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流拒绝我后,想破镜重圆》作者:春风无邪   文案:   江卓寒,新晋影帝,替人救场接了一部双男主剧,临到场才知另一个男主是穆行。   穆行,现任顶流,粉丝多得呼口气能把他吹上月球。重点是他们曾演过一部没能播的同性剧,他还因戏动情追过穆行,结果人没追上,穆行避了他3年。   再次相见,他装假不熟:初次见面,穆老师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样帅。   穆行:初次见面?我家门锁还留着江老师的指纹没删呢。   围观群众:卧槽,有瓜!   -   穆行自以为直男,还是18线时和刚入行的江卓寒搭过一部同性剧,后来剧没播,他却真陷了进去。他以为只是入戏太深,所以江卓寒戏外向他表白时,他怂了。   可时过3年,他仍对江卓寒戒不断,忘不掉,又暗戳戳跑去和江卓寒“二搭”。   结果,才见第一面,他就又陷进去了!!!   半夜,他敲了江卓寒的房门:江老师掰弯我2次,要怎么负责?   江卓寒:医院康复科欢迎你。   -   后来,路透#江卓寒 穆行片场吻戏#,刚上线热搜就爆了。   众网友:这俩不是男的吗?剧组疯了才拍吻戏,就离谱!   -   再后来,剧播之后,双男主CP让网友磕生磕死。   CP粉:这情侣的氛围感绝了!之前的“吻戏”绝壁是真的!   -   【高亮排雷】酸甜破镜重圆,双向救赎,顶流X影帝,年下,1v1,HE   架空世界,没有原型,勿带入真人。 第001章   一辆黑色商务轿车缓缓开进酒店的地下车库,在贵宾通道的电梯口停下。   “江哥,到了。”   坐在副驾的袁航转向后座,看着闭眼休憩的江卓寒。   夏暑尾梢,霍城的天气晴雨不定,又潮又热,尤其是刚下过雨的阳天下午,车里的空调都仿佛带着湿气。   江卓寒最讨厌这种湿热的天气,过了半晌才蹙着不情愿的眉头动起来。他先是闭着眼紧了紧扯开的领带,然后手捂着胸口面露痛苦地说:“我可能得了一应酬就肺疼的病。”   袁航当了他3年助理,一眼就能看出他是不是真不舒服,此时根本不接他的话,敬职地提醒道:“刚严总发消息让我告诉你,说《不枉》的另一个男主定了,今天也来。”   “谁?”江卓寒定住动作问。   “穆行。”   江卓寒又重复了一遍,“谁?”   “穆行,唱跳顶流,只演过两部音乐类的偶像剧。”袁航以为他不认识穆行,重点介绍起来。   “3年前转型参加唱跳节目,一夜爆红,有人说他的标准表情是‘仿佛全世界都和他没关系’,但脸帅,就有人吃他那一套——”   江卓寒蹙眉的动作明显起来,袁航没发现,还径自感叹,“也不知道严总怎么把他请来的,他的咖位真没想到会来趟这浑水——”   “不去了。”   江卓寒打断袁航,决然躺回椅子里。   袁航以为是他说趟浑水把江卓寒也带进去了,他江哥生气了。于是话头拐了个弯,“江哥,你跟严总关系肯定另说,我是说穆行他——”   “闭嘴。”   江卓寒又打断袁航,用力把刚拉起的领带又扯开,不容反驳地下达命令,“回去。”   袁航看出他江哥不是在拒绝营业,是真不想去了,一时不明白为了什么,提醒地说:“今天的饭局剧组主创都会来,我们这样回去不好吧?”   江卓寒没听袁航在说什么,满脑子都是穆行这个名字。他不是喜欢临阵逃跑的人,但不想再跟穆行二搭,搭的还是一部耽改剧。   于是他立即拿起手机拨了严淮的号码。   严淮就是袁航说的严总,《不枉》的总制片人兼老板,和他认识十几年的发小。   《不枉》是部大IP耽改双男主剧,2个月前因原定两位男主都曝出作风问题,连带这部前期宣传年度大作的剧也被骂上风口浪尖,后来两位原男主辞演也没能挽回口碑,答应接演的演员也一再跳票,开机时间一改再改。   严淮临时拉他来救场,他赶在风口浪尖同意,是看和严淮多年的交情。但严淮明知他和穆行的事,却签了穆行演另一个男主,还临到马上开机才告诉他。   电话接通,严淮讪笑的声音就响起来。   江卓寒省了废话,直入主题,“我不演了,你另找人。”   严淮的语气瞬间变了调,“哥,你开什么玩笑!这都开机了,你让我去找谁呀!”   “我管你。”   严淮的声音沉静片刻,立即变成了哄,“是不是因为、穆行?”   江卓寒不出声,他连忙解释,“江哥,我发誓穆行入组就是前几天的事,我太忙一时忘了告诉了!要我先签了他,故意骗你来跟他演对手戏,我天打雷劈!”   “你天打雷劈对我有什么好处,你遗产我又不能继承!反正我不跟他演,有他没我。”   “大哥,你知道他有多贵吗?合同都签了,要我辞了他、不如你直接去帮我看块地,选个良辰吉日把我埋了吧。”   严淮说得声情并茂,江卓寒都能脑补出他痛哭流涕的样子。   接着严淮又乞求地说:“江哥,你也知道临时换男主有多不容易,要合适,有档期,还得愿意演耽改,现就只剩他了。剧组耽搁不起时间慢慢找人了!”   江卓寒知道这话肯定有故意卖惨的成分,不过真实情况也确实差不离。前期宣传准备投入太大,开机时间一推再推,这次终于定了,可临到头又再换男主,恐怕这剧得黄。   他和严淮的交情从初中到现在,确实不忍看严淮连裤衩也赔掉,而且他也签了合同,临时毁约不是他的作风。   最后,他咬着牙问严淮,“真的没办法了?”   严淮信誓旦旦地保证,“我要有别的办法,宁死也绝不会用他!那时我是想拉你出来,谁知道你和穆行会那样!”   江卓寒不想提那时,最后只说了句,“算了,饭我不吃了,先回了。”   他说完就扔下手机,靠着椅背捏了会儿鼻梁,再睁眼发现车还停在车库里,“怎么还在这儿?”   袁航从江卓寒的话大约听明白了点意思,他江哥很不愿和穆行搭戏。   从江卓寒正式入行起他就跟着江卓寒,陪江卓寒从默默无闻到如今的新晋影帝,他知道江卓寒有多敬业,哪怕有资方把他从主角换成了配角,也坚持以最好的状态演完。   能让江卓寒说出“不演了”,肯定是大过江卓寒原则的事。   可他自认江卓寒的事没有不清楚的,却从来没听过江卓寒和穆行能扯上什么关系。   他好奇地问:“江哥,是不是穆行以前得罪过你?”   江卓寒失神了一瞬,又横了袁航一眼,“老板的事你少打听!开车。”   他刚喊完“开车”,就连着两辆车挤到他车前停下,严淮先从前面的车里下来,接着后面的车跟出来《不枉》的正副导演,三人凑到一起盯着他的车看。   “这好像是卓寒的车。”严准凑到他车前往里看,装模作样地敲着窗问:“卓寒,你在吗?”   江卓寒隔着黑玻璃瞥了瞥外面的严淮,怒气上头地说:“给我碾过去!”   “江哥,你别开玩笑了!”前排的司机无奈回答。   江卓寒眼看“行凶”不成,哼着气起身打开车门,成年人的世界逃避没有用。   可他刚一只脚踩到地上,又一辆车开过来,他扶着车门转眼看去,穆行从车里下来,径直朝他们这边走过来。   他突然觉得成年人偶尔逃避一次,也可以原谅。   穆行官方身高187,实际报少了,杵在车前就像根笔直的柱子,板着和镜头里一样的脸,连眉毛丝都仿佛被造物主细心雕刻过,确实不愧是靠脸成为顶流的男人。   江卓寒瞥回视线,捂着胸口虚弱地对车前的严淮说:“严总,我今天身体不适,不能陪你们吃饭了,专程来跟各位说一声。下次我请。”   严淮知道今天的事他做得不地道,但想着江卓寒总得面对,才一开始没告诉江卓寒穆行要来。   可此刻江卓寒都不惜装病了,他有点自责,正准备随了江卓寒的意。   然而,穆行仿佛怕江卓寒会突然跑了似的,明显地跑了两步,杵到江卓寒面前,然后又装模作样地做出满不在意的眼神。   “我刚来江老师要走了吗?江老师这么不想见我?”   江卓寒愣了愣神,他没想到穆行会就这么杵上来,还这么有“自知之明”,他差点就直接回一声“是”。   不过他没当别人的面扯那点陈年旧事的兴趣,随即拿出专业的演技,微笑地对着穆行伸出手。   “穆老师说笑了,有机会和穆老师合作,我荣幸得很。今天初次见到穆老师,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样帅,我怎么会见到穆老师就想走呢。”   穆行视线不离江卓寒的脸,手伸过去握手,结果一心急错抓住了江卓寒的手腕。   江卓寒尴尬地抬眼瞟他,他面不改色地顺着手腕往下摸,最后摸到江卓寒的手用力握住,然后开口。   “初次见?我家门锁还留着江老师的指纹没删呢。江老师还是这么健忘。”   穆行说得坦然,毫不避讳,但在场的其他人都震惊到脸变形。   这是什么惊天大瓜?新晋影帝和现任顶流不可说的二三往事?   江卓寒不着痕迹地甩开了穆行的手,露着真正影帝级的微笑回答:“我记得这是之前一部电影里对手的台词,穆老师原来是做了功课来的,我什么都没准备,有点不好意思了。”   “是吗?那上次江老师说我像你家的傻狗,也是台词吗?”   江卓寒面不改色,维持着微笑说:“穆老师连这都知道,那是我的狗高攀穆了,不该让网友用来和穆老师对比,我在这里道歉了。”   穆行眉头一沉,像是不接受道歉,旁人见以为他要动怒,结果却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你真的养狗了?”   江卓寒已经不想再跟他废话下去,但穆行坚持地问。   “你养了什么狗?”   “小狼狗,抱一起睡那种。”   严淮站在路沿边,被这话惊得一个没站稳,踩空了脚。   这话太引人误会了,尤其是被导演听去,说不定传到导演圈,到时会影响江卓寒接戏。   他看了看两位导演,连忙替江卓寒解释,“江老师是买了一个狗抱枕,就网上特别流行那个,抱着睡觉。”   旁边的两位导演没什么感想,倒是穆行的脸色忽黑忽白,变了几次,最后定定地盯着江卓寒,发现江卓寒似乎很难受,连忙问:“你怎么了?”   他伸手去扶江卓寒,被江卓寒完美地避开。   江卓寒虚弱地捂着胸口,转向另一边的正副导演,嗓音哑下来为难地说:“周导,宋导,今天我确实不舒服,不能陪你们喝了,下次我请,一定陪你们喝个够。”   两位导演满眼都写着看戏,调笑地说:“卓寒,你这是真的病了啊?”   “可不,所以先失陪了。”江卓寒身戏做全套,转身喊,“袁航,扶我一把。”   袁航一脸懵逼地上前扶起江卓寒上车,在车门关上后,江卓寒就放开他,大喇喇地坐下去,满脸都写着“该死的,总算结束了”,说道:“开车。”   袁航看出来江卓寒是真的不想再留下去,立即叫司机开车,但车刚起步一人忽然飞奔过来扒住了车门,车又不得不急刹停下。   然而,车刚起步,一人忽然飞奔过来扒住了车门,又不得不急刹停下。   穆行趁停车自己拉开车门,挤开袁航冲上车,在江卓寒旁边的位置坐下后,他才抬眼去看江卓寒。   “穆老师还有事?”   江卓寒忍着怒气,瞬间又戴起假笑的面具。   而穆行与刚才冰冷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若刚才他像是南极的冰山,此刻就是西伯利亚解冻后的春天,连脸颊都染着一层薄红,双眼发直地望着江卓寒。   他小心翼翼又像是满怀期待地开口,“严总急需人救场,我是想帮严总的,3年前多亏严总提携,但是我很高兴,我是、我不,不——”   “你不、不什么?”江卓寒侧了侧身,满是挑衅地意味说,“穆老师采访时滴水不漏,怎么这会儿连话都不会说了?”   穆行倏地抬起头,双眼瞬间亮起来,“你看过我的采访?”   江卓寒的眼神不自然地一闪,回道:“穆老师红得跟太阳一样,我想不看到都难。”   “是吗?”穆行眉眼不由自主地弯起来,“我也看过你的,可是你不喜欢采访,一年就只有四五次。”   江卓寒看到穆行忽然闪亮起来的眼睛,不耐烦地说:“穆老师,你要是没事麻烦下车,我要去买药了。”   穆行愣了一下,连忙拿出一个保温壶,递向江卓寒,“人参雪梨汤,没加糖。来之前刚炖的。”   江卓寒没接保温壶,终于认真地看了穆行一眼。   穆行手还举着,触到江卓寒的视线就想起了3年前,他心疼地问:“你现在,还会疼吗?”   “疼也不是你疼,你这副表情干嘛!”江卓寒一把接过保温壶,不看穆行地说,“下车,我要走了。”   穆行愣了愣,又像只听话的大狗“哦”了一声,又说:“明天机场见。”   他说完乖乖地下车了。   围观的袁航下巴都惊掉了,这还是“全世界都和他没关系”的冰山男神?怎么会露出这么“甜”的表情。   他趁关车门的时机往外看去,穆行还在往车里望,望着望着突然就笑了,他再次惊得差点跌到车外。   穆行成为顶流2年半,从来没被拍到过一张露齿笑的照片,他今天竟然看到了!   “看什么看,关门,走了!”江卓寒喝斥了一声。   袁航连忙关好车门,回过头看到江卓寒打开了保温壶,正喝穆行送的人参雪梨汤。   他突然意识到,穆行笑是因为他江哥喝了汤!   袁航再次对两人的关系迷惑了,好奇地问:“江哥,是不是以前认识穆行?不然他怎么知道你肺伤过?还知道不加糖?”   江卓寒本来是说了半天口干,顺手喝一口,但想到以前瞬间汤不香了。   他盖好盖子扔到一边,沉着脸说:“一个曾经对我爱理不理,现在哥叫他高攀不起的人而已。”   司机一个刹车没踩稳,把袁航摔了个狗趴。 第002章   江卓寒觉得他和穆行是真的不熟,不过3年前一起拍了一部剧而已,前前后后加在一起都撑不过半年。   而且那部剧到现在都没能播,除了剧组都没人知道存在过,恐怕连剧组也没几个人记得了。   “江哥,明天下午飞机,我4点来接你,那边天气没这么热,你带点外套。”   江卓寒发愣时车已经到了他家车库,袁航如常地叮嘱他。   由于剧组赶时间,确定了男主就赶着开机,明天下午全剧组包机去影视城,后天的开机仪式。   江卓寒点了下头,拧着他的几样东西就下车,等他进屋放东西时才发现把穆行给的保温壶带上来了。   3年前在剧组,穆行从严淮那里听说他肺上病过,就天天带一口小锅,给他炖人参雪梨汤。那时穆行一见到他就笑,他觉得穆行一笑就变傻,常说穆行笑得像他家的傻狗。   他盯着保温壶看了半晌,还是去厨房拿碗把剩下的汤倒出来,浪费不是好习惯,所以他一口把汤干了,就像喝掉了那些酸不拉叽的回忆。然后他去洗了碗,准备健会儿身就洗澡看剧本。   他长年一个人住,家里空间并不大,除了客厅餐厅,就一间卧室,一间健身房。   运动是他从小的习惯,身体极端的疲累能让他平静下来。   就在江卓寒健身洗澡的时间,《不枉》剧组官宣了穆行加入。   《不枉》前期宣传搞得声势浩大,后面又因前两位男主出问题,圈里圈外大把人等着看谁来接这烫手山芋。   果然消息一出,所有人都炸了,谁也没想到,竟然是穆行。以穆行现在的伽位,要不是突然中风了,完全没有理由来趟这浑水。   不过最受刺激的还是穆行的粉丝,官宣下面全是穆行粉丝的骂声。   【星星你是不是被逼的!为什么要接这种别人不拍的烂剧!】   【江卓寒是谁?哪里来的18线蹭星哥热度!】   【姓江的这么丑,凭什么和我们星星演CP!剧组眼瞎的吧!】   【说江卓寒丑的看过《无人绝境》吗?人家影帝好不好,到底谁不配!】   ……   江卓寒洗完澡出来,随手翻了翻手机,先是看到严淮的私号发了今晚饭局的照片,他不在竟然还给P了一个头进去,配文江老师上厕所没赶上拍照。   严淮损他损惯了,加上他不营业,寥寥几个粉丝也没人在意。他顺手给严淮点了个赞,退出去就翻到了《不枉》剧组的官宣。   他看了眼评论,发现竟然大半都是骂他的,说他哪来的糊咖不配给穆行搭戏,好不容易有个他的粉丝解释他刚拿了金奖影帝,但穆行的粉丝根本不理会。   骂他没穆行帅他就认了,但穆行那全靠脸的演技,说他不配谁给的脸?   不过这结果他一点不惊讶,穆行的粉丝大半都是冲着穆行的人去的,穆行接了这种擦边球的剧,无论对象是谁肯定都会被骂,这才是刚开始,到了剧播出时肯定更腥风血雨。   江卓寒没了兴趣再看下去,准备退出时有人“@”了他,他顺手点进去,看到竟然是穆行的认证大号。   穆行先“@”遍了剧组所有主创,然后配文“很高兴加入《不枉》剧组,能和金奖影帝@江卓寒搭戏合作是我的荣幸”。   唯独江卓寒被“@”了两次,穆行粉丝看到“影帝”总算不再骂他18线,改嘲江卓寒丑,不配和穆行搭戏,还有理有据的放出他的剧照,真挺丑的。   江卓寒出道至今一共上映了4部电影,投资有大有小,角色有主有配,有好有坏,没有重复,唯独相同的是没有一部电影评分下过8分。   有口碑的电影一般造型都比较朴实,甚至是丑,他又没拍过杂志广告,参加过商务活动,所以网上能找到他的照片真没几张好看的。   他平时不在意自己的脸,这会儿仿佛全世界都说他丑,忽然有点在意。他忍不住去照镜子,认真端详。   “真的丑吗?应该不丑吧?”   他拿起手机准备拍一张下来仔细评判,手机却突然响起来,吓得他差点没拿稳,连号码都没看就接了。   接通之后对方却半晌没有说话,他这才重新看了眼号码。没见过的,但会打他这个手机的应该都是认识的人。   他思忖了一下,试探地问:“穆行?”   “……是我。”   “严淮给你的号码?”   穆行的声音又顿了一下才说:“是。那个、网上的那些评论你不要生气,我已经叫他们不要再发了。”   “你专程告诉我这个?”   穆行又沉默下去,江卓寒等了两秒没耐心地说:“你还有事吗?没事就挂了。”   “我有。”   这两个字穆行回答得很迅速,但说完又卡住了。   江卓寒忍着不耐追问:“什么事?”   “我、我,很期待和师、江老师这次合作,希望——”   “行了。”江卓寒打断这官方得像新闻稿的发言,“我并不是很期待和穆老师合作,所以希望穆老师在拍戏期间,不要做出什么令我们双方都不快的行为。”   穆行又沉默了。   江卓寒不管以后拍戏情况会如何,态度先要摆上来。他说完穆行没有回答,他又直接问:“穆老师还有什么问题吗?”   穆行好半晌终于说了一句,“这3年,我、很……想你。”   江卓寒蓦然眉头一抖,对着手机冷笑了一声,直接挂了。   他放下手机,拿起剧本,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于是又回去健身房,竭尽全力地出了一身汗,最后累起不想动弹,终于平静了。   第二天下午,江卓寒到了机场刚下车,穆行就后脚赶来。   同一条入口通道,路两边全是穆行送机的粉丝,他走上去时粉丝都还没什么动静,即使刚官宣了和穆行一起演戏,但也没几个人认出他。   可接着穆行一下车,所有人立即沸腾了。   “星星,我爱你!”   “穆星星,看这里——啊!”   ……   江卓寒被一拥而上的粉丝堵在了路中间,还全都和他逆行,他挤都挤不动。   袁航被突如其来的情况惊到了,江卓寒基本只有剧粉,不会出现粉丝来接机送机的情况,更不会有这么多粉丝一拥而上。   可是面对一群年轻的小姑娘,他也没办法动手,被左挤右推反而差点跌倒,还是江卓寒扶住了他。   “江哥,你没事吧?”袁航想起来应该是他保护江卓寒。   江卓寒蹙眉,回头看到这些粉丝虽然挤他,却不敢太过靠近穆行。他心下不爽地哼了哼,想闷头挤出去,结果旁边的一个小姑娘被绊了一下,眼见要摔倒,他连忙伸手去扶。   然而挤在一起的人太多,他一手没拉住,反被带得一起倾身歪倒。   “师弟。”   “江哥!”   袁航差点吓死,以为江卓寒要摔倒,大庭广众影帝被人踩在脚下,多丢面子。   不过他挤过去时,有人比他更快,穆行先他一步接住了江卓寒。他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好像听穆行喊的是“师弟”?   他记得穆行比江卓寒小了快2岁,两人到底什么关系?   “江老师?”   江卓寒和小姑娘在穆行怀里跌成一串,冷不防听到穆行的声音响在耳边,他连忙尴尬地扶起小姑娘站直,这时周围的粉丝总算给他们让出了一点空间。   被扶的小姑娘脸红透,她头一次离偶像这么近,连抬头去看穆行的动作都变得机械了。   然而,穆行忽然把扶住她的手拉开,像她是什么病毒一般,会脏了扶她的人。她委屈地看向穆行,却发现穆行根本没看她一眼,眼中只有扶她的那人,顿时她窘得想钻进地缝里。   江卓寒注意到了小姑娘的情绪,拉开和穆行的距离,对小姑娘问:“有没有受伤?”   小姑娘摇头。   他斜了穆行一眼,轻咳一声用眼神意示小姑娘,“偶像在这儿,有什么想说的还不把握住机会。”   小姑娘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终于抬起头,但她这一眼看到的不是穆行,而是江卓寒。   江卓寒戴了一顶棒球帽,露出一点发丝,简单的T恤加衬衣,右耳前有一颗小痣,笑起来露出一点牙齿,在阳光的映照下,如同整个人都在发光。   她动了动唇,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呆呆地看着江卓寒。   “江老师,走了。”   穆行轻扫了小姑娘一眼,把江卓寒的帽沿往下一按,面无表情地推着江卓寒转身就走,仿佛这一地的粉丝和他没有关系。   不过穆行一直都这样,他的粉丝“木星”们一点不介意,仍然喊着他的名字大声表白。   唯有刚刚亲密接触了偶像的小姑娘,她爬墙了。   进了候机室,江卓寒才感觉安静下来,瞅了眼站在他旁边的穆行,忍不住说:“就你这态度,你粉丝要不是怕掐死你不好看了,早掐你了。”   穆行忽然把江卓寒刚被他按下去的帽沿又抬起来,对着江卓寒笑得十分迷人,眼神仿佛在说“你觉得我好看就让你看个够”。   江卓寒拍开穆行动他帽子的手,“别动手动脚的,刚才已经给你面子了。”   他说完无视穆行的傻笑,去了其他人那边。   穆行的视线跟着江卓寒转动,眼神掩在发梢之下,炽烈得像是能烫热候机室里的冷气。   “收敛点。”   严淮忽然走到穆行旁边,用手肘捅了捅他的胳膊,“眼睛都快长人身上了,我可冒着被绝交的风险,追不到自个儿哭去,别影响了我们的深情厚谊。”   穆行一副拿自己没办法的语气说:“我收不住。”   “啧、啧!”严淮对穆行斜眼一瞥,“活该,谁叫你那时怂了?你就受着吧!” 第003章   《不枉》开机仪式在明天上午,他们今天过来先住一晚,酒店是早就订好的。到的时候已经6点多,江卓寒领到房卡就直接上楼,进屋时发现穆行和他对门。   江卓寒吸了口凉气,犹豫要不要换个房间,不换他不爽,换了又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还没做好决定,跟他一起走到门口的穆行先开口,“江老师是想换房间?我跟你换。”   江卓寒偷偷翻了个白眼,他们换来换去还是对门,他坚定地回答:“不换。”   然后他开门进屋,把门关得一声。   拧行李的袁航被关在外面,“哥,你把我,不是、把行李忘了!”   江卓寒又打开门,把他的箱子拿进去,袁航仍被关在门外。   穆行全程立在门口看着,嘴角带笑,双眼冒光。   袁航忽然真诚地朝他看过来,“穆老师,我们江哥他这个人比较直,其实很好相处的,希望您不要——”   “我知道。”穆行打断袁航接话。   袁航举着“你知道什么”的眼神看向他,他接着说:“江老师有多好相处。”   “这样啊!”袁航没想到冰山男神这么好说话,反而一时尴尬了,他看穆行只有一个人,客气地说,“穆老师没带助理吗?需不需要帮忙?”   穆行刚要开口,对面的房门突然打开,江卓寒站在门里对袁航喊,“袁航,进来一下。”   袁航抱歉地朝穆行一笑,进了江卓寒的房间,他怀疑江卓寒刚在门口偷听他和穆行说话。   果然,进门后江卓寒把门一关,就对他教训道:“我需要去讨好穆行吗?”   “你不需要,我跟他搞好关系就行。”   江卓寒眉头紧蹙起来,不满地看向袁航。   袁航解释,“江哥,我知道你只想拍好戏就行,可穆行粉丝那么多,搞好关系,要是以后出什么问题,公关他们也会配合一点。”   “不会出什么事的。做人要不卑不亢,别给我丢脸。”江卓寒笃定地要求。   袁航点头答应,“我懂了。那用不用我帮你收拾行李?”   江卓寒瞬间扬唇一笑,像是就等他这一句,“谢谢航哥,航哥辛苦了。”   袁航实际比江卓寒小3岁,但被江卓寒叫“航哥”特别受用,虽然他是江卓寒的助理,但江卓寒从来没有随意使唤过他,个人的事情不会要求他做。不过江卓寒丢三拉四,他总忍不住帮忙。   等收拾完,江卓寒已经趴在床上快睡觉了。   袁航叮嘱地说:“江哥,晚上剧组要聚餐,这次是全剧组的人,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你不能喝酒,你可千万注意啊!”   “放心,我推酒的功夫一流,实在推不掉的还有严总。”   袁航想到严淮也在放心了一点,他是跟了江卓寒一年才知道的,江卓寒以前是滑雪运动员,还拿过世界级的冠军。   但在他22岁那年因意外受伤,造成肝肺损伤,再也做不了极限运动,不得不离开赛场,一生禁烟禁酒。   然而,江卓寒到饭店才知道严淮临时有事回去了,他就坐在正副导演两个大酒缸旁边。   他受伤的事没有对外说过,等到了桌上才说不能喝根本不会有人信,只当他是推托,多少都得喝一点才能过得去。   果不其然,他刚坐下周导就把酒杯推到他面前,“卓寒,昨天没来,今天一定得补上。”   江卓寒微微一笑,推脱的词都想好了,但还没来得及说,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拈起了那杯酒。   他视线顺着酒杯看上去,穆行端起酒一饮而尽。   周导不解地看着穆行,“这是什么意思呀?”   穆行站在江卓寒旁边,用手碰了江卓寒的肩膀,意思“让座”。   江卓寒也不解,换到了旁边穆行本来的位置,穆行坐到他的位置上,还是那副全世界都跟他没关系似的表情,掷地有声地说:“江老师的酒,我替他喝了。”   周导不同意,“你要喝可以,但替卓寒喝是个什么说法?”   穆行认真地想了想,“江老师说,今天我替他喝酒,之后他就教我演戏。”   江卓寒掩头轻笑,他什么时候说过?   周导尬了半秒,忽然领会过来,“有上进心,年轻人,不错!”   他说完视线越过穆行去看江卓寒,“卓寒啊,你可得好好带带师弟呀!”   “我才是师哥。”穆行小声地念了一句。   周导没听清,“什么?”   穆行立即说:“我会跟江老师好好学习的。”   周导没听清,江卓寒却把穆行那句“我才是师哥”听得很清楚,他对周导干笑了一声,拍着穆行的肩膀说:“周导,穆行都叫我江老师了,我怎么好叫师弟。”   “那你还想当我师尊吗?”穆行扭过头,听江卓寒叫一声他的名字,嘴角都仿佛沾了糖。   他是由心的喜悦,但旁边的人怔了一下,顿时爆笑起来。   “师尊?这是想笑死谁!”   周导另一边的宋导忍不住说:“谁说穆行是冰山,我看是冷笑话工厂!”   穆行完全没被旁人的笑影响,满眼只有江卓寒,认认真真地对他叫了一声,“师尊。”   “唉。”江卓寒气定神闲地认下了。   桌上静默了一瞬,又爆发起了更夸张的笑声。   宋导拉着周导说:“昨天你说他们没氛围感,我就说你走眼了,不这挺好嘛。”   江卓寒当作什么也听不见,转头自顾地吃菜,任穆行被拉去灌酒,中途有人找他喝酒,他也不客气地全指给穆行,穆行也说话算话,全都喝了。   到9点多,吃得喝得都差不多了,开始散场。大家结伴的结伴,有人送的有人送,唯独穆行没有助理,还喝多了。   周导指着江卓寒说:“卓寒,你送穆行回去,反正你们住一起,顺便熟悉一下,培养培养默契。”   “我们没住一起。”江卓寒纠正。   “那也差不多!”周导半醉不醉,根本不给江卓寒再拒绝的机会,吩咐完就走了。   江卓寒无奈回头,穆行坐得端正,正满眼水光望着他,不像醉得太厉害。他不情愿地问:“你能走吗?”   “不能。”穆行笃定摇头,小朋友讨抱一样伸出手,“师弟扶我。”   “刚才不是还叫师尊?别给我降辈了!”江卓寒觉得穆行的手十分碍眼,一巴掌给拍下去。   穆行又抬起来说:“我不要师尊,我要师弟。”   “做梦吧你。”   江卓寒感激穆行替他挡酒他,但这人像个傻子一样,让喝就喝,把自己喝成这样还跟他耍懒,实在不能算是他的错。   他不想再看着傻子头疼,拿起手机给袁航打电话。   “江哥,要我来接你吗?”   “不是接我,来接穆行。”   袁航莫名其妙,完全没懂什么意思。   江卓寒解释,“他喝多了,没人认领,你过来送他回酒店。”   袁航终于懂了,他就在饭店外面没多远,一路小跑过去,找到包房时,里面只剩下江卓寒和穆行了。   他刚要敲门进去,忽然看到坐椅子上的穆行拉着江卓寒的手腕,穆行脸颊发红,一看就是喝多了,但两只眼睛闪闪发亮地盯着他江哥。   江卓寒感觉被只狗缠上了,掰也掰不开穆行的手,他恼怒地说:“我要去厕所,你给我放开。”   穆行不放,直直地盯着他说:“师弟,别走。”   江卓寒深吸了一口气,对着穆行认真地说:“穆行,我不是你师弟,那部戏3年前就演完了。”   这一次穆行的手松了,他终于把手抽走,正好看到门口的袁航,直接走出去说:“送穆老师回房间。”   袁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敢问,他从来没见过江卓寒这种表情。   去年错失最佳男主江卓寒都还能微笑,即使为拍那部戏江卓寒瘦了20斤,在黄土高原晒了三个月,骨折过两次。   而现在他感觉江卓寒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叮嘱完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里面的穆行忽然站起来,袁航想起他的任务连忙上去送人,结果穆行径直从他面前绕了过去,看着来像醉了,但脚步坚定,步步踏实有力。   他不禁问:“穆老师?您醉了吗?”   “没有。”穆行笃定回答,答完又改口,“醉了。”   袁航就看着没弄清自己到底醉没醉的穆行走出去,接着想起穆行红的程度,如果就这样出去绝对会影起骚动。   他连忙追上去,把给江卓寒备的帽子和口罩递过去,“穆老师,这是江哥的,你戴一下。”   穆行停下来盯着帽子和口罩,袁航以为他嫌弃,解释道:“口罩是新的,帽子只戴过——”   不等他说完,穆行就默不作声地戴上了帽子和口罩,然后还是副冰冷的语气说:“走吧。”   袁航终于松了口气,跟在穆行后面。穆行实在腿太长,走得稍快一点他就得小跑,而且穆行全程如同一个走路机器,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和声音。   他终于知道穆行为什么没助理了,因为穆行的助理肯定不是被闷死,就是跑死了。   最后,终于回到酒店房门前,袁航松了口气,刚要跟穆行告别,江卓寒的房门突然打开。   江卓寒拧着一只小小的塑料袋走到穆行面前,递过去说:“解酒药,明天上午要早起,你喝那么多肯定会头疼的。”   穆行的视线从药移到了江卓寒脸,刚刚一路的烦闷忽然烟消云散,眉眼如同开花般展开,“谢谢师、江老师。”   “不客气。”江卓寒瘪了下唇,扭头就回了房间。   穆行捏着江卓寒送的药盒,嘴角扬着藏不住的笑意,也进了房间。   袁航被遗忘在过道里,意识到穆行又笑了。   这一刻他忽然顿悟,穆行不是“全世界都跟他没关系”,是“全世界只有江卓寒和他有关系”。   穆行只有在看他江哥时才会笑。 第004章   江卓寒昨晚回房间看了会儿剧本就睡了,什么也没多想,平时不拍夜戏他都早睡早起,如果条件允许还会去运动锻炼一下,这是当年运动生涯留下的习惯。   可是今天他醒得有点太早了,睁开眼一看时间才5点,开机仪式要10点才开始。   他躲在床上实在睡不着,决定出去跑个步,酒店对面有个小公园,他昨天回来时看到里面的都是附近住的老头老太太,应该不会有狗仔会去公园蹲点,应该也没哪个艺人会去那个公园。   于是,江卓寒换了件带帽的运动衣,帽子往头上一盖就下楼跑步去了。   这个时候公园还没什么人,连晨练的老人都还没来,他绕着公园的跑道跑了一半,发现路边的休息椅上坐了一个人。他跑过去了才猛然停住,回头一看对方正双眼直直地盯着他。   “穆行?”   江卓寒脱口而出,接着眉头不由得紧蹙起来,他上下打量了穆行一遍,“你不是在这里坐了一晚上吧?”   穆行仍然看着他,一言不发。   江卓寒受不了他这态度,转身要继续跑,可刚动脚还是停下,回头人文关怀地说:“你昨晚喝那么多酒,吹一夜风容易感冒,回去喝点热水吧!……还有,你就这样大大方方坐这里,一会儿人多了,会被认出来的!”   “你在关心我吗?”穆行终于开口。   江卓寒回答:“是条狗我也关心。”   “汪。”   江卓寒倏然怔在当场,反应了一会儿才确定穆行刚学了一声狗叫,顿时无语至极。   穆行见江卓寒不出声,反问道:“不是江老师自己说的,我像你家的狗?”   “我家的狗太惹人厌,我早就扔了!”   江卓寒说完就无视穆行,继续跑他的步,绕了一圈回来,穆行还坐在那里,仍然一眼不眨地盯着他。   他继续无视,最后跑了七八圈,穆行除了视线跟着他转,姿势都没有换一下。他再跑不下去,转身准备回去,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惊叫。   “啊——穆、穆行!”   江卓寒余光回瞥了一眼,看到穆行终于离开了休息椅站起来,被大概也是到公园休息的粉丝认出来。不过穆行没有理那几个粉丝,径直朝他追来。   他当作没看这一眼,横穿马路回酒店。在他刚走到马路对面时,身后突兀地响起急刹声和车鸣声,他下意识回头,看到了穆行在马路中间,一辆车堪堪地停在他身前。   江卓寒这一眼对上了穆行的视线,穆行又是那种发直的眼神盯着他,他倏地又转回视线,当作什么也没看见,走了。   穆行连忙绕过车追上去,后面全程拍下来的粉丝在马路对面疑惑震惊。   “那个戴帽子的是谁?星星追他干什么?”   “刚被挡到了,没看到脸,是另一个主演吧?”   “江卓寒?果然丑人多作怪,他就不知道等等星星,跑那么快干什么!”   “星星也是,横穿马路多危险啊!我生气了,我要回去黑死姓江的!”   “你们没发现星星哪里不一样了吗?”   几人的对话中突然响起一个不一样的声音,其他人同时朝声音主人瞪过去。   “哪里不一样!”   “星星的眼神啊,看那个人时,仿佛有光了。”   “你还是木星嘛!我星怎么可能看一个男人眼中有光!全世界都跟星星没关系,独自闪耀,才是星星!”   那姑娘没再说话,她就是昨天在机场被江卓寒救了的那位粉丝。   江卓寒回到酒店时又被一群穆行的粉丝围堵了,他走在前面没人在意他,但穆行跟上来,他就被粉丝挤在中间。   正当他气恼时,穆行仿佛带了一身杀气挤过来,所到之处粉丝自动让路,半米之内无人靠近。   穆行停在江卓寒身边,江卓寒也终于有了活动空间。   “江老师,走吧。”   江卓寒下意识扯了扯帽子,他不想跟穆行一起被人拍,闷头往前走。穆行一路护在他身边,反倒像是他的保镖似的,好不容易进了电梯,才终于安静下来。   电梯里,江卓寒站在离穆行最远的角落,一言不发,穆行也如常沉默,只是江卓寒瞟到如镜的电梯壁里,穆行的视线直直地盯着他,只有他们两人的封闭空间,让他很不自在。   叮——   电梯终于到了楼层,江卓寒首先冲出去,正好在门口遇上给他带早餐过来的袁航。   “江哥,你又去跑步了,这里不比以前的剧组,外面狗仔很多,你出去时遮一下。”   袁航刚说完,看到后面还跟着穆行,惊讶地瞪大了眼,他江哥和穆行一起去晨跑?关系怎么忽然变这么好?   于是,他为了体现出“他江哥肚里能撑船”,大方地说:“穆老师,江哥让我买了早餐,一起吃吧。”   穆行定住脚步没有回答,看向江卓寒,像是在等江卓寒发话。   江卓寒微蹙起眉头,瞪了眼刚过一晚就忘了他的话的袁航,但袁航都已经把话说出去了,他也没那么小气。   他看了眼早餐的品种,转向穆行说:“穆老师昨天喝那么多酒,喝点粥养胃,算是昨天穆老师替我挡酒的谢礼。”   穆行听到谢礼,心里的那一点期待落空了,他收回视线,闷下满心的难受说:“不用了,也没喝多少!我是喜欢喝,江老师不用放在心上。”   他说完不多留一刻地冲进房间。   袁航被穆行的关门惊得一抖,莫名地问江卓寒,“江哥,穆顶流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可能是他得了看到粥就受刺激的病。”江卓寒瞎扯,随后推开门进房间。   袁航连忙跟上去,“江哥,我觉得你这么说更刺激人家。”   江卓寒不理袁航,他吃了早餐,洗个了澡就换衣服出门。   开机仪式是10点开始,但一般都会早到,流程很简单。不过《不枉》开拍热度不小,加上穆行这个顶流,现场来了不少娱记和粉丝。   “人真多。”   袁航下车就吓了一跳,他以前跟江卓寒进的剧组都比较低调,而且拍摄地点比较偏僻,开机仪式一般就只有剧组的人。   江卓寒也被惊到了,但他比袁航淡定,如常地走过去,导演主演都在,严淮也回来了,唯独穆行还没来。   严淮见了他就问:“穆行呢?没跟你一起?”   “穆老师肯定有自己的安排,怎么会跟我一起?”江卓寒反问。   严淮回:“你们不住一起吗?你走的时候没叫他?”   “那不叫住一起!”江卓寒纠正。   “我说错了,你们住一层,没见过他?”严淮看说着看了眼手表。   时间还没到,但他不太放心,毕竟穆行和江卓寒住对方,他担心穆行望了一夜江卓寒的门。   严淮还没担心完,穆行的车就来了,穆行人还没下来,那一众粉丝先沸腾了。   严淮忍不住凑到江卓寒旁边说:“看到没有,人家顶流就是不一样。可惜,这些粉丝要是知道他们的偶像心里——”   说到这里他瞟了江卓寒一眼,连忙噤声,没敢说下去。   穆行在粉丝的簇拥下走到台上,站到江卓寒旁边。   本来中间给他留了空位,但他偏偏贴着江卓寒站,江卓寒看了眼下面的记者,忍着没让开,不然剧还没开拍就要传主演不合的八卦了。   好在整个仪式时间不长,一套流程走下来,再拍个大合照就差不多结束。   江卓寒以为终于可以远离穆行了,结果刚结束大半的记者都往他这边过来。   他知道这些人主要的目标是穆行,但他正准备躲开时,穆行忽然拉住他的胳膊,十分官方地说:“江老师,这边。”   江卓寒有个外号叫“娱记铁壁”,除了在各大电影节或一某官方采访谈一谈他的电影,绝对不跟娱记聊八卦,娱乐节目采访更是绝不接受。   所以逮到这个机会,立即有人附和,“江老师是男主之一,一起跟我们说两句嘛。”   另一个记者直接提问:“对,江老师以前都在大屏幕,为什么这次会接拍电视剧?”   江卓寒看了那个记者一眼,笑道:“有人求我。”   在场的记者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爆料,连忙追问,“谁求你?”   江卓寒也老神在在地说:“这就说来话长了,有时间再慢慢跟你们说。”   果然是“娱记铁壁”,在场记者本来也不是江卓寒,知道问不出他的话了没再追问,转向穆行。   “穆行,请问是什么原因,让你突然接演这部剧的?是打算告别舞台转型吗?”   这个问题有些过分了,一个偶像在鼎盛时期告别舞台,粉丝可能会直接撕了他,这么问分明是故意挑拨。   不过穆行还是那副表情,看不出来有没有生气,不轻不重地回答。   “因为江老师。”   顿时,所有人都惊诧地朝江卓寒看去,江卓寒只能努力保持营业的微笑,下面用脚踢了一下穆行。   穆行面不改色地继续说:“江老师才入行3年就能拿到金奖影帝,我想向他学习演技。”   这个回答完美又官方,但所有人都听得惊奇不已。   穆行有个外号叫“人工智能”,采访的时候cue什么回什么,绝不多主动说什么,就跟人工智能一样。   可今天穆行居然在记者面前主动解释了,绝对有史以来第一次。   刚才的记者不放弃地追问,“所以,你是真的打算放弃舞台吗?”   江卓寒觉得这个记者过于追根究底,他向来不喜欢这种故意挑起争论的采访,于是先穆行反问回去。   “人生是最璀璨的舞台,你有打算过放弃吗?”   顿时气氛僵滞下来,江卓寒立即趁机挤出去记者的包围,他只演戏,只要演技在,娱记怎么写都影响不到他。   一个记者小声地嘀咕,“不愧是娱记铁壁。”   穆行没有表情的脸突然黑下来,对刚说话的记者说:“如果你问江老师关于剧的问题,他会很高兴说的。”   所有人都被穆行突如其来的生气吓了一跳,震惊地盯着穆行。   穆行的人设就是不爱说话,冷漠得仿佛全世界都与他无关,同时也是他绝对不会生气,因为什么都与他无关。   可是刚刚穆行生气了!   穆行没再给他们提问的机会,直接气场2米8地扔下他们走了。   一个记者惊叹:“我的老天鹅啊!穆行竟然生气了!刚发生了什么!” 第005章   江卓寒离开后就回了车里,无聊地又拿起剧本翻看。   《不枉》是一部古代权谋剧,讲一个闲散富贵的小王爷楚瑾,和一个身负血海深仇流落民间的皇子燕北行,两人背后互为敌国,却同时隐瞒身份,在江湖相遇。他们虽然背景大不相同,却有同样想为这乱世恢复大平的宏愿,于是结伴而行,竭尽己能帮助旁人。   然而,动荡乱世,一场政变,楚瑾成了天家独苗,被迫回去,继承皇位。紧接外敌来犯,敌国皇帝御驾亲征,他出城迎战,发现敌国皇帝竟是与他约好共同平定天下,不枉此生的燕北行。   江卓寒的角色是被迫当了皇帝的小王爷“楚瑾”,由赤诚率直到冷酷狠绝,这个角色相对他演过的算不上难。   但演“燕北行”的是穆行,他一时还是很难做到心平气和,只能努力催眠自己忘了3年前,把穆行当作刚认识的陌生人,就和别的戏里的合作演员一样。   “江老师,周导喊出发了。”   忽然有人钻进他车喊话,他反应过来是穆行的声音,穆行人就钻进了他房车里。   穆行弯着腰凑进里面问:“我能搭你的车吗?”   “你车呢?”   “昨天喝多了,有些头疼。我也想跟你讨论一下第一场戏。”   这话的潜台词就是“我头疼是因为你。我只是想讨论工作。你不让我上车就太不够意思了。”   江卓寒切换到工作状态,坦然地点头。   穆行上车坐到他对面,车子出发,他拿出剧本心无旁骛地问,“你想讨论什么?”   他们的第一场戏是重逢,在经历过两国皇帝御驾亲征的大战后,楚瑾发现让他亲人死绝的政变,有敌国皇族的参与,于是改头换面去敌国找燕北行问清楚,结果两人都因故躲进青楼,意外相见。   穆行回答,“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青楼,这里是一个对应。我觉得燕北行是惊喜的。”   “喜从何来?”江卓寒有些意外这个答案。   穆行视线从剧本上抬起来看着江卓寒说:“因为楚瑾这时候还愿意来见他,他当然高兴。”   江卓寒这时真对穆行的见解感兴趣了,他演的是“楚瑾”,揣摩更多的是楚瑾的心理。   这一段他想过“燕北行”的心理应该有愧疚、后悔、甚至害怕面对,想不通为什么有惊喜。   “江老师一看就没看原著,原著里燕北行对楚瑾是爱,再见爱人不高兴吗?”   江卓寒认真思考着剧中人物,蓦然抬眼触上了穆行的目光,顿觉被什么闪了一下。   “江老师,我也很高兴。”穆行忽然意有所指地说。   江卓寒神情一笃,眉头一挑,回道:“那说明你把‘燕北行’揣摩得很到位——”   “对不起。”   穆行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江卓寒动作一顿,随即笑道:“穆老师是不是酒还没醒?没事跟我道什么歉!”   “我——”   穆行隔桌子坐在江卓寒对面,他急忙站起来,放在衣服里的笔冷不防掉在桌上,打断了他的话。   这年头用钢笔的人已经很少了,江卓寒就是“很少”的其中一个。   他看了眼桌上的笔,已经磨损得很明显了,现在除了学生应该没谁能把笔用成这样。他下意识拿起来,越看越觉得这笔像是他3年前用过的。   “这是、我的?”   江卓寒直接问出来,穆行泄气地坐回去,垂着视线好半晌才回了一个字,“是。”   “我的笔怎么在你这里?”   穆行小心地看了江卓寒一眼,“你有好多东西,在我那儿。车里,房间里,还有、家里。”   江卓寒恍然愣了片刻,不在意地笑道:“那你好好存着,等我成了奥斯卡影帝,都是无价之宝。”   “嗯,你先把笔还我。”穆行一脸要回宝贝的表情,朝江卓寒伸手。   江卓寒突然后悔了刚才说过的话,随手把笔扔进了垃圾桶,“这支太旧了,改天买支新的给你。”   穆行不顾他顶流的包袱,连忙蹲下去翻垃圾桶。   袁航拉开驾驶室的帘子就看到穆行在翻垃圾桶,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他看到穆行终于从垃圾桶里捡出来一支笔,然后眼神十分幽怨地盯着江卓寒。   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提醒道:“江哥,到了。”   江卓寒也被穆行惊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穆行忽然站起来,把笔在衣服上擦了又擦,最后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冲下了车。   袁航从驾驶走过来,好奇地问江卓寒,“江哥,穆老师他、刚是在干什么?”   “不知道,可能忘了吃药了。”江卓寒说完就起身下车,不再理袁航。   《不枉》的大部分剧情都在影视城拍摄,前期换主角耽误的时间就是金钱,现在他们能赶时间尽量赶。   比如穆行的定妆照都没拍,准备用第一场戏的造型随便就会。好在穆行底子过硬,什么妆都不会丑,不过穆行比上一位“燕北行”要高好几厘米,衣服都得重做,现在也只临时赶出来的几套先用着。   江卓寒和穆行的化妆间因为场地有限,是共用的,他到的时候穆行已经开始上妆了。   他没跟穆行打招呼,直接在穆行背后的位置坐下,等穆行的化妆师侧过身,他发现穆行的椅子偏了,他的镜子能完整看到穆行的脸,穆行正透过镜子看着他。   他蓦然把眼睛一闭,当作无事发生。   “江老师,今天怎么不唱戏了?”   江卓寒的化妆师上来就问,他和江卓寒合作了几次,算是老熟人了。别人化妆无聊会唱唱歌,最多说说相声,但江卓寒他唱京剧,每换一个剧组都会惊到一圈的人。   今天江卓寒却突然不唱了。   江卓寒闭着眼回答,“穆老师在这里,我怎么好意思献丑。”   化妆师干笑了一声,想到穆行是专业歌手,“虽然我不懂,但戏曲和唱歌区别还是挺大的,两种不能混一起比较的吧,江老师不也是专门学过的吗?”   江卓寒终于睁开眼,化妆师恰好转了个身,让出镜子里的穆行。他迎上穆行的目光说:“我怎么敢在穆老师面前班门弄斧,穆老师才是专业的,对吧?”   穆行回避地垂了下眼,江卓寒以为他不会接话,却听他承认道:“我爷爷是京剧演员,小时候跟他学过一段时间,算不上专业。”   一屋子的人除了江卓寒都惊呆了,他们从来没听说过穆行学过京剧,穆行也从来没公平表演过。   穆行过去的经历非常单调,单调到任何社交平台都没有发过只言片语,就像外界给他的评价“仿佛全世界都跟他没关系”。这不是穆行立的人设,而是穆行从小到大都像跟世界没什么关系。   穆行红了之后,没少人扒他的过去,但最多只扒出他曾上过的学校,他的同学也都只记得穆行长得很帅不爱理人,除此之外再无别的。   忽然,有人爆出穆行一段全娱乐圈都不知道的经历,所有人都好奇江卓寒怎么知道?   化妆师直接问出来,“江老师怎么这么清楚?”   江卓寒才发现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事,他不明白穆行为什么要隐瞒,但终归是穆行本人不愿公开的事被他说漏嘴。   他歉意地看了镜子里的穆行,但化妆师转过身就给挡住了,他有意胡扯带过话题,“当然是因为我会算,没有看过无风镇嘛!”   无风镇是江卓寒演过的电影,他在里面演一个永远算不准的乞丐神棍。   “那扮相可真暴殄天物,还好不是我化的,不然我真下不去手。”化妆师也配合地揭过。   接着,两人瞎扯了几句,江卓寒不再说话,穆行也沉默下来,直到穆行先化完去换衣服。   江卓寒穿好衣服后出去,正好看到穆行补拍定妆照。   镁光灯下,穆行笔直矗立,长发垂直落在身后,称着洒脱飘逸的古装帅得很张扬。可是明明被一群人围着,却给人一种孤孑的感觉,仿佛只剩他一个人在那里。   他不禁想起第一次见到穆行。   他从来不否认穆行最开始吸引他的,就是脸。那天他第一次跟严淮进剧组,在一条胡同里的戏园,他走进去第一眼就看到了台上的穆行,阳光从天井照进来,把他的头发和睫毛都照得发亮。   可穆行明明站在一群人中间,却让人觉得他是一个人,孤独的站在那里。   “江哥,江哥?”   袁航叫了江卓寒两声,江卓寒才回过神,蓦然对上穆行穿过人群正看着他的视线。他随意地转身,和袁航出去了。   第一场的场景是在房间里,整场戏没有第三人。   江卓寒和周导走了一遍戏穆行才来,周导又拉着他们两人讲了一遍,然后说:“穆行,你和卓寒先对一对。”   穆行看了江卓寒一眼说:“我记住走位了,能不能直接拍?”   周导眉头一沉,不信任地问:“你确定、你行?”   穆行不确定地回答,“我怕我多走两遍,会演不出来。”   “为什么?”周导奇怪地看向穆行,接着又转向江卓寒,最后说,“那先拍一条试试,卓寒你带他一点。”   江卓寒点头,然后准备,就位。   开始是江卓寒躲在房间里听门外的人说话,接着外面的人离开,他也准备出去时有人进来,他不得不躲到房间的布帘后面,结果发现进来的人是“燕北行”。   江卓寒躲起来后,穆行进入房间,立即察觉有人。他握着匕首小心朝布帘靠近,最后停在布帘前一刀将布帘斩断。   他以为是要来暗杀他的人,却不想看到了“楚瑾”。   穆行的动作僵在那里,喃喃开口叫道:“小瑾。”   叫完他的喉结狠狠一滚,自己咽口水的声音都能清晰听到,眼神猝然复杂,嘴角却带起了一丝惊喜的笑意。   摄像机后的周导被惊艳了。   江卓寒不说,演技他是认可的,但穆行他给的评价是根本没有演技,演过的那两部剧纯粹是为了表现穆行的帅。要不是剧组实在拖不下去了,他也不会同意用穆行。   可此时穆行刚一出声,他就觉得严淮没骗他,第一场戏拍这场重逢也十分合适。   这两人站一起简直自成一体,像真是深情厚谊破碎后的重逢。 第006章   周导正对着镜头出神,严淮的声音忽然在他后面响起。   “怎么样?这回信我了吧!”   他没问严淮什么时候来的,只说:“你跟穆行有什么交情?怎么知道他俩能合适?”   严淮拍了拍周导的肩膀说,“这是我搭上身家的剧,砸了我就得去捡垃圾,当然得先了解情况。我早就发现穆行的演技,靠真情实感。”   “你上哪儿早就发现的?”周导只知道穆行拍过两部偶像剧,还是本色出演那种,别说真情实感,他连感情都没看出来。   严淮嘿嘿一笑,“这我可不告诉你。”   “不说就滚!别妨碍我拍——”   周导话没说完,镜头里的两人突然“砰”的一声摔在地上,所有人都吓得一惊,旁边的人要去看怎么回事,他连忙抬手意示别动。   戏里,楚瑾猛然见到燕北行,情绪一时没收住,直接质问燕北行是不是害死了他的父皇兄长。燕北行不解释,反而承认,楚瑾怒火上头,伸手打燕北行,却被燕北行挡住。   在这时,江卓寒本来应该紧接拔剑,结果他脚绊在刚掉落的面帘上,猝然往下摔去。   穆行来不及拉住他,就跟着他一起摔倒,然后手护在他头底下,给他当了减震器。   江卓寒莫名地看着穆行,但导演没喊“咔”,他反应了片刻推开穆行爬起来,接着拔剑指向穆行。   “咔。”   江卓寒起身问穆行,“没事吧?”   穆行坐在地上什么也不说,只是把手伸到了江卓寒面前。   江卓寒低头一看,穆行手背骨节处的皮破了,有一点血印,虽然是因为他伤的,可这真算不得伤。但穆行没把手收回去的意思,他只能安慰说:“擦点药应该没事了。”   “我是想让江老师扶我一下。”   穆行终于开口,江卓寒愣住没有伸手,旁边的人连忙解围地上前去扶他,他却倏地把手收回去,自己起来了。   刚去扶穆行的人懵在当场,明明是他在替穆行尴尬,结果尴尬的人变成了他。   这时周导过来,“怎么回事?有没有受伤?”   江卓寒摇头,周导又看向了穆行。   穆行立即抹了抹手背上的伤,面无表情地回了两个字,“没事。”   周导见两人确实没什么,于是说:“那接着拍。”   他说完又回到摄像机后,拍摄继续。   接下来的剧情是“燕北行”和“楚瑾”语言冲突过后的肢体冲突。   拍摄开始,江卓寒举剑对着坐地上的穆行,挑衅地说:“燕北行,从此你我不共戴天!起来,今日不是你杀我,便是我屠你燕氏全族,慰我父皇兄长在天之灵。”   穆行倏然站起来,抓住了江卓寒的剑,“政权斗争,生死成败不过是技不如人,你以为我族就没人因他们而死吗?”   江卓寒一声嗤笑,看了眼穆行抓剑的手,准备的假血从指缝里渗出来,他微蹙了下眉,然后动手和穆行打起来。   这几招动作不大,拍前武指已经给他们套好。穆行的动作很好看,但江卓寒发现他总是在出右手时有点慢半拍。   最后招式走完,江卓寒落了下风,被穆行有匕首抵着脖子,穆行却没杀他。   江卓寒讽刺地说:“你想说下不去手吗?”   穆行沉着眉头,按导演的要求接下来他要一拳捶散屏风。   为了效果真实屏风是拆了钉子用胶粘起来的,但就算是粘的,要一下捶散架也得用真力,刚才试的时候武指用整条下臂撞上去才散架。   他抬手的动作不自然地顿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将手往屏风捶过去,可在要碰到屏风时,江卓寒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剧情不是这样的,所有人都奇怪地看着江卓寒,导演没喊“咔”。   穆行用眼神询问江卓寒。   江卓寒沉浸在角色中没理穆行的眼神,他夺了穆行手中的匕首反抵着穆行狠声说:“大可不必,你不杀我,我便杀你。”   他说完用匕首刺向穆行。   “咔。”   周导的声音接着响起,“卓寒,为什么要改这一段?”   江卓寒余光悄悄朝穆行看了一眼,穆行像是还没出戏一直盯着他,他走向导演说:“我觉得这里楚瑾对燕北行只剩下杀意,根本不会领会燕北行的情绪,只会想尽办法杀了他。”   周导对着走来的江卓寒眨了眨眼表示不理解,“楚瑾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不会这么狠绝。”   江卓寒解释,“正是重情重义,面对曾真心对待的人,才会被恨冲昏头脑。”   周导思忖了片刻,被江卓寒说服了,同意道:“那后面这段戏稍微改一改,刚才这条不错,直接过了。”   第一条一次过,所有人都很高兴,于是趁着状态好立马接着拍。   接下来的剧情根据江卓寒刚才的发挥稍改了改,江卓寒先刺了穆行一匕首,然后再扭回原剧情。这一段拍得不太顺利,NG了四次才过。   不过,第一天两位主角的默契就能达到这样,周导已经很满意了。他看了眼时间已经快1点,就通知大家休息吃饭。   散场散得很快,江卓寒准备走时,穆行突然挡在他面前,他问道:“穆老师?怎么了?”   穆行欲言又止地动了动唇,最后说了句,“没什么,江老师好好吃饭。”   江卓寒瞥到穆行的袖子手肘处有一点暗红色,但不等他开口穆行已经转身就走,他的助理连忙跟上去。   穆行其实是有助理的,只不过助理只管工作时的事,不需要的时候他不喜欢有人跟着。   助理叫小棠,也曾是穆行的粉丝,不过在给穆行当助理后就脱粉了。因为再好看的脸总会习惯,可你的同事你跟他说十句都不回你一句,长久下来神仙也爱不起来。   比如现在,穆行占着腿长走得飞快,她小跑跟上去问:“老大,车在那边,你不去吃饭,要去哪儿?”   穆行没有回应,仍然自顾地往前走,终于到了人少的地方,又冷不防停下来,她差点没停住撞柱子上。   “怎么了?”小棠努力保持心平气和地询问。   穆行还是不回答她,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默默卷起袖子把手肘翻过来,露出磕破了一大块皮的手肘,里衣被血粘在伤口上,已经干了。   小棠刚上升的脾气一下掩回去,慌张地说:“是之前摔伤的吗?你怎么不说?这么严重,我去找药箱过来。”   “不用。”穆行制止地说,“给我水。”   小棠不知道穆行要干什么,但穆行从来不会听她的,只有她听话的份,于是拿了瓶随身的矿泉水给他。   穆行接过水就直接往伤口上浇,小棠又被他惊到了,忙说:“你这样感染了怎么办?还是我去——”   穆行打断道:“你小时候没摔破过皮?”   这是摔破皮吗?是摔破皮没错,但也有轻有重,现在伤被袖子粘着根本看不出来,要是穆行受伤感染,她责任就大了。   可穆行却一副她太大惊小怪的语气。   穆行看血软化得差不多了,放下矿泉水,直接把衣服撕下来,看得小棠都感觉疼,他却波澜不惊地说:“车里有创口贴。”   小棠想了想才明白这是叫她去拿创口贴,心骂这人真是说话收费,不给钱能不说就绝不说。   她愤然转身时,穆行又突然叫住她。   “等等。”   小棠不耐地回头看穆行,“您老还有什么吩咐?”   “鞋带松了。”   穆行瞥了眼她的脚,她连忙低头一看,果然鞋带松了,还被她踩住了,一跑肯定会摔跤。   瞬间,她又原谅穆行了。毕竟有的人不说话是耍酷,而有的人是真的不喜欢说。   小棠系好鞋带,再起身时,目光猛然撞上了走过来的江卓寒。   “穆老师——”   江卓寒刚开口,穆行就把卷起的袖子放下,藏住伤口。   他无语地说:“你觉得我眼睛是用来装饰的,是不是?”   “不是。”穆行吐出两个字,乖乖地又把袖子卷起来,将伤露给江卓寒看。   江卓寒看了眼被穆行撕得血淋淋的伤,拍戏时他就注意穆行手的异常,猜到是帮他垫那一下磕的。穆行的车就停在他车旁边,他不想承穆行的情,所以叫袁航买了伤药去感谢。   结果车里没人,袁航找了一圈,发来一张穆行自己处理伤口的照片。   他不懂这人是有什么毛病,非要一个人躲在这里凄凄惨惨。   “我叫袁航去拿药箱了。”   穆行把手放下来,主动地解释,“里面的地板翘了,磕了一下,不疼。”   小棠震惊到目瞪口呆,穆行“人工智能”的程序是不是坏了,竟然学会没人问也主动回答了。   “江哥,药箱来了!”   这时袁航拧着药箱飞奔过来,瞅了眼穆行的伤说:“要是严重的话,我叫随组的医生过来,再不行就只能上医院了。”   穆行像是一时没想好他是该回答严重,还是不严重。   江卓寒替他决定道:“应该不严重,袁航,给穆老师处理一下。”   穆行看到江卓寒说完话就这么退开,袁航打开药箱凑到他面前,他下意识往后退。   袁航说:“穆老师,你别动。”   “我自己来。”   穆行接过消毒剂就自己上手,先往伤口上一阵猛喷,再用棉签抹了一遍血迹,最后拿起纱布准备上手缠两圈,但左手不太顺手。   江卓寒实在看不下去,按住穆行拿着的纱布说:“你不能对自己悠着点?”   他说着把纱布放下,重新给穆行的伤口上了药。   穆行动了好几下唇,终于问出口,“刚在拍的时候,你拦着我捶屏风,是担心我伤上加伤吗?”   “别想多了。”江卓寒处理完,把药箱用力一扣。   “江老师这么熟练,是拍戏受过伤吗?”穆行不舍得让江卓寒就这么走了,主动找话。   江卓寒没有回答,倒是袁航与有荣焉地说:“像你这点伤对江哥来说都不算什么,有次江哥拍摔悬崖真摔骨折了,他还继——”   “袁航。”江卓寒打断袁航,“把药箱还了。”   袁航不明白他说错了什么,但看江卓寒是真赶他走,只好去还药箱了。   江卓寒最后对穆行说:“虽然我觉得没必要,但还是谢谢。”   他指的是穆行替他垫那一下。   穆行没有回话,摸了摸江卓寒给他包的伤口,因为伤在关节处,为了不影响活动,江卓寒没缠绷带,用胶布贴的。   “好了就先吃饭,下午还要继续拍。”   江卓寒说完就走,穆行的视线追着看过去,另一只手还摸着手臂上贴的胶布,不自觉地弯起了嘴角。   小棠仿佛看完了一出戏,震惊不已。这还是她认识的穆行吗?怎么在江老师面前乖得跟只小狗一样?   她看着江卓寒回去,再转头去看穆行时,差点被吓中风。   穆行竟然在偷笑!不过发现她的视线,瞬间又恢复冷漠的表情,站起来什么也不说地走了。   她当穆行助理的2年里,头一回看到穆行偷笑,而且笑得竟然有点甜! 第007章   江卓寒下午和穆行没有对手戏,两人各自拍摄,他这边很顺利,不过穆行那边一个人就让周导不太满意了。   江卓寒收工时,穆行正在被导演“严厉指导”,他路过的时候看了一眼,穆行就像根木头似的,只点头摇头。   “江哥,要不要过去看?”袁航已经不怀疑江卓寒和穆行早就认识了。   江卓寒收回视线,转身就走,“看什么看,你不想吃饭了?”   袁航看到穆行望出来的视线,同情地向穆行挥手打招呼,表示他们先走了,结果穆行根本没给他一个眼神。   行吧,小丑是他自己。他再不同情穆行,跟上江卓寒去吃饭了。   江卓寒约了严淮,影视城附近的私房菜挺多,他到的时候严淮已经点好菜了。   “果然还是跟着严总有肉吃。”袁航进了包厢就两眼放光。   江卓寒接道:“哥平时没给你吃肉?”   袁航“嘿嘿”一笑,和江卓寒一起坐下。他常跟江卓寒来和严淮蹭饭,江卓寒因为身体原因平时吃得清淡,只有严淮偶尔让他过过嘴瘾。每次他都跟来在边上负责吃,江卓寒和严淮聊天。   “今天拍得怎么样?”严淮拿起快子随意地开口。   江卓寒拍了一天是真饿了,先吃了几口才说:“你是问我吗?”   严淮一笑,“那你说我问谁?”   江卓寒跟着笑,没有回答。   严淮顿了顿,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问出口,“你跟穆行搭戏,真的没事吧?”   江卓寒从碗里抬起头,“严总,你现在问这个问题,是不是晚了?”   严淮蓦地放下筷子,承认地说:“对,我承认签穆行的时候我有意没先问你,可情况你也知道,别说是穆行,随便来只狗我都不能往外赶。”   江卓寒动作一顿,“是穆行主动找你的?”   严淮意识到说漏嘴,干脆不掩饰了,“你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他想什么?”   江卓寒也把筷子放下,认真地回答严淮,“过时不候的道理我相信成年人都懂。我们都得往前走,不能一直停在一个地方,这话还是你说的。”   严淮无话反驳,放弃道:“你们的事我不管,反正戏你得演完,不然以后就约我的坟头见了。”   “得了吧,说不定你先见着我的坟头。”   江卓寒说完重新拿起筷子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   严淮沉默地怔住不动,他是真的觉得很对不起江卓寒,他明知道3年前江卓寒因为穆行有多伤心,这3年江卓寒拼命拍戏多少也是为了忘了穆行。   可穆行找他说愿意接演时,他几乎没犹豫就同意了,他就是吃准江卓寒生气也不会摞挑子。   江卓寒这个人看着不留情面,实际很容易心软。   就像当时这部戏两个男主都曝出作风问题,舆论把整个剧组都带进去一起骂,甚至公然抵制起了剧。好在两个主演主动辞演,但剧组都定了开机时间,突然没了主演就要搁浅。   他当时真的急疯了,风口浪尖找江卓寒救场,江卓寒刚拿了影帝,完全不需要来演耽改剧,但江卓寒毫不犹豫答应了。   “江哥,剧组发你们定妆照了,他们都被你帅到了。”   袁航突然出声打破了压抑的沉默,他早就学会屏蔽江卓寒和严淮聊天,没听两人在说什么,一直边吃边刷手机。   剧组因为没定另一个主演,所以江卓寒的定妆照也一直没发,今天终于一起补发出来,之前骂江卓寒丑的穆行粉丝都惊呆了。   江卓寒没什么兴趣,但袁航直接把评论念出来。   “换人了吧,这是那个乞丐脸?一定是我疯了,为什么差别这么大?谁告诉我为什么全网都找不到江卓寒正儿八经的照片?楼上,穆行刚发了,快去看——”   袁航念到这里也好奇地去看穆行发的照片,然后他也惊呆了,连忙把手机递给江卓寒看。   江卓寒随意一瞥,眉头狠蹙起来。   穆行竟然用大号发了一张他的照片,是在一个窗台前,窗外正好日出,他站在窗前扭回头,晨光透进来映在他脸上,他没看镜头,垂眼浅笑。   配文:晨曦如你 @江卓寒   下面被顶得最高的评论是:这一笑真的让我神魂荡漾了。   江卓寒终于憋出来一句,“他疯了吧!”   外面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一辆房车孤寂的停在影视城外的路边。穆行刚刚下戏,独自坐在车里,双眼发直地盯着手机上的照片。   他觉得他可能真的是疯了,他以为再次靠近江卓寒,他这几年心里疯长的念头会消停一下。   结果他刚再见到人第一面,就又陷进去了,渴望不减反增,现在恨不得一天24小时都拍他和江卓寒的对手戏。   “老大,你刚发的铃姐知道吗?”   小棠发现穆行发的新微博,又差点吓中风了,连忙冲上车,一脸慌张地盯着穆行。   铃姐是穆行的经纪人,穆行已经比绝大多数艺人都让人放心了,下班直接消失,除了被人诟病的冰山人设外,没有任何负面新闻。可是铃姐对穆行仍然严格到苛刻。   穆行难得抬眼看着她问:“我发的有什么问题吗?”   小棠异样地从穆行眼中看了一丝期待,她摆出“问题可大了”的表情分析道:“你不知道你粉丝都是唯粉吗?你公然发别人的照片,还夸得那么酸不拉叽的,刚才粉丝群都在问我,你是不是被盗号了。”   穆行不放弃地问:“没有人想到别的吗?”   “想到什么?”小棠不解地反问。   “CP。”   小棠顿时惊到七窍升天,车里的气氛静默了一瞬,她坐到穆行对面,慎重其事地给穆行科普。   “老大,你要知道没有唯粉会磕偶像CP的,你放过他们吧!大家都求你接剧就算了,千万别搞什么捆绑营业,而且江老师那边连广告商务都全不接,更不可能跟你捆绑营业。”   “你可以下班了。”   穆行眼中刚亮的一丝光也灭了,无情地赶小棠走。   小党猛然意识到穆行的意图,“你发江老师照片,不会是想粉丝磕你俩的CP吧?”   但是穆行不再理她,又回到了“世界和我没关系”的状态,她忽然想起上午穆行那个放了糖的偷笑,感觉她可能猜对了。   穆行什么都不喜欢说,也不喜欢表达自己的情绪,但时间久了总能察觉到一点。   穆行很孤独,虽然人前到哪里都被簇拥着,其实下了班他总是一个人回家,没有工作就哪里也不去。她跟在穆行身边的2年,从来没听穆行提起过任何一个家人,甚至过年也是穆行一个人过。   有次穆行在家生病发烧好几天,还是她去送快递才发现,帮他买了药,做了碗粥。   曾经她也是穆行的粉丝,希望穆行永远别恋爱。但接触后发现穆行的孤独不是人设,她就真心希望穆行能找个可以做伴的人,找点与这个世界联系,是谁都没关系,只要穆行开心。   如果穆行真的找到了,她希望穆行别因此受到伤害。   “那我走了,你早点回去休息。”   小棠把所有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下车走了。   穆行没给回应,他随意地开刚发的微博,之前他的微博帐号都是小棠在上,偶尔拍一拍他工作的照片营业,这次和江卓寒拍戏,他特地把帐号要回来。   上次因为他的粉丝骂江卓寒,他特意发了一条“@”江卓寒,结果江卓寒没理他。这次他又装作配合剧组的定妆照,发了一条,结果江卓寒还是不理他。   评论也是千篇一律。   【星星为了证明江老师不丑,也太拼了!】   【星星,求求你不要营业CP!】   【晨曦很美,但星星更美!答应我,下次别发别人了,行吗?】   没人知道他花了多大的决心,才舍得把这张照片分享出去。   这是3年前他偷拍的江卓寒,那时他们快杀青了,拍了一夜的戏,天亮才收工。当时所有人都去看日出了,而他在看江卓寒。   现在他都还记得,当时他拿出手机确实是想偷拍,但还没准备好,江卓寒忽然回头喊他,他怕被发现一时情急按到了拍摄,回头发现这张照片时,他差点人没了。   见到江卓寒第一眼他就知道江卓寒好看,他从来没有见过江卓寒这么好看的人,除了五官外形,最重要的是一种气质。   江卓寒身上有一种直摄他心魄的气质,就如这张照片一般。   穆行翻着翻着,又翻回了照片,双眼发直地挪不开眼,想就这样看到天荒地老,如果让他盯着看的不是照片,是江卓寒本人就更好了。   嗡——   突然,他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连忙去翻江卓寒的微博。   他的大号小号都关注了江卓寒,不过大号是他拿回来才关注的,还给江卓寒设置了特别提醒。他打开就看到江卓寒也发了一张他的照片,和他发的极为对称。   照片是他蹲地上搂着一只中华田园犬,正学狗吐舌头。配文:可爱如你 @穆行STAR。   他记得这只狗,是3年前拍戏场地的屋主养的,江卓寒老喊这狗“穆行”,说像是他兄弟,所以他才学狗的表情。   顿时,穆行那么大的悲伤痊愈了,立即叫司机回来开车。   江卓寒那边,他们吃完饭严淮开车送他回酒店,下车时他找严淮要了一张穆行的照片,然后发了出去。   严淮看到江卓寒发的照片,对着手机说:“你夺笋呀!穆行人设都被你崩没了,等会儿他团队找你,可别说照片是我给你的。”   他虽然这么说,但还是笑得牙都快掉了。穆行这人他初见和再见,都觉得真跟块冰似的,唯独和江卓寒拍戏那几个月,冰化了,活像了个人。   无论谁看到穆行这张照片,恐怕都会惊到满地找下巴。   江卓寒虽然不营业,但也不至于对粉丝那一套一无所知。穆行公然“@”了他两次,他一点回应都没有,肯定会有人说他们不和。他们的剧本来已经在风口浪尖,再闹出主演不和,肯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的骂战。   严淮虽然没直说,但眼神几乎在求他了,不然不会在他要照片时反应那么快,肯定连他要发什么都早想好了。   他没说破,不在意地回:“是他先毁我人设的,我这叫以牙还牙。”   “你还有人设?丑乞丐吗?”严淮忍不住笑了。   “我只是希望大众别因外表忽略我的演技。”   “嘁,你以为你小李啊?”   江卓寒推开副驾的车门说:“我不是小李,但我在和他一样的梦想。袁航,走了。”   他下车回了房间,刚洗完澡就听到有人敲门,以为是袁航有事找他,披了条浴巾就去开门。   结果打开门看到穆行墙一样的堵在门口,他下意识地扯了扯浴巾。   “穆老师有什么事?” 第008章   穆行没想到江卓寒会这样来开门,视线从江卓寒的唇开始下移,最后到了十分不妙的位置,顿时喉结狠滚。   他连忙收回视线打住,尴尬地递过去一个保温壶,“早餐的回礼。”   江卓寒看到和上个完全一样的保温壶,怀疑穆行批发了一箱。   他猜肯定又是炖的雪梨汤,其实他并不喜欢喝这个,也不需要天天喝这个。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收下,然后说:“穆老师不用一直给我送这个,我的伤早就好了。”   穆行低下头,不说话。   江卓寒沉吟片刻又说:“你也不用在网上发那些东西,没必要。我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   穆行抢答一样地说完这句,又没了下文。   江卓寒笑道:“你有什么好介意的?”   穆行沉默,只是这次他没低头,用刚才看照片的眼神看着江卓寒。   江卓寒避开他的视线说:“穆老师没什么要说的,我要休息了。”   “我介意我的粉丝审美和我不一样。”   江卓寒怔了片刻,终于理解过来穆行是在回答他上一个问题,只是这个回答,是在变相地夸他帅吗?   他无语地说:“那是你的事,我要睡了。”   “江老师觉得呢?”穆行突然又问。   “觉得什么?”   “照片,好看吗?”   江卓寒回忆那张照片,发型很明显,就是3年前和穆行拍那部剧时,他只在那部戏里留过那么长的头发,但想不起是哪天。   要他承认好看显得很不要脸,不过他确实被一眼惊到了,甚至怀疑那不是他,他想不出那一刻为什么他会笑成那样。   最后他敷衍地回道:“好不好看?你要付版权费吗?”   “嗯。”穆行像是听不出这是敷衍,一脸认真地拿出手机,“你加我,我转给你。”   江卓寒的手机在房间里,想说不用了,穆行却说:“还是江老师想要现金?”   他觉得穆行真干得出取一堆现金给他的事,只好进屋去拿手机,结果他进屋穆行也跟进来。   进都进了,他拿起手机只想穆行快点弄完快点走。   等他打开好友申请,才看到一天前穆行就加了了他。他在穆行的注视下,点了通过,穆行立即给他发了一个红包。   江卓寒点开,竟然只有0.01元?   他无语地瞪穆行,“我就只值1分钱?”   “你说。”   江卓寒无缝理解了穆行这没前没后两字的意思,思忖地说:“那10万吧。”   穆行真的马上给他转了10万。   他只是随口一说,但觉得不收穆行肯定会懒着不走,于是点了收下,随口说:“下次再敢偷拍,要翻倍。”   穆行不由得想他当年偷拍的照片,够不够让他倾家荡产。   江卓寒随即做出送客的动作,“穆老师,还有事吗?”   穆行刚要开口,江卓寒就先替他回道:“没事的话,晚安。”   他下意识瞟了房间一圈,像是想记住房间里的一切,最后不情愿地回答:“晚安。”   接着,穆行被江卓寒的视线“请”出了房间。但他伫在门外,一步没挪地盯着门。   过了一会儿,江卓寒忽然又把门打开,对上门外穆行的脸吓了一跳,然后低头去看穆行的脚。   穆顶流现在只穿着一只拖鞋,他从门里把穆行的另一只拖鞋踢出来,“你故意的吧?”   “不是。”   “不信。”   江卓寒笃定地回了两个字,再次关上门,结束了和穆行搭戏的第一天。   第二天,他们继续在昨天同一个地方拍,不过场景变了,拍的是燕北行和楚瑾的初见。   原著里两人初见是少年,不过两人的年龄和体型显然不合适演少年,这段剧里又挺长,导演不想换人演,就把两人年龄改成了20岁出头的青年。   不过就算改了年龄,与后面还是有几年的差别,加上心境的不同,形象上的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   化妆师为了体现出对比,可劲地把两人往年少了画,最后完成后,两人换完衣服走出去,在场的人都呆住了。   穆行倒是变化不大,只是线条被妆遮得柔和了一些。   江卓寒却仿佛真的变回了18岁,从神情到姿态都充满了少年感,浑身透着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富贵小王爷味。   “江老师这脸的可塑性太强了,无论沧桑乞丐还是少年王爷,都毫不违和。”   “差点没认出来,江老师真不是去穿了个越回来?”   在场的人都不吝夸张,七嘴八舌变着花样吹,唯独穆行一言不发,愣在当场。   更衣室没在一起,穆行比江卓寒出来,此刻他和其他人一样,都是刚看到全貌,然后目光就定在江卓寒身上再也挪不开。   他第一次见到江卓寒,那天是他多年后再次站到戏台上,想起了一些他不想回忆的回忆,心里其实已经决定拒绝那部戏了。   但在他决定的那一刻,江卓寒来了。   江卓寒那天穿着一件白衬衣,从外面走进来站在台前,阳光几经折射打在他背后的墙上,映出的光仿佛一对展开的翅膀。   然后,他留下了。   “喂,回神了。”   江卓寒拍了一下穆行的肩膀,穆行终于有了反应,他不禁说:“想什么呢?走了。”   “嗯。”穆行点了下头,大脑还沉陷在3年前,无意识伸手抓江卓寒的手,指尖刚刚碰到江卓寒的衣袖,他蓦然清醒。   现在不是3年前,他也没资格再去牵江卓寒的手。   今天第一场戏的场景是大堂,群众演员很多,到场后周导先跟他们说了一遍戏,然后又走了几遍才开始拍。   这段剧情是楚瑾想要去看外面真实的世界,独自离家,意外闯进青楼,正好碰上一个姑娘被推出来当众叫价,而姑娘明显是被迫的,所以他出价买下了姑娘,结果给钱时发现钱袋被偷了。   这时同样在场的燕北行出来替他解围,结果燕北行的钱袋也被偷了,于是两人带着那位姑娘一路打出去,就此相识。   大堂的天井中间有一个舞台,姑娘在台上,江卓寒在二楼,穆行在楼下。   由于有一段江卓寒从二楼飞身下到舞台上的戏,需要吊威亚,所以先从楚瑾落在舞台后开始。   所有演员就位,江卓寒先是背对舞台,然后一个转身,衣袂轻舞,潇洒如风。   接着主持的老鸨问他要叫价的银子,他非常不屑地一声冷哼,结果伸手一摸,钱袋没了,顿时变了脸色。   老鸨也变了脸色,掰扯了几句,确定“楚瑾”拿不银子,就要叫人将他赶下去。   “燕北行”就在这时跳上台,挡住了去抓“楚瑾”的人。   穆行走戏时已经套好动作,可是正式拍时,灯光打起来,无关人员退场,所有一切都如戏中一样,他也如戏中一样。   在江卓寒转身那一刻,他看呆了。   原著里燕北行对楚瑾是“一见钟情”,剧本改成了“一见如故”。   可是穆行跳上台,视线根本离不开江卓寒,本来只是拦住打手的动作,变成了他直接把人推出去,力度没控制好,群众演员被他直接推摔了。   “咔。”   周导喊了一声,江卓寒比穆行先反应过来,连忙去看被摔倒的群众演员,“没事吧?”   群众演员揉了揉屁股说:“没事,没事。”   周导举着喇叭问:“怎么回事?”   江卓寒喊声回答,“没事,就摔了一下。”   “没事继续。”   于是重来,江卓寒转身,对戏,穆行再跳上台。   这一次群众演员倒是没被推,但穆行没跳对位置,踩到了舞台沿上,把自己摔下来了。   “咔,怎么回事?”   周导的声音有些不悦,所有人都看向穆行,江卓寒跳到台下把穆行拉起来,小声地问:“你怎么了?”   不到30公分的台子都能摔?   “我——”穆行没有说下去,视线却没出戏,一直直直盯着江卓寒。   江卓寒前辈般拍了下他的手臂,“别紧张,放松点。”   他在江卓寒要把手收回时,下意识抓住江卓寒的手,脱口叫了一声,“师弟。”   江卓寒连忙把手抽开,左右瞟了瞟旁人,对穆行瞪了瞪眼说:“敬业点行不行?本王是大祈堇王,将来要当皇帝的,谁是你师弟!”   穆行被江卓寒逗得扬了下嘴角,但等江卓寒转开,他的表情瞬间又沉下来。   接下来再次开拍,穆行倒是没有再失误,只是表现得周导怎么也不满意,重来了好几条后,周导终于忍无可忍地走上场。   “穆行,你是怎么理解这场戏的?”   周导严声质问,穆行平静回答:“一见如故。”   “你那是一见如故吗?”周导把卷成筒的剧本拍在手上。   穆行又说:“一见钟情。”   “屁!你那根本就是见色起意!”周导气得跺脚,“你能不能收敛一点,克制一点?我们是要过审的!我们是兄弟情,是知己,不是流氓下山。”   周导骂得气急败坏,但是周围还是响起了笑声。   “笑什么笑!重拍!”   周导怒地吼了一声,回到位置又重新开拍。   穆行又一次跳上台,挡住去抓江卓寒的打手,转头看向江卓寒,微笑,凑近,开口。   “小公子,缺银子?我可以借你。”   “咔。”周导的声音在喇叭里吼起来,“穆行,我刚白说了?再来一次。”   前面那段已经不接了,直接从穆行跳上台开始。   然而,穆行终于听话收敛了,但收过了头,过于僵硬,继续重拍。   最后如此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群众演员和工作人员都开始不耐烦了,甚至有人直接抱怨起来。   “周导,先休息一下吧。”   江卓寒提议地对周导喊:“时间也不早了,要不先吃饭,回来先拍其他的。”   周导叹了口气,“行吧,大家先休息吃饭。”   江卓寒立即对场上其他人说:“大家辛苦了,辛苦了。”   有人直接转身,有人客气地给了个回应,等人都散场走完,穆行才终于抬眼看着江卓寒。   江卓寒接到穆行的视线,“先吃饭。”   他说完转身就走,穆行亦步亦趋跟上去,一路跟到了江卓寒的房车。   袁航看到江卓寒和穆行一起过来,两人表情都不太愉快,江卓寒先上了车,穆行后脚跟上去,两人在桌边对坐下。   他小心地趴到门口问:“穆老师,要不要我叫小棠把你的饭拿过来?”   穆行没有回答,盯着江卓寒,像是在等江卓寒同意。   江卓寒专注打开他的饭盒,没给穆行一丝余光,嘴上不客气地说:“回你自己的车上去吃。”   “对不起。”   穆行小声地说了一句,江卓寒终于抬起眼,开口说:“把门关上。”   穆行听话地去关车门,袁航在外面看得莫名其妙,这时小棠来找穆行,他指了指关上的车门,两人一起莫名其妙。 第009章   江卓寒抱起双臂,看着重新坐下的穆行,像只知道自己犯错的大型犬,低着头一动不动。   他问:“你道什么歉?给我道什么歉?”   “我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了整个剧组。”   “为什么?”   穆行终于抬眼看着江卓寒,承认地说:“我混淆了角色,我总是不自觉把燕北行带入梁叙。”   梁叙是3年前江卓寒和穆行拍的那部戏里,穆行演的角色。梁叙的性格背景年代都与燕北行完全不同,唯一的相同点,是演对手戏的人都是江卓寒。   江卓寒捏了捏鼻梁,然后说:“穆行,演戏最忌讳的就是混淆角色,梁叙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要忘了他。”   穆行双拳一紧,他忘不了的从来都不是梁叙。他死死盯着江卓寒问:“那你呢?把他忘了吗?”   江卓寒回避地转开视线,不看穆行。   穆行接着说:“还有看到你转身的一瞬间,我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你。”   “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江卓寒的嗓音不自觉地沉下来,“穆行,我讨厌目的不纯的人,如果你选择做一件事,就努力去做好,克服困难,而不是在这里找理由。你演不好,不是我的原因!”   “师弟!”   江卓寒不理穆行,端起他的饭盒气冲冲地下车。   袁航和小棠在车外看着江卓寒突然下来,吓了一跳,接着穆行也跟下来,而江卓寒蹲到车边的花台前吃饭,穆行跟过去弯着腰讨好地开口。   “我走,你回车上去吃。”   江卓寒不理穆行,只顾着吃饭,穆行去拉他,也被他冷漠甩开。   最终,穆行只能放弃,转身对袁航示意,让他叫江卓寒回车里,接着和小棠走了。   江卓寒偷偷斜眼,看着穆行走不见,不用袁航开口自己就回了车里。   袁航小心翼翼地跟上去,坐到江卓寒对面问:“江哥,你们吵架了?”   江卓寒无视袁航的问题,拿起手机给袁航转了一笔钱说:“等会儿下午,你去买下午茶,就说是穆老师请全剧组的。”   袁航不解地“啊”了一声,点开手机一看,江卓寒竟然给他转了10万,这得喝多少下午茶?   他以为江卓寒多打了一个零,忙问道:“江哥,是10万?”   “一次喝不完就下次,一直到花完为止。”   袁航更加不解地问:“那为什么是穆老师请?”   “我不喜欢欠钱不还。”   袁航深度理解了一番江卓寒这句话,不喜欢“欠钱不还”,那就是江卓寒欠穆行的钱,可是江卓寒不是不还,所以是穆行不要,他江哥就只能用替穆行请喝下午茶的办法。   顿时就能说得通了,至于穆行为什么不要,可能是顶流不缺这点钱吧。   下午,穆行因为上午NG太多,整个人都被闲置了,独自坐在边上看江卓寒拍。   直到四点多的时候,两辆车开进他们剧组,袁航指挥人把一辆车上的箱子搬下来,对所有人说:“穆老师请大家喝下午茶,大家辛苦了。”   小棠指着另一辆车,奇怪地看了看袁航,怀疑地说:“江老师也请大家喝下午茶?”   一众人愣了一下,感觉哪里不对,这两人是不是话说反了?但仔细想了想可能是听错了。   然后,现场所有人都领了两份下午茶。   小棠拧着特殊的那一份给江卓寒送过去,江卓寒看了看印着奶茶品牌的杯子,“我不喝。”   “这不是奶茶。”小棠解释。   江卓寒拿过来尝了一口,是雪梨汤,但是换了个口味。他再看了一眼杯子,发现logo下面写了一行小字。   【江老师,我会努力配得上和你搭戏。】   江卓寒没有浪费,但是喝完毫不犹豫把杯子扔进了垃圾桶,抬眼对上不远处穆行的视线。   他微笑地打了个招呼,眼见着穆行拧眉攥拳,他转身走了。   接下来一个星期,穆行像是在证明他说的“努力”,拍得都比较顺利,和江卓寒对戏也没再出现NG到人不耐烦的情况。   江卓寒和穆行也相处得如同其他人一样,拍戏的时候认真拍戏,不拍时就对对台词,或者闲聊一下。不过穆行半天不说一句话的性格,也聊不出什么,多半时候都是沉默。   今天穆行要去拍广告,请假了两天。周导批假的时候也顺便给江卓寒调了戏,让他一起放了两天假。   江卓寒并不是很想放假,但最近的戏份都是和穆行的对手戏,穆行不在他一个也没法拍,只能无奈休假。   昨晚他们拍了夜戏到半夜,今天一觉睡到了上午,终于被窗帘缝隙透进的阳光晃醒。   江卓寒翻了个身躺了一会儿才睁眼,拿过床头的手机,时间才9点。但醒了就睡不着,干脆坐起来无聊地刷手机。   自从他发了穆行和狗的照片,穆行的团队没找他,反而是穆行的粉丝一窝蜂全涌到他这里,要他当穆行的“粉头”,甚至有愿意出6位数买穆行的照片的粉丝,他实在很无语。   但今天他点开私信,没有问他要穆行照片的,而是都在问他“穆行是否平安”,他看得莫名其妙,直到刷到一条名叫“墙头的星星”的ID发的私信。   【江老师,您好!我是那天在机场被你救了的粉丝,您可能已经忘了我。但是请您告诉我一声,穆行他真的在去机场的路上出车祸了吗?现在平安吗?我们都很担心。】   江卓寒怔了片刻,立即去搜穆行车祸的消息,并没有结果,但这么多人同时问,应该不是在消遣他玩。   于是,他找到穆行上次打给他的号码拨过去,结果不通,马上又打给严淮。   严淮还没起床,闷声不清地接起来,“大哥,天还没亮呢!”   “穆行助理的电话给我。”   “我哪来他助理的电话,你找他助理做什么?”   “我刚看到消息说穆行去机场出车祸了。”   “什么!”   严淮瞬间清醒,“我马上去问,你下楼等我,我先去开车。”   江卓寒也没多想,挂了电话就匆忙下床去洗脸,换了身衣服下楼,等严淮把车开过来,他们立即往机场赶。   车开出去,他问严淮,“你问到什么了吗?”   严淮一边开车一边说:“他工作室也打不通他们的电话,现在所有人都在着急,机场那边确实出车祸了,但目前伤亡人员不确定。”   江卓寒沉默下来,严淮自顾地说:“他也是,不知道上辈做了多少坏事,这辈子才这么惨。”   “什么意思?”江卓寒奇怪地看向严淮。   严淮表情一僵,意识到又说漏嘴了,吱吱唔唔地回答:“就他上次找我说要进组的时候,他喝醉了说的,也没说明白,好像是他小时候被抛弃过3次,怕你也再也不理他了。”   江卓寒又沉默下来,转头看向了车外。严淮余光朝他瞥了瞥,安慰道:“你也别担心了,他肯定没事的。”   江卓寒仍然没有回答,于是车里一路沉默,终于开到了机场外,但在离机场一公里的路段被堵死了,半天没前进一米。   “我过去看下情况。”   江卓寒干脆地打开车门下车,他也不知道车祸发生在哪里,只能沿路往前找,终于在立交出口处看到了事故车辆。   他跑过去,气喘吁吁地问现场的交警,“有、有没有,伤员有没有穆行?”   交警打量着江卓寒,认出了他,眼带惊讶地问:“你是认识事故车辆里的人吗?”   江卓寒不知道穆行的车什么样,回道:“我不确定是不是他的车,就是穆行——”   他说着搜出穆行的照片问:“就是他,有他吗?”   “没有,我认识他。”交警只扫了一眼他的手机。   江卓寒长长地出了了口气,对交警说了句:“谢谢。”   他说完慢慢往回走,回到车里,车也没往前开出多远。   严淮看到他立即说:“刚才穆行工作室的人联系上他了,说是车祸时受了影响,手机摔坏了,但他们的车没撞上,现在人已经在候机室了。”   江卓寒轻点了下头,不轻不重地说了句,“回去吧。”   “啊?就回去了?”严淮试探地问,“都来了,不进去看看他?虽然没撞上,但手机都坏了,可能也受伤了。”   “那他需要的是医生。”江卓寒说完拿起手机,回了那位“墙头的星星”两个字——无碍。   严淮突然拿起手机对江卓寒拍了张照,如愿听到江卓寒发怒的声音。   “拍你哥干什么!”   严淮说着偷偷把照片发给了穆行,调笑地说:“我怎么感觉他没出车祸,你很失望?”   江卓寒忽然沉下表情,一言不发地转头看向车外。   严淮明白他触雷了,连忙岔过话题说:“寒寒,你吃早饭了吗?我饿了。”   江卓寒果然瞬间破功,怒瞪严淮,“寒寒个锤子!再叫送你一程。”   “来来,换你来开!请送我回城。”   江卓寒往前看了眼没尽头的车龙,又一次打开车门下车,关上车门才对严淮说:“我去前面找个地方等你,我也饿了。”   “江卓寒,你也太没义气了!我怎么办?给我带点过来!”   然而,江卓寒连个停顿都没有,扬长而去。 第010章   江卓寒的假期第一天,和严淮在机场立交堵了半天,回去后直接吃了晚饭散场。   第二天,他一早就醒了,开始思考这一天要做点什么。昨晚他已经把这几天的剧本都背熟了,除了运动他也没别的娱乐爱好,但在这里没有条件让他运动。   他思来想去,最后把袁航和他司机叫上楼一起斗地主。   斗到一半的时候,袁航想起了时间,“对10。江哥,中午了,吃啥?”   江卓寒盯着牌说:“叫酒店送餐好了。对K。”   司机叫刘锋,他接道:“不要。完了这局我去叫。”   然而,没等他们打完这局,就有人来敲门。   三人同时往门口看去,江卓寒疑惑地说:“谁这时来?严淮?”   “我去看。”袁航拿着牌去开门。   穆行昨天下飞机修好手机才知道,江卓寒以为他出车祸急忙赶到了机场,他几乎一秒都等不下去,恨不得马上回来见江卓寒,于是提前了拍摄时间,赶了一早的飞机回来。   然而,他满怀窃喜,却看到江卓寒房间里出来的是别的男人,他视线越过袁航往里望去,里面竟然还有一个别的男人。   顿时他的窃喜撒了一地,只剩下了酸。   “穆老师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这么早就回来了?”袁航被穆行看得有点莫名心虚。   穆行没理袁航,视线落在江卓寒身上,才发现江卓寒满头花花绿绿的可爱发夹,接着看到另外两人头上也有。   江卓寒趁着袁航和刘锋都被穆行吸引注意,悄悄把手里的牌往牌堆扔了两张。   光顾着耍懒,没来得及多想,嘴上还随意地问:“穆老师,不是要下午才回来吗?”   穆行看见了江卓寒扔牌,没有拆穿,他江卓寒刚的话就是请他进去,直接走到了江卓寒面前。   房间是个小套间,外面是个配家庭影院的小客厅,三人就在茶几上斗地主。   江卓寒没理穆行,只对袁航喊:“袁航,快回来,我要出来完了。”   袁航见江卓寒都没说什么,只好回去,江卓寒立即把所有牌一把扔完。   “顺子!完了!发夹拿来。”   江卓寒伸出手,袁航和刘锋都怀疑地看着他。   袁航把一袋小女孩发夹递过去,“江哥,我怎么感觉你少牌了?”   “没少,别耍懒。”江卓寒义正辞严,接过发夹,挑了一个粉红草莓的往袁航头上夹,袁航抗拒却没躲。完了他又拿另一个往刘锋头上夹。   刘锋倒是没动,不过夹完就站起来准备取,“我去点菜,穆老师,你来玩?”   “不许取!”江卓寒制止道,“说好一整天不取的,有没有契约精神。”   “不要了吧,江哥。”刘锋求情。   江卓寒笃定地说:“要,记得拍视频证明。”   刘锋无奈顶着一头发夹出门了。   穆行敛下浑身的暴躁,问江卓寒,“你们在玩什么?”   江卓寒终于抬头看向穆行,“斗地主,穆老师来一局?输了戴发夹。”   穆行看着江卓寒头上胡乱夹的发夹,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不会。”   江卓寒眉头一挑,其实3年前他也不会,问道:“那你会什么?”   “抽乌龟。”   “你刚幼儿园毕业吗?”   穆行不出声,但又立在桌边不动,不说“你们玩”,也不说“要玩”。   江卓寒见他非要赖着不走,于是说:“也行吧,乌龟要夹10个、有点不够,那3个。”   于是,三人玩起了抽乌龟,小朋友游戏,三个大男人也能玩得起劲,特别是穆行全程脸上都没有表情,尤其到了最后两张牌时,仿佛开了外挂。   江卓寒胜负欲上来,摸左一张故意对他挑眉,“是这张?”   穆行没反应,他又摸到右边一张,“穆老师,做人表情要丰富一点才有意思。来,是不是这张?”   穆行忍不住回应他,故意暗示错的一张,江卓寒会意抽对了。然后他输得很乐意,等着江卓寒给他戴发夹。   但是江卓寒并没打算干这活,拿出手机指使袁航,“袁航,要蝴蝶结的,粉的。”   袁航拿起发夹,还没靠近穆行就感觉到了杀气,虽然这几天接触下来,他觉得穆行只是不爱说话,其实脾气挺好。   可往冰山男神头上夹蝴蝶结发夹,光想想就感觉即将命不久矣。他发怂地对江卓寒说,“江哥,还是你来,我拍。”   江卓寒看不惯穆行赖在他房间不走,但他们还有几个月的戏要一起拍,他不好直接黑脸赶穆行走,只能在这种事上“欺负”一下。   于是,他把手机递给袁航,选出三个粉色蝴蝶结,走到穆行身后,撮着穆行帅气的头发,左中右夹了三个朝天的揪揪。   他转过来欣赏成果时,倏地笑倒在沙发上,可能是穆行的脸看起来太完美,太正经,反差就特别明显。   如果他就这么笑死,不知道叫不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穆行仍然面无表情,眼中却全是江卓寒的笑,他对笑倒的江卓寒问:“有这么好笑?”   “你去照照镜子自己看!”江卓寒笑得不行。   穆行没去照镜子,突然坐到江卓寒旁边,一把搂住江卓寒的肩膀,“那江老师,我们来合照。”   “啊?”   江卓寒还没反应过来,受到了巨大视觉冲击的袁航已经把这个画面拍下来。   穆行正经地说:“发我。”   袁航这时才震惊地看向穆行,他一直以为穆行就算偶尔会对江卓寒笑,也是那种内敛严肃的性格。却猛然发现,穆行其实挺活泼的。   可然可能也是只在江卓寒这里活泼。   等酒店送餐上来时,穆行头顶已经有十几个揪揪了,好在工作人员很专业,只是偷偷笑了笑。   穆行一点不觉得尴尬,继续懒着蹭了饭还不提要走。   江卓寒只得主动开口问:“穆老师,这么早赶回来,下午有事吗?”   穆行的事就是见江卓寒,他不回话,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来一个盒子,半个手掌大,放到江卓寒面前。   江卓寒低眼一瞥,“什么?”   “给江老师带的礼物。”   穆行脸上不露表情,江卓寒眉头微蹙,犹豫地把盒子拿起来,大小像戒指盒,不过穆行不可能当着别人的面给他送戒指。   于是他打开,是个印着木星图片的水晶钥匙扣,做得很精致,也很特别。   穆行解释,“广告商送的,不知道江老师愿不愿收。”   广告商送的东西再转送给他,他不收反而显得是嫌弃。   江卓寒把盒子盖回去放到身边,表示他收下了,“借的花也是花,虽然我不是佛,还是多谢穆老师。”   他收了礼,要赶穆行走的话被岔了过去,顿时四个男人八目相对,不知道干啥。   刘锋提议,“要不我们弄个麻将机来打麻将?”   “刘老师,别开玩笑了?”袁航惊诧地瞄向穆行,“穆老师怎么可能跟你打麻将。”   穆行不是不会,他是,“我不会打。”   江卓寒其实也不会,都是这3年学的,他以前常年在山里,要么训练,要么学习,除此什么也不会。那时穆行比他还要无聊,好不容易他们休息,结果穆行带他去山上晒了一天太阳。   倒是在娱乐圈里3年,他该学的不该学的都会了,他不由问穆行,“你有什么会的?”   “会唱歌。还会跳舞。”穆行回答得很正经。   袁航忍不住说:“那还是别了吧,我们请不起你唱歌跳舞,而且谁敢跟你玩唱跳?让你降维碾压?”   提议卡住,刘锋看向房间的影院设备问:“诶,江哥,你这个影院能用吗?要不然看个电影?”   闲着也是闲着,大家都算影视行业从业人员,一起看个电影好像还行。   于是,他们先叫人上来收了餐具,然后关上窗帘和灯选电影。   袁航和刘锋操作,袁航问:“江哥,你们想看什么?”   穆行抢答,“无人绝境。”   《无人绝境》是江卓寒的电影,江卓寒拿到影帝的那部。里面有段他在浴缸里自己给自己取子弹的戏,祼了上身,演的时候他只注意到了情绪,但上映之后很多人评价那一段他演得、很性感。   江卓寒不在意这种评价,但穆行一提他就想起来,一点也不想在这里看。   他拒绝道,“不看,换一个。”   最后,他们选了一部评分挺高的科幻喜剧片,不过主要是提议了十多部,江卓寒只同意了这一部。   房间挺宽敞,不过沙发也挺大,袁航和刘锋自觉把中间正对的沙发让给江卓寒和穆行,他们坐到两侧。   电影开始,投影忽明忽暗,房间里也跟着一明一暗,气氛显得有一丝暧昧。   穆行的注意集中不到电影上,总往江卓寒那边瞟。一部电影2个多小时,江卓寒刚坐下时坐得笔直,手撑着旁边的扶手,心无旁骛地看电影。   沙发足够宽敞,他们身型都不小,坐上去中间还隔了30多厘米的距离。但是坐久了就不自觉松懈下来,一半时间过去,江卓寒就开始不停换姿势,两条腿一会儿放到了沙发上,一会儿伸到茶几下。   最后,电影终于接近尾声,2个小时他们没说过话,江卓寒忍不住伸了下懒腰开口:“总算要完了,有点无——”   他话没说完,电影里的男女主角突然亲在一起,变成了激情戏。   科幻喜剧片,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江卓寒眉头蹙得像是想夹死电影里的男女主角,选的时候他有意选了喜剧片,就怕出现这种戏尴尬,结果还是没逃过。   他微微转眼,余光瞟向穆行,正好看到穆行抿嘴滚动喉结。接着他放在身侧的手,指尖被轻触了一下,接着指甲盖被几根手指压上来。   “穆老师。”   江卓寒出声提醒,结果穆行没收敛,反而转过头双眼发直地盯着他,朝他靠近。   电影里还在继续激情的画面,发出暧昧的声音。穆行喉结狠滚,微微启唇,哑声喊道。   “师弟,我——”   江卓寒倏地一掌把穆行推开,“你是还在青春期吗?收收你的眼神!”   穆行维持着被江卓寒推肩膀的动作,下意识舔了舔唇,望着江卓寒一眼不眨。   “我做不到。” 第011章   认真看电影的袁航和刘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两人突然吵起来。   袁航的视线在江卓寒和穆行脸上来回,感觉气氛有些诡异,却说不出异常在哪里。他问道:“江哥,你们怎么了?”   江卓寒僵住表情没有回答袁航,刘锋突然把袁航拽起来说:“袁航,那个昨天说要给我那个、嗯…东西,我们现在去拿好了。”   “什么东西?”袁航莫名其妙,刘锋二话不说地直接把他拖走了。   房门一开一关,房间里就只剩下江卓寒和穆行。   江卓寒平静下来,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地说:“电影差不多完了,穆老师也可以走了。”   穆行还僵着刚才的动作,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收回了视线,一下蹭起来原无措地踱了两步,“我、我走了。”   他说的是走,可却径直地往里面的卧室闷头冲过去,江卓寒不禁喊住他,“那是我卧室,门在那边!”   穆行倏地僵住脚,往里看了一眼,房门没关,他能直接看见江卓寒的床。   他顿了一下连忙转身,不敢再去看江卓寒,掉头直冲门口逃一般地跑出去,回了房间。   进门之后他就走不动了,背抵过去把门关得一声重响,胸口不住地重重起伏喘气,像是刚经过了一趟剧烈运动。他悄然抬起刚碰过江卓寒手的指尖,凑到鼻间吸气猛嗅,仿佛上面还残留着江卓寒的体温。   3年前,他和江卓寒第一次牵手,是在他们一起拍了大半个月戏时,他曾经中学6年都没认完同学,却只用了不到一月的时间和江卓寒熟悉起来,熟到拍戏的空隙他也受控制地想靠近江卓寒。   那天拍的是他们两人晚上一起看电视聊天,聊的内容他已经忘了,只记得休息的间隙,那间小客厅的灯昏黄得暧昧,电视机不停发出嘈杂的响声,他和江卓寒坐在一张小沙发上,江卓寒在看电视,他在看江卓寒。   他一手撑着头偏向江卓寒那边,江卓寒的手搭在沙发上,他也悄悄把另一只手放上去,缓缓往江卓寒的手靠近。先是轻轻触了触指尖,江卓寒转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把手收回去。   他就大着胆子把手伸过去,抓起江卓寒的手,挤进江卓寒的指缝间,十指紧紧扣下去。   江卓寒也偏过头看着他,他连忙收紧了手不让江卓寒抽走,然后问:“师弟,你的手冷吗?我帮你暖一下。”   江卓寒微微一笑,反握住了他的手,“你现在问,不晚吗?”   那时,阳春正暖,他们谁也不冷。   那时,他心跳如鼓,却仿佛连口水都是甜的。   “师弟。”   穆行低喃了一声,收紧手指却再也握不到江卓寒的手。   许久之后,他终于平静下来,坐到窗前发呆,发着又不自觉拿出手机盯江卓寒的照片,盯到口干舌燥,他不得不退出去,然后无聊地点开了他和江卓寒的CP超话。   找了一个星期,他终于找到了磕他和江卓寒CP的地方。   “星河汉汉”真人CP超话。   《不枉》无论剧先前的口碑如何,本身作为大火IP,加上顶流和影帝的阵容,还是很有热度的。但是燕楚CP一片盛况,他们的真人CP去冷清得只有区区100多人,这还是超话关注的人数,活粉实际只有十来个人。   穆行第一天找来时,唯几的活粉就跟他解释了,磕这个CP没有前途。   因为一个冰山人设,对谁都冷漠。另一个娱记铁壁,除了演戏不接任何通告,两绝对不可能捆绑营业。   即便如此,为数不多的CP粉还是坚信她们磕的CP是有糖的,而且甜得齁人。   比如江卓寒曾给穆行相关的微博点过赞,而且不只一条,内容相似,都是穆行很帅的时刻。江卓寒是个点赞狂魔没错,可也没给别的“流量”点过赞,说明江卓寒也被穆行帅到过。   划重点:时间是两人合作之前。   再比如《不枉》开机那天的采访,记者问穆行是不是打算离开舞台时,江卓寒明显不高兴了,接着就回怼了记者,对穆行满满的保护欲。   至于穆行,CP粉都懒得多说,谁见过穆行主动夸人,谁见过穆行微博发过别人,谁见穆行主动“@”过谁,谁见过穆行不在舞台上时还能用那种专注的眼神看一个人?   他们都见过,不过对象只限定是江卓寒。   穆行挨着翻下来,对写他自己的没兴趣,他确实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他。他只看写到江卓寒的部份,很多他根本没注意到的细节被CP粉一分析都好像是真的,就像那天采访,他以为是记者的纠缠惹江卓寒不高兴了,可现在越想越觉得江卓寒就是在维护他。   这一刻穆行也体会到了CP粉的快乐,代入江卓寒其实很在乎他,那就是又倍的快乐。   所以他因为江卓寒睡不着的时候,就上小号和超话里为数不多的CP粉一起,全网扣他和江卓寒的糖。   然而,穆行在扣糖,江卓寒却因看了场电影做了一夜的梦。   梦里他又回到了苍茫的雪山上面,穿上滑雪板自由地驰骋飞翔,天空如幕绸,湛蓝得没有一丝杂质,雪山延绵无穷无尽。   可是他滑着滑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消失,最后苍穹、深渊,都只有他一个人。   “师弟!”   忽然,他听到穆行的声音,孤寂的世界不再只有他一个人,他拼命向着穆行滑过去。   可是在他要抓住穆行时,穆行却躲开了。他难过地回头,站在雪地里的穆行却突然变成了他爸。   接着,雪山崩塌,他爸对他一笑,被雪淹没。   江卓寒猛地急喘一声睁开眼,看到熟悉的房间,他捂着脸狠狠吸了一口气。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梦到过他爸了,还是和穆行在一个梦里。   “都过去了。”   他自言地安慰了自己一句,拿过床头的手机看时间,已经5点多了。他干脆起床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出去跑步。   跑完回来江卓寒就把梦忘光了,洗了个澡就去剧组。今天他的戏挺多,早餐也是在车上吃的,边吃边看剧本。   袁航今天见到江卓寒就感觉他江哥心不在焉,忍不住问:“江哥,你没事吧?”   江卓寒盯着剧本随口回答,“今天的粥有点咸。”   “是吗?”袁航不由得盯着他手中的剧本,“可你剧本拿反了。”   江卓寒猛地反应过来,不过面上不露痕迹地说:“我在练倒背台词。”   倒背台词是这个背法?袁航无法理解,但还是安静地看他江哥“倒背台词”。   到了剧组,江卓寒见到穆行如往常一样打招呼,穆行也没表现出什么异样。他们一起化妆,走戏,拍戏,中午还一起吃了饭,一切都很正常,与平时没有区别,像昨天就是普通朋友休息时一起聚了聚。   直到下午最后一场戏。   这场戏是楚瑾和燕北行认识一段时间后,两人卷入江湖的阴谋事件,调查过程中被敌人发现,楚瑾掩护燕北行中箭受伤,两人逃回客栈,燕北行为楚瑾拔箭治伤。   原著中这段是楚瑾第一次对燕北行动心,剧本保留了楚瑾的感情变化,但限定在知己情义。不过市场在那里,改过后仍然免不了暧昧,而且还是全剧最暧昧的几个场景之一。   江卓寒妆化得脸色苍白,胸口插了一根假箭头,虚弱地走出来,像是真受了重伤,穆行下意识扶住他。   他顺势演道:“燕兄,我车里有两包螺丝粉,就留给你了。”   穆行配合地回答,“我不吃。”   “你还嫌弃!那可是我重金跟袁航买的。”   “那我也不吃。”   “拉倒!”江卓寒也嫌弃地推开穆行。   旁人见他俩调笑就忍不住多看两眼,除了养眼之外,还有欣赏穆行的两副面孔,只有穆行跟江卓寒说话时,脸上才有表情。   不过周导很快就叫他们去走戏,他们的乐趣瞬间没了。   周导叫来穆行,语重心长地警告,“这段戏,嗯、有点那什么,但是你要记住,别过头,我们是知己。你把楚瑾扶进来,脱他的衣服看伤势。记住是看伤,不是霸王硬上弓!”   周导特意强调,旁边有人没忍住笑出声。   穆行点头表示他懂了,余光偷看向江卓寒。周导正好瞧见了这一眼,觉得他可能没懂,但也没多言,继续往下说戏。   最后,实影走了两遍之后才开始拍。   穆行扶江卓寒推开门进屋,把受伤的江卓寒安置在凳子上说:“小瑾,我看看你的伤。”   江卓寒下意识按住穆行的手,抬起头对上穆行的视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先把门上。”   穆行想起来,连忙去锁门,再回来时江卓寒已经解了衣服。   箭尾被斩断,只留下了两寸长在江卓寒身上,穿在衣服上,他手不利落,脱的时候碰到了箭立即疼得呲牙。   “别动,我来。”穆行站到江卓寒面前,弯下腰。   没受过伤的小王爷很怕痛,但还是努力忍着。   江卓寒就如小王爷本身一样,双眼闪着水光带点委屈地望着穆行。   穆行仿佛心脏被戳了一下,又酸又心疼,脱衣服的动作格外轻,指尖不经意碰到了江卓寒的皮肤,他触电似的一颤,连忙出戏地瞟了江卓寒一眼。   江卓寒稳着表情没有变化,他继续演下去,只是动作总有意无意地擦过温热的皮肤,他不由自主滚动喉结,呼吸变得发烫,像要将江卓寒身上的戏服烧了。   “哈哈哈——”   江卓寒冷不防地笑场,拍开穆行的手,倏地把衣服拉拢回来,“导演,我怕痒!”   周导举着喇叭回,“胸口痒什么痒!还不如说穆行‘轻薄’你。”   全场人都震惊地看向周导,内心惊呼:导演你可真敢说!   江卓寒也敢接,“被穆老师轻薄吃亏的可是穆老师,我是无所谓的。”   全场人再次震惊,现在都这么敢说吗?花絮还拍着呢!   周导反驳回去,“那你就别扭扭捏捏,赶紧重来。”   “不行,我真怕痒。能不能改成我自己脱下来?”   “那后面拔箭上药,你一个人全演了,观众看什么!”   周导不肯松口,江卓寒斜过视线瞪向穆行,不情愿地坐回去。   穆行心虚地低下头小声在他耳边说:“我尽量不碰你。” 第012章   江卓寒无视穆行,他坐下之后工作人员就过来整理衣服和箭伤。   再次准备好,重新开拍。   穆行这次果然如他所说“尽量不碰”,可江卓寒并没有感觉好一点,他们近到只隔了一只手的距离,穆行呼出的气像是开水壶喷出的蒸气,他觉得穆行大概想烫死他。   为了不再重来一次,他努力克制着,把穆行当成对戏的木头,总算熬到穆行把衣服从箭头里取下来。   穆行说:“小瑾,你忍着点,我帮你拔0出来。”   江卓寒坐正,双手握拳放在腿上,十分豪气地点头,但穆行一动,他立即说:“轻点。”   箭头是假的,穆行只需要做拔的动作,但江卓寒要凭空满出剧痛的感觉。   他酝酿情绪,咬牙忍痛,穆行轻轻凑近他,抓住了他胸口的假箭头。结果他这个受伤的都没紧张,却见穆行胸口重重起伏了一下。   他抬眼一瞟,发现穆行看的不是他的伤,而是他的锁骨。   “燕北行,拔。”   江卓寒加词提醒。   穆行的意识终于回到戏里,无意识地舔了下唇,一手握紧箭头,一手按住江卓寒的肩膀,猝不及防拔下来。   顿时,江卓寒没忍住,一声惨叫。   “师弟!”   穆行脱口而出,江卓寒这一声叫得太逼真,他完全被带进了角色,忘了尽量不碰江卓寒的事,连忙一手扶住江卓寒光着后背,一手拿起准备的白布捂住江卓寒的伤口,弯下腰对着伤来回地吹了又吹,轻声安慰。   “别看伤,看着我。”   穆行改词了,虽然都是安慰的话,但原台词是“忍一下就好”。   江卓寒蹙起的眉头蹙得更深,抬起头朝穆行一瞥,接道:“看你也照样疼。”   “那、你要怎么样才不疼?”   穆行完全忘了台词,接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可是导演没喊“咔”,他也完全没注意到说错词,只有满眼对江卓寒的心疼。他扶着江卓寒背的手下意识轻抚安慰,整个人半蹲下来,将江卓寒整个人都抱进了怀里。   江卓寒感觉到穆行鼻间的热气打在他的肩头,穆行的鼻子还不时地蹭上来,那只抱他的手也过于用力。   这样下去真要演成“基情”戏了!   “燕北行,我没事了,上药。”   江卓寒努力把剧情掰正,穆行还没反应过来,他在下面的手借着穆行衣服的遮挡,掐了一下穆行的大腿。   穆行终于记起了剧情,去找药时却找不到在哪里,场外提醒他才终于在旁边的柜子里找到药瓶。   为了不打断演员情绪,穆行上药只需要做个动作,后面会补拍特写。   “咔。”   周导喊完突然问:“穆行,师弟是什么?楚瑾什么时候成你师弟了?”   穆行还没出戏,被问愣了,他不记得他喊过“师弟”。   江卓寒拉紧衣服,笑着接道:“可能穆老师情到深处,想起他哪个师弟了!”   唱跳节目出来的,谁都有几个能叫师兄师弟的人,没有人多想,这个话题就这么过了。   可是穆行却拉住江卓寒盯了半晌,江卓寒忍无可忍地说:“有什么话就说。”   “我只有一个师弟。”   穆行小声低喃,不过江卓寒听清了,回了一句,“我管你有几个师弟。”他说完就走开了。   周导看完了上一段的回放,十分满意效果,虽然错词又加词,问题都不大,后期都能处理。   他接着喊道:“刚刚那条过了,接着拍下面的。”   江卓寒听到这话,感觉周导对剧情的理解和他差别有点大。   接下来的剧情,是燕北行给楚瑾包扎,燕北行对楚瑾为掩护他受伤歉疚,楚瑾对燕北行信任加深。   之前拔箭江卓寒的衣服还挂在身上,包扎就必须全脱了。拍之前穆行选练了手法,而他脱了衣服往身上抹油,抹完还要喷一层“汗水”。   干这个工作的是个妹子,弄到一半时脸不自觉地红了,不好意思地说:“身材好的我见过很多,但是像江老师这么、这么诱人的,还真是第一次。”   江卓寒倏地清咳了一声,“我也是第一次被——”   他说了一半突然卡壳,没有说下去。旁边练习绑绷带的穆行动作停了,双眼直直地盯着江卓寒没了衣服遮挡的皮肤,被别人往上碰,他眼睛都红了。   最后,准备完毕,江卓寒坐在桌边,赤着上身,穆行立在他旁边往他身上缠绷带。   周围没有了无关的人,柔和的灯光打下来在江卓寒身上反射出完美的线条。   江卓寒的身材好不仅是有胸肌腹肌而已,而是每一次都刚刚好卡在性感的界值上,所以才会拍个自己取子弹也被说演得性感。   穆行光是站过去就感觉开始燥热,他忍了又忍,才弯下腰把绷带往江卓寒上绕,一条一条绕在江卓寒身上的布条仿佛全是他的意念,他忍不住装不经意去触碰,没能缓解什么,反而像被一只爪子挠在他的心上,痒得不行。   他勉强维持着声线说台词,“小瑾,对不起,害你受伤了。”   江卓寒回:“你要是觉得对不起,就对我好点。”   “我想要怎么好?”   “喝酒的时候多让让我。”   江卓寒说着仰起视线看穆行,眼中满是笑意,还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穆行不由得手抖了抖,他废了半天克制下的冲动被江卓寒这一眼全溃散了。   他满心想的人露着让他肾上腺素飙升的身材,再这样看着他,他还什么也没做,已经费尽全部克制力了。   他连忙快速绑好绷带,把手收回来说:“往后,我都让你。”   “那你别摆副臭脸,给爷笑一个。”江卓寒自然地抬起手去捏了下穆行的脸。   穆行无奈一笑,不太好看。   江卓寒又说:“燕北行,替你挡这一箭是小爷乐意,你受了便是,难道还要我求你?”   “我知道,我——”   穆行台词说一半卡住,江卓寒忽地抓起他的手立起来,单方面地和他击了个掌,再握住。   剧本里没这个动作,是江卓寒加的。   两人四目相对,穆行把手反握回去,忍着没咽口水,捏紧了江卓寒的手。   一秒,两秒,十秒。   穆行愣了十多秒都不松手,也不说下面的台词。江卓寒脚下悄悄伸过去踢穆行,结果凳子太不稳,他又坐得靠前,脚往前一伸,倏地摔下去。   握着他手的穆行猝不及防,也被他带得一起摔下去,还正好跌在他身上。   顿时,场内同声惊呼。   江卓寒推着穆行要起身,结果穆行一动他瞬间脸黑了,怒瞪着穆行,“你他妈——”   穆行尴尬瞟了他一眼又转开视线,瞬间翻身坐到桌子下缩着,低眉瞥着他。   这时有人过来,看到穆行像被霸王硬上弓的小媳妇一样躲在桌子下面,莫名地问:“江老师,穆老师、没事吧?”   江卓寒没有直接回答,扶着腰站起来说:“我可能磕到腰了。”   主演受伤可大不可小,万一真出问题会影响整个剧组的进度,顿时旁边的人都围过来关心江卓寒。   江卓寒接过有人递来的衣服披在身上,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关心,他撑着桌子回答:“没事,可能被凳子磕了一下,休息一下就好了。”   周导也过来,看到江卓寒眉头深拧的样子干脆说:“算了,今天就到这里,大家下班吧。”   江卓寒诧异地朝周导看去,他只是想借休息暂时避开穆行,没想下班,现在下班了明天还要接着拍。   周导完全不给他反对的机会,安慰完他就走了,其他人马上开始收拾现场,他只能被迫下班。   “江哥,你怎么样啊?”袁航跑过来扶起江卓寒,见他眉头紧蹙的模样,没领会到他有多想继续工作,以为他是疼得厉害。   江卓寒顺势搭着袁航的肩膀,无奈地摇头,“没事,走吧。”   “师、江老师。”   穆行突然挡到江卓寒面前,“你真的磕到腰了吗?”   “不然呢?”江卓寒回了一句,不管穆行什么反应,绕过他一瘸一拐往外走。   穆行默默地跟上去,但隔着一米多的距离没敢靠太近,陪着江卓寒慢慢走。   袁航注意到两人间诡异的气氛,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联想两人不明的关系,他怀疑江卓寒是被穆行伤的,江卓寒为了不让穆行在剧组不好做人,所以没说出来,可又心里生气,所以才不理穆行。   他连忙问:“江哥,我们还是去医院看看吧,万一伤了骨头呢。”   江影帝面上还是忍痛的神色,但搭着袁航的手掐了一下,用眼神给了袁航一个暗示。   袁航愣了一下明白过来,“你装——为什么呀?”   “想休息。”   袁航不信这个理由,江卓寒曾36小时不睡觉拍戏都干过,怎么可能是想休息。他觉得多半还是因为穆行,但江卓寒不说他也不好问。   三分钟的路,他们慢悠悠走了十分钟,袁航终于把江卓寒送进更衣室,本来要帮忙,结果江卓寒瞬间就直起腰把他赶出去。   江卓寒脱完衣服卸了胸口的假伤,突然听到有人开门进来。   这间更衣室是他专用的,他在里面除了袁航不会有人随便进来,他以为是袁航还有什么事,结果来人直接掀开他更衣间的布帘钻进来。   他从镜子里对上了穆行的视线。   “你干什么?”   穆行不说话的毛病又犯了,直盯着江卓寒一言不发。   江卓寒把情绪调整回来,客气地又说:“穆老师的更衣间在隔壁,走错了吧?”   “对不起,刚才我——”   穆行半天没说出下文,江卓寒哂笑,“你什么?青春期还没过?”   穆行忽然上前一步,推着江卓寒后退把人压在镜子上,他低下头抵着江卓寒的额头,嗓音发哑地说:“师弟,你真的想听我说出来吗?”   “穆行,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误会什么了?”   江卓寒冷淡地说:“我们只是在一个剧组拍戏,仅是临时的同事而已。”   “仅是临时的同事?”   “仅是,放开我。”   穆行不放,追问道:“一点别的都没有吗?”   江卓寒反问:“还应该有什么?”   穆行又盯了江卓寒片刻,然后说:“你给我上药,帮我维护和剧组的关系,听说我出车祸急忙赶去找我,你敢说一点别的都没有?”   “我敢!”   江卓寒忍无可忍地推开穆行,“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你不懂成年人怎么相处的吗?有点情商都会不会把心里的厌恶表现出来!在一个剧组,我难道要时刻对你恶言相向,让全剧组都知道我们不和?”   “可、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我只想好好演完这部戏,与人相处保持基本友好是我的原则,如果这样让你有困扰,我以后会注意的。”   江卓寒说完捡起衣服就要出去,穆手蓦地拉住他,然后用力一拽,他被甩在旁边的墙上。穆行不由分说地欺身压过来将他挤得后背紧贴着墙,退无可退。   “穆——”   江卓寒刚一开口,穆行就双手捧起他的脸直接吻下来,他怎么挣扎穆行都丝毫没有松口。   穆行念了3年,恨不得永远这么沉迷下去,哪怕江卓寒咬他,他也忍下来,满嘴混着血的腥味他也觉得满足。   最终他尝够了想念的味道才终于松开,稍稍拉开了一点与江卓寒的距离,口鼻都呼粗重的热气说:“师弟,你明明都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   “我不知道!”   江卓寒是真的生气了,他一脚踹开穆行,怒瞪着穆行,“你要我知道什么?3年前说要出戏的人是你!最后没来的人也是你!现在老子不稀罕你了!别他妈乱亲!”   “那时是因为——”   “滚!我不想听!”   江卓寒骂了一句,怒地掀起帘子出去,穆行看着落下来挡住江卓寒的布帘,一拳捶狠狠在墙上。 第013章   袁航在车上等江卓寒,他看到了穆行进江卓寒的更衣室,以为两人会和解,却不想江卓寒怒气冲冲地出来。   他下车小心地叫了一声,“江哥?”   江卓寒没理他。   小棠和袁航一起在等穆行,见穆行没出来,她也小心地问了一句,“江老师,老大呢?”   “死了。”   江卓寒冷漠地吐了两个字,径直上车。   袁航和小棠面面相觑,同时倒抽了一口凉气,达成一致见解。   肯定是吵架了,还吵得很凶那种。   两人不敢再多说话,各自去找自己老板。   袁航跟上车,江卓寒忽然命令道:“给我撞前面那辆车!”   他伸头往前一看,前面是穆行的车。   刘锋在前面手一抖,回头说:“江哥,你冷静点,实在不行,你找本刑法看看。”   江卓寒对袁航伸手。   袁航不解地问:“什么?”   “刑法啊。”   “啊!我给你搜。”   袁航拿起江卓寒的平板,给他搜出了《刑法》全本。   江卓寒认真看了一路的刑法,没有找到一条能够给穆行定罪的。   回到房间他连饭没吃,赶走袁航就洗了个澡躺在床上拿起剧本,可怎么也看不进去。   他这几天确实没有多想,只把穆行当作普通同事相处,所以才没拒绝穆行给他的东西,还有不经意的示好。   他们在一个剧组拍戏,人多嘴杂,一点小事都不知可以传成什么样,为了不影响他人也不影响自己,他也没法搞得跟穆行天天像仇人见面一样。而且戏里他们感情戏很多,戏外太抵触很难入戏。   他以为穆行不至于不懂这些,至少清楚界限在哪儿。   结果,清楚个屁!   江卓寒越想越气,恨他刚才怎么没把穆行打一顿。   早知道会变成现在这样,那时他就不该被穆行迷惑。   3年前,他一夜之间他失去了梦想和最亲的人,再也无法回到滑雪场上,最后被迫退役,他整整消沉了两年。   严淮看不下去,说是为他量身定制了一部剧,讲一个梦想拿世界冠军的花滑运动员因伤退役,最后在低谷中接触了京剧,重新找到新目标新梦想的故事。   确实像是为他量身定制,唯一让他不认同的,是剧里带主角走出低谷的人是个男的,和主角确定了情侣关系。   严淮解释,“这不人设和你太像,怕你入戏太深,所以才专门找了个帅哥跟你搭戏。放心,绝对符合你的审美,能把你帅弯了。”   严淮是学导演毕业的,他知道严淮拍同性剧其实一半是为了红。不过他那时什么都不在乎,只是想给自己死灰般的人生加一点色彩。   然而,谁也没想到他真的弯了,或许他本来就是弯的,只是前些年他从来没遇到过让他动心的人而已。   他们见面第一天,严淮请他们一起吃火锅,点的鸳鸯锅。   严淮说:“卓寒他不能吃辣。”   穆行不停地问他想吃什么,给他烫菜,他自己夹的还要检查一下熟没熟。   那时他还以为穆行很外向很自来熟,很健谈的人,结果一回想发现穆行跟他说的话只有“你想吃什么”,“这个喜欢不喜欢”,“那还要再等会儿”。   后来,吃完饭他们送穆行回去,已经下车的穆行突然跑回来,趴在车窗上对他说:“江卓寒,你能不能对我笑一下。”   他静静地看着穆行,忽然就笑了。   他也不知道他笑什么,那是两年多来他第一次由心地笑。   江卓寒捂住假装看剧本的眼睛,迫使自己不去回忆那些陈年旧事。   咚、咚、咚。   忽然响起的敲门声吓得他没拿稳剧本,落下来砸到了脸上。他从床上起来,带着怒气去开门,迎面对上穆行的脸。   穆行往他面前递过来一个打包饭盒,“袁航说你没吃饭。”   江卓寒刚想说他不饿,结果肚子不听他命令突兀地叫了两声,他克制心里的火气,平静地回了句,“我跟酒店点了。”   他说完就要关门,可穆行一掌伸过来把门按住,他不耐地问:“穆老师还有事?”   “刚刚、对不起。”   江卓寒满不在意地一笑,“刚才是指更衣室?接吻而已,我跟认识三天的人都吻过。”   穆行知道江卓寒说的是什么。江卓寒拍的第二部 电影就演了男主,里面和女主有吻戏,还不只一场。   “穆老师还有什么问题?”   江卓寒仍是满不在意的语气,穆行盯着他不由得眼眶发红,他有很多问题,全都散在江卓寒不当回事的语气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用力推着门,往门框里挤进了一点。   江卓寒终于脸上有了怒意,不再不把他当回事的表情,他竟一时觉得有一丝高兴。   “穆行,出去。”   江卓寒冷声地喊了一句,穆行蓦地顿住了动作,却也没有出去,他手伸过去,抓住江卓寒要关门的手说:“这是袁航给你买的,生我气,别不吃饭。”   江卓寒手中被硬塞过来饭盒,他垂眼看了看,心中压抑了半天的火气倏然不受控制起来。   他下意识把饭盒往外一扔,饭盒砸在穆行身上打开了,饭菜和香味同时溢出来,涂了穆行一身,最后饭盒落在地毯上连声音都没发出。   “师弟。”   穆行怔怔地望着江卓寒叫了一声。   江卓寒怒道:“不许再我师弟!是你叫我出戏的,我已经出戏了。你也醒醒吧!如果你不想拍这戏了就趁早滚,我没空跟你演这种烂戏!”   他说完把穆行往外一推,用力把门关过去。   穆行呆愣着没有反应,可是在门要关上时,他猛不迭把手伸过去拦。不过江卓寒关得太过用力,他的伸进门缝没能拦住,反而被门夹了一下。   江卓寒怒地把门又打开,看到穆行瞬间红了的指尖,更加怒火上头地吼了一句,“你手不想要了!”   穆行没管他的手,急切地又挤进去,他觉得他好像把一切都搞砸了,觉得江卓寒把这门关上就再也不会理他。   他半个身子卡在门框,想抓又不敢地把手伸到江卓寒面前,乞求地说:“你别生气,别讨厌我。”   江卓寒看了眼穆行发红的双眼,仿佛下一刻能有眼泪掉下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冷声地说:“我没有生气,我也不讨厌你。我从来不和同剧组的人生气,麻烦穆老师叫人来打扫干净,赶紧回去洗个澡,这实在很影响你男神的形象。”   这一次,穆行没再挡江卓寒关门,他直接被门板推出来,最后“砰”的一声,门紧紧闭上,他才反应过来他被关在门外了。   他死死地盯着近在眼前的门板,咬紧了牙关,捏紧了双拳,一动不动。直到楼层经理发现他,走过来询问,他才一言不发地回了房间。 第014章   第二天一早,江卓寒如常去剧组,到片场下车时穆行又跟他赶在前后脚。他转头看了穆行一眼,打招呼。   “穆老师早。”   “江老——”   穆行听到江卓寒的声音连忙惊喜地迎上去,他以为江卓寒不会再理他,可他连称呼都没喊完,江卓寒已经走了。   他原地怔了一瞬间,默默地跟上去,与江卓寒隔着两步的距离一路走到化妆间,江卓寒都没再跟他说过一字,也没看过他一眼。   “穆老师和江老师今天来得也太早了!”   造型师才刚放下箱子惊讶地看向进来的两人,江卓寒看她一眼,“赵老师早。”   只这一声招呼后江卓寒就坐下不再说话,她再看了眼穆行,本来就只跟江卓寒有话说,再在江卓寒不说话,他就更沉默了,坐下后仿佛成了一座雕像。   这两人怎么了?这气氛也太不对了!   造型师企图调节气氛地说:“江老师和穆老师每天都一起来,你们是约好的吗?”   “没有,碰巧。”   江卓寒一改往日说话的风格,像是很不愿开口。造型师感觉这气氛没法调节,干脆认真工作。   好在不一会儿其他人都来了,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没人说话也不尴尬。   只是妆化到一半,穆行的化妆师忽然一声惊呼,“穆老师,你的嘴唇怎么受伤了?”   穆行下意识舔了下唇,往下低了低头,眼见的脸红起来,语气奇怪地回了几个字,“咬到了。”   “江老师,你怎么了?”   江卓寒的化妆师蓦地问道,江卓寒揉了揉鼻子,打了个虚假的喷嚏说:“可能粉呛到鼻子了。”   “那我慢点弄。”   穆行的化妆师转回视线,意外发现穆行镜子里的视线一眼不眨地盯着江卓寒,脸红褪了,可是眼神怎么都感觉不太对。   他再看穆行唇上的伤,震惊地挑了挑眉,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低下头给穆行画唇妆,为难地说:“唉,穆老师,你这都肿了,都要盖不住了。下次可小心点,亲就亲,别再咬了。”   砰——   “江老师,你又怎么了?”   江卓寒一下没坐稳,膝盖撞到了桌子,他拿出影帝的演技,坐了坐正说:“没事,坐久了脚有点麻。”   穆行的化妆师不经意往镜子里一瞥,看到了江卓寒掩藏怒气的眼神,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没再说这个。   可是过了一会儿,他看到穆行的手不由得又喊起来,“哎哟,穆老师,你手怎么了?”   江卓寒这次没反应,昨天最后一场戏没有拍完,今天要接着拍。他化完就去换衣服,最后和穆行一起出去。   周导见到他们首先关心江卓寒的伤。   “卓寒,你的腰没事了吧?”   “没事了,好得很。”   江卓寒说着做了个扭腰运动。   “那就好。”周导接着说,“昨天拍的那段可以用,今天就从包扎完后开始拍。”   江卓寒听到这话暗自松了口气,剩下的剧情就是分析调查的事件,只要对台词就行,不会再跟穆行有多少肢体接触。   他先和穆行如常地对了几遍戏,只是对戏的时候一本正经,不再开玩笑和穆行逗趣。   戏对到一半,穆行发现江卓寒的头发卡在衣领,伸手要帮他弄,江卓寒不着痕迹的避开。   他的动作僵住,小心地叫了一声,“江老师。”   江卓寒仿佛没有听见,认真地读台词。   穆行此时终于明白江卓寒说的“以后注意”是什么意思,除了演戏江卓寒大概都不会再理他了。   正式拍时,江卓寒先让工作人员绑好绷带,坐到桌边,穆行站在他面前,导演喊了开始半晌,穆行还是站着不动也不开口。   江卓寒用眼神提醒穆行,穆行终于开口,“我忘词了。”   “咔。”   周导喊完后,穆行去拿剧本又背了一遍词,再次开拍。   江卓寒坐正,抬头望着穆行。   穆行轻敛下眉头说台词,“小瑾,这次我们会中埋伏定有蹊跷,恐怕也、也跟——”   “咔。”   穆行笔直立在原地,视线盯着江卓寒,像是等待被批评的小学生般。不过江卓寒并没批评他,小棠连忙把他的剧本拿过来。   周导在镜头后用喇叭喊,“穆行,昨天你是不是也磕到头了?之前也没见你这么容易忘词的。”   穆行瞥着江卓寒回答,“没有。”   接着,穆行又背了一遍台词,再一次开拍。   江卓寒不想再重复这段戏,这次只开头看了穆行一眼,尤其在穆行说台词时,他一直垂着视线,偶尔看一看镜头。   穆行总算没有再忘,不过演得有些生硬。周导对这段不太满意,不过他注意到穆行的状态不太好,想台词还有后期配音,就过了这段。   “准备下一场。”   江卓寒和穆行下场戏没有戏份,他们可以休息一段时间。   平时拍完一场戏他都和穆行一起去休息,不过今天他没叫穆行,自己去了帐篷,苗喻若也正在等戏,见到他就对他打招呼。   “江老师,这里凉快,这里来坐!”   苗喻若演的角色戏份也挺重,《不枉》虽然是双男主剧,但还是有勉强算是女主的角色,就是苗喻若的角色。   原著中楚瑾有一个女暗卫,对楚瑾忠心耿耿,暗含情愫,最后还为楚瑾和天下太平而死。   剧中给这个暗卫加了戏,不过因为定位,这个角色多少有些工具人,一边维持全剧的男女感情向,一边为双男主相爱相杀让路,从头到尾都在默默付出,到死楚瑾才知道了她的感情,大写的悲剧。   本来没有多少人愿意演这类剧的加戏女主,但这个角色实则很讨喜,因为没有破坏双男主感情的戏份,设定更像是言情剧中的深情男二,留给观众心疼的。   苗喻若很明白自己的定位,戏里演得十分克制,绝不给观众留黑点。戏外自称是江卓寒的影迷,一口一个江老师。   穆行跟出来就看到江卓寒和苗喻若坐在一起,有说有笑。   前几天他还觉得自己是被江卓寒偏爱的那个,对苗喻若很不在意,可现在他仿佛刚喝了一坛醋。   他迈着大长腿走过去,把别处的椅子拖了一把过去,摆到江卓寒的另一边,坐下。帐篷不大,他坐下去略显有拥挤。   江卓寒只扫了他一眼,又跟苗喻若继续说话。   苗喻若正在给江卓寒分享零食,“江老师,这是我助理亲自煎的饺子,超级好吃,你尝尝?”   江卓寒今天的早餐在酒店吃的,吃得比较清淡,乍一闻到香味挺馋的。苗喻若天天带各种吃的来片场,四处投喂,他没客气,接过筷子尝了一个,“嗯,是挺好吃的,改天我也换个会煎饺的助理。”   苗喻若十分爽快地把饭盒都塞给了江卓寒,“江老师喜欢,这份都给你,我还有。”   江卓寒抱住苗喻若塞来的饭盒,接着苗喻若真从旁边的袋子里又拿了一份出来,他惊讶现在的小姑娘是不是都不用减肥了。   穆行终于找到插话的机会,“江老师,煎饺太油腻,我——”   “水煎的,不油。不用穆老师麻烦了。”   江卓寒的话说得客气,却是无情冰冷的拒绝。穆行起身的动作僵在半空,转头看向江卓寒,可是江卓寒并没有多看他一眼,又转回去继续和苗喻若说话了。   穆行咬牙握拳,最后还是回去车里给江卓寒拿他炖的汤。   苗喻若见穆行离开,试探地问:“江老师,你跟穆行——”   这两人明显是怎么了,前几天穆行虽然对其他人不怎么开口,但对江卓寒就和班里最想讨老师欢心的小学生一样,在旁边也能感觉到穆行那种对江卓寒狂摇尾巴的气氛,她还惊叹原来这就是cp感。   可是今天穆行盯了她几眼,她感觉穆行可能灭她口。   江卓寒专注地吃着煎饺,过了好一会儿,像是才反应过来突然回答:“穆老师觉得我崩了他的人设,所以我就不祸害他了。”   “哈哈,是这样吗?”   苗喻若想起前几天穆行讨老师欢心的小学生样,确实很不冰山男神了。她忽然笑得更起劲了,“江老师几天就能崩了穆行的万年人设,不愧是江老师。”   “过奖,过奖。”江卓寒跟着笑起来。   穆行回来正好看到两人笑成一团,他走过去把保温壶往江卓寒怀里一塞,可是江卓寒不接,他一松手保温壶就滑到了地上。   顿时气氛有些尴尬凝固,苗喻若瞄了两人一眼,把滚到地上的保温壶捡起来,企图挽回地说:“穆老师天天带保温壶,可真会养生,我也该向你学学,最近头发要掉秃——”   她说着发现对面两人四目相对,根本没尴尬,也根本没听她说什么。她把保温壶往桌上一放,把自己“光亮”尽量熄下来,不打扰两人。   然而,穆行最后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坐到了之前的椅子上。   苗喻若充分的感受到了“他不尴尬,就是我尴尬”的精髓,江卓寒仿佛刚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跟她聊天,她只能尴尬地接话。   穆行的椅子紧挨着江卓寒的椅子,耳边他是江卓寒和苗喻若说话的声音,他嫉妒得要疯了,下意识把脚往江卓寒那边挪一下,贴到了江卓寒的腿,不等江卓寒反应又收回来。   江卓寒还是不理他,他又假装换姿势,手跃过椅子碰一碰江卓寒的胳膊。江卓寒终于不悦地看了他一眼,他装作没发现自顾地重新坐好,没片刻再换个地方贴一贴。   穆行偷偷摸摸贴了江卓寒18次后,江卓寒终于忍无可忍,跟他说话了。   “穆老师,你能不能坐远点?”   穆行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起身把椅子挪远到帐篷边上。   江卓寒奇怪地看着穆行,他叫挪远点的意思是别挨着他,没让挪那么远。过了没两分钟,他终于明白穆行为什么挪那么远了。   穆行忽然把椅子挪回原处,一脸认真地说:“太阳晒过来了,热。”   江卓寒看向穆行刚坐的地,果然太阳晒过去了。他以前怎么没发现穆行有这么无赖的一面?   但他也没有把自己的椅子挪开,毕竟剧组这么多人盯着,他真的回避得这么明显,肯定马上就会传出男主不和的八卦,他还不想接下来几个月天天在乱七八糟的谣言中度过。   穆行以为江卓寒会赶他走,结果江卓寒什么也没说,只是稍微把椅子转了个向,让他没办法再“贴一贴”。   他默默地坐下去,心里竟然卑微地有了一丝满足,至少江卓寒还愿意他呆在旁边。   他揣着那点卑微的满足,拿起手机又悄悄地点开了“星河汉汉”超话,想要多找点满足,结果刚点进去就看到他们的路透。   转过来的CP粉仿佛发的文字也有情绪,出离愤怒。   【那些人是眼瞎吗!看不懂是小情侣闹别扭吗?星怎么可能伤害汉汉!他们怎么可能不和!】 第015章   路透拍的是昨天江卓寒“受伤”后,穆行跟着江卓寒回更衣室的路上,刚发上来就掐得腥风血雨。   穆行的粉丝骂江卓寒装怪,端架子,穆行几次想搭话都不理,排挤影视新人,妒忌穆行人气和颜值。   江卓寒为数不多的粉丝忍不住回击,江卓寒一看就是受伤了,不理某人说不定是什么原因呢。   穆行黑立即蹿上来点赞,骂某人没有演技,还敢跟影帝对戏,还耍大牌伤人,不愧是顶流。   路过的书粉剧粉也一起加入,互不相让。   【才刚开拍主演就不和,剧拍出来能看吗?】   【求别毁原著了,我燕楚虽然也相杀,但他们更相爱,你们没感情别演了成吗?】   【这剧恐怕唯一能看的就只剩主演的脸了,可私下相处成这样,脸好看我也磕不下!】   不管外面掐得多凶残,星河汉汉超话还是在执着于“扣糖”。   CP粉把那三张动图一帧帧地扣出来,放大分析,纷纷表示星河汉汉就是真的。   拍的人大约拍了挺长一段,最后截出来这三张图,前后都不在一个地点。   三张图都有穆行试图和江卓寒说话的动作,有一张还有两次,而江卓寒走在前面,完全没有理他。   一般人看到首先想的肯定是这两人关系不好,江卓寒故意不理人,不怪外面掐得那么厉害,但在CP粉眼中就成了——   【快看星这个想抓又不敢抓的手手,30秒不到的图,他伸了5次,就离谱。】   【还有汉汉走路脚蹭了一下,星立即紧张地跨了半步,这下意识的反应,说不是真爱我不信。】   【虽然汉汉不理星,但汉汉脚步顿了2次,视线往后瞥了4次,瞥谁就不言而喻了。】   穆行点进分析贴自己都震惊了,做为当事人他都没发现江卓寒脚步顿了,朝他回瞥了,一心只有江卓寒生气了,他该怎么办。   他继续往下翻。   【我都说腻了!全网都找不到一张汉汉的美照,就星发了一张,你们细品!】   【楼上信我,我扒了汉汉出道后的所有造型,虽然汉汉不营业,但拍戏没空档过3个月,没有哪个时期留过这么长的头发。已知汉汉除拍戏从来不做造型,戴假发,那这张照片只能是汉汉出道前拍的。星有汉汉3年前的照片,他们不是早就认识我直播吃si!】   【对,昨天还有星的wf摸来骂,说星发的照片是汉汉给的,全网都知道汉汉只在意演技,不在意形象!怎么可能给照片让穆行来证明。】   【突然觉得wf有点可怜,晨曦可爱一出,星全世界都跟他没关系的人设都快崩了!】   【星还有人设?自从看了汉汉的照片,我就不信他的人设了。】   【汉汉表示人设就是用来崩的,如果没崩,就是还没遇上让你崩的那个人!】   穆行一路翻下来,又被CP粉的糖说服了,江卓寒没有他说的那样不在意。   砰——   他一个激动之下身下的椅子翻了,翻的时候他下意识往江卓寒那边倒,带着江卓寒一起摔下去。   两人在地上摔成一团,惊呆了旁边的苗喻若。   “穆行,你抽风了吗?”   江卓寒摔得猝不及防,被穆行压住了半个身子。   穆行撑起身盯着他,莫名其妙地笑起来,“你终于跟我说话了。”   “刚对了一堆台词,那不叫说话!”   “那不算。你有没有摔疼?”   “咳!咳!”   苗喻若刻意地重咳了两声,提醒地对地上两人说:“两位老师,有人来了。”   外面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见两位主演摔了,连忙关心地跑过来。   江卓寒蓦地掀开穆行,坐起来就对上最先过来的场务,他佯装无事地解释说:“没事,椅子不太稳,你看看穆老师是不是受伤了。”   现场的椅子都是折叠椅,场务看了眼已经残腿的椅子,连忙上前去扶穆行,“穆老师,没事吧?”   穆行绕开场务的手自己站起来,起来之后朝江卓寒伸出手。   江卓寒瞟了瞟场务盯着他的眼睛,拉住了穆行的手起来,然后对其他过来的人说:“都怪穆老师太帅,椅子都被他帅翻了。”   众人哈哈一笑,算是揭过去,场务给他们换了新的椅子,其他人也跟着散了。   帐篷里还是原来的三人,重新坐下,气氛显得有点怪异。   苗喻若总感觉自己像是多出来的,就像剧里一样,她偷瞄了瞄旁边分明互不理会,却仿佛被什么缠绕在一起的两人。她主动地找了个借口说:“江老师,我助理叫我去吃水果,等会儿给你们带。”   不等江卓寒回话,苗喻若就一溜烟跑了。   穆行忽然问:“渴吗?”   江卓寒不看穆行,随口回答,“有水。”   “饿吗?”   “有煎饺。”   “你想吃水果吗?”   “你有完没完!”   江卓寒终于转头,瞪着穆行。   穆行努力笑出自己最好看的模样,满是讨好地说:“要不我给江老师讲个笑话?”   江卓寒转回去,无视穆行。   穆行转过椅子,直勾勾盯着江卓寒不理他的侧脸,眼神不像是要讲笑话,而是要说情话,酝酿了半晌才开口。   “从前有一只乌龟被赶出家三次,每一次乌龟都很花很久才爬回去,可最后一次乌龟爬回去时,发现他家搬走了,乌龟很伤心,到处去寻找新家。   后来乌龟遇到一只兔子,兔子问乌龟‘你为什么被赶出来’,乌龟说‘因为我太好看了’。   兔子又说‘我们来赛跑,如果你跑赢了我,我就带你回我家。’   于是,乌龟就和兔子赛跑,跑了一半时兔子不跑了,等乌龟追上去,乌龟问兔子‘你为什么停下来’,兔子回答‘因为你太好看了,我想带你回家’。”   穆行讲完定定地看着江卓寒,小心地问,“你还记得这个笑话,对吗?”   江卓寒记得,因为这个笑话是他以前讲给穆行的。   那时,他和穆行才刚混熟,穆行是真不爱说话,但总往他身边凑,然后什么都不说,换着各种姿势盯着他。他忍不住去搭话,可一开始找不到说什么,他就搜着各种笑话讲,结果穆行都不笑。   最后他自己编了一个,穆行终于笑了。   他讲的版本是:从前有一只兔子,遇到一只迷路的乌龟,兔子问乌龟“你为什么只有一个龟”,乌龟说“因为我找不到家了”。兔子就说:“我们来赛跑,如果你输了我就带你回我家”。   最后,兔子在半路等到乌龟,乌龟追上来问兔子“你为什么停下来”,兔子说“因为你太好看了,我想带你回家”。   穆行听完对他说:“其实乌龟也觉得兔子好看,想跟兔子回家。”   大约那时起他们之间就变得没由来的暧昧了,在后来穆行说要出戏前,他都在窃喜,他用了一个不好笑的笑话就撩到了穆行。   “没有听过,而且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江卓寒终于转眼看向了穆行。   穆行刚有点了亮光的眼神沉下去,视线仍直直地盯着江卓寒,无言沉默。   江卓寒不自觉避开了穆行的视线,就在沉默的气氛快要触底时,穆行的手机忽然响起。   叮叮叮叮——   江卓寒第一次听到穆行的手机响,铃声竟然是最原始的电子音。   穆行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对他说:“我去接个电话。”   江卓寒扫到一眼手机上的名字——铃姐,应该是穆行的经纪人卢铃。他想大约是有什么工作的事不方便当他面说,没多在意。   不过穆行刚走开,袁航就急匆匆地跑过来,冲到他面前就把手机凑他面前。   “江哥,有人发了你们的路透,穆行被人黑了!”   江卓寒接过袁航的手机,上面是穆行的热搜,虽然穆行不时就会上热搜,但也分好坏。   他大概地看了一遍,起因是路透的图片几家掐架,然后有人带起了节奏,说他的伤是和穆行发生矛盾被穆行伤的,所以才不理穆。   本来到这里还好,但接着就有人无中生有说穆行演技不行,还在剧组耍大牌,欺凌影帝,把他写成了一个有苦没处说,还被穆行粉丝到处黑的小可怜。   穆行本来的人设就挺不招粉丝外的人喜欢,这些话说得有模有样,加上之前穆行粉丝骂他丑也是事实,于是真真假假混一起开始大面积传播,穆行已经快要被骂成筛子了。   “这都什么东西!”   江卓寒盯着手机看了许久,终于自言地说出了这一句。   他朝穆行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问袁航,“穆行工作室那边有回应吗?”   袁航摇头,“暂时还没有,江哥,你——”   江卓寒猜到袁航没说下去的话是什么,这个事件中他是“受害人”,加上他本来也不接商务广告之类的,根本谈不上商业价值,人气粉丝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不会有人白费力气来抹黑他。   所以对他几乎没有影响,他完全不必参与进去。   但穆行跟他不一样,穆行全靠流量和粉丝,手上代言广告无数,□□太严重,会产生一连串连锁反应。因为穆行出演耽改剧已经惹怒了粉丝,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对穆行的影响肯定不小。   江卓寒手指在桌上敲了半晌,最后决定地又问袁航。   “上次我发的穆行学狗的照片,他有被骂吗?”   “没有吧?至少大多数人都觉得挺有趣,说他崩人设了。”   江卓寒随即说:“我手机呢?”   “桌上呢。江哥,你要干嘛?你打算帮穆行澄清吗?”袁航把江卓寒的手机拿起来给他,满是不放心。   江卓寒一边操作手机,一边说:“就算剧组出面解释,昨天那个情况视频发出去,也会有人觉得是穆行做了什么手脚,根本没用。”   袁航想起来,昨天连他一开始都怀疑是穆行害江卓寒受伤了,虽然没有觉得是故意的,但那些黑穆行的人肯定会逮着不放。   “所以,谁也没我这个当事人有说服力。”江卓寒接着笃定地说。   “可是,要是处理不好,你也会被牵连的。要不要跟马哥说一声?”   “他什么时候能管我微博发什么了!”   马哥是江卓寒的经纪人,确实管不了江卓寒,平时基本互不干扰,联系时只是让他选剧本。   袁航知道劝不了江卓寒,庆幸江卓寒不用担心舆论问题,只要没什么原则上的黑点,对江卓寒影响都不大。   不过他还是不放心,拿起手机不停刷江卓寒的主页,怕他发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等他终于刷新出来,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江卓寒发的是那天和穆行满头发夹的合照,然后配文:@穆行STAR,下次抓乌龟输了换什么惩罚好?   不用解释,这张照片完全足以说明他们关系很好,没有什么欺凌。至于耍大牌,穆行本来就大牌,他“全世界都和他没关系”的人设已经被骂了2年多了,已经算不上黑点了。   只是,袁航担心穆行粉丝看到这照片会受不了,他江哥没包袱,还顺带把穆行的包袱也给扔了。 第016章   休息帐篷后面无人的角落,穆行举着手机站得笔直,他双目近乎凶狠地对着手机正在说话。   “这两年你的要求我没反驳是我不在乎,这件事和江老师无关,我不会把他牵扯进来。”   穆行的声音带着怒意,手机那头的声音更是高八度吼过来,“穆行,你以为你现在翅膀硬了吗?这部戏对你来说完全没有助力,你背着我接了!没办法,我只能想尽办法替你挽回,结果你在干什么?”   穆行面上毫无变化,手机那头的人是他的经纪人卢铃,此刻越说越生气。   “还没进组你就发了那莫名其妙的照片,你想表达什么?现在进组才几天,你是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你?闹出这种黑热搜,不过让你找江卓寒出来澄清一下,这很难吗?还是你真的得罪他了?”   穆行沉默不语。   卢铃也没非要穆行出声,她早就习惯穆行的态度,继续骂:“不管你怎么想,这件事必须解决!找江卓寒澄清是最好的办法,如果闹到不可收拾,那些代言商务先赔到你倾家荡产。你不愿去说,我会联系江卓寒的经纪人,如果他们提什么条件,你也别给我再唱反调!”   “我再说一遍,不许把他扯进来,不然也别谈了。我说了我不在意。”   “你没有权利不在意!这不是你一个人的利益!穆行,你觉得你现在红了,真的就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吗?你——铃姐,你看这个!”   电话里卢铃的声音突兀地停下,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   接着安静了片刻,卢铃高八度的声音突然低下去,连怒火都消了一半,大有息事宁人的意思。   “行了,江卓寒已经帮你澄清了,他也没传闻那么不近人情,不知道你是在犟什——”   穆行没再听下去,挂了手机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帐篷,旁人见到急忙的模样以为发生了什么,结果见他跑到了帐篷外面,突兀地又不动了。   江卓寒正悠闲地和苗喻若吃水果,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穆行站着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喊道:“江老师,我有话跟你说。”   江卓寒咬掉一块哈密瓜转头,用吾皇临朝的语气说:“准了。”   穆行没说,只盯着江卓寒不动。   江卓寒把剩的一半瓜一口咬下,穆行还对着他发愣,他不禁说:“穆老师,我收不到你的脑电波信号,请直接用嘴说出来。”   苗喻若忙转头看了看两人,了然地对着穆行指了指自己,“是需要我回避吗?懂的懂的,我这就回避。”   她说着端起面前的水果要起身,江卓寒却转向她说:“喻若,别开玩笑了,惹人误会。”   “呃——”苗喻若无奈又坐回去,她觉得她应该没误会,探究地朝穆行看了一眼。   穆行还拿着手机的手暗暗攥紧,他听懂了江卓寒说的‘误会’,指的是昨天江卓寒说他误会了,江卓寒对他只是普通的剧组同事关系,戏拍完就连同事也不是了。   他终于走进去,站到江卓寒面前,“谢谢江老师替我澄清。”   “就当是上次你帮我证明的回礼,不用客气。”   江卓寒回得很随意,把界限也划得很清晰。   可是穆行很清楚,他替江卓寒证明的不过是粉丝乱骂江卓寒的胡话,本是他该阻止的,根本连帮都算不上。江卓寒帮他的,却是替他挽回了一个可能难以收拾的危机,两者完全无法对等。   穆行心里刚刚升起的小火苗又熄了个干净,江卓寒帮他护他是真,昨天说的话也是真,这么算是真的在跟他划清界限。对他的好,换苗喻若,换剧组其他人也一样会做。   可他越是清楚江卓寒的好,越是深陷其中,也越是受不了在江卓寒心中他和其他人没有差别。   “江卓寒。”   穆行忽然叫了一声江卓寒的全名,嗓音发哑。江卓寒和苗喻若同时一顿,朝着他看去。   穆行如同宣誓般地盯着江卓寒说:“我是你师哥,永远都是,我们磕过头的,你赶我也不走。”   他说完转身离开了帐篷,江卓寒僵着动作一动不动。   苗喻若听到这话震惊到瓜都掉了,好半晌才小心试探地问:“江老师,师哥是什么?”   江卓寒回过神,拿出影帝级的演技回答:“我也想知道,穆老师他怎么了?”   行吧,不能说!懂了。   苗喻若没再追问,继续和江卓寒分享水果,直到接下来的戏知道穆行请假,她才知道网上的新闻,猜穆行可能公关去了,一直到晚上都没回来。   晚上有一场夜戏,是江卓寒和苗喻若的对手戏,他们拍完了一起回酒店。因为今天吃了苗喻若的煎饺和水果,江卓寒答应把严淮上次来带的干果分给苗喻若,所以苗喻若跟着他上楼拿。   他们刚走到江卓寒的门口,对面穆行房间的门就开了。   跟着苗喻若上楼的还有她助理,三人一起转头看过去,穆行一手握着门把,眼眶发红,头发凌乱,直直地盯着江卓寒,他眼中像是其他两人不存在。   苗喻若连忙说:“江老师,你拿出来给我吧。”   江卓寒收回视线,进去房间把干果拿出来,助理接过来,苗喻若连忙拉起他溜了。   江卓寒顿站在门口,发现穆行还盯着他,他垂下视线看到穆行另一只手握着一个玻璃瓶,问道:“你喝酒了?”   穆行点了点头。   “别喝太多,没什么值得借酒浇愁的。”   “那用什么浇?”   “矿泉水。”   “我没有。”   江卓寒看了穆行一眼,回房间拿了一瓶没开过的矿泉水,走到穆行面前递过去,“嗯,浇吧。”   穆行愣了愣,把手中的酒瓶塞给江卓寒,然后接过矿泉水,拧开就往自己头上倒。   江卓寒发现穆行喝的酒是二锅头,还没惊讶完,就看到穆行拿水浇自己。他无语地拉住穆行的手,“傻子,是叫你喝!谁叫你往头上浇!”   于是,穆行不浇了,一口气喝了剩下的半瓶水,然后一本正经地对江卓寒说:“师弟,我还是愁。”   “你愁个屁!滚去睡觉。”江卓寒懒得再跟醉鬼废话。   穆行盯着江卓寒看了片刻,忽然眼中升起笑意,忽然抓起江卓寒的手,快速在他指尖轻吻了一下,“师弟,晚安。”   江卓寒还没反应过来,穆行已经退回房间,“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他狠狠擦了擦被亲的手指,心里骂了一句“叫你多管闲事”,然后把穆行塞给他的二锅头扔进过道垃圾桶,不爽地回了房间。   他刚关好门,手机突然响起来,看到是个陌生的号码,他疑惑地接起来。   “江老师,你好,我是穆行的经纪人——卢铃。”   穆行的经纪人给他打电话有点奇怪,不过江卓寒猜到了卢铃打这个电话的理由,肯定是因为他白天为穆行澄清的事。   他出面之后确实扭转的局面,穆行伤人和跟他不和这俩最大黑点自然破了。虽然还是有人不信,但大局控制住了。当然骂他崩穆行人设的也有,同时求他做粉头的人也变多了。   他同样官方语气回答:“不知道卢老师找我,有什么事?”   “今天的事,我们整个团队都很感激,本来我们还商量联系江老师的公司,希望能配合我们的公关。”   “之前穆老师也帮过我,这没什么,穆老师已经谢过我了,卢老师不用太客气。”   卢铃果然不再客气,换了个语气说:“其实我打这个电话,不只是感谢江老师,还想跟江老师谈合作。”   “合作?”江卓寒轻笑了一声,“那得去找我经纪人。”   “江老师别先拒绝,我已经找过马老师了,他告诉我这方面的合作他做不了主,所以我才来跟江老师谈的。”   江卓寒顿了顿,问道:“哪方面?”   “和穆行合作炒CP。”   江卓寒眉头微微一蹙,他想到穆行刚刚的样子,觉得这事大概不是穆行的意愿。   他气定神闲地坐下来,“我为什么要炒这个CP?”   卢铃回答:“江老师也知道,穆行现在的人气有多高,就算他什么也不做也不缺爆光。不过我们也考虑到他今后的发展,今年他也26了,不可能一直当偶像。不瞒你说这部戏是他私自接的,我也知道他有意想转型。所以正好借这个机会,先转换一部分粉丝的性质。   江老师可能对这些不太了解,虽然穆行现在粉丝群体很庞大,但几乎都是唯粉,这种情况有利有弊,弊就是一损俱损,所以我作为他的经纪人,得为他多方考量。”   江卓寒听卢铃说了一大串,意思其实就一个,“穆行”是条大船,要不是现在这条船正好需要,你都没机会搭上来。   他不客气地回过去,“卢老师有一点弄错了,穆行需要转型,我不需要。”   卢铃明显噎了一下,然后继续友好地说服,“江老师,我知道你刚拿了影帝,不需要转型。但现在娱乐圈就是流量为王,你和穆行炒CP,加上你们的背景,剧播之后绝对大火,转换过来就是流量,你也能直接一跃成为顶流。”   “可是我不想当顶流,也不想跟穆行炒CP。”   “江老师,这是双赢的好事,不过刚好赶上了才有这机会,你考虑——”   江卓寒打断道:“抱歉,跟赢不赢无关,是穆行,不行。再见。” 第017章   夜半三更,星河汉汉超话里忽然有了第一篇同人文,被半夜还没睡的个别CP粉发现,忍不住叫醒小伙伴分享。   【我们星和汉汉终于也有同人文了!艹艹艹,我TM看哭了!】   【这个作者虽然看起来是个新手,写得像是回忆,不过文笔还行,最重要是感情太到位了!太真情实感了!完完全全就像是星的自述!要不是现在半夜,我都要怀疑是星下场亲手写的!】   【等等,这个是小号,只关注了汉汉,只给汉汉点赞过星的微博点过赞,从2年前开始的!我不信有人在他们出演《不朽》前就磕了拉郎CP!不会真的是星吧!】   穆行被尿意憋醒,睁开眼发现他趴在床前就睡着了,手里还拿着手机。他去完厕所回来,脑子里闪回过一些模糊的画面,等他一一回忆起来时连忙抓起手机。   果然,打开的页面就是星河汉汉超话,他把喝醉后写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发出去了!   他怀着社死的心情点进去,结果发现没被认出来,而是被当作了同人文,还有人夸他写得好。   磕自己CP这几天,穆行已经基本了解了这个圈子,知道同人文是什么,准备删除的手突然顿住了。他数着为数不多的几条评论,不是在夸他,就是在感动这就是爱情,最后他鬼使神差没有删。   现在才凌晨4点,他放下手机躺到床上,盯着昏黑的天花板睡不着,开始一点一点回忆3年前和江卓寒一起那几个月。   那时他们在一个古朴的小镇拍了大半个月戏,镇上有一条小河,河边有一棵历经千年的巨大榕树。   有次他们在树下拍戏时突然下起暴雨,整个剧组都猝不及防,一时间兵荒马乱,救设备的救设备,躲雨的躲雨,只有他还沉浸在戏里。   那次拍的是梁叙带迟越回老家,梁叙刚意识到对迟跃的感情,他们在老房子的小床一起睡了一个星期后,梁叙终于忍不住借谈心的名义试探迟跃。   “迟跃”就是江卓寒剧里的角色,他们当时的关系也差不多和剧里一样,暧昧却没有说破,在说剧里台词时他已经分不清哪边是真,哪边是戏。   当所有人都在忙碌避雨时,他拉起江卓寒躲到了树后,暴雨啪啪地打在树上,雨滴穿透厚厚的树叶落下来,滴在石板路上画出花一样的水痕。   他低头抵着江卓寒的额头,把江卓寒的身影完全罩在他和树之间,他重重地喘着气,好似一只终于抓住猎物的猛兽。   他问:“师弟,你想我亲你吗?”   他改了剧里的台词,剧里的台词是“你接受男的亲你吗?”   江卓寒仰起来,笑着反问他,“我说不想你会亲吗?”   他回答:“不会。”   “所以,如果是我,我就不会问。”   江卓寒说完,忽然捧住他的脸,主动吻上来。   那一刻他在江卓寒身上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勇气,仿佛他摸黑前行了20多年的路上忽然照进了一束光。可是江卓寒越是勇敢,他越是害怕,害怕他会让江卓寒失望,害怕江卓寒知道他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好。   叮——   床头的闹钟响起,天亮了。   穆行起床洗漱,等听到对面开门的声音后,他就后脚跟出去,每次他都能和江卓寒前后脚到片场,然后就能跟江卓寒一起走到化妆间。   不过今天到了片场,江卓寒也和昨天一样,跟他打完招呼就没话了,他们一路沉默地走到化妆间,准备好后出来发现天阴了。   今天要拍室外戏,他看了眼天担心地对江卓寒说:“江老师,好像要下雨了。”   “嗯。”江卓寒随口应了一声就走。   周导也对天气无可奈何,见到两人过来就催,“你们快点!争取少NG几次,在下雨前拍完。”   然而,真的拍起来还是雨来得更快一点。   今天拍的是楚瑾和燕北行反目之后,天下大乱,战争四起,燕北行与第三国交战,在他设计下战争胜利,他却受伤流落到了楚瑾的国家。   燕北行一路逃避追杀,无间意到了他与楚瑾曾一起去过的酒楼,结果被楚瑾发现。楚瑾亲自带人来抓他,他逃进一条巷子里被楚瑾追上。   拍的就是在巷子里这一段,他们先走了几遍戏,对好台词,可正式开拍穆行总是找不到状态,NG了好几遍,周导忍不住拿起喇叭吼。   “穆行,你的真情实感呢?这才几天你就移情别恋了吗?”   周导还是一如既往地敢说,穆行却不敢看江卓寒,他的演技确实不行,和江卓寒对戏也确实是靠真情实感。   戏里燕北行曾经背叛过楚瑾,戏外他也从江卓寒面前逃走过,江卓寒淋漓尽致地演出了楚瑾对燕北行的情和恨,仿佛与现实重叠在一起,他没办法找到自己的角色。   “再来一次。”   穆行对周导喊了一句,重新准备开始。   他又站在起始位置,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把脑中的杂念抛开,听到导演的喊声时他睁开眼,努力找到状态。   江卓寒从他的侧后方追上来,用手挡住了他的去路,然后一段打戏,都是手上招式,他们顺利对过去,结束时穆行落了不下风,江卓寒剑抵着他的脖子开口。   “燕北行,你觉得你能逃掉吗?这里可是大祈国。”   “你要杀我报仇吗?”   穆行努力平静地说出台词,可他对着江卓寒的双眼,他却无法将自己代入“燕北行”。   江卓寒眼中带起不屑的笑意,冷漠地说:“我已经不是当初的楚瑾了,邻国的皇帝落在我手里,留着比杀有用多了。”   穆行生硬地僵住,脸上唯一能看出感情的只有他看江卓寒的眼神,场外周导提醒,“穆行,台词。”   穆行才反应过来接起台词,“但我现在还不能留在这里,抱歉了,小瑾。”   他说完要再次和江卓寒对打戏,这时突然飘起了雨。   周导的声音又从喇叭里传来,“坚持把这条拍过去。”   穆行和江卓寒只能继续,他们一个是前运动员,一个唱跳选手,除了特别高难的打戏,一般都不用替身,并且效果有时比专业武打演员还好,多数都能一次过。   可是打戏拍过了,穆行又卡住了。   本来剧情是他打赢了“楚瑾”,但这时侍卫追来,他就封住“楚瑾”的穴道,把人推进旁边的墙后面等侍卫过去。   然而,雨越下越大,穆行把江卓寒推到墙后,面对面捂着江卓寒的嘴,把江卓寒抵压在墙上。   雨滴一滴一滴落下来,砸在江卓寒的眼睑上,水珠被分成几条银线下滑,然后挂在江卓寒的睫毛上,闪闪发亮。   穆行又想起3年前那天,他们躲在树后面,也是隔得这么近,江卓寒也是这么盯着他,他情不自禁地凑近江卓寒,胸口重重地起伏起来。   “对不起,我演不下去了。”   穆行这一句说得很轻,轻到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   江卓寒看着他,忽然把人推开,转身避开了穆行。   穆行踉跄站稳,随即响起了周导的声音。   “咔。大家先避雨!”   这一声仿佛救了在场所有人的命,现场瞬间忙乱起来,谁也没注意刚两位主演发生了什么,只有当事两人没动。   穆行笔直地伫立在原地,对着江卓寒欲言又止。袁航和小棠急忙拿着伞过来,给他们撑上。   袁航说:“江哥,快!下大啦。”   江卓寒最后看了穆行一眼,转身走了。   小棠担心地看着穆行问:“老大,你怎么了?”   穆行一如既往没有回答她,自顾地往前走,她只好跑着跟上,还要双手举伞才能遮过穆行的头顶。她心里不平地骂穆行没事长那么高干嘛!   最后,避雨运动终于结束,所有人松了口气,挤在一起看雨闲聊。   周导悄悄把穆行叫到一边,严肃地问:“穆行,你怎么回事?”   穆行面无表情地垂着视线没出说话,周导也习惯了他这开口费钱的态度,自己说下去。   “是不是因为网上的事,影响到你了?不要太在意那些,除了卓寒那种天赋演员,谁也不是天生就能演好戏的,你——”   “不是。”穆行解释道,“是我自己的问题。”   周导不明地打量着穆行,半晌后问:“是因为卓寒?”   穆行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却还是什么也没说。   周导叹了口气,“穆行,我本来是反对你演燕北行的,但这几天你和卓寒的默契,还有表现出的感情,说实话真的打动我了。我不知道你们究竟怎么了,但希望你们能把之前的状态维持下去。”   穆行轻点了下头,周导不满地说:“你就不能说个字回答!”   “好。”穆行果然说了一个字。   周导头疼,眉头一挑说:“算了,我去找卓寒——”   “不行。”   穆行脱口而出,“是我的问题,和江老师无关。”   周导挑起的眉头又沉下来,疑惑地看了穆行半晌,似懂又不懂地说:“行吧,你先找找状态,等雨停了继续。”   周导说完走了,穆行转身朝江卓寒在的方向看去,江卓寒站在屋檐下正和人聊天,像是发现了他的视线,忽然朝他看来。   雨帘成了江卓寒身后的背景,他的视线里只剩下江卓寒。   但是江卓寒只看了他一眼就转开了,他好像真惹江卓寒厌了。 第018章   雨下起来就没有停的意思,一群人歇得快要打瞌睡,导演组凑在一起商量,最后大腿一拍,决定把刚才那场戏改成雨戏,趁了这天公作美。   “哪里美了!雨一淋男神都成落水狗了!”   “抱怨啥,你看你男神抱怨了吗?”   一半视线全转向了穆行,穆行正走神,根本没听见刚才他们说什么,甚至没有人发觉有人在看他。   刚报怨的人立即说:“我男神是江老师!”   “我可不当落水狗。”江卓寒笑着回了一句,倏然一阵哄笑。   接着,又是一场忙碌,江卓寒和穆行也去补妆整理服装,真雨不是洒水车能说停就停,他们可能拍一半就淋得没法看了,所以能先预防的就先预防,免得拍出来不好看。   等所有准备都就绪,导演的喊声一落下,工作人员就撤走了雨伞。   江卓寒冒雨站在巷子外,倏然往前跑去,即使下雨也一点没放慢动作。他快步追上去拦住穆行,两人视线一撞,开始对打戏。   虽然招式都是之前套好的,不过雨中增加了难度,但两人打的动作却一气呵成,干净利落。   周导在镜头后面看得嘴角上扬,他见种各种各样的演员,但打戏动作像这两人这么完美的,真的不常见。不只是打,还要打得美,两人都把打得美展示得淋漓尽致。   不过打完后的剧情就勉勉强强,穆行仍然有点不在状态,但也算能用。   直到穆行把江卓寒推到墙后,群演的护卫来了没找到人又走之后,穆行的状态开始有些控制不住。   周导拍了这么多年戏,头一回遇到这种感觉,有些看不明白穆行到底哪里不对,好似完全沉浸在角色里,又好似完全没有入戏。他举着喇叭,半晌都没决定要不要喊停。   这里的剧情是燕北行躲过了护卫,准备把楚瑾带去能避雨的地方。   江卓寒开口说:“放开我,这次我放你走。”   穆行露了一个非常奇怪的表情,像是对江卓寒的话很难理解,但最终还是按着剧情,解开“楚瑾”的穴道。   结果说好放他走的“楚瑾”得了自由反手就又要抓他。   “燕北行”被骗没有生气,而是发现“楚瑾”真的变了,情绪里有惊讶,也有后悔,曾经单纯率直的小王爷也开始懂得算计了。   然后是一段极具张力的近距离打戏,可是穆行在江卓寒朝他抓过来时,愣住了。   穆行茫然地盯着江卓寒,忽然不知道自己是谁。   他知道在他面前的是江卓寒演的“楚瑾”,不是“迟跃”,也不是江卓寒自己。他知道江卓寒只是在演戏,江卓寒所有面对他的感情都是假的。   他知道江卓寒是谁。   可同样的雨,同样的脸,同样含情的眼神,3年前满眼都是他的江卓寒,戏里同样迷恋着他的“迟跃”,曾经满腔赤诚如今却与他成仇的“楚瑾”,还有说他没有关系了的江卓寒。   他将所有江卓寒的样子都混在了一起,沉浸在江卓寒曾经满眼都是他的深情中,又被现实无情地撕裂,“楚瑾”对他是恨,江卓寒只当他是临时同事。   可找不到自己是谁。   他不是“燕北行”,也不是“梁叙”,或许他只是穆行,从3年前到现在他从来都没有入过戏,他一直演的都是他自己。   那个见第一面就因为江卓寒,决定从泥沼里爬出来的自己。   “燕北行。”   江卓寒发现穆行没反应,提醒地叫了他一声。可是穆行还是直直盯着他一动不动,不停有水滴从他的脸颊滚下来,整个人像是经历什么巨大的痛苦般,绷得笔直。   “燕北行?”   江卓寒又叫了一声,穆行忽然急喘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脱力般地倒下去,他下意识上前把人扶住。   穆行半抱住他勉强站着,莫名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我不是。”   “不是什么?穆——”   江卓寒话没说完,感觉肩上一沉。他转过穆行的脸一看,发现人晕过去了。   他有生之年头回见到演戏演晕过去的。   “卧槽!”   周导忘了拿着喇叭,脱口喊了一声,他也是有生之年第一次见到演戏演晕过去的。圈里有演戏走火入魔的说法,这种人要么是疯子,要么是天才。   他连忙从镜头后跑出去,一时间一堆人都涌过去,把穆行和江卓寒围了一圈又一圈。   江卓寒抱不住穆行,只能人放到地上扶着,然后拍了拍穆行的脸。   “穆行?”   穆行也不是真的晕过去,只是一瞬间仿佛意识放空,身体不受控制了。他听到江卓寒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看到江卓寒的脸就在他眼前。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对不起,又给你拖后腿了。”   江卓寒眉头直拧,现在说什么马后炮的废话,他想直接把穆行扔地上,但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终究还是没扔。   周导见穆行醒了,也弯下腰问:“穆行,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还可以拍。”   “得了吧!”江卓寒这回没忍住,直接把穆行推开了,“就你这样还拍什么拍!”   周导立即接话,“嗯,你先休息吧!这两天、和卓寒的戏也停一停。”   最后,在周导的命令下,结束了这一场没拍完的“趁天公作美”。   江卓寒去换了衣服,抱着袁航泡的姜茶喝,袁航一脸不放心地在旁边一个劲问:“江哥,你有没有感冒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先吃点药吧。”   他知道袁航是担心他发烧咳嗽,但他好歹一个天天运动的大男人,就像肺比常人少了一块,也没那么脆弱。他不耐地把袁航赶走,小棠又突然抱着一个保温壶过来。   “江老师,老大让我给你的。”   江卓寒看着小棠手中眼熟的保温壶,眨了眨眼问:“啥?”   “可乐姜汤。”   “这一会儿上哪儿来的姜?”   袁航泡的姜茶都是制干的姜,直接用开水泡的。   小棠也一脸很疑惑地回答:“我哪儿知道啊!你是没去老大车里看过,他往车里弄了个大冰箱,三口锅,天天炖各种养生汤,炖了还不喝。   我怀疑他打算以后不干偶像了,去卖汤。除了偶尔给你带点,全都浪费了,真看不惯他这么不节俭,以后他得找个能替他管钱的对象才行。”   江卓寒听小棠说了一串,小棠再次把保温壶递到他面前,他盯着看了片刻,最终还是接了,“替我谢谢你老大。”   小棠看着江卓寒,忽然凑近了小声地问:“江老师是不是不生老大的气了?”   江卓寒轻笑了一声,满不在意地反问:“我为什么要生他的气?”   小棠急切地为穆行说好话,“江老师,其实老大他就是喜欢把话瞥在肚子里,外面的人都看他风光得很,其实——”   她说着转眼看了看周围,挡着嘴悄声地说:“其实老大很辛苦的,他们根本不关心老大怎么样,只想用他赚钱,把他的行程排得满满的。有次老大练舞时腿受伤了,还要他打着石膏拍广告,但他总是什么都不拒绝。有时一天连赶4次飞机,命都要没了他也无所谓。”   江卓寒顿了顿,“他们是指?”   “就是公司,还是铃姐他们。你不要告诉老大,他不许我说这些,但是有时候我真的很心疼他,希望有人能拉他一下……我经常看到他一个人时,我就感觉他好像不想活——”   小棠突然意识到说错话了,连忙换了个语气说:“没什么,江老师一定要喝哦,不要感冒了。”   江卓寒看着小棠跑开,一动不动地怔了半晌,直到袁航过来问:“江哥,小棠刚跟你说什么?”   他没回答,拧开了保温壶,一股甜热的味道扑面而来,他喝了一口下去,冷雨淋凉的心肺被烫热了。   他突然想起房间里的保温壶,好像还没还给穆行。   大家都忙淋雨后别感冒,只有周导静静坐在镜头后面,一遍一遍在回放刚才的戏,他看了七八遍后,走到一边给严淮打电话。   严淮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手机里全是杂音,好一会儿声音才清晰起来。   “刚才在隧道里,怎么了?老周。”   “卓寒和穆行怎么回事?”   严淮的声音停顿了片刻,然后一副不知道怎么说的语气开口,“你这要我说什么?他们的事我能怎么说?”   “那就是真有事?”   “唉,您就当什么也不知道,继续拍嘛!”   “拍个屁,我怕我再拍下去,穆行真要走火入魔。”   “出什么事了?”   严淮的声音紧张起来,周导叹着气说:“你先告诉我他们怎么回事?”   “就年轻人那点情情爱爱的事呗!你可别对卓寒说,不然他真会跟我绝交的。”   周导回想了一下,穆行开拍第一天就表示出了问题,他还以为他挖到宝了。   他忍不住骂严淮,“就穆行那状态,你明知道、怎么敢把人塞进来?卓寒有你这兄弟真倒霉。”   “老周,说这话你就太不负责了,剧组情况你不了解?不说看穆行的流量,就这么大一帅哥自己送上门来,你敢说你不收?”   “行了,别扯这些没用的,现在根本拍不下去,你说怎么办吧!”   严淮沉默了片刻说:“大哥,你想想办法呗。这事找江老师去最有用,但是吧!你知道的,肯定不能我去说,所以就靠你了。”   周导愤愤地哼了一声,“下部戏给我投资,不用太多,一两个亿就成了。”   他说完挂了手机,转身回去的时候正好看到苗喻若路过,连忙把人叫住,“小苗,你是不是要过生日了?”   苗喻若奇怪地回答:“不啊,我生日要明年了。”   周导像是完全没听到她的话,自顾地说:“我记得你好像明天生日,干脆明天给全剧组放半天假,晚上一起给你过生日吧!” 第019章   雨戏之后,周导真给穆行放了假,不只和江卓寒的对手戏停了,其他的戏份也停了。但穆行留在剧组不挪步,甚至第二天也一早准时来报道,不过他没戏可拍,就盯着江卓寒不挪步,旁人一问,就是“学习”。   江卓寒天天拍戏都有几十双眼睛盯着,没觉得多了一双眼睛有什么,完全当穆行的视线不存在。   下戏休息时,他对上迎面看来的穆行,打了声招呼,“穆老师。”   穆行迎上去笑着回答,“我——”   “有人叫我了,穆老师等会儿再聊。”江卓寒完全不等穆行开口,转身就走了。   穆行表情没什么变化,视线却不自觉随着江卓寒转,眼神复杂得让人看不懂。   周导看到这幕,头发都要愁掉了。   现在的剧都流量当道,哪怕再大制作主演的演技也就那样,尤其是这类擦边球剧,基本都是想红的新人或没名没姓的“小透明”才会接。   当初江卓寒接演时他兴奋了半天,不管现在剧口碑再差,光靠江卓寒的演技,播出后也能拉回来一大半,何况江卓寒长得还帅,剩下的那小半也能拉回来。   江卓寒是现在圈里最稀有的那种演员,天赋只占一半,每年有天赋的新人不少,江卓寒身上最珍贵的是纯粹。   这个圈子里几乎没有人能抵得过名利的诱惑,江卓寒是他见过的唯一一个,这大约也是江卓寒招圈内导演喜欢的原因。   他看过江卓寒的所有作品,能感觉到江卓寒追求的不是拿奖,不是红,而是在挑战自己的能做到的极致,有点运动员那种挑战自我的意思。   可那时他有多兴奋,现在就有多头疼。他真害怕因为那两人的感情,导致剧拍不下去,不舍得失去江卓寒这样的演员。   “唉——”   周导长长叹了一口气,看时间已经下午4点多了,于是他举起喇叭说:“今天是我们苗喻若同学的生日,大家早点收工,给苗同学庆生。”   这个消息一出,全剧组都精神了。提前下班,还能蹭吃蹭喝,谁会不乐意。况且苗喻若没事就给全剧组发零食,人缘非常不错。   只有违背良心地多过一次生日的苗喻若,在角落对着她的助理悄悄叹气,“你说,我妈知道我乱过生日,会打我吗?”   江卓寒猛地听到苗喻若过生日,不知道能送什么礼物,这里连个像样的商场都没有,临时去买肯定来不及,他只能回车里找能送出去的礼物。   他翻着翻着感觉不对,进组时他看过主演的资料,于是停下来搜了苗喻若的百科,发现离上面写的生日还有好几个月。   “苗喻若生日是2月3号?”   江卓寒奇怪地开口,袁航从旁边凑过来说:“现在不有写假生日的嘛,可能今天才是她真正的生日。”   确实有艺人写假生日,江卓寒没再多想,继续找,最后从衣柜顶层找出来一套钓鱼杆。他问袁航,“我什么时候买的?”   袁航摇头,“我不知道啊!你会钓鱼吗?”他从来没见过江卓寒提过钓鱼。   “我会钓鲨鱼。”   江卓寒随口瞎说,疑惑地打开了。他发现杆竟然是用过的,而且用了很多次,有的地方已经磨损很严重了。   他盯着努力回想,终于想起来,这套杆是穆行的。   3年前穆行因为什么原因遗留在了他这里,他准备随时还给穆行,所以放进了车里。谁知道一个娱乐圈,他一次都没碰上过穆行,这房车开了3年,他都忘了这杆的存在还没还成功。   “等下把这个带上。”   江卓寒把钓鱼杆递给袁航,又继续去翻柜子。   袁航震惊地瞪大双眼,“江哥,你把这个送给人小姑娘当生日礼物,真的不怕被打吗?”   “谁说是给她的?等下拿给穆行。”江卓寒头塞在衣柜里说。   袁航越加奇怪地问:“送给穆行?他要去钓鱼吗?”   “是还给他!”   江卓寒只说了这一句就不多解释,袁航最后也没弄清楚钓鱼杆的来龙去脉,等江卓寒终于找出一张带签名的电影蓝光碟,当成礼物带上,他们就出发了。   影视城附近各种各样的酒楼酒店不少,这次全剧组一起“团建”,严总虽然人没来,但大手一挥包了场,给“过生日”的苗喻若送了一排花篮。   苗喻若作为“主人”,像只飞遍全场的花蝴蝶,不停来来回回招呼人。她好不容易休息一下,又小声地跟助理吐槽,“我的命好苦,为什么要受这个罪,我明明不过——”   她话说了一半,看到江卓寒和袁航进来,连忙像看到亲人一般,上前去打招呼。   “江老师,你终于来了!”   “生日快乐。”   江卓寒把礼物递过去,实际上这种突然的“团建”过生日,大家都没准备礼物,送的也是个心意。   苗喻若没想到假生日能收到礼物,开心地接过来,却瞬间怔住了。   她盯着手中写着“生物保健”字样的纸袋,惊恐地瞪眼。   这究竟送了她什么东西?她不安地打开,竟然是她喜欢演员的签名光碟。顿时,她看向江卓寒的眼神无比复杂。   “谢谢江老师,我很喜欢。”如果能换个包装就更喜欢了。   袁航拧着一套钓鱼杆,十分违和地跟在江卓寒后面。他注意到江卓寒递出的礼物,也惊呆了,就一会儿没盯着,江卓寒就把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纸袋当包装了。   他江哥什么都好,就是有时特别直男,他都不用问也能猜到,江卓寒肯定觉得这纸带子花花绿绿很好看,根本没注意上面写了什么,还好不是什么更离谱的内容。   江卓寒和苗喻若往里走时,袁航悄悄凑到苗喻若的助理边上,“哥,我们江哥他就是审美有点呃、那啥。但是给喻老师的礼物,真的是很用心的。”   “没事没事,包装不重要,小若能收到江老师的礼物已经开心死了。”   两位助理正在建交,苗喻若小心地瞥着江卓寒问:“江老师,穆老师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没看到他,我以为他早来了。”   江卓寒的语气如常,苗喻若心里一慌,这几天两人明显在闹别扭,要是穆行不来她这生日就白过了。   可想到穆行能杀了她的眼神,她根本不敢打电话去问,于是说:“穆老师不会是不来了吧?江老师,你打电话问问他,他要不来,我多没面子呀。”   苗喻若话说完,穆行就进来了。   也许有人就是天生的“爱豆”,穆行就普通的从外面走进来,没有人报幕,厅里大半的人都不自觉转头朝他看去。   他浑身带风一般走到苗喻若面前,视线看的却是江卓寒。   “穆老师,你终于来了!”苗喻若松了口气,连忙拿出“主人”的态度,“你们快进去,他们都开始吃了!”   穆行还是那张完美但看不出表情的脸,向苗喻若递过去一个盒子过去,没语调地说:“生日快乐。”   苗喻若看到穆行递来的黑色方盒,顿时受宠若惊。她可能这世上第一个,收到穆行生日礼物的女艺人。   她忍不住问:“可以打开看吗?”   穆行没有回答,大概也不在意她打不打开,可她实在太好奇穆行会送什么,虽然可能很随便,但她还是想看一下。   然而,她打开后惊住了。   竟然是她喜欢歌手的签名唱片!   苗喻若想马上发微博向全世界宣告,穆行绝对不是传闻中的冷漠冰山!   多贴心的好男人呀,送礼水平都和江老师一样了,而且包装比江老师的直男审美强一万倍。   她不禁把两张碟都拿出来,“穆老师和江老师可真心有灵犀,连送礼物都送得这么有默契!我可以发出去晒一晒?”   穆行有些意外地转眼看向江卓寒,回道:“问江老师。”   江卓寒满不在意地说:“随意。”   “那二位老师请。”苗喻若做出邀请贵宾的手势。   主创桌给他们留了位置,周导见他等的两人终于来了,立即招呼他们过去坐下。   江卓寒一点也不想跟周导宋导挨一起坐,肯定有推不完的酒,但周导点名要他坐旁边,他不好完全不给面子,只好坐过去。   但他还没坐下,穆行突然一把拉住他,毫不犹豫地坐到周导指的位置,把他推向了旁边。   周导什么也没说地看了穆行一眼,接受了穆行“岔座”,拿起杯子就倒酒给穆行。   江卓寒坐到旁边的位置上,奇怪地看着周导,正常情况周导应该拉着他不放,要穆行说了“一二三”才会放过他,可周导竟然什么也没说。   他坐下后,周导也没像之前那样对他劝酒,只是一杯又一杯灌穆行。他转向另一边的苗喻若问:“周导今天怎么了?”   苗喻若怔了一瞬,不解地朝周导和穆行看过去,“周导不一直都这样吗?怎么了?”   她说完又转移了话题,“江老师,你微博回关我一个呗,不然我@你多尴尬。”   江卓寒被苗喻若说得只能拿出手机,带过了周导的问题。他关注了苗喻若,发现她把刚收的两张光碟一起拍照发了出去,还同时“@”了他和穆行。   他随手点了个赞,开始吃饭。   虽说是给苗喻若过生日,实际也就全剧组一起吃吃饭、喝喝酒,有来找江卓寒喝的,穆行照样一言不发替他拦了,他朝穆行看去,穆行反而不理他。   不理归不理,但他也没在这里客气,他还不想英年早逝。   几番下来,他发现穆行酒量好像比上次好了,一点醉意没有。   由于他们来得早,吃完时也才6点多,所有人给苗喻若唱了生日歌,又吃了蛋糕,然后该散的就散场。   江卓寒也准备走了,苗喻若却拉住主创桌的几人要去第二摊。   明天还要继续拍戏,他以为周导一定不会同意,可周导却说:“最近确实大家辛苦了,特别是卓寒,这段时间你戏份最多,今天就大家一起,好好放松放松。”   江卓寒说不出哪里奇怪,周导说着还走过来抓着他,像怕他跑了似的。   最终,他们一桌导演编剧主演七八人,一起去了一家半山上的会所唱歌。   周导找了三辆车过来,江卓寒和苗喻若没喝酒可以开车,还另外再找了个司机,几人分来分去,最后江卓寒和穆行分到了一车。   另外两辆车已经开走了,江卓寒和穆行在最后面。两人在车外沉默了半晌,还是江卓寒先开口。   “上车。”   穆行乖乖地坐到副驾,江卓寒上车后直接点火,他冷不防地开口。   “等一下。”   江卓寒顿住动作转眼看穆行,穆行忽然越过座位身体朝他这边伸过来,他以为穆行要干什么,握着手准备随时给穆行一拳。   结果穆行只是拉下他的安全带,给他扣上后又坐回去,然后扣好自己的,全程一言不发,像个执行程序的机器人。   他顿时感觉安全带勒得慌,一脚把油门踩下去,车倏然冲出去。   穆行被惯性带得背撞在椅背上,发出一声闷哼,等车速平稳下来,他转过去看着江卓寒说情话般地问:“顺心了吗?” 第020章   江卓寒无视了穆行的问话,不熟悉的车开起来有些手生,路也不熟,他开出去就没跟上前面的车,只能跟着导航走,一路都认真开车看路,当穆行不存在。   穆行在江卓寒开车时也不敢乱打扰,静静地盯了半天,被江卓寒瞪回来后,他就拿出手机“磕自己的CP”。   自从上次江卓寒替他澄清的照片发出去后,星河汉汉超话来了不少新人,虽然仍很冷清,但比之前热闹了。   他和江卓寒那张合照已经成了镇超话的神图,发了无数遍,他点进了一条评论最多的。   【天呐!这是什么小情侣的游戏!抽乌鱼,你俩还能再幼稚点吗?】   【输了往头上夹可爱发夹,究竟谁想出来的!是吃可爱长大的吗!】   【楼上,肯定是汉汉!他一看就是那种表面特别温柔大哥哥,后背悄悄使坏的!星肯定没下被汉汉欺负!】   【汉汉夺笋啊!星的人设不要的吗?人家可是8000万少女的偶像!】   【星表示人设可以不要,哄老婆开心最重要!】   穆行看到“老婆”两个字,不自觉嘴角上扬,但又像是干了坏事怕被江卓寒发现。他强忍着笑,嘴角抽出了一个奇怪的弧度,正好被江卓寒余光一扫,瞥见了。   “你看什么东西?表情这么诡异。”江卓寒不由得开口。   穆行立即把手机扣下,端正表情说:“看手机。”   纯粹废话。江卓寒心里回了一句,转回去继续开车。   穆行又被无视,于是又转眼盯过去,再被江卓寒瞪回来,他无所事事只得又拿起手机。   他再点开超话,退出了刚才那条,发现超话里出现了新的糖。   苗喻若晒了今天他和江卓寒送的礼物,内容是:感谢两位老师送的意外惊喜@江卓寒,@穆行STAR。配图是两张光碟的合照。   穆行看到转来的截图没觉得哪里有糖,但一点进去,就被分析给“甜”到了。   【他们一个演员一个歌手,一个送影碟一个送唱片,如果是约好的那就是星河汉汉是真的,如果没约好,这默契度不在一起很难收场了!】   穆行余光悄悄瞥了瞥江卓寒,发现江卓寒正烦燥地用手指敲方向盘,他转眼往前一看才知道堵车了。   他下意识拿起手机想拍江卓寒,不过江卓寒拒绝的视线还没看过来,他就转向了前面,拍了一张堵起的车龙。然后他切换成认证大号,把照片发出去,配文:我们来时没和这路约好。   他发完没一会儿路就通了,然后被导航带他们上了高速,最后到了一座山上。   “江老师,走错路了吗?”穆行看到外面漆黑一片,小心地怀疑。   江卓寒盯着导航也感觉走错了,可是导航显示没错,他一路把车开上山,最后见到了半山上的山庄,终于确定没有走错。   他们下车时,穆行的手机响了。   穆行看了一眼对江卓寒说:“我接个电话再去。”   江卓寒没有多问,点了下头就先进去了,穆行拿起手机走到露天车库的边缘接起来。   “铃姐。”   穆行喊了一声,手机另一头就传来卢铃高昂的声音。   “你又乱发什么?你还是把号交给小棠管,以后别上了。”   “我不会给小棠的。”   卢铃急促地吸了一口气,顿了片刻怒道:“穆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以为江卓寒他把你放眼里了吗?”   穆行蓦然捏紧了手机,没有出声,卢铃继续说。   “你是不是自以为跑去和影帝搭部剧,是给自己镀金了?可惜江卓寒根本看不上你,你知道他怎么说你的?他嫌你没有演技,觉得你根本不配和他放在一起提,连合作炒CP这种稳赢的事都不屑地拒绝。”   “什么炒CP?你找他说了什么?”   卢铃一声冷笑,“说什么?还不是因为你接了这破耽改剧,替你想办法!”   “你告诉他,说我要跟他炒什么CP?”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他一口拒绝了,说因为是你穆行就不行!这是原话!你跟我激动,这么能耐!用你热脸去贴人冷屁股,人理你了吗?你公然喊话人回你了吗?他发的那些照片哪里来的?我看他是故意黑你的吧!你们在剧组,他有给过你好脸?嫌弃都快要直接写脸上了!”   穆行拿着手机的手越捏越紧,几乎要把手机捏碎,卢铃说的这些他都没听进去,但是这些话也有说对的。   他确实配不上给江卓寒搭戏了,他跟不上江卓寒的节奏,甚至根本没办法再演下去。他入不了戏也出不了戏,江卓寒对他很失望,江卓寒并不想他来演这剧,江卓寒不想再和他扯上关系。   他吞下顷刻间涌出的情绪,平静地问卢铃,“你什么时候给他打电话的?”   “这重要吗?还有,我说你别让随便什么人都来蹭你流量,那个苗喻若怎么回事?你没事给她送什么唱片?你——”   穆行听不到回答不想再听卢铃说下去,对着手机的声音瞬间沉下来,“我最后说一次,你们随便怎么当我工具,我不在意。但别去打扰江卓寒,这是我的底线。”   山庄内部设施齐全,有KTV,有酒吧,竟然还有温泉。江卓寒走进去,实在不知道这山庄是个什么性质。   他找到包房时其他人已经开始喝上了,一进去剧里的男三号就找上来要他喝一杯。   他推脱地说:“等会儿,等会儿,我先跟周导聊聊!”   包房里音乐震响,周导也听不见他们这边的话,江卓寒推完就走向周导那边,跟周导打了声招呼就坐下。   果然周导今天十分奇怪,不劝他喝酒了,他都怀疑是不是严淮跟周导说了他的身体。   他们聊着,有人点歌开始唱起来,唱了都快半小时穆行才推门进来。   穆行是真的天生惹眼,他进来时所有人都朝他看了一眼,顿时都感受到了他身上可以用“肃杀”来形容的气场,仿佛他不是来唱歌,而是来上阵杀敌的。   一时间连唱歌的人歌都停了,连周导都不太敢跟他搭话。   江卓寒往里跟塞了一颗小西红柿,侧眼朝穆行瞥过去,轻淡地说了一句,“穆老师,这里是KTV,不是西九龙扫黑组,你就不能收一收你的悍匪气质?”   “哦。”穆行小学生一样回了一声,真就瞬间变脸,像只无害的大型犬似的,挤到了江卓寒旁边坐下。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两人,感觉不对的地方有点多,又不知从哪里说起。   平时在片场两人相处虽然跟现在也差不多,但穆行的情绪反差没有这么大,多数时候不过是当穆行不面对江卓寒就开始发呆而已,没刚才那种让人著名胆寒的“杀气”。   只有周导看到这一幕是觉得头又要秃了,他叹气摇头地转过头,对着苗喻若暗示。   苗喻若收到信号立即起哄,“唉,穆老师,要不要给我们唱个歌呀?”   旁边的男三不怕死地接道:“要穆老师唱歌多没意思,你要听回去听,我要听江老师唱。”   江卓寒突然被“cue”愣了一下,转头看过去,他觉得对方是他刚才没喝酒,故意“报复”他。   苗喻若眼见气氛带偏,感叹这界吃瓜群众真难带,努力拐回来说:“那江老师和穆老师一起唱一首呗,一定空前绝后,我帮你们选一首怎么样?”   男三又接道:“不如江老师唱,穆老师伴舞。”   旁边一人接道:“人家穆老师跳舞也是专业的。”   男三想了想说:“那不如,穆老师给大家说个相声吧。”   江卓寒本来气定神闲看戏,结果没忍住笑出声,满眼期待地朝穆行看去,“穆老师,你会说相声吗?”   穆行面无表情地怔了片刻,像是在犹豫怎么回答,最后决定地说出口,“会。”   苗喻若差点把下巴掉了,视线来回来江卓寒和穆行身上转,她觉得以穆行平时的“嘴笨”程度不太可能会说相声,而且让唱跳顶流来说相声是不是太损了?到时搞得太尴尬,还怎么让两人和好啊!   可穆行都说会了,她也不知道要不要阻止,万一江卓寒就是想听穆行说相声呢?穆行把江老师哄高兴了,两人就能和好如初了。   不等苗喻若做出决定,江卓寒先对穆行开口,“省省吧你,说相声,连笑话都抄别人的。”   穆行垂了下头,不说话了。   苗喻若连忙把话题带过去,“那要不我们请周导唱一曲。”   周导要拒绝,她立即说:“周导,今天可是我‘生日’。”   周导无奈,有求于人,只能屈服了。   就周导去唱歌的时候,穆行拿起桌上的杯子,倒了满满一杯酒,一口干了。   江卓寒按住他的手,“你干嘛?刚才吃饭没喝够。”   穆行保持着动作一动不动,只转过视线对着江卓寒,“因为是我,所以不行吗?”   “什么?”江卓寒听得莫名其妙。   穆行硬把杯子拽出来,重新又倒了一杯,再次一口干了,这次江卓寒没理他,他自己把杯子放下了。   他们挨着坐在一起,腿稍稍分开就和江卓寒的腿贴在一起。   穆行贴着江卓寒往后挪了挪位置,手伸到后面的椅背上搁着,手肘挡在了江卓寒脑后,看起来像是江卓寒靠着他。接着他头仰后去用那只手撑着,脸就离江卓寒耳边很近了。   他保持了这个姿势许久,忽然低语自言般地开口。   “师弟,对不起。我说要努力配得上和你搭戏,我没有做到。这几天,我知道你很失望。我知道不是你觉得我不行,是我真的不行,以后我不会再烦你了,不会再给你拖后腿了,我——”   “穆行,卓寒。”   周导唱完他的歌回来,穆行的另一边正好没人,他直接坐下去,看了旁边两人一眼,“你们在聊什么?”   穆行坐直起来,眼神没了刚才迷醉的样子,他看向周导慎重地说:“周导,我有话要跟你说。”   周导打量着穆行,“什么?”   “我决定辞——”   “穆行。”   江卓寒大喊一声打断穆行。   旁边的人蓦然听到他的声音,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他忽然一把拽起穆行,把人拽进旁边的卫生间里,“砰”的一声把门狠狠关上。   所有人吓了一跳。   江卓寒把穆行甩到里面,拧起眉头,怒沉双眼对着穆行,“你他妈除了逃跑,还会什么!” 第021章   卫生间的隔音效果很好,关上门几乎听不到外面的音乐声,而且干湿分离,洗手台和马桶中间还隔着一道门。   穆行被江卓寒甩到了洗手台前,半坐在台子上背靠着镜子,江卓寒漠然地立在他身前,直视着他,眼中除了愤怒还有失望。   对他的失望。   他迎着江卓寒的视线,动着唇却说不出来一个字。   江卓寒不愿跟他演戏,江卓寒不愿和他营业CP,因为是他所以不行。江卓寒对他很失望。   “你连解释都没有吗?”   江卓寒原地烦躁地来回转了半圈,他觉得他又在多管闲事,穆行演不演逃不逃都和他没关系。可他就是生气,他看不管穆行这一时兴起就不管不顾冲上来,一遇到阻碍转身就逃的行为。   他停下来再次看向穆行,还是那副一个字也不愿开口的模样,只知道盯着他,他不懂穆行整天到底在盯什么。   他怒得一脚踢向洗手台下的垃圾桶,结果垃圾桶竟然是固定的,这一下他踢得过于用力,踢得他脚指头生疼,一时五官全皱起来。   穆行的视线连忙往下一瞥,见江卓寒抬起脚隔着鞋子轻轻摩擦脚指,他半跪下去抓住江卓寒的脚腕。   江卓寒立即要抽走,他用力拽住说:“别动,我看看。”   江卓寒意识到穆行准备脱他的鞋,直接一脚踢过去,穆行一个不稳坐到了地上,他立即俯身抓起穆行的衣领把人拽起来,无从宣泄的怒气脱口骂出来。   “看什么看!老子的脚关你什么事?别摆出这副样子给老子看!你不是不演了吗?不是一点问题过不去就要跑吗?你怎么不跑,跪这儿干什么?你要认错就跪直一点!这算什么!”   “对不起。”   穆行任江卓寒拽着不动,视线直直定在江卓寒脸上,声音发哑。   江卓寒看到这副样子又泄了气,突然觉得骂了一顿又有什么用,什么也解决不了。他松了手把穆行推开,往后退了一步。   穆行却又贴上来,急切地抓住他的手腕,像是突然会说话了般,低头对着他急切地解释起来。   “师弟,我没有想逃。”   江卓寒愤怒地挣扎,穆行的手却像手铐箍着他,他挣扎不掉干脆放弃,直接对穆行冷笑道:“你没逃。你只是觉得这游戏没你想的好玩,所以不想玩了,转身就——”   “不是。”   穆行的声音终于高了一次,他打断江卓寒,瞬间嗓音又低沉下来,最大限度地凑近了江卓寒。   然后他说:“我从来都没想过是玩,那时我是害怕,害怕我们都没出戏,害怕你是被我影响,所以对我产生了错觉。我害怕你知道了我、……我害怕我不值得你喜欢。”   狭小的空间里话音落下就变得沉寂,江卓寒对着穆行的视线,许久后才回道。   “我说的是剧的事,你扯到哪里了?”   “我——”穆行刚开口又哑声。   江卓寒接着说:“穆行,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在你心里从来没有想过负责任。一切全凭你的意愿,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以为你有理由,你以为你什么都不说是你有多体谅人,你以为你是皇帝所有人天天猜你在想什么!我他妈在山上等了半个月,是我脑子被雪风吹坏了!”   穆行蓦然一惊,“什么半个月?我、我——”   “你什么你!不关你的事!”江卓寒终于趁机甩开了穆行的手,警惕地退开说,“你要滚就滚吧,反正我又不是没见过——”   “我不滚。”   穆行怕江卓寒要走,又连忙扑过去抱住江卓寒,连同江卓寒的双手被他一起箍住,他将人困在怀里,贴在江卓寒耳边说:“你不说我不问。但是我、我们那时拜过堂的,师弟。”   江卓寒嗤笑了一声,“演戏而已,还是戏里的戏!我在戏里还跟人生过孩子呢!按你这么算,现在我都是两个小学生的——唔,穆、穆行——”   穆行疯了一般忽然一口咬在他的喉咙上,恰恰在喉结处,他想挣扎又不敢太用力挣扎,仿佛被人咬住了命门,他颤着声说:“穆行,你、别发疯——”   穆行终于不咬了,改成亲,鼻间的热气烫着江卓寒的脖颈,湿热的触感沿着他的皮肤游走,他四肢都不自觉地颤起来,伸着手想抓住什么,可被穆行压制在腋下,他只能抓住穆行的衣角。   穆行仿佛走火入魔地流连在他耳边,用着他唱情歌的嗓音贴在他耳边问:“师弟,你跟人做了生孩子的事了吗?”   “放开,我真的生气了。”   “那你之前还没有生气?”   穆行喉结一滚,微微抬起头,又对上江卓寒的视线,眼眶红得仿佛要流血。他又说:“我看不得你跟别人那么亲密,演戏也不行——”   江卓寒终于找到机会,抽出来一只手,一拳挥向穆行的下巴。穆行被他打得偏了头,终于放开了他。   他整了整弄乱的衣服,努力克制地对穆行说:“你要弃演就马上弃,不要耽误全剧组的时间!我不会再多管闲事。”   穆行的嘴角出了血,他轻轻用舌尖一卷,目光死死地盯着江卓寒,看着江卓寒转身,开门,走出去。   门打开后又自动慢慢回关过去,外面的灯光、声音也随着门关闭一点点小下去。   最后,在门要完全关上时,他急忙一步冲上去,将门打开。   外面一屋子人都在门边,全都盯着他。他茫然地扫视了一眼,没有找到江卓寒,他顿时愣在门口,仿佛一顶失去了生机的枯树。   周导就没有见过这么憨的人,他都想大喊一声活该江卓寒不理他。可是为了剧能拍下去,他还是提醒道:“傻子,他走了。”   穆行还是愣着不动,露出被抛弃了的表情。   周导头疼地拍了自己额头一掌,接着说:“你倒是去追呀!”   穆行像是才反应过来有这个选项,犹豫了一瞬才慌忙冲出包房,去追江卓寒。   山上的的夜晚风凉气爽,月朗星稀,江卓寒走出来被风一吹,瞬间清醒了。   他跟周导说了不舒服要先走,停在门口吹了会儿风才朝车库过去。   山庄的生意大约不怎么好,剩了大半的车位都空着,江卓寒一眼就找到了他开来的车。   他走过去刚打开车门,穆行就跑过来,跟着开了副驾的车门,再坐进去,扣好安全带,像小学生坐校车一样,一动不动地等着开车。   江卓寒站在车门外看着目不斜视的穆行,气笑了。他坐进车里,当作旁边没有人,启动,倒车,离开。   山路上的晚风带着自然的清香,江卓寒开着车窗,连空调都省了。外面不时有虫叫声响起,还有刮过耳旁的风声,不过他还是感觉车里过于安静,于是打开了收音机。   音响里立即传出悦耳的歌声,唱到了中间部分,情深动听。可他只听了一耳朵立即关了。   是穆行的歌。   “江老师听过我的——”   “没听过,突然不想听了,吵。”   江卓寒抢答似的解释,然后又沉默下来,他觉得他像是被穆行传染了,下意识踩紧油门,提高了车速。   然而,车开到半山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熄火了。   江卓寒从来没有觉得一天这么不顺利过,他尝试重新点火,但各种方法都试过了,最后还是没点起来。   他怒地拔下车钥匙扔向穆行,狠狠瞪了穆行一眼,像车熄火也是穆行的错,然后哼着怒气推开车门下车。   他就不应该瞎管穆行的破事! 第022章   盘山公路一边是山坡,他逮着路边的石头就往下踢,结果踢着又踢到之前踢垃圾桶的痛处,更痛了,顿时他火也更大了。   穆行跟下车,看到江卓寒抱着脚,开口喊:“江老——”   江卓寒捡起一颗石子,朝穆行扔过去。   穆行被一颗指头大的石子砸在身上,没被砸痛,心疼了。   江卓寒蹲在地上,缩成一团,他走过去,蹲在江卓寒旁边,伸手抓住江卓寒扣石子的手,小心翼翼地开口。   “你别气了,我都听你的。你要我走就走,要我留就留,只要你说愿意跟我演,我会努力调整过来。我不逃跑,也会负责任。”   江卓寒甩开穆行的手,继续扣石子。   穆行手伸到江卓寒背上,温柔地轻拍着继续说:“我不知道我怎么做才对,我不是想来惹你生气的,我给你讲笑话,好不好?”   江卓寒的手停止了扣石子,把穆行落在他背上的手推开,穆行就贴近他旁边蹲着,盯着他说:“从前有一只乌龟,他惹兔子生气了,兔子说‘你要是学100声狗叫,我就原谅你。”   江卓寒没有反应,穆行凑近了一点,“汪、汪,汪汪——”   “你闭嘴!”   江卓寒忍不可忍,一把将穆行推得坐地上,他起身去车里拿手机,结果发现来时开了一路导航的手机没电了。   车也不是他的,他找一圈也没找到能用的充电器,最后朝穆行伸手,“手机。”   穆行连忙跑过去把手机递给江卓寒。   江卓寒拿到手机发现要密码,把解锁页面面向穆行。   穆行不接,只说:“你的生日。”   江卓寒拧着眉头给手机解了锁,他也不想随便翻穆行的手机,直接拨了袁航的号码,让袁航来接他。   袁航没闹明白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去唱歌了吗?这么快结束了?不是,你这是谁的手机?”   “我手机没电了,在路上车坏了。”   “啊?那江哥你没事吧?把定位发给我,我马上来!”   江卓寒没多说废话,挂了手机让穆行给袁航发定位。他正准备告诉穆行的袁航的号码,让加个好友,结果发现穆行早加了袁航。   他挑着眉问:“你们什么时候加上的?”   穆行没有回答,把定位发给袁航后,又给周导打了个电话,说车坏在路上,因为车是周导租来的,所以让周导通知人来拖车。   他说完后收起手机,往江卓寒那边走过去。   江卓寒坐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石头只够坐一个人,他只好坐到江卓寒旁边的地上,江卓寒看着远方,他也看着远方。   远山之外的灯光如同萤火一般在黑夜中闪烁,他们都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有次我半夜打车去火车站,结果打的车也在半路上坏了。”   江卓寒忽然开口,讲故事一般,穆行转回头认真地看着他。   江卓寒接着说:“那个地方虽然没这么偏僻,半夜也没有别的车。我怕错过火车,跑了3公里才终于另外打到车,可是车开了一半我才想起我的行李忘在了之前的车上。那时再回去拿行李已经来不及了,我只能不要行李,赶在最后一刻上了火车,跨越1000多公里,到了地方却见不到我要去见的人,一个人在火车站孤伶伶地等了一天。”   穆行伸着脖子想去抓江卓寒的手,但还没伸出去就收回来,最后动作不稳他倾身跪到了地上。   江卓寒说前半段的时候他还没听明白,直到最后一句。   3年前,他们杀青之后就分别了,那时他们都有些茫然,没有想好以后要怎么样,按部就班地回到了自己原来的轨迹。   可是过了几天,江卓寒就给他打电话,说要去看他。当时他不知所措,他想见江卓寒又害怕见,混乱之下他记错了江卓寒到站的时间。事后他意识到是记错了,可出于逃避心理,他没再打电话问清楚,他想江卓寒如果到了没有见到他,一定会给他打电话。   然而,他记错的时间晚了一天,一直等不到江卓寒的电话,他不知道江卓寒到底什么时间来,实在不放心去火车站找人。等他见到人时,江卓寒已经在车站出口等了他18个小时。他才知道江卓寒手机丢了,行李丢了,害怕他来了见不到他,一直在出站口没有离开过。   他以为江卓寒一定很生气,可是江卓寒见到他时,从出站口的柱子后面钻出来,看他一眼就笑了,然后有点委屈地说:“你再不来,我要饿死了。”   他拉着江卓寒去吃饭,给他买新的衣服,牵着江卓寒回家,最后还给他家的门锁录了江卓寒的指纹。   “穆行。”   江卓寒忽然又认真地叫了他一声,接着站起来轻飘飘地看着他,“把你家门上我的指纹删了吧,留着不好。”   穆行想说“不”,想去抓江卓寒,但江卓寒走了,沿着公路往山下走,黑夜慢慢淹没了他的身影,将他一个人留下,留在他们的过去里。   他看着江卓寒越走越远,最后要完全看不见时才反应过来,他连忙起身去车里拿了江卓寒没电的手机,还有江卓寒的外套,还有随手的小物件,再才慌忙飞奔追上去。   他气喘吁吁地追到了江卓寒旁边,凑过去贴一贴找存在感,但江卓寒都不给他一个眼神,他只能默默跟在旁边。   山上没有路灯,天光下水泥公路映得发白,倒不妨碍走路,不过人毕竟是趋光的,周围只能看出黑影的山岭多少能带来点紧张感。   江卓寒说不上怕,只是旁边多个人总能安心一点。他没赶开穆行,一路沉默地走了20多分钟,终于看到有一辆上山。   他们连忙让到路边,车却在他们旁边停下来。   袁航和刘锋一起从车里下来,先是借着车灯打量了一番,袁航再才问:“江哥,你们没事吧?”   “没事,只是车忽然熄火了。”江卓寒随口回答。   袁航又转向穆行说:“小棠本来也要来的,但她女孩子没那么方便。”   穆行一如既往没什么反应,只看了袁航一眼表示他听到了。   刘锋提醒,“这黑灯瞎火怪吓人的,先上车吧。”   他说着朝江卓寒和穆行看了一眼,实在不懂这两人到底是在搞什么浪漫,约会能约到这种地方。   他们开来的车是辆普通的越野车,刘锋开车,袁航坐到副驾,江卓寒和穆行就只能一起坐到后排。   上车后,江卓寒和穆行中间隔着一个人的位置,各靠一边车门。   车倒过来回程时,江卓寒突然看向穆行,“我手机给我。”   “没电了。”穆行把手机拿出来递给袁航,意思让他充电。   袁航接手机时诡异地看了看两人,他实在形容不出两人之间这气氛怎么回事。江卓寒没要到手机扭头看向了车外,穆行明明是在给他手机,眼神却直盯着江卓寒。   他把手机拿过来,找出充电器充电,余光偷偷朝开车的刘锋瞥,刘锋回了他一个眼神突然说:“江哥,我放个歌?”   江卓寒想起刚才收音机一开就是穆行的歌,但车里气氛确实有点太沉闷,回去还得半小时,他点头“嗯”了一声。   然而刘锋播放的第一首就又是穆行的歌,他只听了个前奏就说:“下一首。”   结果下一首还是穆行的歌。   江卓寒拧着眉头问:“你这是从哪儿来的车?”   刘锋回答:“跟严总借的。”   穆行盯着江卓寒不自觉微扬着嘴角,江卓寒能听前奏就听出是他的歌,肯定不只听过一遍。他悄悄在心里得意,却被江卓寒发现他偷笑。   “有什么好笑!不许放了。”   江卓寒横了穆行一眼,刘锋只得把音乐关了,车里又倏然沉闷起来。   穆行说:“江老师,我直接唱给你听。”   “不听。”江卓寒果断拒绝,扭头看向了车外,穆行却还是在他背后唱起来。   “……彻夜的灯在晨光中熄灭,无法与过去和解,哪怕只剩空山寂雪,也难以终结,想将爱你续写……”   江卓寒被迫听穆行唱了一路的歌,好在之前堵车只是意外,回程认了路也比去的时候开得快,他们不到半小时就回了酒店,时间才不到10点。   他临下车时终于忍不住问穆行,“你一个干唱半天不尴尬吗?”   穆行像是根本没有尴尬这个概念,对他这个问题很是不解地反问:“给你唱歌为什么尴尬?”   前面的两人同时露出尴尬的表情。   江卓寒不想再理穆行,直接下车上楼。   袁航和刘锋不住这边,电梯里又只有他和穆行,他们在电梯里各占一边,穆行面不改色地盯着他,他忽然发现穆行好像确实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尴尬。   终于电梯停下来,江卓寒一秒不耽误地走出去。到了房门前,他正要开门时,穆行忽然上前按住他的门锁,他抬眼表示“干什么”。   穆行说:“我会把这部剧拍完,不会再出现之前的情况。我们、可以像开始那样,像你说的普通同事一样相处吗?”   江卓寒没有反应,他委屈地乞求,“师弟,只要你别不理我,别无视我,我求你好不好?”   江卓寒默默地拿开穆行的手,开门,进屋,一个字也没说,一个眼神也没给。   穆行愣在门前,捏紧双拳,双眼发红,对着已经关上的房门站了许久,最后无声地回了房间。 第023章   经过昨天的生日“团建”之后,剧组一早的气氛显得有些懒散。江卓寒今天一路走到化妆间都没见到穆行,于是闲下的一半人全都盯着他,当他的化妆师发现他脖子上的牙印时,眼睛都瞪圆了。   江卓寒面不改色地说:“昨天遇到一只不听话的狗,被咬了。”   真要被狗咬在这种地方怕是命都没了!化妆师了然地没再追,默默地给他打了好几层遮瑕才勉强盖过去。   江卓寒换好衣服出去,穆行也都还没来,没等他问周导穆行是不是请假了,周导反而先问他。   “穆行怎么没来?”   江卓寒疑惑地一顿,周导瞬间又开始头疼。   昨晚搞了那么大一出,甚至专门弄了辆不好使的车给两人,结果该解决的没解决,反而直接把人搞没了?他摇头叹气地盯着江卓寒说:“卓寒啊!当导演真的好难啊!”   江卓寒听到周导这话确定昨天苗喻若不过生日,他轻笑了一声接道:“昨天我们车坏在半山上,然后叫了车来接,直接回了酒店,今天也没见过穆老师。”   周导欲言又止地打量起江卓寒,最后还是什么都没问,只说:“我去打个电——”   他话没说完,穆行走了进来,只是没有化妆也没换衣服。他顿时心脏“咯噔”一下,忙问道:“穆行,你这是,什么意思?”   穆行眼眶发红,黑眼圈快要赶上熊猫了,他走到周导面前,轻瞟了一眼江卓寒说:“周导,我的戏份能不能再推两天?”   “哈!推两天?没问题!只要你过两天能调整回来。”周导暗自松了口气,他真怕穆行直接说不演了,要再换一回男主,这剧真的不用拍了。   穆行随即转向江卓寒,拉起江卓寒的手,往他手塞了一样东西,接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满眼不舍又决然地转身就走。   江卓寒莫名其妙,摊手去看穆行塞过来的东西,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确认,是他家的钥匙。   是他以前家里的钥匙。   他11岁时,他母亲病逝,之后一直与他爸一起生活,但是在他爸去世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回过那个家。   直到3年前那次,他去找穆行,穆行在家门锁录了他的指纹,问他什么时候也带他回家。   当时他就把这把钥匙给了穆行,说:“你替我保管钥匙,我怕弄丢了,以后去的时候进不了屋。”   可惜,他没有等到“以后”,他也已经把家门的锁换了新的。   旁边的人都看到了江卓寒和穆行的动作,感觉有些说不明的气氛。   苗喻若悄悄挪到周导旁边,小声地问:“周导,他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啊?到底有没有和好?”   “我怎么知道!”周导懒得再想,接着大声喊,“拍戏了!各单位准备!”   江卓寒也懒得再想,专心去拍戏,一直拍到中午吃饭,他回到房车看到穆行正在他车里做饭。   他走过去站在车门口,抱着双手望进车里说:“穆老师,你不是请假了吗?在我车里做什么?”   “做饭。马上好了。”   穆行回答得十分理所当然,江卓寒转向在车外面啃西瓜的袁航说:“袁航,你还记得这是我的车吗?随便让人动?”   袁航维持着啃西瓜的动作转过头,他就比江卓寒快了几步回来,江卓寒这分明是牵怒,鬼知道刘锋怎么让穆行上的车。   不过他看出他江哥不高兴,替穆行解释说:“穆老师自己买的菜,没动你的螺蛳粉。”   关螺蛳粉什么事!江卓寒不再跟袁航废话,径直上车,在桌边坐下。   车里条件有限,能做出来的成品也有限,桌面摆上来的菜已经非常不错了。穆行会做饭,而且做得很不错,他以前就吃过,但现在跑来给他做什么饭?不是又我躲他了吗?   “穆行,你不用做了,我不吃。”江卓寒沉声对着穆行开口。   穆行手上动作一顿,接着又如常地继续下去,语气平静地说:“那天,说好做饭给你吃,结果没有做成。你就让我做这一次,之后我就心无旁骛好好演戏,只当是普通的临时同事。”   江卓寒沉默了,一时间车里静得只有穆行做饭的声音。   过了半晌,江卓寒起身下车,闷头往外走。他没看前面是什么地方,只是想找个没有的地方安静一下。   “江哥,你要去哪儿?”   袁航见江卓寒突然往片场外走,连忙追上去。江卓寒没理他,最后走到无人的路边,停在一处屋檐下。再往外就要出他们片场了,江卓寒靠墙站着,望向外面出神。   他走过去递了一声西瓜给江卓寒,“江哥,吃块西瓜。”   江卓寒看了眼袁航手中的西瓜,最后还是接过来,然后就听袁航念叨。   “江哥,虽然不知道你跟穆行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对你真的、挺好的,天天给你炖雪梨汤。他那么不爱说话的,看他天天绞尽脑汁地跟你搭话,我就觉得吧,他挺——”   “西瓜堵不住你的嘴?”   江卓寒一眼横向袁航,结果横过去看到了跟来的穆行,站在他背后,一动不动,满眼像是他欺负了他似的委屈表情。   他一步走过去把西瓜往穆行那边一塞,不爽地说:“请你吃瓜。”   穆行只顾着盯他,他更不爽了,硬把西瓜往穆行手上塞,结果穆行手愣着不接,那块西瓜就被他拍到了身上,倏地又滑到地上。   江卓寒眉头一锁,低头看着落地上砸碎的西瓜,怒声地说:“你是手废了还是嘴哑了,不要就不要,出个声能死?自己捡去扔垃圾桶去!”   穆行怔怔地盯着江卓寒,脸上看不出情绪,听话地俯身把西瓜捡起来,顿时片场外面响起一串惊叫。   里面几人一齐转头看出去,片场的警戒线外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几个小姑娘,她们全都震惊地看着穆行。   不等他们反应,几个小姑娘倏地又瞪向江卓寒,愤怒骂起来。   “江卓寒!你怎么能这么欺负星星!”   “我已经录下来了,这事绝对没完!”   “明明是你欺凌星星,怎么敢买水军黑星星欺凌你!怎么有你这么无耻的人!”   江卓寒眨了眨眼,看明白了这几人都是穆行的粉丝,而他刚才的行为大约已经在这几人眼中罪无可赦了。   他又看了眼穆行手里的碎西瓜,顿觉昨天的霉一直倒到了今天,明明是穆行擅自跑到他车里做饭,他没把穆行扔出去,自己跑出来已经很心胸宽广了,他怎么就无耻了?   欺凌穆行?   江卓寒轻笑了一声,忽然对穆行招了招手,穆行以为他要说什么悄悄话,听话地低头凑过来。   他看着穆行什么也没说,双手泄愤地抱住穆行的脑袋,接着当穆顶流粉丝的面,把穆行“帅得一批”的头发揉成了一个鸟窝,然后拍拍手转身走了。   外面的粉丝几人目瞪口呆,她们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   不是,这人怎么敢!当着她们的面还这么欺负她们的偶像,不怕曝光嘛!不怕被穆行的粉丝撕到连渣都不剩吗?   然而,她们觉得被欺负了的偶像,理着被揉乱的头发抬起头来,竟然露出了她们从来没有见过的笑,好看得有些晃眼。   一时间她们都震惊在当场,她们的星星竟然会笑!原来星星笑起来这么好看!   穆行根本没注意粉丝怎么样,转身就去追江卓寒,留下袁航不得不去善后。   “各位小姐姐,刚刚都是误会,江老师和穆老师只是闹着玩。平时穆老师就经常被江老师、和江老师互‘怼’,其实关系很好的,你们别把视频发出去了,好吗?”   “你谁呀你!”   袁航脑子转了转,“我是穆老师的助理。”   “星星助理是小棠姐姐,以为我们不知道?”   “我是生活助理,剧组比较忙,我是照顾穆老师生活的助理。”   “那刚刚你怎么不帮星星?”   “说了他们是闹着玩的,你们不知道其实穆老师私下很爱笑的,我看到过很多次了。”   “真的吗?”   袁航详细了说了穆行怎么爱笑,成功和几位穆行的粉丝成为了“自己人”,成功让她们把拍的视频给删了。   江卓寒完全不在意视频会不会流出去,穆行作为流量偶像一点一滴都被人盯着,可能挖个鼻孔都被当人当黑料发。   但他就算真的“欺凌”了穆行,视频发出去也引不起多大回响,顶多被穆行粉丝追着骂几天,对他的影响也顶多是穆行粉丝以后都不看他的电影了。不过他的电影受众本来也不包括穆行的粉丝。   他完全没把这事放心上,回到车里看到桌上的菜,他默默坐下去。穆行跟过来站在车门口想进又不敢进,他转头看过去,“饭呢?不会没煮吧?”   穆行蓦地又笑了,一步跳上车去给江卓寒盛饭,然后坐到江卓寒对面,两人对着一起吃饭。   吃到一半,江卓寒突然开口,“希望你说到做到。”   穆行拿碗的手僵了一下,垂着头,又抬起视线去看着江卓寒,好半晌才回答:“嗯。”   江卓寒没再说别的,吃过饭穆行洗完了碗就走了,之后两天都没有出现过,他平静地拍了两天戏。   直到这天晚上他下戏,回到房间刚洗了澡,袁航突然急冲冲跑到他房间。   “出什么事了?”   江卓寒平静地看着袁航,袁航像是受了什么巨大的刺激,喘了半天气都没把话说出口,于是把手机往他眼前凑。   他接过袁航的手机一看,赫然看到今天的头条热搜。   #顶流 影帝 疑是携手出柜# 第024章   姚甜从穆行参加唱跳节目开始, 一路跟着穆行走到现在,她曾以为穆行会是此生唯一追过的偶像,直到半个月前她去机场给穆行送机, 遇到了江卓寒。   在见到江卓寒真人前,她从来都没认真看过江卓寒一眼,哪怕穆行官宣了和江卓寒一起出演耽改剧,她也觉得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影帝,比不上穆行一根头发。   然而, 当江卓寒温柔体贴地关心她时,她抬起头第一次看清江卓寒时,她终于明白, 原来爬墙如此简单。尤其是当她给江卓寒发私信询问穆行是否平安时,江卓寒竟然回了她,她彻底掉进了江卓寒的坑。   冷漠冰山有什么好追的,连别人家粉丝也关心的温柔男神才是人间至宝。   可是, 她□□成功后,发现江卓寒真的不管粉丝,连个粉丝群都没有, 他的粉丝体现就是看他的电影, 给他写影评, 碰巧看到了给他微博点点赞。   她全网搜索了好几天,唯一与江卓寒有关的组织只有“星河汉汉”CP超话。   于是, 她最后成为了江卓寒的CP粉。   今天是姚甜正式成为“星河汉汉”CP粉的第3天,然后她看到了她的CP出柜的热搜,差点就吓中风了。   热搜内容是一条视频,只有短短十几秒,视频里先是江卓寒对穆行招了招手, 穆行非常自然地凑过去,江卓寒突然双手抱住了穆行的头。   由于镜头对着江卓寒的背影,看不见两人的脸,这个动作看起来就像江卓寒按着穆行的头,两人在接吻。   最后江卓寒放开穆行转身就走,而穆行露出脸来,破天荒地笑了。   正是这个笑,让看客都认定从来不在镜头前笑的穆行,确实和江卓寒在一起了。   姚甜看到就想起那天在机场,穆行看江卓寒的眼神,那天江卓寒不过顺手扶了她一把,她感觉穆行就把她当成情敌了,就算视频里不是真亲了,穆行对江卓寒也绝对不是什么纯洁的关系。   可如果两人是真的,被“锤死”出柜的话,对穆行来说无疑是死刑,对江卓寒的影响也绝对不小。   她担心地点开超话,发现这么想的不只是她一个人。   【天呐!!我要疯了!我才磕了几天正主就发这种惊天大糖,可我吃不下啊啊!你俩想怎么样啊!前途不要了嘛!怎么会被拍到的啊!剧组那种地方不能小心点嘛!】   【楼上别说了,今晚肯定睡不着了,前两天星微博发的“没约”,到底是不是有小号在超话?求你快想想办法把门堵住啊啊】   【大家理智一点,视频根本看不到他俩亲了,不要在这里替他俩认了!他俩都是成年人,肯定有分寸,营销号故意带节奏,现在两家肯定都在想办法澄清。】   “那别澄清了,承认好了。”   穆行站在房间的落地窗前,拿着手机,盯着窗外的路灯语气笃定地说道。   手机那头传来卢铃气极的声音,“你是疯了吧?承认什么?不是——你想承认什么?”   卢铃说着才反应过来,语气瞬间从愤怒变成了震惊,再次重复,“你说承认什么?视频该不是、真的!”   穆行冷着表情没有回答。   瞬间,卢铃真的疯了,她强行冷静地问:“穆行,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跟江卓寒在一起了?所以他才拒绝和你炒CP?”   “……没有。”   “那视频怎么回事?如果是真的,你知道后果吗?知道如果你真的被认定出——”   “视频被剪过。”穆行打断卢铃,“但我说承认,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卢铃思忖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穆行的意思。   视频是假的,穆行承认出柜是真的。但穆行没和江卓寒在一起,那就是穆行单恋江卓寒,背着她接剧是为了追江卓寒。   之前穆行发的那些莫名其妙的微博,对江卓寒微妙的态度,她瞬间都理解了。   卢铃真的气死了,强压下怒气说:“穆行,我警告你,别再乱发微博,这件事我会想办法压下去。”   “你想怎么压?”   穆行直接质问,他完全不信任卢铃,直接说:“这件事我说了算,你敢踩江卓寒下水,我明天就公开出柜。”   “你——”   穆行不听卢铃还想说什么,威胁完就挂了手机,去对面敲了江卓寒的房门。   江卓寒正对着一堆言之凿凿,说他和穆行绝对已经在一起的评论,实在惊讶这些人怎么这么会瞎扯,竟然还有翻出他一年多前点赞穆行演唱会的记录,说他们早就在一起了。   等袁航开门把穆行放进来,他就忍不住抬头朝穆行看过去。   穆行走到江卓寒面前,低下头说:“师、江老师,对不起,又是因为我。”   江卓寒看着穆行这样,就想起那段视频最后的镜头,他当时明明快气死了,这人竟然还能笑得那么齁人。   他压下心头的不爽说:“得了,你不用道歉。是我没注意好分寸。你工作室那边,有什么方案吗?”   穆行笃定回答,“看你。”   “看我?”江卓寒终于认真看了穆行一眼,“要是我说,是你纠缠我,你也没意见?”   “嗯,这是事实。”   江卓寒被气笑了,他懒得再跟穆行废话,用眼神示意袁航。   袁航会意,立即接道:“那天片场的几个粉丝我都跟她们说好了,她们也当着我的面把视频删了。不过今天我问了她们,说其中有一个可能是代拍,存了备份。她们正帮忙找那人,如果找到完整视频就能澄清了。”   “不行。”   穆行果断反对,“如果用完整视频澄清,结果会让、江老师又被骂别的。”   袁航实际上也明白这点,现在的情况和之前完全不一样的,之前完整视频就算曝光江卓寒顶多是被穆行的粉丝骂,但现在已经吸引了无数路人关注,江卓寒刚澄清出柜,立即陷进“欺凌”同组演员的舆论,即使他不靠流量接戏,肯定对口碑也是有影响的。   而且到时想再澄清他没有“欺凌”穆行,几乎不会有人再相信。   只是相较之下,后者的影响比“出柜”要轻得多。   袁航没了办法,焦急地说:“我们这边跟马哥说过了,严总也说会想办法,但暂时还没有结论。那段视频看起来太真了,就算否认肯定也会被认为是掩盖。”   这时,江卓寒的手机忽然响起来,江卓寒见是严淮,直接用免提接起来。   “卓寒,我刚想了一个办法,你叫穆行过来一起商量一下。”   “他在这里,你说。”   严淮的声音顿了一下,“你们俩、就谁承认有女朋友就行了,对象就苗喻若,我刚已经联系过她那边了,她同意了。”   江卓寒抬眼,和穆行的视线撞在一起。   严淮接着说:“你们先商量一下谁承认比较好。我觉得吧,卓寒你这方面没什么负担,所以——”   “不行。”   穆行又果断否定。   严淮不满地说:“你有什么好不行?又不是真的,承认一下能比出柜还惨?要不你来,看你会不会被粉丝撕了!”   穆行沉默地思忖了片刻,下定决心地说:“我可以——”   “你可以闭嘴了!”江卓寒打断穆行,然后说,“有必要这么麻烦?”   严淮问:“那你说怎么不麻烦?”   “就这样啰。”   江卓寒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拿起手机蹭起来,按住穆行的肩膀把人拉近,另一只手打开手机相机,镜头对着他和穆行。   忽然,他转头捏着穆行的下巴,毫不犹豫地往穆行唇上亲了一下。   咔嚓一声,画面定格。   江卓寒又无事发生般坐了回去。   一时间,房间里的空气都凝固了。   穆行愣在刚亲的一下中没回过神,要笑不笑地直盯着江卓寒。   袁航完全被江卓寒的壮举惊呆了,而电话那头的严淮不知发生了什么,急忙问:“江卓寒,你又搞什么?你给我悠着点,别玩脱了——”   江卓寒直接挂了通话,把刚拍照片发出去。   live动图,高清高真,然后配文:这才是真亲了。我们前天还一起去了温泉山庄,露天共浴那种,想看吗?   袁航刷出来江卓寒刚发出去的博文,呆立在当场,连呼吸都停滞了。他只能说他江哥太敢了,简直无所畏惧到猖狂。   这条博文可以说是在挑衅全网网友了,如果舆论收不回来,真会玩脱,脱到无法收拾那种。   “师弟。”   穆行终于回过神来,也看到了江卓寒发的,他再朝江卓寒怔怔地盯过去,图片里那几秒钟的动作,那个贴到他唇边的吻,仍在他眼前不停重复。   他又想起3年前那一场雨,他们在树后,江卓寒对他说“如果是我,我就不问”。   3年过去,江卓寒还是那个一往无前的江卓寒,带给他前所未有的勇气。   此时此刻,他最想做的事,不是澄清什么,他想让全世界知道,他就是爱江卓寒,每一分每秒都停不下来。   “穆老师,别愣了,公关你应该比我有经验,剩下的交给你了。”   江卓寒仿佛随手扔了个垃圾,完全没当回事的语气。   穆行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嗯,好。”   姚甜成为“星河汉汉”CP粉的第3天半,她经历了她的CP疑是接吻,被迫出柜,到她的CP发了真亲的照片。   她这次真的要疯了,不过全网大概有一半会陪她一起。   江卓寒真的实在太“勇”了,在这种风口浪尖,发这种更容易引人误会的澄清,她光看一眼就提心吊胆,不知道江卓寒有多大的胆子敢这么做。   再回到超话内,果然如她所想,一片盛况。   【天呐,汉汉到底是个什么宝藏!他竟然这么澄清,我真的想都不敢想!】   【冷知识,汉汉曾是单板滑雪运动员,拿过世界级冠军。不知道单板滑雪有多刺激的自行百度!汉汉他就是骨子里的无畏!】   【我不管,我爱上汉汉了!星也一边去!这个男人真的,这该死的人格魅力!】   【不是,你们真的不磕糖吗?我们的CP真的当众亲过了!今天就是CP粉过年!!!】   【对哦,不说我都忘了。上个视频,不管有没有亲,星那个笑是绝对假不了,除了汉汉,星还对谁这么笑过啊!】   【没错没错!汉汉发的图也是,星的表情太好品了!猛不迭被亲上来,他一点没排斥,反而嘟嘴回应了!你去叫两个直男试试,看会不会打一架!】   【不过光看图汉汉好攻啊!我怀疑我逆了!】   【汉汉什么角色都能驾驭,是某知名大导都夸过的天赋演员,演攻像攻,但我不信他能攻星,别问理由,问就是感觉。】   姚甜看着这群磕疯的小伙伴,忍不住提醒。   【姐妹们,别磕了,去帮他俩控评呀!事还没过呢!】   然而,等她们“提刀”上阵时,舆论已经基本反转了。   穆行的专业团队反应很速度,由于江卓寒过于坦荡,反而让人觉得之前的视频是假的。即使他俩真亲了,大多数人也觉得“要真有什么怎么可能发这种照片”。   反向澄清,效果拔群。   接着,又有那天片场的粉丝澄清经过,说两人只是在打闹,江卓寒揉了下穆行的头发而已。   然后,穆行的粉丝大量上场控评,整个事件就变成了一场乌龙散了。   只有在CP粉眼中,这是可以永远留存的一天。   江卓寒一点没觉得他干了什么惊人的事,他发完之后就把穆行和袁航赶出去,按时上床睡觉了。   睡了一觉起来,一切如常,在吃早饭的时候他接到了严淮的电话。   “大哥,你可真是个公关鬼才!这也太敢了!你就没想过要是被锤死,再也翻不了身吗?”   “没想过,既然要做肯定就不会想着失败。如果失败了那就再来一次,直到赢为止。”   “老大,这跟你比赛时完全不一样!求你下次别冲着赢了,这是两回事,行吗?”   “对我来说就是一回事。”   严淮那头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那穆行呢?你输了一次,要重来,直到赢为止吗?”   江卓寒拿着手机僵了半晌,最后笑道了句,“你说呢?”   “我说!我不跟你说。”   严淮说完这句真不跟江卓寒说了,昨天他半夜赶来,和穆行的工作室一起“肝”了一晚上,才总算安排好了后续一系列的事。   他把手机放在桌上,抬头去看坐他对面的穆行,“听到了。怎么样?你说呢?”   穆行笑了一笑,什么也没说。   “你还笑得出来?”   严淮现在和周导一样头疼,他看着穆行说,“拜托你以后克制一点,别再作死了,真出柜你师弟他也干得出来!他有多钻牛角尖你又不是不知道,认定的事死都不回头,要他今后演不了戏了,你要看他再像之前那样,再重来一次?”   “我知道了。”穆行郑重地回答。   严淮觉得还不够地继续说:“穆行,我真不是随口说的。我认识他那会儿,我初二,他初一,我被几个混混抢钱,对方四五个人,全都有他两个人大,还带着小刀,可他随手捡了半块砖头就敢直接往前冲!那时他都不认识我,他就敢不要命!当初看他因为你那样,我真想弄死你!”   穆行一动不动,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严淮说着顿了片刻又说:“我和他认识十几年,只见他真正哭过两次,一次是他爸出事,一次是3年前他从国外回来。”   穆行的表情终于多了一丝疑惑,“他去了哪里?”   严淮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语重心长地说:“这部戏当初你要接演,我确实有意瞒了他,但我再爱钱也没无耻到要拿兄弟去换。   让你再跟他搭戏,是因为他这几年太拼了,仿佛要演戏演出个世界第一般,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体。他到底为什么会爱上演戏,你比我清楚。”   穆行这次眼中没了疑惑,确定地重复道:“3年前他去了哪里?”   “去看单板滑雪世界锦标赛,满怀期待地去,过了半个月回来,躲家里一个月没出门,然后突然告诉我他要演戏,要当演员。”   穆行小心地说:“跟我有关系?”   严淮蓦地目光一狠,“穆行,你说这话有心吗?”   “我不知道,他那天说他在雪山上等了我半个月,我不知道——”   严淮忽然泄气,狐疑地看着穆行。   穆行解释起来,“我、那时我家里有人过世,我被强行带了回去。我家里有很多事很难堪,我不想他知道。   那时、那时他太、我确实是害怕了,从来没有人用那么热烈的感情对过我,我害怕他只是没出戏,害怕他发现我跟戏里的梁叙完全不一样,他会失望。   所以我说要我们都冷静几天,从戏里出来。结果我被人带回了老家,没来得及跟他说一声。等我再回去时……他已经走了……我以为他出戏了,所以走了。”   严淮愣了片刻说:“那时他是直接从你那边去的国外,虽然没直说,但他应该是准备和你一起去的。”   他说着忽然感慨起来,“穆行,你没见过他曾经有多爱雪山,没有见过他在雪山上的样子,真的如同山巅飞翔的鹰一样,那种意气风发,闪亮又迷人,每一次他在空中旋转的时候,就仿佛世界的中心。不能再回去雪山,不能再去比赛,对他来说有多痛苦我们谁都无法感同身受。   可是,他不能不知道他愿意带你回到雪山上,带你去面对他失去过的一切,他需要多大的勇气。他是真的要放下过去,想和你开始新的生活。   从小到大他都很清楚他自己在做什么,想要什么。说他出戏,是你太敏感了。”   穆行沉着眼眸,他当然知道不能再回雪山滑雪的江卓寒有多痛苦,甚至不愿提及,可却愿意和他再回去看比赛,去看他再也不能上场的比赛。   他脑中不断回响着3年前江卓寒最后对他说的话。   江卓寒说:“穆行,我等你出戏。如果你出完戏心里没我,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可是,江卓寒不止是在等他出戏,还在告诉他,他有多想和他在一起。   但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回去时以为江卓寒对他失望了,所以离开了,他不敢去找江卓寒,害怕听到他害怕的答案。   忽然,他想到什么,眼神一凛,拿起手机拨了一个他始终记得,却没拔过的号码。   片刻后那头有人接起来,是个上了年纪的男声。   “小少爷?您怎么会打电话回来?”   “3年前,穆成鸿葬礼时,有没有人给我寄过东西?”   对方思忖了片刻回答,“好像是有一件快递,是什么门票,被先生给烧了。”   “除了门票还有什么?”   “应该有信,但先生看了什么也没说,也烧了。”   穆行一下把手机拍在了桌上,双拳捏得骨节发白。   “穆行?”   严淮没听到穆行电话里说了什么,只从穆行的话大概猜出来,江卓寒寄的门票,穆行应该是错过了。   不过穆行此刻的表情不像是错过了,而像是想杀人,但下一秒穆行又突然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像是要哭了般。   严淮惊在原地,担心穆行被他几句搞疯了,那他罪过就大了,连忙安慰道:“那时的事要是误会,你去跟他解释一下,你知道他向来心软,会听的。”   “我说不出口。”   严淮不理解有什么好说不出口的。   “无论什么原因,那半个月他的失望都是真的,不会因为我不知道他的难过就会消失。”   严淮抽了抽嘴角,觉得恋爱的人真矫情。   穆行沉默了半晌,像是终于想通了地说:“我会等他愿意亲口告诉我的那天。” 第025章   江卓寒在严淮挂完电话就去了片场, 今天穆行还是没来,他以为穆行不会来了,结果他化完妆刚进更衣室, 忽然有人又掀开布帘钻进来。   他拧起眉头看过去,果然是穆行。   “穆老师,你知道什么叫礼貌吗?”   穆行认真地解释,“我、只是急着想向你……道谢。”   “不必了。”江卓寒昨晚之后就没再看网上的情况,但从严淮的话来看应该差不多平息了。   他接着说:“我是为自己澄清, 虽然我不介意,但被全世界认定我是同性恋,以后还怎么找老婆。”   “你——”穆行狠狠地咬了咬牙才说下去, “你会结婚吗?”   “不然?过两年我就30了,考虑结婚不很正常吗?”   穆行无法说“不行”,可他做不到说“行”,江卓寒接着又说:“穆老师, 没事别妨碍我换衣服了,请出去。”   江卓寒十分“客气”地把穆行请出去,穆行赖在江卓寒更衣室门外, 拿着手机翻“星河汉汉”超话, 难过地想:你们磕的CP要BE了, 怎么办?   然而,没有人能和他共情, 超话里一片刚参加完婚礼的喜庆,全在恭喜今夜星和汉汉洞房了。   江卓寒换完衣服出去,看到穆行还在门口,疑惑地打量了他一眼问:“你还打算继续偷懒吗?”   穆行猛然一怔,忽然意识到江卓寒不无视他了, 若是前两天江卓寒顶多看他一眼,打声招呼就走过去。   他不自觉笑起来,“我、我马上去换衣服。”   “先遮遮你的黑眼圈吧!”   江卓寒说了这一句就走了,到片场拍完了一场戏穆行才来。   “江老师,我来了。”   穆行提着厚重的衣服,跨着急切的脚步走到江卓寒面前,眼中带着能直接看见的喜悦。   江卓寒往后一退,盯了穆行一眼,“我看得见,你不用喊这么大声。”   穆行发现旁边的人有人朝他们看来,不由得得意一笑,眼神仿佛在说“看,江老师没有不理我”。   网上的消息剧组大多数人都看过,隔了几天再看到两人站一起,还没穆行的心理活动多,和以前没表示出什么不同。   除了周导。   “穆行啊!你终于回来了!”   周导看到江卓寒终于主动和穆行打了招呼,差点老泪纵横,他为他的剧不用再换一次男主感到感动。虽然这两人之间的气氛还是有点微妙,但大体和刚开拍那几天差不多,他管不了别人的感情怎么回事,只要剧能拍好就行。   于是,他连忙叫人过来,调整了接下来的戏,开拍。   剧组的运作又恢复了正常,周导连对穆行的要求也没那么严格了,但穆行的表现反而超出了他的意料,和江卓寒对戏时的感情精确了很多,两人的对手戏几乎不NG都能过。   周导心情愉快地拍完了今天的戏,早早地收工,结束时对所有人说:“明天要去外景拍打戏,大家今天好好休息,特别是卓寒和穆行,你们明天的戏会很辛苦。”   江卓寒以前训练比拍戏累多了,对他来说再重的打戏其实也算不上什么,他没放心上。   他卸完妆看时间,才4点多,于是对袁航说:“袁航,附近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店?我们今天出去吃饭。”   “有啊有啊!有家鱼特别好吃,我已经和刘锋试过了,还想什么时候去给你打包,要不我们今天去吃?”   袁航说到吃就来劲,江卓寒随意地点了点头,正要往外走,穆行突然一步跨上来,半挡住他的路,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江卓寒觉得有些好笑,他回瞥了穆行一眼,故意问:“穆老师有什么事?”   “我也没吃饭。”   “那穆老师快去吃吧。”   江卓寒要越过穆行往前走,穆行又挡过来。   “我也想吃鱼。”   “那你去吃。”   江卓寒就像是完全领会不到穆行的意思,回答得不给穆行一点“顺杆爬”的机会。   袁航和小棠两人悄悄地对了下视线,眼神交汇的瞬间得出了一致的结果。   这两人真绝配,一个就是不说,一个偏爱逗。   袁航小心地冒头提议,“要不穆老师也跟我们一块去?之前热搜的事,多亏了穆老师工作室业务能力强,才能完美解决。”   江卓寒横了袁航一眼,什么也没说就直接走了,穆行愣了一下才追上去。   袁航说的店离影视城有十多公里,房车太显眼,他另外开了一辆商务车过来,5座。   袁航跟江卓寒蹭饭习惯了,但小棠下了班就不会跟着穆行。他们上车时,江卓寒觉得不能把一个姑娘给扔下,于是叫了小棠一起。   结果小棠一点没客气,一下钻进了副驾扣好安全带,还回头催,“老大,江哥,你们快点上车啊!”   江卓寒看了穆行一眼,坐进了后座,穆行默默地跟上去。   车里,袁航边开车边热络地和小棠聊着八卦,像是和小棠认识了18年,完全忘了后面还有两人。   江卓寒坐得和穆行隔了半个人的距离,他随意地拿出手机打发时间,忽然一个拐弯急刹,他一下倒向了穆行那边,穆行接住他,顺势将他整个人搂住。   不过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姿势,因为他倒这一下手机掉了,正好掉在穆行的大腿和大腿中间相连的地方。   江卓寒盯着手机,竖起眉头说:“把手机给我。”   穆行像是没听懂,低头看了眼手机的位置,他维持着动作一动不动。   江卓寒倏地抬起头,凶狠地瞪了穆行一眼,然后挑衅地说:“你以为我不敢自己拿吗?”   穆行还是一动不动,直直地盯着江卓寒,他还是听不懂般。   江卓寒牙一咬,手伸过去当作那只是一个普通的地方,尽量别碰到地把手机拿起来。   可他刚碰到手机,车忽然又一个急刹,他动作不稳,对直的一掌按了下去,穆行顿时眉头一蹙,表情复杂地看着他。   江卓寒这才怒地掀开穆行一直搂着他的手,坐回去对袁航吼,“袁航,你会不会开车!”   袁航虽然技术比不上刘锋,但也是拿过证的人,刚才确实是有人突然冲出来,他觉得冤得很,江卓寒自己被穆行惹到了,却来骂他。   他悄悄往车里的后视镜一瞥,正好对上江卓寒的脸,他发现他江哥脸红了,顿时震惊地瞪大双眼。   江卓寒没注意到袁航的眼神,他盯着拿回来的手机,感觉手机像是沾了什么,倏地扔在座椅上,悄悄往车门这边靠了靠。   穆行盯着江卓寒,又看向江卓寒的手机,片刻后他把手机捡起来,掀起他的衣服给江卓寒的手机前前后后都擦了一遍,擦得锃亮。   然后他递给江卓寒,江卓寒还是没接,他一本正经地说:“要消毒吗?”   小棠实在没忍住,不小心漏出了一声笑,后座两人都朝她盯来,她努力地克制着往后瞥过去解释,“对不起,我刚刚看了一个笑话。”   两人没理她,她瞥到江卓寒一把夺过穆行拿着的手机,露出一脸纠结的表情,像是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   穆行又说:“我买个新的赔你。”   “闭嘴。”江卓寒回了一句,把手机塞进兜里,转眼看向了窗外。   小棠回过头,手脚都攥紧了,还是忍不住,转头去轻撞车门。   这俩人,实在是,怎么这么萌!她见惯了穆行漠然冰冷的样子,突然发现穆行这又憨又傻的模样实在是,太要命了!她希望江卓寒每天都逗穆行100次,让她看腻。   可惜路不远,十来分钟就开到了。还不到饭点,店里店外都没什么人。   袁航把车停在店外的车位,他们直接下去。   江卓寒生了一路闷气,第一个推开车门跳下车,穆行连忙抓住他的后领,把他自己带的帽子扣到江卓寒头上。   江卓寒回头瞪他,他解释,“戴着,会被认出来。”   江卓寒想说没人认识他,但一想最近他好像挺“红”的,网友连他以前滑雪的照片视频都找出来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从哪里找出来的。   他没自信不会被认出来,于是没摘帽子。   到店里也就几米的距离,路上也没几个人,但他们进去时江卓寒还是听到了路人克制的惊叫声。   “啊啊啊!是穆行!”   “戴帽子那个,是江卓寒吧?”   “天呐!他们是在约会吗?”   “明显还有别人,一个剧组一起吃饭多正常!”   穆行余光扫了一眼刚说“约会”的人,脚步不停地跟在江卓寒后面,快步走进了店里。   袁航来之前订了一间包间,店里的服务员大约见过不少明星,见到穆行虽然兴奋了一下,不过没有表现得太明显,有条不紊地引他们去了包间。   袁航把服务员挡在外面,说点好菜会拿出来。   江卓寒进门就摘了帽子,用完就扔地塞还给穆行,小棠拿着菜单凑到两人面前。   “两位老板,你们要吃什么?”   江卓寒往菜单瞥了一眼,“你们点,我都可以。”   他说完坐下,袁航连忙凑过去说:“江哥不吃辣,但他又想吃,可以点稍微带一点辣的。”   小棠说:“那点个酸辣锅底?”   穆行反对,“他不喜欢酸的。”   “那番茄锅?”   “不辣了。”   “那你说?”   “有鸳鸯锅吗?”   “老大,这又不是火锅。”   “那点两份。”   袁航连忙插道:“有鸳鸯锅,桌子只能放一个锅。”   于是穆行点了养生山珍加微辣的鸳鸯锅底。   小棠看到这个搭配,直接把菜单给了穆行,“你老人家点吧,我们都可以。”   袁航也说:“嗯,我们都可以。”   最后,穆行在“我们都可以”的前提下,全点了江卓寒喜欢的。   袁航订的是个6人小包间,长桌,对坐3人那种。点完菜后袁航和小棠默契地坐到了一边,江卓寒和穆行都不好去跟两人挤,只好又坐到了一起。   这个时间店里上菜很快,他们坐下还没说上两句话菜就上来了。袁航和小棠又像认识了18年似的,自顾地边吃边聊,当对面的俩人不存在。   江卓寒拿起筷子随意地一夹,被穆行把筷子按住,他不满朝穆行看去。   穆行说:“没熟。吃这。”他说着给江卓寒夹菜。   江卓寒从小跟他爸一起生活,他爸是个很不讲究那种“粗人”,有时就煮一锅饭,往里倒点酱油,父子俩就一人一盆开始吃。除了他不喜欢吃的,其它生点熟点他吃着都差不多,但穆行就喜欢多事。   不过看到穆行夹的是他喜欢的,他还是吃了。   有一就有二,接下来穆行就重复着“还没熟”“吃这”的话,不停给江卓寒夹菜。   江卓寒本来吃着没多想,但进来的上菜的服务员看到穆行给他夹菜,莫名地惊呼了一声。他蓦地推开穆行的手自己夹了一筷子,看也没看是什么就往嘴里塞。   “别吃——”   穆行话没说完,江卓寒已经吃出他夹的是辣椒了,顿时舌头发烫,眼泪都辣出来。   “喝水。”   穆行立即拿起杯子,给江卓寒递过去。   然而江卓寒一手拿筷子,一手抓着碗,一时没反应过来,直接用嘴接。他喝完了一杯水都没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还说:“微辣为什么这么辣!”   “吃点其他的。”穆行给他夹了一片生黄瓜。   上菜的服务员看呆了,收盘子的手一抖,差点把盘子抖到地上。她连忙说了声“抱歉”赶紧收好,匆忙离开了包间,出门时没看准门,一头撞在了门框上。   门口有另外两个服务员见她出来,围着她问:“怎么样?怎么样?看清了吗?是不是很帅。”   她咽了咽口水,回过神来,不可思议地说:“我觉得他俩是真的!”   “什么真的?”   “就是之前网上那个,他们在一起了。”   “不能吧!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知道我看到什么了吗?穆行给江卓寒喂水!自然得跟他俩天天这么喝水似的!害我差点折里面了。”   “我不信!”   “谁要你信了!我只恨我的眼睛不能摄像!穆行的眼神真的太深情了,能让人怀孕那种,什么冰山,谈起恋爱来根本不存在。”   “我还是不信,除非下次让我去上菜。”   “不好意思,菜已经上齐了。”   于是,谁也没了机会再进去,几人趁着没有其他客人,假装打扫卫生守在包间必经的出口,很久之后几人终于从里面出来。   另外两人去结账,江卓寒走在中间,穆行在最后。她们偷瞄了好几眼才猛然发现,江卓寒身上穿的是穆行的外套,穆行头上戴着江卓寒来时戴的帽子。   等人都走过去后,她们小心地讨论起来。   “他们帽子换着戴,衣服随便穿,关系是应该挺好的。”   “分明就是情侣间的情趣!是爱情呀!”   “不是,吃个饭而已,为什么换衣服?”   “姐姐,你发现了华生!”   江卓寒也不想穿穆行的衣服,他们快吃完时,他不小心把茶杯打翻了,衣服被弄湿了一半。   他本来不在意,但另外三人都极力表示,他湿着衣服出去实在太影响他影帝的形象,所以穆行把外套脱给了他。   上车后,江卓寒就把外套还给穆行,一路抖着湿衣服回到酒店。   江卓寒急着回房间换衣服,下车就赶着上楼,穆行这回没有跟上来。他以为穆行有事去哪里了,结果他到了门口正要开门,穆行忽然急忙跑过来,往他手里塞了一个没开过封的新手机。   他拿起来莫名地问:“你这一会儿,哪来的?”   “刚在网上买的。”   江卓寒笑了一声,塞还给穆行,说了句,“有病。”   说完他无视穆行,开门进屋。   穆行拿着新手机,愣在门前莫名脸红了。 第026章   这次外景拍摄计划了三天, 剧组天没亮就出发。江卓寒平时已经算是起得很早了,今天却是更早。他被闹钟吵醒后迷迷糊糊去洗漱,刚收拾完袁航就来接他了, 出门时在门口遇到了穆行。   他打着哈欠打招呼,“穆老师早。”   穆行今天没卡点,是真的恰巧和江卓寒同时出门,听到江卓寒的声音瞬间半醒的睡意全散了。他走到江卓寒跟前问:“你吃早餐了吗?我车里有材料,等会儿给你煮粥。”   江卓寒朝他斜瞟了一眼, “不必了,我准备了。”   实际上是袁航准备的,虽然不至于是荒山野岭, 但周围确实没饭店没酒店,连这几天住的都只能搭帐篷,所以袁航一早就准备了一堆吃的用的。   一路三个多小时,到了地方一大群人就各自忙起来。   太阳刚升起的时候, 终于可以开机拍摄了。今天要拍的戏有一半是高空威亚,穆行进组太匆忙,没有做过训练, 普通的高度还行, 太高了周导和严淮都不放心。   周导说:“高空部分, 都用替身吧。”   “我不用。”   江卓寒笃定地拒绝,周导知道他不喜欢用替身, 拍这么久几乎所有戏都是他亲自完成的。可他也确实不放心,但还没犹豫出结果,穆行先反对。   “不行,你的身——”   穆行话说一半,被江卓寒倏然一瞪, 哑声了。周导怀疑地朝江卓寒看去,“卓寒,你身体有什么问题吗?”   一早的天气虽然凉爽,但戏服太厚穿着有些闷热,江卓寒的外袍敞着,方便他直接撩起里衣,露出半截腹肌对周导说:“要不要摸摸?看有没有问题。”   周导眉头一抖,他一个大直男都没这么豪爽,下意识朝穆行瞥过去。   果然穆行瞬间面色一沉,上前把江卓寒的衣服扯下去说:“这么多人,你介意一点。”   江卓寒本来什么也没想,他从小就跟他爸一起“糙”惯了,后来进了滑雪队,还经常一群人在一间浴室里洗澡,这个举动纯粹是想展示他身强体健。   可穆行这一说他反而有些尴尬了,掩饰地回瞥了穆行一眼,故意大喇喇地说:“我介意什么!穆老师也给大家看看你的腹肌有几块?”   旁边立即有人哄笑起来,更甚的有人喊:“穆老师,快和江老师比比,你们谁的腹肌块数多!”   “我——”   穆行说了一个字再说不下去,直直地盯着江卓寒表示他不露。   3年前他之所以会觉得江卓寒是没出戏,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江卓寒有时太过“直男”,坦荡得他觉得自己脱光站江卓寒面前,江卓寒也不会有半点不好意思。所以他才会觉得江卓寒是受戏的影响,暂时“弯”了,等回到现实世界,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肯定又会“直”回去。   周导见两人间的气氛又开始微妙,连忙打断道:“卓寒底子好,之前的打戏都很流畅,先上去试试,实在不行再换替身。”   “他是——”   穆行还是不同意,但刚开口江卓寒就踢了他一脚,不满地对他说:“你废什么话?我说不用就不用,你不行就让替身上。”   “我行。”穆行没法说服江卓寒,只好跟着上。   于是,走完戏后正式开拍,两人都吊上了30多米的高空。   周导在镜头后面盯着两人,觉得果然都“很行”,两人虽然都头一次吊这么高,却丝毫没有胆怯,而且动作还十分完整好看。   他正惊叹两人肢体平衡力,忽然叫摄影师切到了江卓寒的特写,冷不防再一次被江卓寒震惊了。   大多数剧高难动作的特写都是补拍的,一是因为可能用的替身,还有就是这种高难动作时很难保持表情。   可是江卓寒仿佛真能飞檐走壁般,脸上丝毫没有硬“凹”造型的僵硬,完完全全地表现出了高手的从容,甚至眼神中还带着享受高空飞翔的兴奋。   不只是周导,下面一众人都被惊艳了。   “哇天呐!这是真的武林高手吧,比专业武打演员还要自然!”   “江老师以前是极限运动员,好像是滑雪,几千米的雪山上都敢跳那么高,这算什么!”   “穆老师这打戏也是,动作好看又精准,他以前是不是练过?我不信没练过能打成这样!”   “他跳舞的,动作当然好看了!”   “跳舞跟打戏不一样,他确实练过,不过练的应该不是武打表演!”   武术指导刚接了一句,后面就突然传来严淮的声音。   “李老师果然专业眼光,看得就是准。”   一众人转头朝严淮看去,可他却没解释穆行到底练过什么,打了声招呼就朝周导那边过去。   等严淮走开之后,他们才发现跟着严淮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女人。   有人问:“那个是谁呀?”   另一人回答:“好像是穆行的经纪人卢铃,来探班的吧。”   卢铃其实并不想大老远跑到这种荒野地探班,穆行向来让她很放心,她可以毫不犹豫地说穆行是他见过最省心的艺人,业务能力强,下班就消失,完全不用担心惹出什么绯闻。   甚至,她有时会觉得不是她把穆行当赚钱的工具人,是穆行把自己当成了工具人,下班就进入低能耗状态。   圈子里绝大多数的艺人都要么为了名,要么为了利,总会享受一样。可穆行却是真的都不在乎,红到出圈没见他高兴,赚了钱也见买过什么东西,现在还住在红之前的小公寓里。   不过,她也不在意艺人在想什么,只要听话,她可以什么都不管。   但忽然之间,她发现穆行“不听话”了。自从穆行擅自接演了这部唱衰的剧后,就开始拒绝她的安排,这半个多月已经拒绝了好几次她安排的商务。   她这时才意识到之前的穆行不是听她的话,而是以前穆行真的不在乎。穆行根本不在乎自己怎么样,就像外界的评价,全世界都跟他穆行没关系。   可是,不得不说穆行是天生偶像,他站在那里就很耀眼。她经常说要不是她穆行没有今天,事实上她很清楚,是没有穆行她就没有今天。   所以,她必须把穆行抓牢了。   “哟,卢大经纪人,你怎么来了?”   周导往后瞥了瞥眼,看见了卢铃。这几年因为穆行的人气,卢铃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虽然跟周导没什么关系,但好歹是穆行的经纪人,他不介意给面子寒暄一下。   卢铃也客气地回道:“周导,我们穆行没给你添麻烦吧?他之前剧拍得少,没什么经验,还得靠前辈们多指点。”   “哪里,哪里。穆行很不错,认真又努力。”   “他也就这方面招人喜欢了。”   两人你来我往,虚假客气,完了周导坐回去继续拍戏,卢铃就站在周导后面盯着摄像机的画面。   正拍的这场戏是楚瑾和燕北行反目之后,又因利益合谋合作,两人一路历险,楚瑾受伤,与燕北行在逃亡路上与敌方势力的首领正面对上。   这是全剧最亮眼的打戏之一,三人从山上打到山下的渡口,有很长一段的飞行戏。   镜头拍到江卓寒和穆行从山崖上方飞下渡口,由于剧情里“楚瑾”受了伤,所以穆行一直搂着江卓寒,从半空中“飞”过。在他们在落地时,敌人追上来有一个袭击的动作。   镜头到这里就该结束,但演敌人的武打替身落地时动作太大,加上威亚的惯性,一时收不住,他刺出去的一剑就直直地往江卓寒身上去了。   江卓寒发现后连忙想躲,却因威亚吊着根本控制不了身体的方向,眼看避不开刺来的一剑,穆行忽然一个反身挡到他身前,用背替他挡了这一下。   剑是假的,刺不伤人,但借了威亚把人甩过来的力,刺在身上还是很疼的。   穆行抱着江卓寒,在他耳边发出一声闷哼。江卓寒恍惚间仿佛穆行真替他挡了生死的一剑,他半抱着穆行问:“没事吧?”   “痛。”   穆行隐忍地喊了一声,江卓寒下意识摸到穆行被刺中的地方,轻轻摩挲了几下,“谁让你扑过来的?”   穆行没有回答,等着工作人员都过来时,他才放开了江卓寒。   卢铃盯镜头的眼睛比周导还要直,她作为穆行的经纪人很清楚穆行的演技,在穆行说“江卓寒是他的底线”时,她还以为穆行房间夸大。现在看完这一段,她才清楚意识到,穆行对江卓寒是动真格的。   可穆行从红的那天起,吸的就全是“唯粉”,别说喜欢一个男人,而且还是单恋。就算是正常喜欢哪个女生被曝光,都会有大片的粉丝脱粉,甚至会被“喷死”。穆行接了这部剧她就预料到剧播后的结果,穆行的粉丝肯定会撕得腥风血雨。   然而,穆行完全没当回事。   也对,穆行如果当回事,根本不会来接这部剧。事到如今只剩下两个办法,要么利用这部剧,和江卓寒一起发展一批“CP粉”顶替脱粉的“唯粉”。要么彻底扑灭江卓寒和穆行CP的苗头,把剧和演员彻底分开,阻止大面积脱粉。   以穆行现在恨不得粘着江卓寒的状态,两个办法都需要江卓寒配合。   发展“CP粉”的提议江卓寒已经拒绝她了,现在只剩第二个办法。   卢铃一直在周导后面看到上午拍完,周导喊放饭休息。   “老大,铃姐来了。”   小棠见穆行下戏立即上前通报,穆行没给多余的反应,收拾好就和江卓寒一起去吃饭。   走到半路,袁航忽然把江卓寒的手机拿过来,江卓寒接起来说了没两句就挂断,然后叫他先去吃饭,连袁航都让跟着,转身走了。   外景的选址在一片湖边,一个小县城的周边,风景十分不错。   江卓寒一直走出了片场,有些狭窄的水泥公路上停着一辆轿车,卢铃就站在车边,看到他立即迎上来。   “江老师,实在抱歉,让你出来。”   江卓寒客气一笑,“没事,反正这会儿休息。不知道卢老师找我有什么事?”   卢铃盯着江卓寒打量,然后说:“江老师,车上说?”   “不必了,这里风景挺好。”江卓寒随意抬眼环视了一周,卢铃没看风景,像是给自己打了把气,再才面对他开口。   “江老师,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想跟你谈谈穆行的事。”   江卓寒不禁轻笑了一声,饶有兴趣地问卢铃,“不知道卢老师以什么立场来跟我谈穆行?”   卢铃被噎了口气,面上保持着笑意说:“江老师不用这么排斥,我知道这段时间穆行给你造成了困扰。至于穆行对你的态度,相信江老师也看出来了,既然江老师不愿与穆行有过多的牵扯,希望江老师能够直接拒绝穆行,让他死心。”   江卓寒倏然蹙眉。他不理穆行,骂穆行要滚就滚,都是他的事。但要别人来指使他,哪怕他本来就做过,也不乐意。   不过他没有回话,只是淡然地看了看卢铃,从对方第一次给他打电话起,他对卢铃的印象就不太好。   卢铃继续劝说:“江老师恐怕还不知道,这类剧走的就是打同性CP擦边球路线,剧要是没水花还好。但以穆行的流量没有关注恐怕很难,到时你们会被无数人强行凑到一起。   如果是假,网友凑凑热闹也就过了,可就刚才你们拍的那个画面,穆行他的感情都快溢出镜头了,观众不是瞎子。到时若你们被曝出来,哪怕江老师是影帝,对今后影响也不小吧!”   江卓寒终于听明白了卢铃的意思,卢铃是要他既然不愿跟穆行炒CP,那就直接翻脸当仇人,省得到时剧播后被粉丝捆绑在一起,影响了穆行的发展。   他顿了片刻回道:“卢老师说的预设,最好的解决办法是现在就把穆行带走,和剧组解约,该赔偿赔偿,该道歉道歉。”   卢铃立即张口要反驳,江卓寒果断地打断道:“如果卢老师没办法做到,就应该尊重你家的艺人,现在去跟穆行商量怎么预防将来的影响,而不是在这里让我替你去打击他。”   卢铃不禁惊住了,上次的电话,江卓寒以穆行为理由拒绝炒CP,穆行又承认单恋江卓寒,她以为江卓寒肯定很烦穆行了。   可眼前跟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江卓寒这真是厌烦穆行?她觉得更像是江卓寒在为穆行抱不平,“内涵”她不尊重穆行。   然而,江卓寒没有再给她问话的机会,直接走了。 第027章   山上没有饭店, 剧组发的盒饭也跟帐篷一样“简陋”。江卓寒回去时,穆行正嫌弃盒饭在他车里煮面,见他回来立即关小火跳下车, 小心试探地问:“是不是卢铃找你?”   “嗯。”江卓寒随意地回了一声。   “你不要信她的话,不管她说什么,都不要信。”   穆行这语气像是打击传销头子宣讲似的,江卓寒不禁回,“可她说只要我信, 什么好处都可以答应我。”   “不管她说的什么好处,肯定都目的不纯。她答应了你什么?我给你。”   “得了吧你!别以为你这两年赚了点钱了不起!”   穆行深怕江卓寒不信地保证,“只要不是把太平洋买下来。”   “不买太平洋, 那买长江吧。”   穆行立即没了话接,江卓寒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眼眸沉了沉,认真地说:“既然你都知道她什么人,不知道为自己打算?”   穆行怔了一下才明白江卓寒指的是卢铃, 不由得笑起来,“你是在替我着想吗?”   “我什么都没想!”   江卓寒觉得穆行就是给点阳光就上脸的那种人,他不再多说, 直接上车, 坐到桌前看了眼灶台, “喂,水要烧干了!”   穆行连忙回去灶前, 手忙脚乱了一阵,煮出了两碗面摆上桌。   小棠急急凑到车门前,正好看到桌上香味诱人的两碗面,比起今天的盒饭实在让人眼馋,可惜她老大给考虑过她的份。   她咽着口水对穆行说:“老大, 铃姐来了。”   穆行没听见似的把筷子递给江卓寒,“面不能放,别看手机了,快吃。”   江卓寒放下手机,扫了眼车门外小棠,接过筷子,没有接话。   不过他面才吃了两口,卢铃就出现在小棠后面。   “穆大明星,看来很忙呀。”   卢铃推开小棠,站到车门前抬眼往里瞥去。   江卓寒觉得穆行不理人起来真没人能让他有反应,卢铃再阴阳怪气,穆行也能当没这个人,还趁机把自己碗里的肉夹了一片给他。   他嫌弃地看了一眼那片肉,夹还给穆行,“谁要吃你碗里的!”   穆行盯了盯碗里的肉片,又抬眼盯着他,露了一脸“我很干净”的表情。   江卓寒懒得理他,目光看眉头快要蹙成峡谷的卢铃,他没法像穆行做到被人这么盯着还若无其事吃饭,于是问:“卢老师,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卢铃努力平静地开口,“有个四大刊之一的杂志拍摄,希望江老师能和穆行一起。”   穆行终于看了卢铃一眼。   江卓寒回道:“有杂志找我,应该跟我经纪人联系,怎么找到卢老师这里了?”   卢铃先回了江卓寒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再才说:“因为江老师那边直接拒绝了。”   江卓寒一笑,煞有介事地说:“卢老师也别怪马哥,我虽然演技勉强,但长得不行,和穆老师一起拍杂志太不配了,马哥也是不想我去出丑。”   卢铃刚松了片刻的眉头倏地又耸起来,如果有“凡尔赛”奥斯卡,这人能直接拿终身成就奖了。不就是一开始官宣《不枉》时,被穆行的粉丝骂丑吗?穆行都亲自澄清了,现在还故意拿出来揶揄。   她不禁越加看不懂江卓寒了,江卓寒这么不待见穆行,刚才何必那么难听地拒绝她?再一转头和穆行亲亲热热坐一起吃面?   “我也不拍。今后所有超过3个月的长期通告,也不接。”   穆行突然冒出一句,卢铃瞬间被点炸了,不再管江卓寒想什么,怒道:“穆行,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没听懂?”   短短四个字,一如穆行往常没有语调的语气,卢铃却不由得来蓦然心惊。   她认识穆行快3年,自觉很了解穆行这个人,此时她探究地朝穆行看过去,穆行眼中根本没有她的存在,却让她感觉到可怕又陌生,像是她之前认识的穆行其实都只是她的臆想。   她敛了敛神,再仔细一看,穆行又恢复如常,满眼只有江卓寒,完全忘了人设,谄媚讨好的对着江卓寒笑。她心觉刚可能是错觉,于是怒火上头,连表面工夫也不装了。   “穆行,你最好好好想想,你以为光靠一部剧,什么都不接粉丝能记得你多久?到时跌下来,最惨的又不是我!”   卢铃说完就走了,背影仿佛都“吐”着怒气。   江卓寒还看着卢铃走开的方向,眼神沉了沉。   穆行趁江卓寒没注意,把江卓寒还给他的那片肉又藏进了江卓寒碗里,然后说:“回头,吃面了。”   江卓寒回过头,没再多话,低头吃面。   吃完之后,休息一会儿又开始下午的戏。本来拍得都很顺利,直到最后一场要赶日落景。   太阳不会等他们晚点下山,他们只能赶时间,不免拍得有些着急,最后赶在太阳下山前拍完最后一个镜头,所有人都瞬间放松下来。   江卓寒和穆行吊完亚威落在一处挺高的大石上,工作人员正帮他们解威亚。   此时,晚霞漫天,映红了远处的山和云,再倒映到湖面上,仿佛一幅绝美的画。   江卓寒先解下来,急着去看风景,往前桌石头边缘走过去。   穆行的视线追着江卓寒,他只看了一眼晚霞,视线倏地转到了江卓寒脚下。   石头上凸斜不平,江卓寒一步跨出去像是要踩空,穆行下意识追过去拉住江卓寒,但他的威亚还套在脚上,情急之下没有注意,被绊了一下。   最后他倒是拉住了江卓寒,但也被绊倒,摔倒在石头上,顿时脸埋在石头上抱着脚腕半晌没能起来。   “穆行,是不是扭到脚了?”   江卓寒离得最近,连忙蹲下去,但穆行没回答他,僵着动作一动不动。   “江哥,老大脚腕有旧伤!”   小棠匆忙跑过来大喊了一句。   这一喊所有人都听见了,顿时一堆人围过来。江卓寒把穆行的上半身拉起来,穆行转脸看向他时勉强地笑了一下。   “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别逞能了,要拿镜子给你看看你眉头皱得都快粘一起的样子吗?”   穆行不说话了,伸手抓了抓江卓寒的衣袖,但还没抓牢随组的医生就过来,江卓寒立即给医生上位置。   医生扒开穆行的戏服露出脚腕,关节处青紫了一大块,明显的肿起来,“可能是韧带拉伤了,得去医院拍个片。”   “扭了一下而已,没那么严重。”穆行语气轻松地说了句,还想站起来。   小棠连忙拆穿地说:“江哥,你别听他的!他上次就是韧带拉伤,没有好好休息才造成的旧伤。”   这种全组出动的外景,穆行如果耽误就得之后单独来补,可为补他一个人的镜头再来一次太劳师动众。   江卓寒盯着穆行,一锤定音,“去医院。”   穆行还要再挣扎,周导和严淮这时一起赶过来,看了他一眼没说别的,严淮吩咐地说:“我带穆行去医院,晚上还有戏份就先用替身拍,如果一时回不来就拍几个空镜,到时绿幕补镜头贴图。”   这是最下下策,但也没比这更好的办法。穆行被严淮强行带上车,江卓寒留在剧组,吃了晚饭继续拍夜戏。   半夜10点,终于拍完今天的戏份。   房车太狭窄,剧组给江卓寒准备了睡觉的帐篷,他拍完戏先回房车洗了个澡,但洗完没回帐篷,而是借了辆车,一个人开下了山。   县城的条件一般,最好的医院也不算太好。过了探视时间,江卓寒到了医院给严淮打电话,严淮下楼来接他。   “严重吗?”   上楼时,江卓寒随口问了一句。严淮严肃地审视了他一番说:“你是问新伤还是旧伤?”   “有什么关系吗?”   “旧伤当初挺严重的,没养好留了损伤。不过这次只是轻度,休息一个星期就差不多了。”   江卓寒没再多问,电梯到了楼层,他们刚出去小棠就急忙跑来,向江卓寒求救。   “江哥,铃姐来了。说有个商务直播,老大受伤期间,正好可以去。”   江卓寒没开口,严淮先不平起来,“她这也太过了吧?医生刚说要好好休息,她这简直和‘周扒皮’一样了!”   江卓寒想起之前小棠说过穆行的经纪人和公司,他以为只是给穆行接的工作多了一点。   小棠听了严淮的话连忙附和地接道:“就是啊!老大脚上一年前的旧伤就是因为受伤期间,铃姐要他去拍一个广告,结果恶化了,才没恢复好的。”   “去看看!”   严淮义愤填膺地一吼,带着往着穆行的病房走去。   但他们刚走到门口,卢铃就从病房里出来,携着一脸怒气用来掩饰眼中的恐慌,不过见到门外有人立即收敛起来。   严淮挡在卢铃面前就问:“卢大经纪人,赚钱也不是这么赚的吧?你怎么比我还狠?”   卢铃挺胸抬头,“严总说笑了,是不是小棠胡说了什么?穆行勤奋,况且我也不能勉强他。这不,他拒绝了,我也只能顺着他。”   “严总。”   病房里的穆行喊了一声,卢铃立即说:“你们进去看他吧,我有事。”   病房的门被卢铃出来时关上了,卢铃离开,严淮上前开了门,江卓寒往门里看去就对上了穆行的视线。   穆行看到江卓寒不自觉地笑起来,严淮推着江卓寒走进去,对床上坐着的人问:“怎么样?”   问话的是严淮,穆行盯着江卓寒回答:“已经好了。”   严淮笑出声,“嘁,敢情这医院的医生是神仙?”   穆行一本正经,完全不是开玩笑地回答:“本来就不严重,我明天就可以回去继续拍。”   严淮骂道:“拍个屁!你要是再跳不了舞了,你的8000万粉丝要活吃了我!”   “我真的——”   “穆行。”   江卓寒忽然叫了一声打断穆行,他深吸了一口气怒瞪着穆行说:“你能不能长长脑子!还是你觉得当个残废很有意思!”   江卓寒突然发火,严淮和小棠都吓得一愣。严淮伸手拍了拍江卓寒意示他冷静,被一下拍开,然后江卓寒继续对着穆行发火。   “你自己的身体自己没数吗?叫你拍你就拍,让你不拍你还要拍!你爸妈生了你,是让你这么糟蹋自己身体的?”   穆行蓦地双手捏紧,把头低得仿佛要埋进被子里。   江卓寒不想看他这什么也不说的模样,转头就出了病房。   严淮看了看出去的江卓寒,又看了眼垂着头的穆行,最后评价了一句,“都是傻逼。”   他骂完也出了病房,在外面过道转角的窗前找到了江卓寒。   严淮走过去,江卓寒看了他一眼,忽然问:“你知道穆行公司那边什么情况吗?”   “他们公司的老板我认识,人还不错。当初我介绍穆行过去就很看好穆行,给他找的也是公司不错的经纪人。这两年我看他发展的不错,没想过会是这种情况。”   江卓寒盯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没有回话。   他隔了片刻继续说:“穆行那个性格,确实容易吃亏,娱乐圈这只吃人的怪兽,就他什么也不会说,迟早被人啃干净。”   说到这里,他又看了眼江卓寒那深沉的眼神,连忙又说:“怪我当初没考虑周全,要不我去找他们老板谈谈,给他换个经纪人?”   “你觉得是换经纪人的事吗?”   江卓寒终于开了口,严淮思忖了片刻回,“那还确实不是,我觉得吧,穆行就跟你当初一样,就是自暴自弃了,什么都不在乎,连自己也不在乎。”   “我从来没有自暴自弃!”江卓寒反驳道。   严淮立即说:“是,是,你没有。但是穆行他……你认识穆成鸿吗?”   严淮忽然语气转了个大弯,江卓寒莫名不已,“穆成鸿?”   “上次、反正就之前,我听穆行提起‘穆成鸿’这个名字,听着实在耳熟,回去就查了一下。发现是知名的京剧艺术家,3年前去世了。”   “他跟穆行有关系?”   严淮不确定地说:“穆行说3年前他家有人去世,如果没猜错指的应该就是穆成鸿。按年龄来看,穆成鸿应该是穆行的爷爷。”   他说着严肃地顿了一下,“而穆成鸿只有一个儿子,叫穆振升,就是那个知名的里岛富豪。”   江卓寒对这个信息狠狠蹙了蹙眉。   严淮又说:“虽然都是网传的八卦,但这个穆振升的家事,那是相当一言难尽。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去搜一搜。”   “不用搜,你们要是想听,我可以跟你们说一说。” 第028章   深夜的医院走廊很安静, 突兀出现的声音在过道里微微回响。江卓寒回过头,看到一个20岁出头的年轻男人,映在不太明亮的光线里, 五官轮廓和穆行有几分相似。   对方打量着他们,眼神恣意,“穆振升一言难尽的家事,你们想听哪一件?”   严淮把人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你是哪位?”   “忘了介绍。穆行是我小叔叔, 我叫穆巡,你们说的穆振升是我父亲,他听说我小叔叔打电话回家了, 对他十分挂念,所以派我来……看看他。”   这一段话的信息量有点大,穆行是穆巡的叔叔,那不就是穆振升的弟弟, 穆成鸿的儿子?穆成鸿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吗?   有个能当儿子的弟弟,穆振升的家事应该是挺一言难尽的。   江卓寒和严淮都一时没有接话,他们都不知道当初请吃饭只请得起大排档的穷酸28线, 竟然真是那个穆振升的亲弟弟?   “穆巡。”   穆行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一瘸一拐地从走道的一头走过来, 径直停在穆巡面前,“你来干什么?”   穆巡见到穆行的第一反应先是一抖, 接着才摆去恣意哂笑的表情,低头盯着穆行的脚问:“小叔叔,你脚怎么了?瘸了?”   穆行眉头一沉,对“小叔叔”这个称呼很不愿听到。   穆巡倾身往他面前凑近了一点,“小叔叔不想我叫叔叔, 是想我叫你……大哥?”   “跟我过来。”   穆行毫无语调地说了一句,然后小心看了江卓寒一眼,又一瘸一拐地往病房走回去。   穆巡随着穆行的视线也朝江卓寒瞥了瞥,审视地打量了一番,抬脚跟上穆行,和穆行一起进了病房。   “把门锁上。”   又是四个字,但这一句穆行说得像是不容置疑的命令,穆巡动作突兀地滞了一瞬间,回头把门锁上,等他转回身时,穆身也转过来正对着他。   他对上穆行的眼神,登时又是动作一滞,硬是僵在门前没敢往前。   穆行并不是一直都在穆家,他第一次见到穆行时,穆行14岁,浑身是伤,不说一句话,无论是谁靠近都会像一只发狂的野兽般,跳起来拼命。   但是只要不靠近他,大多数时候他会一个人在角落坐上一天,后来家里所有人都开始无视他,当他不存在。   可是那时他连话都没跟穆行说过几句,却怕穆行,有时穆行朝他看一点他都吓得心脏一抖,这种感觉遗留到了现在。   穆行盯着穆巡,往病床坐下去,挺高的病床被他的长腿一衬矮了一截,让他把病床坐出了龙椅的气势。   他抬眼朝着穆巡一瞥,“你一个人?”   “谁——说我一个人,我要是等会儿不下去,马上就会有人上来找我。”   “你怕我杀了你?”穆行冷声一笑,“既然怕,你怎么要来?因为你更怕穆振升?”   “穆行!”   穆巡振声喊了一声,然后警觉地盯着穆行说:“当初是你自己要走的!鸿升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在你手里,谁敢赶你走!”   穆行不屑地一哼,“原来是为了股份,你去告诉穆振升,他想要跪下来求我。”   “穆行,他也是——”   “闭嘴!”   穆行蓦地站起来,两步跨到了穆巡面前,动作完全看不出他脚腕受了伤。   他比穆巡高了半个头,站在穆巡面前,穆巡下意识后退,结果脚在地板上绊了一下,摔坐了下去。   穆行面无表情往前挪了一步,正好踩到了穆巡撑在地上的手,穆巡疼得呲牙,他表情丝毫没有变化,居高临下地冷声开口。   “穆振升他跟穆成鸿一样!什么都不是!”   穆巡想把手取出来,可一用力更疼,他敢怒不敢言地抬头吼,“他们是——不管是什么,你觉得那些事让你难堪了,可现在都过去了,是你自己拽的不放!”   “难堪?”   穆行向来冷漠淡然的语调猝然有了温度,仿佛淬了冰一样,他碾着穆巡的脚说:“大少爷,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啊——”   “穆行。”   穆巡的叫声和门外江卓寒的声音一起响起。   穆行蓦然抬眼往门一瞥,片刻后终于松开了穆巡,说了句,“开门。”   穆巡护着手,想跟穆行打一架,可一对上穆行的眼睛就怂了,整了整衣服转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江卓寒和严淮,他开了门两人的视线都越过他往里看去,接着两人倏然收回视线警惕地看他。   警惕他干嘛,应该警惕穆行那个神经病!   穆巡回过头朝穆行一瞥,蓦然惊住。刚刚一脸凶狠的穆行现在一脸委屈的站在病房中间,手没地方扶,站不稳似的,局促地牵了牵嘴角,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人还有两副面孔,现在的穆行跟他认识的完全是两个人,现在演戏的都这么厉害的吗?   江卓寒目不斜视地走到穆行旁边,扶穆行坐回到病床上,穆行抓着他的手不开口也不放手。   他把穆行的手推下去,然后说:“不想说就别说,你的家事和我无关。”   穆行捏了捏空了的手,又沉默了,连带着整个病房里都沉默了。   江卓寒感觉这气氛有点压抑,他伸手往裤兜里掏了掏,掏出来一粒苗喻若给他的牛肉粒。   他也觉得拿不太出手地递给穆行说:“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我得回去了。”   一屋子人都看着江卓寒给穆行的那粒牛肉粒,这个探望礼实在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   不过穆行宝贝似的地捏在手里,“我明天就回去。”   “医生说至少休息一周。”   “我真的没事。”穆行肯定地说,但说完觉得没什么说服力,于是放低了要求,“动作戏可以让替身拍,补特写没有问题。”   “随你。要是严总同意,你爱回就回。”   江卓寒刚压下的怒气又冒上来,不想再跟穆行扯废话,把问题推给严淮,出了病房。   严淮猛不迭接了一个烫手山芋,视线来回地转了又转,无奈地说:“你们吵架拉我当什么垫背?”   他无奈完直接把问题丢回给穆行,“你爱回不回,别cue我,我可劝不了他。”   严淮确实劝不了江卓寒,他也不敢劝,最后看了眼穆巡,出门去对门口的小棠说:“你盯着点,我先走了。”   小棠连忙点了点头,这一晚她在一堆大佬中弱小又无助,谁的话都得听。   接着,严淮下楼追上江卓寒,准备和江卓寒一起回片场,但跟上去才看到江卓寒对面站着卢铃。   卢铃踩着高跟鞋,指尖夹着一根烟,随手抖了抖烟灰走向江卓寒。   江卓寒往后避了一步,轻咳了两声。她连忙说:“抱歉。”   卢铃灭了烟再过来,审视着江卓寒问:“江老师不喜欢抽烟吗?”   “我不抽烟。”   “是吗?那说明江老师没什么烦恼。”   江卓寒回瞥着卢铃问:“卢老师在这里等我,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卢铃终于收起审视的视线,漫不经心地开口,“我刚问了问同行,才知道原来江老师和穆行是二搭。”   “现在还有人知道这事,我挺意外。”江卓寒面上不动声色地回答。   卢铃笑了一声,“我也很意外,没想到还有一部被埋没的剧。江老师别多心,我只是好奇随便问问。江老师慢走。”   江卓寒多看了卢铃两眼,不觉得卢铃只是好奇,但也没多问。他和穆行二搭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过没有问也就没必要说罢了。   最后,卢铃目送江卓寒和严淮出了医院,然后又回去楼上病房。   医院没有单人病房,穆行的病房实际是双人的,不过因为他是明星,协调出了这一间给他一个人住。   卢铃出电梯去病房的路上,看到过道里站着一个年轻的男人,转头和她打了个照面,五官长得与穆行有几分相似,她特意以观察了两眼,然后走过去。   她到了病房门外时,顿了顿脚,她从来不是一个喜欢认输的人,既然穆行对自己不在乎,那就用穆行在乎的来谈。   “铃姐。”   小棠在病房外面的椅子坐着,见到卢铃过来连忙站起来,她要去病房告诉穆行,却被卢铃叫住,“没事,我自己进去。”   小棠不敢反对,只能让到一边让卢铃进去。   病房里只有穆行一个人,卢铃径直进去,随手把手门关上。   穆行坐在床上“磕CP”,卢铃进来他眼也不抬了说:“下次敲门。”   “抱歉,忘了。”卢铃立在床前双手抱胸,穆行没主动开口的意思,她早就习惯这态度,自顾地说,“穆行,之前说的商务,我让小棠给你定机票,明天下午出发。”   穆行终于放下手机,抬起视线看向卢铃,像是没听懂她的话。   卢铃继续说:“《水镇》你没有忘吧?你和江卓寒就是拍这部剧时认识的,对吧?”   《水镇》就是穆行和江卓寒3年前那部剧的名字。穆行听完面无表情,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轻瞥着卢铃。   卢铃往前走了一步,换了个好言相劝的语气继续。   “穆行,我是你的经纪人,我必须要为你的长远发展考虑,这一次商务你可以推,可是之后呢,以后呢?没有谁能永远在顶流的位置,如果你露面少了,粉丝就会慢慢忘记你。”   “你说完了?”穆行蓦地回了一句。   卢铃平时没少对穆行吼,穆行也从来都是面无表情地沉默,突然这一句她莫名心底一颤,感觉穆行今天有些不太一样。   穆行接着说:“除了现在这部剧,之后所有的通告我什么都不接了。”   “你说什么!”   卢铃下意识吼了一声,一时又回到平时的态度,“穆行,你是不是没听明白?你不接,你想干什么?等等——”   她忽然间明白了穆行的意思,“你难道是、想退圈?……呵!别忘了你的合同还在公司,你现在身上的各种合约,不是赔个几百千万就能走人的。”   穆行毫不在意似的,一点反应也没有。   卢铃是真的急了,她觉得穆行真的做得出来什么都不管,留一堆烂摊子给她。   她破釜沉舟般地一咬牙,“那江卓寒呢?你们之间有过一段吧?如果曝出他是同性恋,你也无所谓?”   穆行瞬间眼神一冷,卢铃还没来得及露出得逞的笑意,就被穆行这一眼吓得背后一寒。   在进来之前,她觉得抓住了穆行的弱点,可以再次掌控穆行了,现在似乎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穆行忽地站起来,居高临下朝卢铃一瞥,缓缓开口,“你既然去查我的过去,怎么不再往前查一查?”   卢铃此刻才真正感受到了穆行的冰冷,是一凑近真的会冷,她紧张地说:“什么意思?”   她看着穆行此时的表情,穆行要说他以前杀过人放过火她都信。   可是穆行什么也没说,坐回床上重新拿起手机。她当惯了安排穆行的那个,忽然有点反应不过来,愣在病房中间进也不敢,退又不甘。   这时病房的门打开,刚才她在走廊里遇到的年轻男人开门进来,冷冷地朝他看了一眼,然后对穆行恭敬地叫了一声,“小叔叔。”   卢铃莫名不已,她虽然是穆行的经纪人,也只大概知道穆行与父母关系非常不好,从来不回家,具体的家庭情况她完全不了解,此时看到穆行竟然有这么大个侄子有些惊讶。   穆行看向穆巡说:“穆巡,我可以帮你。”   穆巡警惕地敛下眉头,怀疑地看着穆行,“你帮我什么?”   “我可以跟你回去,那百分之十五的股份我也可以给你,我帮你把穆振升拉下来。”   穆巡眼神一惊,但立即又恢复过来,仍然怀疑地回,“你为什么帮我?”   “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   穆行笃定地直了直身,“我要正艺的绝对控股权。”   卢铃前面的对话听得云里雾里,但是穆行最后这句她听得很明白。   “正艺”就是她们公司的名字,虽然算不上圈里最大的公司,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小作坊,就算穆行这几年赚了不少,要绝对控股是不可能办到的。   可她面前两人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都一本正经,仿佛这不是什么大事般。   穆巡继续怀疑地说:“就这?”   卢铃惊呆了,什么叫就这?单位得用亿来标注,叫“就这”?   穆行也同样是“就这”的表情,完全没当回事地回答:“我也想看穆振升一无所有。”   这个理由穆巡倒是很容易就接受了,不过穆行顿了片刻又补了一句。   “穆振升害我失恋了3年,现在还要继续失下去。我不想再原地等了。”   卢铃动了动唇,她很想回一句“你失恋就要把公司买下来?什么逻辑?”   但她最终什么也没说,她突然想起了穆振升是谁,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第029章   江卓寒回片场蹭了严淮的车, 他开来的车就停在医院,正好可以留给穆行出院开。   他虽然说着不想知道,但回去的路上还是默默去搜索了穆振升一言难尽的家事, 找了好久才找到了一个完整“扒”穆振升的贴子。   穆振升的母亲当年是财团大小姐,看上了唱戏的穆成鸿,但穆成鸿不喜欢大小姐,被强取豪夺,被迫娶了大小姐。   后来, 大小姐生下穆振升再没生育,在穆振升10来岁时,领回来了一个干女儿, 和穆振升一起长大。   这个干女儿后来成了穆成鸿的——情人,据说还生过一个儿子。   这还不是最狗血的,最狗血的是大小姐气到病逝,然后穆振升强娶了干女儿。   不过这段不清楚, 因为穆振升公开的妻子是另一位,商业联姻,两人生了一对龙凤胎, 儿子就是穆巡。   江卓寒看到这里, “啪”地一下把手机拍到了脚上, 看向车窗外,捏了捏鼻梁。如果这些都是真的, 穆行应该就是那个干女儿生的儿子。   3年前他和穆行一起时,穆行从来没有提过家人,他猜过穆行和家人关系不太好,但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事。穆行要真是穆成鸿和情人的儿子,情人还曾经是原配的干女儿, 后来又成了儿媳。穆行在那个家里恐怕哪头都不讨好,会受到什么待遇可想而知。   他想起最开始认识穆行时,穆行就什么都会,比10多岁就跟单身老男人一起生活的他会过日子多了,做饭买菜收拾房间,没有一个地方像是豪门养尊处优的二代。   “寒寒,你看了?”   严淮突然出声,又叫了江卓寒最讨厌的称呼。江卓寒朝他瞪了一眼,这次倒是没发怒,回了一句莫名的话,“我刚还跟他提他父母了。”   “什么意思?”   “没什么。他跟你说过他家的事吗?”   “连你都没说的,他能告诉我?你想知道就问他呗。”   严淮随口回答,江卓寒却沉默了,好半晌才冒出了一句,“我没你那么缺德,他不愿说的事,我专门跑去揭人的伤疤。”   “你可真高尚!”   严淮嘴上调侃,余光朝江卓寒认真地瞟了瞟,他觉得江卓寒和穆行还真绝配,都是“你不想说我就不问”,活脱脱的活该错过!   他无奈的“啧”了两声,也什么都不说,心里默默地骂“都活该”。   回到片场时所有人都睡了,江卓寒不想吵醒别人没去帐篷,直接回房车睡了一觉。   第二天穆行不怕残废地回来,剧组也如常拍戏,至于穆行的戏份能用替身的就先用替身拍了。   江卓寒以为穆行是听了医生的话,至少要过一个星期才出院。   结果第三天一早,他出帐篷就看到杵着一根单手拐的穆行,直愣愣地站在帐篷外面。   “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江卓寒说着扫了眼穆行的脚,穆行穿着长裤看不到伤处。   “医生说可以不用住院。”穆行连忙提起手里拧的袋子往江卓寒面前递,“我在山下碰到有卖青枣的,刚从树上摘的。”   江卓寒没接那袋子青枣,回道:“没时间吃,让开。”   帐篷里不方便,这几天他都在房车里洗漱,但车开不进来,都停在公路那边,离得有段距离。   他绕过穆行,朝房车的方向走去,结果刚走没几步就听到一声闷响。他回头一瞥,穆行摔了。   山路不平,穆行的拐用得不熟练,江卓寒觉得他明明腿瘸还到处乱跑,摔了是活该,正想无视走人,穆行忽然叫了他一声。   “卓寒,我起不来。”   江卓寒眉头抖了抖,“你刚叫什么?”   穆行坐在地上,抬起头对着江卓寒,“你不许我叫师弟,我不想再叫江老师。”   “所以呢?”   江卓寒用眼神表示“准你叫名字了吗?”   穆行不满地说:“严总周导他们都叫你卓寒。”   “他们是他们,你要叫就、叫江哥。”   “我不叫。卓寒,扶我。”   江卓寒的眉头再次一抖,无视穆行转身走了。   穆行望着江卓寒的背影,拄着拐杖慢慢站起来,然后追上去。   等穆行一只脚挪到了江卓寒的车前时,江卓寒已经洗漱完了,准备去片场。   穆行拉住他的一只袖子,“你别生气了,我不是不爱惜自己身体,我以后会爱惜的。你看我都拄拐了,卓寒。”   袁航过来,没注意听穆行说了什么,就注意到穆行喊的这一声“卓寒”,怎么听都别扭。他不由得往江卓寒那边看去,果然他江哥何止是别扭,他觉得江卓寒想把穆行的嘴堵上。   江卓寒没法堵穆行的嘴,直接走了,穆行带着他买的青枣追上去,努力地向江卓寒“推销”。   到了片场,周导看到穆行表情变了好几变,上前问:“穆行,你怎么回来了?”   穆行没回答,朝江卓寒看去。周导看出了“他怎么回来了”需要江卓寒决定的意思。   江卓寒没接穆行的视线,顿了片刻说:“穆老师说他可以补特写镜头。”   他思忖了片刻又补充,“动作都让替身做吧,他只拍脸就行了。”   周导哼笑了一声,别有深意地看了看两人,对江卓寒说:“放心,不会把他弄残的。”   接着,穆行跟江卓寒一起上了妆,换了衣服。虽然穆行实际只耽误了一天,但要补的镜头还是挺多,原本剧组定的是下午拍完就回程,最后推到了明天。   江卓寒今天这一天拍得特别累,由于穆行下半身几乎不能做动作,需要他配合穆行拍特写时,就真的纯粹是他配合。好在没有夜戏,拍到天黑就下班了。   他吃完饭,洗了澡回到帐篷躺上床,就在他要睡着时,忽然有人进了帐篷。   “怎么了?”   江卓寒以为是袁航,闭着眼睛问了一句。   “我睡这里。”   听到穆行的声音,江卓寒蓦地睁开了眼,询问地盯着穆行。   穆行解释,“帐篷不够,本来是我跟你一起的。”   江卓寒也知道帐篷不够,很多都几人挤在一个帐篷,但这两天都是他一个人睡,他以为是主角的待遇,原来是他的“篷友”是穆行,因为穆行不在他才一个人独占了。   可帐篷里只有一张“床”,他本来还觉得挺宽,这会儿觉得完全没办法再睡下一个穆行。   穆行怔了一下,知趣地说:“我去车里睡。”   穆行房车的床在高处,就穆行的伤脚爬起来有些困难。江卓寒今天又实在是太累,不想挪地方,在穆行要出去时,他喊了一声。   “穆行。”   穆行回头,看到江卓寒往床里面挪出一半位置,他不由得勾了勾嘴角,走过去,小心地轻躺上去。   所谓的“床”其实都是充气的,睡上去有种不太踏实的感觉。   穆行把自己躺成了一具笔直的塑像,和江卓寒隔着十多公分的距离。江卓寒似乎没受他的影响,过了没一会儿呼吸就平稳下来。   帐篷里亮着一盏小夜灯,铺下来一层柔黄的微光,映着江卓寒的侧脸。   穆行的动作终于不再那么僵硬,他轻轻侧过身一手撑头,盯着江卓寒的睡颜。   江卓寒的脸属于耐看的那种,看一眼很帅,越看越帅。   穆行觉得这绝对不是他“情人眼里出西施”,是江卓寒真的越看越好看。他看着看着,不自觉伸手碰了碰江卓寒耳前的发梢,指尖不小心触到江卓寒的耳朵,他仿佛被什么烫了一下,手微微一抖,连忙收回来。   “师弟,晚安。”   穆行轻声说了一句,躺下去闭上了眼。   袁航是一个合格的助理,今天早上,江卓寒过了平时起床时间还没起床,他就去了江卓寒的帐篷叫人。   帐篷没门可敲,他只能在帐篷外面喊,“江哥?江哥你醒了吗?”   里面没有人回答,过了片刻他听到一阵窸窸窣窣后传来一声闷响,以为江卓寒摔了,连忙拉开帐篷钻进去,结果进去就愣在当场。   帐篷里,江卓寒土匪一样的姿势坐在床上,穆行摔在地上,满眼莫名地望向床上的江卓寒。   袁航这才想起来穆行回了剧组,和江卓寒睡一个帐篷,虽然他觉得剧组均出一个帐篷给穆行也不是办不到,但昨天是最后一晚,大概都不想麻烦。   只是眼前的情况,他实在不好脑补是发生了什么,只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去问穆行,“穆老师,你没事吧?”   穆行摇了下头,撑着床站起来,袁航连忙把旁边的拐递给他。穆行接到拐杖,看向江卓寒说:“我先出去了。”   江卓寒一言不发,等穆行出去后袁航好奇地凑过去问:“江哥,你们怎么了?”   江卓寒拢了拢衣服,下床,漫不经心地说:“没什么,穆老师可能被你吓得摔下去了。”   确实也没什么,只是他醒来发现睡在穆行怀里,还睡过了时间,一时不爽把穆行踢下床了。   袁航觉得江卓寒让他背了一口大黑锅,他才不信穆行是被他吓摔的,不过也明白不能多问。   于是,就这样又一天开始,上午补拍了几个镜头,下午全剧组就收拾回去了。   回去后,剧组又赶了几处外景,来来去去拍了大半个月终于又回到影视城。   江卓寒终于又能早起去跑步,不过大半个月没去,今天出门他就发现天气凉了。他跑完回房洗澡换衣服,然后出门。   袁航今天在楼下等他,他一个人出门,刚到电梯口穆行就过来,和他并排站在一起。   电梯门锃亮如镜,穆行笔挺地站直,望着电梯门里的江卓寒笑。   江卓寒往旁挪了挪,“你傻不傻!”   就算江卓寒挪了位置,穆行还是能看到,他藏着笑意回答,“不傻,我聪明。”   “叮”的一声,电梯来了。   江卓寒不理不承认傻的穆行,进了电梯,穆行随即跟进来,又和他并排站在一起。   这回四面八方都映了他们的身影,他无论转向哪边都能看到穆行盯着他。   穆行蓦地又笑了,“我就说我不傻。”   江卓寒“哼”了一声,用脚往旁踢了下穆行的脚,反正穆行伤已经好了,能踢了。穆行大有“你爱怎么踢就怎么踢”转眼看向他,他反而不踢了,挪到了电梯的角落。   穆行正要跟过去,手机突然响起来。他拿起来看到是个座机号码,顿时脸色一沉,眉头紧蹙,过了片刻还是接起来。   他没有出声,那头沉默了半晌后忽然开口。   “穆行,你母亲病重,她想见见你。”   穆行没有回答,那头的声音也没非要他说话,继续说下去。   “你与穆巡的小动作,我不生气。你母亲积怨一生,最后她这一点心愿,我希望你能成全她。”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穆行倏然挂了手机,他以为是穆振升被穆巡回去气到了,要来找他兴师问罪,要知道穆振升说这种事他就不接了。   他捏紧手机,发狠紧拧起眉头,却猛地对上了电梯门里江卓寒的双眼,他立即收起眼中的狠戾,闪过一丝慌乱,转头望向江卓寒的人。   叮——   电梯停下,门打开。江卓寒什么也没问,见穆行不动叫了声,“走了。”   穆行愣了一下才跟上去,一路亦步亦趋地走在江卓寒背后,到了车前各自上车。   江卓寒不知道刚才的电话里说了什么,不过猜到可能是穆家的人。他没问,知道穆行不想说。可他上车刚坐下,车门就又被拉开,穆行钻进他车里。   他朝穆行问:“你干什么?”   穆行太高,站在江卓寒面前,下意识垂下头,动了几次唇才说出口,“我、我,……刚才给我打电话的是穆振升,他说她快不行,要我去见她。”   江卓寒想了想才明白穆行说的“她”是指谁。   穆行顿了片刻,捏着拳又说:“我小时候她特别讨厌我,被她扔了3次。有一次她把我扔到菜市场外面,我从来没有去过那里,她一转身就不见,然后有两个人说帮我找她,结果却是人贩子。我被他们带着出了城,差点就卖掉了,不过又被穆振升找到了。那时我5岁。”   江卓寒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又一次被穆行的过去惊到了。   穆行忽然往前走了一步站到他跟前,仿佛为自己辩解般地说:“我都放下那些事了,我想重新开始,你不要讨厌我。”   江卓寒轻声回了一句,“穆行,你可以恨他们。”   穆行倏然瞳孔微缩,他心里筑了20几年的防线在江卓寒轻轻的一句话里崩塌了。   这些年他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恨,恨只会让他自己沉陷,没有人会在乎他恨不恨。   这是头一回有人说,他可以恨。   “师弟。”   穆行不自觉地抬起手,往江卓寒的耳边伸过去,却又不敢触上去。   他小心翼翼地说:“我想你抱我一下。”   江卓寒说不清心里什么地方疼了一下,对着穆行发红的双眼,他抓住了穆行伸到他耳边的手,然后站起来,抱住了穆行。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揽住穆行肩膀的手缓缓上移,最后落在穆行头上,轻轻地拍了两下。 第030章   回到影视城, 江卓寒如常拍了几天戏,穆行也没再提过穆家的事,他以为那天穆行电话里的事过去了。   结果一天下午, 一列同款的黑色轿车整齐一排停在了他们剧组外面,一行人从车上下来径直往里走,场务见了都不敢拦。   江卓寒正在和穆行对戏,天气凉了,但戏服还是有点厚, 他坐在一张矮桌边拿台本当房子,猛地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走进来,惊得他僵住了动作。   他看过去, 这些人穿着统一的黑西装,仿佛哪里来的暗黑组织,唯有最前面的一人衣着不同,像是暗黑组织的老大。   不过, 对方实际上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显得儒雅克制,头发梳得一丝不乱, 脸上带着从容的笑意, 笔直地站在屋中间。如果不刻意注意他眼角的细纹, 会觉得他不过才30多岁。   穆行见着那人的瞬间眉头倏然一沉,可见的怒意笔直向那人瞪过去。   江卓寒只前段时间在网上看了看穆振升的照片, 还是好多年前的,不太确定就是眼前的男人,但看到穆行的眼神他确定了。   他脚在桌下轻踢了踢穆行,意示他冷静。穆行看了看他,眼神果然缓和了一点。   “穆行, 找个地方,我们谈谈。”   穆振升开口,气定神闲,仿佛在场一切都由他主宰,周围一圈又一圈围观的人不存在。   穆行在桌上的手攥紧,瞪着穆振升咬牙切齿,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穆振升忽然给他旁边的一人一个眼色,意示把屋里的其他人清场,对方立即会意,转头问:“你们这里谁是负责人?”   刚有人要回答,穆行抢道:“不必,我没什么跟你好谈。滚!”   “穆行。”   穆振升脸上的从容染了怒意,但还是克制地说:“趁我现在还愿意跟你商量,不然绑你回去,你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你绑。又不是没绑过。”   穆行狠声说了一句,穆振升却忽然泄气,往前走到穆行面前,蹲下身堪称温柔地说:“我知道,你不愿意。可是她最后只想见见你,我唯一能办的也只有这一件事。穆行,看在她是你母亲的份上——”   “她扔了我的时候怎么不看在我是她儿子的份上!你们乱七八糟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谁问过我想不想出生吗?”   穆行打断穆振升怒吼出来,江卓寒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情绪外露过,他凑到穆行旁边,轻拍了下穆行的肩膀,视线看着穆振升。   “穆先生,这里是剧组,无关人员还请不要逗留,请你们出去。”   穆振升视线微转,看向江卓寒微微一笑,“你是江卓寒。我记得,3年前寄了一张滑雪比赛的门票给穆行,不过那时他、他父亲刚过世,没时间去,我就没把门票给他。”   江卓寒猝然一惊,朝穆行看过去,穆行触了一眼他的视线立即低下头去什么也没说,只是下意识抓了抓他的衣袖。   他就这样盯着穆行怔了半晌,冷不防地笑了一声,再次看向穆振升说:“抱歉,穆先生,如果你不肯走,我只能叫保安了。”   穆振升像是听了他的话,忽然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穆行,最后下圣旨般地说:“明天下午,我来接你。”   接着,刚气势汹汹进来的一群人就这样走了,周导赶来时人已经出了片场,他看了一圈最后问江卓寒,“怎么回事?那是谁呀?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江卓寒没回答周导的问题,而是说:“周导,今天下午我和穆行请假。”   他不等周导说同意,拽起穆行就往外面走。   周导还在想刚才的人是谁,见江卓寒和穆行走了才反应过来,男主跑了他怎么拍?   片场那么多人肯定有人认识穆振升,稍微搜一下大概都能猜到穆行和穆振声什么关系,大概明天所有人都会知道。   江卓寒倒不担心会有人说出去,就算说出去,穆振声也会压下来。他奇怪的是穆行对穆振声的态度。   穆振声就算是穆行亲大哥,最后和他妈在一起了,穆行对穆振声也不该是这种反应。他觉得穆行对穆振声不是厌恶,是痛恨中又带着恐惧,他担心穆振声在穆行小时候,曾做过什么伤害穆行的事。   “我、我——”   走到了没人的地方,穆行忽然开口,可开了头又说不下去。   江卓寒没接话,一路把他拉进车里,关上车门,两人柱子一样立在车里,头都快顶到车顶了却都一动不动。   “现在说吧。”江卓寒甩开穆行的手,淡然地问。   穆行沉下眼眸动了动唇,好半晌才开口,“我不知道说什么?”   “你没有收到我寄的门票吗?”   江卓寒的语气像是问“你早上有没有吃饭”,像他等的那半个月只是一顿错过的早餐。   穆行直直望着他,说不出多的话,只怔怔地点了下头。   然后,车里沉默了。   好半晌,江卓寒骂了一句,“傻逼。”   “对不起。”   穆行接着话道歉,但江卓寒没理他的道歉,深吸了一口气换了个话题问:“你去看她吗?”   这个问题穆行不想回答,他说不去穆振升也会绑他去,就像3年前一样。   3年前穆成鸿要死了,也说想见见他,穆振升就千里迢迢找来,强行把他带去。   “如果你要去,我陪你。”   江卓寒忽然认真地看着穆行,语气温柔又坚定。穆行仿佛冰天雪地抓住了一缕阳光,他伸出一只手碰了碰江卓寒的指尖,然后一下抱住了江卓寒,脸埋进江卓寒的脖颈间。   江卓寒直直站着任穆行抱,过了片刻感觉脖子滑过一道温热的水痕,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回抱住了穆行的腰,用力扣住。   许久之后,江卓寒腿都要站麻了,他拍了两下穆行的腰,“够了没有,我累了。”   “啊?哦。”穆行的嘴一张一闭,不舍地放开了江卓寒。   江卓寒推开穆行,转身去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正要喝时,穆行按住他的手,“天凉了,别喝冰的。”   “你管太多。”江卓寒不满地回,但穆行还是把他的冷藏矿泉水拿走了,然后给他泡了一壶菊花茶。   他无语地喝着茶说:“我都跟周导请假了,下午去哪儿?”   穆行坐到他面前,满脸茫然地和他大眼瞪小眼,最终还是他决定,“算了,回酒店睡觉。”   “啊——”   穆行顿时受到了惊吓,瞪圆双眼,脸可见地红起来。   江卓寒眉头一蹙,“我是说睡觉,躺床上睡觉——不对,你脑子想什么呢!做梦吧你!”   “嗯,我经常做。”穆行一本正经地回答。   江卓寒眉头蓦地蹙得更深了,感觉这天没法聊,他桌下踢了穆行一脚,“去开车。”   他们在江卓寒的房车上,拍戏期间刘锋不知去了哪里,穆行听话地去开车,江卓寒给袁航发了条信息,然后他们就回了酒店。   这会儿平时蹲点的狗仔粉丝都不在,他们轻松地下车上楼,到了房门口时两人都蓦地停住,四目相对。   穆行问:“你,要回房间了吗?”   “不然?”江卓寒反问。   穆行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个理由,“我房间里有、有个、大冰箱,你要看吗?”   江卓寒眉头一抖,忍着笑问:“是吗?有多大?我看看。”   于是,江卓寒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进穆行的房间,去看穆行的——大冰箱。   穆行房间的格局和江卓寒那边差不多,冰箱在客厅里,和江卓寒房间的一模一样,实在没什么好看的。他随手开了冰箱门,只准备随便扫一眼,结果门一打开他就愣住了。   穆行的冰箱里竟然没有饮料,没有水果,塞了满满一冰箱各种食材炖料。   江卓寒忍不住问:“你是天天在房间里给自己加餐吗?”   他说着转头去找锅,酒店是没有厨房的,他找了一圈看到了三只电饭锅。   “你坐下。”穆行把江卓寒摁到沙发上,关好冰箱门,然后去打开了一只电饭锅,从里面盛出来一碗炖的汤。   江卓寒再次被惊到,这人还真天天在房间加餐。   穆行解释说:“我回来后没事做,本来煮好想给你送去,但是怕你生气。”   江卓寒看着穆行端到他面前的那碗烫,还冒着热气,他接过来,拿起勺子尝了一口,温度刚好,汤很鲜很香。   “怎么样?”穆行期待地问。   江卓寒看了面前仿佛有尾巴要摇起来的人,回了句,“练得不错。”   “我现在会做好几种菜系了,下次做给你吃。”   穆行说得漫不经心,却满眼都仿佛在说“快说你要吃”。   江卓寒偏不说,他拿出手机拍了手里的汤,然后直接发了出去。   配文:你们男神的业余爱好@穆行STAR   江卓寒纯粹是被穆行这天天炖汤的娱乐方式乐到了,忍不住想发一发,没想别的。但他发出去后,“星河汉汉”CP粉,盯着他的穆行唯粉全都要疯了。   星河汉汉超话里,在江卓寒发完几分钟后就沸腾了。   【天呐天呐!我就来摸个鱼就被糖给我砸死了!谁来告诉我汉汉他这是要干什么?那碗汤是星煮的吗?】   【汉汉就是想秀一下而已,你们的男神煮汤给我,你们都没有!啧!臭情侣】   【为什么就一碗汤?汉汉露的手还穿着戏服,汤不会是道具吧?】   【怎么还有把糖按回去的,你看背景,沙发茶几地毯,剧组哪有这种装饰,这肯定是在房间里。】   【姐妹们快把图放大,茶几上有星的脸,他又笑了!!!!】   【我去!是真的!碗的对面,茶几映出了星的脸!他们到底在干嘛,这个时间不应该在剧组拍戏嘛!为什么在房间喝汤?】   【是不是汉汉生病?所以星在照顾他?】   【不会吧,汉汉身体很好,天天晨跑,比我们自律百倍。】   【你们有糖不磕,咒什么汉汉生病!就不能刚do完,星给汉汉补身体嘛!】   在就CP粉兴奋磕糖的中间,忽然插进来一条异样的评论。   【某影帝是不是脑浆抽了,这也发出来!星星你那双绝美的手不是给男人做饭的,个傻玩意儿,被人溜了都不知道!】   【我竟然被唯粉姐姐甜到了!星星那双绝美的手就是给汉汉做饭的,你有本事叫他别做啊!】   ……   穆振升用平板看下属发来的资料,不由地蹙了下眉,“这些都是什么?”   下属回答,“是小少爷和江先生的CP超话,就是认为他们是一对儿的一群人聚在一起的地方。您说要他们一起所有的资料,所以我全都找来了。”   “算了。查一查江卓寒的个人经历,全部。”   “是。”   下属回完就退出去,穆振升放下平板,摘了眼镜捏了捏鼻梁,接着他的手机铃声响了,他接起来放在耳边。   “先生,岑小姐她、走了。”   穆振升听完一动不动,手机从他手中滑落了。 第031章   江卓寒吃饱就犯困, 他本来要回房间的,结果发现他穿的是戏服,房卡在他自己的衣服里, 根本没带回来。   想到这里他奇怪地看了眼穆行,穆行跟他一样穿的戏服,怎么就带着房卡?   “怎么了?”   穆行发现他的视线问道,他瞥开了眼说:“我房卡没带回来,借你浴室洗个澡。”   穆行惊喜地眉头一挑, 随即双眼都弯下来,面面俱到地说:“我给你拿衣服,毛巾在镜子下面的柜子, 有新的。”   他说着往卧室进去,走了一半又突兀地停下,回头问江卓寒,“要内裤吗?”   “不然?你要我不穿吗?”江卓寒大方地回答, 反倒是穆行脸红了。   穆行一溜烟跑进了卧室,翻箱倒柜找了一套他的睡衣,穿过的那种, 至于内裤他实在没好意思拿他穿过的。   然后他抱着出去, 塞给江卓寒, “睡衣没有新的。”   江卓寒什么都没说,接过衣服就去了浴室, 等他洗完穿好衣服擦头发时,穆行敲门进来,把他的戏服和假发收起来。   “明天拿去还给剧组。”   江卓寒只看了一眼就继续擦头发,穆行在生活上的习惯不像对外的什么都不在乎,也不像养尊处优长大的富二代, 反而带着那种普通平凡的烟火气,在他知道穆行的家庭情况前,他一直以为带大穆行的是位有些洁癖的固执老人家。   比如菜一定要熟了吃,天凉不能喝冰的,睡觉不能对着空调吹,衣服不能乱扔。   他实在想不到穆行这些老人习惯哪里来的,擦完头发把毛巾故意往架子上一扔,看到穆行蹙着眉头去收拾,他拍拍手出去了。   穆行的房间也收拾得很整洁,江卓寒微服私访似的到处转了一圈,最后在穆行的书桌前坐下来。   桌上全是关于表演的书,除此外就是《不枉》的原著和剧本,还有一本密密麻麻写了半本的笔记。   他随手翻开笔记,从一笔一划写下来的每个字感受到了穆行的认真。   穆行开始时的表现确实不太行,全凭着一腔感情在演。大约那次他们吵架之后,穆行就开始进步了,经过这段时间现在与刚开始判若两人,他还以为穆行开窍了,原来这世上谁也不是天才。   就像经常有人说他有天赋,入行3年比科班演员演技都强,实际上不过是他比别人付出了更多的努力而已,每个角色在进组前他就把剧本看了一遍又一遍,甚至为了了解角色,真的去街头流浪,去体验饥寒交迫濒死的孤独感。   穆行收拾完也洗了个澡,他故意没去先拿衣服,此时围了条浴巾进去卧室,结果江卓寒在他床上睡着了。   想到前两天他们赶夜戏,大概是缺了好几天的觉。他一时不知该失望还是庆幸,拉过被子盖到江卓寒身上,然后看到桌上翻开的笔记本。   他过去看了眼,发现江卓寒在最后画了只长得像草丛的狗,虽然那只狗看着不像狗,但他觉得像他。   于是,穆顶流拍了这只像他的狗,也发了出去,配文:你们影帝画得真棒[棒] [棒] [棒]@江卓寒。   穆行发完去穿了衣服轻轻爬上床,再坐到江卓寒旁边,靠着床头盯着江卓寒的睡颜,下午的阳光从窗帘后偷溜进来,在地板上散了一层温暖的光,仿佛时间静止在此刻。   过了许久,穆行才终于动了,他拿起手机点进星河汉汉超话,果然超话里前所未有的热闹,他和江卓寒今天发的内容被无数次截图放一起。   【今天是什么日子,谁告诉我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已经不想上班了,有姐妹组团去探班吗?我要去领喜糖!】   【你们男神,你们影帝,你们品,细细品。甜吗?牙都甜掉了!】   【你们不好奇汉汉画的是什么吗?这画得实在太棒,我都不敢认。】   【哈哈!楼上姐妹,画的当然是星啦!回去翻“可爱如你”,不说有多像,那简直是一模一样。】   穆行翻到这里惊了惊,连忙回去翻江卓寒之前发的那张他和狗的合照,果然发现江卓寒的画和那条狗真的很神似。   他不禁笑了,放下手机躺下去。   江卓寒背对着他,他不敢放肆地抱上去,只能悄悄贴近,近得江卓寒离他只有一条缝隙。他僵硬地收着手深怕碰到江卓寒,又克制不住想要接近,脸离着江卓寒的后背不过一指的距离,他呼出的热气都能回到他脸上。江卓寒隐藏在衣服下的背骨弧线若隐若现,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他不由自主地微微一仰头,就吻在了江卓寒肩下的蝴蝶骨上,似乎比吻到唇还要胸口发烫。   他僵着这个动作半晌,然后狠狠地吸了口气,翻过身躺平,努力克制体内乱蹿的躁动。   这时,江卓寒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他被吓得从床上弹起来。   江卓寒听到熟悉的铃声,闭着眼伸手去床头柜摸手机,摸半天没摸到终于睁开眼,看到陌生的房间才想起他睡在了穆行这儿。   他怔了片刻坐起来,穆行就把他手机递到了他面前。   “严总。”   江卓寒看了眼手机屏幕上严淮的名字,猜严淮可能是问穆行的事。   他接起来说:“有事?”   “你们哪儿去了?下午来的那是穆振升?”   “嗯,你问这干嘛?”   “剧组都传遍了,我不能问问?”   “你在哪儿?”   “外面,跟老周吃饭。”   “地址发我。”   江卓寒简短说完就挂了手机,然后下床,“借身衣服给我,我要出去。”   穆行想说他也要去,但没说出口,默默地去给江卓寒找衣服。   他和江卓寒身高只差了4厘米,衣服却比江卓寒大了一号,他翻了半天都没找出来合适的。   江卓寒不耐烦地说:“随便给我一件,我又不是你,出门还要做造型。”   “我没有。”穆行不承认。   江卓寒不跟他废话,自己上手在衣柜里随便拿了一套,当即准备换衣服,只是刚掀了衣角突然僵住,他看向穆行,“你想看啊?”   穆行喉结一滚,诚实地点头。   江卓寒一哼,“不给,出去。”   穆行不舍地出去了,还贴心地把门也带上。   江卓寒也不懂肉眼看起来穆行就比他高个头顶,但穆行的衣服在他身上就是显得大一圈,所以他专门拿了一套运动风卫衣,以为穿上看不出来。   结果上身他就发现果然还是大一圈,但他懒得再换,把袖子往上一撩,就出去。   “我走了。”   江卓寒看了眼杵成一根柱子的穆行,随口告别。   “等等。”   穆行下意识叫住江卓寒,等江卓寒回头看过来他有没了话说,难得江卓寒耐心地等了他半晌,他终于想出来一句,“你手机忘了。”   江卓寒连忙摸衣兜,果然忘了,回去卧室把手机带上,再次说:“走了。”   “师弟!”   穆行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江卓寒顿住脚步,这次没有回头,穆行走到他背后,从后面伸手抱住了他的肩膀,低下头在他耳边轻声低问:“你还会回来吗?”   江卓寒胸口微微起伏,沉默了片刻后掰开穆行的手,回头对穆行一笑,“我不回来要去哪儿?”   他说完就走了。   穆行望着他走出了门,最后门关上,顷刻房间里又只剩下了一片寂静,没有江卓寒的寂静。   他想知道的是今天这个维护他,温柔安慰他的江卓寒,还会不会回来。   江卓寒收到严淮发来的定位,狠狠地蹙了下眉头,他扣上卫衣的帽子,把脸挡得只剩下眼睛和鼻子,在一家路边的小店角落里找到了严淮和周导。   他走过去对墙坐下才往下帽子,然后说:“闷死我了,想不到有一天我会担心走街上被人认出来,严淮你要赔我的自由!”   “你摸摸良心说,让你失去自由的是我吗?没你这样——咳,我们十几年兄弟白做了,要自由去找那谁要去!”   严淮说完,周导接道,“别咳了,今天全剧组都知道了!反正明天会传成什么样,我也拦不住了。”   江卓寒喝了一口店里的苦荞茶,“无所谓,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对面两人都挑起眉头,用“你心真大”的眼睛看着他。   严淮说:“你俩的事能无所谓,可穆行他那边能无所谓?那可是穆振升,全球百富榜上的人!”   江卓寒又喝了一口茶,没有回话。严淮又说:“穆行他到底和穆振升怎么了?穆振升怎么亲自来了?穆行他,没事吧?”   “没事。”江卓寒只答了最后一个问题,他不想背着别人说别人不愿提的事。然后又提醒道,“你们也当什么都不知道,别去问他了。”   严淮不赞同地说:“是呗,你俩真是一家人,一个什么也不说,一个什么也不问。嘴长来是干什么?吃饭接吻说话!不是用来好看的。”   “你跟我上什么火?”江卓寒的语调也沉下来。   严淮回,“我看你们俩傻逼不爽!”   “行了行了!”周导连忙劝道,“别人的家事,你们外人就别掺和了。”   严淮立即转头冲周导吼,“我是外人,他是吗?你问他把自己当外人了吗?你都敢跟穆振升杠了,想过得罪他你会怎么样了吗?然后呢?你把人得罪了,你又傻兮兮在这儿让我们别问,等着看你被穆振升大卸八块,你是不是就爽了!”   江卓寒一口喝完了面前杯子里的茶,把杯子狠狠放桌上一放,然后说:“我就是爽了,怎么样!有钱了不起嘛!”   周导盯着江卓寒觉得他像是上头了般,说道:“卓寒,你喝茶喝醉了吗?”   江卓寒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平静下来说:“周导,我和穆行要请几天假。”   “请几天?你们干嘛去呀?”   “我也不确定要几天,最多一个星期应该能回来。”   江卓寒说完这句就起身出去。   这里离酒店不远,他是走着过来的,但不想就这么回去,于是漫无目的地乱走,为了避免被认出来,他都往没人的地方走,最后逛了一大圈才走回了酒店。   到了酒店外面他打电话给袁航,让袁航把他房卡拿过来。   然而,就他放下帽子打电话的半分钟,酒店外蹲点的粉丝有人认出了他,拿手机对他一顿拍。面对这种场面他还是很不适应,连忙转身进了酒店。   袁航赶来时江卓寒在电梯间等他,他拿着房卡过去,先是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江卓寒,确定江卓寒的一身都不是自己的,最后视线定在江卓寒脚上,穿的竟然是酒店的拖鞋。   他忍不住好奇问:“江哥,你没带房卡下午是去哪儿了?”   “穆行房间。”江卓寒坦然承认。   袁航顿觉自己失职,“那你怎么不打电话叫我拿房卡回来?”   江卓寒瞥了袁航一眼,接过房卡,“你可以走了。我明天不去剧组,你和齐锋放假几天。”   “啊?你要去哪儿?我们不一起去?”   “不用。”   江卓寒说完就进了电梯。   同时,穆行又在房间里炖汤,他准备煮个排骨浓汤面给江卓寒当夜宵,汤炖到一半时有人敲门,他立即嘴角上扬跑去开门。   “卓——”   他只喊了一个字就看到门外的人,不是江卓寒,是穆振声。   穆振升冷眼盯着他,命令地说:“跟我走。”   穆行眉头一凛,看向了穆振升身后的几个保镖,立即退回去要把门关上,但受过专业训练的保镖倏然上前把门挡住,然后他被推进房间,在狭小的门厅里,四五个人将他按住,往他脖子上打了一支镇定剂,接着失去了意识。   江卓寒出电梯时,旁边的一部电梯门正好关上。他没有在意地走到房门前,朝穆行的房间看了一眼,最后还是去敲了门,但半天都没有人回应。   竟然出去了?   江卓寒对着门哼了哼,然后回了房间,他无所事事把房间每个角落都转了一遍,连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收拾了一遍,最后还是拿出手机给穆行打电话。   响了很久都没人接,直到要自动挂断时,终于通了。   “穆行?”   “我是穆振升。”   江卓寒顿时笔直地站起来,握紧手机敛了敛神,回道:“穆行呢?”   “睡着了。”   江卓寒不信这个“睡着”是真睡着了,他冷静了片刻问:“你要带他去哪里?”   “回家。”穆振升说完顿了顿又说道,“剧组的事会有人来替他处理。”   意思是穆行不会再回来了。   江卓寒没忍住脱口而出,“你凭什么替他决定?他成年了,即使他父母也没权利替他决定任务事!”   穆振升毫不在意地一笑,“我凭什么,你要是想知道可以来见识一下。”   江卓寒蓦地又握紧了手机,笃定回答道,“好。”   他又听穆振升笑了一声,接着手机挂断,隔了一会儿他就收到穆行手机发给他的信息,一个地址。 第032章   江卓寒做了最坏的打算, 他收到机票就订了机票,不能能订到最早的也是隔天上午。他趁这时间查了地址周围的逃跑路线,警局位置和电话, 还在上飞机前给严淮发了信息,说要是他没及时联系就报警。   然而,他偏偏忘了查天气,出发前他在过秋天,下飞机仿佛一下回到了夏天, 落地时差不多中午了,正是热的时候。   他没带行李,脱了外套, 戴上墨镜和帽子就闷头往机场外走。   机场出口路边都是层层叠叠接机的人,他低着头谁也不看,却忽然听到有人喊他。   “师弟。”   穆行看到江卓寒立即跑过去,但他实在过于显眼, 即使遮得只剩眼睛还是好几条视线看过来,满是探究。   他目不斜视冲到江卓寒面前,抓起江卓寒的手就往外跑。两人腿都长, 即使有人反应过来“这好像是谁”, 也已经来不及追上去了。   江卓寒被穆行塞进车的副驾呼了口气, 他摘了墨镜和帽子,看向旁边驾驶座的穆行。   他把最坏的情况都想了一遍, 结果穆行一点事没有,还能一个人跑到机场来,瞬间感觉自己白搭了。   他无语了半晌,最后只问:“你怎么知道我几点到?”   穆行启动车子,开出去后才说:“我不知道, 穆振升说你给我打过电话,说你会来,我从最早的一班航班起就在这里等了。”   江卓寒不禁回,“你不会打电话问我吗?”穆行开着车,车走了很长一段才余光往江卓寒那瞥了瞥,“我怕……你不来。”   江卓寒一时无语,愣了片刻后问:“要是我不来,你一直在这里等吗?”   穆行眉头一敛,正好前面红绿灯,他停下车,转头认真地看着江卓寒说:“我就去找你,我不会再等了。”   江卓寒回了他一个“还没傻到家”的眼神。   红灯结束,穆行转回去继续开车,之后的路两人都一直沉默,直到穆行把车停下来。   江卓寒往外看出去,是一片老旧的楼房小区,不像是全球百富榜上的人会住的地方。   穆行先下车,绕到副驾给他开了车门,“到了,这是我爷爷家。”   爷爷?   江卓寒有些疑惑,那个八卦贴上没有提过穆行的爷爷,他不知道穆行爷爷是干什么的,又为什么会住在这里。   不过他也没多问,上车跟穆行往旁边的楼梯爬上去。   房子年岁有点久了,楼梯间里到处是破损,光线不足,路灯却不亮。   江卓寒四处打量,脚下没注意在□□上踢了一下,猝不及防往前扑去。穆行走在他前面,回身一把接住了他,只是反应有点过度,将他整个人都抱住了。   这时楼上正好有人下楼,看到两个男人在黑黢黢的楼梯间抱一起,鄙夷地哼了一声,错过他们走了。   穆行这才问:“怎么样?踢到脚了?”   他说着要蹲下去看江卓寒的脚,被江卓寒一脚踢开。   “□□没我脚硬,走了。”   “哦。”   穆行听话地回了一声,自然地抓住了江卓寒的手,走在前面领路。   江卓寒看向被穆行拉住的手,最终没有挣开,直到走到门前穆行一只手摸钥匙,摸了半天也没摸出来,他不禁说:“你先放手!”   穆行像是这才想起自己有两只手,看了看他牵了两层楼的那只手,不舍地放开,拿出钥匙开了门,领江卓寒进去。   房子不大,两室一厅,那种上世纪的老房子,客厅很小,摆着一张古旧的木沙发,一张厚重的实木茶几,对面正对电视柜。   柜上还是那种带了个“大后脑勺”的老式电视机,江卓寒好多年没见过这种电视机了,好奇走过去摸了摸。   “这个电视机可能坏了,好多年没有开过了。”   穆行开口解说,江卓寒借机问:“你以前住这里吗?”   “嗯,住过。”穆行回了一句就跳过这个话题,“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到,一早煮了粥热着,你饿了吗?”   “也行。”江卓寒早餐在酒店随便吃了点,确实饿了,穆行立即去厨房端粥。   他趁机四下打量了一圈,屋里的家具都摆放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但有一股长年没人住的木味,应该是没有人住,穆行才打扫过的。   接着,穆行把粥端出来,没有餐桌就直接放到了茶几上,还有两盘小菜,十分家常。   江卓寒坐到沙发上,穆行搬了只小板凳坐到他旁边,然后给他盛了粥,再递过来筷子。   他接到手里恍然像是回到了年少时,那时他和他爸也是住在这样的老房子,每天他放学回家就和他爸围着茶几,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   穆行见他不动,用拳头捅了下他撑着手的膝盖,“吃饭,卓寒。”   江卓寒回过神说:“看到你,我想起了我爸。”   穆行的眉头狠狠一沉,“我像你爸?”要江卓寒真把他当“爸”,他能直接一头撞死。   “少占我便宜!我爸没你啰嗦。”   江卓寒横了穆行一眼,顿了顿又接着说,“他也没你会做饭,他做饭很难吃。那时天天吃咸菜下饭,酱油泡饭,要是那时我吃好点一定能再长高几厘米。”   他说完也觉得好笑,笑了笑又说:“他还经常袜子凑不成一对,还是我建议他全买一样颜色的,才没有总穿不是一又的袜子。别人家的父母都操心孩子成绩不好,可他总一放假就带我去滑雪,没钱的时候把烟都戒了,省下来钱带我去。他比我更爱雪山!”   “下次——”   穆行转身面对着江卓寒,认真又小心地开口,“下次我陪你去。”   江卓寒看着穆行愣了片刻,忽然笑了,“我才不想听什么下次,人生哪有什么下次。”   “那这一次。”   “你还吃不吃,要凉了。”   江卓寒端起碗吃饭,穆行却没动,自顾地说下去。   “小时候我经常挨打,每次挨完我就逃到这里来。爷爷他是个很喜欢唠叨的人,不喜欢吃菜他要说,吃多了他要说,吃少了也要说。他还教我唱戏,我不喜欢,但他说我唱得好。他还带我钓鱼,每次钓完回来就给我做鱼。他出门就爱骑个自行车,戴个草帽,还不给我戴,说男孩子就应该晒黑一点,那时我——很白,没有晒过太阳。后来晒黑了,他说我变丑了,唱不了花旦了。”   江卓寒听到钓鱼,突然想起他车里的那套渔杆,“袁航把渔杆还给你的吗?”   “什么渔杆?”穆行反问。   江卓寒想了下那天的情况,袁航可能没机会还,那渔杆应该还在他车里。   他说:“回去拿给你。”   “嗯。”穆行也不追问到底是什么,他把小板凳往江卓寒脚边挪了挪,给江卓寒夹菜,趁机贴了贴江卓寒露在外面的小腿,江卓寒直接用膝盖撞了他一下。   他们就这样吃完,穆行洗碗的时候突然有人来敲门,江卓寒不知道是谁,直接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60多岁的男人,一脸慈爱恭敬地看着他。   “您是江先生吧?”   江卓寒奇怪地看了对方一眼,对方介绍道:“您可以叫我老程,是穆先生让我来接您和小少爷的。”   江卓寒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仿佛回到封建社会的感觉让他很不适,他下意识问:“接我们去哪儿?”   “岑小姐的葬礼。”   江卓寒想到了“岑小姐”是谁,穆行这时走出来,看了眼老程拒绝道:“我说会去就不会跑,不用你来盯着我。”   老程并不生气,拧起来两个纸袋递过来,“这是先生为你们准备的衣服。”   穆行没接,“不必了,出去。”   老程只得退出去,穆行一下把门关上。   参加葬礼一般都会穿黑色,尤其是穆家这种更加讲究,所以特地给他们带了衣服。   江卓寒的衣服大多黑白灰,这次正好穿的黑色,参加葬礼还算合适。   他不由地看向穆行,穆行年轻,定位就是青春时尚,所以穆行私下大多的衣服都是休闲运动外加颜色鲜亮的。就像现在,湖蓝的棒球,浅色牛仔裤,像要出街拍照。但穆行没有要换的意思,大概这里也没有可换的衣服。   穆行确实打算就这样去,他转身对江卓寒问:“你要和我一起去吗?不想去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江卓寒觉得穆行去了没那么容易回来,回道:“穆先生邀请过我了。”   “你不用在意他。他虽然是个垃圾,但不会对无关的人怎么样,你放心。”   “是吗?那你记得告诉严淮,他怕穆振升封杀我,还跟我呛火。”   穆行眉头一挑,用“他还敢跟你吵架”的眼神看着江卓寒。   江卓寒不满地说:“你别一脸我老欺负他!碗洗完了没有?什么时候出发?”   “洗完了,你说什么时候走?”   于是,两人出发,还是开的之前的车,江卓寒这才注意到车也上了年纪,挺便宜的那种代步车,开到海边山间的别墅区,就显得非常格格不入。   不过穆行一路长驱直入,最后车开进一扇铁艺大门。   江卓寒在进门后就看到了挽联花圈,一般很少会有人在家宅里办葬礼,他有些意外。   穆行随意把车停在路边,接客的宾仪就过来先打量他们的车,接着打量起了下车的穆行,有些嫌弃地递了一个本子给穆行签名登记。   穆行没接,等江卓寒走过来就径直往里去。   宾仪还想叫住穆行,旁边一人拦住他小声提醒,“那是穆董的亲弟弟,呃……那位的亲儿子。”   “什么?”宾仪惊得瞪大了双眼,“那他怎么穿成那样?”   “关系很复杂,一言难尽,总之你当没看见就行了。”   宾仪好奇地再看过去,穆行已经进了宅子。   宅子其实不只一栋楼,更像一个庄园,除了主宅还有侧楼,灵堂就设在一栋侧楼里。   不过穆行没去灵堂,他带江卓寒走进宅子,径直上了主宅的二楼。   江卓寒发现一路上几乎都没人,诺大的宅很冷清,整个葬礼都很冷清。   “小少爷。”   刚才去接他们的老程突然冒出来,停在穆行面前说:“先生和太太他们都在后厅。”   穆行立即转了方向,作势要走又停下来,他觉得不应该让江卓寒跟着他跑来跑去,于是说:“卓寒,你要这里休息等我吗?”   江卓寒的眼珠转了一圈,宅子里静得有些让人不舒服,他回道:“别了吧。”   “那走吧。”穆行下意识拉了下江卓寒的手,但只碰了一下又放开,然后和江卓寒并肩走在一起。   后厅稍微人多了几个,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江卓寒和穆行走进去时,有人朝他们看来,但只瞟了一眼,谁也没和穆行打招呼,像是根本不认识一般。   穆行也目不斜视,径直到走到最里面隔室,那里的沙发上坐着好几人。   江卓寒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中间的穆振升,旁边是一个美艳的妇人,在他们对面的是年轻的一男一女,男的就是上去医院见过的穆巡。   他猜这应该就是穆振升一家,只是穆振升的妻子能接受穆振升的情人,还在家里办葬礼?   穆振升看到穆行,先是对穆行的衣着蹙眉,然后质问:“老程,衣服你没送到吗?”   老程低下头,不敢回话。   “穆振升。”   穆行直接了当地开口,“既然穆巡没用了,我也可以跟你谈。我可以把股份给你,我的条件还是正艺,另外——”   穆振升审视地朝穆行看来。   穆行说下去,“——从此穆家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你们谁再死了,也不必通知我,我不会再回来。”   穆巡没忍住接话,“艹,你说谁没用!要不是——”   他没说完,穆振升轻轻对他一瞥,他立即噤声。   穆振升再次望向穆巡,“你为什么一定要正艺?”   穆行果断回答,“与你无关。”   穆振升一声轻笑,“与我无关?我可以不同意。”   “你可以不同意,我也可以把股份卖给别人。”穆行毫不示弱,威胁地看着穆振升,“如果我卖五折,我相信会有很多人抢。”   “穆行,你疯——”   穆巡又忍不住开口,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价值百亿,还卖五折,当是散场卖菜?   但他只看了个口,不用穆振升瞪他,他就自觉闭了嘴。   穆振升不动声色,片刻后同意道:“我答应你,条件是你去给她守一晚灵。”   他说完静静地看着穆行。   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隔间外面的人都假装不经意里往里看,偷偷打量穆行,以为穆行会动手和穆振升打起来。那传出去可就是豪门圈里今年最大的笑话,有很多人都很乐意看到穆振升被人打了,况且还是当了他爸和他情人的女人的儿子打的。   尤其是穆巡,他又期待又害怕,想象穆振升被穆行像揍他那样踩在地上,他暗暗地兴奋了。   然而,过了半晌,穆行淡然地同意道:“不要食言。”   穆振升意外地挑了下眉,他感觉穆行好像变了,不再像以前一样横冲直撞,也不像以前张牙舞爪地对着每一个人。   他不由地把目光转向江卓寒,然后说:“江先生要是觉得累,可以去房间里休息。”   穆行立即往江卓寒身前一挡,警觉地瞪着穆振升,“不必。”   穆振升觉得好笑,直接笑出了声,“我只是让他休息,还能吃了他?”   江卓寒推开了穆行说:“没事,你去吧。”   “可是——”   “哪来那么多可是,你要我跟你去守灵吗?”   穆行果然摇头,然后说:“你小心点,有事给我打电话。”   “你真的啰嗦。”江卓寒回了一句,老程走到他面前伸出手。   “江先生,这边请。”   江卓寒跟着老程走了,边走边打量宅子,最后老程把到带到了另一栋侧楼的一个房间。   老程说:“这是小少爷以前的房间。”   江卓寒听了有一丝好奇,他推开门进去,里面挺宽敞,没有他想象中那种阴暗窒息。他走进去,老程也跟进去,一一向他介绍房间的格局,衣帽间,浴室都齐全。   他看了一圈,最后目光定在房间墙上挂的一条鞭子上,像是用过了度显得破旧,暗沉的斑点让他感觉像是沾过血,穆行离家时不到20岁,少年房间挂这种东西实在很奇怪。   他不禁问:“为什么会有鞭子?”   老程犹豫了片刻回答:“小少爷小时候,老穆先生经常带他去学戏,但是小少爷学不好,老穆先生就会打他。”   “用鞭子?”江卓寒蓦然眉头紧蹙,穆行来之前才说过小时候挨打,他小时候也挨过打,顶多是他爸用扫把衣架之类的揍他,下起死手来好几天身上都是印子,他以为小时候挨的打再惨也不会差太多。   可是他从来没有挨过鞭子,想不出鞭子抽身上的感觉,正常也不会有人拿鞭子抽自己孩子,又不是陆振华。   老程点了下头,“小少爷也是倔,每次挨打就硬扛,也不知道哭一哭,哭一哭大人总会心软的。”   江卓寒没注意撞到了柜子,上面的装饰掉下地,发出一声重响。老程连忙捡起来,他盯着墙上的鞭子又问:“为什么会把这挂在他房间里?”   “是小少爷自己挂的,后来老穆先生不带小少爷去戏园了,就还给了穆先生。小少爷就把鞭子挂在墙上了,也没说为什么。”   江卓寒听着“还给穆先生”这话很奇怪,正要问时,穆振升忽然走进来。   并看到穆振升不意外,穆振升把他单独叫到这里来,肯定是有话想跟他说,又不想穆行听到。   穆振升看了老程一眼,老程会意地离开了房间,然后他坐到房间的沙发上,从容不迫地直言问道。   “你爱穆行吗?” 第033章   江卓寒被这个问题问愣住了, 无论是问题本身,还是穆振升问出来,他惊奇地审视着穆振升, “和你有关系?”   穆振升并不生气,朋友聊天般地继续说:“我了解了一下你的过去,我以为以你的成长环境,不会和穆行牵扯在一起。你了解穆行吗?”   “穆先生分不清‘了解’和‘调查’的意思,可以查一查词典。”   “穆行现在话变多了, 看来是你的功劳。”   江卓寒对穆振升这要跟他“你来我往”的态度没耐性,他直言地说:“穆先生你要说什么还是直说吧。”   “江卓寒,你不必对我这么大的敌意。我承认我调查你, 我只是好奇你怎么改变了穆行。”   江卓寒对着穆振升哂笑,他觉得穆振升有些可笑到难以理解,穆振升却自己往下说下去。   “穆行从一出生就生长在一个满是恨意的环境里,他母亲, 也就是岑晨,曾经是我母亲带回家的孤儿,本来当成女儿养的。可是有一天她跟我父亲在一起了。   我父亲, 穆成鸿他恨我母亲, 可他把恨隐藏在心里, 平时装得冷漠清高,等到某一天, 他将自己的恨报复到身边每一个人身上。那时岑晨才成年,我们青梅竹马,他却引诱她成了他的情人,把我母亲气病。   大约我也遗传了他这方面的基因,和他很像, 从此只要穆成鸿不能如愿,我什么都做。”   穆振升微微抬眼,镜片反了下光,江卓寒没看清他此时的眼神。   接着他继续说:“穆行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出生,与他血缘最亲近的人,相互憎恨折磨。他从小就像一只小斗兽,对靠近的人呲起獠牙,和谁都不亲近,可是他却亲近你。”   江卓寒这回终于看清了穆振升的眼神,像是在疑惑穆行会亲近他,他不屑地说:“穆先生,你懂感情是需要相互的吗?”   穆振升思忖了片刻,“当年我母亲去世时,故意把手中的股份留给我和我父亲各一半,想让我们斗到两败俱伤。我父亲死的时候也学我母亲,故意把他手中的股份留给了穆行,想让穆行替他继续和我斗。”   说到这里穆振升笑了一声,“可惜穆行完全不在乎这些东西,他直接跑了。那时我才发现,穆行跟我和穆成鸿都不一样,所以我希望他跟我,别像我和穆成鸿一样。”   江卓寒猛然震惊地瞪眼看着穆振升,这个“别像我和穆成鸿”指向太明显了。   穆振升看向他承认,“你没猜错,我才是穆行的父亲。”   这一瞬间,江卓寒怒到了极致,他从来没有这么生过气,穆振升怎么能刚说过穆行出生在一个满是恨意的环境里,又这么平淡地说出这句话?   他心安理得地以父亲自居,明知道穆行生长在这样的环境,却冷眼旁观,或许还自己也踩了一脚。   他仿佛喉咙被什么堵住一样,快要窒息了,而穆振升像是终于找到了倾诉对象,还继续往下说。   “也不知道他到底像谁,从小就狠,对自己狠。那时穆成鸿找了个借口,带他去戏园里学戏,然后找理由打他,拿鞭子抽。一开始他还哭,后来不哭了,他偷偷往穆成鸿抽他的鞭子上摁钉子,被打得差点死了,穆成鸿才发现钉子,被他吓到了,就把他送回来,再没带他去过戏园,也再没打过他。”   “穆振升!”   江卓寒脱口而出,倏地冲上去,不管这是不是百富上的豪门,不管这是不是在穆家的地盘,他一拳揍在穆振升脸上,打掉了穆振升的眼镜。   他怒道,“你不配说是他父亲!不配叫他为你们任何人守灵!”   他忍不住想穆行往鞭子上插钉子的情形,穆行那根本不是什么对自己狠,不是为了想吓穆成鸿好不再挨打。   那是穆行想自己被打死!   他不知道穆行那时几岁,但能让一个孩子做出这种举动,绝对不是挨几下鞭子的事。   江卓寒打完站直起来,穆振升被他打懵了,抹着嘴角的血迹望着他一动不动,可能还从来没有挨过拳头。   他不再理穆振升,转身就走,穆振升大概有无数办法对付他,但这一拳他只觉得打得不够。   “等等。”   穆振升突然叫住他,站起来往门口走了两步,“之前老程说穆行打电话问3年前门票的事,我不知道你们那时发生了什么,但是那张门票和留言,是我没有给他,他不知道。希望你以后能让他开心点。”   江卓寒动作僵了僵,还是什么也没说,走出了房间。   他绕了好久才找到了灵堂,里面只有穆行一个人,坐在灵前的蒲团上背对着门。他怔怔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走进去。   穆行发现江卓寒进来,连忙转身起来,“你怎么来了。”   江卓寒倏地抓住他的手说:“走。”   “怎么了?”   “别守了,你想和正艺解约,我们再想办法。”   穆行的视线忽然沉下去,“穆振升给你说了什么?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江卓寒对上穆行的视线,穆行眼神认真地直视他小心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恶心?”   “胡说。”   江卓寒蓦地伸过去抱住穆行,握紧了穆行的肩膀,“你这么帅,迷倒了那么多小姑娘,对自己有点信心。”   “你不会嫌弃我吗?”   穆行抬起手,想抱住江卓寒,又不敢抱,像是手上粘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怕弄脏了江卓寒。   江卓寒忽然放开穆行,看了眼穆行那小心翼翼不安的眼神,笑道:“你要是别自己怂了就跑,想要怎么直接说出来,大概我会少嫌弃一点。”   穆行捏紧了在半空中僵了半晌的手,往棺材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垂下视线去,低声地开口。   “你知道,知道其实我不是穆成鸿的儿子了是不是?……当初她做了穆成鸿的情人,又与穆振升搅在一起。我出生之后,他们没有人愿意看到我。   一开始我跟着她,她倒是没虐待我,只是无视我,从来不会跟我说话,还扔了我3次,每次穆振升把我找回来,又塞到她身边。   后来,穆成鸿说要教我唱戏,我以为终于有人愿意理我了,高兴地跟着他去。结果他教是教我了,但我只要一开始他就说我学不好,然后用鞭子抽我,后来我就不敢开口了。”   说到这里穆行停下来,抬头看着江卓寒,忍不住去抓江卓寒的手,委屈地说:“我不是什么都不说,是我怕我说错了,你就走了。”   江卓寒又想起那条鞭子,看着穆行仿佛下一刻就能掉出一滴泪的眼睛,努力笑了一下,“你看严淮坑我那么多回,我走了吗?”   穆行怔怔地望着他,像是不信他的话,他不禁一手掐住了穆行的下巴,狠狠捏到变形,“傻子,从头到尾逃走的人都是你。”   穆行蓦然呆滞,直盯着江卓寒半晌,下沉的眉头终于松开,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认真叫了一声,“江卓寒。”   “干什么?”   穆行又叫了一声,“卓寒。”   “你够了。”   “师弟。”   江卓寒一掌盖在穆行脸上把人推开,穆行又凑过来盯着他说:“你真好。”   “废话,我当然好了,不然怎么可能随便捡流浪狗。”   穆行想了半晌,才明白他就是那只流浪狗,于是,“汪。”   “你就叫吧你,以后都别说话了。”江卓寒不想理穆行的傻样。   穆行非常听话地点头,“汪汪。”   江卓寒意识到穆行真的能一直跟他“汪”下去,连忙说:“你还是说人话吧,我宣布你已经成精了。”   “汪汪。”   “说人话。”   穆行傻傻一笑,“卓寒师弟。”   “称呼还带升级的啊?”   “那卓寒哥哥。”   这个称呼,江卓寒猛然心脏一颤,怀疑是不是打开了穆行的什么开关。   穆行举着他被8000万粉丝称作“一眼深情”的眼睛对着他,“你不喜欢叫哥哥吗?那叫弟弟?”   “你还是叫师弟吧。”   江卓寒终于松口,穆行得逞地一笑,然后拍了拍衣服说:“师弟,走吧。”   江卓寒一愣,“去哪儿?”   “不是你说不守了吗?”穆行反问。   江卓寒猛然想起来,但被这一岔,他刚刚满腔的愤怒散得差不多了,脑子也清醒下来,他严肃地对穆行问:“你不要正艺了?”   “我本来是想直接买下来的,只要能收购到百分之三十六的股份,我就是最大股东。但是我担心穆振升以后会给我使绊子,才来和他讲谈条件的。师弟不想理他,那就随便他,我有师弟我不怕。”   江卓寒发现穆行真的突然话多了,不只说得多了,废话也多了。   他虽然不懂这一块,但穆振升能一直在百富的排行上,绝对不是因为生意稳赚不赔,穆行要跟他斗恐怕不容易。   但是,他也没什么好怕。   于是,两人就这么走了。   走去宅子大门的路上,江卓寒其实有些担心穆振升的保镖会突然冲上来抓他,虽然他只打了一拳,但穆振升要告他,他至少也要被拘留几天。这都还好,怕的是穆振升要搞点私刑,他可能就真人没了。   不过他们走到了车旁边,都没有人理会他们,直到穆行打开车门要上车时,老程忽然跑过来。   “小少爷,先生让我交给你。”   穆行接过老程递来的文件夹,打开看了一眼,是正艺的股权转让书,他奇怪地看了眼老程。   老程苦口婆心地劝,“先生给你的,你就收下吧。”   穆行点头,“你告诉他股份我也会还给他。”   老程劝道:“先生没说,在你名下,你何必还。”   “我恶心。”   穆行回了这三个字,就上了车,然后开走了。   老程看着那辆老旧的车开出去,觉得大约这世上没几个人能有穆行这样的洒脱,那些股份算下来上百亿,他却开着快要报废的车说不要就不要。   穆行又带江卓寒回了那套小房子,他们都没带行李,房子里什么也没有,于是两人又去了商场买东西。   他们故意去了一家看起来很冷清的商场,两人戴着口罩进去,也没想怎么逛,就买点必须的衣物就走,所以随便进了一家店,打算买齐一身换洗的衣服。   这是一家自助购物的大众休闲品牌,从内到外,只要能穿上身的都有卖。   江卓寒走到男装区,目光一转,随意地拿起两件衣服裤子就说:“可以了。”   穆行看了眼江卓寒手里仿佛老汉衫的上衣,和型号都对不上的裤子,他把人拦住,“太丑,我选。”   江卓寒不满意了,“我身材好,穿什么都不丑!”   穆行不由得又直盯着他,视线从上到下,确实哪里都好,于是说:“我穿着丑。”   “那这件?”江卓寒又随手拿了一件。   穆行终于忍不住说:“师弟,你的衣服都是谁买的?回去给他加工资。”   江卓寒一愣,发现穆行真的不一样了。他轻哼一声,一脚往穆行的鞋上踩去,给他的白鞋踩了个脚印,旁边突然响起一声压制的惊呼。   两人连忙回去,看到和他们隔着一个货架的后面有两个年轻的姑娘,本来小声地说着什么,但看到他们顿时震惊地瞪大了眼,张着嘴要说话却半天没说出来。   江卓寒举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两人立即点头,克制地捂着嘴,连连地点头。   然后江卓寒随意地拿了两套衣服就走,穆行连忙追上去,“师弟,型号错了。”   “就你麻烦。”   “错了不能穿。”   “穿得进去就行了,你讲究什么!”   “行吧,你高兴。”   ……   后面的话听不见了,货架后的两个姑娘兴奋得直跺脚。   其中一个说:“还以为只是两个普通帅哥!那是他们吧?”   另一个说:“是,绝对!星那双眼睛太好认了。”   “他们不是在剧组拍戏吗?怎么在这里啊!”   “管那么多!磕呀!他们要是没在一起我直播吃键盘!”   “这有什么好赌,不如赌他们今晚做几次!星真的跟镜头前完全不一样,生动可爱的大型奶狗啊!”   “等等,师弟是什么称呼?《不枉》也没这个称呼啊?”   “管那么多,反正是小情侣的情趣——他们走……没走,那是内、裤、区!”   “卧槽!我裂开了!好想拍啊!”   “还是算了吧,到时忍不住发出去,对他们影响太不好了。”   “也是,那走近一点,等会我们去买同款。”   “姐姐,那是男士的。”   “我买来收藏!”   江卓寒觉得穆行一起出来,实在太憋屈了,跟做贼似的,他以最快的速度买完,离开了商场,回到车里才松了口气。   回去时天已经黑了,穆行用外卖买了菜,他们先先后洗了个澡,洗完菜就送到了。   穆行做饭,江卓寒就在客厅悠闲地刷手机。来的时候江卓寒全身神经都在紧张,现在却像度假,他一直在沙发上躺到穆行把饭做好。   四菜一汤,都是家常菜,仍然是在茶几吃的。吃完之后江卓寒想到了睡觉,才去看卧室。   房子有两个卧室,但其中一个里面满是杂物,连床都只有一个小小的折叠床,看着像是他睡上去就会塌。   穆行收拾完厨房出来,看到江卓寒站在卧室的门口若有所思,他走过去主动说:“我睡沙发。”   江卓寒回头看了眼客厅的木沙发,硬不说,还不够长,穆行睡上去有点委屈。   他思忖半晌最后说:“睡的时候腿可以搭到扶手上,不然容易腿麻。”   穆行听着江卓寒的话,委屈地回了声,“汪。”结果江卓寒不理他。   第二天,穆行真的腿麻了,半天都没缓过来,江卓寒起床从卧室出来时看到他僵住不动,走到沙发前低头看着他一笑。   “师弟,不要!”   江卓寒不听,伸出一根手指在穆行的膝盖上戳了一下,然后说:“穆老师,早。”   穆行忍着酸爽,回道:“早,早上你想吃什么?”   “我下楼去买,昨天看到楼下有早茶铺,难得来一次。”   江卓寒趁着穆行腿动不了,直接出门了。穆行咬着牙等脚麻过去,刚洗漱完江卓寒就回来了。   “楼下的大爷不认识我,这感觉可真让人怀恋。”江卓寒随口一说。   穆行怔着不动看了他半晌,他戳了一下穆行的肩膀,“发什么愣!吃,给我吃光。”   江卓寒是真觉得难得来一趟南方,把能买的都买了一遍。   穆行吃到撑才终于吃完,然后他拉住江卓寒认真地说:“师弟,跟我回一趟霍城。”   江卓寒想到那份老程给的文件夹,没有多问,思忖了片刻最后点头。接着出门时,他才知道穆行已经把机票都订好了。   他们走的时候把房子再次存封起来,打车去的机场,这回走了VIP通道,没再遇到别的人,直接进了候机室。   两人坐在两把挨着的椅子上,各自刷着手机,没有说话,也不显得尴尬。   穆行余光偷往江卓寒那边瞥了一眼,然后又点开了星河汉汉超话。   超话里有人发现江卓寒那天在酒店楼下被拍穿的衣服,穆行曾经穿过,对上那天下午的汤,CP粉们纷纷怀疑——   【汉汉穿的绝对是星的衣服,明显大了一号,他们那天一定do了!】   穆行不由地又偷瞟了江卓寒一眼,正好提醒他们登机。江卓寒放下手机起来,发现穆行怪异的表情,问道:“你看什么这种表情?”   穆行吓得手机掉到了腿上,“没什么,走吧。”   他连忙捡起手机起身,站到江卓寒旁边,明明有大片的空位他非要挤着江卓寒,肩膀撞一撞,胳膊贴一贴,两人并排着往登机通道走去。 第034章   快2个月没回过霍城, 江卓寒下飞机第一感觉是冷,从最南方回来温度一下降了快20度,他抱着胳膊说:“温差也太大了。”   穆行把他去时的外套拿给他, 他才想起来他还有外套,连忙穿上出了机场。   江卓寒没叫人来接,还想要去哪里打车,结果走出去就有车在等他们。他看了眼接他们的人,不像是穆行工作室的人。   对方上前走到他们面前, 对穆行伸出了手,“穆先生,你好。”   “你好。”穆行和对方握了下手, “走吧。”   江卓寒跟着穆行上车,开车的是司机,那人坐到了副驾,他和穆行坐在后面。   车开出去后, 穆行介绍道:“他是曾律师,过来处理正艺的事。”   江卓寒知道穆行回霍城要做什么了,只是意外穆行昨天一直跟他在一起, 什么时候联系的律师。   路上穆行和曾律师一直在讨论正艺的事, 穆行完全不像他听得云里雾里, 他不禁感叹果然环境能成就一个人,无论穆行从小过得如何, 在穆家耳濡目染还是学到了不少东西。   到了正艺娱乐的楼下,穆行停下来问江卓寒,“师弟,要跟我一起上去吗?”   江卓寒觉得他和穆行一起出现很不合适,拒绝道:“不去。”   “那叫司机先送你回家。”   江卓寒想了想, “不了,我去逛逛,你完了给我打电话。”   “好。”   完了打电话就表示江卓寒要等了他。穆行猝然一笑,伸手抱了抱江卓寒,其实他更想亲一下的,但是不敢。   等江卓寒反应过来前,他就先下了车,和曾律师一起上楼。   曾律师全名曾恪启,业内排行前几的人,是穆振升的法律顾问,穆行没傻到因为是穆振升拒绝。   此时,正艺内部气氛压抑,从半个月前公司内就传鸿升集团要收购他们公司,在职的员工一面觉得搭上鸿升的大船说不定一飞冲天,一面又担心内部发生大的变动会失业。   公司的两个前台坐在一起小声地讨论。   “听说今天鸿升的人要过来,不会真的被收购了吧?”   “谁知道,如果鸿升足够大方,老板会不卖吗?”   “也对,老板那么势利。不过以后我们也是鸿升旗下的了,说出去多牛逼!”   “你不奇怪吗?鸿升那么大集团,为什么要收购我们这小公司?”   “是挺奇怪的,要进军影视行业,也没必要非要收购我们公司,他们就是资本,要搞个影视公司多容易。”   “是不是穆振升看上了我们公司的谁呀?所以——”   “穆振声可是百富榜上最帅的男人,我们公司有谁能让他看上?”   “穆行!”   “不能吧,他喜欢男的?”   “不是,穆行回来了。”   两人连忙坐直往大门方向看去,穆行和曾恪启走进来。   一人奇怪地问:“穆行不是在拍戏吗?怎么突然回来了。那个男的谁呀?”   另一人回答,“穆行不会就是鸿升的人吧?都姓穆。所以才非要买正艺。”   “不会吧?这几年天天赶场也没见他怎么样啊,不至于等到现在。”   “说不定他是穆振升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刚找回去。”   穆行没有听见前台的议论,他径直走进去,看到他的人都投来疑惑的眼神,不过并没有人上来问他“怎么回来了”。   他走到总裁办公室,外面的秘书看到穆行有些奇怪,上前询问。   穆行站在前面没有出声,后面的曾恪启说道:“我们是鸿升集团的。”   秘书震惊了片刻,反应过来连忙去敲了总裁办公室的门,接着请他们进去。   总裁姓艾,看到进来的人是穆行,也震惊地瞪了瞪眼,不过他表现得没秘书那么明显。   几人一起在沙发坐下后,艾总谈笑般的语气说:“穆行,想不到你姓穆,是鸿升的那个穆。”   “我不是来跟你聊天的。”穆行一点不想讨论他的姓,一句话结束了这个话题,艾总被噎得哽住了喉咙。   曾恪启蓦地把文件夹拿出来,一叠资料摆在了茶几上,“我们已经收购了正艺娱乐百分之三十六的股份,现在是正艺娱乐最大的股东。”   艾总疑惑地盯着穆行,“你们到底什么意思?”   穆行如常没语调地回答,“我只要我的合同,和公司影视投资的业务。”   艾总再次震惊,“就这?”   穆行回答,“就这,从正艺分割出来成立新的公司,清算后正艺还是你的,新公司与你也没有关系。”   艾总怔了片刻终于松了口气,这半个月穆振升收购公司股份大张旗鼓,在强大的资本之下他根本无力回击,本来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现在可以说是最不痛不痒的结果。   他忽然又好奇地问:“穆振升是你什么人?”   穆行直接站起身,“既然你没意见,后续的事曾律师会详细和你们谈,我希望尽快有结果。”   他说完就准备走,但动了下脚又突然停住,回头对艾总说:“我不想再看见卢铃,我应该有这个权利吧?”   穆行只是正常地陈述,艾总猛然对上他的视线却感觉被威胁了,连忙点头,“有权利。”   接着,艾总就看到穆行莫名地掀起嘴角笑了一下,走出了他的办公室。他认识穆行3年,今天彻底推翻了以前对穆行的印象,根本不是沉默寡言任人宰割的大型犬,而是蛰伏在他身边的狼,还好得罪穆行的是卢铃不是他。   穆行走过诺大的办公区,两边的人都探究地往他身上看。他仿如没有发现,脚步不自觉轻快起来,几乎是跑出了办公室,急急按下电梯,在等电梯时给江卓寒打电话。   江卓寒说要逛逛,其实还没走出大楼车库,因为他没想好要去哪里。他莫名其妙在大众中混了个脸熟,现在去哪里都不方便了,正不爽的时候穆行的电话打来了,接起来就听到穆行的声音。   “师弟,你在哪儿?”   “你这么快?”   “交给曾律师了。你在哪里?”   “楼下,B1车库出口。”   “我马上来。”   江卓寒就听穆行急急地说了这一句,手机挂断,他莫名地伫在原地,过了片刻才放下手机回头往里看去。   电梯离他在的地方有点远,车库里深暗曲折,他看过去仿佛离了很远,但是穆行来得很快,他刚分清了电梯在的方向,穆行就从里面跑着出来,看到他不自觉加快脚步,冲到他面前一把抱住了他。   “师弟,我终于做完了一件一直在想的事。”   江卓寒被撞得后退了一步半,他用力推开勒得他难受的穆行说:“知道了,恭喜。”   穆行眼带得意地问:“你不问我是什么事吗?”   “不是翻身做主人了吗?”江卓寒随口回答。   “不是的。”   “那是什么?”   穆行盯着江卓寒,笑意在眼角漫延,像是将他以前省下来的“笑”要一次用光。江卓寒快要被他笑烦了,他才说:“我要保密,等完成了你就知道了。”   “得了吧。”江卓寒大概能猜到是什么,没非要穆行说出来,然后说,“不逛了,回家。”   “我送你。”穆行立即接话,说完就给曾恪启打个电话,过了没两分钟刚才来时的车就开过来。   江卓寒盯着停在面前的车,还是上去了。   司机把他送到了楼底下,正要下车时,穆行想跟又不敢跟地叫住他,“师弟,你要回去了吗?”   “那不然?”江卓寒回头看着穆行。   穆行的眼神瞬间暗下去,最后说:“嗯,那再见。”   江卓寒冷不防说:“你要是有空去做个饭的话,可——”   “我有空。”   穆行不等江卓寒说完,然后急忙下车,像是怕江卓寒反悔。   江卓寒先对司机说了声谢谢再才下车,带穆行上楼。   房子一个多月没有透气,他进屋首先就是去开窗,等开完回头发现穆行还在门口愣着,“你愣什么?”   穆行像是头回进了紫禁城的小土包,被这一喊回过了神,连忙小心地穿上江卓寒给他拿的拖鞋,四处打量地走进去,看了一圈最后视线定在江卓寒脸上。   “我第一次来师弟家。”   江卓寒听到这话,不禁想起穆行还给他的那把钥匙,一时没有接话。   穆行恍然发现江卓寒愣住了,连忙问:“怎么了?”   “没什么。”江卓寒不想再提,换了个话题,“冰箱里没菜,你用外卖买。”   他说完往客厅转去,穆行下意识拉住他的胳膊,小心地说:“师弟,你生气了吗?我、我不知道我哪里说错了。”   “那你慢慢想。”   江卓寒瞅了穆行一眼把手抽走,走到客厅又说:“别想得忘了做饭!”   说完像他才是客人般潇洒坐下,穆行就在他身后转悠,他没有关注。   过了没多久外卖送菜的来了,穆行拿到菜又欲言又止地站在他后面,最后还是默默地去了厨房。   他们回来时已经快12点,等穆行做好已经1点多了。   江卓寒听到厨房抽油烟机的声音停了,走去餐厅,靠着门框看着摆菜的穆行,还蹙着眉头像是没想通。   他问道:“好了吗?”   穆行立即回道:“可以吃了。”   于是,江卓寒自觉地走过去坐下,拿起筷子,穆行坐到他旁边欲说还休似的看着他。他随手夹了一筷子菜放进穆行碗里说:“穆老师,辛苦了。”   “你不生气了吗?”穆行欣喜地一笑。   “我又不是气球,生什么气?吃饭了。”   穆行忐忑了半天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又开始了不停给江卓寒夹菜。   江卓寒嫌弃地把碗挪开,“够了。”   穆行把夹到半空的菜放回自己碗里,“你给我夹。”   “幼不幼稚?”   “幼稚,师弟给我夹。”   “就不。”江卓寒不理穆行,自己吃起来。   穆行缓缓地把碗推到江卓寒那边,用“你不给我夹菜我就不吃”的眼神看着他,江卓寒回了一个“那就别吃”的笑意。   “师弟。”   穆行直直地盯着江卓寒,盯得江卓寒像被一只讨食的狗缠上了。   江卓寒瞪了他一眼,夹了一截葱过去,“行了,吃吧。”   穆行不喜欢吃葱,但江卓寒夹给他,他忍着吃了,吃得脸都皱到了一起。   江卓寒笑起来,“你傻不傻?”   “不傻。”   两人就这样吃完了这顿饭,穆行非常自觉地去洗碗,收拾餐桌,把所有东西都按照他的习惯重新摆放了一遍。   收拾到最后时,他发现厨房置物架下面垫脚的是他两年前出的第一张唱片。   他捡起满是灰尘的唱片,说不出来是什么心情,最后又把唱片放下去继续垫脚。   穆行收拾完后出去,江卓寒在客厅里刚好接到一个电话。   “二师兄?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穆行听到“二师兄”这个称呼,耳朵都竖起来,他以为他是江卓寒唯一的“师哥”,结果除他之外还有至少2个?   他故作正常地走过去,江卓寒拿着手机坐在沙发上,他就坐到江卓寒旁边。   江卓寒斜过视线瞥了瞥他,挪开了一点距离继续说:“你已经到霍城了吗?”   手机那头的人回答,“我昨天就来了,跟人谈点事,突然想起你了,你现在是在跟那个穆行拍戏吗?我老婆可喜欢他了,天天让我找你向他的签名。”   “我几天休息,也刚回霍城。”   “那正好出来坐坐?”   “行啊,什么时候?”   “就现在?我刚谈完,明天就得走了。”   江卓寒顿了一下,果断回答:“没问题,定个地方。”   “我在经贸中心这边,你看哪里,你定。”   “那我定了发定位给你,等会见。”   江卓寒说完放下手机,转眼发现穆行盯着他的眼神都直了,他问道:“你看什么?”   “你要出去吗?”穆行努力表现得不那么明显。   江卓寒回答,“我以前的队友。”   这已经算得上是解释了,穆行没被说服,还是说:“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江卓寒想起队友老婆要穆行签名,他向来喜欢成全别人追星,同意地点头,“走吧。”   “真的?”穆行惊喜得不敢确信。   “不去算了。”   “要去。”   两人就一起出门,江卓寒两年前买了一辆车,大多数时候都停在车库闲置,今天难得地开出来。   他怕队友不熟悉路线,所有选了离对方近的地方,就在经贸中心附近的一家楼顶咖啡厅,来往的人少,省得被人认出来。   他们到时队友已经在里面了,江卓寒订的是一个靠着窗边的隔间。   江卓寒走过去队友就开口,“真没想到,你转了行连口味都变了,以后是不是不能在大排档撸串了?”   队友名叫朱一响,一般都喊他“二师兄”,是江卓寒在队里关系最好的队友。   看到朱一响的瞬间,江卓寒仿佛又回到了雪山上,他不自觉笑起来,“可不,以后只能关起门来撸串了。”   朱一响听得拍腿大笑,注意到江卓寒旁边的穆行,好奇地问:“这位是?感觉有点眼熟,我们是不是见过?”   “你老婆偶像。”江卓寒随口接道。   朱一响恍然大悟,一下站起来变成追星的粉丝,激动地双手伸到穆行面前,“你好你好!能不能给我签个名,我老婆特别喜欢你。”   穆行朝江卓寒看了一眼,江卓寒不满地说:“二师兄,你够了,怎么见我没这么热情?”   朱一响直接表示,“我老婆又不喜欢你。”   “了不起。”江卓寒坐到了位置上。   穆行和朱一响握了一下手问道:“他为什么叫你二师兄?”   朱一响立即不屑,“因为我姓朱了,肤浅!”   穆行暗自地笑了一下,然后说:“你要签名签哪里?”   朱一响想起来,但摸了半天没摸到能签的东西,于是跑去前台要了纸笔回来,让穆行签完,又问“能不能全影”,穆行十分配合地同意了。   江卓寒惊讶穆行的变化,虽然朱一响不是穆行粉丝,但绝对是穆行第一个态度这么配合的。   朱一响终于追星结束坐回了位置,穆行也默默地挨江卓寒坐下。   江卓寒没在意穆行坐哪儿,朱一响坐下来就不自觉想起了当年。   “当年多爽啊,啥都不用想!不知不觉都已经过去好几年了,上次见面,还是3年前世界联赛那会儿。老实说我真没想到,会在那里见到你。”   江卓寒回答,“有什么没想到的,我会去很奇怪吗?”   “也不是奇怪。”朱一响叹了口气,“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再回去雪山上面了,那时你爸他——”   他说到这里突兀顿住,抱歉地看了江卓寒一眼,没再说下去。   “都过去了。”江卓寒不在意地回了一句。   朱一响也揭过这个话题,打量着他问:“那、那时你的那个朋友来了吗?你们怎么样了?比赛结束急着走了,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声,你什么时候走的?”   江卓寒不自觉视线垂到了桌上,只回了最后一个问题,“忘了,可能一个星期,还是10天。”   朱一响又感叹,“你说吧,这人跟人就是奇怪,当年那么多人喜欢你,过个情人节排队跟你表白,你硬一个没看上。结果呢,你竟然转头去追一个放你那么大鸽子的人!”   “那不——”   江卓寒刚开口,朱一响就打断他,“你别否认,那个三生石你去了吧?”   朱一响说得特别肯定,江卓寒要反驳他还不许,继续说下去。   “我跟我老婆也去了,谁知道那么远,要翻两个山头,又遇到下雪,我们半路就准备回去。结果就看到你冒着雪上山去了,那么大雪我真佩服你,我老婆当时说你等的那个朋友,绝对就是你喜欢的人。我说那种不心疼你的渣渣就扔了吧,你也是,受了伤还冒雪去,我当时追都追不上你。”   “你想太多,我只是去看风景而已。”   江卓寒矢口否认,朱一响显然不信,但也没非要他承认。   只在穆行深陷进去,仿佛朱一响的话是一个无尽的深渊,他不由得直直盯着江卓寒,好几次动了动唇,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江卓寒无视穆行,和朱一响接着瞎扯。   朱一响突然想起来又问:“对了,那个李琛还有找过你吗?”   江卓寒一愣,然后说:“他找我干嘛,他跟我又没什么关系。”   “也是,不提他了。这几年当明星感觉怎么样?”   “我不是明星,我是演员。”   “有什么差别嘛?”   “差别可大了。”   两人又瞎扯起来,一直到晚上吃了晚饭,送朱一响去了酒店才结束。   江卓寒开车送的朱一响,到了酒店他趁着没人送朱一响进了酒店,要走进朱一响叫住他问:“你跟穆行,你们是不是——”   “不是。只是最近发生了一些事……算了,没什么,走了。”   江卓寒走出去,穆行站在车门外,他过去说:“我送你回去?”   穆行沉默地上车,他听到朱一响说3年前江卓寒在雪山等他的事,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把话说出口,等江卓寒也上车,他转身面对着江卓寒,认真地说道。   “师弟,对不起!我、我那时不应该说那样模棱两可的话,不该逃跑,一直都你——”   “穆行。”   江卓寒打断穆行,同样转身直视着穆行,“确实是你不应该,你可以等在原地一步也不动,但你不该后退。”   他并不想提,他不是逮着过去不放的人,可是放下不表示忘了。他顿下来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说这些也没有意义,放弃地说:“算了,过去的事没必要再提,你自己去打车。”   穆行仿佛一具人偶僵在江卓寒的车副驾,他不敢下车,怕和江卓寒刚靠近的这点距离一下又远了,可江卓寒连余光也不给他一眼。   他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说:“我、我走了……晚安、师弟。我……走了,再见。”   江卓寒等穆行下了车,关上车门才转过去看了一眼,接着启动车子开出去。   回家之后的两天,江卓寒哪里都没去,他不想回剧组,也不想干别的,在家里健了两天身,终于觉得轻松了。   这两天穆行也没来找他,甚至连信息都没发过一条给他,他以为穆行又逃了,打算自己订机票回剧组。   结果他拿起手机就看到微博的推送消息,热搜#正艺娱乐分家#。   他下意识点进去,看到穆行从正艺独立出来的官宣,穆行今日起正式脱离正艺娱乐,自己成立了新公司。   新公司的名字叫“卓行”。 第035章   江卓寒拿着手机僵了许久才动起来, 他扫了一遍话题里的贴,不由得眉头越蹙越紧,最后直接拧在了一起。他觉得之前说穆行怂是太小看穆行了, 这条消息一放出来就振奋了半个娱乐圈,穆行分明无畏得很。   消息是今天早上发出来的,经过几个小时已经很热闹了。话题里一半是穆行的粉丝,在质问穆行“卓行”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偏偏是“卓行”。除了质问的, 还有直接脱粉的,场面不亚于穆行官宣谈恋爱了。   另外一半有七成是对家的水军,疯狂带节奏, 趁机黑穆行,甚至暗指穆行出柜。   剩下那一半的三成就是涌过来的CP粉,与其他人画风天差地别,不管发的什么内容都透着喜庆, 仿佛是来喝喜酒般的,恨不得逢人就说声“同喜”。   按理说这种情况,江卓寒作为穆行疑是“出柜”的对象, 穆行的粉丝肯定骂他骂得最狠。   可是江卓寒刷了半天却一条也没看到, 他不信地刷新了一遍, 终于发现了一条,但再刷新就没了。   “闲的。”   江卓寒自言了一句, 忽然不想再看了,把手机扔开躺下去,想当他什么也没看到,可偏偏手机铃声又突兀地响起来。   他摸过去看到果然是穆行的号码,愣了半晌没有接, 直到铃声自动挂断,但隔了两分钟又响起来了。   他不爽地拿起来按了接听,手机里立即传出穆行的声音。   “师弟,我在门口,你能开门吗?”   江卓寒抬眼往门看去,然后起身去开门,他手机还没放下来,打开门就看到穆行站在门外,穆行的声音同时在门外和他手机里响起。   “我、我可以进去吗?”   江卓寒终于挂了手机,让出门,穆行急切地进了门,然后两人在狭窄的门厅里四目相对。   最终还是江卓寒先开口,“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想来看看你。”   “我是说你起的那个公司名。”   穆行心虚地撇了撇视线说:“就是他们猜的那样,江卓寒的‘卓’。”   “那么多字,没别的可用?”   “我想这么叫。”   江卓寒直盯着穆行,盯得他火直蹿脑门,“我看你想上天,怎么不去买个蹿天猴!”   “我不想上天,我想——”   “你想什么想!不知道这样做的结果是什么吗?”   穆行忽地眼神笃定,直视着江卓寒说:“我知道。我不是一时兴起,我认真考虑了很久。”   江卓寒用眼神问“你考虑了些什么”。   穆行认真地回答,“我不想当什么顶流,只要我还有粉丝,就会一直给你带来影响。”   江卓寒气笑了,“所以,你就把你的粉丝全气走?”   穆行不管江卓寒为什么笑,反正江卓寒笑了他就跟着笑,然后说:“我不是,这只是我的第一步。”   “笑个屁!你还有第二步?”江卓寒实在没忍住,踢了穆行一脚,转身往里进去。   穆行连忙跟上,解释道:“第二步就是减少露面的机会,淡出粉丝的视野。”   江卓寒顿住脚盯着穆行打量,语气严肃起来问:“你是打算转型?你有计划吗?”   穆行犹豫地顿了片刻再才说:“嗯,转型。我已经计划了很久了。”   江卓寒等了半晌穆行也没说计划是什么,明白穆行不准备告诉他了,他也不在意地回,“随你。”   “师弟,你相信我一次!”   穆行连忙急切地保证,“以后,以后你不用走,哪怕你后退,我也会追上来,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失望。”   “我对你有什么好失不失望的?”   江卓寒重新起步,走到客厅的沙发又躺坐下去。   他原以为穆行要正艺是要自己掌握资源,不再受经纪人控制。可他没想到穆行竟然是为了和正艺分家,然后用这种近乎放弃自己前途的方式,向他“表白”。   对穆行来说官宣的不只是一个公司的名字,而是相当于放弃了大半的粉丝,流量没有了粉丝等于没了价值。穆行在正当红时,用这种方式将自己绑死在他身上,只要穆行一天不澄清,他的那些粉丝早晚会走光。   穆行跟过来,罚站一样立在沙发边上,江卓寒不理他,他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和谐地沉默下去。   直到江卓寒的手机又响起来。   江卓寒把手机拿起来,看到严淮的号码就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不想接地接起来,严淮的声音马上大吼过来。   “你们怎么不直接官宣结婚算了!”   “你要骂,骂罪魁祸首去,少来骂我。”   江卓寒说了这一句,把手机丢给了穆行。   穆行差点没接住,拿着手机放到耳边严肃地应了一声,“喂。”   “喂个鬼!你脑子里想什么!叫你克制点,你特么怎么不直接出柜算了!你怎么想的?是不是现在没经纪人就能翻天了?”   “不是。”严淮骂了一长串,穆行只淡然地回了两个字,严淮在那头气结,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   “那是什么?”   “置之死地而后生。”   穆行说得特别正经,江卓寒和严淮同时笑了一声。严淮说:“你真厉害,祝你别死透了,生不起来!”   穆行余光悄悄瞟了瞟江卓寒说:“那就再来一次,直到能重生为止。”   “别秀了!知道你跟你师弟学的,勇往直前,直到赢为止。”   “嗯,是跟他学的。”   严淮倏然不满,“你还得意上了!什么时候回来拍戏?别给我浪了!”   “你问师弟,他说了算。”   穆行把手机又还回给江卓寒,江卓寒接过手机说:“严总还有什么吩咐?”   严淮瞬间变成八卦的语气,“给我讲讲,你们去穆振升家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就这一出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什么也没发生。我这就订机票回剧组,拜。”   江卓寒一句话结束,挂了手机抬头去看穆行。穆行欲言又止,他直接说:“机票你订。”   穆行像是突然得到了特赦,连忙拿起手机订票,“订什么时候的?”   “最早什么时候?”   “今天晚8点。”   “就今晚。”江卓寒果断决定。   穆行想说太晚,但没敢说,订了今晚的票,然后就被江卓寒赶回去收拾东西。   晚上,穆行叫了司机,先去接江卓寒再去机场。到了那边严淮开车来接他们,等他们上了车才发现周导坐在副驾,两人就一起坐到后座。   车开出去后,周导说:“热烈欢迎我们的两位男主回归!”   江卓寒奇怪地看着周导问:“周导,你不会是不准备过审了,打算拍点什么不能播的东西吧?”   周导回头看了他一眼,“我像那种人吗?不过嘛,果然顶流就是流量本身,随随便便就把观众对剧的期待拉到了最高。”   听到这里江卓寒明白了,穆行的粉丝骂穆行是一回事,但引来了围观的路人,就无形中宣传了《不枉》,剧还没播,已经累积了一大批人期待穆行和他能演出个什么样了。   他觉得周导这话说得有点“损人利己”了,可他朝穆行一看,这个被“损”的正主竟然听乐了。   “你傻了吧!”   江卓寒用膝盖撞了一下穆行的膝盖,穆行的膝盖立即碰回来,然后盯着他笑。   严淮往后视镜瞥了一眼,“你俩别恶心我了。我有一个好消息要通知你们。”   江卓寒不信他的好消息,“准奏了。”   “剧组刚收到了金主的一笔投资,本来因为预算不够的外景,决定实景拍摄。”   江卓寒一愣,下意识朝穆行看了一眼,他觉得这个半路金主可能是穆行。然后问:“去哪儿?”   “西北。”   这对剧组来说确实算是个好消息,但对剧组的人来说挺苦的。   江卓寒之前拍戏去过那边,天气很难适应,他又问:“什么时候去?”   “下个月吧,我要先去审批。”   江卓寒回想剧本,算剧情需要拍多久。   严淮直接说:“大概要去大半个月,你们多准备点面膜什么的,那边干得很。”   江卓寒向来不在意这个,除了拍戏时状态太差,一般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大男人,不需要,所以完全没记住这事。   回去之后,他们就开始赶这几天耽误的戏,每天都只能睡5、6个小时,没有时间关注别的。   在他们赶戏这段时间,“正艺娱乐分家”的事也基本在网上平息了,不过穆行一直没有澄清,导致脱了100多万粉,关了近200个粉丝建的网站,大概也告别了顶流的位置。   江卓寒看到时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这大半个月穆行好像完全没被这事影响,比起之前越加不掩饰,当着全剧组天天叫他“师弟”,以至于他感觉全剧组的人看他们眼神都很异常。   时间到了下月,他们出发去西北拍实景。   袁航头天就来帮江卓寒收拾,江卓寒觉得“这也不用”“那也不用”的东西都被袁航带上了,装了足足两大箱子。   出发当天,他觉得他一个大老爷们,带这么大两箱子太夸张了,结果看到穆行带了三个比他还大的箱子。   他忍不住问:“你带了些什么?”   穆行一本正经地说:“面膜,我带了一箱。”   小棠在旁边接道:“他本来要带两箱,你一箱,他一箱。”   “哈哈哈哈——”江卓寒没忍住大笑出声,“没事,到了那边你就搬个小板凳去卖,你是独家,有市无价。”   “我不卖,给你的。”穆行严肃地拒绝了提议。   “我有多少张脸,能敷这么大一箱面膜。”   “早上一张,中午一张,晚上一张,睡前一张。”   “我不敷,要敷你自己敷。”   然而,江卓寒到了地方之后发现他把话说太满了,虽然都是西北,可他们到的地方比他去过的干多了,被风一吹脸都疼。   他们在当地一个小镇扎营,镇上唯一的旅店被他们包下来,还在其他居民家里租了房子,但还是不够住,需要至少两人挤一间。   江卓寒早料到了这种情况,也不意外地和穆行又分到了一间房。   他没料到的是,分给他们的是一户居民家的“大床房”,实际上那床不够大,可能就1米5,长不超过2米,他们两个躺上去都有点局促。   周导从他们隔壁的房间冒出来说:“卓寒,你要不满意跟我换换?”   江卓寒问:“你跟谁睡?”   “宋导啊。”   江卓寒听过宋导打呼,有时在片场休息时宋导打磕睡,打呼声整个片场都能听见。   他正要拒绝,穆行突然凑过来,一点委婉意思都没有地说:“我不换。”   周导回了穆行一个不屑的眼神,“谁要跟你抢似的,你有师弟你了不起啊!以为我没有吗?宋师弟!”   宋导在房间里回,“谁是你师弟,老哥比你大了半轮,是也是你师兄!”   江卓寒不着痕迹地往周导的房间里看了一眼,里面也只有一张床,他只能接受了这个结果。   由于他们到的时间是下午,就没有安排拍戏,让所有人先安顿。晚上剧组请大家吃烤羊,就在酒店的院子里。   他们人多,一堆一堆地凑一起,江卓寒和穆行过去,苗喻若就挥着手喊他们。   “江老师,穆老师,这边。”   江卓寒走过去苗喻若就给了他一盘子片好的肉,“江老师,给你一盘最香的。”   他还没接,穆行先把眼瞪直了。   苗喻若瞟了穆行一眼,仿佛看到一口醋缸,连忙说:“我这是纯分享。”   江卓寒无视穆行的视线接过来,戴上手套尝了一块说:“不错。”   他说着拿了一片给穆行,“你试试,穆老师。”   穆行盯了一眼江卓寒手中的肉,视线抬起来定在江卓寒脸,接着直拉用嘴去接那块肉。他眼睛用在江卓寒脸上,不小心咬到了江卓寒的手。   江卓寒顿时眉头一蹙,悄悄踩了他一脚,“你没手的吗?”   “我以为你是叫我直接吃。”穆行语气透着委屈,围着一只羊的人都朝他看来。   “没眼看没眼看,姐姐,你也喂我嘛!”苗喻若转向旁边另一个女演员,故意撒娇。   女演员配合地喂她,“妹妹,好吃吗?”   “好吃,姐姐,我还要。”   “乖,你要吃哪个?”   江卓寒“咳”了一声打断两人,然后说:“那个——”   苗喻若突然不演戏了,抢过话说:“那个,江老师,我们来玩游戏吧?”   他们这一堆都是剧中的主演,平时都已经挺熟了,男三号问:“什么游戏?”   “就来成语接龙,没接上那个完成上一个人的一个要求,不许耍懒。”   江卓寒感觉苗喻若“心怀不轨”,因为苗喻若就是他上一位,于是他和穆行换了位置。   苗喻若伸着脑袋问江卓寒,“江老师,你怕什么呀?我又不会让你去亲穆老师。”   “我怕你让我去亲周导。”江卓寒玩笑地回了一句,顿时一阵哄笑。   男三号说:“那我先开始……春宵苦短。”   “短,短吃少穿。”   “穿红戴绿。”   “绿水青山。”   “山明水秀。”   接到了苗喻若这里,她朝穆行看了一眼,“秀色可餐。”   接着穆行卡住了,江卓寒提醒地用胳膊拐了下穆行,用嘴型说:“餐风露宿。”   穆行说:“餐风露宿。”   轮到江卓寒时他倏地愣住了,他帮穆行接了,到自己却想不起来了,“宿,宿——”   男三号立即喊:“倒计时了,10、9、8、7——”   江卓寒随便接了一个,“宿命难违。”   “哪有这个成语?不算!”   “宿世姻缘,宿、宿舍好热。”   “哈哈哈,江老师,不要自暴自弃,认输吧!”   “对啊!你不如求穆老师放过你。”   江卓寒终于放下了胜负欲,转头看向穆行,要笑不笑地叫了一声,“穆老师。”   穆行被这一声叫得暗暗地喉结一滚,然后说:“对我笑一下吧。”   江卓寒立即弯下眼,笑了,笑得十分“尽心尽力”,穆行蓦然不自然地转开了视线,猛咽口水。   顿时,一圈人起哄地“哦——”了一声。   然后由江卓寒开头,再次开始。   玩了几圈后又到穆行这里卡住,江卓寒这次不帮他了。   苗喻若得逞地说:“穆老师就对江老师唱一首‘月亮代表我的心’吧。”   其他人立即鼓起掌,男三号直接喊:“若若干得漂亮!”   穆行转身垂眼看着江卓寒征求同意,“师弟?”   江卓寒彻底放弃,这群人就是故意的,于是他说:“等我坐着你再唱。”   本来所有人都围着火炉站着,江卓寒去找来一根板凳,就他一人坐下,苗喻若给了穆行一瓶矿泉水当话筒。   江卓寒说:“唱。”   穆行拿着矿泉水瓶当话筒,深情认真地唱起来,唱到一半其他人都不自觉停下来,整个院子只剩下穆行的歌声,伴着星空夜风。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我爱你有几分   ……   月亮代表我的心   等到穆行唱完,现场仿佛开了一声演唱会,所有人都不自觉鼓掌。   江卓寒在掌声中对着穆行的视线,穆行的眼中仿佛燃着大火,他蓦地站起来说:“不来了,我喝多了,先回去休息了。你们继续。”   他说完说走。   “师弟,等我。”   江卓寒一走,穆行立即追上去,剩下的一堆人露出一脸诡异的笑。一人突然说:“江老师他喝过酒吗?”   苗喻若接道:“江老师不喝酒的,臭情侣的借口而已。”   江卓寒走了老远都还能听到身后的笑,他出了院子,回到住的房子。刚进房间没一会儿穆行也回来了,还带了一盘片好的肉和一碗热腾腾的羊杂汤。   “你都没吃,会饿的。”   江卓寒看着穆行放到桌上的东西,忽然视线移到了穆行脸上,脱口而出。   “穆行,你爱我吗?” 第036章   房间外山影星空交汇, 房间里灯光昏黄得暧昧,有些局促的空间仿佛放了一张床就塞满了。   江卓寒就坐在床上,抬眼定定地看着穆行, 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明确。   穆行,你爱我吗?   一时间像是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穆行的听觉只有江卓寒这句话。他走到江卓寒跟前,蹲下去,想伸手去抓江卓寒的, 可伸到半空又顿住,最后撑到了床上。   他抬起头,望着江卓寒, 仿佛喉咙被压住了般,声音沉哑地回答:“你说呢?要听我说出来吗?”   江卓寒微微地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往后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穆行、我……我承认知道你小时候的事, 我很心疼,做不到对你冷漠。可是这感情中夹着许多别的因素,我不想敷衍你, 更不想敷衍自己。”   “嗯。”穆行垂下了眼, 撑在床上的手抓紧了床单, 然后再抬起眼对上江卓寒的视线。   他微微一笑,“我知道, 你不要把这当成负担,不用回应我。就当我追你,好不好?”   江卓寒一动不动地愣了许久,穆行也跟着他不动,最后他淡淡地吐出一个字, “好。”   这一个字就像一根羽毛扫在了穆行心上,却又如千斤的大石压下来,他忽地站起来,“我出去一下。”   他知道江卓寒太心软了,不忍心拒绝他,可他不是想用那些事来让江卓寒心疼,不想用那些恶心的过去换江卓寒的心软,如果可以他希望江卓寒永远也不会知道。   可是,他又真的窃喜了,窃喜江卓寒此刻的这声“好”。   江卓寒看着穆行出了房间,继续在床上愣了片刻,忽然闻到房间里的香味肚子叫了一声。他看到桌上冒着热气的汤,挪到桌边喝了一大口,仿佛五脏六腑都被烫热了。   他呼了口气说:“果然这才是人生最满足的事。”   穆行在江卓寒吃饱喝足时回了房间,自然走过去收起盘子和碗,“我拿去还,你先休息吧。”   江卓寒眉头一抖,问道:“你准备去睡哪儿?”   这里和影视城的山上不一样,昼夜温差大,而且现在入秋本来就降温了,没有开房车来,更不可能在外面过夜,以穆行的交际圈恐怕也找不到一个能留他一晚的人。   穆行不会说谎,回答不出来,僵在那里。   江卓寒说:“床上有两床被子,别生病没法拍戏,有点责任心行不行?”   穆行半晌才“嗯”了一声,然后拿着盘子和碗出去了,江卓寒也跟着去洗漱。   好在这里不缺水,江卓寒洗完澡回来穆行也回来了,两人在门口撞个正着。   穆行盯着江卓寒半干的头发滴下的水珠,顺着脖子滑进了衣领里,他推着江卓寒进去说:“师弟,我给你吹头发。”   江卓寒不拒绝有人愿意给他服务,非常不客气地坐下就不动了,穆行从箱子里找出了吹风机和毛巾,先给他擦了一遍再吹。   听着耳边的风声,他不由得犯困,等穆行吹完他快要睡着了。   穆行放下吹风机说:“睡吧。晚安,师弟。”   江卓寒没多想,打着哈欠爬到了床的里面,钻进被子里躺下。   穆行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去洗澡,回来时江卓寒已经睡着了,他怕吹头发吵到江卓寒,拿着吹风机去了外面,吹完才回来。   然后,他锁门,上床,躺进床上的另一床被子,可是毫无睡意。   他侧过身,隔着被子贴近江卓寒,头凑到江卓寒那边的枕头上,他维持了这个动作许久,最后沉声低语。   “江卓寒,我爱你。”   穆行说完轻轻在江卓寒露出的脖子用唇贴了一下,然后起身关灯,睡回自己的枕头。   灯灭掉时,江卓寒在黑暗缓缓睁开了眼。   第二天,他们要去附近一个场地拍戏,到地方江卓寒才发现这是个风口,完全不用鼓风机,衣服就能飞上天。   今天一天还几乎都是打戏,要吊威亚,吊到半空就像晒的腊肉一样,随风晃来晃去。   好不容易拍了半天结束,所有人都被吹得够呛。   江卓寒戏一完就钻进了化妆棚,终于没风吹了,但脸疼得厉害。   袁航看到他连忙上前问:“江哥,你怎么了?”   “脸疼。”江卓寒这话一语双关,他之前说不需要面膜,不需要护肤,可现在他感觉脸就像干旱的土地,要龟裂了。   穆行也进来,看到江卓寒要摸脸又不敢摸的样子,连忙上前,“师弟,很疼吗?”   江卓寒回答:“还好,只是再吹几天可能就好不了了。”   穆行拉着他到椅子坐下,这会儿化妆师都不在,他说:“我帮你卸妆。”   江卓寒的妆很浅,穆行拿着卸妆棉不像是卸妆,像是在做什么精密手术。   卸就卸吧,还要动不动就吹一吹,问一句“疼不疼”。   袁航发觉他此刻像个太阳,亮得没法看,于是悄悄地溜了。   穆行终于卸完妆,先用湿巾给江卓完擦了一遍脸,然后拿出他备的面膜,觉得自己特别有先见之明地对着江卓寒一笑,“看,我就说有用。”   “你得瑟吧你!”   江卓寒回了一句,要去接面膜,穆行用手挡开他说:“听话,别动。”   他愣地收回了手,坐在椅子上仰起脸,让穆行往他脸上贴面膜,距离近得他们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好半晌,穆行还没贴完,江卓寒忍不住问:“还没好?”   穆行喉结一滚,放下手,“好了。”   江卓寒贴着面膜,说话有点不清,“来来,我也帮你贴。”   他礼尚往来地和穆行换了位置,也先把穆行妆卸了,猛然发现穆行皮肤细腻又光滑,不禁摸了又摸,“你是天天敷面膜吗?”   “嗯,以前公司要求的。”穆行大方地把脸送上去让他摸。   “还有这种要求?”   “有。还要求我保持8块腹肌,脖子以上绝对不能留疤。”   “当偶像真不容易。”   江卓寒感叹,然后拿出面膜,由于业务不熟练,面膜被他盖到穆行脸上,不是左边折了,就是右边皱了,要不就是鼻孔被堵了。   “师弟,我自己来。”   “不,我不信我贴不好。”   他较起劲,下意识凑更近了,穆行并拢两条长腿,他就岔开站到穆行的腿两边,像搞什么精细雕工般一点点把面膜拉平。   “江老师——”   身后突然响起苗喻若的声音,江卓寒过于专注,被这一声猝然吓得一惊,一下把面膜扯了下来。他连忙去接下掉的面膜,但膝盖绷直太久,蓦地一曲腿就失力地坐下去。   然而,他的姿势让他正好坐到了穆行腿上。穆行怕他摔,下意识抱住了他的——臂。   苗喻若的视线对焦就看到了这一幕,连忙捂着眼说:“对不起,我没看到,你们继续。”   她说完连忙退出去。   江卓寒莫名苗喻若那是什么反应,下一秒意识到他们的姿势,倏地明白了苗喻若那是什么反应。   他和穆行现在的姿势可以说非常的“不和谐”,连忙要站起来,穆行却手按紧了不让他起。   “放手。”   “我抱一下。”   穆行的手倏地上移,扣住江卓寒的腰,用力一抱,将江卓寒整个身体都拉近和他贴在一起,连——都能感觉到触感。   “穆行。”   江卓寒喊了一声,穆行就放了手,真就只抱了一下。江卓寒把扯下来的那片面膜扔给他说:“自己贴。”   “哦。”穆行回了一声,江卓寒已经起身,把另外的一把椅子挪了一米远,坐下去不理他了。   下午的过程和上午差不多,不过拍完回来的面膜是江卓寒自己贴的,贴的时候穆行一直盯着他,让他又想起上午的那个姿势,他发誓这辈子没有这么坐过,哪怕小时候他爸抱他都没有过。   于是,他不爽地踢了穆行一脚,穆行委屈地说:“我就看看你贴平了没有。”   “我就喜欢不平的。”   “我也喜欢,师弟给我贴。”   江卓寒又想起来,哼了一声说:“想得美。”   接下来的十来天,整个剧组每天都早出晚归,每天都被风吹一整天,江卓寒一天贴三次面膜显出了成效,有人一开始没在意,现在脸已经开裂了,而有的工作人员直接戴上了“脸基尼”。   好不容易拍完这一阶段,都以为能休息一下,结果周导说明天去一个远一点的场景,一天拍不完,得过去扎营。   江卓寒听到这个消息没多大反应,听从安排,天没亮就起床出发。   戈壁上没有路,车开得十分随意,他本来坐车上昏昏欲睡,但半路日出,整个人顿时都精神了。   地平线与暗青的天色之间冒出来一条红线,晨昏中的太阳没有那么耀眼,如同一颗明珠在霞光中映出了轮廓,地面上所有一切都被染成了红黑的光与影。   江卓寒直起身从车窗望出去,感受到了天地辽阔,人如蝼蚁。   穆行坐在江卓寒的另一边,拿出手机,把这一幕拍下来。照片里车窗、日出,还有江卓寒的剪影,仿佛一幅画。   “你又拍什么?”江卓寒听到拍照的声音转回身。   穆行坦诚回答,“拍你。”   “我同意了吗?”   “我现在申请。”   “申个鬼请。”江卓寒一下抢过穆行的手机,看到了穆行拍的照片,评价道,“我就剩下影了,差评。”   “一个影也好看。”   江卓寒嫌弃地把手机扔给穆行,“你果然喜欢鬼。”   穆行愣了一下,蓦地笑从眼眶溢出来,靠过去在江卓寒耳边轻声说:“我喜欢的是师弟。”   “我管你喜欢谁。”   江卓寒嘀咕了一句把穆行推开,再往窗外看去,太阳已经完全出来,周围也亮起来,日出结束了。   他又回头瞪穆行,“你把我的日出弄没了。”   “明天赔你。”穆行保证地回答。   前面开车的是严淮,他就是顶着制片的名义来蹭风景的,听两人“打情骂俏”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们能不能注意点,当我不存在吗?”   江卓寒往前一瞥,问穆行,“车里还有人吗?”   穆行认真回答:“没有。”   严淮,无话可说。   幸好再开没多久就到了,所有人一刻没耽搁,扎营的是一批,拍戏的是另外一批,同时进行。   这次的场景是黄沙戈壁中的一处绿地,在黄沙和绿地的交界线有一滩湖水,不算大,但一眼望去又美又震撼,让人能感受到生命的倔强和不肯认输。   虽然忙碌,还是有人停下来拍照,江卓寒也忍不住拍了一张,只有风景,没人入镜,然后分享出去,配文就两个字——生机。   发完导演就喊拍戏,江卓寒一直拍到中午吃饭才有机会看手机,他点开发的照片看评论,结果没人赞叹不服输的生命力,也没人佩服这绝境中的坚韧不屈,全在注意照片的最下角露出了两只脚和半截腿。   他才注意到照片把脚拍进去了,只占了照片的百分之一,没人提他都没发现。   评论里的所有人仿佛都知道,左边一只脚是他的,右边那穆行的。   江卓寒不禁低头去看对面穆行的脚,真是穆行的鞋和腿,他伸脚过去踩了穆行一脚。   穆行被踩得莫名其妙。   江卓寒无视穆行,继续往下翻评论,突然看到一条他有些看不懂的。   【星和汉汉的脚都那么般配,汉汉要和星百年好合。】   发这条评论的ID叫“我的CP天天doi”。   江卓寒蹙了蹙眉头,问穆行,“知不知道星和汉汉是什么?”   穆行蓦然动作一僵,心虚地抬起头,明显就在说谎地回答,“不知道。”   “那我百度一下。”   “不要。”   穆行一下抢了江卓寒的手机,经过上次的公司名事件后,星河汉汉超话的关注突然暴涨,人也多起来,现在什么都有,P图的,画画的,还有写他们的“河蟹”文的。   江卓寒确信穆行肯定知道,要把手机抢回来,他虚晃了几下,穆行都不上当。于是他故意撩了一下披肩的假发,露出他被头发挡了的脸,想用“美色”迷惑一下穆行。   结果穆行没被他的美色迷惑,被他撩头发的动作诱到了,愣了下神,手机就被抢走。   江卓寒得意地一笑,拿着手机点开搜索,刚打了开头的字母就自动跳出联想词条,他一眼就看到了“星河汉汉”,然后点进去了星河汉汉超话,登时愣在当场。   穆行看着他受惊的表情说:“我说了别搜。”   江卓寒回过神来,其实他也没有难以接受,只是一时受到了冲击,没想到有这么多人整天联想他和穆行在谈恋爱,还饶有兴趣地看了看贴,看到画他们的图,觉得还挺像。   直到他看到了一篇标注“高铁”的文章,他点进去第一眼就僵住,本来不想看,视线却已经把文字都收进了大脑。   他僵了片刻,没有下翻,把手机反扣到桌上,当作没事发生地说:“吃饭。”   他倒不是害羞,而是这种事被别人写下来,仿佛像是被人看见了似的,而且写的那种他们根本没有做过。   穆行看到江卓寒的反应就猜到他看到什么,他是真的害羞,低下头去连脸都红了。   于是接下来谁也没有说话,吃完休息,继续拍戏,当无事发生。   晚上,江卓寒有一场夜戏,对手戏不是穆行,拍完已经快到9点了。   结束后所有人都忙着下班,他独自走到了拍摄点外的一个山坡上,那里有一段土坯矮墙,他过去靠墙望向远处。   今晚拍的戏是楚瑾多年以后,回到和燕北行曾经打仗过的地方,他看着同样的风景,却是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这里放眼望去,只有一望无际的戈壁,与雪山完全不一样。   可是,江卓寒抬头望向夜空,天上的星星却是一样的,这里和雪山上的星空一样静谧遥远,像他曾经无数次看的那样。   “师弟。”   穆行等到收工不见江卓寒回去就找过来,晚上的风小了,但是温度降了。他跑到江卓寒面前,“你冷吗?”   江卓寒这才感觉到有点冷,回道:“回去吧。”   虽然9点在城市里夜晚才刚开始,但他们明天一早要拍戏,大家累了一天都早早休息了。   江卓寒回去换了衣服,这里也没办法洗澡,只能洗洗脸泡泡脚,最后穆行给他煮了一碗面,吃完之后他们才去睡。   由于夜间温度低,野外不方便,所以全员都睡睡袋。   江卓寒和穆行像两只蚕蛹摆在帐篷里,一开始还聊两句,但转眼就都睡着了。   这段时间他们拍得都挺累,每晚几乎都躺下就睡,倒省得有别的心思。   不过江卓寒今天做梦了,他梦到被埋在雪里,四肢像是被什么捆住一动也动不了。他感觉自己快要死了,惊恐地想要求救,可一转眼就看到了他爸。   就在离他不到半米的地方,他爸被埋在雪里,只露出半个头,紧闭着眼,脸上结满了雪霜,毫无血色。   爸——   江卓寒猛地睁眼,想要起来却发现动不了,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是因为在睡袋里。   他打开睡袋坐起来,捂着脸狠狠地吸了一口气。   “师弟?”   穆行听到江卓寒的动静,跟着起来靠过去抱了抱江卓寒的肩膀,“做恶梦了吗?”   江卓寒放下手,垂着头说:“我梦到我爸、他死的时候的样子。”   穆行伸手抱了下他,他没动,然后说:“睡袋太小了,我动不了。”   这个地方穆行实在没办法弄一张床来,看了下睡袋发现可以拼一起变双人的。   他起来把两个睡袋展开拼到了一起,对江卓寒说:“这样好一点,先将就睡一晚。”   江卓寒听明白穆行的意思,是把睡袋让给他,但这会半夜穆行上哪儿再找一个睡袋来?明天还要拍戏,要是穆行感冒了耽误下来说不定还得再多睡一晚。   “一起吧。”   江卓寒说出这三个字,穆行愣了半晌,睡袋不同于睡一张床。他不确信地问:“真的吗?”   “不然,你打算睡哪儿?”   最后,两人钻进了睡袋,倒是没有显得很挤,就是并排躺着有点僵硬。   江卓寒闭起眼说:“睡吧。”   穆行根本没法睡,可他看到江卓寒真的睡了,又怕吵到他,就保持着僵硬的姿势一动不动,直到江卓寒睡着后放松动作,侧身靠到他身上,还一只手伸到了他腰上。   他挣扎了许久,终于小心地把手伸到了江卓寒脖子下,把江卓寒带进了怀里,然后终于能睡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风又吹起来。   穆行迷迷糊糊睁了睁眼,看到江卓寒在他怀里睡得安稳,他以为又在做春天的梦,自然而然地翻过身,一手滑过江卓寒修长的脖子,推起江卓寒的下巴,然后深深地吻下去。 第037章   帐篷外处处都被风吹得作响, 掩住了呼吸里交织的水声,江卓寒意识朦胧间分不清发生了什么,只觉呼吸不畅, 心肺缺氧,努力地张嘴,却被当成了回应,换来了更加热烈的纠缠。他全身都被覆盖,指尖如游蛇一样滑遍了角角落落, 最后盘旋在蛰伏的树根下。   然后,他胸口的起伏乱了,腿变得没力了, 甚至整个身体都像掉进了水中一般。   “唔、嗯——”   他下意识地发出鼻音,蓦地睁开了双眼,睫毛扫和穆行垂下来的头发交织在一起,他下意识地推了穆行一下。   穆行的动作微微一僵, 接着唇撤了点距离,迷离地盯着他叫了一声,“师弟。”   “你——”   江卓寒只说出口了一个字, 嘴又被堵上了, 他一时间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清醒了, 他想推开穆行,可是四肢却像是使不上力, 穆行像石头一样压着他,他的挣扎根本没有成效,身体上的愉悦感让他迷乱。   作为成年男人,平时又没有良好的发泄途径,此时此刻他的脑子像是都被攀上头顶的感觉侵蚀了。直到成长后的树根遇到了另一条树根, 被发烫的五条游蛇缠绕在一起,他猛然一惊,终于推开了粘在他身上的脑袋。   “穆行!”   穆行终于被这一声叫醒了,他盯着江卓寒茫然了片刻,接着惊慌起来,“对不起,师弟。我以为我在做梦。”   他虽然在道歉,可是僵着动作没有动,江卓寒没动,像在生气又像在忍耐,他不由自主地再次动作起来。   “穆行!”   江卓寒怒声地叫他,他拱起身体,头低下去埋在江卓寒耳边哑声轻语,“马上就要去拍戏了,出来就好了,一下就好。”   他说着去吻江卓寒的耳垂,轻咬,细磨,江卓寒跟着战栗起来。许久后两人同时隐忍地低呼了一声,他落下去趴在江卓寒身上。   过了片刻,江卓寒说:“行了,下去。”   穆行愣愣地又撑起来,伸手要去给江卓寒擦干净,可一碰又感觉不妙,江卓寒立即推开他的手说:“不用了。”   他僵着动作问:“你生气了吗?”   江卓寒考虑了下这个问题,昨晚让穆行睡进来的是他,刚刚他也任由了穆行,不能全是穆行的责任。况且都是男人,摸一下也代表不了什么。   于是他满不在意地说:“你、时间有点短啊。”   穆行整个人僵在当场,江卓寒在睡袋里拉好了裤子才打开睡袋,要出去时被穆行一把拉住,他回头一眼横过去,“干什么?”   穆行严肃地解释,“不短,我可以——”   “可以什么?”   “一次一夜。”   穆行从超话同人文里看来的词脱口而出,江卓寒甩掉他的手说:“吹吧你!”   江卓寒下去先看了眼弄脏的衣服,不敢穿出去,背对着穆行就换了一件,再才带上东西出外面专门洗漱的地方。   穆行还躺在睡袋里,眼前残留着江卓寒刚换衣服时的后背,他侧过身抱住江卓寒睡过的枕头,用力地吸了几口气,喃喃自语,“师弟,我好喜欢你。”   江卓寒回来时穆行刚起来,他看了看穆行身上乱七八糟的模样,把打回来的水放在了桌上。洗漱的地方人多起来了,这里也没办法洗澡,他只能用水擦了擦,穆行现在去大概会被人围观,所以给穆行带了水回来。   穆行看了眼水没动,他不爽地说:“还要我帮你?”   穆行这才明白江卓寒打水的意思,他当着江卓寒的面就要脱光,江卓寒眉头一蹙,背过了身,外面却突然响起了严淮的声音。   “江老师,起来了吗?我刚在——”   严淮的声音响到一半,江卓寒就看到了外面的人准备开帐篷,他回头瞥了眼身上啥也没有的穆行,一下把帐篷帘按住,“没起,换衣服。”   严淮别有深意地一笑,“呵,都是男人,换衣服还怕看!”   “老子喜欢男的你不知道啊!别废话。”   “行吧,我懂!但是还得拍戏,你们别过火了啊!”   严淮说完就走了,江卓寒狠狠出了一口气,再回头时穆行已经在穿衣服了,穿好后把他换下来的衣服一起装进袋子里。   他不禁问:“你干什么?”   穆行看了眼他收起来脏衣服,解释道:“带回去洗。”   “嗯,洗。”江卓寒感觉没哪里不对,又觉得哪里不对,一直到他们要开拍时他才猛然想起,穆行把他们的脏衣服都放一起了,连底裤也一起。   可现在他也不能因为这个回去分开,只能等之后再去。   然而,他们拍到傍晚结束这次外景,江卓寒都没机会回帐篷,再回去时袁航已经先他们一步收拾好了,他实在不好意思问袁航脏衣服在哪儿,于是这事就这么过了。   回到小镇已经晚上快10点,严淮大方地给全剧组放了一天假,不过所有人连高兴的力气都没有,疲惫地回去休息了。   江卓寒也确实累到了,他的打戏很多,又基本都自己上,但他还是去洗了个澡,也不管穆行,直接上床就睡。   这一觉江卓寒睡到了第二天上午,睁开眼想伸个懒腰,结果床太短,一伸就打到手了。   穆行被这“砰”的一声吵醒,睁开迷离的双眼对上他的视线,“师弟,早。”   这段时间他们天天都早起赶戏,今天是第一天不用睁眼就起床,也是第一次在床上说“早”,只是这感觉让江卓寒感觉有点诡异。   明明只是剧组房间紧张的无奈安排,此刻却仿佛他们是在同居似的。   江卓寒想不通地起来,回答道:“不早了,让开,我要下床。”   穆行连忙起身给江大爷让路,让完他也跟着起来去洗漱。   剧组在这里找了一家饭店给他们做饭,但是味道真的不怎么样,不只是口味不同的问题,连江卓寒这种吃酱油泡饭的都觉得有些勉强。   所以,难得休息很多人首先想的就是改善一下伙食。   江卓寒和穆行刚出门就遇到苗喻若和男三号,两人不知从哪里借了辆车。   苗喻若对江卓寒喊:“江老师,我们去城里吃饭,要不要一起去?”   江卓寒回忆了一下这段时间每天的菜色,直接打开车门坐上去,穆行也就跟班一样跟着。   男三号开车,苗喻若坐副驾,回头看向他们诡异地一笑,江卓寒被她笑得往车门边一挪,和穆行挪出了一个人的距离。   县城离小镇不远,开车大概一个小时,他们到了之后发现与小镇一样,颜色十分单调,几乎看不到绿色的植物。   苗喻若对吃非常执着,她不同意随便找一家店,走在路上见到一个人就上去问“哪里有好吃的店”。好在这里偏僻,没有人认得出他们。   最后,苗喻若再三打听对比,终于找到了一家据说全县城最好的饭店。   他们兴冲冲赶去,却只有江卓寒一个人吃下来觉得不错。   吃完后苗喻若忍不住说:“穆老师,你们江老师可真好养。”   江卓寒不服,“这里的特色就是这种简单质朴,你不能因为你不喜欢就否定它。”   穆行对江卓寒的话点头肯定,“是的。”   对面的男三号和苗喻若都无话可说,他们全程就没见穆行动两下筷子。   男三号说:“算了,我觉得我去多买几盒方便面,比较适合我。”   苗喻若说:“等等,我也要去。”   于是,他们结账,在城里逛了逛,买了点零食就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还是男三号开车,中途路过一条河,河边有一片胡杨林,他不禁说:“还有点时间,我们要不开去转转?”   苗喻若望出去,赞成道:“好哇!江老师,穆老师?你们呢?”   “去吧。”江卓寒也觉得挺美的,不想扫兴。   然后,他们都自动略过了穆行的意见,车拐了个弯出了公路开进沙地里,他们一路沿着河开,遇到特别惊艳的地方就停下来拍照。   江卓寒也拍了不少,而穆行拍了不少江卓寒。   他们走走停停,最后河已经看不见了,太阳也开始西落,江卓寒发现手机信号都没了,于是说:“回去吧,天要黑了。”   男三号和苗喻若都同意,于是上车往回开,可是天色暗下来,男三号开得有些着急,一不小心把车开进了一个低凹处。   他们下车检查车的情况,完全卡在低凹里,试了很多次开出去,但车是大越野他们几人根本推不动,最后弄得一身沙,还一点力气不剩。   苗喻若也推了,衣服都脏了,她拍了张自拍准备分享一下她有多惨,结果照拍完想起没网。她泄气地靠着车说:“怎么办?我们要在这里等人来找吗?他们能不能找到我们啊?”   这时太阳西沉,天边只剩下一层红霞,另一边已经完全陷进了黑暗。   穆行抬头往远处望去,“一路车开得慢,这里离信号覆盖区应该不远,我去打电话求救,你们在车里别动。”   “穆行。”   江卓寒叫住要走的穆行,“一个人太危险,我跟你一起去。”   穆行不同意地看向江卓寒,但江卓寒完全无视他,直接走在前面,他只得追上去。   天色暗下来,戈壁看着平,但人走起来不平的,尤其是天黑了,他们没有手电,手机也不敢随便开着费电。   穆行自然地拉住江卓寒的手说:“师弟,小心点。”   结果,他刚说完自己先绊了一下,还是江卓寒反拉住了他。   江卓寒看了穆行一眼,他以前就觉得穆行有点夜盲,应该不算严重,但也有点影响。此时没有拆穿,反带着穆行走。   他们摸着黑慢慢走了一个多小时,看到了之前的胡杨林。江卓寒说:“再往前应该就有信号了。”   为了少绕路,他们直接从林中穿过去,走了一段就看见了河,正要高兴时,穆行忽然紧张地把江卓寒往后一拽,挡在了身后。   江卓寒莫名地问:“怎么了?”   “有狼。”   江卓寒顿时紧张起来,定眼往前面的树林看去,看到了一个轮廓和一双发着绿光的眼睛。   他以为现在野生已经没有狼了,没想到运气这么好这样就遇上了。   穆行拉着江卓寒缓缓移动,到了离他们最近的树,他捡了一根枯树枝,把江卓寒推到树后,小声地说:“师弟,你在这里别动。”   “你要干什么?”   “放心,没事。”   穆行说着已经往旁边挪开,他的视线一直盯着狼眼,大约是他盯江卓寒盯多了练出来的,那只狼对上他的视线就没注意过江卓寒。   他离江卓寒越远,狼的视线范围就离江卓寒越远。   然而,他离得够远的时候,江卓寒那边的另一个方向忽地响起一声狼叫,前面那只狼立即往江卓寒那边看过去,发现了江卓寒。   穆行顿时意识到狼把目标转向了江卓寒,连忙朝江卓寒跑回去,但狼的速度比他快。   江卓寒也意识到了危险,随手捡起一截枯树枝,盯着后面出来的那只狼。   由于离得近,那只狼直接朝他扑来,他几乎刚捡起树枝,狼就向他咬来,他下意识拿树枝一挡,狼一口咬在了树枝上。   这两只狼大约是饿狠了,竟然这样轻易地攻击他们这么大两个人。   这个念头只在他思绪中转了一瞬,先看到的那只狼就也朝他扑过来。他刚捡的树枝还被另一只狼咬着,手里没有防御的东西,再捡一根也来不及了,况且他扔了手里的树枝,另一只狼也会马上咬过来。   顿时,江卓寒明白了,这两只狼是在相互配合,要的就是他两面爱敌,无法反抗。   他下意识看向了穆行。   穆行没狼的速度快,眼看已经赶不上,他干脆地换了方向,朝离他更近的狼直接扑过去,将狼挡下来。   “穆行!”   江卓寒吓了一跳,可穆行没有回答他。他想转头去看穆行怎么样,可面前这只狼像是笃定要缠着他,他也实在没打过狼,不知道要怎么攻击才有效,只能相互牵制着。   “嗯唔——”   突然,他听到穆行的一声痛呼,又下意识喊了一声。   “穆行!”   穆行还是没有回答,但过了片刻他听到了狼叫声,一开始还是“吼”,接着变成了狗叫般的“嗷嗷”声。   随即缠着他的那只狼突然跑了,他没有管狼,连忙去看穆行。   江卓寒背后不远的一棵树下,穆行坐在地上,那只狼好像受了伤,姿势怪异地逃进了黑暗里。   “穆行?”   他连忙跑到穆行旁边,蹲下去看穆行,穆行却蓦地避开他,把头扭到了一边。   他奇怪地问:“你怎么了?”   穆行还是不回答,也不看他,拼命地拿袖子往脸上擦。他伸过来掐着穆行的下巴,把穆行的脸转过来,赫然看到了穆行一嘴血。   他吓了一跳,首先想到的是穆行舌头被狼咬掉了才不说话的,可下一秒穆行开口了。   “不是我的血。”   穆行被看到就自暴自弃不躲了,江卓寒怔了片刻才弄明白,穆行没被咬,是穆行咬了那只狼。   顿时,他不知该佩服还是该惊讶。   穆行突然一脸后果很严重地说:“你是不是以后都不会愿意跟我接吻了?”   是这个问题吗?   江卓寒一愣,给了穆行一巴掌,起身说:“走了,说不定有一群狼,还会回来。”   穆行撑着之前捡的枯树枝站起来,走了一步,脚瘸了。   江卓寒刚放下的心又跳起来,连忙问:“你受伤了?”   穆行把脚往另一脚后一藏,“没事,被抓了一下。”   江卓寒不说话,拿出手机开了电筒,蹲下去拉出穆行的脚,发现穆行整个裤脚都被血染湿了,只是黑色的看不出来。   看不到里面伤得怎么样,他也不敢乱动,于是脱了衣服,把最里面打底的背心脱下来,绑在伤口上止血。   然后,他又穿好衣服站起来,扶住穆行问:“能走吗?”   其实他想说“不能走我背你”,但他怕背不动就没好说出口。   “师弟扶我。”穆行把一只手抬起来。   江卓寒看了看他没有拒绝,凑过去把他抬起的手挂到脖子上,然后一手搭着他的腰,往前走。   穆行也没把重量全压在江卓寒身上,另一只手撑着树枝,两人一起小心地在黑夜里往前挪。   树林里不时有风吹过,树叶被吹得沙沙响,头顶的星空明亮璀璨,光芒交缠相依。   江卓寒问:“你冷吗?”   穆行反问:“你冷吗?”   “我都流汗了。”   穆行的手往江卓寒的耳朵一摸,摸到了被汗湿的头发,“我自己走。”   “谁让你乱摸的,别动!”江卓寒抓住穆行的手,没有放开,压在了他肩膀上。   他们又默默地走了一段,江卓寒感觉到了熟悉,停下来拿出手机,发现果然有信号了。他把穆行放到一棵树下坐好,再才去打电话。   他打给了严淮,严淮比他还着急。   “你们跑哪儿去了?”   “我们的车陷住了,手机没信号。我现在发定位给你,刚才碰到了狼,穆行受伤了。”   江卓寒没有废话,说完就把定位发给严淮。然后他回去先看了看穆行的腿,血似乎止住了。   他松了口气,坐到穆行旁边,两人也没有说话,靠着同一棵树一动不动。   刚坐下时还不觉得,但坐了片刻身上的热气晾没了,江卓寒就感觉到了冷。   穆行突然转头盯着他,把手臂张开。他怔了怔,挪过去靠着穆行,穆行的手就落下来把他抱进了怀里。   “还冷吗?”   “有点。”   穆行把外套拉过来,将江卓寒也裹进去,另一只手伸过去握住了江卓寒的手。   “这样呢?”   “还行。”   等严淮带人找来时,就看到了树下两个紧紧依偎在一起人影,仿佛已经不分彼此。 第038章   江卓寒又回到了县城, 穆行被送进县城医院,一番下来,最后被安排进了病房。伤得并不重, 只是医生听说他咬了狼一口,做了几样检查,留在医院观察两天。   这里医院比之前的医院条件还要差,病房里没有厕所,没有空调, 地板都是水泥的,上厕所得去走廊尽头的公共厕所,热水需要自带水壶去1楼打。   严淮带了七八个人去接的人, 一起的还有袁航和小棠,苗喻若和男三号被找到后,听到穆行受伤也跟着来了医院。   这会儿严淮给穆行办完住院,来到病房看到一屋子人, 蹙着眉头说:“医生说没什么事,你们该回的都回去了,别明天剧组一个人都没有。”   确实一堆人在这里也没用, 大家都关心慰问了穆行一番, 七零八落地走了。小棠和袁航商量了一下, 决定袁航跟着回剧组,明天拿换洗衣服和日用品过来, 小棠留在医院帮忙。   江卓寒听到两人的话,感觉他们已经不需要老板了。   严淮在其他人都走了之后,才有话没说完地来回瞥着江卓寒和穆行,“你们真是走的什么狗屎运,别人一辈子都遇不上的狼都让你们给遇上了。”   江卓寒在床头削了一个苹果, 穆行眼巴巴看着,等江卓寒削完他伸出手去接,结果江卓寒喂进了自己嘴里。   江卓寒啃着苹果说:“我也觉得,说不定我马上要好运。”   “我看你走的是桃花运!你能不把你苹果给伤员,人家都馋哭了。”严淮严厉地指责。   穆行立即否认,“我没有。”   江卓寒看了穆行一眼,把啃了两口的苹果递过去,“就吃了一口。”   穆行接过苹果,直接从江卓寒啃的地方开始啃。   他们一来就进了医院,这会儿都还没吃饭,小棠立即说:“江哥,我去买饭,你们要吃什么?”   严淮先嫌弃道:“这地方有什么好吃的,你去烤只羊来吧。”   小棠惊异地“啊”了一声,江卓寒说:“别听他的,随便什么,能吃就行。”   于是,小棠出去买饭,严淮也看向穆行说:“这次不用着急,咱们有钱,等得起,伤好了再回来。我先回去跟老周说说情况。”   他说完顿了一下,像是不说不行地又开口,“我说,你可是真行啊!连狼都被你咬跑了,绝对能载入史册。”   “傻还差不多。”江卓寒评价了一句,推着严淮往外走,“走吧。”   穆行看到江卓寒也跟着走了,下意识下床追上去拉住江卓寒,可怜地叫了一声,“师弟。”   江卓寒回头看到穆行受伤的脚踩在地上,他把人推回床上,有些不忍这留守儿童舍得不得的表情,说道:“我送严淮下楼。”   “哦。”穆行这才乖乖地坐回去,看着江卓寒和严淮出了病房。   严淮出了病房就忍不住拽着江卓寒问:“你们……是不是已经,和好了?”   江卓寒反驳,“什么叫和好?”   “那旧情复燃?破镜重圆?”   “问这么多干什么?跟你有关系吗?”   “行吧,江哥事情,我不敢问。”严淮悻悻地笑了一声,江卓寒这人他太懂了,他不肯回答的事情要么是戳到他心了,要么就是连他自己也在别扭,死不承认,打死嘴硬。   他一副“事了拂衣去”地挥了挥手,“你们折腾吧,我走了。”   江卓寒突然想起来叫住严淮,“你去找小棠,带她去附近酒店开个房间,她一个年轻姑娘这么晚不安全。”   “你可真周到,连他助理都管。”严淮说完就下楼了。   江卓寒无视严淮,没送他下楼,去走廊尽头打了一壶开水回去。穆行弄了一身血都没好好清理过,病房里没有卫生间,更不会有浴室,之前小棠去买了盆和毛巾,他将就地弄给穆行擦洗。   小棠把饭买回来时,已经凌晨了,江卓寒问她:“严总刚找到你了吗?”   “嗯,房间开好了,就在医院外面的宾馆。江哥不用担心。”   “那你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就行。”   小棠没多说什么,把饭递给江卓寒就走了。   这次病房本来是3人的,好在医院床位不紧张,严淮花了重金,病房里只住穆行一个人。   江卓寒把饭放到病床的桌上,看着不怎么样,但这个时候能买到已经不错了,两人都随便吃了点,江卓寒去洗了把脸,关了灯,睡到了穆行旁边的床上。   隔了许久,江卓寒突然在黑暗中开口,“穆行,睡了吗?”   “没有。睡不着。”   江卓寒顿了一会儿又问:“你、那时在想什么?”   他闭着眼睛回忆起穆行直接扑向那只狼的画面,仍然心有余悸。   穆行回答:“我什么都没想。”   “傻。”   “我不傻。”   江卓寒又顿了片刻,翻身背对着穆行,“睡了,别吵。”   “晚安,卓寒。”   江卓寒无视,真的睡了。大约是最近都绷得太紧,不管昨晚几点睡的,一早天没亮他的生物钟就按时醒了。   他看向旁边穆行睡得正香,想再睡一会儿,却怎么也睡不着,躺了一会儿外面开始天亮,他干脆起床去晨跑。   这段时间每天拍戏都起大早,他没时间跑,今天正好感受一下大西北的晨风。于是他起床去洗了把脸就下楼,正好这里没有人认识他,他可以大方地跑出去。   不过地方不熟,他也没跑太远,就沿医院周围转了转,就在他跑完几圈回来时,医院周围的路边支起了早餐摊。   江卓寒想正好买早餐回去,就朝着早餐摊过去,看了看卖的东西,然后问:“老板,这怎么卖?”   低头忙碌的老板蓦地抬起头,他对上老板的视线,顿时僵住了。   “江卓寒!”老板惊诧地叫了一声,语气立即又变成嘲讽,“江大影帝怎么在这种地方?”   他说着看了眼对面的医院,继续说:“你生病了?不对,江大影帝怎么可能来这种地方的医院。”   江卓寒直接转身,回到病房时穆行已经起来了,他走进去倒了一大杯水,一口喝完。   穆行看着他问:“你生气了?我——”   “不关你的事?”江卓寒打断穆行。   “那你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我没生气,只是遇到了一个以前的队友,没想到他会在这里。”   穆行立即警觉起来,“是朱一响?”   “不是,以前一个关系不好的。原来他老家是这里的,没想到这么巧。”   穆行听到是江卓寒讨厌的队友,放心了。他瘸着一条腿跳到江卓寒背后,试探地伸手从江卓寒背后伸过去,蹭着江卓寒的耳朵说:“师弟,你不高兴就欺负我,欺负到你高兴为止。”   “我又不是神经病!”江卓寒抓开穆行的手,转身要把人推开,结果转过视线就看到了门口立着的人,动作僵住。   穆行感觉到江卓寒的动作,也回过头,看到了病房门口的男人。   男人就是江卓寒在医院外面看到的早餐老板,一个干瘦的男人,身上的衣服和头发都沾着厚重的油,看人的时候垂着头,抬起视线,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这是江卓寒说的队友?穆行多打量了对方两眼,他以为玩极限运动的都是那种会让人由心感觉很洒脱大气的人,可是眼前这个人只剩下了市侩的市井气。   江卓寒绕开穆行走过去,对着病房门口的男人说:“李琛,你想干什么?”   李琛揶揄地一笑,“没想到网上说的是真的,你真的跟那个穆行搞一起了。”   穆行倏然怒目一瞪,朝李琛冲过去,被江卓寒一把拉住,再一眼瞪过来,骂他,“腿不要了!坐下。”   他只得坐到床上,用视线凝视李琛。   江卓寒再看向李琛,满不在意地说:“这里是病房,你不走,我就叫人了。”   李琛冷笑了一声,“江卓寒,你忘了你爸是怎么死的了吗?他是被你害——”   江卓寒倏地冲出去,一拳揍在李琛的脸上,然后怒瞪着李琛说:“滚!不然我报警。”   李琛被这一拳打了出去,摔在地上,他又冷笑着爬起来,恨恨地对江卓寒说:“你会遭报应的!”   江卓寒看着李琛摇摇晃晃跑了,退回去看着乖乖坐床上的穆行。   穆行又站起来,跳着脚走到他面前,抱住他说:“无论什么我都陪了。”   “得了吧,就你会说。”江卓寒勉强地笑了一声。   穆行不说了,他收紧了双手,仿佛要与江卓寒粘在一起似的抱紧。   过了半晌,穆行突然说:“我出院吧,检查的时候再来就好了。”   江卓寒想到李琛知道他在这里,说不定还会再来,于是说:“我先去问问医生。”   医生同意了穆行出院,只要求按时回来检查。等袁航把他们的衣服带来,就办了出院,在医院附近开了间房。   县城条件有限,酒店的条件也有限,袁航去订的房间,江卓寒和穆行去的时候才看到,袁航竟然订了一间大床房。   江卓寒转眼朝袁航看去,眼神里仿佛写“你脑子是不是有坑”几个大字。   袁航立即说:“我再去订一间。”   江卓寒看了眼穆行的脚,说道:“算了,先这样吧。”   这段时间在剧组他都天天和穆行睡一张床,突然计较起来有点矫情。   袁航暗暗地“啧”了两声,把行李放进房间,就懂事地和小棠退出了房间。   江卓寒昨天和狼打了一架没洗澡,本来觉得没什么,但有了条件他就忍不住,放好东西就立即去浴室洗澡,洗完出来顿时感觉精神了。   穆行像个眼馋的小朋友,见他出来立即说:“我也要洗。”   “伤口不能沾水。”   “我不想这么脏和你睡一起。”   江卓寒眉头一拧,他觉得这理由才是真矫情,可对着穆行那恳求的视线,他下去买了一卷保鲜膜,再跟酒店要了一只塑料凳子。然后他扶着穆行去浴室,小心地把他受伤的腿裹好后说:“洗的时候腿放在凳子上,小心点。”   穆行点头,江卓寒就出了浴室,到外面躺了一会儿,突然浴室里传来一声闷响。   他吓得一惊,然后起身去浴室,推开门就看到穆行翻在地上,两条长腿快要升上天了。   重点是穆行的衣服脱光了,他一眼就看到不该看了。   穆行下意识一挡,“我没事。”   江卓寒把视线抬高,看到穆行的伤腿正对着喷头的水,最终走进去扶穆行说:“我帮你洗。”   穆行求之不得,于是乖乖地跟江卓寒摆布,让他把腿放哪儿就放哪儿,让转身就转身,让弯腰就弯腰。   可是洗着洗着,江卓寒刚换的衣服也被淋得半湿,手在穆行的皮肤不时滑过,穆行不自觉视线就定在江卓寒身上移不开,呼吸变得又重又热,喉咙也不由得发干。   “师弟。”   江卓寒把水冲到穆行脖子上,穆行突然抓住他的双手,将他往后一推,他背抵到了墙上,双手被穆行抓着压到耳侧。   他抬眼对上穆行的视线,穆行蓦地低头吻下来。   喷头的水淋下来,江卓寒的衣服彻底湿了,粘在身上仿佛变薄了,让他能清楚地感觉到穆行皮肤的触感,甚至是水流下的轨迹,就像穆行的吻。   直到穆行开始解他衣服的扣子时,他按住了穆行的手,往下瞥了穆行一眼,把人推开说:“洗差不多了,自己解决。”   江卓寒把拿了半天的冲水喷头扔给穆行,不管穆行什么状况了,直接出去。他脱了身上的湿衣服,重新换了一声,穆行还在浴室没有出来,他正要去叫时手机突然响起来。   看到是朱一响的号码,他拿起来就接。   “二师兄,你不会又去霍城了吧?”   朱一响严肃地说:“不是,刚才李琛在以前的群里说你了。”   “随他说。”   “他说你跟穆行在一起了,还说要曝光。”   江卓寒不在意地回答,“今天我碰到他了,来这边拍戏,没想到他会在这里,实在巧了点。”   “你真不怕他说出去?对你们不会有影响吗?”   “凭他闹不起的,况且可能很多人以为我们早就在一起了。”   朱一响吓了一跳,“那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江卓寒犹豫了片刻,“不算吧。”   朱一响没有追问这个问题,又说了几句李琛的事就挂了。   江卓寒刚挂完电话穆行就出来,盯着他的手机看。他转身随眼一瞥,看到穆行只围了一条浴巾,“先把衣服穿上。”   穆行沉默地去穿衣服,江卓寒背过去坐床上不看他,他穿好过去站到江卓寒面前,低头认错,“对不起,刚才是我没克制好。”   江卓寒盯着他看了半晌,蓦地笑了一声说:“是不太行,不过青春期,容易冲动!”   穆行想为自己辩解一下,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光着被江卓寒全身都摸了,没点反应才不正常。可他知道江卓寒没的揍他,已经对他很容忍了,不敢多说。   他蹲到江卓寒面前,小心抓了下江卓寒的手。   江卓寒把被抓住的手抬起来,看着他问:“你干什么?”   “牵手。”   江卓寒看着穆行小朋友讨好般的表情,哼笑一声,把他的手甩开,“谁要跟你牵,我要玩游戏。”   这段时间他们一直赶时间拍戏,忽然闲下来他其实感觉很无聊,平时他并不喜欢玩游戏,也不太会玩,这时他不知道玩什么,看了半天最后下载了一个象棋游戏,在线下起了象棋。   两人都坐到了床上,穆行不管江卓寒要玩什么,反正都凑过去贴一贴。他紧挨着坐在江卓寒后面,看不看得懂不重要,他主要是看江卓寒下棋看得十分有劲。   江卓寒随口问:“你会吗?”   “小时候跟爷爷下过几次,不太会。”   “我也是小时候跟我爸学的,他唯一安静下来的时候,就是下象棋,那时我妈经常说他像是没长大,就教我下象棋的时候有点当爹的样子。”   穆行往前挪了一点位置,默默地贴着江卓寒,江卓寒顺势往后一靠,重量落了一半在他身上。   接着江卓寒继续说:“那时候我每天都想着我要快点长大,长大了我妈就不能天天管我,长大了我爸就不能在我顶撞我妈跟我妈一起教训我。等我真的长大之后,才发现那是我最幸福的时候,可是我失去得太快了,我连记忆都没有留下多少。”   江卓寒说到这里就没了声了,像只是闲聊,聊着就忘了。穆行没问也没动,保持着姿势让他靠着。   直到他下完了好几盘棋,突然说:“穆行,你知道我爸是怎么死的吗?” 第039章   江卓寒说完话下棋的动作就停了, 手垂下去落在床上,半晌也没再出声。   穆行的手从他腰上穿过去,轻轻抱住他说:“我们一起重新开始, 你不想说就不要说。没关系的。”   “穆行。”   江卓寒忽地反过身,手撑US好撑着床直直望着穆行,看到穆行眼中复杂的神色,他忽然笑了,捏了下穆行的脸说:“以为我是你啊!把什么都放在心里, 难过委屈装可怜。”   “我不是故意的。”   “我看你故意得很。”   “因为只有你会为我真的难过。”穆行用力地抱过去。   江卓寒斜撑着手在他跟前,猛不迭被他一抱失了平衡,不由得趴到了他身下, 压着他一下跌到床上。   他顺势把脸埋进江卓寒胸前,狠狠地吸了口气,“师弟,你好香。”   “洗衣液的味道, 推荐给你。”   江卓寒推开了穆行起来,这个姿势实在有些“危险”,他下床去说:“我出去透透气。”   穆行看着江卓寒出了房间, 他就像摸着石头过河的瞎子, 不停地试探, 等待江卓寒回应,一次、两次, 无数次,这一次他总会等他,等到江卓寒再次主动吻他的时候,他就成功了。   不过江卓寒透气透到下午都没回来,下午他要回医院挂水也没回来, 是小棠陪他去的。   之后两天,他做的检查结果都出来,确定了他没有感染什么病毒,被咬出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于是,第四天的时候他们回了剧组。   他们到剧组的时候是上午,见到两位主演最高兴的还是周导,他高兴表现的方式就是马上拉两人去拍戏。   江卓寒这几天休息够了,一点也不觉得太赶,甚至回到化妆棚感觉无比亲切。   周导不确定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所以他们要拍的这场戏是临时加的。   剧情是楚瑾的国家和燕北行的国家开战,两人在战场相遇之后,休战期间楚瑾和燕北行约出来在外见面。   场景在一个视野开阔的山坡上面,那里有一棵很高大的树,但树已经枯死,只剩下了张牙舞爪的树枝伸展着。   江卓寒和穆行站在树下,两人相互怒目而视,沉默了许久。最后是江卓寒先开口。   “燕北行,你不必要解释了,无论什么理由已经都不重要。我来见你,只是想告诉你,我们的情义如这树枝。”   江卓寒随手从树上折下一小枯枝,当着穆行的面一折两断,然后将枯枝一扔,拂袖而去。   “小瑾,等等。”   穆行连忙追上去,江卓寒挥手一推,袖子太长被卡了一下,导致他推得太用力,穆行被一下推得往后蹿了几步。   “穆行!没事吧。”   江卓寒急忙地倒去扶穆行,结果碰巧就踩到他刚折的树枝。   树枝是事先折过的,有小指粗,他踩上去脚一滑,扑向了穆行。本来是他要去扶穆行,结果反被穆行扶住了,还一个没收住,嘴磕在了穆行肩膀上。   江卓寒蓦地蹙眉,用舌头抵着嘴唇说:“嘴好像磕破了。”   “我看看。”   穆行垂下头凑近,看到江卓寒唇上确实磕破了一小块皮,他下意识地用手指掰下他的唇,轻轻地吹了几下。   江卓寒倏地把他推开,这动作完全像是穆行亲上来一样,要是角度抓得“好”,可能已经亲上了。   这时工作人员都过来问:“没事吧?”   江卓寒心虚地解释,“我嘴好像磕破了,穆老师刚帮我看。”   “是破了,化妆补一下唇妆。”   这点小伤并不影响,补完之后又接着拍,他们都状态不错,一下午拍了好几场戏。   晚上没有夜戏,早早下班。   江卓寒回到镇上,正在房间吃晚饭时,袁航突然急冲冲地跑来,连门都忘了敲。   “江哥,不好了。”   江卓寒的视线抬起头,镇定地问:“什么不好了?”   “网上有路透,发了你们的……吻戏!”   江卓寒莫名其妙,“什么吻戏?跟谁的吻戏?”   “当然是你跟穆行的!”   江卓寒觉得这更离谱,朝袁航伸手要过了手机,然后果然看到了挂在热搜上的#江卓寒穆行片场吻戏#。   他好奇地点进去一看,就是今天下午他和穆行在树下那场,他磕到嘴穆行查看那里。他当时就在想可能会被误会,结果看到这偷拍的视频,真的看起来像是亲到了。   他不禁蹙着眉头说:“这种荒山野岭的地方,还有人来跟拍?也太敬业了吧!”   袁航仿佛快要急死的太监,提醒地说:“现在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吗?怎么办啊?”   江卓寒漫不经心地对着袁航回答,“你都没看网友的评价吗?”   “啊?”袁航确实没看,他一看到吻戏就吓得下巴掉了,立即就来找江卓寒了。   江卓寒伸手把手机还给他,“你自己看。”   袁航拿回手机,往下看,顿时松了口气,虽然有少数说话不太好听的,但是绝大多数的人都不相信。   【造谣不要本钱吗?剧组疯了拍吻戏,就离谱!】   【就算他俩被锤死了,剧组那么多人盯着,机器拍着,也不可能是吻戏!营销号疯了吧!】   【大可不必!错位而已!有些人能不能整天揪着这点事不放!江卓寒只想好好拍戏,其他不约。】   【这剧组真是有史以来头一个,靠炒两男主绯闻火!果然资本都不要脸。】   江卓寒看了一眼没在意,连自己手机都没拿。   穆行听到之后就偷偷摸摸去点了星星河河超话,果然看了一眼他就忍不住偷笑,从偷拍的角度看来,确实很像是亲了,若他们之中谁换个性别,跳进黄河也洗不清那种。   结果他往下翻评论,却连CP粉都不信他们亲了。   【虽然亲亲不是真的,但我还是被甜到了!星那个眼神,绝对是想亲的。】   【楼上姐妹,星他不是想亲,他那眼神分明是想do!】   【都知道不是亲,可这个暧昧的距离,好想知道他们到底在拍什么!好想看剧!】   【我正好相反,对剧已经没什么兴趣了!我想知道汉汉这次会不会营业。虽然感觉不太可能,可我还是好想看两人同框。】   穆行看到这里愣了片刻,他又切换成认证大号,发了一张那天拍的照片。他没敢直接发有江卓寒的,找了一张有江卓寒影子的。   在胡杨林前,江卓寒张开双臂,影子仿佛抱住了前面的树。然后他配了两个字:想抱。   他发出去没几分钟,再切回小号回到超话时,已经有人开始磕糖了。   【这个影子绝对是汉汉!星说的想抱绝对不是指树!】   【@星小号,老实说你是不是在蹲点!】   【你们有没有发现,每次他们一有什么糖,星就会发博,疑是回应。】   【说真的,我更倾向于星其实吧,还没把汉汉追到手,我不是破糖,是像汉汉那么勇往直前的人,如果真的在一起了,我真怕他会直接承认了。】   穆行忽然把手机放下,抬眼去看坐在他对面的江卓寒,他也觉得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江卓寒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承认。   “你又在看什么东西,表情那么诡异。”   江卓寒发现穆行的视线,桌下的脚往对面踢了踢。   穆行大方把脚送过去让他踢,然后说:“没什么,和粉丝互动。”   “你什么时候会和粉丝互动了?给我看看。”   穆行立即退出超话,把手机往桌上一扣,“我去还餐具。”他说完就收起盘子碗出去了。   这一出“吻戏”就这么过去了,没有掀起什么水花,也没有多少人真的在意。   他们继续拍了一个多星期,终于拍到了这里最后的几场戏。   最后的戏其实很简单,就是骑马,为了方便所有骑马的戏都集中到了一天,开拍的前所有有骑马戏的演员都集中学了半天。   江卓寒以前虽然也拍过古装,但没有骑马的戏份,他看别人骑总感觉自己已经会了,教他们的马术的教练让他上马试试。   穆行突然插过来说:“老师,我来教他?”   马术教练打量了穆行一眼,“你行吗?”   穆行点头,“我以前学了好几年。”   马术教练想了想说:“那你先骑一下试试。”   穆行点头,然后直接上了江卓寒坐的那匹马后面,拉着缰绳一转,一喝,马就狂奔了出去,把马术教练吓了一下。   江卓寒虽然猝不及防,但心理强大,丝毫没有受惊,片刻后就喜欢上了这种感觉,不自觉地兴奋起来。   穆行就知道江卓寒喜欢这样的,他下意识加快了速度,一望无际的戈壁上面,马奔向了远方的山脉,仿佛世间没有什么能束缚住这两人一马。   后面的马术教练举着喇叭大喊:“知道你厉害了!快回来!你们要骑哪儿去!”   穆行骑到了已经看不到人的地方,他拉下了马的速度,头蹲过去搭着江卓寒的肩膀,“师弟,喜欢吗?”   江卓寒回头,触上了穆行的视线,穆行突然抬手轻捏住他的下巴,扭过他的脸,在他唇上轻吻了一下。   “别闹,学骑马呢。”   江卓寒扭回头去,穆行把缰绳塞进他手里,紧贴着他说:“我教你。”   马术教练这边才刚教到不用牵着马走了,江卓寒骑走的马就奔回来了。马术教练正要说他们闹得太久了,别人都已经能骑了,结果发现把马骑回来的人是江卓寒,那速度跟穆行刚骑走的速度几乎差不多。   他惊掉了下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卓寒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语气对他说:“骑马还挺难的。”   马术教练自闭了,一个不到1小时就能在马背上飞奔的人,跟他说骑马挺难的。   江卓寒作为“先进生”,转身就去给“同学”传授经验了。   学完了骑马课程,他们就拍了最后的戏,第二天下午终于全部结束。   晚上,严淮请全剧组又吃烤羊,这次第二天不上起早拍戏,所以还备了酒。   这回有严淮在,导演组的几个大酒缸都找严淮去了,江卓寒正好得了清静,可还是刚坐到桌边就有人过来敬酒。   “江老师太不给面子,每次都不喝,不多了,就这一杯啤酒。”   江卓寒倒不是一杯啤酒都不能喝,只是这种场面他喝了一杯就会有第二杯,所以他向来一杯都不喝。   他不等对方再开口,先捂着胸口咳起来,“咳,咳!不好意思,有点感冒,我刚吃了药,没事。来,干!”   对方连忙问:“等等,你刚吃了什么药?”   “感冒药啊,好像叫什么头孢什么的。”   “江老师,吃了头孢不能喝酒。”   江卓寒影帝级的震惊,“啊?是这样吗?我没听说过。”   “是这样,你千万别喝,会出问题的。”   江卓寒感激地点头,“好的,多亏你提醒。”   那人再三叮嘱过他后,终于走了。   穆行本来是要来给江卓寒挡酒的,结果见识到了江卓寒推酒的本领,他忍不住笑了又笑。   这么一本正经骗人的江卓寒,他脑子里只剩下了“他好可爱,我好喜欢”。   于是,他走过去,给江卓寒盛了一碗汤,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让江卓寒跟他干杯。   “干你个头。”江卓寒骂了一声。   穆行立即把头凑过去,“来,干。”   江卓寒无语地拍了他的头一下,最后还是用汤碗和穆行干了一个杯,正好被旁边的苗喻若看到,还给拍了下来。   苗喻若好奇地问:“你们这是个什么配置,真是够奇特的。”   她说着拿了一块羊排,凑到江卓寒的碗前说:“江老师,我们也干一下。”   江卓寒顺手就和苗哈若干了个“杯”,穆行顿时在旁边拧起了眉头。   苗喻若故意地说:“穆老师,你喝的是什么?醋吗?怎么这么酸。”   穆行面无表情地一动不动,江卓寒朝苗喻若看过去,“别逗他了,逗坏了哄人的是我。”   “咦,恋爱的酸臭味真讨厌,我走就是了!”   苗喻若走开,穆行把江卓寒挤到了桌子的最里面,谁要跟江卓寒说话都要先越过他。江卓寒纵容了他,没有生气,他不自觉地就喝得有点过头了。   快到凌晨时,好多人都已经醉了,江卓寒领着喝多的穆行回去。   穆行喝醉了也很听话,他拉着手,就像小学生一样乖乖跟着他走,不歪不倒,稳稳当当地走回了房间。   进了房间,穆行就乖乖地脱了鞋子衣服爬上床,躺好睡觉。江卓寒想了想还是决定打盆水,给人洗把脸。   可是等他把水打回来时,穆行笔直地坐在床上,双眼直直地盯着他,眼眶发红,仿佛要哭了似的。   他刚放下水盆,穆行就拉他到床前,就坐的姿势抱住他,委屈地说:“师弟,你去哪儿了?”   “我去打洗脸水。”   穆行像是没听见他的话,自顾地继续说下去。   “这3年我其实一直都在想你,遇到你之前,我不知道我活着要干什么,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里。遇到你之后,我常常想,也许我前20几年所有的不幸,都是为了在那时和你相遇。是我前20年的经历,才让我走到那个舞台,让我看见你。   师弟,你不知道那时我有多高兴,也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从我知道我喜欢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在害怕。害怕我配不上你,害怕你会讨厌我。这3年我好想去找你,可是我不敢,我怕你会说不喜欢我了,不要我了。   那个门票被穆振升烧了,他没有告诉我,我不知道。我回去的时候以为你走了,以为你想通了,以为你终于明白你喜欢的只是梁叙,不是穆行。   师弟,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江卓寒的手抬起来僵在半空半晌,最终还是落在穆行头上,“你喝多了。”   “我没有。我平时不敢说。”   “行了,睡吧。”   穆行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放开手,要躺下去时,江卓寒突然又叫住他,“先洗脸。”   他连忙又起来,去洗了把脸,再次躺到床上。   江卓寒没理穆行,端起水盆出去倒水,可刚出了门口,穆行就下床来跟着他,亦步亦趋。   果然是醉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继续不理,自顾走在前面。经过周导的房间门前时,门开着,周导在里面喊道:“卓寒啊,你这尾巴上厕所也带着呢?”   江卓寒懒得回答,穆行却脑子不清地回答,“师弟,走了就不理我了。”   “原来是个醉鬼。”周导念了一句,又说:“那你缠着他呀,实在不行就霸王硬上弓。”   房间里面的宋导接道:“你乱教年轻人什么,那是犯罪!”   江卓寒当作没听见,回头喊穆行,“傻子,我要走了。”   穆行连忙跟上去,继续亦步亦趋,和江卓寒一起去倒完水又回了房间。   江卓寒脱了衣服上床准备睡觉。   穆行立即也跟上来,只是他本来躺进的是自己那床被子,可盖着感觉怎么都不对,翻来覆去半天,最后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   这床被子里没有江卓寒。   于是,穆行掀了自己的被子,然后钻进江卓寒那边。   江卓寒忍不住开口,“你干嘛。”   穆行语气乖巧地回答,“睡觉。”   “你睡你自己的,回去。”   穆行虽然挤进了江卓寒的被子,不过躺得笔直,没敢乱碰。江卓寒赶他走,他就假装自己是人偶,一动不动。   江卓寒盯了他半晌,忽然打了个哈欠,明天一早他们还要早起回去,他实在懒得跟醉鬼扯废话。   算了,就这样吧。   他翻身背对着穆行,睡了。   穆行爬起来关了灯再躺回去,对着江卓寒的后脑勺说了声,“晚安,师弟。” 第040章   《不枉》原定拍摄时长5个月, 不过由于周导时间抓得紧,还差10来天才到5个月,他们就已经拍到了最后一场戏。   江卓寒的最后一场戏就是整部剧杀青的戏, 也是剧的最后结局。   剧情是楚瑾一统诸国,在朝上楚瑾高坐龙椅,底下万臣跪拜,赞颂他万世功绩。最后,护国将军呈上了杀进燕北行国家时, 燕北行在皇宫中要求转交给他的一封信。   楚瑾拿到信展开,上面只写了八个字——共护山河,此生不枉。   护国将军说:“敌国皇帝燕北行宁死不降、自刎而亡。”   江卓寒演到这里时, 下意识从“楚瑾”的角度去回想“燕北行”。   他们相识相知,又反目成仇,针锋相对。又因利益阴谋牵扯到一起,不得不合作, 成了不可分割的盟友,直到燕北行野心暴露,他们再次分道扬镳。   这是剧的大部分剧情, 而“楚瑾”到了此刻才明白, “燕北行”从来都没变, 一直是当年那个和他说要一起恢复乱世和平的人,只不过他选了一条葬送自己的路。   他看着“燕北行”像个吞噬的巨兽侵略他国, 以为“燕北行”是为了野心一味扩张领土。最后“燕北行”成功将国家变成了只剩“楚瑾”这一国大国,也成了无数百姓怨愤的残酷暴君,终被“楚瑾”一举灭国,从此乱世一统,太平盛世。   “楚瑾”成了救世之主, 而“燕北行”是万民憎恨的祸世暴君。   最后的镜头,所有朝臣退去,江卓寒一个人站在高高的龙椅之前,镜头慢慢拉远,直到退出殿外,关上了宫门。   “咔。全剧杀青。”   周导的声音一落下,所有人都欢呼了一声,只有江卓寒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江哥?江哥?”   袁航上去连叫了两声,江卓寒才反应过来回答,“嗯,走吧。”   江卓寒真的走了,拍完杀青照就离开了剧组,只跟严淮说了一声,连晚上的杀青宴也没去。   穆行拍完杀青照被周导拉去应付记者采访,他不知道江卓寒走了,回去酒店敲江卓寒的门没人开,他以为江卓寒去杀青宴了。   结果他赶过去,还是没有见到江卓寒的人。   严淮正和人碰杯碰得高兴,穆行忽然走过来,像是他仇人似的问:“他去哪儿了?”   穆行没说名字他也知道要找的是谁,反正穆行只会找一个人,但他故意装没明白地问:“他?谁呀?”   “我师弟。”   “哦。”严淮盯着穆行打量了几眼,一副不太想得起来的语气说,“他说他先回去了,拍完一部戏他需要出出戏。”   出戏!   听到这两个字穆行仿佛头顶响起了一声巨雷,他怔了半晌喃喃地出口重复了一遍,“出戏。”   “对啊。”严淮说着要拉穆行坐下,“他每部戏都需要出一出戏,过段时间就好,你别去打扰他,坐下来喝两——”   “我也回去了。”   穆行根本没听严淮说了什么,脑子里不断地轰响着“出戏”两个字,他逃一般地离开了杀青宴,订了最快的机票回霍城。   影视城飞霍城的航班挺多,他当晚凌晨的航班,回到霍城已经一点多了。他没打算回家,让开车来接他的司机打车走,他把车开去了江卓寒家。   一路过去已经凌晨2点多,保安把他拦在门外没让进小区,要他先联系业主。   穆行怔怔地拿出手机,点出江卓寒的号码,可是半天都没有拨出去。最后在保安异样的眼光下,他收起手机,把车退到小区门外的路边停下,愣愣地坐在车里盯着小区的门。   他不自觉地想起了3年前,那时江卓寒千里迢迢来霍城找他,江卓寒的眼睛只要看到他就会笑,那大约是他过去的人生中最轻松自在的几天。   江卓寒每天早上都会把他叫起来去晨跑,他不想就拿冰块冰他。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他唱一段戏哄睡,他会笑他小朋友,江卓寒就会说:“爱唱不唱。”   他特别喜欢江卓寒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像是撒娇一样,满眼都写着“你要哄我”,每当这里他就能爬上床去抱着他,然后叫他师弟,亲一亲他。   可是,有一次江卓寒不经意地叫他“梁叙”。   江卓寒可能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可这一声仿佛叫醒了他的美梦。他慌了,可他不想从梦中醒来,又总忍不住想江卓寒只是还当自己是迟跃,江卓寒眼里看到的,心里喜欢的都是梁叙。   所以,那天江卓寒睡觉缠着要他唱戏时,他拒绝了,他质问江卓寒到底有没有分清楚自己是谁,是他想听还是迟跃想听?   最后他说:“我们都冷静几天,从戏里出来。”   他说完就逃了,不敢听江卓寒的回答,留江卓寒一个人在那个房子里,他躲到楼下的花园里坐了一夜。   第二天他想回去时,正好遇到穆振升的人来找他,他连门都没进,直接被带走了。   “师弟,你真的没有一点再喜欢上我吗?”   穆行自言地仰头靠到座椅上,用手紧捂着双眼。他想起了开始时江卓寒就跟他说过,只想好好拍完这部剧,拍完之后他们就没有关系了。   所以江卓寒一拍完就去出戏,这几个月都不过是“入戏”而已,他对江卓寒来说仍然什么也不是。   “是这样吗?师弟。”   穆行在路边的车里坐到了第二天上午,保安都按了班,临走还奇怪地打量了他的车几眼。   他没有在意,仍然盯着小区的大门,可是一直没等到江卓寒出来。   最终,他还是下车找进去,白天保安没有非要他联系业主,但他上了楼,敲了半天门里面都没人回应。   他停下来在门前来回地踱步,在“他不想理我”和“他不在家”不断摇摆,但踱了半天也没做出一个选择,直到他手机蓦然响起来。   听到手机铃声他就以为是江卓寒,欣喜地拿起来却看到一个陌生号码。他顿时不想接,可又想万一是江卓寒有什么事,用了别人的手机。   于是,他接起来,对面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穆老师你好,我是时尚杂志的,这边想约你和江老师一起为我们杂志拍一期封面。”   穆行成立新公司后,没给自己配经纪人,所有人的商务合作他都让公司替他推了,没想到会有人直接打到他这里。   “我没——”   他下意识要拒绝,但突然想到这是个可以给江卓寒打电话的理由,虽然他江卓寒肯定不会同意,但出于礼貌他应该问过江卓寒再拒绝。   于是,他的话转了个弯,成了“我没办法替江老师答应,我先问问江老师那边。”   “好的,没问题。那我等穆老师的消息。”   穆行挂断之后立即拨了江卓寒的号码,响了很久江卓寒才接起来。听到江卓寒的声音时,他不由得呼吸一滞。   “干什么?”   穆行听着江卓寒的声音带着鼻音,像是刚被吵醒,他不禁问:“师弟,你是不是感冒了?”   “嗯?没有,我这里现在半夜2点。”   穆行蓦地眉头一抖,“你去哪里了?”   “随便散散心。”   “是、是为了——”   穆行想问是不是为了出戏,可是话到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他怕江卓寒说是。   江卓寒听他又开始吱吱唔唔,不耐烦地说:“你到底要说什么?说。”   “我、我……等你回来再说。”   穆行最终还是什么也没问出口,江卓寒连回一声都没就直接挂断。他拿着手机在江卓寒家的门前又站了半天,最后不舍地看了门一眼,还是走了。   江卓寒把手机扔开,大半夜被吵醒,结果就说了两句废话,可他却睡不着了。他扔下手机从床上坐起来,盯着窗发呆。   他拍完就走确实是为了出戏,最后一场戏让他很难受,代入了“楚瑾”快半年,他不能说自己对“燕北行”毫无感情,尤其是他向来是投入式演戏。不过他把角色和自己分得很清楚,他知道自己不是楚瑾,出戏只需要放空几天就好了。   他跑这么实际是想让自己冷静一下,想清楚他和穆行之间。   然而,才过了几分钟,穆行的电话又打过来了,他接起来不爽地说:“穆老师,你也睡不着吗?”   “我现在还是上午,不睡觉。”   “我要睡!你专程打给我就说这个?”   穆行欲言又止了半晌终于问出来,“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这回是江卓寒说不出话了,他就是暂时不想见才跑这么远的,故意走的时候没告诉穆行,就怕穆行跟来。   穆行没等到江卓寒的回答,急忙地说:“我不想再等了!你要出戏也好,不出戏也好。真的也好,演戏也好,我都不会走!我不会再像3年前一样,我说过就算你后退了,我也会追上去的。”   “穆老师?你冷静点。”江卓寒莫名其妙,不明白穆行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穆行越加激动地说:“我很冷静!你不能把我从泥潭里带出来又把我扔路边。我这辈子都跟定你了,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你甩不掉我,江卓寒。”   “这就是你半夜吵醒我要说的话?”江卓寒不自觉地笑了一声,说得漫不经心。   穆行说完后倏地气势又弱了下来,乖乖地应了一声,“嗯。”   “哦!我听到了,就这样,我要睡了,别给我打电话了。”   “等一下!”   江卓寒又问:“还有什么没说的?”   “你还没告诉我你在哪里。”   “你猜。”   江卓寒说了个让穆行头疼的答案,然后挂了手机躺回床上,盯着昏黑的天花板,过了半晌他侧过身闭上眼,对空气说了声,“晚安。” 第041章   穆行真的认真猜起了江卓寒去了哪里, 像是玩什么通关游戏一样,通关后他就能获得见到江卓寒的奖赏,所以他玩得特别有劲。   他通过时区圈定了江卓寒的大位置, 但是一个时区那么大,江卓寒能去的地方实在太多。他一个一个排除,从和江卓寒通完话一直到半夜,还是没有猜出来,只能先去睡觉。   结果, 他刚躺下去,脑内猛地灵光一闪又立即爬起来,他查了一遍资料后, 给袁航打了电话。   袁航接得很快,莫名意外地问他,“穆老师?你这么晚有什么事吗?”   “你知道卓寒他去哪里了吗?”   袁航以为大半夜发生了什么大事,听到是这种小问题立即放下心来, “我知道啊!酒店都是我帮他订的。”   “把地址发给我,谢谢。”   穆行挂了手机没过片刻,收到了袁航发来的地址, 果然和他猜到的一样。   江卓寒去了3年前滑雪比赛的地方。   江卓寒曾在那里等了他半个月, 最后一个人失望地回来。   穆行一秒都等不下去, 他恨不得马上就能见到江卓寒,哪怕江卓寒这次要找绝他。   然而, 半个地球的距离,他马上订了机票,可等他赶过去时最快也已经过去一天了。   异国的机场风情完全不一样,这里的天气大约只有国内最北方的地区能比,虽然今天没有下雪, 但地上的积雪已经很厚了。   穆行在国内还没什么感觉,可到了这里才意识到马上就新的一年了,处处都是新年的气氛。   他路过广场时,随手接了一只发放的心形气球,这里没有人认识他,他大方地跑在路上,穿过广场就能到江卓寒住的酒店。   江卓寒在酒店一楼的咖啡厅里,他本来打算出去逛逛的,但离开了雪山几年,他发现他变得怕冷了,只能隔着窗望着外面的积雪的大街。   忽然,一个身影从他的窗前跑过去。   高大的男人,手里却拿着一只粉色的气球,跑过去了又猛地倒回来,转身看向窗户里面,愣愣地笑了。   江卓寒看到那张熟悉的脸,跟着愣了一下,他有些意外穆行突然出现,可又觉得十分合理。   穆行对他指了指大门,然后迫不及待地跑过去。   过了片刻,咖啡厅里所有人都看到一个黑发男人,拿着一个心形粉色气球走进咖啡厅。他朝着里面的座位一瞟,忽然急切地跑过去,直接扑向了座位里的另一个黑发男人。   顿时,咖啡厅里响起了一阵掌声。   江卓寒被撞得直接倒在了长椅上,穆行扑在他身上紧紧箍着他,他听到响起的掌声,不禁拍了拍穆行说:“起开!傻子。”   穆行终于意识到他反应过头了,松开江卓寒起来,坐到了椅子的外边,垂着头像是在等待被批评的小学生。   江卓寒坐直,瞟了他一眼,什么都还来不及说,一个白人男人朝他们走过来,用带着口音的英文打量着穆行问:“噢,亲爱的江,这位是谁?”   不等江卓寒回答,穆行对“亲爱的”这个称呼顿时脸黑下来,他起身站起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问:“你,谁?”   男人被穆行的气势吓了一跳,但又不肯认输地朝他伸出手,努力客气地开口,“你好,我正在追求江。我没看错,我们是情敌吧?”   既然都这么直接地说出来了,穆行丝毫没有跟情敌握手的意思,他只想把对方扔出去。   “迈克尔,这是——”江卓寒站起来介绍,但话忽地顿住,他一手搂过穆行的腰再才继续说,“是我男朋友。”   男人和穆行同时一惊,男人再次打量了穆行一遍,最后耸了耸肩说:“好吧,祝福你们。”   接着江卓寒和男人尴尬地聊了几句,男人悻悻地走了。   穆行盯着江卓寒这才开口,“师弟,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什么了?”江卓寒一脸茫然地回答。   穆行犹豫地说出来,“你说,我是你男朋友。”   江卓寒回了他一个恍然大悟地眼神,然后解释,“他缠了我两天了,谢谢穆老师配合。”   穆行脸上露出了可见的失望,然后又坚定地说:“我会努力,总有一天会转正的。”   江卓寒不禁笑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加油,穆同学。”   穆行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把他在路上接的气球递给了江卓寒。   “你就送我个气球,是不是太小气了?”   穆行回答,“刚在路上有人发的。”   江卓寒还是把气球接过来,然后说:“你是真小气。”   “我不小气。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气球。”   江卓寒看着气球蓦地动作一滞,然后说:“没吃饭吧?先吃饭去。”   穆行立即点点头,小尾巴一样紧跟着江卓寒出去。   江卓寒先上楼回房间把气球放好,接着和穆行出去吃饭。   这是一个小镇,就在小镇背后有一座非常出名的山,山上有一个更加出名的滑雪场,举办过很多世界级的比赛。   江卓寒就带穆行去了镇上一个滑雪俱乐部餐厅,里面不大,但氛围感很强,到处都有滑雪的元素。   老板看到江卓寒露出一脸惊喜的表情,用不太标准的中文说:“卓寒!居然还能在这里见到你,你好吗?”   “还行。今天有什么推荐?”   江卓寒打了个位置坐下,老板就走过来,打量了一眼跟着的穆行,好奇地问:“这个帅哥,你不介绍一下?”   江卓寒想了想回道:“这是我师哥。”   “师哥?”老板不太理解地自行理解了意思,“就是哥哥的意思吧?”   “你就这么理解吧。”   老板忽然很失望地说:“我还以为是你男朋友。”   江卓寒余光瞟了眼穆行没有回答,老板接着给他们推荐了菜单,点完菜之后就离开了。   过了没多久,上菜时老板又出来了,一边上菜一边说:“可惜你来得太迟了,现在已经封山,滑雪场也去不了了。”   江卓寒看了眼老板一脸遗憾的表情,怔了一会儿才说:“我已经不滑雪了。”   老板顿时遗憾变成了吃惊,“真的?那可真太可惜了!”   “没什么可惜的。”   这种问题老板也没有追问,上完菜之后就走了。   穆行却把江卓寒的话听进了心里,3年前他刚认识江卓寒时,江卓寒就像是一棵失去生机的枯树,他知道对江卓寒来说再也不能滑雪有多可惜。   可是他不能像老板一样直接问,只低着头,掩藏脸上的表情,装作闷头吃饭。   他们吃完饭之后没有急着离开,穆行往四周转眼打量着店内,最后视线定在店里的照片墙上。   江卓寒解释说:“这家店在这里已经很多年了,老板是个滑雪迷,很多来这里参加比赛或者滑雪的人,都来过这家店,那面墙都是他们留下的纪念。”   “我去看看。”穆行说着已经起身走过去,其实他在座位上已经看到了,照片墙上有江卓寒的照片。   不过他走近了才看清,照片是江卓寒十七八岁的模样,青春张扬,满着都写着不驯桀骜。站在江卓寒旁边是个男人,长得和江卓寒不太像,但眉宇间的神色简直一模一样。   江卓寒跟过来,看了眼穆行看的照片,说道:“这是他第一次带我来这里比赛拍的,那时觉得自己无所畏惧,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我可以把照片拍下来吗?”穆行小心地问江卓寒,如果江卓寒说“不”他就只能偷偷拍了。   江卓寒满不在意地说:“又不是我的店,你怕也该怕被老板发现了吧。”   于是,穆行十分光明正大地拍了,在他拍的时候,江卓寒转身靠着墙看向窗外,冷不防地开口。   “我妈走后的那段时间,我和我爸的关系变得非常不好,就像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丝毫不相容的人,以前靠着我妈才如常地生活在一起,突然缺少了中间调节的人,我们就像两只刺猬,相互刺。”   穆行把手机放下来,站到江卓寒面前,静静地听他说话。   “我们就这样相互都不服地一起吵闹了两年,我甚至担心我哪天放学回家,他就已经走了,再也不会回来。直到一次寒假,他带我去滑雪,一开始我并不喜欢,只是和他较劲,他说我学不会,我就偏要学会。   然而,等我学会的时候,我们的关系莫名其妙缓解了。之后,就我们两人相依为命过了十多年,很多时候他都不像我爸,像一个陪我长大的朋友,像有共同喜好的伙伴。”   江卓寒说到这里,停下来,他长长地吸了口气,然后抬起头望着穆行,好半晌才重新开口。   “直到6年前的那一天,他为了救我,被埋在了雪崩里。救援队挖了三天才把他挖出来,而我再见到他时,在医院的太平间里。”   穆行往前靠了一步,一手搂过江卓寒,轻拍着他的后背,轻叫了一声,“师弟。”   江卓寒的头抵着穆行的肩膀,盯着底下他自己的脚,一动不动地说:“我跟他最后说的话,是在跟他吵架。可是我再也没有机会,跟他说一句对不起。”   穆行无法理解父子间的感情,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江卓寒,他下意识双手抱住了江卓寒,仿佛要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江卓寒一般。   过了好半晌,他笨拙地说了一句,“我在,我一直都会在你身边,哪怕死也会死在你后面,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江卓寒恍然动了动,抬起了抵在穆行肩膀上的头,反手回抱住了穆行,轻念了一句。   “说好了。” 第042章   江卓寒和穆行在国外逛了大半个月, 像组了个两人旅行团,没有人认识他们,一路好吃好玩, 十分尽兴,没事分享一下旅行的照片。虽然照片上都没有出现对方,但远在国内的CP粉们还是轻易就发现他们是一起的。   【哈哈哈!他们太搞笑了,一个发街头,一个发街尾, 当网友都只认识中文吗?】   【别拆穿,他们开心就好,我们就当不知道。】   【姐妹们, 刚刚汉汉回我评论了!他好可爱,一本正经地说他吃冰淇淋的照片是朋友拍的,他以为我们不知道他朋友是星嘛!】   【最离谱的是星发了同一个冰淇淋,他以为咬了一口就看不出来嘛!】   【说了当不知道, 楼上姐妹不要说出来!】   江卓寒不是以为没有人会看出来,而是不知道会有人这么无聊扒这个。他们回国时已经是年底了,下了飞机穆行公司的车来接, 他就搭了顺风车。   路上, 他们一起坐在后座, 穆行忽然问:“师弟,最近有没有接到新的剧本?”   “你问这个干什么?”江卓寒奇怪地反问。   穆行变魔术似的忽然从椅子后拿出一个文件袋, 掏出来两本剧本给他。   江卓寒接过来,看了眼剧本,又疑惑地看向穆行。   穆行解释,“之前脱离正艺的时候,我要走了他们的影视业务, 这两个剧本我看了下,你应该会喜欢的。”   他说完小心地问:“你有想演的吗?”   江卓寒这才认真地翻了翻剧本,两本都是电影,题材立意确实都不错。他思忖了片刻,忽然想起来问:“你也要演?”   穆行转了转眼,承认道:“我知道你不想跟我演,我就不给你丢人了。”   江卓寒确实在想,如果穆行参演会不会拉低电影的评分,听穆行自己说出来忍不住笑了。他把剧本放回文件袋说:“我带回家先看看。”   “不用急,你怎么时候看完告诉我,如果都不喜欢,我再找别的。”   穆行说得普通寻常,江卓寒没有回答,他往椅背靠了靠转眼望向车窗外面。   穆行也跟着不说话,他坐正了姿势,微微往江卓寒那边挪了点位置,车子拐弯可以贴在一起的距离。   车拐了几次变后,江卓寒已经被穆行挤得贴门上了,他转头瞪了穆行一眼。穆行十分听话地挪回去,但过了没多久又挤过来。   半小时后,到了江卓寒家楼下,穆行没再可怜巴巴地要跟着去,只把江卓寒的箱子送进了电梯,然后卡在电梯门中间对江卓寒说:“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你卡着门了。”   江卓寒漫不经心地看着他回答,他蓦然跨进电梯抱过去,然后贴在江卓寒耳边悄声说:“我会想你的,卓寒。”   说完他偷偷在江卓寒的脖子上亲了一下,江卓寒眉头一抖,他已经迅速放开退出了电梯,开了太久的电梯门终于成功关上。   江卓寒静静站着,抬手摸了摸脖子。   电梯到了楼层,江卓寒拖着箱子进了门,瞬间大半个月的疲惫涌出来。   他太久没回来,进门第一件事还是开窗,然后勉强地收拾了行李。终于收拾完时时间才刚中午,但时差让他犯困,最后连饭都没吃,洗了个澡就上床睡觉。   然而,睡到一半,被手机吵醒了。   江卓寒以为又是穆行,摸到手机迷迷糊糊接起来,却听到了马哥的声音。   “卓寒,你是不是回国了?有时间来公司一趟,郑总有事跟你说。”   马哥全名马帅,从江卓寒签进公司起就担任他的经纪人,一开始还想把江卓寒往流量上捧,毕竟江卓寒长得好看。但他很快发现江卓寒只对演戏上心,一开始他还想把人弄去综艺里露露脸,结果最后一家都没成,因为江卓寒能分分钟让所有人冷场。   无论江卓寒是不是故意,反正那之后他就把人冷了下来,但没想到江卓寒去一部电影里打了个酱油,回来就有导演主动点名找他拍戏。   后来,江卓寒在电影这条路发展得不错,他也明白江卓寒自己不想红,就放任他只演戏了。毕竟光凭一张脸也不一定能红,红这个东西太看命。   是的,红看命。   马帅现在越加肯定这一点,江卓寒自降身份接了部谁也不看到的剧,没想到有了大红的迹象。   公司之前放任他不接通告,是因为并没有特别好的资源,可现在以前不可能有的资源主动找上门,他和公司都不可能拒绝。   “我明天去。”   江卓寒回了一句,马帅还想再说什么,他已经直接挂了。   他没想是什么事,实际上他能猜到叫他去公司的理由,其实非要让他拍戏空档接几个通告,他也没那么绝对不行。   所以他安心睡了一觉,第二天和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一样,自己开车按时去公司,不过马帅和公司老板都没来。   他四处闲逛,到10点终于等来了马帅和老板。   老板姓余,和严淮关系还可以,当初也是严淮介绍江卓寒进来的。   江卓寒跟进了余总办公室,余总客气地和他寒暄了几句,然后直入主题。   “卓寒,公司决定明年调整一下你的发展方向。你也演了几年的电影了,现在知名度上来,多参加一些其他的节目,尝试一些别的东西,不然很快会被观众忘记的。”   看来公司并不是想让他空档期接几个通告,江卓寒只微微抬了抬眉毛,看着余总问:“调整发展方向?往哪个方向调整?”   余总十分谦恭地说:“你可能没关注,这两个月你的搜索指数,各项排名都一跃到了前几。现在就有这样的热度,到时《不枉》播了肯定能大爆,所以我和马帅商量了一下,明年电影你就象征拍一部,多接一些综艺类的通告,稳定一下。”   江卓寒笃定地回答:“余总,我只想当一个演员。”   余总像是早料到他会这么说,朝马帅使了个眼色,马帅立即坐到他旁边,一副苦口婆心的语气劝道。   “卓寒,这并不冲突,你要拍电影又不是不让你拍,只是让你同时接点别的,不要只闷头拍电影。你看,拍了几年电影都没几个人认识你,还不如这几个月,一下子就知名度上来了。”   江卓寒没接马帅的话,他以为以前公司任由他只演戏,是尊重他,原来只是他不够红,摆在面前和利益不够大而已。   他默默算合同还剩的年限和解约赔偿,表面满不在意地问:“余总,我可以有考虑时间吧?”   余总以为他松口,立即喜笑颜开,“当然可以,其实嘛明星演员不都一样!你红了,有更多的人找你演戏。”   江卓寒对这话不置评价,余总又朝马帅使了个眼色,马帅转手就拿过来几份文件。   “这都是最近不错的资源,你先尝试一下,不用全去,先选一个试试。”   江卓寒接过来随手翻了翻,今天大约他不选能半天都“陷”在这里,于是随便选了一个和穆行一起拍的时尚杂志。   马帅:“到时我去接你。”   江卓寒回答:“不用了,我和穆老师一起去就行了。”   马帅倏地和余总对了一眼,马帅小心地试探道:“你们是不是,真的在一起了?”   江卓寒眉头一凛,瞬间又笑开了,故意地盯着马帅说:“你想是,还是不是?”   马帅被问愣住了,他站起来又说:“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马帅和余总还没猜透江卓寒话里的意思,江卓寒就走出了办公室,剩下他们面面相觑。   江卓寒静默地下到了车库,坐进车里没有马上开车。他靠着座椅思忖了片刻,拿起手机给严淮打了电话,问严淮他要和公司解约麻不麻烦。   严淮震惊地问:“解约?出什么事了?”   “他们要给我重新规划人生,我不想干了。”   听到这话严淮顿时明白了,虽然他不搞经纪公司,但里面的事大多都很清楚。前几年江卓寒没什么流量,公司也懒得花钱捧,所以任由江卓寒发展。   现在不用捧,江卓寒自己就红了,这流量公司自然不要白不要。   严淮想了片刻说:“你把合同发给我,我找律师给你看看。你这几年有存钱吗?”   “两三百万还是有的吧。”   严淮听着长长地“嘶”了一声,“感情我给的片酬还是你最高的?”   “我还是剧组演技最好的呢!”   “是,是。寒寒最棒,记得把合同发我——”   江卓寒又听到严淮喊这个小名,怒地一下直接挂了手机,突然车外有光一闪。他转眼看过去,不远处的车后面有个人影,掩在黑暗里正拿相机对着他拍。   车库是封闭的,不会随便让狗仔进来,他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混进来的人。这段时间去哪里都跟做贼一样,加上刚才公司的事,汇集在一起就变成了他毫不犹豫直对对方镜头,比了个中指,然后开车扬长而去。   江卓寒没别的地方去,又回了家。他先去找他的经纪合同,翻了半个屋子才找出来,然后就接到了穆行的电话。   “师弟,你在干什么?”   “忙着,有事?”   江卓寒一边翻合同,一边随口回答。   隔着手机他都能感受到穆行声音里的兴奋,果然穆行接着说:“你真的要我和一起去拍杂志?”   他就知道穆行要说的是这个,故意地说:“原来是穆老师,我接的时候没注意合作对象是谁。”   穆行才不信,他一本正经地问:“需要我自我介绍一下吗?”   江卓寒停下翻合同地动作,“来吧,开始。”   “我身高189,三围103,78,96,那个你要知道吗?”   江卓寒瞬间明白穆行说的“那个”是哪个,眉头蹙了蹙,不想在电话里说这种限制级的东西。他回道:“不想,没事别打扰我,我忙。”   穆行真不打扰了,“那我后天去接你。”   江卓寒莫名地问:“后天,去干什么?”   “我们一起拍杂志,那真的是你同意的吗?”   江卓寒确实没仔细看,只是选了一个看起来最不废事的。他随口回:“没注意时间,这么快?”   穆行说:“其实之前这家就联系过我,还让我找你,我以为你会拒绝。”   “我本来是拒绝的——”   江卓寒脱口而出,但说了一半又觉得懒得说,“算了,不重要,我挂了。”   “嗯,再见。”穆行顿了一下,又连忙补了一句,“我想你,师弟。”   “废话。”江卓寒回完这句,哼笑了一声,再才挂了手机。   他重新拿起合同,看了一眼顿时惊住,提前解约要赔当年收入的10倍。   顿时他想骂严淮干嘛开那么高的片酬。 第043章   江卓寒大约是自己太闲了, 闲得他觉得穆行最近好像很忙,都没怎么搭理过他。   他前两天把合同发给严淮还没得到答复,公司这几年对他并没有什么苛刻的地方, 现在公司的要求也在合同范围内,他要解约唯有赔偿这一条。   但是,他没有那么多钱赔。   如果不解约,他剩下的合同还有2年多,这2年多公司在他到期就会解约的前提下, 肯定会有效利用完的剩下价值,到时可能连一年一部电影都不给他拍了,毕竟解约后, 他如何跟公司都没关系,公司完全不用在意他的长久发展。   要避免这个状况,要么马上解约,要么跟公司续签合同, 但续签他就在被动的位置上,公司肯定会对他诸多要求。   江卓寒顿时深感娱乐圈水深,他想到最后自暴自弃, 干脆什么也不想了。   然后到了拍杂志的这天, 本来袁航要来陪他去的, 他觉得没必要麻烦,就谁也没带。   穆行一大早就来了, 他刚好衣服就听到有人敲门,过去开了门,外面就扑进来一个人,一把抱住他。   “我想你。”   “得了吧。松开。”   穆行把手松开,怔怀地盯着江卓寒, 像是想用眼神向江卓寒证明他是真的想。   江卓寒不想看他的证明,转身说:“我去穿件外套就走。”   穆行就站在门口等着,等江卓寒出来他就自然地抓住了江卓寒的手,一本正经地说:“师弟,你手好冷,给你暖暖。”   江卓寒一只手把门锁上,任他拉着去等电梯,下楼,然后到了穆行的车里,他发现穆行也谁都没带。   穆行先带他去吃了早餐,再才去摄影棚。   江卓寒第一次来,有些陌生,全程穆行都带着他。由于他不太会摆姿势,摄影师说了半天他都没听懂,穆行就干脆直接上手帮他摆,结果还没摆好摄影师已经拍完了。   他惊讶地看过去,“我还没摆好?这样可以吗?”   摄影师扬着嘴角,意味不明地看着他说:“可以可以,比我想的更好。两位老师很有默契,下面不需要太在意姿势,就按你们平时的相处来就行。”   江卓寒听这么一说,干脆放开了,真按平时的来。揪秋穆行头发,踩踩穆行的脚,扯扯穆行的衣服,他以为摄影师会说他,结果摄影师啥也没说。他又以为这拍下来可能就跟两个小学生一样,会显得很幼稚。   然而,等拍完他去看成片时,他在电脑屏幕前惊住了,盯着上面的照片看了半晌都不敢相信,拍出来会是这样的。   摄影师摸着下巴,看了他和穆行一眼,“两位老师果然可塑性很强,张力很足,我好想给你们拍一套全祼的,一定美极了。”   江卓寒听到这话一窘,再看屏幕上的照片时,忽然感觉眼中的衣服消失了。他明明只是扯下穆行的衣服,可是摄影师拍出来就像是他们正要脱衣服干嘛似的,尤其穆行看他的眼神,被拍出来好像显得更加难以言说了。   他下意识转头看了眼穆行,想和照片里的对比,结果发现穆行的脸颊有点发红。   他不禁说:“穆老师,你看自己照片看到害羞了吗?”   他只是习惯随口调侃一下穆行,结果旁边的摄影师抢答:“江老师你好坏啊!穆老师明明看你看的,刚拍的时候我都怕他起反应了!”   江卓寒觉得他已经很能扛尴尬了,但不想摄影师这么直接,好在马上有工作人员过来找他们去采访。   穆行正要拒绝,因为江卓寒不喜欢这种采访。   江卓寒却马上说:“好。”因为他不想再跟摄影师在一个地方了。   采访时间不长,都是一些平常的问题,包括他们一起拍剧的事,采访完差不多就可以走了。   结束时是下午,穆行把江卓寒送到了楼下,江卓寒要下车时,穆行突然问:“你想解约吗?”   江卓寒顿住动作看向穆行,“严淮告诉你的?”   穆行没回这个问题,继续问:“你愿意把约转到我这边吗?”   江卓寒直直对着穆行的视线,忽然想明白了穆行为什么要独立出来再成立公司,甚至为什么公司的名字要叫“卓行”。   他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   穆行继续说:“只要你愿意,解约的赔偿全由公司承担。你也不用有别的负担,我相信你的实力,希望将来会诞生一个国际知名的影帝,所以希望你转约的。”   江卓寒很清楚,穆行这么说也会这么做,不会拿这个和他谈别的,可是如果他真的转约过去,对他而言并不只是一个经纪约。   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去,“我考虑一下。”   他说完要下车,穆行连忙抓住他,等他回过头,穆行认真地盯着他说:“无论你愿不愿转约,我都希望能依靠一下我,你不是一个人。”   江卓寒盯着穆行,过了许久,他忽然说:“那你先给我做个晚饭吧。”   穆行一怔,一笑,立即下车,反把江卓寒从车里拉出来,“走吧。”   还有半个多月就要过年,江卓寒即使解约也打算等到明年再说,剩下的这半个月他也没别的工作了,于是天天在家。   而穆行以前一天连赶四趟飞机,现在比他还要闲,他开了公司似乎就是摆设,天天哪里也不去,朝八晚十一的天天跑到江卓寒来当厨子,顺带帮江卓寒把房子收拾出了过年的气氛。   大年三十这天,穆行又一早就来了,两人都算是没了家人,谁也没主动提,自然而然地就默认了一起过年。   这天超市的人少了,他们就直接去了超市买菜,江卓寒负责推车,穆行负责选,平常和超市里的所有人一样。买完菜后回去,穆行从吃完午饭就开始准备晚饭,江卓寒去帮忙,穆行就指他洗菜。   江卓寒觉得这事没什么难度,他平时也不是完全不进厨房的。   但是按他的流程下来,穆行两只眼只盯着他说:“师弟,洗菜不是这样洗的。你去削皮吧。”   江卓寒忍了,去给土豆削皮,削完了一半穆行重新洗完菜又过来盯着他,他不禁手一抖问:“又不对?”   穆行没说不对,只是伸手接过去说:“我来吧,你剥蒜。”   江卓寒又忍了,他觉得剥蒜穆行总挑不出毛病了。然而,穆行走过来,把他剥过的蒜默默拿起来再剥了一遍。   他终于忍不住了,“穆行,你是不是故意的!你剥,你能剥出个什么来!”   穆行从江卓寒剥过的蒜上剥下来一小块透明的绒皮,还凑到江卓寒眼前给他看。   江卓寒把蒜一扔,“我家几十年就是这么洗菜的,就是这么剥蒜的,那点皮吃了又不会怎么样。你到了我家就得按我的规则来。”   穆行把他刚剥下来的那小块透明蒜皮又贴回了蒜上,讨好地给江卓寒看,江卓寒没消气,踩了他一脚什么也不说地出了厨房。   穆行从厨房伸出头去,一边继续剥蒜,一边对江卓寒说:“蒜还没剥完。”   “你自己剥,别叫我了,我什么都不会。我是江大爷,我只会吃!”   江卓寒一个意思重复了这么多种表达,是真被惹到了,穆行不敢再说,只好缩回去自己动手。   穆行一个人忙碌了一整个下午,晚上7点多,做出了一大桌菜,大约他们吃两天都吃不完。   江卓寒看到后问:“这么多,吃不完怎么办?”   穆行说:“明天吃。”   “我明天一个人也吃不完。”   “还有我。”   两人说到这里,四目相对。沉默了片刻,江卓寒先开口,“你过年,哪里都不去吗?”   穆行把他的椅子挪了挪,在地上摩擦出尖利的响起,他挪到了江卓寒旁边,脚伸到了江卓寒椅子的下面,凑过去认真地盯着江卓寒,认真地说:“以后的每一个年,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别赶我走,好不好?”   江卓寒怔了片刻说:“我赶你了吗?”   穆行蓦地笑了,大声地回答:“吃饭。”   这顿饭他们吃得有点久,穆行照顾小朋友一样给江卓寒投喂,烦得江卓寒罢吃了好几次。   最后,餐桌收拾干净时已经10点多,两人这才想起他们忘了看春晚。   江卓寒打开电视,“意思看看就行了。”   穆行挤到江卓寒旁边,他一点不想看什么春晚,还不如看江卓寒。   两人在沙发里靠一起,江卓寒看电视,穆行偷偷刷手机,不时说一两句无关紧要的话,沉默着也没觉得尴尬。   直到电视里响起了跨年的倒数,两人都坐直起来,静静地听着仿佛满世界都在喊的倒数声。   当数到“0”时,他们同时转头看向对方,笑着同时开口。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接着,他们又同时笑了。   江卓寒看着穆行问:“你有什么新愿望吗?”   穆行往前蹭了蹭,贴到了江卓寒身上,回答道:“今天,我可以不回去吗?”   “好。”穆行一口应下,然后又往前凑近了一声,声音低哑下来,带着一丝暧昧地问:“我可以亲你吗?”   江卓寒已经半躺在沙发里,他仰起下巴,对上穆行的视线,过了片刻才回答,“如果我说不可以,你怎么办?”   “那我再问一遍。你可以亲我吗?”   江卓寒不由得嘴角轻轻一勾,一只手勾下了穆行的脖子,凑近过去,在要亲上穆行时却忽然绕开,最后贴在穆行耳边轻吹了一口气,“我不亲。”   穆行顿时喉结狠狠一滚,不自觉地舔了下嘴唇,然后抓着江卓寒的两只手,把人摁倒沙发里,声音发哑地低身下去说:“下次我不问我了。”   他说完,闭起眼,低头深吻下去。 第044章   除夕那天穆行还是睡的沙发, 因为穆行一个情动难耐之下,牙齿把江卓寒给磕疼了,然后他一个窘迫自己摔下去, 头撞在茶几上磕破了。   江卓寒十分无语,给他处理了头直接回卧室去睡觉,还无情地把卧室门一关,他就抱着沙发上的枕头撞墙。   初一,江卓寒要回老家去扫墓, 穆行很想跟着去,只是江卓寒要去给父母扫墓,他实在找不到理由说要一起。   江卓寒其实也没想要带穆行一起去, 因为他父母的一些事,他觉得他不应该把穆行带去,于是他把穆行赶回了家,自己回去了。   他老家的房子一直闲置着, 就过年时回来住两天,收拾了一番已经快天黑了,他买了点米, 买了瓶酱油, 煮了一锅饭, 用酱油拌饭。他每年回来都吃一次。   第二天的时候他才去了墓地,去的时候他发现墓前有花, 这几年他每次来都看到墓前有花,刚开始他每次都给扔了,后来觉得没必要。因为他知道花是谁放的,他爸的死不是别人的错。   他就在墓前蹲了许久,一动不动, 一言不发,蹲到他觉得冷了,然后站起来,走了。   离开墓地他没回家,在这座他长大的小城到处转了转,一直到天黑才回去。   结果到了门口发现门前站了一个人。   楼道里的路灯年久失修,江卓寒用力跺了好几次脚,灯才亮起来,然后就映出了穆行的脸。   他问:“你怎么来了?”   穆行转头,笑着回答,“我来接你。”   江卓寒忽然觉得没那么冷了,上去把门打开,拉着穆行进去。   穆行进门就忍不住到处看,江卓寒放下钥匙问:“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穆行顿时怔住,然后小心翼翼地回答,“3年前,你跟我说了地址。”   江卓寒想起来了,3年前他不只和穆行说了地址,还把钥匙都给穆行了,之前穆行又把钥匙还给他。   他突然觉得兜兜转转,最后其实什么也没变。   穆行怕他生气,上前拉着他的手先把歉道了,“对不起,我是混蛋。”   “你是傻蛋。”江卓寒甩开穆行,然后问,“吃饭了吗?”   “没有。”   于是,江卓寒给穆行做了他家独门的酱油拌饭。   江卓寒问:“好吃吗?”   穆行十分给面子地说:“不难吃。”说完就被江卓寒踩了一脚。   老房子里的沙发是木的,江卓寒也懒得麻烦,就收拾了一张床,他是他房间的单人床。   睡觉时,两个超180的男人睡在一张1米2的床上,几乎把床塞得没有一点空隙了。   江卓寒连翻身都难,用胳膊捅了捅旁边的穆行,“你去睡沙发。”   穆行不去,“冷。”   “有被子。”   “太短。”   “你明明之前都能睡。”   “现在不能了。师弟,我抱着你就不挤了。”   江卓寒考虑了一下,他是真出于能放松点空间朝穆行抱过去的,可是当两人贴在了一起,身体不受控制地感觉到了不同的气氛。   “卓寒。”穆行的声音又轻又重,呼吸发烫,手掌炽热,紧贴着江卓寒的皮肤。   江卓寒抬起下巴,对上了穆行的视线,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低下头克制地说:“别在这儿,睡觉。”   穆行听明白了江卓寒的意思,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别在这儿”,没敢多话,搂着江卓寒强行睡觉。   第二天他们就一起回了霍城,再过了两天开始上班了。   江卓寒本来没有春节假期的概念,他都是没戏拍就一直休息,是因为节后上班第一天,袁帅就给他打了电话,让他去公司讨论接下来的工作。   接到电话他就猜到了什么情况,他之前把合同给严淮看了,律师给出的建议和他想的差不多。目前他觉得最好的方案是穆行给的,转约。   其实经纪公司之间相互挖人不是新鲜事,但是江卓寒很清楚,穆行要的不是他的约。可是如果他转到穆行的公司,几乎等于公开出柜了,他以后还可以靠穆行给他资源继续演戏,但是穆行可能就彻底没有退路了。   到了公司,又是马帅和余总,两人都直入主题,给了他一推商务,甚至还有代言。   江卓寒一个没接,而是问:“能不能先让我把今年份的电影先接了?”   余总怔了一下,然后和颜悦色地说:“卓寒,公司目前没有合适的影视资源,你去年刚拿了影帝,我觉得接戏得好好考虑。”   江卓寒随手从大衣里掏出一本剧本,扔在桌上说:“我最近接到一个不错的本子。”   余总紧蹙着眉头把剧本拿起来,发现竟然是业内前几编剧的本子,顿时想说剧本不好都说不出口了。   他知道导演制片看中江卓寒直接找他接戏的不少,也知道江卓寒适合演员这条路,但是流量演员并不冲突,有实力又有流量两全其美的事,他不明白江卓寒为什么要拒绝?   这个问题马帅作为经纪人,比余总当老板要清楚,根本就没有两全其美的事,维持流量就必须不停在观众面前“刷脸”,各种各样的活动代言综艺。可是江卓寒能短短3年拿到影帝,靠的就是他潜心演戏,除非真的有那种随随便便一演就能拿大奖的真天才,不然谁也不敢说演技不需要打磨。   而沉浮在利益圈里久了,哪怕是真天才,可能也没有耐心去好好演戏了。比如江卓寒,花上几个月在剧组餐风露宿,赚到的钱可能比不上一个商务代言。   马帅觉得江卓寒不是不明白,而是太通透,太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所以先杜绝了让自己迷失的可能。   这样的人在这个圈子真的很难得,他忍不住说:“余总,好的剧本难得,卓寒毕竟还是演员,就让他先演了这部吧。”   余总瞥了瞥马帅,也觉得这可能又是部拿奖的作品,咬牙同意道:“反正《不枉》也还有几个月才能播,也不急。”   “谢谢余总,那我就去回了。”江卓寒拿回剧本,掀唇一笑。   马帅忽然想起来问:“这是哪家的剧本?”   江卓寒耸了下肩,回道:“卓行。”   马帅顿时表情僵在那里,余总问:“卓行是哪家?怎么没听过?拍过什么?”   马帅抽着嘴角回答:“穆行从正艺分家出来的公司,什么也没拍过。”   然而,江卓寒在两人说话间已经走了。   江卓寒想的是多拍部戏多赚点钱,加上他这些年的存款,还有他爸留给他的一点,老家的房子,再找严淮和朋友凑一凑,勉强应该能够解约。他现在也算是有点名气,之后自己成立个工作室也能接到戏。   他从公司出去之后,就给穆行打了电话,他本来想正式一点,去穆行的公司谈公约的事,结果穆行说公司根本没人,就留了一个小棠每天去接接电话。   江卓寒听到这里突然感觉不太靠谱,穆行立即说:“你放心,只要你愿意接,马上所有人都回来上岗。”   最后,江卓寒还是没去成穆行的公司,他把车开到半路,穆行让司机送他过来,然后司机又把车开走。   穆行上了他的车,说了一个地址,他问:“去那里干什么?”   “见导演。”   江卓寒一惊,穆行说的“马上”原来是真的马上,他问:“你多大面子,人家导演随时等着你。”   “主要是我给的钱多。”   正想着要花光积蓄的江卓寒无话可说,默默地开车,到了穆行说的地方,是个温泉山庄,春节还没结束,导演还在度假。   穆行一直没说导演是谁,江卓寒见到了人才知道是国际知名的章导,这位导演知名的不只是导演之名,还有“费钱”。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章导会随时等着穆行了,毕竟像穆行这么人傻钱多的真不多。   江卓寒和章导都省了寒暄,直接聊起了电影,相谈甚欢,最后江卓寒定了角色,他要演反派。   穆行很惊讶,章导倒是早有所料,“我就猜你会选这个角色。”   江卓寒说道:“这个角色他不是一个纯粹的坏人,但也不是一个好人,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普通人最难演。”   章导不禁地大笑起来,拍着大腿说:“不错!不错!穆总,那咱们就尽快开机,就下周吧。”   江卓寒又惊到了,但他其实也没什么事,答应道:“剧组没问题,我当然也可以。”   章导看了眼穆行说:“我们穆总早就把人配齐了,就等你答应了。”   江卓寒不禁看了穆行一眼,他知道配着一整个剧组的人放在那不拍有多费钱,不然严淮当初也不会那么着急。可他一想穆行可能真不缺钱,就算穆行把手里股份给了穆振升,这么多年的分红也绝不是个小数目。   他再次无话可说,章导热情地邀他们去泡温泉,他不好拒绝去了,结果发现这竟然是个聚会,他能叫上名字的都是圈内的人。   不过是个正经的聚会,并没有什么暧昧的地方,大家泡泡温泉,然后一起打打麻将,所有人看下来最暧昧反而是他和穆行。   下午打麻将时穆行全程从他的椅子扶手上,动不动就往他身上贴,看得旁边的人直牙酸,喊他出去。穆行十分理直气壮地回答:“我不走,江老师没叫我走。”   然后就有人朝江卓寒喊,“卓寒,你叫他出去,不会打,老乱说话。”   江卓寒无奈地一笑,抬头瞟了眼穆说:“穆老师,你别说话。”   穆行不说话了,改换动作提醒江卓寒,江卓寒出的牌要点了旁边的炮,他就上手按住江卓寒的手,抓着他的手出了另一张牌。   最后,一下午打下来,江卓寒赢高兴了,穆行被骂惨了。   晚上,他们没回去,在庄子里住了一晚,因为有一堆人在,穆行没明目张胆和江卓寒订一个房间。但是半夜,穆行敲了江卓寒的门,穿着睡衣站在门口对来开门的江卓寒说:“师弟,我睡不着。”   江卓寒愣了下,还是让穆行进屋了。他刚关上门,穆行就一个反身将他压在门板上,“师弟,我想你想的睡不着。”   江卓寒被贴得严丝合缝,感受到穆行身体与平常的不同处,顿时明白穆行是怎么想他的了。   上次他们从老家回来之后,穆行大约就是在忙剧组的事,没有天天赖在他家里,也没有再亲密的机会。   作为一个成年且没地方发泄的正常男人,江卓寒也经不起这么撩,不由得喉咙有些燥热,他哑着声说:“去床上。”   穆行难以克制地低下头,狠狠亲了个够,然后一路边脱江卓寒的衣服,边往床边走,到了床前两人一起跌在床上。他覆在江卓寒身上,深深地望着江卓寒,片刻后脑子里就什么也不剩了。   “卓寒……师弟……”   “你给老子轻点!你这破技术,换人……唔……”   “乖,抬高点,马上就好了……”   江卓寒一夜没睡,最后忽然想起穆行说过他“一次一夜”,他狠狠地咬了穆行一口。 第045章   大部分人还沉浸在春节的余韵中时, 江卓寒进组了,章导不喜欢前期做宣传,连开机仪式都静悄悄的。   进组之后, 江卓寒才知道剧组从去年年底就开始准备了,并且给他的两个剧本组了两个剧组,留着男主的位置给他。   江卓寒十分无语,他觉得穆行大概真的是人傻钱多,好在穆行没傻到家, 他选了这一部,另一部戏另找男主继续拍了。   开拍之后,穆行顶着制片人的名义天天混在剧组里不走了, 江卓寒每拍一场戏他都在边上盯着。   拍完一场戏休息时,江卓寒忍不住问:“我现在不演男主,原来的反派是不是换人了?”   穆行说到这里有些不太想说地说:“我给你留了男主,章导猜你会想演反派, 他还跟我打了个赌,多敲了我一笔投资。”   江卓寒明白为什么他说想演反派时章导那么高兴,他斜了穆行一眼说:“看吧, 你还没章导了解我。”   穆行不承认, “他只不过见过的演员比我多而已。”   “得了吧, 就你这眼光,还当什么制片人。”   “我就当你一个人的制片人。”   江卓寒蓦地一愣, 忽然认真地盯着穆行问:“你真的决定了?”   穆行忽然凑近他,抓着他的手说:“我早就决定了。”   江卓寒抽开了手,转眼往两边看了看,虽然基本上全剧组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但是工作场合, 他不想这么腻歪,于是说:“行了,你炖的雪梨汤呢,去给我拿来。”   穆行立即起身去拿,现在袁航已经失业了,穆行抢了他的工作,为表歉意让他去和小棠一起“接电话”了。   章导拍戏费钱,很大一部分是因为章导讲究精细,除了道具场景之外,还有表演上的精细,有时候甚至一天只拍一场几分钟的戏。   所以电影没拍完,已经冬去春来,《不枉》要开播了。   开播发布会的前两天,穆行睡觉的时候问江卓寒去不去。   其实严淮在之前已经问过他了,虽然严淮当初就知道他不喜欢营业,合同并没有写必须配合宣传,但出于演员的责任感,他应该出席的。   不过严淮也跟他明说了情况,如果他们被观众绑在了一起,短时间内肯定分不开,如果强行避嫌反而会反弹,不如从一开始就划清界限,低调一点。   江卓寒觉得他不想要炒CP提升人气,穆行也并不想再回去当顶流,更不想别人一直注意他们的私人感情,最后选择了直接“避嫌”。   于是,《不枉》开播发布会当天,男主之一缺席,虽然官方说是因为江卓寒在拍戏,赶不过来,仍然有一批人说江卓寒戏没播就拆CP,还有一批人直接说江卓寒与穆行关系不和。   这对剧组来说不是好事,一开始就消耗了观众的热情,但严淮也没办法,只能自己承受了恶果。   不过在剧播了几集之后开始有了反转,不枉原著并不是谈情说爱的小说,剧虽然阉割了感情戏,但做到了剧情的大部分还原,在口碑之下引来了大批不磕CP的观众。   而之前说拆CP的那批观众也被剧中的“糖”收买了,直到一个多月后剧快播完时,他们已经完全忘了拆CP的事,因为剧里的CP是真的,星河汉汉也在一个多月的时候壮大了一倍。   今天某知名综艺节目组官宣了下期《不枉》主创专场,超话里顿时沸腾了,以为能看到“星河汉汉”同框。   结果节目组放了个□□,开播后江卓寒并没有到场,只来了一个现场连线,在视频里露了个脸。   当场在营销号的带领下,各路黑粉下场,各种言论都出来了。   比如江卓寒利用穆行炒人气,用完就扔。再比如穆行人品太差,老东家都过河拆桥,江卓寒只是踏脚石而已。   星河汉汉的超话里也一片低迷,有的人已经发言说要出坑了。   然而,真实是江卓寒的车在车库里等了半天,终于等到穆行露完节目出来,然后剧组的人难得又聚在一起,所有人一起去吃了个火锅,还把穆行灌醉了。   穆行本来好好坐着,突然站起来一声高呼。   “师弟,我好喜欢你!”   顿时全桌愣了半秒,然后发出了“啧啧”的声音。   江卓寒把穆行拽下来坐好,桌下踢了踢他的脚说:“你发什么疯?”   穆行直直地盯着他说:“我发疯,我喜欢你。”   苗喻若忍不住长长地“咦”了一声,“穆老师,你够了吧!就你谈过恋爱呀!”   穆行转眼朝他一瞥,得意地哼了一声。   周导也不禁感叹,“我发现穆行真的不一样了,刚开始到剧组都没有敢跟他搭话,现在、现在这是变得开朗了?”   苗喻若接道:“明明是变憨了。”   江卓寒举手发言,“我证明一下,他没有变憨,是一直很憨,还跟我学过狗叫。”   顿时全桌大笑起来,穆行脸颊微红地瞪了江卓寒一眼。   综艺的录制点就在霍城,吃完火锅回去,江卓寒负责送穆行回家。他这段时间都在剧组,穆行赖在剧组时经常去他的房间“蹭睡”,他在要送穆行回哪儿去时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带人回了自己家。   穆行其实没醉很厉害,在进了江卓寒家门时,他就清醒了大半,非常自觉地自己去洗澡,洗完大大方方地穿着江卓寒的睡衣,出现在江卓寒面前,再抱着江卓寒亲一口。   他早就想这么干了,只是以前他不敢。   江卓寒推开穆行,也去洗了澡,出来时穆行这回毫不收敛地直接睡在他床上。他走过去,挤开穆行说:“我要睡这边。”   穆行乖乖地让开,在江卓寒躺下时,他顺势从后面抱住了江卓寒,轻咬的江卓寒的后颈,迷乱地叫了一声,“师弟。”   江卓寒转过头,他就顺势亲上去,顿时屋里的灯光变黄了。   又过了半个月,由于官方无人营业,《不枉》虽然剧得到了好评,但许多人预想的CP热却没有炒起来,星河汉汉虽然留了一部分人,但大多都在剧播完后消停了。   江卓寒拍了好几个月的电影也终于杀青,而公司因为他在最可能“爆火”的时候扎在剧组不出来,错过了成为“顶流”的时机,对他也有诸多不满。   他回公司时也没表现出来,只是考虑着怎么凑钱解约。   就在江卓寒找严淮借钱不到半小时,穆行就带着解约合同和新经纪合同上来。   江卓寒看了两份合同,长叹了一口气,“这样的条款,能有效吗?”   穆行认真地回答:“有效,律师写的。”   江卓寒失笑,解约合同没什么问题,问题是穆行给他的新经纪合同,几乎所有条款都只对他有利,他随时可以解约,不需要付违约赔偿,甚至连他的片酬公司都不抽成。简单来说就是公司白给资源。   他最后放弃地说:“算了,随你吧。”   穆行怔愣了片刻,才明白江卓寒是答应他,仿佛答应的不是合同的事,而是答应了他的求婚。   事实上,对他来说也跟求婚差不多。那份合同唯一对他有利的,就是江卓寒不主动解约,合同就会一直有效,他们就会一直被绑在一起。   “江卓寒,我爱你。”   穆行扑过去,江卓寒被他压倒在沙发上。   江卓寒躺了个舒服的姿势,对着穆行的视线说:“我知道了。”   “那你爱我吗?”   “你说呢?”   穆行愣住,江卓寒突然抬起下巴主动地吻上去。   有的事大约开了头就收不住,有了第一次就有无数次,有了一个吻就想要更多。   江卓寒在某个时候分神想,穆行的技术似乎都练好了。   “师弟,你在走神。”   “……别闹——唔~你给我轻~点~”   “不许走神。”   “嗯,师哥~”   只是一个称呼,穆行仿佛一下魂灵震颤,他没有轻点,反而恨不得所有一切都融进江卓寒的身体。   他紧搂着江卓寒,轻咬着江卓寒的耳朵,低声倾诉,“师哥爱你。”   这一次,江卓寒不知什么时候睡的,就在他们彻夜纠缠时,有个营销号发了一条关于江卓寒的长篇微博,在几经转发后,迅速发酵,第二天一早 #江卓寒父亲#的热搜登上了头条。   江卓寒没有公关团队,最先发现的是小棠,她天没亮就给穆行打电话。穆行睡得正沉,江卓寒被吵醒,拿起手机去了客厅接电话。   “出什么事了?”   “江哥?那个,你快看网上的热搜。”   小棠没有多说什么,江卓寒就拿穆行的手机打开,然后看到了那条热搜,他才看了个开头,手机从他手中滑落,发出咚的一声。   片刻后,穆行从卧室里出来,看到江卓寒愣愣地立在那里,他连忙过去抱着他问:“怎么了?”   江卓寒没有回答,只是转头看了他一眼,他从来没见过江卓寒这样的眼神,视线落在了地上的手机上。   他连忙捡起手机,按开屏幕首先看到的就是那条热搜,内容简单概括下来,就是——   江卓寒6年前害死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穆行直接把手机扔开,对江卓寒说,“没事的,有我。”   江卓寒听到穆行的声音,抬手抓住了穆行的衣角。   穆行发现他的手在抖,然后听到他艰难地说出口。   “真的是我害死他的。他本来不会死的,是因为我,因为我才——”   “不是。”   穆行一把抱住江卓寒,他不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但无论发生什么,他都相信肯定不是江卓寒的错。   这时,江卓寒的手机又响了,穆行回去卧室把手机拿出来,看到是江卓寒的经纪人打来的,看了江卓寒一眼正准备挂掉。   江卓寒手伸过去说:“给我吧。”   穆行不太放心地把手机递给江卓寒,江卓寒轻吸了一口气接起来,那头马上响起马帅的声音。   “卓寒,怎么回事?为什么连你跟你爸吵架都知道?”   “我不知道。”江卓寒压着嗓音回答,他确实不知道,那天队里很多人都在,除了他的队友还有其他人,谁说出来的他确实不知道。   马帅顿时急了,“你不知道还有谁知道,本来这段时间因为你不参加营业的事,已经被黑很多次了,再这样下去你就要直接没红变黑红了。”   “不能处理吗?”江卓寒冷静地问。   马帅却越发不冷静,“怎么处理,到底怎么回事?他说的是真的吗?你不说清楚,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公关。你来公司一趟吧。”   “嗯。”江卓寒淡然地回了一声,准备放下手机去换衣服,结果手机正好跳出来一条推送,他不经意地瞟到内容,蓦地又僵在了原地。   穆行连忙拿过他的手机,推送的内容是#江卓寒父亲同性恋 骗婚#。   江卓寒倏地转身走向卧室,一脚踹开了卧室的门,进去后又用力把门关上,全程一声都没出。   穆行盯着被上的门思忖了片刻,先给公司的公关部打电话,让他们先压下网上的热搜。接着他又给江卓寒的经纪人打电话。   马帅接到穆行的电话没多意外,对穆行兴师问罪的语气也不咸不淡,“穆老师,江卓寒是我们公司的艺人,你这样插手不太好吧?”   穆行冷声回答,“所以,你对你们公司的艺人就是逼问他,要他承认莫须有的事?我再说一遍,这件事我会处理,不需要你们插手。”   “你什么意思?”   “还要我说得更清楚吗?江卓寒的解约合同我会送到贵公司。”   他不再给马帅开口的机会,直接挂了手机,本想去公司一趟,可又不放心江卓寒。   他想了想又打给严淮,让严淮去公司替他盯着。   严淮也正想办法,不放心地问穆行,“他没事吧?”   穆行说话间一直盯着朝紧闭的卧室门,他沉声回答:“有事。”   严淮狠狠叹了口气,骂道:“那龟孙不知道是什么毛病!那件事是他最大的心病,他不说你千万别问。”   “我知道。那边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我先去看看他。”   穆行挂了手机,小心地往卧室过去。他发现门没锁,轻轻地推开,看到江卓寒趴在床上。   他走过去,蹲到江卓寒头边,轻轻摸了下江卓寒的手,小心问道:“你想跟我说什么吗?”   江卓寒睁开眼,对上穆行的视线,好半晌才开口。   “他没有骗我妈,我妈都知道,他们是相互喜欢才结婚的,他是喜欢过男人,可是他也爱我妈。他在死前告诉我的,所以他在我妈过世后,从来没有想过再婚。   可是,可是那时我看到他和李琛在一起,我相信了李琛的话,我怪他对不起我妈,我跟他吵架。是我跑到雪山上,是我大声跟他吵引发雪崩的。他可以逃的,他是为了救我……穆行,是我害死他的。   我还毁了他的梦想,他希望我能拿世界联赛的冠军,我为了赶上那届比赛,我伤还没好就硬要回去训练,结果反而恶化了,我再也不能去比赛了。   我是不是很该死,可是他却为了救我,如果那时我不那么冲动,可是——可是——我没办法再回重来一次——”   江卓寒说着抓住了穆行的手,眼中闪烁半天的眼泪终于掉下,“穆行,我害死了我爸!”   穆行趴在床上凑近江卓寒,轻轻抹了下他的眼角说:“我陪你承担。如果你觉得是你的错,无论是被人骂,还是要下地狱,我都跟你一起。”   江卓寒终于眼神有了焦距,认真地看着穆行。   穆行眼神坚定,笃定地说:“你不是一个人,我也不是一个人。” 第046章   江卓寒最后没有去公司, 他坐在床头一动不动,一言不发,看着穆行处理。   整件事显然是有人计划性爆出来的, 没有一次性把所有事都爆出来,而是一层层递进,把热度炒到了最高,现在几乎全网都在讨论这件事,甚至引来了无数路人和各方维权人士, 变得很难控制。   不能控制,只能化解。穆行不想让江卓寒听到,所以一直在群里打字沟通, 可没等他们想出来办法,又有人曝出一条爆炸性消息。   #江卓寒穆行温泉山庄过夜#   穆行余光往江卓寒那边瞥了瞥,确定他看不到才打开,发现偷拍的人大约是一直在跟踪他们, 从他上江卓寒的车,到山庄,最后连他半夜进江卓寒房间的照片都有。   唯一的可能, 那人跟他们也住进了山庄里, 从照片的角度看, 是他们斜对面的房间,他立即让人去查。   此时, 网上在一连串爆炸性的消息下,已经乱成一团了,说什么的都有。   【骗婚gay都该去死,他儿子也是同性恋,也不是什么什么好东西!怎么不一直死了算了!】   【这房子塌得也太快了, 我一时竟不知道该先难过哪个!】   【骂江卓寒的算什么!他连女朋友都没交过,性向不是原罪!】   【我就很迷惑他俩到底是不和,还是相互利用,还是真在一起了?】   而星河汉汉超话里,也同样气氛压抑,甚至还有摸进来骂的网友。   【我不知道我该难过还是高兴,我的CP真的要出柜,可是这样的方式太难过了。】   【星的公关团队还是可以的,相信他们会有办法的。】   【对,希望星可以保护好汉汉。】   【我相信汉汉绝对不是说的那种人,你们去看看汉汉以前比赛和他爸爸的合影,可以看出来两人关系非常好!】   【我也不信,汉汉之前演无人绝境演了父亲,他在采访里提过他爸爸,说起来的语气满是喜欢的骄傲。】   穆行没有细看,他只是大致看了看现在舆论的方向,江卓寒突然从床上下来,然后从柜子里拿出来了一本相册,坐到他旁边递给他,仍然没有开口。   穆行心疼地抱了抱他,以前总是骂他老是沉默的江卓寒,要有多难过才一句话也不说。   “这是什么?”   穆行故意问道,江卓寒还是没回答,他只好翻开相册,顿时就明白了江卓寒的意思。   相册是江卓寒和父母以前的照片,大约他们家以前很喜欢拍照,各种各样的照片都有,很多都是日常的画面,拍得丝毫谈不上美感,却能感受到他们一家三口的幸福快乐,每一张都明确地表示出没有所谓的“骗婚”。   江卓寒跟着穆行的动作,看了一遍这些照片,他在以前并没有注意,在他爸过世后他再翻开,才发现了照片里的感情。   他想起那时候,他爸当时是队里的助理教练,他训练完去换衣服,却在更衣室里看到李琛吻了他爸。这对当时来说仿佛世界观塌了,脑子陷进一片混乱,他不听进他爸解释,却被李琛挑衅。   李琛说:“你爸他本来就喜欢的是男人,跟你妈结婚只不过是那时世俗的压力太大,不然你以为你妈为什么会病死?”   江卓寒他母亲病逝时他还太小,记得的事不多,但对他母亲生病痛苦的印象很深刻。他没有相信李琛的话,却又不自觉把他母亲的痛苦与他爸联系起来。   那天,他想一个人静静想清楚,所以去了雪山上,但是他没看天气预报。他爸上山去找他,他问他爸:“你是不是喜欢男人?”   他爸承认了,然后他们就吵起来,再然后就发生了雪崩。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最后结束时,他被推到一个高处,胸口被树枝刺穿了,而他爸已经看不见了。   这时他才清楚地听见了他爸刚刚和他争吵时说过的话,他爸说:“我从来没有骗过你妈妈和你。”   “师弟。”   穆行翻完相册,叫了江卓寒一声,江卓寒深吸了一口气,“没事了,你发吧。”   “好。”穆行握了握江卓寒的手,然后出了卧室去打电话,说完之后拍了几张照片下来发过去。   半小时后,“卓行”的官方帐号发了一条关于江卓寒童年的采访文章,并表示会对造谣者追责。   接着,舆论就开始从混乱变得有序,往同一个方向倾斜。   【造谣诬蔑死者,有的人不怕遭报应吗?】   【如果江卓寒真的有罪,法律自然会惩罚他!你们在这里造谣他害死自己父亲,和杀人凶手有什么区别!】   【双性恋也是一种性向,喜欢过男人又和女人结婚也不算有错吧!又不是骗婚!】   【有的人都是吃饱了撑的,别人家的事关你们什么事?江卓寒是明星,他父母又不是,况且他父母都已经过世多年了,有些人怕不是有那大饼!】   【就我一个人在意,为什么由“卓行”来澄清吗?我记得江卓寒有自己的公司吧?】   【对哦,不说我都没注意。他们这是搞真的啊?】   就在怀疑的言论冒出来时,隔壁#江卓寒穆行温泉山庄过夜#就上了头条。   【看来是真的不让我们休息了,我累了,决定只吃瓜。】   【这锤死了吧?半夜11点,穆行进了江卓寒的房间,第二天早上8点才出来!】   【瞎说什么,人家抓了一夜的乌龟不行吗?】   【上次我就说他俩真在一起,正主都当面亲了,竟然还没人信。】   穆行翻到这里笑了,他进卧室,发现江卓寒刚洗完了澡,正在换衣服。他走过去从后面抱住江卓寒,鼻子蹭着江卓寒的后颈。   “你是狗吗?别蹭了,痒。”   “汪。”   穆行叫了一声,江卓寒不禁一笑,转过身看着他,他不由地跟着笑了,然后把江卓寒按进了衣柜里亲了个够,最后说:“我是你养的,汪。出门要带我,不然我会哭。”   “那你哭吧。”   江卓寒推开穆行,穿好衣服,走到了门口回头对还愣在衣柜前的穆行喊,“出门了,汪!”   “汪!”   穆行立即跑过去,一下扑在江卓寒身上,真如狗扑向主人一般,差点江卓寒给扑摔了。   江卓寒说:“我感觉我有点上年纪了,腰不行。”   “才不是,是我腰太行了!”   穆行非常不害臊,说着去揉了揉江卓寒的腰,“晚上我轻点。”   江卓寒拍掉他的手,直接出门了。   他们到了车库,穆行才问:“师弟,要去哪里?”   “去解约。”江卓寒说着上车。   穆行立即跟上车,乖乖坐到副驶,大大方方地和江卓寒去了江卓寒的公司。   公司楼下蹲了很多记者,好在没有人认识江卓寒的车,他们直接把车开到车库,发现电梯口也有几个记者,于是坐了货梯上楼。   江卓寒径直走向余总的办公室,整个办公室里所有人都盯着他和穆行,两人全程都连目光都没斜一下。   余总见到江卓寒和穆行一起进来,意外又不意外,脸色不太好看着两人说:“哟,来啦。”   江卓寒也不废话,直接把解约合同放到余总的面前,然后指向穆行说:“这位是我的代理人。”   他说完就自己退到一边,仿佛不关他的事似的,等着穆行和余总谈判。他发现果然穆行是有商业天赋的,谈判比他台词说得好,好几次都说得余总悄悄擦冷汗。   最后穆行总结道:“虽然贵公司合同的违约赔偿条款不合合同法,但我们还是会按合同进行赔付违约金,希望以后能和余总还有合作的机会。”   余总震惊地看着穆行,他已经彻夜认输了,穆行给他的不是钱,而是一条底线,用钱买他不会在这时对江卓寒落井下石。   他最后签完合同,忍不住好奇又问:“你跟穆振升究竟什么关系?”   穆行没有回答他,拿起签完的合同,看向江卓寒说:“师弟,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得了吧!我还没签。”   “刚才应该让你先签了再来的。”   余总看着两人毫无顾忌,说着不像是经纪合同,是签结婚证一样。   江卓寒为了避免遇到记者,还是从货梯里下去的,电梯里穆行突然问:“师弟,你饿了吗?”   提起来江卓寒才想起他们一早被吵醒就没吃饭,他回道:“你想吃什么?”   “随便。不过师弟先给我解解馋。”   穆行和江卓寒并排站在电梯一角,电梯里他没真想做什么,只是故意凑过去往江卓寒耳朵里吹气。   这时,电梯门刚好打开,外面一堆镜头对着他们。   穆行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肯定是刚才公司里有人告诉外面蹲点的记者他们来了,连电梯走说了。   他一手搂着江卓寒,一手挡着镜头对门外围堵的记者说:“让开。”   没有人让开,而是把话筒直往他们面前凑。   “你们是真的在一起了吗?”   “穆行,是来替江卓寒解约的吗?你开卓行时就已经想好要给江卓寒解约了吗?”   “江卓寒,请问你对你父亲的事有什么看法呢?”   江卓寒对前面的问题都可以当没听到,在提他爸时,他蓦地把穆行挡在他头上的手按下来,直接上前直盯着问了他爸的记者。   “请问你有什么资格问这个问题?我是公众人物,我应该有责任管理好自己言行,但是不代表我所有的一切都要摆出来,给你们当噱头,赚点击。公众人物也有隐私,如果你一定要问,我只有四个字——不关你事。”   顿时,所有记者都愣住了,江卓寒直接拉起穆行,土匪下山一样的气势挤出了电梯。   记者们反应过来要追上去,穆行蓦地回头一瞥,他们又连忙顿住脚步。穆行这一眼不只是土匪,还是穷凶极恶的那种土匪。   江卓寒和穆行没管记者,大方地开车离开了。   路上他们讨论要去哪里吃饭,还没讨论出结果,江卓寒的手机响了,他正开着车,就让穆行接。   穆行打开免提接起来,严淮怒吼的声音立即响彻了车内。   “你们两个当我是苦力啊!我拼死拼活给你们控评,结果还没控下来,你们又跑去怼记者,怼得很爽吧!你们怎么不直接办酒结婚得了,还公关个屁!明知道这个时候,你们干什么非得一起去,坐个电梯亲亲我我干什么?全世界就你俩有对象是——”   “严总,冷静一点,影响我开车了。”   江卓寒忍不住打断严淮,不打断严淮可能要骂上半天。   严淮那边没冷静下来,继续吼:“我有什么好冷静的!我冷静个屁!这事绝对一顿饭解决不了!”   “那两顿。”   “算了吧!不差你两顿饭。”严淮回完忽地又认真起来,“江老师,你认识李琛吗?”   江卓寒控方向盘的手蓦然一紧,“认识,是他吗?”   “跟踪你们偷拍的是他,曝出你爸的也是他,不过他背后还有人,应该是你们哪个对家,逮着机会就使劲黑。”   严淮说完车里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又接着说:“算了,这事不用你管了,你好好去拍戏吧!穆行,你什么时候。”   “等会就来,好了告诉我。”   江卓寒感觉两人在说什么他不知道的事,余光瞥了瞥穆行,对严淮说:“我戏已经杀青了!你们在说什么?”   “没啥,寒寒再见。”   严淮说完就挂了,江卓寒也没再问穆行,他把把车开去了一家偏僻的路边小店,老板是个老人家,不认识他们,这会儿店里也没人,他们放松了吃了顿馄饨。   吃完之后,穆行说要去一趟公司,让江卓寒把车给他开,先送他回家再去。   江卓寒回答:“干嘛这么麻烦,你不是我老板了吗?我送穆老板去!”   穆行被“穆老板”这个称呼逗笑了,盯着江卓寒片刻,忍着笑意点头说:“穆老板听老公的。”   江卓寒倏然嘴角一抽,他觉得穆行真的变了,不知从哪里学坏了,一点没以前可爱了。他趁着红灯的时候,转头盯着穆行一本正经地叫:“媳妇。”   穆行这回笑出了声,笑完努力正经回来,认真地回了一声,“诶。”   江卓寒自己叫的,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算了,别叫了。”   “我想听师弟叫师哥。”   江卓寒顿时回忆起了上次叫师哥的后果,拒绝道:“想得美,不叫。”   “总能让你叫。”   “看你本事!”   红灯过去,江卓寒开车,不久就到了“卓行”的楼下。   穆行是真的钱多,5A写字楼租了3层,最大的好处是进出严格刷卡,没有记者能混进去。   江卓寒刚这么想,结果跟着穆行上楼就看到里面有七八个记者,他疑惑地看了眼穆行。   穆行轻扶了下他的腰说:“师弟,你先进去,我去开个新闻发布会。”   江卓寒头一歪,小棠和袁航很久没见过他,这会儿热情地跑过来,请他进去。他没有追问,跟着去了里面,发现果然处处都透着“有钱”。   他一路走进去,上班的人都不时偷偷抬眼看他。   小棠和袁航把他带到了穆行的办公室,他进门后就盯着小棠和袁航说:“说吧,什么新闻发布会?”   袁航把手机打开,递给江卓寒,“你自己看呗。”   江卓寒接过手机,就看到镜头里的穆行,竟然还是直播。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过镜头里的穆行了,此时再看到,发现穆行身上已经没了那种“全世界都跟我没关系”的感觉,眼睛盯着镜头,闪闪发亮,比以前更加耀眼了。   然而,穆行说的却是,“……从今天起,我不会再参与任何演出活动,也解约了所有的代言产品。我决定永远告别舞台。   6年前,我独自一人来到霍城,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有人问我要不要拍广告,我就去了,后来有人问我要不要签约,我就签了。我从没想过我要做什么,想要什么。   现在,我终于找到了方向,找到了我与这个世界的联系。所以我决定以后去做我想做的事,这也是我能做到的最高程度的回应,希望大家能够就此为止。”   发布会很简短,穆行说完后就结束了,江卓寒看完直播就把手机还给袁航,过了没一会儿穆行就进来。   袁航和小棠立即了然地退出去,还贴心地帮他们把门关上。   江卓寒靠坐在办公桌上,手撑着桌沿盯着穆行。   穆行站在门前,欲言又止地想上前又没动。   “过来。”   江卓寒喊了一声,穆行立即走过去,站在江卓寒面前垂头盯着他,继续欲言又止。   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了半晌,江卓寒开口问:“合同呢?这里有吗?”   “什么合同?”   “卖身合同。”   穆行立即明白过来,之前带给江卓寒那份放在了江卓寒家里,他连忙说:“我重新去打一份。”   “等等,我要改一下。”   穆行莫名一慌,不知道江卓寒对哪条不满意,还是打开电脑调出来让他改。   江卓寒要改的,只是删一句话——乙方随时可以提出解约,甲方无条件接受。   最后,合同打印出来,两人煞有介事地在办公桌两边,认真严肃地盖了章签了字。   弄完之后,穆行小心地把合同装起来,然后转眼盯着江卓寒一笑,用京剧的唱腔喊。   “礼成,送入洞房。”   “哪来的洞房?”   “有师弟的每晚都是洞房。”穆行说完拉着江卓寒往里面休息室进去。   门锁声一落,里面便响起了洞房的声音。   “师弟,叫师哥。”   “不叫。”   “乖,就叫一声。”   “唔……师哥~”   “师哥爱你。” 第047章   昨天姚甜成为“星河汉汉”CP粉已经11个月了, 昨天她经历前所未有惊心动魄的一天,仿佛坐过山车一样,她都还没反应过来他的CP是不是真的被锤死了, 穆行就宣布退圈了。   等她好不容易回过神时,话题里已经被水军“洗干净”了,一切归于平净。她以为这刺激的一天就这样过去了,穆行远离了娱乐圈,她的CP以后就会岁月静好。   然而, 第二天一早她起床,去超话看看昨天有多少人熬夜,结果她点进去立即就从床上弹了起来。   昨晚半夜, “卓行”公司的官方账号发了两个声明,一个是江卓寒与原公司解约后签约“卓行”,另一个是“卓行”会起诉造谣江卓寒父亲相关的李琛等人。   一大早,超话里比昨天的起起落落还要刺激。   【特么这和官宣结婚有什么区别!告诉我有什么区别!我不管, 我要去喝喜酒,我要去随份子钱!】   【说真的,整个圈人恐怕没人能做到像星这样, 在跟汉汉在一起以前, 他妥妥的顶流啊!多少人为了红不惜一切, 他却为了爱情退圈!今天又是为绝美爱情落泪的一天!】   【确实,但是星真的眼见的变了!想当初他笑一下就震惊整个娱乐圈, 可你们看他昨天,明明是说的退圈,可是满脸都是幸福啊!都笑了好几次!】   【我特么没有想到这辈子能搞到真的!愿星河汉汉百年好合,永远幸福下去吧!】   【愿星河汉汉百年好合,永远幸福下去吧!】   这大概是CP圈的空前盛况, 整个超话所有人都刷起了同一句话。   愿星河汉汉百年好合,永远幸福下去吧!   穆行又偷偷刷超话,看到这一幕有些触动,他现在连微博认证都取消了,于是大大方方地拍了一张照片,发出去。   江卓寒正站在窗前伸懒腰,清晨的阳光照过来,把他的影子映到了地板上,穆行把脚伸过去勾影子的下巴。   他拍的就是他的脚,然后配文:早。   照片的中心就是脚,正常人一看觉得大概是想秀下自己的脚,但是CP粉一眼就看到了脚上的影子。   【他们绝对住一起了,一大早踩影子是什么情趣!】   【星被汉汉带皮了,哈哈哈哈!jiojio踩脸,太可爱了!】   【我猜接下来星会被汉汉打一顿!】   【星说没事,打完可以来做运动。】   江卓寒没有打穆行一顿,也没做运动,他根本不知道穆行偷拍了。   今天穆行要搬家,昨天从办公室到回家,穆行把他身上每个地方都折腾了一遍,最后他被弄得实在受不了了,只能求饶同意。   他其实不太愿意穆行来,因为穆行太烦了,比小时候他妈管他还要烦,不只管他,睡觉还不让他清静。   穆行看到江卓寒一脸不乐意,十分不要脸地凑过去,抱着他又亲又啃,然后撒娇道:“师弟,你都答应了,不能反悔。”   “要不,我们商量一下,一周住2天?3天?4天?”   “又不是上班,不讲休假。”   “那你别管我几点吃饭成吗?还有睡觉我不喜欢盖被子,还有我洗澡就不喜欢穿鞋,还——”   穆行蓦地堵住了江卓寒的唇,亲到他脸红了才放开,然后贴在他耳边暧昧地说:“我就要管,这是老公的权利。”   “那你滚吧!我不要你了!”   江卓寒推开穆行,躺回了床上,一副势不出门的样子。穆行跟着爬上去,压着他说:“我不滚,滚也只会往你身上滚。”   “滚一个给我看看。”   穆行蓦然一笑,往江卓寒唇上亲了一下,然后松了手上的力整个人跌在江卓寒身上,他四肢并用地圈住江卓寒,带着江卓寒一起翻了个身,变成了江卓寒压在他上面的姿势。   他腰用力往上一耸,说道:“师弟,自己动。”   “动个——”   江卓寒话没说完,发现下面那玩意真的动了,他立即要起来,被穆行拉住。   一开始没做的运动,最终还是做了。   穆行最后还是搬进了江卓寒家,江卓寒这段时间没接戏,两人就天天在家荒唐,仿佛要补回前几年的空缺似的。   一个月后,严淮把他们最初那部剧剪成了一部电影,国内仍然无法上映,他就拿去国外参展,最后片源流传回国内,然后在小众圈子里爆了。   虽然电影剪去了很多细节和剧情,但是整体的故事还是在的。   电影讲了迟跃曾经是一名花滑运动员,但因为受伤无法再回到冰场比赛,一夜之间他感觉失去了一切,很久都无法走出阴影,甚至产生了轻生的念头。   不知自己为什么活着的迟跃独自出门,随便上了一辆车,最后辗转到了一个叫“水镇”的地方,在那里他遇到了一个叫梁叙的年轻人。   梁叙从来没有离开过水镇,他爷爷曾经是一个戏园的班主,经历过那个年代的大起大落后,回到了水镇开了一个小小的戏园。但是现在已经没有人看戏了,可他却不愿意接受,逼着梁叙跟他学戏,要梁叙把戏园传承下去。   梁叙不想留在小镇上,一辈子唱没有人听的戏,他想去大城市,想去看外面的世界,他一直想要离开水镇。   然而,就在他决定离开的那天,他决定在台上唱最后一出戏,算是给他爷爷告别。   可是那天迟跃闯了进去,迟跃成了他真正的第一个观众。他唱完之后,迟跃给他鼓掌,对他说:“你唱得真好听,能再唱一次吗?”   那天,梁叙没有离开,之后每一天迟跃都会来,梁叙就每天给他唱。直到半个月后,迟跃离开,回到了原来的城市。   梁叙在迟跃走后的第三天,决定去找迟跃。他在那里知道了迟跃的过去,知道了迟跃的迷茫,而他面对城市里的一切也失去了方向,外面的世界和他想的不一样。   于是,两人在迷茫中相互扶持,相互依靠。直到梁叙的爷爷病重,梁叙和迟跃一起回去。爷爷临死前告诉梁叙战乱年代,他们的戏班在残垣断壁中给流离失所的人们唱戏,告诉梁叙不要放弃。   最后,爷爷去世,梁叙越加迷茫,迟跃突然有一天对他说:“梁叙,你教我唱戏吧。”   于是,迟跃成了梁叙的师弟。   现实里,江卓寒也是穆行教的,他要叫穆行“师父”,穆行不肯,叫他跟着戏里叫“师哥”。他不肯叫,但穆行叫他“师弟”叫得起劲。   电影在严淮剪出来后就给江卓寒发了一份,江卓寒一直没看,直到电影在电影节上他得到了最佳新人提名,他才想起来,趁着无聊,晚上拉着穆行一起看。   电影他们都太熟悉,不只是记忆,而是戏里的感情也是他们真实的感情,看到最后两人都感觉有些伤感,毕竟戏外的结局当时没能HE。   不过看到电影结尾时,那点伤感没了,因为最后有一场床戏。   那场戏江卓寒印象太深了,因为当时他和穆行都真的起了反应,严淮十分“厚道”地在拍完之后,把所有人都叫走了,然后把片场留给了他们。   那是他和穆行的第一次,虽然没做到最后一步,但其他的都做完了。   看到这里,穆行忽然凑过来,把他拉近在他耳边说:“师弟,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了。”   “我来帮你复习一下。   室内光线旖旎,呼吸如同缠在一起的水蛇不分彼此,电影和现实上演起了同样的画面。   -   五年后,江卓寒拿到了国际级的最佳男演员,他上台领奖时,主持人问他最想感谢的人是谁。   江卓寒朝着台下扫了一眼,“感谢、那个让我在最迷茫的时候,带我找到演员这条路的人吧。”   主持人问:“那他今天来了吗?”   江卓寒又朝着台下扫了一眼,不确定地回答:“不知道,没看到人。”   摄影师不知是不是有星河汉汉CP粉潜进去卧底了,就在江卓寒说这话时,切了一个台下穆行的镜头。   当这段视频传回国内里,满屏都是【穆行:给大家表演一个在线隐身】【你们谁也看不见我】此类的弹幕。   星河汉汉超话里,经过几年的时间剩下的CP粉已经很固定了,虽然没了当初的热闹,但是一直有人。   江卓寒时隔几年,有一次在家用穆行手机查资料时,一打开就看到了超话,他意外地发现竟然还有这么多人磕他们的CP。   他不禁好奇地到处翻了翻,连精华区好几年的贴子他都翻出来看了,发现这些人不去为国家刑侦事业做贡献太屈才了,竟然连当年他和穆行拍完《水镇》3年不联系,又因《不枉》破镜重圆都扒出来了,他们拍戏时什么阶段感情状况如何都有,重点竟然差不了多少。   他翻完了分析贴,冷不防地发现了同人区,再次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成熟男人,他竟然看得面红耳赤。他看到最后,是一篇名字叫《顶流拒绝我后,想破镜重圆》的小说,大约是因为没有面红耳赤的情节,没什么人气,但他看下来难得这么清水的,心里默默地盖章这篇就是写得最好的。   就在他准备退出去时,猛然看了一篇被单独分了一个系列的文章,标题是本超话第一篇同人。他又好奇地点进去,挺短,写得比不上之前看过的那些,但是感情却真实得像是穆行本人写的。   这时穆行正好走过来,他把手机屏幕朝向穆行,“你写的。”   穆行看了一眼,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真是他写的,他尴尬地一笑,企图转移话题,“师弟,我刚刚收到了一个新剧本。”   “我不要看剧本,来,念给我听听。”   “不念,尴尬。”   江卓寒笑着把穆行拉到沙发上,凑过去用手指勾起了穆行的下巴说:“你不是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都是别人吗?”   “啊呀——”穆行一下把脸扭开,仍然拒绝,“不念。”   “那我念给你听?”   穆行蓦地一笑,反朝江卓寒凑过去,双手箍住江卓寒江说:“嗯,你念的,我都不尴尬。”   江卓寒抬起手机,盯着屏幕开始念,“我见到他的第一眼,他就站在我面前,阳光映在他背后,他仿佛降临人间的天使。他长得很好看,眉毛好看,鼻子好看,唇也很好看。他的头发好看,身体好看,我像是从来没有见过好看的人,看到他我就明白了原来世上还有这样叫人心动的人。我……不念了。”   江卓寒满脑子只剩下“好看”,他把手机拍到穆行胸口,回去继续看他的书。   穆行把手机拿开,坐到他旁边,什么也不干,就看着他看书。   许久之后,江卓寒突然想起来,“星河汉汉,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叫这个?”   “行和寒寒。”   江卓寒想了想,弄明白了是哪几个字,蓦地眉头一抖,“谁允许他们叫我寒寒的?”   “寒寒不喜欢吗?”穆行笑道。   江卓寒忽然把他推倒在沙发上,“上个叫我寒寒的已经被我打残了。”   “是吗?严总还好好的。况且寒寒舍不得打我。”   “我咬你。”   穆行反了个身,把江卓寒困在沙发角,唇凑近了说:“咬这里。”   江卓寒盯着他,真凑上来咬了一口,他趁机扣着江卓寒的头来了个深吻。   他还沉迷其中时,江卓寒忽然说:“你是不是没刷牙!”   穆行立即松嘴,把唇抿成一条缝,闷着声音说:“我刷了。”   江卓寒盯着他笑了,“那怎么是甜的?”   穆行瞬间眉眼展开,眼中仿佛开了遍山的桃花,心中绽开掩埋了他幼时孤苦无依的甜蜜喜悦,仿佛那一切都是为了遇到江卓寒的准备。只要有了江卓寒,从此他就什么都有了,有了他爱和爱他的人,有了人间的眷恋与温暖。   他再次吻过去,甜的哪里是他,甜的是江卓寒,甜得如同那星河汉汉,永恒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