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完神医我揣崽跑路了   作者: 冬悠   文案:   【精力旺盛小可爱·只对攻撒娇小王爷受×宠妻清冷大美人·只对受心软神医攻】   当今天子胞弟,金枝玉叶的小王爷燕穆宁,一朝不幸被刺客追杀,藏身山洞,奄奄一息。   原是必死无疑,没想到竟被一位路过的美人相救。   美人不仅医术精湛,更是生的长眸薄唇,神清骨秀,慵懒倦怠的眉眼,宛如九天瑶池的清冷谪仙。   纵然燕穆宁阅美无数,竟也被美人迷得找不到北,一心只想把人拐回家当王妃!   奈何小王爷藏着身份不好坦诚相待,每每对着美人还格外青涩害羞。   眼看伤势渐愈,美人却依然对他视若无睹,冷淡如霜,燕穆宁内心焦急万分,只得借酒消愁……   酒壮怂王爷胆,燕穆宁醉后拉着美人要对人家负责,一夜酱酱酿酿、生米煮成熟饭。   然而,燕穆宁不曾想……   自己竟然是那个熟饭?   次日,燕穆宁从美人榻上醒来犹如晴天霹雳,恰巧此时,近卫终于寻来将他接回京城。   -   仁济堂少堂主云江离捡了个受伤的小可怜回家。   一不小心,把人给睡了。   云江离:罢了,自己会对他好的。   哪成想,前夜信誓旦旦要对自己负责的人,转天就跑了个没影儿。   云江离气得要逮人,却发现他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好容易得到消息,一路追至京城,却被皇上急召去安亲王府,说是要给安亲王诊病。   云江离心中挂念小可怜,冷着脸不情不愿的进了王府,安亲王却躲在房内试图装聋,不肯让人进屋。   云江离:“小王爷若忌讳行医,倒也不便勉强。”   说罢,转身正欲离去,忽听身后门哐啷一声,“大美人?”   下一秒,众目睽睽下,清冷的云江离竟疾步上前,一把拉住燕穆宁,“小王爷?”   不等燕穆宁逃跑,云江离抬手搭脉,凌厉的眼神死死盯住人微微隆起的小腹:“谁的!”   燕穆宁:哦嚯。   掉马了,还揣着崽被另一个爹逮住了,怎么办!在线等,急!   食用指南:   1、甜文甜文,1v1,大写的HE!   2、架空,高亮提示生崽生崽,别问作者怎么生(作者也不知道   3、可能会有一点点权谋,反正都是我编的,千万别较真,作者逻辑废,这就是个小甜饼。   4、攻有双层马甲,该掉的时候会掉的。   内容标签: 生子 宫廷侯爵 因缘邂逅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燕穆宁,云江离 ┃ 配角:好多个 ┃ 其它:HE   一句话简介:夫夫齐掉马,谁比谁尴尬   立意:在困境中坚持不懈,努力拼搏,奔向未来。 第1章   你是谁   好冷。   身上好疼。   眼皮沉得睁不开,燕穆宁迷迷糊糊的打了个哆嗦。   有点晕,怎么晃来晃去的?   身体上的知觉慢慢开始回笼,燕穆宁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正趴在一个宽阔的背脊上。   意识到这一点,他瞬间屏住了呼吸。   好不容易缓缓地攒起了一丝力气,他才强行将沉重的眼皮撑开一条缝隙。   身边是浓重的黑。   黑得仿佛连一丝月光都瞧不见,只能听到周围树叶被风吹动,扑簌簌的带着回音。   树林里的寂静放大了他心中的恐惧。   燕穆宁咬着舌尖用力控制着不让自己颤抖,他想要清醒。   湿冷的空气中似乎除了自己身上的血腥气,还混合着一丝淡淡的药草味。   背着自己的人走得极稳,脚步声听起来不徐不疾。   是什么人?   失血让燕穆宁维持不住那一丝仅存的清明,脑子中一片混沌,他索性放弃了思索,一枚极薄的短刃从袖中无声滑至掌心。   刹那间,短刃已经架在了身前人的颈侧,燕穆宁冷声开口:“你是谁?”   “救你的人。”   ——一道更清冷的声音响起,仿佛带着凛冽的寒气,没有温度。   燕穆宁手上暗暗用力,短刃锋利的尖已经抵上了身前人颈侧最薄弱的肌肤。   可这人却丝毫没有要躲闪的动作,好像没有感受到那短刃的杀意一般,脚步没有停顿的背着燕穆宁缓步前行。   普通人谁会在大半夜来这种深山老林?   燕穆宁就算是再无力思考,也不至于连这点事都想不清,更何况他分明记得自己昏过去前,依稀看到有人靠近追上来的身影。   他有些心神不宁,太阳穴尖锐的疼着。   心跳越来越快,身上的伤仿佛牵扯着五脏六腑也一起痛了起来,他用力抿了抿干燥的嘴唇。   这个人淡漠的语气、清冷的声音和如此气定神闲的态度,在燕穆宁听来最终汇聚成了四个大字:不怀好意。   不管此人到底为什么没有直接取他性命,燕穆宁都不想坐以待毙。   思及此处,燕穆宁猛得用力,挣扎着一个后翻落了地。   “嘶——”   这动作牵动了燕穆宁身上的伤,疼得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心中小声的骂骂咧咧,他堂堂安亲王殿下,从小养尊处优的被捧在手心上长大,什么时候受过如此重的伤啊。   这帮王八蛋刺客……   疼归疼,本能的求生欲却在此刻冲至了顶峰。   燕穆宁强撑着一口气,忍着痛站起身,纤瘦的背脊绷得紧紧的,手中攥着短刃,眼神凶狠的瞪着眼前的人。   可眼前这人,仍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似乎不论刀尖抵颈,还是突然的挣扎都无法让他有一丝惊讶。   燕穆宁皱眉,这人不简单。   暗暗积攒些许力气后,燕穆宁突然蓄力暴起,瘦小的身型像一只小豹子一样扑了上去,短刃毫不留情的直逼眼前人。   这人似是没有料到已经重伤至此的燕穆宁竟然还能有力气打架,短刃带着刀风袭来时,他敏捷的侧身,也仅是堪堪躲过了刀尖,却仍是被划破了衣袖。   几招过后,燕穆宁的动作变得越来越迟缓。   但同时,他好像也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人……好像并没有功夫?   至少应该是打不过自己的,因他一直都只是狼狈的躲避着自己的短刃。   那这人应该就不是来杀自己的?   不对,既然没有功夫,那他又是如何将自己从刺客手上救下来的?   摇摇晃晃的停下,燕穆宁暂时压下了准备继续扑上去的动作,手上攥着的短刃却丝毫不敢放松。   这人,好奇怪。   燕穆宁眯了眯眼睛,勉强将眼前人看清了一些。   他身量很高,虽看不清五官,但轮廓似乎是个美人。   美人一头黑发并未束冠,仅用一根月白色缎带随意的在脑后扎起一半。   黛色,广袖,长袍……   燕穆宁一愣,谁出来打架还穿得这么拖沓?   虽然穿着也是暗色,可这打扮……   方便薅头发拽衣服么?   那些刺客个个都是箭袖短打夜行服,他们恐怕并不是一拨。   只是,不管对方到底是什么人,燕穆宁都不打算跟他一道走。   他现在谁都不能相信,只期盼着自己尽快脱身,能撑到近卫寻来。   “多谢。”   燕穆宁轻声开口,“我还有同伴要寻,就不麻烦你了。”   这话虽说的客气,眼神中却带着十足的戒备。   云江离淡淡的看着眼前连站都站不稳的人,明知他说寻人是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却还是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去。   人反正救下来了。   人家自己都不愿意,云江离也没有强行做善人的想法。   更何况还是个一睁眼,就往自己脖子上架刀的人。   架完刀子也就罢了,还跟自己动手。   云江离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这少年明明伤的连站稳都难,脸上满是脏兮兮的血污,看不清原本的容貌,一双眼睛却明亮又倔强。   红着眼眶故作凶狠的样子看起来像是濒死的小兽,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充满戒备和攻击性。   手上始终死死的攥着那把短刃,颤颤巍巍的样子,估计云江离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推,人就能倒下了。   云江离不欲多做停留,微微颔首后便迈步离开。   “噗通——”   云江离刚走了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响,似是重物落地。   他犹豫了一瞬,还是没忍住回过头去看。   云江离:刚才还在跟自己逞凶斗狠的小豹子,已经脸朝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云江离站在原地,一贯清冷没什么表情的面容上难得的露出了一丝无奈。   ·   其实救下这个少年,也是个意外。   云江离路过树林时,敏锐的听到有打斗声,才寻着声音而去。   在树林尽头,看见几名黑衣刺客在围追一个少年,招招式式都冲着要害,明显是不打算让人活着走出这片林子。   原本云江离还在迟疑的观望,便眼见着那少年一步踏空,滚落山崖。   而刺客们却依旧不肯放过,紧随其后追了下去。   云江离看到这情形,便知这拨人定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死士了,若换做是普通的刺客或是劫匪不可能会如此不依不饶。   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飞身跃起,一把软剑随着他的动作,带着寒意明晃晃的向前刺了出去。   刺客显然是没能料到这地方竟然还能遇到多管闲事的人,毫无防备的被云江离从背后直接伤了两人。   云江离干净利索的解决掉几个刺客后,再次恢复了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出手凌厉狠决的人不是他一样。   他微微皱眉,从怀中摸出一方帕子。   一边带着嫌弃的表情擦拭剑上残留的血迹,一边想着刺客杀都杀了,那……自己无意中救下的人,是不是也应该去瞧一眼?   云江离收起软剑,顺着山崖边的小路向下。   行至半山腰的一处山洞时,看到了那个奄奄一息的少年。   少年一袭白衣已经被血污和泥土糟蹋的不成样子。   伤痕累累却挡不住他清秀的轮廓,苍白的面容被月色映得脆弱不堪。   云江离停住脚步,想着刚才远远看到这清瘦的少年,犹如一张拉至极限的弓,拼尽全力与那刺客们搏斗,明明步步都落了下风,却仍旧顽强倔强的不肯倒下。   云江离轻叹一声。   蹲在少年面前,捏起他纤细的手腕搭了搭脉。   这一身伤,把人扔在这,一准儿没命了,岂不是白瞎他刚才打的一波架了。   想到这里,云江离从怀里摸出随身带着的药瓶,先倒出一颗喂进了少年的口中。   又轻轻扯开他胸前的衣襟看了看伤势,准备先敷上些止血的药粉简单包扎一下,再带人离开。   不然等不到出了这片树林,少年就得因为失血而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药效太好,包扎时,少年竟迷迷糊糊的醒了一瞬,抬手就嘟嘟囔囔地给了自己一爪子。   那副凶巴巴骂人的样子似乎觉得自己是只勇猛的小豹子,其实……在云江离眼中不过是只亮了亮爪子的小猫咪。   云江离动作利索的将最严重的几处伤口做了些处理,才扶起人,比划了半天,最终还是在抱着、扛着、背着三个选项中,选择了「背」。   少年人清瘦,背在身上没什么分量。   云江离背着人走了大约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人就醒了。   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往自己脖子上架了把刀。   ·   云江离慢悠悠地踱步,站在少年身边,低头看着他大脸朝下的姿势趴在地上,手上竟然还紧紧的攥着短刃。   他自认从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尤其是对这么个挠了自己一爪子,又往自己脖上架刀子的小兽。   可他也说不清自己今夜是怎么了,竟是对这个意外救下的少年有些在意。   踌躇再三,云江离本着不能白瞎了自己打的架、也不能浪费了喂的那颗保命药丸的态度,再次蹲在了少年旁边。   只不过,他这次是直接拎着人的后脖领子,毫不客气的将人扛在了肩上。   顺手还把那短刃收了起来。   免得一会儿人醒了又拿刀瞎比划。   作者有话说:   云江离:第一次见老婆,他就揍我。   ·   嗨!小可爱们!是的你没有看错,我、开、文、啦!   快来夸夸这个勤奋的作者!   ·   下一本预收开咸蛋小甜饼!收藏不迷路嗷!   《谈恋爱吗,来都来了》   【迷糊内向/颜控内心戏贼多的美人受】x【酷哥痞帅/对外脾气不怎样/对受大型双标的少爷攻】   盛念初发现家楼下新开了一家咖啡店,咖啡好喝,装饰好看。   只是老板看起来有点凶。   咖啡店的名字取的也有点随意——“来都来了”   直到有一天盛念初看到总是冷着脸的老板,叼着烟,蹲在店门口的台阶上懒洋洋的喂着流浪猫。   阳光温柔,逗猫的手指修长。   好像,也没那么凶?   下一秒,老板抬起头,眯起眼睛看向盛念初。   盛念初一抖,嘤,还是好凶。   ·   裴灼最近遇到了一个有点迷糊的小客人。   每天固定时间,固定的座位,固定口味的咖啡。   小客人长相很乖,却满脸写着生人勿近,像个刻意装酷的乖崽。   就是胆子不大,好像有点怕自己。   乖崽胆小,裴灼却觉得很可爱。   喝咖啡的样子可爱,看着窗外发呆也可爱。   这天,裴灼忍不住第三次看向门口时,终于看到了那个早该出现的身影。   但那个身影,好像遇到了麻烦。   一向事不关己的裴灼,没忍住去解决了一下麻烦。   没听到道谢,却听到盛念初鼓起勇气问:老板,以后我可以带我的猫一起来店里吗。   ·   盛念初自从被渣了之后,就再也没有想过要谈恋爱。   更没有想到会被裴灼这种又酷又凶还贼有钱的少爷追求。   盛念初才不相信什么真香定律,谈恋爱是不可能谈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然而,裴灼像只大狗狗一样蹲在他面前,用新剪过的圆寸幼稚的去扎盛念初的手心时,他心漏跳了一拍。   裴灼用那张臭臭的脸,毫无表情的对着小猫咪教它「喵」的时候,盛念初心又漏跳了一拍。   当裴灼对着他,用最冷酷的表情,说着最温柔的情话时,盛念初狠狠的心动了。   好像,也不是不能谈恋爱?   ·   接下来,让我来推一波好友的文文!   《我,渣攻,绝不爱慕师尊》by胥禾(这本已经很肥了!);   【师尊攻/师徒年上/治愈救赎】   正常情况下,这是一本晋江师尊文学。   控制得好,大约努努力,可以往点家发展一下。   要是按原著来,花市都容不下那种……   ·   将夜穿到这本不可描述的书中。   庆幸的是,他穿成了徒弟,不是师尊!   不幸的是,他穿成了渣攻,不仅把师尊酿酿酱酱,关小黑屋,还邀请众师兄弟一同多人play。   结局是被师尊反杀……   ·   看着心怀天下,风光霁月的美人师尊。   将夜发誓:   我,渣攻,绝不染指师尊!   不碰师尊一根手指头!   我尊师重道,我敬师尊如我爹!   ——   凤岚云谏有个奇葩徒弟,对他唯命是从,狗腿着伺候,简直将他当祖宗供着。   但对旁人,只要靠近他,徒弟就直接下杀手。   徒弟每天顶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   却偏偏一看见师尊就会脸红。   ·   直到有一天,凤岚云谏身受重伤,将夜剖魂救师。   自那以后,师尊发现自己能感受到徒弟魂灵所想。   “师尊好好看,好喜欢!”   “不行!不能欺师灭祖,要尊敬他,爱护他!”   “已经睡着了啊?就……就亲一下?”   师尊翻身坐起,揽过徒弟的腰,搂进怀里。   “师尊准了。”   徒弟:“??”   #将夜:谢邀,我觉得标题需要改一下,渣攻?呵呵,我不配!#   #师尊才是攻!#   【修为天花板/但只有徒弟觉得需要呵护的美人师尊攻】   【自1为是/精力旺盛/满脑子都是「我那师尊柔弱不能自理」的倔强徒弟受】   ·   再推一本好友的「主攻仙侠」,预收文《我渡劫后,师尊肚子大了》by七境 第2章   美人为何救我?   “嘶——哎哟——”   燕穆宁醒来时,眼睛还没睁开,就率先被身上密密麻麻的痛磨的呲牙咧嘴。   他闭着眼睛没动,小声哎哟哎哟的哼唧了一阵儿,隐约间觉得自己身上各处伤口虽然都很疼,但是却没了失血时那股子透骨的寒冷。   再细细感受了一下,似乎周身也干爽了许多,并不像是藏身山洞中时那般阴冷潮湿。   身下……好像也不是冷硬的山地泥土。   记忆开始回笼,黛衣、长袍、美人……   清冷的声音和如霜的眼神。   燕穆宁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竟是透着微光的床帐,而不是洞穴山壁。   自己没死?   搭在小腹上的指尖微微用力,掐了一下自己——嘶,好疼好疼!   那就也不是梦!   有人救了自己?   燕穆宁皱着眉头,脑子里转的飞快。   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燕穆宁不解的喃喃道。   ·   前日,原本在回京途中的安亲王一行人,在路过峪州时意外发现有人在私自练兵。   再三确认后,他们放弃了马车,改为一路快马疾驰,直奔京城,想要将消息尽快送进宫中。   由于这消息太过不可思议,燕穆宁若不是亲眼所见,怕是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所以知道这消息详细内情的人也仅有他身边最可靠的亲信。   可不知到底是哪里走漏了风声,他们刚离开峪州地界不久,行至绛阳城郊时便被一群训练有素的黑衣刺客劫杀。   一队护卫拼死拦住了刺客,余下的另一队护卫护着燕穆宁临时改道而行。   随后这一路上,他们先后遭遇了三四拨刺客,个个都是下了死手。   燕穆宁知道一直这样躲不是办法,只会不停的消耗自己人的精力。   无奈之下,他做了个颇为大胆的决定——余下不多的所有人改换了装扮,兵分三路带着消息而去。   小九与小十一自幼便和燕穆宁一同长大,身形相似,便分别穿了与燕穆宁一模一样的衣饰,带着安亲王府的信物各领一队人马绕路进京。   而燕穆宁自己,身上没有任何象征身份的物件,仅带了三名精锐近卫选择了最近的路程回京。   只要能进京,他哪里还需要什么身份象征?   就安亲王这张脸,在京城还有谁人不认得么。   可结果……   原本一路还算顺利,昨日却再次被刺客发现了行踪,燕穆宁四人寡不敌众,厮杀缠斗中,近卫拖住了刺客为他争取到了时机。   燕穆宁趁着夜色遮掩灵活的甩掉了刺客,虽落了一身伤,但也赶到了津州城外。   只要能进城,一切便都可以化险为夷。   哪成想,他最终还是在津州城外的树林被刺客追上。   ……   昨夜自己到树林时大约已近亥时,津州城应早已经宵禁。   所以,救自己的,到底是什么人?   燕穆宁想得脑袋直发晕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放弃动脑的他撑着床榻,微微支起上半身。   就这么个简单的动作,硬是疼的他后背上冒了一层冷汗,眼泪更是控制不住的往上涌。   燕穆宁吸了吸鼻子,就这么隔着朦胧的泪眼,小心翼翼的抬手拨开了床帐,探着脑袋警惕的环视着屋内。   屋内没什么家具和装饰,朴素却拾掇的十分整洁。   桌子上随意摊开放着两本书册,一旁放着茶壶和两个杯盏,看样子并不是什么名贵的物件,应该只是户普通人家。   床头边的小桌案上摆放着一只小巧精致的香炉,不知里面燃的什么香,味道清雅。   燕穆宁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却又说不出什么。   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都已经被处理过了,包扎的很仔细,一点儿不比太医院那几个老头子差。   衣服也被换过了。   等等!   衣服?被换了?   一个有些模糊的身影在燕穆宁脑海中一闪而过,难道是个登徒子?臭流氓?觊觎自己的美色才出手相救?   燕穆宁撇了撇嘴。   又想起那个背着自己的身影轮廓,似是个可靠之人啊,啧,果然人不可貌相。   他现在身上只穿着一件柔软贴身的里衣,只是这尺寸……   还没等他想完,过于宽大的里衣,便因为他歪歪扭扭半撑着床塌的姿势,而顺着肩头缓缓滑落,露出一片伤痕累累的肩膀。   燕穆宁:就不能给换件合适些的衣裳么。   燕穆宁艰难的抬起手将衣襟拢了拢,手上的动作突然一顿。   他眼里划过一丝疑惑,指尖再次捏着衣襟捻了捻,秀气的眉头紧紧拧在了一处。   不对,看屋内的装饰摆件,应该是户普通人家才对。   可这件里衣却用的是上好的料子,这绝不是普通人家能用得起的,衣服上有淡淡的药草香气,所以也并不是新衣。   还有熏香,虽然嗅不出是何种香料,但这清香中还含着丝丝缕缕的药香,也是难得的佳品。   燕穆宁又摸了摸身上盖着的被,再伸手揉了一把床帐,心中的想法更加肯定了。   虽然他从小锦衣玉食,却也曾跟着皇兄四处游历过,见识过各种阶层的百姓生活。   越是细细观察,心中刚刚的那抹疑虑就更加明朗。   这屋内看似简单,却又处处透着矛盾。更何况若当真只是一户普通人家,又怎么能从训练有素的死士手中将自己救下来?   这个救下自己的人,决计没那么简单。   燕穆宁越想越心慌,开始更加谨慎的打量起了屋内的环境。   他手指无意识的抠着塌边的雕花,盯着窗开始琢磨自己趁现在偷偷翻窗逃跑是不是可行。   还在凝神思索着,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从容的脚步声。   习惯性摸了一把袖口,燕穆宁心猛的一抽,坏了,他的短刃呢!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慌得指尖发抖,环顾四周,发现屋内根本没有能让他用来自卫的物件!   抬起头看了眼床帐,用力扯了两把,床帐却纹丝不动……   燕穆宁急的眼眶通红,一咬牙豁出去了,现在这情况哪还顾得了那么多!   强忍着身上的伤痛,他从床上翻身而起,快速从桌子上拿过一个茶盏,捂在被中用力敲碎,随手抄起一片碎块,便赤着脚轻轻立在了门后。   来人的脚步声停在了门前,似有一瞬的犹豫。   燕穆宁后背紧紧贴着门后的木框,冷汗顺着额角无声滑落,他屏住呼吸瞪大双眼盯着那扇薄薄的门板。   在那人推门而入的瞬间,他一步上前,从背后擒住,将手中锋利的瓷器碎片尖角对准了闯入者的喉咙……   ·   云江离:又来?   云江离刚刚端着药走到门口时,就听到屋内的动静,只当是少年醒了。   谁知他一只脚刚踏入门内,就被一个尖锐的物件再次抵上了喉咙。   云江离当真是不知道这小少年到底有什么特殊爱好,怎么动不动就往他脖子上瞎比划?   “手稳着点。”   云江离依然是那副冷淡的语调,说出来的话却欠揍的很,“手别抖了,真把我戳死了,你也没救了。”   燕穆宁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便认出了这是昨晚背着自己的那人。   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这把子声音,实在是太过于凛寒,偏偏还带着一丝慵懒的味道,很好认。   既然这人昨夜没要了自己的命,还给他治了伤,那……想必暂时应该是没什么危险的。   燕穆宁慢慢收回了捏着碎片的手。   他站在原地没动,盯着这人的背影又看了两眼。   在心里细细琢磨着,这人到底是敌是友?难不成真的是觊觎自己的美色?   还是说……另有所图呢?   道谢的话和各种疑问在他口中转来转去,却不知该从哪里开口时,云江离已经将药碗放在桌上转过身来。   这还是燕穆宁第一次这么真真切切的看到这人的容貌。   燕穆宁吞了吞口水:这、这人长得也太好看了叭!   纵是他在京城见识过各样的美人,也没有一个能与眼前之人比上一比的!   毫不夸张的说,就算是将之前的见过的美人都加在一起,怕是也比不上这人。   话本里都是怎么说的来着?   对,神清骨秀!简直就像是九天之上的谪仙下凡。   云江离不知眼前的少年心里在想什么,眼神只是从他忽然微微泛红的脸蛋上扫过,便盯上了他手中捏着的茶盏碎片。   他皱了皱眉,细细地打量起了燕穆宁。   昨夜将少年带回来后,只顾着处理他一身伤口,依稀知道是个模样清秀的孩子。   此刻才发现不只是清秀,竟是个漂亮到雌雄莫辨的少年。   窗子透进来的暖阳正笼罩在他因为受伤失血,而显得有些病态苍白的面容上,仿佛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雾色,染着丝薄红。   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垂着,看不出眼中的情绪。   虽然身上有伤,却依然站的脊背笔挺,长发柔软的散在身后。   自己的衣裳穿在少年纤瘦的身板上显得有些过分宽大了,更是衬的他柔弱可欺。   云江离为自己突然冒出来的这个想法自嘲的勾了下唇角。   这只看起来乖顺的小猫咪,实际上可是只脾气暴躁的小豹子呢。俩人见面不到一天的时间,都已经往自己脖子上比划两次了……   “多谢昨夜出手相救。”   少年微哑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安静。   云江离正欲开口,抬眸的瞬间就撞进了少年满含戒备和疑惑的目光中。   燕穆宁先是端着礼数温和的道了谢,紧接着便将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   “请问,你为何会在昨夜出现在城外的林中?”   他直视着美人那双深邃的凤眼,试图从中一探究竟。   眼前的人实在太美,燕穆宁觉得仿佛自己再多看几眼就会被那双眸子勾去了魂魄一般。   他不自觉的将手中的碎片又捏紧了几分,都说美色误事!美人大多是有心机的,他万万不可失了理智。   听到这话,云江离一贯清冷的面容更冷了几分。   这少年疑心自己。   云江离心中略有不快,好心救下的小豹子一点都不乖顺,竟还对着自己暗暗亮爪子。   云江离垂下眼睫不再看向少年,淡淡开口道:“采药,路过。”   燕穆宁还未追问,便被他直接打断了。   “这味药草长于津州城外十里的邹山,只在秋季于每日日落时分才会开花。”   “还有疑问么?”   燕穆宁听出他语气中的火气,咬了咬干裂的嘴唇,犹豫着问:“你……是大夫?”   云江离点点头,想着何必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看着杵在门口站的摇摇欲坠的人,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身上有伤,躺着吧。”   燕穆宁脚趾在宽松的衣摆下偷偷的缩了缩,偷偷瞟了一眼温软的床榻。   身上很疼,想躺。   可是——   他不能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安全了,还是有亿点点想跑。   云江离抬手轻触了一下药碗,“药凉了,我重新去煎,你先歇着吧。”   作者有话说:   小王爷:美色误事啊!   大美人:老婆又打我! 第3章   你又是什么人呢   “你……为什么要救我?”   燕穆宁在云江离与自己擦身而过之时,仍是没忍住小声问出了口。   云江离脚步顿了一下,似是有些无奈,“医者,怎可见死不救?”   说罢便不再停留,端着药碗直接出了屋子。   只留燕穆宁怔在原地。   愣了一阵,燕穆宁磨磨蹭蹭的走到榻边。   一边仔细清理着被子里碎的相当彻底的可怜茶盏,一边安慰着自己:   这个大美人,不对,这个大夫其实看起来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算啦,还是先把伤养好,就自己现在这个残废的样子,跑路估计也跑不远。万一再碰到刺客那可就真的是完蛋了。   至于消息嘛——这一路上刺客似乎是都奔着他这边来了,所以估计凭借小九的鬼机灵,他们应该是能顺利的把消息带给皇兄的。   只要皇兄得到消息,就一定会派人来寻他的。   他这一路上都有谨慎的留下些记号,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被自己的近卫发现。   就算是近卫一时半会儿没有寻过来,自己也还是应该先把伤养一养,之后再找机会进城去联络……   这样的话,若是大美人没有其他坏心思,等自己回了京城,还可以向皇兄替他讨个赏赐。   比如……进个太医院什么的。   想到这里,燕穆宁突然傻乐了一下。   太医院那帮老头子的褶子脸他都看烦了,要是能有这么个大美人,那他可太愿意了。   暂时给自己规划好了下一步的燕穆宁,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也跟着稍稍放松了一点儿,小心翼翼的把自己挪到榻上倚好。   饶是如此小心,他还是被身上的伤疼出了一层冷汗。   燕穆宁是先帝最小的皇子,当今圣上唯一的胞弟。从小就养的娇气,一向是最怕疼的了,现如今受了这么重的伤,可把他委屈坏了。   只能一边嘶嘶的抽着气,一边在嘴里念念有词:不疼不疼,没事的,呼呼就不疼了……   云江离再次端着药碗回到屋内时,正巧看到燕穆宁红着眼眶,呲牙咧嘴的小声安抚着自己的样子。   他不自觉的弯了下唇角,突然觉得这只小猫咪不亮爪子的时候,竟然还有点可爱。   燕穆宁听到云江离进来的声音,似乎是觉得被看到了自己刚才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唇主动打了招呼。   “请问,我该如何称呼您?”   燕穆宁倚着床头,仰起脸看向云江离,“我……额,我在家中排行老七,您直接唤我小七便好。”   某小王爷心里小算盘打的啪啪响,自己的真实身份是不可能说的。   「燕」是国姓,只要说出来,必然知晓是皇亲,就现在自己这危机四伏的处境,暴露身份岂不是自寻死路?   于是燕穆宁决定先下手为强,自己主动说出称呼总比被追问来的更灵活些。   云江离不理解小少年的心思,怎么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都换成敬语了?   但他也不欲多问,只垂眸看着眼尾还挂着红痕的人,递上药碗,“江离。”   燕穆宁抬手接过药碗,并没有马上喝的打算,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云江离。   “喝了药多休息,有事情可以唤我。”   云江离被少年人热烈的眼神盯的有些难得的不知所措,垂眸用眼睫遮挡住情绪,嘱咐完之后快步转身走向门口。   燕穆宁眼看着屋门关严,又凝神听着脚步声渐远,这才端起手中的药碗凑到鼻尖,嗅了嗅。   闻起来就很苦,他皱了皱鼻子,心中纠结。   这药,不太敢喝。   即便他心里已经暂时给云江离划分到了「好人」的阵营。   但从小就被哥哥们耳提面命的灌输着各种需要提防的细节,排在首位的便是这入口的东西。   更何况刚刚经历过刺杀,心中戒备的那根弦仍旧不敢完全松懈,此时身边没有亲卫,他又怎么能掉以轻心。   想到这,燕穆宁端着药碗,觉得这东西真烫手。   眼神在屋内飘来飘去,最后落在了窗边的一盆植物上,不知是什么品种,虽已入秋却依然鲜绿。   他蹑手蹑脚的从榻上爬起来,把药一滴不剩的都喂给了那盆植物,有些心虚地对着一颗草念叨:“反正你也没开花,没准补一补就开花了也说不定呢。”   干完坏事的某小王爷,再次颤颤巍巍的回到榻上。   一通折腾,他早已被浑身上下丝丝拉拉的伤痛磨的体力不支,一把扯过被子蒙在头上便昏睡了过去。   燕穆宁这一觉睡得昏沉,直至入夜都不见醒来。   云江离来给他的伤处换过一次药,也没能把人搅扰醒。   ·   晚间,云江离一改白日里稳重清冷的模样,慵懒的斜倚着床榻,单手撑在炕桌上抚着额,就着烛光随意的翻看着一本书册。   长发随意的用缎带松垮的束在脑后,领口微松,隐约露出一截形状漂亮的锁骨。   这幅光景若是被咱们小王爷看到,怕是会面红耳赤的在心里给美人的「友方阵营」再添上确定的一笔。   正在轻轻翻着书页的云江离,倏然抬手盖灭了烛火,屋内在一瞬间陷入了黑暗。   待他平静地掀起眼帘时,方才眼底的慵懒闲适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冷冽如霜的寒意。   有人闯进来了。   来人似是目标明确,脚步放得极轻,却还是在踏入院子的刹那间被云江离敏锐的察觉。   云江离抬手随意的拢紧了衣襟,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柄软剑,闪身出了房门。   天色渐沉,原本还有一丝月光,此时已经被不知何时飘过的云遮得密不透风,连星辰都瞧不见一颗。   云江离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院中,微凉夜风吹起他的衣摆和长发,过分俊美的面容让闯入者丝毫没有产生防备心。   “阁下可是走错了?”   云江离薄唇轻启,淡漠的嗓音在夜色中竟染上了一缕倦怠。   两个闯入的刺客显然没有料到会遇到眼前的情形,稍一对视之后,其中一人开口道:“不关你的事,让开。”   云江离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再开口嗓音便又冷了几分,“二位夜闯我的小院,却说不关我的事,这是个什么道理?”   另一人带着些不正经的调笑意味说道:“美人儿,不要做多余的事。等处理完那个小崽子,我们兄弟二人再来陪你好好说说话,啊?”   云江离眼眸中划过明显的厌恶,待这人话音刚落,他剑已出手。   只见寒光一闪,剑尖便带着冽厉的锋芒直奔这人脖颈要害。   刺客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计划,虽然及时后撤躲避,却也被云江离伤了一人。   电光石火之间,云江离剑锋一转,敏捷的刺向了另外一人。   他的剑诡谲多变,与他本人那副端方寡淡的清冷容貌简直像是两个极端。   预感到形势不妙的刺客,正准备抽身而退,却被云江离步步紧逼至小院之外……   前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云江离便将两名刺客解决干净。   收起了凛凛攻势的他,站定时便已然恢复了以往的云淡风轻。   他抬手在胸口出摸了一下,发现因着方才已经换了寝衣,并未带帕子出来。有些不快的皱了皱眉,似是很嫌弃那剑上沾染的血迹。   犹豫再三,他还是先将两位刺客的尸身处理掉之后,才拎起剑悠悠的踱回了小院。   路过燕穆宁睡着的卧房时,云江离脚步略微停顿了一瞬,仍是先回自己房间。   他一边擦拭着剑上的血渍,一边凝神留意着院子中的动静。   这拨刺客既然这么快便能顺着踪迹寻到他这里来,想必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重新换了件干净的寝衣后,云江离从书架的盒子中拿出燕穆宁的那把短刃,悄无声息地进了隔壁地卧房。   他轻盈如同鬼魅般的身影站定在榻前,借着微弱的月光凝视着床上的少年。   燕穆宁在榻上睡得很沉,但似是正处在噩梦之中,清秀的眉紧紧的拧在一起。   额头上布满了冷汗,湿了的几缕发丝有些狼狈的贴在肌肤上,指尖无意识的绞紧了被角。   云江离摸出一方干净的帕子,轻轻擦拭着他额上的冷汗,蓦然听到少年低声呓语:“唔,二哥……”   捏着帕子的手指一顿,少年带着鼻音软糯的声音听起来满是委屈,竟然勾起了云江离从未出现过的情绪——   似乎,是一种保护欲?   他收起帕子,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那短刃,指腹很有技巧的从锋利的刀锋来回掠过。   这短刃并非常见之物,看尺寸和做工,应该都是特意为这少年量身打造的。比普通的刃更短、更薄,做工精湛,所用的材料也非寻常人能用得起的。   救下少年时,他特意查看过,少年身上没有带任何象征身份之物,只有这把短刃。   可就这样一个小少年,为什么会招来如此狠绝的追杀?   思忖片刻后,云江离微微俯身,轻轻把短刃放在了燕穆宁的枕边,看着他精致的面容,无声的询问。   “你究竟是什么人呢。”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冷酷无情的大美人!   ·   火箭炮寄人间 1个;地雷寄人间 1个;   营养液璇 20瓶;我想要个1 1瓶;   谢谢小天使们,鞠躬。   ·   另,更新时间还是每天18点嗷,如果更不了会提前挂请假条的,啵叽! 第4章   你别气了……   这一觉燕穆宁睡得有些久,醒来时天已大亮。   刚睡醒时的意识还有些不甚清醒,他眯着眼睛发呆,盯着洒在床帐上的阳光,很是迷茫了一阵子。   怔了半晌,燕穆宁吸了吸鼻子,肚子也跟着格外应景的咕噜了一声……   对了,他好像是被从门缝中挤进来的香味勾醒的!   之前心里惦记的事儿太多,精神始终崩的紧。几天下来,又是赶路又是逃命打架的,倒是也不觉得饿。   现在就不一样了,略微放松下来后,他可太饿了!   只是,又经过一个晚上后,不知怎的身上的伤反倒感觉更疼了。   娇气的小王爷,仰面躺在榻上,浓郁的食物香气一阵接一阵的飘进来,似乎是故意在他鼻尖绕来绕去一样。   正在内心苦苦挣扎着,是该忍痛起身去觅食,还是强忍饥饿继续躺着时,他听见门轻轻的响了一声。   燕穆宁觉得自己从没有哪一刻如现在这般激动。   他抬手扒拉开床帐,转头看向门口的人。云江离似是没想到他已经醒了,猛然被他那饿狼一样的眼神直勾勾的盯得一怔。   云江离这个微微停顿的动作,让燕穆宁理智回笼,瞬间冷静了下来。   是了,这不是在自己府上,眼前人也还并不能全身心的信任。   尤其是要入口的东西啊……   当真不敢吃!   可是真的好饿,怎么办。   小王爷越想越委屈。   云江离猜不透少年的心思,眼睁睁地看着那双大眼睛从兴奋缓缓变成了失望和无措,他扶着门框的手指不自觉的紧了紧。   随后他端着药碗走到榻前,将床帐收起后,自然的捏起燕穆宁交叠着搭在被子上的手腕,边把脉边说道:“醒了,就先把药喝了。我准备了些吃食,起来用些吧。”   燕穆宁眨眨眼,点头应下。   眼神飘来飘去的偷看着被放在榻边桌案上的药碗,心里飞快的盘算着该怎么办。   好在云江离搭完脉之后,似乎并没有要盯着他喝药的打算,直接起身出了房间。   云江离前脚刚出门,燕穆宁后脚就从榻上爬起来端着药碗蹑手蹑脚的溜到窗边,开始浇灌窗子边的那盆草。   直到他有些心虚的重新回到榻边坐下,才发现自己的短刃正好端端的躺在枕边。   他心下一惊,这是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   为什么突然把短刃还给他了?   燕穆宁握着短刃,拧着眉头,心里七上八下的。   云江离竟然能在他丝毫没有察觉的情况下,进到屋内并在他枕边放下东西这件事,让他觉得有些后怕。   他一边把短刃悄悄藏在了自己方便拿取的地方,一边在心里琢磨着从今晚开始,万万不可睡得那么沉了。   刚刚藏好短刃,门口便传来了云江离叩门的声音。   紧接着他推门进来,悉心的将早点端进了房内。   “你身上有伤,怕你不便。”   云江离淡淡的解释了一句。   原本还隔着门的食物香气,这下更是近距离扑面而来。   燕穆宁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偷偷抬起眼帘看着正在案桌前摆碗筷的人。   大美人似乎对自己真的一点恶意都没有。   某肚子饿得咕咕叫的小王爷试图说服自己。   救都救了,现在才来害自己好像也说不过去了。   虽然不知道大美人还有没有其他的企图,比如……贪图自己的美色什么的……   想到这里,燕穆宁猛的呛咳了一下,论起美色这点,大美人好像比自己更有资本?   但只要他不想要自己的命,那应该暂时就是安全的。   更何况他短刃也拿回来了,看大美人这幅身娇体软的样子,定是打不过自己的!   再说了,只是吃饭的话,他完全可以小心的观察大美人吃什么啊,这样就安全了吧?   终于成功说服了自己,燕穆宁慢吞吞的把自己从榻上挪到了案桌旁的凳子上。   刚才偷摸倒药时的利索劲儿丝毫不见,这会儿几步路就给自己疼的呲牙咧嘴。   饶是身上的伤这么疼,也没耽误他心里的小算盘,就这么两步的功夫他就想好了要找机会套套大美人的话——   “江大夫……你平日里都不用去看诊的么?”燕穆宁咬着筷子尖,含糊的开口。   云江离依旧是那副冷冷的样子,只嗯了一声,并没有打算解释的意思。   被噎了一下的燕穆宁,不死心的继续问:“那、那江大夫是哪里人,听口音,不像是津州的啊。”   “宜城。”   燕穆宁眼巴巴的等着云江离继续说点什么,结果他只是撂下这两个字,就接着慢条斯理的喝粥。   燕穆宁:“……”   这人,这是要把天儿往死里聊啊。   小王爷不乐意了,撇了撇嘴,并没注意到对面的人用余光扫了他一眼。   云江离面上不动声色,这小猫咪不知道又动什么鬼心思呢,竟然就这么明晃晃的试探自己?   他心下觉得好笑,并不欲揭穿。   燕穆宁放弃套话后,目光就始终紧紧盯着云江离的筷子。   云江离吃哪个,他就跟着吃哪个,云江离不碰的,他坚决不碰。   就这么端着警惕过了几日,燕穆宁白日里就默默的养伤,夜间却再不敢睡得如之前那般昏天暗地,始终留着几分清醒。   屡次三番想套话都没有收获,唯独发现大美人不仅长得好看,厨艺还绝佳,甚至比自己府里的厨子做得还要美味。   只是如此一来,燕穆宁就更加想不通云江离救下他的目的了。   ·   这些天,云江离除了要多照顾一个病人外,每日依旧安静的看医书、研磨些药草、或制些丸药。   对于捡回家的小少年……   云江离从书案中抬起头,看了看那扇紧闭的房门。   这少年似乎比他想象的要有趣许多,对自己明明抱着警惕,却总还小心翼翼的像某种小动物一般,偷偷试探着。   被自己稍微一吓唬,就立刻缩回去,又怂又委屈。   他低下头继续凝神看着手中的书册,唇角却不自觉的扬了一下。   心中甚至开始有点好奇和期待,这少年下一次会想出什么千奇百怪的问题?   直至几日后,云江离才隐约觉出有些不对劲。   燕穆宁的伤势不但不见好转,今日反而还有了起热的迹象。   按说少年伤势很重,起热倒是正常,怪只怪在这起热的时间上。   这日午后,换药时云江离仔细查看了一下伤口,看起来依然是触目惊心的狰狞,似是用药上的问题?   微凉的指尖搭在少年苍白细瘦的腕脉上,他微微皱眉,目光在屋内转了一圈,最终停留在了窗边那盆蔫了叶子的植物上。   燕穆宁烧的人有些迷迷糊糊,看着云江离起身走到窗边时竟是一点没反应过来。   云江离微微俯下身看了看那盆植物,修长干净的手指轻轻地捻了捻那蔫嗒嗒的叶子,又凑上去嗅了嗅,紧接着整个人的气场便冷了下来。   起身后,寒着一张脸的人,眼神扫过躺在榻上脆弱不堪的伤员,一言不发转身出了房间,不多时便重新端着一碗药回了屋内。   他端着药碗站在榻边,居高临下的盯着燕穆宁因起热而染上不正常红晕的脸颊。   一开口便是比寒冬腊月更冽厉的温度:“你这样,竟让我以为是自己的医术不精。”   燕穆宁听出云江离那藏在冷淡外表之下的火气,后知后觉明白过来他话中的含义。   撑着烧的微红的眼皮,抬眸便瞧见眼前这人比声音更要冷上几分的面色,吓得他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好、好吓人!   “我……”   他哑声开口,刚思索着该如何为自己辩解一下,便看见云江离将药碗凑到嘴边抿了一口,再次递了过来——   “可以了吗?没下毒,喝药吧。”   燕穆宁满眼震惊,他竟然猜到了!   刚刚想要解释的话悉数被咽回了口中。   他撑着榻艰难的坐起身,垂头丧气的接过药碗,顺着云江离的唇刚刚触碰过的位置小心翼翼的饮了下去。   这次,云江离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说不上来如此被人防备着,心中是怎样的感受。   他一贯清冷,向来不在意他人,几乎没有什么事能触动他的情绪。   可此刻看到眼前人,仍旧一副谨慎小心的模样,胸中似是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   这哪里是小猫咪,分明是个小白眼儿狼!   云江离气得周身更冷了几分,藏在宽大袖摆下的手紧握成拳。   被药苦的直皱眉头的燕穆宁,正在埋头苦喝,陡然觉得屋内有些冷。   他抬起一双无辜的眸子,泪汪汪的瞅了眼站在一旁快要结霜的大美人,瞬间认怂。   一仰头,将药喝了个干干净净。   其实这几日相处下来,他虽然还没能对这个面上清冷的大美人全然信任,但已经渐渐的开始放下了一丝警惕。   大美人面冷,为他换药时却格外温柔。   大美人少言,心思却比自幼照顾他的嬷嬷还细腻。   大美人医术堪比太医院、厨艺远超御膳房……   燕穆宁始终记着那日云江离说的,医者只为救死扶伤。   可他如今,每日一合上眼,眼前便全是那几日被刺客追杀时的血腥场面。   他是真的后怕。   不知是烧的犯迷糊,还是喝下去的药有安神之效。   燕穆宁还倚着床头半坐着,心中细数大美人的优点,眼皮却已开始打架。   迷迷糊糊中,他看见美人凑过来,揽着自己的肩头,轻轻的把自己放平在榻上。   不知是不是烧的脑子犯抽,视线朦胧间,他伸出两根手指勾住云江离的袖摆,唇瓣微动。   “你别……再气了……”   作者有话说:   小王爷:他生气了好凶!我要比他更凶!嗷呜。   ·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这……这不太好吧!   燕穆宁被烧的有些沙哑的嗓音,带着一丝委屈的鼻音。   云江离保持着俯身的姿势怔住了,仿佛那两根手指勾住的不单单是他的袖摆。   原本越烧越旺的怒火,似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直接熄灭了。   云江离心中的不悦和难得一见的烦躁,竟然就被这么简单的五个字直接安抚了下去。   看着已经昏睡过去的少年,指尖仍旧绕着自己的袖摆,清秀的眉拧在一起,浓密的睫毛还在不安的轻颤,似乎是在替主人诉说着委屈。   云江离轻叹一声,妥协般的轻轻将少年的手指抽出,转身从案上取出毫针,坐在榻边开始行针。   ·   与燕穆宁分道而行的小九与小十一的两队人,也并不太平。   这次的下手之人,应是抱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心态,竟是下了血本,派出多队人马紧追不舍。   自绛阳城后,另两队人便分别绕路而行。   小九选择了经铜嘉,过临铜山,由南向北进京。而小十一则是先北上,从芜州再至宜城,自西向东回京城。   起初,小十一这边是顺利的,不知是不是他们选择的路线太绕远,对方似是完全没有料到。直至这一行人即将进入宜城,才被后知后觉的发现形迹。   而另一边小九带着的一队人,相比之下就有些格外艰辛了。   一路上不知打了多少架,爬山涉水,不停的改换路线走走停停。气得本就暴脾气的小九直跳脚,骂骂咧咧的赶路,准备进了京,一定先要去皇上面前好好的告上一状。   ·   再次醒来,燕穆宁是被渴醒的。   小王爷有点委屈,最近好惨,想自己堂堂安亲王殿下,居然不是饿醒的就是渴醒的。   这话说出去怕是都没人信。   费劲睁开眼的瞬间,燕穆宁怔了一下。   眼前的装饰……好陌生,这哪儿?   他条件反射般去摸短刃的同时,紧张地扭头看向旁边。   随后,还在寻短刃的手就顿住了,目光停留在了不远处的窄榻上——   云江离正阖目斜倚在窗前的窄榻上,青色的外袍随意的披着,微微蜷起的腿上搭着一条纯白狐裘。   一手撑着头,另一手握着本书册垂在膝上,应该是看书时睡着了。   燕穆宁已经顾不上探究自己为什么好端端睡个觉就换了房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云江离的侧颜。   世上竟有如此好看的人。   他慵懒小憩的样子,就像是一副画卷。   几缕乌黑的长发从束发的缎带中跑出来,有些凌乱的垂在胸前,发梢隐没在外袍之下。   腰带因靠坐着的姿势变得松散,衣襟微敞,露着他修长的脖颈和一小片胸膛。   许是燕穆宁的目光太过于炙热,云江离似有所感一般,轻轻掀开眼帘,便对上了他那双有些呆的小眼神儿,眼尾还染着些生病的红,看起来颇有些可怜巴巴。   但那眼神儿中,又明晃晃的写着:大美人!   实在是太直白了,云江离想装作没看懂都不可能。   燕穆宁偷看被抓包也就罢了,偏偏云江离那副偏冷的面相,加上带着丝倦意的眼神,扫过来的时候,让从小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王爷居然也怂了一瞬。   装作坦然的收回目光,直视着有些陌生的屋顶,燕穆宁这才想起来自己方才是想要做什么。   如果他没猜错,自己现在应该是在大美人的卧房。   自己现在躺着的床,明显比前些天睡的那个榻要宽上许多,这房间也比之前的大些。   除了床,窗边还有一张可供小憩的窄榻,另一边靠墙还摆放着一对太师椅,似乎屏风的后面还有个外间。   大美人竟然把自己带回了他卧房!   意识到这一点的某小王爷倒抽一口凉气,控制不住的呛咳了起来。   “咳咳咳——”   越咳越停不下来,燕穆宁捂着被牵扯着丝丝拉拉疼起来的伤处,撑着床艰难的准备爬起来找点水喝。   爬到一半,一杯温水递到了唇边,同时温热有力的手揽着他的腰帮他坐了起来。   “咳……谢谢……咳咳、江大夫……”   他都没发现云江离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被水润过的喉咙终于不再干痒。   燕穆宁仰起脸,忽闪着水汪汪的眼睛对云江离道谢。   云江离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模样,轻轻扯了扯肩上披着的外袍,坐在床边无比自然的撩开燕穆宁的袖子将指尖搭上了腕脉。   美人的指尖好凉。   自己身上这件墨色的寝衣好生柔软啊。   两个念头一同冒了出来。   燕穆宁手腕猛地缩了回去。   寝衣?!   大美人不但把自己带回卧房!还给自己换了更贴身的寝衣!   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大美人救了自己一命之后,看、看上了自己的美色?想要自己以身相许?   也不能怪燕穆宁自恋,实在是他这张脸蛋,在整个大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程度。   就算没见过他的老百姓,上至八十老人,下至三岁孩童,人人都知当今的安亲王殿下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   云江离本是看书看的眼睛有些酸,想要阖眸小憩一下。   可架不住少年那目光,丝丝缕缕地缠在自己身上,实在是磨人。   也不知道这小猫咪总在想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那双水润润的圆眸似是会说话,望向自己时总是充满了千变万化的情绪。   这会儿不知又怎的,突然就炸毛了。   “怎么?”   云江离不解地看着把手腕藏在被下的少年。   “我我……你……”   燕穆宁吭吭哧哧了半天。   云江离刚皱了皱眉,就见少年呼的一下瞪着眼睛,凶巴巴的开口:“你、你凶什么凶!这是哪呀!”   云江离:“……”   不是,咱俩到底是谁凶?   看着眼前张牙舞爪的少年,云江离有些无奈的开口:“我的卧房。”   “对啊!”燕穆宁瞬间底气更足了,挺了挺胸,发现这姿势伤口有点疼,又不动声色的悄悄塌了下去。   “所以,你、你为什么带我来你的卧房!还……还给我换寝衣!”   “你说,你是不是……贪、我嗯额……啊?”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小王爷越说声音越小,还忽然红了脸颊,几个字含在嘴里说的含含糊糊。   再含糊又能怎样,云江离还是听的清清楚楚。   正欲开口解释时,对上眼前少年一双飘忽不定的圆眸,明明害羞,却故作凶狠的模样激起了他心底从未有过的一种欲望——   类似于逗弄小猫咪的乐趣?   云江离放弃了解释,原本只有清冷的眼神中,此时带上了一丝玩味,看着燕穆宁不置可否的轻挑了一下眉尖。   “你说什么?我贪什么?”   被反问的燕穆宁脸更红了,这话太羞耻了,让他再开口说一遍是万万不可能的!   他气鼓鼓的躺了回去,单方面终止了这段对话。   云江离便也不再逗他,只借着低头的姿势遮掩了微微仰起的唇角:这小少年着实有趣啊!   ·   燕穆宁仰面朝天的躺在床上,仍旧不放弃琢磨着该如何委婉的告诉云江离不要对他动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忽然,听到窗口传来一阵扑棱棱的翅膀声,和鸟类动物微弱的鸣叫,紧接着便是「啪唧」一声……   小王爷好奇的支棱着脑袋去看,只见云江离从窗边的案桌上小心的捧起一只通身雪白的雀儿,那雀儿还在挣扎着发出颤悠悠的声音。   看来刚才的声音便是这个小东西从窗口掉进来了?   燕穆宁不动声色的把自己挪了个更方便偷看的角度。   云江离将那圆嘟嘟的雀儿小心翼翼的放在了他方才休息的窄榻上,又起身拿了药箱。   唔,看样子,是要给这小雀儿治伤?   燕穆宁心头再次飘过他那句:医者,怎可见死不救。   他抿了抿唇,盯着云江离,看他给那巴掌大的小雀儿涂好了伤药,还扯了一截帕子包扎,末了竟还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小刷子替那小东西梳理着凌乱不堪的羽毛。   燕穆宁目光已经从那双骨节分明修长的手上,慢慢挪向了侧颜。   美人凤眸微垂,看不清神色,纤长的睫毛上染着从窗子透进来的光芒。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着的薄唇,代替主人诉说着此刻的用心。   收回目光后,燕穆宁不再盯着他看,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捻着柔软的衣襟。   连一只小雀儿他都能如此温柔对待,原来,他真的是医者仁心,好善良。   想必对于自己,更是如他所说的那般了。   云江离并不知晓自己在小少年的心中已经彻底被划分为了善良无害的阵营,只手抚摸着小雀儿的羽毛,算着时辰准备要给那个满脑子乱想的伤患行针了。   ·   刚在心里给云江离打好了「救死扶伤」、「人美心善」……一系列标签的燕穆宁,转头就看见人已经握着针包,坐在了自己的床边。   这大美人怎么走路总是没有声音。   小王爷在心里嘀咕。   下一瞬,大美人的手指已经放在了自己的衣襟上,温柔且不容拒绝的扯开了自己的寝衣。   燕穆宁:“!!”   这怎么还一言不合直接就上手了!   小王爷抬手死死揪住衣襟,满脸震惊的对着云江离开口:“江、江大夫……这这不太好吧!”   “虽、虽然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而且你也的的确确是个大美人,可、可是……我们不、不能……”   云江离听着这少年越说越离谱,无奈又好笑的打断了他,“行针而已,你在说什么。”   燕穆宁这才顾得上去看了一眼云江离放在桌案上的毫针,脸瞬间红的似是要滴血,他手指松开了衣襟,张了张口,想要为自己解释一二,却发现根本无从开口。   半晌,小王爷才垂着眸,用轻如蚊呐的声音哼唧道:“我只是怕、怕你万一若是……当真有些什么……嗯,心思……所以才……”   “毕竟我……”   ……   云江离听着他一张小嘴叭叭叭个没完,说的话也是愈发跑偏。   一贯清冷的人听得耳根子都开始泛红。   实在不知该如何应付此种情形的人,深吸一口气,手上的毫针稳稳扎了少年的安眠穴。   燕穆宁睡意瞬间袭来,眼睛眨巴眨巴着就缓缓阖上了。   嘴唇还维持着微微张开的样子,似是意犹未尽的没说完。   云江离捏着眉心,长舒一口气,哎——还是睡着的时候更可爱些。   作者有话说:   小王爷:他想让我以身相许!   大美人:这孩子好吵啊!   ·   摁住每个小可爱啵叽一大口! 第6章   内、内子?   云江离把团着身子睡着的白雀儿轻轻放在了燕穆宁的枕边。   就让两个养伤的小可怜做个伴吧。   等这俩伤都好些了,凑在一起估计要叽叽喳喳闹腾得很。   想到这里,他有些发愁,却又不得不承认心中好似也没那么排斥。   给香炉中又添了些香后,他披着外袍缓缓走到外间,从书案的镇纸下抽出那张墨渍已经干了的纸,凝视着上面的图案又仔细看了两眼,才将纸仔细的折好收进书架上的匣子中。   昨夜又有人夜袭他的小院,纸上的图案便是从袭击的人身上看来的纹身,像是某种标记。   但此前不论是城郊树林那次,还是刚救回少年的那次,所见的刺客身上都没有相似的纹身图案。他有些拿不准昨夜的人目标到底是少年还是自己,只能将图案先记下来,待日后慢慢查证了。   其实,云江离将燕穆宁带回自己卧房,一方面是为了方便照顾受伤发热的少年,另一方面,便是因为这时不时出现的刺客。   将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总归还是更安全些。   云江离本还没想好,是否要将这些事告知燕穆宁,结果就让这少年误会了,想法一路天马行空的跑偏,愣是以为自己对他……有那种想法。   他摇摇头,眼底满是无奈。   ·   啊,烦人,谁扒拉我!   燕穆宁在美梦中皱着眉头抬起爪子挥了挥,企图把扰他美梦的人赶走。   挥出去的爪子被人毫不留情的捏住,燕穆宁不耐地眯起眼睛,脱口而出:“谁呀,扰本w——”   「王」这字刚冒出一个音,离家出走的那点儿理智终于及时回来了。   “w——汪汪……我梦见有大狗追我。”   很好理智是回来了,智商并没有。   小王爷瞪着一双还有些惺忪的圆眼,上面蒙着一层水雾。   正在给人换药的云江离似是没有多想,听到少年刚醒时带着鼻音的抱怨,莞尔:“你居然怕狗?”   机智化解了身份暴露的危机,燕穆宁正有些得意,弯了弯大眼睛应道:“也算不上是怕吧……”   不知是不是刚睡醒,反应颇有些迟钝,直到胸口越来越凉,他的视线才缓缓向下移动——   哦嚯!   原来梦中扒拉自己的是大美人!   寝衣的衣襟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敞开,露出他白皙的肌肤。   只不过现如今这白皙之上满是伤痕累累,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小王爷麻了。   自己最近这些日子,一定是入睡的姿势不对,所以每一次醒来都这么离谱。   清理伤口时,云江离微凉的指尖时不时划过他的肌肤,有些痒。   他感觉到自己那些细小的汗毛已经全部起立,想躲。   燕穆宁捏起散落在床上的衣襟,企图遮一遮,手刚抬起来,就被云江离打断了。   “别乱动。”   云江离皱眉。   “凶什么凶。”燕穆宁不服气的小声嘟囔。   说完还不解气,压低了声音继续嘀嘀咕咕:“换药干嘛在我睡着的时候换,还不是贪图……”   云江离抬起头凉凉的扫了他一眼,手上涂药的动作不停。   “你想多了。”一贯清淡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无奈,“不是趁你睡着了换药,是你睡得太多,还叫不醒。”   燕穆宁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听大美人继续说道:“换寝衣,也只是因你起热,汗湿透了。”   “更何况,你也……着实没什么美色可以图。”   听到最后这一句,燕穆宁一双圆眸瞪的大大的,里面写满了不可置信。   心高气傲的某王爷,差点儿气得撅过去。   要不是身上的伤不够灵便,他一准儿从床上蹦起来,揪着大美人的衣领晃一晃,问问他是不是盲了。   太医院那帮老头子可有什么治眼盲的良药来着?自己回京后必然先送上一打给他!   ·   少年的心思云江离始终猜不透,也懒得深究。   反正这只小猫咪自打捡回来之后,动不动就炸个毛,属实是脾气不太好的那种。   虽然,这次炸毛的时间似乎是略微有点久?   久到吃晚饭时,都还是气鼓鼓的。   天色渐暗,起风了。   云江离起身将窗子关严,又懒洋洋的靠回窄榻,扯过一旁的狐裘搭在腿上继续看书。   燕穆宁半倚着床头,身上披着件宽大的烟色外袍,双手捧着那只白雀儿逗弄着。   小雀儿圆滚滚的,通身雪白,只有尾巴尖和小巧的喙染着一点嫩黄,着实漂亮。   只是不知怎么受的伤,一侧翅膀伤得几乎不能抬起,同一侧的爪也带了些伤。   小王爷很是喜欢,心里惦记着等他养好了伤,便开口向大美人讨要这小雀儿带回去养着。   ·   屋内温暖平和,烛光摇曳。   屋外却风声渐起,一场秋雨随着夜色渐沉,缓缓落下。   小院里突然传来脚步声。   两人同时抬起头,对视时都在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警惕。   燕穆宁的已经将白雀儿放在枕上,手摸向了短刃。   “请问,有人在么?”   随着「笃笃笃」的敲门声,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   云江离从窄榻上坐起来,抬起手指,对着燕穆宁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便趿着鞋,扯过一件外袍披在身上转身向外走去。   虽已经见惯了大美人表情淡淡的模样,可现在这颇为谨慎凌厉的表情,燕穆宁还是第一次见。   他点点头,没出声儿,却也坐的端正紧绷,支棱着耳朵细细听着,右手藏在被中,紧握着短刃。   “吱呀——”   他听见随着门打开,大美人温和却疏离的声音响起:“找谁?”   “叨扰了。”依然是那个低沉的男声,“我们兄弟二人来津州探亲。却因走错了路,到此地时已经错过了进城的时辰,又逢风雨天,这才前来问问,可否借宿一晚。明日一早宵禁时辰一过,我们二人自会离开的。”   借宿的?还兄弟二人?   燕穆宁拧着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而且,这声音,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似乎是云江离在沉默,燕穆宁没听到他的声音,而是另一道稍清亮的男声:“确实有些冒昧,实在是秋雨寒凉,这城郊处寻了多时,只有您这一处住户,这才唐突与兄长一同前来打扰。”   嘁——   这俩人一唱一和,话都叫他们说了。燕穆宁撇撇嘴,在心中腹诽。   不过,来养伤多日,燕穆宁从未出过房间,也没有仔细探究过方位。   现在听这门口兄弟二人的意思,大美人这处住所不是在津州城里?竟是在城郊?周围还只有他一户?   燕穆宁心中的乱糟糟的,疑团一层层缠绕。   先不说,大美人身娇体软的独自一人住在城郊是否安全。他一个大夫,不在城里哪来的生意?谁来找他瞧病?他靠什么维持生计?   更何况,大美人的吃穿用度还用的都并非普通百姓之物……   先前好容易放松下来的警惕,似乎再次气势汹汹的卷土重来。   ·   一心沉浸在自己的疑惑中,燕穆宁都没注意到云江离是怎么应下来的,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听到三个人的脚步声。   “只这一间……”   云江离刚开口,便被年纪小的那位打断了,“您不是独自一人?”   燕穆宁呼吸一滞。   “我与内子同住。”云江离简短的应道,声音中已经带上了明显的不悦。   “抱歉抱歉,小弟年纪尚轻,冒犯了。”另一人连声致歉。   原本还在屋内边听边严肃思索的某小王爷,已经瞬间被大美人刚刚那句「内子」成功的震撼到跑偏。   我呸,内子个锤子!   我堂堂安亲王殿下啊,再怎么说也是外子!   云江离推门进屋,绕过屏风时看到的就是端端正正坐在床上发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少年。   他将披在身上的外袍脱下,随手搭在太师椅上,用探究的目光看了看燕穆宁。   这眼神成功的引起了小王爷的注意。   “你你你!”燕穆宁涨红着一张脸凶巴巴的开口,随着云江离越靠越近的距离,他声音也越压越低。   大美人冷冽的气势让小王爷的后半句话有些怂:“谁是你内子……”   云江离怔了一下,继续缓缓靠近,弯下腰平视着少年那双湿漉漉的圆眸,压低声音道:“嘘。”   小王爷懵了。   他什么意思!他是不是蛊惑我!   还不等小王爷反驳,云江离抬手指了指隔壁,用口型示意:这二人有问题。   燕穆宁瞬间理智回笼,眼神中乱七八糟的情绪去掉,只余清明。   不等他再细问,云江离快速起身将门窗的闩插好,再回身将几处烛火熄灭。   回到床边,抬手将床帐散下,自己也利索的翻身上了床。   不是,有问题归有问题,你上我床干什么!   黑暗中,燕穆宁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瞪着云江离。   云江离刚刚脱去外袍之后,身上只穿着件素色的贴身里衣。   这会儿离的近了,燕穆宁竟然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热度,混合着药草香气的味道,萦绕在自己的周围。   紧接着,一双有力的手托着自己的腰背,轻轻放平在床,小心的避开了他的伤处。   燕穆宁不知这是何意,正欲开口,便被云江离抬手轻轻捂住了唇。   大美人俯身靠近,二人胸膛的距离,在呼吸间仿佛都能轻轻触碰到。柔软的长发顺着他的肩头滑落,扫在自己的脖颈,好痒……   脸上更烫了,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起了热。   燕穆宁正在晕头转向时,耳边一个字再次将他拖回了理智。   “听。”云江离轻声凑近他耳边说。   屏住呼吸,寂静的屋内只有浅浅的风雨声,随后,极细微的声音传来。   “咔哒——”   那是——门闩被抬起。   燕穆宁心跳如雷,眼睛紧紧盯着眼前的人,手中死死攥着短刃,指尖都开始微微发抖。   作者有话说:   小王爷这脑瓜子,时灵时不灵的,我也没办法。(摊手手)   ·   嗐,也没什么才艺,让小王爷给大家表演一个炸毛吧。 第7章   乖,配合我   “嚓——”   门闩被打开了!   此时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根本遮掩不住那木质的细微摩擦声。   微弱的声音仿佛被无限放大,那独自一人在暗夜被追杀时的恐惧,再一次袭向了燕穆宁。   他眼眶通红,睫毛抖得厉害,像是本能要寻求安抚一般,一双水润润的眸子紧紧盯着眼前的人。   怎么办?   燕穆宁用眼神向云江离无声的询问。   黑暗之中,云江离的眸中闪着冷冽的谨慎,但面上却依旧一副淡淡的模样。   对上燕穆宁惶恐询问的眼神,先是似安抚般弯了下眼角,紧接着回应了他一个相当耐人寻味的眼神。   燕穆宁:“??”   小王爷又怕又紧张,还没思索清楚这眼神到底什么意思,便听到他一声似叹息似宠溺的声音突然在屋内响起。   “乖……”   他刻意压着嗓音,带着丝说不明意味的慵懒沙哑。   燕穆宁惊了。   若不是他的唇还被云江离的手心轻轻捂着,他估计已经开始骂骂咧咧了。   可此时他就只能通过瞪眼来表达自己的情绪了,恨不得将自己的眼神全部化为实质,最好是一排锋利的小飞刀,嗖嗖嗖排着队冲出去。   也不知,这人是当真眼盲看不到,还是故意无视自己凶狠的眼神,竟然毫无所感般的继续开口。   “别怕……放松些。”   燕穆宁一时之间,竟分不清眼前这人到底是真的在安抚自己的紧张情绪,还是刻意在做给屏风后的那人听。   接下来,小王爷就懂了,这人是故意的。   因为眼前那双清冷的凤眸中带着再明显不过的冷静和寒意,薄唇微启溢出的却是黏腻到让人羞耻的轻喘。   呵,你好懂啊。   小王爷翻了个白眼。   没想到啊,这看起来冷峻禁欲的大美人,似乎还挺有经验?   如此亲密的距离,云江离将少年眼中的情绪看得明明白白,他心中蓦地冒出一丝不合时宜的念头。   只是现如今的局面,容不得他细细去想自己那念头究竟是什么。   他用口型示意着少年:配合我。   结果……   少年先是瞪圆了那双明亮的眸,而后,再次翻了个顶天的大白眼。   ……   云江离戏谑的看了眼少年,暗暗抬起撑着床的手,照着他某处并不严重的伤口轻戳了一下。   毫无防备的燕穆宁痛的发出一声短促的轻哼。   听起来当真是……让人面红耳赤。   还未来得及反抗,云江离的指尖又不轻不重的挠了下他腰间的软肉。   “嗯……”   小王爷懵了。   一向认为自己高大威猛的他,简直不敢相信刚才那声又软又娇的声音是自己发出来的。   太有损本王的威严!   他安慰着自己:意外,绝对是意外。   小王爷咬牙切齿的在心中嘀咕着,若不是此刻屋内有更危险的存在,他真恨不得把手上攥着的短刃再冲眼前人比划两下。   而云江离平静的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手上还适时的用被和床摩擦出了些声响……   呸,好有心机的人!   气不过的燕穆宁一咧嘴,露出尖尖的小虎牙,叼住还捂着他唇的掌心嫩肉磨牙。   云江离吃痛,猛的皱眉,开口却是——   “唔……乖,别咬。”   燕穆宁:“……”   这话是没什么毛病,可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就……不是那么回事呢!   ·   帐子外终于又有了动静。   “沙沙——”   “嗒——”   床帐内的二人,一个理智从容,一个气到炸毛,分明没有丝毫旖旎。   却硬生生的让床帐之外的那人听得口干舌燥,似是终于忍受不了,蹑手蹑脚轻轻的离开了。   听到门闩重新扣上的声响,燕穆宁始终屏着的那口气才终于呼了出来。   不得不说,他生气归生气,刚刚云江离急中生智的办法确实是有效的,也的的确确缓解了他的恐惧。   可在这样危急的时刻,能自始至终有如此镇定过人的反应……   燕穆宁心中再次涌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那一团乱麻般的疑惑搅的更深了。   此时帐子内二人都没动,依旧保持着警觉。   凝神等了许久,云江离才轻巧地撑着床面翻身而起。   燕穆宁也紧跟着坐了起来,撩开床帐,眼神紧跟着云江离的一举一动——   他并未掌灯,毫无声息的行至窗边和门前分别细细检查了一番。   回到床边,云江离对着燕穆宁点了点头,二人紧绷的神经这才稍稍松了些。   为了安全起见,二人最终还是同榻而眠,只不过这一夜谁都没能安心熟睡罢了。   ·   次日清晨,燕穆宁本以为那两兄弟应会悄无声息的自行离去才对。   却没想到天蒙蒙亮时,门口便传来了低低的叩门声。   一晚上都提着心的燕穆宁,此刻刚刚涌上的睡意,被惊的散了个干干净净。   云江离敏锐的睁开眼,眸子中还带着明显的烦躁和倦意。   他起身随意披上件外袍,便趿着鞋向门口走去。   盯着他不徐不疾的背影,小王爷却看出了这人淡漠表面之下隐隐燃烧着的怒火,气场有些吓人。   也对,任谁被扰的一夜未能好眠都不会高兴。   更何况还是居心叵测之人。   燕穆宁转头看着枕边,看见白雀儿正将脑袋藏在翅膀下睡成一团儿,有些恶劣的抬起手指轻轻戳了它两下。   ……   “我们兄弟二人这就准备进城了,特来告辞。”   门口先是传来那个低沉些的声音。   燕穆宁听到云江离淡淡的应了一声,似是能想到他那副倦怠不耐的样子,撇了撇嘴。   “实在没有什么能答谢的,敢问该如何称呼?也方便我们……”   “不必了。”   那人话音未落,便被云江离直接开口打断,“举手之劳,不必挂怀。”   敢情,这是还在试探呢?   亏的燕穆宁还以为这俩人只是想做戏做全套,没想到竟是还没死心。   被怼后并没听到离去的脚步声,也没听到关门声,小王爷好奇的支棱起耳朵。   年纪较小的那位开了口:“昨夜搅扰了二位,我与兄长还未当面向您夫人致谢……”   “内子贪睡,这会儿时辰尚早。清晨林中雾寒,恕我就不送了,二位慢走。”   这次云江离已经是明明白白的下了逐客令。   某小王爷在听到「夫人」、「内子贪睡」之后,就已经气鼓鼓的仰面躺回了床上。   夫人你大爷!   有本事以后别让本王逮到你!   ·   云江离站在门前,盯着那兄弟二人离去。   确认他们所行方向也的的确确是往进城的方向去了,许久之后才关上院门回了卧房。   燕穆宁已经困得打盹儿,嘴里还嘟嘟囔囔着些什么。   他坐在床边,凑近了些,才勉强听清了五个字——老子是外子。   听清后,云江离一言难尽的盯着少年看了半晌,不知这孩子是得在何种氛围的环境中,才长得成这般有趣的性子。   说他心大吧,却又敏感细腻。说他谨慎呢,却……似乎看起来不是太精明……   可就是这样一个少年,又为什么会一次次的招来杀身之祸呢?   云江离长叹一声,摇摇头。   罢了,也本不是他该细究的事,何必自扰。   抬手帮少年掩了掩被角后,云江离便起身懒懒的歪在窄榻上,拥着狐裘睡了过去。   ·   再醒来时,刚巳时初。   因夜雨而起的薄雾已经散去,阳光暖融融的透过窗子洒了进来。   云江离难得有些懒散的不愿起身,直到听见那小雀儿微弱的叽叽声,才拢了拢有些散乱的衣襟坐了起来。   没想到少年竟已经醒了,此时正倚靠在床头手中捧着白雀儿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圆滚滚的白雀儿,正乖巧的蹲在少年的掌心,眨着一双乌溜溜的小豆豆眼,用喙轻轻蹭着他的指尖。   似是听到云江离起身的声音,少年转头看了过来,迎着光,凝视自己的圆眸中混着复杂的情绪。   许久,云江离开口。   “醒了?刚好,换药的时辰到了。”   作者有话说:   小王爷(狂怒):你说谁不太聪明的亚子!   · 第8章   纠结   燕穆宁其实并没有睡饱。   他是被噩梦惊醒的。   刚醒来时脑子里混沌的厉害,乱糟糟的一时间竟分不清是仍在梦中,还是已回现实。   梦中杂乱交错,隐秘的练兵、死士的追杀、惊险的坠崖、还有昨夜的混乱……   似是在哪里听到过的低沉嗓音……   还有……   云江离从救下自己至今,始终波澜不惊的态度……   不论是深夜将自己救回家,还是昨夜突如其来的危险,似乎没有什么事能触动他一般。   燕穆宁昏昏沉沉,满心矛盾。   胖嘟嘟的白雀儿似是感受到他的不安,蹭到他手边,有些笨拙的用小脑袋碰了碰他冰冷的手背。   有些奇异的触感使他略微回神,伸手将白雀儿捧在手心,那小东西歪着脑袋用两颗小豆豆眼和他对视着。   这白雀儿应该还很小,连羽毛都是软绒绒的。   燕穆宁被这一小团温度安抚了心中的惶惶不安,热度顺着他冰凉的手心蔓延,将他从梦魇的混沌中拽了出来。   他盯着手心的小东西,心情更加复杂。   大美人可是连一只受伤的小雀儿都会如此尽心救治的人,怎么可能是坏人?   可……   可那些让他捋不清头绪的疑惑,又该当如何解释?   身后传来一丝响动,燕穆宁茫然的转头,看向窗边。   云江离醒了,正逆着光半倚半靠的歪在窄榻上,惺忪的睡眼中带着些迷离的水光,衬的那一双凤眸格外诱人。   某小王爷不知怎的,脑海中突然就飘过了昨夜大美人做戏时哑声说过的那些话。   藏在发丝下的耳尖有些发热。   他脑中几缕不同的声音正热热闹闹的打着架,还未分出胜负,便看着云江离薄唇微启,开合了几下……   话本上说,薄唇之人都冷情,可大美惹偏生薄唇还如此诱人,唇角天生带着微微上翘。   欸?不对?   他刚刚好像是在跟我说话。   燕穆宁赶紧扯回越跑越远的思维,低头眨了眨眼,便觉得身前的光线倏然变暗了些,再抬头便是一个黑压压的人影近在咫尺。   吓得他一个后仰,差点儿把手中的白雀儿直接扔出去砸在人影的脸上。   再一细看,发现是云江离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面前,眸子里似是有些诧异。   “你、你!”   小王爷有些尴尬,立刻凶巴巴的开口:“你怎么一点声响都没有!吓到我了!”   云江离:“……”   “我说——到该换药的时辰了。”   他无奈的拖长音,重复了一遍,又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白雀儿的小脑袋,“还有,它饿了。”   燕穆宁干巴巴的应了一声,耷拉着脑袋看着那双干净修长的手从自己的掌心拿走了小白雀儿。   随后,依旧是那双干净修长的手,解开了自己的衣襟。   他呼一下抬起头,瞪着溜溜圆的眼睛瞅着眼前的人,刚要开口便对上了那双清澈的凤眸。   哦,是要换药。   小王爷再次把险些离家出走的理智拽了回来,乖乖的任他摆布着。   燕穆宁看着眼前细心给自己换药的人。   心绪纷扰,算上昨夜……   他救了我,已然两次,自己不能做忘恩负义之人!   这么想着,小王爷便不再耷拉着脑袋了,仰起脸准备跟大美人唠唠嗑。   刚一抬眸,就卡了壳儿。   燕穆宁现在是倚着软枕半坐半躺的姿势,看向云江离的目光自然是仰视。   显然大美人才睡醒不久,微垂的凤眸中还含着些懒散,略微凌乱的长发未束,顺着他躬身的姿势从肩头自然垂下来,遮住了大半锁骨。   甚至有些垂落的发尖轻轻扫过自己的肌肤,好痒。   自下而上这么瞧着,冷白的脖颈,流畅的下颌线……   咕咚——   小王爷听到自己吞了一大口口水的声音,耳尖更红了。   明明……之前这人眼盲说自己毫无美色来着!   难不成,他这是另辟蹊径?想要反其道而行之?   还有昨夜那些让人想想就面红耳赤,心跳加速的话……   ·   云江离将少年最后一处伤处理完,轻轻帮人把衣襟重新扎好。   正欲起身,却发现这少年脸蛋红扑扑的,心中一紧,难不成又起热了?   他用手背触了触少年的额头,似乎……温度还好?   又不放心的捏起手腕,搭了搭脉。   除了……这脉跳动的有些快,别的倒也没什么问题啊。   罢了,看他一副不甚清醒的样子,应该是昨夜的事吓到了,也没睡好。   云江离捧着小雀儿,随意的披了件外袍就往外走,准备去喂喂这饿得叽叽叫的小东西。   ·   在这之后的几日,某小王爷的心情一直很矛盾。   每天都在「他好美」、「是救命恩人」和「我有好多疑惑」三种情绪中反复横跳。   尤其是每当到了换药和行针的时辰,小王爷便更是纠结的就差想薅白雀儿的毛了。   其实,换药呢还是那么换,行针也依旧是那么行针,明明没有丝毫变化。   可燕穆宁自打上次经历过雨夜同床共枕那晚之后,就开始不太能自然的面对这场面——自己衣襟敞开,发丝凌乱,半躺半靠……   他闭了闭眼,不忍低头看自己这副,呃,姿态。   换药时伤口碰疼了,他怂的连声儿都不敢出,生怕场面变得更加尴尬。   偏偏每次云江离都是一脸的谨慎和坦然,唯独只有小王爷脸红耳热,连那白皙的脖颈都会染上些粉。   后来,小王爷反复横跳的情绪中又增加了一种——我被看光了。   ·   这日午后不久,外面又下起了下雨,秋意渐浓。   燕穆宁靠着窗边,手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撸着胖嘟嘟的白雀儿。   “哎——”又是一声长叹。   小王爷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似乎瞬间理解了那些文人墨客笔下的秋,为何总是那般悲伤寂寥的。   反正,他现在的心情就挺符合这意境。   先不说这养伤多日,他消息闭塞,完全不知道小九他们有没有顺利进京。   就说眼前这事,他细细观察过,云江离这处住所的确不在城中,应该就在那日他遇袭的树林外不远处。   且他在的这些天,从未见过有人前来上门求诊,而大美人似乎也并不心急。   可每当他忍不住去疑心时,他又觉得自己太白眼儿狼了。   大美人能有什么坏心思呢?顶多就是对他有点……那啥罢了。   ·   这天换药时,云江离看着少年蔫嗒嗒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叹气:“小七?”   燕穆宁没精打采的揉着白雀儿的小脑袋,低低的应了一声。   “你……想问什么便问吧。”   “啊?”   听到这话,他有些惊讶的仰起脸,眨了眨那双水润润的眸,接着小声嘟囔道:“你、你怎知我有什么要问的……”   “问吧。”云江离面上依旧淡淡,可一向清冷的声音中,却带上了一丝无奈,“你这几日始终心绪不宁,时而喜、时而忧愁,连睡的都不安稳。”   说着话,他的指尖已经轻轻搭在了燕穆宁的腕脉上,“忧思郁结对你的伤势恢复也是不利的,所以你若想问什么便问吧。”   燕穆宁拧着眉,垂眸捏了捏小雀儿的喙,犹犹豫豫的开了口:“江大夫,你……”   “就是……前些天下雨那夜,你是怎知那兄弟二人有问题的?”   作者有话说:   白雀儿:咱就是说,你俩说你俩的,我又不插嘴,你捏我嘴作甚!   爱你萌,手动小心心。 第9章   试探   “你怎知那兄弟二人有问题呢?”   云江离听罢,微微低头,长长的睫毛掩住了眸子中的情绪。   再开口时,一双含着认真和无奈的凤眸直直对上了燕穆宁圆眸中的执着和为难。   “你先松开它吧,这几天都快让你欺负哭了。”云江离修长的手指轻点着小雀儿的脑袋。   “那二人站在门口时,没带斗笠也没撑伞,身上却并未被雨水打湿,所以我便起了疑心。”   燕穆宁眉头微皱,听得认真。   云江离继续说道:“你记得吧,那日天色刚暗时下起的雨。那兄弟二人来敲门时,已过宵禁时刻却未淋雨,那便只能是一早就等在门前,特意等到城门一关,就来叩门。”   “那你既然开门时便猜到二人有问题,为何还……”燕穆宁歪了歪头,有些不解。   “特意等在门前,说明他们是有备而来。就算我不允他们进门,怕是他们也不肯善罢甘休,既然如此,那我不如装作并未发现异常,岂不是更安全些?”   云江离平日里向来是能少说话就少说话,此刻却难得有耐心的对眼前少年细细解释着。   这若是让熟悉他的人看到这场景,怕是惊得以为他是不是被夺舍了。   燕穆宁点点头:“就是想要我们在暗,占个先机?”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云江离微微颔首。   “就只是这样,你便能判断他们要夜闯我们的卧房?”燕穆宁继续追问道。   云江离似乎是被少年说的「我们的卧房」这几个字取悦了,竟难得一见的露出了一丝笑意:“自然不是。”   不等少年追问,他继续解释:“我与这二人从院中走进来时,刻意观察了一下。他俩的身型一看便不是普通百姓,步态也更扎实稳固,便知这二人是习武之人。”   “况且这二人的手上虽粗糙,但却不是百姓劳作的痕迹,我医治过太多百姓了。这双兄弟手上的痕迹,是常年使用兵器才能留下的。”   云江离讲得细致又合理,燕穆宁连连点头:“那……这二人为何……唔,我是想说他们什么目的呢?”   “不知。”   这一点,云江离也是真的没有想明白。   ·   屋内静了下来,两人都没再开口,只能听见雨声时不时的敲打着窗棱。   秋风到底是卷着些寒意,云江离起身去关了窗。   燕穆宁在他身后低声嘀咕着:“那……那你也不用装那样解决吧……”   呵,敢情还惦记这事呢?   云江离关窗的手一顿,唇角不自觉的扬起一个弧度,并没有直接回答少年的话,而是反问了一句。   “我救下你那夜,追杀你的是些什么人?”   听到这句,燕穆宁瞬间警惕,浑身的毛都差点儿炸起来。   “我、我也不知道啊,可、可能……是劫财的吧!”   小王爷不擅扯谎,一句话答的磕磕绊绊,眼神也心虚的一阵乱瞟。   云江离心知肚明这少年是装傻充愣。   劫财?   救下他时,他身上干净的连个毛都没有,哪家劫匪这么不开眼?   可是这少年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着实可爱,平日里一张小嘴叭叭叭的没个消停,扯谎的时候却磕巴成这样,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一般。   忍着笑意,云江离顺着少年的话继续道:“你看,我这里向来太平,救下你后才招惹来了这二人,我又不知他们是不是冲着你来的,那为了护着你,我只能用那样的方式他们才不会进来探查。”   “再说了,若不那样,又怎能让他们相信,你是我内、子呢?”   最后一句话说的轻飘飘,却又故意重重的咬了最后几个字,听得某小王爷耳根子一阵发热。   云江离似是从来不知,自己竟然还有这样喜爱逗弄人的一面,也有些新鲜。   “你、你你这人……”小王爷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又羞又气的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来。   一向伶牙俐齿的安亲王殿下,竟然也有卡壳儿到说不出话的时候。   到最后只能翻了个白眼,将话都咽了下去,留在肚子里一顿骂骂咧咧。   缓了许久,燕穆宁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个疑惑,瞬间仰着脑袋底气十足的问道:“那你为何独自一人住在城外呢?也不见有人来问诊。”   听完这问题,云江离露出个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少年:“若是我去邹山附近采药,便很难赶在关城门的时辰前回来,这处便是我晚归时休息的一处小院。”   “一般不会久住,这不是那日顺手救下你么……”他凤眸狡黠的望着燕穆宁。   某拖后腿王爷:“……”   他听明白了,人家大美人就是临时落脚的地儿,结果因为自己重伤不能动弹,人家留在这里,为了照料自己都不能回城里的住处。   哦,没准儿还耽误了美人的生意。   这人情可欠的有点大,等回京了一定要跟皇兄好好说,把大美人招进太医院!   燕穆宁越想越觉得有点愧疚,小脑袋垂的越来越低。   许是这前二十三年云江离过得都太过于冷静平和,他自己也只当自己是个清冷凛寒的性子,这甫一遇见少年这样有趣的人,竟然头一次生出了顽劣的心情。   恰好,他也可以接着这个机会探一探,这少年究竟是什么人。   云江离垂下眼眸,用长长的眼睫掩饰着眸中的情绪,继续说道:“你是疑心我吗?”   “哎……说起来,我至今也不知你的身份。可自我救下你时,你便往我脖上比划刀子,还两次。精心煎的药你也不喝,如今你竟还疑心我……”   小王爷震惊了。   “我、我没……”燕穆宁吭吭哧哧的解释着。   小王爷心里有点慌,美人这话怎么越说越觉得没错,听起来的确像是他始乱终弃、忘恩负义,还引来了刺客这种麻烦……   更何况,自己的疑问,大美人每一句都认认真真有理有据,听起来绝对是坦荡又真诚,毫无隐藏。   反倒是自己,身份自然是不能说的。   可是……剩下的好像、好像也一句实话都没有!   自己这样好像一个渣男!   燕穆宁跟手中的白雀儿大眼瞪小眼。   怎么办。   自己吃人家饭、喝人家药、住人家小院、耽误人家生意还睡了人家的床,反过头来竟然还疑心人家。   大美人除了平日里性子冷了些,其他的真是哪哪都好!   ·   云江离懒懒的倚着床的另一边没再开口,只是细细的观察着少年。   这小猫咪实在太有趣了,也不知心里琢磨着什么,表情千变万化,一双圆圆的眸子中情绪忽闪忽闪的。   刚刚跟自己对峙时,偶尔咄咄逼人,爪子还时不时的亮出来比划两下,这会儿不但爪子藏起来了,毛也不炸了,连小耳朵都要耷拉下去了。   “若是没有困惑了,便不要再多思。”云江离收起了探究的眼神,恢复了他一贯冷冽的模样,只不过周身拒人千里的气场都不见了。   “好好养伤,若再这么忧虑下去,伤势恢复太慢,往后定要落下疤痕了。”   听到最后一句,燕穆宁一双本就偏圆的眼眸,瞪出了正圆形状,“会落疤?”   某臭美小王爷内心狂吼:我不要!好丑!   云江离一边低头准备着毫针,一边应道:“你肌肤白嫩,本来伤就重,还恢复的慢,难免会留下些痕迹。”   “说起来,劫财的怎么会下如此重的手伤人?”   云江离看似随口一问,燕穆宁却根本不敢应,随便嗯了几声应付过去,眼珠儿一转就开始转移话题。   “男人嘛,不怕有点疤。”   豪言壮语刚说出口,又压低声音接了一句,“不过,就、就是有碍观瞻,所以自然还是没有的好……”   某小王爷一边琢磨着要在大美人这留下一个威猛的形象,一边琢磨太医院那帮老头子有没有什么去疤痕的膏药来着?   云江离抿了抿薄唇,未再开口。   脑海中一闪而过上次画下的纹身图案,那夜光线幽暗,他看的不甚分明,但隐约瞟见那兄弟二人的耳后颈侧似是也有那么个纹身……   可少年这样,看起来是真不清楚对方来历。   那这人到底是冲着谁来的?   ·   入夜。   云江离如往日一样慵懒的靠着桌案看书。   燕穆宁一边逗着白雀儿,一边偷偷用余光观察着他。   冷静下来仔细回味后,燕穆宁发觉今日下午的交谈试探,的的确确是解了他心中的一些疑惑,却也让他再次清晰的知晓云江离不是个简单的人。   他心思缜密,观测入微。   在开门时便能察觉来者的异常,几步路的功夫就能判断大致身份,还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想到最有效的应对之策。   这份细腻和机敏,绝非常人所能及。   只不过这人对自己毫无恶意,倒是让小王爷能够确认的。   如此一来,他现在对大美人可太好奇了!   想到这,燕穆宁眼神又偷偷的飘向了窄榻。   大美人真是奇怪,常常一副慵懒的模样,似乎最喜欢的便是拥着毛绒绒的狐裘东歪西靠,又向来不喜束发,任由一头乌黑的长发散在身后。   懒洋洋的眯起那双凤眸时,格外诱人。   可每当大美人不歪在榻上时,又总能瞬间收敛起那份随意,立的身姿挺拔,带着冽冽的冷意气场。   燕穆宁两只小爪子偷偷的比划了一下,猛然发现,大美人的身量似是比他要高上不少?   小王爷再次震惊。   某被身高打击到小王爷默默的把被扯到脸上蒙着。   咋回事!   说好的身娇体软大美人呢!   作者有话说:   某小王爷:这人情欠的有点大,咋办。   大美人:还能咋办,把你抵给我呗。   ·   爱你哟。(////////) 第10章   和平共处   燕穆宁自己蒙着脑袋认真琢磨了一宿之后,得出了两个重要的结论,一个是大美人不仅人美心善,智商在线,对自己还属于友好无害阵营!   至于这第二个结论,在小王爷心里,比第一个更是重要百倍,那便是:自己年纪还小,身量还能长!   小王爷美了。   将之前那些纠结不清的一团乱麻终于捋出了头绪,这么多天始终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了许多。   ·   自打燕穆宁把云江离划进自己的友好无害阵营之后,便彻底放下了心中那点戒备,迅速恢复了自己平日里一贯的性子。   简单来说,就是娇生惯养,还精力旺盛的过头。   怕疼也不装英勇了,之前都是咬着唇红着眼眶忍着一声不吭。现在倒好,云江离换药时刚一上手,他就开始委屈巴巴的撇着嘴喊疼。   云江离:“……”   早先伤的浑身上下没一处好皮肉,还能逞强斗狠的跟自己打架呢,这会儿已经养了多日倒开始喊疼了?   他心中虽是腹诽,手上却还是放轻了动作。   这点儿小细节被燕穆宁鬼机灵的瞧了个明明白白,心里更是认准了大美人只是面冷!内心其实比谁都软乎!   于是某恃宠而骄的小王爷,胆子便愈发大了起来,今天嫌弃伤口包扎的紧了,明日嫌弃药太苦,后日作死的想要沐浴……   云江离从没见过哪个伤患能像他这么……有活力的。   说的不委婉一点,就是好吵!   甚至好几次云江离都是忍了又忍,才堪堪忍住一针给他扎睡过去的冲动。   只要他醒着,那张小嘴就叭叭叭的没个消停,对着小白雀儿都能一人一鸟聊上一整天。   近些天,云江离白日都不在卧房内研读医书了,耳边嗡嗡嗡的,他怕自己控制不住违背了家传的行医祖训,直接把伤患打包扔出去。   现在他丝毫不怀疑,若这少年不是因着伤势还不便下床活动,估摸着早就能上房揭瓦了。   燕穆宁若是知晓大美人心中这般想他,定会觉得委屈:他堂堂安亲王殿下,怎么可能做得出上房揭瓦这种事呢!   ·   一动一静的二人,还有一只越来越圆润的小雀儿,就在这城郊的小院里和谐共处了下来。   连着下了几天雨后,今日难得放晴,秋高气爽,阳光极好。   云江离来给少年换药时,就看见他靠在窗边眼巴巴的瞅着外面,想想也是,养伤多日都只能在床上躺着,也着实难为了他这欢脱的性子。   “去院子里坐会儿吧。”   云江离处理伤口时的动作很轻,生怕少年在他耳边嗷嗷喊疼。   太吵了,不能给他这种机会。   燕穆宁听到这话,圆圆的眸子呼一下变得亮晶晶,兴奋不已的连连点头。   刚上好药包扎完,他就迫不及待的往床边挪,扯的几处伤口直抽抽,痛的他嘶嘶的抽气。   每次这种时候,燕穆宁总忍不住在心里怒骂一顿那些个刺客,下手太狠了。   有次他疼极了,没忍住哭了鼻子,大美人跟他说,他胸腹有两处伤口刺入的极深,位置也险的很。   小王爷想到这里又默默的给这些人记上了一笔,这仇,他定是要报回去的!   ·   “衣裳穿好。”   云江离看少年穿着本就宽大的衣裳,才换完药的衣襟还散着,动作间露出纤瘦的肩头和一小片胸膛。   虽在他眼中伤者应都是一样的,可这会儿看着少年瓷白的肌肤和缠绕着细布的伤,云江离心中陡然生出了一些别样的感受,他来不及细想,有些慌乱的挪开了眼神。   云江离从太师椅上扯过一件新洗过的外袍,兜头扔在了燕穆宁脸上,又冷声重复了一遍:“衣裳,好好穿。”   被一件衣裳莫名其妙砸了脑袋的小王爷,一脸懵的把无辜受牵连的白雀儿从外袍中解救出来,刚想开口抗议,就看到大美人微微皱着的眉,和他周身许久没有出现过的那种冷冽气场,顿时卡壳儿。   燕穆宁撇了撇嘴,小声儿嘀咕了一句:“好凶。”   说罢,点了点白雀儿的小脑袋,似是在寻求同盟一般。   云江离看他穿好衣裳,似是也对自己方才的态度有些歉意,虽口上没说,却是直接行至榻边,准备背他去院中,也省的他费劲的走那几步路了。   燕穆宁自然也看出了大美人的意图,兴高采烈的一抬手,结果……   刚穿上的衣裳颇有些不给面子的顺着一侧肩头缓缓滑落。   云江离:“……”   小王爷也有亿点点尴尬,他真的不是故意要挑衅大美人的气场!   “那个、我……”燕穆宁摸了摸鼻尖,抬手将滑落的衣襟往上拽了拽,另一侧却又开始滑。   小王爷怒了。   谁还没个小脾气了!   “这、这也不能怪我啊!”他突然瞪着一双圆眸,凶巴巴对着云江离说,“你衣裳这么宽大!我穿着不合身啊。”   “还有,你突然那么凶做什么!难不成你以为本……”燕穆宁一急就差点儿说顺了嘴,急忙刹车换词儿,“本、本少爷是故意的嘛?”   “虽然你是美人,但我也是正经人啊!你总不能觉得、我是在故意勾……嗯你……”   越往后说声音越小,到最后都快听不清了。   云江离看着眼前张牙舞爪的少年,方才心中那点不知从何而来的火气,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眼前这个生动活泼的小东西,也不知脑子里天天都在想些什么。   他眸子中的冷意散去,只余深邃。   “嗯,没凶。”云江离随着本能就想给眼前炸毛的小猫咪顺顺毛。   “也没觉得你故意,只是怕你去院子里吹了风着凉。”   他没再去管少年那穿的乱七八糟的衣裳,直接上前两步,兜着他的腿弯,将人稳稳的抱起来向屋外走去。   还在企图继续输出的小王爷,突然就腾空了,腾空的高度还有点点高。连忙放弃挣动,生怕被扔到地上一般,两手牢牢的攥住了大美人的衣领。   云江离把少年放在小院中阳光最充足的躺椅上,又转身回卧房取了一件氅衣出来盖在他膝头,还把小雀儿捧出来给他作伴。   无微不至的照顾,面上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   京城。   小十一带着四人,终于赶在了这日宵禁之前进城。   他们在宜城的一处客栈中躲了两日。小十一细细观察后,发现这拨追他们的人似乎只认得王爷,对他们这些王爷身边的人好像并不熟悉。   他自小心思活络,大着胆子让一名亲卫换了装扮去试探了一圈,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之后几人便分头在宜城中收了些货物,又卖了马匹,换成马车,改了装扮,伪装成进京的小商队。   这才有惊无险的回了京城。   ·   接连几日,每到午后阳光明媚时,云江离都会将燕穆宁抱到院中小憩。   晒饱了太阳的小王爷,像是多日未见阳光的小草一样,支棱的更欢实了。   甚至开始大着胆子对大美人提出想要喝不那么苦的汤药,和饭菜太过清淡的抗议。   要知道大美人厨艺虽然是好,可也太清淡了,他想吃辣子!想吃大肉!他年纪还小呢,他还要长身体呢!   “你伤不疼了?”云江离耐心的听他叭叭了快半柱香的功夫,终于忍不住抬头说了一句。   “疼。”正在激情为自己争取的小王爷,突然就卡了壳儿。   “吃了更疼,还想吃吗?”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云江离已经准准的拿捏了燕穆宁的小脾气。   “药不苦倒也可以,伤好的慢些,愿意吗?”   “伤好的慢了,想吃肉就要等更久的时间了。”   精准的三连击。   大丈夫能屈能伸,燕穆宁耷拉着脑袋认真的喝着碗里的汤。   真好喝,大美人厨艺真棒!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蠢作者今天的存稿箱忘记定时!晚来了几分钟,下次不会了。嘤。   · 第11章   渣男!   云江离盯着正低头认真喝汤的少年,漂亮的侧颜最近似是真的清减了许多,那副小身板抱起来时也完全没有什么分量。   想必在家中时也是被宠着,养尊处优长大的,这次又是伤又是病的,还当真是受苦了。   “你……”云江离犹豫了一瞬,还是继续问道:“你平日里可有什么忌口么?”   “哈?”   燕穆宁听闻,忽闪着一双眸子抬起了头。   云江离看着他这副有些呆的模样,忽然有些手痒,很想要揉一揉他的小脑袋。   他轻轻握拳,忍住了这个冲动,眼尾轻弯重复了一遍:“忌口,有么?”   原来自己没听错啊,燕穆宁歪了歪脑袋,想来想去从小到大自己还真是没有遇到不吃的东西,抿了下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不喜吃酸的……算吗?”   说起来,小王爷是真的不爱吃酸的。   他年纪还小的时候,就是个小馋猫,看见别人吃东西就总想凑上去跟着吃两口,偏偏他二哥喜酸,柑橘杏子都捡着酸些的吃。   有次不过三两岁的小燕穆宁坐在二哥怀里,跟着啃了一口酸杏,当即被酸的眼泪哗哗淌,哭着就跑了。   气得他好多天不肯搭理他二哥,自打那之后,只要看见酸的他就皱眉头,再也不肯吃酸。   想到二哥,燕穆宁突然有亿点点想哭。   嘤,想家。也不知道二哥收到消息没有,是不是已经开始派人来寻他了。   云江离一怔,眼前的少年不知怎么突然就变得蔫嗒嗒了,眼眶还有点红。   一丝莫名烦躁的情绪涌了上来,他还没来得及抓住头绪便稍纵即逝了。   “我……”云江离张了张口,蹙眉凝视着少年,“我不给你吃酸的。”   不想看他哭。   云江离都没意识到自己有这个想法的时候,就已经开口笨拙的哄了人。   “嗯?好呀。”   燕穆宁已经收起了情绪,听到大美人的话有些摸不到头脑,应下之后偷偷观察了一下,发现大美人似是认真的,便又大着胆子小声提着要求:“我喜欢吃甜食。”   大美人微微颔首。   小王爷胆子更大了,眨眨眼,得寸进尺道:“那我想吃肉,大肉!”   云江离:“……”   我是虐待你了么?   长叹一声,他还是妥协般的点了点头,心里琢磨着炖些药膳给少年补补吧,年纪还小呢。   ·   之后每日,小王爷吃饭都变积极了,虽然没有辣子,也没有大肉,可是大美人愣是把简单的食材做得香气四溢,他恨不得天天搬个小凳子坐在厨房里围观全程。   尤其是,太医院那帮老头子弄的药膳总是难吃的要命,比汤药还难喝,可大美人做出来的药膳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燕穆宁咽了咽口水,开始琢磨着,让大美人进太医院有点亏了,能不能直接带回王府啊。   “怎么又下雨啦。”燕穆宁不能去院子里晒太阳,只能歪在榻上,眼巴巴的瞅着窗外。   云江离正捧着一本医书翻看,头也没抬的说道:“津州秋季本就多雨。好像都没问过你,你是哪里人?”   他本是随口一问,燕穆宁却不敢随口答,只得含含糊糊的应道:“北面的,没这么多雨。”   说罢,便有些心虚的逗弄着白雀儿,不敢再看云江离。   好在云江离也没打算细问,心思都放在书册上,许久才发现屋内有些过分安静了,这才发现少年已经歪在窗子边睡着了,胖嘟嘟的小雀儿也缩成一团,窝在他胸前睡得正香。   云江离轻手轻脚的起身,将窗子关上,又取了件厚实的氅衣搭载了少年身上。   睡着的样子着实可爱,他细细地瞧了几眼,便挪开了目光。   燕穆宁一觉睡到天色渐暗,刚醒来时迷迷瞪瞪的揉着惺忪的睡眼,就已经嗅到了晚饭的香气。   一睁眼便看到桌案上已经摆好的饭菜,云江离今日用时令的芋头和几味药材煲了浓郁的药膳粥,特意给少年放了些糖。   小王爷乐的一双圆眸都弯成了月牙儿,捧着热乎乎甜糯的粥一口气用了大半碗。   可谁知这晚饭才吃下去不过半个时辰,正倚着床头翻一本棋谱的燕穆宁忽然开始腹痛。   他原以为是着了凉,可腹中的绞痛一阵重过一阵,冷汗瞬间已经爬了满背,手中的棋谱拿不住了,啪哒一声掉落在床边。   听到声音的云江离抬眸看了过来,只见少年痛苦的拧着眉,一手死死的抵住腹部,另一手撑着床沿颤抖着,好像随时都会倒下去一样。   “小七!”云江离趿着鞋疾步走到床边,抬手扶住少年纤薄的肩头。   已经疼到头晕眼花的燕穆宁,视线模糊的看着眼前人,嘴唇抖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微弱的溢出几个字:“江……我好痛……”   “小七听话,把手松开,让我看看。”云江离拧着眉,试图把他抵着腹部的手拿开。   燕穆宁却猛然用力推了他一把,整个人扑在床边呕吐了起来,云江离心中一紧。   看着少年已经痛到意识模糊,他略微强硬的将人抱离已经被弄脏了的床。   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疯狂的翻腾着,疼的冷汗一层层的往外冒,燕穆宁再也忍不住,痛苦的呻吟声从他口中溢出,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我是不是要死了。   这是他失去意识前最后的念头。   ·   云江离冷静的收起手上的毫针,将终于不再拼命挣动的少年放在干净的窄榻上。   看到少年眼角的泪,他整个人气场瞬间冷冽的吓人,手上的动作却依然轻柔。   解开燕穆宁的寝衣,看着他刚才因为没轻没重撕扯到渗血的伤口,云江离紧紧的抿着薄唇。   重新包扎伤口时,少年冷白的肌肤之上,点点红痕引起了他的注意。   云江离凝神诊脉后,迅速将燕穆宁的寝衣尽数脱下,少年人劲瘦的身躯躺在深色的窄榻上,他眸色倏然暗了几分。   阖眸一瞬,再睁眼时,眼底只有清冷专注,仿佛方才一闪而过的情绪只是幻象。   云江离从药匣中翻找出需要的药丸,想要喂少年吞下。   可不知为何,已经昏过去的燕穆宁却死死咬着牙关不肯开口。   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掰开唇将药丸喂进去,眼看着他身上的红痕越来越多,开始串联成大片的红疹,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了起来。   云江离咬咬牙,将药丸放进自己口中,轻轻咬碎又含了一口温水,俯身将少年上半身微微抱起一些,唇贴唇的将药送了进去,又端起茶盏,用同样的方式再送了两口温水。   昏睡中的燕穆宁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在他唇贴上来的瞬间,原本紧闭的牙关松开,还伸出舌尖轻舔了一下还有些湿润的唇。   一向少有生动表情的云江离,抿着唇红了耳尖。   守在榻边用帕子擦了擦少年额上的冷汗,算着喂下药的时辰,云江离再次捏着那细瘦的手腕诊了脉。   看着窗外越下越紧的雨,他思索良久后,才重重的叹气,做下了决定。   云江离先是给少年行了一次针,随后将他半靠在软枕上,盖好温暖的狐裘,最后把燕穆宁那把短刃压在了枕下。   起身离开时,他点了点白雀儿的小脑袋,颇有些幼稚的对它说:“看好家,也看好他,我去去就回。”   说罢,胡乱扯过一件外袍,又披上略厚的氅衣,对着榻上面色苍白的少年薄唇轻启,无声地说了句:“等着我。”   便行色匆匆的冒着大雨,在夜色中向邹山方向而去。   ·   燕穆宁费劲的撑开眼皮,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软绵绵的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伤口还有些隐隐的痛,视线逐渐清晰。   他偏过头看了看窗外,雨还没停,天色阴沉的厉害,不知是什么时辰。   白雀儿似是看到他醒来,立刻挪动着自己圆滚滚的小身躯扑腾到软枕上,用自己的短喙轻轻戳了戳他的脸颊。   燕穆宁胃里还沉的像是塞了一把石子,坚锐的摩擦着柔软的内脏,虽不至于再让他痛到失去意识,可也足够难受的让他坐立不安。   他微微阖眸,回想着昏过去前的情形。   最后模糊的印象便是云江离那张冷艳的脸和凛寒的凤眸,自己似是被他一针扎晕过去的。   想到这里,燕穆宁有些不安,他抬眸环视了屋内,却并没有看到云江离的身影。   不对不对,若是下毒,他何必等到这时候,都医治了自己大半个月了,他没有理由这么做。   燕穆宁微微唾弃了自己一下,大美人对他这么好,怎么一遇到事,自己竟然先是疑心他呢!   这太过分了,渣男!   小王爷骂完自己后,清醒了几分。   胳膊上有些痒意,他没忍住挠了几下。   挠痒的手骤然顿住了,直接挠的?没有撩袖子?   那……他的寝衣呢?   燕穆宁不敢置信的将身上盖着的狐裘掀开一道缝隙,目光看过去的瞬间直接怔住。   小王爷整个人僵成了一条,捏着狐裘的手指用力到发抖。   现在身上的伤痛啊,胃痛啊,都不值得一提了。   他!堂堂安亲王!   被人光溜溜的塞在被窝里!   重点是,这人呢?   脱他寝衣的人去哪了啊!   渣男,这才是渣男!跟云江离一比,自己哪里配得上渣男二字!   小王爷快气哭了,咬着嘴唇眼泪汪汪。   火上浇油的脑瓜子中猛然闪过了什么,燕穆宁震惊的摸了摸唇。   不不不,不可能的,他怎么可能偷亲我!   燕穆宁暗暗咬牙切齿的发誓——若是这个渣男不仅脱了自己的衣裳,还偷亲自己,那他一定亲手切了渣男的小兄弟!   作者有话说:   云大美人:呵,你怎么可能舍得。   · 第12章   想要吻上去   燕穆宁又气又羞,身上还疼。   瞅了瞅旁边瞪着两颗小豆豆眼,一脸无辜的白雀儿,小王爷忽然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咬牙切齿的开口:“你是不是帮凶?”   白雀儿似是感受到了危机,抖了抖翅膀把脑袋埋了进去。   “躲也没用,你知道我现在什么感受吗?你想象一下,我趁你睡着,把你毛薅秃了。”   白雀儿似是听懂了,瞬间把脑袋从翅膀下探了出来,用自己的短喙对着燕穆宁的脑门儿啄了一口,然后转过身用屁股对着他的脸睡觉去了。   ·   不知是不是已经习惯了有云江离在,这会儿燕穆宁虽然疲惫,阖着眸子却睡不踏实。   半睡半醒间,燕穆宁似是听到小院里有声响。   外面雨下的很急,嘈杂的雨声中那点细微的响动他听得并不真切,慌忙中想要支起身再细听一下,刚一伸手便摸到了枕下压着的短刃。   他顾不得细想云江离是何时把短刃放在这里的,只连忙将短刃握在手中,屏息凝神听着外面的声音。   “吱呀——”   屋门轻响,极轻的脚步声直奔里间而来。   紧接着燕穆宁看到熟悉的身影从屏风后穿过来,悬着的那颗心这才放了下去。   云江离似是没想到他已经醒了,摘掉氅衣上的兜帽,站在离窄榻有些距离的位置开口道:“醒了?还疼么?”   屋内只点着一盏灯,烛光微弱。   燕穆宁眯了眯眼睛,看不清云江离的模样,抬手便将桌案上的另一盏灯点亮。   云江离浑身湿透,正在低头解着氅衣的带子。虽然戴着兜帽,可长发还是湿的滴水,看起来有些狼狈。   在看清他这副模样的瞬间,小王爷早已经把自己刚刚大骂渣男的事情忘在了脑后,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云江离。   平日里大美人一贯是纯净的,燕穆宁曾还偷偷观察过,这人似是格外爱净,每日都是长发柔顺,衣袍永远整洁,带着独特的药草香。   偶尔见到他写字不小心衣袖沾染了墨渍、做饭时无意擦碰了灰,都会立刻去换件干净的衣裳。   “你……”燕穆宁开口有些沙哑,清了清喉咙继续说道:“这么大的雨,你这是去哪了?”   他秀气的眉拧在了一起,心里有着奇异的猜测,却不敢确认,一定要问了,听他亲口答了才能信。   云江离已经将湿透的氅衣和外袍脱掉,正背对着他的方向用干帕子擦着脸上和发梢的水。   “还疼么?”   他没有答少年的话,径直行至窄榻边,湿漉漉的长发已经用缎带随意的束在脑后,擦洗过的手自然的捏起燕穆宁的手腕搭了脉。   他的指尖凉意彻骨,凉到触碰手腕的瞬间,燕穆宁都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   小王爷的脾气上来了,他抽回了手腕,死死盯着云江离,沉声再问:“你去哪了。”   云江离轻叹一声,抬起那双凤眸,直直对上那看不清情绪的圆眸,无奈道:“去找些药草。”   “你吃不得芋头,自己也不知道么?下次记住了?”   “下这么大的雨,还是夜里,你往邹山那边去了?就为了给我找草药?”小王爷倔起来了,不依不饶,避开他的话,继续追问。   “是。”云江离依旧淡淡的,听不出情绪波澜。   “你疯了吗!”   燕穆宁声音猛然提高了一点,急吼吼的说道:“这种天气进山?什么药草这么急,我这不是没事么,就不能等天明了进城里的药铺买么!”   屋内静了下来,只听得到细密的雨砸在窗棱上的声音,夹杂着燕穆宁有些急促的喘息。   “小七。”   两人僵持了许久后,云江离率先开口,但也只是叫了燕穆宁一声便没了下文。   他有些不知怎么解释,也不知少年为什么突然这么生气。   他略微犯愁的叹气,抬手捏了捏眉心。   燕穆宁的目光一直盯着他,这点小动作全都看在眼里,正欲开口,便被打断了。   “小七,你这是急症,有没有事,能不能等,都应该由我这个大夫来做出判断。”   云江离垂着眸子,冷静的分析道:“我给你服了应急的药,也行了一次针,所以你才觉得自己现在没事。可真正对症的药材,还没给你用上。”   “还有……没进山,这个药草没有那么远。我心里有数的。若是等到天明了再进城,最早也要辰时。”   听完了解释,燕穆宁没吭声,低着头也不看云江离。   心里乱糟糟的,说不清有几种情绪搅在一起,在他薄薄的胸腔中横冲直撞,找不到出口,只撞的他心扑通扑通狂跳,连鼻子也被撞酸了。   “你……”燕穆宁再开口声音有些颤,他努力稳了稳,让自己听起来凶巴巴一点,“那你先去洗洗换了衣裳再来!身上都是寒气。”   听着少年略带鼻音故作凶狠的话,云江离在原地顿了顿,还是没再说什么,准备转身去拾掇一下再来。   小王爷正想掀开狐裘起身,一阵风顺着缝儿钻进来,他猛然想起来自己还是光溜溜的……   “江大夫!你、你等一下!”   云江离转头,对上了少年忽闪忽闪的圆眸,竟在那眸子中捕捉到一丝窘迫。   “我、我我寝衣呢!”小王爷眼神躲闪着,支支吾吾的开口。   原来是这事。   云江离头也不回的迈步离开,轻飘飘的扔下一句:“我给你脱了。”   ……   燕穆宁目瞪口呆的看着大美人已经消失的身影,气得差点儿没撅过去。   刚刚那些还没捋清楚的情绪都不重要了,小王爷现在瞪着手中紧紧攥着的短刃,只想试试这刃还够不够锋利。   团在一旁的白雀儿早就醒了,生怕眼前这人突然丧心病狂薅秃了自己,已经小心翼翼的把自己胖嘟嘟圆滚滚的身躯努力藏在软枕后面,只露出一小截尾羽。   ·   没多时,云江离便换了干爽的衣裳过来,身上还带着些水汽。   倚在榻上的少年正扯着裘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生闷气。   他坐在窄榻边,想要将少年的手腕扯过来诊脉。   刚抬手,就见少年一双圆眸凶巴巴的瞪着自己,攥着裘的手指还紧了紧,那副模样像极了护食的小兽。   云江离:“……”   也不知是不是与燕穆宁在一起待久了,他几乎瞬间就猜到了这少年的脑瓜子里在想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想多了。”他叹着气解释。   那双圆眸被烛光映的格外亮,里面明晃晃的写着两个大字:不信。   原本雨夜奔波的疲惫、因自己疏忽的内疚和心中那股说不清的担心,现如今都因眼前这生动的少年而被抚平。   他稍稍放松了些,慵懒的向后靠着案桌,唇角扬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真的想多了。只是因你起疹子我才脱你衣裳的。”   少年的脸颊随着他的话染上了好看的粉色,他微微垂下眼睫,阴影遮住了眸中滑过的一丝狡黠,继续道:“又不是第一次给你换衣裳了,你是现在才想起来害羞么?”   眼看着燕穆宁已经开始炸毛,他才收敛了几分,正经了起来:“别气,快让我看看,好容易才带回来的药草。”   正欲发作的小王爷,果然因这一句话就暂时偃旗息鼓了,乖乖伸出了手腕。   云江离捏着腕脉细细诊过,又掀开狐裘查看了他身上的红疹。   少年白皙的肌肤上,刀伤、红疹、还有几道明显的抓痕,看起来可怜得很。   “唔——”   被轻轻按了按胃的小王爷,没防备的溢出一声轻哼。   “还疼?方才问你怎么不说?”云江离蹙眉说完,便准备起身,“不许再挠疹子,我去给你煎药。”   燕穆宁耷拉着脑袋,嘀嘀咕咕的小声反驳着。   忽然抬起头,对云江离说:“你、你自己喝一点祛寒的汤药啊……”   云江离脚步一滞,轻轻的应了一声。   ·   直到云江离的衣摆消失在视野中,燕穆宁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动,一双圆圆的眸子中满是困惑和不解。   刚刚被那双微凉的手触碰过的肌肤都变得发烫,胸膛里像是揣了只小兔子在里面连蹦带跳,他抬手用力压了压,想要安抚,却没有丝毫作用。   这是怎么了呢?   小王爷想不通,只得无助的把小白雀儿从软枕后扒拉出来,放在手心里揉着,企图平复乱糟糟的心绪。   不等燕穆宁捋出个头绪,云江离便端着煎好的药回来了。   这次大美人还未开口,小王爷就接过药碗一仰头咕咚咕咚的喝完了,苦的他眼泪都快冒出来了,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云江离:“……”   这药比平日里苦的多,今日怎么喝的这么痛快?   收起药碗,他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歪在榻的另一端带着些倦意开口道:“天色还早,再睡一会儿吧。”   看少年点点头,温柔的捧着白雀儿一起闭着眼,呼吸变得绵长。   云江离才抬手熄了一盏烛火,也拥着自己那床纯白的狐裘靠着软枕,阖眸小憩。   一夜未阖眼,他是真的有些倦了,暖意很快带着他进入了浅眠,却没注意到另一端的少年悄悄的睁开了眼眸。   燕穆宁眼底一片清明,没有丝毫的困意。   借着微弱的烛光,他凝视着云江离俊美的睡颜。   这个人,救过自己的命。   如今又为了自己,雨夜冒险进山。   小王爷边想,边用目光一寸寸描摹着眼前人的面容。   饶是他见识过诸多美人,男的女的,甚至连异域那些金发碧眸的他也见过多次,可没有一个人,让他觉得能与云江离相提并论。   云江离,每一毫厘都是极致。   那双总是深邃的凤眸此时阖着,眼角线条微扬,像是一把小钩子般勾住了燕穆宁的心绪。   烛光摇曳,长密却不卷翘的睫毛在眼睑下留下一小片阴影,鼻梁高挺,薄唇诱人……   好想要……吻上去。   小王爷被自己心中猛然冒出的念头吓到了。   他慌乱的紧紧闭上眼眸,双手用力捂住砰砰乱跳的胸膛。   完了完了,自己这是魔怔了吗?   作者有话说:   某悠:哦豁,不是你说人家渣男的时候了?不是你要手刃人家小兄弟的时候了?   小王爷:死、亡、凝、视!   · 第13章   本王没脸见人了   一心觉得自己魔怔了的某小王爷,阖眸用力呼吸几个来回,才缓缓将眼皮撑开一道小缝儿,再次偷偷看向云江离。   刚消停了片刻的心,又开始扑通乱跳。   燕穆宁:这玩意儿好像不听他使唤了。   小王爷气急败坏的抬手熄了烛火,企图用黑暗掩饰自己的慌乱无措。   哎——   他在一片漆黑中,瞪着眼叹气。   怎么办,自己这样更像渣男了。   现在不光是吃吃喝喝睡人家床的问题了,自己现在竟然还想要亲亲人家。   自小到大都没有为什么事发过愁的人,现在愁的整张小脸都皱在了一起。   关键是遇到这么发愁的事儿,身边竟偏偏没个能商量的人!自己总不能跟当事人商量吧。   某小王爷越想越惆怅,就差要薅头发了。   ·   屋内安静的只听得到云江离绵长的呼吸声。   燕穆宁心烦的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唇,口中还残留着刚刚喝下去那汤药的苦涩。   他转头看向窗外,这会儿本应是能看到亮光的时辰了,却因这接连不断的雨,天色依然沉的厉害。   有心事,睡不着。   小王爷在黑暗中数着雨滴砸窗棱的滴答声,数了半个时辰依旧毫无睡意。   心口上仿佛是那胖墩墩的白雀儿蹲在了上面,有些沉,却又被它那软茸茸的羽毛扫的有些痒。   很奇异的感受。   又数了一盏茶的功夫,他终于放弃了强行哄自己入睡的打算。   撑着榻有些费劲的起身,把才熄了没多久的烛火又点亮了,裹了裹身上的裘,便双手一搭,趴在案桌上安安静静的盯着云江离看。   许是雨天最适宜安眠,云江离睡得沉,燕穆宁的目光便更加肆无忌惮了起来。   大美人的睡容带着疲惫,连睡着的时候,眉头也微微蹙起,看起来颇有些冷冽,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   嘁,小王爷撇了撇嘴,明明就是很心软的人。   虽映着暖色的烛光,可那唇色也还是比平日里要淡些,想必是雨夜寒凉,大美人这样的,定是更要娇气上几分!   视线向下,竟发现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似是有些细小的伤口……   燕穆宁皱着眉,将烛台向前推了推,又伸长手隔着案桌,轻轻的捏起云江离的手腕翻过来仔细瞧了瞧。   果然,两只手上都有些细细的划伤,右手更是在靠近手腕的内侧有一小片的擦伤,露着嫩红的皮肉。   这些都是新伤。   小王爷心口微微抽了一下,不疼,却有些酸。   云江离手上这伤,应该是天色太暗,摸索着寻找药草时留下的。   还有那处擦伤,看起来像是在坚硬的石头上磕碰造成的……   那双干净修长的手上,挂了些伤痕,怎么看都觉得碍眼的很。燕穆宁两只手都覆了上去,好似只要遮着,那伤便痊愈了一样。   大美人的指尖总是有些微凉,掌心却是热的。   小王爷偷偷的握了很久,直到那手指微微挣动了一下,似是要醒来,他这才猛的松了手,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一样,心虚的不得了。   这个趴在案桌上的姿势久了,虽然窝的伤口有点点疼,却能够清晰的嗅到大美人身上那淡淡的药草香,小王爷便不想挪动。   那香气似是带着些暖意,抚慰了燕穆宁那颗不听使唤还一团乱麻的心,他竟就着这有些别扭的姿势睡了过去。   ·   云江离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时窗外天色也刚蒙蒙亮,雨势渐小。   他抬手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肩颈,正欲起身时,余光瞟到桌案上趴着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如墨的长发散在一旁,一只白胖胖的小雀儿蹲在那发丝间睡的正香。   刚睡醒就看到如此可爱的一幕,饶是性子冷淡的云江离,也没忍住笑了起来。   也不知这两个小东西是怎么睡出这么一副模样的。   等这么个别别扭扭趴着的姿势睡醒了,估摸着有人又要娇气的哼哼。   索性床榻已经清理干净换上了新的被褥,云江离准备起身把燕穆宁抱到床上去睡。   可他刚动了一下,便觉得头上紧了紧,发丝似是被什么压住了。他回过头顺着去看,才发现睡着的少年手指尖不知怎么还勾着自己的一缕发丝。   他只得凑过去,轻轻捏起少年的手准备将自己的发丝抽出来。   看着自己的墨色长发,正丝丝缕缕的缠绕在少年白皙的手指间,这画面莫名的让云江离眸色倏然暗了几分。   他忽然不合时宜的想起,昨夜在情急之下喂药时,自己唇上留下的那抹柔软触感……   “我不……”   安静的房内,一声带着些许鼻音软糯的呓语,打断了云江离的思绪。   不知梦到了什么的燕穆宁正蹙眉小声的嘟嘟囔囔,看起来颇有些不耐。   云江离莞尔,怎么在梦里还能这么有小脾气呢。   没再继续刚才的回想,云江离将自己的发丝从少年手中解救出来,便连同狐裘一起裹着人抱了起来,趿着鞋缓步往床边走。   ·   不知是不是因着在睡过去之前,燕穆宁一直在琢磨着自己想要亲大美人这事。   结果刚入梦,他便忆起了第一次开始琢磨到底何为喜欢的情形。   梦中是那次团圆节的家宴上,那时候父皇还在世。   父皇对他们这些孩子一贯是极有耐心的,虽平日里礼仪规矩、课业武学一项都不能少,可年节相处时的氛围也如寻常百姓家一般欢快,并不似有些王室那般沉闷。   尤其是年纪最小的燕穆宁,更是所有人捧在手心上的。   彼时他正晃悠到大哥的案边,闹着想尝一尝锦江春的味道。   恰巧听到贵妃娘娘那边提起来说,三哥有了心上人,想要请旨让他们完婚。   燕穆宁含着一块糕点,悄悄凑到二哥的耳边问,怎么就能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了心上人。   二哥笑话他还小,戳了戳他的脑门儿,说若是对一个人动了心,看见他就会脸红心跳。四哥在一旁听到了,还说若真喜欢上了,哪怕见不到面的时候,也会不由自主的想他,想到他就会笑……   燕穆宁听了个懵懵懂懂,点点头,还想着原来竟如此简单就能认出心上人啊。   后来,不知道尉迟昭那个死不正经的是听谁说了些什么,有天故作神秘的非拉着他去自己的书房中。   蹲在桌案下,偷偷摸摸的翻着那些露骨的话本指给他看,还有些让人羞的没眼看的图画……   尉迟昭信誓旦旦的告诉他,若是除了脸红心跳,还想要亲他、想与他做这些亲密之事,那便就是爱上了。   ……   其实,不是没有人对燕穆宁表示过爱慕之意,小王爷已经年满十八,容貌更是在整个大晟都出了名。   早些年开始,就有人打听安亲王喜欢什么样儿的。京城中甚至有胆子大些的,还当街拦过他的车架,也有人悄悄写过情诗送到王府上。可他从未有过什么不一样的感觉,就更不要提那些什么脸红心跳了。   只有云江离不一样。   对,大美人是不一样的,他想要亲亲!   忽然意识到这点的小王爷,在睡梦中乐出了声儿。   ·   开心到想要打滚儿的燕穆宁,此时正被云江离严严实实的裹在裘被中,抱着往床边走。   没能成功翻身的某小王爷,一睁眼笑意更深了——自己刚刚梦到的大美人现在就近在眼前,好真实!   小王爷第一次发现大美人的耳垂上有一颗红色的小痣,为他那张冷艳的脸添上了几分韵味。   他迷迷瞪瞪的刚想要伸手碰一碰那颗小红点,就被头顶上突然传来的熟悉的、冷冽的嗓音打断了企图——   “醒了?傻笑什么……”   燕穆宁:“!!”   这不是梦不是梦啊!   受到了惊吓的小王爷猛地扑腾了一下,云江离似是也没料到他会突然挣动,赶忙收紧了手臂,却仍是没来得及——   噗咚。   “嘶——”   燕穆宁大脸朝下掉了下去。   万幸的是,云江离抱着他已经行至了床边,掉下去也只是砸在了床上。   不幸的是,大脸砸床的小王爷此刻已然心如死灰,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本王,没脸见人了。   作者有话说:   燕没脸见人穆宁:谁也别叫我,我就在这趴着,我不起来。TAT;   · 第14章   想拐回家,当王妃   “小七!摔到没?”   云江离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惊了一下,连忙去扶燕穆宁。   此时的小王爷还维持着掉下去的姿势,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心说:没有小七,你认错人了!   燕穆宁麻了。   实在是太丢人了!   他现在满心都是自己还能不能再挣扎一下,比如,假装砸晕过去了?又或者……直接假装自己就根本没醒来好了!   然而云江离显然是没有体会到少年纠结的心境。眼看着人掉下去以后就不动了,没有出声回应,心下一着急,竟是直接上手把人翻了过来,忙着查看人有没有摔伤。   还好,摔下去的位置不高,床铺也还算是柔软,伤口没有再次撕裂渗血,也没有摔出新伤。   心无杂念的云江离是松了口气。   然而被大美人微凉的手在身上摸索着检查的某小王爷,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他本就有痒痒肉,先下不能躲也就罢了,更重要的是那颗一晚上都不怎么消停的心,又在扑腾乱跳。   小王爷琢磨着,若是这胸膛下当真藏了只不安分的小兔子,那这会儿,里面揣的怕是一只疯兔子了。   “没、没摔到……”反正躲是躲不过去了,小王爷索性一把扯过被,把自己裹了起来。   云江离检查后看他似是真的没什么事,只是不知这脸怎么红成这样,手背轻轻探了探额头的温度,又捏着他的手腕诊了脉。   “你这……”刚蹙眉想问少年这心跳,便对上了那双含着水光,迷离又躲闪的圆眸。   云江离:“……”   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不欲戳破少年人的小心思,云江离只温声嘱咐道:“这几日的饮食要格外清淡些了,你再睡会吧,我去煎药……”   说罢,便起身穿了外袍向屋外走去。   某小王爷的心思这会儿都不在这里,大美人说什么他就嗯嗯的点头。   实际上脑子里嗡嗡直响,一句话也没听进去,自然也没发现他刚刚停顿一瞬,未说出口的那半句话。   ·   直到云江离出了卧房许久,燕穆宁才缓过来,他长长的舒了口气,默默的把脑袋也缩进了被里。   方才在梦中忆起的那些事,小王爷咬着指尖,想了又想,终于琢磨明白了!   自己竟是对着大美人动了心!   燕穆宁:“!!”   震惊。   最初的吃惊和茫然过后,燕穆宁开始美滋滋的回味。   自己眼光真好啊,掰着手指细数大美人的优点:医术高、厨艺好、心软又善良……   最最重要的一点,自己这名动整个大晟的美貌,大美人这神清骨秀的模样是配得上的!   至于其他的嘛,家世门第什么的也不重要,反正自己左右是不看重那些的,想必皇兄也不会太在意,只要是清清白白的好人家就成了。   小王爷终于想通了,他才不想要云江离进什么太医院,跟那帮老头子共事有什么意思!   他想要把大美人拐回家,当王妃!   想通这些后,心头那团乱麻般的情绪也就自然而然的捋清楚了,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小王爷有了人生现阶段的新目标,开心的在被里偷偷的笑出了声儿。   紧接着他又想到了新的问题,撇了撇嘴,笑不出来了:自己这安亲王的身份,怕是一时半刻的也不便直接表明啊,这可怎么办?   薅着狐裘上的毛毛纠结了许久,燕穆宁又想通了:身份不重要!   若是大美人日后真的对自己动了心,那也必不可能是因瞧上了自己的王爷身份啊。   定然是因为自己足够好,大美人瞧上的是自己这个人,身份又算的上什么。   再者说了,自己可是个正经人,肯定也不能干出那种用王爷身份压人,强抢民男之事。   自己看中的心上人,那定是要靠自己的真本事拐、呸,娶回家!   想到这里,燕穆宁终于放开了被薅掉了好几撮毛儿的狐裘,给自己安排王妃的心更加坚定了。   想必大美人日后知晓自己的身份,也定能理解自己此时的用心良苦!   ·   云江离可不知道自己就去煎了个药、准备了些清粥小菜的一会儿功夫里,某个崽子已经将自己划定为他的王妃人选了。   只是在端着药和饭菜回到房间时,看到燕穆宁没有睡着,反而一副精神百倍的样子。   那双圆眸望向自己的时候,闪着亮晶晶的光,眼底满满的都是期待和兴奋。   怎么说呢,总觉得……那眼神儿,看起来像是饿急了?   没能体会到少年眼神中其他意味的云江离,如往日一般,将药碗递给他,并准备开始接收少年哼哼唧唧讨价还价嫌弃药苦的各种小脾气。   没想到,燕穆宁接过药碗,痛痛快快的一仰头,干了!   动作豪放利落,没有丝毫停顿拖泥带水,只是喝完后被苦的眼眶通红,鼻子都皱了起来。   云江离:“?”   “我瞧见你手上的伤了,痛不痛,我帮你涂药可好?”捧着空了的药碗,眸子里还噙着泪的少年仰着脸问道。   云江离:“?”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小东西又想折腾什么?   “不用涂药,过两日自己便能好。”云江离琢磨不透少年人的心思,便顺着先答了。   然而接下来的几日,云江离愈发疑惑,每日都能冒出一排问号。   先不说少年总是偷偷的观察自己,次次被自己捕捉到目光时,还总是躲躲闪闪欲盖弥彰。   偏偏这几日,除了给伤口换药之外,因着起了疹子的原因,还会每日给他行一次针。   每到这时候少年都扭捏的厉害,脸红耳尖红也就罢了,竟羞的连脖子胸口都泛起了粉色。   云江离瞧着有趣,试探着逗了一次,直接收获了一直炸毛的小猫咪。   炸毛的小猫脾气还大,把自己埋在被里,差点儿要绝食。   清冷惯了的云江离还得为自己偶尔一次的好奇心,笨拙的学着怎么顺毛。   自那次后,便也就随他去了,不逗也不问,单单就是看在眼里也有趣的很。   ·   “疹子都消的差不多了,明日便可以不必行针了。”   云江离坐在床边,细细查看了少年已经消退的红疹,手上准备着毫针。   小王爷点点头,手指尖戳着团在一旁睡觉的白雀儿。   他已经暗暗的观察了多日,寻思着自己得主动一些,毕竟是自己的王妃嘛。   要不然依着大美人这清冷的性子,得啥时候才能拐回家啊!   可偏偏自己没有一丁点儿的经验,不知从哪主动。   有点愁。   在自己的记忆中拼命扒拉出一点头绪,犹豫许久,燕穆宁终于大着胆子开口:“江大夫……”   云江离微微抬眸,淡淡的应:“怎么?”   “那个……你今年有二十……几呀?”云江离虽不解这少年问这做什么,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低声答:“二十三。”   燕穆宁吞了吞口水,继续:“那、那你可曾婚配?”   云江离手上持着毫针微微一顿:“不曾。”   燕穆宁怂颠颠的等着下一针扎好,才又开口:“那你可有婚约在身?”   云江离蹙眉:“没有。”   燕穆宁深吸一口气:“那……你可有心上人?”   云江离稳稳的将最后一针扎完:“也没有。”   看着少年面上的笑意都快要绷不住了,若不是身上还扎着针,云江离估摸着他怕是已经蹦跶起来了。   凝视许久,看少年面上表情千变万化的满是欣喜,他没忍住好奇,疑惑的问道:“你……问我这些做什么?”   心中正欢喜的小王爷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嗐,这不是觉得咱俩都认识这么久了,日日朝夕相处,还共枕而眠过了,怎么也该相互多一些了解嘛!”   云江离:他就不该好奇。   ·   自那次之后,燕穆宁便总是会隔三差五的冒出一些让云江离很无奈的问题。   尤其是伤势慢慢恢复,少年偶尔能下床溜达了之后,简直是精力旺盛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连云江离这清清淡淡的性子都忍不住,时常想要一针给他扎睡过去,多少能让耳根子稍稍清净一阵子。   这日刚入夜,天色还未全暗下去,仅有几点星辰将将冒头。   云江离正靠在桌案边看医书。   燕穆宁就背对着他窝在不远处的窄榻上边摆弄着棋盘,边逗白雀儿玩。   “啪嗒——”   院子里传来轻小的一声,隐在瑟瑟的夜风声中,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   云江离率先有了反应,他身影轻如鬼魅般的快速闪至窗边。   紧接着燕穆宁似是也听到了什么,他敏锐的回头看向桌案,却发现大美人已不在那里。   目光顺着微弱的光追至窗边,大美人面上已毫无慵懒的倦意,虽看不清目光,却能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的那凛冽的强大气场。   云江离对着他轻轻的做了一个手势,小王爷看懂了。   熄灭烛火的同时,短刃也已经握在了手中。   小王爷深吸一口气,心道:机会啊!   虽然伤还没好,但是以自己的武力值,想必揍一两个小毛贼还是不在话下的!   想到这里,燕穆宁握着短刃利索的从榻上翻身而下,一个箭步便站在了云江离身前,低声安慰道:“你别怕,就躲在我后面,我保护你!”   云江离:“……”   某个一打五跟玩儿一样、一挑十都不带怂的冷酷大美人,默默的垂眸看了眼挡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将刚刚抽出一寸的软剑,又默默的塞了回去,认真的点点头应下。   “好,你保护我。”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小王爷的自我攻略。(偷笑)   ·   啾——咪一大口,爱你萌! 第15章   你是不是要赶我走!   “好,你保护我。”   因着大美人这无比信任的语气,某小王爷的眸子都变得更加明亮了几分。   云江离微微低头,接着微弱的月光看着眼前的少年单手紧握短刃,一副跃跃欲试的小模样。心里有些好笑又有些说不出的滋味,似是暖融融的,被羽毛撩拨了心尖尖的感觉。   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近,听着应是两人。   燕穆宁转头看了云江离一眼,见他点了点头,便猛地拉开门冲了出去。   闯入者显然没有料到这种情况,被突然出现的人吓得停顿了一瞬。   燕穆宁果断抓住了这刹那间的时机率先出手,伤了对方一人,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而明显训练有素的闯入者,反应也相当迅速,看清了眼前只有一人时,立即双双欺身而上。   交手的瞬间,燕穆宁神色一凛——这不是普通的小毛贼!   虽然这二人只穿着普通的粗布衣裳,草率的用布巾遮着半张脸,现在看来,显然是刻意装扮成普通的小流氓盗匪。   两人都仅持匕首,但这身手和反应燕穆宁太熟悉了。   妈的!   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啊!   小王爷在心中暗骂了一句。   自从上次树林中坠崖,被云江离救回来之后,一直挺消停,小王爷便以为这些人追查不到自己的行踪便放弃了,哪能想到竟然这么契而不舍!   燕穆宁心中疑惑,既然还在追杀他,难道说小九和小十一也还没有将消息送进京吗?   这不应该啊。   很快,他便发现了问题——这两人交手时似是有些顾虑,完全不像之前那几拨追杀的刺客,招招式式都是奔着致他于死地去的。   这次的二人,边打边退,不多时三人已经将战场转移至了院中。   这两人不想要他的命,是想要绑他走!   电光火石之间燕穆宁便想通了这其中的缘由。   呵,想绑了他去威胁皇兄么?   门儿都没有!   小王爷眼神中带上了写少见的狠戾,既然对方不敢下狠手,那他可就不客气了!   ·   云江离始终跟在燕穆宁身后的不远处,看似站姿慵懒,不甚明亮的月光洒在他清冷的面容上,一身月白色的长袍和未束的长发,被深秋的晚风徐徐吹起……   若不是因旁边有人打架打的正欢,这闲适的姿态和冷艳的容貌,看上去简直让人可以误认为只是一幅美人赏月图罢了。   然而——   细看,便会发现,云江离的手似乎是捏着些什么,隐在宽大的袖摆之下。   那双凤眸中也没有一丝暖意,眼神若能化成实质,那他此刻冷冽如霜的眼神怕是早已锋利出鞘了。   自打将少年救回来后,这已经是第四拨找上门来的不速之客了。   少年与对方交手的瞬间,云江离便迅速确认了对方此次的意图不是灭口,而是绑人。   正因知晓对方的意图,他便更是目光寸步不离的盯着不远处缠斗的几人,随时准备着去护一护那炸毛的小猫。   正想着,便见少年灵活的向后一个闪身!   燕穆宁的身手他并不是第一次见了,一招一式都有模有样,看得出来不是普通人家教出来的。   眯了眯眸子,云江离细细观察了一阵。   少年身型纤瘦,教导他的人应是特意给他配了那把短刃,将他灵巧敏捷的优势发挥的淋漓精致。   此次,他虽不似第一次重伤时那副拼死一搏的凶狠,却也尽力将有所顾忌的两个刺客逼的节节败退。   云江离微微垂眸,眼睫轻颤,心中翻涌着不知名的情绪。   少年的动作明显因伤势未愈,而显得有些许吃力,却因要「保护自己」而没有丝毫的退缩之意。   这小猫咪,总是能触动他心底最深的那处……   他宽大袖摆下的手指微动,闪着寒光的细针精准的飞出。   云江离看准了时机,每一次出手都在燕穆宁无法看到的角度。   刺客二人似是察觉到不敌,其中一人打了个呼哨,竟又有一人翻墙而入。   小王爷动作一滞,险些骂出声。   咋的,打不过还带叫帮手的呢!讲不讲武德!   云江离虽也没料到这情形,可看到少年表情的瞬间,虽然知道眼下并不能放松警惕,可还是没忍住微微勾了下唇角。   他的小猫咪又要炸毛骂人了。   ·   小王爷的脾气上来了,这帮王八蛋以多欺少就算了,关键是不能影响了他在大美人心中的威武形象啊!   他目标一转,开始逮着最初伤到的那个人一心一意狠揍。   最后翻墙进来的人看样子应该是个小头目,偷袭不成,还挨了两计暗针,眼瞅着势头不对,打个手势就带着人准备跑。   云江离稍一抬手,一针刺向那个仍在与少年缠斗之人的命脉。   另两人借此时机已经翻墙而逃。   “小七!”   云江离开口叫住了打架上头,正准备拔腿去追的少年。   燕穆宁听到声音,立即停下脚步转头看向站在廊下的大美人,乖怂乖怂的跑到他面前,仰着脸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吓到你了?”   云江离:“……”   “是叫你别去追。”云江离无奈的开口,看着眼前因打架而呼吸急促的小猫咪,抬手将他散乱的长发顺了一把。   小王爷眼神忽闪忽闪的又亮了几分,点点头,“嗯,我不追,我陪着你,你别怕。”   云江离:“……”   不知道怎么接这话茬儿的大美人,只得将目光转向了院中地上躺着的人。   “啊,你别看,我这就去处理掉!”   燕穆宁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立刻往边上迈了一步,企图用自己的小身板儿挡上那碍眼的东西。   大美人怎么能看这种血腥的脏东西!   不可以!   小王爷内心坚定。   云江离微微抬眸,目光径直从少年的头顶上看了过去……   感觉自己身高有被内涵冒犯到的某小王爷,鼓着脸一言不发的转身向脏东西走了过去。   蹲在刺客尸体前,燕穆宁抬手扯下了他面上的布巾——并没见过此人。   他又探了探这人的袖袋和胸前,什么都没有找到。   但是,既然这拨人现如今的目的已经从灭口变成了绑他,那……是不是说明消息已经成功送进京城了?   这么一来,小王爷忽然就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消息送到了,自己的小命儿暂时也不会有危险,那他只要老老实实等着自己的近卫来接就行了!   “那是什么?”   云江离淡淡的嗓音突然出现在他的头顶,燕穆宁想事情想得入神,完全没发现大美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   “什么是什么?”小王爷有些呆呆的仰头问道。   随后,顺着云江离手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这刺客的耳后颈侧,似是有什么印记。   燕穆宁伸手轻轻拨了一下,眉头微微蹙起。   这个纹身的图案,好像在哪里见到过,可一时之间,他又忆不起来。   云江离一眼便认出这个图案,与上次的刺客是一样的。   当时他还疑惑,不知那些人的目标是自己还是这少年,如今看来……   他眯了眯眸子,眼神淡淡扫过少年若有所思的表情。   如今看来,这些人的目标并不是自己了,而且显然少年还知道这些人的来历。   这小东西,身份还真是不简单啊。   ·   两人都心知肚明今夜的不速之客并不是普通的小毛贼,却又同时选择了闭口不谈。   燕穆宁简单粗暴的把刺客尸首拖到不远处的树林里随手一扔,便草草了事。   他才无所谓,想必那逃跑的同伙才更害怕尸首被人发现,定会想办法处理掉的。   一场架打完,再回到卧房都已近深夜。   云江离看着少年短刃上的血污,有些嫌弃的忍不住拿了帕子给他擦拭干净,随口问道:“你这短刃似是与我先前见其他人用过的都不太一样?”   “嗯。”燕穆宁点点头,“这是我……呃,我二哥特意寻来送我的。”   打架打累了的小王爷,险些说错了话,咬了舌尖。   云江离也不欲多问,将擦净的短刃还给他,又打了温水,让少年去擦洗一下那张又是汗又是灰的小脏脸。   “小七。”   犹豫再三,云江离还是率先开口,“你来,我与你说件事。”   燕穆宁脸上还挂着未擦干的水珠,听见大美人唤他,便应着声进了里间。   “我这小院毕竟在城外,你看今夜这事就知,其实并不太平。”   云江离坐在窄榻边,单手支着额,温声说道。   小王爷眨了眨那双圆眸,似是有些困惑,但也还是开口问道:“今夜是不是吓到你了?你别怕,这不是有我在嘛。”   后半句小王爷没好意思说出口,他心想,反正早晚我都是要将你拐回家做王妃的,定然不会留你独自在这小院中害怕。   “我平日也不常住在这里的,看你今夜这身手,伤势似乎也好的差不多了……”   小王爷忽地一下,将眸子瞪的更圆了。   他懂了!   大美人这是看他伤好了要赶他走了!   云江离话还没说完,就看着眼前少年的表情变了又变,眸子里从震惊到伤心,甚至红了眼尾。   说了一半的话忽然就顿住了,还未来得及问他怎么了,便见眼前的少年抬起一只手,捂着胸腹,整张小脸皱在一起——   “哎哟……江大夫……”   小王爷捂着伤处,直接往地上一蹲,“我伤口好疼啊……”   云江离:“……”   刚才打架不是还挺能的么?这是哪一出?   燕穆宁一边哼哼唧唧喊疼,一边眯着眼睛偷看了一眼,发现大美人似是没什么动作,难道自己还不够直白?   “啊……好疼啊,想必是刚刚又伤到了啊。”   小王爷寻思着,你若是再不动,我就躺地上了!   虽然刚刚自己一直好好盯着人,可小少年这喊疼喊得,让云江离一时之间也拿不准他是不是又伤到了。   他弯下腰,一手握住少年的小臂,准备先把人扶起来。   小王爷一看大美人有反应了,立刻抬手揪着他的衣摆,仰着头可怜巴巴的开口:“你看,我伤还没好,这么疼,你不能现在就要赶我走吧。”   云江离:“……”   敢情,这是误会了他刚才的话?   他有些好笑的看着眼前装模作样的小猫咪,带着一丝无奈说道:“我刚刚,话还没说完。”   “我何时说要赶你走了?我是想说,这处小院不太平,你现在伤势见好,能走动了,明日就随我回城中的宅院养伤吧。”   燕穆宁:“啊?”   完,误会了,白演了,现在形象该咋挽回一下?   作者有话说:   小王爷:要什么面子?能有老婆重要吗?   · 第16章   都听你的   燕穆宁听完大美人的话,脑中空白了一瞬。   没、没想赶他走啊。   那这现在就尴尬了。   小王爷顿时有一种今天的架都白打了的感觉,刚树立起来的形象,似乎正在摇摇欲坠。   咋办,自己不就是想表现好点,顺利带个王妃回家么?   怎么就这么难……   越想越伤心的小王爷,心中莫名涌起了一丝委屈,原本也只是想要装模作样的耍赖,此刻竟真的觉得浑身都丝丝拉拉的疼了起来。   ·   云江离看着听完自己说的话,依旧蹲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少年,望向自己的那双圆眸先是变亮了一瞬,而后竟渐渐暗淡了下去,紧接着变得委屈了起来。   他的衣摆还被少年揪在手里,自己的手也还握着那纤细的小臂。   心中罕见的闪过一丝无措,竟有一种自己欺负了人的心虚感觉。   “怎么了?”   云江离寻着本能,抬起另一只手略显生疏的摸了摸燕穆宁的头顶。   手感竟意外的好,他温柔的又揉了两把,温声道:“真的没有要赶你走,先起来让我看看伤?”   接着双手握着他的肩微微用力,带着少年从地上站了起来。   燕穆宁顺从的起身,耷拉着脑袋可怜巴巴的不愿意吱声儿,眼神儿都放在地上。   “先把衣服换下来吧。”   云江离指了指他打架脏兮兮的衣裳。   两人似是互换了平日里的角色,少言寡语的那个找着话题,总是不停叭叭叭的那张小嘴反倒是一言不发了。   “哦。”   小王爷虽是出声应了,嘴巴却撅的更高了。   哼,不是说先看看伤的么?怎么还嫌弃上我衣裳脏了……   看着应了却站在原地没有动作的少年,云江离试探着继续问道:“还是说……我给你换?”   说罢,看人没有反对,便直接上手,开始解他腰上的束带。   自己的衣裳穿在少年身上,的确是太不合身了,明明刚及踝的外袍,愣是被他穿的拖地,腰上的束带也要多转上半圈。   云江离手掌握着纤细的腰身,眸色暗了又暗。   小王爷心里还在嘀嘀咕咕,一个没留神,自己的衣裳都已经被褪去了大半。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里衣的衣襟都敞开了。   “我、我……”   燕穆宁红着脸慌忙的胡乱拢了一把衣襟,想要退后一步,却一个不小心踩在了有些长的衣摆上,整个人重心不稳的向后仰去。   云江离眼疾手快的伸手揽住了他,才避免了某小王爷再次尴尬的场面。   而顺着惯性直接一头栽进大美人怀中的燕穆宁,脸更红了,“都、都怪这衣裳……”   一边磕磕巴巴找借口,一边红着耳尖从大美人怀里挣扎着后退,努力拉开一小截距离。   “对,就怪你衣裳太长了嘛。刚才打架的时候我就差点儿被这破衣摆绊个跟头,要不然那两个小毛贼早就被我打趴下了嘛……”   慌乱的小王爷,已经开始满口跑火车。   间接拥抱了自己心上人的冲击实在有点大,他现在心跳疯狂的扑腾着,好似就要从口中蹦出来了。   云江离:“……”   不知道怎么说,总觉得今天晚上这少年,不是很正常。   燕穆宁是典型的那种越紧张就越是叭叭个不停的类型,刚才装模作样死皮赖脸的尴尬已经被他抛到了脑后,现如今什么都没有刚刚那个拥抱的后劲儿足。   这会儿他鼻息之间似乎还萦绕着刚刚扑在大美人怀里时,嗅到的那被体温暖过的药草香。   脸颊隔着单薄的衣衫,触碰到那紧实的胸膛,还有无意中蹭到的锁骨……   某小王爷觉得自己眼下的状态,似是一口气灌下了两坛子佳酿,满脑子都是迷糊混沌的。   他方才某个瞬间,竟然还想要,再多抱一抱,最好还能有个亲亲……   啊!他堂堂安亲王殿下!   怎么能如此轻浮!   他燕穆宁认定了的人,自然就是自己的准王妃了。可亲亲抱抱这种事,定是要拐、不是,正经八百娶回王府才可以的吧!   内心正在激战的某王爷,丝毫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被大美人换好了干净的寝衣,并且领着坐在了床上。   等他回过神儿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然是敞着衣襟,倚着床头的软枕,任由大美人用温热的帕子擦拭着自己颈见和胸口的薄汗。   燕穆宁:“……”   “下次再逞能,就自己疼着去吧。”云江离蹙眉。   小王爷刚才只顾着在心里骂自己了,骤然间听到了大美人最后半句话还有点懵。   紧接着伤口一疼,他没忍住哆嗦了一下。   这才发现刚刚打的一拨架,还真是又扯裂了伤口,包扎的布巾上已经隐隐渗出了血迹。   也行,这么一来方才自己倒也不算是太死皮赖脸。   觉得自己岌岌可危的形象似乎又保住了,燕穆宁心中偷笑。   大美人却似是有些不悦,眉头一直皱着,表情淡淡,手上处理伤口时还丝毫不温柔。   原本就格外怕疼的小王爷,此刻为了自己勇猛的形象,紧紧咬着下唇,不肯出声,眼眶通红,额上都渗出了冷汗。   云江离不经意间抬眸,瞟见少年圆眸中噙着泪,下唇都咬出了牙印……   终究他还是心软的叹了口气,手上动作放轻了些许。   “小七,忍一下,愈合中的伤口,再裂开本就难愈,也更疼些。”他开口安慰道。   这话不假,刚刚长上一点嫩肉的伤,硬生生再次撕裂,自然是疼的厉害,更何况要清理上药再做包扎。   少年没有吭声,眼神中闪着他看不懂的倔强。   “往后不可再逞强。”   云江离不忍,再次开口重复,带着些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心疼埋怨着。   燕穆宁垂眸,长长的睫毛微颤,鼓着脸小声嘟囔道:“不是逞能,我就是想保护你……”   心口似是猛的被少年的话撞了一下,又酸又软。   云江离一贯是理智的、清冷的,唯独这个小少年,总是一次又一次的突破着他的底线,让他不得不面对这种自己都摸不清的情绪。   倏然有些烦躁,云江离厌恶这种模糊的感受,他第一次急躁的想要拨开迷雾,看清心底隐藏了些什么。   ·   屋内莫名的就安静了下来。   云江离一言不发的为少年处理了伤口,又将今日打架时新添的几处青紫细细的揉上了药油。   燕穆宁则是敏锐的察觉了大美人变了气场。   眼珠子转来转去,猜不透哪里惹到了人,但总觉得必然是因为自己,便想着哄一哄人。   自小都是被别人哄的安亲王,着实没有哄人的经验。   努力在记忆中扒拉了一番,父皇都是怎么哄母后来着?哥哥们惹了嫂子生气,又都是怎么哄的?   “那个……”   小王爷笨拙的开口,指尖抖了抖,还是大着胆子捏住了大美人的衣襟,用力往自己的方向拽了一把,“你别生气,都是我不好,我……”   我哪里不好来着?小王爷卡壳儿了一瞬。   “我、我不逞强,我往后都依着你,你说什么我都听……”   磕磕巴巴的把哄人的话说完,小王爷自己的脸率先红透了,羞的那抹颜色一直蔓延到胸口。   云江离原本还在为自己的情绪恼着,莫名被少年扯着衣襟拽近时,惊的他只来得及微微用手撑了撑床,避免了直接趴在少年身上。   紧接着,少年轻软的声音一句接一句,说出的话也越来越……让他摸不清头绪。   话说完了,自己反而羞的快要熟透了。   云江离心中那丝烦躁,被少年逗的不见了踪影。   俩人现在这姿势、这气氛,再加上刚刚少年那让人不得不多想的话,实在是……   云江离忽然就忍不住想要看眼前害羞的小猫咪,被自己欺负到炸毛的样子。   “嗯……什么都听我的?”云江离听到自己的声音中带着陌生的笑意。   燕穆宁羞的脑袋都快埋到胸口了:“都、都听你的。”   云江离莞尔:“那……若是赶你走呢?”   小王爷震惊:“你、你不是说……没有要赶我走么!”   这话说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鼻音的尾声都颤了颤。   云江离故作认真:“不是说了都听我的?”   小王爷委屈巴巴,试图为自己争取:“那那、那我不是伤还没好……”   开玩笑,人还没拐到手,能走?   云江离继续逗他:“那就是伤好了,便走?”   小王爷已经在炸毛的边缘徘徊了:“往后再说往后,可现如今,伤就是没好,你看我身无分文,连件衣裳都没有!你不是说救死扶伤的么……”   “那我、我就是你捡回来的呀!反正我又是伤、又没地方住,那你捡了我回来就要对我负责呀!”   燕穆宁说着说着就急了,哄人的事往脑后一抛,开始破罐破摔的耍赖了。   终于如愿看到炸毛小猫咪的云江离,心中一面有些满足,一面又暗暗唾弃自己不知何时添了这么个恶趣味。   他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蛊惑。   “那捡了你,治好了伤,又没收诊金。你打算给我做小药童来抵债么?”   作者有话说:   小王爷的众哥哥们:我们何时这么怂颠颠的哄过你嫂子?(怂也不可能让你看见)   唯一清醒的某悠:哄,不也应该是大美人哄你么?(抖腿)   ·   地雷:小可、仙锦:1个!   营养液:57183773 30瓶;仙锦 9瓶。   鞠躬—— 第17章   拐王妃,已经迫在眉睫   被云江离成功蛊惑的小王爷,刚炸起来的毛,唰的一下都顺了回去。   看着眼前那双勾人心魄的凤眸,燕穆宁差点儿就脱口而出:我把自己抵给你!   所幸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紧紧拉住了小王爷,末了他只是吞了吞口水,点着头应道:“好、好啊。”   看这少年答应的如此痛快,云江离心情更加复杂了,这脑瓜子看起来真的是不太聪明,也不知他家里人是有多心宽,怎么放心他自己出来,偏不怕被有心之人拐了去?   ·   与此同时,远在京城,方才听完安亲王府上消息的当今圣上,忽觉得鼻子痒,连打两个喷嚏。   惊的守在一旁的李公公连忙奉上热茶,询问着可否要召太医来瞧瞧。   年轻的帝王摆摆手,嫌弃他大惊小怪。   打个喷嚏而已,哪里就需要惊动太医院了?他自己心里倒是有些奇异的感觉,刚才怕不是老七那个小崽子在骂自己吧!   倒也不是他胡乱猜测。   主要是,这大晚上不睡觉,还敢骂骂咧咧的,除了他也没别人了。   次日早朝过后,皇上单独留下了诚亲王。   “你们都先下去吧。”   皇上坐在书案后的挥挥手,李公公便带着一众内侍退至了殿外。   整个临华殿内便只剩下他们兄弟二人。   “昨夜,老七府上的人来过了。”皇上抬了抬手,指着旁边,“你坐下,只你我二人在,不必这么拘束。”   诚亲王燕穆宸是先帝的五皇子,当今圣上身边最得力的左膀右臂,手握京城防卫重任。   因他母妃生他时难产离世,自幼便养在先皇后的膝下,与当时还是太子的圣上相伴长大,感情颇为深厚。皇上自登基以来大小事宜也总是习惯与他商量。   “谢过皇兄。”诚亲王仍是端着礼数先谢了恩,才落座。   “是穆宁有消息了么?”   一提起这事皇上就脑袋大:“他有个屁……”   “咳咳。”诚亲王垂眸清了清嗓子。   “他还没消息。”皇上把骂崽子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外人面前,当今圣上自小便是聪慧有礼、博学勤勉之人。只有亲近之人知晓,圣上对着自家同胞亲弟弟的时候,什么温润如玉、什么谦和机敏,都得烟消云散。   其实也不单单是圣上如此,连先皇、先皇后、众皇子和各家世子,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拿安亲王殿下没什么脾气。   燕穆宁从小就古灵精怪的很,偏又聪慧伶俐,仗着自己一副好容貌,可以说是相当肆无忌惮了。   卖乖卖惨、装娇憨可怜、嘴甜起来不要命、毒舌起来气死人。   总之就没人治的了他。   “你说说!他怎么就敢这么大胆子呢!身边就那么点护卫,他还敢兵分三路,要是有个万一……你说说可怎么办!”   皇上提起这事就气的不行,天知道燕穆宁身边的十一把消息送来时他有多后怕。   “穆宁一贯机灵,身手足以自保,不会有事的,皇兄且安心。”   “倒是这消息,皇兄打算怎么做?”相比之下诚亲王淡定的多。   谈起正事,年轻帝王表情严肃了起来,上位者的威压尽显,手指在桌案上轻敲几下:“叫你来,也是为着此事。”   “你身边最信得过的人,暗中派出去两队。”   “臣弟明白。”诚亲王立即应下。   皇上沉吟片刻,仍不太放心的嘱咐道:“尤其是去寻老七的那队,务必、务必不可透出风声。”   “皇兄放心,臣弟定会护穆宁安全回来。”   ·   清晨,天刚蒙蒙亮,燕穆宁便被白雀儿给戳醒了。   迷迷糊糊间,他抬手捉着那只正在用短喙怼自己脑门的小雀儿放到一边,嘴里还嘟囔着:“你都胖成球了,别老惦记吃行不行……”   小王爷翻身蒙头准备继续睡,可那饿了的白雀儿契而不舍的再次蹭到他脸旁边继续戳戳戳。   彻底被扰醒了的燕穆宁,一肚子起床气,拎着胖鸟睡眼惺忪的朝小厨房走。   一路磕磕绊绊,几次差点儿被衣襟绊倒。   正在厨房煎药的云江离,先是听见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接着便看见困得眼都没睁开的少年出现在了门口。   转弯进门时,先是被门槛绊了一下,而后肩膀又被门框磕了一声。   云江离:他正欲去扶,只见少年一边呲牙咧嘴的揉着被撞疼的肩,一边半阖着眸子摸索到案边,把手里的小雀儿一放,随手抓了点谷米,嘴里嘀嘀咕咕:“吃,胖的你,头和屁股都快分不清了……”   云江离唇角微翘,敢情这是被吵醒了,不情愿呢。   “小七。”他看了看少年凌乱的衣襟,“晨起天气凉,把衣裳穿好。”   听见大美人声音的燕穆宁,这才睁开眸子,用力眨了眨:“江大夫,你起的好早啊!”   说完控制不住,张大嘴打了个哈欠。   “早点想吃什么?”看着少年打哈欠,云江离也有些懒散的活动了下肩颈。   “红烧小鸟怎么样!”燕穆宁看着在案上吃谷米正欢的白雀儿,咬牙切齿道。   圆滚滚的小雀儿似是听懂了一般,抬头用那两颗小黑豆豆眼盯着燕穆宁,仿佛想要扑上来打一架。   云江离不打算掺和这两个小东西的恩怨,抬手轻轻扶着燕穆宁的背,推着他向外走了几步:“时辰还早,去躺一会儿,用过早点就准备进城了。”   小王爷这才想起来,今天还有进津州城这事儿。   回到卧房,燕穆宁早已没了睡意,他坐在床边垂眸思索着。   他没到过津州,也不知城内有没有信客,又能不能打听到京城的消息?   虽然依照昨夜刺客的行为他猜测,屯兵的消息应该是已经送进了京城。   但是皇兄必定不能大张旗鼓的来寻他,当时被刺客追的,路线换了又换,虽一路上都尽力留下标记,可应该也不太容易。   估摸着是五哥的人来,他该怎么做呢?   况且,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啊!   回京之前该怎么才能把大美人拿下呢……   小王爷发愁。   ·   第一次来津州城,城中街道上看起来干净整洁,虽不是繁华,却也别有一番淳朴风味,与京城很是不太一样。   津州城不大,燕穆宁跟在云江离身后,穿过几个街道后便停在了一所宅子的门前。   燕穆宁打量着眼前比城郊小院要大上许多的宅院,心中暗想,大美人果然家境殷实。   这宅院大了,房间自然就多了,自己想必就不能与大美人睡在同一间卧房了。   拐王妃这件事,现如今已经迫在眉睫了,他必得抓紧相处的机会啊!   小王爷绞尽脑汁的琢磨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办。   他虽然想赖在大美人的卧房,却又觉得自己血气方刚一大好青年,先前没能准确的意识到自己的心意便罢了。   如今已确认了心意,若还是任由如此可口的大美人在自己眼前晃悠,万一……   万一自己一个把持不住,做出了什么禽兽之事……   咳咳,虽然自己不是这种人,可心上人太诱人啊!   不不不,不能做这种让美人伤心的事。   小王爷坚定的攥了攥拳,认为还是应该先保持点某种距离,用自己的魅力打动大美人才是正途!   云江离领着燕穆宁进了宅院,接连几句话都没有得到少年的回应,这才狐疑的停下脚步,看向身后蹙着眉的人。   “小七?”云江离不解,少年似是在苦恼着什么。   “啊?”猛然间回过神的燕穆宁,刚刚坚定的攥好拳,就看见大美人微微躬身凑近了一些。   燕穆宁脸一红,胸膛里那颗不太听话的心脏,随着大美人的靠近,又开始胡乱蹦哒了。   “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云江离抬手触了触少年额头,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   小王爷脸更红了,吞了吞口水,微微退后一步:“没、没有啊。”   大美人凤眸微眯:“那我方才说的,你可都听见了?”   燕穆宁有些心虚:“我、我刚才没太听清,江大夫说了什么?”   云江离轻叹一声,略微无奈的开口:“我说,平日里这宅子只有我一人住,虽是四间房,可其中两间都被我做了药房,余下的一间书房,一间卧房。”   “所以,还要委屈你和我住同一间了。”   刚刚才决定保持安全距离的某小王爷:“……”   这要是万一我禽兽起来,可就不能怪我了。   作者有话说:   皇上:老七这个小王八蛋&……%%——哔——   燕穆宁:阿——嚏!   某悠:哎,误会了啊陛下,刚才真不是老七骂的,是老七家属!   · 第18章   直球失败   最终内心大战十几个回合后,某小王爷还是扭扭捏捏的跟大美人住进了同一间卧房。   不得不说,燕穆宁最初对大美人抱有疑虑的确没啥问题,这大美人的家底儿着实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   就说这处宅院,从外面看起来毫不起眼,可进到院中竟是别有一番韵味。   院落虽不大,可自正门进来后的每一处景致、花草摆设都看得出主人的格调品味和用心。   路过前厅时,燕穆宁大略瞟了一眼,简洁清雅,与云江离在城郊的小院中喜好的风格完全一致。   可见都是大美人精心布置的。   此刻,燕穆宁跟着大美人进了卧房,站在正中打量着,不论是家具摆件还是床帐被褥,每一件用的都是上好的材料,大大小小无一不透着精致。   云江离似乎格外偏爱毛茸茸的质感,暖榻上铺着银白的裘毯,与他在城郊时总拥着小憩的那床有些像。   炕桌上一盏小香炉格外灵巧,是燕穆宁都没见过的工艺。   所以要说云江离是普通人家的,小王爷是断断不可能相信的。可若要说他是个富家少爷吧,他身上却又丝毫不见那些少爷的脾性。   不仅没有那些少爷的纨绔气,反而还带着些清傲。   在城外小院,若说是个偶尔落脚的地方,没有仆从丫鬟的倒也说得过去。   可是城里这处宅院就不应该了。   这么大个宅子,竟没有一个管家仆从的,难道事事都要云江离亲力亲为么?   小王爷的脑瓜子想着想着就跑偏了,顺着话本上那些故事脑补出了各种什么富家落魄少爷啊、大宅院中嫡子受继母排挤啊、清高孤傲美人不肯委身于权贵威压啊……   想着想着,某小王爷忽然就福至心灵——怪不得大美人说要自己给他做小药童!   他这是没人能帮他啊,大美人好苦!   燕穆宁更加坚定了,要将人带回王府,好好疼他,宠他,让他从此再无忧愁!   ·   在津州城内的日子,生活质量明显上升,具体表现为小王爷觉得自己进城以后胖了一圈。   更过分的是,那只白雀儿真的胖成了球。   云江离每日大多数时候,依旧是待在书房或是药房中,偶尔也会有人来上门求诊。   随着小王爷伤势渐好,他便真的开始认认真真学着做起了小药童。   他想抓紧一切能跟大美人多接触的机会,顺便还能为美人分忧。   于是,云江离看医书时,他待在旁边,云江离捡药材时,他还在旁边……   自己亦步亦趋的跟着也就罢了,那只小雀儿还走哪都揣在怀里,跟着去药房的时候,胖鸟竟然嘴馋的企图偷吃药草,被云江离及时发现捏住了喙。   “你若闲着无聊,去找找你喜欢的书册来看。”   这日午后,燕穆宁又揣着白雀儿溜达到书房来找云江离,云江离实在是被这两个精力旺盛的小东西磨的没了脾气,抬手指了指一侧的书架说道。   “我不无聊的,说好了要给你做小药童,那自然是要跟着你多学学。”小王爷一本正经。   云江离:“……”   那你老盯着我的脸做什么。   到底没说出口,只得无奈的挑了本不太晦涩的医术,哄孩子般的敷衍道:“来,去那边书案上,把这几页抄下来。”   倒也不是云江离嫌弃这个跟屁虫。可这小少年总搬个小板凳往他旁边一坐,一双水灵灵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看啊看的,这换谁谁也着实是顶不住啊。   饶是他这个清冷的性子,都硬生生被那双眸子盯的静不下心来,心尖软肉似是被小猫爪子轻轻的挠着一般。   他又不能一手刀给人劈晕过去,那便只能选这样委婉的方式糊弄下小东西了。   燕穆宁得了吩咐,拿着医书、拎着胖鸟,认真的在伏在一旁的书案上抄写着。   难得耳根子清静了下来,云江离又猛然有些不太适应,他指尖捻着书页,许久没翻过这一章。   轻轻起身绕至燕穆宁身后,垂眸看着他的笔迹竟有些惊讶——少年看着清秀俊美,原以为他字也会如此,没想到竟是笔锋苍劲、颇有气势。   若说字如其人,那这小东西还真有意思,竟有如此强大的内心?   云江离眸中带着笑意,转身出了书房。   ·   待燕穆宁抄完一回头,才发现大美人不见了!   他撇了撇嘴,有点不开心,慢吞吞的站起身,将抄好的几页放在云江离的书案上。   视线扫过大美人看了一半的医书,倏然间被一个细小的图案吸引里视线,燕穆宁凑近一些想仔细看看,却发现那个图案又不见了。   好奇心过剩的小王爷并不觉得是自己眼花,退后一步再看,似是若有若无的在书册一角有一四瓣竹叶的图案……   可再近或再远些,又都不见了。   “你在我书案前练什么功呢?”   熟悉的清冷嗓音从背后传来,燕穆宁转头就看到大美人单手托着果盘,随意的倚在门边,嘴角还噙着一丝笑意,看样子是已然在那里站了许久。   想到自己方才跟个猴儿一样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围着书案探头探脑的样子,小王爷瞬间羞耻的满脸通红。   内心深处疯狂咆哮:我的形象啊!   “我、我抄完了,还有什么要我做的……”小王爷眼神飘忽,笨拙地转移话题。   云江离莞尔:“这个季节津州的梨子最是香甜,来尝尝。”   某小王爷被大美人一个笑容迷的有点晕。   平日里云江离总是没什么表情,那张过分俊美的脸冷若冰霜,一贯带着距离感。可越是这样,每次他偶尔露出一个笑容时,就越是令人心醉,那凤眸中闪着深邃的光芒,着实是勾人心魄。   燕穆宁望着大美人背光而立的挺拔身姿,暖阳西下,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圈橙色的光,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你、你好美……”小王爷抿了抿唇,喃喃道。   声音太小,云江离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心中话脱口而出的小王爷羞得恨不得遁地,劈手从果盘中拿过一颗梨子咔咔猛啃。   飞速吃掉一颗梨子后,随意找了个借口便慌不择路的从书房逃跑了。   跑的太快的小王爷自是没看到身后大美人望着自己背影的目光微微有些茫然,似是有些困惑不解。   自然……也没看到,大美人收回目光后,蹙眉站在书案前,将那本摊开的书册直接撕掉一页后收进了带锁的匣子中。   ·   燕穆宁回到卧房,一头埋进被中,左思右想,都觉得自己刚才太怂了,着实不应该。   可是每次面对大美人时,自己怎么就冷静不下来呢?   转念一想,四哥打小就教他,喜欢的东西要学会自己主动争取。   燕穆宁一直以为自己是性子好,不争不抢。   殊不知现在想想,其实是自己长到这么大,当真顺风顺水,被宠大的小王爷还从没遇到什么需要自己主动争取的。   如今看来,他现在遇到了!   他,想要云江离。   小王爷想通之后,立刻重振旗鼓,起身理了理在床上蹭的松散的衣裳,准备当面明明白白的告诉大美人自己的心意。   ·   人不在书房、也不再药房。   前厅空荡荡,厨房也没人……   奇怪了,在宅子里晃晃悠悠一整圈,燕穆宁都没寻到云江离。   他正准备回书房里等人,穿过连廊,路过西边小暖阁时,忽然发现门没关严。   哦对,刚才怎么就落下了小暖阁没寻?   小王爷一边推门而入,一边轻声唤道:“江大夫,你……”   声音戛然而止。   燕穆宁怔在了原地,怎怎怎么办,大美人正在沐浴啊!   云江离靠坐在屏风后的浴桶中,似是疲倦的小憩了一下,被燕穆宁的声音扰醒了。   眯着惺忪的凤眸,等了半晌不见少年说话,只得主动开口:“小七,怎么了?”   被热水熏的微哑的声音,带着倦意染红了燕穆宁的耳尖。   大美人湿润的长发被拢至一侧,随意的垂在肩头,水面之上露着他另一侧肩线、优美的脖颈和大半胸膛。   燕穆宁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身娇体软的大美人,褪去衣衫后竟是这般的身材,匀称漂亮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的彰显着力量。   好不容易才做好了心理准备来直球的某小王爷,被眼前的一幕冲击的双腿直发软,表白心意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而脱口而出的话,恨不得让他直接原地消失,小王爷听见自己的声音说——   “你、你大白天沐什么浴啊!”   作者有话说:   云江离一脸懵比:那我……何时沐浴?   · 第19章   仁济堂   暖阁中一片寂静。   云江离显然是没料想到,突然闯进来的少年,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话,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而燕穆宁似乎也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震惊到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还是云江离先回过神,淡淡的开口:“那我下次换个时间沐浴,这次你能先把门关上么,有些凉。”   “哦。”   小王爷木着一张通红的脸,耷拉着脑袋刚把门关上,就听见身后「哗啦——」一声。   理智告诉他不要转身不要转身,然而他浑身上下没有一个部位听从了理智,小王爷这下不光腿软,腰也有点软……   大美人已经赤足从浴桶中跨了出来,随手披上了一件月白的里衣。   要小王爷说,这里衣穿了还不如不穿!   他转过身那瞬间看到的便是——素色的衣衫被云江离身上的水浸的半湿半透,贴在肌肤上,肌肉纹理隐约可见。   乌黑的长发随意散在身后,发梢还在滴着水。平日冷淡的凤眸被热气熏出了薄薄一层水雾,在渐暗的光线下潋滟流转,薄唇也闪着红润的光泽。   燕穆宁呆住了。   若不是大美人之前曾亲口说过,觉得他没有什么美色,小王爷怕是真的要误以为美人是看上了自己,想要色诱自己了。   他有些心慌的垂下了眼睫,不敢再看眼前的宽肩窄腰。   用力吞了吞口水,心砰砰只跳,一个念头偷偷冒了出来:我好想禽兽一下,怎么办!   ·   小王爷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云江离已经略略擦拭了身上的水珠。   他看着面前少年羞涩又有些躲闪的眼神,又若有所思的垂眸看了看自己,疑惑了一瞬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凤眸中一缕惊讶闪瞬即逝。   随后他从一旁的衣架上,取过厚实的氅衣裹在身上准备往卧房去。   “别发呆了,过来,该换药了。”   从少年身边经过时,云江离抬手轻轻揉了一把柔软的发顶,便率先向暖阁外走去。   少年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走的磕磕绊绊。   云江离听着身后的声音,无奈的摇了摇头,缓缓的放慢了脚步。   其实,前两日他便去过城中的成衣铺子,想着给少年添置两件合身些的衣裳。   可津州城毕竟是小城,成衣铺子中的衣衫用的也多是普通些粗糙些的材质,自是比不上自己惯用的这些料子,少年怕是穿着会不舒适,寻了两处都没有他想要的。   毕竟小猫咪一副娇气怕痛、细皮嫩肉的小模样,自然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得寻些绵软的衣料才行。   其实只不过是他心中舍不得让少年穿粗布衣裳罢了。   这一拖,就拖到今天也没买到合心意的。反倒是少年,似乎已经适应了穿自己略微宽大的衣衫,甚至这两天都开始主动挑挑拣拣,嫌弃这个样式不好看、那个颜色太暗沉。   罢了,随他开心便好。   云江离颇为纵容的想着。   他似是并未发觉,自己每每想到少年时,唇边总是噙着些淡淡的笑意,冷峻的面容也会变得温柔起来。   “明日我要去一趟永乐坊那边,你可有什么需要我带回来的?”   云江离边给燕穆宁换药,边温声问道。   小王爷此时还在懊恼自己方才的表现,听大美人这么说,沉吟片刻,斟酌着开口:“我可以一起去么?”   云江离似是没想到这一层,怔了一下:“自然是可以的。”   燕穆宁得了应允,点点头。   垂眸看着大美人为自己胸前的伤痕涂药,有了新的烦恼,皱着眉问道:“我……这痕迹会一直有么?”   “多少是会有些的。”   云江离的指尖轻点了几下,“特别是这几处还未痊愈的,伤口本就深些,自会留下疤痕。”   燕穆宁被他点的有些痒,向后缩了一下,小声嘟囔着:“可是这样好丑啊……”   臭美的小王爷有些不开心,瞅着那几处伤痕怎么看都碍眼,也不知太医院那帮老头子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啊!   “想这些做什么,先把伤养好。”   利索的换药包扎,云江离抬手将少年的衣襟拢了拢。   燕穆宁眸子呼一下就亮了,对啊,他有自家准王妃,还要太医院老头子作甚!   想到这,小王爷弯了弯眼尾,心里美滋滋的感叹,自己的眼光可真好。   ·   次日一早,燕穆宁盯着大美人递给自己的一件外袍陷入了沉思。   自己的眼光是挺好,可大美人这眼光是咋回事……   其实云江离也很困惑,他完全不记得自己何时有这么一件藕色的团领袍,但这并不影响他看见这件衣裳时毫不犹豫的递给了少年。   燕穆宁虽顶着满头的问号,却还是乖乖的穿上了。   毕竟,他记得哥哥们的衣衫也一贯是由王妃嫂嫂们料理的,一名合格的外子自是不能挑三拣四的!   小王爷本就生得一副美到雌雄莫辨的清俊模样,穿上这藕色衣衫,更是衬的肤白胜雪,一双圆眸水润润的望着人,似初生的小兽般透着懵懂和纯真。   云江离看向少年的眸色暗了又暗,转身就取了一顶帷帽戴在了他头上——   自己捡回家的小猫咪太可爱,不想给别人看到。   窄袖的确是让燕穆宁方便了许多,他还在低头跟环带做着斗争,丝毫没注意云江离看向他的眼神,兜头就被戴上了帷帽。   “欸?江大夫……挡住我啦!”燕穆宁一边撩开帷帽的纱,一边小声抱怨着。   他本也是打算找大美人讨个帷帽再出门的,毕竟还有居心叵测的人企图绑了他,他可不打算直接露面。   但这、这也太碍事了!他衣裳还没弄好呢。   “笨手笨脚。”   云江离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环上了燕穆宁的腰,利落的替他整理着略微宽大的衣袍。   环带紧紧的束上,云江离看着掌心下两手便可丈量的纤细腰身,心中涌起了一种陌生的欲望。   他眸中划过迷茫,喉结快速的滚动几下,似是想要捕捉到那陌生的情绪细细探究一番。   ·   二人并未耽搁太久,拾掇利落便出门向永乐坊的方向而去。   自打受伤以来,燕穆宁已经许久未出门,这可把精力旺盛的小王爷憋坏了。   如今甫一出来,看什么都觉得新鲜,若不是因着身上那点碍事的伤,还要顾忌在大美人眼中的形象,他怕是早就已经撒丫子蹦跶了。   好在小王爷理智在线,还记得自己今日跟着出来不是为了撒欢儿,更不是单单为了追老婆。   燕穆宁跟在大美人身边,眼神透过薄纱打量着路过的街道,一路走来,商铺林立,却始终未见有信客的存在。   周围的百姓言谈之间,也都是家长里短,他刻意观察也未见有什么特殊的人。   这就不好办了,既探不到什么消息,也没办法将自己的信息送出去。   小王爷撇撇嘴,还得另想法子。   ·   “到了。回神了。”   云江离伸手在燕穆宁眼前晃了晃。   小王爷抬头看了看眼前铺子的牌匾——「仁济堂」,心中一惊。   嚯!大美人这是来砸场子么?怎么直奔医馆而来了!   「仁济堂」是他们大晟最具名望的医馆,在各地城内都设有分馆。   即使是在最不起眼的小城镇,也会设立间小小的药铺,以便百姓们求诊。   相传「仁济堂」已创立几百年之久,最初的创立者曾师从医圣。   燕穆宁听说仁济堂问诊从不看身份官阶,即便付不起诊金,也本着治病救人为先。   虽然这些都是民间口口相传,但小王爷可是知道,太医院的老头子还曾多次与现任的老堂主当面请教过疑难杂症呢。   那这……俗话说,同行是冤家,大美人这是来挑战还是打探啊?   燕穆宁落后一步,进了仁济堂时,看见云江离已经在与掌柜交谈,气氛似乎还挺友好的。   那掌柜对大美人的态度似乎还相当客气?   小王爷长舒一口气,便没有再上前,目光被一名抱着小孩儿的妇人吸引了去。   那小孩儿看起来不过周岁,白嫩嫩的脸上起了红疹,哭闹不止,刚一进门,便有前厅的伙计引着进了内堂。   “走了。”   燕穆宁目光还未收回,后背就被云江离温热的掌心轻推,顺着那力道向堂外走去。   小王爷回眸,看到大美人手上提着几包药材,恍然大悟,原来只是来买几味药材啊!   亏他还担心了半天。   “在看什么?”云江离似是看他心不在焉,低声询问。   “唔?没什么。”燕穆宁隔着薄纱抬眸望着云江离,抬手指了指身后,“刚才那个生病的小孩子看起来好可怜。”   大美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转头看了一眼,低低的应了一声,眉头却微微蹙起。   回宅子的路上,经过一家酒肆时,云江离忽然想起了什么,对燕穆宁轻声道:“你喜甜食?这家店糕点很是精致,不如去尝尝?”   一听说有好吃的,小王爷一双眸子都变亮了几分,隔着薄纱都挡不住那忽闪忽闪的光芒。   两人在小店的一角落座,酒肆内拾掇的干净整洁,飘着香甜的食物气息。   不多时,几碟精致的糕点和一壶茶便端了上来,云江离指了指其中一碟说道:“这个是他家老板娘的招牌,我也吃过两次,你尝尝。”   “如意糕么?”燕穆宁捏起一块,左右看了看,放进口中。   糯米香软,红豆沙甜而不腻,裹着的芝麻和花生碎酥的恰到好处,与他寻常吃的如意糕不同,唇齿间还弥漫着淡淡的酒香。   小王爷吃的开心到飞起,圆眸弯成了月牙,捏起一块递到云江离面前:“真的好好吃,江大夫你尝!”   他本意以为云江离会接过去,没想到大美人竟直接凑上前,薄唇微启,就着他的手衔了过去。   燕穆宁眼珠子都差点儿瞪了出来,他、他!他刚才指尖似是触到了大美人的唇!   大美人是不是还用舌尖轻轻舔了一下来着!   小王爷蓦地缩回手,捻着那发热的指尖,脑子里呜呜呜的冒着烟,整个人都快熟了。   不能思考的某王爷,开始机械的投喂自己,一连吃了好几块糕点,直到一杯温茶递到嘴边,他才觉得有点噎。   “谢、谢谢啊。”燕穆宁接过茶盏,耷拉着脑袋,磕磕巴巴的道谢,声音小的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   云江离似是有些心事,并未察觉到少年有什么不对,依旧神色如常的小口抿着茶。   ·   “哎,你说最近是不是邪门儿,怎么小孩子一个接一个的生病!”隔壁不远处一桌刚进来的客人嗓门儿有些大。   “谁说不是呢,这不,我家隔壁老孙家的小幺昨夜也起了热。”同桌另一个黑壮的汉子应道。   这桌人的议论引起了店里其他客人的注意,燕穆宁他们身后那桌两个年纪稍轻的女子也小声谈论了起来。   “还真是,我听说临南坊一夜之间病了四五个小孩。”   “嗐,还用听说么?我二姑家今儿一早天还没亮,就喊我爹娘去帮忙了,她家两个小孙子都又呕又烧,人都撅过去好几回。”   ……   云江离端着茶盏的手停在半空许久,眉头紧紧的拧在一起。   “小二。”他转头问正在旁边收拾桌子的伙计,“最近城中可是有许多小儿发热患病么?”   “可不!”伙计热情又话唠,“您二位是刚来咱津州城吧?最近这些时日,家里有小孩儿的可都愁坏了!起初还没几个,都当是前些日子下雨多,着凉了,谁知道这怎么突然就越来越多了呢……”   店伙计愁眉苦脸的说了一大通,云江离道谢后,垂眸轻轻转着手中的茶盏,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察觉到他情绪变化的燕穆宁,压低声音开口问道:“江大夫……是有什么不对么?”   “先前在仁济堂时,掌柜的便提起了这件事,但只说近期小儿发热的不少,并未听说这么严重。”云江离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想来就是如小二所言,都以为只是染了风寒,并未去医馆……”   “小七,你方才说……生病的小孩儿可怜?你可看清了什么不寻常么?”云江离神色微凛,凝视着燕穆宁问道。   燕穆宁眯起眸子,回忆片刻,正色道:“那小儿……面颊和颈处都起了红疹!”   云江离听闻,似是心中已有了决断,冷静起身。   “小七,你先回去,我要再去一趟仁济堂。”   作者有话说:   大美人:老婆太好看,不想给别人看到。   小王爷:老婆是不是故意撩我,我好紧脏!   ·   那个随便叨叨两句哈,最近有小天使在评论区问啥事到文案剧情,问的是揣崽崽对吧?已经在安排了呀,你看小王爷都开始拐王妃了不是?   咱也不能上来就摁倒对吧,毕竟小王爷不是那么轻(禽)浮(兽)的人,咱大美人也是个负责人的好老公,诶嘿嘿。   万分感谢每天来看的宝们,你们的每条评论我都有认真看,你们是我的动力!谢谢你们的陪伴(鞠躬);   我会继续努力甜甜甜下去的!爱你萌。 第20章   我要,同你一起   燕穆宁看着云江离匆匆离去的背影,想要跟上去,犹豫了一瞬,脚步还是停在了原地。   这个时候自己跟上去也许帮不上忙反而还拖后腿,不如先回家等等看。   还好细心的大美人虽走的匆忙,却也没忘了将糕点的银两放在桌上,不然他堂堂安亲王今日怕是要被扣在酒肆洗盘子了。   回到宅子燕穆宁始终静不下来,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心中惦记着云江离,也担忧着城中的事。   小王爷心绪不宁,纠结的蹲在前院,都快要把云江离最宝贝的那几株花草薅秃了。   他鼓着一张小脸发愁,觉得自己这样干着急也没用,得给自己找些事情做。咬着唇思索许久,脑海中猛然闪过些画面,小王爷直接揣着小白雀儿奔书房而去。   其实他一直想找机会将那夜在刺客身上看到的纹身,记下来。   当初瞧见时便总觉得眼熟,可回来后细细忆了几日,也没能想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便想先凭借着印象将那图案画下来,回京之后再查。   画个图样也要不了多久,燕穆宁趴在桌案上指尖戳着胖嘟嘟的白雀儿自言自语——   “胖啾,你说大美人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呀。”   “你连这都不知道,就知道吃……”   “胖啾,我有点担心,你说这津州城不会有什么事吧……”   ……   等了许久仍不见云江离回来,燕穆宁等得心里直发慌,拧着眉头张望了一阵,起身拿起帷帽准备往仁济堂方向去一趟。   结果才推开宅院的大门,便瞧见云江离远远地走来。   “如何?可问到了些什么?”   燕穆宁有些心急,直接迈出门去快走了几步,迎上前去主动开口问道。   云江离平日里虽面冷,但也仅仅是表情不多罢了,可眼下这副格外严肃的模样燕穆宁也是头一次见。   甚至就连二人初相识时,他都没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燕穆宁直觉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他吞了吞口水焦急的等着云江离的回答。   “先进去再说。”   云江离抬了抬手,似是想要如以往那样揉一把燕穆宁的发顶,却猛地停顿在了半空。随后他微微退后一步,拉开了二人间的距离。   燕穆宁垂下的眼睫轻颤,掩住了眸中的担忧,点点头跟在他身后。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宅院,云江离始终仔细着与燕穆宁间的距离。   小王爷看出来他是刻意与自己保持着距离,便乖乖离着两步远,一声不吭的像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转来转去。   看着他先是仔仔细细的清洗了双手和脸颊,又换下了衣衫和鞋袜。   敏锐如燕穆宁,他知道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其实从在酒肆时云江离说要再去一趟仁济堂开始,他心中便已然隐隐有了猜测,只是不能、也不愿确认罢了。   许是气氛太过低沉,或是因一贯冷静的云江离露出了更为凝重严肃的表情,连小王爷都变得忧郁了起来。   忧郁到连围观大美人换衣裳这么激动的事,都愣是没能让他的心绪激起一丝波澜。   “小七,来。”   云江离领着燕穆宁进了宅子中的药房,从药匣中翻找出了些什么东西放进了一个稍大些的香炉中点燃,这才回过身似有些疲惫的靠在案边,淡淡的招呼他。   燕穆宁凑近香炉边闻了闻,眨了眨眼问道:“这……是燃的艾草么?”   “是,不是单独的艾草,是混合了些其他草药一起制的。”云江离抬手捏了捏眉心,没有过多的犹豫,直接给了燕穆宁一个结论——   “我方才去看过了,应该是痘疹。”   燕穆宁眉头一跳,果然。   可是按照今天在酒肆时听到的百姓那些议论,应该已经有一阵子了,怎么还一点防范都没有?   似乎知道他想要问什么,云江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问过了,自我朝起,津州从未出现过痘疹,所以百姓不认得。”   “况且起初的症状都不严重,表象看着似是普通的风寒,再加上目前得知的患病者十之八九都是小儿,本就比成人体弱些,便被百姓误认为只是着了寒。”   “津州这里,秋季多雨、阴冷潮湿,所以就算是起了些疹子也是常有的,因此便未引起注意。”   燕穆宁点点头:“上报了么?”   云江离带着倦意微微阖眸倚着桌案:“方才仁济堂已经派人去上报县衙了。”   “小七,这些天我定是要去仁济堂的,你……”   “我同你一起。”燕穆宁直接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难道你是想让我独自待在家中么?”   云江离掀开眼帘,似是还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你……”   “不,我可是很厉害的。”燕穆宁摇了摇头没让他继续说下去。   紧接着向前凑近了一步,微微扬起脸认认真真的凝视着那双凤眸,忽地展颜露出一口小白牙说道:“更何况,我还是你的小药童呀,哪有大夫出门把药童留在家里的道理?”   听罢,云江离拒绝的话便未再说出口,原本只有忧虑的凤眸中,也染上了些欣慰和笑意。   他终是抬手做了那方才进门时便想要做的动作,轻揉了两把少年柔软的头顶,温声应了下来:“好。你同我一起。”   ·   在燕穆宁的记忆中,只依稀记得前些年时临阳发生过一次时疫,那时他尚且年幼,但也依稀记得父皇和兄长那段时间日日操劳的忧心忧虑。   太医院那年派出了几名年轻有为的大夫,带着药材前往临阳协助救治,那似乎也是燕穆宁第一次对仁济堂有了印象。   他听先生说,仁济堂堂主不眠不休几番尝试找到了应对有效的药方,后又调派了临阳附近州县各个仁济堂分馆的大夫先朝廷一步赶到了当地救治百姓,当真是做到了身为医者,悬壶济世、救死扶伤。   燕穆宁作为先帝最小的皇子,父皇母后对他也与几个哥哥不同,严厉的父皇对他更多的是慈爱,母后更是唯愿他平安无忧的长大。   即便是这般千宠万爱的长大,父皇对他们兄弟几人始终未曾不同的便是「先德行后才能」的教导。   燕穆宁自幼便深知「若无百姓,何来天下」的道理,更是明白身为皇子,必当仁心、爱民、知贤、勤勉。   这种刻在骨子里的责任,便是他现如今要与云江离并肩的力量。   ·   “若是痘疹,书中便有历朝历代的各种应对之策和药方,为何你还是这么忧心呢?”   燕穆宁按着云江离的吩咐,正埋在一堆医书中寻着案例。   云江离头也未抬的回道:“与先前的痘疹略有不同,现有的方子并不能完全应对。”   “你看,这几次记载,多为疹发于起热之前。”   他指着一本医书中的几处给燕穆宁看,“可此次津州的痘疹,据仁济堂那边所说,都是先起热,而后两三日才出现明显的红疹,且会伴有腹痛和呕吐昏厥的症状。”   “所以,虽说是痘疹,但也不能完全依着前人的法子,更何况现在所知情况甚少,尚且不确定是通过何种方式传染的。”   燕穆宁认认真真的听完,点点头继续翻着医书。   天色渐暗,白雀儿陪在两人身边已经困的埋头在翅膀下睡了两觉,燕穆宁和云江离却依然埋在成堆的医书中。   “叩叩——”   隐约听到有人叩门的声音,燕穆宁抬起头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发现云江离专注的一动不动,不欲搅扰他的思绪,小王爷起身准备去开门。   外面起了风,甫一从温暖的屋内出来,燕穆宁被风吹的打了个寒战,他拢了拢衣襟加快脚步向大门处走去。   “叩叩叩——”来人似是等的着急,又叩了几声。   “来了来了。”   燕穆宁应着声拨开了门闩。   “少……”门外的人看到开门的人是燕穆宁,口中的话戛然而止。   他目光中满是诧异的退后一步,抬头看了看宅子的大门,又困惑的将目光转回了燕穆宁的脸上。   有点儿眼熟啊,小王爷忽闪着圆眸回想了一下。   “啊!你是——仁济堂的掌柜?”燕穆宁想起来了,此人正是今日去仁济堂时与大美人交谈的那个。   来人似是还在疑惑着,听到燕穆宁这么说,倒也没错,便点了点头略微含糊的开口:“是,请问这里可是住着一位大夫?”   燕穆宁侧了侧身,让开一步:“掌柜可是为了痘疹之事,来找江大夫的?”   “江……”   掌柜怔了一下,连声应道:“咳咳,啊,对对对,来找江大夫商议。”   小王爷未再多问,点点头向院中指了指,“那便随我来吧。”   燕穆宁边在前面带路,边琢磨着:我家王妃可真厉害,竟能让仁济堂的掌柜亲自上门请教!   愈发觉得自己眼光贼棒的小王爷,暗暗骄傲的挺了挺略微单薄的小胸膛。   作者有话说:   掌柜:好家伙,老大家里藏了个小美人!我发现了老大的秘密,会不会被灭口!   ·   嗐,什么症状呀、用什么草药呀,都是我胡编的,别当真,也别深究。看文开心!啵唧啵唧 ^3^ 第21章   相信我   “江大夫——”   燕穆宁领着人行至书房门口,推开一道门缝,只把脑袋探了进去:“仁济堂的掌柜来了。”   齐掌柜跟在燕穆宁身后,听着他的话,眼里全是震惊:少堂主这是金屋藏娇?玩的什么情趣啊!天呐!还江大夫……还好自己刚才反应足够机敏,这要是坏了老大的好事,岂不是要被灭了?   云江离从桌案上的书堆里抬起头,愣了愣,他竟不知少年是何时出去的,这会儿从门缝儿里露出一个小脑袋可爱的不得了。   看他有了反应,燕穆宁弯了弯眼角,推开门率先走了进来,云江离的目光越过他望向跟在后面的齐掌柜。   齐掌柜刚刚跨过门槛的腿一软,径直对上了自家老大的眼神。   完了。   齐掌柜欲哭无泪,拼命的眨着眼,试图用真诚的目光告诉自家老大,自己特别机灵,真的。   “何事?”   云江离并未成功接收到齐掌柜的信号,只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便主动问道。   齐掌柜自觉从老大刚刚那轻飘飘的一眼中看到了警告的意味,吞了吞口水,斟酌着开口:“想、想跟您商量下痘疹之事。”   在旁边静静听他们说话的燕穆宁,眸子亮了亮:好家伙,竟对大美人这么客气!   “坐下说。”云江离放下手中的书册。   齐掌柜看了看老大,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小少年,寻思着自己是不是得有点儿眼力?   “那怎么好让夫人在一旁站着?夫人坐……”   话音未落,两道神色各异的目光盯在了齐掌柜脸上,生生把他的后半句话卡了回去。   “你、你……我!”燕穆宁瞪着一双眸子,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看大美人,对着齐掌柜翻了个大白眼,“你叫我什么?!”   这掌柜的咋回事,什么眼神啊!就算夫人,也应该是大美人啊!   小王爷鼓着脸暗自生气。   云江离原本一记冷冰冰的目光刚看向齐掌柜,却不知为何,有被少年这反应取悦到的感觉,随即敛下眼睫,唇角微微勾起了一丝。   齐掌柜被燕穆宁的反应整懵了,紧接着又被自家老大那几不可见的笑意敲了当头一棒。   他家少堂主那万年冰山脸!出了名的冷面阎王啊!居然笑了一下?   若方才不是眼花,那他的怕是活不过今夜了……   齐掌柜还沉浸在自己命不久矣的悲伤中,就被云江离轻轻敲了下桌案的打断了胡思乱想。   “直接说正事。”云江离可有可无的看了他一眼,沉声吩咐道。   “啊,好。”齐掌柜回过神,正色道:“已经将消息报至县衙,应该会很快便会张贴告示,让百姓意识到目前的情况。”   “另外,通过对仁济堂内现有的几名患儿的询问,我们初步断定应是经过肌肤接触,或是触碰了患儿所用之物品所致。”   云江离听闻,面色稍有放松。   燕穆宁也在一旁跟着松了口气,还好,他在古籍医书中翻阅到许多,最为严重、也最为难以控制的便是所谓的「天受散发」,也就是呼吸吐纳间便会相传。   而肌肤接触的散发情况,相对而言,便较易控制。   “好。那眼下看来,尽快找到行之有效的方子便是最为紧要的了。”云江离指尖有节奏的在桌案上轻点着,停顿思索了片刻,继续问道:“我吩咐你去联系城中其他药铺的情况如何了?”   齐掌柜赶忙应着:“已经让伙计们联络了,各个铺子的老板都表示全力襄助仁济堂。”   “哦对了,陈记药铺的老板刚好在永乐坊有一处空置的院子,主动提出来可以作为安置隔离病患所用。我方才过来之前已经去瞧过了,大小和通风都合适。”   云江离微微颔首:“辛苦了,眼下的安排暂时先这样,吩咐大夫们尽心照顾病患。还有,县衙的告示张贴出来后,若不甚明白,可以让伙计们去各个坊间去走一趟,及时看看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好。少……”   齐掌柜起身准备告辞,险些咬了舌头,赶忙转了音——“稍后我便先回去了。”   好险好险,齐掌柜心跳如雷的偷偷看了自家老大一眼。   云江离:“……”   他的身份也不是见不得人,也没打算刻意瞒着燕穆宁,也不知道自己手下这人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索性,眼下这都不是什么要紧事,尽快解决痘疹之事才迫在眉睫。   他懒得解释,直接挥了挥手算作告辞。   齐掌柜立刻领悟到,自家老大挥手的含义——好的,少堂主,我这就麻利儿滚蛋。   ·   送走了齐掌柜,方才旁观全程对话的小王爷,此时心中已经对大美人更是好感度加倍。   云江离井井有条、临危不乱,各个方面都考虑的细心周到,难怪仁济堂的掌柜都要亲自上门来商量,还如此的客气,属实是他家王妃太过于优秀啊!   已然将大美人认定为自家人的某小王爷,真真儿是觉得与有荣焉。   忙着翻阅古籍医书,配制药方,二人的餐食便随意的对付了一下。   云江离在药格间走来走去,燕穆宁也未回卧房,始终留在一旁静静的陪伴。   困得坐在一堆书中打了个盹儿的小王爷,再次醒来时,身上不知何时盖上了云江离的氅衣。   他抬眸望去,只见云江离仍旧腰背笔直的坐在书案前,提笔记录着什么。   燕穆宁转头看向窗外,天色已透着微光,约摸着应是寅时初。   他抬手揉了揉僵硬的脖颈,看着云江离有些干燥的薄唇,轻轻的起身去小厨房准备烧些热茶。   津州城的深秋清晨,霜寒露重。   走在廊下的小王爷裹紧了身上披着的氅衣,抬手轻触了下胸腹间还未痊愈的伤。昨夜太忙,忘记换药,窝了半宿的伤此时竟有些隐隐作痛。   燕穆宁加快了脚步,准备在烧水的空当里回卧房自己换个药。   大美人已为了痘疹的药方彻夜未阖眼,自己这点小事又何须再去扰他。   平日里看大美人给自己换药时简单的很,真轮到自己上手了,小王爷觉得自己这双手简直笨的跟两根棒槌一样。   给自己戳到疼的呲牙咧嘴不算,包扎的还丑到没眼看。   跟自己较劲的燕穆宁红着眼眶,木着脸,面无表情的将衣衫穿好。   就这样吧,丑就丑点,反正有衣裳遮着又看不见……   捧着热茶回到书房时,恰巧云江离从书案前起身。   “你何时醒的?”云江离诧异。   燕穆宁将热茶递了过去,假装埋怨的嘟囔道:“我都出去有一炷香的功夫了,你也不怕我丢了。”   云江离接过茶盏,捧在手心暖着:“丢不了。又凶又难养,怕是没人愿意捡回家。”   小王爷对着他呲牙,作势要扑上去咬他。   大美人及时的抬手顺了顺毛,询问道:“同我去仁济堂?”   “好!”燕穆宁重重的点头,不用问,要去仁济堂自然是药方有了进展。   云江离将热茶一口气饮尽,拿起桌案上几张写满字的纸折起来放进袖袋中。   又抬手将燕穆宁身上的氅衣解了下来,从一旁取了件更为厚实的帮他穿好,严严实实的将兜帽罩在他的头上,这才领着人一起出了门。   ·   之后的日子,随着县衙的公告,送来仁济堂的病患越来越多,燕穆宁每日都忙于在仁济堂与永乐坊安置病患的宅院两处往返。   云江离就更不用说了,已经不眠不休好几日,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清瘦了许多,看的小王爷直心疼。   好在最初制定的药方目前看来还是初有成效的,经验丰富的大夫们也都依着病患的症状轻重不同,微微调整着几味药材的使用。略有繁难的情况,也都有云江离亲力亲为。   痘疹的控制在云江离沉着有序的安排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这日,午时刚过,天色便阴沉了下来,不多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温度骤降。   此次痘疹病患多是些起热的小儿,需得通风又得保暖,燕穆宁便领着两名伙计准备去仁济堂取些炭火回来。   才跨进仁济堂的院门,小王爷便听到几家药铺的老板急吼吼的说着些什么,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他听了半晌也没听明白。   怕是又遇着什么事了,他快走几步转过前厅,看见云江离正背对着他的方向和齐掌柜并几家药铺的老板商量着事。   看那几家老板满面焦急,双手并用的比划着,燕穆宁主动凑上前去。   “你过来了?”云江离余光看到了燕穆宁,因疲惫而沙哑的嗓音低低的打了个招呼。   小王爷点了点头,示意他们继续说。   刚站在云江离身旁,他便已经敏锐的察觉到这人隐隐压着的怒火。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依然是那副清冷的样子,但整个人气场冷的吓人。   他偷偷侧目多看了几眼大美人的侧颜——   瘦了,清俊的面上满是倦意,一贯爱整洁的他下巴上已冒出了青青的胡茬,更是显得有些憔悴。   那双漂亮的凤眸微垂,长长的眼睫遮着那眸子中压抑的愤怒。   燕穆宁蹙眉细细听了一阵才听明白。   原来因痘疹津州城门已经封禁多日,商队往来都已停滞,所有城内的药材物资调配进出都只能通过衙门。   而津州城内所有药铺可用与治疗痘疹的药材均已所剩不多,仁济堂早已将情况上报县衙,却迟迟不见周边州县支援的应急药材送到,就更不用提京城调拨来的物资草药了。   简单来说,现如今津州的状况就是,城内的消息他们送不出去,城外的情况他们无法知晓,余下的草药也仅够支撑三两日。   而去县衙得到的只有搪塞,听一家药铺老板说,今日他去县衙求见县令,甚至连面都没见上。   燕穆宁听完,气得直想骂街。   这县令是什么狗官,必定是他在私下里在捣鬼!   小王爷现在只恨自己身上没有能证明自己皇室身份之物,而津州县令这种官员,必定也是不认得安亲王的。   正捏着拳头生气,便听到身旁的云江离开了口。   沙哑冷冽的嗓音奇妙的带着安抚人心的可靠,他并未刻意压着怒气,却也未有一句抱怨。   “我来想办法。请各位仍各司其职,相信我。”   作者有话说:   小王爷:狗官!&%##——哔——(炸毛)   大美人:有我在,相信我。   小王爷瞬间顺毛,乖怂乖怂。   某悠:大美人牌柔顺剂!你值得拥有!(=o=)   · 第22章   夫夫并肩   云江离的话掷地有声,众人听闻也未再多做抱怨,纷纷应下后,去忙活自己负责的那一部分。   不多时,前厅便只余下燕穆宁和云江离二人。   “外面下雨了么?怎么也不知撑个伞?”云江离轻轻抚了一把燕穆宁微湿的发梢。   “我带着兜帽的,距离也不远。”燕穆宁扭了扭,指着自己氅衣上的兜帽。   然后故作神秘地弯了弯眉眼,凑近一步,从怀里摸出一小包糕点塞进他手中,“特意给你的,听齐掌柜说你忙得几日都未能好好吃两口东西了。”   云江离也不推辞,现下顾不得过多讲究,洗了洗手便直接捏了一块吃起来。   “唔……药草不足的事儿,你打算怎么做?”燕穆宁等他吃了几口后,犹豫的皱着眉问道。   看着少年那双平日里满是笑意的圆眸此刻满满都是担忧,云江离用指尖轻点了下他秀气的鼻尖:“怎么?你不相信我么?”   燕穆宁不躲,迎着他的目光坚定道:“我自然信你。只是在想,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   云江离凝视着他,这少年平日里看着娇憨,可真遇事时却是坚韧果决的,有时候甚至冷静到连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小少年还真是带给了他太多惊喜。   “那你怎么想?”云江离问道。   “哼,不用猜也知道,那县令狗官必有问题。”燕穆宁也没客气,直接将自己的想法道了出来,“但若是要查,定然需要人手和时间,可是……”   云江离目露赞赏的接过他的话继续说道:“可是城中所剩不多的药草和病患等不了。”   燕穆宁点点头,看来两人是想到一处去了。可眼下他的的确确是没什么好办法。   “呵,这县令,我亲自去会会他吧。”云江离轻声冷笑,面上却寒冽如霜。   他心中已有决断,垂眸对面前的少年说道:“小七,你先回安置所,待我从县衙回来再去与你商量。”   ·   燕穆宁领着几人搬了些炭火,才回到永乐坊的安置所没多久,云江离便寻了过来。   看着陡然出现的大美人,小王爷愣了片刻。   “怎么这么快?莫非没见到县令?”此处人多,小王爷上前一步,刻意压低了声音询问。   云江离不置可否,领着他径直出了院子,七拐八拐行至一处小巷。   “叩——叩叩叩!”   二人在一处略微破旧,不太起眼的门前站定。燕穆宁看着云江离抬手在门上有节奏的敲击了几下,很快便有一年轻人前来开了门。   “那县令的问题不少呢。”云江离看着年轻人将门闩好,站在廊下转过身抬眸看了看燕穆宁。   小王爷蹙眉,虽心有疑虑,却并未开口询问这处是哪里。   他信云江离。   燕穆宁稳了稳心神,直接问了正事:“见到了?他怎么说?”   只见大美人唇边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没见到,只让县丞出来跟我打太极。人就躲在屏风后听着,真当我没看见么。”   “随口应付我说是有两味药草刚刚运到县衙,稍后便能送至仁济堂。先不说我在那并未见到有运送货物的马车。你可知他说的那两味偏偏是眼下最不缺的,也是最便宜的药草。”   “你说是不是很巧?”大美人似是疲惫的阖眸,用指尖揉了揉太阳穴。   小王爷听得直皱眉,眸子里都是明显的厌恶。若是揍人有用,他这会儿想必已经冲到县衙去揍那狗官了。   “小七,我叫你来是需要你帮我。”云江离再睁开眼时,眸中的冷意已然散去,看向少年是真挚而温柔。   小王爷瞧着他困倦的模样正在暗自心疼,一听见他这话,立刻挺着小胸膛连连点头应下。   “目前我这得到的消息是已经有两批草药物资前日便进了城。你面生,在城中方便走动,我想要你去寻一寻这些草药的所在。”云江离冷静的吩咐道。   “我方才从县衙出来时,已与那县丞约了晚些时候会再去见县令。届时我会想办法在正面拖住县令和县丞,你去寻时,要注意安全。”   “要我去寻没问题。只是明明草药已到,这县令为何……”   燕穆宁垂眸思索着,顿了顿,“啊,还有,既是这县令有意隐藏,想来也不会那么好寻。我这边万一耽搁了时间,那……那些患儿怎么办?”   没想到这少年思虑还挺周全。   云江离抬手拢了拢他有些凌乱的发,将自己余下的打算简单讲了。   “寻城内的只是一方面。已经进城的这批草药量本也不大,并不足以应对此次的痘疹。应仅是附近的州县送来应急的。所以另一方面,我会想办法将足够的物资调来津州,你只需信我便好。”   虽然云江离几句话说的轻描淡写,但燕穆宁心里清楚,要在此时调配物资,不仅仅是需要有强大的渠道和能力,更要有缜密的心思计划。   这很难,可燕穆宁却坚信他定是做得到的。   “阿骁。”   云江离转头扬声对屋内喊了一声。   一个身形轻盈,肤色略黑的青年应声闪了出来。   云江离指了指青年人,对少年说道:“这是阿骁,身手很好,我让他跟着你。”   接着又吩咐阿骁:“好好护着小七。”   小王爷心中顿时又软又暖,大美人怎么可以如此细心!   他这样护着自己的样子也太迷人了!   明明他应该更需要帮手的,却还时刻惦记着自己,担心自己的安危。   小王爷看向大美人的眸子变得愈发亮晶晶,若不是眼下的时机和地点都不合适,他怕是感动的要直接扑上去给大美人一个抱抱。   “去吧,小心些。”云江离动作自然的替少年理了理衣襟。   阿骁全程旁观了自家冰山老大的温柔,整个人的震惊程度完全不亚于上次的齐掌柜。   他心里直犯嘀咕——上次听老齐说少堂主金屋藏娇、还搞得很有情趣时,自己不但不信还嘲笑老齐!现在想来,终究还是自己单纯了啊!   阿骁深感自己这次任务重大,毕竟老大这可是把心肝宝贝的安危交到自己的手上了。   他看向燕穆宁的眼神立刻变得复杂许多,恨不得直接将这人当个易碎物件儿捧着走。   ·   雨越下越密,不过申正初刻天色就已然全暗了下来。   为了方便动作,燕穆宁没有穿氅衣,只着了一件墨色窄袖长袍,此时隐匿在暗处,一双圆眸亮如星辰的盯着不远处的县衙。   方才云江离已经带着齐掌柜如约进了县衙大门。   虽然小王爷不知道大美人准备怎么做,但大美人既然说让他多留意从衙门出来的人,那必然有他的道理。   相处了这些时日,小王爷愈发感觉云江离不简单,自己真是捞到了一个宝。   不多时,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从县衙溜了出来,左顾右盼后顺着墙边走了。   “这人是县令的师爷!”阿骁压低声音告诉燕穆宁。   燕穆宁点点头,示意跟上去。   他着实没想到直接跟着这师爷就能如此顺利的寻到东西。   二人不远不近的缀在师爷身后,很快便到了一处离县衙仅相隔一条街道的小院。   偷偷摸进院子,看着储库中连藏都没藏的物资和草药,燕穆宁的神情真是一言难尽。他都不知道该说这津州县令到底是胆子足够大,还是太蠢。   东西都寻到了,那也不必绕弯子,小王爷直接上前一个手刀利索地劈晕了那师爷。   阿骁跟在后面看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果然老大的夫人也是个狠人!   二人直接在储库中找来绳子,三两下把师爷捆了起来。阿骁扛猪一样直接将这领路的蠢货扛在肩头,跟着燕穆宁的身后返回县衙。   ·   小王爷直奔县衙怒气冲冲踹开大门就往里走,几名试图拦他的衙役刚上前便愣住了。   不单单是因为他们认出了这个长相漂亮的少年是安置所那边的主事人,更因为后面被五花大绑扛着的人竟然他们县令的师爷?!   趁着众衙役怔了这么一瞬的功夫,燕穆宁就已经气势汹汹的进了前厅。   “大胆,何人竟敢擅闯县衙!”县令还没吭声,旁边的县丞反倒装模作样的拍着桌子大声道。   小王爷一个眼神儿都懒得给他,只顾着上上下下来回打量了两遍此时坐在旁边的云江离。   看自家大美人气定神闲好端端的坐着,小王爷干脆的冷下脸,直接冲着县令骂道:“狗官!”   “噗嗤——”   立在云江离身后的齐掌柜和扛着猪刚迈进来的两人,听闻这句,没忍住笑出了声儿。   就连云江离也微微低头掩了下唇,似是没想到少年竟能指着县令的鼻子直接开骂,忍俊不禁的抿了抿唇。   转念一想,这也的确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率性坦荡,敢爱敢恨。   这县令怕是多少年都没被人指着鼻子骂过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气得手哆哆嗦嗦了半晌也没能反驳出口。   “你、你……你哪里来的小儿,如此大胆!”酝酿许久县令好不容易才憋出这么一句。   小王爷轻嗤一声,用脚尖将趴在地上还晕着的师爷翻了个面。   这时县令才顾得上看了一眼地上的人,不看还好,这一看县令更是两眼直翻,吓得一口气差点儿撅过去。   也不知他们来之前云江离都说了些什么,这县令此时已经吓得腿抖。   “有、有……咱、咱们有什么都好、好商量啊……”深秋寒凉,县令却冷汗直流,话都说不利索了。   看他这副猥琐丢人的样子,燕穆宁确认,自己刚才高估他了。   这人哪里有胆识?他只是蠢,不仅奇蠢还胆小。   “呵。”   小王爷冷笑一声,凑近一步,“好商量?那我倒是想听听,县令大人想商量些什么?嗯?”   燕穆宁年纪小,长相也太过漂亮,平日里又总是带着几分笑意,便让人不自觉的忽视掉了他身上始终存在的那股气势。   可他毕竟是皇室男儿,凌厉气场是浑然天成的,如今陡然释放,竟也丝毫不输云江离的压迫感,甚至还更要嚣张上几分。   县令完全顶不住这二人的强势气场,不等多问,三两句便被唬的将自己做的蠢事交代了个干干净净——   听仁济堂上报,此次痘疹仅能染上年幼的小儿,他便愚蠢的认为这不严重。又被师爷挑唆了几句,将心思就动到了药草之上。   他伙同师爷买通了县丞,私自压下了上报朝廷的折子,封闭了城门。   又将临近州县送来应急的两批药草私自囤在了自家储库。就等着药草紧缺之时,大肆宣扬一番痘疹之事,诓骗百姓抢购药草物资时,他再坐地起价,届时仁济堂必然也不得不高价购入药草。   如此,他便可以狠捞一笔横财。   交待完还不算,这县令一边痛哭流涕,一边竟还企图用银两收买燕穆宁和云江离,妄想着能瞒下此事,保住自己的官帽。   ·   整个县衙前厅安静到只能听见县令惧怕的抽泣声。   燕穆宁听完他这番狂妄又愚蠢的话后,怒极反笑,冷冷地看着跪坐在地上的县令,此时连与此人多说一个字他都会觉得恶心。   小王爷抬手拦了拦身边正跃跃欲试想要冲上去动手的齐掌柜:“别,你的手还要留着治病救人。揍他脏了你的手。”   相对比之下,云江离的反应算是在场所有人中最平静的。   他几乎全程都没怎么开口,只由着发怒化身小豹子的少年先是气场全开的连骂带嘲讽,而后全部化为了鄙夷。   “去将迟大人寻来。”云江离吩咐淡淡的吩咐阿骁道。   他口中的迟大人,是县衙内一名有能力又肯做实事的主簿。   很快,阿骁便引着迟大人快步进了前厅。云江离简明扼要的对他讲了事情的原委,请他在眼下这危难的时刻能够站出来为津州城主事。   迟主簿丝毫没有推卸,果断的应了下来。   很快县衙发生的事在衙役中传开,不少衙役家也有小儿染了痘疹,得知县令做出此种禽兽不如的事,不等有人发话,便直接动手将县令和几个同谋捆了,看押在县衙内的柴房。   ·   “别气了,带我去看看药草?”   衙门这边的事处理了大半,云江离起身对燕穆宁温声说道。   大美人的话迅速安抚了炸毛的小王爷,天知道他虽然表面冷酷平静,可实际上内里已经快要气炸了!   他闷闷的点点头,转身带着大美人一起前往县令藏药草物资的储库去查看。   云江离默默的撑着伞走在少年身侧,在他脸上看到的除了气愤,似乎还有些忧伤和内疚。   “还在生气?”他主动开口。   少年抿着唇摇了摇头。   云江离也不欲再过多追问,到了储库后他来来回回转了两圈,微微蹙眉。   少年敏锐的察觉到了:“怎么?药草有问题?”   云江离抬眸:“不是,只是这些草药也支撑不了太久,有几味药材这里没有。”   看着少年瞬间耷拉下去的脑袋,云江离又揉了揉他的发顶安慰道:“别担心,我已经将消息送出去了,很快便会有补给送来,你做的很好了。”   燕穆宁有些贪恋被揉脑袋的感受,主动凑上去在大美人的掌心又蹭了两下。   储库中弥漫着雨水的湿凉气味,混合着药草的苦涩,两人都未再说话,静静地相对而立。   “唔……”   燕穆宁似是想到了什么,抬眸凝视着眼前人,“主簿那边上报朝廷的速度应该会有些慢对吧?”   看着云江离点点头,他继续问道:“你……刚刚说,你有法子将消息送出去?”   ·   其实,在衙门外面蹲人的那会儿,燕穆宁就已经在考虑,他该怎么做,做些什么,才能保护津州城。   若是想办法直接将消息送往京城,不说来不来得及将充足的物资调配来。   单说这消息能不能安全送到都是个问题,还有可能会直接暴露他的身份。   毕竟……现在还有人虎视眈眈的惦记着要绑他。   思来想去,此时最合适、最稳妥的方式便是将消息送至芜州。   芜州刺史陶柏是五皇嫂的胞兄,为人精干正直,遇事谨慎果断,又与自己相熟,认得自己的笔迹。   听闻当地县令也是个聪慧机敏,懂得变通之人,想必不会额外再生出其他问题。   芜州富庶,又与津州相邻。   这样一方面可以从芜州快速调来药草物资,另一方面自己目前在津州的消息也能通过陶柏快速安全的送至京城。   还能尽快将这津州县令狗官做出的烂事解决掉。可谓是一举多得。   只不过……小王爷愁啊,最关键的便是如何将消息送出去!   眼下云江离居然有渠道送消息,这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最发愁的问题忽然就迎刃而解了,小王爷却有些激动不起来——大美人似乎有些深不可测。   自己这王妃,实力不凡啊。   罢了,深不可测也好,身份难猜也罢,总之云江离是他安亲王认定的人。   迅速在心中做了决定的小王爷,歪了歪脑袋,带着笑意开口问道:“那……你能帮我送个消息去芜州吗?”   “我也想要帮你分担些事情,你也要信我啊。”   作者有话说:   大美人:老婆歪头的样子好可爱!想……   某悠疯狂捂嘴:不!你不想!   ·   小可爱们,这本呐,准备要在本周四入v啦!感谢你们一路的陪伴^ ^撒花撒花——   今天和明天的章我都会努力多更一些,然后周三(就是后天)的更新推迟一下下,到周四的零点零八分更新嗷。小可爱们记得准时来看嗷!   当然老规矩,必须是万字章奉上!入v当天评论区有红包掉落哦。^o^   顺便,大家都懂……因为入v后,某悠就准备上夹子啦。所以接下来几天的更新时间有一丢丢变化。   周四周五周六三天都是零点更新,周日(夹子当天)要在23点更新。   之后就恢复正常,依然是每天18点见。   希望小可爱们多多来支持。摁住每只小可爱啾——咪一大口! 第23章   我娶了你,可好?   送往芜州的消息连夜便出了城。   燕穆宁并未多问,只将津州的情况大致在信中讲了,又详细列了所需药草的单子,自己的事仅在信末端谨慎的写了一句:吾一切安好,代问兄长安。   倒不是他不相信云江离,其实他一点也不怕大美人问他。   不就是这安亲王的身份么,都是要拐回家做王妃的人了,这不迟早得知道?   他在信中不敢多说,只不过是担心信件万一不慎落入其他有心人手中,那他可就属实是给自己招惹麻烦了。   加之以他对陶柏的了解,那人心思的谨慎程度,毫不夸张的说,他就是在信纸上多点几个点儿,陶柏都能猜出点什么来,更别提他足足写了十个字呢!   ·   连续下了两日雨,今日一早天色终于放晴。   消息已然顺利送了出去,药草和物资的问题也暂时得到了解决,安置所这边患儿的情况也都在肉眼可见的好转。一切都在朝着令人欣喜的方向有条不紊的发展着。   没日没夜忙活了不知几天的燕穆宁,累得直接倚在窗边站着便打起了盹。   “小七少爷。”阿骁站在旁边看得满面忧愁,小声劝道:“眼下索性不缺人手,您不如回去小睡一下?总这么熬着也不是回事。”   自那夜云江离派他跟着燕穆宁后,这几日他便一直跟在这小少年身边做事。   不得不说,他家老大的眼光是真不错,这少年不仅长得好看又讨喜,做起事情来认真又伶俐,比他家少堂主那冰块儿脸可爱了不知多少倍。   这会儿看着人脸色实在差,阿骁心里发愁的要命。   心疼这少年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要是没护好人,他家老大搞不好能把他指派到深山老林里采半年药。   好在小王爷是个听劝的崽。   这会儿听到有人唤他,困倦的掀开眼皮,脑中还有些混沌,他缓了半晌才哑声应道:“好,那我去歇一歇,这边若有事你记得及时来寻我。”   燕穆宁也着实是有些撑不住了。   其实他身子不舒服已经有些时候了,许是那夜淋了些雨,着了寒气。只是那之后一直忙碌着,哪里顾得上管,此刻略微闲了些许,那些不适感便一股脑的汹涌来袭了。   嘱咐完阿骁,小王爷耷拉着脑袋,蔫嗒嗒的向外走去。   他身后的阿骁,看着他那摇摇晃晃的步伐,毫不犹豫的转头就往仁济堂跑。   ·   正在仁济堂与齐掌柜核对药草种类的云江离,听了阿骁的话,只撂下一句「我去看看」,便快步出了门。   身后阿骁和齐掌柜相互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   若不是担心武力值比不过他家老大,这二人怕是早就跟上去围观云江离难得一见的温柔场面了。   云江离进了宅子后直奔卧房,转了一圈却没找到人。   他甚至没来得及细想心中突如其来的一阵心慌是为何,只顺着游廊快速在各个屋中寻找着少年的身影。   直到他推开书房门,看见身披氅衣,伏在桌案上睡着的少年,紧紧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去。   云江离倚在门边稳了稳心神。   而后放轻脚步走近了些,看见少年明显瘦了一圈的小脸上正染着不正常的红晕,眉头皱起,苍白的唇正微微张开一些喘息着。   乌黑的长发有些凌乱的一半掩在氅衣下,另一半散在桌案上,整个人看起来单薄又脆弱。   云江离伸手探了探少年的额头,掌心下的肌肤略有些热。   他蹙眉绕过桌案,俯身把住少年纤瘦的肩,动作一滞,表情又冷了两分——怎么竟瘦了如此多?隔着厚厚的氅衣手心下都能感受到嶙峋的肩胛骨。   少年看样子是真的累坏了,许是还因生着病,云江离的动作愣是没能搅醒他。   为了方便查看少年的情况,云江离把他趴伏在桌案上的动作轻轻摆成了倚靠在椅背上,凝神捏着他的手腕搭了脉。   接着,轻轻解开他腰间的衣带,手指刚扯开衣襟的瞬间,原本昏睡的人却忽然醒了过来……   ·   迷迷糊糊的燕穆宁在睡梦中依稀觉得有人在扒拉自己,眼皮子却沉的掀不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睁开一道缝儿,视线还未聚焦,只知眼前有个人影在晃。   下一瞬,他胸口前猛地一凉,衣襟被拉扯开了!   小王爷刹那间清醒了,忽的睁开眼,抬手就往身前登徒子的脸上呼了过去……   妈的,敢吃本王的豆腐,你怕是活腻了!   这话小王爷是当真骂了,只不过骂骂咧咧出口的就含糊成了:哼……%&!   沙哑还带着鼻音,反正在云江离耳中听起来一点不像骂人,倒似是哼唧着撒娇。   云江离:“……”   他反应敏捷的接住了那只软绵绵没什么力气的爪子,无奈的顺着毛:“别闹脾气,乖。”   此时燕穆宁已然看清了俯身在自己面前的是谁,刚睡醒的脑子还不甚清醒,他挣开大美人捏着自己的手,抿着唇坐直了一些,将衣襟随意拢了拢。   意识略微回笼,他掩着唇轻咳了几声:“你、你怎么在这?”   “阿骁说你脸色不太好,我不放心。”云江离听着他咳嗽直皱眉头,拿开他捏着衣襟的手:“我看一下。”   燕穆宁知道云江离是要看什么,赶忙说:“没起疹子,我自己看过了。”   说完又想起了什么,嘟囔着补了一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怎么不直接去卧房睡?”云江离一直弯着腰的姿势似是有些累,索性蹲在了少年面前,微微仰起头看着他。   “好些天没换衣服了,嫌弃。”   想了想接着又解释了一句:“不让你看也是……我都不香了。”   小王爷越说声音越低。   云江离勾了下唇角,轻嗤一声:“嘁,捡你回来的时候,跟个泥猴儿似的,你可见我嫌弃了?”   说罢,便不顾少年反对,直接上手检查了一遍。   “伤倒是恢复的差不多了。”云江离欣慰的点点头,“也没起痘疹,果然不是小朋友了。”   小王爷撇了撇嘴,小声嘟囔着:“那是……我这么……”   “那还能染了风寒?嗯?”大美人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怎的就不知照顾自己?”   “哎呀。”小王爷不乐意了,“我没事,就是困了回来偷偷懒,睡一觉。小风寒罢了,你快回去吧,仁济堂那边还有好多……”   云江离直接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了那张叭叭个不停的小嘴。   可别说话了,一张嘴就知道气人,他心想。   原本这些天俩人忙得很,就算见面也说不上几句话。这些时日的相处,他早已习惯了每日有个小少年在自己耳边吵吵闹闹,陡然听不到时,竟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一块。   可此时,这张嘴还是别说话了,免得他忍不住想一针给他扎睡了。   ·   这两日因染了风寒,小王爷被大美人勒令在家卧床休息。   好在此次津州痘疹发现的不算晚,云江离的药方子又颇为有效,前两日便已经没有新染病的患儿送来仁济堂了,今儿更是听来给他送药的阿骁说,已经有许多痊愈回家的孩子了。   按着眼下的形势,此次津州的困难应是很快便能结束了。   小王爷窝在床上,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按照他送消息出去的日子来说,应该用不了多久,近卫就该寻来了。   可是他拐王妃的进度条……   着实堪忧啊。   小王爷盯着床帐,重重的叹了口气——怎么办啊,总不能到时候强行将人带回京城吧。   自己可不是那样的人。   可若是直接拍着胸脯说:我是安亲王,当今圣上的亲弟弟。本王现在看上你了,想娶你做王妃!   小王爷想象了一下这个画面,且不说他做不出来,他若真做的出来,怕是也要被大美人当作他失了心智吧……   又两日,津州城内已经恢复了以往的热闹,安置所也已经全部通风消杀后撤掉了。   小王爷也足足愁了两日,与云江离相处的时日越久,他便越是被这人吸引。   实在不知从何下手的某王爷,终于做了决定,准备溜出去上书籍铺子里寻个话本学一学!   把自己从头到脚捂得严严实实的燕穆宁,直奔城西坊的书铺而去。   面对掌柜热情的询问,小王爷支支吾吾半天不好意思说自己想要寻个谈情说爱的话本子,可殊不知,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竟然引起了掌柜的另一番猜测。   “啊……”掌柜忽然笑得意味深长了起来,“我懂了!”   “你这小公子一看便是没经验,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等着,我去后头给你拿。”掌柜说罢便朝着后屋走去。   燕穆宁心中困惑,自己好像还没说想寻什么话本呢,他怎么就一副很懂的样子?   掌柜很快便捧着两本书册,神神秘秘的递给他,“看看,保证你寻遍整个津州,都不会有比我这再合适的了!”   小王爷道了声谢,抬手接过书册,垂眸随意的翻开。   整个人瞬间似是被雷劈了般怔在原地,震惊到说不出话。   掌柜显然是误会了他的沉默,又从袖中掏出另一本,直接翻开递到他的手上:“还是说,小公子要寻这类型的?”   回过神来的燕穆宁烫手般的将手上几本书猛地塞回掌柜手中,转头便落荒而逃。   小王爷暗自庆幸,还好他戴着帷帽,遮住了他红的快要冒烟的脸,和羞愤慌乱的眼眸,要不然他真的怕是再也没脸见人了。   受了过量的冲击,小王爷这一路上走的步伐凌乱、磕磕绊绊。   脑海中全都是方才看到的那书册上的画面——纠缠在一起的二人、栩栩如生的神态……   起先那本是一男一女,而后……而后那本是两个俊美的男人。   只盯着看了不过一瞬,纸上描绘的二人那姿势便如印在了小王爷的脑中。   一贯单纯的人,即便是曾被尉迟昭那个损友领着看过些露骨的图画,却也当真不曾瞧过如此过分的本子。   燕穆宁恍恍惚惚的进了宅子,一路直奔卧房而去,他现在只想把自己找个地方埋起来,实在是太羞耻了!   ·   云江离午后自仁济堂回来,进了卧房便看到少年搂着裘毯睡得正酣,只是整张脸红的过分,额头上还渗着点点汗珠。   他蹙眉坐在床边,抬手探了探少年额上的温度,是正常的啊。   手刚要离开,却被睡着的少年一把抓住,贴在了红扑扑的脸颊上。   云江离顿了一下,并未将手抽走,自己微凉的掌心下紧紧贴着少年细腻温热的肌肤,胸膛中冲撞着说不出的感受。   小王爷午睡时做了个梦,梦中的画面便是今日瞧过的那些图画,只不过……   那两人的脸竟是自己与大美人的模样,太过于真实。   他将衣衫半褪的大美人压在软榻上,轻轻撩开他柔顺的长发,吻着他耳垂上那颗红到诱人的小痣。   大美人微凉的五指抚着他的脸颊,凤眸染着迷离的光,红润的薄唇微启,低哑清冷的嗓音轻叹一声:小七——   “小七?”   这唤他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燕穆宁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急促的喘着气,心跳如雷,震的耳膜都嗡嗡直响。   “小七,醒过来了吗?是做噩梦了吗,别怕。”云江离轻声安抚道。   不,老子做的可能是个春梦。   小王爷一脸麻木,紧紧抱着裘毯不敢松手,他完了。   有什么比追不到老婆更可怕的事情么?   小王爷想说,有的,在还没追到的老婆面前做了个压着他酱酱酿酿的梦。   燕穆宁忽然就想开了,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打算,这关系,今儿必须得更进一步!   他大着胆子开口道:“江、江大夫……你我也算是共同经历过几次生死了对吧?”   摸不清少年又再想些什么的云江离顺从的点点头。   “那我总唤你江大夫显得多生分,我唤你……阿离可好?”   云江离:“……”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随他开心便好。   小王爷看着大美人颔首应了,便自觉的忽略了美人眸中的无奈之意,满心欢喜的开始得寸进尺,开启了连环发问模式——   “阿离,你父母现都在何处?”——成亲自是要见父母的。   “阿离,你可有什么想要做的事?”——本王满足你的心愿!   “阿离,你可愿离开津州,去其他地方瞧瞧?”——带你回京城呀。   ……   云江离一言难尽的瞅着少年,这怕不是方才做噩梦吓出什么癔症了?   这么想着,他便直接抬手捏着少年的腕先搭了个脉。   问题不大,估计醒醒盹就好了。   将怀中揣着的刚接回来的白雀儿,拎出来塞到少年手中:“乖,跟胖鸟玩吧。”   没能得到回应的小王爷,似是再度遭受了打击,只觉得自己这追王妃的进度条实在是太难了!   接连几天,燕穆宁都围在云江离身边,抓紧一切时机旁敲侧击。   可他念叨的嘴巴都干了,大美人却总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还总是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自己,这算是咋回事!   ·   要说愁,这两天发愁的不只是小王爷一人。   云江离也同样犯愁。   少年叽叽喳喳的在自己身边转来转去也就罢了,最近黏人的厉害,总是问一些让他摸不到头脑的问题,晚上还经常偷偷爬到自己的榻上挤着睡……   云江离看着少年那双天真懵懂的圆眸,几次话到嘴边转了转又咽了回去。   毫无疑问的是,这少年对自己是特殊的,自己的原则、底线在遇到少年时便节节败退。   自己甘愿宠着他。   ·   连续多日的尝试均以失败告终,燕穆宁愁眉苦脸的抱着白雀儿坐在院中,望着夕阳的方向一声接一声的叹气。   “怎么办啊?”小王爷跟白胖白胖的雀儿对视着。   “叽叽——”白雀儿用短喙戳了戳他的手指。   “你别老惦记吃,你给我出个主意。”   “叽——啾啾——”   “算了,你太笨了……”   “啾!叽叽!啾啾——”   每次小王爷骂白雀儿笨,这小东西似是都能听懂,这次也不例外,扑棱着翅膀叫个不停,看起来恨不得跳起来打一架。   “啾?酒……么?难道我只剩下借酒浇愁这条路了么……”   一人一鸟对话结束,得出的结论是去找坛酒喝。   燕穆宁之前在京城时,尉迟昭每次心情不好都会拉着他一起喝酒,喝醉后蒙头大睡一晚,第二天醒来便又是一条好汉!   如今想想,似乎倒也是个不错的法子。   依稀记得在药房里见过酒坛子,小王爷拎着白雀儿去找解千愁的法子。   看着药柜前整整齐齐摆着的几个酒坛,自视酒量不错的某王爷毫不犹豫的抱了两坛回卧房。   于是……   半个时辰后,从仁济堂回来的云江离,还未踏进卧房的门,便闻到了浓郁的酒香。   他皱着眉进了屋,直接收获了一个醉的不知东南西北的小少年。   “小七!你怎么喝这么些酒?”云江离带着些薄怒。   听到熟悉的冷冽嗓音,已经满脑子浆糊的某王爷,根本不怕,笑嘻嘻的扑上去:“你回来啦!”   少年两条细瘦的手臂已经缠上了云江离的脖颈,本着不跟醉鬼一般见识的人,企图把人从自己身上摘下来。   “听话,你醉了。”   云江离没想到这少年竟有这么大力气,又生怕自己手重伤了他,不敢太过用劲,“小七,别闹,我去给你煮点醒酒汤。”   “不要!”   事实证明,企图跟醉鬼讲道理是没用的。   云江离被少年带的步伐踉跄,只得双手把着他单薄的肩,努力维持着两人的平衡。   但完全不肯配合的某王爷,终于酒壮怂人胆,一把将云江离推在软榻上,自己呆呆的站在一旁用一双蒙着迷茫酒意的眼眸凝视着大美人。   “小七!”   对着少年一贯好脾气的云江离此刻要炸了。   “别、别吼!”少年抬手啪唧一巴掌摁在了云江离脸上,“凶什么凶!”   云江离彻底无语了。   下一瞬,燕穆宁的指尖微微颤抖着抚在他的脸上:“阿离啊……”   云江离抬眸对上了少年那双看似迷离,却含着一片清明与认真的眸子——   “大美人阿离,我娶了你可好?”   作者有话说:   拐王妃进度条:+10;   ·   今天也是肥肥的一章呢!(某悠骄傲挺胸)   ·   某悠下一本文开咸蛋小甜饼-快来收藏我——   《谈恋爱吗,来都来了》   【迷糊内向/颜控内心戏贼多的美人受】x【酷哥痞帅/对外脾气不怎样/对受大型双标的少爷攻】   盛念初发现家楼下新开了一家咖啡店,咖啡好喝,装饰好看。   只是老板看起来有点凶。   咖啡店的名字取的也有点随意——“来都来了”   直到有一天盛念初看到总是冷着脸的老板,叼着烟,蹲在店门口的台阶上懒洋洋的喂着流浪猫。   阳光温柔,逗猫的手指修长。   好像,也没那么凶?   下一秒,老板抬起头,眯起眼睛看向盛念初。   盛念初一抖,嘤,还是好凶。   ·   裴灼最近遇到了一个有点迷糊的小客人。   每天固定时间,固定的座位,固定口味的咖啡。   小客人长相很乖,却满脸写着生人勿近,像个刻意装酷的乖崽。   就是胆子不大,好像有点怕自己。   乖崽胆小,裴灼却觉得很可爱。   喝咖啡的样子可爱,看着窗外发呆也可爱。   这天,裴灼忍不住第三次看向门口时,终于看到了那个早该出现的身影。   但那个身影,好像遇到了麻烦。   一向事不关己的裴灼,没忍住去解决了一下麻烦。   没听到道谢,却听到盛念初鼓起勇气问:老板,以后我可以带我的猫一起来店里吗。   ·   盛念初自从被渣了之后,就再也没有想过要谈恋爱。   更没有想到会被裴灼这种又酷又凶还贼有钱的少爷追求。   盛念初才不相信什么真香定律,谈恋爱是不可能谈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然而,裴灼像只大狗狗一样蹲在他面前,用新剪过的圆寸幼稚的去扎盛念初的手心时,他心漏跳了一拍。   裴灼用那张臭臭的脸,毫无表情的对着小猫咪教它「喵」的时候,盛念初心又漏跳了一拍。   当裴灼对着他,用最冷酷的表情,说着最温柔的情话时,盛念初狠狠的心动了。   好像,也不是不能谈恋爱? 第24章   小王爷跑路   云江离呼吸一滞:“你说什么?”   燕穆宁凝视着他的凤眸, 睫毛颤抖的厉害,被酒浸过的喉咙带着些许沙哑。   “我娶你,好不好?”   云江离怔住了, 他不知少年此刻到底是醉是醒。   只是自己心中那些曾经的不确定,似是隔着层泡沫, 被此刻少年的一句话瞬间戳破,一切都变得清晰透彻。   少年似是因他的沉默变得委屈了起来, 一双圆眸噙着层薄薄的水光, 撇了撇嘴凑的更近了些:“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你信我!”   眼前人倏然靠近,云江离的鼻息间满是少年人独特的甜混合着香浓的酒气,萦绕不息。   他喉结快速上下滚动了一番,眯起眼眸,抬起一只手捏着少年的下巴微微用力:“小七, 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   燕穆宁顺着他手的力道抬起了脸,茫然又无辜的眨了眨眼眸。   云江离被他那眼神盯的几乎要发疯, 用力阖了下眸, 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现在不是时候。   “小七,乖。”   再睁眼时,云江离堪堪维持着自己的理智:“你喝醉了, 听话,先下来,我去给你煮些醒酒汤,有什么事等明日醒来我们再谈。”   “我不!”少年不但不准备下去, 还抬起自己的两只爪子直接捧住了他的脸:“我没醉, 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很清醒的!”   所有的醉鬼永远都不会承认自己喝醉了,云江离无奈。   这小少年脸颊染着好看的粉,浑身都散发着酒香,怎么看都不像是清醒的,偏偏盯着自己说话时的那双眸子却是闪着不似玩笑的明晰。   云江离蹙眉,饶是他平日里再怎么沉着冷静,此时也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场景。   “你、你别皱眉嘛。”少年探出一根指尖轻轻抚平他的眉心,酒后略带鼻音的声线似小钩子一样,快要将云江离的理智尽数勾走。   而眼前这少年似乎还意识不到,自己正在说的话一句比一句震撼,做的动作也愈发诱人。   他抿了抿红润的唇,将目光移到了云江离的薄唇上……   “小七!”   注意到他目光的云江离陡然提高了声音。   燕穆宁不高兴了,鼓着脸红了眼眶:“吼什么嘛!你怎么总是这么凶!”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啊!”云江离咬牙切齿,“看着我,我是谁?”   少年歪了歪头,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斜了他一眼:“你是阿离啊!是我的大美人阿离。”   “我喜欢你好久好久了呢,怎么可能不知道你是谁……”话音未落,燕穆宁忽然俯身吻了上来。   软糯带着酒香的吻,彻底击碎了云江离的理智,仿佛他也一起醉了。   他眼底的眸色暗了又暗,终究没忍住抬起一只手摁在了少年的脑后,加深了这个吻。   “唔……”   燕穆宁小声的嘤咛。   他太过青涩,晕晕乎乎间,也仅是寻着本能将自己的唇贴在了大美人那薄唇上,他以为这便是自己念了很久的亲亲。   可下一瞬,大美人却有了回应,带着撕咬的力度,凶狠的亲吻着他。   小王爷招架不住,发着抖趴在他身上,双手紧紧的攥着大美人的衣襟,呼吸渐渐急促,想要躲,却被脑后那只大手强硬的压了回来。   这个漫长的吻,终于在他即将失去喘息的能力前结束了。   燕穆宁喘着气趴在云江离胸前,心脏跳的震到胸口发麻,刚刚那只不许自己闪躲的强硬的大手,此刻正在他的后颈上轻轻的安抚着。   他闭着眼,晕的七荤八素,仿佛那些将要散去的酒意都重新汇聚在一处,叫嚣着冲上了头顶。   缓了许久,他颤着嗓音开口:“你这是,允了我的意思么?”   双手半握成拳,撑着软榻,微微直起上半身,凝视着那双凤眸追问着:“你是愿嫁与我的,对么?”   云江离的呼吸也有些不稳,他看着少年的脸颊更红了,下唇似是被他咬破了,眼神中泛起迷离的水光,甚至连眼尾都染上了薄薄的粉。   “是。”他轻笑了一下,抬起手拇指的指腹压在少年下唇渗出的一滴血珠上:“不过,难道不应是你嫁我么?”   燕穆宁看着他难得一见的笑容失了神。   眼神迷茫了一瞬,紧接着也不知思绪是怎么飘的,竟以为云江离的话是在敷衍他,皱着眉不依不饶了起来:“我不管,我要娶你!你应了我的,便不许再反悔的……”   边说着,两只不安分的爪子边开始扯云江离的衣襟。   少年此时才似乎开始醉意上头,哼哼唧唧的念叨着,委屈又不得章法的撩拨着。   一个亲吻已经足够放肆,云江离并不准备在此刻对这个喝了酒的小东西做什么,二人于这个契机知晓相互的心意对他而言已是惊喜。   “别闹,我去烧些热水给你擦擦脸。”他有些手忙脚乱的应付着趁着酒意得寸进尺的少年,企图将人抱下去。   谁能想到,这喝了酒以后的人竟然如此难缠,力道大的很,再加上他这个姿势完全不得力,竟然没能挡住燕穆宁的动作,硬是被这个小崽子在胡乱间扯散了衣带。   云江离忽然愣了愣,感受到什么的他,拢着衣襟的动作一滞,略带惊讶的看着面前的少年。   云江离:“……”   他实在有点哭笑不得,少年人精力真旺盛啊。   似是猛然间想到了什么,云江离向旁边的地上瞟了一眼,看到了歪歪扭扭躺在地上那熟悉的酒坛子……   “小七……小七!”云江离双手加大了些力道,攥住少年作乱的爪子,“你先告诉我,你喝的酒是从东侧药房中取的么?”   被制住双手的小王爷不高兴了,关注点也歪的离谱,凶巴巴的瞪着人:“是、是呀!怎么啦,不就喝你两坛酒嘛!”   云江离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真不是喝我两坛酒的问题。   他一言难尽的看着少年越来越红的面颊:“你可知道……那不是普通的酒?”   那是药酒啊小祖宗!你喝的时候就不觉得味道和别的酒不太一样嘛!   后半句话云江离都懒得说出口了,说了又能怎样,喝都喝了……   他制的这药酒,本就是为体虚之人补身用的,寻常人饮上一杯两杯便罢了,他家这小祖宗倒好,直接喝了两坛。   好在药材浸的时日还不太长……   趁着云江离犹豫的时候,某借着酒意,格外胆大妄为的小王爷,看着此刻衣衫半褪的大美人,与那日梦境中一般无二的姿态……   脑海中瞬间就浮现出了在书铺子看到的图,凭借着那丝模糊的记忆,小王爷的爪子便开始对着云江离不要命的撩火。   “你……这都是跟哪学来的!”云江离咬牙,强忍着把人直接掀翻的火气。   管他再怎么冷静的人,任凭自己喜欢的人如此撩拨,怕也是忍耐不住的。   更何况这点火的崽子还不怕死的在他耳边不停的念叨:“阿离,我要嘛……我会对你负责的,好不好……”   罢了!自己定会好好对他,不会负了他的!   云江离咬牙下了决心。   既已决定,云江离便也不再犹豫,抬手便捏着少年的后颈,用力的仰头吻了上去,另一只手顺着他光滑的衣衫在劲瘦的背上游走。   少年人虽瘦,却并不是骨瘦如柴,也并非都是软肉,隔着柔软的衣料也能感受到少年恰到好处的一层薄薄的肌肉,彰显着主人的韧度与力道。   两人不知是谁碰到了软榻上的炕桌,瓷器清脆的落地声在卧房内响起,却丝毫没人去关注。   两人亲昵的吻了不过半柱香左右的功夫,云江离感到怀中的人猛地一僵,轻哼抑制不住的从他喉咙中溢了出来,带着些委屈巴巴的哭腔,整个人卸了力道缩在自己身上不受控制的颤抖。   云江离有些讶异,没想到这少年竟敏感到如此程度,他搂着人,宠溺地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   这会儿手软脚软完全无力反抗的小王爷,只能任由大美人抱着他轻轻放在了床榻上。   好不容易从那阵要命的感受中缓过神的人,此刻又羞又晕,不知自己该如何挽回一下颜面,只得慌乱的攥住大美人的衣摆:“我、我年纪还小……所以……嗯你别走嘛。”   云江离简直要被他气笑了,真想看看他这小脑瓜子里一天天都装了些什么东西,等明日他酒醒了,必然要好好教育一番。   心中想的是怎么教育人,口中说出来的话却是哄人的温柔:“我不走,我去取些东西便回来。”   似是受不住少年人那委屈的目光,又低声补上一句:“很快便回来,乖。”   ·   夜里寒凉,即便是紧闭着门窗到了夜间屋内也不再温暖。   云江离方才看到燕穆宁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他这风寒才好了没几日,现下又喝了那么些药酒,若等下万一再吹了风可又要生病了。   他去柴房中取了些炭火,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又去小厨房煮了解酒汤。   端着解酒汤回到卧房时,云江离看到方才还老老实实躺在床榻上的少年,此刻竟晃晃悠悠的蹲在桌案边逗着白雀儿……   当真是个小祖宗!方才说自己没力气的是谁?   “小七,来喝两口水。”云江离揽着燕穆宁的肩,半拖半抱的把不肯配合的人带回床边。   “不要!喝什么水啊,美人来陪我喝酒哇!”燕穆宁笑的娇憨,两只爪子比划来比划去的,一点也不老实,险些打翻了汤碗。   云江离拳头硬了:“……”   这小崽子都打哪学来的这些胡言乱语!   “来来来,这就是酒,快喝。”跟醉鬼讲道理是不可能的,云江离顺着他的话哄道。   一碗醒酒汤就这么连哄带骗的灌了下去,云江离也是没想到喂个汤能给自己折腾出一身汗来,要不还是直接给他一针扎睡过去得了!   这小祖宗太闹腾了!   然而燕穆宁并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喝完最后一口汤,趁着云江离回身放碗的功夫,小王爷一个萌虎扑食直接给大美人推到在床。   汤碗应声落地。   云江离气得要骂人了,什么清冷自持,什么沉着自如,什么君子礼仪都准备统统抛开。   长了二十三年都没说过脏话的云少堂主,终于被一个小兔崽子给惹怒了——   这个小王八蛋到底是不是真的醉了!   原本对大美人气场变化格外敏锐的小王爷,此时被酒意熏的反应迟缓了许多,丝毫没有察觉到大美人变得有些危险的侵略气息,还在不知死活的撩拨着,口中含含糊糊的一句接一句的说着让人上火的话。   “阿离……我好喜欢你……”   “你别怕嘛,我会很温柔的,我轻轻的……”   “你是我的大美人阿离,我……”   ……   云江离心中好不容易散去了一些的火,噌噌噌的烧得更旺了。   不再等那张叭叭个不停的小嘴再说出什么更离谱的话,云江离便直接抬手给他捂上了。   随后,他微微用力,借着一个巧劲儿直接翻身把燕穆宁压在了下面,转身时单手护在少年的脑后,生怕一个不小心磕疼了他。   须臾间,小王爷就转了个圈,晕的找不到东南西北。   等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被大美人压在了下面,立刻瞪圆了眸子挣扎起来:“不对不对!”   云江离被他折腾的一愣,不解道:“什么不对?”   燕穆宁还在手脚并用的拼命扑腾着:“位置不对呀!你躺下,让我上去!”   云江离:“……”   等明日得了空闲,自己必要认真的问问少年,自己到底是哪里给了他错觉,才让他如此定位不清的。   可眼下,实在没这个功夫,也没必要跟一个半醉半醒的小东西较劲。   云江离从善如流的哄道:“乖,没错的,下次再让你上来。”   小王爷听着这话,觉得好似哪里不太对,但是又觉得没什么问题,大美人何时骗过自己?   那好叭,他说没错就没错。   反正小王爷依稀记得那羞羞的图画之上,似是也有这种?可能大美人是自己想要更主动一些?   罢了,那便由着他去。   自己的王妃,那自己定是要惯着些的。   ……   床帐不知何时已悄然落下,屋内只燃着一盏烛火,暖炉烧的旺,丝毫感觉不到深秋的寒意。   小王爷一头乌黑的长发凌乱的散在床榻上,面颊和耳尖都泛着可爱的红色,圆眸中水光潋滟。   方才结束了一个缠绵悱恻的吻,此时的小王爷早已晕的不知今夕何夕,衣襟随着他急促的喘息剧烈的起伏着。   云江离身上只余一件贴身的里衣,紧实的肌肉纹理线条若隐若现,平日冷冽的凤眸中染着霸道的温柔。   他凝视着少年,原本肤色就白,此时躺在深色的锦被上更是衬的少年透着丝脆弱易碎的感觉,眼尾红的似是哭过,看起来可怜的不得了……   然而某个丝毫不知自己即将面对什么的小王爷,借着酒意再次说出了不怕死的话:“你、你……这样瞧着我做什么,若是不行,我可以上去嘛。”   云江离:“……”   今儿你这张嘴,还是别说话了。   小王爷很快便见识到了,他从未见过的大美人的另一面,说着温柔的话,却做着最霸道凶狠的动作。   当他看着那一小盒不知大美人从哪里摸出来的膏脂,还在好奇要做什么用时,便被微凉的指尖惊的瞪圆了眸子。   小王爷蹬着锦被胡乱扑腾着,口中呜咽:“呜呜,不对!不对嘛!”   “对的,乖。”大美人低哑的嗓音带着蛊惑的味道在他耳边响起,那漂亮的薄唇轻轻的吻着自己的耳廓,带起了他不自觉的一阵轻颤。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游走在小王爷才愈合不久的伤口之上,轻抚着新长出还是嫩红色的新肉:“还疼么……”   燕穆宁觉得自己醉的更厉害了,原本还余五分清明,如今怕是连两分都不剩了。   伤口愈合后的新肉格外娇嫩,被触碰时又疼又痒的感受交织在一起,折磨着小王爷脆弱的神经。   “不、不疼了……”燕穆宁听到自己带着哭腔的声音,黏腻的厉害:“你别这样,好痒啊。”   话音未落,小王爷倏然仰起了脖颈,整个人似是拉满的弓一般向上躬起,却又被那双强硬的大手握着腰压了下去。   慌乱间,小王爷攥住了一旁的暖帐。   他眸子中瞬间蓄满了泪,朦胧的望着大美人,明明是这人带给他这些折磨,他却松开床帐,本能的抬起两条细白的小胳膊去向眼前这人讨要一个拥抱。   ……   白雀儿睡在床榻边不远的桌案上,似是被自己主人那可怜的声音惊醒,支棱着小脑袋扑棱了几下翅膀,看样子十分想冲过去救一救自己的小主人。   颇为聪明的小白雀儿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小豆豆眼,准确的辨认出了,床帐上映出的二人身影,算了,救不了。   白雀儿挪着自己圆滚滚的小身躯,退回到桌案中央,将脑袋埋在翅膀下睡去——   那个……小主人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   云江离从不知自己竟也会有如此失控的一面,可燕穆宁实在是太……   这缠人的小少年,总能精准的击碎他的沉着和理智。   “乖,你说什么?”   云江离正抱着怀里的人安抚着他的颤栗,听着他小声呢喃,细细听了两遍都没听懂,只得开口问道。   “呜呜……你是不是骗我嘛。”少年可怜兮兮的呜咽着。   云江离格外喜欢少年的肩胛,手掌一直在徘徊摩挲着,不解道:“我哪里有骗你?”   少年的声音瞬间变得更委屈了:“呜、我就说这个位置不对的嘛,你方才骗我说是对的……”   云江离没忍住笑出了声儿,这小祖宗,怎么还惦记这一茬儿呢。   没想到燕穆宁的话还没说完,他抽泣了两下,继续道:“还骗、骗我说下次……我在上面的,呜呜……”   末了,似是不解气的直接张口咬上了云江离的肩膀,气哼哼的磨牙。   这下云江离笑不出来了,太阳穴都忍耐的突突直跳,这小王八蛋又不知死活的撩火!   “乖,没骗你。”   话音刚落,云江离扶着少年稳稳当当直接一个转身。   方才还能扑腾着挣扎的小王爷,此刻彻底软了下来,坐都坐不住,全靠云江离双手撑着,才勉强没有从床上掉下去。   少年柔软的长发垂在胸前,发尾在他脸上扫来扫去带着些痒意,眼泪顺着发红的眼尾砸了下来,似是烫到了云江离的心口一般。   云江离不再说话,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那冷冽凤眸中汹涌翻腾的情绪。   无论少年如何可怜的哭着求饶,都没有再停下。   ……   屋内一夜呼吸交错,情绪翻涌,直到窗外天色远远的透出些微光时,温暖如春的卧房内才恢复了平静。   此时可怜的小王爷被裹在柔软的裘毯里,身上已经被云江离擦拭干净。   他不知道自己醒来几次,又昏睡过去几次,只觉得周身密密麻麻笼罩着的都是云江离的气息,带着强势的温柔扫荡着他的每一寸肌肤。   这夜,格外漫长。   ·   云江离醒来时,探了探怀中少年的额,温度如常这才放了心。   他垂眸看着乖巧窝在自己怀里的人,昨夜哭的太狠,眼尾鼻尖都是红痕,秀气的眉心微蹙,似是还在委屈着一般。   “哎……”   云江离阖眸轻叹,抬起一只手揉了揉额头。   有些埋怨自己失了理智,将人欺负的着实是有些惨了。   心中琢磨着,这下惹急了娇气包,不知要哄多久才能哄好。   他轻手轻脚的准备起身,却发现二人的长发竟不知怎的缠在了一起。   唯恐扯痛了少年,云江离耐心的梳理着两人的发,莫名的笑了起来——这小东西,浑身上下都是这样的磨人,连这把看起来柔顺的青丝都这般难缠。   好容易解开了绕在一起的发丝,云江离坐在榻边,掀开少年的寝衣准备给他在上些膏药。   经过了几个时辰,少年白皙的肌肤上斑驳的痕迹更加明显了,一点一滴都昭示着他昨夜受到了怎样的对待。   云江离从榻边的匣子中取了一小盒膏药,用指尖蘸了,轻轻的涂抹在少年的肌肤上。   沉睡中的燕穆宁,似是被那有些凉意的药搅扰,不太高兴的往床榻深处缩了缩,口中还嘟嘟囔囔的抱怨着。   哭久了的少年,嗓音哑的不成样子,失了发脾气的气势,听起来反倒似是撒娇。   听的正在涂药的云江离,眸色又暗了几分,若不是足够理智,此刻怕是只想让少年再哭上几声。   真不知这少年怎么生的如此娇,明明只是多摩挲几下,便会留下一抹青紫。   偏生他娇气就罢了,却还总是不自知的撩人,同样初经此事的云江离,昨夜被撩的一身清冷早已不知所踪,心中竟隐隐只想看少年人红着眼眶。   细细替少年涂抹了膏药后,云江离凝视着他的睡颜,蹙眉沉思着目前最大的难题:等人醒了,怎么哄?   思索良久,云江离决定去买些少年最喜爱的糕点回来。   一来等人醒来必定是饿了的,二来……他也实在想不出来怎么哄了,先投喂吧!   ·   燕穆宁悠悠醒来时,云江离刚离开不久。   小王爷意识回笼后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碎了一般,想要掀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他试着轻轻翻了个身,瞬间给自己疼的呲牙咧嘴,眼泪都快出来了。   昨夜混乱的记忆慢慢涌入脑海,小王爷有点懵。   酒是自己主动喝的,扑向大美人也是自己主动扑的,亲亲……好像也是自己主动亲上去的……   可是,好像有什么发展不太对?   小王爷只觉得犹如晴天霹雳,心口涌上一股酸涩,说不清是委屈还是恼怒,一双圆眸噙着泪花瞪着头顶的暖帐。   燕穆宁承认自己的确没有那么醉,起初可能就是有点晕,但这个酒壮怂、呸,酒壮小王爷胆是真的,若不是借着那丝酒意,他定是不敢那么大胆的。   后来呢?   后来这事情好像不知为何就朝着另一方向疯狂跑偏了,自己明明只是想着告个白。   而后情绪的确是升的有点儿快,可那会儿气氛都到了!大美人也已经应了要给自己做王妃,那、那再继续做点亲密的事也不是不行……   可是!说好的他才是上面的那个呢?!   小王爷好气。   虽然、虽然自己是有那么些舒服,所以……所以后来才主动对着大美人欲罢不能的说喜欢。   可大美人明明说的是,下次就让自己在上面的。   哦对了,后来也的确是自己在上面来着,但那明显不是自己想的那一种啊!   还有!自己明明都哭着求他说不行了,大美人口中哄着他说好,结、果、呢!   小王爷越想越气,恨得直咬牙。   他堂堂安亲王啊,何时受过此等委屈。   燕穆宁气哼哼的撑着床坐起身,掀开床帐就准备去找渣男打一架。   目光在房中转了一圈,地上散落着凌乱的衣衫,床帐上的穗子都被拽掉了两缕……   当真是一片狼藉。   待他跟房中除自己外的唯一一只活物大眼瞪小眼了半晌,小王爷确认了,某貌美渣男此刻并不在房中。   他坐在床边生闷气,忽听得窗棂传来轻微的响动,而后一个身影敏捷的翻窗而入。   不等燕穆宁反应过来,那身影已经单膝跪在了他面前:“殿下。”   看清眼前的来人,小王爷惊讶的很:“尘墨?”   甫一开口,这嗓子哑的着实是没法子听,把燕穆宁自己都吓了一跳。   尘墨抬起头,满脸一言难尽的看了看他,转身默默起身走到桌案边,倒了杯水递了过来。   燕穆宁尴尬的摸摸鼻尖,接过茶盏小口小口的饮了下去,干涩的喉咙终于舒服了些许。   “你怎么来了,五哥竟然派你来寻我?”小王爷继续问道。   尘墨是诚亲王手下最得力的近卫之一,轻易不会离开,所以瞧见竟是他来寻自己,燕穆宁属实是没想到的。   可转念一想,既然五哥都派了尘墨前来,想必是他这的危机仍未解决。   “是,陛下担忧殿下的安危。王爷特命小人亲自带人来接殿下回京。”尘墨规矩的答着,眼神始终盯着地,根本不敢瞧燕穆宁。   燕穆宁打小便整日跟在几个哥哥身后,对他这五哥身边的近卫也熟悉的很,眼下看他这般躲闪,小王爷就是反应再慢,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他抖着嗓音,不愿面对般的阖了阖眸,问道:“尘墨……你何时来的?”   尘墨:“……”   主子问话不能不答,他低声应:“丑时初便到了。”   小王爷差点儿一口气儿没上来,又挣扎着问了一句:“那你一直等在何处……”   尘墨有些为难:“殿下……”   对视一眼,无奈的耿直道:“一直候在窗外,未曾离开。”   燕穆宁麻了。   他一想到昨夜自己那些动静,就能羞耻到耳尖通红,现如今……竟还被别人听了去!   小王爷尴尬到恨不能原地消失。   “尘墨……你方才说、你带着人来的?”破罐子破摔的小王爷打算索性问个明白。   “殿下放心,只有属下一人在院内,余下几人均藏身在院外。”尘墨忙不迭的解释道。   还好,还有救。小王爷缓过一口气。   “殿下,那……那与您、呃,亲密之人去往城中,应快要回来了,请殿下速与属下离开。”尘墨斟酌半晌不知该如何称呼云江离,犹豫了一下接着问:“还是说,殿下您有意带他一道回京?”   燕穆宁顾不得纠结尘墨对云江离的称呼了,他蹙眉思索,原本他的确是想要带大美人一道回京的,毕竟认定了要娶他做王妃的。   可……可眼下这事情的发展,明显是与他想的不太一样啊!   小王爷现在对大美人可谓是充满了怨气。   他从醒来到现在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身上疼的要命,心中也满是委屈,偏偏这罪魁祸首还不在,让他连个发脾气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硬生生憋着这口气。   “属下斗胆,那人可知殿下的身份?”尘墨年长燕穆宁两岁,也算是护着他长大,对小王爷的心思也算是了解。   “昨夜听……咳咳,那人口口声声都是唤殿下「小七」,似是并不知晓您的身份。那若是有意带回京城,是否需要先将身份告知于他?”   “别再提你昨夜听到了些什么!”燕穆宁似是恼羞成怒,赌气道:“不带,带个锤子!”   尘墨不敢再劝,虽他看得出自家这小主子对那人是动了真心的,可这事也不是他应多说的。   索性先将人好好护送回京,若是日后气消了,反悔了,大不了他再替小主子来寻这人便是了。   燕穆宁此时上头的很,他脚刚沾地,便酸软的险些跌倒。这会儿勉强站着,也是颤颤巍巍,腿一直抖个不停。   小王爷委屈坏了,脾气也上来了,什么大美人,他不要了!   艰难的给自己换好衣衫,燕穆宁问一直候在旁边的人:“去哪?”   尘墨犹豫的抬眸看了一眼小王爷:“请殿下先随属下去往城中的落脚之处吧。”   小王爷听出了他原本应不是这番打算,目光沉沉的盯着人。   尘墨无奈,只得照实说:“原本……是打算接上您后,直接出城。城外有提前备下的马匹。”   他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一小步,继续道:“可眼下,看殿下您这情况怕是骑不了马,所以只能先带您去落脚处,我立刻命人去准备马车。”   燕穆宁听到「骑不了马」这几个字的时候,一口牙都差点儿咬碎,拳头捏的紧紧的。   “尘墨,若是昨夜这事让除你外的旁人知晓半个字……呵呵。”   小王爷冷笑着磨牙,“不论五哥多护着你,本小王爷都……”   “殿下!”尘墨顾不得礼仪,直接单膝跪地打断了他的话,这小主子可是陛下和他家王爷护的跟眼珠子一般宝贝,这么大的事他哪敢欺瞒啊,这两头都得罪不起的事,难为死他了。   燕穆宁也知他这意思,挥挥手:“哎呀,烦死了,起来别跪了。反正你不许说!我自己找机会跟他俩说!”   一瘸一拐准备往外走,余光瞟见桌案上正眼巴巴瞅着自己的白雀儿,小王爷拎起来揣进自己怀里,嘀咕着:“我的,不留给你!”   似乎还是不解气,眼神在屋内扫了一圈,看到软榻上的裘毯,心中一动——   哼,老子把你最喜欢的带走!气死你!   ·   云江离到酒肆时,偏巧少年最喜欢的酒酿如意糕卖完了,老板热情的招呼他等一等,说是新做了热乎乎的马上就能出锅了。   他估摸着少年一时半刻的应该醒不了,便点点头应了,坐在酒肆的一角等着。   “您今儿是有什么喜事?”老板端着一壶清茶上来,笑意盈盈的问道。   自打前一阵子津州痘疹之后,云江离在整个津州城内可谓是无人不认得他,老百姓们都对这个长相俊美、医术高超的大夫格外热情。   这家酒肆的糕点又是燕穆宁最喜爱的,云江离来的次数多了,便与这老板也相熟了几分。   “怎么这么问?”云江离端着茶盏抿了一口。   老板笑的更灿烂了:“那就是了!您平日里虽对我们和善,却贯是清冷的。今日却不同,眼角眉梢都挂着笑意呢!”   听他这么说,云江离点点头垂眸道:“是,算是喜事。”   说罢,唇角不自觉的扬了扬。   若不是老板这样说,云江离竟不知道自己会表现的如此明显,一想到家中那正在酣睡的小少年,他心中都是喜的。   现下回想起来,他都觉得甚是不可思议。   当初自己一念之差,出手救下的少年,竟然就这么热热闹闹的闯进了他平静的心。   想想当时的少年,初见时便往自己脖子上架刀,甚至连自己煎的药都不敢喝。放下戒备后,便成了随便欺负一下就要炸毛的小兽,每日絮絮叨叨精力旺盛的要命……   原来,一切都早有预兆——   自己明明是最喜静的人,却一再纵容着他吵闹,最怕麻烦的自己,却甘愿一次次替他解决危险,不喜人近身,却愿与他共枕而眠……   少年那生动的一颦一笑,早已入了他的眼,刻进了他的心。   拎着新鲜热乎的酒酿如意糕,云江离满心都是如何哄那昨夜被欺负的可怜的少年。   轻轻推开卧房门,却发现床榻上空空荡荡,他唇角的一丝笑意瞬间消失不见。   “小七?”   把糕点放在桌案上,他快步走出卧房,唤着少年。   书房没有、药房没有、暖阁没有……   顺着游廊一间一间寻过去,云江离脚步越来越快,心中涌上慌乱。   将整个宅院寻了两遍,都未能看到少年那熟悉的身影,云江离心砰砰直跳,他从未如此慌张无措过。   脑海中闪过各种画面,从初见少年时的刺客追杀,到城郊小院时闯入的不速之客……   他重新回到卧房,努力稳下心神,冷静的分析——   屋内并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少年的警觉他是见过的,若真的有人闯入他不会发现不了,更不可能任人宰割的束手就擒。   即便是他身体不适,也定会全力挣扎,不可能没留下任何痕迹……   他最害怕的不过是自己护着的少年身处险境,如今看来,应是并没遇到危险。   那……人去哪了?   云江离蹙眉环视着屋内,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   目光从桌案上扫过,又猛地看回了桌案——白雀儿呢?   怎么两个小东西都不见了?   似是想到了一种可能,云江离眸色骤然变冷。   自己走了?   云江离不死心的又在宅院内寻了一圈,再次返回卧房时,发觉自己平日里最常用的那件纯白狐裘也不见了。   他冷笑了一声,浑身透出的寒意似是能将整间屋子都冰冻起来一般。   很好,这小东西真是好本事啊。   昨夜还搂着自己口口声声说要娶了自己,说要对一辈子对自己好、对自己负责的人,转眼就跑了个没影儿?   跑的干干净净,一根毛都没留下!   不光他自己什么都没留下,竟然连那只胖鸟一并带走了,一根鸟毛也没留下!   纵使云江离再不愿意承认,可眼前的种种的迹象都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小崽子跑了。   不知该怒还是该笑,云江离现在的感受就是——他堂堂仁济堂少堂主,竟然,被白嫖了?   小王八蛋,骗心骗身,如今还敢玩消失?   云江离眸色凛寒的盯着床榻上那件被换下来的寝衣,跑?   就是跑到天涯海角,必定也要给他逮回来!   作者有话说:   云江离:你完了!   燕穆宁:你完了!   某悠:我就静静地看着你俩互相放狠话……(抖腿)   ·   宝们!入v啦,谢谢支持,往后也请一如既往地爱我嗷-啾咪!   明天也是零点更新,记得来看我。 第25章   大骗子和小骗子   从云江离的宅院出来后, 在去往城中落脚处的这一路,燕穆宁走的相当艰辛。   原本没多远的距离,小王爷愣是走出了一种扭扭捏捏的感觉, 尘墨跟在身后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其实二人刚从卧房出来时,尘墨看他走的实在是辛苦, 委婉的问了问小主子,是否需要自己背着他。   结果, 本就火大的小王爷气得当场来了个大步向前,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小王爷差点儿直接在院子里对着云家的大门行个礼。   此时, 一步一步挪着的燕穆宁,已经在心里翻来覆去的把云江离骂了个遍。   渣男!大骗子!   ·   云江离在卧房正中央站的笔直,浑身上下的冷气呼呼往外冒,仿佛一根冰柱子杵在房中一动不动。   沉着冷静惯了的人,猛然间遇到这事, 竟是气得直接丧失了思考能力。心中只余下一个念头就是要把小崽子逮回来,可是至于要上哪去逮, 却毫无头绪。   垂眸思索半晌, 他发现自己竟是连少年叫什么都不知道!   小七?   他只知道一个信息,便是家中排行老七,况且,还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崽子随口胡诌的。   云江离隐在袖摆之下的拳头捏的死死的, 小骗子!   ·   燕穆宁跟着尘墨行至距离城门口处不远的一座小院。在津州城的这些时日里,他从这处毫不起眼的小院门前经过多次,竟然从未发觉这里是一处暗卫驿站。   “殿下,这里很安全, 请先稍事歇息。”尘墨引着他进了一间暖阁。   燕穆宁一路进来并未见到院中有其他人, 便开口问道:“我们准备何时出发?其他人呢?”   “此次随属下一同前来的, 算上属下共十二人,七人在明五人在暗。驿站中原本的暗卫也在附近,请殿下放心。”尘墨顿了顿,“关城门前出发,不会太过于显眼。”   “尘墨……”   燕穆宁犹豫了一瞬,还是压低声音隐晦的问道:“我送进京的消息……你知晓多少?”   “王爷并未详说,但尘白与属下同一天领命出京,应是去查探此事。”尘墨也降低了声音。   燕穆宁皱了皱眉,五哥这是把身边最能干的人都派出来了啊。   “先前曾有人试图袭击我,但并未下杀手,应只是想要绑了我。这一路……不知是否太平,多加小心。”燕穆宁对尘墨没什么可隐瞒的,提前告知他,警醒着些总是好的。   尘墨点头应下。   几人办事效率甚快,不多时便将马车备好,只等着天色稍暗些,出城车马较多时动身便好了。   燕穆宁看着尘墨躬身退出房间,一直绷着的那股劲儿立刻松了下来,皱着脸,颤颤巍巍的扶着墙把自己挪到靠窗的窄榻上。   “嘶——”   刚一坐下,小王爷直接弹了起来:“哎呦……”   倒也不完全是疼,就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又酸又涨,格外磨人。   小王爷只得搂着软枕趴在榻上,口中小声嘟囔着:“都怪他,气死我了……哎呦哎呦,我的腰呜……”   暖阁被午后的阳光晒得暖烘烘的,几乎一夜都未能阖眼的小王爷,趴在窄榻上没多久便疲惫的昏睡了过去。   ·   “殿下,殿下?”   尘墨连着唤了几声,燕穆宁才悠悠转醒,迷迷糊糊间他竟半睁开眸子,习惯性的开口:“阿离,我想吃酒酿如意……”   话未说完,他便清醒了过来。   哪有什么阿离,哪有如意糕!小王爷莫名的有些委屈。   “何事。”   燕穆宁慢吞吞的撑着榻坐起身,情绪低落的哑声问道。   “殿下,您用些汤食,差不多就要准备动身了。”尘墨先将要紧事说了,又抬头瞧了眼小主子蔫嗒嗒的样子,多少心里有些不忍,试探着开口:“若您……”   “不带!不要再提。”   燕穆宁打断了尘墨的话,率先起身向屋外走去:“不必用饭了,准备出城吧。”   ·   仁济堂今儿格外安静,原因无他,少堂主实在是太吓人了。   云江离此时正寒着一张本就清冷的俊脸,坐在仁济堂的后院西侧厢房的厅内,阿骁和齐掌柜愁眉苦脸的立在一旁。   阿骁认出他家少堂主捏在手中的那把短刃,是之前小七带在身上的。   二人一起蹲狗官那次,他曾见过。   今日晌午,自打他家少堂主进了仁济堂的大门儿,到目前为止,一个字儿都没说过,坐在此处眼神儿就直直盯着手上那把短刃,未曾移开片刻。   明明仍旧是一副清淡如常的模样,面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可阿骁跟在云江离身边多年,从未见过他这般样子。   整个人散发出强大凛冽的压迫气场,让人隔着数丈远便压抑到大气都不敢喘。   阿骁和齐掌柜对视一眼,二人均是噤若寒蝉、瑟瑟发抖不敢开口,总觉得自己若是敢现在出个声儿,搅乱了少堂主的思绪,他手上那把闪着锋芒的短刃怕是就要换个地儿了……   二人继续用眼神交流,其实心里都好奇的要死,若不是武力值不够,真的太想八卦了!   他家老大这人,虽然平日看起来非常不好惹,总是一副隐隐带着怒气的样子。   实际上就只是面冷罢了,一般还真没什么事能扰得了他的情绪……   “阿骁。”   云江离淡淡开口。   “啊?”   正低着头偷摸对齐掌柜挤眉弄眼的阿骁,骤然被老大点名,吓得整个人一抖。   不是,明明俩人都在,老大怎么就偏偏点了他啊!   阿骁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看了眼齐掌柜,眼神中写着三个大字:救救我!   云江离此时没心思理会手下这俩人的表情包表演,只默默握紧了手中的短刃,吩咐道:   “去安排人给我查查这把短刃什么来历。”   ·   说起来,燕穆宁落下这短刃还真是个意外。   前一阵子忙着痘疹,之后又天天琢磨着怎么把大美人拐回家,加之最近这些日子比较太平,小王爷的短刃便不再随时随地都带在身上。   前日,在书房看话本子时他趴在案上睡着了,半睡半醒间嫌弃短刃塞在袖袋有些硌,便掏出来随手放在了书案上。   昨夜那一片混乱的情况自不必说,今日离开云江离宅子的时候,小王爷正气得上头,又羞又恼,压根儿就不记得自己将短刃落在了书房。   ·   云江离再三确认,少年是真的睡完自己便跑路之后,瞧着卧房那满室的凌乱便恨的牙痒痒,索性眼不见心不烦的躲去了书房。   书案上摊开着一册话本子,还是前些日子少年风寒在家时,自己怕他无聊,让阿骁去书铺寻来眼下最有趣的话本给他解闷儿的。   现如今瞧着真是扎心又讽刺。   云江离冷哼一声,抬手抄起话本,却无意发现了压在书册之下的短刃。   他轻轻挑了下眉尖——   看样子小崽子跑路时也没有那么气定神闲?竟然连这么宝贝的东西都落下了?   可转念一想更气了。   短刃都不记得!还要把那只胖鸟和狐裘带上!   那只胖鸟有什么好!   这家宅也呆不下去了,看什么都心烦,小崽子怎么能这么气人?   原本想逮人却毫无头绪的云江离,猛然间想起了什么,拎起短刃直奔仁济堂。   ·   听完吩咐,阿骁应了声便上前一步,刚伸手准备从云江离手中接过那把短刃,便近距离接收到了自家老大一枚眼刀的暴击。   “少、少堂主?不是要我去查这短刃么?”阿骁缩了缩脖子,对老大突然狠瞪自己的这一眼感到莫名其妙。   云江离似是疲惫的抬手揉着眉心,片刻后,声音放缓了些:“查,自己想法子。”   “吩咐你手下的人去查,你跟着我,去一趟芜州。”停顿了片刻,他又重新开口道。   齐掌柜终于耐不住好奇,胆大包天的问了一句:“您突然去芜州做什么?”   “逮人。”   云江离提起这事,就咬牙切齿,“小崽子跑了,我得去逮回来。”   齐掌柜和阿骁满眼震惊:“!!”   卧槽,好劲爆,老大金屋藏娇的小美人儿跑路了!   好奇心得到了充分满足的二人,终于收起了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分头去按云江离的吩咐做事。   只余下云江离坐在原处未动,他眸中覆着一层少有的迷茫——   方才冷静下来细细琢磨了一番,他自视识人断物都还算得上是缜密,总不至于当真糊涂到让人连身带心都骗了去。   更何况还是少年那副简单直白的脾性。   可倘若少年不是骗自己,那又为何突然在二人亲密之后跑了?他实在想不出缘由,总不见得是自己……技术不佳?   早先倒也曾听闻有两口子因亲密之事不和谐而闹着要合离的,自己还只当是玩笑罢了,现如今看来……难道是真有其事?!   云江离懵了,若当真为着此事,属实是大可不必啊。   自己毕竟也只是……   没经验罢了,还是有很多进步空间的。   思及此处,云江离更是坚定了要尽快把人逮回来,这些都是小事,有什么不能商量的?   既然当初少年托自己往芜州送信,那先不论他离开津州城是否会直奔芜州,总归自己去了应必定是能寻到一些消息的。   云江离做下了决定,便利索的起身,准备带上阿骁立刻动身去往芜州城。   ·   另一边已经顺利出城的安亲王一行,此时正在慢悠悠的赶路。   至于慢悠悠的原因……   小王爷屁股疼。   说来也是无奈,谁能想的到,不能骑马便罢了,竟是连坐马车也不行?   原本燕穆宁是咬牙强忍着不肯吭声,可因前些日子多雨,这马车出城后的道路并不好走,一通颠簸直接给他整破防了。   骑着马护在一旁的尘墨,听见车厢内小主子带着哭腔骂骂咧咧的声音,上前询问,这才知道小王爷脆弱的小身板儿已然快被马车颠散架了。   路过城郊不远处一茶水铺子时,马车停了下来。   小王爷此时也顾不上询问为何突然停车,只想趁着这空档儿好好缓上个一时片刻。   “叩叩——”   车厢忽然被敲了两下,门帘掀开一角,尘墨探头进来:“殿下,路途无聊,属下唤尘檀进来陪着您吧。”   随后,一个熟悉的身影灵活的钻了进来,尘檀年纪小,忽闪着眸子脆生生的说:“殿下,尘墨哥哥说您身子不舒服,让属下来照看一二。”   说罢,将手中两个厚厚的软垫直接举到燕穆宁眼前:“您垫着再坐,约莫就不疼了!”   燕穆宁:看着眼前两个软垫,小王爷气得眉心突突直跳,心中又是一通骂骂咧咧。   突然后悔直接跑路了!   应该趁着夜黑风高摸进江某人的宅子,亲手手刃了那人的小兄弟!   作者有话说:   正准备踏上茫茫寻妻之路的云江离,忽然觉得胯下一凉……   ·   感谢各位投喂我的小天使:寄人间火箭炮1个;37866892 手榴弹1个。   营养液:寄人间 8瓶;绿色真好看 2瓶;千秋 1瓶。   明儿还是零点嗷。要记得来宠爱我嗷!OvO 第26章   我要宰了这王八蛋!   马车的车厢内空间狭小, 燕穆宁瞅着都快要怼到自己脸上的软垫,无语沉默了许久。   索性小王爷是个明白人儿,生气归生气, 并不打算跟自己过不去。   他从尘檀手上接过软垫给自己找了个舒服些的姿势。   许是因没能休息好便开始匆忙赶路,又或是……因初经人事便遇上了能折腾大半夜的某人, 再或是因小王爷气性有点大,着实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总之, 小王爷是当真病倒了。   入夜后, 温度骤降, 马车内虽备着暖炉却也仍是有些冷。   燕穆宁连着打了几个喷嚏,揉着鼻尖裹紧了氅衣,有些困倦的倚着厢壁阖眸小憩。   起初,尘檀看小王爷一副蔫嗒嗒的模样,只当是他心情不好, 便不敢多说什么。对那只蹲在一旁的胖墩墩小雀儿喜欢的紧,捧在手上逗着玩。   过了半晌, 尘檀再瞅小王爷的时候, 发现他已经蜷缩着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尘檀看了眼始终放在一旁的那方纯白狐裘,不知小主子为什么看那裘毯时总是气鼓鼓的模样,不肯盖却还偏要带在身边。   想了想,尘檀还是取过裘毯, 给燕穆宁搭在了身上。   天蒙蒙亮时,尘檀借着微弱的光线,瞧见小王爷面色染红,唇却白的没有颜色, 他心中咯噔一下……   “殿下、殿下?”   尘檀轻声唤道, 燕穆宁却只是低低的哼了一声。   这时尘檀也顾不得规矩了, 凑近些抬手探了下小王爷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   “尘墨哥哥!”   尘檀掀开门帘,慌张的喊人:“殿……小主子起热了。”   ……   燕穆宁再醒来时,茫然的盯着头顶的床帐思索了半晌,竟一时之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不应该是在马车上么?   难道自己只是做了个梦?   “殿下!您醒啦!”   尘檀脆生生的声音打断了燕穆宁的思绪。   他转头便看到趴伏在床边的尘檀眼眶红红,似是哭过,又似是熬了许久的样子。皱了皱眉刚想开口问问,便见尘墨从外间闪身而入。   “殿下。”   尘墨手上端着汤药,看到燕穆宁的表情主动解释道:“您起了高热,已经昏睡两日。眼下是在武宁境内的一处客栈。”   小王爷这才记起来,自己先前在马车上觉得发冷,浑身上下都难受的厉害,却只因被折腾的哪哪儿都疼,竟以为是那些原因,便忽略了其他不适的感受。   想到自己这生病的缘由,怎么算都该算到的头上,可小王爷此时却气不起来,反而有点想念那人,心中顿时更委屈了。   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烧坏了脑子,想那渣男做什么!   小王爷正在心中骂自己没出息,就听到尘墨继续说——   “一路过来并未见有什么异样,殿下您先安心休息两日再动身吧。”   尘墨将药碗递了过来,“从城中仁济堂请了大夫来给您瞧的,药方子没问题,药也都依着规矩试过了,您……”   尘墨的声音戛然而止。   燕穆宁听到「仁济堂」三个字的时候就捏紧了拳,再听到「大夫」更是沉了脸。   不等尘墨说完,他劈手夺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苦的泪眼汪汪,含糊的吩咐道:“去回了那大夫,让他不必再来。”   垂眸顿了顿,抬手扯过一旁的外袍批在身上,忍着头疼继续说:“不歇了,吩咐下去,准备动身吧。”   小王爷不是逞强。   他只是怕,自己若再停留下去,会忍不住去拆了仁济堂。   ·   云江离已经带着阿骁进了芜州地界,上次送信的属下阿遇已经先一步在城门处接应他二人。   寻人心切的云江离一点没耽搁,直奔芜州县衙。   这县令果然如传闻中那般,是个机灵的,虽他并不知晓上次的津州送来的信件是何人所书,但他瞧刺史那相当上心的姿态,便猜到定不是普通人。   这会儿听衙役来报,说是衙门外来了三人要见他,其中一人便是上次来替津州送消息的人。   县令虽心中疑惑,却也没推辞,直接让衙役带人去偏厅等他。   阿骁也没想到自家老大竟然还有这么冲动的时候,依他以为,少堂主必定会现在芜州待上几日,差他带着几个兄弟在城中打探一二,谁知方才进了城,二话不说,就直接杵到人家县衙门口了……   他虽不敢置喙,但心里还是小声逼逼了一下,啧啧啧,爱情果真会让人变蠢。   连他老大这般聪敏冷静之人遇到爱情都丧失了理智,云江离方才连仁济堂的名号都没报,人家县令能见你才有鬼了……   “请您三位随我来,大人在偏厅等您。”   阿骁目瞪口呆的瞧着进去通传回来的衙役,又瞅了眼自家老大毫不意外的表情,心里更是好奇了。   这县令这么闲的么?是个人想见就能见?   云江离懒得解释,看了眼阿骁丰富的表情,便收回目光抬脚跟着衙役往偏厅去了。   芜州县令是个有眼色的,瞧着进来的三人中,为首之人虽年轻俊朗,但却气度不凡。面上温和有礼,内里却带着迫人的气势,绝非普通百姓。   云江离早在上次替燕穆宁给芜州送信之时,便探听过芜州的情况,自是知晓县令是个通透之人。   他不欲寒暄,开门见山的温声道:“冒昧前来,是想与大人打听一个人。”   阿骁再次震惊,无奈跟着一同来的阿遇是个老实人,只一心听令行事,完全不多琢磨。   这会儿更是不会与阿骁进行眼神间的八卦交流,憋的阿骁十分难受,格外想念老齐。   芜州县令似是也没想到这年轻人如此直接,愣了一瞬便笑着应:“请问阁下如何称呼?”   云江离垂眸思索,片刻后淡淡开口:“云江离。”   倒不是他先前有意欺瞒燕穆宁,「云」这个姓氏并不多见,大晟内姓云的人家多半是与仁济堂有关的,所以只要讲出姓氏,几乎无人不知。   云氏向来低调,只专于医者之道,从不理会心思各异想要攀附或拉拢之人。   而云氏一族的嫡系中人都是以药草或药草同音取名,云江离的名字自然也是如此,直接报出来便是明晃晃的告知人自己的身份了,所以若非必要,他在外一贯是只称「江离」。   芜州县令听罢果然更是正色了几分,竟还拱手行了礼道:“原来是少堂主,怠慢了。”   不是县令客套,仁济堂治病救人广济天下,是当真值得他这一礼。   “大人不必多礼,还望能如实告知所问之人的下落。”云江离礼貌颔首回礼。   芜州县令点头应着:“这是自然。”   下一瞬,当听到云江离询问的竟是上次给刺史写信之人,县令心里暗自叫苦:莫要为难我啊!   顶着云江离的目光,县令硬着头皮答:“这……并非有意搪塞,本官也当真是不知啊。”   他心中祈祷着这少堂主莫要再刨根问底,他真的不知道!   刺史大人知道,可他更不敢直接就把刺史大人卖了啊。   云江离面色果然又冷了几分,说出的话也带着冰:“县令大人这话,叫人怎么信服呢?”   “若不是认得写信之人,县令大人是如何确认消息的真假,又是如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便将那么大批量的药草物资快速送往津州呢?那数量应是远超于各州县间寻常调剂支援了吧。”   县令开始笑呵呵的打太极,避重就轻的答着:“这不是芜州近些年富庶太平,既有充足物资自是要帮上一把的。”   ……   俩人一个直白,一个委婉,你来我往的问答几个来回,谁也没占了上风。   云江离垂眸轻笑,这县令的确是机灵。可越是这样越说明他知晓些什么,或是……有什么不便说的缘由。   想通了这一层,他唇角噙着那一丝带着冷冽的笑意,盯着县令问道:“大人,可是有什么不能说的理由么?我所问之人,若大人当真不知,那就是另有人知晓了?”   县令心里先是咯噔一下。   再细细一品这话,诶?好家伙,没想到这少堂主挺上道啊!那他也必不能辜负这玲珑心思。   县令立刻摆出一副牵强的笑意,抱歉的说:“少堂主莫要再为难在下一个小官嘛。”   听罢,云江离不再多问,客气的起身告辞:“冒昧打扰了。”   阿骁一脸茫然的跟着他家老大进了县衙,又带着一脸更深的茫然跟在老大身后出了县衙。   这……也没问出个啥来,咋就走了?而他家少堂主看起来也还挺平静?   刚才这俩人云山雾绕的客气了半天,他也没太听明白。   阿骁心里嘀咕:真的好想老齐,听他们这些聪明人说话太烦了!   出了县衙没多远,云江离站定在街边,盯着一处卖糕点的小推车出神。   良久,他行至小推车前,目光扫过各色糕点,抬手指了指如意糕低声道:“老板,帮我包一份如意糕。”   小东西喜欢吃,虽不是酒酿的,但也……   万一寻到了呢,总要带些他爱吃的。   云江离垂眸凝视着手中的一包糕点,神情落寞。   “阿遇,带我的名帖去一趟芜州刺史府上,说仁济堂少堂主明日前去拜会。”   ·   因着燕穆宁生病,在武宁城停留了两日,一路上顾及着他的情况,马车走的也并不快,到了京城时,竟比最初打算的时日晚了六天。   从津州城往京城来,是一路向北,京城本就比津州要冷些,加之走了这些时日,抵达京郊时已经入了初冬。   “殿下,十一来了。”   尘墨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   话音刚落,马车缓缓停下,接着门帘掀开一少年钻了进来:“主子!你可算回来了!”   尘墨提前往京中递了消息,安亲王府的人一早就开始准备迎他们小殿下回府,燕穆宁一行路上耽搁了时日,小九和小十一便日日换着来城门口迎他。   “你怎么还迎出来了?”   燕穆宁正懒洋洋的靠在软垫上,没想到他回个家还至于让人来城门迎他。   车厢内烘的暖融融的,隐约间还有些药的清苦气,小十一皱着眉,语气带着埋怨:“殿下病了?”   到底是赶路,再怎么顾及他,定也还是比平日里辛苦些,小王爷这一路上虽未再起热,那夜的酸痛也都退去,只是这风寒一直都未能痊愈,汤药也喝了一路。   这会儿眼瞅着十一又要叨叨自己,燕穆宁急忙转移话题,扬声道:“尘墨,快些进城吧。”   又拉着十一坐到自己身旁,没骨头似得靠着他小声抱怨:“哎呦,这马车坐的我腰酸背痛的……”   安亲王本就是年纪最小的王爷,平日里脾气也温和,没什么王爷架子。   对着小九和十一这两个与自己一同长大的下属,燕穆宁觉得更像是朋友、兄弟,与这二人的关系也极为亲密。   十一才不吃他这一套,一边絮絮叨叨,一边将人扶起来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伤都好了吗?怎的就又生病了呢,等下回了府上立刻传太医来……”   “打住!”   燕穆宁直接出声打断了十一的话,他现在听见跟大夫有关的就上火,还太医呢!亏他之前还想着把人推荐去太医院!   呸,渣男。   还不等他的小脾气发出来,十一突然瞪着眼指着他脖颈,惊讶道:“主子!你这……”   话说到一半,忽然自己就闭了嘴。   小王爷满脸诧异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满脸不解:“怎么了?”   看着小十一和尘檀二人对视一眼,俩张脸上都写着欲言又止,他更奇怪了。   “尘檀,你说。”燕穆宁皱眉。   尘檀心里苦:我我我不敢说啊,敢说我早就说了啊!   他偷偷的瞪了一眼十一,都怪你!我忍了一路让你给戳破了!   小十一也有点尴尬,默默鼻尖,从车厢角落的匣子里翻呀翻的,扒拉出一面小铜镜递到燕穆宁手上:“殿、殿下,要不您还是自己瞧吧……”   燕穆宁接过铜镜,下一瞬差点儿把镜子直接捏碎——   他脖颈上竟有几处泛着红紫的斑驳!   这他妈!渣男是属狗的么!   燕穆宁一个少年人,没事也不会去专门照镜子,所以自那日醒来至今,根本不知道自己脖子上也有痕迹!   况且这痕迹,但凡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   关键是,如今这痕迹还如此明显,那前些日子得是个什么样子!而他,还就当着一众下属的面,顶着这狗啃的印子大剌剌的晃悠了这么些天!   小王爷气得脸色通红,咬牙切齿怒道——   手刃小兄弟?不够!   我要宰了这个王八蛋!   ·   并不知道小崽子正在惦记怎么宰了自己的云江离,皱眉看着被退回来的名帖。   阿骁站在一旁战战兢兢不敢说话,老大从县衙出来的时候不是还晴空万里的么,咋一会儿功夫就变天了!   不见自己?   这是此地无银么的意思了?   云江离把玩着那把短刃,忽然想到了什么,看着阿骁开口问道:“芜州刺史是陶柏对吧……”   阿骁在一旁点了点头。   云江离心中有了打算:陶柏?诚亲王妃的胞兄……难不成,自家的小崽子跟亲王府有关?   那这陶刺史,他还真是要好好会会了。   作者有话说:   云江离(忧伤望天):我木有想到,我老婆这背景貌似还挺硬?   滴,今日云大美人寻妻进度条+0;   ·   宝儿们,明儿就24号啦,某悠要上夹子啦,怕你们忘了再说一下嗷,周日的更新在晚上的23点呀。   今天更了4k+,争取周日我也多更点!(只要能码完我一定尽量的)爱你们嗷^ ^   ·   感谢来宠爱我的小天使们:改之 地雷1个。   营养液:洛洛 5瓶;是真的 4瓶;橘生淮南 3瓶;漆锈、不像猫的猫妹妹、绿色真好看 1瓶。 第27章   双向奔赴倒计时   入了冬的芜州比津州还要湿冷上几分, 这几日天阴沉的厉害。早已过了卯时,屋内却依然要掌着灯才看得清。   陶柏手上拿着云江离递上来的名册,蹙眉轻轻的敲着桌案。   这人也太执着了。   陶柏本以为退回去两次, 依着传闻中仁济堂少堂主心高气傲的脾性,便不会再来碰壁。   没想到啊。   他叹了口气, 用力捏了捏眉心,也不知道安亲王那个小祖宗到底怎么招惹了这位少爷, 竟让这清冷傲气的少堂主如此不依不饶。   “来人。”   陶柏扬声唤人:“去回了仁济堂的人, 就说我明日辰时三刻等着见他家少堂主。”   看着领命而去的属下出了房门, 陶柏提笔思索片刻,还是将仁济堂的少堂主在寻安亲王殿下的事简单写下,准备以家书的形式递到诚亲王府上。   这事吧,也不值当打个折子,浪费资源。毕竟算家事, 通个风报个信儿就成了。   至于这信儿报了之后……   安亲王小殿下会不会被他那两位兄长拎着教育一顿……可就不好说了。   ·   云江离已经在芜州停留了许久,虽一直未能见到那位芜州刺史, 可他也一直没闲着。   芜州虽与津州相邻, 但却比津州,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繁华通达,都远远高出不少, 他在此处更方便打探各路的消息。   昨日阿骁派出去查少年那把短刃的人,终于带回了消息,说此刃的图样应是盈州有名的兵器锻造世家绘制。   本朝朝廷上有规定,普通百姓家为防身、防盗匪虽可以持有几种简单的武器, 但与兵器还是有所不同的, 且可以打造这几类武器的铺面均是在兵部有造册登记的。   而阿骁派去的人分别探查了这些有登记的铺面, 却无一家认得出此短刃。   “哦对了,属下的人来报时,还提起有一老铁匠问起了这短刃的材质。”   阿骁立在云江离的书案前汇报着:“那老匠人听完属下的人那描述,十分肯定这材质稀少,非寻常百姓可有。”   说完阿骁便不再吭声,偷摸观察着自家老大的神情。   前些日子,在阿骁自认为不露痕迹的多次暗示下,自家老大已经另派了人去津州的仁济堂分馆掌事,将齐掌柜也调来了芜州。   眼下与他一起跟在少堂主身边的人,除了自己和老齐,还有一人是从仁济堂总部赶过来的,从小跟着少堂主的杜仲。   三人无一例外都是好奇心超强的八卦性格,也不知是不是云江离打小便太过清冷,所以身边的人都是如此反差。   “盈州的,兵器锻造世家?”   云江离手上依然在把玩着少年那把短刃,思索片刻问道:“可是上官家?”   立在他身后的杜仲应到:“若是盈州那边,应该就是上官家了。可是上官家不是早就只给皇室宗亲出新式的图样了吗?难不成您要寻的人跟皇室宗亲有关系?”   杜仲没见过燕穆宁,只听阿骁和老齐万分夸张的形容过,什么美若天仙啦、性子温顺、伶俐可爱……   他觉得这绝对都是扯淡的,自家老大那万年老冰块会动心就已经很离谱了,怎么可能还寻的是一个可爱的?   “有意思,这小崽子看样真的与诚亲王府有关联啊……”   似是因终于探寻到了些头绪,今日的云江离看起来心情格外好。   “叩叩——”   书房门被敲响,阿骁去开门。   “少堂主,刺史府那边回了,说是明日辰时三刻邀您一见。”老齐边进门,边急急忙忙的说着。   这芜州刺史可算是应了,这要是再退回名帖,老齐真怕他家老大一个冲动直接来个暗夜翻墙堵人。   若是搁在以前,他定是不会这么想,可自打见识了老大金屋藏娇,然后藏娇的小美人还跑了之后……   只要跟那小美人有关的事,他家老大做出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云江离听罢,垂眸带着些笑意点头。   “好啊,明日便去会会这陶刺史。”   ·   自打知道自己在一众属下面前丢了面子,小王爷已经暗自生了好些天的气。   回京的那日,进王府前小王爷把尘墨叫到眼前,咬牙切齿:“不许说!”   尘墨连连点头,看着小殿下刚要转身,又扭头指了指他身后那几人,接了一句:“还有他们!你去吩咐,一个字也不许说!”   说罢,燕穆宁头也不回的进了王府。   他前脚刚迈过门槛,小九便风风火火的冲了过来:“殿下!您可回来啦!”   小王爷赶忙侧了下身,生怕被这货扑个跟头,要知道自己现在这腰酸背痛的,被扑一下指定站不住。   下一瞬,小九定住脚步,瞪大了眼睛看着燕穆宁的脖颈,无比耿直的开口:“我的主子哇!你这、这是找了个脾气挺火爆的姑娘啊!整得挺热烈……唔唔……”   跟在燕穆宁身后的十一,一个大步上前直接捂着小九的嘴把人拖走了。   小王爷听得脑瓜子嗡嗡的,只觉得自己太阳穴都气得突突跳。   气得晕头转向的某王爷,抬脚便朝自己的院子里去,进了门就把自己往屋里一锁,生闷气。   最后还是十一翻了院墙,撬了屋子门,然后拎着小九的耳朵跪在小王爷面前好生认了错,这才勉强给炸毛的安亲王哄的差不多了。   ·   然而虽说是哄的差不多了,后面几日接连两次皇上派人来召安亲王入宫,都被燕穆宁以自己风寒的理由拒了。   皇上听着来回话的公公学着安亲王的话回禀:“臣弟风寒未愈,恐染了陛下圣体安康。”   年轻的帝王摆摆手,让前来回禀的人退下,拧着眉看一旁的诚亲王:“你说,这小混蛋,是不是在外面做了坏事躲着不敢来见朕。”   诚亲王垂眸应道:“听尘墨讲,老七的确是染了风寒,不至于是故意躲着陛下。”   略微听尘墨提过一两句的燕穆宸,只能无奈的替自家老幺打马虎眼。   “哼,你少替他说话。以前哪次从外面回来,滚了一身泥都敢往朕身边凑,你何时见他在朕面前端过礼数了?”   皇上压根儿不信,沉思一瞬,到底还是心疼弟弟:“老五,你去帮朕看看那小混蛋,别是真的病了,若是府上的大夫不行,赶紧让太医院去瞧。”   诚亲王笑着应了:“是,臣弟这就去看,免得陛下惦记。”   皇上扬了扬眉毛,瞪眼:“谁惦记了!朕这是要召他来谈正经事,你赶紧去,替朕带个话,他若再不进宫,朕就亲自去安亲王府逮人了!”   燕穆宸无奈的应下,出了宫便直奔安亲王府。   ·   “哎呦,殿下您怎么突然过来了,也不提前差个下人来禀一声,老奴都没提前备着些。”   安亲王府的老管家周福听到门前的小厮报诚亲王来了,赶忙小跑着迎了出来。   “我来哪还用得上准备什么。”燕穆宸笑着跟周管家打了招呼,从马背上下来,随手将马缰递给了小厮。   他提袍大步跨上了台阶:“我来看看穆宁,这会儿人在哪呢?”   “这几天天儿冷,王爷这个时辰应该是在西边儿暖阁里头窝着呢。”周管家年纪大了,跟不上诚亲王这大步伐,随在后面一路小跑。   “成了,您不用跟着了,我过去瞧瞧就行。”燕穆宸来的勤,跟安亲王府上的人也熟、地儿也熟。   周管家笑呵呵的应了,说是去给两位主子准备些茶点,便退下了。   ·   燕穆宸直奔西暖阁,推开门就听见自家老幺精力旺盛的动静。   这哪是风寒未愈?   “十一,你要是再敞着门不进来,等下的蜂蜜红果儿便没有你的份儿了!”燕穆宁懒洋洋的声音传来。   这是嫌人开门灌进了冷风,诚亲王笑了笑,回手关上门进了里屋。   “才刚入冬,你就这么怕冷了?”   小王爷这才看见,来人不是小十一,竟是诚亲王,他不情不愿的从暖榻上爬起来,耷拉着脑袋:“五哥。”   燕穆宸抬手揉了揉他有些乱糟糟的头顶:“怎么?见是我就这么一副样子?”   说罢,毫不见外的往暖榻上一坐:“怎的瘦了这么多?”   “五哥。尘墨给你告状啦?”小王爷坐在旁边,鼓着脸不太高兴。   “尘墨只跟我说你回京的路上染了风寒起热,说是他失职了没照顾好你。”燕穆宸颇为无奈,拿起炕桌上的茶盏,给自己倒了杯温茶饮了。   “倒是你,尘墨可是说你有话要自己对我讲。我可是在府上左右等了许多天,都不见你来。这不没办法了,只能自己主动寻来了。”   小王爷单手撑着下巴,含含糊糊的说道:“五哥,你就会取笑我。我还没想好怎么说……”   “不说也猜得出来。”   燕穆宸扬了扬下巴,意有所指的扫了眼他的脖颈,“躲着不肯进宫,也是为着这原因了?”   小王爷抬手挡住自己的脖子,红着脸嘟囔:“乱猜什么。我这是蚊子咬的……”   燕穆宸懒得跟他绕弯子:“你啊,这有什么不敢说的?哪家的姑娘?你都这年纪了,遇见个喜欢的人有什么的?”   “还是说,你担心对方的家世门第封不了亲王妃?只要你喜欢,皇兄不会在意这个的。”   小王爷越听脑袋越低,他这些天纠结的要死,虽是有些气云江离竟然糊弄自己……但是现下想想,其实只要是大美人他也不是那么难以接收。   再说了,以后、以后……也还有机会在上面。   更何况,那夜还是自己主动撩的,小王爷现在只是觉得自己面子上有些过不去罢了。   回京这么些日子了,他真的有点想云江离。   到底要不要把大美人接来京城呢?   想来想去拿不定主意的小王爷,支支吾吾的小声道:“五哥……”   “嗯?”   看着一向胆子大到无法无天的燕穆宁此时居然有些扭捏,诚亲王有些诧异。   “若、若不是姑娘呢……”小王爷吞了吞口水。   这燕穆宸倒是没想到,大晟朝民风开放,好男风者也不算少数,只是他家这小弟,从未体现过是喜欢男子的,没想到一朝开窍,竟然直接寻了个男妃。   “倒也不是不行,左不过就是子嗣嘛。”   燕穆宸又抿了口茶:“你自己就是个孩子脾气,子嗣什么的也不用着急,日后你二人若是愿意,从哪个兄弟府上过继一个给你也不是不可以。”   听到五哥接收的还挺良好,燕穆宁心中不知是喜是忧。   小王爷心里纠结的可不是子嗣问题,他从来没想过这事儿。   他犹豫的是,该咋开口说自己好像……是嫁出去,不是娶回来呢?   小王爷心中一怔,呸,嫁个锤子!   上次是个意外,以后必定还是自己要在上面的!   “行啦,别瞎琢磨了,我今儿就是来看看你,风寒若是好了,早点进宫去瞧瞧陛下。”   诚亲王抬手揉了揉小弟的发顶:“你二哥想你了,反正今儿让我带话,你若是再不去,他就要亲自来了。”   “至于你喜欢的那男子,此次若是没一同进京便早些派人去接来吧,总不好辜负了人家一片心意。”   燕穆宸顿了顿,还是嘱咐道:“毕竟……你们都已经……咱不能做那不负责任的人。”   燕穆宁前几句都乖乖的点着头,直到听到最后一句,差点儿把手上的茶盏生生捏碎。   这他妈是我不负责任吗!   明明是我转天儿醒来,那渣男不见人影儿了好吗!   这话小王爷是必不可能说出口的,他堂堂安亲王,必须是那个外子!   把自家五哥糊弄走之后,燕穆宁懒洋洋的又窝回了暖榻,倚着窗子边的软枕发呆。   他真的挺想云江离的,前日做梦还梦到了他。   第一次动心的小王爷头一回尝到了思念的滋味,心里又酸又涩,有些委屈的埋怨着大美人。   直到小九和十一捧着蜂蜜红果儿热热闹闹的闯进来,才打断了燕穆宁的思索。   “嘶……”   才吃了一口,小王爷便皱着眉头撂下了勺子。   “不吃了不吃了,又苦又酸。”他端起茶盏饮了一大口,冲淡了口中的酸涩。   小九心直口快:“早就说,主子你贯爱吃些甜的,今儿也不知想到什么,非要闹着吃红果儿。这酸的很,你定不爱吃。”   “哼。”   燕穆宁不高兴了,鼓着脸。   他也不知道为何,今儿格外想吃些酸甜的东西,想来想去就想到了蜂蜜红果儿,瞬时就馋的不行,急忙催着他们去准备了来,可吃了一口便酸的皱眉,还是罢了。   “殿下……可是有什么心事?”十一细心的发现了,犹豫着问道。   小王爷点点头,却不知该怎么说,垂眸把玩着自己的一缕发尖。   良久,他才抿了抿唇,开口道:“十一,你去津州城替我接一个人来府上可好?”   ·   辰时不过二刻,云江离便领着阿骁和杜仲到了芜州刺史府。   片刻后,便有人来引着他们穿过前院进了府内的中厅。   “刺史大人。”   云江离拱手见礼。   “少堂主客气了,快请坐。”   陶柏细细看这眼前的青年,这相貌当真是可以称得上绝色,配上这冷冽的气场,着实叫人不敢轻易接近。   “前些日子本官着实是忙碌了些,这才拖了这样久的时日,还望少堂主见谅。”陶柏客气道。   云江离心知肚明这都是扯淡,面上端着礼貌:“是我唐突了。”   “可确实是有些烦难的急事要当面向刺史大人问上一问。”云江离没给陶柏继续兜圈子的机会,开门见山道。   陶柏也没想到他竟是如此直白,面上不动声色,笑呵呵应着:“少堂主请问,必定知无不言。”   云江离直接从袖中摸出短刃,摆在桌上,盯着陶柏的眸子开口:“刺史大人可认得这短刃的主人?”   陶柏心里一咯噔,哎呦,安亲王这个小祖宗,怎么把自己贴身的短刃都丢了?   不过这陶柏必是不能认啊,他装模作样的细看了两眼。   “唔……不曾见过。”   紧接着将问题抛了回去:“这短刃看起来倒是精巧,敢问少堂主从何处得来的?”   呵。   云江离心中冷笑,果然是个老狐狸。   “一位对我甚是重要之人处得来的。”云江离慢悠悠的答了,继续问:“那刺史可还记得,秋时津州城的痘疹?”   “自然是记得的。”陶柏点头。   云江离语气平静:“那,请问给刺史写信求援之人,刺史可认得?”   陶柏干笑:“呃,认得。”   云江离淡淡道:“还望刺史大人能如实告知那少年的身份。”   陶柏犹豫,他竟看不出眼前这青年到底是何用意,看起来不像是寻仇啊。那倘若不是寻仇,还这么不依不饶的非要找安亲王做什么?   他也算是看着安亲王长大的,对那小王爷也称得上了解。   小王爷虽性子张扬闹腾了些,但确是个顶顶善良又心软的孩子,更是不会用自己的身份去欺压人。那……云江离并不知晓他身份,若二人是友,小王爷又怎么会一句话不留就跑了?   短短瞬间,陶柏心中已经百转千回,既摸不透云江离是敌是友,那定是要先护着安亲王——   “那孩子是我一世交家的老幺,性子虽是跳脱了些,却是个好孩子。若是有哪里开罪了少堂主,也还望看在本官的薄面上不要与他计较吧。”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云江离便知,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信息了。   不过,眼下这些消息便也已然足够。   云江离点点头:“刺史大人哪里话,既是您相识之人,那困惑已解,便不再打扰了。”   说罢,便准备起身告辞。   陶柏似是没料到这么简单便应付过去了,就这么点事儿,值得他三番五次的送名帖来?   陶柏想不通,但既然对方都退了这一步,他自是没有追问的道理,跟着起身客气的送了云江离一行三人出门。   出了刺史府大门,阿骁这才憋不住了,小声问:“这就出来了?咱也没问出来啊!”   杜仲比他瞧的明白些:“这刺史可是个老狐狸呢,他不会说了。”   阿骁翻了个大白眼,呵呵,老狐狸?   自家老大就好到哪去了?不也是个小狐狸?心里都是些弯弯绕绕……   啧啧啧,这么一想,小七跑了也对,要不然就那单纯的小美人,还不得让他家老大忽悠的东南西北都找不着?   云江离倒是看起来还挺满意的样子,表情比来时放松的多,也有耐心给阿骁这个不转弯的脑子解释一二:“他说的这些信息已然足够了。”   陶柏既然说是他世交家的孩子,那就跟查到的短刃那边消息对得上了。   陶家的世交,定是在京城。   况且,若是身份显贵的世家,那不论是之前遭刺客追杀还是那些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流露出的良好教养,便都说得通了。   如今,这小崽子,估摸已经在京城了吧。   云江离垂眸淡淡的笑了一下,吩咐道——   “走了,回去准备一下,随我去趟京城。”   作者有话说:   云火爆热烈江离:诶嘿,我去逮老婆了!   燕不负责任穆宁:我……是个负责任的崽,我这就去接老婆!   ·   宝们,今天是肥章嗷!(叉腰)   明儿开始就恢复正常的更新时间了嗷,每天18点,不见不散,记得来宠爱我!   ·   感谢投喂我的小可爱们:56985748 地雷2个;南柯不是柯南地雷1个。   营养液:好 76瓶;小火柴、46瓶;·筱年 30瓶;一颗大白兔 13瓶;蓝咕咕爱咕咕、海棠问微雨 12瓶;以羁绊之名 10瓶;不像猫的猫妹妹 8瓶;长平、烟雨客、棣沝、卅皕 6瓶;弈施、顾凌、半城烟雨 5瓶;T、(^.^)恍惚、柒 3瓶;18093930、45966583、lalalalri、烟雨任平生、是伯贤不是波贤、夜殇 2瓶;是真的、筱、玻璃小可爱、幽月浮云半倾 1瓶。   爱你萌,啵唧!^O^ 第28章   你说谁不重要?   京城今年的冬似是比往年都更冷上一些, 天气连着阴沉了几日,终于在这日的清晨洋洋洒洒飘起了雪花。   燕穆宁听了五哥的话,今日正准备进宫溜达一圈, 这会儿站在前厅仰着脑袋看雪。   “殿下,马车已经在门前候着了。”   周老管家拿着个暖炉塞到燕穆宁手上:“下雪了, 老奴让小九去给殿下取件厚实些的大氅来。”   小王爷接过暖炉,捂在手心, 点头应着。   他这几日总是精神不太好的样子, 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 只想懒洋洋的窝在暖阁里。   这要不是惦记着有正事去宫里,小王爷没准儿还真就敢不去。   “今儿是冷哈!”   小九从背后抖开氅衣帮燕穆宁披上:“周叔,我陪着主子去就行啦,您放心吧。”   燕穆宁也是这个意思,嘱咐老管家在宅中歇一歇, 便带小九迈步向外走去。   “主子您这两日是有心事吗?”   坐在马车上,小九看着燕穆宁的脸色问道:“可是在惦记着十一那边?”   燕穆宁有些困倦的靠着厢壁, 阖着眸子懒懒开口:“没, 就是总乏的厉害,许是因天太冷了吧,不想动弹。”   小九皱眉瞧着他一副马上就要睡着的样子,便不再开口扰他, 只静静的守在一旁。   没想到就路上这一小段儿,他竟然真的睡着了,下马车的时候明显是没睡饱,眼眶都被他揉得泛着红。   ·   “许久不见安亲王殿下了, 陛下常常念叨着呢。”小公公边说, 边引着燕穆宁进了临华殿。   进来这几步路, 小王爷哈欠连天,困的眼泪汪汪。   “臣弟见过皇兄。”燕穆宁端着礼数行了礼,却没听见他二哥让他起身的声音。   小王爷偷偷抬起眸子瞄了一眼,福至心灵的接着说:“咳咳咳,臣弟甚是想念陛下啊,只是这不争气的风寒……咳咳,还望陛下勿怪。”   他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下,声音也放的软软的,加之刚睡醒还有点小鼻音。果不其然,他二哥就吃他这一套,明知他装的也不舍得。   “哎!行了行了,少在朕眼前演罢。”   皇上一副无奈的语气:“小混蛋,过来让朕好好瞧瞧!”   小王爷一听这话,立刻起身蹭到皇上身边一顿腻歪:“二哥……我可想你了!”   “你少给朕卖乖,怎么瘦了这许多?都回京有一阵子了,还没养回来?府上的厨子合不合你心意?若是不行,朕立刻让御膳房再派人去你……”   小王爷听这一通估摸着自己若不拦着,他二哥能不带重样儿的念叨他半柱香的时辰,立刻狗胆包天的抬起爪子直接捂上耳朵。   笑话,不能捂皇上的嘴,我还不能捂自己耳朵了?   皇上对自己这个亲弟弟,那真真是当成眼珠子一般疼着,瞧一眼就知道这小混蛋又不耐烦他絮叨了,只抬手敲了敲他的脑门,便止住了话头。   “你五哥也马上就到了,你先吃些糕点,等他到了一起说。”   皇上指了指桌案上的点心盘子,都是知道燕穆宁今日要进宫,提前准备下的他最喜欢的几种糕点。   小王爷在自家二哥面前,向来也不客气,端着规矩道了谢,便挑挑拣拣捏了一块糯米奶糕吃了起来。   平日里他最喜吃这种又香又糯的糕点,入口细腻的很。   可谁知,今日才吃了两口,胸中便涌起了一阵反胃,他险些呕了出来,拧着眉头强忍下这阵翻腾,端起一旁的茶盏猛灌了几口。   皇上细心的瞧见他放下点心不再吃,开口问:“不合你胃口?脸色瞧着怎么也不太好?”   “二哥你这殿里熏的什么香?”   燕穆宁皱着眉头:“闻得我直犯晕。”   他没提方才的不适,却也没胡说,这殿里的香当真是让他有些胸闷,连带着脑袋都昏沉了些。   “就数你最挑剔。”   皇上宠溺的嗔怪他一句,转头对着身后的李公公吩咐道:“李潍,去把熏香熄了,再将窗子打开些吧。”   说话间,诚亲王便到了。   李公公颇有眼力的带着内侍都退了出去。   皇上抬手将两兄弟召至面前,正色道:“尘白回来了?”   “是。”   诚亲王满面严肃,也不绕弯子,直奔主题沉声道:“老七当时看到的屯兵,正是三皇兄所为。尘白查实的消息中,他不仅私下屯兵,还大量囤积了粮草和银两,但他尝试拉拢尉迟王爷那边,似是并未成功。”   “应是才开始准备不久,便不巧被老七撞上了。这才狠心派人沿途追杀,之后他应是打探到消息已然送至京城,便转而欲绑了老七,估摸着是想要与陛下周旋自保。”   年轻的帝王面色冷了下来,手指摩挲着玉扳指冷笑道:“呵。”   “燕、穆、寒啊……”   “以前朕只当他有贼心没贼胆,没想到朕还真是小瞧了他啊!”皇上抬眸吩咐着:“让尘白那边继续查,至于老三嘛,他也该回京了。”   燕穆宁没插话,一直坐在旁边静静的听着。   当初他无意发现峪州境内一处山下有人私自练兵,领头之人竟是三哥燕穆寒身边的亲信。   小王爷虽单纯善良,却并非什么都不懂。偷偷跟了那亲信两日,发现虽然他三哥未曾在屯兵处露面,但却每日深夜都会亲自与那亲信会面。   他本欲再探屯兵数量,却一时不察被那警惕的亲信察觉,这才有了之后的追杀和仓促报信。   此时听着诚亲王的话,燕穆宁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都是他的哥哥,打小哪一个都是宠他疼他的。听多了皇室亲兄弟刀剑相向的故事,竟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也会发生在自己兄弟间。   小王爷有些难过。   “穆宁,我让尘墨带着他的小队暂时住在你府上吧,有他们护着你些,我和皇兄也好安心。”诚亲王看着他说。   小王爷乖乖点头,其实他府上有府兵,也有亲卫,只是若他不应,这俩哥哥必然不能放心。这眼下已经够大家心烦了,他不会在这些事情上失了轻重。   “朕还有……”   “啊,对了!”   皇上和燕穆宁同时开口。   皇上颔首示意他先说。   燕穆宁从怀中摸出一张纸,上面正是在津州时画下的刺客纹身:“二哥、五哥,这是我在刺客身上看到的纹身,觉得眼熟却忆不起来,让尘白一并查查吧。”   皇上接过来蹙眉瞧了瞧,递给诚亲王:“辛苦尘白。”   “朕……还有一事。”   皇上压低了些声音,“还记得朕早前与你们提过,在父皇留下的遗诏中有一封书信,信中提起过的「雪竹」么?朕之前以为这是一个人,前些日子与钟阁老见了一面,才知道这「雪竹」是个机构,只效力于帝王。”   “据钟阁老所言,这「雪竹」实力非常强大,但可惜的是他并不知晓如何与「雪竹」取得联系。你们……可有什么想法?”   说起这事,燕穆宁也替他二哥发愁。   父皇正值壮年之时骤然驾崩,根本未曾来得及多嘱咐些什么。   当今的皇上,正是当时身为太子的燕穆容,索性朝中重臣并无异心。太子按早就立下的遗诏顺利继位,但却因一切都太突然,刚登基的前两年日夜心力憔悴才将朝局各势力稳住。   今年好容易安稳了,却又冒出来他三哥这一出,真是……   “陛下不必过于忧心,此事倒也不是什么急事,索予臣弟这边一同探查着吧。”燕穆宸的语气也颇为无力,这两年他也是一日未得清闲。   眼下这事也的确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皇上揉了揉眉心,点点头应了。   ·   临华殿内静了许久。   “小混蛋。”皇上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燕穆宁:“??”   我招谁惹谁了?咋又骂我……   皇上没理会他那撇嘴的小动作,继续问道:“你那心上人,接过来了没?”   哦,敢情国事谈完了,这是要开始谈家事了。   燕穆宁面无表情,麻着一张小脸:“十一已经去接了,算着时日……应也就是这两日该进京了。”   皇上看样子终于满意了,点着头:“人到了,记得领进宫来给朕瞧瞧,朕倒要看看是个什么天仙竟能收了你个小混蛋的心。”   诚亲王在一旁没忍住笑了一声,实在是皇上这话里听着一股醋味儿。   嘴上说着小混蛋,可话里话外满满的都是自家娇养许久的好白菜,一眼没看住就被不知那头猪给拱了那意思。   燕穆宁敷衍的嗯嗯着应了下来。   小王爷也当真是没想到,自己前脚答应了皇上,后脚回了王府就被啪啪一顿打脸——   他算的日子倒真没什么问题,十一是回来了。   至于为什么早两日回来了呢?因为他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   火急火燎赶回京的原因是……人没接到。   “你说什么!?”   小王爷气得都拍桌子了。   十一也没办法,如实又重复了一遍:“殿下,真没找到人。”   “属下按着您说的位置去寻了,等了一日不见有人出入,只得……翻了个墙,发现那宅院空着呢。”   “这才又去跟街坊打听了一下,说是江大夫有好些日子没出现过了。再按着您说的去津州城的仁济堂问了,不但没有您要接的人……就连、就连您说的齐掌柜也、也换了人……”   十一瞅着自家主子那脸色,越说声音越低。   燕穆宁觉得自己快气炸了,捏着桌沿的手指都用力到发白。   怒极反笑的小王爷,唇边挂着笑意,眼眶却忍的通红:“江离,你可真是好样的啊……亏我还这么念着你!你竟当真是个渣男!”   “这是怕我去寻么……竟然走的如此干净彻底……”   气极了的小王爷,只觉得自己一片真心都喂了狗,方才在宫中强行压下去的那股子反胃,再次汹涌翻腾了起来。   他撑着桌边,猛地俯身干呕了几声。   这下可吓坏了小九和十一,俩人手忙脚乱的又是顺气,又是喂水。   缓过一阵儿的小王爷,撑着桌案起身,拂开二人搀他的手,独自摇摇晃晃的往软榻走去:“你俩都下去吧,我没事,乏的厉害,想睡一会。”   “还有,谁也不许传大夫!”   ·   云江离前几日便已进了京城,这两日正在城中各处暗暗打听着哪家皇亲国戚的府上有个漂亮的小少年。   “少堂主,不是我说,咱这么打听,人家都以为我是什么老流氓呢!”   阿骁愁眉苦脸的抱怨着:“不瞒您说,我估摸着我再在城里打听两天,就有人要报官抓我了。”   云江离挑眉:“你确定不是你蠢?怎么老齐和杜仲都没事?”   阿骁:“……”   一言不合就人身攻击,这差事没法儿干了。   自从决定要进京城,云江离的心情就一直不错,毕竟离逮到小崽子的距离是越来越近了。   按着查到的各条线索,看着杂乱,可最终汇聚起来,都是明明白白的指向了京城。   虽然京城这么大,但小七那样漂亮打眼的世家小少爷要真的寻起来,应也不是什么多困难的事。   总之,云江离现在心中是欢喜的。   这种情绪对云江离而言太过于少见,以至于跟着他的三个属下,最近每日都跟看稀有动物一样瞅着自家老大。   ·   这日,几人正在书房汇报着消息,仁济堂总部的人突然来了京城云府。   “少堂主,这是老堂主让我给您送来的信。”来人将一封信从怀中取出,递到云江离手上。   云江离有些诧异的拆开信件,他前些日子才跟他老爹通过信,并未听说有什么事,怎么又忽然差人送了信来?   看着信上他老爹那言简意赅的一行字,云江离这才知晓,原来是皇上的弟弟,安亲王小殿下生了病,他老爹让他去瞧瞧。   说来也是有意思,守着个太医院怎么会非要仁济堂去瞧?   云江离不解,带着疑惑向前来送信的人询问道:“就这么几个字儿,老堂主还值当让你带信来?”   “呃……老堂主说,您若是问了,就将这封信给您……若是没问便直接去了安亲王府,那就不必了给您看了……”   那属下有些尴尬的从怀中摸出另一封递上前来。   天地良心,他就是个跑腿的,为什么要掺和这父子俩的恶趣味!   屋内站着的一众下属表情各异,这两位堂主的日常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神奇。   谁知道老堂主那么个脾性,怎么就偏生就养出来少堂主这么清冷性子的儿子?   云江离:“……”   这才是他老爹一贯的作风。   他垂眸拆了第二封信,这张纸上明显就写的详细了一些,大意就是:   不知具体什么原因,只听闻一向性格温和的安亲王小殿下这次生病竟闹起了脾气,太医院的老头子们一个都不让瞧,府上的大夫也没法子。   皇上心疼弟弟,便差人去京中的仁济堂请少堂主帮忙去王府瞧瞧。   结果云江离这趟进京的目的就是为了逮人,所以京中的仁济堂并不知晓自家少堂主此时就在京城。   兜了好大一圈子,消息送去了老堂主的手上,这才又传到了云江离这里。   “啧。”   云江离不满的皱了皱眉,“娇生惯养的小王爷,看着折腾劲儿也不似是生病了,估摸着就是耍些娇蛮的小脾气罢了。”   阿骁好奇:“那少堂主的意思是不去?”   “怎么不去,得去。”   云江离捏着信纸折来折去,思索半晌:“不过,既然还能有精神劲儿赶太医院的老头子,那便两日再去吧。别耽误我正事,你们赶紧寻人去。”   至于这什么小王爷,云江离心想,那怎么能比他的小少年重要呢。   作者有话说:   某悠:这可是你说的,那什么小王爷不重要的嗷?你可别后悔。(疯狂抖腿)   ·   来啊,宝子们,让咱们一起等着围观云大美人的打脸时刻哇!   ·   感谢来宠爱我的小可爱们:泽言小娇妻火箭炮1个。木水瓜瓜 地雷2个;枸杞泡菊花地雷1个。   营养液:泽言小娇妻 30瓶;不腐、乖巧可爱且无害 20瓶;逾白、千秋、星空 10瓶;小火柴、6瓶;衍弌桑梓、罗琦琦 5瓶;一二点、yun 4瓶;慕岚雨、陆矜 3瓶;34064542、今天日万了吗、水墨留白、绿草茵茵、克拉、等风来、鵺鸂 1瓶。   爱你萌-笔芯 第29章   要你管!   安亲王生病了这事, 是怎么传到皇上耳朵里去的呢?   事情是这样的,虽然小王爷凶巴巴的警告自己府上的人,谁都不去请大夫, 更不许让太医院的老头子们来,他看着就心烦。   可是他忘了件事——尘墨如今在他府上呢。   尘墨相当理直气壮的去给自家王爷打了小报告, 内心坚定,反正小王爷警告的是安亲王府的人……   自己嘛, 是诚亲王府的, 不是同一个编制。   诚亲王听着尘檀声情并茂的一通比划, 立刻皱着眉头直奔安亲王府。   “穆宁,开门,我知道你没睡。”诚亲王板着脸的时候也挺吓人。   燕穆宁竖着耳朵听了听门外的动静,听他五哥这语气,估摸着他现在去开门免不了一顿揍, 他又不傻,才不去呢。   小王爷利索的踢掉鞋子, 熟练的往被窝里一钻。   门外的诚亲王显然是没有那个耐心了, 直接挑开了门闩大步进了门。   燕穆宸是个带过兵打过仗的,那体格能顶两个安亲王小殿下。   他瞅着自家弟弟那脑袋埋在被子里的模样就知道这是假装听不见呢,二话不说把人从被子里拎了出来。   燕穆宁:“……”   欺负他打不过!   “你怎么回事,身体不舒服为什么不看大夫!”燕穆宸是真的生气了。   小王爷怂颠颠的盘腿坐在床上, 鼓着脸小声嘟囔:“没有生病,不想看大夫。”   燕穆宸瞪他:“是谁吃不下东西?是谁前日吐了两次?嗯?”   小王爷垂眸大着胆子顶嘴:“我那是吃的不对付,噎着了……”   “燕穆宁!你是不是觉得我最近没揍你,你皮痒痒了?”诚亲王压着嗓子唬他, 好歹给他留了点面子。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小脑瓜子琢磨什么呢!”   诚亲王冷哼一声:“你不就是没接到人, 生气了么。那你也不能迁怒所有的大夫啊!做什么跟自己身体过不去?”   小王爷不吭声了, 耷拉着脑袋开始试图装聋。   燕穆宸教育了一通,末了不解气的用力戳了戳他的脑门儿,撂下一句——   “给我老老实实在家等着,我给你传大夫来!”   诚亲王前脚出了安亲王府,后脚就派人去传了太医院来瞧瞧,于是宫里头那位主子自然也就知道了。   ·   而小王爷这边,看着自己五哥暴躁的背影,捂着脑门儿被戳疼的地方坐在榻边发呆。   实不相瞒他现在也很暴躁。   他五哥说的没错,起初他的确是因为生云江离的气而不想看见大夫,看见大夫他就气不打一出来。   可眼下,其实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前几日他的确不舒服来着,吃什么都想吐,还总是胸闷头晕的。   小王爷知道自己只要让大夫来瞧,转头他二哥就得知道,眼下乱七八糟的事情这么多,他实在不想让他二哥再为他这点小事儿多操心了。   他也觉得自己许是没什么大事,便与十一串通好了,唤府上的章大夫来谎称是小九不舒服,帮着来给瞧瞧。   章大夫来的时候,小王爷整个人连脑袋都蒙在被子里,只将胳膊露在外面。   可谁知,章大夫搭完脉后欲言又止了许久,才磕磕巴巴的说:“这、这……这似是喜脉啊。”   “小九他他他这是有了相好的了?”   小王爷听闻差点儿直接掀开被子蹦起来,他好想摇着老章的肩膀问问他,他是男的男的男的啊!   喜脉个锤子!   还好余下一丝理智拽住了小王爷。   但旁边的十一显然更是惊讶,颤着声音问道:“老章你、你说什么呢?小zh……九是男子啊,你再好好搭搭脉!”   章大夫闻言有些无奈:“这……男子也是有怀孕的可能的,有些男子体质特殊些……只是这怀上的几率定是比女子要小上许多。”   “虽说小九这脉象摸着似是也就不足两月,还不甚明显……但这点把握我还是有的,应是没错。你看这事……是不是得跟小王爷报一声?”   十一脸都僵住了,干笑两声:“老、老章,辛苦你了,这事……这事你谁都别说,小九他、他自会去禀报主子的……”   章大夫倒是通情达理:“嗐,我不说,你们小孩子都要面子的,我懂。”   送走了章大夫,关好门,十一才磨磨蹭蹭回到榻前,犹犹豫豫的唤了一声:   “主子……”   燕穆宁把蒙在脸上的被子扯下来,目光呆滞:“十一,方、方才……那老头子说的可是喜脉?”   “我是不是听错了?”   十一比他还懵,要知道虽说他知晓自家主子是有了心上人,可、可是……主子也没说自己是被睡的那个啊!   二人正在面面相觑,小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小王爷立刻瞪着十一,用眼神警告他不许乱说。   十一疯狂点头,这他哪敢说!   小九兴高采烈的冲进来,没注意屋内俩人表情有些奇怪,更是丝毫不知道自己方才已经无痛做了爹。   “主子!世子爷方才差人送了些蜜柚来,我差小厨房做些冰糖柚子酥给您吃!”   ·   京中世子爷不少,但小九口中这说的必定是尉迟昭。   尉迟家族出名将,世代忠良。如今朝局安稳,大晟已经多年未有战事了,但先皇初登基时,也曾经历过一些动荡时期。   那时曾有拥兵自重的藩王心怀鬼胎,便是尉迟王爷率先站出来稳定了人心,且将自己尚且年幼的小儿子尉迟昭亲手送进京城,明面上说是幼子贪玩,望皇上能恩准让尉迟昭与众皇子同堂治学。   这说是讨个恩旨,实则人人心中都清楚,其实尉迟家这是把小儿子放在京城做质子了。   尉迟家忠心耿耿,别说是幼子了,将家里余下儿子都送去京城也是没什么好心虚的。   可尉迟王爷这一举动,无疑是让其他几位藩王陷入了两难境地。   没有异心的倒还好,无非是跟着送个家里的孩子入京罢了。   可动了小心思的那两位就有点慌了,这送了儿子进京,便受制于朝廷,往后再想做什么都得先顾忌一二。   可这要是不送……那不就是明摆着说自己有反意么?   这些事情,先皇都是看在眼里的,自是顺水推舟的准了尉迟王爷的请旨,打那之后对尉迟家更是厚待了几分。   尉迟家除了老王爷,另两位带兵的儿子也都战功赫赫,先后封了将军,这世子的位子便落在了尉迟昭的身上。   尉迟昭入京时年纪尚幼,与如今的怀王燕穆寅与安亲王燕穆宁年纪相仿,便玩在了一处,作伴念书长大,感情比旁人都要亲厚上许多。   所以若是安亲王府上的人提到世子爷,多半就是这位尉迟家的世子了。   这位爷的性子比他家安亲王还闹腾,却待燕穆宁格外亲近,老王爷每次从西境送些什么稀罕物件吃食进京,尉迟昭都不忘了给安亲王府送上一份。   ·   燕穆宁一向不喜食酸的,却又偏偏很喜欢蜜柚的味道,所以年年尉迟昭送了蜜柚来,小厨房都会变着花样儿做些点心给小王爷吃。   “唔。”   小王爷这会儿甫一听到有蜜柚,竟是有些馋:“小九,你去取个蜜柚来。”   蜜柚取来了,燕穆宁一改常态的吃了小半个,不仅不觉得酸,反而连前几日反胃都感觉舒服了许多。   小王爷只顾着吃得开心了,十一却在一旁看得满面愁苦,神情愈发一言难尽。   憋了许久,可算等到了小九不在的时候,十一一把扯过燕穆宁。   “小主子啊,您可长点儿心!这突然变了口味,您就不觉得奇怪?难不成这……这当真是……有了?”   小王爷方才吃蜜柚时完全没往这上头琢磨,现在被十一这么一提醒才觉得好像是有那么点不对。   “去去,别瞎说,怎么可能?”嘴上虽是这么说着,可小王爷心里也没谱。   之后的日子,小王爷对这事偷偷的上了心,愈发觉得不对劲。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发现自己小腹原本还有一层薄薄的肌肉,最近消失不见了,反而变成了软软的小肚子。   因他本身哪里都瘦,所以那小肚子在他自己眼中便看起来甚是明显的有些碍眼。   小王爷又偷偷拉着十一研究了一下,有孕之人会有的症状,什么乏力、困倦啦、什么口味大变啦、什么胸闷犯呕啦……   总之,就是越看越心惊。   燕穆宁深深的怀疑,老章不是说几率极低?那自己这一次就中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就是传说中的天赋异禀?   呸啊,谁想要这种天赋了!?   小王爷琢磨了几日,非但没有消气,还带上了深深的怨念——   自己堂堂一亲王,被人睡了,竟然还揣了个崽!   揣崽就罢了,崽他爹竟然还跑了!   ……   于是,便有了之后,安亲王小殿下闹脾气怎么都不肯瞧大夫,还将太医院的老头子都轰了出去这档子事。   ·   眼下怎么办呢,燕穆宁发愁。   不用想都知道,皇上和诚亲王必然得压着自己瞧大夫,万一这揣了崽的事是真的可咋办?   眼瞅着这事就瞒不下去了,安亲王的最佳损友尉迟世子来府上玩,瞧见燕穆宁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连连追问。   被烦得没辙的小王爷,想着尉迟的鬼点子向来是最多的,不如……   “阿昭,我问你个事啊。”   燕穆宁支支吾吾道:“我有一个朋友……”   尉迟昭听了个开头,立刻摆出一副你看不起谁的表情:“阿宁,你可知道?这种以「我有一个朋友」开头的,讲的事情吧,定然就是自己。”   燕穆宁被噎的一愣。   紧接着小王爷恼羞成怒:“哎呀!你听不听!”   尉迟昭没了脾气:“听听听,你说。”   小王爷临时改变了计划,不准备详细解释这个「朋友」到底什么事,眼眸转来转去,开口问道:“你可知道,咱们大晟哪个大夫最难寻来?”   “唔……”尉迟昭摸摸下巴,眼神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燕穆宁:“你哪里不舒服?我这次瞧着你像是瘦了些……”   小王爷抬手就将手中捏着的书砸了过去:“都说了不是我!你到底知不知道!”   尉迟昭边躲边嗷嗷叫:“哎哎哎,你这人怎么说着说着还急了呢……”   “阿宁你别气,我说。”   尉迟昭贴过来哄着炸毛的燕穆宁:“要我说,最难寻的应是仁济堂的少堂主了。”   燕穆宁听见「仁济堂」三个字,眸子亮了亮:“怎么这样说?仁济堂明明是最不会拒绝问诊之人的呀?”   说起这些大大小小的消息,尉迟昭可就来精神了,他坐直了认真道:“仁济堂当然是不拒任何问诊之人。可你问的不是最难寻来的嘛?”   “听闻,自从现在这位仁济堂这位少堂主十六岁能够独当一面之后,如今的老堂主就很少出山了,大多时间都在宜城云家过着养老的日子了。”   “可这位少堂主却很少有人见过,据说是个绝色美人,但性子清冷孤傲,时常在各处游历行医,却向来不以真名示人,因此很难寻到他的行踪。”   “所以啊……你若是问这大晟最难寻的大夫,应该就是这位少堂主了。”   燕穆宁听尉迟昭分析的头头是道,也跟着连连点头,但不知为何听好友这描述,总觉得此人有些微微熟悉的感觉。   尉迟昭忽悠完小王爷,连忙拉着他起身:“走,快去带我看你那小雀儿!上次匆忙,只瞅了一眼,那小东西还啄我一口。”   白雀儿跟着燕穆宁回了王府之后,因长得实在浑圆可爱,格外招人喜欢,似是被宠多了,最近那小东西脾气变得有些坏,除了燕穆宁之外,其他人若是多揉它两把,它必要扑棱着翅膀跳起来凶人。   小王爷说是要给它上上规矩,最近把它放在后院的小花房中,不许它跟别人玩了。   尉迟昭最是喜欢这种小东西,上次来瞧见了一次,便惦记了这许久。   这日尉迟昭一直在安亲王府待到用过了晚膳,才恋恋不舍的放开那小胖鸟,一步三回头的回了自己的世子府。   送走了尉迟昭,燕穆宁懒洋洋的歪在暖榻上,琢磨着最佳损友的分析,越想越觉得有那么点道理。   这会儿心中打着五分不信自己揣崽的侥幸,另五分便是能拖一天是一天的鸵鸟心态,决定先下手为强去找自己的皇兄耍个赖——   就是不瞧大夫!尤其是太医院的老头子们不行。若是非要瞧,那除非是仁济堂的少堂主亲自来!   ·   这日下了早朝,皇上正坐在临华殿中,瞧着安亲王府上送来的小王爷的信。   瞅着那信上嚣张跋扈的语气,皇上不可置信的反复将这句话看了两遍,将信递给站在书案前的诚亲王:“这小混蛋又作什么妖呢?若不是这字确实是他写的,朕都怕是不敢信这是他递上来的。”   方才正在与皇上议事的内阁首辅和太尉也都还在临华殿,一听皇上这话便知说的肯定是安亲王小殿下,笑着说道。   “陛下说笑了,安亲王可是脾气性子最温和的。”   “哎,你们可不知,他跟朕可娇蛮的很,常使些小性子,还颇难哄。”皇上一听有人夸他七弟,笑的没了方才谈国事时的严肃。   一旁的诚亲王瞧着那信,又听皇上话里话外一股子炫耀弟弟那味儿,心中默默吐槽了一声。   面上仍是正色道:“陛下,穆宁也难得跟您提什么,这次不如便由着他去吧。”   皇上其实也就是嘴上说说,心中也是有意要顺着燕穆宁的,这事便这么定了下来,派了人即刻前去宜城云家。   ·   云江离这两日寻少年的进度条忽然停滞了。   明明确认了少年在京城中,却没有再进一步的消息了。   打探了一圈,也并未听说哪家的世家子弟中有与少年相似的人,不是年纪不对、就是相貌平平,还有这一年都未出过京城的。   总之,就是一无所获了。   “少堂主,会不会小七并不是京城的世家子?”阿骁小心翼翼的问,反正他都快在京城跑断腿了也没见着小七的人影儿。   甚至昨日他都偷偷跑去,据说是京城纨绔最爱去听曲子喝酒的几家酒楼里寻过。   这话必是不敢告诉云江离的,万一真在凤阳坊哪家酒楼、茶肆中寻到了小七,传到他家老大那,估摸着小七屁股能被揍开花儿。   云江离垂眸轻轻晃着手中的茶盏,虽语气淡淡,却格外坚定的开口:“不会,他定是在京城中。”   这寻不到人,云江离心情不佳,连带着三位属下也是不敢多说些什么。   三个人低着脑袋,相互挤眉弄眼了半晌,最终不知是达成了什么协议,开口的是杜仲。   杜仲大着胆子:“少堂主……”   云江离闻声抬眸扫了他一眼,并排站在一起的三人都被那冷冷的眼神波及到了,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   “咳咳……”   杜仲清了清喉咙,声音低了些继续说道:“那个,少堂主不必忧心,这人定是能寻到的。那、那眼下,咱们还是准备准备先去安亲王府上,瞧瞧那位小王爷吧……”   杜仲磕磕巴巴的把话说完,屋内一片寂静。   良久,云江离皱着眉,“啪——”一声将手中的茶盏放在书案上。   “去,明日一早就去。”   他冷哼一声,“我倒要去瞧瞧这小王爷到底是闹的什么幺蛾子,连太医院都不不够他使唤了。”   ·   次日一早,云江离带着老齐和阿骁前往安亲王府。   而燕穆宁昨晚听老管家周福来报,说是仁济堂的少堂主已经抵京,一早便会上门来为他搭脉。   这可给小王爷愁坏了,一晚上都没睡踏实,心中骂骂咧咧一夜。   也不知尉迟昭这个损友哪听来的小道消息说这少堂主神出鬼没,很难寻到踪迹。这下可好,他哪能想到,好不容易破天荒跟皇兄任性了一把,这少堂主竟然没几日就到了!   眼下他可怎么办!   这仁济堂的少堂主也是的,没有其他事物要忙么?大冷的天跑京城来挨冻么?   辰时不过三刻,府里的小厮便来报,说是仁济堂的少堂主已经到了。   小王爷根本不理,门一关,整个人往被子里一钻——装聋。   “叩叩——”   “殿下,云少堂主已经到了。”   是周管家的声音。   燕穆宁:“……”   我听不到听不到听不到。   “呃,那个少堂主见谅,我家殿下近些时日身体不适,许是……睡着了。”周管家等了许久,没听到小王爷的动静,只能尴尬的对着云江离解释。   “叩叩叩——”敲门声重了几分。   “殿下……”   周管家提高了些声音,企图唤醒燕穆宁,却忽然被云江离出声打断了。   云江离盯着眼前紧闭的房门,心中已泛起了淡淡的火气,这哪里是睡着了没听到?分明就是故意闭门不见。   既然不欲看大夫,又何必非要折腾自己跑这一趟?   一心觉得被耽误了自己寻少年的时间,云江离冷冷的开口:“王爷若是忌讳行医,倒也不必勉强。”   他声音不低,透过门板清晰的传到了屋内,燕穆宁目瞪口呆。   而云江离话音落下,便欲转身离去,忽听身后方才紧闭的房门“哐当——”一声响。   紧接着一道无比熟悉、心心念念的声音:“阿离?大美人??”   云江离骤然转身,一双凤眸满是惊讶:“小七?”   ……   院子中一众仆从不知眼前这是什么局面,正在面面相觑之时,只见方才还满面清冷的云少堂主大步上前,一把拉住了安亲王的手腕,一字一顿的问道——   “小、王、爷?”   燕穆宁也是同款震惊:“少堂主?!”   听到动静匆匆赶来的尘墨看到有人扯着小殿下,正欲上前制止,却忽然认出了此人正是津州与小王爷亲近之人,脚步刹那间顿在原地。   尘墨摸摸鼻尖,与院中此时另外两名唯二知晓这两位主子相识内情的阿骁、老齐,尴尬又八卦的对视了一番。   此时,燕穆宁似是反应过来了什么,转身就欲往房中跑,却挣不脱云江离的手。   云江离蹙眉瞧着眼前清瘦了许多的少年,捏着他细瘦的手腕直接探了脉。   那凌厉的凤眸中倏然一阵风起云涌,他靠近一步,带着颇为强势的压迫感咬牙切齿的哑声道:“谁的!”   谁的?什么谁的?   燕穆宁被他这猛然笼罩过来的冷冽气势惊的怔了一瞬,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之后。   瞬间红了眼眶,气得整个人直发抖,抬腿对着大美人的小腿便是狠狠一脚。   他用力甩开云江离的手,对着人吼:“要你管!”   吼完便转身跑进屋中,“哐啷!”一声用力摔上门,只留一院子不知所以的人在寂静中盯着他的房门发呆……   作者有话说:   某悠(抖腿吃瓜):哦嚯,完犊子了,老婆更生气了。   ·   宝们,今天是不是很肥!   我真的一滴存稿都木有。嘤嘤嘤。每一定尽力多更!谢谢你们这么爱我-mua;   今天去核酸排队遇到一只乖乖排队的修狗狗!!可是他不让我rua。哼。TAT;   小可爱们你们那里都还好吗,要注意防护,注意安全,好好带口罩嗷。   对啦,今天的抽奖!让我们恭喜某欧皇小可爱抽到341点!(蹭蹭)   咳咳咳,那个抽到6点的非洲小可爱不要气气!某悠给你一个大大的啾咪呀——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可爱:柒、丟崽了、ρ、干丫丫fly、一颗大芒果 1个。   感谢用营养液宠爱我的小可爱:Lilica 129瓶;猶 36瓶;57801692、酒宰、棣沝 10瓶;梅梅 7瓶;千秋 5瓶;夙水 2瓶;筱、绿草茵茵、34064542 1瓶。   啵唧——OvO 第30章   入府养崽   燕穆宁是真快要被气哭了, 此时正红着眼眶坐在软榻边盯着窗子的一角发呆。   天知道,方才他听到大美人的声音时的那一瞬,心中是何种的感受。他甚至以为自己是太过于想念大美人而臆想出来的。   那把清冷的嗓音太过于熟悉, 小王爷来不及多想,便冲到门口, 急着要确认一下是不是他。   拉开门的瞬间,看着那个正欲转身离去的身影, 正是自己又念着又怨着的人时, 燕穆宁心中当真是又惊又喜。   结果!   这个没有心的死渣男!竟然问自己的第一句话就是:谁的?   能是谁的!   你说是谁的!我是那样随便的人吗!   小王爷越想越气, 觉得有一股气在自己胸口横冲直撞,都快要炸了。   现如今只觉得方才自己那一脚踹的还是太轻了,恨不能冲出去再狠狠的补上两脚。   ·   门外,一群人呆滞的停留在院中。   尘墨是知晓二人曾做过那些亲密之事的,阿骁和老齐是知晓自家老大金屋藏娇, 还满世界寻人的,小十一是知晓自家主子肚子里揣着个崽的……   余下的人就当真是, 只有懵。   云江离此时心中的怒火一点不比小王爷少, 相比于安亲王隐瞒着自己身份这件事,他更气的是口口声声说要娶自己的少年,竟然……竟然有了别人!   并且还给别人怀了个崽!   云江离醋意滔天,妒的快要发狂。   许是瞧着云江离这面色着实吓人, 周老管家犹豫许久,还是小心翼翼的开口:“那、那个云少堂主不如先移步前厅,稍……”   周老管家话说了一半,只听身后的门又是「哐当——」一声。   老管家满面愁苦的抚了抚自己的胸口, 老天爷啊, 他都这把子年纪了, 可当真经不住这么吓唬啊!   燕穆宁正在屋内生闷气,忽然听见老管家的声音,「云少堂主」四个字清清楚楚的传进来,小王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生气之前感到惊讶的是为着什么——   他的大美人,居然是仁济堂的少堂主!   小王爷气势汹汹的站在门口,指着云江离对尘墨和周老管家吩咐道:“把这人给我轰出去!往后谁也不许这人再进安亲王府一步!”   “殿下啊,这、这是不是……”周老管家正试图再劝一劝,瞧见尘墨微微的朝他摇了摇头,便止住了话音。   哪想到,云江离比燕穆宁还气,直接上前一步,一双凤眸隐着火气直直盯着小王爷那双圆眸:“为什么?”   燕穆宁不甘示弱的瞪回去:“什么为什么!本王的王府,由不得你问!”   云江离声音中带着丝不易察觉的酸:“为什么突然离开?”   说罢,眼神向燕穆宁的小腹扫了一眼:“是因为他么?是谁?”   离二人距离最近的十一,眼瞅着自家小殿下这脸色越来越不对劲,赶忙上前挡在二人中间:“少堂主见谅,我家殿下身体不适,要休息了。”   云江离眼神越过十一,深深的盯了燕穆宁一眼后,转身大步离去。   ·   暖阁内,小王爷拍着桌子已经骂骂咧咧了快一炷香的时辰——   “老混蛋,啊!居然瞒着我那么久……”   “在床上骗我就算了,没想到床下也骗我??”   “十一你说!他是不是个纯种的渣男,他居然还有脸问我,谁的!”   “能是谁的!狗的、王八蛋的……”   ……   “那个殿下,来来来喝口水再骂,咱也别把自己捎带着骂进去了。”小十一在一旁又是拍背顺气,又是递水。   小九蹲在墙边,对着墙抠了许久。   他方才在跟十一发过毒誓自己一定不会乱说之后,终于知晓了自家主子也许天赋异禀的揣了个崽的事。这会儿正在默默的消化,顺便对着墙发泄一下怒气,免得自己这暴脾气直接冲去把那个什么鬼的少堂主揍一顿。   他家小主子这么好,怎么会有人舍得欺负他!   “十一,反正以后这个人不许进我的王府。你去吩咐他们。”   燕穆宁骂累了,委屈巴巴的吸了吸鼻子,倚着椅背懒懒的。   “可是,殿下真的不用他来给您瞧瞧么?不管怎么说,仁济堂的少堂主这医术必然是无人能及的。”   十一比较冷静的劝着:“咱不值当拿自己的身子置气,您说是吧?”   “还瞧个锤子,你没听见他问的话么……应、应该是错不了了……”小王爷越说声音越低,抬手戳了戳自己软绵绵的小肚子。   他最近好像已经慢慢的接受了自己肚子里有个小生命的事情,虽然为了自己的面子他不想让别人知晓。   可是他一点都不抵触这个小东西的存在,反而还有些隐隐的期待。   一直蹲在墙角的小九,突然回头冒出一句:“那既然错不了,就更应该让他来啊!他不是另一个爹……唔唔唔!”   十一已经火速冲上去,捂嘴搂脖子将人拖了出去。   还敢提另一个爹?   燕穆宁气鼓鼓的想,等我再去搞一把短刃,下次见面就横你脖子上!   ·   另一边,云江离出了安亲王府后,便径直回了云府将自己关在书房内,一整天都未出门。   书房门口齐刷刷蹲着三个人影。   “谁能想到单纯可爱的小七,竟是安亲王殿下啊……”阿骁望天。   他好怀念曾经跟安亲王殿下一起揍狗官的经历。   “真是想不到,咱家老大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么?原以为金屋藏娇了个小美人,结果直接搞了个大的,藏了个王爷?”   老齐想到第一次在津州见到安亲王的场面,啧啧称奇。   因先前有事,没能同云江离一起去津州的杜仲,今日再次错过了亲眼见一见他们口中小美人的机会,深感自己落下了吃瓜的进度。   只能干巴巴的跟着夸了一句:“老大眼光真厉害。二十三年都是个死冰山,我差点儿当他那方面是不是有点问题了,没想到一朝开窍竟直接瞧上了个小王爷。”   ……   书房内的云江离,坐在书案前一动不动,手中握着那把短刃,目光沉沉。   理智告诉他,他应是开心的,寻了许久的少年,如今真的见到了,人也是好端端的。   可这小东西居然是安亲王?   想想似是也没错……的的确确是家中排行老七。   他曾经想过无数种少年可能有的身份背景,可唯独没想到这背景却是硬的离谱……   细细回忆着与少年相识的经历,云江离隐约有些担忧。   是什么人有胆子、有能力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刺杀一个亲王?在多次刺杀失败后,又企图绑人?   他现在都不敢去想,当初若是没有自己那夜碰巧遇见,少年现如今会是怎样。   云江离想着想着,突然嘲讽的勾了下唇角——   自己在这瞎担忧什么呢?   堂堂安亲王殿下的身边自会有人护着他的。   而且,还不仅仅是护着。   云江离用力握着短刃,手指微微颤抖。   他坚信自己不会诊错,再加上少年那反应……定是他自己依然知晓怀了个崽。   云江离眸色愈发凛冽,浑身都散发出骇人的寒意。   他那么想宠着的小少年,苦苦寻了这么久的少年,又凭什么要拱手让人?   ……   不等云江离将自己从书房中放出来,宫中便来人传了陛下的口谕,召仁济堂少堂主入宫面圣。   今日在安亲王府上发生的事,外人自是不可能知晓的。   不过,云江离才离开王府不久,尘墨思前想后的纠结了半晌,还是觉得该跟诚亲王报一下。   诚亲王听闻这云少堂主,竟然就是自家老幺心心念念之人,震惊的无以复加。   虽不知道二人之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误会,才闹得安亲王一见面就将人轰出了王府。可这人无论如何都是燕穆宁的救命恩人,于情于理都应以礼待之。   之前燕穆宁尚未回京时,皇上便与他说过,搭救安亲王的人必要重赏,那既然还是自家小弟的心上人,做哥哥的怎么能不帮上一把?   ·   云江离入宫,随引路的小公公行至溪兰阁,经小公公提醒知道阁中除了皇上,还有诚亲王在。   他想了想,这二位应就是小七曾挂在嘴边上的二哥和五哥了。   他不徐不疾的进了阁中,依着礼数对年轻的帝王和诚亲王行了跪拜礼,得皇上允后,便谢恩起身,垂眸静静端立于阁中。   皇上眯了眯眼睛,细细打量了这位云少堂主一番,心中暗自感慨:行吧,如此的相貌气度,收了自家那小混蛋的心,也算是老七有眼光。   “云少堂主此行辛苦了。”皇上淡淡的开口。   一旁的诚亲王不做声,暗暗观察着眼前的准弟妹。   “此乃臣之本分。”云江离不卑不亢的依礼答道。   皇上的目光中暗含赞许:“朕听闻云卿今日已至安亲王府,现召你前来,是想要问问安亲王的身体如何。”   原本诚亲王已经告诉皇上,这俩人今日在安亲王府没瞧成病,反而是自家老七把人轰出王府了,似是闹了别扭。   这俩位哥哥便寻思着探一探这云江离的意思,看看怎么能撮合撮合。   “安亲王殿下身体之事……”云江离顿了顿,抬眸看了眼屋内立着的几名内侍。   皇上立刻会意,抬了抬手:“你们都先下去吧。”   看着内侍都退至了门外,云江离才再次开口:“安亲王殿下已有身孕,时日尚短,似是还未足一月,脉象尚浅。”   话音刚落,皇上和诚亲王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二人异口同声。   “你说什么?”   云江离正欲开口重复,皇上突然抬手制止了他:“你先别说话,让朕静静。”   溪兰阁中静了许久。   “你可有十足的把握?”皇上仍是有些不敢相信。   虽然他知道有男子可以怀孕,但属实没想到自家小弟竟然是那体质特殊之人,更没想到……自家小弟那脾气竟心甘情愿做了承受的那方?   云江离语气坚定:“臣确认安亲王殿下有孕。”   隐在宽大袖摆之下的手已经紧握成拳,他的少年揣了别人的崽!   诚亲王似是有些疑惑:“少堂主方才说……不足一月?你可确定?”   要知道尘墨从津州接上燕穆宁至今,应是已快要两个月了,怎么会不足一月?   听到诚亲王的话,皇上也反应了过来。   云江离语调没有波动:“脉象尚浅,多半是没错的。”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生气啊,算着时间小东西才从自己身边跑了没多久,就又跟不知哪个混蛋酱酱酿酿了!   还口口声声跟自己说,他是上面的!   “那安亲王身体情况如何?”皇上暂时摁下心中疑虑。   “他……安亲王殿下不久前受过重伤,还是应好生调养,有孕本就危险,男子更甚。”   云江离语气中带着他自己都没发觉的心疼:“好在殿下年轻,底子好。陛下也不必过于担忧。”   皇上又跟云江离客套寒暄了几句,便让他先退下了。   云江离前脚刚出了溪兰阁,后脚皇上就拉着诚亲王往后殿走:“快快快,随朕去换个衣裳,朕要亲自去安亲王府一趟。”   ·   不多时,趁着天色渐暗,一辆马车低调的停在了安亲王府的门前。   燕穆宁正歪在暖阁里蔫嗒嗒的逗白雀儿,他晚餐又没吃多少,胃里翻腾的厉害,这会儿提不起精神来。   开门的声音传来,他只当是小九进来,连头都没抬,依旧窝在软垫上。   “小混蛋,朕来了你都不能瞧一眼么?”   燕穆宁吓了一跳,他二哥怎么来了!   连忙从榻上爬下来,规规矩矩的行了礼:“二哥、五哥。”   “不是,二哥你有事召我进宫不就得了,怎么跑我府上了?带没带足侍卫?”燕穆宁皱着眉,有些不放心。   皇上轻嗤一声:“坐着吧,还有心思操心别人呢?”   皇上和诚亲王毫不见外的坐在暖榻上,抬手用力戳了戳燕穆宁的脑门儿:“你啊!朕再不来瞧瞧你,你是不是不打算告诉朕添了个小侄子?”   燕穆宁一愣,立马撇着嘴不乐意道:“说什么呢!”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皇上正色道。   小王爷眼看着没辙,知晓糊弄不过去了,便耷拉着脑袋支支吾吾的把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但不知为什么,他故意略过了自己跟云江离吵架的原因没有说。   听完他的话,皇上一言难尽的瞅着自家老幺,良久吐出一句:“朕竟没想到,有一天要替你准备嫁妆啊……”   小王爷:“!!”   “噗——”诚亲王在一旁没憋住笑出了声儿。   燕穆宁:“五哥!我生气了嗷!”   “你朝我凶什么凶,你二哥说的有本事你吼他去。”诚亲王抬手揉了把燕穆宁的发顶:“乖,五哥也给你添嫁妆。”   小王爷彻底炸毛了:“嫁妆个屁!给我准备聘礼、聘礼!”   逗了一会燕穆宁,皇上终于严肃了些:“老七,你怎么考虑?”   燕穆宁沉默了。   他怎么考虑?他现在脑子里都是乱糟糟的。   小王爷压根儿没想到今日会以这样的方式见到云江离。   更没想到大美人就是仁济堂的少堂主,自己的马甲没保住,崽崽的事也没瞒住……   这些倒也都不是关键,最最关键的是,这崽的另一个爹!绝世大渣男,他竟然不认崽!   “还能怎么考虑,当然是好好养他啊。”燕穆宁低低的应着,抬手摸了摸小肚子。   衣裳宽大,其实别人根本看不出什么,但是他自己能感觉的到,这个小生命,与他血脉相连。   皇上和诚亲王对视一眼,温声道:“那便好好养着,什么都不用想,天大的事都有二哥在。”   “你府上只有章大夫一人,朕不放心,会再派一医术精湛的大夫住进你府上照顾你。”皇上心里早盘算清楚了,开始忽悠弟弟。   小王爷只觉得自己哥哥真疼他,乖乖的点头应下。   丝毫没察觉俩哥哥正琢磨着怎么卖弟弟。   “二哥、五哥……”小王爷忽然想起了什么:“我这个事……不想太多人知晓。”   “这自不必说,你府上的人我自会让尘墨多上心些,除了你贴身的人,其余人不必知晓内情,只说为你调理之前的伤势便可。”诚亲王在来的路上就已经与皇上定下了这个说辞。   “二哥回去了,你……府上缺什么,想吃什么都尽管派人来说。”皇上起身,毕竟他是微服出宫,不能久留。   燕穆宁有些不舍的送两位哥哥出了府。   ·   回宫的马车上,诚亲王笑着小声问道:“皇兄,不会是打算把云少堂主派去老七府上吧?”   皇上斜睨了他一眼:“嘁,你不也是这么想的?”   诚亲王笑意更深了:“那完了,老七得把咱俩骂成什么样儿啊。”   皇上微微叹气道:“你也看的出来吧,这二人可是相互都有情谊,就是不知在闹什么别扭呢。这感情的事,外人插不得手,哪怕是朕也不能。”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还是得他俩自己搞明白。朕能做的呢,就是把俩人凑到一起去,正好找个人替朕好好磨一磨小混蛋的脾气。”   诚亲王偏了偏头:“那皇兄与我就回去开始准备嫁妆吧?”   ·   次日一早,宣旨的公公便分别赶到了安亲王府和云府。   “传圣上口谕:朕挂念安亲王伤势初愈,现特派一妙手神医入王府为安亲王调养身体,望尔厚待神医,悉心安养,以安朕挂念之心。”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仁济堂少堂主云江离,医术精湛、妙手回春,特命云江离即刻起入安亲王府为安亲王调养,望尔恪尽职守,全心全意照料安亲王。钦此。”   燕穆宁与云江离同一时刻接到了皇上的旨意。   小王爷不解,昨夜都商量好的事,咋还值当专门派个人再传个口谕?   一个时辰后,当小王爷瞧着奉旨入府的那位「妙手神医」,差点儿将一口牙咬碎。   深深吸了口气,好的,他知道为啥他二哥一大早就来传口谕,还特意让自己厚待神医,这是怕他不让人进府啊!   燕穆宁凝视着云江离,开始深深的怀疑自己难道不是皇上的亲弟弟么?   这俩哥,咋还能串通渣男一起忽悠自家弟弟呢?   云江离进了府,行至安亲王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奉旨前来为殿下调养。”   说罢,他凉凉的扫了一眼燕穆宁的小腹,凑近一步咬牙忍着醋意道:“臣认为此次主要的职责,应是替殿下安胎,照顾好您父子二人。”   小王爷:“……”   你他妈,燕穆宁将满肚子的骂骂咧咧强行咽了回去——   露出一口白白的小牙,皮笑肉不笑的应道:“好啊,那就有劳神医,替本王好好照顾崽、崽、啊!”   作者有话说:   滴,同居副本即将开启!   Q:今天云江离追妻成功了吗?   A:必然没有,本王是那么好追的吗?(来自小王爷的答。)   ·   又是生死时速码字的一天……   小可爱们,某悠真的木有存稿!加更是不可能加更的,只能卖萌。OVo;   ·   感谢投地雷的小可爱:ρ 3个;匆匆 2个;懒懒、Lilica、丟崽了、阮鹤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可爱:a 173瓶;霖樾 60瓶;Tea 20瓶;宅 16瓶;陌鱼 12瓶;小可、海棠问微雨、绯、宁洛 10瓶;阿毓 6瓶;找削、梦韵、子非鱼、涼夢 5瓶;懒懒 4瓶;阮鹤汀、陆拾柒、九七、T 1瓶。   蹦跶蹦跶,爱你们-手动笔芯! 第31章   要不,我学学?   云江离瞅着眼前气人的少年, 十分想把人拎回房中好好收拾一顿,忍了又忍才强行按耐住心中这暴躁的念头。   燕穆宁吩咐着身边的人:“小九,带云神医去备好的小院中安顿下。”   “是, 殿下。”   小九应了,转身对云江离说:“云神医, 您随我来吧。”   云江离听少年故意咬着「神医」二字唤他,心中那叫一个憋屈。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双凤眸沉沉的盯着少年:“殿下, 臣既是奉旨来为您调养, 那想来还是住的近些才方便臣时刻关注着您的身体状况。”   燕穆宁一愣。   这老狐狸,怎么知道自己要将他安排在离自己最远的院子的……   两人这从见面开始说的话,句句针锋相对,幼稚的似是要比一比谁先气死谁。   就在二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之时,燕穆宁胸口的衣襟忽然动了动, 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探了出来……   燕穆宁:“……”   气势瞬间就被这胖鸟卖萌拉低了!   小王爷忘了,方才从房中出来时, 随手把小雀儿揣怀里了, 这会儿许是这颇通灵性的小雀儿听到了云江离熟悉的声音,才好奇的冒了个脑袋出来。   白雀儿瞪着自己的一双小豆豆眼,盯着云江离瞅了瞅,扑棱着似是想要从燕穆宁衣襟里出来。   云江离一点不见外的直接伸手将那圆滚滚的小雀儿拎出来, 举到自己眼前:“这胖鸟啊,该轻减些了。”   其实云江离一瞅见这胖鸟就来气,想想当初小东西跑路的时候都不忘了带着这胖鸟,如今还喂养的如此尽心。   打从再次遇到少年, 一贯冷静理智的人, 不知为何忽然变得幼稚了起来。   若是让老堂主瞧见, 怕是都要惊讶的很,毕竟云江离从小就是一副清冷淡定的样子。   小王爷对于大美人的情绪雷达一向敏锐,发觉他似乎正在跟白雀儿置气,不由低头偷偷笑了起来。   云江离正醋着,余光无意瞟到了少年的笑容,心口处似是被那抹笑意轻轻挠了一把,那些烦躁不安和冲荡的怒气蓦地都被安抚了下去。   云江离长舒一口气,想着自己好不容易才与少年重逢,两次见面却都不太愉快。他发觉自己已是许久没见过少年的笑容了,偏过头看着那抹转瞬即逝的笑,眼神都变得柔和了下来。   先前他被少年怀了崽的事气昏了头,竟连皇上下这旨意的意思都未来得及细想。   眼下琢磨起来,经历过昨日的事情后,皇上定是知晓自己与安亲王在津州时便相识之事,可仍旧在今日下了旨意让自己入安亲王府。   那这道旨意……可就相当耐人寻味了啊。   云江离想通了这一关窍,瞬间想要得寸进尺一下,他又凑近一步,勾着唇角展颜道。   “依着臣的意思呢,还是住在殿下的院中才方便。毕竟圣上的旨意是望臣恪尽职守、全心全意,小、王、爷,您说呢?”   燕穆宁看着突然靠近的人,笑得像个老狐狸一样,却忍不住心跳还是快了几分,藏在长发下的耳尖已然染上了红,他咬牙:“行,小九,安排云神医住在我院中的嘉月阁!”   云江离目的得逞,笑意盈盈:“这嘉月阁离小王爷的卧房可近?”   燕穆宁一仰头,不甘示弱的还嘴:“近,本王用来藏美人的,少堂主觉得能不近么?”   云江离听闻淡淡一笑,小东西,又变回那副伶牙俐齿的模样了啊。   ·   二人旁若无人的斗嘴,旁边站着的一众七名仆从觉得十分没眼看。   纷纷望天的望天,看地的看地,自觉立在此处立着可能分外碍眼。   尤其是跟着云江离来的三人,杜仲眼下最是不知所措,他第一次见到小王爷,果真是个小美人,可他更是第一次瞧见他家老大这不太正常的样子,有点慌。   而阿骁和老齐与燕穆宁熟悉的很,自家老大这副德行也早已见过了,只不过瞅着少堂主方才笑的那副妖孽模样,在心中只想翻白眼。   老齐与阿骁齐刷刷的摇摇头,万分同情被老狐狸盯上的小王爷。   尘墨终于逮到了两位主子斗嘴的空隙,见缝插针的开口:“殿下,这三位……”   云江离轻飘飘的扫了一眼,直接打断:“哦,我新收的药童。原来的小药童跑了……没办法,只能重新找。”   燕穆宁:“……”   小王爷想骂人。   药童骁、药童齐、药童杜:“……”   行、行叭,老大你开心就行。   最终,三位忍辱负重的「药童」跟在尘墨身后,去了安亲王小院隔壁的桑雪苑。   成功逃离了站在旁边围观两位主子斗嘴的尴尬之地。   ·   小王爷许是早上吵架吵累了,午饭都破天荒的多吃了半碗,这会儿犯困,又窝在暖阁里昏昏欲睡。   云江离既是应下了来照料燕穆宁,虽心里醋的冒泡儿,却也实打实的心疼着揣崽的少年,此时正坐在桌案前翻看着医书,时不时与老齐讨论一二。   听了半晌,老齐有些迷茫,犹犹豫豫的开口问:“少堂主,你这、看的似都是安胎稳气的方子……咱不是来给小王爷调理伤势的么?”   云江离这才想起来,自己竟忘了提前嘱咐这三人:“老齐,去把阿骁和杜仲都唤来,我有事叮嘱。”   看着老齐应声出门,云江离仰靠在椅背上,抬手揉着眉心,自己从不出这样细小的纰漏,如今因这小少年总是搅得他心中乱糟糟一团,真是不应该。   “是我的疏忽了。”   云江离看着眼前三位下属:“本应在来王府前,就应先与你们交待清楚的。眼下要说的事情分外紧要,切记不可随意道与外人。”   这三人都是跟随云江离多年的人,自然是分得清轻重,纷纷收敛了玩闹的表情,严肃的应了下来。   “此次你们三人与我一同奉旨入安亲王府,是因安亲王殿下有孕,所以此次停留王府的时日应也不会太短。”云江离压低声音认真简短的交待着。   阿骁:“……”   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瞅了瞅旁边两位瓜友仍是一脸淡定。   三人之中只有阿骁是不通医术,只精武事的。所以另两人对于男子可以怀孕之事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老齐摸了摸下巴:“那这么说小王爷是体质特殊之人?胎儿可安好?”   杜仲皱着眉:“我们此来并未带过多此类药材,可需属下通知京中的仁济堂调配些来?”   阿骁:“……”   你们都问的也太……   他看了看两位瓜友,忍了又忍,还是问了出来:“老大,小王爷怀的是你的崽吧!”   瞅着自家老大一副要将自己打包扔进深山老林的表情,阿骁缩了缩脖子,继续小声道:“难道不是么……上次在津州,你不是把人给睡跑了么……我还当你是技术不行被嫌弃了,眼下看……”   他吞了吞口水,大着胆子把话说完了:“眼下看来,少堂主你技术行不行不知道……这命中率倒是挺高。”   阿骁这话迅速点燃了身边两位瓜友的八卦之火,三个狗胆包天的人选择无视了云江离已经冷下来的脸色。   老齐:“你怎么知道老大把人睡跑了?”   阿骁:“嗐,上次小王爷丢了之后,我不是随老大去芜州嘛,你可不知道老大背后那被挠的印子哟……啧啧啧,真激烈。”   云江离:“……”   杜仲:“我是不是应该给老堂主写信告诉他要当祖父了?”   云江离冷到带着冰碴子的声音幽幽打断了三人热烈的八卦:“这个季节,正是采摘云顶雪桑的时节,要不然你们仨一起去吧,还能做个伴。”   八卦三人组齐刷刷的摇摇头闭上了嘴。   云江离也不再说话,指尖轻轻的敲着桌案。   垂下长长的眼睫遮着他眸中汹涌翻滚的醋意和懊悔。   “在王府内谨言慎行。”   长久的沉默后,云江离抬眸看了眼杜仲继续说:“也不必给老堂主写信。”   这话中是什么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三人面面相觑。   阿骁忍不住:“少、少堂主,为何如此笃定?”   云江离眯了眯那双凤眸,正欲开口,就听阿骁小声道:“王府里也没见着别的男人啊……那崽他爹呢?”   这个疑问「哐当」一声砸进了云江离心里,他皱眉:对啊,崽的爹呢?   心随着那个念头开始疯狂的跳动,难道……   可,脉象的时日的确对不上啊。   云江离骤然起身,他要再去搭一次脉。   ·   “阿宁,你尝尝,这个好吃!”   “哈哈哈,别躲,快给我看看……”   云江离立在暖阁外,听着屋内一道陌生的声音亲昵的唤着少年。   不是说安亲王乏了,要午睡么?   云江离一颗心似是泡进了醋坛子,咕嘟咕嘟的冒泡。   少年的声音响起——   “阿昭那个递给我……”   云江离眼帘微垂,面色上瞧不出什么情绪,可是若仔细些便能瞧得出他牙关紧咬,用力到脸颊上清晰的看到肌肉紧绷。   好生亲密,竟比唤自己阿离时更要软糯上几分。   “哎呀阿宁,让我摸一下……”   云江离听的额头上青筋都快冒出来了,这小崽子,青天白日的!这是要做什么!   他直接抬手叩门。   来开门的是候在外间的十一。   “云神医。”十一行了礼。   “我来给殿下请脉。”   云江离淡淡开口:“还有,换个称呼。”   “呃,好的。云大夫稍等,我去问问殿下。”十一并没有让云江离直接进门。   这会儿尉迟昭正在房中,若是当着他的面请脉,十一拿不准小王爷的意思,只能先让云江离在门口稍候。   这放在云江离眼中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好容易压下去的那些幼稚和烦躁,再次热热闹闹的翻腾了上来——   呵,现如今连见面都得先通报了?   不是当初自己走哪都要跟个小尾巴一样跟着的时候了?不通报一声进去难不成怕自己瞧见什么不该看的?   方才说府中不见崽的爹,难不成这就打脸了?   在门口拢共没等多久,云江离心中腹诽的话都攒了一箩筐,那醋味浓郁的,连趴在嘉月阁窗子边偷看的八卦三人组都闻到了。   ·   暖阁内,燕穆宁听十一说云江离来请脉,嘴巴立刻撅的老高。   自己这揣崽的事,怕是瞒不住三天两头跑来安亲王府的尉迟昭。   小王爷琢磨了一下,若是没有尉迟,他在王府也好无聊。尉迟昭这人虽然看起来不太靠谱,实则也只是表面上不正经,骨子里到底是流淌着将尉迟家族的血,忠诚聪慧,又有担当。   燕穆宁想了想,先将白雀儿递给他,“喏,给你摸,小心它啄你啊。”   随后又凑近了一些,朝尉迟昭招了招手,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我告诉你个秘密!”   尉迟昭点点头,好奇的不得了。   燕穆宁:“我怀了个崽!”   话刚说完,小王爷眼疾手快的抬手捂住了尉迟昭的嘴,将他没能嚎出来的一嗓子直接怼了回去。   燕穆宁翻了个白眼:我就知道。   方才开口前,叫尉迟凑近点就是为了能来得及捂嘴。   “还嚎么?”   小王爷捂着尉迟不敢松手,看他瞪圆了眼睛摇摇头,又问:“当真不嚎?”   尉迟昭用力的点头,在燕穆宁松手的瞬间,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天呐,所以你上次说寻大夫的事,也是为着,他?”   他用眼神和下巴一同示意着燕穆宁的小肚子。   给最佳损友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燕穆宁对着十一点了点头:可以让云江离进来了。   “你还说呢,这大夫进京来得这么快,还不是你消息一点儿都不准。”   小王爷小声对着尉迟抱怨着:“都怪你!”   ·   云江离跟在十一身后进了暖阁,恰巧听见的就是少年这句似嗔怪似撒娇的「都怪你」。   他暗暗捏了捏拳,小东西竟然对着别的野男人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而且,都怪你?怪你什么?怪你不小心所以揣了崽么?   云江离飞快的自行脑补着,看向尉迟昭的目光也格外不友好。   燕穆宁虽还在生云江离的气,但既然打算好好养肚子里这个崽,他便不打算放着仁济堂少堂主的医术不用,他堂堂安亲王才不会跟自己过不去呢!   云江离看着俩人亲亲热热的靠坐在一起,而那个从未见过的男人,手中正捧着那只胖鸟逗着。   这人似是与小王爷年纪相仿,样貌虽不及燕穆宁那么漂亮,却也是剑眉星目的英武模样。   暖阁中烘的热乎乎的,小王爷又是午睡方起,脸蛋红扑扑的,长发也微微有些凌乱。   未着外袍,仅穿着宽松柔软的中衣歪在暖榻上,衣襟也松松垮垮。   不知是不是因着有孕,平日里寻常懒洋洋的样子,如今看在云江离眼中竟带上了些勾人的柔魅。   他看得出神,竟有些口干舌燥,脑海中忽然闪过方才在暖阁外听到的对话,再瞧少年眼下这模样,云江离瞬间心头火起。   “医者诊脉,无关人士还请回避一二。”云江离盯着尉迟昭冷冷道。   尉迟昭不解的挠挠头,看了眼燕穆宁,这人瞅着自己的目光似乎是……满满的敌意?   燕穆宁清了清嗓子:“咳,云少堂主,这位是尉迟世子。我的事,不用回避他的。”   云江离那双凤眸都快能喷火了,不用回避?!   那这意思是默认了?   “好。”   云江离咬牙切齿。   这下不仅仅是尉迟昭摸不着头脑了,连燕穆宁都有点莫名其妙——   谁招惹大美人了么?他在气什么?   云江离强压着怒火,捏着少年的手腕凝神诊脉。   片刻后,他有些失望的松开了手,沉默良久后淡淡说道:“殿下应该知晓有孕的风险,因先前才受过重伤,此时有孕更应当悉心些。”   “孕期忌口颇多,往后吃些什么还是先唤我来瞧过再吃吧,尤其是这外面带来的吃食,殿下还是少吃。”   云江离凉凉的扫了一眼炕桌上摆着的几碟子精致的糕点糖果,一瞧便知是这什么世子带来的,捎带着也斜了尉迟一眼。   尉迟昭:“??”   “殿下此时的脉象还不稳,你向来不喜汤药的苦涩,那我便每日午后来行一次针吧。”   云江离嘱咐着,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酸溜溜的接了一句:“最要注意的是这段时间,动作不宜过大,殿下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做的事情还是忍忍的好。”   小王爷前半句听着心中还隐隐感动了一下,这后半句怎么就变了味?   一想到自己这段时日总是犯呕,本就吃不下什么东西,好容易想吃的还有可能被忌口。   而且自己遭的这些罪,还不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不认崽的渣男!   小王爷瞬间炸毛:“多谢云少堂主提醒,阿昭带来的糕点皆是他府上厨子所制,有何忌口劳烦你给个名目,好让阿昭转告厨子下次糕点中不放便是了。”   云江离被少年几句话怼的面色愈发冰冷。   小王爷话里话外护着那什么世子的味道太过于明显,他心中涩的厉害,竟是一句话也不想再说,淡淡告辞后便转身出了暖阁。   ·   尉迟昭可算是能说话了,两眼放光的盯着燕穆宁:“阿宁!你与这少堂主,可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小王爷被刚才那一出搞得心情也有点不好,这会儿委屈巴巴的靠在窗边:“没有。”   这可糊弄不了尉迟昭:“你当我瞎么?就你方才那样,跟闹别扭的小媳妇儿似的。”   “还有,他怎对你这么了解?还知晓你不喜汤药?也知你受了伤?”   他坐的离燕穆宁又近了些,好奇心旺盛的打探着:“快快快,跟我讲讲,你俩到底发生了什么?”   燕穆宁从旁边扯过毯子蒙在脸上,含含糊糊的道:“我肚子里的崽是他的。”   尉迟昭:“……”   我让你讲,也没想到这么劲爆。   许久没听到好友的声音,小王爷将蒙在脸上的毯子掀开,瞧着尉迟昭满脸写着一言难尽。   他用询问的目光瞅着尉迟昭,示意他有话就说。   尉迟昭深吸一口气,开始了一通疯狂输出:“燕穆宁你是不是玩我呢你都跟仁济堂的少堂主滚到一张床上去了你先前还要问我大晟朝最难寻的大夫是谁你说说你出了趟门过了许久才回京也就罢了竟然还一个人出去三个人回来……”   燕穆宁听着尉迟这连个停顿都没有的一大段,坐起来给他递了杯茶:“顺口气,别憋坏了。”   “哼。”   尉迟接过茶盏:“给你个解释的机会。”   小王爷想着他刚才那一大段,问道:“我哪来的三个人回来?”   尉迟指了指他的小肚子,又指了指门外:“你、肚子里一个、还有那个野男人!”   燕穆宁:“……”   “我先前并不知晓他就是仁济堂的少堂主。”小王爷提起这事就来气:“我欲娶他做王妃时,他并未告知我他的身份。”   尉迟昭心想卧槽卧槽,这是什么剧情,比话本子有趣多了!   他眨眨眼:“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昨日才知晓他身份,他竟、他竟问我崽是谁的!”小王爷怒拍桌子。   尉迟悟了。   他欲言又止的瞧了瞧始终立在榻边不远处的十一,又瞧了瞧暗自生气的燕穆宁。   敢情,这俩人真是小两口子闹别扭呢?   所谓旁观者清,他实在不忍的问了句:“那他为何不觉得这崽是他的呢?”   小王爷理直气壮:“渣男呗!不想负责任!老子才不用他负责!”   尉迟昭:“……”   “那个,你就没想着问问他?”   尉迟这么会儿功夫,已经把前前后后,包括皇上的旨意都琢磨明白了。   难不成真的是揣崽影响悟性?他都能想明白,燕穆宁咋就……   小王爷傲气十足:“凭什么要我去问,谁稀罕他知道!”   尉迟昭心想,活该你俩崽子都有了还单身。   没救了,自己悟去吧。   ·   另一边,云江离颓废的回到了嘉月阁,吃瓜三人组立刻围了上来。   阿骁:“怎么样怎么样?”   云江离咬牙:“野男人就在他房中!”   老齐和杜仲对视一眼:“小王爷不是这样的人,少堂主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阿骁附和道:“对啊,小七,啊不是,小王爷对少堂主您定是有情意的!在津州之时我可是明明白白都瞧在眼里的!”   杜仲垂眸沉思了一瞬:“少堂主若是不会讲那些甜言蜜语的哄小王爷开心,不如属下去寻一些话本子回来,您学一学?”   吃瓜三人组方才偷摸跟在后面瞧了许久,一致认为,他家老大这是真的动了心,三人商量好了要做强有力的助攻,帮他家老大稳坐安亲王妃之位!   云江离自然也是不甘心的,想想那什么尉迟世子,有什么好的?   自己如此优秀,背后还有圣上偷摸撑腰,那少年为何不能是自己的?   思索半晌,云江离蹙眉,犹豫着开口。   “要不,你去寻些话本来,我先瞧瞧?”   作者有话说:   云江离瞪世子:野男人!   尉迟指着少堂主:野男人!   小王爷:都给本王guna!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可爱:棣沝 5个;枸杞泡菊花 1个。   感谢浇营养液的小可爱:灬 9瓶;一颗大白兔 6瓶;千秋 4瓶;缥缈、肆矜、找削 2瓶;阮鹤汀 1瓶。   啵——叽! 第32章   关心则乱   云江离是个认真的人, 说要学就相当认真的学了起来。   最近特意将每日看医书的时间分出来整整一半,去看阿骁寻来的话本子。   为什么是阿骁寻来的呢,其实原本是杜仲要去的, 可阿骁觉得杜仲跟自家老大在一起呆久了,虽还算正常, 但属实也是个小冰块。不似自己这样机灵,况且自己也更了解小王爷, 自是能选到更合适的。   于是, 这趟差事就落在了阿骁的头上。   云江离瞧着话本子中那矫揉造作的对话, 眸中满是不解,硬着头皮看了半本,整个人都茫然了。   他捏着书册,呆坐半晌,将三个属下中最为稳重的老齐唤来, 指着那话本问道:“如今的……少年竟是都喜欢这样的?”   老齐听着自家老大一副怀疑人生的口吻,接过那话本瞧了一眼。   老齐:“……”   这他妈说的都是人话么?   老齐确信, 他家老大若是敢对着小王爷讲这么几句, 转眼他们就得卷铺盖滚出安亲王府。   老齐直接把手上的话本子往袖子里一揣:“少堂主,相信我!小王爷绝对绝对不喜欢这个调调,为了您的亲王妃之位,请务必不要尝试, 忘记您方才看见的东西。”   云江离点点头,从旁边摸过另一本:“你可知,这本更夸张?”   老齐想都没想就从自家主子手中夺了过来,准备一会儿就去砸阿骁脸上。   “其实吧, 您想想先前在津州时, 小王爷对您那当真是言听计从、百依百顺……”   老齐异常认真的分析道:“可如今这局面,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应也只有您和小王爷最清楚。依我看啊,您不如……好好琢磨琢磨到底做了什么对不住小王爷的事?”   云江离蹙眉:“为何说是我做了什么对不住他的事?”   老齐干笑道:“属下、属下就是举个例子……”   ·   其实不然,他们三个人与燕穆宁身边的几名近卫同住在桑雪苑中,几日相处下来,两位主子依旧是见面互相瞧着不顺眼,可下面的仆从们却是已经混成了一片。   尤其是小九和阿骁,俩人已经开始称兄道弟,并相互友好交换了一部分可以讲的八卦。   因此,老齐也就知晓了小王爷骂少堂主是老渣男、大骗子。   听着这俩词儿,想也知道定然是自家主子做了什么对不住小王爷的事儿。   不知为何,云江离虽面冷些,但人品正直那绝对是没得说,且从未招惹过什么桃花,二十三年来唯一一次便是燕穆宁。可老齐他们仨一致认为他家主子那老狐狸,倘若真要是做了些什么,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这话自是不敢让云江离知道,将他们仨绑在一起,武力值都不够一个云江离虐的。   所以老齐这会儿也只是敢委婉的提一提,希望自家老大早日开窍。   ·   云江离虽不知自家的属下背地里是这么琢磨自己的,但却隐约觉得老齐的话好像有几分道理。   倒不是说自己做了什么对不住少年的事。   只是,明明在津州时二人相处的那样好,怎的如今就成了眼下这模样?   云江离决定主动去跟少年聊聊。   这日午后,又到了例行给燕穆宁行针的时辰,云江离提着药匣直接去了暖阁。   才行至暖阁前的游廊,便遇上了行色匆匆的尘墨。   “云少堂主,正要去寻您呢。”尘墨慌忙行礼道:“殿下此时不在暖阁,您直接随我来。”   云江离神色一凛:“寻我?”   尘墨边带路边说道:“是,殿下午后身体不适。”   听到这句话,云江离心中一慌,脚步不自觉的加快许多。   ……   燕穆宁这会儿正窝在床上,方才吐过一阵,脸色苍白的厉害。   转过屏风瞧见他紧闭着眸子,抿着的唇淡的失了颜色,云江离心痛的直抽抽,也顾不得那些礼仪了,蹲在床边握着少年的手腕轻声道:“小七,我来了。”   燕穆宁并没睡着,只是胃里翻江倒海难受的紧,胸口也闷的厉害,在阖眸忍耐着罢了。   听到云江离温和的声音,他颤了颤睫毛,睁开眸子仿佛回到了津州那时,委屈的红了眼眶:“阿离……”   一声带着鼻音的「阿离」,唤的云江离眸中涌起了红。   “嗯,我在。”   他心疼到无以复加,此时方才明白那话本子上哪里是矫情,若真是对着自己心爱的人,说些什么都是肺腑。   云江离凝神探过脉,搂着少年的肩将人稍稍扶起来一些,往他背后塞了两个软枕,摆出一个半倚半靠的姿势。   “这样你能舒服些。”他对着少年解释道。   随后,转头看向候在一旁的十一:“小王爷中午吃了些什么?”   目光环视屋内,又抬手指了指窗子:“屋子里太闷,将窗子打开些吧,这样小王爷也能舒服些。”   十一规规矩矩的将燕穆宁吃过喝过的一一报了上来,又犹豫的问:“少堂主,主子畏寒,这开窗子怕是……”   “那便开外间的,往后他这屋子里每日都要开上些时候才行。”云江离吩咐着。   说这些话的时候,云江离的手始终都握在燕穆宁的手腕上,脉早已诊完,可他就是不舍得放开。   “小王爷近些时日少吃些粘糯的食物吧。”云江离从匣子中取出针包。   燕穆宁最近食欲差,好容易遇上了合胃口的才吃了些,眼下一听大美人又不让吃了,立刻皱着眉头朝他瞪眼。   云江离无奈,语气中露着不易察觉的宠溺:“瞪我做什么,胃里翻腾遭罪的还不是你自己?”   “还不是都怪你……”   小王爷耷拉着脑袋,撅着嘴小声嘟囔。   这话听的云江离愣了愣,少年声音太小,若不是离的近,他都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蹙眉追问了一句:“怪我?”   燕穆宁不再答,只疲惫的摇摇头阖上眼。   云江离轻叹一声:“折腾了半晌,还没午睡吧?我给你行个针,能让你舒坦些,你好好睡会儿,醒来了胸口就不闷了。”   不多时,燕穆宁脸色缓过一些,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云江离垂眸看针时,忽听得少年呢喃道:“阿离……你去哪了……”   ·   今日小王爷说的话,和他那不自觉流露出来的依恋,让云江离困惑不已,他总觉得自己像是错过了什么,却又隔着层迷雾般,始终探不分明。   回到嘉月阁,云江离翻出近些时日来记录下的燕穆宁的脉案,细细看着。   男子有孕者实属罕有,他这些年来,见过的也不过几人罢了。   方才从小王爷的卧房出来时,听十一说他家殿下最近都睡得不太安稳,问他可有什么法子。   云江离此时翻看脉案,本是欲根据少年的体质帮他制些安眠香,却不曾想到这脉案看下来,竟让他瞧出些旁的来。   他蹙眉起身,取了几本医书翻找着。   思索半晌,还是不太放心似的又去了燕穆宁的卧房,搭了次脉。   再次回到嘉月阁,云江离坐在书案前久久沉思,直至天色渐暗,他猛然想到了什么,提笔疾书。   “杜仲。”   云江离提高了些声音唤人。   “少堂主您唤我?”杜仲正在外间帮着挑拣药材。   云江离颔首,将信递给他:“你连夜去一趟宜城,将此信亲手交予老堂主。然后……然后将他的回信尽快带回来给我。”   杜仲颇有些惊讶,他都不记得有多久没见过,能让少堂主遇到还要专门向老堂主请教的事情了。   “少堂主放心,我速去速回。”   杜仲将信贴身收好,便准备连夜赶去宜城。   ·   只不过,云江离着实没想到,自己一封信竟然把爹给召来了京城。   “我不过就是不太确定,您也不至于就这么跑来了吧?”云江离站在京城云府的院中,瞧着自家老爹精神抖擞的样子,无奈的很。   “嗐,这也就是京城离得不远,你但凡换个地儿,你试试我来不来?”   云老堂主是个老顽童的脾性,比云江离看起来随和的多。   云老堂主凑近一步,压低声音道:“主要是啊,多少年没瞧见你犹豫不决的样子了,我不得亲眼来瞧个热闹?”   云江离:“……”   他就知道,正经不过三秒。   “我听杜仲说了,你眼下在安亲王府上?”云老堂主笑眯眯的问道:“那你信中所问,也是安亲王殿下?”   云江离规规矩矩的点头应是。   云老堂主忽然笑得更开心了,抬手拍了拍自家儿子的肩膀:“好小子啊,走吧,我随你去安亲王府瞧瞧?”   云江离犹豫了一瞬,让他老爹去瞧倒是没什么问题,不管怎么说,这种罕见的情况,老头子必定是比他见识的要多。   只是……这老头子笑得实在是,满脸都是八卦的兴奋啊!   在他还摇摆不定的时候,云老堂主已经率先出了府门,准备往安亲王府去了。   ·   今日难得暖和些,这会儿阳光正好,燕穆宁精神也不错,碰巧尉迟昭来找他,二人正在小花园里晒着太阳逗白雀儿。   听前门的小厮来报,说是仁济堂云老堂主来访,燕穆宁有些惊讶,连忙起身往前院去迎。   云老堂主既是长辈,又是大晟朝有名望的神医,当真是悬壶济世妙手仁心,别说是燕穆宁前去迎一迎,就是当今圣上见了他老人家,也必是要礼敬三分的。   “哎呦,好俊的娃儿哦。”   云老堂主远远瞧见燕穆宁过来,立刻凑到自家儿子耳边嘀咕着。   “老堂主。”   燕穆宁拱手见礼:“这大冷天的怎么还劳动您跑这一趟啊。”   “小王爷客气啦,老朽这总是不出来转转也怪无趣的,碰巧犬子在京城,便过来会一会京中的老友。”   云老堂主瞧着燕穆宁甚是亲切,比自家那冰块儿儿子可爱多了。   一众人立在院中客套寒暄了几句,便移步正厅。   燕穆宁已经吩咐尘墨将不知晓内情的仆从调开,眼下在正厅内外侍候着的都是心腹。   云江离早就瞧见了跟在少年身边的尉迟昭,他目光看去时,偏偏尉迟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还故意挑衅的朝云江离挑了挑眉,露出一个欠嗖嗖的笑,看得云少堂主手十分痒痒。   “老朽已知小王爷您的体质,前些年也曾遇到过如你一般之人,若是小王爷放心,可否让老朽诊个脉帮您瞧瞧?”   遇到正经事,云老堂主也是个直白的人,丝毫不拐弯抹角。   燕穆宁抬手放在案上:“有劳老堂主。”   诊完后,老堂主笑意盈盈道:“小王爷好福气,安心即可。”   说罢又抬手指了指云江离:“我这犬子,虽是个嘴笨的,可医术却是顶尖,小王爷就放心使唤吧。”   云江离:“……”   燕穆宁收回手腕,礼貌的道谢,询问是否要为老堂主安排在王府中小住几日。   “诶,我一个老头子,可不跟你们小年轻凑热闹。”   老堂主笑着摆摆手:“老朽近些时日就在京中云府,京中老友甚多,暂时不回宜城,小王爷若是有事随时可唤老朽前来。”   燕穆宁连胜应着,又吩咐了小九跟着周管家去取了好些物品,一道随着送去了京中云府。   ·   云府书房内,此时只余两位堂主。   没有外人在,云老堂主对儿子颇有些严厉之意。   “你啊。”   云老堂主叹气:“你既在信中问我,那想必你自是已有想法?说来我听听。”   云江离立在书案前,将脉案递上,把自己的疑惑和判断都细细讲了一遍。   老堂主听得连连点头:“是了。你看这里,前面的脉案的确像是不足一月,可男子终究不同,小王爷的年纪又小,先前受过伤,脉象的确不稳,所以不宜探明。”   “可你瞧最后这几处,是两个月的身孕,不会错。”云老堂主手指点了点脉案一处:“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   “你这是,关心则乱啊!”   云江离听到这四个字,薄唇紧紧的抿了起来。   老堂主继续道:“说说吧,你跟安亲王是怎么回事?”   云江离不快:“杜仲告状了?”   老堂主摇摇头:“这小王爷对你而言定然是特殊的吧?”   云江离抬眸:“那您如何知晓?”   “嘁,小兔崽子,你是我儿子,我能不知道你?”   老堂主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就算你平日里再怎么清冷、理智,也不过才二十三岁。这脉案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你定不会犹豫到来问我的地步。”   “正是因为他对你太重要,你才愈发的畏手畏脚,不敢轻易下结论。”老堂主笃定道。   “所以我说你,关心则乱。”   云江离对着自己老爹谈起这事,实在有些难为情,但又不得不说。   他深呼一口气道:“是,他是我心上人。”   老堂主点点头,追问:“那小王爷怀的崽?”   云江离艰难道:“我、我的。”   老堂主啪的一声猛拍了下桌子:“好小子啊!”   声音太大,吓得云江离都退了一步,只听老头子笑的超大声:“不愧是我儿子啊,那我这岂不是要给王爷当公公了?好家伙,我还快抱上孙子了啊!”   云江离:“……”   老堂主激动完,又狐疑的瞅着自己儿子:“那我怎么听杜仲说,你俩……还没住在一处?”   一提起这事,云江离就脑瓜子嗡嗡,他现在特别想退回到初进京时。   “那、那个……”   云江离难得的有些慌,磕磕巴巴道:“我之前误会了……那前几次的脉案不是似不足一月的脉象么。”   老堂主目瞪口呆:“所以你就差点儿没认自己的崽?”   云江离狡辩:“您不是也说了关心则乱么,我那不是着急了么,明明应该两月才对……”   老堂主气得胡子都立起来了:“哎呦,你可气死我了,我只当你是个冰块儿,没想到还是个木头!快快快给我消失,滚去亲王府哄人,哄不好自己媳妇儿,你就不用回来了。”   云江离被老爷子骂得一点脾气都没有,这次是他错了,他心里已经快悔死了。   ·   发着愁回了安亲王府,云江离有些心虚,正琢磨着怎么哄人时,路过小花园就听到了尉迟昭那小子的大嗓门——   “阿宁,你快看这个好好笑啊!”   云江离酸了,脚步一转,朝着花园走去。   “小七。”   燕穆宁闻声回头,看见是云江离,眼神先亮了亮,忽又想起他方才唤自己:小七。   心里又有些不痛快了,垂下眼帘:“云少堂主回来了?”   云江离立在小王爷面前,看着少年有些红的鼻尖,柔声问道:“是不是坐久了有些冷?”   尉迟昭听到这话,自然的抬手碰了碰燕穆宁的脸颊:“阿宁你冷了吗?触着倒是不凉。”   话音刚落,尉迟昭便觉得自己身后嗖嗖的冒冷气,他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转头就看见云江离瞧着自己的眼神冷冽的带着冰。   鬼机灵的尉迟昭立刻就明白,这是有人吃醋了啊!   尉迟昭心中暗暗坏笑:嘿嘿嘿,阿宁你可别怪我,我这是要帮你俩一把。   尉迟昭亲亲热热的搂住燕穆宁的胳膊,撒娇:“阿宁,这季节泡温泉刚好,咱们明日去京郊吧!”   云江离冷冷道:“小王爷如今不宜泡温泉。”   尉迟昭眼珠子一转:“那……阿宁,明日我们去杏云楼听书吧!听说前些日子有了新本子说的可有趣了!”   云江离咬牙:“那种吵闹之处,眼下小王爷去了怕是会不适。”   尉迟昭觉得这冰美人吃起醋来可太有趣了,继续道:“阿宁阿宁,我大哥遣人从西境送来了新鲜的蜜柚,明日应就到了,我送来给你!”   云江离攥拳,刚想反驳,忽然声音低了几分:“呃,蜜柚……倒是适宜小王爷,那、那多送来些!”   ……   燕穆宁不知道这俩人在搞什么,听他俩一人一句吵得他脑袋疼。   尉迟也就罢了,本就是个闹腾的性子,可这大美人怎么也跟着一起没完没了?   小王爷实在听不下去了,噌的站起身,两只手分别捂住了两人:“都闭嘴。”   “我饿了,先回暖阁了。”燕穆宁随意找了个借口,转身向小花园的另一边走去。   “哎,阿宁,你等……”   尉迟昭刚想说等等他一起,便被云江离拎住了后脖领。   云江离吃起醋来实在幼稚到了极致:“世子爷,快该回府上用饭了,最近小王爷吃的清淡,怕是不合您胃口哦。”   尉迟昭忍笑,大声招呼道:“阿宁,我先回去啦,晚些时候再过来啊!”   燕穆宁头都不回,只举起一只手来摆了摆,示意他赶紧走。   云江离瞧着碍事的尉迟世子终于向外走了,连忙转头大步去追自己老婆——   “小七。”   “云少堂主还有什么事?”   “你怎么不唤我阿离了?”云江离不满。   我老婆叫那臭小子阿昭,却叫我少堂主?心里好酸。   燕穆宁不知这人今天抽什么疯:“……”   云江离好声好气的跟着他:“小七,我们聊聊吧。”   小王爷皱眉,这人今天怪怪的?   说话间已经行至暖阁前,他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大美人:“你想聊什么?”   猛地一问,云江离卡壳儿了,他也没想好到底该聊些什么。   垂眸瞬间,目光瞧见了少年近些时日略微长了些肉的脸蛋。   他凑近一步,开门见山的抬起手隔着柔软的衣裳轻轻了戳下少年的小肚子——   “聊聊……我儿子。”   小王爷:“!?”   燕穆宁一双圆眸狠狠的瞪了云江离一眼,退后一小步,直接利索的抬脚对着大美人的小腿用力就是一脚——   “滚蛋!”   作者有话说:   云江离:听说有人要替我给崽崽当爹?都退下吧。   (内心os:敢来跟我老婆和崽崽贴贴?我给你表演一个喝醋怎么样。)   ·   那个回应一下之前评论区宝宝们的疑问哈。   首先是关于脉象为啥时间对不上,这个今天章节里其实已经讲啦,就是男孩子身体本来就不一样,怀崽的初期就更不明显了。(对,我就是这个设定,叉腰。)   其实你们想嘛,现代医疗这么发达-以前的中医可是并没有直观的b超啊这些手段对吧?纯靠望闻问切,中医是真的牛!所以宝们不要对大美人的医术有疑问嗷!   另外就是有宝子说,觉得大美人的反应不合理。这个我替大美人解释一下:你想啊,一觉睡醒,老婆跑啦。寻寻觅觅两个月,好不容易找到老婆了,发现老婆揣了个不到一个月的崽,他不得崩溃一下啊。   正是因为爱老婆,所以才会关心则乱,理智离家出走,只剩下吃醋——   (最后小声叭叭一句,我一个小甜文大大,你们每天在评论区哈哈哈,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个沙雕文大大了。哼唧。)   谢谢宝们喜欢,评论我每天都在看,虽然真的做不到每条都回复,但是我每条都有认真看。鞠躬,爱你萌!   ·   感谢来宠爱我的小天使:木水瓜瓜 地雷2个。营养液:香木、丨羡云丨、阮鹤汀 1瓶; 第33章   我们扯平了   云江离被小王爷这毫不收力的一脚, 踹的站在原地缓了许久。   还不等他上前敲门,眼前紧闭的房门「哐」一声突然打开了——   燕穆宁怒气冲冲的跑出来,似是方才还不够解气, 抬腿准备再补一下。   这有了准备,云江离必然不能还站在原地被踢了, 他正准备敏捷的闪开,忽然福至心灵:不能躲, 躲了小王爷得更气, 不如……苦肉计。   云老狐狸江离硬生生停住了后闪的脚步, 只微微向旁边偏了一点,避免了被踹的太惨。   “哎呦——”   云江离顺着被小王爷踢的力道,直接倒地。   小王爷傻眼了。   方才他的确是进屋后,在屋中气鼓鼓的转了一圈,还是觉得太气人了, 没忍住又冲了出来,可他当真没想到云江离居然连躲都不躲。   刚才那一踢, 他是跑着过来的, 又以为大美人会躲,所以完全没控制力道。   这下可怎么办?他忘了大美人身娇体弱的,连着挨了自己两脚,这怕是得受伤吧!   燕穆宁有点呆呆的站在原地, 眸子里满满的不知所措:“你、你怎么不躲啊?”   云江离看着少年,一副明明气还没消,可却真心担忧自己的样子,心里忽然就软了下来。   他好像是演得有些浮夸了?   带着心虚对着少年伸出手, 温声服软道:“我真躲开, 你又不解气怎么办?”   边说边拉着小王爷的手借力站了起来:“我没事, 别担心了。”   小王爷垂眸,长长的眼睫颤的厉害,嘴硬道:“谁担心了!”   说罢,甩开大美人的手,转身就要落荒而逃。   云江离瞧着少年的背影,心中又酸又软,愈发觉得自己先前误会少年的事简直太混蛋。   小王爷这次进了暖阁没关门,某个老狐狸拍拍灰,抬脚就跟了上去。   “喏,这个给你。”   燕穆宁摊开的掌心上,一个精致的小瓷瓶。   云江离接过来闻了闻,惊讶道:“伤药?”   “对啊。我方才可能力气有些大,你自己回去涂一涂吧。这药膏是太医院的老头子做的,还凑合。”   小王爷盘着腿坐在榻上,一副别别扭扭的语气解释着。   云江离沉默的握紧那小瓶,直到滚烫的手心将那冰凉的瓷器捂热,都未再开口。   他不想说自己就是个大夫,哪里还用少年给他拿伤药,更不想解释方才少年踢的一点都不痛,他只是想要个心疼、想要多一点点的相处时间,才装作了很疼的样子……   暖阁内飘着些淡淡的果子香,混着些清新的草药气,闻着很舒心。   这是云江离昨日方差老齐送来小王爷房中的熏香。   燕穆宁自从揣了崽后,不但吃东西口味挑剔的厉害,五感也变得敏锐娇气了许多。原本的那些熏香他一概用不得,闻了便不是胸闷就是头疼,夜里总也睡不踏实。   前几日,十一与云江离说了之后,他便将自己之前调制的怡神香中又添了几味对少年有益的药材,叮嘱了老齐取些橙柚之类的果子,置于香炉顶上一起熏着。   “小七,这怡神香你用着晚上可能睡得安稳些?”云江离抬手拨弄了下案几上的香炉。   燕穆宁正拥着裘毯薅毛儿薅的起劲,大美人今日好生奇怪,可自己又偏偏不想赶人走。   心中正纠结着,听到大美人这么问,也就难得没有一长嘴就刺人,只乖乖的道了谢。   “还有,我先前与你说过的,都忘了?”   云江离坐在椅子上瞧着跟裘毯较劲的小王爷:“你现在哪里还是能又跑又跳的?可不许再像方才那样莽撞,记住了?”   这下燕穆宁撅着嘴不吭声了。   大美人怎么奇奇怪怪的,既不端着客气叫自己殿下了,还突然变得温和许多,这叮嘱的语气都似是又回到了津州那时。   小王爷一想到津州,心中格外难受,没好气的嘟囔着:“要你管!”   这三个字甫一出口,暖阁内的两个人瞬间怔了一下。   重逢那日的这三个字,此时似是一把横在二人之间的双刃剑,提起来便一人痛、一人悔。   云江离现如今已然知是自己误会,心中懊悔又自责,却不知从何处开口解释。   好容易和睦一次的气氛,忽然就再次冷了下来。   默了许久,燕穆宁敛起了面上一贯的温顺,圆眸直直盯着云江离:“那日你为何不在?又为何离开津州?”   云江离一愣,少年那双亮晶晶的圆眸中,满满的认真下隐着的丝丝缕缕,都是不易察觉的委屈和难过,这眼神盯的他心底猛然一抽,痛的险些要抬手捂一捂。   他忽然想起老齐说的:有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小王爷的事?   云江离确信自己没有做过,重逢时的误会是自己错了,可眼下看来小王爷心中似是有更严重的误会。他急于去问一问老齐,他们到底说的是什么。   他此刻的蹙眉沉默,显然是戳痛了燕穆宁。   不等他开口,小王爷便轻嗤一声,下了逐客令:“云少堂主若无事请先回吧,本王乏了,想小憩一下。”   话音落下,燕穆宁窝回暖榻上,翻身面冲里侧,只留给云江离一个委屈巴巴又透着倔强的背影。   等了片刻——   “小七?”   云江离站在榻边轻唤,少年却丝毫没有要理他的意思。   “小王爷?”   云江离换了个称呼,却也仍旧没有得到回应。   他咬咬牙,想直接上手将人翻过来,却不曾想方才还在气鼓鼓的小少年,竟然真的是睡着了。   云江离哭笑不得,这小东西还真是……   只不过少年睡着了仍皱着眉,云江离探出指尖轻轻抚平了少年的眉心,又凝视了一阵他平静的睡颜。   良久,他才不舍的离开了暖阁。   ·   回到嘉月阁,云江离直接把三个属下都召了过来。   “老齐你先前说的,我做什么对不起小王爷的事了?”云江离开门见山。   八卦三人组刚被自家老大召过来,正在一头雾水着,就猛地被这么一问题劈头砸了下来,仨人瞬间傻眼。   被点名的老齐面露难色,干笑道:“少、少堂主,属下都说了……不过就是打个比方罢了。”   云江离一个字都不信,也不说话,一双凤眸微眯,静静的盯着站在面前的三人。   最后还是阿骁顶不住自家老大这沉甸甸的目光,壮着胆子开口:“属下们是听闻,小王爷先前发脾气时骂您最多的话,便是:老混蛋、渣男。”   云江离一记眼刀扫过去,阿骁都快哭了:“哎哎哎!老大!少堂主,冷静,小王爷说的,我们只是听说和转述的!”   垂眸许久,云江离接着问:“还有什么?”   三人对视,异口同声:“没了。”   “知道是谁带人去津州接小王爷回京的么?”他起身准备向外去。   “好像是尘墨。”杜仲在这些事情上向来比较细心。   阿骁瞧着自家老大满面愁容的样子,十分想要尽自己所能的帮一把:“那个、老大,有句话不知当……”   “说。”云江离直接打断了阿骁。   阿骁挠了挠头:“嘿嘿,就是冰块儿脸追不到老婆,脸皮儿薄,也追不到老婆。”   听到前半句的时候,老齐和杜仲已经齐刷刷的后退两步,生怕一会儿离得太近了影响他家老大发挥。   可没想到,云江离非但没生气,反而还露出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   八卦三人组欣慰了。   盯着自家老大刚刚出了书房门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亲王妃的位子,应是稳了,自家老大终于悟了!   离开嘉月阁,云江离径直去寻了尘墨。   “尘墨,虽说有些冒昧,可还是想问问你是何时去津州接回的殿下?路上可有发生什么事情?”   云江离与尘墨相对而立于廊下。   尘墨有些为难:“云少堂主,这……王爷的事恕属下不能告知。不过,属下倒是有几句话,少堂主不妨听听?”   见云江离颔首,尘墨继续道:“我们小殿下虽瞧着任性了些,其实是个有情有义又讲道理的,您若是有什么事想不通,属下认为不如直接去问殿下,有些话也许您二人当面说说也就清楚了。”   云江离听完,温声道谢后,便转身离开。   回到嘉月阁中,云江离独自坐在书案前把玩着少年的短刃,心中反反复复琢磨着小王爷说过的话。   虽还不知少年对自己的误会是什么,可自己的的确确是委屈错怪了少年。   云江离下了决心要好好哄人,不就是认错么,他认。哪怕小王爷要骂要罚,他都认。   那什么王不王妃的不重要,但是,燕穆宁这个人他认定了。   ·   然而还未来得及等云江离开始哄人。   小九便匆匆忙忙的带了个消息回来——   “殿下,翊亲王回京了。”   燕穆宁听闻神情一凛,直接准备起身,忘了自己方才刚被大美人扎的跟刺猬一样。   云江离抬手直接摁着他的肩:“别乱动。”   小王爷拧着眉头问道:“已经进京城了?”   小九点头应:“方才得到消息时,翊亲王已至宫门处,眼下应是已经进宫了。”   “晁殇也跟着回京了么?”燕穆宁抿紧了唇,面上少见的严肃。   “来回消息的人并未瞧见晁殇,据说跟在翊亲王身侧的是晁炎。暂不确认晁殇是否在队伍中,属下已叮嘱了他们若有消息及时来回禀。”小九语速飞快。   云江离在一旁静静听着。   翊亲王是先皇的第三子,与当今圣上的年纪只相差一岁,同诚亲王一样有领兵布阵之才。先皇还在世时,这位翊亲王便已年轻有为,战功赫赫。   先皇骤然驾崩,皇上登基后,诚亲王便带着心腹回到了京中,全力辅佐陛下。   现如今,仍旧在外,并手握兵权的皇室亲王中,便只有翊亲王一人。   至于他们口中的晁殇,云江离并不知晓是何人,但瞧他们谈论起来的态度,应就是那位翊亲王的心腹手下了。   云江离脑海中还在飞速的思索着,便听立在窗边的十一开口道:“殿下,那我先去跟尘墨商量一下,加紧王府中的护卫巡视。”   云江离眉心微蹙,加紧巡视?   “好。辛苦你们。”燕穆宁点头允了,十一领命已快步离开。   小九似还是不能放心:“主子,从今儿夜里起,您院子里还是由我们几个轮流过来守着吧。”   燕穆宁摇摇头:“哪里至于这么紧张,毕竟这还是在京中呢。”   听到这里,云江离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有危险?”   小九抬头看了小王爷一眼,不知该怎么答。   “你先去吧。”给了小九一个安抚的眼神,小王爷动了动手指。   ·   屋内只余下云江离和小王爷二人。   燕穆宁阖着眸子,心中凌乱——翊亲王回京,安亲王府的确不能算得上绝对安全。   自己有皇兄和有一众近卫,明里暗里护着,翊亲王即便有心,但也不一定能对自己下得了手。   可……可云江离呢?   云江离如今在自己府中,若翊亲王有心探查,便会知晓云江离便是此前在津州救下自己的人。   如此一来,云江离便会陷入危险之中,而自己却不一定能百分百的护他周全……   “翊亲王,是我三哥。”   燕穆宁掀开眼帘,淡淡的解释道:“他先前一直不在京中,在外领兵。津州城外你救下我那次,便是他派的人追杀。”   云江离眼神蓦地冷了几分。   他先前一直对小王爷遭遇的刺杀有所猜测,虽知能派出那么多死士追杀一名亲王之人,必定不会是什么等闲之辈,却也没料到竟是手足相残。   “还有之后那两次在你津州城外的小院中遇到的危险,虽不能完全肯定,但多半也是他派人所为。”   燕穆宁的声音依旧没有什么起伏,但云江离却从中听出了些悲伤。   “其实,小的时候,三哥很疼我的。带着我游湖、赏灯……就连二哥有时候都嫌我太顽皮,他都从不嫌我闹。父皇偶尔责罚我,也都是三哥替我担着……”   “可不知何时起,我们兄弟之间却……”   小王爷咬了咬下唇,声音忽然有些抖。   云江离刚想要出声安慰,便听他继续说道:“先前在津州时骗了你,说不知那些刺客来历。不是有意的,只是那时候的确不知该如何讲我的身份。”   小王爷眼帘微垂,根本不看云江离,一双手紧紧地攥着衣摆。   “可如今,即便你已经知晓我的身份,我也依然不能如实告知你,为何翊亲王会对我下手。”   “小七,我……”云江离听着少年一句一句的解释,心里难受的五味杂陈。   小王爷没有给他机会,直接抬眸,异常冷漠的打断了他的话——   “可少堂主,你不也瞒着我,骗了我么?本王如今不再计较你先前的隐瞒。”   “所以,我们扯平了,云少堂主。”   作者有话说:   云少堂主:晴天霹雳!老婆要跟我划清界限?!   ·   感谢来宠爱我的小可爱:57183773 地雷1个、丨羡云丨地雷1个。   营养液:Tea 20瓶;不会被盗号-_- 16瓶;海棠问微雨、·筱年、TNT的墙头草、棣沝、馨希 10瓶;小火柴、9瓶;沈喵喵、衍弌桑梓 5瓶;丨羡云丨 3瓶;找削 2瓶;克拉、qweasd月、鵺鸂 1瓶。   不要养肥我嘛-每天来看看我嘛(卖萌) 第34章   要什么脸,老婆才重要   不知是燕穆宁的话, 还是他说这话时的态度,忽然就激怒了云江离。   他强压下在胸口冲荡着的怒气与心痛,维持着所剩不多的理智哑着声音开口:“时辰到了, 该起针了。”   说罢,便紧紧抿着唇开始凝神起针。   针收完, 燕穆宁抬手拢了拢衣襟,冷漠道:“本王乏了, 少堂主请回吧。”   方才的那一番话似乎也抽干了他的力气一般, 他有些疲惫。   小王爷的这句话终于彻底点燃了云江离的怒火, 那双一贯清冷的凤眸中猛地翻滚起了浓烈的情绪,他骤然靠近俯身,带着撕咬的力度直接吻上了少年的唇。   燕穆宁显然是被云江离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呆住了,回过神时,便开始用力挣扎。   可他哪里挣的过云江离的力道, 双手被一只大手扯着摁在了枕头上,下巴被另一只手紧紧的捏住, 让他无路可退。   很快, 燕穆宁便不再挣动,气息被掠夺,周身被云江离强势的气息密密麻麻的笼罩着。   他小声嘤咛,被压制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得到了自由, 此时正微微颤抖的紧紧攥着云江离的衣襟。   云江离咬了他的下唇,似是满意听到那回应的轻哼,微微抬起头,凤眸凝视着面颊泛红的少年, 声音沙哑低沉:“扯不平。”   “小七, 我们这辈子都扯不平。你别以为说些这样的狠话就能赶走我。”   说罢, 他竟似是红了眼眶,用炙热的目光描摹着少年的眉眼,重新又低头吻了上去。   相比起方才那个吻的凶狠,这个吻变得温柔而小心翼翼,带着满满的爱意眷恋。   燕穆宁似是被云江离的话戳中了心口,仰着头青涩又认真的回应了这个充斥着霸道的亲吻。   一吻漫长,直到燕穆宁快要喘不过气时,云江离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看着少年圆眸中泛着水光,眼神迷离,睫毛轻颤,云江离伸出拇指,用指腹不太温柔的摩挲着他红的有些过分的唇。   ·   这两人很奇怪,似是相处之时,仅有一人能强势一般。   明明先前都是燕穆宁傲娇的占着上风,可一旦云江离不再收敛自己的气场,小王爷似乎就怂了下去。   暖阁内安静的只能听见二人还不太平稳的呼吸声。   渐渐回过神的小王爷,忽然失了方才那些冷静和气势,有些怂的用一根手指戳了戳云江离:“喂——”   瞧着云江离的目光转向自己,他继续开口:“你方才那话……什么意思?”   云江离听着少年因方才的亲吻,而变得有些软糯嗓音带着一点沙哑的小鼻音,胸中那些翻涌不停的怒火奇异的渐渐平息。   他清了清喉咙反问道:“怎么,我说错了吗?小王爷刚刚那些狠话,难道不是故意说给我听,想要赶我走的么?”   燕穆宁虽不知大美人是如何洞察到自己的想法,却有些被戳穿心事的心虚。   有些不知所措的垂着眸子否认:“什、什么,本王听不懂你的意思。”   瞅着眼前人重新露出那单纯、似不谙世事的一面,可爱到让云江离忍不住想要欺负人:“小七,若再不好好说话,我就亲你了。”   说罢,凤眸带着深意盯着少年红润的唇:“反正……这嘴,不说实话,那便只能用来接吻了吧。”   燕穆宁一双眸子瞪的溜溜圆,惊讶的望着眼前的云江离,手不自觉的捂着自己的嘴摇了摇头。仿佛无法相信这人怎么能如此自然的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可却又打心眼儿里觉得,大美人这话既说的出,便定然做得到。   ·   有些话,已经说道这份儿上了,云江离觉得眼下正是个坦诚解释的好时机,不如主动些,早些解开二人间的误会。   云江离温柔的开口:“小七,我们聊聊。”   看着燕穆宁点头,云江离便接着说道:“你方才说的那些话,不就是怕翊亲王知晓在津州时救下你的人是我,来寻我的麻烦?”   小王爷抿了抿唇,不置可否。   “且不说我如今住在你的王府上,单就是说仁济堂这几百年来的实力和名望,他一个亲王又怎么会傻到直接来与我这个少堂主做对呢?”   “我仁济堂,虽只是医馆,却也不是他一个亲王随随便便想拿捏便能拿捏的住的。”   “更不要说,我在津州城郊救下奄奄一息的你,本就是医者之责。想必,换任何一个大夫,都会做出与我同样的抉择。所以,不论是从道义,还是法理而言,他翊亲王都不可能来寻我麻烦。”   燕穆宁皱眉:“可是……暗地里……”   “对,暗地里他连你这个亲王都敢动手。”云江离不等少年说完,便接过话继续道:“可我现如今不是在你的王府上?你若赶我走的话,难不成我的云府能比安亲王府更安全么?”   小王爷听着云江离有理有据的分析,想想好像也的确是这么个道理,便点点头应下:“少堂主放心,你如今既住在我府上,我必定想办法护你周全。”   云江离凤眸中终于染上了些笑意:“好啊,小王爷要好好保护我啊。”   燕穆宁听到这话,思绪不自觉的便回到了津州那小院时——   在小院住的最后一夜,自己也曾信誓旦旦的要护着眼前人,可那时自己竟不知,这人就是仁济堂的少堂主。   云江离似是猜到了少年在想些什么,他起身倒了杯温水,重新坐回到床边递给少年。   小王爷单手拢着衣襟,撑着床准备坐起来,云江离动作自然的扶了他一把,还顺手取了软垫帮他垫在后腰处:“倚着些吧,酸疼能缓着些。”   小王爷有些惊讶的抬眸看了他一眼,接过茶盏小口的抿着。   “怎么,你以为你不说我便不知道么?”   云江离捕捉到那抹诧异的目光,叹了口气:“若连这都瞧不出,我还做什么大夫?”   燕穆宁目光盯着茶盏,偷偷鼓了鼓脸颊。   云江离的目光盯留在少年的小腹,平日里衣衫宽大,少年又纤瘦,是瞧不出有孕的模样的。   可眼下小王爷方行过针,只着一件贴身绵软的里衣,加上这半躺半靠的姿势,竟是能清晰的瞧见小肚子微微圆润,甚是可爱。   感受到他的目光,小王爷不乐意了,从旁边扯过毯子把小肚子严严实实的遮了起来。   并且露出一副「你要是再看,我就揍你」的凶巴巴表情。   云江离不能看崽,便开始看崽爹。   那双深邃凤眸中含着过分强烈和复杂的情感,燕穆宁遭不住这样的眼神,他读不懂那眸子中的含义。   “小七。”   云江离温柔的唤他,语气似是比那夜混乱时还要醉人。   小王爷红了脸颊,低着头逞凶:“云少堂主,还是换个称呼吧!”   云江离怎么肯,好容易才有这样的机会:“小七,你怎得这样无情?方才不是还……”   他欲言又止的抬手轻抚了下自己的唇。   燕穆宁:“……”   这人怎么回事,突然就……不要脸了?   小王爷干巴巴道:“云少堂主,怕是记性不好?方才本王说过,我们扯平了。”   云江离勾了勾唇凑近一些:“小王爷,怕是记性也不太好?我方才不是也说了,我们扯不平?”   燕穆宁被他忽然靠近的气息扰的心里乱糟糟的,想躲却又无处可躲,便下意识的想赶人:“本王正事都已经说完,眼下乏了,本王要休息了!”   云江离不依不饶:“小王爷的正事说完了,那我倒是还有些正事没说完啊。”   小王爷没脾气了:“那你快些说!”   云江离现在心中飘来荡去的都是阿骁那句:老大,你是要脸,还是要老婆?   现在他已然彻彻底底的悟了!   要脸做什么?没用,要脸的话,怕是老婆就要跑了,还揣着他的崽一起跑!   想通了的云少堂主立刻豁出去了,厚着脸皮一狠心,直接开门见山:“小王爷准备何时娶我?”   燕穆宁目瞪口呆:“哈?!”   云江离摆出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小王爷难不成是忘了?”   “那、那我帮小王爷回忆一下?那夜,小王爷饮了酒,将我直接摁在窄榻之上,口口声声说要对我负责,说会娶了我,一辈子对我好。如今,小王爷竟是不想认了么?”   燕穆宁被他这一通说的满面通红,那夜的旖旎和混乱在脑海中一幕幕的闪过。   小王爷哪里是忘了,那夜的每一瞬他都记得清晰分明,甚至大美人那些哄着他、分外令人羞耻的话,二人急促的呼吸,都在他心中清清楚楚。   小王爷磕磕巴巴口不择言:“你、你放肆!本、本王何时说不认了……”   云江离立刻从善如流的点头应了:“那便是认了。那小王爷准备何时迎娶我?”   燕穆宁已经快被他绕糊涂了,险些就顺着他的话连大婚的日子都定下来。   关键时刻,小王爷无意识的将手交叠着搭在自己的小腹上,掌心下的柔软忽然将小王爷的理智扯回了一丝。   是了,他怎的差点就忘记了。   燕穆宁心中的温热一点点冷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开口:“云少堂主说笑了,本王可是怀了别人的崽呢。”   云江离:“……”   虽然知道少年是故意这么说的,可他心中却还是没忍住翻了醋坛子。   云江离直接凑上去对着那张故意气人的小嘴亲了亲,并在小王爷炸毛前退开。   他抿了抿唇,意犹未尽的温声道:“都说了,若再不好好说话,便亲你。”   不等燕穆宁发作,云江离拉过小王爷的手,握在手心特别诚恳的认了错:“小七,别再气了,是我错了。”   燕穆宁轻哼,端着傲娇道:“云少堂主说笑了,本王何时生气了?少堂主又是何错之有啊?”   “我从未有意隐瞒过自己仁济堂少堂主的身份,小王爷仔细想想,我可曾故意糊弄过你?”   “云氏一族于宜城,我亦未隐去真名。但未能坦言,小王爷便忽然离开。是我的错。”   “还有,我初来王府那日,错怪了小王爷。是我关心则乱,千不该万不该疑心于你。是我的错。”   云江离敛去了笑意,正色道:“我不为自己辩解,终究是我的问题,那日你的脉象似是只有不足一月的身孕,我气急了才说了混账话。”   “都是我的错,你生我气也是我活该,可是小七,你总得给我个认错哄你的机会啊。”   云江离忽然发现那些话本子,虽然看的时候时捏着鼻子浑身鸡皮疙瘩,可真轮到自己时,竟然比那话本子上说的还要腻腻歪歪些,原来对着自己的小爱人,真是什么都能说出口。   燕穆宁没料到自己气了这些时日,竟是这样一个原因,难怪前些日子连老堂主都亲自出山来替他诊脉了。   他虽能理解,却也还是有些气不过,端着小脾气嘴硬道:“这话说的,少堂主可别乱认崽啊。”   云江离都被小王爷这么一句气笑了:“那小王爷倒是说说,崽是谁的?嗯?”   燕穆宁梗着脖子:“反正不是云少堂主的。”   云江离挑了挑眉,压低声音:“这话可不能乱说,毕竟……小王爷青涩的……连自己应该是上还是下都搞错了呢。”   燕穆宁:“!!”   趁着小王爷被噎的一时未接上话,云江离又继续说:“况且方才,小王爷刚刚许了我亲王妃的位子,如今不过片刻,竟又是不想认了,莫不是后悔了,想要负了我?”   小王爷气急了,直接抬手一巴掌摁在云江离渐渐靠近的脸上,用力往后推,咬牙道:“本王先前竟不知,少堂主的脸皮如此厚!”   云江离轻笑一声,看着有些气急败坏的少年,准备见好就收。   他从未想过能一朝便能让燕穆宁原谅自己。   他顺势将小王爷摁在自己脸上的手扯下来,微微用力,把少年整个人拥进了怀里,手掌穿过他柔顺的长发,隔着绵软的衣裳摩挲着他有些瘦弱的脊背。   云江离深情呢喃:“小七,我好想你。”   “你若还气,我便日日来哄你,别再想要赶我走。我哪都不去,就算天塌下来,这次我也得留在你身边,护着你,护着崽崽。”   红了眼眶的小王爷,靠在云江离温暖的怀中,带着鼻音凶巴巴的嘟囔:“啊,你好烦啊,本王要休息了……”   “嗯,我好烦。那小王爷休息,可需要我这个准王妃侍候着?”   “不如……今日我便从嘉月阁搬来与小王爷同住吧。免得外人还当小王爷苛待于……嘶——”   小王爷被这人时而正经,时而不要脸的话整的彻底炸毛,咬着人的肩膀,含糊道:“云江离,你给本王滚蛋!”   作者有话说:   云江离:听说好攻要长嘴?那我可厉害了,我不光学会了哄老婆,我还会亲亲。   某悠:有个屁用,你老婆让你滚蛋哎!   ·   感谢来宠爱我的小可爱:棣沝 手榴弹1个,叄歲、棣沝 地雷2个。   营养液:小火柴、10瓶;一二点 6瓶;Pluto、天天追书中 5瓶;子非鱼 3瓶;52976851、不像猫的猫妹妹 2瓶;东逗儿、理化逼疯me、qweasd月、青衫烟雨、绿色真好看 1瓶。   今天五一耶!那,那这一章的评论区准备掉落红包雨咯! 第35章   好像,也还行?   云江离虽被燕穆宁狠狠咬了一口, 心里却还是喜的。   今日该说的差不多也都说清楚了,见好就收的某老狐狸便不再闹小王爷,由着人磨了会儿牙, 便让他小睡一会儿。   毕竟小王爷现如今怀着个崽,总还是比平时要累些。   小王爷睡着了, 云江离离开暖阁的瞬间,方才在少年面前时的温和从眸中尽数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比平日里还要冷上几分的寒霜。   翊亲王。   云江离将这三个字在口中反复几个来回。   小王爷虽不愿告知自己, 翊亲王究竟因何而对他起了杀意, 但依着朝中局势稍作分析,云江离便也能猜出个几分。   眼下,少年的安危是云江离心中最重要的事,他的人,定然是要他来护着周全。   云江离从书案下一方毫不起眼的匣子中取了本医书, 又起身从药柜中挑了一支精致的白瓷小瓶,从中倒了颗蜜色的小丸。   ……   片刻后, 他唤了阿骁前来, 将那本医书递过去:“去仁济堂,亲手交与简掌柜。”   阿骁接过医书,瞧了一眼,收起了进屋时的面上还挂着的笑意, 难得郑重的应着:“少堂主放心。”   说罢,将医书好好的收在胸前,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   午睡醒来的燕穆宁,正迷迷糊糊的坐在床上揉着眼睛。   十一见他醒了, 便递上一杯温水:“殿下, 您……”   话音戛然而止, 十一瞧着燕穆宁的唇,呆了一瞬,竟忘了自己是要说些什么,只能硬生生的拐了话题:“您、您饿了吗?”   小九在外间听着小王爷起身的动静,从屏风后面闪了进来:“殿下,您醒啦?方才、方……卧槽,这大冷的天,竟还有蚊虫叮咬您吗?!”   十一攥拳,他好想一巴掌将这个口无遮拦的货糊在墙上啊!   最好是糊上去抠都抠不下来的那一种!   才醒来的小王爷此时反应还有些慢,打了个哈欠,眸子中泛起了层层水雾,瞧不清眼前两位属下相互挤眉弄眼的表情。   “什么?”   燕穆宁呆呆的开口:“哪来的蚊虫,我没觉得啊?”   十一尴尬的笑笑:“呵呵,小主子别理他。您还不知道小九么,他一贯咋咋唬唬的,您、您多喝点水……许是太干燥了,唇红的厉害。”   燕穆宁眯了眯眸子,抬起手,用指尖轻轻触了触唇——   “嘶……”   下唇竟有些疼,摸着还有些肿。   他记起来了,午睡前有个不要脸的登徒子抽疯占自己便宜来着!   占便宜也就罢了,竟还如此没有分寸,将自己的唇研磨的又红又肿,还有处细小的伤口。   小王爷捏了捏拳头,怎么办,想打人。   “咳,不必在意。”   燕穆宁这下子倒是没了困意,他端着茶盏又抿了两口:“小九你方才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小九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一直飘啊飘啊想看小王爷的唇,脑子一劈叉,口中就跟着吐噜了:“殿下,您这是被云少堂主亲的吧!”   燕穆宁木着一张脸:“……”   十一眼疾手快的一把将这个倒霉孩子扛上肩,头也不回的说:“小主子!不劳您亲自动手,我这就给他拉出去埋了!”   甚是懂得分寸的小十一,掐着手指算准了小王爷消气的时间,回到了暖阁内:“殿下,翊亲王已经从宫中出来了,一行人径直回了王府,并未再出府。”   小王爷果然已经平静下来,且一听到正事,立刻将方才惦记着揍云江离的想法扔到了一旁。   他听完十一的话,点点头,温和道:“其实你们大可不必这么紧张的。”   十一皱着眉:“小主子,外人不知晓内情便罢了,属下可是跟着您从那些追杀中拼出来的!他们对您下的可都是死手啊!这让我们如何能不紧张。”   ……   “阿宁!我给你带好吃的来啦!”   尉迟昭人还进门,大嗓门儿已经率先传了进来。   燕穆宁与十一话还未说完,便用眼神示意他此事暂时不谈。   “阿宁,快尝尝!我让府上的厨子新……卧槽!阿宁你这是让谁啃了?”   尉迟拎着食盒大步进了屋,在离着小王爷还有三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目瞪口呆的指着他。   十一满脸写着生无可恋的抬手捂了捂眼。   这个他惹不起,不能拖出去埋了。   燕穆宁冷笑:“呵,说对了,让狗啃了!”   尉迟昭眼神中闪烁着八卦的小火苗,扑了过来:“天呐!那个老醋坛子终于打翻了?终于忍不住对你下手啦!”   便说还边上手捏着燕穆宁的下巴,微微抬起一点,凑近了细细观察:“啧啧啧,老畜生啊,这要我分析,不是吻技太差,就是吻的太过激烈!”   燕穆宁吧唧一巴掌拍开了那只烦人的爪子,咬牙道:“给老子……唔!”   “哎哎哎,注意点!”尉迟昭捂着小王爷的嘴:“阿宁,你现在不能这么凶,也不能骂人。我听我阿姐说过,崽崽能听懂的,你别把他教坏了!”   没有过这种经验的小王爷立刻乖乖的闭上了嘴,还在心中默默的给崽崽说了句抱歉。   尉迟昭的八卦还没结束,他可不打算放弃这个机会,一屁股直接坐在燕穆宁旁边,一副不问出个满意的结果坚决不肯罢休的模样。   “快跟我说说,你跟我有什么不能讲的!他是不是技术不行!”   尉迟昭眼睛亮晶晶的。   燕穆宁深知自己这个损友的德行,若是不答,他定会一直缠着自己不停的问。   只能红着脸,含含糊糊的小声嘟囔:“我、我觉得……好像也还、还行吧。”   尉迟忽然凑近燕穆宁的耳边小声道:“下次我给你带点图册,给你来个教学!”   燕穆宁:“……”   崽,你自己捂一下耳朵好不好,你爹爹想骂个人。   ·   不等燕穆宁开始骂尉迟昭,小九一瘸一拐的走进来,闷闷不乐的行了礼:“殿下,世子爷。诚亲王正在往咱们府上来,您要去前厅吗?”   “五哥怎么这时候突然来了?”   燕穆宁蹙眉沉吟片刻:“不去前厅,十一你去门口迎一迎吧,我去揽筱亭等他。”   尉迟昭是个通透的,一听他们要去揽筱亭,便知定是有正事要谈,自己不方便在跟前。   “那我去跟五哥打个招呼,然后去后院找小雀儿玩儿会吧,正巧,我给那小胖鸟寻了只金铃,看看它喜不喜欢。”   燕穆宁点点头,起身换了衣裳,又挑了件天青色的大氅披上,同尉迟昭一同向揽筱亭走去。   揽筱亭的位置在后院,四面都是景致,没有任何可以容人藏身之处,护卫仅需把守在亭子的周围,便可确保安全。   且这亭中谈话,没有回音,也不易被旁人听了去。   燕穆宁虽对自己府上的人放心,却也深知眼下是个什么情形,自是能多一分谨慎便多一分谨慎。   “诚亲王。”   尉迟昭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尉迟世子也在啊。”   诚亲王笑着道:“我与老七说几句话便走,不耽误你们小哥俩玩。”   “五哥,您这是笑话我呢?”   尉迟昭也跟着笑了起来:“我这就去逗白雀儿啦,你们聊。”   诚亲王稍稍正色了些:“去吧,记得下次家信时,替我向尉迟王爷和二位将军代问安好。”   ·   看着尉迟昭走远了,诚亲王这才转头看向燕穆宁。   “唔。竟看不出来这云少堂主还是个如此热烈的性子?”   诚亲王摸了摸下巴,瞅着自家老幺那惨兮兮的唇,犹犹豫豫地开口。   燕穆宁:“……”   有完没完了,一个个都盯着自己的嘴看什么看!   还偏偏今儿都排着队的来自己府上,平日里也没见都来的如此整齐。   诚亲王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话得说:“那个,你年纪小,这个五哥能理解……可你现下毕竟有孕,有些事还是要忍着些,不可太过任性。”   “想来,云少堂主本就是医者,应是懂得节制的……”   小王爷皱着眉听诚亲王这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半晌才反应过来他五哥让他忍着些的是什么,立刻红着脸炸了毛。   “五哥!你在想些什么啊!”   燕穆宁气急败坏。   呸,都怪云江离那个老混蛋!   他今儿还说什么来着?   想要搬来与自己同住?住个锤子,一会儿回去就差人把老混蛋从嘉月阁轰去离自己最远的院子里!   诚亲王也不太适应跟自家弟弟谈论这些事,摸摸鼻尖连忙转开了话题:“哎,罢了罢了。今日来,是要与你说些正事。”   “老七,燕穆寒进京了,你知道吧。”诚亲王压低了些声音。   小王爷一听这话,也收起了其余的心思,颇为认真的点点头。   “我今日会将尘檀那一小队人也给你调来。”   诚亲王眼神中带着些担忧:“我刚从宫中出来,三哥那边……哎,反正皇兄托我来给你带个信,让你什么都别担心。现在你就安心养着,余下的事有我和皇兄在。”   燕穆宁垂眸片刻,轻声开口问道:“五哥,你派出去的人查的如何了?”   “证实过了,老三联络了不止尉迟王爷一家。尉迟王爷和苍南王都是坚定的回绝了,并将老三派去联络的亲信直接扣押,书信送进了宫中。但老三不是蠢货,送信之人被扣押当日便自尽,书信也是他属下代笔的。”   诚亲王眸中尽是寒冰,面上带着嘲讽的笑意:“老三倒是有本事让人替他卖命啊。”   燕穆宁没吭声,只抿了几口温水,便捏着茶盏在手中来来回回的转着:“尉迟王和苍南王都联系了……那北境的乌家和东边的公良王爷呢?”   诚亲王无奈的看了看他,本不欲让他太过担心,可偏偏这老七瞧着没心没肺,却到底是自幼在他们身边长大,心里什么都明明白白。   诚亲王简短的答了:“未满口应下,却也并未回绝,似乎只是想要观望一下。”   “想要两不得罪?呵,这帮老混蛋想得可真美啊。”燕穆宁冷笑。   小王爷似是又想到了什么,接着问道:“那三哥手上的兵权……”   “要收。出了这事,便不可能再任他这样下去了。”   诚亲王叹气道:“这次不打算再放他出京了,皇兄的意思是留在眼皮子底下,安心些。只不过他手上这部分兵权,暂时还没想到合适的人选能接手。”   看到燕穆宁似是还要再问,诚亲王起身直接打断:“你啊,安心待着罢!这些事不用你担心,有哥哥们在呢。”   “外面冷,早些回屋去,五哥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诚亲王揉了揉小王爷的发顶,便转身向亭外走去。   “啊,对了。”   诚亲王立在台阶之下,忽然回头道:“你和少堂主相处的如何了?我瞧着,是进度喜人啊?差不多了,记得早些与我和皇兄说,也好让礼部和司天监早做准备,给你们挑日子啊!”   恼羞成怒的某小王爷,随手抄起一个茶盏便准备扔过去砸人,只见自己五哥身手敏捷的躲开,大声笑着快步离去了。   ·   回了暖阁,尉迟昭已经先行回来了,正盘腿坐在暖榻上翘着手指给白雀儿脖子上系金铃。   听见燕穆宁回来,尉迟往后一仰:“哎哟,阿宁,你可算回来了!快来帮帮我,这胖鸟一点不配合!”   “你快别欺负它了。”   小王爷搓着冻的冰凉的手,用指尖点了点那用一双小豆豆眼在向自己求救的小雀儿。   “喏,快喝杯热茶,捂捂手。”   尉迟昭从炕桌上倒了杯温茶递给他:“五哥来,是为了翊亲王回京一事吧?”   燕穆宁接过茶盏时,忽听尉迟靠近了些小声说道。   他皱了下眉,不知该如何与尉迟说这事。   他们二人自幼一同长大,虽身处朝局势力的最中心,却从未谈起过这些事情。   尉迟昭露出一个真诚的笑:“怎么?你还不信我?”   说着抬手捂着心口,装模作样的皱着脸:“阿宁,你竟连我都不信,我心好痛!”   “你恶不恶心……”   燕穆宁一脸嫌弃的扒拉着好友伸过来的手。   “好啦,阿宁。我毕竟是尉迟家的世子,这些事我爹怎么可能不与我说?我可是在京中,知己知彼才能活得更安全,也更通透。”   尉迟昭坐直了,收起玩笑的神情道:“你放心,我们尉迟家誓死效忠陛下。你可直接将此话转告陛下。”   燕穆宁瞧着自己的好友,胸口激荡着许多说不清的情绪。   自打他撞破了翊亲王的秘密后,他便不愿意去细想这些事情,仿佛只要他不去琢磨,就能够一直自欺欺人下去。   直到如今,他都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亲哥哥,能对自己下狠手,与兄弟争权夺利。而明明没有血缘的人,却比亲兄弟还要忠诚。   “阿昭。谢谢你。”   燕穆宁回京后,从未与尉迟谈论过先前自己到底为何久未归京,又是为何搞了一身重伤。   看样子,之后可以找个时间好好与他聊聊自己那一路的惊险了。   ·   阿骁立在云江离身后,低声道:“少堂主,书已送到。简掌柜让我转告您,他寻了这本医书许久,还望少堂主能亲自讲解一二。”   云江离凤眸微敛:“我知道了。你在这等着我,我先去瞧瞧小王爷,回来你与我一同去仁济堂。”   入了冬后,白日变得越来越短,天色早早的就暗了下来。   云江离不徐不疾的传过游廊,直奔小王爷的暖阁而去。   进门刚转过屏风,便看到那个碍眼的世子爷正与他家少年头挨头的靠在一起,俩人手中不知在摆弄着什么,瞧着亲密的很。   云江离这心中的醋坛子立刻翻了个底朝天。   尉迟昭正专心致志的给白雀儿系金铃,忽然就觉得背后一阵凉飕飕,他缩了缩脖子,回头直接对上了一双不太友好的凤眸。   “呵呵,那个……阿宁。”   尉迟昭僵着脖子转过头,干笑着叫了燕穆宁,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身后。   燕穆宁茫然的抬头,发现云江离不知何时进来的,正倚着屏风笑意盈盈的瞧着自己。   只是不知为何,大美人明明是笑着的,却让小王爷有点不好的预感——   那笑,瞧着太像老狐狸了。   果然,云江离看见少年发现了自己后,便踱着步子慢悠悠的晃到了榻边,抬手拎着尉迟昭的后脖领子让他被迫远离自家小王爷。   然后从袖中摸出一方小圆盒,递给燕穆宁:“阿宁,中午是我太不小心,咬伤了你的唇,还疼吗?”   燕穆宁:“!!”   “这药膏你拿着,涂在唇上,这红肿很快就能褪去了。”云江离嘴角噙着笑,好声好气道:“阿宁,你别再气了。”   云少堂主丝毫不理会尉迟昭在一旁目瞪口呆,露着一副活久见和吃瓜好爽的表情。   自顾自的说着话,还凑近了小王爷一步,笑得宛如妖孽般,凤眸闪着勾人心魄的光:“下次,下次我定小心些,不再弄疼你。”   燕穆宁咬牙切齿。   片刻后,整个小院中都听到了安亲王殿下一声怒吼——   “云江离!你还要不要脸!”   作者有话说:   云江离:尉迟那个小王八蛋竟然在我老婆面前说我技术不行?   某悠:你老婆不是说了还行吗?   云江离:只是还行!还、行!这我能满意吗?等着,我下次必须让老婆心甘情愿的说我技术超棒!   某悠:哦。(面无表情)   · 第36章   本王拼命护,你却往前闯?   云江离被气急败坏的小王爷直接轰出暖阁, 并放下狠话,声称要回禀了圣上直接让云少堂主不必呆在安亲王府了。   而在某个碍眼的世子爷面前成功宣示了自己主权的云少堂主,丝毫不介意被小王爷骂。   更何况他家小猫炸毛时的样子可爱的紧, 下次多顺顺毛就是了。   回到嘉月阁时,云江离早已收起了方才在暖阁时的温和深情, 反手关上房门,他抬眸看着等候在屋内的阿骁。   “去通知老齐准备一下, 我换件衣裳, 半刻之后出发。”云江离沉声吩咐道。   阿骁利索的起身应是, 走出两步,又回过头小声问了句:“少堂主,小王爷那边……”   提起燕穆宁,云江离的眸中滑过一丝暖意:“放心,小王爷那暂时不会召我过去了。我们速去速回。”   阿骁未再停留, 快步离开。   ·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竟洋洋洒洒的飘起了零星的雪花, 天色阴沉的厉害。   “这一下雪, 又冷了啊!”阿骁跟在云江离身后,小声跟老齐念叨着。   “后日就是冬月了,京城本就冷些……”   老齐话音未落,忽听得身后传来不甚明显的脚步声——   显然走在前面的云江离也听到了, 他脚步骤然停下。   “云少堂主,这么晚了是要出去么?”尘墨的声音传来。   云江离转过身,摘下兜帽,眯着一双凤眸瞧着缓步行至自己面前的尘墨, 淡淡开口:“去一趟仁济堂, 取几味药材。”   天色暗沉, 直到走近了,他才看见尘墨身后还跟着一名眼生的小侍卫,看样子年纪还小,穿着却也是诚亲王近卫的服饰。   似是察觉到了云江离的目光,尘墨主动向一旁侧了侧身:“这是尘檀,今日诚亲王刚调他过来的。”   “见过云少堂主。”   尘檀上前一步,脆生生开口,拱手行了礼。   “少堂主可需要我派人随您同去?这下了雪路上不好走,快到宵禁的时辰了呢。”尘墨客气的问道。   “不必了,距离不远,多谢。”   云江离客气又疏离的拒绝,未再给尘墨多问的机会,率先笑着告辞了。   ·   尘墨站在原地,瞧着云江离的背影紧紧蹙起了眉。平日里的云少堂主虽是清冷了些,但总是带着些慵懒的气息。   可今日,说不上来哪里有些不一样,虽仍是那副冰冷美艳的模样,长发半束,绾色长袍墨色氅衣,与平日里并无二致,但整个人却似是凌厉了许多,带着些拒人千里的气场。   “他好美啊……”   尘檀呆呆的望着三人离开的方向喃喃道。   没听到回应,他偏过头顺着尘墨的目光瞧了又瞧:“尘墨哥哥,你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小傻子,你我二人虽并非有意跟踪,可咱俩是轻易能被常人发现的吗?他们却敏锐的察觉到了咱俩的存在,你觉得这正常吗?”   尘墨抬手敲了敲尘檀的脑袋。   尘墨又转头看了看云江离离去的方向,其实他还有并未说出口的疑惑:   什么药材,值得让云少堂主在这个时辰冒雪亲自去取?   ·   离宵禁的时辰近了,冬日里的街道上本就少有行人,此时飘着雪花,更是见不到几个人影。   街边的铺子也都陆续关了门面,已经暗下的街道上,两名身着玄衣的男子,紧随在一位穿着墨色大氅的人身后。   三人疾步而行却脚步极轻,若不是隐约能瞧见些人影,怕是根本不会察觉这三人的存在。   这三人行至仁济堂,直接从后门而入。   “老齐,去前厅药柜寻几味不易得的药材,记着要小王爷眼下用得上的。”   云江离边摘下兜帽边沉着的吩咐着。   京中仁济堂的掌柜简霜早已等候在门前,听到此话迎上去问道:“少堂主出来时遇到麻烦了?”   “可别提了,出门时刚巧跟王爷的近卫碰上了。”   阿骁拍着肩上落得雪花抱怨着。   说话间,几人进了屋内,转过屏风,推开一道暗门进入一间密闭的暗室。   云江离坐在暗室的桌案边,敛着眼眸,修长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点了点:“也不算麻烦,只是尘墨向来心细如发,应是起了些疑心。简霜你记着若有人来问起,老齐今日取走的药材务必要说的一致。”   简霜点头应声。   “这几件事迅速吩咐下去,查的要快。”   云江离从袖中拿出一方纸条递给简霜:“今日你让阿骁传话,要我亲来是有何事?我不便久留,拣着重要的说。”   简霜接过纸条,目光扫过便记住了,纸条直接丢进暖炉中燃成了灰烬。   “少堂主,西边来报,翊亲王有意联络湘陇,他派去的人已经被我们的人截下了。”   “另外,不知他是从何处听说了「雪竹」的存在,竟派人在暗中寻找,还望少堂主多加小心。”简霜语速飞快的说着。   云江离嗤笑道:“联络湘陇?这翊亲王脑子不太好吧。”   此时老齐已经取好了药材,回到了暗室内。   简霜犹豫一瞬,开口问道:“少堂主,不然……我们主动与陛下取……”   “没有这样的规矩。倘若他并不知晓「雪竹」,且不说你见不见得到陛下,就算见到了,你直接站在他面前说这些,他能信?他不直接把你关起来就不错了!”   阿骁心直口快的说着。   云江离抬手捏了捏眉心:“等。”   “做好我们该做的,然后等。”他沉声吩咐道。   ·   卡着宵禁的时间,云江离三人回到了安亲王府,果然不出他所料,进府没走几步路,便再次遇上了尘墨。   “云少堂主。”   正领着一队侍卫例行巡视的尘墨率先上前打了招呼。   “辛苦少堂主亲自跑一趟,下次再有这样跑腿的事,您尽管唤我们去做就是了。”   云江离端着客气:“平日里自然不用我,今日这药材难寻,需得我亲自去这一趟,毕竟是给小王爷用的,谨慎些好。”   云江离答的滴水不漏。   尘墨未再多言,领着侍卫继续在王府巡视。   回了嘉月阁,阿骁不乐意的抱怨:“这尘墨真是的,平日里与我们有说有笑,这时候竟还这样试探。”   云江离没理他,老齐在旁边笑呵呵的打着圆场:“他也是职责所在嘛,都是为了小王爷好。”   解了氅衣,云江离瞟了一眼桌案上的匣子,忽然勾着唇笑了一下:“你们去歇着吧,我去瞧瞧小王爷。”   说罢,拿起匣子便抬脚朝着燕穆宁的房间走去。   “欸,老大不是说今儿个小王爷不会召他么?”阿骁瞧着自家老大的背影,八卦的用胳膊肘怼了怼老齐。   老齐白了他一眼:“你傻么,小王爷没召啊,老大这不是主动去的么。”   “啧啧啧,也不知道老大什么时候能正经搬进小王爷的卧房里去啊……”   阿骁摇摇头,一副操心到不行的老妈子模样。   ·   云江离立在燕穆宁的卧房门外叩了叩门。   “殿下睡了么?”   他问着应声来开门的十一。   十一摇摇头,将他迎进来,指着里间小声的告状:“方才说是饿了,又多吃了几口糕点,这会儿正不舒服呢,您来的正好快去说说殿下。”   云江离一听这话,直接转身大步进了里间。   少年正白着一张小脸,倚着床头给自己揉着胃。   “方才又吃了什么?”   云江离慢悠悠的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的瞧着不长记性的少年。   燕穆宁一副蔫嗒嗒的样子,无精打采的掀了掀眼皮。   他这会儿没有力气跟云江离吵架,只能凶巴巴的瞪了他一眼。   云江离接收到一记软绵绵的眼刀,立刻就心软的一塌糊涂,叹了口气坐在床边:“我瞧瞧。”   说着捏起小王爷的手腕探了探,又伸手轻轻的触了几下他不舒服的胃部。   “你啊,贪嘴了难受的还不是自己?”   云江离温热的掌心隔着柔软的衣衫,不轻不重的力道揉着小王爷的胃。   小王爷不乐意了,本就难受的紧,还被数落,委屈巴巴的红了眼眶。   心里骂骂咧咧:怪谁!我这么难受都是怪谁!   “不要你管,你走。”   小王爷扒拉着大美人的手,开始闹脾气。   云江离任由他扑腾了几下,直接一伸手将人兜着抱进了自己怀里:“别瞎折腾,老实待着。”   小王爷耳朵尖都红了,他人坐在大美人腿上,背后靠着的是大美人紧实的胸膛,大美人的手还在自己的胃上揉着……   小王爷扑腾不动了,胸口下那颗不太争气的心脏似是在横冲直撞,震得他耳膜都跟着一同嗡嗡响。   慌乱的小王爷,颤着眼睫,口不择言的吭哧道:“谁、谁允许你对本王如此放肆……你、你……”   云江离听着一贯口齿伶俐的少年磕磕巴巴的「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不由得低声笑了起来。   小王爷瞬间在大美人的怀里僵成了一根棒槌。   大美人低声笑时,紧贴着自己后背的胸膛微微的震动,震的他脊背一阵阵的发麻。笑着时带起的气息,还轻轻扫过了他的耳尖……   小王爷觉得自己有点晕,似是喝醉了酒一般,手软脚软,整个人都快冒烟了,却不想离开这个温热到有些烫人的怀抱。   “小王爷,你耳朵好红。”   云江离拨了拨少年凌乱的长发,露出一只红到快要滴血的耳朵,可爱的让他移不开目光。   燕穆宁觉得自己身后这人,像是个妖精,用磁性低沉的嗓音蛊惑着自己。   他忽然就想到了在津州时的那一夜,这人也曾如现在一样,从背后拥着自己,用这样深情微哑的嗓音低声细语。   忆起那夜,小王爷更羞耻了,他没什么气势的倔强着开口:“你、你休得对本王无理,哼,本王还没有、还没有原谅你呢!”   “好。”   云江离温声哄着,“不敢对小王爷无理,只为了帮小王爷缓解这贪吃的难过,可好?”   “你往后晚上若再饿了,派个人去与我说一声,我做些清淡的给你吃,莫要再这么晚时吃些难消化的东西了。”   燕穆宁听着他好声好气的哄自己,又想起在津州时日日吃着他做的饭菜,朝夕相处的那段时日。   不由的酸了鼻尖、红了眼眶,小声嘀咕着:“别以为这样我就能原谅你啊,不是我要吃,是你崽要吃的!”   云江离听着少年这话,胸口一阵暖流划过——   虽早已知晓少年揣着自己的崽,可第一次听到他亲口说出来,心最深处的软肉像是被小猫挠了一把,酸、痒、麻过后,最后只余下甜。   ·   这一场雪断断续续的下了两日都没有停,等到第三日时,原本瞧着都要放晴了,却在午后突然阴了起来,鹅毛般的大雪很快将京城变成了白色。   安亲王府上静静的,天冷的厉害,大家都躲在屋里暖和着。   午时方过,燕穆宁正趴在暖阁的窗子边,探着脑袋瞧小九和阿骁在院子里玩雪,心里痒痒的不得了。   可他今年许是因受了次重伤的缘故,格外的怕冷,云江离也不许他出去,生怕他冻着再染了风寒。   “小七,过来,准备行针了。”   云江离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准备将那个快把自己贴在窗子上少年拎下来。   第一针还未扎下,尘墨行色匆匆的赶了过来:“殿下,翊亲王过来了,小厮来报,估摸着马上就要到府门口了。”   燕穆宁刚褪去外袍,听闻拢了拢衣襟吩咐尘墨:“引他去前厅,我这就来。”   说罢又垂眸思索片刻:“少堂主就不必跟着去了。”   云江离点点头。   “小九,去取我那件月白色的外袍来。”他转头唤人。   近些时日有云江离每日精心调理着,燕穆宁气色比先前好了些,虽拢共没长几两肉,可这小肚子似乎是长了点。   明知衣裳宽松,不可能瞧的出端倪,可他就是不放心,总觉得要再谨慎些,便吩咐小九去取了那件腰间有复杂纹样的外袍。   “三哥。”   燕穆宁领着人进了前厅,看见翊亲王已经随意的坐在椅子上饮着茶了。   二人的随侍互相给两位王爷行了礼,燕穆宁解开氅衣递给一旁立着的十一。   “下这么大的雪,三哥怎么今日过来了?”   燕穆宁面上挂着笑,一副完全不知此前正是这三哥要杀自己的天真模样。   翊亲王又抿了口茶,这才慢悠悠的开口:“回京有些日子了,早就想来瞧瞧你,一直忙得没腾出功夫。”   “听闻老七先前受了重伤啊,如今养的如何?可都痊愈了?”   翊亲王语气淡淡,立在燕穆宁身侧的小九却猛地攥紧了拳。   燕穆宁不动声色的拦了拦小九,笑着应道:“好的都差不多了。多谢三哥还挂念着。”   “小宁,你我可有两年未见了么?怎么你如今与三哥说话像是生分了许多?”   翊亲王燕穆寒的生母是先皇的贵妃,比燕穆宁的母后是晚一年嫁给先皇。   比起当今的圣上,他的相貌更多的随了他的母妃,尤其是那双顾盼生姿的桃花眼,瞧谁都像是笑着的。   “三哥你这便是多虑了,我何曾变过?”   燕穆宁说这话时,唇还是扬着的,眸中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翊亲王的目光直直对上燕穆宁的圆眸,小王爷丝毫没有躲闪。   二人对视良久,翊亲王笑了起来:“三哥给你带了些补身子的珍贵药材,等下让周老管家带人去门口收进来。”   “说起来,我方才进你府,怎么瞧见尘墨在?他不跟着老五,在你府上做什么?”   燕穆宁脸色又冷了几分,翊亲王从坐在这里开始,每一句话都是在试探。   “三哥你还不了解我嘛,我这不是脾气太软总也管不好府上这些侍卫。这不才向五哥借了尘墨过来帮我给侍卫们上上规矩么。”燕穆宁一句话揽在了自己身上,直接堵住了翊亲王这个话题。   兄弟二人你来我往几个来回,都揣着明白装糊涂。   燕穆宁就默默的等着,看他这个三哥,还能试探些什么。   “老七,实不相瞒,三哥今日来还想麻烦你个事。”   翊亲王嘴上这么说着,可态度上却完全不是个麻烦人的样子,根本不等燕穆宁应,便继续说道:“三哥自打今年入了夏,大大小小的毛病接连不断,瞧了不少大夫,汤药倒是喝了好几个月,却也没什么大的起色。”   “听闻,皇兄特意寻了仁济堂的少堂主在你府上替你调养,不知是否方便请这位少堂主也替三哥诊一诊呢?”   翊亲王话音落下,整个前厅内一片寂静。   燕穆宁始终平静的面上,终于有了些不安——   云江离救下自己的事情,三哥还是查到了,他今日来这一趟的目的想必就是云江离。   该怎么办,怎么才能护住云江离?   小王爷强行压下心中的慌乱,维持着面上的镇定。   “三哥今日来的不巧,云少堂主眼下不在府中。”小王爷想着,今日先打发了翊亲王,他就不信这人能天天跑来找云江离。   再说了,他就光明正大的护着了,难不成翊亲王还敢搜他的王府找人不成。   “我倒是不急,等上一会儿便是。正好许久未见了,与七弟多说会儿话。”翊亲王弯着那双桃花眼,看向燕穆宁。   燕穆宁:“……”   你不急我急,跟你周旋这半天,我累了!   小王爷正在心里盘算着怎么能把人打发走时,一直候在厅外的尘墨忽然进来:“殿下、翊亲王。”   尘墨行了礼,继续道:“云少堂主已经回府。少堂主让属下来问问,到殿下请脉的时辰了,是他过来,还是殿下去后院?”   燕穆宁眸子瞪的都快要冒火了,这俩人要干嘛!   什么他请脉的时辰?他怎么不知道!   自己这拼命拦着,就怕护不住人,怎么还非要上赶着往前闯呢!   不等燕穆宁开口,翊亲王笑了:“你看,这不刚好。尘墨,去请少堂主来前厅吧,本王刚巧也想求云少堂主一诊呢!”   小王爷恨的牙都快咬碎了,却没办法再反驳,只得绷着脸点了点头。   云江离来前厅时,还是平日里那副一贯的清冷,不徐不疾的行至厅内行了礼,便自然的蹲在燕穆宁面前:“殿下,该诊脉了。”   说罢,不顾燕穆宁咬牙切齿的模样,捏着人的手腕凝神诊了脉:“殿下,静心。”   随后起身望着翊亲王:“听说翊亲王殿下已遍访名医?臣也并非与其他大夫有何不同。”   “云少堂主这真是自谦了,你这医术怎会与其他人相同?不如替本王瞧一瞧?”   翊亲王目光沉沉的打量着这传闻中的少堂主,接着转头看向燕穆宁:“七弟这前厅可有安静些的地方?少堂主为我诊脉时所说症状,怕是外人不便在场啊。”   燕穆宁阖了阖眸子,压着心中的怒火,抬手指了指一旁:“十一,带翊亲王和云少堂主过去。”   方才云江离蹲在他面前诊脉时,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对自己无声的说了句:“别担心。”   他愿意信他,他认识的大美人是心思缜密又果敢之人,不会有事的。   小王爷在心中默默地安慰着自己。   ·   云江离与翊亲王跟着十一进了一间内室。   “下去吧,在门口候着就行。”翊亲王对着自己的近卫摆摆手。   这样一来,十一便也没有了留在屋内的理由,只得跟着退了出去。   内室只余下了他们二人相对而立。   云江离看向翊亲王的凤眸中带着冽厉的锋芒——   就是眼前这人,一次又一次的伤了他的少年。   小王爷可以忘,他却忘不掉。   想当初他在山崖处捡到奄奄一息的少年时,那满身的伤痕,他现如今一想起来就心如刀绞。   云江离带着些厌恶,开门见山的冷冷开口:“想必翊亲王殿下并非真的是找我诊脉吧?既如此费劲的将我唤来,有什么话,直说吧。”   翊亲王瞧着眼前这人绝色的容貌,眯着双桃花眸凑近一步:“别急啊,少堂主。我七弟是个美人儿,但到底年纪小些……若是少堂主有兴趣,本王也可以啊。”   说着还伸出手抚上了云江离的肩。   云江离劈手直接打走了自己肩头那只手,浑身散发出更强大的凛冽气场,轻哼一声:“呵,你?别拿自己跟燕穆宁比,你还不配。”   翊亲王似是完全不恼,竟拍了拍手笑了起来:“本王可太喜欢了,这性子够烈!”   紧接着翊亲王离得更近了一些,用仅有他二人可以听见的声音问道:“本王有一事请教。”   “听闻云少堂主遍访大晟朝各地,敢问,少堂主可知道「雪竹」?”   作者有话说:   某悠:小王爷!有人勾搭你老攻啦!   小王爷:屁,除了我这盛世美颜,还有谁能入得了大美人的眼?(傲娇)   ·   感谢宠爱我的小可爱:·筱年 1个地雷。蝉時雨 1瓶营养液。   小可爱,你们是放假出去玩了吗?怎么来宠爱我的人变少了!嘤嘤嘤。 第37章   要个名分   云江离蹙眉后退一步, 拉开了与翊亲王之间的距离,凤眸微敛,不愿直视于他, 语气中也带着些显而易见的嫌恶:“不曾听闻。”   他有些没想到,这个翊亲王的处事风格竟是如此直白。   做的事情每一件都瞧起来都疯的很, 行事乖张又带着狠戾,细细琢磨起来, 却也是个颇有心机的人物。   虽然云江离听简霜说翊亲王的人在寻「雪竹」, 心中已然有了防备, 可没想到这人竟试探到自己面前了。   想来若不是有几分把握,这人亦不敢如此嚣张。   思及此处,云江离的气场又寒了几分,眸中带着十足的压迫感盯着翊亲王:“殿下还有其他事么?”   翊亲王似乎毫不意外得到这个否认的答复,也并不在意云江离的态度, 面上仍旧挂着笑意。   二人身量相近,翊亲王懒散的倚在门边的位置, 略微扬着一点下巴看向云江离:“少堂主既没听过「雪竹」, 那就一点都不好奇么?”   云江离对于翊亲王过于明显的试探有些不屑,冷声道:“我自幼学医,专于此道,对旁的事情并无好奇。”   翊亲王听了他的回答, 不置可否,只用那双多情的桃花眸在云江离的面上来回扫着,勾了勾唇轻笑道:“少堂主好美,本王甘愿躺在美人怀中, 美人可有意?”   云江离凤眸一凛, 这翊亲王的话虚虚实实, 左一句右一句,实在烦人。   再开口时,他语气中已带上了警告的意味:“无意。”   “哈哈哈,少堂主急什么?本王对你是真的很有兴趣,不如我们多聊聊?”   翊亲王拍了拍手,朗声笑了起来:“说不定多聊聊,少堂主就会发觉,本王才更有趣些呢?”   云江离眯了眯凤眸,明晃晃的显出不耐烦。他一贯喜怒不形于色,只是这翊亲王阴阳怪气的让他属实心烦,他丝毫不关心这人到底在打什么算盘,自然也没耐心与他周旋。   他掐算着时间,二人进来这内室,约莫已有半柱香的时候了,他家小王爷怕是等的要心焦。   “王爷许是清闲自在,然京中仁济堂事务繁杂,恕我不能陪殿下闲谈了。”云江离端着礼数,毫无波澜的应道。   翊亲王目光停留在云江离的面上许久,才甩甩袖子,不在倚着墙,站直了身:“也罢,左右本王这趟回京也走不成了,有的是空闲,那便等着何时少堂主不忙了吧。”   说完转身,抬手推门时停顿了一下,回过头笑了笑:“本王方才的话可不是玩笑。”   “少堂主这般绝色,本王是当真喜欢,少堂主不妨再仔细考虑一二?若是改了主意,随时可来翊亲王府上寻本王。”   不再等云江离回应,翊亲王推门直接走了出去。   云江离落后几步跟在后面出了内室。   回到前厅时,燕穆宁依然坐在先前的位置上,瞧见他们出来,眼神直接越过走在前面的翊亲王看向云江离。   云江离感受到少年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来来回回打探了许久,才如释重负的收回去。   他心中一暖,抬眸寻着那视线对上了小王爷的圆眸,挨了少年一记眼刀后,心中反而舒坦了许多,连带着方才被翊亲王惹出的烦躁都消散了不少。   翊亲王今日来安亲王府的目的既已达到,便没了再多做停留的打算,直接晃晃悠悠的行至燕穆宁面前:“七弟,这云少堂主果然非凡,有他在你身边,三哥放心得很。时辰不早了,三哥先回了,改日再来瞧你。”   说罢,便自顾自的向外走去。   燕穆宁心中的弦绷了太久,猛然起身时竟晕了一瞬,腿一软险些没站住,还是尘墨眼疾手快的从背后撑了他一把,才立稳了。   好在翊亲王的人都已经跟着自己的主子走在前面,出了前厅,并未注意到小王爷这边的动静。   “殿下,您还好吗?”   十一有些担心,扶着他的手臂小声询问。   燕穆宁微微摇了摇头,低声道:“不碍事,坐得久了些罢了。走,先去送翊亲王。”   随后也领着自己的侍从出了前厅,往王府的正门而去。   ·   自打回了前厅,云江离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小王爷半分,方才那点摇晃自是被他瞧的清清楚楚,只是碍于现下周围侍从众多,他不便上前。   小王爷带着人一直将翊亲王一行送至车马离去,这才算是彻底松了口气。   大雪还没停,地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   十一扶着燕穆宁慢悠悠的往后院走,云江离就在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   瞧着少年那不太稳当的步伐,他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踩着雪时不时还滑一下,慌慌张张抬手捂一下小腹的动作,让云江离眉心都已经拧成了结。   穿过游廊,转入后院时,前院的侍卫便不能再跟了,小王爷身边的人只余下了几名最亲近的。   云江离便不再有什么顾忌,大步跨上前,直接兜着燕穆宁的腿弯,打横将人抱了起来。动作利索到把跟在旁边的十一和尘墨都吓了一跳。   小王爷双脚骤然离地,整个人腾空,吓得他一声惊呼,缓过神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后,他开始扑腾:“云江离!你放我下来!”   早已忍了半晌的云江离根本不松手,沉着脸,稳稳的大步向暖阁的方向走:“别乱动,地上滑的很,当心摔了。”   “云江离,你个老混蛋,本王不要面子的么!”   小王爷咬着牙低声骂他,扑腾的动作却是小了许多,双手紧紧攥着云江离的衣襟。   看样子也是怕一不小心掉下去,嘴上却仍在小声嘀嘀咕咕的骂个不停。   云江离突然停住了脚步,垂眸看着怀里涨红着脸,还在骂骂咧咧的少年:“小七,再骂人,我就亲你了。”   燕穆宁一双圆眸瞪的溜溜圆,声音戛然而止。   抱着也就罢了,这、这要是再被亲一下,他堂堂安亲王的里子面子,可就都彻底丢的干干净净了。   可是小王爷忘记了,他方才骂骂咧咧的时候还记得压着声音,可云江离那句「亲你」却是正常说的。周围还跟着的几个侍从都已经被云少堂主的这句话震惊到目瞪口呆。   十一和尘墨对视了一眼,有些不可置信的用气声问:“尘墨哥……这这这意思是,俩主子好上了?”   尘墨摇摇头,用眼神回答了十一的问题:你问我,我问谁啊!   回暖阁的距离不算近,这一路过来,小王爷已经麻了,本着眼不见为净的心态,直接将脑袋埋在云江离胸前装鸵鸟。   当云江离抱着小王爷迈进院子时,迎面撞上了刚从嘉月阁推门出来的阿骁和老齐。   俩人看清了自家老大怀里的人是谁的瞬间,刚张大嘴准备出声,直接被云江离一个眼神制止了。   二人动作一致的转身面壁,心中默念: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由于小王爷并不知道自己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人,所以更不知晓自己进了暖阁之后,窗子外齐刷刷的趴了一排好奇的脑袋。   云江离刚把人放在榻上,小王爷一骨碌滚到了最里面。   直接往被子里一钻,将自己从头到脚蒙了个严严实实,含糊道:“本王乏了。”   “小王爷,你这次次赶我走都是这一个借口。”云江离都气笑了,抱臂立在榻边:“怎么,难不成如今连敷衍我都如此没有耐心?”   燕穆宁听着大美人的话,缩在被子里小声嘀嘀咕咕的骂他。   等了半晌还不见人出来,云江离直接上手拎人,蹙眉道:“方才不是不舒服?听话,让我瞧一下。”   一提起这事小王爷就来气,他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的都是为了谁!   燕穆宁拽着被子不肯松手:“不给你瞧!”   云江离不敢太过用力,生怕伤到了这娇气的小王爷,愣是半天没能把人从被子里剥出来。   “小七,出来。”   他直接抬手隔着被子朝小王爷的屁股轻轻掴了两下。   被莫名其妙揍了屁股的燕穆宁又羞又气,噌一下坐了起来,抄起枕头就要砸人。   云江离抬手挡了挡,接过枕头,顺手还捏住了小王爷的手腕:“唔,这会儿倒是瞧着有精神多了,有力气打我了?”   探了探少年的脉,他口气有些冷:“让你静心,怎么就不听?”   “你还凶!”小王爷急了。   “我静个锤子静!你明明知道翊亲王是来做什么的,我先前都与你说了那么多了,都白说了么!今日我拼命给你挡着,你却还主动送上门去,你是要急死我么!”   燕穆宁脾气上来了,声音也跟着提高了几分。   云江离听完反而露出了一点笑意,凤眸含着温和凝视着少年:“小七,你担心我?”   “我怕自己护不住你!三哥现在是个疯子,他……”   燕穆宁还在顺着自己方才的话说,说了一半才反应过来大美人问了什么。   “你还笑!”   小王爷气鼓鼓的瞪人。   云江离顺势往前凑了凑:“所以说,小王爷早日给我个名分可好?有了名分,还怕有人能欺负了我不成?”   ·   隔着窗子,屋内的话听得不甚清晰,两位主子的对话断断续续,但也足够窗外一排八卦的侍从们自行脑补了。   「让我瞧一下」、「不给你瞧」。   一众侍卫心中五味杂陈,主子们这是要瞧什么……   听见云江离模糊的几个字——   “人……欺负了我”,阿骁和老齐二人均是老脸一红。   心中冒出一排卧槽,自家老大是怎么能面不改色的说出这种话的?亏的他们先前还总担心少堂主脸皮太薄,追不到小王爷。   他家少堂主的武力值,若是单挑,在整个大晟怕是都没几个人能招架的住,阿骁倒是想问问是他妈哪个狗胆包天的人能欺负了他云江离?   一向稳重的尘墨被迫跟一群人蹲在窗子边听墙角,想起那夜在津州的小院中,他也是被迫的听了各种羞耻的声音,和虎狼之词……   眼下再听这暖阁内的动静,尘墨抬手捂了捂眼,他直觉接下来的话,怕是不能再任由这群人听下去了,木着脸开始赶人:“去去去,都去忙自己的事!”   ……   暖阁内。   “小王爷,我的名分呢?”云江离还在不依不饶,已经将面红耳赤的少年逼的缩到了床角,无路可退。   燕穆宁磕磕巴巴道:“名什么名分,你说什么呢……本王、本王何时说过要给你名分了。”   云江离听完,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只慢悠悠的退回榻边,从药匣中取出一精巧的玉瓶,倒出一颗药丸递给燕穆宁:“安胎的,不苦。”   小王爷不知这人怎么忽然就转了话题,难不成生气了?   他偷偷摸摸观察着大美人的表情,有些忐忑的将药丸吞下,果然不苦,舌尖竟还有些甜丝丝的,不知是怎么制的。   “过来。”   云江离叠着两个软枕,示意小王爷靠过来,“以后若再如今日这般久坐,便记得靠个软枕,腰能舒坦些。”   “脾气也收一收,免得他总闹你。”   云江离用指尖点了点燕穆宁的小肚子。   小王爷这次并没将那只戳自己小肚子的爪子扒拉开,眼神中带着丝疑惑点了点头,心里隐隐觉得这人似是不太对,像是……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   果然,还未等他琢磨完,云江离便再次开口:“小王爷难道就不好奇,翊亲王找我说了些什么?”   燕穆宁神色一凛,紧张道:“怎么?我三哥他难为你了?”   云江离摇摇头:“倒也算不上难为。”   “只不过,翊亲王,他夸我美。”   燕穆宁:“?”   “他还说,喜欢我。”云江离继续慢悠悠的说着,语气平静毫无波动。   燕穆宁:“!!”   小王爷可不平静了,他心里突然泛了酸,忽然莫名的感到有些委屈。他攥着拳,声音颤了颤问道:“然后呢,你怎么答的?”   云江离一本正经:“我自是拒绝了的。”   燕穆宁刚松了口气,就听云江离接着说:“可翊亲王似是很执着,临走时还与我说,让我好生考虑,还说什么若我何时改了主意,翊亲王府随时都等着我去。”   小王爷生气了!听听,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云江离瞧着小王爷一副要炸毛的样子,没再继续说些欺负人的话。直接凝视着他的眸子,温声道:“所以,要我说呢,小王爷这安亲王妃的名分啊,还是早些给我吧。”   “要不然总有人惦记着我呢,毕竟小王爷也说了,我是个大美人呢。”   燕穆宁:“……”   作者有话说:   燕穆宁:这人谁?脸太大了,我不认得。   ·   感谢来宠爱我的小可爱萌:C-樊怡地雷1个。   营养液:棣沝、灬 10瓶;阿毓 5瓶;sunburst 2瓶;氟氯双醛 1瓶。   今天忽然一秒入夏,上午去做核酸的时候某悠被晒懵了,好心疼那些全副武装的大白们!   不知道来看文的小可爱们有没有做医护工作的,你们真的都好棒!笔芯笔芯—— 第38章   两个醋坛子   燕穆宁没有挪开目光, 就这么与云江离静静的对视着。   不知是不是因今日突然来访的翊亲王,又或是因云江离方才的那些话,小王爷此刻心情有点低落, 又有些酸。   他的大美人,是仁济堂的少堂主, 也许真的有许多人惦记着吧。   而自己不过是个闲散的亲王罢了……   云江离眼瞅着方才还在炸毛边缘,气鼓鼓的少年那双亮晶晶的圆眸倏然就暗淡了几分, 浮着一层浅浅的难过。   他蓦地有些慌了, 觉得自己许是说的过分了, 将人欺负狠了。   “小七,你……”   云江离拉起少年的手,欲开口哄人。   小王爷破天荒的没有挣开被握在云江离掌心的手,眨了眨眼眸带着些迷茫,出声打断了云江离的话:“你是为了我, 还是为了他。”   云江离一怔,刚想问「他」是谁, 便被少年反握着手牵着轻轻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掌心下隔着绵软的衣料, 是少年微微圆润可爱的小肚子,那里曾经纤薄的让人心疼,如今却有了些凸起的小弧度。   想到这是少年在孕育着与自己的爱意相交的崽崽,云江离的呼吸猛地急促了几分, 掌心微微颤抖着,凤眸中翻涌着浓浓的爱和眷恋,他几乎要忍不住想要将少年揉进自己骨血中的那种疯狂。   “所以呢,是为了他?”   久久没有等到云江离回复的小王爷, 又倔强的追问了一句。   云江离听着这话简直都要被气笑了, 真心想要敲开少年的小脑壳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为了你。”   云江离直白的应道, 此时若再不说清楚,怕是犟脾气的小王爷要钻牛角尖里去了。   “小七,我若不爱你,他又是怎么来的?嗯?”   云江离的掌心还覆在少年的小肚子上,甚至得寸进尺的轻轻摩挲了几下,“你如今莫不是在于自己的崽崽争风吃醋呢?”   燕穆宁感受着他掌心的热度,听着他用磁性低哑的嗓音讲着羞人的话,近在咫尺的凤眸似是要将自己扯进去沉浸在那份深邃中。   偏偏这人还与自己贴得这般近,说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温热的气息洒在自己的脸侧和耳边……   小王爷遭不住这个妖孽般的人,红着脸偏了偏头,磕磕巴巴的开口:“你、你乱说什么呢……谁谁谁吃醋了。”   “今儿晚上我包饺子给你吃可好,顺一顺你这醋劲儿?”   云江离眼瞅着少年的脸上的粉红渐渐蔓延至了脖颈,却还嘴硬着,便轻笑一声伸出两根手指捏了捏小王爷的嘴巴。   被云江离取笑了的燕穆宁,恼羞成怒的张口就咬了送上门的手指,还气哼哼的磨了磨牙。   云江离乐得宠着他,便由着他去了。   二人自打在京中重逢之后,难得有这样不剑拔弩张也不鸡飞狗跳的相处时刻。   “你、你那日一早,为何……为何不在?”   静了许久,燕穆宁忽然出声问道。   云江离被小王爷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问的有点懵,他眯了眯眼眸,稍一琢磨便想清了少年问的是何时。   原来小东西心里一直梗着这件事呢?   “那时,我去酒肆给你买酒酿如意糕了……”   回忆起那日,云江离都不知从何说起,只得挑着最要紧的讲了。   “夜里闹得你有些狠了,怕你醒来生气,又怕你饿。想着去买些你最喜爱的糕点,可谁知……”说到这里,云江离停顿了一下,“可谁知,再回到宅中时,却怎么也寻不到你了。”   “起先我发觉你不见了,还当是又被刺客寻上门来,你遇到了什么危险,吓得我魂都没了。”   云江离带着些埋怨,凉凉的斜睨了一眼小王爷。   燕穆宁有些心虚的想着自己当时不辞而别的行为,偷偷摸了摸鼻尖,又揪着自己的一缕发丝在指尖上绕来绕去,小声嘀咕:“你哪里会怕,我才不信。”   在小王爷的眼中,大美人一贯是清冷的,他几乎没见过大美人有过什么情绪波动。   “呵。”   云江离冷笑一声,也学着少年的样子捏了他的发丝在指尖搓着:“也不知哪个小没良心的,才说了要娶我,结果呢,下了床便不见了踪影。”   “后来,还是我发现那只胖鸟也一同被你带走了,这才信了你是自己离开的,而非遇到了意外。”   说起这事,云江离就气不打一出来,他至今想不明白,自己的地位咋就连一只胖鸟都赶不上呢?   ·   再早些时候,云江离不愿说这些,亦或是说,不屑于说吧。他本就性子冷淡,话也少。周围的心腹也都是聪明人,忠诚听命于他,不需要他多说什么。   时间久了,他便觉得「解释」这种东西是多余的。   遇到燕穆宁之前,一向清冷的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对什么样的人动心,也未曾料到自己有朝一日,竟被这样一个有些话唠、有些任性,却又率真善良的少年热热闹闹的闯进了心。   初次体会到爱意的人,再如何聪慧,面对感情也是笨拙的。   云江离自己吃了醋、生了闷气,尝遍了苦涩和思念,这才学会了与自己的小爱人敞开心扉。   眼下,小王爷想知道些什么,云江离都愿意仔仔细细的说与他听。   大不了,在小爱人面前说的多了些,在外人面前就更冷淡些罢了,也是能平衡的。   更何况,云江离现在已经在小王爷面前找到了些许新的恶趣味——   类似于……   亲手将逗到炸毛的小猫重新顺毛搂回怀中的一种成就感?   ·   “那、那我的酒酿如意糕呢?”小王爷红着脸问。   云江离:“……”   他也没想到,说了这一通,某些小没良心的,竟只惦记着那酒酿如意糕?   云江离咬牙道:“我吃了。”   燕穆宁瞪着圆眸,不讲道理:“不是买来哄我的吗?”   不说还好,眼下一提起这如意糕,小王爷觉得馋的要命,肚子也跟着叫唤了起来。   “小祖宗,讲点道理,咱方才说的不是两个多月前的事情了么?”   云江离哭笑不得。   小王爷果断抓住了重要信息,从善如流的开启了恃宠而骄的耍赖模式:“你说我不讲道理!”   “方才还说爱我,转眼就嫌我不讲道理了,还口口声声说要哄我呢……一点诚意都没有,还开口找我要名分,你当本小王爷的王妃之位是那么容易的么……”   燕穆宁小嘴叭叭叭一通说。   最后话音猛地一转:“你不许去翊亲王府。”   云江离忍着笑,点点头:“不去。除了安亲王府,哪个王府都瞧不上。”   “那、那本王若说还没有原谅你,你那日说的日日都来哄我,可还作数?”小王爷端着最后的一丝傲娇,垂着眸子,红着脸,羞的不敢瞧云江离。   “作数。”   云江离斩钉截铁的应着,没忍住,抬手揉了把那想念许久的柔软发顶,带着笑意道:“我乐意哄着你,就等小王爷哪一日气消了,可记得早些给我个名分。”   “免得啊,我在这安亲王府中,总也没个地位。”   ·   自这一日起,这俩人便当真开始了一个哄,一个听的日子。   一场大雪接连下了好些天,这日终于放了晴,积雪还未化去,尉迟昭便急吼吼的赶来了安亲王府。   一进暖阁扯着燕穆宁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好一通打量。   瞧着小王爷脸蛋红扑扑的,不似受了欺负的模样,才放心的一屁股坐在暖榻上,搓着手嚷嚷:“那日听说翊亲王直接冲到你府上来,可给我急坏了!雪下的太大,我又赶过不来,生怕你吃了亏!”   站在一旁的小九递给他一杯热茶:“世子爷快捂捂手,外面冷。”   燕穆宁懒洋洋的窝着:“哪有那么夸张,能有什么事嘛。真要是有事,你赶过来做什么,笨蛋。”   尉迟昭白了他一眼,饮了几口热茶,好奇的看了看杯盏:“你这是什么茶,我竟没尝出来,好香。”   “云少堂主特意给殿下配的,说是最适宜冬日饮。”   小九应着,又替他将茶斟满。   “那这!这不会是安胎的吧!我能喝吗?”尉迟昭大惊失色的瞧了瞧茶盏,又瞧着燕穆宁。   燕穆宁斜了他一眼:“爱喝不喝。”   尉迟昭这才笑着又抿了几口,转头对小九说:“九儿,你去门口帮我瞧这些,别叫有人过来,我与你家主子说点事。”   小九颇为懂事的点点头退了出去,将门从外面带上了。   “怎么了,这么神神秘秘的?”   燕穆宁不解,坐直了些问道。   往日里他们二人说话,向来是不怎么避着几个近卫的。   尉迟昭盘着腿,上半身趴在炕桌上,凑近了许多压着声音说:“阿宁,你记得我上次与你说,我父王同我提起过翊亲王的事吧。”   “但是我父王那人你也知道,也就提醒我一句,根本不多说。”   “还是前日,我收到我大哥的来信,他在信中细说了几句。我大哥说翊亲王如今的行事疯的很,而且听闻他手下有人正在暗中寻一个什么……什么组织还是机构的。”   燕穆宁听得眉头都拧了起来。   “这些事,尉迟大哥怎么知道的啊?”燕穆宁也跟着压低了声音问道。   “还说呢,翊亲王派了人去找我父王,意图……”   尉迟昭没说,抬手比划了一下。   燕穆宁点点头,他先前也听二哥和五哥提过一些,这个他是知晓的。   尉迟昭接着说道:“我父王直接扣了他派去的三个人,领头的那个嘴严的很,什么也没问出来便吞了毒。另两个不是那谁的亲信,所知不多,胆子也小,为了保命也是将能说不能说的胡言乱语了一通。”   “大哥说,核实过的消息已经报给了陛下,但是有些虚无缥缈又没头没尾的,实在无从说起的便无法禀报给陛下。”   “大哥信里提到,后来他也是顺着那二人的消息派人去探了探,目前只知,翊亲王突然变得这么疯,似是去年初,京中有谁去与他说了些什么。”   燕穆宁将这些话在心中过了几遍,端着手中的茶盏跟尉迟昭的轻轻碰了一下:“谢了,阿昭。”   “嗐,咱俩谁跟谁。说这些客气的做什么。”   尉迟摆摆手,也举起茶盏抿了口。   正好先前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跟尉迟昭说说自己在津州时发生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这会儿碰巧也提起来了,燕穆宁捏着茶盏在手中转了转,斟酌着开口:“阿昭,前一阵你不是还问我怎么搞了一身伤回来的么。”   刚懒洋洋的准备靠着扶手的尉迟昭,一听这立马来了精神:“是啊,快跟我说说!”   “其实……我一直不知该怎么与你说,如今你也……知道了一些。我便不瞒你了——”   “是我三哥下的手。”这事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可燕穆宁提起来还是有些难过。   “卧槽!”   尉迟昭直接蹦了起来,直接站在榻上怒道:“他是真的疯了吧!”   燕穆宁刚准备让好友别激动,先坐下冷静一下,门口便传来了叩门声。   “殿下,云少堂主过来了。”小九的声音传来。   云江离是来给小王爷送梨羹的,瞅了瞅都立在门前的侍从,皱着眉头问道:“小王爷睡了?”   小九应着:“没,主子正与……”   “小九,让少堂主进来吧。”燕穆宁提高了些声音,唤着小九。   云江离端着梨羹一进屋,便又瞧见了那个碍眼的世子爷。   啧,这人干脆把世子府搬进安亲王府算了!   燕穆宁瞧见云江离手上端着的汤盅,眸子亮了亮,这两日大美人总会给他做些甜滋滋的东西吃,不知道都放了些什么,总之是清爽又不反胃,他都很喜欢。   “世子爷又来了啊。”   云江离笑着道:“站这么高做什么呢?”   “嘿嘿嘿,对、对啊,这好不容易天晴了雪停了……”尉迟昭尴尬的摸摸鼻尖,盘着腿坐回榻上,心道这醋坛子怎么回回都得翻啊?   云江离看着向汤盅伸出爪子的小王爷,抿了下唇,端着汤盅的手向后躲了一下:“小心烫着。”   说罢,便直接坐在了燕穆宁旁边,将汤盅打开,用勺小心的舀出一点凑到唇边吹了吹,径直递到小王爷嘴边:“来,尝尝。”   小王爷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人咋回事,虽说这些天二人相处的都很和谐,但也不至于突然这么的……   “昨夜小七有些咳,我便惦记着给他炖一盅梨羹。不知世子爷今日要来,没准备世子爷的份儿,真是抱歉了。”   云江离嘴上说的客气,语气里可真是一点抱歉的意思都没听出来。   尉迟昭干笑几声:“不碍事不碍事,我一向也不爱吃这么甜的。”   云江离垂眸,长长的睫毛掩着眸中那熊熊燃烧着的占有欲,又舀起一勺汤羹吹凉了些:“乖,多喝些。昨儿夜里咳得那几声,我听着心疼。”   燕穆宁刚喝进口中,听见这话,险些呛住。   抬手掩着唇,怒瞪云江离,用眼神凶巴巴的警告:闭嘴。   这人是怎么面不改色的说出如此让人误会的话!昨夜,昨夜个锤子,隔那么远哪里听得到,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当大美人昨夜在自己卧房中。   可分明是早上十一去给大美人说的此事啊!   尉迟昭看着在自己面前眉来眼去的二人,彻底麻了:最近每次来安亲王府,都要被迫塞一嘴狗粮。   还要莫名其妙被云大醋坛子江离当做情敌,这日子真是够了!   尉迟暗暗发誓:自己也要去寻个世子妃,带到燕穆宁面前互相塞狗粮!   作者有话说:   尉迟昭:嗝儿,好饱。   · 第39章   将他好好带回来   尉迟昭就木着一张俊脸, 坐在一旁瞅着眼前的二人一勺又一勺的喂完了一整盅的梨羹。   若不是方才燕穆宁的话才说到一半,他又着急想将后半截儿听完,此刻他才不想在这里近距离观看这么没有节操的一幕。   同样既不理解, 又很无奈的就是没节操的当事人之一;   ——安亲王小殿下本人了。   小王爷被迫喂了一盅梨羹,虽然大美人很奇怪, 可是梨羹太好吃,小王爷实在无法拒绝。   吃饱喝足的某小王爷, 摸着小肚皮颇为满足的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 依然不动如山的云江离, 眼神中带着些困惑。   云江离瞅着小白眼狼眼神中那明晃晃的一排问号,就差直接说:你咋还在这?   平时挺机灵一人,怎么这种时候就变得笨笨呆呆的,云江离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主权都宣示完了, 也没理由总欺负两个小朋友。   “你们玩儿,我还有些事要忙。”   云江离站起身, 抬手亲昵的揉了一把燕穆宁的发顶, 便主动离开了暖阁。   尉迟昭伸着脖子从窗子处张望了许久,确认那个大醋坛子已经走远,这才拍拍胸脯重新歪回了榻上。   “诶,阿宁, 听刚才那意思,你俩已经……”尉迟昭忍了半天了,可算有机会八卦了。   小王爷红着脸嘀咕:“没有的事,你听他胡扯。”   “不过今天云江离是有些奇奇怪怪的哎……”燕穆宁方才本就没想明白, 眼下吃饱了之后, 就更懒的琢磨了。   尉迟昭瞅着自己好友这副不开窍的样子, 略微嫌弃的撇撇嘴。   好心的世子爷,决定以德报怨的帮帮云醋坛子一把:“阿宁,你有没有觉得,云少堂主每次见到我时,都会变得有些不一样?”   “哈?”   燕穆宁拧着眉毛,开始回忆。   “哎算了,你啊,你家云大美人估计是吃醋了!他肯定觉得我跟你太亲了呗。”尉迟昭决定好人做到底,也没拐弯抹角。   小王爷听完这话,满脸写着震惊。   云江离居然会吃醋?   还是吃尉迟昭的醋!小王爷表示不能理解。   尉迟昭自认为说的非常到位,主动开始要求方才被云江离突然打断的话题:“阿宁,你快点接着说,我都等着急了!”   依旧沉浸在大美人吃醋这事中的小王爷,脑子显然没跟上尉迟的速度:“说、说啥?他昨夜真不在我房里。”   “阿宁,先前听我阿姐说,有孕的时候,总觉得脑子不太够用,我还笑话她来着。”   尉迟昭一言难尽的瞅了瞅好友:“如今,我信了。你现在脑子明显不如之前。”   燕穆宁懒洋洋的半倚着榻边,随手抄起一个软垫就扔了过去。   尉迟也不恼,眼疾手快的接住软垫搂着趴在炕桌上:“哎,接着说,你三哥都干什么了。”   小王爷这才想起来方才二人在谈的事情,他拣着听起来不太惊险的讲了,就这样也把尉迟小世子气得直跳脚。   尉迟昭拍着榻骂骂咧咧了半晌,接着问:“然后呢?云少堂主就把你捡回家了?”   “嗯。”   小王爷点点头,“起初我还不太信他,也不敢吃他给的药……结果还霍霍了他好端端的花草。”   “啊,白雀儿也是那时候救的!”   想起来这些事,燕穆宁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后来你就瞧上人家了?在然后,就滚到一张床上去了?”尉迟昭终于听到了自己最盼望的部分,眸子亮闪闪的燃着八卦之火。   “没有。哎呀,我是那种人么……”   “后面发生了好多事情,有刺客追过去,我还保护了他呢。后来还有痘疹什么的,反正就是经历了许多之后,我才、才……想、想要娶她做王妃。”   燕穆宁声音越说越小。   尉迟昭也总算是把这事来龙去脉整明白了,心满意足的伸手戳了戳燕穆宁的小肚子:“行吧,这样我也算是放心了。别的不说,老云也算是个靠谱的,模样就更不用说了,我现在可太期待这个小东西了!欸,你说,你俩的崽,是不是一出生就得是咱大晟第一美?”   小王爷其实也满心期待,两人凑到一起头挨头嘀嘀咕咕了好久,就差给崽把名儿都取出来了。   ·   翊亲王大张旗鼓的去了趟安亲王府的事,别说尉迟昭担心,宫里那位也是惦记的不得了,催了诚亲王好几次,让他把小混蛋带进宫来,他得亲眼看看才能安心。   “瞧着气色倒是挺好。”   诚亲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自家老幺,“今儿天暖和,跟我进趟宫?陛下念叨好些天了,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燕穆宁最近被云江离照顾的仔细,脸上也长了些肉,一笑起来愈发可爱。   臭美的小王爷要出门,挑挑选选的换了身雪青色的外袍,又罩了件赭色斗篷。斗篷连带着兜帽的边缘,都滚着一圈毛茸茸的毛裘,更是衬的他一张小脸俊俏的紧。   小王爷美滋滋的跟在自己五哥身旁慢悠悠的踱着步子,快要行至正门时,碰巧遇到了一早被老堂主召回家的云江离。   “请诚亲王安。”云江离率先上前一步见礼。   诚亲王笑着上前:“方才来时,还问老七怎么不见云少堂主,这就遇上了。”   燕穆宁探了探头瞧着这两个人身形挺拔的立在那里,默默的心中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量,不太满意的鼓了鼓脸颊,最近好像没怎么长个呢!   云江离与诚亲王客套寒暄,余光却早就瞟了小王爷好几次了,这小东西出趟门竟把自己打扮的如此花枝招展!   他心中竟生出了莫名的占有欲——这么漂亮的小王爷,不想给别人看到。   今日心情格外好的小王爷察觉到了云江离的目光,呲着小白牙露出一个暖融融的笑。   云江离被这笑晃了心神,竟不自觉的怔了一瞬。   诚亲王早已察觉到这俩人的气氛早不似当初那样剑拔弩张,如今和睦中还掺着些丝丝缕缕的暧昧。   二人间黏糊的腻歪劲儿,怕是除了当事人自己不清楚,旁观者可是各个都瞧的明明白白。   “走了老七。”   诚亲王手掌轻轻的放在燕穆宁的脑后,又看向云江离:“少堂主,先告辞了,下次有机会定来与少堂主切磋棋艺。”   云江离端着礼数,拱手道:“二位王爷慢走。”   燕穆宁被自己五哥微微带着向前走,与云江离擦肩而过时还想要回过头再瞧,却被脑后那只大手摁着没能动。   坐进了马车,诚亲王才开始压着声音调侃自家老幺:“就进宫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有什么值得回头多看两眼的,天天不都守着呢么。”   小王爷一听,便知道方才不让他回头瞧,是五哥故意的,撅着嘴不肯承认:“谁要回头瞧他了。”   “我可没说你要看谁啊,这是你自己说的。”诚亲王笑的合不拢嘴。   小王爷气鼓鼓的不吭声了,心里暗暗盘算着,准备进了宫跟二哥告状。   ·   “臣弟恭请陛下圣安。”   诚亲王和安亲王跟着引路的小公公进了皇上冬日常用的瑞阳殿,规矩的请了安。   皇上挥了挥手,身边的李公公便格外有眼力见的让殿中候着的内侍退去了大半,只余下几个最得力的在眼前伺候几位主子。   瞧着殿内没什么外人了,皇上这才忍不住的站起来大步走到燕穆宁面前,拉着他的手上上下下一通打量:“小混蛋,你可急死朕了,快过来坐着。”   说罢,牵着人坐在了榻上,满脸不放心的问道:“手怎么这样冰?一路过来可是冻着了?”   “欸,皇兄这话说的,臣弟可不爱听啊。”诚亲王丝毫不见外的坐在一旁。   瑞阳殿不是皇上平日议政时的地方,这处殿阁冬日更暖和些,下了朝若没要紧事,便在这处理一理公务。若是要与大臣们商议国事,还是要往临华殿去的。   所以在瑞阳殿,诚亲王也就自在了许多,不似平日里谈论政务时那样紧绷着。   “皇兄说的好像臣弟就不疼老七一样。”   诚亲王招招手让旁边的内侍给自己到了杯茶,不紧不慢的抿了口茶,才继续说道:“人家老七出门的时候还不放心呢,一步三回头的。”   “诶!”   小王爷急了,差点儿蹦起来去捂诚亲王的嘴。   “二哥,我好着呢,你别惦记我。”燕穆宁靠着自己亲哥哥撒娇。   “嗯,看着气色是养的不错。”皇上脸上也露出些难得一见的温和笑意,“老三那日难为你了没?”   小王爷摇摇头:“没,他难为我做什么。”   犹豫了一下,又斟酌着问道:“三哥这次的事……怎么办?”   “能怎么办,眼下他什么都不会认的,等查实了,朕自会与他谈的。”皇上提起这事也烦,眸子冷了几分,“听闻那日老三在你府上,还单独与云江离呆了不短的时候?怎么回事?”   燕穆宁干巴巴的笑了两声,这可让他怎么说?   总不能说,三哥看上我家大美人了,准备挖我墙角?这让他面子往哪放啊。   “没、没什么,说是想让云江离给诊诊脉罢了。”小王爷胡乱应着。   皇上本也没打算多问这事,只微微用眼神示意着他的小肚子,笑着问:“那、你怎么打算的?这也快三个月了吧?相处的不错就准备准备选个日子吧?”   小王爷脸通红,眨眨眼就想转移话题:“哎呀,二哥先别说我了,那日尉迟昭可是来找我了。”   接着,燕穆宁便将那日尉迟昭说与他的事情跟两位哥哥讲了。   其实那日尉迟说的意思,也是想让他找机会将这些话传递给皇上的,因着有些消息并未查实,尉迟老王爷那边定是不能上折子明说,可又不能不提醒,于是便通过这样的方式传了信。   果然,话题被小王爷顺利的转移了。   可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进宫的这么一小会儿时间里,翊亲王那边便派人找上了云江离。   ·   翊亲王自接到皇上召他回京的消息时,便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他知道这次自己进了京就不能再出去了。   安亲王府上戒备森严,可并不代表府内没有人盯着,府外也没有。   翊亲王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不知多少双眼睛看在眼中,所以一早就有部分人马在他入京前便与他分开,并没有在此次回京的名册之上,自然这部分人也不在翊亲王府中。   安亲王府中虽安插不进眼线,但府外却有人暗中盯着进进出出的情况。   是以,诚亲王接了安亲王入宫的消息,还未等安亲王见到皇上的面,便已经传到了翊亲王耳中。   自打当面见过云江离一次之后,翊亲王已经派人想方设法的联系过云江离两次,可对方都是不为所动,丝毫不理会他的人。   可越是这样,翊亲王就越发的肯定,云江离定与「雪竹」有关系。   他想要翻盘就必须得到「雪竹」的支持,所以这云江离嘛,不论用什么样的法子,他都要控制在自己手中。   原本想着用尉迟家那个不学无术的世子爷笼络过来,不仅能盯住安亲王府,说不定还能威胁一下尉迟老王爷,简直是一举两得。   可谁知,尉迟昭那个不识好歹的小崽子,看起来却并非表面那般纨绔,竟是一次笼络的机会都没让翊亲王派出去的人抓住。   翊亲王疯癫的笑了起来,他比所有人都狠的下心,这便是他最大的优势了。   “去,派人分别去太医院和仁济堂。按我先前吩咐的说便好。”翊亲王站在窗子边,头也不回的对身后的属下吩咐着。   有人立刻领命而去。   翊亲王又在窗边立了不到半刻钟的功夫,从袖中摸出一个黑玉瓶,端详着。   “殿下,您当真……”   晁炎忍不住出声。   “嗯?”   翊亲王转过身,一双桃花眸看不透情绪,似是多情,又似是无情。   “怎么?这又有什么呢?”   他打开瓶塞,凑进鼻尖嗅了嗅,唇边挂着笑:“既然别的法子请不到他,那就只能用这个了呀,不碍事的。皇兄心软,他不会看着我就这么死,而云江离嘛,他不是医者么,怎么会见死不救?”   话音刚落,翊亲王直接将瓶中的毒药一饮而尽:“去吧,去安亲王府请云少堂主。”   ·   太医院和仁济堂几乎是同时收到了翊亲王中毒的消息,太医院一边火急火燎的往宫里送信,一边往翊亲王府上赶。   仁济堂同样派出堂内最擅解毒的大夫前往翊亲王府,掌柜简霜敏锐的察觉此事怕是没这么简单,亲自赶往安亲王府去给云江离送消息。   消息送到皇上跟前儿的时候,两位亲王正在与皇上闲聊。   听着太医院的禀报,三人均是一愣,摸不清翊亲王这是闹得哪一出。   “传朕的旨意,太医院必得尽心尽力救治,有任何消息尽快来禀朕。另传仁济堂与京中擅解毒之大夫一同前往翊亲王府协助太医院。”皇上语气沉沉。   太医院的人领命离去,殿内一片寂静,三人均是眉头紧锁。   “皇兄,若是不放心,我去老三府上看着些?”诚亲王问道。   皇上长长的叹了口气,点点头:“也好,朕不便去。你去瞧这些吧。”   “老七,你不能去,你眼下身子这情况,回自己府上去。”皇上一眼就瞧出燕穆宁想要说什么,直接没让他说出口。   诚亲王冷哼一声:“老三这毒中的着实蹊跷,依我看,多半是他自己下的。若当真如我所想,那他必定不舍得要了自个儿的命,他处心积虑谋划了那么些,那这一通折腾必然有他的目的。”   皇上心中也有此想法,但瞧着燕穆宁一脸的担忧,还是语气软了几分安慰道:“老七,不会有事的,就算真的中了毒,太医院和仁济堂也有的是好大夫。别担心。”   几句话的功夫,诚亲王便交代了尘白送燕穆宁回安亲王府,自己匆忙的骑马向翊亲王府而去。   ·   燕穆宁心事重重的回到安亲王府,刚下马车,还未进府门,便听一直等在门口的尘墨说翊亲王府上方才来人,将云少堂主请去了。   小王爷想着先前翊亲王的所作所为,又想起那日云江离与自己说的话,再加上方才听了诚亲王的猜测,心中瞬时七上八下,慌乱得不成样子。   燕穆宁急得眸底一片猩红,紧紧的扶着大门,指甲都抠进了木头中,声音微颤:“走,去翊亲王府。”   “殿下!您不能去啊。”   尘墨也急了,顾不得礼数,直接抬手拦着小王爷:“属下这就赶过去,殿下,您放心。有我和尘白在,定能护云少堂主周全。”   燕穆宁紧紧的咬着牙,理智上他知道自己不应该、也不能去,可是他……   小王爷闭了闭眸子,牙齿将下唇生生咬出了血珠,再睁眼时,眼眶通红。   他强行稳着颤抖的心神,哑声吩咐道:“好,你快去。将他好好的,带回来。”   作者有话说:   小王爷:我老攻呢!我就出趟门!我那么大一个老攻呢! 第40章   疯子   云江离在见到简霜时, 有些诧异,若是没有急事,他不可能直接来安亲王府寻自己。   听完简霜的话, 云江离面上只剩下冷笑,这个翊亲王简直太能作了。   自从上次在安亲王府见过之后, 翊亲王已经两次派人来联系他,他完全没搭理, 没想到这人竟豁得出去用这样的法子。   眼下这事情已然闹成这样, 宫中必然也已收到了消息, 这趟翊亲王府看来自己是不得不去了。   云江离冷着一张脸,眸中的寒意少见的带上了狠戾。   果然,简霜刚说完不过片刻,宫里边有消息传来,圣上有令命仁济堂中擅解毒者即刻前往翊亲王府。   “擅解毒者。”   云江离冷笑道:“呵, 这翊亲王倒也不是个草包,竟能查到我擅解毒?”   他现在倒是想去亲眼看看, 这翊亲王为了能引他去, 到底能舍得给自己下多重的毒。   只是……   这下回来,又不知要哄自家小王爷多久了。   等下少年从宫中回来,若是知晓自己去了翊亲王府,怕是又要担心又要吃醋。   先前好不容易哄的人与自己亲近了许多, 估摸着这次又要退回去了……   一想到燕穆宁,云江离身上的戾气便骤然退去,他轻轻叹了口气,心中只盼着, 小王爷能少气一点, 起码能让自己有个哄的机会才行啊。   ·   云江离带着简霜、杜仲和阿骁往翊亲王府去。   简霜低声问:“少堂主为何如此笃定这毒是他自己下的?”   云江离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没答,反而问杜仲:“你怎么想的?”   杜仲思索片刻开口道:“在安亲王府上,且不说府中用的皆是心腹,单论吃食都把控的极严,能入王爷口的,必已试过无毒。小王爷府上如此,想必翊亲王府应是更甚。若是说有刺客偷袭重伤了他,都比中毒听起来更可信几分。”   阿骁是个心里藏不住话的,皱着眉问:“那这翊亲王也太蠢了吧?陛下如此圣明,必也想到了这些吧,这翊亲王就不怕……”   云江离沉声道:“阿骁。”   阿骁心中一惊,自己这话的确不妥:“属下失言。”   简霜在京中多年,心思也更周密些,他凑近阿骁小声与他解释道:“这位可一点都不蠢,他这是算准了上头的心思。”   “你想,他才奉召入京,此时若是出了意外,这叫人如何想?少堂主走这一趟也是同样的道理,如今人人都知少堂主在安亲王府上,若少堂主不来……那安亲王……你可懂了?”   阿骁虽性子直爽了些,可并不是没脑子,他瞬间便明白了过来,面上带着明显的厌恶和不屑:“这翊亲王的心思也太恶心了,难道就这么任由他拿捏么?”   云江离始终沉默着一言未发,跟着他的三人都敏锐的察觉到自家主子此时的心情非常差,已经在发怒的边缘徘徊了,便也都不敢再多言。   ·   亲王的府邸之间距离相隔都不算远,云江离一行不多时便到了。   翊亲王府门口有人似是专程在等着云江离,一看到他就主动迎了上来:“可是仁济堂的云少堂主?”   简霜应了声:“快些带路吧。”   进了后院,才发现太医院的人已经到了有一阵子了,可不知为何院中还是一片乱哄哄的。   云江离冷眼瞧了下,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垂眸径直向卧房内走去。   两位正忙的满头大汗的老太医是认得云江离的,见他来了,连忙让开了些:“少堂主来了啊!”   这会儿也不是寒暄的时刻,云江离对着两位老前辈微微颔首致意,便往床榻上瞧了过去。   只这一眼,云江离便知两位老太医为何那般着急了。   他微不可察的勾了下唇角,眸中划过一丝带着讥讽的冷笑——   这翊亲王还真是个疯子啊,对自己挺下得去手。   他中的这毒,唤做「醉笑颜」。   此毒虽致命,却不会让中毒之人立刻死去。而是在中毒后陷入醉酒般的晕眩,约莫一刻钟之后便从五脏六腑深处开始疼,逐渐痛到难以忍耐。   可偏偏这毒,却会使中毒之人始终面带微笑,且散发出一股奇特的香味,类似某种酒。   因此,这致命的毒才得了这么个听起来满是诗意的名字。   想象一下,若是一个人明明因为中毒,而痛苦到神志不清,生不如死,却还偏要笑着,会是个多诡异的场面?   两位老太医定是听闻过此毒,也诊的出此毒。   只不过这毒太过于残忍,本就罕见,且又是来自于西祁一带,两位前辈应是没见过中此毒之人。   且不说见没见过,太医院大多时要为皇宫贵族诊病、调理。   这些贵人们本就养尊处优,少有什么疑难杂症,危险的伤势或者中毒一类就更是少之又少,太医院平日里也多是开一些温和的药方子,慢慢调养着,就想求个无功无过的平安。   眼下翊亲王这「醉笑颜」,可当真是给太医院出了难题。   可巧的是,这毒,云江离能解。   云江离虽不知翊亲王是从何处打听到他曾成功的解过此毒,但就目前的情形来看,这毒也不过刚服下不久。   消息都送出去这么久了,毒竟然才服下,果然不过是为了引他来罢了。   这翊亲王既然能拿到这毒,必定也能拿得到解药。   云江离估摸着,若是他狠狠心今日不肯前来,到最关键的时刻翊亲王必也会自行服下解药。   只不过这毒虽能解,可再怎么说也不是闹着玩的,伤身是定然的,所以云江离才说这翊亲王真真是个疯子。   云江离立在榻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被毒性折磨到毫无血色那张脸,心中不悦。   他是医者,见过无数为了能活下去而拼命与病痛抗争之人。他治病救人、敬重生命,最不屑的便是这种拿自己的命做筹码之人。   偏偏翊亲王就捏住了他的这一点,明知厌恶至极,却也无法眼睁睁的做到见死不救。   轻叹一声,云江离抬手搭了脉。   “杜仲。”   云江离转头唤人,杜仲上前看了一眼,从带来的药箱中翻出两个瓷瓶递过去。   云江离分别从两个瓶中倒出药丸,递给始终立在一旁的晁炎,冷声道:“给你家王爷温水服下。”   他打从心底里厌恶翊亲王,若非必要,连搭脉这样的触碰,他都不想有。   “华太医、元太医。”   云江离起身恭敬的与两位老前辈说道:“多亏二位前辈来得及时,毒性不深。这「醉笑颜」晚辈可行针,汤药那边还麻烦二位前辈了。”   听着他这话,两位老太医这才松了口气,互相客气了几句便去了外间,准备开方子煎药。   随着云江离的安排,卧房内所剩不过几人,终于静了一些。   杜仲已经将所需毫针备好,在一旁候着等他家老大行针。   先前喂下去的丸药已起了些效果,翊亲王睁开眼瞧着终于出现的云江离,露出一个得逞的笑,艰难的用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说道:“你、你终于还、还是来了啊,想要……想要见你、你一面还真是难啊……”   云江离垂眸行针,持针的手又稳又快,丝毫不理会翊亲王在说些什么。   好容易才将人引到自己面前的翊亲王也不在意他的态度,继续说道:“少堂主,何必、何必对本王……如、如此冷漠。”   “殿下可知,虽此毒可解,但也许解毒之后人会变得或呆傻、或聋哑。”云江离手上动作不停,冷冷的应着。   “放肆!”   立在一旁的晁炎听到这话,猛地抽出佩剑,直指云江离。   霎那间,阿骁指尖已经探入袖中,正欲上前一步,被云江离一个手势制止在了原地。   云江离不屑的冷笑一声,一个眼神都没给到晁炎:“呵,殿下,你的人不如你聪明啊。”   说罢,又捏起一根针,再开口时声音中带着满满的压迫感:“我劝你最好还是把剑收起来,若吓到我这文弱的大夫,等下死的可就是你主子了。”   晁炎犹豫着没动,翊亲王凉凉的扫了他一眼,他一抖,直接单膝跪地:“殿下,是属下鲁莽了。”   “说吧,殿下拼着性命也要引我前来,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云江离懒得看他们主仆演戏,直截了当道:“等下行完针,解了毒,殿下怕是就再难有这样的机会了。”   “少堂主这话,本王、听不懂呢……呃!”翊亲王痛的没忍住哼出声,急促的倒了几口气。   云江离给翊亲王行针,只本着一个原则,人死不了,毒解了,便罢。   至于这行针的手法,便没什么可在意的了……连自己都不在意性命的人,他一个大夫又何必担心会不会吃不了这苦头呢。   忍了许久,翊亲王似是终于无法忍耐的开口:“云江离,带着你的、你的「雪竹」,跟了、本王……本王定、定不会亏待于你!”   云江离始终垂着的眼帘,闻言终于掀起一些,凤眸中冷冽的寒光直直看向翊亲王:“我说过了,不知何为「雪竹」。”   “你跟着、老七能得到什么!”   翊亲王似是被毒折磨的也有些失了耐性,有些恼怒,着急道:“本王许你、许你太尉之职!可封你云氏、一族世袭王爵,只要你愿助本王……”   翊亲王的话音随着云江离的最后一针落下,戛然而止,只余下他痛苦的喘息和从齿间溢出的无法忍耐的痛呼。   屋内再无人说话。   阿骁早在翊亲王说出「雪竹」二字之时,直接闪身至晁炎身后,一把锋利的匕首瞬时抵上了他的喉。   云江离虽仍坐在床边未动,周身的凌厉气场,却似是已然化为实质,让仅剩的两名翊亲王的近卫早已不寒而栗,丝毫不敢反抗。   “我早就说过了,不要拿你跟安亲王比较,你不配。”   云江离说完这句话后,便再未开口。   ·   屋内的人不知,从翊亲王说出云江离「冷漠」那时起,诚亲王就已然立在外间,将二人后面的对话听了个全。   今日为了见云江离,翊亲王早已将自己的人尽数调开,就为了演中毒这一出。   却不曾想,调走了自己人,给诚亲王留下了这样的机会。外间本就不剩几人,现都被尘墨和尘白塞住了嘴,摁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听着内室许久没有再传出声音,诚亲王这才刻意弄出了些动静,转身进屋:“三哥,陛下不放心,让我来探望。”   “云少堂主,翊亲王所中的毒可要紧?”   诚亲王说着是来探病,眼神却压根儿没往床上瞟,只看着云江离问。   云江离起身见了礼,答着:“虽是致命的毒,但服下时辰短,毒性不深。行针解毒后,性命无碍,调理些时日便可了。”   这一句话算是将翊亲王自己先报信再服毒,自导自演的事儿直接吐露了个底儿朝天。   所有人都已心知肚明。   掐着时辰,云江离起了针,便主动对诚亲王提出:“翊亲王殿下所中之毒已解。”   “残留体内的余毒还需养些时日。余下的调理之事,比起臣,还是华太医和元太医更为擅长。这位是我京中仁济堂的掌事之人,简霜,由他配合两位太医最为合适,臣就不久留了。”   诚亲王点点头,直接应了他:“辛苦少堂主。”   二人这一通安排,根本没给翊亲王反驳的余地。他费劲心机才将云江离引来一次,不仅未能成功,还反而可能暴露了自己的底牌。   此刻翊亲王眼睁睁的看着云江离就这么离去,心中不甘却又无可奈何,自叹许是再无翻盘的机会了。   ·   出了翊亲王府,云江离深吸几口气,仿佛想要将方才在那间屋中吸进的气息全数吐尽一般。   “少堂主。”   尘墨跟在他身后出门,快步走上前。   杜仲一愣:“尘墨怎么也在?”   尘墨瞧了他一眼,拣着要紧的说:“小王爷不放心,命属下来接少堂主回府。”   云江离心里咯噔一下:“小王爷已经回来了?”   “您才出门没多久,小王爷就回了。”尘墨应道。   云江离听闻,便没再多问,加快了步伐往安亲王府的方向走。   他这会儿已经在心里将翊亲王那个疯子骂了个翻来覆去——他的小七定是担心坏了。   离安亲王府还有百来步远的时候,云江离便隐约瞧见王府的大门未关,门口似是有几个人影来来回回的晃悠。   果然,再走几步后,便听着小九的大嗓门儿嚷嚷着:“回来了回来了!”   “怎么在门口等着?”尘墨扬声问。   待走近些,便见小九搓着冻的有些红的手:“你们怎么去了这样久?可算回来了,殿下担心的不得了。”   “小王爷人呢?”云江离皱眉。   小九边随着他们往里走,边说着:“一直在前厅等着。”   云江离袖摆下的手紧握成了拳。   前厅离王府的正门近,却因空旷,而比其他屋子冷上许多。自己这一趟出去了少说也有两个多时辰,燕穆宁若一直待在那前厅,还不得冻坏了?   “殿下,少堂主回来了!”   快到前厅时,小九就大声叫着燕穆宁。   两个多时辰的时间,小王爷等的已然快疯了,可偏偏急得要命,却也不能亲自跑去翊亲王府。   脑子中已然把所有坏的可能性过了一遍又一遍,对策想了十来种。   要知道他三哥当初对他,可都是下的了死手的人。虽然云江离上次说翊亲王瞧上他来着,可燕穆宁也不是傻子,他听得出那话中有几分玩笑在。   眼下,小王爷甚至想着哪怕真的是瞧上了云江离也好啊,至少这样他不会有什么危险。   心里酸是酸了些,可终究他最怕的还是翊亲王发起疯来,大美人会出点什么意外……   正在前厅里坐立不安时,猛然间听到了小九的声音,燕穆宁脑中一片茫然,险些以为是自己的臆想。   缓过神,小王爷便抬腿往外冲。   看到云江离好端端的站在自己眼前,小王爷心中又气又委屈。   他咬着唇,眼眶通红的拉过云江离,扯着他不放心的摩挲打量着,声音微颤:“三哥可有为难你?你……有、没有受伤?”   尘墨看着二人这情形,格外有眼力见儿的冲剩下几人比划了两下,所有人心领神会的悄悄退至了厅外,将前厅留给了两位主子。   云江离拉过燕穆宁抖个不停的冰凉的手,试图安慰他:“我是去解毒救命的,又怎么会受伤。”   “你放心,我这不是好好……”   云江离的话还没说完,燕穆宁终于忍不住了,他捏着拳头一下一下的砸着云江离的肩,哽咽着骂他。   “你去做什么啊!让太医院的老头子们去还不行嘛……”   “呜……你吓死我了啊,你个混蛋!”   “你是不是答应过我不去翊亲王府的……呜呜。”   “他那么疯……万一、万一……”   小王爷提心吊胆了两个多时辰,这会儿崩不住了,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涌,一边凶巴巴的骂人,一边哭的直打嗝。   云江离瞧着少年的眼泪,那泪一滴一滴都烫在了他的胸口上。心里疼的像是有人拿着一把针,在心上不停的戳着,细细密密的刺痛,让他闷的快要喘不上气。   他站在原地,一下都不躲,任由委屈的小王爷发泄着。   “小七、小七!”   云江离看少年越哭越凶,没有缓解的趋势,有些着急了,拉着少年的手将人固定在自己身前。   “呜呜呜,你别叫我!”   小王爷脾气上来了,根本不想听大美人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所有的道理他都懂,可他就是很害怕,怕失去云江离……   “你听我说!你现在不能情绪这么激动。”   云江离强势的将人搂紧自己怀里,手一下一下的拍着少年的背,帮他顺气。   “小七,都是我不好。我什么也不解释。”   云江离下巴抵着燕穆宁的头顶,亲昵的蹭了蹭,“你冻坏了,我们先回暖阁去好不好?有什么话,慢慢说。”   小王爷把脸埋在云江离的胸前,抽抽嗒嗒个不停,还不忘了倔强的骂人:“混蛋,就是你不好……”   靠在大美人温暖的怀中,燕穆宁忽然觉得自己好累,等待时焦急紧绷的神经,在这个瞬间倏然就松了下来,浑身都很冷,耳边嗡嗡直响,视线也变得渐渐有些模糊……   云江离听着少年的声音越来越小,突然怀中的人卸了力气,软绵绵的失去了意识。   一直守在门外的尘墨和小九几个人,听着屋内传来的动静不太对,猛然推门而入——   向来沉着冷静的云江离,此时眸底满是血丝,慌乱的抱着昏过去的小王爷,目眦欲裂的大声唤着他:“小七!”   ·   燕穆宁悠悠转醒时,只觉得脑袋昏沉的厉害,身子很乏,他费劲的撑开一点眼皮,瞧着眼前熟悉的床帐,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正躺在卧房中。   他不是在前厅等云江离么?   什么时候回了卧房?难道云江离去翊亲王府只是个梦……   “小七?醒了?”   云江离熟悉的嗓音响起,小王爷偏过头向一边看去——大美人正端着汤药的碗稳稳的走过来。   这副画面,让小王爷忆起了在津州养伤的日子。他伤得最重下不了床的那段时间,每日便是这样躺着,看大美人一步一步走向自己。   “发什么呆,嗯?”   云江离已经坐在了床边,将汤药放在一旁的案几上。   动作自然而熟练的捏起小王爷的手腕,探了探脉,又温声问道:“头还晕么?”   燕穆宁还有些迷糊,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晕,好沉。我怎么了?”   云江离轻叹一声,俯身将小王爷连人带被子一起抱了起来:“乖,先把药喝了。”   小王爷对于自己被搂在大美人怀里喂药这事儿还有点害羞,红着脸躲了躲:“我、我自己来……”   说着便企图将被子里裹着的爪子挣脱出来。   云江离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稳稳的抱着人,一手端碗一手持勺将药喂到少年的唇边:“听话。还是……你想我换个方式喂你喝药?”   燕穆宁懵了,他怎么觉得今天的大美人有些不一样?   这到底是不是梦?   “你、你是不是去翊亲王府了?”小王爷皱着眉企图判断一下自己的记忆。   只见云江离持着勺的手微微一顿,紧接着他更温柔的开口哄人:“是。小七,都是我不对。你先把药喝了。”   小王爷慌了,那方才不是梦!   云江离就是去翊亲王府了,翊亲王中毒了……三哥也去了,还发生了什么来着?   自己、自己好像是昏过去了?   燕穆宁还在拧着眉回想着自己昏过去之前发生的事情,唇上忽然覆上了一片温热柔软。   紧接着略带苦涩的药汁顺着唇缝缓缓渗了进来……   小王爷整个人呆住了,眸子瞪的溜溜圆,随着汤药一口一口的喂进来,胸口下那颗心开始慌乱的扑腾了起来。   小王爷茫然的想:这药喝进去,怎么好像更晕了呢?   作者有话说:   给小王爷行针时的大美人:我会不会医术还不够精进,老婆会不会疼!   给其他人行针是的大美人:手起针落,嗖嗖嗖。   · 第41章   小王爷丢了!   一碗药喝完, 小王爷已经彻底丧失了思考能力。   他从未想过药竟然还能这样喂?有亿点点害羞……   云江离面不改色的喂了一碗药,反手将空了的药碗搁在身后的案几上,怀里搂着小王爷没放手。   直到现在, 他想起一个时辰前,少年突然间软在自己怀中失去意识的模样, 心中仍旧后怕的厉害。那一瞬间,他的心脏仿佛都不再跳动, 脑中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小七,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云江离轻声问道。   小王爷瞧着大美人忽然变得温柔的不像话, 似是声音高上一些就能吓到自己一般,有些迷茫的摇了摇头,又点点头。   难道说……   燕穆宁心中突然涌上些不好的预感,瞪着眸子颤声问道:“我、我怎么了?崽崽呢!崽崽还好吗!”   “他好好的!你别急。”   云江离搂着他安抚道:“小七,你现在情绪不能过激, 方才就是因急火攻心才昏过去了,你这样会吓到崽崽。”   他停顿了一瞬, 继续道:“也吓坏了我。”   燕穆宁听到崽崽都好, 一颗心又放了下去,他软软的靠在云江离的怀里,双手交叠着护在自己微鼓的小肚子上。   “三哥真的没有难为你吧。”   静了片刻,小王爷低声问。   云江离方才守在昏睡不醒的少年身旁时, 就已然想清楚,往后不论何事,自己定要仔细给小七讲清楚,免得这小东西再自己瞎琢磨, 劳累了心神。   劳心累神不算, 还把自己吓个半死。   也不知是因以男子的体质怀孕本身就更有负担, 还是因少年重伤之后便有了孕,这个尚未足三月的小崽子,自己长得倒是挺结实,反而是燕穆宁的身体虚弱了一些。   再加上从有孕至今这些时日,日子总是过的鸡飞狗跳,没几日消停,云江离方才守着少年,反反复复的对照着他的脉案,已列了些温补的药膳方子,让老齐送去给自家老爹看看是否合用。   云江离打定主意,要给自家小王爷好好补一补,最好能养的胖一些才好,抱起来也舒服。   “小七,翊亲王的毒已解,简霜留在那里看着,其余的事我便不再管了。”   云江离搂着人解释,“我是答应过你不去翊亲王府,这事是我错了。等你身子好些了随你怎么罚我,好不好?”   “只是眼下,京中的人都知我仁济堂少堂主在你的安亲王府上,当时那情形,我若是不去翊亲王府,别人会怎么议论你……”   小王爷耷拉着脑袋,蔫蔫的听着。   不知何时手已经从被子中挣了出来,这会儿正揪着云江离的一缕发偷偷的编小辫。   他自幼长在这皇室之中,虽他不争不抢、不与人勾心斗角,但却不代表他不懂。云江离说的这些道理他都明明白白,甚至他更清楚人言可畏这四个字有多么可怕。   只是担忧是骗不了人的,心也骗不了人。   知晓云江离去翊亲王府时,他心中除了着急,更多的是恨自己不够强大,不能护云江离周全。   “我都懂。”   燕穆宁小声嘟囔着,有些委屈的吸吸鼻子,“我没想吓唬你也没想吓唬崽崽,我想要保护你们。”   “可是……可是我自己不争气。”   小王爷越说越委屈,眼眶子红的,眨巴眨巴眼,睫毛就挂上了水珠子。   带着鼻音委屈巴巴的小王爷,两句话把云少堂主那颗冷硬坚定又强大的心戳成了筛子。   云江离收紧了搂着少年的手臂,直接亲了上去,不为着别的,只因这小嘴再多说一句话,云少堂主的心都要被碾成齑粉了。   小王爷被大美人突如其来的亲亲吓到了,他瞪圆了眸子,视线却无法聚焦,看不清面前之人的眉眼神情。   “小王爷莫要在往我这心上捅刀子了。”   云江离贴着少年的唇,含糊的说着,言语间二人的唇轻轻摩擦着,亲昵的紧。   燕穆宁头更晕了,眼神都变得开始迷离,声音小小的,没什么气势的抗议道:“你、你先放开本王。”   “不放,王爷生气了,作为准王妃不得好好哄一哄么?”   云江离非但不放开他,还更过分的亲了亲他小巧的鼻尖。   燕穆宁羞耻的不敢看眼前人,目光飘来飘去,落在了大美人耳垂上那颗红色的小痣上,还在揪着他发丝的手抬起,指尖轻轻的触了触那颗诱人的小红点。   云江离猛然呼吸一滞,腾出一只手将那只不老实的爪子攥在掌心:“小王爷眼下这情况,可莫要在撩火了。”   “你可知,我日日瞧着王爷,忍的有多辛苦,嗯?”   小王爷脸红的快要能烤红薯了,索性闭上眼眸,不再理人。   ·   自这一日后,燕穆宁被云江离要求卧床修养十日。   小王爷身边的近卫,都亲眼见到了那日小王爷在前厅昏过去时苍白脆弱模样,眼下整个安亲王府上都将自家殿下当个琉璃人儿一般供着,生怕这位小祖宗不小心磕着碰着。   对于云少堂主的嘱咐,更是奉命惟谨,说不让小王爷下床瞎溜达,就坚决不让,连鞋子都不给留一只。   这日尉迟昭来的时候,正巧碰上燕穆宁发小脾气。   小王爷气鼓鼓的盘腿坐在床上跟立在床前的小九瞪眼睛。   “阿宁,我来啦!”   尉迟蹦跶到燕穆宁身边,几下就利索的蹬掉了靴子,盘腿坐在了床上。   “哎呀,这是谁啊,皱眉撅嘴的变丑了啊。”   尉迟昭这恨不能将自己世子府搬到安亲王府上的脾气,自然是听闻翊亲王中毒的第二日就冲到安亲王府上来了。   对于云大醋坛子勒令小王爷卧床休息的事情世子爷也清楚的不得了,这才每日都跑来王府陪他。   云江离虽是一瞅见这世子爷,心里就酸溜溜。可是小王爷这几日因不能到处溜达,正在生他的气,也就尉迟昭来的时候才开心些。   云少堂主这才无奈的忍着心中的醋劲儿勉强接受了这个世子爷天天在自家少年眼前晃悠。   “说好了十日,今儿明明就是第十日,还不许我出去!”   小王爷撅着嘴抱怨道:“我都要长毛了!”   尘檀从小九身后探出脑袋小声应:“今儿是第十日呀,殿下明儿个才能下地。”   燕穆宁被怼回来,从床上满处寻摸有什么能扔过去的撒气的软乎东西。   他能不知道嘛!   他这不就是……想耍个赖么。   “你、你叫什么名字?”   一向伶牙俐齿的尉迟昭不知为何突然磕巴了起来,“我我、我来许多次,为何都不曾见过你?”   尘檀这才从小九身后闪出来,规规矩矩的行礼道:“回世子爷,属下尘檀。诚王爷调我来的,先前都是在外头暗处,世子爷没见过属下也是应该的。”   燕穆宁看着好友直勾勾的盯着尘檀,一副出神到连话都忘了说的样子,连忙打了圆场:“尘檀起来吧,你们去外间候着,我与世子说说话。”   “嘿,回神了。”   看着小九和尘檀退了出去,燕穆宁抬手在尉迟昭眼前晃了晃。   尉迟这才有了些反应:“尘檀是五哥府上的人么?”   “嗯,年纪最小的一个。”   燕穆宁点点头:“你先前来许是没遇到,这些日子太冷了,暗卫那些人心疼他年纪太小,怕给冻坏了。便换了他的位置,让他在我身边跟着。”   尉迟昭若有所思的捏着手指,抬眸不好意思的小声问:“他、他多大了?”   “嗯?”   小王爷自打自己动了心之后,原先对感情一窍不通的脑瓜子,如今可是灵敏了许多。   他眯着眼睛笑的像只狡猾的小猫一样问道:“阿昭?你怎么忽然对我的小侍卫如此关心了?”   尉迟昭心虚的抠了抠指尖,嘴硬道:“哪有,我就、就随口问问。”   “噢——”   小王爷拖长了声音,意味深长的看着他:“随口问问,那小九跟我这么些年了,你可知道他今年几岁?”   尉迟被好友戳穿了心思,破罐子破摔道:“阿宁!莫要取笑我。”   随后又压着声音贴着燕穆宁的耳边说:“方才、方才他说话时,那双大眼睛晃的我心口直扑腾,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小王爷可激动坏了,兴奋不已:“当真?”   尉迟昭红着脸点头:“当真,现在还没缓过来,不信你摸摸。”   说罢便牵着小王爷的手捂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咳咳——”   门口传来阿骁一阵剧烈的呛咳。   燕穆宁和尉迟昭齐刷刷的转过头,就看见不知何时进来的云江离带着阿骁立在屏风边上,阿骁手上端着两份汤盅,忍咳忍的面红耳赤。   而云江离嘛……   那眼神实在是复杂的无法形容。   这也不能怪他,原本云江离想着为了感谢尉迟昭最近每日来陪伴燕穆宁,今日特意炖了两盅牛乳燕窝来给这小哥俩儿吃。   谁能想到这一进门,便瞧见自家少年的手正捂在世子爷的胸口,而世子爷红着一张脸,二人含情脉脉、四目相对……   尉迟昭心里咯噔一下:完犊子了,这回醋坛子升级大醋缸了。   燕穆宁同样心里惊了一下,自从上次尉迟说大美人会吃他的醋之后,他细细观察了一下,发觉好像的确如此,但也没有什么可以被误会的,便从未特意与云江离提过此事。   可这……眼下这情形……   小王爷僵着脖子扭头看了眼尉迟昭,又瞧了瞧自己还放在尉迟胸前的爪子,瞬间石化。   这会儿爪子拿开吧,显得他好像心虚了,有点欲盖弥彰。   可是不拿开吧,这屋里的温度实在也是经不住大美人这呼呼呼的释放寒气。   燕穆宁的动作和反应,在云江离眼里看起来,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这小崽子胆儿大了啊,跟别的野男人动手动脚就算了,自己都站在这了,手还不放开也就罢了,竟、然、还敢看野男人的脸色!   云江离眼神愈发冷冽了起来,连带着周身都散发出强势的寒意。   “云、云少堂主……别别误会,我就是胸口有点闷。”尉迟昭率先反应过来,开始胡扯:“阿宁就是帮我顺顺气。”   小王爷哆哆嗦嗦的顺势收回爪子,跟着点点头。   云江离眯了眯凤眸,慢悠悠的往前走了两步:“世子爷胸口闷?怎么不差人来唤我,我替您瞧瞧可好?”   先不说尉迟昭不是真的胸口闷,他听着少堂主这口气,总觉得一会儿就得掏出一把毫针,嗖嗖嗖冲着自己一顿扎。   世子爷怂了,拼命用眼神对小王爷求助。   燕穆宁吞了吞口水,脑子里灵光一闪,豁出去了:“阿离!”   大美人心中正在熊熊燃烧的怒火,“噗嗤——”一声变成了小火苗。   小王爷发现有效,再接再厉道:“你过来,我跟你说。”   边说边吭哧吭哧的跪坐在床边,冲着云江离招手。   云江离走进了后,小王爷扒着他的脖子贴着耳边说悄悄话:“阿昭可能有心上人了!”   大美人心中的小火苗摇摇摆摆的变成了小火星儿。   最后,小王爷使出了终极大招——   “我饿了。”   大美人被少年撒着娇忽闪忽闪的圆眸盯着,心里一软,小火星儿彻底熄灭。   “我炖了些燕窝,世子爷一起用些吧。”说完便端起其中一盅,开始投喂小王爷。   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燕穆宁,还不忘了巩固一下自己方才的成果,指了指外间,口中含糊着道:“阿昭,他年纪还小,十六了,好像是冬日的生辰,转过年就该十七了。”   “好好吃,别说话。”   云江离抬手亲昵的蹭了蹭少年唇角的牛乳,“世子爷年纪也不小了,该上些心思了。”   尉迟昭在一旁吃的欢,心里腹诽:呸,你才年纪大,你巴不得我明儿就成亲,你就放心了呗。   ·   日子转眼就快要进腊月了,年关将近,仁济堂忙碌了许多,连带着云江离都要时不时的去转一圈。   年末京中各处官员间的走动也逐渐频繁了起来,燕穆宁虽是个未在朝中领官职的闲散王爷,可单就他这当今天子胞弟的名头,便注定他在每年的这个时候清静不起来。   腹中的崽崽已满了三个月,按云江离说这阵子应是孕期里最平稳的时候,小王爷的肚子也愈发圆润可爱了起来。   只是最近日日晨起都要呕上一通,折腾的燕穆宁食欲才好了没多久,又开始不爱吃东西了。   云江离每日跟着心疼的要命,恨不能替他糟了这份罪,可试了许多法子,这晨起的反应却始终不见好转。   一众近卫又都是大老爷们儿,更是没经验,一群人只剩下干着急。   前天特意请了老堂主来瞧,无奈老堂主也没什么好法子。   这医者不是神仙,没有什么灵丹妙药,若是生病,到还能用药缓上一缓。   可这怀孕本就忌口颇多,能不用药便不用药吧。孕中的反应每人不同,男子与女子就更是不同些,女子一般两个月时有这反应,可男子便说不准了,只能靠小王爷自己熬过这一阵子。   这日寅正刚过不久,天色还暗着。   小王爷的卧房中便传出了他压抑的干呕声,十一在旁边心疼的不行,又是递水又是拍背的。   燕穆宁缓过一阵,蔫嗒嗒的倚着床头,阖着眸子,眼眶红的厉害,唇却淡的瞧不出什么颜色。   他难受的捂着胃,里面一阵阵翻腾,搅的他额上都沁出些冷汗。   “我去唤少堂主来吧,他给您扎两针不是能稍稍舒服些?”   十一蹲在旁边皱着眉发愁。   前几日有次半夜,燕穆宁吐的厉害,整个人都快要背过气儿去,浑身抖的厉害,吓坏了一众侍从,也顾不得时辰,急吼吼的唤来了云江离。   后来,云江离连着行了三次针,倒是微微缓解了小王爷后几日的难受,只是不知今日为何又有些反复。   “别……”   小王爷缓了缓,小声道:“仁济堂今儿个有事,昨日简霜便来了,这个时辰云少堂主应是已经出门去了。”   “我这会儿好些了,想再睡一会儿。”   说罢,燕穆宁便拥着被子躺回了床上。   再醒来时,已然巳时过。   小王爷精神好了许多,睁眼第一件事便是戳着小肚子骂崽。   都说崽这会儿已是能听得懂话了,小王爷前些天还好声好气的跟这小崽子商量,让他少折腾些,结果不管用。   这两日,小王爷换了套路,改成凶巴巴的骂崽,反而……好像有些用?   不多时,便有前院的小厮传话进来,说是怀王派人来,接安亲王一同去凤阳坊的萍水楼用午饭。   “殿下用不用我去回了他?”十一在一旁倒着茶水问道。   燕穆宁正在捏着一块儿糕点小口吃着,闻言摇摇头:“每年快到腊月怀王不都得请上几回,年年都去,今年忽然就不去了,也不合适。”   十一点点头。   小王爷说的没错,怀王是先帝的六皇子,属实是几个兄弟里最平庸的一个。   到如今了也只是个郡王,文武皆不通,平日里也不怎么与其他兄弟往来,只是每年到了年末时,会主动邀上京中年纪相仿的亲王世子们聚上几次。   燕穆宁一边吩咐十一给自己取衣裳来,一边跟来传话的小厮说:“你去问问怀王的人,今日都邀了谁。”   不多时,小王爷这边已经换好了衣裳,小厮又回来禀道:“说是与往年都一样。”   “备车吧,我这就出来了。”   燕穆宁披上斗篷,未再多问,领着十一和尘檀往外走。   带上尘檀也是想给尉迟昭多些相处的机会,若与往年都一样,尉迟今儿个定是也会去的。   可谁也没想到,这趟任谁都没怀疑的普通赴宴,竟然是怀王布下的局。   燕穆宁离开王府的一个时辰后,安亲王府上乱了套——   安亲王失踪了。   作者有话说:   尉迟:我心动了!   尘檀:可、可我还小……   ·   感谢来宠爱我的小可爱:C-樊怡地雷1个、你是谁家的小鹿呀 地雷1个。   营养液:柒、鬾魊魖鬽魓魌鬿魕魆魒 5瓶;思兮、闲笔、吉吉国王daytoy 3瓶;洛洛 1瓶。 第42章   “阿离……”   “殿下回来了没有!”十一摇着小九的肩急吼吼的问道。   小九茫然的摇着头。   “去, 将府中所有的近卫召集过来!快去啊!”十一咬着唇,急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安亲王出门赴宴却失踪了,这样的消息不能大张旗鼓的嚷嚷。   否则, 后果也许会变得更加不可控。   十一和尘檀发觉异样时,已在萍水楼翻找一遍, 却未找到他家小王爷的身影,这才一路疾驰奔回亲王府报信。   片刻间, 尘墨已经带着王府所有的近卫聚在了前院。   他皱着眉吩咐:“十一去诚亲王府上找五爷!小九你去仁济堂, 尘檀去世子府。我带着人先去萍水楼!周叔, 你们就在府上守着,有任何消息及时差人来寻我们!”   众人领命分散而出。   世子府和诚亲王府距离更近,得到的消息最快。   尉迟昭瞧着自家小厮领着尘檀进来时还愣了片刻,正惊喜的想要问问他怎么突然来了,就发现这小孩儿嘴一撇眼泪就要往下掉。   尘檀一见到世子爷, 是当真急得快哭出来了——   世子还在自己的府上,根本没有去赴宴, 他家小王爷真的出事了!   “世子爷……”   尘檀虽急, 却也分的出轻重,他瞅了瞅周围的仆役众多,不敢明说。   尉迟昭看着尘檀的模样,立即猜到了他有事要说, 摆摆手让周围的人都退下,才压低声音安慰道:“尘檀,你别慌,来寻我可是有什么急事?”   尘檀小声道:“我们小主子丢了……”   听尘檀简单说了下来龙去脉后, 尉迟气得当场骂街:“看不出来燕穆寅这个怂货还他娘的长本事了啊!”   ·   原来, 安亲王带着十一和尘檀到达萍水楼时, 怀王就已经在雅间内等着了,十一本欲跟着主子一同进去,却被怀王大大咧咧的拦着说:“哎,我们兄弟吃酒,你们都在门口候着便是了,不必跟着!”   十一看了看雅间内除了怀王,已有两个世家子坐在里面了,侍卫也的确是都候在门边,便只得按着规矩留在了门外。   索性,除了他和尘檀,还有三个近卫在暗处跟着,应没什么问题。   候在门外,过了约一刻钟的时间,十一察觉到有些不对——   按理说各家主子来赴宴的时间应差不了太多,这一刻钟过去了,还不见有一人前来,实在不应该。   十一悄悄让尘檀下楼去瞧瞧,可有什么不妥的,自己试图靠近雅间观察一番。   尘檀下楼刚走到一半,便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人拦住了,十一敏锐的察觉到有异,顾不得礼数强行要闯雅间,却被门口的其余几家侍卫阻拦。   十一和尘檀虽功夫了得,却毕竟只有两人,又不敢将动静闹大,便稍耽搁了一点时间才解决完。   等闯进雅间时,发现已然空无一人,自家小王爷不知所踪。   ·   比起尉迟昭听到消息时的愤怒,诚亲王和云江离听闻后的反应除了惊诧,更多的是不解。   能干出在京城中劫走亲王这样的事,这人脑子怕是有点问题。   可越是不能理解,也就越担忧燕穆宁的安危,因为,此时蠢也等同于不按常理出牌,眼下他们根本猜不出到底是何人做出的事。   小九的话音刚落,云江离冷着脸转身就向外走:“简霜,派人去翊亲王府附近盯着。”   余下几人都自觉的跟在云江离身后一言不发,阿骁跟老齐对视一眼,意思很清楚——   有人居然真的敢在老虎头上拔毛!   敢动小王爷,这不是直接碰云江离的逆鳞么?   阿骁心想:这个狗胆包天的人是当真没见过云江离的手段吧。   云江离到凤阳坊的时候,远远看见已经有人将萍水楼围了起来,便知诚亲王的人是先到了。   他刚进了萍水楼的大门,便听见萍水楼的老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嚎着:“王爷啊,小的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啊!您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打王爷们的主意啊!”   云江离走到诚亲王身旁,看到地上还躺着两个狼狈不堪的人,正是先前与怀王在一起的两位世家子。   “你来了?”   诚亲王抬眸与云江离打了招呼,满面带着肃杀的戾气,抬脚踢了踢地上二人:“迷药,还没醒。下手真他娘的狠,两盆冰水都没泼醒。”   “方才从另一个雅间的橱柜里找出来的,真是奇了。”   云江离走近两步,厌恶的看了眼地上的人,冷声唤道:“老齐。”   老齐应声上前,不用云江离再多吩咐,直接蹲在那两人面前,从袖中摸出针包,旁人都未看清他的动作时,两根闪着寒光的毫针已然刺向了地上瘫着的两人。   “咳咳——”   两针下去,人便醒了过来,两位纨绔的世家子迷迷糊糊间张口便想骂人:“谁他娘的敢……”   话音戛然而止,看清眼前坐着的人是诚亲王,瞬间屁滚尿流的爬起来跪在地板上:“诚王爷!不知、不知是您来了!”   “少废话,人呢?”诚亲王一个字都懒得多说。   二人有点懵,面面相觑:“什、什么人?”   这两位世家子也是京中出了名的废物草包,整日与怀王厮混在一起,不像是能翻出什么浪花儿来的人。   三两句便问了清楚,这两个炮灰是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只知怀王今日大手笔,包下了萍水楼请客。   怀王拍着胸脯,说这次能请来恒亲王、安亲王还有尉迟家的世子爷,这俩没见过世面的便巴巴儿的主动求着跟来了,想着没准儿能趁着这个机会巴结到上头几位爷。   两蠢货没想到,安亲王是真来了,他俩激动的要命,端着酒杯哐哐哐就是三杯,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显然,就是两个炮灰而已。   萍水楼的老板在旁边哭的都快抽抽了,直喊着冤枉:“各位主子爷,我一个做生意的,好容易遇上个大手笔,说要包下我这酒楼一日,我哪里有不应的道理啊!其他的小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诚亲王听完,一个字都懒得跟他们废话,留下一队人处理,自己和云江离、尉迟径直往怀王府去。   ·   燕穆宁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着疼,鼻息间还残留着迷药的味道,呛的他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呕了几下,什么都吐不出来,翻涌的难受反而帮他恢复了几分清明。   他强忍着不适费劲的睁开眼,想要辨认一下自己身在何处。   燕穆宁眯着眸子,发现自己是半靠着坐在一个矮榻上,手被反捆在身后的床柱上,双脚也被捆了起来,屋内没有窗子,只燃着一盏烛火,他无法判断现在的时辰。   屋内没有生火,床榻上也只有一层薄薄的软垫,燕穆宁浑身冷的厉害,他试着挣动了几下,发觉手脚都软的厉害,根本无力挣脱绳子。   他开始慢慢回忆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去萍水楼赴宴,然后……   那两人便莫名其妙的喝多了。   之后……忽然有人从身后用浸了迷药的帕子捂住了自己的口鼻,他便瞬间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是不是因这大半年经历了太多事,小王爷此刻竟然没有慌张。   反而冷静的出奇,他沉下心,忍着想要呕吐的恶心感,分析着自己的处境。   眼下自己身上没有受伤,只是被关在屋里,虽冷了些,但所幸性命应是无碍的,只是他猜不出,这人绑了自己的目的是何。   怀王,在这件事情里,做了多少?   他垂眸盯着自己的小腹,不知道崽崽怎么样,这小东西是不是又吓坏了?   小王爷扯出一个无奈的笑,心中默道:崽,对不起啊,跟着爹爹怎么总让你担惊受怕的。   “吱呀——”   门被推开了,烛火微弱的跳动了几下,一个人影走近了燕穆宁。   “你竟然醒了?”   “竟然真的是你?”燕穆宁不解的看着怀王问道:“你疯了吗?”   “哈哈哈!对啊,我疯了!”   怀王真的是平庸,长相平平,毫无皇族的气质:“老七,没想到吧。就是我,便能把你绑了来,你不是聪明吗?那你猜猜……我为什么绑你啊!”   沉默了一瞬。   “三哥不知道你这么做吧。”燕穆宁垂眸不看他,只是平静的陈述着。   翊亲王是疯,但是他有脑子,如今绑了自己这种事不但威胁不了任何人,得不到他想要的不说,还有可能会直接断送了性命。   这事,不会是翊亲王让怀王做的,所以只能是怀王自作主张。   也不知是被燕穆宁太过于淡漠的态度刺激到,还是被一语中的的羞耻,怀王猛然愤怒了起来,微弱的光映着他格外扭曲的脸。   他单手揪着燕穆宁的衣领,将人拉扯到自己的面前,狠毒说道:“我做这些事,都是为了三哥!我不需要他知道!他会理解我的苦心的!”   燕穆宁有些厌恶的偏了偏头,想要避开离自己距离太近的人。   这个动作再次激怒了怀王,抬手就是一巴掌,力道大到直接让燕穆宁口中弥漫起了血腥味。   血腥冲的他有些反胃,燕穆宁控制不住的干呕了一下。   “呵。”   怀王冷笑着:“真是娇气啊!”   “燕穆宁,你我同年出生,凭什么你就是在宠爱中长大,而我处处不如你?”怀王坐在矮榻边,有些颓废的垂着头。   燕穆宁方才被掴的一下很重,此时太阳穴痛的厉害,似是有人用针在扎着他,他轻叹一声,阖眸忍耐着开口:“哥哥们对你我一样,可你却自轻自贱。”   “燕穆寅,放开我,再执迷不悟你真的就回不了头了。”   怀王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沙哑难听的笑了许久才开口:“瞧瞧你,明明受制于我,却依旧是这样一副骄傲的样子,真让人讨厌。”   他还要说什么,门口忽然传来很轻的叩门声,怀王立刻跳起来,激动的冲了过去。   ·   云江离和诚亲王一行人到怀王府的时,老管家迎上来颤颤巍巍的行着礼,说今日清晨怀王离府后,便一直未归。   二人对视一眼:清晨?   方才云江离派去翊亲王府的人,已经有消息传回来,说是翊亲王今日一直在自己府中并未有什么异样。   其实从上次中毒之后,翊亲王的身体也的确还未恢复,他自己也知道被多少人盯着,不应该折腾这一出才对。   可若不是他,那怀王又能是为什么?   诚亲王带来的人,已经利索的将怀王府里里外外的翻了个遍,一点小王爷的影子都没寻到。   “这位怀王,可有什么其他的私宅?”云江离蹙眉问着诚亲王。   “去查查。”   诚亲王吩咐着尘白,又转过来回云江离:“从未听说,我这个六弟没什么本事,他自己那点俸禄支撑着王府已经是过得捉襟见肘,实在是……”   到目前为止,诚亲王也不敢相信,自己那个草包六弟能做出这事。   眼瞅着申正时辰已过,天色渐暗。   安亲王失踪的消息这会儿还压着,连皇上都没敢报,可这……若是再寻不到人,怕是消息就瞒不住了。   ·   迷药的劲儿还没过去,燕穆宁昏昏沉沉的靠着,尽量想让自己保持一些体力。门外隐约传来阵阵的争吵声,听不清晰,却能辨认出那个气急败坏的声音是怀王。   他猜对了,这事果然是怀王这个蠢货自作主张的。   怀王绑了安亲王后,便差人给翊亲王府上送消息,可消息连送三次都没得到任何回应,直到第四次,才等来了翊亲王身边的一名侍卫。   “主子说了,让您放人,别再添乱。”来传话的侍卫,也明显瞧不上这个没脑子的怀王,语气中丝毫没有恭敬。   怀王声嘶力竭的质问:“为什么!这么好的机会三哥为什么要错过!你们在想什么?他不是宝贝么!用他去威胁,有什么得不到的,啊?”   侍卫也失去了耐心,直白道:“您这样擅自做主,只会给王爷带来麻烦。”   怀王扯着侍卫的衣襟:“别他娘的给我废话,回去告诉三哥,我不会放他,我一定会证明我不是废物!我要为三哥拿到他想要的!”   说罢,怀王转身踹开房门,回到了那间关着燕穆宁的小屋。   燕穆宁敏锐的察觉到怀王此刻的状态已经不正常,他深知跟疯子讲道理是无用的,便依旧阖着眸子没动,试图装作昏睡的模样,想要避开与怀王有任何的交流。   然而自认为一腔热血被辜负的怀王,此时只有怨气。   “燕穆宁。”   怀王嘶哑的声音叫着小王爷的名字。   “喂,醒醒。”得不到回应的怀王对着燕穆宁的小腿踹了上去。   小王爷吃痛,无奈掀开眸子冷冷的看着他:“怎么?”   “诶,你变得没有用了怎么办?”怀王弯腰凝视着燕穆宁的眸子,“听说,你身边有个大美人?是什么少堂主?”   “你有什么比三哥好的?那什么少堂主定是你使了什么手段强行留在身边的吧?教教你这个废物六哥,说说,你都用了什么手段,嗯?”   “燕穆宁,明明三哥从小最疼你,而你已经拥有的够多了,为什么连一个身边人都不愿意让给三哥?”   “听说三哥中毒时生命垂危,你却还不让那人去救他,燕穆宁,你好狠毒啊。”   “你巴不得三哥中毒死掉吧?没想到吧,三哥大难不死,而你……哈哈哈,你却落在了我手上。”   怀王不停的说着。   燕穆宁听的直皱眉,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难不成绑了自己就只是为了翊亲王鸣不平吗?   怀王自言自语个没完,却越说越生气,站起身在屋里气得转了两圈,瞧见放在桌案上的马鞭,冲过去拎起来便抽向燕穆宁。   燕穆宁眼睁睁的看着狰狞冲向自己的人,却因被捆着,根本无处可躲,只能尽量蜷起双腿,拼命护住小腹。   好在冬日的衣衫厚实,怀王又是个不擅武事的,只凭着蛮力抽了几下便没了力气。   可他似是仍不解气,抬手掐住燕穆宁的脖子,恶狠狠道:“你别得意,我有的是时间折磨你。”   ……   越来越冷了,燕穆宁不知自己被困在这里多久,但按着温度骤降来猜,应早已入了夜。   外面寻他的人定是都要急疯了。   怀王根本就不正常,燕穆宁几次尝试劝他,不但没成功,反而将人刺激的越发疯癫。   唯独有一点这人说到做到了,他真的是在故意折磨燕穆宁。   他似乎也发现了斗篷太厚实,方才已经将燕穆宁的斗篷扯开扔到了一旁。   失去了斗篷的遮挡,被再次抽了几鞭子的小王爷终于没扛住昏昏沉沉的晕了过去,却转瞬被一杯凉水泼在脸上激的不得不清醒了过来。   凉水顺着燕穆宁的衣襟渗了进去,更冷了。   他控制不住的开始发抖。   “王爷王爷!”   门外传来怀王小厮的声音。   怀王不耐烦的瞪了燕穆宁一眼后,转身向外走去。   燕穆宁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指尖,让自己清醒一些。   瞧见方才泼过凉水的空茶盏,竟然被怀王随手放在了榻边,他开始挣扎着用手指去够。   然而他只来得及将茶盏磕碎,怀王便回来了,身后还跟着那个小厮。   怀王整个人暴躁的在屋里不停的走,并没注意燕穆宁。   燕穆宁将碎瓷片悄悄捏在手中,试着磨断捆住双手的绳子,边听着那小厮不停的劝:“走吧,王爷,再不走真的来不及了!”   “您信我一次,真的有人朝这边来了!”   ……   燕穆宁忽然松了一口气。   终于,他们终于找到了啊……   随后,强行撑着最后一丝清明的小王爷,先是听到了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在大声唤着自己的名字,紧接着是木门被大力撞开的声音……   他吃力的转头望去,火把将院子照的明亮,那个熟悉的身影正逆着光,大步奔向自己。   “嚓……”   绳子终于被磨断了。   燕穆宁朝着那个身影伸出染血的手,苍白的唇开合,无声的唤着,“阿离……”   作者有话说:   某悠:我让你们瞅瞅,什么叫猪队友!   ·   感谢来宠爱我的小可爱们:你是谁家的小鹿呀、37866892 地雷1个。   营养液:好 28瓶;鬾魊魖鬽魓魌鬿魕魆魒 3瓶;书香雅韵 2瓶;游游 1瓶。 第43章   我原谅你了   入夜后冬日的冷风吹的让人禁不住打颤。整个安亲王府上到处都是人, 却静的只能听得到寒风呼啸。   申时已过,诚亲王和云江离依然没找到燕穆宁。   此刻,这两个男人的脸色已经不能用冷若寒霜来形容了。二人周身的肃杀之气随着时间的流逝, 正在成倍的叠加着。   云江离那双凤眸中闪着冽厉的光,眸底隐隐发红, 指尖摩挲着燕穆宁的那把短刃——   他悔,这些日子怎么就不记得将短刃还给少年?若他身上此刻尚有短刃防身, 是不是还能多一分平安?   尘白急匆匆的领着去翊亲王府盯消息的人进来, 单膝跪在诚亲王面前, 抱拳道:“殿下,翊亲王始终未离开王府,但方才有一家将从偏门偷偷进了府中。”   诚亲王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冷声吩咐道:“走,去翊亲王府。”   云江离率先向外走去, 眼下也没别的法子了,顾及不了太多了。整个京城中能翻找、能探查的地方都已经被翻了个遍, 这天寒地冻的, 少年本就娇气又畏寒,现如今还揣着他的崽……   他不敢再想下去。   哪怕是直接硬闯翊亲王府,今夜也必须把燕穆宁带回来。   ·   翊亲王正在书房里摆弄着新得来的几幅字画,忽听前院小厮来报, 说是诚亲王带了大队人马往这边来了。   他心中一惊,难不成怀王那个蠢货,竟然还未将燕穆宁放回去?   “什么时辰了?”翊亲王冷声问道。   晁炎低声应:“酉时二刻了,殿下。”   翊亲王阖了阖眸, 算着从第一次收到怀王来报信的时辰, 到现在, 都已经四个时辰过去了……   他想着方才那侍卫从怀王处带回来的那些话,又想起曾经燕穆宁那一声声甜甜的「三哥」,他无力的仰着头笑了许久。   也许,这就是命吧。   他机关算尽,最终还是败在了一个对自己死心塌地的兄弟身上。   说到底,又怪的了谁呢。   翊亲王立在前院,静候着前来兴师问罪的人。   “老五,还至于带这么多人来闯我的亲王府么?”   翊亲王笑意如常。   诚亲王冷哼一声:“三哥,我此刻为何而来,你不会不清楚吧。”   “是,就是我让怀王带走了老七。”   翊亲王也不欲再兜圈子,事已至此,他又何必再连累了无辜的两个弟弟。   话音刚落,一把软剑便已直指翊亲王的喉咙。   双方人马立刻刀剑相向的对峙了起来。   翊亲王没躲,只抬了抬手,示意自己的人放下了刀剑,桃花眸眯了眯,带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看向手持软剑的云江离——   “怎么?云少堂主这就心疼了?你若是肯早些到我身边来,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云江离的剑方才是从哪里抽出来的,又是怎么在一群近卫眼皮子底下将剑指在了翊亲王的喉间,都快到无人看清。   那双冷淡疏离的凤眸中带着骇人的压迫,沉沉的望向翊亲王,丝毫不理会他言语中的挑衅,只带着些狠戾开口问道:   “人在哪儿?”   ·   云江离在那间阴冷的暗室中看到少年的瞬间,面上的冷静似是瞬间裂开了一道缝隙,片刻间便分崩离析。   他根本顾不得身后那些人,只大步奔向燕穆宁的方向。   他眼睁睁的看着小王爷似是认出了自己,眸中亮了一瞬,对着自己颤抖着抬起了手,却只来得及露出一个苍白破碎的笑,手臂便无力的垂了下去……   少年手臂软软垂下的瞬间,云江离的心好似被撕碎了一般。   他两步冲到那冰冷的、脏兮兮的矮榻前,抖着双手想要抱一抱自己的小爱人,却又怕触碰到他不知哪里的伤。   “小七……小七,我来了。”云江离哑着嗓音颤声说道。   小王爷的唇无力的开合两下后,那双早已无往日神采的圆眸缓缓的阖上了。   云江离拼劲了全身的力气,才强行维持住自己仅存的一丝理智,没有冲出去将外面两个罪魁祸首直接了结。   他的少年,方才无声的唤他「阿离」,他看懂了。   如今云江离只想带人回家,远离这些世俗纷扰、远离这些权利与欲望的纠葛。   紧跟在云江离身后进来的杜仲,一眼便瞧见小王爷湿透的衣襟,连忙出声提醒道:“少堂主,殿下衣裳已湿,这里太冷了,我们需得尽快带殿下回王府!”   云江离已粗略查看了燕穆宁的情况,正握着少年手腕欲先探一下脉象,却被他手腕上捆绑的勒痕和一道道血印刺痛了双眼,他只得强迫自己凝神在搭脉的指尖之上。   少年脉象虚弱的很,好在没有性命之忧,腹中的崽被他保护的很好……   云江离站起身快速将自己的斗篷脱下,杜仲拿着匕首利索的将捆住小王爷双腿的绳子割断。   诚亲王看着云江离从暗室中稳步走了出来,燕穆宁正被他紧紧抱在怀中,用一件斗篷严严实实裹着,只露出小半张惨白的侧脸。   “穆宁!”   诚亲王提着剑迎了上来,焦急的唤道。   “殿下,我需立刻带小七回王府。”   边说,云江离目光边冷冷的扫过了一旁怀王和翊亲王的脸。   诚亲王侧身让了让,咬牙道:“去吧,老七交给你了。这边的事情有我在,我定不会让老七白白吃了这苦头!”   云江离未再多言,抱着燕穆宁疾驰而去。   ·   安亲王府上灯火通明,府中的仆从们来来回回的奔走着,热水和汤药有序的一件件送进安亲王的卧房。   此刻卧房的外间杵着一排焦急的近卫,个个面色沉沉。   云江离不许任何人进入里间,只自己一人给燕穆宁褪去了衣衫,将人放进浴桶中小心翼翼的擦洗着。   浴桶中放了些许药材,草药的味道随着水温弥漫在整间卧房中……   已经换了干净绵软寝衣的小王爷,此刻正安安静静的躺在卧榻上,若不是那张苍白的小脸,整个人看起来就只似是睡熟了一般。   卧房内炭火烧的旺,方才也已经用温热的药浴擦洗了全身,可燕穆宁此时的手还是冰凉的毫无温度。   云江离正握着少年的手,细细的清理着那些被瓷片割破的伤口,许是药汁浸入伤口的疼痛感刺激到了燕穆宁,他指尖缩了缩,短暂的清醒了一瞬。   仍处在应激状态下的燕穆宁,清醒的瞬间便猛地挣扎了起来。   云江离扑上去搂住少年,不让他做出会伤到自己的危险动作,轻轻的安抚道:“小七,别怕别怕,是我,我已经来了……”   燕穆宁茫然的睁了睁眼眸,也许根本没看清眼前之人,却因为这让他熟悉又安心的怀抱,和云江离那温和的嗓音与气息,停止了挣动,再次陷入了沉沉的昏睡中。   这一夜,许是潜意识中受到了惊吓和自我保护的意识,小王爷无数次的惊醒,又无数次的被云江离安抚。   云江离已将少年身上的外伤尽数处理完——   左脸颊上有一处掌掴的痕迹,纤细的脖颈上被掐过的血瘀,手腕和脚腕上都有被捆绑过后留下的勒痕,双手被碎瓷片割出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后背上都是马鞭抽打过的淤痕……   甚至连胸口和锁骨处都有被击打过的青紫,却唯独腹部,被少年保护的没有一丝伤痕。   云江离难过的眼底一片猩红,手指关节都被他捏的咔咔作响,他的少年,拼命的保护着他们的崽崽。   哪怕现在已经安全了,在昏睡中的燕穆宁,还总是会不自觉的侧过身躬着背,微微蜷起双腿,企图做出一个保护小腹的姿态。   燕穆宁的外伤其实并不严重,比起云江离在树林中捡到他时,简直不值得一提。   可云江离却深刻的体会到,心如刀割并非文人墨客的矫情所言,眼下他心何止如刀割?怕是说一遍遍的碎成齑粉也不为过。   “少堂主您休息会儿吧,我守着殿下就行。”十一低声对云江离说道。   云江离摇摇头,眼神片刻也不肯离开燕穆宁:“去瞧瞧老齐那边,药煎好了没有。”   十一刚想再劝,立在一旁的阿骁微微摇了摇头,二人便一同退了出去。   “别再劝了,少堂主的脾气犟的很。”阿骁与十一解释着。   十一叹气:“不是说殿下没有大碍么,我守着便是了,少堂主今日也跟着折腾了一整天啊。”   话音刚落,杜仲和老齐端着药碗走了过来:“没有大碍,也只是眼下。小王爷脉象虚弱的厉害,这次一通折腾怕是要养上许久。”   “殿下现在还不甚清醒,整个人都绷着一股劲儿,这劲儿若是一旦松下来,今日受得寒和惊吓,怕是还有的罪要遭。”   杜仲接着道:“那暗室阴冷的很,小王爷湿着衣裳在里面受冻,可不是闹着玩的。”   ·   果然,还不到后半夜,燕穆宁便挣扎着醒了一次。   醒来便是扒着床边一阵撕心裂肺的呕,一整日未进食,除了不久前才灌下去的祛寒汤药,便再什么也呕不出来,难受的一双圆眸蓄满了泪。   云江离搂着人在怀里,心疼的无以复加。   清淡的粥早已备下,一直在小炉子上温着,等燕穆宁缓过这一阵子,云江离将人小心翼翼的抱在腿上,温声哄着人喝了几口粥。   “阿离……”   折腾的有些清醒的小王爷,窝在云江离的怀里,小声唤着人。   “是我,我在。”   云江离不知不觉的红了眼眶,唇在少年凌乱的发顶上轻轻的摩挲着。   小王爷被熟悉的气息笼罩着,软着声音撒娇:“阿离,我手好疼啊。”   “小七乖,我都给你涂好了膏药,明日就不疼了。”   云江离哄着人,声音有些哽。   方才提着软剑,满面清冷肃杀之意的人仿佛都不是他一般,此刻唯有柔和的声音眉眼和深沉的爱意。   “我是不是被马鞭抽了啊……会不会留下、留下疤痕?”   燕穆宁圆眸半闭,声音软软糯糯的嘀咕着:“若、若是留下疤痕,阿离怕是会嫌弃我丑吧……”   “我不会让小七留下疤痕可好,再说了我又何时嫌过你丑?”   “手好疼,明日不能与小雀儿玩耍了……”   “那只胖鸟有什么好,我日日陪着你,喂你吃饭喝药,念故事与你听,可好?”   “别碰我!”少年突然挣了下。   “你走开,呜呜……崽崽对不起……”   燕穆宁的声音越来越低,说的话也愈发前言不搭后语,到最后,竟是反复含糊着那几句。   云江离瞧着怀中少年的眸子再次阖上,一滴泪顺着他的眼角滑落,口中仍旧呢喃道:“崽……阿离……”   云江离听着他的呓语,似是被一刀一刀的捅进心窝,终于忍不住仰起头,用力眨了眨酸涩的眼眸,一声哽咽的轻叹在卧房内响起。   “小祖宗,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再次昏睡过去的燕穆宁,不过片刻便开始浑身发着抖起了热。   云江离抱着怀中越来越滚烫的人,蹙眉沉声吩咐着杜仲备药,又命老齐取了他的毫针来。   可烧的迷迷糊糊的小王爷睡也睡不踏实,一双满是伤口的手还拼命揪着云江离的衣襟不肯放手。云江离根本不敢挣,生怕再弄疼了他,只得好声好气的哄人:“小七乖,我不走,这样抱着你我不能行针……”   一场高热气势汹汹,烧的燕穆宁眸子通红,脸颊也泛着不自然的红晕,唇却惨白的毫无血色。   他混沌的根本不听云江离的解释,只凭着本能不肯从这人怀中出来。   云江离稍微一有要将人放在床上的动作,小王爷便哭着哼哼唧唧的骂人,反复尝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反而让人哭的愈发严重,呼吸急促的快要倒不过气。   “老齐,你来!”   云江离没办法,只得就着这个姿势,勉强控制住少年不让他胡乱挣扎,单手解开寝衣的带子,让老齐直接行针。   怀着崽,这样起热,忌口的药太多,只得用针灸辅助汤药尽快将热度退下去。   整整一夜,安亲王府上几乎无人入眠。   汤药是云江离一口一口的喂进去,不多时便被小王爷抽搐着呕了出来。   一整晚,安胎的、祛寒退热的汤药喂了一次又一次,寝衣被汗水浸湿,换了数套,卧房内炭火不断,热水源源不断的送进来……   抱着人几个时辰未松手的云江离,终于在卯时前后,察觉到怀中的少年呼吸平稳了些许。   他单手搂着人,另一只手拨了拨少年被冷汗浸湿的发丝,微微低头用额头相抵,试了试温度。   还烧着,但总算是退了些许。   云江离轻轻的亲了亲少年的额头,手掌隔着寝衣覆上他小腹柔软的弧度,感受着那与他血脉相连的生命。   ·   小王爷这一场病,反反复复的折腾了许多天。   每次才刚有点起色,众人方要松口气,以为这就要开始恢复了,小王爷转眼便又烧了起来。   云江离日夜寸步不离的守着小王爷,中途甚至连老堂主都不放心的来瞧了两次。   尉迟昭差不多是日日都要来瞧上一眼,诚亲王忙碌的很,却也每隔上一日便要跑来一趟,哪怕有时匆忙的只能瞧上一眼便得要走。   所有人都似商量好了一般,绝口不提怀王和翊亲王之事。   小王爷虽一直病着,但除了头两日总是昏睡着意识不清以外,后面的日子虚是虚了些,却好在不再昏迷不醒了。   不知是因为生着病不舒服,还是因这次受了些惊吓,燕穆宁变得格外黏人,尤其是黏云江离。   云江离亦是如此,吃药喂、吃饭喂,洗漱换衣全部亲力亲为,除了因抱着人不方便行针以外,其余的一下都不许别人帮忙。   燕穆宁就跟长在云江离身上生根发芽了一般,还总是软软的撒娇。   一个愿意宠,一个愿意黏。   旁若无人的疯狂撒着狗粮。   这日午后,云江离抱着人歪在暖榻上,趁着阳光好,捏着话本给怀里的人念故事听。   小王爷窝在大美人怀里,手指又挑着他垂在胸前的一缕长发编着小辫子玩。   “后背痒痒。”燕穆宁撒娇道。   有些略浅的鞭痕正在结痂,昨日开始小王爷便总是觉得有些伤疤发痒,总想让云江离帮他挠挠。   云江离的大手在他背上轻轻的摩挲着:“不能挠,会留疤。听话。”   小王爷鼓着脸不吭声。   “瘦成这样,也不知多久能养回来。”云江离抚摸着少年背后支棱着的肩胛骨心疼的要命。   一场病折腾的小王爷瘦了一大圈,前些日子刚养起来的一点肉又都掉回去了,抱在怀里云江离都觉得硌手,可偏偏这小家伙生病以后胃口差的很,多吃几口就难受的犯呕,可把云江离发愁坏了。   “你害怕了么?”   燕穆宁突然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   云江离一怔,小王爷接着说道:“刚开始我其实很冷静的,我没害怕。可是……”   “可是后来我一想到,万一你寻不到我了,我还未原谅你呢,可怎么办。”   “然后我就越想越害怕,那里太冷了,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我觉得自己、自己可能死前……”   云江离听不得这个字,想也不想直接亲了上去。   他闭着眼眸,有些凶狠的亲着小王爷的唇,微微离开一些哽咽着道:“别说,小七别提这个字。别再、别再往我心口捅刀子。”   燕穆宁从未见过这样的云江离。   那双漂亮的凤眸中噙着泪,一贯沉着冷静的人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似是在拼命忍耐着什么,喉结快速的抖动着。   小王爷倏然就红了眼眶,他抬起手,用还裹着布巾的双手,轻轻捧住云江离的脸,小声将最后一句话说出来:“我不怕死掉,我只是害怕我再也见不到你。”   说罢,左手拇指尖轻轻的摁在云江离颤抖的喉结上,主动仰起头亲了上去……   “我原谅你了,阿离。”   作者有话说:   撒糖啦撒糖啦——(⊙o⊙)   ·   感谢对我不离不弃的小可爱们:C-樊怡地雷1个。   营养液:省着看 2瓶;小桌子 1瓶。 第44章   互诉衷肠   一个漫长的亲吻, 由燕穆宁主动,不知何时慢慢变为了云江离主动。   若不是云江离尚且有理智在,惦记着少年还在病着, 怕是这吻还能变得更加漫长些。   饶是如此,小王爷仍是被亲的晕头转向, 胸腔之下的心砰砰乱跳,一双圆眸中蓄满了水雾, 瞧着可怜兮兮却又带着勾人的意思味道。   软趴趴靠在大美人胸口许久, 才将将缓过神的小王爷, 似乎又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悄默默感受了一会儿……   小王爷一言难尽的仰起脸,瞧着云江离的侧颜,真不知这人是怎么还能做到这样还不动声色的。   云江离本不欲做什么反应,却被少年眼神中明晃晃的难以置信和不解给逗笑了。   他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小王爷的鼻尖:“做什么这样瞧着我,嗯?”   小王爷有些害羞, 不知该如何开口问他,支支吾吾的吭哧:“你、你你你……嗯……你怎么回事!”   “殿下, 我今年二十三了。”云江离慢悠悠的开口道。   燕穆宁眨眨眼:“我知道呀。”   “二十三岁, 血气方刚的年纪头一次对人心动,眼下这心上人正坐在我怀中,还主动献吻。”云江离不紧不慢的道。   燕穆宁脸红了,不敢接话。   云江离却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王爷您说, 若是都这样了,我还能无动于衷,您会不会觉得是我不行?”   燕穆宁羞愤的抬手想要去捂这人的嘴,却被看穿了心思, 提前捉住了手。   这人还格外过分的捉着自己的手, 得寸进尺的问道:“倒是想问问小王爷, 我竟不知自己是如此没有魅力的么?怎的王爷就能坐怀不乱呢?”   紧接着燕穆宁的眸子倏然瞪圆,若不是整个人被云江离牢牢的圈在怀中,怕是都要蹦跶起来了。   “嗯?”   云江离鼻音轻哼。   “啊,原来……竟是我误会了,小王爷也并非坐怀不乱啊!”   云江离笑得仿佛一只得逞的老狐狸一般。   被拿捏了脆弱之处的小王爷,涨红着脸咬牙小声骂道:“你、你不要脸!”   眼下少年病还未好利索,这副小身子骨可经不起一点折腾。   口头上将人欺负够了的云江离,见好就收。   笑着将人好好搂回怀里,并没有继续闹他,只温柔亲昵的像哄孩子般用手掌摩挲着少年纤薄的背脊。   放任那羞人的反应慢慢消退。   小王爷也不再胡乱扑腾,就乖乖的窝在人怀里,用还不太利索的伤手,将云江离垂在胸前刚刚编好的小辫拆散了,又缠在指尖一圈一圈的玩。   冬日的阳光暖融融的透过窗子洒进暖阁,香炉中静静的燃着味道清淡的熏香。   二人亲昵的依偎在一处,体会着难得的宁静。   许久,云江离揉了揉少年的发顶,温声问道:“小七。”   “当真原谅我了?”   燕穆宁垂着眸子,似幼犬般用脸颊在云江离胸口蹭了蹭。   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小声说道:“那时,我突然离开津州,除了气醒来时你便不在身边,其实,更是怕我回京的一路上,护不住你周全。毕竟,那时危机重重。”   云江离听到这话,心口酸软的厉害。   原本不信神佛的他,此刻却突然觉得,自己定是修了几世的福报,今生才能遇到他的少年。   “对啦。”   小王爷仰起脸,带着些埋怨的语气开口:“阿离,你知不知,我刚一离开津州就病倒了,都怪你……我疼了好久。”   云江离一怔,猛然反应过来少年话中的意思,他从不知还有这么回事。   霎时间心里五味杂陈,既心疼又自责,还有一点点的羞愧和懊恼。   “我、我明明……那时、给你涂了药的。”一贯冷静的人,说起这事,竟也开始磕磕巴巴,耳根难得一见的染上了红。   小王爷一听这个差点儿背过气儿去——   居然!还在那种地方给他涂了药!他堂堂安亲王的面子往哪搁!   “怪我,都怪我、我初次,没经验……下次,定不会再弄疼你了。”   云江离有些慌张,不甚熟练的道着歉哄人,却丝毫不知自己已然惹的小王爷炸了毛。   燕穆宁扑腾着在大美人怀里坐直了,顶着蹭的凌乱的长发,没什么气势的凶道:“还下次!下次你个锤子!都说了我是上面的上面的!下次你给本王乖乖的躺平!”   云江离欲言又止的瞟了一眼少年圆润的小肚子。   燕穆宁:“……”   小王爷坚持着最后一丝倔强,红着脸道:“看、看什么看!揣着崽,本王也是上面的那个!”   “噗——”   云江离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燕穆宁反倒忽然就不气了,他歪了歪脑袋,小声道:“阿离,你笑起来好好看啊,往后你多笑一笑可好?”   “好。”   云江离重新把人揽回怀里,偏了偏头,用唇轻轻碰了下少年的额头,宠溺道:“好,只要我的小王爷喜欢,什么都好。”   “阿离……”   顺了毛的小王爷将脸埋在他的胸前,含着浓烈的眷恋唤着他的名字。   ·   其实前两日,云江离便已隐约能感受到,经历过这次事情之后的燕穆宁变得有点点不一样了。   起初少年黏着他,他也只当是小东西吓坏了,后来几次发现少年会在睡梦中或是无声的流泪,或是挣扎着惊醒。   现如今精神稍好了一些,少年又总是会主动对他说些以往不愿说的话语,似是再害怕,好像怕这些话若是不说,便再无机会说了一般。   云江离心疼的紧。   心疼少年经历着骨肉兄弟间的背叛,心疼他受过的伤、吃过的苦,心疼他心中如此的不安却无处倾诉……   云江离懊恼,自己好似除了陪伴外,竟不知自己该如何帮着少年度过这个难过的阶段。   他从未像此时这般,厌恶过自己这清冷的性子。   他甚至想,若是尉迟昭这会儿在,定不会如自己这般笨嘴拙舌的不知该说些什么,不知该如何让少年开心起来。   ·   “阿离,我口渴了。”   小王爷软乎乎的开口,将正蹙眉自责思索的云江离唤回了神。   这些日子燕穆宁被云江离惯的是能不动弹一下都不动。前日尉迟昭来看他时,在屋里与他待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对他这副黏人的模样一通嫌弃,甩甩手就跑去找他的小尘檀玩了。   被云江离细心喂了一盏温茶后,小王爷吧唧吧唧嘴,又继续开始叨叨。   “阿离,你可知,我曾与皇兄坦白了你我的事后,让十一去津州寻你,想接你来京城。”   “可是,十一没寻到你,竟连齐掌柜和阿骁也不知所踪……我那时候好气,气你骗了我就消失了。”   云江离听着少年小声的絮絮叨叨着,胸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涩。   他没想到在自己苦苦寻找着少年踪迹时,少年也在寻着自己。   云江离胸口中倏然有各种说不分明的情绪翻涌冲荡着,找不到出口,只撞的心口生疼,眼眶酸涩。   这些事,自二人重逢之后,燕穆宁从未提起过,他身边的那些近卫想必也得了吩咐,不敢对自己吐露一分一毫。   难怪自己会接到圣上的旨意来安亲王府,难怪周围的人总是会有意无意的为他制造着机会……先前想不通的,如今已豁然开朗,竟是自己明白的太晚了啊……   云江离苦笑。   回想起那日小王爷被绑走的事,他心中的后怕,其实一丝都不比燕穆宁少。   云江离目光沉沉的凝视着小王爷,眸中闪烁着踌躇不定,似是不忍让少年也知晓他们之间险些错过的遗憾,却又希望少年能知自己的心意并不比他少上半分。   甚至,自己的爱意,开始的更早,也更深沉浓烈。   犹豫了许久,云江离还是选择了开口——   “小七,我那日满心欢喜的去买如意糕,回了宅子却发现你走了……”   “我若说不气你怕是也不会信,我那时满心都是你这个小骗子睡了我便跑路了,一心想要将你逮回来好好揍上一顿。”   听到这里小王爷满脸惊讶:“你竟想要揍我?”   云江离抬手敲了敲这个重点跑偏的小脑壳儿,继续低声说道:“可当我想要寻你时,却发现自己连你姓甚名谁都不知。”   “我翻遍了整座宅院,你竟狠心到什么都没留下。唯独,落下了你随身的那把短刃。我当真是……”   “被你这个小混蛋糊弄的团团转啊。”   燕穆宁听闻,不知在满意些什么,竟得意的眯了眯眼眸。   “无法,在你离开的当日,我便带着阿骁直奔芜州。”   云江离回忆着那时的情形,“我虽不知你是谁,但猜测你既能认得芜州刺史,身份必定不会只是个普通的富家子弟,却不曾想,你竟是亲王……”   小王爷更得意了,抿着唇偷笑,勾着大美人发丝的指尖始终没停。   云江离略过了自己找不到人时的焦急和烦躁,也略过了那些四处奔波赶路的辛苦,只拣了最想说的道:“小七,我与你说这些,是想要你知晓,我从来没有不在你身边。”   “不只是你在寻我。自你从津州消失后,我也一日未曾停歇的在寻着你。”   “自那夜,与你亲密之时我便清楚了自己的心意。早在连我自己都不知晓的时候,你就已经住进了这里。”   云江离轻柔的牵起燕穆宁的手,放在自己的左胸口。   隔着衣衫和掌心包裹着的布巾,燕穆宁依然能感受到那胸膛下滚烫的爱意,正随着那一下一下充满力量的跳动传遍了自己的全身。   小王爷鼻子酸的很,眼眶又热又涩,他眨着一双圆眸,倔强的凝视着云江离颤声问道:“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真的。”   云江离用指尖蹭着少年眼角滑落的泪珠,不愿让人伤心,便又故意逗着他:“可我也没想到,这人是逮到了,可我也不敢揍了啊!”   燕穆宁红着鼻尖破涕为笑,一脸傲娇的嘟囔着:“那、那我也当真不怪你了。”   云江离笑着将人面对面抱紧在怀中,唇抵着少年的额头轻声道。   “那殿下,这安亲王妃的位子,如今,可愿许与我了?”   作者有话说:   甜不甜,就问你们甜不甜!(叉腰)   再说不甜我可就要闹了啊-撒泼打滚儿的那一种!(超凶jpg)   ·   感谢不离不弃宠我的小可爱们:C-樊怡地雷1个。   营养液:18093930 4瓶;橘子先生 3瓶;省着看 2瓶;阮鹤汀、闲笔、游游、T 1瓶。 第45章   枕边风   暖阁中的互诉衷肠最终以小王爷把自己给絮叨睡着了为结束, 云江离搂着怀中熟睡的少年,猛然间发现,直到这小崽子睡着, 也没给正面许他一个名分。   大美人哭笑不得的叹着气,想不到自己竟也有这样一日。   于是当日还未入夜, 云江离就带着行李直接搬进了小王爷的卧房。   说是行李,其实也真没几样东西, 云江离在王府上本来也用不着他自己准备些什么, 更何况他东西本就不算多。   燕穆宁盘腿坐在榻上, 瞅着大美人一副即将占山为王的样子,歪着脑袋问道:“你、你……这似是不合礼数吧?”   谁知,大美人挑着眉尖诧异道:“怎么?下午才许了我王妃的名分,小王爷这就又不认了么!”   燕穆宁:“……”   我许了么?我好像没……小王爷有些困惑的抿了抿唇。   不知为何,小王爷被这一句话噎的莫名有些心虚, 鼓了鼓脸颊小声道:“不、不是那个意思,这不是还、还还未成婚么……”   云江离一言不发, 只抱着胳膊懒洋洋的倚着屏风, 凤眸中带着意味深长的光,直勾勾盯着燕穆宁的小肚子。   小王爷被那目光盯得脸红,恼羞成怒的从旁边抱过软枕挡在身前,凶巴巴的瞪眼:“不许看!”   其实燕穆宁嘴上说着不合礼数, 可实际上从他被救回来那日起,云江离就压根儿没回自己的嘉月阁睡过觉。   别说夜里了就是白日里,这人也没离开过,偶尔取东西也都是让手下的人去。   起初, 他病的迷迷糊糊那段时日, 云江离几乎是衣不解带的守在他身边, 他自己也隐约记得些。   后来,他慢慢好些了,大美人不主动提起要回嘉月阁,小王爷自是也未仔细琢磨过。   反倒是日日黏着大美人,恨不能直接化身挂件才好。   只不过这会儿云江离如此大张旗鼓的搬来自己的卧房,小王爷才后知后觉的有些害羞了起来。   “乖,我去小厨房瞧瞧燕窝炖好了没。”   云江离如今哄起小王爷已然愈发得心应手。   燕穆宁最遭不住的便是大美人这副温柔宠溺的样子,立刻被顺了毛,乖乖的点点头应着。   云江离出了屋子,小王爷便倚着床头无聊了起来,他掌心和腕部被瓷片割破的伤口很深,眼下还涂着膏药包裹着布巾,做什么都不太方便。   十一他们担心白雀儿不知轻重,会不小心啄痛了小王爷,这些日子也不敢将白雀儿带来给他玩耍。   没事做的小王爷东抠抠、西摸摸,终于开始忍不住对自己的小肚子下手了。   这些日子又是病又是伤,他整个人瘦的浑身不剩下几两肉,小肚子却是愈发圆润了。   小王爷撩开寝衣,对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产生了十足的好奇心,他用手指戳了戳肚皮,似是在思索着怎么能跟里面的崽友好交流一下。   端着燕窝回到卧房的云江离,刚转过屏风便瞧见这差点儿让他流鼻血的一幕。   少年本就养的娇,皮肤白嫩,这会儿映着屋内的烛光,瞧着粉白的可爱,隐约露出胸膛上几道未痊愈的暗色伤痕,反倒更是平添了几分不一样的味道。   如墨的长发未束,随着少年低头的动作,散落在肩头,一身绾色的寝衣更是衬的人晶莹剔透。   云江离强压着心中蠢蠢欲动的火苗,端着燕窝径直走到榻边。   努力控制自己的目光和表面平静,深吸口气直接伸手将少年撩起的寝衣下摆遮了回去。   咬牙道:“殿下,莫着了寒气。”   正玩自己软绵绵的小肚子玩的开心的小王爷,丝毫没察觉到云江离语气中有些僵硬,仰起脸笑的一双圆眸弯成了月牙。   像是急于分享自己乐趣的小孩子一样,燕穆宁「噌」的一下又撩开寝衣,舔着肚皮笑着道:“阿离你看!”   云江离眸中神色又暗了两分,此时少年一副得意邀功的小模样,在他眼中简直就是勾魂摄魄的小妖精。   偏偏这小妖精还对自己在做些什么撩火的事毫不自知。   小王爷似是对云江离一直不说话的反应有些不满意,他撅着嘴伸出两根手指,扯着人的衣摆坐在床边,又捏着大美人的手掌“吧唧——”贴在了自己的肚皮上。   兴奋地问道:“是不是很软乎!很不一样对不对!”   云江离的手心触碰到那份柔软细腻时,脑子中嗡一声……   强行忍耐了许久的理智一瞬间彻底支离破碎。   他俯身直接亲上了那张撩人的嘴,含着片唇瓣细细研磨。   直到少年再也承受不住般的发出细碎的嘤咛。   云江离微微起身,却并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直接兜着人的腿弯将人侧身抱坐在了自己怀中。   一手拦着少年的肩头,一手捏着下巴再次吻了上去。   燕穆宁晕头转向,躲也没处躲,不知道方才自己玩的好好的怎么就被人亲起来没完了。   很快,招架不住的小王爷便只能窝在大美人的臂弯中细细发抖,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而那双自己引狼入室的大手,越发滚烫了起来。   小王爷后悔了,不想再与他分享了!   ……   待小王爷再回过神时,已经换了身月白的干净寝衣重新躺在了柔软的榻上。   云江离看着少年红扑扑的脸颊,和湿漉漉的眸子,心里有点点懊悔……   怎么就没忍住又把人给欺负了一通呢。   可是……   小东西在自己怀中眼尾都泛着漂亮的粉色,明明被亲的颤抖,却还用指尖勾着自己的发丝的模样,实在是太……   此时燕穆宁躺在被中,眼神还迷离着,隔着层水雾般脆弱又可怜,小声呜咽着骂人:“呜、呜呜……你、你混蛋!”   这云江离可就不认了。   他拿着温热的帕子边给少年擦拭着额头,边慢悠悠的道:“殿下这话说的,我好生委屈。”   小王爷倏然一哽,想起方才自己坐在大美人怀中,感受到的那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   可、可大美人却自始至终只是在温柔的哄着、照顾着自己罢了……   如此说来,混蛋的好像是自己?   自己又做了次渣男?   如此想来,小王爷又有些心虚。   那行、行叭,不就是被亲了亲么……   燕穆宁开始企图转移话题,举着爪子撒娇:“阿离,我手疼……”   云江离叹了口气,捏着那双方才不太老实的爪,拆开包裹的布巾,又重新清理了伤口细细的涂了遍膏药。   “燕窝都凉了,我重新去小厨房取盅温热的来。”   云江离用手背碰了碰汤盅,“小王爷可还有什么想要吃的?”   燕穆宁如今是提什么都行,就是别提吃,一提起来他就直皱眉头,恨不能当场呕出来。   这会儿听云江离这么问,摇着头耍赖,小声嘟囔:“我不饿,可不可以不吃。”   云江离也愁,眼下先不说少年自己的身子本就虚,肚里还揣着个小的,却每日吃的还没那只胖鸟多。   他叹着气坐在床边哄人:“今儿小厨房炖的燕窝用的新奇法子,我尝过了,很爽口也没有那腥气,你多少喝一点好不好?”   燕穆宁不是不懂事的,他知道这段时日府里的人为了自己有多操心,鼓了鼓脸颊,蔫嗒嗒的点头应了下来。   ·   云江离正在小厨房门旁懒洋洋的靠着墙,看着杜仲摆弄着炉子上的汤盅。   阿骁和小九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二人推推搡搡的进了厨房。   “欸!”   阿骁没想到这个时辰撞上了自家老大,吓了一跳:“老大!你怎么在这!”   “嗯?”   云江离冷冷的扫了他一眼。   阿骁被那眼神吓得一个激灵,立刻改口道:“嘿嘿嘿,老大你在哪都合理……”   架不住有些队友总是不那么配合,小九一如既往的心直口快:“少堂主?方才不是才叫人送了好些热水去殿下卧房么?怎的这么快你……唔唔!”   阿骁一把捂住了小九的嘴,可算知道为什么十一总让小九闭嘴了……   这张嘴,简直是毒起来能要人命啊!   杜仲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专心致志的拨弄着炉火,企图让自家老大忽略掉自家的存在。   云江离垂眸并未多说,只听着被阿骁拖出去的小九还在企图跟他争辩,隐约传来几句——   “你不要命我还要……”一听便是阿骁那货。   “怕啥,你看你那怂样!明明你方才还说你家少堂主持久……唔!”小九似是又被捂嘴了。   “我家老大耳力惊人!你可闭嘴吧!”阿骁快哭了。   “可热水送进去才不过一刻钟!”   ……   二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取而代之的叮叮哐哐的声音,一听便知动口不成,改动手了。   云江离微微带着丝无奈,摇摇头。   这王府上好生热闹,除了小王爷前些时日病的厉害,王府上下也都跟着静得仿佛失了活力。   这几日小王爷渐渐好起来了,王府跟着也恢复如初。   想想自己当初那么喜静的一个人,整日被少年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从最初的恨不能一针给人扎晕过去,到现如今听不到少年絮叨反而觉得少了些什么……   云江离笑了笑,往后这王府上再多个崽,怕是更得日日鸡飞狗跳了吧!   他心中竟隐隐开始期待了起来。   ·   无论再怎么不愿意提起,发生过的事情终究是无法掩盖的。   翊亲王与怀王已关押多日,一应所犯均已一一查实,皇上翻看着手中才报上来的汇总文书,面上的表情比外面纷飞的大雪还要冷上几分。   “你们……都退下吧,朕想要一个人静静。”   年轻的帝王疲惫的挥了挥手,让殿中候着的几位重臣先退下了。   燕穆宸才走出临华殿不远,边听后面急促的脚步声——   “诚亲王殿下、殿下!”   他转身瞧着李公公一路小跑,便立在原地等了下。   “殿下哟,您这走的也太快了……可叫老奴这追。”   李公公呼哧呼哧直喘。   “可是陛下有什么事唤本王?大雪天的,你让身边的小公公来便是了,何必自己跑这一趟。”燕穆宸瞧着这位曾跟在先皇身边多年的老公公说道。   “诶,殿下这话折煞老奴了。陛下的吩咐,自当是我这做奴才的要尽心不是?”   李公公待走进了几步后,压低声音道:“陛下让您带尉迟世子来一趟。”   燕穆宸点点头,并未多说,转身直接向宫外而去。   要见尉迟昭,还是私下见……   诚亲王心中琢磨,估计是想问问世子有没有入朝的意愿,更主要的应是想商量是否将翊亲王的事告诉燕穆宁吧。   ·   果然如他所想——   临华殿内。   “世子在朕面前,不必如此拘谨。”皇上笑着让行礼的尉迟昭起身。   尉迟谢恩后,便放开了些:“皇上传臣来,可是为了安亲王?”   “是,也不是。”   皇上看了眼诚亲王,示意他开口。   诚亲王端着茶盏抿了一口,问道:“世子,出身尉迟世家,想必对兵法和治军之道应都颇有心得吧?”   尉迟昭玲珑心思,一听这话便猜出了几分,他笑得真诚:“五哥,我虽出身尉迟家,但尚在孩提之时便入了京……就我那课业,嘿嘿,五哥您还不知道么?”   他一说这个,皇上和诚亲王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想当初尉迟昭跟燕穆宁在学堂念书那会儿,当真是皮的上天入地,可没少挨罚。   尉迟昭也不欲兜圈子,屋里坐着的三个人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也不必他说的太过明白。   他能猜的到,翊亲王这次的事,必定会对一部分兵权有不小的影响,朝中的各个势力也都在悄悄的看着风向。而他尉迟家,已有重兵在手,世世代代把守着大晟朝的西境,本就遭人觊觎多年,没少在背地里扎小针儿。   好在,他尉迟家世代忠心,几任帝王也都是不听信谗言,明理仁政之君。   这才有了他们尉迟家族如今的样子。   而尉迟昭心知肚明自己留在京中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他必不可能入朝。   一旦他在京中有了一官半职,那就是将自己的父兄直接推上了风口浪尖。   尉迟昭直接跪拜于皇上面前:“陛下之意,臣都懂。但不必陛下言明,臣不能、也不愿,想必陛下也懂臣之意。”   “我大晟可用之人甚多,陛下就放任我做个闲散之人吧。”   说完,尉迟便长拜于地。   皇上默了许久,轻叹道:“你啊,小小年纪怎的就心思如此通透。”   “阿昭,你自幼便与老七跟在朕身边长大,你是个什么孩子,朕再清楚不过了。”   皇上颇为惋惜的瞧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少年,“你一身本领若今生再无用武之地,你可甘心?”   正如皇上所言,尉迟昭是尉迟家的好男儿,一丝一毫不比他那两位兄长差。此次恰巧遇着翊亲王这事,皇上也是犹豫了许久想要让他能有个一展身手的机会。   皇上既已经改口唤了他的小名,尉迟便也如儿时一般唤了声:“二哥,臣弟所愿不过是大晟平顺,父兄安好。如此臣弟便无不甘。”   “但倘若有朝一日,家国有难,二哥需要臣弟披甲上阵,臣弟必定万死不辞。”   尉迟昭字字铿锵,答得认真。   话已至此,这件事就已然有了定论。   至于另一件事,那便是谁都不愿在燕穆宁面前提起的事了。可眼下所有罪责均已查实,没有再拖着的道理。   “阿昭,还有一事朕想问问你的意思。”   皇上一提到自家老幺,就愁眉不展,“翊亲王的事,你觉得到底怎么跟老七说才合适?”   尉迟昭也发愁,他前日去安亲王府上玩,正巧瞧见了燕穆宁午睡时被噩梦惊醒的模样,他着实不忍心将这些事翻出来再往好友身上捅一遍刀子。   犹豫了一下,尉迟昭蹙眉道:“陛下若是放心,此事便交与臣弟,臣弟去与云少堂主斟酌着,慢慢与安亲王说可行?”   ·   这件棘手的事,不知为何,最终莫名其妙的就落在了云江离的头上。   这会儿尉迟昭正蹲在嘉月阁门口,做贼似的跟云江离瞪着眼:“你不说谁说!这事就属你去说最合适了!”   云江离立在院子里,俯视着蹲得没什么形象的世子爷,拧着眉道:“现在不能说。”   尉迟昭要不是怕被燕穆宁发现,早就嚷嚷起来了:“没让你今儿就说啊!你选个合适的时机,慢慢、慢慢渗透,懂吗?”   云江离冷着一张脸。   他不能理解,为啥俩人明明说的都是正经话,却一定要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躲在这里,这世子爷难道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不成?   “合适的时机?”   云江离眉头拧的更紧了。   尉迟昭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双手比划着:“这你都不懂?”   “哎呦,要不他们都说你是个万年老冰山!”尉迟昭露出一个颇为嫌弃的表情,“你不都搬进他卧房了么,枕边风啊、吹枕边风!懂不懂?”   尉迟昭看着云江离愈发冷漠的眼神,只当他不会,只得说的再仔细些。   “就是,诶,趁着月色正好,气氛到位的时候,你就……昂,自由发挥一下!这就叫合适的时机,懂吗!”   云江离正想反驳,就听着尉迟昭又接着说道:“你说说,这要是都学不会,你这亲王妃往后可怎么斗得过那些小妖精!”   云江离:“??”   什么小妖精?怎么又扯到小妖精上了?   尉迟昭信誓旦旦:“你就趁现在王府还没有侧妃的时候!好好把握住时机,牢牢的站稳在王府的地位,懂了么!”   云江离:“……”   什么东西?侧妃?!   怎么还有侧妃!   作者有话说:   云江离:我这是……还没嫁进王府,就要提前开始实习宅斗了么?   燕穆宁:guna!没有这种鬼东西!   ·   感谢来贴贴我的小可爱:C-樊怡地雷1个。   营养液:忘羡 5瓶;思兮、阿毓 3瓶;闲笔 1瓶。   我、不、短!(叉腰) 第46章   难不成,还当真有宅斗?   小王爷根本不知道自己睡个下午觉的功夫, 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正妃还没娶回家,侧妃都给准备上了。   比小王爷更懵的便是云江离了, 他从未想过少年除了他有可能还会有其他人这件事。且不说尉迟昭那嘴靠不靠谱,单是想一想少年对着别人撒个娇, 甜甜的笑一下,云江离心里都已然酸的冒泡了。   尉迟昭成功的将棘手难题交待完, 还得意洋洋的将话本上瞧的、茶楼里听来的……各种奇奇怪怪的宅斗技巧尽数给云江离讲了一遍, 而后带着一脸深藏功与名的笑容跑去找他家小尘檀了。   独留云江离一人站在原地吹着冷风, 怀疑人生。   然而今日像是商量好了一般,不等云江离细细琢磨尉迟昭的话到底是不是扯淡,阿骁就一路小跑过来,说是诚亲王殿下来了。   话音刚落,诚亲王便已大步流星的穿过小花园走了过来。   “小王爷还睡着, 殿下怕是要稍等上片刻了。”   云江离主动迎了上去。   诚亲王摇摇头,目光沉沉的看了云江离一眼, 低声道:“本王今日来, 主要是有些话想要问问少堂主。”   云江离听他语气甚是严肃,并未多问,颔首应着:“那殿下请随我来吧。”   ·   二人刚刚进了嘉月阁,诚亲王便直接对跟着的几名下属吩咐道:“我与云少堂主有些事情要谈, 你们都不必再跟来。”   尘白、阿骁几人躬身行礼后,便退至了门外。   云江离瞧着诚亲王这架势,猜不透他到底是要与自己谈些什么,索性也便不再琢磨, 坐在茶案边, 亲手取了茶具开始烹茶。   二人均为开口。   茶独特的香气随着云江离慵懒而随意的动作, 逐渐弥漫在房中。   诚亲王与云江离相对而坐,一时间也未想好到底要怎么开口。直到云江离递上一枚茶盏时,他才略微犹豫着压低声音道:“踏雪晚归不识路。”   云江离端着茶盏的手猛地一顿,稍作沉默后,同样低声道:“竹林深处遇故知。”   “啪——”   诚亲王惊的直接拍着茶案站起身:“竟然当真是你!”   随即似是又想通了什么,笑着摇摇头道:“我们四处寻了这么久,真是没想到啊……”   云江离微微低头,恭敬道:“「雪竹」始终在等候召唤。”   诚亲王笑着摆手:“快别跟我如此客气了。我有许多疑问,还望少堂主可一一解惑。”   云江离垂眸:“殿下请问。”   诚亲王斟酌许久,似是找不到该从何处问起,抿了口茶才道:“先皇当年骤然崩逝,许多事并未来得及与皇兄交待,是以我们才寻了这么久……”   他顿了顿,继续道:“少堂主为翊亲王解毒的那夜,我当时就在外间,听到他与你说「雪竹」,我才留心特意往仁济堂的方向查了查。但仍旧只查到些许蛛丝马迹,并不能确认仁济堂与「雪竹」的关系……”   “直到,前些日子,翊亲王所述的供状中提到了曾经截获过一封芜州刺史陶柏寄与我的家书,他是顺着那封家书查到了与你相关的一些事。”   “其实翊亲王也不能确认就是你,只是拼着一丝希望想要搏一搏,没想到竟真让他给赌对了。”   “之后,我整理了这大半年来所有查询到的线索,这才发现应就是少堂主了。”   云江离听完后,主动开口解释:“我并非「雪竹」的家主。现任家主是我父亲。”   “因「雪竹」的存在本就极为隐秘,甚少有人知晓。且当年先皇驾崩前,国内朝局安稳,当时「雪竹」并无任务在身。是以陛下即位后,父亲也无法确认陛下只是暂无任务还是并不知晓。”   “而依着规矩「雪竹」是不能主动联络陛下的,父亲与我多次商量,都决定静候圣上的旨意,却不曾想,竟耽误了这么久。”   诚亲王放松了坐姿,叹道:“难怪。可父皇为何会与老堂主相识,还建立「雪竹」呢?”   云江离思索着答:“据父亲说,「雪竹」的建立应并非是先皇一人之意,时间应是更早些。听闻是先皇年幼时,曾遭遇险境,碰巧得祖父搭救,便是那时与父亲相识。”   “其中详细的过程我便不知了,若殿下有意可与我同去云府,向父亲询问一二。”   诚亲王连忙摆摆手:“嗐,不必特意麻烦老堂主。我倒是更好奇,为何会选了仁济堂呢?”   云江离笑笑:“仁济堂广布大晟各地,本就有自己的药材渠道,更易获取信息。且「雪竹」的存在,最大的意义是防外患,以此来说,仁济堂才是最为合适的选择。”   诚亲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是了,如此的确最为妥当。”   随后诚亲王展颜道:“是你可真的太好了,我终于可以放心的去给皇兄回话了。”   说罢,诚亲王便起身准备离开:“啊,对了,老七的事你多费费心。有什么事随时让尘墨来寻我便可。”   ·   送诚亲王出府后,云江离唤了杜仲去云府给老堂主送了消息。又看了看时辰,估摸着该唤小王爷起床了,便晃晃悠悠的往暖阁走。   边走边琢磨着尉迟昭说的那什么侧妃的事,心里酸的要命。   “老齐,诚亲王房中有几人?”   虽这些都不是隐秘,可云江离一向对这些事情没兴趣,还当真不知这几位王爷都有几房夫人。   老齐被问的一愣,磕磕巴巴道:“就、就一个正妃啊!”   “唔。”   云江离思索片刻,又问:“那恒亲王呢?”   老齐彻底懵了,不知今儿个自家老大怎么突然对各位王爷的家眷有了兴趣。难道是嫁入王府前,还得先全面了解一下妯娌、呸不对,连襟?好像也不对……   反正就是,传说中的知己知彼?   想到这里,老齐深深觉得自己有必要为了自家老大未来的王妃之位贡献出自己的力量。   于是便决定将各个王府的家眷情况主动讲一讲,他清了清喉咙,认真道:“老大,咱们从头讲起啊。小王爷的大哥,也就是康亲王殿下,这位呢,是出了名的与世无争,只好音律。府中除了正妃,还有两位侧妃。”   “陛下咱不能随意议论昂。”   “那这个翊亲王呢您知道的,这位至今未娶,听闻是曾心仪一位公子,但那公子无福分啊,早早的去了。然后便是恒亲王,这位是个多情的,除了王妃、侧妃,还有两房夫人和一位侍妾……”   听到这里云江离脸色突然就冷了三分,袖摆下的手不自觉的捏成拳。   心中暗想,小东西要是敢学他四哥,搞出这么多房夫人来,他定是要将人直接捆在床上好好教育一顿才行。   察觉到自家老大忽然变脸的老齐,犹豫着不知还该不该继续说,琢磨下索性也就剩一个王爷了,一口气说完算了。   老齐接着说:“怀王吧,蠢是蠢了点,但是个痴情种,只一侧妃,因出身不能册封正妃,他府中便也一直未册立正妃。”   “还有,两位长公主传闻都是好相与的,驸马爷脾气也都温和。京中其余的皇室宗亲家里,似是也没什么需要您特别注意的……您也不必太过于忧心,这娶男妃的王爷也是有几人的,而且咱小王爷对您的心意那自是没得说的……”   老齐越说越语重心长,云江离也越听越觉得这话,怎么不太对味儿?   “老齐。”   云江离淡淡打断了说得正起劲儿的人:“眼瞅着就腊月了,你想不想去一趟连塞?”   老齐立刻就露出一副惊恐万分的表情:“主子,若没有我老齐在您身边,往后您这王府生涯难不成能指望阿骁那货,还是能指望杜仲那个小冰块?”   云江离咬牙,王、府、生、涯?   今日怎么一个两个都开始操心起他往后的日子了?   难不成自己还真要搞搞宅斗?   懒得与老齐多说的云江离,冷哼一声,吩咐道:“去给小王爷备药吧。”   老齐从善如流的应着:“好的老大,我这就滚。”   云江离没搭理自己愈发不正常的属下,兀自站在暖阁门前,定了定心神,深吸一口气——   侧妃?   呵呵,想的美!小王爷若是敢冒出这种念头,他就直接将这苗头摁回土里!   ·   “醒了?”   云江离进了暖阁,刚巧瞧见坐起身,正在揉眼睛的燕穆宁。   他从小炉子上倒了杯温着的茶,坐在床边,揽着少年喂他喝了小半盏。   刚睡醒还在犯迷糊的小王爷一头长发凌乱,眼神呆呆的,瞧着可爱的紧,云江离凑上前去想要亲一亲他,却不曾想还未碰到少年的唇,便被人直接偏头躲开了。   云江离:“??”   本就心中醋着的人,这下便顿时更加不爽了。   云江离单手揽过人的肩,贴近一些准备再接再厉时,小王爷突然一俯身撑着榻边:“呕——”   云江离:“……”   好在少堂主突如其来的占有欲正要发作时,理智占据了上风,他赶忙扶着少年的肩帮他一边顺气,一边喂水。   燕穆宁终于缓过一阵儿,蔫嗒嗒的靠在云江离怀里,红着眼眶委屈的直撇嘴。   这会儿云江离心中那点儿醋劲儿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眼下只剩下心疼。   他搂着人,温热的掌心捂着少年翻腾着不适的胃,小声跟他说着话,想要帮他转移些注意力。   “好些了没?”   云江离柔声询问着:“想不想出去转转?今日倒是暖和些。”   小王爷眸子亮了亮,兴奋的点点头。   不多时,王府的花园中便瞧见一个被裹成球的小王爷,正在慢悠悠的移动。   冬日穿得本就厚实,燕穆宁还被云江离披上了一件毛茸茸的纯白狐裘斗篷,乌黑的长发束在脑后,并未戴冠,手上还揣着个小暖炉。   “太厚了!我走不动了!”小王爷嘀嘀咕咕的抱怨道。   云江离哄小孩儿一般:“走得动,到前面便歇一歇。”   燕穆宁本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自打揣着崽之后便不能上房揭瓦了,可把他憋坏了。   好不容易出来溜达一圈,结果还被裹的差点儿迈不开腿,小王爷有脾气了,气哼哼的瞪了大美人一眼,蹬蹬蹬就往前跑。   挨了少年一记软绵绵的眼刀,云江离非但不恼,反而一心只觉得自家少年可爱的要命。   瞧着二人这打情骂俏的,让跟在身后的一众侍从纷纷在两位主子背后露出了欣慰的笑意,只不过,这也是有些代价的——   还未到晚饭时间,众人便已觉得有些撑的慌了。   ·   自上次尉迟昭传授吹枕边风的精髓之后,连续几日云江离都试图找到那所谓的合适时机与燕穆宁聊一聊翊亲王的事,却每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再有两日便是皇上要亲自面审翊亲王的日子了,云江离立在院中望着天犯愁。   十一端着小王爷的宵夜过来,见他立在院中,主动问道:“少堂主怎的不进屋?夜里外面寒,当心着凉。”   云江离转身,接过十一手中的宵夜:“这就进去了,你去帮着瞧瞧准备给小王爷沐浴的热水备的如何了。”   十一点点头应了。   走了几步,犹豫了一下还是转头开了口道:“少堂主……其实,您也能瞧得出来小主子是有心事的吧?”   云江离正准备进屋的脚步顿了顿:“嗯。”   十一继续道:“小主子很敏感的,而且……有些事,梗在他心里,不是不提这事就能过去的。我们瞧在眼里,也只能跟着干着急,可是您不一样的。”   云江离听懂了,这些天他始终犹豫不决也是因为这些缘由。   少年瞧着没心没肺,其实心思比谁都细腻,可这小东西眼下身子是真的不好,这一年又是伤又是病的,折腾的厉害。   眼下本就经不起再次折腾,何况肚子里还揣着个崽,饶是仗着年轻的底子,也着实亏了不少,且得好好补一阵子。   可若是小王爷心里的这个坎儿过不去,总是这样郁结于心,也不是个法子。   云江离长叹一声,微微颔首:“好,我知道了。”   十一和尉迟说的对,如今能帮小王爷迈过心里这个坎儿的人,只有自己。   ·   “我困了嘛。”   燕穆宁刚泡过暖暖的药浴,整个人都熏的热乎乎的泛着好看粉。这会儿只着一件玉色的里衣,靠在云江离怀里,眼皮子都开始打架。   “再等等,发还未干,这样睡下,明日又要头痛了。”云江离正拿着布巾给怀里的人轻柔的擦着发丝上的水。   “哼,我睡着了。”   小王爷软乎乎的撒着娇,听得云江离心里直起火。   这些日子,云江离觉得自己过得仿佛修行一般,日日抱着香软的小少年,却只能看不能吃。   少年人漂亮的模样许是因着有孕,最近愈发多了些许不一样的韵味,他却只能拼命忍着。   起先小王爷每次感受到云江离那不可忽视的反应时还会害羞,这些日子似是已经习惯,一副你硬任你硬,反正本小王爷不在意的模样。   云江离压了压心里的火苗,偏头亲了亲少年的额头,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小七,你可愿意,与我说说心事?”   小王爷原本放松依偎在大美人怀中的身体瞬间僵了僵,他垂眸小声道:“没、没有心事呀。”   “哎——”   云江离轻叹一声,瞧着少年颤个不停的睫毛,映着屋内的烛光,闪动地似是要展翅而飞的蝶。   “你呀,一点都不会骗人。”   云江离将擦拭发丝的布巾放在一旁,双手搂着小王爷,无奈又心疼的哄着:“连我也不愿说么?”   燕穆宁阖上眸子不再吭声,云江离却清晰的知道人根本没睡着,怀里的人绷的紧紧的,似是在抗拒。   云江离狠狠心,直接开口问道:“小七,你恨他么?”   “后日,陛下会亲审,你想见见他么?”   话音落下,卧房内安静了许久,直到不知哪一盏烛火似是燃到了尽头,忽然发出轻微的「噼啪」一声,搅乱了屋内的宁静。   “他……他都认了?”   燕穆宁抖着嗓音,轻声问。   云江离毫无隐瞒:“是。”   燕穆宁再开口时,已带了些许鼻音:“那、那他会怎样?”   云江离:“不知,应是等到后日才有结果。”   卧房内再次陷入宁静,云江离感受到少年微微的抽泣,心口似是被刀绞般的疼着。他忽然就不忍心了,他的少年为什么一定要经历这些?   云江离后悔开口了。   “小七,你别哭。我们不去见他了,也再不提他了,好不好?”云江离收紧了抱着少年的手臂,用唇摩挲着他微湿的发顶。   屋内只听得到燕穆宁有些急促的呼吸,和轻轻的抽泣声。   许久,他哑着嗓音开口:“后日我要去的。”   “我不想见他,可是我想要亲口听他说。”   作者有话说:   啊,前面提过,翊亲王曾经对小王爷真的非常好,而且是亲兄弟,所以小王爷现在内心是很复杂的一个情绪嗷。   还有还有,「雪竹」暗号那两句诗,是某悠根据「雪竹」的背景设定胡编的,小可爱们千万别纠结对仗工整、韵脚什么的……QAQ;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可爱:省着看 2瓶。   卖萌jpg 第47章   翊亲王   第二日, 云江离将燕穆宁的决定告诉诚亲王时,这两个一向坚毅果决的男人默默对视了许久。   “老七……有没有跟你讲过我们兄弟之间的事?”   诚亲王露出些疲惫的神情,开口打断了二人间的沉默。   云江离淡淡道:“讲的不多, 只是还在津州时提起过几次,后来便是翊亲王回京的那一次, 他与我说过翊亲王曾待他很亲。”   诚亲王仰了仰头,似是在竭力忍耐着什么情绪道:“是, 三哥很疼他。”   “所以明日……不论三哥说些什么, 最难以接受的应该就是老七。”诚亲王轻叹, 抬手拍了拍云江离的肩,“你……多陪陪他。”   ·   自从决定了要去亲口听一听翊亲王的话,燕穆宁前些时日以来,刻意回避的那些情绪便来势汹汹的卷土重来。   昨夜本就没睡好,这会儿小王爷正懒洋洋地窝在暖阁中, 手上拿着本书册瞧着,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 却仍是一页都未翻。   云江离去见过诚亲王之后, 便顺道去了趟小厨房,取了些柑橘,又端了一盅刚煲好的汤一道带去了暖阁。   “瞧什么呢,这么认真?”   云江离进了暖阁许久, 燕穆宁都在盯着手中的书发呆,猛然听见声音,这才回了神。   小王爷抿了抿唇,晃着手上的书册道:“随便看看罢了。”   云江离不欲戳穿少年心不在焉的状态, 只坐在他身边温声哄着:“早上吃的东西都吐干净了, 饿不饿?小厨房新煲的汤, 我喂你喝几口可好?”   虽没什么胃口,可燕穆宁也知就算自己再不想吃,肚子里的崽也需要营养。便乖乖的蹭到云江离身边,软乎乎的靠着人撒娇道:“那就喝一点好不好?”   小王爷不张牙舞爪的时候,总是这副又乖又软的样子,看得云江离心都要化了,哪里还有说不好的余地。   瞧少年忍着呕意,喝的实在辛苦,云江离心疼的要命,喂了半盅便不再喂,拿着新鲜的柑橘剥开塞了一瓣给少年:“来,吃点水果爽爽口。”   小王爷挑剔的很,瞅着大美人手中的橘瓣非要把筋络都摘掉。   “不许挑,橘络有益,乖乖吃。”   云江离轻轻拍开挑着橘络的那只小爪子,又塞了一瓣橘子到他口中。   小王爷不再反驳,耷拉着脑袋吃了两三瓣。   云江离还以为小东西又在闹脾气,正欲哄一哄人,就听他小声说道:“小时候吃柑橘时,我不喜酸,三哥总会将最甜的都拣出来留给我。”   云江离剥柑橘的手指一顿。   “那时母后也不许我挑橘瓣的筋络。”   燕穆宁抬眸看着云江离,似是想要扯出一个笑容,却没能成功,耸了下肩继续说:“不过母后只是因觉得我身为皇子,不能养的太娇气,从不纵容我那些坏习惯。”   “后来,我便闹脾气,犟着连饭也不肯好好吃。三哥他为了哄我,便把最甜的柑橘带来,将橘络自己吃掉,剥出晶莹剔透的橘瓣给我吃。”   云江离听得出少年话语中的难过,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他,只能将人抱进怀里轻轻的拍着背安抚。   “这样的事可多了,一直到三哥……三哥去带兵。”   燕穆宁依偎在爱人的怀中,仰头看着他,眸中闪着水光:“可是,阿离,你说我们为什么会变成如今的样子,我想不通。”   云江离抬手抚了抚少年的脸颊,柔声道:“想不通便不想了。小七,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去走的路,也许他是有苦衷,但最终他也只是选择了他想走的路罢了。不必困扰。”   云江离用唇轻轻碰了下少年的额头,印下一个令人安心的亲吻。   “明日我会陪着你一起的,别难过。”   ·   巳时初,皇上已经端坐在临华殿,诚亲王与内阁首辅分坐在皇帝两侧下首。   西侧屏风之后的隔间内,燕穆宁和云江离坐在矮榻之上。   其实翊亲王的所犯之罪责,该查的早已查实,今日不过是作为兄弟间最后一次坦诚的交谈罢了。   不多时,便听得殿外陆续传来几人重重的的脚步声,紧接着是镣铐摩擦着地面的声音,燕穆宁握着云江离的手指不自觉的紧了紧。   “罪臣,燕穆寒叩见皇上。”   翊亲王沙哑的声音在殿中回荡。   翊亲王往日的风流倜傥不再,只着一件素衣,手脚均被镣铐所困,束在头顶的发略微凌乱,面上勉强算得上干净,却消瘦许多,眼眶乌青眼底满是血丝。   皇上瞧着心里也着实不好受,抬抬手:“站起来说罢。”   “罪臣不配。”翊亲王拒绝。   皇上闭了闭眸:“好,你愿跪,那便跪吧。”   “燕穆寒,前些日子你便要求见我一面,现在有何想说的,便说吧。”   皇上的话音落下,临华殿中静了许久,久到燕穆宁以为不会再有人开口时,翊亲王才缓缓的开口。   “二哥,你难道不好奇我到底是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么?”   一声二哥,唤的殿中兄弟三人都红了眼眶,连内阁首辅都有些不忍的偏了偏头。   这内阁首辅是先皇时便辅佐的老人了,也算是瞧着这几位王爷长大的,如今瞧着这一幕,心中难免有些唏嘘。   燕穆寒也并未等皇上开口,便继续说道:“二哥,我自幼便跟在你的身边,一心一意的追随于你。我从未想过要背叛你,可是二哥,你为什么就非要逼我呢?为什么一定要将我珍视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拿走?”   “朕何曾逼迫于你?”皇上冷声问。   可燕穆寒似是没有听到这话一般,依旧自顾自的说着:“幼时,我与你一同念书,无论我做的文章多好,课业完成的多认真,也终究比不上你一分,自那时起你便是我想要追随的人。”   “父皇、先生都夸你聪慧过人,是天生的帝王之才。可直到有次,你我一同犯了错,先生却偏袒于你,只责罚了我一人。自那一日起,我才意识到我们之间的差距,也第一次明白了,也许并不是我不够优秀。”   “可我的母妃,却每一日都在对我说,要我收敛锋芒、要我谦逊退让,要我在与你相处之时不可总是那般随意,应要学会尊你与敬你。”   “那时我不理解,我们不是兄弟吗?”   “后来,父皇封了你为太子,同一年赐了我封号「翊」。二哥,你可知我的封号为何意?”   皇上皱眉不忍的看着跪在殿中的兄弟,良久开口:“朕知道。”   “哈哈哈……”   燕穆寒突然大声笑了起来:“父皇赐我「翊」字,就是在告诫我,让我认清楚自己的位置,是要好好辅佐、帮助你。而我燕穆寒扪心自问,我先前可有一丝对不住你之处?哪怕、哪怕我并不觉得你当真就比我优秀许多!”   “自你封太子那一日起,你便是君,我是臣。再无兄弟二字。”   “朕从未不拿你当兄弟!”   “那你又是从何时起便想要撤了我的兵权的!”燕穆寒声音陡然提高。   诚亲王终于忍不住开了口:“燕穆寒!你到现在还没想明白吗!从京中去给你报信的那人根本不是什么兵部的人!那是北境乌家的世子故意放的消息给你!”   燕穆寒突然就像是泄了气一般,跪的不再笔直,不可置信的瞪着诚亲王:“可皇上要收我兵权难道不是事实吗!”   “还有老七,我自幼最疼爱老七,他不过是察觉了一丝异样,便千里迢迢送信给你,他可曾想着问过我一句?可曾在乎过我的生死?”   说着他又凶狠了几分:“还有你!若说二哥能够轻易得到太子的位子,是因为皇后娘娘是他的母亲。”   “那么你呢!老五你他妈的有什么本事!凭什么你可以得到如今这些!你哪一点比我强,不过是因为自幼养在皇后娘娘膝下,才让父皇高看了你一眼吗!”   “燕穆寒!你他妈自诩聪明,你脑子呢!乌家那帮老混蛋打得什么算盘你不清楚吗!你就甘愿被他们做了棋子吗?”   诚亲王也发了怒,拍着桌案直接起身,指着人骂道:“皇兄要做的是兵制改革!如今国泰民安,许久未有战事,兄弟中只有你在军中待的时日最久!皇兄要收你的兵权,是想要调你回京中辅佐他做兵制改革,因为没人比你更懂!”   燕穆寒彻底没了声音,他呆呆的望着皇上,仿佛想要从他那里得到一个确认的答案一般,固执的不肯挪开目光。   屏风之后,隔间中的燕穆宁早已红着眼眶,咬牙切齿。   乌家的人,竟然卑鄙到去挑唆翊亲王。   “若不是他自己心中早已有了嫌隙,任谁也无法挑唆的,终究还是怪不得别人。”云江离似是看懂了燕穆宁的心思,低声的安抚着少年。   ·   燕穆寒没有想到他恨了这么久,竟然得到了这样一个答案。   他忽然觉得自己连个笑话都不如,是了,乌家不是东西,可若不是他自己被猜忌迷了双眼。   若他不是因心底深处埋藏多年的那份不甘,又怎会轻易被外人挑拨。   “二哥,你可知当年我为何突然离京去带兵?”燕穆寒整个人似是被抽走了力气,声音低哑。   皇上眯了眯眸子,回忆道:“那年你突然自请带兵出征……朕的确不知缘由。”   燕穆寒语气此时已然平和了许多:“我自幼便不是兄弟中最擅武事的。只是那一年,大淳和北晋突然联合起兵攻击我边境,战事紧急。可那时你已为太子,老大懦弱,老四无用,老五年幼,而父皇需要一名带兵出征边关的皇子,那便只能是我了。”   “我并非突然自请,那日早朝之前,是父皇已与我商议过定下的。自那年起,我便开始一次次的带兵出征,抵御外敌。”   皇上猛地想起了什么,犹豫着开口:“岚逸他……”   提起这个名字,燕穆寒的语气忽然便的温柔了几分:“是,岚逸走的时候,便是我再一次出征时。”   “那年,我带兵出京前,原已经与他约定好,待我凯旋,便向父皇请旨,名正言顺的娶他入府!可是……”   燕穆寒突然哽咽,他攥紧了拳,忍着说了下去:“我远在边关,仗是打胜了,可我不仅连岚逸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就连得知他的死讯都是在他走后近一个月才收到!”   “朕那是派了两次人前去送信与你,却迟迟等不来你……”皇上也满心遗憾,“后来才知你那次艰险……”   燕穆寒打断了皇上的话,他垂眸道:“岚逸生前最喜我戴甲骑马的模样,我便立誓,此生都要留在军中。”   燕穆宁在屏风后流着眼泪,小声道:“岚逸哥哥,是三哥的爱人。突染重疾,便……便去了。”   云江离点点头,抬手替燕穆宁擦拭着流个不停的眼泪。   “所以啊,二哥。”   燕穆寒哽咽着将最后一句话说了出来:“我一点一滴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战功,还有我对岚逸立的誓,你却刚刚即位不久,便要从我手中将这些一件件拿走。我不甘心啊二哥!”   ·   临华殿中再次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燕穆寒似是解脱了一般,跪在殿中,面上已没有了先前的戾气和疯癫,褪去心中那些恨与怨之后,他像是又回到了曾经那个风度翩翩的翊亲王。   一双本应柔媚的桃花眸,因他在军中历练多年,反倒带上了更深邃的英武之气。   他平静的望着端坐在殿中的皇上,又偏头看了眼诚亲王,随后目光落在了西侧的屏风之上,停留许久。   “二哥,终究是我辜负了你。”   皇上瞧着眼前人此刻笑得宛如十五岁那年般清澈,倏然酸了眼眶。   燕穆寒跪直了身,恭敬的叩拜了下去。   “陛下,臣弟最后有两个请求,望陛下看在臣多年征战为国,和……和与陛下自幼相伴的兄弟情谊上能准了罪臣所请。”   皇上深吸一口气,郑重的开口:“你说。”   “陛下,罪臣所做之事老六什么都不知道,他就是个废物草包,他根本没那些脑子,求您饶过他一命。”   皇上本也没打算要了怀王的命,点点头允了。   “最后所愿,请陛下能给臣弟一个体面。”燕穆寒解脱了,这些话说出来他整个人都轻快了许多。   燕穆宁已然泣不成声,他深知这结局是无法改变的。   曾经他以为自己恨三哥那样狠心,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原谅他,可是当真的面对时,他才发现自己根本不记得那些痛、那些伤。   脑海中的一幕幕都是他跟在三哥身后的欢声笑语,曾经那么温柔、那么疼他的人,最终……却要落得一个自请了断的结局。   燕穆宁咬唇哭到浑身颤抖,却听到殿中再次传来三哥的声音——   “老五,将我葬在岚逸身边。”   燕穆寒笑的深情洒脱,他仰头长舒一口气:“我终于……要去见你了,岚逸。”   诚亲王坐在一旁死死的咬着牙,眼底漫着水光。   似是犹豫再三,燕穆寒转头直直盯着殿西侧的屏风,提高了一点声音,故作轻快的开口道——   “小七,我知道你在。别哭,也别恨三哥。”   “三哥从没有觊觎过你的云江离,三哥心里只有你岚逸哥哥,如今终于要去见他了,为我高兴些可好?”   燕穆宁死死的攥着云江离的手,强忍着就这么冲出去见一见三哥的冲动。   “小七啊,来世若你还愿做我弟弟,三哥还带着你去游船赏灯,品茗听曲。下一世,三哥定信守承诺,带你看尽这世间美景……”   ·   燕穆宁听到最后这两句话时,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他悲恸欲绝的扑在云江离怀中,咬着他的肩,将嚎啕的哭声尽数堵在他的胸前,眼泪决堤般涌出。   他泪眼朦胧中,仿佛又看到了幼时,三哥带着他放风筝、划船,爬树翻墙摘果子;完不成课业被先生罚,三哥教他背书、陪他点灯抄写;与尉迟爬墙被父皇罚跪,夜里三哥抹黑偷偷给他俩送糕点……   再后来,三哥开始出征,每次凯旋而归,都带些新奇的小玩意儿给他。   如遇上在京休沐时,或教他护身的功夫,或带他去京中最热闹的街市……   他还清清楚楚的记得,有次曾读到史书上那些为了权利而刀剑相向、同室操戈的皇室惨剧时,他们兄弟几人信誓旦旦的说过,他们必不会有这样一日,可如今……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燕穆宁的泪好似流不干一样,他心中苦涩至极,耳中一片嗡鸣,听不到周围的声音。   他不知道翊亲王是何时被押回了天牢,也不知二哥和五哥是何时进来的。   他只知道,当挣扎着想要去见一见他的三哥,却被云江离牢牢的搂在怀中,温声的在他耳边劝说着什么。   后来,他便哭到力竭,失去了意识,昏在了云江离的怀中。   等再醒来时,燕穆宁已回到了安亲王府,他禁不住情绪的大起大落,起了热,整个人烧的昏昏沉沉。   朦胧间,依稀听到有人说,翊亲王已在天牢饮下了毒酒……   ·   这一年,是景兴三年。   还有几日就要进入腊月了,这日京中下起了漫天大雪。   宫中传圣上旨意——   怀王燕穆寅被贬至藩地,此生不得回京。   赶着年尾的时日,怀王带着他唯一的一位侧妃,冒雪离开了京城。   他不知,身后皇宫之内和城楼之上,立着他的几个兄弟,远远的目送着他单薄的车架。   而对于翊亲王的事,皇上顶着几名大臣的压力,最终难得的独断了一次。   在怀王离京之日,年轻的帝王立在窗边,久久的凝视着纷飞的大雪。   最终,咬牙含泪,亲自提笔写下了一行字——   景兴三年,冬月贰拾肆,靖仁帝第三子燕穆寒,薨。   作者有话说:   翊亲王领盒饭了。   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恨……(小小声)   · 第48章   你是如何做到句句话不离名分?   那日自宫中回来时小王爷病起的又凶又急, 吓坏了安亲王府上一众人。   对于翊亲王和怀王之事,小王爷虽免不了伤感难过,心中却也知晓, 眼下的结局已然算得上是最好的结局了。   翊亲王为自己的那份执念辜负了兄长,又伤了幼弟。   索性并未酿成更严重的后果, 但终究是他走错了路,无论有多少不舍, 也只能含着悔意吞下自己种的果。   而怀王, 也许正如他自己所说, 许是从最初他便从心底与燕穆宁存了嫌隙,两位同样年纪的少年,本应是相伴长大,却从第一个岔路口便奔向了属于各自的截然不同的人生。   心结已解,这场来势汹汹的病, 因此也并没有折腾燕穆宁太久,昏沉了两日后, 清醒后, 小王爷的身子便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   怀王离京的那一日,燕穆宁还在病中。   下着大雪,云江离自然是不肯让少年出门的,小王爷立在廊下, 披着厚厚的斗篷对着城门的方向望了许久。   他心中明白,怀王这次离京,他们兄弟这一生怕是再无相见之日了。纵使再如何不亲厚,心中也难免有些许伤感。   “回屋了, 站久了又要咳。”   云江离从前院过来, 路过廊下时瞧见少年还未回屋。   燕穆宁没回头, 微微仰着脸看着洋洋洒洒落下的雪花,轻声开口,不知是在问云江离还是在问自己:“三哥,应该已经见到岚逸哥哥了吧,真好啊。”   云江离听的心中有些酸涩。   曾经的他总是心中少有波澜,直到遇见了燕穆宁——   少年活的通透洒脱,敢爱敢恨。   感受着少年的喜怒哀乐,看着他哭、他笑,见证着他与身边那些人的故事。   如今云江离不知是不是少年改变了自己,而他,却是当真更喜欢这个鲜活的自己。   他上前一步,立在燕穆宁身边,温柔的将人揽入怀中:“是,岚逸等到他了。”   ·   每年入了腊月,京中的大街小巷便都开始变得喜气洋洋,王府中也开始忙碌了起来。   这几日来安亲王府上递拜帖的也比往日要多了好些,燕穆宁每年最发愁的便是这些迎来送往。往年年末,日日坐在正厅陪着说话,笑得脸都要僵了。   这会儿小王爷正懒洋洋的窝在暖榻上,听着老管家给他念叨着都有哪些人想要来走动。   “一个都不想见……”   小王爷脸都皱成了一团,撅着嘴嘟囔道。   周老管家有些为难,斟酌着问:“那……那要不,这些老奴都去回了?”   云江离刚巧推门进来,听到这么一句,便问:“可有哪些是王爷定要见的?”   周老管家瞅着云江离就跟见了救星一样,要知道他家小主子最听这位的话了,他忙道:“少堂主,今日倒也没有非见不可的……”   “嗯。”   云江离点点头,垂眸思索着应:“那便麻烦管家多费心,若是有殿下一定要见的,就将拜帖收了吧。余下的对外直接说王爷前些日子风寒未愈,依着礼数回了便可。”   “诶,老奴这就去办。”周老管家得了吩咐,瞧小王爷也没有反驳的意思,便行礼退了出去。   “少堂主,眼下这还未封王妃呢,便已然开始替我做主啦?”   明明燕穆宁乐得清闲,却偏要欠兮兮的说着话,还露出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样子。   云江离将手上端着的汤盅放在一旁的炕桌上,顺着少年的话说:“是啊,我这劳心劳力的,也得不着个名分,所以王爷到底准备何时娶我呢?”   小王爷被噎住了,这怎么自己开的话头,绕来绕去还把自己给坑进去了?   心虚的某小王爷,吭哧吭哧的企图转移话题,指着汤盅。   “阿离,这是什么啊?”   老狐狸般的云江离,眯了眯凤眸,根本不上当,不依不饶道:“小王爷莫要敷衍我。”   边说还边凑近了些,那凤眸闪着丝笑意。他深深的凝视着燕穆宁问:“何时成亲,嗯?”   小王爷听着这话就心虚,总觉得自己跟个渣男一样。   可事实上不是这么回事啊!   这阵子本就忙忙叨叨的,乱七八糟的事儿就没有消停过。年末皇兄更是忙得脚不沾地,连觉都睡不上两个时辰,他总不能还缠着人去给自己选大婚的日子吧。   更何况……   小王爷还有自己的一点点小心思,他这会儿揣着崽崽的小肚子已然能瞧出些了,若是挺着个肚子成婚,小王爷觉得没面子啊!   这不是明晃晃的告诉全天下人,他不但不是上面的那个,结果还来了个奉子成婚?   这让他安亲王的面子往哪搁?   不可不可,小王爷咬咬牙,坚定了方才有些许动摇的念头。   “唔……”   燕穆宁忽闪着大眼睛,开始胡诌:“本王成亲的日子那定是要好好选上一选的,礼部啊司天监啊,都要提前好久准备起来呢!”   云江离继续拆台道:“诚亲王说了,礼部一早就开始预备上了。”   再次被噎了的小王爷心中暗骂自己五哥,呸,到底谁是你弟弟!你怎么可以向着外人!   “本、本王不喜冬日成婚,你瞧着京中的冬日这般寒冷,不如等到春暖花开或是……或是……”   小王爷编不下去了。   云江离想起了之前尉迟说的话,幽幽的接过话说道:“或是?或是秋风凉爽时么?还是说,小王爷想要先立个侧妃?”   这下轮到小王爷懵了,自己何时想要有侧妃了?   云老醋缸江离瞧着发呆不说话的少年,心里那叫一个酸啊,捏着小王爷的下巴就亲了上去,凶狠的咬了咬那张气人的小嘴。   这些日子,云江离经常会莫名其妙的亲一亲小王爷,起先燕穆宁还会害羞,拒绝一二,后来小王爷便发现,若是不配合会被老混蛋欺负的更惨,便学乖了。   是以,现在被突然袭击的小王爷乖的很,仰着头任由大美人动作。   “方才还说我风寒未愈……”   被咬疼了的小王爷捂着唇角不乐意了。   云江离松开了捏着少年下巴的手,戳了戳他的鼻尖:“你风寒愈没愈,还有人比我这个大夫更清楚么?”   不欲再欺负人的云江离端过汤盅,探了探温:“不烫了,过来。”   燕穆宁探着脑袋瞅了一眼,转头就想跑,被云江离一把拎住后脖领子抱回了怀里:“不许跑,今日放了枇杷,甜的很,听话。”   小王爷眼下虽是不再起热,可因先前的事忧思郁结于心太久,又情绪大起大落,近些时日总是咳喘,尤其是夜里,常常咳到难以入眠。   顾忌着腹中的崽,云江离用药用的温和,平日里也常炖些润肺的药膳或是宵夜给小王爷吃。   结果这小东西挑食的很,稍不顺口就呕起来没完。   好容易发现梨羹清爽,是小王爷吃的下去的,结果昨日放了少许药材一起炖,就被人挑三拣四的嫌弃了。   这会儿小王爷被大美人牢牢的困在怀中,只得不情不愿的张口抿了一小勺梨羹。   始终盯着人的云江离一眼便瞧见少年的眸子亮了亮,心中好笑:小崽子,我还治不了你了?   喜甜的小王爷,就这么被大美人忽悠着喝了一整盅梨羹,丝毫没发现里面的药材比起昨日一丝未少。   喝的心满意足的小王爷,揉着小肚子眯着眼眸窝在大美人怀里,刚有些昏昏欲睡,便被门“哐当——”一声给吓精神了。   “阿宁!救我啊——”   人未到声先至的尉迟昭风风火火的冲进了暖阁。   正软玉温香抱满怀的云江离,甚是想将这个常来煞风景的世子爷扔出去。   尉迟昭已全然顾不得云江离那寒意凛凛的目光了,裹着一身寒气就要往燕穆宁身上扑。   “咳咳咳……”   被他带进来的寒风扫了喉咙,小王爷掩着唇咳了几声,尉迟昭这才反映了过来,连忙将身上冰凉的氅衣脱了,反手扔到一旁的太师椅上,这才重新爬回暖榻上。   “哎呦,我这是打扰了你俩么?”   尉迟昭瞅着依偎在一起的二人,毫无诚意的问。   云江离凉凉的扫了他一眼,目光中明明白白的写着:你知道就好。   尉迟昭自己倒了杯茶,仰头一饮而尽,这才顺顺气儿继续道:“打扰就打扰吧,反正你俩如今也做不了什么!”   燕穆宁瞪着眸子:“我将尘檀调走,你信不信?”   被戳了软肋的尉迟昭连忙告饶道:“诶诶诶,我错啦,好阿宁,我还没追到小尘檀呢,你可不能这么对我!”   听到这话,燕穆宁还未开口,云江离反倒幼稚的勾了勾唇角——   想不到这鬼机灵的世子爷竟然也碰壁了。   “你方才进门时嚷嚷什么要我救你?怎么了?”小王爷难得清醒的将话题扯了回来。   尉迟昭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干嘛的,他「啪唧」一拍炕桌,如临大敌的开口道:“阿宁,我爹要进京了!”   原本稳稳当当的窝在大美人怀中的燕穆宁一听这话,「噌」的一下便坐直了:“老王爷要进京了?何时!”   “估计快了吧,就我家老头那急脾气,怕是恨不得连夜赶路吧。我不管,我完了,我就要搬你府上来!”   尉迟昭趴在炕桌上,语气中满是绝望。   在一旁听的云山雾绕的少堂主,终于逮住了一个空隙,甚是不解的问道:“尉迟老王爷进京,你俩为何是这样的反应?”   尉迟昭打了个哆嗦,带着被他家老爷子那些年支配过的恐惧,叹着气说:“老头一进京,就练我。”   “不光练他,还顺带着练我。”小王爷也在一旁跟着附和道。   ……   听着这两只你一言我一语,愣是吵吵出了七嘴八舌的阵仗。   半晌,云江离这才总算是听明白了。   原来尉迟昭虽是自幼便被送入京中,但是老王爷也并非完全放任他不管,亲自为他选了教功夫的先生,且每逢奉召入京时,也定是要亲自考校他一番。   有两次老王爷入京述职,在京中停留时日甚久,每日丑时便毫不留情的将尉迟昭从被窝里拎出来晨练。   不仅如此,还有什么拎着水桶背书、扛着沙袋念兵法……   反正就是怎么严厉怎么来。   用老王爷的话讲,就算不上阵打仗,尉迟家的男儿也不可荒废度日,不可在京中养出一身娇气。   尉迟昭没几日便实在受不住被自家亲爹折磨的苦,连夜卷着铺盖卷儿跑到了安亲王府上躲着,结果……   铁血老王爷不仅跟着来了安亲王府,还顺带连着燕穆宁也一起练。   “此次听我大哥说,我爹要在京中待上些时日,至少也要出了正月才走!我不管,阿宁你要收留我!”   尉迟昭是打定了主义,撒泼耍赖也要搬来安亲王府上。   燕穆宁十分想要拒绝,皱着小脸问:“老王爷入京这么久,王府那边呢?”   尉迟昭愁的都要薅头发了:“有我大哥在啊!说是我大嫂有了身孕,不便长途劳累,所以此次我爹只带着二哥回京,大哥留在王府那边,没问题的。”   燕穆宁点点头,正细细琢磨着尉迟的话,眸子猛然一亮,对啊!身孕!   “阿昭。”   小王爷笑的圆眸都眯了起来。   尉迟昭瞅着好友的模样,心中本能的升起了不好的预感,他磕巴道:“你、你干什么,你突然笑得这么奸诈做什么?”   “嘿嘿嘿!”   燕穆宁挺了挺腰,拍着自己的小肚子笑道:“我有崽啊!”   一直坐在旁边的云江离瞧见自家少年,鼓着小肚子一副洋洋得意的小模样,没忍住低头掩着唇笑了一下。   实在是,太可爱了。   尉迟昭似是被老王爷进京的事吓懵了,思绪完全不在线,呆愣愣的看着燕穆宁的动作道:“我、我知道你揣着崽啊,怎么突然又提?”   燕穆宁万事大吉丝毫不慌的往暖榻上一躺,满足道:“我有崽啊,老王爷就不能练我了呀!”   “阿昭,自求多福吧,这次我可就帮不上你了哦!”   小王爷偏过头,狡黠的冲尉迟眨了眨眼。   尉迟昭:“……”   我他妈,为何吃了一嘴狗粮,还受到了万点暴击。   尉迟昭目光沉沉的瞅着燕穆宁的小肚子陷入了沉思。   他摸了摸下巴,现在想揣个崽是来不及了……而且也不知尘檀能不能揣啊!   但是他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   尉迟昭从榻上利索的蹦下去,拎起太师椅上的氅衣边穿边嚷嚷着:“我决定了,我要去发奋图强追小尘檀了!趁着我爹进京,我要把人娶回家!”   瞧着好友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跑了,燕穆宁瘫在暖榻上叹气。   哎——   他也好想到处蹦跶啊!   小王爷带着怨念戳了戳小肚子:崽,都怪你,你爹我如今是不能上房揭瓦了,除了躺着就是坐着,多走几步就累,腰还酸!   崽似乎是听懂了他爹的话,有些不大满意的撞了一下他爹的肚皮。   这是燕穆宁第一次感受到崽崽的动静,他被吓的怔住了,戳肚皮的手指都僵在了原处。   等了半晌,似乎没再有什么动静。   正当小王爷都要怀疑方才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时,崽崽似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又轻轻的顶了一下……   “阿、阿阿阿离!”   小王爷慌了,磕磕巴巴的叫着大美人,声音都带着颤。   坐在一旁正翻看仁济堂上月账簿的云江离听到少年慌张的声音,连忙紧张的看了过来:“怎么了小七?”   只见少年正四仰八叉的躺在暖榻上,手指还停留在半空,满眼茫然无措的瞧着自己。   “崽!”   小王爷语无伦次道:“他、崽崽,不是,我肚子他怎么、怎么会动啊!”   刚听了少年一个字的云江离正紧绷着神经准备给人诊脉,才捏着手腕,边听到小王爷带着哭腔的后半句话,立刻放松了下来。   “呜呜呜……”   小王爷没见识过这场面,崽崽还在时不时的撞一下他的肚皮,吓坏了的人红着眼眶快要哭出来了:“阿离,你快看看我!好吓人啊!”   云江离笑着将少年抱进怀里,温声安抚道:“笨,崽崽在跟你打招呼呢,哭什么。”   小王爷傻眼了,呆呆的张了张口:“啊?”   云江离搂着人亲了亲额头,带着他的手一起覆上了那微微鼓起,圆润可爱的小肚子:“往后崽可能会经常跟你打招呼,辛苦你了,小七。”   “别、别的崽也会这样吗?”   被云江离的气息笼罩着,燕穆宁渐渐平静了下来,他好奇的感受着腹中的动静,“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怎么了呢……”   云江离瞧着窝在自己怀里的人,满心满眼都透着对自己的依赖。   少年眼尾还残留着方才着急时留下的一抹粉,不知是因开心还是紧张,一张小嘴开开合合的絮叨个不停。他感受着掌心下的圆润,心中的火又不受控制的开始往外冒。   云江离低头亲了下少年泛红的耳尖,低声道:“别的崽也会如此。崽很活泼,也很康健。而且……”   他忽然换了气音,贴着小王爷的耳畔道:“这段时日了……有些前阵子不能做的事情,眼下也是可以的了,小王爷,可听懂了?”   燕穆宁还在愣神,他正在琢磨着什么是前阵子不能做,眼下却能做的事时,猛然间红了脸。   他、他懂了……   小王爷是被迫懂的,因为感受到了某些不可忽视的存在……简直就差明晃晃的叫嚣着:你再不懂,就真刀真枪的让你懂!   “所以……”   云江离还在轻轻摩挲着他的发丝,声音磁性的蛊惑着小王爷的心神:“小王爷懂了?”   燕穆宁涨红着一张脸,抿着唇点点头,小声应:“懂、懂了……”   云江离忽然坐直了身,认真道:“王爷,你我二人都是有分寸之人。”   小王爷一脸茫然,气氛怎么、怎么变了?   明显跟不上大美人思路的小王爷,只能顺着他的话点头。   云江离继续道:“既如此,那王爷准备何时大婚呢?毕竟,我是个有分寸之人,总不好还未入府,便与小王爷……”   他欲言又止的略过了几个字,瞅着已然满面震惊的小王爷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这要是传出去,别人还当是我不自重。所以只能先厚着脸皮向王爷讨个名分,才敢与王爷行亲密之事,殿下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小王爷:“……”   对、对你个锤子!老子肚子里崽都会动了!你跟我说不敢亲密?!   燕穆宁忍了许久,终于还是问出了心中最深的疑惑:“少堂主,本王甚是好奇。”   “你是如何做到,无论何样的话题最终都能拐到名分这件事上的?”   作者有话说:   云江离:我要做王妃。   燕穆宁:啵唧(一个亲亲);   云江离:我要做王妃。   燕穆宁:啵——唧!(一个超大的亲亲)   云江离:我要做王妃。   燕穆宁:……   ·   感谢来宠爱我的小可爱:C-樊怡地雷1个。   营养液:不像猫的猫妹妹 3瓶。 第49章   天生的王妃命?   当夜, 安亲王的众近卫就眼睁睁的瞧着云少堂主被小王爷堵在卧房的门外,理由是——   云少堂主是个自重之人。   云江离背对着院子,清晰的感受着身后一排等待吃瓜的炙热眼神。   他挑了挑眉尖, 向前一步将拦在门口的少年挡了个严严实实,而后转头冷冷的眼神朝着院中各个角落里扫了一圈。   被云少堂主冷冽的眼刀误伤的众人纷纷缩头, 不敢再八卦,云江离借着他们缩头的时机, 快速的俯身亲了小王爷一口, 压着嗓音服软道:“小七, 乖,让我进去,外面好冷的。”   被偷偷亲了的小王爷红着脸、梗着脖子嘴硬道:“不!少堂主请自重,莫、莫要再做这轻浮之举!”   云少堂主咬咬牙,豁出去不要脸了, 抬手轻轻环着少年略显圆润的腰身:“嘘——别说这气话,都让崽学去了。”   一贯伶牙俐齿的小王爷被噎的竟一时不知该怎么怼回去, 趁着他愣神的这一瞬, 某厚脸皮的少堂主直接利索的将人兜着腿抱起来,进门、反手关门、大步进了里间……   动作熟练,一气呵成。   待小王爷回过神时,人已经坐在柔软的床榻之上了。   燕穆宁:“……”   这进都进来了, 再想把人轰出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小王爷气鼓鼓的往里翻了个身,背对着云江离,戳着小肚子嘀嘀咕咕的跟崽骂着他的另一个爹。   ·   腊月里的日子,规矩多, 往来也多。   燕穆宁前几日就说, 让云江离把老堂主接来安亲王府上一起过年, 结果老堂主差了人来,说要与老友先喝上几顿大酒再来。   云江离对自己家这老头的脾气清楚的很,只让小王爷安心便好。   这日腊八。   云江离一早与燕穆宁说好了,陪着人用了早饭,便出了安亲王府,准备回云府接云老爷子。   小王爷不知道的是,他家大美人出了王府没直奔着自家宅子去,反而先拐弯去了趟诚亲王府。   “殿下。”   云江离到诚亲王府时,燕穆宸已经等在正厅。   诚亲王抬了抬手:“少堂主来了?别拘着,快坐。”   “尉迟老王爷再有几日也就该进京了吧?”云江离直接问着,“殿下这会儿让尘墨急着找我来,想必也是为着这事?”   诚亲王笑了笑:“是,少堂主果然敏锐。”   “老王爷入京,虽尉迟将军留守渭州,但毕竟有着先前的那件事,陛下的意思是,还望「雪竹」能多帮着留意西境的动静。”诚亲王也不多客套,直接讲了找云江离的来意。   云江离蹙眉:“陛下担心西祁来犯?”   “是,毕竟这次尉迟老王爷与尉迟少将军一道入京,且时日不短,难免怕西祁那边会有些不安分的想法。”   诚亲王抿了口茶。   云江离不解道:“据悉,西祁皇室近一年来内斗不断,几位皇子为了太子之位争的不可开交。他们眼下明显自顾不暇,陛下为何还会有此担忧?”   诚亲王长叹,压低了声音道:“这便是我今日请少堂主来的另一件事了。”   “燕穆寒押入天牢之时,有一名暗卫侥幸逃脱。且另一名在峪州未同燕穆寒一道入京的心腹现如今也寻不到踪迹了。”   诚亲王谈起这件事就心烦,手下派出去那么多人沿路去追,愣是能把人给追丢了!   “那名心腹名叫晁殇,是燕穆寒身边最得力也最有野心的人,当时屯兵之事,便是由他一手主持操办。一日捉不到他,一日不能安心啊。”诚亲王叹道。   云江离眯了眯那双凤眸,将这个名字在心中琢磨了两遍——   晁殇?他若是没记错,便是派死士追杀他家小王爷的那个人。   云江离眸中闪过一丝冷意,沉声应道:“殿下放心,我这就吩咐下去,尽快查找这二人的下落。”   正事说完,诚亲王也知云江离今日还要回云府,便不欲多耽搁他时间。   二人正起身告辞之时,诚亲王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叫住了刚刚转身的云江离:“少堂主。”   云江离停住脚步,应道:“殿下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诚亲王犹豫着问:“那个……你是「雪竹」少主这事,老七知道么?”   云江离猛然就愣住了。   瞧着他这个反应,诚亲王懂了,这必是不知啊。   云江离有些震惊的看向诚亲王:“小王爷……竟然也知道有「雪竹」这么个存在?”   诚亲王欲言又止的点点头,带着些歉意开口:“知道。这些日子忙得昏了头,我一直忘了告诉你这事。”   云江离:“……”   他想不通「雪竹」这种隐秘的机构存在,一个闲散小王爷为什么会知道!   然而眼下显然不是纠结这个点的时机,云江离难得有些茫然,一想到小王爷有可能出现的反应,他便有些发愁。   处事向来光明磊落的云少堂主,从未想过有一日要花心思忽悠自家小少年。   云江离斟酌着问诚亲王:“若是不告诉他呢?他也不能知道吧?”   诚亲王也有点打怵在这件事上面对自家老七,默默的补了一刀,企图甩锅:“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吧,那个、那个你也知道,老七那脑子在这一类事儿上比较灵……”   云江离回想了一下,上次被小王爷扒掉「仁济堂少堂主」这层马甲时的后果是什么样来着?   唔……着实不太美好。   “那……殿下这意思是,我去说还是你去说?”云江离觉得自己这安亲王妃之位,怕是又要变得岌岌可危了。   诚亲王讪讪道:“本王以为,此事还是你们小两口关上门儿来慢慢说比较好。”   云江离干笑两声,没再应声。   自幼便温和有礼的人,此刻头一次生出了想要骂街的念头。   ·   一筹莫展的云江离回到云府的时候,老堂主正在院中慢悠悠的打着一套八段锦。   “来来来,陪着我一起。”   云老堂主动作没停,还招呼着云江离一起来。   云江离觉得自己此时的确需要静静心,便立在一旁陪着自家老爷子打完了一整套。   “父亲今日便同我去安亲王府吧,省的小王爷日日在我耳边上念叨。”   云江离与老堂主对坐在茶案边,亲手拣了些茶叶来烹。   烹茶也有助于静心。   云江离递了杯茶给老堂主,心里打着小算盘——   若是趁着自家老爷子在王府的时候,自己主动坦白,估计小王爷总不能再把自己轰出卧房了吧。   云老爷子捏起茶盏轻轻摇晃着,问道:“小王爷近日身子可好些了?”   云江离心不在焉的答着,老堂主满脸嫌弃的瞅着自家儿子,真不知道安亲王到底是怎么就看上了这座冰山的。   “诶!对了,江离,我有件正事要与你说!”   云老堂主饮了口茶,突然道。   云江离看着自家老爷子从书房抱出一方带锁的匣子,而后取出一枚玉佩,递给自己。   他满面困惑的接过玉佩,正要开口询问,便听老爷子慢悠悠的说道:“这事啊,说来话长。”   “这枚玉佩,其实是给你订娃娃亲时的信物。”   云江离惊的手一抖,差点儿把玉佩摔出去。   只想跟老爷子说,快别闹了,这要是猛然冒出来个娃娃亲,燕穆宁那小暴脾气还不把自己直接咔嚓了?   “哎哎!”   云老堂主扶着他的手埋怨道:“稳着点,可别摔了。”   云江离捏着烫手的玉佩,无语的看着老堂主:“老头儿,你是不是在逗我?”   “急什么,你慢慢听我说啊。”   云老堂主依旧一副不徐不疾的样子。   瞧着自己冰块儿子已经濒临发火,老堂主这才不再卖关子,认真道:“当年,你祖父于机缘巧合下救下了当时还是太子的先皇,这事你是知道的。”   云江离压着心里的火,蹙眉点了点头。   老堂主继续道:“先皇那时在仁济堂待了许久才再次回到京中,他年长我几岁,待我真诚如兄弟。自那时起,先皇与我,二人便一直有着书信往来。”   回忆起已故去老友的云老堂主,目光中泛着些薄薄的水光。   “后来,每逢先皇离京出访时,总会与我见上一见。那一年先皇后伴随先皇,路过仁济堂停留多日,你娘那时已有了身孕。”   “先皇后为人亲和,天真烂漫,与你娘一见如故,得知你娘有了身孕,当即便取出这枚玉佩要订下这门亲事。说是若生了女娃娃,便嫁与她儿子做个富贵王妃。”   老堂主补上一句:“哦,那儿子说的便是当今圣上。”   云江离听到这里已经面无表情,他竟不知自己还经历过指腹为婚这档子事。   合着自己差点儿做个皇后?   想一想当今圣上的模样……云江离心中嫌弃,哪里及得上他的小王爷可爱!   “这玉佩本是一对,另一半在先皇后那边。”   云老堂主抿了两口茶,接着说道:“谁知道你就不争气,生出来竟是个男娃。我和你娘便说,你怕是就没这富贵王妃命吧。”   “结果过了几年,先皇后再次有孕,便兴致勃勃的来信与你娘约定,若是她这一次生个女娃娃,便招了你去做驸马。我与你娘自是愿意的,然,先皇后又诞下一子,就是如今的安亲王殿下。”   “我与你娘便彻底认了命,觉得你怕是没这个福分,索性这玉佩也就一直收着,并没有与你提起过此事。”   “再后来,你年纪越长,性子越冷。我与你娘都发愁,我二人都是随和之人,怎的偏生你会是个如此冷清的性子,难不成要这样一个人孤独一生?”   云老堂主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家儿子叹了口气:“可我也是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么些年,你还是与那孩子走到了一起。”   “这么说起来,你竟还当真是个王妃命啊!”   云江离默默无语了许久,已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捏着手中的玉佩,目光茫然——   自己这王妃,难不成还当真是天注定?   作者有话说:   小王爷:是的!玉佩在我手上,可也没人告诉我,这玉佩是娶老婆用的啊!   ·   感谢来宠爱我的小可爱:C-樊怡 1个。   营养液:你还在等谁 5瓶;T 1瓶。   我知道我今天短短!   可是,今天去做核酸的时候排队排了好久好久!所以,不许说我!(抱头溜走)   (小小声:敢说我,我就哭唧唧!) 第50章   云江离!你完了!   云江离捏着那枚玉佩琢磨了许久, 想着挑个氛围甚佳的时机主动与小王爷坦白自己另一个马甲,顺便拿着玉佩找小王爷聊聊这娃娃亲的事。   日子晃晃悠悠过的飞快,还未等到云江离寻着时机坦白, 尉迟老王爷便入京了。   尉迟老王爷入京第一日,尉迟昭只跟自家老爷子问了个安, 便毫不犹豫的卷着铺盖卷儿连夜跑到了安亲王府上,大有老王爷一日不回西境, 他便一日不回世子府的架势。   不仅如此, 尉迟昭还一通撒泼耍赖的霸占了燕穆宁身边的位置, 强行把云江离不情不愿的挤回了嘉月阁。   云江离冷眼瞅着这颇为碍事的世子爷,日日黏在自家小王爷的身边,还美其名曰是为他二人着想——   距离产生美,怕他二人整日待在一起,久了便会淡了最初的那份爱意。   明明是怕被自家老头子逮住空隙拎回世子府上操练, 还偏偏说得有模有样,愣是忽悠的小王爷一脸信以为真的傻样。   云少堂主瞧着自家小王爷对尉迟那满嘴胡诌的话露出言听计从的模样, 心情复杂的很。   他这小少年吧, 机灵的时候是真机灵,可是又时常露出些脑瓜子不太聪明的样子,云江离愈发觉得往后要把人看的牢一点,生怕一个不注意, 少年就会被尉迟这种歹人拐了去。   自打尉迟昭来了安亲王府,这府中比往日热闹了几倍,燕穆宁心情好得不得了。   只是苦了云江离,愣是一点坦白马甲的机会都没找到。   ·   尉迟昭来王府住了还没几日, 两个少年便双双染了风寒, 小王爷原本就没好利索的咳喘还变得严重了些。   这日, 云江离正在仁济堂中查看着由各地分馆报上来的这一整年的情况,才待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被尘墨急匆匆的赶来叫回了王府。   这会儿正坐在卧房的榻边给燕穆宁诊脉,眉头拧的紧紧的。   小王爷好不容易精心养了这些日子,这回一折腾又回到原点了。   本就因好几日没能守着自家小少年心中有些许不爽,这下一眼没看住,小东西还病了,云江离更是不悦的很。   燕穆宁瞧着大美人面上丝毫不带掩饰的冰冷情绪,自己心中也有些委屈巴巴。   小王爷早已经习惯了有大美人在身边,任他睡觉如何不老实,总有大美人替他细心的盖被,夜里也断不会粗心大意到忘记将窗子关严实。   更何况,大美人的怀抱永远都是暖的,他次次醒来,都被人牢牢的圈在怀中,整个人睡得舒服的不得了。   可尉迟昭在的时候就不一样了,俩人总凑到一起玩到困极了便倒头就睡。   连着几日如此,昨夜更是过分,睡前窗子忘了关不说,夜里许是觉得冷了,尉迟这不靠谱的还抢他被子!   这下好了,一觉醒来二人纷纷染上了风寒。   尉迟昭平日里身强体壮的,虽有些鼻塞头痛,倒也不影响他活蹦乱跳。眼下被云江离灌下一碗汤药,便毫不客气的从卧房请了出去,这会儿估摸着应该是去找他的小尘檀装可怜了。   小王爷本觉得自己风寒倒也不甚严重,算不得大事,正想对着大美人撒撒娇,便被他冷冷的一眼给挡了回来。   窝在榻上的燕穆宁气鼓鼓的哼了一声,便阖着眸子不准备再搭理云江离了。   搭完脉,听着少年带着鼻音的哼声,云江离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与我耍脾气做什么?我才几日不在,你便把自己折腾病了,嗯?不知道我心疼的紧么?”   听完大美人这话,小王爷那点小脾气已然散了大半,他撇了撇嘴为自己辩解道:“都怪阿昭嘛,他昨夜抢我被子了,我可没折腾。”   这话听得云江离眉心直突突,咬牙问:“你与他同床?还同盖一被?”   这醋味儿浓的连燕穆宁因风寒塞住的鼻子都能闻到了。   云江离瞧着自家少年笑得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酸溜溜冷声道:“今日我便搬回来,往后也再不许你与他同榻了。”   ·   虽是不许在与燕穆宁同一卧房了,可尉迟昭却仍赖在安亲王府上,说什么都不肯回自己的世子府。   燕穆宁也不知他眼下追尘檀追到何种进度了,每每问起来时,他都只是敷衍的说快了快了。   直到这一日午后,尉迟昭好容易逮住一个云江离不在王府的时候,跑去暖阁中神秘兮兮的小声支吾着问小王爷:“你、你初次与……与云冰块儿那什么……”   他本就说得含糊,声音还越说越小,听得小王爷一头雾水。   “阿昭你大些声,我听不清。”燕穆宁无奈道。   尉迟红着脸,一咬牙直接道:“我是想问,你与云江离初次做那亲密之事时……可有做些准备?还、还有……做下面那个、也、也舒服么……”   “噗——”   燕穆宁刚从十一手上接过温茶喝了一口,便尽数喷了出去。   别说是他了,连立在一旁的十一也是目瞪口呆。   小王爷诧异了半晌才缓过神来,不知为何也红了脸颊,磕磕巴巴的问道:“阿昭,你、你这是何意?难不成你与小尘檀……”   “哎!”   尉迟昭打断了燕穆宁的话,急吼吼的道:“没有!还没有……我就、就是随便问问。”   燕穆宁欲言又止的瞧着好友,心说:我可太了解你了,你这哪是随便问问。   十一心中的八卦之火已然熊熊燃起,他当真没想到小尘檀竟然有这份胆量,小小年纪推倒世子爷!勇气可嘉啊!   “你不是有许多图本么……做什么还来问我。”   小王爷小声嘀咕着。   尉迟昭理直气壮:“那图本又不是活的,哪里比得上你这亲身经历过的有说服力!”   燕穆宁麻了。   你他妈,老子也就那一次亲身经历,还、还是喝过酒之后经历的……   显然尉迟昭今日是打定了主意要从燕穆宁这问出点什么来,他贴近了些,压着声音问:“会疼么?当真……舒服么?可有什么要注意的?”   小王爷脸更红了,也凑近了些一起小声道:“舒、舒服的……你、你让尘檀轻一些……莫要太、太放纵了。”   ……   云江离踏进暖阁时,瞧见的便是这小哥俩纷纷红着脸,眼神飘忽躲闪的贴在一起嘀嘀咕咕。   “小七。”   云江离占有欲爆棚的直接将少年揽进自己怀里,并同时冷冷的扫了一眼尉迟。   两个少年瞧见他进来,对视一眼,都露出一副做坏事被抓包的心虚模样,让云江离更是暗暗捏了捏拳。   下一瞬,小王爷忽然想到了什么,趴到大美人耳边悄声嘀咕了几句。   尉迟虽没听到他说的是什么,却发现方才还浑身上下冒着寒气的云少堂主,心情瞬间肉眼可见的舒展了起来。   云江离抬手揉了揉少年的发,温和道:“好,我等下便去取些给他,你放心。”   ·   虽是已近年关,可皇上身为天子,是一刻也不得闲。   日常的政务一项不少,年末本就事多,加上兵制要做改革,对于北境乌家该如何妥善处置,还有翊亲王先前的那部分兵权到底该寻何人接手……   年轻的帝王已为了这些事连着熬了好些天,这两日京中又下起了雪,皇上似是夜里吹了些冷风,隔日便犯了头痛。   太医院的老头子们温温吞吞了好些日子,却丝毫没什么鸟用,日日都是那几句车轱辘话来回说,听得皇上按耐不住脾气,直接吩咐诚亲王去问问云江离可有什么法子。   诚亲王前日听说燕穆宁染了些风寒,便一直惦记着要去瞧一瞧,正巧得了皇上的吩咐,下了早朝就往安亲王府上去。   他到王府时,听闻小王爷用了早饭又去偷懒睡回笼觉了,便径直先去找了云江离。   “陛下近日事务繁多,又犯了头痛,让我来问问少堂主可有什么好用的法子?”   诚亲王与云江离并肩立在暖阁外的廊下。   云江离听完诚亲王的描述后,微微颔首:“殿下请随我来。”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嘉月阁,云江离从药柜的匣子中取了一方盒子递给诚亲王:“这是仁济堂制的定凝香,可先让陛下焚上几日。若不见好转,可再传我入宫去诊。”   诚亲王接过小盒收入袖袋之中,垂眸便瞧见云江离书案上一方绸帕上搁着的玉佩,眯了眯眸端详着。   “这……玉佩可是云少堂主之物?”   诚亲王指了指那枚玉佩,语气中带着惊讶。   云江离点头道:“是,殿下为何有此疑问?”   诚亲王笑了笑:“真是奇了,此玉佩我曾在母后娘娘那见过一枚与这格外相似的,细瞧少堂主这枚,反倒与那枚像是一对。”   云江离拿起玉佩递给诚亲王:“殿下好眼力,这玉佩应就是与您见过的那枚是一对。”   听完云江离对这枚玉佩来历的解释,诚亲王更是又惊又喜,他大笑着拍了拍云江离的肩:“巧了!那玉佩还就在老七手上,要说起来你们二人这缘分真是妙啊!我定要将这事说与皇兄听听。”   “对了。”   诚亲王继续问道:“少堂主可有将「雪竹」之事告诉老七?”   说起这事,云江离也愁,哪有机会啊!   好容易这两日尉迟昭不与小王爷同住了,可燕穆宁一到夜里总是咳的厉害,随着腹中那小崽子日日长大,少年还总是腰酸的很,这几日都要云江离抱着才能入睡。   少年本就睡得不安稳,云江离便更是不敢开口提及此事。   加之,年末仁济堂事情比往日要多些,还要探查那晁殇的下落,他白日里甚少能一直待在王府之中。   “尉迟世子总在小王爷左右,我一直也不曾寻到合适的机会。”   云江离蹙眉道。   诚亲王点点头:“这事,的确是应该谨慎些。不过我听皇兄的意思是尉迟家是知晓「雪竹」的存在的,父皇应是曾经对老王爷和如今的内阁首辅提及过。如今除了我和老七,应是只有这些人知晓了。”   云江离了然:“那殿下的意思是,不必避着尉迟世子?”   “若实在避不开,不避也罢。”   诚亲王思索着道:“这么说起来,倒是提醒我了,晁殇的事我应与老王爷询问一二,许还能多些人手查找。”   云江离颔首:“昨日传回来的消息还未寻到晁殇的踪迹,但另一位逃脱的暗卫似是在平州一带出现,「雪竹」已经派了擅追踪之人赶赴平州……”   “哐当——”   门猛然间被人从外面推开,二人话音戛然而止。   云江离与诚亲王面带冷意蓦地回头,甫一瞧见是燕穆宁正怒气冲冲的立在门口,二人瞬间变了脸色。   “老七……你醒了啊……”   诚亲王干笑两声,率先开了口。   燕穆宁一双圆眸含着探究之意,在二人身上来回扫视着。   方才他一觉睡醒,他便听小九说诚亲王来了,没扰他的回笼觉,眼下正在嘉月阁与云少堂主闲谈。   多日未见诚亲王的小王爷,兴高采烈的随手披了件斗篷,便一溜烟儿的跑来嘉月阁,找他家大美人和他五哥。   谁知道刚要进门,便听见屋内二人说晁殇和老王爷……探查什么什么的。   原以为二人正在谈正事,不准备捣乱的小王爷正欲转身先回自己的暖阁,却猛然听到云江离说派「雪竹」的人……   “你们俩,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燕穆宁声音中还带着些才睡醒的鼻音。   诚亲王与云江离对视一眼,两个面对千军万马都不见得心慌的男人,对着这位一手撑着后腰,一手扶着门框,凶巴巴的小少年,此刻心里却慌得一批。   诚亲王用眼神拼命的示意着云江离:快,坦白从宽!   云江离深吸一口气,想着本就是要说的,那便说吧——   “小七,你听我说。”   燕穆宁冷哼一声,这是什么标准的渣男狡辩开场白?   云江离走近两步,将少年拉进屋内,反手关上了房门。   “小七,是我不好,但我先前的确不知你也知晓「雪竹」的存在。”云江离说的有些拗口,“当真不是有意瞒着你,我与「雪竹」有关之事。”   燕穆宁瞪着云江离:“你与「雪竹」是什么关系!”   云江离老老实实的答道:“少主。”   燕穆宁:“!!”   诚亲王在一旁瞧着有些惊讶。   他着实没想到,这二人的相处模式竟是这样的,看起来自家老幺似是把云江离拿捏的死死的啊!   还在愣神的诚亲王忽然就被隔壁的战火波及到了,小王爷一歪头,眯着眸子冲着他发问:“五哥?你一早便知他是「雪竹」的少主?”   “诶,五哥早就教过你,不可这样指着别人。”诚亲王抬手摁下燕穆宁指着云江离的爪子。   小王爷一听便知,五哥这是承认他早就知晓了,顿时更气了。   燕穆宁气鼓鼓的瞪着两人,骂道:“狼狈为奸!”   似是还不解气,再次抬腿“哐——”   利索的踢了云江离一脚,怒道:“云江离!你完了!”   作者有话说:   【今日小剧场】   隔日,尉迟昭和尘檀分别收到了云少堂主差人送来的精致小药盒。   只不过,二人的小药盒底部,一个写着「事前」,另一个写着……「事后」。   尘檀:“??”   尉迟:“!!”   ·   嗐,云大美人这个年,怕是过的要艰辛了。   (某悠抖腿)   ·   感谢投喂我的小可爱:C-樊怡 1个地雷。   营养液:不像猫的猫妹妹 3瓶;闲笔、落雨无声 1瓶。 第51章   大美人的醋缸要翻啦!   云江离毫无防备的被小王爷用力踹了一脚, 疼得他微微躬了下腰。   旁边连带着一起被骂了的诚亲王,目瞪口呆还没反应过来,便眼睁睁的看着小王爷怒气冲冲的转身跑了。   二人回过神来再追出去时, 燕穆宁已经“哐当——”一声关上了暖阁的门。   诚亲王讪讪:“这小东西跑得还挺快。”   云江离叹气,抬手试着推了下门, 发现小王爷似是只顾着生气了,竟忘了锁门。   “小七……”   云江离进了暖阁, 试探着开口准备哄人。   正坐在暖榻上咕咚咕咚喝水顺气的小王爷, 听到声音一转头, 瞧见这人竟然还敢跟进来,劈手便将手中的茶盏砸了过去。   云江离凤眸一眯,对着迎面砸来的茶盏,条件反射的利索闪身避开,同时还伸出两指捏住了茶盏, 避免了这金贵的瓷器经历粉身碎骨的命运。   燕穆宁看着大美人身手干净利落,疑惑刚刚准备冒头, 他脑海中念头一闪, 瞬间恍然大悟——   是了!   堂堂「雪竹」的少主,怎么可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小王爷更气了,亏得自己先前还总当大美人身娇体软,总担心他会不会被人欺负了, 还好几次信誓旦旦的要保护大美人!   结果,这狗男人!竟是个有功夫的!   不但有功夫,估摸着自己还打不过他。   越想越气的小王爷生气的重点都偏了几分,他颤着声音开口问道:“你、你功夫如何?”   云江离一怔, 没想到少年突然问出这么一句。   他有些许犹豫。   难不成, 少年是想要与自己打上一架么?这么一想, 他更是拿不准该怎么回答才能算得上是正确答案了。   好在云少堂主这些日子在小王爷身边养成了本能求生欲。   这求生欲明显比这主人还更清醒些,此刻在脑海中疯狂叫嚣着:坦白从宽!老婆要没了!   “嗯……还算不错。”   云江离自认为答的很实在,却架不住总有些不给面子的队友拆台。   不知何时跟着进来的诚亲王,从他身后幽幽冒出一句:“嗐,云少堂主这可是过谦了啊!”   云江离眉心一跳,刚想阻拦,便听诚亲王语气坚定的接着说道:“老七,你可是不知,云少堂主的身手怕是两个我也打不过的。”   云江离:“……”   燕穆宁听完后,一言不发,唇边挂上了一抹与他那张俊俏灵动的脸蛋丝毫不沾边的冷笑,眯着眸看向大美人。   小王爷这会儿心中可没有他面上瞧着这么冷酷,一排排卧槽和感叹号正在交替飘过——   就算自己方才倏然意识到云江离身手应是不错,可也没料到竟能强到如此地步啊。   他五哥毕竟是带兵打仗之人,那武力值是一众兄弟中是最强的,而且放在整个大晟朝,也是难逢敌手的佼佼者。   可现如今,他五哥竟然说两个自己加起来都打不过大美人?!   ……   暖阁中随着小王爷的沉默,而静了许久。   直到燕穆宁坐的有些腰酸,歪了歪身子,扯过两个软枕塞到背后倚着。   云江离和诚亲王就跟两尊石雕一般,完全不敢动,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瞧着燕穆宁的举动,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惹到这个小祖宗。   小王爷懒得搭理自己眼前杵着的这二块木头,只沉下心来细细琢磨着。   其实,若是说「雪竹」这事大美人不主动提起,倒好像也还算说的过去,毕竟自己也从未与他提起过这些事。   加之本就是极为隐秘的存在,勉强也算是能理解……   但是!   大美人这一身顶级武力值还忽悠自己保护他,还在自己面前装过可怜,而且竟还能伙同二哥、五哥与他一道瞒着自己,这就很气人了!   小王爷气着气着,不知怎的蓦然转了个清奇的角度——   自己寻的这王妃倒还真真是实力惊人,一个仁济堂也便罢了,竟还是……「雪竹」的少主。   小王爷忽然觉得自己眼光果然是毒辣的很。如此看来,想必怕是除了自己也再没有人能配得上大美人了!   这也难怪了云江离独身这么些年,只能瞧的上自己了。   思绪已然越飘越远的小王爷,忽然品出了些与有荣焉的味道,垂着眸子得意的抿了抿唇。   连带着方才的怒意也缓缓褪去了几分。   傲娇的小王爷成功自我攻略了一番后,虽是冷静了许多,也没那么生气了,但却觉得并不能轻易原谅了云江离。   毕竟这人已经有了两三次隐瞒自己实力的前科,就算是有再多理由,也不能抹去这个事实。此次若再不让这人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怕是这人便不能好好记住,在这家里到底谁才是老大!   自打进了暖阁,云江离的目光始终没有从少年的身上离开过半分。是以,他敏锐的察觉到少年的心情似乎在一点一点的变好?   他带着些怀疑自己判断的念头,偏过头看了眼诚亲王,竟在对方的眼神中发现了同款的疑惑。   难不成……   小王爷这是被自己气疯了么?   云江离颇有些担忧的观察着少年,犹豫着是否该上前说些什么,或是搭一搭脉,瞧瞧少年这会儿是否还正常着。   云江离能察觉到燕穆宁的情绪,而同样敏感的人自然也能察觉到他的困惑。   小王爷心中冷笑:哼,云江离你完了!不让你知道知道诓骗本小王爷的后果,你怕是真当本王脾气软乎呢?   燕穆宁圆眸转来转去,琢磨着要怎么帮自己的王妃长长记性。   忆起先前与尉迟昭闲聊时,好友曾说过云大美人平日里瞧着总是冷冰冰的,其实内里是个实打实的大醋坛子。   小王爷想着上一次云江离醋着是为着什么来着?   似是莫名其妙的提到过他要纳侧妃什么的?   眼下想想,小王爷忽然觉得,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做了决定的小王爷「啪啪」拍了两下小肚子:“崽啊,你这个亲爹着实是个老狐狸,怕是要教坏了你。索性还未成亲,为时未晚,不如爹爹还是帮你寻一位温柔可人又贴心的后爹吧,你说可好?”   诚亲王:“……”   云江离:“!!”   ·   当晚,小王爷便将大美人关在了卧房外。   一众侍从远远的瞧着也不敢多问。   云江离心中泛着酸,却狠不下心放着少年不管,其实更是他自己也无法习惯身边没有少年的夜晚。   经过一系列的威逼利诱、软硬兼施,云江离与小九达成了一致——   小王爷睡着了,便悄悄开门放他进去。   瞧着卧房内的烛火暗了,云江离便知少年估摸着是睡着了,果不其然,片刻后小九偷偷的开了卧房的门朝着他一通招手。   早就等着的云少堂主从容不迫的进了小王爷的卧房,轻车熟路的往床榻上一躺。   不出一刻钟,睡着的小王爷便顺着这些日子早已养出的习惯,自动寻着热源钻进了云江离的怀抱。   得逞的云老狐狸江离搂着怀中软乎乎的少年,满足的长舒了一口气,用下巴轻轻的蹭了蹭少年的发顶,阖眸放松着准备进入梦乡。   ·   “不对,那明日一早小主子醒了可怎么办?”   值夜的小九蹲在窗子下,小声与并排蹲着的阿骁嘀咕道。   “问题不大。”   阿骁摸摸下巴,一副胸有成竹的语气道:“你想想,你家小王爷有哪一日能比我家老大醒的早?”   小九抠着一个雪球琢磨了一阵,手上化了许多水,才点点头道:“好像是这个道理!”   于是,云江离就在一众乐于吃瓜的八卦侍从助攻下,过了几日偷偷摸摸进小王爷卧房的日子。   可这几日下来,任由云江离怎么哄,小王爷都不怎么搭理他,把少堂主愁的日日叹气。   关键是,云少堂主愁眉不展,偏偏小王爷却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瞧起来也不似以往生气时那样低沉。这几日除了晨起时会被肚子里的崽折腾着犯呕,难受上一阵子之后,便恢复元气,吃吃喝喝,看起来日日都开心的很。   ·   临华殿。   年轻的帝王坐于殿中,面色淡淡虽瞧不出喜怒,周身却隐约透露着身为上位者的威严和气场。   诚亲王与尉迟老王爷分别立在皇上两侧下首,身后还有内阁首辅、太尉以及刑部尚书和大理寺的几名官员。   台阶下正中央跪着的正是乌家的世子乌椋满,他跪都跪的一副颇为懒散的样子,瞧都没有正眼瞧一下身后跪着的那名带着镣铐、面容狼狈的囚犯。   “乌椋满,你可认识此人?”皇上冷声开口问道。   直到这时,乌椋满才装模作样的回头瞧了眼,而后语气毫无诚意的答着:“回陛下,不认得。”   这名囚犯便是先前冒充了兵部官员前去挑唆翊亲王之人,实际的身份却是乌家世子府上培养多年的一名暗卫。   此人在翊亲王事发之后,便被乌椋满连夜打发让他回北境躲着,却不想才出京城便被云江离一早埋伏下的人手直接擒获。   这人衷心耿耿,先是一口咬定不知什么翊亲王也从未去过峪州。   在牢狱中关了几日后,面对着一份份铁证,这人打着死无对证的主意,改口称自己是受雇与翊亲王,只是听翊亲王之命行事罢了,至于其他内情一概不认。   皇上微微冲着诚亲王点了点头,示意他接着往下问。   诚亲王转过身,俯视着乌椋满,声音中带着满满的压迫感问道:“乌世子再仔细瞧瞧,这人不是你府上之人么?”   乌椋满一副不屑的样子,挑着眉吊儿郎当的应着:“诚亲王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乌家的府上怎么会用样貌如此不堪之人。”   “难不成,诚王爷不曾听闻,我府上挑奴都是要瞧样貌的么?”   边说还边轻浮的笑了笑,用颇为厌恶眼神瞥了眼那人,换了副阴沉的语气继续道:“还是说,陛下和诚王爷不信我的话,反而宁愿去信这么一个不知来路的歹人?”   皇上听着他这不敬的话,面上的表情更冷了几分。   “老臣倒是不知,乌老王爷竟然就是这样教导世子爷的么?还是说在京中这么些年,世子连如何在陛下面前回话都没学会?”太尉唐大人最不待见这纨绔又自大的乌家世子,便丝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   “呵,唐大人,您老这是好奇我乌家的家教么?索性臣的父亲也马上要入京了,不如等臣父入京后,您当面去问问啊!”   乌椋满阴阳怪气的冲着太尉不屑道。   皇上抬了抬手,示意唐大人不必在意,只淡淡的开口说了句:“你父亲最迟后日也就该抵京了,朕对他自然也是有许多话要问上一问的。”   “不过,眼下不提你父亲。你不如先对你这衷心的暗卫解释一下,为何在他出京那日安排了杀手埋伏于他吧。”   始终一动不动,垂头跪在殿中的囚犯,听闻此言周身忽然猛地一震,似是不可置信的抬起了头,想要看一看自己的主子,却又不敢在此时作出任何动作,硬生生的又挪开了目光。   乌椋满没想到自己派去的杀手失踪几日,竟是被皇上的人先一步找到了,他心中慌了一瞬,紧接着便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可是这歹人所说?陛下,他这是在污蔑臣啊。”   乌椋满边说,边借着回头瞧那囚犯时的机会,悄悄转了转手腕,曲起右手食指用力摁了下拇指上的扳指……   “咻——”   在众人均未反应过来时,临华殿东侧的屏风后飞出一枚闪着寒光,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银针,不偏不倚的扎在了乌椋满的手腕上。   乌椋满手腕一酸,骤然失了力道,根本无法再去触动扳指上的机关。   他捂着手腕怒瞪屏风的方向,可殿中除却他以外的所有人都似是没瞧见方才那针一般,乌椋满只得咬牙生生忍了下来。   可那暗卫却透过散乱在额前的发丝,将乌椋满方才杀意狠绝的眼神和那触碰机关的细小动作,瞧了个一清二楚——   他这主子当真是起了灭口之意。   “罢了罢了,既然乌世子如此笃定说不认得此人,那今日便先退下吧,待乌老王爷入京后再议此事吧。”   乌椋满心中还在惊疑不定时,皇上突然开口让他离去。这态度加之方才那一针,终于让这位趾高气昂的世子开始有些慌乱了。   ·   待临华殿上只余下诚亲王和尉迟老王爷后,皇上这才扬声向屏风后唤道:“江离,出来吧。”   随后,殿东侧屏风后闪过一个轻逸身影,正是云江离。   “陛下、王爷。”   云江离拱手见礼。   这会儿没了外人,诚亲王已经坐在一旁喝起了茶:“江离,要说还是你反应快,不然没准儿还真让那乌椋满得手了。”   这段时日,除了寻晁殇的踪迹之外,云江离一直在帮着皇上查北境乌家,这暗卫便是其中的一个突破口。   可刑部审了多日,却总也问不出什么关键信息。   据「雪竹」前几日传回京的情报,云江离得知乌椋满右手拇指带着的扳指是一枚机关,其中有淬毒的暗针,一旦击中目标,这中毒之人便会在三个时辰之后心力衰竭而亡。   而这乌椋满是在京中为质的几名世子中最嚣张跋扈的。   虽有些小聪明,但却是出了名的骄傲自大,仗着自家老爷子撑腰,野心勃勃丝毫不懂得收敛,为人甚是沉不住气。   因此,云江离便主动向皇上提出诈一诈这世子。   没想到还真被他猜中了,一场作戏,三两句便诈的这蠢货竟直接在皇上面前都起了灭口之心。   如今有了这一出,怕是刑部自不必发愁那暗卫不肯开口了,没准儿这会儿子功夫已经问出不少有用的东西了。   云江离面对皇上和诚亲王的赞赏,也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哎,少堂主,我家那混蛋小子还在你家王爷府上赖着呢吧?”   尉迟老王爷拍了拍大腿问道:“麻烦少堂主今儿个回去帮我问问那混蛋,还回不回世子府上过年了!”   云江离一面应着,一面在心中哑然失笑,这尉迟家的人还当真都是一个脾气。   几人说笑了几句,诚亲王突然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问道:“江离,说起来老七还跟你别扭着呢?”   一提起这事云江离就发愁。   他近些时日事情多的很,白日里并不能时时刻刻陪在燕穆宁身边。   索性小王爷这阵子胎养的不错,安稳许多,胃口也好些了,云江离倒也放心。   只是每日听阿骁说,这小东西在府中招猫逗狗,逍遥快活的很,一点不似云江离这般闹心。   耽误了哄人进度的云少堂主,直到昨日,还只能晚上偷偷混进小王爷的卧房……   着实是惨了些。   “你快些哄,那小混蛋脾气倔起来,我这几日都不敢去府上瞧他。”   诚亲王继续往火上添了把柴。   皇上提起自家的小弟面上也柔和了许多,笑着凑趣:“朕也听老五说了,江离你且放心吧。这次的事朕给你撑腰,定不能让那小混蛋纳了侧妃!”   云江离颇为哭笑不得的应着:“陛下不必担忧,不如平日里多给臣些空闲,想来便能快些哄好小王爷了。”   ·   嘴上说着不必担忧,可云江离还是日日提防着自家小少年冷不丁给他搞个情敌出来。   临近年关,云江离总算是多了些时间待在王府中,趁着小王爷胃口好,日日在小厨房中亲自动手做些可口的小食、糕点的投喂着少年。   小王爷对着美食倒是来者不拒,吃得格外满足。   这会儿除了小肚子已然能瞧出些孕相,就连那脸蛋儿都眼瞅着圆了几分,抿着唇笑起来时,脸颊上隐约都能显出两个浅浅的小酒窝了。   可云江离的美食投喂了一堆,却仍是未能哄的少年多瞧他一眼,更别说夜里能放他进卧房了。   心爱的人儿就在眼前晃来晃去,还时常露出些孕中特有的娇憨可爱,瞧的云江离心中痒的厉害,却抱不到也亲不着,心里头那怨念别提有多深了。   有时瞧着小王爷懒洋洋的歪在暖榻上看话本子,衣襟松散,露着白皙的脖颈和小片胸膛,时不时笑出声儿来,那圆鼓鼓的小肚子都随着他的笑意轻颤。   笑声在云少堂主的心尖儿上挠啊挠的……   云江离坐在一旁烹茶,咬牙切齿,他真心觉得小兔崽子是故意的,先前怎么从未有过连衣襟都系不紧的时候呢!   也只有夜里搂着小少年入睡时,才堪堪能慰藉一丝云少堂主那心里的苦涩。   这日子一晃,距离那日小王爷放狠话要给崽寻一个后爹已经过去了好久,王府中始终都平静如以往,并没听到什么风声,也未出现过什么小妖精,瞧着暂时是掀不起什么波澜了。   就在云江离都要以为燕穆宁那日只是气话,随口说说便罢了时,小王爷还当真接了一位小美人儿入了王府……   作者有话说:   某悠:哦豁!小王爷很有胆子嘛-(抖腿等瓜吃)   · 第52章   要不……试试?   小年前一日, 天气格外好,冬日温暖却不炙热的阳光洒在院子中。安亲王府的梅花都开了,映着地上还未化去的积雪, 一片红彤彤中透着喜气洋洋。   这日小王爷颇为少见的起了个大早,坐在床榻上拥着被迷迷瞪瞪的打着哈欠。   “时辰还早呢, 主子要不再眯一会儿?”   十一瞧着燕穆宁一副困倦的模样,小声劝着。   燕穆宁摇摇头, 揉着眼又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含糊道:“唔, 不了,今儿有正事呢!”   十一递上被温水浸透的帕子给小王爷擦擦脸,疑惑问道:“属下没听周叔说今日有什么人要来拜访啊?”   洗漱后的小王爷清醒了些,听着十一的话,露出一个有些坏的笑容, 一双圆眸眯了起来:“嘿嘿,秘密!等会儿你就知道啦。”   神神秘秘的小王爷, 不但起了个大早, 还刻意打扮了一番。   燕穆宁坐在榻上,戳着小肚子,指挥着十一给他挑挑拣拣选了好半天的衣裳。   对比了许久,最终选定了一件滚着绒边儿明蓝色的广袖对襟长袍, 内里搭了件荼白锦面小衫,外头还罩了件墨色的兜帽斗篷。   乌黑的长发半束在脑后,用的还是与衣衫搭配好的同色发带,更是衬得近些日子娇养着的小王爷脸蛋俊俏的紧。   长袍虽宽大, 如今却也能瞧得出他那圆润的小腹, 却并不显得笨拙, 反而透着些别样的可爱。   自从有孕之后,小王爷一贯是起的比较晚,云江离没想着少年今日在这个时辰便醒了,这会儿正在嘉月阁中与杜仲说着仁济堂的账目,一抬头便瞧见阿骁从门口探了个脑袋进来——   “少堂主,小王爷今儿个瞧着似是要出门啊!”   阿骁压着声音,给自家老大报信儿。   云江离一怔:“并未听说啊。这才什么时辰,小王爷醒了?”   阿骁立刻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急吼吼道:“哎呦您可真心大,小王爷今儿打扮的那叫一个……”   不等他话说完,云江离已然快步出了嘉月阁,独留阿骁与杜仲大眼瞪小眼。   ·   云江离大步进了小王爷卧房的时候,燕穆宁正在慢吞吞的吃着早饭。   少年听到声音,靠着椅背转头望向云江离。小王爷明眸皓齿面色粉白,加上微微仰起脸的姿势,这一眼瞧的云江离心尖直颤。   云江离用力捏了捏隐在宽大袖摆下的指节,压下心中那股想要直接压着人亲上去的冲动。   他清了清喉咙,温声开口:“怎么今日起的这样早?要出门么?”   小王爷心里偷笑,让你装大尾巴狼,醋死你。   “不出门啊。”   小王爷软乎乎的应着,手上不紧不慢的舀了一勺牛乳蛋羹边吃边说:“就是去接个人。”   话音方落,便有前院的小厮来报,说是有位元公子的马车已经到了正门处。   说罢,小厮递上了一枚腰牌,正是安亲王府上之物。   “好,我这就来,你先下去吧。”   待那小厮退下,燕穆宁装模作样的眨眨眸子,对云江离说:“瞧,这不人就到了,少堂主要同我一道去么?”   云江离瞧着少年心情甚好,也便不再多想。   毕竟这小东西一贯是臭美的,这会儿他只当是因有客来访,小王爷便打扮的精致了些。   他自然的从候在一旁的十一手上拿过斗篷,帮小王爷仔细的披上,整理一番,细心的系好带子,揉着少年的发顶。   “小王爷去吧,我在小厨房里还给你炖着汤,你去前院见过客人回来,应是刚好能吃了。”   燕穆宁抿了抿唇,又露出浅浅的小酒窝,点了点头,微微垂下的眼睫挡住了那双圆眸中闪过的一抹狡黠。   ·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整个安亲王府上便已然传开了消息——   小王爷今日接了一位漂亮的公子入府。   消息传的飞快,据说小王爷待那位公子格外亲热,据说那公子生的唇红齿白、眉清目秀,据说那公子这会儿已然进了后院!就快到小王爷的院子了!   云江离:“……”   这小崽子莫不是要来真的?   “咔嚓——”   阿骁眼瞅着自家老大硬生生的将手中的汤盅捏出了一道裂纹。   “少、少堂主……您冷静啊!”   阿骁颤颤巍巍的开口,生怕他家老大一个忍不住直接冲进小王爷的院中将那小美人儿像捏汤盅一样咔嚓了。   云江离这会儿寒着一张脸,瞧着似是还算平静,实则心中的醋缸已然哐哐哐全碎了个彻底。   索性也不管什么汤了,净了净手抬脚便往小王爷的暖阁去。   “小七。”   云江离刚进院子,便瞧见了小王爷和那传说中的小美人。   “诶?”   小王爷听到他的声音,转过身,欢欢喜喜的挽着那小美人介绍道:“韶允,这便是仁济堂的少堂主了,云江离。”   云江离眯了眯清冷的凤眸,淡淡的打量着眼前这人,而自家少年那挽着人的手,怎么瞧怎么碍眼的很!   要说这公子的模样吧,到当真是生的不错,斯斯文文的带着些许书卷气,身量与小王爷差不离,似乎是还要更纤瘦一些。   嘁。   云少堂主心中一哂,酸溜溜想:配不上自己小王爷。   “中午可有什么想吃的?”   云江离挪开打量人的目光,径直望着燕穆宁的眸子,抬手自然的理了理他鬓边的发丝,柔声问道。   也不知这人是不是故意的,燕穆宁的耳垂被大美人微凉的指尖有意无意的扫过,带起了些痒意又有些酥麻。   他挽着韶允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垂下眸子不再与云江离对视:“不必特意劳烦少堂主费心。我方才已经吩咐了周管家,韶允喜辣,往后府上的餐食会多照顾他的口味的。”   云江离皱了皱眉:“这位公子喜辣?可我分明记得小王爷不耐辣?”   小王爷被噎的一顿。   韶允似是被云江离的气场压的有些胆怯,小声的对燕穆宁开口:“殿下方才不是说想吃枣泥豆沙卷?我这会儿去小厨房准备一二可好?”   燕穆宁点点头:“去吧,别太辛苦。有什么要的尽管吩咐小九就是。”   韶允离开,院中便只余下小王爷和大美人相对而立。   “小七,他是谁?”   没了外人,云江离便不再遮掩着醋意,酸溜溜的问着少年。   小王爷等得便是这句,立刻笑得像只小狐狸般,挺着小肚子露出一口小白牙:“我给崽寻的爹爹呀!”   “燕、穆、宁!”   云江离贴近一步,咬牙切齿道:“你敢!”   距离太近,小王爷只得被迫仰着脸才能看着云江离。   他歪了歪脑袋,颇为气人的开口:“诶,我敢呀,怎么?难不成少堂主先前只当我是说着玩的么?”   云江离周身的气温又低了三分,目光凛然的瞪着眼前的少年,胸口翻腾着的怒气与醋意纠缠在一起,激的他眸底都爬上了红。   “小七,你莫要再说着故意气我的话了。”   他哑声蹙眉道:“先前是我的错,你怎么惩罚我都好,就只这一件我不能允。”   燕穆宁似是也没料到大美人竟是这般反应,那双漂亮的凤眸中隐隐含着的都是难过,小王爷差点儿就心一软原谅他了。   小王爷咬咬牙,最终只是哼了一声,便将大美人扔在原地,自己扭头跑回了暖阁。   ·   当日,那名叫韶允的小公子便在安亲王府上住下了。   云江离照例去给小王爷诊脉时,尉迟昭碰巧也在屋里。   瞧着三人熟稔的围坐在一起打闹的样子,似乎是尉迟昭也与这少年一早便相识了。   诊脉后,云江离从暖阁中离开之时,小王爷也并未与他多说半句话。他在门前怔了半晌,才叹了一声,垂眸回了嘉月阁。   这一夜,云江离照旧准备偷偷溜进小王爷卧房时,被十一拦在了门口。   “少、少堂主,今儿韶允公子宿在殿下房中了,您还是别……”   十一有些尴尬的道。   云江离似是不敢相信般的反问了一遍:“你说小王爷房中有人?”   十一干巴巴的笑了笑:“是……”   小崽子很敢啊,云江离心中冷笑,立在原地停留一瞬。   随后他怒极反笑,点点头:“好。”   说罢,带着怒意径直回了嘉月阁。   十一掌心全是汗,看着云江离带着一阵冰冷的风离去后,转身进了卧房。小声跟燕穆宁汇报着:“小主子,少堂主回去了,瞧着可吓人了。”   卧房的床榻上只有燕穆宁一人。   他拥着被子嘀咕道:“哼,我看他这次长不长记性……”   “阿宁,要我说你可悠着点,万一真给少堂主气跑了怎么办?”   衣衫整齐的坐在一旁窄榻上的韶允问着。   小王爷傲娇的很,扬了扬下巴:“那我就当真不娶他了呗!谁叫他先欺瞒于我的,就气他,活该!”   ·   气得根本睡不着的云江离,连着灌了两盏凉茶都没能浇灭心中的那股子酸涩的怒火。   然而他根本不知,早在自己偷摸进小王爷卧房的第二日,就被燕穆宁发现了。   可那学聪明了的小王爷就这么一直假装不知,每夜都美滋滋的守着温软的怀抱睡得香甜。   愣是这么久,都没让云江离发现自己早就已然露了馅儿。   这事若是放在平日里,云江离估摸着也能发现一些端倪,可眼下被醋意占了上风的少堂主,竟也迷了眸,丝毫没有理智洞察的能力。   生了半晌闷气后,云江离扬声唤了杜仲进来,冷声吩咐道:“去,立刻去给我查查那个韶允,是个什么来历!”   杜仲瞧了瞧漆黑的夜色,又瞧了瞧自家老大那比夜色还黑的脸色,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应下后便退了出去。   ·   第二日是小年。   小王爷又起了个大早。   他一夜好眠精神百倍,再一对比大美人那乌青的眼眶……任谁都能瞧得出这少堂主气得不轻。   尉迟昭贴近燕穆宁偷偷咬耳朵:“一晚上你就把人给气成这样了?”   小王爷偷偷瞧了瞧云江离的脸色,莫名有些心虚。自己好像……也没干啥吧,当真有这么气人吗?   醋了一整夜的云少堂主,明显与昨日的状态不太一样,就连日日投喂小王爷的习惯之后,都没有在暖阁内多做停留。   阿骁和老齐悄悄蹲在院中的一处角落,瞧着自家老大从暖阁出来后失魂落魄的背影,纷纷摇头。   阿骁小声的嘀咕着:“完犊子了,我有预感王府要变天了。”   “别瞎说,今儿个小年呢,不兴胡说,快呸呸呸!”老齐指着不远处的窗子道。   阿骁伸手拍了拍窗棱,口中一边呸呸呸,一边还替自家主子发愁。   不知何时蹲在他俩旁边的小九突然幽幽的冒出一句:“韶允公子才十六岁呢,多好的年纪啊。”   不一会儿尘檀也蹲了过来,眼神直勾勾的瞅着暖阁,有些酸:“尉迟怎的又进去了!”   四个人齐刷刷的叹了口气。   过了半晌,最为冷静的老齐提出了疑问:“你们难道就没人觉得奇怪么?我总觉得少堂主是多虑了!”   阿骁摸了摸下巴:“怎么这样说?”   老齐压着声音道:“这屋里头那三位怎么瞧着……都像是、是同一个位置的吧?”   阿骁和尘檀露出一脸:卧槽,好像还真是!   唯有小九不解,懵懵的问道:“什么位置?”   “咳咳……”   阿骁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喉咙,低声解释:“嗐,你怎么连这都不懂,老齐的意思是说,他们三个都是下面的那一位!”   小九先是愣愣的琢磨了一瞬。   紧接着惊讶道:“怎么可能!我家小殿下说他是上面的!还有世子爷明明也……唔唔唔!”   余下三人合力直接将这个过于耿直的大嗓门儿摁在地上捂了嘴,并企图在院中直接寻一处雪厚的地方——   就地埋了吧。   ·   小年儿夜里热闹,燕穆宁早早的便让府里的人都去玩了。   尘墨和老齐念着余下的近卫年纪都小些,主动担下了这日的值夜,也让其他人去跟着凑热闹了。   小王爷、尉迟和韶允三人在暖阁中围着炕桌热热闹闹的分吃着饺子,唯独云江离还待在嘉月阁中没什么心情。   侍卫们难得有能放松的时候。不多时,阿骁、小九、尘檀一群人便拎着酒坛子、端着热气腾腾的饺子和花生米在小王爷暖阁前的廊下齐刷刷蹲了一排。   值夜的两人不敢喝酒,只是跟着吃了几个饺子。   许是他们这边太热闹,许是心情实在不佳,一群人喝着喝着,没注意到云江离不知何时也溜达了过来,竟陪着他们一起喝了起来。   酒过三巡,阿骁明显话越来越多,话题也愈发跑偏了起来。   “要、要我说啊!老大绝对就是杞人忧天!”阿骁大着舌头道。   尘墨抱臂倚着墙,眼神中带着丝同情,静静的看着这人一会儿是怎么作死的。   阿骁一个人说也就罢了,偏偏还有个捧哏的小九。   小九打了个酒嗝:“说的对!杞人、忧天……”   阿骁酒壮狗胆的站起来拍了拍自家老大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老、老大,你听我说!”   “你这一看就是、就是经验不足……老婆不乖、该怎么办呢?”阿骁晃悠着说。   小九晕头转向的附和:“怎么办呢?”   阿骁大笑道:“这还用问嘛!日、日一顿就老实了!”   小九继续鹦鹉学舌:“对!日、日一顿!”   云江离:“……”   他捏起酒盅又抿了一口,眯了眯眸子,转头瞧了瞧暖阁紧闭的门。   耳边那两个酒后废话多的人,还在一唱一和的叨叨着:日、一顿不行,就两顿……   云江离蹙眉犹豫,要不……试试?   作者有话说:   试试? 第53章   我跟崽聊聊天   云江离还在蹙眉犹豫着, 身旁的下属们已经换了话题。   尘檀拎起酒坛子,用和他那长相丝毫不沾边的豪放姿态,猛地灌了一大口酒, 借着酒意问几位哥哥:“我只是个小侍卫……尉迟老王爷真的不会瞧不上我么?”   尉迟昭追人追的光明正大,别说整个安亲王府了, 连宫里头那位都知道这世子爷瞧上了诚亲王的一个小亲卫。   尘墨闻言瞧了瞧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屁孩,不知何时个子竟然蹿的快与自己一般高了, 模样也渐渐褪去了稚嫩, 眉眼中带上了坚毅的俊朗。   难怪尉迟昭迟迟没有追到人, 原来是尘檀的心里有这么个坎儿。   云江离听着身边一群人开导着尘檀的话——   “你喜欢他么?喜欢他就什么都不要怕呀!”   “要自己努力争取……”   “小尘檀你心里的想法可曾与世子爷讲过?两个人最重要的就是要坦诚相待懂不懂?”   “对对,你自己干发愁有啥用,你不说他怎么知道,又怎么解决问题呢……”   云江离垂眸凝视着手中捏着的杯盏,澄澈的酒液映着浅浅的月色, 他微微摇晃一下,那抹杯中的月色便轻轻荡开, 闪着零碎的微光, 好似他家小王爷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眸子一般。   坦诚相待。   云江离将这四个字在口中来来回回的默念了两遍,似是猛然间开窍了一样。   他的小王爷是个有担当又聪慧的少年,自己爱他、护他的心意没错,但却的的确确不够坦诚。那这样仅仅去哄人又怎么能哄的好呢?   小王爷需要的应是一份平等的、能够相互包容、扶持的爱。   云江离仰头饮下了杯中酒, 浓郁的酒香在口中弥漫开来,他笑自己明白的晚,也笑自己竟不及燕穆宁通透。   他这边刚刚想通,才注意到方才还在一本正经劝着尘檀的众人, 不知为何已然被那两个不靠谱的货带的全员跑偏——   “瞎、瞎琢磨啥……刚才哥哥都教、教你了, 日、一顿啥都能解决……”   阿骁还在继续扯淡。   云江离真的很想敲开这货的脑袋看看, 里面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小九还在兢兢业业的捧哏:“能解决!”   阿骁嘎嘣嘎嘣的嚼了两颗花生米,继续道:“或、或者……还有个法子!”   小九拍了拍大腿:“有法子!”   阿骁自认为压低了点声音,实际并没什么变化的开口:“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生米、生米煮个熟饭!”   许是有些拗口,小九没接着这句。   “你瞅我家老大!多、多有先见……崽、崽都揣上了,崽爹还能跑、跑了不成?”阿骁果然是酒壮了狗胆,完全忽视了自家老大的脾气和武力值。   云江离:……   “要、要不然你天赋异禀,你、你主动点做下面的,你揣个崽也、也行!那叫什么、什么来着……对,爹凭崽贵!”   小九醉的眼神都迷离了,太长的句子复述不了,挑重点说:“贵!崽贵!”   尘墨和老齐默默对视一眼,彻底没眼看这两个作死的货了,瞧了瞧时辰,正准备让他们散了。   没想到也喝了些酒的尘檀显然是被阿骁和小九念叨的上了头,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直接啪啪啪拍着暖阁的门:“尉迟!尉迟你出来!”   ·   暖阁内的三个人围坐在炕桌边上聊着天,燕穆宁顾忌着肚子里的崽,瞧着那二人面前摆着的酒偷偷抿了抿唇,不敢喝。   尉迟昭没骨头似得,坐的歪歪扭扭,饮了一口酒被辣的直接用手捏了个饺子塞进口中。   “唔,好辣!”   尉迟昭含糊的嘟囔。   韶允笑着说:“阿昭喝不惯这酒,西境一带的酒的确是比这边的要烈上许多,却也更醇厚呢。”   又转头对燕穆宁柔声道:“这次进京阿彻特意带了好些来,等崽崽生完,阿宁也定要尝一尝这酒,香的很。”   “好啊好啊!”   小王爷边点头应着,边捏了块蜜柚的果肉吃,酸的直眯眼,却还止不住想吃。   隐约能听得到暖阁外吵吵闹闹的说话声,燕穆宁扬声唤着尘墨进来问:“怎的都在门外聊上了,多冷啊,索性也没什么事,你们都在隔壁厢房玩儿便是了。”   尘墨笑着答了:“小王爷别惦记了,这群人火力壮的很,就在廊下还燃着火盆,冻不着的。”   “小厨房有尉迟老王爷从西境带来的酒,你们也去取两坛尝尝。”   小王爷瞧着他们都开心,便也由着他们去了。   尉迟昭懒洋洋的接了一句:“那酒可少喝些啊!烈的很,上头!”   ·   尉迟昭说这话的时候,显然没料到最先上头的竟是他的小尘檀。   “哐哐哐——”   暖阁内的三人被突然想起的拍门声吓了一个激灵,还未来得及问是谁,边听到随着拍门板的声音想起来的是尘檀那把脆生生的嗓音。   “尉迟!出来!”   尉迟昭愣了愣,诧异的看着另外两人问道:“他这是……醉了?”   暖阁外尘檀还在拍着门,燕穆宁拽了一把好友:“你快别愣着了,去看看啊!”   尉迟昭这才从榻上爬下去,趿着鞋便急匆匆的去开门。   小王爷刚准备探着脑袋去瞧个热闹,就见尉迟昭被小尘檀拉走了,紧接着云江离就进来了……   “小七,我有些话想与你说说。”   云江离一眼便看到了那个缩回去的小脑袋。   “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这会儿我还要与韶允……欸!”   燕穆宁话说到一半就被云江离直接从榻上兜着腿抱了起来,骤然腾空,小王爷条件反射的抬手搂上了大美人的脖子,生怕一个不小心掉了下去。   “云江离!你、你干嘛啊!”   暖阁中温度高,小王爷身上只着一件中衣,云江离刚从外面进来还带着点寒气,隔着薄薄的中衣激的他汗毛都立起来了。   如此近的距离,他嗅到大美人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酒香,便知这人方才也饮了酒。   “云江离你先放我下来,你手好凉!”   小王爷不敢胡乱扑腾,只得试着跟这人商量。   韶允瞧着这二人的架势,着实左右为难,不知自己该不该拦一拦。   云江离饮的那点酒还不至于醉,听小王爷抱怨冷,随手扯了个毯子将怀里的人裹了,又轻轻向上颠了颠,抱得更稳了些后便向暖阁外走去。   门外的游廊上还有一排等着吃瓜的侍从,才瞧着尘檀扯着世子爷去了隔壁的厢房,后脚便看到少堂主抱着小王爷从暖阁出来直奔卧房。   众人目瞪口呆,心中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将方才饮下去的酒烧的咕嘟咕嘟直冒泡儿。   一群人酒意上头,不怕死的在小王爷卧房外的窗子下蹲了一排。   ·   小王爷要面子,回卧房的路上乖乖的将脑袋埋在大美人的胸前,不肯出声。   一直到进了卧房,被云江离稳稳当当的放在床榻上,才气哼哼的瞪了人一眼,抬脚便要踢过去,却没料到径直被人握住了脚踝。   燕穆宁:“……”   云江离捉着人的脚踝没放手,反倒用指腹轻轻蹭了蹭小王爷纤细的踝骨:“别乱扑腾,仔细闪了腰。”   小王爷瞪眼:“你、你给我放手!”   云江离放开他的脚踝,屈膝蹲在榻前,抬手环住少年的腰身,将脸颊贴在他凸起的小腹,有些委屈的开口道:“小七,我好想你。”   隔着衣衫,燕穆宁感受着大美人脸颊的温度,许是因饮了酒,那脸颊微微有些烫,烫的小王爷心口一下子就软了。   他小声的嘟囔道:“日日都见,有什么想的……”   “可你在与我闹别扭。”云江离抱怨道。   不知是不是他搂的有点紧,肚子里那个崽似是不太满意的翻腾了一下。   “嘶——”   小王爷皱了皱眉,抬手扶了下侧腰。   清晰的感受到崽子动静的云江离仰起头,略有些紧张的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说着便去捉小王爷的手腕,欲探一探脉。   燕穆宁摇摇头:“没什么的,就是他偶尔动的厉害,扯的我腰酸。”   又瞧来眼还蹲在面前的大美人,小王爷伸手拽了他一把:“你先起来,这姿势我瞧着都累。”   云江离顺势便起身坐在榻上,将少年圈进了自己的怀中,掌心搭在孕肚上感受着自家崽子时不时的动静。   “你要与我说什么?”   燕穆宁心情好,也懒得折腾了,乖乖窝在大美人怀中没再躲。   “今儿我要宿在你这里。”   云江离抬手将他的发丝顺在一起,拢至一侧的肩前,露出少年后颈白皙漂亮的曲线。   小王爷撇了撇嘴,小声道:“我若是不同意呢?”   “小七,你只能同意。”   大美人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强势,紧接着一个轻吻落在了颈侧:“往后,除了我,不许再有别人宿在你这里了。”   小王爷刚要出声反驳,那亲吻便化成了轻咬,他浑身不受控制的一抖,要说的话尽数咽回了口中。“小七,先前都是我不好,「雪竹」的事应该早些告诉你。我错了,你别再气了好不好?”云江离软下声音哄着人,“往后我事事都与你商量可好?”   小王爷鼓着脸,还未说话,肚子里那个崽便颇有要证明自己存在感一般,又动了动。   云江离的手始终覆在燕穆宁的小肚子上,自然也是感受到了崽子的动静,凶巴巴的幼稚道:“不许折腾你爹爹!”   小王爷不乐意了,偏了偏头瞪他:“你凶他做什么嘛!”   “他折腾你了。”   云江离拉过小王爷的手一起覆在肚皮上,“小七,月份越大往后你越是辛苦,我心疼。”   燕穆宁不说话了。   今日的云江离很是不一样,似是褪去了那层坚硬冰冷的外壳,将自己最脆弱柔软的一面露出给他看。   “你明明身手极佳,为何先前要瞒着我?”小王爷揪着云江离的一根手指玩。   云江离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却不突兀,指甲总是修剪的干净整洁。若仔细看,还能瞧出右手食指上有薄薄的茧。   被捏着手指的人轻声笑了下,带起的气息扫过燕穆宁的耳尖,染上了一抹粉红。   “小七,你不知道你认真说要保护我的样子,到底有多迷人。”   小王爷的耳尖更红了,他垂下长长的眼睫,小声嘀咕:“我、我知道了。我困了……”   边说边推了推云江离搂着他的手,准备逃跑。   其实燕穆宁害羞想要逃跑还有个原因,最近这些日子他总是变得很敏感,被云江离抱一抱都会有一些让他脸红的反应。   这会儿被人圈在怀中,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酒气,又听人说着这样的情话,小王爷快要受不住了。   云江离一把将人的手握住,又往怀中带了带:“你跑什么,嗯?”   “我没跑,我要睡觉了。”   小王爷没什么气势的反驳着。   他此刻整个人都被大美人的气息笼罩着,这人偏偏还故意贴着他耳边说话,气息扫来扫去不算,唇还有意无意的几次蹭到他耳尖……   云江离瞧着眼前少年白嫩的侧脸越来越红,都快要蔓延到脖颈,他眸中的神色倏然暗了几分,方才被他刻意压着的醋意和某种欲望开始卷土重来。   “小七,你忘了我说过的,你最不会骗人了。”   云江离亲昵的用下巴蹭了蹭少年的鬓边,醋意满满的问:“我都解释清楚了,那小王爷总该把那什么公子送走了吧?”   小王爷嘴硬道:“不要,我要纳个侧……”   又来又来!   燕穆宁瞪着眼前一言不合就动口的人。   每次都不让自己将话说完!   云江离捏着小王爷的下巴,用一个亲亲将他的胡话直接堵了回去。   “侧什么侧,有我一个就够了。”云江离霸道的说道。   小王爷抬起手摁在大美人的脑门儿上,微微用力,企图将人推开一些:“你起开,你喝酒了!好臭。”   也不知这句话戳到了云江离的哪一个点,小王爷只觉得一阵晕眩后,自己就躺在了柔软的榻上,而方才被自己嫌弃过的人正在上方目光炯炯的望着自己。   那双凤眸中翻涌着的情绪燕穆宁不但看懂了,还看得颇有些心慌——   在津州时的那一夜,这凤眸中也是这样的神色!   小王爷一边躲闪着那目光,一边想要偷偷挪开自己,小声嘟囔:“你、你干嘛啊……”   这个姿势让云江离轻易的便发现了少年无法隐藏的反应。   他脑海中更是控制不住的循环起了阿骁和小九那如魔音绕梁般的「日、一顿」……   他滚烫的掌心覆上了少年的小肚子:“小七,我……想跟崽子聊聊天。”   燕穆宁呆呆的冒出一个音:“哈?”   跟崽子……聊天?   “那、那你聊呗?”小王爷有点懵。   然而,接下来大美人做的事让小王爷不止是懵,而是彻底傻眼了。   半个时辰后,小王爷哭唧唧的攥着床帐,断断续续的骂人:“云、云江离!你说的聊天是这样聊?”   攥着床帐的手被人温柔却强硬的掰开,捏在那人滚烫的掌心中细细的凑在唇边亲吻着:“唔,对啊,深入的聊聊,不好么?”   “嗯……”   小王爷指尖缩了缩,一颗泪承受不住般的顺着眼角滑落:“你、你混蛋!”   刚骂完人,下一瞬便被拿捏了脆弱之处,小王爷的声音变得愈发可怜:“阿……离,不、不行……你慢些!”   ……   卧房中的烛火亮了大半夜。   屋内炉火烧的暖,丝毫不似冬日。   榻边的地上凌乱的散落着不知是谁的衣裳,月白色的床帐都被攥出了褶皱。   窗子外蹲着的一排吃瓜群众听着屋内小王爷带着哭腔的声音中,时高时低的夹杂着各种骂少堂主的话。   “啧,禽兽啊!”阿骁感叹。   十一皱了皱眉小声问着杜仲:“殿下还揣着崽呢,这样行么?”   杜仲坚定的点点头:“放心,小王爷的月份是可以适当的……”   他话还没说完,阿骁便瞪着眼打断:“你管这叫适当?”   老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照着阿骁的脑后勺就是一巴掌:“你闭嘴。”   “别担心,少堂主这点分寸还是有的。”老齐对十一和尘墨解释着,想了想又压了压声音:“而且……有孕之人其实更需要一些……释放,憋着反而不好。”   阿骁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老脸一红。   老齐翻了个白眼指着他对杜仲说:“赶紧把这货敲晕了弄走,别在这碍事!”   十一隔着窗听着自家小主子那黏腻的哭腔,有些担忧的瞧了眼尘墨。   尘墨斟酌了半晌,开口:“你放心,少堂主这次已经很小心翼翼了,真的……算得上是适当了……”   十一蹭地一下蹦起来,抬手制止他们再说下去:“好了!可以了,不用说了,我、我去准备些热水!”   ·   屋内的小王爷并不知自己被一群不靠谱的货听了窗根儿,更不知道这群不靠谱的货正在为他抱不平。   这会儿可怜兮兮的人,正捧着自己的小肚子,红着眼眶顺着某个老狐狸的话叫着那些让他羞耻的称呼。   燕穆宁觉得自己没喝酒却似是碎了,整个人晕的很,视线都开始模糊了起来。   “小王爷,那公子明日到底送不送走,嗯?”   云江离又坏心眼的卡着小王爷最不能忍耐的点提着问题。   “呜呜……你快点!”   小王爷整个人抖的厉害。   “殿下这般难伺候,那公子可知晓?”   小王爷气极了,这老混蛋就是故意欺负他。咬着牙不肯答话,却自己暗自轻轻的扭了扭。   “罢了,小王爷不忍心,那明日一早我便替你做了这坏人,将那公子送回家吧。”   察觉到少年小动作的云江离故意叹了口气,用好似受了多大委屈般的语气说着话,实际却一刻不停的做着最欺负人的事。   又气又羞的小王爷心中暗暗磨牙。   明日、不对,今日天亮后,定要先将这老狐狸打包扔出府去!   作者有话说:   崽:我睡了,我不想跟你聊天。   ·   感谢来投喂我的小可爱:C-樊怡地雷1个。   营养液:星空 5瓶;T、阮鹤汀 1瓶。 第54章   就这一个,再也不生了   次日, 安亲王府上比往日都要安静许多,来来往往的仆役们都放轻了脚步,压低了声音有条不紊的做着自己份内的事。   至于这安静的原因嘛……   自然是小王爷还没起床, 而另一个最喜热闹的世子爷也没能起得来。   直到午时,云江离瞧着燕穆宁还未醒, 怕把人饿坏了,才不得已进了卧房准备将人唤醒。   上一次小王爷抱怨说在亲热后的第二日便起了热, 这一次云江离格外上心。再加上顾忌着肚子里的崽, 昨夜这人仔细的不得了, 仔细到小王爷都着了急,红着眼眶直催他。   虽然后来磨了许久,将娇气的小王爷欺负的直哭……   云江离推卧房门的手指微微蜷了一下,眼下一想到少年捧着自己小肚子,眼尾红红、眼神迷离的样子, 他心里那股子火就蹭蹭的直往外冒。   深吸一口气,云江离才轻轻的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屋内早已不见那凌乱狼藉的样子, 床榻之上也都拾掇的干净整洁, 换上了更蓬松柔软的被褥。   最惨烈的便是那幅被小王爷扯的连穗子都断了的床帐,眼下也换了幅新的。   整个卧房内都弥漫着淡淡的药草和果子混合的香气。   云江离轻手轻脚的行至榻边,小心翼翼的撩开床帐,坐在榻边抬手探了探少年的额头——温度如常。   少年正侧躺在榻上, 双腿微微曲着,双手本能的护在小腹上,大半脸颊都藏在被中,只露出一截挺俏的鼻梁和紧阖的眼眸。   “小七?”   云江离轻声的唤着少年, 用指尖拨了拨他散在侧脸的发丝, 又亲昵的蹭了蹭少年仍旧泛着微红的眼角。   小王爷似是不满意被人打扰了自己的美梦。皱着眉, 努力将自己往被子中缩,企图要躲开那只恼人的手。   “小七,乖,起来用些餐食再睡好不好?”   云江离这副温柔哄着人起床的画面简直与他平日里那副清冷模样判若两人。若是被他那一众下属瞧见,怕是惊吓到要怀疑自家老大被夺舍的程度。   这绝美的容貌,再配上这似水的温和与嗓音,简直就是勾人魂魄的妖孽。   格外臭美也爱美的小王爷,想当初也是被云江离的相貌折服的,这会儿刚朦胧间被人唤醒,晕晕乎乎的小王爷半睁开眸子,瞧着眼前的美人便脱口而出:“好、好漂亮的大美人……”   云江离甫一听他这话,怔了一瞬。   随后便无奈的笑了起来,这小东西不会是在梦中瞧美人去了吧?   “说什么梦话呢,嗯?”   少堂主不愧为大醋坛子,真醋起来,连自己的醋都得尝上两口。   他将被子向下拽了拽,露出小王爷脸,捏着人的鼻子不松手:“又惦记什么美人呢?可看清我是谁了?”   迷迷瞪瞪的小王爷被迫清醒了几分,看清眼前人是谁的瞬间,自是也忆起了昨夜发生的事。   小王爷立刻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对着捏在自己鼻尖上,近在咫尺的手「嗷呜」一口就咬了上去。   “嘶——”   被咬了个猝不及防的云江离躲了下,没躲开。   好的,这个反应,小东西看起来是已经醒了。   “小七,醒了?”   云江离宠溺的抬起另一只手揉了揉少年的发,被咬着的那手指便随他去吧,反正自己身上的牙印一夜过来已经多到不差这一个了。   小王爷是醒了,记忆也醒了。   他现在羞耻的要命。   一想到自己昨夜都被这人磨着说了些什么话,小王爷耳朵立刻就烧了起来。   小王爷叼着大美人的手指不松口,还气哼哼的磨了磨牙。   这个老混蛋,昨夜次次都将自己吊在那不上不下的时候,哄着自己叫了许多羞人的称呼不说。   还、还逼着自己答应了不少事……   简直是!欺人太甚!   “乖,别咬了。”   云江离瞧着少年慢慢红了的耳尖,便知这小东西定是在琢磨昨夜的事,欺负人的那点恶劣心思便又悄悄冒了头。   他微微仰头,指了指自己的脖颈慢悠悠的开口道:“你瞧瞧,我这到处都是小王爷的牙印,眼下竟是连手指也不愿放过了么?”   果不其然,小王爷听完立刻松了口,脸更红了。   少堂主却不做人,顺势用指腹揉了揉小王爷的唇,俯身凑近了些小声道:“宁宁乖,下次往别人瞧不见的地方咬。”   说完立刻直起身,不给小王爷骂人的机会,便流畅的切换了体贴模式,托着人的腰背一个用力,把小王爷抱进了自己的怀里:“我煲了你最喜欢的粥,饿坏了吧?喂你吃些可好?”   小王爷气得直瞪眼,呼哧呼哧喘着气,肚子却不太配合的「咕噜……」一声。   瞬间没了气势,但还是凶巴巴的嘴硬道:“哼,不饿。”   云江离单手揽着人,另一手覆在那圆润的小腹上:“嗯,宁宁不饿,可是崽饿了,用些粥可好?”   小王爷垂眸傲娇的点点头,红透了的耳尖却出卖了主人的情绪——   大美人唤他宁宁,太苏了!   云江离抱着人没松手,利索的将床帐拢起来,又从榻边的案几上拿过盛着粥的小碗,仔细的投喂着少年。   ·   而小王爷院中的厢房内,此刻上演着画风不太一样的另一个画面——   尘檀正立在厢房内满面纠结的神情。没了昨夜那点壮胆子的酒意,他这会儿羞的连瞧都不敢正眼瞧尉迟昭。   比起云江离的细心,尘檀毕竟年纪小一些,也不太懂这些亲密之事。   好在有那些忙于八卦吃瓜的哥哥们给了他各种提醒,他才在事后手忙脚乱、不甚熟练的给尉迟收拾擦洗干净。   抱着人回榻上的时候,还被沐浴间扑腾出来的满地水,滑了个跟头,好险他将尉迟昭好好的护在了怀中,没磕碰到一丁点儿。   方才尘檀去小厨房取粥,杜仲拉过他悄悄塞给他一个小瓷瓶,让他记得帮世子爷上些药。   眼下,尘檀便是立在榻边准备上药。   结果……他对着睡姿相当豪放的尉迟昭根本无从下手,只得愣愣的呆在原地。   尉迟昭那睡相当真是与他人一样热闹。睡得被子一半都掉在了地上,剩下的另一半也仅搭在了腰间,还好屋内暖和,要不然又得给他冻坏了。   “尉迟……”   尘檀站在离榻还有三步远的位置,试图小声将人唤醒。   昨夜世子爷被折腾的累了个半死,就尘檀这点小声音,他根本听不见,睡得丝毫没动。   尘檀咬咬牙,坐在榻边上,蹑手蹑脚的将被尉迟踹到地上的被子捡了起来,又小心翼翼的托着人将他翻了个面。随后才从袖中摸出杜仲方才递给自己的小瓷瓶。   他半阖着眸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偏了偏头,手在尉迟的腰间摸索着寻找里衣的带子。   费劲吧啦的摸了半晌,好不容易将带子解开,衣衫半褪时,尉迟昭沙哑的嗓音在安静的厢房内响起——   “阿檀,我当真不成了,过两日再来可好?”   尘檀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一般,蹦到一旁站着,手足无措支支吾吾的解释道:“不、不是的!世子爷……您、您误会了!”   尉迟昭皱了皱眉,撑着床榻有些艰辛的坐了起来:“阿檀,你唤我什么?”   “世子、啊,不是,尉迟……”尘檀慌乱的很。   尉迟昭叹了口气,随意将衣襟拢了拢,伸手扯着罚站般的人坐在自己身旁:“你怎么了?慌什么?”   “昨夜不是都说好了,要与我回家见老头子了么?怎的突然又拘谨了起来?”尉迟昭主动握着尘檀的手,发现他紧张的手心全是汗。   “嗯,要见的。”   尘檀小声道:“昨夜、对、对不起,你……疼不疼?”   边说边将手中的小瓷瓶举到尉迟昭眼前:“我、我给你涂药!”   尉迟昭愣了愣,脸瞬间也红了两分。   这虽说他平日里也不太要脸吧……   可是这、这青天白日的要往那处涂药……他想想都觉得老脸通红。   ……   之后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里,打厢房门口路过的人都自觉的加快了脚步,生怕被里面叮叮哐哐打架的二人波及。   可任谁都没想到,这二人当真不是睡完了就翻脸……   只是……   关于到底由谁来上药的事,争论不休罢了。   ·   卧房中,吃饱喝足精神好的小王爷正倚着软枕靠在床头,一手扶腰,一手抚着小肚子,对一旁的云少堂主认真的进行着初次家庭谈话。   “我既应了你,便自是只有你一人,你往后不可再这样吃醋。”   小王爷一本正经的说道。   云江离忍着笑,心知这小东西这会儿是有精神了,要开始翻昨夜的后帐了。   老狐狸故意带着丝委屈道:“我吃醋还不是因王爷说要给崽子寻个后爹?”   小王爷瞪眼:“本王在认真的教导你,你不许反驳。”   说完又小声的找补了一句:“我为何要给崽子寻后爹,少堂主不知么?”   云虚心受教准王妃江离顺从的点点头:“知道知道,先前都是我不好。小七,咱昨夜不是已说好了,往后有事我定与你先商量的,以前的事不提了。”   小王爷装模作样的板着小脸道:“知道便好。还有,你往后都不许再、再如昨夜那般与崽聊天!”   “噗——”   云江离没忍住笑出了声,接收到少年一记眼刀后,连忙收起了笑意:“这又是为何呢?明明小七你很是喜欢,崽……似乎也很喜欢的?”   小王爷卡壳儿了,红了红耳尖,又强行挽尊,拍了拍小肚皮:“胡说,崽跟我说了他不喜欢。”   云江离垂下长长的眼睫,企图遮挡住眸中那掩饰不住的笑。   “还、还有,为了补偿崽崽!从今日开始,你每日都要用正常的方式陪崽说说话。”   小王爷特意强调了「正常」二字后,说的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声音低了些,“老、老堂主说这样对崽好!”   ……   小王爷的这一场家庭谈话进行了许久,最终以小王爷给自己叨叨困了为结束。   期间,给准王妃定下了不少规矩,包括但不限于什么往后再不许骗着他叫那些羞人的称呼啊,什么不能用那个他不喜欢的姿势啊,什么在外人面前不能随便亲他啊……   林林总总絮叨了差不多一个时辰。   云江离自然是他说什么便应什么,反正这次之后,小王爷已然是对自己的位置有了彻底而清晰的认知,那往后这亲密之时的话嘛,他有的是法子让小王爷自己说,眼下应了再多又有何妨呢?   小王爷并不知老狐狸心里算盘打的啪啪响,瞧着人事事都应的痛快,心中只顾着高兴了。   这会儿正窝在老狐狸怀中打哈欠的少年,听着人温柔的抚着他圆滚滚的小肚子与崽说话,感觉心中的满足和幸福感多到快要溢出来一般。   “这几日我便去找二哥给我们的婚事请旨。”   燕穆宁困的眼皮直打架,却还未忘记最重要的事。   云江离昨夜已经磨着人问清楚了,为何小东西总也不提婚事。这一问,才知道原来是要面子的小王爷,不愿意挺着个孕肚成婚。   二人便约定好了,待崽子满月后行大婚之礼。   如此一来,小王爷便可以先去请道赐婚的旨意,大婚之日着由礼部和司天监在他生产之后的月份里择选便可。   “听闻,亲王大婚的规矩繁琐的很?”   云江离捏着小王爷的手把玩着。   燕穆宁阖眸半睡半醒的含糊道:“是呢,规矩多的很。阿离放心,三书六礼每一样我都愿为你做到最好的……”   不知腹中的小崽子可是感受到了什么,兴奋的动了动。   “哎哟……”   小王爷被腹中的崽子顶的难受,又困的不愿睁眼。   这会儿已全然没有了方才进行家庭谈话时的正经模样,软乎乎的窝在云江离的怀中撒着娇:“阿离,腰酸的很,你给我揉揉嘛……”   云江离侧了侧头,亲了亲少年光洁的额头,温热的掌心不轻不重的揉着他的侧腰。   不多时,小王爷的呼吸声渐渐放缓,已然在心爱的人怀里入了梦乡。   云江离垂眸看着在自己怀中睡得香甜的少年,幼稚的戳了戳那仍旧不太安分的崽:“你也睡,不许折腾你爹爹。”   还不足五个月的崽,似是已然有了自己的想法,并体现出了自己将完美继承老狐狸的一面,冲着云江离手指戳过的地方,毫不留情的撞了撞。   直接将才入睡的小王爷给撞醒了。   被崽爹欺负也就罢了,如今竟被自己崽子也欺负了的燕穆宁,委屈的要命,皱着眉头瞪云江离。   “云江离!就这一个,我再也不生了!”   作者有话说:   某悠:啧,小王爷啊,我觉得这生不生的事,你可能说了不算。   ·   感谢来投喂我的宝子们:你是谁家的小鹿呀、C-樊怡 1个地雷;   营养液:C-樊怡 10瓶;闲笔、T 1瓶。   521快乐嗷宝们,今日甜章,爱你们哟,笔芯^ ^ 第55章   小王爷的以牙还牙   腊月里的日子总是喜庆热闹的, 更何况今年的安亲王府上喜事连连,比着往年还要再热闹上几分。   昨日燕穆宁进宫去与皇上提了纳王妃之事,还被圣上开玩笑说, 安亲王这副有孕的娇憨模样,应该改一改, 给他重新封个长公主,直接招了云江离做驸马才更合适。   小王爷气鼓鼓的扭头便跑回了自己王府, 还扬言除夕的家宴都不打算去了。   没想到今日一大早, 赐婚的圣旨就到了, 跟着宣旨太监一道来的还有礼部的官员和诚亲王。   因云老堂主和云江离这段时日也都住在安亲王府上,两道旨意便一道送来了安亲王府。待宣旨的公公前脚刚走,燕穆宁便立刻邀功一般的仰着脑袋对少堂主笑意盈盈道:“这下你可安心啦?”   诚亲王瞧着自家老幺那副憨憨的样子直摇头,轻轻拍了拍那得意小王爷的头顶:“你稳重些。”   说罢又依着礼数与云老堂主寒暄了几句,才转过身继续嘱咐自家老幺:“这择大婚吉日之事, 已经交待给司天监和礼部了,等着正月十五过后, 自会有人来王府与你们商议。”   “还有啊, 之后与你大婚相关的事宜主要由四哥主事,礼部那边差人合了属相,四哥为你们操持最合适。”   正事都说完后,诚亲王凑近一些跟燕穆宁耳语道:“二哥说他再不逗你了, 让你除夕乖乖去参加家宴。”   小王爷更得意了,挺了挺小肚子傲娇的点点头:“那行,那我就去吧。”   ·   诚亲王在前厅与燕穆宁说话的这会儿子功夫,尉迟昭已经在门外探头探脑了好几次了, 索性也没什么正事要说了, 诚亲王便扬声道:“世子, 你还要在外面转几圈才肯进来呀?”   尉迟昭追尘檀的事诚亲王一早便知晓了,初听闻时还有些惊讶。   但尘檀是在他府上长大的,品性自是没得说,尉迟昭更是自幼便陪在老七身边,绝对重情重义的人,尉迟一家人都不是难相处的,这俩孩子能走到一起他也着实为他们高兴。   方才瞧见尉迟昭犹犹豫豫的在门外晃悠,诚亲王就猜到,这世子爷终于要开口向自己讨人了。   “嘿嘿嘿。”   尉迟昭挠着头不好意思的进了前厅,因没有外人,他便也只是拱了拱手笑着唤人:“五哥,你瞧见我了呀!”   诚亲王故意装作不知他要做什么的样子,挑了眉应道:“你那么大动静,我还能瞧不见你?”   小王爷自然也知自己这好友此时是来做什么的,笑眯眯的坐在一旁捏了块蜜饯边吃,边等着听热闹。   “五哥,我、我今儿有一事想要求你,还望五哥能允了。”   尉迟昭虽向来脸皮厚,可毕竟这事与其他寻常事不同,自然也略有些害羞。   诚亲王端着茶盏慢悠悠的抿了一口,这才开口:“哦?阿昭竟有事求我?那先说来听听。”   今日尉迟昭来找诚亲王讨人这事,也是临时起意的。若不是诚亲王刚巧与宣旨的公公一道来安亲王府上,原本他是打算在家宴那一日去与诚王爷提及此事的。   这会儿尉迟世子难得一见的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咬咬牙直接了当的说道:“我、我想要五哥府上的一个人。”   ·   尘檀这个时辰本是在后院值守,还是听人说世子爷正在与诚亲王谈事,这才急吼吼的找尘墨替自己一会儿,一路直奔前厅而来。   方行至厅外,边听到诚亲王郑重的声音——   “尘檀自幼便在我府上长大,虽是我的近卫,但我与王妃从未将他当作普通侍卫看待,这孩子可人疼,王妃当他是自己弟弟一样。”   “我虽知老王爷不是看重门第之人,可王妃舍不得,要收了尘檀做义弟。如此一来,尘檀便会以亲王妃弟弟的名义入了你的世子府。你回去与老王爷如实说便是……”   诚亲王话音还未落下,尘檀便磕磕绊绊的冲进来跪在他面前,吓得厅内三个人皆是一愣。   “殿下……呜。”   尘檀实诚的很,哐就是一个大礼。   “哎呦,小兔崽子,我何时教过你听人墙角了?”   诚亲王笑着骂道,抬手将人扶了起来,“你听到了也好,往后去了世子府上,记得得空了多回王府瞧瞧王妃,省得她惦记你。”   说罢,又转头对尉迟昭说:“提亲的事可不是你与我说说便可以的,礼仪规矩不能少,记着没?”   世子爷欢喜的只剩下点头。   ·   只半日不到的功夫,京城中大街小巷就传遍了,大晟最漂亮的小王爷要成亲了,尉迟家最受宠的小儿子也要成亲了!   从古至今,这闲话吧,每个人转述之时一贯都喜再添些细节。   于是,也不知今日这京城两大头条八卦是何时传着传着就变了味道,竟然逐渐演变成了两种均与事实完全不符的八卦风向——   一拨人说,尉迟老王爷心思深沉,竟要将自己的小儿子嫁入安亲王府,与皇室亲上加亲,强强联合,喜结亲家!   另一拨人说,安亲王爱慕尉迟世子多年,如今听闻尉迟有了心上人,一怒之下竟欲强娶尉迟世子入王府,上演了那狗血的爱而不得便强取豪夺的戏码。   两拨人都为了证实自己说的才是对的,差点儿在凤阳坊摆下桌案开个辩论大赛。   总之,就是离谱。   ·   腊月二十八开始,直到正月十五上元节,京中的宵禁时辰都有了变化,虽城门还是早早便关了,可这京中街道上却热闹的紧。   家家户户的门口早早的都换上了红彤彤的灯笼。   小孩子们在街上跑来跑去的扔着小炮仗,还没准备齐全年货的也在形形色色的铺子间来往着。   云江离给仁济堂的大部分伙计都放了假,只留下几人值守,安亲王府上还差人送来的精致灯笼和窗花,给仁济堂也添了些过年的气氛。   整个京城都是一片繁华兴盛的景致。   尉迟彻刚刚在安亲王府门口下了马,便有懂事的小厮跑上前来替他将马牵着。   “可是尉迟少将军?”   小厮是个机灵的,瞧着来人与世子爷七分相似的容貌,再瞧这人腰间挂着的佩饰立刻猜出了是谁。   “诶!是个伶俐的!”   尉迟彻笑着夸了一句,便撩起袍摆大步迈上台阶,“去跟你家殿下通报一声,我这可就进来了啊。”   周老管家得了消息,加快脚步笑着迎上来:“少将军来了啊,殿下和世子爷都在后头院子呢,您随我来吧。”   燕穆宁这会儿正赖着人陪他打牌,连着输了好几把,正在哼哼唧唧的耍赖时,便听得外间传来开门的声音,紧接着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小混蛋,你自己不回家过年便罢了,打算将我韶允也带跑么?”   尉迟彻高大的身型立在门边,显得门框都又矮又窄。   骂完了自己弟弟,尉迟彻爽朗的笑着对燕穆宁拱手行礼:“殿下可安好?”   “阿彻哥哥!”   燕穆宁叫的甜,旁边的老醋坛子差点儿又要翻。   “这是尉迟彻,阿昭的二哥!”燕穆宁打完招呼便贴在云江离的耳边小声补了一句。   身为「雪竹」少主,云江离自然是听过这位少将军的不少事迹,眼下初次见面。   却没想到这人瞧着并不似消息中那般冷酷狠戾,虽身型略显魁梧,笑起来时却带着些憨厚,颇有亲和之感。   “韶允,过来。”   尉迟彻招招手,韶允便乖巧的上前。   尉迟彻搂着人抱怨道:“都怪小混蛋,把你都带野了!”   云江离这才捋清楚,原来这崽的「后爹」也是尉迟家的人,他凤眸一眯,扫了眼世子爷,又瞧了瞧旁边的小王爷。   这两个小东西,合起伙来干了不少好事啊!   燕穆宁敏锐的察觉了老狐狸的眼神,立刻笑着贴上去,准备来个先发制人:“哎呀!就说你瞎吃醋吧,元韶允,阿彻哥哥的心上人,嘿嘿嘿……”   云江离冷笑一声,呵,忽悠自己那会儿可不是这么说的吧。   小王爷讨好的冲大美人笑着,眸子弯成月牙,脸颊上两个浅浅的小酒窝讨喜的很。   “小王爷,我的人我可就带走了啊。”   尉迟彻搂着韶允的肩,毫不见外的说着,又抬手指了指自家亲弟弟,“至于这个货,随意吧。”   “哦,对了,我家老头子从西境带了些什么难得的补品,我也不认得都是啥,反正就是对你和崽子好的,一会儿让老周取了你瞧着用,好好养崽!”   尉迟彻用眼神示意着小王爷圆滚滚的小肚子,大大咧咧的说道,好像对于男子有孕的事丝毫不感到意外一般。   燕穆宁笑着道了谢,一群人热热闹闹的正聊着后日宫中的家宴,前院便有人来报,说是仁济堂的简掌柜来了。   云江离皱了皱眉,这个时候,简霜怎的会突然来王府?   ·   今日关城门前,简霜收到了「雪竹」的兄弟加急送来的消息,他匆匆看了几眼,不敢多做耽搁,早早关了仁济堂的门便往安亲王府来了。   路过蜜饯铺子的时候,还顺手挑了几样新奇样式的蜜饯,准备带给喜甜食的小王爷。   “殿下、少堂主。”   简霜来过几次,与安亲王府上的人也都熟悉了些,抬头一瞧屋内还有别人在,他犹豫着先行了礼:“世子爷。”   “殿下这是方才买的,前些日子尝过,味道都好,小王爷可以试试。”   当着这么些人,简霜没敢说消息的事,只得将手中的蜜饯先递了过去。   燕穆宁一边欢欢喜喜的接过来,一边偷偷的瞧了眼云江离。   小王爷这偷偷瞧的一眼有两个意思,一个是他前两日甜食吃多了,有些牙疼,他家王妃管得严,不许他吃蜜饯。   另一眼,便是心思敏锐如他,这个时辰简霜突然来,必然是有事的,他想瞧瞧云江离的意思。   “可是仁济堂有事?隔壁厢房这会儿没人,阿离你去那边说嘛,不要影响我打牌。”小王爷撒着娇给云江离找了个借口,让他二人单独去谈。   没想到,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二人便又折了回来。   燕穆宁眯了眯圆眸看过去,云江离虽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小王爷却瞧出了些不一样的情绪。   “少将军可否借一步谈谈?”云江离径直对着尉迟彻沉声开口道。   尉迟彻一愣,也没想到,云江离竟是要找他。   燕穆宁反应更快一些,直接摆了摆手,让候在一旁的十一领着屋内其他人都退了下去,就连韶允都主动跟着出了屋。   方才还有些喧闹的屋子,瞬时间变得清冷了许多,只余下五人。   “阿离,我已经吩咐了十一他们守着,不会有人过来的。”   小王爷收起了笑意,认真道。   云江离点点头,还是压着些声音开口:“简霜方才带来的消息,晁殇的踪迹找到了,他没去西境,而是出现在了北境一带。”   屋内的几人听完这话,面色都沉了几分。   北境,那乌家定然是脱不开干系了。   “进入北境地界后,晁殇有人接应,我的人交过一次手,没成功。但是却在两个伤亡的接应人身上发现了这个——”   云江离递了一张纸给少将军。   燕穆宁和尉迟昭探头去看,小王爷诧异的转头对着云江离道:“这、这纹身图案不是……”   云江离微微颔首:“是,就是与津州时那刺客一样的。”   说罢又转头问着尉迟彻:“方才想要问少将军的便是此事,少将军可曾见过这个图案?”   尉迟彻拧着眉思索半晌道:“这图案……我曾见过相似的,并不与这完全一致。似是湘陇与滇溱交界那一带的某个暗杀组织。”   “还有一事,我得到消息,乌家花费了大量的金银高价从东边购买了一批武器图纸。”   云江离边说,边安抚着捏了捏燕穆宁的手心。   “乌家那老东西这些年真是愈发糊涂了。”   尉迟彻冷笑道,“我听父王说前两日在早朝上,那老东西还阴阳怪气的对着朝廷挑三拣四,狮子大开口。看样子乌家这是不把自己作到死,誓不罢休啊!”   云江离叹气:“这事稍后我便会让简霜去报给诚王爷,还劳烦少将军与老王爷说一说,我这虽能得到消息,可军中武器样式与用度这些,必定是不及您和老王爷思虑清晰。对于乌家,此时也确不可掉以轻心。”   尉迟彻豪爽的应着:“少堂主放心,我这就回去与父王分析一二。不过眼下年节,乌家那老东西也在京城,北边儿应该暂时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盼着是能如此吧。”   云江离性子本就一向谨慎,不知是不是还因今日见到那刺客的纹身,是曾经伤害过小王爷之人的同伙,他此刻心中总是略略感到有些不安。   几人说罢,并未再多闲聊。   尉迟彻带着韶允回了世子府,简霜已拿着小王爷的令牌直奔诚亲王府,有安亲王的令牌,会省去不少麻烦。   少将军本要带着世子一道回,尉迟昭推三阻四半晌,说是明日一早带着尘檀再回,其实只是怕明日天都没亮便会被自家老爷子拎起来练功罢了。   小王爷送了客后,此时也没了玩闹的心情,与云江离回了卧房后便一直蔫嗒嗒的提不起精神。   ·   “怎么了?”   云江离立在榻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小王爷的鼻尖,俯身瞧着垂头丧气坐在榻上的人,“怎的突然心情不好了?”   小王爷仰起脸瞧了瞧他,抬手环着大美人的腰,将整张脸埋在他的腰腹,闷声闷气道:“你查了这样多事情,会不会有危险?”   云江离听着少年浓浓的担忧,心中软的一塌糊涂,连得到消息后他一直凛冽的眉眼此刻都变得柔和了几分。   他抬手温柔的摩挲着少年脑后柔软的发丝,安抚着道:“不会的,我日日都在你眼前,哪里来的危险,别担心。”   小王爷最近食欲不错,可是吃了那么多似是都长在崽子身上了,他自己还是有些瘦,单从身后瞧,完全瞧不出他是个有孕的人。   眼下小王爷这个姿势搂着云江离,鼓鼓的小肚子就抵在他的腿上,崽偶尔活动一下,存在感极强。   “崽怎么这么好动?”   云江离想要转移些小王爷的注意力,让他能开心起来,便抚了抚少年纤薄的肩胛,笑着道。   “唔,那可能……是随了我吧。”   燕穆宁仍旧没抬头,闷在衣料上的声音嗡嗡的传出来。   云江离笑出了声:“原来你也知道自己好动?”   小王爷难得没有因为被大美人笑话而发小脾气,他仰起脸,眨了眨眸子撒娇:“阿离,我腰好酸,肚子也好沉啊……不舒服。”   云江离有些心疼的俯身抱着他:“辛苦宁宁了。先沐浴,再给你揉捏好不好?”   燕穆宁沐浴的水中,也是煮了些药草的,他体型本就偏瘦,随着崽崽长大,他腰腹间的皮肉便会越来越感觉到拉扯着的疼痛。   云江离便尝试了许多法子来帮他缓解孕期的各种不适,这沐浴水中的药草便是能帮他减轻皮肉牵扯和后腰的酸痛感的。   这会儿小王爷已经被云江离从浴桶中抱了出来,换了柔软的寝衣,正搂在怀中轻轻的揉着小腹。   “还有好久呢,他会长多大呀?”燕穆宁瞧着自己最近吹气儿似的肚皮,皱眉问云江离。   云江离抬手比划了一下:“大概,要这么大。”   小王爷目瞪口呆:“不、不能吧!我会被撑坏了的!”   云江离笑着侧头亲了亲少年的耳尖:“不会撑坏的。”   紧接着又贴着他的侧脸耳语道:“毕竟……我的宁宁那么厉害……次次都抱怨要撑坏了,不也都……嗯?你说对吧。”   小王爷果然被带偏了方才的重点。   他现在满心都是震惊,明明在讨论正经事!   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   平日里瞧着一本正经,怎么能这么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这样羞人的话!   燕穆宁半晌没吭声,云江离都以为自己把人给逗急了的时候,小王爷突然吭吭哧哧的小声嘟囔了一句:“我、我当然很厉害啦!”   方才沉默的小王爷其实只是在琢磨着怎么能以牙还牙,既然大美人不要脸了……那他要不然也豁出去好了。   所以酝酿许久后,有了这么一句反驳。   在第一句说出口后,小王爷似是觉得没那么难了,颤着声继续反驳着:   “那、那你也是不是应该反思一下……我抱、抱怨也许是你技术不太好呢?”   作者有话说:   云江离再次陷入沉默,难道我技术真的不好?   ·   啾咪^ ^ 第56章   除夕宫宴   云江离被燕穆宁一句话噎的怔了半晌。   索性理智微微占据了上风, 才让少堂主还知道要顾忌小王爷的身子。   若不然,这老狐狸怕是当真要为了证明自己的技术到底如何而迫不及待的进行一场运动了。   但这个仇呢,云江离还是默默的记在了心里——   早晚得让这个口出狂言的小东西为自己说过的话付出代价。   ·   除夕这一日, 依着惯例是午后便要进宫开始准备参加家宴的。   虽然说是除夕家宴,其实真正到场的却并不只有皇室宗亲, 还有些朝中的重臣、在京的藩王和一些贵族也是会来的。   所以这个从下午一直进行到晚上的家宴,对于燕穆宁如今的情况来说, 可以算得上是相当不友好了。   若真的只是个家宴, 当着自己的哥哥们, 小王爷还可以坐得没规矩些。   可偏偏那些世家的叔伯、宗亲、各种贵人老头子们……都在场,一个个都是人精,一双双眼睛都瞧着他们,整场家宴全程燕穆宁都得坐的端正,还需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注意规矩礼仪。若不然, 出了这宫门,就指不定有人在背后怎么编排他。   燕穆宁不愿去。   他现在揣着个崽, 虽不见得真有人不开眼, 会当着他的面说些什么,但一定会被那群封建老古董偷偷议论。小王爷一想到自己和大美人连带着崽都要被人在身后议论,他心里就难受的不得了。   更何况他现在坐的时间久了,腰也痛腿也痛的, 简直就是去遭罪的。   “五哥,你去帮我说说嘛!我不去不行吗?”燕穆宁扯着诚亲王的袖摆左摇右晃的撒娇。   诚亲王被他缠的没脾气,只能一边朝着他身后的云江离使眼色,一边哄着:“你听话, 都知前几日皇上刚给你赐了婚, 你却连家宴都不出现一下, 这话传出去得说的如何离谱你还不知道么?”   “穆宁乖,我与皇兄都商量好了,不用你跟着熬一夜,早早的寻个借口就让你回府,好不好?”   燕穆宁哪里是不懂这些,他自小便在皇家宗亲里混着,每个人心里的弯弯绕绕他都再清楚不过了。   云江离坐在一旁静静的瞧着他们兄弟二人谈话,听了半晌才插了一句:“小七你可是因顾忌我?”   诚亲王听了这话微微一怔,侧头瞧着自家老幺,有些惊讶道:“这有什么好顾忌的,你与少堂主的婚事可是母后亲自定下的!”   “啊?”燕穆宁有点懵。   云江离抬手扶额,他怎么就忘了还有这档子事呢!   要说这诚亲王,真真是个坑货队友。   “宁宁,时间不早了,让五哥早些回去吧,明儿还有的忙。”云江离起身绕到燕穆宁身后,作势准备将人抱着回卧房。   诚亲王讪讪,立刻心领神会的跟自家老幺匆匆道了别,直接开溜。   云老狐狸江离把小王爷稳稳当当的抱回卧房,一刻不停的将人塞进一早就准备好沐浴的桶中,这才退后一步慢悠悠的开口道:“据我爹说,你母后和我娘曾给咱俩定过个娃娃亲,这事儿我也是才知道。”   云江离是打定了主意,自家小王爷脸皮儿薄,这会儿光溜溜的定是不好意思直接从浴桶中蹦出来揍他,又补上了一句:“定亲的信物是一对玉佩,明日家宴时你我刚好可以佩上了。”   燕穆宁缩在浴桶中,后知后觉的将这前前后后的事琢磨明白。   心中两股情绪交缠着,一半喜悦于自己和大美人的缘分,另一半恼着明明是自己的事,怎的次次都是自己最后一个知晓?   小王爷歪了歪脑袋,眸子里划过一抹狡黠,抿着唇佯装惊喜道:“当真?你快给我讲讲娃娃亲是怎么回事!”   边说边伸出一只手比划比划的示意云江离靠近一些。   燕穆宁说这话时,将跟云江离学来的那点儿小狐狸劲儿用了个淋漓尽致,成功的骗到了大美人。   云江离放松了警惕走近,显然没想到这小东西正憋着劲儿要报复他:“说起来你对那玉佩可有……”   “哗啦——”   话方说了一半,云江离被小王爷兜头泼了一把水。   云江离:“……”   挺好,小东西学会蒙人了。   得逞了的小王爷开心坏了,缩在浴桶中瞧着狼狈不堪的大美人,咯咯的笑个不停,口里还念叨着:“下次看你还敢不敢忘了跟我说!”   原本每日不过半个时辰的沐浴时间,由于小王爷过分的得意忘形,在这一日延长了将近两个时辰才结束,且最终被迫演变成为了双人浴……   中途热水添了好几次,卧房被扑腾的满地都是水,整间屋子都被蒸的热气弥漫,地上那狼藉更是让人不忍直视。   ·   次日燕穆宁是在暖阁中醒来的,捧着小肚子坐在暖榻上想了想昨夜的事,小王爷脸颊又红了,往后怕是都不能好好瞧那浴桶了。   因午后便要入宫,小王爷用了早饭后又懒洋洋的窝回暖阁中,准备抓紧时间再小憩一阵。   他刚阖着眸子不过半刻钟,尉迟昭的大嗓门儿就从院子中传来。   燕穆宁心中嘀咕着:我睡着了,听不到。   然而尉迟昭根本不打算给小王爷装睡的机会,直接蹦到暖榻上扯着他一只手拼命摇晃:“阿宁,快起来!我给你打扮打扮,一会儿咱一道入宫!”   小王爷不情不愿的眯着眸睨了他一眼:“你不同老王爷一道入宫,来缠我做什么。”   “我才不要与那老头子一道,有我二哥跟着他呢!”   尉迟昭坐在榻上叹气:“阿宁,我跟你说,我爹真的是越来越过分了!今儿个好歹是大年三十啊!你知道他几时便把我从被窝里拎出来的嘛!”   “先前不就是丑时末嘛,还能几时?”   反正也睡不成了,小王爷撑着榻坐起来,伸手给自己斟了杯茶小口小口的喝着。   “才不是!”尉迟情绪格外激动,啪啪拍着榻,“丑正都未到便将我拎到院中啊!丑正不到!连鸡都没打鸣呢!”   燕穆宁满目同情的瞧着自己好友,默默的递了杯茶:“来,喝口水。”   尉迟昭一仰头灌了整杯,用手背狠狠蹭着嘴角道:“后天、最迟大后天!我就搬你这来!这老头子一日不回西境,我就不回那世子府了!”   “昨日才走,又要回来了?”   云江离抱着一叠燕穆宁的衣裳进了暖阁。   “嗐,我又不影响你们小两口,我这次带着小檀儿单独去隔壁院子住还不成么。”   尉迟昭扭着头对云江离说着。   云江离笑了笑没理他,只对自家少年道:“小七,过来,我替你束发换衣裳了。”   燕穆宁这才仔细瞅了瞅云江离,圆眸都亮了几分。   往日云江离向来不喜束发戴冠,说起来,他这也是头一次瞧见大美人束全发的模样,圆眸亮晶晶的,满是惊艳。   云江离虽是只束了最简单的发髻,佩了一剔透玉冠,极其简洁的样式,却将他那俊美的容貌衬的比往日少了两分慵懒,多了三分英朗。   脸颊完美的骨骼轮廓清晰的显现,凤眸清冷、眉峰微扬,一双薄唇轻抿,平添了几分冷冽的味道。   一身黛色广袖交领长袍,外罩荼白小氅,腰间束暗纹宽带,勾勒出他劲瘦有力的腰线。身上未戴任何多余的佩饰,只挂了一枚温润通透的白玉佩。   小王爷看的有些痴了,盯着云江离耳垂上那枚小巧的红痣久久未挪开目光。   “小七,回神了。”   云江离抬手在发呆的少年眼前晃了晃,笑着唤他。   小王爷这才低低的嗯了一声,却微微红了脸颊。   “怎么?被我迷住了?”   少堂主凑近小王爷,微微俯身与人平时,似笑非笑的看着少年。   小王爷这才发现暖阁中只余他二人,尉迟昭不知何时已然出去了。   垂眸长睫轻颤,小王爷虽不好意思,却也格外诚实的道:“嗯,迷住了,你好美的。”   云江离哑然失笑,这小东西竟然如此直白,倒让他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只得抬手揉了揉少年柔软的发,才开口道:“来,让我这王妃伺候小王爷更衣吧?”   比起云江离的衣裳,燕穆宁今日的衣衫就显得要繁琐许多,这种年宴上虽不用着朝服,却也要身着亲王规制的服饰,一件件套下来,甚是麻烦。   云江离特意选了对襟宽摆的衣袍给他,这样便将孕肚遮了个严严实实,丝毫瞧不出燕穆宁已是有着近五个月身孕的人。   小王爷日常时甚少穿深色的服饰,今儿这绛色的袍子,倒显得稳重。   领口袖口还都滚着墨色的毛边儿,黑发束于头顶,佩亲王珠冠,瞬间将他那软乎的模样藏了个彻底,整个人周身都透着一种浑然天成的、高傲的皇家气势。   “我的小王爷真好看。”   云江离最后将那枚与自己身上成对的玉佩挂在燕穆宁腰间,用手指点了点少年的鼻尖。   碍于身高差的问题,小王爷只能微微仰起头才能与大美人对视,这个角度的少年,在云江离的眼中简直是萌到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云江离用手掌兜着燕穆宁的后颈,垂首用微凉的唇轻触那双似是含着璀璨星辰般的圆眸,声音微哑:“王爷,莫要再用这样的眼神瞧着我,再瞧上片刻,怕是你我今日都去不成那宫中的家宴了。”   小王爷有些害羞的笑了笑,垂眸牵过云江离的手率先向外走去。   没有人瞧得见,他二人隐在宽大袖摆之下,十指相交,紧紧的扣在一起。   ·   宫宴上虽是拘束些,但到底新奇的歌舞和吃食都不少,皇上最疼的就是安亲王,自然一早便吩咐了御膳房准备的都是燕穆宁爱吃的东西。   怀王不在京中,小王爷按着次序的位子,刚好是右手诚亲王,左手尉迟昭。   这下小王爷可是随意多了,矮案下的小腿早就翘的没什么规矩了,又仗着云江离坐于他身后的位置看不到自己,偷偷吃了好些甜食。   也不知他这皇兄从哪里搞来的厨子,做的那酥梨酿好喝的不得了,小王爷满足的眯着眸子偷乐。   “哎,阿宁,你今儿和少堂主这可真是惊艳,羡煞多少人,你瞧见乌椋满那眼神了没,嫉妒的快喷火了吧。”尉迟昭凑近燕穆宁小声与他嘀咕着。   说起来燕穆宁也奇怪呢,他与那乌家的世子甚少有来往,一年到头也不见得能碰上几面。   往年遇上了,也不过是客气的打个招呼便罢了,今年那人盯着自己的眼神却似有深仇大恨一般,简直不可理喻。   “你理他做什么,莫要去招惹他。”   小王爷蹙眉,认真嘱咐着尉迟。   同在京中为世子,尉迟昭的日子过得远比乌椋满舒服的多,燕穆宁早就知道那乌家将尉迟家是当做眼中钉一般的存在。所以相比起自己,他还是更担心尉迟昭那个脾气性子沉不住气。   可燕穆宁这本不欲搭理对方,却架不住总有人上赶着找不痛快。   小王爷正隔着诚亲王的位置,伸着脑袋与他四哥恒亲王说自己大婚的事,眼前的光忽然暗了暗,一个身影立在他的小案前,遮住了大部分的烛光。   “小王爷今日怎的一直只饮着酥梨酿?可是陛下准备的玉露春入不了您的眼?”   来人是个宗亲家的公子,论辈份倒是与燕穆宁同辈,年纪比他大个七八岁,却事事无成,整日只能仗着自家祖辈荫庇混日子。   平日里一贯是欺软怕硬的,并不太敢招惹正经八百的那些个亲王世子。也就敢在外面撒撒泼,也不知道今儿是抽了哪门子疯,竟敢直接来找燕穆宁的不痛快。   尉迟昭立时就要发作,燕穆宁的手在桌案下偷偷扯了下他的衣摆。   这人的话说的毫无由头,连最低级的挑唆都称不上,小王爷虽是坐着的,本应因位置高低而失了气势,可他微扬起下颌时的姿态,却陡然带上了几分强势的压迫感。   燕穆宁唇角虽还挂着乖巧和善的笑意,眼神却冷的不见丝毫温度,甚至都没有正眼瞧这人,只淡淡道:“身边亲近之人自是都知我喜好,这酥梨酿也是今年家宴皇兄特意为了我才备下的,你不知晓自也是正常的。”   说罢抬手招了候在一旁的小宫女:“去瞧瞧公子桌案之上若没有酥梨酿,便去上一壶。”   又转头对着那宗亲家公子笑着道:“玉露春虽醇,饮多了也易迷了心,还是要适当。今日家宴美食众多,你有这功夫不如回去多尝些。”   看似绵软平和的话,却说的那人如芒在背。   小王爷话中明里暗里的意思,是个正常人都应该听明白了,这人平白来讨了个没趣,只得灰溜溜的回自己的位子去了。   ·   皇上坐于上位,自是将下面一举一动都瞧的清清楚楚。   他与燕穆宁对视了一眼,从那小混蛋眨着眼的模样中便知这是又再跟自己讨夸奖呢,心中暗暗笑了笑,转过身便唤来李公公,耳语吩咐他去给安亲王加一份牛乳燕窝。   至于方才那挑衅之人一脉的宗亲,皇上自是会安排人去查清近日的往来。如此明目张胆,真不知是太自信,还是太蠢。   吃饱喝足的小王爷便开始犯困,他一手偷偷在桌案下揉着小肚子,跟崽崽玩儿着你来我往,另一手撑着下巴,盯着正随着音律飞扬的舞姬发呆。   殿中人多,小王爷并不曾发觉角落中有一道阴鸷的冰冷目光始终在注视着他。   而坐于他身后的云江离却在第一时间便敏锐的察觉到了那束不友好的视线。   “殿下,我出去透口气,很快就回来。”云江离忽然起身俯在燕穆宁的耳边小声说道。   困的眼皮直打架的小王爷转头对着大美人撒娇:“那你去吧,我好困哦。”   “你莫要走远了,宫中若不熟悉便叫十一跟着你。”   小王爷想了想,又软着声音叮嘱道。   云江离亲昵的抬手捏了捏他白皙的后颈:“我不走远,片刻就回。”   瞧着小王爷点头,云江离才从正殿中退了出去。   出了殿门的瞬间,他便立刻沉了面色,凤眸中刹那间寒意凛然。   云江离的相貌,当真是为他天然的添了层遮掩,瞧见他的人只会叹这人绝色,便自然而然的忽视了他的身份与能力。   方才盯着小王爷的人便是如此,那人竟是完全没有留意到云江离,或者说是丝毫不在意。   而云江离却始终注意着对方的举动——   那道阴鸷目光的主人刚从殿中偷偷离开,便被他察觉。   此时云江离立在殿门一侧的阴影处,眯起眸子稍作辨认后,便快速闪身对着黑暗中的某一处追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两个爹与崽子的日常】   跟崽互动的小王爷:戳。   崽:顶一下!   跟崽互动的大美人:怼。   崽:一动不动。   (崽的双标完美继承自大美人)   ·   感谢亲亲小可爱:C-樊怡地雷1个;T 营养液1瓶。 第57章   新年平安   云江离脚步极轻, 身形飞快的掠过。   除夕夜,月色明亮。   随着云江离的动作,他手指尖闪过一丝寒光, 竟是一枚不知何时已被他捏在指尖的银针。   那名从大殿中偷偷离开的人虽一直小心谨慎的刻意贴着墙走在暗处,却还是轻易的被云江离捕捉到了踪迹。   “阁下可是走错了路?”   云江离倚着宫墙, 薄唇轻启。   那人显然是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发现,目露凶狠的转身, 待他定睛瞧清是谁后, 立刻收起了狠戾的表情, 语气中也换上了不屑:“安亲王家的大美人难不成也迷路了?”   云江离眉眼中淡漠的没有任何情绪波澜。   而那阴鸷之人不知是被他的神情激怒,还是仅仅清楚此处不宜多做停留,直接一手刀冲着他的颈侧劈了过来。   然而下一瞬,这人却软趴趴的顺着墙倒了下去,他甚至未曾来得及看清云江离出手的动作。   ·   大殿中的小王爷百无聊赖的低头掩唇浅浅打了个哈欠。   转过头瞧了瞧身后, 发现云江离还没回来,正琢磨着人是不是走迷了路, 欲让十一去寻他时, 便见一内侍脚步匆匆的直奔诚亲王而来。   尘白拦了一下,那内侍与他耳语几句后行礼转身重新退了出去。   诚亲王听完尘白的转述后,只点点头也并未多言。   燕穆宁看着他似是有事要起身出去,立刻坐直了压着声音问道:“五哥, 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能有什么事,别乱想,乖乖玩你的。”诚亲王抬手弹了弹小王爷的脑门儿。   燕穆宁捂着额头直躲:“五哥!这么多人瞧着呢!”   看诚亲王收了手,又凑过去说:“阿离方才说出去透口气, 我瞧着也有些时候了, 你若遇着他让他快些回来嘛。”   诚亲王边起身边笑话他道:“知道了, 黏人精。”   果然,诚亲王从殿中离开不久,云江离就回来了。他径直走到小王爷身旁,俯身问道:“五哥说你寻我,可是累了?”   “你怎的去了这样久?”   燕穆宁软乎乎的小声撒娇,“肚子好沉,崽崽是个小胖子吧。”   云江离方从外面进来,手心还凉着,怕冰着他,未敢直接碰小王爷,只笑着温声道:“那等会寻个理由,我们便回府好不好?”   燕穆宁与他小声絮叨了几句,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有不少目光有意无意的朝着他这边扫来扫去,小王爷皱了皱鼻子不耐烦道:“阿离你去坐着吧,等会儿五哥回来咱们便回府。”   云江离没对小王爷提起方才的事,人已经交给诚亲王了,瞧着不像是什么硬骨头,应该能问出些事情。   ·   燕穆宁到底没在宫宴上待到最后,饶是这样,回到王府也都已近子时,困得他哈欠连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一层层除去那些繁复的服饰,沐浴后又换了轻薄绵软的寝衣,小王爷躺在床榻上舒服的直叹气。   “还不睡吗?”   云江离坐在床尾,替小王爷揉捏着他酸胀的小腿。眼瞅着少年困倦的直揉眼,却还不肯睡去,开口问道。   小王爷又打了个哈欠,圆眸水润润的,瞧着软乎的不得了。   “要守岁呢。”   云江离莞尔:“那你打个盹,我先替你守着?”   “不要,阿离,我要与你一道守岁呢。”   小王爷伸手扯了扯大美人的寝衣下摆,“你过来些,我们说说话就不困了。”   往年燕穆宁都会在宫中守岁,人多吵吵闹闹的自是不会犯困,年纪再小一些的时候,与尉迟昭两个人便能闹腾一整晚。   今年还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清静静的守岁,身边陪他的还是他最心爱的人,小肚子中还有个即将诞生的崽,一想到这些,小王爷便满足的笑弯了眼眸。   ·   除夕守岁,烛火会燃上一整夜。   子时初,天空便格外应景的洋洋洒洒飘起了雪花,映着满院的红灯笼喜庆的紧。   燕穆宁正窝在云江离怀里小声的絮絮叨叨着,忽听得院中喧闹了起来——   “下雪啦!”   小王爷耳尖动了动,忽然就精神了,转头一双圆眸亮晶晶的瞅着云江离。   云江离被少年的模样逗笑了:“想去玩?”   “嗯!”燕穆宁用力的点点头。   “这就不困了?方才不是还倦的不想动?”云江离故意逗他。   小王爷自是听得出来大美人逗弄他的语气,扯着人的手毫不客气的「啪唧」一声放在自己的肚皮上:“是崽想去玩,不信你问他!”   不知是不是近来小王爷常与腹中的崽子说话的缘故,那小崽子似是能听得懂燕穆宁的话一般,颇为配合的顶了顶另一个爹的掌心位置。   云江离感受着崽的活泼,又凝视着少年的目光,心中被这一大一小两个宝填的满满的。   “好,崽想去那便去。”   云江离笑着应下,直接从不远处的椅子上取过一件自己厚实的氅衣,连鞋子都没给少年穿,将少年从头到脚过了个严严实实,自己又披上一件斗篷,这才抱着人出了卧房。   在外间值夜的尘墨和十一瞧见两位主子出来,立刻迎了上来。   “殿下怎么了?”   十一看着小王爷被云江离抱着略有些着急。   没等燕穆宁开口,云江离率先应了:“你家小殿下啊,想玩雪。”   十一刚想去碰燕穆宁而伸出的双手就这么尬在了半空,半晌才干巴巴的道:“小主子您可真行,都什么时辰了还折腾少堂主……”   小王爷原本被云江离的话说的有些害羞,正埋头装鸵鸟,乍一听见十一这话,立刻凶巴巴的抬头瞪人。   “嘿嘿,小主子等等,我去把小九他们都叫过来一起玩热闹。”   十一立刻讨好的笑着跑开了。   “诶,取些烟花来,瞧着马上就要子正了吧!”   小王爷听见有热闹就欢喜的很,在宫宴上的困劲儿早就不见了,在云江离怀里直扑腾,手还费劲吧啦的从裹紧的氅衣中伸出来比划了两下。   云江离宠溺的拍了把怀里不老实的少年,又转头对着尘墨吩咐道:“取个暖炉来吧,夜里怕小王爷冷。”   十一刚跑出去没多会儿,院子里便喧闹了起来,小王爷有些诧异的仰头看着云江离:“我可是困得出了臆想?怎的似听到了阿昭的声音?”   话音刚落,尉迟昭咋咋唬唬的大嗓门儿就出现在了院门口。   “阿宁!我就知道你定是还没睡,快来看烟花!”   尉迟昭真真是一个人能顶五个人的闹腾。   云江离将裹着的少年放在廊下的躺椅上,还细心的先在躺椅上铺了层裘毯,椅子边上就是暖炉,小王爷暖融融的揣着手坐在椅子上傻乐。   “阿昭,你怎的也从宫宴跑出来了?”   尉迟边在院中摆弄着烟花边抱怨着:“守着那帮老古董有什么意思,饮了酒更是只会讲些让人厌烦的话,我与陛下说了要来陪你就跑啦!”   说话间,余下的近卫也都说说笑笑的陆续进了院子,安亲王卧房外的小院儿瞬间变得熙攘了起来。   远远的已经听得有些人家开始放起了炮仗,燕穆宁兴奋的问着:“可是子时正了?”   尘墨看了眼时辰:“是了殿下。”   周老管家领着几个仆役拎着还冒着热气儿的食盒进来:“来来来,吃饺子了!还有热乎乎的芝麻花生汤圆儿!”   满院子的半大小子,一拥而上围着周福。   尘墨去拎了一份食盒送到小王爷面前:“殿下与少堂主也用些吧。”   一直忙着瞧热闹的燕穆宁,只觉得一双眼睛都不太够用,这会儿偏过头瞧着立在一旁的云江离,才发觉这人始终在自己身旁,凤眸中映着烟花的灿烂,望向自己时的深情就要溢了出来。   这人就安安静静的立在那,一如他当时初见的印象,美得似是不沾染这人间纷扰的清冷仙谪。   如墨的发丝散在身后,白皙的面颊被廊下挂着的红灯笼映上了柔和的红润,眉眼仍旧是那带着独特的、慵懒的韵味,唯独那凝视着自己的眼神,不再是当初的冷冽,取而代之的是爱意、是依恋。   二人就这么静静的对视许久,仿佛周围的喧闹都不存在,只余他二人在此处。   燕穆宁头一次从心中生出了一抹奇异的感觉——   这神仙般的人,竟是被自己扯入了凡尘。褪去了那冷傲的气息,如今才似是更有些鲜活气儿。   小王爷笑了起来,圆眸弯出漂亮的弧度,浅浅的酒窝若隐若现,他对着云江离伸手:“阿离,来吃饺子汤圆。”   云江离蹲在燕穆宁的身前,二人先捧着同一碗汤圆分食着。   “阿离吃一颗!”   燕穆宁知云江离平日里甚少吃甜食,不过这年节的汤圆总是不一样的。   他用勺子舀起一颗送到大美人的唇边:“快吃快吃,府中的汤圆做的最是好吃,趁热吃!”   “你可知为何新年定要吃花生芝麻馅儿的么?”小王爷又塞了一颗给自己,吃得极为满足。   云江离摇摇头,这些事情他先前还当真是不太在意。   燕穆宁眸子一亮:“终于有你不知的东西了!”   云江离柔和的视线丝丝缕缕的缠绕着少年,瞧着少年那副得意的表情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嗯,我不知,小王爷可愿告诉我?”   “花生,好事发生,芝麻么,节节攀升!”   小王爷情不自禁的凑近云江离,带着甜滋滋的气息轻轻亲了下他的唇角,又有些害羞般,很快便离开了。   被少年偷亲了的大美人,抬起指尖触了下唇,心尖上最柔软的地方似是被小猫不轻不重的挠了一把。   云江离瞧着小王爷在食盒中那盘饺子中挑挑拣拣,刚想开口问,便被少年捏起一颗饺子塞进了口中。   “唔……”   云江离咬着饺子,猝不及防的被硌了一下。   少年笑的像只小狐狸般:“是不是吃到了铜钱!”   看着云江离从口中吐出一枚铜钱,小王爷乐得向前探身,抬手搂住了他的脖颈兴奋道:“太好啦,这都是好兆头!阿离定会顺顺利利的!”   云江离就这么被少年拦在怀中,在耳边响起的话让他心跳蓦地空了一拍,紧接着疯狂的跳动了起来,甚至让他感觉到了一阵晕眩——   他的少年,他的小王爷。   就这么将最好的一样一样满怀赤诚的捧到了自己的面前。   他眼眶忽然有些酸涩,这小傻瓜怕是不知,自己这二十三年来,所遇最珍贵的,便是他燕穆宁。   他抬起手轻轻环上少年的腰,温声道:“宁宁,新年顺遂。”   小王爷松了揽着他颈子的手,向后退开一点,用那双比满天繁星还璀璨的圆眸凝视着他,歪了歪头对他笑着道。   “阿离,新年平安。”   作者有话说:   最近疫情,天气又热,各位小可爱们都要多注意呀!^ ^   · 第58章   京郊甜蜜度个假   一群人一直闹腾到近丑时才散去, 燕穆宁玩的时候虽是精神百倍,可等着回了卧房,头一沾枕头就累的睡了过去。   云江离取了温热的帕子准备给已经睡着的少年擦擦脸。睡梦中的小人儿似是对那只扰人的大手格外不满, 皱着鼻子边往被子里缩,边含糊的嘟嘟囔囔。   不用细听也知道这小东西定是没说什么好话, 云江离利索又娴熟的给人擦了脸,又从被中将两只不情不愿的手捉出来擦拭干净, 这才放了人踏实去睡。   “少堂主。”   尘墨在屏风后压着声音唤他。   云江离生怕吵醒了刚睡着的少年, 快步走过去问:“怎么?”   “诚亲王来了, 眼下正在嘉月阁等着您。”尘墨将云江离的斗篷递给他,“殿下睡了?”   “嗯,睡着了。”   云江离小声嘱咐着:“我去去便回,你先守着吧,仔细着些炭火。”   说完, 他带上斗篷的兜帽快步向着嘉月阁走去。   ·   “殿下怎的这个时辰突然过来了?”   云江离推门时瞧见尉迟昭竟然也在。   诚亲王连大氅都未脱,瞧着似是还急着要走的样子。   “宫宴那边我还得回去, 长话短说。”诚亲王对着二人道:“那人曾是怀王府的一侍从, 怀王离京时将府中众人能遣散的都遣散了,这人便是其中之一。”   “他自己说是对怀王被贬离京之事一直记恨于穆宁,于是跟随在宗亲家入宫的仆从中混入宫宴,企图对安亲王的餐食动些手脚。”   云江离听完刚皱了皱眉, 尉迟昭便已开口直接骂道:“听他放屁,宫宴是他想混就能混进来的?”   诚亲王点头:“我方才过来前,先去调了宫门处的记档,对比之下, 这人应是乌椋满带进来的。”   “这姓乌的脑子有泡吧!”   尉迟昭厌恶的毫不掩饰。   “你先别急着骂, 我叫你来不是让你骂他的。”   诚亲王抬手敲了下尉迟的脑袋,“从那人身上搜出来的东西看,他应该不是只想对穆宁下手,按着乌家近些时日的动作推测,他另一个目标就是你。”   尉迟昭一听这话更炸了:“我可去他大爷的!姓乌的来试试,看小爷不……”   “不对。”   云江离直接打断了尉迟昭的骂骂咧咧,“这人不是普通的仆从,他没说实话。”   诚亲王无奈的点头:“没错,这套说辞应该是一早就准备好的,只不过……”   “人没了?”云江离接过话音。   “是,说完这些再问就说不知道,后来就服毒了。”诚亲王叹气道:“所以目前也没办法对乌家直接发难。”   云江离思索着问:“陛下怎么说?乌家高价购入武器图纸的事可查实了?”   “还没。”   诚亲王还未多做解释,门口突然传来尘白的声音:“殿下,快半个时辰了。”   “我得赶紧回去了,出来太久了不行。”   诚亲王加快了语速:“陛下的意思是,眼下封着印虽不上朝,但还是要敲打敲打乌家。这阵子京中势必不太平,最好是你们低调点,去城郊的庄子上住几日,免得乌家真的狗急跳墙。”   云江离垂眸:“好,我会安排。”   该嘱咐的都嘱咐过了,诚亲王转身准备往外走,脚步顿了一下,回头对云江离道:“上元节前回来,老七最喜欢看灯。”   说罢,便未再多停留,趁着夜色正浓与尘白一道匆匆向宫中的方向而去。   ·   诚亲王与云江离二人说的又快又简短,尉迟昭反应了一阵儿才琢磨出了个大概。   “五哥的意思是府上可能不安全么?”尉迟昭压着声音有些严肃的问。   云江离摇摇头:“王府上的人没问题,先前都查过了。但是你别忘了,这段时日没有宵禁。”   尉迟昭心中了然,又问道:“那为何要在上元节前回来?虽然每年我和阿宁都去瞧灯会,但也不是非去不可的吧。”   “正月十六复印开朝前,乌家的人定会离京。”   云江离只解释了这些。   其实他心中还有些猜测,陛下既然要敲打乌家,那定是不打算手软了,这次上元节前后,依照乌家人的脾气,定会发生些事情。   “别琢磨了,卯时一过就要开始忙了,若是没什么问题,午后就动身去京郊的庄子。”云江离心里装着不少事儿,又惦记自家小王爷,与尉迟昭说完之后便出了嘉月阁。   夜风一吹,云江离陡然清醒了几分。   方才听诚亲王说时,便总觉得遗漏了些什么,眼下才想起来。   乌家竟想要对安亲王和尉迟世子同时下手,那可就不仅仅是挑战圣上的威严了,还要同时与尉迟家结仇,乌家就算是再嚣张应该也不会作出这么蠢的事吧。   乌家既然能长久的坐稳这北境藩王的位子,那必也不可能是什么等闲之辈。   云江离眯了眯眸子,转身便往回走:“世子爷。”   尉迟昭刚出门就瞧见去而复返的云江离,诧异道:“少堂主怎么又回来了?”   “世子一早可是要回府上给老王爷拜年?”云江离问道。   尉迟昭不明所以,点点头。   云江离沉思:“我有事与老王爷和少将军言,你可否方便……”   尉迟方才自己在屋里停留的一会儿,已经把事情琢磨的差不多了,立刻正色道:“我想办法让我二哥与我一道来,但我爹确实不便,毕竟今日初一,少不了有人前去拜访的。”   云江离痛快道:“好,辛苦了。”   回了卧房,云江离又唤来尘墨,将自己的疑虑对他讲了,让他尽快想法子转告给诚亲王。   都安排妥当后,他才轻手轻脚的进了里间,褪去斗篷后,先立在暖炉边上将身上烘的热乎了些才行至榻边。   榻上,小王爷正侧着身窝在榻上睡的香甜。   屋内炉子烧的旺,小王爷脸蛋睡得红扑扑的,嘴巴微微张着一点,轻轻的打着小鼾。   云江离坐在榻边,瞧着少年的模样,眸中那些寒意才开始渐渐退去。   也不知在梦中还惦记着什么,少年抿了下嘴唇,皱着眉含糊的咕哝了几句,还是那副傲娇的小模样。   云江离被他的娇憨逗笑了,自然的将人揽进怀里。   小王爷早已被人养出了习惯,一感受到熟悉的气息笼罩上来,立刻将脸埋在他的胸前撒娇般的蹭了蹭,睡得更安稳了几分。   ·   天还未亮,小王爷迷迷糊糊中就听见外面此起彼伏的炮仗声。   夜里睡得太晚,以至于这会儿完全不清醒的人,只想把外面那些恼人的声音隔绝掉。   “小七,醒了么?”   云江离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王爷阖着眸子一动不动,心道:没醒,听不到。   “醒了就别赖床了,过一会儿就该有人来拜访了。”   云江离坐在榻边轻轻揉了揉他的头顶,小王爷依然不动如山:没用,呼噜毛也没用,就是没醒。   瞧着少年浓密纤长的眼睫一直轻颤,云江离低声笑了下,故意道:“啊,既然没有醒,那我偷偷亲一下应该也不会被知道吧……”   小王爷心跳猛然扑腾了几下,实在是大美人那声轻笑太蛊人了!他心里叫嚣:亲我,我不信你敢亲!   唇上被覆盖了一片微凉柔软的触感。   小王爷忽地一下睁开了眼眸,却发现大美人正慵懒的坐在榻边笑意盈盈的瞧着自己。   而那被他误解的触感……竟然只是这人的指腹!   新年第一天就被戏弄了的小王爷愤怒了,带着还未散去的起床气恼羞成怒的对大美人嚷嚷:“你、你这个人!怎么能这样!”   云江离笑得更深了:“醒了?”   小王爷气鼓鼓:“哼!”   云江离伸手托着少年的腰背,将人从被子中抱了出来,同时在那个撅的老高的嘴角上落下了一个吻:“新年好呀,我的小王爷!”   方才还怒气冲冲的小王爷,心中的火苗“嗞啦——”一声就被浇灭了。   稳稳当当坐在云江离怀里的人,笑得又甜又憨,捧住大美人的脸,吧唧一口亲在他脑门上:“新年好呀,我的王妃!”   云江离哑然失笑。   “那你的王妃现在要给你洗漱更衣了,小王爷配合些可好?”   云江离边说边将人抱着起身。   今儿一早少不了要见客,燕穆宁的衣衫一点不比昨日宫宴时简单,穿了一层又一层。   新年要穿的衣裳是前两个月来人量体做的,这一阵儿小王爷的肚子长得飞快,中衣穿上略微有些紧。   小王爷摸着自己的小肚子,仰着头对云江离撒娇:“阿离,我想穿你的中衣!”   “好,我去给小王爷取。”   这段时日,云江离宠他宠的快没边儿了,差不多是小王爷说什么他都应,一点儿原则都没有。   小九立在一旁看的直撇嘴:“殿下,您还真真是愈发骄蛮了呢……”   “你今年的红包没了。”小王爷转头瞪着他道。   小九立刻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小主子,我昨儿推牌九输的连裤子都没了,您看……”   小王爷更气了:“啊!你们推牌九不叫我!”   还是云江离及时出现解救了小九:“他们推牌九的时候,你早都睡熟了。”   “快过来,听周管家说,门前都有人递帖子了。”   云江离把人拎到暖炉边上重新给他换着中衣:“我问过了,今儿午后就没什么事了,我带你去京郊的庄子上住些天,可好?”   听见出门玩儿,燕穆宁就兴奋,他甩着长到遮手的袖子:“好呀!我京郊有两处庄子,阿离想去哪个,我一会儿先叫人过去把屋子暖上。”   “不必带太多人,云家在京郊有一处庄子,我带你去那边玩。”   云江离利索的给人把繁琐的衣裳一件件穿好,又细心的替他将略长的中衣袖口挽起,扎成了个琵琶袖的样式。   小王爷歪了歪头,对云江离突然的安排有些不解,但一想到他家大美人贯是喜静的,许是想要与自己独处几日也说不定!   想到这个可能性,燕穆宁忽然对这个京郊游玩的兴趣又浓厚了几分,简直激动的想要立即就动身。   ·   小王爷在前厅见客的时候,云江离并不用陪在身侧,便与尉迟彻在嘉月阁见了一面。   云江离没有过多的寒暄,开门见山道:“劳烦少将军跑这一趟了。昨夜宫宴上的事,世子应是已与您说了吧?”   尉迟彻颔首:“方才来的路上,阿昭与我讲了。”   “少将军可有疑虑?”云江离问道。   尉迟彻笑了笑,反问道:“少堂主难道就没有疑虑么?”   云江离不但没恼,眸子中还划过一丝赞赏之意,与聪明人讲话实在是省心,这尉迟家的人当真是心思通透。   “少将军对西边那几国定是熟悉,先前翊亲王曾中过一次毒,那毒便是来自西祁,而湘陇和滇溱如今也都与乌家有了关联,这不似巧合。”   云江离拣了重点说道。   尉迟彻沉思片刻,道:“不可能是巧合,乌家的老东西还不至于糊涂成这样,应是乌椋满那个蠢货让人利用了。”   云江离未置可否。   乌家的老王爷年纪大了,保不齐是想趁着当今圣上年轻、根基未稳搏上一次,倒也说不定。   “京中我会派人暗中寻一寻西边的人,不会出乱子的。”   尉迟彻补充道:“我的人可不是白在西境混的,想瞧出那些外域人的伪装不是问题。”   云江离点头:“诚亲王那边也已知晓,若有需要少将军也可调我「雪竹」的人。”   二人谈罢正事,尉迟彻转了一圈回到前厅,与小王爷聊了几句便回了府。   云江离有些犹豫,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实在不愿告与少年,平白让他添了烦心事。可自己又承诺过有任何事定会与他商量……   向来果决的云少堂主,远远的瞧着自家小王爷,着实有些难以抉择。   ·   午后不久,小王爷便招呼着云江离快些准备出发,这一上午见客见的,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出去玩了。   直到坐上马车,瞧着尉迟昭的大脸时,小王爷才知道原来不是他想象的二人甜蜜蜜!   小王爷惊讶的脱口而出:“阿昭?你怎么也在!”   不知是小王爷的语气太过于诧异,还是脸上露出的失望太明显,尉迟昭有些委屈的瞧着好友:“阿宁,你变了,你竟不盼着与我一道出游了!”   燕穆宁瞅着尉迟那一脸怨妇表情,讪讪道:“怎、怎么会,我这是惊喜!”   小王爷细品了品,怎么都觉得这对话似是渣男与怨偶……   瞬间恶寒的打了个哆嗦,撇着嘴颇为嫌弃的搓了搓手臂上的汗毛。   云江离上马车的时候,瞧见的便是两个少年互相嫌弃的一幕,他递了个手炉给燕穆宁:“怎么了?你俩这是……闹别扭了?”   也不知尉迟昭是哪根筋搭错了,立刻扑上来搂着燕穆宁的脖子对云江离笑着道:“那怎么可能,我和阿宁那感情好的……”   不等云醋坛子江离上手拎人,车厢的帘子再次被掀开,尘檀钻了进来,尉迟昭立刻松了手弹到一旁,拍着自己身边的位子:“小檀儿快来!”   燕穆宁被尉迟这一套连环反应逗得不行,笑得整个人都倒在云江离怀里。   云江离无奈的拍了拍少年的背脊,将人扶起来:“好好坐着,仔细一会儿磕到了又要委屈。”   尉迟昭不服气的拉着尘檀:“他们二人是如何做到无时无刻不在撒狗粮的?小檀儿,咱俩也来!”   ……   往京郊去的路程本就不算远,这一路上有尉迟昭和燕穆宁两个人闹腾着,更是觉得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   云江离下车的时候,抬手揉了揉耳朵,直觉得耳朵被两个少年人吵吵了一路,嗡嗡直响。   坐马车坐得有些腰酸的小王爷,下了马车便扶着小肚子靠在云江离身上站得歪歪斜斜的,没个正型儿。   云江离抬手搂着人的肩,生怕他一个没站稳再摔着:“走吧,进去瞧瞧你喜不喜欢。”   小王爷眸子转了转,微微踮起脚尖凑到大美人的耳边小声道:“我原本还当是你想要与我单独出来住一住呢。”   云江离一怔,难怪方才刚上马车时小王爷跟世子大眼瞪小眼呢!   “小王爷进去就知道了,两处小院儿中间隔着不近的距离呢,若王爷想做些什么倒也都是方便的……”他笑着也贴到燕穆宁耳边学着他的样子小声说着。   才说完,便瞧见小王爷的耳尖红了。   燕穆宁羞的不行,垂着眸子不敢瞧他,撅着嘴嘟囔:“你乱说什么呢,我哪里说想要做、做些什么了。”   云江离一边带着人往庄子里走,一边逗着:“小王爷莫要冤枉人,我说什么了?”   燕穆宁瞪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人。   不知是从何时开始的,小王爷竟常觉得自己的伶牙俐齿已然辩不过这个曾经少言的大美人了!   进了庄子,小王爷总觉得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在前院逛了一圈才想起来,这处与津州城郊树林外那处小院子格外相似,只是这处更大更宽敞些。   “阿离,这处与你在津州救下我那小院好生相似。”   小王爷转头惊喜的望着云江离。   云江离莞尔:“我竟没发觉,许是我的喜好便是如此?”   燕穆宁兴奋的很,扯着云江离的手抚在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上道:“阿离,等崽崽生下来后,我想带着他,我们三人一同再回津州那处小院子住上些时日!”   这么一说,云江离竟也有些想念那段二人相识之初的时日,他抚摸着少年的小肚子温声道:“好,带着崽去。”   说罢,又想起了方才在庄子门口,少年说的话,便起了些欺负人的心思,他微微俯身凑近了些,凝视着少年低声道:“那时定是你我独处,所以……”   “我们顺便再给崽添一个弟弟可好?”   作者有话说:   按照惯例,搞事情前得撒撒糖。^ ^   所以……搞事预警ing;   ·   感谢勤勤恳恳投喂我的小可爱们:忘羡手榴弹1个;C-樊怡地雷1个。   营养液:别害怕我不是好人 10瓶;忘羡 3瓶;T 1瓶。 第59章   你学坏了!   在京郊庄子上的日子过的安静又逍遥。   果然如云江离所说, 小王爷与世子那小两口所住的院落分别在庄子的一东一西。   两处住的小院子离的不算太近,中间原本应是隔了一片小花园,眼下却没有种花, 而是被云江离改建了药圃,种着一小片药草, 瞧着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两处小院中都建了温泉的池子,温泉水便是从不远处的山涧温泉引过来的。燕穆宁这会儿的身子情况虽然并不适合久泡温泉, 但云江离还是悉心的加了药草, 每日会让小王爷稍稍泡些时候, 放松一下。   小王爷虽是个极爱热闹的性子,可若是同云江离在一起,他便是一丁点都不会觉得无趣。   哪怕是云江离安安静静的坐在书房中看一下午的书,小王爷也可以窝在他的身边待上一整个下午。   ·   正月初五一早,诚亲王来庄子上, 准备在这边小住一晚。   刚进门时,他险些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要知道只要有燕穆宁与尉迟昭这二人同时在的地方, 就不可能有如此安静消停的时候。   “这也太乖了,我都不适应。”   诚亲王指了指正窝在窗边窄榻上睡着的小王爷,对云江离轻声道。   云江离怕吵醒了才睡着的少年,轻轻的起身, 示意去外间说话。   “他昨夜睡得不太安稳。”   云江离与诚亲王在外间的茶案边相对而坐,眉间萦绕着些担忧和心疼叹气道:“肚子里那个好动的很。”   诚亲王安慰他:“我们老七虽养的娇气些,但身子底子还不错,你也不必太担心。”   不多时, 尉迟昭和尘檀也过来了。   尘檀多少年来养成的习惯, 让他至今还不能很好的适应与王爷同桌而坐, 便略微有些拘谨的立在了尉迟昭的身后。   尉迟昭也知他这习惯想要完全改过来,怕是还需要些时日,若硬要他坐,他也不自在,便安抚的拉着人的手拍了拍,并未多言。   诚亲王自然也是瞧见了的,体贴的岔开了话题,还接着方才的话继续道:“好动那不就是随了穆宁么,你可不知道,那会儿母后怀着他的时候,可没少被这臭小子折腾。”   尉迟昭在旁边接话:“听我大哥说,我刚生出来就被我爹揍了屁股,就是因为心疼我娘。”   眼珠子一转,就开始出馊主意:“依我看,少堂主等着你家崽生了,也揍两顿就是了。”   一众人都被尉迟给逗笑了。   云江离都没忍住开起了玩笑:“可眼下看来,老王爷揍了也没什么效果。”   “云少堂主,你学坏了!”   尉迟昭瞪了眼云江离,毫不客气的将喝空了的茶盏递了过去。   “不过,我家王妃有孕那会儿怕热的很,怎的老七反而这么怕冷?”诚亲王饮了口茶问道。   云江离边给尉迟斟茶边应着:“多数有孕都是怕热的,我特意去查过古籍,男子体质不同再加上小七先前受过重伤……”   一提起燕穆宁受过伤的事,几个人脸色都不太好看,尉迟昭突然想起来,插嘴问道:“五哥,乌家的事怎么样了?”   “乌家的老王爷已经与皇兄请旨,说是年纪大了水土不服,不宜久留京中,想要初七便离京北上。”   诚亲王冷笑道。   尉迟昭直白的很:“纯粹是扯淡。”   诚亲王语气也冷了两分:“还有更扯淡的,你猜猜看?”   “难不成,他还想让乌椋满一起回北境?”云江离蹙眉。   诚亲王点点头:“对,这老东西也太不把皇兄放在眼里了。”   “前几日皇兄明里暗里的敲打了乌家,那老东西竟还想给个下马威,被皇兄直接怼回去了。”诚亲王这几日被烦得不行,过个年都没过痛快。   云江离借着这个机会,便将自己的担忧讲了,谨慎道:“还是提醒陛下提防些为好。”   大过节的,三人也不愿多议论正事。刚闲聊了几句,瞧见燕穆宁揉着眼睛赤着脚就跑到外间来了。   云家这处庄子全都是用的地龙取暖,屋子里地板也铺的都是木质的,进了屋子本就不用着鞋履,小王爷更是时常连袜都不穿。   云江离一瞧见小王爷边立刻起身过去将人抱了起来。   燕穆宁双脚瞬间腾空,脸红了红小声抱怨:“都看着呢,你快放我下来。”   “哎!我看不见啊,随便抱。”   尉迟一点不给面子。   诚亲王更是对此露出一副喜闻乐见的样子。   云江离面不改色的抱着人坐下,斟了杯温茶小口小口的喂少年喝着,语气中带着些埋怨:“你怎的又不穿袜,还只穿了中衣就往外跑?”   “又不冷。”   小王爷小声的反驳着,并没好意思说自己方才是醒来不见云江离,有些慌才直接跑了出来。   “五哥今日可要留宿?”   燕穆宁探着脑袋问道:“这边夜里可静了,睡得好。还有镇子上的市集也有趣极了!”   诚亲王一点儿不上当,笑着逗他:“你不是盼着我留宿,你是想寻个借口好去市集上玩吧?怎么,看来你这是王妃管的颇严,不许你去了?”   被戳穿了小心思的燕穆宁把脑袋缩回来,往大美人怀里一窝,不理人了。   那市集他来了几日也只去过一次!   因集上人多的很,云江离总怕有人挤到他,不放心他去。   云江离无奈的揉了揉钻在自己怀里少年柔软的发丝,哄着道:“今日陪着五哥一道去一次可好?但说好了,你不许乱跑,要紧跟着我。”   小王爷瞬间抬头,眸子都变亮了,连连点着头。   然而,这几个人都忘了今儿是初五,各家铺子都在今日开门,集市上反而没有前两日那般热闹。小王爷瞧着零零星星的摊子,没寻到什么有趣的,有些垂头丧气,逛了没一会儿就耍赖说累了,想回庄子了。   “我早就听闻,京中上元节的灯会热闹非凡,今年王爷可愿意与我一同去呢?”云江离温声在情绪沮丧的少年耳边哄着。   小王爷也当真是个好哄的,一提到上元节灯会,立刻又精神了起来,牵着大美人的手絮叨了许多往年灯会上听来的、瞧来的有趣事情。   云江离耐心的听着,还不时的给自家兴奋的少年一些回应,凤眸中满是宠溺的爱意。   诚亲王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瞧着前面两对走个路都要黏黏糊糊的甜蜜小爱人,语气中颇带了些老父亲的沧桑感对着尘白道:“哎,年轻真有活力啊……”   尘白:“……”   ·   入夜,云江离坐在床榻边,帮倚在床头半躺着的小王爷揉捏小腿,听着人与肚子里的崽子絮絮叨叨。   随着崽子慢慢长大,小王爷愈发感觉疲惫,虽他并不常与云江离说起,只在偶尔撒娇时才会软乎乎的跟人抱怨上几句。   可他近些日子越来越不愿意动弹,却变得格外黏人,细心的云江离又怎会瞧不出端倪,心疼他如此辛苦,便日日抽空翻看各类医书古籍,寻着能帮少年缓解不适的法子。   譬如现在捏腿,是他无意中发现小王爷的小腿最近每到夜间便略有些浮肿,便在每日泡过药浴之后,会给少年揉捏片刻。   小王爷起初那两次还有些不好意思,后来许是发觉小腿被揉捏的热乎乎,夜里也能睡得更舒适后便不再推辞。若云江离自己没主动揉,他还会自己磨磨蹭蹭的贴到大美人身边小声要求着想要揉揉腿。   云江离一想起少年那副软乎乎的样子,心里就柔的一塌糊涂。   “咕噜……”   清晰的声响打断了云江离的思绪,他偏过头,眸中带着掩不住的笑意瞧着声响的来源。   小王爷红着脸嘟囔道:“才不是我饿了……”   “嗯,对,都是崽子想吃了。”   云江离顺着自家少年的话说着,“那劳烦小王爷问问崽,想吃些什么宵夜,我这就去做。”   “你做嘛?”   燕穆宁眸子亮了,他近些时日胃口是比着先前好了不少,可吃得愈发挑嘴了些,唯独大美人亲手做的吃食,每一样他都很喜欢。   云江离也发现了这一点,所以只要是他得空,小王爷的吃食定是他亲自动手去做。   “嗯,我去做,小七想吃什么?”   云江离轻轻挠了下少年的脚心。   小王爷痒得直躲,白嫩的脚趾都蜷了起来,笑着就要打云江离:“不许挠我痒嘛!”   “还有,都说了是崽想吃,不是我……”小王爷扯着大美人的袖摆,不让他再挠自己。   云江离也不再欺负人,轻轻拍了拍小王爷的腿:“收回去吧,我去小厨房瞧瞧做些什么。”   “诶……”   小王爷瞧着云江离刚刚出了卧房的背影,才想起来要点个餐,便有些笨拙的从榻上翻身下去,随意披了件外袍跟着跑了出去。   ·   为了方便,云江离将如墨的长发用一根缎子随意的扎在脑后,袖子挽起,露出肌肉匀称的小臂,站在小厨房中忙活着。   燕穆宁正搬了小凳子坐在炉灶旁,捧着自己的小肚子眼巴巴的瞧着云江离。   云江离来来回回的走动,小王爷的脑袋就跟着来来回回的转悠,可爱的紧。   “你做什么一直这样瞧着我?”   被少年的眼神盯得有些遭不住,云江离俯身在他唇角轻轻的啄了一下。   被亲了的小王爷笑得更开心了,仰着脑袋对大美人露出一对浅浅的小酒窝:“因为你好看呀!”   “嘴这样甜还不是为了哄骗我大晚上做小馄炖给你吃?”   云江离手指上沾了面粉,故意去点了下少年的鼻尖。   小王爷一点不恼,嘿嘿的笑着:“阿离,我这样瞧着你时,就总想着,若我不是王爷你也不是少堂主,我们是不是就会如眼下这般,在一处小院子中二人朝夕相伴?”   “小傻子。”   云江离手指灵巧的捏着小馄炖,头也没抬的笑话他:“即便只是寻常百姓家,也要为了生计奔波,哪就有时间朝夕相伴了?”   小王爷不服气:“你可是嫌弃我做事少了?我平日里不是这样的,还不是有崽了以后你们事事都不许我做……”   说话间,一盘香气扑鼻的鲜肉小馄炖就下了锅。   小王爷的馋虫又被勾起了两分,他挺直了腰背,伸着脑袋往锅里瞧。   云江离听着他说了一半忽地没了动静,微微侧头便瞧见人正直勾勾的盯着锅里:“小七,口水擦擦。”   燕穆宁呆呆的当了真,有些不好意思的抬手蹭了蹭唇角,这才发现是被大美人笑话了,假装凶巴巴的瞪着人。   “你如今怎么这样!你学坏了!”   今日这是第二次听到有人说自己学坏了,云江离有些新奇的琢磨着,原来自己在遇到少年之后的变化,竟然如此的明显么?   想想自己最初被少年人吸引目光时的心境,才发觉小王爷对自己的影响有多么重要。   云江离将煮好的小馄炖捞到一个大碗中,又细心的分了几颗在一精致的小瓷碗中才端着蹲在了小王爷面前,轻轻吹着气喂到少年嘴边,凤眸中含着浓浓的眷恋。   “小七,我只知,不论你是不是安亲王,我都会找到你,做你的夫君。”   “这一世是,下一世也是。”   作者有话说:   来吧各位小可爱们,啊——张嘴吃糖!   ·   依照某悠的惯例,开始向各位小可爱征集崽崽的名字!   · 第60章   上元节灯会   云江离刚把小王爷喂饱, 尉迟昭就闻着味儿摸到小厨房来了,扒着门框子探进一个脑袋,讨好的笑道:“好香啊, 少堂主我也想吃……”   燕穆宁双手正捧着小碗喝汤,闻言扭头, 幼稚的护食道:“没有!”   尉迟招才不理他这一套,大大咧咧的走进来站在灶台边上往锅里瞧。   云江离似安抚般的笑着抬手揉了揉少年的发顶, 偏过头问尉迟:“去问问诚亲王吃不吃, 再算上尘檀的, 我一道下锅煮了。”   于是,半柱香后,几个王爷、世子的就随意的披着外袍,围坐在并不宽敞的小厨房,分享着一锅热乎乎的小馄炖。   诚亲王连连赞着云江离的手艺, 放下碗长舒一口气:“要说这吃饭,还真是人多抢着吃的最香!”   尉迟在一旁被烫的直哈气, 倒还不耽误他说话:“要我说也不是抢着吃才香。就是一群人端端正正的往那一坐, 做什么都先讲究个礼数,再好吃的东西也不香了!”   已经吃饱了的小王爷就坐在一旁捧着小肚子笑咪咪的瞧着他们,时不时跟着夸几句自家的大美人,得意的不得了。   来的快, 吃得也快。   几个人热火朝天的吃了顿宵夜后,便纷纷打着饱嗝儿回了自己的卧房。   燕穆宁有些犯困,云江离却不许少年就这么睡下,生怕他刚吃饱了, 直接睡再积了食, 愣是拉着人在窄榻上坐着下棋。   小王爷在下棋这件事儿上, 从来就没有赢过自家大美人,今日亦然。   悔棋不成的小王爷只能耍赖,往大美人身上一歪,软乎乎的撒娇:“哎呀,不下了不下了,一点都没意思,阿离,你陪我说说话嘛。”   云江离顺势将人搂进怀中,调整了个能让少年靠的更舒适的姿势道:“正好,我也有事要与你说。”   小王爷仰起头,瞧了他一眼问道:“你终于要跟我说说你在忧心什么啦?”   云江离一怔,他没想到少年竟如此敏感的察觉到了自己的忧虑,难得的有些无措:“小七你……”   小王爷捏着大美人的手指把玩着道:“我日日陪在你身边,旁人发觉不了便罢了,我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呢?”   说完,小王爷还小声的补了一句:“我又不傻……”   云江离唇角微扬,用下巴抵着少年的头顶亲昵的蹭了蹭:“嗯,我的小七最机灵了。”   “哼,别以为夸夸我,我就能不计较你有心事独自为难却不与我商量了。”   小王爷傲娇的撅了撅嘴。   云江离没再多说别的,直接与小王爷坦言道:“今儿诚亲王来,说是乌家老王爷过几日就要回北境了。”   小王爷蹙眉:“嗯,皇兄没说些什么?”   云江离摇摇头:“诚亲王没多言,但皇兄前几日已然敲打过乌家了,也驳了他要乌椋满一道离京的要求。”   小王爷琢磨了一下,不太确定的问:“那、这几日,难不成你是在忧心乌家会破罐破摔狗急跳墙?”   云江离再次惊叹于少年的敏锐,这小东西瞧着心大,其实当真是比谁考虑的缜密。   “对,这是一方面吧。”   云江离颇有些赞赏的语气,“另一方面我总觉得乌家这段时日的动作有些反常……”   “不像是那老东西能做得出来的对吧?”   燕穆宁再次接过了云江离的话,还颇得意的眨了眨眼。   “是,我虽还未查到实证,但乌椋满被人利用了的可能性很大。”云江离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捏着少年的脖颈,“这些我都与诚亲王提到过了,他应该也会多留意的,你也不必太担忧。”   “嘁,说着不要我担忧,你自己还不是惦记的很?”   小王爷又捏着大美人的一缕发丝开始绕来绕去的编小辫玩,口中还不忘了絮絮叨叨:“乌椋满我虽不熟,但那个人又自大又蠢,被人利用了也很正常。”   “这乌家呢,从我父皇那时就开始不安分了,总背地里搞些小动作。你也知道这些藩王的势力也并不可小觑,已然暗中削弱了这么些年,如今若当真有个机会能彻底解决掉他家倒也不算是个坏事。”   “反倒是你呀,别太忧心。我皇兄真的很厉害,相信他一定可以处理好的。”   燕穆宁仰着头亲了亲大美人的下巴。   是了,这个成长于权利势力中心的少年,自幼便跟在当今圣上身边,耳濡目染之下,又怎么可能心思不通透?   云江离摇着头笑了笑。   自己也不知是关心则乱,还是因小王爷表露出来的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让他总觉得自家少年是个不谙世事的小东西。   实际上小王爷不是不懂权术和人心,只是更重情谊,也更善良罢了。   “我也相信。”   云江离笑着也亲了亲少年的脑门儿,“尉迟少将军也在京中查寻外域人的情况,都……”   小王爷抬起爪子“啪唧——”摁在了大美人的嘴上:“全大晟最美的王爷眼下就在你怀里,你难道就只想谈国事?”   云江离被逗笑了,拉开小王爷的手凑到人的耳边:“全大晟最美的小王爷肚子里揣着我的崽呢……哎,眼下我也做不了什么呀……”   “哼!”   小王爷耳尖一红,心中暗骂这个不正经的人,垂眸继续编小辫儿玩,不再理人了。   静了许久,久到云江离都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时,小王爷忽然出声:“阿离。”   唤完人,燕穆宁撑着榻吭哧吭哧的爬起来,面对面端端正正的跪坐在云江离面前,歪了歪脑袋颇为严肃的问道:“你给崽取名字了吗?”   云江离顿了一下:“还真没有。”   崽的两个傻爹大眼瞪小眼了半晌,终于意识到,他们不光没给崽取名字,好像……崽的一应物品都没准备。   “你、你有经验吗?”小王爷拧着眉问道:“都要给崽准备什么东西啊?”   大美人同款拧眉表情:“我哪来的这种经验?”   这俩人都从来不习惯用侍女,安亲王府中的侍从,除了厨房有位厨娘,余下的一个全是大老爷们儿,估摸着这经验想问都没人问。   紧接着,小王爷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崽是跟我姓还是……你?”   这个云江离倒是没什么犹豫,笑着逗他:“跟你啊,毕竟我是王妃嘛。”   小王爷立刻仰着下巴露出了招牌式的得意,还未来得及嘚瑟两句,就被大美人的下一句话直接冻结了表情——   “下一个崽肯定是跟我姓。”   云江离一本正经的说道:“至于老三,就不急了,就随意些吧。”   小王爷久违的炸毛了:“老三!?”   指着小肚子凶巴巴的道:“老大还没出生,你都惦记上老三了?!云江离,我不生,要生你自己生!哼……”   云老狐狸江离把炸毛的小王爷抱进怀里开始顺毛,温热的大手搭在圆滚滚的小肚子上问道:“宁宁,皇室玉碟下一辈行哪个字?崽的大名还是要问过皇兄才好,不如先取个乳名?”   小王爷眨着眸子琢磨了下:“也对……”   老狐狸继续忽悠着人:“你看,一个崽多寂寞,我这仁济堂也得有个下一代的堂主不是?老二还是得生的……名字也不用你取,云家的名字都是草药,简单的很。”   小王爷听着又觉得有道理,点点头:“好像也是。”   云江离继续体贴道:“老二倒是不急,你还小,怎么也得好好养养身子。说不好,能一胎双宝……”   小王爷这才反过味儿来了,敢情这人还是惦记着老三呢?   气哼哼的燕穆宁从大美人温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气势汹汹的留下一句:“你想得美!”   便自己从窄榻上爬下去,挺着小肚子跑回了床上,把床帐一放冲着云江离吼:“你今天就睡窄榻,不许过来睡!”   ·   因为惦记三个崽的事,云江离连着被小王爷瞪了好些天,直到上元节的前一日回安亲王府的时候,老狐狸都还没能把人哄顺毛。   尉迟老王爷还在世子府中,尉迟昭从庄子上直接就带着尘檀,跟燕穆宁回了安亲王府,说什么也不肯回自己府上。   大晟京城的上元节灯会年年都办的热闹非凡。   这几年的不单单是各色彩灯做得种类繁多,舞狮子的也愈发多了花样儿,就连猜灯谜的都多了许多彩头,引得全城的百姓都在这一夜前来看灯,喜庆极了。   往年小王爷定是也要跟着在街巷上挤着瞧热闹的,但今年他毕竟不是自己一个人,顾及着肚子里的崽,再加上如今京中也并不那么太平,小王爷一早便订下了凤阳坊观灯位置最佳的雅间,只在雅间的观景台上,便能将整个灯会的热闹尽收眼底。   入夜后凤阳坊便会拥挤起来,那时候马车定是进不去的。颇有经验的小王爷早早便吩咐了周管家在未时末就备好车。   要出门玩,那爱臭美的小王爷必是要好好打扮上一番的,用过了午饭便径直拉着尉迟昭回卧房中挑挑拣拣的开始选衣裳。   云江离没跟着过去打扰这两个少年臭美,径直去与尘墨商量着今夜小王爷出行的护卫安排。   眼下,除了尘墨这一小队人和小王爷的几个近卫以外,余下的侍卫有一部分已经先行出发,分散在了凤阳坊的各处。   尉迟彻会也会带着元韶允前去与他们一道观灯,是以,尉迟府上的侍卫也尽数跟着去了凤阳坊,被尘墨安排在了最外围。   而云江离手下的人,会直接混在人群中,瞧上去与普通的观灯百姓无异。   简而言之,就是今日的京城灯会,明里暗里几乎被保护的如一个铁桶般严密。再加上一众近卫,云江离、诚亲王、尉迟彻这三个武力值顶峰的人,直接召开个武林高手大会都不为过了。   若是当真有人不开眼,想要在这上元节动手做些什么,那就只能说是自己撞进了网里,倒省了四处探寻他们的麻烦。   ·   燕穆宁到凤阳坊的时候,才知道当时他出事的萍水楼已经换了老板也改了门匾,如今唤做登陵阁,听起来倒是雅致了几分。   小王爷还未来得及多瞧几眼,眸子上便被云江离的大手遮住了视线:“小七,别看。”   扯下挡着自己的那只大手,小王爷对上了一双有些冷冽的凤眸。   他已经许久没见过云江离在他面前露出这样的眼神了,原本还在为着三崽暗戳戳生气的小王爷,忽然就心软了。   “我不害怕的,你不用这样小心。”   燕穆宁捏了捏云江离的指尖,小声的安慰他。   只见云江离摇了摇头,垂眸哑声道:“是我怕。”   “你不知道的,我根本不敢去回忆弄丢你的那天。”云江离微微蹙眉,“我怕,所以,别看了小七。”   小王爷没想到在他眼中强大的云江离,竟然会因为自己而出现害怕的这种情绪。   燕穆宁也不顾周围会不会有其他人看到,直接踮起脚尖搂着大美人的脖颈,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唇角。   “嗯,不看。我们去看灯会!”   ·   今年的灯会果然比往年更热闹。   燕穆宁、尉迟昭和元韶允三人兴奋的不得了,倚着观景台的围栏连蹦带跳的,云江离在身后瞧的胆战心惊,恨不能把人拴腰带上。   “阿离!”   小王爷自己乐也不忘了叫上自家大美人,“你快来看!你看那个兰花灯!做的好漂亮!”   云江离揽着人,心里终于踏实了些,就听着自家少年指挥着小九一会儿去买个小兔子灯,一会儿去买个花儿……   游灯的队伍第一拨走过去之后,猜灯谜的都亮了起来,这一帮人就更热闹了,吵的云江离耳朵直嗡嗡。   “喝口水,嗓子都哑了。”   云江离端着温茶喂到少年嘴边。   尉迟彻立刻有样学样的端了杯茶准备喂元韶允,是不过他那过于高大的身型,初次做着这样的事,瞧着颇有些笨拙,直接招来了其他几人无情的嘲笑。   灯会进行到戌时初,尉迟府上的一个侍卫传了消息上来,还当真是让他们逮住了几个企图趁乱搞事情外域人,意外的是竟在其中两人身上发现了那个纹身。   尉迟彻冷着脸吩咐下去,让他们加紧防卫,将逮到的人暗中送到尉迟世子府上先关起来,不要走漏风声,等着他和诚亲王回去审一审。   “呵,这么早就沉不住气了。”诚亲王冷哼道:“再等等,搞不好今天能有大收获。”   小王爷和尉迟昭这时候才知道,原来他们出来玩儿这一趟,竟然还做了诱饵。   “哥!你拿我钓鱼?”尉迟昭目瞪口呆的质问。   尉迟彻颇为嫌弃的白了他一眼:“快闭嘴吧,哪有你这么蠢的鱼饵。”   与这兄弟二人对比分明的是另一边,云江离正在温柔的小声给燕穆宁解释着:“只是提前预备着,比正常的防卫略严格了些,并没料到竟真的有人敢闹事。”   燕穆宁因先前在京郊庄子时,都跟云江离聊过,所以并不感到惊讶,乖乖的点点头。   反倒是尉迟昭竖着耳朵听完了,立刻转头去搂着元韶允:“你瞧瞧人家少堂主,再瞧瞧我哥!你跟他这个棒槌做什么,太亏了!”   “嗷——”   尉迟昭话音刚落,屁股上就挨了自家哥哥的一脚。   ……   从灯会回到王府的时候,小王爷的兴奋劲儿还没过,一路上跟尉迟二人叭叭个没完。   进门时,各个侍卫的手上都没空着,真可谓是满载而归,各式各样的灯笼差不多都被拎了一个回府。周老管家乐呵呵的迎上来,全都接过来,安排着人热热闹闹的在府里各处都挂了起来。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能料到的是,在今夜抓到的闹事人中,竟然有一人是当初在津州刺杀燕穆宁时逃走的那个小头目。   与此同时,「雪竹」截到了一封乌椋满写给西祁的信件——   其中附着一份标注了京中至少一半防卫详点的京城舆图。   作者有话说:   耶耶耶,准备搞事情!(兴奋JPG)   · 第61章   抉择   简霜看到那封被截获的信件时, 饶是这段时日查探的各类消息让他心中已有猜测,也还是感到震惊。   虽眼下时辰已近子时,可他犹豫再三, 还是未敢耽搁,径直赶去了安亲王府。   之前燕穆宁为了简霜来王府上不用多等, 特意给了他腰牌,是以今夜门口值夜的小厮虽不认得简霜, 却也没多阻拦, 只谨慎的让他稍等片刻, 便唤来了尘墨。   尘墨瞧见候在门前廊下的简霜时一愣。这个时辰能让简霜亲自跑来,必定是十万火急的事了。   他连忙低声道:“快随我来。”   简霜也未多客套,二人脚步匆匆的直接进了嘉月阁。   不多时,云江离只着一件中衣,外面随意披着件斗篷便推门而入, 看他这样子方才应是已经歇下了。   “主子,京郊的兄弟紧急送来的。”   简霜双手递上信件。   云江离一言不发的直接拆开看了起来, 面色却越来越沉。   “尘墨, 你可知眼下诚亲王正在何处?”   云江离将信件折起,转头沉声问道。   尘墨连忙应道:“从灯会回来便与少将军同行,此时应还在尉迟世子府上。”   云江离垂眸思索了片刻,吩咐道:“让十一和杜仲去卧房守着小王爷, 你二人叫上阿骁和老齐,与我一道去趟世子府。”   “好。”   尘墨应下正准备去安排,又转身问了一句:“少堂主,用不用叫着世子爷一起?”   正在换着衣裳的云江离斟酌了一下:“先不用了。”   ·   半个时辰后, 尉迟老王爷、少将军、诚亲王和云江离四个人围坐在世子府的书房内, 几个人面色都冷的吓人。   尉迟彻指着那信, 气得恨不能直接冲到乌家把乌椋满吊起来抽一顿。   “明日十六,复印开朝。一早就要上朝,这事情可耽搁不得。”老王爷一生征战沙场,周身不怒自威的气场颇为强大。   诚亲王点点头,附和道:“老王爷说的是,那按着目前我们的各处消息汇总来看,乌家勾结了外贼企图对大晟不轨这事是已然能确定的了。”   云江离毕竟是「雪竹」的少主,情报见的多了,条理也更清晰些。   他沉着的分析道:“应该是乌家自以为收服了外贼为自己所用,意图无非是为了手中更大的权利。而显然西境与北境的四国更像是私下达成了其他的协议,至于乌家,也不过是他们四国侵犯大晟的棋子而已。”   “对方利用的切入点,便是乌椋满。”   云江离点了点那封摆在桌案上的信。   谈起正事,尉迟彻也颇为冷静道:“我派出去查乌家高价购入武器图纸一事的探子,基本能确认,大金此次并未与那四国达成协议,那图纸只是黑市的买卖。还有北晋也能确认与此次无关,这与云少堂主的消息都是一致的。”   “那眼下最紧要的问题便不是内忧了,而是外患。”诚亲王指着那封信中所附的舆图道。   老王爷最后做了决定:“对方已经到了要舆图这一步,那必是已蠢蠢欲动了。诚王爷,老夫以为事急从权,不必等天亮面见陛下了,这封信已是铁证,您可直接率京中守备军先行将乌椋满缉拿关押了。”   诚亲王其实也正有此意,听闻便率先起身:“那我先行去处理此事,余下的事和那几个刺客的审问就劳烦少将军和少堂主了。”   他离开后,老王爷跟着起身锤了锤肩膀道:“看来老头子我这京城也歇不了几日咯。倦了,你们俩年轻的去审吧,有了结果来寻我。”   ·   景兴四年,正月十六。   新年开朝第一日,乌家世子乌椋满被连夜羁押于刑部天牢一事传开,在朝堂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许是乌家嚣张跋扈久了,又向来瞧不上比自家门楣低的,得罪的人不少,再加上乌家作出的龌龊事太多,朝堂之上竟无一人为乌家申辩。   云江离与尉迟彻的审问却并不顺利,那几人拒不交代京中是否还有同党,咬死了只说是来京做生意的商人。   瞧着一时半刻的也问不出什么了,大晟朝一向律法严明,任何人都不可动用私刑。无法,只能将人移交至刑部大牢。   诚亲王和云江离分别安插了人盯着,生怕刑部中出什么岔子。   ·   燕穆宁醒来时,打着哈欠瞧了瞧屋内,没见云江离的身影。又见是杜仲在外间候着,皱着眉问道:“你家少堂主出去了?”   杜仲为难的瞧了眼身边的十一,不知这话该不该如实答。   十一忙替他答道:“是,少堂主昨夜有急事去了世子府。”   话音刚落,门便从外面被推开,云江离裹着一身寒气进了屋。   小王爷正想迎上去,云江离一边脱着斗篷一边开口:“你今儿怎的起这么早?我身上凉,你穿着个中衣别凑过来再冻着你。”   燕穆宁才不听他那一套,扯着人冰凉的手就往里间带:“我哪就那么娇气了?你快进来烤烤火,这手凉的。”   又转头对十一吩咐着:“早点直接送进来吧,我与少堂主在屋子里用。”   面对面站在暖炉边上,小王爷给大美人捂着手,抬眸瞧着眼前人泛青的眼眶,不太高兴地道:“可是一夜未睡?什么急事这样为难?”   云江离三言两语的拣着重点说了。   小王爷听得直皱眉头:“乌家这是急着作死了么!”   手已经暖过来的云江离,这时候才抬手揉了揉小王爷的脸颊:“别担心,有我们呢。”   小两口就守着炕桌亲亲热热的用了顿早饭。   燕穆宁心疼他一夜未睡,又硬逼着人陪自己在暖榻上小憩了半个时辰。   从这一日起,云江离就变得格外忙碌。   不仅仅是他忙,诚亲王更忙,已经十来天没来安亲王府上瞧过燕穆宁了。   白日忙碌也就罢了,渐渐的近几日竟是连夜里也时常回的越来越晚。   云江离虽人不在王府中,可心中又着实惦记着小王爷,便只能托自家老爷子暂时别回云宅,留在安亲王府中替他照看小王爷一二,他也好心中稍微踏实一些。   最初几日,尉迟昭还能来陪着小王爷聊聊天,可后来,就连尉迟昭都开始跟着一起忙碌了起来。   小王爷有小情绪了。   他不怪没人陪他,只是瞧着大家都在奔波,自己却只能留在府中,心里说不清是种什么滋味。   这日午后,小王爷情绪莫名的低落,午睡了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被噩梦惊醒了。   腹中的崽似乎是与他感知着同样的情绪,他惊醒时心中的慌乱还未平息,腹中的崽便开始大力的翻腾了起来。   虽说崽是个活泼好动的,可却也是第一次如眼下这般闹腾。   小王爷蹙眉,一手撑着榻微微坐起一些,另一只手紧紧的护在肚子上安抚着崽。   崽今日格外的不听话,往日的安抚总是有效的,可这会儿却没完没了的翻腾着,扯的燕穆宁腰腹间一片生疼,胃里也难受的厉害。   小王爷没忍住轻哼出声。   守在外间的十一和尘墨听到声响,立刻进了里间,只见小王爷紧咬着唇,脸色煞白,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十一吓得直接扑了上来:“主子!你怎么了!”   尘墨略微冷静些,立刻转身出了屋子,飞奔着去请老堂主过来。   “十、十一,先别慌,你扶我坐起来些……”   小王爷颤着声音道。   老堂主赶过来时,小王爷的脸色刚稍稍缓过来了一点,瞧着气喘吁吁的老人家,有些不好意思的抿着嘴笑了下。   “孩子,辛苦你了啊。”   老堂主很少称呼小王爷为「殿下」,是燕穆宁不让,反倒觉得这样叫着更亲近些。   老堂主给燕穆宁探了探脉,又触了触小腹,才道:“早就说让你少思少虑,可是又没听话了?”   “你啊,这小崽子与你血脉相连,你忧虑过度,他便不肯安生。”老堂主耐心的开导着小王爷:“天大的事儿都有江离在呢,孩子啊,你就放宽心。”   燕穆宁乖巧的点头。   过了不多时,杜仲便按着老堂主的吩咐,送了碗安胎安神的汤药过来。   小王爷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接过来一仰头便将那苦涩的汤药喝了个干干净净。   十一在一旁瞧的直心疼。   “你们都下去吧,我想睡一会。”说罢,小王爷躺在暖榻上,扯过一床裘毯盖上,“还有,不必告诉云江离。”   燕穆宁面朝着里侧而卧,双手覆在小肚子上,崽比起方才已经安分了许多,却还时不时的动弹一下,小王爷难受的躬起了腰。   他紧紧阖着的眸子颤抖的厉害,眼眶通红,似是在竭力忍耐着什么。   小王爷的人虽是听安亲王的吩咐没去找云江离,可老堂主却更心疼怀着崽的少年,直接让杜仲去添油加醋的找云江离告了一状。   是以,云少堂主得了消息急吼吼的赶回安亲王府,便直接收获了一个缩在暖榻上偷偷哭鼻子的少年。   “小七,你哪里不舒服?”   云江离坐在榻边,轻声询问着。   捂着脑袋偷偷哭的小王爷吓了一跳,没想到大美人怎么突然出现了,又觉得哭鼻子被逮到有些丢人,蒙着脑袋瓮声瓮气的嘟囔着:“没有不舒服……”   浓重的鼻音惊到了云江离,他不由分说的将人从裘毯中拎了出来,抱在怀里一瞧哭得眼睛鼻子通红的少年,可怜的不得了。   “小祖宗,你这是要我的命啊?”云江离心疼的无以复加,搂着人轻轻的拍着背。   小王爷不说话,窝在熟悉的怀抱中抽抽嗒嗒。   云江离似是哄小孩儿一般,轻轻的摇晃着:“我听杜仲说你不舒服,吓坏我了。”   边说边低头亲了亲少年的唇角,却意外的尝到了一丝苦涩:“怎么?喝了汤药?”   云江离立刻紧张了几分,捏着少年的手腕凝神探了脉。   “对不起。”   云江离察觉到小王爷的不安和忧虑,自责的要命,柔声安抚道:“都是我不好,害你伤心了。”   “不、不是的。”   燕穆宁小声的嘟囔着,还因为刚哭过,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我不是的……我觉得自己好没用……我没有想哭,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就很难过。”   “你有着孕,情绪不好是正常的。”   云江离一句一句耐心的解释着:“我没能一直陪着你,就是我不好。”   “你可能不知,我有时回府稍晚些,可却是都在的,夜夜都搂着你入眠,清晨又离开的早一些罢了,并不是没有回来。”   小王爷的确是不知道,很多次他等的困了,便睡了过去,两三日都见不到云江离一面。   眼下听到他这样说,小王爷仔细想了想,难怪自己每日醒来时,也的确都觉得夜里睡很安稳,周身也都是云江离的气息。   云江离一边替他揉着酸疼的腰,一边哄着人。直到瞧着少年情绪缓和了许多,又吩咐十一去取些清粥来。   “听说你午饭吃的少,我喂你喝些清淡的粥可好?”   等小王爷不哭了,云江离又取了温热的帕子遍给他擦脸颊,边笑话着人。惹的小王爷羞恼的不想理人。   喂燕穆宁喝了小半碗粥之后,云江离才将人抱在怀中,细细的与他说了说近些时日在忙碌的事情。   自这一日起,小王爷早上若醒来没见到云江离,也会在枕头边看到他留给自己的字条,有时是寥寥几句情话,有时是不放心的叮嘱,有时则是笑话小王爷睡着打鼾和梦话……   总之,燕穆宁能时时刻刻的感受到云江离对他的那份爱意,与浓烈的依恋。   而小王爷也学着在大美人晚归的日子里,默默的留下字条和糕点,絮叨着自己今日的小事,又惦记着让人不要饿着肚子入睡。   在这个忙碌又兵荒马乱的正月里,安亲王夫夫过出了另一番甜蜜的滋味。   ·   正月二十八,原本暖和了几分的京城迎来了一场大雪。   一夜之间,整个京城一片白茫茫。   随着大雪一道来的,还有些同样让人心寒的消息——   乌家放任了大淳和湘陇的大军由大晟朝的北端入了境,现在已有敌国大军安营驻扎在北境一带。   虽并未直接开战,但这意图已然足够明显。   「雪竹」的消息渠道最为迅速,云江离第一时间得知此事后,直接请旨入宫面圣。   半个时辰后,临华殿中立着一众朝中众臣,个个都愁眉紧锁。   大晟守卫各境的藩王、将领都恪尽职守的护卫着大晟的国土,随着晟朝日益强大,已经不知多少年未遇到过这样的战事。以至于忽然听闻这消息,有些只在京中安稳惯了的大臣,竟想着要不要求和。   年轻的帝王罕见的发怒,当场将几位胆小怕事的罢免了官职轰出了临华殿。   这会儿,余怒未消的皇上遣退了众臣,只留下了尉迟老王爷、诚亲王、内阁首辅和兵部尚属四人。   尉迟老王爷率先站了出来,面容坚毅,沉稳道:“陛下,老臣还不至于年迈不能战。还望陛下允老臣即日返回西境,有我尉迟家在,西边那几个狼崽子必定收拾的服服帖帖!”   皇上心有不忍道:“王叔,您……您明知朕想让您好好歇一歇。”   “老臣身子骨还硬朗的很,还能为陛下守着这江山!”   尉迟老王爷笑得爽朗。   皇上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眸子不忍道:“朕准了。”   内阁首辅忙在一旁笑着缓和了下气氛,连连赞着老王爷大义。   但接下来的问题便更棘手了,西境有尉迟老王爷亲自坐镇,必然是能轻而易举的将西祁和大部分湘陇的军队压制回去。   可北境怎么办?   眼下最严重的是北境,且北境距离京城的距离也更近一些。   诚亲王上前一步,抱拳道:“臣弟愿亲自带兵前往北境。”   他这话一出,殿中几人都沉默了。   先皇在位时,两位战功赫赫的王爷便是翊亲王与诚亲王,这二人均是有勇有谋的领兵好手,可眼下……翊亲王已薨,诚亲王也早已上交了兵权,在京中全力辅佐当今圣上。   若诚亲王重新领兵征战,能力自是没问题,可京中守卫的将领就无人了。   各地军队虽都有将领,可眼下要与乌家一战,还需要一位能统领全局之人,这就颇有些难了。   临华殿中安静了许久。   皇上扶额,疲惫的摆了摆手道:“你们先下去吧。容朕好好想一下。”   ·   今日下了大雪,云江离一早面圣后,便留在安亲王府中并未外出。   临华殿上发生的事情传开了之后,他便将自己关在嘉月阁的书房中思索了良久。   他书案上摊开着朝中武官的名册。   云江离细细的翻看琢磨了许久,大晟久无战事,可用的带兵又可靠之人的确不算多。   但也并非没有,关键是这一次需要的是具有统领全局能力的将才。   这样一来,可选之人便寥寥无几了,且大多数都是在各地军中领要职之人,轻易调动不得。   可若是由诚亲王亲自带兵前往北境,那京中的防卫就需另择一人负责,这事比起选领兵之将领,更加棘手。   思来想去,若是由尉迟彻领兵,倒是一个法子。   只不过少将军独自带兵上阵杀敌是没什么问题,但这位少将军在兵法上经验略少,此次面对的又是筹谋良久的联军,必然是需要一位合适的军师在侧辅佐才最为稳妥。   而这军师……   自己才是最佳人选。   可燕穆宁怎么办?   云江离从未如此两难过。   若他随军北上,那他的爱人,他的小七,该怎么办?   一场战事,就算是顺利,少说也要两三个月,小王爷眼下孕中虽是瞧着安稳,但怀孕时时刻刻都是有着风险的,更何况是男子有孕?   若战事稍微拖延,他便有可能会错过少年的生产之期,没有自己陪在一旁的小王爷又如何能挨得过生产的痛苦?   云江离不敢想也不能想。   他阖眸仰起头靠在椅子上,双手交叉搭在额头上,久久没有动作。   家国和爱人,他该如何抉择?   ·   书房外,燕穆宁立在门前许久。   临华殿发生的事,他也已然知晓,方才尉迟昭急匆匆的派人来给他递了个纸条——   阿宁,我请旨入宫去了,我要自请带兵北上,等我的好消息!   小王爷捏着那纸条摩挲了许久。   朝中那些弯弯绕绕他心里明白的很,云江离能想到的,他燕穆宁怎么会想不到?   眼下能用之人不过就那么几个,最稳妥也最有把握的选择只有那一种。   小王爷的手轻轻的放在书房的门栏上,隔着薄薄的一扇门,他仿佛都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心爱的人,此时内心有多么的为难。   那么我呢,我该如何帮他做出抉择?   作者有话说:   最难的选择题。   ·   爱宝子们-笔芯。 第62章   我替你做选择   燕穆宁在嘉月阁书房的门前立了大约半柱香的功夫, 却迟迟未能推开眼前这扇门。   太难了。   他垂眸再次看到了手中捏着的纸条,尉迟的笔迹飞扬,一笔一划都透着他那颗热忱的赤子之心。   连尉迟昭都有这般想法, 云江离又怎么会不想去为国而战呢?   燕穆宁收回了还扶着门框的手,转身快步回了卧房。   “十一, 去备车。从侧门走,不要惊动任何人, 我要进宫一趟。”燕穆宁换着衣衫吩咐着。   小王爷难得的换了见稳重的银灰长袍, 将长发束起, 又罩上件栗色斗篷,戴着兜帽悄无声息的出了王府。   ·   皇上正立在瑞阳殿的窗子边,望着大雪思索着目前的局势,便听李公公来报:“陛下,安亲王入宫请见。”   “快让他进来。”   皇上蹙眉往外走了几步, 准备迎一迎他。   刚转过里间的门帘,就瞧见燕穆宁挺着已经略微显得有些笨拙的小肚子, 步伐坚定的朝他走了过来。   “今儿个这么大的雪, 你跑出来做什么!”皇上埋怨道。   兄弟二人进了殿内,皇上坐在书案后,示意小王爷也坐。   却见燕穆宁规规矩矩的立在殿中行了礼:“陛下,臣弟今日冒雪前来, 是有一事要请陛下成全。”   一听这话,皇上立刻冷了脸,眸子微眯:“云江离让你来的?”   “他并不知我入宫。”燕穆宁如实答道。   “那朕若是不准呢?”   皇上面上微微露出不豫之色。   燕穆宁抬头问道:“陛下可知臣弟所请何事?”   皇上微微一哂:“呵,你们一个一个的来, 方才尉迟昭刚来软磨硬泡的从朕这里讨了旨意要前往北境。紧接着你就来了, 朕若连这都猜不出, 也枉为你兄长了。”   “那既然……”   燕穆宁刚开口,便直接被皇上打断了。   “老七!别让朕为难。”   皇上皱眉:“你可问过云江离的意思?”   燕穆宁耷拉着脑袋:“没问。”   皇上被他这一句气得恨不能敲开自家老幺的脑壳儿看看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   “你这是要气死朕?云江离什么都没说,你跑来做什么!”   “皇兄,我问你,眼下若五哥不领兵北征,可还有其余可用之人?”   燕穆宁认真又倔强的凝视着皇上,“盈州军将领魏远枢、陵南军将领甄格、临阳军将领赵力、崇林军将领叶粟羽,哪一个动得?”   “余下的几位更不用说了,都年轻也并未经历过战事,更无统领大军之力。”   燕穆宁一字一句条理清晰。   他所说得每一句话,也都是皇上正在发愁的事。   原本,大晟几位征战沙场的老将现已老的老、亡的亡。   藩王中的几位到了这一辈儿的人里,竟然除了西境尉迟家和北境乌家外,再没有培养出什么可用的将才。   若是时间还来得及,不论是调用四位大将军中的哪一个,或许还可以顺利的交接军中事务,然后再去统领大军北征。   可眼下北境的情形并没有给他们这样的机会。   诚亲王若带兵北征,且不说整个京城与皇宫的防卫便要寻一得力之将接手,就这繁琐的事务交接都不是一时半刻能处理完的。   燕穆宁瞧着皇上不说话了,便继续道:“皇兄,若此时我不是有着身孕,这北征定是由我带兵而去的,对吧?”   皇上点点头。   安亲王虽瞧着是个闲散的小王爷,实际上他自幼跟在皇上和诚亲王身边,又蒙帝师亲自教导,不能说是文武双全,但也绝对是可委以重任的人。   “那若是我带兵出征,经验不足,必然也需一军师伴我左右,而这人定是云江离,对吧?”   燕穆宁继续分析着。   皇上斜睨了他一眼:“你少在这跟朕绕圈子。”   小王爷抿了抿唇,换了个角度继续说道:“皇兄方才问我来之前可否问过云江离的想法。那我只问皇兄一句,若他此时是个不愿担当之人,皇兄你可还会放心让我娶他为王妃?”   皇上垂眸叹气。   “云江离是个胸怀天下的人,我与他一同经历过津州痘疫,他救过我的命,也救过无数人的命。他是医者,也是有能力者,难道就要因为我,而束缚他么?”   燕穆宁问道。   “我入宫之前,云江离听闻今日临华殿中之事后,已经将自己关在书房几个时辰。我自是知他为难,又怎么能逼他做这种选择?”   小王爷正色道:“所以我来了,我替他做选择,还望皇兄成全。”   皇上已然有些动摇:“可是你这有孕……”   “老堂主不是还在我府上?他不比云江离经验更丰富?再说了,我不是五月中才生嘛。”   燕穆宁得意的笑了笑道:“那会儿他们都凯旋了!”   “你容朕再想想……”   皇上平日里果决的很,可遇着自家老幺的事,多少会被情感所困,总有些踌躇不定。   燕穆宁犟起来也真的是谁也挡不住。他不能允许自己的存在影响他的皇兄、他的爱人做出正确的选择。   若是他们因对自己的爱护,做出了抉择,而被世人所诟病,那他也无法安心。   小王爷直接笔直的跪在皇上面前,字字铿锵:“穆宁身为皇室男儿,不能为国而战已是自责。还请皇兄放下心中所虑,准了臣弟今日所请。”   皇上大步绕过书案,扯着燕穆宁的小臂:“你这是做什么呢,给朕起来!”   燕穆宁一动不动,倔强的重复道:“请陛下,准了臣弟所请!”   “准了准了!”   皇上又气又急:“老七你个没良心的小混蛋!朕是为了谁,你反倒过来做这样一出,倒像是朕的不是了!”   小王爷听见「准了」这俩字,才扶着皇上的手,借力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皇兄可是金口玉言哦!”   燕穆宁笑得像只小狐狸一样顺势搂着皇上的胳膊撒娇。   皇上没脾气极了,只得狠狠的瞪了燕穆宁一眼。   燕穆宁讨好的蹭到他身边坐下:“二哥,这大事都定了下来,你别绷着脸啦!”   “滚滚滚,这会儿就知道叫二哥了?”   皇上气的不轻,嘴上骂着,却依然由着人靠着自己的肩膀。   “二哥。”   小王爷收起了方才那副认真讲道理的表情,又换回了平日软乎乎的样子撒着娇:“我刚才说的字字都是认真考虑过的,连阿昭都要随军出征了,可是我却不能,你可知我心中难受?”   “朕知道。”   皇上轻轻的拍着自家老幺的背安抚着,一如他年幼时那般。   “我自己不能去便罢了,却还要皇兄和云江离为了我而多虑,那我是不是罪过大啦?”   小王爷仰起脸对着皇上眨了眨眸子。   皇上心里被他的话戳的一软。   “来来来,给你摸摸,崽子可能折腾了。”小王爷坐直了一些,拉着皇上的手放在自己圆润的小肚子上。   “等他们凯旋,小崽子降生,皇兄来给他赐名可好?”   皇上隔着小王爷柔软的衣衫布料,感受着来自自家大侄子的热情,笑着道:“赐名是自然的。眼下,你先想想一会儿回去怎么说服你家王妃吧!”   ·   回王府的时候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   燕穆宁刚一下马车,便瞧见云江离正急匆匆的从大门往外走,连忙唤他:“阿离!”   云江离一怔,快步上前:“你跑哪去了!”   “阿离这是要去寻我?”   燕穆宁拉着人的手,歪了歪脑袋。   云江离皱着眉点点头,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少年,瞧着眼前的人好端端的,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小王爷双手一抬,对着云江离张开,直接开始撒娇:“我累了嘛,要你抱我回去!”   要知道,小王爷在外面时,向来不会主动提出这样亲密的要求。   眼下少年这样,云江离自是知道不太正常,可也并未多言,只是先依着人,稳稳当当的抱起来,不徐不疾的朝着后院走去。   “下着这样大的雪,你怎么自己跑出去了?”云江离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小王爷将脑袋倚在大美人的肩膀处,小声的说:“你一直在书房,我便没有吵你。”   二人都未再言语。   夜幕初降,雪花依然缓缓飘落。   王府的仆役勤快,才扫过没多久,地上便又积了层雪。随着云江离的走动,「咯吱咯吱」的踏雪声在安静的王府中回荡着。   “去卧房还是暖阁?”   云江离轻声开口,似是不忍心扰了这静谧的时刻。   小王爷微微阖着眸子,依赖的窝在大美人的怀里摇摇头:“不,直接去嘉月阁的书房。”   云江离脚步顿了一瞬,却也没多问,径直朝着嘉月阁的方向而去。   ·   “饿了么?可要我唤老齐取些茶点来给你先垫垫?”   进了书房,云江离反手关上门,又看了看暖炉中的炭火可还旺,这才一边替小王爷解着斗篷的带子,一边问道。   褪去斗篷,小王爷凑到云江离的书案旁,垂首瞧着还未收起来写了一半的纸张。   云江离的字迹苍劲有力,若说字如其人,那大美人的字比起他绝美的相貌,更多了些大气磅礴和洒脱。   “阿离,这是在写……用兵之法?”   小王爷皱着眉抬眸往向云江离。   将小王爷斗篷上的残雪抖掉,又挂在衣架上,云江离这才转过身,面色淡淡的答道:“是,他们北征时应该能用的到,我浅浅的做一些分析,只盼着能帮的上他们一二。”   燕穆宁表情冷了下来:“他们?”   小王爷不等云江离回答,继续追问道:“少堂主将自己关在这书房中几个时辰,最终就是做了这样的决定?”   云江离不置可否的望着少年。   相比起燕穆宁此刻周身泛起的淡淡火气,云江离可谓是冷静之极,甚至可以说是漠然到毫无表情。   “你不是问我去哪了么。”   燕穆宁语气冲了许多,不再兜圈子,直接道:“我进宫去了。”   云江离听到这里才陡然变了表情。   小王爷却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我去请皇兄下旨派你去北境。”   “小七!”   云江离有些急的打断了他,“我不去。”   “云江离!”   燕穆宁发了脾气,声音提高了几分:“你若当真能如此决绝,你又何必将自己关在这房中为难这么久,你又何必劳心费神的写这些东西!”   小王爷劈手抄起书案上写了一半的纸张,对着云江离怒道。   云江离也有些恼了:“那王爷想要我做出何样的选择?放着自己有孕的爱人不管不顾么?”   他说着话蓦地哽了一下,眼尾红了两分。   他靠近一步,立在少年面前,牵起他的手覆在自己的左胸口,垂眸望着他:“小七,我这里如今只有你。再没有任何事能比你更重要,你懂吗?”   小王爷也红了眼眶,反手拉过大美人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所以,你现在要为了我和崽子,放弃你心中的大义么?”   “你可知我做出这样的抉择有……”   云江离少见的失态,声音隐隐发颤。   燕穆宁也上前一步,惦着脚尖抱住了云江离,将自己的下巴搁在他的肩头,轻声安抚道:“我知道。所以我替你做了决定。”   “小七,你要我怎么能放心。”   云江离紧紧的搂着少年,似是想要将人揉进自己的骨血一般。   “我的阿离,何时变得如此优柔了?”   小王爷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爱人那种深深的纠结与不安,故作轻松的笑着安慰道:“不放心什么?嗯?老堂主不是在嘛,你这样子不信他,我可要去找老堂主告状了哦。”   话音落下后,二人默契的均为再开口。只静静地拥抱着,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和呼吸。   云江离在自己小爱人的安抚下,很快的调整好了情绪,恢复了平静。他抱着人坐在椅子上问道:“你可知,我若去这一趟,少则两三个月?”   “我知道呀。”   燕穆宁泄了力道,坐在大美人的怀中,习惯的捏着人的发丝绕在指尖上玩着:“你前些日子不是才算过,说我要至五月中才会生产?”   小王爷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我的阿离是最好的军师,你若惦记着我和崽子,便多动动脑子,快些将那些宵小打回老巢,说不定一个月就凯旋而归了呢?”   云江离瞧着自己怀中的少年,听着他对自己的安慰,心中愈发不舍,也愈发觉得珍惜。   他的少年,聪慧敏锐,内心善良却又强大。   天下之大,再没有第二个这样好的少年。   云江离忽然就释然了,是他格局小了,竟比不上少年通透。   他缓和了情绪,笑着问道:“你怎的就知道我会想去呢,你就不怕万一我就是不愿呢?”   “嘁——”   小王爷抬眸撇了撇嘴,“因为你是我王妃,是我崽崽的爹啊。正如你知我心意一般,我又怎么会不知你心中所想?”   小王爷顿了顿,又小声嘟囔着补了一句:“除非是我眼瞎看错了你呗……”   云江离无奈的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了那张不饶人的小嘴。   “小七,谢谢你。”他认真的凝视着少年道。   小王爷扒拉开捏着自己嘴巴的手,同样认认真真的回望着云江离。   “我是你的小七,更是大晟的安亲王。若我没有身孕,定会与你并肩作战。”   燕穆宁拉着云江离的手,交叠着覆在圆润的小腹上。   “可眼下,我要好好照顾自己和崽子,看顾好我们的小家。那便请王妃连同我的那一份,一道带去北境,为了国而战。”   作者有话说:   小王爷是不是很帅!   ·   感谢来投喂我的小可爱们:59488861 手榴弹1个;你是谁家的小鹿呀、C-樊怡地雷1个。   营养液:T、59488861 3瓶。   鞠躬-笔芯-卖萌! 第63章   云江离,我等你凯旋   翌日早朝之上, 圣上任命尉迟彻为上将军,尉迟昭任副将,云江离任军师, 调原盈州军参将荆远为左前锋统领,原深州军协领葛俞旻为右前锋统领。   三日后由北城门出发, 领七万大军驰援北境。   皇上旨意上虽然说的是七万大军,但若再加上北境常备的驻守军三万, 此次共有十万大军。   人数上与敌方的联军相当, 但对方的军队本就是几方人马拼凑出来的, 先不说战力如何,单是军心和管理上都难免会有各种漏洞。   所以对于这一次的北征,他们都是格外有信心的。   云江离从宫中出来后,直接回了安亲王府,他虽然已有了任命, 但作为军师实际上也就跟尉迟家的兄弟二人交集多一些,并不用这么早就跟着去军中提前做清点整理。   他与尉迟彻说好了, 这几日要在家全心全意的陪小王爷。   ·   燕穆宁知道今日云江离要入宫, 天还未亮时,便早早的跟着一道起了床。   小王爷困得眼皮子直打架,还非要亲手给云江离束发,一直到瞧着马车走远了, 他才打着哈欠又窝回暖阁去补回笼觉。   这会儿,云江离刚一进王府就瞧见尘墨正在前院与周老管家商量着什么,便走上前问道:“小王爷这会儿在卧房?”   “少堂主。”   尘墨转身看到他,忙应着,“殿下这会儿正在暖阁睡着呢。”   云江离听闻点点头, 便不再往燕穆宁的院子走, 脚步一转,奔着老堂主住的院子去了。   他估摸这个时间,应是他家老爷子每日雷打不动的打八段锦的时辰。   果不其然,刚跨进小院门,便瞧见老堂主立在院中央,慢悠悠的打着拳,肩膀上立着一坨白胖白胖的……团子。   “您又喂它吃什么了?”   云江离有些无奈的指了指老爷子肩膀上,“这都胖的瞧不见腿了。”   他说的正是燕穆宁从津州带回来的那只白雀儿,原本养在后院的花房里,后来因这小雀儿贪吃,连花籽儿都敢啄上两口。   恰巧云家老爷子来亲王府之后,甚是喜欢这小东西,便与小王爷说了,养在他这小院儿里,隔三差五的还能拿给小王爷玩儿。   这小雀儿自从进了王府,日子过得太滋润了,早已不见当初方捡回家时的模样。   养了这些时日,毛色白的都发光,个儿没见长,体型却愈发圆润了,云江离次次见了都要嫌弃上几句。   “没喂,冬日毛厚实些罢了。”   老堂主打着八段锦的动作没停,斜睨了一眼云江离:“你倒是说说为什么总瞧着小雀儿不顺眼?”   云江离没接茬儿,总不能承认自己跟一只胖鸟争风吃醋过吧。   他在院子中的石凳上随意坐了,只道:“三日后我便要随大军北上。”   “知道,「雪竹」能用的人我都已经吩咐提前赶过去了,你在那边消息多些总归还是有用。”   老堂主慢慢的收了式,对着他招招手:“来屋里。”   云江离跟着老堂主进了厅,坐在茶案边,瞧着自家老爷子进了里间,他便顺手取了些茶叶先行烹上。   垂眸便瞧见那小白雀儿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小豆豆眼在与自己对视着。   “嘁。”   云江离颇为幼稚的戳了戳那小雀儿的脑袋。   老堂主端着一方匣子出来,递给他道:“此次随军的军医也曾是咱们仁济堂的徒弟,我还吩咐了简霜跟着你。他擅外伤,这次跟着去也最合适不过。”   “不用了,京中仁济堂还得简霜……”   云江离蹙眉瞧着自己的父亲。   “诶,老头子在京中,哪还用的上他?”   老堂主摆摆手打断了他,似有些不满的埋怨着:“怎么,老头子这两年管的事情少了,你还真当我老了?”   云江离打小就辩不过自己亲爹,只得闭口不言。   “行啦,我再没有什么多嘱咐你的。”   老堂主指了指那匣子道:“应急的伤药、解毒药。不用我多说,你都会用。你向来谨慎,我放心,有事多和尉迟家那二小子商量,家里莫要惦记,我替你好好守着小王爷。”   似是好些年没有听到过自家老爷子这样絮絮叨叨了,云江离心中有些酸涩。   他一贯是少言的人,对着父亲更不善于表达,只能亲手将烹好的茶双手奉与面前。   老堂主爽朗的笑着接过茶盏,还不忘了揶揄他两句:“你小子这一年当真是变了不少啊?怎的在我面前还会害羞了?”   云江离面无表情的起身,将那方匣子拎着扭头就准备走人。   末了还是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少吃些酒。”   ·   云江离轻手轻脚的进了暖阁,却发现小王爷醒了。应也是刚醒,正坐在榻上迷迷瞪瞪的揉着眼睛。   听见声音,呆呆的抬起头对着他露出一个又软又甜的笑:“阿离,你回来啦!”   被少年的笑容迷的挪不开眼的云江离,立在原地凝视了他许久,才点点头应着:“嗯,方才去我爹院子了一趟。”   “啊!你怎么不等我一起去,我要去看白雀儿呢!”   小王爷不高兴的撅了撅嘴。   云江离:“……”   又是那只胖鸟!   暖阁中有些热,云江离脱了氅衣才坐在榻边上,燕穆宁无比自然的贴了过来,靠在他怀里小声问着:“可定了出征的日子?”   “三日后。”   云江离把人抱到腿上,让他靠的舒服一些。   小王爷皱了皱鼻子:“啊,怎么这样快。那你可要提前去军中?”   云江离摇头,抬手帮小王爷顺着被他睡的乱糟糟的长发:“与尉迟彻说好了,我不必提前去。这几日就在家中陪着你,我哪都不去。”   小王爷一听这话,高兴的一双圆眸弯成了月牙儿。   这三日,云江离当真是几乎寸步不离的守在燕穆宁身边,小王爷也乐得过着吃饭有人喂、睡觉有人哄,甚至出门遛弯儿都有人抱着的日子。   可无论再如何陪伴与不舍,这三天还是飞快的过去了。   临行的前一夜。   云江离早早的替小王爷沐浴后,抱着人窝在了床榻上。   卧房内烛光摇曳,将二人的依偎在一起的身影映在床帐上,莫名的添了几分忧愁的滋味。   “行李可都收拾妥当了?”   燕穆宁小声的问着。   云江离点了点小王爷的鼻尖,笑着道:“你日日都要补些东西,再没收拾妥当,你怕是要将自己也塞进行李中了?”   “哼,我倒是想……”   小王爷嘀咕着。   “小七,我将杜仲和老齐留给你……”云江离牵着少年的手,握在掌心中摩挲着。   燕穆宁摇摇头:“我不用!他们都是你用惯了的人,你自然是要带着我才能放心。我身边有人用,更何况家中有老堂主在,府上的章大夫也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说完,小王爷微微抬起头,响亮的亲了亲云江离的下颌:“你只有一个任务!就是快些凯旋。”   云江离搂紧了怀里的少年,温声道:“好。”   二人似是有说不完的话,确似又不知该从何处说起,安静了一瞬后,不约而同的贴近彼此交换了一个饱含着爱意的亲吻。   一个亲吻持续了很久,直到燕穆宁晕头转向、软绵绵的靠在云江离的怀中,细细的发着颤。   云江离放开了那已经被自己揉搓的泛着鲜红的唇,开始轻轻的一下一下的啄着少年的额头、脸颊、鼻尖……   缓过一阵儿的小王爷猛然抬手紧紧的攥着大美人的衣襟,将人用力的扯向自己,再一次主动的亲了上去。   这次的燕穆宁格外主动,他笨拙又热情的探索着自己爱人的气息,甚至不得章法的咬了他的唇,还学着云江离曾经的那样,腾出一只手摁在对方的脑后,强势的压向自己的方向,不许他有任何的躲闪。   云江离又怎么会躲闪呢?   他放任少年像只小猫一样放肆的轻哼着,啃咬着。   明明是已经快要做父亲的人,却仍旧青涩的一如初见,衣襟急促的起伏,泛红的眼尾,含着水光的圆眸,每一处都似是扔出了一把小钩子,勾着他的心弦、勾着他的魂魄,让他欲罢不能……   这个临别前的夜,他们不知亲吻了几次,也不知亲吻了多久。   好似说上几句话,就要亲吻对方,才能汲取到继续说下去的力量。   他们似是一对发乎情止乎礼的青涩少年,除却亲吻和拥抱彼此,并无其他的任何动作。好像只要能够贴近彼此,就是支撑彼此的无限力量。   ……   夜早已深了。   他俩谁都没有提起时辰,只依偎在一处静静的望着彼此。   腹中的崽子似是睡醒了一觉,轻轻的动了动,提醒着两位父亲自己的存在。   燕穆宁握着云江离的手覆在自己的小肚子上,轻声道:“他醒了,你与他说说话。”   “好。”   云江离隔着柔软的寝衣摸了摸少年圆鼓鼓的小肚子。   燕穆宁亲昵的贴在他的肩头,蹭了蹭道:“崽的乳名,我不取,等你回来时告诉我。”   “好。”   “说好了,每隔十日便要派人送一次消息给我。”   “好。”   “大婚时的衣裳,等你回来时便要准备起来了,你莫要出去一趟变丑了,仔细我反悔了,不娶你了。”   “好。”   “我的短刃,是不是在你那里,你带着它吧,就像是我也在你身边,护着你。”   “好。”   “阿离,我舍不得你,我亲自为你请来的圣旨,如今却是我这样不舍……”   云江离沉默了,他眼眶酸涩,胸口莫名的发紧。他更紧的搂住怀中的少年。感受着少年贴在自己耳侧,轻声呢喃着。   “云江离,我等着你凯旋。”   “好……”   作者有话说:   小王爷要亲手送老攻出征啦,呱唧呱唧。   · 第64章   北征的醋坛子和留守的小没良心   景兴四年, 二月初四。   圣上于京城北安门,率百官为北征大军壮行。   安亲王虽未至城门处,却在王府中久久立于院中, 望着北方默默的为自己的爱人和好友祈求平安凯旋。   ·   “主子,少堂主他们已经出发了。陛下也已从北安门回宫了, 您也回去歇会儿吧。”   十一和尘墨都跟着去送北征军,回到王府瞧见自家小王爷还立在院中, 便上前劝道。   “好。”   燕穆宁冲着十一笑了笑,“我乏了, 去睡一会儿,午饭晚些时候再用吧。”   回到暖阁中的小王爷,窝在榻上很倦,却睡不着。   他手指无意识的在裘毯上划拉着——如今他最喜用的这一方狐裘,就是当初从津州离开时带走的云江离的那一方。   昨夜二人依偎着未眠。   清晨不过丑时正, 云江离便要起身往军中去,小王爷倔强的挺着小肚子, 亲手给自己的爱人取了温水洗漱、束发、换衣, 一件一件的穿上轻甲。   往日里都是云江离照顾他,这还是小王爷第一次替大美人做这些。   身批轻甲、束高发的云江离俊秀的眉眼一扫平日的慵懒,取而代之的满是凛冽英武之气,燕穆宁轻轻的凑上前去, 抱住云江离笑着道:“我的阿离,怎么这样好看。”   ……   燕穆宁醒来时唇角还挂着笑,睁开眸子时被透过窗子照进来的暖阳晃了神,他抬手遮了遮光, 心想:今日出征, 这样好的阳光定是好兆头。   ·   主帅上将军尉迟彻领军北上的同时, 西境和南境也分别在尉迟老王爷与陵南军甄格将军的安排下,进入了战备状态,以防着西祁等宵小之国行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之计。   尉迟彻他们到达北境时,才知这边的情况比他们预计的稍微要棘手一些。   其他的倒也罢了,北征军到达邯州后,便已顺利的接过了城中的防卫和事务。只是乌王府的宅院已经空了,听说是大淳一首领听闻大晟朝廷派军来援,便将乌家的老王爷与乌家众人先行掳走了。   如此一来,在接管北境原驻守军的事情上,便要比先前麻烦了许多。   邯州驻扎营地的大帐内。   云江离与尉迟兄弟二人正在听着阿骁和尘檀汇报着今日才收到的各路情报,商议着该如何应对眼下的情况。   尉迟昭最直接,不屑道:“要我说掳走了正好,还省了咱们的事了!”   他话音刚落便被自家二哥斜了一眼,尉迟彻抬手敲了下他的脑袋,道:“你真当我想救那老东西?只不过他如今还是我大晟的藩王,手上还握着兵符!如今罪名尚未确定,如何能……”   云江离蹙眉思索了片刻,打断了尉迟兄弟二人的争论:“我倒是觉得,乌老王爷不似被掳走的,而像是他自己主动去的。”   说着,他指了指舆图上的一处:“按咱们收到的消息,说老王爷从这处被掳走的。可你们看,这位置,只有正面一条进出的路。”   “可乌家府上的护卫却没有任何阻拦和打斗的痕迹。”   听着云江离的话,尉迟彻稍加琢磨,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简单了!这叛国的罪名一定,这事儿可就要另说了。”尉迟彻冷笑道,“若真是这样,咱可就当真无所顾忌了。”   有了新的方向,尉迟彻迅速派出了一明一暗两队人前去探听消息。   不过半日,便有消息传了回来。   果然如他们所料,那乌家老小,表面上说是被掳走了,实际上正在大淳的营地内好吃好喝的自在快活呢。   当初圣上任命尉迟彻为上将军之时,便许诺了他全权处理北境事宜之权,尉迟彻听得了最新的消息后,立刻着手开始写着折子准备派人将目前北境的情况上报京城。   随后又召集了两位统领,与他一道前去接管北境的常驻守军。   由于云江离和尉迟彻先前做好了充足的应对之策,这之后的战事进行的异常顺利,可谓是捷报频传。   尉迟彻坐镇后方,沉稳老练,与云江离的配合更是默契无间。两位前锋统领也皆是骁勇之将,次次出兵都打的敌军节节败退。而初次上战场的尉迟昭则是年轻气盛,有勇有谋,凭借着一股子机灵,出其不意的几次带精锐小队奇袭敌军。   到达北境不过半月余,便已将先前侵入我朝北境的大淳和湘陇联军尽数剿灭。   至此,大晟北征军气势大盛。   ·   燕穆宁坐在嘉月阁的书房中捏着云江离送来的书信,已经反反复复的看了不知多少遍,心中盘算着还有几日便可再次收到来信。   “主子,老堂主来了。”   小九从门口探头,出声打断了小王爷的思绪。   不知是不是因早已被云江离养的娇了,小王爷竟一时之间无法适应没有大美人在身边的日子。   自打云江离出征到现在将近一个月的时日了,他夜里总是睡得不太安稳,白日里的精神就跟着不是太好。   老堂主前些日子得知之后,便开始每日固定时辰来给小王爷诊一次脉。   “哎呦,孩子,这几张信快让你瞅出花儿来了吧。”老堂主人还在门口,这气势如虹的嗓门儿都已经响彻整个小院了。   燕穆宁被说的耳尖瞬间红了两分,他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的嗔道:“您就会取笑我。”   一老一小玩笑了几句,老堂主还惦记着正事,只用手指点了点桌案,小王爷便乖乖的将手腕放在了脉诊之上。   “江离给你配的安眠香,你可用着呢?”老堂主一边细细的诊着,一边和蔼的问道。   十一立在一旁帮着答:“每日入夜前便会点上。”   老堂主点点头,接着问:“近来可是总有些疲累之感?睡起也不见缓解?”   燕穆宁有些诧异,他的确最近总觉得累,但又没有其他的不适,便只当是自己睡得不太好罢了。   “这小崽子啊,磨人的很。他长得倒是好,就是辛苦你了啊,好孩子。”   老堂主指了指燕穆宁的小腹继续道:“男子有孕多半等不到足月生产,眼下这情况依我瞧着,许是比江离先前算的五月中旬还要再早些天,约莫五月初就得准备了。”   “后头这两个来月啊,你许是会愈发疲累,更是不可再多劳神忧心了。”老堂主耐心的开导着小王爷,“有什么事也别憋在心里头,记着没?”   燕穆宁都乖乖的点头应着。   等送了老堂主出院子,十一返回来蹲在燕穆宁身前。   “主子,北边儿传来的都是好消息,你莫要忧心,少堂主和世子爷很快就能凯旋了。”   ·   的确如所有人所盼望的那般,北境的战事在三月中便开始进入了收尾的阶段。   大晟北征军在尉迟彻的带领下,愈战愈勇,而敌方的联军早已节节败退,军心涣散,尽数退回了边境之外。   因敌方的军队本就是临时组建的利益联盟,表面上瞧着齐心协力,实际上都在暗地里偷偷打着自己的算盘。   此时不但没能在大晟讨着半点儿甜头,反而折了大量的兵力,自是已不愿再战,便开始派使臣前来与尉迟彻进行和谈,企图用乌家的老王爷做筹码。   “哥,你说他们是不是脑子不好?”   尉迟昭挑着眉,瞧着那谈判的使臣出了帐子,便忍不住道,“都这会儿了还瞧不清楚形势么?竟然还想用乌家那老不死的来谈条件?”   尉迟彻冷嗤一声:“不,我倒觉得,这指不定是哪家有脑子的出的馊主意呢。”   云江离和尉迟彻的想法差不多,态度也相对强硬,不和谈。   不但不退让,反而还要接着此次的机会扬大晟国威,好好敲打敲打周边这几个不安分的小国,让他们不敢轻易再来招惹大晟。   最好是此战之后,能保北境百年安定才好。   几人统一了意见之后,便召来了使臣。   那使臣是个笑面虎,装傻充愣的打太极,似是打定了主意要讨些好处才肯罢休。   左前锋统领荆远是个暴脾气,听那使臣叨叨半晌,终于憋不住火气拍着桌子怒骂:“有什么可谈的?你可知先撩者贱?”   “本就是你们不自量力的先来挑衅,难不成现如今打不过还要我等让着你们不成?这是何道理?你在我大晟随意寻一三岁小儿都能懂得的道理,如今却要装不知么?”   尉迟昭其实早也烦得不行了,听到荆远这话,瞬间觉得舒坦的很,竟是好不收敛的直接笑出了声。   那使臣被骂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终只能灰溜溜的甩袖而去。   至此,这敌方想要和谈的企图算是彻底被怼了回去。   ·   三月中旬,京城早已入了春。   几场春雨过后,天气一日日暖和了起来,万物也都被滋润的朝气蓬勃。   这会儿小王爷不情不愿的被十一搀着手,在小花园中慢慢的溜达着晒太阳。   自打进了三月,这肚子里的小崽子长的飞快,如今小王爷身子已然笨重了许多,多走上几步便腰酸的厉害,便愈发懒得动弹了。   前两日,老堂主例行的诊脉之后,特意严肃的叮嘱了他,不可再日日这样懒怠。每日阳光好时,都要在院子里慢慢走上小半个时辰才好。   无法,小王爷这才被十一和尘墨轮番盯着出来溜达。   “老七!”   诚亲王站在小花园的亭子下冲着燕穆宁招手。   小王爷眸子忽地就亮了起来:“快快快些走两步,五哥来了,许是阿离的信到了!”   “哎呦,小主子,平日里求着您快走两步都不成,也就这会儿能积极些……”   十一小心翼翼的护着小王爷抱怨道。   小王爷回眸瞪了他一眼:“我瞧着你是愈发没大没小了!”   诚亲王看着他摇摇晃晃的走着,几步迎上来:“你慢着点,我现在次次瞧见你这肚子,都替你慌。”   小王爷抿着唇笑:“五哥!阿离来信了吗?他们快回来了吗?”   “你见着五哥就没别的话了?只惦记着你的阿离。”诚亲王故意逗他,从怀中摸出信递给他:“你自己看,我可不瞧你们小两口那酸溜溜的信。”   小王爷美滋滋的接过信,坐在亭子中的石凳上直接拆开看了。   “小主子,怎么了吗?”   十一瞧着自家小王爷看完信后,不似往日那般开心,反而皱起了眉头,忙俯身问道。   燕穆宁将那薄薄的信举到诚亲王眼前:“五哥,不是说战事顺利吗?怎的阿离依旧只字未提回京之事呢?今儿这信还写的这样简短!”   小王爷不高兴了,捏着那信抖啊抖的。   诚亲王接过信瞧了一眼,并未瞧出什么与以往的不同,只不过的确是比先前的短了些。   “你啊,真当他在北境清闲么?”诚亲王戳了戳自家老幺的脑门儿,“尘檀那小子也跟着去了这么久,也只给你嫂子递过一次信罢了。”   诚亲王自是知道自家老幺又思念云江离了,便笑着哄他。   “对了,我与你嫂子说了,她过些日子来你府上帮着你给崽准备东西。”   诚亲王想起自己王妃的叮嘱,又道:“她还替你从我府中挑了两位有经验又稳重的女使,等到下月末吧,带来你府上用着,这些事你自不必再惦记。”   ·   云江离这阵子在北境当真是忙的很。   战事暂歇,眼下到了开始要动脑子的时候,他这位军师便比那几位将军还要忙碌,日夜整理分析着各条线上收到的情报。   这会儿虽没有了什么大的战役,可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股小股的队伍总是不厌其烦的骚扰着边境。   尉迟昭鬼心思最多,领着右前锋统领葛俞旻去对付那些跳梁小丑,荆远带着两位参将整顿着近些年被乌家腐坏了的北境驻守军。   云江离与尉迟彻在明线暗线的情报汇总下,很快便抓住了敌方的最大漏洞——   利益不均。   这次四个联手的小国,本就实力不均,在前一个多月的战事中,因损伤不一,在内部已经产生了不小分歧。   据「雪竹」的一条暗线来报,四国中滇溱最为蛮横,前日曾在商议退军之事时,一言不合直接杀了大淳两位将领,严重引起了其余三国的不满。   大淳已经与滇溱直接翻了脸,湘陇和西祁表面上看起来实力是弱了些,有些唯唯诺诺,可实际上却是最能隐忍的。   云江离与尉迟彻决定先从那个没脑子却还跋扈的滇溱下手,彻底瓦解掉他们这早已离心的联盟。   ·   “主子,小王爷的信。”   入夜,云江离疲惫的揉着肩膀回了自己的帐子,老齐迎上来递着热帕子,又从怀中摸出一封信递上。   他所有的倦意都在瞧见小王爷那信之后散了个干净,小王爷那娇憨又带着些任性的小模样仿佛就在眼前。   “哎……”   云江离笑着摇摇头,无奈的对着老齐道:“取纸笔来吧。”   老齐递上纸笔,又研了墨笑着问:“怎的这次小王爷的信这样短?”   “唔,小东西记仇了。”云江离含笑宠溺的道。   先前每一次小王爷的信都厚厚的一叠,恨不得把每日的事都细细讲与他知道。   可这次连一张纸都没写满,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对上次云江离信中有些敷衍的不满,末了竟还用很小的字写到:云江离,不哄哄我,下次便不回信给你了。   于是,云江离此次也认认真真、事无巨细的写了些自己在北境的情况,还用同样的小字写了些哄人的情话,最后又写到:小七,你可知我夜夜都是捧着你的信方能好眠?   老齐在一旁瞧的都觉得牙根儿直泛酸。   ·   四月初,敌方的联盟在尉迟彻和云江离的计策之下已然瓦解,几乎已无一战之力,根本无需他们再出兵,对方也已然面临溃不成军的局面。   大淳已率先求降,主动送来了降书,大淳的王在降书中承诺了往后绝不再犯大晟边境,并愿每年主动纳铁矿岁贡。   余下三国虽还未有主动求降之意,似是还想要再挣扎着做最后的困兽之斗。但正如云江离所言,这样的联盟,只要有一家退出,这联盟便自然会瞬间土崩瓦解,再也成不了气候了。   ·   四月的京城是多雨的季节。   京中下起雨来,虽不会似津州那样雨势连绵不断,却常是白日晴天,夜里阵雨。   可这夜里若赶上下雨,淅淅沥沥的声音便会扰的小王爷更是睡得不太安稳。   这日收到了云江离的平安信,小王爷反反复复的瞧了许多遍,又拿出来与先前的每一封信做了比较,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可不论是北境的战报,还是诚亲王带来的消息都没有什么异样,而且今日尘白特意来告诉他,北征大军没几日便可凯旋来。   眼下瞧着这信,也说不出什么原因,就是觉得莫名其妙的心神不宁。   小王爷格外心事重重,精神便有些不济,这日用了晚饭后便早早的睡下了。   他方睡下不久,一声春雨炸雷骤然在寂静的夜响起,照亮了半边天的闪电划过天际。   燕穆宁被雷声惊醒,心跳如鼓,连同腹中的崽子也似是被吓的不轻,不安的大力翻腾了起来。   小王爷有些艰难的撑着床榻坐起身,努力平缓着剧烈的呼吸心跳,单手抚着小腹,尝试安抚着腹中惊慌的崽子。   “十一?”   小王爷颤着声音唤人,却没得到回应。   “尘墨?”   他皱了皱眉,提高了些声音。   窗外时不时响起的闷雷和密集的雨声交替砸在燕穆宁的心上,他胸口闷的厉害,怎么也稳不下来。   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在此刻已然达到了顶峰,小王爷掀开床帐,趿着鞋撑着腰,慢吞吞的向屋外走去。   今夜本该在外间值守的人都不在,小王爷抿了抿唇,推开卧房的门继续朝外面走去。才转过廊下,他忽然听到了几名近卫压低了声音在争论着什么——   “不可能!我不信……”   “你先冷静一些,小点声!”   “这……怎么办……小王爷怎么办……”   ……   燕穆宁怔在了原地,什么怎么办?   雷雨声中,那些话一字一句断断续续的传近他的耳朵里,他似乎倏然间失去了理解能力,每一个字他都好像听懂了,连在一起后,却又似是不知道他们再说些什么。   少堂主……   哦,这是在说阿离呀。   阿离怎么了?他们在说谁忽然失去了踪迹?   是阿离吗?   燕穆宁呼吸越来越急促,心跳震的他耳朵中嗡嗡直响。他抬手撑着墙,试图稳住自己有些颤抖的双腿,阖了阖眸子,开口问道:“你、你们……在说什么?”   ·   几名近卫惊慌的回头瞧着不知何时站在转角处的燕穆宁,闪电划过天际,照亮了他煞白的脸。   “殿下!这么大的雨,您怎么出来了。”   十一大步扑过来,想要扶着小王爷。   燕穆宁倔强的推开了十一的手,颤抖、却格外坚定的再次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几人面面相觑,面露难色。   最终还是尘墨应道:“殿下先莫着急,眼下这消息还不确切,尘白已经带人去追查下落了。您……”   “云江离怎么了!”   小王爷打断了他的话,他不想思考,也无力思考,他现在只想要一个明确的答复。   尘墨一顿:“有、有消息传来,称少堂主与右前锋统领先行带领两万人返京,路过连塞啸山附近时……暂时、暂时失去了踪迹。”   “轰——”   惊雷再次炸响。   小王爷脑中似是也响起了雷声。   他好像听到有人大声唤着自己,他努力的想要摆摆手说没事,可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   燕穆宁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榻上,头似是炸开一样疼着,腹中也一阵阵的抽紧,他忍不住轻哼出声。   他刚想要动,便发现自己身上正扎着毫针,老堂主正面露担忧的坐在榻边。   “老堂主,我、我方才是做了个梦,他们说……说阿离他……”   小王爷眸子里染着红,噙着泪。   “那消息许是假的,传信之人已被诚亲王扣押,正在审着,你先莫要吓唬自己。”老堂主沉声道。   燕穆宁一听这话,眼泪止不住的从眼角滑落,他挣扎着便要起身。   立在一旁的十一忙上前摁住他的肩膀,急声唤道:“主子您这是要做什么啊!”   “我、我要去北境……我要去连塞寻阿离……”   小王爷呜咽出声。   老堂主瞧着这平日里冷静的孩子,此刻什么也听不进去了,抬手一针利索的扎了下去——   燕穆宁软绵绵的倒在了床上。   十一吓坏了,指着床榻磕磕绊绊的问:“老、老堂主,这、这是……”   “不碍事,安眠穴罢了。”   老堂主长叹一声,“让他好好睡上几个时辰,再这么折腾下去,崽子就要提前出来了!”   ·   这之后,连续三日小王爷只要醒着,便不依不饶的惦记着要自己出去找云江离。   诚亲王特意带着尘白赶过来告诉他那传信之人是湘陇在京中的细作,眼瞅着湘陇已败,心有不甘。   不知听谁说了云江离是此次北征军师,又联想到云江离是安亲王妃之事,有意要报复,才故意让湘陇的暗线去截断了云江离那边两万人的消息,特意送了假消息给安亲王府。   燕穆宁昏昏沉沉间,听了这些话,竟是不敢相信。   眼下他一日未亲眼见到云江离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便一日不敢相信任何消息。就连这些话,他都觉得是自己五哥担忧他才编了谎来安慰他罢了。   腹中的崽子似是也惦记着爹爹,连着闹腾了几日不肯安生,老堂主已然严格禁止小王爷下床,只让他卧床静养。   这日午后,崽子更是变本加厉的翻腾了起来,扯的小王爷腰腹疼的要断了一般。   老堂主在一旁施着针,不停的劝着他。   十一和尘墨在一旁都急的满头汗,小九更是吓得都哭了起来。   “好孩子,你听我说。”   老堂主行完针,握着小王爷的手认真道:“你忍一忍,这崽本还有十日才该出生,你若再这样用力,这崽子今日就要直接生了!”   燕穆宁惨白着一张脸,忍着一阵阵撕扯的疼,咬着牙含泪点点头。   老堂主接着道:“你信我,江离不会有事,等他回来了,老头子我亲手替你好好揍他一顿让你解气。”   小王爷忍过一阵疼,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可才睡了不过半个时辰,便又被那不肯消停的崽子折腾醒了。   崽子动静大的很,似是要撑破他的腹一般,顶的他腹中翻江倒海又胀又痛,小王没忍住撑着榻边呕了几声。   又疼又委屈的小王爷,抬手用力捂着自己的小腹,一边哭一边抽抽嗒嗒的念叨着:“崽你莫要闹了……”   叨叨了半晌,崽子却一点不听话。   腹中疼得愈发难忍,小王爷都疼的快犯迷糊,哭到哽咽。   积蓄了这么久的小脾气一股脑的涌了上来,小王爷咬着牙骂骂咧咧道:“云江离!你、你个王八蛋……你有本事就、就别回来……”   “老子明、明日,不,今日就娶上十几房侧妃!呜呜呜……”   ·   然而……   卧房门口,风尘仆仆赶回京城的云江离,一只脚刚跨过门槛,兜头劈下来的便是这样一句话。   他怔在原地,颇有些迷茫。   骂自己也便罢了,这娶十房侧妃又是怎么一回事?   云江离这几个月的思念与心疼在心中纠缠交错,却最终没抵得过让醋意先占了上风——   小没良心的,都这时候了,竟然惦记的还是娶侧妃?   作者有话说:   为了评论区小可爱们要求的早日凯旋,某悠爆更7k!快来夸夸!   · 第65章   小七,我回来了   云江离也只是在原地怔了一瞬, 便被听见些声音,从里间匆匆忙忙跑出来看的小九撞见了。   “少、少少堂主?!”   小九一副见了活鬼的样子,一蹦老远, 指着云江离磕磕巴巴的喊了一嗓子。   还未等云江离说话,小九嗷一嗓子就冲回了里间, 用更大的嗓门儿吼道:“小主子快别骂了!王八、不是……少堂主回来了!”   云江离:“……”   躺在床榻上哭唧唧的小王爷不知是没听明白,还是根本没信, 口中来来回回的嘀咕着:“呜呜……老子不信!”   “老子偏要娶侧妃……”   已经转过屏风的云江离, 哭笑不得的听着少年胡言乱语, 又心疼又好笑。   他日夜思念了这么久的少年啊,终于就在眼前了。   “小七。”   云江离的声音在卧房中响起,小王爷的骂骂咧咧戛然而止。   他呆住了,瞧着立在床榻不远处的人,也顾不得疼了, 一双圆眸含着泪花儿,直愣愣的望着他。   别说是燕穆宁了, 连老堂主都没想到云江离会突然回来, 一时间卧房内静悄悄的,只剩下小王爷控制不住的偶尔抽搭几下的声音。   云江离似是想要上前去抱一抱燕穆宁,向前迈了一步,又犹豫的止住了。   他身上还穿着轻甲, 连着赶了几日的路,风尘仆仆的带着些许的狼狈。   最先回过神的还是老堂主,他站起身抬手冲着云江离的后背就是一巴掌:“臭小子!还知道回来?”   “去去去,洗干净换了衣服再过来, 这一身的土别在这杵着了。”没等云江离说话, 老堂主就摆摆手让他先出去。   云江离的眸子始终黏在小王爷的身上, 不愿意挪开。   老堂主叹了口气:“快去吧,眼下你回来了比什么灵丹妙药都好使!老头子在这看着出不了岔子。”   尘墨帮云江离褪去了披风,低声道:“少堂主先去暖阁吧,属下这就差人送浴桶热水和干净的衣衫过去。”   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云江离只得点点头。深深的、眷恋的瞧了眼小王爷,这才转身往隔壁的暖阁走去。   ·   直到云江离从卧房出去了半盏茶的功夫后,小王爷还处在一个迷迷糊糊的状态中,有些懵懵的开口问道:“十一,真的是阿离回来了吗?”   “是!主子!”   十一用力的点头:“少堂主真的回来了!”   “哦。”   小王爷呆呆的应了,双手捂着小肚子抿着唇,垂眸不再吭声。   十一和小九面面相觑,头一次觉得有些摸不准自家小殿下的想法了。   好在云江离的很快就重新回来了。   褪去了轻甲,又散开长发的他,又恢复了那副清冷慵懒的模样。许是有些着急,发尖上还滴着水珠,身上带着些才沐浴过后的雾气便进了卧房。   守在小王爷身边的人瞧见云江离进来了,立刻格外有眼力价的齐刷刷寻了借口就要开溜。   云老堂主本还想着叮嘱些什么,最终一摆手:“罢了,你自己诊诊脉便知了。”   说罢,也甩甩袖子出了卧房。   ·   “小七。”   云江离坐在榻边,瞧着少年有些苍白的脸,心疼的无以复加。   他从不知,原来思念竟是这般折磨人的滋味。偏是已然近在咫尺,那思念反而更加汹涌热烈,心中有无数想要对自家的小爱人说的话,此刻却一股脑轰轰烈烈的冲了上来,堵在胸口处,哽的他眼尾发红,却不知该从何处开口。   四目相对片刻,云江离理智的提醒着自己,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便深吸一口气,温柔的握着少年手腕凝神诊脉。   “阿离……”   小王爷的声音中带着鼻音,又有些小心翼翼,听起来可怜的要命,却也让云江离心疼更加上了三分。   云江离松开搭脉的指尖,手轻轻的覆在少年明显隆起的小腹上:“辛苦你了,都是我不好。”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戳中了小王爷这些日子以来的所有不安,似是忍耐终于到了极致,他忽然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一边哭还不忘了一边骂,骂云江离去了这样久,骂云江离吓唬他,骂崽子闹他……   这一声声听得云江离胸口似是被人捅了个巨大的窟窿,疼得都透着冷风。   小王爷的肚子现如今已然不似他离京时的样子,这会儿躺在榻上也是高高的隆起。他不敢用力,只得俯身用一个有些别扭的姿势抱着少年,轻吻着少年的眼泪,哄着他、安抚着他。   少年的眼泪带着苦涩在云江离口中蔓延,感受着这个真实存在的拥抱,他渐渐也跟着红了眼眶。   天知道,在北境的日子里,有多少个夜里少年入了梦,却在他每一次梦醒时,用冰冷又空荡的帐子提醒着他——   小爱人不在身边。   燕穆宁似是发泄过了,哭声开始渐渐变小,只余下时不时不受控制的抽噎。   后知后觉的小王爷似是对自己这样嚎啕大哭有些不好意思,偷偷的在云江离肩头上蹭了蹭脸。   云江离被少年的小动作可爱到不行,自然的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清晰的感受到怀中的人忽然一僵,正紧张的要问少年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便听到燕穆宁小小声的、试探着问道:“阿离……你是何时回来的?”   猜出小王爷心思的云江离,眸子中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他故意醋了一句逗着少年道:“就在王爷说要娶十个侧妃的时候……”   小王爷:“……”   好、好尴尬,怎么就被听到了呢?   燕穆宁用脑门儿抵着云江离的肩膀,开始哼哼唧唧的撒着娇转移话题:“哎呀,我肚子好疼啊,老堂主说崽子要出来了!”   “暂时还不到时候。”   云江离不再逗他,只顺着少年的话说道:“应该还有个几日,只不过你眼下情绪波动太大,惊了胎不稳。”   边说着,他偏过头轻轻的吻了问少年的眼角:“不过,别怕,我回来了,有我陪着你。”   ·   虽说云江离是回来了,小王爷的心绪倒是安定了下来,可那崽子却依旧没有特别的安分,时不时的折腾几下小王爷。   小王爷本就是个不耐疼的,若是云江离不在身边时,他还能强撑着忍一忍。此时大美人都已经在眼前了,小王爷也不忍了,哭唧唧的撒娇,一会儿要抱一会儿要亲亲。   云江离自然是小王爷说什么都应,怕是眼下少年若是说要南海的珍珠,他也能毫不犹豫的亲手去捞回来。   为了能让小王爷睡个安稳觉,云江离哄了他许久,才喂着人喝了碗汤药,又在临睡觉前行了次针,这才好不容易让那崽子老实了一点。   这会儿躺在榻上,云江离搂着又香又软的小王爷,陪着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少年的肚子隆起的弧度高的都有些吓人,此时挨得近了,偶尔那崽子翻腾一下,云江离都能清晰的感受到那力道和拉扯,心中更是疼的遭不住,他开始认真的考虑着,只生这一个崽子的问题。   “你怎的,突然就回来了呢?”   小王爷依偎在大美人的怀中,忽闪着眸子问道。   “原本是没这么快的,五哥让尘白去给我送消息的时候,与我一道凯旋的那两万军刚在岩县扎营。我不是主将,不必领兵,便先行与尘白一道快马连夜赶着回了京城。”   云江离搂着少年的手臂紧了紧。   他有些后怕的皱着眉道:“小七,是我不好。一时不察竟让人钻了空子,平白断了两日的消息,还险些将你吓坏了……”   在回京城的途中,云江离已与尘白将前前后后的事情捋清了,也确认了出问题的环节,所余的那几个还在蹦跶的湘陇细作也在诚亲王的安排下开始了追缉。   老堂主说的对,云江离对于燕穆宁来说,比任何的灵丹妙药都要管用。   被熟悉的气息笼罩安抚着,许久未能安眠的燕穆宁竟然开始犯起了困意。   许是真的受到了小王爷情绪的影响,又或许是那汤药也起了些作用,再加上崽子对于另一个爹爹的气场有些怂。   总之,那连续折腾了好几日的崽子,也终于消停了一些。   云江离听着怀中少年越来越低的声音,垂眸瞧着他困得直打哈欠,明明都已然睁不开眼了,那张小嘴还在嘟嘟囔囔着些什么。   “困了便睡吧。”云江离轻轻的吻了吻少年的额头道。   小王爷半阖着眸子,含糊着:“不、不要,醒了你又不在可怎么办……”   云江离听得心里疼的直抽抽。   “小七,乖,睡吧。”   云江离轻声安抚着少年,“我再也不离开你身边。”   这句话似是有着强大的魔力,终于将小王爷最后一丝强撑着的理智抽离,让他沉沉的入了梦乡。   ·   一夜好眠,和云江离的回归,让燕穆宁再一次变成了那个软乎乎的、没有愁事儿的娇憨小王爷。   在北境辛劳三个月的云江离,回到王府的第一夜也睡得格外沉,翌日竟难得的睡过了平时起床的时辰。   他醒来的时候,第一眼便是垂眸瞧瞧怀中的少年。   小王爷窝在他怀里,微微侧着身睡得乖巧,许是肚子太沉了,少年的双手都捧在小肚子上,光已经透过窗子洒进了卧房,隔着薄薄的一层床帐,落在小王爷的眼睫上,染上了一抹柔和。   云江离盯着人瞧了许久,才不舍得轻手轻脚的撑着榻准备起身。   他坐起身的瞬间觉得头皮上一紧,似是被什么扯到了,刚要回头,听见小王爷有些不高兴的嘟囔了一声。   转过头,竟发现自己的一缕发好像与小王爷的发纠缠在了一起。   云江离生怕不小心再扯痛了少年,便凑近了一些,刚伸出准备去解开那发丝的手指却猛然顿住了——   那发丝,不是纠缠在一起。   而是不知何时被小王爷将他二人的发连在一起编了个小辫儿。   云江离心尖最柔软的那处,再一次被小王爷戳到了,酸软的似是要化开了一般。   这小东西,怎么总是能这样戳着他的心窝子?   他俯下身,搂过还在睡着的少年,毫不犹豫的吻了上去。   而丝毫不知自己撩了人的小王爷,在他亲爱的王妃回府的第一日清晨,便是被这样一个包含着思念和眷恋的吻唤醒的。   迷迷糊糊间小王爷顺着那熟悉的气息本能的回应着,却不知自己亲手点燃了爱人那一簇小火苗,紧接着便收到了更加强势和热情的亲吻……   小火苗被添了一把又一把的柴,最终苦了的也只不过是云江离罢了。   清冷了二十多年的云少堂主,第一次木着一张脸,在某个春日的早晨,被迫的洗了一次冷水澡。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六一吃糖糖了吗?   没吃的都看过来,今儿这章甜蜜蜜!都张嘴吃糖,啊!   ·   感谢投喂我的小可爱萌:你是谁家的小鹿呀、C-樊怡、忘羡地雷1个。   营养液:磕学家、宿画 10瓶。 第66章   呜呜,他怎么这么丑!   在云江离回到安亲王府后两日, 其余与他一同率先归京的将领也入了京城,大军暂时在城外不远处驻扎,等待着后续凯旋的将士们归来。   诚亲王最近忙着在京中各处搜寻着湘陇、西祁等还残存的暗线细作。直到云江离回京又隔了两三日后, 他才得出空闲来了趟安亲王府。   “我这才今天没来,你这气色好了不少啊。”   诚亲王来时, 正巧燕穆宁坐在小花园里吃着香瓜晒太阳,隔了老远就笑着打了招呼。   诚亲王随意的撩了下衣摆, 坐在燕穆宁对面的石凳上, 从他盘子中捏了快香瓜尝了尝:“唔, 好甜。”   小王爷笑眯眯的将盘子又往前推了推,还主动捏着一块喂到一旁的云江离嘴边。   诚亲王指了指自家老幺,侧头问着云江离:“前几日我来时,老堂主还说他胎不稳,不让他乱动。”   说起这个小王爷可就太有话要说了。   他觉得自家这个崽子着实是个欺软怕硬的, 先前折腾的那么凶,急吼吼的险些提前就要出来。   可自打云江离回来之后, 那崽子便安分了下来, 似是格外听这个爹的话,或者说,应该是怕这个爹爹,老实的不得了。   昨日一早老堂主专门来给他瞧了次脉, 也说是养的不错,便不拘着他了,天气好的时候还让小王爷多去晒晒,不要累着便是了。   听着燕穆宁一通抱怨, 诚亲王笑着道:“那也好, 尉迟那臭小子许是能赶得上你家崽子出生。”   “阿昭要回来了吗!”   小王爷兴奋极了, 他还真想念好友在身边热闹的日子。   “是,已经递了折子上来,不日就要回京了。”   诚亲王揉了揉小王爷的脑袋,又接着道:“我等下还要进宫中一趟,特意来瞧瞧你,不在你这多呆了,瞧着你都好我就放心了。”   诚亲王说着便起了身,刚下了台阶,突然想起来什么又回了头:“对了,你嫂子让我带个话,说是乳娘已经替你选好了,等过几日同那两位女使一道来你府上。”   说完他便大步流星的朝着前院的方向而去。   小王爷的眼神从另一边收回来,忽然眨了眨眸子,歪着脑袋问云江离:“阿离,崽的乳名你可取好了?”   云江离笑着点点头。   用手指从一旁的茶盏中沾了些水,在石桌上一笔一划的写下了一个「璨」字。   燕穆宁盯着那个字轻声念道:“璨……阿璨?”   “嗯,小七可喜欢?”   云江离温声解释着:“璨字有美玉之意,你我二人的缘分,算起来也是从那一对玉佩开始的。”   小王爷听着他的话,眸子弯起来抿着唇露出一对浅浅的小酒窝笑的又软又甜,看得云江离心里直痒痒,抬手用指尖戳了戳少年的酒窝:“北境的夜星星格外亮,就像你的眸子一样。有时想你了睡不着,便坐在帐子门口望着天,有日忽然就想到了这个字。”   被爱人夸了后的小王爷,笑得更得意了,拍拍肚皮冲着崽念叨:“叫阿璨,你可记住啦?”   ·   日子一天天的过,燕穆宁开始觉得自己这个崽子不光是欺软怕硬,怕是还天生的有些叛逆。   先前那次闹腾的险些提前出来,可现在眼瞅着四月都过完了,天气已然一日日的热了起来,可这小崽子愣是稳稳当当的一点动静儿都没有了。   就连诚亲王妃替他选的女使和乳娘,还有一位擅做产后吃食的厨娘都已经在周老管家的安排下住进了王府特意备好的小院中。   唯独这崽,就是不动。   这日午后,小王爷午睡方醒,就瞧见云江离、老堂主还有府上的章大夫都在他房中坐着,他瞌睡瞬间醒了个彻底。   “阿离……”   小王爷黏糊糊的低声唤着云江离。   云江离听到动静一回头,瞧见少年皱着眉,圆眸中有些无措,连忙坐到榻边捋了捋他额前的发丝,柔声道:“醒了?怎么睡得这样短?”   少年的眼神儿一个劲儿的往他身后瞟,云江离反应过来,笑着道:“别乱想,还不是阿璨太懒了?我爹和章大夫一起过来商量商量罢了,没事的。”   小王爷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小声抱怨道:“我好累啊,阿璨到底什么时候会出来嘛。”   云江离也心疼少年辛苦,却也拿那叛逆的崽没脾气,只得耐心的哄着人:“乖,就这几日了。”   章大夫在入安亲王夫之前,是跟着先皇后的人,也是大晟相当有名的大夫了。再加上老堂主和云江离这两位名扬天下的神医圣手,小王爷心中自然是踏实的。   只不过……   阿璨小朋友着实不给这大晟顶级医疗团队面子,一日过了又一日,他却好似没有一丁点儿想要出来溜达溜达的想法。   入了五月,连一贯冷静的云江离都有些隐隐的着急了,日日早中晚三次给小王爷又是诊脉又摸肚子的,可崽子相当沉得住气。   用尉迟昭的话说,这孩子将来准是个做大事的!   是的,就连尉迟昭都已经从北境返回了京城,崽子还是在自己爹爹的肚子中稳稳的不动如山。   虽然老王爷眼下已不在京中,可世子爷依旧是跑到安亲王府上住着来了,就为了守着他的大侄子出生。   在所有人都等待的焦心时,燕穆宁似乎是已经过了那阵子焦虑的时日,这会儿全府上下最淡定的就是他了。日日好吃好喝好睡的,除了身子太重,格外疲惫之外,到当真没有其他的烦心事。   云江离这会儿正抱着少年喂他吃着一盏牛乳蛋羹,一垂眸就能瞧见少年高高隆起的腹部,颇有些心疼的说道:“你吃得倒是不少,可一点儿没长在你身上,都让这小崽子吃去了。”   小王爷如今肚子圆的,已然没有衣袍能穿的下,这阵子都只能穿大美人的中衣,勉强再披一件宽些的对襟短氅。   在那圆滚滚的肚子衬托下,愈发显得他胳膊腿都细细的,甚至从背后瞧也不太瞧得出他的孕肚。   “那怎么办?”   小王爷叼了一口蛋羹,含糊道:“阿璨会不会生出来就是个小胖墩!”   似是终于对两个爹爹的话产生了不满,阿璨小朋友用力的翻了个身。   “哎……”   小王爷瞬间疼的脸色一白,躬着腰攥紧了腰腹间的衣衫布料。   抱着他的云江离自然是清晰的感受到了崽子的动静,立刻放下手中的碗,抱着小王爷轻轻放在榻上。   “阿、阿离……”   小王爷疼的直抽气,眼泪汪汪的瞧着大美人问:“是不是要、要出来啦?”   云江离一边安抚着少年,一边握着他的手腕探了探脉,又在他的肚子上来回摸了几把,有些无奈的道:“还没。”   “呜。”   小王爷一听这话,立刻卸了劲儿,撅着嘴开始哭唧唧。   ……   之后的五六日,那磨人的崽子时不时就吓唬小王爷一下,结果次次都不是真的要出来。   起初几次,小王爷还紧张一下,后来便不再紧张,若是大美人告诉他崽子又在唬人,小王爷便能戳着肚皮骂骂咧咧的嘟囔上小半个时辰。   到如今,小王爷已经被气得连骂都懒得骂了,疼的狠了,便咬一咬云江离出出气。   这一磨就磨到了五月中,整个安亲王府上上下下都提着心,所有的准备都做好了,就等着小小王爷的出生。   别说住在府上的尉迟昭着急,诚亲王日日下了早朝的第一件事定是直奔安亲王府上来瞅一眼,连宫里那位都坐不住了,有一晚还微服从宫里带着几个亲卫来了趟安亲王府。   就这么千盼万盼之下,阿璨小朋友终于决定出来见见自家的俩爹了。   初九这夜刚睡下没多久,燕穆宁便觉得腰酸的厉害,他阖着眸子迷迷糊糊的躬了躬背,准备继续睡。   可他却觉得腰越来越疼,连着整个背脊都开始疼的发麻。   “小七?”   云江离敏锐的察觉到怀中的少年似乎是不太舒服的动来动去,连忙撑着榻半支起身子问道:“怎么了?”   “阿离我腰好疼,你帮我揉揉……”   小王爷皱着一张小脸,声音有些发颤。   一听少年这声音,云江离立刻不敢大意,起身点了盏灯,扶着小王爷的腰背轻轻揉了一把。   “诶!别别……”   小王爷声音陡然提高了,他用力抓住云江离放在他侧腰的手,不让他碰,疼得眼眶都红了。   云江离顺势捏着少年的腕搭了脉,随后转头扬声唤道:“尘墨、老齐!”   今夜在外间值守的二人立刻应声进来,转过屏风刚要问,便听云江离有些焦急的吩咐道:“快去准备,小王爷要生了。”   这下轮到燕穆宁傻眼了。   也顾不上疼了,他攥着大美人的手磕磕巴巴的问:“不、不会吧?我腰疼啊,不是肚子疼……阿离你是不是弄错了?”   “傻。”   云江离似是也有点紧张,他俯身亲了亲小王爷的额头:“你是不是疼傻了?已然是临产的脉象了,不会错。”   小王爷还在迷迷糊糊的寻思自己先前肚子疼了几次都不生,咋腰疼就要生了呢?   还没等他琢磨明白,那崽子就搞了突然袭击,骤然而至的腹痛,让小王爷没忍住差点儿喊出声来。   一刻钟之后。   整个安亲王府灯火通明,进进出出的仆从安静有序的将一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一样样送进小王爷住的小院中。   听到动静的尉迟昭早已经披着件外袍,随意趿着鞋就跑了过来。   云老堂主正坐在榻边触诊着小王爷的腹部,云江离蹲在一旁紧紧的握着小王爷的手安抚着他。   一个时辰后。   已经疼傻了的小王爷整个人似是从水中刚捞出来一般,哑着嗓子小声的哼哼着跟云江离撒娇。   云江离不停的给他擦拭着额头的汗珠,心疼的整个心都拧巴在了一起,他握着少年的手凑在唇边一下一下的轻吻着那因为疼痛而细细颤抖的指尖。   “阿、阿离?”   小王爷带着鼻音可怜巴巴的开口道:“我、我怎么好像不疼了呢?”   云江离:“??”   一贯沉着的少堂主被问懵了。   还是在一旁的老堂主听到后起身过来,拍了拍云江离的肩膀,示意他探脉,自己则是再次替小王爷检查了起来。   半晌,老堂主满脸一言难尽的对着小王爷道:“饿不饿?吃些东西睡上一会吧。”   小王爷再次傻眼,什么意思?又逗他呢?今儿又不生了?   “生是肯定生。”老堂主摸了摸下巴,“就是这崽子有点儿欠揍,太能磨人,且得生上一会儿了。”   “呜!”   小王爷气得差点儿撅过去,他泪眼汪汪的瞧着云江离:“我要揍他,你心疼不?”   云江离咬牙:“我心疼你,怕是你不舍得揍,我也得揍他一顿了。”   于是,这还未出世的阿璨小朋友,一夜之间喜提两顿揍。   许是阿璨觉得挨揍不能白挨,便彻底放飞了自我,慢吞吞的欺负着他的小爹爹。   燕穆宁就这么疼一阵睡一阵,一直熬到了寅时初,都能瞧着窗子外隐隐透着些亮光了,这小崽子还没出来。   逐渐失去理智的小王爷,咬牙切齿道:“阿离,你扶着我站起来,他是不是就能掉出来了?”   云江离又心疼又着急,还要强行维持着理智和清醒,声音也有些哑,轻轻抱了抱少年:“胡闹,就你能想到这些奇奇怪怪的。”   很快,小王爷就当真没有心思琢磨这些了。   半刻钟后,疼痛更加气势汹汹的席卷而来,肚皮紧绷着抽搐着,腰背疼的似是被人从中间生生劈开了一般。   小王爷很快便疼的连声音都控制不住了,难耐的哭声让在外间等待的众人都捏了把汗。   几次疼极了,小王爷挣扎着想要撑着榻起身,似是急着想要寻找能缓解这要命额疼痛的姿势。   云江离更是心疼到无以复加。却只能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除了亲吻和安抚,什么都帮不上少年。   “来,我诊一下。”   老堂主摸了摸小王爷的肚子,又搭了下脉,转身吩咐着:“杜仲,去把先前备着的药端过来。再告诉小厨房备些提气的汤送来!”   “好孩子,辛苦你了,再忍忍这就快了。”   老堂主一边说着,一边在小王爷的肚子上摸索着帮他用力。   云江离将杜仲端来的药小口小口的喂小王爷喝下去之后,他疼的连意识都开始模糊了,扯着云江离的手嘟囔道:“阿离啊,下一个崽说什么也得是你生了。”   云老堂主欲言又止的瞧了自己儿子一眼。   过了半晌,小王爷接着方才的话继续道:“你、你瞧……我生的随我姓,你生个随你姓……多、多好。”   云江离心疼的都快要跟着小王爷一起哭出来了,却被少年这奇奇怪怪的脑回路逗的有些想笑,真真切切的体会了一把哭笑不得是什么滋味。   小王爷许是疼麻了,眼神迷离的很,一边抽抽嗒嗒,一边还叭叭叭的絮叨着不停嘴。   提气的汤也灌了下去,折腾了小王爷一整宿的小崽子阿璨,终于在五月初十的辰时正刻,伸着懒腰降生在了安亲王府。   是个健康的小小王爷。   云江离亲手将他和小王爷的儿子接了出来,抱着那小小的一只,他那双贯是清冷凤眸中染上了一层水雾。   “阿离……”   小王爷侧了侧头,望向云江离。   “小七,辛苦你了。”云江离哽咽了一下,将阿璨抱到小王爷面前给他看。   燕穆宁满怀期待的瞧了过去,结果看到了一个皱巴巴的小人儿。   小王爷不可置信的呜咽道。   “呜呜……他怎么会这么丑哇!”   作者有话说:   崽:你礼貌吗!你说谁丑!   ·   对不起,呜呜,我……我存稿箱忘记设定时发表了!   为了弥补我的蠢行为,今儿个评论区来个红包雨吧,鞠躬!   ·   感谢一如既往爱我的小可爱:C-樊怡 1个地雷。   营养液:亓亓柯 20瓶。 第67章   云江离:我好难   原本被云江离托在掌心中的崽还没哭, 在燕穆宁这一句「好丑」之后,忽然嗷的一嗓子哭了出来,那声音响亮到震的云江离耳朵都嗡了一声。   小小一只的阿璨显然是对自己爹方才那句满满的嫌弃打击到了, 嚎的那叫一个气壮山河。   而小王爷也不知是太累了,还是被崽打击到了, 瞅了崽崽两眼后,眸子一阖, 直接昏睡过去了。   云江离本是一心沉醉在自己有崽的兴奋与说不清道不明的一丝忐忑中。   可是在听小王爷说完之后, 他又垂眸仔细瞅了瞅怀中的小崽子, 皱了皱眉,这么说,好像……是有点丑?   老堂主在无奈的看了个全程,颇为嫌弃的撇了一眼云江离,毫不留情揭了自己儿子的老底:“你刚生出来那会儿, 还不如他呢!”   云江离:“……”   阿璨哭的更起劲儿了,似乎是对自己祖父这种比较方式也不太满意。   周老管家满面喜气的唤来乳娘先把阿璨抱出去, 又在一旁凑趣道:“诶, 少堂主就是太年轻了,您不知道,这小孩子刚生出来都是这样的,没几天就白净起来了。就您和小殿下这模样, 咱们小小主子那必得是绝色的容貌啊!”   老堂主跟着管家和乳娘一道往隔壁提前备下的厢房去了。   尉迟昭进来瞧了一眼已经睡沉了的燕穆宁,也没敢出声,只对着云江离比划了几下,示意自己也去看小崽子, 便出去了。   方才还熙熙攘攘的卧房内, 眼下只余下了燕穆宁和云江离。   云江离坐在榻边, 瞧着少年依旧有些苍白的脸,和淡到没什么颜色的唇,心疼的抬了抬手,又不知能不能碰他,就那么僵在了半空。   “王妃。”女使在一旁轻声唤道。   云江离一怔,虽早已有了赐婚的圣旨,可这还真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唤他。   那女使一早便得了吩咐,知道安亲王不习惯用侍女,也听闻这位亲王妃对小王爷上心的很,事事都要亲力亲为。   此刻虽然小王爷刚刚生产完,辛苦的很,但有些事情还是要做,她细心的一件件教给云江离,说完便退到了屏风之后去候着了。   虽说已经是五月的天气了,可刚生产完的小王爷不能受风。   云江离先是轻手轻脚的将小王爷裹在被子中抱了起来,立在一旁的十一和尘墨立刻上前利索的换上了干净又柔软的新被褥。   燕穆宁是真的累极了,在云江离怀中睡得沉沉的,重新被放回榻上也没醒。   床帐已经换了厚实的,这会儿垂下来将小王爷挡的严严实实的,才敢将卧房的窗子打开,快速的通风换气后又关了起来,重新在香炉中燃上了清淡的药香。   云江离这边刚给小王爷收拾利落,乳娘便将擦洗干净的阿璨送了回来,轻轻放在卧房中的一张特制的小床上。   他偏过头去看了看,阿璨这会儿被洗干净了,瞧着倒是白净了些,只不过还是皱皱巴巴的,正嘬着自己的小拳头睡着。   再转回来瞧着自己身边睡着的少年,云江离心中被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填的满满的,他唇角不自觉的扬起,无声的开合着对自己的小爱人道:谢谢你,小七。   ·   燕穆宁觉得自己似乎是才睡着,就被一阵腹痛扰醒了,他忍不住哼出声。   不对啊,崽子不是已经生完了么,怎么还疼?   小王爷有些迷茫的睁开眼,发现罪魁祸首竟然是大美人!   “阿、阿离,疼疼疼……”   小王爷委屈坏了,疼得直抽凉气,“哎哟,你干嘛啊……”   云江离也很无奈,这产后的事一般也不是大夫的范畴,他当真也是第一次知道生完崽子还要做这些。   方才女使特意叮嘱了他好多遍,说是一个时辰后就要开始给小王爷按揉腹部,虽然会有些疼,但是为了小王爷好,必须要做。   云江离一听见少年说疼,立马心疼的就不敢摁了。   女使一直候在屏风之后,听见里面的动静,尽职尽责的出声提醒道:“王妃,是否需要奴婢来为小王爷按揉?”   “不、不用了。”   云江离微微蹙眉,软着声音哄小王爷:“小七,乖,就一下下好不好?”   边说边开始继续按揉着。   这疼自然是比不上生产时的疼痛,可本就不耐疼的小王爷眼下可真真是一丁点儿疼都受不得,不一会儿就疼的额头上冒了冷汗。   他哭唧唧的抖着嗓子,先是撒娇:“阿离……你别揉了,我好疼啊。”   而后发现这招不好使,又换了个路数:“呜呜,你个没良心的,我辛辛苦苦给你生崽崽,你眼下还这般欺负我……”   云江离一边心疼,一边又没办法,只得由着小王爷骂。   听着小东西絮絮叨叨都不带重样的,他也琢磨出味儿来了,知道少年是疼,但更多的就是想要与自己娇气的耍赖,便也放心了些。   这种细细绵绵的疼实在是磨的人烦,燕穆宁本就体力还未恢复,又困又累,结果他都骂累了,大美人还没揉完。   小王爷生气了,他带着哭腔气若游丝的吐出最后一句大招:“你完了,云江离,我要写休书了!”   还好女使及时的出声救了云江离:“王妃,一炷香的时候到了,可以了。”   与休书擦肩而过的云江离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帮小王爷盖上毯子,顺势贴上去亲了亲他的额头:“好了好了,不揉了。”   “哼……”小王爷冷漠。   大美人又亲了亲那张撅得老高的小嘴:“休书这种话可不能乱讲,乖。”   “再睡一会吧,辛苦你了。”   云江离没给小王爷反驳的机会,摩挲着他的发丝柔声道。   清清冷冷的嗓音带着丝独特的温柔,在耳边似是魅惑一般,话音才落,小王爷便觉得眼皮沉重的抬不起来,只来得及轻轻嗯了一声,便再次睡了过去。   ·   小王爷再一次醒来时,就是惊醒了。   被自家崽子的惊天大嗓门儿嚎醒的。   惊醒后,小王爷心跳久久都未能平缓下来。不远处的小崽子还在无比亢奋的嚎着,而且是干打雷不下雨的那一种。   可是那个在小王爷眼中,无所不能的云江离此刻似乎是头一次面临这样的困境——   他哄不好自家崽子。   那个刚刚够他两个巴掌大的小崽子就像是故意跟他作对一样,瞪着两只与燕穆宁如出一辙的圆眸,仿佛在说:只要你敢瞪我,我就敢嚎的更大声!   本就还没睡饱的小王爷,被阿璨那大嗓门儿震的脑瓜子嗡嗡响,他无奈的出声道:“阿离,崽是不是饿了?”   “乳娘才喂过。”   云江离愁坏了,俊秀的眉拧在一处。   “那……那你将他抱过来给我瞧瞧。”   小王爷的声音在阿璨的大嗓门下,简直犹如蚊哼。   云江离小心翼翼的将小崽子托着抱到小王爷身边,神奇的是,阿璨贴在自家小爹爹身边的一瞬间,便止住了哭号,瞪着眸子咧了咧没长牙的小嘴。   然后……吐了个泡泡。   燕穆宁被他萌的心都化了,叹气道:“算了,丑便丑吧,爹不嫌弃你。”   云江离:“……”   ·   到底是年轻,燕穆宁生完阿璨之后,身体恢复的很快,第三天时便在女使和老堂主的建议下,被云江离搀扶着下床溜达了一圈。   只是生产时体力消耗太过,走不了几步就觉得累,比起平时睡得也更多些。   而云江离仅仅不过用了一天的时间,便将如何照料小王爷做得得心应手了起来,唯独还是有点搞不定自家小崽子。   阿璨对燕穆宁好像有一种天生的亲近感。   许是在小爹爹的腹中长了几个月,只要一躺在燕穆宁的身边他便格外的乖巧。   可相反,若是燕穆宁不在,只有云江离时,那十有八九阿璨就得开始嚎。   这日午后,阿璨吃饱了,正躺在燕穆宁身旁睡着,两个爹爹一坐一躺的围着他议论。   “阿离,也不知是不是这两日瞧习惯了,我好像觉得崽子没那么丑了?”   小王爷目光炯炯的盯着崽子。   云江离点点头附和道:“嗯,不丑了。”   想起来那日周老管家说的,他又补充了一句:“据说小孩刚生出来都这样,过几日就好看了。”   小王爷昨天夜里睡得饱,这会儿精神的很,煞有其事的观察了一阵儿道:“也对,我瞧着阿璨这嘴就很像你!”   云江离随着他的话认真瞧了半天,不仅没瞧出个所以然来,甚至没明白自己这是被小爱人夸了,还是内涵了。   小王爷对研究自家小崽子似是格外有兴趣,瞧完了脸蛋又开始观察别的:“阿离,你说他这睡姿是不是也太豪放不羁了些?”   思索半晌,小王爷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形容:“他这……这睡得跟个翻着壳儿的小王八一样……”   云江离:“……”   小王爷刚说完又捏起崽的爪子瞅了瞅:“这手指好短!你我都是修长的手指,也不知长大了能不能好些……”   瞧着小王爷下一步马上要伸向崽子肚皮的手,云江离立刻抬手握住了他,柔声问道:“小七困不困,要不你陪着阿璨一起午睡?”   云少堂主觉得若是在不制止少年,自家崽子还不知要被这不太靠谱的爹说成啥样了。   ·   果然如老管家当时所言,不过十几日的阿璨已经完全瞧不出刚出生时皱巴巴的小丑样子了,乳娘喂养的也悉心,阿璨眼下长成了个白白胖胖的小团子。   已经能隐约瞧出俊俏的模样了,当真是集两位爹爹的优点于一处。   那双圆眸与小王爷一模一样,乌溜溜的格外讨喜,鼻子却是照着云江离长得,挺拔秀气。嘴巴是中和了他们两人,似云江离的薄唇,唇角却如小王爷一般微微上翘,带着天然的笑意。   最让人头疼的是,不光是模样继承了两位爹,明显是性格也像,可这性格吧……   阿璨很有主见的挑了两位爹爹最一言难尽的特点继承了——   欢脱像了燕穆宁,老狐狸像了云江离。   比如,半个月大的崽子,明明只能躺在床上,却能闹腾的恨不得十个人看着他才应付的过来。   再比如,单独和云江离在一起时,阿璨就淡定的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圆眸,冷静的望着大爹爹。而若是单独与燕穆宁在一起时,阿璨就总是笑得眸子弯弯,还能时不时的吐个泡泡逗小爹爹开心。   而最过分的便是,若云江离与燕穆宁都在的时候,阿璨便一定要小爹爹抱,只要云江离抱他,他立刻就扯着嗓子开嚎,那委屈劲儿,不知道的还当是他被云江离揍了屁股。   可一旦挨着燕穆宁了,哭声立马戛然而止,瞬间切换到一副憨笑的模样,丝滑的毫无衔接痕迹。   不仅如此,云江离还发现,被燕穆宁抱在怀里时,那小崽子还会用特别挑衅的眼神瞧自己!   云江离:!!   这小狐狸崽子到底是像了谁!   越长越乖巧可爱的阿璨,鬼精鬼精的无师自通了争宠技能。   云江离偷偷亲小王爷一下,只要阿璨醒着,一定要嚎两嗓子引起小爹爹的注意,然后让大爹爹错失爱的亲亲一枚。   云江离搂着心爱的少年准备入眠,阿璨定是要吭吭唧唧的搞出点动静,等小王爷把他抱到大床上,立刻就乖巧卖萌。   而一般情况下,等小王爷把崽子哄睡着了的时候,自己也被自己哄睡着了。   就这么日日守着自己香香软软的小爱人,却亲不着也抱不着,云江离咬牙切齿的望着床帐,一股子年轻的、无处释放的火苗忍了又忍。   终于在阿璨满月的这一日,云江离决定他不忍了。   ·   阿璨的满月宴,依着燕穆宁的意思没有办的很张扬,毕竟他与云江离的大婚之礼还未行,满月宴便只请了亲近的人前来。   这一日皇上赐了大名,唤做燕倾云。   燕穆宁很喜欢,这名字有着一层,燕穆宁倾心云江离之意。   虽然请的人不多,可也正因都是熟悉的人,一群王爷世子将军的,反倒是更放得开。在外面端着的架子都卸下了,整个安亲王府上闹闹哄哄了一整天。   小王爷已然出了月子,终于没了那些恼人的忌口,可算是把他给激动坏了。   酒酿如意糕吃了个够,还有尉迟彻先前从西境带来的酒,终于给他逮着机会尝一尝了,当真是香醇的很。   虽说是阿璨的满月宴,可这主角早早的便被乳娘带回厢房去睡了。   云江离瞧着自家崽子被抱着走了,唇角微微扬起,垂着长长的眼睫遮住了凤眸中的那一抹得意。   跟着一起又喝了几盅酒,云江离偷偷瞄了一眼少年,估摸着少年喝的差不多了,便凑到诚亲王边上耳语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带阿宁回房。”   诚亲王相当配合的点点头。   这边,尉迟昭还在拉着燕穆宁闹腾着,冷不丁被云江离拍了拍肩膀,吓了一激灵。   瞧着云江离要带燕穆宁走,尉迟酒意上头,拦着不让:“还、还早呢……你急啥?”   在一旁有个比云江离还着急的人就是尘檀了,眼瞅着机会来了,立刻拖着自家世子爷就准备回房。   ·   一年未曾沾酒,一上来便喝了西境的烈酒,小王爷这会儿子也有点晕,跟着云江离出了厅门,夜风一吹,立刻上头。   “嘿嘿,这是谁家的大美人?”   小王爷笑的娇憨,摇摇晃晃的有点站不稳,揪了一把云江离的袖子才站住。   云江离:“……”   也没喝太多啊,怎么就不认人了?   他好脾气的揽着小王爷的肩膀,扶着人边往卧房的院子走边顺着小醉鬼的话说:“你家的。”   “欸!”   小王爷激动了,拍了拍云江离的胸口,“美人挺上道啊!”   云江离更无语了,这都打哪学来的?   好不容易半拖半抱的将不太配合的小醉鬼带回了卧房,刚一关门,燕穆宁转过身抬手就是一推,直接将云江离摁在门上。   云江离无奈的垂眸瞧着少年,不知这小东西想干嘛。   小王爷晕乎乎的抬头瞧了瞧比自己高的大美人,笑嘻嘻的抬手搂着人的脖子:“美人儿!”   说完就要凑上去亲。   云江离头都大了,这小东西看见美人就这副德行吗?   “你可知我是谁?”   云江离蹙眉,故意踮起些脚,不让小王爷够到。   没有身高优势的小王爷有些不满意了,撅着嘴嘟囔:“你是大美人啊!我家的!”   若是以往,云江离便不再问了,可方才小王爷分明一副没认出他的样子。   云醋精江离不依不饶道:“大美人又是谁呢?”   小王爷看大傻子一样的眼神睨了他一眼,冷哼:“嘁!阿离,你可是今日吃酒醉了?”   云江离:“……”   他不再躲,由着小醉鬼动作。   小王爷先是双手「吧唧」拍在云江离脸上,然后用力往下拉,凑上来冲着他的脑门儿响亮的亲了一下。   之后,便扯着人往里间走。   还未至床边,路过窄榻时,小王爷忽然顿住脚步,歪了歪头瞧着那榻。   云江离眉心一跳——   果然,下一瞬,小王爷一把就将他推倒在了窄榻上,一如当初在津州时那般。   云江离都快被气笑了,这小东西的喝了酒之后的反应还真是一点儿不带变的。   然而,他只猜对了开头……   因为紧接着,小王爷一头钻进他的怀里,云江离抬手搂着人,心满意足的嗅着近在眼前的熟悉气息。   随后,他怀中传来了均匀的、熟悉的、小小的鼾声。   云江离:“……”   崽子今儿是不在,可他火气更大了!   作者有话说:   宝们端午安康^ ^   今天都吃粽子了吗?好奇你们吃甜口还是咸口的?我吃甜的嘿嘿嘿。   啊,要感谢星空小可爱取的名字,燕倾云。我很喜欢,啵唧一大口!   二宝说好了要姓云,你们可以开始发动小脑筋了,中草药的谐音即可。嘿嘿嘿。   其他小可爱在评论区的给取的名字我都看到啦,谢谢你们哇,鞠躬。   还有烟雨任平生小可爱取的「燕歆殊」,我也很喜欢,准备改一个字在番外里试试安排个小公主叫「燕歆姝」你们觉得可吗?   ·   今天又是云大美人艰难的一天,你们猜大美人是忍了,还是没忍,嘿嘿嘿^ ^ 第68章   (正文完结)   你的,安亲王妃   翌日, 燕穆宁是被透过窗子照进来的光扰醒的。   醒来时还不甚清醒的小王爷,阖着眸子皱着眉,含糊嘟囔着怎么今儿这日头大的连床帐都遮不住了。   下一瞬, 他便迷迷瞪瞪的察觉到自己似乎并不是睡在熟悉的床榻之上。   意识到这一点,小王爷「呼」的一下从榻上坐了起来, 起的太猛了,甚至眼前黑了一下。   定睛一瞧, 倒是在自己的卧房之中, 只不过不知为何是睡在了窗子边的窄榻之上。   方才他脑袋顶上就是窗子, 也难怪了大清早便被充足的光晃醒了。   小王爷有些疑惑的四处张望着,昨儿崽崽的满月宴,自己好像是喝了点酒……然后呢?   大美人……   啊对!   云江离怎么不在榻上?   有些宽大的寝衣顺着他一侧的肩头缓缓滑落,小王爷抬手扯了把衣襟,垂眸瞧见自己身上清清爽爽的, 还换了干净的寝衣——   只不过这明显不合身的寝衣是云江离的。   还有这大热的天儿,自己为什么抱着一床狐裘?捂痱子么?   小王爷更困惑了, 自己昨夜也没喝多少啊?怎的丝毫不记得自己是为何睡在窄榻上, 又为何穿着大美人的寝衣?而大美人又为何不与自己同眠?   有好多问号的他探着脑袋往床榻上瞧了瞧,隐约看得出帐子后有人影。   小王爷从窄榻上利索的蹦下去,趿着鞋几步跑到床边,掀开床帐蹬掉鞋子就扑了进去。   云江离刚听见点声音, 就被少年迎头一扑,直接砸了个满怀。   “咳咳——”   丝毫没有心里准备的云江离捂着被少年一脑袋撞的生疼的胸口无奈道:“这是一大清早的就要谋害为夫么?”   小王爷捂着自己磕疼了的脑门儿,趴在大美人怀里傻笑了两声,又假装严肃的埋怨道:“你怎的自己舒舒服服的睡在这里, 却把我丢在窄榻上?”   提起这事云江离欲言又止的瞧了小王爷一眼, 十分想直接告诉他什么叫倒打一耙。   然而将醒未醒时, 云江离那双凤眸格外的深邃,再带上丝倦怠,这一眼把小王爷勾的心砰砰砰一阵狂跳。   小王爷直白的凑上去亲了一大口,自己先红了脸颊,忽闪着眸子道:“阿离我好喜欢你啊。”   云江离的表情更加一言难尽了。   天知道他忍了那么久,好不容易盼到了昨日,又……忍了。   结果这撩人不自知的小东西一大清早就跑到自己眼前来点火!   云江离暗暗捏了捏拳,想太阳,怎么办。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办,趴在他身上的小王爷似乎已经率先感受到了什么,红着脸慢吞吞的把自己挪开,撑着榻乖巧的跪坐在了一边,一双圆圆的眸子忽闪忽闪的四处躲闪,就是不敢瞧他。   云江离深吸一口气,问道:“小七可还记得昨夜的事?”   心里正扑通扑通狂跳的小王爷听到这话,懵懵的摇了摇头。   “王爷昨夜问我是谁家的美人。”   云江离打定了主意要欺负人。   “咳、咳咳……”   被惊呆了的小王爷吸了口气,呛得自己一顿猛咳,疯狂摆手不肯承认自己说过这话。   云江离步步紧逼,压着声音继续道:“王爷还夸我这个美人挺上道……”   话还没说完,燕穆宁已经伸出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磕磕巴巴的红着脸道:“不、不可能,阿离,你怕是昨夜吃了酒醉了。”   “呵。”   被捂着嘴的人轻笑一声,热气扫过小王爷的掌心。   小王爷立刻被烫到了一般,抬起手躲闪了一下。   云江离依旧慢慢悠悠不紧不慢的说着:“醉的怕不是我呢,小王爷。”   话音刚落,燕穆宁便猛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   再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然与大美人交换了位置,他正仰面躺在柔软的榻上,而云江离的手正撑在他的身侧,自上而下的俯视着他。   小王爷不自觉的抬起手覆在了左胸口上,用力压了压,实在是……   那里跳动的太疯狂了,他总觉得若是不压着些,怕是马上便要冲破自己薄薄的胸膛了。   云江离瞧着少年越来越红的脸,抬手捏了捏他小巧的耳垂,轻声道:“昨夜你便是这样将我推到在窄榻之上的,王爷,可还记得?”   燕穆宁:“……”   我不记得,我记得个鬼,我现在脑子里已经全是浆糊了。   小王爷现在只觉得自己方才被大美人指尖触碰过的耳垂,火烧火燎的烫,而那热度还在向着周围快速蔓延。   “然、然后呢?”   小王爷脑子一劈叉,脱口而出的问道。   问出这话的瞬间,他差点儿闪了舌头,十分想要把自己敲晕算了。   云江离瞧着少年脸上变来变去的表情,生动有趣极了,实在没忍住笑了起来。   小王爷被他垂下的发尖扫在脖颈出痒痒的,便抬手捏住了那一缕发丝。   “然后啊。”   云江离故意吊着小王爷的胃口,抬手点了点他的鼻尖:“然后你个点了火又不管灭的小没良心就睡着了。”   “我抱着你去沐浴洗漱,也不知你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竟然将我一把扯进了浴桶中。”云江离有些不忍心回忆昨夜的狼藉。   小王爷脸更红了,却没忍住勾着嘴角偷笑了一下。   “还挺得意?”   云江离无奈道:“好容易洗漱回了卧房,你又折腾着非要穿我的寝衣才肯罢休,换了寝衣又非要去睡在窄榻上,这么热的天气还硬逼着十一去给你取了一床狐裘来,才肯罢休。”   “不、不可能,我我我又没喝醉,就算是饮了酒,我也一向都安省的很……”   小王爷有些无力的辩驳着,虽然眼前的事实似乎都在告诉他大美人说的是真的,可他就是不想面对。   怎么面对啊,太丢人了好嘛!   他堂堂安亲王的面子一点都没了啊!   丝毫不理会他狡辩的云江离,贴近了一些,用带着晨起微哑的嗓音蛊惑般的问道:“折腾了大半夜的小王爷,如今想要如何补偿我呢?”   燕穆宁感受到挨着自己腿侧,有些无法忽视的存在,隔着两层薄薄的寝衣衣料,着实清晰又炙热。   这下子小王爷羞的不光是脸红耳尖红了,连眼尾都染上了颜色,水润润的眸子忽闪着,小声嘟囔道:“你、你想要什么补、补偿,我我、我都依着你……”   于是整个上午,不,几乎整个白天,小王爷都为了自己的这一句「都依你」的承诺,付出了相当合理但又有点惨痛的代价。   ·   日子过的飞快,尤其是在礼部和司天监将安亲王大婚的日子选定在了八月初八这一日后,整个亲王府,乃至于整个皇室都透着忙碌和喜气洋洋。   繁琐的礼仪一道一道的走着,唯有当事人似乎并不忙碌,又因爱人本就在身边。   所以对于大婚之事似乎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期待,每日都沉浸在养崽的乐趣中。   阿璨近来长得愈发可爱,实在是让人看了就挪不开眼。   不爱哭的崽子,除了瞧见自己大爹爹时总板着脸,见到其他人时总能笑的灿烂如光。   尤其是如今长得又白又胖,整张脸蛋儿都肉嘟嘟的,笑起来时一双黑葡萄般的眸子便弯成一道,被脸上的肉挤的快要瞧不见了了,实在是喜庆的紧。   “你瞧瞧阿璨这小胳膊比你都要粗了。”   燕穆宁怀里抱着阿璨,云江离则是坐在一旁耐心的喂着崽子吃东西。   只有吃东西的时候,阿璨才会对着大爹爹露出个笑脸。   这会儿似是听到云江离说他胖,不满意的伸出肉肉的手企图去拍大爹爹手中的汤匙。   小王爷不但不拦着,还帮着崽子,笑着道:“你看,阿璨嫌你说他胖了。”   云江离对着自家一大一小两个主子没脾气,无奈道:“我是嫌你太瘦了。”   燕穆宁自打生完阿璨后,便迅速的瘦了下来。孕期本就没养起来多少肉,这会儿似乎比起揣崽子之前还要瘦些。   原本圆润的脸上抿唇时还能瞧见两个浅浅的小酒窝,眼下也是瘦没了,下巴都尖了。   云江离发愁自家少年这小身板儿,那腰身薄的,他亲密时都不忍心太用力。   小王爷日日听大美人念叨自己,叛逆的犟道:“我哪里瘦,你看看我这强壮有力的胳膊!”   他一边说一边撸起袖子,露出自己细白的小臂比划着。   阿璨似是以为小爹爹在跟自己玩,有模有样的伸出自己莲藕般白胖的胳膊跟着一道比划。   云江离没说话,只笑着用眼神示意小王爷自己看。   燕穆宁瞅了瞅给自己拆台的阿璨,默默的收回了胳膊,不开心的撇撇嘴。   连崽子都比不过,木有面子。   ·   一直到了大婚的前一日,燕穆宁才开始真真切切的有了些不一样的感受。   因为依着规矩,云江离今日不能留在安亲王府上。他要先回到自己的府上去,等到明日吉时燕穆宁再前去迎娶他。   明明只有这一日不在一处,可小王爷愣是硬生生的搞出了委委屈屈的分别感。   云江离瞅着扯着自己袖摆耷拉着脑袋的少年,无奈的哄人:“听话,礼仪规矩总要做嘛。再说了,明日我就正式是你的王妃了,高不高兴?”   小王爷抬眸哀怨的瞅着他,撅着嘴不肯吭声。   云江离被少年这眼神瞧的心都软了,他知道少年不是不懂事,只是自打北境那次之后,愈发黏人罢了。   他抬手亲昵的捏了捏少年撅着的嘴,凑近了逗他:“那小王爷若是不愿,不如我来迎娶?你做我的少堂主夫人?”   果然云江离是最了解燕穆宁的,这话一说出口,小王爷立刻松了扯着人衣摆的手:“阿离等着我明日去迎你入府。”   边说还边举起手挥了挥,就差直接推着人出门了。   八月的京城是最好的季节,不冷不热,晴朗又不多雨。   初八这日安亲王府上张灯结彩,挂满了红绸和喜字,小王爷一早便在十一和尘墨的伺候下换上了繁复的喜服,就等着吉时一到就要往京中云府去接自己心爱的人。   穿了红色小褂的阿璨逢人便笑,讨喜的不得了。   虽他还不懂今儿为何会有这么多人,但是喜欢热闹的小崽子显得格外兴奋。   尤其是瞧见自己漂亮的小爹爹时,更是激动的直扑腾,恨不得直接学会跑。   随着唱礼官报了迎亲吉时,燕穆宁在王府门前跨上马时,心中倏然涌起了迟来的紧张。   迎亲队伍穿过大街,慢慢靠近云府,小王爷心跳越来越快,远远瞧见同样挂红的云府门匾时,他唇角止不住的上扬。   原本小王爷总觉得自己与阿离早就在一处了,所以一直并未觉得大婚会有何不同,直到这一刻,他才真切的感受到圆满。   他终于做到了他当初说的话。   他的阿离,他的大美人,从今日起便是安亲王妃了。   小王爷在云府前利索的下了马,入了云府大门,径直立在云江离的面前,仰头凝视着他心爱的人,笑意盈盈的道:“阿离,我来娶你了!”   云江离瞧着眼前身着大红色喜服的少年,明眸皓齿,笑靥灿烂如星辰。   他回望着少年的眼神坚定又温柔,低沉的嗓音含笑道:“怎么才来,我等你很久了。”   因都是男子,便没了坐轿子和掀盖头的这一步,二位新人在拜过云老堂主之后,牵红共骑同一匹马,在一片祝福声和锣鼓鞭炮声中缓缓的朝着宫门的方向而去。   马背上,燕穆宁小声的对着云江离絮叨着,什么要先入宫见过他皇兄,然后再回王府,什么回了王府以后都有谁在等着……   云江离耐心的听了一路,终于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低声问:“王爷,你可是有些紧张?”   二人因共乘一匹马,挨的极近,云江离说话时气息在小王爷的耳后扫来扫去,很快便瞧见红色顺着那耳尖蔓延开来。   小王爷耳朵通红,心里慌慌,嘴上却逞强道:“谁、谁说的,本王怎么会紧张。”   眼瞅着都快到宫门口了,云江离不敢再逗他,这时候要真给人逗的炸了毛可就麻烦了。   可小王爷是真紧张,从接上云江离开始,一直到入宫、出宫、回府……整个过程他都迷迷瞪瞪的。   全程都是恒亲王和唱礼官怎么说他便怎么做,整套礼仪流程漫长又繁琐,一直到喜宴开始时,小王爷才慢悠悠的回了神。   等细细一琢磨,小王爷懵了。   一辈子就娶一次王妃!他竟然迷迷糊糊的就娶完了!   云江离瞧着少年不知为何突然撇着嘴有些泄气的模样,有些担心的凑近了,正欲开口问,便见少年委屈巴巴的抬眸望着自己道:“阿离!我后悔了!”   云江离心头猛然一跳,面色有些僵的冷声问道:“王爷说什么?”   “我说我后悔方才太紧张,眼下我竟忆不起方才都做了些什么,可怎么办啊?”   小王爷显然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还在叨叨着。   云江离听得哭笑不得,实在无法,打断了少年:“不记得便不记得吧,我记得便好,不然总不能让王爷再娶我一次?”   燕穆宁一听这话,眸子忽然亮了亮。   云江离瞧着少年的表情,便知这人开始琢磨不靠谱的事了。   他显然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对付自家小东西的想法了,无奈之下只得用了最简单却最直接有效的法子——   摁着人的后脑直接亲了上去。   小王爷果然在被亲了个七荤八素之后,完全不记得方才的纠结了。   这会儿正乐呵呵的红着脸,陪喜宴上的亲朋好友们喝着酒。   而不需要陪客人的云江离正在拎着自己的三个属下教育着:今日不许闹洞房,也不许听墙角。   阿骁满脸遗憾,却奈何武力值打不过自家老大,只得沮丧的应了。   而且不但他自己不能听墙角,他家老大还下了命令,让他们三个拦住所有来企图偷听的人,包括但不限于什么某不靠谱的世子爷、某大嗓门儿的侍卫。   喜宴热热闹闹的散席时,小王爷已经有些晕了。   虽然今日喜宴之上特意换了非常淡的佳酿,可还是架不住小王爷被劝着饮了不少。   说起来原本倒的确没什么人敢劝小王爷酒,但是尉迟昭敢啊,他不但自己敢,他还撺掇别人一起。   对此,某略微记仇的少堂主表示,世子爷大婚之时定会有大礼奉上。   ·   在云江离提前的安排下,闹洞房的人果然都很收敛,象征性的热闹了一阵便主动散去,将千金一夜的好时辰留给新婚的小两口。   总之,小王爷与他心爱的王妃,这个正儿八经的洞房之夜,终于是清静了。   并且没有人偷听。   今夜的卧房中布置的也格外喜庆,床榻、床帐都被换成了红色,窗子上贴着红色的喜字,连燃着的烛也都是红色,还精致的烙着金色的喜字。   每一处都透露着王府众人的用心。   饮了酒之后的小王爷变得直白又大胆。   他牵着云江离进了卧房,反手关上门后就一直瞧着大美人笑。   那笑容瞧得云江离心里被勾的痒痒的。   “你转过去。”   小王爷脸蛋儿红扑扑的,一双眸子亮得醉人,笑的娇憨又可爱,歪着脑袋扶着云江离的肩膀让他转身。   不知少年要做什么的云江离只是瞧着他一副神神秘秘的小样子,还笑的那样甜,心中那点子欺负人的欲望便更是蠢蠢欲动。   他故意不配合的逗着少年问道:“转过去做什么?”   小王爷摇着头不说,他虽还未醉,眸子却已被酒意染的迷离,软着声音撒娇:“哎呀,你转过去嘛。”   云江离实在遭不住少年这样的眼神和甜腻的撒娇,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悸动,顺着少年的力道转过了身。   身上还穿着繁重喜服的燕穆宁,一个用力跳到云江离的背上,吓了云江离一激灵,连忙反手兜住少年的腿弯,生怕人掉下去再磕着碰着。   小王爷抬起一只手搂住他的肩,另一只手用指尖在云江离的颈侧轻轻的比划了一下:“你是谁?”   云江离先是微微一怔,随后便垂眸轻轻勾起了唇角。   上一次背着少年,还是一年前二人初见的那一夜,彼时在津州城郊,少年用同样的姿势问着自己同样的问题。   只不过,这一次云江离的答案不再一样了。   他背着心爱的少年,稳稳的向卧房的里间走去,清冷慵懒的嗓音一如从前,寒意却不再,满是温柔的应道。   “爱你的人。”   “你的,安亲王妃。”   作者有话说:   甜吗。^ ^ 正文就到这里啦,感谢一路陪我走过来的小可爱们,鞠躬。   希望你们喜欢这个故事。啾咪。   明后天先休息一下下,整理一下番外的内容。周二老时间见啊宝子们。   另外,小可爱们都有什么想看的番外这两天也可以随时来留评论,我会记录下来,尽量满足大家嗷。   ·   感谢来投喂我的小天使:C-樊怡地雷1个。营养液:星空 28瓶。 第69章 番外一   安亲王府上自从有了小小王爷燕倾云之后, 变得便比从前更热闹了几分。且这热闹的势头随着阿璨慢慢长大,也愈发变得更明显了些。   这小祖宗真真是活泼又好动。   想当初还在燕穆宁肚子里那会儿便已经能瞧得出端倪,现如今更是将那能折腾的劲儿体现了个淋漓尽致。   偏生阿璨的性子表面上瞧着似是与燕穆宁更像一些,可实际上却是与云江离如出一辙的小狐狸一只。   这鬼精鬼精的小崽子整日整日咧着那刚冒出两颗小米牙的嘴, 乐呵呵的哄着全府上上下下都对他宠爱的恨不能将最好的全都堆在这小祖宗面前。   六个月大的崽子虽然还不会说话, 却已然聪明的能瞧出别人的情绪、听得懂大人说的话。   更是次次都准确的用他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和小胖手, 比比划划的充分表达自己想要什么和自己不喜欢什么。   阿璨是个格外讨喜的崽,几乎从来不哭闹。   最喜欢的人是燕穆宁和云老堂主, 见着这俩人时, 阿璨总是笑得又憨又甜。   其次喜欢的是尉迟昭和府上的一群侍卫哥哥们,因为这群人跟他一样热闹, 总能把小阿璨逗的“咯咯咯”笑个不停。   再往后排……   应该就是诚亲王妃和诚亲王,王妃大抵是要排在王爷前面一些的。   估计是府上大多是一群老爷们儿, 王妃应是这小崽子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子,次次见到王妃时,总要张开自己那白胖白胖的小胳膊主动讨要抱抱。   这之后,才能排的到云江离。   云江离也困惑了许久,明明自己是第一个抱阿璨的人。而且只要是他在府中,对于崽子的事情几乎是事事亲力亲为, 也不知道这小没良心的怎么就对着自己总板着张小胖脸。   ·   这日晨起, 燕穆宁带着阿璨坐在书房中的罗汉榻上陪云江离。   阿璨一边对着小爹爹卖萌,一边用自己的小胖手攥着一小块他最喜欢吃的米糕往燕穆宁的口里塞。   “阿离, 你小时候也是这么可爱的嘛?”   燕穆宁盘着腿与自家崽子面对面的坐在榻上,满眼笑意的转头瞧着坐在书案后, 正在翻看仁济堂账目的云江离。   阿璨也顺着小爹爹的目光一起转过去, 只不过他实在是有点胖,转头的时候整个上半身都扭过去了。   “嗯?”   云江离从繁复的账目中抬眸望了过来。   燕穆宁笑了笑, 指着自家小崽子问道:“前日我听老堂主说,阿璨与你小时候像极了。”   似是听懂了小爹爹的话,阿璨居然露出一副正儿八经的审视目光,颇为冷静的注视着云江离,似乎是在细细的观察着这个与他有着七八分相像的男人。   六个月大的阿璨,已经用自己的模样对所有人展示了拥有两位容貌出色的爹爹是有多么的重要。   几乎每一个见过他的人,都惊叹这是见过长得最漂亮的小孩儿。   而比起之前早些时候,如今的阿璨瞧着是更像云江离的地方多一些,除了那双几乎与燕穆宁一模一样的圆眸之外,余下的地方简直就是照着云江离的模子长的。   若是再板起一张小脸的时候,真真就是个缩小版的云江离。   听完自家小爱人的话,云江离抬眸与正在观察自己的小崽子对视了一眼,想到崽子时常卖萌傻笑的样子,心中一哂:我哪有那么蠢。   开口却仍是对着燕穆宁的一贯温柔:“我可没有他这么闹腾。”   阿璨敏锐的感受到了来自大爹爹的那一丝嫌弃。   立刻收起方才对着云江离的冷静目光,转而吭吭唧唧的扯住小爹爹的一根手指,撇着嘴露出一副委屈的小表情,皱起肉嘟嘟的脸对燕穆宁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燕穆宁最看不得自家崽子这种可怜兮兮的小眼神儿,把阿璨抱进怀里。   转头对着大美人埋怨道:“你说他做什么嘛,他现在可什么都听得懂了呢。”   云江离:“……”   这个小狐狸崽子!   这可不是第一次云江离在自家小崽子身上吃瘪了。   自从阿璨鬼机灵的发现这个总霸占着自己小爹爹的男人,格外听小爹爹的话之后,没少靠出卖自己可怜巴巴的眼神儿来跟云江离抢燕穆宁。   在被自家小崽子无数次的装傻卖萌告黑状,以导致自己痛失老婆的亲亲、抱抱无数次,二人独处的夜晚三次,以及莫名其妙收获到老婆的埋怨不计其数之后。   云江离终于悟了。   原来这个小崽子是在跟自己抢燕穆宁!   再又一次因为阿璨霸占了床榻,而被自己老婆赶到一旁的暖榻上睡觉的云江离,终于决定不能忍了。   于是趁着第二日燕穆宁午睡时,一大一小两只狐狸一本正经的在书房中对坐着——   云江离坐在桌案后的椅子上,阿璨则是直接坐在桌案上,这才勉强维持了二人的视线平行。   “你是不是故意的?”   云江离板着脸,抱臂靠在椅背上。   还不会说话的阿璨盘着小短腿,稳稳当当的坐在书案上。同样板着脸,相当挑衅的回望着自己的大爹爹翻了个白眼。   云江离先是蹙眉教育了下崽子:“不许做这种表情。”   而后又想了想,准备利诱一下:“一会儿我去给你做你最喜欢的蛋黄南瓜羹怎么样?”   阿璨歪了歪脑袋:有亿点点心动。   云江离继续道:“吃完了就不许总跟我抢你小爹爹。”   阿璨皱着鼻子,“噗——”吐了一个泡泡,直接用行动做出了回答:   就抢就抢!   ·   入秋后,京城的第一场大雨,小王爷就染了风寒。   生完阿璨之后,燕穆宁虽说是年轻,身体的底子也好,又有云江离悉心照料着,恢复的还算是不错。   但到底是一次重伤后,再加上生崽,总归是伤了些元气,总是怕冷。   一整个伏天,云江离都在精心的给小王爷调养着,一直小心翼翼的看着不让人贪凉,结果好容易过了夏天,入了秋却病倒了。   尉迟听说小王爷病了,怕他们忙活不过来,便直接来接了阿璨去世子府上住几日。   阿璨本就懂事,又是跟着他喜欢的尉迟昭,便乖乖的没闹着非要找燕穆宁。   小王爷这一场风寒来势汹汹,几服温和的药下去,并没好转,夜里还起了次高热。   云江离这夜愣是被怀里滚烫的少年给热醒了,瞧着小爱人烧的通红的脸颊,他心疼的无以复加,几乎是寸步不离的照顾了半个月。   先前才养起来一点的肉,这一病又尽数折腾回去了,云江离瞅着少年的小身板儿直发愁。   可什么时候能养胖点儿。   “殿下是长个子了吧?”   十一帮燕穆宁整理着衣摆时突然问道:“这衣袍瞧着是短了些呢。”   正在一旁往香炉里添香的云江离听闻转身看了过来:“来,我看看。”   小王爷低头瞅了瞅自己的衣摆,挪到云江离跟前比划着:“阿离!你快看,是不是长高了?”   云江离笑着将人拉到身前比了比,点点头:“好像是长了些呢。”   又转头吩咐着十一:“跟周管家说一声,得给小王爷做新衣服了。”   “咳、咳咳——”   小王爷笑得眉眼弯弯,掩着唇低低的咳了两声,又道:“我还小,估摸着还能长呢!”   云江离一听到他咳嗽,和仍旧有些沙哑的嗓音就心疼的要命。   倒了杯温水喂着人喝了两口,将自己近日考虑的事情与小王爷商量道:“听阿璨的乳娘说,入了冬小崽子差不多就学会爬了,你又贯是怕冷的,我想着趁这会儿未入冬,将咱们王府上改建一下,用地龙取暖可好?”   燕穆宁自是乐意的,他点点头问道:“可用我去工部寻个人来瞧瞧?”   “哪就用得着麻烦工部的人。”   云江离揉了揉小王爷的发顶,“我来安排就是了,你不必操心。只不过这府上改建,你是去五哥那住些日子,还是去尉迟那?”   不用说,燕穆宁自然是选了尉迟的世子府,刚巧阿璨也在,不用来回搬了,等着王府这边改建完了正好一道回来。   ·   云老堂主和周老管家算的上是整个安亲王府上唯一有养过孩子经验的人,先前两位老人家总说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儿,小王爷还总觉得有些夸张了。   如今不过因风寒,约有个十来日没见着阿璨,再在尉迟府上见到小崽子的时候,才真真儿体会到了老人家说的那种感受。   阿璨瞧见多日未见的小爹爹,也是兴奋的手舞足蹈。   燕穆宁抱着小胖墩儿掂了掂,皱着眉头道:“哎呦,怎么又重了这么多。”   这也就是小王爷说说可以,同样的话若是换了云江离说,估摸着会被阿璨报复一顿了。   尉迟昭爱热闹,燕穆宁住过来他自然是高兴的很,还嚷嚷着入了冬要去王府上住着暖和,若是改的好,来年他也要将世子府改一改。   也正是因为他这性子,格外的招阿璨喜欢,这俩人凑在一起闹起来简直没大没小。   两厢一对比,阿璨跟在燕穆宁身边时那可真是算得上安静乖巧了。   也不知道尉迟昭天天从哪里搜罗来的一些新奇小玩意儿,日日变着花样儿逗阿璨,用燕穆宁的话来说,住了不过几日,搞得阿璨笑得眼睛都变小了。   ·   这一年发生了许多的事情,从年初的北征,到后来阿璨的出生,再到燕穆宁和云江离的大婚,忙忙叨叨的日子过的好似格外快,一晃眼就又到了一年的年尾。   京城已经下了好几场雪,似是比去年的冬更冷些。   还好安亲王府的地龙改建完了,这会儿屋子里都暖和的很,阿璨某一日忽然就学会了爬。   在地上四腿儿并用扭着小屁|股,“嗖嗖嗖——”一路爬的飞快,燕穆宁是一转眼儿的功夫没看住,小崽子都爬到外间去了。   阿璨第一日学会爬的时候,云江离回卧房一个没注意,险些就踩到了正在地上飞奔的崽。   还是阿璨收放自如的一个急转弯又“噌噌噌”爬回了自己小爹爹面前。   “就一日的功夫就会爬了?”   云江离指着地上的崽子目瞪口呆的问着小王爷。   每年云江离到了年末时本就会忙碌些,今年的冬又格外冷些,仁济堂更是忙得不得了。   云江离这几日早出晚归的,没想到一个白日没见,阿璨就会爬了。   燕穆宁弯腰将阿璨从地上抱起来,笑着指了指卧房内的一处道 :“是呢,我也吓了一跳。下午自己在那玩的好好的,突然就爬出去了,被十一给拎回来了。”   ·   两个新手奶爹惊喜于崽子的每一次成长,在日日的相互陪伴中,分享着喜怒哀乐。   小王爷在慢慢的变稳重,而云江离则是变得爱笑了起来。   整个王府中的一群侍卫都是半大小子,谁也没带过娃,如今却因阿璨实在是讨喜,这一群近卫都学会了带崽子。   特别是尘墨,竟然是带崽的主力,阿璨特别喜欢跟着他。   在之前的事情都了了之后,尘墨本应带着他的小队回诚亲王府上,后来还是燕穆宁私下里偷偷问了尘墨的意思,才与诚亲王开口将他留在了自己的府上。   如果说阿璨学会了爬之后,小王爷一个人还能勉强盯得住自家活泼好动的崽子。   那这会学会了跑的阿璨,燕穆宁可当真是看不住了。   说来阿璨也是奇了,他根本没有学走路的这个过渡阶段,在会站了没多久后,不知是打通了哪根筋脉,忽然拔腿就会跑了。   只是……   跑得有些突然,不太会转弯,也有点停不下来。   每次停下来不是撞了人,就是摔了跟头。摔倒了也不哭,爬起来回头瞧瞧,只要小爹爹在视线范围内,他就继续开始狂奔。   燕穆宁瞅着撒丫子就没影儿的崽子,有些发愁——   阿璨到现在还不会说话。   什么都听得懂,可就是不开口。一个字儿都不往外冒。   云江离亲自给自家崽子诊了诊,确认是没问题的,再加上老堂主说,云江离小时候也很晚才开口讲话,小王爷这才勉强安了心。   后来,阿璨不知是跟着谁,居然学会了爬树。   再后来,阿璨继爬树之后,又学会了爬房和翻墙。   某日,云江离与燕穆宁并肩立在院子中,瞧着闷声不响爬树霍霍了一地果子,又利索的爬在墙头上蹲着想要逮鸟儿的阿璨。   满脸不可置信的问燕穆宁:“这是……随了你吧?”   虽然格外不想承认,可小王爷还是实事求是的抿着唇,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好、好像是。”   又慌忙的找补了一句:“但是我当真没有他这么皮的!”   于是,一个白胖胖的崽子上蹿下跳,身后跟着几个同样精力旺盛的侍卫一起爬上爬下的护着小主子,便成了安亲王府如今每日可见的一道风景。   唯独让燕穆宁不放心的便是,已经皮的就差上房揭瓦的崽,依然不开口说话。   可现如今,小王爷瞧着已然五岁的阿璨,简直就是个小话唠,再去回忆他两岁前的日子,实在是清静的太美好了。   哪怕那段时日,阿璨将府中的树都爬了个遍,将院中鱼池中的小鱼苗都捞到了水缸里,还将他大爹爹的医书偷偷藏在了墙根儿底下……   燕穆宁都很怀念那段时日。   因为开口说话之后的阿璨,实在是太能叨叨了。   更过分的是,任谁也没想到,阿璨两岁时的某一日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口齿清晰的对着两位爹爹认真说——   “阿璨,要个妹妹!”   作者有话要说:   当当当~我来啦~! 第70章 番外二   “阿离?”   燕穆宁醒来时不见云江离的身影, 揉着眼从床上坐起来唤道。   今日津州城难得的好天气,连着下了几日的雨,燕穆宁觉得自己都潮的快能拧出水了。   “小七醒了?”   云江离拎着一包热呼呼的糕点进了卧房,瞧着正立在窗边的人道:“又只穿着里衣, 仔细吹了风。”   听见大美人的声音, 燕穆宁转过头看见那熟悉的糕点纸包, 笑着跑过来:“你去买酒酿如意糕啦?”   边说边打开纸包捏起一块儿就往嘴里放:“唔!好好吃!”   还热乎的糕点入口,酒酿与糯米的清香在口中弥漫开来, 小王爷满足的眯起了眼, 捏起一块儿递到云江离的嘴边。   云江离偏了偏头将那小块糕点叼进口中,顺手将一旁椅子上的外袍拎起来披在了燕穆宁的身上。   “可是想阿璨了?夜里听见你念叨他了。”   云江离宠溺的揉了揉小王爷的发顶。   小王爷听闻笑了起来:“莫不是阿离你想他了, 偏要按在我头上?”   云江离不与他争,慢悠悠的给自己烹着茶道:“是, 我想崽子了,你不想好不好?回去便这样说与阿璨听可好?”   “哼。”   燕穆宁轻嗤他一下,贴着他坐下,讨一盏茶喝。   “津州这边大约也就再有个三五天,我们便可以动身往武宁城去了,算起来这次出来也有三个多月了, 该回京了。”   云江离将不紧不慢的摆弄着手中的茶具。   茶香飘散在房中, 刚好中和了院中开的正旺的桂花那股子甜腻的香气。   ·   今年是景兴八年。   自那一年的北征之后,这几年大晟朝局安稳, 百姓丰衣足食。   北境的驻守军早已有了新的将领,兵制的改革也在有条不紊的推进着。偶有几次灾害, 朝廷也都及时的做出了行之有效的应对之策, 并未让百姓难过。   如今的大晟朝当真是称得上国泰民安。   小王爷燕穆宁已二十三岁,这些年他被云江离精心的护着, 一如当初那个娇憨的少年模样。   在阿璨满周岁前,燕穆宁和云江离二人都留在京城未曾离开过。   小王爷依旧是乐呵呵的做他的闲散小王爷,若非必要,也绝不多问一句任何的朝中之事。用小王爷自己的话说,本就已然身处这局势的中心,想要不知道都难,又何必过多思虑难为自己。   当时他义正言辞的对着皇上说这话时,被他二哥好一顿嫌弃,明明白白的说他就是懒得动脑子替朝政操心,倒是不难为自己了,光难为他的哥哥们。   索性这安亲王府上有一个在替朝廷奔波劳碌的云江离,皇上也就放任自家老幺继续悠闲着去了。   往年,云江离还是独自一人时,甚少会始终停留在一处。   他总是会去各地游历行医,一来是去各地的仁济堂处理日常事物,二来也是去瞧一些不好医治的疑难杂症,做下记录,编录书册。偶尔若是遇到合适的时节和地点,还会去顺便寻一些难得的草药。   如今,虽然云江离已有了牵挂,始终未提起此事,可燕穆宁却细心的记得他这个习惯。   在阿璨满周岁后,小王爷主动与云江离说起了这事。   “阿离,你在京城也待了有一年多了吧?”刚沐浴完的小王爷正靠在大美人的怀里,乖乖的由着他给自己擦拭着微湿的发丝。   云江离拿着帕子的手一顿,不知自家少年又再琢磨什么,只点点头应了一声。   小王爷顶着一头还有些乱糟糟的发,直接坐起来,一双圆眸亮晶晶的望着他道:“那你何时出门去游历?”   “怎么?王爷这是瞧我瞧的不耐烦了?”   云江离摸不准他的心思,故意逗着他。   小王爷一仰头,斜睨了他一眼:“啧,王妃啊,瞧瞧你这格局。我是说,你家仁济堂各处的生意都不用要啦?”   明白了少年的心思,云江离懒洋洋的靠在床头,眯了眯凤眸笑着道:“怎么,王爷莫不是养不起我了?”   被几次三番打了岔的小王爷恼了,翻身上前就要挠云江离,却被他捉住了手,反压了回去。   二人幼稚的闹腾半晌,都快闹出一身火,直到小王爷气喘吁吁的连连告饶,云江离才放过了人,重新搂着人靠回床头。   “我虽舍不得你外出,可你除了是我的王妃,更是医者,我怎么能自私的将你就这样困在京城?”   燕穆宁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软软的窝在云江离怀里小声念叨着。   云江离没说话,一手搂着少年,另一手有一搭没一搭的顺着他的长发。   “前几日我听杜仲与你说起,有两地的仁济堂分馆均来信询问疑难病症之事,往年这些是不是要你去处理?”   小王爷侧了侧脑袋,蹭着大美人的下巴。   被他蹭的有些痒,云江离抬手摁了摁那个乱动的小脑袋,应道:“也不见得就都是我,有时候会委派堂中擅长那类的大夫去。”   “小七,你可知我出门一趟,少则一两个月,多则大半年?”   云江离问着小王爷。   燕穆宁想点头,结果被云江离摁着脑袋动不了,鼓了鼓脸开口:“我知道啊,你快去快回嘛。”   云江离叹气道:“你啊,小没良心。我惦记着你和阿璨,你倒好,还往外赶我。”   小王爷笑得没心没肺。   这事算是就这么定下了,云江离也再三叮嘱着小王爷,有任何事让简霜及时给他递消息,他计划着一趟最多两个月便能回京。   结果,赶人家走的是小王爷,最适应不了的还是小王爷。   云江离走了没超过三天,他心里就想的不行了,晚上睡觉也睡不踏实。   阿璨一岁多,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白日里小王爷带着他本就辛苦。在被鬼精鬼精的阿璨发现大爹爹不在家之后,晚上也闹着要跟燕穆宁睡。   这下,小王爷夜里更睡不安稳了,没到半个月人就瘦了一圈。   又半个月后,不单单是小王爷思念云江离了,就连平日里总跟自己大爹爹板着脸的阿璨,也开始想他。   虽然阿璨不说话,但毕竟是他大爹爹第一次这么久不在身边,他近几日总是盯着云江离的书案瞧,还连着好几次跑到前院去伸着小脑袋张望。   “阿璨。”   燕穆宁招了招手,将正趴在池子边看鱼的崽子叫过来,边给他理了理衣襟边问道,“你可是想你大爹爹了?”   瞧了几日,终于瞧出崽子的小心思,小王爷温和的问着。   阿璨用力的点了点头,用力到胖嘟嘟的小脸蛋儿上肉都跟着抖了抖,把燕穆宁逗的直笑。   “乖,大爹爹再过些天就回来啦。”   燕穆宁柔声道,不知是在哄着崽崽,还是在安慰着自己的思念。   ·   另一边的云江离也真没比小王爷好到哪里去。   他日日都惦记着自家两个小祖宗吃的怎么样,睡得好不好。每到一处,遇到新奇的糕点铺子,都暗暗记在心里,想着下次带小王爷来尝尝。   心里实在是记挂的厉害,云江离处理起事务便比起从前更是愈发凌厉。   待全部处理完之后,准备要从岩城返回京城时,竟然比原计划的时间早了十几日。   思念心切的云江离一刻不停的便往京城赶,就盼着早些见到自家的小王爷,哪成想,刚一进王府,醋缸就翻了个底儿朝天——   回府的云江离,立在后院小花园东侧的游廊下,眯着那双凤眸冷冷的瞧着在花园中与小王爷正说笑着的一年轻男子。   燕穆宁背对着云江离的方向,坐在石凳上,不知那男子说了什么,逗得小王爷笑得都微微弯了腰,倚着旁边的石桌。   瘦了。   瞧着那朝思暮想的背影,云江离心中轻叹。   跟在一旁的尘墨和老齐都闻到醋味儿了,默默对视一眼,垂下头装瞎。   要知道他们这位安亲王妃的醋劲儿那可当真是无人能及。   尘墨到底是心疼自家小主子,心中默默祈祷着小王爷赶紧回个头,再这么下去,今儿个夜里受罪的可是他自己啊!   偏偏小王爷半天都没察觉到身后的凉意,还在乐的前仰后合。   “那人是谁?”   云江离懒洋洋的倚着廊下的柱子,抱着臂朝园中的方向微微扬了扬下巴,声音已冷的快要在这大夏天带上冰碴子了。   老齐默默的向后退了半步,要知道自家老大说话字儿越少,问题越严重,他有亿点点怕。   跟了两位主子这么久的尘墨自然也摸出了这个规律,但总不能俩人都退吧。只得干巴巴的笑了一声应道:“那位是弘侯爷家的二公子。”   云江离不再多问,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阿璨从小花园的另一边“哒哒哒”的冲着燕穆宁的方向跑过来,身后跟着小九。   燕穆宁眼瞅着自家崽子就快跑到自己面前的时候,突然一个急转弯,朝着自己身后的方向以更快的速度奔了过去,兴奋的小短腿倒腾的飞快。   他跟着崽子的方向转头瞬间,便瞧见了廊下立着的云江离,眸子呼的一下亮了起来,笑着站起身也大步走了过去。   云江离显然是被自家崽子和少年的反应灭了大半的火,最起码没再继续制造冷气了。   “你怎么回来啦?不是还有十来日吗,也不提前递个消息。”   燕穆宁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微微的撒娇和埋怨,顾及着还有外人在,没有直接冲上去抱住日夜思念的人。   “怎么,我回来早了你还埋怨上了?”   云江离醋劲儿还没过去,故意往歪里引逗着小王爷的话。   小王爷皱了皱鼻子,贴近了些露出一个坏笑,压低声音道:“啧,哪来的醋味儿,今儿晚上是要吃饺子么?”   云江离:“……”   行,小东西胆子愈发肥了。   “这位是弘侯爷家的二公子,弘渲。”   燕穆宁还没忘了家里有客人的事,大大方方的给云江离介绍着,又转头对那青年道:“这便是云江离,我……内子。”   ……   这一夜和之后连续差不多七八日的每一夜,小王爷都为了自己那一句呈口舌之快的调侃,和这个“内子”的介绍付出了相当惨痛的代价。   阿璨虽然不知道自己为啥又不能进小爹爹的卧房了,只是似乎听到小爹爹夜里哭的声音,好像有点可怕。   也是自打这一次短暂的分离之后,云江离和燕穆宁都意识到了,他俩不能分开的这件事。   二人虽然达成了不能分开的共识,可实际上心里却想得不太一样。   小王爷除了思念之外,更重要的是觉得自家王妃这一个多月不见,就能吃个莫名其妙的飞醋,再以此为由,折腾自己七八日。   那若再分开久些,他这小身子板儿怕是要交待在那床榻上了。   而少堂主除了惦记自家两个小祖宗,更不放心的便是小王爷实在太招人喜欢,若不放在眼皮子底下,他怕是每日想想都要酸得冒泡儿了。   ·   “你为什么提前回来了呢?”   “因为我这次出诊忘记带小药童了啊。”   就着这个对话,二人认真的商量了许久,一致决定往后每年云江离出去游历一次,不会离京太久,但是燕穆宁都必须跟在他身边。   至于自家淘气的小崽子,两个爹爹左思右想,打算在阿璨开口说话之后,为他寻一位合适的开蒙师父,在府上老老实实的给他上规矩。   于是,并不知道自己已然被亲爹安排了个明明白白的阿璨,在两岁时出其不意的开口要妹妹。   然后……他害羞的小爹爹将原本要安排的一个师父加到了三个,彻底结束了他每天只管傻乐呵的撒花儿日子。   ·   这一次,是燕穆宁陪云江离一起外出游历的第三次。   这两年多的时间,虽然每次离京时日都不长,但也差不多将大晟的每个州城都走了一遍。   小王爷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跟着出门时,曾惊叹过自家王妃的家底儿实在是丰厚,竟然每个城都有能落脚的宅子。   这次的行程中刚好有津州城,这个城对于小王爷和云江离来说都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二人便在那熟悉的小院中多停留了些日子。   话唠的阿璨从去年就已然跟师父学着会写信。   虽然字还有点丑,遇到不会写的字也知道画个图意思意思,前两日一封丑兮兮的信送到津,赫然写着三个理直气壮的大字:妹妹呢?   小王爷差点儿被自家直白的崽子气得背过气儿去。   偏生云江离一到了榻上,就似换了个人一般,本就次次都将小王爷欺负的直讨饶,这次更是借着自家崽子的信,愣是把燕穆宁吃了个透。   小王爷被磨的直哭,上气不接下气的骂云江离。   “没有妹妹,又不能怪我,你、你总欺负我做什么……呜呜。”   这还真不能怪小王爷,本是刚有阿璨那两年,云江离心疼他的身子不舍得,刻意避了很久。   直到近一年多,燕穆宁被云江离精心养了这么些年,身子骨康健许多。这样二人才没有再刻意的避着,结果却因男子有孕本就不易,也迟迟未能再有好消息。   “对,不怪你。”   云江离动作不停,嘴上温柔的哄着人。   小王爷哼哼唧唧的撒娇:“阿离,我不成了,我腰好酸……”   云江离听着少年软糯的声音,把着他纤细的腰,直接将人腾空抱了起来,继续着自己方才没说完的话:“不怪小七……怪我,我还不够努力,让小七失望了。”   突然变换的姿势,让小王爷整个人在大美人怀里控制不住的颤抖着。   这夜,累到直接昏睡的小王爷,在睡梦中瞧见津州小院中那颗桂花树下,两个扎着俏皮小辫儿的崽子正在吵着想要桂花糕。   桂花甜腻的香气在卧房中久久的萦绕。   云江离听到怀中筋疲力尽的小王爷低低的呢喃道:“阿离,我、我也想吃桂花糕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张嘴吃糖啦!   ·   预告一下下,之前答应了小可爱们写一个翊亲王和岚逸的番外,正在准备中,下一个番外就更这个故事。   因为不是主cp,而且都知道这个故事注定是BE的,虽然对于翊亲王和岚逸来说,应该是幸福的,但是怕有的小可爱会介意,所以提前说一下,介意的话可以不看下一个番外哒。 第71章 番外三   “王爷, 那、那边还有人!”   翊亲王闻声瞧过去,看见在一片大火烧过的残破中躲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少年。   他翻身下马大步走了过去,立在废墟之中对着岚逸伸出了手:“别怕,我们是来援的……”   话音未落便被那脏兮兮的少年人握着匕首扑了上来。   苍白瘦弱的少年连匕首都握不稳, 又怎敌得上亲王身边的近卫, 根本连燕穆寒的衣摆都没碰到便被近卫摁倒在地。   “哎!别伤人!”   燕穆寒大声唤自己的近卫。   他蹲在浑身发着抖的岚逸面前, 温声道:“别怕,我们是援军。城里的外敌均已击退了。”   燕穆寒瞧着岚逸满身满脸的土和血污, 唯独那双眸子明亮的宛若星辰, 又瞧他身上那已脏的看不出颜色的衣裳,却隐约能从质地上分辨出这不是个寻常人家的小公子。   “你叫什么?家中可还有其他人活着?”他耐心的将少年人扶起来。   “岚逸。”   少年人沙哑却挡不住温润的声音低低应道。   身后跟着的一位当地小官连忙凑到燕穆寒身边, 小声道:“王爷,这少年应是岚家的二公子。”   岚家, 在盈州当地还是有些名气的,家族中世世代代都是清贵的文人,曾留有不少诗词传颂,正经称得上是书香门第。   ……   这一梦,翊亲王竟是梦到了初见岚逸时的样子。   彼时是他十七岁,第一次出征在盈州城内救下了年仅十五岁便家破人亡的岚逸。   就那一眼, 岚逸那双眸子深深的烙在了他的心上, 一烙便是一辈子。   他挣扎着想要从那梦中醒来,却似是被沉沉的封在了梦境中, 梦中画面混乱,不知怎的又转到了京城的翊亲王府上——   “岚逸哥哥!”   是老七!   翊亲王瞧着梦中还年幼的老七笑着跑进他的王府。   在盈州救下岚逸后, 燕穆寒便将人留在了自己的身边。   “盈州是你的伤心地了, 你可愿意随我回京城?”   刚从前线回到帐子中的他退去身上的轻甲,一边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子, 一边问着。   十五岁的岚逸身量瞧着比同龄少年瘦弱许多,眉眼中总是带着一丝淡淡的忧愁,穿着燕穆寒那不太合身的衣裳,长发也只是简单的束起,却丝毫遮掩不住那浑然的清隽气质。   岚逸望着那救他的人,轻轻的、郑重的点了头。   后来,都记不清是何时了,二位朝夕相处的少年终于互通心意,表明彼此心中的情愫。   直到那时,岚逸才对燕穆寒说起,他救下自己时,正是自己最灰暗的时候,而燕穆寒就是那一抹照亮了灰暗与阴霾的光。   “岚逸哥哥,今日先生给放了假,你去陪我放风筝可好?”   老七叽叽喳喳的,他格外喜欢这个清秀温雅的哥哥,总是缠着岚逸陪他。   岚逸安安静静的笑着,对这个精力旺盛的小王爷纵容又疼爱。   ……   梦中画面再转。   岚逸坐在亭子中静静的抚琴,时不时抬眸对着燕穆寒笑一下,抿着唇,笑中满满的都是爱意和眷恋……   画面再转。   岚逸体弱,每逢换季必是要病上些时日,病才好却又赶上燕穆寒再次要领兵离京。   燕穆寒舍不得岚逸跟在身边吃苦,要知道军中那糙汉子们呆的地方,怎么都不适合他那样的公子,便要将岚逸留在京中。   “你在府上等着我,老七最皮了,若是累,也不必事事都顺着他。”燕穆寒出征前不放心的一句一句嘱咐着。   岚逸掩唇偏头轻轻咳了两声,笑着道:“我在京中哪里都好得很,倒是你,我不放心。”   ……   画面再转。   “你着甲的样子好生迷人。”岚逸一边亲手为燕穆寒穿盔甲,一边软声说着。   燕穆寒朗声笑了起来,一双桃花眸中带上了一丝狡黠:“那……往后在榻上,我披着甲与你……可好?”   “孟浪!”岚逸红着脸,抬手垂了下他的肩。   再转。   “过了这个生辰,我的岚逸就十八了。”   燕穆寒从身后搂着岚逸,将下巴搁在他纤薄的肩头,瞧着他写字:“你就惯着老七,课业完不成还要你帮着他抄写?”   “你就嘴硬吧,你不更惯着他?”岚逸侧过头似嗔似怪的道,“完不成课业被罚跪,你就不心疼了?”   比起岚逸的内敛,燕穆寒的爱意显得更张扬几分,他笑着亲了亲怀里的岚逸,接着自己方才的话说:“岚逸,过两日我便去求父皇的旨意,我要娶你做我的王妃!”   “好。”   ……   翊亲王拼命的挣扎起来,他不要再继续梦下去,他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醒过来!   燕穆寒用尽全力也没能挣脱梦境,只是那梦境的画面开始变得扭曲。   他只能似陌生人一般静静的冷眼旁观着这开始混乱交错的一幕又一幕。   刚下战场,收到京中来信,却是岚逸故去的消息,他眼看着当时的自己如疯癫般不顾一切的赶回京城。   那是谁的哭声?好难听。   啊,是了,那个哭得撕心裂肺的人便是当初的自己。   燕穆寒终于从扭曲的梦境中醒来,睁眼时一颗泪顺着那双桃花眸滑落。   他似是没有察觉一般,只是望着漆黑的、阴暗的牢房屋顶,手紧紧的攥着胸前的那枚玉坠。   那一年,燕穆寒还未来得及向父皇请旨赐婚,便再次收到了要领兵的旨意。   临出征前,他与岚逸约定了,待他凯旋,便迎娶岚逸入府。   那时岚逸亲手解下了自己脖颈间的玉坠,凑近了一步,踮起脚将那玉亲手戴在了燕穆寒的脖颈上:“我如今是没什么值钱的稀罕物件儿能做嫁妆啦,这平安扣是我家祖传的好玉,勉强配得上王爷吧?”   这玉,他自那一日起,从未离身片刻。   最初岚逸走了时,他还曾一度偏执的想着,是不是因着平安扣给了自己,才让岚逸出了意外。   那时他跪在岚逸的牌位前整整三日一动不动,掌心中死死的攥着这枚玉坠子,猩红着一双眸子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中。   当时一巴掌抽醒自己的是谁来着?   对了,是他的二哥。   燕穆寒忽然笑了起来,短短一梦,他似是重新走完了这短短的一生。   他负了太多人,却唯独没负了岚逸。   ·   诚亲王是唯一能去天牢中送燕穆寒的人。   燕穆寒向他讨要了纸笔,简短的写了两封信递给他。   悠然的端起毒酒,眼神中平静洒脱的好似即将饮下的是什么珍贵佳酿一般。   “老五,转过去别看,太难看了。”   诚亲王眼神中满是哀伤,他背过身,听着燕穆寒最后说道:“老五,最后一件事,我书房中有一方紫檀匣子,将那里的书信一同交给皇上吧,有用的消息看完了便与我一同葬了吧。”   身后传来酒杯落地的清脆声,随后是身体倒地的闷声……   诚亲王微微仰起头,阖了阖眸子,唯有那颤抖的眼睫泄露了他悲恸的情绪。   ·   年轻的帝王立在临华殿的窗边,垂在身边的手上捏着的正是燕穆寒留下的最后一封书信,笔迹苍劲,却透着深深的悔意——   皇兄:   臣弟无从辩解,终究是臣被蒙了心,做错了事。   唯有一事讲与皇兄,臣弟从未有过伤及老七的念头,手下的晁殇擅自作了主。本不欲提及此事,现如今既已知真相,还望皇兄提防晁殇此人。   与皇兄自幼相伴的时日,是臣弟此生最轻松的时光。   皇兄向来心软,还望皇兄莫要为了罪臣哀伤。   盼我大晟国泰民安。   罪臣 燕穆寒   ·   桌案上的紫檀匣子正是诚亲王按燕穆寒所求,从他府中取来的,那里的书信都是写给岚逸的。   ·   岚逸:   今日是你离开我的第五个月。   京中下了雪,冷的很。若是你还在,定要耐着寒意也要冒雪去瞧那红梅绽放吧?   为何你昨夜又未入我的梦呢?   可是嫌弃我近些时日总饮酒了?我只是太想你了,若你不喜,我便不再饮了,只盼着你今夜能来我梦中见见我。   我本欲上书请父皇追你为王妃,可二哥和老四都劝我。最后你猜是谁说服了我?   是老七。   你最疼那个小子,真没白疼,老七说你不会在意这些虚名,要我别将自己困在其中。   也不知道这个十来岁的小东西,哪里学来的这些通透。   可是岚逸啊,我不是要困住自己,我只是在怨恨自己。   你呢,你是否也曾对我有着怨?   念你的 穆寒   ·   岚逸:   今日是除夕了。   昨个二哥来找我了,我俩许久没像这样喝上一顿了,他说看不得我在这样颓废,让我有什么怨气便说出来,还说不如这次便留我在京中别再去沙场上拼命了……   他不懂,我留在京中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是怨他,我出征前他应了会替我好好照应你,照应府里,可结果呢?   我回到京城时连你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在府中等着我的只是一块孤孤单单的牌位,难道我不该怨吗?   有时候我真的在想,若我不是个亲王,若我再优秀些,是不是那太子之位便也有可能是我的?那样我是不是便能留得住你?   罢了,我如今说这些你也定是不愿听的,过了年,我便回峪州的军中去。   过了晌午,我便要准备入宫去参加年宴了。   今儿个一早我特意让人备了你最喜的豆沙汤圆,原来总嫌弃你怎就偏爱这甜腻腻的口味,今日吃起来却格外香甜,我便连你的那一份一起吃掉了,你可别怪我啊。   今夜要守岁,明日的梦里,你还来吗?   念你的 穆寒   ……   岚逸:   好些日子没与你写信了,你可念我了?   近来忙碌的很,虽没什么战事,却又招募了些新兵,日日盯着操练我都晒黑了许多,若是你瞧见了,定要嫌丑。   最近军中有喜事,老杨娶了个泼辣的女子,就是峪州人,做的一手好菜,连我都跟着吃了好些。   吃那菌子的时候,我想起你第一次进厨房的样子了,若不是我发现的快,怕是整个王府都让你给点着了吧?   要我说啊,你这种文人家的小公子,那双手还是用来抚琴写字便好,余下的糙活儿都有我呢,哪能用得上你。   等空闲下来,我去与老杨那内人学几道菜,下次见面我亲手做给你吃。   念你的 穆寒   ·   岚逸:   父皇驾崩了。   朝局动荡,二哥举步艰难,我欲回京相助,近些时日怕是不能写信与你了。   穆寒   ……   岚逸:   自你离去,我发誓此生留在军中。   可今日我收到了密报,皇兄要收我兵权。他终究还是不信任我。   穆寒   ·   岚逸:   我好恨,皇兄他重用老五,我不恨。   可他,竟疑心我。   晁殇说的对,二哥也许从未信任过我,我的确该为了自己打算了。   岚逸你会怪我作出这样的抉择么?你定是明白我的心意,对么?   只要皇兄不逼我,我绝不会反,岚逸你信我。   穆寒   ……   皇上瞧着一封封信,瞧着自己的三弟变得越来越疯,越来越偏执。   后面的那些信,虽每一个开端都是写给岚逸,可内容却是挣扎的痛苦的。   不知是不是每个夜深人静时,燕穆寒也在那疯狂中借由这一封封写给爱人的书信,在慰藉着自己那一丝纯良的初心。   他读着这些信,胸中满是悲痛。   年轻的帝王咬牙含泪,亲自提笔写下了一行字——   景兴三年,冬月贰拾肆,靖仁帝第三子燕穆寒,薨。   ·   这一行字似是用尽了皇上的力气,他颓然的靠坐在椅背上,抬手遮面,掩饰着那不该在帝王面上出现的情绪。   寒风顺着未关严的窗子吹进来,卷进来几片雪花,吹起了桌案上的最后一封信。   那信纸缓缓的飘落在了地上——   岚逸:   这是我最后一次提笔写信给你了。   皇兄体恤,给了我最后的体面,也给了我写下这信的时间。   你定是对我失望极了吧,所以才这么久再未入我的梦。   我深知这一切的过错都源于我自己心中的狭隘、猜忌与不甘,怪不得别人。   这两年我过的累极了,你知道我最是厌恶那些算计,可我终究做了自己最厌恶的人。   直到今日,我放下了,回头瞧着自己才觉的可悲又可笑。   我做错了许多,我这双手染着无辜人的血。我负了皇兄、负了老六,伤了你最疼爱的小七。   我懦弱,我解脱了,带给兄弟的却是哀伤。   这一世欠的那些我还不清了,来世,来世你可愿陪着我一起重新来过?   岚逸,等等我,别丢下我。   你走的再慢一些可好?   我这就来见你了,往后的路,生生世世我定不放开你的手。   夫 穆寒 第72章 番外四   今年京城的夏格外漫长, 眼瞅着快要到中秋,天气还热的让人又懒又燥,多动几下就一身汗,就连阿璨都懒洋洋的趴在自己的小榻上不愿去花园里玩儿。   云江离才归京不久, 这几日正是跟燕穆宁黏糊的不得了的时候, 二人午后便一起歪在东边的厢房里小声说着话。   东侧的厢房夏日本就凉爽些, 这会儿又在窗子边放着冰,小王爷赖唧唧的倚在大美人身上不肯挪地儿, 云江离虽是热些, 但也随着他去了。   “阿璨前几日把园里池子中的鱼捞出来了,我好生训了他一顿呢。”   燕穆宁打着哈欠小声给云江离告着自家崽子的状。   天儿太热了, 娇气的小王爷这会儿子身上只着了一件轻薄的纱质中衣,宽松又柔软, 在云江离身上蹭来蹭去的没一会儿就松松垮垮的露出了半截白嫩的肩,那上还映着斑驳的红紫痕迹,都是这几日云江离烙上去的。   云江离抬手搂了搂怀里不安分的小爱人,将他的长发都顺到一侧,手指摩挲着自己留下的那点红痕,口中毫不留情面的拆穿道:“嗯, 那又是谁, 先去池子边上玩水的?”   小王爷一听,撅着嘴轻轻哼了一声:“又是谁在你面前编排我了?好大的胆子呢。”   听着少年没什么底气的话, 云江离笑了起来:“自然是你太不听话了,有的是人跟我告状, 就盼着我能管管你。”   云江离这话是说的一点不假, 自打他正儿八经的入了安亲王府,虽说这府上的大小事儿还是要小王爷做主, 可这能做了小王爷主的人便当真是只有他这个王妃一人了。   更何况大大小小的事儿,燕穆宁也总是与他商量的。   时日久了,府上的人精儿们便摸准了路子,小王爷贪凉了、不好好用饭了、头疼脑热了、在亭子里吹着风午睡了……这种瞧着不算大的事儿,却又偏偏就是小王爷不听话的,一准儿都能传到云江离耳朵里。   “我出门不过一月余,阿璨就会了爬房顶?还不是你带着他爬的?”   云江离斜睨了小王爷一眼。   燕穆宁噌的一下坐直了,瞪着一双圆眸认真道:“胡说呢,明明是小九教的。”   “唔。”   云江离假装信了般的点点头,又接着问:“那又是谁贪凉多吃了几口冰西瓜,肚子疼了一宿?”   小王爷不说话了,眨眨眼,笑得有些心虚,挨挨蹭蹭的将大美人的手抬起来,自己身子一歪,窝进他的怀里,又将那只手搭在自己身前,给自己寻了个舒舒服服的姿势躺进大美人的怀中,讨好的将脸埋在他胸前蹭了蹭。   云江离被他蹭的发痒,故意摁着那小脑袋道:“怎么?又想要耍赖蒙混过去?”   “哎呀!”   燕穆宁抬头,佯装生气的小声抱怨道:“没有的事,谁在你面前乱说的。”   没想到给自家崽子告状没成功,反倒把自己给坑进去了,小王爷眸子转来转去,急吼吼琢磨着怎么转移话题。   “大、大白天的……你怎么回事嘛!”   还没等他琢磨出怎么转移,便突然察觉到了点什么不可忽视的存在,有些害羞的想要往旁边挪。   云江离好笑的一把摁住人:“跑什么?嗯?”   二人衣衫实在是单薄,任谁血气方刚的年纪,心爱的小人儿在怀里蹭来蹭去的能坐怀不乱?   云江离反正是做不到。   他没打算大白天的欺负人,只不过这反应也由不得他罢了。   这会儿瞧着小王爷脸红扑扑的,云江离便起了逗一逗他的心思。   明明二人都已经成婚这么久了,连崽子如今都能上房揭瓦了,偏生小王爷却仍旧是一如既往的爱害羞,可这害羞的少年却又总是直白又大胆的。   云江离都是喜欢逗他。   “王爷跑什么?难不成又是撩了人便不负责了?”   云江离将少年牢牢的困在自己怀中,故意贴着他的耳边压着嗓音用气声说着话。   燕穆宁被他温热的气息扫的耳尖通红,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抖了抖,眼尾染了粉,倔强的仰头对视着大美人:“谁、谁跑了?”   说罢,不自觉的挣了挣,小声嘀咕着:“你松开些,抱的我喘不过气了……”   云江离瞧着口是心非的小少年,笑着松了手。   下一瞬,还未来得及散去的笑意直接僵在了脸上,他甚至没能控制住,轻轻的哼了一声。   小王爷听着大美人慵懒沙哑的一声短哼,脸红的更厉害了,那只偷袭了人的爪子却似是听得了什么命令般,更加不安分起来。   “我、我哪里是撩了人不管的……”   小王爷面红耳赤的小声嘟囔着,爪子还在尽职尽责的替主人做着“负责”的事。   云江离这若是还能忍着,怕是日后要被某个不知死活的小东西拿来嘲笑了。   他搂着少年,顺着人的额头、眉眼、鼻梁……一寸一寸的细细亲吻着。   小王爷被亲的开始呼吸不稳,手上也开始凌乱无序了起来,却愈发清晰的感受到那份无法忽视的火热滚烫。   不知何时,主动权早已回归了云江离手上,二人的位置早已变换。   燕穆宁仰面躺在榻上,衣襟快速的起伏着,乌黑的发丝散乱的铺开,那双圆眸已然失了神,迷离的望着眼前的人。   “怎么这样薄……”   云江离的手掌隔着薄薄的布料,覆在王爷的小腹,微微一个用力,躺着的人立刻无法抑制的弓起了腰,难耐的声音自喉间轻轻溢出,黏腻的让人无法抵御。   被欺负了的小王爷,不知是记得自己撩的火要自己负责,还是本能的想要靠近自己的爱人,举起胳膊冲着人讨要一个拥抱。   燕穆宁望着云江离的眸子中饱含着爱意和依赖,在这样的时候又蒙着层委屈的薄雾,朦胧的含着欲说还休。   自恃冷静的云少堂主本还维持着些许的理智,这下子彻底被击碎,他发了狠似的,沉着声音咬牙切齿道:“你就这样不知轻重的招惹我?”   说罢,不等小王爷应,便直接托着人的后背,将人翻了过去。   燕穆宁险些被他这一翻直接翻的背过气儿,缓过神来时,带着一丝怨的转头瞪了大美人一眼,刚要开口埋怨,便直接失了力道也失了声。   小王爷觉得自己似是一片落在汪洋大海中可怜兮兮的浮萍,被一波接一波的海浪用力的击打着、翻涌着。   云江离是温柔的,却又是霸道的。   在小王爷控制不住推拒他时,温声哄着怀里的人:“就快了……”   在小王爷忍不住含着哭腔骂他时,装做委屈的问怀中人:“难道不是王爷自己说要负责的么?”   在小王爷打着颤抬手求一个拥抱时,却眯着那双凤眸,偏偏要坏心思的直起身装作看不懂的样子:“王爷要做什么?你不说,我怎么能懂?”   燕穆宁又羞又气的咬着唇不肯再出声,眼尾通红的瞪着这个磨人的老狐狸,到最后却还是败下阵来,哼哼唧唧的讨饶。   主动招惹了人的小王爷,这次的讨饶显然是没有起到一丁点儿的作用,还眼睁睁的瞧着云江离从榻边的案几上取过一方匣子,不等他开口问,云江离便握着他的手一道打开了那方匣子——   几个精致的瓶瓶罐罐,还有……许多种曾经在那些让人脸红的画本子上瞧见过的小东西。   小王爷看清了之后,不管不顾的扑腾了起来。   这责任他负不起了啊!   就算是被骂管撩不管灭火的渣男,他也认了!   然而,小王爷又怎么挣的过云江离?   更过分的是,这老狐狸还颇为体贴的问他喜欢哪一个,让他自己挑……   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小王爷断断续续的挣扎着问道:“这、这些东西……你都是、从、从哪里弄来的!”   云江离温柔的将人抱在自己的怀里,大手正在他的后颈上轻轻的安抚着,似是那做着凶狠霸道动作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他侧头轻吻了下少年的侧脸,带着丝笑意道:“嗯?小七竟不知么?这匣子是世子爷送来的啊。”   小王爷:……   ·   晚饭时,阿璨的眼神不停的朝小爹爹的方向飘去。   燕穆宁累得坐在这里用饭都是格外勉强,就更是不要提顾得上自家崽子的眼神了。   还是云江离瞧见了,问着自家崽子:“阿璨,在瞧什么?”   小王爷这才抬起眸子看了眼自家崽子,结果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崽子扑腾着小短腿从自己的凳子上蹦下来,直接一个虎扑趴到自己膝头,并手脚并用的准备爬到自己的腿上坐着。   平日里小王爷都不见得能经得住自家崽子这瓷实的一扑,更别说是此刻了。   云江离眼疾手快的将自家小胖墩儿从呲牙咧嘴的小王爷腿上拎了起来,放到自己的腿上抱着:“说了多少次,你太胖了,莫要欺负你小爹爹。”   阿璨满脸的不乐意,在大爹爹腿上扑腾了两下,发现挣脱不开,边转头冷冷的斜了云江离一眼,那眸子中明晃晃的写着:明明是你欺负小爹爹。   扶着自己腰的燕穆宁缓过劲儿来,柔声问道:“阿璨是想要与爹爹说什么吗?”   他还是了解自家崽子,每次这小胖墩儿这样扑他,一般都是要凑近了比划自己的意图。   果然,阿璨撸起了自己的袖摆,指着那胖乎乎的藕节般的胳膊上被蚊子叮咬过的一个红痕,又指了指自己小爹爹的脖颈……   燕穆宁怔住了,尴尬的险些将手中的筷子捏断。   还是云江离面不改色的忽悠起了自家崽子:“嗯,爹爹的房中也有蚊子。”   小王爷咬牙切齿:“对,好大一只蚊子,一会儿爹爹就去拍死他,阿璨不必担心。”   ·   芜州刺陶柏赶着中秋前的日子进京述职,刚好能在京中过个团圆节。   这日从宫中出来,陶柏与诚亲王一道去了诚亲王府,正巧去瞧一瞧王妃。   “兄长回来了,正好这次边将认下尘檀的事一道办了可好?尘檀今年也快十九了,世子爷可是快等不及了呢。”   诚王妃坐在陶柏面前笑着问道。   陶柏饮了口茶点头应着:“好,这两日就办,早些入了族谱,让俩孩子成亲。”   想了想,他又道:“巧了,陶家这一辈儿行‘木’字旁,小檀儿倒不用另取名字了。”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陶柏办事一向利索,中秋节这日择了好时辰,由家族中合适的长辈领着尘檀入陶家宗祠,叩拜敬香。后又至陶家宅子的正厅拜了父母亲和族中的长辈,最后入了族谱。   尘檀便算是正儿八经的陶家人了。   这事儿皇上自是晓得的,特意准了今日让尉迟昭带着尘檀一道入宫参加中秋的家宴。   ·   安亲王府。   正蹲在阿璨面前,帮小崽子换衣裳的燕穆宁,边给阿璨系盘扣边与一旁的云江离道:“今儿个家宴上,估摸着皇兄就要给尉迟指婚了呢。”   “是,前两日还听五哥说,尉迟的大婚许是得回西境办呢。”   云江离坐在一旁,单手撑着下巴,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家小王爷瞧。   “啊?”   小王爷还真没想到这一茬儿,听闻这个颇有些遗憾的道:“那我岂不是要错过阿昭的大婚?”   他又转过头问着候在身后的尘墨:“你有没有听小檀儿说起这事儿?”   尘墨点点头:“是这么说的,不过等他们回了京,定是还要摆酒的。”   燕穆宁撅着嘴嘟囔:“我大婚时他还灌我酒来着呢,等他回来摆酒我可不能放过他。”   其实小王爷心里可是不止惦记着这灌酒的仇,那一匣子小玩意儿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呢。   而某个更记仇的老狐狸,自然是没忘了自己要在世子爷大婚之时大礼奉上的事儿。   于是,满心都是自己终于要大婚的喜悦的尉迟昭,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然被安亲王夫夫俩人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果不其然,中秋的家宴之上,皇上乐呵呵的给尉迟昭赐了婚,特许他可回西境成婚后,再带着他的世子妃返京。   尉迟老王爷上次在京城时,便对尘檀这孩子很是满意,得了皇上赐婚的圣旨后,快马送了信入京,明明白白的催尉迟昭早点儿完婚,并直接附了一张差人一早选出来的吉日。   一样娶妃心切的尉迟昭选了那纸上最早的一个日子,便开始热热闹闹的张罗着准备回西境完婚的事。   ·   燕穆宁这几日正差了十一和阿骁满京城的搜罗各式各样的某种用途的小玩意儿,选了个比尉迟送来的匣子大上三倍的檀木箱,誓要将那都填满,给尉迟送一份大婚礼。   而云江离也没闲着,直接去仁济堂溜达了几趟,某日回府上时,拎着一小坛酒,和几个精致的小玉盒。   “你这……是不是有点儿太多了?”   云江离瞅着那一箱小玩意儿,有些隐隐的担忧。   小王爷坏笑着道:“啧,檀儿年纪小,体力定是好的嘛,再说了,我又没说让他一次全都尝试一遍,对不对?”   云江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王爷这言外之意我懂了。”   小王爷:“???”   云江离颇为认真道:“王爷可是嫌弃我体力不佳?”   说罢,不顾小王爷震惊的模样,弯腰指了指那箱子中的一个:“我瞧着这个倒是有趣,改日让阿骁再去寻个一模一样的来。”   燕穆宁没想到自己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又气又羞的道:“不许!往后都不许在用这些……”   云江离贴近了一步,压着声音问道:“那……王爷这意思是除了体力不佳,还嫌弃我技术不佳了?”   小王爷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骂人的冲动,转移了话题——   “你这是准备的什么礼?”   边说,边拿起那酒坛子凑近闻了闻,疑惑道:“这酒的味道好生熟悉,我似是在哪里……”   话说到一半,小王爷眸子忽地一下瞪圆了:“这、这是我……我在津州喝过的药酒啊!”   云江离没想到他这都能嗅的出来,挑了挑眉:“差不多,还不太一样。”   燕穆宁心中暗道:阿昭好难。   但还是忍不住好奇的问道:“有何不太一样?”   云江离耐心的解释道:“比你上次偷饮的那个温和许多。”   小王爷麻了,抬手又打开那几个小玉盒子瞧了瞧,见每个里面都是些膏脂,心下了然,便不问了,只利索的将那些盒子和酒坛一并收入那檀木箱,又新手绑上了格外喜庆的红绸,吩咐尘墨搬上马车。   自己慢悠悠的理了理衣襟,这才牵着云江离往外走去。   ·   “阿昭!”   小王爷一入了世子府,便冲着在门口迎他的好友扑了上去。   “你怎么这么晚过来啦?”   尉迟昭跟小王爷勾肩搭背的往前厅走去。   小王爷凑到尉迟耳边,神秘兮兮的道:“你不是后日就要动身往西境去了吗?我来给你送大婚礼呀!”   尉迟昭颇为感动的拍了拍燕穆宁的肩膀:“阿宁!还是你最好了,快让我瞧瞧都是些什么!”   “哎——”   燕穆宁忙拦住他,一本正经道:“这可是大婚礼,现下不能瞧,要等到大婚那日入了洞房再看的。”   尉迟昭将信将疑的问道:“是这样的么?”   小王爷仗着自己是过来人的优势,信誓旦旦的拍着小胸膛,点着头道:“是的!洞房时再瞧才是合礼数的,阿昭你信我!”   尉迟瞧着自己好友笃定的模样,不疑有他,应下来:“好,阿宁你真好,等我从西境回来时给你带那边的好玩儿好吃的!”   云江离立在这小哥儿俩不远的身后,听着二人的对话。   心中默默道:不知你大婚夜过后,人还好不好,也不知自西境回来时,你俩还是兄弟。   之后的事嘛,尉迟世子爷大婚那夜到底人还好不好,是不知道了。   但是世子爷与安亲王小哥儿俩倒是一直相爱相杀。   因为从西境回来时世子爷许诺的带好玩儿的东西……也装了满满一箱,送到了安亲王府。 第73章 番外五(全文完)   云江离带着燕穆宁一路走走停停, 从津州至武宁,再回到京城时已是深秋。   二人回到王府这一日,刚下了马车进门,阿璨便一路哒哒哒倒腾着小短腿狂奔至大门口, 口中念叨着:妹妹、妹妹!   立在自家小爹爹面前, 仰着脑袋上上下下瞅了一番, 又探着头往燕穆宁身后瞧,半晌颇有些失望的开口:“小爹, 妹妹呢?”   燕穆宁被自家崽子问的哭笑不得, 也不知该如何给崽子解释自己不过出门两三个月,上哪给他搞个妹妹出来?   只得抬手揉了一把阿璨的软毛:“你怎么只惦记着妹妹?不想爹爹么?”   “想啊!可想小爹了!”   阿璨脆生生的答道, “可是妹妹好可爱的!”   云江离从小王爷身后走过来,大手直接摁了摁自家崽子头顶, 一把将崽子兜起来,便大步往府里走:“今儿的课业可完成了?先生讲的都会了?可还记得爹爹出门前给你留的文章?”   阿璨:“……”   完犊子了,大爹爹不在家的日子过得太逍遥,虽先生的课业是偷懒不得,可远没有大爹爹严厉,阿璨日日上蹿下跳, 早就将大爹爹要查他功课的事儿忘了个一干二净。   阿璨扒着大爹爹的肩膀眼巴巴的往后面的瞅, 拼命眨巴着大眼睛朝小爹爹卖萌。   燕穆宁“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阿璨那大眼睛里满满都是求生欲, 明晃晃的写着:崽崽好难,爹爹救我!   可笑归笑, 在教育阿璨的这件事上, 小王爷也向来是认真的。   阿璨聪慧,几位先生都说过他的天资着实优异, 定是要好生教导,不要浪费了这天分。   而且比起燕穆宁幼时,众皇子一道读书那会儿,阿璨当真是不能算辛苦了。只是这小崽子仗着自己聪明,先生讲一遍便会了,那点子课业一完成,就开始上房揭瓦,下水摸鱼,反正这王府中是没有他没折腾过的地方了。   阿璨发觉自己求救失败,瞧着一副耷拉着脑袋蔫哒哒的小样子,实则,心里正暗戳戳的琢磨着,若是大爹爹一会儿要训他,他今儿个夜里便定要将小爹爹霸占来!   ·   嘉月阁现如今已经改做了阿璨的书房,云江离抱着崽子直奔那书房去检查他的功课了,燕穆宁便慢悠悠的踱着步子回了自己的小院儿。   “殿下回来了?一路上累了,快去歇歇吧。”   十一迎了燕穆宁进院子,他这两年愈发稳重了,只是小九仍是那副性子没怎么变。   尘墨带着门口的小厮将小王爷和云江离的东西送了进来,询问着他何时沐浴,预备提前将热水备下。   出门在外时,燕穆宁身边只有云江离一人,二人隐着身份,不便、也没必要带那么些近卫侍从,这会儿猛一下身边这么些人嘘寒问暖的小王爷还有些不适应。   “最近京里有什么事?五哥可好?”小王爷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问道。   “都好,前几日还听诚王爷念叨主子怎么还未回来,瞧着是惦记您了。”十一在一旁边收拾着东西边应着。   燕穆宁点点头,又转头问尘墨:“阿璨的功夫学得如何?可还听话?”   尘墨在斗柜前弯着腰收东西,不知想什么出了神,竟没听到燕穆宁的话。   小九神秘兮兮的凑到小王爷耳边压着声音道:“尘墨近些日子总是这样发呆,是不是很奇怪?”   燕穆宁斜睨了他一眼,调侃道:“哟,小九儿长大了啊,都学会压着声音了?”   又笑着转头唤道:“尘墨?”   尘墨这才听到,动作一顿,连忙起身应着:“殿下有吩咐?”   “过来。”小王爷笑眯眯的招手,抬手倒了杯茶递给他,“坐,我问你点事。”   尘墨没敢坐,双手接过茶盏捧着,遵着规矩恭敬道:“主子,您这是难为属下啊。”   比起小九和十一在燕穆宁面前的随性,尘墨还是更规矩一些,虽跟在安亲王身边也好几年了,却始终没有半分逾矩。   燕穆宁知道他的脾性,也不多说,直截了当的问道:“尘墨你今年二十五了吧?”   尘墨不知小王爷怎得突然问起这个,疑惑的点点头。   “唔,倒也是该成家的年纪了。”小王爷手指瞧了瞧桌案,若有所思的道:“可是有心上人了?哪家的姑娘,本王替你张罗张罗?”   这下别说是小九了,连十一都在一旁惊讶的长大了嘴:“啊?”   更为罕见的是,尘墨竟然红了脸。   燕穆宁笑得像只小狐狸一样,学着云江离的样子眯了眯眸子,道:“嗐,怎么还不好意思上了,你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我怎么会瞧不出来呢?”   小九更震惊了:“卧槽,敢情最近你常常这样子发呆,是思春了啊!”   十一在一旁听得翻了个白眼,心道:尘墨揍你的时候,我可不拦着。   燕穆宁挥挥手,指着小九对十一道:“去去去,拖出去埋了。”   十一心知这是主子有话单独要对尘墨说,利索的拖着小九出了屋子。   “眼下阿璨都要唤你一声师父,我府上这些年也多亏了你。”   燕穆宁认认真真的对着尘墨说道,“你不用有什么担忧,去年尘白不也成家了?比你年纪小的尘檀都做了好几年的世子妃了,任你瞧上的是哪家姑娘,我都能帮上一二的。”   先前阿璨实在是精力太过旺盛,三岁时燕穆宁便开始为小崽子寻教他功夫的师父。   要说这大晟朝,功夫最好的人吧,一个是自己的五哥,一个是自己的王妃,可是这俩人都不适合给崽子做师父。小王爷为这事发愁了许久,还是尉迟昭提醒他,他才想起来,尘墨格外合适。   于是,尘墨便领了给小小王爷教功夫的差事。   每次阿璨和尘墨见面时,总是先对着互相行礼,一个规规矩矩的唤“师父”,另一个则是规规矩矩的唤着“小殿下”。   虽话说的淡定又胸有成竹,可当尘墨支支吾吾将事儿说了之后,燕穆宁还是被震撼到了。   “那、那你可是想好了?”   小王爷强撑着平静问道,实则心里已经嗷嗷的叫嚣着想要冲到自家王妃面前去八卦一番了。   尘墨点点头。   小王爷又问:“那他也想好了么?”   尘墨无奈的摇摇头。   小王爷震惊:“他不愿意?!”   尘墨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倒、倒也不是,只是我不知他如何想,他躲着我。”   小王爷麻了,心道,俩大老爷们儿睡都睡了,日日在一个屋檐下,他能躲去哪,还不是你自己怂了?   嘴上却一本正经:“好,此事我得与王妃商量下,你……”   燕穆宁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话说完了:“这事啊,你俩这么避着有什么用,你还是找机会与他聊聊才好。”   尘墨应了,将话题岔开:“殿下歇会儿吧,我这就去差人送热水去暖阁。”   ·   尘墨前脚出了门,小王爷后脚就一溜烟的往嘉月阁冲,他可太着急找个人唠唠了。这也就是尉迟昭不在,要不然他俩为这事估摸着能嗷嗷叫上半晌。   云江离才转过院中的圆拱门,小王爷一头便撞进了他的怀里。   “咳咳——”   云江离被他当胸一撞,顶的生疼,没顾得上揉,一把便眼疾手快的将小王爷扶住。   燕穆宁也没料到,他跑得太快撞着一下险些将自己弹个跟头,这会儿捂着撞疼的脑门儿眼泪汪汪的瞧着大美人。   云江离:“……”   他终于知道阿璨总跟个小炮仗一样是像谁了。   “跑这么急做什么?”   云江离叹气,将撇着嘴的小王爷拉近一些,轻轻揉着他撞出一个红印儿的脑门儿。   被这么一问,燕穆宁想起来自己方才是急着去做什么的了,也顾不得脑门儿疼不疼了,拉着大美人就往暖阁走。   进暖阁时,刚巧有仆从送了热水和浴桶进来,云江离挑了挑眉,低声问:“王爷怎的这样心急?”   燕穆宁等仆从退出去后,转身闩上门,瞧见大美人唇角噙着的那一丝不太正经的笑意,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心急。   “嘁。”   小王爷瞪了云江离一眼,“光天白日的,你莫要想些不正经的。”   云江离凤眸一眯:“哦?我想些什么了?王爷这又是闩门,又是准备沐浴的……难不成还要怪我想多了?”   边说边凑近一步,揽着人的腰,一个用力将人扯进了自己的怀中。   小王爷刚要开口反驳,便被大美人单手捏着下巴,被迫仰起脸亲了一下。   脸通红的小王爷,被亲的脑瓜子嗡嗡,已然不记得自己是要做什么了,颇为直白的主动踮着脚尖贴近大美人小声哼唧:“要亲。”   云江离呼吸一滞,正欲在这被热水熏的雾气腾腾的朦胧中加深一个吻,便听门板被“哐哐——”一顿拍。   紧接着自家崽子的声音传来:“小爹爹!”   云江离:“……”   燕穆宁显然也是吓了一跳,瞬间清醒。   云江离抬手推了推小王爷的后背,示意他先去里间,小声嘱咐道:“先去,免得等下水凉了。”   说罢,自己转身至门口,拉开门,居高临下的瞧了自家崽子一眼。   才刚被大爹爹查了功课的阿璨一瞅见不是小爹爹来开门,瞬间不高兴了,用同样的眼神毫不示弱的看了回去:“小爹爹呢?”   “在沐浴。”云江离抬手戳了戳阿璨的鼻尖,“说过不许你这样瞪人。”   阿璨在外人面前一向是个懂规矩的崽,只对着自家爹爹才这样,于是仰了仰小脑袋:“哼。”   随后一溜烟的倒腾着小短腿跑了。   然而,云江离此时还不知道自家崽子记仇的小报复这才刚刚开始。   之后连续三四次,才入夜不久,云江离正在卧房与小王爷亲昵时,阿璨总能偷偷的躲开乳娘和护卫,跑到爹爹的卧房门前敲个门。   这么几次之后,云江离已经被自家崽子气得没了脾气。   结果这一夜更是过分,箭已在弦上,二人正在情浓时,小混蛋再次出现,惊的云江离没把握好力道,猛地一个用力,小王爷直接哆嗦着哭了出来。   云江离搂着怀里的小爱人哄了半晌,才阴沉着一张脸,随意披了件外袍便去找自家小崽子算账了。   一大一小两个冰块脸面对面坐在榻上。   大冰块:“你是不是故意的。”   小冰块丝毫不怂的点点头。   大冰块:“为何?”   小冰块:“你凶我了。”   云江离挑了挑眉毛,竟然没想到小崽子竟然记了这个仇。   只得耐着性子准备讲道理,阿璨却率先开口:“父亲查孩儿的课业是应该的,可是小爹爹就很温柔。”   得,直接给云江离还未出口的话堵了回去。   敢情小崽子不是因为教育,而是因为教育的态度,还挺挑剔!   云江离无奈:“我何时凶你了?”   阿璨据理力争道:“大爹爹你是这样的!”   说着便板着那张胖嘟嘟的小脸,惟妙惟肖的学到。   紧接着又说:“小爹爹是这样的。”   随后咧着嘴笑了起来,一双眸子眯成了缝。   云江离的表情变得微妙了起来:别说,学的还挺像。   “那你又何时见过我像你小爹爹那般笑过?”云江离心知自家崽子是个小人精儿,既然什么都懂,那就讲道理好了。   阿璨歪着脑袋想了想,有些犹豫——   好似还当真未曾见过大爹爹笑起来。   琢磨明白自家大爹爹不是凶他,只是面无表情后,鬼精的小崽子瞬间心情舒畅了许多。   云江离继续道:“你不是想要妹妹?”   阿璨眸子亮了亮,用力的点点头。   云江离慢悠悠的开口:“那夜里便不许再来扰我与你小爹爹休息。”   阿璨愣了下,不太懂,但是小小的脑袋里还有着大大的疑惑——   “大爹爹你可是欺负小爹爹了?”   云江离眉心一跳,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为何这么问?”   阿璨耿直道:“前日夜里,阿璨在门外听到小爹爹哭了呢。”   果然。   云江离心想这要是让小王爷知道了,定是要臊的几日不许他亲近了。   正在想着怎么能封了崽子的口时,便听他又补了一句:“还听到小爹爹骂‘老混蛋’。”   有点想揍崽子,怎么办。   饶是再如何冷静睿智的人,也不知该如何对着一个不足六岁的崽解释这事。   于是云江离选择了沉默,顺便做了个决定——   将阿璨住的小院子,再挪远一点。   ·   今年京城的冬来的有些早,刚入十一月,安亲王府上便已烧起了地龙。   这会儿小王爷正围着裘毯坐在榻上与世子爷热热闹闹的吃着茶点。   “我方才进来时瞧见尘墨了,怎么不见老齐?”尉迟昭眸中的八卦之火都快要冒出来了。   燕穆宁饮了口茶道:“年尾了,仁济堂忙的很,阿离带着他们几个去堂里了。”   “欸,那他俩的事就算是定下来了?”尉迟凑近了些,手肘撑着榻案低声问道。   小王爷点点头:“定了,也跟五哥那边儿说了。我原想着送他一处宅子,结果他俩都不乐意,索性我府中空着的屋子多,便由着他二人去吧。”   尉迟昭歪歪斜斜的靠着软枕,轻叹:“哎,阿宁,你这府上桃花是真旺。”   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的世子爷,噌一下坐直了,压着声音小心翼翼的问:“阿宁,你可有动静?”   小王爷瞧着好友那眼神儿直往自己的小肚子上瞟,便知他问的是什么,无奈的摇头:“还没。”   “啧啧,你怎么回事,有阿璨的时候那可是一次就中啊!怎的这次…… ”   尉迟昭话未说完,羞恼的小王爷随手掷了个果子过去,打断了他的话。   其实燕穆宁自己也有着同样的疑问,可他现在不敢问云江离,上次不过随口一问,便被那老混蛋用这借口摁着他折腾了大半宿,小王爷这把小骨头险些就散了架。   尉迟昭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贴着小王爷耳语了几句。   燕穆宁脸涨得通红,连连摇头:“不行不行。”   “真的,你试试嘛。”   尉迟昭格外正经道,“我这可不是随便说的,别害羞,我将阿璨带回府上小住几日,你放心大胆的试试!”   尉迟昭不遗余力的鼓动了小王爷半晌。   小王爷踌躇再三,总觉得不能依着损友的话来,不然就自家大美人那一入夜便似是换了个人的脾性,一个不小心可能遭殃的就是自己啊。   ·   然而事实证明,入夜换性子的人除了云江离,还有燕穆宁。   在夫夫间的那些亲密之事上,燕穆宁总是能被云江离那个妖精蛊的上头,而且这上头的结果最终次次都是小王爷哭着骂骂咧咧才算完。   这次虽然尉迟昭说的时候,小王爷还能理智的拒绝,可真到了关键时候,他瞧着近在咫尺的大美人长发凌乱的垂在胸前,凤眸中水光潋滟,时不时又凑在他耳边沉着声用微哑的嗓音哄着他时,理智便早已烟消云散。   小王爷这会儿脑子中不断的回响着最佳损友的话,不由自主的便开始顺着那些话,软着声音缠着云江离要这样要那样。   云江离本还克制着些,却不知今夜的小王爷为何突然变得格外缠人。   以往的小王爷虽然也直白的很,却总还是害羞些,偶尔云江离想拿个世子爷送来的小玩意儿,都要哄人许久才行。   却不曾想今夜的人竟主动的要命,忍得云江离脖颈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阿离……”   小王爷呢喃,指尖轻轻捏着云江离耳垂上那颗诱人的红痣,又抚着他那暴起的青筋反复摩挲。   云江离眸色再次暗了几分,他忍得辛苦,凝视着小爱人罩着层迷离水雾的眸子,咬牙道:“你又这样不要命的撩我,嗯?”   边说边用了些力气。   小王爷颤抖着,红着脸瞧着大美人一贯清冷的凤眸中映着自己的影子,冷艳的面容染着薄薄的红。他心中倏然涌起了一股奇异的满足,似是因那九天之上的谪仙为了自己堕入凡尘的满足之感。   这中满足感让他脑海中一阵晕眩,好似被酒意熏了神志,小王爷陡然疯了两分,他主动大着胆子迎合了几下。   软着嗓音小声道:“嗯,命都给你。”   清冷的云少堂主想骂人了,自己忍的快爆炸了,都是为了顾忌这小没良心的身子骨,结果呢?   云江离那点子仅存的理智随着小王爷方才的动作碎成了齑粉,彻底被逼疯了的老狐狸哑声狠狠道:“王爷等下可别哭着求我。”   随着话音一道落下的还有那柔软的床帐。   冬日的厚帐子隔开了卧房内的烛火光芒,帐子内昏暗旖旎,帐子外只能听到那断断续续的抽噎和低沉的嗓音交替响起。   卧房内地龙烧的暖烘烘,卧房中的烛火渐渐燃尽了,始终弥漫着的淡淡草药熏香中逐渐混进了些暧昧的气味。   床榻边的地上瞧着有些惨兮兮的,凌乱的散落着不知何时被主人推下的枕和裘毯。   直到窗子外都泛起了浅浅的白,床帐内的那小王爷可怜的声音才逐渐低了下去。   ·   安亲王府上静悄悄的。   小王爷整整两日未踏出卧房门,说是身子不适,王妃更是寸步不离的照顾了两日。   虽然外人只当是天寒地冻,安亲王染了风寒,可实际情况却非如此,小王爷的确是身子不适,只不过……   是因折腾的太过罢了。   那日昏睡了将近六个时辰才缓缓醒来的燕穆宁,一开口嗓子哑的险些发不出声音,有些内疚的云江离细心的喂了他小半盏温热的枇杷梨羹,才勉强润了些。   自知理亏的某小王爷,纵使浑身上下都似是散了架,却也不能发作,只能在心中暗暗骂着那不靠谱的尉迟,顺带骂几句沉迷美色的自己。   说起来,这也是二人成亲几年来最不节制的一次了,竟还是小王爷自己主导的。   这次二人疯到什么程度了呢?   两日后,小王爷才颤颤巍巍的勉强能将自己挪出卧房。   七日后,好容易才能正常的迈开步子走来走去。   十日后,一身斑驳的痕迹,才算是堪堪消了下去。   云江离更是连着半个月,一日三餐顿顿亲自下厨,给小王爷做些滋补养身的药膳,拼命给人补着。   半个月后,燕穆宁坐在榻上耷拉着脑袋盯着自己软乎乎的小肚子发呆——难不成,阿璨那招还真的灵了?   小王爷皱着眉摇摇头,不对,就算是真的灵验了,也不可能半月的功夫长出这么些肉肉。   那就是,自己这些时日吃得太多?长胖了?   毕竟有了先前怀阿璨的经历,小王爷阖眸,仔仔细细的体会了一番,觉得自己除了小肚子有些软乎乎的肉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异样。   行吧,小王爷迅速接受了自己长胖了的事实。   可能是因这次着实折腾的有些过,云江离竟也忍了近一个月的时日没再与小王爷亲昵,愣是没发现燕穆宁长了小肚子。   转眼进了腊月。   天儿越发冷了,燕穆宁更是懒得动,吃得好睡得香,连每年年尾前来王府走动的人都不想见,挑挑拣拣的让老管家退了许多拜帖。   仁济堂忙得很,云江离每日早出晚归,甚至是回了府上还不得闲,等他瞧出小王爷有了变化的时候,连腊月都过了大半。   “小七,你近来是不是……胖了些?”云江离与燕穆宁对坐在桌案前吃着宵夜。   小王爷正专心致志的喝着自己碗中的汤,没心没肺的应道:“是呀,我也觉得,长了好些肉肉。”   云江离拧着眉盯着他打量了一番,瞧他脸蛋儿红扑扑的,近来气色似是很好,收起了心中的那点疑虑,应着:“再长些也好,你太瘦了。”   用过宵夜,云江离去沐浴,再回到卧房时,只见小王爷立在窗子边吹风。   连忙大步上前将窗子关上,冷着脸将人拎着塞进被窝儿:“这样吹着染了风寒怎么办。”   小王爷鼓着脸顶嘴:“好热!”   边说,边扯着云江离的手往自己的脑门上摸:“你看,都热出汗了。”   细心的云江离终于察觉到了不对。   燕穆宁向来怕冷,这寒冬腊月的怎么会热?   他蹙眉反手握住小王爷的手腕,凝神探了下脉。   这一探,云江离整个人都怔住了,难得有些茫然的抬眸瞧着小爱人,半晌没说出话来。   “怎、怎么了?”   小王爷被他这眼神儿瞧的心慌,磕磕绊绊的问道:“阿、阿离,你这样瞧着我做什么?”   云江离松开了燕穆宁的手腕,没有应他,直接掀开了被子,将手覆在了他柔软的小肚子上。   小王爷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不敢置信的问:“难、难道是?”   已然恢复了平静的云江离,抬手将他的小爱人搂进怀里,哭笑不得道:“是,你怎的都不告诉我,我们又要做爹爹了?”   小王爷推了推他,有些疑惑的问:“会不会你诊错了?我什么感觉都没有呢?”   云江离挑眉逗他:“你竟质疑我的医术?”   不成想,燕穆宁认真又无辜的眨巴着眸子点头:“可我当真没有感觉啊!除了有点肉肉。”   他边说边戳了戳自己软乎乎的小肚子,异常笃定的样子。   云江离说服不了小王爷,无奈只得唤了十一进来,吩咐他去将老堂主和章大夫请过来。   这大晚上的,同时寻老堂主和章大夫,甚是惊动了王府上上下下的人,不多时整个王府便灯火通明了起来,老堂主和章大夫气喘吁吁的赶过来,瞧见的便是小王爷正在信誓旦旦的对着云江离列举着当初揣阿璨时的各种反应。   “小王爷这是……”   两位老人家欣喜的对视了一眼。   云江离无奈道:“父亲,劳您给诊一下?”   老堂主乐呵呵的坐在小王爷身旁,捏着他的腕子一探,那笑得更是连胡子都要飞起来了:“哎呀,好孩子!辛苦你了。”   燕穆宁瞪圆了一双眸子道:“当真!”   老堂主笑着嗔道:“傻孩子,老头子还能拿这事逗你不成。”   转头冲着傻站在一旁的云江离埋怨道:“你也太不仔细了,这都快要四个月了你才瞧出来?”   小王爷更震惊了,四个月?那岂不是在津州时便……   云江离自责道:“是我大意了。”   老堂主欣喜的嘱咐着小王爷:“这次稳得很,你和崽都很是康健。不过这双胎定是辛苦,往后这些时日,定要万分仔细着些。”   这次震惊的不止小王爷,连云江离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双、双胎?”   燕穆宁觉得自己有些晕,茫然的问道。   得到老堂主肯定答复的小王爷彻底呆住了,连老堂主和章大夫何时离开的都不知道。   直到小王爷回过神时,卧房中已经安安静静的只余他与云江离二人了。   云江离矮身蹲在小王爷面前,温柔的望着自己魂不守舍的小爱人:“小七,怎么了?是不舒服么?”   小王爷摇摇头,不说话。   格外有耐心的云江离将小王爷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那是太欣喜了么?我是欣喜的,可又心疼你。”   小王爷再次摇摇头,撇了撇嘴。   云江离暖声安抚着他:“别怕,我一直在。”   默了许久后,小王爷才委屈巴巴的带着哭腔开了口。   “我、我欣喜的。我不怕。”   “可是,呜呜,两、两个……我生不出来哇!”   ·   第二年初夏,六岁的阿璨,瞧着两个刚出生的白团子陷入了小小的困惑——   自己要个妹妹,怎么还送了个弟弟?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就到这里结束啦!   感谢一路陪我的宝宝们.咱们下一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