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名:和亲后我怀崽了   作者:远志当归   简介:   一道圣旨,苏言风远赴他国和亲,成了萧国国君萧祈的妃子。   相传萧祈性情暴戾,阴晴不定,杀人不眨眼。所有人皆谈之色变,避之不及。   苏言风不仅不怕,还靠着美貌和智慧,在萧祈身边混得风生水起。   -   萧祈乃九五至尊,生杀之权,尽握于手。却偏偏对一个人束手无策。   他冷眸看着拿玉玺敲核桃的人,冷声道:“苏言风,别以为朕不敢杀你!”   苏言风一下坐到萧祈腿上,凑到唇边亲了一口:“皇上才舍不得。”   萧祈脸颊一红,眼神躲闪:“谁说朕舍不得了!下去!”   苏言风(受)X萧祈(攻)   阅读指南   *古代abo设定,A=天乾,B=泽兑,O=地坤。女alpha就是正常女性(此点属于本文私设)   *生子文,注意避雷。   *有副cp。gl、bl全有,介意勿入。   *架空历史,人物朝代等均无原型,不要考据,不要带入。   *拒绝ky、拉踩、空口鉴抄,有锤请上锤,无锤不陪聊。   *祝各位阅读愉快,比心~   内容标签:强强,生子,宫廷侯爵,情有独钟,古代主受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言风,萧祈   一句话简介:强强揣崽文。   立意:前路漫长,不舍爱与自由 第1章 和亲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长子才貌无双,温润如玉。乃和亲上上人选。朕思虑再三,将其配与萧国国君。特赐金银珠宝百箱。愿与萧国结百世之好。钦此!”   苏言风垂首跪在地上,身形挺拔。一缕头发顺着肩膀滑落,迎风而动。雪白的狐氅将他衬得更加白皙,近乎病态。   圣旨读完,周遭鸦雀无声。   前来宣旨的公公甩了甩拂尘:“领旨吧大皇子,奴才还得回去复命。”   语气毫无身为奴才的恭敬。   苏言风行了个叩拜礼,双手举高:“儿臣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行人鱼贯而出。   跪在身后的来喜连忙起身,走到门口关上殿门:“外头风大,公子当心着凉。”   关上门,整个寝宫只剩下他们主仆二人。   来喜看着神色平静的公子,眼眶不由得一湿:“古往今来哪有男子和亲的道理!这分明就是……”   后头的话来喜说不出口。   他自幼便跟着公子,目睹了这些年来公子遭受的一切。心疼,不忿,却也无可奈何。   苏言风不言,沉默着行至窗边,白皙瘦弱的手抚上窗棂,用力一推,冷冽的寒风灌进来。   来喜小跑过来:“公子可不能受凉!”   说完关上窗户。   苏言风:“把圣旨收好。”   音色如清泉激石、环佩相撞,清朗悦耳。   圣旨收进箱子里,来喜转过身。即便自幼侍奉在公子身侧,可他还是惊叹于公子的容貌。   ——苏言风临窗而立,三千青丝随风逸动。面如冠玉,鬓若刀裁,目如朗星。气质皎洁如明月,清冷高贵。身形挺拔颀长,遥遥若高山青松。   乃世间绝色。   公子偏安一隅,不争不抢,没想到最后竟落得和亲的下场。   男子和亲,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是奇耻大辱!   “真的没办法了么?”来喜走过去,塞给苏言风一个汤婆子,“萧国国君性情暴戾,杀人如麻。公子去了,就是往火坑里跳!”   “左右都是苟且偷生,在哪里都一样。”苏言风冲他歉意一笑,“只是连累你,要与我一起远离故土。”   他母亲本是权贵之家的女子,加上姿容怡丽,很快便得了圣宠。后来家道中落,母妃也不爱争宠,在宫中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   苏言风是皇长子。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因为长子这个身份,苏言风自幼受到无数次暗害。若没有贵人相助,早就去见了阎王。   何况他只是个泽兑。没有天乾与生俱来的优势,也不似地坤珍贵。拿来和亲,似乎是他最大的用处了。   “公子千万别这么说。”听到这话,来喜小脸一垮,又要哭,“来喜生是公子的人,死是公子的鬼!公子去哪我就去哪!”   他六岁被公子所救,至今日,陪在公子身边已有十年之久。公子从来不让他行礼,称呼上也一直只叫公子。   两人之间,早已超越了主仆。   “既如此,就别哭了。”苏言风双手握着汤婆子,“陪我出去走走。”   已是寒冬,落雪久积不化。好在有宫人打扫,将平时常走的路清扫出来,雪就推在路两旁。   出了宫门,苏言风径直朝西北走去。   来喜看方向便知道公子要去哪,一时间心里更难受。   行了大概有一盏茶的时间,清扫干净的道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被积雪覆盖住的路。   同时,一座宫殿出现在视线里——冷宫。   半年前,母妃为了保护他惹怒皇后,皇上将其打入冷宫。禁足于内,不许任何人探视。   苏言风站在宫门前,高耸宽厚的墙壁隔绝了一切视线。抬手轻抚宫墙的朱漆,明明是火一样艳丽的颜色,此刻却冰冷异常。   “公子!”苏言风正出着神,来喜突然激动地喊了一声,“天上有纸鸢!”   苏言风抬头看去,一只纸鸢正在天上飘动,在广袤天空的衬托下,渺小异常。   突然,纸鸢断了线,失去控制。   来喜一直盯着,等纸鸢落在地上,第一时间跑过去。   片刻后,来喜跑回苏言风身边,小声道:“纸鸢飘到了别处院子,我没敢捡。公子看这个。”   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荷包。   看着熟悉的针脚,苏言风终于维持不住面上的平静,近乎急切地拿过来。   里面有一枚银钗,因为太长,尖端露在外面。拿出来,另一端则是梅花形状。   这是母妃最爱的梅花钗。在苏言风的记忆里,母妃一直戴着它,也只戴它。除此之外,还有一张纸条。   【今日一别,此生难见。明哲保身,不露锋芒。日日盼儿安。】   千万种情绪涌上心头,苏言风眼里涌上湿润。一滴泪顺着眼眶缓缓滑落:“儿臣谨记母妃教诲。”   “公子要不去求求皇上,皇上念在和亲的份上,说不定会……”   苏言风摇头打断:“我即将前往萧国和亲。宫内再无可保护母妃的人,母妃出来反而更危险。”   他前去和亲,彻底绝了继位的可能。母妃往后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只是,确实是此生难见了。   -   和亲急的像去上坟,圣旨下来的第四日,苏言风便踏上了前往萧国的路。   天下四分。齐、陈、苏、萧。不管是疆土面积还是各方面实力,以萧国为最。   现任国君萧祈,是萧国第三任皇帝。十岁登基,迄今已有九年。九年时间,以雷霆手段征战四方,所到之处,皆收归所有。蚕食周边城池,一步步扩大疆土。迫使其他三国臣服投诚。   跟齐国和陈国签订城下之盟、成为萧国的附属国不同,实力第二雄厚的苏国则采取了和亲的法子。   任谁都能看出来这只是苏国的缓兵之计。   苏言风此去和亲,若两国交好,他便只是前来和亲的皇子。若哪天开战,第一个人头落地的便是他这个敌国皇子。   可眼前的“和平”又能维持到几时?   马车驶过边境,苏言风遥望故土,眼中是化不开的不舍。   -   子时,正德殿依旧灯火通明。   萧祈身着玄色龙袍,神色冷峻,眉宇间盛着浑然天成的气势,不怒自威。   “吱嘎”一声,紧闭的殿门打开。李忠盛端着托盘,躬身走进来。   将托盘上的白玉茶盏放在桌子上,李忠盛试探着开口:“皇上,时辰不早了,您得注意龙体。”   换做旁人,是万万不敢说这话的。李忠盛自萧祈幼时便侍奉在侧,陪着这位年轻的帝王一路走到今日,关系多少特殊些。   批好的折子放到一旁,拿起未批示的,展开:“朕知道了,退下吧。”   声音浑厚低沉,许是长时间未说话的原因,细听有些哑。   李忠盛不敢再劝,说起另一件事:“皇上,吴贵妃在殿外侯了多时了。”   吴贵妃是当朝丞相吴秉诚之女,还是极其稀少珍贵的地坤。凭着母家在朝中的地位,以及地坤的身份,行事张扬大胆。   自古前朝后宫分不开。   开始萧祈年纪小,朝中大臣也不好太张罗这种事。随着萧祈慢慢长大,充盈后宫的折子递了一轮又一轮。   美其名曰为了皇室子嗣考虑,其实就是想把自己的女儿送入宫里。赢得皇上恩宠,巩固朝中地位。   萧祈不厌其烦,加上为了制衡前朝,便答应了。   然而这些人的如意算盘全部落空。   萧祈根本不宠幸任何妃嫔。只把她们养在后宫里,好吃好喝的供着,就跟没这些人一样。   女儿送进宫,得不到圣宠是她们没本事。大臣们总不能再递折子求皇上宠幸。加上传出来的一些流言,此事只能作罢。   毕竟圣宠是小,脑袋是大。万一惹怒皇上,诛九族都是轻的。   -   “怎么样?皇上见不见我?”等在殿外的吴雨柔见李忠盛出来,询问。   李忠盛行了个礼:“皇上政务繁忙,今夜怕是要宿在正德殿。更深露重,贵妃还是请回吧。”   “你就说我雨露期到了,”吴雨柔不甘心,“需要天乾陪着。”   地坤的雨露期每三个月一次,每次持续七天左右。雨露期是地坤最脆弱,也是最诱人的时候。   未与天乾结契的地坤雨露期来临时,会服用抑制散。既可以帮地坤度过雨露期,也可以掩盖地坤身上的信香。   已结契的地坤就比较简单了,只需与自己的天乾同房即可——萧国律法规定,地坤只能配与天乾。   萧祈正是天乾。   对天乾来说,雨露期的地坤在他们眼里就如同美味可口的食物,充满诱惑,引人垂涎。   可吴雨柔每次雨露期,萧祈都不闻不问。   李忠盛不软不硬地回道:“吴贵妃还是别为难奴才了,皇上的脾气您知道,说不见,就是不见。”   吴雨柔不敢得罪李忠盛,愤愤不平地扭身走了。   李忠盛扭头看了眼紧闭的殿门,无奈摇头。   这颗帝王心,坚硬如磐石,冰冷如霜雪。不知道谁能暖化了,捂热了。   殿外发生的事萧祈一概不知道,他正在看礼部递上来的奏表。   上面写,前来和亲的苏国皇子已至驿馆,询问该如何处置。   看完关于这位苏国皇子的介绍,萧祈扯扯嘴角:“长子和亲,还真是舍得。”   想必这长子也只是徒有其名。   拿起放在砚台上的毛笔。   【妃嫔之礼。】   笔迹苍劲有力、挥洒自如。   --------------------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啦,感谢支持,祝阅读愉快~ 第2章 面圣   和亲队伍到达萧国都城后,没有立刻进宫,而是被安排在了驿馆里。连着四天未曾召见。   来喜不由得开始胡思乱想:“公子,你说这萧国国君怎么想的?他不会是想偷偷把你杀了吧!”   越想越觉得非常有可能。   “公子你逃吧!”来喜灵机一动,“来喜替你!公子逃的越远越好!”   左右这条命是公子给的,如今还了,也不亏。还平白赚了十来年。   苏言风虽感动来喜的这份忠心,但他这脑子实在是……一言难尽。   他带着苏国求和的诚意前来和亲,若是刚到这儿就暴毙,萧国没法交代。所以他暂时安全。   苏言风坐在窗前,身着月牙白锦袍,浅酌了口温热的茶水,气定神闲:“这不是还没下旨么,急什么。”   “等下旨就晚了!”来喜宛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子里团团转。   “我看你是这些天在驿馆里憋坏了。”   苏言风站起身:“随我出去走走。”   来喜连忙摘下架子上的狐氅给苏言风披上:“外头冷,公子当心身体。”   苏言风半张脸埋在白色毛毛里,平添了丝乖顺:“你也多穿些。”   随行士兵见苏言风出来,本想跟着,被他三言两语挡了回去:“我只在附近随便走走,都城百姓众多,不要惊扰民众。”   如此,主仆二人离开驿馆。   苏言风真的只是随便走走,混入百姓里,为周遭的喧嚣驻足。   都说萧国国君性情暴虐,可从眼前的景象看,苏言风只看到了治理有序、繁华兴旺。   “热乎的馄饨!”老板见摊前出现一位衣着华贵的公子,立刻提高嗓门吆喝,并主动拉客,“天寒地冻,公子要不要来一碗馄饨?吃了暖身子。”   身为皇子,苏言风十八年来一直生活在宫里。馄饨他吃过,但没这样吃过混沌。   “有劳。”   除陈国外,齐、苏、萧三国都说汉语,只是口音略有区别。不过苏言风从头到尾只说了两个字,听不太出来。   老板盛了两碗馄饨放在桌子上:“二位客官慢用。”   “听说了吗,苏国国君派了长子前来和亲。”   苏言风一顿,不动声色地瞄了眼旁边桌的两人。   对方丝毫没察觉,继续道:“这苏国国君也舍得,搁我说什么也不肯。”   另一个人道:“有什么舍不得的。你不知道吗,苏国大皇子是个泽兑,留着也没什么用,不如拿来和亲。”   两人声音不算大,但因为两桌挨得很近,苏言风一字不落全听到了。   来喜气呼呼地将筷子扔到桌子上,准备找他们理论理论。被苏言风一把拉住:“不要惹事。”   声音不高不低,却让人不敢违抗。   来喜愤愤坐下,小声反驳:“泽兑怎么了。凭什么要被这么瞧不起。”   他跟公子都是泽兑,不也活得好好的。   那两人吃完混沌,付账离开。经过苏言风身边时,无意刮到了他的衣摆。   还没出门口,其中一个突然栽在地上,口吐白沫,身体不停抽搐。细细一看,正是刚刚说泽兑没用的人。   来喜捂嘴偷笑,心道:活该!让你说我家公子!被老天爷罚了吧!   压根没想到,这位惩恶扬善的“老天爷”正是他家人畜无害的公子。   苏言风掏出一块碎银子放在桌子上,起身离开。   走出好远后,来喜十分肉疼地说:“公子干嘛给那么多,那块银子卖三个月混沌都赚不回来。”   “没有萧国钱币,只能给银子。”   不晓得会不会连累老板,多给些。   “那也可以让老板找嘛。”来喜像个守财奴一样,嘀嘀咕咕。   苏言风无奈摇头:“陪嫁的百箱金银珠宝,以后由你保管。”   来喜眼睛一亮:“真的?!”   苏言风“嗯”了下。   “那我可得好好盘算盘算,公子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得规划着花。”   苏言风未言语,朝驿馆走去。   隔了一会儿,来喜又道:“不知道刚刚的男子会不会死。看着怪吓人的。”   苏言风:“不会。”   他犯不上因为这么点事杀人。   回到驿馆,苏言风在房间门口停下,对身后的来喜道:“你回房间吧,我休息一会。”   来喜不疑有他:“我就在隔壁,公子有事唤我。”   待来喜离开,苏言风推开门。   圆凳上坐着位男子,年纪四十出头。一身白衣如雪。手里抓着瓜子,地上已经有了一堆瓜子壳。行为不拘一格,没有年长者的半点稳重。   苏言风行了个礼:“师父。”   此人名叫叶深。是苏言风的师父,也是他生命中的贵人。若非叶深在暗中相助,苏言风早就死在后宫无穷无尽的算计之中。   叶深武功了得,擅长用毒。苏言风作为他的徒弟,自然也差不到哪去。   叶深将瓜子扔进盘子里,手在身上胡乱蹭了蹭:“跟为师走,咱们才不去和亲,谁爱去谁去!”   “师父,我不能跟你走。”   叶深看了他一会,明白了:“怕连累苏国?”   苏言风默认。   他若一走了之,萧国会不会借题发挥,向苏国发动攻击?   他不知道答案。   也不敢赌。   “你这孩子。”叶深无奈,“苏国不值得你这么牺牲。跟师父走,云游四海多好!”   “师父从不踏足萧国,今日怎么会来。”苏言风转移了话题。   “还不是为了你!”   叶深深知徒儿的脾气,他不想走,谁劝也没办法。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方形锦盒:“里面有一颗假死丹,服用后与死人无二。三日后恢复如常。拿着。”   苏言风接过来,手指摩挲着锦盒的棱角。   “既然你意已决,为师不拦着。若哪天你想离开,服下它,为师带你离开。”   苏言风心里发堵。   从小到大,除了母妃,便是师父对自己最好。如今他远离故土,再难尽孝膝前。对于师父,也未曾有半分报答。   声音有些发颤:“言风谢师父。”   叶深看着面前的人,不知不觉,竟然长这么大了。   “行了。这萧国我属实讨厌,不想多待。你照顾好自己,有事传信给为师。”   说完,一个闪身,不见了踪影。   -   在驿馆待到第七日,皇宫那头终于有了动静——让苏言风进宫面圣。   不仅如此,还给他准备了婚服,及其他婚嫁之物。   来喜看着桌子上的东西,气愤不已:“这些都是女子用的,他们竟然让公子用!”   苏言风拿起却扇,白玉扇柄被他握在手里,温润细腻。扇面由缂丝制成,龙凤呈祥图案栩栩如生。   新娘出嫁时,手执却扇以遮挡面容。直到全部礼节完成,洞房花烛时,新娘才会放下扇子。   是为却扇礼。   至于流苏面帘,就更精致了。   一颗颗均匀圆润的玉珠被串连起来,每条珠串下端都坠着一颗雨滴状的红色宝石,晶莹剔透。引线由金丝编制而成,将所有珠串在一起。引线两端做成弯钩状,方便佩戴。   苏言风用却扇轻敲掌心:“既来之则安之。他们既然让我穿,那我便穿。权当增加阅历了。”   受师父影响,他独爱白衣。红色衣服还真未穿过。   “……”来喜,“公子还真是心胸宽阔。”   苏言风:“过奖。”   来喜:“……”   -   面圣之日,天下起了雪。纷纷扬扬,落了满地。   苏言风一身火红嫁衣,头发一半散开,一半用发冠束起。眉眼间略施粉黛,顾盼生辉。流苏遮面,若隐若现间,能窥得其绝世之姿。   卯时不到,苏言风就被喊起来,沐浴焚香,梳洗打扮。从宫里来的人完全把他当成女子一般,恨不得将他摆弄出花来。   苏言风坐在轿子里,昏昏欲睡。直到一股冷风灌进来,冻得他猛然惊醒。   宫里来的侍女掀开轿帘:“请公子以却扇遮面。”   透过空隙,苏言风看到了朱红色的围墙——皇宫到了。   从一个牢笼,跑到另一个牢笼。不知道以后的日子如何。   苏言风止住翻飞的思绪,双手持扇,扇面举到面前,眼不见为净。   视线被扇子挡住,苏言风只能低头看下面。   他看着纯白的雪。   看着火红的衣。   看着自己一步一步朝前方走去。   漫天风雪里,苏言风拾阶而上,寒风卷起他的衣摆,和如墨般的发丝。   早朝结束,大臣们没有一人离开,都在等着那位苏国皇子觐见。   终于,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苏言风如同一幅缓缓展开的画卷,一点一点出现在大家面前。   所有人都被这抹红色灼了眼。   踩上最后一层台阶,苏言风又向前走了几步,跨过高高的门槛,朝殿内走去。   行至殿内中央,苏言风缓缓跪下:“苏国皇子苏言风,叩见萧国国君,万岁,万万岁。”   声音如玉珠落盘,清脆悦耳。   过了许久。   “扇子拿下来。”   不容拒绝的命令。   敢在这里发号施令的,不做第二人想。苏言风依言照做,拿开挡在面前的却扇。   “抬头。”   苏言风抬起头。   萧祈看着跪在地上的人。饶是见过无数动人之姿,却都不及他。艳而不俗,美而不妖,眉宇间带着英气。   与此同时,苏言风也在打量萧祈。   在他的想象中,萧祈该是位魁梧壮汉。皮肤黝黑,络腮胡子,眼如铜铃,凶神恶煞。跟辟邪门神差不多。   然而现实却完全相反。   不仅生的白嫩,样貌也十分英俊。剑眉入鬓,不怒自威。眼眸好似一口古井,沉稳深邃,无波无澜。端坐于龙椅之上,玄色龙袍加身,有睥睨天下、唯我独尊之姿。   视线交汇,苏言风赶忙垂下头。   “来人,”只听萧祈用极平常的语气道,“将他的眼睛挖了。” 第3章 侍寝   苏言风确信萧祈不会杀了自己,但挖掉眼睛人也能活。若苏国问起,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何况苏国根本不会问。   必须要自救。   “被皇上吸引,一时看呆。冒犯了皇上,求皇上赎罪。”说着,苏言风又行了个叩拜礼。   萧祈饶有兴趣地“哦?”了一声:“那你说说看,朕何处吸引你了?”   苏言风:“……”   你爱抠人眼珠子吸引我了,成不?   他要敢这么说,别说眼珠子,命都没了。   清了清嗓子,苏言风一本正经拍马屁:“皇上一表人才、惊才风逸,才貌双全,玉树临风……”   誓要将毕生所学的赞美之词全说出来。   萧祈也不叫停,任他爆豆子。仿若检查功课的夫子,不听完誓不罢休。   “……雅人深致,淑人君子。”   萧祈:“没了?”   语气跟没听够似的。   “……”苏言风缓了口气,“臣学识浅薄,不足以形容皇上之一二。”   “确实浅薄了些。”   说完,递给李忠盛一个眼神。   李忠盛心领神会,上前一步,展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苏言风勤勉柔顺,聪慧淑睿,品行端正。着即册封为苏贵妃。钦此!”   凡是被纳入后宫的人,都会封妃。没封号,姓什么就是什么妃。随意的很。   大臣们对此见怪不怪。却也明白,此举意味着皇上不准备处置苏言风了。   至少目前不处置。   -   候在殿外的来喜见苏言风出来,急忙凑过去:“公子!”   苏言风知道他想问什么,低声说了句:“无事。”   苏言风并没走远,只在殿外台阶下候着。雪还在下,须臾便落了满身。   下朝的大臣经过时,或光明正大,或偷偷摸摸,都要看上一眼。无他,如此惊人容貌,放眼整个天下也找不出几个。虽无觊觎之心,却不由得想欣赏。   只有一位武将,经过苏言风身边时,重重“哼”了一声,很是不屑。   苏言风只当没听到。   待所有大臣离开后,李忠盛从殿里出来,给苏言风行了个礼:“奴才这就带贵妃去寝宫。”   “来人,备步辇!”   听到“贵妃”这两个字,来喜好悬没把眼睛瞪出来。   贵妃?   公子是贵妃?!   好在来喜自幼在宫里,知道分寸。迅速整理好表情,扶着苏言风上了步辇。   苏言风坐在步辇上,由宫人抬着他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一处宫殿前。   苏言风看着门楣上的牌匾:“听风阁,好名字。”   不像妃嫔的寝宫,倒像是文人雅士之所。   李忠盛一笑:“此处偏僻了些,贵妃多担待。”   “不会,李公公费心了。”   偏僻更好。他只想明哲保身,时机合适时服下假死丹,逃离这个深宫。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还得劳烦李公公一件事。”苏言风忽然想起来,“我的行礼衣物还在驿馆。我不方便出宫,李公公能不能差人帮我拿过来。”   “贵妃客气了,奴才这就差人去办。”   随步辇一同来的两位宫女和太监,留下来成为听风阁的人。   苏言风交代了几句,便让他们各自去忙。   进了室内,来喜关上门:“公子怎么成了贵妃?!”   苏言风摘掉流苏面帘:“我已入后宫,怎么不能是贵妃?”   “可公子分明是男子,他们这么做……”   苏言风坐到榻上:“你只需记住,在这宫里,唯一要紧的只有性命。其余之事,不重要。”   来喜一点头:“来喜记住了。”   “去看看柜子里有没有别的衣裳。”苏言风脱掉外衫,“这衣裳晃的我眼睛疼。”   不仅颜色艳,上面还用金线绣着复杂的图案,看久了眼晕。   来喜打开柜子:“还真有!”   挑了件最素淡的:“公子要不要沐浴?”   “不用。”苏言风接过衣服,走到屏风后面,“传膳,我饿了。”   等了两刻中,苏言风终于吃到了热乎饭。他食量小,这一桌子菜就算是顿顿吃,没有两天也吃不完。   “把这些菜盛出一些,给他们拿过去。”   来喜自然知道“他们”指的是谁,将菜分好,放在托盘里:“公子慢用,我去跟他们吃。”   来喜凭借可爱的长相和亲和的态度,很快就融入其中。   两名侍女叫巧儿跟翠儿,太监是多福、多寿,他俩是双胞胎,长的一模一样。   “贵妃真好。”巧儿感动的一塌糊涂,“竟然把菜分给奴才们吃。”   来喜作为过来人,道:“公子一向如此,从不把奴才当奴才,时间久了你们就知道了。”   一顿饭的功夫,来喜将他们的底细打听的清清楚楚。   分毫不差讲给苏言风听:“巧儿跟翠儿是被拐卖进宫的,多福多寿则是因为家里穷,甘愿入宫净身。他们四个都是泽兑。”   泽兑数量最多,占九成。而且泽兑没有雨露期和信潮期,对信香也没有感觉。   所有女性,不管是天乾、地坤,还是泽兑,都可以孕育子嗣。男地坤有极少几率怀孕,这个“极少概率”等于百年难遇。   所以宫女太监几乎全是泽兑。一来便宜,二来省事。   -   从一个皇宫到了另一个皇宫,虽然环境不同,但生活方式并没发生多大改变。   辰时过半,苏言风歇下。   他靠在榻上,长发微湿,如瀑般散开。烛火摇曳,映着他的侧脸,眼尾勾上一抹烛光,当真美极了。   白皙纤细的手里拿着书卷,神色认真专注,让人不忍打扰。   “确实浅薄了些。”   脑子里突然响起一道声音,画面紧随而至。   想起白天的事,苏言风不悦皱眉,仗着四下无人:“你才浅薄!我饱读诗书!”   话刚落,来喜推门进来,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公子!不好了!”   苏言风坐直身体:“什么事?”   “刚刚有个太监来,说皇上摆驾听风阁,马上就到了!”   手里的书猛地攥紧。   “皇上难道是要让公子侍寝?!”来喜急的原地打转。   “你出去候着。”苏言风合上书,“我准备准备。”   门关上,苏言风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木盒,打开,里面放着元宝。一手拎起盒子,另一只手轻敲盒子底部。   盒子底端弹出一个夹层。里面装着一模一样的白瓷瓶,瓶口塞着不同颜色的塞子以做区分。   拿起红色瓶子,将里面的白色粉末倒在指甲缝隙间。盒子关上,放回原处。   做完这些,苏言风神色如常地站起身,开始换衣服。   此毒见血封喉。   让他侍寝,他就弑君。   -   批完最后一个奏表,萧祈起身朝殿外走去。   候在外头的李忠盛忙迎上来,撑开伞:“路上积雪,皇上当心脚下。”   萧祈身披黑色大氅,站在伞下,看上去比这夜色还要寒冷。望着满天飞雪,神色凝重:“今年的雪格外多些。”   伴驾多年,李忠盛多少能猜到圣上的心思。但无论猜到多少,讨圣上欢心是最要紧的:“老话说瑞雪兆丰年,此景正应了这句话。”   回朝露殿的路上,萧祈突然开口:“他安置在何处?”   随行的李忠盛反应迅速:“回皇上,在听风阁。”   萧祈“嗯”了声,没了下音。   李忠盛思忖少焉,冒着揣测圣意的罪名:“摆驾听风阁!”   萧祈没出声,算作默许。   李忠盛表面平静,心里震惊不已。   自打登基以来,皇上只宿在两个地方。一是正德殿,处理政务之处,偏殿可睡人。另一个便是寝宫,朝露殿。   这还是头一次去嫔妃的寝宫。   不过想起白日所见,皇上此举倒也不难理解。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即便心智再坚定,遇到人间绝色,也会有所动容。   李忠盛回过神,给旁边的小太监使了个眼神。对方心领神会,先一步去通风报信。   一刻钟后,龙辇进入听风阁。   圆月当空,月色与雪色相照映,天地间皆是一片朦胧。唯美而冰冷。   雪花纷扬而下,雪地里跪着一个人。   其实是六个,但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一人吸引。   他垂着头,一身白衣,似乎要与这雪景融为一体。如墨般的头发披散开,被风卷起。雪花落在他的肩上和头上,不知跪了多久。   “臣叩见皇上,万岁,万万岁。”   无人应答。   落雪积的很厚,还未来得及清扫。脚踩上去,“咯吱咯吱”响。   一双绣着龙纹的黑靴出现在苏言风眼前,靴边沾了雪。接着是一只宽大的手。掌心朝上,是为邀请。   苏言风仰起头,看着一语不发的帝王,心思异常活泛。   若现在将他毒死,就算自己轻功再好,也难逃宫中禁卫军的追捕。把宫里的人全部毒死又不现实。   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苏言风眼波流转,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伸出右手,缓缓搭上去。   他自幼体寒,加上在冰天雪地里跪了许久,手早就冻得跟冰碴子似的。   但帝王的手却很温暖,只比汤婆子差了点。   暖意由指尖一点点蔓延开来。   苏言风完全没被这份温暖迷了心智。盯着萧祈的后脑勺,心里打鼓:难道真要让他侍寝?!   --------------------   作者有话要说:   苏言风:皇上你看臣的指甲盖漂亮不? 第4章 传言   看着两人手牵手朝朝屋内走去,外面的人可谓心思各异。   入宫第一日就能承宠,听风阁往后的日子可就好过了。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也能跟着沾沾光。   李忠盛手臂上搭着拂尘,眸中情绪复杂。   这么多年,后宫仿若一潭死水,圣宠不曾花落任何一宫,大家都一样,便没什么好争的。今夜过后,怕是要热闹起来了。   在来喜眼里,公子这就是往火坑里跳。可他又不敢拦着。只能一个劲儿的原地转圈。   心里祈祷传言是真的。   -   苏言风以不变应万变,任由萧祈拉着他进了屋内。   后脚刚迈过门槛,抓着自己的手便松开了。似乎刚刚的亲密都是假的。   苏言风挑了挑眉,看来今晚不一定要侍寝。   接过萧祈脱下来的大氅,挂在衣架上。连同自己的也脱下来,一并挂上去。   一黑一白两件大氅,颜色鲜明而对立。   萧祈打量一看屋内陈设,径直朝床榻走去。   苏言风站在门口:“……”   刚放下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萧祈坐在榻上,看着杵在门口的人,眼里带上戏谑的笑:“爱妃站那么远干嘛,过来。”   苏言风:“臣偶感风寒,怕传给皇上。”   说完,还像模像样咳了几声。   “爱妃可知道,”萧祈语气轻描淡写,“欺君是要杀头的。”   苏言风:“……”   为了自己的脑袋,苏言风缓步走过去:“臣风寒是数日前得的,已经好了。”   “坐朕身边。”   苏言风握了握左拳,告诫自己要冷静,慢慢坐到榻上。   “洞房花烛夜,朕来晚了。”萧祈看了眼床边的红烛,慢条斯理地说。   “皇上政务繁忙,日理万机,不必为这种小事……”   萧祈打断他,神色一冷:“你在教训朕?”   “……”苏言风,“臣不敢。”   传言萧国国君喜怒无常。如今一看,不是传言。翻脸比翻书还快。   萧祈好似听到他的“夸赞”一般,须臾又变了脸:“既如此,不如早些歇下。”   话落,苏言风便被推倒在床上,萧祈欺身而上,将他压在身下,双臂撑在苏言风的身两侧。   都这样了,苏言风要是还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岂不白活了。   传言还说,萧国国君坐怀不乱,不近美色。   根本就是骗人!   萧祈越凑越近,苏言风左手也越握越紧。只要划破对方的皮肤,见了血,碰到毒药,他必死无疑。   苏言风目不转睛盯着萧祈,不错过对方一丁点反应跟动作。   萧祈虎口处有厚茧,应当会武功,且深浅难测。习武之人,戒备、敏捷都要高于常人。下毒不一定百分百成功。   但若是在跟不喜欢的人同房之间选一个,苏言风宁愿冒死下毒。   距离还在拉近,甚至连呼吸都纠缠在了一起。一缕头发顺着萧祈的肩膀滑落,落在苏言风脸上。   苏言风缓缓松开左手,视线落在萧祈的脖子上。   千钧一发之际,萧祈突然直起身:“想不到爱妃还会医术。”   萧祈手里拿着一本书,外皮上写着‘百草记’三个字。正是苏言风之前看的那本。   苏言风心里一惊,他明明把书压在了枕头底下,萧祈是怎么发现的?!   从榻上坐起来:“皇上说笑了,只是拿来打发时间的闲书。”   萧祈随便翻开一页,空白区域写满了标注:“闲书看得这么细致?”   苏言风沉着应对:“阅读习惯。”   又翻了几页,页页如此。萧祈:“朕说过,欺君是要杀头的。”   苏言风:“……”   第一次见面要挖他眼睛,第二次见面要砍他脑袋。多大仇多大怨啊!   “臣万万不敢。”   “那朕便信爱妃这一回。”   话虽这么说,但俩人心知肚明:不信。   萧祈说妃嫔之礼,礼部便按妃嫔之礼准备。嫁娶之物,一样不缺。甚至就连合卺酒都准备了。放在床头边的红木小几上。   一壶酒,两个杯。银制品,上面镶着宝石。十分精致。   苏言风还以为是摆件,压根没往那方面想。等萧祈倒了杯酒递给他,他才反应过来。   君命难为,何况还是随时要他脑袋的君命。苏言风只得接过来。看着里头的白酒:“臣不胜酒力,若是冲撞了圣上……”   “恕你无罪。”   既如此,那可就别怪他了。   苏言风双手举着酒杯:“皇上请。”   说完,仰头一饮而下。   辛辣入喉,苏言风眉毛皱成疙瘩。   萧祈难得愣了下:“难道没人告诉爱妃,合卺酒是怎么喝的?”   苏言风此刻已经犯迷糊了,不仅眼神不好使,脑子也开始不灵光。瞧着面前的人影,傻傻一笑:“来喜,你跟夫子说,我今日不舒服,不去书房了。”   萧祈:“……”   醉这么快?莫不是装的。   “你……”   刚吐出一个字,一根白皙的手指抵在萧祈的嘴唇上,苏言风跟着凑过来,煞有其事:“小点声,别让别人听见。”   然后再也支撑不住,瘫在萧祈怀里,沉沉睡去。   萧祈望着怀里的人,睫毛如鸦羽,浓密卷翘。脸颊因为喝酒的缘故微微泛红,安静中透出一丝乖巧。   萧祈眯了眯眼,抬手掐住苏言风白皙秀颀的脖颈,慢慢收紧。怀中人毫无动静,只有清浅的呼吸声。   -   翌日,苏言风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昨晚喝醉前的事苏言风还记着,他捏了捏额角,把自己仔细检查了一遍。   “还算是个正人君子。”   来喜听到动静,连忙敲门进来:“公子醒了!”   苏言风“嗯”了下,一抬眼,瞄见来喜欲言又止的表情,无奈一笑:“放心吧,你家公子我还是清白之身。”   来喜眼睛一亮:“太好了!”   又小声嘀咕:“看来传言是真的。”   苏言风好奇:“什么传言?”   来喜走过去,凑到公子耳边:“皇上他有隐疾。”   隐疾?!   同为男子,苏言风很快想到某个方面:“是……那个方面?”   来喜点头:“宫里都传遍了。但都是私下议论,万不敢让皇上听到。”   苏言风乐了。   难怪从来不宠幸妃嫔,原来不是坐怀不乱,而是不行。能看不能吃,萧祈得多难受。   苏言风顿时觉得日子好过起来:“我让你问的事问清楚了没有?”   来喜点头:“清楚了。后宫一共十四位妃嫔,都是朝臣之女。大致分三派。一派以吴雨柔为首,当朝丞相之女。一派以韩云婷为首,她是韩将军的妹妹。”   苏言风:“韩成业?”   萧国的大将军,骁勇善战,战功赫赫,另敌国闻风丧胆。   “对。”来喜继续道,“还有一派,则以赵婉君为首,当朝太后是她的姑姑。”   “吴雨柔和赵婉君都是地坤,韩云婷是天乾。剩下的都是泽兑。”   苏言风听完,不由得感慨:“背景一个比一个雄厚。”   惹了谁,都够喝一壶的。   “公子,我们投靠谁?”来喜试探地问。   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深宫之内,阴谋算计不断,总得为自己谋条生路。   依附强者,是最便捷的路。   “谁都不投靠。”苏言风穿好衣服,“就靠自己。”   -   中午的时候,巧儿走进来:“贵妃,太后身边的公公来了,请你过去。”   “这里没外人,我问你个问题,如实回答就好。”苏言风撂下筷子。   巧儿点头。   “皇上跟太后,关系怎么样?”   巧儿迟疑片刻,压低声音:“不好。皇上并非太后亲生,而且……”   “过来说。”   巧儿行了个礼,凑到苏言风耳边,耳语:“有传言说,皇上的生母是被太后害死的。”   苏言风震惊万分。   太后非皇上生母他知道。萧祈年幼丧母,六岁时过继给了现在的太后。这件事不是什么秘密。   但这个传言苏言风毫不知情。且不说他刚来到萧国,接触不到这些。而且若这件事是真的,掌握重要信息的人肯定早就被灭口了,根本不可能传出去。   然纸包不住火,真相总有大白的那天。   “我知道了。”苏言风站起身,“多谢。”   巧儿低头一笑:“贵妃客气了。”   苏言风不喜欢“贵妃”这个称呼,但这是皇宫,如果巧儿他们称呼他别的,属于违礼。万一被有心之人利用,会给他们带来灾难。   他们跟来喜不同。来喜是自己带来的,多少特殊些。   -   苏言风跟着公公到了太后寝宫。   太后坐在主位,宾位坐着三位衣着华丽的年轻女子。   苏言风猜测,她们应该是吴雨柔、韩云婷、赵婉君三位贵妃。至于谁是谁,暂时对不上号。   “臣参见太后,太后金安。”   太后身体不好,没有传召,任何人不得擅自叨扰。苏言风不来请安,不算失礼。   “起来吧。”太后神色恹恹,并未为难,“赐座。”   刚坐下,一位年纪稍长的宫女端着托盘走进来,托盘上放着一个玉碗,里面是汤药。黑漆漆的,味道很浓。   苏言风习惯性地轻嗅了嗅,残留的药味飘入鼻间。   宫女走到太后身边:“太后,该喝药了。”   太后接过来,一饮而尽。用帕子擦了擦嘴:“昨夜皇上去你宫里了。”   苏言风瞄了眼对面三位贵妃,旁边两位正慢条斯理喝着茶,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至于中间那位,一直在盯着他看。   “是。”   “如何?”   苏言风:???   问床笫之乐都这么光明正大么?   “一开始挺顺利,后来……”苏言风停住,一副出难以启齿的模样。   所有人都在等他继续说。   “后来皇上突然停了。”苏言风拿“皇上有隐疾”这个传言大做文章,“接着皇上穿好衣服,离开了寝宫。是我姿色平庸,吸引不了皇上。”   语气神态,就差没把“皇上不行,但我碍于龙威不能直说”刻在脑门上了。   室内雅雀无声。   自以为达到目的的苏言风心中得意。   “皇儿何时来的?”太后突然道,“怎么没人通报。”   苏言风一个激灵,扭头看向门口。萧祈身着玄色龙袍,负手站在门外。身姿挺拔,面色平静。   应该,没听到自己编排他吧?   萧祈一字一句:“母后问床笫之事时。见里面聊得开心,便没让人打扰。”   苏言风:“……”   完,这下脑袋真保不住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苏言风:皇上你听我狡辩!   萧祈:不必,日后见分晓。 第5章 行刺   萧祈抬脚朝殿内走来。他每走一步,苏言风便觉得自己离掉脑袋近了一步。   苏言风端起茶盏,抿了口茶水,琢磨自救的办法。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萧祈已经行至跟前。   苏言风迅速从椅子上站起来:“皇上请坐。”   萧祈没跟他客气,一屁股坐上去。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苏言风刚要跟太后行礼告辞,手腕被萧祈抓住。身体被拽的一个趔趄,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横坐在萧祈的大腿上。   苏言风:“!”   一只温热的手捏住他的后颈。   如此脆弱的地方被人捏在手里,苏言风立刻打消站起来的念头,乖乖坐着。   “爱妃何必说的这么细致,怪难为情的。”   怀中人的脖颈白皙秀颀,摸上去如玉般细腻光滑,一只手便能捏断。   直觉告诉苏言风,萧祈动了杀心,即便对方动作很温柔。   硬来不行,得来软的。   苏言风伸出双臂,缓缓攀上萧祈的脖子,脸埋进他的胸口,轻轻蹭着。瓮声瓮气道:“臣知错了,皇上别生气。”   语气乖软,像是做错事讨饶的小动物。   让萧祈不由得想起多年前他养的黑猫。每次打翻茶盏,挠坏书籍,或者做了其他错事,都会赶在他发火前,过来蹭他的手,跟他撒娇。   萧祈挑起苏言风的下巴,逼迫他看着自己:“朕怎么舍得。”   苏言风松了口气,知道这关算是过去了。但他却不敢掉以轻心,继续装出一副纯良乖巧模样。   心里思忖着:原来萧祈喜欢乖的。   苏言风继续坐在萧祈大腿上,无视周围各种意义的目光。   “皇儿今日来有何事?”太后见差不多了,缓缓开口。   听到这话,一直候在一旁的李忠盛走到殿中央,双手端着一个锦盒。   打开盖子,一根血参静静躺在里面。通体血红。以入口之物看的话,有一丝骇人。   萧祈看着椅子上的人,十分孝顺地说:“这是儿臣不久前重金买到的血参,此物于身体有益,特拿来给母后。”   血(雪)参?   苏言风耳朵动了动,窝在萧祈怀里,偷偷掀开眼皮,看到了血参的一个边角。   假的。   血参乃续命神药,世间仅此一根,珍贵异常,万金难求。   苏言风有一块,是师父给他的。   没错,只是一块,而非一根。真的血参早就被分成不知道多少小份,落到不同人手里。不可能是完整的一根。   师父将血参给他后,苏言风也没供起来,而是制成了血参丸。就放在之前的盒子里。   不过这根假血参确实可以以假乱真,也不怪萧祈认错,当了回冤大头。   一想到萧祈白花这么多钱,苏言风就开心。   怀里抱着个人大活,萧祈实在忽视不了,表面同太后说话,实则一直瞄着苏言风。   一举一动全看在眼里。   这人原本老老实实,听到血参后,自以为偷偷地看了眼,随后脸上带上些不屑,跟着便越来越开心,像是得了多大便宜一样。   难道他知道血参是假的?   萧祈目色一沉:“爱妃何事如此开心?”   苏言风吓了一跳,脑子飞快转动:“臣开心皇上喜得珍宝。”   萧祈挑眉:“怎么?爱妃也想要?”   苏言风把头摇成拨浪鼓:“皇上说笑了。”   太后自四年前一场大病后,身体每况愈下。皇上仁孝,不仅招纳天下名医为太后治病,各种奇珍补品药品更是不断。   “皇儿有心了。”太后盈盈一笑,让贴身侍女收下血参,“本宫乏了,就不留皇儿用午膳了。”   “母后好好休息,儿臣改日再来看您。”   听到这话,苏言风立刻要站起来。刚抬起屁股,便被萧祈按了回去。   苏言风:“……”   接着,苏言风双脚离地,被萧祈横抱在怀里。   苏言风已经不敢看另外三位贵妃的表情了,任由萧祈抱着他出了大殿。   本以为抱到殿外就行了,谁承想萧祈竟抱着他走到龙辇跟前。   明白对方的意图,苏言风挣扎起来,诚惶诚恐:“臣万万不敢!”   萧祈牢牢抱住他,态度强硬:“朕说你敢,你就敢。”   余光瞄见身后的三位贵妃,苏言风顿时明白了,遂停止挣扎。顺从地让萧祈抱着他上了龙辇。   -   这种情况,来喜也搞不明白了:“公子,皇上莫非真的喜欢你?”   苏言风喝了口热茶,没说话。   故意在其他妃子面前“宠”他,让他成为众矢之的。如此一来,萧祈便能置身事外,看着他在得罪吴雨柔、韩云婷、赵婉君三股势力后,如何生存下去。   若他能与之抗衡,斗一斗,萧祈就当观看一出戏。若不能,萧祈此举就是借刀杀人。   怎么算都不亏。   苏言风:“我饿了,传膳。”   不管如何,先填饱肚子再说。   -   皇上临幸听风阁;皇上抱着苏言风上了龙辇,并亲自送回寝宫。这两件事已经传遍了整个后宫。   宫里的各个部门见风使舵,纷纷前来聊表心意。   开始他们以为,苏言风是敌国皇子。虽美其名曰和亲,但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被秘密处死就算不错了。   谁承想,入宫第一天便能承宠,第二天就被皇上抱上龙辇,亲自送回宫里。   绝对不能轻看他!   对于这些心意,苏言风来者不拒,照单全收。直到太阳落山,听风阁才消停了。东西摆了一地,琳琅满目。   来喜看得眼睛都直了,吞吞唾沫:“公子,这些东西怎么处理?”   苏言风靠在榻上,手里拿着本诗经。闻言,兴致缺缺道:“收到库房里。”   “公子没有喜欢的?”   “没有。”苏言风看都未看一眼,“全收起来。”   来喜照做,吩咐多福、多寿把这些东西搬到库房。   “外头又下雪了。”半个时辰后,来喜再次进来,“我给公子装了个汤婆子。放被窝里,暖和。”   地龙烧得很热,加上还有碳炉,屋里非常暖和。但来喜还是不放心。汤婆子装了一个又一个。   苏言风冲他温柔一笑:“我这不需要伺候,去睡吧。”   来喜又检查了一遍窗户,确定都关严锁好后,缓缓退了出去。   苏言风不困,继续看书。直到蜡烛燃尽,才作罢。   躺在暖和的被窝里,苏言风思绪翻飞。   不知道母妃怎么样了。天冷,衣服厚不厚,有没有碳烧,从冷宫里出来了没有。   这世上他唯一不放心的就是母妃。偏偏也是最无能为力的。   苏言风叹了口气,阖上双目。   半睡半醒间,窗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苏言风睁开眼睛,眼神冰冷,满是杀意。   苏言风自幼习武,几乎是瞬间,他就知道,窗外之人武功不低。   只是,他是什么人?   刺客,行为不果断。他思考的功夫,对方还在窗外犹豫。而且感觉不到杀意。   若是其他身份,有可能是什么呢?   须臾,苏言风勾唇一笑。   下一瞬,一道身影破窗而入。   苏言风配合着被吵醒,缩成一团,惊恐万分地质问:“你是什么人?!”   来人并未说话,缓缓朝床榻走去。手里的剑在月色映照下泛着冷冽光芒。   “我与你无冤无仇,”苏言风吓得哆哆嗦嗦,“你……你为何要杀我?!”   对方继续沉默。   苏言风:“……”   哑巴了?起码吱一声啊!不然让他怎么演?!   头一次见到这么蠢的刺客,苏言风只能靠自己。从枕头底下摸出匕首,双手握住:“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跟你拼了!”   说完,抱着必死的决心,径直朝黑衣人袭去。   对方没料到苏言风会冲上来,下意识回击。苏言风抓住机会,右臂撞在剑刃上。   血腥味弥漫开来。   黑衣人被吓了一跳,二话没说,拎着剑跑了。颇有种落荒而逃的味道。   苏言风捂着手臂站在原地,血顺着指缝流出来,嗤笑道:“刺客当到这份上,丢人。”   “公子!”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公子!!”   来喜第一个冲进来,因为跑得太快,摔了一跤。他顾不上站起来,连滚带爬地找苏言风,在地上乱摸一通:“公子!你怎么样?!”   “我没事。”苏言风沉稳的声音传来,“先掌灯。”   “对对对,先掌灯。”来喜从地上爬起来,掏出火折子。   房间恢复明亮。   苏言风坐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手和衣服已经被血染红,血滴滴答答落在被子上,晕出一大片血迹。   巧儿他们也跑了进来,被眼前的一幕吓住。   五个人慌作一团。   认认真真装柔弱的苏言风:“……”   就不能争点气么。   苏言风:“去禀告皇上,说听风阁进了刺客。再去太医院请太医。”   -   正德殿内。   影七跪在地上:“回皇上,苏贵妃不会武功。”   萧祈培养了一批影卫,除他之外,没人知道他们的存在。从影一到影十,皆武功高强,身怀绝技。   他不相信苏言风——即便没发现任何端倪。世间武器数百种,并非每一种都会留下痕迹。何况想取他性命的人不计其数,不得不防。便让影七试了试。   待墨迹干后,萧祈合上奏表:“可有伤他?”   影七老实回答:“伤了胳膊。”   一道锐利的目光扫到影七身上,寒冷如冰:“谁准许你伤他的?”   “是贵妃自己撞上来的。”影七认真解释,“说要跟我同归于尽。”   “皇上,听风阁进了刺客,苏贵妃被刺客刺伤。”殿外传来李忠盛的声音。   萧祈示意影七退下,走到殿外:“去听风阁。” 第6章 引诱   来喜去叫太医,多福去禀告皇上,剩下三个忙着抓刺客,倒把最该关心的忘到一旁。   苏言风一个人在屋里,也没闲着。先把头发抓乱,里衣也扯开些,被子抖开扔到地上……   总之怎么凌乱怎么来。   这一刀不能白挨。不敢说完全得到萧祈的信任,起码得让他内疚自责一番。这样自己以后的日子才能好过。不然三天两头来这么一回,早晚得露馅。   苏言风一边琢磨萧祈来了该怎么演,一边捯饬自己。   要不,再色.诱一下?   天气冷,苏言风穿了件白色衬袍,为了保暖,又穿了一条袭裤。犹豫半晌,苏言风动作麻利地脱掉袭裤。   为了方便,睡觉时穿的衬袍只缝了两条系带作为固定,而且都在上身,下身不仅十分宽敞,而且毫无拘束。动作幅度稍微大些,就会露腿。   “不对啊,”脱掉袭裤,苏言风后知后觉,“萧祈不行,我色.诱他有什么用?”   隔了一会儿,又自顾自道:“不行才色.诱呢,安全。”   完全不理还在流血的伤口。   “公子!太医来了!”依旧是人未至,声已到。   下一刻,来喜拖着年过半百的太医跑进屋里:“快给我家公子看看!”   冯太医勉强站定身体,冲苏言风行了个礼。看着缩在角落里的人,一时犯难:“这……”   “公子。”来喜轻声细语,“我把太医请来了,咱们先治伤。”   苏言风双手抱膝,埋着头,听到声音整个人缩的更小,躲在角落不出来。   不治。   萧祈来之前绝对不治,得让他看到自己的伤口。   血还在往外流。来喜都快急哭了:“公子听话,太医不会伤害你的。”   听风阁现在乱作一团,根本没人注意到有人来了。萧祈也没让人通报,下了龙辇,径直朝殿内走去。   苏言风缩在床上,头发凌乱,身体不停地发抖。他抱着膝盖,衣服被膝盖撑开,露出一截光洁白皙的大腿。顺着往里看,大腿根若隐若现。   萧祈大步迈进去,扫了眼杵在一旁的太医:“怎么还不给他治伤?!”   屋内的人呼呼啦啦跪在地上:“皇上……”   萧祈大手一挥,不耐烦道:“免礼!”   冯太医站起来,哆哆嗦嗦地解释:“苏贵妃被吓到了,不让人靠近。”   萧祈目光落在缩成一团的苏言风身上,此刻的他像一只受伤后的小兽,对周围充满不信任,更不许别人靠近。   “你想流血流死吗?!”萧祈走到床榻前,忍住直接拽他出来的冲动,冷硬道:“给朕出来!”   一直垂头不语的苏言风心中一笑,琢磨如何继续往下演。   戏不能太过,过犹不及。同时又要勾起萧祈的怜惜。   不停流血的伤口让萧祈心烦意乱,耐心告罄的他弯下身,准备抓苏言风出来。   就是这一瞬间,原本缩做一团的人倾身上前,扑到他怀里,语气颤抖呜咽:“皇上。”   萧祈僵住。   苏言风紧紧搂住萧祈的腰,脸颊埋在颈窝里,努力让自己哭出来。酝酿半天,可算憋出来一滴眼泪。   泪水顺着脸颊滚落,落在萧祈的颈窝。温热、湿润。   萧祈缓缓抱住他,语气很轻很轻:“让太医看看。朕在这儿,没人敢伤害你。”   隔了一会,细弱蚊蝇的声音传来:“我冷。”   苏言风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袍,窗户还被影七撞出了窟窿,冷风卷着雪花呼呼往里灌。   怀中人浑身冰凉,萧祈脱下身上的大氅,裹住他,只露出受伤的手臂。   苏言风像只抓住救命稻草般,抱着萧祈不松手。萧靳只能坐到榻上,裹成粽子的苏言风坐在他腿上。   “给他看伤。”   处在震惊中的冯太医回过神,打开药箱,开始给苏言风处理伤口。   有的妃嫔为博圣宠,可谓无所不用其极。有时候掌握不好度,就得请他去救命。却从来没见过皇上。   哪像今天这般。亲自来不说,还好声好气哄着。   冯太医动作不停,心里却有了思量。   伤口足有两寸长,而且很深。   谁能想到,这伤口是苏言风故意弄出来的。看着骇人,但不伤及内里。   冯太医用铜镊夹起一块泡在酒里棉团:“贵妃忍忍,微臣给您消毒。”   酒精碰到伤口,刺痛袭来。   苏言风没发出一丝声音,抓着萧祈衣服的手却不断收紧。   看着被抓皱的前襟,以及强忍痛意的苏言风,萧祈对李忠盛道:“去拿金疮药。”   李忠盛应了声是,连忙往朝露殿跑。   那瓶金疮药可是国师给的,异常珍贵,皇上竟然舍得。   “怕疼吗?”萧祈垂眼看着怀里的人,问。   苏言风如实点头:“怕。”   “怕怎么不喊出声?”   “喊出声,皇上会心疼吗?”苏言风仰头看着面前的九五至尊,大胆发问。   萧祈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冰冷无情,似乎刚刚的一瞬温柔都是假象:“不会。”   苏言风没有丝毫意外。这才是一颗帝王心,冷硬无情。   清理完伤口,李忠盛也将金疮药拿了过来。   “用这个。”萧祈道。   闻着熟悉的味道,苏言风愣了下。   这金疮药是师父配的,从不给外人。曾有人万金购买药方,师父都没卖。萧祈是如何得到的?   药粉洒在伤口上,血立刻止住。光是如此立竿见影的效果,就知道此药有多难得。   包好伤口,冯太医又嘱咐了些该注意的,躬身退出房间。   风还在顺着破洞往里刮。   苏言风脚露在外面,被吹得凉凉的,往回缩了缩。既不从萧祈的怀里出来,也不说话。一副“我赖上你了但我不说”的架势。   “爱妃这是要一直赖在朕身上?”   苏言风往萧祈怀里一窝,不知哪来的胆子:“屋里冷,皇上身上暖和。”   这时,巧儿走进来:“皇上,贵妃,偏殿已经收拾好了。”   窗子破个洞,这屋暂时不能住,得等修葺好后再说。   这下苏言风没了继续赖着的理由,刚想从萧祈身上下来,谁承想对方直接抱着他站起身。大步朝殿外走去。   苏言风:还算有良心。   哎?不对?怎么直接出去了?   在一众人的注视下,苏言风再次被萧祈抱上龙辇。一天内两次龙辇之宠,别说是当朝,就是再往前翻百年史书,也不曾有嫔妃得到如此恩宠。   “皇上?”   萧祈抱着他:“伤好之前,暂住朕那里。选个小侍过去。”   苏言风理所当然选了来喜。   雪还在下,大有永不停歇之势。龙辇在雪夜里平稳前行。   “爱妃觉得这场雪如何?”萧祈突然问。   苏言风看了眼纷扬的雪花:“皇上想听实话?”   “欺君掉脑袋。”   “……”苏言风,“说实话也会掉脑袋。”   “恕你无罪,讲实话。”   既如此,苏言风直言不讳:“不好。臣来到这里后,几乎日日下雪。雪虐风饕,如此下去,恐成灾。”   跟在龙辇旁的李忠盛心中惊骇不已,苏贵妃真敢说。   萧祈似是听进去了一般:“贵妃觉得该当如何?”   “皇上,后宫不得干政。”苏言风答非所问。   “以臣自称,怎么干不得?”   苏言风:“……”   他只是觉得“臣妾”别扭,没想到萧祈这么小气。   “臣妾知错。”   这回满意了吧。   不料萧祈继续道:“你非女子,何来妾之一字?”   苏言风:“……”   成,您是皇上你说的算。   “臣觉得,应该让各郡县汇报近日下雪情况,提前做好衣食方面的准备。尤其要注意南方。南方跟北方不同,抵御寒冷的能力更差,需要更早防范。”   他是敌国皇子,身份敏感。不能不说,也不能多说。因此只说了些很笼统的东西。   饶是如此,苏言风依旧感受到了萧祈身上突然出现的冷意。   苏言风:“……”   说也不行,不说也不行。   “皇上说不要我的脑袋,君无戏言。”苏言风每天都在自己的脑袋殚精竭虑。   片刻后,萧祈沉稳低沉的声音传来:“苏国派你来和亲,当真屈才了。”   这回苏言风不敢吭声了。多说多错,他闭嘴。   然而萧祈并未放过他:“怎么不说话?”   苏言风:没听见。   “不说话把你舌头拔了。”   苏言风:“呼~呼~呼~”   “装睡也是欺君。”   呼噜声更响。   听着有节律的呼噜声,萧祈眼底浮上一抹浅淡的笑意。   本来苏言风只是装睡,没想到装着装着就真睡着了。或许是一番折腾下来太累了,或许是萧祈的怀抱太温暖、太宽厚,总之他睡得很沉。   龙辇进了朝露殿,萧祈抱着熟睡的人下来,朝寝殿内走去。后头的李忠盛默默将“奴才去收拾偏殿”咽回肚子。   将“粽子”放到榻上,萧祈开始剥“粽子皮。”   苏言风之前为了色.诱萧祈,袭裤脱了,衬袍也扯松了,松松垮垮穿在身上。薄薄一层,跟大氅贴在一起。萧祈没注意,将衬袍上的系带被扯开了。   里头的景象,从头顶到脚尖,一览无余。   萧祈一顿,半晌后,抬手给衬袍系了个死结,紧紧的。   --------------------   作者有话要说:   苏言风:好看吗?   萧祈:难看。 第7章 陪膳   卯时,寝殿门被轻轻推开,李忠盛走在前头,身后的侍女鱼贯而入,没发出任何声响。   伴驾多年,皇上的起居习惯李忠盛早已摸得一清二楚。   卯时出寝,卯时三刻上朝。下朝后去正德殿处理政务,基本一天都待在那里。皇上从来不吃早膳,午膳跟晚膳看情况,太忙了便不吃,很不规律。   最重要的,千万不能在伺候皇上出寝时发出丁点声音。因为这个时候,皇上极其易怒。   对侍女太监来说,每日伺候出寝,都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然而在李忠盛眼里,这也是皇上最有人情味的时候。   卯时出寝、两刻上朝是皇太.祖定的规矩,雷打不动。政务繁多,皇上每天都要忙到很晚才休息,翌日又要早起。长此以往,难免会闹脾气。   此时的萧祈坐在龙榻上,轻阖双目,微垂着脑袋。完全没有帝王的气势跟风采,倒像是一位还未睡醒就被喊起来读书的孩子。   这时候万万不能惊扰皇上,要等皇上自己醒过来。不然轻则挨板子,重则掉脑袋。   李忠盛端着漱口茶走过去,安静候在一旁。余光忍不住瞄向躺在龙榻上呼呼大睡的苏言风。   对方呼吸清浅绵长,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头,长而密的睫毛向下敛着,眼睛的形状便显露出来。睡得十分乖顺。   李忠盛心中大惊。   这皇上都醒了,苏贵妃还在睡,未免太大胆了些。   皇上竟也没苛责。   李忠盛收回目光,继续安静候着。   过了一会,萧祈缓缓睁开眼睛,李忠盛立刻递上漱口水。   “外面还在下雪?”萧祈的声音有些哑。   李忠盛恭敬地答道:“回皇上,还在下,较昨天小了不少。”   漱完口,萧祈低眸看了眼熟睡的苏言风,心里顿时不平衡。他要冒着风雪上朝,这人躺在他的榻上睡个没完没了,碍眼。   “给朕起来。”萧祈沉声道。   苏言风动了动身子,锦被滑下一块,露出沾着血的衣裳,以及包好的伤口。   “宫里是穷死了吗,连件新衬袍都没有?!”萧祈心底涌上一股烦躁。   李忠盛连忙跪在地上:“皇上息怒,奴才这就差人去办。”   穿着带血的衣服睡在龙榻上,这可是大不敬之罪。弄不好要掉脑袋的。他竟然把这件事忽略了。可昨晚皇上一直抱着苏贵妃不撒手,他也没机会准备这些。   萧祈扯过锦被盖住苏言风:“别叫他,让他睡个够。朕倒要看看他能睡到什么时候。”   待萧祈离开寝殿,苏言风睁开眼睛看了看殿门口,又闭上。   奉命睡觉。   -   苏言风睡到巳时过半才醒。一睁眼,就看到来喜一张脸杵在他眼前。   “公子你醒了!”来喜站直身体,神情激动,“伤口疼不疼?我去给你叫太医。”   苏言风坐起身,摇头:“不用。”   师父配的金疮药止血止疼,药劲儿还没过,伤口一点也不疼。   昨晚的事历历在目,苏言风打量起周围陈设。跟他以为的极尽奢华不同,寝殿布置很简单,除了起居必须之物,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   “公子,这里是朝露殿。”见公子坐在榻上不起来,来喜提醒。   苏言风一点头:“我知道。”   “那……我们不回去吗?”   苏言风反问:“回哪儿?你昨晚没听皇上说,伤好之前一直住在这,回去就是抗旨,要掉脑袋的。”   话是这么说。   “公子不害怕?”   这可是皇上的寝宫,只属于皇上一个人。待在这里,来喜喘气都不敢大声。   “有什么好怕的。”苏言风不以为意,“听风阁更危险。”   既要防备萧祈的试探,又要应付其他妃嫔。   ——苏言风拿脑袋保证,今日若他还在听风阁,后宫那些姐姐妹妹一定会过去拜访。   还是这里好。借她们一百个胆,也不敢前来造次。   苏言风把朝露殿当成避难所,巴不得一辈子都住这里。   身上还是昨晚的血衣,苏言风皱了皱眉:“有衣服吗?”   “有。今儿早上绣房管事送来不少衣服,都放在偏殿了,我去拿。”来喜说完就朝殿外走去。   苏言风坐在榻上,看着露在外面的大腿,嘀咕:“以后再不也色.诱了。”   对方压根就没注意到,白费劲。   带血的衣服穿在身上实在让人不舒服,苏言风没等来喜拿来新衣服,便开始解衬袍上的系带。   解了半天没解开。   “怎么成死结了?”苏言风纳闷,“还这么紧。”   他昨晚明明系的是活结。   -   正德殿内。   一位大臣跪在地上:“回皇上,从往年的记录来看,今年都城的雪确实要大些。”   设立观天监是为了观测天象,推算节气,制定历法等。各有所长,各司其职。跪在地上的这位是专门负责夜观天象,预测天气的。   萧祈坐在龙椅上,似是没听到一般,一语不发。   不用看记录也知道今年的雪格外大,而且频繁。这些废话不是萧祈要听的。   大臣思虑片刻,硬着头皮道:“虽然雪较往年大些,但皇上为政精明,皇恩浩荡,受上天庇护,微臣觉得皇上不必太过挂怀。”   “所以爱卿是觉得并无大碍了?”萧祈端起茶盏抿了口,淡淡问。   大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说些皇上爱听的总没错:“皇上是天选之子,上天必会庇佑。”   “啪——!”   白玉茶盏摔在地上,应声而碎,茶水四溅。   “朕高官厚禄养着你们,养出了这么一群酒囊饭袋!”萧祈的语气冷若寒潭,“好日子过得连本职都忘了!”   “微臣知错!微臣知错!”大臣吓得连连磕头。   萧祈把前日观天监递的述职奏表扔下去,里面除了吹嘘什么都没有:“明日早朝再拿不出点真东西,你就等着脑袋搬家吧!”   大臣屁滚尿流地离开大殿。   一个敌国皇子都敢说的话,这些大臣却没一个敢说。换谁谁能不生气。   李忠盛躬身进来,将地上的茶盏碎片捡起来。   “什么时辰了?”萧祈问。   “回皇上,午时两刻了。该用膳了,皇上得注意龙体。”   萧祈“嗯”一声:“叫他过来。”   -   外头风雪肆虐,苏言风又极怕冷,躲在寝殿里头不出去。实在无聊了,便四下走动看看。   这是萧祈的地盘,苏言风不敢乱碰。要不然以萧祈那阴晴不定的性子,他脑袋又得面临搬家的风险。   藏书倒是不少,苏言风很是心动。   窗边放着一副围棋盘,上面是个残局。   苏言风见过,师父教过他破局之法。在叶深的教导下,苏言风不仅会武功、用毒,琴棋书画也有颇高造诣。   一模一样的残局,还真是少见。不知道萧祈是哪方。   苏言风耸肩一笑,继续打量别处。   没等他将寝殿转完,李忠盛的声音从殿外传来:“苏贵妃,皇上叫您过去陪膳。”   苏言风哪敢推脱:“劳公公稍等,我换件衣服。”   一盏茶的功夫,苏言风坐上前往正德殿的步辇。   苏言风打探情况:“李公公,不知皇上心情如何?”   “不瞒苏贵妃,今日皇上召见观天监,龙颜大怒。”   苏言风:“……”   那他这不是去送死吗?   不管苏言风如何不想去,步辇还是停在了正德殿殿外。从步辇上下来,跟在李忠盛身后进了殿内。   “皇上,苏贵妃来了。”   萧祈在看奏表,闻言掀起眼皮看了眼,语气不咸不淡:“爱妃只有这一件衣服?”   苏言风:“……”   自己不开心就找他的茬。   这件狐氅是母妃给他缝制的,苏言风视若珍宝。每次穿着它,总感觉离母妃更近些。   这个故事苏言风不准备讲给萧祈听,抬手解开系带,将大氅脱下来:“里面不一样。”   月牙白锦袍,剪裁合体,形制挺括。腰间扣着白玉腰带,勾出颀长瘦弱的身材。泼墨般的青丝被发冠半束起。面庞俊美,气质尊贵。   萧祈难得话短:“传膳。”   虽说自幼生活在宫里,但陪皇上用膳还是头一次。苏言风抓着筷子,不知道如何是好。   食不过三匙。说的是皇上用膳,每道菜最多吃三口便会被撤下。   眼瞅着一道道菜被端下去,苏言风非常眼馋,鼓足勇气问:“皇上,臣能吃吗?”   “朕又没拦你。”   有了这话,苏言风终于拿起筷子。他右臂有伤,只能用左手夹菜。非常不方便。费了半天劲儿,可算夹到一块肉。   脆皮乳猪皮酥肉嫩,味道鲜美。苏言风吃第一口便十分喜欢。不过这道菜萧祈已经吃了三口,得撤走。   苏言风咂咂嘴,不舍地看着香喷诱人的小猪被端走。   萧祈突然道:“放下。”   小太监连忙将脆皮乳猪放回桌子上。   苏言风一愣,这是……因为他?他刚这么想完,只听萧祈说了句:“全吃完。”   苏言风:???   这可是整整一头猪,以苏言风的食量,一顿根本吃不完。   “吃不完割你舌头。”   苏言风:“……”   他不过是看了眼而已。   “那皇上现在就割吧。”苏言风放下筷子,破罐子破摔。   说完,还非常自觉地伸出舌头。   他想失宠。   现在就失。   最好是打入冷宫的那种。   --------------------   作者有话要说:   苏言风:“#&%#$&!!!”   看懂的请翻译(doge) 第8章 共浴   苏言风轻抬下巴,薄唇微启,粉嫩的舌尖轻轻舔舐唇瓣,红唇上沾满水渍,像是娇艳欲滴的花朵。   萧祈眯了眯眼,抬手捏住殷红的舌尖。苏言风瞪大眼睛,本能地想缩回舌头,但对方捏得太紧,根本没机会。   望见萧祈眼里的冷意,苏言风悔不当初。他不该这么大胆的,以萧祈的性格,当场把他舌头拽下来都有可能。   果然,只听萧祈语气阴冷地说:“盛情难却,朕成全你。李忠盛,拿刀子来。”   昨晚亲自将人抱回朝露殿,今日就要割了舌头。当真是伴君如伴虎。李忠盛心中这样想着,躬身退出殿外。   “李公公,这……当真要拿刀子?”候在外头的小太监把不准问。   “你敢违抗圣意?”李忠盛低声呵斥,“还不赶紧去!”   可惜苏贵妃如皎月般的人物。若放在别处,定是要大放异彩的。如今却……   李忠盛止住思绪,双手捧着刀子走进去。眼前的一幕让他愣住。   ——这苏贵妃怎么又跑到皇上身上去了。   苏言风趁萧祈不注意,猛地缩回舌头。接着一下扎进萧祈怀里:“皇上别割臣的舌头!”   萧祈没推开他,低眸看着怀里的人:“爱妃倒是给朕一个不割的理由。”   苏言风脑子转的极快:“臣整个人都是皇上的,皇上不想割,就是最好的理由。除此之外,臣想不到其他理由。”   整个天下都是萧祈说的算。只要他想,什么理由能拦住?   一缕青丝滑落在萧祈手上,轻轻一勾,细软柔顺的发丝便缠绕在手指上。萧祈细细把玩:“爱妃倒是聪明。”   苏言风仰起头:“臣的舌头保住了?”   萧祈:“没有。”   苏言风迅速又把脑袋扎进萧祈怀里。   李忠盛没错过皇上眼里一闪而逝的笑,悄悄把刀收进袖中:“皇上,正德殿不允许带武器,奴才已经让人去别处找了,得费些时候。”   萧祈压根没看李忠盛,即便看到了也不想在意:“如此便不割了。”   成功保住舌头的苏言风刚要谢恩,一块乳猪肉送到嘴边。   “难得爱妃喜欢,多吃些。”萧祈揽着苏言风的腰,姿势亲昵,语气温柔。   任谁都想不到刚刚还要割他的舌头。   如此变脸速度,苏言风叹为观止。张嘴叼住筷子上的肉:“谢皇上。”   萧祈又夹了一块,苏言风继续吃。   连着喂了五块才作罢。   一顿饭吃的心惊肉跳,用完膳,苏言风本想告辞,却被萧祈叫住:“过来研墨。”   苏言风没有拒绝的份儿,站在萧祈身边,用未受伤的左手研墨。双眼紧盯住砚台,余外的一眼都不看。   他是苏国皇子,按说这种地方他靠近都不行。萧祈竟然让他留下来,定是没安好心。   苏言风长这么大,头一次遇到萧祈这般难以捉摸的人。估计他肚子里的蛔虫都猜不透他。   不过,若是能让如此冷硬无情、变幻莫测之人乱了心,动了情,定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爱妃又编排朕什么呢?”认真看奏表的萧祈突然问。   苏言风手一抖,墨条好悬滑出砚台。   “皇上说笑了,”苏言风怀疑萧祈有读心术,面上却非常镇定,“臣不敢。”   萧祈抬眸看向身旁人,即便他如何低眉顺眼、谦卑恭顺,萧祈都没在他身上看到真正的害怕。   苏言风像是收起利爪的猛兽,善于伪装,会根据周遭环境“改变”自己,且演技一流。   萧祈讨厌懦弱无能的人,如同碾死蚂蚁,让人提不起兴趣;但也不喜欢强硬过头的人,一旦受到挑战,便会除之而后快。   讨厌愚蠢的人,但也不喜欢太聪明的人……   而苏言风,像是摸透了帝王的心思一般。样样都在萧祈允许的范围内。   不多不少。   萧祈知道他是装的,却不知道装到什么程度。这人身上的面具太多,便生了全部揭下来的念头。   “爱妃说什么便是什么。”萧祈勾唇一笑,收回目光,继续看奏表。   苏言风才不信他的话,左耳听右耳出,专心研墨。   半个时辰后。   “皇上,”苏言风停下发酸的手,“砚台满了。”   萧祈看了眼盛满墨汁的砚台,“嗯”一声:“爱妃辛苦了。”   看这架势是不让他走了。苏言风不想一直站着,放软语气,似是撒娇一般:“皇上,臣腿酸。”   萧祈眼也不抬:“站累了就跪着。”   苏言风黑脸,也不管萧祈正在批奏表,一步跨过去,横坐在萧祈腿上,左臂勾住他的脖子,嘴巴凑到耳边:“谢皇上赐坐,皇上万岁万万岁!”   从小到大,头一次敢有人爬到他身上作威作福。萧祈反倒不知道作何反应,半天后,不太自然呵斥:“下去!”   一直瞄着萧祈反应的苏言风认为还可以得寸进尺:“臣腿酸,站不住。”   “……李忠盛,赐座!”   同样候在一旁伴驾的李忠盛低头掩笑,转身去搬了把椅子,放到龙椅旁边。   这算是一物降一物么?   苏言风一屁股坐上去:“谢皇上!”   -   亥时两刻,奏表全部处理完。   苏言风一直坐在椅子上,生怕一起来萧祈就让人把椅子搬走。整个人都快闲出花了,见最后一个奏表批完,眼睛登时一亮。   “皇上,御池已经准备好了。”深知萧祈习惯的李忠盛道。   萧祈站起身,看了眼迫不及待想离开椅子的人:“爱妃一起。”   苏言风先是一顿,而后委婉推辞:“皇上,太医说伤口不能沾水。臣还是不去了。”   “爱妃难不成想抗旨?”萧祈睨了他一眼。   苏言风:“……”   得,疯劲儿又上来了。   “臣遵旨。”   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风还在刮。乌云密布,看不到一颗星星。想必明天的天气也不会好。   御池离朝露殿不远,而且一路都有回廊,夏季凉爽,等到了冬天,两旁会挂上挡风的帘子。   皇帝洗澡的地方,又叫池,可想而知有多大。   苏言风还没做好跟萧祈赤.裸相见的准备,见萧祈开始脱衣服,一下背过身去。   心说这人难道一点都没防着他?万一他是刺客呢?   脱下外衣,萧祈觉得过于安静,一转头,就见苏言风背对着他,似罚站一样。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假装没看到,继续脱。   苏言风正琢磨如何躲过这场“坦诚相见”的沐浴,手腕被人握住。没等他反应过来,“噗通”一声,便被拽进池子。   萧祈坐在池子里,背倚着池边,双手托住他,没让他完全进水里,伤口也巧妙的没沾湿。   众所周知,沐浴是要脱光光的。   苏言风此刻坐在萧祈大腿上,感受到没有遮掩的某处,脸“腾”一下红了。   周遭雾气缭绕,太适合发生点什么了。   正当苏言风准备自救时,突然想到一件事——萧祈不行。   认真感受一下,软的。   苏言风顿时放心了,旋即生出个鬼点子。   美人贴在帝王怀里,眼尾眉梢尽是媚意,神情羞怯,欲拒还迎:“皇上不要这样。”   萧祈能八九不离十猜到这人在想什么,冷声道:“爱妃戏过了。”   苏言风迅速恢复正常。心道:果然是不行,不过勾引了一下就恼羞成怒。   “爱妃是要穿着衣服沐浴?”   “皇上万金之躯,臣去别处。”   萧祈没说话,默许了。他沐浴时一向不许人伺候,就连李忠盛都得在外头等。让苏言风进来,不过是一时兴起。绝对没有下次。   苏言风扶着池边站起身,走到离萧祈最远的地方,慢吞吞地脱掉衣服。   胳膊上有伤口,苏言风只能将双臂搭在池边上,头枕着胳膊,周身浸泡在温热的水里。   别说,在池子里泡确实比浴桶泡舒服多了。   苏言风轻阖双目,姿态慵懒惬意。   御池里全是雾气,雾蒙蒙的。   萧祈舒展开双臂搭在池子上,宛如墨滴般漆黑的眼眸看向对面的人。   最后一件衣服剥离,露出流畅优美的背部。一对蝴蝶骨凸出来,蹭添了些冷硬感。线条自肩部向下收束,直至纤细的腰肢。再往下,是浑圆挺翘的臀部,以及细嫩白皙的大腿。   美人入水,美景收起。   萧祈收回目光,缓缓闭上眼睛。   两人谁都没打扰谁,安静享受如此舒服的时光。   “咳咳咳!”   直到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传来。   萧祈睁开眼睛,见苏言风双手把住池子,咳得厉害。   都怪这池子太舒服,他泡着泡着竟然打起了盹,身体太过放松,整个人滑进池子里。   萧祈走过来,见他浑身是水,大概猜到怎么回事。如此环境,确实容易让人放松警惕。眼睛一瞥,看到了向外渗血的伤口。   李忠盛在外面候着,见皇上抱着苏贵妃从里头走出来。苏贵妃整个人被大氅裹得严丝合缝,只能在帽沿下看到涨红的脸颊。   “传太医!”萧祈脚下不停,抱着人往朝露殿走。   男子承欢的方式李忠盛是知道的。看来皇上太过情动,伤着苏贵妃了。   李忠盛边想边脚下生风似的往太医院赶。   朝露殿内。   苏言风裹着锦被坐在龙床上,因为呛咳而涨红的脸慢慢恢复正常。萧祈坐在旁边,脸色阴沉。   “打扰皇上沐浴,臣有罪。”苏言风自觉道歉。   萧祈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忙着抱他回来,连头发都没顾上擦,冷风一吹,结了冰碴。   苏言风继续道:“皇上擦擦头发,当心着凉。”   萧祈起身去拿,扯下一条,想想,又扯下一条,扔在苏言风头上:“擦干。”   冯太医跟李忠盛进来的时候,萧祈正在给苏言风擦头发。   ——看着他一只手笨拙地擦来擦去就眼烦。   长发搭在脸帕上,轻轻揉搓。动作不紧不慢,很熟练。   冯太医李忠盛同时愣住。   看到了这一幕,他们不会被杀头吧?   然而萧祈根本没管这些,扔下脸帕,命令道:“给他看伤。”   苏言风从被子里出来,露出受伤的手臂。   冯太医又是一愣:不是伤到那里了吗?   瞧着苏贵妃略带红晕的脸颊,冯太医自我解释:定是害羞了。   那瓶重金难求的金疮药一直放在他这里,任他使劲浑身解数也无法参悟全部药材。   将它拿出来,给伤口上完药,又放在旁边的小几上:“微臣明早再来,贵妃这几天要注意休息,忌辛辣。”   以为他在嘱咐伤口的苏言风理所当然应下:“有劳冯太医了。”   “苏贵妃言重了。”冯太医冲萧祈行了个礼,“微臣告退。”   殿门关上的瞬间,苏言风一骨碌钻进被窝,且睡的是萧祈那边:“被窝凉,臣给皇上暖暖。皇上就别生气了。”   看着包成粽子的人,萧祈脸色终于有所缓和:“有劳爱妃了。”   又到了互相演戏的时候。苏言风绝不认输,受宠若惊道:“这是臣的荣幸。”   萧祈没再说话,起身走到桌案前,拿起一本书认真读起来。   殿内很安静,只有偶尔的翻书声。   最后一页读完,萧祈准备休息,走到床边一看,说好给他暖被窝的某人已经睡着了。   萧祈站了半晌,吹灭蜡烛,睡在另一侧。   黑夜中,原本熟睡的苏言风睁开眼睛。被窝这么暖和,他才舍不得让呢!   “爱妃既然醒了,位置是不是也该还给朕了?”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   过了片刻,“睡着”的苏言风翻个身,拱到萧祈怀里,呼呼大睡。   萧祈没拆穿,也没将人从怀里赶出去,而是慢慢闭上眼睛。   相拥而眠,于他们而言,都是第一次。 第9章 分化   卯时四刻,距早朝开始已经过去一刻钟,却还不见皇上出来。   皇上登基十载,这是头一次发生这样的事。   候在殿里的大臣们低声议论。   不管是苏言风遇刺,还是苏言风入住朝露殿,亦或者是皇上在御池宠幸了苏言风。这些事虽发生在后宫,但前朝的各位大臣早已知晓。   而关于皇上延误早朝的原因,想法也都出奇一致。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有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有的表面平静内心焦急;有的怕皇上沉迷美色,耽误国事。   “皇上驾到——!”   听到这个声音,各位大臣连忙跪在地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萧祈身着玄色龙袍,头戴冕旒,上面的珠子随着走路晃动。他坐到龙椅上,俯视着一众大臣,神色冷峻:“众爱卿平身。”   “谢皇上。”   接下来就是汇报政务。   萧祈作为一国之君,能到他耳朵里的,不会是鸡毛蒜皮,而是必须由他决定的事。边关要务、地方要事等等。   早朝长短由政务多少而定。   比如今日,政务较少,结束的也早。   临下朝前,萧祈看了眼欲说还休的韩成业,故意问:“还有何事要奏?”   “臣要奏!”韩成业终是没忍住,站了出来。   “讲。”   韩成业义愤填膺:“苏言风是敌国皇子,来萧国的目的尚未清楚。皇上乃九五至尊,宏图在胸,万不能被他引诱,耽误国事!”   萧祈听完,沉声问:“那爱卿说说,他是如何引诱的朕?朕又何时耽误了国事?”   韩成业吃瘪。   “念你一片忠心,今日的话,朕当没听见。”萧祈心底没由来蹿上一股火气,语气倏地冷下来,“若有下次,定不轻饶!”   若说朝野之中皇上最相信谁,非韩成业莫属。如今连他也……   看来,皇上是被这个苏言风给迷住了。   -   萧祈起晚误了早朝这事苏言风自然不知道,他向来赖床,一睁眼,身边空空如也,早已不见萧祈的踪影。   又躺了一会儿,苏言风才叫来喜进来。   来喜眼睛肿成核桃,跪在床榻边上:“虽然公子已非清白之身,但在来喜心里,公子永远皎如明月!”   苏言风一头雾水:“你说什么呢?”   “御池之欢,宫内都传遍了。”   来喜悲从心来,说着说着竟哭上了:“公子不必瞒我,来喜知道定是皇上逼迫你的!我可怜的公子,呜呜呜……”   被逼着和亲就算了,还要受此屈辱。   不是说皇上不行么,怎么到公子这里就突然行了。   “……”苏言风一个头两个大,感动又无奈地解释,“你家公子我没被糟蹋,放心。”   来喜停住哭声:“真的?!”   苏言风一笑:“诓你做什么。”   不过他倒真没想到流言会传成这样。   干脆借坡下驴:“我跟萧祈说好,他假装宠幸我,这样一来,他不行的谣言便不攻自破。我未被宠幸这事你要保密,谁都不许说。”   省得萧祈日后拿自己编排他不行这事做文章。一来一回,扯平了。   “来喜知道了。”来喜脸上挂着眼泪,往前凑了凑,悄声问:“皇上真不行?”   苏言风点头,一本正经:“真不行。”   来喜顿时开心了,站起来:“我去传膳!”   用过早膳,苏言风坐在碳炉前烤火。来喜从外头进来:“公子,彤史来了。”   苏言风嘴角一抽,叹口气:“让她进来吧。”   自幼在宫中长大,苏言风自然知道彤史是做什么的。   彤史是宫内女官。负责记录皇帝房事情况。不仅如此,彤史还负责给皇帝、皇子传授房事方面的技巧和知识。初入宫的妃嫔也由她们指点。   苏言风十二岁时,就有一位彤史教他这方面的内容。从方法到技巧,十分详细。那时候他还小,听的云里雾里不说,整个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出神间,彤史已经走了进来。看样子三十多岁,手里拿着彤史册。   先朝苏言风行了一礼,便开始例行询问。   当问到昨晚行房次数时,苏言风沉吟片刻:“一次。”   彤史皱眉:“皇上说一共三次。”   苏言风:“???”   三次。   可真看得起自己。   萧祈是皇上,自然以他说的为主。连忙改口:“对,是三次。我记错了。”   详细记录好后,彤史继续道:“皇上说贵妃昨晚表现十分不好,让微臣教教您承宠的技巧。”   苏言风笑容僵在脸上,好悬没保住翩翩公子的风度,一字一句问:“皇上真这么说?”   彤史点头。   “……如此便有劳彤史大人了。”   好你个萧祈。我好心好意配合你演戏,你竟然恩将仇报!   彤史离开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   苏言风看着桌子上的《闺房秘事》、《姿势图》、《鸳鸯谱》,以及各种淫.器,气的牙疼。   一个不行的人竟敢嘲笑他技术不好,简直岂有此理!!   “公子,我昨日发现一处梅园,里面的梅花都开了。”来喜怕公子气坏了,赶忙转移话茬,“难得雪停,不如去看看?”   梅兰竹菊,素来得文人雅士钟爱。   苏言风也不能免俗。四君子中,他独爱梅花,最爱红梅。顿时来了兴致:“带我去!”   走之前,特意把那本《姿势图》揣进怀里。   来喜“哎?”一声:“公子带这东西干什么?”   苏言风吐出四个字:“随时学习。”   好巧不巧,梅园里栽植的正是红梅。在风雪里寂静盛开。颜色艳丽,花香浓郁。是沉闷冬日里最张扬的景色。   老远瞧着梅园中央有一处亭子,苏言风本想过去坐坐,顺带赏梅。沿着石子路向深处走,忽见凉亭里有两位女子。   其中一位身着黑色劲装,玉冠束发。身形随着琴声游走,手中的长剑嘶嘶破风,招式快如鬼魅,剑影如织,剑气逼人。一招一式间,足见功力深厚。   至于琴声,则出自另一位女子之手。该女子身着华服,白皙细嫩的手指轻拨琴弦。琴音时而快如疾雨,时而低回婉转,时而高亢挺拔。   突然,舞剑的女子直直朝苏言风袭来,长剑直指苏言风的喉咙。   剑气掠起的风撩动苏言风的发丝,他岿然不动。   ——这人对他没有杀意。   “你干什么?!”来喜吓得半死,挡在苏言风身前,“快把剑拿走!”   “你身为男子,入宫为妃,不觉得憋屈吗?”女子并未理会来喜,眸子看着苏言风,声音低沉但不厚重。   苏言风淡淡一笑:“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若可以,谁不想随心所欲活着。”   女子收了剑,目光沉沉:“看来这深宫之中,圈了许多迫不得已之人。”   抚琴的女子也走过来,冲苏言风行了个平礼,温婉地开口:“上次见面没来得及说上话。我叫王婉君,这位是韩云婷,韩贵妃。”   韩云婷面露不悦:“忘了我怎么跟你说的?”   王婉君赶忙改口:“韩姐姐。”   “在下苏言风。”苏言风回礼,“他是我的小侍,刚刚多有冒犯,还望勿怪。”   “我听说梅园里的梅花开了,便过来看看。”   “这里的景色确实很美。”王婉君赞同点头,“若是折一些梅枝回去,放在寝殿内,香气数日不散。”   相比态度谦和的王婉君,韩云婷显得爱答不理。只是对王婉君道:“你身子不好,受不得寒,回去了。”   王婉君面露遗憾,抬眸望着韩云婷,期盼地问:“那何时能再来?”   “若你今日不发烧,半月后我再带你来。”   “那时候梅花该落了。”   “落不了。”   声音渐弱,直至消失。   看着二人消失的方向,苏言风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   来喜哭丧着一张脸,后悔万分:“来喜连累公子了。”   “她们又没怪你,何来连累。”苏言风不在意道。   说完,走到凉亭里坐下,从怀里掏出《姿势图》认真研读,并吩咐来喜:“去折些盛开的梅枝,待会拿回朝露殿。”   “公子不可!万一皇上不喜欢,迁怒与你就麻烦了。”   “无妨,让你去你就去。”   来喜只好去折梅枝。   转眼便到晌午,李忠盛来到梅园:“苏贵妃,皇上请您过去用午膳。”   苏言风出来前交代守在外头的小太监,若皇上找他,就说他去了梅园。若是其他人,就说不知道。没想到还真找了。   皇上用膳有专门的御膳堂,但萧祈嫌麻烦,一直在正德殿用。   苏言风怀抱一大束梅枝,跟着李忠盛去了正德殿。   “扔了。”萧祈冷声道。   “这些是臣寻遍整个梅园摘的最好、最艳的梅枝。”苏言风不仅没扔,还振振有词。“皇上每日政务繁忙,放些梅枝在桌案上,提神养眼。”   萧祈低眸看了眼苏言风脚上被雪打湿的靴子,吩咐李忠盛:“找两个瓶子来。”   可能是“贿赂”管了用,这顿饭吃的格外顺利。   用完膳,苏言风继续研墨。椅子没搬走,还放在龙椅旁边。研完墨,苏言风自觉坐上去,从怀中掏出《姿势图》,认真捧读。   萧祈拿奏表时不经意扫了一眼,被卷过去的那页画着一男一女,赤身裸.体,正在行周公之礼。图旁边还辅以文字,以便看明白。   “你看这个做什么?!”   苏言风理所当然:“今日彤史大人告诉臣,说皇上不满意臣的技术,便给了臣一些书。”   萧祈:“……”   “书里的姿势非常齐全,”苏言风拿着书凑到萧祈身边,一脸认真地问,“皇上看看喜欢什么姿势。臣好着重学习。”   “不用了!”萧祈头扭向另一侧,脸颊涌上一抹红色。   苏言风沉默半晌,恍然大悟地“哦”一声:“定是里面没皇上喜欢的姿势。皇上放心,臣还有两本没看,一定会找到您喜欢的!”   苏言风被赶出了正德殿。   左手《姿势图》,右手花瓶,里头的梅枝开得正盛。   -   子时,萧祈忙完政务,回朝露殿歇息。刚走到殿门口,一股清幽的香气飘入鼻间。   萧祈神色一冷:“谁在里面?!”   值夜太监不明所以,跪在地上:“回皇上,只有苏贵妃在。”   李忠盛看出皇上的不正常,猜出个大概:“皇上,苏贵妃是泽兑,怎么会有信香?”   萧祈一下推开门,只见苏言风躺在龙榻上,缩成一团,脸色潮红。看上去非常难受。   分明是雨露期到了。   太监都是泽兑,对信香没反应。但萧祈不同,他是天乾,还是“不行”多年的天乾,雨露期的地坤对他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   顶着浓重的信香,萧祈抬脚进入殿内:“叫太医!” 第10章 结契   难得扳回一局,苏言风心情愉悦地回到朝露殿。打开《姿势图》,津津有味读了起来。   来喜过来斟茶,扫了眼书页:“公子怎么还在看这个?”   “开眼界。”苏言风理所当然,“头一次知道周公之礼竟有如此多的门道。我看这个就挺好,双方都不累。”   来喜说不出话,放下茶出去了。   用晚膳时,苏言风吸了吸鼻子:“来喜,你闻没闻到我身上的味道?”   总觉得有淡淡的香气萦绕在周身。   来喜点头:“梅花的香气,可能是在梅园沾上的。毕竟在那里待了许久,花粉多少会粘在衣服上。”   苏言风也是这么想,便没再细究:“准备些热水,我要沐浴。”   “公子放心,早就备好了。”   苏言风泡在木桶里,梅香越来越明显。虽说还是一样的淡雅清逸,但更加细密,像是一张越织越细的网。   而且,梅香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   苏言风眼底疑惑阵阵,小声自语:“难不成去趟梅园,成梅花精了?”   这香气来的古怪,但他又没有任何不适。苏言风思忖片刻,还是没叫太医来。换上干净的衬袍,钻到被汤婆子捂热的被窝里。   萧祈不知道怎么想的,大冷的天,被窝里连汤婆子都不塞。苏言风可不愿受这份罪,让来喜灌了两个汤婆子,放到自己这边。   半睡半醒间,苏言风觉得身体越来越热,好像烧起来一样。他想醒过来,却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身体似乎在渴求着什么,很迫切,却又不知方向。   直到一股细腻醇厚的檀香飘来,苏言风像是搁浅许久后碰到水的鱼,奋力汲取。   -   整个寝殿内充斥着苏言风的信香,迈进去的瞬间,萧祈步伐一顿。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开这里,等太医来,给苏言风服下抑制散。   可看着床榻上痛苦万分的人,萧祈第一次不理智地走了进去。   越靠近床榻,香气就越明显。梅香淡雅,此刻却是最好的催情之药。   属于天乾的信香被这股梅香勾了出来,萦绕在萧祈周身,并逐渐跟梅香混在一起。   天乾每年会有一次信潮期,持续半月左右。信香会不受控制、无端地释放。每到这时,萧祈都会罢朝,去宫外的行宫居住,直至信潮期结束。   除此之外,萧祈从来不会让自己的信香外露。只是如今情况,信香已经不听萧祈的话了。   离床边还有半步时,萧祈停下步子。压着烦躁不安的心情,低眸看向床边的人。   对方恰巧转了个身,白皙细腻的脖颈撞进萧祈眼里。后颈上的信香线泛着诱人的桃粉色。细细一条,落在如白玉般的肌肤上,像是被画上去的一样。   信香线是散发信香之处。在后颈中央。平时与正常皮肤无异,当雨露期来临时,会变成粉红色。   对方恰巧转了个身,白皙细腻的脖颈撞进萧祈眼里。后颈上的信香线泛着桃粉色。细细一条,落在如白玉般的肌肤上,像是被画上去的一样。   信香线是散发信香之处。在后颈中央。平时与正常皮肤无异,当雨露期来临时,会变成粉红色。   身上的檀香味越发浓郁,萧祈移开眼睛,知道自己得出去了。刚转过身,呢喃声传入耳畔:“疼,疼。母妃,我疼。”   步子猛地一停。   等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先一步折回床榻边。   萧祈抱着苏言风,仔细打量一圈,不解又担心地问:“哪里疼?”   苏言风这会儿哪能回答,只是一个劲儿念叨“疼。”   周围充斥着两人的信香。   萧祈额前沁满细密的汗珠,咬牙切齿:“老实点!”   已经神志不清的苏言风哪肯听。他只知道这个味道很舒服,便本能地追寻味道的源头。不停往萧祈怀里钻。   李忠盛以最快速度赶到太医院,好巧不巧,又是冯太医当值。上气不接下气道:“苏贵妃……雨露期到了,赶紧跟……跟我走!”   一口气跑到朝露殿,两股信香扑鼻而来。   李忠盛一把拽住要往里头冲的冯太医,看着紧闭的殿门,面露迟疑:“信香如此浓郁,咱们还是别进去了吧。”   他走的再快,一来一回也得一刻钟。   天乾对地坤的信香没有抵抗力。苏贵妃本就天人之姿,又恰逢雨露期,只会比往常更加动人。皇上若是一直在殿内……   冯太医迅速明白过来。   正当俩人犹疑不定时,殿内传出萧祈不耐烦的声音:“滚进来!”   萧祈坐在龙榻上,额头挂着汗水,眉头紧皱。伴驾多年的李忠盛还是头一次见皇上如此狼狈。   脑袋要紧,李忠盛不敢再看。见冯太医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纸包,赶忙去倒水。   打开纸包,里头是红棕色粉末。味道腥臭。倒入水中,腥臭味更加肆虐。   待药粉全部溶于水,冯太医双手端着:“皇上,抑制散好了,苏贵妃服下后便可停止信香释放。”   萧祈忍住打翻的冲动,接过来,碗沿放到苏言风嘴边:“张嘴。”   如此难闻的药,苏言风清醒时都未必会喝。何况此刻意识不清,只凭本能,更不喝了。   萧祈现在只靠最后一丝意志强撑着。试了三次没喂进去,便没了耐性,重重将碗磕在一旁的桌子上上:“太医院干什么吃的?不会改良方子吗?!”   冯太医有苦难言,这已经是多次改良后的药方。以前的更难闻。   一旁的李忠盛灵机一动:“皇上,要不试试以口送服的法子?”   赞同一闪而逝,萧祈冷声问:“谁来?”   苏言风是他的人,只能他来。但萧祈自己信潮期来临时,宁愿罢朝半月都不愿喝这东西。   李忠盛赶忙低头。   草率了。   “还有没有……”萧祈一顿,抓住某人不老实的手,倒吸一口凉气,不耐烦问:“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以往有妃嫔进入雨露期,皇上都不闻不问。到了苏贵妃这儿,竟然亲自陪着。   冯太医心中挣扎片刻:“回皇上,可以临时结契。”   临时结契,既可以帮地坤度过雨露期,又不似终身结契那般,让地坤彻底属于天乾。确实是如此情境下最好的办法。   半晌后。   “都下去。”   寝殿内的信香越发浓重。萧祈已经撑到极限,偏偏怀里的人还在乱动。   临时结契的法子萧祈自然知道,也知道如何做。再没犹豫,身形一翻,将苏言风固定在自己怀里,后颈粉红色的信香结引人垂涎。   牙齿咬住信香线,刺破,属于天乾的信香缓缓注入。   苏言风满足又愉悦地哼唧几声。像是终于入水的游鱼,畅快不已。   即便是头一回,但萧祈本能地知道何时停。最后一次注入信香,萧祈直起身。手指摩挲着被他咬过的地方,眼神幽深。   殿内的信香依旧馥郁,萧祈却再不觉得有丝毫不适。   因为从结契完成的那刻,直至萧祈注入苏言风体内的信香消失,苏言风一直是萧祈的地坤,萧祈也是苏言风的天乾。   -   卯时,李忠盛准时推开朝露殿的殿门。透过屏风,看到床榻上交颈而卧的两道身影。   李忠盛没再往里头走,琢磨着该不该叫皇上出寝。   心里正打鼓,忽然听到皇上的声音:“今日罢朝,有事本奏。”   萧祈低眸看向枕在胸前的苏言风。睡得沉就算了,还紧紧抱着他。若是执意起身,定会将人吵醒。   这人熟睡的样子极乖,没了白日里的精明劲儿,十分顺眼。   不过一日而已,不打紧。   -   李忠盛走到勤政殿,严肃认真地传达皇上旨意:“皇上有旨,今日罢朝,有事本奏。”   接着换上一张笑脸:“各位大臣放心,皇上龙体无恙。只是近些日子太过忙于政务,有些疲累。各位大臣请回吧。”   皇上昨日早朝来迟,今日干脆罢朝。大臣们个个人精似的,才不信李忠盛这番说辞。   指定又跟苏言风有关。   有些性子耿直的大臣重重“哼”一声,当场拂袖而去,回家写弹劾苏言风的奏表去了。   -   苏言风睁开眼睛,被面前的人吓了一跳,从萧祈怀里“弹”出去,神情错愕:“皇……皇上?!”   正德殿是走水了还是塌了?这人竟然待在寝宫里!   萧祈坐起来,淡淡扫了他一眼,并未言语。   情况不对这一点苏言风还是能意识到的,翻找记忆时,突然发现昨晚的记忆有空白。   他只记得沐浴完准备休息,身体越来越热。   之后呢?   之后发生了什么?   苏言风转瞬换上敬服钦佩的面具,跪在龙床上:“臣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万岁。”   态度极为真诚。萧祈却感受不到丁点,懒得跟他演下去:“平身。”   “谢皇上。”苏言风换成坐姿,“皇上,臣昨晚可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没有。”萧祈眼里闪过一抹笑意,慢条斯理道,“爱妃只是突然分化成地坤,雨露期到了。”   苏言风彻底愣住,第一想法:萧祈在诓他。   地坤跟天乾一般在十岁到十二岁间分化,没有分化的,便是泽兑。他今年十七,早过了分化的年纪。   可凡事没有绝对。   苏言风捏着最后一丝侥幸,缓缓抬起手,摸上后颈。刺痛自指尖蔓延开来,“疼”的他怒从心起。   极力维持着镇静,问道:“请问皇上,臣是如何度过的雨露期?”   “爱妃觉得呢?”萧祈淡淡反问。   --------------------   作者有话要说:   ps:信香线就是腺体,实在想不出什么不出戏又好听的名字了,就这么叫吧orz 第11章 误会   地坤一旦结契,这辈子都离不开与他结契的天乾。身份容貌这些可以改变,这份契约,却是永远都摆脱不了的枷锁。   天乾可以跟不同的地坤结契,但地坤只能有一个自己的天乾,终其一生,不能改变。   苏言风不喜欢受制于人,更厌恶这样不平等的契约。更何况,同他结契的是九五至尊。就更遑论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了。   很多种情绪涌上心头。愤怒、不甘、失望、委屈……   冲的苏言风失去理智,说话也开始没有分寸起来:“原来皇上竟是趁人之危的小人!”   为什么要跟他结契!   凭什么!   让萧祈感到生气的,不是苏言风大不敬的话语,而是从话中听出的不愿和不肯。   手用力捏住他的下巴,逼他看着自己。   望着那双盛满怒火的眼睛,萧祈心里陡然生出占有欲。想让他臣服,想让他心甘情愿属于自己。   “你是朕的人,朕想对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没资格反抗。”   没资格么?   苏言风轻笑了下。抬手毫不犹豫朝自己的后颈挠去。   指甲划过皮肉,鲜血卷着强烈的疼痛流淌而下。   沾满血的手举到萧祈跟前,苏言风脸上的笑容张扬而疯狂:“你说的不算!”   他从来没这么生气过。   气自己的无力;气萧祈的轻视。   “不就是信香线么,长在身体里,剜出去不就行了。”苏言风一歪头,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带着股不顾一切的疯劲。   见他又要挠,萧祈急忙抓住苏言风的手,将人锁在怀里。血淋淋的后颈让萧祈心里泛起一阵很短促、很强烈的疼。   拔高声音:“李忠盛,传太医!”   苏言风并不老实,挣扎个不停。   萧祈用更大的力气抱住他:“朕没要了你,你察觉不到吗?!”   苏言风猛地停住,没太听明白。   “……别告诉朕,你分不清临时结契和终身结契。”   苏言风只知道有结契这回事。知道结契后,地坤就会一辈子属于天乾。   至于临时结契和终身结契……   有什么区别吗?   不都是咬信香线,注入信香?   还有,为什么要分临时结契和终身结契?   看他的反应,萧祈就猜到了答案。   也是,一直都是泽兑,对天乾地坤不了解也没什么稀奇的。   萧祈还是抱着他,嘴角贴在苏言风的耳边,像是在诉说什么秘密般,轻声耳语:“终身结契得要了你才可以。朕不行的,爱妃忘了吗?”   苏言风傻眼。   纯良无辜、单纯乖顺的印象保不住了。   刚刚好像还骂萧祈是趁人之危的小人来着?   很好,脑袋也保不住了。   萧祈低头望着怀里突然安静下来的人,语气玩味:“爱妃清醒了?”   本想逗逗他,没想到竟掀起了面纱的边角,窥到一丝真面目。萧祈知道这人不是什么纯良小白兔,却没想到性格竟这般刚烈。   要过此关,必须要真诚。万不能耍小聪明。   苏言风窝在萧祈怀里,实话实说:“臣觉得不公平。凭什么天乾可以有很多地坤,地坤却只能有一个天乾。为什么不能只属于彼此。”   “臣只愿同两情相悦之人结契。他只属于我,我只属于他。一直到死都不分开。”   隔了许久,萧祈低沉的声音传入耳畔:“情感和人心最不可靠。你在宫里生活这么久,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吗?”   听到这话的瞬间,苏言风莫名感觉到失落。就好像,他期待着萧祈说出别的什么一样。   “臣明白。”   所以他不准备把心和情交给任何人。孤单的,也是安全的,过完这一生。   冯太医走到殿内:“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萧祈松开苏言风,起身更衣。   看到后颈的伤口,冯太医愣了下。这分明是挠伤,血又在苏贵妃的手上。   难道,是苏贵妃自己抓的?!   冯太医不再多想,开始处理伤口。   萧祈换上龙袍,目光在苏言风身上流连。他垂着头,衬袍褪到肩下,露出白瓷般的脖颈和浑圆的肩头。姿态温顺,不复之前的乖张桀骜。   ——臣只愿同两情相悦之人结契。一直到死都不分开。   脑海里不自觉响起刚刚他说的话。   天真。   可笑。   萧祈没捕捉到心中一闪而逝的隐隐期待,抬脚朝殿外走去。   听到关门声,苏言风终于敢抬起头:“冯太医,天乾跟地坤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刚分化成地坤,对这些不了解。”   已经被坑过一次,不能坑第二次。   上完药,冯太医将干净布条缠盖在伤口上,一边解释一边给他看胳膊上的伤。   听到昨晚的事,苏言风一顿:“你说皇上最开始没想跟我结契?”   冯太医整理药箱,点头道:“抑制散腥臭难咽,加上苏贵妃当时不清醒,试了多次喂不下去。皇上这才选了临时结契的法子。”   “臣进来的时候,贵妃整个人贴在皇上身上,正在扒皇上的衣服。皇上被您撩拨的情.欲大动,但即便如此,依旧没碰您一根头发。皇上还是很尊重您的。”   扒衣服?!   苏言风惊讶地瞪大眼睛。   这……这是他干出来的事?!   照这么说,他不仅耍流氓在先,还反咬一口。污蔑萧祈。   “伤口不要沾到水。”冯太医起身,“微臣告退。”   “等等。”苏言风叫住他,“我浑身都疼,可知道是什么原因?”   “一直疼吗?”   苏言风摇头:“皇上在时不疼,现在疼了。”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联系,但确实是在萧祈离开寝殿后才疼的。   冯太医沉思良久:“地坤雨露期时,身体较往常敏感。您应该是太敏感了,周遭环境对您身体的刺激更明显。”   “天乾的信香可以保护自己的地坤。贵妃跟皇上有临时契约在身,您可以多跟皇上待在一起。”   这种疼十分细密,且源源不断。不剧烈,但就这么一点一点熬着,反倒让人抓狂。   苏言风将自己裹在被子里,待了一上午,实在受不了了:“来喜!”   来喜闻声走进来:“怎么了公子?”   苏言风围着被子坐起来,瞄了眼殿门口:“皇上没派人来?”   “没有。”   看来是生气了。苏言风叹口气,神情郁闷。   “公子是不是饿了?”来喜想了想,“我去小厨房催一催。”   听到厨房,苏言风灵机一动,掀开被子:“一起去!”   -   午时一刻。   李忠盛躬身进入正德殿:“皇上,午膳备好了。”   萧祈“嗯”一声,批奏表的手没停,语气淡淡:“传吧。”   太监端着菜肴鱼贯而入,试完毒、摆好后有序离开。殿内只剩下萧祈和伺候皇上用膳的李忠盛。   李忠盛知道皇上喜甜,伺候这么多年,即便皇上有意遮掩,他还是能发现。   夹了一筷子糖醋里脊放到碗里。   萧祈刚要往嘴搁,一名小太监进来禀报:“皇上,苏贵妃求见。”   李忠盛快被这个没眼神的小太监气死:“没看到皇上正用膳呢!打扰皇上用膳,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打今儿早上,皇上心情就不好。李忠盛小心再小心的伺候着,生怕出差池。这小太监竟上赶着找死。   不料萧祈并未追究,放下筷子:“让他进来。”   苏言风手里拎着食盒,看了眼桌上丰富美味的菜肴,丝毫不觉得拿不出手:“臣做了道菜,特意拿给皇上尝尝。”   说完,打开盖子,从里头端出半碗蛋花汤:“臣怕太满洒了,只盛了半碗。”   萧祈睨了他一眼:“这叫菜?”   “……”苏言风,“汤菜。”   “放下吧。”萧祈不打算喝,随意道。   “皇上看。”苏言风将手凑到萧祈眼前,“臣第一次下厨,都受伤了。”   不仅如此,还好悬烧了厨房。   白皙的手背上有三处红肿,该是烫伤的。手指上还有一个伤口。没少遭罪。   萧祈别开眼,像个赌气的孩子般:“关朕何事。”   苏言风自知理亏,半是撒娇半是诱哄:“冯太医都跟臣说了,是臣不好,错怪了皇上。皇上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臣这回吧。”   隔了许久,萧祈硬邦邦地问:“可有上药?”   苏言风“嗯”一声:“皇上快喝。臣一路走到正德殿,再不喝该凉了。”   李忠盛刚要叫试毒太监进来试毒,萧祈先一步端起碗,喝了一口。   “噗——”又一滴不剩喷出去。   “苏言风!”萧祈黑脸,咬牙切齿,头一次连名带姓的叫他,“你是想弑君吗?!”   苏言风吓一激灵,抱着“我做的饭怎么可能不好吃”的心态,同样端起碗喝了口。入口的瞬间,苏言风明白了,萧祈所说的弑君是咸死。   硬着头皮咽下去,苏言风认命:“臣知错。”   瞧他一副想辩解但又找不到理由的模样,萧祈眼底浮上一抹笑:“坐下用膳。”   用过午膳,苏言风非常自觉地留下来。   研了会墨,估摸着萧祈不生气了,道:“皇上,臣浑身疼。皇上能不能放出些信香来。太医说这样管用。”   萧祈低头看折子:“爱妃不是很讨厌朕的信香吗?”   “哪有地坤会讨厌自家天乾的信香。”苏言风心说还带找后账的,嘴上应道,“臣喜欢还来不及。”   萧祈才不信他的鬼话。分明就是用到说喜欢,用不到说不喜欢。却还是放出了自己的信香。   檀香清雅悠长,细腻醇厚,缓缓飘荡在苏言风周围,似是一道无形屏障,好好护住他。   “还疼吗?”   “不疼了。”   “不疼就看看这些奏表。”说着,好几本奏表甩到苏言风跟前。   苏言风:“?”   又抽哪门子风?   --------------------   作者有话要说:   苏言风:完,人设崩了。 第12章 询问   萧国奏事流程如下。   先将奏表呈给皇上。皇上批示后,发放给大臣。大臣需按照批示行事。奏表以蜜蜡封口,私自拆开等于欺君。   除皇上外,其他能看奏表的人,不仅身居高位,还得深得皇上信任。得到允许后,当着皇上的面看。   苏言风自问没这个本事。这肯定是萧祈下的套。谋逆犯上、觊觎皇位……什么罪名不能安在头上。   “臣不敢。”苏言风毫不犹豫拒绝。   虽以“臣”自称,但自己的身份他还拎得清。   萧祈坚持:“让你看就看。不治你罪。”   有了这个保证,苏言风狐疑地拿起桌上的奏表。   奏表内容与国事无关,全在弹劾他。魅惑圣上、妖孽惑主、美色误国……搞得他好像是什么专门勾引人的妖精一样。   另外两份奏表也是差不多内容。   余光一直瞄着他的萧祈随意地问:“爱妃觉得呢?”   “一派胡言!”这顶帽子苏言风可戴不起,奏表搁回去,神情激愤,愠怒道,“大臣还有头疼脑热不上朝的时候呢。皇上也是人,也要休息放松,臣觉得很正常。”   看似在为萧祈说话,实则每一句都在把自己撇出去。   萧祈并不点破,接着问:“爱妃以为朕该如何回?”   苏言风大胆吐出三个字:“不用回。”   萧祈又不是昏君。勤政爱民,励精图治。还有隐疾。想沉迷美色也沉迷不了。何况就算他宠爱某位嫔妃,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不知为何,一想到萧祈不行,不能宠幸嫔妃,苏言风就开心。不是嘲笑般的开心,是很愉悦的那种。   萧祈确实没打算理会,却也乐意借坡下驴:“朕听爱妃的。”   苏言风没吭声,低头研墨。   檀香本就怡人好闻,加上还是天乾的信香,苏言风本能想亲近。偷偷、小幅度地往萧祈那边挪。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似有似无的梅香像“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女子,浅浅撩拨,想细细品闻,又消失不见。勾的人心情烦乱。   萧祈再无法视而不见快要贴在自己身上的人,抬手将他拽进怀里:“爱妃若想投怀送抱,不妨再主动些。”   苏言风愣了下,反手搂住萧祈的脖子,似撒娇般轻问:“皇上跟其他妃嫔结过契吗?”   “没有。”萧祈答的飞快,随即懊恼皱眉,“你问这个做什么。”   心中悄然滋生的独占欲得到了满足,苏言风心情更好:“臣也是第一次。”   “知道了,下去。”萧祈压住想上挑的眉梢,“信香收好。”   苏言风还没问完呢,才不下去:“皇上觉得臣的信香好不好闻?”   他刚分化成地坤,很多事都不懂。一个地坤对天乾说出这句话,视作勾引和邀请。不过是委婉些。   萧祈也知道他不懂,低眸敛下眼里的波动,哑声道:“好闻。”   苏言风这才从萧祈怀里出来。   “记住了,以后不要随便问天乾自己的信香好不好闻。也不要随意释放信香。”   萧祈很认真地告诉苏言风:“地坤的信香,只给心爱之人闻。”   苏言风一点头:“臣知道了。”   他现在离不开萧祈,周围又没什么能打发时间的,只能盯着对方看。   九五至尊,样貌英俊,气宇轩昂。   可惜不行。   老天爷果然是公平的。给了萧祈皇位和无上荣耀,却拿走了身为男人最根本的东西。   “朕脸上有花?”   苏言风收回目光:“臣无聊。”   桌上除了奏表还是奏表,萧祈吩咐李忠盛:“拿几本医书来。”   “医”字咬得格外重。   苏言风假装听不懂:“谢皇上。”   子时过半,看了一天医书的苏言风眨眨酸涩的眼睛,扭头看了眼还在批阅奏表的萧祈,由衷佩服。   真该让那些上奏表的大臣看看他们的君主是如何通宵达旦、夜以继日的。   一天一夜不过十二个时辰,萧祈十个时辰都扑在朝政上。有这样的君主,还有什么不满意。   烛火映着萧祈的脸庞,给冷硬的眉眼镀上一层温柔。苏言风细细端详着,忽然觉得,萧国独大乃是情理之中。   三位君主,一位比一位勤政。   而眼前这个男人,肩负前人遗志。定会统一四国。真正成为天下之主。   “困了就去睡。”萧祈头也不抬。   “不困。”苏言风单手托腮,面朝萧祈,“臣想陪着皇上。”   一炷香没到,便困的东倒西歪。终是没抗住侵袭而来的浓重睡意,趴在桌案上睡着了。   耳畔是均匀的呼吸声。不用看也知道睡得多香。   萧祈低声道:“将朕的大氅拿来。”   候在一旁的李忠盛立刻从衣架上摘下大氅。萧祈接过,盖在苏言风身上。轻轻掖严。目光在他的脸上逗留片刻,继续看奏表。   全部处理完已是亥时。苏言风还在睡。两下一对比,反而是萧祈这个当皇帝的更辛苦。   正德殿内的烛火一一熄灭。   萧祈抱着“人形粽子”走入无边、寒冷的夜色中。一块白色衣摆从黑色大氅中溜出来,迎风荡起。   太监们抬着空荡荡的龙辇跟在后头,一直跟到朝露殿。   翌日,苏言风又睡到日上三竿。正坐在榻上发懵,殿门打开,李忠盛走进来,朝苏言风行了个礼。   “皇上又让我陪膳?”说着,就打个呵欠,眼里蒙上一层水雾,“看来我醒的还挺是时候。”   李忠盛忍俊不禁:“离用午膳还早。皇上今日召见使臣,贵妃不必去了。这件大氅皇上让奴才给您。”   苏言风过了迷糊劲儿,整个人清醒不少,看到李忠盛手里的大氅:“皇上的?”   李忠盛点头:“皇上说衣服上有信香,您穿在身上能舒服些。”   檀香味馥郁充盈。两人都不知道,这是萧祈努力一早上的结果。   苏言风接过来,脸埋在毛毛里,狠狠吸了一口:“替我谢谢皇上。”   倒也并非传言中的冷血无情。这不挺有人情味儿的。知道他身上疼,就把沾了信香的大氅给他。   “皇上还说,寝殿里的书您可以随意看。权当解闷。”   传达完圣意,李忠盛没多留,赶回正德殿伴驾。   苏言风披着萧祈的大氅,赤脚走到书架前,大致翻看一遍,发现大多都是治国理政的书。   这些书他不能看,容易被做文章。挑了一圈,最后选了本兵书。   推开窗瞄了眼外头,没下雪,还出了太阳。苏言风惦记着红梅盛开的景色,书揣进怀里,直朝梅园走去。   里面没人,只有梅花寂静盛开。   苏言风坐在圆石凳上,打开兵书。   这本兵书以“臣”自述,记录了行军打仗、养兵用兵之道等等。有增删修改,有错字划掉重写的地方,甚至墨蘸太多,滴到纸上的痕迹也有。   跟兵书相比,它更像是一本手记。   如此不完美的东西出现在萧祈的寝殿,苏言风大概猜到是何人所写。   “咯吱咯吱”踩在雪上的独特声音。   苏言风抬起头,错落的梅林间,一抹身影正朝这边走来。   “这是我兄长写的。”韩云婷站在亭子外,目光落在苏言风手里的书上,“他怕自己战死沙场,便将多年作战经验总结成书。这样即便他死了,也不怕国无良将。”   兄长十六岁参军,六年时间,靠着军功,由无名小卒成为战功赫赫、威名远播的大将军。   作为他的妹妹,韩云婷多想和兄长一样,建功立业,保家卫国,虽死不悔。   韩云婷不想争宠,不喜荣华。她的心之所向,从来都是马革裹尸的战场,是冰冷坚硬的盔甲,是锋利向前的长枪。   可是为了兄长的安危,为了让皇上放心,她只能困于这深宫之中。一辈子碌碌无为。有志难舒。   女子眼底尽是化不开的悲伤和无力。   苏言风感同身受,晃了晃手里的书:“韩姑娘想看吗?”   这个称呼让韩云婷愣了下,她盯着苏言风,像是在确认什么。半晌,道:“苏公子何必拿我寻开心。这本书兄长亲自呈给皇上,我又如何看得。”   “现在不是在我手里么。”苏言风挤挤眼睛,“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韩云婷沉默片刻,走过去,朝苏言风伸出手:“那先谢过。”   苏言风将兵书交给她,煞有其事:“你看,我给你放风。”   韩云婷难得笑了下,笑容英气洒脱:“不必。若是皇上问起,就说是我硬抢的。”   “那就一起看。”苏言风想了想,“可以互相交流。”   没进宫前,韩云婷经常跟兄长去军营,周围都是大老爷们,男女授受不亲的意识比纸还薄。   苏言风想的更简单。大家都是萧祈的人,有什么好怕的。   两人一拍即合,共看同一本书。直到天色黑下来,才依依不舍作罢。   “没想到苏公子如此博学。”韩云婷赞赏道。   “韩姑娘也不差。”苏言风将兵书收进怀里,悄咪咪道,“明日韩姑娘带些纸过来,把剩下的内容抄走。万一皇上突然不给看就不好了。”   韩云婷从善如流:“好。”   苏言风孤身回朝露殿。途中经过一个花园。走到假山时,缝隙中突然蹿出一道人影。   察觉到对方不会武功,苏言风收住杀意。淡淡脂粉味告诉他,对方是名女子。只是夜色昏暗,并未认出身份。   没等苏言风开口,泛着寒意的刀刃抵住他的侧颈。 第13章 邀请   苏言风可以毫发无伤逃走,也可以悄无声息杀了她。但他都没选,而是站在原地,任由刀架住脖子。   冷静地问:“不知在下哪里得罪了姑娘?”   “离她远点,”是王婉君的声音,“不然杀了你!”   上次梅园一见,苏言风觉得她是极其温婉的女子,没想到竟有如此疯狂的一面。   沉默片刻,苏言风故意道:“我们共同侍奉皇上……”   “谁要侍奉他!”话没说完,便被打断,“别装傻,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苏言风一挑眉,很想知道她能做到何种地步,自己给自己拱火:“我跟韩姑娘……”   “不许这么叫她!”   “我跟韩贵妃只是在梅园里待了一下午。”苏言风从善如流改口,“赏梅、看书、闲聊。仅此而已。”   下一瞬,抵在侧颈的刀刃力道猛地加深。   王婉君冰冷的声音响起:“别以为我不敢杀你!再说一遍,离她远点!”   “王贵妃今日这番行为,她知道吗?”苏言风盯着黑暗中依稀可见的轮廓,淡笑着问。   “你威胁我?”   “并非。”一些疑惑豁然开朗,苏言风解释了句,“我跟韩贵妃只是朋友,王贵妃不必紧张。”   “公子?公子?”来喜的声音从远处响起。   王婉君连忙收了匕首,转身离开。   苏言风站在原地,摸了摸侧颈:“嗯,没割破。”   “公子。”来喜提着灯笼走近,见真是他家公子,着急忙慌道,“皇上回朝露殿了,公子赶快回去吧!”   苏言风一愣:“这么早?”   来喜点头:“还问你去哪了。我说公子嫌殿里闷,出去走走。”   “这么冷的天,公子在外头待了一下午,万一着凉了可怎么好!”   苏言风一直用内功护体,倒没觉得多冷。就是大氅上的信香散没了,身上疼。   “知道了。”苏言风无奈叹气,“小啰嗦。”   来喜继续唠叨:“我这都是为公子好。”   -   离除夕不足半月,齐国、陈国作为附属国,自然得来朝拜纳贡。苏国同样派了使臣前来。   接见完已过晌午,萧祈命人将他们安置在驿馆,便同往常一样,去正德殿处理政务。这些使臣参加完除夕宫宴才会离开萧国。   奏表堆积成山,萧祈拿起最上面的。看了几眼,“唰啦”扔到地上。   “烧了。”萧祈冷脸道。   李忠盛连忙将奏表捡起来,扫到“选秀”、“皇嗣”这几个字眼,明白了皇上发火的缘由。   萧祈登基十年,从来没办过选秀。宫里现在这些妃嫔都是大臣之女。一来为了制衡前朝,二来架不住大臣们的轮番劝谏。   之后便一直相安无事。现如今苏言风得皇上专宠,一些人又着急了。   纸张被火舌吞没,化为一撮灰烬。   又一份奏表扔到李忠盛脚下。   连续烧了四份奏表,萧祈眼前才干净了。   苏言风伴驾时非常安静,连呼吸都是轻轻的。可萧祈的余光里一直有他。如今没了那抹白色身影,莫名有些不习惯。   花瓶里的梅枝开得正盛。红色的花朵簇拥成团,鲜活明艳。看久了奏表再看看它,确实能舒缓心情。   脑海中浮现出苏言风身着白色锦袍,手捧梅枝,款款而来的画面。以及他身上清新淡雅的梅香。   梅花高洁傲岸,与他很相配。   “给它换换水。”   “奴才遵命。”李忠盛小心拿起花瓶,躬身退出殿外。   小太监很有眼力上前:“我来吧。”   “你做事毛手毛脚,万一摔了,几个脑袋够砍。”   小太监连忙应和:“李公公教训的是,这白玉瓶确实金贵。”   李忠盛:“……”   懒得跟榆木脑袋解释,抱着花瓶走了。   金贵的不是价值连城的玉瓶,而是瓶子里的梅枝。   冬日天短,早早就黑了。   李忠盛将烛台放到桌案上,扣上灯罩。周遭顿时亮堂起来。   “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酉时两刻”   萧祈放下毛笔,不管剩下的奏表:“回朝露殿。”   回到朝露殿,某个人却不在,又恢复了往日的冰冷。   “人呢?”萧祈心中蹿上一股火气。   来喜跪在地上:“回皇上,贵妃嫌殿里闷,出去散步了。奴才这就去找。”   “你是苏言风的侍从。”萧祈睨了眼来喜,突然道。   “是。”刚站起来的来喜又连忙跪到地上。   能跟着苏言风不远万里来到萧国,定是情谊深厚。   “如何相识的?”萧祈淡淡问。   来喜不敢隐瞒:“回皇上,奴才本是苏国二皇子的帮闲,一次对方不开心,便要将奴才扔进池塘里溺死。是贵妃救了奴才。”   之后他便一直跟在公子身边。生是公子的人,死是公子的鬼。   萧祈没再问,拿起桌案上的书卷:“下去吧。”   一炷香后,殿外传来脚步声。   萧祈举高手里的书卷,挡住脸,故意不看。信香却释放了出来。省得某人哼哼唧唧要闻自己的信香,干脆主动点。   哪有人看书举这么高。   苏言风低头掩笑,抬脚走过去,蹲在萧祈腿边,一脸神秘:“皇上,臣给你带了好东西。”   萧祈低眸看着蹲在身边的人,心中隐隐期待,嘴上却道:“不看。”   “呐!”苏言风只当没听到,背在身后的手拿到前面,掌心上立着一个小雪人,“臣亲手捏的。送给皇上。”   怕对方生气,苏言风灵机一动,抓了把雪,随便捏吧捏吧,弄了个雪人出来。   望着那双冻红的手,萧祈不悦拧眉,拿过奇丑无比的雪人,举到眼前审视片刻:“像你。”   苏言风:“……”   夸人方式真别致。听得他想打人。   雪人放到桌案上,萧祈没再看一眼。用不了多久就会化成水,留不住。   “看什么书了?”   “一本兵书。”苏言风从怀里掏出来。   “看得懂?”   “纸上谈兵谁都可以,难的是运用。”   萧祈没说什么,起身行至棋盘前:“这个呢?”   苏言风也走了过去,纤长白皙的手指夹住白棋,笃定地放在棋盘上:“皇上觉得这步棋如何?”   眼里闪过惊诧,萧祈:“妙。”   只一步,便解了白棋被围之危。   “该皇上了。”苏言风收回手。   黑白二棋在棋盘上交锋厮杀,互不相让,不分胜负。   苏言风眨眨疯狂打架的眼皮:“皇上,和棋吧。”   师父说这个残局破解后,无论怎么下都是和棋。苏言风不信,缠着师父跟他对弈。师父没答应,说是他只跟有缘人下棋。如今一看,竟是真的。   萧祈自然也看出了和棋之势,放下手中的棋子:“爱妃棋艺了得,师承何人?”   “自学。”   “朕会信?”   管你信不信。   苏言风一脸真诚:“真是自学。欺君杀头,臣不敢。”   萧祈乐得陪他演戏:“爱妃果然聪慧过人。”   苏言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技术炉火纯青,张口就来:“不及皇上万一。”   互相演了会戏,彼此都累了。苏言风仗着萧祈不行,大方邀请:“时辰不早了,皇上要不要一起就寝?”   美人相邀,萧祈自然不会拒绝。走到龙床边上,打开双臂:“有劳爱妃了。”   苏言风认命地给萧祈脱衣服。边脱边嘀咕:“龙袍上的刺绣真好看。”   “爱妃要试试吗?”   “不了。”最后一件脱下,只剩里衣,“它太重,臣肩负不起。”   这一身龙袍,是无上荣耀,是无尽责任,是无边孤寂,是无穷枷锁。   苏言风并不羡慕萧祈。   谁会羡慕一个身不由己的人呢。   “那你想要什么?”萧祈好奇。这人自进宫来一直无欲无求,从来没上赶着问自己要过什么。   衣服挂到衣架上,苏言风回身望着他:“皇上猜。”   我想要的,恰恰是你最给不了的。   ——永恒专一的感情,无拘无束的生活。   于是,对于萧祈,苏言风从未有过期待。因为结果早已写下。   萧祈倏地笑了,笑意直达眼底,眉眼似水般温柔,须臾又被冰冷覆盖。   他们都太过聪明。   知道什么能给,什么给不了。   “今日苏国使臣来访,爱妃可要见见?”   苏言风想也不想:“臣现在是皇上的人,苏国已与臣无关。”   “宫里没有挂念的人?”萧祈继续试探。   “没有。”苏言风开始脱自己的衣裳,不在意道,“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   决不能让萧祈知道自己同母妃关系亲厚。   “伤口恢复的如何?”萧祈看到他手臂上缠的布条,突然变了话茬。   “已经结痂了。”苏言风如实回答,突然反应过来,“皇上要赶臣走?”   萧祈反问:“朕何时说过这话?”   “皇上没说过,是臣瞎想的。”苏言风赶紧铺台阶,“臣特别愿意和皇上一起睡。”   “你不怕朕?”萧祈打量着面前的人,“朕是暴君,随时都能杀了你。”   所有人都怕他,只有苏言风不怕。不仅不怕,还敢在他面前耍心机,使手段。   “皇上说错了。”苏言风笑望一代君王,“皇上是明君,不是暴君。”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四国鼎立五十年之久,战火连绵不断。需要一位雷霆手段之人结束纷争。这不是暴。使百信安居乐业、丰衣足食,便是明。”   萧祈目光流转:“伶牙俐齿。”   -   翌日,苏言风睁开眼,萧祈又不见了踪影。他惦记着跟韩云婷的约定,吃过早膳,便动身去梅园。   刚穿上萧祈的大氅,来喜走进来:“公子,太后那边来人了,说让你过去。”   苏言风思忖片刻,出言拦住要同他一起去的来喜:“你留在这儿。若我午时还没回来,你就去正德殿找皇上。”   --------------------   作者有话要说:   萧祈:雪人捏的很好,下次不要捏了。 第14章 危机   去芳华殿的路上,苏言风迎面碰到一位身着朝服的大臣。看方向,就是从太后寝殿出来的。再算算时辰,很可能下了早朝就来了。   对方瞥了眼苏言风,没停下行礼,直直走了过去。苏言风也只当没看到。   “这位是吏部尚书蒋昌永蒋大人。”待走出一段距离后,前面领路的贴身侍女忽然道,“是太后母家的人,同太后来往甚密。”   吏部尚书乃吏部之首,掌管全国官吏的任免、调度、升降等事物。不仅如此,吏部尚书还是六部尚书之首,拥有重大权力。   如此重要职位竟和太后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不知萧祈知不知道。   还有,这位贴身侍女为什么要同自己说这些?   苏言风本能觉得太后跟萧祈并非一条心。这位贴身侍女年纪跟太后相仿,按礼该唤她声姑姑,想必侍奉太后多年。八成在试探自己。不可信。   苏言风继续装聋作哑,就是不说话。   到了寝宫,苏言风直接被领到太后就寝的屋子。看着倚在靠枕上的人,苏言风行礼问安:“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   “起来吧。”   苏言风直起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太后虽然气色较上次见面好了些许,但从说话气力和声音上听,身子其实越来越虚。就像被蛀空的树,表现看不出什么,一阵风便能刮倒。不过徒有其表罢了。   这事自然瞒不过精通医术的苏言风。自古医毒不分家,苏言风虽醉心于捣鼓各种毒药,但医术也是一流。   只不过他现在是什么都不懂的蠢蛋,得装的像些才行:“太后的气色看着好多了。”   太后听完,脸上的笑立刻多了些:“哀家也觉得近日身子骨爽朗了不少。”   苏言风抿了口茶,以此来止住想要上翘的唇角。   看来太后被蒙在鼓里。太医院这么多太医,竟然没一人告诉她。   是真没发现,还是有人授意?   “太后受上天庇佑,定能长命百岁。”苏言风继续拍马屁。   太后身子不好,因此免了各宫行礼。现下突然传召,定是有事。不过苏言风也不急,品着好茶,静等对方开口。   等了一会,太后终于慢悠悠道:“你身上这件大氅是皇上的吧。”   不想身上疼,苏言风进屋一直没脱衣服,闻言坦然承认:“回太后,是的。”   反正萧祈专宠他已经传遍了前朝后宫,没什么好遮掩的。   “皇上倒是疼你。”太后不辨喜怒地说了句。   苏言风低头抿嘴笑,将羞涩和欣喜拿捏的恰到好处。   太后心中冷笑。圣宠面前,再光风霁月的人也会失了方向。   “皇上今年二十,膝下还无子嗣。你平日里要多劝劝。”   合着叫他来是要让他劝皇上雨露均沾。   苏言风心里莫名生出一丝抵触。转而又想,萧祈做出专宠他的假象,定是不想被这种事烦扰。既如此,他必须要配合,方对得起一天三碗白米饭。   也不怕惹怒太后,小嘴叭叭的:“这话我同皇上说过,可皇上说后宫嫔妃皆不及我万一,只心悦于我。实在没办法。”   太后脸色倏地冷下来:“狐媚惑主还如此巧言令色,不觉得自己过分了些吗?!”   “太后言重了。狐媚惑主是万万不敢当的,不过后宫之中我最美是真的。”说完,还摸了摸自己脸,一副‘我怎么这么美’的架势。   苏言风一口一个“我怎样怎样,”称呼上已是大不敬,加上出言不逊,轻而易举便将太后惹怒。   “哀家看你是被圣宠冲昏了头。出去跪着!何时清醒了何时起来!”   苏言风听话地站起身,跪在院子里。   今日彻底得罪太后,往后能依靠的便只有萧祈了。不过与其在太后跟萧祈之间周旋摇摆,倒不如坚定果断选择其一。   选了萧祈,太后这边,敬得了一日敬不了两日,早晚得撕破脸。不如现在就撕,这样还能多赢些萧祈的信任。   苏言风跪在冰冷坚硬的石板上,算盘打得啪啪响。   在宫中生活就好像下棋。每落一子,都要细细算计。不仅要算计眼前,还要盘算以后。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现在只希望来喜能快些去找萧祈。   然而事与愿违。两个时辰过去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怕露馅,苏言风没用内功护体,就硬生生熬着。外头天寒地冻,寒风呼啸,没一会便冻透了。衣服也变得冰冷刺骨,贴身身上,寒风一吹,叫人瑟瑟发抖。   苏言风被冻得脸色惨白,嘴唇都没了血色。却偏偏端的一副高洁模样。身形挺拔如松,纤细却极富韧性。神情坦然无畏。似乎再强烈的风雪都不能将他征服。   又跪了一个时辰,苏言风整个人已经完全没有了知觉。肆虐的寒风中,他听到了一串杂乱的脚步声。   以及一声高呵:“皇上驾到——!”   苏言风勾唇一笑,也不硬撑着了,身体脱力向后倒去。   -   公子被太后叫走一个时辰,来喜再也按捺不住,去正德殿找皇上。没等到殿门口,便被侍卫拦住。   来喜换上一张笑脸:“我是苏贵妃的贴身侍从,有要事求见皇上。”   “没有召见,任何人不得擅闯正德殿!”   碰巧这时候李忠盛经过,认出了来喜,走到跟前。来喜急忙道:“李公公,我有要事求见皇上,您能不能行行好,让我进去。”   李忠盛给侍卫使了个眼神,对方放下手。   “皇上召见大臣议事,任何人不得叨扰。”李忠盛压低声音,“若是惹怒皇上,不仅你我掉脑袋,还得连累苏贵妃。”   “可是……”来喜心中愈发急切,“我家公子已经被太后叫去一个时辰了,还没回来。”   李忠盛一听,劝道:“苏贵妃待人和善,性子温良,许是太后喜欢,留下说话什么的,耽搁了时辰。你且放宽心,待皇上议完事,我就进去通报。”   擅闯是死罪。来喜不要这条命可以,万不能连累公子。点点头:“先谢过公公。”   来喜站在殿外,看着大臣们进进出出,似乎永远也结束不了。已经三个时辰了,若是公子被太后抓去用刑,受伤了,死了可怎么办!   他本来就爱乱想,又事关公子,更不能冷静了。   “啪——”   殿内依稀传来茶盏摔碎的声音,没过一会儿,一名大臣哆哆嗦嗦从里头出来。   来喜咬了咬唇,赶在殿门彻底关上前,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跑进去。跪在地上:“皇上,我家公子已经被太后叫去三个时辰了,求您救救他!”   萧祈看着不停磕头的来喜,脸色铁青。不知是被大臣气的,还是被来喜气的。   李忠盛也跑了进来,一时犯难:“皇上,这……”   “谁让你来的?”萧祈问。   “是奴才自己要来的。奴才怕太后为难我家公子。”来喜又磕了个头,“求皇上去看一眼。”   萧祈没再犹豫,径直朝门口走去。李忠盛本想备龙辇,看皇上脚下生风,遂闭上嘴,小跑跟在后头。   正德殿跟芳华殿有一段距离,萧祈用最快速度赶到,刚迈进去,就看到苏言风跪在地上,身体摇摇欲坠,像是一片残败的枯叶。   萧祈用了轻功,一个闪身,将他抱在怀里。怀中的人抖如筛糠,不停往他怀里钻。   萧祈幼时养过一只黑猫,名叫铃铛。太后知道后,命人将它捉住,乱棍打死。等萧祈找到时,铃铛浑身是伤,鼻子里全是血,只剩最后一口气。   他眼睁睁看着铃铛死在怀里。却不能找凶手理论。从那时起,萧祈便发誓,除非有能力保护,否则绝不青睐。   如今他坐上皇位,一呼百应,竟险些让铃铛的事再次上演。若他一直不来,怀里的人是不是就被活活冻死在这里。   萧祈第一次生出后怕的情绪。抱着苏言风的手,紧了又紧。   落入温暖宽阔的胸膛,苏言风仰起头,费力扯出一个笑:“皇上,你来了。”   这么久不来,还以为你不来了。   “朕来晚了。”萧祈脱下衣服裹住他,横抱起来。   转身要走,身后传来太后的声音:“皇帝,你不能带走他!”   萧祈转过去,望着那张脸,压住心头不停叫嚣的恨意,平静问:“不知他何错之有,母后要这么惩罚他。”   “善妒成性,不知礼法,目无尊长。这些还不够吗?!”   “够又如何。”萧祈冷笑一声,“朕惯的,这些便不是问题。”   说完,抱着苏言风大步离开。   苏言风窝在萧祈怀里,听到这话,心里一暖。原来被偏袒的感觉是这样的。   回到朝露殿,冯太医早早就候着了。检查完身体,确定没什么问题后,给开了些驱寒的药。   苏言风就着水服下,披着被子。眼眸凝着萧祈,目光澄澈:“谢谢皇上救臣,不然臣今天就要被冻死了。”   “还能说话,离死远着呢。”萧祈坐在床榻边,没好气道。   “阿嚏!”   “……不想生病就躺好!”   苏言风听话躺好,裹住自己,只露出脑袋,十分乖巧道:“皇上,臣躺好了。”   萧祈没理他:“李忠盛,将擅闯大殿的人带上来。”   苏言风一听,挣扎着要起身。萧祈甩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躺好,敢动一下,朕立刻杀了他。”   来喜进来,见公子没事,终于放心。跪在地上:“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知道擅闯大殿的后果吗?”萧祈淡淡问。   “死罪。”从被公子救下那天起,来喜就做好随时为公子而死的准备,“这事全是奴才一人所为,求皇上不要责怪苏贵妃。”   “既如此,领死去吧。”   苏言风哪还躺的住,翻身下床,跪在来喜身旁:“是臣管教不严。所有罪责,臣一人承担。”   来喜感动的眼泪汪汪:“公子,你……”   “闭嘴。”苏言风怕来喜多说多错,出言打断,“没你说话的份。”   萧祈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心甘情愿跪自己,心情突然就不美妙了。   “死罪也愿意承担?”   苏言风毫不犹豫:“愿意。”   他有假死丹,大不了服下一“死”了之。但来喜没有,必须保下他。   “他只是个奴才。”   “臣与来喜一同长大,早已超越主仆之谊。”苏言风言辞恳切,“何况来喜是为了臣才擅闯大殿,于情于理,臣不能弃他。”   萧祈眼里闪过一丝羡慕,“下去吧。罚俸三月,若有下回,绝不轻饶。”   来喜连忙谢恩退出去。   苏言风长舒口气,回到床榻上,刚要说几句好听的,只听萧祈又道:“别急着高兴,你的账还没算呢。”   苏言风:“?”   他有什么账?   他这么乖。 第15章 夜谈   “善妒成性,不知礼法,目无尊长。”萧祈抚摸着苏言风的脸颊,唇角挂着一抹浅笑,“朕竟不知,爱妃有如此一面。”   男人的手掌宽大温暖,苏言风半是撒娇半是依赖地蹭了蹭:“皇上的信香真好闻。”   怕他身上疼,萧祈一直清浅地释放着信香。听到如此孟浪的话,猛地缩回手,耳垂爬上一丝桃粉色:“坐好!别乱动!”   苏言风委屈:“明明是皇上先摸臣的。”   “……回答朕的问题。”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太后不喜欢臣,臣做什么都是错的。”   萧祈“哦?”了声,嘴角噙着一抹笑,饶有兴趣地问:“爱妃的意思是,太后编排你?”   “也不全是。”苏言风大言不惭,“太后让臣劝皇上雨露均沾,臣说自己是人间绝色,后宫最美,皇上只喜欢臣。太后便觉得臣善妒。”   对方的厚脸皮让萧祈错愕,半天后,忍笑道:“苏言风,你哪来的底气说这话?”   望见萧祈眼眸里的笑,苏言风知道他此刻心情很好,也跟着开心起来。说话愈发大胆:“难道皇上不觉得吗?”   原来这人笑起来这般好看。   像冰雪上开出的花,难得一见,见之不忘。   萧祈望着苏言风,眉目如画,瞳凝秋水,一丝一毫都是精致。   “说的没错。”萧祈赞同附和,继而话锋一转,“可朕何时说过只喜欢你了?”   “皇上没说,是用做的。”苏言风戏瘾上身,顺嘴胡诌,“把臣欺负的下不来床。一夜好几次,臣哭着求饶皇上才停下。其他宫的嫔妃看都不看一眼,被臣迷得死死的。”   外面传言跟这差不多,甚至更夸张,某个角度,苏言风倒也没说错。   淫词浪语听得萧祈一愣一愣的,整个人宛若雷击。谁能想到,如此芝兰玉树的人,出口竟是些虎狼之词。   “苏言风,你……”萧祈吭哧半天,吭哧出一句,“你知不知羞?!”   “食色性也。”苏言风瞄着萧祈泛红的耳垂,心情甚好,“此乃人之常情。皇上不必害羞。”   哦,忘了,你没有人之常情。   “谁害羞了!”萧祈一下站起来,颇有气急败坏的味道,“睡你的觉!”   说完走到桌案前,拿起书卷挡住脸,不再理会苏言风。   跪了许久,身体疲累,苏言风也确实困了。躺在暖和的被窝里,不多久便睡着了。   说来好笑,他睡得最沉的时候,竟是在萧祈身边。因为知道他有很多办法杀自己,压根不需要使什么阴谋诡计。自然也无需防备暗害。   苏言风是被疼醒的。   在冰天雪地里跪了三个时辰,身体各方面反应都迟钝。白日太医检查时没觉得,这会缓过来,膝盖疼的厉害。   周遭一片黑暗,他被萧祈抱在怀里,耳畔是有节律的呼吸声。鼻间充斥着檀香的味道。   是很温暖、很安心的怀抱。   素来不愿麻烦人的苏言风咬了咬唇,猫儿般轻轻喊了句:“皇上。”   片刻后,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怎么了?”   “臣膝盖疼。”   萧祈松开他,点着蜡烛:“脱了袭裤,朕看看。”   苏言风坐起来,乖乖脱掉袭裤。撩起衬袍下摆,露出一双雪藕般的大腿,肌肤细腻柔滑,颀长匀称。两个膝盖上有大片淤青,看着十分骇人。   萧祈皱了皱眉:“娇气。”   说完,转身走到柜子前,从里面拿出一个瓷瓶。坐到苏言风对面,准备给他抹药。视线一低,看到了诱人的画面。   ——苏言风屈膝坐着,衬袍被撑开,下摆又被他撂到一旁,某个部分若隐若现。   捏着瓷瓶的手一紧,命令道:“腿伸直。”   全然不知的苏言风将腿伸直,并拢着,小腿搭在萧祈腿上:“谢谢皇上。”   萧祈没说话,拔出塞子,从里面挖出些药膏,用掌温化开,手覆在膝盖上,缓缓揉着。   闻到熟悉的味道,苏言风一愣。   这是师父制的化瘀膏。师父制的药,方子从不外传,只教给了他。如果金疮药是巧合,那这次总不能还是巧合。可师父说过,只收了自己一个徒弟。   这些药又是怎么回事?   “有话就说。”   苏言风犹豫片刻:“臣不敢。”   萧祈抬眼看他:“恕你无罪,说吧。”   “臣今日去太后寝宫时,路上碰到了吏部尚书。”   不管萧祈知不知道,苏言风都想告诉他。自古后宫不得干政,这人竟公然出入太后寝宫,又是太后母家人,不得不防。   对这件事萧祈没什么意外,反倒是问:“你怎知他是吏部尚书?”   “是太后的贴身侍女告诉臣的。”苏言风如实交代,“臣猜不透她的想法,当时便装作没听到。”   可能是想让他传话,也可能只是随口一说。   “太后干政已久。”上完药,萧祈盖好盖子,“门下省和吏部都有她的人。朕想处理,却处处被掣肘。”   吏部负责官员的任免调度,门下省则负责审查诏令,共议国事。均握有实权。   “是不是觉得朕很没用?”萧祈语气里掺了丝疲累。   他是帝王,哪怕被千刀万剐都不能喊疼。因为有无数人看着,有无数人依仗,有无数人觊觎。   萧祈这一路怎么走来,并不难猜测。   十岁登基,太后摄政。数年博弈,步步蚕食太后一方的势力,终于从傀儡皇帝成为手握实权、生杀予夺的帝王。   只是还不够。   一代帝王,绝不允许任何人分享他的权力。太后一党必须连根拔除。不在今日,便在明日。   苏言风不费吹灰之力就读懂了萧祈。读懂了他这一路的艰辛,读懂了他的心酸无奈,也读懂了他的骄傲与抱负。   “不会啊。”苏言风语气坚定,“臣觉得,皇上是天下第一厉害的人!”   烛火映着他明媚灿烂的眼眸,萧祈看着,有瞬间恍了神。   -   翌日,苏言风又睡到太阳晒屁股。这里是萧祈的寝殿,只要他不发话,没人敢拿苏言风怎样。不仅如此,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日子不要太滋润。   来喜估摸着公子醒了,推门进来,兴冲冲道:“公子你看!”   苏言风扭过头,愣了片刻:“怎么穿着侍卫的衣服?”   “皇上说我关键时候只会哭,便让我跟着侍卫学武功。”说完这话,来喜转头看向殿外,“快进来。”   影七不情不愿顺着门缝挤进来,低着头,不敢看苏言风。一来伤了苏言风,心存愧疚;二来怕对方认出自己。   苏言风从身形上一眼就认出了影七,却没表现出来:“这位是?”   来喜贴心解释:“他叫影七,是皇上派来教我武功的。从今日起就是我师父了。”   影七松了口气,行礼:“参见贵妃。”   影七武功不低,定是萧祈的暗卫。授意于萧祈来到他身边,监视还是保护?   若为了监视他,萧祈有很多理由和机会将影七塞过来。没必要等到现在。   看来是保护了。   想通这点,苏言风勾唇一笑:“起来吧。”   事实也却如苏言风所想。   一个时辰前,影七接到皇命:“保护好苏言风,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伤他一毫。否则唯你是问。”   影七人虽然呆了点,武功却是十位影卫中最好的。常年待在宫中,保护萧祈的安全。   “公子你放心!”来喜兴冲冲道,“我一定好好练武!将来保护公子!”   说完,也不伺候苏言风了,拉着影七出去学武。   -   昨日爽约已是失礼,今日苏言风早早到了梅园。   韩云婷正在练剑,余光瞄见他,收了招式:“昨日的事我已知晓,不必道歉。只是你惹怒太后,日后多加小心。”   苏言风一愣:“都知道了?”   “后宫没有秘密。”   苏言风:“……”   成吧。   从怀里掏出兵书,递过去:“说好的。”   韩云婷接过来:“你刚分化,又在雨露期,不宜在外面久待。不如去我宫里?”   “……这也知道?”   韩云婷淡笑不语:“去吗?”   苏言风点头:“好。”   进宫后一直没机会四处走走,最远就到梅园。现下正是最好的机会。   韩云婷也没带侍从。两人并肩走着。   大概因为韩云婷是天乾,性格又洒脱干练,苏言风面对她时,男女之别很弱。总有一种称兄道弟的感觉。   苏言风努力赶走这种怪异感,一扭头,一片巨大的冰面映入眼帘。阳光照在上面,亮的刺眼。旁边立着块石头,上面刻着“千鲤池。”   心中冒出的第一想法:真有一千条鲤鱼吗?   “会冰嬉吗?”韩云婷也顺着看去,问道。   苏言风摇头:“不会。”   苏国不兴这个,不管是皇亲贵胄还是黎明百姓,都不会着意练习。加之他不感兴趣,自然不会。   “可以试试,还算有趣。”   苏言风欣然接受对方的提议,穿着冰鞋在冰面上走,脑中模拟一下,挺简单的。   寝宫比苏言风想象的冷清。   “我不喜人伺候,只留了两个贴身侍女。”韩云婷解释,“你自便,我去抄兵书。”   殿内装饰大同小异,吸引苏言风的,是挂在角落的盔甲。盔甲由铁片编制而成,触手生凉,肃杀之气扑面而来。虽挂在不起眼的角落,却没有一丝灰尘。   不用想也知道,这身盔甲,承载着韩云婷梦寐以求之事。   表面上看,他与韩云婷所追求的大相径庭,其本质是相同的。   ——自由地活着,做想做的事。   苏言风正盯着盔甲出神,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你怎么在这里?”   --------------------   作者有话要说:   王婉君:“当场抓到。”   韩云婷:“?”   苏言风:“……” 第16章 亲吻   王婉君拎着食盒,身着华服,目光不善地瞪着苏言风。   苏言风脖子一疼:“来做客。”   听到声音,韩云婷很快从里屋走出来。王婉君小步走到她身边,小鸟依人般:“韩姐姐,我做了些点心,你尝尝。”   “说了多少次不让你做这些。身子不好得好好养着。”韩云婷接过来,轻声责备,“我想吃会吩咐厨房做。”   “不一样的。”王婉君低眉浅笑,美的不可方物。   苏言风饶有兴趣地旁观着,撞上王婉君暗暗威胁的眼神,眼中笑意更盛。   宫里总算有了些有趣的事。   “我抄完了,多谢。”韩云婷将兵书还给他。   苏言风也不想多待,临走前问了嘴冰嬉的事,谁料韩云婷直接让宫人拿来一双冰鞋,并道:“冰嬉不难,多加练习即可。”   却之不恭,拎着冰鞋走到千鲤池,苏言风看了眼冰面,又打量一圈周围,确定没人后,开始坐地上换鞋。萧祈价值千金的大氅被他坐在屁股下面,成了垫子。   换好鞋,苏言风扶着石头站起来,小心翼翼踩在冰面上。待两只脚全踩上去,缓缓松开手。   冰鞋鞋底嵌着铁条,身体重量全集中在上面,非常难控制。苏言风左右摇摆几下,不负众望摔了个狗吃屎。   脸朝下趴在冰上,撅着屁股,哪有一丝端方公子的样子。   苏言风:“?”   有这么难吗?   他不信邪,脚用力,冰刀在冰面上一滑,又摔了回去。   再试,再摔。   苏言风怎么也没想到,聪慧过人如他,竟然折在了这上面。最后干脆仰躺在冰面上,望着湛蓝的天空,兀自出神。   眼前突然被一片阴影挡住,苏言风定睛看去,萧祈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里。   正用揶揄的眼神看着他。   -   下了早朝,萧祈同每日一样去正德殿处理政务。   户部官员贪污公帑,数目巨大,牵涉颇深。他昨日便是因此事大发雷霆。   萧祈自然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萧国共设三十一郡,每郡下面又设有很多县,不可能处处清明。   但这些人竟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耍弄手段,公然贪污。而且同太后扯上了关系。   此事若不了了之,太后日后会更加肆无忌惮。但也不能处置的太直接。   一来,萧祈不想让太后死的太容易,相比死去,看对方饱受折磨地活着更能解心头之恨。二来,若直接拿太后开刀,难免落人口实。毕竟他的“孝顺”可是人尽皆知。   边想事边看奏表,思绪总容易拐到别处。   比如,某人怎么还没来?   他不是身上疼吗?   萧祈放下奏表,问李德全:“他在哪儿?”   一直伴驾的李忠盛哪里会知道:“奴才这就去传唤。”   “不必。”萧祈起身,朝殿外走去,“朕出去走走,你跟着。”   这意思是其他人不要跟着。   李忠盛跟在皇上身后,一语不发。皇上就是这样,遇到烦心事了就四处走走。多年来一直如此。   从不依靠,从不倾诉。   李忠盛也知道,无人能让皇上依靠,也无人能让皇上倾诉。能这么陪着皇上,已经是莫大恩宠。   出了正德殿往西走就能到千鲤池,夏日萧祈经常去喂鱼。现下是冬日,湖面结冰,自然不需要喂鱼。但他还是本能地朝那边走去。   老远见池边坐着个人,正在换冰鞋,光看身上的衣服便知道是谁。   萧祈停下步子,站在假山后,偷偷看。   本以为对方会动如脱兔般在冰上疾驰,谁料想刚踩上去,便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噗!”看到某人的窘态,萧祈猝不及防笑出声音。   片刻后,冰上的人试图站起来,不料又摔了。如此反复,最后干脆躺在冰面上不起来。   “李德全,冰嬉有这么难吗?”萧祈目光不离那道身影,随口问。   “回皇上,奴才曾经练过半个月,没学会。”李德全察言观色,试探道,“要不皇上去教教苏贵妃?”   萧祈抬脚走过去,他穿的靴子鞋底防滑,很好走。几步走过去,居高临下望着苏言风:“爱妃这是想吃鱼了?”   苏言风坐起来,不明所以。   “不然为何试图用身体凿开冰面。”   苏言风:“……”   嘴也也忒损了。   不过他现在忙着跟冰嬉较劲,没空跟萧祈打嘴仗,而是问:“皇上会冰嬉吗?”   “自然。”   苏言风眼睛一亮:“教教臣!”   萧祈朝他伸出手,苏言风毫不犹豫握住。冰凉的手让萧祈不悦皱眉:“身上不疼了?瞎乱跑。”   “这不是有皇上的衣服嘛。”苏言风借力站起来,把萧祈当成了人形拐棍,“上面有皇上的信香,臣穿着觉得格外暖和。”   “扶着朕在冰面上走几圈。”萧祈没理会他的花言巧语,“先掌握平衡。”   他们都清楚彼此是什么样的人,有些活听听就好,当不得真。   有人扶着,苏言风终于能直立行走,兴趣盎然地在冰面上滑行。一炷香后,自以为掌握了技巧的他自信开口:“臣学会了,皇上松开吧。”   萧祈从善如流地松手。   没了人形拐棍,苏言风再次失去平衡,“扑通”摔在冰面上。双手撑地,宛如一只蛤.蟆。   萧祈也不扶,就这么看着他。撞上某人幽怨的眼神,语气无辜:“是你让朕松手的。”   苏言风:“……”   竟然无法反驳。   “还学吗?”萧祈问。   “当然学。”苏言风抓着萧祈站起来,“只是不知道皇上教的如何。”   萧祈:“?”   合着还怪他教的不好咯。   “爱妃放心,朕一定好好教。”   萧祈走到苏言风对面,双手抓住他的手腕:“双脚分开,身体前倾,不要老盯着脚看……”   苏言风抬眸瞄了眼一脸严肃的男人,突然问:“皇上是不是有心事?”   心中有事,再怎么故作轻松,还是能看出来。   萧祈慢慢向后退:“擅自揣测圣意是要掉脑袋的,爱妃忘了?”   苏言风跟着向前走,不以为然:“臣不是揣测圣意,而是关心皇上。皇上是臣的夫君,关心一下不是应该的?若是皇上不想说,当臣没问。”   夫君。   关心。   虽不知对方有几分真心,但这两个词真的让萧祈短暂卸下了心防。   “昨日从户部尚书家中搬出了万两雪花银。朝中其他官员也有波及。以吏部尚书为最,黄金千两,珠宝玉器字画不胜枚举。”   正三品及以上的官员每月俸禄不过十几两银子,万两白银、千两黄金从何而来不言而喻。   “朕前几日刚收到南方各郡递上的奏表。天气寒冷,农作物被冻死,百姓没有足够的粮食和棉衣过冬。”   南方是萧国产粮重区,全年均可种植庄稼,成熟快,收成好。近八成都会输往外地,不会留特别多的粮食越冬。衣物方面更是如此,一年四季皆着单衣。   偏巧南方又是人口富饶之地,对粮食棉衣的需求量极大。不然各郡也不会上奏表求助。   “昨日便发生了这样的事。”萧祈语气淡淡,“朕以为,朕是明君。”   不求名垂千古,只求做好分内之事,给黎明百姓一处安居乐业、欣欣向荣之所。   “皇上当然是明君!”苏言风毫不犹豫道,“皇上若不是明君,那天下就没有明君了!”   少年神情坚定,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让人不由信服。   阿谀奉承之语萧祈听得不少,唯独眼前之人深得他心。嘴上却道:“爱妃惯会哄人。”   苏言风也不解释这是他的真心话:“南方之灾可有解决之法?”   “朕已下令开仓放粮,筹买御寒之物运往受灾各郡。并免除来年的赋税。”   萧国实行的是初税亩制度,即按土地亩数征税,税量为产量的十分之一。遭遇极端天气,土地没有收成,再强行征税会让老百姓的日子更加艰难。   苏言风听完表示赞同:“能做的都做了,皇上不必自责,天灾谁都无法阻止。现下更要紧的,是整治贪官污吏,还朝堂清朗之风。”   “爱妃可有什么好办法?”萧祈突然问道。不知是真问,还是在试探。   苏言风:“后宫……”   不得干政。   “现在说这话,爱妃不觉得晚了吗?”   苏言风:“……”   大意了。   苏言风清了清嗓子:“臣斗胆以为,此事万不可高举轻放。为首者斩首,次之革职,喽啰们罚俸。如此方能以儆效尤。”   “而且,”苏言风继续道,“此事是名正言顺除去太后爪牙的绝佳机会,决不能放过。”   他说这话时,眸中闪动着兴奋的光芒。像是蛰伏许久,终于能展翅高飞的鹰隼,一飞冲天。   萧祈看着面前的俊美少年,忽然庆幸,苏言风没成为苏国国君,不然有这样的对手,还真是让人头疼。   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苏言风眨眨眼:“臣就是瞎说说,皇上不必当真。”   萧祈淡笑:“瞎说说就说的这么好,若是认真说,得说的多好?”   苏言风:“……”   就不该多嘴问!   两人光顾着聊天,谁都没注意到冰面上凸起的冰包。萧祈继续倒着走,脚后跟被冰包绊了下,脚下一个打滑,整个人失去平衡,摔在冰上。   苏言风被他一拽,也跟着倒了,结结实实砸在萧祈身上。   两唇相贴。温软湿润的触感席卷全身。   四目相对。彼此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错愕,以及,那么一丝丝的惊悚。   如同见了鬼一般。   --------------------   作者有话要说:   萧祈:轻薄朕?   苏言风:非礼我?   萧祈、苏言风(异口同声):岂有此理! 第17章 春梦   苏言风着急忙慌从萧祈身上爬起来,嘴抿成一条线,眼睛滴溜溜乱转。整个人像是被点着一般,每处都在发热。   萧祈坐起身,头次有失风度,狼狈又慌乱地质问:“苏言风,你……你亲朕做什么!”   “……”苏言风小声嘀咕,“臣又不是故意的,这不是摔倒了凑巧亲上的嘛。”   寻思一会儿,又补充道:“皇上可别觉得委屈,这可是臣头一次亲别人。”   “你以为朕不是?”萧祈脱口而出,“搞得好像朕占你多大便宜似的。”   说完这话,两人俱是一愣。   苏言风抬眸偷瞄眼萧祈泛红的耳垂,心情莫名舒畅。杀伐果断的一代帝王,竟这般纯情。   当真是可爱。   忍不住打趣道:“皇上害羞了,耳朵红红的。”   “朕这是冻的!”萧祈站起身,语气羞恼,“不是害羞!”   “皇上,臣的唇软不软?”苏言风坐在冰面上,言语轻挑。如同流氓一样,调戏姓萧名祈的良家妇男。   少年嘴唇殷红,唇珠饱满圆润,亲上去十分柔软,带着滚烫的温度。   明明只是一瞬,萧祈却记的清清楚楚。   低眸看向等着看自己笑话的人,迅速恢复往日冷静,缓缓开口:“朕忘了,不如爱妃再给朕亲一下?”   苏言风:“……”   那就不必了。   已至晌午,到了用午膳的时候。   李忠盛走到萧祈跟前:“皇上,太后刚刚差人来,请您过去用膳。”   “知道了。”抓住欲偷溜的苏言风,“同朕一起去。”   苏言风收回步子:“遵命。”   到了芳华殿,宴席已经摆好。吴雨柔也在,见萧祈进来,立刻起身行礼。   苏言风自然也得给太后行礼:“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   若不是萧祈在,太后早就将他轰出去了,哪会让他进来碍眼。这会儿脸色难看到极点,也不说话。   苏言风不敢擅自平身,干巴巴跪着。   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萧祈眼底浮上一丝不悦,皱眉道:“起来。膝盖有伤,近日跪拜礼免了。”   用了师父的化瘀膏,膝盖上的淤青已经化的七七八八,不然他也不敢练冰嬉。不过能得到萧祈如此袒护,苏言风自然是开心的。   “谢皇上。”   太后脸色更难看,但又不好发作,吩咐宫人传膳。   用膳时,吴雨柔时不时给太后夹菜。动作娴熟,深谙太后饮食喜好。想必平日也没少伺候。   吴雨柔是当朝丞相吴秉诚之女,没想到竟与太后交好。而相反的,身为太后侄女的王婉君竟然不怎么近亲。   这关系还真是复杂。   用完膳,太后的贴身侍女端上血参茶。味道清雅悠长,闻着便十分怡人。   闻到这个味道,苏言风立时有了判断。不由得斜眼瞄向萧祈,见对方也在用余光看他,立刻收回目光,正襟危坐。   本以为萧祈被假血参糊弄了,谁想到是早有预谋。   太后喝了口血参茶,放下茶盏:“哀家同皇上有话说,你们俩退下吧。”   苏言风下意识朝萧祈看去。在苏言风心里,萧祈才是老大。言语行为自然会不自觉偏向他。   这个行为成功取悦到萧祈,平直的嘴角翘起微小弧度:“下去吧。”   -   从殿内出来,苏言风准备回朝露殿。   “知道我是怎么进的宫吗?”   苏言风步子一顿,转过身,望着面前美艳动人的女子,眸中浮上一抹浅笑,道:“洗耳恭听。”   吴雨柔语气平淡:“我弄伤了我姐姐的脸,代替她入宫为妃。”   她娘亲本是府中丫鬟,一次服侍吴秉诚时,被对方强行要了去。次年她便出生了。   达官贵人的府中从来不缺女人。娘亲出身低微,她们母女二人住在破旧窄小偏院里,府中上下都看不起她们。被下人嘲笑挖苦,被兄弟姐妹侮辱刁难。卑贱如泥地活着。   在得知嫡出姐姐要进宫时,恨意,以及对权势的渴望,吴雨柔毫不犹豫使计弄伤了她的脸。   所以,入宫的人成了她。   眼前的女子身形纤弱,似乎风一吹就倒。但苏言风完全不怀疑她能做出此事:“所以?”   “所以,”吴雨柔上前一步,神情坚定,半是警告半是威胁,“别挡我的路。任何挡我路的,我都会除掉。”   “你喜欢皇上?”   下一瞬,苏言风在她眼里看到了鄙弃和嘲弄。   沉思片刻,苏言风又道:“你要当皇后。”   她要当皇后。   谁的皇后不重要,重要的是无上尊贵的后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   读懂对方的眼神,这一点便不难想通。   吴雨柔坦然承认:“是。”   苏言风笑出声:“所以你觉得我会被封后?”   男子入宫由来已久,但男子封后却是史无前例。   吴雨柔自然明白苏言风是何意:“至少我第一次见皇上如此宠一个人。而那个人就是你。”   “我与你所追求的并不相同,甚至截然相反。”苏言风不想在冷风中多待,“不必将我视作仇敌。”   言尽于此,苏言风转身离开。   -   回到朝露殿,来喜还没回来。苏言风无聊,琢磨半天,走到桌案前,执笔绘丹青。   巳时,手捧书卷的苏言风连着打了好几个呵欠,泪眼朦胧。萧祈还没回来。算算时辰也确实回不来。   苏言风不等了,躺在龙床上会周公去了。   午时过半,殿门被推开,满载风雪的萧祈轻步走到床边。   少年侧躺在上面,胸口有节律起伏着。乌发如瀑,流淌在肩边枕侧。羽睫细细一条,低垂着,盖下淡淡的阴影。鼻梁俊挺,勾出完美的侧脸。   见他睡得这般恬静,萧祈不知为何,竟寻到了一丝归处。   视线向下,落在露在外面的手臂上。似葱白的指尖上沾上了墨迹。   萧祈侧头看向桌案,上面似乎铺着什么。离得远,看不真切,抬脚走过去。   珍贵难求的宣纸上画着一堆小人,两两一对,正在行周公之礼,姿态各不相同。   左侧提着一行字——姿势图.苏言风作。   字迹龙飞凤舞,苍劲有力。可一窥主人狂放洒脱的性格。   而旁边,倒扣着一本《姿势图》。正是之前苏言风公然拿到正德殿品读的那本。   萧祈无法形容看到这副大作之后的心情。   亏他还觉得某人是端方公子。有哪个端方公子画这些东西的?!还洋洋得意提上自己的名字,生怕别人不知道。   此等“优秀”作品,萧祈不想看第二眼。回到床边,看着熟睡中的某人,长长吐出口气。   罢了,权当开眼了。   -   萧祈做了个梦。   梦里,他成了画作上的小人,和另一个小人翻云覆雨。将各种姿势都试了一遍。   而这另一个小人,正是苏言风。   梦中的苏言风更为大胆,似千年狐狸般,不停勾着他。连发丝都带着魅意。   他们就这样,直至天明。   -   萧祈坐在床上,复杂的目光投向睡在里侧的人。   濡湿的袭裤告诉他某个地方发生了什么。   他做春梦了,整整一夜。对象是苏言风。甚至身体还有了反应。   他一向清心寡欲。不然后宫众多嫔妃也不至于守活寡。不仅如此,“皇上有隐疾”这个传言都是他让人散播的。为的就是专心朝政,不想情爱之事。   这么多年连自渎都没有过。如今却因为一副画作做了一夜春梦,甚至泄了身。   萧祈经历颇丰,练就了如今沉重冷静的性格。唯独这档子事空如白纸。一时间,除了迷茫就剩惊讶。   听到开门声,萧祈浑身一震,高呵道:“出去!”   李忠盛愣了愣,赶忙关上殿门。心说皇上这是没睡好吗,脾气这么大。   这一嗓子不仅吓到了李忠盛,也把苏言风吼醒了。迷迷糊糊睁开眼,哑着嗓子叫了声:“皇上”   萧祈不敢看他:“没事,继续睡你的。”   苏言风打了个呵欠,坐起身:“臣要去如厕,皇上去吗?”   见他要从自己身上翻过去,萧祈裹紧被子:“不去。”   好在苏言风这会还未完全清醒,加上忙着解手,没发现萧祈的不对。   解决完回来,萧祈还坐在榻上,维持着之前的姿势。苏言风后知后觉:“皇上有心事?”   “没有。”萧祈矢口否认,“不过是做了个噩梦。”   苏言风一笑,走到萧祈身边,手放在他的头顶,轻轻拍了拍:“胡撸胡撸毛,吓不着。”   头发真软,本以为是很硬的那种。   少年掌心柔软温暖,拍的萧祈一颤一颤的:“你做什么?!”   苏言风收回手:“这样就不害怕了。”   以前他睡觉或者因为其他事惊着了,母妃就这样给他顺毛。   萧祈说不出话。在他斑驳褪色的记忆中,娘亲似乎也这么做过。摸着他的头,轻轻的,充满怜爱。   难得早醒一次,苏言风决定尽一尽妃子的本分:“臣伺候皇上出寝。”   “不用!”萧祈想也不想便道,语气慌乱。   “真的?”   “真的。”   “那好吧。”苏言风耸肩,也不强求。   突然想起一件事,兴冲冲道:“对了!臣昨晚画了幅画,臣拿给皇上看!本想昨晚给皇上看的,但臣太困了,没熬住。”   瞧着往桌案边走的人,萧祈嘴角一抽。   并不想看。   谢谢。   --------------------   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   苏言风:皇上看一眼。   萧祈:不看。   日后   萧祈(手拿画作):看看喜欢哪个。   苏言风大吼:哪个都不喜欢!拿走! 第18章 宫宴   苏言风才不管萧祈想不想看,拎着他的大作走过来:“皇上瞧瞧,是不是栩栩如生,呼之欲出!”   “……”萧祈问出了昨晚就想问的问题,“你画这个干什么?”   “这些都是臣觉得比较好的姿势。”苏言风盘算道,“还有些没画,等臣全部画完,用卷轴裱起来,送给皇上。”   萧祈额筋一跳,非常不想要这份礼物。特别是做了一宿春梦之后:“要么继续睡,要么出去。”   苏言风麻溜钻回被窝里,卷着锦被往里侧一滚,闭眼睡觉。   李忠盛候在殿外,始终没听到皇上传召。等啊等,谁料想皇上竟自己出来了,穿戴整齐,神情严肃。   心中不免好奇,刚刚发生了什么。思来想去,也只能跟苏贵妃有关了。   莫不是早上起来,需求旺盛,又要了苏贵妃?   若是做那档子事时被打扰,搁谁都得发火。更何况是皇上了,没掉脑袋就算不错了。   皇上才二十,说是如狼似虎不过分。苏贵妃样貌俊美,次数频繁些也是人之常情。   自以为猜对一切的李忠盛心中一阵后怕。心说以后更得谨慎小心些。   坐在龙辇上的萧祈丝毫不知道自己被如此编排,他正在思考官员贪污一事。   他已命人将主要涉及人员革职下狱,等候发落。昨日太后那场鸿门宴也是为了此事。   太后想让萧祈饶蒋永昌(吏部尚书)不死,萧祈的回答是:“朕会依法查办,绝不姑息。”   九年较量,萧祈从太后手中拿回了兵权,又以各种理由铲除其朝中党羽。此次是除掉蒋永昌的绝佳机会,萧祈怎可放过。   至于要不要留他一条命,今日早朝便能得出答案。   萧祈端坐于龙椅上,视线来回打量着神色各异的大臣,慢悠悠地问:“爱卿们觉得此事当如何处置?”   此话名为询问,实为试探。   都知道蒋永昌一党是太后的人,皇上早欲除之而后快,现下终于得到机会,若是有谁替他说话,保不齐会被牵连。   眼观鼻鼻观心,皆闭口不言。   然蒋永昌为官几十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萧祈需要一个众望所归的理由处置他,不然会使其他大臣寒心。   故有此一问。   审时度势便知道太后大势已去,朝堂今后将彻底属于皇上。有些机灵的臣子站出来:“蒋昌永贪污公帑,私藏谋逆之物,其心可见一斑。臣认为,该杀!”   萧祈:“其他爱卿呢?”   “臣附议!”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罪臣蒋昌永屡犯国法,某逆犯上,狂悖无道,十恶不赦。朕念及君臣之情,予以全尸。赐白绫与毒酒,择一自行了断。钦此!”   天牢里,李忠盛亲自宣读完圣旨:“蒋大人,皇上命奴才送您最后一程,请吧。”   蒋昌永身着囚服,头发凌乱不堪,大声吼叫:“我不喝!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太后的外甥!你们敢!”   李忠盛给身旁太监使了个眼神:“赶紧灌下去!”   小太监一左一右钳制住他,另一个捏住嘴,将毒酒灌了进去。不出片刻,蒋昌永便七窍流血,中毒而亡。   李忠盛回正德殿复命。   萧祈语气淡淡:“死了?”   “死了。”李忠盛道,“奴才亲自看着咽的气。”   “下去吧。”   待李忠盛退出去,萧祈侧头看了眼认真给小人儿上色的人,问:“怕吗?”   苏言风停下笔,不明所以:“什么?”   “朕杀人了。”   他身上背负着无数条生命,残暴不仁也好,冷血无情也罢,萧祈从未在乎过这些。唯独眼前之人的看法,他想知道。   苏言风歪头,笑得人畜无害:“不杀他,就要被杀。皇上不杀无辜之人,便没有错。臣虽没杀过人,但如果有那个必要,定不会犹豫。”   弱者寻求自保,只能依附他人。苏言风不愿做弱者,所以他研习毒术,修习武功。为的不是伤害别人,而是拥有自保反击的能力。   “说得好。”萧祈轻挑眉梢,“不愧是朕的爱妃。”   “皇上也不愧是臣的夫君。”苏言风继续给小人上色,说话越发大胆。   萧祈轻笑一声,低头批奏表。   大约一炷香后。   “皇上,能把朱笔借臣用用吗?”   批示奏表需用朱笔写就,是为朱批。以显圣谕尊贵。只有皇上可以用。   萧祈一愣:“你用朱笔做什么?”   “给画作上色。”苏言风理所当然道。   “……”萧祈,“你的大作哪处用得着红色?”   都没穿衣服,唯一需要上色的就只有头发。涂黑就行了。   苏言风指着某处:“这里是红色的。”   萧祈顺着看去,苏言风指的乃是男子胸前某处。可不是红色的。   “苏言风!”萧祈羞恼不已,“你……你能不能像个样子!”   “臣哪里不像样了。”苏言风小声嘀咕,“只是借朱笔一用,皇上不想借就算了。”   萧祈:“……”   还成他的错了。   朱笔递给他:“赶紧用!”   苏言风接过来:“谢皇上。”   于是场面就变成了这样——萧祈辛辛苦苦批奏表,苏言风乐滋滋给画作上色。   又过了半个时辰,苏言风瞧着大功告成的作品,不住点头:“画的真好。得裱起来。皇上能赐臣一个卷轴吗?”   萧祈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希望这事赶紧结束。将李忠盛叫进来:“寻个卷轴来。”   “这么大的。”苏言风立刻举起自己的画作。   李忠盛装作什么也看到,想了想,道:“贵妃不如将画作交与奴才,奴才找工匠装裱好,再呈给贵妃。”   “也好。”苏言风从善如流,将画作给了李忠盛,“有劳李公公。”   李忠盛动作很快,不过一个时辰便裱好,给苏言风送了过来。   苏言风手提卷轴,打量着正德殿,一看就是想将它挂在这里。   萧祈如临大敌:“不许挂!”   此处乃处理国事之地,挂这东西成何体统!   皇命难为,苏言风只得歇了心,将卷轴卷起来,系好,递到萧祈跟前:“那就请皇上仔细收好。”   萧祈一脑袋问号:“给朕做什么?”   “送给皇上的。这可是臣第一次送礼物。”   萧祈本不想要,听到后一句,竟鬼使神差接了过来:“再敢画这些东西,全烧了。”   苏言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此物日后害惨了他。   -   蒋昌永之死乃是导火索,萧祈一鼓作气,一连拔除其众多党羽。任用提拔新官员。朝堂之势顷刻发生改变,彻底没了蒋昌永一派。   同时也代表,太后彻底倒台,掀不起任何水花。   萧祈筹谋多年,终于等到了今日。   苏言风每日中午去正德殿同萧祈用膳,其余时间要么待在朝露殿,要么四处走走。身上的伤早就好了,萧祈没撵他走,苏言风也不提这事。   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八。   领教过自己的厨艺后,苏言风彻底告别厨房。吩咐小厨房熬了些腊八粥,拎着去找萧祈。   “你做的?”萧祈看着碗里的粥,问。   “臣做的皇上敢吃?”   萧祈头一次怂了:“不敢。”   腊八粥熬的香甜软糯,色泽鲜艳。虽不是八珍玉食,却第一次有人陪萧祈吃这个。   萧祈余光锁着捧碗喝粥的人,不由得勾了勾唇。   用完膳,苏言风惦记着未看完的话本,自觉留在了正德殿。   民间话本,大多离不开情情爱爱。苏言风边看边嘀咕:“这女子也太傻了。为了所爱之人,如此轻贱自己。殊不知越是如此,他越不将你当回事。”   这些话本都是萧祈让李忠盛找来给苏言风解闷的,他并未看过。不过听到这话,也大概明白了。   “若是换做你,该当如何?”   “君若无情我便弃。”苏言风将话本扔到一旁,不再看,语气坚定,“何况,臣绝不会先动心。”   他得确定对方心悦自己,才会试着将心交出去。不然对方拿了他的心,却不知珍惜,随意践踏丢弃怎么办。   萧祈沉默片刻:“万一他也这般想,岂不是要错过。”   都在等对方先开始,左等右等也等不到,时间一久,便不会再等了。   “那就看谁先动心。”苏言风单手托腮,食指一下一下轻点脸颊,“或者,谁先放弃。”   “爱妃俊美无双,定是对方先动心。”萧祈执笔批奏表,缓缓道。   “借皇上吉言。”   傍晚时,李忠盛疾步走进来:“皇上,芳华殿来人说太后病情又加重了,怕是……撑不了多久。”   四年前太后大病一场,身子便每况愈下。如今发生此等事,情绪激动,身子哪受得了。   “知道了。”萧祈停下笔,眸中恨意和笑容交织,“告诉母后养好身体,朕改日去看她。”   -   除夕当天,李忠盛亲自送来很多华服:“今晚是除夕宫宴,苏贵妃好好准备。”   苏言风收下:“有劳李公公。”   他是男子,不用涂胭脂水粉。衣服还是选了常穿的白色,领口围了一圈毛领,柔软地贴在脸上,很舒服。   酉时,苏言风只身前往折花殿。礼部的人正在安排座次。见苏言风进来,忙走过来:“贵妃请落座。”   萧国以左为尊。因此,龙椅左则是皇后的位置。萧祈竟让他坐在那里。   苏言风说了句:“有劳。”   大大方方走过去。   落座后,苏言风低眸不语,任由后来的嫔妃、大臣打量。换做旁人早就如坐针毡,他偏偏坐的稳稳当当。   这个位置代表什么大家心知肚明。以往宫宴都是空着。现在让苏言风坐了,难道皇上属意他为皇后?   半个时辰后,大臣嫔妃等全部落座完毕。   “皇上驾到!”   一声高呵,全场臣服。   “吾皇万岁,万万岁!”   萧祈坐在龙椅上,身着暗红色龙袍,沉稳中添了丝喜庆。透过冕旒淡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苏言风。   果然,这件衣服很配他。雍容清雅竟能同时在他看到。   “平身。”   接下来便是使臣觐见。齐国,陈国,最后是苏国。   “苏国使臣,苏言烈觐见!”   听到这个名字,苏言风捏紧手中的茶杯,抬眸看向殿门口。 第19章 妒火   苏言烈是皇后所生,排行老二,只比苏言风小了几个月。苏言风在宫中遭受的苦难和危险,九成都是由他和皇后一手制造。   苏言风表面装作不知,实则心知肚明。如今再见面,可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不过碍于场合,苏言风忍住了。左右他俩现在没有直接利益冲突,他也懒得主动找茬。   苏言风又顺理成章想到了远在苏国的母妃。找机会联系一下师父,问问他还有没有假死丹,将母妃从宫里救出来。   想来假死丹珍贵难制,不然以师父对他的宠爱程度,早就给他当糖豆吃了。   “苏国二皇子苏言烈拜见萧国国君,万岁,万万岁。”   殿中央之人眉眼间的两分相似,让萧祈不由想起苏言风进宫那天。一袭红衣胜火,衣袂飘飘,似一株绽放的曼珠沙华,美丽而充满危险。   两下一比,苏言烈一败涂地。   “平身吧。”萧祈说这话时,眼睛看着的是旁边低头品茶的苏言风。   他似乎不喜艳丽的颜色,只穿白衣,出尘不染,端方……算了,一点都不端方。   除夕宫宴怎能少了歌姬舞者,丝竹管弦。待全部落座后,进来几位身材曼妙的女子,水袖罗裙,合着乐声翩翩起舞,美不胜收。   苏言风对这些不感兴趣,甚至觉得吵。偷瞄了眼龙椅上的萧祈,他正来回转着手里的酒杯,也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刚想挪开目光,便被萧祈逮住了,冲他挑了挑眉,眼神询问。   ——看朕做什么?   苏言风眨眨眼,做出不耐烦的表情。   ——臣无聊。   萧祈用眼神指了指跳舞的舞姬。   ——美人为伴还无聊?   苏言风单手托腮,不屑撇嘴。   ——没臣好看。   萧祈一笑,无法反驳。这人脸皮虽然厚了些,但确实有这个资本。   两人此番眉来眼去落在一众人眼里,简直就是公然调情。   自古伴君侧的美人都会被扣上红颜祸水的帽子。苏言风行径又如此胆大妄为,对他不满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苏言风对此一概不知,就算知道了也不在乎。不满又怎样,还不是奈何不了他。   帝王的偏袒胜过一切王牌。苏言风有自信让萧祈对他保持兴趣。   何况他手里还有一颗假死丹,大不了吃了走人。   一舞结束,歌姬退下,殿内短暂恢复安静。   “皇上,素闻苏贵妃琴技冠绝天下,不知今日可否有幸一闻。”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苏言烈突然道。   苏言风一挑眉:“?”   素闻?   他在宫里一直扮演废物点心,屁都不会,怎么就素闻了?   我不找你算账,你倒先找上我的茬了。   苏言烈用的是“苏贵妃”而非“苏言风,”若苏言风不应,或者表现不好,会使萧祈脸上无光。   这个道理苏言风懂,萧祈也懂。眼神倏地冷下来:“朕的人,还轮不到别人指手画脚。”   苏言烈没料到萧祈是这般反应,顿时愣住。刚准备说点什么,只见苏言风站起身,走到殿中央,冲萧祈行了一礼:“请皇上给臣一把琴。”   说完,向萧祈投去一抹胸有成竹的笑。   真是不好意思,他的琴技确实冠绝天下。   萧祈自然选择相信苏言风,吩咐李忠盛:“将朕的破雪拿来。”   半炷香的功夫,李忠盛拿来破雪琴,琴桌坐凳也悉数准备好。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苏言风身上。   在场之人几乎都不相信苏言风会弹琴。只会靠脸取悦皇上,一看就是徒有其表。但凡有点才能,堂堂苏国大皇子,也不会沦落到和亲的地步。   男男之欢虽已不稀奇,但对于类似男宠的人,依旧心存鄙夷。在外人看来,苏言风便是萧祈的男宠。哪天腻了,就会被无情抛弃。这种人除了长的勾人外,一无是处。   齐国、陈国甚至苏国使臣,都在等着看苏言风笑话。在座的萧国人则觉得脸上无光。   不会就直接说不会,硬装大拿才叫丢人丢到姥姥家。   “韩姐姐,你觉得他会弹吗?”王婉君打扮的雍容华贵,小声问。   韩云婷还是一身黑色劲装,俊朗挺拔。若不是坐在妃位,定不会将她认作嫔妃:“会。他不是托大之人。”   听到这话,王婉君低眸敛下情绪,手里精致的糕点被她捏碎,怕被察觉,忙将手藏进衣袖中:“头一次听韩姐姐夸人。”   “我说的是实话。”韩云婷恍若未觉,“不过在我心中,你的琴技才是天下最好。”   王婉君眼神一亮,抿嘴浅笑。   顶着无数道视线,苏言风坐到圆凳上。抬眸望着正对着的龙椅之上的男人,威风凛凛,无上荣耀。   苏言风突然产生一个想法。   手指轻搭琴弦,轻轻一拨,琴音流淌而出。   初时和缓婉转,似一声声低诉。正当听者觉得枯燥时,琴声猛然拔高,越来越急促,细听又有一丝憋闷,像是囚笼中的猛兽。终于,一声破裂,猛兽冲开牢笼,琴音逐渐高昂,一声高过一声。   苏言风猛地停下,双手按住琴弦,激烈抓耳的琴声戛然而止。他起身跪在地上:“此曲是臣临场之作,送给皇上。”   萧祈眼里尽是赞赏和惊喜,却道:“该有个收尾。”   在高潮处停下,几乎没有曲子是这样的,也显得不完整。   “不用收尾。”苏言风掷地有声,“皇上永远在最高处。”   就连萧祈自己都从未说过如此嚣张的话,苏言风却敢,狂放而笃定。   一种莫名的情绪萦绕在心头,萧祈认真道:“朕定不负爱妃之祝愿。”   一曲惊四座,苏言风回到座位上,浅浅抿了口茶。一副再寻常不过的姿态。   琴技冠绝天下,名不虚传。   至于苏言烈,不仅没能让苏言风难堪,反倒是送给他一个展现自己的机会,心里别提多憋屈了。   陈国使臣上前一步:“此次出使萧国,特带了一名姿容绝世的女子,此女能歌善舞,请皇上笑纳。”   以女子为贡礼献给皇上,此事由来已久,可苏言风怎么听怎么刺耳。   姿容绝世?   有他美吗?   萧祈又不行,送再美的也没用。   当着众人的面,萧祈不好拒绝,点了下头。   一朵巨大的花朵被抬了上来,花朵缓缓绽放,身着陈国特色服装的女子翩翩起舞。   萧祈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美是美的,却非绝世。绝世之人,正坐在他的左侧。   -   宫宴结束已是亥时末。   萧祈先行离开,其他人也有序离去。   苏言风早就困了,拎着灯笼,径直向朝露殿走去。走了一段距离后,停下步子:“有事?”   “让你和亲,果然是上上选。”苏言烈从黑暗中现身,“长着一张狐媚脸,身子怕不是□□烂了。”   言语粗俗,尽是鄙夷。   苏言风转过身,气死人不偿命:“皇上一夜七次,确实能很好的满足我。还将我放在手心里疼,要星星不给月亮。等将来统一了四国,我就是皇后。岂是你可以比的。”   苏言烈成功被气到,作势要动手。   “我可是皇上的宠妃,惹我的后果,妄你考虑清楚。”苏言风气定神闲。   此次出使是为了取悦萧祈,自然不敢惹苏言风。不然枕边风吹起来,谁知道会怎样。苏言烈注定讨不到好果子吃,愤愤离开。   苏言风轻嗤一声,一扭身,被身后的人吓了一哆嗦:“皇上?!”   这人的武功到底多高?离的这么近,他竟然连一丝气息都没捕捉到。   “一夜七次,”萧祈做沉思状,“没想到爱妃的要求这么高。”   苏言风:“……”   并没有,谢谢。   “朕会努力做到的。”   苏言风:大可不必。。   本以为萧祈会同他一起回朝露殿,走到一半,突然道:“朕还有事,你早些休息。”   苏言风想当然认为跟朝政有关,没多问。回到朝露殿,准备洗洗休息,听到门外有动静:“来喜?”   殿门被推开,是李忠盛:“贵妃有何吩咐?”   苏言风一愣,下意识问:“皇上呢?”   “皇上今夜留宿枕梦阁,特意让奴才来告诉贵妃,不必等候。”   “枕梦阁?住的谁?”   “是陈国来的女子。”   “呵!”苏言风脸色顿时冷下来,“皇上爱住哪住哪,跟我无关。李公公下去吧,我要睡觉。”   李忠盛躬身退下。心说苏贵妃定是生气了,还是头一次看他甩脸子。可如此善妒哪能行啊,自古哪个帝王不是三宫六院。若这样就生气,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殿内灯火通明。   苏言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还以为是什么正人君子!见到漂亮女子一样走不动道。石更不起来都不耽误去找人家!   苏言风越想越气,却不知这怒火从何而来。反正就是不舒服。就好比某个东西被抢走了,它属于自己,却不只属于自己。可偏偏对它生了独占欲。   或许是错的,却也是不受控制的。   正认真生气,开门声传入耳朵。跟着是熟悉的脚步声。   苏言风压住想上翘的唇角,猛地坐起来,看向门口,傲娇道:“皇上不在枕梦阁过夜,回来做什么?”   萧祈绕过屏风,走到床边,伸出衣袖中的手:“朕受伤了。”   右手掌心有一处刀伤,横贯整个手掌,没做任何处理,鲜血染红了整只手,滴滴哒哒落在地上,似乎永远不会停止。 第20章 喂药   看着不停向外冒血的伤口,苏言风哪还有心思生气,赤脚下床,语气里是难掩的担心:“怎么受伤了?!”   “那女子是刺客。”萧祈语气平静道。   苏言风先是一愣,注意到萧祈的表情,又诧异地问:“难道皇上知道?”   萧祈没反驳,算是默认。   自登基以来,萧祈经历了无数次刺杀,也见过形形色色的杀手。男女老幼,明杀暗害。不管身份年龄如何变化,都有相同一点——眼里是无论如何都隐藏不了的恨意。   萧祈在跳舞女子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恨意。   所以他去了枕梦阁。   伤口还在流血,现在不是站在地上聊天的时候。压下一肚子疑问,苏言风用手帕简单将伤口缠住:“臣去叫太医。”   萧祈用未受伤的手抓住他,嗓音哑着:“别去。”   明明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苏言风却听出了挽留的意味。   或许也是他自作多情,但不重要。   在此刻,他想哄哄他。   “得处理伤口。”苏言风柔声道。   “那个柜子里有药。”萧祈眼神看向角落里的柜子,“你去拿。”   打开柜门,看到最上层摆的瓶瓶罐罐,苏言风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师父真的没有背着他收别的徒弟吗?连瓷瓶上的纹样都一模一样。   苏言风下意识拿起黄色塞子的瓷瓶,复又放下:“皇上,哪个瓶子是?”   他头一次见到这些东西,怎可能知道黄色瓷瓶装的是金疮药。   萧祈坐在龙床上,远远注视着苏言风,淡淡道:“黄色。”   刚刚的刺杀让萧祈原本已经迟钝的戒备心缓缓升起。他防备着周遭一切,却又期盼有一个能全然相信的人陪在他身边。   当真是矛盾极了。   苏言风依言拿起黄色瓷瓶,向下一看,最底层放着个圆坛子,打开一个边角,酒香扑鼻而来。   正好拿来给伤口消毒。   苏言风是个一杯倒,这辈子跟酒无缘,自然对它研究不深。更不要提什么闻味识酒了,在他眼里,酒就是酒味,没有任何区别。   因此才敢拿重金难求的佳酿消毒。倒了满满一大碗:“皇上伸手,臣给伤口消毒。”   萧祈被他暴殄天物还不自知的行为逗笑了:“你可知此酒多难得?”   “不知。”苏言风理直气壮,“再说知道了又如何,喝到肚子里,一泡尿就没了。”   萧祈:“……”   粗俗有理,无法反驳。   “皇上就别和臣逗嘴了。”苏言风抓着萧祈的右手,酒跟不要钱似的往伤口上洒,“处理伤口要紧。”   烈酒浇在伤处,刺痛袭来。萧祈眉头紧锁:“爱妃日后若是转行,千万不要当大夫。”   苏言风抬眼,面露不解。   “病人会让你治死的。”   苏言风一歪头,很是骄傲道:“那也是臣有本事。”   萧祈:“?”   朕夸你了?   消完毒,涂上金疮药,再用干净的布条裹住伤口。做完这一切,苏言风询问萧祈:“臣叫太监进来收拾一下?”   地上全是血,总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   萧祈“嗯”了声。   进来的是李忠盛,他也知道刺杀一事,想叫太医给皇上治伤,皇上不让,径直回了朝露殿。   “皇上您没事吧?”李忠盛眼眶有些发红。伺候了十来年,多少还是有感情的。   “李公公放心,皇上手上的伤已经处理好了。”苏言风替萧祈解释,“你让人进来打扫一下即可。”   李忠盛忙不迭“哎”了一声,跪在地上,用帕子将地上的血擦干净。   “看好那个女子,不许死了。”萧祈最后命令道。   待李忠盛出去后,苏言风问:“皇上既然猜到对方是刺客,为何还要去?”   “朕需要一个理由。”   苏言风了然。   萧祈需要一个继续征战的理由。   当今天下暗中波诡云谲,但表面上却保持着虚假的和平。谁先破坏这份和平,谁就是失理者。   经过了长久的休养生息,萧国军队再次壮大,国力越发强劲。萧祈想要征战,还想有一个合理的征战理由。   所以,那名女子是真刺客也好,假刺客也罢,她都会成为两国斗争的牺牲品。   待天气转暖,冰雪消融,萧国的铁骑便会直捣陈国之境。   新一轮的逐鹿天下再次开始。   而结局,早已写就。   这天下分裂太久,是该有个人将其统一。   只是到那时,到了苏国国灭之时,萧祈会如何处置自己?   ——苏言风在心里轻问。   殿外依稀传来打更声。   新的一年了。   苏言风眼里盛着笑意:“皇上新年快乐!”   罢了,左右现在很快乐,想那么远干嘛,平白自扰。   萧祈一愣,脸扭向另一侧,不太自然道:“新年快乐。”   -   苏言风是被热醒的,感觉自己仿佛置身火炉里。睁开眼,火炉没有,发热的萧祈倒有一个。他被萧祈抱在怀里,难怪觉得热。   苏言风从萧祈怀里出来,翻身下床,走了没几步,殿门从外面被推开,李忠盛走了进来。   顺着门缝,苏言风看了眼天色。一片漆黑,连颗星星都没有。而这已经是萧祈要出寝上朝的时辰了。   苏言风冲李忠盛“嘘”了一声,压低声音:“皇上发热了,劳烦公公请太医来。今日的早朝……”   话没说完,床上的萧祈已经坐起身,对李忠盛道:“过来伺候。”   声音哑成破锣,有气无力的。   苏言风先一步走过去,食指抵住萧祈滚烫的额头,轻轻一推,便将他推倒在床上:“听臣的,今日的早朝不上了,身体重要。”   萧祈像是被翻面的乌龟,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憨态可掬。   就算苏言风不说,李忠盛也要劝皇上休息一天。现在有人替他说了,李忠盛连忙应下。先差小太监请太医,自己则前往正德殿。   终于反应过来的萧祈严肃呵斥:“苏言风,你大胆!”   然而他现在发着烧,脸色酡红,嘴唇干裂。一点帝王的威势都没有。而且就算有,苏言风也不怕。   “嗯嗯嗯,臣大胆。”苏言风给他盖好被子,极不走心地敷衍,“谢皇上夸奖。躺好啊,别乱动。臣去倒水。”   萧祈觉得苏言风在哄小孩,但他没有证据。却真的乖乖躺着了。   他有点累。   当然,只是一点点。一点点而已。   茶水温热但不烫,喝着正好。见对方喝完一杯,苏言风问:“还要吗?”   萧祈想了想:“你将茶壶拿来。”   看来是渴的厉害。   苏言风照做,将茶壶给了他。萧祈左手茶壶右手茶盏,连喝了四杯才作罢。   又待了一会,冯太医赶到。每次都是他,以至于苏言风认为太医院只有冯太医一人。不过想来是冯太医医术高超,自然成了御前太医。   “皇上是太过疲累,加上身上有伤,导致的发热。臣开两副药。”   听到要喝药,萧祈一百个不愿意,刚要开口阻止,察觉他意图的苏言风:“有劳冯太医。”   写完方子,恰巧李忠盛也回来了。苏言风再次做主:“劳烦李公公跟着冯太医去太医院拿药,我看着皇上。”   李忠盛瞄了眼脸黑成锅底,却没有出言阻止的皇上,应了声:“是。”   心说可算有能治住皇上的人了。   殿内很快只剩下他们两个。   苏言风:“皇上先睡会,药熬好了臣叫你。”   萧祈:“朕不喝。”   苏言风:聋了,没听到。   萧祈开始还不睡,没过一会就撑不住了,沉沉睡了过去。苏言风盯着他的睡颜,小声地自言自语:“睡觉还皱着眉,心事得多重。累不累啊你。”   男人脸上是难掩的疲倦。苏言风看着看着,突然生出一个想法——带着萧祈远走高飞,从此不问世事,饮酒作乐,潇洒快活。   却偏偏人各有志。   萧祈所追求的,同苏言风想要的恰巧截然相反。   苏言风吹灭蜡烛,让他睡得更安稳。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李忠盛轻轻将殿门推开一条缝。听到声音,苏言风走出去,关上殿门。   李忠盛:“药熬好了。”   “皇上还在睡。先晾着,晾好了我端进去。”苏言风点头,见对方神情犹豫,“李公公有话请讲。”   “奴才没什么想说的。”李忠盛神色认真起来,“就是想对苏贵妃说声谢谢。”   苏言风自然知道“谢谢”代表什么:“皇上好,我也开心。”   这是他的真心话,没有丝毫作伪。   “有这句话,奴才就放心了。”   半个时辰后,药晾好。   苏言风端着走到床边,低眸笑看着床上“熟睡”的某人:“皇上既然醒了,就起来将药喝了。”   被戳穿,萧祈只能睁开眼睛:“朕不喝。朕身体好,不用喝。”   苏言风放下托盘,拿出一包糖块:“喝完药有糖吃。”   这是李公公给他的。说皇上怕苦喜甜,可用这个办法哄。   可是跟吃苦比起来,萧祈宁愿放弃一点甜:“你哄孩子呢,朕不喝。”   苏言风端起药碗,捏着勺子搅了搅:“那臣喂你。”   萧祈抬眸看他。   只听苏言风缓缓问:“皇上喜欢臣怎么喂?用手,还是用嘴?” 第21章 袒护   萧祈再次被苏言风的虎狼之词镇住,半天说不出话。   “明白了。”苏言风放下勺子,“这是要臣用嘴喂。”   说完,就端起碗要喝。   萧祈忙道:“朕自己来!”   苏言风将药碗放到他手上,笑意盈盈道:“男子汉喝药都是一口闷。”   许是为了证明自己是男子汉,萧祈真听话一口闷了,苦的皱眉。苏言风递过一块糖,萧祈接过来放进嘴里,脸颊被糖块撑起一个小鼓包。   “皇上再休息一会。”苏言风忍住戳一戳的冲动,“臣去小厨房看看。”   萧祈被苏言风“精湛”的厨艺吓怕了,忙不迭道:“朕不吃你做的饭。”   “放心,臣不想弑君。”   谁还没点自知之明呢。   苏言风吩咐小厨房熬了甜粥,熬好后端进去:“皇上趁热喝。”   萧祈本来没胃口,尝了尝,甜的,立刻大口吃起来,吃了几口抬头问:“你吃什么?”   “臣在小厨房吃的燕窝鸡丝馄饨,还喝了半碗南瓜粥,皇上不必担心臣。”对于比皇上吃的好这事,苏言风觉得很骄傲,朝萧祈炫耀道。   感觉自己被虐待了的萧祈:“……”   喝完粥,萧祈欲下床。苏言风:“皇上干什么?”   “朕要看书。”   “躺好。”苏言风给他按回去,“臣给皇上读。”   从书架上拿了本书,脱掉外袍,苏言风钻进被窝,后背靠着枕头,随意翻开一页,声情并茂读了起来。   苏言风手里拿的诗经,而且偏巧翻到了一首耳熟能详的情诗。熟到垂髫小儿都知道。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苏言风停住,合上书卷,突然问:“皇上可有喜欢的人?”   萧祈下意识道:“没有。”   回答的如此迅速,不知是真没有,还是在用“没有”否认什么。   苏言风没什么意外地笑了笑:“这首词不合适,臣换一首。”   他翻着书页,没注意到萧祈偷偷打量的眼神。   萧祈目光落在苏言风的手上,手指白皙纤长,骨节分明。握着一定很舒服。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么?   晌午,李忠盛轻轻推开殿门,本想问要不要传膳,看到床上相拥而眠的两人时,又悄声退了出去。午膳可以等等再吃,万不能打扰皇上跟贵妃休息。   要是皇上跟苏贵妃能一直如此,那真的再好不过。   天乾本身就体魄强健,加上萧祈身体一直很好,下午的时候烧就退了。   萧祈穿好衣服,扭头看了眼刚睡醒还在犯迷糊的人:“朕要去天牢,去吗?”   苏言风一下来了精神:“去!”   遇刺一事早就传遍朝野上下,陈国所有使臣也被下了狱。不管外头如何阳光明媚,牢里永远阴暗潮湿,不见天日。   刑部得萧祈命令,对他们进行严刑拷打,但要留其性命。六人全部捆在柱子上,不给吃不给喝。墙壁上挂着各种各样的刑具,角落挂粘未被清理干净的血迹。   刑部尚书没想到皇上会亲自来,跪在地上:“皇上,臣已经对他们进行审问,全招了。这是认罪书。”   事情已经败露,再无扭转余地。招与不招,他们都逃不掉。   萧祈接过来,打开查看。   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命都没了,还有什么好怕的。为首男子目眦尽裂,冲萧祈大吼:“萧祈你这个暴君!不得好死!我死了也要日日诅咒你,咒你下十八层地狱!!”   萧祈抬眸,眼神冰冷如霜,像是在看死物一般。   一旁的苏言风不乐意了,抱着肩膀:“趁你还活着,我问问你,为何要刺杀皇上?”   刑部尚书吓一哆嗦,低头看着脚尖,大气儿都不敢喘。皇上都没说话呢,哪儿轮得着他,这是大不敬!   然而萧祈并未阻止,低头继续看认罪书。默许了苏言风的僭越。反正也不是头一次了,而且萧祈很好奇他要说什么。   男子愣了愣,一瞬间不知道如何回答。半天后:“为了让我国子民免遭战火,为了还天下和平!我等死不足惜!”   苏言风摸着下巴,似有所思道:“前一句勉强算你有理,至于还天下和平……你是在讲笑话还是傻啊?”   “倘若你刺杀成功,国无主不稳,萧国必定陷入动乱。到时其他三国的铁骑踏入萧国边境,战火重燃,将有无数百姓死于非命。这是还天下和平?”   “若你国国君真想还天下和平,大可将山河拱手相让,何必派你千里迢迢来刺杀。都在逐鹿天下,谁都不无辜。大可不必将自己粉饰的这般高贵。”   一将功成万骨枯,古往今来,皆是如此。任何朝代的更迭和崛起之路,皆由白骨铺成,皆被鲜血染红。   为首男子被怼的哑口无言。   苏言风还没说完,小嘴叭叭个不停,誓要彻底征服对方:“至于你口中的暴君,试问有哪个暴君统治的国家能如此安居乐业,繁荣壮大?如果有,那也太丢暴君脸了。”   “我反倒听说陈国君主狠辣嗜血,视人命如草芥,百姓民不聊生。此等国家,迟早要完。要刺杀,也该刺杀这等败类才对。真是没眼光。”   这下对方连驳斥的欲望都没了。无他,苏言风说的全对。   苏言风心情舒畅地吐出口气:“臣说完了,皇上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萧祈合上认罪书,语气是不痛不痒的随意:“杀了,尸体送回去。”   “那咱们走吧,臣不喜欢这里。”   从昏暗的天牢出来,苏言风被阳光晃的睁不开眼。一双手挡在面前,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苏言风扭过脸:“谢皇上。”   “看来爱妃平日里还是对朕嘴下留情了。”萧祈眼里盛着笑意,揶揄道。   句句扎心,听着虽解气,但若这些话是冲自己来的,那就不美妙了。   苏言风谦虚一笑:“这不是为了皇上对臣的脑袋留情嘛。”   萧祈想说声谢谢。谢谢他的维护和偏袒,却又拉不下脸。最后一本正经说了句:“你刚刚那番话朕很喜欢,想要什么尽管说。”   说完,还斜眼偷看苏言风。   苏言风“扑哧”笑出声:“皇上被臣感动,想说谢谢就直说,如此拐弯抹角做什么。”   萧祈否认:“朕没有!”   “臣想要皇上陪臣去梅园走走,趁着梅花还未落。”苏言风不跟他掰扯这个,说了自己想要的。   -   梅园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只有满园梅树寂静盛开。   少年白衣如雪,信步穿梭于梅林之间,背影被杂乱交错的梅枝切割遮挡,隐隐看不真切。   萧祈走在后面,不由想起那晚闻到的梅香。他倒是很听话,雨露期过去后,没再释放过信香。刚要抬脚跟上,目光被雪地里的小家伙吸去。   没听到脚步声,苏言风向后扭脸,见萧祈蹲在地上,不知在干什么。走近一看,萧祈双手捧着一只冻僵的麻雀,跟其他麻雀不同,小家伙胸前有一撮黄毛。   苏言风学着萧祈蹲在他旁边,看着他手中的麻雀:“皇上,这种鸟是养不熟的。”   苏国的冬天也很寒冷,有时大雪盖的厚,鸟儿找不到吃的,天又冷,被冻死的不在少数。   苏言风同样捡到过一只被冻僵的麻雀,养在笼子里。整整一个冬天,总是朝窗外叫个不停,朝它伸手就被啄。后来等天暖和了,苏言风便将它放了。   小家伙头也不回的飞走,再没回来过。不指望它真的留下来,盘旋一会也是好的,也算没白养一个冬天。   “它习惯了自由,吃的再好,笼子再华丽,也不是它想要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萧祈双手收紧:“那又如何,剪掉它的翅膀,就飞不走了。”   苏言风一愣,明白了他的意有所指:“若真这样,它会恨你的。”   “恨朕的还少吗?不多这一个。”说完,萧祈捧着麻雀先一步离开了。   苏言风盯着他的背影,眼神复杂。   回到朝露殿,李忠盛老远迎上来:“皇上,芳华殿刚刚来人说,太后不行了。”   萧祈冷笑一声,终于等到今天:“朕去看看,不用跟着。”   将麻雀交给李忠盛:“掐死吧。”   身后的苏言风赶忙抢过去:“掐死多可惜,皇上不养臣养。”   萧祈没理会他,径直走了出去。   苏言风将麻雀放到碳炉旁,没一会就缓过来了。   小家伙站起身,抖抖羽毛,拍拍翅膀,似是知道谁救了它一般,摇晃着圆滚滚的身子走到苏言风脚边。   苏言风试探着伸出食指,小家伙立刻跳上去,开心地叫了几声。   “不怕人?”   像是在回答他,小家伙一下飞到苏言风肩上,用喙梳理羽毛。   “……”苏言风没见过世面一样瞪大眼睛,“看来鸟跟鸟也不一样。”   又缓了一会,苏言风给它喂了些小米和水。   太后薨逝的消息传进朝露殿时,苏言风正在玩鸟,小家伙完全不像野外长大的,丝毫不怕人,怎么逗都不飞。   对于这个消息,苏言风没有丝毫意外。不管是太后喝的药,还是那株血参,都有问题。不会活的太长。   他担心的是萧祈。   等了一个时辰,还不见他回来。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苏言风将李忠盛叫进来:“李公公可知皇上去哪了?”   李忠盛已经换上一身白衣,情绪倒没多大起伏,闻言沉默良久:“皇上应该去了醉花轩。”   “那里皇上幼时待的地方,皇上生母去世后,醉花轩便成了宫中禁地。皇上平日也不去,自打从里头出来后,这是头一次。”   苏言风了然,又问:“宫中可有天灯?”   “应该是有,奴才去问问。”   一炷香后,李忠盛手拿一个天灯走进来:“贵妃看这样的行不行?奴才只找到了这一个。”   “能升天就行。”苏言风接过来,抬脚就要走。   “贵妃留步。”猜到他意图的李忠盛忙道,“醉花轩既是宫中禁地,也是皇上心中的禁地。贵妃虽然受宠,也是万万去不得的。”   不料苏言风耸肩一笑,不在意道:“你们都怕他,所以不愿意靠近他,我不怕。”   萧祈一直站在那里,因为站的太高,又太危险,便无人敢接近。   他敢。 第22章 陪伴   进入芳华殿,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萧祈挥退殿内外所有太监宫女,抬脚走了进去。   太后躺在床上,脸色惨白,气若游丝,只能一双眼睛可以动。见萧祈进来,眼底涌上一抹嘲讽。   萧祈走到床边停下,居高临下望着床上的人。幼时的记忆已经模糊,零零散散,拼不成片。可他至今仍记得太后对他的控制。   那是一种绝对掌控。像是体型实力都相差巨大的两种动物,任弱势那方如何挣扎,却依旧挣脱不开对方的钳制。   萧祈用了九年时间,步步筹谋,终于彻底摆脱。至今日,他已经成了更大的那只动物。   “母后怎么不多活几日,起码出了正月。”说这话时,萧祈的神情跟眼神一直是冷冷的,没有丝毫悲痛。   太后扯了扯嘴角,有气无力:“你不就盼着这天么。哀家早死一天,你就早如意一天。”   “这话倒说的没错。”萧祈也不装了,“你放心去,朕一定给你办一场风风光光的葬礼,以此来体现朕的仁孝。”   “皇上惯会演戏。”太后知道自己马上撒手人寰,临死前,也要给萧祈一记重锤,让他这辈子不得安生,“只是皇上一定不知道,你的生母,是哀家让人杀死的。孝顺杀母仇人这么多年,滋味如何?”   萧祈的脸上除了恨,再没有其他情绪。太后想看到的震惊、悔恨、崩溃……通通都没有。   “从你接朕出醉花轩的第一天,朕就知道你是杀死娘亲的凶手。”   手握多年的“砝码”一瞬成了泡影,太后眼睛微微瞪大:“不可能!你既然知道……”   萧祈打断:“因为朕那时还小,要想活下去,必须依附于人。你母家强盛,膝下无子,是最好的选择。只有你,能助朕坐上皇位。”   可小萧祈哪能懂得如此深奥的道理,他当时一心想为娘亲报仇,看到杀母仇人恨不得冲上去咬断她的喉管。   这个道理是一个人教他的。   那人将他带到娘亲的灵位前,让他跪着想明白,如何才能真的为娘亲报仇。   这个人是萧祈的师父邵宸,登基后,萧祈将他封为国师。一年前,师父见他皇位基本稳固,便浪迹天涯去了。   “那时你不过六岁……”这下,难以置信的人成了太后。   太后想起初见。   六岁的萧祈身穿粗衣,脸上挂着开心的笑,跪在地上,给她磕头行礼,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谢母妃接我出醉花轩!儿子一定乖乖听话!”   她冷眼看着这个孩子,心说真傻。   十多年过去,原来傻的人是她自己。   “是啊。”萧祈也从回忆中抽身出来,“朕从六岁起,就想让你死。但是死多容易啊,朕后来想明白了,痛苦的活着才更解气。”   “不如实话告诉你,从四年前开始,你所有入口的东西,都是朕一手准备。母后猜猜都是些什么?”   话刚落,太后的贴身侍女孙姑姑端着药走进来,也没冲萧祈行礼:“太后该喝药了。”   表面救命,实则夺命。   “哀家不喝!!”太后枯萎败的脸上写满惊恐。   她竟然被算计了整整四年!!   “太后还是喝了吧。”孙姑姑一下一下搅着药,“喝了,才好安心上路。”   望着面前伺候自己十几年的人,太后终于后知后觉:“你跟皇上是一伙的!不对,你以前是醉花轩的人!”   “太后好记性。”孙姑姑抬起头,眼中恨意和湿意交杂,“我是小姐的陪嫁丫鬟,自幼一起长大。当年小姐母家衰败,小姐自知无法保全,便让我假意投靠你。为的是保护好皇上。想必太后还记得,将皇上过继到膝下,便是我出的主意。”   原本太后是想将萧祈一起弄死的。   她的右臂有一处伤,伤得太重,落了病根。不能提重东西,每逢下雨阴天都刺骨的疼。这是她为了取信于太后,刻意演的戏。从那以后,她便成了太后的贴身侍女。   “我家小姐还那么年轻,被你活活害死。这么多年,我每次看到你辗转于病榻却总也死不了,心中就觉得痛快!”   太后本就是强弩之末,又被轮番刺激,一口气没上来,便过去了。眼睛直直瞪着,死不瞑目。   望着那双无力垂下的手,萧祈闭了闭眼,转身走出去。   殿外,孙姑姑跪在地上,眼中尽是即将赴死的欣喜与淡然:“奴才要去找小姐了。小姐死那天奴才就想跟着去。现在看到皇上这般优秀,去见小姐,奴才也能有交代。”   袖中的手握紧,喉咙滑动几下,萧祈平静开口:“走好。送姑姑。”   若没有孙姑姑多次暗中相助,很多事情便成不了。除此之外,对萧祈来说,孙姑姑是娘亲亲近之人,也算他的亲近之人。   都离开了。   -   醉花轩,自六岁离开后,萧祈再没来过。他不敢,怕触景生情,按捺不住恨意,打草惊蛇。   多年没打扫,院落破败不堪。萧祈循着儿时记忆,成功找到树下的秋千,不顾上面的灰尘落叶,轻轻坐在上面。   小时候娘亲经常给他推秋千,推的很高很高。转眼十几年过去,绑秋千的铁链已经生锈,稍微一动便“吱嘎吱嘎”响。   萧祈现在也不想荡了,只是安静坐着,任由自己沉入寒冷夜色之中。   他仰头望着头顶的苍穹,像是告状一般,语气委屈:“娘亲,没有人愿意留在我身边。”   你走了,孙姑姑走了,他也不想留下。   不对。   他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萧祈想起那抹似雪般纯白的身影,头靠在铁链上,轻阖双目。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突如其来的脚步声让萧祈倏地睁开眼睛,戒备地看向门口。   胆敢迈进一步,必人头落地。   苏言风站在门外,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扒住门框,探头探脑地向里面张望:“臣发现个好玩的东西,皇上要不要看看?”   萧祈愣了愣:“你怎知朕在这里。”   “臣不知道啊。”苏言风道,“臣为了找皇上,都快将皇宫翻过来了。”   后面这话是真的。因为他不认路,费了好半天劲儿才找到。   萧祈依旧坐在秋千上:“你进来。”   苏言风恭敬不如从命,拎起藏在门后的天灯,抬脚走进去。   看到他手里的东西,萧祈不屑一顾:“天灯而已,朕当是什么稀奇玩意儿。”   苏言风将灯笼放到地上,开始捣鼓天灯:“传说天灯能向老天爷传达祈愿。今天大年初一,趁着许愿的人多,咱们也来凑凑热闹。”   撑开灯体,将蜡烛固定在底部的中央位置。   “朕不信这些。”萧祈继续坐着,并不准备帮忙。   “臣拎着天灯饶了大半个皇宫,手都冻僵了。皇上这么说,也太让人伤心了。”苏言风扁扁嘴,十分委屈道。眼里尽是控诉。   等了一会儿,萧祈站起身,别扭着小步走过去,咕哝了句:“麻烦。”   苏言风一乐:“皇上帮臣扶着,臣点灯,千万不能松手,让松再松。”   萧祈两手抓住天灯边缘,苏言风拿火折子将绑在底下的蜡烛点燃。天灯一点一点膨胀,待全部膨起来后,苏言风喊了声:“放!”   萧祈应声松手。   天灯缓缓升空,莹莹烛光将它照的很明亮。衬着浩瀚苍穹,总显得很渺小。   苏言风很大方道:“只有一个天灯,给皇上许。”   “朕不许。”   苏言风“啧”一声:“难得臣这么大方,快点许,一会飞远了就不灵了。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萧祈合着手掌,干巴巴站了半天:“许什么?”   苏言风:“……”   有点蠢萌是怎么回事。   “要实在没什么想要的,就许统一四国,国泰民安。”   萧祈看着面前的人,压下心中冒头的欲念,淡淡道:“听你的。”   许完愿,天灯已经随风飞走。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萧祈收回目光,低眸盯着脚边的灯笼。差不多的构造,只是飞不起来。跟虚无缥缈的相比,他更喜欢能真切握在手中的。   就像他不会祈愿苏言风永远待在宫里。老天爷再怎样厉害,也不可能操纵人心。决定权始终在对方手里。   苏言风见他一直不说话,只盯着灯笼发呆:“时辰不早了,咱们回吧。”   “这里是朕幼时待的地方。”萧祈突然道。   苏言风点点头,似是闲聊般开口:“这么看来,已经许久未住了。”   “六岁。朕六岁离开的这儿。”萧祈踩着地上的枯叶,“是太后将朕接出去的。她杀了娘亲,把持朝政。朕隐忍十几年,终于给娘亲报了仇。”   苏言风眼里一阵惊讶,没想到萧祈会同自己说这些:“皇上很厉害,要是臣,估计忍不住。恨不得当场杀了她。”   在杀母仇人身边蛰伏十几年,还要不露马脚,太难了。   “还有,南方各郡上奏,说天气回暖,积雪融化,灾情基本止住。用不了多久,百姓就能投入生产。”今晚的萧祈像个絮絮叨叨的孩子,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苏言风认真听着。他知道这个男人心中积了很多很多事。但他只能说这么多。   有个人陪着,总不会太孤单。 第23章 遣散   苏言风一只脚刚迈进朝露殿,肥啾便扑棱着翅膀落到他的肩上。叽叽喳,叽叽喳,似乎在试图跟苏言风沟通。   萧祈扫了一眼:“不是让掐死吗?”   苏言风知道他还介意自己之前说的话,便道:“臣以前也救过一只冻僵的麻雀,养了一冬天都没养熟。但臣想明白了,任何东西都不能一概而论,鸟自然也一样。你看肥啾多亲人。”   “肥、啾?”萧祈一字一句。   “臣给它起的名字。”苏言风继续逗鸟,“好听吧?”   瞧着他肩上圆滚滚的小东西,萧祈损鸟不带脏字:“大冬天都不耽误你吃这么肥,叫肥鸡算了。”   肥啾似是听懂了一般,向右一扭身,拿屁股朝着萧祈。用喙一下一下咬苏言风。   苏言风假装悄咪咪实则很大声地说:“他是皇上,我也不敢惹他。”   萧祈被一人一鸟跨种类、无障碍的交流逗笑:“李忠盛!”   候在外头的李忠盛连忙进来:“奴才在。”   “明日找工匠打一副鸟架,要金的。”   苏言风立刻谢恩:“臣替肥啾谢谢皇上。”   “你自己的鸟,你自己养。朕可不替你养。”萧祈很是冷酷。   苏言风拨了拨肥啾的翅膀:“这个自然。”   -   太后一派的势力随着太后的薨逝彻底尘归尘土归土。太后薨逝,举国大丧。其贴身侍女孙姑姑追随而去,自戕身亡。   萧祈表面成全主仆情谊,特允葬到一处。实则暗中命人将孙姑姑的遗体葬入娘亲的陪葬陵中。   主仆之缘,来生再续。   萧祈只穿了一天孝衣,意思意思就脱了。换回玄色龙袍,继续每日的忙碌。   晌午,苏言风踩点来正德殿蹭饭。肥啾踩在他肩上,挺胸抬头,很有气势。   萧祈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朕让你来了?”   苏言风自觉坐到萧祈旁边,看了看桌子上多出来的一双碗筷,压住上翘的唇角:“臣不请自来。皇上的膳食多好吃,能蹭一顿是一顿。”   明明都准备了他的碗筷。嘴硬。   肥啾见苏言风坐下来,挥翅飞落到桌子上,围着桌边巡视一周,最后在粥碗前停下,去啄里头的米吃。   “……”苏言风硬着头皮解释,“臣来之前刚喂过它。”   萧祈无情吐槽:“没出息。”   却没加以阻止。   啄了一会米,肥啾顺着门缝飞了出去。   萧祈瞥了眼无动于衷的苏言风:“不怕它不回来?”   “臣又没长翅膀,哪里追的上。”苏言风抬起头,“何况肥啾一直长在野外,把它拘在笼子里,不让它飞,它反而不与你亲近。它若真想留在臣身边,会回来的。”   萧祈陷入沉思。   他很想问:若朕放你走,你会不会回来。   答案不做他想:不会。   萧祈自一开始就知道苏言风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给不了。他只是很好奇,对方会怎么样离开,什么时候离开。   又或者,不会离开?   果然,一盏茶的功夫没到,肥啾顺着门缝挤进来,落在苏言风肩上,叫得十分欢快。明显是吃饱喝足,又痛快飞了一圈,开心了。   用完膳,苏言风留下来陪萧祈。毕竟白吃白喝了,怎么着也得做点什么。   萧祈右手有伤,只能用左手写字,却不想写的一样好。同之前的完全看不出区别。   “皇上左手字写的这般好,教教臣吧。”苏言风一边研墨一边瞄,很是心痒。   不料萧祈轻飘飘道:“同右手字一样,只是下笔方向不同。很简单。”   “是吗?”苏言风放下墨条,随便拿起一根毛笔,挑了张白纸,兴冲冲道,“臣试试。”   不是苏言风自傲,他的字写得是极好的。可看着纸上歪七扭八的字,苏言风陷入深深的怀疑。   要么是他太笨,要么是萧祈在诓他。   “写不了?”萧祈轻挑眉梢,适时开口。   苏言风“嗯”一声:“写的不好。”   萧祈起身,绕到苏言风身后,宽大温暖的手掌覆在苏言风手上,一笔一笔带着他写。   苏言风被萧祈半抱着,注意力立刻被身后的人吸引了去。这样一对比才发现,原来他们的身型差这么多。自己完全可以藏在萧祈怀里。   感觉很安全。   老师认真教,学生反倒不认真学了。萧祈不轻不重敲了下苏言风的额头:“想什么呢?”   苏言风回过神:“臣在想,皇上定能保护好心爱之人。”   “那是自然。”   萧祈语气坚定:“若心悦一人,定全力相护。”   苏言风愣住。突然意识到,无情亦是专情。萧祈孤身一人,看似不近美色,又怎知他不是在等唯一之人。   可他是皇上。专情之人,偏偏又是最不能专情的。   两人正陷在自己的情绪中,李忠盛走进来,语气迟疑:“皇上……”   萧祈:“说。”   “柳贵妃与侍卫有染,已经被抓住了。”李忠盛小心翼翼道。   此事事关皇家清誉,又关乎萧祈脸面,李忠盛都能想到皇上勃然大怒的样子。   等了半天也不见皇上说话,以为皇上气昏过去的李忠盛悄悄抬头,皇上正在练左手字,气定神闲,似是没这回事一般。   李忠盛不敢问,也不敢退下,就这么跪着。   苏言风开始也以为萧祈气傻了,可看他的反应又不像,应当只是不在意而已。   写满一张纸,萧祈放下笔:“她是谁宫里的?母家是谁?”   后宫中虽都是贵妃,但让她们每人一座独立寝宫并不现实。因为不够。还是会合住,有正殿偏殿之分。居正殿的,便是一宫之主。   “回皇上,柳贵妃现居华阳宫,柳侍郎是她的父亲。”   萧祈:“去华阳宫。”   苏言风想去看戏,又怕伤到萧祈自尊,站在原地,十分纠结。   萧祈见苏言风没跟着,余光向后一瞥:“不去?”   苏言风眼睛一亮:“去!”   华阳宫的主位是吴雨柔。她坐在椅子上,冷眼睨着地上跪着柳贵妃和侍卫,缓缓开口:“本宫已将此事禀告皇上,相信皇上很快就来。秽乱宫闱是什么罪你们应当清楚。”   “本宫能力有限,只能保全你们其中一人。只要一人将罪责全部担下,就说自己主动勾引,再认罪自杀,本宫定能在皇上跟前求情,保下另一个。”   “谁死谁活,你们自己商量。”说完,吴雨柔端起茶杯抿了口茶。   在她身后,同样站着一位侍卫穿着的男子。男子面无表情,正不挪眼地看着她。   男子名叫魏霖,是华阳宫的守宫侍卫。自幼与吴雨柔一起长大,三年前随她入宫,保护她的安全。   从吴雨柔说第一句话,魏霖便知晓了她的意图。她向来不信人心,不仅自己不信,还要让别人也不信。   跪在地上的两人都没说话,大概是情至浓时,难以做出取舍。   “皇上驾到——!”   随着一声高呵,萧祈跟苏言风进入华阳宫。萧祈走在前面,没等众人行礼,便道:“免了。”   吴雨柔立刻将主位让出来,跪在地上:“臣妾刚刚同他们说,只要其中一人愿意认罪自杀,就放过另一个。不知皇上可否应允。”   萧祈点头:“按你说的办。”   一线生机摆在眼前。听到这话,跪在地上的侍卫连磕几个响头,指着柳贵妃:“皇上明鉴,是她勾引的奴才!奴才不想的!求皇上明鉴!”   坐在一旁的苏言风不屑撇嘴:毁女孩子清白也就算了,还这般没有担当。   上一刻还甜言蜜语,海誓山盟,下一刻便无情出卖。柳贵妃瘫在地上,整个人彻底愣住。   吴雨柔开口,语气凉薄:“这就是你口中待你极好的人。甜言蜜语把你脑子塞住了,竟然相信一个男人,简直可笑!”   无情的话句句戳心。柳贵妃无声啜泣,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从眼里涌出。   若不给二选一的生机,或许他们还是甜甜蜜蜜的爱人。可吴雨柔偏偏要戳穿这份虚伪松散的感情。   “此事全凭皇上定夺。”吴雨柔冲萧祈行了个礼,走到椅子边坐下。   “朕从来没想强留你们在宫里。”萧祈从始至终反应都十分平静,“正好趁这次说清楚,有想离开的,随时可以离开。朕不会怪罪,更不会牵连母家。赏百两黄金,保一生衣食无忧。”   后宫从不缺女子,有些女子进了宫,到死都没见过皇上。但即便如此,也必须待在宫里,蹉跎一生,孤寂一生。   遣散后宫从古未有,萧祈这么做,一来是真不在意,二来也不想将这些可怜女子锁在深宫之中。   “君无戏言,从今日开始,往后一直算数。至于你……”萧祈目光落在侍卫身上,“身为男子毫无担当,拖姑娘家出来当垫背,自己下去领死。”   从华阳宫出来,苏言风一个劲儿瞅萧祈。   萧祈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不解问:“你老看朕做什么?”   苏言风逮住机会,试探问:“臣也是皇上的人,若是哪天臣想离开,皇上……”   会放臣走吗?   没等说完,便被萧祈打断。   “你不行!”   --------------------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入V啦,会连更三章。感谢大家这段时间的支持和陪伴,以后也请继续支持哟,鞠躬~   顺便再推一下预收文,感兴趣的可移步专栏收藏^^   文名:《朕肚子怎么大了》   文案:   沈故穿成了一本古代权谋文中的傀儡皇帝。   原著中,傀儡皇帝疯狂加戏,不停作死。登基第三年,被摄政王楚昭凌一杯毒酒送上西天。   而作为主角的楚昭凌则顺利登上皇位,成为一代明君。   沈故穿过去时,原主已经登基两年半,也不遗余力地作了两年半。只差半年就把自己给作死了。   为了活命,沈故只能疯狂刷楚昭凌的好感度,什么招儿都使了。最后还不小心将自己搭了进去。   眼瞅半年过去,为以防万一,沈故决定卷铺盖卷走人。这傀儡皇帝爱谁当谁当,他不伺候了!   书房里,得知此消息的楚昭凌咬牙切齿:“怀了孩子还乱跑!”   马不停蹄去找人!   -   楚昭凌手握兵权,朝野上下都知道他挟天子以令天下。只等时机成熟,取而代之。   所有人等啊等,一直没等到这一天到来。   倒是等来了不少小道消息。   “昨晚摄政王又留宿皇上寝宫了。”   “听说皇上屏退了所有人,连个值夜太监都没留。”   “摄政王每次留宿,皇上就罢早朝。想必是彻夜谈论国事,累着了。”   “传下去,皇上怀了摄政王的孩子。” 第24章 选美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回是不可能收回的。   苏言风低头盯着脚尖,嘴巴抿得紧紧的,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笑出声。   他也不知为何如此开心,可心中的愉悦感强烈到几乎要喷涌而出。甚至因为憋笑,整个人都在发抖。   不用想也知道某人是怎样的反应。萧祈懊恼皱眉,肠子都悔青了。平时说话办事都三思而行,今日偏偏不过脑子。   “朕的意思是,”萧祈拼命找补,“你是男子,应当自食其力。朕可没有一百两黄金给你。”   苏言风勉强止住笑意,知道凡事不能太过,赶紧给萧祈铺台阶:“皇上说得对。臣明白了。”   萧祈“哼”一声,脚下生风似的走了。   苏言风赶紧跟上:“女儿家的清白很重要。臣觉得皇上应当给离宫的嫔妃一封合离书。就说在宫中这几年,并未与之发生夫妻之实。只因没有感情,放出宫去。这样日后她们再嫁,也能省去一些口舌。”   这一点萧祈自然也想到了,只不过他现在不想同苏言风说话,只扔下两个字:“你写。”   苏言风一耸肩:我写就我写,这有什么难的。   【入宫数年,遵守本分,温婉贤良,才情兼备。朕未与之发生夫妻之实。然光阴漫长,不忍其妙龄年华蹉跎老去,故写此合离书,放其出宫。愿,寻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待墨痕干,苏言风拿给萧祈看:“皇上看如何?用时只需在最前面添上名字即可。”   萧祈点头通过。   “那臣再多写一些。”   后宫一共十四位嫔妃,就写十四份。每人一份。谁想出宫就添上谁的名字。   苏言风沉浸在其中,完全忘了自己也身处后宫。应当写十五份才对。   十四份写完,苏言风放下毛笔:“皇上,可否借玉玺一用?或者皇上在后头签名也行。合离书总要有点标识才作数。”   玉玺乃皇上专属宝印,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力。苏言风就这么大喇喇地开口借,不知是没把萧祈放在眼里,还是没把自己的脑袋放在眼里。   萧祈朱批的手一停:“自己拿。”   苏言风真将玉玺拿起来,给每份合离书都印了一下。完了小声嘟囔:“拿来砸核桃不错。”   萧祈终是没忍住,睨了他一眼:“用完了就放回去。”   越来越放肆!   -   萧祈要遣散后宫的消息很快传到前朝,大臣们纷纷劝谏,更甚者不惜以死相逼。   整个早朝,全在讨论这件事。   萧祈被吵得脑袋疼:“朕没有非要遣散后宫。想走的走,不想走的朕不会硬逼着走。”   话虽如此,遣散后宫不过前日说的话,到今日已经有四位女子离宫。照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后宫就没人了。   “皇上得为皇嗣考虑啊!”   且不说立储了,眼瞅着冠礼都快到了,皇上孩子还没一个呢。   古有云:男子二十冠而字。天子诸侯为了尽早掌控大权,会提前举行冠礼。然而萧祈登基时才十岁,十岁加冠多少有违礼法。后面也一直没人提,加冠一事就这么拖了下来。   现在萧祈二十岁,冠礼选在他生辰那日。算算日子,也没多久了。   萧祈轻飘飘回道:“朕还年轻,子嗣一事不着急。”   说着话时,萧祈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要是苏言风能生就好了。他长的好看,孩子必定随他,也好看。   想到有一个跟他很像的奶呼呼的娃娃,萧祈眼里的笑就没落下过。   只是不知从何时起,男地坤怀孕的几率越来越低。到现在已经默认为没有。   何况就算能生,以他的性子,应当也是不愿的。   思及此,萧祈立刻止住思绪,继续做回无情的帝王。   “皇室血脉本就单薄,皇上应早做考虑。”年过半百的太傅跪在地上,“这样老臣死后也能瞑目!”   萧祈不厌其烦,面对股肱之臣又不能说什么重话,干脆破罐子破摔:“朕是断袖,只对男子感兴趣,面对女子无法勃.起。”   这样总能放过他了吧?   果然,听到这话,大臣们俱是一愣。心想:原来不是自家女儿没有魅力,而是性别不对。   难怪皇上独宠苏言风。   可不得独宠,后宫中就他这么一根独苗。   见他们都信了,萧祈内心松口气:“以后不要在早朝之上议论此事,若有下次,决不轻饶。”   下了早朝,萧祈没去正德殿处理政务,而是鬼使神差地拐去了朝露殿。刚迈进大门口,便见苏言风围着庭院卖力跑圈。   见他进来后,跑到他跟前停下,歪歪扭扭行了个颔首礼:“皇上早!”   萧祈恍然发现,除了正式场合,这人从来没对他行过跪拜礼。却也没追究。   他不在自己跟前演戏,无礼就无礼了。   “大冷的天,出来跑什么。朕怎么不记得你是勤快的性子。”   “这些日子吃了睡睡了吃,肚子上都长肉了。”苏言风解释,“臣得好好锻炼,保持住身材,这样才能勾引得住皇上。”   要是哪天萧祈对他不感兴趣了,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得居安思危。   目光下移,落在苏言风肚子上。瘪瘪的,根本看不出来胖了。萧祈笑问:“朕是如此肤浅之人?”   苏言风点头,认认真真回答:“是吧。要不怎么能被臣迷住呢。”   萧祈嘴角一抽:“朕何时被你迷住了?”   “时时刻刻。”   “……脸皮越发厚了。”   苏言风不以为然。   看着他被冻红的脸颊,萧祈又道:“不用减肥,这样就很好。朕喜欢肉的。”   说着,又瞥了眼苏言风的肚子。如果怀孕的话,肚子会变得鼓鼓的。他挺着肚子……   萧祈被脑中的画面吓了一跳!猛地止住思绪。看来他是被催生大臣给魔怔了,竟然老想这事。   好在苏言风并没注意到萧祈的反常:“皇上回朝露殿有事?”   萧祈沉默半天,终于找到一个理由:“用膳。朕饿了。”   已经做好不吃早饭准备的苏言风:“……”   这人是不是故意的?平时不来,非得赶他减肥的时候来!   早膳苏言风还是吃了,而且吃的非常饱。萧祈不怎么吃早膳,见他吃的认真,也不由多吃了些。   大堆政务等着处理,用完膳,萧祈没多留,去了正德殿。临走前扔下一句话:“朕明日也过来陪你用早膳。”   苏言风:“……”   这是诚心不让他减肥了是吧?   翌日下了早朝,萧祈果然又来了。用完膳就又走了。   来喜最近跟着影七练武,甚少能见到。难得来喜找到自己喜欢做的事,不再满心满眼都是他这个公子。苏言风替他开心,自然不会拦着。   肥啾也飞出去玩了,只有渴了饿了才会飞回来。   一个两个都是大忙人,唯独他无聊透顶。   苏言风坐在窗前,盯着书卷发呆。书再怎么好看,整天看也会腻。而这,是他为数不多能做的事。   每每生出离开的念头,心中便会出现阻止的声音。且每次都是后者占上风。   苏言风叹了口气,继续低头看书。   晌午的时候,正德殿那头来人,说皇上让他过去。   颓废一上午的苏言风立时来了兴致,跟着小太监就去了。本以为是吃饭,没想到竟有别的事。   “替朕参谋参谋。”萧祈看了眼卷缸,里头塞满卷轴。   苏言风随意抽出一个,展开,上面画着一位男子。长的很是好看。右下角还写着该男子的介绍。样貌五官,姓名年纪,身高家世,都会些什么等等。十分详细。   一连打开三个,全是男子的自画像。想必剩下四幅也是如此   “这些是?”苏言风不明所以。   “昨日早朝,朕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自己是断袖。今日大臣们便送来这些卷轴。”萧祈故意道,“朕顾不上看,你替朕选选。”   一瞬间,苏言风眼里闪过一丝恨意。不是对萧祈,而是对这些卷轴。   好在他善于伪装,须臾恢复正常:“不知皇上有何标准?标准不同,选择便不同。”   “有何不同?”   “若以普通男子为标准,画像上的这些都是极好看的。”苏言风一双美目凝着萧祈,“若以臣为标准,不过尔尔。”   “何况画像也能作假。只要买通画师,猪八戒他二姨都能画成天仙。眼见为实,皇上不如亲自看看。臣给皇上好好参谋参谋。”   萧祈挑眉轻笑:“依你。”   “那这些画像臣便替皇上烧了。”说着,苏言风从旁边的架子上拿起火折子,扬手扔进卷筒中。   一幅幅精致画像很快化为灰烬。   -   三日后,画像上的七位男子进宫面圣。   在场的除了萧祈和苏言风,还有撺掇此事的几位大臣。萧祈说到做到,将此事全部交给苏言风,自己则坐在一旁喝茶。   眼神扫过七位男子,苏言风慢悠悠开口:“觉得比我好看的,站出来。”   正在喝茶的萧祈轻咳一声,险些没被这话呛住。望见脸黑成锅底的几位大臣,眼中笑意更盛。   出言这般狂放,也就苏言风敢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鞠躬~ 第25章 上元   七位男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没有一人站出来。毕竟就算自知之明没有,脸还是要的。   面前的男子身着月牙白锦袍,举手投足间尽是贵气。长眉入鬓,瞳仁似滴墨般乌黑深邃,眼型狭长,眼尾勾着几丝媚意,眼神却孤傲正气。白瓷般细腻白皙的皮肤衬着绯红的嘴唇,嘴角荡着一抹浅笑。   让人惊艳之余,难免自惭形秽。   有这样的男子陪在身边,皇上看不上其他人也是理所应当。   “伴驾不是只有美貌就可以。才情品性也应当数一数二。”自以为各方面都优于他人的男子开口,“不知苏贵妃都会些什么?”   只要进了宫,等着他的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决不能轻易放弃。   苏言风先萧祈一步捏起盘中最后一粒裹糖花生,扔进嘴里:“你应当问我不会什么。”   扑了个空的萧祈:“……”   男子没想到苏言风出言如此狂放,一时间不知作何回答。半天后:“孰高孰低,比过才知道。”   已经闲出花,迫切要找点趣事的苏言风欣然同意:“好啊。比什么?”   “武。”   “你先跳。”   “……”男子,“是武术,不是跳舞。”   听到这话,萧祈似有似无地睨了睨苏言风。   苏言风眨巴眨巴眼:“这我不会,认输了。”   会武功是他最后一张牌,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暴露。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何况你们习武之人,身体都很硬吧。”苏言风信口雌黄,“皇上喜欢身娇体软的。最好是能打对折的那种,方便尝试更多姿势。”   萧祈:“……”   不能再让他说下去了。再说下去,颜面扫地的反倒成了自己。   苏言风偏要说:“皇上还喜欢会叫的。叫的越好听,皇上越厉害。床话也要会说,我每晚都不重样,你们会吗?”   一旁的萧祈如坐针毡。   为什么?为什么如此纯白无暇之人,芯子剥开后竟然是带色的!   “苏言风!”萧祈出言打断,耳垂又变红了。   “怎么了?”苏言风面露无辜,“臣哪里说的不对吗?”   萧祈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朕的后宫有一人足矣。”萧祈坐直身体,正色道,“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日后谁再妄图往朕的后宫塞人,别怪朕不顾君臣情分!”   戏演完了,苏言风不想再待下去,打了个呵欠,朝萧祈一抬手:“臣累了,皇上抱。”   拉他出来挡枪,怎么着也得收些酬劳。正好他懒得走路。   萧祈走过去,稳稳横抱起苏言风,朝殿外走去。   路上,苏言风搂着萧祈的脖颈,恹恹开口:“今天过后,臣头上善妒成性的帽子彻底摘不下来了。”   “朕沉迷男色的帽子也一样。”   苏言风乐了,边打呵欠边道:“那这波都不亏。”   萧祈见他泪眼朦胧的:“困了?”   苏言风“嗯”一声:“起的太早,没睡够。臣眯一会,皇上走稳些。”   萧祈:“……”   到底谁是皇上?   一路抱进朝露殿,将已经睡着的人小心放到床上,盖好被子。萧祈坐在床边,低眸望着床上的人,喃喃自语:“睡的这么熟,对朕没防备了么?”   回答他的只有清浅的呼吸声。   又坐了一会,萧祈起身离开。   若一直如此,也未尝不可。   -   萧祈到朝露殿时,苏言风正在玩珠子。他不知从哪找到颗玉珠,搁在桌子上,左手扒拉到右手,右手扒拉到左手。来回反复。   若不是无聊透顶,谁也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   萧祈一顿,抬脚走进去,看了一圈:“肥啾呢?”   苏言风这回连礼都不行了,兴致缺缺道:“出去找小母鸟了。”   萧祈没再说什么,吩咐传膳。   用膳时,萧祈瞄着身边的人,轻飘飘开口:“明天是上元节,嫔妃可以出宫探亲。”   正在吃饭的苏言风猛地抬起头,眼睛登时就亮了:“出宫?”   萧祈“嗯”一声:“中秋、除夕、上元这些重要节日,允许嫔妃出宫一天。”   一天也行啊,总好过一直憋在这里。   苏言风:“臣也要出宫!”   “你家在苏国。”萧祈明知故问,“出宫做什么?”   “玩啊!臣保证准时回来!”   见他如此开心,萧祈的心情也跟着好了:“朕同你一起去。”   苏言风纳闷:“皇上不用在宫里过节?”   “太后薨逝,节日不宜大办,朕直接免了。”萧祈解释。   “好,那便一起去!”   翌日,下了早朝。萧祈本想摆驾朝露殿,不料苏言风早早就等在勤政殿门口。见萧祈出来,几步迎上去,兴冲冲道:“能走了吗?”   萧祈还是头一次见他这般不稳重,点头默许。   半个时辰后,一辆马车驶出宫门,直奔闹市而去。   上元节又称灯节,晚上才是最热闹的。两人出来的早,这会还看不出什么。便先找一处客栈落脚。   小二见是两位男子,且衣着不俗,问:“两间上房?”   “一间就行。”苏言风想也不想,“他是我夫君。”   两间多浪费啊。何况他们又不住,只是歇歇脚。   身后的萧祈愣了愣,没反驳。   小二动作麻利递给苏言风一块木牌,上面写着房间号:“二楼最里面那间就是。”   苏言风拿在手里,扭头示意萧祈:“掏钱。”   萧祈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子:“不用找了,送些吃食来。”   进了房间,苏言风走到窗户跟前,轻轻一推,底下的街景便映入眼帘。跟那些遗世独立的隐士不同,他就喜欢烟火气的地方。热热闹闹的,多好。   发现一件有趣的事,苏言风回头喊萧祈:“皇……夫君快来看!”   这里没有皇上和贵妃,只有萧祈和苏言风。   萧祈关上门,缓步走过去:“一惊一乍的,怎么了?”   “你看那儿,”苏言风指着,“那个小娃娃要吃糖葫芦,他娘亲不给买,闹呢。”   说完咂咂嘴:“我也想吃。夫君下去给我买。”   苏言风一口一个夫君,叫得极其顺溜。反倒是萧祈有些不自在,扔下句:“等着。”出去买糖葫芦。   苏言风盯着窗外,没一会,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走到卖糖葫芦的妇人跟前,买了两串糖葫芦。一串给了躺地上哭的小娃娃,一串准备拿回去给苏言风。   刚要走,被一名女子截住。   苏言风皱了皱眉,半个身子探出去,大喊:“漂亮姑娘!他是我夫君!不许打他的主意!”   萧祈仰头看去,楼上的某人正目光不善地盯着他。淡淡一笑:“我娘子有孕在身,格外嗜酸,等着吃糖葫芦,恕在下失陪。”   天色一暗,苏言风便按捺不住,拉着萧祈出去了。   街上张灯结彩,人潮络绎,叫卖声不绝于耳,杂耍表演随处可见。每走几步就能看到卖花灯的小摊。方式也不尽相同,有直接用钱买的,有猜出灯谜就免费送灯,当然灯谜得花钱买。   街上人很多,苏言风一直牢牢抓住萧祈的手,带着他这跑那跑。那是萧祈从未在他身上看到过的欢快与真实。   萧祈突然想,要是宫里也有这些就好了,不再是冰冷的宫墙殿宇。这样他便能一直这般开心。   沉思间,萧祈被苏言风拽进人堆里,清冷好听的声音传来:“老板!我要买两个灯谜!”   听到这话,萧祈已经做好掏钱的准备。   这些灯谜都不难,稍加思考便能猜出来。要是太难,始终得不到花灯,谁还愿意猜。   苏言风不费吹灰之力便猜了出来,选了两盏兔子花灯,一盏递给萧祈:“拿着,一会去放灯许愿。”   萧祈看着红眼兔子灯,小心收好。   又逛了一会,苏言风在一处面摊前停下,拽拽萧祈的袖子:“夫君我饿了。”   萧祈被他叫的一个晃神:“那就吃。一碗面你夫君我还是买得起的。”   就等这话的苏言风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要两碗面!”   卖面的是一对中年夫妻,老板娘时不时就偷看两人。   起先苏言风以为是自己样貌太过英俊的缘故,后来又觉得不像,便问:“老板娘,你总是看我们做什么?”   对方见苏言风搭话了,立刻凑过来:“你们是一对吧,我刚刚听到你叫他夫君了。”   苏言风戏瘾又犯了,吸了吸鼻子,无比悲伤道:“我们两个自幼两情相悦,奈何家族不同意,我便随他私奔,逃到了这里。”   萧祈:“……”   老板娘了然:“难怪我听你口音不像本地人。放宽心,会越来越好的。不信你看咱们皇上,为了和心爱的男子长相厮守,不惜遣散后宫。有皇上带头,你父母同意是早晚的事。”   旁边安静吃面的萧祈动作一顿,撂下筷子:“吃完走了。”   “没吃完呢。”苏言风来了兴致,“你是如何得知这些事的?”   “听说书先生讲的。话本故事也有,但我不识字,看不成。”   萧祈再次试图阻止:“听这些无聊之事做什么。不是要放灯,走了。”   苏言风才不走,兴致勃勃:“劳烦详细说说,我想听。”   萧祈:“……”   怎么感觉又要丢人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鞠躬~ 第26章 同游   老板娘绘声绘色讲述从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故事:“要说这位苏贵妃可是天人之姿,皇上见他的第一面就被深深迷住了。咱们皇上向来勤政爱民,对男女之事从不感兴趣。没想到竟为苏贵妃破了例……”   苏言风听着,端起碗喝了口面汤,省得没忍住笑出声。   反观萧祈,像是聋了一般,麻木地坐着。就是红透的耳垂出卖了他。   “皇上为了兑现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不顾群臣劝阻,毅然遣散后宫。甚至为了苏贵妃,连子嗣都不要了。”   萧祈嘴角一抽:“……”   朕没有。   苏言风跟着煽风点火:“看来咱们皇上真是位专情之人呢。”   “那可不。”老板娘还想接着讲,偏偏这时一股脑来了四位吃面的,她便去忙生意。   萧祈抓住机会,扔下银钱就走。余光瞥见苏言风跟上来,硬邦邦道:“公然议论皇室,按律当斩。”   苏言风赶忙哄:“夫君不必动怒,这些不过是民间杜撰出来用以打发时间的故事,听来当个乐趣就好。”   “杜撰?”萧祈微微皱眉,莫名不喜欢这个词。   苏言风忙着看街景,没注意到身边人的细小反应,理所当然道:“刚刚老板娘讲的那些,可不都是杜撰,哪有一点是真的。”   遣散后宫,却不是为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独宠他,也全是假象;至于两情相悦……   苏言风没再往下想,此刻恰巧走到拱桥最高处,河面上飘满花灯,载着星辉和祈愿,顺流飘飘荡荡。   “我们也去放灯许愿!”苏言风捏着兔子花灯,兴冲冲朝河边走去。   萧祈缓步跟在身后,目光一直没离开。   来到河边,寻一处没人的地方,苏言风蹲下去,捏着河灯,小心翼翼将它放在水上,还鼓着腮帮子吹了几口气。好像这样能飘得更远似的。   仰头冲萧祈粲然一笑:“夫君也来放。快点,一会撵不上我的了。”   萧祈蹲在他身边,随手一扔,兔子花灯稳稳落在另一盏兔子灯旁边。顺流而去。   “上次我许过愿了,这次两盏灯都给你许。”   苏言风知道萧祈不喜欢这些虚头巴脑的,也没客气,闭上眼睛:“我替夫君许。”   他轻阖双目,鸦羽般的眼睫向下敛着,投下一片阴影。被无数盏花灯照亮的水波映在他脸上,神情格外虔诚。   明明也不是单纯的人,却偏偏相信这些。   萧祈侧目注视着,黑色眼瞳里尽是白衣少年郎。   许完愿,苏言风睁开眼,一抬头,看到了河对面的王婉君跟韩云婷。   韩云婷依旧一身黑衣,负手而立。她旁边蹲着王婉君,正在往河里放花灯。穿着不似在宫中那般华贵,一身浅粉色的衣裳,有种小女儿家的姿态。   察觉到苏言风的目光,韩云婷朝他微微颔首。   实际上她早就注意到了。如皎月般的人物,想不注意到都难。他身边的人,没看错的话,是皇上。   王婉君站起身,顺着韩云婷的目光看去,河边早没了苏言风、萧祈二人的身影:“韩姐姐在看什么?”   “无事。”韩云婷收回目光,“以为遇到了熟人,是我认错了。”   看到皇上,韩云婷想起一事,她最近一直在找机会说:“你其实不必继续留在宫里。”   王婉君一愣,心中涌出不好的预感:“韩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太后薨逝,你母家势力退出朝堂,皇上并未牵罪于你。”韩云婷缓缓道,“你不喜欢皇上,也不爱追逐荣华,不必将自己锁在深宫之中。”   藏在袖子里的手收紧,王婉君尽量平静地问:“那韩姐姐呢?”   “我与你不同。兄长手握重兵,我是他唯一的亲人,必须留在宫里。”韩云婷求生欲全无,自顾自道,“你离开皇宫,找一位心爱男子嫁了,总好过一直在宫里……”   “够了!”王婉君打断她,漂亮的脸上全是怒意,眼里蓄满水雾,湿漉漉的,惹人怜爱,“我现在还不想离开。多谢韩姐姐为我考虑。”   说完便扭身走了,扔韩云婷一个人在原地。她没回头,没看到身后女子深情而克制的眼神。   有些事并非不懂,而是不能懂。   -   对于看到韩云婷跟王婉君这件事,苏言风并未告知萧祈,许完愿继续游玩。   倒是萧祈生了好奇心:“替我许了什么愿?”   苏言风卖关子:“说了就不灵了,反正管一辈子的。”   他也是俗人一个,所求之事也是最寻常不过的。   身体康健,无病无灾。   足矣。   萧祈没再问,跟着苏言风的脚步满街乱走。   随着夜色逐渐加深,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少。等归于寂静时,俩人才发现迷路了。热闹时随着人潮乱窜,这会儿早就不知道身处何处。   俩人站在陌生的街道上,大眼瞪小眼。   “夫君是一国之君,怎么连路都不认识。”苏言风费解地小声嘟囔。   萧祈气结:“我很少出宫,怎么可能认得路。还不是你乱跑,我连记路的功夫都没有。”   俩人跟小孩子一样,互相推卸责任。对视上,又不约而同地笑了。   苏言风坐在石阶上:“我走累了,不想走了。”   萧祈打量四周,道:“搂住我腰。”   苏言风“啊?”了一声:“夫君要占我便宜大可直说,不必如此含蓄。”   萧祈懒得解释,将苏言风拽起来,手臂圈住对方精瘦的腰肢。几个闪身便到了都城最高楼的楼顶。   “登高望远,站在这里,一定能找到路。”   苏言风勉强站定身体,一副被吓得不轻的表情。萧祈会武功、会轻功,苏言风不震惊。但他没想到萧祈的轻功这么好,抱着个大活人还能飞檐走壁。   望着胸前被抓皱的衣服,萧祈轻问:“吓到了?”   苏言风诚实点头:“我以为飞檐走壁都是骗人的。”   “你不会?”萧祈问。他始终不相信对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我当然不会。”   苏言风实在是玩累了,顺势坐到屋檐上。   繁闹褪去,只剩寂静。头顶是坠满繁星的苍穹,月色皎洁清冷,普照大地。苏言风看着看着,便被吸引住了。   见他不急着走,萧祈也坐在来,抬头看星星。   风吹起两人的衣摆,黑与白交缠在一起。   不知过了许久。   苏言风从美景中抽身,淡淡道:“该回去了,皇上明日还得上朝。”   或许现在已经是明日。   那些美好欢快的记忆,是昨日的。   听到称呼,萧祈有瞬间的晃神,说了声:“好。”搂着苏言风稳稳落到地上。   看清皇宫的方向,朝那处走即可。行了大概有一个时辰,富丽的宫门映入眼帘。   苏言风先一步走进去。   恭候多时的李忠盛跪在地上:“奴才叩见皇上贵妃。”   萧祈免了他的礼:“可有人发现朕出宫?”   “回皇上,奴才按皇上说的,有大臣求见就说您今日都陪着苏贵妃谁也不见。各位大臣并未起疑。”   苏言风歪头瞧着萧祈:“皇上又给臣扣黑锅。”   “朕难道没有整日陪你?”   苏言风:竟然无法反驳。   回到朝露殿,关上殿门,安静一路的萧祈突然别别扭扭道:“今天朕很开心。”   你呢?   加上这两个字好像能要他命一般,难死了。   苏言风抿唇浅笑:“臣也是,谢谢皇上。”   微蹙的眉舒展开,萧祈认真道:“若是哪天无聊了,告诉朕,朕带你出宫玩。”   苏言风点头:“好。”   -   翌日,苏言风睡醒起来,拿了本书坐在窗边读,等着萧祈下早朝一起用膳。   没等萧祈下朝,韩云婷先来了,表情凝重:“我有事想请教你。”   苏言风坐直身体:“请教不敢当,直说就好,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韩云婷也没跟他客气,开门见山:“把人惹生气了该怎么哄?”   苏言风:“?”   这种事为什么要问他?他又没有经验。   不过对方既然来了,就是相信他。帮着出出主意也是好的。苏言风猜测着问:“是王姑娘?”   韩云婷点头。   “昨晚你们一起放河灯,不是还好好的?”   韩云婷叹气:“就是昨晚惹生气的。今早我去找她吃饭,没见我。”   “你做什么了?”苏言风纳闷。   韩云婷很会抓重点,大抵她也知晓这是惹对方生气的缘由:“我就说让她出宫去,找一个心爱的男子嫁了。”   苏言风:“……”   行,真敢说。这要是换别人,刀早架在脖子上了。   “那……韩姑娘找我,是觉得我会哄人?”   “嗯。”韩云婷一脸认真,“你待在皇上身边这么久,深得皇上宠爱,想必很会哄人。教教我吧。”   “不一样不一样。”苏言风摆摆手,“我跟你说,别看皇上表面严肃,实际纯情的很。说几句孟浪之语便羞得跟什么似的。若是再主动些,整个人都得烧着了。”   “烧着了”的萧祈此刻正站在门口,一脸阴沉地盯着苏言风。   四目相对,苏言风心中冒出一个疑问:为什么每次编排萧祈都会被当场逮住?   --------------------   作者有话要说:   韩云婷:懂了,这就去跟媳妇说孟浪之语。   王婉君:看我打不打你就完了。   感谢订阅,鞠躬~ 第27章 试探   场面多少有些尴尬。   韩云婷怕萧祈怪罪苏言风,一本正经道:“臣妾来问苏贵妃哄人的方法,贵妃说您十分好哄,并没有别的意思。”   苏言风扶额,心说你还是别解释了。   萧祈轻挑眉梢:“可朕怎么听到某人说朕要烧着了?”   “那是在说您脸皮薄,听不得孟浪之语。”韩云婷实事求是。   苏言风坐不住了,起身挡在萧祈前头,回身对韩云婷道:“你先回去吧。跟她好好道个歉,切记要真诚。”   韩云婷行礼退下。   萧祈缓缓道:“爱妃编排人的本事越发炉火纯青了。”   听到“爱妃”这两个字,苏言风知道又到了互相演戏的时候,立刻换上诚惶诚恐的表情:“臣万万不敢!”   萧祈:“……”   抬手敲了下他的额头:“别演了。你不累朕还嫌累呢。”   苏言风恢复正常:“快用膳吧,臣都等皇上一早上了。”   账还没算完,萧祈张开嘴:“先等等,朕……唔。”   一块糕点塞进萧祈嘴里,苏言风舔掉粘在指尖上的糕点渣:“食不言寝不语,好好吃饭,乖。”   伺候用膳的李忠盛已经见怪不怪,盛了碗粥放在皇上跟前,又端着小碟去夹菜。   或许从苏贵妃入住朝露殿那刻起,便注定了他是不同的。   萧祈猝不及防被糕点堵了嘴,想说的话也确实说不出来了。低头吃饭。   苏言风一个劲儿投喂,力求让萧祈连张嘴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呜呜呜呜呜!”   苏言风不解眨眼:“皇上说什么?”   萧靳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气急败坏:“你要撑死朕!”   “臣这不是怕皇上吃不饱嘛。”苏言风停下投喂的手,一脸无辜。   最后,萧祈吃个肚皮撑,离开了朝露殿。将某人编排自己一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日子一点一点往后走,天气也逐渐转暖。   苏言风坐在窗边,感受到吹进来的风,后知后觉——该放纸鸢了。   左右无聊,得给自己找些趣事。   苏言风让小太监给他找齐做纸鸢的材料,捣鼓一上午,捏着四不像的纸鸢去找萧祈。一路畅行无阻,大喇喇迈进正德殿:“皇上咱们去……”   放纸鸢!   看见殿内的陌生男子,苏言风将后面的话咽回肚子里,纸鸢藏到身后。   男子年纪四十岁左右,一身黑衣,神色冷峻。坐在椅子上,正用平静的眼神打量着苏言风。   几乎是瞬间,苏言风就意识到这个男子不一般。   萧祈走到苏言风身边:“这位是我的师父,也是国师。”   苏言风心道:果然。能让萧祈这般尊敬的人,必定是不同的。   视线向后一扫,萧祈问:“拿的什么?”   ——恕他眼拙,真没看出是纸鸢。   “纸鸢。”苏言风举到萧祈跟前,“想同皇上一起放。既然皇上有事,便算了。”   邵宸起身,一副长辈的口吻:“去玩吧。我许久没回来,随便走走。”   说完,先一步走了出去。   “没有师父,便不会有今天的朕。”萧祈缓缓道。   这点苏言风自然理解,连连点头:“臣明白。”   “五日后是朕二十岁生辰,也是举行冠礼的日子。师父才特意回来。”   苏言风一愣:“三月十八是皇上的生辰?”   见他抓到重点,萧祈点头,很是矜持地“嗯”了一声。   “皇上怎么不早些告诉臣!”苏言风急了,“臣好准备生辰礼。”   萧祈誓将矜持进行到底:“你有这份心就够了。”   不料苏言风完全不跟他客气:“那臣不送了。”   “你……”萧祈气结,“你自己去放纸鸢吧。”   苏言风“扑哧”笑出声:“送送送!臣肯定送!皇上这回能陪臣放纸鸢了吗?”   “朕……朕是怕你一个人放不起来。”   半个时辰后。   苏言风看着不知第多少次栽到地上的纸鸢,神情郁闷:“怎么飞不起来呢?”   萧祈弯身拾起纸鸢:“头重脚轻,怎么可能飞起来。”   苏言风扁扁嘴:“尾巴那里失误了,臣怕坏,又多糊了几层纸。”   萧祈嘴角一抽:那是多糊了几层么。   “算了。”苏言风摆摆手,一屁股坐到地上,“飞不起来就不飞了。臣不过是想出来散散心,找些事做。”   “十日后朕会去慧鸣寺礼佛祈福。”知道他无聊,萧祈缓缓道,“需离宫七日左右。”   萧国的开国皇帝信奉佛祖,每年都会去寺庙里礼佛。这项活动便一直传了下来。萧祈虽不信,却不能坏了礼数。   苏言风:“臣想去!皇上带上臣吧,臣一定乖乖的。”   萧祈本来也打算带他去,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那就看你的生辰礼能否让朕满意。”   “不如臣把自己送给皇上。”苏言风一脸认真,“臣如此优秀,皇上一定满意。”   “……朕要你做什么。”萧祈被对方的不要脸惊住。   “什么都能做啊。臣什么都会。”   一瞬间,萧祈必须承认自己想歪了,只是见对方一脸坦然,只能装不在意:“朕回去看奏表了,你在这儿待着吧。”   苏言风望着萧祈离去的背影,小声嘀咕:“刚刚的话似乎有歧义。什么都能做……”   脸颊爬上一抹红晕。   -   深夜,朝露殿内一片安静。   萧祈倏地睁开眼睛,抬手夹住直冲苏言风而去的剑。眼里毫无睡意,看着站在床边的人,低声唤了句:“师父。”   萧祈既已拦住,便代表这人试探不得。邵宸收回剑,一个闪身不见了踪影。萧祈小心下床,给苏言风掖好被角,跟了出去。   庭院里,邵宸负手而立,听到脚步声,缓声开口:“那人并非你看到的这般简单,他的武功不在你之下。”   姜还是老的辣。萧祈看不透的东西,不代表能瞒过邵宸。   萧祈没想到师父会这么说,错愕片刻,道:“活在宫里的人,有几个是单纯的。”   对邵宸,萧祈从不以“朕”自称。在他眼中,师父如同父亲,甚至更盛。   邵宸一针见血:“你不了解他,却信他。你不该动真情。”   萧祈下意识否认:“徒儿没有。徒儿只是觉得他很有趣,打发枯燥时光而已。”   邵宸懒得戳破漏洞百出的谎言,换了话题:“那盘残局是谁解开的?”   邵宸离开时在棋盘上摆了一方残局,并告诉萧祈:“除你之外,若有第二人解开此局,传信给我。”   “正是师父刚刚试探的人。”   难怪。   难怪那一身出尘脱俗的白衣总让他觉得熟悉。可那人生性顽劣,又总没个正行,怎会教出如此端方雅正的徒弟。   邵宸换上慈爱的目光:“回去睡吧,夜里冷,当心着凉。”   “师父可会伤他?”萧祈不放心。   邵宸淡笑:“我若真想伤他,刚刚又怎会让你拦住。”   萧祈这才回了朝露殿。   床上的人还在睡,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萧祈躺上去,伸臂将人搂进怀里。脑子里响起师父说的话。   ——他的武功不在你之下。   怀中人的发丝落在他的掌心,柔软、顺滑,手掌握紧又松开。随着清浅的呼吸声,萧祈轻阖双目,缓缓睡去。   无妨。   他不必对自己赤诚。   许久后,苏言风睁开眼睛,黑暗中,只能依稀看到萧祈的轮廓。他盯了许久,嘴巴张了张,发出一声难以捕捉的气音:“谢谢。”   -   翌日,苏言风睡醒,正在洗脸。邵宸走了进来:“你跟叶深什么关系。”   冷不丁听到师父的名字,苏言风眼里划过一丝惊诧,好在他低着头,并未被察觉,用帕子擦干脸和手:“叶深是谁?男的女的?”   他怎么会知道师父。   或者只是重名?   无论如何,装傻就对了。一问三不知,神仙怪不得。   “那个残局是你解的?”邵宸看向棋盘。   “是。”   “如何解?”   “残局虽难,却非死局。只要稍作思考,找到破解之法并不难。”苏言风一耸肩,“也可能是我太聪明了。”   苏言风走到桌边,边斟茶边道:“我不过是苏国的一枚弃子,不管是主动当弃子,还是被抛弃,左右都是没用的。国师大可放心,我不会做伤害萧祈之事。在我眼中,他才是这天下真正的主人。”   邵宸望着眼前的人:“你伶牙俐齿的样子,跟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不过换到他身上,用强词夺理更准确些。无论如何都是他对,没理也要占三分。   苏言风喝了口茶,淡定应付:“那是我的荣幸。”   -   萧祈不放心苏言风一个人在朝露殿,生怕师父去找他麻烦,整个早朝都心神不宁的。   大臣们看在眼里,心中有了思量:皇上以前上朝多专心啊,看看现在,半天没反应,定是想着那个苏言风呢。   事实也的确如此。   下了早朝,萧祈一阵风似的直奔朝露殿。一只脚刚迈进殿门,只见邵宸坐在椅子上,手执黑子,眼神轻瞥向门口,语气凉凉:“急什么?我还真能给你欺负了去?”   苏言风坐在邵宸对面,毫发未损。   两人正在对弈。   萧祈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可谓是进退两难。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鞠躬~ 第28章 梅香   “皇上你终于来了!”苏言风起身迎上来,一把抓住萧祈的胳膊,“臣都快输了,皇上帮臣看看。”   萧祈被拽着走到棋盘前,看了眼局势,对苏言风道:“你还是认输吧。”   苏言风从善如流:“臣听皇上的。国师棋艺高潮,臣自愧不如。”   两人一唱一和,邵宸翻了个白眼,起身离开。   都说女大不中留,徒弟大了也胳膊肘往外拐。   苏言风歪头睨着萧祈,眼里闪着笑:“皇上回来的这么急,莫不是担心臣?”   “朕担心你做什么。”萧祈不看他,死鸭子嘴硬,“朕只是饿了。”   苏言风低头掩笑,吩咐传膳。   “你跟朕去正德殿。”快吃完时,萧祈突然说了句。   “不行。臣得给皇上准备生辰礼。”   萧祈好奇:“什么?”   “先保密。”苏言风神秘一笑,“皇上不要臣,臣只能送别的了。”   萧祈一听,又来劲了,恨不得将尾巴翘到天上去:“朕眼界高,寻常东西可看不上。”   苏言风喝了口粥,语气笃定:“包君满意。”   之后的几天,苏言风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注意到他衣袖上的墨迹,萧祈怕他再创作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大作,将朝露殿找了一圈,没发现蛛丝马迹。   萧祈只能按下好奇心,安静等着生辰之日到来。   冠礼要在宗庙举行,由德高望重之人为行冠礼者加冠三次,并赐以字。   萧祈是皇帝,普天之下,没有人比他更尊贵。且不说配不配,就算萧祈同意,一般人也不敢。   这件事只能邵宸来。   一大早,萧祈及文武百官到达皇家宗祠。官员们跪在宗祠外,萧祈跟邵宸一前一后走进去。   萧祈身着玄色龙袍,敬完香,郑重跪在蒲团上。   “今日过后,就真的长大了。”邵宸站在萧祈对面,手捧淄布冠,声音沉沉,“牢记前人遗志,莫要辜负。”   萧祈微垂着头:“徒儿谨记。”   三次加冠。初加淄布冠,次加皮弁,再加爵弁。   全部完成后,邵宸再次开口:“表字辰良,为“良辰”之倒文,取美好时光之意。”   萧祈欣然接受:“谢师父。”   之后还有群臣朝拜、冠礼宴席等等,繁琐至极。全部结束已是酉时末。朝露殿内灯火通明,作为后宫之人,苏言风自然不能参与萧祈的成人礼,只能干等着。   萧祈走进去,见某人坐在桌子前,正打瞌睡。墨发如瀑,顺着肩侧滑落下来。   听到脚步声,苏言风恍然惊醒:“皇上何时回来的?”   “刚回来。这么早就困了?”   “不困。”苏言风站起来,双手搭在萧祈肩上,按在椅子上,“臣让小厨房做了长寿面,皇上尝尝。”   萧祈吃着面,苏言风问他:“皇上的表字是什么?”   表字,表德之字。冠礼后不便直呼其名,便以表字相称。虽然以萧祈的地位,无人敢叫其名讳,但苏言风就是想知道。   “不告诉你。”   “皇上不告诉臣,臣便不给你生辰礼。”   “那朕就不带你去慧鸣寺。”   “臣偷偷跟着,保证皇上发现不了。”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幼稚的堪比几岁孩童。面对其他人皆是万般成熟稳重,唯独在对方面前,说拌嘴就拌嘴。   萧祈先败下阵来:“辰良。良辰的倒文。”   “好听!”苏言风不吝赞美,“跟皇上很相配。”   “朕的生辰礼呢?”萧祈迫不及待。   苏言风从卷缸里抽出个卷轴,打开,一副画像缓缓呈现在萧祈眼前。   画像是一名男子。身着玄色龙袍,头戴冕旒。男子临窗而立,窗外近处栽植着一颗梅树,红梅开满枝头。远眺可见连绵远山。男子眉眼锐利,神情肃穆,目光凝着某处,不怒自威。   “时日有限,臣尽力了。”苏言风拎着卷轴挂绳,“皇上可喜欢?”   萧祈接过来,细细端详。   画像十分细致,衣服上的纹样都栩栩如生。线条柔软不失锐利,着色大气雅致,笔触间可见作画者的深厚功力。   萧祈“嗯”一声:“喜欢。”   “皇上喜欢就好。”苏言风凑过去,一脸期待,“既然皇上满意,臣是不是能跟着去慧鸣寺了?”   被对方这样眼含期待地望着,萧祈哪能拒绝:“要乖。”   苏言风连连点头:“臣一定乖。”   慧鸣寺坐落于都城西郊,那里群山环抱,林木葱郁,本该是处僻静之地。然而慧鸣寺是皇家御用寺庙,光靠这一点,香客便能络绎不绝。何况寺里还有名声大噪的浊尘禅师。每日去慧鸣寺进香的香客都能把门槛踏平。   辰时,队伍出发。御驾在前,苏言风的马车紧跟其后。大将军韩成业亲自保护,随行的还有百位精兵。可谓是浩浩荡荡。   三月末,天气还是很凉。苏言风依旧一身白衣,车帘掀起一个边角,看向外面。   一抬眼,跟马车外的韩成业的眼神撞个正着。没等苏言风说什么,对方轻哼一声,夹了下马肚子,向前走去。   苏言风默默将“韩将军好”咽回肚子。看来自己的名声确实不怎么好,猫嫌狗厌的。   两个时辰后,队伍到达慧鸣寺。   住持早早在寺门口等候,双手合十,微鞠一躬:“老衲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注意到萧祈身后的苏言风,住持眼里闪过一丝探究。   萧祈没解释,苏言风也没说话,跟着进了寺内。   以防万一,同时也为保清静,慧鸣寺会闭寺七日,期间任何人不得擅入。直至皇上祈福结束,才会重新开放。   而萧祈要做的,便是斋戒六日,在第七日,由浊尘法师主持祈福仪式。   寮房已经收拾好,虽然不知道苏言风的身份,但看他能亦步亦趋跟在萧祈身边,必定很尊贵。便将他安排在了萧祈隔壁。   斋戒从明日算起,今日舟车劳顿,用完素斋后,一行人早早歇下。   萧祈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由远及近的一串脚步声让他睁开眼睛。没过一会儿,熟悉的声音响起:“皇上,你睡了吗?”   萧祈勾了勾唇,翻身下床,打开门,苏言风抱着被子站在门外,可怜兮兮:“臣冷,要皇上搂着睡。”   “来寺庙就是做刻苦来了,这么娇气怎么行。”萧祈严肃教育。   寮房确实比不得朝露殿。房间简单粗陋,地龙烧的也不热,到了晚上会很冷。   苏言风可不管那些,猛地蹿到萧祈身上,挂住:“臣没穿鞋,冻脚。”   萧祈无法,双手抱住他,连人带被子一起抱进屋。   苏言风钻进萧祈的被窝,缩成一团:“还是皇上的被窝暖和,皇上进来就更暖和了。”   “怎么,把朕当成汤婆子了?”萧祈失笑。   “臣不敢。”   事实上,苏言风敢得很。一整晚都牢牢抱住萧祈,窝在他怀里,不停汲取温度。   萧祈半夜被勒醒,感受到喷洒在颈窝处的气息,歇了叫醒对方的心,小声咕哝:“这般怕冷,属猫的么?”   卯时不到,苏言风被吵醒,借着微弱的烛光,看清萧祈正在穿衣服,打了个呵欠,问:“皇上怎么醒的这么早?”   萧祈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见苏言风坐在床上,一手撑着床面,身体倾斜着,低侧的衣服顺势滑下去,露出浑圆白皙的肩头。眼里蓄着水汽,湿漉漉的,正眼也不眨地看着他。   急忙收回眼神,平静道:“去诵经堂诵经,你继续睡。”   诵经、打坐……总之庙里的和尚做什么,萧祈也得同样。挑水砍柴这些体力活除外。   “皇上还会诵经?”苏言风惊讶。   “不会。”萧祈边穿衣服边道,“听就行了。”   跟萧祈一样,苏言风也不信神佛鬼怪,因此从来没去过寺庙道观这些地方。顿时来了兴致:“臣也去!”   “去就快些穿衣服,迟了会被责罚。”   苏言风从床上下来,着急忙慌穿衣服。   到达诵经堂,萧祈走到最前面一排的蒲团,盘腿坐好,苏言风比葫芦画瓢,坐到萧祈身边。   很快,梵呗之声飘荡在诵经堂。   起先苏言风还兴致勃勃地听着,后来实在听不懂,开始溜号,再后来便打起了瞌睡。   即将与周公相会之际,被一股力道拽醒。睁开眼睛,见萧祈抓着他的手腕,示意出去。   苏言风赶忙站起身,跟着萧祈走到外面,自知理亏,小声为自己辩解:“臣没睡着,真的。”   “……”萧祈无奈,“雨露期到了都不知道吗?”   雨露期刚开始,信香还未完全释放,并不浓烈。不过萧祈是天乾,对地坤的信香格外敏感,所以很快便发现了。   苏言风愣了下,抬起胳膊闻了闻,淡雅的梅香隐隐传来:“真的哎!”   “……”萧祈佩服对方的迟钝。   “那怎么办?”苏言风又问。   “服抑制散。”萧祈道。   苏言风干净利落吐出三个字:“臣没带。”   萧祈:“?”   “地坤大约三个月一次雨露期,你算算时间也该带上啊。”   “臣忘了自己是地坤。”苏言风更加理直气壮,“刚分化不久,没形成习惯也正常。不能怪臣。”   萧祈:“……”   那是怪朕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鞠躬~   这章继续发红包,前五十条评论都可领到(先假装自己有这么多评论hhh),感谢大家的订阅与支持。   另外再跟大家说一下,如果有多更的话我会在内容提要前面标上【一更】【二更】的字样,如果没有标,那就是只有一更。工作党,存稿也用光了,我会努力多写一些的~ 第29章 祈念   萧祈被对方的理不直气也壮彻底打败,吐出口气:“先回房间。”   有随行太医,抑制散应该不难解决。   冯太医能成为御前太医,医术高超是一方面,心思细腻这点同样功不可没。得知苏言风跟着去慧鸣寺后,以防万一,立刻带上了抑制散。   “臣算算日子,苏贵妃的第二次雨露期就在近期。”冯太医打开包抑制散的纸,“便顺手带了一包。”   听到这话,萧祈轻声数落苏言风:“太医都比你细心。”   苏言风坐在床上,抽了抽鼻子,纳闷儿:“什么味儿这么难闻?”   冯太医动作不停:“是抑制散。”   药粉倒入水中,搅匀,腥臭味呈数倍增长,飘满整个房间。光闻着就让人作呕。   “已经调好了,贵妃请用。”   苏言风死死盯着冯太医手里的碗,又瞄了眼站在一旁的萧祈,道:“臣不喝!”   “不喝不行。”就知道他要耍赖的萧祈严肃道,“寺中僧人众多,其中不乏天乾。你身上的信香会越来越浓烈,后果是什么不用朕告诉你。”   “不喝不喝。”苏言风扯过被子把自己盖住,瓮声瓮气,“那东西又腥又臭,根本不是人喝的!”   “你……!”萧祈气结。   “皇上,雨露期的地坤得哄着来。”冯太医小心提醒,“越凶他,越不听。”   “……”萧祈,“你先出去。抑制散放到门口。”   劝说好了再拿进来,不然这房间没法待了。   冯太医端起抑制散,躬身退了出去,并带上房门。站在门外琢磨片刻,直接将抑制散端走了。以皇上对苏贵妃的宠爱程度,这碗抑制散十有八.九是用不到了。   萧祈走到床边,扯了扯被角。   床上的“鼓包”赌气刨了几下,愠怒的声音从棉被里传出来:“不喝!不喝!”   萧祈莞尔,心说脾气还挺大。   “那你想怎么办?”萧祈妥协,问道。   苏言风从被子里出来,寻思了一会儿:“要不皇上再咬臣一口吧。咬一口就不用喝了。”   萧祈意外挑眉:“你要跟朕临时结契?”   “啊,对,结契。”苏言风扯了扯衣服,露出雪白的后颈,优美秀颀,粉红的信香线盘踞在上面,细细一条,吸睛诱人,“对咱俩都没什么坏处。”   萧祈挪开目光,觉得很有必要跟他解释:“频繁与天乾结契,会让地坤越发依赖这个天乾。”   也会让天乾对地坤产生独占欲,霸着不肯放手。   苏言风:“这不才第二次嘛,哪有频繁。”   萧祈很想说,两次临时结契已经算是频繁,不过瞧着对方一脸无所谓,恶劣的私心蠢蠢欲动,他没再说什么。   “行,来吧。”萧祈坐到床上,“来朕怀里,背对着朕。”   梅香已经很浓郁,苏言风也感觉到身体开始发热,知道不能再耽搁了。听话地挪到萧祈怀里,背对着坐好,还贴心询问:“能不能咬到?咬不到臣再往下拉拉。”   全自动、一条龙服务弄得萧祈不知道如何反应,半天才道:“不用。撩着点头发就行。”   苏言风将头发拨弄到胸前:“来吧!”   萧祈:“……”   这般积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天乾。   上次结契时苏言风意识不清,过程什么的全都不清楚。心里正好奇怎么做,后颈突然袭来一阵刺痛。   “唔!”苏言风闷哼一声,身体僵了下。   如此脆弱的地方被咬处,苏言风本能反抗,不老实地挣扎着。好在萧祈早有防备,双臂收紧,将人牢牢锁在怀里,不让他乱动。   结契需要一段时间,并非立刻结束。   苏言风被萧祈紧紧抱着,逐渐酥了身子,瘫软在他的怀里,头昏脑胀。身体越来越热、越来越热,片刻后又缓缓回落。   至此,结契才算完成。   萧祈缓缓松开他,气息有些不稳,眸中情潮涌动。   临时结契对天乾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折磨,能看不能吃。   后颈的刺痛还在持续,苏言风举起发软的手,想摸一摸,被萧祈拦住,沉声道:“别碰,破了,朕给你上药。”   说完,起身去拿药。   萧祈先洗了洗手,食指尖探进瓷瓶里,挖了些药膏。冰凉的膏体碰到伤处,苏言风瑟缩一下。   “疼?”萧祈揉着药膏,动作不由得放轻。   “不疼。”   上完药,萧祈嘱咐道:“好之前不要碰,免得感染。”   苏言风点头应下,转过来,面朝着萧祈:“皇上能不能张开嘴?”   萧祈面露不解。   “臣想看看是哪几颗牙齿咬的臣,疼死了。”   皮肤被生生咬破,当然疼。只是也没这么记仇的吧?再说先提议临时结契的是谁?简直没良心。   萧祈惊讶于对方翻脸不认人的速度,轻挑眉梢,淡淡询问:“怎么,你还想把朕的牙齿撬下来?”   “臣不敢。”苏言风答的飞快,又道,“只是三个月就挨一回咬,脖子早晚得被咬烂,惨不忍睹。”   萧祈一笑:“其实还有别的办法。”   苏言风抬眼:“什么?”   “雨露期本质上是地坤为了吸引天乾同自己行房而存在的,后发现会引起混乱,才服用抑制散。你说是什么办法?”   苏言风懂了:“那臣还是挨咬吧。”   萧祈想起上次雨露期,问了句:“身子疼不疼?”   苏言风摇了摇头:“有皇上在,不疼。”   周遭全是两人的信香,彼此交杂,竟也莫名好闻。   见他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萧祈道:“不舒服就睡一会,朕看着你。”   苏言风“嗯”了声,躺在床上,很快便睡了过去。周身萦绕着清幽的檀香,是他的天乾的。   萧祈一边抄佛经一边守着苏言风,手抄的佛经会在祈福仪式上焚烧,以此来显示虔诚。年年皆是如此。   以往做这件事时,萧祈总是心无杂念、无欲无求,权当练字了。他不信神佛,自然不会祈求什么。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按规矩来而已。   只是现在,萧祈抬眸看向床上安静熟睡的人,心中第一次有了祈念。   一篇佛经抄完,萧祈重新翻过一页,一笔一划写下他心中所求之事。   【叩拜佛祖,愿佛保佑,苏言风一生顺遂无忧,常乐自在。萧祈敬上。】   每抄完一篇,萧祈都会重启一页,写下同样的话。既然已经求了,便尽最大的诚意。这样若真有神明,哪怕不会保佑,起码不会怪罪。   一连抄了三篇,苏言风才睡醒。睁开眼,见萧祈坐在桌前抄着什么,翻身下床,走过去:“原来皇上在抄佛经啊,给臣看看。”   萧祈被他吓了一跳,一把按住抄好的佛经本,神色仓惶:“不行!这些佛经祈福要用,他人不得查看!有违规矩!”   恰巧此时有僧人来告之到了用午斋的时候,苏言风注意力立刻被吸去了别处,没察觉萧祈的不对。   趁着苏言风去开门的功夫,萧祈急忙将佛经藏好,接着如常站起身,走到门口,神色淡然道:“带路吧。”   在寺这几日,萧祈和寺中僧人同吃同住,吃穿用度皆一模一样。硬要找些区别的话,住的是单间。不过从昨晚某人抱着被子硬闯后,也不是单间了。   到了斋堂,萧祈找了张空桌坐下,没过多久,素斋便端了上来。   素面,馒头,还有两盘素菜。   苏言风犹豫半天,选了素面。用筷子挑起两根面条放进嘴里,咽下去后,又默默放下筷子。   修佛之人讲究抑制口腹之欲,素斋除了全素外,味道也十分寡淡。不是难吃,只单纯地没什么味道。若是吃习惯了还好,冷不丁吃,难免觉得难以下咽。   苏言风本就挑嘴,之前不挑,是因为东西都是他爱吃的。   注意到他的动作,萧祈问:“怎么了?”   “没有。”苏言风乖巧坐好,“臣不饿。”   斋堂里全是用斋的僧人,萧祈猜到原因也没再说什么,低头吃饭。   晚饭时,苏言风也没吃什么,只喝了半碗面汤。   萧祈终于看不下去了:“不好好吃饭,当心晚上饿肚子。”   “臣不饿。”苏言风继续嘴硬。他知道寺中规矩,不愿意搞特殊。   他不吃饭,肚子不干了。晚上躺到床上,饿的睡不着觉。肚子“咕噜噜”叫个不停。   苏言风瞄了眼身旁的萧祈,应该是睡了。小声嘀咕:“用被子捂住就听不着了。”   说着,就将被子按在肚子上。   “咕噜噜~咕噜噜~”   还是非常响亮。   苏言风无奈,跟肚子讲道理:“消停会儿,明天早上就吃饭。”   “咕噜噜~”   苏言风:“……”   萧祈终于装不下去了,睁开眼睛,无奈又好笑:“不好好吃饭,挨饿的滋味好受?”   “皇上没睡着?”苏言风惊讶。   “肚子叫得跟唱戏似的,朕怎么睡。”   “臣明天一定好好吃饭!”   “咕噜噜~”   萧祈叹出口气,翻身下床,点着蜡烛,开始穿衣服。   苏言风跟着坐起来:“皇上干嘛去?”   走到门口,打开门:“偷饭,喂某只馋猫。等着。”   说完出了房间。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鞠躬~   凌晨的夹子,今天早更几个小时,明天还是晚上九点哦。 第30章 投喂   等了小半个时辰,还不见萧祈回来,苏言风待不住了,刚要出去找人,门从外面打开,萧祈端着托盘走进来。   苏言风立刻收回踩在地上的脚,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萧祈,满含期待。   萧祈将托盘放到桌子上:“来这边吃。”   苏言风大步走到桌子边,低头一看,满满一大碗面,面条切的粗细均匀,上面盖着一个荷包蛋,再洒上些葱花,跟白日里的素面天差地别。   “皇上做的?”苏言风问。   萧祈不答:“趁热吃,问这么多做什么。”   “没想到皇上竟然会做饭。”苏言风咬了口荷包蛋,“真厉害!”   萧祈坐在他对面,不自然道:“没什么难的,幼时饭菜不合口,朕经常动手做。”   太后对萧祈的掌控,细到吃喝拉撒。每天每顿吃什么,都得由她来定。萧祈本能抵抗,连带着也不喜欢吃那些饭菜,便趁夜里自己偷偷做。久而久之,也熟能生巧了。   三口下去,荷包蛋只剩下一块边角。苏言风举到萧祈嘴边:“辛苦费。”   “……”萧祈嘴角一抽,“朕亲自做的面,就值半口荷包蛋?”   “面条臣应该吃不完,待会给皇上吃。”   萧祈顿时更生气了:“你让朕吃剩饭?”   “快吃嘛,臣胳膊都举酸了。”   荷包蛋边缘被咬成半圆,萧祈看了一会,张嘴叼过来。边嚼边道:“也不怕朕嫌弃你。”   苏言风彻底摸透萧祈言不由衷的性子,大概是皇帝当久了,做什么事都习惯端着,傲娇得很。悄咪咪道:“其实臣更喜欢吃流心蛋。”   “……”萧祈,“有得吃就不错了,还挑。”   心中默默记下。   吃完面,苏言风打了个饱嗝,瘫到床上:“皇上快来。搂着臣睡。”   萧祈嘴上说着“麻烦,”身体却很诚实的将苏言风搂进怀里。   苏言风窝在萧祈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很快便睡着了。   翌日天没亮,萧祈去诵经堂诵经,怀里的人还在睡,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萧祈也没叫他,将粘着自己信香的衣服盖在对方身上,轻步出了门。   苏言风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在床上发了会呆,想起一件事,开始穿衣服。   寺里很清静,除了把守的士兵的外,一个僧人也见不到。苏言风不动声色地溜达到寺门口,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守在门口的士兵见是苏贵妃,自然不敢拦。   慧鸣寺三面环山,山上林木葱郁,西侧山脚下有一条河流淌过,平日里所需的水源、木柴都可得到满足。   沿着进山的羊场小路往深处走,两刻钟后,慧鸣寺便在林木的掩盖下不见了踪影。   确定周围无人,苏言风从袖中拿出一根长哨,放到嘴边,嘹亮的哨声播散开来。   约有半盏茶的时间,一只矛隼出现在林子上空,盘旋几圈后落在苏言风的脚边。   矛隼乃是猛禽,虽可用来传信,但极难驯化。几年前师父捡到两颗鸟蛋,放到鸡窝孵化出来后才知道是矛隼,便从小训练它们传信。   训练好后,师父便将其中一只给了他,另一只跟在师父身边。不仅如此,师父还给两只鹰隼喂了东西,不管多远,它们都可循着气味找到对方。也是神奇。   皇宫里人多眼杂,苏言风一直不敢唤它。现下终于有了机会。   抬手摸了摸它的羽毛,苏言风道:“似乎胖了不少。”   小家伙也任他摸,十分乖顺。   一人一鸟亲昵了半天,苏言风将书信塞到小家伙脚上绑的竹筒里,拍了拍它的脑袋:“辛苦了。”   信的内容是关于假死丹的。他想用这个方法救母妃出皇宫。配方始终差一味药破解不了,只能问问师父了。   做完这一切,苏言风不再耽误,回寺庙。   -   诵经完毕,去斋堂用斋,结束后需打坐一个时辰。萧祈全部照做,没有丝毫含糊。   结束后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从禅房出来,萧祈动了动僵硬的身体,不经意抬眼,一只矛隼从上空飞过。   矛隼作为猛禽,猎食能力一流,无需倚靠人类活着,一般也不会出现在人类聚集之地。不过经过训练的矛隼倒有一点能为人所用——送信。   相比信鸽,矛隼的飞行距离更长,更能适应环境变化。不过训练一只矛隼并不容易,费时费力。   萧祈眯了眯眼,问身旁的住持:“寺内可有人饲养猛禽?”   住持摇头:“不曾。”   看方向是往后山飞去,萧祈心下有了思量。来到寺庙门口,问守门士兵:“可有谁出去过?”   士兵行礼,答:“回皇上,苏贵妃不久前出去了,还未回来。”   萧祈淡笑,自言自语:“醒的还挺早。”   “只有他一人?”   士兵:“是。”   原地站了片刻,萧祈转身离开,不忘嘱咐:“别说朕问过。”   不管是巧合,还是真的有关系。他不说,萧祈便装作不知道。   没过一炷香的功夫,苏言风的身影缓缓出现在寺门口,第一句便是问看守士兵:“可有人问过我的去向?”   皇上跟苏贵妃,当然选皇上。   士兵摇头:“无人。”   苏言风放心走进去。并非刻意隐瞒,事关母妃,还是小心为上。   回到房间,萧祈还未回来。苏言风转身出去找,没走进步,迎面碰到了萧祈。   苏言风:“皇上怎么才回来?”   萧祈:“刚睡醒?”   两人同时开口,而后又同时愣住。   “打坐完又随便走了走,迟了些。”萧祈先答。   “早就醒了。”苏言风紧跟着,“臣去后山了。”   他很怕萧祈继续追问。萧祈不问,他不说,起码算不上欺骗。若是他问,自己就得撒谎,这便是欺骗。   以前的事瞒也就瞒了,他往后不想了,甚至可以说十分抵触。   他不知道,这句话对萧祈来说足够了,怎会刨根问底。语气淡淡:“还挺勤快,朕还以为你会当懒猪呢。”   “臣要是懒猪,那皇上作为臣的夫君,不也是……”后头的话苏言风没说,毕竟是皇上,多少得留些面子。   萧祈没同他抬扛,偶尔斗斗嘴还行,次数多了容易真打起来,抬脚进了房间。   “皇上饿不饿?”苏言风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吃过了,不饿。”   “臣饿了。”   萧祈坐到凳子上:“斋堂还有饭,去吃。”   苏言风一瞧此路不通,另觅他法:“皇上一定不知道臣昨晚梦到了什么。”   萧祈狐疑地看他一眼,心说这人八成又没琢磨什么好事。   “臣昨晚梦到皇上亲手给臣做饭,一天三顿,每顿都不带重样的。把臣喂得白白胖胖。”   萧祈没忍住,笑着接了句:“过年杀了吃肉是么?”   苏言风:“……”   还能不能聊了。   对方如此不上道,他也不藏着掖着了:“臣饿了,想吃皇上做的斋饭。”   有些事就不能开头,否则没完没了。吃过萧祈做的斋饭,苏言风必不可能再吃斋堂里的饭。   “这才第二日,难道朕每天都要给你做饭吃?”   苏言风想了想:“那臣一天只吃一顿,这样皇上只需做六顿就好了。”   萧祈:“……”   莫名有些舍不得,又不是饥荒年,做什么让他饿肚子。   站起身:“过来帮忙。”   苏言风欣然应下。   一炷香后。   “你出去吧。”萧祈身上沾满面粉,用十分无力的语气对苏言风道。   这人跟厨房八字不合,每次进厨房,厨房跟人必定得没一个。若有其他人在,还会伤及无辜。   萧祈就是那个无辜。被弄得一身面,狼狈至极。   苏言风也看出了自己在厨艺方面“无与伦比”的“天分,”认命出去了。   小半个时辰后,苏言风终于吃上了饭。这次的荷包蛋是流心的,筷子轻轻一戳,金灿灿的蛋黄流淌出来,衬着白嫩嫩的蛋白,看着就想嘬一口。   苏言风瞄了眼低头抄佛经的萧祈,心里像灌了蜜似的甜。   嘴上说着麻烦,其实全都记住了。   -   晌午过后,还要去禅房打坐。苏言风现在格外黏萧祈,跟着去了。   每个蒲团的位置隔了四个拳头左右。苏言风想了想,将自己的蒲团拖到萧祈旁边,端坐好。这样万一坐不住了,可以靠一靠。   萧祈一顿,没说什么,坐到他旁边。   禅房落针可闻,供奉佛前的香恰巧是檀香,淡淡萦绕。苏言风轻阖双目,觉得整个人都安静下来。   一个时辰很快结束。   听到木鱼声,苏言风睁开眼睛,朝萧祈伸出手:“皇上拉臣一把,腿麻了。”   萧祈抓住他的手,将他拽起来。   僧人有序离开禅房。住持刻意留下来,冲两人行礼,不软不硬道:“皇上跟贵妃的感情虽好,也要注意影响。”   苏言风没明白。   萧祈颔首:“有劳住持提点。”   住持点头轻笑,缓步离开。   “听到没有。”萧祈严肃教育苏言风,“佛门重地,注意影响。”   苏言风不服咕哝:“臣怎么了?”   “打坐时离朕这么近,以为住持没看到?”   “很近吗?”   萧祈反问:“胳膊都贴在一起了,你说呢?”   “那皇上怎么没将臣推开?”   萧祈思绪一滞,没答上来。   “皇上没推开臣,说明也是想跟臣贴在一起的。是吧?”   萧祈又被苏言风撩拨的哑口无言,踩着凌乱的步伐出了禅房。   苏言风扭过身,正经八本朝佛像行了一礼:“看在我夫君这般纯情的份上,还请佛祖莫要怪罪。要怪就怪我,是我不知羞,我……”   担心某人又要说什么孟浪之语,藏在禅房外的萧祈突然出现,羞恼道:“你走不走!”   苏言风几步走到萧祈身旁:“走!”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鞠躬~ 第31章 危机   来寺庙的第六日,苏言风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浊尘法师。他在苏国时便听过这个名字。当时皇后生病多日不见好,便想请浊尘法师做法事,结果连浊尘法师的影子都没见到。   浊尘法师德高望重,常年云游四海,做事讲求一个缘字。既不会为五斗米折腰,也不会瞧不起穷苦之人。浊尘法师必定在寺中,就是萧祈来寺祈福的时候。   年近八旬的老者拾阶而上,身形挺拔,仙风道骨,确实有种遗世独立的飘然感。   苏言风好奇,凑到萧祈身边,低声询问:“皇上与浊尘法师是如何相识的?”   萧祈解释:“皇太.祖同浊尘法师是旧交,朕不过是跟着沾光而已。”   苏言风了然。难怪从不与皇家权贵打交道的浊尘法师竟然破例,原来有如此深的渊源。   浊尘法师直奔萧祈而来,在他面前站定:“一别多月,皇上可还好。”   “劳大师惦念,一切都好。”   浊尘法师看向身旁的苏言风,眼神深幽:“这位施主如何称呼?”   苏言风行礼,自报家门:“在下苏言风,是皇上的宠妃。”   萧祈张开一条缝的嘴又闭上。   宠妃,说的倒也没错。   浊尘法师眼里闪过一抹浅笑,有丝丝意外,也有长辈对晚辈的认可。   苏言风没觉得有什么,倒是萧祈感觉到了不自在。有种还没做好准备就匆匆见家长的感觉。   -   祈福仪式在次日辰时一刻举行,昨晚念叨着也要参加祈福仪式的人正睡得四仰八叉。   萧祈喊了几声,没醒,遂放弃了,想起师父之前说的话,低声自语:“真的会武功吗?机敏性这么低。”   睡就睡吧,等他睡醒,祈福也差不多结束了,正好回宫。   萧祈穿好衣服,走出房门。   浊尘大师主持祈福仪式,可遇不可求,不仅寺中僧人全部参礼,有些信奉佛祖的士兵也参加了。   大将军韩成业手上沾了不知多少鲜血,早就不指望得到宽恕。他死后,那是一定要下阿鼻地狱的。何况身负血腥,也容易冲撞佛祖,便把守在一旁。   心里想着等祈福仪式结束,问浊尘大师求个平安符,给妹妹带回去。   祈福仪式进行到倒数第二项——饮佛水。   所谓佛水,就是在佛前供奉的水。可以驱邪纳福,保内心澄澈。将佛水倒入杯中,分给参礼者饮下。   萧祈每年都喝,这次也没例外,双手执杯,一饮而下。朝佛前拜了三拜。   其他人也是如此。   接下来便是撞钟祈福。   慧鸣寺的角楼里摆着口铜钟,一人多高,相传已有百年,钟声悠长古朴,可播散很远,在都城都可隐约听到。此钟平日都放置着,只有重要节日或重要仪式上才会撞响。   天子来寺祈福,自然是重要仪式。并且天子有一项特权,可以亲自撞钟。   饮下佛水,萧祈准备前往角楼。刚迈开步子,身体突然脱力瘫软了下去。   萧祈抬手撑住旁边的柱子,身体跟着贴过去,后背靠着柱子站定身体,面色如常,镇静地抬眼打量四周。   但凡刚刚喝过佛水的人,皆四肢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佛水有问题,被动过手脚。   意识到这点,萧祈抬眼看向殿外。   正殿外面,负责把守的士兵一部分拔掉帽子上的红缨,直冲殿内袭来。两波人混战成一团,兵器的碰撞声尤为刺耳。看武功,明显在其他士兵之上。   韩成业反应迅速,拔剑斩掉一个士兵的头颅,赶忙回身看了眼殿内:“皇上!”   萧祈冲他摇头,示意没事。药效让他浑身无力,武功再高也使不出来。   浊尘大师同样中招了,盘坐于地上,正用内功驱散药力,冷静道:“佛像后有条通往后山的密道,先进去暂避。”   生死攸关,哪怕用爬的,也得进去。一时间,所有人都往佛像后面涌去。   只有萧祈纹丝未动。此时此刻,他担心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还在寮房睡觉的苏言风。然而他现在走路都费劲,再担心也只是干着急。   -   苏言风睡醒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萧祈,房间里没人,那就只能在正殿祈福了。   “竟然不带我。”一边嘀咕一边穿衣服。   寮房在最后一排,往前走一段距离才是正殿。走到一半,突然听到打斗声。   这里可是慧鸣寺,又闭寺不接待外客,发生打斗,必定与萧祈有关。   苏言风心中一紧,运用轻功几步赶到正殿。   殿外的士兵死的死,伤的伤,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韩成业以一敌百,死守住殿门,眼神嗜血,盔甲上沾满血渍。   “皇上!”苏言风毫不犹豫冲进殿内,看到靠着柱子,手拿长剑的萧祈。   见苏言风毫发无损,萧祈松了口气,下意识抬起手臂,想将他护在身后。   同样担心他的安危的苏言风抓起萧祈的手腕,另一只手搭上去,片刻后:“是软筋散。江湖上下三滥的招数。”   悬着的心放下大半。软筋散无色无味,会使全身筋骨酸软,数日后可自行恢复。不会伤及性命。   “愚蠢!”苏言风冷笑一声,“既然已经找到下药的机会,直接下毒药了事,费这么大周折,我看是他们自己不想活了。”   少年神色冰冷,眉眼间褪去平日的无害和温柔,眼神锐利,周身杀意尽数而出。   萧祈还是头次见到他这般模样,不挪眼地望着他:“可能不想取朕性命。”   不然他今日真要归西了。   外面的打斗还在继续,苏言风拿过萧祈手里的剑,冲萧祈歪头一笑:“皇上好好看着,看我如何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   车轮战最消耗体力。加上对方训练有素、武功高强,每次攻击都直冲要害。韩成业纵然使尽浑身解数,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可殿内就是皇上。他发誓要一生辅佐之人。今日除非他死,否则谁都别想靠近正殿。   执剑的手已经开始发抖,每次的进攻也逐渐软绵无力。不管是体力还是韧性都到了极限。韩成业咬牙硬撑。   千钧一发之际,一抹白色身影从殿内冲出来。   苏言风执剑杀入人群中,衣袂翻飞,身形快如鬼魅。剑气翁鸣间,已有数人倒地。   苏言风跟韩成业不同。韩成业的武功招式是在战场上,用鲜血历练而成,偏实用,但笨重。而苏言风自幼师从叶深,招式极其灵活,又有轻功加持,一招一式快到让人看不清。   他其实不喜欢打打杀杀、勾心斗角这些,只想过安稳平静的生活。不然也不会蛰伏这么多年。   前提是,别动他的人。   苏言风无法形容得知萧祈有危险时的心情,反正就是想把他们全杀了。   凌厉的剑气逼的对方节节败退,一招一式,皆为夺命,没有丝毫含糊。   周围全是尸体,血流成河,血腥弥漫,苏言风纯白的衣摆被血染上一圈红色,他像是一株盛开在血液中的白花,嗜血为生,以血供养,却又是最洁净的。   地上还有一个活人,被苏言风挑断了手筋脚筋,是他刻意留的活口。   苏言风缓步朝他走过去,剑身沾满血液,顺着剑尖滴滴答答落在地上,随着苏言风的走动形成一条痕迹。   “宵小之徒,也敢动我的人。”   苏言风居高临下凝着他,抬剑挑起杀手的下巴:“说,谁派你们来的。”   男子向后爬了爬,眼睛瞪大,神色惊惧,嘴角突然流出一股黑血,就这么断了气。   苏言风眯了眯眼。   竟然提前服过毒,看来是一批死士了。   没再纠结这件事,苏言风担心萧祈的状况,急着回殿内。扭过身,跟萧祈的眼神撞个正着。   整个人顿时僵在原地。   他会怎么想自己呢?苏言风在心里轻问。   -   苏言风拎着剑冲出去后,萧祈扶着柱子慢慢挪到殿门口。看着纯良无害的少年招式狠辣,杀人于无形;看着少年身上的白衣染上鲜血……   萧祈没有窥探到秘密的喜悦,只有心疼。   他说他从未杀过人,今日却像杀神一般,杀人不眨眼。   这般纯洁干净的人,手中不该沾上鲜血。   终究是自己没护好他。   萧祈看到少年眼中的犹疑和瑟缩,缓缓笑了:“朕没力气,过来扶朕。”   苏言风扔下剑,毫不犹豫跑到萧祈身边,眼神依旧纯粹明亮:“皇上!”   萧祈被他看的心里一软,从怀中掏出帕子,仔细为他擦去手上还未干涸的血迹。这般漂亮的一双手,沾上血,不好看。   至于会武功、懂医术一事,萧祈没问。   他已经展现给自己看了,这便是最好的回答,无需再问。   倒是苏言风,开始数落起萧祈来:“让臣说皇上什么好,在宫中一日三餐都有人试毒,怎么到了寺里反倒松懈了。佛水入口前为什么不试毒。拿过来就喝,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萧祈边给他擦手边认真听着,最后“嗯”了声:“朕知道错了,下次注意。”   难得见他服软,苏言风开心地眯了眯眼,抬手拍了拍萧祈的头:“乖。”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鞠躬~   偷一天懒,明天再接着双更(遁走) 第32章 醋意   寺中僧人并未受到伤害,士兵折损殆尽,血染红了慧鸣寺的土地。佛祖之前发生这样的事,谁也不会想到。   萧祈一根头发丝都没伤着,只是软筋散的药效没过,浑身依旧没力气。苏言风将他扶回房间:“那些人提前服过毒,臣本来想留个活口审一审,没留住。”   萧祈靠在床上,关心的是另一件事:“可有受伤?”   “没有。”苏言风一摇头,言语间尽是不屑,“他们那些三脚猫功夫,再来一波臣也不怕。”   如此高超的武功,必定有高人指点。不知道是哪位世外高人。   萧祈压下心中疑问,道:“今日若不是你,朕恐怕就命丧黄泉了。”   他本想说些煽情之语,奈何苏言风并不配合,一心想着杀手身份的事,沉思道:“此次护驾的士兵都是韩将军从军队中挑选出来的精兵,这些杀手能不动声色藏匿其中,不一定是冒名顶替,可能本来就在军队里。”   “臣没有怀疑韩将军的意思,但军中士兵得好好筛检一下。如果此次倾巢而出倒也罢了,若是还有余党,且人数多的话,万一引起哗变就不好了。”   苏言风一抬眼,语气认真道:“皇上不如叫来韩将军问问。”   “……”萧祈,“好。”   可他现在并不想说这件事。   没用萧祈传召,韩成业洗掉身上血污,换了身干净衣服,自己过来了。跪在地上:“臣护驾失职,请皇上责罚。”   “你若失职,朕今日怎会安然无恙。”萧祈坐直身体,并未苛责,“起来吧。”   韩成业站起身,眼神复杂地看了眼旁边的苏言风。   他身上还穿着带血的白衣,头发有些凌乱,披在肩上,神情平静自若,完全不像刚经历过生死之战的人。   本以为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没想到竟深藏不漏。他这一身武功,韩成业自问不是对手。对苏言风的态度立刻改变,同时也带上了丝丝怀疑。   ——如此危险之人待在皇上身边,真的没问题吗?若是哪天他生了异心……   察觉到韩成业探究而迟疑的眼神,苏言风冲他微微颔首。   萧祈装没看到,轻咳一声,拉回苏言风的注意力:“朕渴了。”   朕在你旁边都不看,看他做什么。   苏言风立刻走到桌子边倒水,竖起耳朵听萧祈问:“你可有这次士兵的名单。”   韩成业答了句“有,”从怀中到处一本册子,双手呈给萧祈,“臣怕出纰漏,护驾士兵全部挑选从军一年以上的,没想到还是出现问题。”   萧祈打开,上面详细写了这些士兵的姓名、从军时间等等。最短都已经从军一年。   也就是说这批人起码在一年前就混入了军中。   两国交战,军队人数十分重要。萧国这些年一直在扩充军队,除了每年正常的征兵外,从他国逃窜过来的流民、无家可归之人,甚至是乞丐,只要性别为男、身体强健,都可自愿入伍从军。   没想到竟给了一些人趁虚而入的机会。   萧祈合上册子,神色凝重起来。   这些人不除,始终是个隐患。若任由其数量壮大,迟早会引起军中动乱。   苏言风走到床边,抽出萧祈手中的名册,换上茶杯:“行刺一事已打草惊蛇,余下之人往后定会更加小心谨慎。但只要他们依旧别有目的,就不难钓出来。”   别有目的,就一定会有所行动。只要加以引诱,蛇总会出洞的。   韩成业和萧祈不约而同注视着他,静等下文。   只听苏言风缓缓道:“臣有一计,只是要暂时委屈一下韩将军。”   韩成业毫不犹豫:“只要能揪出军中细作,臣在所不辞!”   “如此,便好办了。”苏言风从容一笑。   望着他脸上精明又狡诈的笑,萧祈莫名喜欢。这人懒得动脑子时,单纯无害,仿佛一只小白兔。可一旦耍起心机来,又比狐狸还狡诈精明。   哪个都是他,哪个都让人移不开目光。   -   傍晚时,浊尘法师来见萧祈。佛水一事,虽非寺中僧人动的手脚,但毕竟在寺中发生,疏忽之罪还是有的。   供奉在佛前的物品向来尊贵无比,任何人不得擅动。加上这么多年从未出事,便松懈了。   萧祈一直没主动找浊尘法师,一来身体不舒服,被某人阻着不许下床;二来不想破坏从先祖开始的多年情谊。便等着对方主动来找自己。   浊尘法师走进来,冲萧祈行礼:“今日之事是贫僧疏忽所致,皇上降罪实乃应当。贫僧只求皇上放过寺中其他僧人。”   对慧鸣寺来说,此事何尝不是无妄之灾。但萧祈是天子,自是另当别论。慧鸣寺全体僧人今后的命运,全看萧祈一句话。   苏言风坐在窗边的书案前,手执佛经,身上的白衣不染纤尘,又恢复了翩翩公子模样。他似是没听到般,翻过一页,认真捧读。   “浊尘大师说的哪里话。”萧祈余光瞄着窗前的白色身影,语气淡淡,“此事与本寺无关,倒是朕连累了你们。”   在浊尘大师来之前,萧祈早已同苏言风商讨过此事,结果就是:不怪罪。   降罪名不正言不顺,宽恕反而能得到寺中僧人的拥戴。哪个种选择更好,不言而喻。   浊尘法师知道皇上是不怪罪了,心中松了口气:“贫僧谢过皇上。”   萧祈继续道:“只是祈福仪式被破坏,朕甚是不喜。浊尘法师需重新主持一次。”   浊尘法师再次行礼:“贫僧遵旨。”   待浊尘法师离开后,苏言风起身走到床边,搭了搭萧祈的脉:“药效散的差不多了。明日就可自由走动。”   反正已经暴露了,继续藏着掖着不过是自欺欺人,还不如坦然些。   萧祈低眸看着搭在手腕上的手指,似闲聊般开口:“会武功又会医术,将你教得这么优秀,你的师父定是位世外高人。”   听到“世外高人”四个字,苏言风笑出声:“师父就是个老顽童,没有一点正经样子。师父本来是不收徒的,但他偷吃了臣的零嘴,便被臣赖上了。”   他愿意说,萧祈便认真听着。   “师父他自由散漫惯了,也静不下心教臣。只是隔段时间进宫看看,扔下几本书籍,指点指点迷津,就又走了。”   苏言风能习得一身武功和医术,一半靠叶深指点,一半靠自己的努力。   “师父数次救我于性命危难之际,顽皮是顽皮了些,却是非常好的师父。”说这些时,苏言风脸上一直挂着浅淡的笑。   “所以,”萧祈忽而想起一事,“朕之前让影七试探你,你是装的了?”   苏言风一挑眉,假装听不懂:“什么试探?不是遭了刺客吗?”   萧祈失笑,“嗯”一声:“是遭了刺客。”   -   翌日,祈福仪式再次开始,这次苏言风全程跟着。到了撞钟那里,一众人站在角楼下,萧祈回身对苏言风道:“同朕上去。”   苏言风一愣,随后点头:“好。”   两人拾阶而上,苏言风刻意落后萧祈一个台阶,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在众人的注视下进入角楼。   铜钟悬挂在横木之下,钟锤也被固定好。   萧祈站在一侧,双手握住钟锤,对杵在旁边的苏言风道:“过来一起。”   苏言风摇头:“臣上来是看风景的,撞钟这种力气活还是皇上来吧。”   这是天子的特权,不容他人分享。   萧祈没再坚持,用力撞响铜钟。声音经久不散。一共撞三下,分别代表福、禄、寿。天子得上天庇佑,定能将这份福气传给他的子民。   -   皇上祈福遇刺,韩成业不仅失职,还与刺客勾结,被革职下狱,等候发落。   这个消息传到朝中,激起轩然大波。   军权对皇权来说向来极为重要。当年皇上登基,太后把持朝政,韩成业死守军权不放,等萧祈有了实权后,将一半虎符双手敬上。太后也正是忌惮此点,才不敢除掉萧祈。   这样忠肝义胆之人,怎么会勾结外党去谋害皇上。   然而圣旨以下,寺中发生了什么谁都不知,韩成业谋逆的罪名已经落实。从寺中回来直接被下狱,不允许任何人探视。   兄长蒙冤,韩云婷无法坐视不理。站在正德殿外,想要见萧祈一面。   四月初,天气已经回暖。春雨淅淅沥沥,阔别一个冬日的春天悄然到来。只是在外头站久了,难免会湿了衣裳。   一把伞举过头顶,苏言风站在韩云婷身边,低声开口:“韩姑娘就算不相信皇上,也该相信韩将军的为人。有些事我无法告之,但我向你保证,韩将军没事。”   韩云婷紧绷的表情有片刻松动,看向苏言风,眼里燃起一股希望。   “韩姑娘信我便可。”苏言风声音压得更低,“但我希望你能继续站在殿外,毕竟,做戏做全套。”   兄长下狱,亲妹妹却无动于衷,太说不过去了。   知道兄长没事,韩云婷长出一口气:“我明白了。”   苏言风淡笑,抬脚向殿内走去。   身后,韩云婷突然跪在地上。听到“咚”的一声,苏言风忙回头看,撞上韩云婷一本正经的眼神——做戏做全套,你说的。   苏言风忍住笑意,扭身进了殿内。   萧祈正在看奏表,语气不咸不淡:“告诉她了?”   “嗯。”苏言风合上伞,“韩将军就韩姑娘一个亲人。何况她一个女子,站在雨中也就罢了,若是再担惊受怕,万一出什么事就不好了。”   “心疼了?”萧祈又问。   苏言风:“?”   语气怎么听着怪怪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急了,但我不说是谁。   感谢订阅,鞠躬~ 第33章 圈套   “皇上这是批奏表累着了?”苏言风坐到自己的椅子上,纳闷问。   奏表积攒了七日,都快堆成山了。觉得烦躁倒也正常。   “……”萧祈,“没有。”   还是没忍住,蹦出句:“你倒是挺会怜香惜玉的。”   这下苏言风要是再不懂,就太蠢了。抬手在鼻子前扇了几下,煞有其事道:“哎呀,臣怎么闻到一股醋味,皇上闻到了没?”   萧祈恼羞成怒:“你……不要挑逗朕。朕在非常认真严肃同你讲道理!”   “行,臣听着,皇上讲吧。”苏言风单手托腮,脸朝着萧祈,笑意盈盈。   没有道理可讲的萧祈卡壳,僵硬地转移了话题:“朕明日要去军队,不带你。”   苏言风:“……”   幼稚鬼。   韩成业假装革职下狱,实则暗中回到军队布局。然而这件事还缺最重要一个角色——萧祈。   他才是最中心的漩涡。亲自为饵,才能将鱼钓出来。   军中细作之事决不能拖延,越快解决越好。所以萧祈才会这般急切。   “真的不带你。”萧祈又一本正经强调一遍,“你老实待在宫里,等朕回来。”   “皇上怕臣遇到危险?”苏言风了然。   萧祈没吭声,算作默认。他不想让少年的手再沾血了。   “臣不怕,皇上带臣去吧。”苏言风一脸期待,“臣想学骑马,还想学射箭。”   萧祈意外:“这些你在宫里没学吗?”   先不管皇子个人实力如何,这些基础的东西都会教的。   “没啊。臣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男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抗,学不来这些。臣的武功都是偷偷学的,自然不敢练这些。”   “好。”萧祈成功被说服,“朕亲自教你。”   苏言风一笑:“谢皇上!”   看了几份奏表,天就已经黑了。   苏言风手执剪刀,剪掉多余的烛心,突然来了兴致:“皇上,臣想去御池洗澡。”   萧祈一顿,没想到这人竟打起了御池的主意:“一起去。”   出了正德殿,韩云婷还在门口跪着,身形挺拔,纹丝未动。苏言风彻底愣住。倒也没必要演得这么真。   王婉君站在韩云婷身边,举着伞,雨水顺着伞边流下,落在她的肩上。见萧祈出来,冷声开口:“皇上也要做残害忠良的昏君吗?!”   苏言风:不愧是敢拿刀架别人脖子的人,真敢说。   韩云婷没想到平日里极其温婉的女子会这么说,心中一惊,急忙道:“她不知事情真相,求皇上不要怪罪!”   萧祈眯了眯眼睛,看向韩云婷,语调阴冷:“管好你的人,没有下次。不用跪了。”   他不踏足后宫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懒得理会而已。   苏言风跟在萧祈身后,意有所指:“皇上知道的还挺多。”   萧祈侧头看了他一眼:“朕又不瞎。”   到了御池,热水已经准备好。苏言风没客气,开始脱衣服。再想起初次来的小心翼翼,这回是真没拿自己当外人。   反倒是萧祈,脸扭向一侧,听到入水声才开始低头脱衣服,全程没乱看一眼。   “不许再睡着了。”萧祈嘱咐。   苏言风泡在温暖舒适的池子里,语调都变软了:“臣尽量。”   开始萧祈还离得很远,后来怕他再睡着呛到,慢慢靠过去,认真守着。   少年如墨的发丝散在水中,随着水波飘动。脸颊被水汽蒸的温软红润,轻阖双目,眉眼温柔。   最重要的是,他什么都没穿。   萧祈刻意忽略这个事实,命令自己不许往下看,泡澡泡的如坐针毡。   过了一会,萧祈目视前方,问:“你睡着了没?”   苏言风睁开眼,语气慵懒:“没有。皇上身体绷得这么紧做什么?泡澡得放松才行。”   “朕泡完了,等你。”萧祈依言放松身体,后背靠在池子上。   周遭水汽弥散,苏言风没察觉到萧祈过分红润的脸颊。又过了两刻中,懒懒开口:“臣累了,皇上抱臣回去吧。”   “……你穿好衣服朕再抱。穿整齐些。”   苏言风瞧了眼站在池边,手足无措的天子,淡笑,故意道:“那臣要是不穿呢?”   “不穿你就自己走回去。”   没过一会,裹得严丝合缝的苏言风被萧祈抱着离开了御池。   -   翌日上午,萧祈跟苏言风前往军营。名义自然是视察、整肃军队。   韩成业下狱,副将陈猛负责接见。什么样的将军带出什么样的兵,韩成业实在人一个,陈猛也是个实心大萝卜。即便将军三令五申要愤怒,他还是愤怒不起来。   更何况面前的人还是皇上,看着就腿软。   “卑、卑职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看他这副样子,萧祈就知道他知晓实情。   也是,若是不将实话告诉他。以陈猛的性子,真敢起兵谋反。   “起来吧。”   刘威站起身:“皇上,大帐已经准备好,您随时可以进去休息。”   “不急,朕先看看军队。”得让对方他知道来军营了。   陈猛应了声,前面引路,带着皇上巡查军队。   士兵们正在操练,整齐划一的喊声似乎能冲破云霄,盔甲坚硬冰冷,肃杀之气铺面而来。萧祈站在木台上,俯视着他们。   身着龙袍,身份不言而喻。   之后萧祈又去了伙房、兵器库、粮草库、靶场、马厩。他时常巡查军营,对这些没什么好奇,主要是旁边的人,一双眼睛都看不过来了。萧祈自然不在乎多走些路。   将军营的角角落落都看了一遍,才回了大帐。   “看够了?”萧祈笑问。   苏言风连连点头,迫不及待:“皇上什么时候教臣骑马射箭?”   “明日,今天先休息。”   军中环境艰苦,不比皇宫。加上是野外,没了建筑间的阻挡,格外冷些。   苏言风畏寒,一个劲儿往萧祈怀里钻。闭目养神的萧祈实在受不了:“老实些。”   “臣冷。”   萧祈无奈,将人抱得更紧:“还觉得冷明日便回宫,这里你没待惯,很难适应。”   “不。”苏言风很是固执,“臣还要学骑马射箭呢。”   次日,用过早饭,萧祈带苏言风去了马厩:“挑一匹自己喜欢的。”   里头全是战马,供骑兵使用,被养的膘肥体壮。苏言风选了匹看起来最好欺负的。   通体白色,个头较其他战马稍小些,也没那么壮实。   从马厩里牵出来,装好马鞍,萧祈翻身上马,朝苏言风伸出手:“上来。”   苏言风抓住萧祈的手,被拽上去,坐在萧祈怀前。   战马驮着两人出了军营,到了一处平坦的地方,萧祈从马上下来:“按朕刚刚说的,抓紧缰绳,脚踩住马镫。”   苏言风听话照做:“这样对吗?”   萧祈点头,拽住另一根绳子,牵着马向前走:“坐稳,摔了可不许哭。”   “皇上可得好好教,上次冰嬉都没教会臣。”   萧祈失笑:“你怎么不说是你太笨了?”   “臣不这么觉得。”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学习骑术,倒也进展飞快。没出一个时辰,苏言风便能自己驱马行走了。   萧祈手里握着马鞭:“不要急,先练好平衡,不然很容易受伤。”   就这样,萧祈上午教马术,下午教射箭。安排十分紧凑。让天子亲自教习,普天之下,除了苏言风外,没有第二人。   整个军营都知道这位五官俊美的白衣少年深得皇上宠爱,而且就是宫里的苏贵妃。一时间,怎么想的都有。   连着四日,军营都十分安静。踩着落日的余晖,苏言风跟萧祈并排进了军营。   “皇上猜猜他们什么时候动手?”苏言风低声问。   “朕猜是今晚。”   韩成业已经发现异动,想必对方等不及了。韩成业“入狱”,偌大军营里群龙无首,此时是最佳时机。若是错过这次机会,不知要等到何时。   入夜后,军营逐渐安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苏言风缓缓睁开眼睛:“皇上自己去吧,外面冷,臣不想动。”   萧祈给他掖好被角:“好好睡觉,朕很快回来。”   说完,起身出了大帐。   没了人形汤婆子,被窝顿时没那么暖和了。苏言风不满皱眉,用被子将自己卷成个蚕蛹,乖乖等着他的“汤婆子”回来搂着他睡觉。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鞠躬~ 第34章 真相   外面已经乱作一团,细作被团团围住。见萧祈出来,韩成业主动迎上去:“皇上,细作已经全部被拿下。”   萧祈大致扫了眼,语调凉薄,不带丝毫温度:“留几个活口审一审,其余全部射杀。”   韩成业命人活捉住十人,叫来弓箭手:“放箭!一个不留!”   箭雨如织,喊叫声此起彼伏,血腥味在寒冷的夜里弥漫,闻着令人作呕。   萧祈冷眼注视着,心中毫无波动。他只是庆幸,少年没跟着出来,没看到这一幕。不经意抬眼,发现圆月正在一点一点“消失。”   是天狗食月。   月亮已经被“吃掉”大半,还在继续缩小。待最后一块边角也被“吃掉”后,清冷的月色彻底消失,天地之间,一片漆黑。   天狗食月素来被视为不祥之兆,如果月亮变成红色的,即“血月,”更是大凶之兆。   萧祈不信这些,虽然没有合理的解释,但他一直认为天狗食月和日出日落、下雨刮风一样,属于正常现象。只是很少见到而已。   然而不是所有人都跟他这般想。   士兵们见到此景,不由得议论纷纷。   月亮在黑夜中被吞噬,而后转成红色。月赤如血,悬挂在天上。跟地上的血液相映衬,恐惧油然而生。   萧祈皱眉。竟然真的出现了血月,还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军中出现了细作,这是老天给的提示。现在细作已除,大家不必害怕!”韩成业恐军心不稳,立刻高声道。   士兵们自然相信将军的,顿时安静了不少。   好在血月并没有持续多久,不多一会儿便消失了。韩成业命人清理现场,自己则去审问细作。   萧祈去了韩成业的大帐,坐在椅子上等着。   约有小半个时辰,韩成业拖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细作进了大帐:“其他人都是硬骨头,宁死不说。只有他吐口了。”   萧祈摩挲着从桌子上拿起的匕首,给韩成业使了个眼神,示意他问。   “混入军中有什么目的!”韩成业大声道,“快说!老实交代就给你个痛快!”   军刑极其严酷,不仅让人饱受折磨,还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简直就是活受罪。   男子虚弱无力道:“我们奉命潜入军中,找机会活活捉皇上。”   皇宫戒备森严,根本进不去。只能从军中入手。萧祈极看重军权,也重视军心,隔一段时间就会来军营巡查。但每次来都有韩成业亲自护驾,严防死守,实在找不到下手机会。   慧鸣寺失败后,本已经打算放弃,但没想到韩成业受牵连下狱,萧祈又来到军营,计划趁夜偷袭,发现是圈套已为时晚矣。   “为什么要活捉,杀了朕不是更痛快。”知道韩成业不敢这么问,萧祈开口。   男子继续道:“将皇上炼成傀儡,便可不费一兵一卒得到萧国。”   杀了萧祈,定会再起纷争,到时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但若是将萧祈控制住,情况便不一样了。控制住萧祈,就等于控制住了萧国。哪种办法更好,不言而喻。   听到傀儡二字,韩成业脱口而出:“你们是苏国人!”   细作没应声,算作默认。   “说清楚!”萧祈声音顿时冷成冰碴。   “回皇上,苏国不知从哪里得到一门邪术,可将生人炼成傀儡。这些傀儡表面看与常人无异,但刀枪不入,且没有自己的思想,只听炼制者的命令。用在战场上,一个可顶十个。”   “只有苏国有吗?”萧祈不死心。   “臣只在同苏国交战时遇到过。”韩成业答得很委婉,可试想一下,如果其他国也有,怎会不用在战场上。   “带下去吧。”   韩成业叫来士兵,将细作拖出账外。   萧祈站起身,命令道:“细作身份之事,不许对外声张。”   “皇上,臣以为……”   应该审审苏贵妃。   “以当时的情况,他要杀朕不费吹灰之力,何必费力救朕。”萧祈不耐烦打断,“何况他现在是朕的宠妃,同苏国毫无干系。”   韩成业依旧不放心:“可又怎知这不是他的计谋,为了彻底得到皇上信任。”   “他是朕的枕边人,朕比你了解他。”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大帐。   -   听到脚步声,苏言风掀开眼皮,语调懒懒的:“皇上回来了。”   萧祈“嗯”了声,脱掉外袍走到床边,躺上去:“不是让你好好睡觉。”   苏言风动作熟练地拱到萧祈怀里:“被窝冷,睡不着。细作身份可清楚了?”   “看不惯朕统治的无名小卒,不必放在心上。”萧祈回抱住他,“快睡吧,明日回宫。”   苏言风不疑有他,打了个呵欠,沉沉睡去。   听着耳畔清浅的呼吸声,萧祈淡淡一笑。这般对自己不设防的人,怎会有害自己的心思。   然而不知怎的,军中细作之事还是传到了群臣耳中,甚至细作身份也一清二楚。   瓜田李下,苏言风不可能不受波及。何况群臣对他的不满已非一日,光是他善妒成性,霸着皇上不放这点就足够引起一片弹劾。现如今又与细作之事牵连上。如此好机会,不可放过。   一整个早朝,大臣们轮番觐见。   大部分人都坚持将苏言风下狱审问,更有甚者则一口咬定他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萧祈越听火越大,忍着脾气道:“没证据妄下结论,污蔑宠妃的罪你们谁担得起?”   群臣一听,皇上这是要袒护苏言风了。皇上生性多疑,很少这般相信人,看来真是被苏言风迷住了。自古以来,贪恋美色的帝王哪有一个好下场,苏言风非除不可。   “韩成业!你将朕的话视作耳边风吗?!”下了早朝,萧祈在正德殿召见韩成业,大发雷霆。   “不是臣。”韩成业慌忙辩解,“臣对天发誓没透露半字!”   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早晚会知道的。   萧祈缓了口气:“下去吧。加强参军人员的审查,类似事再发生第二次,朕绝不轻饶。”   韩成业离开正德殿。   萧祈开始看奏表,处理政务。一个时辰后,邵宸走进来:“你越是护着他,群臣对他越是不满。”   帝王之宠,过犹不及。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朕是皇上,若连想保护之人都保护不了,未免太窝囊了些。”萧祈很少这般意气用事。   或者说,他很少这般在乎一个人。不想让对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邵宸没同他争辩:“血月过后,都城突然起了妖妃祸国的流言。流言一传十,十传百,用不了多久就能播散开。”   萧祈抬眼看向邵宸,只听对方继续道:“这个妖妃,指的就是苏言风。流言不会无端出现,皇上看重之人,亦是别人的眼中钉。”   利用百姓,以民意而攻之,哪怕是萧祈也丝毫没有办法。他总不可能杀了全都城的老百姓。   萧祈脸色铁青,猛地攥紧手中的朱笔,“咔嚓”一声,朱笔被硬生生掰断。   言尽于此,邵宸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果不其然,萧祈在第二日的奏表中看到了“妖妃”的字眼,一字一句直指苏言风。   民间有“血月见,妖邪现。”的说法。只是,到底是谁在利用这一点。   -   一连数日,苏言风始终见不到萧祈。晚上回来时他已经睡了,次日上朝离开他还没醒,完美错开。   苏言风觉得他是故意的,委屈又气愤地自言自语:“怀疑我就直说呗,搞这些幼稚的把戏做什么。”   子时,朝露殿外依旧一片寂静。   苏言风躺在床上睡不着,旁边空落落的,总是不习惯。翻来覆去了一会,苏言风从床上起来,穿好衣服,怒气腾腾朝殿外走去。   拽开殿门,由于没收住力,整个人撞在萧祈身上。   祈福七日,又在军营耽搁四日,奏表堆满桌案。萧祈每天都忙到很晚,回到朝露殿,苏言风早睡了。次日天没亮就要上朝,也不忍心叫醒他。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一连几日皆是如此。   好在今日就能将奏表看完,不过也已经是子时了。算算时间,对方应该睡下了。   萧祈坐在龙辇上,想着他的模样,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他想好了,不管大臣怎么说、流言怎么传,只要自己不松口,没人敢怎么样。   龙辇进入朝露殿,萧祈下来,走到门口刚要开门,殿门从里面打开。   两人俱是一愣。   没等萧祈开口,只听苏言风像爆豆子一样:“皇上是不是怀疑我?”   一急眼,连称呼都顾不得了。   “皇上要是怀疑我,大可将我下狱审问。没必要躲着不见我。太幼稚!但是没做的事我是不会认的。”   他承认是自己敏感了。但是没办法,他就是忍不住多想。谁让萧祈不见他来着。   “我回听风阁住。这里是皇上的寝殿,要走也是我走。”   萧祈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眼瞅着对方脚下生风似的朝外头走去,连忙将人拽回来,抱在怀里。   “朕若是不相信你,你现在还能毫发无损的在这儿冤枉朕?”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鞠躬~ 第35章 妖妃   男人的胸膛宽阔而温暖,被这么紧紧抱着,苏言风更委屈了,抽了抽鼻子,赌气不说话。   好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不理没事,一哄他,反倒哭了起来。   夜里冷,外头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萧祈将苏言风横抱起来,进了殿内,小心放在床榻上。自己跟着坐在床边。   苏言风挪了挪屁股,故意离萧祈远些,噘着嘴,整个人气鼓鼓的。一副“我还在生气,你我远点”的架势。   “朕哪里冤枉你了?”对他,萧祈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苏言风一双美目凝着萧祈:“军中的细作是苏国人,臣也是苏国人,皇上难道没有丁点怀疑?”   “有过一瞬,之后便没了。”萧祈实话实说,“你是不屑做这种事的,朕知道。”   若是他真想争一争这天下,苏国太子之位早被他收入囊中,又何必来和亲。   听到这话,苏言风气消了大半:“既然如此,皇上这几日为何躲着不见臣?”   萧祈这下气笑了:“你怎么不说是自己睡的太早醒的太晚呢?朕要批奏表、处理政务,以往忙起来整夜不睡都是有的。难不成这也能怪在朕的头上?”   苏言风头一次话短。   见他这样子,萧祈问:“气消了?”   劈头盖脸这一通,若不是嘴皮子好的,还真招架不住。   “还差一点。”苏言风揉了揉瘪瘪的肚子,“臣一天没吃饭了,想吃皇上做的面和流心蛋。”   萧祈一挑眉:“不要恃宠而骄。想吃饭朕让厨房给你做。”   苏言风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理直气壮:“就恃宠而骄了。”   萧祈打开殿门,问李忠盛:“小厨房在哪?”   “皇上可是饿了?”李忠盛反应极快,“奴才这就让人备膳。”   “不用。带朕去小厨房。”   李忠盛压下心中的狐疑,应了声“遵命。”   萧祈用膳一般都在正德殿,方便处理政务。朝露殿的小厨房便闲置下来。苏言风入住朝露殿后,御膳总管为了讨好他,特意送来两位厨艺高超的厨子,小厨房也顺理成章成了给苏言风准备膳食的地方。   不仅鸠占鹊巢,还非常理直气壮。   晚膳一直没传,厨师便将做好的饭菜放在锅里热着。万一贵妃饿了,随时能吃。   萧祈看了眼,道:“都端出来,烧些开水。”   说完,自己端起瓷盆走到面缸前舀了两碗面,倒上水,开始和面。   其他人面面相觑,没明白怎么回事。   李忠盛给他们打了“出去”的手势,自己走到灶台前,坐在凳子上,点火烧水。   皇上亲自动手做饭,李忠盛是见过的。不过都是好些年前的事了。试探着问:“是不是饭菜不合皇上胃口,要不奴才让他们换换厨子?”   宽大的龙袍袖口沾上面粉,萧祈恍若未见,努力将面团揉光滑:“不是朕吃,喂馋猫。”   李忠盛何等人精,顿时明白是苏贵妃要吃。不再说什么,认真烧火。   外头流言都传成什么样了,群臣也越发不满,光弹劾的奏表每天都能烧掉好些份,皇上待苏贵妃依旧如往日。   能走进皇上心里的人,到底还是不同的。   煮好面,再盖上一个流心蛋,萧祈端着走进殿内:“吃饭了。”   苏言风从床上坐起来:“谢皇上!”   哪还有一点生气的样子。   把话说开,又填饱了肚子,苏言风完全不再担心,被萧祈搂着,睡得更加香甜。   翌日晌午,看了一上午奏表的萧祈摆驾朝露殿。殿内一个人都没有。萧祈看了一圈,在桌案上发现了一张纸条。   【臣出宫调查妖妃一事,很快回来。】   苏言风一没有出宫腰牌,二没有皇上口谕,怎么出去的不言而喻。   萧祈笑了声,收好纸条:“这是装都不装了。”   没摊牌前还会装一装安分守己的样子,一摊牌,本性彻底暴露。   踩着轻功溜出皇宫,苏言风来到都城最热闹的街道。   没走几步,迎面跑过来三位孩童,手里的纸风车迎风转动,嘴里整齐划一喊着:“血月见,妖邪现。妖邪者,在皇宫。”   苏言风眯了眯眼,从旁边的小摊上买了一捧糖块,拦住他们:“哥哥问你们一个问题,答的好,这些糖块全是你们的。”   最中间的小男孩转了转眼睛:“你先把糖块给我们。”   苏言风心说还挺聪明,将手里的糖块分给他们:“这回可以问了吗?”   小男孩说话算数:“你问吧,我知道的可多了!”   “血月见,妖邪现。妖邪者,在皇宫。这几句话是谁跟你们说的?”   “说书先生讲的。”小男孩嘴里含着糖,指着前面的酒楼,含糊不清道,“就在那儿,我们经常在外面偷听故事。”   小孩子极易记住朗朗上口的童谣,虽然不懂其中意思,但不妨碍挂在嘴边。   苏言风进入酒楼,上到二楼,找了处视野好的位置坐下。   说书先生坐在一楼的屏风后面,唾沫横飞:“若说这妖妃,乃是上古妖精所变,样貌妖异,可吸人阳气,祸乱国家。妖妃不除,必会带来灾祸。前几天的血月便是老天爷给的预兆……”   说的有鼻子有眼,配上抑扬顿挫的讲话方式,客人的注意力全被吸了去。   这家酒楼生意这般好,这位说书先生功不可没。   苏言风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眼底冰冷一片。   晌午过去,酒楼的客人逐渐减少。说书先生回家吃饭,等晚上客人多了再过来。   走到巷子里,被一位白衣男子拦住去路。   苏言风上下打量他,语气淡淡:“文绉绉的一个人,怎么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说书先生先是一愣,而后像是没看到一般,准备拐到别处,换条路走。   苏言风怎会如他意,闪身过去,匕首抵住对方的脖子。   说书先生慌成一团,话都说不利索:“这位公……公子,我同你无冤无仇,何必这……这般为难我。”   “先生哪里话,在下只是觉得妖妃的故事讲得甚好,特来请教一二。”   哪有人请教是这样请教的。说书先生立刻改口:“公子饶命,我只是拿钱办事。有人给我钱,让我编纂血月跟妖妃,再讲出来。”   苏言风皱了皱眉:“什么人。”   “不知道啊。我不认识,给了钱就走了。”   “可记得样貌?”   对方连连应:“记得记得。是个男子,样貌很凶。”   两刻中后,苏言风按照对方的描述画出画像,拿到他跟前:“可像?”   “像!八/九不离十!”说书先生不住惊叹,“公子真厉害!”   “从今天开始,不许再讲妖妃一事。否则你小命不保。”   “我一定不讲了,公子放心!放心!”   苏言风放他离开,低头细细端详手中的画像,他来萧国后接触的人有限,画像上的男子且不说认识,连见都不曾见过。   血月代表凶兆的说法由来已久,早已深入人心。现在跟妖妃扯上联系,百姓早就先入为主了。想用故事覆盖故事,并传播开,不是那么容易的。   苏言风抓着画像往宫里走,心中思考解决之法。头顶突然传来阵阵鸟叫,是送信的矛隼。待它落下后,苏言风从信筒里抽出纸条。   【假死丹材料极难获得,告诉你也没用。为师只有两颗,一颗吃了吓人玩了,另一颗给了你。你何时出宫?】   吃了吓人玩。   苏言风嘴角一抽,不愧是师父。不过看到头一句话,也歇了制作假死丹的心。   看来手里这颗假死丹必须留给母妃了。   神不知鬼不觉进入皇宫,苏言风直奔正德殿。推门进去,地上扔着七八份奏表,李忠盛蹲在火盆前,正一份一份往里扔。   苏言风弯身随便拿起一本,大致扫了眼,果然跟他有关。妖妃祸国、苏国细作……什么屎盆子都往他头上扣。   他有自知之明,知道前朝不满他的人众多,也不甚在意。但天天上奏表逼迫萧祈,他就不怎么开心了。   “你不必在意那些,有朕呢。”萧祈从他手里夺过奏表,扔到火盆里,“拿的什么?”   苏言风给他看:“散播妖妃传言之人,皇上可认得?”   萧祈摇头:“朕让人去查。只要他还活着,定能找出来。”   “在宫外吃过饭了?”   “吃过了。”苏言风点头,“没皇上做的好吃。”   萧祈警铃大作:“少打朕的主意,朕还有奏表没看完。”想了想,又别别扭扭补了句:“等朕忙完给你做。”   “皇上看,臣陪着。”   苏言风坐在椅子上,单手撑着脸,目不转睛地望着萧祈。他想了很多事,如今的局面、远在苏国的母妃、萧祈的处境……   天子有绝对的话语权,却不能独断专行、随心所欲。否则会使群臣寒心,也会影响朝政。和睦的君臣关系,不能因他破坏。他也不想这样。   萧祈批阅着奏表,被身边人看得极为不自在,没忍住,扭头看回去:“你总看朕做什么?”   “只有臣死了,妖妃传言才能消失,才能平群臣之愤。”苏言风平静道。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鞠躬~ 第36章 分别   萧祈心里蹿上火气,他自然知道苏言风口中的“死”不是真死,声音拔高,语气慌乱:“你要离开朕?!”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吗?   “臣有一颗假死丹,服下后与死人无异,三日后恢复正常。”苏言风抓住萧祈的手,轻轻摩挲着,“臣本来的计划是在合适的时机服下,瞒天过海,逃离皇宫。”   手上传来的温度让萧祈冷静不少,他沉默着,安静听着。   “臣来和亲时,母妃被软禁在冷宫中,处境艰难。臣想回去,用假死丹救出母妃。”   苏言风把玩着萧祈的手指:“臣也不想皇上因为臣伤了君臣情谊,落人口实。”   “臣自幼长在宫里,一直想四处走走,看看四时美景,看看名川大山。”   殿内很安静,只有苏言风的说话声。   萧祈明白少年这次彻底将自己剥开,再没有任何秘密。也意识到,对方,非走不可。   “皇上会放臣走吗?”苏言风抬眼望着萧祈,烛火映在他的脸上,眉目间尽是温柔。   “不放!”萧祈毫不犹豫,“你是朕的人,朕要将你牢牢锁在身边。哪儿都别想去。”   苏言风淡淡一笑,没再说什么。   -   那晚谈话过后,两人谁都没再提假死一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白天苏言风在正德殿陪萧祈批奏表,晚上去御池泡澡,之后便回朝露殿相拥而眠。顺带拌拌嘴,日子和往常一样。   转眼月余,天气转暖,已经换上了单衣。   “皇上,杏花开了,臣折了些回来。”苏言风顶着细雨,跑去御花园折枝,沾着雨滴的杏花娇艳欲滴,放在白玉瓶中,赏心悦目。   萧祈抬手碰了碰花瓣,一滴雨水落在指尖,冰凉湿润。   “当心着凉。”他道。   “没事,臣身体好着呢。”苏言风拿起墨条,开始研墨。过了一会,又道:“千鲤池的冰化了,臣想吃鱼。”   萧祈嘴角一抽:“那是进贡的锦鲤,你怎么什么都想吃。”   “皇上就说让不让吃嘛。”   “自己去捞,捞到了就让你吃。”   苏言风一听,也不研墨了,拎着兴冲冲去千鲤池捞鱼。   这些鱼每天都有专人按时投食,根本不饿。鱼饵在水里放了半天,没一条上钩的。   苏言风端坐在矮凳上,不钓到一条誓不罢休。   身后,萧祈站在假山后默默望着,眼里深藏不舍。   坐了有小半个时辰,可算有鱼咬钩了。提上来一看,是一条通体白色的锦鲤,鳞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十分肥硕。   苏言风将它放进竹篓中,走到萧祈身边:“皇上可要说话算话。”   “自然。”萧祈逆光望着面前的人,“突然想起来,朕还未教会你冰嬉。”   以后,不知还有没有机会。   苏言风读懂了男人的未尽之语,心中轻颤:“总会有机会的,我们还能活好多年。”   苏言风如愿吃上鱼,连带着多吃了半碗米饭:“皇上忙于政务,也得注意身体,一日三餐要记得按时吃。”   萧祈伸手轻轻擦去他嘴角的油渍:“啰嗦。”   一旁伺候的李忠盛总觉得这段时间皇上跟苏贵妃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   晚上,处理完政务,萧祈回到朝露殿。苏言风还没睡,斜躺在床上,手执一本书卷,微湿的头发散下来。   见他进来,苏言风将书卷扔到一旁,兴致勃勃:“臣有礼物给皇上。”   说着,从背后拽出一个布娃娃。说是布娃娃有些牵强了,缝的歪歪扭扭,针脚大的大小的小。丑陋。   萧祈看着:“你要诅咒朕?”   这和扎小人用的布娃娃差不了多少,甚至还没有那个顺眼。不过是大了些而已。   “……”苏言风,“臣缝的是自己。臣离开后,就让它陪在皇上身边。”   刻意避开的话题再次被提起。总要面对。   萧祈走过去,拿起布娃娃,不忍直视:“何时走?”   “皇上何时下旨,臣就何时走。”   “还回来吗?”   “回来。”   三日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妖妃”苏言风蛊惑圣上,激起民怨,赐死。准其回乡安葬,不得延误。钦此!”   这是萧祈拟得最随意的一道圣旨。   皇宫的城墙上,萧祈身着玄色龙袍,负手而立,低眸望着拉棺椁的马车逐渐远去,心中像缺了一角,空空的。   “出笼的鸟,是不会再回来的。”邵宸站在他身后,轻声道。   马车出了宫门左转,再也看不到。萧祈却依旧看着,不肯移开目光:“他说会回来,朕信他。”   至于多久,萧祈没问,也不知。   良久后,萧祈又道:“朕以为,朕不会放他走。”   明明千般不愿,万般不舍,可最后还是亲手打开了笼子。从那一刻开始,主动权便不在萧祈手上。   他能做的,只有等待。   等待这只鸟看够了外面的繁闹,再次,心甘情愿回到他身边。再回来,就是一辈子的相伴。   “喜欢一个人可不就是如此。万事以他为先。”邵宸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柔软下来,“只要他开心,什么都值了。”   外面落起了雨,萧祈转身走下城墙,头也不回。   还有政务等着他处理。   -   皇上残忍,只给了一辆马车,只允许来喜一人送葬。   来喜坐在马车上,一边哭一边赶车,抽抽噎噎道:“公子你别怕,等来喜将你送到苏国,来喜就去陪你。来喜没保护好公子,是来喜没用。”   哭得正起劲,只听“嘭”一声,棺椁盖子摔在地上。   苏言风从里面坐起来:“不哭了,你家公子还没死呢。”   来喜惊住,哭声卡在嗓子眼,脸上挂着眼泪,表情说不出的滑稽:“公……公子?你还活着?!”   苏言风“嗯”了声,言简意赅:“假死,骗人的。到哪儿了?”   “刚出都城。”来喜抹了把眼泪,转悲为喜。   苏言风遥看了眼皇宫的方向,可惜被高大的城墙挡住,什么也看不到。强压下心中的酸胀与不舍:“回苏国,救母妃出宫。”   等我回来。一辈子陪着你。   -   妖妃祸国的传言随着苏言风的“死去”而归于平静,无人提及。大臣们与萧祈的关系也不再剑拔弩张,朝堂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萧祈比以前更加繁忙。彻夜批奏表,眼都不合一下。   “皇上,您已经连着两宿没睡觉了。”李忠盛端着参茶走进来,“好歹睡一会。别熬坏了身子。”   萧祈置若罔闻,又拿起一份奏表。   李忠盛一咬牙,冒着掉脑袋的风险:“要是苏贵妃在天之灵知道了,也会这样劝您的。”   虽然皇上赐死了苏贵妃,但李忠盛知道,对方在皇上心里是特别的。   朱批的手一顿,萧祈放下朱笔,起身离开。   皇上没说去哪,李忠盛也不敢妄加揣测,躬身跟在身后。   萧祈随便走了走,最后停在朝露殿。在外面站了许久,抬脚走进去。   朝露殿再没有那抹白色身影,冰冷而陌生。他什么都没带走,甚至还留下了不少东西。   比如,肥啾。   见萧祈进来,肥啾落到他肩上,啾啾啾的叫个不停。   萧祈打开米罐,抓了把小米放在肥啾吃饭的碗里,小家伙立刻飞过去吃。   “说了不替你养它。”   喂完肥啾,萧祈躺到床上,一扭身,奇丑无比的布娃娃映入眼帘。   “你哪里像他了?”萧祈自言自语,“这么丑。”   布娃娃安静靠在枕头上,用朱笔画出来的眼睛“看着”萧祈。   “对视”良久,萧祈伸手抓过布娃娃,双臂抱在怀里:“睡觉。”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鞠躬~   写这里的时候本想让两人产生误会而分开,后来又觉得不合理。他们是最懂彼此的,是爱人,更是知己。很快会见面的,放心。下次见面就是一辈子不分开了。 第37章 书信   用了半个月的时间,苏言风回到了苏国。阔别数月,竟莫名生出一种陌生感。   同样是都城,该是最繁华热闹之地,可这里却有一种萧索之感。不管是路上的行人还是街边的小摊,都不如萧国的多。   苏言风找了家客栈住下,坐在窗边,小声自语:“真是到哪都忘不了你。”   “公子,”来喜端着吃食进来,“我们什么时候进宫?”   “我现在已经是“死人”了,不能光明正大行动。今晚我潜入宫里,你在客栈等着。”   来喜点头应下:“好。”   巳时末,一道黑色身影在皇宫里飞檐走壁,动作轻巧,没发出丁点响动。   圣央殿是皇帝处理政务之所,同正德殿类似。苏言风远远看了一眼,殿内一片漆黑,看不到丁点光亮。   心道:这个时辰早就歇了,萧祈这会儿还在批奏表呢。难怪萧国能独大,为君者不勤政,还想治理好国家。   这么想完,苏言风狠狠一皱眉,咕哝:“都说了不许再想你了。真是的!”   说完还摇了摇脑袋,好像这样能把萧祈摇出去一般。   母妃的寝宫在西北角,苏言风去看了眼,连个守夜的宫人都没有。看来不在这里。   稳稳落到冷宫的正殿房顶,苏言风蹲下身,学着从话本里看到的,揭起一块瓦。   歪了,并未看到母妃的身影。一连揭了六块,才终于看到母妃。殿内只有母妃自己,苏言风放心进去。   近乡更情怯。明明之前那般渴望见到母妃,等真见到了,反倒不知如何反应了。   苏言风吸了吸发酸的鼻子,声音惊动了刺绣的人。   孟茴扭过身,看到站在门口的人,整个人僵住,忘记了怎么反应。   “母妃。”苏言风跪在地上,泪水在眼里打转,“风儿回来了。”   孟茴扔下手里的绣品,弯身扶起苏言风,眼睛黏在儿子身上,上下打量。没等说话,泪水已夺眶而出。   不知不觉,他已经比母妃高了。   苏言风紧紧抱住面前瘦弱的女子,数月来的思念和牵挂终于在此刻消解。   孟茴止住泪水:“怎么回来了?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苏言风拉着母妃坐下,将事情和盘托出。从怀中拿出假死丹:“用不了多久,我离世的消息就会传回苏国,母妃悲痛欲绝,也跟着去了。”   开始苏言风还担心,万一消息先他一步传回苏国,母妃得知后必会万分悲伤。   没想到萧祈连这点也想到了,刻意拖延了消息的传达。   苏言风心中一暖。   “萧国的皇上知道你假死一事吗?”孟茴不放心问。   “他知道。若没有他的配合,此事不会如此顺利。”苏言风点头,没忍住在母妃面前说几句好话,“他是个很好的人。在宫里时待我也特别好。”   望着儿子眼里的笑,孟茴没点破:“那就好。知道你过得好,母妃就放心了。”   不知萧国皇帝是何等人中龙凤,竟能让风儿这般。   “那母妃可愿意出宫?”   孟茴点头。   这皇宫于别人是万千荣华,于她,不过是一生的枷锁。   母子二人温存了一会,孟茴开口:“此地不能久留,你先出宫去。你说的计划,母妃知道了。”   “待母妃葬入妃陵后,我会将您救出来。”   待苏言风离开后,孟茴迅速恢复正常,坐到椅子上,继续刺绣。   -   苏言风在客栈待了九日,第十日,他离世的消息传回苏国。当时下的圣旨是让他回苏国安葬,不过消息到了苏国,则变成了苏贵妃因病逝世,葬在萧国。   毕竟他是萧祈的妃子,葬在萧国合情合理。况且以他在苏国皇室中的地位,是死是活都不重要,更何况葬在哪里。   苏言风坐在雅间用饭,门窗紧闭。一道熟悉又讨厌的声音隐约传来:“哈哈哈死得好!早就该死了!”   是苏言烈,吐字不清,应是喝了不少酒。   苏言风顿觉好笑。他“死”了便高兴成这样,出息的。   听到对面的脚步声逐渐消失,苏言风扔下银钱,披上帷帽,起身离开。   又过了四日,母妃死亡的消息传来。出葬那日,苏言风一路尾随,待送葬队伍离开后,苏言风潜进去。   母妃不受宠,位份又低,不管是陪葬品还是机关设置都不甚用心。打眼一过就能看出来。   苏言风灵巧敏捷,一处机关也没触发。来到棺椁前,打开盖子。假死丹的药效还没过,先将母妃抱出来,再将棺椁复原,最后抱着母妃离开。   太阳快落山时,一辆马车悠悠出城去。没人知道,马车里是“离世”不久的孟茴和苏言风。   来喜驾着车,嘴里哼着小曲,往公子说的地方赶去。   五日后,马车在一处镇子停下。此镇名叫泉柳镇。   泉柳镇背靠连绵群山,地势险要。苏国都城就“躲”在山后,形成一道天然屏障,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如果想以最低伤亡攻打苏国,泉柳镇是必经之地。也正因为如此,泉柳镇常年有重兵把守,严查一切外来人员。   叶深目前就住在这里,还成了村民爱戴的名医。一听苏言风是来投靠他的,便没为难。   如此,苏言风便在泉柳镇落了脚,并未急着回去。回去得有名正言顺的理由。苏贵妃已经死了,他得重新造个身份。   萧国的科举每三年一次,明年六月,他将以状元郎的身份回到萧祈身边。   而且他留在这里还要做一件事——找到一条适合大军进山的路,并绘制出来。穿过连绵群山,便可直捣苏国都城。可将百姓伤亡降到最低。   既然战火无法避免,统一已成必然,那就以最低的伤亡来达到目的。这是他唯一能为苏国百姓做的。   有道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苏言风以打猎之名,成功进到山里,一忙就是一整天。   晚上回到家,刻意被忽略的思念如杂草般野蛮生出。   孟茴端着野鸡汤进来:“画什么,这么认真。”   苏言风连忙接过娘亲手里的鸡汤,没遮掩,大方任对方看。   纸上画着一名男子,样貌英俊,气度不凡。   孟茴很快反应过来:“这位就是萧国的皇上?”   苏言风点头:“本人比我画的更英俊。”   孟茴淡笑,逗弄道:“情人眼里出西施罢了。”   苏言风脸颊一红,喝了口鸡汤,移开话题:“我打算考取功名。等我中了状元,母妃同我去萧国好不好?”   “你怎知自己会中状元?”孟茴不答反问。   “以我的聪明才智,状元必是手到擒来。娘亲只说去不去便好。”   孟茴连连点头:“娘亲等着我儿中状元那天。”   -   苏言风假死离开后,萧祈的日子还和以前一样,上朝、批奏表、吃饭、睡觉。枯燥且无聊。   奇丑无比的布娃娃依旧靠在枕边;肥啾见到他就要米吃;韩成业带兵攻打陈国,捷报屡屡传来;离宫的妃嫔越来越多,合离书只剩下三份;群臣时不时进谏让他选秀纳妃、充盈后宫……   除了话更少,萧祈自己也没什么变化。下了早朝,萧祈去正德殿批奏表,旁边研墨的人成了李忠盛。   萧祈不想看到他:“出去吧。”   李忠盛不敢违抗,躬身出去了。   萧祈低头批奏表,仿佛不知疲倦。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传来李忠盛声音:“哪里来的猛禽,快赶走,当心惊了皇上!”   被打扰的萧祈不悦皱眉:“怎么了?”   “回皇上,殿外落了只矛隼,奴才正命人驱赶呢。”李忠盛走进来,如实答道。   想起在慧鸣寺见过的那只矛隼,萧祈慌忙起身,大步朝殿外走去:“它要是飞了,看朕要不要你脑袋!”   身后的李忠盛一头雾水。   矛隼受到惊吓,飞到了正德殿的屋檐上。不过它知道自己的任务还没完成,没飞走。   萧祈抬头看了眼,很像,十有八/九就是那只:“拿些生肉来!要最好的!其他人都退下!”   李忠盛虽搞不明白皇上的意图,但不妨碍他脚下生风去厨房拿了一碗新鲜的鹿肉。   萧祈接过来:“你也退下。”   李忠盛默默退到远处,看着皇上蹲下来,好声好语:“你下来吧。刚刚是他们不对,朕已经替你教训过了。下来吧,下来吃肉。”   李忠盛:“?”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难道说这只矛隼是祥瑞之鸟,能保国运昌盛。所以皇上才这般低三下四,就为了哄它下来。   等了有小半个时辰,矛隼确定没有危险,加上鹿肉的引诱,才终于扑扇着翅膀飞下来。   注意到矛隼腿上绑的竹筒,萧祈心中一喜,眼神冒光地盯着它。   矛隼可不管这些有的没的,先吃再说。一碗鹿肉下肚,吃饱的矛隼彻底放下戒心,迈着鸟步走到萧祈跟前。   萧祈扶住它的背,另一只手打开竹筒,从里面抽出一张卷成筒的纸条。   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   【夫君有没有想我?】   字的最后还有一个唇印。   那是某人偷了娘亲的红纸,抹在嘴上,又印在上面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李公公:我不理解。   感谢订阅,鞠躬~   PS:这里有个小bug,矛隼没见过萧祈,按说应该找不到他才对。但我又想不出什么好的补救办法,大家就当作/爱的指引吧(doge)   今天木有二更,本章发红包,明天新章更新前都能领到(顶锅遁走) 第38章 思念   萧祈手里捏着纸条,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耳垂爬上一抹可疑的红色。   目送对方离宫后,他就做好了杳无音信的准备。没想到竟能收到书信,还是带着唇印的书信。   脑中不由得浮现出他的模样,皮肤白皙,容貌好看,再涂上唇脂,身着白衣。该是世上最美艳,又最清尘之人。   对了,他初次入宫那天就涂了。那天他穿的是红衣,美得肆意张扬。   杀伐果断的帝王,因为一张带唇印的红纸,开怀而笑。   矛隼站在原地等了一会,见这个人不需要自己传信回去,扑扇着翅膀准备飞走。   萧祈一把按住,矛隼被他夹在胳肢窝,跟着一起进了正德殿。殿门紧闭,一丝缝隙都没有。   将矛隼放到桌案上,萧祈试图跟它对话:“你等朕片刻,朕写回信。”   说完,坐到桌子前,拿出比批奏表还认真的态度,写回信。   【朕才没有想你。朕每天日理万机,忙得很。】   不行。   团成纸团扔掉。   说不想他,万一不再回信了怎么办。   “可朕就是没有想他。”萧祈死鸭子嘴硬。   【勉强想了。你何时回来?】   再扔掉。   “最后这句搞得朕很想让他回来似的。朕没有。”萧祈嘀嘀咕咕,始终不满意。   半个时辰后,地上已经扔了一堆纸团。   萧祈愁眉苦脸:“李忠盛!”   李忠盛顺着门缝挤进来,怕矛隼跑了,赶忙关上门:“奴才在。”   “去将国师请过来。”   邵宸不明所以来到正德殿:“怎么了皇上。”   “师父看看这个。”萧祈小心拿起纸条,递给邵宸。   邵宸打眼一看:“苏言风写的?”   萧祈点头,眉宇间尽是得意。就差没把“师父不是说出笼的鸟不会回来么,看看这是什么”说出来了。   邵宸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隔了千里也不耽误相互调情,没好气道:“叫我来干什么?”   “师父觉得朕该如何回。”萧祈很是犯难。   听到这话,邵宸可算明白一地的纸团是怎么回事了,自己的徒弟自己了解,说了句:“口是心非的人是讨不到媳妇的,皇上也不例外。”   萧祈悟了。   一炷香后,矛隼飞出正德殿。   苏言风收到纸条时,已经是十日之后。他刚从山中回来不久,给矛隼喂了些打来的肉,拿着纸条进了屋子。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字后面印着红色的印章,是“萧祈”二字的篆体。   苏言风一整个愣住,不太敢相信:“这是萧祈写的?”   他不是应该回“朕才没想你”“朕很忙,没空”这类的话么?苏言风甚至都能想象出对方写回信时的表情。矜持而傲娇。   “怎么突然就开窍了。”苏言风很困惑。   他看着上面的字,默默补上剩下的诗句。脸颊不由得一红,心比蜜甜。   傲娇之人一旦放下架子,直白的让人招架不住。   苏言风将纸条小心收回,走到院子里,摸摸矛隼的羽毛:“你能不能再跑一趟?”   刚飞回来的矛隼吓得肉都掉了,扑扇着翅膀飞到树上,一副死活不下来的架势。   苏言风:“……”   不停歇的来回飞,确实太为难鸟了。   想了想,敲开师父的房门。不意外,叶深又在捣鼓药,听到开门声头都没抬。   “师父,能不能把你的那只矛隼借徒儿用用。”苏言风开门见山。   叶深抽空瞟了苏言风一眼,狐疑:“干什么?不是给你一只了?”   “我想传信。一只不够,得两只轮换着来。”   叶深更不解了:“你给谁传信?什么重要的事这么频繁?”   苏言风不答。师父对萧国好像有偏见,萧祈作为萧国君主,应该也难逃,他还是不说了。   “是不是萧祈!”叶深何等精明,“你是不是被他迷住了?!”   “没有被迷住,就是无聊,互相交流一下。”苏言风撒娇,“师父就借我用用嘛。”   叶深拿他没招儿,从袖中拿出长哨,递给他。   苏言风成功叫回来另一只矛隼。两只小家伙是一只窝的,长得都差不多。师父这只更胖一些。   “乖啊。”苏言风摸着胖隼的羽毛,“你好好送信,到了那边一定有好吃的等着你。”   如此一来,两只矛隼轮流送信,就为了某两位见不到面的苦命鸳鸯。   矛隼腿上绑的竹筒很细,塞不下太长的书信,却能塞下彼此的思念和牵挂。   -   李忠盛觉得最近皇上很奇怪。就拿一件事说吧,皇上放着好好的正德殿不待,非要在外面批奏表。命他将桌案座椅搬出来,自己就坐在外面批。刮风下雨也拦不住。   还有,时不时便会无端发笑。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看得李忠盛一愣一愣的。   七月份正是热的时候,今天又是万里无云的晴朗天气。晌午,李忠盛担心龙体,大胆进言:“皇上,天儿太热了,要不您还是进去吧。”   萧祈坐在纳凉伞下,头也不抬:“朕不热。”   他坐在外面,矛隼能最快看到他,他也能知道矛隼到了。省得又有哪个不长眼的吓到它们。   李忠盛:“……”   这到底是怎么了。   皇上说话向来说一不二,李忠盛不敢再劝,只能更加努力扇扇子。心说要不请国师给皇上看看脑子?   太阳缓缓西斜,快落山时,一只矛隼落在书案上。   萧祈立刻放下朱笔和奏表,打开竹筒,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条。   【夫君,我雨露期到了,抑制散好难喝,我都吐了,喝了两次才喝下去。】   后面还画着一个跪地呕吐的小人。   想起他上次雨露期,埋在被子里死活不肯喝抑制散的情景,萧祈心中一疼。   吩咐李忠盛:“把冯太医叫来。”   一盏茶的功夫,冯太医跪在滚烫的石板上,等待皇上发话。   “抑制散的方子能不能再改良,不让它那么难喝。”萧祈道。   冯太医硬着头皮解释:“回皇上,抑制散中最关键的一味药是湿虎根,没了它,抑制散便失去功效。这味药不管怎么处理都是腥臭味,臣实在是没有办法。”   “没有能替代它的药材?”   冯太医摇了摇头:“太医院已经尝试加入其他药材中和它的腥臭味,臣及各位太医已使尽浑身解数,却收效甚微。”   很多药材天然就是如此,却偏偏又是最重要的,这没处说理。   这种事萧祈自然没法为难:“下去吧。”   也是,对方同样精通医术,但凡有改良的法子,他定然不会喝如此难以下咽的抑制散。   再次拿起纸条,萧祈想:此刻要是能在他身边就好了。   【乖。等你回来,夫君再也不让你喝了。】   李忠盛站在旁边给皇上扇风,眼神往桌案上瞄了眼,光是第一个字就让他惊讶万分。   乖?   这个字是皇上能写出来的?   等看到“夫君”后整个人已经麻了。李忠盛突然想起民间流传的一个说法:若是一个人太过反常,有可能是被夺魂儿了。   皇上数月来一反常态的举动,简直像的不得了。   但皇上毕竟是皇上,李忠盛不敢多哔哔,怕一不小心脑袋就没了。   那书信那头的人是谁呢?   李公公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   -   等苏言风收到书信时,雨露期已经结束了。整个人生龙活虎。   叶深刚进院子就看到自家徒弟对着一张纸傻笑,眉头一皱,动作迅速地抢过来。   看清上面的字后,跳脚大怒:“哪个不要脸的勾引我徒儿!这字条谁给你写的?是不是村头李家的小子?!”   李家小子同苏言风年纪相仿,还是个天乾。自打苏言风来到泉柳镇后,总是想方设法套近乎,明显目的不纯。叶深防他跟防贼一样。   他养大的乖徒,跟谁在一起必须得他同意才行。李家小子他没相中。孩子挺好,就是傻了些。   “……”苏言风嘴角一抽,眼疾手快抢回来,“不是。师父就别问了,徒儿心里有数。”   扭身撞上娘亲似笑非笑的眼神,苏言风更不好意思了。心里忍不住问候萧祈。   让你开窍,没让你这么开窍。   被数落一通的萧祈突然打了个喷嚏。可把李忠盛吓坏了:“奴才去叫太医!”   “不用。朕没事。”萧祈叫住他。过了一会,又道:“朕听过一个说法,打喷嚏是有人在念叨。”   “对对对,奴才也听过。”李忠盛连忙应和。   萧祈满意一笑,开心了。   忙到子时,萧祈回朝露殿就寝。睡之前会将所有纸条都看一遍,特别是带着唇印那张。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像是被烧着了一样。萧祈睁开眼睛,知道自己的信潮期到了。   天乾每年有一次信潮期,持续月余左右。处在信潮期的天乾会不受控制地释放信香。需每日服用抑制散。   以往信潮期萧祈会前往宫外的行宫居住,等结束再回来。   李忠盛每年都陪着,他是泽兑,对信香没反应。本以为今年也不例外,却听皇上道:“给朕准备一碗抑制散。”   李忠盛虽错愕不已,嘴上应了声:“是。”   这可是皇上第一次喝这东西。   腥臭味在嘴里久久不消,喝再多的水都没用。萧祈看了眼一旁的空碗,不由得一笑。   “这算不算同甘苦。”   --------------------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司马相如:《凤求凰》   感谢订阅,鞠躬~ 第39章 相见   书信往来还在继续。最忙的反倒成了两只矛隼,整天飞来飞去。不过倒是胖了不少,毕竟有萧祈变着法的投喂,想不胖都难。   转眼,梅园的红梅又开了。风雪中盛放,是独具一格的美。   迫于严寒,萧祈已经将桌案挪到了正德殿内。桌案上的白玉瓶空空如也,看着极为突兀。   没有少年折梅相赠,萧祈自己去了梅园。清幽的琴声隐隐传来,萧祈步子一顿,向梅园深处走去。   抚琴的人是王婉君。她着一身华服坐在亭子里,身形瘦弱,看着就觉得孤单。   三个月前,韩成业身受重伤,韩云婷请命挂帅。她跟他的兄长一样,生来便属于战场。不管出于何种立场,萧祈都不会将这样的女子囚于宫中,封她为帅,允其领十万精兵奔赴战场。   宫中多了两位可怜人,一处相思,一处牵挂。   见到萧祈,王婉君起身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起来吧。”萧祈语气淡淡,“朕来折枝,你继续。”   琴声重新响起,萧祈穿梭在梅林间,折了些看着顺眼的梅枝。琴音传入耳畔,萧祈品了品:没他弹得好听。   抱着梅枝回到正德殿,矛隼带着新的书信到来,正在跟肥啾玩闹。肥啾的鸟缘好到离谱,不过见了几次面,便轻轻松松拿下两位猛禽。成了团宠。   胖嘟嘟的肥啾站在矛隼背上,叫得十分欢快。   将梅枝插/进玉瓶里,萧祈走到矛隼跟前,动作熟练地打开竹筒。   里面并没有字条。   萧祈一愣,竹筒关着,应该没有掉出去。抱起矛隼走到窗前,借着光亮,萧祈终于看清了里面的东西。   是一缕青丝。   青丝指尖绕,与君共白首。   看着缠绕在指尖上的发丝,萧祈眼神似水般温柔,低声自语:“都是哪里学来的招数。”   朕怎么不会。   萧祈让李忠盛找来个荷包,将发丝放进去,随身佩戴。他向来不喜欢佩戴这些东西,总觉得太过麻烦。现在不一样了。   转眼年关已至。   除夕宫宴上,属于皇后的位置又空了出来。萧祈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兴致缺缺。   前日他收到书信,约好在今晚放天灯。宫宴结束,萧祈第一个离开,只身来到醉花轩。   醉花轩依旧萧索破败,一盏天灯盈盈升起。   萧祈抬头望着,思念取代哀痛:“母妃,孩儿不孤单了。您在天有灵,请安息。”   -   新年过后,三年一次的科举考试开始。   县试、府试、乡试、会试、殿试,层层选拔。其中,会试在都城举行,由礼部主持,录取前一百名为贡士。贡士会在揭榜后的半个月后参加殿试。   六月,近千名通过乡试的考生齐聚都城,可谓人才济济。   苏言风一身白衣,戴着面具进入客栈的瞬间,出尘脱俗的气质便吸引了很多道目光。   他本人恍若未觉,走到柜台前:“可还有房间?”   店小二查了查,笑眯眯道:“客官你来的巧啊,就剩最后一间上房了。”   苏言风掏出银钱:“有劳。”   刚要离开,旁边响起一道声音:“公子留步。”   苏言风扭头看去,一位同他年纪相仿的男子朝他走过来,折扇一收,很有文人雅士的风范:“在下工部侍郎之子腾锦瑞,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表面打招呼,实则显摆家世。   苏言风心说:当朝皇上是我夫君。你爹再厉害也厉害不过我夫君。   不过他行事素来低调,不想张扬。何况说了也没人信。回礼道:“苏君同。无名小卒,不足挂齿。”   君同是他的字。参加科举之前,师父给他举行了加冠之礼。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是他自己选的字。   进了房间,苏言风反手锁上门,临窗而立,看着窗外的景色,唇角挂着一抹浅笑。   阔别一年,他回来了。   -   “此次科举共有九百二十三名考生通过乡试。”礼部尚书给萧祈汇报情况,“会试将在十日后举行。”   “可有考生名册?”萧祈问。   礼部尚书连忙将名册呈上去。   乡试考试来自四面八方,且时间不一,无法按成绩登记,只能按先来后到。   萧祈手捧名册,一页一页向后翻。终于在倒数第二页找到了自己想看到的名字。   苏君同。   君同是他的字,萧祈知道,他特意来信说过。更知道这二字的出处。   心满意足合上名册:“没什么问题。”   苏言风在客栈待了九日,跟其他聚在一起吟诗作对的考生不同,他一直窝在房间里。   以防漏题,所有考生都在同一日参加会试。   第十日清早,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皇宫走去。进了宫门,所有人都左瞧瞧右看看,只有苏言风,安静走在队伍末尾,极为淡定。   身旁一位男子赶上来:“公子为何戴着面具?”   自然是怕被大臣认出来。   苏言风缓缓开口:“样貌丑陋,见不得人。”   他的面具只遮住了上半张脸,鼻尖以下是露出来的。男子仔细瞧了瞧:“可我看公子不像丑陋之人。”   “上半张脸毁容了,所以难看。”苏言风从容应对。   行了有半炷香的时间,终于到达考试之地。   各位考官检查考生的身份文牒和应试证明,无误后方可入座。轮到苏言风时,考官瞅了眼他脸上的面具,思索片刻,问:“脸怎么了?”   苏言风答:“毁容,难以见人。”   皇上特意交代,要尊重考生的穿着癖好,不得冒犯。不过是半张面具而已,又情有可原,不必为难。   苏言风成功入座。   会试是看不到皇上的。苏言风也不意外对方没出现。毕竟不能坏了规矩。只要他通过会试,不愁见不到面。   以铃为示,会试正式开始。考的内容大致分为四书五经、五言八韵诗、策问。需在两个时辰内完成。   苏言风心无旁骛地答题。   他不喜欢困于深宫,就是因为无所作为。现在机会摆在眼前,他必会尽全力争取。   时间流淌而过。离结束还有一盏茶时,苏言风放下毛笔,甩了甩发酸的手腕。胸有成竹。   之后便静待放榜之日的到来。   苏言风在等,萧祈也在等。在这期间,两人都很有默契,没再传信。   两只矛隼都在皇宫里定居。无他,伙食太好了。   半月之后,皇榜张贴在了都城最热闹之地。百姓考生一起挤着看,人山人海。   “这个苏君同是谁?竟中了会元!”   “会元姓苏,我也姓苏,五百年前是一家!我光荣啊!”   “好像没听说哪家达官贵人姓苏,应该是寒门子弟。”   百姓不关心其他,只看谁得了第一。   金榜题名,苏君同三个字位列榜首。一时间,声名远播。   听到百姓的议论,站在人群最外围的苏言风满意离去。并没有挤到人群中享受赞美。   他只想听一个人夸他。   -   皇宫内。   萧祈打开通过会试的考生名册。第一页第一个名字便让他不由得勾起唇角。   会试结果及排名由各位考官共同商定。在这件事上,萧祈全程没插手。他知道对方一定可以通过会试,却也惊喜于他的排名。   第一。   得了第一。   萧祈与有荣焉,心中的思念再也压抑不住:“朕要在御花园设宴,宴请此次所有通过会试的考生。你去安排,越快越好。”   这种事并不稀奇,礼部尚书也没觉得意外,下去准备了。   皇上爱才惜才是好事,这样国家才能强盛壮大。   得知此事的苏言风小声嘀咕:“看来某人等不及了呢。”   他也是。   现在已是七月,正是御花园最美的时候。两百名贡士齐聚御花园。苏言风作为会元,自然被安排在了离皇上最近的位置。其他人也按排名依次坐好。   没过一会,身着玄色龙袍的帝王缓缓而来。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他,他却只看向一人。   四目相对,又很有默契地收回目光。   苏言风低头掩笑。   终于,又见面了。   圣上面前,自然要极力表现自己,力求给皇上留下个好印象,这样殿试时,通过的几率才更大。   殿试由皇上亲自考核,最终结果由皇上及各位大臣共同商议决定。这其中,自然是皇上占大头。   有胆大的起了头,大家便轮流吟诗作对。谈论国事目前还不敢,毕竟还没入朝为官。妄议朝政可是大罪。万一哪句话说错了,且不说影响仕途,弄不好小命都不保。   整个过程,只有会元在认真吃东西,丝毫不参与。   萧祈见某人一直在揪葡萄吃,不由得一笑。葡萄多了,待会全给他。   见其他人都差不多表现完了,萧祈端起自己桌子上的葡萄,走到苏言风身边,放到他桌子上。   望着对面的人,不吝赞美:“会元文采斐然,朕甚喜之。”   苏言风连忙站起身,从容不迫:“谢皇上夸奖,草民万不敢当。皇上才是人中龙凤,精明神武。”   一来一回,仿佛又回到了苏言风刚进宫时,两人互相演戏、互相套路的日子。   他们,终于见面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晏几道:《鹧鸪天·彩袖殷勤捧玉钟》   感谢订阅,鞠躬~   PS:有关科举考试,本文根据剧情需要做了修改,服务于剧情,不做任何学术上的讨论,看看就好。 第40章 阴谋   宫宴结束,考生们有序离去。   苏言风故意走在人群最后头,趁其他人不注意,飞快扭脸冲萧祈做了个口型。   ——等我。   恰巧看到并且读懂的萧祈一愣,慌忙把脸扭向别处。这么多人看着呢,也不知羞。   心里却忍不住想:皇宫这么大,在哪等?说话都不说全了。   巳时末,正德殿内灯火通明。萧祈坐在椅子上,边批奏表边心神不宁地瞎琢磨。   一天了,连个人影都没见到,是不是不来了?还是已经来了他没发现?   半个时辰过去,一份奏表都没看完。照这个速度,看到天亮也看不了几份。最后干脆不看了。扔下朱笔,起身回朝露殿。   心想:不管他来没来,朕在朝露殿等着,一定可以等到。   打开殿门,只见苏言风趴在龙榻上,正在逗肥啾玩。面具摘下来放到一旁,墨发散在肩上。   听到开门声,扭头冲萧祈一笑,似询问似抱怨:“皇上怎么才回来?”   望着那抹熟悉的笑容,萧祈恍然生出一种错觉——他们并没有分开一年,他们昨天还见过面。   萧祈收好波动的情绪,抬脚进去:“批奏表。朕很忙的。”   不见面时开窍的如脱缰野马。等见了面,某人的别扭劲儿又上来了。   苏言风赶了赶肥啾,让它自己去玩,坐起身,歪头打量着面前的人,半晌后:“皇上还和以前一样英俊。”   萧祈走到床边坐下,一本正经问道:“会元怎么跑到朕宫里来了?朕可不接受贿赂。”   苏言风被逗笑,一下扑到萧祈怀里:“客栈的床太硬,臣来蹭床。”   萧祈整个人僵住,随后试探着伸出手臂抱住他,压住想上翘的唇角:“没出息。”   察觉到缠在腰上的手臂,苏言风不仅没推开,反而放松了身体。揉揉发酸的眼睛,道:“臣这几日一直在准备考试,快累死了。皇上,咱们睡觉吧。”   怀中的人温暖而真实,萧祈牢牢抱着,心满意足。   翌日,李忠盛准时伺候皇上出寝,殿门刚推开一条缝,只听皇上低声道:“出去,今日不用伺候。”   李忠盛忙将殿门关上,心中纳闷。   因为要进山绘图,已经养成早起习惯的苏言风缓缓睁开眼睛。   萧祈哄孩子似的轻拍了拍他的背:“你接着睡,朕去上早朝。”   苏言风打了个呵欠,眼里涌上水汽:“是不是等臣入朝为官,也得起这么早。”   “这个自然。”萧祈抬手给他擦掉眼角的泪水,“迟了早朝会扣俸禄。”   苏言风一撇嘴:“那臣将俸禄全部交给皇上,皇上能不能免了臣的早朝。”   “想得美。”   说完,萧祈起身下床,开始穿衣服。出了朝露殿,吩咐道:“所有人都退下,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准靠近朝露殿半步。”   听到此话的苏言风勾唇一笑,翻了个身,继续睡。   他家夫君越来越贴心了。   有一就有二,苏言风每晚都神不知鬼不觉潜入皇宫,窝在萧祈怀里睡一宿,次日再偷偷离开。   时不时还会给萧祈带些吃食,几乎全是甜的。果脯、糖块、蜜糕……   某人一边不住嘴地吃,一边严肃教训:“不能贿赂朕。殿试朕定会公平公正。”   苏言风知道对方在开玩笑,自然不会当真:“皇上放心,臣一定中状元。皇上只需考虑好封臣什么官职即可。”   萧祈沉默半晌,认真道:“官场表面看一团和气,实则充满阴谋算计。拉帮结派、暗捅刀子……只要在官场一天,这种日子便无休止。”   “放心吧。这些臣早考虑过。”苏言风双手捧着萧祈的脸颊,来回搓了搓,“臣愿意入官场,尽全力辅佐皇上。”   萧祈心中一暖:“朕会保护你。”   -   转眼便是月余。殿试也即将开始。   会试榜首,苏言风名声大噪。所有考生都知道一位戴着面具的白衣公子摘得会元。此人出身寒门,无权无势,全靠自身实力。只要殿试正常发挥,不犯错误,状元基本稳了。   这才是真正的飞上枝头变凤凰。   眼红有之,羡慕有之,敬佩有之,想要攀附的也不在少数。   苏言风通通不理会,安静待在客栈房间,眼看天黑了,才准备出门。哪怕明天就是殿试,都拦不住他去找夫君睡觉。   走到客栈前厅,被腾锦瑞迎面拦住去路。   过去这么久,苏言风早忘了对方姓甚名谁,只是看着面熟。被拦住后,礼貌询问:“阁下有事?”   腾锦瑞只得再次道:“在下工部侍郎之子腾锦瑞,仰慕苏兄文采,不知可否小叙一番?”   苏言风急着见夫君,才不想跟他小叙:“我还有事。”   “只需一小会儿。”腾锦瑞拦住,极力压抑着不耐烦,“还请苏兄给我这个机会。”   苏言风直觉对方没憋什么好屁,瞅了眼天色,夫君这会还在批折子,去了也是干等着,不如陪他玩玩:“却之不恭。去哪叙?”   腾锦瑞心中一喜:“苏兄跟我来。”   “苏兄可是第一次来都城?”出了客栈,腾锦瑞走在前面,苏言风跟着他。   “当然。我出身贫苦,若不是中了会元,恐怕这辈子都没机会踏足都城。”苏言风故意道,“希望明日殿试顺利,老天保佑我高中状元,这样我就能在都城扎根。”   听到这话,腾锦瑞险些没将手中的折扇捏碎,从牙缝里挤字:“苏兄一定可以。”   苏言风心中嗤笑,继续添柴火:“揭榜时我没看,都是听百姓说的。不知腾兄是第几名?”   “我在苏兄下面,第二。”   苏言风意味深长地“哦”一声:“也很好。”   边走边聊,腾锦瑞在一处青楼前停下。   苏言风假装没见过世面:“这是什么地方?”   腾锦瑞心中嘲笑:土鳖。嘴上道:“酒楼。”   苏言风十分单纯地跟着进去。上到二楼雅间,腾锦瑞驾轻就熟对老鸨道:“还是那几个,快去。”   苏言风继续装听不懂,左瞧瞧右看看,受宠若惊道:“在这里吃顿饭得花不少钱吧,腾兄破费了。”   腾锦瑞阴险狡诈的笑快要藏不住:“苏兄放心,不用你花钱。”   话刚落,三位女子鱼贯而入,打扮的花枝招展。   苏言风如临大敌:这要是让夫君知道了,还不得气死。可不行。   站起来就要走,被腾锦瑞一把按回去:“苏兄莫怕,她们只是来陪酒的。”   接着端起酒杯:“苏兄请。”   苏言风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桌子上的酒杯,重新坐下,假装对三位女子产生了兴趣:“腾兄不介绍一下?”   腾锦瑞一听,放下酒杯,兴致勃勃介绍起来。   等他说完,苏言风主动举起酒杯:“多谢腾兄款待,我先干为敬。”   见苏言风喝了,腾锦瑞心中得意,一饮而下。没出片刻,他猛地栽在桌子上,不省人事。显然是中了迷药。   苏言风将沾上酒的手帕扔到地上,宽袖衣服就这点好,真喝假喝没人能看清楚。   冷眼睨着腾锦瑞,轻嗤:“在我面前用药,班门弄斧。”   那两杯酒是被倒好后端上来的。今晚他若中招儿,明天早上,会元逛青楼,私生活不检点的消息便会传遍整个都城。到时别说高中状元,殿试都不会让他参加。他的仕途将彻底葬送。   还没真的进入官场,尔虞我诈、阴谋算计就开始了。   夫君说得果然没错。   苏言风站起身,向三位姑娘说明情况:“恕在下冒昧,可否借姑娘的肚兜一用。挂在他身上,将他脱光了扔出去。”   对于想害自己的人,苏言风向来不会手下留情。放过他干嘛?等着他接着来害自己?   站在中间的那位姑娘道:“我们虽是风尘女子,但也明事理。公子放心,我们站在公子这边。”   说完出了房间,过了一会,红着脸走进来,从袖中掏出一件红色肚兜:“这个肚兜我没穿过,公子若是不嫌弃就用吧。”   苏言风接过来:“谢过姑娘。若是他问起,你们就说不知道,全推到我身上即可。”   结了账,苏言风扶着腾锦瑞到了偏僻的小巷,将他扒的只剩一条袭裤,肚兜塞进裤腰。怕他半途醒了,又给他喂了一颗迷魂丹。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不亏。”   做完这一切,苏言风扭身离开。   找夫君去了。   -   萧祈今日早早就回了朝露殿,一边看书,一边等苏言风来。等了快两个时辰,对方才终于出现。   “怎么这么晚?”萧祈假装不在意地问。每天早就来了。   苏言风没答,直直朝萧祈走过去:“今天没给夫君带好吃的。”   脂粉味隐隐传来。   萧祈皱眉:“你去哪了?”   苏言风不想说扫兴的事,反正明日萧祈就会知道,答:“哪都没去。”   “哪都没去身上怎么会有脂粉味?”萧祈心中蹿上火气,却舍不得给他甩脸子。   苏言风一看瞒不住了,又瞄到萧祈醋到不行的表情,不怕死开口:“逛窑子去了。”   萧祈:“?”   --------------------   作者有话要说:   萧祈:朕想把头发染成绿的。   没误会,不吵架,夫夫间的小情趣罢了。   感谢订阅,鞠躬~   有点累,二更写不动了。偷一天懒,明天继续。 第41章 奖励   萧祈现在只想做两件事。   ——把苏言风绑起来,哪都不让他去;亲自大闹窑子,将它一窝端。   向来冷静自持的天子这回绷不住了,书卷“啪叽”往地上一扔,长长吸了口气,还是没维持住平静,赌气道:“你给朕出去!”   苏言风就跟不要命一般,走到萧祈身边,一屁股坐到他腿上,晃了晃粘着脂粉味的衣袖:“臣还挺喜欢这个味道的。皇上呢?”   萧祈快被气抽过去了,偏偏又不能怎样,语气硬邦邦:“会元逛窑子,行为失德,明日的殿试不许参加。”   说完站起身,朝床上走去:“朕累了,你走。”   怎么听怎么委屈。   苏言风被迫从他怀里出来,站在原地,无奈摇头:都这样了,竟也没逼他说出一句在乎自己的话。   嘴比鸭子嘴还硬,石头做的吧。   不过气大伤身,苏言风舍不得了,从身后抱住萧祈:“皇上真觉得臣是会逛窑子的人?”   搁平常,萧祈自是不信的。偏偏爱情使人盲目。一时间,萧祈脑子全是“苏言风逛窑子,苏言风逛窑子……”哪还有空思考其他。   听到这话,理智终于战胜情绪。萧祈转过身,手下意识圈住对方的腰:“怎么回事?”   苏言风顺势靠在萧祈怀里:“会试第二的腾锦瑞看臣是乡野来的,没见过世面,便将臣“骗”到了窑子,还给臣下迷药,准备毁了臣的声誉。”   后面的话萧祈都不用听,便知道这个腾锦瑞会有多惨。但这依旧不妨碍他生气:“工部侍郎之子。朕看他头上这顶乌纱帽是不想要了!你等着,朕给你出气。”   “臣当场就把仇报了。皇上不必迁怒,待明日消息传开,只需撤了他参加会试的资格即可。”   萧祈自然听他的,后来又一想:“骗朕好玩?”   明明能直接解释,偏偏不说。不是成心是什么。   苏言风不自然地眨眨眼,狡辩:“这不叫骗,这叫情调。”   本来他想听对方说“你知道朕有多在乎你,多喜欢你吗?你竟然这么对朕!”这种的话。失败了。   喜欢早已明目张胆,却迟迟未宣之于口。   苏言风不甘心。他非得让对方先说出来不可。   萧祈“呵”了声,煞有其事道:“朕今天要是被你气出个好歹来,你就是千古罪人。”   苏言风笑出声:“皇上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才不会气死。”   萧祈嘴角一抽。合着是以气死他为目标?   “臣困了。”苏言风从他怀里出来,走到床边,“快些歇息,明日臣还要参加殿试。”   说着,便脱掉外衫。没等往衣架上挂,便被抢走了。   苏言风一愣,眼瞅着萧祈拎着外衫走到殿门口,打开一条缝,将衣服扔出去:“烧了!”   苏言风:“……”   小气鬼。   李忠盛看着手里的衣服,可谓是一脑袋问号。皇上从不穿白衣,何况这是件便装外衫。这件衣服只能是别人的。   他抬头看了眼紧闭的殿门,迅速得出一个结论。   ——皇上有人了。   可怜苏公子,才离世多久,便被皇上抛之脑后。他也喜爱白衣,谪仙般的人物,可惜了。终究还是帝王无情呐。新欢旧爱,说换就换。   李忠盛叹出口气,拿着白衣走了。   殿内,已经“离世”的苏言风正窝在萧祈怀里睡大觉。   为了看戏,苏言风特意早醒。   “怎么不睡了?”   苏言风坐起来:“看戏。”接着又道:“皇上把臣的衣服扔了,臣穿什么?”   “衣柜里有你的衣服。”萧祈道。   苏言风不放过任何机会:“皇上还留着臣的衣服,定是睹物思人了。”   “朕没有。”萧祈否认。   苏言风翻身下床,走到衣柜前,打开门,里面有大半他的衣服,不由得勾唇一笑。   随便拿出一件,准备走到屏风后面换。一扭身,跟门外的李忠盛四目相对。   萧祈走到殿门口开门,候在外面的李忠盛顺着门缝下意识往里面扫了眼,正巧看到了衣柜前的苏言风。   苏言风反应平静:“李公公,许久不见。”   顶着皇上冰冷的眼神,李忠盛硬着头皮开口:“苏……苏贵妃。”   苏贵妃没死。   而且跟皇上搞起了地下情。   光是这两点,足够皇上杀他灭口了。李忠盛被吓得去了半条命。   李忠盛整日在御前伺候,早晚会发现。萧祈冷声开口:“今日之事不许对任何人提及。”   “奴才遵命。”   “还有,叫他苏公子。”   李忠盛:“是。”   -   从皇宫出来,苏言风找了家最热闹的饭馆,要了一屉包子,边吃边竖起耳朵听。   “都听说了吧,会试第二的那个腾锦瑞昨晚逛窑子去了。喝的酩酊大醉,今天早上被人在巷子里发现,没穿衣服,身上还挂着肚兜。”   “啧啧啧,可丢死人了。”   “丢人都是小事。这种情况肯定不让他参加殿试了,仕途毁了。搞不好还会连累他爹。”   “自己行为不检点怪谁,活该!这种人当了官也是个庸官!”   人言有多可畏,苏言风在妖妃这件事上已经领教。吃掉最后一个包子,苏言风起身离开。   刚进了客栈,腾锦瑞迎面走过来。神情仓惶,再没有风流倜傥的模样。眼神凶狠地瞪着苏言风。   苏言风一挑眉,语气无辜:“腾兄这是怎么了?”   “苏君同!”腾锦瑞咬牙启齿,“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搞得鬼!!”   刚刚礼部的人来到客栈,拿走了他的考牌。这意味着他不能参加殿试,他这么多年的努力通通白费!   “多行不义必自毙。”苏言风凝着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在我面前耍弄手段,你还不够格。”   还有一个时辰殿试就开始了。苏言风没空跟他打嘴仗,回房间拿上考牌,往皇宫走去。   走到一处窄巷,前路被几位壮汉堵住,后面也是如此。   苏言风转了转手腕,刚准备活动活动筋骨,影七动作轻巧地落到他身边。   “公子料到他们会找麻烦,让我来保护你。”   苏言风一笑:“有劳。”   -   两个时辰后,殿试开始。殿试主要考策问,由皇上提出问题,考生需现场作答。殿试基本不会产生淘汰,只是排出名次。   抓阄确定顺序,苏言风在第三十五位。一百位贡士按抓到的顺序排好队,一个一个进去。   苏言风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神色淡然。   他后面的考生悄声问:“你怎么不紧张?”   苏言风:我都睡在某人榻上了,有什么好紧张的。   “也紧张,不过没表现出来而已。”   对方信以为真。他就说嘛,马上就要一对一见皇上了,搁谁都紧张。   殿内除了萧祈外,还有德高望重的大臣。   苏言风走进去,跪在地上:“草民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萧祈坐在龙椅上:“起来吧。”   “谢皇上。”苏言风站起身,等着问题。   只听萧祈缓缓问:“朕发起战争,引得战火不断,可有错?”   其他大臣俱是一愣。其他考生的问题都是国家政事。答的好加分,答的不好也无伤大雅。怎么到了会元这里这么犀利。   这个问题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苏言风想都没想,便答:“错也没错。”   “如果皇上统一四国的初衷是让百姓生活更好,而不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便没错。反之则有错。而且草民觉得,攻城略地,应将对百姓的伤害降到最低。否则即便拿下城池,也不会得民心。”   “以苏国为例。最好的进攻路线,则是从泉柳镇开始,穿过连绵群山,便可直指苏国都城。路线短,伤亡少。”   萧祈一笑:“下去吧。”   后面的考试陆续进来。殿试顺利结束,排名当场出来。没用萧祈开口,各位大臣便一致同意苏言风为状元。   他本就是会元,殿试上不仅展现出了能力,还有面对皇上从容不迫的态度。这点很难得。   前三甲会在一个月后进宫听封,毕竟得给他们留住衣锦还乡的时间。其余的进士则由吏部安排。   苏言风前日收到师父来信,娘亲他们已进入萧国境内,不日便能到达都城。   他没乡可回,也不想游街。这身状元服,只能穿给一个人看。   苏言风站在朝露殿中央,抬着胳膊转了几圈:“好看吗?”   火红的状元服衬得苏言风整个人越发明艳。这是他人生中最意气风发的时刻。   萧祈有幸见证,点头:“好看。”   苏言风朝萧祈走过去,状元帽两边的帽翅上下抖动。坐到萧祈腿上,双臂环住对方的脖颈:“给皇上多看一会。”   萧祈真就认真看着,眼都不眨。   苏言风撒娇:“臣要奖励。”   “什么奖励?你说,朕全给你。”萧祈立刻道。   苏言风望着男人英俊的面庞,葱白修长的指尖点了点对方柔软的双唇,眼含情波:“就这个奖励。”   萧祈眼神一暗,收紧手臂,将人带进怀里,身体紧贴在一起。   殿内烛火摇曳,映出两人相依亲吻的模样。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鞠躬~ 第42章 汤药   六日后,娘亲、师父以及来喜到达都城。   孟茴是弱女子,来喜也就三脚猫功夫,如此一来,叶深只能跟着来萧国。   苏言风带着他们到了自己的宅邸:“这是状元府,是我的,娘亲师父安心住。”   叶深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揪着苏言风的衣摆,悄咪咪问:“宫里有没有个叫邵宸的?”   苏言风毫不犹豫:“没有。”   “那他就不在萧国。”叶深小声嘟囔了句,将心放回肚子里。完全不知道被自己的乖徒骗了。   -   苏言风提前跟萧祈说过,娘亲到达都城,今天不去陪他了。萧祈自然不能拦着,坐在正德殿专心处理政务。   邵宸走进来:“苏言风呢?”   这两人不是整日腻在一起?   “君同的娘亲到了都城,要陪娘亲,今日不来。”   “……”邵宸叹了口气,“他娘亲第一次来都城,皇上不准备露面认识一下?”   萧祈愣住。后知后觉哪里不对。   邵宸抱肩望着萧祈:“该说的都说了,皇上自己把握。”   萧祈立刻放下朱笔,起身回朝露殿换衣服。走到门口,突然想起来:“君同的师父也来萧国了。名叫叶深。”   这次轮邵宸愣住。   萧祈:“该说的都说了,师父自己把握。”   半个时辰后,师徒二人来到状元府。   状元府目前就来喜一个小侍,听到敲门声,小跑到门口开门:“皇……”   被萧祈一个眼神制止:“这里没有皇上。君同可在府中?”   “在。”来喜说完,就前面带路。   快到前厅时,邵宸突然停住步子:“我不进去了,他会不开心。”   -   苏言风坐在娘亲身边,听到脚步声后,出去看了眼。见是萧祈,小跑到他身边,惊喜地问:“夫君怎么来了?”   “忙完就过来了。”萧祈眼神温柔,“没陪你一起去接,别生我的气。”   “不会。夫君能来我就很开心。”苏言风拉起萧祈的手,注意到远处的邵宸,纳闷,“国师怎么不进来?”   萧祈无情吐出两个字:“不敢。怕你师父生气。”   苏言风压低声音:“我好不容易才把师父弄到萧国,夫君告诉国师要抓紧机会。”   萧祈笑着点头。   苏言风跟萧祈相携进入前厅。孟茴注意到牵在一起的手,心下明了,连忙站起身:“草民参见皇上……”   萧祈一个跨步,扶起孟茴,紧张得说不出话。   “娘亲就别吓我夫君了。”苏言风从中解围,“没看他紧张的手都抖了。”   孟茴一笑:“礼不可违。”   “还有谁在外面。”一直不说话的叶深突然问。   苏言风卖关子:“师父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叶深直觉不对,抬脚出去。须臾后,愤怒的声音响起:“你给我滚!!”   苏言风要出去看,被萧祈拦下:“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们别掺和了。”   话音未落,外头又传来夹着骂骂咧咧的打斗声。   苏言风:“……”   国师到底做了什么。师父虽顽皮了些,但还是有风度礼教在的。   听着外面“咚咚哐哐”的声音,苏言风知道国师定是没还手,声音全是师父破坏建筑发出来的声音。   “要是臣的府邸被拆了……”   萧祈:“再给你一处。”   小半个时辰后,声音终于停了。因为叶深累了。眼神凶狠地瞪着几步之外的邵宸:“你怎么不还手,一直躲个屁!”   苏言风探头向外瞄了眼,庭院一片狼藉。   从石头上面的划痕看,叶深一点没手下留情。邵宸若是不躲,定会被砍成肉泥。   苏言风不由得怀疑:这俩人还能和好吗?   唯一的喜讯就是叶深同意邵宸进屋了。一起用过晚饭,苏言风跟萧祈溜达到后花园消食。这里远离叶深,还是一片净土。   “夫君今晚留下来好不好?夫君不搂着我,我睡不着。”   萧祈从善如流:“好。”   苏言风四下看着,突然道:“这个花园什么都好,就是没有梅树。”   萧祈立刻道:“朕明日就命人将梅园的梅树移栽到这里。”   “千鲤池的锦鲤也要。”苏言风指了指远处的空地,“臣要在那里挖个池塘。”   萧祈自然全依他。   围着花园走了走,两人准备回房间休息。孟茴坐在房前的石凳上,看来已等候多时。   苏言风示意萧祈先进去,抬脚走过去:“娘亲。”   孟茴将苏言风带到自己的房间,也没掖着:“你跟皇上在一起了?”   “也不算吧。”苏言风想了想,“还没有确定关系。”   孟茴一愣:“可娘看皇上心里有你。”   至于自己的儿子,从他第一次提起萧祈时的表情,孟茴就知道是陷进去了。   “有归有,没说出来。”苏言风一歪头,表情得意,“他还没跟我表白呢。”   孟茴摇头失笑:“你们明白彼此的心意就好。能遇到知心人不易,别错过了。”   苏言风乖巧点头,眼底却是化不开的忧愁:“皇室血脉单薄,萧祈又没有旁系血亲,若一直没有子嗣,皇位便无人继承。”   “我不想跟任何人分享他。可是……”苏言风叹了口气,后面的话没再说。   所以,除了心中那一点点的好胜欲外,苏言风更多的是想萧祈亲口对他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一辈子,只要他。   苏言风对感情的坚贞,以及他的骄傲,都不允许对方不专一。   “娘亲就是随便问问。”孟茴捏了捏苏言风的脸颊,“不要胡思乱想。皇上应该不是那种不负责的人。”   话说到这儿,孟茴停了停,后又迟疑地问:“你们可有同房?”   苏言风摇头,下意识道:“萧祈不……”   行。   得亏及时收住,话锋一转:“……不提,我也没主动。”   对哦,萧祈不行。   苏言风终于意识到这个严重问题。   不举的毛病得治,不然就算在一起了,他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次日,苏言风睡醒后,萧祈已经离开了。他现在尚未入朝为官,还是自由的。   吃过早饭,苏言风找到叶深,十分委婉地问:“师父,徒儿昨天看医书,有一处不解。”   叶深横了他一眼,秋后算账:“你不是说没见过邵宸吗?”   “徒儿确实没见过。怎么,师父跟他认识?”苏言风装傻充愣。   叶深气呼呼“哼”了声:“哪里不解?”   “若一个人天生不举,是否能被彻底治好?用药依据是什么?”   苏言风认真查了医书,也写了药方。但事关萧祈,还是请教一下师父更稳妥。   “一半一半吧。用药自然是根据病因来。不过若是天生不举,原因也很难查清。可以先按寻常治疗不举的药方来,看看有没有效果。”   想法不谋而合。苏言风这下放心了,转身去熬药。   亥时,苏言风拎着药罐子来到朝露殿。   闻到浓重的药味,萧祈担心询问:“生病了?”   “没。”苏言风将药罐放到桌子上,“给夫君喝的。”   萧祈:“?”   “补身体的药。夫君日理万机,滋补身体也不能落下。”汤药倒进碗里,苏言风端着走到萧祈跟前,“给。”   “朕不喝。”萧祈毫不犹豫。   就知道对方不会乖乖喝。   早有准备的苏言风从袖子里掏出一包糖块:“只要夫君喝药,这些糖块全是夫君的。”   这种哄孩子的招数让萧祈嘴角一抽,好笑又无奈:“不喝。”   苏言风打开油纸,捏起糖块放在舌尖上。横坐到萧祈怀里,手臂环住他的脖颈,微挑眉梢,眼尾带着丝丝魅意。   ——这样也不喝?   萧祈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倾身吻上去。   良久后,苏言风软着身子赖在萧祈怀里,咂咂有些红肿的嘴:“真苦。”   “那你还让朕喝。”   本以为喝一次也就算了,没想到第二日还有。一连喝了七日,萧祈终于忍不住了:“这药到底是治什么的?”   苏言风眼神躲闪,被萧祈抓住不对:“不把话说清楚,朕一口也不喝。”   面前的人嘴巴张张合合,声音细弱蚊蝇,萧祈没听清:“什么?大点声。”   “治不举的。”   --------------------   作者有话要说:   萧祈:让朕无语的事越来越多。   感谢订阅,鞠躬~ 第43章 笛声   萧祈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作了什么孽,或者是缺了什么大德,所以这辈子老天爷才让苏言风来到他身边,变着法儿的气他。   萧祈不停地深呼吸,心态彻底崩了。   试问有哪个男人能接受这种污蔑?说是奇耻大辱也不过分。   偏偏某人毫无察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停叨叨叨:“有病不怕,咱们治。相信以师父和我的医术,一定可以治好。就算治不好,我也……”   不会嫌弃夫君的。   苏言风正念得起劲,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被萧祈扛在了肩上。   厚厚的床褥起到了很好的保护作用,苏言风被扔在上面,也没觉得疼。   苏言风眨巴眨巴眼,无辜望着身上的人:“夫君?”   萧祈双臂撑在苏言风的肩膀两侧,咬牙切齿:“你觉得朕不举?”   “是夫君自己说的。”苏言风学着萧祈的语气和嗓音,“朕不行的,爱妃忘了吗?”   这句话他不仅信了,而且一直记得。   萧祈:“……”   自己散播出去的谣言,一个回旋扎在自己身上,自食恶果怪得了谁。   见对方不说话,苏言风以为是无法反驳了:“夫君你要相信我的医术,我虽然没治过几个人,但以我的聪明才智,绝对没问题。”   萧祈额筋突突直跳:“别说了。”   苏言风立刻闭嘴,一副“事关男人尊严,夫君敏感些也没什么”的架势。可谓是满满的包容和理解。   无声胜有声。萧祈更生气了。   再多解释都是虚的。   萧祈不由分说抓起苏言风的手,放到某处,声音低沉:“这叫不举?”   苏言风认真感受一下,不怕死道:“就是没举啊。”   夫君怕不是被气傻了。不举就是不举,哪是说几句话就能举的。   萧祈咬了咬后槽牙,抓着苏言风的手在上面抚摸几下:“这回呢?”   苏言风整个人僵住。   举……举了。   趁萧祈不注意,苏言风“呲溜”一下从他怀里逃出去,缩在床角落,红着脸狡辩:“不能怪我,是夫君自己说的。”   见他吓到了,萧祈长叹口气:“那是朕刻意散播的谣言,为了不踏足后宫。”   苏言风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表示记住了。   “请问君同大夫,朕以后还用不用喝药?”   “不喝了。”苏言风立刻道,“夫君英明神武,用不着喝那个破东西。”   萧祈被“英明神武”逗笑,见对方有些怕这种事,没再提别的:“能乖乖睡觉了?”   苏言风乖巧钻进被窝。萧祈吹灭蜡烛,跟着躺了上去。两人中间隔了一大块,萧祈没主动搂苏言风,苏言风也没往他怀里钻。   原因两人心知肚明。   没过一会儿,苏言风弱弱开口:“夫君还举着呢吗?要不要帮忙?”   借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萧祈看清了顺着锦被边缘探出来的手。白皙瘦弱,骨节分明。   一盏茶后。   萧祈帮苏言风擦干净手,哑着嗓音:“你呢?”   苏言风义正辞严:“臣没有那种欲望。”   萧祈:“……”   咱俩到底谁不举?   -   乌龙解除,萧祈总算不用喝苦药汤了。跟君同的关系又恢复了往日,对方每天“夫君”不离嘴边,晚上非得他搂着才能睡着。   萧祈找不出毛病,却又觉得差了点什么。   就好像习武之人,武功虽高,却始终达不到顶峰。   转眼一个月过去,苏言风进宫听封。   一般来说,状元会任翰林院修撰,从六品,负责记录皇上言行,草拟各种文稿等等。翰林院每三年进行一次考核,合格的留任或升迁,不合格的外放或淘汰。   从仕途上看,高中状元不过是一个开始。接下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至于能走到哪里,官至几品,全凭个人能力。   以往的状元皆是这般安排。谁承想这次皇上竟直接封了个户部侍郎。   户部尚书为户部之首,次之侍郎,是户部副长官。协助尚书处理户部事物。户部侍郎又有左右之分,左侍郎高于右侍郎。   苏言风的职位是右侍郎。   正六品到正三品,且不说要熬多少年,个中艰辛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这般安排,群臣自然不同意。   然而萧祈心意已决:“任人唯贤,能者居之。朕相信苏侍郎能做好本职之事。”   户部掌管国家一切财政事宜。之前户部尚书贪污,被革职斩首,萧祈又调了新的官员上去。户部官员大换血,右户部侍郎的职位一直空着。   现下终于有了最合适的人选。   苏言风身着状元服站在正德殿中央,姿态从容,闻言认真道:“臣定不辱使命。”   四目相对,他们都明白彼此的想法。   ——钱财是大事,必须有一位全然信任的人。萧祈信苏言风,苏言风也不会有二心。   萧祈力排众议,将苏言风放到了户部侍郎的位置上。状元不稀奇,每三年就有一个,稀奇的是苏言风的待遇。连带着他的身份也引起了猜疑。   下了早朝,苏言风被丞相吴秉诚拦住:“我看苏侍郎有些面熟,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假死之前,苏言风跟他有过一面之缘——初次进宫面圣时。   “会试时。”苏言风不慌不忙,“丞相是主考官。”   吴秉诚眯了眯眼:“是吗?可我怎么觉得以前也见过?”   露出来的半张脸,吴秉诚怎么看怎么眼熟。   苏言风任他打量:“应当是丞相记错了。我一直长在乡野,怎么可能有幸得见丞相。”   吴秉诚没再继续追问,笑了笑,转身走了。   出了宫门,苏言风没回府邸,一个扭身踩着轻功去了正德殿。   一道身影顺着窗户蹿进来,萧祈头也没抬,无奈:“有门不走。”   “走门多没有感觉。”桌案旁有放了把椅子,苏言风坐上去,“夫君让我管钱,不怕我贪污?”   “都叫夫君了,有什么好怕的。”萧祈抬头看他,“何况让你管钱是应该的。”   苏言风不解:“嗯?”   “内人管钱,应该应分。”   苏言风抿嘴憋笑:“臣一定好好管。”   -   晚上,苏言风又睡在了朝露殿。窝在萧祈怀里,感受到某处:“夫君又举了?”   萧祈不自然地轻咳一声:“不用理,睡吧。”   “我帮夫君。”苏言风搓了搓手,跃跃欲试。   “……”萧祈又不懂了,“你怎么这么主动。”   “上次是头一回弄,挺好玩。”苏言风将手伸进被窝里,“还能帮到夫君,何乐不为。”   萧祈闷哼一声,再次无语。   -   翌日一早,萧祈喊某只懒虫起床上朝。   早起的习惯早就被丢到一旁,苏言风睁开眼,不耐烦咕哝:“不起。”   “今日是你第一次上朝,不能偷懒。”   苏言风抱住萧祈的脖子,眼睛又闭上:“咱俩都别去。”   皇上不去,群臣自然也不用去。算盘打得不是一般的好。   萧祈拿他没办法:“那你睡吧,今日免了你的早朝。”   “我可是夫君一手提拔的,要是不去,不正好让人抓住把柄。”苏言风蹭了蹭萧祈温暖的胸口,“起吧。下了早朝再睡。”   萧祈不忍心提醒他:下了早朝你得去户部供职。   苏言风第一天入职,无事可奏。站在群臣间盯着萧祈看。   年轻的帝王身着玄色龙袍,头戴冕旒,端坐于龙椅之上。神色冷峻,不怒自威。   苏言风忽然想起初见,对方也是这般骇人。还因为自己看了他一眼就要挖眼睛。   得亏我机智,不然现在就成瞎子了。苏言风心里这样想着,眼底涌上一抹深情。连他自己也想不到,他与萧祈,竟有今日这般缘分和情谊。   “皇上,皇室血脉是大事。老臣恳请皇上选秀纳妃,充盈后宫!”不知哪位大臣说了句。   这件事已经成了早朝的保留项目,不提都觉得早朝不完整。   萧祈不厌其烦,本想继续拿出“朕是断袖”这个烂旧说辞,眼神一转,看到了站在群臣间的某个人:“其他爱卿怎么想?”   有道是不破不立。他跟君同的关系一直这么不上不下,说不定就是因为不够刺激。   萧祈想整个刺激的。   皇上终于不拿断袖搪塞他们,大臣们一阵狂喜,轮番进言,甚至连选秀日期都定好了。只待皇上一声令下,便可立即执行。   从始至终,苏言风一语不发,表情却越来越黑。   萧祈自然注意到了,怕玩脱了,立刻往回拉:“爱卿说的朕都理解,可朕是断袖,实在没必要耽误妙龄女子。此事不必再议。”   群臣:“……”   合着逗我们玩呢?   之后的一整天,萧祈跟苏言风都没见过面。一个要处理政务,一个要去户部供职,见不到面也正常。   一直到了晚上,萧祈回朝露殿休息。心里有些后悔:别真给惹生气了。待会见到了还是解释一下吧。   刚迈进朝露殿,一道刺耳难听的笛声传入耳畔,呕哑嘲哳,不堪入耳。   能随意进出朝露殿的,不做第二人想。可这笛声未免太难听了些,不像是他能吹出来的东西。   萧祈推开殿门,只见一身白衣的苏言风坐在凳子上,头上戴着一朵白花。手执长笛,吹得那叫一个来劲。   这场面越看越不对。   萧祈下意识问了句:“你在干什么?”   笛声止住。   苏言风浅浅睨了萧祈一眼,语气凉凉:“死了夫君,吹首曲子,聊表哀思。”   --------------------   作者有话要说:   苏言风:有的人活着,但他已经死了。   萧祈:朕错了。   感谢订阅,鞠躬~   PS:卡文了,思路一直捋不顺。如果明天我还不能双更,就给大家发红包。今天先放我一马,看在苏苏吹笛子的份上(bushi) 第44章 信潮   说完,苏言风不理会萧祈,继续吹笛子,吱吱喳喳,颇有种不走也硬要把你送走的架势。   萧祈知道他这是生气了,没阻拦,站在原地默默听着。   整整一刻钟,笛声才停下。两个人的表情都有些恍惚,有种从阴间重新回到阳间的感觉。   苏言风掏了掏被摧残的不太好使的耳朵,轻飘飘道:“吹完了。告辞。”   萧祈自然不会让他走,拦在门口,认真解释:“朕不会纳妃。”   还在气头上的苏言风抱着笛子,白花戴在如墨的发间,格外醒目。细看竟是用纸折的,更有感觉了。不为所动:“关臣什么事。”   萧祈干巴巴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哄人。   苏言风见对方这样,气的又想吹笛子了。不过得饶人处且饶人,放过他也是放过自己。   只是有些问题,是该好好聊聊了。不能一直这么不明不白下去。   抬手摘掉头上的白花,苏言风重新坐到椅子上:“皇上没有旁系血亲,如果子嗣连也没有,皇位该由谁继承?大臣们所说的并非没有道理,皇上是该好好考虑一下这个问题。”   萧祈沉默不语。   “皇上自己想,想出答案了亲口告诉臣。任何答案臣都接受。”   说完,一个闪身不见了踪影。   萧祈走到桌边,拿起桌子上的白花,微微出神。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想要一个,就必须舍弃另一个。端看哪个更重要些。   -   苏言风趁夜回到府邸,老远就看到站在师父房顶上的邵宸。他这些日子一直没回来住,对于师父的事也没机会过问。   没等他过去,只见师父从房间里出来,指着房盖上的邵宸:“天天来!天天来!你是不是闲得慌!”   苏言风:看来没什么变化。   假装什么也没看到,悄悄溜回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身边空空的,十分不习惯。苏言风抓过枕头,把它想象成某个人,气呼呼地指指点点:“说你傻吧,你还挺聪明。说你聪明,你又是个榆木脑袋!”   把当皇上的精明劲儿拿出一半用在感情上,也不至于笨成这样。   过了半天,苏言风抱着枕头,亲昵地蹭了蹭,睡着了。   夫君虽然迟钝了些,但应该不会让他失望的。   -   翌日早朝,充盈后宫一事再次被提及。   萧祈坐在龙椅上,语气不耐:“朕意已决,不会选秀纳妃。日后若有谁再提此事,别怪朕不念君臣情分。”   下了早朝,苏言风去户部供职。他现在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所以即便家世低微,也无人敢排挤他。   苏言风这些日子一直在看往年账目,一来为了熟悉户部情况,二来看看账目有没有问题。   供职结束后,苏言风也没去找萧祈,径直回了府邸。   从宫里移栽过来的梅树都顺利成活,池塘中的锦鲤也适应良好。苏言风坐在池塘边上,给它们扔了一把饵料:“好好吃饭,你们可都是我夫君亲自挑选的。”   不仅花纹好看,且条条肥硕。   这回苏言风舍不得吃了。明明都是锦鲤,经过心爱之人转手相赠,立刻珍贵起来。巴不得每一条都寿终正寝才好。   身后传来脚步声。   苏言风扭头,萧祈正朝他走来,看路线,明显是翻墙进来的。   “好的不学学坏的。”苏言风小声嘀咕。   萧祈停下步子,看着池边的人,明明才一日未见,却总觉得过了很久。   “朕想好了。”他极其认真道,“要你,不要子嗣。”   他其实一早就有这个想法,只是还不够坚定。现在彻底下定了决心。   苏言风压住欲上翘的唇角,起身,施施然朝萧祈走过去:“在下愚钝,请问这位公子,是以何种身份说的此话?”   萧祈被逼的后退一步,不太自然道:“自然是你的夫……夫君。”   苏言风继续逼迫:“那请问夫君对我是何种感情?”   我看你今天到底说不说喜欢我!   萧祈被逼到梅树下,后背贴着树干,身体僵住,从来没这么局促过。   “说呀。”苏言风贴到萧祈怀里,一双美目凝着他。   年轻的帝王被逼问的脸红脖子粗,依旧没将那句“我心悦你”说出口。   苏言风无奈叹气,倾身吻上去。   他看出来了,他的夫君不是不举,是怂。   说开后,萧祈直接将苏言风抱回了皇宫,搂在怀里,像对待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   “朕……朕……”   吭哧半天也没吭哧出一句有用的。   苏言风一把捂住他的嘴:“别说了,先睡觉。”   昨晚他就没怎么睡好。   萧祈立刻住嘴,神情懊恼。怎么就说不出来呢?多简单的一句话。   -   萧国的制度是五日一休。第五日供职结束,苏言风终于迎来了休沐。   从户部出来,苏言风没回府邸,而是去正德殿找萧祈。难得空闲,想看看能不能约夫君出宫玩一天。   来到正德殿,并没有发现萧祈的身影。   苏言风纳闷地“咦”了声,准备去别处找找。没走出几步,迎面撞上了李忠盛。   “李公公可曾见过皇上?”苏言风问。   李忠盛走过来,行了个礼:“皇上的信潮期到了,去行宫暂住,不在宫内。皇上特意让奴才留下来,告诉侍郎,让侍郎不必担心。”   苏言风纳闷:“信潮期是什么?”   “天乾每年会有一次信潮期,信香会不受控制地向外释放。持续月余左右。”李忠盛解释,“每到这时,皇上都会去宫外的行宫居住。”   苏言风算了算时间,他是12月份进的宫,去年八月份又不在宫内,难怪不知道此事。   “竟然不带我。”苏言风小声嘀咕,有些不开心。   “信潮期的天乾躁动易怒,对地坤也更加渴望,严重的会丧失理智,做出强迫、伤害地坤之事。皇上不告诉侍郎,应该是怕伤害到侍郎。”   何况还是自己喜欢的地坤,便更难控制了。   苏言风沉默半晌:“那皇上岂不是很痛苦?”   李忠盛点头:“所以每年皇上才会去行宫居住,远离朝中大小事务。没了烦心事,心情也能好些。”   然而信潮期的皇上有多难伺候,只有李忠盛自己知道。   都说伴君如伴虎,何苦是一只脾气不好,随时都会发怒咬人的老虎。   自从皇上分化成天乾,每年信潮期都是李忠盛伺候在侧。一连这么多年,不得不说也是一种本事。   交代完皇上吩咐的事情,李忠盛也不能多逗留,道:“奴才要去行宫伺候皇上,先行告退。”   “李公公能带我去吗?”苏言风突然问。   -   用过午膳,萧祈去偏殿休息。心里惦记着君同休沐一事。今天正好是他供职的第五天,明天便可休息。不如陪他出宫玩一玩。自他入职后,见面时间越来越短。   想着想着,便睡了过去。   再醒来,闻着满屋子的檀香味,萧祈知道自己的信潮期到了。   “你先留在宫里,等苏侍郎结束供职,告诉他朕信潮期到了,让他别担心。”萧祈吩咐李忠盛。   李忠盛应下。   一切准备妥当,萧祈前往行宫。   “都退下,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许靠近。”到达行宫,萧祈径直前往寝殿,冷声道。   任谁都能看出来,皇上现在心情非常不好。躲都来不及,谁也不会上赶着找死。   现在只能盼着李公公早点来,好救他们于水火之中。能伺候皇上满意的,也只剩下李公公了,他们是没这个本事。   -   萧祈坐在窗前,眉头无意识地轻蹙着。   信潮期起码一个月才能结束,也就是说,他要一个月见不到君同。光想想就生气。   不管是天乾渴望地坤的本能,还是萧祈对苏言风的感情,都让萧祈因为长达一月的分离而变得更加躁郁。   ——虽然现在连一天还没过。   萧祈把自己关在寝殿里,心情低落,完全不想出去。就这么到了晚上。   亥时过半,寝殿门被推开,一个小太监躬身走进来,手里端着盆水。   “奴才伺候皇上就寝。”小太监站在门口,道。声音听着有些别扭,像是在故意捏着嗓子。   萧祈正烦着,自然注意不到这些。透过薄纱屏风睨了小太监一眼。陌生人的闯入让他更加不耐烦,冷声问:“李忠盛呢?”   处在信潮期的天乾领地意识极强,如果别的天乾闯入,甚至会有攻击行为。比如用信香压制对方。   李忠盛一直在御前伺候,算是萧祈熟悉的人。这个小太监萧祈从没见过,自然会抵触。   “李公公还没来。”   “出去。不用你伺候。”萧祈耐着脾气道。   小太监将水盆放到脸盆架上,没走。   萧祈拔高声音:“朕的说话你没听到?出去!”   显然在发怒的边缘。   小太监就跟聋了一般,杵在原地,低头看着脚尖。   萧祈扔下手中的书卷,起身朝小太监走去,准备将他扔出去。   绕过沙质屏风,走到对方跟前:“给朕……”   滚出去!   后面的话因为对方的动作而卡住。   “小太监”猛地上前一步,整个人挂在萧祈身上,双臂圈住萧祈的脖颈,喊了句:“夫君!”   --------------------   作者有话要说:   萧祈:喜(媳)从天降!   感谢订阅,鞠躬~   还是卡,二更写不出来。本章发红包,和上次一样,明天新章更新前都可以领到。感谢各位的支持和陪伴~ 第45章 告白   讨人厌的小太监成了万分想念的君同,萧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   瞧对方一副找不着北的模样,苏言风又喊了声:“夫君?”   怀中温软的身体告诉萧祈这不是错觉,思念被惊讶取代:“怎么跑这儿来了?”   苏言风挂在萧祈身上:“李公公跟我说夫君的信潮期到了,需要地坤陪着,我就来了。”   怕被发现,苏言风还特意换了身太监装。   “夫君的脾气可真不好,一言不合就要把我扔出去。”苏言风找后账。   “不知道是你。”萧祈抱着他走到床边,将人放下,“还以为真是哪个不怕死的小太监。”   殿内充斥着天乾的信香,甚至源头就在他身边。苏言风摘掉帽子,脸颊泛红:“夫君,我热。”   天乾的信香可以吸引地坤,甚至可以使地坤被动进入雨露期。   看他的样子,萧祈便知道自己的信香影响到了他。想了想,抱起人就往殿外走。   已经做好同房准备的苏言风:“?”   把人小心放到殿外,萧祈眼疾手快关上殿门,并用门闩从里面锁住。一本正经道:“今晚你先睡在偏殿,去找李公公,他会安排的。”   之后便再没了声音。   夜凉如水,苏言风站在门外,后知后觉:他,还是被扔出来了。   李忠盛连忙走过来:“侍郎……”   “李公公你说皇上是不是有病!”苏言风气得牙痒痒。   连他都知道苏侍郎来的意图,皇上怎么就不明白呢。李忠盛心里这样想着,出口的话却是:“信潮期的天乾很多事全凭本能,皇上是怕伤到您。”   苏言风气笑了,压下破门而入的冲动,扭身去了偏殿。   供了一天职,又马不停蹄赶来行宫,苏言风也累了,虽然生气,但也没耽误他睡觉。   翌日睁开眼,才发觉萧祈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他的床上,整个人被他牢牢抱着。对方呼吸轻缓,明显还在睡觉。   怕吵醒他,苏言风没乱动,安静躺着。   -   萧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这里,他却不能抱。   坐起身:“李忠盛。”   候在殿外的李忠盛走进来。   “君同睡了没有?”   李忠盛心说:真想人家直接过去不就得了。   “苏侍郎结束供职就来了这里,舟车劳顿,应当是睡下了。”   萧祈皱眉。   “皇上,抑制散可以阻止信香释放。”李忠盛贴心提醒。   跟地坤不同,信潮期的天乾若想阻止信香释放,需每天喝一副抑制散。   “去拿。”萧祈没有犹豫。   服下抑制散,待身上的信香散掉,萧祈轻轻推开偏殿的殿门。床上的人睡得很熟,被子被踢到地上。   萧祈像个采花贼一般,轻手轻脚走过去,捡起被子,小心躺到苏言风身边。   可能是冷了,也可能是察觉到熟悉的气息,苏言风往萧祈这边翻了个身,成功落入某人怀里。   天乾终于抱到了他的地坤,心满意足睡去。   每次信潮期萧祈都睡不好觉,这次不一样,睡得格外沉。一觉睡到自然醒,睁开眼,撞上苏言风直勾勾的眼神。   见他醒了,苏言风冷笑一声,挖苦道:“某人自诩为端方公子,竟然半夜入室,还上了我的榻。”   萧祈自知理亏,也不解释,抱着人不撒手,亲昵地蹭着苏言风的颈窝,嗓音沙哑:“君同。”   如果你见过猛兽撒娇,就能明白苏言风此时此刻的感受。   说实话,很难招架得住。   苏言风努力绷住:“撒娇没用,我还生气呢。”   萧祈就跟没听到一样,继续蹭来蹭去,眼神懒懒的,带着信任和依恋。   这大概就是信潮期的天乾独有的魅力。很孩子气,很乖,也很软。   不过这一切得建立在天乾成功得到并且接受了地坤的安抚之上。   很显然,因着苏言风的到来,萧祈身上的“疑难杂症”都没了,只剩下黏人。   苏言风揉了揉萧祈的脑袋,本就凌乱的发丝直接乱成一团:“起不起?”   萧祈摇了摇头:“再躺会儿。”   “我怎么闻不到信香了?”苏言风觉得奇怪。   “喝了抑制散。不然你会不舒服。”   苏言风心中一暖,什么脾气都没了。   半个时辰后,亲昵够了的萧祈总算将人放开,神情满足怡然。   苏言风作弄心思大起:“臣只休沐一日,明日得正常供职,先走了。”   萧祈一听,再次将苏言风锁到怀里:“李忠盛!”   李公公要进来,苏言风难为情,不想被萧祈抱着,挣扎一下,不料对方抱得更紧。   苏言风:“……”   怎么这么黏人。   李忠盛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也没看到:“奴才在。”   “传朕口谕,朕念各位爱卿勤政辛劳,特允休沐一月。期间除重要事宜外,无需供职。”   李忠盛将装傻进行到底:“奴才遵旨。”   萧祈用显摆的语气道:“这回就不用走了。”   苏言风翻了个白眼:“皇上很有当昏君的潜质。”   “天子休息,臣也休息。很公平。”萧祈不以为然。   -   行宫虽赶不上宫里富贵辉煌,景色却胜之千里。用过午膳,萧祈带着苏言风四处游赏。   里面的景色多是自然之景,天然去雕饰,有着独特的美丽和引人之处。   两人十指紧扣,慢悠悠地走着。   “这里真漂亮”苏言风欣赏着美不胜收的景色,道。   “这座行宫是皇太/祖命人修葺的,送给太皇太后的生辰礼。”   此段佳话苏言风倒是有所耳闻。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这在皇家确实极其难得。   “世人皆传萧国血脉单薄是因为杀虐太重,引得上天惩罚。”萧祈缓缓道,“可他们却不知,太皇太后身体不好,诞下先皇后,皇太/祖便不许她再孕育子嗣。”   “两人最后的时光,便是在这里度过的。”萧祈望着此处景色,目光沉沉。   他们的生命中或许出现过很多人,但他们只属于彼此。   “原来皇上的专情是随根儿了。”   萧祈凝着他:“不好吗?”   “当然好。”苏言风一笑。   -   晚上,用完膳,李忠盛端来一碗抑制散。萧祈二话没说,接过来一饮而尽。   这东西多难喝苏言风自然知道:“我若日日在这儿,夫君岂不是每日都要喝。”   “无妨。”萧祈不在意道,“反正朕不会让你走的。”   一连喝了五日,趁萧祈午睡时,苏言风找到李忠盛,悄声道:“劳烦李公公帮我把这些物件买回来。”   李忠盛看了眼字条上写的东西,老脸一红:“侍郎若是想做那事,还缺东西。”   苏言风不解:“缺什么?”   “润滑之物。”   苏言风:“?”   见对方对这方面不甚了解,李忠盛道:“侍郎只管放心,奴才一定准备妥当。”   翌日,李忠盛偷偷塞给苏言风一个小包裹:“东西都在里面。”   苏言风接过来:“先不要告诉皇上。待我准备好,还需要李公公帮忙。”   李忠盛点头:“奴才明白。”   如此又过了三日。   晌午过后,萧祈便没见过苏言风。问李忠盛,也说不知道。就这么一直到了晚上,还是不见人。   萧祈心生不耐,刚要出去找,李忠盛进来:“侍郎在湖心的房子里。他说皇上知道位置。”   行宫里有处湖,中央修了一间房子。两人闲逛时曾见到过。萧祈迅速想起来:“抑制散呢。”   喝完再去,不然药效过了,信香便会释放。   李忠盛冒死道:“侍郎说不让您喝,喝了就得不到惊喜了。”   -   天色已经黑了,萧祈提着灯笼,循着记忆往木房赶去。走到一半,檀香隐隐飘出。   药效过了。   继续走了一刻钟,萧祈远远看到了湖中央的小房子。烛光顺着窗户散出来,在黑暗中尤为明显。   看来真在里面。   萧祈加快步子,找到通往湖心房子的路,很快便走到门口。敲门无人应答,萧祈犹豫片刻,抬手轻推了下。   “吱呀”门打开。   门口摆着扇屏风,萧祈绕过去,眼前的一幕让他当场愣住。   苏言风身着纱衣,侧躺在床上。轻薄的纱衣很透,细看又不会完全看清,有种若即若离之感。神情慵懒动人,眼尾染着魅意。   “夫君。”苏言风朝傻在门口的男人勾了勾手指,“来,坐下。”   萧祈听话走到床边,坐下。   苏言风顺势搂住他的脖颈:“我好不好看?”   此刻的萧祈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小子,问什么答什么:“好看。”   “那夫君喜不喜欢?”   萧祈不挪眼地望着面前的人:“喜欢。”   苏言风勾唇轻笑:“自己说一遍。”   萧祈是被迷住了,但脑子还好使。闻言,手圈在苏言风的腰上,眼里是无边深情与温柔。一字一句道:“辰良喜欢君同。”   此时此刻,萧祈就是普通男子,对着喜欢的人诉说衷肠。   苏言风往前凑了凑,贴在萧祈耳边:“那我把自己送给夫君,夫君要还是不要?”   萧祈直接用行动回答。   努力到天明。   -   三日后,一位小太监找到李忠盛,十分担忧:“李公公,都三日没见到皇上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李忠盛坐在藤椅上,气定神闲:“皇上此刻比任何时候都好,放心。”   他去送饭,皇上每次都是笑着的。   就是一直没见到苏侍郎,也不知道还好不好。   --------------------   作者有话要说:   苏言风:谢邀,不太好。   感谢订阅,鞠躬~   呼啸而过豪车都看到了吧[认真脸] 第46章 逃跑   整整三天,苏言风就没下来过床,浑身全是某人留下的痕迹,动一根手指都嫌累。   有句话叫自作孽不可活,他这回算是彻底体会到了。勾/引一个二十一年未开过荤的人,问就是脑袋让驴踢了。   屋子里现在没人,苏言风坐在床上,打量一下四周,咬牙切齿地想:连件衣服都没有,还怕我跑了不成!   但凡他现在有力气,就算围着被子也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正生气,门“吱呀”打开,穿戴整齐的萧祈走进来,表情意外:“君同醒了。”   瞧着对方吃饱喝足的德行,苏言风嘴角一阵抽动。   明明他才是劳动的那一方,凭什么能跟没事人一样。自己却腰酸腿软,整个人都快散架了。   “我……”刚吐出一个字,苏言风便被自己的声音吓住了。好好的嗓子哑成破锣,嘶哑干裂。   细想原因,叫的。   藏在被子里的手握成拳,苏言风剐了萧祈一眼,气得不想说话。   萧祈端着杯水走过来,杯口放到苏言风嘴边:“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苏言风没跟自己过不去,喝完水,嗓子终于好了些。酝酿半天,憋出四个字:“荒/淫无度!”   萧祈现在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手放在苏言风的腰上:“那里已经上过药了,给你揉揉腰。”   腰上的力道不轻不重,很舒服。苏言风软在萧祈怀里,有气无力:“我要回宫。”   萧祈毫不犹豫:“不行,连半月还没到呢。”   苏言风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还是人吗?”   “不欺负你了。”萧祈赶忙保证,“你安心待着,放心。”   再欺负会坏的。过些日子再说。   你不能指望憋了二十多年的人猛然开荤后有多君子,即便他是皇上。   苏言风自然不知道萧祈心中所想,信了他的鬼话。   晌午,李忠盛过来送饭。老远就见皇上坐在湖边钓鱼,走近了还能听到嘴里哼着小曲。   李忠盛莞尔。御前伺候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看到皇上这般开心,不加掩饰,没有作伪。   “皇上,午膳好了。”   李忠盛左右手各拎着一个食盒,先提起左手:“这个是您的。”再提起右手:“这个是苏侍郎的。”   有些事李忠盛没经历过,但不代表不懂。苏侍郎作为承受方,饮食上要格外清淡,吃些软的、易消化的。皇上则恰恰相反,需要大补食物,可以增强体力,还能更久。   不得不说,苏言风被某人欺负了三日,李公公是有些功劳在身上的。   萧祈放下鱼竿,接过食盒,眉眼间的冰冷融化了些:“后日送些苏侍郎的衣服来。”   李公公成功抓住重点:后日。看来某些事还没办完,送来衣服也用不上,还可能碍事。   这一点李公公想错了。不让送衣服,只是因为某人就喜欢看君同不穿衣服的样子。   拎着食盒回到屋子,只见苏言风围着被子坐在床上:“我衣服呢?”   萧祈大言不惭:“撕碎了。”   那件纱衣完成了它的使命后,被萧祈一个激动,撕成了纱条。   连日的疯狂涌入脑海,苏言风脸颊一红,恼羞成怒:“我说的不是那件!别的衣服!”   “你就穿了那一件,没别的衣服。”   苏言风:“……”   倒也不必一直提醒我那晚做了什么蠢事。   食盒里的饭菜摆在桌子上,萧祈走到床边将人横抱起来:“吃饭吧。”   被子顺着身体滑下去,苏言风瞪大眼睛:“我没穿衣服!”   “没事。就这么吃。朕爱看。”   苏言风忍住呼他一巴掌的冲动:“我以前从来不知道你是这样的人。”   高傲冷峻、拒人千里的帝王哪去了?!高冷什么的都捡一捡啊!   “现在知道也不晚。”走到桌边,萧祈用脚拉开凳子,抱着苏言风坐上去,“凳子太硬,你不能坐,朕抱着你吃。”   苏言风:看走眼了,真的。   张嘴吃掉熬得软烂的燕窝粥,苏言风眼睛一瞥,看到了地上的另一个食盒:“那是什么?”   “朕的饭。”   “打开我看看。”   “你不能吃,那些不易消化。”   连喝了三天的粥,嘴里都快淡出鸟了。苏言风眼睛放亮:“打开嘛,夫君。”   一声夫君喊得萧祈找不着北了,打开食盒盖子:“只能看,不能吃。”   那必不可能。   一句“夫君,”要脑袋也给。   萧祈用筷子挑去粘着油渍的部分,捡没沾油的喂给他:“等你好了,让厨房给你做好吃的。”   感受到硬邦邦的某个东西,苏言风语气凉凉:“我还能好吗?”   萧祈认真保证:“能好。”   不穿衣服总是别扭,苏言风从柜子里拿出一件萧祈的外衫,穿在身上,用腰带固定,光脚走了出去。   外面的阳光正好,苏言风欣赏着美景,身旁是心爱的人。   “我们是不是终身结契了?”苏言风突然问。   不是说天乾与地坤同房就能终身结契。   “没有。”只听萧祈这样道,“终身结契万分重要,想放在与你洞房时。”   苏言风抬手摸了摸后颈,很光滑,并没有被咬的痕迹,心中莫名舒畅——对方没有瞒着他进行结契。这种一辈子的契约,多少还是害怕的。   玩笑道:“怎么,夫君想跟我办婚礼?”   “我还欠你一场十里红妆。一定补上。”萧祈说得极为认真。   苏言风靠在萧祈怀里,没说什么,心里默默记下。   又在这里待了一日,苏言风跟萧祈回到行宫正殿。除了李忠盛外,大家都很纳闷皇上身边的白衣公子是谁。不过好奇归好奇,却也不敢打探。   晚上,李忠盛送来抑制散。自打苏侍郎来了,皇上喝这个比喝糖水还痛快。   这次也不例外,一饮而尽,用水漱了漱口,便迫不及待进了殿内。   苏言风已经沐浴完毕,正靠在床上看书,见萧祈进来,一脸戒备道:“不许再欺负我!不然我明天就回宫。”   “不欺负。”萧祈躺到他身边,抽走书卷,将人抱住,“晚上看书伤眼睛,快睡吧。”   苏言风先摸了摸某处,确实没变化,才放心滚到萧祈怀里。   -   皇上心情好,下人的日子也好过。轻松之余,对苏言风的身份更加好奇。   他们是新进宫的一批,之前并未见过苏言风,只是对妖妃的故事有所耳闻。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面前风度翩翩的白衣公子,正是“死而复生”的苏贵妃。   都只把他当做皇上的男宠。对苏言风的态度尊敬中多了丝随意。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面对着如此俊美之人,想搭话是人之常情。   萧祈整日黏着他,好不容易趁他午睡,苏言风溜出去散步。转了个弯,迎面撞上两位宫女。   苏言风先一步开口:“不必行礼。”   见他这么随和,其中一位宫女大着胆子问:“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免贵姓苏。”   左右无事,苏言风便同她们聊了起来。   “我们本是齐国人,家乡闹了水灾,庄稼全被冲走,吃不饱饭。官府又不管,万般无奈下逃到了萧国。”   另一位宫女跟着补充:“萧国有专门安置流民之所,只要待够两年,便能得到萧国的身份文牒。而且流民还能获得土地。只要报名开荒,开出来的土地就分给他们。”   不然流民越来越多,却没有衣食来源,早晚得出事。此举确实是不错的方法。   苏言风听完,面露感慨,忽而问:“那你们觉得齐国好还是萧国好?”   对方沉默片刻:“虽然故土难离,但若能选择,当然是萧国更好些。”   百姓所求不多,甚至连谁当皇帝也不感兴趣。吃饱穿暖,有个安身之地即可。   身后传来脚步声。   萧祈缓缓走到苏言风身边,表情阴郁:“聊什么这么开心。”   睁开眼人就没影了。   苏言风站起身:“聊皇上呢。”   两位宫女见到萧祈,慌忙离开。   萧祈好奇:“嗯?”   “聊夫君的仁政。”余光看不到宫女的身影,苏言风走到萧祈身边,“百姓都非常拥戴你。”   得民心者得天下。写着不过寥寥数语,真正做起来,却是一辈子的事。   萧祈淡笑了下,牵起苏言风的手,轻描淡写:“为君者的分内之事,没什么大不了。”   苏言风一下勾住萧祈的脖子:“更喜欢夫君了呢。”   如此优秀的人,是他一个人的。   “喜欢我还乱跑。”萧祈顺势将他抱起来,往殿内走。   被放到床上,看着跃跃欲试的人,苏言风后知后觉,抗议:“不是说不欺负我了吗?”   “那是五日前说的。”萧祈狡辩,“现在不作数了。”   “可现在是白天!”   “白天有白天的好。”   苏言风:“……”   我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抗议无效,又被某人欺负了整整一夜。   翌日,萧祈睡到晌午才醒。睁开眼,旁边早已空空如也,房间里也没有苏言风的身影。   萧祈穿好衣服,准备出去找人。眼睛不经意地一扫,留意到了桌子上的纸条。   拿起来一看。字体十分熟悉。   【再也不见!】   --------------------   作者有话要说:   萧祈:把媳妇淦跑了怎么办?   感谢订阅,鞠躬~ 第47章 狩猎   为了自己的小命,苏言风一清早就从行宫逃了出来。回到府邸刚过晌午,准备悄悄溜进去。   刚走了没几步,身后冷不丁响起叶深的声音:“被吃了?”   苏言风停住,平静地转过身:“师父。”   叶深上前一步,眯了眯眼睛:“是不是被吃了?”   “没有。”苏言风底气不足。   “没有?那你脖子上的痕迹是这么回事?蚊子咬的?”   苏言风:“……”   走的急,没注意到这个问题。   见他答不上话,叶深“哼”了声:“转过去,我看看你脖子。”   苏言风立刻道:“没结契,师父放心。”   “所以还是被吃了!”叶深气得跳脚,“好你个萧祈,敢欺负我徒弟!岂有此理!”   苏言风:“……”   该怎么跟师父解释,是他主动的。   趁师父生气的功夫,苏言风偷偷溜回房间。没过一刻钟,孟茴敲开房门。   看着娘亲了然但又不戳破眼神,苏言风脸颊一红。   “你师父说你回来了我还不信。”孟茴贴心问,“饿不饿?娘亲让厨房热了饭。”   苏言风忙不迭点头。   一炷香后,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粥。   孟茴:“暂时只能吃清淡的。听话。”   吃不到好吃的就算了,还搞得人尽皆知。苏言风在心里把萧祈骂了一遍。   -   另一边,跑了媳妇的萧祈正郁闷着,忽然看到一抹白色身影拎着剑飞到自己面前。张嘴就是:“你是不是把我乖徒糟蹋了?!”   “叶前辈好。”萧祈礼貌打招呼。   手里的剑在阳光下泛着刺眼光芒,叶深开门见山:“君同喜欢你,要跟你在一起,这我拦不住。但是丑话说在前头。”   “叶前辈请讲。”   “君同眼里揉不得沙子,我也是。若是哪天你对不起他,别怪我用此剑取你人头!”叶深出言嚣张,完全没把萧祈当皇上看待。   这里也没有皇上。只有失去白菜的长辈,和拱了白菜的晚辈。   萧祈认真保证:“请叶前辈放心。萧祈以生命起誓,此生定不负他。”   “话别说这么满,一辈子长着呢。”叶深不是涉世未深的毛头小子,不会被海誓山盟打动,“反正有我在一天,你就别想欺负他!”   放完狠话,叶深又拎着剑离开,连半盏茶的功夫都没用。   “我师父做事风火了些,但是人很好。”   脑海中响起君同说过的话,萧祈无比赞同。   李忠盛走过来,试探着问:“皇上,咱们继续在行宫住着?”   萧祈“嗯”一声:“让君同好好休息休息。”   -   不用被萧祈欺负,不用去户部供职,苏言风的大把时间都花在了逛街上。买了很多新奇玩意。   一处小摊前,一位身怀六甲的妇人正在选玩具。拿起拨浪鼓摇了几下,低沉厚重的声音飘出来。   苏言风远远看着,心生羡慕。抛开一切不谈,他是真的喜欢崽崽。抬手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肚子,小声嘀咕:“要是我能生,以夫君的勇猛程度,肚里肯定有崽崽了。”   可惜男性地坤早就不能生了。他查过典籍,以前是可以的。后来几率越来越低,到现在已经默认为没有。   不再想这些没用的,苏言风继续逛街。大包小包买了一堆,直到拿不下才回了府。   -   十日后,萧祈的信潮期结束,回到皇宫。大臣们也结束了为期一月的休沐,开始正常供职。   下了早朝,苏言风前往户部。每年九月征收田赋,是户部最忙的时候。光是统计整理各郡县征收亩数、总量就是不小的工作。   不停歇地忙到供职结束,苏言风动了动酸涩的肩膀,跟其他人告别。   没去找夫君,径直回了府邸。不料对方早就在房间等他。   苏言风愣了下:“夫君怎么来了?”   “给你带了些吃食。”萧祈打开桌子上的食盒,“九月户部最忙,辛苦了。”   苏言风走过去,靠在萧祈肩上:“有夫君这句话,再忙都值了。我看过征收上来的粮食,都很饱满,今年的年头不错。”   “已经收到了各郡县的奏表,确实很好。”见他懒得动,萧祈用筷子夹起一块乳猪肉,“张嘴。”   苏言风张开嘴:“啊——”   萧祈小心喂给他:“好吃吗?”   “嗯。还要。”   萧祈就这样把他喂饱,横抱起来,放到床上。   等了半天也不见对方有更进一步的动作,苏言风小声问:“不做吗?”   萧祈一愣,语调含笑:“不累?”   “累!”   “累就好好睡觉。等你忙过这段时间再说。”   -   九月中旬,近九成的郡县田赋情况统计完毕,只剩一些庄稼收成晚的郡县还没开始征收。大部分工作已经完成。   明日恰巧是休沐日,苏言风兴冲冲地朝露殿去找夫君。   萧祈正在看书,神色认真专注。苏言风走到他身边,一把抢过来,上面的内容让他愣住。再看一眼封皮,《姿势图》。   一些记忆涌上脑海。   “这是之前彤史女官给臣的。”苏言风将它藏到身后,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现在已经用不到了。”   “怎么用不到?”萧祈双臂绕到苏言风后背,轻而易举拿过来,爱不释手,“里面姿势很全,挑几个你喜欢的,我们今晚试试。”   苏言风:“……”   并不想试。   “啊,对了。”萧祈恍然想起,“你曾经送给我一副画作,上面画的全是你喜欢的。放哪了?”   瞧着站在书架前翻找的人,苏言风蹑手蹑脚朝门口走去。   刚走出没几步,被萧祈从后面抱住。“刷拉”一声,卷轴缓缓打开,画作展现出来。   苏言风目不斜视,恨不得回到过去把画这东西的自己打一顿。闲出花了是不是!   萧祈兴致勃勃地观赏着:“还挺多,今晚可能试不完。我努力。”   苏言风:“……”   倒也不必这么努力。   “我还有事务没处理完。”苏言风尝试自救,“要不我明日再来?”   萧祈才不上当:“明日你休沐,以为你夫君这么好骗?”   说完,直接将人抱起来,朝床边走去。   自己做过的孽,终有一天会反噬到自己身上。不信看苏言风就知道了。   -   苏言风是被晃荡醒的。掀开眼皮,见头顶陈设似乎不对,转了转脑袋,才发现自己在马车里。   他此刻正枕在萧祈腿上。   “醒了?”没等他问,萧祈便贴心解释,“秋狩。就快到了。”   苏言风挣扎着坐起来,睁大眼睛:“秋季狩猎?!”   萧祈点头。   “太好了!我在苏国时,每次秋狩都不带我,说我弓都提不起来,带上也是拖后腿。”苏言风很委屈。   萧祈给他揉着腰:“这次让你玩个够。”   苏言风点头,随后警告道:“秋狩期间不许再欺负我!”   萧祈没答,掀开帘子:“景色不错。”   “听到了没?”   “……”萧祈安静半天,“我尽量。”   苏言风气得脸都黑了。   -   到达猎场,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参加狩猎的人一般为王公贵族,文武百官。不管能不能猎到,参与一下也是好的。   随行士兵正在扎帐篷,苏言风趁人不注意,戴上面具,偷偷从萧祈的马车里溜出来。   “之前怎么没见苏侍郎?”一位官员见到苏言风,纳闷问,“还以为你没来。”   苏言风反应迅速,笑眯眯道:“在马车里睡着了,刚醒。”   对方成功被糊弄过去,说了几句寒暄的话,离开了。   帐篷全部扎好,苏言风回了自己的帐内。心想这里人多眼杂,还是不去找夫君了。   洗了把脸,正准备歇下,帐帘被掀开,萧祈走了进来。   “没人发现吧?”苏言风小声问。颇有种搞地下情担心被抓的感觉。   光明正大进来的萧祈:“……没有。”   苏言风松了口气。   两人依偎着躺在床上,苏言风刚要吹蜡烛,被萧祈一把按住。遂不解地“嗯?”了一声。   只见萧祈缓缓从怀中掏出《姿势图》。为了方便找到,还特意折了个边角,一下就翻到了。   他指着上面的某两个小人,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君同你看他们是不是在马上。你也我们要不要也试试?”   苏言风:“……”   --------------------   作者有话要说:   苏言风:现在打车逃还来得及吗?   感谢订阅,鞠躬~ 第48章 战事   萧祈站在帐外,手里捏着他奉为金科玉律的《姿势图》。很显然,他被君同赶出来了。不仅如此,君同还说秋狩结束前都不许进他的帐,否则他就回宫。   明明这个姿势君同也画了,应该是喜欢的,怎么反倒生气了。萧祈表示不理解。但他不会放弃的。秋狩会持续半月,总能找到机会。   想通这点,萧祈扭身离开。   听着外面渐弱直至消失的脚步声,苏言风长出口气,被子揉成团抱在怀里,小声嘀咕:“这人怎么总想些有的没的。”   在马上……该怎么弄?   苏言风试图想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姿势,回过神,被自己的想法惊到:“想这个干嘛,我一点也不想试!”   吹灯睡觉!   翌日,狩猎正式开始。每天狩猎完,获得的猎物会分而食之。君臣围坐在篝火前,很是热闹。   不仅如此,每年猎场里都会放一只特殊动物。所谓特殊,不是指品种,而是只有一只。谁猎到了,便可向皇上讨一个赏赐。   今年的是一只白狐。   每次狩猎需由皇上开第一箭。萧祈骑在马上,手执弓箭,“咻”声,成功射中一只野鸡。随行士兵立刻将它捡过来。   像是一声令下,所有人都驱马向林子深处而去。   苏言风在泉柳镇待了将近一年,为了绘制路线图,每天都进山。打猎这项技能也就入乡随俗的学会了。   一只灰兔子从眼前跳过,苏言风拉弓射箭,小兔子便一命呜呼。   “君同的箭法精进很多。”萧祈刻意跟苏言风走了一个方向,见四下没人,也不遮掩了,直接将马停在他旁边。   开门红。苏言风很满意,扭过脸:“夫君教得好。”   萧祈愉悦挑眉,显然很受用对方的夸赞。   “夫君怎么不去打猎?”苏言风见他手里连弓都不拿。   “不想打。”   相比打猎,萧祈更喜欢当苏言风的跟屁虫。   想起昨晚的事,苏言风出声警告:“别想琢磨坏事!我是不会同意的!”   萧祈“嗯”一声:“没琢磨。放心玩,看你今天能猎到多少猎物。”   今天不过是狩猎的第一日,他的新鲜劲儿还没过。萧祈不想扫他的兴,过几天再说。   苏言风放下心,继续兴致勃勃地寻觅猎物。至于一直跟在身后的某人,权当是自己的护卫了。   投放进猎场里的动物都是经过挑选的。不会出现猛兽、有孕的动物、动物幼崽。但是会有个头稍大一些的食草动物。比如梅花鹿、羚羊这些。   不凑巧的是,苏言风一只也没碰到。至于仅此一只的白狐,更是没有踪影。   “若我能猎到白狐,夫君给我什么奖励?”   萧祈赶上来:“有求必应。”   “以往夫君都给过什么?”苏言风好奇。   “看他们要什么,基本都会满足。”   苏言风一听:“那我得要些不一样的。”   比如一个月不许欺负他。   -   第一天狩猎结束,大家都收获颇丰,围坐在篝火前吃完东西,苏言风回到帐内。   过了没一炷香,萧祈掀开帐帘走进来。   苏言风瞪他:“不是说不许进来吗!怎么老往我这里跑。”   萧祈神神秘秘:“我刚刚看到白狐了。它应该是找不到吃的,闻着肉味来的。见人多又吓跑了。”   苏言风眼睛一亮,来了兴致。   片刻后,两道身影偷偷溜了出去。将事先准备好的兔子腿放到地上,两人蹲到远处的树后。   没出片刻,草丛里出现一只毛茸茸的白团子。小家伙十分机警,叼起兔腿,迅速消失在黑夜中。   苏言风:“……”   萧祈:“……”   对视一眼。   “还挺聪明。”苏言风道。   萧祈赞同点头。   狐狸没抓到,还搭进去一只兔子腿,这买卖亏了。不过它既然来吃,说明真的找不到食物。   苏言风用了同样的办法,不过在肉上面支了个筐,成功扣住了白狐。捏着后颈皮将它提起来:“这么可爱,杀了多可惜,养着了。”   宫里已经有了一只麻雀,两只矛隼,再加一只白狐,想必会越来越热闹。   萧祈没拦着:“白狐现在是你的了,想要什么?”   苏言风想了半天没想出来:“先欠着,等想到了再说。”   小狐狸现在野性十足,苏言风将它关在笼子里,每天花大把时间跟它培养感情,拉近关系。其余事一概不管。   眼瞅着一人一狐相处的越来越融洽,觉得自己分外多余的萧祈不乐意了。   “君同,我发现了一处特别好看的地方。咱们俩去看看。”萧祈想方设法将人骗出去。   苏言风斜了他一眼:“哪里?”   “去了就知道了。”   看着并没有什么差别的景色,苏言风抽了抽嘴角:“哪里好看了?”   萧祈从马上下来,翻身骑到苏言风的马上,从后面抱住他,语气吃味:“君同整天跟那只狐狸玩,眼里可还有我?”   苏言风习惯地靠在萧祈怀里,无情嘲笑:“幼稚。”   萧祈不反驳,夹了下马肚子,向更深处走去。   “去哪?”   “好玩的地方。”   一个时辰后,苏言风软在萧祈怀里,眼角泛红,呼吸不稳。明显是被欺负过了。在马上。   得偿所愿的萧祈表情餍足:“君同舒不舒服?”   苏言风掀起眼皮瞪了他一眼,说不出话。   -   转眼秋狩只剩最后一日,开始前,一位士兵走到萧祈马前:“皇上,韩将军捷报!”   萧祈立刻接过来,打开看。   上面写已经攻下陈国,收其所有城池。从去年开始,至今已经一年多,这场战役终于有了结果。   不仅如此,齐国君主自愿将皇位让出,只愿齐国百姓免遭战火。齐国是四国中疆土面积最小的,实力也最弱。夹缝中求生,着实不易。既然统一之势已成定局,何必不少些流血牺牲。   陈国灭,齐国降,只剩下苏国。统一指日可待。   韩成业请求一鼓作气,继续进攻。并且立下了军令状,不破苏国誓不还。   萧祈龙颜大悦:“拿笔来!”   皇权与军权博弈,总是因为后者太过强盛开始。然而对萧祈来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何况如此关键时刻,他自然不会想着分割收缩韩成业的军权。   士气正盛,恰是趁热打铁的时候。萧祈同意了韩成业的请命,并加派粮草战衣等军用物资,不日运往前线。   军队大捷的消息传遍庙堂和民间。身处其中,百姓自然希望自己的国家越强大越好,这样他们的日子才能安稳。   这封捷报,给此次秋狩一个完美的收尾。   -   回到都城,苏言风继续每日去户部供职。跟开始不同,他现在已经有了固定的工作内容。如果想离开很长时间,得把手头上的事交代清楚才行。   “苏侍郎是要去哪?”他手底下一个负责整理各种文书的小官员好奇问。   苏言风淡笑了下:“家里有点事,要离开的比较久,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有劳你了。”   “我一定好好做!”对方连连保证。   晚上,苏言风去朝露殿找萧祈,搂住男人的脖颈,来回晃荡着:“几日不见,夫君有没有想我?”   “忙完了?”萧祈问。   苏言风“嗯”一声,接下来的话不知如何开口。他跟夫君才重新见面没几个月,又要分开,他舍不得。   可是大军压境,战火一触即发,他想为苏国的百姓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萧祈第一次不“善解人意”起来,知道对方要做什么,却故意不开口。幼稚地以为这样便能阻止。   苏言风压在萧祈背上:“夫君知道我离开你那一年都在做些什么吗?”   “不知道。”   “那夫君应该还记得殿试时我回答的问题。进攻苏国最好的路线是从泉柳镇开始,找到一条适合大军进山的路,穿过去,就能直指苏国都城。”   “我在泉柳镇待了近一年,每日都进山,就是为了找到并且绘制出进山的路线图。”苏言风捏着萧祈的一缕头发,在自己的脸颊上扫来扫去。   萧祈反手将人抱进怀里:“你把图给我,我让人送到战场。”   “不行。”苏言风摇头拒绝,“山中情况复杂,若没有熟悉情况的向导,有路线图也很容易走错。”   萧祈眯起眼睛,声音冷了下来:“所以?”   “得我亲自去。”   “不行。”萧祈想也不想。刀剑无眼,他怎么可能会让心爱之人以身犯险,“你趁早歇了这份心,我不会同意的!”   “我一定会保护自己。而且我只是给大军引路,又不亲自上场杀敌,不会有事的。”   苏言风苦口婆心,萧祈不为所动。   “夫君要是不答应,我就偷偷去。”僵持不下,苏言风急眼了,“反正你也拦不住我。”   萧祈淡淡看了他一眼:“你要不把我当做你夫君,就走吧。”   苏言风:“……”   怎么这样。   苏言风坐在萧祈腿上,慢慢红了眼眶,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你……”萧祈立刻麻爪,赶紧哄,“我也没说重话,别哭。好好好,是我的错,别哭了。”   苏言风吸了吸鼻子:“那夫君让不让我去?”   萧祈不吭声。   苏言风作势又要哭。   “……”萧祈吐出口气,“再等几日。”   七日后,苏言风看着面前的十位男子,这里面他只认识影七。   “他们是我身边的暗卫,各各武功高强。除影七外,其他人不常在宫中。”萧祈道,“让他们跟着你,我也能放心些。”   苏言风一下扎进萧祈怀里,瓮声瓮气:“夫君放心,我一定平安回来。”   萧祈强压下心中的不舍:“偷偷走,不要让我发现。”   情浓时的分别,伤筋又动骨。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鞠躬~   崽崽快粗来了~   明天再继续二更,今天木有了。 第49章 胎梦   天还没亮,苏言风睁开眼睛。萧祈还在睡,像往常一样紧紧抱着他。   苏言风小心翼翼从对方怀里出来,翻身下床,穿戴整齐后折回到床边。低头亲了亲夫君的嘴唇,之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听到轻微的关门声,“熟睡”的萧祈睁开眼睛,唇间柔软的触感似乎还未散去。怀里却已经空空如也。   他轻叹一声,忍住追出去的冲动,重新闭上眼睛。多看一眼,就舍不得放他走了。还是不看了。   十位影卫早已准备好,等在宫门口。见苏言风出来,作势要行礼。他们听影七说了,这是皇上放在心尖上的人,万不能怠慢了。   “不必行礼。”苏言风背上背着一个包裹,正是他绘制的进山路线图,“把我当成普通人即可。”   影七将一匹马牵到苏言风跟前。苏言风翻身上去:“事不宜迟,出发。”   马蹄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明显。出了城门,一行人直冲东南而去。   天色渐明,太阳升起。到了中午,他们在一条小溪处停下。不停歇地一直赶路,人受得了,马也受不了。何况人跟马都需要进食饮水。   苏言风坐在石头上一块,一手握着水袋,一手捏着烧饼。嘴角挂着饼渣,吃得极为认真。完全不像一位养尊处优的公子。   让除了影七之外的人,都对他或多或少有了改观。   “影七,天黑之前能到达镇店吗?”填饱肚子,苏言风去找影七商量接下来的路线。   “能到太平镇。”影七点了点地图,“但要晚上才能到。”   苏言风点头:“今晚就在那里落脚。”   顶着夜色,一行人顺利到达太平镇。找了家入住,苏言风问前台的小二:“请问药铺在哪?”   “出了客栈往西走,就在路边上呢,好找。”   影七闻言走过来:“公子不舒服?”   “不是。”苏言风解释,“买抑制散。我雨露期应该快到了。”   “我去买。”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你们这是要往哪儿去?”小二见这些人气质不俗,又是生面孔,便好奇问了句。   苏言风:“苏国探亲。”   “千万不能去!”小二一听,立刻出言阻止,“苏国那边闹了疫病,死了好些人。不仅不给治病,还火烧疫村,把那些半死不活的百姓全活埋了。”   “什么时候的事?”苏言风心中一惊,“你是如何得知的?”   小二没有隐瞒:“一个多月了。这又不是什么秘密。大家伙都知道。”   苏言风没再追问,扭身回了房间。鞭长莫及,问了也帮不上忙。   休息一晚,第二日补给好粮食和水,一行人继续赶路。能遇到村落镇子就落脚休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时就露宿野外。   苏言风一句抱怨也没有,甚至还会主动跟影卫们聊天。几日下来,连生辰八字、择偶标准什么的都打听清楚了。   荒郊野外,几个人围坐在火堆前。苏言风不死心地追问影七:“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不要不好意思,大家都说了。”   影七抱着馒头和水,一个闪身飞到树上,涨红着脸:“公子还是别问了,我……我是不会说的。”   “看小七的样子,应该是有心仪之人了。”影一跟着插科打诨,“怕说的太具体了被我们发现。”   “影七一直在宫内,想必应该是宫内的某位宫女。”最小的影十也起哄道。   “我没有!”影七眼神慌乱,否认,“你们别乱说。”   苏言风挑眉,心说:不愧是能常年跟在夫君身边的人,一样的嘴硬。   恰在此时,一缕梅香飘出来。   苏言风淡定从包裹里拿出抑制散,将它倒入水里,轻轻晃了晃。腥臭味立刻盖住了清新淡雅的梅香。   “这是什么?”身为泽兑的影十堵着鼻子,瓮声瓮气问,“好难闻。”   一旁的影六解释:“抑制散。地坤雨露期时喝的。”   苏言风深吸气,表情决然地端起碗,一口闷。   要是夫君在,他死活也不用喝这个。   又是想夫君的一天。   -   不停歇地走了半月,终于抵达泉柳镇。   韩成业的进攻思路跟苏言风的不谋而合。此刻的泉柳镇已经被萧军占领,住在这里的百姓暂时被安置在了别处,并无伤亡。   原本驻扎在这里的苏军投诚的收编,抵抗的处死。审时度势,大家都选了投诚。   听到宫中来人,韩云婷从大帐中走出来,见是苏言风,不由得愣了下,却没多意外。   ——他这样的人,若是真死了才觉得奇怪。   苏言风冲她行了个礼,看着对方身上的将军盔甲,淡笑道:“恭喜韩姑娘得偿所愿。”   韩云婷跟着笑了笑,回礼:“苏公子呢?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自然。”   相视一笑间,二人都不由得想起初见时,彼此的困顿和无奈。如今,守得云开见月明。   “怎么不见韩将军?”进了营帐,苏言风问道。   “将军正率领大军往这里赶来,要迟几日。我是头阵,人数少,行军速度更快些。”   听到这话,苏言风一颗连日紧绷着的心终于松下来。   赶上了。   见他一脸疲倦,韩云婷并未急着追问来意:“已经让人打扫了营帐,各位先去休息。有事明日再议。”   苏言风从善如流进入帐内休息。大腿内侧疼的厉害,脱下袭裤一看,皮肤果然磨破了,严重的地方已经见了血丝。   连续半月都在骑马赶路,大腿与马鞍互相磨擦,很容易受伤。前几日就开始疼了,他忙着赶路,并未搭理。   苏言风坐在床上,双腿分开,亵裤褪到膝盖处,露出白皙瘦弱的大腿。粘着药膏的指腹在伤处来回涂抹。刺痛袭来,苏言风不由得皱起眉头。   他想夫君了。   要是夫君看到,肯定会心疼的不得了。会把他抱起来哄。现在夫君不在身边,什么事都得自己处理。   苏言风委屈地扁扁嘴。   待伤处的药膏晾干,苏言风穿好衣服,躺在床上睡觉。现实见不着夫君,就梦里见。   -   苏言风身处一片迷雾之中。四周全是雾气,看不真切。他原地站了片刻,随便选了一个方向,径直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迷雾中传来水流声。苏言风加快步伐。又走了一段路,迷雾豁然散去,一处水潭出现在眼前。周围全是树木,枝繁叶茂。   水潭中央有一块巨大的圆石,石头上“长”着一朵粉色的花,花瓣收在一起,并未开放。   这场景怎么看怎么怪异。苏言风淌水走到圆石跟前,想细细看看这朵“长”在石头上的花。   手刚触碰到花瓣,花朵迅速绽放。   一个长着龙角、龙尾巴的小娃娃躺在花蕊中间,藕节般的小胳膊抱住自己尾巴,正朝他“咯咯咯”地笑。   苏言风彻底愣住,没等他反应过来,小龙娃脆生生喊了句:“爹爹!”   苏言风被吓了一跳。任谁被一个怪异物体叫爹爹,也淡定不了。   小龙娃坐起来,双手撑住花蕊,屁股朝天一撅,整个人便顺利站起来。拖着龙尾巴,迈着不太稳的步子走到苏言风身边,奶声奶气:“爹爹抱!”   苏言风还没太反应过来,没立刻抱他。   见对方不抱自己,小龙娃张嘴就哭,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奶呼呼的脸颊滚下来。   “抱抱抱。”苏言风赶紧把他抱起来,手臂轻轻颠着,“别哭了。”   小龙娃立马转悲为喜,咧嘴笑了。   苏言风莞尔:“你这个小家伙,变脸速度也太快了。”   说着,按捺不住好奇心抬手掰了掰他头上的龙角,没掰下来。   “……”苏言风惊愕不已,“真是长在上面的?!”   再拽拽龙尾巴,同样跟身体长在一起。   苏言风:“!”   遇到怪物了。   小龙娃没穿衣服,没了尾巴的遮挡,身前尚未出窝的小鸟露了出来。苏言风看了眼,忍俊不禁:“还是个男娃。你怎么不穿衣服?”   小龙娃听不懂,只是一个劲儿地喊“爹爹。”黏在苏言风怀里不出来。   苏言风不忍看他一直光着,起码该遮的地方得遮一遮。摘了几片树叶和草,简单编了个草裙,给他穿上。   身后的龙尾巴支棱着,不太贴身。不过好在看不到小鸟了,勉强合格。   “走,爹爹带你去玩。”苏言风顺利接受自己的新身份。   苏言风抱着他朝树林里走去,边走边玩,林间飘荡着小龙娃的笑声。   不知过了许久,小龙娃打了个呵欠,大大的眼睛里蓄满水汽:“爹爹,觉觉。”   苏言风找到一处平坦的地方躺下来,将他放在自己身上,再次掰了掰他的龙角,确实是长出来的。信了。   “睡吧,爹爹也困了。”   -   苏言风睡醒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小龙娃。看清自己身处何处后,很快反应过来:“原来是梦。”   他就说嘛,怎么会有小孩长着龙角和龙尾巴。   梦中的场景还盘旋在脑海里,想起小龙娃的模样,苏言风勾唇一笑,自言自语:“还挺可爱。头一次做这么奇怪的梦。”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鞠躬~ 第50章 脉象   这一觉睡得极为安稳漫长,睁开眼,已经到了第二日的晌午。苏言风走出营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韩云婷走过来:“睡得可好?”   苏言风放下胳膊,神情倦懒,点点头。   “吃饭吧。”韩云婷指了指吃饭的方向,“昨天刚猎到几头野猪,你有口福了。”   这里背靠群山,韩云婷派了士兵进山,一边探路一边打猎,最近几日的伙食水平直线上升。   苏言风摸了摸瘪瘪的肚子:“那我得多吃些。”又想起奇怪的梦:“韩姑娘会解梦吗?”   韩云婷摇头:“我不信这些,也不懂。梦到什么了?”   苏言风沉默半天:“一个奇形怪状的小孩。”   “噩梦?”   “不算。但是蛮奇怪的。”   韩云婷安慰他:“应该没什么事,别担心。”   来到吃饭的地方,桌子上摆着猪大骨,上面挂着很多肉。炖的软烂,香气扑鼻而来。   苏言风坐到凳子上,拿起筷子夹了块肉。刚放进嘴里,胃里一阵翻涌。嘴巴抿成一条线,连忙抓起杯子,猛灌了几口水。强行将恶心感压下去。   注意到他的动作,韩云婷关切问:“不合胃口?”   “没有。”苏言风摇头,“太久没吃荤腥的食物,冷不丁一吃,有些不习惯。有粥吗?”   “有。”韩云婷立刻让人端上来一锅白粥。   苏言风如获至宝,就着咸菜喝了整整三碗。   吃完饭,苏言风跟着韩云婷来到大帐,拿出背了一路的路线图:“我之前在泉柳镇待了一年,每天进山探路,这是我绘制出的路线图。地势相对平坦开阔,也没有泥沼,适合大军进山。”   韩云婷接过碗口粗的帛卷,展开一部分看了眼。   上面不仅标注着合适的进山路线,基本地貌也画了出来。甚至标注了相对难走的地方。   难以置信:“你一个人画的?”   且不说精准绘图有多难,如此庞大的工作量,这人得付出多少努力才能画完。   苏言风“嗯”一声,没觉得此举有多了不起:“有几个地方比较像,地图上区别不太出来。不过我认识,到时候我打头。”   “我试过,如果全程不停且顺利的话,需要五个时辰即可穿过群山。后面是渠化城,拿下它,便可直指苏国都城。”   抬眼望见韩云婷直勾勾的眼神,苏言风话茬顿住:“韩姑娘不信我?”   韩云婷连连摇头:“只是觉得,你对苏国仁至义尽了。”   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被扔去敌国和亲,指不定哪天就人头落地。换做其他人,是否能有如此胸襟。韩云婷不知道,但总归是难的。   苏言风一愣,随后笑了下,并未言语。   他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能做的。不求苏国百姓对他感恩戴德,只求无愧于心。   而且,若翻开苏国的史书,他定会落得个卖国求荣、阴谋叛国的罪名。是要被戳着脊梁骨骂的。遗臭万年。   好也好,坏也好。于苏言风而言,都不重要。他不在乎。   “这份图帮了大忙。”韩云婷继续道,语气是难掩的欣喜,“我明日便派人进山。若能成功,等大军到来,便可分批次进山。”   如此一来,不仅能节省时间,还能将伤亡降到最低。   苏言风跟着道:“选几个善于识路记路的,我领他们多走几遍,这样便能让他们领兵进山。”   韩云婷没有异议。   到了晚上,苏言风依旧没什么胃口,只喝了些粥。   临行前,皇上特意嘱咐,不仅要保证公子的安全,还要注意他的饮食。   见苏言风不怎么吃东西,影七去厨房煮了碗清汤面,端着进了苏言风的帐内。   “公子爱吃手擀面。我随便煮了碗。”将面放到桌子上,影七一本正经道,“公子明日要进山,不吃饭就没体力,没体力就走不动路。”   苏言风一愣:“皇上跟你说的?”   影七点头:“公子尝尝。”   “谢谢,辛苦了。”   苏言风夹了些面放进嘴里,很清淡,调料味也不重,只放了盐。搁平常他肯定是不吃的,这次反倒觉得很合口。一根不剩,全吃了。   翌日早上,影七又煮了一碗,苏言风也吃了。   吃过早饭,一行人准备进山探路。十位影卫立刻将苏言风团团护住。   “……”苏言风抽了抽嘴角,“我只是进山探路。不必这么紧张。”   影七:“皇上有令,除了睡觉、洗澡、如厕,其余任何情况,都不允许公子离开我们的视野。”   苏言风:“……”   这大傻子。   也罢,跟着就跟着吧。   苏言风手拿路线图,走在最前面。身后是追踪术一流的影十,隔一段路就做记号。   “都认真记路。”走在最后的韩云婷道,“明天自己进山,出不来可别哭。”   一群大老爷们被韩云婷一本正经的语气逗笑。   五个时辰后,一行人顺利穿过群山,到达另一侧。天色黑了下来,渠化城依稀可见。   苏言风观察了下周围,不解:“竟然不设防?”   大军压境,这点军事防备还是应该有的。探路过程中,他还担心被埋伏。   “探子来报,苏军主力已经全部收缩到都城。”韩云婷缓缓道,“苏国君主把都城围成个铁桶,密不通风。自己躲在里面,便能万无一失。”   苏言风无话可说。   如此得天独厚的位置不牢牢守住,便是将主动权拱手送人。他不信苏国没人懂这点,然而君命难为。摊上这等贪生怕死,又鼠目寸光的君主。自认倒霉吧。   昏君到底能昏庸到什么程度,只有下限,没有上限。   众人顺利穿过群山,证明此条路线确实可行。现在有个问题,原路返回,还是在这里将就一宿,明天天亮再走。   “原路返回吧。”苏言风提议,“大军进山肯定需要走夜路,我们先熟悉了,才不会迷失方向。”   其他人自然没意见。   “先吃点东西。”韩云婷道,“填饱肚子再继续赶路。”   苏言风找了个地方坐下,影一递给他一个肉饼。   肉饼早就凉了,肉跟油凝在一起。光闻着便觉得反胃,苏言风只掰了些边缘没粘着馅的饼皮吃了几口。一口饼,好几口水,像是喝药一般。   天色黑,也没人注意到他的行为。   走夜路要更慢些。回到军营,天已经放亮。众人都疲惫不已,各自回到营帐内休息。   苏言风躺在床上,肚子“咕噜噜”叫个不停。   “让你吃时你不吃,现在又闹。”苏言风气呼呼地教育肚子,“没饭!明天再吃!”   “咕噜噜~”   肚子又叫了一声。   苏言风懒得理,闭眼睡觉。   一觉睡到翌日晚上,睁开眼,苏言风整个人都是懵的。站在帐外看了眼天边,太阳已经落下,只剩不刺眼的余晖。   “我竟然睡了整整一天?!”   未免也太能睡了些。   应该是太累了。苏言风为自己的贪睡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   一天没吃饭,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晚饭时间已经过了,苏言风朝伙房走去,看看还有没有剩饭。   火头兵见是苏言风,立刻从锅里端出饭。笑呵呵道:“韩将军特意交代给您热着饭。都是新鲜的,别人没吃过,您放心吃。”   苏言风接过来:“谢谢。”   端着饭回到营帐,明明饿得不行,却又没胃口,一口也不想吃。   这样不行,苏言风跟自己较劲,拿起馒头,狠狠咬了一大口。刚嚼了几下,还没等咽下去,胃里突然一阵剧烈的翻涌。   之前犯恶心都被他强行压了下去,这次不行了。苏言风慌忙跑到帐外,蹲在草丛前,不停地干呕。   他一天没吃东西,根本没东西可吐,只吐了些酸水。   吐完后,苏言风虚弱地站起身,回到帐内,用清水漱了漱口。想起刚刚的反应,自己开自己的玩笑:“不知道还以为怀崽崽了呢。”   说完这话,苏言风愣在原地,面色逐渐严肃起来。他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随后抬起手腕,葱白修长的手指尖轻搭在上面。   脉象往来流利,滑如滚珠。   按照医术上所写,此脉为滑脉。   手缓缓放在肚子上。苏言风整个人都是傻的,不知道如何反应。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鞠躬~ 第51章 贪嘴   身体的异常反应终于找到了原因——他怀崽崽了。   跟夫君的崽崽。   苏言风双手抱着肚子,人生头一次这般无措和慌乱。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也没有人告诉他该怎么办。   傻愣了好久好久后,苏言风迈着小步走到床边,轻轻坐下。再次摸了摸脉,相同的脉象告诉他这不是错觉。   他真的有崽崽了。就在他的肚子里。   “夫君。”苏言风低声呼唤,然而无人应答。   眼里涌上湿意,有激动也有委屈。是那种重要时刻,心爱之人没在身边的委屈。   呆坐了好一会,苏言风解开衣服,露出平坦白皙的小腹,边摸边嘀咕:“崽崽在哪儿呢?”   摸了半天也没摸出个所以然来。摸不着,苏言风又开始琢磨崽崽是什么时候有。   “崽崽要足月后才能摸脉摸出来。”   按照这个往前推算。应该是秋狩时,跟夫君在马上胡闹的那次有的。算算时间,正好一个月零几日。而且当时夫君要了他好几次,一次比一次激烈。   “啊,”苏言风感叹一声,“不愧是我的崽崽,出现方式都这么不同寻常。还会给我托胎梦。”   他可算明白那晚做的梦是什么含义,原来是崽崽在跟他打招呼。   苏言风躺在床上,隔一会儿就要摸摸脉。也不敢睡觉,生怕一睁眼,发现又是个梦,空欢喜一场。   就这样睁眼到天明,安静的帐外渐渐吵闹,影七端着洗脸水进来:“公子,洗漱了。”   苏言风起身走到影七跟前,直勾勾地看了他好半天,恨不得盯出个窟窿来。   “怎……怎么了?”影七被看的心里发毛,说话磕磕巴巴的。   苏言风眼含期待地问:“现在不是在梦里吧?”   面对没头没脑的问题,影七一头雾水:“不是梦。公子可是睡糊涂了?”   苏言风还是不太相信:“你掐我一下,使点劲儿。”   “……”这影七可不敢,“公子要是不信,掐我试试。”   苏言风抬手掐了掐影七的胳膊:“疼不疼?”   并不疼的影七为了配合公子,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疼。”   苏言风一听,咧嘴笑了。   影七:“……”   看来是真睡糊涂了。   苏言风没解释,用清水洗了把脸:“我最近不去饭堂吃饭了,你帮我端些白粥来就行。”   饭堂荤腥太重,闻着就反胃。自己难受不说,还影响别人食欲。干脆不去了,在营帐里吃也是一样。   “公子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影七担心问,“感觉最近都没怎么吃饭。”   “没有。我胃口本来就小。”苏言风并未说实话。   有崽崽这事,于他是万千惊喜。对别人来说却是累赘。这里是军中,行军打仗已经分外艰苦,若是知道他怀了崽崽,还是夫君的,一定会将他供起来。这样不好。   左右崽崽在他肚子里,平日里小心着即可。何况这个消息他想让夫君第二个知道,第一个是他自己。   影七信以为真:“我去给公子端粥。”   喝了一碗粥,苏言风去找韩云婷:“进山的路线昨日已经走过了,熟能生巧,今日再走一遍,走过的带没走过的。”   数十万大军想要顺利进山,必须提前培养出一批熟悉路线的士兵,由他们当向导,分批次进山。   韩云婷“嗯”了声:“今日你别去了,在营中好好休息休息。”   正有此意的苏言风从善如流点头。   看着对方苍白的脸色,韩云婷不放心问:“脸色这么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苏言风摸了摸自己脸:“很差吗?”   韩云婷点头。   “可能是连续赶了半个月的路,还没休息过来。过些日子就好了。”   “大军最迟再有十日便可到达,这期间你就别瞎操心了,养好身体。”说完这话,韩云婷话锋一转,打趣道,“若是让皇上看到你这副样子,得心疼死。”   苏言风不甘示弱:“韩姑娘也有人惦念着,不比我差。”   这下韩云婷不说话了,耳垂慢慢变红。   -   韩云婷带着士兵们进山探路,苏言风听话留在军中。他坐在树下,手放在肚子上:“你父君若是知道爹爹怀崽了,会是什么反应?”   肚子里有了小生命,便再也忽视不了。苏言风整日的乐趣便是对着肚子自言自语。   念古诗、念诗词、唱童谣……誓要将毕生所学全说给崽崽听。   “公子最近有些不对啊。”站在远处的影十拽了拽影七的袖子,“怎么总是自己跟自己说话?”   “应该是想皇上了。”影七认真脸,“见不到,只能自说自话。”   影十:“?”   这是什么逻辑。   一直到太阳落山,苏言风才结束一天的教育,起身回营帐。   影七走过来问:“公子晚上还吃粥?”   苏言风不好意思说他想吃酸的食物,营中并没有,说出来也是为难人家。忍一忍就过去了。   一点头:“对。”   他不知道,怀了崽崽的人,一旦想吃什么东西,只会越来越想吃。甚至能把自己馋哭。   夜里,苏言风躺到床上睡不着觉。因为吃不到酸的东西,心情差到极点。   “我记得树林里有一种酸果子。”苏言风突然想起来。   是泉柳镇本地的一种果子,从生长到成熟都非常酸。村民便叫它酸果子。以前在村民的介绍下,苏言风尝过一次,酸的整个人都不好了。之后再也没吃过。   回想起酸果子的味道,苏言风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眼睛放光:“好想吃。”   现在正是深夜,一个人出去不安全。苏言风按下立刻摘果子的冲动,嘀嘀咕咕:“明天睡醒就去摘。”   翌日一早,天刚放亮,苏言风便穿戴整齐,进山摘果子。   酸果子树的分布并不密集,只有固定几个位置才有。苏言风循着记忆,成功找到一颗。   这东西只有极爱吃酸的人才会摘几个,根本不会被摘完,熟到一定程度便自己掉在地上,腐烂。来年再结新的。   现在正是秋季,熟透的果子挂在树梢上,苏言风只看了一眼,口水便止不住了。一个闪身飞到树上,双腿叉开,骑在树杈上,抬手摘了个果子。   剥开外皮,吸了口汁水。酸味在舌间绽开。苏言风眼睛一亮,边吃边像孩子一样不住地点头。   没错没错,就是这个味!   一个吃完,苏言风还觉得不过瘾,又摘了一个。   -   影七像往常一样端着脸盆去苏言风的营帐。帐内并没有人,影七找了一圈,在桌子上发现了一张纸条。   【我进山摘果子了,别担心。大概东北方向。】   影七松了口气,放下脸盆,进山去找人。按照苏言风说的方向走了半个时辰,只见温润儒雅的公子骑在一颗树上,前襟里兜着些果子,树下已经有了一堆果皮。   而对方还在吃,仿佛果子不是果子,是满汉全席。   “公子。”影七喊了对方一声,“你下来吧,我上去给你摘。”   听到声音,苏言风抽空看了他一眼:“接着!”   一个酸果子落在影七掌心。   “尝尝,可好吃了。”说这话时,苏言风俨然忘了自己没怀崽崽前也是不吃这东西的。   公子吃得这般香甜,想必十分好吃。单纯的影七剥开果皮,结结实实咬了一口。   影七:“……”   草率了。   真诚老实的表情有了一丝裂痕,影七趁对方不注意,扭身吐了出去,难以置信:“公子不觉得酸吗?”   “还好吧。”苏言风又吃完了一个,用衣服兜着剩下的果子,从树上下来,“我没觉得有多酸。”   影七:“……”   吃完酸果子,苏言风觉得胃口都好了不少:“走吧,回去吃饭。”   回到营帐,正巧碰到其他影卫。他们正准备分头去找苏言风,没等出发,人就回来了。身旁还跟着影七。   苏言风很大方,给他们一人一颗酸果子:“尝尝。这里特有的果子,其他地方都吃不着。”   望着无比真诚的表情,九个人谁都没怀疑,剥开皮就吃了。   影七抱着有福同样有难同当的心态,并未出言提醒。   连年纪最大、最深沉的影一就没绷住,五官皱成一团。   待苏言风离开后,影二费解问:“公子是不是整我们呢?”   这东西是人能吃的?   “不是。”影七解释,“公子吃了不下七个,他是真觉得好吃,才分给你们的。”   其他人:“……”   不愧是皇上相中的人,厉害。   本以为吃了酸果子,胃口能好些。结果还是吃不下荤腥。崽崽不想吃,苏言风也没办法,吃能喝粥充饥。   中午,在帐内睡了一会。醒来后,苏言风围着营帐散步,手里捏着酸果子,边走边吃。   熟悉的叫声从头顶传来。苏言风抬头看,一只矛隼正在上空盘旋。矛隼见苏言风发现了他,扑扇着翅膀落到他脚边。   夫君来信了!   苏言风心中一喜,连忙从竹筒里抽出纸条。   【我做了特别奇怪的梦,你可安好?】   苏言风一顿:特别奇怪的梦?   难道崽崽也给夫君托胎梦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鞠躬~ 第52章 见他   萧祈做了一个特别奇怪的梦。   他去上早朝,进了勤政殿,只见一条金龙盘在龙椅上,身形庞大骇人,鳞片熠熠生辉。连呼吸声都格外清晰。明明没有风,龙须却能无风自动,像波浪一样。   金龙看到他,用粗壮的身体将龙椅缠的严丝合缝,尾巴轻轻晃着,挑衅意味十足。   ——你的龙椅不错,现在是我的了。   萧祈自然不服,手上凭空出现一把剑,直冲它刺去。还没等靠近,便被龙尾扫翻在地,在地上滚了好几个跟头。   却未受伤。意识到金龙并未用力,萧祈心中疑问更多。出言质问:“你是什么东西?”   金龙似乎不喜欢这句话,冲萧祈吼叫一声,声音震耳。   萧祈被彻底吼懵,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又见金龙的尾巴弯成月牙,苏言风凭空出现,坐在龙尾上荡秋千。   金龙用脑袋轻轻蹭着苏言风的侧脸,格外亲昵。   这下萧祈彻底不淡定了,抢皇位就算了,还抢他的君同,急吼吼道:“我才是你的夫君,他是假的!”   苏言风好似没听到一般,不为所动,看都没看他一眼。抓着金龙的龙须把玩。   金龙尾巴一勾,将苏言风放到龙背上,腾空而起,屋顶被撞出一个窟窿,驮着苏言风飞了出去。龙爪上还勾着龙椅。   皇位没了,君同也没了。   萧祈被气醒了。   他盘腿坐在床上,眉头紧皱,脑子里全是梦中的情景。愤愤不平道:“这是什么破梦!”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思念君同,梦到了也不奇怪。可那条破龙是怎么回事?不仅挑衅他,还把君同驮跑了!   萧祈琢磨半天:“难道君同出事了?有影卫保护,应当不会。”   算算时间,君同也差不多到了。明日就给他送信。   为了防止再梦到那条讨人厌的龙,萧祈翻身下床,从书架上拿起《姿势图》,继续研究。   还有好多姿势没试,他先研究明白,等君同回来,好给他一个惊喜。   卯时,李忠盛准时伺候皇上出寝。推门进来,见皇上坐在椅子上,表情阴郁。   自打苏侍郎离宫后,皇上整天都是这副样子。任谁看了不说一句“思春了。”   听到响动,萧祈站起身:“过来伺候。”   穿戴整齐,萧祈去勤政殿上朝。龙椅完好无损摆在原位,他走到边上,用力坐上去。   皇位是他的,君同也是他的。谁都抢不走!   下了早朝,萧祈去御花园找到矛隼。两只小家伙俨然把皇宫当成了自己家,不仅赖着不走,还筑起了巢。   萧祈抓起相对瘦弱的那只,给它喂了块生肉:“替朕跑一趟。”   -   苏言风坐在椅子上,面前铺着一张纸,迟迟没落笔。   他正在纠结回信内容。   若他说实话,哪怕刀山火海,夫君也一定会来到他身边。这样一来,朝政便无人管了。   若是隐瞒,他又实在想见夫君。   矛盾良久,理智终究没敌过私心。   【夫君,我怀崽崽了。已经一个月了。】   想了想,另起一行。   【我跟崽崽都很好,若是朝政忙,抽不开身,夫君就不用来了。等我回去。】   “夫君肯定不会理后面这句话。”说着,苏言风自己都笑了。   他现在之所以不回去,一来刚怀崽崽不易舟车劳顿,二是他惦记着苏国的疫病。   现在只能等攻下渠化城,问问城中百姓,到底哪里发生了疫病。   纸条卷成筒,塞进矛隼脚上绑的竹筒里,盖好盖子。苏言风拍了拍它的脑袋:“辛苦了。”   夜色中,一只矛隼飞出军营。   -   七日后,大军到达泉柳镇。按照计划的那样,开始分批次进山。   再次见到苏言风,韩成业眼睛都快瞪出来,把他仔仔细细检查一圈:“你没死!”   苏言风莞尔一笑,点头。   “苏公子假死离宫就是为了绘制进山路线图。”一旁的韩云婷道,“我刚刚已经给兄长看过了。”   不管真正原因是什么,此事确实可以当做一个理由。虽然漏洞百出,但谁让韩成业好骗呢。为数不多的聪明劲儿都用在了带兵打仗上。   苏言风向韩云婷投去一抹感激的笑。   “真厉害!有了这份图,能节省不少时间。”韩成业再次对他刮目相看,拍了拍胸脯,“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伤害无辜百姓,绝对不拿百姓一针一线。一定将百姓伤亡降到最低!”   “多谢韩将军。”   有了这句话,便不枉费他不顾蚊虫叮咬,不畏严寒酷暑,风雨无阻地每日进山探路绘图。   大军分批进山,韩成业带头,就在距渠化城百米外处安营扎寨。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   晚上,在韩成业的热情邀请下,苏言风跟他把酒言欢。不过他不能喝酒,只能以水代替。   韩成业绘声绘色地对韩云婷道:“当时情况危急,我马上就撑不住了。苏兄猛地蹿出来,刷刷两下,人就全死了。我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   苏言风被夸得不太好意思,低头喝了口水。   “苏兄,咱俩拜把子怎么样?”韩成业兴冲冲道。   苏言风:“……”   韩云婷无奈:“见到比你强的就要拜把子,能不能把这个毛病改改。”   被妹妹教训一通,韩成业终于消停了不少。   恰在这时,外面响起一道声音:“报告!”   韩成业放下酒碗:“进来说!”   负责刺探情报的士兵走进来:“启禀将军,苏国闹了疫病,还将染了疫病的百姓运到渠化城,致使渠化城的百姓也染上疫病。现在渠化城已经成了一座疫城,我们不能进城,否则也会染疫病!”   “咔嚓”筷子被苏言风猛地捏断,桌子下的左手握成拳。因为太过用力,骨节微微泛白。   韩云婷看着,有些心疼。他不辞辛劳,不计回报,就是想让苏国百姓少伤亡。结果现在竟成了阻碍军队进城的砝码。   “传令下去,立刻拔营,后撤到山脚下。加强守卫,严防一切可疑事物。没有命令,任何人不许擅自出营,违背令者军法处置。”韩成业立刻道。   丝毫没敢耽误,大军连夜撤到山脚下。跟渠化城遥遥相望。   苏言风站在帐外,手放在肚子上,看着远处的渠化城,表情挣扎痛苦。   若只有自己,他一定毫不犹豫进城治疗疫病。可现在他肚子里有了崽崽,而且还不到两月,正是最不稳定的时候。   恩赐不会重复降临。男地坤怀孕极其难得,老天爷给了这份恩赐,若是错过,此生便再没有了。   苏言风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崽崽,你说爹爹该怎么办?”   崽崽还小,自然无法回答爹爹。   身后传来脚步声,紧跟着是韩云婷的声音:“我是不会让你进城的。现在城中情况尚未明朗,你即便再心急,也不能贸然行事。”   苏言风扭过身,只见影七他们也走了过来,虽没说话,但态度很明显。   ——绝对不让你进城。   苏言风心中一暖:“我不会进城。放心。”   -   收到纸条后,萧祈整个人都是懵的。   君同怀崽崽了??   君同怀崽崽了!!   “李忠盛!”萧祈说话都是抖的,“去将国师请来!快去!”   君同不会拿这种事骗自己,而且他懂医术,不会弄错。   萧祈再次看了眼纸条,眼眶渐渐红了。他双手捧着纸条,虔诚地亲吻它,像是在亲吻自己的爱人。   邵宸赶到朝露殿,萧祈已经将包袱收拾好了。一想到君同一个人在军中受苦,萧祈就恨不得扎上翅膀飞到他身边。   急慌慌道:“君同怀了孩子,朕要去找他。朕不在的这段日子,朝堂上的事就劳烦师父了。”   说完就要走。   被邵宸一把拽回来:“什么怀了孩子,把话说清楚。”   他怎么听不明白。   萧祈将纸条给了邵宸:“君同不会骗朕。”   邵宸自然了解苏言风的为人,看完纸条:“叫上叶深,他懂医术,能帮上忙。”   “还有,”邵宸又道,“替我照顾好他。别看他老大不小,其实生活方面一直不太行。”   萧祈自然应下。之后到了状元府,向叶深说明情况。   “什么?!”叶深拍案而起,“你把徒弟的肚子弄大了!臭小子!!”   “……”萧祈,“现在最重要的是赶到君同身边。”   “对对对。”叶深可算抓住重点,“等我会儿,我拿点东西就走。”   趁着叶深收拾东西的功夫,孟茴走到萧祈身边,眼眶红红的:“无论如何,请皇上将君同平安带回来。”   作为一个娘亲,她只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安。   “您放心,我一定护好君同。将他安全无虞地带到您身边。”萧祈认真保证。   半个时辰后,萧祈跟叶深出城而去。   快马疾驰,掀起一片尘土。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鞠躬~ 第53章 见面   渠化城的疫病一日没治好,大军便一日不能进城。贸然进城,一旦有士兵感染,后果将不堪设想。几十万大军驻扎在山脚下,连续多日都没有动作,如同一只蛰伏起来的猛兽。   先不算每日的粮草消耗,现在已是秋天,往后会越来越冷。等到了冬天,天寒地冻,铁寒如冰,将士们连武器都握不住,何谈打仗。   这样一直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军队拖不起,渠化城内的百姓更拖不起。   苏言风现在恨不得崽崽立刻长大,立刻从他肚子里出来。他好进城去治疫病。   然而这太为难崽崽了,崽崽还没到两个月呢。   心绪烦乱,让苏言风的胃口越发差,吃不下东西,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晚上,大家一起用饭。苏言风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粥。   副将刘威率先道:“将军,要不我们改变进攻路线吧!绕到渠化城西边的那座城池,从那里攻进去。”   韩成业没吭声。韩云婷替他回答:“有一个渠化城,就会有下一个“渠化城”。我们要攻哪座城池,他们就将染了疫病的百姓放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刘威一拍桌子,怒不可遏:“这帮狗娘养的!不拿老百姓当人!”   最根本的办法就是治疫病。只要配出治疗疫病的药,眼前的困境便能迎刃而解。   可现在没人能进城。因为没人有把握能治好疫病。唯一一个有希望的,偏偏成了最不能进城的人。   苏言风吃了口粥,心情差到极点。   矛隼没在身边,没法联系师父,不然还能求师父帮帮忙。   吃完饭,苏言风没回营帐休息,而是四处走了走。韩云婷追上来:“你这些天都没怎么吃饭,没胃口,还是没心情?”   苏言风手放在肚子上:“都没有。”   韩云婷能猜出对方的心思:“相比他们,你已经做的够好了。真的不必自责。”   “我知道。”苏言风笑了下,说了句故作轻松的话,“没想到韩姑娘还会安慰人。”   韩云婷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你觉得这是安慰的话,那就是吧。但其实是我的实话。”   今晚是个圆月,月色清冷。   苏言风抬头看:“韩姑娘可有思念之人?”   韩云婷也仰头看。她一直不懂,为什么月亮能寄哀思,明明洁白而温柔。很像一个人。   “有。”   她想婉君了。   两人并肩站着,影子投在身后。   -   翌日清早,影七去林子里摘了些酸果子,拿给苏言风。   剥开皮咬了一口,酸的苏言风打了个激灵,俊美的五官皱成一团,龇牙咧嘴:“怎么这么酸!”   影七:“?”   口味变化这么快吗?明明前几日还喜欢的不行。   苏言风一边念叨着“酸死了,”一边将酸果子放到一旁,用清水漱了漱口。撞上影七不解又惊奇的眼神,心虚解释:“我吃东西都是一阵一阵的。今天喜欢吃,明天又不喜欢了。以后不用给我摘了。”   影七乖乖点头:“好。”   苏言风怕一直不吃东西对崽崽不好,难得今日胃口好了些,早饭吃了两个肉包子和一碗粥。   吃完还没到一炷香,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的闹腾。   这个臭崽崽,到底想吃什么?!   苏言风一边想一边跑到帐外,把早上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他光顾着吐,没注意到身后一抹熟悉的身影朝他跑来。   -   只用了十日,萧祈跟叶深便来到泉柳镇。沿着大军走过的路线,成功穿过群山。   “站住!什么人!”把守士兵见有生人靠近,高声呵斥。   萧祈掏出腰牌:“奉皇命而来。”   士兵们见过他,以防万一,萧祈易了容。他此次来不是御驾亲征,不宜太引人注目。   士兵查看一番,确认没问题后,带着二人去了主帐:“将军,宫中来人了。”   听到此话的韩成业走了出来,戒备地问:“二位如何称呼?”   身后的韩云婷瞄了眼萧祈:“进来说吧。”又对守在两侧的士兵道,“你们先下去。”   帐内之前只有他们兄妹二人。   韩云婷跪在地上:“臣参见皇上。”   韩成业不解地“哎?”一声:“皇上?”   “起来吧。”萧祈淡淡道,“朕此次秘密前来,特意易了容。不许对外声张。若是有人问起,只说是苏公子的朋友即可。”   韩成业终于明白过来。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妹妹好厉害,竟然能看出来。   叶深跟着问:“君同住哪间帐子?劳烦带下路。”   “跟我来。”韩云婷前面引路,离着还有几步路,只见苏言风从帐内跑出来,跑到草丛处,躬身呕吐起来。   萧祈瞬间明白,大步跑了过去,给君同轻轻拍着背。   苏言风猛地扭过脸,见一陌生男子站在自己身边,心下抵触,刚要出言驱赶,视线向移,撞上对方爱慕又心疼的眼神,愣了愣。   “……夫君?”   他刚吐完,嗓子烧着疼。只说了口型,并未发出声音。   见君同认出了自己,萧祈没再解释,将他打横抱起来,进了帐内。小心放到床上,走到桌前倒了杯水:“漱漱口。”   漱完口,坐在床上的苏言风低头看着蹲在他脚边的“陌生男人,”鼻子一酸,十分委屈道:“崽崽闹我,他不老实,不让我吃饭。”   望着瘦了一大圈的人,萧祈再次抱住他,心中泛着细密的疼,柔声道:“是崽崽不对,让君同难受了,他不是好崽崽。”   苏言风摇了摇头:“崽崽好,你不好。”   “嗯,我不好。”萧祈现在什么都依着他,黑的说成白的都是君同对。连日的担心和牵挂在见到君同后终于得到消解。   怀抱一如既往的温暖而充满力量。苏言风窝在里面,一颗心渐渐安稳下来。   “咳咳咳!!!”一道过于刻意的干咳打破两人的温存。   苏言风从萧祈怀里出来,向右歪了歪头:“师父?!”   站在门口的叶深抬脚走进来:“腻歪完了?”   苏言风一阵羞怯。萧祈起身坐到他身边,伸出手臂圈住他的腰,倒是没觉得难为情。   “手伸出来。”   摸完脉,叶深问:“最近都吃什么了?”   苏言风诚实回答:“白粥,酸果子。”   “还有吗?”   “今天吃了两个肉包子,都吐了。”   “难怪脉象这么虚弱。”叶深从包裹里拿出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安胎的,吃了。”   苏言风接过来吃掉,不放心地问:“师父,崽崽没事吧?”   “没事。倒是你自己,瘦了这么多。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让你夫君给你做。”   苏言风抿了抿嘴:“想吃鱼。”   萧祈一听,立刻道:“我去城里买。”   “不行。”苏言风拉住他,“城中闹了疫病,夫君不能去。”   叶深皱眉:“疫病?”   “渠化城本来没事。为了阻止大军进城,他们将其他城池中染了疫病的百姓放到渠化城。致使渠化城的百姓也染上疫病。”苏言风解释。   “畜生!”叶深咒骂。   叶深云游四海时,经常悬壶济世。遇到病人,能救就救。身为医者,听到此话,怎能不生气。   “我进山采药了。”叶深越想越坐不住,“采完药进城看看。”   说完便风风火火地离开。   帐内只剩下苏言风跟萧祈。   “我来时看到了一条小溪,里面或许有鱼,我去看看。”城不能进,萧祈便想别的办法。   “不用。”苏言风不想让他走,“我现在又不想吃了。夫君陪着我。”   萧祈自然依他,手轻轻放在君同的肚子上,依旧觉得难以置信:“这里有我们的崽崽。”   苏言风“嗯”一声,手跟着覆上去:“快两个月了。”   “难怪。”萧祈笑了声。   苏言风不解。   “我做了个梦,一条金龙不仅抢走了我的龙椅,还把你也抢走了。”手指轻轻点着肚子,“合着就是你啊。”   小崽子,还没出生就托梦挑衅他。   “那为什么我梦到的崽崽特别可爱?奶呼呼的,还叫我爹爹。”   萧祈搂着君同,听罢更生气:“等他出来我再收拾他。”   苏言风被逗笑,靠在萧祈怀里,打了个呵欠,眼里涌上水汽。怀了崽后,他越来越能睡了。   “困就睡吧。”萧小心扶他躺下,盖好被子,“我在这儿。”   苏言风抓着萧祈的衣袖,很依赖:“那我就睡一小会。”   没过一会,便沉沉睡去。   看着君同熟睡的样子,萧祈低头吻了吻他光洁的额头,轻脚走了出去。   找到来时看到的那条小溪。站在溪边看了看,几条泥鳅在眼前游过,差不多一筷子长。已经算大的了。   萧祈立刻脱掉鞋袜,裤脚挽到膝盖,一脚踩进冰冷的溪水里。试了无数种办法,弄了一身水,终于让他抓到六条。   术业有专攻。当皇上萧祈在行,摸鱼是真不行。这六条泥鳅对他来说,已经是收获颇丰了。   赶在晌午前,萧祈拎着处理好的泥鳅回到营帐。借伙房熬了泥鳅汤,盛进大碗里,端着去找君同。   刚走到门口,只听苏言风一本正经道:“崽崽,你父君来了。他很喜欢你哦,说等你出来就打你一顿。”   萧祈莞尔,用胳膊撑开帐帘,侧身走进去:“跟崽崽说我的坏话,不好吧?”   苏言风抱着肚子坐在床上,一脸不开心。明显是睡醒后没见到夫君,生气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苏言风:快哄我(-ω-)   感谢订阅,鞠躬~   写不动了,偷懒一天,明天继续双更(顶锅遁走) 第54章 进城   “给你炖了鱼汤。”萧祈赶紧哄,“过来尝尝。”   苏言风一听,连忙穿上鞋子走到桌边,俯身闻了闻:“真香。”   萧祈盛了碗鱼汤放到他跟前:“那就多吃些。你瘦了好多。”   苏言风喝了口鲜美的鱼汤,开心地眯了眯眼。一扭头,看到身旁的人,莫名不习惯。   萧祈易了容,成了一个样貌平平的普通男子。扔到人群中,除了个子高些,再没有任何出彩之处。   只听苏言风幽幽开口:“我果然还是因为夫君生的俊俏才喜欢的夫君。”   这是变相说他现在不好看了。   萧祈毫不犹豫摘掉面具,露出原本的脸,面庞俊朗,目若朗星。是初见时,便让苏言风的目光停滞在他身上的人。   “这下好看了。”说着,瞥了一眼摘下来的面具,“没法用了,你想办法。”   这种面具只能用一次,揭下来便废了。   苏言风起身走到床边,从床底下掏出一个帷帽:“我路上戴的,现在用不到,给夫君戴。”   萧祈接过来:“你戴这个做什么?”   “因为我好看,凡是看到我的人都主动跟我搭话。我嫌烦,便将脸遮住了。”   萧祈:“……”   看来以后得交代影卫,不管有没有危险,只要是喘气的,都不许靠近君同半步。   苏言风惦记着鱼汤,没理会萧祈黑下来的脸,津津有味喝了起来。   见他喝的这般认真,萧祈眼里涌上愧疚。   这里是军中,什么滋补品都没有。崽崽又闹得厉害,君同吃不吃的下东西全得看崽崽的心情。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瘦。   望见对方眼中的内疚和心疼,苏言风喝了口鱼汤,没咽,凑到萧祈身边,直接亲上去。   双唇相触,鱼汤渡到萧祈的嘴里。   萧祈喉头上下滚动,眸中情愫翻涌,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   感受到男人的热切,苏言风努力回应。萧祈缓缓压下身,将人困在身下。   苏言风躺在地上,任其采撷。   衣襟半退,萧祈终于找回了理智。   他松开苏言风,看着露在外面,被自己亲红了的肩头,上面还粘着水渍,神色懊恼:“怀崽了还勾/引我,真把你夫君当柳下惠了是不是?”   说完,萧祈小心将苏言风扶起来,给他整理好衣服,关切地问:“有没有伤到哪儿?”   苏言风涨红着脸,摇头。   缓了缓,萧祈站起身:“记得把汤都喝了,补身体的。”   “夫君去哪?”   “……”萧祈咬牙启齿,“降火。”   待萧祈出去后,苏言风端起鱼汤喝了口。本想让夫君开心些,结果险些没控制住。   他们都太久没拥有过彼此了。   “啊,”苏言风想起来,连忙捂住肚子,煞有其事,“爹爹跟父君什么也没做。”   不能教坏崽崽。   喝完鱼汤,泥鳅也全吃了。还没见萧祈回来,考虑到对方的情况,苏言风没敢出去找。   万一再来一次,别说夫君,他都忍不住。   躺在床上快睡着的时候,苏言风听到了脚步声,睁开眼,见夫君站在他身边:“怎么不上来?”   “刚洗完澡,身上凉,暖一暖。”萧祈头发还湿着。他刚洗完冷水澡,从头顶到脚跟都是凉的。   “进来。”苏言风掀开被子,一副邀请状,“我给夫君暖身子。”   萧祈嘴角一抽:“你给我暖,我还得接着洗冷水澡。”   “……”苏言风默默把自己裹紧,“夫君再去找一条被子吧。”   “我偏不。”萧祈幼稚劲儿上来,被子掀开一个边角,挤进去,一把将人搂住,“哪有跟夫君睡两个被窝的?”   苏言风笑了笑,躺在萧祈怀里:“等以后崽崽出来了,夫君就得自己睡。”   萧祈:“?”   这还没出生呢他就失宠了?   看来那个梦不是白做的。   怀了崽崽后,苏言风本就贪睡,有夫君搂着睡得更安慰。翌日张开眼,太阳已经升得老高。   萧祈并不在帐内,苏言风穿好衣服出去找。   出了帐子,一眼便见萧祈蹲在一处光秃秃的空地上,面前是一堆已经烧完的木灰。他手里拿着木棍,正扒拉着什么。   苏言风走过去,见夫君扒拉出一块泥团。外层的泥土已经被火烤干。眼含期待地问:“是不是叫花鸡?”   萧祈“嗯”了声:“我早上进山猎到一只野鸡,正好给你做叫花鸡。”   军中士兵众多,伙食这方面,只要做熟了便是好饭,实难精致。可此时的苏言风恰恰最需要娇养着。之前为了不麻烦别人,他一直没说。将士们吃什么,他就吃什么。   现在疼爱他的夫君来了,必得想尽办法给他弄好吃的。   苏言风馋的要流口水,不眨眼地盯着地上的“泥团。”   用木棍敲开泥壳,包裹野鸡的叶子露出来。怕沾上泥,萧祈包的很仔细,没有一处破开。   这里没有荷叶,包叫花鸡的叶子是叶深告诉萧祈的,当地百姓会用它来当笼布,味道清新怡人,也很不错。   鸡放在盘子上,剥开叶子,香气立时飘了出来。肉质软烂,外表油润光亮。   苏言风蹲守在萧祈身边,恨不得现在就吃上。像一只迫不及待的馋猫。   “分一半给叶前辈好不好?”萧祈问他的馋猫。   苏言风点头:“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萧祈将叫花鸡分成两半,让苏言风先回帐内吃,自己端着另一半来到叶深的帐子。   走进去,浓重的草药味便扑鼻而来。只见地上铺满草药,全是叶深采回来的。   “叶前辈,叫花鸡烤好了。”   叶深吞了吞口水,违心道:“我不吃。你给君同拿回去,给他补身体。”   面对美食时殷切期待的眼神,师徒二人可谓是如出一辙。   萧祈忍笑:“您跟君同一人一半,都有份。”   叶深闻言扔下手里的活计,走过来,掰掉鸡腿和鸡胸脯,拿走剩下的:“我吃这些就行,鸡腿鸡胸给君同。”   萧祈没拒绝,端着离开了。回到帐内,某人已经吃成了大花猫。脸颊和手沾满了油渍,旁边堆着鸡骨头。   见萧祈进来,含糊不清道:“原来崽崽喜欢吃大鱼大肉,真馋。”   “这里还有。”萧祈不戳破,走到他身边,“叶前辈特意给你留的。”   “嗝~”饱嗝声清脆响亮。   苏言风咂咂嘴:“吃饱了,夫君吃吧。”   萧祈没动,想给他留着晚上吃。   “快吃。”苏言风催促,“你不吃我生气了。”   萧祈自然不舍得让他生气,几口吃完,牵着苏言风走到脸盆前,为他洗掉手上的油渍。洗干净后,将帕子浸湿拧干,开始给他擦脸。   脸颊传来濡湿感。苏言风望着神色认真的男人,脑袋一抽:“夫君,万一崽崽不是你的怎么办?”   哪怕知道对方在开玩笑,依旧不妨碍萧祈出言教训:“苏君同,别以为我不敢打你。”   一下将人捞进怀里抱住,脸近得快要贴在一起,半真半假道:“我千里迢迢来看你,就是为了让你气我的是不是?把我气死了,你好找新的夫君。”   苏言风顺势抱住萧祈的脖子,凑到唇边亲了一口:“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我只喜欢夫君。”   突然成了狗窝的萧祈:“……”   谢谢,并没有觉得被安慰到。   -   腻歪了一会,苏言风去找师父,萧祈自然跟着。   “师父游历四方,可曾碰到过疫病?”   明白他的意思,叶深道:“疫病跟疫病并不相同,治疗方法也不能套用。唯有根据病人情况,配出正确的药方,没有捷径可走。”   如果幸运的话,病人状况类似,或许能找到共通之处。这样配出药方的速度能快些。   苏言风整个人垮下来。他说不出让师父进城治病的话,一来没立场,二来舍不得。   师父于他而言是良师、是长辈、甚至是父亲。   “怀着崽子呢,心事太重了不好。”叶深背起竹篓,“我今天再采一天的药,明日进城看看。”   山里药材种类极其丰富,每样采一些,没准能用到。   “可是……”   很危险。   叶深打断他,语气淡然认真:“悬壶济世是你师父我毕生追求,就算因此丧命,也没什么不值当。”   翌日清早,叶深穿上自制的衣服,背上竹篓,里面全是他采的草药,出了帐子。   这件衣服是由麻布制成,可将人完全罩在里面。不仅如此,叶深还戴了面纱,护住了口鼻。   看到可怜兮兮站在外面的乖徒,叶深走到他身边:“我进了城,便不能再随意出来。你好好在这里待着,不用担心我。”   “我派几个人随您一起去。”一旁的韩云婷道。   “不用。不懂医术,去了也没用。”叶深拒绝,“都回去吧,在这儿傻站着干嘛。”   萧祈走上去,塞给叶深一个东西:“这是信号烟,若您遇到了危险,点燃它,我定会进城救您。”   叶深接过来,随手扔进竹篓:“我不用你救,照顾好我的乖徒就行了。”   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言风望着师父的背影,突然觉得,平日里咋咋呼呼的师父竟是如此的沉稳而值得依靠。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鞠躬~   剧情需要,下章内容以叶深视角为主,介意慎买哟~ 第55章 发热   城内情况比叶深想得好上许多。这种“好上许多”不是指疫病,而是采取的处理办法。   一进城,便看到贴在墙上的告示:   所有人待在家中,不得善离;   疫病未治好前,除粮店肉店外,任何店铺不许营业;   发现疫病者需立刻上报,不得隐瞒;   任何人不得擅闯疫病区域。   每隔一段路就会发现一张。   不仅如此,主街道上还有巡查的士兵。皆用面沙遮住口鼻。看到叶深,立刻冲到他身边,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什么人?!”   叶深极为淡定:“带我去见你们的将领,我能治疫病。”   士兵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信。   “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可能,为何不让我试试?”叶深继续道。   为首者沉默片刻:“跟我来。你们继续巡查。”   一炷香后,叶深被带到府衙:“在外面等着,我进去通报。”   等了约半刻,一位面带刀疤的男子从里面出来,腰间挂着佩剑:“你说你能治疫病?”   叶深点头。   “叫什么名字?”   “叶深。”   刀疤男子一愣,眼神热切起来:“泉柳镇的神医?!”   叶深默认。   “在下汪猛,是渠化城的守城将领。”汪猛客客气气行了个拱手礼,“叶神医请进。”   叶深没动:“里面可有病人?”   “没有。我将所有染了疫病的百姓都安置在了城西。”   “带我去。”   路上,叶深突然问:“我听说有人故意将染了疫病的百姓放到渠化城,可是真的?”   汪猛没答。看他愤恨的表情就知道,是真的。   一个半月前,圣上下旨,命其他城池的军队都回都城护驾。汪猛抗旨了。渠化城乃重要之地,万不能失守。即便知道以不足三万的兵力对战几十万萧军不过是螳臂当车,他也要守到最后一刻。   然而没过半月,便有百姓发热不退,且人数越来越多,难以医治,到最后竟开始陆续死亡。   汪猛意识到这是疫病,派人彻查,在一处破庙里发现了染上疫病的外地百姓。一问才知道,他们是被人送到这里的。来之前,就已经染上了疫病。   此举目的不言而喻。指使者自然也浮出水面。   渠化城不能失守,否则亡国不远矣。只是这手段,也太过卑劣了些。   发现是疫病后,汪猛一心扑在治疗疫病上,便没再管驻扎在外面的萧军。   无论如何,他得先救这一方百姓。   -   来到城西,只见两个士兵抬着一个担架往外走,一条瘦骨嶙峋的手臂耷拉下来,已然没了生气。   而为他盖一条白布,已经是最大的体面了。   汪猛不忍心看:“每日都有数百名百姓死去,照这么下去……会死绝的。”   “尸体如何处理的?”叶深问。   “焚烧。”   叶深点点头,意思做的没错。   抬脚进了房内,十几位大夫正在脚不沾地地忙前忙后。他们都是渠化城内的大夫,自愿参与救治。   渠化城已经被昏君放弃了,这时候不团结起来自救,便只有等死的份儿。   汪猛介绍:“这位是泉柳镇的叶神医。”   “神医当不得,叫我叶大夫就好。”叶深没客套,问,“染病原因可找到了?”   “病源不在这里,不好找啊。”一位年近半百的大夫道。   如果能找到第一个染病的百姓,问问他吃了什么、接触了什么,或许能找到原因。可这场疫病对渠化城来说是无妄之灾,乃人为操纵,根本就是两眼一抹黑。无处下手。   “症状呢?”叶深又问。   “高热不退,呼吸困难。”另一个大夫道,“服了清肺润肺的药,也只是扬汤止沸。”   “试药吧。”叶深摘下背篓,放到门外,“这里是我从山上采的药,不常用,都试一试。大胆的试。现在不怕治死,就怕治不好。”   边说边将草药拿出来。   叶深从医多年,除了医术高超外,路子也野。寻常大夫不敢用的招儿,他都敢。往往能出奇效。   一连数日,大夫们几乎不眠不休,研制各种药方,再给病人服下。   染病人数还在增加,抬尸体的士兵每日都不停歇。   叶深正在忙,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躁动。其中一道声音尤为响亮:“把我家男人交出来!我们不治了!”   出去一看,外面围了一群百姓,正在闹事。   “这都半个多月了,我媳妇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我看你们根本治不好!把人交出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今天不看到我儿子,我就不走了!”   百姓见不到人,又得不到消息,自然心急。一着急,便会采取极端手段。   比如来疫区闹事。   士兵正在拦着,但因为是百姓,也不敢伤害。只用身体堵着。而且只有几位看守士兵——为了减少染病,汪猛的大军一直没靠近疫病区。   叶深一个头两个大。其他大夫也跟着出来。   “那个人我认识。”一个男子指着年过半百的大夫,高声道,“我儿子生病就是在他那儿治的,没治好,死了。他们的医术根本不行!”   “我家男人多半是没了,我就想拿回他的尸首,好好安葬。求求官差大人了。”一位妇人声泪俱下道。   场面乱做一团。   很多事并非对错之分,只是立场不同。这些百姓也不能说他们是错的,可这么闹下去,不仅耽误治疗,万一再染上疫病就更麻烦了。   恰在这时,一个身强力壮的男子冲开士兵的堵截,冲进院子。其他百姓紧跟其后。   放在门口的竹篓被踢翻,里面的信号烟滚了出来,一直滚到焚烧疫病之物的火堆里。   -   师父进城后便是音信全无。苏言风一直记挂着,觉都没怎么睡好。   中午,萧祈又是讲故事,又是唱歌谣,好不容易才把他哄睡。君同早饭午饭都没怎么吃,萧祈准备进山,看看能不能猎到什么猎物。   从帐内出来,下意识朝渠化城看了眼。只见渠化城的空中冒着一股白烟,正是萧祈给叶深的信号烟。   叶前辈武功高强,而且以他的性格,若非绝境,一定不会点燃信号烟。   思及此,萧祈回到帐内,叫醒刚睡下的君同——他若这么走了,君同醒来,会更担心。   “叶前辈点了信号烟,我进城看看,很快回来。”   一句话,苏言风什么瞌睡都没了:“让影卫跟你一起去!”   “不!你别去。”苏言风又立刻改口,“让影卫去。”   最后这句话声音很弱,底气也不足。   谁都有私心。无条件偏向萧祈,是苏言风此生最大的私心。   萧祈淡笑了下:“我答应过师父要照顾好叶前辈,而且不亲自看到,你跟我都不会放心。”   苏言风垂头不语。   “放心吧,我很快回来。”萧祈亲吻了下苏言风的额头,又摸了摸他的肚子。转身走了。   影七其实早就认出了萧祈,只是一直没向其他人说。见萧祈朝这边走来,立刻迎上去。   “后五个人跟我走,其他人照看好君同。”   六个人皆轻功了得,从山脚到渠化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循着信号烟的方向,很容易摸到了城西。   叶深被百姓们围住,并未还手。   场面乱作一团。   萧祈闪身来到叶深身边,挥手击退要攻击他的百姓,厉声道:“不想死的都退后!”   百姓们才不管这些,继续往里冲,要去抢染了疫病的人。   萧祈皱了皱眉:“影卫,可以伤,不许死!”   影六到影十五个人立刻赤手攻入百姓中。   “你怎么来了?!”叶深惊诧。   “看到了叶前辈放的信号烟。”   叶深一愣,四下看了一圈,终于发现了被踩扁的背篓,以及发出白烟的火堆。   不由得咒骂一声。   影七他们专挑年轻力壮的男子下手,撂倒却不伤,速度极快。   这时,一个站在角落的老人抄起手边的碎碗片,朝萧祈砸过去。影卫光顾着拦截百姓,分身乏术。   危险袭来,萧祈本能地挥臂挡了一下。碗片边缘划过手背,一道伤口清晰可见。血瞬时流了出来。   叶深一下抓起萧祈的手,拽着他进了旁边的屋子,用白酒给伤口消毒。嘴里还念叨着:“没事的,没事的。”   萧祈反应很快:“有伤口也会染病。”   “没那么夸张。”消完毒,用布条将伤口紧紧缠住,叶深对萧祈道,“你赶紧走,现在就走。”   他们发现了三种染病途径。   使用疫病者用过的东西,比如筷子、碗;跟疫病者近距离接触,特别是面对面说话;一旦身上有出血的伤口,也容易染疫病。   相比叶深的慌张,萧祈反倒很淡定:“疫病的症状不会立刻显现,万一我真的染上了,贸然回去,后果不堪设想。”   几十万大军将会跟着遭殃。   “再等等,若到了晚上我没事,就回去。”   外面还在闹,叶深吸了一口气:“你老实在这里待着。”   说完大步冲到外面。   萧祈站在屋里,只听叶深冷冷道:“从现在开始,谁再敢往前走一步,就给我一直待在这里。要么我治好疫病放你们走,要么疫病先把你们带走。”   这时,汪猛带着军队赶到。光脸上的刀疤看着就十分唬人:“其中利害已经反复说过,再敢明知故犯,”手中的剑直插进地面,“杀!”   见汪猛来了,叶深直接带着萧祈离开城西,回到自己的住处,眼也不眨地守着。   太阳快落山时,叶深走到萧祈身边,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触手滚烫。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鞠躬~   卡在这里我有罪[跪地不起],但三更实在写不出来了。不过请放心,肯定会好的。俺是亲妈。   为了补偿大家被吊着的心情,本章发红包,老规矩,截止到明天新章更新前都可领到。 第56章 溜走   叶深放下手:“我整天在疫病人跟前晃悠没事,你刚来就染上。”   萧祈脸色潮红,并未言语。   很多事就就是如此,充满巧合和玄学,没办法。   “你就住在这里。”叶深神色认真道,“这处院子附近都没人住。我一定会治好你。好之前不要出去。”   眼前的人是乖徒的夫君,是乖徒肚里崽子的爹,还是这天下的主人。   叶深必须治好。   萧祈点头:“告诉影卫,回去跟君同说我在这里帮叶前辈的忙,过些日子再回去。”   不能让君同知道他染上了疫病,否则他一定会进城。思及此,萧祈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回到君同身边。可他也知道,以自己目前的状况,只能老实待在这里。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叶深叹了口气:“希望能瞒得过他。”   有了萧祈这个病人,叶深也不去疫病区试药了。在谁身上试都是试,萧祈身体好,比其他百姓更抗造。拿来试药再合适不过。   发热持续不退,萧祈整个人都烧迷糊了。躺在床上,只能依稀感知到有人在给他灌药。   影七他们在外面守了一夜,看架势还要继续守下去。黎明来临,叶深端着药从院子门口进来,见五个人齐刷刷的杵在院子里,额筋一跳。   “你们就是不吃不喝守死在这里,他的病也好不了。这是他命里该有的劫,怨不得任何人。都回去,告诉君同萧祈留在城里帮忙,什么事没有。”   五个人就跟没听到一般。   叶深跳脚:“到底走不走?!不走我动手了!”   昏睡了一宿,此刻终于清明些的萧祈起身下床,走到窗口,隔着窗户哑声道:“都回去,这是命令。”   一听到皇上的声音,五个人立刻跪到地上:“臣失职,请皇上责罚。”   叶深翻了个大白眼。这些榆木脑袋。   “责罚就是照护好君同,他若有半分闪失,唯你们是问。现在立刻回去。”   五个人这才领命离开。   叶深端着药进了屋子:“我又研制了一副新药,你试试。”   萧祈接过来,二话没说,全部喝掉了。他得赶快好起来,回去找君同。   手放在额头上试了试,还是一样烫,温度根本没降下来。叶深看了眼床:“躺床上休息,我去给你做饭。”   话分两头,出了渠化城,影七他们按照叶深交代的,用白酒擦拭露出来的皮肤,边擦边琢磨这个慌由谁来撒。   影七第一个打退堂鼓:“我……我不会撒谎。公子那么精明,肯定能看出来。”   “放心。不用你说也不用你。”影五道。   商量一圈,最终选了影十。他年纪最小,古灵精怪,说出话的最可信。   影十:“进营吧。其他人都表现好点,别露馅。”   -   自萧祈离开后,苏言风眼都没合一下,一个人站在军营口,眼巴巴地望着远处的渠化城。   太阳落下又升起。他依旧站在那里。身形瘦弱,却又那么坚定。   连巡逻士兵都看不下去了,劝道:“你还是回去吧,都站了一宿了。”   苏言风摇了摇头,有种孩子气的执拗:“我夫……朋友很快就回来了,我在站在这儿等他。他能第一个看到我,我也能第一个看到他。”   “那你饿不饿?我去给你拿个馒头。”   苏言风继续摇头,继续看着渠化城的方向。   又过了一个时辰,几道身影依稀出现在视野里。苏言风唇角扬起笑容,点着手指开始查人头:“一、二、三、四……五。”   笑容隐去。苏言风呆了呆,自言自语:“七个人才对。影卫,夫君和师父。就算师父不回来,也得是六个人。”   按捺不住急切的心情,主动迎了上去。离着还有一段距离时,苏言风看清了。   他最想看到的人,并没在里面。   双脚像是灌了铅,一步也挪不动。苏言风直直地看着五个人越来越近,眼神有些空洞。   “完了,公子过来了。”影七紧张到手抖。   “都冷静!”影九故作镇定,“看影十表现。”   五个人迈着整齐的步伐走到苏言风身边,动作统一的像是在练兵。   “我夫君呢?”苏言风轻轻问。   “城内疫病严重,皇上留在城内帮叶前辈,让我们回来给公子报平安。”影十眨巴着一双大眼睛,试图让自己变得无辜又可信。   苏言风:“真的?”   其他四个人纷纷附和:“真的!”   苏言风笑了笑:“那就好。夫君跟师父没事我就放心了。”   说完,扭身朝军营走去。转身的一瞬间,眼眶就红了。   这五个人演的太假,撒谎都不会。何况就算演得再像,他都不会信。   怎么可能呢。   夫君不会撇下他,贸然留在城内。就算夫君会,师父也不会同意。师父一定会说:“你回去照顾我乖徒,这儿用不着你。”   师父跟夫君,一定出事了。   苏言风眨眨眼,眼中的湿润褪去,眼神越发坚定。   回到军营,苏言风和往常一样,并没有任何变化。五个人见此,以为蒙混过关了,渐渐放了心。   吃过午饭。苏言风去找韩云婷:“韩姑娘可有针线?”   韩云婷点头:“可是要缝东西?我帮你。”   “不用。”苏言风拒绝,“借我用用就好。”   韩云婷没再坚持,把针线给了他:“我还有,不用还我了。”   苏言风道谢,转身离开。   “总觉得怪怪的。”韩云婷低声自语,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捏着针线回到帐内,苏言风从床底下掏出一件衣服,把它撕开,重新缝制。   他没做过针线活,缝的格外慢。还不小心将手指扎出好几个窟窿,红色的血珠沾在葱白的指尖上。苏言风胡乱往身上一抹,继续缝。   一直到晚上,才全部缝完。正是叶深进城时穿的那种衣服。接着苏言风又做了个面纱。因为太过用力捏针,加上不熟练,指腹都被磨红了,一碰就疼。   “公子。”帐外响起影七的声音,“吃饭了。”   “进来吧。”苏言风将衣服藏好。   影七端着晚饭走进来,放到桌子上,刚要离开,被苏言风叫住:“我有事问你。你坐下。”   影七硬着头皮坐下:“公子请问。”   “我夫君跟师父在何处治疫病?”   为了让公子彻底放心,影七道:“疫病区在城西,叶前辈跟皇上在城南一处院子里制药,然后拿给疫病者喝。”   刻意隐瞒了皇上染病的事。   苏言风了然地“哦”了声:“那看来没什么危险。”   影七连连点头:“不会有事的,公子放心。”   待影七离开后,苏言风低头吃饭。之后便早早睡下了。   夜色渐深。军营一片寂静。   苏言风从床上起来,换上缝好的衣服,摸了摸依旧瘪瘪的肚子:“崽崽,爹爹带你去找父君。”   黑夜中,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离开军营,直朝渠化城而去。   -   晚上,叶深又给萧祈喂了些新的药。等了半个时辰,问萧祈:“怎么样?”   萧祈靠在床上,嘴唇干裂。闻言哑声开口:“没什么明显的感觉。   叶深抓了抓头发,有些烦躁。   “叶前辈别急。”萧祈劝道,“这才第二日,疫病若是这么好治,情况便不会是如今这般严峻。”   “我能不着急吗。你要是有个好歹,君同不得随你去了。”叶深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想喝口水,又把茶杯放下。   屋子里的一切,特别是入口之物,都碰不得。叶深每次来都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   提起君同,萧祈目色一柔。人有了牵挂,便总爱胡思乱想,甚至预设最糟的结果。   他总忍不住想,若自己折在疫病上,君同该怎么办。每每思及此,除了不舍外,更多的是求生的坚定。   屁股没等坐热,叶深站起来,准备继续配药。   走到门口,扭头道:“君同对你死心塌地,你最好争点气。我手里可是有能让人失忆的药。你要是死了,我就给君同服下。让他一辈子忘了你。”   萧祈沉默良久,轻轻应了句:“好。”   天人两隔,痛不欲生的永远是被抛下的那个。忘了也没什么不好。何必如此自私,让对方下辈子都活在哀痛中。   叶深一愣:“好个屁!给我好好休息,我去配药!”   说完“嘭”一下关上房门。   配药的地方隔了两条街,叶深锁上院子大门,抬脚往那边走。   一边走一边嘟囔:“我这一辈子都在治病救人,从来没图过什么。老天爷你看在我的份上,让萧祈那小子度过这关,跟我的乖徒一直相守下去。而且你也不想看到即将统一的局面重燃战火。行行好吧。”   叶深走的快,心中又想着事,没注意到身后跟了个人。   一直等他走到配药的地方,用钥匙打开了门,对方才小声开口:“师父。”   叶深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扭头看去——他的乖徒正站在不远处。   “谁让你来的?!赶紧给我回去!”叶深出声训斥。   苏言风置若罔闻,走到叶深跟前,攥住叶深的袖子:“师父,辰良呢?我的夫君呢?”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鞠躬~   今天木有二更[揣手手] 第57章 触碰   从军营里溜出来,苏言风直冲渠化城而去。怀着崽崽,他不敢用轻功,只能走着。   走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到达渠化城的城门口。城门紧闭,月色给它罩上一层冰冷。   苏言风轻拍了拍肚子:“爹爹要飞进去,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话落,苏言风躲开把守的士兵,身形轻巧地飞到城墙上,又轻轻落到地上。   城内一片寂静,看不到一个人影,仿佛一座死城。   苏言风按照影七说的,朝城南走去。范围太大,苏言风走街串巷,像只无头苍蝇似的乱转。心里越来越急。   不知瞎转了多久,拐过一个街角,终于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苏言风怕师父把自己赶跑,一直偷偷跟在身后。见师父拿钥匙开门,才敢出声。   -   “我不知道。”叶深自然不会告诉他,“你自己的夫君问我干什么?回去回去。”   “辰良是不是染上疫病了?”苏言风急切地问。   “说了不知道。”叶深甩开抓在衣袖上的手,故作冷漠,“你赶紧回去。别耽误我配药。”   苏言风才不信,趁叶深不注意,一把推开门跑进去。仔仔细细找了一圈,除了一堆药材外,别的什么也没有。   叶深走进来,点着蜡烛:“死心了?说了不知道。快回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苏言风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师父不告诉我,我就不走。一直跟着师父。”   叶深:“……”   这孩子什么时候学会狗皮膏药这招儿了。   叹了口气:“萧祈染上了疫病,你不能见他。”   苏言风捏紧拳头,哽了许久才发出声音,语气恳切:“不见面,只听听他的声音。师父就带我去吧。”   眼前这情况,不亲自确定萧祈还活着,苏言风是不会安心的。与其一直提心吊胆、胡思乱想,还不如让他去看看。   叶深吐出口气,妥协:“明日我带你去。”   “现在就去!”苏言风迫不及待。   “……天亮了再去。你不睡觉他还得睡觉呢。”   一听萧祈需要休息,苏言风立刻改口:“好,天亮去。”   叶深走到苏言风身边,给他摸了摸脉。确认无碍后,开始数落起来:“怀着崽子还敢往城里跑,万一你也染上疫病,崽子还要不要了?”   伸手摸了摸苏言风的肚子,神情慈爱:“摊上这么不靠谱的爹爹,咱们可真倒霉。”   “师父,肚子得几个月能看出来?”苏言风也摸了摸。   “四个月。瞒三不瞒四,第四个月肚子会慢慢鼓起来。越往后越辛苦。”叶深给苏言风理了理头发,语重心长“男地坤怀孕极难。这个小崽儿极可能是你跟萧祈唯一的孩子。”   苏言风点头:“徒儿明白。”   “明白你还进城!”叶深脾气又上来了,“明天看完赶紧走。”   苏言风没吭声,心说:才不走呢。   -   天刚亮,一夜未睡的苏言风便催促叶深带他去找萧祈。   到了萧祈住的院落,叶深刚打开门,苏言风便“呲溜”一下钻了进去。   “……”叶深,“不许进去!”   手已经碰到了门,理智又叫他生生停住。苏言风恨不得有双透视眼,能叫他看清里面的情况。   叶深走过来:“往后退。”   苏言风后退了小半步。   “……退到石阶下面。快点。”此刻的叶深仿佛棒打鸳鸯的长辈,丝毫不讲情面。   苏言风委屈地走下台阶,离门口起码有两步远,冲着窗户喊了句:“夫君!”   -   萧祈的状态一直是清醒一阵糊涂一阵。他正躺在床上休息,迷迷糊糊间总能听见君同的声音。   一声一声叫他夫君。语气激动急切。   他费力睁开眼睛,看到空空如也的房间,以为是太想念君同而产生的错觉。或者是梦。   心中一阵失落。   “夫君!!”   熟悉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萧祈一愣,翻身走到窗边,脸紧紧贴住窗户,透过糊着的窗户纸,依稀看到站在院外的两道身影。其中一个便是君同。   “君同。”太久没说话,声音哑的不成样子。萧祈轻咳几声,“君同!”   听到声音,苏言风眼睛一亮,不顾叶深阻拦,几步跑到窗户边:“夫君!夫君!”   外面要比屋内亮堂些,萧祈能看到苏言风的轮廓。看到他扒在窗户上的手,抬手轻轻抚上去。眼神痴恋:“君同,我的君同。”   “夫君,你怎么样了?”苏言风担心地问。   “我没事。”萧祈凝视着窗外的轮廓,“你回去吧,这里太危险。”   “夫君,你把窗户小小打开一条缝,让我看看你。”苏言风请求道。   “不行。”萧祈何尝不想,但他不能,“回去吧,听话。”   看着一捅就破的窗户纸,苏言风刚伸出食指,就被叶深拽到一边:“就知道你不会乖乖听话,给我站好。”   苏言风委屈扁嘴:“我就看一眼。”   “半眼也不行。”怕将疫病过给他,叶深都没敢进去再出来,指了指门口,“声音你也听到了,好好活着呢。赶紧出城去。”   苏言风固执摇头:“我留下来帮师父配药。”   叶深:“不用你,赶紧走。”   苏言风一把抱住旁边的木桩:“要么师父答应我跟你一起配药,要么我一直赖在这个院子里。”   “……”叶深隔了窗户瞪了眼萧祈,“看看你把他惯成什么样了!”   萧祈虚弱地笑了下,并未反驳:“君同现在知道我住在哪儿,就算他嘴上答应走,实际上也不会。肯定会偷偷藏起来。”   “还是夫君了解我。”   叶深气得说不出话。半天才道:“你留下来也行。在配出药方前,不许离开配药的院子半步。不然我就把你敲晕扔出城。”   为了配药,叶深的脑子已经乱成一锅粥。多个人就多份想法,没准真能帮上忙。   苏言风连连点头。   两人刚达成协议,十位影卫以及韩云婷翻墙而入。   今天早上,影七和往常一样伺候公子洗漱,打开帐帘发现里面没人,第一想法就是公子偷偷进城了。叫上其他影卫就往城内赶,出营路上碰到韩云婷,她也跟着来了。   见到抱着木桩不撒手的苏言风,影七松了口气:“请公子跟我们回去。”   “不回去。我帮着配药,夫君答应了。”   听到皇上答应了,影七没再坚持,又道:“那我们陪着公子。”   其他影卫也纷纷点头。   “韩姑娘怎么来了?”苏言风问。   “我来看看。”一副也不准备走的样子。   叶深吐出口气:“你们都跟我走,不能待在这里。”   苏言风一听,松开木桩,又走到窗户边,侧脸颊贴在上面:“夫君你亲亲我。”   看着窗户上投影明显更暗些的地方,萧祈凑上去亲了一口:“亲了。”   “这边。”苏言风又换了另一面脸颊。   萧祈又亲了亲。   “还有额头。”   “……”叶深看不下去了,强行把苏言风拽走,“腻腻歪歪,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苏言风被叶深拉着,一步三回头出了院子。   听到锁门声,萧祈终于打开了窗户。院内已空无一人。   来到配药的小院,叶深道:“左右的院子都能住人,你们自己看着办。”指了指苏言风,“千万看好他,别让他再偷跑了。”   影一道:“请叶前辈放心,我们轮流守着公子。”   叶深没再管他们,继续配药。他不仅搜罗了很多药材,还从药铺里找到很多医书,可惜依旧没什么头绪。   苏言风也过去帮忙,看着不下百种的药材,便知叶深有多辛苦。   “师父,配出来的药都拿给辰良喝吗?”   “对。”叶深理所当然,“他抗造。”   苏言风有些心疼,但不敢说。   “一会我给你熬一碗安胎药,你喝了。”叶深又道,“前三个月正是胎像不稳的时候,千万注意。”   苏言风乖巧点头。   人的身体承受能力终究有限,就算叶深只拿萧祈一个人试药,一天也只有一副。   其他染病的百姓由另外十位大夫治。一连数天,两边都没传来好消息。   苏言风憋在小院里,每次听师父带回来的消息都是没有效果,内心越来越急。   什么病拖久了都会死人,更何况是疫病。   医书药典都快被苏言风翻烂了。上面记载的治疗疫病的方子也全试了,根本没用。   苏言风烦躁地抓抓头发:“夫君,你一定得撑下去。”   叶深从厨房出来,手里拎着晚饭和药罐,准备去看萧祈。无视掉苏言风殷切的眼神。   “师父,”苏言风拦住叶深,“我写张纸条,您给辰良带过去。”   -   萧祈靠在床上,发丝凌乱,脸色苍白,眼神却依旧明亮。君同跟崽崽都在等着他,他必须活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脚步声。叶深开门进来,先将纸条给了萧祈:“君同写给你的,我没看。”   萧祈接过来,迫不及待地打开。   【夫君,崽崽今天踢我了。】   萧祈轻笑了下。   崽崽才两个月,怎么可能会动。君同是在用这种方法给他力量。   “叶前辈,崽崽几个月会动。”萧祈缓声问。   “四五个月的时候。怎么了?”   萧祈摇了摇头。   他一定会等到那天,亲自跟崽崽打招呼。   --------------------   作者有话要说:   崽崽:突然我就长大了。   感谢订阅,鞠躬~ 第58章 退热   接下来的每一天,萧祈都会收到君同的纸条。   崽崽的生长像是提了速一般,今天刚会动,明天就六个月了,后天又八个月了。   萧祈努力想象君同挺着肚子的样子,眼里写满柔情。   新的纸条如约而至。   【夫君,崽崽九个月了,还有一个月就能出来了。可我想等你病好了再生。】   “先喝药。”叶深端着药走过来。   药汤一副接一副往肚子里灌,萧祈的舌头已经木了,也不在乎苦不苦,接过来就喝。   “君同还好吗?”萧祈问。   “吃饭睡觉配药。”叶深道,“有影卫看着,不会让他出事的。倒是你……”   身体每况愈下,不知能撑到几时。   萧祈读懂了对方的未尽之意,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张纸:“这是我写的遗诏,盖上玉玺便能生效。请叶前辈妥善保管。先不要告诉君同。”   “你给我这个干什么!”叶深跳脚,“拿回去!”   “总要做最坏的打算。国不可一日无主。”萧祈语气平静。他会努力活下去,但也预设了最坏的结果。   叶深不情愿地接过来,并不在乎这则诏书里有谁的名字:“我肯定能治好你!”   回到配药的院子,苏言风趴在药堆里睡着了。叶深将他叫醒:“去床上睡。”   “辰良好了吗?”见是师父,苏言风立刻清醒过来。   叶深摇头。   “已经十一日了。”苏言风捏紧拳头,鼻子泛酸,自责的无以复加,“我真没用。”   “好了。”叶深拍了拍他的肩,“去睡觉。你好好睡觉,明天师父让你去看他。”   “真的?!”   叶深点头。   苏言风转悲为喜:“我现在就睡!”   翌日一早,叶深跟苏言风到达院落。叶深打开房门:“只能站在门口,不许再往前。”   苏言风抬脚迈进去。   床上的人睡得正熟,对他的到来一无所知。苏言风没吵他,只是近乎贪婪地默默望着,好像看一眼便少一眼。   连日高热不退,已经让萧祈形如枯槁,看上去脆弱极了。   过了片刻,没用叶深催促,苏言风便自觉走了出去:“我去配药了。”   回到院子,正巧遇到去领粮食却空手而归的影十。   疫病发生后,为了防止粮价猛涨,汪猛对城内所有粮店进行统一调配。标定粮食价格,以及每日能领到的粮食分量。统一发放。   影十今日去领粮食,却被告知没有粮食了。   渠化城背靠群山,适合耕种的土地极其有限。粮食来源主要靠外地粮商。现在发生了疫病,粮商们不愿意来,只靠城内本来存的那些粮食,根本撑不了多久。   得知此事,苏言风沉默片刻,去旁边院子找到韩云婷:“韩姑娘,军中粮草最多还能撑多久?”   韩云婷估算一下,保守道:“三个月没问题。”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萧军在准备攻打苏国前,萧祈便命人运送了将近半年的粮草。   “城内断粮了。我在想,若是汪猛同意疫病结束后主动打开城门,我们能否分半月的粮草给城内百姓。”苏言风道,“行军打仗我不懂。不知道这笔买卖划不划算?”   “能不费一兵一卒拿下渠化城,自然划算。何况就算攻下渠化城,我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百姓饿死。”   此法可行。   -   汪猛正在为粮食的事犯愁。他七日前就给其他城池去信,希望能借点粮食给他们,事后定百倍奉还。然而没有任何一座城池愿意借。   灭国在即,人人自危的关头,都在忙着自保。别说是借了,花钱买都不给。   “衙里还有多少粮食?”汪猛问身边的副将。   “还有一袋米,半袋面。”   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将军,外面来了一名女子,说有粮食。”一位士兵进来汇报。   刚瞌睡就有人递枕头,汪猛顾不上细想,急忙走出去。   “只要汪猛将军愿意打开城门,迎我军进城,我便分半月的粮食给城中百姓。”韩云婷负手站在府衙门口,“绝不食言。”   汪猛立刻知道了对方的身份——萧军中有一位女将军,武功高强,杀伐果断,丝毫不逊色男儿。   “我如何信你?”到底是敌人,汪猛无法立刻相信。   韩云婷:“你只能信我,不然就眼睁睁看着百姓饿死。”   打开城门便意味着主动投降。可是就算不投降,结果也是一样的,还会搭上一城的百姓。   汪猛咬了咬牙:“我答应你。”   韩云婷朝他伸出手:“军印交出来。算是我们达成合作的信物。”   汪猛奉上军印。   “明日粮食一定送到。”韩云婷收好,“只是城内疫病严重,我军不宜进城。到时我会将粮食放到城门口,劳烦汪将军派人去取。”   说完,韩云婷利落转身,朝城外走去。   -   苏言风并未跟着韩云婷去找汪猛,而是回到院子继续配药。师父去城西疫区了,想看看那边有没有什么进展。   眼前这种情况,要想找到能治疗疫病的方子,三分靠医术,七分靠蒙。   蒙对了,也就找到了。   凭感觉选了几位药材,苏言风将它们放到药罐里熬。一手拿着蒲扇扇火,另一只手放在肚子上。   这里有他跟夫君的崽崽,正在慢慢长大。   “崽崽,你要长的像你父君哦。这样万一……”喉头一哽,后面的话苏言风没说下去。   药熬得差不多,叶深也回来了。一无所获。染病百姓越来越多,疫区范围一再扩大。能坚持到今日,靠的只是“作为总比不作为强”的自我安慰。   至于希望,遥遥无期。   “熬好了?”叶深走过来。   苏言风“嗯”了下:“我能跟师父一起去吗?”   叶深点头。他看出来了,萧祈活下去的最大动力便是君同,让两个人每日见一见,也能多给萧祈些动力。   何况若是萧祈真挺不过去,俩人真就见一面少一面了。   -   天色渐黑,屋内一片昏暗。   萧祈靠在床上,任由自己被黑暗淹没。内心再强大的人也有被击溃的时候,何况事关生死。   他可能,真的无法亲自跟崽崽打招呼了。   听到外面的开门声,萧祈坐直身体,神色泰然,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模样。   叶深推开房门,点着蜡烛:“看看谁来了。”   萧祈看向门口。   苏言风抬脚进来,眼神亮亮的:“夫君!”   他颓废了一路,进门前才整理好情绪。   “君同。”萧祈表情意外,目光黏在他身上,“快出去,你不能进来。”   “白日你睡着,我已经进来一次了,没事的。”说完,扭头看了看叶深,眼含期待。   叶深点头:“说话离远些。”   苏言风走到床边。他捂得极其严实,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甚至连手都被叶深用衣服给包住了。   这是近半个月来两人第一次挨得这么近。   萧祈抬手放在苏言风平坦的肚子上,玩笑道:“不是说九个月了吗,怎么这么瘪。是不是背着我偷偷把崽崽生下来了?”   苏言风点头,认认真真道:“已经生了。夫君好了就能看到。”   “既然如此,我给崽崽起个名字。”萧祈沉思片刻,“随你的姓,就叫……”   “不听!”苏言风打断,语气不悦,“等你好了再起名字,现在不起。”   萧祈立刻改口:“听君同的。”   看着都在故作轻松的两个人,叶深压下心中的酸涩,端着药走过去:“先把药喝了。”   萧祈接过来,一饮而尽。   “我还得等等他的反应,”叶深对苏言风道,“你先回去吧。”   苏言风依依不舍:“我也想等。”   “那你去外面。”   苏言风听话出去。   服下药没一会,萧祈便觉得胸口闷痛,气血上涌,一股黑血顺着嘴角流出来。   坐在凳子上的叶深急忙跑过来,只见萧祈原本毫无血色的嘴唇变成了青紫色。意识迷离,眼神涣散。   这是中毒的迹象!   叶深飞快点了萧祈周身几处重要穴位,防止毒散的太快。   “君同!”   听到师父的喊声,苏言风飞快跑进来。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叶深拿出银针,稳而快的扎进萧祈头上各处穴位:“他中毒了,药里都放了什么?”   苏言风反应迅速,念出了几味草药。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一味药是山里独有的,我没见过。叶子扁长,浅绿色,边缘弯曲。”   叶深想了想:“是花银叶。”   是本地的一味药材,不常见。叶深也是来到这里后,听当地百姓说的。他之前试过这味药,没什么问题。   说明其他几味药里有不能跟它混用的。   不过说话的功夫,萧祈又咳出一口血。已经是气若游丝了。   叶深又施了几针:“看着他,等我回来。”   说完闪身出了屋子。   苏言风走到床边,手搭在萧祈的手腕上,感受着微弱的脉象。明明是命悬一线的危机关头,他却异常冷静。   “不过就是一死,我陪你。”   本来就不想独活,何况你因我而死。唯有以命相陪。   苏言风坐在床边,紧紧攥住萧祈的手。对他此刻的来说,时间成了最残忍的。   一个时辰后,叶深去而复返,从药罐里倒出熬好的药:“快给他服下。”   服下药,叶深又探了探萧祈的脉象。微弱到难以察觉。一脚踏进了鬼门关,能不能从阎王爷手里拽回来,全看造化了。   之后每隔一刻钟,叶深便查看一次萧祈的情况。第四次后,终于长出一口气:“命保住了。”   站在一旁的苏言风淡淡道:“我守着他,师父去休息吧。”   叶深觉得他的状态不对:“你别胡思乱想,萧祈没事了。”   苏言风点头:“我知道。”   叶深眉头皱得更紧。反应越平静,内心的念头便越坚定。叶深怀疑对方做了什么不好的决定。   苏言风不管这些,自顾自坐到床边,守着萧祈。   叶深不放心,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守着萧祈也守着苏言风。   阳光顺着窗户洒进来。   一夜未合眼的苏言风抬手摸了摸萧祈的额头,触手温暖却不滚烫,同常人无异。呆愣许久,苏言风又搭上萧祈的手腕,平稳有力的脉搏弹到指尖上。   “师父!”苏言风扭过头,眼里全是绝境之后峰回路转的惊喜,“辰良不热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苏苏:险些亲手把夫君送走[乖巧]   感谢订阅,鞠躬~ 第59章 失明   有些打瞌睡的叶深猛然惊醒,急忙走到床边,仔细查看了一番。   苏言风一旁看着,眼含期盼:“辰良怎么样?好了吗?”   叶深也没瞒他:“疫病好了,但体内尚有余毒为清,这是他昏迷不醒的原因。”   刚放下的心立刻提起。苏言风眼巴巴地看着叶深,所有希望都放在了师父身上:“可还有救?”   “自然。”叶深拿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吩咐苏言风,“拿个碗来。”   苏言风拿了茶碗走过来,叶深抓起萧祈的手放在碗边缘,小刀轻轻划过手腕,鲜血潺潺而出。   苏言风眉头猛蹙,表情痛苦,仿佛挨刀的人是他一般。   放了满满一碗,叶深在伤口上撒上止血散,并用手按住:“拿走吧。倒了就行,没用了。”   苏言风端着碗走到院子的墙角,用手挖了个坑,把血倒掉,再盖上土。进去时,叶深正在给萧祈包扎伤口。包完后,又给他喂了颗解毒丹。   把手塞回被窝,叶深站起身:“就看他什么时候醒了。”   “什么时候醒?”苏言风刨根问底。   叶深摇头,表示不知道:“放心吧,这关他是过去了。阎王爷不敢收他。”   “把昨晚那副药的药方写给我,我研究一下。”叶深说着,下意识从怀里摸出一张纸。   正是萧祈写的遗诏。拿出来了,叶深也想起来了。刚要塞回去,被苏言风一把拿过来。   【朕驾崩后,传位于苏言风。其他人需尽心辅佐,不得有误。】   苏言风咬了咬后槽牙,几下把纸撕了个稀巴烂:“谁稀罕那个破皇位!”   “好了,生气对崽子不好。”叶深赶紧劝,“等他醒了师父替你揍他一顿。”   “那不行。”苏言风矛头一转,开始护夫,“辰良身体虚弱,您可不能揍他。”   叶深:“……”   胳膊肘往外拐!   写好药方,苏言风道:“这个方子现在还不能用,毒性太大。”   萧祈没事,因为叶深救得及时,也因为他身体底子好。可染上疫病的人里,不仅有像萧祈这样年轻力壮的男子,还有老人、小孩、女子。他们要是喝了这副药,直接就被毒死了。哪还有机会被救活。   这一点叶深自然也想到了:“起码这副药方对治疫病有效,我研究研究,看看能不能去掉毒性。”   “你看着萧祈,他没什么事了,等着他醒就好。”交代完,叶深转身出去了。   苏言风走到床边,终于敢摘下面纱。小心抓住萧祈的手,轻轻摩挲着:“夫君。”   自从得知萧祈染病后,苏言风就没休息好。昨晚更是一夜没合眼。现下萧祈终于熬过这关,苏言风也终于放松下来。眼皮开始打架。   -   萧祈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复杂离奇。好不容易抽身出来,他缓缓睁开眼睛,知道自己回到了现实世界。   房内一片黑暗,萧祈想起身去点蜡烛,坐起身,手不小心碰到了一个脑袋。   “君同?”萧祈试着喊了一声。   苏言风一直记挂着萧祈,睡得不是太沉,听到声音,立刻惊醒过来,看着已经坐起身的人,激动大喊:“夫君!”   萧祈朝声源处伸出手,苏言风立刻将脸凑上去。他光顾着开心,没注意到萧祈的不对。   摸着温暖的脸颊,萧祈道:“把蜡烛点着了,让我看看你。”   笑意凝在脸上。苏言风扭头看向窗外,现在是晌午,屋里外面都亮堂堂的,怎么可能看不见。   “夫君。”意识到什么,苏言风声音有些颤抖,“你……你先别动,我去找师父。让他给你再检查一下。”   听到杂乱仓惶的脚步声,萧祈举起手在眼前晃了晃,完全看不到。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瞎了。   -   拿到药方,叶深一头扎进小院里,研究哪两种药材混用会产生毒性。这也是治疗疫病的关键。   将药材两两组合,分别放进药罐里熬。   正用蒲扇扇火,苏言风开门闯进来,语气急切:“师父!辰良眼睛看不见了!现在是中午,他让我点蜡烛。”   叶深愣住,急忙赶过去。   萧祈老老实实坐在床上,听到有人进来,伸出手:“君同来。”   苏言风听话走过去,紧紧握住萧祈的手。   叶深扒开萧祈的眼皮看了看,又摸了摸脉,松了口气:“还是余毒弄得。等余毒彻底清了就好了。不用喝药,让身体自然代谢掉就行。当十天半月的瞎子,也算增加人生阅历了。”   “……”苏言风小声嘀咕,“师父站着说话不腰疼。”   不过既然师父这么说了,就肯定没事。苏言风一颗心放回肚子里。   只是暂时看不见。萧祈情绪恢复正常:“有劳叶前辈。”   叶深“哼”了声:“我可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的徒弟。再说了,治好你的是我徒弟。”   虽然好悬直接送走。   昨晚那种情况,得亏叶深在。要是换个人,萧祈早就去见阎王了。哪还有命活。   记忆回笼,萧祈淡笑了下:“也谢谢君同。”   苏言风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不……不客气。”   另一边还熬着药,叶深没多留,转身走了。   苏言风扑到萧祈怀里,有种失而复得的惊喜,哽咽道:“夫君,我们终于熬过来了。”   萧祈回抱住他,心情太过激动,顶得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颤抖地“嗯”了声。   拥抱了许久。苏言风从萧祈怀里出来:“夫君饿不饿,我去做饭。”   萧祈整个人顿住。他不想再次中毒,只能违心道:“不饿。”   “就知道你嫌弃我的厨艺。”苏言风哼了声。   “真不饿。”萧祈现在确实什么胃口,不想吃东西,“让我听听崽崽。”   “才两个多月,什么都听不出来。”嘴上这么说,苏言风还是站起身,凑过去,扶着萧祈的头贴在自己的肚子上。   一片安静,什么都没有。   萧祈摸了摸君同的肚子:“之前是谁说崽崽已经九个月了,快生了。”   “那不是怕你挺不过去,想给你些希望嘛。”苏言风理直气壮。   萧祈笑了笑:“我想洗澡。君同能不能帮我烧些水?”   “当然能。”苏言风有些不悦道,“夫君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   “不是客气。你怀着崽崽,不想让你太累。”   若是眼睛好着,萧祈说什么也舍不得他做这些——即便只是烧个热水。   “不累不累。”苏言风一摆手,“夫君等着,我去烧。”   “会点灶火吗?”萧祈不放心,“要不还是算了。我再忍忍。”   “当然会!等着瞧!”受到质疑的苏言风气哼哼地出了房间。   一刻钟后,苏言风蹲在灶台前,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白皙的脸颊上粘着灶灰,狼狈又可怜。   听到脚步声,苏言风急忙扭头:“我可以的,夫君……影七?”   “叶前辈说公子在这里,我来看看。”影子走进来,期待地望向苏言风,“皇上的疫病好了?”   苏言风点头。   影七脸上是难掩的开心:“公子可是要点灶火?我来吧。”   苏言风起身让位。   影七看了眼灶里手腕粗的柴火,抿抿嘴。将它们抽出来,拿到外面劈开:“公子去陪皇上吧,这里有我。”   苏言风道了声谢,回房间去陪萧祈:“影七来了,用不着我。”   完全不提自己被灶台打败了。   萧祈现在眼睛看不见,格外黏苏言风。听到他的声音:“来我身边。”   苏言风抬脚走过去:“一会洗完澡,咱们去师父的小院住。影卫他们也在那里。这样吃喝就不用愁了。”   小半个时辰后,影七将浴桶挪进来,加满水。   苏言风扶着萧祈下床,轻声细语:“小心哦,床边有个脚踏,就在你脚边呢。”   注意到影七担忧的目光,苏言风解释:“皇上体内尚有余毒未清,暂时看不见,过半个月就好了。”   影七点点头,放下心,转身退了出去,并轻轻关上了门。   扶着萧祈走到浴桶跟前,苏言风抓起他的手,放到浴桶边缘上,出声提醒:“浴桶在这里,小心些。”   萧祈抬手扶住,再试探着抬脚迈进桶里。双手搭在浴桶边缘上面。   苏言风摘掉萧祈头上的发冠,头发散开,浸在水里。再拿起帕子沾湿,给他小心地擦拭身体。   萧祈的身材很好,身上没有一块赘肉,充满力量感。确定关系后,苏言风每晚都会捏一捏,特别是腹部,简直爱不释手。现在虽然瘦了很多,但依旧比过其他普通男子。   苏言风越擦越馋,终于忍不住动起手来。捏捏胸口,摸摸胳膊,十分不老实。   当他还想继续摸时,被萧祈一把抓住手,哑声警告:“别乱摸。”   “怕什么,夫君现在又看不见,不用害羞。”苏言风理直气壮。趁其不备,又摸了一把。   嗯,手感和以前一样好。   “……”萧祈咬牙切齿,“我是看不见,不是没感觉。”   心爱的人不停撩拨自己,试问哪个男人能受得住?   苏言风向桶里面看了眼,勾了勾唇角。撸起衣袖,手伸进水里。   “浴桶……脏……”萧祈猛然一顿,话都说不利索。   知道他的意思,苏言风贴心道:“没事,一会我再用清水给夫君冲一冲。”   (本书来自:龙凤互联) 第60章 迷藏   “食物”就在眼前,某只食肉动物却能看不能吃,只能喝点肉汤解馋。   萧祈挎着一张脸,怨念极深道:“崽崽可真碍事。”   月份太小,害得他们不能做正事。   苏言风笑出声,将手擦干净,继续给萧祈搓背:“再忍两个月。我问过师父,满四个月就可以了,但也不能太激烈。”   萧祈轻哼一声,十分不爽。   洗完澡,听着苏言风一个接一个的呵欠,萧祈主动道:“睡一会儿吧,我困了。”   眼皮疯狂打架的苏言风不住点头:“睡醒再去找师父他们。”   苏言风窝在萧祈怀里,听着有力的心跳声,心中逐渐安定下来。   萧祈抱着他,腰上的手缓缓向下,落在臀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干嘛?!”苏言风吓了一跳。   “你捏我,我也捏你。”   苏言风:“……”   幼稚,没有一点帝王的样子。   相拥而眠,两人睡得安稳又踏实。醒来后,已经是晚上了。从昨晚开始就没吃饭的俩人仿若两只饿死鬼,去叶深试药的院子找饭吃。   韩云婷信守承诺,拿出半月军粮分给城内百姓。百姓能吃饱饭,还听说治疫病的药也快研究出来了。日子有了盼头,也不唉声叹气了。   苏言风跟萧祈出去时,正巧碰到晚上放粮。领够明天一天的,不耽误一日三餐。队伍排得很长。只听几个百姓议论。   “这些粮食是萧军拿出半个月的军粮分给咱们的。要没这些粮食,咱们就得活活饿死。”   “人家萧国的军队都咱们那个昏庸无道的君主强!”   “我才不在乎皇帝姓啥叫啥,谁能让我吃饱穿暖,有地种,我就支持谁!”   苏言风扶着萧祈,默默走了过去。议论声落在后面。   “人心所向,军队进城指日可待。”苏言风缓缓道。   进城后,几十万大军直指都城。纵是铜墙铁壁,也能硬生生撕开条口子。   苏言风忽然想起皇宫里,那个给他生命的男人。明明该是世上最亲近之人,可苏言风却连他的样子都记不起。甚至连大体轮廓都拼凑不出来。   对于他,苏言风只有“笑问客从何处来”的陌生。以及,一丝丝的好奇。   “等我眼睛好了,我们就回萧国。”萧祈不想让对方面对国灭的事实,何况这个事实由他亲手造就。   “难道夫君不想去我长大的地方看看?”   他这么问,便是不想走了。萧祈一笑:“自然想。”   苏言风握紧萧祈的手:“我若介意,便不会亲手绘制进山路线图。更不会重新回到你身边。这天下终归要统一。是你,我心甘情愿。”   陈国君主手段狠辣嗜血,视人命如草芥,鱼肉百姓;齐国君主宅心仁厚,却太过软弱,没有雷霆手段,如何征服天下;苏国君主纵情声色,鼠目寸光,为求自保不择手段。渠化城便是个活例子。   唯独萧祈,有手段,有抱负,又怀有一颗仁心。是四国君主中最适合当这天下之主的。   不管是顺应大势,还是出于私心。苏言风都希望统一天下的人是萧祈。   萧祈心中一暖,牵起苏言风的手凑到唇边,温柔轻吻。   有些话,已不必再说。   扶着萧祈来到师父的小院,一进门便见叶深在捣鼓草药。苏言风问:“可有进展?”   叶深点头:“就快好了,最迟明日。”   “不愧是师父。”苏言风不吝赞美,然后又道,“有饭吗?徒儿饿了。”   “锅里热着呢。”   “走,夫君,我们进屋吃饭。”苏言风一听,立刻搀着萧祈进了屋子。   萧祈现在眼睛看不见,苏言风非常乐意投喂他。拒绝了对方自己来的提议,用筷子夹了口米饭:“张嘴。”   萧祈乖乖张开嘴。   “先别咽,还有菜呢。”说着,连忙夹了口菜递到萧祈嘴边。   “我自己能行。”咽下去,萧祈道,“你也饿一天了,赶快吃饭。”   “没事。我先练练手,等崽崽出来了好给崽崽喂饭。”   萧祈:“……”   到底是他高攀了。   -   翌日上午,听到师父激动的喊叫声,苏言风就知道治疗疫病的方子彻底完善了。   果然,叶深饭都没顾上吃,捏着方子就往城西疫区赶。按着方子熬药,给染病百姓服下,两个时辰后烧便退了,且没有任何中毒迹象。   叶深锤了锤掌心,神情激动:“就按这个方子熬药,完全没问题!”   “叶神医果然名不虚传。”其中一位大夫赞叹道。   “这副药方是我徒弟发现的。”叶深实事求是,“我只是稍加完善。”   “不说这个了,我进城一趟,让萧军帮忙采药。”   花银叶在山里有很多,当地百姓只在上火时摘几片泡水喝,根本没当回事。没想到关键时刻,竟成了救命的药。   叶深来到军营,将花银叶拿给韩云婷:“就是这个,山里面有很多。”   韩云婷心领神会:“我现在就让士兵们进山采药。”   人多力量大,短短半天时间,士兵们就把大山里的花银叶摘了回来。韩云婷没敢耽误,亲自运送到渠化城内。   对症下药,疫病很快得到控制。百姓们欣喜自己得救的同时,也都知道治疗疫病的方子是叶神医跟他的徒弟研究出来的。   要问叶神医的徒弟是谁,那身份可就尊贵了。他乃是萧国今年的金科状元,得圣上青睐,破格封为侍郎。知道这里发生疫病后,不顾危险,毫不犹豫就来了。   叶深坐在一块石头上,绘声绘色地讲故事故事。叶神医说的话,百姓们自然深信不疑。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便流传开来。   每天都在认真照顾萧祈的苏言风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名声大噪。   染病百姓还未全部治疗好,萧祈又大病初愈,苏言风不敢让他出去。俩人整日待在小院里,有彼此陪伴,也不觉得无聊。   小院的构造萧祈基本上都摸清了,不用苏言风扶着也能自己走。   过了晌午,睡醒的萧祈听屋内没动静,从床上下来,摸索着走到门口:“君同?”   见他醒了,苏言风站起身,刚迈出一只脚,又收回来,跃跃欲试道:“夫君,我们玩捉迷藏吧。正好你眼睛看不见。”   “幼不幼稚?”萧祈口是心非的毛病又犯了。不过嘴上虽这么说,身体却十分诚实地走下石阶。灵机一动,“我若是抓到你,抓到一次就让我亲一口。”   “抓不到呢?”   “那你亲我一口。”   苏言风:“……”   吃亏的不还是他。   萧祈循着声音,慢慢朝苏言风走过去。   苏言风踮起脚尖,偷偷摸摸地走到别处。   习武之人听力本就很好,加上看不见,更敏感了。听着一直不间断的脚步声,萧祈无奈:“君同,你得讲规则。我说停,你就不能动。”   “你没说啊。”   “……”萧祈,“我现在说,停!”   苏言风听话停下脚,见直冲自己走过来的人,眼中疑惑越来越深。直到被对方抱住,终于忍不住问:“你怎么找到的。”   “你看不见你也可以。”说着,点了点自己的唇,得意洋洋,“我眼瞎,劳烦君同主动一些。”   愿赌服输,苏言风凑上去亲了亲。刚要离开,被萧祈一把按住后脑勺。   半天后,苏言风气喘吁吁:“亲这么久,不是只亲一口吗?”   “是一口啊。”萧祈理直气壮,“碰上,离开,算一口。”   苏言风:“……”   “还玩吗?”   “玩!”苏言风很不服气。   玩就被抓。一连被抓了五次,苏言风嘴都被某人亲肿了。   萧祈抱着他,笑意盈盈问:“还玩吗?”   “先等会。”苏言风从萧祈怀里出来,走到院墙跟前,双手扒住墙头,“影七!”   从进城后,影卫们便一直没离开。皇上跟公子都在这里,他们自然也不会去别处。   听到声音,影七立刻从屋子里走出来:“公子有何吩咐。”   “把其他人都叫出来,过来玩捉迷藏。”   影七愣了下:“是。”   苏言风重新走到萧祈跟前:“这院子里只有咱们两个人,所以好抓。人多了,我就不信你还能找到我。”   十位影卫呼呼啦啦进了院子,小院立刻拥挤起来。   苏言风迫不期待:“开始开始。皇上抓,猜错了打屁股。”   影卫们默不作声:敢打皇上屁股的,也就只有公子您了。   重新开始后,萧祈并没急着喊停。十一个人的脚步声交杂在一起,十分难分辨。   等了一会,萧祈开口:“停!”   所有人停住。   萧祈迈着自信的步伐,直朝苏言风而去。   缩在墙角的苏言风:???   再次被逮住,苏言风眼睛微眯:“你眼睛好了!”   萧祈摇头:“没好。”   “那你怎么找到我的?”   “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萧祈主动凑上嘴巴,“啄一口就行。”   十个单身影卫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们。   苏言风难为情地抿了抿嘴,飞快亲了一口:“接着玩!”   半个时辰后,从头被抓到尾的苏言风肿着嘴巴,又羞又怒:“不玩了!”   再玩下去,人都丢光了。   抬脚进了屋子。   萧祈心情极好:“让各位见笑了。”   影卫们:“……”   您开心就好。   --------------------   作者有话要说:   萧祈:能亲君同,还能秀恩爱,美滋滋。   感谢订阅,鞠躬~ 第61章 说媒   见萧祈也进了屋子,苏言风不服气地问:“你到底怎么找到我的?不说晚上不让你抱。”   萧祈摸索着坐到凳子上,缓缓开口:“每个人的步伐节奏都不一样,我能听出你的。”   以前没注意,眼睛看不见后,萧祈就靠这个认出苏言风。次数一多,便记住了他的走路习惯。   “……”苏言风嘴角一抽,“难怪不告诉我,怕我待在一个地方不动是吧?”   萧祈斤斤计较:“愿赌服输,最后一次的亲还没给呢。”   苏言风抬手将萧祈的嘴巴捏成鸭子嘴:“亲亲亲!就知道亲!不怕教坏崽崽啊!”   “这算什么教坏。”萧祈将他的手拿下来,小心把玩着,不以为然。   苏言风懒得理他。得亏有崽崽护着,不然他非得被某人欺负得下不来床。拍了拍肚子,不愧是他的贴心好崽崽。   -   又过了十日,染病百姓也基本清零,城内局势也稳了下来。萧军兵临城下。   韩云婷先进城找到汪猛:“劳烦汪将军打开城门。”   这些日子以来,不管是百姓还是士兵,几乎全倒向了萧国。连汪猛自己也是。他没说什么,遵守承诺打开城门,迎萧军进城。   萧军军令严明,临进城前,韩成业又三令五申不许吓到百姓、不许擅拿擅动百姓的东西。   百姓们开始还担心,躲在屋里不敢出来。后来见什么事没有,纷纷放下心,打开门窗向外张望。   也是,愿意拿出军粮分给百姓的军队,又怎会做出压榨百姓之事。   几十万大军全部进城肯定不现实,韩成业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后跟着五万精兵,个个精神抖擞。其余军队继续驻扎在原地。   萧祈的眼睛逐渐转好,已经可以看到东西,只是还有些模糊。   俩人站在不起眼的街角,注视着萧军进城。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铿锵有力,听着就让人心情愉悦。   苏言风侧头看向萧祈,他的脸上只有骄傲和欣慰,没有任何不悦。   有道是功高盖主。军权的分权与制衡,是每位皇上都逃不开的话题。   “夫君不担心吗?”苏言风轻声问。   萧国近七成的兵力都握在韩成业手上,严格来说,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我幼时被太后控制,成了傀儡皇帝。太后之所以不杀我,就是因为韩成业死守军权。只要太后妄动,他就起兵清君侧。所以我才能活下来,并扳倒太后。”   萧祈看着雾团似的军队:“这份忠心,我不会怀疑他,也不该。”   而且有时候,不是将军想反,而是皇上生了疑心,非要置其于死地。我替你不要命的打江山,最后却要落得兔死狗烹的下场。横竖一死,何不反了。   苏言风一笑:“这才对嘛。我接触下来,不管是韩将军还是韩姑娘,都是很好的人。”   满腔热血,一片忠心。   萧祈挑眉,语气吃味:“有我好?”   “……不是不怀疑吗?”   “我知道他们很好,但你不能夸。”   苏言风:“……”   某人真是越来越幼稚了。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汪猛及他手底下士兵的去留。   “我就直说了。”大军进城后,韩云婷找到汪猛,开门见山,“汪将军目前只有接受收编这一条路。愿不愿意,全看你。”   汪猛还是愿意为家国抛头颅洒热血,但不愿意为昏聩的君主白白送死。沉默良久:“我愿意。”   韩云婷勾唇一笑:“就知道汪将军是个爽快人。”   现在已是深秋,冬季紧随而至。时间是最宝贵的。汪猛答应后,韩成业立刻着手军队收编一事。以及商讨后续的进攻计划。   眼睛彻底恢复后,苏言风和萧祈重新回到军营。萧祈依旧没亮明身份,每日戴着帷帽,有人问就说是苏言风的朋友。   军中认识苏言风的人甚少。只在妖妃那件事上,他跟着萧祈巡查郊外军营,有一部分士兵见过他。这部分士兵依旧驻扎在萧国,负责守护皇城安全。   而认得他的人又不会出卖他,因为苏言风不必遮掩。   而且他现在可是军中的大红人。   高中状元,被皇上青睐,直接官至侍郎;绘制了进山路线图,大大节省了军队进山的时间;又研究出治疗疫病的方子,挽救数万百姓,还让大军顺利进城。   加上苏言风样貌俊美,光看脸,也能人见人爱。   回到军营后,遇到个人就夸他。   苏言风汗颜:“疫病一事我做得很少。只是运气好,瞎猫碰到了死耗子。”   “苏公子不必谦虚,叶神医亲口说的,此次疫病你是功臣。”士兵赞不绝口。   苏言风尴尬的轻咳一声。   “那个,”士兵犹豫很久,又问,“苏侍郎可有婚配?”   苏言风一愣。严格来说,婚配确实是没有的。但夫君已经有了,崽崽也有了。   “尚无。”苏言风诚实回答,“但是我已有……”   心爱之人。   没等他说完,士兵已经转身离开了。   苏言风:“……”   让我把话说完啊。   -   翌日清早,萧祈继续进山打猎,投喂君同和崽崽。   草木枯黄后,山里的动物更难藏身。萧祈手执弓箭,准备多猎一些,给君同加餐。   寻找了半天,猎到一只野鸡,一只野兔。又摘了些还未落在地上的果子。   可谓是收获颇丰。心满意足回到军营。为了方便开小灶,萧祈搭了一个简易的灶台,用它做饭。   “公子,我来吧。”影七走过来。军营人数众多,为了掩人耳目,影七改了称呼。   “帮我把鸡毛拔了。其他的不用管。”   影七蹲在萧祈身边,余光瞄着给兔子扒皮的人,他第一次意识到,无上尊贵的皇上也不过是普通人,也会为心爱之人洗手作羹汤。   或许这才是皇上最真实的样子。比如此刻,比如那天的捉迷藏。   野鸡拔成秃鸡,再用清水洗干净。影七拿给萧祈看:“这样行吗?”   萧祈点头,拿过野鸡:“下去吧。”   算算时间君同该醒了。萧祈加快动作。不然等会君同又要跟崽崽说他的坏话。   半个时辰后,萧祈端着做好的菜,朝营帐走去。刚走到门口,帐内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   萧祈猛地停住步子,下意识竖起耳朵听。   -   苏言风睁开眼睛,身旁已经空空如也。旁边的枕头底下压着一张纸条,露出一块边角。   【进山打猎了,别担心。】   苏言风勾唇笑了笑,手放在肚子上,赖在床上不起来。即将再次陷入梦乡时,门口传来脚步声。   以为是萧祈回来了,苏言风翻身下床:“夫……”   “苏公子可起床了?”   话头被截住的苏言风:“?”   谁啊。   走到帐门口,掀开帐帘:“刘将军?”   来人是刘威,军中的副将。常年在外带兵打仗。   刘威:“苏公子早,方便进去吗?”   夫君不在帐内,也不怕露馅。苏言风放心请对方进来,并倒了杯水。坐到他对面,礼貌开口:“刘将军找我有事?”   跟性格耿直的人打交道,不必拐弯抹角。   刘威听他问了,直接说明来意:“我听手底下的兵说苏公子尚未婚配。在下家中有一位妹妹,年芳十六,尚未出阁。我今日舔着脸,前来说媒。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从门当户对上说,副将官从二品,副将的妹妹配苏言风完全绰绰有余。而且一文一武,家族仕途上也是再合适不过。若真能喜结连理,对双方都是百利无害。   但这不是事情的关键啊。   苏言风干笑一声,硬着头皮开口:“请恕在下失礼,我无法接受这门亲事。辜负刘将军好意,还望海涵。”   刘威赶忙解释:“苏公子千万不要误会,我不是一定要把妹妹塞给你,先见一见面,觉得合适了再继续往下处。苏公子也到了该娶亲的年纪,总不能一直一个人。多看看总是好的。”   苏言风摸上自己的肚子,有话难出口。为难之际,眼神不经意地向外一瞥。帐帘被风吹起,他看到了站在门外的某人。   脸已经比锅底还黑了。   苏言风连忙站起身,走到帐门口,抓住萧祈的手,将他拽进来。   “我相信刘将军的妹妹一定是万中无一、极好的女子。然而我早已心有所属,此生只喜欢他一人。”   刘威一愣:“可公子不是说尚未婚配?”   “是尚未婚配,但我们早已私定终身,只能辜负刘将军的美意了。”   “原来是这样。”刘威站起身,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我就说像苏公子这般的人中龙凤怎会不娶亲。那我就先走了,祝苏公子和心爱的姑娘和和美美,长长久久。”   听到“姑娘”这两个,苏言风后背一凉,心说:倒也不必临走前还坑我一下。   待刘威出了营帐,苏言风僵硬地扭过头:“夫君,你……你听我解释。”   萧祈冷哼一声,将手里的托盘放到桌子上:“趁热吃。”   说完,抬脚走到床边,侧躺到床上,扯过被子盖住自己。脸朝向里侧,双手抱肩。   开始自闭。   --------------------   作者有话要说:   萧祈: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感谢订阅,鞠躬~ 第62章 被逮   苏言风走到床边,一个泰山压顶压到萧祈身上,瞧着闭眼装睡的人,软声道:“昨天有士兵问我是否婚配,我说没有。刘威将军知道后便来说媒。夫君听得清清楚楚,我已经明确拒绝了。”   萧祈睁开眼,怕苏言风掉下去,伸手扶住他的腰。气愤地问:“没婚配?”   “没有啊。”苏言风理所当然,“难道夫君觉得我们成亲了?”   萧祈:“……”   突然就无法反驳了。   理不直气也壮地“哼”了声,又闭上眼睛。   苏言风拱到萧祈怀里,如同一只撒娇的猫咪,不停地蹭来蹭去。嘴上还一个劲儿喊着“夫君。”   一声接一声,喊得萧祈什么脾气都没了。不睁开眼睛是他最后的倔强:“去吃饭,一会凉了。”   “一起吃。”   片刻后,萧祈坐在凳子上,筷子夹着一块野鸡肉,另一只手将鸡皮拽掉,肉放到苏言风碗里。   苏言风心满意足接受萧祈的投喂,吃得极为认真。   自从崽崽不闹了以后,苏言风的饭量较之前大了好多。他边吃边问:“夫君,你觉得我胖了没有?”   萧祈看了眼他比之前圆润饱满的下颚,毫不犹豫:“没胖。吃的东西都让崽崽吸收了,你怎么会胖。”   说完,撕下一块兔肉送到他嘴边:“张嘴。”   苏言风觉得夫君说得有道理,张嘴叼过来,非常心安理得。   -   苏言风心有所属的消息很快传遍军营。有些按捺不住好奇心的士兵碰到苏言风总要问问是谁家的女子。   “不是女子,是男子。”被问得次数多了,苏言风干脆坦然承认。   士兵懵了懵,撞上苏言风坦然清澈的目光,道:“男子也好!只要两情相悦,是男女是并不重要。”   苏言风吃惊:没想到大家竟然这般开放。   于是,消息就变成了“苏公子心有所属且对方是个男子。”震惊之余,都在琢磨这个男子的身份。   得是什么样的男子才能得到苏公子的青睐?   想必也是人中龙凤,万里无一。   每每听到士兵们议论此事,萧祈身后就好像生出一条大尾巴,得意地摇来摇去。   苏言风怕他一个忍不住说出来,慌忙将他拽走。   “怕什么,咱们的关系早晚得公布于天下。”萧祈不以为然,“我还要当着天下人的面同你成亲。”   萧祈此刻就像得到不得了的宝贝,逢人就炫耀的臭小孩。   “那也不是现在。”苏言风瞪他,“你老实点。”   “君同,”萧祈的语气倏地正经起来,“你可介意让其他人知道你怀崽崽的事?”   “不介意。”苏言风的手放在肚子上,“我就是担心,大家会觉得男地坤怀崽是妖异之兆。这样崽崽会被说成是怪物。”   他亲自经历过妖妃一事。一件事只要传播的够广,不管它听上去多离谱,都会有人信。   上个男地坤怀孕,已经是快五十年之前的事了。   知道他想起了不好的回忆,萧祈伸臂抱住他,轻声安慰着:“不会的,相信我。”   苏言风枕在萧祈的胸口,点点头。   晌午,趁着苏言风睡着的功夫,萧祈起身走出帐外,知道影一和影十:“你们两个先回都城,替我做件事。”   他要让君同的事迹家喻户晓;还要让百姓称颂赞美君同怀孕一事。   待萧祈离开后,影十终于回过神,扭头看向影一,难以置信:“皇上刚刚说,苏公子怀崽了?”   反观影一倒是很淡定,他终于明白了皇上为何一定要来军营:“收拾东西,回都城了。”   “我想摸摸苏公子的肚子。男地坤怀崽,都多少年没有了。”   “……”影一,“不怕皇上杀了你就去摸。”   影十一缩脖子:“我们还是直接走吧。”   其他影卫见俩人要离开,纷纷询问缘由。   影十背上包裹,一脸神秘:“去执行皇上交给的秘密任务!不告诉你们!”   再问影一,影一也不说:“确实很秘密。到时你们就知道了。”   -   两日后,大军拔营前进,向苏国都城进发。横穿过渠化城,再向东行进约八十里,便是苏国都城。预计三日便能赶到。   渠化城疫病控制后,叶深便带着方子和花银叶赶往其他染病城池。临走前特意交代苏言风:“不是你该管的事少操心,等师父回来。”   苏言风知道师父指的是什么。他骑在马上,跟着军队慢慢向前行进。神情平静。   大军行进一天,晚上时就地安营休息。哨兵负责巡逻。   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没有打猎的地方。萧祈端着馒头白粥走进来:“先将就吃些。”   苏言风回过神:“谢谢夫君。”   “想什么呢?”萧祈端着饭走到他身边。   “我在想,如何能劝降王士明将军。”苏言风抓起馒头啃了口,“王士明是苏军主将,位同韩成业将军。如果能说服他投诚,起码能带走苏军一半兵力。”   萧祈给他擦掉嘴角的馒头渣:“像这样的人,即便没有希望,即便局势已定,他都会战到最后一刻。”   萧祈在韩成业的奏表中看到过此人。也是一位有勇有谋的将才。一国主将的傲气和担当,都不允许他还没战,就缴械投降。   “我知道。”苏言风又咬了一口,“所以正头疼呢。”   啃掉半个馒头,苏言风又道:“夫君,我想……”   “不行!”   苏言风皱眉,不满嘀咕:“我还没说完呢。”   “你想去劝降。以为我猜不到?”   “……这么聪明做什么。”   只吃馒头太干,萧祈给他喂了口粥:“我不是聪明,我是了解你。”   只要能让苏国少死一个人,他什么办法都愿意试。   萧祈其实很心疼他。在苏国人眼里,苏言风这个人已经死了。他做的这些事,没人会知道。而且就算知道了,也只会被戳着脊梁骨骂。   却没人能理解,他在无法扭转的时代洪流里,已经为苏国子民做了很多。   苏言风说不出话,气哼哼地咬了口馒头。   萧祈被他的小模样逗笑,出言教育:“你以为你多厉害,光靠一张嘴就能让对方缴械投降?”   “不试试怎么知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我不会有事的。”   萧祈直接将他的路堵死:“那也不让你去。死心吧。”   “……”苏言风嘴巴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说我什么坏话呢?”萧祈凑过去亲了亲他。   苏言风傲娇挑眉:“不告诉你。”   赶了一天的路,苏言风打了个呵欠:“睡觉吧,我困了。”   天气越来越冷。白天还好,到了晚上会很凉。苏言风被萧祈紧紧抱着,顿时觉得暖和很多。很快便睡着了。   两道清浅的呼吸声交缠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苏言风睁开眼睛,试探地问了句:“夫君?”   萧祈没有任何反应,显然睡得正沉。   苏言风放下心,掀开被子,悄悄从萧祈怀里溜出去。穿好鞋子,蹑手蹑脚出了营帐。   巡逻兵看到他:“苏公子可有事?”   苏言风摇头:“睡不着,随便走走。守夜辛苦了。”   “不辛苦!”对方异口同声地回答。   苏言风这个人吧,说他不听话,他又挺乖的。说他乖巧,但凡他打定主意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顺利出了军营,苏言风向后扭头看了看:“我就去城内看一眼。看看什么情况。天亮之前就回来,夫君别担心我。”   “不担心。”熟悉的声音传来。   苏言风吓得激灵一下,慌忙扭回来。只见萧祈靠在一颗树下,正巧拦住他的路。   “你不是睡着了吗?!”苏言风震惊万分。   “你都没睡着,我怎么敢睡。”萧祈缓缓朝他走过来,一把将人抓住。   借着月色,苏言风看清了萧祈的表情——冰冷吓人。   “夫君。”苏言风开始撒娇,“夫君最好了。”   萧祈不吃这套,将他横抱起来,大步往军营里走。   苏言风觉得自己要完蛋,不老实地挣扎起来。   “小心伤着崽崽。”萧祈出声警告。   苏言风立马消停了。   对哦,怀着崽崽呢。夫君肯定不舍得把他怎么样。苏言风有恃无恐,放心窝在萧祈怀里。   回到军营,把人小心放到矮榻上。萧祈数落道:“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吧?”   小眼神瞄着萧祈,苏言风低声狡辩:“我就去城内看一眼。再说不是被你抓回来了嘛。”   萧祈生生被对方“我怀着崽崽,你肯定舍不得欺负我”的态度气笑了。大步走到床边,伸手将人捞过来。   苏言风脸朝下横趴在萧祈腿上,感受到屁股上的力道,又气又羞:“士可杀不可辱,你给我个痛快的!”   打屁股打不坏。何况也舍不得用力,根本打不疼。又拍了一巴掌,萧祈突然就爱上了软乎乎的手感。   苏言风的耳垂脸颊染上红色,凶巴巴地放狠话:“这笔账我记住了!萧小祈你给我等着!”   萧小祈置若罔闻。又拍了下屁股。   苏言风:“……”   明天就带着崽崽走。   教训完,萧祈将他扶起来,抱在怀里:“错了没有?”   识时务者为俊杰。苏言风答得干脆利索:“错了。”   “下次还敢不敢?”   “敢。”   --------------------   作者有话要说:   萧祈:手感真好,嘿。   感谢订阅,鞠躬~   某只鸽子作者昂首挺胸地走过[抖抖鸽毛] 第63章 打探   萧祈被气得脑袋疼:“还是打得轻!”   苏言风完全不怕:“夫君,我们先进城探一探情况。以咱俩的武功,肯定不会被发现。”   “有什么好探的?”萧祈才没那么容易被说服,“这种事自会有密探去做,你安静等着就行。”   “城内有咱们的密探?”   听到“咱们的”这仨字,萧祈心情莫名愉悦:“我派去的,已经有三年了,负责刺探皇城情报。其他两国之前也有。”   萧国内应该也有其他三国的密探,此事再正常不过。   苏言风关注点歪了:“那我们认识之前,密探可曾跟夫君提起过我?”   萧祈摇头:“你太不引人注目了。”   苏言风了然。密探呈送给萧祈的情报必然是有价值的。一个不受宠、又无所作为的皇子并没有什么关注的价值。   见他不再惦记着进城的事,萧祈立刻不提了:“睡觉吧。明日大军赶路,你可不能睡懒觉了。”   苏言风跨坐在萧祈身上,双臂抱着萧祈的脖子:“夫君答不答应我进城?”   萧祈叹气:“不是说了城内情况不用你担心。”   “可是我想吃好吃的了。”苏言风福至心灵,“崽崽也想吃。”   “……就是想法设法要进城是吧?”   苏言风乖巧点头。   “好。明天带你去。”   苏言风开心一笑,亲了口萧祈:“谢谢夫君!”   -   翌日,大军继续赶路。   两人跟韩成业打过招呼后,骑马先行一步。   同乘一匹马,萧祈负责驱马。分开骑苏言风怕自己跑太快,伤着崽崽。   苏言风坐在萧祈身前,听着耳畔男人的呼吸声,突然想起一个事:“夫君猜猜我们是哪次有的崽崽。”   此情此景,让萧祈不由得想起秋狩时的某个场面。试探着开口:“马上的那次?”   苏言风“嗯”一声:“就是那次。”   萧祈得意轻笑:“早知道姿势奇怪就能怀上,我们早就该试试。”   苏言风白了他一眼:“没个正经。”   两人没有苏国的身份文牒,自然不能白天进城。而且城门已经关了,只能翻墙进。更让苏言风感到奇怪的是,一路上连一个苏军都没看到。   “已经召回军队,我还以为都城得被围个里三层外三层的。”苏言风小声嘀咕。   “可能是见大军还没到,并不着急。”萧祈试着分析,相比起来,苏军是以逸待劳的一方。   但其实他也搞不明白对方是怎么想的。抱着侥幸心理等死和主动出击,永远是后者的赢面更大。   待天色彻底黑下来,苏言风跟萧祈借着天色成功摸进城内。   城内比苏言风想象的要热闹。并没有死气沉沉,相反还张灯结彩的。   苏言风彻底看不明白了。命马上都没了还有心思欢笑玩闹,果真是有什么样的君主就有什么样的百姓?   “明日见到密探后问问。”萧祈压低声音,“不是说嘴馋了?看看想吃什么。”   “我们先找客栈住下。”苏言风看了看四周,抬脚朝一处客栈走去。   苏言风用本地方言跟小二说话。要了一间上房,又点了些吃的。并没有引起怀疑。   进了房间,两人先填肚子。   “夫君尝尝这个。”苏言风给萧祈夹了一块酥糕,“又酥又甜,你肯定喜欢。”   萧祈一口吃掉,满意地点点头。   “怎么能找到密探?”苏言风也吃了一块,问道。   “我留了记号,他们会直接找到这里。”   果然,一个时辰不到。门外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   苏言风知道这是暗语,看向萧祈:“我回避一下?”   萧祈摇了摇头,起身走到门口,同样敲了几下,之后打开门。来者是一位大夫,背着药箱。   密探由皇上亲自挑选认命,自然是见过萧祈的。赶在对方开口前,萧祈淡淡道:“不必行礼,坐。”   密探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全程没看苏言风一眼。   “说说城中情况。”   “苏国兵力共30万左右,均驻扎在都城内。其中有10万兵力安排在皇宫内外,负责保护皇上安全。剩下20万明日将会出城驻守。”   苏国疆域虽是第二,但不适合生存的地方占了近三成,如荒漠沼泽。人口数排在四国中的第三位,征的兵自然也不会那么多。   “除了30万的兵力外,还有将近4万的傀儡人。”   听到“傀儡人”这三个字,苏言风和萧祈俱是一愣。   苏言风是没听过。萧祈听韩成业提起过,知道这东西的厉害,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   “傀儡人刀枪不入,没有思想,只受炼制者控制。”密探继续汇报,“且战力极强,一个可顶十个”   萧祈沉思片刻:“据我所知,傀儡人需以生人炼制。”   并非让尸体“起死回生”再加以控制,而是活生生的人。   密探点头:“是拿士兵炼制的。主将王士明便是因为极力反对此事,被革职下狱。现在的主将是苏言烈。”   一直不说话的苏言风猛地攥紧衣服。   将活人炼成傀儡,光听就知道此法有多阴毒。   “可清楚炼制方法?”萧祈又问。   “炼制是在皇宫内进行,我们进不去。”密探摇了摇头,“但明确知道的是,傀儡人还在继续炼制。”   “下去吧。”基本情况已经清楚,萧祈道,“两军不日便会开战,你们找机会出城。不必再留在城内。”   意思就是密探任务结束了。   密探起身行了一礼:“是!”   待密探离开后,萧祈走到苏言风身边:“上次苏国刺客想活捉我,便是想将我炼成傀儡,进而控制整个萧国。”   苏言风猛地睁大眼睛:“你怎么不我跟我说?!”   “不是没事嘛。”萧祈给他顺毛,“君同可听过能让人刀枪不入、失去思想的法子?”   “办法倒是有,而且不止一种。得让我见到傀儡人才行。”苏言风话锋一转,“王士明入狱,我们可以将他救出来,再劝降。一军主将投降,就算不能撼动军心,也能打压士气。”   萧祈勾唇一笑,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天一亮苏军就会出城,两人没敢多留,连夜出城而去。原路返回,天蒙蒙亮时,顺利回到军营。   一进去便觉得不对。因为有很明显的打斗痕迹。   “发生什么事了?”找到韩成业,萧祈问。   韩成业如实道:“昨天夜里傀儡人偷袭军营。伤了一些士兵,没有造成死亡。”   萧祈:“来了多少?”   “八千多。”韩成业愤愤不平,“这东西太邪性了,完全没法弄。”   “抓没抓到活的?”苏言风跟着问。   韩成业“嗯”了声:“抓了两个。这回非得研究明白不可。”   “带我去看看。”   两个傀儡人用铁链绑在柱子上,眼神呆滞,胸口几乎没有起伏。   苏言风想靠近去看,被萧祈拦住:“站在我后面。”   心中一暖,苏言风从善如流待到萧祈身后。人形挡箭牌护着他走到傀儡人跟前:“看吧。”   表面上看,除了呆傻一些,确实跟常人无异。   “把他衣服脱了。”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问题,苏言风又道。   “我来。”韩成业自告奋勇。   刚脱掉上衣,胸前一道伤疤映入眼帘。正是心脏那里。两个傀儡人皆是如此。   “韩将军,借匕首一用。”苏言风朝韩成业伸出手。   韩成业立刻将挂在腰间的匕首递给他。   苏言风手执匕首,顺着伤疤,猛地插进去。   刀枪不入、无坚不摧的傀儡人终于被找到了弱点。反常的是伤口并没有流血。苏言风握着匕首,能感觉到道触感不对。   拔出匕首,刀壁上粘着一条被切断的白色虫子。   黏乎乎的蠕动声从伤口处传来,许多条白色虫子争先恐后从伤口处爬出来,挤成一团。没有方向的顺着傀儡人的身体乱爬。   苏言风急忙道:“用火烧掉。”   韩成业拿出火折子,扔到傀儡人身上:“这是什么东西?也太恶心了!”   见苏言风神色隐忍,萧祈:“出去说。”   此刻的大军正在吃饭。几个人是彻底没胃口了。   来到营帐内,翻涌的胃勉强恢复正常。苏言风坐在萧祈身边,手习惯性地放到肚子上。   “是嗜血虫,蛊虫的一种。以吸食人血为生。可让中蛊者身体变得僵硬,也就是大家看到的刀枪不入。至于失去思想,受人控制,这几乎每一种蛊虫都能做到的。”苏言风缓缓道。   “这种傀儡“活”不了多久,最多两个月,体内的血被吸干后,他们也就死了。”   这也就意味着,炼制傀儡并不能一劳永逸。相反,还得持续炼制。让新的傀儡去代替死去的傀儡。周期最长为两月。   “根据密探报,这些傀儡人都是拿军中士兵炼制的。”萧祈补充,“数量已接近四万。”   “这也太阴毒了!”韩成业锤了锤桌子,“哪有这么对待自己手底下的兵的!”   见他误会了,苏言风解释:“王士明因反对此事已被革职下狱,现在军中将领是苏言烈。”   韩云婷接过话茬:“所以,傀儡人的致命弱点在心脏。”   苏言风“嗯”了声:“下次再遇到记得近身攻击,不要硬碰硬。”   找到傀儡人的弱点,对方的战术便能不攻自破。   韩成业撸起袖子,语气笃定:“一个月之内!我必拿下苏国!”   出了营帐,苏言风从身后抱住萧祈,语气满是后怕:“幸亏你没事。”   心中一暖,萧祈刚要开口。只听苏言风又道:“不然我还得重新给崽崽找个后爹。”   笑意凝在嘴角。萧祈:“……”   谢谢,那时候还没在一起呢。   --------------------   作者有话要说:   萧祈:天天气我,天天气我。   感谢订阅,鞠躬~ 第64章 维护   一句话,让萧祈气了半个时辰。偏偏又不能拿某人怎么样。只能阴着脸道:“我会好好活着,一定不给你找下家的机会!”   苏言风哼笑一声:“最好是这样。不然以我的美貌,就算七老八十了都有人上赶着我。”   萧祈咬牙切齿:“苏君同你给我等着。”   “等什么?”苏言风不解。   “等崽崽出来我们再算账。”   苏言风轻飘飘扔下句:“还有六个多月呢。”   萧祈:“……”   “夫君快去办正事吧。我去找点吃的。”苏言风挥挥衣袖,扭身走了。   萧祈叫来剩下的八位影卫,将救出王士明的任务交给他们:“城外已有敌军,时机合适再动手。”   影卫们应了声“是,”领命而去。   大军继续前进,半日后,在距苏国都城三里外的地方安营扎寨。   两军对垒,战火一触即燃。不然是从士气上,还是兵力上,都是萧军更胜一筹。   夜里,韩成业一行人商量作战计划。苏言风跟萧祈坐在一旁听着,全程只听不说。   天气逐渐转冷,最好的办法就是速战速决。何况面对几乎板上钉钉的胜利,拖下去也没意义。   “直接打就完了!”副将刘威率先开口,“以咱们现在的兵力,肯定不会输!打完了赶紧回家!我媳妇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我还没看过呢。”   “没看过?不会不是你的吧?”另一位副将搭话道。   刘威瞪他一眼:“滚!攻打陈国前怀上的,再瞎说看我削不削你!”   其他人纷纷笑出声。连萧祈都挑了挑唇角。   气氛轻松愉悦,没有丝毫作战前的凝重。   “打肯定是要打的。”笑闹够了,韩成业开口,“但是敌方有傀儡人,得小心些。”   刚刚打趣的副将立刻道:“将军放心,我这就去让士兵练习掏心。保证一掏一个准儿。”   讨论完,众人各回各帐,准备休息。   “苏公子留步。”韩云婷叫住他。   苏言风停下,随口对萧祈说了句:“夫君先回营帐吧。”   萧祈:“?”   走就走。   待他离开,苏言风笑着开口:“韩姑娘找我何事?”   “其实也没什么。”见他这么郑重,韩云婷反倒不好意思了,“只是有句话想跟你说。”   “韩姑娘请讲。”   “我知道你想尽量减少伤亡,但征战的脚步不会因任何人而停。而且战争就是这样。对方死人,我们也会死人。”   苏言风一笑:“我明白韩姑娘的意思。”   战争面前,容不得悲天悯人。苏言风可以自己努力,但不能要求别人为了他的慈悲心而改变什么。   “那就好。”韩云婷放下心,“我先走了。你赶紧回去找他吧。”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萧祈。   回到帐内。苏言风走到萧祈身边。见对方一脸平静,纳闷问:“夫君就不好奇我们说了什么?”   萧祈气定神闲:“总不可能密谋私奔。”   肚子里揣着他的崽子,能跑哪儿去。   苏言风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有进步。”   搁以前,醋坛子早打翻了。   萧祈将人抓过来,抱在怀里。耳朵贴在苏言风的肚子上,听了半天:“怎么还没有动静?都三个多月了。”   “师父不是说四个月后才会胎动。”苏言风摸了摸肚子,同样很期待。   “你别动,我看一眼。”萧祈说着,就去脱苏言风的衣服。解开衣带,衣服撂到一旁,露出白皙细腻的小腹,正有规律地起伏着。   盯了片刻:“大了点?”   “没有。”苏言风摇头,语气笃定“还是平的。”   萧祈低头亲了亲苏言风的肚子,眼里满是怜爱:“辛苦了。咱们就要这一个。”   “那可不行。”苏言风摸着自己的肚子,“要是老天爷还给,我就还要。”   萧祈皱眉:“这种事不应该看我?”   苏言风瞪他一眼:“正经点!”   俩人正腻腻歪歪着,帐外传来一串脚步声。越来越近,是朝这边来的。   不一会儿,影七的声音响起:“公子,人带回来了。”   萧祈起身走到营帐门口,掀开帘子:“进来。”   影七背着王士明进了帐内,正巧看到苏言风在整理衣服。   影七:是不是……打扰了什么?   苏言风干咳一声,看了眼脸色青紫、昏迷不醒的人:“中毒了?”   影七“嗯”了声:“我们去晚一步,他吃了有毒的饭菜。”   “放床上,我看看。”   -   被革职下狱后,王士明依旧牵挂着军中情况。炼制傀儡根本就是饮鸩止渴。何况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啊!身为士兵,战死乃死得其所。却不能被那般对待。   还有那个苏言烈,之前从未领兵打过仗,又刚愎自用。如何能指挥30万将士。   王士明一身囚服,被困在阴冷潮湿的天牢里。他心中惦念的,还是这个风雨飘摇、大厦将倾的国家。   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人缓缓走到牢门口。正是苏言烈身边的贴身侍卫。   王士明欣喜万分:“可是圣上愿意放我出去了?!”   侍卫用钥匙打开门,将手中的饭盒放到王士明跟前。摇了摇头:“圣上下的旨意,几时改变过。我家公子惦记着王将军,怕您吃不好,特意让我给您拿些吃食来。”   王士明顾不上这些,追着问:“是否还在炼制傀儡?”   侍卫毫不犹豫摇头:“王将军说得多,此法过于阴毒,也不是长久之计。不炼了。”   “公子派我来,还让我请教王将军几个问题。”侍卫将饭盒里的饭菜端出来摆好,“您也饿了一天了,边聊边吃。”   王士明信以为真,扒了口米饭:“什么问题?”   “不着急,您先吃。”侍卫盯着他手里的饭,眼神阴狠。   半盏茶没到,王士明腹部传来一阵剧痛。他很快反应过来,指着面前的人,说不出半个字。表情悲怆。   “我家公子说了,你活着一天,军中的士兵们便惦着你一天。只有你死了,军权才能彻底属于公子。”侍卫缓缓起身,居高临下睨着地上痛成一团的人,“所以,公子特派我来送将军一程。走好。”   影二跟影七摸进天牢时,王士明已经不知道中毒多久了。脸色青紫地躺在地上。   影七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有气。背回去给公子看看,或许有救。”   其他六个影卫在外面放风接应。见影七背着人出来,也没问什么情况,悄无声息离开了。   -   给王士明服下一颗师父离开前留下的解毒丹,又行了一轮针。苏言风停下手:“得亏你们去的及时,不然真一命呜呼了。”   “没事了?”萧祈问。   苏言风“嗯”了声:“过几日便能醒。就让他躺在这吧,咱俩去别的营帐睡。”   “公子若是不嫌弃,可以睡我的帐子。我跟其他人挤挤。”影七主动道。   大晚上的,重新扎个营帐不方便。苏言风点头:“那就先借宿一晚。”   “你们八个轮流守着他。”萧祈吩咐道,“看好了。”   影二应了声:“是。”   营帐都大差不差。来到影七的帐子,两人准备脱衣睡下。走到床边,苏言风一眼就看到了放在床角的荷包。   针脚大小不一,荷包正面歪歪扭扭绣了个“隋”字。   苏言风没动,笑道:“夫君,看来影七真有喜欢的人了。就是这个姑娘绣功不太好。”   萧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一定是姑娘。”   苏言风一愣,随后点头:“也对。”   话刚落,影七焦急的声音响起:“公子,我东西落里面了。”   苏言风给萧祈使了个眼神。两人走到离床远的地方,假装没看到。毕竟以影七的性子,要是知道被发现了,非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进来吧。”萧祈道。   影七进了帐内,冲两人行了礼,大步走到床边,拿起丑丑的荷包塞进衣袖,又低着头走了出去。   “什么感想?”苏言风碰了碰萧祈的胳膊。   “该赐婚了。”   -   三日后,王士明苏醒过来。   苏言风跟萧祈进去时,他正坐在矮榻上发呆。骁勇善战一世,最后却栽在自己人手里。换谁也很难接受。   听到声音,王士明扭过头。看到苏言风后,整个人都愣了。   军中主将官至一品,苏言风是皇子,两人有过几面之缘。   “王将军,好久不见。”   “你……你不是死了吗?”王士明无法理解。   苏言风淡淡一笑:“苏国大皇子死了,苏言风死了,我没死。”   “你投靠了萧军?!”   苏言风并未反驳。   “国将不国,你身为苏国皇子,不与国家共进退也就罢了,竟然当起了叛国贼子!”王士明气愤不已。   一直不语的萧祈冷声开口:“你没资格这么说他。我且问你,你守护的,是皇权贵胄,还是黎民百姓。”   王士明想也不想:“自然是黎民百姓。”   “那么我告诉你,在这方面,他做得不比你少。踏遍群山,绘制进山路线图,让至少三座城池免遭战火屠戮的人是他;研究出治疗疫病的方子,拯救无数条生命的人也是他。”   “……可是他却背叛了自己的国家!”王士明努力辩驳。   “所谓国家,不过是君权统治下的所有地域的总和。”萧祈拿出舌战群儒的气势,“你觉得你现在效命的君主配做一国之主吗?配拥有这个国家吗?他不配,换配的人来,难道不应该?”   “何况当初是苏国先抛弃他在先,把他送去危机重重的萧国和亲,死活不问。现在想起他是苏国皇子了?”   萧祈轻嗤一声,风度气节扔到一旁,直接开骂:“厚脸皮。”   苏言风站在旁边,听着男人一番激昂愤慨的话语,心中温暖而甜蜜。   他的萧小祈,对他真好。   --------------------   作者有话要说:   萧祈:谁也不能欺负君同。   感谢订阅,鞠躬~ 第65章 显怀   王士明被堵得哑口无言。   “王将军想必知道傀儡人一事。”苏言风接过话茬,语气平静地陈述,“傀儡人需要以活人炼制,将心脏处的皮肤割开,放进嗜血虫。嗜血虫以吸食人血为生。不出两月,待身体里的血吸干,傀儡人也就死了。”   王士明彻底愣住。苏言烈跟他说炼制出的傀儡人可以一直使用。但即便如此,他依旧强烈反对。现在知道傀儡人只有两月可“活”,心中的激愤达到顶点。   望着对方的模样,苏言风轻轻一笑,继续杀人诛心:“据得到的消息,傀儡人还在不停炼制。选择对象便是军中士兵。到现在为止,已经有四万傀儡人。这个消息,恐怕士兵们还不知道吧?”   不用想也知道,为了稳住军心,哪怕王士明知道事情真相,也不可能说出去。   “夫君?”苏言风突然唤了声萧祈。   萧祈“嗯?”了声。   “若是有一位士兵发现跟他相熟的人莫名其妙不见了,该作何感想?”苏言风语气无辜地问。   萧祈十分配合:“他一定不会想到对方已经被炼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傀儡。”   听到这话,流血不流泪的七尺男儿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   本来想给他检查一下身体,现在看也不太合适。苏言风跟萧祈转身离开。   刚走出没几步,迎面遇到大步朝这边走来的韩成业。   “王将军醒了,只是现在情绪还不稳定。”苏言风主动道,“韩将军跟他同为一国主将,相信有些话更能说进心里去。”   韩成业点点头:“我去看看。”   回营帐的路上,俩人正巧碰到副将刘威在训练士兵掏心。士兵们皆手拿短刃,不停地反复练习。   “记住了,都不许硬碰硬,近身攻击,瞅准机会就扎傀儡人的心脏。都给我好好练!”   余光瞄见苏言风,刘威跑过来,语气敬佩:“幸亏苏公子破解了傀儡人的秘密,不然那些邪乎玩意儿可真够头疼的。”   苏言风淡淡一笑,还没等说话,便被萧祈拽着走了。   回到新扎的营帐,萧祈将苏言风按到床上,美其名曰:“崽崽该午睡了。”   苏言风无奈又好笑道:“人家只是夸我几句。”   萧祈抱住他:“我也会夸,你要听吗?”   “……”苏言风飞快闭上眼睛,“睡觉吧。”   -   人已经救活了,至于能不能劝降,苏言风没再参与。他只是安分地待在军营里,盼着崽崽快快长大。萧祈整日陪在他身边,也不会强行干涉大军的作战计划。   十日后,终于传来两军对战的的消息。军营顿时空了一半。   早上,苏言风破天荒比萧祈早醒了一回。他平躺在矮榻上,撩开衣服,眼神向下瞄了眼自己的肚子。   原本平坦的小腹鼓起一个小包包。苏言风惊讶地瞪大眼睛,拍醒萧祈:“夫君,崽崽大了!”   萧祈睁开眼睛,顺着看了眼,顿时不困了:“坐起来看看。”   苏言风听话坐起来,鼓包还在。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肚皮:“怎么觉得是突然大的。”   “之前变化太细微,不好察觉。现在开始明显了。”说着,萧祈贴上去听了听。   崽崽似乎并不热衷于打招呼,依旧没什么动静。   俩人仿若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对着肚子研究了半天。终于确定了一件事——崽崽真的长大了。   他们第一次这样清晰感觉到,崽崽真的在君同的肚子里。   萧祈凑过去亲了亲苏言风,不带任何欲念,满是温柔:“谢谢君同。”   苏言风缩进萧祈怀里:“要对我跟崽崽好。”   萧祈回抱住他,极为认真地“嗯”了声。   -   刀枪不入的傀儡人被破解,也就意味着傀儡人战术不再奏效。加上双方士气、兵力存在差距。第一次交锋,以萧军胜利结束。   首战告捷,士气大涨。回到营地后,大家以水代酒,庆祝此次的胜利。   王士明被囚禁在军营内,不放他走,也不会伤害他。苏言风拿给他两个馒头。并道:“苏言烈看似聪慧机智,实则刚愎自用。让他领兵,唯一的结果就是让三十万大军一点一点消亡殆尽。”   “眼下这种情况,萧军完全不在乎对方投不投降,赢是早晚的。如果王将军也不在乎,那就继续待在这里吧。”   放下馒头,苏言风转身离开。   首战之后,两军交战逐渐频繁。接连三次交手,萧军从无败绩。而且又有一大批粮草送到这里,还有将士们过冬的棉衣、棉鞋。   有了这些东西,不管是速战,还是死磕,萧军都不会害怕。   苏言风还是第一次穿军用棉衣。衣服做得很厚实,穿上后感觉整个人都胖了一圈。但确实很暖和。   “国师命人送来的?”   萧祈点头,帮苏言风整理衣服:“师父是个聪明人,不需要我特意说。”   邵宸的易容术可以以假乱真,萧祈来到军营后,他就成了“萧祈。”朝中大小事务全是他负责。   晚上吃饭时,王士明在士兵的看守下来到主帐:“下次再打仗,我跟着一起去。”   以他在将士们心中的地位,只要开口,定能让士兵们放下兵刃。   果不其然,三日之后对战,不仅萧军再次胜利。还有将近四万士兵主动投降,跟着王士明来到了萧军的军营。   他们知道了傀儡人的来由,知道了王将军的“死因,”更受够了苏言烈的瞎指挥。   “将军您别自责。”追随王士明多年的手下红着眼眶道,“其实从您被革职下狱后,这个仗我们就不想打了。后来又听您死在狱中,大家就更没心思了。现在挺好的,起码有条活路,比炼成傀儡强。”   等他们交流完感情,韩云婷走过去:“都饿了吧,先吃饭。”   接下来的几日,投降的苏军越来越多。甚至还有半夜里偷跑出来的。   负责收编一事的韩云婷全部留下,发新的棉衣、军服,待遇同其他士兵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凡是收编的士兵,均不让他们上战场。   凡事都有个考察期,更何况是投敌这种事。万一心思不坚定,临阵反目可不好。   兵败如山倒,不过半月,苏国都城的城门便被攻开了。   据探子来报,还有四万精兵守在皇宫内。那里是苏国皇帝最后的避难所。   “夫君,我想跟着去。”得知道要攻入皇宫的前一晚,苏言风跟萧祈撒娇。   萧祈自然不会拦他:“我陪你。”   次日一早,萧祈偷偷嘱咐韩成业:“要活的。”   铁骑直奔皇宫而去,再严密的防范也不过薄纸一张,一撕就碎了。   萧祈跟苏言风一直等在外面。中午,韩成业来报:“苏言烈自尽身亡,皇帝被困于寝殿。”   听到前面那句,苏言风神色微动。   “带路。”不用苏言风说,萧祈也知道他想做什么。   来到寝殿门口,苏言风上前一步,轻轻推开殿门。阳光顺着门缝挤进去,正好落在苍老男人的身上,黄色龙袍被阳光照得越发明亮。   对方大概知道命不久矣,也不在乎来的是谁。怀里抱着玉玺,轻阖双目,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苏言风逆光站着,看了半天,勾唇笑了笑,低声呢喃:“原来你长这样。”   殿门缓缓关上,阻断了阳光,也阻断了苏言风的视线。他扭身走下台阶,不再回头看一眼。   萧祈对韩成业道:“找个合适的院落囚起来。派人看着,一直到死都不许他踏出半步。”   这是他最大的仁慈。不是因为寝殿里的人,而是为了君同,以及还未出世的崽崽。   听到身后追来的脚步声,苏言风扭过头,脸上挂着一抹浅笑:“我带夫君看看我长大的地方。”   萧祈一笑:“好。”   两人相携走在宫内,谁都没提那个人的结局。   走到一处行宫,苏言风停下:“就是这里。”   推门进去,青石板缝隙已经长出杂草,枯黄的干草随风而动。其他地方也落满尘土。   苏言风拉着萧祈走到后院,指了指墙角的树:“那是杏树,能结不少杏子。是我最喜欢的地方。等杏子熟了,我就坐到墙头上,一边看夕阳一边吃杏子。”   萧祈安静听着,眼神始终落在苏言风的身上。   “我馋嘴,熟一个就吃一个。树枝上有多少杏,什么时候能吃我都记的清清楚楚。师父就是偷吃我的杏被我抓到的。”   说完,苏言风停下思考了半天:“好像……除了这个,也没什么值得开心的事了。”   幼时的记忆本就很淡,能记到现在的,要么欢愉,要么痛苦。苏言风不想说那些糟心事。   萧祈伸臂抱住他:“都过去了。你现在有我,有娘亲,还有叶前辈。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   风吹过来,杏树上的枯叶又掉了几片。等春天到了,它会长满新叶,也会结很多杏子。却不再有一个身形瘦弱小孩,爬到墙上去摘了。   苏言风眉眼爬上一抹笑意:“还有崽崽。”   “对。还有崽崽。”   很多事不需要刻意遗忘,让它自然翻篇就好。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鞠躬~   鸽子探头.jpg 第66章 胎动   都城破,其他城池纷纷打开城门迎萧军入城。苏国在不停向前的历史车轮中,终究成为一段过去。连同齐、陈两国一起。   在叶深的努力下,疫病很快控制住,百姓又恢复了正常的生活。除了驻守城池的士兵由苏军变成了萧军外,其他并没有什么变化。   确定一切都没有问题后,几十万大军班师回朝。王士明请求原地驻守。故土难离,苏国没了,但这里的百姓还在。他想一辈子守在在这里。   萧祈答应了,但只给他副将之位,主将还是有本来的萧军担任,提拔了一名副将上去。   道路漫长颠簸,苏言风怀着崽崽,萧祈特意命人打造了一辆宽敞的马车,里面再铺上柔软舒适的兽皮,这样也不至于太辛苦。   不仅如此,马车里还有很多暗格,里面全是萧祈为苏言风精心准备的零嘴。果干、蜜饯、山楂、糖块……   怕他无聊,萧祈又在马车里塞了好几本书,给他解闷用。   如此才算满意。   苏言风坐在柔软的狐裘垫子上,上半身靠在萧祈怀里。轻阖双目,正在听萧祈给他念书。   没过片刻,清浅的呼吸声传来。萧祈停下,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越来越能睡了。”   目光下移,落在肚子上。冬□□服穿得厚,这样看不太出来。若是苏言风脱掉衣服,便能明显看到,肚子已经大了很多。鼓鼓的,很是可爱。   萧祈轻声问:“都四个月了,你怎么还没有动静?”   现在是一月二十一日,君同是差不多九月中下旬有的崽崽,肯定够四个月了。   “不知道给爹爹和父君打招呼,没礼貌。”萧祈低声教训。   赶了一天的路,晚上时,正巧经过一座城池。大军扎营修整,萧祈带着苏言风去住客栈。   苏言风身着白色锦袍,最外面披着一件狐裘大氅,半张脸藏在白色的毛毛里,眼睫向下敛着,表情倦懒闲适。藏在衣袖里的手被萧祈牢牢抓着,生怕跑了一样。   进来一位气质容貌如此出众的人,谁能忍住不多看几眼。但也只是敢偷看。他身边的黑衣男子很凶。   要了一间上房,萧祈牵着苏言风的手进了房间。   看着萧祈扔在桌子上的铜板,苏言风淡笑,用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道:“等回去了,夫君可就有的忙了。”   此处还是原本的苏国地界,钱币自然也是苏国的。如今四国统一,这些东西也得统一。不仅如此,还有重新划分郡县、任派官员……   萧祈给他脱下大氅:“看我笑话是不是?”   苏言风越发大胆:“带着崽崽一起看。”   萧祈“嗯”了声,认认真真道:“崽崽早些学会治国理政,我也能早些退位。”   苏言风:“?”   崽崽还是个孩子。   一炷香后,店小二将浴桶搬进来,并填满热水。萧祈帮苏言风脱掉衣服,将他小心抱进浴桶里。自己再跟着进去。   苏言风抱着肚子倚在萧祈怀里,感觉到某个硬邦邦的东西:“崽崽已经四个月了,轻一点,应该可以的。”   萧祈帮苏言风擦着背:“我知道。赶路太累,等回去再说。”   “可是那里怎么办?顶着我呢。”   “……不用理它,不懂事。”   洗完澡,两个人相拥睡下。   黑暗中,传来一道细微的声响。   萧祈愣住,慢慢掀开被子。盯着苏言风的肚子,仔细听。   又是一声。   “崽崽踢我了?!”苏言风手放在肚子上,难以置信。   “是。我刚刚也听到了。”萧祈同样很激动。   又等了好半天,没有第三声传来,两人才终于歇了心思。   翌日一早,大军继续赶路。萧祈抱着熟睡的苏言风进了马车。跟在大军后面。同行的还有影卫和叶深。   白天赶路,晚上休息。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大军终于回到都城。离都城还有二三里路时,隐姓埋名数月的萧祈准备先行一步,恢复身份来迎接大军。   苏言风一听,立刻道:“那我也把面具戴上吧。”   “不用。”萧祈阻止他,“我都安排好了。你安心等着我。”   回到皇宫,另一个“萧祈”正在朝露殿休息。萧祈走进去:“师父。”   邵宸抬头看了他一眼,摘掉脸上的面具,露出原本的容貌:“早知道当皇上这么累,我当初说什么也不答应。”   萧祈一笑,去屏风后面换衣服。龙袍加身,帝王之势顷刻而来。推开朝露殿的门,对候在殿外的李忠盛道:“随朕出城,迎接大军。”   李忠盛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一眼就看出了不同,语气欣喜:“皇上您回来了。”   萧祈“嗯”了声:“可有其他人发现?”   李忠盛摇头,又想起另外一件事,道:“只是城内满是您和苏侍郎的爱情佳话。还说苏侍郎怀了您的孩子,是上天庇佑,祥瑞之兆。”   “朕命人传的。”   李忠盛一愣。   “都是真的。”   李忠盛彻底懵了。   -   萧祈及文武百官站在城外,看着大军越来越近。苏言风骑在马上,同将领们一起走在最前面。他在军中名声极高,此举没有引起任何不满。   离着还有一段距离时,众人翻身下马,步行到萧祈面前。当看清苏言风的样貌后,群臣皆是一愣。   这个苏侍郎,怎么跟死去的苏贵妃一模一样?!而且看他的肚子,是真的有孕了!   都是地坤,又长的一模一样。反应快的,已经猜到了怎么回事。   苏言风恍若未觉一众人惊诧的目光,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   韩成业半跪在地上:“臣不辱使命,凯旋而归。”   萧祈弯身将他扶起来。   李忠盛端着托盘上前一步:“韩将军请。”   韩成业端起一杯白酒,萧祈同样。两人对饮而下。城外相迎,君臣之谊全的体体面面。   对苏言风来说,眼下最要紧的是回府去见娘亲。离开这么久,娘亲一定担心死了。   萧祈没拦着,趁其他人不注意,偷偷说了句:“晚上去找你。”   苏言风装作什么也没听到,跟着师父朝府邸走去。   离开时是秋天,再回来,已是初春。   苏言风老远就看到娘亲站在府门口,四下张望着。小跑过去:“娘亲!”   孟茴上下打量着,眼眶泛红。动作轻柔地摸着苏言风鼓鼓的肚子:“得有五个月了吧?”   苏言风点点头:“有了。”   叶深赶上来:“进去说,外头怪冷的。”   进了府邸,孟茴一直抓着苏言风,舍不得撒手:“怀着孕还这么瘦,想吃什么,娘亲去给你做。”   苏言风摇摇头:“我不饿。而且我觉得自己够胖了。”   孟茴不赞同地皱眉:“胖什么胖,一点都不胖。怀着孩子,吃什么都得是双份的,这样才不会亏着你自己。”   苏言风乖乖“嗯”了声。   “行了,娘也不拉着你说了。”孟茴见他一脸疲倦,知道赶路辛苦,“去房间睡一会儿。”   说完,又爱怜地摸了摸苏言风的肚子。忽然想到个问题:“你跟皇上的孩子,管我叫奶奶还是姥姥?”   苏言风笑道:“看您喜欢。您喜欢奶奶就让崽崽叫您奶奶,喜欢姥姥就让崽崽叫您姥姥。”   “我都喜欢,都喜欢。”孟茴忙不迭点头。   “那我呢?”叶深跟着凑热闹。   “……师公?还是师祖?”苏言风想了想,不确定道。   “师祖!师祖好!”叶深想也不想,“以后等他出来,我教他武功。我就喜欢软乎乎的小团子。”   崽崽还在肚子里,外头的大人们就开始给他排上辈分了。   离开数月,房间依旧纤尘不染,屋内各种陈设也跟离开前一模一样。   苏言风抬脚进去,绕过屏风,一眼便被床上的东西吸引住了。   虎头鞋,虎头帽,还有小孩子穿的肚兜,全整齐地摆放在床头上。刺绣精巧细密,图案生动精美。一看就是出自娘亲之手。   苏言风都能想象出,娘亲每天在他房间,一边刺绣一边牵挂惦念的模样。   走到床边,拿起虎头鞋放在掌心,鞋窝只能勉强塞进三根手指:“真小。”   苏言风躺在床上,不停地摆弄着。最后抱着虎头鞋缓缓睡去。   再睁开眼,天已经黑了。房间里点着蜡烛。   萧祈倚靠在床边,正在摆弄苏言风摆弄剩下的虎头鞋。头上戴着虎头帽。由于尺寸实在相差太多,只戴进去一小部分。   “……”苏言风无奈又好笑,“这是娘亲给崽崽绣的。”   萧祈不以为意:“我先替他戴戴。”   “什么时候来的?”苏言风随他去。   “没多久。”萧祈放下鞋子,“娘亲之前来过,说晚饭好了。”   苏言风侧头睨着某人:“娘亲?”   “我喊了。娘亲也同意了。”   苏言风万万没想到,他不过是睡了一觉,某人竟连亲戚都攀好了。   吃过饭,萧祈赖着不肯离开。苏言风催他:“快走吧,明日还得上早朝,回去早些歇息。”   萧祈语气怀念:“还是在军中好。”   既能每晚抱着君同睡觉,还不用上朝、处理政务。   “不如君同随我回宫?”萧祈又想到一个办法,“反正现在全城百姓都知道我们的事了。”   苏言风嘴角一抽:“你还好意思说。”   回府这一路,他听得最多的就是跟萧祈之间至死不渝的爱情故事。虽然知道对方这么做的用意,但他也是要脸面的好吧。   “好不好?”萧祈追问。   苏言风反问:“咱俩还要偷偷摸摸的?”   萧祈了然:“明日我来接你。君同可愿随我回宫?”   “看你表现。”   -   翌日早上,苏言风正睡着,被来喜喊醒:“公子,皇上来接你了!”   苏言风惺忪着眼:“知道了,等我睡够了再跟他走。”   “不是!”来喜不知道怎么描述自己看到的场面,吭哧了半天,“公子还是自己出去看看吧。”   穿戴整齐,苏言风一头雾水地走到府门口。   只见萧祈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后停着一辆由六匹马拉着的马车。再往后是宫内侍卫。   如此大的阵仗,引得百姓围观。府邸周围被围的水泄不通。   见苏言风从府里出来,百姓里不知谁说了句:“快看,咱们萧国的福星出来了!”   站在府门口进退两难的苏言风:“……”   这辈子就没这么尴尬过。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鞠躬~   收尾卡文严重,估计直到正文完结都只能单更了[跪地]。正文预计还剩十章左右吧。会认真写完的。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67章 后账   见到苏言风,萧祈翻身下马,走到他跟前:“君同,我来接你回宫。”   “……”苏言风瞪他,低声道,“搞这么大阵仗干嘛?”   萧祈不以为意:“不大。等我们正式成亲那天,会比现在更大。”   成亲不是一件轻快的事,君同怀着崽崽已经很辛苦。萧祈计划等崽崽生下来,君同养好了身体,他们再成亲。   苏言风又看了眼外面的马车:“这不合规矩。”   根据礼制:天子驾六,诸侯驾五,卿驾四,大夫三,士二,庶一。   六匹马拉的马车只有皇上可以乘坐,其他人乘坐视为僭越犯上。苏言风身份再尊贵,也不能与天子等同。不然帝王的威严何在。   “我要同你共享天下,这马车君同自然坐得。”萧祈语气认真道。   苏言风心中一暖:“你有这份心就够了,再说我要这天下做什么。卸掉两匹马。不然我就不跟你走。”   萧祈无法,只得照做:“看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苏言风摇了摇头。萧祈一笑,弯身把他横抱起来。苏言风连忙双手搂住萧祈的脖子:“我自己能走。”   “我想抱着。”   苏言风被小心翼翼地放到马车里,车帘挡住了百姓们热切的目光。在百姓们的欢呼和簇拥下,马车缓缓驶离府门口。一路上都有百姓沿路跟随,直到进了宫门才没有了。   宫内拐角转弯很多,不适合乘坐马车。苏言风从马车上下来,再次落入萧祈怀里。   一直抱到朝露殿,萧祈才放下他。   推开殿门,眼前的一切让苏言风愣住。   地上全部铺上了柔软的兽皮地毯;有棱角的摆设全部被撤掉;易碎的花瓶、摆件也都不见了。   萧祈余光瞄了眼一旁的李忠盛,很是满意。他早上急着去接君同,只吩咐了李忠盛一句“重新布置一下朝露殿。”   到底是御前伺候多年的人,很容易就猜透了皇上的心思。辉煌华丽这些都是次要的,安全才是皇上最看重的。   “太夸张了吧。”苏言风惊讶。   “不夸张。殿里没用的摆设太多,都撤走,免得你不小心撞到。”   进了殿内,床头挂着很多香囊。   旁边的李忠盛道:“这是太医院送来的,说是能安神助眠,奴才就给挂上去了。”   苏言风凑过去闻了闻,里面确实都是一些安神的药材,遂放下心:“有劳李公公。”   “公子客气了。”李忠盛很有眼神地退下,“奴才这就去传膳。”   苏言风坐到床上,环顾殿内。陈设看似简单,其实都是极好的东西。包括地上铺的兽皮地毯,都是重金难求。   半真半假道:“我越来越有祸国殃民的样子了。”   “谁说的!”萧祈不赞同,“你现在是萧国的福星。”   话刚落,一道声响传来——崽崽又动了。   萧祈:“你看,连崽崽都不同意你说的话。”   苏言风摸了摸肚子:“崽崽说得对。”   -   苏君同就是苏言风,他当年并没有死,一切不过是他的障眼法。甚至连皇上也参与配合了。   ——这是群臣们都心知肚明的事。   然而“死而复生”后,苏言风已经成了萧国百姓敬服的福星,声望极高。又得到上天垂爱,怀了龙胎。还有皇上无尽的偏袒和宠爱。   不管从哪方面讲,今时今日的苏言风都不是他们能轻易撼动的。   萧祈坐在龙椅上,掷地有声:“君同怀着朕的孩子,朕不希望有人扰了他的清静。谁再敢搅弄流言,搬弄是非,别怪朕不顾念多年君臣情分。”   当年他疏忽迟钝,让君同陷入妖妃传言。群臣又轮番上奏,逼自己处死君同。最后迫使他们分别。同样的错误,萧祈不会再犯第二次。   下了早朝,萧祈将丞相吴秉诚宣到正德殿。   李忠盛收到皇上眼神,递上手里的东西:“丞相仔细看看,可认得此人。”   一张画像。正是苏言风调查妖妃一事时,从说书先生那里得来的。也就是买通说书先生,让他杜撰妖妃传言并加以散播之人。   萧祈在半年后找到了画像上的人。不过当时君同已经离宫,萧祈便没有立刻追究,寻思等君同回来让他亲自算这笔账。后来又因为种种事搁置了。不过这张画像他一直好好保存。   此人正是丞相府的管家,现在仍是。吴秉诚没法说不认识,否则就是欺君。再一想早朝时皇上说的话,吴秉诚很快猜到了缘由。   吴秉诚老实承认:“臣知错。”   “过去的事朕不想再追究。”这是他跟君同商量后共同决定的,萧祈缓缓道,“你是股肱之臣,对朕、对朝政都做出了贡献。若一直如此,朕一定会让你安享晚年。”   后面的萧祈没说,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臣明白。”吴秉诚立刻道。   萧祈语气淡淡:“明白就好,下去吧。”   待吴秉诚离开,苏言风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枪打出头鸟,有吴丞相这个例子,其他大臣也该老实了。”   当时他得萧祈“专宠,”且善妒成性,引得前朝后宫嫉妒眼红。大臣们自然会抓住一切能除掉他的机会,不仅仅是为了朝政,也为了后宫。   如今兜兜转转,宫里只剩他一人,往后也只有他。一些事情,该翻篇就翻篇了。   萧祈扶着他坐下:“怎么醒的这么早?”   他进来时就发现殿内有人,想来只能是君同,便没戳穿。   “师父说得多走走,不能一直懒着。”苏言风拍了拍鼓鼓的肚子,“多走动对崽崽好。”   崽崽已经五个多月了,月份越大越辛苦。萧祈不忍心他在正德殿陪自己坐着,把人抱起来,吩咐李忠盛:“奏表全拿到朝露殿。”   苏言风晃晃脚尖,不知第几次道:“我自己能走。”   萧祈也不知道第几次答:“我想抱着。”   四国刚刚统一,很多事情等着萧祈处理。光统一钱币上就够头疼的。   苏言风作为户部侍郎,主管钱财,自然有义务替皇上分忧。   拿起户部递上来的奏表,低声复述:“由国家铸足够量的铜钱,用新铸铜钱替换旧铜钱,如此便能将旧铜钱淘汰掉。”   铜钱的样式肯定是萧国现在的铜钱样式。   “不同地方,一个铜钱能买到的东西不一样。无法有统一的标准。”苏言风立刻发现问题,“兑得少,百姓不干。兑得多,也有很多害处。”   比如会使钱变得不值钱。   萧祈缓缓道:“之前户部给出的办法是,颁布法令,强行禁止其他铜钱的流通。这样一来,百姓手里的铜钱就作废了。”   试想一下,自己辛辛苦苦赚的钱突然花不出去了,而且还会被强制收回,这和直接抢钱有什么区别。   统一钱币是为了货物交换更加顺畅,可不是为了引起新的暴乱。   相比之下,还有由国家统一铸钱,再按一定标准换走百姓手里的铜钱的切实际。   这样既不会太过影响当前流通市场,百姓们也不会不满。只需要国家来承担铸钱的成本。弊端最小。   苏言风沉思半晌:“那就以原本三国的疆域划定范围,一国之内的差距还是有限度的,再确定兑换标准。此事不可能尽善尽美,只能尽量让更多的人满意。”   “同时还要加强对铸钱的管制,不许私人铸钱。免得有些人起了贪婪之心,铸造假币。”萧祈跟着补充。   说完,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笑。   苏言风靠在萧祈肩上:“夫君得快些将这些事处理完,这样等崽崽继承皇位,一切都是有条不紊的。”   “……”萧祈皱眉,“你怎么这么偏心?”   “创业容易守业难,崽崽也很不容易的。”苏言风反驳,跟着打了个呵欠,“我果然不能早起。睡觉去了,不打扰夫君。”   说完,起身走到床边,盖上被子睡觉。   萧祈只能任劳任怨替还未出世的崽崽摆平一切。   -   晚上,苏言风想去御池沐浴。萧祈带着他去了。   脱掉衣服,苏言风故意不下水,可劲儿在萧祈眼前晃悠。墨发披散开来,发尾随着他的走动荡出弧度。   “夫君我好看吗?”苏言风挺着肚子问。   别看他怀着崽崽,身体完全没有发胖的迹象,除了长肚子哪儿都不长。明明萧祈也努力的喂了,就是不胖。皮肤依旧白皙光滑,如此上好的白玉。   “好看。”萧祈泡在池子里,目不转睛看着池子上面的人,眼神热切,“快下来。”   苏言风继续来回走动,眼神娇俏,眼尾勾着魅意:“好好夸夸我,不然我就不下水。要成语哦。”   此话让萧祈想起初见,他逼着君同夸自己时的情景。不由得莞尔一笑。心想:真记仇。都这么久了还找后账。   念了一大堆夸人的成语,萧祈缓缓问:“这回能下来了?”   苏言风“啧”了声,不满道:“还差一句呢。”   萧祈思考片刻,唇角勾起:“我学识浅薄,不足以形容君同之一二。”   “确实浅薄了些。”苏言风像模像样地点了点头。说完,抬脚走向池边。   萧祈下水时溅到池边一些水,两人光顾着打情骂俏,谁都注意到这茬。   苏言风光着脚,好巧不巧踩到上面。脚下打滑,身体失去平衡,直直朝池子里栽去。   萧祈被吓了一跳,本能又迅速地伸手去接。苏言风怀着崽崽,身子重,加上失去平衡,身体不听使唤,萧祈直接被他砸在了下面。   好在有水拖着,不至于受伤。   站稳身体,萧祈双臂依旧牢牢抱着苏言风。担心地问:“伤到哪了没有?”   苏言风连连摇头。   萧祈松了口气,低头看着的人,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屁股:“再让你瞎胡闹,我如果没接住你,受伤了怎么办?”   脚尖拍了拍水面,撩起一片水花。苏言风显然完全不怕:“夫君接住了。”   萧祈拿他没办法。   恰在此时,一缕清幽淡雅的梅香隐隐飘来。   苏言风的雨露期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鞠躬~ 第68章 腹痛   梅香浅淡,缓缓萦绕在两人周围。   今晚萧祈就没准备放过他,哑声问:“君同喜欢在水里还是回寝殿?”   “水里。”苏言风想也不想。他们还没在水里试过呢。   萧祈勾了勾唇,显然很满意君同的选择。他抱着苏言风走到池子边缘,倚着池子坐下。   “不能压到肚子,这次君同在上面。”萧祈搂住苏言风,帮他调整姿势。   跨坐在萧祈身上的苏言风闻言眼睛一亮:“上面?!”   萧祈眼里含笑,轻飘飘吐出四个字:“里外不变。”   苏言风:“……”   白高兴一场。   一个时辰后,苏言风挺着孕肚被萧祈欺负到哭,连连求饶。   “不欺负你了。”萧祈抱着他,“夫君给你清理一下。”   苏言风连根手指都不想动,被萧祈抱着回朝露殿的路上就累得睡着了。   将人抱回朝露殿,小心翼翼放到床上,萧祈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新的衬袍。脱掉苏言风身上的大氅,看着他满身的痕迹,萧祈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苏言风这一觉睡到翌日上午才醒,浑身酸软,想坐起来的欲望都没有。挺尸似的躺在床上,手摸着肚子,语气怨念:“崽崽,爹爹带你回娘家。”   被端着饭进来的萧祈听个正着,走到床边,轻咳一声:“饿了吧,吃点东西。”   苏言风瞪他。   萧祈只当没看到,将人扶起来,端起漱口水递到苏言风嘴边:“漱漱口,夫君喂你吃饭。”   喝了两碗燕窝粥,苏言风终于恢复了些力气,用脚蹬萧祈,气哼哼道:“知道我怀着崽崽还欺负起来没完。万一伤到崽崽怎么办?都跟你说了不能太激烈。”   “他要是这么娇气,我就……”撞上君同的眼神,萧祈立刻改口,“是我不对。”   苏言风哼了声,勉强被哄好,躺回去:“你去忙政务吧,我再睡会儿。”   一堆事等着,不能总把时间浪费在自己身上。   “我去正德殿召见几位大臣。”萧祈给他盖上被子,“很快就回来陪你。”   苏言风闭上眼睛:“去吧去吧。”   -   正德殿内,吏部尚书站在萧祈跟前:“回皇上,各郡县所有官员均已统计完毕。从数量上看,确实有所欠缺。”   统一四国后,郡县制度在全国推行。重新划分郡县后,产生了不少新的郡县,官吏相对来说就少了。   “尽量均匀分配。”萧祈缓缓道,“再将科举考试提前一年,不限地区,只看才能。”   吏部尚书领命退下。   萧祈又召见了很多大臣,都是围绕四国统一之后的相关事宜。不知不觉一天就过去了。   直到苏言风挺着肚子走进来,萧祈才后知后觉天黑了,而他还待在正德殿里,没去陪君同:“君同,我……”   苏言风摆摆手:“没事。我就是怕你忘了吃饭,来看看你。”   确实没吃饭的萧祈走过去扶着他:“身体好点了?”   苏言风横了他一眼:“拜你所赐,不太好。”   “传膳。”萧祈飞快岔开话题,吩咐李忠盛。   吃过晚饭,萧祈陪着苏言风去外面溜达消食。马上六个月的肚子,即便穿着厚实的衣服也已经很明显。萧祈伸臂搂着他,走的很小心。   已是春天,千鲤池开始慢慢融化。苏言风看了眼湖面,有些可惜道:“我还是没学会冰嬉。”   记忆浮上脑海,萧祈认真保证:“等今年冬天,我一定教会你。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可以一起做很多美好的事。”   苏言风跟着点点头:“那倒是。”   宫里的嫔妃均已离开,各个寝宫都空空如也。   路过梅园时,苏言风突然想起:“也不知道韩姑娘和王姑娘去哪儿了。”   班师回朝后,韩成业主动交出另一半虎符:“臣要去好好看一看大好河山,虎符留在臣这里没用,交还给皇上。若是哪天战事再起,臣依旧愿意为国家、为皇上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真正聪明的人,不会握着如此危险的东西不放。解甲归田是最好的选择。   连同虎符一起的,还有韩成业的手书。整整十本,详细记载了他这些年来的作战经验。   至于韩云婷,也是如此。功名利禄于她来说不过是摆设,不想要的东西,舍便舍了。   “天下之大,总会有她们想去的地方。”萧祈缓声道。   “等忙过这段时间,我们去行宫住。那里安静,景色也好,适合你养胎。”   “好呀。”苏言风应得干脆。   -   进入四月,天气逐渐转暖。崽崽也已经七个月了。派人提前安排妥当后,萧祈带着苏言风前往行宫。   萧祈还命人去府上接了叶深和孟茴。邵宸也跟着去了。不过跟的不是萧祈,而是叶深。   “国师跟师父的关系好像比以前好一点了。”马车里,苏言风欣喜道。   “没有吧。”萧祈抱着他,“我看叶前辈还是不给师父好脸色。”   “起码不动手了。”   萧祈:“……”   照这么说,那确实是比以前好了。   到了行宫已是晚上,李忠盛早就命人备好了晚膳。饭桌上,孟茴、叶深轮流投喂苏言风,生怕饿着他。   看着碗里堆成山的菜,苏言风无奈,求助地看向萧祈。   萧祈兴致勃勃夹了一颗炸肉丸放到苏言风碗里,一脸无辜:“怎么了?”   苏言风:“……”   用完饭,孟茴拉着苏言风回房间说话。萧祈并未上前打扰,转身去找叶深:“叶前辈,有件事想请教。”   叶深停住步子:“说。”   “崽崽怎么从君同的肚子里出来?”   叶深比划了一下:“剖腹。”   男地坤不似女子,想要生产,只有这种办法。   萧祈被吓了一跳:“不是从……那里出来吗?”   “当然不是。从那里出来的是臭臭。”叶深心领神会,“放心吧,有我呢,不会有问题的。”   回到房间,君同还没回来。等了有一炷香,外面传来脚步声。萧祈打开门:“君同!”   看出对方的慌张,苏言风愣了下:“怎么了?”   “叶前辈说,要剖腹才能将崽崽拿出来。”   “我知道啊。”苏言风完全不意外,“就相当于一条伤口再缝上,不会有事的。”   萧祈走过去抱住他:“可是好疼。”   苏言风拍了拍萧祈的脑袋:“生崽崽都疼。夫君心疼我,我就不觉得疼。”   -   月份越大,苏言风行动越不便。而且频繁起夜。每次萧祈都能发现,也都陪着他,一点都不嫌烦。   如厕回来,萧祈将苏言风放到床上。   “我睡外面吧。”苏言风不忍心总是吵醒对方。   “睡哪边我也听得见。”萧祈给他盖上被子,“快睡吧。乖。”   苏言风抱着肚子,心里又暖又甜。   翌日上午,李忠盛送来一盘新鲜的水果:“吃水果开胃,公子尝尝。”   现下已是六月,很多水果都熟了。苏言风捏起一颗樱桃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汁水爆开。捏起一颗给萧祈:“夫君也尝尝。”   萧祈张嘴叼过来,酸的呲牙咧嘴。   晌午睡起来,苏言风突然来了兴致:“我想去钓鱼。”   萧祈自然依他,吩咐李忠盛准备。   一炷香后。   苏言风躺在摇摇椅上,姿势舒适慵懒。笑盈盈地看着一旁认真钓鱼的萧祈:“夫君加油,今天晚上能不能加餐全靠你了。”   事实证明,萧祈的运气还不错,不过一刻钟便钓上来一条鲤鱼。放到鱼篓里拿给苏言风看。   一扭脸,便见苏言风双手捂着肚子,眉头紧皱,神色隐忍痛苦。   扔下鱼篓跑到对方身边,萧祈焦急询问:“怎么了?”   “肚子疼。”苏言风吸了口冷气,“崽崽可能要出来了。”   “可现在才九个月啊。”   还差一个月呢!这个崽子急什么!   苏言风摇了摇头:“不知道。”   “不怕。”萧祈稳稳抱起他,“我们先回去,让叶前辈看看。”   回到寝殿,苏言风已经疼得满头是汗,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萧祈心疼地无以复加,蹲在床边,不停地用袖子给他擦汗。   没过一会儿,叶深、孟茴和邵宸都来了。   萧祈紧忙让开位置,站在一旁,不挪眼地盯着床上的人。   叶深脱掉苏言风的衣服,检查了一下肚子,又摸了摸脉:“要生了。”   “崽崽才九个月。”听到这话,苏言风担心地问,“现在出来,万一不好活怎么办。”   “七个月的孩子生下来都能活,九个月的怎么不行。”叶深道,“再说这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又不是意外导致。崽子心疼你,早出来一个月,让你少受些苦。放心吧,没事。”   “我去准备准备,你们看着他。”说完,叶深转身出去了。   萧祈立刻又蹿到床边,牢牢抓住苏言风的手:“疼就咬我,别忍着。”   苏言风抬起眼,语气期盼:“夫君,我们很快就能见到崽崽了。”   萧祈“嗯”了下,声音哽咽。   孟茴红着眼眶道:“君同,娘亲在呢,咱们不怕。”   苏言风冲娘亲一笑:“嗯,不怕。”   邵宸虽然没说话,眼里却写满担忧。   -   半炷香后,叶深端着一些东西进来。刀子、针线、烈酒……光看就能想象苏言风将要面对什么。   “把麻醉散喝了。”   苏言风接过来,一口喝掉。服下麻醉散,半刻中没到苏言风便睡着了。   叶深回头看了眼杵在旁边的萧祈,以及身后的孟茴和邵宸:“都出去等,好了再进来。”   萧祈自然不肯走,眼巴巴地看着苏言风。   “……”叶深给邵宸使了个眼神。   邵宸拽住萧祈的衣服:“你在这里多耽搁一刻,君同就要多等一刻。别耽误时间。”   说完,便将萧祈拽了出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鞠躬~ 第69章 崽崽   萧祈站在殿外,耳朵紧紧贴在门上,试图听到里面的动静。结果什么都没有。   “冷静点,有叶深在,不会有事的。”一旁的邵宸劝道。   萧祈不走心地“嗯”了声,继续扒着往里面瞅。   后面的孟茴来回不停走动,显然也十分紧张。   半个时辰后,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昭示着新生命的到来。   “进来个人。”叶深的声音紧跟其后。   萧祈一听,抬脚就要往里冲。被邵宸一把拦住:“你进去就是添乱,外面等着。”   说完,推开门走了进去。   叶深怀里抱着崽崽,见邵宸进来:“旁边有温水盆,给他洗掉血污,再用小被子包上。会吧?”   “会。”邵宸伸臂接过满身血污的崽崽。   叶深不放心盯了一会,见他动作很熟练,没再管,开始给苏言风缝合伤口。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一切终于处理好。   叶深刚打开门,萧祈便一个箭步冲了进去,直直跑到床边。抬手轻轻摸了摸君同的脸颊。   “麻醉散药效还没过,君同暂时醒不了。”叶深抱着崽崽,“过来看看你儿子。”   萧祈终于想起崽崽,走到叶深跟前。   崽崽被包在小被子里,已经不哭了,皮肤红红的,眼睛紧紧闭着。   “给你。”叶深让他抱。   早就拿枕头偷偷练习过无数次的萧祈立刻麻爪,笨手笨脚地抱过崽崽,整个人都不会动了。   叶深交代:“别碰他的头顶,那里还没长好。”   “是不是早产导致的?”萧祈担心又不解地问。头一回当爹,啥都不懂也正常。   “不是。”一旁的孟茴笑着解释,“那是囟门,每个出生的孩子都有。自己会慢慢长好。但是千万不能用力碰。”   萧祈连连点头。   崽崽被父君抱在怀里,非常安静。萧祈试着逗逗他,崽崽随着声音动了动脑袋。   叶深翻白眼,语气吃味:“我逗半天不给反应,亲爹一抱就开心了。”   萧祈自豪地勾起唇角,心道:不愧是我儿子。   抱了一会儿,孟茴道:“给我吧,该喂奶了。”   君同是男子,崽崽只能让乳娘喂。萧祈已经提前找好了。对方的孩子刚断奶,让她来喂崽崽很合适。   萧祈将崽崽交给孟茴。孟茴抱着去找乳娘,叶深跟邵宸跟在后面,眼神全落在崽崽身上。   萧祈回到床边,安静守着君同。   苏言风是夜里醒过来的,一睁开眼就找崽崽:“夫君,崽崽呢。”   “崽崽很好,叶前辈他们看着呢。”萧祈站起身,“我给你要去。”   带着万千期待出世的崽崽,可想而知有多抢手。萧祈本想把崽崽放到君同身边,这样他醒了就能看到,结果根本捞不着。   片刻后,叶深第一个走进来,怀里抱着已经睡着的崽崽。身后是孟茴和邵宸,萧祈落在了最后头。   “看看吧。”把崽崽小心放到苏言风身边,“看看长得像谁。”   苏言风侧头看了眼:“我生的崽崽,肯定是像我多些。”   “不能用力碰崽崽的头顶,会傻。”萧祈急忙把白天学到的知识分享给君同。   一瞬间,收到了四道不善的目光。   萧祈:“……”   叶深给苏言风检查了下身体。怀崽期间他被萧祈放在手心里精心养着,身体各方面都很好。现在除了虚弱些,并没有什么大碍。   “这是止痛丹。”叶深拿出一个瓷瓶,“伤口疼了就吃。”   萧祈接过来。   麻醉散的药效还没完全散去,苏言风现在还有些迷糊,清醒了一会,又睡了过去。临睡前还不忘看一眼崽崽。   “崽崽半夜还得喂奶。”孟茴对萧祈道,“把他给我,你好好照顾君同。自己也注意休息。”   萧祈确实分身乏术,将崽崽给了孟茴。   再醒来,苏言风是被疼醒的。伤口疼得厉害。萧祈一直没睡,见他醒了,忙凑过去问:“是不是伤口疼?”   苏言风轻轻“嗯”了声。萧祈倒出一颗止痛丹,给他服下。   药效发挥需要时间,苏言风忍着疼痛:“崽崽怎么又不见了。”   “被娘亲抱去喂奶了,白天给你看。”   “什么时辰了?”苏言风问。   “马上卯时。你再睡会。”   苏言风愕然:“夫君一夜没睡?”   萧祈不在意地笑了下:“我不困,也睡不着。”   苏言风抬手摸了摸萧祈的脸颊:“担心坏了吧。”   萧祈点头,轻轻亲吻苏言风的指尖。   -   翌日早上,苏言风终于见到了崽崽。   孟茴熬了碗粥,亲自喂给苏言风。苏言风抱着崽崽,张嘴吃了一口:“谢谢娘亲。”   “崽崽跟你小时候一样乖,一点也不闹人。”孟茴慈爱道。   苏言风碰了碰崽崽软乎乎的脸颊,崽崽不哭不闹,任爹爹捏。苏言风不由得笑了笑,眼神温柔:“确实很乖。”   “想好叫什么名字了?”孟茴又问。   没等萧祈开口,苏言风先道:“想好了,大名萧逸安,乳名安安。”   光听便知道苏言风对崽崽的期盼是什么——开心平安长大就好了。   “夫君觉得好不好听?”   本想让崽崽跟随同姓的萧祈愣住,随后点点头:“好听。”   孟茴品了品,连连点头:“好名字。安安喜不喜欢?”   萧逸安崽崽只是盯着爹爹看,听不懂。   扶着苏言风下床走动时,萧祈道:“崽崽应该随你姓的,你怀他这么辛苦。”   苏言风慢吞吞地走着,不在意道:“崽崽是我们两个人的,姓哪个都一样。若是还能再有崽崽,就随我姓。”   听到这话,萧祈头摇成拨浪鼓:“不要了不要了。就要这一个。”   “你说的不算。”   -   萧逸安崽崽降生的消息很快传遍朝野。   大家都心知肚明,以皇上对苏言风的感情,以及男地坤怀孕的难度,这个孩子极有可能是唯一的皇室血脉。   是将来的太子,是萧国的皇帝。说是无上尊贵也不为过。   群臣来贺。负责回宫传消息的李忠盛收礼收到手软。分门别类记录整理好,等皇上回来查看。   有些一直为皇嗣担忧的大臣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隔三差五进宫问李忠盛。   李忠盛也不厌其烦地回答:“公子正在养身体,养好了便能回来。各位大臣莫要急。”   “大皇子姓萧,随皇上。这点请放心。”   “封不封太子不知道,但皇上很喜欢大皇子。”   “长得好不好看?”李忠盛沉思片刻,虽然现在看不太出来,但以公子和皇上的样貌来说,“好看!”   必须好看!   -   苏言风一直在行宫养身体,山珍海味补着,身体恢复的很快。   萧逸安崽崽也长开了,皮肤又软又白,奶呼呼的,一双大眼睛眨啊眨。谁抱都行,完全不怕生。   李忠盛再次来到行宫,一脸犯难:“皇上,大臣们非要看看大皇子,都快闹上了。”   这可是唯一的皇家血脉,要不是怕皇上怪罪,他们早就冲到行宫来了。   苏言风一听:“不如我们回去吧。崽崽也马上满月了,正好办满月礼。”   萧逸安崽崽躺在摇篮里,藕节般的小腿轻轻弹着。   萧祈不同意:“不行,你身体还没养好。”但满月礼得办,想了想,“让他们来行宫。谁想看谁来。”   -   七日后,萧逸安崽崽正好出生一个月。满月礼在正殿举办。大臣们全来了,人手一份贺礼。   萧祈身着玄色龙袍,怀里抱着萧逸安崽崽。冷峻的脸上多了些柔情。苏言风站在他旁边,依旧是一身白衣,不染纤尘,淡雅闲适。   见他们出来,大臣们都伸长脖子去看皇上怀里的崽崽。   看着大臣们整齐划一地伸着脖子,眼巴巴地往萧祈怀里瞅。苏言风觉得好笑又心酸,抬手戳了戳身边的人。   萧祈领悟,抱着萧逸安崽崽在大臣跟前溜达一圈,让他们每人都看上一眼。   萧逸安崽崽也非常给面子,面对这么多生人,没哭也没闹。任由夫君抱着给大臣们看。   已经是两朝元老的太傅一个激动,情绪失控,竟哭了起来。嘴里不停念叨着:“老臣终于能给先帝交代了。”   当初他听说皇上不行,到处搜罗治不举的药方,又不敢直接拿给皇上。后来知道是皇上散播的谣言,皇上其实是个断袖,整个人没差点急抽过去。   好在老天开眼,让皇室血脉得以延续。这样即便他哪天死了,也再没有一丝遗憾。   满月礼在晚上举行,萧逸安崽崽很快在父君怀里睡着了。苏言风怕吵到崽崽,抱着先离开了正殿。   回寝殿的路上,迎面被叶深拦住。对方兴奋搓手:“崽崽给我抱抱,我都一整天没抱了。”   苏言风舍不得给:“我还没抱够呢。”   刚才一直是萧祈抱着,说什么都不给他抱。好不容易崽崽到手了,又来了个师父。   “明天再给你抱,今晚上崽崽归我。”说完,叶深上前一步,从苏言风怀里抱过崽崽,做贼似的溜走了。   苏言风:“……”   走到寝殿门口,又碰到了娘亲:“安安呢?”   “被师父抱走了。”   孟茴面露可惜,想了想,只能被迫妥协:“明天安安再跟我睡。”   苏言风:“……”   那是我的崽崽。   --------------------   作者有话要说:   苏苏:都跟我抢崽崽[委屈屈]   感谢订阅,鞠躬~ 第70章 婚礼   萧祈回到寝殿,见苏言风一脸郁闷地坐在床上。再一看,摇篮里没崽崽,顿时明白。   “崽崽让谁抱走了?”萧祈问。   “师父。”苏言风十分委屈,“明明是我的崽崽,我自己捞不着抱。”   “一会夫君给你偷回来。”萧祈哄他。   “能偷吗?师父武功很高的。”   萧祈语气笃定:“能偷。”   半夜,萧祈偷偷溜去叶深的房间。打开一条门缝,小心挤进去。崽崽被叶深搂着,一大一小睡得正香。   萧祈蹑手蹑脚走到床边,从叶深怀里捞出崽崽,转身就溜。   萧逸安崽崽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大人们抢来抢去,被父君抱着换了个房间睡。   “偷回来了。”萧祈把崽崽交给苏言风。   苏言风接过来,牢牢抱在怀里:“夫君你去别处睡吧,我跟崽崽睡床。”   萧祈:“?”   用完就扔?   “不是有摇篮吗?”   “我想搂着崽崽睡。”苏言风理所当然道。   “我跟你们一起睡,床够大。”   “不行,会压到崽崽。夫君去偏殿睡。”   说着,苏言风将崽崽放到原本萧祈睡得位置,自己躺到旁边,轻轻拍了拍崽崽,看都不看萧祈一眼。   萧祈站在殿门外,仰头看着满天繁星,有苦说不出。明天再也不偷崽崽了。拣了芝麻丢了西瓜,亏死。   翌日一早,叶深险些没把行宫拆了。他以为崽崽丢了,最后见苏言风抱着崽崽从殿里出来。眉头一皱:“谁偷的?”   苏言风实话实说:“我夫君。”   在偏殿睡了一宿,碰巧走到这里的萧祈被出卖得明明白白。   -   在行宫里又待了一个月,苏言风的身体彻底恢复。一行人回到皇宫。   有崽崽勾着,叶深跟孟茴也都住进了宫里。抢崽崽几乎是每日都要进行的活动。   唯独萧祈不怎么参与,他在准备另一件事。   又一次抢崽崽失败,苏言风气哼哼地找到萧祈:“你怎么不帮我?”   萧祈抓起苏言风的手,拉着他坐到自己腿上,极为认真地问:“君同,我们成亲好不好?”   苏言风一愣:“怎么突然想起这茬?”   在苏言风眼里,他跟萧祈都是老夫老夫了,一些虚礼乃是可有可无。   “不是突然。你生完崽崽我就在考虑了。”萧祈抱着他,另一只手从奏表下抽出一张纸,“这是礼部选的吉利的日子,君同看看喜欢哪个?”   苏言风完全没意识到落入了萧祈的圈套,认真挑选日子:“十月初八,就这天吧。”   还有差不多一个月。   萧祈“嗯”了声:“那就这天。”   “哎?不对!”苏言风终于反应过来,“你不应该先问我答不答应吗?怎么一上来就选日子?”   “……”萧祈亲了亲苏言风的唇角,从善如流,“那君同答不答应?”   苏言风不满嘀咕:“日子都定了能不答应吗?”   话虽说得勉为其难,但眼里的笑早就出卖了他。同心爱的人成亲,怎么会不答应。   萧祈抱他更紧:“我来准备,你不用操心。”   晚上,苏言风去找娘亲,将此事告诉了她。   孟茴听完,语气慈爱道:“只要你开心幸福,你做什么娘亲都支持。”   苏言风伏在娘亲腿上,眉眼温柔:“我会幸福的,娘亲放心。”   之后苏言风便没再问过有关成亲的事,心里却在默默记着。   萧逸安崽崽的五官渐渐长开,明显像苏言风更多些,特别是那一双眼睛。用孟茴的话说:“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血缘关系摆在这儿,萧逸安崽崽还是更喜欢爹爹。白天怎么样都可以,到了晚上必须跟爹爹一起睡,还得爹爹搂着,不然就哭。   苏言风非常享受来自崽崽的偏爱,每晚都跟崽崽睡一个被窝。萧祈则被无情地赶到偏殿。   好在萧祈一直忙着筹备成亲之事,无暇顾及自己在家中的地位。   萧逸安崽崽过完百天的第四日便是十月初八。按照习俗,成亲双方在成亲前三日不能见面。   给崽崽过完百天的第二日,苏言风便被迫回了宫外的府邸。   喜服是次日送过来的,红的灼眼,上面用金线绣着龙踩祥云的纹样。   苏言风愣了下,问前来送喜服的李公公:“是不是送错了?这上面是龙。”   李忠盛一笑:“没错没错。两件喜服是一模一样的。皇上特意嘱咐,让公子放心穿。”   苏言风瞬间明白了萧祈的用意,心中一暖。   第四日早上,伺候苏言风洗漱的由来喜换成了娘亲。   萧祈跟苏言风之间,没有嫁娶,只有成亲。孟茴也没说那些女儿家的话,只是默默给苏言风整理好戏服,再以玉冠束发。   一袭烈烈红衣,让苏言风少了丝淡雅,多了些火热。   “安安今天放在我这儿,你跟皇上安心度良宵。”怕苏言风不放心崽崽,孟茴特意道。   苏言风点头应下。   马车已经停在外头,六匹马拉着。上次苏言风给拦住了,这次他不在身边,自然没人敢拦着。苏言风不知道的是,其实萧祈还想亲自来的,但李忠盛说这样不吉利,才作罢。   左右他带龙的喜服都穿了,天子的马车自然也坐得。苏言风大大方方地上了马车。   刚进宫门,苏言风便看到了同样身着喜服的萧祈。他正在等自己。   从马车上下来,苏言风走到萧祈跟前,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自相识以来,萧祈一直只穿黑色衣服。这还是苏言风头一次见他穿红衣。不由得看直了眼。   “不好看吗?”萧祈忐忑询问。   “好看。夫君样貌俊美,穿什么都好看。”马屁张口就来。   萧祈一笑,冲他伸出手:“走。”   “怎么到这儿来等我了?”苏言风将手搭上去,“应该在勤政殿的。”   “勤政殿是天子待的地方,我现在是君同的夫君。”   两人十指紧扣,相携朝勤政殿走去。   苏言风忽然想起第一次入宫。那天天很冷,还落了雪。他穿着男不男女不女的喜服被送进宫,心里只有厌恶和抵触。   如今时过境迁。   这场婚礼,是他的心甘情愿和梦寐以求。   萧祈和苏言风并肩站在勤政殿外,百官朝拜,八方来贺,天下尽知。   皇上的洞房还是没人敢闹的,宫宴结束,大臣们散去,剩下的便是萧祈跟苏言风两个人的时间了。   李忠盛早就将一切准备妥当,然后带着朝露殿的太监宫女们退到别处。   床幔、被褥都换成了正红色,窗户上贴着大红喜字,角落挂上着红绸,红烛将殿内照的十分明亮。   苏言风前脚刚迈进去,就被震住了,脱口而出:“好红!”   “成婚,自然要用红色。”萧祈站在他身边,“饿不饿,先吃点东西。”   祭祖、受群臣朝拜、宫宴……这一套忙活下来天就黑了。宫宴上两人都没怎么吃东西。   苏言风点点头,走到桌子边坐下,拿起盘子里的糕点咬了一口。萧祈给他倒了被茶:“慢点吃。”   填饱肚子,苏言风扒拉掉嘴角的糕点渣,左顾右盼:“接下来干嘛呢?”   洞房花烛。明明那档子事也没少做,但就是莫名紧张。   就等他吃饱的萧祈望着故作轻松的某人,勾唇一笑,将人横抱起来:“夫君告诉你。”   把苏言风小心放到床上,萧祈倒了两杯合卺酒,一杯递给苏言风。   苏言风接过来,不确定地问:“我一杯倒,夫君敢让我喝?”   “水。”萧祈自然不敢。春宵一刻值千金,他舍不得。心意到了就行了。   苏言风放下心。   两人的手臂交在一起,共同饮下以水代酒的合卺酒。   “把鞋脱了。”萧祈接着道,“去床上。”   苏言风依言照做。萧祈也脱掉鞋子,坐到他对面。   虽然萧祈没说话,但苏言风明白了。往前凑了凑身子,开始给萧祈脱衣服。   喜服设计的极其复杂,脱了一件还有一件,而且找不到头绪。折腾了半天,苏言风道:“夫君,我们一定要这么正式吗?”   “机会难得。下回你让我这么正式我都不干。”萧祈一本正经道。要不是洞房花烛夜,谁愿意忍着。   苏言风“扑哧”笑出声,继续脱衣服。   两人终于坦诚相见。   萧祈视线下移,落到苏言风的肚子上。涂了上好的祛疤膏,伤口只剩下一条淡淡的痕迹,萧祈每次看到都十分心疼。   “春宵一刻值千金。”苏言风搂住萧祈的脖颈,“夫君快别耽误时间了。”   萧祈温柔应了声:“好。”   情至浓时,苏言风颤着声音开口:“夫君,我们终身结契吧。”   萧祈愣住,良久后,注视着对方的眼眸,一字一句:“如此一来,你一辈子都脱不开我了。可要想好,此事没有反悔的余地。”   萧祈自然是想的,时刻都想。他只是怕君同不愿意,所以一直没提这事。   “我早就想好了。”苏言风毫不犹豫道。   结合在一起的两个人十指紧握,萧祈咬住苏言风的腺体,用力刺破,信香缓缓注入。   自此以后,终此一生,他们永不分离。   —正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鞠躬~ 正文到这里就结束啦,感谢大家的支持和陪伴,明天开始更新有关崽崽日常的番外。   然后再给预收《朕肚子怎么大了》求个收藏,这是下本要写的,戳专栏可见。文案如下:   沈故穿成了一本古代权谋文中的傀儡皇帝。   原著中,傀儡皇帝疯狂加戏,不停作死。登基第三年,被摄政王楚昭凌一杯毒酒送上西天。   而作为主角的楚昭凌则顺利登上皇位,成为一代明君。   沈故穿过去时,原主已经登基两年半,也不遗余力地作了两年半。只差半年就把自己给作死了。   为了活命,沈故只能疯狂刷楚昭凌的好感度,什么招儿都使了。最后还不小心将自己搭了进去。   眼瞅半年过去,为以防万一,沈故决定卷铺盖卷走人。这傀儡皇帝爱谁当谁当,他不伺候了!   书房里,得知此消息的楚昭凌咬牙切齿:“怀了孩子还乱跑!”   马不停蹄去找人!   -   楚昭凌手握兵权,朝野上下都知道他挟天子以令天下。只等时机成熟,取而代之。   所有人等啊等,一直没等到这一天到来。   倒是等来了不少小道消息。   “昨晚摄政王又留宿皇上寝宫了。”   “听说皇上屏退了所有人,连个值夜太监都没留。”   “摄政王每次留宿,皇上就罢早朝。想必是彻夜谈论国事,累着了。”   “传下去,皇上怀了摄政王的孩子。”   ====================   #番外:崽崽日常   ==================== 第71章 崽崽日常(一)   到底是苏言风辛苦怀胎十月生下来的,萧逸安崽崽自幼就格外黏苏言风。   不仅每晚都要爹爹搂着睡,抓周时也毫不犹豫抓到了苏言风随手放进去的自己的玉佩。不仅如此,萧逸安崽崽第一个开口叫的人也是爹爹。   总而言之,爹爹在萧逸安崽崽心中是独一无二的。   自打萧逸安崽崽会走路后,苏言风身后便多了个跟屁虫,走哪跟哪儿。   苏言风现在依旧在户部供职,左右无事,他总不能一直闲待着。   奶呼呼的萧逸安崽崽身着月牙白锦袍,肩膀上挎着一个布兜兜,里面装满了零嘴,跟着爹爹一起去户部。   已经五岁的他小嘴格外甜,从布兜兜里掏出几块糖块,分给其他在户部供职的官员。将所有人都哄得合不拢嘴。   今天给他们一块糖,明天他们就给自己带一堆好吃的。   萧逸安崽崽觉得这笔买卖值。   分完糖,萧逸安崽崽回去找爹爹。迈着小短腿“哒哒哒”走到爹爹跟前,张开手臂:“爹爹抱!”   苏言风弯身抱起崽崽:“爹爹的呢?”   萧逸安崽崽打开布兜兜,白嫩的小手伸进去,从里面抓出一块最大的糖块,凑到爹爹耳边,悄声道:“这块最大,安安特意留给爹爹的。”   苏言风开心地亲了亲崽崽肉乎乎的脸颊:“父君的呢?”   “……”萧逸安崽崽半天没说话,仗着父君没在身边,大胆道,“下次吧。”   苏言风直接笑出声。心想:是时候提高一下某人在崽崽心中的地位了。   抱了一会,苏言风把崽崽放到座椅上,让他自己玩,开始处理手头上的事情。   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萧逸安崽崽自然不可能安静待在一个地方。趁爹爹不注意,顺着椅子滑到地上。仗着人小,爹爹看不到自己,趴在地上,借着桌子的遮挡,像条虫虫一样偷偷爬了出去。   苏言风掀起眼皮淡看了眼,弯了弯唇角,装作不知道。   外面有宫女侍卫看着,还有影卫在暗中保护,不会有事情。   一直忙到晌午,在外面玩了一上午的萧逸安崽崽回到爹爹身边。   “饿了?”苏言风问。   萧逸安崽崽点头,拍了拍肚子:“肚肚瘪了。”   “走吧,”苏言风站起身,“去找你父君。”   来到正德殿,萧祈正坐在桌子前等。见苏言风进来,贴心询问:“累不累?”   苏言风摇摇头。   “儿臣参见父君。”萧逸安崽崽两只小手一前一后叠在一起,一板一眼给父君请安。   这是今天萧逸安崽崽第一次见到父君。   “过来父君看看。”萧祈目色一柔。   萧逸安崽崽听话地走到父君身边,萧祈抱起他放到腿上:“又跟着爹爹去户部了?”   萧逸安崽崽“嗯”了声:“安安可听话了,一点都没吵爹爹。”   至于在外头疯玩了一上午,萧逸安崽崽没说。   苏言风连连点头:“是,安安最棒。”   “传膳吧。”萧祈吩咐李忠盛。   没过一会儿,桌子上摆满菜肴。   萧祈把崽崽放到旁边的椅子上。   萧逸安崽崽看着一桌子的菜,迫不及待:“爹爹喂!”   “自己吃。”萧祈皱眉。明明会用筷子,天天缠着君同喂。   萧逸安崽崽嘴巴一噘,有理有据道:“安安还小,要爹爹喂。父君是大人,不用爹爹喂。”   这么简单的道理父君怎么都不懂呢?   萧祈不为所动:“你会用筷子,不许老缠着爹爹。”   萧逸安崽崽抱着肩膀,一脸不开心。   一大一小互相生气。对于这种情况,苏言风早就见怪不怪:“安安自己吃饭好不好?爹爹今天有点累。”   “好吧。”一听爹爹累了,萧逸安崽崽立刻抄起筷子,“安安自己吃。”   萧祈给苏言风夹了个一块鱼肉:“我亲手做的,尝尝看。”   五年过去,两人的感情一如当初。萧祈还是宠苏言风宠到没边。   苏言风张嘴吃掉,连连点头:“好吃,谢谢夫君。”   萧逸安崽崽不甘落后,拿起旁边的小勺,挖了满满一勺鸡蛋羹,放到苏言风碗里:“这是安安的饭饭,爹爹吃。”   萧祈脸色一沉,表示不爽。   苏言风忍俊不禁,尽量一碗水端平:“嗯,安安的也好吃。”   吃过午饭,是萧逸安崽崽例行午睡时间。苏言风把他哄睡,轻脚走了出去。见萧祈站在门外,凑上去亲了一口。   萧祈将人横抱起来,语气幽怨:“我觉得我们像是在偷情。”   苏言风“扑哧”笑出声:“几乎每天都让你欺负,还不满意呀。”   因为萧逸安崽崽每晚都必须跟爹爹一起睡,搞得他们晚上没法做那档子事。苏言风为了补偿某人,几乎什么都答应了。要不然也不能大白天任由对方胡闹。   抱着苏言风来到偏殿,小心放到床上,萧祈动作熟练地扯开苏言风的腰带,欺身而上。   殿内很快响起愉悦的声音。   胡闹完,萧祈给苏言风清理身子。苏言风有气无力道:“安安应该快醒了,看不到我会哭。”   萧祈动作一停:“没事,你睡,我去看看。”   “他要是哭就把他抱过来。”   萧祈没应,给苏言风盖好被子,转身去看崽崽。   萧逸安崽崽果然已经醒了,跪在床上,正在揉眼睛。听到开门声,脆生生喊了句:“爹爹!”   萧祈走进来:“爹爹睡觉呢。”   不是爹爹是父君,萧逸安崽崽眨眨眼:“父君是不是又欺负爹爹了?”   这事说到底怪萧祈。他欺负君同时,经常会留下痕迹。一次被萧逸安崽崽看到了,指着爹爹脖子上的红印子:“这是什么?”   苏言风骗崽崽:“蚊子咬的。”   “现在是冬天,没有蚊子啊。”萧逸安崽崽并不好骗。   趁着崽崽被叶深偷出宫,萧祈欺负了苏言风整整一天。苏言风这会儿正生气,立刻把他给出卖了:“你父君欺负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萧逸安崽崽从此就记住了——父君会欺负爹爹。他要保护爹爹。   “……”萧祈嘴角一抽,“你知道什么叫欺负吗?”   萧逸安崽崽自然不知道“欺负”的具体含义,但他知道肯定是不好的。   “我们商量个事。”萧祈走到床边坐下。   “什么事?”   “你晚上能不能自己睡?”   萧逸安崽崽头摇成拨浪鼓。   “勇敢的孩子都自己睡。”萧祈刺激他。   “父君比我勇敢,父君自己睡。”萧逸安崽崽脑子活泛,举一反三,完全不像个五岁的孩子。   谈判失败,萧祈来硬的。晚上,堵在朝露殿门口不让崽崽进屋:“去你自己的寝殿睡。”   很少哭鼻子的萧逸安崽崽顺着门缝看到了被父君堵在里面的爹爹,一双大眼睛迅速蓄满泪水,张嘴开嚎:“呜哇哇!爹爹!!呜呜呜!”   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苏言风哪舍得崽崽这么哭。抬手扒拉开萧祈,把崽崽抱起来。边给他擦眼泪边柔声哄:“安安不哭,跟爹爹睡。”   刚被爹爹抱起来,萧逸安崽崽立马止住哭声,牢牢抱住爹爹的脖子,开心地呲牙笑。   萧祈气结:“他就是看你心软,故意的!”   苏言风横了他一眼,抱着崽崽朝床边走去。   萧祈:“……”   从无败绩的他没想到有一天会折在自己的崽子身上。   把崽崽哄睡后,苏言风一个转身,滚进萧祈怀里:“夫君别生气。”   “没生气。”萧祈怎么会跟自己的孩子生气,“我只是觉得安安太黏你了。”   这点苏言风自然也感觉到了。他轻声道:“等安安长大了,不用我们赶,他都会离开的。我们小时候都拥有的太少,我就总想尽可能多的给他。”   苏言风跟萧祈的童年,都是在艰难困苦中度过的。安安是他们的孩子,自然会忍不住弥补心中的遗憾。   “我明白。”萧祈亲了亲怀中人的嘴角,“睡吧。我明天继续努力赶安安出去。”   苏言风被对方的一本正经逗笑。   翌日恰巧休沐。苏言风出宫看望娘亲,特意把安安留给萧祈带,准备让两人增进一下感情。   孟茴可以随时进宫,甚至常住在宫里都行。但她宁愿待在宫外的府里。大概是“皇宫”二字能勾起并不美好的记忆。   苏言风每次休沐都会出宫看望,有时也会缠着娘亲进宫住几日。现在还好,等娘亲年纪大了,苏言风说什么也会把娘亲接到宫里住。   叶深跟邵宸三年买了一座府邸,两人搬了进去,也算在都城落了脚。叶深隔三差五就进宫偷崽崽,邵宸负责打掩护,几个人很容易见面。   回到府里,孟茴第一句话就是:“安安怎么没来?”   以前每次来都会带上安安。   苏言风道:“辰良看着他呢,让他们父子俩增进一下感情。”   陪了娘亲一上午,又一起用了午饭,苏言风告辞:“娘亲要不要进宫看看安安,他昨天还念叨您来呢。说是想奶奶了。”   孟茴没禁住诱惑,点头答应了:“我又给安安做了些衣服,等我拿上。”   小孩子长得快,衣服换的也快。安安的衣服全是孟茴亲手缝制,不管是样式还是舒适度,宫里的制衣局都自愧不如。   进了宫,孟茴前往自己的寝殿。苏言风去找崽崽和夫君。想都没想,直奔正德殿。   推开殿门,一大一小面对面站着,正无声对峙。   见爹爹进来,萧逸安崽崽立刻扭过头,扳着肉乎乎的包子脸,一本正经问:“我跟父君,爹爹最爱谁?”   苏言风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尬住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鞠躬~ 第72章 崽崽日常(二)   时间退回到大约一刻钟前。   萧逸安崽崽睡醒后,就被李忠盛带到了正德殿。父君面前,萧逸安崽崽格外乖巧,安静坐在一旁,不吵不闹。   虽然爹爹说父君同样很爱自己,但萧逸安崽崽还是很怕父君。以及因为年纪小所以并未觉察到的崇拜。   然而小孩子天性/爱玩,老实待了一会,萧逸安崽崽便坐不住了。从椅子上下来,在殿内四处乱转。   萧祈随他去,怕磕着碰着,时不时地抬眼看看他。   带孩子方面,跟苏言风的寸步不离相比,萧祈显然采取了放养策略——不受伤、活着就行。   殿内犄角旮旯都转了一圈,萧逸安崽崽最后站在了一副画作跟前。他仰头看着挂在墙上的画像,认出了这是父君。   能让萧祈如此宝贝,还显摆的挂在殿内,不用想也知道此画出自苏言风之手。   萧祈语气自豪:“这是爹爹送给父君的生辰礼。”   一听是爹爹送的,萧逸安崽崽不甘落后:“爹爹也送我了!爹爹还说最爱我!”   这件事萧逸安崽崽没说谎。苏言风每个月都会给崽崽画一幅画像,用来记录崽崽的成长。并按时间先后保存好。   “不可能。”萧祈想也不想,“你爹爹最爱的人是我。”   萧逸安崽崽认真强调:“爹爹最爱安安!”   事关在君同心中的地位,一大一小谁都不让步。   “爹爹每天都说爱我!”   “你爹爹说爱我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僵持不下之际,另外一位当事人——苏言风推门走进来。   瞧着抱着肩膀,努力让自己显得威武一些的崽崽,再看看气定神闲的萧祈,苏言风一个头两个大。   他今天就该留在府里陪娘亲。回什么宫啊!   “爹爹快说!是不是最爱我!”没得到回答,萧逸安崽崽催促。   苏言风要是敢说不是,萧逸安崽崽就敢哭给他看。当然得先紧着崽崽哄。   “对!”苏言风走到崽崽身边,把他抱起来,故意不看某人的反应,“爹爹最爱安安。”   萧逸安崽崽开心了,一连亲了苏言风好几口。   “奶奶来看你了。”被亲了一脸口水的苏言风笑意盈盈,“还给你带了好看的衣服。”   萧逸安崽崽一听,立刻要去找孟茴。苏言风放下他,李忠盛领着出去了。   哄完小的,苏言风终于想起被晾在一边的大的。轻咳一声:“安安还小,不这么说他会哭的。我最爱的人肯定是夫君。”   两边哄,两边都不落。端水端得明明白白。   萧祈被生生气笑了,伸臂将人捞进怀里:“你是不是以为我好骗?刚刚还说最爱安安,这才多久,又最爱我了?”   变脸变得也忒快了。   “我心胸宽阔,完全装得下你跟安安。”苏言风挺起胸膛,表示自己很博爱。   萧祈莞尔一笑,学着萧逸安崽崽亲苏言风。最后停留在唇上,久久不离。   -   孟茴进宫,萧逸安崽崽今晚跟奶奶一起睡。萧祈终于能独占苏言风,将人吃了又吃。   结束后,苏言风躺在萧祈怀里,哑着声音道:“明年安安就能上学堂了,到时候他认识了同龄人,有了朋友,我们独处的时间就多了。”   寻常人家的孩子一般八岁开始入学读书,安安是皇子,启蒙自然要早一些。   萧祈想了想:“到时候我把大臣家里适龄的孩子全召进宫读书,就不信他还这么黏你。”   苏言风失笑。一想到安安越长越大,会有自己的朋友、生活,苏言风心里不是滋味,小声道:“要是能再怀上崽崽就好了。”   他真的好想再要一个崽崽。   “怀安安多辛苦,我舍不得。”萧祈从身后拥着苏言风,“何况男地坤怀孕极难,有安安,有你,我就知足了。”   苏言风转过身,面对面看着萧祈:“你说要是再有个崽崽,会像谁更多?”   显然已经陷入了自己的畅想里。   萧祈乐得陪他一起憧憬:“安安像你,下个崽崽怎么着也得像我了。”   说完,低头亲了亲苏言风泛红的眼角:“快睡吧。再不睡,我可要为怀上崽崽继续努力了。”   苏言风身体一僵,立刻闭上眼睛。   -   黏了孟茴一天,萧逸安崽崽又把心思放在爹爹身上。像条小尾巴似的跟在苏言风屁股后。到了晚上,继续在朝露殿睡。   萧逸安崽崽躺在爹爹跟父君中间,缠着爹爹给他讲故事。   萧祈别说做点什么了,连抱抱君同都不行。盯着自己的崽子,有苦说不出。   郁闷之余,萧祈又想到了一招儿。   翌日,趁着吃午膳。萧祈十分认真道:“你跟爹爹睡一晚,我跟爹爹睡一晚,我们轮流来。你跟爹爹睡时,我一个人睡。我跟你爹爹睡时,你也要一个人睡。”   萧逸安崽崽不解:“为什么不能一起睡觉?”   苏言风一语不发,边吃东西边兴致勃勃地听着父子二人的谈判。   “……”萧祈一顿,“因为我跟你爹爹有事情要商量,你不能在身边。”   “什么事?”萧逸安崽崽刨根问底。   “不告诉你。你就说答不答应?”   萧逸安崽崽摇头:“不答应。我要每天晚上都跟爹爹睡。”   萧祈气结。   吃得差不多的苏言风放下筷子:“安安想不想要个弟弟?”   “想!”萧逸安崽崽眼睛一亮,重重点头。   苏言风循序渐进:“那你就要听你父君的话。这样我跟你父君才能商量弟弟的事。”   “安安不能知道吗?”   “不能。你知道了,弟弟就不出来了。”   萧逸安崽崽认真思考片刻:“今晚我跟爹爹睡,明天再自己睡。”   隔天晚上,萧逸安崽崽信守承诺,去自己的寝殿睡。临走前还不忘嘱咐:“爹爹跟父君好好商量,让弟弟早点出来。”   苏言风点头:“好。”   待崽崽离开后,萧祈从身后抱住苏言风:“要是一直怀不上崽崽,你怎么跟安安交代?”   苏言风不慌不忙:“我就说‘是你父君不行,弟弟不愿意出来。’”   萧祈:“……”   苏言风自作孽不可活,被萧祈欺负的连连求饶。   清理完身体,换上干净的衣服,将已经昏睡过去的人小心放到床上,萧祈披上件衣服,转身出去了。   萧逸安崽崽的寝殿就是朝露殿的偏殿。他还小,自然不会离的太远。   推开门,萧祈轻脚走进去。   萧逸安崽崽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睡得正香。被子被他蹬到一旁。   已是初秋,萧祈怕崽崽着凉,扯过被子盖在崽崽身上,掖好被角。   安静在床边坐了片刻,萧祈俯身亲了亲崽崽肉乎乎的脸颊,语气温柔:“好梦。”   回到正殿,苏言风也睡着了,连睡姿都一模一样。   萧祈躺上去,把人抱在怀里。   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他会纳入羽翼之下,尽全力保护。   -   已经快半个月没见到崽崽的叶深溜进宫里,身后跟着邵宸。找了一圈,终于在偏殿找到了刚睡醒的崽崽。   “你怎么睡这里了?”叶深纳闷问。   萧逸安崽崽揉了揉眼睛,委屈地告状:“爹爹跟父君商量弟弟的事,不让我听。我听了,弟弟就不出来了。”   叶深:“……”   不用想也知道是萧祈想出来的主意。   “跟师祖走,师祖带你出宫玩去。”   若说这几位大人中谁最宠爱崽崽,非叶深莫属。苏言风跟萧祈都是有原则的宠爱。对于出格的事情,会制止教育。叶深对崽崽是纯纯的溺爱,要星星不给月亮。   所以萧逸安崽崽也非常喜欢师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叶深成功把崽崽偷出宫。走在街上,使唤邵宸买这买那。   邵宸买了两个糖人,一个给崽崽,一个给叶深。叶深抱着崽崽,不方便接,凑到邵宸手边咬了一口。咂咂嘴:“真甜。安安快吃,一会化了。”   萧逸安崽崽连忙咬了一口,学着师祖咂咂嘴:“真甜!”   叶深被他的小模样逗笑。   邵宸目色柔柔的,将手里的糖人递到叶深嘴边。   “不吃了。”叶深摇头,“你吃,别白瞎了。”   很少吃甜食的邵宸听话吃掉糖人,甜到心里。   用余光睨着他的叶深满意一笑,继续指使他去买别的。每个东西只吃一口,剩下全丢给邵宸。   萧逸安崽崽在师祖家待了六日,便吵着要回宫陪爹爹。临走前还不忘安慰:“师祖别难过,我下次再来。”   叶深轻轻捏了捏崽崽的鼻子:“把府里的好东西吃没了就要走是吧?小崽子,跟你爹爹小时候一样精明。”   邵宸亲自将崽崽送回宫,交到苏言风手上。他没多留,转身离开了。   萧逸安崽崽抓着爹爹的食指,一脸认真:“安安有事跟父君说。”   苏言风愣了下,带他去找萧祈。   正德殿内。   萧逸安崽崽站在殿中央,掰着肉乎乎的手指道:“安安在师祖家六天,父君欠安安三天,安安要跟爹爹睡三天。”   表述的不太连贯,但苏言风听懂了。   萧祈嘴角一抽,装糊涂:“什么三天六天,听不懂。”   “就是……就是……”萧逸安崽崽吭哧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进一步解释。一张包子脸绷紧,“反正安安要跟爹爹睡三天!”   萧祈:“……”   崽子还是傻点的好,太聪明了不行。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鞠躬~ 第73章 崽崽日常(三)   今年的初雪悄然而至。   萧逸安崽崽早上起床后,看着银装素裹的世界,开心地“哇!”一声:“爹爹,下雪了!”   苏言风跟着从殿里走出来,看了眼蹲在地上玩雪的崽崽,轻声叮嘱:“不许吃哦。”   萧逸安崽崽乖巧“嗯”了下:“吃雪肚肚疼,不吃不吃。”   苏言风莞尔一笑。   萧逸安崽崽三岁的时候,冬天下雪,纯白无瑕的雪花成功诱惑了单纯的崽崽,耐不住好奇,尝了一口。结果当天晚上就肚子疼,折腾了整整一夜。   从那以后,萧逸安崽崽就记住了不能吃雪。   萧祈臂弯里搭着两件白色大氅。大的那件给君同披上,小的那件给崽崽披上。   看着崽崽冻得通红的小手,萧祈不忍心,出声制止:“别玩了,凉。”   萧逸安崽崽仰头看着父君:“安安想要雪人。”   “父君给你堆。去找爹爹。”   萧逸安崽崽“哒哒哒”走到爹爹跟前。苏言风弯身抱起他,用手帕擦掉崽崽手上粘着的雪水,放在怀里暖着。   “安安要大大的雪人!”萧逸安崽崽待在爹爹怀里,张开手臂比划了一下。   “知道了。”萧祈余光看了眼站在门口的君同和崽崽,心中温暖。   萧祈一共堆了三个雪人,两大一小。大的在两旁,小的在中间。   “中间是安安!”萧逸安崽崽伸着食指,边指边道,“那个是爹爹,那个是父君。”   萧祈走过来,用刚堆完雪人的手轻碰了碰崽崽肉乎乎的脸颊:“是左边和右边。”   萧逸安崽崽不解地眨巴眼睛。忽而想起另一件事,晃着爹爹的脖子:“出宫买糖葫芦!”   萧祈不解。   苏言风思考片刻,立刻明白了。笑道:“去年冬天我带他出宫看娘亲,路上给他买了一个糖葫芦,碰巧那天也下起了初雪。”   小孩子的想法奇奇怪怪,你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初雪跟糖葫芦联系到一起的。反正萧逸安崽崽是记住了。   萧祈听完也跟着笑了:“那就出宫去。”   孟茴现在住在宫里,苏言风本想叫娘亲一起。孟茴摇了摇头:“外面冷,我不爱动,你们去吧。”   萧逸安崽崽已经整装待发。戴着一顶毛茸茸的帽子,身上披着狐氅,靴子的靴口也围了一圈白色毛毛。精致又贵气,像只可爱的小兔子。   闻言立刻道:“奶奶等安安回来,安安给奶奶带好吃的!”   孟茴笑得合不拢嘴:“好,奶奶等着安安。”   一家三口出宫去玩。   四国统一已经五年。没了国与国的界限,贸易往来越发频繁,不同地方的文化、饮食等相互交融、彼此影响。产生了很多新的东西。   哪怕是冬季,街上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萧逸安崽崽手里捏着一根糖葫芦,蹦蹦跳跳走在父君跟爹爹前面,也不怕摔倒,隔一会就回头看一眼。生怕夫君和爹爹丢了。   萧祈的目光始终落在崽崽身上:“安安跟你越来越像了。”   苏言风没反驳,因为确实像。   走在前面的萧逸安崽崽突然“蹬蹬蹬”跑回来,一把抱住苏言风的大腿,仰着头问:“大家为什么都在看安安?”   准确的说是在看他们三个人。显然苏言风跟萧祈已经习惯了,但崽崽还没习惯。   “因为安安很可爱。”苏言风把他抱起来,“大家都很喜欢安安。”   萧逸安崽崽信以为真,奶呼呼道:“安安最可爱!”   说完,拍了拍肚子:“安安饿了。”   现在已经是晌午,确实到了吃饭的时候。苏言风提议:“我们去吃古董羹。”   天冷,吃这个最合适不过。   萧祈依他:“好。”   萧逸安崽崽一听:“安安也要吃!”   古董羹的特点是边煮边吃,可以煮很多食物。食物放进锅五熟釜里,煮好后捞出来,再蘸上调好的料汁,美味极了。而且还能暖身子。   一到冬天,几乎每家酒楼、饭馆都会摆出这道菜。   某酒楼的雅间里。古董羹里的汤汁“咕嘟咕嘟”冒着泡泡,白汽升腾。   苏言风将煮好的羊肉捞出来,放进崽崽碗里:“小心烫哦。”   一低头,自己的碗里也多了些煮好的羊肉。   “谢谢夫君。”苏言风心中发暖。   吃过饭,一家三口准备回宫。冬季天黑得早,早些回去比较好。   吃饱喝足的萧逸安崽崽不愿意走,萧祈只得抱着他。   刚从酒楼出来,便听到了咒骂声。   苏言风循着声音看去,几步之外,一群男子正在围着一个人殴打。透过缝隙,只能看到被打的人缩成一团。   苏言风皱眉:“住手!”   他倒不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但这么多人围着一个打,下手又那么重,实在让人看不过去。   几个人纷纷停手,见苏言风衣着华丽,又从都城最好的酒楼出来,顿时客客气气:“这位公子有所不知,这小杂种偷了我们店里的馒头。”   苏言风没说出“不就一个馒头而已”这种话,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我给了,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他吧。”   一个馒头换一块碎银子,做梦都能笑醒。几个人满意离去。   没了遮挡,苏言风终于看清了地上的人。   他是一个孩子,身上只穿了件破破烂烂的单衣。枯瘦如柴,满身污垢。紧紧攥着馒头的手长满冻疮。而那个险些让他送命的馒头,已经沾上泥污。   比安安大不了几岁。   已经是人父的苏言风心中一疼,忙将身上所有的银钱都给他:“拿着,去买件厚衣服穿。”   小孩迟疑许久,慢慢伸手接过来。另一只手依旧攥着馒头。不挪眼地注视着苏言风。   萧祈抱着崽崽站在一旁。崽崽不太明白:“那些人为什么要打他?”   “因为他偷了东西。”萧祈缓缓道。   再繁荣的盛世,都会有吃不饱穿不暖的人。他能让百姓们过上好生活,却不能让每一位百姓都过上好生活。   世间疾苦,百态人生,是为君者最无力之处   “偷东西不对。”萧逸安崽崽道。   萧祈:“他也知道不对。可是他太饿了,不偷馒头,就会被饿死。”   “饿饿不好,肚肚不舒服。”萧逸安崽崽有一次把不喜欢吃的东西扔在了地上,被父君罚一天不许吃饭。崽崽都饿哭了。   萧祈没说话。   “带他回家,他就有饭饭吃了。”萧逸安崽崽想出办法,“咱们家有很多饭饭。”   萧祈勾唇一笑:“那安安去问问他愿不愿意。”   萧逸安崽崽被父君放到地上,原地捣腾着两条小短腿,不敢上前问。   “去问,父君在呢,爹爹也在。”萧祈鼓励他。   终于,萧逸安崽崽鼓起勇气,走到那个小孩跟前,奶声奶气道:“你跟我回家吧。我家有很多饭饭,你不用饿饿,也不用偷东西。”   小孩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奶呼呼的娃娃,不知怎么反应。   萧逸安崽崽像泄了气的皮球,嘴巴一嘟,仰头看着爹爹,语气委屈:“爹爹,他不愿意。”   苏言风淡淡一笑,轻声询问显然已经呆住的孩子:“可还有其他亲人?”   小孩摇头。   “那你不如跟我们回去。别的不敢保证,吃饱穿暖一定可以。”苏言风语气真诚道。   小孩没再迟疑,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萧逸安崽崽见他答应了,开心地拍拍手。走过去要扶他起来。   小孩连忙躲闪:“我脏。”   他这么干净,这么好看,不能碰自己这种人。   扑了个空的萧逸安崽崽缩回小手,看着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   “能走吗?不能走我抱你。”苏言风询问。   小孩立刻道:“能走。”   萧祈走过来,手里拿着几个热乎的包子:“吃吧。”   吃饱了才有力气走路。   小孩抓过包子,狼吞虎咽吃起来。他蓬头垢面,乱糟糟的头发遮住了眼睛。因此谁都没看到小孩泛红的眼睛,以及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   回到皇宫,苏言风将小孩交给李忠盛,并嘱咐:“给他好好洗洗,换身干净的衣服,伤口也处理一下。”   李忠盛应下,带着小孩离开。   小孩跟在李忠盛身后,看着周围的一切,鼓足勇气问:“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皇宫。”李忠盛笑盈盈道,“捡你回来的,一位是皇上,一位是皇上的心爱之人,还有一位是大皇子。”   听完这话,小孩彻底傻住。   -   一个时辰后,打理干净的小孩被带到苏言风和萧祈跟前。   萧逸安崽崽一直惦记着小孩,现在见到了,反而不好意思起来。躲在爹爹怀里,想搭话又不敢。   “去嘛。”苏言风被崽崽逗笑,“去认识一下。你就说‘我叫萧逸安,小名安安。你叫什么名字呀?’”   萧逸安崽崽终于迈开步子,走到小孩跟前,按爹爹教的:“我叫萧逸安,小名安安。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孩垂下头,手不停扯着衣服,不安又局促。   见他不说话,萧逸安崽崽又重复了一遍。之后又跟了句:“你不说,我就生气了。”   “狗……狗剩。”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鞠躬~ 第74章 崽崽日常(四)   萧逸安崽崽一听,脆生生喊了句:“狗剩哥哥!”   小孩脸上的表情有一瞬凝固。他知道自己的名字不好听,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苏言风轻咳一声,起身走过去。   “爹爹,他叫狗剩哥哥!”萧逸安崽崽对自己问出对方名字这件事感到十分自豪,忙不迭道。   “……”苏言风摸了摸崽崽的小脑袋,问小孩,“几岁了?”   “八岁。”小孩道。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几岁,只是看到街上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孩子是八岁,所以认为自己也是八岁。   “可知道自己姓什么?”   小孩摇头。从有记忆以来,他就一直叫狗剩。别人这么叫他,他也这么叫自己。总好过连名字都没有。   苏言风也是个随性的人:“你想姓什么?”   不能选择出身,总能选择自己喜欢的姓氏。   “钱。”小孩想也不想。因为有钱才能活下去。接着又不确定地问,“有这个姓吗?”   “当然有。”苏言风笑着点头,“那我给你取个名字?”   小孩点头。眼含期待。   殿内点着碳炉,又热又闷,窗户被打开一条缝隙。苏言风顺着缝隙看向外面,灵机一动。   “钱初雪。初次的初,落雪的雪。希望这场初雪能给你带来新生。”苏言风柔声道,“你若是不喜欢,等长大了自己再改。”   “喜欢!”小孩像是怕苏言风不让他叫这个名字似的,急忙道。   苏言风一笑,低头对崽崽道:“叫初雪哥哥。”   萧逸安崽崽乖巧喊人:“初雪哥哥!”   钱初雪在“大皇子”和“安安”之间犹豫良久,小心翼翼唤道:“安安。”   说完,偷瞄了瞄苏言风。见对方并无不悦,一颗悬着的心才敢放下。   “行了,你们两个玩去吧。”苏言风自然不会插手小孩子之间的事情。   萧逸安崽崽一听,拽着钱初雪就跑了出去。嘴里还念叨着:“我有好多好吃的!”   苏言风回到萧祈怀里,打了个呵欠,含糊不清道:“没有弟弟,有个哥哥也不错。”   萧祈抱着他:“困了?”   苏言风点头:“最近越来越懒了。”   萧祈淡淡一笑,将人横抱起来,放到床上:“困了就睡。再懒我也喜欢。”   谁能想到冷若冰霜的帝王竟是位甜言蜜语不离嘴的痴情郎。   哪怕每天听无数次,苏言风依旧十分受用。不忘嘱咐:“看着点崽崽和初雪。”   萧祈应下。   -   新年过后,萧逸安崽崽六岁了,到了识字读书的年纪。萧祈在宫里办了学堂,文武百官的孩子也可以进宫读书。   一切进展顺利,唯独在萧逸安崽崽这里卡壳了。   “不上学堂,不上学堂!”萧逸安崽崽抱住爹爹的大腿,头摇成拨浪鼓。   苏言风蹲下身,柔声劝:“上学堂多好啊。不仅能读书识字,还能认识很多朋友。”   萧逸安崽崽继续摇头:“安安怕。”   “不怕。初雪哥哥会保护你的。”   钱初雪立刻附和:“对!我会保护安安的。”   “不不不!”萧逸安崽崽死活不愿意。   苏言风犯难。   萧祈开口:“明天我送他去学堂,君同别管了。”   一听就是“暴君”政策:只能服从,不得反抗。   萧逸安崽崽抱住爹爹的脖颈,底气不足道:“安安才不去呢。”   “你说的不算。”萧祈气定神闲。   翌日下了早朝,萧祈直奔朝露殿。苏言风坐在凳子上,打量一圈并没看到崽崽的身影。   “安安呢?”萧祈问。   “我也不知道呀。”苏言风嘴上这样说,眼睛却瞥向衣柜。   “安安藏到衣柜里,爹爹千万不要告诉父君哦。”萧逸安崽崽估摸父君快下早朝了,跟爹爹做约定。   “没问题!”苏言风答应的干脆利落,结果转手就把崽崽出卖了。   萧祈了然一笑,抬脚走过去。   打开衣柜门,只见崽崽趴在衣柜里,两只胳膊蒙住头——只要我看不见,父君就不会发现我。   “萧逸安。”萧祈忍住笑意,严肃道,“出来。”   萧逸安崽崽不为所动。   萧祈直接上手,把崽崽从衣柜里挖出来。抱在怀里,大步朝殿外走去。   “呜哇哇!爹爹!救命!”萧逸安崽崽立刻向爹爹求助,眼睛里蓄满泪水。   苏言风低下头,装聋作哑。   钱初雪见皇上抱着安安出来,立刻跟在身后。   萧逸安崽崽还在哭。萧祈故意板着脸道:“再哭打你屁股。你爹爹不在,没人护着你。”   识时务者为俊杰。不想被打屁屁的萧逸安崽崽止住哭声,改变策略:“父君是天下最好的父君,安安最爱父君了!父君也最爱安安对不对?”   人小鬼大。萧祈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父君也爱安安。安安乖乖上学堂,等结束了父君就来接你。”   爹爹身上百试百灵的办法在父君这里竟然不管用。萧逸安崽崽眉头一皱,眨巴着大眼睛瞅着旁边的钱初雪:“初雪哥哥,安安不想上学堂。”   “上学堂好。”钱初雪认真道,“可以写字,背古诗。”   没人帮他。认识到这点的萧逸安崽崽彻底歇菜了。   进了学堂大门,萧祈将崽崽放到地上,指了指门口:“进去吧。”   听到声音,负责教书的太傅从里面走出来。没等对方跪,萧祈便道:“免礼。”   “谢皇上。”   萧祈低头看了眼抱着自己大腿不松手的崽崽,叹出口气:“安安是不是男子汉?”   “是!”   “是男子汉就自己进去。”   萧逸安崽崽立刻改口:“那不是了。”   有道是大丈夫能屈能伸。这一点萧逸安崽崽做得很好。值得表扬!   萧祈:“……”   把崽崽从自己的腿上“摘”下来,萧祈严肃嘱咐:“好好读书,结束了父君来接你。”   说完,也不管崽崽的反应,扭身就走。   父君不在,心中的不安被无限放大。萧逸安崽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得亏是萧祈,要换做苏言风,说什么也狠不下心。   “安安别哭了。”钱初雪急得手足无措,“初雪哥哥在呢,别哭了,中午就能见到爹爹了。”   太傅也跟着一起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可算是哄好了。   萧逸安崽崽左手抓着太傅,右手抓着钱初雪,抽噎着进了屋子。   其他孩子来之前,家里都三令五申:大皇子万般尊贵,一切都要依着他,千万不能惹他生气。   见萧逸安崽崽进来,都不由得盯着他看。   萧逸安崽崽更害怕了,躲在钱初雪身后,不敢出来:“初雪哥哥。”   钱初雪伸臂护着他:“不怕哦。初雪哥哥在呢。”   中间休息的时候,有个大胆的小男孩主动凑上来:“我叫腾明博,这个给你吃。”   萧逸安崽崽看着桌子上的橘子,伸手抓起来,怯生生道:“谢谢你。我叫萧逸安。”   “你长得真好看!比我娘亲还好看!”腾明博看着眼前唇红齿白的娃娃,把爹爹嘱咐的恭敬守礼、尊卑有别忘的干干净净。   被夸奖的萧逸安崽崽抿嘴浅笑,缩到钱初雪怀里,说话声音大了些:“你也好看。”   一天课程结束,萧祈准时来接崽崽。萧逸安崽崽被父君抱在怀里,冲腾明博挥手:“再见!”   萧祈挑眉:才一天就交到朋友了,还挺不错。   然而即便如此,依旧不妨碍第二天萧逸安崽崽哭着闹着不想上学堂。萧祈如法炮制,把崽崽扔到学堂就走。   泪水不能打动父君,甜言蜜语也不能。加上习惯成自然,萧逸安崽崽逐渐接受了每天都要上学堂的事实。   如此过了七天。见崽崽完全适应了,苏言风才敢跟着一起去。   路上,萧祈和崽崽打商量:“明天爹爹跟父君不送你了,你跟初雪两个人去。还有侍卫跟着。行不行?”   萧逸安崽崽疯狂摇头:“不行不行!”   眼瞅着崽崽又要哭,苏言风连忙道:“送。明天也送。”   “你就惯着他。”萧祈不赞同道。却也没反驳。   到了学堂。苏言风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太傅,总觉得哪里不对。   “太傅胡子怎么了?”萧祈一眼发现问题。   太傅留着山羊胡子,别人盘文玩,他捋胡子。格外宝贝。现在胡子竟然少了一截。像是被故意剪掉的。   没等太傅说什么,萧逸安崽崽一头扎进爹爹怀里,瓮声瓮气:“不是崽崽干的。”   苏言风:“……”   萧祈:“……”   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这就是。   “萧逸安,为什么剪太傅的胡子?”苏言风严肃质问。   一听爹爹生气了,萧逸安崽崽对着手指头,小声道:“安安没剪。”   太傅笑盈盈道:“是臣自己剪的,不关大皇子的事。”   苏言风才不信。崽崽肯定对太傅的胡子做了什么:“初雪你说,昨天安安都干什么了?”   钱初雪迟疑片刻:“安安他……”   说了安安会不会生自己的气?   还是说吧。安安这几天确实太顽皮了。   “安安把太傅的胡子烧了。”   太傅为了能见人,可不得把烧焦的胡子剪掉。   苏言风:“……”   萧祈:“……”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鞠躬~ 第75章 崽崽日常(五)   太傅年近六十,本该是颐养天年的年纪。可他放心不下皇嗣,请旨亲自大皇子教读书识字。   萧祈念他一片忠心,不忍拒绝。   太傅喜爱抽烟,腰间常常挂着烟袋。火折子这东西自然也不离身。被萧逸安崽崽看到后,山羊胡子的悲剧就发生了。   苏言风把崽崽放到地上,板着脸,冷声道:“给太傅认错道歉!”   萧逸安崽崽听话站好,两只小手一前一后叠在一起,认认真真冲太傅行了一礼:“太傅对不起,安安不该烧太傅的胡子,安安知错了。”   小孩顽皮。太傅本就没生气,笑盈盈地捋了捋少一截的山羊胡子:“太傅原谅安安了。快免礼。”   萧逸安崽崽直起身:“谢谢太傅。安安明天给您带好吃的。”   之后扭过身冲父君和爹爹摆摆手:“安安要读书了,父君、爹爹再见。”   主要是父君快再见,这样自己就不用挨打了。萧逸安崽崽心里想。   “乖一点。听太傅的话。”苏言风叮嘱。   萧逸安崽崽乖巧点头:“嗯!安安可乖、可听话了!”   既然君同已经教育了,萧祈便没来第二次。两人转身离开。   结果没过四天,萧逸安崽崽又闯祸了。   萧逸安崽崽跟腾明博起了争执,抬手推了腾明博一把,对方脑袋磕到了桌子上,磕出个大包。   起先萧祈跟苏言风并不知道此事,因为萧逸安崽崽没说。是腾尚书领着孩子进宫道歉,两人才知道的。   萧逸安崽崽是大皇子,哪怕全是他的错,认错的也得是他们为臣的——腾尚书抱着这种心态进宫。不料皇上和苏公子的反应跟他想的完全相反。   问清楚缘由,萧祈火从心里,吩咐李忠盛:“把萧逸安给朕带过来!”   显然是要狠狠教训某个闯了祸不敢吭声的崽崽。   腾尚书一听,连忙道:“大皇子身体娇贵,万万使不得。此事是臣的逆子之过。”   他是来道歉的,可不是来找后账的!   “小孩子之间没有身份之别。”苏言风缓缓开口,“安安抢东西在先,又动手打人,本就是他不对。”   玉不琢不成器。苏言风允许安安闯祸、犯错,但决不允许他知错不改,甚至仗着自己的皇子身份为所欲为。   之后看向腾明博:“过来我看看。”   腾明博看了眼爹爹,得到允许后小步走过去。   苏言风打开手边的暗格,拿出化瘀膏。从里面挖出一些膏体,涂在腾明博额头的包上。   这时,李忠盛领着萧逸安崽崽走进来。   “跪下。”萧祈冷声道。   萧逸安崽崽立刻跪在地上,不安地看向爹爹。   破天荒的,苏言风并未理崽崽。化瘀膏塞到腾明博手里,轻轻说了句:“去找爹爹吧。”   腾明博走到爹爹身边。看着跪在地上的崽崽,心中无比后悔。早就知道就把玉葫芦给他了,这样他就不会挨训了。   他这么好看,又这么可爱,比玉葫芦金贵千倍万倍。   萧祈面沉如水,跟崽崽印象里的父君判若两人:“今天上学堂都做什么了?”   萧逸安崽崽被吓到了,抠着小手,眼睛里蓄满泪水,带着哭腔道:“念书,识字,听太傅的话。”   “还有吗?”   萧逸安崽崽迟疑地摇了摇头。泪水“吧嗒吧嗒”掉出来,像断了线的珠子。   他抢东西,他还推人。但他不敢说。他怕父君更生气。   萧祈吸了口气,心中的火气更大:“没有?你没有抢别人的东西吗?没有动手打人吗?学会撒谎骗人了是不是?”   “呜呜呜!”萧逸安崽崽终于没忍住,哭出声音。跪在殿中央,肩膀抽动,可怜极了。   这时,腾明博突然走到萧逸安崽崽身边,“噗通”跪在地上,冲萧祈磕了个响头:“皇上,求您别怪安安了。我脑壳不疼,一点也不疼!”   说完,摘下脖子上的白玉葫芦,给崽崽戴上:“葫芦送给你,别哭了好不好?”   还嫌不够,又把手腕上的金镯子也撸下来,一并给了崽崽。   三个大人被弄得措不及防,愣愣看着俩小孩。谁都没阻止。   有人哄,萧逸安崽崽哭得更凶。白嫩的脸上挂满泪水,眼睛红红的。   腾明博急得抓耳挠腮:“我家里还有值钱的东西,明天我带你去我家库房。只要你喜欢,我全送给你。”   萧逸安崽崽努力止住哭声,抽抽噎噎道:“我……我就……就喜欢这……这个葫芦。”   “给你了。镯子也给你了。”   萧逸安崽崽抽噎着,呲牙笑了:“谢……谢谢明……明博哥哥。”   “这个葫芦是我娘给我的生辰礼。说等我娶亲了,就把它给我娘子。现在我给你了,你长大了做我娘子好不好?”   萧逸安崽崽不知道“娘子”的含义,点头“嗯”了声。   萧祈:“?”   苏言风:“?”   还没养大的崽崽就这么被人惦记上了??   腾尚书:“……”   这个逆子!   苏言风轻咳一声:“腾尚书先回去吧。”   滕尚书连忙提溜着肖想大皇子的逆子告退。   跪在地上的萧逸安崽崽以为这件事过去了,刚要站起来,被父君一个眼神吓住。   “知不知道哪错了?”萧祈继续问。   萧逸安崽崽点点头:“不该抢东西,不该打人,不该骗父君和爹爹。”   知道的还挺清楚。   “下次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   一直不说话的苏言风开口:“起来吧。”   萧逸安崽崽站起来,“蹬蹬蹬”跑到爹爹身边,胸前的玉葫芦随着跑动左右晃荡。   “……”苏言风看着眼睛疼,“明天到了学堂,记得把玉葫芦还给人家,再好好道个歉。知道吗?”   “知道了。”   翌日,萧逸安崽崽胸前依旧挂着玉葫芦:“安安道歉了,明博哥哥也原谅安安了。还说这个玉葫芦送给安安了。”   苏言风:“……”   该怎么解释,你收了人家的定情信物。   罢了,左右都是小孩子。童言无忌,当不得真。苏言风没再坚持。   旁边的钱初雪看着,内心一阵失落。他没有东西送给安安,无法哄安安开心。   想了想,扭身回了房间。一刻钟后,背着手走到安安跟前:“我没什么好送的你,这个给你。”   手拿到身前,手里捏着一个纸折的小兔子:“不要嫌弃。”   “哇!”萧逸安崽崽眼睛一亮,“小兔子!”   见安安喜欢,钱初雪抿嘴浅笑:“我还会用草编兔子。等草长出来,我就给你编。”   萧逸安崽崽兴致勃勃:“嗯嗯!”   苏言风靠在萧祈怀里,轻声道:“没想到安安还挺受欢迎。”   对此萧祈并不意外:“随你了。”   “怎么就随我了?我小时候可没这好人缘。”苏言风不同意。   “样貌随你了。所以受欢迎。”   -   天气转暖,苏言风的胃口突然差了起来,而且总是容易疲累,想睡觉。想起上次怀安安时的情况,苏言风给自己摸了摸脉。   脉象正常,并无不妥。看来是想多了。   苏言风放下心,继续每日去户部供职。安安上了学堂,他顿时轻松不少。   中午,苏言风去正德殿陪夫君用膳。看着桌子上的菜肴,顿觉一阵反胃。   萧祈反应很快,看着君同的肚子:“是不是又怀崽崽了?”   “我昨天摸过脉,没怀。应该就是胃口不好。”苏言风摇头。   “医者难自医。”萧祈看了眼李忠盛,“去叫太医。油腻荤腥的菜都拿走,换些清淡爽口的来。”   一刻钟后,冯太医来到正德殿:“脉象无异,但看公子的反应,应当是有了。若是真有了,等月份再大些,便能摸出来。”   苏言风:“……”   对哦,月份太小摸不出来。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萧祈大喜:“朕这就昭告天下!”   被苏言风一把抓回来:“急什么,万一没怀呢。过段时间再说。”   “记得每天过来诊脉。”萧祈自然依他,吩咐冯太医。   接着又对苏言风道:“明天别去户部了,安心养胎。”   瞧着对方激动的样子,苏言风淡淡“嗯”了声。   希望不是空欢喜一场。   如此又过了半个月。   下了早朝,萧祈直奔朝露殿。恰巧碰上冯太医来诊脉。萧祈屏息凝神,等着答案。   过了一会儿,冯太医放下手,脸上挂着笑意:“恭喜皇上,恭喜公子。已经一月有余。胎像平稳,并无任何问题。”   苏言风懒懒靠在软枕上。没有丝毫意外。他早上就摸出来了。怕影响某人早朝,才没说。   “下去领赏。”萧祈大手一挥。   待冯太医退下后,萧祈一个箭步走到床边,把人抱起来,放到自己怀里。难掩激动道:“谢谢君同。”   苏言风任他抱着,十分平静道:“这下安安终于有弟弟了。”   萧祈情难自抑地亲了亲怀里的人,久久难以平静。   苏言风把玩着萧祈的手指,淡淡开口:“恭喜夫君,喜得三个月的禁欲期。”   萧祈嘴角的笑意一凝,低头看了看君同平坦的小腹。   突然也没那么激动了。   —全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鞠躬~   这篇文文到这里就全部结束啦。属于君同和辰良的故事还在另一个时空继续着,也相信故事里的所有人都会一直幸福下去!   感谢大家这段时间的支持和陪伴,相逢一场,很开心,也很荣幸。鞠躬~   下一本也是古耽生子文,预收已经开了,戳专栏可见。我先存稿,大约明年二月份开文。感兴趣的可以点个收藏。   再次鞠躬致谢,挥挥~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