跳舞,适当的运动确实有益。她对大家讲述看过的那些电影。她心里想着她爱过的那个男孩,撑过了一个个日日夜夜,盼望着出去的那一天。   还有什么撑不下去的呢,她想,还有什么样的耻辱是她经受不起的。   有的。有一天女人找到她,说有一单生意。小苹,只能你来。客户要求自然受孕。   小苹走回自己的隔间,又迷茫又麻木地想,她不就是为了不做那个才留下来的吗。就像她当初为了不插足别人的家庭,到头来还是做了自己最唾弃的事。厂房的走廊又逼仄又狭长,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她最终还是走到了尽头。两年过去了,她的父母最终没有放弃,找到了她。她获救了。   可是厂房虽然被查封,里面发生过的事还是成了小苹的噩梦。她虽然被解救了,但是不得不接受长期的生理和心理治疗。   老一辈的人会说,这是名字取得不好。苹通萍,《说文解字》里说萍也,水草也,无根而生。果真是命如浮萍,沉浮不由己。   剧本的最后,是有一次心理治疗师跟她聊,让她回想快乐的记忆。   我有什么快乐的记忆呢,小苹闭着眼睛想。她想到了学校里的欢声笑语。然后想到了一张干净俊秀的脸。   两人在镜前共舞。依稀就是定情的那段经典电影里的探戈。她洁白的裙摆在空气里轻盈又优美地划过,像一朵云,又像一个梦。男生的动作虽然不免生涩,但是看她的眼神却真挚,像看着一件稀世珍宝。   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可是梦后楼台却高锁。   在倾轧的命运面前,爱情有多苍白;在悲惨的际遇之下,却只有这一点点温暖萦怀。   晏几道《临江仙·梦后楼台高锁》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   去年春恨却来时。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   琵琶弦上说相思。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第十三章 捷径   《小苹初见》的导演名叫路荐南,是个新锐导演。作品李渐冶最近陆陆续续在看。路导很擅长现实题材的电影,片子都很朴实,很深刻,有的镜头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让人忍不住一遍一遍去回想。国内的奖虽然没拿过,但是两年前一部小众文艺片意外问鼎托尼斯电影节,算是那一年的黑马。   按说这个层次的导演不会用既没有作品也没有名气的李渐冶的,更别说男一了。   哦,李渐冶要演的就是里面的电影系大学生。   说是男一,其实戏份还真的不是很多。李渐冶觉得这个题材能不能上映还两说,有了这个风险,加上他的角色确实只要帅就行,所以剧组才会找到他并最终定了他的男一。   毕竟李渐冶两个偶像剧别的没有,就有帅。还上过热搜,说“如果你有初恋,他的名字一定叫李渐冶”。   初恋李渐冶此时正在第八百回看剧本。他摸摸下巴,忽然问林隽涯:“路荐南你合作过吗。”   林隽涯也正在看剧本。不是找他出演的剧本,是找他工作室投资的剧本。他很意外地看了看李渐冶:“路荐南?你这个本子是路荐南正在筹拍的那个?”   李渐冶抬眼看他:“你知道?”   林隽涯却问:“他那个电影名字定了?”   李渐冶莫名其妙。   林隽涯挨近他,翻开他手里的剧本,指着最后一页的合作单位里的一个名字。在天涯。   李渐冶:“?什么在天涯?”   林隽涯沉默了一下:“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这是你男朋友的公司啊。”   “所以这个戏你一直盯着?”   一直盯着不至于。虽然在林隽涯手底下过,但公司有专人跟进。但他冲李渐冶笑:“原本没有。不过我们冶冶现在去啦,我可不得一直盯着。”   李渐冶思考了一秒,摸出手机。   林隽涯问他:“干什么?”   “百度。”   林隽涯笑了,拿走两人的剧本,抱住了李渐冶:“别百度。还有什么想知道的问我。”   李渐冶想了想,问:“你都演过什么来着?”   林隽涯再一次沉默了。不是。他是息影了几年,但是至于吗。他问:“...你都看过哪些?”   李渐冶想了想:“咳咳。要不然,你陪我都看一遍?”   林隽涯说:“你是一部都没看过吗?”   “那不能。但是突然说起来就...”李渐冶本来有点不好意思,突然想到什么,立刻理直气壮了起来,“你看过我演的吗林哥?”   林隽涯是谁。他一刻也没有停顿,从善如流地接着话说:“要不然,你也陪我都看一遍?”   于是祝文超进门看到的就是大名鼎鼎的林隽涯林影帝给他开的门,自家艺人没骨头似的倚在沙发里,电视里画面是暂停的,但他能看出来放的是什么。   这不是李渐冶那个青春是糖甜到忧伤的偶像剧吗?   那天超哥接到李渐冶报备以后很想立刻过来。但他人在外地,手头又有点事一定要待在那盯着。而李渐冶的事儿恐怕一定要当面谈。他今天回京,一落地就想约李渐冶出来。谁知道李渐冶说稍等,然后语音那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李渐冶就跟他说让他过去。   超哥做了心理准备。做了万全的心理准备。林隽涯说不定就在李渐冶家。但他没想到林隽涯在家干什么。讲个笑话,圈子里的全能天花板、大满贯影帝、品质影视剧代名词,林隽涯,在家陪他家李渐冶看偶像剧?还是李渐冶自己演的偶像剧?   超哥面无表情地想,呵呵。我为什么要来呢。自家艺人想找死,他能怎么办呢。   林隽涯却很和气。知道超哥是李渐冶的经纪人,还问他喝茶还是果汁。看着林隽涯跟没事儿人似的开配餐柜、烧水、洗杯子,超哥再一次觉得自己就不该来。   超哥这次来一是想谈私生活,二是也想谈谈李渐冶之后工作的事。超哥其实所言非虚。他之前跟李渐冶说的,大把点头就能进的剧组确实有,但大都看中的是李渐冶真人秀的人气和之前的偶像剧,因此都是那一挂的。不是傻白甜就是苏炸天。而电影本子就相对而言少一些。质量,在超哥看来也很是参差。毕竟就算都在圈子里,知道李渐冶进了徐宜良的新戏,但毕竟是新人,大家还都在观望。   “倒也不是不能慢慢挑啊,”超哥安抚地说,其实他的意思是等好的,毕竟他想把李渐冶打造成一个质量级别的电影咔。他接着说,“但是公司的意思是,徐导的古装你都能演,不如趁热打铁,接部古偶。”   他顿一顿,接着说:“古偶不是不好啊。就是公司看中的可能剧集要长一些。”   剧集长一些,又是偶像剧,那难免要注水。在座的都懂,其中两位还久浸此道。注水影视剧是很消耗演员的。既消耗口碑,又消耗演员本身的灵气。唯一的优点是来钱快。八十集的剧,能比徐宜良一部电影的拍摄周期还要短,你轧戏、请假可能也没问题。然后片酬可能是电影的好几倍。   超哥说的含蓄,但是公司的意思还是不言而喻。   李渐冶突然说:“林哥,我晚上想吃沸腾鱼。”   超哥本能地问:“沸腾鱼?你什么时候开始吃辣的了?”   吃辣李渐冶是不吃的。但是林隽涯吃。他不仅吃辣,还很喜欢吃,他做的辣菜还很好吃。得知李渐冶不吃辣,于是他每次做川湘口味的菜都会很体贴地一式两份,一份做成不辣的。这就比较费工夫了。尤其李渐冶说的这个沸腾鱼。两个版本从鱼片的腌制开始就不同,因此要更费时一些。   林隽涯却知道这是李渐冶托词。他不想他听这些。可是李渐冶又极少这么直接跟他说,林哥我想吃这个。好像在撒娇。林隽涯无力拒绝。因此他假装抬抬手看看时间,笑得温柔又宠溺:   “啊,那得准备起来了,”他笑意淡一些,向超哥颔首,“祝先生留下来用个便饭吗?”   超哥又不瞎又不傻,连忙表示晚上还有事。   于是林隽涯进厨房去了。   客厅一时安静了下来。   “然后呢,超哥?最后什么决定?”   “啊?哦。咳咳,”超哥收敛心神,拿出来几个文件夹,“...还是要尊重你的决定的。先看看,跑跑试镜。你还有大半个月假期,不急。”   李渐冶点点头,问他:“有没有你比较看好的?”   “...你现在知道问我了?我的意见管用吗?”超哥从鼻子里哼出来一句。见李渐冶不说话,他又小声又快速地说,“现在是怎么个意思?不让他听?他不能帮忙?不用别的,他工作室那么多项目,能让你去试个镜的角色都没有吗?他的工作室——”   “不能。”   超哥一口气简直喘不上来:“不能?徐导的戏怎么选上你的?后面那个真人秀是不是也是林影帝工作室的?你们那时候就勾搭上了吧?你在这儿跟我装什么呢?”   李渐冶面无表情:“徐导看上我的时候你不在场吗。林隽涯怎么帮?按着徐导的手接名片吗。夺宝联盟的企划不是你亲手交给我的吗。超哥,林隽涯有工作室,但今天我才知道他的工作室叫什么。”   李渐冶跟超哥这么长时间两个人第一回这么僵。   超哥平复了一下,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你不是图这个。以前投资人的饭局你都不太热衷。但是两个人,这举手之劳的,能怎么的?又不是说要直接定你。人都给你洗手作羹汤了?我在圈子里这么久了,没听说过林影帝跟什么人有过传闻的。”   李渐冶也知道他是着急。估计是在公司受了不少挤兑,又在自己这儿受了不少惊吓。他很平静地开口:“超哥,你能说说你为什么不愿意给我接古装偶像剧吗?”   “...那东西拍多了真不行。正儿八经的电影导演都不找你了——”   李渐冶打断他:“可是如果是小说改编,IP本身就热,编剧再用点心节奏上下下功夫,演员多请几个流量,未必没有市场没有人气。人气上去了,票房号召力有了,电影导演未必就会拒绝我。”   超哥未料到他居然说出这么一番话。他原本以为两人对这种本子的态度会心照不宣。半晌,超哥叹了口气:“渐冶,你说的也不是行不通,但是这是条捷径。人气这东西是经不起这么耗的。走捷径一时或许会见效,但长久是不行的。”   李渐冶居然笑了。他看着超哥:“你也知道捷径不能走啊,超哥,”他笑笑,“我差点以为得去投奔冯曼语呢。”   投奔冯曼语是不可能投奔的。这档子事儿要是被冯曼语知道了还不知道会作出什么妖来。   李渐冶忽然说:“对不起超哥。”他没说为什么对不起,但两个人都明白。   超哥静下心来,被李渐冶几句话说得又好气又好笑又有点感动。心想行吧,我就是个操心命。   他摸摸脑勺:“我也对不起,我话说重了。你,唉,你们俩的事情你要有数。将来...唉,咱们好好干,这个行业还是,演员你安身立命的根本还是作品。有了作品才有底气。将来你们俩分了你也有余地。”   说到这个将来,李渐冶也只有默然。他本能地想反驳,但又不知道怎么反驳。要说他现在对林隽涯,那肯定是真心。一百个真心。但是将来,李渐冶自嘲地想,将来又有谁知道。   他只有冲超哥道谢。   超哥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要告辞。临走前言简意赅地叮嘱:“直播。”   于是这天晚上李渐冶的粉丝盼星星盼月亮,盼来了她们哥。   今天是什么日子!!   姐妹们我做梦了吗!   等等!冶哥是不是胖了!   李渐冶本来在一边看屏幕一边在摆弄遥控器一样的东西,看到这条弹幕他很无情地转了摄像头:“胖了?那你们别看了。”   于是他粉丝就看到好好的直播忽然变成了电影解说。李渐冶说邀请大家一起看电影,一起聊聊。   是一部老电影。哦也不是很老。七八年前的片子吧。里面林隽涯演的年轻军官家世良好,前途无量,却爱上了一名歌女。家族的反对和乱世的流离使这对恋人情弥金坚。看够了上层的腐败和社会的糜烂,两人决定放弃家族、事业、显赫的官职、纸醉金迷的繁华,投身红色事业。两人在根据地经过学习,组织决定派军官回到原来的岗位进行潜入任务,而歌女则留在后方。既期望能挽救民族于万一,也期望驱逐外侮之后两人能更平安、更长久地相守,他们服从了安排。   然而乱世儿女莫谈情。   影片的最后历尽沧桑的军官在海外安了家,当年红透半个外滩的歌女在一次空袭中失去了听力,两人就这样天各一方,各自终老。   李渐冶是从后半段才开始播的。其实电视机屏幕用手机摄像头去拍,基本反光糊成一片。粉丝们都是另外点开这个电影边看,边听李渐冶聊天。   播完以后粉丝大呼上当。来看我哥的直播结果看了一嘴玻璃渣和刀片,前面甜甜的乱世情缘还没赶上。纷纷表示要去补课。关键这个虐心虐肝的电影还不是我哥演的QAQ有的就说大家不要着急,冶哥的电影已经拍完了到时候多多支持哦。   这个时候大家突然听见一阵脚步,又有个男声由远及近,还没来得及反应,镜头一阵晃动,画面就黑了。   ???   冶哥这你不解释一下的吗。我们来看直播是看了个寂寞吗。   李渐冶面无表情。面无表情里隐藏了一丁点荒乱。这一点慌乱使走进客厅的林隽涯一阵好笑。   “干嘛呢。”   李渐冶依然维持着面无表情:“直播。”   林隽涯靠在电视墙上,看看定格的电视屏幕。屏幕上是歌女和自己演的军官封面。不知为何他有点停顿,过了一会儿才问:“直播我的电影有什么躲躲藏藏的?”   李渐冶问:“不是说要忙一晚上?”   之前林隽涯说借他的书房处理点工作,可能要比较晚。李渐冶这才开直播的。他面无表情地想,我是藏你的电影吗。你要是一身睡衣在我的直播里出镜那乐子就大了。   他于是转移话题:“感情戏挺好啊林哥。有什么经验给传授传授?”   林隽涯避而不谈:“你要我当着你的面谈跟别人的感情戏?还是你要当着我的面谈跟别人的感情戏?”   李渐冶想,你们专业的嘴皮子溜是吧。会说绕口令了不起是吧。   他想了想觉得不理林隽涯这茬儿,转而问:“粉丝说我胖了,真的假的...?”   话没说完林隽涯就走到了沙发跟前,伸手掀开李渐冶的上衣扣在了他的腰上。   林隽涯本来想说你这个腰他们是没看见,看见了谁会说一句胖。可是一上手他就有点心猿意马。随即他看了李渐冶一眼,直接打横抱了起来往卧室走:“胖了吗。我掂掂看。要不你上来?”      ☆、第十四章 进组   一个月的假期飞快。李渐冶觉得从徐导的组里杀青简直是昨天的事。他就得准备进下一个组了。   中间他除了去了几个试镜,其余都在家和林隽涯厮磨。这天晚上林隽涯做了好几个拿手菜,又抱着他喂他香蕉船。   “林哥你想干什么,我进组脸太胖了导演要生气的。”   林隽涯听过他练台词,于是说:“不是演大学生?有点婴儿肥也好。”   李渐冶谴责地看着他,嘴角还有点奶油。   于是林隽涯抱住他,叹了口气:“想你怎么办啊冶冶。”   李渐冶想了想,假装无辜地说:“右手?需要我给你买个杯子吗。哎,林哥,你这个年纪为什么还这么想啊。”   李渐冶为他的口嗨付出了代价。   第二天小乔来接他的时候明显感觉冶哥有点没精打采。上了车居然去了后排直接横躺下了。   是第二排能仰倒150度的座椅配不上她冶哥了吗。   不过看着心情很好的样子。   李渐冶的好心情一直在持续。他的笑那么自然,那是恋爱中的人脸上不自觉带出的一种甜蜜。进了剧组路荐南看见他愣了一下,马上说好:“试戏的时候还担心你面相太冷,现在状态调整得很好。你就是小苹生命里的阳光,你看着她就要这样笑。”   李渐冶一时对这个写散文一样的说话方式不太适应。   不过投入拍摄他很快就适应了。   跟徐导的组不太一样。徐导会要求演员必须忠于剧本,台词不能错一个字,走位、动作甚至表情他都会跟你做要求。独孤兰那会儿头发上的飘带往哪飞徐导都想管。   路导就不一样了。台词你记个大概就行。因为很大可能会临时改。可能一条拍完,路导自己看着监控镜不知道琢磨了点什么,忽然就招呼来几个编剧改台词了。即便改好的台词,路导也不要求你一字不差。更多的时候他会要求演员“符合情境”。   但是具体是什么情境,路导自己有时候也不清楚。所以就会出现一种情况:谁也没出什么错,但是一遍又一遍NG。他也不告诉你为什么。因为他也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那他肯定也没办法告诉你要怎么改进。于是就是一大摊子人一遍又一遍。然后最后路导定下来第一遍的那一条。   有时候李渐冶跑去看导演的监控镜,完全看不出来十好几条有什么区别。   这话他跟林隽涯说了。林隽涯在视频通话里点点头:“听说过。是这样的。有的导演更像带演员完成任务,有的导演更像跟演员一起创作。”   李渐冶摸摸下巴:“哪种更好?”   林隽涯笑了:“你觉得呢宝贝?”   李渐冶想了想:“徐导吧。”   他确实更喜欢《封山令》剧组。虽然李渐冶先生拒绝承认是当时可以看见某人的缘故。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他没跟林隽涯提。小苹的那个女演员,怎么说呢。演技是很好的,戏很好,经验也老道。跟李渐冶也算认识。就是之前一起录过夺宝联盟的孟夢。   但是李渐冶和她说话总是有些不自在。她会表现出一种亲切,一种能让你非常清晰地感知到她是前辈你是小辈的亲切,你一定会感觉得出是装出来的亲切,高高在上、装腔作势、做给别人看的亲切。   李渐冶对这种亲切非常敏感。他爸妈各自的伴侣面对他都是这种亲切。他们对他除了这种亲切,还有隐隐的的猜忌和不喜。   这些李渐冶都能多少从孟夢看他的眼神里感觉得到。虽然小乔说孟姐是老牌玉女,看小一辈的男演员都那样。带点矜持带点审视,好像时刻防着人。   不过拍摄的时候是没有的。不得不说,孟姐的演技真的顶。板子一拍立刻就是小苹对着阿迟。   哦阿迟就是李渐冶的角色名字。   也是零落栖迟苦。【1】   李渐冶发现好的演员真的可以在自己和角色之间自由无缝切换,孟夢是这样,李继扬也是这样。他们好像不需要所谓的入戏,一上戏就立刻显出角色的神采来。   说到李继扬,有一天晚上李渐冶回到剧组的酒店,发现微信上面鲜红的99,点开一看一半都是李继扬给他发的。   扬帆启程:营销号是吃饱了撑的吗,玛德老子早就想骂他们了   扬帆启程:你那个直播我看了,镜头快仰到天花板上去了   扬帆启程:能看见电影内容我管他们叫爹!看你家装修都比较清楚,话说你家电视墙还挺好看...   扬帆启程:这算哪门子侵权?侵他的*……*&%#……   扬帆启程:还内部人士,踏吗你那直播给他们网站带了多少点击量他们没数吗?神踏吗内部人士&……*&%   ......   李渐冶点开微博打算洗洗眼睛。啧啧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的。好好的治愈系逗比小伙子骂起人来好凶哦。   点开微博热搜李渐冶顿时感觉更瞎了。   圈里爆爆爆V:惊爆!李渐冶直播林神电影,是粉丝行为还是侵权行为?   娱乐第一阵V:发表头条文章《流量小生公开叫板门户网站:明星直播的底线到底在哪。》   企组猛爆V:李渐冶直播照搬网站电影?内部人士表态,拟发律师函!   ......   李渐冶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后知后觉好像真的有些不妥。他于是查了查关于影视剧网络侵权的资料。【2】   于是他打算跟超哥商量下道歉的事。   以及真的有内部人士要告他?吗。   “...那不至于。我正在跟这件事,你别看了。好好拍戏才是真的。”   李渐冶的想法,做错了就是做错了,该道的歉是要道的。   超哥说:“林神的电影都不是付费的,也不是VIP专享,你算哪门子侵犯网站利益?道什么歉?你是怕网站记仇吗?你放心吧,过两天热度就下去了,人家门户网站家大业大,犯得着跟你过不去吗?你给我一心拍电影。”   李渐冶还待说什么,林隽涯的视频就打进来了。他匆匆跟超哥说完,点了接听。   林隽涯温柔又有点歉意:“对不起,我尽力了。”   李渐冶以为他说的是今天的热搜,点点头:“是我的,当时没想到版权的事。道歉是应该的,如果要赔偿——”   林隽涯打断他:“什么版权?”   李渐冶被问得一呆。然后两人同时问:“你说的是什么事?”   后来是林隽涯先开口:“我是说照片的事。”   其实林隽涯查照片的事有段时间了。因为实在很惊悚,也很疑惑。惊悚的是要说是有人那段时间整天跟踪李渐冶,本身就很惊悚,更惊悚的是李渐冶没察觉就算了,林隽涯也没察觉。这基本是不可能的。林隽涯对付狗仔是专业的。虽然那段时间他没有每天都跟李渐冶在一起,但在一起基本就是一下午加一整晚,如果期间有人跟拍李渐冶,林隽涯自问不可能毫无知觉。疑问的是,既然跟踪李渐冶,那肯定会拍到林隽涯。两人虽然不共同进出酒店,但是一起出现在华戏或者一起吃饭是很多的。   但是交到李渐冶面前的照片只有他自己进出酒店的。   所以林隽涯更倾向于有人,很大可能是本来就跟李渐冶有什么龌龊的人,偶然间撞见李渐冶出现在那家酒店。然后安排人手在酒店门口守株待兔。但要查这个也很难。事情过去太久了。无论是酒店、商场本身的监控,还是道路监控、行车记录仪,都是有更新时限的。一年多前的景象很难查证。   要是有证据起码能起诉个跟踪侵犯隐私吧。可是没证据。   林隽涯只能下定决心往后更加细心,别的就算了,他不愿李渐冶再被他们公司恶意拿捏。他对李渐冶轻松地笑笑说:“虽然查不到确切监控,但按照你的说法,你大概也知道是谁。没关系。这回只是没抓住人罢了。往后咱们注点意就是了。”   李渐冶没想到林隽涯这么上心。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真的很好。   不过眼下还有别的事。   李渐冶清清嗓子:“嗯,你也要小心。咳咳。我是说热搜的事。我那天直播你的电影,门户网站可能会告我侵权。”   林隽涯一时没说话。然后很新奇地问:“侵谁的权?”然后跟李渐冶说了超哥一样的话,“别担心,好好拍戏。交给我。”   这一天广大吃瓜网友简直摸不清他们是什么套路。   先是势头大好的新晋演员李渐冶被各大营销号花样轮番一顿嘲,说他侵犯版权直播电影。   大家还没搞清直播和电影转播是不是侵权,没想好该怎么站队,正主本人突然下场。   李渐冶V:为直播电影的事情道歉。侵犯了《血色上海》电影主创团队和飞诉网站的权益,愿意付全部责任。   于是这件事就颇有了些一锤定音的味道。加上有些不规范的直播平台确实发生过电影片源泄露的事故,无良主播故意拿正在上映的电影作噱头吸引眼球这种事也层出不穷。一时间都找了宣泄口。人们根本不知道李渐冶是谁,根本也没看过他那个所谓的电影直播,就开始了铺天盖地地指责。   有些人不就是这样的吗。一旦自认为占领了道德制高点,管你是不是事出有因,管你是不是被添油加醋,我一定骂你个狗血淋头、一无是处。什么?你道歉了?那你就是心虚。我喷死你。至于真相和缘由,至于李渐冶那个引发讨论的直播,那是没人会费心去看上一眼的。   “恶心。拍一部好电影容易吗,拿过来就播,要点脸”   “说实话有的人根本不配做演员,连影视的知识产权都不尊重,会用心拍电影吗”   “中国电影在国际上毫无建树,跟知识产权被随意践踏关系很大”   “请问这个新人是谁?哦是之前直播打游戏就蹭我林神热度的那个吗?这回又蹭林神的电影?要脸吗”   “此人必糊”   “飞讯实惨。明天大家看电影都别去正规网站了,蹲直播就行了”   “别骂了别骂了孩子知道错了TT”   最后画风不同的是李渐冶的粉丝。李渐冶的粉丝有心替他们冶哥分辨两句。什么直播电影,你们是说那两坨糊出虚影的色块吗。但是既然李渐冶本人道歉了。嘶,行吧。不就是一起挨骂么!兄弟姐妹们顶住。   当然也有一些不同的声音,或者理智或者温和或者有别的切入点:   “看了直播回来的。说实话,这个新人是一边看一边在讲,属于个人学习吧”   “感觉是没想着以此博眼球蹭热度的。这个主播全程没提过你们林神好吧”   “道歉就行了。赔偿大可不必吧。我看林神不止《血色上海》,所有电影反而点击量都高了哎,网站这不是反而赚了一波流量?”   “在?请飞诉内部人士说一下你们发律师函的点好吗。要说飞诉早年没版权就拿来放网站上的还少吗”   “飞诉实属恶心。之前就搞什么VIP点播,两头割韭菜?”   “预言一波,这下看的人多了林神的电影要入V了。”   这些所有的谩骂嘲讽各说各话忽然在当天晚上某一刻终止了。飞诉是家大业大,小小一个演员人家是不会放在眼里。但一向眼高于顶的飞诉居然站出来说话了。   飞诉视频V:近期网络上关于李渐冶先生直播涉及侵犯我站权益的传闻泛滥。经多方沟通,我站与李渐冶先生已经达成一致:李渐冶先生的直播行为不属于以牟利为意图的侵权行为,直播当中没有任何损害我站形象和利益的行为,关于所谓我站“内部人士”将诉诸法律的传言为不实传言。我站秉承传播大众影视、为文化传播提供优质平台的主旨,代理林隽涯先生包括《血色上海》在内的16部作品,合法合理。经过与林隽涯先生的沟通,林隽涯先生的所有16部影视作品将继续在我站永久免费放送。再次呼吁无良营销号停止传播谣言。   好吧。这是吃瓜吃了个寂寞。所以屁事没有吗原来。不过还是有一些声音不依不饶。   真正平息了所有纷争的是接下来大家刷到的一条新微博。   林隽涯V:《血色》是我个人非常喜欢的一部作品,这也是我后来倾资买下它所有版权的原因,在此欢迎所有电影人引用和讨论。当然直播还是要慎重哦渐冶【图片】//@李渐冶V:为直播电影的事情道歉。侵犯了《血色上海》电影主创团队和飞诉网站的权益,愿意付全部责任。   配图是一张电影协会签发的影片知识版权证明,最终归属人是林隽涯的工作室,在天涯影视娱乐有限公司。   【1】也是零落栖迟苦,取自小椴《金缕曲·此生颇自许》   【2】直播平台直播电影属于侵权行为。   《中华人民共和国著作权法》第二十二条在下列情况下使用作品,可以不经著作权人许可,不向其支付报酬,但应当指明作者姓名、作品名称,并且不得侵犯著作权人依照本法享有的其他权利:(一) 为个人学习、研究或者欣赏,使用他人已经发表的作品;(二) 为介绍、评论某一作品或者说明某一问题,在作品中适当引用他人已经发表的作品;(三) 为报道时事新闻,在报纸、期刊、广播电台、电视台等媒体中不可避免地再现或者引用已经发表的作品。   严正呼吁尊重影视剧知识版权,拒绝任何形式的擦边球。   ☆、第十五章 孟夢   行吧。这才是正主。   林隽涯的大部分粉丝先是被他们林神的哦给雷到了,然后就是普天同庆的架势:林神不是solo寡王了!林神功成名就了就去买了之前电影的版权!林神牛批!林神这才是前辈风范嘛。   毕竟偏激阴暗的还是少数。这少数也被林隽涯几句话摧残得不轻。前脚你说人家不配做演员,后脚林影帝发话,给安了“电影人”的头衔。你说蹭你林神热度,好的,林神本人说欢迎。   你找谁说理?灰头土脸删评论去吧。林隽涯是不惯着他粉丝不理智的言行的。   但他也很少站出来旗帜鲜明地插手过网络骂战。大家还没品出个味儿来后面就又有人发言了。   发言来自脑回路小王子李继扬。他收到了李渐冶的回复和安抚,两个人一起骂了一通无良营销号,当然主要是他在骂李渐冶在给他捧哏,他觉得还不过瘾。这下好了,林影帝发话了。林影帝的车,请大家安心地、有次序地上车。   李继扬V:林影帝我下次直播可以播《血色上海》吗?不露画面的那种//@林隽涯V:《血色》是我个人非常喜欢的一部作品,这也是我后来倾资买下它所有版权的原因,在此欢迎所有电影人引用和讨论。当然直播还是要慎重哦渐冶【图片】//@李渐冶V:为直播电影的事情道歉。侵犯了《血色上海》电影主创团队和飞诉网站的权益,愿意付全部责任。   随后苦别大师的扮演者纪泽转发,《夺宝联盟》里的几个嘉宾也相继转发,英雄联盟职业选手锄头也转了。李渐冶的后援站也转发了,并且说划重点,以后直播内容要慎重。   正主道了歉,粉丝也没有反扑,网站声明说是不实传闻,林隽涯和一路艺人战队,这件事很快没了声响。只有一小撮自称林野女孩的网友拿着截图两眼通红泪水盈眶,并把截图存进了永久图库。   同样两眼通红的还有此时大半夜坐在经纪人家里的何遣。但他是气的。   “所以花了那么多钱给营销号反而白送了他一波热度?”   冯曼语也没料到会这样。但她这会儿也有麻烦。她没料到李渐冶竟然这么吃得开,谁谁都插一脚。热搜是谁买的,营销号是谁请的,都是明白人,一查就查得到。万一孙总查到是自己...公司给她资源给她权限,她拿着去黑公司的其他艺人。怎么都说不过去。   于是她多少有些烦躁:“非要拿着他直播这件事做文章的是我吗阿遣?你也太不成熟了。我当时就说过,这种程度的黑料根本算不上黑料。”   何遣被冯曼语的不耐烦激得一阵上火,他高声说:“他有别的黑料吗?装得跟孙子一样!小赵他根本不带去剧组,咱们两眼一抹黑。他已经连着进了两个重量级导演的剧组了!徐宜良那个老东西的还是抢我的!”   冯曼语坐近了些,拍着他的手臂耐着性子劝他:“别这样说徐导,阿遣。你跟我说说就算了,传出去你还混不混了?再说徐导的事我不是给你打听过了吗?原先看中你的是男一李继扬那个角色,不存在李渐冶抢你的。”   何遣一甩手:“那也是祝文超搞的鬼!能把李渐冶塞进徐导的工作室,为什么不能带上我?”   冯曼语心想,塞进去了能选上吗。   何遣继续说:“曼姐,不是你跟我说按我的路数好好走,区区李渐冶一个偶像剧咔算什么吗?他现在处处压我一头!你想想办法啊!”   冯曼语简直被他的短视和莫名其妙的仇恨搞得无话可说了。她斥道:“可你有按你的路数好好走吗?给你的本子都不接?李渐冶一部电影都还没上,怎么和你比?”   何遣又来气了:“那些本子能跟徐导和路导的比吗?要我去演那些!”   冯曼语正眼都不想看他:“路导那个戏我没给你跑吗?你连试镜都没去。”   何遣一口气卡在嗓子里。当时他是没去。他听说是大女主,就不太想去给别人作配。他转而说:“...祝文超现在也本事了哈。飞诉都能搭上。咱们怎么没想提前把飞诉拉过来?”   冯曼语听到这里彻底脸黑了。这话是什么意思,先是说她没本事,给接的本子不上档次,现在又说自己跟飞诉搭不上话的意思?她心里简直有点咬牙切齿。她付出那么多,全年不休假,那么努力,甚至孙总都忍了,凭什么不能稳坐公司第一经纪人交椅?   其实这个想法就偏激了。难道别人就不努力就天天休假吗。   冯曼语反倒一直觉得祝文超是运气好。接手的艺人莫名其妙接二连三被大导演看中。她怎么能服气?现在她手底下的艺人居然也来暗讽她不如祝文超有能力。   行。她冷着脸:“你要是眼红祝文超有手段,我现在把你还给他也来得及。”   何遣又惊又怒,站起来摔门走了。   冯曼语关了灯,在黑暗里她不禁在检讨,挖何遣这事到底值不值得。她当时确实抱着何遣或者李渐冶都行的态度,给祝文超找的事。何遣还有用。要稳稳压住祝文超,她手上的牌并不多。现在不能让这步棋废掉。不过祝文超怎么可能联络得到飞诉?再想想飞诉官V的那篇声明。冯曼语直觉不对。   就算是为了降低负面影响,飞诉也没必要姿态那么低。除非这个姿态不是给李渐冶看的。经过沟通...对了,飞诉说经过多方沟通,会不会是跟林隽涯的沟通?会是...林隽涯吗?他和李渐冶关系这么好?为了李渐冶跟飞诉谈的?   冯曼语若有所思。她无端想到了她从前无意间在酒店门口看到的李渐冶,以及那之后她多了个心眼安排人守在那酒店门口拍到的照片。   孟夢V:昨晚睡美容觉,才看到哦。我也很喜欢《血色》。话说渐冶是因为要跟我搭戏,才看我的作品的吧。以后要注意哦。//@林隽涯V:《血色》是我个人非常喜欢的一部作品,这也是我后来倾资买下它所有版权的原因,在此欢迎所有电影人引用和讨论。当然直播还是要慎重哦渐冶【图片】   第二天微博又被孟夢的热搜屠版了。   但是吧,她这个内容发的,虽说是喊话李渐冶,但是连个@都没有。   称呼也是。“渐冶”,“《血色》”,还有哦,全都靠近林隽涯。粉丝立刻疯狂了。这难道不是糖??夫唱妇随!我女神和我男神是蒸的!   对于很多人来说,或许他们说不上是孟夢的粉丝,但这对荧幕情侣真的伴随了他们的青春记忆。   于是“林隽涯孟夢”很快爬上了热搜。而事情的主角李渐冶却淡出了人们视野。   对此,李渐冶只想说,干得漂亮。   他其实很感动。李继扬和其他几个朋友愿意声援,是他始料未及的。要说他认不认错,认。但是看着网上那些恶意揣测和恶毒诅咒他气不气,那也是气的。所以朋友的支持更加难能可贵。   但是你们支持的时候一定要拉着我出来遛一圈吗。李渐冶看着当时有点冲动之下发出去的中二言论被转了一遍又一遍,觉得头疼。转发这个格式到底是哪个鬼才想出来的。但是又不能现在给删了。早知道该听超哥的,一言不发。他面无表情地想。   忽然他又想到了林隽涯说欢迎分享,还说下回要谨慎哦。脸上就不太能维持面无表情了。李渐冶甚至能想象得出林隽涯如果是对着他说这话,语调表情会是什么样的。但是他发到了公共平台上。毫不掩饰的亲昵和回护。咳,虽然他的粉丝大概只是觉得他们林神抽风吧。但还是,满满的安心和甜蜜。   在众目睽睽之下我与你分享了一个秘密。秘密就是我爱你。   李渐冶觉得这男人是真的会。   或许真的如路导说的,恋爱的状态很适合李渐冶的戏份,他演的阿迟简直令人不得不心动。   孟夢在布景间隙特别花痴的样子捧着下巴:“渐冶怎么那么帅那么宠哦。我这个老阿姨都心动。”   李渐冶冲她客气地笑笑。心想不是一直喊小李的吗。   孟夢那边倒是呆了一下。什么情况,一般男演员这会儿不是该接话捧着,说孟姐你哪里老了。不过周围工作人员立马捧上了。补妆的化妆师很夸张地捧着心说孟姐您自称老阿姨,我们这些人看着比您大十岁的岂不是老奶奶。   孟夢笑笑,她有点讪讪,不过还是继续跟李渐冶搭话:“隽涯跟你很熟哦?当时那个闹来闹去的节目,我去录的时候就觉得隽涯跟你很熟。”   李渐冶不知道戏外一向不太搭理人的孟夢跟他说这些是想干什么。但他心里寻思,听你这个语气不是你跟林隽涯更熟吗?他很礼貌地笑、很规矩地答话:“跟林老师合作过一部电影,很受照顾。”   “喔。哎,隽涯是这样的,很照顾新人。我有听说的,徐导的古装正剧嘛。不过隽涯说里面女主是跟男一的感情戏呢,我就没去。”   李渐冶:?   不仅是李渐冶,周围听到这个话的都觉得嗯?来了来了!什么什么?有瓜?林隽涯因为不是跟他有感情戏所以没让孟夢演?所以两个人是什么关系?微博上传的不会是真的吧?最近剧组不知怎么的都在传呢,于是都有意无意慢下了手中动作。   李渐冶觉得这个话很容易让人产生误解啊姐姐。虽然说的很隐晦,但是林隽涯跟她孟夢关系匪浅这个意思是人都能听明白。但是也说不通啊。孟夢是说给他听的吗?那没道理。他跟林隽涯的事目前知道的人很少,绝对不包括孟夢。那她是想让谁误解?   李渐冶看着周围一大圈工作人员,决定说点什么,让孟夢解释清楚。   正在这时小乔拿着他的手机过来了。悄悄跟李渐冶说语音,很急,她不认识,但说是超哥让打的。   李渐冶的手机上戏的时候都是小乔在拿着,但她没有解锁。一般来电李渐冶的习惯是拍戏的时候一贯不接。只接超哥和他爸妈。别的电话小乔代接,晚上下戏了跟他说一声就行。   因此李渐冶很奇怪地接过手机走到了一边。他以为是超哥在公司那边儿遇到什么麻烦了。   谁知贴上耳朵才发现是林隽涯。   林隽涯也很少直接语音打过来,一般是发消息问李渐冶空不空,然后直接视频的。   这会儿林隽涯那边气息已经平静,但李渐冶还是觉得他呼吸莫名地比平时重,于是问:“怎么了?”他看看周围人来人往的片场,没加称呼。其实也想喊他的名字,或者也学林隽涯喊一声宝贝。   林隽涯不知为何这么急打过来,却又沉默了片刻,才说:“乖,今天有晚戏吗。”   李渐冶想了想,说:“没有哎。”   林隽涯那边问:“几点收工?”   李渐冶说五六点应该差不多。然后他就想说点什么。想谢谢林隽涯微博上替他说话,但是说谢谢好像又有点,嘶,怎么说。他直觉他要是说谢谢,林隽涯肯定不爱听。   不过林隽涯没给他这个机会,很简短地说:“好。你好好拍戏。”然后就挂了。   李渐冶莫名其妙。   不过下午他还是好好地拍戏了。   末了孟夢跟路导笑:“现在的新人都好了不起。真的很努力呢。”   路导在看镜头,但说到李渐冶,他的评价也很正面:“是。渐冶不错,很下功夫。也不只是努力。你看他今天灵机一动给你俩戴的耳机,两个人立马更近了。”   孟夢想起什么,眼睛一眯:“对呀。路导,渐冶这个角色为什么要叫阿迟呢?我觉得他的作用更像是一个符号,一个小苹心目中最美最纯洁的符号。最好带给观众也是最美的初恋的记忆。你说对不对啊路导?”   路导心不在焉点点头。   孟夢接着说:“那我觉得是不是没有名字会更好点?这样子的话观众,尤其女性观众,就会代入感更强嘛,毕竟每个人初恋名字都不一样嘛。”   路导停下来看了她一眼。这话虽然听着好像还挺有道理,但是仔细想想完全是胡扯。观众会因为一个名字而失去对一个角色的认同感吗。不会的。而且叫出名字的镜头已经拍过一些了,无论是剪辑还是重拍工作量都很大。赖好是男一,没有名字?   路导很直接地拒绝了这个提议。   于是孟夢坐回保姆车的时候表情就不太好。她的助理小心翼翼拿给她一个保温杯:“孟姐,枸杞水喝点儿?”   孟夢默不作声接了。喝了两口,忽然往保姆车的小桌上一掼。里面的水立刻震出来好多。她的保姆车不是李渐冶那种三排的SUV,而是一辆房车。里面有沙发有床,因此空间非常逼仄,而且又是甜的东西洒上去,要清理起来很不容易。助理暗暗叫苦。   “以前...我说的话哪个男的不接着捧着?我提的要求哪个导演敢说个不?”   助理头大地问:“孟姐,您跟导演要求什么了?您的戏份本来就够多了...”   孟夢直接故意把杯子推倒了。理也不理她助理一句。   ☆、第十六章 第一场舞   晚上李渐冶刚回酒店没一会儿,就被突然出现在房间门口的林隽涯吓懵了。   “...你怎么来了?”   林隽涯几乎是撞进房门,拥住了他。看见李渐冶面色如常,他还是心有余悸。   李渐冶不知道林隽涯怎么了,但他很享受安静的怀抱,因此两人时隔半个月的见面一时间充满了安静的气息。   但是几分钟以后李渐冶就站不住了。林隽涯抱得他太紧了,感觉快窒息了。   李渐冶觉得新奇。他靠着房门,身后冰凉木板带着酒店的冷气,身前的怀抱却滚烫。林隽涯不只是在他面前,在哪里都是一贯的游刃有余。薄唇微微上挑,深邃的眼睛看着你,却总觉得他在想着别的,面前的事似乎对他来说都不在话下。于是李渐冶双手环住林隽涯,轻轻在他背上拍了拍,问他:“怎么了林哥?这么想我?”   林隽涯似乎被安抚了一些,他的回答带着深深的慨叹:“是啊,冶冶,就是这么想你,”说完他松开李渐冶,仍然把他抵在门上,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呢喃问道,“想我没有?”   李渐冶看见他眼睛下面有点青,所以他是抽空来探班自己都没有休息好吗。这么想着,他稍稍在林隽涯嘴唇上一啄,笑了:“当然。”   李渐冶原本觉得这次的热搜没多大事。不就是无良营销号带了一波节奏?无风不起浪,一方面是他自己言行不慎,另一方面谁在后面兴风作浪不用想也知道。可林隽涯这么大动干戈的,又是转发替他澄清又是来看他,他就无端觉出点委屈。两人洗完澡窝在床上,他难得扮一回娇弱,趴在林隽涯怀里不想动,拿着本子,下巴抵在林隽涯胸口,有一搭没一搭地温习剧本,林隽涯一手时不时划过他□□的肩臂或者揉捏他的耳尖。   李渐冶忍不住问:“林哥,到底干嘛来了?”   林隽涯此时已经平复了心情,装出一脸惊讶和委屈:“专程来看我们冶冶不行吗?”   李渐冶挑挑眉。都是大忙人。他说:“我入行两年多了林哥,”意思是这点事儿都不算事,他学着林隽涯的语气说,“而且我们林影帝不是亲自下场给我平反了?”   林隽涯好笑地说:“嗯嗯,两年多了,我们冶冶是大明星了。大明星,有空来看看剧本吗?”   李渐冶眉毛扬得更高,手里的本子往林隽涯面前晃了晃。意思是我这手里在看的是什么啊不是剧本吗。   林隽涯还是笑得一脸温柔体贴:“不是这个。是之后的。”   李渐冶愣了一下,下巴稍微抬起来一点:“之后的?”   “嗯,”林隽涯晃了晃他手里的平板,“我看你要准备路导的戏,恐怕没时间好好选下一部。就找了你经纪人。”   李渐冶坐了起来:“林哥,你说实话,你找的他还是他找的你?”   他这一坐,正好坐在林隽涯不可说的地方,林隽涯感觉立时被一片温热和柔软包裹了。嘶。他长臂一揽,把人抱回怀里,无辜地说:“说不说实话都是我找的你们超哥。我让助理好一番打听呢。只要来了他选给你的本子,说帮你挑挑。我看你是真没空呀冶冶。”   李渐冶下巴重新搁在了林隽涯胸口,突然说:“房间号也是超哥告诉你的。”却没等林隽涯答话,继续问道:“那你看中哪个?”   林隽涯把iPad的屏幕给李渐冶看,上面本子的名字是《开花的天空庭》。【1】   李渐冶一阵惊讶。他原本自己也是喜欢这个,试镜的时候跟那位导演也谈得来。但是这个本子有个问题,就是给他的角色进组时间要到九月底。有点晚。路导这边暂定的日程带上前期舞蹈课和后面拍摄一共是4周,就是到八月底他就杀青了。中间空出一个月,公司肯定不太愿意让他闲着,接别的又恐怕来不及,只能零散地录录综艺。   李渐冶刚刚想开口,林隽涯却好像早知他的顾虑,说:“你经纪人那边我直接让助理对接,跟你公司谈。开机在九月底,中间这一个多月你给林哥救个场?”   “...救什么场?”   林隽涯说了个名字,一个男艺人。最近知名度很高,但不是什么好事。他XD被捕入狱了。   “——我这儿有个戏,里面有他的角色。按说后期也能处理,但是导演、编剧跟我商量,都觉得还是找人补拍更合适。其他几位主演也说好了,都愿意回来补。”   李渐冶摸摸下巴:“什么戏的什么角色?”   于是林隽涯抱着他讲了讲这个剧。是个暂定30集的小历史剧,叫《建安诗酒》,也是小说改编的。大概是以竹林七贤之一的阮籍的生平为主线,讲述魏晋时司马氏为祸,民间颠沛战乱不断,却又人才辈出的那段历史。说是诗酒,其实是血肉。就像阮籍本人,诗歌里写着神仙,但他自己是不信的。   那位自毁前途罪有应得的男演员的角色就是阮籍的好友嵇康。李渐冶想了想他脑子里不太扎实的历史知识。好像是个弹琴的?   “——不用担心时间短角色拿不住。跟独孤兰差不多,主要负责帅。”林隽涯有些挪耶地逗他。   李渐冶立刻不满地看了过去。   林隽涯笑了:“好啦,我们冶冶可是实力派的,”他瞥着李渐冶手里的本子,问:“明天戏份重吗?”   李渐冶说不重。也确实,他本来拍摄计划带上前期的舞蹈课一共四周,拍到现在他和孟夢的对手戏差不多拍完了。只差几个室内舞蹈镜头和一些文本里小苹视野之外发生的故事。比如阿迟其实察觉了健身房老板对小苹不轨,小苹不告而别,阿迟便辗转找到老板,两人动起手来,结果他被老板诬告进了看守所;后来小苹被解救之后,阿迟又找到医院,想要见她,可是被医生告知病人拒绝见人。   明天要拍的就是和健身房老板的冲突。   林隽涯又好像心不在焉地问:“明天没有和女主的戏?”   李渐冶抬眼看他:“没啊。”他的眼睛本来就颜色浅,这样趴在林隽涯身上抬头看,映着酒店床头的灯光,他琥珀色的瞳孔简直流光溢彩。   林隽涯于是放下手里的平板,低头吻了吻他的眼睛。李渐冶被亲得痒痒,要躲开,被林隽涯箍住了腰。他边躲边想起来什么:“哦还是有的。下午要拍跟女主角跳舞。”他从林隽涯身上挣脱下来,坐在床上,一腿曲起,一双腿被衬得愈发长得人神共愤,冲林隽涯伸出手:   “林哥,陪我练练?”   林隽涯心想这小模样儿真招人,他嗓音低低的:“什么舞啊,你林哥不一定会。”   李渐冶笑了:“你会,林哥。”他说了个名字,是个很早前的舞蹈类综艺。   林隽涯想了想,也笑了:“多少年前的事儿了?”那会儿他好像还在做主持,他握住李渐冶伸来的手,“拍戏呢,哪儿来的时间考古你男朋友?”   李渐冶不说话,拉了林隽涯起来,两个人在穿衣镜前站好,他打了个响指:“Tango,行吗林哥,给我搭个女步?”   林隽涯好笑地左手搭上他的肩:“悠着点儿啊,冶冶,你得Carry我。”   两人于是在镜前慢慢迈开舞步。起先林隽涯是很久没跳了,而且跳的还是女步,生疏多少有一些。慢慢的他跟上了李渐冶的步子,渐渐找回了熟悉的舞步,没几分钟就变成好像是他在带着李渐冶。   “不是你带我吗,冶冶?”   两人正好转了半圈面向镜子,李渐冶脚步不停:“看不起人呢?我这是贴合剧本。我的角色是初学者,女主是专业的。”   林隽涯低声状似无意地问:“你跟女主预排过吗这段儿?”   李渐冶先是笑了:“怎么?吃醋了?”然后接着说,“没有。”   林隽涯没接这茬,而是问他:“怎么了?不好相处?”   李渐冶愣了愣:“那也没有,”他忽然想起来今天片场孟夢的话,“林哥,人是你老搭档啊,好不好相处你不知道?”   林隽涯看着他的眼睛笑:“现在是谁在吃醋?”   李渐冶面无表情捏了捏林隽涯的腰:“不知道啊,反正不是我。”然后他顿了顿,还是把今天片场听到的话大致跟林隽涯复述了一遍。   林隽涯心里一冷,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他拍拍李渐冶的头发,问:“你不问问我?《封山令》是不是从我这儿听说的?”   “那谁知道啊林哥,万一你——”   “没有万一。你好好想想。《封山令》那是古装正片?她是道听途说罢了。”林隽涯察觉到自己语气太冷,又说,“乖,听到什么就来问我,知道吗?”又好像不在意地问,“她这话听到的人多吗?”   李渐冶笑着放开了他,模仿探戈里面的动作很帅气地一甩头:“我会听到什么啊林哥?”然后跳上床滚到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往这边看。   林隽涯跟着他,在被子里抓住了他的手:“看什么呢?”   “看你好帅啊林哥,身材真好。”   林隽涯好笑地拍他:“别闹。睡吧,明天你还有戏。”   李渐冶其实也困了,于是问他:“明天你什么安排?”   林隽涯捏着他的手指,腿又去勾他的腿:“明天你去拍你的。我晚点自己走。放心,这儿住着三四个剧组,有另一个也是在天涯监制的,我过去看看。”   李渐冶又拉高被子只露出眼睛:“林哥,这么忙啊。那你还勾我?不想睡了?”   林隽涯笑着又去亲他的眼睛,把他抱在怀里:“好好,睡吧,宝贝晚安。”   一夜好梦。   一个不存在的化妆师☆:林影帝绝对和MM姐在一起。MM姐好美啊,可能是为了事业才没有公开吧。TT算算年头两人也好久了,这就是爱情吗感动了   第二天李渐冶去了片场,没惊动林隽涯。等林隽涯醒来,他就收到了助理发来的链接,果然“林隽涯孟夢”话题又被带起来了。虽然还没上热搜榜,但看这个转发评论量也是迟早。   林隽涯面无表情拿起了手机,点开通讯录里的一个名字:“喂,路大导演...”   李渐冶到片场的时候也稍微察觉到一点点异样。工作人员窃窃私语明显多了起来。不过李渐冶没放在心上。他又不是主演,又不是导演编剧统筹,又不是议论他。他该准备就准备,该拍戏就拍戏,该干嘛干嘛。   可是有的人就没有这份轻松了。   孟夢的经纪人阴沉地看着她,助理在旁边瑟瑟发抖,努力装自己不存在。心说这孟姐怎么想的?好好地拍完这个片子不好吗?靠着路导的功力拿他几个奖,这翻红不是迟早的?干什么非要想着炒些有的没的。   倒不是说女艺人不能炒作绯闻啊。相较而言,绯闻对于女方的影响往往都比较大,而且比较没那么正面。有时候性质差不多的事情,放在男艺人身上大家声讨一阵子就过去了,搁女艺人身上可能职业生涯就到头了。   就是这么没有道理可言。   “——梦梦,你有没有想过后果?这种消息放出去咱们怎么收场?”她的经纪人显见是气急了,但还是耐着性子。他跟孟夢的关系不像超哥和李渐冶。基本是反过来。他只负责孟夢一个艺人,孟夢是他的老板。   孟夢尖细的嗓音很冷漠:“怎么?他林隽涯还能出来发公告说他跟我没关系吗?那才是真的惹人议论,他没那么傻。不是说昨天林隽涯在咱们酒店被拍了?不是已经跟几个大V打过招呼了?怎么消息还没放出来!”   那个所谓剧组化妆师就是孟夢指使经纪人搞出来的。这还只是第一步。后续她还准备曝光林隽涯昨晚入住同一家酒店的消息。誓要拖林隽涯下水。   经纪人无奈看她。他不知道自家艺人是哪来的底气。惹恼了林隽涯有什么好处?再说虽然人家公告是不可能发的。但是...他咳嗽两声,拿出手机调出什么,放到了孟夢面前。   上面是林隽涯最新的微博。转发的是一部正在拍的历史剧,IP很热,官宣了神秘新演员进组,只放了一个剪影,可谓吊足了粉丝胃口。林隽涯转发说第一次做监制,请多多关照。   孟夢心下一惊。她再点开热搜,上面就已经满是这部影视剧的消息了。一时间这个剧原著的书粉,里面已知演员的粉丝,林隽涯的粉丝,大家热闹成一团。   她的经纪人解释:“没用的孟姐。几个大V营销号都不愿意联系咱们了。好不容易求着一家愿意说句话的,人家说了,林隽涯亲自打了招呼,近一段时间他监制的这个剧的热度就拜托他们了。还说关于他的别的消息就先放放。”   孟夢呆住了。   大家在圈子里混这么久了,哪有听不懂的。林隽涯投资影视剧是有几个年头了,但这么明面儿上拿出来说还是头一次。他这是自己曝了个大的,并以此为交换,压住了一众营销号。有了送上门的热度和流量,营销号看着林隽涯的面子,何必要再费力气、顶着得罪大佬的风险再瞎曝些有的没的?   【1】《开花的天空庭》,Garden in The Sky,取自音乐家The Daydream(白日梦)发行的钢琴曲。白日梦是一位非常神秘的钢琴家、诗人、画家,艺术修养非常高,钢琴独奏专辑《Dreaming》创造过新世纪音乐在韩国的销售记录。音乐简洁生动,扣人心弦,是New Age的代表人物。但其人从没有曝光在人们眼前,甚至没有媒体知道真名,只知道是个华裔。   ☆、第十七章 情面   原本孟夢算盘打得很好。自己先挑一些显眼的场合,引导一下,在剧组内部引发一些讨论。然后让经纪人买水军,搞一个所谓剧组化妆师爆料。这时候如果有娱记找到剧组来,到处问问,似是而非,没有也会变成有,假的也能变成真的。   刚巧孟夢的助理昨天晚上回房间,说是好像看见林隽涯了。   这就更妙了。直接趁着讨论,再锤一个狠的。   至于他们搞出来的所谓“化妆师”会不会导致剧组真的化妆师背负什么后果,或者她助理看到的究竟是不是林隽涯,估计压根儿根本没过过孟夢小姐的脑子。   至于她的底气。林隽涯她太知道了,最要脸。不会把她怎么样的,至少明面儿上绝对不会不给她留面子。毕竟从前的那一段儿在那放着。   但是孟夢没想到这次林隽涯没有再放任炒作。他可能是刚刚得到一些风声,就立刻采取了行动,堵死了她的路。   孟夢又气又恨。这下林隽涯和他的监制新剧热度攀升,她再贴上去,蹭热度就太刻意了。加上没有营销号配合,她又不能真的自己下场。炒炒绯闻怎么了?又不会怎么样。她一个有家室的还没觉得吃亏呢!他林隽涯凭什么这么不给面子?这明明是双赢的事。她恨恨地想。算了算了,林隽涯怎么样可以先不管,但她一定要抓住这部电影翻红。   这天孟夢直接请假了。   但是她的事还没结束。   李渐冶被告知下午舞蹈室的戏拍不了了,先去拍他在医院恳求医生和独自徘徊等待的戏。医院借的是市里二院的实景,过去的路上,小乔突然说:   “呀。冶哥,你看微信,剧组的群。”   李渐冶正在看《建安诗酒》的原作小说,闻言点开了微信。只见“初见剧组”群里的制片人助理发了一篇很长的公告:   据悉近期我组内部有在聘工作人员未能恪守职业操守,信谣传谣,对孟夢女士的名誉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在此制片方代表全体剧组向孟夢小姐道歉。今后的工作我们一定严加规范,拍摄期间全体工作人员须恪尽职守,禁止议论本片工作以外的话题,如经发现,处罚办法如下...   李渐冶:?   他疑问地看了看小乔,问她“...信谣传谣?”   小乔大眼睛眨呀眨:“冶哥你不知道呀?剧组这几天都在传。虽然没明说是孟夢姐,但大家都说她跟林神十有八九吧?”   李渐冶昨天晚上都跟林隽涯在一起,哪有空看微博。上午又是一上午的戏。   小乔这时把那条所谓化妆师的微博翻出来指给他:“是呀。估计是传得太厉害了?孟夢姐可能是不高兴了跟路导和制片交涉了吧?”   李渐冶想了想。他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他看这条微博,明显是个小号。不像是真的剧组哪个化妆师业余的生活号发的感慨。李渐冶自己虽然敬谢不敏,但是也大概知道经纪公司炒作的流程。这微博倒像是孟夢自己的手笔。   可是这又说不通。如果是孟夢自己挑起的事端,那么剧组不是越有人议论越好?哦,可能孟夢也会装模作样地要大家别再传了,但顶多是口头上说说的事。这样大张旗鼓地在剧组立规矩,不会引起工作人员反感吗。   李渐冶的逻辑是没问题的。剧组工作人员确实已经开始反感了。不是啊大姐你什么意思?你自己讲一些暧暧昧昧引人遐想的话,发上微博炒热度,要我们剧组的人背黑锅?这还算了,还反手告到制片那里。遛人呢?对待工具人都不带这样的。有这么跟剧组合作的吗?怪不得以前电影那么红,后来就没听说了。这是好好拍戏的态度?还有的入行比较久的工作人员,说孟夢根本和林隽涯没关系。人家有老公,是个富商。现在有了这个传言,人家老公肯定不高兴,八成是那位警告剧组了。那不是,有的人就又问了,那她自己张嘴闭嘴林影帝的干什么?   总之两个字,麻烦。还是少招惹的好。这位姐说话以后还是别听、别信、别传。   孟夢是想不到她请了一天假再回剧组会天翻地覆的。给工作人员订些小零食、小奶茶,是孟夢惯会的。可是今天刚一到片场,场务拦住了她的助理,说今天的场地是外租的,吃吃喝喝的不好收拾,请孟姐别破费了。孟夢很吃惊。她更吃惊地发现,工作人员待她更恭敬了,可是那个恭敬里面满满的都是四个大字:敬而远之。   她的助理才硬着头皮把昨天收到的消息截图给她看了。   孟夢看完脸都青了。   这就导致她这天一直NG。   路导十分头疼:“卡!小苹表情不对!说是你在教阿迟跳舞,但是你们不是真的要去跳好一支舞!谈恋爱懂吗?你满脸不耐烦是什么意思?”   孟夢脸上不太挂得住:“路导,他的舞步不熟哎。”   李渐冶:?但他没说话。他脑子里都是前天晚上他跟另一个人在昏暗的廊灯下的那支舞。   三遍以后。   路导说:“...卡。你爱他,孟夢,你知道吗你是爱他。你不仅是爱他,你还觉得他很有才华,你欣赏他仰慕他。前几天不是把握得挺好的?赋予到舞蹈动作上就这么难吗?”   又拍了几条。实际上跳舞还是挺费体力的。一遍不行,后面很难不一遍比一遍状态下滑。第八条路导没喊卡。他喊卡之前孟夢摔倒了。   李渐冶愣了一下,两步过去问孟夢有没有哪里摔着了。   孟夢头昏脑涨。她想扶住什么借力,但最近的李渐冶离她也有一臂距离。她是有一个动作,从李渐冶怀里滑出去,转两圈,再回来。她转圈的时候就意识到舞步错了,索性就顺势摔倒了,装作扭伤了脚。   于是李渐冶这段戏是跟替身完成的。替身就是前期给他和孟夢教舞蹈的老师。小姑娘是路导组里御用的舞蹈动作指导,专业得不行,而且又不拍脸,一条就过。   完了孟夢的助理跑来跟路导道歉,李渐冶正在旁边跟着看镜头。小助理跟路导道了歉,欲言又止看了看李渐冶,跑了。   路导皱皱眉:“渐冶,孟夢跟你有什么不对付?”   李渐冶摸摸鼻子说没有,“孟夢姐是前辈,我学习的地方还多。”   路荐南导演不修边幅,头发半长,眉毛胡子一把抓,本来是很具艺术家气息的,这会儿却显出一股匪气来:“哼。让助理跟我道歉,不跟你道歉?除非是专门叮嘱了,不然看见你在旁边总也要面子上过得去的。我不管她心里是什么弯弯绕绕,签了我的戏进来给我找事?你别管她。反正也快杀青了。专心拍,早拍完早收工。”   李渐冶笑笑称是。他心里却觉得不对。孟夢跟哪个演员都没有太亲近,是的,但也没有闹得太难看,跟李渐冶也没有。所以为什么路导会说孟夢和他之间“不对付”?并且是孟夢“找事”?李渐冶摸摸下巴,决定不去想了。路导有句话很有道理,专心拍戏,早拍完早收工。   李渐冶觉得不对,是因为他不知道孟夢找过路导想把他的角色名字都扒了的事。也不知道林隽涯当机立断找路导交涉了怎么处理组里不良炒作的事。   林隽涯当然是打着投资人的旗号找的路导和总制片。本来“在天涯”也是出品公司之一,名正言顺。他当然没提李渐冶。   林隽涯不提李渐冶,是为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把李渐冶摆在明面上,这是一种保护。于是路导就当然不知道这事由他这儿告诉李渐冶就多少有那么点微妙了。   “——你别担心,”这边路导还在那儿跟李渐冶一顿聊。他是觉得这个年轻人挺踏实,不找事,戏也用心,也有灵气,就愿意多聊几句,也是安抚,“那都是没影儿的事儿,你不用担心得罪人,也不用担心剧组。咱的戏好着呢。听说你跟老林关系还可以?我跟你交个底,他是咱们这戏的投资之一你知道吧。昨天的公告看了吗?就是他亲自交待的——”   李渐冶心神一震。   “——投资人都发话了。孟夢的后台根本不是他。那她干啥就都碍不着咱们的事。咱的戏好着呢。你只管好好拍你的。”   李渐冶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   他匆匆道谢离开片场回了酒店。   和衣躺在床上。这张床上躺过一个男人,抱着他,跟他说想他,说帮他挑剧本,问他戏份重不重,吻他。一切就好像在方才,闭上眼睛好像身边还有余温。   李渐冶强迫自己从头回忆林隽涯的话。   “明天没有和女主的戏?”   “怎么了?不好相处?”   “没有万一。你好好想想。《封山令》那是古装正片?她是道听途说罢了。”   “她这话听到的人多吗?”   李渐冶抬起右手,小臂挡在眼睛上。他想起了林隽涯昨天突然的造访,几句问话刻意的漫不经心,和偶然显露的冰冷。   那篇绵里藏针的公告,如果是林隽涯主导的,那就说通了。林隽涯对孟夢的针对就很明显了。   李渐冶后知后觉有点难受。   林隽涯对孟夢的针对,或许是出于对他的保护,但为什么不告诉他呢?李渐冶或许不熟悉孟夢,但他熟悉林隽涯。林隽涯那天问起孟夢,从头到尾没直接说过名字。   林隽涯如果单纯是不满意孟夢在剧组不安生,希望他投资的这部电影将来丝毫没有任何传闻和炒作的成分;或者单纯地想阻止孟夢带他炒绯闻,他都有别的更温和的办法。但是林隽涯一手公告反将一军几乎把事情做绝了。   什么人,你提到他,不愿直言姓名,不必担心与他的关系走上绝路,毫无转圜。   只有当你们的关系原本就没有回头可言。只有当你面对现任本能地避免提起某个名字。   会是这样吗。李渐冶闭着眼睛想。是我太敏感了吗。   但这个猜想可能也解释了为什么孟夢敢在剧组肆无忌惮地攀扯林隽涯。林隽涯通常是不会明面上给人不好看的。就像在徐导的《封山令》剧组,林隽涯不会直接面子上对爱炒作的星二代一家怎么样。可见孟夢也十分了解林隽涯。   她没想到的可能就是,明面儿上没动作不代表实际上也任人宰割。或许是跟路导交流了,演员的戏份都差不多了,剧组快杀青了,所以林隽涯这次丝毫没留情面。   想着他就搜了搜孟夢和林隽涯。这实在就是病急乱投医了。就如同有个头疼脑热的千万不要百度是一个道理。   这一搜不要紧,孟夢复出这几年三不五时地炒林隽涯,虽然都没有实锤,但林隽涯不回应、不澄清的态度在某种程度上也印证了李渐冶的猜测。   所以现在他要怎么办呢。李渐冶想,他脑子一时有些空。装作不知道吗,毕竟林隽涯没告诉他。其实这也是正常的。谁还没个过去?所以林隽涯是双吗?他直觉不像。当然相同性向的人之间又没有雷达。但李渐冶觉得,林隽涯不直。并且不直得非常天生、非常彻底。所以他和孟夢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另一个疑问迅速又占领了李渐冶的脑海。所以上个月他们在家,林隽涯就知道了他要进《初见》。那个时候林隽涯知不知道戏里的女一是孟夢?在这之前,他们俩还联络吗。关系如何。   照这个架势看,是不太好?嘶。要不直接问林隽涯算了?一想到昨天夜里他抱着他跳舞,脑中很可能是在想着别的人别的事,李渐冶就有些如鲠在喉。   他猛地睁开眼睛,打断了自己蔓延的思绪。   算了。既然林隽涯选择不告诉他,就当不知道吧。   李渐冶转头钻研起了《建安诗酒》。   虽然也是古装,但是又和独孤兰不一样。李渐冶强迫自己思考下个戏的角色。嵇康是吧。   所以林隽涯为什么不告诉他呢?有什么不能说的?都是成年人,谁还没个前任?他不怕他万一从孟夢这边知道吗?   别。别想了。想想嵇康。话说他原先为什么会觉得嵇康是个弹琴的来着。哦好像有个广陵散。还有什么?   李渐冶很快投入到了百度当中去。百度可太可爱了。什么都告诉你,没有隐瞒。   很快他拿着整理好的嵇康人物资料略略皱起了眉。   先是说魏晋时期男子流行面上敷粉,以娇弱为美,李渐冶心里就咯噔一下。随后他看到说嵇康特立独行,不爱化妆。哦那还好。但他还是对《建安诗酒》的服化产生了深深的担忧。但紧接着他又担忧起来。嵇康七尺八寸,按三国魏晋时候的长度单位算,一米八左右,这李渐冶没什么问题。但魏晋时期的美男子既然以形似女子为美,那么即使嵇康不喜欢涂脂抹粉,身形上也应该是偏瘦。虽然暂且不知道具体剧组设计的妆发,但是,按照资料上看来,轻袍缓带,披头散发...嘶,李渐冶想象了一下,这要是稍微胖一丁点,上镜视觉效果就会非常感人。   要说李渐冶胖吗。倒不胖。但之前林隽涯一个来月的投喂还是使他添了好几斤。虽然本来没几两肉,腰和腿还是细。但他摸摸自己的脸。很不幸,李渐冶胖瘦第一眼都显现在脸上。他的脸不大,但是面颊饱满,下巴虽然是尖的,但是古装美男那种好看的刀削似的下颌线他是没有了。侧面看也没有独孤兰那会儿的线条分明了。   于是这天小乔接到了她冶哥的指示。李渐冶给她推了一个名片,说让她去请教下吃草餐哪里订。   ☆、第十八章 失约   李渐冶是听李继扬说影视城附近有一家健康餐厅,好多演员的瘦身餐减脂餐都是他们家订的,菜品新鲜和质量都有保障。李继扬对他想要加入吃草队伍的想法嗤之以鼻。原话是“班里第一,要跟没及格的一起补课?你是来找优越感的吗师弟?”   随后李继扬就把他助理的微信推给了李渐冶。说自己在那个店有会员卡,生日月打折,上新菜品也可以优先预定,放着也是放着,让他助理直接安排就行,别客气。   李渐冶跟他道谢,聊完了才觉得匪夷所思。谁过生日还要吃草?吃草还能吃出什么花样来?还新菜品?但李继扬既然这么倾情推荐。他还是加了助理的名片,他记得叫小瑜的。   吃草也挺好的。李渐冶吃着他的第一盒减肥餐想。他感觉什么前任,什么炒作,都不重要了。他的人生都得到了升华,灵魂都得到了荡涤。这就是传说中的无欲无求吗。   仿佛跟嵇康热衷的道家玄学都贴近了许多呢。   说起嵇康,如果说独孤兰的两仪门只是打着道家的名号,嵇康钻研的就是货真价实的老庄玄学。不能说钻研,钻研就太功利太刻意了,应该说悟。李渐冶发现,嵇康此人真是个神人。可不是只会弹琴的。他还是个诗人,是个思想家,还是个画家、书法家,甚至是个养生大师。嵇康系统地记载了他养生的心得。里面就义正言辞说了,他主张注意养生,说溺滋味则易夭折。【1】   李渐冶想,那他吃草也算体验角色了。   可他还觉得不够。还决定再请教一下李继扬健身的事。李渐冶在他房间看见过哑铃,说是每天不管多晚下戏,回来都要半小时打底的。对于优秀的习惯咱们当然要学起来。于是继吃草之后,李继扬又给李渐冶推荐了健身教练。   李渐冶想让自己尽可能忙碌一些,最近他心神总有些不宁,拍起戏来还好,一个人的时候很难静下心。林隽涯的隐瞒还是多少影响到了他。李渐冶不愿过多地揣测林隽涯,但他不可避免地生出一些猜忌和对自己的不确定。所幸是《初见》的拍摄已经接近尾声,剩下一些出现在小苹回忆里的镜头,阿迟单车带着她在校园里的,两人依偎着看电影的,跳舞的等等。   除此之外李渐冶觉得他的心神不宁还要归咎于《建安诗酒》和他的角色。要说古代人日常到底是什么样的,最简单的,比方说他们是怎么说话的,除了清朝中晚期,或许可以从京片子里窥见一二,再往前真的没有文字记载以外的资料可以查,可以观摩。更遑论是《建安》里的魏晋。李渐冶觉得,不像徐导的武侠是架空背景,既然要演绎历史上真实存在过的人物,言行举止必须要考究。而且嵇康这个人物也比李渐冶演过的几个角色要复杂,说他清高狂放,多一分就是难免让人心生厌恶的自大,少一分面对朝廷招揽就好像在故作姿态。   对此李继扬对他的建议是,既然嵇康是个诗人又是书画家,那他肯定有作品,不如去读一读他的诗,看一看他的画。   李渐冶深以为然。   于是林隽涯有一天视频打过来,李渐冶就正在一边健身,一边耳机里在听课。他买的讲嵇康的诗的课。不是他不想自己读,是真的读不大懂。   “我们冶冶怎么好像瘦了?路导这么吝啬?”林隽涯在那边带着笑。毫无察觉他费尽心思隐瞒的事情早被人猜了个底儿掉。   李渐冶笑了笑。他放下阻力带,冲拍屏幕里的林隽涯挑了挑眼睛,意思是算你识相。   “总算愿意拿起手机专心理理我了吗?”林隽涯看着他的眉眼心里喜欢得不得了。   “我是去给你救场啊。再说我为什么要减肥?谁喂的?”   林隽涯笑了。他对自己的投喂成果相当满意,而且健身是个很好的生活方式,他自己也健身,这样一来两个人又多了共同的习惯。他这么想着,对李渐冶说:“过两天我去接你?”   他说的是路导的戏收工以后,跟《建安》的进组时间中间有两天。   李渐冶静一静,说:“林哥,我直接从这边过去吧。”   《初见》在深城,《建安》的拍摄地在焦城,地理上基本跟京城三个点呈三角形。这还算了,南北位置上焦城在中原,基本在深城和京城之间。   林隽涯想想也觉得确实,过去先休息两天,比回京再去少折腾人,于是说:“行,我在焦城等着你。”   李渐冶看着屏幕。视频总是失真,总觉得里面的人那么远,面目那么模糊。不过他还是笑着说好。   李渐冶到焦城没坐飞机。因为焦城没有机场。他是在那边的省会城市转的高铁。他很明显地感觉到被认出来的次数多了,签名合影的次数也多了,即使他戴了口罩也瞒不过路人粉丝的眼睛。以前,就说他刚去华戏那会儿,还整天打车坐地铁吃饭瞎逛,顶多有人看他觉得眼熟。李渐冶摇摇头,算算那也一年多前了。   到了焦城才发现,其实这座中原小城很漂亮。街道很宽,绿化做得也很好,城市进口就有一座很大的湖泊公园。过了两天他进了组,发现采外景的地方更漂亮。李渐冶觉得没出市区多远,就忽然进了山里。这个季节这座山谷满山枫叶,山岭上飞瀑流泉,导演说这边南太行深处,还真的是竹林七贤其中好几位的故里,足见人杰地灵。   可是这么好的景色林隽涯到底没来看。他临时新接洽了一个节目,因此没过来。跟李渐冶说的时候他有点愧疚,李渐冶笑着说没关系,林哥你忙,注意休息。   事实证明临时抱佛脚的控制饮食和锻炼还是有一定效果的,《建安》的导演看着李渐冶棱角分明的定妆照就很满意。又给他临时安排了两节古琴的课,就让他匆匆上阵了。   别说,嵇康其人,内不愧心,外不媚俗,交友不为利,诗书不为名,导演和几个副导演拍了几镜以后发现,嵇康这个人物的恬静和淡泊李渐冶把握得还真可以。嵇康在史书上容貌过人,而且气质极佳,《晋书》上说他:“有风仪,而土木形骸,不自藻饰,人以为龙章凤姿,天质自然。”可是这种“风仪”和“自然”在古装戏里拿捏得不好,很容易显得拿腔作调,油出天际,就很不自然。   可是李渐冶很自然,除了开始几条有点没进入状态之外,后面的戏竟然都把握得不错,他天生冷感的五官也确实加分。   这也是后来很多所谓影评人对李渐冶的诟病。这个演员太挑剧本。不是他人挑剔,是他的脸挑剔。他的脸注定很多热血型、外放型的角色他演不了。即使是最具盛名的时候这样的批评也一直伴随着李渐冶。   不过这会儿他还没这个烦恼。还没红到那个份儿上。还没有积累到足够多的作品,让影评人去给他总结个风格出来。   现在在他的烦恼是,无论导演怎么说满意,其实他觉得《建安》很难,嵇康也很难。不像独孤兰和阿迟,大概定一定情绪,进入一下角色,台词顺出来就行。因为那两个角色的台词还基本上是白话,而且简短。嵇康就不一样了。《建安》的原著就是以经得起考据闻名,字字句句都很古典。就是文绉绉的。虽然电视剧可以后期配音吧,但是嵇康的每一句台词李渐冶还是都必须在脑子里过一遍,语调、语气、神态、动作他都要预先演一遍,才稍微有点底。   于是小乔就深受其害。她私下跟超哥吐槽,说冶哥每天在片场拍戏间隙要对着她练台词,回了酒店还要练,并且还边健身边说台词。她现在脑子里都是目送归鸿手挥五弦。【2】   超哥很奇怪,问:“怎么了?导演说渐冶的戏不行吗?”   小乔被摧残得没精打采:“没呀,没不行呀。导演还夸冶哥有灵气,”她顿了顿,又说,“他自己不满意吧。我看有的词他自己琢磨好几遍。不然给请个表演老师?我看冶哥老这么闷头自己摸索都快疯魔了。”   超哥起先几句还听得暗暗点头。小伙子虽然谈朋友方面不太省心,但是工作上知道努力就还挺好的。只是来救场补拍的配角,就这么上心,真不错。后面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哪有比那一位更便利、更懂表演的老师?何况还就是那一位介绍的戏?怎么自己琢磨台词?   但超哥没拿这个话去问李渐冶。跟林隽涯和李渐冶都打过交道,超哥觉得这俩人的事他还是少问。因此他只是点点头,跟小乔说:“导演都满意了,你让渐冶也别太操心了。注意休息。完了赶紧回来,歇不了几天就得进下一个组。就这几天还得跑两个试镜,还有徐导的片子,粗剪出来了,也得去一趟。”   于是李渐冶再见林隽涯就到了徐导《封山》粗剪版的观影会。   回到京城已经十月份了。在《建安》外景地的山里,早晚的凉意已经很明显了。   李渐冶是下了飞机直接赶来的。身上一件衬衣一件宽大的米白毛衫,黑牛仔,是出发前小乔给他搭的。本来还要夸张,还想给他搞个妆发,再搭个极其浮夸的大围巾。被李渐冶严词拒绝了。说是围巾,跟床单差不多。去机场又不是去走秀,干什么呢这是?   小乔委屈得,说是超哥吩咐的。还说正是因为去不了走秀,所以才在机场秀。李渐冶想了想,也知道这年头无论是什么圈都打破头想进时尚圈。于是他静默两秒,然后问小乔:“是咒你冶哥接不到能进时装秀的代言吗。”   小乔看了看。暖色调米白的毛衣衬得她冶哥本来的冷白皮更加白皙,眉眼分明,宽宽松松穿在身上也没有显得臃肿,反而中和了他身上的冷感,显得有点随和还有点,怎么说呢,乖?修身的黑牛仔衬得他本来就又长又直的双腿更加修长得天怒人怨。小乔点点头,觉得也算完成了超哥交给她的任务,这才作罢。   李渐冶在徐导工作室楼下车库碰见了李继扬。李继扬一个人看见了他,瞅了两眼,夸张地吹了一声口哨:   “身材好啊兄弟,”然后凑过来跟他嘀咕,“我那教练靠谱吧?给你这小身板儿练得可以啊?”   李渐冶笑笑:“靠谱。”他让小乔先在车里等,自己朝李继扬走过去。   两人进了电梯,李继扬继续瞅李渐冶两眼,神神秘秘问道:“我说兄弟,你做什么项目了?我怎么看着比咱们那会儿更帅了?”   李渐冶沉默地看着他。默默卷起一边衣袖,露出他苦练小俩月的小肌肉:“哥们儿纯天然的。你刚才说谁小身板儿?”   李继扬二话不说,也拉起了袖子。开玩笑他李继扬走硬汉路线这个怕你吗!他露出了他苦练了小两年的大肌肉。   ...好的。对不起。李渐冶于是面无表情地放下了袖子,问李继扬:“所以你都做过些什么项目?”   李继扬摇摇头:“我倒想去给我鼻子弄高一点啊。”   两人走出电梯,进了徐导工作室,门口的那位小哥看到两人往楼上指了指。   李渐冶看李继扬两眼,低声问:“你鼻子有什么问题?”   李继扬垂头丧气地说:“你不知道吗,鼻子高了显得脸瘦。”   李渐冶高冷摇头,表示他的脸没有这种困扰。并表达了疑惑,要想脸小不是听说还有削腮帮削骨头的?   李继扬气得想掐他,但周围徐导的工作人员人来人往的,只得放下手,摇头回答他:“不行不行。那些影响咱微表情的大动不得行。就鼻子尖还可以稍微动动。”   李渐冶觉得他各方面奇奇怪怪的知识量真是惊人。不过李继扬的一句微表情倒让他想起以前华戏上过的微表情控制的课。刚想多问几句,两人一抬头一齐看见林隽涯站在徐导工作室二楼,靠着栏杆往下看。   【1】真说了   【2】嵇康《四言赠兄秀才入军诗十八首》   息徒兰圃,秣马华山。   流磻平皋,垂纶长川。   目送归鸿,手挥五弦。   俯仰自得,游心太玄。   嘉彼钓叟,得鱼忘筌。   郢人逝矣,谁与尽言?   焦城:原型是河南焦城影视城。附近的靳家沟,九月十月确实是看枫叶的好地方。作者因为工作原因去呆过四个月,几乎每个周末都去周边玩耍,好多景区都没什么人,风景还特别好,不带重样地能玩好几个月,九月看枫叶,腊月看冰瀑,太可了   ☆、第十九章 梦里   林隽涯先前突发工作,让他原定的探班计划未能成行,他原本只是有些遗憾,今天要看见真人了,想念的滋味才渐渐漫上肺腑。他昨天问过李渐冶的航班和行程,李渐冶又拒绝了他去接机的提议,于是他跟徐导打了个招呼,说他今天也过来。约摸人差不多到了,林隽涯再也坐不住,到了徐导工作室二楼外间的休息室。他想先趁着没人抱一抱李渐冶。   于是他就看见他的冶冶和之前那个好师兄交头接耳地进来了。   再看一眼,林隽涯心里一荡。嘶。所以为什么要来,能看不能碰不好受的是谁,直接在家等人不香吗。   “林影帝!今天观影会您也来啦。”李继扬大老远还在上楼梯就打了招呼。   林隽涯笑得很温文:“来了?”他控制眼神不去多看李渐冶,“跟在组里的时候一样叫师兄就行。继扬也是影帝啊。”   李渐冶在旁边跟着笑:“是,两位影帝。咱们进去吧。”   《封山》粗剪版虽然是粗剪,但是已经很见风致了。至少在李渐冶看来,刀光剑影的江湖,儿女情长的江湖,知音相酬的江湖,阴谋诡谲的江湖,都体现到了。每个人物也塑造得很生动。   看着看着,李渐冶觉出点奇怪。他拍的时候还没觉得,为什么他和林隽涯,不是,是独孤兰和温钰同框这么多?   李渐冶脑子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是他敏感了?不会怪怪的吗。   事实证明这回可能确实是他敏感了。徐导、李继扬和林隽涯以及其他几名主创,谁也没对此有什么异议。几人都在讨论几个镜头之间的逻辑、前后的呼应等等。   末了李继扬和李渐冶在知情协议上签了字,准备走人。其实粗剪就是为了这个协议。这样就避免出现一种情况,就是演员拍了片子,却声称被剪出来的成片他没看过不知情。当然如果非不可抗情况下,成片和粗剪版内容相差超过一定比重,演员也可以起诉片方。相反如果演员因为个人原因导最终成片里他的镜头不可用,那也要负相应责任。   林隽涯正要起身跟着一起告辞,徐宜良突然叫住他:“你先别走。等等老纪也过来,再一起聊聊。”老纪就是苦别大师的扮演者纪泽。   林隽涯看着李渐冶一双长腿已经迈出门去,他冲徐宜良点点头:“我送送两个小的。”   李渐冶已经要下楼,林隽涯两步过去拉住了他的手臂:“回去等我?”   李渐冶听出他嗓音里的低沉和按捺,眼睛很轻佻地眨了眨,跟上前面的李继扬下楼去了。   林隽涯驱车赶到李渐冶的公寓不过是一个小时之后。他开了门,听见吹风机的声音一停,李渐冶从洗手间伸出脑袋惊讶地看着他:   “这么快?不是,你哪来的钥匙?”   林隽涯看着他腰间的浴巾和裸露在外的腰腹,指了指走廊尽头的卧室:“瞎晃悠什么?也不怕着凉。”   李渐冶一溜烟跑了。他埋在被子里,听着浴室的水声,闻着被子和枕套上散发的好闻的干净清爽的味道,不是几个月没人睡落了灰的样子,想着阳台和客厅茶几、餐桌上摆着的花瓶和新鲜的花。还有也不知道这人用了什么古龙水还是什么,房间里都是他身上的味道。   等到林隽涯进卧室,李渐冶问他:“你昨天就过来了吗林哥。”   林隽涯走到床前,垂手摸了摸他露在外面的脑袋:“不只是昨天。”   李渐冶吃惊地看着他。他俯下身接着说:“怎么,你又不在,房子给林哥住两天怎么了?”   李渐冶稍稍抬起身,眨着眼睛:“可这不是我的房子啊林哥。这是我经纪人给租的...啊,钥匙也是他给你的吗?”   林隽涯隔着被子抱住了李渐冶,收紧手臂,把人嵌进怀里,说:“嗯。咱俩一年到头在家也待不了几天的,还分两个地方?其实你要是愿意,直接搬去我那儿也行。”   李渐冶看着他深邃的眼睛,心里此起彼伏了很长时间的不安被奇异地安抚了。他于是主动吻了吻林隽涯的嘴唇。   林隽涯喉间低低地笑了,深深地回吻。他一手伸进被子,动作却一下子顿住了,看着李渐冶。被子里这人一丝未挂。   李渐冶喘息着要林隽涯去拉窗帘,于是大下午的,房间里突然变得昏暗。   林隽涯抱着李渐冶洗澡,原本真的只是想给他清洗,入手却一片湿滑,又热又紧,于是又把人按在了淋浴玻璃上掰开了他挺翘的臀瓣。他抚动着怀里人劲瘦的腰,心想,真他吗招人惦记。   关于前任的小小风波好像就这么过去了。第二天两人依旧没羞没躁。第三天超哥就把李渐冶接走了。他有两个试镜要去,试完就得进下一个剧组。   演员就是这样,辗转于试戏和一个个片场,手里拿的、嘴上说的都是角色的爱恨,自己的人生和感情只能见缝插针。这种日子林隽涯从前乐此不疲,后来他转战幕后,也还是每天满满的日程,停不下来。可是李渐冶工作被安排得这么紧,他就心疼。尤其这人还在莫名其妙非要减什么肥。可瘦了太多了。   不仅对李渐冶,林隽涯对自己的工作也生出了类似的想法。他生平第一次觉得,忙来忙去的,忙什么呢这是?如果可以,他也想每天慢慢做个饭、一起看个电影、聊聊天,甚至逛逛街、旅旅游,也不想一有假期就关进卧室。   哦也不是局限于卧室。   林隽涯看着李渐冶收拾行李,心想以后还是多让他留在本地接戏的好。唉。可是这小孩好像本来就不喜欢他多过问他的工作。确实,林隽涯也不想限制。不带任何滤镜地说,林隽涯觉得李渐冶很有前途,作为一名演员,他的路才刚刚开始,未来还有无数的可能性。   于是林隽涯送李渐冶出门,心里有多不舍就有多沉默,此外还有一些隐秘的骄傲。他对李渐冶说:“去吧。好好演。《建安》的导演说你特别好,徐导也这么说。”   李渐冶回头看他,眼睛亮晶晶地,仿佛在提问,又仿佛在等他继续说什么。   林隽涯笑了,手摸了摸李渐冶的耳垂:“你林哥也这么说的。去吧。”   李渐冶于是开心了,活力十足地进组了。   《开花的天空庭》是个不同寻常的本子。讲的是一个家境很好的小男孩,叫做孟里。孟里从小在寄宿学校长大,住在城市高楼的顶层,花园里开满了洋莓花,【1】最好的教育,最好的衣食住行。但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从小就很孤独,只有一个雍容的女人时不时来看他,却也只是远远地看着。   转眼孟里十八岁了,这位他以为是亲戚或者是他生身父母朋友的女人,终于走到了他面前。这女人自称安。安容貌昳丽,高鼻深目,她的美丽仿佛深入骨髓,模糊了她的年纪。而她拥有一双美得不可思议的眼睛,很美也很忧郁。多年的眷恋遐想和对温暖的渴望使孟里几乎立刻被这双眼睛的主人吸引了。他觉得这奇妙极了,好像前缘注定。   孟里热爱音乐,他五指修长,弹钢琴妙极了。可是他发觉安似乎并不喜欢钢琴。安如她的名字,喜欢安静的,比如油画,比如书籍。于是孟里也去学了画画,并且天赋不俗,对于颜色的感知和构图的直觉仿佛是与生俱来,一切都驾轻就熟。他会耐着性子花上一整天,用画笔描绘安在洋莓花丛中的样子。可他走近了,问她原来你喜欢洋莓花吗,安这个时候总会很悲伤地望着他。   但是安对他无微不至。安会亲自为孟里布置房间,她的品味极佳;她会与孟里分享她喜爱的书籍,操着优美的声线地为他朗读;她会为孟里精心添置行装,会为他修剪额发,会长久地、专注地注视着他。   可是孟里注定不会只待在安的视线里。他从小被教导礼仪,修习艺术,这使得他气质卓然,加上容貌不俗,很快他受一名摄影师推荐,邀请成为模特。于是孟里机缘巧合之下走进了五光十色的名利场。他很快成为了秀场最炙手可热的新秀,他也十分热爱舞台和钜光灯。人们说他是未经世事也是看尽繁华,是璞玉天然也是精心雕琢,是高贵也是堕落,是美丽也是罪恶,是造物主的宠儿,也是神的弃徒。   可是安不喜欢孟里离开她。于是孟里告别了摄影师,回到了她的身边。可是安也不喜欢他带回来的那些衣服。一如她不喜欢他弹钢琴,不喜欢花园里有洋莓以外的花。更令孟里不解的是,他发现即使他迎合了安所有的喜好,安望着他还是那么闷闷不乐。她的安静仿佛无声的拒绝,她的美仿佛远隔时光。   这使她年轻的恋人苦闷不已。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做。苦闷之际遇,他在家中无意间发现了一本日记。似乎日记的主人已经离世,最近的日期大约在二十年前。孟里很快发现这是一本日记的主人是一名画家。画家是很奇特的职业,没有谁活着的时候能够胜任。这日记的主人也一样。他才华横溢,但并不被世界认可。他也苦闷,也有梦想,也仿佛身陷枷锁,也踟蹰难前。   孟里看着这本日记,仿佛看着一个知音。他与这画家有些想法真是不谋而合,他的文字总使孟里有一种莫名的熟悉和亲切。   同时,两人的嫌隙争吵使安痛不欲生,她时刻在想着孟里,却也不是在想着孟里。   剧本看到这里,李渐冶原本以为这就是个矫情的虐恋情深。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儿,要分要和,划下道来。非要俩人猜来猜去,你悲伤他苦闷的,搞什么。   但是剧本到这里,才初露端倪。因为这里安的视角的描述,她脑海里的男人长得虽然是孟里的样子,但是衣着年代、两人之间发生的故事却是全然陌生的。   从这里开始讲述了一个全新的故事,就是日记主人,那个画家的故事。   所以李渐冶又以为这是个探索精神疾病方面的剧本。人格分裂?失忆?也许是孟里年幼的时候缺乏精神上的关怀,也许爱情和梦想过于沉重?所以他分裂出了另一个人格?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安总是很伤心的样子。   可是后面的故事又否决了他这个猜想。   孟里和安之间越来越不可调和。安对于一些事情有出乎意料的偏执。她望着孟里的眼神还是那么迷恋,那么深情,但是她要孟里一定要黑长裤,宽袖衬衫,穿得像个旧时期的画家。她也确实表达过,希望孟里继续深造绘画。   孟里觉得有时候安对他简直不是爱情。她不关心他的想法,想做什么,仿佛只需要孟里照着她说的做。   这是爱情的病态和偏执吗。   不是。   不是安不会爱人,是她根本不爱孟里。   随着剧情的推进,孟里发现了日记主人的身份。他在一家画廊的档案室里看到了一张照片。是很久前画廊的上一任主人偶然结识了一位年轻画家,这画家受邀在他这里作画的照片。那图像穿过岁月,那俊秀的面庞惊破梦魇,那惊艳的眉目和孟里能够完全重合。   梦里不知身是客。【2】   原来那些熟稔和钟情真的是前缘注定,原来那些爱恋和注视真的不属于他。   剧本里的故事发生在2077年,未来社会,克隆早已经是个心照不宣的秘密。孟里的身世不言而明。   故事的结尾,孟里烧了安所有的存画,在安绝望又疯狂的注视里他将脸靠近了火舌,以一种非常决绝的姿态毁掉了自己的容貌。   安离开了。她知道孟里脸上的纱布揭开以后不会再是她爱的那张脸。就算是同一张脸,也不会再是她爱的那个人。有个道理她早该明白,她爱的画家原本就再也回不来。   孟里放弃了画布和秀场,放弃了天赋和容貌带给他的礼物,摆脱了虚无缥缈的爱情。这些原本就都不是他的。最后他成为了一名钢琴家。   【1】洋莓花,其实是无子草莓,花瓣是黄白相间的,室友种过,干干净净的小小的一朵一朵,吼吼看。花语是虚妄。   【2】李煜《浪淘沙令·帘外雨潺潺》      ☆、第二十章 我可太喜欢了   李渐冶试镜《开花的天空庭》是刚刚演完独孤兰没多久,那个时候拿到的片段是孟里最后烧画。他还没拿到全本的剧本,导演助理只说是要分手,并说是发现爱人让他的角色学画画是骗了他二十年,所以要一把火都烧了。   虐恋情深神马的其实李渐冶有点没底的。不过试镜的时候林隽涯说这个剧组的试镜值得一去,那肯定有他的道理。他是不愿意走林隽涯的捷径,但不代表他会全盘否定林隽涯的意见。从各方面讲,林隽涯都是他接触过的最优秀的电影人。   所以重点就是被欺骗。继而决定结束一切,一把火烧的是画,也是爱恨,化成灰烬的是黯淡的过往,灰烬里重生的是决绝的告别的心。   当时李渐冶决定以一种相对平静的姿态去演绎。他面无表情走进试镜室,左手虚握垂在身侧。他先环视了一眼屋内,偶尔弯腰做了一个掀的动作,然后右手掩过口鼻。像是随着掀开的动作荡起了灰尘。然后李渐冶再次环视,偶尔目光停驻,注视着什么,眼神稍稍放空,似乎在追忆。到眼神基本放空的时候,李渐冶给自己设计了一个非常浅淡的笑意。他先是眼睛微眯,然后放松面部肌肉,两腮,缓和表情,就在唇角要扬起来的时候,他又终止了这个笑容。   就是这个稍纵即逝的笑意打动了导演。他后来跟李渐冶说,他那时笑完了直接左手往前一抛,再无留恋,嘴唇轻抿,眼睛半垂,脸上的表情绝了。是那种心里有惊涛骇浪,但是又什么都没有的表情。还说他掩住口鼻,在鼻子前面轻轻摆手,像是在驱散烟尘的表情也很好,有一点点恰到好处的微妙的厌弃。   其实李渐冶也说不清当时他脸上是什么表情。他只知道脑子里的是独孤兰领了皇命重返两仪门时满心的萧瑟,还有他演着独孤兰时有那么一个晚上,他忍着剧烈的头痛匆匆下戏,猝不及防看见林隽涯。林隽涯气场冷硬,只对他略略点头,答了一个嗯。   就这样李渐冶拿到了《开花的天空庭》的男主角。   他和林隽涯都知道,这个剧本硬伤是很明显的,稍一不慎就会拍成一种故弄玄虚的调调。一定要细腻,一定要运用各种意向,才能营造出一些感同身受的余地。就算这样也免不了会被批评矫情兮兮的。   但是可供选择的余地并不多。李渐冶该尝试一下真正的电影主角了。不是符号一样的刻板角色,不是表情欠缺、只要一张脸好就行的配角,而是角色更具变化、更有层次的戏。   不是没有类似独孤兰的角色找他。武功超然的高岭之花。那种类型超哥和他都觉得,要说去演肯定也可以演,但是对李渐冶自己很难有什么提升。演技也如逆水行舟。在舒适区太久只会形象固化、戏路越走越窄。   而《开花》里,李渐冶要演前后变化巨大的孟里,还要演他的原身,那个画家,基本是一人分饰两角。这就使《开花》变成了现阶段李渐冶很好的一个锻炼机会。当时林隽涯跟他提起的时候其实他是很雀跃的,因为两人不谋而合,好像传说中的心有灵犀。   林隽涯推荐《开花的天空庭》的原因也很简单。他跟这部戏的编剧合作过,功力很扎实。导演他也有耳闻,是个国外进修回来的学院派,抒情很有一套。他的作品很能单以情感打动观众。这是很难的。电影工业发展到今天,类型片层出不穷,特效手段也日新月异,天才型的叙事手法和脑洞大开的剧情设定才更吸引眼球,更别提还有大把迎合市场的商业片横行于市。这种情况下,能把镜头回归到情感,并以情感人,本身就是一种难得。   这种类型的片子没有票房的压力,因为制作成本往往不会很高。肯花时间走进电影院去看情感片的观众,也往往比较温和。加上实力过人的导演和编剧,林隽涯相信这个片子不会太赔钱,也不会被骂得太惨。这对李渐冶而言很好,落在他身上的压力和风险就相对而言要小一些。   林隽涯可太知道李渐冶会怎么自己跟自己较劲了。华戏短期班的时候他就是那一期每天呆在校园时间最长的一个。一个沉默寡言独孤兰,他都能写出几乎跟剧本一样长的注解来,更别提他为了嵇康瘦的身。林隽涯估摸李渐冶得瘦了有小十斤。   林隽涯当然不会阻止李渐冶钻研剧本和角色。在他看来一个演员对一个角色的付出永远没有止境。但他希望他能压力小一点,不那么拼命,不那么辛苦,路走得更顺遂一些。   不过林隽涯暂时只能把这些体贴的心思和隐秘的期待放在心底,这两天李渐冶回京他是把工作都往后挪了的,接下来他有的奔波。他有个监制的片子赶着十月初献礼上映,正是忙的时候。   而李渐冶眼下也暂时无暇去想《开花的天空庭》这部戏将来的票房和口碑这些事。孟里确实是他接手的最考验演技的角色。上部《建安》的嵇康如果说难在台词,难在塑造,这个孟里难的就是情感,是互动。   导演叫程江,不到四十,但是面相倒很年轻,第一天的围读他只喊了李渐冶。李渐冶一进会议室,程江抬头打量他两眼,满意地说:   “李,你真是太好看了。”   李渐冶吓得差点关门出去。后来他发现程导或许是大学时代在国外待久了的缘故,讲话就是这么直接这么夸张的。   程导这边还在跟李渐冶拉家常,放松气氛:“李,我看了你的资料,高中是在尤城读的?我大学读的就是尤城大学。”   李渐冶很惊讶。他当然做了功课,知道程江导演是在那边一路念到了博士。但他没想到人家导演也做了他的功课。   程导继续说道:“可惜我毕业得早,不然就尤城那个地方,华人就那么几个,咱们肯定能碰过面。”   确实,尤城是西海岸的一座小城市,整座城市就尤城大学有头有脸,常住人口统共15万上下,华人就更少了。   “尤城是个好地方,谁和谁都熟,街上见了面都打招呼。你观察过没有,当地人眼睛都显得很单纯。当然也是因为他们人种的关系。眼睛颜色浅,给人感觉就是很透明。这一点你也是这样,李。你发现没有,你的眼睛就是比一般亚裔颜色浅。”   李渐冶渐渐放松一些,认真听着。   “——故事前期你的先天条件是很占优势的。李,你觉得孟里在认识安之前,在还不知道安这个名字之前,是怎么看她的?”   李渐冶想了想,说:“我应该是好奇的。也有一些这样那样的猜想?”   程导不置可否,又问:“那孟里见到安以后呢?”   李渐冶也思考过这个问题,他答了四个字:“一见钟情?”   程导点点头:“是一见钟情,但你要把握好。这个度很难,李。这个一见钟情里面要有惊艳,也要有长久以来的畅想有了实质的现实感。是一种梦想成真的感觉。想想孟里小时候第一次看见安的情形。”   李渐冶别的不说,剧本是读得很熟的:“我第一次注意到安,是很小的时候,看到学校外面她站在那儿望着我,注意到我的目光她就走开了。剧本没具体说是几岁,我觉得大概六七岁?”   “是,差不多。对的。所以你这个度一定要把握好。孟里对安是有眷恋,有对亲情的渴望,但是不是纯亲情的,也不是纯爱情的。这种感情你一定要仔细想想。你要首先相信这种感情,然后你外放出来观众才会相信。不然就会觉得,怎么就突然爱上了?莫名其妙。”他停了停,问李渐冶,“李,你单身吗?”   李渐冶顿了一下,只见程导挥了挥手,继续说道:“单不单身没关系,谈过恋爱就行。你要找到那种命中注定的感觉,一种纯精神上的羁绊。”   李渐冶心想,纯精神上的,有点难办吧。   两人就这么聊了大半夜。   程江觉得李渐冶很不错。剧本读得熟、读得透的演员,程江见过很多。但见解上和他这么合拍的就比较少,能很快接受并消化他的想法的也比较少。而且李渐冶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孟里”或者“男主角”之类的代称,说的都是“我”如何如何。这是个能沉得下心来、全身心投入的演员,程江心想,这在年轻一代里还是比较少见。   而且真是好看。程江想象了一下将来他选的女主角进了组,两个人在一个镜头里该是多么赏心悦目。啊真美。   最后李渐冶问他:“程导,我需要学一下钢琴吗?”   程江:“不用。学个大概姿势就行。钢琴这个东西现学来不及,没有几年苦功都是白搭,糊弄不来的,都得后期配。但你要学一下走秀。李,到现场看过秀吗?”   李渐冶说没有。   程江想了想,说:“没关系。你先上形体课,过两天齐昀进组,你们俩的戏拍完了才是你的单镜。中间找个机会安排你去看几场秀。我有个朋友,他熟,随便安排。秀场这个地方还是要亲自去感受下的。到时候带你进后台。”   齐昀就是扮演安的女演员,一位老牌影后。实打实的四分之一西方血统,面部轮廓保留了东方式的秀气柔美,一双眼睛却非常西化,深目长睫,注视着人的时候简直令人窒息,倒是很贴合安这个人物。   后来《开花》上映以后被影迷称为两代美人的世纪同台,颜狗的视觉盛宴。   这是后话。齐昀进组以后和李渐冶搭了几场戏,李渐冶只觉得前辈就是前辈。演技也太好了吧。安的那种暗藏着秘密和疯狂的安静气质被齐昀拿得特别好,顺带就带着李渐冶的戏也很顺。   李渐冶觉得自己真是幸运,进的几个剧组遇到的都是戏特别好、经验特别丰富的前辈。这话他有一天晚上跟林隽涯视频的时候说了。林隽涯看着他笑了:“有句老话,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他停了停,又忍不住说,“我们也都很喜欢你。”   说到齐昀,他跟齐昀也合作过,很有实力的演员。对于李渐冶的这个戏他也越发有信心。   不过听到李渐冶有可能要出去看秀的消息,林隽涯还是牙疼了一下。没别的,他很想陪着一起去,奈何工作不一定允许。他对着屏幕里的李渐冶看了又看,最后说:“定下来什么时候去了告诉我。”   李渐冶没应,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他们都很喜欢我。那你呢林哥?”   林隽涯看着他,声音很低地笑了:“我太喜欢了。”   “嘿嘿。么么哒。”   李渐冶开开心心关了视频睡觉去了,剩下林隽涯一个人对着黑了的屏幕一腔柔情无处可说。   《开花》剧组是导演程江的班子,出过不少片子了,合作起来默契非常。不过再效率的剧组和演技再好的演员都不可能永远一帆风顺。   李渐冶和齐昀卡在了一场戏。   这场戏里孟里完成了他学习油画以来第一幅画作。是一幅肖像,画里的安坐在花园里,洋莓花丛是轻轻柔柔的浅黄,安的眉目只有寥寥的清淡两笔却异常醒目,好像在诉说画这副画的人心里她有多么美、多么重要、多么浓墨重彩。安看到这幅画,显出一些惊讶。因为她的画家是没有为她画过肖像的。她心里弥漫起巨大的安慰,安慰之后是更大的空洞。她看着孟里既吃惊又恍惚,险些当场垂下泪来。可是孟里不知道她的所思所想,他看见的就是温柔忧郁的恋人脸上现出了从未有过的惊喜和感动。他第一次亲吻了安。此前安总是与他保持了一些距离,连拥抱都很少。青年人的爱从不会掩饰,也不会克制,他抱着她想要更多。但是安慌乱地拒绝了。   “卡!安!你不是羞怯!你拒绝孟里的求欢是因为恐惧,是因为你突然意识到这是背叛!从而你第一次不确定。你耐心地看着他长大,长成你心目中的样子,你费尽心血把他培养成你心里的那个人。但是!但是到头来你发现你不能拥有他,他也不能拥有你。你是非常绝望和矛盾的...   “李,你也是。你的处理太没有距离感了。孟里看着安一定是带着一种仰视。她拒绝你,你只是疑惑和挫败是不够的。你要担忧,你要畏惧,你要想,我是不是冒犯到她了?你们俩之间从来不是平等的关系,”程导停了一下,“休息十分钟!”   这场戏说实话昨天李渐冶就和齐昀开始准备,预排的时候双方就都感觉不太对。今天果然出了问题。   ☆、第二十一章 秀场   齐昀这会儿的忧郁是她自己真实的,她真的有些发愁。她看着李渐冶这个小辈有些不好意思,却也没办法,只好说:“我情绪不对啊渐冶。来咱们再对一遍。”   李渐冶低着头:“昀姐,我把握的也不好,”他忽然抬起眼睛,说,“你说安会不会其实也有一点爱上孟里了?”   齐昀心里一动:“什么意思?”   “孟里是完全不一样的一个人,”李渐冶思索着开口,“他对安的全情投入,安有没有一点点心动呢。”   齐昀顺着他的话思考,盈盈的眉目逐渐舒展:“你的意思是说,安不仅仅是迷恋他跟画家一模一样的脸。”   “嗯,”李渐冶说,“她意识到了。所以她才会觉得是背叛。也是伤心。因为她的画家从没有对她这么上过心。”   齐昀抓住了一点。是的,安是伤心的。她和画家的爱恨再也没办法回溯,她也渐渐没有办法把面前的青年完全当成替代品。   那边齐昀抓住了一点状态,去和程导交流了。这边李渐冶还是很没底。仰视和距离感,他没有过类似的体验。凭借相像而来的表演就是程导说的,不够。该怎么办呢。李渐冶找小乔拿了手机,点开一个名字。   林隽涯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开往公司的路上,看到屏幕上的名字非常惊奇。小孩从来不在工作片场用手机。他猛地打灯停在了路边。   “怎么了?渐冶?出什么事了吗?”   手机那边的青年轻轻地笑了:“没啊林哥。就是想你了。”   林隽涯也笑了:“嗯。收到。我也想你。”   李渐冶心想,什么安,真不靠谱,有那么样儿爱一个人的吗,折磨谁呢。林隽涯这才是爱一个人。爱着他。   一瞬间他心里甜蜜萦怀。这可不妙,李渐冶头疼地想。这更不孟里了。于是他清清嗓子,把卡住的这一段戏跟林隽涯讲了一遍。   林隽涯想了想,问他:“冶冶,问你个伤心的问题。你有暗恋过什么人吗?”   李渐冶莫名其妙:“这有什么伤心的?”   林隽涯低低地笑了:“唉,看来是没有了。说明你和那个人是双向的,我心好痛。你要说有,我还是心痛,暗恋一个人很辛苦的,我心疼你。”   李渐冶不答反问:“为什么一定会有个人啊?不是林哥,你怎么知道暗恋一个人很辛苦?”   “可以啊你,举一反三啊,”林隽涯语气正经了一些,“其实也不一定要暗恋的感觉,你找一下想一个人他会让你心里不安的感觉。一种不确定。你想想。”   李渐冶目光一黯。想起了他刚刚知道林隽涯隐瞒了孟夢的事的时候。其实现在想想也不一定是有意隐瞒,大概就是没有一定要说的必要吧。但当时李渐冶记得,他心里很是不安了一阵子。   就是那种心里没着没落的感觉。   林隽涯听着李渐冶的沉默,心里真是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飞过去当面问问。谁啊?这个曾让李渐冶心里不安、不确定的人,是谁啊。他也是的,怎么讲戏不行,非要这么问,自讨苦吃。   李渐冶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调侃着说:“谢谢经验丰富的林哥,我上戏了。”   林隽涯无可奈何:“去吧去吧,回来再跟你算账。”   李渐冶笑出了声,说拜拜,然后趁林隽涯挂断之前突然又快又小声地说:“我没暗恋过人,我跟你是初恋。”   然后挂了。   林隽涯反应了一下,心里笑骂小骗子。   李渐冶再演这段儿,程江明显觉得他和齐昀都差不多了。又来了两遍这条总算过了。   下戏以后程江叫住李渐冶:“李,下周末剧组休假,你跟我去看场秀?你签证有问题吗?”   李渐冶早在第一天程导跟他提的时候就拜托超哥帮他续了的,于是他只问:“没问题。程导,您几个人,机票让我助理订吧?一起走?”   程江从镜头里抬头看他:“李,不拍戏的行程你也要带助理吗?”   李渐冶惊讶地问:“程导,您自己一个人去吗?”   程江严肃地说:“当然了。哦李,不不,出去你也别您啊程导的,会让我在我的朋友面前显得很老!”   李渐冶摸了摸下巴,表示听从导演安排,并表示自己也并不需要带助理。转头他又觉得,嘶这似乎是不是该...报备一下?   于是他晚上跟林隽涯视频的时候就说了这件事。林隽涯上午的气儿还没理顺,就听说了这个。他看着李渐冶在那边吭哧吭哧做着托臂弯举,心想,行吧,算了,还知道说一声。   两人距上次见面又小俩月了,他看着李渐冶,白皙的脖颈,舒展的手臂,晶莹的汗珠,林隽涯知道那汗珠覆盖着的肌肤的触感。他忍了又忍,想了想自己的日程安排,最后问出口的却只有一句:   “这个季节时装周都过去了吧,准备去哪看秀?”   李渐冶停下动作,微微有些喘气地看着屏幕:“金州。”   林隽涯想了想,问他:“直接从剧组出发吗?”   李渐冶眼睛弯弯的:“也可以从京城出发。林哥,你是这个意思吗?”   不是。林隽涯觉得有时候李渐冶的欲求和坦荡简直有点过分,让人又爱又恨的那种过分。他无奈地说:“我倒也想,下周末我不在。去,先披件衣服,你这一身汗的也不怕着凉。”   然后他好似自言自语地说,“你林哥下周末要是空,能让你跟别的男的单独去那么远?”   李渐冶再回来就抓了条浴巾搭在身上,摸摸下巴问他:“最近忙吗?”   林隽涯很新奇地看着他:“冶冶,你在关心我吗?”   李渐冶下巴一抬,笑得有点挑衅也有点顽皮:“没有,你想多了林哥。你忙着去吧,我去洗澡了。”   说着他微微抬着下巴,眼睛佻着看着屏幕里的人,把脖子上的浴巾往手机屏幕上一扔,也没挂断通话,跑了。   可以,你牛批。林隽涯再次气得想逮住人好好教育一顿。他关了手机又想起一件事。去看秀啊。直接从剧组走,他穿什么?   要说林影帝那可是个行动派。没过几天李渐冶下了戏,小乔过来递给他一个包裹,说是给他的。小乔拿来的,李渐冶自然而然觉得是公司给他的东西。他打开一看,是一只深蓝色防尘袋,里面是一套浅色男士休闲正装。   哦所以是给他出席时装秀配的。他估摸着超哥是把他要去秀场看看当成正儿八经的活动准备了。李渐冶认出是个近两年流行起来的轻奢牌子,他还挺喜欢。就是这个牌子选代言眼光真不怎么样,他不经意地想,去年好像就是跟他们公司那个看见他总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何遣签的。不过今年应该换了人。不然何遣跟着那位冯曼语,超哥不会选他代言的牌子吧,不是自己恶心自己吗。   可是李渐冶看了看衣服,发现吊牌都拆过了。就有点奇怪。他虽然没受邀参加过类似的时尚活动,但这类活动的衣服一般不都是租的?而且超哥这么笃定尺寸、上身效果都没问题?李渐冶仔细看看,还看出这套衣服也没有新衣服那股冷冰冰的、仓库储存的味道,似乎还是洗好烫好的。他翻出手机,准备问问。   这时他手指划过配的衬衣的左胸口袋。米色刺绣衬衣也不知道是什么面料的,有点像丝,又更厚重一点,贴手极了。口袋里面是一张对折的便签。李渐冶打开,上面没有署名,只是一行很好看的钢笔字:衣带别来宽几许。   李渐冶一怔。   钢笔写出来的字和圆珠笔、水笔写出来的是不一样的。墨水干了再久,那一勾一画都仿佛还浸着写字人的心意。李渐冶就是学生时代也没练过字,但好不好看还是能看得出来的。他觉得这个字真好看。接着他又在心里想,这年头,谁还用钢笔啊真是的。衣带别来宽几许,倒也浅显。就是问离别以后衣服宽了多少?他想了想,重新折好,打开手机壳,仔仔细细夹进了手机壳和手机的缝隙里。   李渐冶V:   瘦了。夏天的衣服松了一掌来宽吧【图片】   当天晚上李渐冶的粉丝就刷出了他们冶哥一条新微博。配图是一张洗手台前对着镜子的自拍。镜中的青年穿着薄薄的一件T恤,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扯着衣角,确实是扯出了一只手掌左右的距离。   粉丝们恨不得拿放大镜来看这张照片。这是李渐冶出道以来最暴露的自拍,轻薄的白T下半部分被扯得有些透明,依稀看得出已经显出些沟壑的腰腹。三个字,馋哭了。还有为什么我哥还在瘦?谁入了冬不是贴膘,冶哥为什么这么逆天TT   李渐冶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没有艾特林隽涯,晚点林隽涯看到的时候也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没有转发。不过他点开查看原图保存了图片,还反手点了一个赞。   李渐冶和程江金州之行是很低调的,谁也没有发乱七八糟的通稿,也没有泄露行程给粉丝组织送机接机。但是架不住主秀的牌子自己开了那边的网络直播。先是一小撮留学生发现了镜头里怎么好像台下有几张亚洲面孔,再一看,好么这不是我冶哥??于是凌晨很快视频转播、图片直播就搞起来了。   “速报!!这是李渐冶吧??【链接】”   “是冶哥,好几把帅!!!”   “谢邀正在看,帅哭了”   “卧槽我哥这个小衣服有点好看啊”   “求问是什么小衣服TT为什么我点不开链接”   “条纹白西装外套TT这会儿冶哥给脱了搭手臂上了,里面衬衣也好好看”   “米白真的衬人”   “前面的你醒醒,稍微黑一点你敢穿个米白试试”   “这什么牌子啊跟我哥好搭”   “破案了,这个牌子今年的限量版【链接】”   后来太晚了之后粉丝们纷纷熬不住睡觉去了,安慰自己这样的活动明天微博等官方高清就完事了。   然而并没有。别说高清大图了,李渐冶个人微博和经纪公司官博上连这是个什么活动、在哪里、谁主办的,提都没提。粉丝们只好抓心挠腮地自己挖掘。搬来了外网的各种截图,有几张还是有的明星模特的粉丝发的自家偶像和李渐冶的合照。我滴乖乖,所以冶哥这是还打入后台了?   后来李渐冶衣服的牌子当然也挖出来了。外面的休闲西装外套还算了,里面的米黄桑蚕丝衬衣是人家牌子今年的限量,门店里摆都不摆出来的。于是粉丝们纷纷猜测,冶哥是不是搞到代言了?   其实这也是个很奇怪的现象。李渐冶一个演员,但有时往往免不了会被“代言”衡量身价。不是作品,不是角色,甚至不是奖项,而是代言有多少、规格有多高。好像有了拿得出手的代言,在这个圈子里才算有了地位,有了牌面。   李渐冶是不是拿到了代言,他的粉丝其实也就是猜测了两句就抛之脑后了,毕竟他们冶哥好像一心扑在了拍戏上,唉,那就好好拍戏吧。偶尔发个自拍、开个直播也就满足了。   但是有人的粉丝就坐不住了。隔壁何遣的粉丝一看,哎?这不是我们家何遣去年代言的那个牌子吗?粉丝们当然不知道何遣签的约是几年,但是不妨碍他们觉得你家是眼馋我们何遣的代言。   “某家粉丝消停消停吧,也不睁眼看看正牌代言是谁”   “讲个笑话,电影作品为零的演员肖想大牌代言”   “可能是觉得他们哥哥脸好吧”   “他家不就仗着盛世美颜吗?有实力可言?”   有时候热爱使人盲目,使人偏激。遇事有所偏向,重此抑彼,这都是正常的。谁还没个偏爱呢?人心是肉长的,又不是天平变的。就算是天平还会倾斜呢,这是人之常情。如果没有意外,大部分粉丝可能过一段时间自己也会回归正轨,意识到李渐冶也就是穿了个何遣曾经代言的衣服,看了场秀,仅此而已。再过几年回头看,他们或许也会觉得曾经的自己言辞激烈、有失偏颇。   没有意外的话。可是就是架不住有意外。   演员何遣V:   很遗憾因为一些偶发因素没能和C-Intervals走到第二个合作年。美好的回忆。      ☆、第二十二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何遣粉丝炸了。所以这就是代言被抢实锤吧?不然还能是什么偶然因素?   事情到这一步其实还没有明显把矛头指向李渐冶。毕竟李渐冶只是穿了C-Intervals的衣服,压根儿没说代不代言的事儿。而且穿出去的那个品牌发布会仔细论起来可能还是私人行程,公司和他微博都没提。   接下来的发展则真正拉开了李渐冶和何遣粉丝之间的大战。何遣的几个粉头接到了何遣助理的私信。大概意思就是阿遣没关系的,就是突然接到通知说不续约了,一时间有点接受不了,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又说大家不要跟别人的粉丝起冲突啊,都是一个公司的,算是同门师弟,不要吵架。最后轻描淡写地说,这是阿遣的意思,一个代言罢了,又不是角色被抢,没关系的。   人家从明面上的微博到私下的安抚都没提李渐冶啊,可别冤枉好人。但是何遣没有说,他的粉丝却懂了。   这个意思就是肯定是隔壁那个靠脸的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把我们何遣的代言抢了!穿了一身限量悄无声息地出席活动就是在试水!要不然怎么他自己和公司都没敢官宣呢?公司也是偏心!肯定是心虚!太心疼了吧!我们何遣还专门让助理来安慰我们。好,既然都说了不要吵架,那咱们就先不吵。演员还是作品说话,何遣是作品上过中夏电视台的,隔壁什么东西也配说是我们何遣的师弟?   不让吵架,但是挡不住粉丝们被煽动起来的情绪。一时间何遣的粉丝有点群情激奋,纷纷不阴不阳地发表了一些看法。最多的就是拿“师弟”说事的。因为《封山令》时期剧组也宣传过《封山》是华戏师兄弟敛袂倾情奉献,现在这件事就被拿出来嘲。   随风遣入心:   恶心死了,上过几天华戏的课啊就敢往自己脸上贴金。呵呵   遣遣一心演戏:   讲个笑话,0作品只上过综艺偶像剧的野鸡标榜演技档次,一个劲往几个“师兄”身边儿凑,怎么脸那么大?   我们家淡泊名利:   某家也太不要脸太暗搓搓了吧,又没实力又没学历就知道抢资源,碧湖碧湖碧湖碧湖碧湖碧湖   ...   虚假的笑话:李渐冶心机表。真正的笑话:何遣淡泊名利。   他这会儿刷着微博脸都要笑歪了。   其实何遣这套操作非常草率。毕竟C-Intervals从没说过要签李渐冶的代言。再者说无中生有地暗示人家品牌临时变卦,这种代言合约结束了泼品牌脏水的,其实是个很差劲的名声。但何遣有他的打算。其实这要搁别的大牌子他也不敢这么来。可是C-Intervals不是国外那些成名已久的奢侈品大牌,之间很多设计师都认识,自成圈子,轻易不能得罪,得罪一家,人家所有人或许都会把你拒之门外。C-Intervals就不一样了,它是近几年才崭露头角的国产品牌,没听说过有什么大背景,没见过和别的大牌子有什么联动,何遣觉得就算他这次微博上的暗示或许会恶心到品牌方,但反正这个牌子是没有再找他代言的意向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算李渐冶没签C-Intervals,而C-Intervals将来官宣了别人,也可以解释成是经过这番舆论风波,品牌换人了,或者李渐冶主动推了。只需要再稍稍引导一下他的那些粉丝就行了。   何况何遣还憋了个大招。他假意叫助理跟几个大粉说的那些话其实另有用意,并不只是为了艹一个以和为贵、宽容大度的一心一意演戏、人淡如菊的人设。徐宜良的《封山令》不出意外明年就上了,只要在那之前再曝出李渐冶是抢了他的角色,他的粉丝积攒的怒火一定能再烧一把。别的不说,一定要先把李渐冶烧个半死!到时候再拱拱火、买买水军,真真假假,有这么多负面新闻缠身,看哪还有那么多剧组找他。何遣心想,最好让姓徐的那个老东西的电影跟着黄了,到时候名声又臭、拍出来的电影又不卖座,他就是要让李渐冶翻不了身,就是要让祝文超跟着后悔!   何遣还有一点草率的是,他没有和冯曼语商量。冯曼语虽然也希望何遣能比李渐冶发展得好,甚至稍微咄咄逼人一点也没关系,但要是让公司察觉他们真的下手堵李渐冶的路,公司肯定也翻脸。公司签艺人,或许有偏心,或许也鼓励竞争,或许资源会倾斜,但那都是公司的决策,你凭什么替公司做决策?艺人和经纪人的第一要义就是给公司赚钱,你要上进可以,你搞别的公司的去啊,你把自己公司的人搞臭一个,那就是少一个人给公司赚钱。到时候孙总都不一定站在他们一边。   可是这个道理何遣看不清。冯曼语要被他气死了。她还不知道何遣唆使他助理私下跟粉丝联系的事,只是拿着微博让他澄清:“你得罪品牌方有什么好处?C-Intervals怎么看你?之后接C-Intervals代言的别的艺人怎么看你?”   何遣无动于衷:“怎么看我重要吗?你要是能让他们跟我续约,我立马删微博道歉。”   冯曼语也知道最近李渐冶去时装秀的热度,也看了截图,是太打眼了一些。她试图安抚何遣:“李渐冶那肯定是自己买的。我问了公司了,祝文超那边根本没给李渐冶接代言。你看,你的衣服都是赞助,他就得自己花钱;你有大把的代言,他一个都没有。阿遣,这样你怎么还跟他过不去?”   “我咽不下这口气!徐宜良的戏他也是蹭我的活动被看中,这个狗屁牌子我代言一整年一个热搜都没有!他穿个俩小时就上头条!”何遣倒没有大吼大叫,他陷在椅子里,咬牙切齿。   冯曼语试图跟他讲道理:“你看看你这个样子!过去一年多的事情了,怎么还耿耿于怀?你是一辈子就指望着徐宜良那一部戏了吗?你正在拍的、准备上的、将来会拍的戏有多少?阿遣!目光放长远一点!”   不提这个还好,提了这个何遣一口气简直梗在喉头简直要爆炸。他去年就一个戏上了,还是当初他精挑细选的一个本子,导演编剧原作IP都有头有脸,结果扑了。还被口诛笔伐。何遣想不明白,是,他是知道那个本子的原作有抄袭争议,可是争议难道不是好事?争议就代表热度,热度就是人气。之后到他手里的本子不是质量太差就是让他去试配角,以至于到现在为止,他最拿得出手的作品还是几年前没毕业的时候上过夏视的那个连续剧!   “——你跟我也一年多了,阿遣,你跟姐说实话,你和李渐冶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过节?”   过节,何遣想,需要有过节吗?李渐冶这种半路出家的靠脸演员,到处混活动、上综艺,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进一流导演的剧组?凭什么比他何遣机会好?还不就是李渐冶放得下身段,不择手段?也不知道怎么收买了原本很捧他的祝文超,顶替他去徐宜良的剧组面试,就别怪他买通了从前跟着他的赵助理,让他去了剧组伺机做点什么手脚,能影响李渐冶拍戏状态就行。   这话何遣没有跟冯曼语说,他只是愤愤地说:“曼姐,我为什么要跟那种人有过节?到处阿谀奉承耍手段。根本不是个踏实演戏的演员。我只是看不惯。到处跑综艺,开直播,小粉丝就冲着他一张脸,就是这种人才搞得我们专业的演员拍不到好戏。”   冯曼语又被他这个话恶心得不轻。这么看不起综艺?李渐冶的《夺宝联盟》火了以后过来跟她要求说想上综艺的不是你啊?她也给联系了几档综艺,但是节目组跟何遣聊,聊完以后只有一家用了他,还两期就把他换掉了。没别的,何遣上综艺太端着了,一副纡尊降贵的派头。人家一起录节目的十几年演艺经历的前辈演员,尚且积极搭炉灶、生火做饭,他何遣就跟尊大佛似的杵着。并且还没梗,讲话像是念台词。   冯曼语都想跟他说,没必要,真没必要。有什么可看不起拍综艺的艺人的?人家不是卖力动脑跑上跑下拿钱办事?谁比谁高贵了?看不起你搁心里就算了,为什么还一定要写在脸上?怪不得节目组打包把合同赔给公司,都不用何遣。   算了,冯曼语想,既然适合拍戏,那就老老实实拍戏吧。她不再哄着劝着,一个本子甩给何遣:“这个戏你准备准备,别的主意少打。代言的事你别再动作了,到此为止。”只能祈祷C-Intervals别记仇,别影响何遣别的代言。   何遣看着手里的本子,脸上显现出一个狂热的惊喜表情:“《冠剑凌烟》?庞胜德导演?”   冯曼语点头:“嗯。给你谈的萧瑀,下个月试镜。你别在那儿黑脸。庞导的戏你也懂,何况这个戏是个群像大制作,大部分角色都定好了,剩下点汤咱们能摊上已经不错了。萧瑀是个很容易博好感的角色,你给我好好准备。”【1】   李渐冶暂且不知道这些风波。他虽然跟着程导切身实地感受了一下走秀,还托程江的福,进了后台跟几为名模聊了聊,但要他实际走起来,还是难的。   可能有的人觉得,不就是打扮好上台去走一圈嘛。其实走秀远远不止如此。很多成功的超模为什么秀台效果给人感觉特别炸、特别美,难道只是因为身材特别好或者容貌特别出众吗?当然不是。真正出色的模特走出来气场都不一样,是一种独特的气质。而《花开的天空庭》的孟里绝对是拥有这种气质的,剧本里他仿佛天生为秀场而生。你说学步伐能有多难,勤加练习就行,对于李渐冶来说,难的就是这种气质。这也是为什么程江一定要带他去时装秀看一看的原因。   看回来李渐冶反而花在练习的时间上更长了。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没那个范儿。”   林隽涯在视频里问他:“什么范儿?”   李渐冶站在穿衣镜前,手上拿着手机,把镜头调成了对着镜子:“林哥,你看,帅不帅?也还成吧?为什么?为什么?没有超模那个劲。”   林隽涯心想你有另一种劲。他不动声色地问:“你这次去看了哪个超模有劲?”   李渐冶还在对着镜子研究,到底下巴应该抬到什么程度,随意答了两个男模的名字。等他回过神来,发现林隽涯已经好一会儿没说话了。   “冶冶,他们帅吗?”   李渐冶哈哈大笑,坐回床上,把镜头转回来,特别由衷地说:“帅啊,林哥,你不知道,不仅帅而且身材都特别好。”   林隽涯笑得一派温文尔雅,淡然道:“冶冶,好好想想好好说。我下周有空,去探你的班。”   明朗又挪耶的笑容还凝固在李渐冶嘴角,继而他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林哥?下周什么时候?”   他这样毫无遮掩的惊喜让林隽涯声音变得温柔了:“下周三。冶冶,我住你房间好不好?”   李渐冶眨着眼睛:“林哥,我还拍戏呢——”   林隽涯打断他:“你怎么老是这么叫我?在一起这么久你对我连个爱称都没有,我好伤心啊。”   李渐冶还在眨巴着眼睛看林隽涯,好像一直凝视就会被看出心思似的:“我也可以叫你北北——”他顿了顿又说,“在一起这么久,有多久啊我怎么不知道?”   林隽涯一本正经:“那可久了。冶冶,我第一眼见你,就爱上你了。”   李渐冶眨着眼睛笑了。他算了算下周三,还就四天了,唔。他最后说:“大骗子。那我就勉为其难,收留你吧。”   然后他就后悔了。他以为以林隽涯的性格顶多过来一晚,就得转场忙他的去,没想到林隽涯会带着助理呆到周末。   这天拍的是孟里告别慧眼发现他的摄影师,回到天空花园,安和他发生争吵。齐昀披散着头发,一向端庄得好像一幅画一样的安第一次失态。而满心思念的孟里,迎接他的就是这样歇斯底里的恋人。两人爆发了一场非常激烈的争吵,安崩溃大哭,孟里也掉了眼泪,最后是孟里抱住安,说他错了,说他再也不会离开她了。   扮演摄影师的是位老戏骨,很多爆款电影电视剧里都有他的身影,很多大导演公认的戏稳、能托住主角的御用配角。他和林隽涯相识多年,这会儿他的镜头拍完了,看见林隽涯戴着墨镜站在路导身后,就走过去一起看监控镜。   他小声跟林隽涯说:“这个孟里真不错,也不知道老程哪发现来的。”   林隽涯笑得很程式化,其实心里听见夸他家小孩,早就乐开了花。他淡然道:“是不错。”   “我起先还怕他接不住齐昀的戏,你看,”镜头里面安正在大发脾气,长发散而不乱,而孟里黑色长裤,欧式复古衬衫,又心疼又自责地抱住她,“能把冲突演成这样,又激烈又畸形,但完全没有失去美感,真是不错。”   两句真不错,褒奖之情溢于言表。林隽涯也觉得李渐冶演技又有些进步,但他还是谨慎地问:“畸形?我不太了解剧情,这个把握合适吗?”   “合适,太合适了,”接话的是程江,原来已经收戏了,“老林是过来谈合作的,给他看看咱们的剧本。”说着他就要招呼助理去拿。   谁知林隽涯说:“不用这么麻烦,我今天就是过来看看,这几天都在,咱们再细谈。”   程江其实是没想到林隽涯会亲自过来的。他和林隽涯以前没合作过,但是他的编剧好像跟林影帝很熟,说林隽涯有个服装品牌,听说了咱们的戏好像有服装秀的部分,想谈谈合作。   就是打广告/赞助。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牌子,但是多一个赞助哪个剧组会拒绝嘛。没想到企划递给程江一看,C-Intervals,哟,程江当时有点惊讶,这牌子还有点名气。更惊讶的就是林隽涯说亲自过来谈。后面林隽涯还说顺便探个朋友的班,哦这就理解了。   林隽涯接着说:“你们男主角借借我?剧本就让他跟我讲讲吧。”   于是五分钟后李渐冶就被林隽涯带上保姆车吻住了。   【1】萧瑀,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后梁明帝萧岿然之子,善学能书,骨鲠正直,多次直言上谏,唐太宗李世民评价他:“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   ☆、第二十三章 玫瑰   23 玫瑰   “嘘,小点儿声,”林隽涯含着李渐冶的唇,“你助理还在外面。”   李渐冶脸上一红,喘息着看向外面。   车窗外面不足一米的地方,小乔正和林隽涯的助理寒暄,那助理小哥很有点林隽涯的真传,正正经经文质彬彬。再外面几步,剧组工作人员来来往往。   两人在一窗之隔的车里接吻。   林隽涯手扣着他的腰很紧,又按着他,李渐冶模糊地想这是片场呢,是不是该把人推开。但他攀在林隽涯肩上的手却不知不觉环住了,想要喊停的话到了嘴边成了又轻又甜腻的吟哦,消散在两人交缠的唇齿间。他的理智正直又敬业,他的身体也很正直,还想要更多。   “嘘宝贝,回去再浪,”林隽涯抱着他低声说。李渐冶身上的丝质衬衣在外面十一月的天里染上了寒气,又冰凉又禁欲,包裹着的身体又滚烫又战栗,“想我了没有?”   李渐冶仰躺在座椅上,抬着下巴,边回应着林隽涯肆意的唇舌边断断续续地小声说:“想,隽涯,我想你。”   林隽涯听见了,稍稍放开了李渐冶,看着他的眼睛,审视着问:“你是不是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李渐冶低低地喘息,深吸几口气,语调有点轻佻:“林哥,我叫你名字少吗?”他稍稍抬身,拉近林隽涯,去叼他的下唇,“每次都叫的。”   林隽涯只觉小腹一紧,警告地把人按进座椅,自己则从李渐冶身上翻下来,坐到了一边:“干什么?这么不老实?还想不想回去拍戏了?”   李渐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孟里的妆,程导给设计的妆感虽然不厚,但眉眼经过了很细致的修饰,眉型修得比他本人的要细一点,上挑一点,眼睛也勾勒了很细的睫线,这使得李渐冶原本就俊秀的眉眼更加精致狭长,加上刚刚有哭戏,现在看着林隽涯就很有点烟视媚行的意思。   这样的一双眼睛看住人,无情也有情,有情更多三分。林隽涯突然抬手虚虚地遮住了李渐冶的眼睛,他喟叹一声:“你别看我了冶冶,我怕我忍不住现在就要你。”   李渐冶纵然是有心挑逗林隽涯。这个坏心眼完全出自本能,是挑逗也是想念,但此刻听见林隽涯这么直白地讲出来,他莫名其妙又脸上发热,逃也似的下了车跑了。   然而他自己跑的注定还得自己回来送上门。晚上李渐冶下了戏,正要卸妆换衣服,导演助理突然过来说明天可以临时放半天假。新谈了一家服装赞助,未来有几套戏服的细节设计程导要跟服装老师一起抓。主要是安的裙装,下午再看孟里的,助理说到这笑了,说孟里主要就是黑色长裤丝绸泡泡袖衬衫,还有中间几场T台的戏需要赞助商爸爸提供,要不了俩小时就能试完。   李渐冶摸摸下巴,本来还不太合适,可是明天如果上午不拍戏的话。他拿了手机问了林隽涯房间号。   “有空吗林哥,帮我看看衣服?”青年站在酒店走廊里,规规矩矩地敲门,规规矩矩地站,规规矩矩地笑。   林隽涯于是也特别有风度地把人让进房间:“愿意效劳,”待关上了门,他才问,“看什么衣服?”   “看看是谁眼光这么好,给我挑的?”   李渐冶站在廊灯下面冲着林隽涯笑。要说林隽涯眼光确实好,他选的衣服也确实衬李渐冶。浅色西装裤包裹着的一双腿,又长又直的曲线分毫毕露,细腰裹在米色衬衣里,显得格外劲瘦挺拔,细腰长腿绝了。不愧是靠着几张糊成一片的截图就能屠了热搜的人。柔和的廊灯落在他的脸上,于是那笑容就有了说不出的缱绻意味;落在他鸦羽似的眼睫上,投下一片光晕,于是那眉眼就有了些欲说还休,好像勾引着人去深究,去细看,看看这双眼睛里的神采是不是为你。   林隽涯就被勾引了,他走过去抵住了李渐冶的额,环着他的腰,看着他的眼睛问:“当然是你男朋友。但是你为什么这么没良心?”   李渐冶不闪不避,甚至主动贴得更近了些。两人呼吸交缠,李渐冶问:“我怎么没良心了?”   “我给你订的衣服,撕坏了算谁的?”他说着吻上了李渐冶,手也从腰侧滑了滑。   林隽涯一拍李渐冶屁股,假装呵斥:“浪什么?”   此时李渐冶简直半边身子都挂在了他身上,下巴搁在他肩上,小声嘟囔道:“去床上。”   边嘟囔还边拉扯他的衣服。   林隽涯抓住李渐冶不断作乱的手,两人几步双双跌进酒店柔软的大床里。   两人忽然都闻到一股香气。他意识到什么,手上更加不留力。李渐冶眼底潮成一片,没说话,只是轻轻咬着手指一张一合。   李渐冶还是不说话。   !!!林隽涯一震,倒吸一口气。衔得他心里骂了一声。去他吗的好会。他再也无法克制,按住了乱动的腰身。   一直到李渐冶那件原本好好的米白色蚕丝衬衣皱得不成样子了,勉强两颗扣子系着,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身上,露出大片蒸着一层薄汗的胸背,林隽涯都没让他脱下来。   洗完澡,李渐冶摊在床上,手指头都不想动,林隽涯过来把他抱住,手臂一捞,让他枕在了自己的肩上。林隽涯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他的头发,忽然问:   “到底是什么东西?那么香。”他觉得那个味道很熟悉。   李渐冶侧躺窝在林隽涯的颈窝,没说话,只是脸埋在他的左胸上闷闷地笑。   “乐什么呢?嗯?”   “你身上不是这个味道么?”   林隽涯恍然,闻了闻手腕,恍然大悟。确实是自己惯常用的香水味道,只是更浓了一点。他心里一叹。这小孩平时有意无意总是气他,见了面就往下三路滚,以为他没心没肺,其实人家悄无声息连他的香水牌子都摸清了。他又想起上次他探李渐冶的班,李渐冶张嘴就是他多年前参加的综艺,这是背着他补了多少课。   所以他说想他是真的。   林隽涯一时间身心都满足无比。他紧了紧手臂,把人抱得更紧。   如果说此刻林隽涯心里只是丝丝缕缕的甜,第二天这股甜简直就要把他的心填满了。   两人早上醒来又胡闹了一番,叫了酒店的早餐,没一会儿房间里的内置的座机突然响了,说是913房间李先生订的外卖送到大堂了。   林隽涯惊讶地看着李渐冶,李渐冶半阖着眼睛靠在枕头上回看着他:“赏个脸林哥?我没力气。”   于是林隽涯戴好墨镜口罩,到了前台,在几名前台小姐妹礼貌又好奇的笑容里接了一只看上去很精致的蛋糕盒子和一大捧玫瑰。   “哎呀199朵玫瑰呢——”“我刚才接了一把,差点都拿不动”“哦哟好幸福哦”   林隽涯抱着那一大捧花束,似乎被她们叽叽喳喳的笑声传染,嘴角止不住地上扬起来。回到房间却发现李渐冶人又跑了,他正想拿起手机找人,谁知道李渐冶又发信息两个字言简意赅:开门。   林隽涯打开门,李渐冶显然是回去换了衣服,手里还拿了一只蓝灰色的盒子。俊秀的青年专注地看着他,眼角带笑:   “林哥,生日快乐。”   就在一瞬间,林隽涯生出了一种无法言表的悸动,他沉默地接了礼盒,谁知下一秒李渐冶就开始作妖。   “——又老了一岁啊,恭喜。”   于是两人都笑起来。李渐冶又跟没骨头似的歪床上去了,林隽涯坐在床边拆盒子。他发现就是他用的香水那个牌子的礼盒装,而且不知为什么已经打开过了。里面是男士香水,剃须水,嗯?还有一瓶身体保湿乳液。身体乳的瓶子是透明的,非常明显地能看出来里面白色的乳液少了一截,显然已经有一个小坏蛋打开用过了。   李渐冶莫名地有点不好意思,他清清嗓子:“干什么啊?有当着面拆礼物的吗?”   林隽涯揶揄地看了他一眼。感慨万千,心想你说他纯情吧,脑子里全是颜色,还时不时给你搞些这种。你说他□□熏心吧,还会不好意思,还会害羞,还会脸红。他把瓶瓶罐罐又装回了盒子,摆在酒店小茶几上,和玫瑰花束还有蛋糕一起拍了好几张照片。发了微博。   不过李渐冶暂时不知道他林哥发了这个微博,他自己做出来的事却又自己红了脸,埋在枕头里不肯出来。林隽涯走过去,把人翻出来抱进怀里,问:“宝贝,什么时候准备的?”   李渐冶依然在孜孜不倦地往枕头里躲,林隽涯就去捉他,两人没一会儿又都气喘吁吁起来。李渐冶把被子拉到下巴,眨着眼睛:“你挑这个日子过来不就是要一起过生日的意思吗林哥?”   林隽涯一怔。还真的没有。他没过生日好多年了。他抱着终于肯安生下来的李渐冶,思路慢慢拉远。小时候当然是父母每一年都跟过节似的给他过生日,后来离家,就只有远程的一句问候了。大学的时候当然也会呼朋引伴地几个哥们儿出去过生日,工作了每年都是忙,关系铁的会给他发个红包,但是有人郑重其事给他送礼物、买蛋糕,这种生日真的很久没有过了。有快20年了。还送花,林隽涯好笑地想,他平时爱好养花,但真是一辈子也没收过花,还是玫瑰。他看着一大捧、几乎把一张小茶几占得满满当当的花束,心想这小孩真是,招人,更招人疼。   马上他就发现他这些柔软的心思简直是对牛弹琴。因为李渐冶安生在他怀里躺了没一会儿,就又开始作妖。他眼睛亮晶晶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慢慢滑进了被子,林隽涯想看看这小坏蛋到底想干什么,因此只是揉着他的头发没制止他。没想到一阵窸窣拉扯,温热的鼻息就喷在了他的耻骨上。   “干什么呢小坏蛋?”林隽涯掀开一点被子,一手擎住李渐冶的下巴。他想起了某个刮着风的秋季夜晚,某个空无一人的森林小屋,那天场地停电,他也是这样忽然。嘶。   李渐冶感受到抵在了他下巴上,得意地眨眨眼:“过生日的人有特权。”   “谁有特权?”林隽涯搓捻着他的下巴,“我怎么觉得现在胡作非为的是你啊?”   “那你想怎么样啊?”李渐冶眼睛一闪一闪。林隽涯只觉得他的这个小模样,又清纯又坦荡,问你那你想怎么样啊。我想怎么样,林隽涯心想,不给你点厉害看看你怕是要上天,祸害谁呢这是。他一把把李渐冶拖出了被子,调开了房间所有的灯,拥着李渐冶慢条斯理地扒拉。   然后林隽涯抱着怀里的人手往下一撤,李渐冶的细腿就到了他的臂弯里。他俯下身,扛上了肩,手捏住了他的后颈,让他看着自己。李渐冶闭着眼睛说不要看。林隽涯慢慢动作,看着李渐冶紧绷的下颔线,雪白的脖颈和胸口又一次蒸出一层好看的绯红,又温柔又不容置疑:“不准。睁开眼睛,乖,你看着我。”   作妖小王子李渐冶又红了脸。   ☆、第二十四章 永远   “所以你真不是来找我过生日的?”   李渐冶好不容易被准许平躺下来,感觉腰酸腿软的终于落了地,缓了几口气就开始不安分,半是埋怨半是开玩笑地说林隽涯折腾人,说起下午虽然不用去片场,但还是要去服化组老师那试衣服。林隽涯默了一默,想到什么,于是问他是不是不知道剧组新的合作商是谁。李渐冶想了想,确实昨天助理过来没说名字,只说是新的赞助商。   林隽涯沉默了一下,指了指还挂在床头的米白色衬衣,说:“你还是去百度吧。”   李渐冶哈哈一笑,赶情儿俩人真是全靠百度。他的衬衣?于是他作势去拿手机。林隽涯叹了口气把人捉回怀里,讲了。   “所以新的赞助就是C-Intervals?就是你开的?”   “那也不能。几个朋友一起投的。”   李渐冶想到了这人给自己寄来的衣服,原来羊毛出自羊身上,他自己薅自己。所以——   “所以你真不是来找我过生日的?”林隽涯去抱他,他轻轻打了林隽涯的手一下,一言难尽道,“你是来谈生意的是吧。对啊,所以那会儿你才会出席他们家的年会啊是不是。”他一下子没忍住爆了一句粗口。   林隽涯吓了一跳。李渐冶从来都是随和的。也不能说是随和,反正是很少有这么激烈的情绪的。他抱住人,问:“怎么了?我不是故意瞒你...不是,我确实是来找你过生日的,好不好宝贝?怎么生气了?”   “没有,林哥,我不是说这个,”李渐冶手腕在额头上磕了磕,摆摆手,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我也没生气。就你们之前那个代言,我们公司的,咳,就是他。”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林隽涯想了想却明白了,说:“我知道,就是之前你说跟着你们公司另一个经纪人的?拍你照片和换发套的也是他?”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宝贝,不瞒你说,我这回过来确实是因为他。”   其实这里李渐冶和林隽涯属于信息有误。找人在酒店门口蹲拍的其实是冯曼语,而冯曼语又根本不知道何遣买通小赵去李渐冶的剧组搞了些下三滥的事。只是李渐冶以为是他们两个搞的,他是这么理解的于是就是这么跟林隽涯说的。李渐冶也知道这件事跟林隽涯没关系,他之前连何遣的名字都没跟林隽涯提过,而C-Intervals签何遣就更早了,但李渐冶就是心里有点不舒服。   他大爷的这么说来怎么好像他跟林隽涯能认识全是因为何遣一样。就很烦。   他躺进林隽涯怀里,闭着眼睛闷声说:“林哥,换个说法吧。”   林隽涯只觉得今天是经历了太多头一回。头一回收玫瑰,也是李渐冶头一回作出类似于跟他闹脾气的举动,新鲜极了。他只有抱着人又哄又亲。其实他对何遣基本毫无印象。品牌他只是投资人之一,实际运作参与得极少,更别说选代言这种小事。   他注意到何遣是因为何遣发的那个微博。林隽涯的助理有一天下班前给他发简报,说李先生在金州看秀,似乎小范围内引发了一些讨论。林隽涯一看那个微博就明白了,一跟助理核实,今年C-Intervals压根儿就没有和何遣继续合作的意向。那么这人发的微博就很微妙了,他当时就一下子联想到了李渐冶提过的他们公司有人前面几次三番给他找事。于是这个何遣在这个档口发这种模棱两可的微博是要干什么简直脚指头都能猜出来。   林隽涯毕竟比李渐冶多在圈子里蹉跎了好些年,嗅觉总要有些的。他一看就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让助理一查,何遣跟粉丝怎么装蒜的白纸黑字都找了出来。林隽涯当时心里就呵呵了,这是想憋什么坏水呢。别的先不说,林隽涯第一步先让助理把何遣助理发给粉丝的“安慰信”给往外漏了漏,处理这个舆论危机就应该够他们手忙脚乱一阵子了。   然后他就着手打算先把李渐冶穿C-Intervals限量这事儿解决了。这次临时安排助理和设计师来跟《开花的天空庭》谈合作,这是为了避免何遣后续再拿这件事挑起事端。看吧,我们品牌赞助的,有什么比男主角穿赞助商提供的衣服更天经地义的?   他嘴里哄道:“好了冶冶,我知道了,咱们换个说法。我就是想过来和冶冶一起过生日的,好不好?”   李渐冶忍了忍,最后还是说:“算了,林哥,你们那代言要是定好的,也别换了。”   林隽涯觉得好笑,问他:“什么定好了?”   李渐冶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一时不知道两个人到底是谁是投资人,谁是等着被品牌青睐代言的艺人。他捞出来手机,戳了几下,递给林隽涯。   林隽涯接过来一看,就是何遣之前那个模棱两可的微博。   何遣那个微博李渐冶也看了,当时是超哥发给他,让他注意舆论导向,提醒他直播的话如果有人问代言相关的问题不要理。他也就那么一看,顶多觉得艺人跟品牌,既然签不成就算了,发出来这是现什么眼,过后就忘了。这会儿他指出来给林隽涯,林隽涯一下子就知道他是没往脑子里过,以为何遣还真的是临时被换。于是他抱着李渐冶,闷声笑了一会儿,笑得李渐冶伸手要拍他,他才圈着人把自己的打算一一说了。   李渐冶听一半就懂了。却半晌没说话。   “怎么了?不高兴?林哥替你做太多决定了?”   “没有,我只是在想,这人到底跟我什么仇什么怨,”李渐冶若有所思地说。又过了一会儿,他吸一口气,决定不去想了,他反手抱住林隽涯,很少有地有些欲言又止,“林哥,你别这么说,我...你做了这么多,我...咳咳,”他越过林隽涯的肩头看见了靠窗的玻璃茶几,“就给你买了一束花。”   林隽涯很轻又很沉地笑了,他说:“嗯,你就买了一束花。冶冶,请你以后每年都给我买一束花吧,好不好?”   每年。他的语气让李渐冶明白,这是一个很简单又很长久的承诺。李渐冶把脸埋在林隽涯的颈窝,小声说:“好。”   上一次在新搬进的公寓沙发上也是差不多这个位置,他相信了相爱;这一次也是在这个人的颈窝,一瞬间他又相信了永远。   林隽涯是返京途中忽然想起来一件事的。他正在跟助理还有机场工作人员商量怎么托运玫瑰花的事,最后助理看着他的神色,说不然就随身带着?林隽涯颔首,满意了。   他的助理莫先于是任劳任怨地拎着自家老板的背包,看着自家老板傻乐傻乐地捧着一束巨大无比的花,以及第五波拿出手机拍照的路人。他含蓄地说:   “林总,您抱着这个可真是太不显眼了。”   林隽涯就戴了个墨镜,半边脸都挡在花束后面,说:“是啊,可太不显眼了。都看不出是谁送的。”   莫先捧场道:“是啊。不如您上微博艾特一下?反正发都发出去了。”   两人在候机室坐定,林隽涯透过墨镜,严肃道:“你很危险。你的职责记得吗,你有责任在甲方作出错误决策时进行提醒和规劝。”   莫先非常淡定地说:“好的,那么我想提醒您一下,发微博是很不明智的。酒店工作人员很容易联想到《开花的天空庭》剧组目前正在那里下榻,如果有心人拿到这个消息——”   “——什么有心人?你又查到什么了?”林隽涯敏锐地问。   “咳咳,”莫先推推眼镜,翻出平板,推给林隽涯,“是这样的,前两天跟几位有合作的媒体朋友结尾款,无意间聊到了李先生之前直播涉侵权的舆论。您看看吧。”   林隽涯一目十行地看了看莫先整理出来的几张截图和转账记录。   “冯曼语?”   “冯曼语,西星娱乐的艺人事务部负责人,从业经历——”莫先噼里啪啦蹦出来几个小有名气的歌手演员,最后才添了个,“去年接手西星娱乐旗下演员何遣。”   上回李渐冶直播那个事林隽涯想到了是背后有人策划,但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李渐冶他们公司这位。圈子里出于各种目的谁没黑过个把人的,但是朝同公司的艺人这么三番五次下手还真是头一回见。林隽涯觉得这个公司真是不待也罢。不,先不必跟小朋友谈,或许可以先在李渐冶那个姓祝的经纪人身上再下功夫。   这些或许都可以徐徐图之,但林隽涯忽然想起来另一件事。   他想起来的事情就是,他抱着玫瑰忽然想到,李渐冶生日是什么时候?他直觉不妙,一上百度果然差点惊出一身冷汗。7月3。幸好还没到。林隽涯赶紧在手机日历上记了一笔,这要是忘了就很不妙。他犹自不放心,让莫先也记一下。   莫先闻言神情诡异地僵硬了一下,然后他尝试提醒老板:“7月份其实也没有过去很久。”那个时候您刚刚到人家家里登堂入室,而后花了一个来月博人家高兴,天天让给订送食材。   林隽涯还在琢磨着等到明年小孩过生日看着准备点什么,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莫先看提醒失败,左思右想了片刻,还是闭嘴了。   这边李渐冶也接到了超哥的提醒。他刚送走林隽涯,躺在房间里看明天的剧本,总觉得身边儿缺点什么。超哥的语音就是这时候弹出来的。   “你能不能低调一点?”   李渐冶想了一会儿,好像他最近也没干嘛?于是他问:“超哥,麻烦定义一下低调?”   超哥在那头无语了片刻,憋出来一句:“你们那个花就很不低调。”   李渐冶心想,我自己订的啊都没跟小乔说,一边坐起身来,问:“什么花?你怎么知道的啊超哥?”   超哥静了片刻,然后言简意赅:“...去看林影帝的微博。”   李渐冶心里炸成了烟花,难道??公开了??盖章了??林哥这么虎的吗??他点开微博。   哦,就这。就还好啊。他清了清嗓子:“放心吧超哥,剧组正好放假半天,没耽误正事。”   超哥心想那我还得夸夸你怎么着?他郁卒地说:“你别转移话题。你没看林影帝的粉丝都炸成什么样了?”将来抓出来是你,你还混不混了,到头了你。   李渐冶听出了超哥的潜台词,心说他粉丝再炸也没有刚刚您炸我那一下炸得厉害。于是他淡定地说:“放心吧超哥,林哥心里有数。”   我信了你的邪。超哥现在最怕听见李渐冶让他放心,他最后含恨道:“行吧,你悠着点儿,别去转发评论。这风口浪尖的。”   接着又说新剧本发过来了,这个戏超哥让李渐冶别挑,一定要上,说圈子里有头有脸的都上了,能抢来一个角色就是烧高香了。   李渐冶答应了。林隽涯那个微博他果然没转发也没评论,他只是点了个赞。   今天也是林野女孩含泪挖糖的一天。   不过这些都不会打扰李渐冶拍戏。第二天《开花》再一次围读剧本。其实剧本围读不像很多人以为的,只在演员入组的时候过一遍就行了,而是在拍摄过程中不断更改和研习的。程导今天强调的是剧本中出现的意向:   “Garden in The Sky本身就可以翻译出空中楼阁的意思,还有洋莓花,它的花语是‘虚妄’。包括油画,油画是固定的,固化的记忆和场景。而钢琴是音乐,音乐是跳动的,变化的,因人而感的。一定要借助这些意向表达感情。咱们虽然是发生在未来的故事,安,李,你们两个一定要模糊时间和空间的概念,你们两个之间的那种互相的吸引和摩擦才能更突显,在矛盾之中突显美感。”   齐昀随意撩开搭在肩上的头发,就是这种随意的动作她随手一来都是风情万种,她笑着说:“程导我懂,吸引得很,我是安都要把持不住了,渐冶是真的迷人。”   李渐冶笑得很温文,细看的话有点学林隽涯的影子,不过他自己没发觉,他也笑着说:“安才是个大美人。”   程导看看他们两个,再次觉得自己这次选的演员,即便是最挑剔的目光去看,也真是美极了,不过他还是提醒说:“美交给我。你们两个感情戏再琢磨琢磨,一定要细腻有质感,观众看着像是花瓶可不行。”   于是李渐冶就和齐昀更加没日没夜地顺台词,讨论角色。剧组的微信群经常大半夜被他俩刷屏,俩人都有点文艺细胞,又受程导和剧本那种文艺的气质影响,经常一发就跟小作文似的,后来还被程导摘抄出来出了设定集,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现在李渐冶拍《开花》之余还得分出些心思来研究超哥新拿来的剧本。《冠剑凌烟》。      ☆、第二十五章 浪漫和浪都有尽头   其实对于这部连试镜都是匆匆忙忙线上试镜的戏,李渐冶是持怀疑态度的。按说庞胜德这个名字的戏不该这么草率。   其实不是人家导演草率,而是现在李渐冶在圈子里已经今非昔比。人的名树的影,一名演员的名声在圈子里是会传播的。如果你天资出众,肯下功夫,又恰逢机遇,合作过的导演编剧演员都赞不绝口,那么为什么名导佳作不愿意青睐几分?   庞胜德要说还真的是一位名导。他是谁呢。总有那么几部传世名著,无论是电影还是电视剧大家要想翻拍,都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一是无数经典版本珠玉在前,二是原著本身就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一千个人心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嘛。这些经典,如果没有完备的团队,出色的选角,充足的资金,扎实的后期,拍出来只会是雷剧。万事俱备了或许拍出来还可能是无功无过,无法超越前作。十年前夏视爸爸出过一个系列的这些经典著作的影视剧,是一代人心目中经典中的经典,操刀的导演就是庞胜德。   庞胜德这次出山,要拍的也是一部史诗级的大型历史群像剧,《冠剑凌烟》。只是看剧本,李渐冶就能品出来,这要拍的哪是历史剧,这要拍的是一整个盛世大唐啊。   说是盛世大唐也不完全,还有很大一部分隋朝的历史。在李渐冶很不扎实的历史知识库里对唐朝的认知就到唐明皇,隋就更别提了,他思索了很久才想到一个京杭大运河。他不查不知道,一查,好家伙,人家唐朝在安史之乱之后还传了一百五十来年,十好几位皇帝呢。而隋呢,别看时间短,人家隋朝两个皇帝都很有一些故事。虽然《冠剑凌烟》只讲了初唐一点点的历史,冠剑凌烟,顾名思义,是讲上了凌烟阁的二十四位开国功臣。但是李渐冶看这个架势,以后恐怕还要出《冠剑永徽》、《冠剑开元》什么的。于是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决定先读一下隋唐史。   李渐冶有个毛病。也不能说毛病,他看电子书不太能看的进去。如果是看着消遣还行,但是像剧本或者之前在华戏短期培训时的课本,他还是得要纸质书。于是林隽涯好端端的在家,忽然就收到了快递,一本《中国历史大讲堂:隋唐史话》。【1】   七窍玲珑如林隽涯,稍一联想圈子里最近的传闻,就明白了。这小孩是接了新戏了要做功课。如果没意外,应该就是最近盛传的那个庞导的戏。他欣慰地想,真是出息了。最近这个戏可以说是炙手可热,光林隽涯知道就不少人在跑门路,打听有没有位置,而且本子本身也找过林隽涯。到时候估计就是好几年前两部《大业》的规模。   但是他家李渐冶现在还在组里,他心里一动。   要说林影帝浪漫起来是没边儿的。   于是当李渐冶过了几天,还在琢磨怎么的,我这书买的假的么,怎么还不到。正想去看下物流,忽然收到微博特别关注的提醒。   林隽涯V:   隋唐嘉话阅来真,彩声会动凤城春。初次和@艾丁湖畔有声书 合作,携《中国历史大讲堂:隋唐史话》和大家聊一聊隋唐。【链接】【2】   李渐冶缓缓打出一个问号。这个书名,为什么有一丝丝的熟悉?他就不相信世界上有这种巧合。李渐冶调出订单,发现果然自己没切换地址,把书买回家去了。他仰倒,抬手把小臂横在眼睛上,独自一人笑了。悄无声息收藏了这条微博下面的链接。   两人都没提这事。但是李渐冶还是赶着这个有声书上线第一天买来听了。那天他还没下戏,罕见地休息间隙找小乔拿了手机。他戴上了半边耳机,忽然间片场机器运转的声音和工作人员来来往往的声音全都远去了。那个人低醇的嗓音像涓涓流水一样自耳机中倾泻而出,他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后期还是怎么回事,李渐冶第一次从里面听出了一种沧桑变迁,像是包含了一种繁华,又像是讲述了一种流逝,仿佛千年前的烟云遥不可追,仿佛万古的时光匆匆而过,只余下了他的声音在耳畔回想不绝。   李渐冶发现他一时很难集中于林隽涯讲述的内容本身。他忽然想见他。虽然林隽涯人才回去不到一个月,虽然两人基本每天都会视频聊聊,甚至好几个晚上是连着语音睡的。但他还是忽然想见他,像是一瞬间莫可名状的思念化成了声音,却又像有实质一般浇在了李渐冶的心头。   他忽然发现,不知不觉,他已经这么爱他。   这就是林隽涯说过的谈恋爱吗,李渐冶想,只要两个人在一起,拥抱都会很满足。此刻如果林隽涯在他面前,他真的只想抱抱他。   这天晚上回去已经特别晚了,李渐冶跟林隽涯也留了言,说今天会特别晚,谁知他刚刚发了个“回酒店了,准备睡觉,晚安”,林隽涯语音就打过来了。   李渐冶闭着眼睛,静静地听。   “宝贝,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想你。”   “...”林隽涯一下子被这么干脆这么直白的一句想你给震清醒了。这话本来不稀奇,但从李渐冶嘴里说出来就稀奇了。   那边李渐冶还在继续,他的声线很安静:“林哥,我想你。你说奇怪吗,你明明刚刚回去。”   林隽涯闭了闭眼睛,心说不奇怪,我也是这么想你的。然而下一秒李渐冶这个小混蛋忽然话音一转:“林哥,你那个有声书多久录一期啊?一次录多久?费不费嗓子?以前我听我妈讲课,一节课比你那一章只短不长,她都得天天胖大海泡水。我也给你备点儿?”   林隽涯默了一下,觉得虽然是关心的话吧。为什么这么扎心呢?妈妈是什么年纪的人了?嘶。他最后憋出一句:“我有那么老吗?”   李渐冶闻言也是一愣。天地良心他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他忽然想到林隽涯也是在大学教课的人,于是更加坚定了要给他林哥好好保养嗓子的决心。   机智如李渐冶,反手在网上一股脑下了很多笔胖大海、念慈菴等等的订单。   他边下单边指天发誓:“我没有啊,绝对没有。你太敏感了宝贝。”   最后这句完全是学林隽涯有时候这么说他的语气,一下子把林隽涯逗乐了。林隽涯想,还不是因为你年纪小?不过刚刚李渐冶的话又让林隽涯想起来一些别的。这似乎是李渐冶第一次提及家人?他有心再问问,奈何实在太晚,明天李渐冶还有戏,他也得工作,只好哄着人先睡了。   《开花的天空庭》杀青的时候李渐冶的历史书才堪堪听到李世民即位。杀青当天李渐冶就被超哥拉到了海城,参加当地电视台元旦跨年晚会的彩排。   这事儿超哥跟他提了,就是一首歌的事儿。他原本是想拒绝的,没别的,唱歌是李渐冶的死穴。旋律再简单的歌他都能给你跑到天边儿去。但是超哥说是合唱,还说合唱的人有李渐冶也熟的,听小乔说他整天跟人家联系,就是李继扬。   李渐冶当时摸摸下巴想,那赶情儿好。李继扬典型的唱作俱佳,没事儿还爱弹个小吉他,写个小曲儿,而且低音炮唱歌好听极了。靠谱。转头就跟李继扬嘀咕唱什么歌去了。李继扬一说他才知道,原来是《封山令》剧组给联系的,为的是给明年上映的电影提前打打宣传,时不时露个脸冒个头维持热度,徐导给他们选的歌是大前辈的《路随人茫茫》。【3】   粤语也行吧。虽然李渐冶不会,但他知道李继扬会啊。   不是,虽然他不会,但他可以学嘛。李继扬不只是会,而且是十分在行。人是从前参演过港片,花大力气找老师学的,李渐冶听他说过两句,反正听起来很地道。而且有些歌还真别说,粤语确实有味道。技多不压身,李渐冶当时就决定,还有小一个月时间,好好学一下。   他跟林隽涯提了,两人当时正在视频,他平板上就在公放。他听得认真,于是就错过了林隽涯脸上高深莫测的神情。   林隽涯问他:“就你和李继扬?”   李渐冶以为这人又在玩“我吃醋了”的小情趣,于是哄道:“林哥,这是剧组给安排的啊,我是清白的。”   林隽涯心想我不是说这个。你确定吗,为什么据我所知不是这样的呢小朋友?但他没说:“唔。这首歌你不会唱?你就这么听着学?”   李渐冶嘴一快:“没啊,我还问了李继扬啊,他空了也教我——”他刹住话头,“林哥,你会吗这歌?”   高贵冷艳林隽涯:“嗯哼。”   “林哥,您教教我?”李渐冶笑得特别乖,然后眼睛亮晶晶地假装苦恼着说,“不行啊,那太丢脸了。我唱歌跑调。”   林隽涯表示放过他了,并且愿意倾囊相授。   于是今天到了彩排场地,李渐冶表示他不放过林隽涯了。   原因是半小时前还跟他说在京城等他回家的林隽涯先生居然出现在了他眼前。   林隽涯正坐在后台的一间化妆间里,旁边还有纪泽和李继扬,三个人看见李渐冶被带进来,非常整齐划一地打招呼:   “嗨。”   嗨你大爷。   小别重逢,思念和柔情都断在了这个嗨上。   李渐冶迅速调整表情,一一打招呼。到了李继扬,他小声问:   “所以是四个人合唱吗?”   李继扬莫名其妙:“不然呢?我不跟你说了吗?”   李渐冶看看他,意思是有吗?李继扬也看看李渐冶:“我说是徐导安排的宣传啊?我不还叫你别担心吗?两个师哥粤语歌都唱的可好了,纪哥还就是广东人。”   李渐冶心想,哦是吗,是我愚笨,没有领会精神。   “不然呢?我一个人带得动你吗哥们儿?有时候你都能给我带沟里。”李继扬还在那哈哈大笑。   李渐冶脸上笑嘻嘻,心里:你们华戏没一个好东西。   于是他又去问了超哥。超哥也是莫名其妙:“林影帝的行程还要我告诉你吗?你以为我想看你们俩同台吗?要不是为了电影。”   李渐冶看得懂超哥的神情。要不是为了电影,谁想提这操心事儿?   于是他又跑了。跑去跟纪泽叙旧。俩人还真是很久没见,李渐冶还记得纪泽声援他直播的事,他跟纪泽道谢,又说是自己行为考虑不周,以后纪哥多给指点指点。纪泽笑着点头。   李渐冶还在很新奇纪泽有头发的样子,林隽涯就趁着周围人各忙各的站到了他身后。   “都招呼完了?”   李渐冶一秒钟切换到面无表情模式,无情地说:“你是谁啊?”   林隽涯很喜欢李渐冶这没脾气的小表情,声音里都是笑意,他小声说:“我是你男朋友啊。”   “别介,我男朋友在家里等我呢。您哪位?”   林隽涯扮了个苦相:“冶冶,你有别的男朋友了吗?”   李渐冶斜眼看他,嘴皮都懒得掀,牙缝儿里溜出一句:“你早怎么不告诉我?”   林隽涯忍不住要大笑:“你太可爱了。自己的行程,还是要在几千万观众面前露脸的行程,你就不问清楚的吗哈哈哈。”   “你再笑?再笑我就——”李渐冶硬邦邦地说,“回去了你给我睡沙发吧。”   你给我睡沙发吧。林隽涯头一回听到有人跟他说这种话,心里一瞬间又被击中了。但是林影帝是谁,嘴皮子的事必不可能输,于是他靠近了一些:“哎呀?啧啧,冶冶,沙发也不是不行。”   得幸亏李渐冶不知道他是嘴皮子上不肯输,不然必要反驳他,您是脸皮子的事不可能输吧。   一边林隽涯只看见他脸上染上些好看的浅红,眼睛又气愤又震惊地瞪得滚圆,林隽涯不自觉放软了声音:“谁让你当时要气我?说要跟别人学情歌?”   李渐冶无语片刻,心说您演技好好哦,搁这儿耍流氓和装委屈无缝切换,你粉丝知道吗。他最后忍无可忍地问:“这是个情歌?四个大老爷们儿上台合唱,给安排的能是情歌?”   林隽涯抱着手靠着墙下巴一抬,眼神又危险又直接,接着话,语气却又无奈又怅惘地说:“我倒想只和你上去唱啊。”   李渐冶又被他这副样子迷得心里一顿迷糊。   然而这句话被恰巧路过的李继扬听见了,他睁着他戏外就总好像没睡醒的眼睛,耿直地说:“师哥,你不知道,渐冶唱歌贼随心所欲。没他长的十分之一靠谱。咱们仨都得小心别被带跑喽。”   林隽涯八风不动:“放心,我带得动。”   李渐冶则又恢复了面无表情。遇人不淑,交友不慎。李渐冶你到头了你。   【1】《中国历史大讲堂:隋唐史话》,真实存在的书籍,作者乌廷玉,2007年中国国际出版社出版。   【2】取自元朝王恽《浣溪沙·付高彦卿》   红翠丛中样度新。桃花扇影驻行云。隋唐嘉话阅来真。一片锦帆浮汴水,两京花柳风尘。彩声会动凤城春。   【3】即《倩女幽魂》,1987王祖贤、张国荣版《倩女幽魂》主题曲      ☆、第二十六章 机场推人事件   跨年演唱会上《封山》剧组的歌曲合唱录制还是成功的。李渐冶不负众望,单独唱的两句还是差点跑调了。但是其他三人相继拿起话筒及时陪着他唱完尾句,算是圆了回来。   李渐冶的粉丝则面面相觑发现了新的燥点,嗯?难道?他们冶哥唱歌不行?   现在的年轻小生,似乎大家都会默认他们十八般才艺样样精通,比如吉他,比如唱歌,很多时候拿出来大家觉得稀松平常。其实学什么不要费功夫呢,台上一分钟台下都是十年功。   李渐冶的老粉们一回想,确实,这位哥从早年的偶像剧,到综艺,到真人秀,到日常直播,都没有秀过嗓子。于是纷纷跑到李渐冶的微博下面敲锣打鼓:哈哈哈哈哈冶哥你是不是跑调啊!   对此李渐冶非常无语。为什么他的粉丝一个个跟黑粉似的?再说跑调怎么了?演员就不能跑调了?跑调吃你家大米了?跑调没人权?林隽涯在一边安慰他:“没事的,下回再有要你唱歌的,提前跟我说,我一句一句教你。好不好?别气了别气了。”   这话真是非常善良,但是非常没有说服力。这次难道不是一个字一个字教了吗。奈何李渐冶听的是好好的,一唱出来必不在调上。而且更别提林隽涯说这话的时候笑得眼角褶子都出来了。   此时两人带着助理和经纪人已经到了机场。李渐冶坐在候机室的沙发椅里冷漠地想,请问男朋友可以吃吗,这留着过年吗。然后他脑子里忽然出现了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自己脸先红了。   林隽涯很惊奇地发现他的小朋友自己在那害羞起来。他刚想问李渐冶自己在瞎琢磨什么呢,超哥突然礼貌地插话:“林老师,等下落地了您先走?我们等一等没关系的。”   这个话说的姿态也够低,意思也够明显。就是您还是先出去吧,咱别搁一块儿走了。就这俩人这个劲超哥是一眼也不想再看,也不想给他们俩谁的粉丝看,更不想给媒体看。   于是落了地李渐冶就和林隽涯分开走了。这一分开不要紧,分开出了事。   起因是由于这回超哥陪着跑了东视跨年晚会的录制,小乔也一直跟组,到了地方超哥就叫的那个姓赵的助理开车来接的机。他一接就接出了幺蛾子。   企组猛爆V:惊爆当红小生机场耍大牌!记者前线带来第一手报道!【链接】   圈圈瓜先锋V:我发表了头条文章《机场推搡粉丝:谈所谓偶像的所谓宠粉》   娱乐第一阵V:从李渐冶机场推人看粉丝接机乱象【链接】   圈里爆爆爆V:李渐冶机场当街指使助理抢夺粉丝灯牌!【图片.gif】   一波节奏,“李渐冶机场耍大牌”、“李渐冶推人”上了热搜。   不过这件事发酵的时候已经是当天深夜,李渐冶已经和林隽涯双双回到了李渐冶的公寓,两人舒舒服服洗了澡玩了一会儿刚刚躺下。林隽涯正抱着人柔情蜜意地安抚,忽然手机一响,是微信提示音。两人的都有。   李渐冶是又累又困,他摆摆手表示他的就不看了。没给关了就属于智者千虑的那一疏。林隽涯好笑地拿着自己的手机,他一手摸着李渐冶毛茸茸的头发,一边点开了屏幕。   助理莫:林总,网上流传了一段对李先生很不利的视频【视频链接】   助理莫:目前看来是有推手,已经上了热搜。您看咱们要不要干涉一下?   ...   要说莫先为了他老板的家庭团结也是操碎了心。同样着急的还有超哥。他原本是没看的,准备睡了,年纪大了可不能瞎造,秃头的糟心事还不够多吗,能不熬夜就别熬夜了。他不熬夜,小乔却不一样。她当时出事的时候本来就有点不祥的预感,然后像往常一样睡前一刷微博,一刷就差点爆炸。十万火急地联系了她舅舅。就是超哥。   于是超哥就看到了此刻林隽涯正在看的一段视频。视频里带着墨镜口罩的高瘦青年从一条通道里走出来,旁边跟着两男一女三名工作人员。拿着手机在拍的人似乎就站在机场大厅一直等着,拍到周围几个拿着灯牌应援牌的小年轻,他们瞄见青年,就呼喊着围上去了,引发好多路人一起跟着围观。这时青年身后两个男人中年纪较轻的那个忽然一个健步冲到一行人身前,张开手臂作势拦人,一巴掌呼过去把一个小姑娘手里看起来蛮重的灯牌给拍到地上了。   视频到此为止。视频里拦人的,林隽涯认出来,就是李渐冶之前身边姓赵的助理。这赵姓助理在视频里简直凶神恶煞,拍掉了灯牌还理直气壮,一个劲嚷嚷着让粉丝退后。那个大嗓门别说喝退粉丝了,原本就没几个人,还能给吸引点别的路人来。   为什么看得这么清楚呢,因为这段视频就是其中一个接机“粉丝”近距离拍的。   李渐冶已经快睡着了,他眯眼看见林隽涯一手点开平板,一手戴上耳机,于是问:“怎么了?有事?”   林隽涯手一顿,反手把平板扣住了,倾身过来亲了亲李渐冶,说:“嘘,快睡。出了组还不珍惜睡觉时间?我回个电话,马上也睡了。”说完他看着李渐冶重新闭上眼睛,拿着东西把卧室门关上出去了。   李渐冶一双迷蒙的眼睛一瞬间睁开了。   当机立断,林隽涯坐在沙发上一边看微博,一边轻声跟助理通话。此时微博上已经不能看了。营销号一顿标题党带节奏,推灯牌就变成了推人,李渐冶助理就变成了李渐冶本人。   “现在的偶像真是大开眼界,人家粉丝是捧你的场,你就这么暴力对待?”   “说白了粉丝不就是这些偶像明星的衣食父母吗?就这样对你爹妈?”   “我迷惑了,这人怎么就当红了?有什么作品啊?这才几个接机粉丝?”   “劝退劝退,本来看着长得海星”   “吐了,看夺宝联盟还挺吃他这口冷感帅哥的,原来这么暴力啊”   “不懂就问,李渐冶抢同公司前辈代言的事解释了吗”   “有一说一,就是普通人大庭广众推人都不对吧,这不告个故意伤害?”   “心疼 看着也挺晚的了,小姑娘孤身一人去接机,结果接了这么个偶像,也太惨了叭”   小姑娘孤身一人去接机,林隽涯在心里冷冷地想,他知道李渐冶从来没有泄露航班信息给粉丝的习惯,不仅不故意泄露,还捂得很严实。那么小姑娘孤身一人去接机,她是怎么知道李渐冶行程的?视频拍的也挺讲究。粉丝接机,你不拍你偶像,你对着你偶像助理一顿拍。而且,助理拍掉灯牌以后呢?之后发生了什么?全都没有。   心里大概有了头绪,林隽涯当即拉了个群,开了群语音。   祝文超也很急。这波舆论来势汹汹,他最近正在给李渐冶接洽几个品牌代言,这个结构眼儿上艺人形象太重要了。他好不容易冷静下来迅速思考对策,就被林隽涯找上了门。超哥瞬间又不冷静了。虽然不是第一次和林隽涯打交道,但是面对林隽涯和林隽涯的助理,三个人坐在一起解决一件事情还真的是第一次。他沉默了一下,把小乔也拉进来了。   小乔哪见过这阵仗?她的认知里,她表舅是公司里备受打压的苦逼打工乙方,她冶哥就会闷头拍戏,圈子里最铁的朋友比她冶哥还要闷头拍戏。如今这种铺天盖地的黑法,她都能隐约猜出来就是公司里另一个大佬经纪人干的。这爹不疼娘不爱的,妈妈我们要凉了。没想到峰回路转。她表舅和冶哥原来还有后台啊?这后台不听不知道,一听,这不是、这不是林影帝吗?再听听?林影帝为什么甚至比她舅舅还要紧张冶哥呢?   小乔还在云里雾里,那头已经有了大概章程。后续的操作林隽涯那边来,今晚总之是先按兵不动。现在是深夜,友军也是要休息的。小乔心想,还有什么友军呢?就那些标题起的,冶哥可能有的粉丝都受不住要脱粉。   这件事有解决之道吗,当然有。本身的漏洞就太多了,林隽涯他们又不是傻子,当然能发现。莫先已经连夜联系视频拍摄者索要完整视频去了。超哥呢,超哥想着林影帝给他安排的剧本,安安稳稳地睡觉去了。小乔得到稍安勿躁的指令,也下线了。   林隽涯这才摘了耳机,捏了捏鼻梁。他合上屏幕,眼睛适应了适应黑暗。他不想吵醒李渐冶,因此并没有开灯,然而他的眼睛稍微适应了夜色以后,忽然看见了走廊的阴影里好像站着一个人。正是现在本该躺在床上的李渐冶。   李渐冶是悄悄跟到客厅来的,没想到林隽涯一戴耳机就旁若无人地说了小半个小时。他声音很轻,听得出是刻意压低的,但是大概内容,客厅沙发到走廊的距离又不远,又是夜深人静,李渐冶还是听得七七八八。   他觉得他拍《开花的天空庭》后半程,听隋唐史话每晚也是这个声音。这个声音先是为他一字一句将书本念成诗,然后又在久别重逢的欢娱夜晚沉下心来替他料理繁难琐事。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靠着墙站得腿都麻了。   “怎么醒了?”林隽涯有点吓了一跳,但随即站起身去迎李渐冶。但李渐冶没答他的话,林隽涯走过去拉住他的手,一下子就心疼了,“起来多久了?手怎么这么凉?”   林隽涯说着一按开关,房间里瞬时大亮。   “哎?冶冶?这么不听话?怎么光着脚出来了——”他话音未落就一下子被李渐冶抱住了。   李渐冶带着点鼻音说:“林哥,我腿麻了。”   林隽涯好笑地拍拍他,感觉怀里的人身上冰冰凉,就抱着人回了床上塞回了被子:“干嘛呢?多大人了还撒娇?三岁?”然后隔着被子拍了拍他的屁股,“家里有暖气也不能这样,大冷的天,穿个睡衣出去乱窜?”   李渐冶找回些神志,手要从被子里伸出来捞手机看。林隽涯不让,抓住他的手又给塞回被子,诱哄道:“不许,先把身上焐热了。乖,感冒不是好玩的。有什么好看的?”   李渐冶从被子里露出一个脑袋,冲着他笑,轻声说:“林哥,我又不是真的三岁。”   林隽涯在他身边躺下,两个人脸对着脸,说:“我知道。是我,我不想你去看那些,我看着都要生气。”   李渐冶笑容更大了一些,慢声细气地说:“我不生气。林哥,”他脸上红红的,眼底水光潋滟,“我知道你,嗯,我知道你心疼我。”   他的林哥被他这少见的温言软语整得骨头都酥了心都软了,他捧着李渐冶的脸先亲了一亲嘴唇,然后问:“真不生气?”   李渐冶摇摇头,说:“无中生有的事。”林隽涯想起来了。这小孩是个敢带着经纪人跟公司硬抗的角色,他又听李渐冶接着说,“我就觉得今天来接机的那几个不太对。所以是怎么回事?”   林隽涯干脆把人揽进怀里大概说了,最后总结地说:“你们超哥猜测啊,估计是自导自演。乔小姐也说,你还扶了一把那个小姑娘,还呛了那个赵姓助理两句。只这两点,摆平舆论就没问题。我已经让助理联系拍摄人了,再不行机场还有监控。”   李渐冶原以为林隽涯只是和他那边的员工商量,没想到超哥和小乔也都在。他挣脱了一点,郁卒道:“林哥,你跟超哥商量,跟小乔商量,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啊?”   林隽涯好笑地抱紧了他,下巴枕着他的发旋,低声笑着说:“明天早上。咱们家不搞□□。我主要是看你刚才累了。”   李渐冶腹诽,人模狗样。为什么会累?嗯?是谁的问题?   忽然林隽涯语气变得严肃正经起来:“这件事先不提,冶冶,我想跟你商量的是根源。我的想法是明天完整视频和澄清咱们先压着,就把这件事跟你们公司摊开谈谈?你签给公司,你虽然是乙方是下属,但公司也有该尽的职责。总是这么放任中层给你找事,你的公司应该给个说法。”   李渐冶也知道。他想的也很长远。他进圈子当时是被超哥发现,直接签来西星娱乐的。入行了才发现,西星规模不上不下,内部也有点不太专业。林隽涯还说什么中层高层,他都有点不好意思。高层不就孙总?中层就是冯曼语。   为今之计只有等合约到期。所幸也没有太久了。   于是李渐冶跟林隽涯说:“你是不是跟超哥有什么安排?”   林隽涯笑了,他明白了李渐冶估计形势的思路跟他差不多,于是心情很愉悦地解释说:“是。先麻烦祝先生明天到贵公司演一出声东击西,看看你们公司那位金牌经纪人到底有什么牌。”   李渐冶想了想,又去抓手机。   林隽涯又想拦他,把他抱得特别紧。李渐冶于是投降地说:“行行,林哥,你帮我操作行吧?相册里,七月份左右吧,有个诊断报告,你帮我发给超哥好吧?冯曼语有什么牌的再说,咱们先给自己人几张好牌好吧?”      ☆、第二十七章 反攻倒算   林隽涯原本一听诊断报告心里立马紧张起来了,然后听李渐冶解释了才算放下心来。两人又温存几句就相拥着入眠了。   要说小乔也是有点低估了她冶哥的粉丝。第二天粉丝们陆续醒来,睡眼惺忪打开了微博。然后集体爆炸了。   “说吧你们谁是叛徒。怎么还带打听航班的呢?”   “随行这个男的是谁啊?是谁啊?旁边那个是经纪人小祝,小姐姐是乔乔小仙女,这个男的是谁啊?是谁啊?谁见过?”   “不是,营销号是不是集体眼瞎?哪只眼睛看见是我哥推人了?”   “我是进来指责冶哥的,挨打要立正。但是?这视频全程怎么都没看见我哥的脸啊?对着我哥肚子拍视频是几个意思?”   “前面的别疑惑,怪只怪这男的就只到冶哥肚子”   “哈哈哈哈只到肚子可还行”   “就是哎,这真是咱们粉丝拍的吗?怎么像是专门对着打掉灯牌的这个男的拍的?”   其实有时候过犹不及。如果这波节奏只锤李渐冶助理凶粉丝,那十有八九是可以的,毕竟助理这个德性,本人能好到哪去?李渐冶的路人缘怎么着也能被摧残一波。可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为什么非要往李渐冶本人身上扯呢?这个时候路人也能看出来是有人买了通稿黑李渐冶了。只有水军和一小撮成分不明的还在咬着不放。   西星娱乐的会议室里祝文超就正在指着这些犹自黑李渐冶黑得不亦乐乎的言论跟孙总哭惨:“孙总,您看这个助理害得我们渐冶吧,一身腥啊。”   孙总觉得这点小事为什么要专门郑重其事约自己来谈?他敲敲手表,问:“舆论组的人手你随便用。这点小事你做经纪人的还用得着请示我吗?”   祝文超没说话,递了几页纸过去。孙总原本不耐烦,仔细一看,发现竟然是李渐冶一整年的舆论报告。李渐冶比较低调,不喜欢买热搜买通稿,加上《夺宝联盟》多少为他打下了不错的路人缘,他基本是没什么黑粉的。今年两次黑料一次就是眼前,还有一次就是之前直播侵权的事情。这份报告清清楚楚罗列了出来这两次下场带头的几个营销号背后的工作室和冯曼语的往来。   孙总翻了翻,没吱声。   祝文超咳嗽两声,肃声说:“这我不能凭空捏造吧。渐冶这边马上要上庞胜德的戏,拍完就明年了。明年,咳咳明年他跟咱们合约就到期了。”   孙总知道这个叫李渐冶的艺人最近的势头,这才神色一凛,叫来了秘书:“叫小冯过来。快去,不管人在哪,现在立刻马上回公司。”   冯曼语是不到半个小时之后到的,她到的时候孙总已经听祝文超唉声叹气听得脑袋都大了。看见冯曼语来了,祝文超立刻站起来先发制人:   “冯姐,我们渐冶这个机场的事儿,后续您打算什么时候澄清?营销号是您请的,现在舆论都在骂我们渐冶呢。我是知道您有后招,但我这看得心里实在着急。”   冯曼语被他说得一愣。祝文超直接叫破她买的黑通稿,还一副指望着她解决的样子。她不知道祝文超这是什么意思,真就作壁上观?还叫上孙总...她捋了捋,开口说:   “哎,是。热搜是我买的,也是想帮咱们渐冶涨波热度。这次是我疏忽,没提前跟你通气。别生气啊小祝,先坐。这个简单,咱们发个道歉,叫粉丝发个谅解,就过去了。”   这也是昨晚超哥听林隽涯分析的核心。就目前来讲,这次机场事件就算有确切证据,是冯曼语和那个姓赵的设计并且买水军和营销号黑了一波李渐冶,在高层面前,不,在孙总面前,以冯曼语的机变和孙总的关系,她都可以解释为她是无中生有帮着李渐冶艹热度。只要李渐冶这边后续反驳澄清,澄得越清,冯曼语越可以说她原本就是这么计划的。换句话说,无论冯曼语和她手底下的人搞出什么来,只要李渐冶没有凉透,在孙总面前他们都有余地。可是难道李渐冶这边束手就擒,放任他们搞的自己凉透吗。又不会。所以这就是个死结。所以几人才说定,牌要一张一张地打,一步一步逼冯曼语露出马脚。   孙总已经听了祝文超半小时的唠叨,已经先入为主,他把手上的报告往冯曼语面前一放,说:“道什么歉?咱们的艺人压根儿没做错。小冯,你带起来的舆论危机就打算这么解决?涨热度是这么个涨法儿?”   冯曼语连忙说:“不是,没有,孙总,这件事我其实也不大了解——”   祝文超等的就是这句话,立刻插话问:“不了解?冯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小赵不是你安排的吗?”   冯曼语否认道:“什么小赵?他不是李渐冶的助理吗?我怎么安排?”   孙总也不知道小赵是谁,还以为是哪个营销号的负责人。没想到原来是自家公司的艺人助理?正想问的时候祝文超又开口说:   “冯姐,看来您对我们渐冶身边的助理都很了解嘛。搁我,有的我手上的艺人,助理名字我都叫不上来。”   孙总惊讶了。这年头自己曝点似是而非的黑料,再自己出来澄清,也是一种营销手段。他真以为是李渐冶粉丝和他助理起了点争执,消息被营销号搞到了,可能是想跟公司交涉,交涉到了冯曼语那,于是她就私自决定给李渐冶走一波这个路数。祝文超不满的就是冯曼语没跟他商量,还不满她后续澄清安排得太慢、太敷衍。怎么现在听着这个意思,李渐冶身边的这个助理本身就有问题?   冯曼语脸上的表情有点龟裂,不过她很快调整过来,轻声细语地转向孙总:“孙总,您也知道,我一直特别看好咱们渐冶的。奈何小祝不肯割爱,我这才想着派个我手底下的助理过去,跟渐冶先接触接触、照看照看嘛。”   冯曼语这个话就是把小赵认下来了。李渐冶这件事其实从小赵到所谓的接机粉丝到营销号众口一词的谴责,确实都是她安排的。但她扫了扫手里的报告,觉得祝文超顶多能拿到的证据就这样了,不可能想到那几个“粉丝”也是请的。其实当时她原本想更过分一些,让这几个“粉丝”直接撞到李渐冶身上或者怎么样,看起来更像是李渐冶和粉丝起了肢体冲突的,但她转念又想,万一被发现是她设计的,那就没退路了。不如拿这个助理做文章。反正这人是何遣的人。   但她这次注定要聪明反被聪明误。   孙总觉得如果所谓助理是冯曼语安排的,那就真的有点过分。她的动机就一下子可疑了起来。这么大费周章的制造事端,又不想着好好澄清,这是干什么?内部消耗吗?打压祝文超和他手底下的艺人?于是他再开口就有点责怪了:   “小冯,小祝上次不是把何遣交给你了?怎么还惦记人家手下的艺人啊?以后还是专注本职工作的好。这次的事赶紧给解决了。今天之内必须让舆论翻转。”   冯曼语笑得很勉强,不过还是接住了孙总的话:“是,您说得对。这个赵助理我马上撤了,马上安排澄清。”   祝文超想了想昨天晚上商定的计划,于是没打算放过她:“就撤了了事?冯总,您什么时候眼睛里能揉的下沙子了?”冯曼语的抬头是艺人事务部总经理,兼着公司的副总,祝文超这么一叫立刻就拉开了距离。   冯曼语看他不打算善了,索性都认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小祝,你这个报告调查得这么清楚这么快,是来找我兴师问罪的?我承认是我让小赵偶尔在公共场合给渐冶找点小麻烦,借机制造点舆论危机,我好出手摆平。就是这样。今天孙总也在,我把话放在这,以后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孙总,这事是我想岔了,做得不对,您看您要怎么处罚,我都认。”   孙总原本也不满。如果是那些大V拿着艺人的爆料主动找上门,冯曼语再做文章,这就还算了。主动制造事端,送到营销号手上,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不过冯曼语这么一说,孙总又觉得,手段是极端了一点,可是祝文超不声不响地搞的这份报告,也确实太清楚了。有条有理,冯曼语什么时候跟营销号接触的,接触了几次,还有证据,这种事祝文超都能查到,还这么迅速,也着实不是省油的灯。那他就不能拿这件事处罚冯曼语了。手底下的经理人,势均力敌也挺好。这次冯曼语已经栽了,好好解决的话李渐冶也不会有什么损害,于是他安抚地说:   “小祝,这回是你冯姐不对。我叫她好好给你的艺人把后续澄清办了,保证漂漂亮亮的。你看你这个报告就先搁我这儿吧。”   祝文超很公式化地笑,一边又抽出几张纸,却没着急递给孙总,而是拿在手里敲了敲:“孙总说的是,虚假黑料澄清澄清就行了。冯总,您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要请孙总处罚您了?我是想起诉这个赵助理。”   冯曼语站了起来:“起诉?起诉什么?祝文超你不要过分——”   祝文超心说咱们是谁过分。早上他收到李渐冶发给他的诊断报告,咬牙切齿了片刻,转头把李渐冶那会儿给他发的发套照片、磁片照片和监控带着这份诊断打印出来了。祝文超把打印好的材料递给了孙总,嘴里问冯曼语:   “冯总,请问剧组道具间是公共场合吗?蓄意伤害是找点小麻烦吗?”   孙总本来不太喜欢祝文超这种凡事准备好报告,时刻准备兴师问罪的派头,觉得这样的下属总有些闷声搞事的气息。要是觉得冯曼语过分,大可以过来跟他告状嘛。这些资料,怎么说呢,本该是自己派人去查出来的才对嘛。   那他也不想想,要不是他德行有失,屁股歪得没边儿,人家一个打工的干什么要费尽心思准备好了材料才敢说事?   不过孙总意识不到这些,他马上看了几眼这份材料之后什么意识都飞了。   砰!孙总把几页薄纸猛地往桌上一拍,把杯子都震到了地上:“这是怎么回事?”   冯曼语心里突突的,不过还是赶忙几步过去帮着收拾杯子,拿了纸巾擦拭水迹,攀上了孙总的大腿,陪笑道:“什么事情?孙总,您先别生气——”   “——你闭嘴!小祝,这是怎么回事?”   祝文超从自家艺人那里学来了几分面无表情的冷脸功夫,声音又冷又平:“是剧组的服化组例行检查道具发现的,然后人家负责人自己查了监控。”   孙总心里一凉:“不是咱们发现的?是,是徐导剧组的人发现的?”这要闹大了他们一整个公司的声誉都会受影响!   祝文超:“不是。渐冶没发现,他那会儿没拍过古装戏,假发套被做了手脚也没发觉,以为戴发套就那样,也没跟剧组提过。”   冯曼语迷惑地问:“剧组?什么剧组?”   孙总气得脸红脖子粗,他被医院都出诊断了和发现人是徐导的人这两件事给弄得又气又怕,手上的几张纸劈头盖脸掼到了冯曼语脸上:“你装什么糊涂?啊?你还说你是看好小祝的艺人,安排助理是想照看人家?”   冯曼语看了几眼,脑袋里轰得一下子。这?这是什么事?她、她压根儿不知道这件事!她马上反应过来,是何遣!小赵原本就是何遣出的主意要安排一个助理到李渐冶身边,就是从前跟着他的人。这个没脑子货!但她这会儿明显没办法推脱了,她刚刚承认了人是她安排的!她整理了一下纷乱的思绪,勉强开口说:   “只是两个小磁片,应该不严重吧?医院也说静养就可以了。我看渐冶现在也好好的——”   祝文超讥笑地看了她一眼:“冯总,真要把我们渐冶整进医院才算完吗?两个小磁片,徐导可不管是几个小磁片,以后恐怕都不想跟咱们公司打交道了。渐冶当时是戏拍了大半,加上徐导看他也是不知情的受害者,这才勉强留在了剧组。”   这几句话真是直击孙总的死穴。他语无伦次地说:“不行,这个李渐冶,这些个艺人都还年轻,身体的事不上心,你立刻再给他安排一次全面检查。有什么后遗症公司全面负责,你一定要安抚好他。徐导,徐导那边你再联系联系,看看能不能请他赏脸,什么时候有空我亲自请他吃个饭。”   祝文超应了:“那行,不过这次机场事件我看冯总是没时间解决了,还是我这边接手吧。您两位慢聊。”说完他干脆利落地起身出去了。      ☆、第二十八章 押金   公司里腥风血雨,李渐冶家岁月静好。跨年他推了公司的年终会,在家哪儿也没去。   他有个计划。他和林隽涯在家,都是林隽涯下厨,今年两人一起跨年,他想是不是他也表现表现。   林隽涯不知道他家小孩的计划。他是工作一下子排到31号晚上的。上午把公司的人拖家带口送上飞机,安排团建去了,中午有个饭局,下午还有个夏视的元旦晚会,是直播的,分为四个单元,春夏秋冬,林隽涯就是“夏”这个单元的主持人。   李渐冶觉得今天他的舞台很大,他有一整天的时间可以在厨房里造作。怎么也能整个七八个菜吧。四凉四热,煎炒烹炸,两个辣的两个不辣的,两个人都健身,红肉就算了,鸡鸭鱼可以安排上。   然后年轻的李渐冶查了菜谱。嗯,唔,嗯。   元旦也算过节吧,北方过节是不是都吃饺子?李渐冶面无表情地关了菜谱。饺子不好吗,挺好的。   于是在一年的最后一天,李渐冶的粉丝等来了他们冶哥的直播,直播包饺子。画面里的李渐冶穿的很居家,深蓝色的单层棉服,灰裤子,被他穿得很舒服的样子,他本人确实是舒舒服服窝在沙发上,跟粉丝打招呼:   “嗨。”   一开口他自己先差点跪了。不好了,已经出现人传人现象。   粉丝们则很开心,弹幕非常踊跃。李渐冶调整表情,跟弹幕聊了起来。   “不冷,有暖气。”   “我在哪?我在家。嗯,我一个人。”在京城三年多,从前李渐冶一直觉得自己租的、公司给他租,只是公寓,只是落脚点,只是个住处。可是现在这里,因为多了一个人的入住而变得不一样了。   “要加班?啧啧。那你好好加班啊,摸鱼看直播算怎么回事儿?”李渐冶随口说,不知道是在聊天还是在怼人。他忽然想,他男朋友也在加班呢。   “前两天机场的视频?完整的?嗯,就是那么回事。”   “我的助理?不是我的助理,公司临时派的。”   “阳台上摆的什么?”阳台上有个阶梯式落地实木花架,是林隽涯买的,还三不五时添些花花草草的上去。现在上面搁的就是林隽涯过元旦前两天新买的。李渐冶走过去,镜头对着林隽涯的花花草草。他不懂这些,但他老神在在,回想了一下林隽涯的话,依样画葫芦地跟弹幕聊:   “是我养的花。康乃馨?没有康乃馨。有香石竹、杜鹃、欧石楠、蝴蝶兰,”还有个紫色的,他实在想不起来,但看着这个颜色这个形状,李渐冶非常自信地猜测:“薰衣草。”   一开始弹幕还没怎么,后来自然有懂的小伙伴:   “薰衣草?哪里有薰衣草?那是鼠尾草啊是不是被商家骗了”   “我觉得冶哥是不认识”   “铁不认识啊,没有康乃馨有香石竹,瞅瞅这是什么话”   “哈哈哈哈自己不认识自己养的花”   “我押一根辣条,冶哥分不清香石竹和康乃馨啥哈哈哈哈”   “谁给你的自信?哈哈哈哈薰衣草”   “春眠不觉晓,我们读书少,夜来风雨声,那是薰衣草”   “冶哥,给咱摊开讲讲呗?哪个是香石竹哪个是蝴蝶兰?”   “前面的少看不起人了!蝴蝶兰我们冶宝肯定认识!”   李渐冶:?他面无表情了一秒,然后粉丝们就听见呼啦一声,隔开阳台的落地窗帘被拉上了。不好意思我们家阳台闲人免看。   “咳,今天主要给大家直播下包饺子。什么馅儿?”李渐冶也不知道,他直接超市订的饺子皮和饺子馅,还没到。但李渐冶是谁,心里山崩地裂不想让你知道你就必不可能知道,他很乖巧地看着镜头问弹幕:“你们都爱吃什么馅儿?”   粉丝表示冶哥你这个表情太不正常了。不好啦不好啦冶哥被附身了。   于是李渐冶恢复了面无表情。他把手机支在一边,开始收拾起客厅的茶几来。他规划得很好,非常明智,认为如果在厨房站着包,估计腿麻了都包不完,还得弯着腰。他正在休假,本来就费腰。   事实证明他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材料到了以后他开始第一次实践。实践出真知。   真知就是饺子虽然家常,包饺子没两手功夫还是不行的。   “录屏了,长得人模人样,包出来的饺子咋个这么丑??”   “冶哥,咱是没包过饺子吗?”   “冶哥,茶几上的眼镜是谁的?”   “一包辣条押这盘饺子下了锅出来就是白煮丸子面皮”   “前面的你欠冶哥几箱辣条了?”   “据我观察是冶哥欠他比较多”   “冶哥你晚上要吃这么多吗?这包的怎么也有几十个了吧”   “可能是要给小祝送点儿?”   “为什么??小祝哥一年到头还不够累吗,到头来还要吃白水丸子?(不是”   这时李渐冶从饺子馅和饺子皮的战争中抬起头来,看到弹幕,回了一句:“小祝?别吧,我都叫一声超哥。”   可是他被提醒了,站起身来去洗手,然后捞起手机准备给超哥发红包。粉丝只觉得镜头一阵天旋地转,然后一阵欢呼,姐妹们可以近距离看脸了!然后他们就看见他们冶哥手一阵鼓捣,估计是切出去了,然后脸色开始一会儿阴一会儿晴,干净的眉眼微微皱了起来。   李渐冶想起了去年这个时候。他也是孤身一人,在床头灯下凝视一个微信头像凝视了好久好久,在输入界面一句元旦问候犹豫了好久好久。那个时候他和林隽涯恋人未满友情以上...咳,也没有友情。基情以上。他忽然明白了自己那个晚上的凝视和犹豫是为了什么。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于是粉丝们又看见冶哥忽然笑了。   “呼,这个脸给我吃丸子汤我也认了”   “截屏!谁截到了!求个高清大图!”   “...为什么我觉得他笑得这么?”   “呜呜呜我觉得我恋爱了”   “前面的,我觉得是冶哥恋爱了,你是失恋了”   “!!我只要我觉得!”   “松了口气,我哥虽然不会包饺子,满嘴跑火车,颜还是能打的”   李渐冶忽然问:“我什么时候满嘴跑火车?”   粉丝一个仰到,玛德哥你是什么时候切回来的?   直播就在亲切友好的氛围里持续了俩小时。忽然李渐冶有个一长串数字号码的电话打进来。李渐冶看了看,给直播界面自己静了音,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边是个很悦耳的中年女声,说普通话语调有点生疏,问道:“渐冶,新年有什么安排?”   李渐冶没答,也问了一句:“什么事?”他顿了顿,才加了称呼,“妈?”   那边沉默了一下,单刀直入:“我看国内的新闻,为什么好似有人在抹黑你?”   李渐冶有点愕然,没想到都惊动他亲妈了,有点不知所措地安慰说:“哦,公司里人事上的小矛盾,就是,哎,妈,你看,你都能看出来是抹黑,大家都能看出来,没大事。”   李妈妈也没有再问,只说让李渐冶照顾好自己,又说她已经弄明白了微博,现在又开通了微信,跟李渐冶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念了ID,还说新年快乐。   李渐冶笑了,但他语调依然很平稳地说:“妈,国内新年快乐是过年时候说的,你忘了?元旦说元旦快乐。”   通话结束以后李渐冶看了看时间,夏视的元旦晚会快开始了,于是准备关直播了。粉丝纷纷表示,不是吧,说好的一起跨年呢?这么早干什么去?   李渐冶看着屏幕,一如既往的冷感五官,但是却显出一股柔和,他说:“谁什么时候说好的?我要看夏视爸爸的元旦晚会了。你们好好陪着家里人吧。明年见。”   在晚会后台候场的林隽涯看着他的直播界面黑了下去,心里五味杂陈。马上到他主持的部分了,一旦开始那是绝没有机会摸手机的,节目间隙也没有。因此他抓紧一切时间看了李渐冶的直播。前半段还哈哈哈,后半段就心里一阵甜一阵酸。   甜的是李渐冶准时准点等着看他。酸的是李渐冶知道让粉丝陪陪家里人,他自己呢?谁来陪?李渐冶没说过家里的具体情况,只含糊提过高中去国外找他亲妈去了。林隽涯闻一知十,也就明白了多半是父母离异,两个人各自有了新家。从前的爱情结晶就没了家。林隽涯下定决心,明年什么年节的晚会都不接了,都要陪着他的小孩一起过。即使李渐冶在组里,他也一定要飞过去陪他过节。   他一腔爱怜无处发泄,恨不得立刻回家。左思右想了一会儿,调出来前几天拍的家里添置的花,又克制了一会儿,到底没发在自己带V的大号上,几张照片配了一句“更爱你的元日”发到了小号上。   林隽涯这个小号,是一直都有的,以前很少用,和李渐冶在一起之后上的才多了。有时候发点日常,都是林影帝偶尔文艺起来信手写出来的甜言蜜语,这会儿他自己看了都肉麻。他往上翻了翻,上一条是前几天李渐冶从剧组回来安置行李,却从箱子里拿出来一包一包的胖大海。林隽涯当时就乐了。要说李渐冶人精似的,有时候又笨拙得可爱。该买到剧组的寄回了家,该买回家的他地址又搞成了剧组。当时李渐冶面无表情地威胁说你一包也别喝。林隽涯不仅要喝,还给拍了照记录了下来。再上一条是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为什么他跑调都能跑得这么好听?   虽然肉麻兮兮的吧。林隽涯晒然一笑,准备上台了。   一上台就是快一个小时。主持人在舞台上,尤其是很大的舞台,是很费精神费体力的,不仅要稳住台本,还要撑起一种精气神儿,撑起整个场子。因此林隽涯下来时很有点疲惫。但他的内心却很高昂。这种亢奋的情绪在回到家看到李渐冶那一刻达到了顶点。   “林哥?这么快?”李渐冶从沙发上站起来。   林隽涯摆摆手,探过头在李渐冶脸上亲了一下:“嗯。没事。我自己开车回来的,放心,压在限速以下开的。”边说边进了浴室。   李渐冶帮他拿了他的家居服——是跟自己同款的,只不过他的是蓝上衣灰裤子,林隽涯的是反过来,灰上衣蓝裤子。怪幼稚的,李渐冶手里拿着衣服想。而后他又去厨房烧水,打算下饺子。他这回有了经验。   浴室林隽涯出来,看到餐桌上就是一盘扎着牙签的东西。   “...嗯,挺好的。嗯,家里还有蒜吗?”林隽涯笑着转移了话题。   李渐冶:?蒜?哦。他想起来大学时候几个北方室友,吃饺子的一套,好像是蒜是必备。他转身回厨房,嘴里冷笑:   “你那是什么表情?不爱吃别吃了你。”   林隽涯在餐桌旁坐下,终于哈哈笑了起来:“没有,我肯定爱吃。冶冶,我是笑啊,你的粉丝真是了解你。给人寄点儿辣条吧。”   李渐冶拿着剥好的蒜和醋进来,听见这句脸轰地一下,不过他嘴上不肯饶人:“你看了?...你怎么回事?主持人这么闲的吗?”   林隽涯没说话,看着他笑,开始吃饺子。没想到味道还不错。   那肯定啊,饺子馅是人超市配好的。主要是吃个心意。林隽涯看着坐在对面的李渐冶,他身后的厨房跟餐厅是玻璃格挡开的,此时这层玻璃内侧因为刚刚里面在烧水的缘故,沾上了一层水汽。水汽弥漫的玻璃窗再往外面看,是一年终章,这座城市多少归家的、暂时落脚的点起的万家灯火,而玻璃窗前坐着的青年,深蓝的睡衣袖子扁在手肘,露出修长的手指和一截白皙的小臂,眉目干净俊朗,等着他夜晚归家,为他热上一顿跨年饺子,托着腮坐在他对面安静地看着他吃。   这就是烟火气吗,这就是家吗。他的小孩没有了家,他可以给他一个吗?   “冶冶,搬我那儿去吧?”   李渐冶诧异抬头:“你那儿?”   林隽涯笑起来:“是,你也去过,华戏附近的。我在那儿住了有好几年了。不是我租的,我买的。怎么样,搬过去?”   李渐冶靠着走廊,摸摸下巴,一句话把林隽涯满心的柔情蜜意给抹得一干二净:“那我给你交房租吧?”   林隽涯正在刷牙,看了洗手台镜子里的李渐冶一眼,发现这小孩正一脸狭促地冲着他笑。   逼啦胡话是吧。林隽涯于是不动声色地说:“那可贵。脱干净给我躺平了,我看看怎么收你房租。”   刚刚还在口嗨的李渐冶先生立刻拖拉着棉拖鞋跑了。   可还是啊,他能跑哪儿去噢。在这一天零点的时候他还是攀在林隽涯怀里战栗不停沉浮不止。窗外好像有烟花绽放,他眯着眼睛想去看,忽然猛然一深,听见林隽涯低沉性感的嗓音:“看着我,冶冶,看哪儿呢?不专心。我这儿预收个押金。再张开点儿,乖。”      ☆、第二十九章 说了矫情不说憋屈   林隽涯是个行动派,李渐冶虽然有点拖延症,但他的档期不允许他拖延。下个戏没几天就得进组,就是那个《冠剑凌烟》。他的进组日期就在一周以后。能一起过个元旦实在已经是好运气了。   于是第二天两人起来一顿收拾,午饭前就到了林隽涯的家。   李渐冶跟着林隽涯上了楼,两人抬着箱子停在了一间朝南向的房间前。   “——这里。这间吧?”   李渐冶看了看回想了一下,有点意外,非常坦荡地问:“我晚上不睡你房间吗林哥?”   林隽涯帮他放好箱子,摸了摸他的耳垂:“在自己的家,怎么能没有自己的房间呢?至于晚上睡哪,哪都可以啊宝贝。我倒想试试楼上阳光房。”   于是林隽涯就在自己家被李渐冶从房间里赶出去了。并声称这就是他的房间了。   林隽涯这套Loft虽然年头有几年了,但是装潢和配置以现在的眼光来看也丝毫不会显得陈旧,可见当时装修时主人的审美和远见。铺的是地暖,因此李渐冶就坐在衣柜前的地上一点一点收拾东西,身上和心里都暖丝丝的。他听见林隽涯在楼下厨房里叮铃咣当,脸上不自觉笑了。他笑着拉开胡桃木衣柜门,忽然从里面掉出一只小盒子。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   天地良心,李渐冶不是随便窥探乱翻的,但那只小铁盒自己掉在地上盖子给摔开了。   李渐冶先是看见一行字。这个笔迹他太熟悉了。他初中毕业以后就再也没看过钢笔字,只有林隽涯替他选的的衬衣口袋里的那张便签,如今还安安静静地躺在他手机壳里。   李渐冶几乎是没过脑子,捏着那张照片翻了过来。他的第一反应是真帅。是半身照,照片上的林隽涯穿着白衬衣,几乎和现在没什么大变化,但是那个不羁的笑容和平整的眼角彰示了他拍这照片时的年轻。他的旁边是...孟夢。   他又翻过来看那行字。字迹刚劲挺秀,落笔比现在的飘逸张狂些,带着点意气风发。老式的照片印纸像是凝着岁月的厚重,白色的纸上黑色的字:许你一生不做断肠人。   断肠人...在天涯。   这是小学生都会的诗。李渐冶脑子木木地想。真是老套。   等到他一个姿势坐久了,腿都麻了,他才慢吞吞地把照片装回铁盒子,里面还有些什么他也没再多看一眼,放回了柜子关上了门。   午餐很简短,林隽涯也有些时候没回这边了,食材调料都是路上新买的。他做了彩椒虾仁和清蒸鱼,都是李渐冶爱吃的,但意外地,李渐冶胃口很一般的样子。林隽涯想,是累着了?   吃完饭他牵着李渐冶,慢慢在房子里转了一圈,指了客厅餐厅厨房洗手间,还有书房、储藏间,二楼外面还有个小阳光房,里面是好几个落地花艺架,最后是主卧和两个客房。哦一间客房,一间现在是李渐冶的房间了。   李渐冶突然说:“林哥,我换一间?”   “嗯?”林隽涯愣了一愣,问,“怎么了?不喜欢这间?当然可以,不过另一间朝西。”   李渐冶笑了,说没事,就之前的这间吧。   林隽涯觉得他笑得很奇怪。让他想起两人初次见面时的李渐冶。那时他凝视着自己,绝不是一个新人想要讨好或者攀关系的目光,他脸上没露声色,但林隽涯知道他在打量,在权衡,在掩饰,也在试探。当时李渐冶脸上就是现在这样的表情。   所以是发生了什么?林隽涯直觉不对,转身推开了卧室门,李渐冶拉他了一把没拉住。房间里地板上箱子还开着,里面的东西也没拿出来多少。他忽然心里一动,想起了什么,拉开了衣柜门。   所谓如遭雷击也不外如是。   为什么?这件东西为什么会在这里?李渐冶看到了?看到了多少?林隽涯来不及反应,几步回到走廊抱住了李渐冶。   “我,”他深吸一口气,“我忘记了。我忘记了把它放在这里了。冶冶,对不起。”   李渐冶在他怀里没有动。半晌才环住了他的腰:“没事,林哥。你跟我也总不能是初恋是吧,”然后仰起头对着他笑了一下,小小地打了个呵欠,说,“困了。你家沙发我看挺大,借我睡睡?”   林隽涯连忙说:“当然。沙发也是乳胶的,前两年新定制的榻榻米,很舒服,”他停了停,又说,“我陪你吗,宝贝?”   李渐冶觉得满脑子都是那句话。许你一生。他厌恶地想,你怎么那么小心眼?那么矫情?怎么那么多事?为什么要去捡?又不是你的东西,应该看都不要看,闭着眼睛收起来。他看着林隽涯小心翼翼的脸,努力平息几乎是生理上的反胃。   年长的恋人诚惶诚恐,小心翼翼,但是就是不解释。于是李渐冶只好替他找补,笑着说:   “怎么了啊,林哥?先说好啊,我不是故意要看的啊。柜子门一拉开它自己掉出来的啊。我也没看到是谁啊,就看到几行字。那什么,我睡午觉,你陪我?”   林隽涯松了口气,又仔细去看他的神色,看了片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他的表情有点说不上来。但他还是跟着笑了:“好。我陪着你。”   李渐冶还是笑,很酷地往屋里一指:“扔了。”   “扔了扔了,马上处理。”   “不要。先来陪我。”李渐冶边说边下楼。   “好的,宝贝,先陪你。”林隽涯连忙跟了上去。   李渐冶醒来的时候林隽涯正单手撑着头在他身边点着平板。看到他醒了,林隽涯从身后的茶几上端来一盘草莓:   “正想叫你。再睡晚上就不困了。宝贝,吃点水果吗?”说着林隽涯凑近了一点,犹疑地问,“我还可以亲你吗?”   李渐冶迷迷蒙蒙地看着他。唉,人家在自己家,还得这么赔小心,干嘛呢,这乔迁新居的大喜日子。于是他笑了笑,自己撑起身在林隽涯面颊上亲了亲。两人开开心心吃完了一盘草莓。然后林隽涯又开口了:   “冶冶,你和西星的合约是不是快到期了?”   李渐冶刚睡醒,又被喂了一肚子草莓,懒懒地枕在林隽涯腿上,问:“是,估摸着这几天就该谈续约了。怎么了?”   林隽涯问:“有什么计划?”   李渐冶抬起眼睛看他,他还在他那个平板上鼓鼓捣捣,李渐冶知道他是在办公。不会无缘无故闲聊。于是李渐冶没答,反而问:“听听林哥的建议?”   林隽涯腾出一只手,指间绕着李渐冶的头发玩儿,神色却很认真:“便宜别人不如便宜了我。冶冶,你这么优秀,来给你林哥撑撑场子?”   “撑场子?”   “是呀,‘在天涯’要开演艺人分部,来给我当一哥好不好?”   听见在天涯三个字李渐冶好不容易调整过来的心态差点又崩了。他闭上眼睛默念平常心平常心。再睁开眼睛时神色很轻松地问:“我是一哥,你公司行不行啊林哥。我能自带经纪人吗?”他想了想,又说,“还有助理。小乔如果愿意来,我还想她跟着我。”   林隽涯放下手里的平板,心说你那超哥是个可靠的,肯定要挖过来给你留着。他俯身躺下抱住了李渐冶,嘴里只是说:“哎呀,我一心想着你,你却想着别人。你有了小乔我怎么办呢?我做大乔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李渐冶被逗笑了,“那我到底是孙策还是周瑜啊?”   林隽涯很认真地想了想,说:“你是孙尚香吧。我做刘皇叔。”   没心没肺李渐冶:“行啊。皇叔,您那两位夫人安置好了没有啊?”   话一出口,玩笑的气氛险些维持不下去。两人不约而同想到了那只铁盒子。像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打开灾祸就已经悄无声息地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最后李渐冶勉强收拾心情,又和林隽涯问起签过来的细节。并表示签约费就不用提了,跟现在西星的一样就行了。林隽涯惊奇地说:   “那怎么行?你知道你现在的身价吗?签出去外面任何一家经纪公司都至少这个数。”他比划了个数字。   “知道啊。林哥,可是你这儿不是管吃管住吗?再有多的,就当聘礼了。”   “冶冶,刚刚午睡没睡醒吗——”林隽涯看着他更惊奇了,但他话音未落就被李渐冶吻住了。李渐冶的唇齿间带着草莓香气,像以往很多次一样,含着他的下唇,又舔又咬。这仿佛已是两人之间的一个信号。林隽涯还想问什么,李渐冶又抬起腰蹭他,说话带着点不自觉的尾音:“林哥,聘礼都定了,什么时候洞房啊。”   这再推脱还是不是男人了。林隽涯翻身压了上去。   李渐冶轻轻呼出一口气,抱紧了身上的男人。他心里有一片火焰,又有一座冰山,放任哪一边扩展蔓延,都让他难受极了。他急需被抚摸,被亲吻,身体的欲望好代替心里的妄念,好像唯有这样激烈的宣泄将神志驱逐了,他才不会被冰山吞噬,也不会被火烧得面目全非。   林隽涯的想法其实也很简单。再多的解释和歉意,都不如实际行动。他虽然能做的不多,但在圈子里怎么都能比外面的经纪公司给李渐冶更自由、更宽松的环境。实在无法开口。太难看了。他有点后悔,早该跟他开诚布公谈一谈。可是那会儿两人刚刚在一起,正是最甜蜜的时候,要怎么开口说这些?况且那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一天比一天更爱他的小朋友。以至于到了今天,看到李渐冶故作平静的神情,他简直心疼极了,简直恨不得,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不,那样都不能解恨。李渐冶开开心心跟着他回家,他却给他看这个。真是太难看了。林隽涯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挫败,同时心里的愧疚和心疼深到令他自己都无法呼吸。   不过合约签了就好了,林隽涯想。这样两人就绑在一起了。希望未来有很多很多年的时间来弥补、来爱,希望如今的风波和伤痛能够很快抹平。刚刚李渐冶说聘礼,可不是么,国内的环境,这一纸合约基本约等于结婚证了。   要说林隽涯的想法是好的,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好好守着他的小朋友,时光会为他正名。   可是哪有那么多的岁月静好留待于人。时光纵然有个复活甲,要想用得上你血条先得见底。人活在世上,哪儿能事事都遂了你的想法?林隽涯没过几天就会收到一个请求,能把他的想法全盘都打碎。   李渐冶说这几天西星就会跟他谈续约,可不是吗,他的合约年前就到,再不谈续约公司那是不想留他才做的出来的。可是西星不想留李渐冶吗?不可能的。眼见着徐宜良的电影马上就上了,去年李渐冶接的几部戏又都有头有脸,这样的潜力股没有放出去的道理。实际上,孙总亲自过问了这件事。他居然纡尊降贵单独请祝文超的饭。这个姿态已经可以说诚意十足了。最后大体给出两个方案,分成全是利李渐冶的,一个是签约费抬十倍的五年约,一个是签约费不变,一年一年地签。祝文超也很懂,也没把话说死,只说回去跟李渐冶谈谈。   “我去跟他谈。孙总您放心。”   祝文超这话,孙总真是放心极了。谈谈这个说法就很妙,不是去跟艺人商量,是去谈。这个态度就说明这个小祝是站在公司这边的嘛。又有能力,又肯听话,可以多提拔提拔。   要说超哥真不是白混的,他联系李渐冶,两人之前也提过,是该拍板的时候了,他单刀直入:   “西星没什么好待的。别的经济公司也半斤八两。年前还有俩月时间,跑跑自己成立个工作室还来得及。”   至于为什么说别的娱乐公司也不是好选择,如果说是《封山令》上映之后再谈,那就不一样了。还是那个问题,李渐冶这个时候毕竟还是没有作品上映。西星是知道他在一路上升,别的大牌点的公司就算看得明白,也会揣着明白装糊涂地压价。小点的公司呢,那还不如留在西星,还有点香火情。   李渐冶也没有跟超哥绕圈子,他直接了当地问:“西星我是没什么好待的,超哥,你呢?”   祝文超问:“那咱们单干?”   “单干多累啊,”李渐冶最后说,“筹备工作室跑上跑下的又不是我,辛苦的还是你啊超哥。林哥,咳咳,林隽涯想自己签艺人,缺个主管。”   ☆、第三十章 难言之隐   上下五千年,史书浩如烟海,能在其上留下一两笔浓墨重彩的又有几人,能史书留名的生前又是怎样的绝才惊艳。李渐冶读着段志玄的生平,觉得这人实在是个奇人。史书上写的,说这人自己领着二十骑在两军交战之中做先锋,中了箭还能在百万大军里三进三出,单骑渡洛水,大败吐谷浑。   他在《冠剑凌烟》里饰演的就是段志玄。老实说,拿到剧本之前,李渐冶压根儿不知道这号人。还是听了林隽涯的有声书,自己又做了做功课,才有了些了解。   这天超哥来接他,趁着这几天休息给他安排了几个试镜,他手里还在看着《冠剑》的剧本。   “别看那个了,养养精神,等会儿到了地方,新剧本还有的看。”   “嗯?”李渐冶疑问地看了看驾驶座的超哥,“新剧本?试镜不都是给个片段?”   超哥沉默片刻:“你忘了?今天试的是徐导的戏啊。他的助理亲自跟我联系的,当然会给你看一眼剧本。我昨晚上不是跟你说了吗?”   哦。李渐冶想起来了。是说了的,还说了是个未来科幻题材的。可是有说是徐宜良导演的吗?他不记得了。李渐冶放下手机,身体后仰,舒展地靠在了靠背上,捏了捏鼻梁。最近几天有点心神不宁,外加运动过度。   但他试镜的时候水准还是在的。虽然剧本只看了个大概,但是主人公那种不知前路何在的迷茫李渐冶诠释得很合徐宜良的心意。临走前徐导冲他点点头。李渐冶笑着致谢,下楼走了。   今天等会儿还有正事。   既然要把李渐冶签过来,林隽涯的意思,在这之前还是要请他和超哥郑重其事地到在天涯总部聊一聊。日子就定在这一天。李渐冶还是有点忐忑的,他没去过林隽涯的公司,而且林隽涯跟他说的时候神色过于郑重其事,好像不是过去聊签约,是去聊什么终身大事。   超哥在这方面完全没起到正面作用。他虽然不忐忑,但他准备了李渐冶所有的演艺人经历,微博数据,有意和李渐冶合作的影视剧、综艺、品牌的资料以及报价,还有两家经纪公司想挖人偷摸递过来的意向合同。这一大堆东西被超哥整合到了一只超大文件夹里,厚厚的一沓,摊开在副驾驶位上。李渐冶上车看见了,看了两眼,想起了前两天跟林隽涯口嗨的“聘礼”,顿时啪地一声给合上了。   他心里这个后悔噢,下定决心,以后打开的不管是盒子还是文件夹还是别的什么,不该看的一眼都不去看。   在天涯在寸土寸金的东三环中路和建国门外大街附近,地段很好,离华戏也不远,离林隽涯家,哦,现在是他们俩的家也不远,但是离徐导的工作室就很远。这一路车开过去,李渐冶不仅心里的忐忑没有减淡几分,反而心里久违地生出些紧张。紧张当然也有期待。   不过很奇怪。他早上出门到现在,林隽涯一点也没联系他。他点开微信,上一条信息还是昨天,林隽涯忙完了下班回家途中去超市,问李渐冶时蔬想吃芦笋还是西蓝花。然后今天一整天都没有消息过来。没有问他试镜怎样,没有问他中午怎么吃的饭,也没有问过他到哪了。   不过李渐冶也没有等太久。他和超哥到了楼层,前台带着到了会议室。李渐冶还在想,这个写字楼怎么回事,大冷天的怎么感觉头□□空调出风口出的还是凉风。他的手机提示音就是这时候响起来的。他刚刚坐下,心想林哥可以啊,这不在公司等着他的,边想边捞出了手机。   然后李渐冶一路行来的忐忑和期盼一脚踏了空。   林:临时有事,先回家吧。对不起宝贝。   嗯。李渐冶想,这个地方真是辣鸡,冬天果然开冷气。   他回了句“好。你没事吧?”那边暂时没回复。   他跟超哥说了,超哥却很淡定,他点点头,跟李渐冶说:“行,”犹豫了一下,又劝说着开口,“林老板日理万机。我看还是咱们自己先成立个独立工作室,到时候是挂靠到这边还是怎么说,都有个余地。”   余地。李渐冶不可抑制地想起,他跟超哥开口说和林隽涯在一起的事情的时候,超哥也是这个论调。说还是专注演戏,演员戏演好了,有作品了,将来才有余地。   所以人为什么做事要想着余地?要想着后手?   这就是为什么。来和不来,人家一句话的事儿。祝文超这个话说得太艺术了。他也没说林隽涯临时放鸽子,没诚意、不看重你啊都没说,也没说别的,只是说林老板忙啊。林隽涯忙不忙,那肯定是忙的,那么他干什么要陈述一遍?就是告诉李渐冶,你也就是人家日理万机里的一个“机”,没什么特别的。   祝文超是知道李渐冶搬去林隽涯家里的时候就心里犯起了嘀咕。小伙子人模狗样的,一副冷情长相,可别是个恋爱脑。虽然之前危机公关林隽涯一手操作非常给力,方方面面都给李渐冶计划到了,足见也是上心。可是上心归上心,祝文超不觉得这个圈子这个年代,这个上心就代表了什么。至于签去林隽涯的公司,他还是不很看好。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夫妻俩为了点共同财产还打的头破血流呢,这俩人哪跟哪啊就合计着搭伙了。   可是李渐冶明显不领这个情,他在电梯里沉默了一会儿,说:“可能是临时有什么急事吧。回去我问问。”   “嗯。临时有事。打字的功夫有,发条语音解释两句的功夫没有。”   李渐冶笑了,浅色的眼睛带着笑,让人看不出端倪:“超哥,你怎么知道他没跟我发语音解释?”超哥还要说什么,李渐冶笑得更加乖巧了,“超哥,今天麻烦你白跑这一趟。回头我让他请你吃饭。”   超哥看了他两眼,心说你还真是亲疏立判。他摆摆手说:“行。不过我说的自己成立工作室你还是好好想想。”   李渐冶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先不用。超哥,谢谢你。”   回到家的李渐冶就没有刚才的一派云淡风轻了。他又看了看手机,从后台关了微信再点开。哪有什么语音,也没有回复,还是只有那一句话。不过肯定是临时有什么事吧?唉,这人也不说清楚,也不知道有没有事。   等到了晚上,李渐冶是真的有点担心林隽涯了。这是出了什么事?他又怕一个语音弹过去耽误林隽涯的事,只能在家悬着心。他晚上随口吃了点东西,又背了几遍《冠剑凌烟》的台词,又强迫自己看徐导的新戏。   深夜。林隽涯回到家的时候他已经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林隽涯打开门,脸上是少见的颓然,终于显出了些他这个年纪的沧桑。屋子里暗暗的,只有客厅一盏落地灯亮着。   是李渐冶为他留的灯,他想到。   他轻轻走到沙发前,果然看见沙发里陷着的青年身上搭着一条毯子,侧躺着。李渐冶有个本事,无论是坐在哪还是躺在哪,总能窝得很舒服的样子,仿佛他身下的是天底下最舒适的所在。此刻李渐冶就是以这样一种伸展的、完全不设防的姿态歪在他的沙发上,手边是一卷A4打印纸,也不知道睡着了多久,半边脸映着昏黄的落地灯,长长的眼睫投下一片柔软的阴影,嘴唇都睡得微微嘟了起来。这双眼睛一旦睁开,淡色的瞳孔,狭长的眼尾,配上细窄的鼻梁,平直的唇角,好相貌是好相貌,没有表情的时候立刻就是一副冷淡薄情的样子。   可是林隽涯知道,他一点也不冷淡,一点也不薄情。   他会不动声色打量你的喜好,会记得你的生日,会在生日的时候为你奉上一束玫瑰,会悄摸为你订上一箱子的胖大海,再吭哧吭哧大老远背回家,会在从不踏足的厨房为你热饺子,会在晚归的冬夜为你留一盏灯。   林隽涯伸出手,想摸一摸他的脸庞,却又放下了。他抬眼,从沙发旁的角度看过去,半开放式的厨房里也有一些亮光。林隽涯走过去,发现是烤箱。里面热着一碗鸡蛋羹。林隽涯早年跑节目、拍电影,一日三餐不太规律,慢慢的胃就有些不大好,不能饿着。他有时忙得晚了,李渐冶也不会别的,鸡蛋羹这种东西,一碗水、一个鸡蛋、一个微波炉,还是会的。即便是两人天各一方的夜晚,李渐冶也会提醒他,说林哥,我想看你吃鸡蛋羹。小小的一碗,又贴胃又贴心。   此时林隽涯坐在厨房的吧台上,对着客厅,端着家里轻轻的骨瓷碗和勺子,觉得简直重逾千斤,昏暗的落地灯也仿佛格外刺眼。   李渐冶是在被放在床上的时候被惊醒的。林隽涯把他从沙发上抱起来,上了楼,进了主卧,一路也没惊动他,一沾到枕头他却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回来了?”他的声音带着被惊醒的沙哑,“你没事吧?嗯?你喝酒了?”他抬手摸了摸林隽涯的脸,又去拉了拉他的手,抓在手里来回摸了摸,好像在确认他是不是没事。   黑暗里林隽涯弯下腰,回握住李渐冶的手,塞进了被子,顺手摸了摸他耳边的碎发,低声说:“我没事,一点点,睡吧宝贝。”   闻言李渐冶干净的眉眼微微皱了皱,略有不满地说:“你这个人不对劲啊,我在家担心得要死要活,你在外面喝酒?”说着他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点?于是又补充道,“下回什么事情跟我说一声啊。”   “好。”林隽涯温柔地说,他看着他因为呵欠而漫上一点水汽的眼睛,觉得自己的眼睛也酸涩莫名。李渐冶又嘟囔了句什么,不过真的太晚了,他又睡着了。林隽涯为他掖好被子,打开卧室的夜控加湿器,掩上门出去了。   他回到厨房,打开酒柜,倒了一杯放在面前,却没喝。想着白天的事。   他接到那个电话的时候已经快到公司了。来电是一串数字,他没存号码,但知道是谁,于是看了一眼就挂掉了。心里想着马上要正正经经地在公司见一见他的小朋友,俩人还没在这种场合会过面,想想还挺期待。到时候两方各自亲近的都拉过来坐一坐,正式认认脸,以后就是长久的合作关系了。接着他的手机短信提示音又打断了他的思绪。还是那个号码,发过来一张照片,一句话:   “隽涯,联系我。不然明天微博见。别怪我把这个孩子说成是你的。”   林隽涯缓缓点开照片看了一眼,是个看着十岁出头的小男孩,还没长开,看不出像谁不像谁的。可像谁也不会像他啊,林隽涯莫名其妙地想。不知道孟夢这回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他思索再三,还是很快回了个电话。   电话是林隽涯打的,但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沉默。那边孟夢却笑了:“隽涯,咱们见一面?”   林隽涯没什么情绪地问:“为什么你觉得我会想见你?你明知道这是无稽之谈。”   电话那边的女声笑得更明显了:“我知道你不想见我啊。但就是你这个电话让我觉得你会同意啊。你以往都是理都不理的,在路荐南的剧组给我难堪,现在电话又回得飞快,我猜你是有了不想让看见这些消息的人了,是不是?隽涯,是谁啊?也在小苹的组里吗?”   “你想干什么?”林隽涯一想到李渐冶还跟她演过感情戏就如鲠在喉,沉声说,“有话直说。”   孟夢低低地又在笑:“你不愿意说?护得这么紧?看来你这次是认了真的。你去年过生日Po的花也是这个人送的吧?要想查一查你生日前后都去过哪,你猜难不难呢?或者我现在就到你家里去看看?”   驾驶座上的莫先察觉到林隽涯冷凝的脸色不对,缓缓打灯把车停在了路边,只听林隽涯的声音几乎带着一些严厉吐出两个字:“地址”   孟夢却愣住了。什么家里,她只是诈一诈林隽涯的。她眼睛一眯,报了个地址。那边立时就切断了通话,剩下孟夢对着忙音若有所思。      ☆、第三十一章 云淡风轻   林隽涯手里擎着一只玻璃杯,凝视着杯子里的液体。他自问问心无愧,可是巨大的隐忧和狼狈还是包裹了他。他还在想着白天他打过那通电话之后。   “咳咳,林总,还去公司吗?”莫先见林隽涯半天没说话,只得率先问道。   林隽涯面无表情说了地址。那神色,莫先看看后视镜,重新发动了车子,心里啧啧不已。夫妻相夫妻相,俗语诚不欺我。要是他家老板这会儿手里有个镜子照照,就能知道这会儿他脸上的表情多少有点像李渐冶面无表情的样子。   林隽涯当然不知道。他平复了一下心思。他和孟夢其实已经是很久很久前的事情了,有十几年前了。当时两人在一起也顶多两三个月,他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孟夢,其实原因很多。也是不堪回首,也是事事皆休,也是不屑一顾,也是心有愧疚。也该做个了结了,他想,这么多年了,纵然他有天大的过错,也还清了;而且她也有天大的过错,也该清了。一定要想个办法,不能再任人施为,尤其不能再威胁到李渐冶了。不过要先看看这次孟夢到底想干什么。   孟夢约见的地方在一家西式餐厅,旁边就是一个摄影棚,很多圈子里的人都会在这里谈事情。不过这会儿中午饭点刚过,倒有些冷清,一片空旷,林隽涯跟着侍应生到了孟夢所在的卡座。   “大忙人啊林影帝。”孟夢很明显有些憔悴,厚重的妆容也不大能掩盖,但她还是主动开了口。   林隽涯比电话的时候要从容很多,他还有闲心点了一杯咖啡,边把菜单递给侍应生边问:“是很忙。”   “那我就要多谢你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过来了,”孟夢笑得有点说不出的意思,“还是我要多谢你家里的那位?”   “与你无关,”林隽涯截口说,“我奉劝你适可而止。就你今天做的事情,我差不多能起诉你威胁诽谤了。”   “哦?我诽谤?我们没有在一起过吗?”   林隽涯语气里很空:“你明知道我没有碰过你,照片里的男孩儿不可能跟我有任何关系。就像现在你也跟我没关系,不存在‘我们’一说。”   两句话说得孟夢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她不再笑,却显现出一点疯狂来:“你说没有别人就信?当年我们俩处的事情你好多同学都知道。”   林隽涯却没有理会她的威胁,径直问:“你想曝我多年前就和你育有一子?要曝光你早就曝了,你这次想要什么?”   孟夢被他这直接的问法一下子问住了,半天没说话。正好这时适应生托着托盘走来,两人之间一静。   再开口时孟夢就没有那么恶劣了,她放软了语气:“隽涯,你帮帮我。我家里出了点事,你借我些钱应应急。”   林隽涯倒意外了。他还以为孟夢是要干什么,原来就是借钱?不过她这个豁出去的架势,应该不是小数目。她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他一语道破:“你家里?”   孟夢脸上挂不住,但还是说:“我老公家里。他们家你也知道,近几年不太景气,这回上面是大动作,要是挺不过去...我们就完了,”孟夢看他不说话,又补充说,“真的,你帮帮我,最后一次。我再也不跟你捆绑炒作,再也不纠缠了。”   拿着烂成渣的往事威胁,没有把柄编造把柄,有求于人却还要威胁,任何一个人到了这会儿多少都会有些烦躁。但林隽涯心里一点波澜也没有。孟夢当年结婚虽然低调,但那一位的身家是不允许他低调的,知情人还是有的,林隽涯也早就知道。他这会儿反而四平八稳了,他说:“你在我这里没有这个信誉。”   孟夢抹了把脸,妆都有些花了,凄然道:“我知道我没有。但你能不能帮帮我?我在他们家,这么多年了...要不是实在没办法,我也不会复出重新拍电影。”   林隽涯心想?这些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过不下去就别在他们家过不就行了?不过这话说出来问题就很大。往往前任说,你跟你现在的别过了,下面一句就是求复合的台词。林隽涯是万万没有这个心思的。于是他还是闭口不言。   “——我发誓,你帮我这次,我真的再也不踏足娱乐圈,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视线里,再也不会危及到你身边到底有什么人。我可以跟你签协议——”   “白纸黑字的协议?你下次好拿着再来威胁我的协议?”   孟夢未料他这么不讲情面,慢慢收起了可怜兮兮的表情:“我给不给你这个协议你都得帮我。不然还是那句话,微博见。你也知道,这个消息一出,别管你后续辟谣澄清,哪怕是告我,大家都会有所怀疑,对你来说都是抹不掉的污点,”说着她停下来了,盯着林隽涯又笑起来,“不对,瞧我,话没说到点子上。你林影帝已经功成名就,全转成幕后也没问题,还怕什么呢。你一个人坦坦荡荡无所畏惧,你两个人呢?你火烧火燎地来见我...我猜猜,是瞒着人的对不对?”   她有点卖弄风情地笑了起来,衬着脸上的残妆不仅没有美感,反而有点狰狞,她仿佛遇到了什么令人愉悦的事:“你要脸,从前的那档子事你必然也是瞒着的,对不对?我再猜猜,比你年纪小?肯定是同行,不过可能入行时间也不久。但应该有了些名气,不然你怕什么——”   “你要多少钱?”   孟夢盯着林隽涯,手指比了个数字,吐出两个字:“千万。”   不是个小数目,但也不至于拿不出来。林隽涯在心里盘算。但现在这不重要,当务之急是先稳住孟夢。他发现他犯了个错误,是,他现在丝毫不在意面前这个人。但他太直白了,直白到把话都扔了出去摊开了说,搞得孟夢现在在他面前破罐子破摔,一点也不在意他怎么看她。孟夢其人,本来就不择手段,这样一来她的行为就更加不可控了。要想个办法,不仅要稳住孟夢,还要掌握一些主动。   孟夢只见对面的男人一点头,食指曲起敲了两下桌子:“家里什么情况,方便细谈么?没别的意思,一笔钱,我投出去还要问问回报呢。你先生再有困难,家里在那边还是说得上话的。港城圈子青黄不接,我有心抄个底,兴许以后合作的机会还多。你不是一度被称为两岸第一女神吗。还有...”他顿一顿,忽然半垂着眼睛放低了声音,又说,“我能见见他吗。”   孟夢没反应过来:“...谁?”   林隽涯嗓音低沉轻缓,拿出了主持的看家功夫,轻轻说:“你拿他威胁我,我还不能见见么?是你亲生的吧,我一看那双眼睛就知道。”   孟夢始料未及,坐直了身子。她看着对面的男人,不知道他语气里的一点点怅然和怀念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还是那么英俊迷人,眼睛深邃极了。但孟夢是不会傻到觉得林隽涯对她还有什么念想的,当年她做的事情吧,林隽涯又不是圣母。退一万步他就算是圣母,这么多年了还剩点余情未消,她复出的这几年,三不五时的炒作也早给折腾没了。那么,是...人到中年,对后代、对孩子有了些羡慕和宽容吗?   如果只是突然的怀柔,孟夢大概率还不会买账。但他还说对那边的圈子感兴趣。还提了一嘴两岸第一。孟夢就想起了从前她叱咤风云最红的时候,大把的代言等着她挑,大把的剧组冲她抛橄榄枝,甚至都不用她进组,提供一张脸就行。唉,如果能恢复当年,不多,当年的三成,三成就行,那该多好啊。成年人只打感情牌是成不了赢家的,名利二字才是有些人的死穴。林隽涯几句话可说到了孟夢心坎上。   不是坏事,她想,对她而言不是坏事。林隽涯这些年在内娱的经营有声有色,如果能达成合作,如果能想办法在那边掘一桶金,如果她能分一杯羹,如果两人能缓和缓和...   孟夢当即答应下来。只是她儿子目前还在港城念书,要过来可能要等港城那边中小学的新年假。林隽涯又矜持了,他表示不急,并说可以先把资金的事解决了,只是这么一笔数目筹措也要一些时间。孟夢被这陡转直下的转折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两人能这样心平气和的总好过撕破脸。她拾起了一直以来的优雅和气质,甚至借着去洗手间补了补妆。   最后林隽涯起身告辞,有些犹豫地问需不需要送一送她。孟夢在他风度翩翩的仪表和镇定自如的表情上努力搜索,以期看出一些蛛丝马迹。不过林隽涯滴水不漏。他得知孟夢在摄影棚还有工作,点点头转身走了。   他走的时候已经将近晚餐时间,他这一走也没找地方吃饭,也没去公司,也没回家,而是让莫先把他放在了一家静吧。莫先推推眼镜,说如果加班费照付的话,他也不是不能陪酒,并问道:“要不要给李先生去个电话?”   林隽涯迟疑了。他真的暂时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李渐冶。他答应了孟夢,这笔资金出去,十有八九是有去无回的,演艺人部的计划肯定就要搁置搁置了。可孟夢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而这也许是他结清陈年旧账的唯一契机。怎么办呢,跟李渐冶和盘托出吗?回想这几天因为那只小破铁盒子,李渐冶和他好不容易才慢慢缓和起来的关系,林隽涯本能地不想开口。   太难看了。林隽涯坐在酒吧卡座,莫先给他念着单子上的度数,严格点单。他想,且如果要一笔一笔讲清楚,他就得解释,为什么李渐冶去拍《小苹初见》的时候他把孟夢的事瞒了下来,李渐冶不知道会有多难受。肯定啊,我和你前任共事那么久,你不告诉我你们俩之前有一段儿。哪怕再是很久很久前的前任,也没有瞒着不说的道理。一步错步步错。   就这样挨到了深夜。挨到了此刻。此时此刻林隽涯坐在自家的吧台前,也依然还是不知道怎么跟李渐冶开口。他能预料,李渐冶大概率会表示,资金不资金的不要紧,不收他签字费先过来。但他不能忍受这样的匆忙和薄待。林隽涯在心里对自己说,你不能这样对他。你能给的本来就不多,不仅不多,就你和他的关系,不知道要给他带来多少麻烦和危机,你不能这样对他。   所以只能做食言而肥的孟武伯了吗,林隽涯自嘲地想。窗户外面已经泛起了丝丝缕缕的白,新的一天已经来了吗。   但他没想到等到李渐冶起来,他提起这件事,说‘在天涯’艺人部的计划要先停滞一段时间,李渐冶居然接受良好。还很体贴地问是不是有什么困难,他也有些积蓄,表示可以略尽绵力。最后这小孩还冲他笑,眉目熠熠生辉:“别见外啊,没过门儿呢你就是我的人了,聘礼厚一点也是应该的。”   林隽涯还待说什么,李渐冶已经拿起了咖啡壶,问:“你是不是因为这点儿事昨晚一宿没睡啊,啧啧,要注意保养啊你,色衰则爱驰,别怪为夫没有提醒你。怎么说,是补觉还是撑到今晚上早点儿睡?你要补觉的话我咖啡就不煮你的了。”   林隽涯走过去抱住他,在他发间深深吸了口气,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说。李渐冶就这样安安静静被他抱了一会儿,看他没有再开口的意思,摸摸下巴,转而跟他讨论起了徐宜良的新戏。   新戏名字还没定,讲的是未来世界,人们脑门子上都顶着一个悬浮的ID,生来就绑定,走到哪里都是靠这一个蓝色的小灯片一样的东西,上班靠这个打卡,吃饭也靠这个消费。到了工作地点,蓝光一录,今天该做什么工作就给你分配了。人与人交往也一样,两个人脑袋上互相一闪,你姓甚名谁立刻一目了然。   主人公是个刚刚完成基础学校、踏入社会的青年。未来社会,已经没有大中小学,统一合并成基础学校,二十五年制,出生就送进来,毕了业成绩都在脑袋上顶着的蓝屏ID片里写着,就可以去各个社会和商业机构应聘了。青年有一项特异功能,他有时不需要靠脑袋上的ID名片,就能知道面前来人是谁,自己在哪里见过,是一同上过学,还是在一家餐厅吃过饭。他到一家基础学校应聘,抬眼看见面试官正是从前教过自己的教员,他温文有礼地点头致意,那名教员看见了,惊奇又陌生地望着他。应聘人和面试官双方名片是不能互相识别的,为的是以防作弊。可他还是认出那名教员了。   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后来青年也发觉了自己的不寻常,而医生也摸不着头脑。最终惊动了科研机构,对他的身体进行了各类检查,发现他身上是出现了一种返祖现象。他不需要名片,依靠记忆,只要他打过交道的人,他都能道出那人的来历。他的大脑竟然带有只存在于ID系统的、对人脸的识别功能。   原来未来社会,科技高度发达,人类越来越依靠线上交际,聊天、交友、消费、学习、工作等等可以全部在网络上进行,需要与另一个真实的人类产生的交集越来越少。于是一代又一代的人类沿袭这个习性,到了某一天,人类已经丧失了对人脸的辨别能力。换句话说,人人都是脸盲症。   ☆、第三十二章 一支烟   李渐冶神色很认真地向林隽涯请教,一个人不知道自己这是百里无一的特异功能,他认识人,不依靠头顶上的□□泡,依靠的是对人脸的认识和记忆,而周围人则没有这种能力。他一定是格格不入的,但剧本里说主人公斯文俊秀,朝气蓬勃,所以他也是开朗的、讨人喜欢的。但他到底跟周围的人不一样。   这种不一样涉及了很多生活上的小细节,情节虽然是剧本既定,但微小的眼神和习惯就要靠演员自己去体会。李渐冶和林隽涯聊的就是这个。   林隽涯收敛心神,很快发现这个剧本还真的挺有趣,林影帝立刻进入专业状态,跟李渐冶提了很多建议。   等到林隽涯去午睡了,李渐冶才慢慢合起了剧本。   要说李渐冶介不介意,肯定是介意的。白跑一趟事小,空欢喜一场确实有点事大。心理落差这种东西最要命。但是怎么说呢,毕竟是人家自己打拼出来的公司,做什么决策本来就是林隽涯的自由。而且他也很不舒服‘在天涯’这个名字。不去也罢。虽然林隽涯只是说暂时不拓展签艺人的业务,但言语间不想李渐冶过去的意思很明显。李渐冶又不傻,哪有听不出来的。现在再自己筹备工作室吧。他上下嘴唇一碰轻轻松松,跑断腿的是别人。他考虑了一下,拿起手机跟超哥发了个信息。   李渐冶:超哥,咱们在西星再呆一年吧。   超哥基本是秒回,行。   李渐冶可以想象得到,他的经纪人一定是一脸的我就知道。还可以想象,他一定是转身就拿着那个大号文件夹子找孙总谈去了。   签约签在哪对李渐冶来说无所谓,他真正介意的是林隽涯依然一句解释也没有。他直觉肯定跟昨天发生的什么事有关,可是他抱着他等了又等,还是没有等来一句解释,只好推说去煮咖啡。   到底是什么事,能让林隽涯昨天一整天没有音讯,一晚上没睡...不是,我就这么不靠谱?什么事情就是不能跟我商量?李渐冶心态还是不大好了。又不是完全跟他无关的事情,解释一二不应该吗?还是谈恋爱里面两个人就是这样?他不知道。   实在坐不住,李渐冶捞了件大衣,下楼买了包烟,然后坐到了二层的阳光房里。   李渐冶没有烟瘾,平时也不抽烟。他不仅不抽烟,还有点讨厌烟味儿。他高中的时候,学校男厕所里、偏僻的走廊里弥漫的全是烟味儿,还是各式各样加了料的烟的味道。他很有些不大好的回忆。那也难免,又是亚裔,又没什么朋友,长相又过分秀气,又是那个环境。他这会儿点了根烟,纯粹是想手头上有点儿事做。   他觉得不好受,又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应该不好受。他跟林隽涯说他是初恋,不是假话,走心他是生平头一回,他是真的没有正儿八经谈过恋爱。机智小王子李渐冶决定问一问百度:谈恋爱男生有事瞒着你正常吗?男朋友有些事不愿意跟你解释怎么办?   片刻之后他拇指和食指捏着烟,面无表情关了屏幕。都说快跑,这样的趁早分,铁定外面早就有人了。那不能够。不可能的,林隽涯不是那样的人。如果他有了——打住,李渐冶想,越想越没谱儿了。   不如直接问。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他觉得再自己搁这儿瞎琢磨,林隽涯又在那边一顿闷,俩人迟早出问题。他正想掐了烟下去刷牙再洗个脸,看看林隽涯醒了没,一回头看见林隽涯正站在外面,隔着一层玻璃看着他。   “你醒了?”   林隽涯拉开门,把他手里的半根烟拿走了:“你还抽烟?”   “...”李渐冶想说不,但人家手里正捏着罪证。他转了个话锋,“林哥,聊聊?”   两人坐到了厨房的吧台两边,林隽涯给他倒了杯薄荷水。   李渐冶晃了晃杯子里的薄荷叶子,笑了笑:“这么嫌弃烟味儿啊?”   “没有...我先检讨,烟酒都不好,我昨天喝了点儿,我先道歉。”   “林哥,不用,”李渐冶后知后觉,在上头那玻璃房子,即使有暖气也还是太冷。京城的一月,一件大衣根本遭不住。他这会儿手都有些僵了,林隽涯倒是体贴,先抓住他的手揉了半天,现在又给他倒了温热的水。水是热水,话是好话,李渐冶却还是觉得冷。他垂着眼睛接着说,“你跟我道歉干嘛呢。你喝多了是你自己的身体,你干嘛喝多了你也不告诉我。”   话音还未落,林隽涯忽然收回了隔着吧台搭在他手上的手,包裹着他的手的温度立刻没了,李渐冶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林隽涯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渐冶,你是怎么发现你的取向的?”   ?怎么聊这个?李渐冶理了理思绪,简单陈述说:“初中吧,做梦那回事儿吧,次数多了就懂了。跟我爸说,我爸非带我去看医生,我说我没病,吵过几次。”   医生是偷偷摸摸地看,吵架是偷偷摸摸地吵。他爸怕被他后妈一家知道了。他爸那会儿在新任老泰山的公司混个饭碗,本来李渐冶在那家就多余。但他没提这些。只是轻描淡写地继续说,“那会儿不懂事,吵的最厉害的一次,就跑出去了。我妈知道了,就把我接走了。”   听到这儿林隽涯脸上有了点笑影儿:“若是早知道,那时候就去把你接回家。妈妈呢?妈妈接受了吗?”   李渐冶抬抬眉,点点头继续讲述:“到了那边儿,我妈也带我去看了医生。是心理医生,但那个华裔医生跟国内一个劲说我有病的医生不太一样,他一个劲说我没病。说是医生,年纪也没多大,后来基本是个朋友了。带我去听了好些演讲,一句一句翻译跟我讲,说我是正常的。”   说到这儿李渐冶就停了,林隽涯等了等,颇为讶异:“就这样?”   李渐冶也很讶异:“...还要怎么样?”   林隽涯沉默了。他是预料到了李渐冶的这个过程可能比较顺遂。他算了算时间,李渐冶说初中,那必然也是经历了一番挣扎和怀疑,才会求助父亲的,那会儿李渐冶应该十三四。   真好啊,林隽涯想,虽然有些波折,他还是顺顺利利地接受了事实,接受了取向,接受了自己。   “——为什么问这个?”   林隽涯沉默片刻,慢慢开了口:“我那个时候,没有这个概念。大家都是该谈对象的时候谈对象,该结婚的时候结婚。我,”他深吸一口气,”我小时候,你说的上初中高中的时候,脑子里没这回事。整天忙着往校刊和市面上的杂志社投稿子,忙着鼓捣我们学校的广播社,忙着打篮球、打游戏。到了大学,又一头扎进华戏我们那会儿的小话剧团,写本子、自导自演、互相观看批评。等到了年纪,朋友们一个个结了婚生了子,自然而然觉得我也该是时候了。”   “然后你就谈对象了吗?原来你要跟我聊初恋啊?”李渐冶笑起来,眼睛垂着,淡颜色的瞳孔被遮住大半,也遮住了他变幻不定的眼神。   林隽涯也没去看他的眼神,他从没有跟任何人白过这段往事,有种无所遁形的赤果的羞耻感。不过他还是强迫自己继续说:“确实是...谈对象了。”   那会儿林隽涯在他们那一届意气风发,落了个才子的诨名儿,才子是该配佳人。虽然时间很短,但那确实是他人生的第一段感情。他没说这些,只是说:“对方年纪相仿,看上去确实文文静静娇娇气气一个美人,同学一介绍,就认识了。”   这回轮到李渐冶惊讶了。听这个意思,是还在华戏时候的事儿?闹半天...不是在说孟夢啊?   “——我也觉得她很漂亮,气质也很好,平时不声不响,说话娇娇柔柔的,也是这一行的,各方面都很合适。但我,”林隽涯说得艰涩异常,“但我发现,发现我没办法。”   他快速说道:“我起先以为是什么生理上的问题。但也不是。我自己可以,甚至,甚至如果是纯生理的刺激,也不是没有办法。但我,我心里知道。我看见她,没冲动也...没反应。我特别挣扎。大学里也学过很多这个题材的电影,但我从来没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会儿确实,算算时间就是你初中那会儿,周围还没有那个接受度。我自己私底下看了很多书,查了很多资料,才知道,这没办法。有的人的取向是天生的,没有办法改变,也不能隐瞒。   “至少我觉得不能隐瞒。那样对我不公平,对别人姑娘也不公平,不能欺骗别人。我决定和那个姑娘说清楚,是我,是我对不起她。那会儿我和她相识三个月上下,她是毕了业来京工作的,我正要毕业,还住在学校,那天我去她家找她,她...”   她正和不知道哪个男的颠倒。那是林隽涯此生最不堪的经历。他是鼓足勇气,怀着满腔愧意上门,想着和盘托出,听凭发落。岂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到了门口他就觉得不对,听见些异响。老旧小区,一排屋子,门和窗子都连着走廊。从窗帘缝隙看进去...   当时他受到的打击是真的很大,一方面是对自己的怀疑,一方面是对感情的怀疑。这之后他封闭了自己很久很久。林隽涯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陈述这段回忆,李渐冶已经绕过吧台走过来抱住了他。   “林哥,别想这些了。你做的是对的。你对不起她,但你也没办法。已经过去了。这是你能做的全部了,是不是?别想了。”李渐冶心思细腻,单纯心疼的是他林哥当时二十来年的人生观世界观受到了颠覆般的冲击。   吧台配的是高脚凳,林隽涯坐在上面靠在李渐冶胸前,抬起手臂环住了李渐冶劲瘦的腰,点了点头。一件事,你遭遇不公或者饱受摧残,你若心志坚定,或许一个人咬咬牙挺过去了,经年过去,脸上说不定还能笑起来。可如果有个人表示心疼你,那你的心立刻就会知道,就会默认你有人疼了,就会立刻撤走所有的防御。林隽涯这会儿就是这个半点防御也没有的状态。   只听李渐冶又问:“这事和昨天的事有关吗?”   或许是一夜未眠和坦诚过往抽走了林隽涯所有的力气,又或许是李渐冶的怀抱过于真实和温暖,令人眷恋也令人害怕失去,也令人软弱,林隽涯做了一个后来他后悔到无可救药的决定。他最后告诉李渐冶:   “有关。那姑娘家里出了点事,向我求助,临时要抽调一笔资金,公司的计划才搁置了。渐冶,对不起。”   对不起。最近一次了。林隽涯在心里说,最后一次对你有所保留和隐瞒。对于孟夢,他始终不想拿出来说。而且他也已经有了大概的计划,如果顺利,或许李渐冶永远也不会知道。也不必知道。这样伤害才会减轻到最小,林隽涯说服自己。   李渐冶的声音又从头顶传来:“那姑娘就是你藏在铁盒子里的那位吗?”   林隽涯迟疑了一下,说是。李渐冶凝视着他的发顶,所以昨天他就是去见孟夢了。要继续问吗。可林隽涯此刻显露出的一丝脆弱让他很新奇,既新奇又心疼。他摸着怀里的人乌黑浓密的短发,心想,算了吧,他连这些难以启齿的往事都坦白了。于是他放下了话题,发出了和林隽涯方才一模一样的感慨:“唉,你说那会儿你怎么就没遇见我呢。我肯定好好疼你。”   林隽涯静了一会儿,然后埋在他胸口闷闷地笑了,捏了一把他的细腰:“谁疼谁?”   李渐冶实在是有点痒痒肉的,立马挣扎起来:“你疼我!您疼我成吗,”他跳开,狡黠地笑了,“不过今天还是我疼你吧。我研究了一个菜,今晚上给你展示展示。”   林隽涯后来也没问李渐冶签约的事。事实也确实像李渐冶预料的那样,超哥替他跟西星签了个一年约,并且底价和分成都帮李渐冶要到了最高。超哥还算满意,孙总起先不太满意。但他听说这个小演员后续又试上了徐宜良的戏,还是男主角,他就满意了。虽然他提议的饭局徐导那边始终没点头,但起码这个合作关系小祝是维系下来了嘛。一年就一年吧,这个李渐冶确实有潜力,待价而沽也是应该的,估摸着就这一年可能还是小祝出了力才把人留下来的。小祝还是有能力。于是孙总大手一挥,西星的艺人部你就主管吧,又给添了个副总的头衔。所以超哥还是比较满意的。实际上只要别去林隽涯的公司,哪怕让他再看一年冯曼语和孙总的嘴脸也没什么。而且眼看着是苦尽甘来翻身做主人了。   李渐冶不关心这些。他马上又要进组。鉴于人物是个能征善战的武将,还是个武艺高强的先锋将领,他觉得得抓紧练起来了。幸好林隽涯家里各类器材还挺齐全,于是他和林隽涯没事儿的时候就跟健身死磕。   当然俩人没事儿的时候也不多就是了。一年到头能凑在一起的假期才几天,已经浪费了两三天在不相干的事儿上了,剩下几天能闲下来才有鬼。   同样练起来的还有远在千里之外的李继扬,当然这位是常年不放下的。进组前两天李渐冶收到了这个小伙伴的信息。   扬帆启程:你啥时候进组啊?   ☆、第三十三章 是个男的   李渐冶这才知道,《冠剑凌烟》这么个群星荟萃的大制作,主人公中的主人公秦王李世民,就是李继扬。原来众星捧的月就是他了。   李渐冶:月月,我后天到。   扬帆启程:什么玩意儿?我不懂你们老年人的梗。你可快点儿来吧,骑马你会不会?学就得先学个把星期的。   骑马?还真的。不会。李渐冶觉得不能再放纵下去了,不然进组恐怕不好过。他婉转地跟林隽涯表达了这个想法。   林先生是个疼人的。于是这个假期的最后几天,两个人嘴唇都红艳艳的,仔细看的话还有点肿。   小乔来接人的时候往后视镜觑着她冶哥的脸,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加上她之前先是机场的事儿三更半夜被拉进了林影帝的群,后来又被告知冶哥换地址了,这下再迟钝也明白了。我的天呢,可不得了了。她偷偷翻了她冶哥的微博,又去翻了林影帝的微博。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她想起来了超级久超级久之前她冶哥在华戏上短期班的时候,经常就说约了朋友。那时候她还天天傻乐,觉得真好呀三天两头给她放假。她检讨。然后之后在剧组她也是寸步不离李渐冶的,居然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开了火箭吗发展到这一步了。   还有点萌是怎么回事。   小乔又无意间点进去了一个叫做林野CP的超话。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那真是小作文并小漫画齐飞,原创共剪辑一色,小乔脸都看红了。不过她转念一想,你们这些嗷嗷的小粉丝知道什么?真相只有一个,小乔学着她冶哥的面无表情关掉了微博。还在那扒前年的综艺、去年的路透和微博互动呢,不就是你一个特别关注我一个赞吗,别怀疑,自信点,真相或许比你们想象的还要吃鸡。小乔就怀着这样的看破一切四大皆空的心情跟着李渐冶进了《冠剑凌烟》。   庞导也是成名已久的老艺术家,讲究精益求精,他跟徐宜良一样,不爱用替身。《冠剑》又是个群像戏,不像李渐冶之前进的几个组,主要演员都是演完自己的戏份就杀青,除了主角可能要在组里待得久一点,配角的戏份集中到一起很快就拍完了。《冠剑》就不存在把谁的戏份集中在一起拍完,再调度拍下一个,每场戏基本都是乌拉拉一片人。李渐冶的戏份也不多,但庞导的规矩,镜头扫到他,他就得在。尤其他演的段志玄虽然名声不显,可是几场重头戏,远征高句丽、潼关之战、秦王东征、玄武门之变、青海湖追击、长孙皇后出葬等等,段志玄都是在场的。   这个在场还真的十有八九都在马背上。这可就苦了李渐冶了。开始几天几个饰演将领的演员一起培训马术,下来还只是腿软,后来是大腿内侧开始淤青,再后来干脆就破皮了。教练一个劲说让放松,让柔韧,让跟随着马背的起伏调动肌肉,慢慢地就要学会随着马跑起来的推浪动作腰胯动起来,这样才又好看又不费力。一向能吃苦的李渐冶也觉得很累。平时骑一骑也没这么累人啊。   但是骑马这个东西还真的不是说学就能学会的。一帮大老爷们儿都是常年在剧组里,体力不好是不存在的,好几个也都有武打底子,可即便这样,作为初学者,能把握住外形,拍出来像样子就很不错了。剧组的橡皮止痛贴跟不要钱一样一天好几沓地造,就这样每个人腿上屁股上还都多少带点伤。这也就幸好是大冬天,搁夏天非得发炎不可。   李渐冶是肉眼可见的迅速消瘦了下去。他每天运动量很大,铠甲又重,又不能多吃。没别的,虽然史书上段志玄是高大魁梧、器宇轩昂,可如果演员敢魁梧一个试试,上了镜能胖得粉丝都不认识。即便认识你也不想认你。他不能多吃,每天马背上颠久了,也确实没什么胃口。   这可就心疼坏了林隽涯。他看着每天下了戏累得爬不起来的李渐冶,和他越来越窄的脸盘儿,恨不得去给他当替身。   李渐冶表示他可雇不起身价这么高的替身,再说戏份最多的李继扬都还没用替身呢。秦王李世民能文能武,搁到演员身上,就是既得骑马骑个昏天暗地,又得背台词背个地暗天昏。   在李渐冶第不知道多少次感慨李继扬真是既敬业又专业之后,林隽涯说:“冶冶,你跟我说十分钟的话,能提他十次。每分钟一次。”   “你放心,我跟他说十分钟的话,能提你二十次。”   要说好好的小伙子,怎么就是不长记性。跟林隽涯口嗨,能有什么好下场。林隽涯说去替身当然是开玩笑,但阻挡不了他干别的。没过两天小乔就当着剧组一大堆人的面替李渐冶收到了一大箱的加急快递,她险些一个人拿不住。李渐冶下了戏,开了满床的云南白药、双氧水、维生素E胶囊、蛋□□等等,还有一只洗衣袋,里面是一包丝质平角内裤,还有两条摸起来大腿根处特别厚的黑色紧身保暖裤。老规矩,都是林隽涯买回家又洗干净再寄过来的。一起到的还有林影帝深情款款的留言。   林:东西跟你们男主角分点,话只说五分钟的吧。提我十次就好了,再多我会害羞的。   害你大爷的羞。   李渐冶脸上面无表情,心里却软软的。他倒没有跟李继扬提林隽涯,只是拿着东西敲了李继扬的门,说兴许用得上。当然没拿丝质的那几条。   李继扬一样一样把东西拿出来,过了一会儿惊奇地说:“兄弟,你也太专业了吧,”他拿起那两条李渐冶觉得大腿内侧怪怪的保暖裤,“这是公路自行车运动员专用的裤子吧,神器啊。我才想起来叫小瑜去给我订,还没买到呢。”   啊,原来不是秋裤啊。李渐冶清清嗓子转移话题:“嗯,嗯。其他都是些外用的伤药,也有口服的,你看着用吧。”   李继扬一言难尽地问:“哪个是口服的?”   “嗯?”李渐冶翻了翻,捡出一盒,“这个吧。不是维生素E?”   李继扬沉默地接过去,给打开了,拿出一板胶囊伸到李渐冶鼻子底下:“你以为这是干嘛的弟弟?这是如果磨破了皮,把这个胶囊打开,里面药粉洒伤口上的。你不会吃了吧?你要不缺维生素E可别乱吃啊。”   他看见李渐冶一脸懵比,就开玩笑说:“别是弟妹给准备的吧。我还说你怎么这么专业。”   李继扬原本是开玩笑,没想到怼天怼地的李渐冶竟然脸有点红了。   ???   “还...还真有弟妹啊?”李继扬抓抓脑袋,开始一脸狭促地假装羡慕起来,“弟妹好啊,有人知冷知热。还知道给兄弟也备一份儿,针不戳。”   李渐冶迅速调整表情,冷漠地说:“不是弟妹,”他看见损友那个摇头晃脑的揶揄表情,恶向胆边生,突然说,“是个男的。”   ???   李渐冶在李继扬呆滞的表情里扬长而去。   在《冠剑》剧组,除了戏里跟李继扬的秦王互动,戏外跟李继扬本人掰头,还有骑马颠得腿疼屁股疼和一柄大刀舞得腰酸胳膊疼之外,就没有李渐冶要操心的了。   最近剧组之外有关他的事情就是《建安诗酒》上星播出了。也上了流媒体,各大门户网站联合上架,场面十分热闹。这个架势是要年前压轴了。李渐冶没想到去年在几个组奔波了一年,是救场的《建安》先上了。不过也是,电视剧是比电影后期时间短。超哥已经配合着开播替他在微博上转发宣传了。   跟李渐冶相熟的朋友都帮他转发了,在《开花的天空城》里合作过的齐昀姐姐、每天跟李渐冶激情对线的李继扬、纪泽大哥、《夺宝联盟》玩得熟的琀姐锄头、甚至是孟夢,当然还有林隽涯。他转发了,还配了一句话,说李渐冶临危受命,为了角色瘦身、背书,在众多参加选角的演员里,他这个制片真是对李渐冶情有独钟。   李渐冶也是老规矩,挨个点了个赞。到了林隽涯的,他食指悄摸点住赞又往上移,在一排里选了个带心的。可怜林野女孩,只能在两位过于光明正大的遣词和过于悄无声息的点赞里挣扎求生。   奇怪的是何遣居然也转发了李渐冶的这条微博。李渐冶也在《冠剑》剧组看见何遣了,打过招呼也就没别的话了。他不知道何遣跟着冯曼语一班人马在西星逐渐失势的具体情况,超哥只说让他不用操心,他也就没多问。他现在只是非常羡慕何遣。为什么。因为何遣演的萧瑀不要骑马啊!他是个文官啊!   不得不说,为人先放在一边,庞胜德导演选的这一班演员,个顶个的演技爆棚。李渐冶没镜头的时候就在片场观摩,看完这个看那个,无论哪个戏都好得不行。他把这个话跟林隽涯说了,林隽涯心想,他真可爱。看着一群同行,里面据林隽涯所知还很有几个跟李渐冶戏路冲突的小生,李渐冶能没有一丁点争长论短的心思。他没有暗自比较,没有自矜也没有自卑,只是单纯的学习和欣赏的心态。   林隽涯嘴上却没表露,只是问:“冶冶,为什么你说起谁来都是一脸崇拜?你也看过我拍戏,心里也是这么崇拜的么?怎么不告诉我?”   李渐冶摸摸下巴:“是啊,林哥。可是您那会儿可不爱搭理我啊。”   说起往事两人都笑了,林隽涯觉得真是要感谢老伙计徐宜良,《封山》可说是他们俩定情之作。可是想起来两人是快拍完了才重修旧好,林隽涯又觉得前期的大把的共处的时间都浪费了,当时自己在想什么啊?甚至是在这之前,李渐冶离开华戏之后,他都在干什么啊。忙工作忙工作有什么可忙的。   认识你之后,不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虚度光阴。   可林隽涯又转念一想,也是。要是那会儿两人一早就在一起了,他可很难保证能遵守原则爱岗敬业了。不过他嘴上没这么说,他看着屏幕里的李渐冶,声音温柔得不能再温柔:“我那是爱你在心口难开。冶冶,你忘了?我对你是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李渐冶嘴里来回念了几遍,“那照这么算,咱俩这得快两年了。”   林隽涯笑了:“好,两周年。以后每个周年我都陪你,不管你在哪。”   那时相爱太短,情意太长,每一句誓言都发自肺腑,每一个明天都恨不得近在咫尺。   可是李渐冶没有跟着台词走,他笑得既顽皮又有点高深莫测,像个挖好了陷阱等着收网的狡猾猎人,林隽涯立刻警惕起来。他觉得这个猎人这个表情不是想抓猎物立时吃了,而是想圈起来慢慢养着玩儿。不过他警惕也没警惕一分钟的,马上又被满心的柔软和思念代替了。此时李渐冶已经在《冠剑》组里待了小俩月,两人说起再过几天就过年了,李渐冶小声说可能是没有长假期的。   这个小声可能有点遗憾,也可能只是纯报备的意思。可是林影帝立刻脑补出了委屈和撒娇,继而又想到去年过年前后,李渐冶也是留京跟着他推荐的武术教练上课的,于是又脑补到了即使剧组放假、他的小朋友也无家可归上去了。于是他心里产生了一个想法。   “嗯,冶冶,长假可能没有,一两天肯定会有的。”   李渐冶眨了眨眼睛,一如既往地坦坦荡荡:“那你要过来吗?”   透过一个镜头、两个屏幕和无数无形的网络,林隽涯传过来的眉目特别地深情:“我过来。我过来接你。然后带你回家吃饭。”   李渐冶思考了一下。哪就那么娇了。他有点不好意思:“我直接回去就行了。第二天早上赶回来。”   那边林隽涯却笑意更深:“不是咱们家,我爸妈家。”   李渐冶原本没形没款地歪在枕头上,闻言一下子坐直了身体:“...你爸妈...叔叔阿姨家?不是,伯父伯母?不是...话说这两个称呼到底是什么区别?”   林隽涯配合他取笑地说:“在外头上了几年学还真不会中文啦?你这个情况,该叫伯父伯母。不过,冶冶,你要是跟我叫也可以。”   李渐冶脑子轰的一下子,一时间仿佛真的忘了怎么说中文。   “——好啦,别紧张。就说是个在附近拍戏的朋友,”林隽涯学着他的样子眨眨眼睛,“别有压力,你人过来就好了。”   ☆、第三十四章 一杯酒   这个意义非凡的年夜饭林隽涯到底没吃上。他本来春节前后这几天的档期都空好了,为的就是看看李渐冶放假是具体哪天,有时候剧组不一定正日子给假。可是他这一空倒好,没等到李渐冶有空呢,先被工作捷足先登了。   他三十儿上午刚给家里添了几盆剑兰,也没全放在二楼阳光房里,房间里各处都摆了一盆,好像这样才有了些生气。奇怪,李渐冶才住进来几天,他这一进组,家里就好像缺了什么似的。不过下午就能见到啦。林隽涯满足地想。   正在这时他的手机火急火燎地响了起来。   还真是火急火燎。夏视的春节晚会可谓是家喻户晓,好不好看的吧,反正过年每家每户都要看看的。主会场当然有备用的候场主持人,但是夏视为了全国联动,设立了好几个分会场,就没那么多后备力量了。其中一个分会场的主持人就是临时荨麻疹,挂水又延时性过敏,住院了。要说分会场虽然跟主舞台一样的节目时长,但连线镜头就那么几个,依靠主舞台的主持报幕也可以,就是其余时间分会场的现场观众难受点。那也好办,实在不行上个新人也可以,就当锻炼了。这个活儿一开始找到林隽涯,林隽涯也是这么跟以前的老领导建议的。可是主持临时缺席的这个分会场在商城,总导演是位圈子里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他本人是商城人,不光是商城人,他还是林隽涯从前在华戏的研究生班导师。   林隽涯放下第三通电话,只能无奈苦笑。恩师衣锦还乡,一切都想尽善尽美,亲自来了电话,他这个做弟子的实在推脱不了。年夜饭是吃不了了,他匆匆接台本、订票,跟家里告了罪,给李渐冶发了语音,刚过中午,就登上了临时赶往商城的高铁。   可惜,他以为他发了语音过去,可是高铁站的信号懂的都懂,你以为你发出去的东西不一定就发出去了,尤其是长串的语音。   Loading...有时命运就像微信发消息时文本框旁边的那个小圈圈,转起来没完没了,你死活也不知道它为什么要跟你对着干。   李渐冶就没收到。其实收到也无济于事。这边林隽涯刚刚从京城嗖的一班高铁出发,那边李渐冶已经快到了。林隽涯家就是京城的,就是离东湖远点,两人本来说好的是李渐冶高铁来回,林隽涯到高铁站接他。为什么平时飞来飞去的俩人订了高铁呢,还不是春运。李渐冶剧组给出来的假期都是定时定点,到林隽涯家里吃饭也不好迟到,两人是生怕航班晚点。高铁虽然也会晚点,但高铁的晚点你放心,全国一整张高铁网,牵一发而动全身,一班晚点一不小心就会搞得一小片区域乱了套。因此高铁晚点自然有人比你着急,一般不会晚太久,而航班晚点就不一定了,搞不好就干脆给你取消了。   李渐冶也是心血来潮。剧组今天开始放假,他上午按照拍戏的点儿醒了,在酒店房间晃悠了几圈,心想干嘛要等到下午?不如早点回去先回家找林隽涯。   就这么阴差阳错,李渐冶到了他和林隽涯的家,家里空无一人。他有点懵。还远没有到他们俩说好的点儿,林隽涯公司早早放了年假,他也说他清空了这几天的行程,年三十街上该关门的店也关了,人不在家,还能在哪?   可是李渐冶联系不到人。微信没消息,没有未接来电,李渐冶试着打了个电话过去,也没人接。不像是出了什么事的,李渐冶一边摸着玄关旁边一盆膝盖来高的花,一边想。含苞待放的粉红色小花上面还有水珠,这是刚刚打理了的。   于是李渐冶放了心。在家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又吃了点东西,在大沙发上趴了趴。可是还是没有消息。是已经去了高铁站了?没道理去这么早啊。李渐冶待不住了,又从家里出来,到了车站。倒是很不冷清,候车大厅里人来人往,李渐冶戴着口罩,裹着大衣,来往奔波、急着赶回家的人们谁也不会多看他一眼。   他不知道几个小时之前林隽涯才从这里出发。也不知道这会儿他已经开始了带妆彩排,不可能看手机的。   西站候机室人们脑袋上的大屏幕有几个播着春晚,不过李渐冶没仔细看,他晃来晃去,等到他原定的那班高铁到了站,又出发,他的手机还是安静得很。   哦倒不是完全安静。远程拜年的人还是挺多的。他发现这地儿信号差得就离谱,刷新个微博页面都困难。费尽扒拉地连上了高铁站的WiFi,李渐冶的手机一瞬间被各种各样的拜年信息和红包提示轰炸了。于是他就靠在二楼餐饮区的栏杆上先一一拜了回去,一来二去红包都超出了当日限额。还是没有等来林隽涯的消息。   说实话他挺担心的。活生生一个大活人,人呢?李渐冶思索片刻,把电话打给了林隽涯的助理。低头不见抬头见,他们互相加过微信。可是莫小哥早好几天就被林隽涯放回家过年了,这会儿正在家里陪着老婆闺女过年,完全不知道他老板去哪儿了。李渐冶甚至又去林隽涯微博逛了一圈,上一条微博还是宣传《建安》的。他又去他的超话,企图看看神通广大的粉丝知不知道他们林神的行踪。翻来翻去也还是没有关于今□□程的消息。   这样不行。李渐冶慢慢走到了问询台,说要找人。说林隽涯吧,那不可能,消息播出去候机室估计得翻天。于是他跟工作人员说找林北北。   半分钟以后李渐冶听着响彻大厅的“请林北北小朋友到就近问询台你的家长正在找你”,听了三遍,心里有一种荒诞的感觉。   他就是这时候在头顶上的屏幕里看见林隽涯的。他真是差一点点就报警了。电视里的林隽涯一身深红正装,端正英俊,五官即使是再放大的近景镜头都挑不出一点毛病。李渐冶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   他顶着这副面无表情的表情又穿过大半个候车厅到了订票窗口,准备买回剧组的票。现在的火车站为什么这么大啊,走几个来回比骑了俩月的马还累人。   春运可实在是名副其实,最近的车次是晚上十一点半,还是站票。十一点半就十一点半吧,其实也没俩小时了。他没再看一眼走几步就悬挂在头顶的屏幕,找到了站台,专注玩起了手机。   他点开微博。又给关了。玛德特别关注里林隽涯超话刚刚还一片安静,这会儿又是截图、又是现场返图满天飞。他又点开了朋友圈。妈妈已经学会了微信,但她不过春节,发布的状态是参加一个他们大学春季学期的学术交流会。李渐冶的身形和五官都是继承的妈妈,照片上她一身驼色正式裙装,四五十的人了依然有款有型,亭亭玉立,因为职业的缘故看上去非常有气质,有种很特别的书香气,胳膊里挽着一位金发碧眼的,很帅,看得出也有点年纪了,脸上的表情却生动得像个小伙子,蓝色的眼睛看着李渐冶的妈妈,特别崇拜特别温柔。李渐冶点了个赞,留言写道:这人还过得去吧。   他刷了刷,又刷出一张图。是张年夜饭,照片里的餐桌看上去不大,但是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最中央坐了一个青年,面容白皙,左右坐着一圈人,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其中这位爸爸李渐冶认识,说起来那也是他爸,爷爷奶奶他也认识,也是他爷爷奶奶。   他干脆关掉了手机,脸埋进手掌里。   他猜想林隽涯多半是临时被叫走的,估摸着是手机没电了或者实在没机会,不然不会这样招呼都不打一声。肯定啊,这种规格的晚会,就算是主持空隙也不大能拿着手机吧。可是他还是有点难受。他不想怨天尤人,但他不可抑制地想起来,上一次他带着超哥去在天涯投奔林隽涯,也是这么个下场。   候车大厅渐渐空旷下来,来来往往的旅人有的已经回到了家,就算还没有,也已经踏上了回家的路。李渐冶想,他们比他幸运。   李渐冶回到拍摄地已经是凌晨四点。他没想到他们拍摄地酒店楼下冷飕飕的寒风里居然坐了个人。   起先李渐冶没看出这是个人,只看见一坨阴影。这坨影子坐在这个荒山野岭一枝独秀的小饭店门口的花坛边上,手边草丛里是一打一打的啤酒。李渐冶走近了,发现是李继扬。   李继扬裹着个过于宽大的军大衣,手里拎着个酒瓶子,低着个头。这也就是他们这外景地在建城,没有京城那么靠北,不然这寒冬腊月的非得给人冻出毛病不可。李渐冶也没管尘不尘土不土的,一屁股坐到了李继扬旁边。   李继扬被这不速之客惊了一下,他歪头看看,认清了人。又看了看来人的表情,也不多话了,塞给李渐冶一只瓶子,还把大衣匀出来一截。   “你咋回事,不是说回家过年了?”   两人窝在一件大衣下面,碰了碰瓶子,李渐冶丧丧地说:“哪儿有家可回。”   李继扬哈哈大笑:“这可不像你啊兄弟。怎么的,被弟妹赶出来了?”然后他想起了什么,又小声问,“真是男弟妹啊?”   男弟妹,真别致。李渐冶这一天终于第一次笑了:“真是。”   李继扬偏过头看他,半晌猛然向旁边撤开半个身位:“卧槽?那你跟我这这这,这大半夜的合适吗?”   李渐冶也偏过头,挑剔地看了看李继扬:“就你?”   李继扬被他挑猪肉一样的眼神惊到了。随即他脸色又是一垮:“唉,好想吃猪肉啊。不过你什么意思?哥们儿不够帅?”   李渐冶一脑门子黑线:“你够帅能怎么的吧。你不是直的吗。别搞得好像我会随时非礼你一样行吗。”   李继扬没说话。他看了李渐冶一会儿,挪了回来,重新用军大衣罩住了两人:“那你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他临时有事回不去,我就回来了,”李渐冶发现啤酒真是,它不像度数有些很高的别的酒,一沾唇你就知道情况不妙。啤的呢,冒着泡泡可可爱爱的,颜色跟蜂蜜一样,甫一入口也不浓烈,非常无害的样子,开个头就压根儿没量。转眼李渐冶已经开了第二瓶了。   “哦。临时有事。重要吗?”   “挺重要的。”   李继扬问:“那你还过去干嘛?你今儿上午就跑了吧,临时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家都回不了?”   “是昨天上午,”李渐冶不欲多说,“你什么时候蹲在这儿的啊?”   “嘿嘿,那也是昨天的事儿了。兄弟,你别跟我死撑,还‘挺重要的’,我可去你的吧。你要是心里没疙瘩,你至于连夜赶回来么,至于这个点儿跟我喝酒么,你早回家睡觉去了。”   “我心里该有疙瘩吗,”李渐冶有些茫然地自言自语,”那是他的工作啊。除了没及时跟我说,我该计较吗。”   李继扬伸手拍了拍李渐冶的脸:“怪不得你跟没了魂儿似的。到了家才告诉你的啊。除夕夜家里冷冷清清就你一人儿不好受吧。”   两人沉默对饮。“不,”李渐冶过了好一会儿才忽然轻轻开口,“到了他也没告诉我,我自己发现的。”   “???这特么是人干事?”李继扬气得猛地一抬头,唾沫横飞,“没告诉你?”   李渐冶面无表情擦了擦脸,说:“肯定不是故意不告诉我,八成是有事耽搁了。”   于是李继扬又蹲回来:“兄弟,你还挺善解人意。你俩咋认识的?听这意思也是个大忙人?同行吧?跟我细说说。”   三四瓶下去,李渐冶脸上红了点,没怎么犹豫就把他和林隽涯的事儿大概从头讲了讲,当然略去了一些细节和名字。   “卧槽你公司也太不是东西了吧!你男朋友也...卧槽!兄弟我跟你说!我这情况跟你一毛一样!也是啥也不跟我说明白!你听我跟你讲...”   俩人顶着大衣凑在一起一顿聊。要说酒是穿肠毒药呢,到最后俩人抱头痛哭。这种事清醒的李渐冶决计干不出来。   “为什么啊,为什么她一点也不在意我有绯闻啊。虽说我也不想有这些有的没的的吧。唉,咱们这个圈子是乱了点儿,但是!但是哥们儿出淤泥而不染!”李继扬抓着李渐冶身上的衣服鼻涕眼泪全蹭上去了,要多不染有多不染。   李渐冶也没在意,他眼睛也红红的,不知道是醉的还是哭的,但还不忘嘴炮:“是是是,我们都是淤泥。”   两人又喝了几个来回,李继扬突然说:“你那位真是淤泥。按他的说法是十几年前的老情人,借钱怎么还能借到他头上来了?听起来数目还挺大?不是俩人一直没断,就是他当年做过什么特别孙子的事儿。”   不愧是你。一语道破天机。但是天机这个东西岂是我等凡人胡乱猜测的。岂不闻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卦不敢算尽畏天道无常。再有隐情人家也没给个说法儿,咱们凡人能怎么着。李渐冶也知道这事儿透着古怪,但他始终不愿意以恶意揣测林隽涯,他没说什么,只是又闷了小半瓶。   他不知道,怀疑这种东西,日积月累的,就像奶茶,今天一口明天一杯,早晚出事。   作者的话:   荨麻疹那部分瞎编的;   “情不敢至深”句取自歌词,《江山雪》演唱者小爱的妈      ☆、第三十五章 第一部电影   “我听着这意思他是家大业大的,兄弟,你别被人骗了。”   李渐冶嗤笑:“我有什么可骗的。”   “卧槽,当然是骗色啊!”李继扬恨铁不成钢地说,“姐姐妹妹站起来!”   ...李渐冶就很纳闷,要说这人一身猛男气息,他也不差,俩人这一股闺蜜的劲儿是哪来的。   “——你得找他问啊!不问清楚不能罢休!”   李渐冶虽然有点醉了,但气势上还是不能输:“你怎么不去找你的问清楚?你们俩不是高中到现在了?这个感情基础有什么说不清的?”   李继扬又郁卒了:“我不知道啊!十□□的时候她坐我前桌,她扭过脸儿去是生气还是高兴我就得猜。二十□□了我还得猜!”   李渐冶不禁有些羡慕。多好啊,青梅竹马的初恋,知根知底,清清白白。不像他,来路不正。他于是说:“也许人家本来也没生气也没高兴。你要真是心诚,买好戒指,跪下来问一问。”   李继扬难得的沉默,然后他坚定地说:“我觉得可以。”   李渐冶心想,归根结底你这不是知道她想的是什么吗。我那位,唉,不提也罢。他眼睛酸涩得不像话,沉默地又和李继扬走了一个。   最后实在是太冷了,俩人干了两打,李继扬在那儿一个劲世界上幸福的人到处有,李渐冶也顾不上许多了,也不知道刷开了谁的房间,倒在床上不省人事了。   酒后乱是不可能乱的。但是俩人睡到了中午。给小乔急疯了。   她本来也没要找李渐冶,剧组反正关镜到初二。但林隽涯在找李渐冶,找到了她这儿。   林隽涯是下了晚会第一时间找了手机出来,想着虽然过了半个小时,但是新年快乐还是要给李渐冶补上的。然后他才发现他中午发的几条语音旁边鲜红的标志。   他窒息地想,这是什么意思?   然后他又查了未接来电,果然有一个李渐冶的,还有助理莫先的留言,说老板昨晚李先生来找。   所以李渐冶昨天还是回京去了?然后没见到人?也没有只言片语?林隽涯非常着急地回电话。但是关机了。他连夜回了东湖,也没见到人,只在洗衣篮里看见两件换下来的衣服。   林隽涯猜测他可能是又回剧组去了。已经休息了?生气了?那也是能理解的,站在李渐冶的角度,林隽涯觉得他不生气才奇怪。可是为什么只有一个来电?现在安全到剧组了吗?就这样他找人一直找到了第二天初一的中午。   然后他接到了李渐冶声音困倦的语音,林隽涯几乎是接通了立刻开口:“对不起,我昨天中午接到的紧急工作,跟你发了语音,晚上才发现没发出去。”   李渐冶心想,原来是这么回事。他手撑着额,有点头疼欲裂,但他还是说:“没事,我回剧组了。”   林隽涯本来想都不敢想李渐冶大年三十除夕晚上一个人到了车站等不到他是怎么一个情景,一下子被李渐冶的轻描淡写说懵了。他问:“冶冶?怎么会没事呢?真的对不起。你什么时候回剧组的?手机怎么没开?”   李渐冶按了按太阳穴,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旁边枕头上睡得非常扎实的李继扬。嘶。他后知后觉品出来,这事有点不妥。他再开口声音就压低了:“真没事,我理解。我上午...我刚醒。”   刚醒?是连夜赶路累了吗?林隽涯心想。不对。李渐冶没什么失眠之类的问题,但醒来就不大容易再睡得着。两人偶尔闹得晚了,第二天早上李渐冶往往也会生物钟的点儿就醒了。他忽然问:“小乔说你没在房间,你在哪儿?”   李渐冶一下子清醒地坐了起来。他是什么也没干,衣服都是整整齐齐的,但是这怎么说?他试探着开口:“小乔?她敲门了吗?”   林隽涯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嗯。敲门你没开。睡得这么沉,昨天累了吧。”   那边李渐冶又隔了一会儿,隐约听到门把手的转动声和关上门的咔哒一声,再有声音传来时音量就大了许多。李渐冶说:“还好。”   两人又说了几句,李渐冶说想去洗个澡,就挂了。   林隽涯放下手机,一瞬间的神色难以形容。他早上太着急了,所以做主拜托小乔破例擅自开了李渐冶的房门。小姑娘他见过,眼睛干净得一眼能看到底。当时那小姑娘清清脆脆的声音跟他一样着急,说房间里没人。   所以他到底在哪过的夜。不,在哪都不是问题所在。问题是为什么要说谎。林隽涯不想猜忌,但他无可避免地是想到最坏的可能。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一朝被蛇咬。   他决定等人回来了,开诚布公地谈谈。   要是李渐冶也有这个觉悟就好了。   可是两人注定是没这个机会了。一周之后李渐冶在庞胜德的组里戏份杀青回京,那天林隽涯亲自来接机了,然而坐在车里就明显感觉得到两人之间有点什么变化。原来两人是亲密无间的,窝在家里,即使各做各的,你敲你的平板我刷我的手机,气氛也都很自然很窝心。可是这会儿林隽涯开着车,李渐冶眼睛看着那边窗外,竟然有点相对无言。   或许是出于这样那样的意外,这样那样的阴差阳错,理智上再知道对方是有苦衷,是不得已,再互相信任,情感上当时受到过的负面伤害还是会留下痕迹,在不知不觉间一个劲暗中作祟。   更何况他们俩属于厚积薄发,前因一大堆。   这些前因在李渐冶回到房间收拾东西,又一次看见那只小铁盒子的时候终于爆发了。   心理和生理上的疲惫使李渐冶开了嘲讽:“也是,扔了怕被捡走,烧了又不吉利,可真是不好处理。”   林隽涯恍惚间觉得这个话在哪里听过,他看着他两只手指捏着的那只盒子,只觉得是人生两大噩梦。他叹了口气,走过来接了东西扔在一边,想抱抱李渐冶,李渐冶却没动。他只好走近他,拉住他的手,垂着眼睛:   “我真是忘了。”   李渐冶也垂着眼睛视线还在那破铁盒子上,没说话。心想好一个许你一生不做断肠人。真要只认识几个月,会立下这种誓言?真要早分了,会一下子借出去那么大一笔钱?如果他现在实实在在原原本本告诉我还来得及。   却听林隽涯忽然问:“你年三十那天晚上到底在哪?”   这简直是火上浇油哪壶不开提哪壶了。李渐冶猛地抬起眼睛盯住了林隽涯,非常冷凝地笑了:“在高铁站看你的节目呢。”   林隽涯一时忡愣,飞快地心疼了一下,这才意识到那天来找他、跟他回家的人是以怎样的方式获悉了自己的去向。可是话已经问出口了,不得到答案林隽涯不知道下次他还有没有勇气再问。于是他坚持问道:“第二天中午你电话的时候...旁边有人吗?”   李渐冶点点头想,行。他还怀疑起我来了。我现在说我当时旁边有人,你能怎样?但他到底没那么虎,只是说:“你既然不想扔,那我走吧。再联系。”   说完他不再看林隽涯一眼,走了。留下林隽涯一个人站在自家走廊里发愣。   李渐冶就这样又搬回自己那小公寓了。他让小乔回家休息,小乔临走难得踟蹰了一下,说:“冶哥,你和...你没事吧?”   李渐冶沉默了一会儿,说:“没事。小乔,以后什么事儿先问我。”   小乔忙不迭点头。心想什么情况,林野要BE?不要吧妈妈我刚进坑。   第二天林隽涯再三道歉,后来又上门了几次,两人终于在这一年的情人节和好了。没办法啊,两人都忙,没时间在感情问题上死磕到底,互相心里都还有对方,细枝末节的只能按下不表。李渐冶这几天休息中间还试了几个戏,还接触了一个墨镜牌子,签了初步合同,甚至超哥新带来的合作意向里还有个找上门的美剧。超哥只是新奇地带着给李渐冶看看,并没有要给他签的意思。林隽涯也说,那是另外的路子。这事儿就过去了。   徐宜良的《封山令》没有蹭过年档,他瞄的是年后到清明这段时间。徐导受启发学了一套很商业的发片模式,轰轰烈烈的试映式、综艺、访谈等等的造势几乎让几个主演脚不沾地。万众瞩目之下,《封山》上映了。   这一年被武侠迷们称为武侠电影的中兴之年。徐宜良《封山令》一炮而红。步步紧逼的故事,紧张刺激的武打,美不胜收的画面,令人唏嘘的结局,观众大呼过瘾。当然令人印象最深的还是其中鲜活的人物形象。浩气两肝胆的大侠,一剑问道心的剑客,渡人难渡己的高僧,仁心施妙手的医者,还有童言无忌的小和尚和来去成谜的明月楼主人。每个角色都仿佛惊鸿一瞥,引得观众忍不住挨个探索,他们背后还有什么故事呢?这样快意恩仇、引人入胜的武侠电影真是好久没见了。从上映第一天开始《封山令》就引发热议,后来更是被好事者称为新武侠电影之光。   李渐冶在试映会看了最终版成片。看着看着还是那个问题,为什么中间很多镜头都是他挨着林隽涯?不是,为什么独孤兰总是挨着温钰?比如一袭紫衣的温钰第一次现身,敌友难辨,独孤兰一剑挑了他系在下颌的冠带,再比如逃杀途中很多六人组的镜头,季清溯身边当然常常是仙医谷遗珠风帘幕,他隐隐把她护在身侧;苦别大师常常带着小和尚,大师当然护着徒弟;所以就剩下那俩。有时两两为战也好,为躲避追杀分兵行动也好,就常常是温钰和独孤兰一道。后面就更奇怪了,几人铩羽归去,一年后在仙医谷不约而同的祭奠,也是季清溯先到,独孤兰和温钰一起后到。再十年后,昔日友人拜访锻刀山庄,又是两人相携而来。   请问你们两个是归隐江湖双宿双飞去了吗?   李渐冶不懂,有的人自然懂。姐妹们!独孤兰和温钰你们Get到了没有!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姐妹们还不懂吗!徐导大手子!于是一个名叫玉兰花的CP超话悄然诞生。粮少?不是问题。其中一个不是影帝林隽涯?以前的古装片素材用起来。另一个独孤兰的演员作品少点,但也有一个古装电视剧嘛,够用了够用了,动起来动起来。   当然也不是全都是正面的声音。有人喜闻乐见,迷季清溯、独孤兰他们迷得不行,就有人看不顺眼。尤其是,这个时间段儿不年不节的,本来是电影市场的淡季,可是《封山》的票房过于一骑绝尘,隐隐要进历史前十的架势。可让有些人扎了心红了眼,脑筋就难免用到了歪处。   圈圈瓜先锋V:《封山令》无女主?只怪男一男二太亲密!【图片】   企组第两百号V:硬核真糖,李继扬李渐冶片场亲密相拥【视频】   圈里爆爆爆V:因戏生情?小编带你深挖两位当红实力小生的罗曼史【链接】   娱乐第一阵V:我发表了头条文章《从季清溯到李世民,我的身边一直有你》   接到超哥电话的时候,李渐冶已经进了徐导的新戏。电影名字暂定《返祖》,不过这也不好说,徐导透露片名还要再看。   “我就是来问个准话儿,你跟那个李继扬没什么吧?小乔说你俩关系挺近。”   “...能有什么?”   “咳咳,有什么有有什么的办法,没什么有没什么的办法。咱们得先跟他们那边通通气。”   李渐冶一言难尽地问:“超哥,你对我是有什么误解?”   超哥沉默了一下,说:“我是觉得你不至于。也不敢。但是你俩那个视频实在是,怎么还进了一个房间?”   ?李渐冶一进组基本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这会儿一阵问号:“什么视频?”   “应该是在之前你那个唐朝的组里拍到的。你和那个李继扬脸对脸闷在一件大衣底下,像是在接吻。”   ???李渐冶边拉群边点开了微博。他真的给跪了。那大过年的,荒郊野外的,还有跟拍??镜头没给你们冻住?还拍了那么久?他小号关注的几个超话里基本都是鬼哭狼嚎。那当然啊,他关注的都是些什么,林野的超话。   房子塌一片。   不过这些都不是紧要的。李渐冶迅速弹了个视频通话。林隽涯那边没接。他想是不是在忙,但这会儿也顾不上了。李渐冶生平第一次一个电话打两遍以上。等到“对方已拒绝”的提示占据了整个他和林隽涯的聊天界面,那边才终于接了。      ☆、第三十六章 愿被你抛弃   林隽涯戴了个墨镜,看不清楚表情,但看得出是在车上。李渐冶正不知道怎么开口,林隽涯忽然问:“徐导这个戏还挺顺利?你进了组也没听你提过。”   这...倒是。以往李渐冶进组,下了戏基本都要和林隽涯视频很久。遇到找不准感觉,卡了戏,自然而然会跟林隽涯请教。但徐导这个戏。进组以来别说请教了,两人视频都很少。李渐冶焦急的解释忽然就说不出来了。   一时间有点尴尬,林隽涯那边忽然说:“渐冶,晚上什么时候下戏?我过去一趟。”   来了。李渐冶沉默地点点头,到底也没开口提微博上的传闻。   《返祖》基本是绿幕戏和室内镜,拍摄地就在京城。林隽涯来得很快,他到了剧组李渐冶刚刚结束工作。此时超哥已经跟李继扬那边的工作人员联手带了一波节奏。完整的视频找大V发了,两人半夜蹲酒店楼底下喝酒,这要是那种关系能在外面幕天席地的喝酒吗?一看就是俩铁子。又道歉了说不应该过量饮酒,没有起到好的模范作用,澄清了是剧组放假期间,没有影响任何拍摄进度,谴责了无良狗仔的跟拍行为。   一套操作下来基本上大家哈哈哈地就过去了。   可线上平息了,线下,李渐冶觉得就没那么轻易过去了。   李渐冶气喘吁吁赶回房间,林隽涯已经坐了一会儿了。他也看了舆论走向,心里已经差不多明白了。甚至对两人最后勾肩搭背进了一个房间只是有点小不舒服。   因为心里有更不舒服的。更不舒服的就是李渐冶的隐瞒。但他这会儿看见李渐冶微微泛红的脸和稍显起伏的胸口,在心里叹了口气,坐在床上冲李渐冶招了招手。   李渐冶走过去,俯身给了林隽涯一个拥抱,然后挨着他坐下来。   “是过年那天晚上吗?”林隽涯问。   两人并排坐着,距离倒是不远,但是无端有点不尴不尬。李渐冶点点头:“应该说是那天早上。冬天天亮的晚,视频又故意引导。林哥,真的什么也没有。”   轮到林隽涯也点了点头,他说:“嗯。我想也是。你平时烟酒都不沾,也...也不是那样的人。可是为什么要骗我?”   那样的人。骗。这俩词简直是死穴。哪样的人?出轨的人?随便的人?出轨李渐冶是做不出来的。至于随便的人,他跟林隽涯是怎么认识的,俩人谁是正经人了。至于骗,李渐冶觉得跟林隽涯比起来他这才哪跟哪。   再开口时他就带了点生硬:“没想骗你。怕你多想。”   “行。我不多想。媒体可不一定,这次背后挑起的人也不一定。以后稍微保持点距离吧。”   李渐冶有点火了,他离开林隽涯身边,翻身躺上床,后仰着靠上了枕头,反而笑了:“林哥,咱们家不是不兴□□那一套吗,还干涉我交友呢?”   林隽涯这才取下了墨镜,扭头看着李渐冶,问:“你和别的男人搂搂抱抱,晚上一张床,我干涉一句不应该吗?”   “你和别的女人都奔结婚去了,向我解释一句不应该吗?”   ?林隽涯问:“什么结婚?”   “你那盒子里锁的不是结婚照?‘许你一生不做断肠人?’白衬衣,半身照——”   “你看了?你不是说没看见吗?”林隽涯感觉一瞬间身体里的血液都被抽走了,情商清空,说话大失水准,“你知道孟夢了?”   李渐冶比他没好到哪去。从前知道林隽涯和孟夢在一起过,他也纠结。但纠结的大部分还是,为什么林隽涯瞒着他,以及他要怎么反应。   可现在,孟夢两个字从林隽涯嘴里说出来,这个事儿才有如实质一般在他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们当初到底在一起多久?他对她...有多用心?后来分开了还合作了那么多次是怎么回事?甚至公司还起了那么个名字?时隔多年还愿意解囊相助。两个人到底感情到了哪一步?真是朋友介绍吗?或者像他一样,开始于一段露水情缘?   他又想起他进路荐南导演的《小苹初见》剧组之前,林隽涯口口声声说什么他进组他会一直盯着。盯着什么,恐怕当时林隽涯都不知道孟夢就是女主角。不然为什么也没拦着他?他或许是看见孟夢的微博才知道的,这才匆忙赶去片场的。李渐冶被这个想法惊到了。感觉被从头到脚用凉水浇了一遍。   所以他当时以为,林隽涯是担心他被何遣和冯曼语搞出来的直播侵权热搜影响拍戏,来探班。实际上可能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他...那天孟夢莫名其妙转发了微博,林隽涯八成是看了她的微博才急匆匆赶来的。所以林隽涯那回来探班时一开始的反应不同寻常。   他又想起进《小苹》前,有一天他看《血色上海》,还向林隽涯请教感情戏。感情戏,怪不得林隽涯当时没正面回答他。《血色》里林隽涯的感情戏不就是和孟夢演的吗。   从前那些疑窦丛生、隐而未发的细节纷至沓来。李渐冶仰倒在枕头里身上一阵阵发冷。   他强迫自己寻找一些温度,看向僵着一个姿势坐在床边的林隽涯。这个男人为了一则似是而非的传闻大老远跑过来找他,他邀请他同住,为他下厨,为他寄来好多东西,有衣服有药物,都是关爱,还有从前一字一句为他录的有声书,为他料理的那些麻烦。他是爱他的。李渐冶努力地做心理建设。都过去了,那是他曾经爱过的人,可能是真的最近遇到了困难。难道要他对爱过的人不闻不问、无情无义吗。那就不是林隽涯了。   可是心里的撕扯和恶意的猜测还是无限蔓延。他又想起了两次林隽涯的失约,还有再之前的。   一次是临签约,一次是大年夜。   这时林隽涯也在做心理建设,他觉得不能放任两人之间再沉默下去了。他靠近李渐冶,收拾心情,握住了他的手,问:“渐冶,你在想什么?”   李渐冶觉得头疼,他含糊地说:“想你放我鸽子。”   林隽涯也知道过年那次是两人绕不过去的坎,他点点头:“是,是我不对。我发现消息没发出去的时候就吓坏了,对不起。我真的会补偿你的——”   “你失约也不是第一次。”李渐冶截口打断。   林隽涯一愣,问:“你说什么?”   李渐冶不想再提什么在天涯,只得面无表情地吐出俩字:“建安。”   林隽涯不料他会翻旧账:“你一直耿耿于怀?你当时就可以跟我提——”   “我有什么资格跟你提?让你放下工作来陪我?”   “什么什么资格?渐冶,都是我答应你在先,自己又没做到的。有什么不能提的?而且我以为相爱的人无须谈什么资格。”   “是吗,那你为什么什么都瞒着我?相爱的人吗?我以为我只是个约炮的人呢。”   这句话把林隽涯惊住了,他难以置信地望着李渐冶,手不知不觉松开了。可李渐冶郎心如铁:“你在和我现在一样的年纪可以对孟夢坦白,甚至比我现在还小几岁,还是取向那么沉重的事,对我为什么不行?”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他想。我还能去找人家女方说什么吗。你爱过的人,然后不爱了。   是不是我也是这个结局。   他想起超哥说,你有了作品才能有底气,将来跟林隽涯分手了才有余地。你自己成立工作室,将来才有余地。也是默认他们将来一定会分手。虽说这个年代了,男男女女,即便有婚姻关系的都不一定能白头偕老。可是为什么大家都这样想呢。一段感情,似乎每个人都不看好。林隽涯其实是不是也一样。   “你真觉得能瞒得住?都在一个圈子里?我不迟早发现?实话实话,在拍小苹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事事遮遮掩掩,两个人怎么处?所以你是不是压根儿没想跟我...林哥,我是对你存着长久的心思的,我本来相信你也一样。”李渐冶只觉得这个话说出口,是赤条条一颗心交出去任人宰割。   而林隽涯被他这一顿接二连三的说得也头懵。他接受不了的是,原来李渐冶早就知道,但他一直也没说。   两人性格天差地别,经历各有不同,在有些事上却不约而同选择了缄口不言。   林隽涯回忆起年初那个他彻夜未眠的纠结夜晚,以及第二天李渐冶的若无其事。他当时只顾着庆幸,却忽视了特别重要的一点。这一点如今细想起来令他难以呼吸。就是李渐冶接受得太好了。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他们约定的所谓签约、所谓聘礼都不会实现。再想想他早就知道了孟夢的事,也是这么一直不做声,冷眼旁观。所以他是从未信任过我吗,林隽涯痛彻心扉地想。   李渐冶看着林隽涯的沉默,心里止不住地滋生出一些难过。行,真行,真狠,人狠话不多。还是啊,不解释。话都到这份儿上了,还是没个解释。   两人几乎同时问出了后来都追悔莫及的一句话:   “你是不是从没信任过我?”   这种话在两个最亲密的人之间,说出来就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基本是到头了。   李渐冶和衣躺在枕头上,抬起一只手臂,小臂遮住闭着的眼睛,轻声说:“我想信任你,你给我机会了吗?”   “你既然知道了,也不问,是信任我吗?”林隽涯喃喃地反问。他坐在咫尺之外的床边,两人却好像隔了千山万水,隐约觉得这回不会像不久前李渐冶拂袖而去那回一样善了了。或许那回也根本没有善了。他难受得垂下头,手肘撑在双膝上。怎么就到了现在这个局面?   可李渐冶心里想的是,你不愿意说,我上赶着问,我是贱吗?他放下了手臂,坐了起来,一只手搭在床边的男人的肩上。心想,无所谓,我在你面前贱就贱了。他问:“好,我问你。为什么我进路导的组,那会儿你没告诉我你和孟夢的事?”   “我...”林隽涯无言以对。因为当时人还没去之前他确实没注意,后来知道的晚。也未料到如今生出这许多风波。但李渐冶现在这么问,他觉得答案是什么都无关紧要了。   “我再问你。我看见了你那宝贝盒子,你为什么还是没说?”林隽涯耳朵里轰鸣不止。他想,为什么,因为害怕你发现你曾经跟她在一个剧组呆过,害怕你难受。   李渐冶还是没放过他:“我最后问你。你们,”他深吸一口气,“你们今年见了一次吧。你那天晚上不对劲,第二天我找你聊了没有。”   林隽涯哑口无言。找了,你找了。他如梦初醒,原来他以为的,为了两个人好的自我安慰,为了不伤害李渐冶的隐瞒,为了将来做的谋划,原来这一次次都是错过李渐冶给他的机会吗。   “你跟我说实话了吗?如果我今天没说破,你还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李渐冶被他一直一直仿佛没有尽头的沉默折磨得肝胆俱裂,他收回了搭在林隽涯肩上的手,一拳捶进被子里。   一锤定音。   李渐冶荒谬地想,这叫我没问你?我不信任你?又过了很久,林隽涯也没有转过身看他一眼的意思,他才垂着眼睛开了口,眉眼冷得仿佛没有温度:   “行。你走吧。”   林隽涯强迫自己神志回归,他想说什么,但一转头看见了李渐冶脸上的神色。他从没想过两人会到这步田地。他做了那么多努力,费了那么多筹谋,那么爱怜、那么放在心上的人,此刻面对他像是冰封一样。那么他做的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于是他点点头:“好。你照顾好自己。渐冶,再见。”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关上门出去了。   其实林隽涯一贯的做派就是这样,习惯一个人凡事做得漂漂亮亮。开头嘱咐李渐冶一句,别担心,办完了再跟李渐冶说一句,没事了。   而李渐冶一贯呢,知情识趣,林隽涯不愿意说的,他绝不多问一句。悄无声息摸清林隽涯的喜好,不露声色地慰贴到林隽涯心坎儿上,同时也绝不越雷池半步。可两个人的关系早非当初,不需要谁一味逢迎,被动着接受,有了疑问立刻问出来,总好过骗自己没关系。猜忌和委屈在你意识到之前就会慢慢累积。   说到底,李渐冶还是对两人最开始约的那段儿耿耿于怀。他这人做过的事儿不愿意回头,什么后果什么债担就担了,唯独遇上林隽涯爱犯纠结。他也是生平第一次后悔,后悔不该在那个场合那个情景开始这段关系,也后悔就这么不管不顾把人赶走了。如果两个人是正常认识,然后谈恋爱...   他掀开被子堆在身上,闭上眼睛想,正常认识,林隽涯凭什么就看上他了。   这段感情开始就离谱,到现在这个场面怎么收拾。李渐冶翻身起来,冲到门边,房门外的走廊空无一人。林隽涯最后那个背对着他坐在床边、离他恨不得八丈远的冷硬背影蓦然冲进脑海。他一瞬间鼓起的冲动和勇气又很快退却,回到床上。房间里暗暗的,他把脸埋在被子里。心想,愿被你抛弃。      ☆、第三十七章 阵痛   其实林隽涯没有立刻就走。他的车在李渐冶楼下停了很久。   很多过往在他脑中呼啸而过。他记得也是在这个驾驶座上,曾经的李渐冶不管不顾地跨坐在他腿上,伸出一点鲜红的舌尖舔着嘴唇来吻他。那么热烈,那么直接。是什么让他变成现在这样,这么冷酷,这么伪饰。   正是你自己,林隽涯想。李渐冶那么聪明,当初就不该选择隐瞒。可人生有多少悔不当初。他的热情和坦诚就是你自己亲手浇灭的,林隽涯不无自虐地想,你活该。   可他又没勇气回去。除了一句苍白的对不起和无以弥补的伤痛,他还能给他什么呢。还有年轻的恋人看透一切的洞彻。林隽涯此刻的狼狈和伤心丝毫作不得假。   他最终把双手从脸上移开,发动了车子,驶进了夜色里。   情场失意,职场该得意。李渐冶确实如此。这一年他参演的三部电影全部上岸,每一部都是口碑之作,影片制作精良,全员演技在线,票房也都很漂亮。   李渐冶爆了。   他的老粉称今年是演员李渐冶的元年。躲过了嵇康带着酒香的琴音袅袅,躲过了独孤兰仙气飘飘的白衣长剑,你躲不过你从阿迟身上看见的初恋的身影。如果你记忆里没这个人,那你也必会爱上纯白的孟里。如果他的决绝还没有打动你。那你八成是别家的。   李渐冶有个奇特的点,他的粉丝真是又爱又恨。就是你说他一脸冷淡相吧,可是这人贼有CP感。不是跟哪个特定的搭档,是哪个都能有。玉兰花就不说了,已经和林野超话建立了稳定的、长期的友好睦邻关系。最近有个后起之秀势头很猛,人称击剑CP。超话名字就能看出来,又直接又明了。该CP的粮也是直接得不能行。   最新的粮是徐导的新剧组安排的宣传采访,有个快问快答,题目都是选取的网友提问。有个问题问李渐冶,说他荧屏处女作就是给李继扬演配角,网传的庞胜德导演的古装大剧还是李继扬是主角他是配角,会不会心里不平衡。要说这个问题也好回答,李继扬毕竟出道更早,直接说他资历高、实力强没有心里不平衡就行。情商再高点,可以说一个电影就一个主角,其余的演员要都心里不平衡那还拍不怕了。   但李渐冶是谁,看他给你走寻常路吗。这种快问快答他就没怕过,答的比问的字数多就算他输。他言简意赅:“我愿意给他作配。”   之后李继扬还转发了这个采访视频,说听见没,他愿意!   还是啊,直男嘴里说出什么来你都别惊讶。   后来粉丝们发现,冶哥不仅仅是和男演员,他和女演员的CP感也很强。影迷说李渐冶很有些老派男演员的气质,文戏扎实,一双眼睛里面一点浅淡的光,那个光感染力极强,它的名字叫做深情。他演的阿迟和小苹也已经上了年度催泪榜,甚至就是孟里和安那种玻璃渣拌糖,李渐冶也能演出甜味儿来。片场拍摄流出来几张照片更不得了了,又唯美又浪漫。偏偏电影那么虐。粉丝们直呼,冶哥什么时候能好好和姐姐们谈一场不是悲剧的恋爱啊!跪求小祝给我哥多接点儿HappyEnding。   可是小祝能做他们冶哥的主吗?当然不能。要说祝文超见精识精雷厉风行,在圈子里不说拔尖儿吧,也是号人物。可是遇见李渐冶他也实在没有更多的办法。   眼下这会儿李渐冶还没有那么爆,还只是小红,超哥还未能知道未来年内自家艺人人气和口碑爆表的盛况,但看着《封山》闻风而动来接洽李渐冶的电影本子明显多了起来。可李渐冶呢,那边儿跟他自己亲妈打了个招呼,转过头来就力排众议签了早前找来的那个美剧。   那天破天荒进了徐宜良剧组的那个娱记,其实快问快答还问了李渐冶一个问题,问他第二次跟徐导合作感觉如何,拍摄内容方不方便透露一点。   听了这个问题一向答得飞快的李渐冶罕见地停顿了片刻。他低垂了视线心想,感觉如何。他没有感觉。进入拍摄和下了戏有种撕裂感,拍这个戏他一分钟都不想休息,恨不得一天拍个24小时,闲下来时他甚至很不愿意一个人呆着。幸好这个戏李渐冶是第一主角,拍摄任务很重,才免去了他很多的胡思乱想。下了戏他也是大把的时间花在琢磨剧本上,毕竟没有人再陪着他一句一句地抠台词,听他分析角色,陪他设计语气神态,肢体动作。   至于拍摄内容,李渐冶想,他倒很羡慕剧本里那个未来社会的人。多好啊,见过的人自己的脑子记不住脸,再见到就算脑袋上的蓝光告诉你,你们曾经相识,你心里关于情感的记忆也不会有具体的面孔。奈何这个轻松主人公是没有的,他能记住脸。李渐冶也和他演的主人公一样,不可抑制地想念着一个人,一张脸。最后他面对镜头,少见地输了:   “感觉很充实。徐导这部新戏具体内容还是留给大荧幕吧。其实对我来说每一部戏每一个角色都是全新的挑战,我很幸运,入行以来遇到的良师益友...很多,他...他们给予我帮助良多。”   没几天林隽涯看这个采访视频,看着李渐冶波澜不兴的神色,低敛的眼睛,听着他不经意流露的诉说和不留神带出的停顿,林隽涯心如刀割。比前一分钟听见李渐冶信誓旦旦对另一个男人说愿意还要透骨砭胸。所以他对他也有一些怀念和不舍吗。林隽涯不知道。   这个时候距离两人决裂才将将过去一个多月,正是人间的四月天。一年春雨来潮,几番黯然魂销。林隽涯觉得他已经熬过了不知道多久,怎么才过去一个多月呢。未来的日子要怎么办。   他未来的日子里会不会还有李渐冶呢?现在看来是不会了。那天李渐冶让他走,他真的走了。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接到过李渐冶的任何只言片语。甚至有一天林隽涯收到一封同城快递,李渐冶连东湖的钥匙都给他还回来了。林隽涯手心里握着那枚小小的钥匙,在玄关里坐了俩小时。   但是他消沉的时间不是很长。   他逼迫自己起身找点事情做。他慢慢地收拾了一遍家里,该清的清,该留的留。他锁上了短暂地属于过李渐冶的房间,把李渐冶送给他的那套香水珍而重之地收到了盒子里,把办公地点从书房移到了李渐冶酷爱的大榻榻米沙发,沙发配的毯子则被林隽涯抱回了卧室。他甚至在他养着心肝宝贝绿植的阳光房里留下了一样杂物,就是已经被抽了一支的那包烟。   然后林隽涯收拾心情,拿着清理出来的旧物去了公司。   他失去了一个人,但他承诺过的事还是要办的。   他把那只潘多拉的盒子放进了一个抽屉,那个抽屉里还有一个文件袋。里面是他不久前拿到的一份亲子鉴定,一张汇款单,还有几张老旧照片。都是他和孟夢的旧照,什么场合的都有,共同点是右下角的日期很明确,都是十几年前的一段时间内拍的。加上鉴定表上的出生日期,能够得出的结论就是孟夢小姐琵琶别抱,交往期间已经和别人珠胎暗结。那张李渐冶以为的结婚照也在其中。林隽涯捏着打印出来的放大版叹气。这哪是什么结婚照呢,其实只是华戏那会儿刚刚开了照相馆,也没什么花样,林隽涯被凑新鲜的同窗拉过去起哄拍的合影,太美的承诺只是因为太年轻。   他当时害怕他看到了,不敢拿出来说。他现在恨不得穿越时光回到当时就摊开来好好说一声。   至于这个抽屉里的东西是往孟夢手里一递,还是他也无耻一回,直接发出去,林隽涯还没想好。现在他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只是不管怎么着吧,他这回都必要结了这笔旧账。虽然那个他对着暗暗许下誓言的人已经离开了。   所以说啊,发誓发誓,发出来的才叫誓,闷在心里的叫什么誓。自己心里犯的那叫嘀咕,自己给自己定的,那叫小目标。这年头的小目标可是有标杆的,透明量化,没到一定的门槛你都不好意思拿出来说。   林隽涯的小目标还是可以的。他从前一年忙到头也没什么目标不目标的,后来有了一个目标,再后来又没了。现在他要是不时不时的给自己整个小目标,他感觉随时随地想退休。毫无斗志。这样不好,林隽涯对自己说。中年男人,没了家庭已经很失败,再没有事业那也太丧了。他的这个念头在得知李渐冶要远走海外之后更加强烈。如果将来有一天他回来了,演艺圈出新人,都不能按年算,得按天算。将来有一天那个身材颀长、容貌俊秀的青年要是回来,他要为他攒点基业,为他留点地盘。林隽涯总算自己七弯八绕犄角旮旯脑补出了一点动力,总算找回了一点从前那个闲不住的工作狂的影子。   李渐冶不知道有人在想着他默默发力,事实证明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他这边儿人还在徐宜良的组里,超哥就快坐不住了。他手底下的艺人好几个,也出去过几个比较红的,但是代言像这么呼啦啦一下子找上来的还真是第一回见。代言这个东西,不像作品,没有一步一个脚印、慢慢积累这一说,也没有什么道理可讲,有人机关算尽、挑来拣去也留不住一个像样的品牌方,有人却好像天生会获得一些品牌的青眼。当然也要扛得住压力、禁得起诱惑。眼界也要有,人气上升期,那种开个网页往外蹦十七八回的小广告该拒绝还是要拒绝的。从前有个牌子开了大价钱要签李渐冶,李渐冶拉着超哥、小乔三个人查来看去,发现这个品牌厂商找不到,代理商像个空壳,连网店上都是差评,超哥死活跟公司拒了。本以为手底下这个小伙子吧,按他的这个脾性,信贷金融产品不接,挂牌多的不接,差评多的也不接,不是他看不上品牌方就是品牌方看不上他,整个艺人生涯还能不能接到代言都两说。谁知道,忽然一下子苦尽甘来。人哪,耐得住寂寞才享得了繁华,一直以来辛苦维持的形象总算有了回报。   然而李渐冶不知道又是哪来的什么毛病。跟超哥说代言的事情他不懂,一脸乖巧地表示什么牌子什么背景的他也不懂,都要仰仗超哥多帮他把关。超哥一听这个他调调就知道没憋什么好屁,果然下一句李渐冶忽然说,超哥我不想接服装代言。   超哥沉默了一会儿,说:“行。你再跟我说说,徐宜良的戏是不是也不再接了?武侠本子是不是也不接了?还有什么跟那一位沾边儿的不能接的?咱们一气儿说明白了。”   看李渐冶没说话,超哥继续问:“不愿意说?那也行。我再问点儿别的。以后的工作怎么说,我这边儿还给你看本子不看了?还是你自己飞到那边儿自己看?明年你的约到期了还在不在西星的无所谓,还在不在我手里呆了?还在不在国内呆了?”   李渐冶笑了。大眼儿一看笑得还是那么规规矩矩,以超哥最挑剔的看艺人的眼光去看,他笑得还是那么俊秀,跟最开始签下他的时候一样,好看得不行。然而总觉得又有哪里不同。李渐冶就顶着这么一张笑脸,说:“看,超哥,还是得您帮我看啊。你放心,散散心我就回来。明年我的约,您去哪,我去哪。”   超哥放心了。被李渐冶这个渣男一句话又成功捋顺了毛了。他点点头。放心地把手下这名大将打包送上了飞机。   实际上他也没什么可不放心的。他得知李渐冶人那边儿有个亲妈,而李渐冶本人流利地一口当地话,贼溜,那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去散散心也好,超哥觉得什么情啊爱的,真是害人不浅。小乔说李渐冶戏多的时候还好,戏少的时候一个人往片场边上一坐,能管小乔要八百回手机。超哥说那既然没有他的戏你就把手机给他呗。小乔委屈得简直心力交瘁:   “冶哥非要给我拿着啊,还说如果要是发现他打电话、刷微博,就立刻把他手机抢了。”   ☆、第三十八章 流浪   就这样分手、杀青、紧接着离开,李渐冶没给自己任何缓冲或者回头的机会。出发的那天李渐冶罕见地自己发了个微博,拍了张候机大厅的落地玻璃窗。是他的倒影也看不清楚,外面的景色也看不清楚。看啥啥不清。说明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李渐冶V:   漂洋过海。【图片】   候机的时候李渐冶翻了翻评论,果然他的粉丝纷纷表示不满。说哥别整这些花里胡哨没用的,我们只想看脸。看不到脸的话哥你还是歇歇吧,把小祝哥给我们放出来。还有问他漂洋过海去看谁。他面无表情地连删了几个热评,终于看到一个像模像样一点的,有个铁粉问他,出去度假吗。李渐冶一边高抬贵手把这个评论留到了热评第一,一边自嘲地想,他这去度的哪门子假。有人陪着才叫度假,一个人叫流浪。   章教授是亲自来接机的。章教授就是李渐冶的妈妈,章晴澜。旅居此地这二十来年了,叫她大名的人已经很少,都叫她章。看着高挑帅气的儿子迎面走来,十几个小时的密闭航班也没折损他半点英俊,章开心地笑了,走上去给了李渐冶一个大大的拥抱,并说:   “渐冶,我想你。”   李渐冶对这种西式的打招呼方式适应了几秒,然后轻轻拍了拍妈妈的肩:“我也想你了,妈。”   “让我看看。为什么我的儿子能这么帅气?天哪,快跟妈妈说说,是不是追求你的男孩子特别多?”   李渐冶心说我的妈,这话还是回家说吧。但他转念一想,这里也没什么人认识他吧。他微笑着说:“没有。肯定没有追求你的男孩子多。”   章更开心了。兴致勃勃地说起一位男士,是滑雪爱好者,冬天来这座小城附近的雪山滑雪而相识。她说起话来雀跃极了,说现在借住在家里,请李渐冶不要介意。   李渐冶心里哼笑,冬天来的,那就是他在朋友圈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了。呵呵,滑雪滑到如今都五月了,滑雪都变成漂流了吧。不过看到妈妈状态这么好他也放心了。   回到家中,李渐冶收拾干净,妈妈就拉着他说话:“你不要现在去睡,晚上早早睡了,明天才不难受。我烤了饼干,你来尝尝。”   两人在门廊下坐了。   这座小城五月最美,三面环山,一面向海,一条大河横穿而过,气候极其宜人,晚上喜欢下点小雨,白天就很舒服。章这时候细看儿子的神色,才觉出了一点沉郁。那也正常,人有了经历有了故事,眉宇间是会变的。章想到了她前段时间在社交平台上看到的,又想到如今她儿子忽然决定过来。于是试探着问:“渐冶,我看到你是不是交了男朋友?”   李渐冶哈哈一笑:“您在哪儿看到的?”   “好像是说深夜买醉,”章回忆着说,“你们两个夜晚一起喝得大醉,举止还很亲密。”   李渐冶思索了片刻。哦李继扬啊。他说:“不是他。那就是一个朋友,一个同事。”   章哦了一声,给李渐冶倒了杯茶。她忽然又问:“他不是,那么谁是呢?”   李渐冶手里捏着一块新鲜出炉的重黄油曲奇,正在盘算这口下去得多跑几公里,觉得还真是被李继扬带坏了。闻言他没再多想,一口咬了大半块。黄油曲奇,谁吃谁知道。吃了第一块,基本这包就没了。口感既有饼干的香脆,又有黄油的浓郁,非要吃到一嘴饼干渣才能满足。李渐冶就是嘴角一点饼干沫,吃着吃着眼睛就模糊了。真的太好吃了。跟别的一点关系也没有。   章叹了口气,走过去坐到他旁边,拍了拍他的肩。于是李渐冶在见到亲人的第一个下午,为了一口饼干哭了半个多小时。而后章女士作为一名卓越的心理学博士,中文或许退化了一点,专业素质一点不虚,三言两语把李渐冶那点事就搞清楚了。   “唉,渐冶,我不知道。在我看来两个人是该互相坦诚,他不该那样欺骗你,”章忧愁地说,“瞧,这就是为什么我从前也坚持不给你做心理咨询的原因。我当然会觉得你是对的,你是好的。这对你解决问题没有很大的帮助。”   李渐冶这会儿平复了很多了,一个接一个地吃了小半个盘子的饼干,罪恶并快乐着。他说:“没事儿。您别担心我,都过去了。我来这边陪陪你,拍拍戏,就忘了。”   章看着儿子,缓缓地摇了摇头。怎么会都去了呢?她的儿子,她虽然在他很小的时候被迫离开了他的身边,但她很知道他。李渐冶不是个情绪外露的人,别说她没有见过他这样为谁痛哭过,她连他哭都没怎么见过。还有他的故事里那个林,听起来也不是个有始无终的人。章自己对家庭、对伴侣心灰意懒,没有执念,但她不会强迫她儿子也这么想。她当然觉得李渐冶值得天底下最好的人,但这件事到底该怎样开导儿子她也拿不准。章暗自想,还是要请一请从前的那位朋友。在那之前还是别再惹儿子伤心了。   于是过后两天李渐冶就没再听他妈妈提起过此事了。她很开心地介绍了那位滑雪爱好者给李渐冶,然后三个人在周围爬山看海地玩了一圈。至于为什么只有两天。第三天李渐冶就飞到另一个城市参与到了剧集的拍摄当中去。   这个剧讲的是一个另类的末世,2300年,人类最后一批星际移民已经抵达了新的栖息星,合作国最后一次对母星地球展开搜索,力求不丢下任何一名同胞。其中一支小队被派往大陆腹地。人类之所以要离开地球,根本原因是资源枯竭和频发的□□,可是这支小队惊奇地发现,随着两百年间人类的陆续撤离,这片大陆的生态居然有了趋于稳定的态势。他们一路上发现了不少人类聚居地,由于全球网络早已中断百年,长途联络不通,这些聚集地都发展出了各自的形态。有高度军事化的森严堡垒,也有文明退化的原始部落,有流窜劫掠的高科技犯罪团伙,也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世外桃源。这支队伍就在其中艰难求生,尝试伪装潜入不同的聚居地,发生了一系列啼笑皆非的故事。后来他们慢慢地发现了一连串的不同寻常,似乎与几百年前母星地球生态的崩溃有关...   李渐冶演的就是这支小队里的一名武力值爆表的狙击手。看看看看,这就是亚裔的刻板印象,不是贼聪明就是贼能打,一个狙击手能给套个近身作战无敌的人设。行吧。拍摄第一天鹰钩鼻的导演就被李渐冶过分漂亮优美的武术动作惊呆了,看了好几遍,直呼完美。李渐冶扬了扬眉。他的动作是专业练过的,好不好用不知道,好看是一定好看的。他语言也没问题,融入拍摄很快,镜头里他真人比照片显得更生动,更有故事。   于是导演和编剧一商量,这个特遣队队员,加戏。他的身手不是合作国军队训练出来的,安排了一两个镜头说他后腰上有神秘纹身,他沉默寡言但临危不乱,有时能带领队伍绝处逢生,他们路过的一个宗教至上的聚居地里的人和他瞳孔的颜色一模一样,身上也有纹身。所以他是什么人?是另有目的的潜伏?目的是什么?   行了,这就是个一看下一季都不一定能圆回来的设定。李渐冶也明白了,就往邪乎和神秘上演。   那边的剧集和国内的不同,不存在一整部剧几十集一气拍完的概念,都是一周一周地来,于是李渐冶就久违地有了些闲暇。   不过他也没太闲。他开通了一个账户,在他从前只做过听众的那个有声书平台。他托超哥跟那个平台谈了合作,也开了一档栏目。平台受宠若惊,给了李渐冶很大的自由。他可以按时上传录制好的内容,也可以在约定好的更新时间上线直播。李渐冶决定联系版权方,沿着历史讲下去。从前有个男人给他讲了隋唐,那么他就接着讲讲五代,而后还有宋,而后还有很长很长。有的故事已经惨淡收场,幸而这里的故事还可以讲很久很久。   聊以慰藉?算是吧。   除此之外,李渐冶谢绝了超哥提议的国内短期综艺。航班这个东西,实在是不可控,哪边耽误了都是麻烦。但是超哥递过来的几个这边的品牌代言却可以跑一跑。有家服饰品牌去年在金州服装周和李渐冶有过一面之缘,御用摄影师一眼就相中了李渐冶。奈何李渐冶总是婉拒,这位摄影师只好退而求其次,邀请李渐冶做他个人摄影作品的模特。李渐冶想了想答应了,但提出要自备衣服。   摄影师说:“感谢上帝!李,你肯来就太好了。Feel free to wear anything you want.”这摄影师眨眨眼,“or nothing.”   李渐冶一愣。摄影师立刻道了歉,说没有冒犯的意思,然后跟他约定了拍摄地点和时间。   李渐冶还是有些忡愣。不是为了这个摄影师。他当然第一时间听懂了那个邀请。很多时候就是这样的,相互有意就有意,没看对眼就算了,既不影响工作也不影响合作。他愣住了是因为不知从何时起,他就从没想过和...以外的人会有什么亲密关系。这个可能性就从他脑子里消失了,他就自动屏蔽了这方面的信号。李渐冶才意识到,原来他的爱和欲已经融为一体,那天他赶他走,他带走的不仅是他的心,也是他的身体。情与爱灵与肉,都有了太深的烙印。   就像他自己从林隽涯那里爱上的辛辣口味。一口鲜辣的食物入口,舌尖首先得到一阵愉悦,接着是无与伦比的满足。但其实辣并不是一种味觉,它是一种痛觉。美味其实也是灼烧,也是刺痛。   不要想这些。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不再想这些吗?李渐冶告诫自己。他已经做出了选择,而他也没有挽留。如果真的想他,就换一种想法吧。李渐冶抓起手机,看了看约好的最近一次摄影时间,点开了C-Intervals的官网。   唉。他们家衣服不带任何滤镜看也还是好心水啊。不过倒奇怪,这一季好像没有请代言的样子。李渐冶也管不了太多,闭着眼睛下了一堆单才感觉好受了一点。   李渐冶就这样在彼岸忙碌了起来,国内他凭借几个电影已经成了当红炸子鸡,他在那边犹自不知道,忙得昏天暗地。小半年就这么过去了。找上门的不仅是各种事业上的合作伙伴,还有昔年的旧识。   可真是个老伙计了,李渐冶这天回到尤城过感恩节,在家里的晚餐桌上看见这个人的时候不禁感慨。正是他最初来到这里时的那位心理咨询师。   “渐冶,Dan在放假,我和他说你来了,他迫不及待来看你。”几人正待入座时,章女士如是说道。话音还未落,她旁边的蓝眼睛男人就为她拉开了椅子,并对着她特别不怀好意地笑来笑去。   哦,不怀好意是李渐冶加的。人家俩好着呢。单身狗心里不平衡罢辽。还有就是李渐冶看他妈妈,跟他妈妈看他是一样的,觉得什么男人站在旁边都差点意思。于是李渐冶决定不看了。就和Dan聊了起来。   Dan的名字很有趣,既是英文名丹尼尔的简写,也是他中文名裴耽的拼音。裴耽是二代移民,土生土长的美国人,但学了一口流利的中文,还专门回国游过学。他惊艳地看着李渐冶说:“李,几年没有见面,你比十八岁更加漂亮了。”   李渐冶很少参加这种比较正式的美式聚餐,正新奇地看着他妈妈的男朋友往一盆子生绿菜叶上现拧黑胡椒,并在心里发誓要买一个送给李继扬,祝他吃草吃出凡味儿。闻言看了一眼裴耽,说:“从国内回来没两年吧你,就忘了?搁国内你说哪个男的漂亮会挨揍。”   裴耽依然移不开眼睛:“没有别的词汇。章说你遇到了感情问题。是什么人忍心伤你的心?”   李渐冶眼睛微闪,只是笑笑:“没人。”   裴耽看着他,放轻声音问:“没人吗?真遗憾。对我也不能畅所欲言吗,李?我保证不会评判你,我看待你的目光不会有任何变化,”李渐冶没回答他。裴耽见状,也没强求,只是说,“正餐还有一会,外面的花园看起来是散步的好地方。李,你愿意陪我去走一走吗?”   ☆、第三十九章 两三点雨   “你发现他有所隐瞒,但并没有及时反馈给你的伴侣。我能问问是为什么吗,李?当然,如果为难也可以不回答。”   “没什么为难的,”李渐冶回忆着说,“总觉得他有他的理由。问多了烦人。”   裴耽恳切地问:“他表达过吗?说你烦人?”   李渐冶心想那从来没有。两个人在一起林隽涯从没说过一句重话,从没跟他红过脸。他说:“没有。他对我很好,但是...但是就是做事常常瞒着我。”   “哦,他瞒着你,你瞒着他,在一段关系里都不是最好的选择。李,为什么你会这么没有信心呢?不是指对你的伴侣,我是指你对你自己。为什么不敢问?”裴耽不愧浸淫此道多年,一语中的。   李渐冶看他一眼,两人好像回到了年少时无话不谈的时候。他回忆着说:“我不知道...开始时是觉得刚刚在一起,人有什么自己的事不愿意告诉我也是正常的——”   裴耽打断他:“为什么是正常的?”   是啊,为什么呢?   “亲爱的,你是不是对自己有偏见?你们的邂逅是多么浪漫,你说的晚会有那么多人,有的人之间可能整个晚上都见不到一面,说不上一句话。唯独你们两个能从素昧相识走到一起。这难道不是上天注定?难道不是中国人说的缘分?为什么到了你这里就好像成了什么难以启齿的鬼混?”   李渐冶哑口无言。裴耽还在继续:“你大学里也是学人际交往心理学的,情绪ABC理论不是必修课吗?起因看上去是你的伴侣对你隐瞒,你的结论是他不信任你,继而爆发失望和心理落差。可是你的结论是不是受了你的认知和信念的影响?【1】   “天哪,亲爱的,你是被自己困住了。”最后裴耽下了一个结论。李渐冶的姿态明明白白,事情过去了大半年,他的叙述里少了很多情绪,多了一些客观,因此听在裴耽耳朵里,他说的话字字句句都是余情未了,谁是傻子才听不出来。如果一个人说出的话可能是假话,那么眼神是不会骗人的。说到那个林,李渐冶流露出的目光都很不一样,裴耽想。真好啊,这是一对有情人。   李渐冶心里一阵一阵地惊醒又是一阵一阵地疼,但他脸上不愿意露出来,只是一阖眼睛一摊手,叹息地说:“都过去了。说什么也晚了,都这么久了。”   他说出这个话,那他是不知道这半年林隽涯是怎么过的。如果艾丁湖畔的APP能查看收听用户的信息,李渐冶就会发现他上传的每一章节林隽涯的账号都会点击好几回,偶尔他开直播跟粉丝念书唠嗑,林隽涯也必会准时准点上线。更别提他还总是能看见李渐冶穿着自家的牌子衣服满世界拍照。李渐冶和那个知名摄影师的影集因为全是C-Intervals的衣服,合作提案很快由莫先第一时间转递到了林隽涯跟前。林隽涯看着底片五味陈杂。人们常说镜头也能传达情感,林隽涯觉得那么拍照的这个镜头一定是和他一样爱上了李渐冶,每一张都饱含深情,每一个角度都那么完美。这本影集在不久的将来成册出版以后还要轰动,李渐冶粉丝基本人手一本就不说了,C-Intervals知名度也提了一个档。   不过李渐冶暂时还不知道这些。他最近有的忙。他在剧集拍摄现场意外被隔壁棚路过的导演看中,并顺利通过试镜,时隔半年再次准备投入到大荧幕的拍摄。   这个电影接的时候其实李渐冶有点犹豫,因为题材多少有点敏感。李渐冶的角色是一名杀手,他和搭档人前衣冠楚楚,人后悄无声息地取人性命。倒不是戏份多寡,李渐冶还是两个主角之一。主要问题是他的搭档,剧本设定,也是个男性。不只是男性,两个人还真的是一对情侣。   所以这就是男男版的史密斯夫妇吗,超哥当时这么问李渐冶。李渐冶迟疑了一下,说差不多吧。   “嗯。那你自己把握,我看着这个班底还可以。但是这个题材国内可能上不了。你要想好了。实在不行就赶紧回来。”超哥叮嘱几句就挂了。   李渐冶想,能不能上的吧倒在其次,多体验体验吧。反正他的剧集只签了两季,拍摄周期还有三个月,中间闲着也是闲着。于是李渐冶两边协调好了拍摄时间就进组了。   这就是个实打实的动作片了,导演对动作的要求就不仅仅是要好看了。既然是杀手,那么动作场面就要是招招致命的,花拳绣腿要不得,还要熟悉各种枪械刀具。于是李渐冶在拍摄之余就开始了真刀真枪的动作培训,每天都是真·腰酸背痛,晚上回去都得热敷贴膏药。   这天他趴在酒店床上敷腰,下巴枕在手臂上刷微博。国内正是年底,各大电影电视剧奖项的盛典近在眼前,微博上正是热闹的时候。李渐冶回想,去年这会儿他正在《冠剑凌烟》组里跟角色死磕,压根儿没参加。当然去年也没他的事儿。今年就不一样了,今年目前李渐冶有两个作品的提名,一个是独孤兰的最佳男配和最佳新人,一个是最佳男主的阿迟。最佳男主他是不敢肖想的,阿迟那个角色有几斤几两他心里有数。导演路荐南看得出也没有抱什么希望,宣传造势都是往最佳故事片、最佳导演编剧上面努力。独孤兰就不一样了,《封山令》上映已经过去了七八个月,再不出来提醒提醒观众就要忘了。徐导一马当先,金鹤电影盛典官博上但凡是《封山》的提名内容他都转发了一遍,剩下主创们也懂了,各自的团队都跟着搞起来了。李渐冶手指一划,就看到了一直没取消的特别关注。   林隽涯V:何处相思明月楼【图片】//@金鹤电影盛典V:提名篇之最佳男配角——独孤兰,李渐冶《封山令》。荧幕新人李渐冶的演绎使世外剑客独孤兰有了血肉,白衣有了温度,使这一位剑仙踏入了红尘【图片】   何处相思。李渐冶呆呆地看着,心里想,他这是什么意思?还没等他点开林隽涯的配图,界面忽然一顿载入,“该微博已被删除”。   ?   他不死心从关注列表里点进了林隽涯的微博,却刷出了一个新的微博。   林隽涯V:何处相思明月楼【图片】//@金鹤电影盛典V:提名篇之最佳影片——《封山令》。徐宜良导演十年磨一剑,携新武侠强势回归。是血雨腥风的江湖,也是阴谋倾轧的朝堂,侠义,恩仇,爱情,友谊...《封山令》呈现的武侠世界彻底征服了观众,也征服了我们的评委组!【图片】   哦。行吧。李渐冶面无表情地想,算我眼花行吧。他还是跟着转发了徐导的微博。然后他切了小号。果不其然,微博发了删这种事,删的永远没有截图的快。林隽涯虽然删了,但还是被截了图,被粉丝们暗戳戳地在各个相关超话都遛了一遍。李渐冶点进去了之前没关注过的一个超话“玉兰花”。   这下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李渐冶当天晚上破例熬了一会儿夜,点精华帖点到手酸。最后闭上眼睛都还是最后那个看了好几遍的那个小短片。制作贼精良,台词严丝合缝儿,活像是什么电影的宣传片。这种人才你们只在网上逛个超话真是屈才了。随即李渐冶又想,玉兰或许是真的,林野已经不是了。   最后李渐冶没有拿到最佳男配或者新人。不过三个提名的成绩对于一个新人来说已经很好了。更不要说《封山令》摘得了最佳影片和最佳男主的双料桂冠,《小苹初见》拿了最佳导演。李渐冶不得不承认,《小苹》成片水准非常高,节奏精准,有的镜头深意隽永,令人久久难以忘怀。但他只看了一遍就没再看了。里面的他自己和女主角演技再好,影片再精彩,李渐冶也不想多看。   不管时间过去多久,想到林隽涯他还是心里不好受。不过他马上被一则消息脑子炸成了烟花,顾不上什么好受不好受的了。   这天他刚刚醒,手机几乎是压着他醒来的点儿震了起来。   “渐冶,有个事。”那边超哥呼吸起伏不定,听得出声音里压着巨大的兴奋。   李渐冶没说话等着。心想什么事儿啊,他家经纪人这是算着他起床的点儿打来的。   “你那合同,今年不是到期了吗。我跟西星说了不再续,往外放出了消息找下家。有人出价,我跟你说你可能都不信,”超哥这会儿声音已经是压不住的惊喜交加,“给的底价先不说,你猜怎么着。”   李渐冶很纳闷儿,不让说底价,那还猜什么?再说超哥他也知道,不是没见过世面的,还能怎么着?   “——报了个价,不是单独报给我,是明面儿上直接在圈子里放出了风声,并且递了话,说还有想签你的,自由竞价。”   自由竞价。李渐冶不知道还有这么个说法。但他听这个意思是很大方,于是他问:“超哥,你凭良心说,我值这个价吗?”   超哥不知道为什么又有点迟疑,叹了口气,说:“你值不值的,现如今都值了。这位开了口,你就值。只高不低。”   “哦?”李渐冶慢吞吞从床上坐起来,“这位甲方看来是个爸爸啊。什么来头?”   “唉,本来吧,管他什么来头,我都能给你谈好喽,”超哥在那边有点一言难尽,“但是这位得你点头。是林隽涯。”   李渐冶感觉心脏都跳漏了一拍。他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超哥,你先跟我说说自由竞价怎么个竞法。”   超哥:“就是从零开始,不限制加价幅度,如果有人下场,叫价三次,价高者得。如果再有人下场,再叫三次。直到没人再出价。不过你这个约不是从零开始,是从林隽涯给的底价开始。明白了吗?不仅是自由竞价,还是明牌竞价。”   ?那这要是万一有人抬价岂不是无底洞?他疯了吗?   “超哥,你赶紧联系,就按底价——”话没说完李渐冶自己也停住了。   超哥古怪地问:“所以呢?就签给他了?”听李渐冶半天没说话,他接着说,“这个事我去谈不如你去谈。得问清楚人家林老板是几个意思。是志在必得还是把你路都堵死了——都这个态度了别人谁还会不识相说要签你?不过他给的条件我看八成是真想要你。渐冶,你们不是分了?我摸不准。你行行好行吗小祖宗,去问问。哥入行第一回见这个阵仗,别这么吊着哥。”   李渐冶沉吟着开口:“先不忙。超哥,拜托你先打听打听,‘在天涯’的经营情况。”   超哥语气又一次古怪起来,他说:“应该还可以。不过没有‘在天涯’了。去年最后一个季度,就是几个月前,林隽涯的公司资产重组,他把飞诉手里的股权买回去了,顺带换了个名儿。”   李渐冶再一次被炸成了烟花。心想我不就出来小半年?什么情况?飞诉?不是第一视频门户网站吗?他混乱地问:“什么名儿?不是,林隽涯的公司原来飞诉有股分的吗?”   “我也是才知道,”超哥叹息。他这次是服了,没想到圈子里还真有这种肯爱千金轻一笑的人物。他感慨地说,“你还记得你有一回直播,有些个说你侵权的舆论吗?那会儿咱们都还疑惑,就这么巧,播的电影版权就在林老板手里,而且怎么那么稀罕,飞诉居然做了回人。那是林老板跟飞诉协议的,具体不清楚,应该是他公司股分换的。咳咳,不过应该也不多,没发公告,你别有心理负担。”   别有心理负担。说得轻巧。不过是关于他的一个小小的舆论风波而已。林隽涯小半辈子的心血可都在“在天涯”上,不是,李渐冶虚弱地问:“改了什么名儿?他那公司。”   “哦,我看看,”那边一阵鼓捣,“叫‘二十□□’。不知道什么意思。”   李渐冶呼吸都不畅了。二十□□。超哥不知道,可他知道。不,他也不知道他算不算知道。他才在艾丁湖畔讲完南宋,白鹭洲书院山长陈著可是独占一章的。   一时间时光飞快地前溯,一直到某个觥筹交错的夜晚,他还是个无名小卒,误打误撞地跟当晚的主人你来我往地一顿眉来眼去。那场旖旎的对话以他平铺直叙的自我介绍为开始:“我叫李渐冶,三点水的渐,两点水的冶。”   二十□□清绣地,两三点雨试轻雷。   李渐冶不知何时又躺回了枕头上,也不知何时电话也断了。他纤长的浓睫覆在眼睑上,左手小臂挡住了眼睛。可不是么,过眼时光一笑陪。   【1】情绪ABC理论是由心理学家埃利斯创建的理论。认为激发事件A(activating event )只是引发情绪和行为后果C(consequence)的间接原因,直接原因则是个体对激发事件A的认知和评价而产生的信念B(belief)。   情绪 ABC理论中:A表示诱发□□件,B表示个体针对此诱发□□件产生的一些信念,即对这件事的一些看法、解释。C表示自己产生的情绪和行为的结果。   情绪ABC理论的创始者埃利斯认为:正是由于一些不合理的信念才使人产生情绪困扰。如果这些不合理的信念存在久而久之,还会引起情绪障碍。(详见百度百科)   【2】何处相思明月楼。张若虚《春江花月夜》   【3】陈著《春残》   出门随意踏苍苔,过眼时光一笑陪。   二十□□清绣地,两三点雨试轻雷。   缬空舞絮随春去,钿水娇荷闯夏开。   对景伤心儿女事,刚肠无奈只衔杯。      ☆、第四十章 不慌,刚正面   李渐冶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二十□□就是二十四番花信风。就是从一九梅花开始,相继开的二十四种花,古人相信,吹什么风开什么花。诗词歌赋里边儿“花信”、“花期”都是这个意思。二十□□这个说法虽然不常见,但是林隽涯文学修养挺高的,也许是从别处看的。而且两三点雨也不一定跟他有什么关系,实在可能是自作多情了。   还没等李渐冶品出个味儿来,超哥的语音又弹出来了。李渐冶算算时间,国内晚上七八点吧。   这回超哥非常言简意赅,他说:“看热搜。”   于是李渐冶今天不知道第几回被炸成了烟花。热搜全是三个字母,LJY。   李渐冶脑子里缓缓打出个问号。他这是?又犯了什么事了?再点进去发现确实不是他犯的事。   有个知名狗仔放出消息,说明天要爆个大的。金童玉女隐婚多年,男方知名度很高,是一位实力派男影星。并配了好些照片,据说还有女方带着半大孩子的照片都被拍到了。当然都是打了码的,可是人像虽然码打得严实,旁边一角不知是谁写的便条,上面LJY三个字母清晰可见。   吃瓜群众纷纷悟了。这肯定是首字母呀!女方没有线索,但LJY,男的,演电影的,实力派。这还等什么明天的爆料,专业素质太差了吧,网友纷纷撸开袖子自己猜了。   李渐冶想,LJY,不是他自己,那就是林隽涯了。不然还能是谁?实力派男影星。所以这就是林隽涯瞒着他的?   不会。平心静气地说,即使林隽涯曾经对他有所隐瞒,但讲出来的应该都是真的。他再沉下心回过头去看,其实隐瞒和欺骗不是一回事。林隽涯说他不行,那肯定是不行的。既然不行,哪来的孩子?   很快李渐冶的想法得到了肯定。他看着两人分手以后林隽涯发给他的第一条消息百感交集。   林:不是我。   他已经没了一定要向他解释的义务,但他还是解释了一句。   行。李渐冶想。然后他转过头去就出离愤怒了。   这要是假消息,那这狗仔真是缺了大德了。攫取艺人的隐私混点儿流量和热度就算了,怎么还胡编乱造起来了?还提前一天放个风声,一副黑料在手天下我有的样子,这是明码标价地敲起来了?真当自己是债主了?他大爷的。李渐冶也没跟林隽涯废话,他说:“我知道了。”转头他就摸摸下巴,点开了手机相册。   他远隔重洋,能做的实在有限。就是他人在那边儿,他也帮不上忙。但是,LJY...李渐冶说他知道了,他不仅仅是知道。他马上就让狗仔知道知道,娱乐圈乱不乱,不是狗仔说了算。艺人看作品、看知名度、看敬不敬业,也看才华、看手腕、看际遇,看什么都行,为什么要看狗仔的脸色。   李渐冶V:   有事说事,有锤放锤,预先勒索一波热度这个头是谁起的?别猜了,LJY在这里【图片】   配图是两只手,一只白皙修长,另一只手稍微粗粝一些,两只手十指相扣,侧写很清楚,无名指上都戴着婚戒。   其实这是他正拍的这个电影的截图,原图还露出了两人各自半边身体,肩上和手臂上都挂着武器。拍摄快杀青了,这张剧照就被宣传做成了预选海报之一发给了李渐冶,他反手截了个放大的手部和婚戒发出去了,意思是对应爆料里说的隐婚,大家领会精神。   网友一瞬间被这个瓜给炸懵了。李渐冶的粉丝首当其冲,哥??你是说真的吗?超哥就别提了,脑门子都在冒火星。不过他不是最快找上门的,反应最快的是李渐冶的损友,李继扬。   扬帆启程:兄弟??你这是出柜吗?狗仔说的是你吗?   李渐冶刚刚隔空怼完人,心情舒畅,难得话多了一点。   李渐冶:不是,我一新电影。必不是啊。我你不知道吗,我哪来的儿子?   扬帆启程:哦...卧槽,那这个LJY不会是林影帝吧。   李渐冶回复得很快,他说“不是他。”   那边李继扬安静了一会儿,估计是脑回路转过来了,然后开始了轰炸。   扬帆启程:那你蹦出来干什么?   扬帆启程:???不是兄弟,“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不是?   扬帆启程:不是,我有个危险的猜测?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扬帆启程:兄弟,你跟我说实话,有天晚上咱俩唠嗑,我骂了好几次孙子,我骂的别就是...吧?   扬帆启程:哥们儿那天喝多了!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啊!   扬帆启程:所以你俩现在是?这司马狗仔诈的就是林影帝吗?   李渐冶没答别的,也不知道怎么答。他只回了这一句:估计是。   然后那边又安静了好一会儿。然后李继扬跟他说:我知道了。   李渐冶想,他知道什么了?   知道什么。李渐冶刚刚跟林隽涯说他知道了是知道了什么,李继扬这会儿就是知道了什么。   要说李渐冶挺不够朋友的,在那儿琢磨实力派的男电影演员琢磨了半天,脑回路小王子李继扬也是LJY啊。   不一会儿广大网友又刷出来两条微博。   李继扬V:   本来不想以这样的方式告诉大家,不过既然如此(害羞)(害羞)没错,LJY就是我【图片】   程炆敏V:起来吧。//@李继扬V:本来不想以这样的方式告诉大家,不过既然如此(害羞)(害羞)没错,LJY就是我【图片】   图片是一张婚纱照,李继扬单膝跪地,捧着一只纤纤玉手,手的主人一袭酒红长裙,身材高挑,一双眼睛又美又利,飒得不行。李渐冶定睛一看,这不是他女神吗。   不仅是他女神,也是很多人的女神。程小姐成名很早,笔下出过好几部经典小说,不仅通俗小说流传经久,她的一部现实主义题材的小说还拿过很重量级的奖。程小姐文笔犀利,做人也不遑多让。刚融梗、刚魔改永远都在第一线。她自己的个人访谈类节目讲时事见解犀利,讲历史鞭辟入里,分享她个人看的一些电影电视剧小说也妙语连珠,线上播放记录至今无人能破。李渐冶摸摸下巴,没想到李继扬的青梅竹马竟然是她。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霸道才女X呆萌小演员还有点萌是怎么回事。他敲了敲李继扬的微信。   李渐冶:原来是这位。什么时候办事,我给你随个大的。   扬帆启程:嘿嘿,那敢情儿好。优秀吧?   李渐冶真心实意地回道:优秀。你勉强能配吧。   扬帆启程:?????唉,算了。到时候你给我当伴郎吧。那什么,林影帝也来吧。   李渐冶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还是到时候当面聊吧。于是他只回复了一句,更加真心实意:谢了兄弟。   扬帆启程:嗐,没事儿。我这迟早的事儿。捞弟妹一手应该的。   李渐冶:...你当面儿也这么叫试试。   刚刚还很刚的李继扬撒丫子跑了。认怂还不行吗。   不过他俩这一顿操作仿佛隐隐吹响了什么号角。先站出来的是李渐冶在《夺宝联盟》里认识的大花姐姐凌琀。她早年也很受狗仔青睐,被骚扰得不胜其烦,她言辞恳切地讲述了她当时被一个狗仔逼的一年给她闺女转了三次学的原委,也没说别的,但是立场已经很鲜明了。   真有什么作奸犯科的料,该报警报警该检举检举,遛上微博是干什么?艺人真干了什么伤风败俗的事儿,你狗仔爆出来摸着你们良心说你们是为了维护公序良俗、辅佐教化吗?就好比一个人在路上看见有人衣着暴露地拍照,要觉得不妥,上去劝劝;要觉得对周围的未成年有不良影响,拿外套站边儿上遮遮。你大声呼喊并且立马拍视频上传是怎么回事儿?是嫌看见的人不够多吗?是嫌有伤风化伤到的人太少吗?一时间声讨无良媒体、无底线狗仔的声音大了起来。艺人、粉丝、良心媒体人纷纷下了场站了队。   不过自然也有人连吃两个大瓜还不满足,还在惦记着LJY到底是谁,怎么这么多艺人明星出来替他站街,什么来头哦。   真正平息了这些声音的是第二天一早的又一剂猛料。   孟夢V:   昨天看见热搜还没在意,今早朋友提醒,才发现爆料中的照片似乎确实是我和我儿子。本人孟夢,已婚,有婚生子一名,先生是@孙青谭。我想请爆料的媒体朋友解释一下,盗用我们母子的照片究竟用意何在?   好家伙。网友觉得这两天简直不用吃饭了,吃瓜已经吃到撑了。原来是孟夢?孟夢什么时候结婚了?这个姓孙的又是何许人?别是港城那个孙家吧?还有儿子了?看这个打了码的照片,她旁边她儿子这个身高得有十来岁了吧?天哪这不是真的。   至此,前位玩家无限加注,中位玩家无限跟进,按说庄家左手边本来是个倒霉蛋儿,却起手半副同花顺,转牌河牌一张红心K一张红心A正正钉在心坎儿上,庄家高跟跟不上,想留留不住,手里的牌全废,爆冷出局。   留下荷官一个人对着满桌的筹码和残牌发呆。   荷官林隽涯先生刚刚塞给末位玩家孟夢几张好牌,两人谈拢以后才有了孟夢的一番通情达理。不过他这会儿是真的呆住了。原本狗仔矛头直指他,他不站出来说话怎么都不合适,但他这会儿却顾不上这许多了。   林隽涯原以为自己能够远远地看着李渐冶,看着就好。他要履行自己的诺言,料理往事,并且他觉得李渐冶远走海外可以说很有一部分是他的原因,所以他希望他也可以成为李渐冶重返国内娱乐圈的桥梁。所以他才开了那份天价合同。他愿意远远地为他保驾护航。他跟祝文超谈的,给出的承诺是不干涉李渐冶选剧本、接代言,“二十□□”名下所有过手的项目的优先选择权,全力支持,甚至李渐冶可以不必见他。   当然那是林隽涯跟超哥说的场面话。见还是要见的。一时的伤心和狼狈掩盖不了长久的思念和遗憾。林隽涯想,先把人签回来再说,别的,唉,将来如果有机会。   但他看到李渐冶的微博他还是有点破防。李渐冶这是...有了别人吗?戒指都戴上了。这在那边儿有的地方可是合法的。林老板在国内圈子里是大拿,也自问足够关注李渐冶的一举一动,但奈何李渐冶这部新片子以为将来国内上不了,就低调得不能再低调,一点风声也没透。因此林隽涯丝毫不知情。他看着李渐冶发的照片心里可以说是打翻了五味瓶。李渐冶明知营销号说的是他,还站出来替他挡枪,替他吸引火力。但是李渐冶可能真的有别人了。   他第一回真正反省了自己。李渐冶虽说送过他玫瑰,但李渐冶本人又不是温室里的玫瑰。是个心智成熟、少小离家的男人,有些时候甚至有超越年纪的通透。谁没有脆弱的一面呢,谁没有难堪的时候呢,他林隽涯为什么就一定要是完美的呢。他不是他养的花,他不仅愿意与他共享繁华,也愿与他分担风雨。   去找他吗?他曾经看重的,凡事要好看,什么好看什么风度什么面子什么运筹帷幄,好像全都不重要了。为什么一定要在李渐冶面前四平八稳?他现在恨不得在李渐冶面前掉眼泪。   林隽涯阵脚大乱。但他刚刚乱起来就稳住了。   他看见了李渐冶的超话。粉丝们神通广大,扒出了远在大洋彼岸的李渐冶的路透,以及他那个片子别的演员在社交平台上发布的片场照片。   有一张背景里就有李渐冶。一身紧身劲装,身形矫健,脚上一双系带短靴,裤子扎在靴檐里,腿是腿腰是腰,黑色冲锋衣包裹着上身,拉链拉到下巴,短发向上梳着,露出一张侧脸和一小截白皙的后颈。他提着一把微冲,正跟动作指导凹动作,腰部悬空后仰,角度接近90度。要多飒有多飒,要多帅有多帅。   粉丝也是一口气总算喘了上来。原来是新电影。坑爹的西星这宣传都没有的?于是粉丝们就自发挖掘了。原来他们冶哥是和一个外籍老牌帅哥合作动作片去了,所以他的微博这是打广告罢了。散了散了。咱们冶哥出息了,会蹭营销号的热度了。   林隽涯旁观了粉丝们去伪存真抽丝剥茧的全过程,表示这口气并没有喘上来气。他刚刚心里是打翻了五味瓶,这会儿有四味都扶起来了,只剩下一瓶酸的还倒在那儿,余味悠久。   那边儿片子什么德性都知道,什么都能给你拍成动作片。何况李渐冶这个不是什么擦边球,两个主人公就是一对儿,本身还就是一部动作片。嘶,会不会有床戏?林隽涯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第四十一章 春风   啧,状态真差。李渐冶看着洗手台镜子里的青年想,头发乱七八糟,双眼无神,上眼皮浮肿,下眼皮青灰,哪还有外面吹的那什么盛世美颜?到头了你。   那也没办法,谁从十几个小时的航班上下来尊容都好不到哪去。章看到他出来迎了上去。   “渐冶,你怎么了?晕飞吗?”   “我没事...那叫晕机。妈,你把扣子扣上,京城的三月和那边儿不一样,不小心非得着凉不可。”两人一起走出了大厅。   李渐冶这次是和章晴澜一起回来的。章女士和滑雪的那位一宵已去各自挥手,又得知李渐冶要回国,表示也想来散散心。正巧有所大学在聘客座教授,一来二去她就决定来京住上一段时间。李渐冶哪有不开心的,还拜托超哥给找了房子。至于他自己,虽然跟西星分道扬镳了,但是他住的公寓当时走的超哥的私账,因此还住在那。   大半年了再回来,一进门李渐冶一阵恍惚。门口的小地毯还是...选的,旁边摆着李渐冶的棉拖,是蓝灰色的,一尘不染,应该是超哥安排了人打扫过了。墙边的鞋架上还放了一双一模一样的棉拖鞋,茶几上也一切如旧,就是有个眼镜盒非常突兀。他自己又不戴眼镜。   李渐冶决定不再去看。他洗完澡窝在沙发上,感觉怎么这个沙发怎么躺都感觉差点。他甩甩脑袋,摊开了刚才超哥给他的几个本子还有两个综艺。要说超哥还是照顾他的,考虑到他航班长要休息,还要倒时差,最近的行程安排到了三天后。《开花的天空庭》下了院线,正在安排上门户网站,剧组几个主演要上一档老牌综艺造造势。还有几个剧本这几天要看看...话说阳台本来就是这么空的吗?李渐冶看着那个空无一物的落地花架有点发呆。他想起他有一次当着粉丝的面一顿逼啦胡话。唉。   可惜啊,李渐冶从前对花花草草一窍不通,如今也还是没通了这一窍。三天之后小乔来接李渐冶,看着满屋子的盆栽惊呆了。   “...冶哥,你是搬了半个花店到家里来了吗?”   李渐冶很高冷,面无表情地说:“下错单了。”   “...下错了。多按了两个0吗?”   那倒不是。他心里没数啊。以前又不是他打理,他只记得花架上是满满的,连带着衬得整个阳台都热热闹闹的,家里都是花草香气。他看APP上一个个图片那么小小的一盆,才几朵花,顶多有手掌大小,要多少才能摆满架子?于是他索性看着顺眼的都来了两盆。   小乔顶着她冶哥智慧的凝视把人送到了电视台录制厅。   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李渐冶回来,除了买空花店的壮举之外就是在家按时按点儿地吃饭健身睡觉倒时差,鸵鸟了三天。他和林隽涯的事情多想吧,自己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再过一段时间总要去“二十□□”签约吧,到时候再想也不迟。   这就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于是这会儿李渐冶还不知道他马上就要抓瞎。他坐在化妆间里一边上妆一边拿着发过来的电子台本看,不经意瞄了一眼镜子,好巧不巧地从镜子的倒影里看见了林隽涯。李渐冶只觉得轰得一下脑子一顿停摆。旁边的化妆师体贴地暂停了手头的工作站起身离开了,留下空间让嘉宾打招呼。   “林,林老师。”李渐冶看见镜中自己搁下了手机,站了起来,机械地转向林隽涯点点头,又听见自己招呼了一声。   林隽涯脸上表情倒很从容,微微侧身,跟面向他的李渐冶形成了一个黄金六十度角,也点点头,声音又暖又磁:   “来录节目?”   周围有好些化妆师,有候场的别的艺人,还有随行的好多工作人员,两人就这么不咸不淡不痛不痒地互相点头致意。   “是,跟着剧组来的。林老师也来录节目?”   “是。应该就在你们隔壁厅,节目叫《宋·词》。我们每期也请嘉宾,有空来坐坐。”   李渐冶一听这个主人翁架势,便问:“您是?主持人?”   林隽涯没再凹着他的黄金角度,转脸看他,笑了:“是。哎,我们节目不能说火,也还行,有空你百度百度。”   李渐冶屏住了呼吸,这才仔细看了看林隽涯。他一身深灰色的正装,领口和袖口有点暗纹,其余一丝杂色也无,是很能压得住场子的颜色。全身上下一丝不苟,还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好像...好像几年前李渐冶在华戏课堂上偶遇的那个林隽涯。   他在心里默默算了算,原来这已经是两人相识的第四个年头了。有的美貌经不起时间的蹉跎,换一个滤镜、熬一场夜就能付之一炬。有的好相貌则能带着时间的痕迹一直那么闪闪发光。带着痕迹也带着累积的故事,和这些故事在人身上留下的气质和味道。   我,李渐冶不着边际地想,我也算是这个男人的故事,对不对。我在他身上留下了什么呢?仿佛什么也没有。他还是那么英俊,那么迷人。仿佛也有,李渐冶一不小看进了林隽涯的眼睛,他好像神色间更沉郁了一些。但又好像没有变化。林隽涯就这么望着他,深邃的眼睛看他的目光好像一如旧时光。   脑子里千军万马,实际上只是一瞬的停顿。李渐冶点点头说一定学习,就准备结束这场意料之外的寒暄。谁知道他正转身坐回化妆椅里,一不小心就把他搁在台子上的手机带到了地上。   要说手机摔地上,化妆台又不高,肯定摔不坏。但这一摔不要紧,要紧的是把李渐冶的手机壳给摔开了。   于是两个人看着手机壳夹缝里掉出来的一张对折着的便签都呆住了。   录完了节目小乔不见了,倒是超哥来了后台接人。超哥问李渐冶:“见着了?”   他没说是谁,但两人都明白。   超哥又问:“聊合约了吗?”他觑着后视镜里李渐冶的神色,心说我就知道。他接着问,“聊什么了?”   聊什么了。李渐冶脑子里一片混沌,他迷茫地说:“聊,嗯,他说让我去他那节目当嘉宾。”   超哥牙疼地闭了嘴。不是啊,他有时候带李渐冶就经常产生自我怀疑。有的他们经纪人跑上跑下不一定能跑来的项目,他家艺人随随便便就能砸头上。还一副魂不守舍不满意的样子。他是再一次坚定了一定要签到林隽涯的公司的决心。他从前不看好,现在真香。超哥过来人,深谙一个道理,真爱或许花钱买不来,但肯花钱的十有八九是真爱。   这么思量着,他再开口就带了点斟酌:“渐冶,不是哥多管闲事啊,你和林,咳咳,林老板当时是出了什么事儿啊?跟哥聊聊?”   李渐冶想了想。他甚至有点想不起来。起因到底什么。是那人几次三番的失约,还是几次三番的缄口不言。可那些被抛下的刺痛感已慢慢被时间抹平,那些隐瞒带来的伤痛也逐渐淡忘,留在记忆里最鲜明的是那些不露痕迹的回护和不动声色的关怀。   林隽涯确实在一个除夕之夜让他流落彷徨无家可归,但也确实给过他一个家。   就在超哥以为八成是等不李渐冶的答案的时候,突然听见李渐冶平静的声音:“没出事。太平盛世的哪来那么多事可出的?超哥,之前的热搜你不也看了。基本就是因为那么点破事儿。”   超哥想了想是哪个热搜。就想起来了。他猜也是差不多。他看李渐冶不想多聊,便试着半是开解半是感慨地说:   “你知道是破事儿就好。那会儿我也还没入行,偶然听一个老资格提过。惨还是林老板惨啊,孟夢你说怎么体体面面漂漂亮亮一个女的,做事这么不体面?听说别人介绍她跟林老板认识的时候肚子里已经揣着一个了。她那会儿怕还没从学校毕业呢,那边儿同学都知道她有个富豪男友——”   李渐冶本来阖着的眼睛猛然一睁。什么?他当然看了微博知道孟夢有儿子,但是?那么早就有了?   “——也是十好几年前的事了,”那边超哥还在絮絮说着,“人家真是片叶不沾身。但凡能让沾在身上的必定是金叶子。要说现在圈子里这几个有点儿段位的小姑娘小伙子,搁十年前人孟夢跟前儿都不够看的,都得喊祖师爷——”   所以这才是林隽涯隐瞒的那部分真相吗?李渐冶几个小时前猝不及防碰见林隽涯的时候觉得脑子过载,现在他恨不得回到几小时前,跟现在比那会儿可太轻松了。现在他简直脑子要死机。   超哥已经停住了话题,车里一片安静。   这就说得通了,李渐冶想,这就是当时他想破头也想不出为什么林隽涯就是要隐去孟夢一节不提的缘由吗。这种事真的...不提也罢。设身处地地想,无论是无知无觉当了第三者还是被戴帽子都很难以启齿。   而林隽涯当时是以那么坦诚的心面对孟夢的。李渐冶相信,林隽涯说他当时打算找那姑娘坦白自己的取向这话是真的。至于到最后说没说虽然林隽涯语焉未详,但结局很明显,坦诚换来的只是欺骗和背叛。   怪不得要林隽涯在一段关系里再做到坦诚那么难。李渐冶第一次对孟夢产生了点儿类似于怨恨的心情。他虽然以前也不喜欢她,但这么鲜明的埋怨还是第一回。祸害谁呢姐姐?真缺德。这搁谁人生第一段感情就遇到了这种艹蛋的经历多少都得有点儿阴影,再面对感情多少都得掂量掂量。   而他李渐冶,就没经得住掂量。他嫌弃地想。不就是人临时有事没赴约?不就是短你几句解释?你那点小情绪跟人受过的这些伤痛比算什么?   他又想起今天后台化妆间摔开在他和林隽涯面前的那枚便签。有一天他在剧组,收到了一份神秘而贴心的礼物,礼物的口袋里装着的那枚小小的便签。他当时珍而重之贴身收好的那枚便签。   现在被林隽涯拿走了的便签。   林隽涯当时先他一步捡起来了,握在掌心里看了片刻,说:“随手写的,难为你一直收着。先拿走了,如果你喜欢,我再写好的送你。”   所以他这是什么意思?李渐冶纠结地思忖。他还能对林隽涯说...喜欢吗?他还会为他一笔一划地写字吗?还是只是想收回去而已?后面的都是客套话?   后来李渐冶回了家,超哥后脚就给他发来了林隽涯那个诗词类节目的具体内容。   李渐冶:。这么快就定了?   超哥:那可不,你可看看人这个节目总策划是谁。别忘了微博上配合宣传宣传。   又过了一会儿超哥又来了一条信息:你别闲着,合同和本子都抓紧看,尽快给我个准话。   李渐冶长叹一声打开了《宋·词》的介绍。可是他不太看得进去。需要真材实料的纸张拿在手上一页一页翻的毛病又犯了,而且心里实在有事。于是李渐冶认命地点开了微博。特别关注和消息提示都在闪。是更新提示。   林隽涯V:花农【图片】   一   记取东君旧日盟,   琉璃窗下看花棱,   红烟一点忆相逢。   往事经年凋绿鬓,   相思永夜向长庚。   二十四信待春风。   二   春又消息雪又融,   依稀去岁旧芳丛,   相思著酒比花浓。   弦月何如圆月好,   君心可似我心同?   两三点雨待归虹。@李渐冶   配图是林隽涯家二层那间熟悉的玻璃花房。跟李渐冶在自己公寓里胡乱摆了满屋的乱七八糟的盆栽不同,林隽涯的花房明显经过专业且细致的打理,花花草草,杂而不乱,高矮颜色也显见是经过搭配的。隔着屏幕也能透出一室的雅致芳香。   不过李渐冶是没空去细看林隽涯养的花的。他盯着屏幕看了半晌,而后仰倒陷在了沙发里。还在那猜两三点雨是谁,人早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嘶。他这要是看不懂的不就白瞎了?表个白也能七绕八绕。要说他含蓄吧,他偏偏又发在了公共平台。   实际上李渐冶也不能怪别人,都是让他夹在手机里的那张便签给炸的。别人是拐外抹角,他自己是藏头露尾。   那便签今天就一直躺在林隽涯的衬衣口袋里,他下午在镜头前侃侃而谈镇定自如,回到家也若无其事,直到他坐到了自家二楼的花房。   三月的北方,春寒料峭,四周透明的玻璃透着亮又反着光,心事于是无所遁形;他坐在安安静静的花丛里,心里掀起的却是惊涛骇浪。他...一直贴身收着么?   林隽涯一抬眼又看见李渐冶落在架子上的那包烟。于是他又去找来点蜡烛用的点火器给自己点了一根。也没抽,就看着一点火星一明一暗,一线烟雾朦朦胧胧地升腾起来。   虚无缥缈,又无限缱绻。   他盯着指间那点红光想,花花草草的,是春风吹又生。他和李渐冶呢,能不能回去。   ☆、第四十二章 春风是你   李渐冶这边还在放烟花,还没琢磨出来该怎么接林隽涯这一艾特,林隽涯自己的粉丝先不淡定了。   原本来说,圈子里有比林神家房子更稳的吗?没有。林影帝演技没得黑,成名十数年也没有任何不良传闻。别的男演员你还觉得只能在作品上看见人,林隽涯就不一样了,时不时主持个把节目,按时按点地露脸。林神上的节目也种类庞杂,有高端大气上夏视的正剧类节目,也有像《夺宝联盟》这样通俗易懂接地气的真人秀综艺,总有一款适合你。别的艺人你看他综艺上多了,你还要担心是不是影响接戏,久而久之就没有好作品了。林隽涯就没有无作品之虞。林神的电影风靡一时的时候他的很多粉丝可能还在上小学。加上林神不像有的艹高冷人设的艺人,咳咳,当然也有真的高冷的,林神更微博是高强度的。分享个种花养草、书籍书法什么的不在话下,主页刷出点这种来也挺陶冶情操。觉得这些曲高和寡?那也没关系,林神也会发点儿各种游戏各种段子,老少咸宜,诚意营业。   但是今天房子固若金汤的林隽涯粉丝纷纷打出一个问号。不是姐妹们是我没文化了吗,这个看着像是情诗啊?艾特隔壁那个只有颜的小生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林野女孩已经纷纷拿出小本本,让姐姐好好跟你讲讲是什么意思。哦漏今天申请入群的新人太多,科普不过来了。   林隽涯这条微博下面已经被问号刷屏,前好几个热评都是问号,最后解救了林神粉丝的是他们刚刚跑去视奸了一遍的隔壁小生。   李渐冶V:   林老师的《宋·词》造诣极高,多多关照。@林隽涯   哦,原来是节目宣传啊。吓死宝宝了。林神咱们悠着点,别这么放浪不羁,虽然咱们平时都比较佛系,但有的也年纪一把了,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他们松了一口气,是不知道李渐冶这个规规矩矩正正经经的回应不是本人发的。是爱岗敬业的超哥,看了林影帝那个情意绵绵的艾特,吓尿了。别的他半懂半不懂的,那句君心我心的他还是懂了。懂了之后一口气就差点没喘上来,着急忙慌登录了李渐冶的微博给找补。然后超哥有气无力地弹了自家艺人的语音。   “不是说没聊什么吗?”   李渐冶百口莫辩,无话可说。   “不然我现在去接你?把你送林老板家去?有什么你俩先私下聊好,别动辄就闹上热搜行不?”还有几根头发给你们造哦。   没错,这天傍晚不到一会儿工夫,“林隽涯宋词”、“林隽涯李渐冶”、“林隽涯花农”、“李渐冶宋词”、“林隽涯浣溪沙”已经在热搜霸了榜。那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的,节目组和电视台反正是喜滋滋。   可是人类的悲鸣程度,不是,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此刻李渐冶其实并不比超哥好到哪去,他刚刚张嘴:   “别——”   “我不管,草版合同你不是有?你自干儿找那位花农谈去吧,”超哥截口打断说,“我不管了。”   超哥难得不管不顾硬气一回,就此挂了语音,撂了挑子。留下李渐冶对着铺天盖地的私信艾特和那句君心似我心找不着北。   要让李渐冶也绉上几句还给林隽涯,那是不可能的。他连什么是浣溪沙都不知道,更别提什么押韵平仄了。要怎么办?   年轻如他,压根儿没意识到自己想的是“怎么办”,而不是“办不办”。   人的理智就是这样,有时候比你更了解你的情感。   李渐冶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宋·词》他要去做嘉宾的一期的台本,手指管不住地点开了微信里和林隽涯的对话。   曾几何时,他放任这个名字在最近联系人列表里一路下滑,滑到最好不要一进微信就能看见。然后又在某个难眠的深夜,费劲巴拉地一个劲下划去找这个头像、这个名字。而又有一天,他早就把当时大半年没联系的这个人置了顶。此时看去,两人上一个对话还是半月前,没头没尾的两句“不是我”和“我知道”。   李渐冶酸涩地想,早有这种默契和宽怀,两人何至于蹉跎。现在要说些什么呢。   于是这天夜深人静,林隽涯心里正没着没落七上八下地想,李渐冶的微博是不是他自己回的,不太像。不是他自己的话那他看见了没有,他会怎么想。他的手机突然弹出了一条消息。   李渐冶:再写好的。能写今天你微博上的两句吗?   林隽涯猛地一震,想起今天他心神巨震之下随口说的“再写好的送你”。他忍不住退出去又点进来确认了一遍。然后他又猛地松了一口气,把手机捂在了胸口。   山川长河,日月星海,世事沧桑,人来人往,忽然都失去了颜色、没了声响。也忽然都有了意义。   林隽涯颤抖地在对话框点出了键盘:可以。你喜欢哪句?   还没发出去,那边几乎是同时又来了一则新消息。   李渐冶:两三点雨待归虹,我等待你。   两人都收到了对方最新的回复,于是城市的两端多了两个各自泪流满面的人。   林隽涯是当时就飞奔下楼开车出了门,赶到李渐冶楼下的时候刚刚过午夜,他像是昨天才来过一样轻车熟路地按电梯,边等边看表。分针刚刚转过顶端,他心想,又白白耽误了一天。   李渐冶是洗了把脸就一直窝在沙发上盯着手机。界面上最靠下的消息是林隽涯简短的两个字“等我”,再往上是他自己的“我等待你”。他想,是不是他们分开的这些日子就是这样,你等我我等你的,这不瞎耽误功夫吗。   这时他家门突然被敲响了。他噌地窜起来到了门边,手搭在把手上心跳如擂鼓,还没等他按下把手,忽然听见外面的钥匙孔里一阵窸窸窣窣,随后门就被打开了。   林隽涯没顾得上他进家门就必须洗澡换家居服的洁癖,李渐冶也没顾得上问他怎么还留着钥匙,两个人在昏暗的玄关紧紧相拥。   “干什么呢?灯也没开。”林隽涯怀里抱着人,一开始紧紧箍着,后来慢慢放松下来,顺毛一样捋着怀里的人的背。   李渐冶没说话,他下巴搁在林隽涯肩上,心里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嗯,这男人没换香水。   “我想你,我好想你。”林隽涯长叹一声,仍旧抱着人维持着一进门的这个拥抱,这个失而复得、久别重逢又仿佛近在昨日的拥抱。   “宝贝——”林隽涯忽然觉得肩头一凉,李渐冶的鼻息一烘,又是一热,“哎?怎么哭了?别哭别哭,我在。”   他松开了李渐冶,捧起了他的脸,这张自己魂牵梦萦的脸,黑暗中不甚清晰但深深刻在心里的脸,他轻轻地吻了吻李渐冶湿咸的眼泪。忽然他又被李渐冶抱住了,李渐冶把脑袋深深地埋在了他怀里。林隽涯叹息着,抚慰着,也抱紧了他。   “你不怕我领会不了你那什么二十□□?”   两人都舍不得离开对方的怀抱,就这抱着躺倒在了客厅的沙发上,相拥着说话。林隽涯笑了:“怕,怎么不怕。怕你不懂,又怕你懂。”   他这话说的玄之又玄,李渐冶却奇异地听懂了。那是心思幽微的试探,含着一点隐秘的希望,怕对方不懂,更怕对方拒绝。他刚刚也是怀着这种心情给林隽涯发的消息。   李渐冶悄悄红了脸,小声说:“两三点雨。亏你想的出来。”   “可不是两三点雨么?你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我当时就想,这小孩是不是命中缺水,给起了这么个名儿。”   李渐冶心想,我命中缺你。他趴在林隽涯肚子上,隔着衣服在他的腹肌上勾勾画画,说:“下回别这么隐晦,明明白白告诉我。”   好一个一语双关。林隽涯哪有不明白的,他摸了摸李渐冶的发顶,郑重道:“一定。”   然后他顿了顿,从《小苹初见》剧组开始,把他的心路历程、来龙去脉全部讲了一遍。   回忆过去,痛苦的相思忘不了,丑恶的互相诘难也绕不开。可是两人都知道,这是必须的。若想伤口好得快,只贴个粉饰太平的OK绷是不行的,非得要下狠手棉球蘸了酒精杵在伤口上才行。须知剜骨才能疗毒。   说者艰难,听者也并不轻松。李渐冶听得心里又酸又苦。但听到林隽涯是为何需要突然抽调资金这一节时,下定决心要平常心的李渐冶还是忍不了了。他费了平生涵养才没有对不在场的人恶语相向,有点生气地说:   “从未见过如此哔哔哔哔的人。”   林隽涯笑了。心想说出口这也没怎么样嘛。早知如此...他忽然又听李渐冶哼了一声说:“不是,那么样要挟你,往你伤口上撒盐,你怎么忍的?别说是怕我知道,我打你。”   林隽涯心里一叹,还真是。不过李渐冶这种直球还真是专治各种弯弯绕绕。不过他被李渐冶这会儿脸上绷出的既傲娇又女王的表情拿住了,嘴里就只剩下哄:“我知道错了冶冶。再有下次我必定直接告诉你,直接请你帮我,好不好?”   李渐冶难以置信地从他身上滚了下去:“还有下次?”   林隽涯手臂一展,又把人捞回身上,笑着说:“再没有了,”他笑着把人托在怀里又亲又抱,直到李渐冶受不了痒痒挣脱了他的手又趴回了他的胸口,他才接着说,“真的没有了。我威胁回去了。她的儿子什么时候出生的,我又是什么时候认识她的,都有据可考。她还指望着复出继续在圈子里捞金,可不想背个忘恩负义、贪图富贵的出轨传闻。”   “啊,”李渐冶恍然,“所以她才会出来驳斥那个狗仔。是你威胁她了。”   林隽涯无语:“为什么听起来我像是反派?”   李渐冶心说你难道不是?威胁。李渐冶想,威胁一个人,有筹码是不够的,还得有合适的时机。孟夢是什么老老实实受人威胁的善茬吗?会轻易买账站出来自曝?当然不会。那个狗仔的爆料给了林隽涯一个威胁孟夢的绝佳时机。他把这事儿在心里前因后果遛了一遍,摸摸下巴,抬起头审视林隽涯,说:“一包辣条,那个狗仔别是您找的吧。”   这都能被猜出来的??林隽涯更无语了。倒也不能说是他找的。他是怕孟夢不受他威胁,或者节外生枝恶人先告状,他思索再三,这事儿还是得从孟夢自己嘴里说出来才顺理成章。因此他到底没有贸贸然把收集到的那些个材料直白地抛出去。   加之那个狗仔跟踪他也太久了,幸好那会儿李渐冶已经去大洋彼岸了。林隽涯想着,既然对他这么青眼有加,总不好叫人家空手而归。总要投桃报李。正琢磨着找个机会给他透露点玄机,再下手一点点曝光逼孟夢开口,没想到那个狗仔自己搞到了孟夢母子的照片和她曾在咖啡厅约见林隽涯的消息。倒省了很多功夫。虽说最后闹出的动静有点大,林隽涯也没想到那狗仔会放个什么前方高能精彩预告。放来放去的,自己把自己给放倒了。   林隽涯摇摇头,他自认玩儿得没有那么阴。他坦白地说:“冶冶,我说了不再藏着掖着。我是知道他,但他那一手操作还真的不是我指使的。不然你和李继扬相继站出来替我吸引视线,我还一句话没有,我成什么人了?一包辣条咱俩一人一半吧。”   李渐冶闻言又看了他片刻,也觉得林隽涯跟超哥他们这类人,虽然心思深沉了些,做事爱留后手,但没有那么蔫坏。才放过他一般地趴回了他的肚子上,表示辣条他就不要了。   两人一时无话。   “什么时候录明朝的?”林隽涯冷不丁问了一句。   ?李渐冶眨眨眼撑起身子:“你...听了?”   “嗯,”林隽涯揉搓着他的耳垂和旁边的碎发,“不然呢?我上哪儿知道陈著是谁?”   机智小王子李渐冶又红了脸。他重新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趴好,问:“你...你还知道些什么?”   林隽涯手一顿,还知道些什么。嘶。他忍不住微微拈酸,但他没立刻提李渐冶那个电影,而是说:“还看见有人偷偷穿了我家的衣服招摇过市。”   没想到他这个也知道了。李渐冶想了想,说:“回头影集出来了第一个给你看。”   他没想到人家早就看过了。看的还是没修过的原片,甚至在筛选上估摸着比他还有话语权。林隽涯则老老实实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原委:“我早就看了冶冶。你全穿的我C的衣服,摄影师要出版,你说是不是要跟我们打个招呼?唉,他把你拍得那么好看,我就勉为其难答应跟他合作了。”   “合作?”李渐冶惊奇地问,“怎么合作?”   “冠个名配合一下这边的宣发吧,左不过到时候在官网上挂一挂。谁知道呢,既然是和你合作的摄影师,赞助就赞助吧,”林隽涯不甚在意,随口又问,“不过冶冶,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第四十三章 各有各的贤内助   李渐冶没来由地一阵紧绷。他想起来了那个撩过他的摄影师。哎?怎么回事,好像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林隽涯的事一样?他想,这种,嘶,这种没了后话的,应该不用坦白吧?   殊不知他这个犹豫落在林隽涯眼里就很玄妙了。   “冶冶,你和他...在一起过吗?”林隽涯没忍住问了出来。   “没有在一起!”李渐冶斩钉截铁。   哦。没有在一起。那你犹豫什么呢?那还是有什么。如果两个人完全没事儿,被问在一起过吗,正常反应一般是黑人问号脸。什么?谁们?你说谁?我和谁?谁和我?   李渐冶看着林隽涯你骗人你给我说清楚我不听的表情,无奈地说:“真没有。那人是提过,我,咳咳,我没答应。”   听他这么说,林隽涯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旋即又悬了起来。是啊,这小孩这么漂亮,对他起心思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怎么就放他在外那么久呢?   事实证明心机深沉如林隽涯,在李渐冶面前再多的心机他也用不上,只剩下用心的份儿。玲珑心思遇见你,玲珑也成了骰子,抛给了红豆,只余下一副心思全是你。   他拍了一把李渐冶的屁股,顾不上什么委婉什么心思,直来直去地问道:“哦。那你有答应了的吗?冶冶,你在那边都接触了些什么人?你一五一十地跟我说说。”   妈耶我是去工作的又不是去那啥的,还一五一十,一都没有还五、十呢。不过李渐冶不敢这么说,他说:“接触的人,就拍戏剧组的人,几个品牌商,我妈,还有裴耽。”   “嗯?是谁?”   李渐冶觑着他的神色,迂回地讲了裴耽感恩节上开导他的话。   “你大学里是学心理学的?”林隽涯惊讶地问。   “是啊,是啊。”李渐冶心想赶紧下一个话题吧。   下一个话题林隽涯就问起了他拍的那部动作片。林隽涯严肃地说:“不可能是清汤寡水的吧。”   李渐冶好笑地去亲林隽涯的鼻子,自以为机智地说:“放心,有什么不清水的也剪不出来。”   林隽涯心里哼了一声,不动声色地说:“人种的原因,那边人肌肉线条格外夸张。身材好吧,你那个搭档。”   李渐冶整个人趴在林隽涯身上,迷恋地嗅着他的鼻尖和面颊,心猿意马根本没空想别的,心不在焉地说:“是啊。他那个大腿,细看跟上学时候课本上的人体图似的。”   “哦。还有呢?”   “还有腹肌也很夸张——”李渐冶想起来有一场戏是他左臂受伤,要在搭档腿上架狙。导演给设计的动作很色气,他背对着搭档跪坐在人家小腹上,隔着衣服他都感觉得出人家肌肉硬硬的硌人,两人都受了伤,那个男演员还撑着他的腰臀好稳定他狙击的姿势。   可是哟,你这么拍那是导演安排的,你这么不过脑子地讲出来是闹哪样。   林隽涯没让他把话说完,径直把他拉到了怀里吻住了他,少见地带了点粗鲁和凶狠,攫住了他的唇舌。良久过后才放开了他。   李渐冶有些气喘,感受到身下人的变化,他动了动腰,问:“去洗澡?“   林隽涯面无表情地扯了扯他的脸。心想你坐在人家身上是不是也是现在类似的动作,他就没动。   “不是吧林哥?还嫌弃上了?”   那倒没有。只是占有欲发作忍不住有点些微的不舒服。林隽涯忽然手又重又很带意味地揉上了李渐冶的双臀和臀缝:“这里他碰过。”   那语气活像被抢了糖的小朋友。李渐冶笑了,他缓缓贴着林隽涯的身体往上攀住了他的脖颈,整个人贴在他身上,在他的下唇上咬了一下:“嗯。就是这么碰的。还碰过别的,你要不要罚我?”   玩火会自焚。妒火也是一样的。   “林哥,三点了——啊!”   “嗯,才三点。“   “我,我背上是不是磨破皮了?”   林隽涯心想,你背上哪里破皮了,我背上破皮了还差不多。你要磨也是磨别的地方。但林先生是个疼人的,他从善如流地把人翻了过来:“哪里?我看看。”   边说边捞起李渐冶的腰胯抓了个枕头塞在了下面。再次推开了已经溢出来了的地方。   李渐冶的腰,拍动作片能后仰90度的腰,此刻身不由己,枕头和床的高度差让他的腰臀折出了一个美妙非常的弧度。这个弧度让林隽涯欲罢不能,两个人折腾到了天亮。   房间里昏黄一片,整面墙的落地窗帘拦着外面的天光,不知今夕何夕。李渐冶简直觉得自己是含着东西睡着的,怎么又含着醒来了。他迷迷糊糊地被按着又是一番沉浮。最后他操着细细的声音喑哑着求饶:   “林哥,我肚子饿了。真的。”   他林哥拍拍他的屁股,把他抱去了浴室。   坐到餐桌前,李渐冶才发现,已经又一个三点了。他无语地看着林隽涯从厨房端出来的热乎乎的粥,问:   “你什么时候起的?饭都做好了。”   林隽涯给他盛了一碗滑蛋粥,温声道:“不早,也刚起。冶冶,你在旁边躺着,谁舍得早起?”   李渐冶脸上红红的没理他,只是问:“我的没放葱吧。”   “当然没有。我的另外放。”   两人舒舒坦坦地对着吃了早,不对,中,不是,下午饭。你的勺子磕我的碗一下,我的勺子给你的粥添一勺香葱,不亦乐乎。吃完不知道是胃里更满足还是心里更满足。   “哦,冶冶,你的手机亮了几下你快看看,别耽误了你的事。”林隽涯坐在沙发上忽然说,一脸正直。   李渐冶歪在他身边,回想了下自己的手机在哪。没想起来。林隽涯好笑地从沙发另一边充电器上拿来了他的手机。   超哥:渐冶,咱们不能一直拖着,我帮你跟林老板约个时间咱们坐下来谈谈吧?   超哥:明早回话。   超哥: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你今天正好也有空,我试着约约林老板?   超哥:渐冶,你别闹别扭,做生意也好过日子也好,上哪儿找比林老板更靠谱的?   超哥:算了。再约吧。林老板约不上,他助理也找不着人。   李渐冶缓缓的划过几个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心里满是疑惑。他预想过千万个反对他和林隽涯的声音,其中必有他这个经纪人。他也奢想过能收到的祝福,其中必没有超哥。他想,从前是谁内涵林老板日理万机、林老板没空理你的?   于是超哥在将近一天联系不到自家王牌艺人之后,终于收到了只言片语。   李渐冶:超哥,你什么时候有空?   超哥秒回:?我什么时候有空?咱们这三个,林老板,你,我,什么时候轮得到我说什么时候有空了?得人家先有空。   李渐冶:他这会儿就有。   超哥气得扔了手机。你的好友祝文超退出群聊。你已经被该好友拉黑。   并没有。祝文超表示好的,我谢谢您嘞。并积极开始协商时间。倒是李渐冶跟林隽涯一问,林隽涯表示,这回必须要正式在公司见一见你这位超哥,必须不能再让你白跑一趟,不能再让你丢面子。   李渐冶古怪地看看他,说:“林哥,你这样子像是张罗着要见公婆。”   林隽涯从平板上移开目光瞟了他一眼,一抬手臂,李渐冶自动自发地靠过来偎进了他怀里,只听他说:   “不会中文,没关系。我教你。我这是要见舅哥。”   李渐冶面无表情。他把声称要见舅哥的这位手上的平板拍到了沙发上。   说到舅哥,超哥尚且存疑,但有一位是必须要算的,就是李继扬。李继扬是得知李渐冶回了京就开始约饭的,当然他一开始说的不是约饭,原话是“哥们儿一起练练?”   鉴于林隽涯也要参加,就不能一起练练了。林隽涯是表示一定要当面敬李继扬一杯。李继扬那张婚纱照虽然是冲李渐冶的面子甩出来的,但圈子里真正能雪中送炭的又有几个,这个朋友是一定要交的。最后李渐冶拍板,别练了,约饭吧。他是实在觉得差不多了,该出门遛遛了,几天下来再在家里呆着他感觉他要没知觉了。于是看着几个人的日程约了这天的中饭。   约在了一家很幽静很雅致的私厨,是做淮扬菜的,很负盛名。地方是李继扬选的,他的未婚妻程炆敏也带来了。   几人坐下来,菜单还没看完,在座的有两位就觉出了自己的多余。李渐冶和李继扬互相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旁边两位相谈甚欢,他们俩是相对抓瞎。   “咳咳,兄弟,白鱼和那什么要术有什么关系?”李继扬从牙缝里问问对面的李渐冶。   “齐民要术,”李渐冶也不知道啊。那不是个医书吗。他很肯定地跟李继扬小声说,“可能是食疗。”   过了一会儿,李继扬又举起菜单挡住他和李渐冶,悄悄问:“淮安府志是什么?谁写的?还有这个字儿念什么?”他指着菜单上一个特别推荐的菜名非常无助地问李渐冶。   李渐冶要是知道就有鬼了。他觉得他和李继扬就是两个文盲。不过李渐冶是谁,输人不输阵。他放下菜单,往椅子里很舒展地一仰,向着林隽涯微微一笑:   “林哥,我口味你熟,你帮我点吧。”   技惊四座。知道两人的关系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程炆敏美艳的大眼睛眯了起来,忽闪忽闪的目光在李渐冶和林隽涯两人之间遛了个来回。李继扬没有大眼睛可眯,只能惊讶地瞪大了他的小眼睛,看起来比刚才问字的时候更蠢了。   林隽涯泰然自若没理他,责备道:“看你,桌上还有女士呢,只想着自己的口味?行了,别只顾着拉着人叙旧,让继扬也看看菜。”   他嘴上是责备,脸上可没有半点责备,眼神柔和气质温润,每个人都提到了,又家常又随意的态度使在座充满了老友间熟稔的气息。   只有李继扬嘴巴张得更大了。   老天保佑,他一个劲犯蠢,幸好有人拯救他,旁边程小姐开口了:“今天阿扬说是要接风,他在吃这方面又一窍不通,不如我来代劳?”   那当然太好了。程小姐话也不多,三言两语就问清了几人的忌口和偏好,不一时一桌荤素得当、繁简相宜的菜就上齐了。宾主尽欢。   既然是接风那自然是李继扬屁颠屁颠买了单,然后几人在门口互相告辞,李渐冶在和李继扬说小话,他说:“真人气质可真好,你,唉,你还是继续好好吃草保持身材吧。”   李继扬前半句听得“嘿嘿嘿”,后半句让他“滚滚滚”。   另一边的对话就正常很多,凡事讲究有来有往,林隽涯说:“听渐冶说你们都健身,重口味的恐怕影响你们的大业。像今天这家清淡又可口的可不常见,渐冶,”他揽了揽李渐冶的肩,继续说,“外边的餐饮口味好,不过偶尔尝尝家常菜也不错,不如你邀请继扬和程小姐有空上家里来坐坐。”   李渐冶心想,上谁家哦?他眨着眼睛问:“你邀请不得了?”   林隽涯嘴角含笑:“我到时要下厨,我开口请人不是显得自吹自擂?”   听说是林影帝下厨,李继扬第一个表示必须要尝尝,程炆敏掐着他的胳膊,微笑表示到时候需要什么菜说一声,他俩上门的时候负责捎上,又掐着胳膊把人拖走了。   留下李渐冶继续眨着眼睛明知故问:“林哥,到时候去谁家?”   林隽涯笑容不减,开了车门,嘴角飘出一句话:“你是不是觉得在外边我收拾不了你?”   并表示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是黄道吉日,诸事大吉,跟我回家。   于是一个小时后,李渐冶就像没骨头一样歪进了林隽涯家他梦寐以求的胶垫榻榻米大沙发,舒服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但是林隽涯指出,中午吃多了,不能躺着养膘,对消化也不好。李渐冶问:“你想怎么着?”   林隽涯依然是在外面的彬彬有礼的样子,笑得一脸温和正直,表示家里地暖很足,这个时节甚至有点热,窗户边上稍微凉快一点,又能看风景,实在是个好地方。   李渐冶看了看挑高客厅旁边的大落地窗,外面明晃晃的天,里面一米来高、铁艺实木面儿的护栏,表示敬谢不敏,不如在家里别的地方转转。   林隽涯微笑:“不如去花房转转?”   呵呵。花房四周都是玻璃。老流氓。最后李渐冶再三恳求,只求来了拉上窗帘,他还是坐在实木围栏上,背后隔着一层窗帘抵着冰凉的玻璃。玻璃后来都被体温捂热了。      ☆、第四十四章 又进组   “——‘东君’意为司春之神,掌管百花。渐冶知道有哪些词人用过这个典故吗?”   镜头前林隽涯娓娓道来,手上拿着台本,却基本上没看过。李渐冶还在纳了闷了,这人昨天在家跟他在一块儿好像也没背台词啊,怎么就脱稿了。冷不丁就该他的词儿了,他一顺嘴差点把林隽涯写的发在微博上的东君说出来。他愣神片刻,感叹主持也不是谁都做得来的,最后只得说:   “林老师教我。”   ?台本上是这句吗?林隽涯表情不变,从容地说:“据我所知就很多了。我个人最喜欢‘别恨’晏殊的《采桑子》,渐冶,来你念念。别害羞,抬点头。”语气之正经,神情之严肃,令人精神一振。   李渐冶也好歹没有色令智昏到那个份儿上,台本上的他都背了。晏殊是吧,他一点也不虚,自信抬头看着坐在对面的主持人:“春风不负东君信,遍拆群芳,燕子,咳咳,燕子双双——”   等等,这是该我的词儿吗?李渐冶一双大眼睛里全是疑惑。   “嗯,燕子双双,”林隽涯带着笑的眼神在他身上遛了遛,然后放过了他,继续顺着流程,“其实‘东君’也称为‘东皇’,渐冶听过吗?”   李渐冶脑子已经迷成了一团浆糊,一半是被林隽涯移花接木台词绕的,一半是被林隽涯西装笔挺迷的。他想,东皇?东皇配张良手都不用长。哦东皇。他赖好守住了敬业的底线,顺道:   “是,陆游就写过‘幽姿不入少年场...也曾先识东皇。’”   “说的是。这阙词陆游写的是梅花,是东君麾下每年第一个来到人间的花将。下面我们就来欣赏弦乐《白梅曲》。有请国家管弦乐团的朋友们。”   最后本期《宋·词》在林隽涯雍容淳厚的声线里圆满录制结束:“愿东君早日归来,春意再临人间。”   下来以后两人一起回家,李渐冶一路上有点挫败。觉得自己真是太不专业了。林隽涯则好笑地望着他,满足地说:   “想什么呢你?我的场子里你顽皮在先,叫我教你,我想调戏你两句不是易如反掌?别多想宝贝,下回再合作我正正经经的。”   李渐冶靠在副驾驶座里哼了一声:“你也知道你不正经?”   林隽涯委屈地说:“没办法呀,忍不住。眼看又要送你进组了。”   这倒是。李渐冶回来这已经算是半休假了,是该忙起来了。这回是一个他要挑大梁的戏,早前本子到他手里,他很喜欢,超哥很看好,林隽涯也说好,只是远了点,在云南,下周就要进组了。   按说久别重逢,然后马上又要分别,本来正该如漆似胶,但是中间出了点意外。   意外就是最近很火的李渐冶的《开花的天空庭》。线上观影果然又聚拢了一波人气。本来是最没有美学可言的伪科幻题材,导演程江却反其道而行之,用美不胜收的镜头描绘了这段令人唏嘘的故事。《开花的天空庭》被誉为每一帧都经得起美学推敲的极致之作,当然也有批评的声音,说这是形式大于内容,但也妨碍不了颜狗们享受视觉盛宴。齐昀的裙装都是过膝中长裙,上映以后立刻掀起了一股复古风,有网友说有的美人也经得起岁月变迁,但只有齐昀能将看到她的所有人都带回她的时代。最后这位网友宣称,齐昀不是经受得住岁月,她是凌驾于岁月。   而另一位男主演李渐冶,他托住了齐昀令人窒息的美,并在她的美艳之外显出了一种纯真。他的五官本来就无可挑剔,服化给他平添了一种精致和纯粹,而孟里这个人物的义无反顾和决绝又为他的美进行了填充,最终的呈现简直让人挪不开眼。   程导趁热打铁,既然被炒得这么热,不然就趁着线上放映再出本设定集。就是这个设定集惹出了事。   这本影集主要记录了一些《开花的天空庭》制作过程中的故事,包括很多正片没有剪出来的画面,一些道具的制作、服装的设计等等。有两位主角各种高清图片。《开花》粉基本人手一本。然后发现里面除了各种大图,导演程江还加了很多叙话,有他和编剧在创作剧本过程中的各种手记,创作历程,还有就是两位主创拍摄过程中磨角色时交流的那些小作文儿。   其实脱离出《开花》剧组那个创作环境,齐昀和李渐冶都不是那么多愁善感的人,但是进入角色之后的那些火花和那些灵感都是真实存在过的,都化成了文字被程导发在了影集里。   一时他们俩一唱一和的小作文诞生了好几个热词,任谁说话都能带出来几句。你最近要表白吗?什么?就这?你还不如孟里。李渐冶的粉丝反正是喜极而泣。我哥还挺开窍。   程导还送了李渐冶一本,影集送到了李渐冶手里,他转手就给扔到家里没管了,就被林隽涯看见了。封面是李渐冶演的孟里,标志性的面料垂感很好的黑色长裤,欧式绸缎衬衫,稍长的头发微微卷翘,一双精雕细琢的眼睛柔柔地看着镜头。林隽涯是第一眼就被吸引了,翻开了去看。   然后他就后悔了。他看着李渐冶和别人女主下了戏还抒情散文诗一样的一顿互诉衷肠,心里的不平衡简直突破天际。心想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写情书了?   于是这天李渐冶试镜回家以后面对的就是林隽涯诡异的目光,又诡异又哀怨,好像是他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渣男行为。李渐冶一瞬间警惕起来。他小心翼翼地问:   “林哥,晚上吃什么?”   林隽涯指了指空无一物的餐桌,说:“醋溜鱼片,酸辣土豆丝,酸菜粉条。”   李渐冶抽了抽嘴角,终于忍不住问:“林哥,怎么个说法?我怎么惹您了?给句准话行么。”   林隽涯没说话,扔给他一本很重很大的东西。李渐冶一看,这不是前两天程导寄过来的那什么影集吗?怎么了吗?他试探地问:   “《开花的天空庭》?我在里头演得不行?”   林隽涯摇摇头,说:“没有不行,你演得可太好了。我都不知道你那么入戏。”   李渐冶?入戏...入戏难道不是好事?吃醋了?那不可能,林隽涯又不是三岁。他疑惑地翻开了设定集。翻了两页就羞耻地合上了。嘶,这怎么还给登出来了?   他期期艾艾地靠近林隽涯,说:“这个事吧,我不知道程导会放出来啊。”   这句话简直一碗凉水浇了油锅。林隽涯原本的三分造作立刻涨到了十分。他面无表情地说:   “是吗。程导可真是不会做人。”   “不是,林哥,”李渐冶说着,觉得林隽涯这样子可真可爱,他于是笑了起来,“不带你这样的啊,还跟我耍赖呢?演戏你不知道?”他翻开设定集,又点开手机屏幕,翻出很久前的《开花》剧组群,调出聊天记录,指给林隽涯看,“我和齐昀姐我们俩都是在群里交流的,你看嘛。”   林隽涯当然也知道不可能真的有什么,但是就是不痛快,他斜睇了一眼李渐冶的手机屏幕,阴阳怪气地问:“你和?你们俩?”   “没有没有,”李渐冶一笑两排小白牙,“我们俩我们俩,别的人谁都没有。”   林隽涯就这么不阴不阳了两天。李渐冶使劲浑身解数逗他,都无济于事,甚至晚上也只是很绅士地说晚安,碰都不碰他一下。   直到第三天。林隽涯一回家,发现大白天的家里所有窗帘都拉着,昏昏暗暗一片。   ?这是作什么妖?   忽然楼梯的阴影里走出一个人。是李渐冶。他穿着...嗯?黑长裤,绸缎衬衫。这不是孟里标配吗?林隽涯脑子里轰的一下。   只见李渐冶赤着脚,头发上沾着水珠,神色又干净又单纯,带着一点紧张。完完全全是孟里的表情。他朝着林隽涯伸出来手,微微张开嘴,湿润的嘴唇一开一合:   “快点,安不在。”   林隽涯心里一片空白,然后骂了一句脏话。小混蛋挺会玩儿啊?他面无表情地说:“给我换了。”   “你笑一个,笑一个我就换了。”李渐冶还在那一顿飙演技,神情特别悲伤特别孟里。   “你特么,给我换了!”林隽涯是笑了,不过是被气笑的,“哪儿学的这些?好的不学啊?”   李渐冶走过来拉住人,瞪大眼睛,特别无辜地说:“那你教我点儿好的?”   林隽涯其实忍得有点辛苦,他心想,小祖宗,你快给这身儿脱了吧,不然我就忍不住帮你脱了。不过社会我林哥,脸上是分毫不露的,他继续面无表情:“去换了。不然我绝不碰你。”   李渐冶看着他慢慢笑了起来,挤出一个小酒窝,轻轻趴在林隽涯耳边说:“好吧。那我等你啊。不换只脱。”   林隽涯觉得这人简直是上天派来折磨他的。由于这几天林隽涯大招蓄力完毕,怒气值很满,加上李渐冶理亏在先,只好忍辱负重地被带到了玻璃花房。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花房里漆黑一片,四周都是比他还高的落地花艺架子,林隽涯怕他冷,地上还铺了一层厚厚的毛毯。然并卵。再厚也没用,李渐冶最终被获准回到房间的时候依然双腿打颤膝盖发红。   进了新组,每天李渐冶在林隽涯耳边说的最多的就是,我不配。   真的不配。这个戏也是个硬汉戏,讲的是特种大队的支队长韩期带队参加演习,演着演着接到临时任务,越境追击潜逃的污点证人的故事。污点证人手握犯罪分子的命脉,人人都想要他手里的证据。区别在于有人希望掌握住他以攫取更多利益,有人希望他一了百了。几方人马就在三不管边界的大山里展开了拉锯混战。   这个戏选角选出来的演员,在李渐冶看来,真的都太顶了。演特种部队大队长的是位老戏骨,演习里友军的指挥官是个影帝,污点证人是个圈子里公认的戏疯子,几个反派其中一个是港城老牌反派,另外两个也是大荧幕常客,副队长楼关是个科班出身的硬汉派小生,甚至队员们有一半李渐冶都能叫出名字。另一半是真的管军艺借的在役士兵。唯独主角韩期是李渐冶。   李渐冶试镜的时候是真的没抱太大希望,真的。没想到真的选了他。导演看了他一身劲瘦的肌肉,干脆利落的武打动作,一桌子冷□□1:1做出来的道具都玩得溜得飞起,一脸杀气又狠又戾,眼睛里的光冷意十足,决定,谁说硬汉就不能长得周正一点?韩期斯文俊秀才能衬出他的杀伐决断,长得一脸正气的怎么伪装成流窜在边境的武装势力?到时候晒黑一点,妆设计的粗犷一点,小伙子绝对没问题。   还是要感谢演过的那个动作片啊,武打是那会儿练的底子,各种武器也是那会儿学的。   哦,韩期中间是要伪装身份。他服役九年,维和三年,经验丰富,铁血手腕,为了避免成为众矢之的,决定不暴露军方身份,伪装成一股想浑水摸鱼的武装,与各个势力周旋,同时又要搜寻证人踪迹,又要设法替他隐瞒踪迹。经过一系列远交近攻,最后韩期成功带回证人,捣毁三方作乱边陲的境外势力,百战归来。   所以每天李渐冶都压力山大。韩期这个人物有铁血的一面,面对战友也有铁血柔情的一面,他在演习里招友军恨的牙痒痒,在战场上也让敌人恨的牙痒痒。他当然有军人刚正的气质,但也有别于刻板印象里的耿直,他剑走偏锋、手腕灵活,有时候甚至是狡猾的,嬉笑怒骂的。他打破了某种刻板印象,更圆润更丰满更复杂。更别提一众搭戏的都是什么人,因此李渐冶每天都在挑战演技极限。   林隽涯让他不要怕,军装、迷彩装是很神奇的东西,没有气势的穿上也能有几分,有气势的穿上能突破天际,而李渐冶就属于个人有点气势的。林隽涯说:   “我觉得你一定行,宝贝,如果你觉得心里没底,我给你出个主意。每天穿上你的服装,站镜子面前看上十几二十分钟。你看到一名军人,演出来才是一名军人。”   于是李渐冶就拜托服装老师多给备了两身儿衣服,每天下了戏回去吃饭也好,看台词也好,健身加练也好,剧本围读也好,都穿着他戏里的高帮靴野战服。还让小乔不要喊冶哥,喊他韩队。   小乔又想起了曾经听了一个多月的手挥五弦,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第四十五章 这就是那位吗   韩期带着人从绝壁上徒手往下攀援,为临时营地做四周的地形侦查。三人小队到了一半的峭壁夹缝里发现了一个重伤昏迷的人。看面貌正是他们要找的证人。韩期打了个手势,另外两人立刻矮身架枪警戒,他独自慢慢靠近。倚在洞穴壁上的人看不出外伤在哪,胸膛微微起伏,如果能掌握主动,能先寻得证物...韩期指尖触碰到地上的人的瞬间,这名伤者攸地睁开了眼睛。   韩期立刻改扶他的肩,扭头朝洞外喊:“活的,”再转回头对上了这人的眼睛,“啊,你醒了。我和同伴发现了你,怎么躲在这里?有人在找你?”   他说的话是当地的土话,又用普通话重复了一遍。他的神色是一种审视和掂量,仿佛看待一件货物,只是拿不准值多少钱。   这个看货物一般的眼神反而让伤者放心了一些,他又打量了打量韩期的脸,七拼八凑的野路子武器,杂色的野战服,最终他抬了抬手指,比了一个数字,哑声说:“救我出去,这个数。”   韩期却没立时回答,他摸摸下巴,又冰冷又恶意地问:“救你去哪?这个数可去不了北边。”   北边,这片地形复杂的山地往北就是中方边境线,离这里最远,并且还要过边境的把守。韩期这话意思就是,你既然说的中国话,想必是想去中国,但你给的数目不足以让我们送你去。   这也是他一瞬间的判断。这人既然跑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想必是不愿意合作,亮出官方身份反而不利于完成任务。不如装成当地势力,先把人稳住,再见机行事。而这个伤者只说“救我出去”,这里四通八达,可直通中挝越,他却没说要去哪,这明显也是个试探。   狡猾。   韩期伪装出来的这副无利不起早的嘴脸毫无痕迹,伤者终于放了心:“我不去北边,我去西南的栏阿村。价格加倍。”   一听这个地名,韩期摆摆手,做势要走:“去不了去不了,拉蓝那我们去不了。你既然等在这应该是有人接应你,你继续等着吧。”说完就要带着人撤。栏阿村是地图上的名字,韩期专门说了当地的土叫法。这个村子是当地有名的贼窝,种植粗加工制造贩售一条龙,有专门势力大的武装力量,韩期假装不敢去,是想看看这个证人还有没有别的后路。   伤者此刻才显出来他是真的受了重伤,他想拉住韩期,稍微一动整个人都在发抖,他克制着狼狈和伤痛,说:“等等!我不去栏阿了,你们有急救包?先卖给我。还有水。”   “没有没有,”韩期人已经走出了洞外,“这人我看不像有货的...别跟拉蓝那沾上关系,万一是那边的仇人?就当没见过...我看他也活不了,快走吧...”   “等等!别走!”伤者抛出最后筹码,“我给你们黄金。”   韩期跟其中一个队员打了眼色,那名队员悄无声息快速往山上翻去,韩期则等了片刻才踱回山洞:“你有金子?”   两人又是一番讨价还价,韩期才终于答应带他回营地。   这段戏是文戏,明面上说出来的台词寥寥数句,但内含玄机,双方不信任、试探、各怀目的,对话显得扑朔迷离云里雾里。如果演员演不出心理活动,就会非常不知所云。观众既看不懂两人的交锋,也听不懂对话的深意。   那这场剑拔弩张的戏就废了。而韩期和第一反派、污点证人陈遗此后互相的利用、欺骗、联手、再欺骗,等等的对手戏,都是从这里开始。导演的预想里这个本子的重头戏,就是正反派两个角色的互动。陈遗是不是反派,是,但他跟着韩期回到营地,伤势稳定之后帮助韩期在几股势力之间挣扎求生,甚至三番两次救了韩期队员的性命。陈遗和韩期既是对手也是队友,陈遗隐隐猜出韩期的来历,想利用他脱险,又忍不住帮他对付别的势力;而韩期对陈遗,是既想救他也想抓他。军人的任务和危难的相扶、扑朔的真相,种种的尖峰对决,都由这一场戏奠定基调。   李渐冶和饰演陈遗的演员已经预排了好几遍,都还在摸索。   演员名叫樊卓斯,他看了几遍李渐走剧本,忽然问:“你是华戏的?”   李渐冶心里咦了一声,问:“为什么这么问?”   “你没发现你的表演很像一个人吗?”樊卓斯若有所思地说,“像华戏的牌面,全能天花板林隽涯。”   李渐冶笑了,心里开心得飞起,谦虚地说:“我哪能跟林老师相提并论——”   “不是什么好事。叫十个华戏的来,八个能演成你这样。”   ???李渐冶呆滞:“啊?”   樊卓斯:“你达到了华戏的标准,但那是个下限,你要找找你自己的上限。”   两人进组才认识,按说不是特别熟。但全组他们俩是唯二下了戏也坚持穿戏服的,加上对手戏很多,两人迅速熟识起来。而且李渐冶发现,樊卓斯一旦涉及到演戏、剧本这类话题,特别认真特别拗,还很直接。直接且有效。李渐冶还挺喜欢这种交流方式的。   “——渐冶,你是有这个上限的。咱俩好好磨一磨,把这场拿捏了。”   李渐冶点点头,忽然问:“八个能演成这样,剩下两个是谁?”   “一个是林隽涯本人,”樊卓斯看看他,“你那是什么表情?我是说你的演技像他,又不完全是他。你吧,还没达到那个水准。”   李渐冶对此毫无异议,并继续虚心求教:“那另一个呢?”   樊卓斯非常臭屁:“我。”   哦。你也是华戏的啊?还以为你死活看不上人家呢?   其实一段时间下来李渐冶已经习惯了樊卓斯的狂,他有他的资本。他在圈子里被称为戏痴,影帝桂冠加身,不是徒有虚名。为了角色这人什么都肯干,角色的身材形象、说话做事甚至生活习惯,樊卓斯的琢磨设计能细到你觉得不可思议。而且动辄身无长物体验角色去了,据说他公司都时常找不到人。他能为一个角色磨一两年。他的狂不是冲谁,是除了剧本和角色,在他眼里都不重要。林隽涯也跟李渐冶说,樊卓斯在学校的时候就已经很有名,是个体验派大师,想接住他的戏是要很下一番功夫的。   忽然这位狂人又说:“算了,七个半吧。”   李渐冶好奇了,了不起,谁啊?能得到这位的首肯,他问:“怎么说?”   “最近有个演了李世民的,叫李继扬,勉强算他半个吧。”   李渐冶再次没有异议,并立誓要跻身上位圈,争取把那半个位置给补上。   他在剧组发奋图强,林隽涯那边儿也没闲着。他也出差。最近他接了个选秀类节目,当然他不是去参选,他是去选,就是导师。市面上的选秀节目虽然良莠不齐,但林隽涯看了看找到他的这个,企划成熟,另两位导师也靠谱,就点头了。   其实他主要是相中了录影地。要说谭城是个好地方,饮食首先很对林隽涯的口味,辛辣盛行,最主要的是离李渐冶的剧组河州比较近。当然也没有那么近,要过去也得大半天的,但总比京城近。林隽涯想,或许能见缝插针去看看他的小男友。   到了节目现场才发现,这个选秀吧,是个男团选秀。林隽涯看着递给他的学员资料,一阵眼花缭乱。他先前看的企划只讲了环节和选拔流程,要评选的方面比如是看唱歌还是看跳舞,是看演技还是看综艺感,并没说是选什么团。   当然也有可能是林老板百密一疏,看见谭城脑子就飞了。他当晚跟李渐冶视频的时候就老老实实报备了。   “林哥,帅吧。”李渐冶听完了来龙去脉,简直掩饰不住脸上嘿嘿嘿的笑。   林隽涯暗骂他淘气,嘴上却严肃地说:“没有。”   李渐冶半躺在枕头上,摸摸下巴:“没有?没有能入您的眼的?”   林隽涯肯定地说:“没有没有。”   “哦,”李渐冶拖长了语调,故意说,“没有能看上眼的。那你还是看了呀。”   林隽涯被绕了进去,只得郁卒地说:“怎么着,我闭着眼给人家评么?”   李渐冶想起了什么,继续口嗨:“哎呀,闭着眼干什么?好好看好好选,都是满了十八的吧?坏不了您的规矩。”   气得林隽涯想立刻飞过去把人收拾一顿。忽然他又听见李渐冶语气正经了起来,不仅正经,还很酷,他说:“有小模样还可以的往你身边凑你可躲远点儿。”   然后两人一齐哈哈大笑了起来。林隽涯再三表示,目前他正在积极地往小模样最好的一个身边儿凑,顾不上别人,然后停了片刻,他又说:“哎,冶冶,演完你手头这个角色,咱们歇歇休个假吧?”   两人是挺聚少离多的,李渐冶正要答应,又听见林隽涯接着说:“好的演员不能这么不带停地进组。消耗太快,自身不进行学习填充,我们是没有那么多东西呈现给角色、表达给观众的。”   演员是个不断整合自身的职业,去演绎一个角色就是去演绎一种人生。虽说是实践出真知,演戏没有经验是不行的,但经验太多、只剩经验也不行。刻板的、程式化的演技套路是好演员的大忌。演技演技,技是熟能生巧,演则是灵光乍现。李渐冶明白林隽涯的话,他说好。   林隽涯又笑起来:“行了,签你也不是光让你来休假的,宝贝,给我空个档期出来?”   “好的老板,是的老板,请您吩咐,”李渐冶一秒乖巧,还装模作样在床上坐了起来,一只手举着手机,一只手规规矩矩地搭在膝上。   这个戏精宝宝,林隽涯忍俊不禁地说:“不忙,剧本还在磨,开机最快也要七月底了,先跟你说一声,”接着又说,“你在组里安心呆着,有什么应付不来的戏该怎么办知道吗?”   李渐冶眨眨眼:“知道知道,向前辈请教嘛,”他顿了一下故意气林隽涯,“樊哥可是个大前辈——”   “不许叫樊哥,”林隽涯果然气得牙痒痒,“叫樊老师。有不会的来问我知道吗?”   李渐冶继续一顿眨眼,明知故问:“为什么不能叫樊哥?”   你怎么叫我的,不能这么叫别人。林隽涯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儿无理取闹,遂闭了嘴没说话。   “啊——林哥是你专属的是吧?可是怎么办呀,以前在华戏,我不也叫过你林老师吗?林老师?”   林隽涯心说你就跳吧,看你作妖到几时,过两天就过去收拾你。第二天他就收到了李渐冶发来的一排,林隽涯看了一眼,一阵心热。上面罗列了李渐冶各种时刻叫过他的各种称呼,有的简直没眼看。行,你人没了。   小两口闹来闹去的先不提,另一边还有一位还在京城的就没这么开心了,她遇到了点不顺。就是李渐冶的妈妈,章晴澜女士。   章教授带的课要到秋季新学年才开始,现在基本是满京城溜达,李渐冶原本说让小乔去陪她,但她不要,看视频通话里她儿子又黑又瘦,拍戏可太辛苦了,还是要人照看才行。于是这天章女士就自干儿一个人溜达出了事。   她打车回市里,结果车子在半路上被追尾了。肇事司机也没跑,不仅没跑,还非给她和出租车司机都送医院去了,说什么要给两人做检查。   可是章女士又没社保又没身份证,到了附近的医院就抓瞎了。就医卡都是大问题。她不得已给她儿子的助理小姑娘打了电话。   片场正好中场换布景,小乔找到李渐冶,把事情说了,问是不是请超哥帮帮忙。   李渐冶一听说是车祸人都吓懵了。人在恐慌之下本能地就会向最亲近最信任的人求助。于是章女士在医院一楼坐了半小时,后知后觉发现小臂钻心的疼,旁边肇事司机、保险公司一堆人还在眼巴巴等着,走投无路之际就等来了一位救世主。这位干练的小哥自称奉自家老板之命来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老板在外面车里,姓林。   晚上李渐冶下了戏,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妈妈和林隽涯的留言。林隽涯说人已经找到了,没有大事,就是手臂有点错位,静养就能康复,不会有后遗症,让李渐冶别担心。   章的留言则简短很多:那位林先生就是你的林吗?   ☆、第四十六章 百尺竿头   当然是了。李渐冶还有几位林先生。   但他一时不知道怎么讲。毕竟站在他妈妈的角度,上回听说这个人的时候两个人还分着,自己还当着她面儿哭了个稀里哗啦。   李渐冶设想,恐怕章女士对他口中的“林”印象不会太好。等这个戏杀青了回去还是好好地、正式介绍一下的好。   设想是美好的,可是现实不是你想的那样。   还没等李渐冶回京,章晴澜先过来了。她听说李渐冶拍戏地点是在云南,心思一动说想过来在附近玩一玩看一看。   “当然也去看看你。我看你瘦了太多,脸都看起来小了。”   “妈,你那个胳膊不得静养?”李渐冶心说那是鬓角妆看起来的效果罢了。他实在是有点不放心。但是章晴澜说只是固定个夹板,又是左手,完全不影响日常生活,在家闷着才不利于修养呢。李渐冶无法,只好再三嘱咐她有事联系,每天到哪要留言,才作罢。   李渐冶还稍微有点忐忑,来探过他的班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林隽涯。他还真的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也有家里人来剧组看他。就,还挺开心的。   章晴澜到了剧组酒店,李渐冶好好打量了一下妈妈,左手小臂吊在胸前,精神倒很好的样子,一个劲地看着李渐冶心疼,说瘦了瘦了:“也太辛苦了,你同事说你们有时候白天晚上连轴转,要拍三十几个小时。”   “您听谁说的?三十个小时的那也少见。”   “就是你身边的小姑娘呀。哎,你们做演员真是辛苦。”   见面以后章连说了几声辛苦,李渐冶听在心里又酸又暖,这时章拿出一只密封盒子,说:“你快回去休息吧,我可不能占用你的休息时间,看一看你就好了。我见你喜欢黄油曲奇,给你带了一些,你记得要多吃一点。”   李渐冶简直有些手足无措,他接了盒子,腼腆地说:“那也不至于。咳咳,妈,那你这几天什么安排?”   “我就住在这里,在周围转一转,都安排好了,你不要操心。”   这就是有妈的孩子像块宝吗。李渐冶想。晚点他跟林隽涯视频的时候就这么说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而听者是有私心的。林隽涯心想,怎么一盒子饼干就把人感动成这样。可见从前是忽视李渐冶到了什么程度。如果说妈妈是适应了西式家长和子女间的相处模式,那他爸爸呢?压根儿没出现过。这两口子。于是他忍不住就有了些刻薄,说:   “可惜了,给你带了你也不能吃。”   李渐冶叹息地说:“是啊。我还吃呢我。”   他的角色是一名特种兵,按照这个标准他的体脂已经算偏高了,他经常跟林隽涯发愁这个。   林隽涯又忍不住心疼,语气放缓了哄他:“别馋,回来再吃。”   这时李渐冶看了看林隽涯那边的背景,问:“林哥,你这是在哪呢?没在家?”   林隽涯叹息:“唉,你怎么才发现呀冶冶,我在谭城录节目呢。”   李渐冶看他的表情,明明是想说什么,但就不说,一副等着自己开口的表情。于是李渐冶思考了一下谭城的地理位置,他凑近镜头,笑了:“好近啊,来看我么?”   哦,现实不是李渐冶设想的那样。在他的想象中,找一家幽静的小餐厅,或者直接请妈妈来家里,气氛安安静静的,由他牵头,两边坐下来正式认认脸。而现实是两天以后章晴澜非常吃惊地在剧组酒店走廊看到了林隽涯。   当晚李渐冶下了戏,发现等他的不是小乔,而是林隽涯的助理莫先。莫先说林总在附近饭店订了位置,然后他又说:“章女士也在。”   李渐冶反应了一下章女士是哪个。然后他扶着额自言自语地说:“昨天不是还在丽城吗。”   “是的,今天早晨回来的,”然后莫先好心补充,“据林总说当时他正从您的房间出门。”   李渐冶从莫先么得感情的语气里听出了同情。   到了饭店,李渐冶一进门就看见坐在桌子两边的两人都是一张礼貌的笑脸,相对无言。他在林隽涯左手边坐下,在桌子底下抓住了林隽涯的手,放在自己的手上。林隽涯动了动,一言未发地握紧了掌心。   “咳咳,妈,回来了?玩儿得还开心?”   “啊?是,是。开心,”章晴澜回过神,母子俩开始闲话,“丽城真是漂亮。住下就不想走了。”   “啊是吗,我还没去过呢,有照片吗?”   “哎呀你工作那么辛苦,我听小乔说了你前几年在国内时候的行程安排,哪有时间旅行呢?”   这时林隽涯忽然说:“今后不会了。今后渐冶每年都能去旅行,陪您在丽城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啊?是吗。哈哈,恐怕他的老板要把他炒掉了。”   林隽涯专注地看了李渐冶一眼,又转向章,真诚地说:“不会。况且在我这里,渐冶才是老板。我保证,只要他愿意,我签他一辈子。”   章晴澜目瞪口呆,李渐冶口呆目瞪。林隽涯却没有给他们更多发呆的时间,他继续说:   “我叫林隽涯,上次在医院匆匆忙忙没有向您好好问候,实在抱歉。我和渐冶认识,”他深吸一口气,“认识第四年了。中间因为我的原因短暂分开过一段时间,但那只会让我更加珍惜。我会尽我所能照顾渐冶,爱他,心疼他,保护他,希望能得到您的认可。”   在圈子里叱咤风云的林隽涯,在镜头前舌灿莲花的林隽涯,几句话说完手心居然泛了潮。桌上一时安静非常,谁也没动,也没人没说话。章晴澜是猜到了两人已经和好,但没想到还有事业上的羁绊,也没想到来探儿子的班能听到这么一番丹心重誓。   这时李渐冶忽然反手握住林隽涯覆在他手上的手,哗啦一声把两人交握的手抬上了桌面,他的脸绯红一片,声音却坚定:“妈,我也爱他。”   章女士游戏人间几十年,今天被儿子秀了一脸。   晚上回到房间,李渐冶也没舍得松开林隽涯的手,他说:“以后是不是跟我叫妈妈啦?”   林隽涯看着他毫无阴霾的脸,心想,值了。那是李渐冶的爸妈,他心里再有看法,也不重要。重要的就是李渐冶开心。李渐冶是个成年人,他不必替李渐冶做选择,也不必事事用他的逻辑和观念为他打点一切,有时简单的支持和陪伴就已经足够。   洗完澡李渐冶正舒舒服服地趴在林隽涯怀里给他讲戏,他把剩下的几场比较重要的戏的理解都聊了聊,末了他问:   “林哥,你说我什么时候能达到樊卓斯说的上限?”   林隽涯思考了一下,说:“影响一个人演技上限的因素有很多,剧本、导演、角色契合度等等。但你要考虑的不是这些。冶冶,你是不是过于在意樊卓斯的方式了?   “好的演员也不是都一样的。这是两个概念,你演得过瘾、追求个人的艺术表现的上限,和你演得合适、附和导演对整个剧本的理解和诠释,从而带给观众最佳的呈现,有时候是两回事。岂不闻有的角色要说演员演技也是不错的,然而用力过猛,观众就不一定买账。你仔细想想咱们樊师兄演过的角色,有时候他和片子里其他角色、甚至整部片子是不是有一种割裂感。”   李渐冶鲜少听到林隽涯对谁的评价这么直白,他惊讶地抬头:“哟?林哥?对樊师兄评价这么低啊?”   “倒不是评价低,”林隽涯捏着他的耳尖耐心地为他解释,“樊师兄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演员,他的表演是可以称之为艺术的。但很多时候正是因为这种艺术性,他的能量太强了,需要导演去配合他,需要整个片子去贴他。他也有很成功的例子。你想想他的《五色光》,看过吧?整部片子从叙事到格调,都是他樊卓斯的节奏。但现在说到《五色光》,谁不说一声经典?”   说到这里林隽涯停住话题,看着李渐冶。   李渐冶立刻就明白了。为片子服务的演员,还是需要片子为他服务的演员。林隽涯不是在贬低哪种,他是在单纯地为他剖析比较。两者都有成功的先例,没有孰优孰劣,都大有可为。林隽涯这是在提醒他该想想自己的路了。   从前他只演过浅显的偶像剧,然后他慢慢接触了一些难度没有那么高的配角、戏份没有那么多的主角,现在,韩期是他个人正儿八经的第三个男主角了。他该想想在演员这条路上他的路在何方了。而林隽涯也认可他,觉得他够资格思考这个问题了。   李渐冶一时心潮澎湃。如果不是林隽涯...他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摸爬滚打,不知道摸到演技的门儿了没有,哪有人一点一点地跟他掰扯角色,哪有人一句一句地为他规划将来。同时他也不可抑制地生出一点兴奋。在这条路上,往前走的每一步是不是都是离林隽涯更近的一步。最后他坐起来,郑重地说:   “林哥,我想想再告诉你。不过,我必不会给你丢人。”   林隽涯笑了,把他重新拉到自己怀里,心想,好,真聪明,你林哥也不给你丢人。   林隽涯既然叫樊卓斯一声师兄,两个人在学校的时候就认识,来了剧组不去打个招呼就很不合适。   其实林隽涯和樊卓斯比他跟李渐冶表现出来的要熟。是真的师兄,大林隽涯两届,两人在校期间一个社团里混过,切磋来切磋去的很是惺惺相惜。虽然各自入行以来还没有过合作,但交情一直都在。至于为什么林影帝在李渐冶面前演了一手,那还能是为什么啊,他要说他和樊卓斯熟,李渐冶演戏上有什么问题不就问他樊老师去了吗。当然林隽涯也不是限制李渐冶人际交际,问当然能去问,但他希望他的小朋友也来问问他。   樊卓斯看见他,跟他打招呼:“来了?”   “老樊,精神啊。”   “干嘛来了?这戏里有你吗?先说好,有你我可走了。”樊卓斯开玩笑地说。   林隽涯一脸西子捧心:“老樊不是我说你,咱们什么时候合作合作?你可别嫌弃,”然后他说,“我来看个朋友。”   “哦。李渐冶吧?”樊卓斯了然地说,“你工作室不是签了他?怎么的,当关门弟子一样栽培呢?”   “咳咳,关门...老樊,我才哪跟哪,哪有资格立言收徒?”   “那你过来跑这一趟?他这人演技还凑合的,不必专门过来看,”樊卓斯着意看了林隽涯的脸色,随即他笑起来,“嘿嘿,你那是什么表情?护短得很,关系挺近吧?”   林隽涯难得地一惊,他定定神,不动声色地说:“是啊,私交还不错。”   两个人都在这一行,还是得藏着掖着。林隽涯忽然有些遗憾,什么时候能大大方方地跟朋友说,是,他就住我家,我们在一起。不行,李渐冶还在上升期,不能这么不管不顾。微博上偶尔的擦边球还能糊弄过去,真的跟身边的朋友出柜是件大事,要两个人商量好才行。   樊卓斯:“哎,那你放心,小伙子真的还可以。你跟他说什么,他能听进去。导演跟他讲的,说一句他能明白三句。你不用担心。”   他这一番话,林隽涯听得欣慰之余,又听出点别的意思:“怎么你还挺关注我们渐冶的?”   樊卓斯看着他,掂量了片刻,说:“能不关注吗。他是男主角,他要演的不好我们片子怎么办?倒是你,你这么关注人家干什么?我跟你说,徒弟不是这么教的。这么看着什么时候能独当一面?他每一部片子你都能看?”   林隽涯脸上哈哈哈,嘴上嗯嗯嗯,心里面想,我能。他也不是我徒弟,他是我爱人。   韩期抓获陈遗圆满完成任务,凯旋而归。有人百战归来,就有人埋骨他乡。副队长被击中身亡,战后中方出面交涉,要求搜山,归还我方战士遗骨。韩期代表军方前去交接。后来陈遗最终答应上庭作证,韩期带着他的副队生前的遗物旁听了正义的宣判。   这是李渐冶的杀青戏。演完韩期,他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林隽涯所说的,真正去演一个角色其实对演员是一种消耗是什么意思。四个月不到简直比大学四年还累,感觉被掏空。他马不停蹄就想回家,他和林隽涯的家。   但是林隽涯说不忙,来谭城玩儿两天。   两人见面就在林隽涯下榻的酒店胡天胡地了一番,过后林隽涯抱着人又揉又捏又抱又亲,安抚着手指都在颤抖的李渐冶。李渐冶则面无表情,表示您歇歇吧,刚才无情打桩机上身的是谁啊?   忽然林隽涯郑重其事地说:“冶冶,我好失职。”   李渐冶懒得理他。   林隽涯接着说:“我说跟你谈恋爱,细细想来却没有机会正经带你出去约会。”   李渐冶思考了一秒:“怎么约会啊?逛街看电影吃饭?咱俩?”林影帝,你是想把人家商场掀翻吗。   谁知林隽涯还真是这么想的。他想着不在京城,这边他来了几次,也没发现跟拍的。两个人带上口罩墨镜出去,不见得会被认出来。   恋爱中的男人。大概是对自己或者李渐冶有什么误解。   可是李渐冶也是恋爱中的男人,他想了想,决定舍命陪君子。两人决定去喝一喝这里久负盛名的一家奶茶,还想去看个电影。行,那就找个既有电影院又有奶茶的地方。李渐冶从地上的裤子口袋里摸索出手机一查,就这儿了。林隽涯看了看,指了指电子地图红标旁边一个名字:   “好,这家湘菜也不错,咱们顺道去尝尝。”   没想到两个人还摸到奶茶店的门儿,在网约车上就被认出来了。司机师傅是个大哥,他在后视镜里看一眼,又看一眼,嗐?这不那谁吗。他闺女喜欢的那个,屏保,叫什么的,在一个古代电影里演剑客的。他再看一眼,嗐?!他旁边的这不是林隽涯吗?司机大哥一路忍着兴奋,恪守职业操守,到了地方两人快下车了才说:   “两位,请问是演员吗?方便签个名吗?嘿,我说怎么戴墨镜呢。”   两个演员对视一眼,赶紧把脸上的墨镜收起来了。于是他们两个只戴着脸上的口罩,汇入了五一广场滚滚的人流。   ☆、第四十七章 又一个热搜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李渐冶看既然被认出来可以预料已成定局,不如就行动起来。认出来就认出来,你逮不着我。林隽涯沉稳了十几年,这会儿纵容地跟着胡闹。   别人情侣出去约会是放松休闲,这两个活像是闯关竞速。   每唱还咽:卧槽陪女朋友做头发,外面挡雨棚突然躲进来俩男的,我怎么看着像林影帝?【图片】【图片】   非逑逑☆:坚定信念要健身。今天等车差点摔倒,旁边两个小哥哥一个扶了我胳膊一把,一个帮我把包包捡回来了。捡包的那个弯腰的时候衣服露出来一截腰我正好看见了。受到了冲击。   冶哥的小钱钱☆:姐妹们!是我一天工作太累出现了幻觉吗!我好像看见我哥了!【图片】【图片】   阿芙也可爱:今天排队买奶茶有福利了。前面排了俩高个儿大长腿帅哥,身材好得不得了星星眼。个子矮点的点了声声乌龙,说有点甜,然后叼了个子高点的手里的那杯的吸管哇哦!然后高个子说你少喝点,等会儿还吃不吃饭了尼玛好配好配反正我是吃不下饭了饱了饱了   冶哥的小钱钱☆:人还在,已懵比。不是幻觉,是真的。啊啊啊啊我   哥真人真特么白真特么好看!!不敢相信.jpg   林生野狐:哭了姐妹们,被我妈拖出来吃饭居然有这种好事。偷拍   的就不贴出来分享了。我只能说:活的,真的。   不吃辣就会狗带:卧槽丧心病狂,听见隔壁卡座一个男声说别光点辣的,你不能吃。那你们来这儿干嘛来了??辣椒的神圣光辉消灭你们【分享坐标·湘遇精品私房菜】   非逑逑☆:!!!热搜上刚回来,所以??!扶我的是林影帝?被我看见腰的(不是,帮我捡包的是?李渐冶??一分钟我要康这个人所有的资料!求组织收留QAQ   所以你是什么非酋,你是欧皇本皇吧。这天李渐冶粉丝群涌进的新人比往常翻了一翻,纷纷声称谢邀坐标谭城见过真人,比照片帅。还是这天,林野超话的小主持人哐哐收私信收到手软,疯狂被问这是能发的吗。麻麻今天一天的粮可以磕上半年。   闹上热搜的时候李渐冶和林隽涯已经吃饱喝足绕到了商业中心对面。这儿也是商业街,只是这个点儿比较人没那么多,走廊上也没什么人,有些私人会馆、美容会所什么的标识,两人还看见了一家密室逃生体验馆。谭城美食不留盘,两人吃的都超了标,于是慢慢散散步消食。入行以来第一次,两人走在空无一人的商场顶层走廊,好像一对平凡的情侣一样牵了手漫步。   然后李渐冶就看见了一家影院,一家私人影院。   “去看看?你不是说要看电影?走嘛,刚刚恐怖体验馆你都没让我进。”   两人走到前台,表示要一间两人厅。前台的小哥一指旁边的价目表,头也没抬:“基友厅还是情侣厅?”   嗯?两个基友对视一眼。李渐冶试探地问:“有什么区别?”   “一个是两张单人沙发,一个是一张双人沙发。”   哦。李渐冶被这个区分戳中了,还在脑子里列举其中的槽点,林隽涯插话:“情侣厅一间,谢谢。”   前台小哥刷出一张门卡:“最里面第二间,咖啡饮品扫码点单,房间内禁止吸烟,”说着他从屏幕上抬起头来,“请遵守公共场合的行为举止规范,不要有过于亲密的行为——啊?”   李渐冶已经抽走门卡拉着林隽涯跑了。   这家私人影院门面不大,房间里装修意外地还不错,占了一面墙的大屏幕质量很好的样子,占了另一面墙的布艺沙发手感也不错。李渐冶新奇地点来点去,问:“想看什么?”   然后他发现他就不该问,因为林隽涯表示想看《开花的天空庭》。虽然他说的是要支持线上点击量,但李渐冶一方面总觉得他没安好心,另一方面,唔唔这种情景自己看自己演的好他大爷的羞耻。   片头开始,房间昏暗下来,在一片漆黑中林隽涯自然而然地手臂穿过李渐冶的后颈,把他搂在了怀里。   “干嘛啊林哥?没听人家说吗,禁止过于亲密的行为噢。”   “嘘。专心,我还没看过呢。让我好好看看风靡一时的‘姐姐杀手’在里面是怎么谈恋爱的,迷倒了那么多姐姐。”   李渐冶瞬间把原本图谋不轨的手缩回来了,老老实实地放在膝上,说:“没有没有,我只想迷倒哥哥。”   林隽涯脑补了一下他叫哥哥的场景,心里发热。不得不聚精会神努力关注电影。荧幕里的李渐冶留着小卷发,他于是抚弄着他耳边的碎发小声说:“冶冶,头发稍长点自来卷也挺好看。”   嗯也不能太长,不然会遮住一点脖子,林隽涯漫无边际地想。李渐冶有时格外喜欢他从后面,每当这个时候他呢,就喜欢咬住李渐冶后颈上一寸皙白的嫩肉含在嘴里磨。头发太长就没地方下嘴了。   然后他就看见电影里李渐冶一脸意乱情迷地抱住了人家女主角。女方柔情万种,男方深情款款,两人都容貌惊人,真是好不般配。林隽涯稍微用了点手劲,掐了李渐冶的后颈一下。   ?黑暗里李渐冶大眼睛谴责地看了看他,映着一点荧幕的光...林隽涯又把他按了回去,解释道:   “心疼你。”   ...你这是心疼?“林哥,”李渐冶声音委屈得,“为什么突然心疼我?”   “你不是被女主角拒绝了?也真是狠心,怎么能舍得拒绝你呢。”荧幕上正是演到安拒绝孟里的一段儿。   李渐冶一听就明白了,这人又在扮醋精。他随即侧过身,顺着林隽涯揽他的手臂,抱住了林隽涯。不仅抱住了,他整个人都贴了上去:“怎么办呢,你别拒绝我?”   林隽涯小半边身子被他煨得滚烫,不动声色地说:“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了宝贝?”   李渐冶原本想哄一下,但他手指在林隽涯胸前划来划去,一时又忍不住口嗨:“那让我在上面一回?”   他为他的这句话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两人看完了电影,在前台小哥的探头探脑里迅速撤离,在小巷子里溜达着等约车。一抬头,一齐看见一家用品店。林隽涯手一抬,把墨镜架在脸上,带头走了进去。   “...干什么?”李渐冶心说您还有这种爱好?   “不干什么,助助兴,”林隽涯看他在门口停住了不愿意进去,十分风度地一颔首,“行。那我看着挑了。”   李渐冶一边小声嘟囔着被认出来你就到头了一边坚定地等在了外面。   如果人能未卜先知,李渐冶说不定会选择跟着进去。或者死活说什么也要阻止林隽涯进去。怎么就放任这老流氓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了呢。李渐冶趴在床上反省自己。   第二天李渐冶忍着酸麻爬起来把东西给扔了。他的计划要在谭城陪林隽涯再录两期他那个选秀综艺再一起回京,他可不想再受两星期的折腾。天啊地啊他就想安安生生平平静静休个假,昨天已经够刺激了。   可是林隽涯没打算让他闲着。林隽涯刚刚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回到被子里抱住李渐冶,循循善诱:“冶冶,关不关心你林哥?”   “?干什么?”李渐冶被折腾怕了,挣脱了怀抱躲开一米远,差点掉下床。   林隽涯笑了,把他抓了回来又抱在了怀里:“来不来查岗?他们那个节目缺个助阵导师。”   李渐冶想想,他还没当过导师呢。学员也没当过。又听林隽涯说了说这个选秀,还挺有趣,于是欣然答应了。   这天两个人就穿着同款的衣服来了录影棚。是C-Intervals夏季新款。林隽涯觉得何必便宜了别人。两个方面的,自己家的衣服何必再找别的艺人去打广告,自己家的帅小伙何必再给他找别的服装赞助。化妆师在一边一个劲地说李渐冶真人帅,头发也好,皮肤也好,轮廓也好,气质也好。林隽涯心想,当然了,他最好。要说这个行业这点是真好,我宝贝这么好看人人都能看见。   然后他就后悔了。因为到了学员基地,学员们一个个看着李渐冶眼睛都亮了起来。   这个节目一共三位导师。林隽涯就不说了,另两个一个是早年风靡全国的歌坛天王,另一个也是熟人,就是《夺宝联盟》里合作过的凌琀。这三位是正经带队导师,也都亲切随和,没人给学员们看黑脸的,但到底都是业界大拿,辈分也都在那放着,学员们也不敢造次。李渐冶就不一样了,地位没那么超然,年龄差到底更小,有两个学员甚至有李渐冶的好友位。一帮年轻小男生不多时就围住了李渐冶。虽然大部分都没跟他打过交道,但他们发现这个小前辈是真吉尔帅,而且没有看上去那么冷嘛,还挺好相处的,攀攀关系也是好的。   亲切友好的气氛维持到了舞台上,工作人员在调试舞台设备,林隽涯趁机问:“回来了?加了几个微信?”   李渐冶晃晃手机:“我让他们扫的我。加几个得看你表现啊林哥,你惹我一次我就通过一个。再出现昨天晚上那种情况我就一气儿全通过了。”   林隽涯脸上是营业式的正经微笑,英俊的五官无懈可击,他就顶着正经又无懈可击的笑容:“行。下次不拿出来了。白天也不。”   李渐冶听懂了,他安静了,他老实了,他不口嗨了,他脸红了。   这期节目的主题是舞蹈,大概内容就是先由学员们根据主题自由表演,可以单人也可以双人或者多人,表演一段舞蹈,由导师点评给分,然后经过一天的专业老师指导、编舞,第二天重新呈现一遍,再次给分,继而进行选队。   第一天就比较轻松,当然是对于李渐冶来说。他就负责在舞台上看看评评,重头戏在第二天。因为节目设定的是导师和学员双向选择,也想增加看点,因此每期都会有一名导师下场表演。这期跳舞本来节目组预想的是凌琀给跳一个,李渐冶是嘉宾嘛,也想请他表演一下。   第一天舞台素材拍完,导演拿着小本本找到几位导师:   “李老师,明天给我们露一手?咱们都想看独孤兰的剑舞。嗯,我们学员里也有跳古典舞的,舞台效果不会很突兀。”   李渐冶谦逊地笑:“听节目组的安排。您别叫我李老师,您叫这三位老师再叫我,我可太无地自容了。”   导演也笑了,她想了想,说:“那不然小李老师和凌老师合作一段?凌老师什么都会,小李老师我看在电影里也跳过双人舞。”   电影里的双人舞。这说的就是《小苹初见》了。刚刚还打成一片的李渐冶忽然就有点沉默,他甩甩头笑着看向琀姐问她的意思。   琀姐想了想,她和李渐冶熟,于是实话实说:“我这老阿姨跟渐冶合作,到时候观众会不会说我老牛吃嫩草。”   琀姐也是CP体质,经常被带上热搜,有了小宝宝了也没减轻半分。导演安慰她:“到时候可以先剪个预告,单独剪这段,叫宣发组给写个好点的文案,先引导引导。”   李渐冶说:“是我这棵草先贴上来的,我先转发,转发好了再艾特琀姐,不是,小琀。”   几个人都笑了。琀姐还是不太想跳,她觉得观众来看男生选秀她上去跳一段儿没什么意思,林隽涯见状便说:“不如我来?”   李渐冶看着他,不光李渐冶,导演和琀姐还有另一位导师也看着他,又听他说:“我和渐冶合作吧,渐冶?”   当然好!但是——“可以吗?”导演眼睛先亮了。请导师是干什么的,就是先给学员们聚集观众、聚集人气,林隽涯和李渐冶的热搜谁不知道,随随便便一起吃个饭就能进前十,不蹭白不蹭啊!她接着问,“小李老师可以吗?不用太长,几分钟就可以。”   于是下一件事李渐冶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站到了训练基地的一间舞蹈室,林隽涯望着他。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跳哪段儿,林哥?”   林隽涯也叹了口气:“就跳你学过的那段。”两人沉默地走了一遍舞步。然后林隽涯就拉着李渐冶走到了从玻璃门外面看进来的视线死角。      ☆、第四十八章 第二支舞   林隽涯想起自己从前,信口哄着李渐冶说但凡是他进组的戏,自己一定仔细盯着,却连本子女主角找的谁都不知道。还是孟夢突然发了微博,他才知道原来他的冶冶是去和这位合作了。他当时心里真是害怕极了。万一李渐冶从别的渠道知道了他的过往可怎么办?林隽涯喜欢全盘在握,出现这种意外,他当即放下了手里的事赶去了剧组。而李渐冶当时毫不知情,还要他陪他练舞,戏里和女主的舞。   当然后来没多久,以李渐冶的聪明,他那次匆匆的到访和惶急的神态,李渐冶都知道了。因此再一次这样面对面跳起这支舞,即使是话都说开了,两个人心里都有点疙瘩,气氛有点沉默。   导师舞蹈室只有他们两人,即便如此林隽涯也不敢作出什么过界的举动,他只是安静地拉着李渐冶的手,最后他叹息一声,说:“我知道,我都知道,冶冶,对不起。”   李渐冶倒没说什么,他也不是特别记仇特别小气的人,最初有点不自在,很快也过去了。他晃晃两人交握的手,说:“说什么呢。抓紧,练起来,别明天没人学员跳得好。”   林隽涯却没动,继续保持面对面站着,忽然他凑近李渐冶,又轻又快地在他眉间落下一吻:“我那次匆匆过去探你的班,确实心怀鬼胎,陪你练舞也心不在焉...后来我也不好受,看着你们两个演情侣,网上还说你们般配。我想让你...以后再想起这支舞,有些别的记忆。”不只是灰色的黯然的心有芥蒂的不堪回首的记忆。   往后余生,我想赋予你我的都是可堪回首的记忆。趁年华尚在,趁爱情未老,趁伤口已愈合,趁日子还很长。   李渐冶静静地听着,忽然回握住林隽涯的手,轻轻捏了一下,粲然一笑:“明天让他们看看,谁和谁才是般配。”   果然是般配,问题就是太般配。这段Tango两人排得很认真,正正经经的,奈何两个人气场太不同寻常,效果就很色气。晚上在大舞台上过彩排,一众工作人员叹为观止,要说也没什么出格的动作,两人一看都是正经学过的,功底也有,美也是美,为什么就是无端这么,这么让人脸红。导演眼睛放光,太好了太好了。上道啊,这个剪出去作宣传,下一期点击量不得甩隔壁台那个选秀两条街?睡觉都要笑出声了。   一边有几个排练完了来旁观的学员也是拍手叫好,有的也难免起点小心思。   虽说取向这种东西又不写在脸上,但李渐冶是怎么在人群里一眼甄别出林隽涯的。他本身很敏感,同时从某种方面来说他也很明显。   他和林隽涯的舞彩排完了,三位导师还要协商选人的事儿,李渐冶就自己在基地里溜达,看了看几间练舞室的排练,然后到了一楼大厅,闲着也是闲着,他靠坐在沙发背上捞出了手机。   超哥联系他的频率肉眼可见的少了。这也是因为他现在日程更多的是经林隽涯的手,还有就是超哥估计自知管不了他太多。要说也是共事好几年了,默契十足。超哥要是知道他这么想,一定直呼内行。超哥以前是要替李渐冶跟公司兜着,现在可好,公司就是人自己家的。超哥为了自己所剩不多的头发着想,决定还是不要去操心些他控制不了的,转头忙起了林隽涯交给他的其他艺人。最近是一个新男团。小伙子们多好啊,个个又努力又上进,又守规矩又听从安排,不会动不动人跑国外去了,也不会冷不丁搞个爆炸热搜给他脑门子炸掉毛。超哥看着他的艺人和老板满大街乱晃的热搜心有余悸。   这会儿李渐冶也在看昨天的热搜。看路人镜头下的林隽涯和他自己去看林隽涯感觉不太一样。他当时只顾着跑路,一些细节没注意到。比如过路口,林隽涯总是走在车辆行驶过来的那个方向,再比如两人在路边人行道快步走过,林隽涯总是把他让到不靠机动车道的一边。还有一张不知道是谁干什么抓拍的,李渐冶黑色瘦长的小腿裤子外侧蹭到了一片白灰,林隽涯侧身蹲下替他拂拭。有的人蹲着就整个人窝窝囊囊的,不知道林隽涯怎么做到的,一只腿下跪,膝盖将将悬在地面上两寸,手肘撑在另一只腿上,下蹲的姿势居然很利落很伸展。半个文盲李渐冶脑子里只剩下帅一个字。   他还在刷着图片,忽然身边走近一个人。   是个学员。叫什么来着。李渐冶仍然一只手拿着手机,只是关了APP,礼貌地看着来人。   他可以不说话,小学员不能不说话。这男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他比李渐冶矮上半头,皮肤跟牛奶一样,眼睛水灵灵的,嘴唇粉嘟嘟的,一开口声音也是脆生生的:“李老师,还没走?”   “嗯。你们不也还没休息?练舞辛苦吧。”   男生站在李渐冶左手边一米开外,腼腆地说:“不辛苦,应该的。刚才看见李老师和林影帝的舞台了,我们再不勤奋点都不好意思上去了。”   李渐冶心说还挺努力。不过这来找他闲话是干嘛的?他看了看他,又没说话。   可是他的沉默落在别人眼里就有了别的解读。小男生忽然走近半步,轻轻说:“哥哥,为什么没有通过我的好友?”   李渐冶心中警铃大作,但又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他后面就是沙发又退无可退,只得往后仰了仰,含蓄地说:“加的人太多了,对不上名字的都没点。”   他觉得他这个拒绝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我都没记住你的名字和你的脸,懂了吧。但没想到自有不到黄河不死心的。肤白貌美嫩得能掐出水的小男生不退反进,手搭上了李渐冶的小臂,还划了划,轻轻柔柔地说:   “哥哥,我看你跳舞了,又美又A。我不会探戈,你教教我?我给哥哥搭女步,”他见李渐冶惊讶地四周看了看,便紧接着补充,“没人,都在楼上练习室。哥哥放心,我不是有别的心思。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我们晚上能外出的,我溜出来陪陪哥哥?”   最后一句他的尾音又婉转又羞怯,小小年纪清清纯纯一张脸居然带出了一点风情。   ?这是被搭讪了?被搭讪被撩李渐冶是专业的,但是这个角色还真是头一回。不是,他吓得浑身起鸡皮疙瘩,现在的小男生都这么直接的吗?!他原本坐在沙发背上,长腿支着地,现在人家男生都快挤到他两腿中间了,李渐冶赶紧从沙发背上起来,往旁边侧了一步,正要说什么,大厅正中央的楼梯上忽然响起脚步声,李渐冶简直要谢天谢地了,谁啊!麻溜的,下来下来,走快点!   紧接着他又没那么谢天谢地了。楼梯上确实走下来一个人,正是林隽涯本涯。   李渐冶的手臂还抓在那个男生手里,两个人的腿之间基本没有距离。林隽涯一看见这个光景眼神立刻微妙起来。   “干嘛呢?”林隽涯调整了一下表情,脸上很自然地朝沙发这边走过来。   小男生收回了手,一并收回去的还有满脸的春意盎然,他规规矩矩地说:“看见李老师一个人在这,过来打个招呼。”   李渐冶又无语了,这还无缝切换呢?他忽然想起来超哥从前说他的话,说他也是动不动装规矩装乖,立刻更加窘然了。   回去以后李渐冶觑着林隽涯的脸色,试图撇清关系:“这男生怎么想的?啊?不去勾搭你们导师,勾搭我一个飞行嘉宾干什么?我能帮他干什么啊?”   林隽涯不置可否,他已经审问了全部过程,一针见血地说:“又美又A,人家只是单纯垂涎你的美色。”   李渐冶睁大了眼睛,他想起来什么,沉默了。过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古怪地问:“林哥,那会儿我搭讪你,你看我是不是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林隽涯看看他,说:“冶冶,你这是承认一开始就看中我的美色了吗?”   两人相对坐在房间落地窗前的单人小沙发上,林隽涯边看平板,边抬起手隔空点了点李渐冶,“说实话,他这差点儿意思。你自己干干脆脆的德性你忘了?第二天再见你,晚上想约你饭你都没答应。拒人于千里之外,我还以为这就穿上裤子不认人了。”   接着林隽涯感叹:“要是能公开就好了,看谁还会勾引你。”   李渐冶想了想安慰他:“那不一定。岂不见圈子里已婚的出去照样被勾搭?可见这档子事跟你已不已婚、大家知不知道你已婚都没关系。还是在个人。”   “嗯,在个人,”林隽涯放下了平板,抓着李渐冶的手,认真道,“冶冶,你看人眼光没问题,很准。”   李渐冶过了一会儿才听懂了这个承诺。这个闷骚的男人。他心里一阵甜蜜,正要说什么也表示一下,忽然林隽涯站起来站到了他面前。在李渐冶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有人俯下身,双臂撑在了他这张单人沙发的扶手上,把他困在了沙发椅里。   “别人凑上来,你不会躲?就让别人手抓着你的手,腿挨着你的腿?”   李渐冶自知理亏,可怜兮兮地说:“下次不会了,主要是没经验——”   话没说完他这张胡说八道的嘴就被噙住了。   从前有一个下午在家里客厅拉上了的窗帘终于拉开了。房间在九楼,窗外空无一物,往下看是大片空旷的草地,房间里漆黑一片,但眼睛适应黑暗适应得久了,落地玻璃窗映出的倒影还是分毫毕现。李渐冶被快意和羞意折磨得脸要滴出血来。他手已经撑不住了,整个人都贴在冰凉的玻璃上,额头也一下一下地抵着。间隙里他想,明天额头是不是又要发红了,不知道粉底能不能遮住。   那还是能遮住的。林先生是百无禁忌了一些,心疼人还是心疼的。总要顾及第二天还要上镜呢。   当然第二天的时候,两个人又都拿出了敬业的态度,又因为心中再无芥蒂,双人舞的动作格外流畅,亲密无间。   这期播出去的时候小学员们刚刚培养起来的粉丝群体纷纷哭泣。麦麸也不是不行,弟弟们儿子们你们能不能跟导师学学,卖的质量高一点,真一点,含蓄一点,不要尬着硬来,我们会磕的。   林野党就不愿意了,呵呵,谁卖了,我们是蒸的。不仅是蒸的,还是高压锅蒸的,高强度产粮,你碗里都吃不完。   要说林野这个CP的迷妹迷弟总体来说还是李渐冶的粉丝占了大多数,毕竟林隽涯红起来的时候不仅林野还没影儿,连李渐冶都没影儿。这两年他们可以说是圈子里比较幸福的一个群体了,他们喜欢的偶像作品不断、口碑攀升,还不声不响地拓展了海外业务。他们磕的CP也其乐融融不断发糖,也是不声不响,时不时出去约个会、合作个节目,直呼上头。   明面儿上的同框不是最妙的,最妙的就是这些不声不响。比如哦,资深林野迷拿出了小本本纷纷考古,有一年元旦李渐冶在家直播包饺子,无意间入镜了一架子花艺,当时他是一问三不知。那么种花养草的是谁呢,嘿嘿嘿去看看林神的微博日常就知道了。再比如啊,还是那次直播,七点刚过,李渐冶就着急忙慌下了播,不经意透露说要去看夏视爸爸的元旦晚会。那是能看谁。更不要提两人偶尔被拍到,从头到脚恨不得都是同款。   那可不吗,两人私服都是一个牌子。粉丝们是还不知道这个牌子是谁的,不然还要疯。   林隽涯也发现,最近和李渐冶合作合上瘾了。   两人回了京,李渐冶势要把这几个月在山里晒的黑都捂回去,这天晚上捡起了他断更俩月的有声书。   艾丁湖畔有声书V:艾丁湖畔爱听书的你,爱听主播@李渐冶已上线,   内容分类:历史/谈天/轻松【链接】   “咳咳,听众们好啊。好久不见。”李渐冶质感清冷的嗓音像往常一样淡淡的,听不出情绪,“咱们讲到明朝了吧。明是我国历史上最后一个汉族统治的封建王朝,276年,十六个皇帝里吧,老朱家正常人可不太多——”   “渐冶,什么时候介绍介绍嘉宾?”忽然呼朋引伴闻讯而来的李渐冶粉丝们听到了另一个男声,妥妥的男神音播音腔,好熟悉。   李渐冶这会儿的声音能听出情绪了,带着笑意:“你自干儿介绍吧。”   “好。嗨,”大家听出来了,这是林影帝嘛。冶哥去给林影帝当嘉宾,林影帝这是礼尚往来。   “大家好,我是嘉宾林隽涯。我在一部片子里倒扮演过明成祖朱棣。他算比较正常的吧?”   “成祖...”李渐冶很爱岗敬业地开始侃侃而谈。   不过没一会儿粉丝的心思就比较难集中在朱棣身上了。一小部分视林野为□□的粉丝再也找不到借口。因为他们忽然听到椅子推拉的声音、由近及远又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然后哒地一声,接着林隽涯温柔的声线在背景里轻轻响起:“喝点水吧冶冶...家里的蜂蜜吃完了,回头我再订...上回的牌子还行吗...”   行的,哥,你说啥是啥。   ☆、第四十九章 7.3   这天林隽涯抱着人温存:“冶冶好棒,你真美。我果然是对你一见钟情,想和你在一起,一起过你的每个生日,每个节日,每个纪念日——”   李渐冶刚刚几次求饶未果,身上有多酸心里就有多气,打断他:“行,一见钟情是吧。那你说的纪念日是不是就是我俩第一回见的那天。你记住了吗?”   林隽涯一呆,他迅速整理思绪,问:“什么?”   “行吧,”李渐冶心想你个老色批,他面无表情地说,“我跟你说吧。我生日是7月3号,咱俩第一回见是7月3号,你来我家说要和我在一起也是7月3号。”   ???林隽涯惊了。满腔柔情蜜意,兜头一桶冷水。他当然知道李渐冶的生日,并且有好些规划,毕竟兜兜转转相识第四个年头了还没给宝贝正经过过生日。但是?他后知后觉地想,是啊,这是相识的第四个年头了,除了去年两人天各一方,怎么可能一个生日也没在一起过过?就离谱。半晌,他僵硬地问:   “那年那天,那个品牌会,是你生日?”   李渐冶刚刚是撒气,这会儿睁开眼看见林隽涯天打雷劈的表情,又没气了,他拍拍林隽涯的脸:“没事儿。那年你生日咱俩不也好着?我也没给你过。”   那倒是。床伴是没义务互相庆祝什么生日的。可是再之后的一年呢?林隽涯慢慢回忆。那是他们刚刚拍完《封山令》,他心疼李渐冶心疼得不行,逐渐意识到了自己的心意,想推动两人的关系再近一步,趁李渐冶的假期住进了他的家。那天自己抱着李渐冶在他之前的小公寓沙发上信誓旦旦地表了白,说要跟人家谈恋爱。结果那天就是人家生日吗?   世界上还有比他更差劲的男朋友吗?   草率了。林隽涯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李渐冶却没有什么埋怨他的意思,整个人面目虽然冷,但是刚刚一场欢爱使他眼角绯红,半阖着的眼底波光凛动,此刻正一脸困顿、毫无戒备地倚在他的胸口。   必须要补偿他。   林老板补偿的方式就有些太天马行空了。说了嘛,有些人浪漫起来是没有边儿的。   暑气初临,暑期还没开始,海城的英雄联盟大型主题公园正摩拳擦掌地等待暑假旺季的到来,李渐冶就被林隽涯一路神神秘秘地带来了。   下车之前,林隽涯从后排一个袋子里拿出两副面具。李渐冶接过递给他的那只。是张半脸的卡通面具,能遮住鼻子往上的部分,鼻梁高挺,眉毛又夸张又英挺地挑着,双耳尖尖,一头白毛,左边眉毛上方一撮竖起的红色刘海儿,是——   “戴上,宝贝儿,给你洛的。”林隽涯说着替他整理额发,然后自己也戴上了面具,深粉红的头发,眼睛下面两道彩绘纹身,正是英雄联盟里洛的伴侣,霞。【1】   “开园以后还没来过吧?”林隽涯拉着他下了车,大大方方牵他的手。   当然没有。李渐冶晃荡了一下白毛,看了看两个人都只露出下颌,他于是也大大方方:“宝贝儿,你美得让人心醉。”   林隽涯好笑地捏他的手指:“没少玩儿啊,台词这么熟。说说吧,是不是经常跟人用霞洛走下路?”   李渐冶表示爷从不带人上分,也不用被人带上分,国服中路打听打听。也打听不出啥来。但这两个霞他是玩得不多,洛是压根儿没玩过。   林隽涯笑了:“行,林哥带你走下路。”   他的下颌线无可挑剔,长年的控制饮食和锻炼身体使他没有半分松弛,笑起来依旧棱角分明。李渐冶看着他想,这人大概是最帅的霞了。   园区里也有贩售面具的,他们俩戴着面具走在其中也不突兀,两人就这么牵着手,果真从下路开始玩起。   第一站是蓝色方水晶城堡。说是城堡,其实是个鬼屋。李渐冶表示敬谢不敏。他不想好好过着生日大白天见鬼。林隽涯说好,走到人少的小路,他忽然又说了一句:“不是想着里面黑么。”   李渐冶斜眼看他:“你要黑的干嘛啊林哥?”半张面具也遮不住他故作无辜纯情的表情和故意眨巴的大眼睛,“公共场合你注意点。”   林隽涯真是爱死了他这副小模样,百看不厌:“我说要怎么样了吗?想什么呢你?”   李渐冶坦坦荡荡:“想你啊,想你的啊。”   嘶。林隽涯食指微曲,挠了挠他的手心,小声说:“你怎么这么劲啊?”   李渐冶透过面具继续眨着眼睛:“你不就喜欢我这样吗?”你好意思说我吗?   听懂了台词和潜台词的林隽涯又笑了。还真的,是。就是喜欢,就是合拍。他从不知道两个人之间的火花可以这么火热,这么持续。你把我缠得死死的,我喜欢这样儿。   两人边走边玩,路过一个棉花糖站,花样还挺多,一朵朵蓬蓬的棉花糖做了造型上了色,是游戏里下棋玩法的小小英雄的样子。林隽涯看李渐冶的眼睛往玻璃窗里硕大无比的棉花糖上遛了好几遍,于是给他买了一个三星史诗羽饰骑士造型的棉花糖。   李渐冶小朋友开心了。他要作妖了。   两人走到园区一片小树林,李渐冶心里一动,看了看两个人一直牵着的手,松开了一点,然后四指并拢包裹住了林隽涯的食指,并且还捏了捏。   “干什么?淘气。”   林隽涯看着李渐冶那个表情就知道这小混蛋又在冒带颜色的废料。喜欢撩,偏偏还脸皮薄。林隽涯好整以暇,打算看他表演。   然后他就被李渐冶拉到了一幢卡通建筑后面。他定睛一看,香草色的墙壁奶油白的屋顶,上面一颗大樱桃,正是熟悉的冰淇淋店。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李渐冶抵在了墙上。   前面和右手边是密不透风的树林,林隽涯靠在冰凉的墙上,身前是李渐冶滚烫的体温一点点朝他煨来。   “林哥,记得有一年也是在这儿吗?”李渐冶笑得特别恶劣特别顽皮。   当然记得。林隽涯一手握住他的腰,警告地说:“别胡闹。大白天,公共场合。”   李渐冶飞快地重复刚刚林隽涯说他的话:“我说要怎么样了吗?想什么呢你?”   说着他摘掉了脸上的面具,也摘了林隽涯的。接着他一手举起巨大的企鹅形状的可爱棉花糖挡在了两人脸侧,一手抚上了林隽涯的脸,稍稍踮起脚,轻轻把双唇印在了林隽涯的唇上。一触及分,李渐冶稍稍撤开半寸,然后他就这样微微张着嘴,一双眼睛看住了林隽涯。   如果他能读懂他邀请的眼神,如果他能接住每一个他送上的吻。当然能。林隽涯没再允许李渐冶退开半步,一手握在他的腰侧,一手也抚上了他的脸,摩挲着他的碎发,小巧雪白的耳垂,一色雪白的面颊,最后捏住了他的下颌,微微垂下头噙住了他的唇瓣。两人靠着甜甜的冰淇淋店,藏在也是甜甜的棉花糖的后面,接了一个双份甜蜜的吻。   心里的甜绵延不绝,连带着唇齿间的甜也仿佛没有了穷尽时。他们尝过分别的苦,便再也舍不得彼此唇舌里的这一点甜。   然而今天李渐冶要尝的甜还远远没到尽头。林隽涯打定主意要让他的小朋友过一个终生难忘的生日。   两人疯玩了一天,从摩天轮上下来已经四点了,李渐冶脸红红的,嘴唇也红红的,感觉果然是七月了,下午真是热。两人手牵了一天,虽然都遮了大半张脸,但也能看出是两个身高腿长的出色男生,十指相扣,不知道谋杀了多少相册。这时两人走到了中路大街和河道大街的交叉口。这里是整座主题公园的正中心,设计成了一座大型露天迷宫。   讲个笑话,我在中路迷了路。   这里既是园区中心,也是最高点之一。因为迷宫中央是一座钟楼,大约有五六层楼高。平时钟楼上有工作人员根据园区不同时段、不同天气的设定给迷宫增加趣味氛围,比如喷水枪、浓雾、泡泡等等,这会儿却好像没人。   “冶冶,你擅长迷宫吗?”林隽涯忽然问。   李渐冶想了想。还真的,没有太多走迷宫的经历可参考。但他嘴上是不服输的:“怎么着,咱俩比比?”   林隽涯看迷宫四周也没什么人,就把面具扯了下来,还作势做了几下拉伸,挑着眉看着李渐冶:“咱们也不比谁先出去,我等不到出口再见你。就比谁先到中央吧?然后一起出去?”   李渐冶当然接招,他也拿掉了面具,也冲林隽涯扬了扬眉:“林哥,我要是先到,你给我的生日礼物要翻倍啊。”   说着他率先冲了进去。   进了迷宫李渐冶才发现,这建的就离谱。说是露天,两边篱笆比他还高几十公分,完全看不见身处何方,露天露天,真的只是露个天。每条走廊和每个拐角都似曾相识,每个岔路都仿佛刚刚见过。李渐冶走了十来分钟,面无表情又戴上了面具。已经有三拨路过的人看见他先是集体愣住,然后惊叫地起来拿出手机,他就在一片咔嚓声里落荒而逃。   合理怀疑,就是这些偶遇和慌不择路影响了自己对方向的判断,嗯,一定是这样的。李渐冶安慰自己。   又来回波折了二十来分钟,李渐冶更安慰了,因为他已经到了迷宫中心的钟楼,并且这里空无一人。嘿嘿,赢了。不知道林隽涯这个闷骚男人准备的生日礼物是什么。他美滋滋地往钟楼上走去,打算到上面观察下林隽涯还在哪儿迷着呢。   李渐冶心想,也别是太用心的了。因为马上再过几个月又到了林隽涯的生日。要是林隽涯搞个什么太贵的,啧啧,李渐冶开始盘算自己的存款。   年轻的人啊,钢铁非直男李渐冶的概念还停留在最贵的等于最好的等于用心的。可是有时候礼物可能很贵,但送礼物的人不见得用心;也有的时候,送礼物的人捧上的就是一颗心,千金也难买,千金也不换。   到了钟楼顶层,李渐冶发现这里本来就是游客可以上来的,还有个观景台。观景台走出去,可以俯瞰整个迷宫,甚至可以看到园区的更远处。北边高耸入云的男爵摩天轮,西边依稀可见的水晶鬼城,南边翻滚呼啸的元素过山车,甚至是东北方向红Buff森林里小小的一座樱桃屋顶的冰淇淋屋。   但这会儿是走不上去了。五个见方的观景台被一捧一捧的玫瑰花占满了。李渐冶机械地想,不会吧。这应该是园区搞什么活动用的吧,不会是他男朋友搞的吧。   这时候他背后响起了一把温柔的嗓音:“冶冶,你找到了。”   李渐冶慢慢转过身,看见林隽涯倚在墙边抱着手臂注视着他,又听他说:“我也找到了。”   林隽涯一步步走近,李渐冶心如擂鼓,一向伶牙俐齿的人忽然说不出话。林隽涯也没一定要他说话,只是牵起了他的手,领着他小心地穿过玫瑰。鲜艳的花儿挤挤挨挨,他必须落脚在他的步伐上,两人就这么走到了观景台中央。   忽然园区上空的透明电缆一阵闪光,下午四五点明亮的天光就不见了。李渐冶想起来,这是他之前录《夺宝联盟》的时候就见识过的模拟黑夜效果。   迷宫里的和更远处的外面的游客纷纷惊叹出声,但这些人声很快地被隐去,复又爆发出更大声的惊叹。因为主题公园上空中忽然迸出一簇花火,接着烟花一圈一圈地盛开了。   李渐冶脑子里也是烟花一片一片,他看着林隽涯握住了他的另一只手,老练的男人脸上竟也有一些羞涩,两人双手交握,额头抵着额头。脚边是盛开的玫瑰,上空是盛开的焰火,四周是此起彼伏的人群呼喊,在这一片喧嚣中,李渐冶却笑了:“林哥,你这得有多少朵玫瑰啊?”   “一千零九十五,是认识你的每一天,以后再也不会忘的每一天。”   李渐冶笑得有些顽皮:“让我猜猜,这么多玫瑰摆得这么满,你怎么下跪啊?”   林隽涯也笑了,他拿出一只做工考究又古色古香的盒子,半只手掌大,李渐冶打开,里面是一块圆润的白玉雕,缀着素色的丝带,林隽涯声音里也是淡淡的笑意:   “咱们不兴那个,”他把那块触感很好的玉石放在李渐冶的掌心,自己的手掌也覆了上去,冰凉的丝带在两人手指之间缠缠绕绕,“我爱你。”   紧接着林隽涯不停顿地又说:“我很苦恼。你说生日礼物要翻倍,可我想给你的是这一生,怎么办呢。要么下辈子也给你吧。”   说完他握着他的双手,吻住了他。   有你在三生有幸。      ☆、第五十章 影帝   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   原来是这个意思。   李渐冶先后百度了“男人送玉代表什么?”、“情人间送玉代表什么?”,最后加上了“系着穗穗的玉是什么意思?”终于领会了精神。   恍然大迷瞪。   但是这个美玉吧。玉是好玉,但是吧,那天黑灯瞎火的李渐冶没太看清,回来一看,才发现是精雕细琢、白白嫩嫩的,一只猪。怪不得当时握在手里只觉得好圆好润。那可不吗,猪猪当然圆润。   “宝宝,你不是属猪么?生日送生肖,不是理所应当?”林先生如是说道。   好的。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还挺...还是接受不了这个设定啊!定情信物是一只猪这谁能接受得了啊摔!   当然摔是不可能摔的,李渐冶把这它珍而重之地收了起来。又觉得不要,他又拿出来,想不如把这个穗穗去掉,穿上绳子戴脖子上?不行不行,太大了,而且万一碰坏了。可是就是想随身带着。可是万一弄丢了呢。最后李渐冶蹿上楼,把这枚猪放到了自己枕头底下。   像个藏传家宝的穷小子。   穷小子李渐冶觉得自己很富有。富有最好的爱情。   他上网查送玉的意义,不仅去百度了,还去微博了。有个博主引起了他的注意。此人近半个月Po了十几张玉石,注有产地、材质等等明细,都是玉猪,看得出是在比较挑选,把微博当记事本用了。有一张,李渐冶仔细看了看,跟他枕头底下那枚一毛一样。   他对着ID“幽思夭冶”陷入了沉思。   他又点进这个人的主页。没什么粉丝,也没什么关注,关注列表里只有一个人,带着V,头像很熟悉,他照镜子每天看得见。   所以,这是他男朋友的小号吗?他往下划这个博主发布的内容,不一会儿就确定了。肯定是。   幽思夭冶:   亡羊补牢犹未为晚,干脆把订婚和结婚纪念日都放在这一天。   幽思夭冶:   这个我必不选他,眼皮子底下挖墙角。   幽思夭冶:   他真美,和玻璃一样滑。   幽思夭冶:   春风是你,归虹也是你。   ...   幽思夭冶:   更爱你的元日。【图片】【图片】【图片】   这条配的图片李渐冶一阵眼熟。正是他曾经在直播里跟粉丝逼啦胡话的鼠尾草和香石竹。   这天李渐冶就像发现宝藏一样,窝在沙发上翻了一天的微博,乐此不疲,最后意犹未尽点了个关注。   冶哥,你不知道有的粉丝会扒你的关注的吗。   晚上林隽涯回到家,迎接他的是一双奇亮无比的眼睛。   ?“怎么了宝贝?”   “嗯哼,”李渐冶歪在沙发上,家里还开着空调,他忽然拉过毯子盖住全身,然后他就这么看着林隽涯,从毯子下面把身上的睡衣脱掉扔了出去,伸出一条光溜溜的手臂一指楼上,“给你五分钟,去洗澡吧。”   要说在毯子下面脱光算什么好汉,有本事你别裹毯子啊。林隽涯就很有本事,他洗完澡下楼就什么也没裹。先撩为敬的李渐冶又以脸红收场。   “冶冶,点外卖吧,今天不做饭了。”   昏昏沉沉地,李渐冶想,吃什么饭忙着呢。一时作妖一时爽,一直作妖,嗯,沙发套得换洗了。   结束以后林隽涯仰躺抱着怀里的人,给他捋着背像是在顺毛,李渐冶挣扎着要去洗澡,林隽涯不让,于是李渐冶就不动了,静静趴在林隽涯身上。   “今天怎么回事?嗯?一回来就勾引我?”   李渐冶其实舒服得趾头都不想动,但他这会儿敏感得不行。兀自停留的东西还在一下一下地跳。林隽涯又不让他下来。他气愤地用牙齿磕了磕林隽涯的肩,哼道:   “老流氓。”   林隽涯惩罚似的动了动:“流氓笑纳了。我老不老,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的事儿那可多了,幽思夭冶?”李渐冶出声念出这个ID,脸又红了。   “嗯?”林隽涯一下子坐了起来,连带着惹得李渐冶啊了一声,“哎呀?被宝宝发现啦?”   李渐冶无暇追究这些,他现在只想这个要命的东西出去。他推了推,嘴里含糊地问:“怎么起了这么个名儿?”   林隽涯想了想,抱着人慢条斯理地进了书房。他优哉游哉地在办公椅里坐下了,一手圈着怀里人的腰,一手拉开一个抽屉翻着什么。这可苦了李渐冶。皮质的座椅还带有扶手,光滑得很,他压根儿没地方着力,只能蜷着腿攀在林隽涯身上。   “林哥,要找什么?我错了,我先下来行么,我帮你找。”   “唔,找这个名儿怎么来的。不用,宝贝,我来,你坐着就行。”   去你大爷的坐着就行。李渐冶感觉又涨了几分。然后林隽涯从一沓稿纸里找出了一张。李渐冶转身去看,是一张硬笔书法,写的什么水龙吟。原谅他这会儿根本没心思一个字一个字细看,因为他一扭动两个人都有点受不了了,现在他只能看出个美丑就不错了。林隽涯的字一如既往肯定是好字,这张寥寥几笔字体倒有些散乱不羁,右下角是个日期——   “是咱们俩第一回之后,有一天晚上你林哥想起你来了。我说我是一见钟情,你还不信。”   字是好字,话是好话。一笔一划和字字句句都是深情款款,但做出来的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李渐冶仰倒在宽大的书桌上,不知道腰下压到的是什么。他想,言行不一的老东西。为我写诗,为什么不能为我静止。   第二天李渐冶发现他错怪人家了。他溜进了林隽涯收拾过一遍的书房,找出了那篇罪孽深重的字儿。他林哥不是言行不一,是言行太一。   水龙吟·中夕   一夕烟雨添流暑,七月炎风嘶烈。枝头叶底,无计留驻,芳菲都谢。庭院萧条,何欢独树,花开残月。剩殷丝绯缕,溅开孤枕,难挥就、相思帖。   尽把红烛看灭。忆佳期、幽思夭冶。寒星剪水,楚宫摇柳,丁香慢解。碧海潮生,凤箫香雪,懒声轻切。此情春俱默,风光只在,中宵良夜。   文盲李渐冶费劲巴拉读了几遍,又问了问百度,脸又红了。所以每次林隽涯叫他冶冶的时候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不敢想。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行吧,色批到这个份上也是没谁了。他脸红片刻,叠巴叠巴塞到了手机壳里面。   接着他沉思,不行。他这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必须迎头赶上。   哦,他生日那天两人招摇过市还是被拍到了。开玩笑区区一张面具怎么能骗得了粉丝,又不是隐形斗篷。哼哼,尤其是李渐冶的粉丝,哥你觉得就你那个腰那个腿我们还能认不出来吗,不认识你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你的腰了。   腰比人红李渐冶。   这就很微妙了。因为只要有心,总结一下所有路人或者粉丝的所见所闻,把那些叙述和照片结合起来看,基本等同于公开了。两人牵手,不是短暂地碰了一下,而是一路牵着。还有在僻静角落接吻,虽然肩部以上被硕大的棉花糖遮住了,但那个站姿那个距离,四条腿都分不出谁是谁的,谁也能看出来是紧贴在一起。林野CP是激萌,真成林隽涯和李渐冶了就不一定了。这个圈子可能相较于其他很多职业来讲,对于取向都算是比较宽松的,但一旦公开,很难说对演员的事业会完全没有负面影响。   林隽涯最后还是听取了他的助理和超哥苦口婆心的建议,赖好还是有一张面具,不承认不回应就行了。   李渐冶也没太在意,他说:“影响工作吗?可是你不是说马上有个组吗林哥?你们那剧本定好了没有?”   定好了。这是林隽涯手底下早在去年年初就在筹备的一个本子,当时他就在想,男主角要是能找到李渐冶该有多好。幸好,当时他只能借着外网的只言片语窥见他的小朋友是否安好,如今可以把人抱在怀里,一起看本子。本子写的也不是什么猎奇生僻的内容,就是写的历史上著名的中兴之主光武帝刘秀。说起刘秀,很多人都能知道那句广为流传的“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但其实刘秀南征北战,平定了各路割据一方的豪强,一统江山之后休养生息,在位期间别的不说,东汉所辖人口翻了一翻。文治武功,人建树多了去了。李渐冶要演刘秀,其实也比较合适,他适合从少年一直演到老年。因为刘秀称帝的时候还很年轻,更别提起事的时候了。岂不闻“古先拨乱反正之主,皆年逾四十,惟光武年三十三”?【1】   但李渐冶只是很多人中的一个,普通的大多数,他确实只知道阴丽华。这要做的功课就太多了。他又开始了一头扎进史料和剧本的日子,不同的是这回有人贴身辅导了。林隽涯拾起了他的艾丁栏目,从隋唐往前讲。不同的是他现在终于可以把人抱在怀里念书了。   追溯了上下五千年,说没说够我爱你。   李渐冶就这么带着一身功课和某人辅导的成果又奔赴剧组去了。然后他就看见老熟人徐宜良导演和他的助理小哥。徐导看见李渐冶的定妆,又拍了两场,就感叹:   “唉,小北眼光还是好,签到宝了。”   李渐冶心里开心到飞起,嘴上谦虚称是。拍摄就这么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了,都是老熟人,磨合都不用磨合,各自功课也足,顺畅得不行。不过李渐冶还要忙点别的。他每天下了戏写写写,划掉重新写写写,终于在某一天点开了通讯录,弹了一个语音。   “兄弟,帮个忙。”   然后是一番勤学苦练,一个字一个字一个音一个音地磨。一直到了11月。   李渐冶V:我上传了单曲,生日快乐@林隽涯【链接】   这一年林隽涯的生日李渐冶在剧组没回来,但他发了一条微博。   音痴,跑调小天才李渐冶,发了个单曲。虽说是简单的生日歌吧,但是他居然有勇气发了出来。粉丝们喜极而泣,我哥这是Get了新技能出来显摆嘛?再一看,嗯?这个艾特?   那是他们还没点进去听。   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这个是哪个版本的生日歌?从头到尾一句生日快乐也么得啊。而且为什么从曲子到词听都没听过?再仔细一看单曲页面,生日快乐下面一行清清楚楚写着:作曲/编曲李继扬,作词李渐冶。   李渐冶粉丝一脸懵比,林隽涯粉丝一脸问号,林野粉也集体呆住。   林野头号VIP李继扬深藏功与名。   林隽涯本人也呆住。他收到艾特就点进去听了,他看着歌词,听完就沉默了。他的小朋友什么时候练了这么一手?   如果我擅长一件事,我愿意为你做,那是我爱你。可如果我一窍不通,我愿意为你跟这一窍死磕,磕到终于也说出了我爱你。你听到了吗。   林隽涯听到了,也收到了。他的生日这天还收到了李渐冶准时准点订的包裹,小小的一只盒子,里面躺着两只戒指。简简单单的素色指环,林隽涯戴了稍大的那只。不用看,合适。   年底。   这一年的金鹤电影节最大的赢家就是李渐冶。仅是最佳男主角一个奖项他就有三个提名,分别是孟里、韩期和刘秀三个角色为他带来的。最后也众望所归,捧得了影帝奖杯。   领奖台上,主持人问:“渐冶,你入行以来演过很多题材的影视剧,古装片居多,也有偶像剧、武侠片、科幻片、伦理片、动作片,但很少参演时装剧,请问会有些遗憾吗?有没有想合作的时装剧演员?”   李渐冶干净的眉眼一如既往:“时装剧?”   主持人点头:“是呀是呀,就是发生在我们当下这个时代的故事。有没有想过演绎现代都市甜甜的爱情故事呢?”   李渐冶微笑。他想,当下这个时代,还有比他更幸运的人吗?还有比他和林隽涯更甜的爱情故事吗?或许有,但如果他的生活是一部都市题材的时装剧,他不会有其他任何想合作的演员,另一个主角只有那一个人。   那个人正站在几步远的台阶下等着他。他们在台下坐在一起,他上台前给林隽涯递了一个眼神,林隽涯就起身陪着他走到了台前。现在正站在台阶旁冲他抬起一只手。两人一同走上这红毯和这舞台,似乎也要等着他一起走下去。   那我,李渐冶想,管它周围的□□短炮、同行观众呢,那我一定把手递给他。李渐冶知道,这次林隽涯再也不会放开,他也不会。   于是他们的手牵在了一起,仔细看的话两人手上是成双成对的戒指。周围一片寂静,马上响起阵阵惊呼,接着是闪光灯快门响成一片。而他们两人也没有对视,也不用对视,各自低着头掩饰不住笑,牵着手走完了谢场的红毯。   他们走过千山万水,各自经历风风雨雨,最终走回了彼此的身边。   未曾相识以前,他们各自爱过,笑过,受过伤,流过泪,终于各凭缘分,走到了一起。   后来这一幕被接受了事实的粉丝单独截出来做成了视频。BGM也不用别的,就用我们冶哥自己写的吧。   一期是临行的匆匆   一尝这露浅酒浓   往日消融   风和月影无迹无踪   心弦上谁在拨弄   一江眷恋春水潮生   一宵思念明月东   心事簇拥   诗与夏夜无尽无穷   唇齿边谁与吟诵   柔情一万种   心思一千层   光阴是细数过的风声   我语焉懵懂   你独有情衷   爱是有人回答的等   你字字句句一封一封   绽开的墨水也说   情话请信奉   遇见你是岁月盈手赠   问你还信不信海誓山盟   你字字句句一封一封   绽开的墨水也说   情话请信奉   遇见你是岁月盈手赠   遇见你我才信海誓山盟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