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督主的小将军   作者:一斤咸鱼五斤盐   简介:【双男主,强强,he,甜,无虐】   裴氏满门忠烈,唯余幼子裴长缨孑然于世。   那日,朝廷的走狗百姓口中的“杀神”,东厂督主魏山阙在众人敢怒不敢言的目光中,给裴将军上了三炷香。   祭奠完裴将军,魏山阙蹲下身与小自己七岁的少年平视,他问:“愿意和我走吗?”   裴长缨看着面前这个丰神俊朗的男人,缓缓点头。 第1章 跟我走吗   【说明:双男主!双男主!双男主!另外郑重声明,本文纯甜无虐。】   镇国将军府的牌匾已经有些陈旧掉漆了,惨白的门幡衬得更加萧瑟。   裴氏满门忠烈,如今唯余一名十三岁的幺子。   一个玄色劲装男子立于将军府前良久,才举步跨过被风雨腐蚀了的门槛,沉步踏进素白灵堂。   “你来作甚!”年迈的右相对男人怒目而视。   与裴将军交好的将军及裴将军的旧部也是严阵以待。   男人对周遭或畏惧、或愤怒的神色视若无睹,他的目光落在跪于漆黑棺椁旁、背脊挺直面色苍白的少年。   他取了三炷香,双手置于香烛前点燃,将香举过头顶,对着裴将军的灵位拜了三次。   右相气急想要阻拦他祭拜,却被跟着男人来的人拦了下来。   将香插于香炉里,男人蹲下身与少年平视。   他道:“你跟我走吗?”   少年问:“你是谁?”   男人道:“魏山阙。”   右相急了:“长缨!你可不能跟这个贼子走!魏山阙你这狼子野心的,裴将军只剩下这唯一的血脉了,经不起你残害了!”   少年眨了下酸涩的眼睛,打量着这个京城里传闻可治小儿夜啼的杀神。   他轻声问:“你的名字,是取自岳大将军的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吗?”   男人没有点头,只是微阖了下眼皮。   “那我跟你走。”   “长缨!你糊涂啊!”右相气得直摇头。   武将有人欲上前,却被一位年长的拦住,轻轻摇头。   ---   处理完裴将军后事,裴长缨遣散了府中为数不多的仆从,仅留下管家夫妇二人看管将军府。   在管家欲言又止的眼神中,裴长缨背着父亲的佩剑,翻身进入魏山阙派来接他的马车里。   他没想到,马车里端坐着一人。   “啊,是你。”   魏山阙眼皮微掀,视线扫过少年手中薄薄的包袱皮。   “怎就这点东西?”   裴长缨挠挠头:“我长的快,大多已经穿不上了。”   魏山阙“嗯”了一声,阖上眼。   东厂的马车,所到之处,人皆争相后退,唯恐避之不及。   裴长缨也学着魏山阙的样子端坐着,眼睛却忍不住往那张冷峻的脸上望去。   人人皆怕的东厂督主,似乎没有传言那般可怖。   魏山阙任由少年肆意的打量。   马车停在督主府外,魏山阙睁开眼,面沉如水,他道:“进了我府里,一切听我管教,你若不愿,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裴长缨问:“我还能习武吗?”   “这个自然。”   “你这里有兵书吗?”   “书房里的书,你可自取。”   最后,裴长缨问:“管饭吗?”   魏山阙眉头略舒展:“管饱。”   裴长缨率先跳下车去:“那便走吧。”   少年如活泼的小狼犬,跳入透着森森冷意的督主府。   魏山阙对手下低声吩咐几句,随后快步跟上好奇四下张望的少年。   他捏住少年的后脖颈,沉声道:“在这里,收敛起多余的好奇心,明白?”   裴长缨任由他捏着,睁着一双黝黑湿润的双眼,乖巧道:“明白。”   自第一次见面,魏山阙心中便有些讶异,这个少年对他的态度。   平淡,乖顺。   魏山阙将人安置在自己院里,将人送到房间,他问:“你当真不怕?”   裴长缨反问:“缘何要怕?”   言语间皆是少年的稚气与无畏。   裴长缨将背上的长剑解下置于剑架之上,他进门便看见了这古朴的剑架。   这是前朝名将用过的,他曾见过,原来叫魏山阙买下了。   “你为何觉得我应该怕?”裴长缨叫住转身欲离的人。   魏山阙脚步微顿:“世人大多畏我、憎我、惧我。”   “那你自己如何觉得呢?” 第2章 太后   兴庆宫。   熏炉中烟气缓缓上升,铺散开来。   坐于上首的太后,眼睛缓缓睁开一条缝,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你亲眼所见?”   跪于下首的人额头抵着地面道:“是,奴才亲眼见东厂的马车将裴长缨接走,下车时还看到了魏山阙。”   “哦?”太后睁开眼睛,显然有了兴致:“那只山雀竟自己亲自去接了?”   魏山阙是前任东厂督主亲自培养出来的人,在太上皇的纵容下,东厂的权势在魏山阙手上扩充到了极致。   对此,太后和拥皇党无不恨得牙痒痒。   但双方又不肯联手对付东厂,生怕自己多出了力,叫对方坐收渔翁之利。   原本太后是打算将裴长缨接到宫中抚养两年,既成全了自己的好名声,或许还能以此为突破口拉拢几个武将。   禁卫军中虽有她的人,但皇城里的那些人哪里比得上真正上过战场、见过血的将领?   在魏山阙找裴长缨后,太后又改了主意。   那些有勇无谋的武将对魏山阙对东厂并无太大反感,只因东厂不曾触及他们的逆鳞。   若是裴长缨在魏山阙那里出了事,甚至丧了命……   “呵呵,哀家要让这只山雀,搬起石头砸了脚!”   ---   【那你自己如何觉得呢?】   不知怎的,魏山阙的思绪又飘到了这句话上,笔尖的墨滴下,在纸上晕染开来。   他自幼便跟在前任东厂督主身后,温书习武,见惯了东厂番子审讯杀人。   十岁之后,他逐渐接触东厂事宜,每一步都走在他人踩好的印子上。   一步一步,获得这滔天的权势。   从未扪心自问过,自己是个怎样的人。   这个问题,魏山阙并没有回答。   收敛心神,那滴墨恰巧落在一个人名上,他笑笑,顺着墨迹将周练这个名字画了个圈。   这个圈便注定了这个人的命到此为止。   门口传来轻微的响动,魏山阙随手拿了张纸盖住桌子。   “进来,别鬼鬼祟祟的。”   门外的人动作一顿,继而推开门探进头来。   裴长缨笑嘻嘻地跳进来,趴到魏山阙的书案前:“我是来跟你道谢的。”   “衣服都还合身?”   “合身,你怎么知道我穿衣尺寸的?”   魏山阙的视线自少年身上绕了一圈,青色的缎子穿在他身上,利落清爽,端的一个翩翩少年郎。   “我的眼便是尺。”   审讯时说割下犯人的一寸皮肤,就是一寸,分毫不差。   裴长缨视线往下,看见这张有些褶皱的画纸。   落笔苍劲有力,寥寥数笔,勾勒出万里山河。   裴长缨惊叹不已:“你会画画,画的还挺好看!我但凡能画出这一半的功力,爹他大约能炫耀许久。”   提及裴将军,少年的脸上没有一丝伤感落寞。   魏山阙道:“我给你请个先生。”   “不!”裴长缨的小脸皱成一团:“先生进门之日,就是我回将军府时。”   【我那小儿,整日舞刀弄枪,给他请的先生全被气走了!】   魏山阙想起裴将军无奈的话语,他道:“不念书,如何识得佶屈聱口的兵书?”   裴长缨理直气壮:“问人!” 第3章 幼帝   魏山阙素来浅眠,夜里睡得又晚,早晨被院内的动静弄醒时,一双剑眉紧紧拧在一起,面色漆黑一片。   他随手拿了件外衣披上,打开门,院内一个少年正舞着一杆长枪。   这才想起,自己院里多了个人住。   长枪横扫,未落地的绿叶又被卷起,长枪猛地落地,有千钧之力,劲风扫过,落叶瞬间碎裂开来!   裴长缨收起长枪,额上渗出细密的汗,他爽朗笑道:“你醒啦,要不要来比划下?”   望着堪堪及自己胸口的少年,魏山阙闭了闭眼,掩去眼中因被吵醒所染上的戾气。   他伸手,裴长缨会意,将长枪横过来抛向他。   一把接过长枪,银光乍起,那杆枪在魏山阙手中仿佛有了生命般。   肃杀之气腾起。   裴长缨的枪是大开大合杀意不显,魏山阙的枪则是刁钻古怪招招致命。   皆是杀招。   少年微张着嘴,黝黑的眼睛里闪着亮光,他炯炯有神地盯着魏山阙:“你愿意收我为徒吗?”   魏山阙将长枪丢到兵器架上,语气很淡,淡到听不出情绪:“我是个阉人。”   一代忠将之子拜了个弄权的阉人为师,说出去,是污了裴将军的名声,辱没了将军府的牌匾。   裴长缨毫不在意:“没事,正好你没有后人,以后我替你养老送终!”   这回答着实惊到了魏山阙,生生破了他的功,他哑然失笑道:“合着你以后娶妻生子了也要赖在我这督主府?”   “不可以吗?”裴长缨理直气壮,督主府的饭菜这般好,他努努力多吃些,说不定能长得高过魏山阙。   “如果娶妻生子就要搬走,大不了我不娶便是。”   魏山阙脸上笑容微敛:“裴将军仅余你这一丝血脉在世,不可任性,你要住便住,这话以后莫要再提。”   裴长缨嘟着嘴,心道我就不成亲,有本事你按着我进洞房啊。   ---   魏山阙腰间挂着佩刀行走于宫中。   所有人见他皆是低头行礼,大气不敢出。   到了御书房,太监正要通传,他一抬手,那人便垂头退下。   “太傅,今日学了这么久,休息一会吧。”   “陛下,今日所学不及昨日一半,不可。”   “可今儿这篇文章太难啦!朕听着脑袋疼。”   “陛下。”魏山阙出声后行礼道:“陛下今日若将太傅教的通通学会,臣就带陛下去御马园看小马驹。”   “魏督主。”太傅不咸不淡地与魏山阙打了招呼。   小皇帝一听可以出去玩,兴致便上来了,他端坐好,认真的对太傅说:“太傅,你快些教我。”   有了目标,小皇帝学的飞快,不仅能流利的背诵,还能将文中之意解释清楚。   太傅完成任务,转身离开,离开时他与魏山阙对视一眼,略不可见的点了下头。   御马场的马匹都被打理的干干净净,小皇帝坐在小马驹上。   魏山阙亲自为他牵引缰绳,小皇帝兴奋道:“待朕长大,要做开疆扩土的君王,朕的铁骑会将那些蛮人通通赶走!”   “嗯,臣会辅佐陛下,达成所愿。”   将小皇帝送回寝宫,魏山阙又回到御马场。   “督主。”一个小厮恭敬地牵了匹骏马来:“此马名为飞霜,性子桀骜难驯。”   像是应证小厮的话般,飞霜打了个响鼻,马蹄不耐烦地踩了踩。   魏山阙翻身上马,不消半柱香的时间,便将飞霜驯服,骑回府去。   他吩咐手下:“去请小公子来。” 第4章 劝说   “好马!”   裴长缨见到飞霜时便两眼一亮。   也不知为何,飞霜对魏山阙明显还是不服的,但面对裴长缨却很温顺。   甚至垂下头来让裴长缨抚摸它的鬃毛。   “真乖啊。”裴长缨对飞霜爱不释手,他两眼亮晶晶地盯着魏山阙:“督主你叫我来,定是要把它送我,是不是?”   魏山阙莫名起了玩笑的心思,他面无表情道:“不,只是叫你来涨涨见识。”   裴长缨仗着自己年纪小,抱着飞霜不撒手就开始耍赖:“你不送我以后我就住马厩里了!”   魏山阙转头对手下说:“去把小公子的被子拿来。”   “督主!”裴长缨急了,他急忙道:“师父!好师父,你就把它给我吧。”   魏山阙玩味道:“行,你既唤了我师父,为师也不好空手应你这声,飞霜就送你了。”   “谢谢师父!”   许是感觉到少年喜悦的心情,飞霜大大的脑袋在他的身上蹭了蹭,仰头嘶鸣了一声。   魏山阙的手下低头偷笑,这马分明是督主专门为小公子寻来的,却将小公子哄骗的团团转。   用晚膳时,裴长缨脸上兴奋的神色尚未褪去。   他殷勤地替魏山阙夹菜,让本来负责布菜的下人吓了一跳。   眼睁睁看着裴长缨将用牙咬过的筷子在碟子里搅和,找了只个头大的虾送进自己碗中。   魏山阙额上青筋暴起,看得下人一阵心惊肉跳。   生怕这小公子成了院里的花肥。   偏的裴长缨还在催促:“师父你吃呀,这可是最大的一个虾了!”   “嗯。”魏山阙掀起眼皮看了眼下人。   下人连忙用器具将那虾子的壳剥去,留下晶莹的虾肉。   魏山阙这才动了尊手,将虾放入口中。   裴长缨咂舌:“师父,我要是像你吃饭这么讲究,早就叫我爹抽死了。”   放下筷子,魏山阙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若不乖,我也一样抽你。”   许是他身上气势过盛,裴长缨思及裴将军高举鞭子的样子,顿时安静了不少,就连吃饭的动作也斯文起来。   ---   书房里,魏山阙正在听手下的汇报。   “……,此前……”   魏山阙略一抬手,手下便止住话音。   片刻后,书房的门被敲了两下,裴长缨在门外问:“师父,我能进来吗?”   魏山阙按了下额头:“进。”   裴长缨推门进来,见里面好几个人,他溜到书架上拿了本书:“我拿完就走,你们继续,不用在意我。”   今晚谈论的都是些机密之事,不可能当着裴长缨的面讨论。   一个机灵的手下将农作上的事情拿出来说。   裴长缨拿完书走到门边又回头道:“师父,你晚上早些睡,那眼下都有乌青了。”   魏山阙不耐地摆手,少年乖乖关上门离开。   确定人走远了,魏山阙才点点桌子道:“继续。”   自裴长缨住进督主府,几方势力都有些蠢蠢欲动起来,无非是想借裴长缨给他找些麻烦。   最好是能要了他的命。   “督主,属下认为……”   魏山阙看了眼窗外:“三更天了。”   属下不明所以。   魏山阙道:“明日再议。”   属下神色莫名地退下,往日督主最起码要四更天才休息,今日怎么休息的这般早?   难道小公子那句劝当真这么管用?   第二日清晨,魏山阙再次早早被吵醒。   让他早睡的不是裴长缨的劝说,而是裴长缨勤奋的习武声。   听这动静,今儿舞的是流星锤。 第5章 刺杀   一连住了几日,将督主府跑了个遍,裴长缨有些坐不住了,他想去街上溜达溜达。   恰逢每月十五的集市,魏山阙也就随他去了,只是安排了几个暗卫,暗中保护。   想了下,他又派了灵枭跟在裴长缨身边。   “你看着比我还小,师父居然派你来保护我?”走在人群里,裴长缨一边为热闹的集市应接不暇,一边抽空打量灵枭,这个脸嫩的小子难道比自己强?   已经十九岁的灵枭厚着脸皮道:“奴和小公子同岁,打从能走路便开始习武了。”   “哇,你比我还惨。”裴长缨一直觉得自己三岁就被拉着习武读书,已经很惨了,没想到还有更惨的。   有同龄人相伴,两人边吃边逛。   加之二人皆是胃口好的,一条街逛下来,灵枭带来的荷包已经用去一半。   “那边有捏面人的!”   裴长缨拉着灵枭往人群里挤,灵枭被挤得脸都快变形了。   这捏面人有什么好看的?   不对劲。   直觉告诉灵枭,有危险在蠢蠢欲动。   他用力将裴长缨往回拉,一边向暗中跟着的人打暗号:“小公子人太多了,我们一会再来!”   “有人摔倒啦!”   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小姑娘不偏不倚摔在裴长缨脚下。   他连忙后退一步,挣开灵枭的人,要去扶那个小姑娘:“你没事吧?”   变数横生!   那小姑娘抬脸却是个男人模样。   就在裴长缨愣神的空档,男人张口一枚暗器闪着寒光射向他的面门!   裴长缨下意识略一偏头躲过这枚暗器,他这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冲着自己来的。   人群越发拥挤起来,却偏偏留了空档让刺客有动手转圜的余地。   看样子,自打他们出了督主府,便被人盯上了。   灵枭暗自气恼自己没有防备,他一跃而起,看见那粉衣人骨骼异变,撑碎了粉色的衣服,露出硕大的肌肉来。   裴长缨两眼发直:“缩骨神功!”   灵枭可没时间管什么神功,他袖中的软剑卷向刺客的手臂,阻拦了对方的动作。   裴长缨回过神来,他一脚踢在刺客的肩上,卸了他的力,刺客这一分心竟叫灵枭直接扯下他的半个臂膀!   余下十多个刺客见势也纷纷掏出兵器,向手无寸铁的裴长缨砍来。   见有人动了刀枪,周围的百姓这才四散开来。   暗卫们上前阻拦下刺客的动作。   架不住刺客人多,总有漏网之鱼攻向裴长缨。   灵枭分神道:“小公子快跑!”   已经有暗卫身上见了红,裴长缨抿着唇,逃是不可能的。   刺客横刀扫来,裴长缨的腰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仰下去,又似灵活的鱼儿一般滑向刺客,藏在袖中的匕首落至手心,直接刺入刺客握刀的手臂。   刺客吃痛,手上的刀抓不稳,被裴长缨反手夺去。   他将匕首横于胸前,长刀立于身前,乃攻防兼备之姿。   得了武器,裴长缨举刀架住砍向灵枭后背的剑,反手用削铁如泥的匕首将那剑砍断。   混战之中,马蹄声渐近,魏山阙亲自带人赶到。   刺客见状向各个方向逃窜离去。   魏山阙略一抬手,身后的人便飞身出去追捕刺客。   “督主,属下护主不力。”灵枭和一众暗卫单膝跪下,等着领罚。   “师父,他们受伤了。”裴长缨拉着魏山阙的袖子执着地看着对方。   魏山阙道:“回去疗伤吧。”   “是!谢督主,谢小公子!”   魏山阙见裴长缨的视线还落在那个面人摊上,他偏了下头,立马有手下拿了锭银子,塞到瑟瑟发抖的摊主手里。   他对裴长缨道:“想要什么,叫他给你捏。”   摊主从未想过,自己会赚到东厂的钱,捏了几个面人,得了十两银子!   他将面人递给裴长缨时,小声说:“小的就在这里摆摊,日后公子若是还想捏面人,只管来,不收钱。”   “谢谢老伯!”   魏山阙看着裴长缨手中的面人,嘴唇微动,到底没有说话。   在裴长缨给摊主形容时,他便听出来了,裴长缨要捏的是裴将军、裴夫人,和裴家其他几个战死沙场的儿郎。   他的大手落在裴长缨毛茸茸的脑袋上,轻轻地揉了下。 第6章 教训   刺客被抓到两人。   都是硬骨头,不肯招人。   魏山阙淡淡道:“将这二人衣服扒了。”   套上嘴枷的刺客挣扎了下,被扒了个精光。   二人的尾椎处都有个蝎子形状的纹身。   “原来是危阁的人。”魏山阙起身,暗色的披风带起一阵劲风,他转身离开:“不必审讯了。”   身后传来闷哼和骨头碎裂的声音。   危阁中人,皆是死士,从来没有人能从他们口中敲出买主。   以为雇了危阁的人,他便查不到了吗?   他确实查不到,但,那又何妨?   动了他护着的人,总该吃点教训。   东厂动作迅速,隔日上朝,魏山阙当堂弹劾左相门生,户部侍郎周练贪墨,以及太仆寺弘训太仆赵鹤酒后无度谩骂太后。   周练贪墨的证据及账目,一笔一笔清清楚楚。   赵鹤谩骂太后的话也被记录下来,一个字都不曾出错。   右相心里暗骂魏山阙无耻,昨日街头刺杀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想也知道是太后一党下的手。   这魏山阙要拿太后的人开刀便开刀,何故还要分的一份仇恨到他们一派身上!   周练当场被脱去官服、摘了官帽,押入大牢。   “老师救我!我是冤枉的,陛下!陛下明察!”   左相闭口不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被拖了下去。   他心中暗道不妙,周练牵扯太多,若他下了狱受了刑,吐露出不该说的,可就麻烦了。   既如此,便留不得了。   小皇帝坐在位置上,看着魏山阙有条不紊地处置完周练,又不轻不重地罚了赵鹤三个月的俸禄。   他知道魏山阙做事素来事出有因,回头去问问老师,魏山阙今日此举,又是为何。   下了朝,刑部尚书齐桓叫住魏山阙。   “督主今日好生威风,不知这周练是否需要本官特殊照顾照顾?”   魏山阙走路生风,健步如飞,齐桓只得小跑着跟上。   “他嘴里的东西多,在他活着的时候能撬出来多少,就看尚书大人的本事了。”   齐桓停下脚步,看着魏山阙挺拔的背影越走越远。   活着的时候?   看来这个周练不似他见到的那般无用啊。   马车停在督主府外,赶车的番子迟疑道:“督主,有几位将军正在府外。”   魏山阙知晓这些人是为了昨日裴长缨当街遇刺一事而来。   没有寒暄,魏山阙将这几人引进府内。   这几位武将皆是与裴将军交情深的,原本也是想阻拦裴长缨入住督主府,奈何裴长缨自己要来,怎么也劝不住。   “去叫小公子来。”   下人面露难色:“回督主,小公子此刻怕是叫不住。”   一位武将粗着声音道:“那便带我们去找长缨!”   到了地方,大家才知道为什么说叫不住。   裴长缨此刻正骑着飞霜在操场上疯跑,飞霜性烈,其他人都不敢上前。   “吁——”见到魏山阙,裴长缨一拉缰绳,飞霜又跑了一小圈才缓缓停下。   “督主!白叔叔、侯叔叔、王叔叔、刘叔叔、徐叔叔!你们怎么来了?”   少年的脸上红扑扑的,满是兴奋。   白将军被扑了个满怀,他没受住,后退了一步,笑呵呵地拍着裴长缨的肩:“你小子在这儿过的不错啊,这红光满面的!”   裴长缨笑嘻嘻道:“这里伙食可好啦!”   确定裴长缨人没事,几位将军拒绝了魏山阙用膳的邀请,直接离去。   出了督主府,徐将军脸上的笑意淡去。   “老白,当时长缨答应住进督主府,你拦着不让我们反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白将军摇头:“裴将军曾向我表达过对魏山阙的赞赏之意,我相信裴将军的眼光。”   王将军叹气道:“从昨日行刺一事看来,或许在东厂庇护之下,才是最安全的。”   ---   阴暗潮湿的天牢里。   “吃饭了。”狱卒将已经馊了的馒头扔进牢房里。   饿了许久的周练连忙爬起来抓起馒头就往嘴里塞,干硬的馒头很快将他哽得两眼直翻。   他拼命敲着铁栏杆,吸引来狱卒。   “啧,事真多。”狱卒随手从桶里舀了一瓢水倒进缺了口的破碗里。   就着冰凉的水,周练总算是将那个馒头吞了下去。 第7章 请教   周练毫无意外的死在了狱中。   奇怪的是,他饮过的水,和掉落的馒头碎屑,并没有毒。   可仵作却断定周练是中毒而亡。   齐桓请来了魏山阙。   不得不承认,查这些,还是东厂更为厉害。   魏山阙验过了水和碎屑,又掀开盖在周练身上的白布,拿银针针分别在喉间、胃脘处扎下。   喉间的银针变黑,但胃脘处的则没有变色。   齐桓奇道:“他这是喉间藏了毒?不应该啊,入狱前都检查过的。”   魏山阙将匕首在火上烤了下,在周练锁骨处划开一个口子,又将馒头碎屑放在上面,慢慢的一只通体黢黑,长着硬壳的虫子慢慢爬出来。   被魏山阙用长针刺穿,置于火上烤,那虫子发出尖锐的叫声,慢慢化为灰烬。   齐桓目瞪口呆:“这是……”   “这是襄国的蛊虫,在雪荭草的刺激下,会释放毒素。”   雪荭草根为白色,无味无毒,磨成粉和在面粉里,神不知鬼不觉。   早在踏上太后这条船时,周练便注定了结局。   “今日有劳督主的。”齐桓心服口服道:“我在酒楼设宴,还请督主赏个脸。”   魏山阙拒绝道:“多谢,不必,家里还有小孩等我回去。”   小孩?   齐桓神色古怪地问身边的小吏:“他刚刚说,家里有小孩?”   魏山阙不是个阉人吗?   小吏低声道:“许是指裴公子。”   ---   魏山阙的书房里,一片狼藉。   纸张铺满了案面,有些飘到了地上。   灵枭苦哈哈地听裴长缨给他说兵书里用兵的典故。   但凡是个热血男儿,对排兵布阵自然是感兴趣的,但问题在于——小公子的画技不行、字也跟鬼画符似的,他实在是看不明白啊!   “回头给你弄个沙盘来。”魏山阙拾起地上的纸,那上面的字丑的都伤眼睛。   忍了忍,魏山阙道:“你每日花半个时辰跟着我练字,我再指导你武学半个时辰。”   “啊——”裴长缨拖长了音,显然是不愿意练字。   魏山阙也不催他答应,慢条斯理地收拾着桌子上的纸。   “每两天练半个时辰行不行?师父你都这么忙了。”裴长缨十分“贴心”。   见魏山阙依旧不说话,裴长缨又想要他指导武学,磨蹭了好一会,他才心不甘情不愿道:“半个时辰就半个时辰!”   “嗯,灵枭,研墨。”   裴长缨哀嚎:“现在就要开始吗?”   魏山阙将宣纸铺好,放上镇纸:“早些学完,今儿厨房得了只鹿,能不能吃上烤鹿肉,就看你什么时候学完了。”   裴长缨一把抓住笔:“来吧!”   微凉的大手握上他的,魏山阙将裴长缨的手指掰开,重新调整笔的位置。   带着他在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下裴长缨三个大字。   裴长缨失神了一瞬,以前娘亲也是这般握着他的手教他写名字的。   带着他写了几个字,魏山阙松开手道:“你来。”   几乎在他松手的瞬间,裴长缨又改握笔为抓笔,写出来的字横不横、竖不竖。   魏山阙:……   半个时辰过去了,裴长缨松了口气,魏山阙亦然。   他初入朝堂,整日面对那些酸儒都没有这半个时辰来的累。   等待烤肉的时间里,裴长缨道:“我想去军营。”   魏山阙转动着烤肉,随手撒了些香料。   “可以,但不是现在,时机成熟后,我自会送你去。”   京郊的军营盘踞了各路势力,裴长缨此时去了,可不是吃点苦头这么简单。 第8章 进宫   十三岁正值疯吃疯玩疯长的年岁。   自上次当街遇刺事件后,裴长缨没再提过出府的事情,不是害怕,只是不想有人因为他受伤。   魏山阙心知裴长缨那心里就跟长了草似的,待不住。   “带我进宫?”裴长缨放下手中的长枪,随意擦了下脸上的汗,一双乌黑的眼睛瞪的老大:“我爹说宫里规矩多,我不去。”   魏山阙道:“没事,你不必拘束,有我在,”   他便是规矩,他说无碍便无碍。   自打踏进宫门,裴长缨那双眼睛便看不过来,东瞧细看的,看什么都新鲜,故而走的慢。   魏山阙也不催促,时不时地还替他讲解两句。   引路的宫人暗自称奇,这素来性子不好的督主,居然能如此有耐心。   原本外界猜测东厂督主要养裴将军的儿子,是为了挟恩拉拢裴将军的旧部。   可就今天看来又好像并非如此,或者不全是。   “参见陛下。”   “参见陛下。”   裴长缨有模有样地学着魏山阙单膝跪地行礼。   他悄悄抬眼往上看,正对上小皇帝那双好奇的眼睛。   魏山阙带裴长缨进宫,可不是简单带他见见世面。   小皇帝的武师私下向太后传递消息,留不得,他决定自己亲自盯着。   稍长皇帝几岁的裴长缨可为武师。   “我教皇上?”裴长缨大吃一惊。   小皇帝也很困惑:“爱卿,他比朕大不了几岁。”   就算是裴将军的儿子,难不成能比现在的武师厉害?   厉不厉害,比试过了便知。   站在比武场上,对面是气势汹汹的武师,裴长缨怎么也想不通,进宫怎么还要竞争武师?   早知如此,他便不来了。   武师仰着头看着对面的小孩,他自大的说:“我让你一只手。”   裴长缨眨眼,觉得自己被小瞧了。   男人的面子是很重要的!   他挑了杆趁手的红缨长枪,指着对方:“放马过来,小爷不需要你让!”   武师的武器是一双流星锤,他孔武有力的双臂将流星锤舞的虎虎生风。   论力气,裴长缨自然不是武师的对手,又一次躲过武师的攻击,他终于发现了弱点!   长枪出手绕过那对力有千钧的流星锤,直接刺向武师的咽喉,在即将见血之际,堪堪停住。   一滴冷汗自武师额间滑落,他紧张地耸动了下喉头。   “好厉害!”小皇帝兴奋地拍着手,他仰头对魏山阙道:“朕就要他做武师了,他的招式好看,还厉害!”   裴长缨收起长枪看了魏山阙一眼,那一眼里满是少年的得意。   神采飞扬。   武师脸色灰白地退场,他没注意到远远缀在自己身后的人。   裴长缨就此荣升为小皇帝的武师。   刚上任,他便犯了难。   怎么教啊?   他求助地看向魏山阙。   魏山阙道:“陛下如今还在打基础,你从基础教起便可。”   裴长缨犹豫着对皇帝说:“那咱们开始站桩?”   小皇帝身边的太监嘴巴动了动,被魏山阙一记眼神止住住。   小皇帝也没有在意咱们这个说辞,他点点头,拉开架势,开始站桩。   检查完小皇帝的姿势,裴长缨将衣摆别进腰带,陪着小皇帝一同站桩。   小皇帝偏头问:“你也要站吗?”   “啊?我以前站的时候,我哥都是陪着我的。”裴长缨看向魏山阙:这站还是不站啊?   魏山阙勾唇道:“陛下,基本功也是要勤于复习的。”   小皇帝点头:“爱卿说的有道理。”   ---   太后宫里发出一声惊呼,继而被压制下去。   那个武师前脚踏入太后宫的宫门,宫门尚未落下,他便突然七窍流血,暴毙当场。   雍容的太后此刻气的面容微微扭曲:“他这是,在敲打哀家。”   这阉狗拔了她安插在户部的钉子不说,还对她安排在小皇帝身边的人下手!   地砖上的血迹很快被清扫完。   太后低声吩咐:“去想办法请左相进宫一趟。” 第9章 人选   裴长缨还没出宫门,他入宫为小皇帝武师的消息便传了出去。   右相捋着胡须,在棋盘上落下一枚白子。   ”这个魏山阙,究竟要做什么?”   礼部尚书思忖道:“他此举,既警告了太后,也能让太后行事斟酌二三。”   裴长缨本就是裴将军遗孤,眼下成了皇帝武师,清流一派多少会照顾一二,加之他裴将军的旧友、旧部,以及东厂的庇护。   太后要再动手,就得掂量下值不值当了。   趁着右相思索问题,礼部尚书悄悄将落下的黑子往旁边移动了下。   待右相落子时,发现自己的白子已经是进退维谷。   他手上略一用力,不小心扯下一根胡子来:“你刚刚是落在这儿的?”   礼部尚书笑眯眯道:“自然。”   右相捏着白子,犹豫不决,不知该如何落子。   “太后此事过了,是该受些教训,但老夫现在有些看不透魏山阙的打算。”   礼部尚书摇头笑道:“身在局中,想看得那般透彻自然是难的,眼下需要做的是考虑户部侍郎这个空缺——可不能再叫太后登了先。”   果不其然,朝堂之上因为户部侍郎由谁补上,吵得不可开交。   左相一派举荐了工部的一个小吏,此人曾是三甲及第,中了榜眼。本是要被重用的,奈何他年轻轻的心气颇高,为太上皇不喜,最后赶到工部做了个小吏。   右相则举荐了本就在户部供职的小吏,此人勤勤恳恳,工作数载,能力强、为人谦和,理应得到升迁。   就在双方吵得不可开交之际,魏山阙推荐了一个让大家意想不到的人——太仆寺弘训太仆赵鹤。   左相吹胡子瞪眼道:“此人才因辱骂太后而被罚俸禄,怎可重用?”   魏山阙眼皮都不抬道:“本朝自开国以来,任人唯贤,再者,太后生辰确实过于铺张,他为百姓仗言,有何不对?”   左相指责道:“你竟敢对太后不敬?”   “左相莫不是忘了那周练因太后生辰一事所贪数额巨大。”魏山阙懒得与他纠缠所谓的敬或不敬的问题。   他能称上一句太后,已经是最大的敬重了。   左相被堵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右相乐见他吃瘪,不管推到这个位置上的是户部小吏还是赵鹤,只要是他的人,只要是拥护皇帝的人,就行。   “陛下,臣觉得魏督主的提议,甚好。”   “臣等附议!”   右相一派纷纷附和,就连有的武将也出列附和。   户部侍郎一职,花落赵鹤头上。   赵鹤怎么也想不通这个大饼怎么会落到自己头上,而且还是之前弹劾自己的人给的。   下朝时,左相一派的人路过时,都对他没个好脸色。   他突然悟了:合着魏山阙这狗东西,拿他来恶心太后一党呢!   左相党定是觉得他与魏狗有所勾结!   路过赵鹤时,魏山阙好心情地拍了下他的肩头,随后便上了马车。   果不其然,走在他身后的左相见了,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赵鹤扭头,以左相能看见的角度翻了个白眼。   左相气结。   “怎么?”魏山阙刚下马车,便见门房似见了救星一样的眼神。   门房苦哈哈道:“督主,您快去看看小公子吧。”   再不制止,这督主府都要被点了! 第10章 生辰   还未到地方,便是一声轰响。   空气中还有浓浓的焦糊。   魏山阙不由加快了脚步,浓烟中,一个头发被燎地有些卷翘的人灰头土脸地冲了出来。   “灵枭我成功啦——师父!你回来啦!”   一张脸上,只能看见眼白和那口贝齿了。   魏山阙额头青筋一跳:“你若想吃东西,为何不让厨房给你做?”   “那就没意义了啊。”裴长缨端着碗飘着几颗葱花的清水面凑到魏山阙面前:“师父,生辰快乐啊!”   今日,是他的生辰?   一时间,五味杂陈。   魏山阙接过那碗面,伸手在那张灰土土的脸上揩了一下,露出被掩盖的肤色:“谢谢,你先去洗个澡,就跟从灶台里爬出来似的。”   据灵枭说,裴长缨听见番子商议给督主办生辰宴时,便打定主意为他做一碗生辰面。   魏山阙忆起是有这么回事,但他拒绝了。   生辰这个东西,过与不过,无甚区别。   灵枭道:“督主,这碗面,小公子揉面、生火、烧水可都没有假他人手。”   就是这厨房,大抵是要重新盖一个了。   魏山阙应了声,端着面回到院里,脱去外袍,他夹起一筷子面放入口中,一咬。   没断。   好劲道的面。   味道许是忘了放盐,吃起来还有一种奇怪的糊味。   忍着想要倒掉的冲动,魏山阙慢条斯理的将面吃完。   裴长缨洗完澡换了身干净衣衫进来时,他正吃完最后一口面。   “怎么样?好吃吗?”裴长缨双手托着腮期待地看着魏山阙。   魏山阙咽下口中的面,不走心地点头:“嗯,不错。”   得到反馈,裴长缨开开心心地端着空的面碗走了。   “督主,宫里有事传召。”   “嗯,告诉小公子,我若回来的晚便不必等我了。”   灵枭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困惑,督主怎么好端端地捂着腮,是不舒服吗?   马车上,魏山阙缓缓地用手按着腮帮子。   这小子怎么揉的面,一碗面嚼完,脸都累。   半晌,魏山阙低声笑了下。   养个小孩,这日子倒是有趣多了。   督主府的厨子可不觉得有趣,他干活的地儿叫人给炸了。   但晚饭还得做。   本来今天是督主的生辰,他打算做顿丰盛的,现在可好了,临时搭的小灶台,施展不开。   好在裴长缨这小子还算有些良心,跟着番子们一起收拾新的厨房。   “我的厨艺还得好好练练。”裴长缨抹了把脸,修葺厨房真累。   厨子眼皮一跳,好言好语地哄道:“小公子,您就别再抢小的们的活啦,你若厨艺练的那么好,督主不愿吃我们做的饭了可如何是好?”   “行吧。”裴长缨一想也是,总不能抢了别人的活。   他今日第一次做生辰面,魏山阙就吃的连汤都喝了,可见手艺了得,确实不能过分抢了别人的活。   魏山阙回来时,月亮都爬上了树梢。   他的屋里亮着灯,推开一看,一个少年正托着腮打盹,嘴角油亮亮的。   “师父你回来啦!”   裴长缨听见动静,立马喜笑颜开:“我等你等的都快饿死了!今日你生辰我也不好自己先吃。”   魏山阙没有戳破他的门牙上还有片菜叶子的事情,解下外袍道:“倒是叫你久等了,传膳吧。”   厨子想了个妙法,今夜吃古董羹。   在炭火的热度下,锅里的红油沸腾,蒸腾起的水汽,氤氲了魏山阙原本冷厉的面庞。   他慢条斯理地往锅里下着肉片,对面的少年举着筷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随着红油翻滚的肉片。   魏山阙打趣道:“你的眼珠子,快掉到锅里了。”   “废物!把她的眼珠子给哀家挖了!”盛怒之下,太后随手将桌上的茶壶砸向跪在下首瑟瑟发抖的宫女身上。   她召左相入宫议事,这个胆大的贱婢居然敢躲在屏风后偷窥!   “太后饶命!奴婢真的只是打扫完不小心睡着了,并无窥听圣意之心!”宫女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   左相看着宫女娇弱的脸庞,计上心头:“太后息怒,臣瞧着这宫女模样在宫中算得上拔尖的,不若赏给东厂那位督主吧。”   太后微愣,反应过来,掩嘴笑道:“你这老东西,倒是主意正,” 第11章 赏赐   “陛下,您执剑的姿势不对,这样不容易用力且容易伤着自己。”裴长缨手把手地矫正小皇帝握剑的姿势。   魏山阙被事情缠住了走不开,裴长缨便按照自己的法子教了起来。   “太后娘娘驾到!”   “咦,母后怎么来了?”小皇帝小声道:“以前母后从不曾来过练武场。”   “皇儿流了一头汗呢,过来,母后替你擦擦汗。”太后冲小皇帝招招手。   小皇帝乖巧地过去:“有劳母后了。”   裴长缨垂首站在一旁,心道太后这跟唤小狗似的。   自进场,太后的视线就似有若无地落在裴长缨身上。   既然无法用他来将魏山阙一军,那便试图拉拢下,毕竟他就住在督主府里,听的见的,总比旁人多。   “你便是裴将军的儿子?”太后慈爱道:“抬头让哀家看看。”   “端的一副少年将军样,不愧是裴将军的儿子,虎父无犬子啊。”   裴长缨笑笑:“谢太后夸奖。”   心里腹诽道:他爹在时,整日里说自己像只皮猴,上战场就是给人送军功的,太后真会睁眼说瞎话。   宫人双手托着一柄镶满钻石的剑上来。   太后道:“原本听闻裴将军的噩耗,哀家是想将你接入宫养的,奈何督主先一步,这柄宝剑就当做你给我儿做武师的拜师礼了。”   那剑上的宝石,随便抠一个下来,就够普通人家舒舒服服吃上一辈子了。   华而不实。   裴长缨正欲开口拒绝。   魏山阙快步走来:“多谢太后娘娘美意,长缨所用乃是裴将军的贴身佩剑,此等宝物只怕要另寻良主了。”   太后神色不虞,她分明嘱咐要多拖住魏山阙一会的,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魏山阙面上不显,心里冷笑,那人明显有意拖延,当他看不出来吗!   太后眼神一转,笑起来:“既然督主在,那有件事,哀家便正好一并说了。”   “这小裴公子既住你那里,年岁又小,你那府里缺个女主人帮忙照料。哀家这里正巧有个可心的宫女,到了该放出宫的年纪,不若哀家做主将她赐予你。”   笑话,将一个宫女赐给一个阉人,还美名其曰女主人?   魏山阙面上冷意乍现。   小皇帝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裴长缨的眉毛皱成一团,他又不是三岁小儿,需要人照料。   一个面无血色的宫女被推了出来。   裴长缨窥见魏山阙眼中的忍耐似乎告尽。   他笑着说:“太后娘娘,您将她赐予督主,然后来照料草民,这个姐姐这么好看,您不妨直接赐予草民。”   魏山阙周身寒意更甚。   太后倒乐得见他生气,便笑着允了,左右她的目的达成了。   裴长缨小意地拉住魏山阙的袖子,小幅度眨了下眼。   回去后,魏山阙让灵枭将那名为秋水的宫女打发的远远的。   “现在可以说说,你为何要阻拦我拒绝太后了吗?”魏山阙掀起披风坐下,脸上尤带着不快。   裴长缨道:“刚刚她微微张嘴,我恰巧看见她是被人拔了舌头的,而且太后以为我们意见相左,这不是挺好?我们留下她,便是救了她一命,往后说不还能派上什么用处呢!”   魏山阙抱着胳膊微微眯眼:“你倒是弯弯肠子多,万一这人从督主府里,为太后开了个口子,当如何?”   裴长缨无辜道:“不是吧不是吧,堂堂东厂督主居然看不住一个小女子?”   魏山阙冷哼:“不要妄图用激将法。”   嘴上这般说着,魏山阙心里倒是有了别的主意。 第12章 心疼   小皇帝在宫里难得有个同龄人。   加上裴长缨又是个不受拘束的,给他带来了极大的新鲜感。   慢慢的,小皇帝不满足于裴长缨每隔一日来宫里教他习武,他想每日都有人陪着说话。   “什么?读书?”裴长缨吓地原地跳起三尺高,连连求饶:“皇上,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小皇帝不解,念书可以习得先人的智慧,让自己更加通达,这样难道不好吗?   裴长缨连连摆手:“都说难得糊涂,就让我一直糊涂下去吧!”   隔一日的教习,裴长缨直接抱着门柱子不肯出门,生怕小皇帝给他扣在宫里做陪读。   魏山阙也不强迫他,不进宫可以,但每日半个时辰练字不得马虎。   因此小皇帝找上门时,就见裴长缨正被魏山阙压着练字。   裴长缨就像见了救星一样:“陛下来了,今儿这字就练到这里吧?”   小皇帝好奇地凑上前:“爱卿说你今日身体抱恙,原来你在家练字呢?”   啊,这字写的什么?小皇帝歪着头看了半天,同情地看着裴长缨,这么大了,字写的还这么丑,难怪不愿意念书。   魏山阙道:“今天就到这里,不够的明天补上。”   裴长缨小脸一垮,苦中作乐的想,至少今天可以少练点,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   小皇帝跟着裴长缨回房间玩,他好奇地看着裴长缨屋里的各种兵器,还有个小型的沙盘。   看了一半的兵书摊开被随便放在一旁,下面还压了张纸,上面写的似乎是心得,只是字太丑,认不出写了什么。   “这是裴将军吗?”小皇帝的目光落在屋子正中那柄剑旁边的几个面人上。   “嗯。”裴长缨随手把乱糟糟的屋子拾掇下:“趁我还记得他们的长相,捏个面人,不然日子久了,可能就想不起来啦。”   小皇帝看着神色如常的少年,小声道:“你别难过……”   “我不难过。”裴长缨伸了个懒腰道:“从小他就和我说大丈夫当马革裹尸,娘走后,我知道他一直是郁郁寡欢的。如果不是我们、不是要守护百姓,他大概早就随我娘去了。如今他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应该是迫不及待地找她去了吧。”   小皇帝眼眶红红地,他吸吸鼻子道:“裴将军以命相搏,斩杀西境羌国大王,为大虞取得休养生息的喘息之机。他定是天上的神仙,此番完成了使命,回归仙位了。”   裴长缨笑道:“那希望他还能记得凡间有个儿子,保佑我长高些,至少要比督主高上一个头。”   小皇帝顺着他的话被转移了注意力:“为什么要比魏卿高?”   裴长缨眼中含着憧憬:“那样他就没法压着我练字了。”   小皇帝干笑一声:“有追求。”   门外的人仰头看着碧蓝的天空,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橙红的日头渐落,魏山阙亲自护送皇帝回宫。   马车上,魏山阙语气淡淡道:“陛下日后莫要私自出宫,危险。”   小皇帝点头道:“朕知晓了,爱卿,长缨很好,你不能伤他。”   魏山阙嗤笑一声,小皇帝自己尚未亲政,太后虎视眈眈,倒有空关心起旁的来,他道:“臣拿长缨当儿子养,自然不会伤他。”   小皇帝一本正经道:“爱卿,你生不出这么大的儿子,男子七岁是不能让女子受孕的。”   魏山阙板着脸道:“陛下,该下车了。”   小皇帝坐上轿撵,熟悉的景色慢慢后退。   他知道魏山阙是真心护着裴长缨,心生羡慕,但也心疼裴长缨,孑然一人立于世间。   裴长缨的心里一定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洒脱。   还是拉着他一起念书吧,用一种痛苦掩盖另一种痛苦。 第13章 水患   魏山阙送完小皇帝回来,院里亮着灯。   一只小馋猫早早地摆好了碗筷,就等他开动了。   等裴长缨风卷残云般的将碟子里的菜都吃完后,魏山阙才不紧不慢道:“不出意外,皇帝大约还会想让你进宫和他一起念书。”   正在喝汤填缝儿的裴长缨直接呛住。   魏山阙替他拍了拍后背。   “为什么!”裴长缨瞪大了眼睛,咳出来的泪水衬的那双黑瞳更加明亮。   生活已经这么苦了,为什么还要念书!   魏山阙道:“他大约是觉得念书的痛苦或许可以让你暂时忘记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大家心知肚明,裴长缨后悔邀请皇帝去自己屋里玩了。   他揪着魏山阙的袖子瘪着嘴可怜兮兮道:“师父,好师父,你救救徒儿吧!”   魏山阙没有说话,只是单手支着头看着他,但笑不语。   裴长缨咬咬牙道:“我以后一定主动、认真的练字,我发誓!如果有违誓言,我就在战场上——唔!”   “闭嘴。”魏山阙捂住少年喋喋不休的嘴,面色沉沉道:“少说胡话!”   裴长缨乖巧的闭嘴,拿带着湿意乌黑的眼睛瞅魏山阙。   魏山阙想,跟个癞皮狗似的。   他拍了下裴长缨的脑袋:“我知道你以后想上战场,你那一手字,若是写战报,谁能认得?”   说是字,那都侮辱了字。   撒把米,那小鸡啄的都比他写的像字!   “哦,我会好好练的。”裴长缨露出讨好的笑容:“我一定把字练的人能认得,所以万一皇上再提,让我进宫念书的事,你能不能帮我推了?”   “放心。”魏山阙顿了下道:“其实你自己拒绝,皇帝也不会生气。”   若是只有这点心性,那个位置可以换人坐了。   裴长缨松了口气:“有时候觉得皇上是个小孩子,有时候又觉得他年纪比我还大。”   魏山阙笑笑,在深宫中成长,又早早坐在了那个位置上,心里早就千疮百孔、沧桑不已了。   小皇帝早就习惯于用小孩子的一面伪装自己。   ---   梅子时节家家雨。   黄梅时节连绵的阴雨惹人心烦。   南方尚礼县连日暴雨成灾,靠河的村庄更是因为圩梗破了,直接被淹没。   一时间流离失所的人们涌向县城。   尚礼县的知县竟然下令紧闭城门,将流民拒之门外!   有人想爬上城墙,被守城的士兵用乱石砸落。   看不惯知县此等做法的官员,连夜命人将此事上达天听。   满朝哗然。   此等视百姓如草芥之人,不配为官!   朝廷当下决定派人去赈灾,同时惩治胡作非为的官员。   只是在选人时,又出现了分歧。   如何才能确保这赈灾款项能够悉数抵达尚礼县,又如何确保在处理官员上不会徇私枉法?   这尚礼县知县,与左相的学生是同期,关系甚密,他的妻子又七拐八弯能够和右相搭上点关系。   小皇帝开口道:“既如此,便由魏卿亲自去便是了,加之东厂最擅审人查案,是最适合的人选。”   魏山阙出列躬身道:“臣,遵旨。”   只要不是左相的人去,右相便没有意见。   这些年,东厂虽横行霸道,肆意处置官员,但用在实处的钱,确实没有动过。   他知道,东厂的名声坏至此等地步,太后一派功不可没。   若非魏山阙险些要了右相最心爱学生、清流一派未来的中流砥柱的命,右相也不会对他恨的这般牙痒痒,每每都会道一声“奸佞”。 第14章 尚礼   一路上,天未曾放晴过,时而阴雨绵绵、时而大雨滂沱,道路泥泞不堪,赈灾的队伍走的极其缓慢。   在马车里困了几日的少年,整个人都是蔫儿的,就连头顶那根倔强支棱着的头发,也耷拉下来。   魏山阙神色如常地在车上处理公务,头也不抬道:“离尚礼县还有十几日路程,你可在前面的府城下车,待我处理完事情,回程再捎上你。”   “我不!”裴长缨嘴硬道:“我既说了要去,就不会半途而废!”   灵枭钻进来,手上端了盘点心:“这糕点里加了些解表化湿的药材,小公子吃了或许会爽利些。”   香甜的糕点吃不出一点药味,软糯的甜味让人心情大好。   少年将盘子递到男人面前,讨好道:“师父你也尝尝。”   男人赏脸地拿了块最小的放入口中,少年十分有眼色的递上擦手的帕子。   灵枭默默退出马车,督主有小公子照顾着,小公子有督主照顾着,自打被调离暗骑营,他闲的都脑袋上都快长菌子了。   紧赶慢赶,终于到了尚礼县。   县城外百姓用破布搭起了简陋的帐篷,但压根挡不住这瓢泼大雨。   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百姓见了高头大马的车队,纷纷蜷缩在一起,怯怯地打量着。   在看到车队悉数入城后,眼中希望的光再度泯灭。   裴长缨放下车帘,紧抿着嘴,小脸绷着。   一只大手覆上他的头顶,轻轻拍了下:“别气,很快就好了。”   县城里的一片安宁的景象,知县带着一众官员笑容满面地迎接魏山阙。   “督主一路舟车劳顿,下官已备好酒席,为督主接风洗尘。”   裴长缨小声嘀咕:“一路都是雨,再多的尘土也被冲干净了。”   知县闻言,脸上未见尴尬,笑吟吟地看着裴长缨:“这位想必就是裴公子了,真正是一表人才,少年英俊啊!”   裴长缨板着脸不理会他。   魏山阙淡淡道:“先去县衙,商讨下如何赈灾吧。”   知县恭维道:“督主当真是心系百姓,这边请。”   裴长缨跟在魏山阙身边,心里泛起嘀咕,这个知县难道不知道自己的乌纱帽不保了?   怎么这般淡定,甚至有些不把魏山阙放在眼里。   东厂的名头在外面似乎不是那么好使啊?   县衙里,知县言之凿凿列举了一堆将流民放入城内的危害,捶胸顿足地表示自己也很心疼这些百姓,但不能为此祸及城内百姓的安危。   “哦?”魏山阙坐与上首,观察着下坐众人的神色,缓声问道:“那为何不施粥、不搭救济棚,让百姓在城外生生遭雨淋、忍冻挨饿?”   知县早打好了腹稿:“大人有所不知,这流民无比刁蛮,下官开设的粥棚遭哄抢而坍塌,安排去搭建救济棚的人也挨了打。”   魏山阙挑眉:“那真是辛苦知县大人,治下尽是些刁民了。”   裴长缨腹诽道:没本事治理好县城,就知道把罪名推脱到百姓头上。   “既如此,那大人也暂且不必劳心此间事了。奉陛下旨意,东厂暂时全权接管尚礼县,由县丞来辅佐协理相关事宜。”   魏山阙拿出皇帝密旨时,知县的脸色终于出现了些微的波动。   京城传来的消息,竟是有所遗漏。 第15章 骚动   县丞便是检举知县之人,此人是土生土长的尚礼县人,与调任过来待不了几年就走的知县不同,他的对尚礼的感情颇为深厚。   水患发生之前,他便向知县谏言,要加固河堤,奈何知县完全没当回事。   魏山阙动作十分迅速,调集人手和物资,在城外架起粥棚,征用城郊几座无人居住的宅子,暂时先将老弱病残人士安置其中,并有大夫和粗实婆子照看着。   至于那些年轻力壮的,则是让他们吃饱后,饮了祛风散寒的药,直接征为小工,在城外参与救济棚的搭建。   裴长缨跟在魏山阙身后,看着他有条不紊的安排事宜。   眼中的敬仰快要满溢出来了。   魏山阙端起姜茶喝了口,见少年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自己,失笑地弹了下他的额头:“有力气就去粥摊那里帮把手。”   城外惨淡的景象变得热火朝天的,大家知道朝廷并没有放弃他们,派了专人来帮助他们渡过难关,还有赈灾的银款帮助他们重建家园!   被困在县衙里的知县则是有些坐立难安,京城里传来的消息分明只说魏山阙是来赈灾的,怎得还给了他处置官员的权力?   “不能这样坐以待毙。”知县叫来了自己的心腹,附耳吩咐了几句。   心腹走后,知县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似破了个洞的天,眼中闪过一丝狠毒。   大雨持续不断地下着,流离失所的百姓听闻县城城外施粥,还开了救济棚,参与建设的人不仅能吃饱饭,每日还有工钱拿,便源源不断地涌过来。   人一多,便容易横生事端。   排队领粥时,有人插队,有人反复领取,有人因一点小触碰而起了争执。   建救济棚时,有人装模作样偷奸耍滑。   这些魏山阙都看在眼里。   他在等。   终于,矛盾越来越大,大到发生肢体冲突,有人被打的头破血流。   “诸位。”魏山阙的声音通过内力,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的清楚:“既是觉得此处能得以救命而来,就要遵守此地的规矩。斗殴的这两人,经查是一方调戏对方妻女而起的事端,犯错之人本督会将他驱逐出此地!”   那人捂着被打破的额头,不管不顾地在泥地里打滚,扯着嗓子喊道:“朝廷草菅人命啦!不管百姓死活啦!”   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句:“他一个阉人,怎会真心管我们死活?”   紧接着又有人接道:“我看着粥这么稀,说不定那粮食叫他克扣了去!”   人总是人云亦云的动物,人群里开始小声骚动起来。   裴长缨听不下去了,他跳出来道:“你少乱说!这粥筷子下去都能立的住,睁着眼睛说瞎话!”   “你是什么人,替一个阉人说话!”   裴长缨气得脸都红了:“我爹是镇国将军裴万里!他说过,每次打仗若是魏督主押运粮草便十分放心,因为他从不会在这等关键事情上眼皮子浅!”   “他是什么人,与他此次来赈灾有何干系?那知县是个完人吧,水患来临他做了什么?城门紧闭不说,爬上城墙的流民被硬生生砸下来,你自己去看,那城门上还有血迹干涸的印记!” 第16章 气势   巍山阙神色微动,他将手按在裴长缨的后背:“慢些吸气,缓和下心情,我还没气,你倒先气了个仰倒。”   短暂被牵着走的百姓回过神来。   “对啊,他们上午进城,下午就开始施粥了。”   “是啊,这粥比我在家煮放的米都多。”   县丞也站出来道:“乡亲们,魏督主此次是代表朝廷来救助咱们的,可不能听信某些不安好心的人,寒了人心!”   和知县不同,县丞是个真心实意为大家着想的,在尚礼县声望颇高,他一开口,大家便更加信服了。   有人嘀咕道:“也不知道哪个缺德鬼,在这里危言耸听,挑唆大家。”   此人口中的“缺德鬼”早已被东厂的番子锁定,悄无声息的制住带走了。   这些拿钱办事的,多是些软骨头,不用审问,就都招了。   有人给了他们银子,让在人群中制造骚乱,散播对魏山阙不利的言论,教唆流民与他对着干。   至于给银子的人是谁,那人蒙着脸,他们都没认出来。   知县被带来的时候,脸上还若无其事地笑着问:“督主今日怎么有空召见下官?”   那几个收了银子起哄的人被带上来。   魏山阙问:“知县可认得这几人。”   知县猜测这是心腹找的闹事之人,他摇头道:“不认得。”   “嗯,拿下。”两名番子上前压住知县。   知县又惊又怒:“本官敬你一声督主,你为何好端端的要抓本官?”   魏山阙冷笑:“东厂办案,何须理由?”   将这知县闲置几日,不过是想看看他会怎么蹦跶,能不能顺藤摸瓜查到些别的。   现在看来不过是个草包,与京城的联系也并不密切。   当真以为他只是来赈灾的?   一转头,对上裴长缨黑黝黝的眼睛,魏山阙失笑:“怎么这般盯着我?”   裴长缨学着他刚刚的样子,板着脸沉声道:“东厂办案,何须理由?”   少年清亮的声音不似男人那般低沉,学的有些不伦不类。   他兴奋道:“太有威风了!知县那脸色刷的就黑了!”   每每东厂办案,被办者与围观者皆是闻风丧胆,裴长缨可倒好,看得是津津有味。   魏山阙没忍住轻轻弹了下少年的额头:“这可不是你该学的。”   裴长缨捂着额头道:“怎么不能,将来我在战场上杀敌时就可以说,我灭你,何须理由?从气势上就压过那些蛮人!”   “嗯,有志气。”魏山阙轻笑。   ---   流民得到了安置,但这雨依旧下个不停。   魏山阙在县丞的带领下来到堤坝上,看着越涨越高的水面,眉头紧皱。   虽然已经派了人加固,也安排人不间断的巡视。   但雨若一直下下去,溃堤只是迟早的问题。   前任知县每每到了时间便会修整、加固堤坝,现任的知县从未做过这事。   县丞一提起来,便忍不住气恼。   “且等等,若雨一直不停,大约只能破圩了。”   牺牲个别村庄,保全整个县城的安危。   “来人,将知县带来。”   魏山阙命人将知县押过来,在堤岸上打了根桩子,把知县绑在了上面。   知县又惊又怕:“魏督主你这是何意!即便陛下予了你权力,但你也不能谋害朝廷命官!”   魏山阙嘴角微勾,眼底却泛着令人胆寒的冷意:“本督主不过是想邀请知县大人一同思索对策罢了,若真有什么,那也是知县大人忧心忧民,不慎落水,那时定会为知县大人请封的。”   知县吓的面如土色。 第17章 拦路   或许是知县立于堤坝之上,苦求雨停。   又或许是睡着了的龙王终于醒了。   雨势减缓,湍急的水流终于平静下来,大家得以喘息。   魏山阙命人每日给知县喂些粥,放下话去:待雨霁天青,才能将他放下。   知县由求饶、到谩骂再到默不作声。   天上的雨也渐渐变细,化作牛毛般的细丝,飘飘洒洒。   看着天隐隐有雨歇之势,裴长缨道:“这难道就是知县祭天,法力无边?”   大雨真的停了,天依旧阴沉,但不再是云色如墨。   魏山阙令县丞组织人员进行清淤及灾后的修缮工作,征用被大水淹了田地的百姓,按天支付工钱。   好让他们能有额外的进项,得以度日。   若冬日仍旧难以为继,那便由官府出面,每日施粥两次,救灾后余下的钱粮,足够确保灾民安稳度过冬。   将一切事项安排妥当,魏山阙命人押着知县,准备回京。   县丞恭敬地向魏山阙行礼:“大人放心,下官定当竭尽所能,让百姓早日过回水患之前的日。”   出了门,街道自发前来欢送的群众,很多人手上还提了鸡蛋、菜,家底子厚实的还提了肉。   为首的一个老者躬身道:“听闻大人今日回京,这是草民们的心意,还望大人收下。”   魏山阙扶起老者,自他手中的篮子里抓了一把米,用帕子包好道:“诸位的心意,我收下了,其他的还请收回。”   裴长缨自他身后探出头来笑道:“这一路回去,要好些日子呢,在路上万一没吃完,放坏了,多可惜啊。”   话说到这个份上,还是有些人跃跃欲试,想要把手中的东西塞进马车了。   好不容易自乡亲们的热情中脱身,裴长缨坐在马车上,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哼着小曲儿,显然心情极好。   魏山阙道:“心情这般好?”   “嗯!”裴长缨幻想道:“以后,我得胜归来,夹道欢迎的人定比你这次多的多。”   魏山阙摇头,想的真远,这有什么好比的。   “大人!”   突然有人扑到马车前,车夫连忙勒住缰绳,马儿高高扬起的蹄子差点踩到跪着的人。   魏山阙皱眉:“何人?”   “大人,我们家老爷犯了什么错,你们要将他关在囚车里带回京城!”   来的是知县的家人。   有他的妻儿,还有年岁已大,满头白发,颤颤巍巍的老爷子。   裴长缨歪着头低声问:“他们早不来,晚不来,为什么挑咱们出了城再来?”   魏山阙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此刻车队已经行至树林中,这林子,似乎太安静了些。   不用他开口,番子们只需他一个眼神,便暗自戒备起来。   魏山阙道:“他草菅人命,水患来临欺瞒朝廷,让百姓流离失所,你说他犯的什么错?”   老爷子用力杵了下拐杖:“水患乃天灾,岂是我儿能控制的了的?早就听闻东厂残害官员,无法无天,今日你若硬要带我儿上京,那老夫便去京城告你的御状!”   魏山阙淡淡道:“嗯,那你便去吧,本督主还可以捎你一程。”   “噗——”裴长缨没忍住笑出声来。   老爷子气道:“你堂堂镇国将军之子,整日跟在奸佞身后,真是辱没的裴将军的名声!”   裴长缨和魏山阙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第18章 罪加一等   裴长缨道:“你这种人提及我爹,才是辱没了他。”   知县的妻子上前两步,哭哭啼啼道:“还请督主饶了我家大人这次吧!他这一走,这家可就散了!”   魏山阙声音冷峻:“那因他而丧命的百姓呢,你可算过散了多少家!”   话音落,变数起。   随着知县妻子的走近,一股似有若无的香风飘过。   毫无防备的裴长缨打了个哈欠,莫名地觉得困顿,来不及说话,便沉沉睡了过去。   魏山阙和番子们不约而同地恍惚了下。   在这一瞬间,茂密的树冠里飞身而下数十位刺客,举剑刺向魏山阙!   魏山阙眼中暗芒闪过,解下腰间长鞭,直接甩向知县的妻子,卷住她脖颈往上一抛生生撞在刺客的剑上!   灵枭一把揪住老者扔向刺客。   “噗!”   是利剑刺穿的声音。   见此情景,知县目眦尽裂:“阉狗!你——”   话未说尽,便捂住胸口,气急攻心,“哇”的吐出口血来,随即昏死过去。   魏山阙端坐于马车前,将裴长缨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后。   “速战速决。”免得吵醒小孩儿。   说着,长鞭一甩一收之间直接要了两个刺客的命!   一场密谋多日的刺杀,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被彻底按灭。   确认马车没沾染血迹,魏山阙抬抬手,车队继续前行。   灵枭处理完那一地血腥后,翻身上马,赶到马车边,压低声音道:“督主,刺客身上没有任何印记。”   魏山阙闭着眼睛淡淡道:“尚礼县知县意图刺杀谋害本督主,罪加一等。”   想要他命的人多的是,从一开始他便没有让手下留活口,管他是谁,一并安到知县身上便是。   上了官道,马车便平顺很多,裴长缨是被烤肉的香味诱醒的。   他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魏山阙正单手拿了个烤鸡腿,在他鼻子前轻轻晃动。   裴长缨也不客气,直接一口咬了上去,然后接过烤鸡腿。   “我一觉睡了这么久?”   天都黑了。   “嗯,见你睡的沉便没叫你。”   魏山阙也拿起一只鸡腿吃了起来。   一个吃的狼吞虎咽活像饿了三天,一个吃的慢条斯理十分斯文。   啃完了一个鸡腿,裴长缨的油手又伸向鸡翅:“督主你这样要是在军营里吃饭,八成是要饿肚子的。”   每次他爹和兄长们都在家吃饭的时候,他才夹了两筷子菜,碟子里就基本见底了。   魏山阙道:“不会,他们不敢与我抢。”   也是,谁敢抢,那就是东厂办案现场。   这般想着,裴长缨把自己给逗笑了,他把这场景描述给魏山阙听。   魏山阙笑着摇头,倒是会想。   “对了,拦路的那些人呢?”吃饱了,裴长缨终于想起来睡着前发生的事情。   “都走了。”   裴长缨还在思考他们选在城外求情的原因:“他们是不是知道,如果在城里求情,百姓第一个不放过他们?”   魏山阙“唔”了一声:“我觉得你猜测的在理。”   得到肯定,裴长缨自己也点点头,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番子们轮流警戒,灵枭拿了个馒头扔进囚车里。   吐血晕倒的知县,醒来后口不能言,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灵枭拇指按在剑上,微微一抬,利剑的寒芒在月光下越发阴冷,他低声道:“要么你自己安静,要么我帮你安静。”   待知县吃完馒头,灵枭又扔了块湿布进去:“把自己脸上的血迹擦干净了,要是让小公子看出点异端来,你就活不到京城了。”   好在知县的衣服是黑色,不然还得给他找身衣服。 第19章 乱了阵脚   魏山阙将知县连同一干罪状移交给刑部。   “这次,你可要看管好了。”   刑部尚书眼皮一跳,追了上去:“此人又有什么问题,还请督主明示。”   “他没什么问题。”   知县没问题,那为何要他看管好?   处理完知县的事情,魏山阙进宫去接裴长缨。   刚回京歇了一夜,小皇帝便召裴长缨入宫,说是久不练武,怕生疏了。   其实就是想听听此次南下赈灾发生了什么事,他嫌魏山阙说的太公事公办、太简短了。   “皇上你是没见到,督主他振臂一呼,声音穿透千里,直接就把动乱的人群给镇住了!”   “哇,真的吗,好厉害啊!”   声透千里……   这形容已经不是夸张二字能概括的了。   魏山阙示意宫人通报。   原本凑成一团一个说书一个听书的人立马分开。   拉开马步,乖乖站好。   魏山阙也不戳破:“陛下,天色不早,臣来接长缨回去。”   小皇帝恋恋不舍地放裴长缨出宫,还不忘嘱咐魏山阙:“魏卿,明日你早朝就带长缨进宫吧?”   不等魏山阙说话,裴长缨就小脸一垮。   魏山阙莞尔:“陛下,这小子早晨练武后还要睡个回笼觉,不然站着都能睡着。”   小皇帝意外道:“长缨这般惫懒吗?”   第一次被人说惫懒的裴长缨:……   他起那么早,睡个回笼觉,怎么就惫懒了!   “朕一般寅时起,子时睡。”   中午还要午睡,晚上早早便睡了的裴长缨:……   好吧,他确实是个惫懒人物。   马车上,裴长缨忍不住问:“师父,我是不是太懒了些?”   魏山阙轻弹了下他的脑门:“你每日练武,学习兵法,哪里懒了?皇帝那般勤奋是为了早日亲政,摆脱太后的压制。”   裴长缨似懂非懂:“可是没听说太后干涉朝政啊?”   左相都是太后的人,还要如何干涉?太后这人既要揽权,又要名声。   有东厂在外承担了坏名头,吸引注意力,民间谁会注意到太后?   不过这些,裴长缨无须知晓,待他扫清了路,再送小孩入军营,雏鹰搏击长空,不过是时间问题。   “幼帝尚未亲政,太后想等他再大些,选些自己的人进宫,尤其这皇后必须是她的人。”   裴长缨叹息道:“被选中的女子真可怜,成为了博弈的棋子,皇上也是辛苦,以后吃点心的时候,我少抢几块好了。”   魏山阙勾唇笑道:“皇上应当不缺你那几块点心。”   每次同裴长缨一起吃东西,小皇帝都会多吃几口,或许是抢着吃的更香。   ---   刑部尚书脸色很差的找到魏山阙。   那个知县死了。   就在他提审时,在他面前突然面色铁青断了气,仵作验过后,说是窒息而死。   这就是赤裸裸的挑衅了,仿佛在讥讽他一般。   魏山阙也有些意外,略一思索道:“大人,你的阵脚乱了。”   刑部尚书眉头紧皱,脸色紧绷:“魏督主若是知道什么,还请明示,不要再藏着掖着了!” 第20章 比试   魏山阙不慌不忙地让番子看茶。   “我只知刑部有钉子,但不知是谁。有这等本事,却为太后所用,真是可惜了。”   “你知道你不早说?”刑部尚书气恼不已:“现在不是可惜别人的时候!”   魏山阙端起茶喝了一口,今年的新茶口感还是差了些。   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此等人才,不在东厂,自然是可惜的。   见他这样悠闲,刑部尚书气得不行:“我去找陛下!”   “且慢。”魏山阙道:“你这阵脚乱了。”   刑部尚书急道:“你到底打什么哑谜——”   他猛地抬头:“你是说?”   魏山阙道:“我说什么了?”   刑部尚书摇头:“督主不曾说过什么。”   说完便大步流星的离去。   裴长缨自屏风后探出头来:“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每一个字他都听懂了,但连贯起来,又一脸茫然。   魏山阙道:“今日无事,我带你出去打猎?”   “好啊!”裴长缨闻言立马把问题抛诸脑后。   他扭头去找灵枭:“灵枭灵枭,今天咱们出去打猎,上次我比你少了一只山鸡,这次我要赢回来!”   前暗骑营营长灵枭已经熟练掌握了放水技能,他看了眼魏山阙。   魏山阙略一点头,灵枭便知道今日该放多少水了。   “小公子,话可不能说的太满了,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魏山阙在城外有个庄子,一整个山头都是他的。   在裴长缨来之前,他鲜少踏足,山上的动物因无人捕猎,数量越发多起来。   裴长缨骑着飞霜,背上背着箭袋,左手执弓,冲着灵枭挑眉:“今日输了可别哭鼻子!”   灵枭嘴角一抽,也不知道上次输了,是哪个闷闷不乐了半天。   两匹马利箭一般冲出去,魏山阙则慢悠悠的骑着马跟在后面。   番子骑马跟在魏山阙身旁:“大人,刑部尚书回去就开始发火,声称要把刑部好好梳理一遍,然后禀报陛下。”   魏山阙点头,这刑部尚书倒是有些演技在身上的。   “把刑部那个叫做韩护的员外郎推出去,帮他添把火。”   “是,督主。”   林子里,裴长缨和灵枭同时看见了一只兔子,灵枭先裴长缨一步抽箭,拉弓搭箭一气呵成。   身后隐约传来马蹄声。   灵枭动作一滞,叫裴长缨夺了先筹。   裴长缨驱马上前,俯身拾起那只兔子得意的看着灵枭。   跟过来的魏山阙道:“不错。”   原本打算拿先筹,最后再让一只猎物的灵枭:……   督主你一定是故意的,为了让小公子拿先筹,才将马蹄声控制在他能听见但小公子听不见的范围内。   “师父,咱们晚上吃烤兔子!”裴长缨献宝似的将兔子提到魏山阙面前。   “嗯,好。”   灵枭催道:“还比不比了?”   魏山阙淡淡扫了他一眼。   灵枭立马改口:“要不你们再聊会。”   裴长缨奇怪的看着他:“当然继续了,你休想让师父帮你绊住我。”   灵枭皮笑肉不笑,督主只会帮你绊住我!   最终裴长缨如愿以偿的赢了灵枭。   灵枭不服气,灵枭没办法。   裴长缨是督主养的娃,他只是督主的部下。   晚上,干脆就宿在庄子里,庄子上的人忙碌起来。   一个身着粗衣布衫的女子端了茶来。   裴长缨接过茶道了声谢:“咦,是你啊。”   倒茶的女子正是被太后推过来的秋水。 第21章 自行做主   早在将秋水带回府那日,魏山阙就令人将秋水送至庄子上,后来又将秋水的爹娘寻来,一家子都在庄子上做活。   打算日后若是太后问起,便说给秋水指了庄上的人,嫁了。   反正不能将人放走,若是又叫太后的人抓到,定是要做文章的。   反正她的爹娘在这,就是有异心,那也要思忖一二。   晚饭后,裴长缨开始盘点自己的猎物如何处置。   其中有一只皮毛最为完好的红狐。   “这个可以拿来做副护手,多的还能做披风的滚边,都给师父。”   魏山阙薄唇微微上扬:“这么孝顺?”   “那当然了,你是我师父嘛。”裴长缨乖顺的很。   灵枭蹲在墙头,只觉得这副“父慈子孝”的画面有些惹人嫌。   他堂堂暗骑营前营长,现在要装嫩还要替督主照看小孩。   啧!大材小用!   “灵枭!”裴长缨抬头找到灵枭的位置,举着只黑兔说:“这个给你做个护手好不好?”   灵枭跳下来,略带嫌弃道:“我自己也有猎物——这个就拿来做个毛领好了。”   裴长缨把兔子收回来:“既然你有那就算了。”   灵枭急了:“你说了给我的,哪有反悔的道理?”   藏于暗处的暗卫相互交流了个眼神:灵枭越发像个小孩了。   ---   刑部最近鸡飞狗跳的,人人都道刑部尚书被吓破了胆,整日发神经,见谁都像有问题。   活生生一个人,就在面前毫无预兆的窒息而死,任谁都会害怕,谁知道下一次会不会就是对自己动手了呢!   刑部的官员意见越发的大了,就这这个关头。   刑部员外郎韩护在遭到刑部尚书的责骂后,一时想不开,自缢了。   早朝时,很多官员跳出来弹劾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激昂陈词:“本官在刑部尚书这个位置上从未出过差池,那韩护自己想不开,为何要赖到本官头上?”   有人道:“从未?那周练、尚礼县知县又作何解释?人到了你手上,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   旁人附和:“就是,说不定这韩护是知道你的什么阴私,被你灭了口呢!”   刑部尚书大怒,气的脸都红到了脖子,他指着那些出声的大臣道:“是不是本官没归顺左相、不听太后差遣,你们就要把本官生拉硬拽下来?”   左相出声道:“尚书大人,慎言!我们在朝为官的,都是为陛下、为国家、为黎民百姓!”   右相打哈哈道:“大家的本意确实如此,只是有些人怕是变了心咯。”   他说这话时,瞟了左相一眼。   魏山阙出列道:“陛下,不如先查一查这个韩护。”   小皇帝问:“魏卿此言何意?”   魏山阙道:“仵作说韩护是自杀,有的大人认为是他杀,不妨去韩护的家里查上一查,顺便询问下他的家人,此前他是否有过异样。”   小皇帝道:“魏卿说的有理,此事刑部尚书既牵扯在内,便有劳魏卿去查了。”   魏山阙躬身道:“臣遵旨。”   “陛下……”左相还想说话。   小皇帝抬手道:“今日便到这里吧。”   下朝后,左相对几个大臣使了个眼神,那几个大臣纷纷快步追上魏山阙找他说事情。   魏山阙应付着他们,对着匆匆离去的左相朗声道:“左相大人,我有事要和您一同探讨。”   左相着急着走,他连连摆手:“老夫家中有事,魏大人自行做主便是。”   魏山阙意味深长道:“那我自行做主了。”   左相匆匆离宫,光顾着盘算着借这个机会将刑部尚书拉下马,却忽略了韩护死的蹊跷。   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左相的人前脚进了韩护府里,后脚东厂番子便将这里团团围住。   不等魏山阙到,便将韩护府翻了个底朝天,随后离去。   至于翻出了什么,暂且不得而知。   左相知晓此事后,直接失手打翻了茶盏。   “不行,你去宫里递话,我要面见太后。” 第22章 真心   第二日早朝,魏山阙将昨日查的结果说了出来。   翻遍韩护的书房,找到了一个写满字的纸,经辨认确实是韩护的字。   那张纸被呈了上来,上面极尽对刑部尚书的不满。   刑部尚书怒斥:“一派胡言!我何曾如此苛待过他!”   刑部侍郎站出来道:“大人平日里为人虽严苛,但确实没有这般过分。”   刑部另一位员外郎却道:“大人平时对你们确实还行,但对我们这些小官确实非打即骂,在大人手下做事日子颇为难熬。”   “你胡说!”刑部尚书抬手就要打人。   那员外郎不避不让:“在这朝堂之上大人都如此,可见平日私下里,是如何对我们的了。”   “朝堂之上,岂容你如此放肆!”魏山阙制止住刑部尚书。   左相见机道:“陛下,臣以为证据确凿,应当妥善处理,以慰韩护在天之灵,同时给各位官员以警醒。”   小皇帝道:“左相言之有理,魏卿认为当如何处理呢?”   魏山阙道:“刑部尚书暂且回家思过,罚俸一年,无召不的出。至于这职务暂时就由刑部掌律令莫怀林暂理。”   竟是直接跳过刚刚为刑部尚书说话的刑部侍郎。   照往常,右相定是要跳出来说话的,但这莫怀林是他的人,眼见左相听到魏山阙的话脸都黑了。   右相连忙道:“臣觉得魏督主的建议,甚好。”   下朝后,魏山阙被皇帝留下,左相气的拂袖而去,右相则是笑眯眯的,心情颇好。   今日原本是太傅讲课的 日子,但太傅身体抱恙,小皇帝索性让魏山阙给他讲。   其实论起讲课,小皇帝更喜欢魏山阙讲的。   实在。   没有那么多的之乎者也,古人说、圣贤说。   魏山阙的讲课都是直接举浅显易懂的例子,再让他学会举一反三。   课后,小皇帝问:“魏卿,我以为你和刑部尚书是好友,为何你今日会主张处罚他呢?”   魏山阙道:“臣与朝中任何一位大臣都不会成为好友,不过是同朝为官罢了。”   小皇帝垂眸,魏山阙在朝堂上就像他在这宫里,不会对任何人交付真心。   但那又如何?   待他亲政后,旁人怕他、敬他便可,旁的东西,他也不需要。   不,他希望裴长缨还能待他如初。   “陛下?”魏山阙唤了两声:“若无事,臣便先告退了。”   “嗯,魏卿先回去吧,明日告诉长缨,早些来宫里。”   “臣遵旨。”   裴长缨第二日没能进宫。   他吃坏了肚子。   魏山阙哭笑不得,小孩儿缩在被子里哼哼唧唧的,湿润的眼睛看上去格外可怜。   “以后还敢不敢贪凉,再乱吃一通?”   裴长缨还在嘴硬:“不是我乱吃的问题,定是店家黑心,东西不干净。”   “你是说我黑心了?”魏山阙接过下人送来的药。   药味弥散开来,这药一定十分的苦。   病了的裴长缨反应稍慢:“我没说你黑心——我吃的那几家店都是你名下的?早知道我就不给银子了。”   魏山阙将药吹凉递到那疼的略失血色的唇边:“对,下次可以不给银子。”   “好苦!”裴长缨一口气喝完药,眼巴巴的看着魏山阙。   下人将碗收走了,也没见人拿了蜜饯来。   裴长缨委委屈屈道:“师父,给个糖嘛。”   魏山阙问:“以后还乱吃吗?”   裴长缨心不甘情不愿道:“不乱吃了。”   魏山阙张开手心,里面正是裴长缨最喜欢吃的蜜饯。 第23章 纳妃   时已入秋,督主府有些草木已经开始泛黄,皇宫里却依旧一片绿意盎然。   各种花木开得争奇斗艳。   小皇帝和裴长缨都往上窜了窜。   一心想快快长大的小皇帝有些闷闷不乐。   裴长缨问:“皇上你今儿怎么精神头不大好,招太医看了吗?”   “朕没病。”小皇帝叹了口气:“母后提了要给朕找个皇后,再纳几个妃子。”   裴长缨掏掏耳朵震惊不已:“皇上你还没我大呢。”   大虞男子十五岁成年娶亲,小皇帝如今十岁不到,再娶一堆十岁不到的妃子进宫。   一起上学堂吗?   不过这还真叫他师父说中了,太后确实存了这个心思。   可这未免太着急了吧?   裴长缨问:“那皇上你有了妃子还继续习武吗?”   小皇帝点头:“学啊,你为什么这么问?”   裴长缨道:“我担心你的妃子哭着闹着要跟你玩。”   毕竟太后不可能找比皇帝年岁大的姑娘进宫。   早熟稳重的小皇帝:……   倒是没想到这一层。   他想起来自己四岁的幼妹,每次见了自己都要玩到累得睡着了,他才能歇。   小皇帝眼前一黑,手上的木剑都要拿不稳了。   太后又提了几次,最后这件事被拿到朝堂之上来说。   支持者和不支持者吵的不可开交。   魏山阙一针见血的问道:“这皇后人选是谁家的女儿?”   太后属意吏部尚书的嫡亲孙女。   魏山阙道:“年岁尚小的孩子看不出是否有母仪天下之姿,不如先封妃,观察几年,又或者谁先诞下皇长子,再行封后大礼。”   这一下便又往后推了好几年。   小皇帝连忙开口:“朕觉得魏卿说得对,待谁先诞下皇长子便立谁为后。”   待他长大后,只要他不碰那些女子,便不会有皇子出生。   “皇帝这点心思,倒是露的一清二楚。”太后掩唇笑道:“待他通了人事,那些娇俏的女子可就不是他想不动心便不动心的。”   后宫有她把持着,这第一个皇子由谁生还不是她说了算?   后宫一下子进了四个女子,取四角齐全的美意,分封为贵妃、淑妃、贤妃、德妃,礼部尚书的嫡亲孙女自然是封为四妃之首的贵妃。   裴长缨揶揄道:“皇上艳福不浅啊。”   小皇帝无奈道:“这个福气给你好不好?”   裴长缨连连摆手:“不不不,皇上放心,我没这个野心,我只想做个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   小皇帝道:“你要是真能平定西境,朕便封你做天下兵马大元帅。”   裴长缨伸出左手:“一言为定,击掌为誓。”   魏山阙一巴掌轻轻拍在裴长缨脑袋上:“没大没小。”   小皇帝抓过裴长缨的左手在上面用力拍了下,郑重道:“一言为定!”   他对魏山阙道:“长缨是朕的武师,不算没大没小。”   有小皇帝撑腰,裴长缨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他突然想到,自己是皇帝的武师,魏山阙是他的师父,那便是皇帝的祖师了,这辈分有些大啊。   少年眼珠子一转,洞察秋毫的东厂督主便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一记眼刀过去,暗暗告诫他乱想可以,但别乱说。 第24章 偏爱   接连的阴雨天,小皇帝一刻不想闲,便邀请裴长缨到藏书阁翻阅古籍研究阵法。   太后每次见他稍微空闲点,便带着贵妃去找他,美其名曰培养下感情。   裴长缨同情地看着小皇帝,真惨。   很快他便忘了同情小皇帝,投入到古籍里的兵法上,看得津津有味。   小皇帝叫了他几声,他都没听见。   魏山阙道:“陛下莫恼,他每次看进去了就这样。”   小皇帝摇头:“朕没生气,魏卿,长缨会成为朕的兵马大元帅,对吗?”   “嗯,长缨有大将之姿。”魏山阙看着那个沉浸在书中的少年。   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他上阵杀敌的英姿了。   “陛下太后携贵妃娘娘来了。”宫人进来小声通报。   小皇帝眼皮一跳,瞪大了眼睛,魏山阙还在这,太后怎么也敢来?   太后春风得意的进来,贵妃垂着头安安静静的跟在后面。   “魏督主也在。”太后扫了魏山阙一眼,那姿态仿佛一个胜利者般。   魏山阙略一颔首:“太后娘娘万安。”   太后暗暗生气他这不咸不淡不恭敬的态度,她径自坐下:“如今魏督主的规矩是越发的淡了。”   魏山阙不紧不慢道:“承蒙先帝厚爱,免了臣这些规矩。”   先帝在时,便准许魏山阙宫中骑马、配刀、免去大礼。   但魏山阙在宫中除了配刀,其他礼数做的都还算周全,慢慢的太后便忘了这事。   被这么一提,想起来又是一阵胸闷。   先帝怎么就如此偏爱这只山雀!   不再去看魏山阙,太后转头对小皇帝道:“陛下,倩儿听闻陛下在此读书,亲手炖了甜汤送来。”   小皇帝看了眼垂头不语的贵妃,还没灶台高,这亲手炖汤,大约就是盖了个盖子吧。   不足十岁的贵妃柳倩儿垂着头,便是太后在身后轻轻推了她一下,她也没有抬头说话。   突然离了父母,进入这偌大的皇宫,太后整日里告诉她要如何讨皇帝欢心。   可她却觉得如果自己不来,皇帝反而会更加开心。   如果不进宫,她也会更加开心。   太后虽不满柳倩儿的木讷,以前赏花宴时,她分明是个活泼开朗的。   无奈,太后转移话题道:“陛下,且尝一尝,看看是否合心意。”   魏山阙拿出银针,试了下,无毒。   太后道:“魏督主,哀家拿来的东西都要试吗?”   魏山阙道:“太后的东西自然是好的,但中间毕竟经了他人之手,为了陛下的安危,还是小心为上。”   小皇帝端起来喝了一口道:“太甜。”   对于小皇帝如此不给面子的评论,加上魏山阙今日处处抵她的话,太后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既如此,那哀家便让倩儿好好练练厨艺,皇帝继续看书,哀家就不打扰了。”   说完拂袖而去。   柳倩儿连忙小跑着跟上,出去时差点叫门槛绊着,还是门外的宫人搀扶了一把。   她红着脸道谢后,连忙追赶太后的而去。   小皇帝收回视线,他以前是见过柳倩儿的,只记得是个爱笑的姑娘。   进了这宫里,再鲜艳的花儿都是会败的。   沉浸于书中的裴长缨被忽略的十分彻底,太后没发觉他,他也错过了这出好戏。   魏山阙横抱起裴长缨,少年捧着书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书页,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已经双脚离地了,他甚至调整了下姿势,舒舒服服靠在那宽厚的怀里。   魏山阙对小皇帝道:“陛下,微臣告退。”   小皇帝看着魏山阙的背影发呆,这么大孩子还要抱着走,孩子这种东西似乎百害而无一利。   嗯,以后干脆从宗族里选一个优秀的人继承皇位好了,他不想带孩子。 第25章 先下手   打那以后,不用小皇帝邀请,裴长缨早晨的回笼觉也不睡了,跟着魏山阙一同进宫。   魏山阙上朝,他去藏书阁。   藏书阁里有很多外面已经失传了的兵书,都是孤本。   兵法这东西不是读一遍就能懂的,将这些书都带回去看也不合适,他便耐着性子抄书。   只是这字依旧伤眼,除了裴长缨自己,大约也只有魏山阙能看得懂了。   慢慢的,裴长缨抄写的纸张摞起来已经有半人高了,而裴长缨的个头也到了魏山阙的肩膀。   这日,他抄到日头落下,月上梢头,腹中难耐的饥饿让他回过神来。   裴长缨疑惑地看着来掌灯的宫人:“督主今日怎么没来?”   往日里,魏山阙早就来接他了。   宫人低声道:“回公子的话,今日朝堂上似乎有事发生, 督主他还在御书房参与议事呢。”   什么事,竟说了这么久?   今日早朝时,代理刑部尚书突然泪洒当场,哭着弹劾右相。   刑部在审理一桩私贩官盐的案子时,牵扯到了右相的学生,往下细查发现右相居然也参与其中。   并且还涉及命案。   右相自然是不认的,但他还拿出了一堆证据来,连人证都有。   由不得右相不认。   商讨了许久,最终决定先暂时将右相关在府内,一切等查证之后,再做定夺。   马车缓慢地行驶在安静的街道上。   听完魏山阙的话,裴长缨不可置信地摇头道:“右相大人不会做这种事情的!我爹的事情刚传到京城,他便上门表示愿意帮助我操持后事,还说愿意替我爹照顾我。”   他不信当初那个泪洒当场、满腔赤忱的人会做下这种事情。   魏山阙安抚地拍拍他的手:“所以我将右相暂禁于府上,并让东厂的人守着。”   得了这话,裴长缨问:“师父,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右相他是被人陷害的,对不对?”   魏山阙没有回答,而是道:“你暂时先不要进宫了,一切安心。”   裴长缨相信魏山阙的话,安安稳稳地待在督主府里,研究之前抄的兵法。   但太后和左相,就无法安下心来了。   无论他的人如何要求,魏山阙还是力排众议,没有将右相收押。   就连右相的府邸也被东厂的番子围的严严实实,连只鸟飞进去都会被捉下来查看一番。   太后有些担心:“这魏山阙不会是知道些什么吧?”   左相也有此担心,他恨声道:“就算他知道什么,这罪名也必须是右相担下,既然他拦着,那就连他一同抓了!”   现在的代理刑部尚书是他的人,要定什么样的罪名没有?   “不行。”太后摇头不赞同:“你莫要忘了,他手里可能还有先帝的密诏。”   “那只是可能!”左相有些激动。   事情推到这个地步,进一步或许仍是悬崖,但后退便是直接坠入深渊!   魏山阙早早派人护住右相府,说明他定是知道什么,说不定手头还有什么证据。   左相斩钉截铁道:“为今之计,只有在魏山阙反应过来之前,咱们先下手为强!”   看到他眼中的狠意,太后不由捏紧了帕子,暗暗心惊:“你是说——” 第26章 多谢   暗夜的黑幕上,一弯新月藏于云后,仅能看到隐隐的光。   整齐的脚步声在夜里格外清晰,晃动的火把犹如不定的人心。   太后殿内,烛火通明。   卸了装束的太后,身着素白色的外衣,望着跳动的烛火,缓缓闭上眼睛。   “桂嬷嬷,你说他能成功吗?”   陪着太后一同入宫,如今一头青丝已经花白的桂嬷嬷轻轻替太后按摩头部。   “成了,他恐会居功自傲,败了,太后娘娘不过是损失一点人手罢了,奴婢以为太后娘娘不必忧心。”   太后依旧光洁白皙的手搭在桂嬷嬷已经褶皱的了手背上。   “熄灯吧,哀家要休息了。”   桂嬷嬷吹灭了蜡烛。   为首的禁军手上火把突然灭了。   督主府大门洞开,像是一张会吞噬人的怪物巨口。   无人敢上前一步。   魏山阙素来不是个好性子的,他拍了下手,督主府内灯笼一同亮起。   他身披黑色披风,火红色的滚边在烛火的映衬下,犹如有了生命一般。   “左千牛卫都出动了?就不知这用的是何名头?”   禁军的弓箭齐齐对准魏山阙。   左千牛卫统领抬手。   无人射箭。   他气道:“放箭!”   依旧无人有所动作。   他们对东厂还是心存畏惧的,尤其现在看起来东厂早有准备。   “啧。”魏山阙立于门前,面色冷峻,宛如一座杀意腾现的杀神:“你们放下弓箭。今日本督主便只取他一人性命。”   “如若不然——”   后面的话没说完,就有人放下弓箭。   “你们!”   “嗖”的一声,一支利箭插在左千牛卫首领头上,无人看见这箭自何方来!   看着神色惶恐的禁军,魏山阙冷哼一声。   一群酒囊饭袋。   左相在家等消息,只要杀了魏山阙和右相,随便按个理由,昭告天下,就说他们相互勾结,意图谋反。   历史从来都是赢家所书写。   待大权在握,他将自己孙女送入宫中,皇后之位,还是自己孙女更为合适。   有了皇子之后,这天下,他自当可分一半!   “大人,左千牛卫送来了这个。”   一个木盒子被送到左相面前,盒子外还能看到血迹。   左相惊喜万分,忽略了下人惨白的脸色,和几乎要抖成筛子的手。   打开盖子,眉间一个血洞,两眼怒张的头吓的左相连连倒退。   怎么、怎么会是左千牛卫统领的首级?   “左相似乎不习惯本督主送的礼物。”   鬼魅般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左相已经失去了回头的勇气,满是皱纹沟壑的脸上爬满了恐惧。   怎么会?左千牛卫不是号称最勇猛的一支禁军吗?   魏山阙道:“左相大人心里是不是在想,为何左千牛卫敌不过一群阉人?”   “这还要多谢这些年左相大人苦苦为东厂造势,才使得东厂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左相腿一软,全靠撑着椅子才没有跪下去。   “你要如何?”   魏山阙道:“左相这是与人谈话的态度?”   左相慢慢回过头,对上魏山阙似笑非笑的表情,腿又是一软。 第27章 安慰   第二日早朝,一切如常。   鲜少有人知道昨夜发生的事情。   魏山阙出列弹劾代理刑部尚书捏造罪名,污蔑右相,以权谋私。   还拿出韩护书房二人往来的书信,最后一封书信上,他建议韩护可以佯装自尽,只要家人及时救他,将声势闹大即可。   但韩护不知道,他的小厮早就被买通了,直到韩护凉透了,才去通报。   小厮已经统统都招了。   右相和刑部尚书重回朝堂。   禁卫军的统领变动了两个,只是这个细微的变动,鲜有人提及,那些参与进来的禁军闭紧了嘴,不敢透露一个字。   生怕无孔不入的东厂查到自己头上。   太后却是从禁军的变动中,察觉到左相失败了。   可他今日照常上朝。   太后百思不得其解,便让人去传左相入宫。   左相以身体抱恙为由,下了朝便匆匆回府。   太后觉出不对味来,她道:“哀家修书一封,你亲自送出宫去,让父亲他们注意点左相的动静。”   ---   督主府的书房里有一个很大的沙盘,让本来宽敞的书房显的有些拥挤。   刑部尚书来的时候,裴长缨正和灵枭争执不休,在排兵布阵上,他们谁也说服不了谁。   魏山阙平心静气的处理公务。   “你倒是耐性好。”刑部尚书掏掏耳朵,感觉房顶都快被这声音掀翻了。   魏山阙放下笔:“换个地方说。”   刑部尚书好笑的跟着魏山阙往前厅走:“这天底下能让你魏督主挪地方的,大概也就裴小公子了,真当娃养呢?”   魏山阙淡淡道:“等大人你成亲生子,就知道真假了。”   “别了,我不好奇了。”刚到而立之年的刑部尚书,一直未曾成亲。   想他状元及第,初入朝堂时,门槛都叫媒人踏破了,但他愣是全给拒绝了。   时日久了,京城开始流传刑部尚书受过情伤,心爱的女子嫁与他人,他念念不忘,所以不愿成亲。   对此,刑部尚书哈哈大笑了三声,任由民间瞎传。   他也乐得逍遥。   “我在家窝了那么多天,左相和太后你一个没动?”刑部尚书想不明白。   魏山阙道:“动了。”   他找到了刑部那个有能力的小吏——一个易容扮作刑部小吏拿钱办事的江湖杀手。   刑部尚书困惑:“你这样根本没有伤到他们的根本。”   魏山阙道:“大人知道他们的根本在哪里?”   刑部尚书神烦他这话不说透的狗德性,好好说话不行吗?非要人猜!   “在哪儿?”刑部尚书心里不满,还是得耐着性子问,谁让他好奇呢?   魏山阙道:“哦,我也不知道。”   又是这话!   刑部尚书气得拂袖而去。   吵完架,裴长缨来找魏山阙,恰巧看见气冲冲的刑部尚书。   刑部尚书看见他,叹了口气:“跟这狗东西同住一个屋檐下,真是难为你了。”   裴长缨满脸疑问,他问灵枭:“他说的是谁?”   灵枭心道还能有谁?   嘴上却说:“我也不知道。”   裴长缨把这事拿来问魏山阙。   灵枭看到魏山阙嘴角上扬的弧度,内心默默替刑部尚书上了三炷香。   魏山阙叹气道:“他大约是说我吧,毕竟有些人总喜欢在背后叫我阉狗。”   “师父!”裴长缨拉住他的袖子,神色认真的安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养老送终的!”   魏山阙的脸色古怪了一瞬。 第28章 放心   休沐这日,魏山阙带着裴长缨去庄子里狩猎。   同行的除了东厂的人,还有半路遇见的白将军。   裴长缨幼时还跟着白将军习过武,对他很是亲近,两人骑马并行,有说有笑的。   “长缨啊,再过几日便是你十四岁的生辰了,可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唔,想要一个月不练字。”说这话时,裴长缨直勾勾看向魏山阙。   奈何魏山阙一个眼神都没有。   少年不快地撅撅嘴。   “练字?”白将军有些吃惊:“你居然肯耐下性子练字?督主竟然有这般本事!”   “天天压着我练半个时辰的字,哼。”裴长缨不痛快的哼哼。   魏山阙道:“你要是觉得半个时辰不够,那便练一个时辰好了。”   “我是说半个时辰太长了!”裴长缨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   魏山阙点头道:“嗯,看来还是太短了。”   “督主!”裴长缨看向最年长的白将军:“白叔叔,督主这样特别过分,是不是?”   白将军摸了下胡子,笑呵呵道:“我觉得督主说的对,你那手字是该练练,虽说武将会领兵打仗就行,但好歹写个字人能认出来。”   裴长缨双脚一夹马腹,加速跑了。   白将军愕然,他问道:“长缨平日里也这般爱使小性子?”   魏山阙嘴角挂着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笑意:“也不算使小性子,他这般年纪不需要太拘束。”   白将军爽朗地笑了,看着裴长缨又和灵枭并马前行,交头接耳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时不时笑得开怀,心里那点担心彻底放下。   其实,裴长缨住在督主府,他们一直是既放心又不放心。   毕竟除了裴将军称赞过魏山阙,很少听谁夸过这个喜怒随心的人。   裴长缨又少年心性,若是不慎开罪了魏山阙可就不妙了。   今日看着二人相处的方式,可见裴长缨在督主府过的不错。   裴长缨热情的邀请白将军也来比谁的猎物更多。   白将军欣然同意,他道:“魏督主不参加吗?”   裴长缨显然还在记恨刚才的事情,他“哼哼”了两声:“督主他从来不参加,懒得很,有可能是怕输了丢面子吧。”   白将军笑着摇摇头,先帝在时,年仅十五岁的魏山阙在秋猎时,独自一人猎得一头吊睛大白虎。   他的骑射功夫堪称一绝。   魏山阙给面子地附和道:“嗯,不是未来大元帅的对手。”   白将军心道,若是朝堂上那些人见了魏山阙这般温和的样子,非要惊掉下巴不可。   裴长缨得意地微扬下巴:“等我今日再猎几只狐狸,给你做件狐皮大氅。”   灵枭翻了个白眼,打短道:“你当狐狸那么好猎呢?还几只,小心风大闪了舌头。”   魏山阙瞥了灵枭一眼。   灵枭默默咽下后面嘲讽的话,真是的,不知道什么叫做慈母多败儿吗!   比赛开始,裴长缨和灵枭几乎是同时冲进林子里。   说好参加比赛的白将慢悠悠地跟着魏山阙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过去他从未和魏山阙有过深交,今日一聊,他发现这个年纪轻轻的东厂督主是个胸有千壑之人。   可惜啊,入了东厂这个泥泞之地。 第29章 疑心   裴长缨没能猎到狐狸,山鸡倒是猎到不少只,数量上比灵枭少了一只。   灵枭无辜地看了眼魏山阙,他今天已经够放水了,中途两人分头寻找猎物,他特地放走了几只兔子,谁知道还是赢了。   裴长缨“哼哼”两声:“下次我一定赢你。”   白将军道:“可不能胜负心这般重。”   裴长缨挠挠头道:“知道了,白叔叔。”   魏山阙扫了眼成堆的山鸡道:“正好做成风干鸡,耐放。”   灵枭凉凉的想什么时候督主府节省至此,还做成风干鸡,直接让后厨炒了,反正东厂人多,说不定还不够吃。   紧接着他就听到魏山阙道:“灵枭这些兔子带回去烤了,分与东厂其他人吃了。”   灵枭:……   裴长缨凑到魏山阙耳边踮起脚小声商量道:“师父,我想送几只给白叔叔,他的猎物太少啦。”   白将军耳朵微动,扫了眼自己随手打的小野猪,笑着摇头,臭小子。   魏山阙同样低声道:“你的猎物,由你自己安排。”   白将军笑眯眯收了几只山鸡。   下午,裴长缨又拉着灵枭去钓鱼。   魏山阙令人煮了茶、摆上棋盘,和白将军对弈。   白将军先手执黑子,他随意落子道:“有件事,白某一直想问,但不知当问不当问。”   魏山阙跟着落下白子:“如将军所想。”   白将军身体微微前倾有些激动地问:“那,他有旁的话托付吗?”   魏山阙摇头。   叹了口气,白将军道:“罢了,至少长缨现在过得好,便行啦。日后朝堂上,若有需要我这武夫的地方,魏督主尽管吩咐。”   话题一转,他又问:“长缨这个年纪,已经可以入军营了,不知你可有此打算?”   魏山阙道:“长缨会入军营,但不是现在,白将军能确保自己麾下都是忠心无二之人?”   白将军猛地抬头:“你是说……”   魏山阙道:“该你落子了。”   两个兴冲冲去钓鱼的人,耷拉着脑袋回来的。   桶内除了水,就只有一只舀水时不小心舀到的虾。   魏山阙笑道:“嗯,还算是有收获,这虾可以做个汤。”   “督主,你嘲笑我?”裴长缨瞪圆了一双眼睛,活像只炸毛的猫儿。   那只虾到底没有做成汤,连同水一起又被倒了回去。   今日天色尚早,便没有住在庄子上。   回到督主府,裴长缨团在椅子上等着吃饭,许是在外面疯了一天,眼皮有些打架,脑袋一点一点的。   魏山阙示意手下不要做声,随手将门关上出去了。   “督主,太后已经开始疑心左相了。”   “嗯,有些事情,总不能让左相始终蒙在鼓里。”魏山阙随手拂去落在肩头的叶子,叶子飘落,正好被人一脚踩进泥土里。   人心隔肚皮,本就相互利用的两个人,只需稍稍挑拨,这个联盟便会分崩离析,刀剑相向。   另一边,白将军提着几只山鸡敲开了好友的大门:“这是长缨送我的,别说我有好东西忘了你们,去叫其他人来,咱们一起吃。”   “你今儿去督主府了?来来来,正好我得了好酒,等人齐了,咱们边喝边聊。” 第30章 虞帝   一封信被人送到左相府上,左相看完信上的内容大吃一惊,随后又恼怒不已,将信撕的稀碎,问道:“这送信的人呢?”   下人道:“送信的是个乞儿,黑瘦黑瘦的,看不出样貌。”   挥退下人,左相叫来幕僚,思索片刻,到底没有说话,又让人走了。   他背着手站在屋檐下,看着院内的梧桐,老得已经耷拉下来的眼皮遮住了眼中的思绪。   ---   “嗖嗖嗖”三箭齐发。   稳稳地扎到靶上,只是都未能射中靶心。   少年好看的眉毛皱成一团,练了许久,这准头始终不行。   小皇帝看着自己勉强射中靶子边缘的箭,安慰道:“慢慢来,你已经比我好多啦。”   裴长缨拉着弓弦,半天憋出来一句:“这要是上了战场,本来瞄准敌人脑袋,结果歪到肩膀上了。”   魏山阙道:“依照你这个歪法,应该是正好在脖子上。”   小皇帝道:“这比瞄准脑袋还厉害呢!”   魏山阙让裴长缨重新拉弓搭箭。   他微微弯腰,和裴长缨保持视线平齐,一只手托着握弓的手稍往上抬了些许,另一只手带着执箭的手向后将弓拉满。   “瞄准了就松手。”   话音刚落,裴长缨手一松,箭矢离弦飞出,正中靶心!   魏山阙拍了下少年的脑袋:“记住这种感觉。”   裴长缨脑海里回忆着刚刚的角度和发力的感觉,抱了一桶箭矢过来,准备好好练习练习。   小皇帝看了眼魏山阙:他今日不是来教朕的吗?   魏山阙道:“陛下可一同练习。”   小皇帝撇撇嘴,他这个皇帝做的好没威严。   裴长缨渐入佳境,直到箭筒空空如也,他才停了下来,甩了甩酸疼的手臂,兴奋道:“我后面几乎箭箭正中靶心!”   “嗯,真棒,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了。”   小皇帝已经换上便服,要跟着他们一起出宫。   裴长缨问:“陛下怎么这么晚了还出宫?”   小皇帝板着脸道:“魏卿邀请朕的。”   裴长缨用食指挠了下脸颊,看看闭目养神的魏山阙又看看板着一张脸的小皇帝。   张了张嘴,又牢牢闭上。   想不通,怎么下午还好好的两个人,现在看上去怪怪的。   进了督主府,里面热闹的不行,与裴将军交好的将军们都来了,还有右相和刑部尚书。   吃饭的地方换到了正厅,满满一大桌子菜,全都是裴长缨爱吃的。   大家争先将自己准备的礼物送给裴长缨。   刑部尚书嫌弃地看着右相:“你送个砚台,他又用不上。”   右相吹胡子瞪眼道:“那你送的湖笔就用得上了?”   裴长缨这才想起来,今日是自己十四岁的生辰。   小皇帝挤进来,送了块金灿灿的牌给他:“这是入宫的腰牌,有了它在宫中你可畅通无阻。”   裴长缨被这么一大块金子闪瞎了眼,以后要是魏山阙日子不好过了,这个当去熔了够吃许久了。   再看小皇帝和魏山阙,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意,合着刚刚在马车上合伙演戏糊弄他呢!   热热闹闹的过了一个生辰。   夜里,裴长缨抱着一堆礼物敲开魏山阙的房门。   他眼巴巴道:“师父,你不送我礼物吗?”   魏山阙披着外衣薄唇微扬:“我以为你今天会忘了问。”   裴长缨眨巴眨巴眼,就那么直勾勾地瞅着魏山阙。   “手不酸?”   “啊?”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问的裴长缨摸不着头脑。   魏山阙将他脑袋上竖起来的毛顺了下:“不是说想一个月不练字吗?你今儿那一桶箭射完,这几日手臂大约提都提不起来,就免了你一个月的练字。”   “真的吗!”裴长缨大喜过望,一个月不练字对他来说真是天大的惊喜。   高兴的回到房间,裴长缨将别人送的礼物规规矩矩放进柜子里,下面还不忘拿块布垫上。   脱去外衣爬上床,裴长缨在枕头下摸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拿起枕头一看,一把古朴的匕首安静地躺在那里。   拔出匕首,肃杀的寒意便倾泻出来。   这是、他在兵器录中见过,这是神兵虞帝! 第31章 山雨欲来   寒来暑往,裴长缨衣柜里的衣服又换了一波新的,原本的还没穿旧便已经短了。   他百无聊赖地趴在榻上,屋内放着巨大的冰块,饶是这样还是热地提不起劲来。   最近,魏山阙又开始不让他入宫给皇帝教习武功,还让他尽量别外出。   六月天,孩儿面,说变就变。   刚刚太阳还毒辣的很,眼下又乌云密布,狂风大作。   天色沉沉如墨,仿佛下一秒就要下起瓢泼大雨。   “灵枭。”裴长缨瞅了眼同样瘫着不愿动弹的人:“督主他近日在忙什么?朝上是有什么变动吗?”   灵枭懒散地开口道:“我成日跟在你身后,上哪儿知道去?”   在暗骑营时,他是魏山阙的心腹,什么消息都知晓一二。   现在他是魏山阙府上的老妈子,专门替他看孩子,自然消息闭塞。   裴长缨闭上眼睛:“啧,指望不上你。”   灵枭眼皮都懒得掀:“你自己问督主去。”   裴长缨叹气:“他最近好忙,我不好意思打扰他。”   “那你就好意思打扰我?”   “你又不忙。”   ---   宫内,小皇帝受了极大的惊吓。   自太后身边调来的一个宫女,穿了极薄的衣衫,晚上摸上龙床,极尽撩拨之势。   尚未通人事的小皇帝吓得连声尖叫,殿外的当值的宫人竟无一人推门进去,全都垂首不言。   还是魏山阙留下来保护皇帝的暗卫跳出来救下了他。   魏山阙连夜进宫。   他问惊疑不定的皇帝:“陛下,臣查过了,今夜值守的宫人都是那边的,连同这个宫女,要如何处置?”   小皇帝连指尖都在颤抖,却依旧端坐着,他看着下首跪了一片的宫人,抿唇轻声道:“拖出去杖毙。”   他闭了下眼,又提高声音道:“把他们都拖出去杖毙!叫所有的宫人都来看看,免得以后有学有样!”   魏山阙躬身道:“是,陛下。”   动静闹得过大,一直盯着这边动静的太后赶了过来,被这熏天的血腥气震到了。   “皇帝为何动了如此大的气,这些宫人做了什么?”太后扫了一眼,这些被打的进气多出气少的,都是以前在她宫里做过活的。   小皇帝绷着脸,面色铁青地指着爬上龙床的宫女道:“她在朕宫里点了催情的禁香,意欲……”   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便又指着其他宫人道:“他们!一个个听见动静却动也不动!”   太后心惊不已,这件事传出去,人家定会认为是她指使的:“皇帝且留他们一条命,查一查是谁做的。”   “是谁做的?”小皇帝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太后:“母后认为,在这宫中,除了朕,还有谁能够使唤动这么多宫人?”   太后被这一眼里的恨意惊到了,她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小皇帝非她亲生,但一直养在她的膝下,素来温吞,总有些小孩子心性。   她原以为自己控制皇帝最大的阻碍来自于东厂、来自于魏山阙。   可这眼神明明白白的告诉太后,小皇帝或许早就成长地超出了她所能掌控的范围。 第32章 风满楼   太后稳住心神道:“皇帝这般急着将他们都打死,倒更像是欲加之罪、欲盖弥彰。”   小皇帝道:“母后之意,是朕让那个女子爬上朕的床!是朕让这些宫人默不作声、听之任之?”   太后施施然地坐下,拿香薰过的帕子掩住鼻子,冲散那冲天的血腥气。   “这话是皇帝你说的,哀家不曾说过,哀家只是担心你错放过真正的幕后之人。”   说着话时,太后的视线落在一直未曾说过话的魏山阙身上。   小皇帝并没有顺着太后的话往下说:“朕对幕后之人并不在意,朕更好奇的是太后的幕中之宾——是否怀疑过庆荣长公主身上究竟流着谁的血。”   “你——”太后止住话题。   桂嬷嬷会意将宫人屏退,关上殿门。   太后道:“魏督主留在这里,怕是不妥。”   小皇帝道:“朕觉得无甚不妥的,母后若是不愿意回答,朕明日上朝时再问。”   问谁?   太后将帕子捏在手心里,她这事,入宫前,连闺中密友都不曾知晓,知道的人应当只剩下桂嬷嬷一人才是。   桂嬷嬷绝不可能泄露此事。   她看向魏山阙,定是这阉人从中作祟,东厂的番子如苍蝇一般无孔不入,或许从那些物件、事情上看出来了,也有可能。   但,庆荣和先帝的眉眼几乎一模一样,也正是如此,先帝才会那般宠爱这个女儿。   那种事情,做过了便做过了,留不下什么确凿的证据来。   “皇帝从哪里听来这种荒谬的说法的?哀家是你的母后,庆荣是你的长姐,你怎能听信此等无根的污言秽语?”   太后将“无根”二字咬的极重,一语双关。   魏山阙连眼皮都懒得掀。   “母后今日,便是来的如此匆忙,也没忘记带这个香囊呢。”小皇帝道:“朕一直很好奇,里面装的什么。”   太后下意识侧了侧身,用衣袖挡住腰间的那枚香囊,她浅笑道:“香囊自然装的是香料,皇帝可不要左顾而言其他。”   小皇帝抬手,魏山阙自袖中拿出一枚香囊,是男子样式的。   太后心中暗自心惊,这个东西怎么会在他手上?   转念一想,她突然想通了,今日这出戏,是为了请她入瓮!   “母后可曾认得这个?”   太后镇静道:“不认得,皇帝,自古以来,宦官干政都不是什么好事。你可不要为奸人所惑,坏了你我母子情分。”   小皇帝压根不听她所言,他兀自拆开香囊,里面是一枚赤色鸳鸯佩。   他把玩着这枚鸳鸯佩笑道:“母后能将你腰间的香囊打开给朕看上一眼吗?”   太后皱眉:“皇帝——”   “怎么,只需打开看上一眼,就能肃清这污言秽语,为何母后却不敢呢?”小皇帝步步紧逼。   事情涉及先帝,他并不想走到这一步,但今夜之事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   他忍无可忍。   既然敢做出这种事侮辱他,那便要看看有没有本事承受的住后果!   魏山阙道了句:“得罪了。”   “魏山阙你敢!”太后伸手捂住腰间的香囊,桂嬷嬷也上前阻拦。   她们如何会是身形诡异武功高强的魏山阙对手?   魏山阙毫不费力地摘得香囊交于小皇帝手中。   就在小皇帝打开香囊时,桂嬷嬷快步上前一把将香囊打落,里面的东西掉下来,连同他手上之前的玉佩。   一同摔了个粉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来。   太后松了口气,笑道:“陛下可看出什么来了?” 第33章 质问   小皇帝将那两个香囊拾起来,抖掉上面的碎片。   太后想起什么,脸上闪过一丝惊慌,硬生生忍住开口的冲动。   连桂嬷嬷都不知道的事情,皇帝不会知道的。   接过魏山阙递过来的匕首,小皇帝将利刃对准香囊,眼睛注意着太后的神色。   “母后,别紧张。”   说着,他慢慢的,一点一点将香囊上的线割开。   香囊是双层的,夹层里露出一缕黑色的头发来,再将这夹层翻过来,上面是金线名字。   太后身形晃了晃,跌坐在椅子上,手腕上的玉镯撞在扶手上,清脆的声音令她心中一颤。   挺直的背脊微微弯曲,太后有些狼狈。   “你是如何得知——是不是他?”   小皇帝并没有回答,他用匕首尖挑出两个香囊里的头发,任由那头发落到地上。   落到混作一团的玉佩碎片上。   “母后。”他道:“朕问你,宸太妃当真是失足落水吗?”   太后眼睛微缩,强装镇定:“自然,她本就身子弱,冬日里湖边石头湿滑,才不慎落得水。”   小皇帝一字一顿道:“她会去湖边,分明是你将狗扔进湖里,狗的叫声将她引了去,那湖边的石头你提前让人浇了水,结了冰才会那般滑!”   太后想不明白,当初做下这件事的宫人早就被她寻了个借口除了,为何皇帝会知道?   她接连生了三个公主,后宫之中地位较高的嫔妃中,只有宸太妃一人生的是皇子。   宸太妃进宫晚,年轻貌美,性子温和,颇受先帝宠爱。   且宸太妃也是出身名门望族。   年岁大了的太后有了危机感,她已经无法生育了。   她使计,利用宸太妃的善心,用一条狗便除去了这个心腹之患。   先帝念小皇帝年幼,便送到她宫里养着,还将得了一个聪慧、乖巧、年幼的皇子。   小皇帝道:“左相是你外家一手推出来的,没有阻拦左相调用禁军对付魏卿和右相,是因为你们想坐收渔翁之利。”   “左相权势大了,生了异心,你们不打算留他了。若他成事,那便拿出罪证弹劾他,若他失败,那正好借魏卿的手除了他,朕说的对不对?”   太后瞳孔微缩,他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小皇帝继续道:“反正没了一个左相,能顶上的还不少,对吗?”   太后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皇帝既然都知道了,还有什么好问的呢?”   “既然如此,还请太后修书一封送出宫去。”   “告诉他们,朕喜欢听话的。”   写完书信,太后起身时踉跄了一下,在桂嬷嬷的搀扶下,缓缓离开。   魏山阙将墨迹未干的信纸交到小皇帝手中。   小皇帝道:“你拿去交于太后外家吧,旁人恐镇不住——算了,你明日再去吧,夜色已深,你回去歇着吧。”   ---   太后回到自己宫中,神色惶惶的她并没有注意到殿内安静的异常。   “娘娘且慢。”桂嬷嬷拉住太后,她略提高嗓音:“今儿伺候的人呢?”   一个声音响起:“我让他们都回去了。”   听到这个声音,太后脑海里的事情突然串成了一条线:“是你?为什么!你疯了吗!” 第34章 权势   月光似轻纱笼罩,驱蚊的香料缓缓燃烧,那一点火光异常耀眼炙热。   听到动静,裴长缨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偏头问:“回来了啊。”   魏山阙问:“怎么在院子里睡了?”   “这不是等——”裴长缨清醒了些许,坐起来道:“屋里热,外面睡凉快些。”   一旁化成水的冰块作证。   “怎么不叫人给你打扇子?”魏山阙坐在凉床边,随手拿起落在一旁的扇子替裴长缨扇风。   他拿出帕子递过去:“擦擦,额上一层汗。”   裴长缨接过帕子胡乱擦了下,扇子带来的凉风让他舒服的眯起眼:“事情办完啦?”   “嗯,回来休息。”   “那行,你起开。”裴长缨跳下来,一把扛起凉床往屋子里走:“回屋睡吧。”   魏山阙失笑,唤来值夜的下人准备些冰块送到裴长缨屋里。   ---   太后宫内。   左相坐在太后经常坐的位置上,他年纪大了,脸上爬满了皱纹。   眼前这个与他一般年岁的女子,面容饱满,细看下,只有眼角有细微的皱纹。   “自你入宫后,你父亲找到我,说是要栽培我。”   于是他一路爬上来,殚精竭虑,苦心钻营,只为知遇之恩。   “我在外面做坏人,你的父亲兄弟侄子们却在朝中声誉颇高,他们!是忠良之臣,而我,背负一切骂名,算的真好啊。”   思及那封被乞儿送到自己府上的信,左相只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那封信上细细说了太后外家这些年的谋划,并且附上了他们往来的书信。   左相这才知道不管自己有没有异心,都不会有好的结局。   他是阴谋阳谋的野心家,而他们是风光霁月、悲悯天下的忠臣。   左相阴恻恻地笑道:“我提供了一份名单,陛下十分高兴,特允我来此与你道别,往后你安安静静做个太后便可。”   太后惊怒不已:“你以为皇帝这样就会放过你吗!”   左相摇头,面色恢复平静:“无所谓了,你进宫前,我最大的愿望是娶你为妻,你进宫后我最大的愿望是让你在后宫中站稳脚跟、过的顺心。”   “后来权势迷人眼,你想要有个更好控制的皇孙,我想要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和滔天的权力。”   “到头来,不过是给人看戏观赏的玩意儿。”   太后心口剧烈起伏,她紧紧握住椅子的扶手问:“那你为何要将哀家送你的香囊交与皇帝?你可知那样毁的不仅仅是哀家,你连自己的族人都不管不顾了!”   左相失望不已:“到这个时候你还来探我的话?那个香囊我怎么可能交给皇帝?我只是提供一份大臣的名单给他。”   太后又惊又疑。   桂嬷嬷将香囊的事情说与左相听。   左相脸上的冷静瞬间褪去。   他惨笑道:“难怪陛下让我好好与你道别。”   太后急切地问:“那今夜爬上龙床的宫女是你教唆的吗?”   左相摇头。   太后浑身失去力气靠在椅子上。   “他既有这般能力,又为何要装作乖顺无能?” 第35章 亲政   朝中,太后外族的人被一个个拔除,运气好的被调任到无权无势的职位上,差一些的被贬出京。   更多的是被一条条铁证如山的罪证脱去官服押入大牢。   一时间,东厂办案再次让整个朝堂乃至京城,风声鹤唳、闻风丧胆。   右相气得大骂魏山阙忠奸不分、残害忠良。   “大人莫恼。”   下朝后,刑部尚书追上拂袖愤怒离去的右相,与他并肩而行。   “右相大人,你没发现吗,魏山阙弹劾的这些都是太后一族的。”   “那又如何?他们是外戚,但也都是忠良之臣。”   “大人,可莫要被这些表象给遮掩了双目啊。”   右相停下脚步看着刑部尚书:“你这是何意?”   刑部尚书学着魏山阙高深莫测道:“右相且回去细细思索思索。”   这话不说透,感觉自己颇有些世外高人的风骨,难怪魏山阙总喜欢这样。   右相不是那种听不进劝的人,马车上,他细细回想魏山阙抛出来的那些证据。   仔细琢磨发现,平日里确实是有些蛛丝马迹的。   他暗暗心惊,这些人藏的竟如此之深吗?   此前弹劾他的人,只怕也是太后一族的人。   难道他真的错怪魏山阙了?   ---   在东厂的雷利风行之下,朝堂之上一下子空出许多位置来。   刑部大牢空前的人满为患。   刑部尚书忙的叫苦不迭。   大牢里还关了刑部的人,他的人手更加不够了。   刑部尚书找魏山阙要人手。   魏山阙道:“官员任职是陛下的事情,大人找错人了。”   “那陛下不也要问你吗——”刑部尚书顿了顿问:“你是说?不是,话没说完你又跑?”   眼见魏山阙头也不回的离开,刑部尚书暗暗啐了一口脏话,这狗德行,难怪背负了一堆骂名。   小皇帝提拔了一群人顶上空位。   关于这些人选,魏山阙不曾插手,小皇帝拿了名单问他,他也只道一句甚好。   太后一族的势力被连根拔起,正如此前左相所说,她只能安安静静做一个太后,再无其他可能。   至于左相,他自请辞官告老还乡。   朝中再无人阻碍小皇帝亲政了。   明月当空,星河蜿蜒。   小皇帝一步一步登上宫墙,俯瞰黑夜中的灯火。   “陛下,魏督主将宫中守护您的暗卫撤走了。”   一个身量高大、身着暗红色长衫的男子悄无声息地出现,恭敬地单膝跪下。   小皇帝问:“那夜,是他做的吗?”   那人道:“是,属下查明,是魏督主命人假借太后之口,教唆的宫女和宫人犯下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小皇帝又问:“那些人本就是太后的眼睛,死不足惜,他这样倒是省了朕不少事情。你查到他是如何得知香囊一事的吗?”   那人惭愧道:“属下未能查到,请陛下责罚。”   小皇帝摇头:“那可是魏山阙啊,你能查到,估计也是他懒得遮掩,查不到才是正常。”   “扶风啊,朕真的搞不懂他,他推着朕往前走,又替朕扫清亲政的阻力,但朕不明白,他想得到什么?”   扶风是先帝暗地里为小皇帝培养的刀:影翼的首领,擅长刺杀和探听消息,对朝政是一窍不通。   “属下不知。” 第36章 议亲   “……这么多都是?”   望着桌面上堆成山的请安折子,小皇帝有些不确定地问:“那有关具体政务的呢?”   魏山阙随手一指,放满了两张桌案。   小皇帝握着朱笔的手颤抖了下。   他清清嗓子道:“魏卿啊……”   魏山阙干脆利落道:“陛下,若无其他事臣就先行告退了。”   “等下!”小皇帝硬着头皮问:“这一日能看得完?”   魏山阙道:“请安的折子不必回复,略扫一眼即可。这些政务的折子是左相和右相筛选过的,已经批了建议。”   “那……”小皇帝看着魏山阙。   魏山阙眼中想走的意思写的明明白白。   小皇帝无奈地挥挥手:“那爱卿先回去吧,有事朕再传你。”   “谢陛下,臣告退。”魏山阙立马转身离去。   小皇帝眼中迷茫了一瞬。   他真的不明白,魏山阙所求为何。   权势说放就放,毫不留恋,不知是真的不在意还是欲擒故纵。   魏山阙最近也很忙,下个月就是裴长缨十五岁的生辰了。   十五岁已经是可以成家的年纪了,魏山阙找到裴长缨问:“你的十五岁生辰想回将军府办吗?”   “不回,就在这里办。”裴长缨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师父你要轰我走吗?”   魏山阙被他这副可怜样子逗笑了:“没有,只是询问下你的意见。”   裴长缨立马道:“只要你不轰我走,我什么意见都没有!你要轰我走,我就扒着督主府的大门不放!”   “马上就是十五岁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魏山阙看着这个已经长到自己肩膀高的少年,由衷的感叹,一年多的光景,过的真快。   裴长缨双手交叉枕于脑后,整个人没什么形象地躺在横栏上:“在外面稳重就行啦,在家还要端着的话,多累啊!”   对于生辰,裴长缨没多大设想,他只期待能收到怎样的礼物。   去年得了不少好东西,今年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尤其是小皇帝,他已经亲政了,怎么着也该送些更值钱的吧。   还有魏山阙,去年都送了那样一把神兵,今年是不是送个再好一些的?   “过了十五,也该议亲,不知你喜欢什么样的?”   一句话,让裴长缨直接从横栏上滚下来。   他摸着摔疼的地方爬起来,龇牙咧嘴道:“我不要议亲!西境诸国还在虎视眈眈,我不娶亲!”   想不到他反应这般大,魏山阙只道是少年脸皮薄,他开玩笑道:“我有你养老送终,你老了当如何?”   裴长缨哼哼道:“让灵枭给我养老送终就是了,再不济,你那两个侍从剑北和邵楠,也可以啊!”   比裴长缨大六岁的灵枭:……   比裴长缨大八岁的剑北、邵楠:……   算了,至少长寿。   “好,那就让他们给你养老。”魏山阙将此事揭过。   裴长缨知道他心里肯定还记挂着这件事情,他上前一步,仰着头看着这个从面相上看尤带着肃杀之气,对他却总是很有耐心的男人,气呼呼道:“你把议亲这两个字,从脑子里抛出去,听见没有!” 第37章 我养你   生辰宴的事情需要提前准备。   入军营的事情也该提前安排起来,军营这种地方,都是些粗糙的汉子,一言不合便可能发生冲突。   就算是在白将军麾下,也不能确保万无一失。   裴长缨脸嫩,入了军营容易受欺负,他得多安排几个人照看才是。   看着主子认真的思索名单,剑北忍不住道:“督主,小公子若要成长为一代名将,少不了跌打滚爬的,您将他护的太好,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邵楠也点头赞同道:“军营里,向来讲究的是拳头硬不硬,您这般护着,小公子会叫那些士兵看不起的。”   魏山阙头也不抬道:“军营里难免有些心思阴毒之人。”   裴长缨如今是住在东厂督主府的人,东厂二字对很多人来说是既畏惧又厌恶的。   这孩子心思至真至纯,他担心会有些不长眼的上前找不痛快。   邵楠对着剑北努努嘴:这才养了一年多,就操心成这样,等以后上了战场,督主还不得巴巴的跟过去,亲自贴身照顾?   好怀念过去那个督主,谁敢找不痛快,那就是东厂办案现场。   一个月的时间过的很快,转眼便到了裴长缨生辰这日。   他穿着一身红袍,整个人喜气洋洋的,用灵枭的话来说就是这身直接拉去拜堂都行。   相较之下,小皇帝看上去就没那么精神了。   自从小皇帝亲政,忙于政务,没有时间习武。   裴长缨这还是第一次见他:“皇上,你怎么看起来这么憔悴?”   小皇帝没什么力气地摆摆手:“每日批不完的折子。”   这还是两位丞相帮忙筛选过的结果。   裴长缨同情道:“太辛苦了,我看督主这些日子倒是清闲了些,夜里也能早早睡下了。”   因为现在忙的是朕了!   这一瞬间,小皇帝恍惚想地想,魏山阙催着赶着帮他亲政,其实就是想撂挑子了吧?   这次的生辰宴还是去年那些人,裴长缨收到了比去年更多的礼物,高兴地不得了,还偷偷喝了杯果酒。   没多久,红晕便爬上了脸,坐在那里时不时傻笑一下。   待人都散去,魏山阙令人煮了醒酒汤送来。   裴长缨抱着小皇帝送的宝刀对着魏山阙傻笑道:“师父,以后你要是混的不好了,我把这上面的宝石抠下来当了养你啊。”   “噗——”灵枭没忍住,笑喷了。   剑北和邵楠一左一右把他架走,防止主子一个不高兴给他埋了。   裴长缨还在继续说:“皇上真是够意思,去年送一大块金子,今年送这么多宝石。”   这把刀的刀鞘上镶满了各种宝石,比当初太后说要给他的那把剑上要多许多,而且看起来也更加值钱。   “嗯,来,把这醒酒汤喝了。”魏山阙接过醒酒汤,试过温度后送到裴长缨那喋喋不休的嘴边。   “唔。”裴长缨喝了一口,砸吧砸吧嘴,皱起脸来:“没味儿啊。”   耐着性子哄着人把醒酒汤喝完,魏山阙刚将碗放在桌子上,就被人扯住衣襟   少年憨笑道:“师父,快把礼物交出来,不要藏着掖着啦!”   魏山阙拍拍他的脑袋道:“放在你床头了,乖,回去休息。”   次日,一声惊呼把魏山阙惊醒。   “天啊!天丝软甲!” 第38章 比肩   今天是裴长缨入军营的日子。   魏山阙颇为头疼的看着这个扒拉着门不肯松手的少年。   “灵枭与你同去,你不必害怕。”   裴长缨死死扒住大门:“我不害怕,我就要你送我去。”   这还是少年第一次这般任性难缠,魏山阙只能命人去雇一辆马车来。   “就用东厂的马车!”裴长缨拦住下人,倔强道:“不要雇外面的马车。”   魏山阙无奈,只能依了他。   私心里,魏山阙并不希望让军营的那些士兵将裴长缨与东厂联系过多。   这只雏鹰,终究是要离开巢穴展翅高飞的。   “师父,你不要把东厂和我撇干净。”裴长缨单手支着下巴,望着马车外热闹的街景。   魏山阙眉头微动。   裴长缨放下车帘:“你既然把我接到督主府,就不要再丢掉我了,不然我倒宁愿你从一开始就没管我。”   不明白为何一向心宽的人为何突然如此敏感,魏山阙反思是不是自己表现的太过明显了。   “当初……”   “当初是因为太后想利用我,加上我父亲应当对你有过托付。”   魏山阙沉默,原来他都知道。   裴长缨低声道:“在督主府我过的很开心,东厂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地方,你也不是外面传闻那样不堪的人。说句可能不贴切的,大丈夫不问出身,军营是凭本事说话的地方,有朝一日,我是要做能与你并肩而立的男子汉的。”   “行吧,男子汉。”魏山阙笑笑,或许是他想差了,他伸手拍了下少年的肩膀:“好好跟着白将军,我等着你成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的那一日。”   “哦,对了,你还要再长高些,才能与我比肩。”   裴长缨还没来得及笑,脸上的表情就垮了下来:“我才十五还能长,你等着,将来我一定比你高!”   到了军营外,马车停下。   白将军亲自在外等候。   裴长缨跳下车,魏山阙也下车,对白将军拱手道:“长缨就有劳将军多多照顾了。”   白将军道:“这个自然,督主且放心。”   裴长缨站在白将军身边大声道:“督主,下午记得来接我回去啊!”   心知他这是故意的,魏山阙摆摆手,表示知晓。   白将军身旁的副将眼中划过一丝轻蔑,裴将军的儿子投靠东厂不说,居然还这般依赖一个阉人。   真正是辱没了裴将军的名声。   白将军笑眯眯地领着裴长缨和灵枭进入营地。   带着他们转了一圈头,将人交到副将王参手中:“我将人交与你,你可要好生照看。”   王参粗着声音道:“将军放心!”   在军营外,灵枭将王参眼中的轻蔑看的清清楚楚,他活动了下手腕。   心知接下来少不了一场活动筋骨。   白将军走后,王参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但语气却透着阴阳怪气的味道。   “裴小公子,这入了军营,自然免不了磕着碰着。营地里都是些大老粗,比不上东厂那些缺了玩意儿的阉人来的细腻,要是有哪里照顾不周,还请你多多海涵啊!”   裴长缨笑眯眯的,眼中透着冷光:“哪里,若我不小心伤着你的人了,那是小子下手没个轻重,还望王副将大人有大量,不要羞恼。” 第39章 以少欺多   王参哈哈一笑不以为意。   裴长缨和灵枭都是身材欣长,穿上衣服看上去有些瘦弱。   在王参看来,这两个一起上,他一只手都能撂翻。   裴长缨也笑了:“都说不打不相识,不如先比试比试,也好相互了解下彼此的底细。”   灵枭附和道:“我赞同。”   见这两个小鸡仔这么不识相,王参也乐得给他们一个教训。   为了避免落人口舌,被白将军训斥。   王参摆了个比武擂台,美其名曰相互切磋。   兵器架摆在一旁,刀枪棍棒样样都有。   第一个上台的是使大刀的壮汉,他听说东厂今日送了两个嚣张小孩过来,得杀一杀他们的威风。   裴长缨什么武器都没拿便跳上台。   壮汉扛着大刀不满道:“你去取个趁手的武器,免得别人说我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毛娃娃!”   台下哄笑一团:“哈哈哈,可不就是毛娃娃,毛都没长齐吧!”   裴长缨逗狗似的冲着壮汉勾勾手:“你这刀能挨着我分毫就算我输!”   “好大的口气!”壮汉将大刀举起兜头便向裴长缨砍来!   裴长缨脚步好似闲庭信步,却总是能恰到好处躲开壮汉的攻击。   “打啊!躲什么!”   “真没种!”   “哈哈哈,东厂来的,可不就是没种吗!”   裴长缨耳朵动了动,犀利的眼神扫过说这句话的人。   壮汉再次举刀劈下,裴长缨如鹄子一般跃起,借助刀的力道空翻到壮汉身后,对准他的腰就是一脚。   落地趁他不稳,又对着他的膝盖脚尖一点,壮汉直接扑到台下。   他手上的刀不偏不倚的,砸在刚刚那个出言不逊之人的脚上。   “啊!”   一声惨叫响起,那人捂着脚倒在地上惨叫不已。   裴长缨背对着光走到擂台边缘,语气淡淡道:“看热闹最好离远一点,免得被误伤。”   有人喊:“你是故意的!”   裴长缨歪着头问:“是他没拿稳刀,怎么成了我是故意的了?”   “好了!”王参吼了一嗓子,觉得自己手下实在是丢人。   居然被一个小鬼暗算了。   他扫视着擂台下的人:“还有谁来?裴小公子还是个孩子,动手都注意着点!”   王参的手下都听明白了,这是让他们不要轻敌,这小孩鬼的很。   裴长缨无所谓的抱着胳膊,第一个人上台不嘱咐,现在反倒说这话,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是在提醒那些人别留情。   第二个上台的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他也不用武器,是个擅长肉搏的。   这次裴长缨拿了把短剑。   在大汉眼里,这短剑就跟个小孩玩的木剑似的,完全没有威胁。   他大呵一声,拳头夹着风声攻向裴长缨。   裴长缨不避不让,他一手硬生生接住这一拳,胳膊上青筋暴起,整个人没有后退一步。   紧接着他反手一拧,欺身上前,另一只手上的短剑稳稳的架在大汉的喉咙上。   “你输了。”   裴长缨松开手后退一步。   大汉捂着手痛苦的叫起来,他的手竟生生被捏碎了!   “你这厮竟敢伤我兄弟!”台下一个黝黑的男人随手在兵器架上拿起流星锤扔向裴长缨。   裴长缨头也不回,灵枭自人群中拔地而起,一脚踢在那流星锤上   流星锤重重砸在那个偷袭男人的肩上。   骨碎声和惨叫声齐齐响起。   王参大怒,明显偏帮自己人:“庶子!我让他们手下留情,你们却下此等狠手!”   裴长缨转过身道:“王副将的意思是,说我和灵枭以少欺多?” 第40章 撑场面   “输不起,还暗算人,脸都被你丢尽了!”   白将军的声音自后响起,众人一惊,纷纷回头。   裴长缨眼尖的看见魏山阙,他欢呼着跑过去:“师父!你怎么又折回来了?”   魏山阙微微一愣,一个不察,被少年抱了个满怀,这还是头一回他在外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师父,以往都是私底下这么叫的。   “我刚刚的英姿你看见了吗!”   这话多少有些不要脸了。   魏山阙拍拍他的后背,让人从自己身上下来。   “嗯,学的还算到位,有些动作还是多余了,遇到强劲的敌人,便会成为破绽。”   小皇帝在旁边咳了一声:“现在似乎不是教学时间。”   裴长缨这才发现他:“皇上!你也来啦!”   众人大吃一惊,立马跪倒一片山呼万岁。   裴长缨意识到,魏山阙这是给自己撑场面来了,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笑的眉眼弯弯,露出一双尖尖的虎牙来。   王参悄悄抬头,正对上白将军严厉的眼睛,心里咯噔一下。   小皇帝背着手,没有让跪着的人起身,他问白将军:“朕听闻将军治下颇为严厉,军中军纪严明,今日得见,真是大开眼界。”   白将军长叹一声:“臣有愧于陛下,有愧于裴将军啊!竟让他的儿子在我这里受到此欺负!”   王参急道:“将军,今日只是切磋切磋,并无欺负之意啊!”   魏山阙讽刺道:“确实军纪严明。”   白将军踹了王参一脚:“让你说话了?”   难怪魏山阙说今日定会有人为难裴长缨,还特地请了皇帝来,一群大老爷们欺负两个孩子!真正是丢脸!   小皇帝板着脸道:“裴长缨乃朕的武师,朕尚尊之敬之,到这里就一口一个庶子无种?”   “既然尔等对东厂意见颇大,倒不如亲自进去,好好体会下,东厂是不是如传闻中那般不堪!”   “陛下恕罪!”   “别了,皇上,他们这水平进东厂,那是给我师父添乱。”裴长缨咧嘴一笑,无尽嘲讽:“空有蛮力没脑子,浪费粮食。”   小皇帝道:“长缨,朕另外给你招募一支军队吧。”   裴长缨被他这大手笔吓了一跳:“谢皇上,不用啦,白叔叔这里挺好的。”   这是离督主府最近的驻点了。   白将军满脸愧色:“陛下,臣定当整治军纪。”   小皇帝这才勉强放下重新招募一支军队的想法。   他觉得裴长缨灵活聪慧,不如重新组建一支军队,换种方式训练,成为一把无往不胜的利刃。   小皇帝公务繁忙,没多久便匆匆离去。   白将军把王参和他的手下都狠狠批了一顿,直接免去王参副将的职务。   王参不服气道:“将军不可直接罢免我!”   白将军道:“我自会将此事上报陛下,你只说长缨是东厂送来的,却不说他是裴将军幼子,是何用意大家心知肚明!”   王参梗着脖子道:“他住在督主府这是不争的事实!”   “住督主府怎么了?就你这样的,督主府的大门你都不配踏入!”   白将军以前只道王参是个直性子,但他第一次知道他竟是如此偏颇的人,裴长缨的身手在军中可以说是佼佼者。   这王参居然只知道抓着督主府抓着东厂的事不放。   王参愤愤不平地踢了脚地上的石子。   嘴里念叨着对白将军的不满。   一只手无声无息地搭在他的肩上,冰凉的匕首抵在他的腰间。 第41章 醒酒汤   裴长缨将匕首微微向前一送,笑眯眯的偏头看向王参。   远远看来,就像是在说笑一般。   只有王参自己知道那匕首已经划破了他腰上的油皮。   王参吓得两股颤颤,他强装镇定道:“小子,这里是军营,你要想杀我,且掂量一下自己的小命!”   “杀你?你还不配。”裴长缨的声音轻如鬼魅:“我就是来提醒你一下,以后说话时仔细点,说不定什么时候,你那二两肉就成为一摊烂肉。”   王参嘴硬道:“你认阉狗为师……”   后面的话,王参不敢再说了,那把匕首又往下滑了滑。   裴长缨笑着将匕首往前送了点,空气中飘过似有若无的血腥味:“你继续说。”   “你……”王参张了几次嘴,嗓子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一般。   “你不说,那我就继续说了,以后口头上、心里面,给我放尊重些,否则你会知道东厂的手段的。”   确定裴长缨走远了,王参才啐了一口,伸手在腰部摸了一手血。   神色阴沉。   “妈的,一只疯狗!”   “你刚才干嘛去了?”灵枭蹲在军营门口问道。   裴长缨道:“有东西落下了。”   说话间,东厂的马车由远及近。   “师父!”裴长缨直接窜了出去,马车还没停稳,便身手利落的爬了上去。   吃了一嘴灰的灵枭:……   “这么毛躁。”魏山阙扶了他一把。   “嘿嘿。”裴长缨乖巧的坐到魏山阙身旁。   灵枭默默爬上马车,他选择坐在车外,和剑北相依为命。   “今日辛苦了,带你出去吃。”   魏山阙直接包下一艘画舫。   天色渐暗,岸上接连亮起灯来,习习清风带着清新淡雅的花香,沁人心脾。   一道道精美的菜品被端上来,这艘画舫自江南而来,菜色偏甜口,吃着挺新鲜。   歌女坐在船头轻吟浅唱着软糯的江南小调。   灵枭抿了口酒,入口香甜,滑过喉头却是辛辣的。   “好酒!”   埋头苦吃的裴长缨抬起头来:“好喝吗?”   一碗甜汤摆到面前。   魏山阙道:“你喝这个。”   “哦。”裴长缨不情不愿的喝了一口。   嗯?清甜的口感十分爽口。   “好喝唉!”   肚子吃的浑圆,裴长缨靠着船舷,吹着风开始发饭困。   魏山阙与灵枭他们还在喝酒。   裴长缨眯着眼看着面色沉静,修长、骨节分明的大手握着天青色酒杯的男人。   烛火下,男人的凌厉的眉眼看上去柔和了不少。   “嘿嘿。”   男人看过来:“看够了没?傻笑什么。”   许是风大,画舫突然颠簸了一下。   正准备说话的人突然脸色一变,把头伸出船外,吐了个昏天黑地。   灵枭嫌弃道:“白吃了。”   魏山阙放下酒杯,端了杯茶走过去。   轻拍裴长缨的后背,待他吐完了,将茶杯递过去:“喝口茶,漱漱口。”   然后又掏出帕子替他擦擦嘴角。   裴长缨闹了个大红脸:“师父,我自己擦吧。”   “已经擦干净了。”魏山阙收回手道:“回去吧,回府再吃些,许是有些着凉。”   回府后,裴长缨啃着点心等厨房做晚饭。   灵枭翻了个白眼:“你还吃得下啊。”   裴长缨道:“我都吐完了,为什么吃不下?对了,我去让厨房做碗醒酒汤。”   灵枭道:“干嘛突然这么好心,我可不喝。”   “也没说给你的啊。”裴长缨笑灵枭自恋。   不给他给谁?督主?   灵枭摇头,督主那千杯不醉,才不会喝劳什子的醒酒汤。   “师父,我进来啦。”裴长缨端着醒酒汤,拿胯把门顶开。   “师……”   入眼的,是精壮的后背,宽肩窄腰,肌理分明。   魏山阙随手又把上衣披上:“什么事?” 第42章 梦   朦朦胧胧的,耳边似乎有水声。   裴长缨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处在一处温泉边。   温泉里一个男人单手支着头,正在小酌,他的面前漂着一个放着酒壶的托盘。   黑瀑般长发和小麦色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男人素来冷厉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   “长缨,来。”   裴长缨乖乖下水,脚下不知怎么的一滑,直接摔进男人怀里,鼻尖撞上他的胸口。   托盘被打翻,酒壶落入水中,消失不见。   “毛手毛脚的。”男人将他扶起来后,手依旧搭在他的腰间。   “只剩半杯酒了,喝不喝?”   低沉的声线有些特殊的蛊惑。   可能是温泉水温有些高,裴长缨干干的开口道:“喝。”   男人将酒一饮而尽。   “师父!”   不等他生气,男人倾身压过来,将酒渡过来。   裴长缨呆愣愣的,他想,这酒好像没有味道,是买了假酒吗?   “走神了,你不乖哦。”男人将他压在池边。   蒸腾的热气让他一阵失神。   热……师父他在做什么?   今日院子里安安静静的。   魏山阙还是如往常的时辰起来。   这小子,莫不是昨夜晕船晕的厉害了?   门外,听力卓绝的魏山阙听到屋内小狗般的呜咽声。   他连忙推门进去。   床上的少年满脸晕色,眉头紧皱。   “长缨?”魏山阙将手放在他的额上,入手一片滚烫。   糟了,发烧了。   冰凉的触感惊动了魇在梦中的少年。   他虚睁开眼:“师父?”   一时间,裴长缨分不清眼前的这个是真人还是梦境。   魏山阙道:“你发烧了,我让人给你请大夫来。”   冰冷的触觉让裴长缨回过神来,他高声道:“不要!不要叫大夫!师父你帮我把门关上!”   魏山阙不明所以,还是起身将门关上。   裴长缨的脸看上去比刚刚更红了。   声音低的像蚊子哼哼。   “师父你拿条裤子给我。”   魏山阙难得没反应过来:“嗯?”   裴长缨羞愤欲死:“我好像……尿了……”   魏山阙没忍住,闷笑出声。   “师父!你别笑了!”   从柜子里拿出一条裘裤,魏山阙想起什么似的,将裴长缨裹在身上的被子拉开一条缝。   这是……   哦,孩子长大了。   “师父!”   裴长缨急的往床里缩了下,连忙撤回自己的被子,还不忘抢过魏山阙手上的裤子。   “长缨长大了。”魏山阙笑着揉揉裴长缨乱糟糟的头发。   将男子成人一事细细说与他听。   裴长缨懵懵懂懂:“所以我不是……”   “对。”   “那我现在是大人了,是个真正的男子汉了吗?”   “嗯,小男子汉。”   裴长缨眉头舒展开来:“哈哈哈,我是大人了!那以后我可以喝酒了吗?”   说到喝酒,裴长缨不可避免的回忆起梦里的场景,再看魏山阙的脸时,他忍不住脸又红成一片。   魏山阙道:“可以,但饮酒伤身,不得多饮。”   “嗯嗯嗯,不乱喝、我是说不多喝。”裴长缨胡乱点头,眼神乱飘,不敢拿正眼去看魏山阙。   以为少年这是害羞了,魏山阙起身出去,还贴心的把门关上。   床上,裴长缨的脸色渐渐恢复平静,他双手捂住脸,闷声笑了起来。   脑海里还在回顾已经有些模糊的梦境。   他长大了。   离和这个男人并肩,更近一步了。   不,不只是并肩,他想要的远不止于此…… 第43章 少时好友   京城最大的书局:天下书局。   灵枭跟着裴长缨在里面跟个无头苍蝇似的乱转。   他想不通这个平日里除了兵书,其他的书多看一个字就能立马睡着的主儿,今日怎么这么有兴致来逛书店。   转了一圈,被各种书名弄的头昏眼花。   裴长缨把老板拉到一旁问:“老板,你这里卖话本吗?”   老板道:“有啊,我看公子转了多时,想要什么样的?”   裴长缨看了眼满眼好奇的灵枭,对老板道:“江湖传奇的有吗?还有山间精怪的。”   老板会意:“有的有的,公子请随我来。”   书架上从《江湖百谱录》到《白眉大侠大战黑风怪》,从《书生山间庙奇遇》到《我的管家是狐狸》,各种正常的、奇怪的话本应有尽有。   裴长缨从书架这头拿到书架那头,心里想着下次出来还是不能带灵枭,他要是买了什么有些不对劲的书,灵枭这个大嘴巴子立马就要说给魏山阙听的。   见他买这么多数,老板心知是来了大户,结账时他又拎了一提书过来:“既然公子如此喜欢话本,这些话本眼下已经不时兴了,但写的都不错,就送给公子了,以后还请多多惠顾。”   “谢谢老板。”   裴长缨和灵枭一人提了两摞话本离开书局。   灵枭道:“我说公子,你买这么多,看到猴年马月啊?”   “睡前翻两页呗。”裴长缨慢慢走着,心里却想要不是你在旁边盯着,我哪里会买这么多不要的书。   一阵疾驰的马蹄声传来,前方惊呼声不断。   只见一匹马仿佛受惊了一般,横冲直撞,马上的人抓着缰绳被颠得东倒西歪,眼见着就要摔下来。   众人避让开来,有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小姑娘被挤到道路上,呆呆地站着。   裴长缨将书都丢给灵枭,快步上前将小姑娘抱到旁边,随后飞身上马,抢过缰绳,将马控制住。   被颠地七荤八素的人手脚发软地爬下马:“多谢壮士相助——长缨?”   裴长缨从灵枭手里拿回书,听到声音回过头,觉得这人似乎有些眼熟。   那人指着自己激动道:“我啊,周柏书!”   “是你啊,好久不见了。”裴长缨点点头。   再次见到这个少时玩伴,裴长缨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周柏书的侍从终于追了上来,将马牵走。   他跟在裴长缨身边嘴里絮叨个没完:“真的是好久没见了,一起去吃个饭啊!”   “不去,有事,忙。”   “你忙什么呢,以前咱们玩的好好的,为什么突然间你就不出来玩了呢?我去找你,你们家管家也只说你爹不让你出门。”   “我一会要去军营。”   “那我也去啊,我陪你啊,正好我在家无聊,我娘天天张罗着给我议亲,好烦。”   “我去军营训练。”   “额……那太累了。”   “嗯,你别去了。”   周柏书问:“长缨,你是不是不想理我?”   灵枭也是第一次见裴长缨这副冷淡样子,但周柏书怎么说那也是康王世子,不好弄的太僵。   他笑着插话道:“我们督主给公子布置了许多功课,他今儿都不高兴一天了。”   “哦,这样。”周柏书看到两人提着的书,心有戚戚:“魏督主这么严厉呢。”   感谢书店老板,把书包的严严实实看不见封面。 第44章 话本   魏山阙刚回府,灵枭就把事情告诉他了。   院里,少年端了个小凳子,坐在树下,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被脚步声惊动,他抬起头来笑道:“师父你回来啦。”   “嗯。”魏山阙将落在裴长缨头顶的叶子拿去:“想事情想的这般认真,叶子落到头上都不知道。”   “师父,我今日遇见小时候的玩伴了。”   裴长缨的声音有些飘忽。   裴长缨的三个哥哥年纪轻轻就成为战场上的一抹英魂。   剩下的两个儿子成为裴夫人仅剩的寄托。   在八岁前,他是有很多玩伴的,这一切在八岁那年他的四哥走丢、娘亲因此忧思成疾郁结于心后,戛然而止。   “从那以后,我爹娘就不让我出去玩了。有时候夜里我娘突然惊醒,开始找我,她怕我也不见了,结果……是我再也找不到他们了……”   魏山阙没有说话,他伸手将裴长缨拉起来。   “来比划比划?”   接过抛来的红缨枪,裴长缨眨了下眼。   眼中的迷茫散去,双手握着枪杆,目光坚定道:“来!”   魏山阙拔出腰间的佩刀:“来。”   灵枭蹲在墙头啧啧称奇,不愧是督主啊,安慰人的方式真奇特,效果居然还不错。   一场酣畅淋漓的切磋后,裴长缨大汗淋漓,他喘着气看着气息只是微微有些乱的男人。   不服气道:“为什么你看上去一点都不累?”   魏山阙将帕子递过去道:“因为我是你师父。”   裴长缨一哽,好有道理,他无法反驳。   晚上,裴长缨蹲在房间里把书局老板送的书拆开来。   全是些才子佳人的。   正常的缠绵悱恻,不正常的过于伤风败俗了。   他翻的不耐烦了。   突然有一本封面没有书名的话本引起他的注意,翻来一看,似乎是江湖侠义话本。   随手翻到中间居然还有插画。   待看清画上的内容,他猛地瞪大眼睛,一把将书合上。   心口猛地跳动加速。   定定神,裴长缨重新翻开话本,找到刚刚那一页,没看两眼,便面红的仿佛要滴血一般。   他拉了下衣领,感觉周身仿佛要烧起来一般。   老板阴差阳错倒是送了他需要的话本。   下床倒了杯冷茶,一口喝完,冰凉的茶水带走内心的燥热。   裴长缨干脆将茶壶放到床头。   然后继续往后看。   将插画都看完了,那壶凉茶也被喝光了。   这本书,不能叫别人看到。   左思右想,裴长缨用布把书包起来,一跃而起塞到房梁上。   做完这一切,他松了口气。   那些画面过于逼真,冲击力太大,裴长缨辗转反侧睡不着。   无奈又爬起来找了本志怪话本,里面恐怖的场景描写让裴长缨躁动的心慢慢恢复平静。   第二日,裴长缨躺在床上,睁开眼感觉到身体的异样,整个人弓着身缩在被子里,欲哭无泪。   那书上画的两个男人的鱼水之欢,但没有画一个男人该怎么办啊!   要不问下魏山阙?   不成不成,拿这个去问他,万一戳了他的痛处怎么办?   敲了两次门都无人应答,魏山阙推门而入。   床上的少年苦大仇深的皱着眉,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第45章 呜呜呜   魏山阙出声道:“怎么了?”   “没事!”裴长缨一把拽过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只露出一双黑亮亮的眼睛看着巍山阙。   “当真?”   “就是遇到了一点点,小问题……”   魏山阙坐到床边问:“什么问题?”   裴长缨十分纠结这件事情能不能说,说了魏山阙不一定知道,搞不好还会让他心情不好。   魏山阙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等着,最终裴长缨鼓起勇气,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魏山阙低沉地笑了起来:“是我的问题,上次就应该一并告诉你的。”   裴长缨很少见男人笑,他眨眨眼,盯着男人嘴角的笑容。   只一个浅浅的笑容就令人心醉不已。   魏山阙笑着把裴长缨脑袋上的被子拿来,在他的脑门上轻轻弹了下。   “这种事情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我没有不好意思!”裴长缨矢口否认。   魏山阙道:“是,没有不好意思,是我说错了。”   说完,魏山阙告诉裴长缨这种事情应当如何自处。   裴长缨瞪大了眼睛抬手道:“用这个?”   这样也可以的吗?画册上都是……的唉。   少年笨拙不得其法,男人忍笑亲自教。   学习完后,裴长缨充分体现出什么叫做用完就丢。   他又缩回被窝里,只露出一双带着水汽的黝黑的眼睛。   显然是有些不好意思。   魏山阙哑然失笑,稍富贵些的家庭,这般大的男子不说成亲,孩子都有了,那通房总是会有几个的。   魏山阙揉揉少年的脑袋道:“这种事情万不可沉迷,烟花柳巷也不可随意去,明白?”   裴长缨乖巧的点头道:“师父你放心,我不喜欢这种事情的,那种地方那个更不可能去。”   “嗯,好孩子。”   魏山阙走后,裴长缨闭上眼睛,回忆着刚才的一切。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暗色。   随即又有些懊恼地挠了挠头,刚刚应该借机多撒会娇的。   算了,来日方长。   那话本暂且也别碰了,魏山阙明显没把他当成同龄人,学会了也没用。   将心中的遐想放下,裴长缨和灵枭早早到了军营。   每次训练,他们都轻松完成,加上傲人的身手,渐渐的军营里很多人都接受这二人了。   用灵枭的话来说就是,这种程度的训练,不过是洒洒水了。   他甚至担心,这样日积月累下去,自己的身手会退步。   这日子过的太安逸了。   安逸过头的日子,总会有些不那么痛快的事情发生。   军营里出事了。   起初有个人醒来,浑身没有知觉,再低头一看。   竟是一夜之间成了阉人。   紧接着,接二连三的出现此事。   白将军大怒,戒备森严的军营出现此事,这分明是明晃晃的挑衅!   一查之下,发现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是此前辱骂过裴长缨和魏山阙的人。   “会不会是他们蓄意报复?”   “可裴长缨和灵枭每日都不在军营里住。”   “他们背后可是东厂,夜里偷偷做下此事也未可知啊!”   “不会吧……”   “魏山阙可是个阉人,不好说。”   就在白将军下令严查此事的当夜,又有一人中招。 第46章 困惑   白将军请来了魏山阙。   魏山阙问:“最后这人,他喝过的水、吃过的东西,可都查验过了?”   白将军点头:“查过了,没有问题。”   裴长缨突然出声道:“再查一次吧。”   旁人道:“你这是在质疑白将军有失公允?”   魏山阙赞许地看了眼裴长缨。   得到鼓励,裴长缨继续往下说:“白将军自然是个公正的人。但军营里人多,且私下有人喜欢拉帮结派,查验一事还是多几个人比较好。”   此前负责查验的人面露难色,说是已经把东西都倒了。   白将军脸色微变,事情查明之前,擅自做主将可能是证据的水和食物都倒了,知道的是这人擅作主张,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授意。   “将军,东西还有。”一个黑瘦的青年站出来道:“他让我都倒了,但我不放心,留了一部分。”   裴长缨认得此人,他叫大牛,参军是为了减免家中赋税,多赚一份钱,还能省下一口粮食来。   人长的瘦,但饭量大。   裴长缨如果会提前回去,便将自己那份饭送给他吃。   这次,分了三个人来验。   在众目睽睽之下,无人敢说谎,都说水里被下了药。   裴长缨找来一只鸡。   这鸡喝了水,没一会就不动弹了。   最先查验的人被抓了起来,但他一口咬定自己本事不到家,没能查出来。   白将军道:“不说,那就打到他说!”   裴长缨不知从哪儿找来个小凳子,坐在魏山阙腿边。   直到这人被打的裤子上渗出血来,他才道:“要不,翻翻他的东西,看看能不能找到点东西。”   此人的东西明显被人翻动过,只剩下衣物和少量银钱。   魏山阙拍了下裴长缨的肩膀。   裴长缨道:“唔,那咱们去外面药店里问下,类似于麻沸散这一类的药,有没有人大量购买过。”   魏山阙轻笑一声,这小子,倒学会逗老鼠玩了。   城内,离军营最远的一家药店老板称莫约十日前,有个身材魁梧戴着斗笠的人买了剂量很大的麻沸散。   店家不放心,多打量了好几眼。   购药之人的左手手腕处有一道陈旧的刀疤,手背和脖子处分别有一颗黄豆大的黑痣。   查遍军营内的众人,王参被找了出来。   每一处都与店家所述一般无二。   购药的时间也与第一起事件发生时间对上了。   王参死活不承认:“我这些日子从未出过军营,出入登记可以作证!”   裴长缨踢出来一团被破布包着的衣服,上面还有着新鲜的土和血迹:“那你这带血的衣服作何解释?”   “这不是我的!这是郑宇的!”   郑宇正是先前挨了板子的人。   裴长缨追问:“你是如何知道的?”   王参眼睛转了转道:“我早上起来解手,看见他鬼鬼祟祟的好像在挖坑,这肯定是他的!”   裴长缨把布包打开,里面只有一团破布,那血其实是鸡血。   “白叔叔,都给他诈出来了,剩下的你看?”   白将军的手搭在佩剑上,恨不得将王参就地正法。   “就地审了吧。”   证据确凿,自己又说漏了嘴。   王参不想挨板子,便都说了。   那郑宇会替他做事,是因为有把柄在他手上,郑宇负责军中庶务,中饱私囊不可避免。   王参会做下此事也是因为对裴长缨对魏山阙怀恨在心。   最终王参被杖责五十,押入大牢。   回去时,裴长缨困惑地问:“师父,为什么会有这么无缘无故的恨?”   东厂此前和王参并无瓜葛。   魏山阙道:“这就是人心。” 第47章 可怕   王参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幽暗的密室内,没有一扇窗。   一盏昏暗的油灯慢慢燃烧。   “有人吗!喂!”   除了自己的声音,他听不见别的声音。   未知的恐惧爬上心头。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推门进来。   是魏山阙。   “是你?你可知私自囚禁是有违律例的!”   “呵,你觉得,会有人知道你在这儿吗?”   魏山阙抬手。   番子拿了黑色的布条来蒙住王参的双眼。   “你要做什么!”   魏山阙慢条斯理道:“东厂有个刑罚,在人的身上划一个口子,再撒上阻止血凝的药物,看看这个人是先吓死还是血流而尽。”   王参感到手腕一疼,紧接着他的手被架了起来。   “嘀嗒。”   他听见血流下落在盆子里的声音。   王参害怕不已,他颤抖着求饶道:“魏督主,我错了,你饶了我这次吧!”   魏山阙嗤笑一声。   王参的手压根没有破皮,那声音只是水声罢了。   被紧紧绑着动弹不得的王参不知道这些,他已经吓的失禁了。   魏山阙无声离去,番子离开前不忘把油灯吹灭。   屋内彻底陷入黑暗。   “嘀嗒、嘀嗒……”   不过半日,番子来报:“督主,王参没了,吓的。”   魏山阙下笔不停:“送回大牢。”   番子退出去。   一幅塞外落日图跃然纸上,闭上眼仿佛都能听见塞外的风声、胡笳声。   “师父。”裴长缨兴冲冲跑进来,手上捧着一只信鸽。   “你看,我刚刚买的,说是认识路,能送信!”   魏山阙略一抬眼:“这是肉鸽。”   “啊?”裴长缨不相信,他花了二两银子,买了只肉鸽?   灵枭幸灾乐祸道:“我说是肉鸽你还不信。”   “啊……”   二两银子,吃了未免太可惜了。   裴长缨决定要把肉肉培养成一只优秀的信鸽!   灵枭道:“这么快你连名字都想好了?”   ---   下人来报,门外有个自称周柏书的人求见。   “长缨!你带我去军营吧!”   在门外徘徊许久的周柏书一见裴长缨便扑了上来。   裴长缨伸手抵住周柏书的额头,拒绝他的熊抱。   “干嘛?”   “我要去军营,家里没法待了!”   周柏书哭哭啼啼的,站在督主府外实在是有碍观瞻。   裴长缨把他拉到附近的茶楼里,要了个雅间。   他抱着胳膊道:“说吧,怎么回事。”   周柏书道:“家里给我娶了个媳妇儿……”   周柏书的新媳妇,样貌好,性格好,家世好。   裴长缨道:“这不是挺好?”   周柏书道:“别打断我!”   原本周柏书也是打算做个好丈夫,好好和新媳妇过日子。   但这个媳妇洞房花烛夜当晚,就要把自己身边的丫鬟送给他做通房。   他不收,媳妇便以为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暗自垂泪。   吓的周柏书都没洞成房就脚底抹油跑了。   裴长缨咋舌,成亲真可怕!   周柏书道:“所以,你带我去军营吧,我不回家了!”   裴长缨摇头,周柏书是康王世子,康王什么态度不好说,康王妃素来溺爱孩子,绝对不会让他去军营里的。 第48章 慰问   周柏书还在诉苦,裴长缨的思绪飘到了小皇帝身上。   自打小皇帝亲政,他便很少进宫了。   政务又忙,宫里那四个妃子形同虚设,小皇帝说不定连个能聊天的人都没有。   “等你你说动你娘再说吧。”   裴长缨丢下这句话就跑了。   魏山阙放下笔道:“所以你想进宫慰问皇帝?”   裴长缨纠正道:“是探望。”   进宫一路上,裴长缨还买了不少平日里爱吃的点心。   魏山阙道:“皇宫里不缺这个。”   裴长缨道:“味道不同的,以前我带去的皇上都说好吃。”   说完,裴长缨猛地闭嘴,哎呀,说漏嘴了。   裴长缨偷偷给小皇帝带点心的事情,魏山阙是知道的,只是一直以来都没有戳破罢了。   裴长缨小心翼翼问:“师父,你不会一早就知道这个事情吧?”   魏山阙敲了下裴长缨的脑袋。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师父你。”裴长缨暗暗道自己的小心思可一定要藏好了。   被折子淹没的小皇帝,见裴长缨来了,立马抛下公务。   “带了这么多东西。”   小皇帝拿起一根糖葫芦就准备吃。   “陛下。”一旁的宫人连忙阻拦。   小皇帝不耐烦道:“不用试。”   宫人跪下道:“陛下,这是规矩。”   裴长缨小声道:“让他试吧,没事的。”   这么一闹,小皇帝有些不快,亲政后的规矩越发严了,实在是扫兴。   宫人没试完毒,魏山阙被来找皇帝的刑部尚书给拖走了,说是有事请教。   小皇帝不让宫人跟着,带着裴长缨在御花园里的凉亭坐下。   他叹气道:“朕每日一睁眼,就在想今日又会有多少折子。”   裴长缨感同身受:“我每天都在想,还有半个时辰的字没有练。”   小皇帝:……   “半个时辰你也好意思拿出来说。”   “皇上唉,练字和要我的命没区别,不过你看起来比以前憔悴了,宫里伙食不行吗?”   一想起吃饭,小皇帝的脸色很差了。   他正值长身体,吃东西有些不节制,那些宫人天天念经似的说什么食不过三。   小皇帝恨恨地咬了口糖葫芦,他又不能拿那些宫人怎么办,他们也没错。   裴长缨同情道:“当皇帝可真痛苦。”   小皇帝叹了口气,他道:“对了,魏卿似乎在替你留意适龄女子,你要成亲了?”   裴长缨炸毛:“此话当真?”   “对啊,魏卿没和你说啊。”小皇帝见裴长缨这副抗拒的模样,分明是不乐意成亲的。   “皇上啊,咱们商量个事呗。”裴长缨凑到小皇帝耳边轻声说:“以后我给你平定西境,你给我赐婚好不好?”   小皇帝惊讶道:“你不愿意……是因为已经有心上人了?”   裴长缨点头:“但他很难搞定,如果我平定西境都还没拿下他,你就赐婚吧。”   小皇帝有些为难:“那不是强人所难吗?”   裴长缨道:“皇上,你放心,你只管赐婚,我不会勉强他的。”   “对了,皇上,这事你不要说出去,就连督主也别说。”   小皇帝郑重的点头。   魏山阙接了裴长缨回府,和小皇帝有说有笑的人,一上马车,那脸立马就垮下来了。   “怎么了?” 第49章 依赖   裴长缨气呼呼地质问:“我怎么听说你在替我物色适龄女子?我之前说过不成亲的!”   原来是为了这事,魏山阙只道裴长缨是气自己自作主张。   “只是看看谁家的姑娘适合你,成亲与否、和谁成亲,自然还是需要你自己点头的。”   “我不成亲!”裴长缨盯着魏山阙,一字一顿道:“我要成亲、和谁成亲,我会自己亲自与他说的。”   少年灼灼的目光,似有温度一般,有那么一瞬间,魏山阙捕捉到了一丝侵略性。   随即又否认了这个想法,小孩对他最多是依赖罢了。   “好,是我想岔了。”   裴长缨伸手去拽魏山阙的衣摆:“你不要随便塞个女人给我,然后把我赶走。”   魏山阙道:“没人会赶你,督主府是你可以来去自如的地方。”   裴长缨打蛇随棍上,他改拽衣摆变为双手环住魏山阙的腰,把脑袋埋进男人的胸膛里,闷声道:“说好了的,那我住到老你也不许赶我走。”   魏山阙有些哭笑不得,心怜这个总是担心会被抛弃的少年。   他任由人抱着,轻轻拍着少年略显单薄的后背:“不赶,你不说还要灵枭他们给你养老送终吗。”   裴长缨深吸一口气,冷香盈满肺腑,他紧紧抱着魏山阙,不想松手。   马车到了督主府门口,再不松手就不像话了。   裴长缨恋恋不舍的松开手,嘟囔道:“说好了哦。”   “说好了什么?”   见两人迟迟不下车,灵枭推开马车的门探头进来。   裴长缨:……   他硬着声音道:“没什么!”   灵枭歪了下脑袋:怎么感觉裴长缨刚刚凶了他?   魏山阙浅笑着跟着下了马车,手在少年的后颈上捏了下。   “气性有点大了。”   裴长缨拿斜眼瞅他,大有他再多说一句不好听的,就要就地放赖的意思。   “灵枭,去问问厨房今晚吃什么。”魏山阙道。   裴长缨板着一张脸,心里却乐开了花。   他其实不生气魏山阙替他留意适龄女子一事,裴长缨心知魏山阙看他,始终跟看小孩似的。   正好借了这件事情撒个泼,让魏山阙至少能意识到,他的依赖。   而且刚刚他还抱到了,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魏山阙的体温。   不行,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脸上的表情就要绷不住了。   抱着安抚裴长缨的心理。   晚饭后,魏山阙陪着裴长缨摆弄沙盘。   灵枭抱着胳膊靠在门外,小声对剑北道:“这本来是我的活,怎么督主在干了,最近督主挺闲的啊?”   剑北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这个音量,督主听得见的。   跟在裴长缨身边早就没那么警惕了的灵枭,见人不理自己,又自言自语起来:“咱们督主府不会要没落了吧?”   “你倒是闲。”   魏山阙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灵枭吓了个激灵,连忙转身讪笑道:“督主,我刚刚是胡说的……”   魏山阙道:“你明日一早出城去军营,告诉白将军,接下来一个月长缨不去军营了。”   裴长缨问:“师父,咱们是要出去吗?”   “嗯。”魏山阙原本不打算带裴长缨一同出去的,但今日的事情,给他提了个醒。   此次出行,估计要一个多月,还是给这小孩儿带上吧,免得他又担心自己是不是被扔下了。 第50章 雍城   雍城,地处北方交通要塞的一座十分繁华的城池。   近一个月来接连发生命案。   官府抓不到犯案之人,又有传闻是鬼怪作祟。   百姓人心惶惶,每天日头还没落下,便早早关门落锁。   大街上空落落的。   “下官携雍城大小官员,在此恭迎督主多时。督主一路北上,辛苦了,下官备下酒席为督主接风洗尘。”   雍城太守是个大约四十岁的中年人,身上透着一股书生气。   魏山阙淡淡的应了一声,没有拒绝。   酒席上,裴长缨挨着魏山阙坐,别人喝酒他喝甜汤。   这种场合下他没有提出要喝酒,万一这群人灌魏山阙酒,他要给人扛回去。   但他想多了。   在场的,无人敢灌魏山阙酒。   魏山阙冷着脸往那一坐,一点儿也没有抑制身上的气息。   那是出自东厂的森冷肃杀之气。   太守试图调动气氛,几次不成后,老实的把话题引到案件上来。   丧命的都是些年轻英俊的男子,无一例外的,都是心脏被啃食殆尽而亡。   可怖的是,和他同榻而眠的人,一点动静都没听到,第二日醒来险些吓成失心疯!   裴长缨忍不住往魏山阙身边靠了下,不会真的是有鬼怪作祟吧?   魏山阙问:“这些人的尸首何在?”   太守道:“都停在义庄了。”   魏山阙本打算即刻便去,注意到悄悄往自己身边挪的少年,改口道:“明日一早去看看。”   听到此话,雍城的官员也都松了口气这么。   义庄地处偏远,一来一回,天就要暗了,他们可不想天黑了还在外面。   雍城太守已经将记录遇害人情况的册子带来了,上面详细记录了人员生平、家世、和他关系密切人员的信息。   魏山阙道:“既然天黑后不宜外出,今日便到此为止,诸位大人请回吧。”   “谢督主!”   这异口同声的道谢,可比先前的欢迎词,诚恳多了。   为了安全起见,太守将魏山阙一行人安排在太守府内。   “这地方简陋,还望督主见谅,下官就不打扰督主休息了。”   裴长缨眼睛滴溜溜的转着,打量着“简陋”的房间。   就连床帐的钩子都是纯金的。   “师父,咱们督主府是有些简陋。”   见裴长缨跃跃欲试,想要给那钩子拆下来,魏山阙轻轻敲了下他的后脑勺。   “出息。”   心里却想,自己平日里是不是应该多给裴长缨支些银钱。   眼皮子这般浅,见钱眼开。   裴长缨把门关上,小声道:“师父,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太守怪怪的。”   一身书生气,但行事作风又像一个官场老油条,顶着一张正气的脸话语间却尽是谄媚。   但是涉及公务吧,他准备的又还挺充分。   魏山阙道:“官场上,过于清正刚直,很难走远,过刚易折。”   裴长缨道:“可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的?”   “有权势,但不仗势欺人,对任何人都不假辞色——当然对我挺好的。外面说东厂如何坏,但你手下的番子从来都是守规矩的。说你随意残害大臣,可那些人的罪证都是铁板钉钉的。”   魏山阙的神色有些奇怪,他倒不知道,自己在少年眼中是这样的。 第51章 噬心   第二日,一行人到义庄查验尸首。   这些人都是在睡梦中被啃噬心脏而死,单看面部表情,是没有一丝痛苦的。   但心口那个空荡荡的部位,却无比狰狞。   魏山阙不让裴长缨进来。   他自己则是亲自去看了伤口,仵作说的不错,应当是由内而外的啃噬造成的。   人是无法做到这点的。   陪同的官员时不时拿袖子擦擦脸上的冷汗,努力将视线落在地上,不去看那一排尸首。   显然是十分害怕的。   魏山阙见惯了各种酷刑,查验完,他面不改色地离开义庄,打算去案发现场看看。   太守匆匆赶来,他从轿子上连滚带爬地跑下来道:“大人,又、又出现了一个!”   现场雍城的官员皆是脸色一白,甚至有人小声议论。   “又来了,难道真的是鬼怪所做?”   “说不定是什么吃心的精怪呢?”   “会不会是狐仙下山?”   魏山阙当机立断:“去看看。”   这次是当地一位员外家的独子,三代单传,捧在手心上宠。   还未进门,就听见里面哭声震天。   官兵把守在案发房间门外。   太守擦擦额上的汗道:“大人,接到报案,下官就命人将此地看管起来,防止有人破坏现场。”   员外和妻子被官兵拦着,就坐在门外哭。   员外见太守对魏山阙恭恭敬敬的,连哭带爬道:“大人啊,你一定要抓到凶手,以慰我儿在天之灵啊!”   员外夫人则是哭着喊着要见自己儿子,还大骂太守不让她进去,是何居心。   魏山阙被吵的心烦,一双剑眉就没松开过。   太守见了让官兵把这夫妻二人赶的远些。   屋内,员外的儿子双手置于腹部,双眼紧闭,如果不是满屋的血腥味和他胸口的血洞,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在魏山阙说话前,裴长缨就先一步踏进屋子了,见状,他也就没多说什么了。   裴长缨鼻翼微微耸动,血腥气里夹杂了一丝奇怪的香气。   说是香气也不对,里面还有点臭臭的味道。   魏山阙拿出一张丝质的帕子覆在那血洞上,剑北上前将染血的帕子取下,放进一个漆黑的木盒里。   太守问:“大人这是……”   魏山阙用另一张干净的帕子包着手,将房中的柜子一一打开,细细翻找。   剑北好心解释道:“回去验验有没有毒。”   太守低声道:“难道有毒药会从内部溶了人的内脏?”   整个屋子都翻找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物件或痕迹。   魏山阙道:“送去义庄。”   太守连忙应道:“是,督主。”   员外妻子一听,直接抓花了拦着她的官兵的脸。   “不许拉去义庄!你们这些当官的,抓不到凶手,还要让我的儿子死的不安宁!”   员外苦苦哀求道:“大人,能不能……”   太守无奈地拍着员外的肩膀道:“在查出真凶前,令郎的……只能停在义庄,督主的命令,我们得听啊。”   在门外并未走远的裴长缨将太守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这个太守,查案的规矩素来如此,怎么从他口里说出来,就像是魏山阙冷酷无情非要如此似的。   果然,书读的多了的,要么迂腐要么坏!   当然,魏山阙除外的。 第52章 舞姿   从员外家出来,一行人并没有回太守府。   太守道:“大人若是要在城中逛逛,下官派个人陪同。”   魏山阙道:“不必,太守大人有事便去忙。”   “那下官便告退了。”   太守带着自己的人走的很干脆。   裴长缨更加奇怪了,今日这太守怎么好像很不待见魏山阙?   街头巷尾的,很多人都在谈论雍城出现了一个吃人心的怪物。   魏山阙随便找了家人多的茶馆坐下,点了壶茶和一些点心。   “听说了吗?那陈员外家又出事了。”   “一早就听说了,太可怕了。”   “你都四十多岁了,怕什么?人家出事的都是年轻英俊的年轻男子。”   “他大概是怕那妖怪吃的不是年轻男子的心,而是负心汉的心!”   “哈哈哈,差点忘了,你也是个风流的!”   裴长缨问一旁的店小二:“小二哥,这个妖怪吃的都是负心汉的心?”   店小二把茶和点心放下,随口道:“传闻是这样的。”   魏山阙掏出一个小银裸放在桌子上。   店小二立马不动声色的将这银裸子收进袖子里。   他拿下肩上的布巾一边擦桌子,一边小声道:“出事的那几位,说好听点是风流成性,说不好听的那就是薄情寡性。”   “他们都是家里有点势力的,撩拨的又都是穷苦人家或者家世不如自家的女子,甚至有姑娘家的想不开,跳井了!”   小二提到的这些,太守拿出来的册子上都没有记录到。   裴长缨拿起一块栗子糕咬了一口,入口的甜糯让他眉眼弯起。   “好吃唉!”   店小二自豪道:“客官是个识货的,咱们家的糕点师傅那可是雍城数一数二的!”   旁边的茶客听了打趣道:“是在你心里数一数二吧!”   店小二憨憨一笑。   见裴长缨喜欢,魏山阙便打包了一份。   裴长缨问:“小二哥,雍城哪家酒楼菜色最好?”   店小二道:“那要数第一楼了,在第一楼能吃到各地特色,还有外域美食。”   有茶客插嘴道:“还有西境来的美女!”   “你以为都跟你似的,那眼珠子就知道黏在女人身上?”   “去去去,我那是欣赏!”   “哈哈哈,你也没钱做人家幕中之宾!”   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第一楼”三个大字。   进出第一楼的皆是些衣着华丽的富贵人,就连跑堂的穿的都是绸缎。   一行人在大堂中坐下。   他们今日来的正巧,中午会有西境舞娘的表演。   原本表演都是在晚上,出了事后,晚上生意都没得做,更别提表演了。   和大虞保守不同,西境女子穿着大胆,身着红色裹胸和短裙,外面拢着一件薄如蝉翼的轻纱。   一双玉臂和修长的大腿白晃晃的令人眼晕。   大多数人都看直了眼睛。   魏山阙这桌除外。   裴长缨的眼里只有桌子上的烤鸡、肘子、烧鹅等等。   魏山阙在思索应当从何入手查。   灵枭在和裴长缨抢着吃。   剑北、邵楠安静吃饭。   一阵香风袭来,有个舞娘莲步轻移舞了过来,一口不太流利的中原话:“妾身的舞姿这般入不了公子的眼吗?” 第53章 舞娘   语气里的埋怨引得大堂里其他男人心怜不已。   指责的目光射向魏山阙。   “八成是个眼瞎的。”   “就是,姑娘莫要伤心。”   “要我说,如此美色当前,不是断袖就是阉人。”   裴长缨放下筷子瞪了说这话的人一眼:“第一楼是酒楼还是烟花柳巷?你们自己来看女人管别人吃饭什么事!”   “长缨,莫恼。”魏山阙唤来小二:“换个清静的雅间。”   舞娘美目盯着魏山阙委屈道:“客官这是嫌我聒噪?”   在场的大多都看出来,这舞娘八成是看中魏山阙那张脸了。   有不少人心里开始泛酸。   他们捧着金银珠宝追着哄着都换不来一个眼神,偏这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有人拍桌而起:“阿若娜姑娘给你好脸色,你别好歹不识!”   裴长缨道:“你稀罕,我们可不稀罕!”   叫做阿若娜的舞娘还不依不饶的盯着魏山阙。   魏山阙拍了下裴长缨的脑袋:“和这种人气什么。”   裴长缨气鼓鼓的:“师父!他们骂你!”   还有那个女人!再看就给你扔出去!   魏山阙道:“你管狗叫做什么。”   一句话说的裴长缨笑了起来,他瞥了那人一眼:“对,没必要理会狗叫。”   小二想赶紧给这一行人领到雅间。免得冲突变大,他点头哈腰道:“您几位请随小的来。”   “唉!别走!”阿若娜想要伸手去抓魏山阙的衣服。   魏山阙手搭在刀鞘上,拇指微微用力,刀出鞘的声音吓的阿若娜收回手。   喝了酒,酒气涌上心头,几个人堵住魏山阙一行人的路。   “谁让你们走了?”   “快给阿若娜姑娘道歉!”   裴长缨这下真的是不耐烦了,他反手抽出灵枭腰间佩剑,剑光闪过,他们此前坐的桌子无声碎成数块。   碗碟清脆的落地声让那几个人一个激灵,吓的一哆嗦。   裴长缨一字一顿问:“还需要道歉吗?可以走了吗?”   “对不住、对不住,我们有眼不识泰山。”   灵枭扔了锭银子给小二:“饭钱,买桌子和碟子的钱。”   裴长缨拉着魏山阙的衣摆板着一张脸往外走:“不吃了!再也不来这家店了!”   “知道的是个吃饭的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青楼楚馆,一群男人争风吃醋!”   “还在生气?”马车上,魏山阙有些好笑地看着气鼓鼓人,忍不住掐了那鼓鼓的腮帮子一把。   裴长缨道:“师父,你怎么脾气这般好了?那些人太放肆了!”   灵枭在车外道:“什么都生气,那督主早就气死了。”   裴长缨眼眶泛红,一头扎进魏山阙的怀里,闷声道:“师父,以后我护着你。”   “好。”魏山阙拍拍少年的后背。   这些人说的话对他来说不痛不痒,更难听的话他都听了。   小雏鹰长大了,知道张开翅膀护人了。   ---   “啪!”   第一楼的老板一巴掌扇在阿若娜的脸上:“什么人你都敢撩拨!那是朝廷派下来查案的大人!”   阿若娜仿佛没感觉到脸上的火辣一般:“那又如何?我喜欢他!”   老板嗤笑:“你喜欢也没用,他是个阉人!” 第54章 头绪   魏山阙开始着手查和这几名遇害男子有关系的女子。   他安排随行的番子去做此事。   “大人,这是第一个遇害人居住的地方。”   第一个遇害的是雍城布行家的幺子名为汪泽,头上几个哥哥都是有本事的,将他宠成了一个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的纨绔。   汪泽很少在家住,他经常住在城里的另一处宅子里。   宅子里养了不少女人,有良家女子也有从花楼里赎出来的。   他出事后,这宅子里的女人通通被汪老夫人赶走了。   打开门,空气里飘着一股烧纸的味道。   往里走,能听见低低的哭泣声。   裴长缨默默向魏山阙挨得近了些。   树下,有个素衣女子在边哭边烧纸钱。   太守出声道:“你是何人?”   女子吓了一跳,泪眼婆娑的抬起眼来。   她自称叶娘,原是浣花楼的一名琴师,被汪泽赎身后,做了他的侍妾。   “奴家出身烟花之地,受尽他人冷眼,只有泽郎将奴家当个人看待。”   被逐出去后,叶娘无处可去,便去了茶楼里卖唱,今日原是汪泽的生辰,她便来此祭奠。   魏山阙问了些汪泽的事情,和太守册子上记录的一般无二。   裴长缨叹气道:“这个汪泽明明有很多女人,但叶娘却视他为唯一可以攀附的大树。”   太守道:“这烟花之地的女子,比穷苦人家的女儿更难,这世间真心难求啊!”   裴长缨惊奇道:“太守大人倒是没有瞧不起青楼女子。”   太守笑道:“沦落青楼,已经很苦了,她们艰难求生,为何要瞧不起?”   汪泽出事的屋子里已经落了一层灰。   屋内的摆设不曾变动过。   魏山阙转了一圈问:“汪泽出事时,他身边是谁?”   太守道:“是一个叫做菡萏的伶人,当时被硬生生吓疯了,她疯跑出去,落水失踪了。”   “失踪?”   “下官命人沿湖打捞,什么也没捞到。”   就目前能掌握到的线索来说,这件事确实不像人所为。   太守无奈道:“下官甚至请了堪舆师,将这些人家中和祖坟的风水都看了一遍,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   回到太守府,太守去忙别的事情。   剑北取出先前装了血手帕的木盒:“督主,有了。”   手帕未染血的地方有黑色的点,似乎在慢慢移动。   魏山阙抬抬手指,剑北便关上木盒。   眼下线索太少,且无法连成线。   番子探查来的消息看上去可用的极少。   魏山阙的左手食指慢慢敲着桌面,右手放在番子呈上来的消息上。   酒楼、青楼、胭脂铺子、赌场、寺庙……   这些人生前所到之处有的有交叉,有的毫无关联。   “咚”   魏山阙停止敲击,他问:“长缨,你还记得员外公子房中的味道吗?”   “记得。”裴长缨皱眉,那股奇怪的味道想要忘记,实在是有些难。   魏山阙起身道:“走。”   刚出了院子,便有太守府的下人小跑过来问:“大人们此番是要去哪儿?需要小的去将太守大人找来吗?”   “不必。”魏山阙大步向前走。   裴长缨紧跟其后,他回头看了眼那个下人,将心中的问题暂时压下,等出去再说。 第55章 味道   出了太守府,前后都没什么外人,裴长缨压低声音道:“师父,太守府上的人,怎么感觉很关注咱们的一举一动。”   魏山阙道:“让我们住在太守府,为的就是更好掌握我们的动态。”   “那为什么……”裴长缨顿了顿,眼睛一转,明白了魏山阙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师父你真是个老狐狸。”   “嗯,小狐狸。”   裴长缨瞪圆了眼睛:“师父,你是不是在占我便宜?”   灵枭走在后面,坏笑的想,督主这是为了认儿子,明明是个阎罗,却认了狐狸的名头。   魏山阙把雍城的胭脂铺子几乎逛了个遍。   从最后一间铺子出来,裴长缨脚步都是虚的,他现在呼吸间全是香味,感觉自己仿佛被腌入味儿了。   裴长缨哀怨道:“师父,狗都不带这么使的。”   他的鼻子确实很灵,但闻了这么多种香料,别说是人了,狗都要香晕了好吗!   而且雍城的调香师似乎很喜欢尝试。   有些味道闻着实在是……谁会喜欢自己身上是烤糊了的锅巴味、桐油味、泔水味?   这些气味古怪的香料还格外贵。   魏山阙薄唇微勾道:“晚上请你吃酱棒骨。”   “噗——咳咳咳!!!”灵枭被茶水呛了个正着。   “师父!”裴长缨也反应过来了:“再来一盘酱牛肉。”   “好,再加个花雕鸡。”   灵枭擦擦嘴,努力保持淡定的表情,剑北和邵楠看上去都很冷静,他也不能显的太没见识。   接下来几天,他们又去了其他几位遇害者家中探访一番,依旧没有实质性的收获。   倒是京城派了东厂来查案的事情传了出去。   当他们踏入醉花楼时,明显能感觉到异样的眼光。   员外儿子遇害前曾多次来醉花楼,每次点的都是一位名叫雨儿的姑娘。   老鸨将雨儿叫了过来。   雨儿盈盈一拜,声音轻柔道:“见过诸位大人。”   魏山阙问了几个问题,雨儿一一答了。   “……有的,他最后一次来时,奴家有闻到一股淡淡的有些臭的味道,只当是酒臭味。”   魏山阙点头。   没什么要问的,几个人便离开了,临走前,灵枭不忘留下一锭银子。   裴长缨道:“咱们这打听消息,未免太费钱了,找太守要钱去。”   魏山阙道:“嗯,让他掏钱。”   “这就是东厂的人。”   “我说在第一楼见时,他们看都不看台上的舞娘一眼,就知道吃饭。”   “因为看了也没用,有心无力啊,哈哈哈。”   几个人听力都极好,除了裴长缨不快外,其他几人都目不斜视往外走。   裴长缨摸到在摊子上随手买的手串,随意拆了几颗木珠下来,不动声色的将其弹出。   力道之大,直接将开口那几人的椅子腿打碎。   “啊!”   几个人摔的猝不及防,还有人被碎掉的木头扎破了大腿。   叫的跟杀猪似的。   裴长缨得意的哼笑两声。   回到自己房间,裴长缨拿出放在柜子里的包袱打算换一身衣服。   手放在包袱上顿了顿,他这包袱似乎被人动过。   包袱打结的方式和他的习惯是相反的,打开看,里面衣服也是被重新叠过的,可以看出来还是按照他之前叠衣服的痕迹叠的。   但有一件衣服还是叠错了。 第56章 同寝   守在院子里的番子说,并无外人来过。   其他人的屋子都没有被翻动的痕迹。   裴长缨纳闷道:“为什么就翻我的?”   如果没有外人来过,就说明裴长缨的房间有暗道。   魏山阙吩咐灵枭道:“去取棋盘来。”   裴长缨一脸莫名的坐下与魏山阙对弈,吃完晚饭继续下。   本就对此没有什么兴趣,裴长缨单手撑着头,跟小鸡啄米似的。   “困了便睡吧。”说着魏山阙横抱起裴长缨,将人送回房间。   裴长缨眼皮子颤了下,一不做二不休,双手紧紧抓住魏山阙胸口的衣服,佯装睡熟了。   魏山阙低头见怀里的人双眼紧闭,那眼珠子在眼皮下滴溜溜的转,就差没有把“我睡着了”几个字写在脸上。   裴长缨房间里的床没有魏山阙房里的大,魏山阙便将人又抱回自己房里。   灵枭问:“督主……”   魏山阙递了个噤声的表情过去。   待房门关上,灵枭拉着剑北道:“小公子睡着了不撒手,督主就给人抱回自己房里了?那要怎么睡,抱着睡?”   邵楠掰开灵枭的手,把剑北拉过来:“你想死,别拉上剑北。”   在暗骑营里寡言少语的灵枭这是越来越话唠了,而且什么话作死就喜欢说什么话。   灵枭翻了个白眼,嘀咕道:“督主才不会放在心上。”   身后的门被打开,魏山阙道:“灵枭,晚上你上街巡视下,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   灵枭苦着脸应了,转头又对着剑北努努嘴:督主外袍脱了唉!   剑北、邵楠:……   魏山阙吹灭蜡烛,刚掀被上床,还未躺好,怀里就多了个热乎乎的人。   裴长缨用气声道:“师父,我是不是特别聪明?”   魏山阙把他抱起来时,他突然想通了,下棋是假,留宿是真。   他那个房间不安全,所以魏山阙才演了这么一出戏。   魏山阙拍拍他的后背,示意他滚出去,好好睡觉。   裴长缨装傻充愣,把头埋在魏山阙的颈间,撒娇道:“师父,我困了,快睡吧。”   怎么跟个狗皮膏药似的。   魏山阙无奈,到底没有将人从怀里撕开。   灵枭一个人游荡在空荡荡的街上,因为凶案未破,连更夫都没有出来。   街上安静的,他都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暗处夜猫觅食的声音。   他轻轻拍了下自己的脸颊,清脆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   “让你嘴贱,夜里巡夜。”   不知不觉,灵枭晃到了汪泽宅子外,离开时明明已经落锁的门,此刻半开着。   想了想,灵枭绕着院墙,找到一处树冠伸到墙外的地方,一跃而上,藏在树的阴影里。   空气里飘着焦糊味,找到源头,灵枭眉头紧皱。   是叶娘。   她怎么这么执着于在这里烧纸?大半夜的,一个女子在这凶宅里不害怕吗?   不,夜里,烧纸哭泣的女人,她才更加令人害怕。   不知道的,肯定以为这里闹鬼。   灵枭一路跟踪叶娘,见她回了屋,便准备离开。   嗯?透过窗户缝,灵枭发现叶娘床下似乎有一张写了东西的纸。   待叶娘睡熟后,他小心翼翼翻入房中,将那纸拿了出来。   在月光下仔细瞧了瞧。   这龙飞凤舞的——鬼画符?   ---   “那裴长缨今夜宿在魏山阙房里,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我倒觉得,这二人关系不一般,这裴长缨对魏山阙依赖的很。在第一楼里,他生气的样子和女子吃味没什么区别。”   “院里伺候的人不是说魏山阙原本要给人送回去的,但他揪着衣服不放,魏山阙才把人又抱回去的?”   “那可是魏山阙,他这么宠顺一个小孩,你觉得正常?”   在场的几个人脸上都露出暧昧的神色。   “反正他们找不到头绪,如果总是在死人,又查不到东西,最后别说灰头土脸的走了,搞不好陛下要怪罪的。”   “如此,甚好。” 第57章 爹   第二日,裴长缨道:“既然找不到线索,那我们不妨去庙里拜拜,昨日听闻雍城的山间寺很是灵验,说不定菩萨会透露一些呢!”   太守闻言,呵呵一笑,道:“小公子当真是天真烂漫,正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求神拜佛若是能知道答案,那这世间便再无难破的案子了。”   不知为何,太守分明是笑着说的,但裴长缨就是觉得他似乎在嘲讽自己。   “不管,我要去。”裴长缨拿眼睛瞅着魏山阙,大有他不同意,就撒泼的架势。   魏山阙对邵楠道:“你带人和太守一同去走访下几个遇害者家附近的人,看看能不能有点线索。”   太守问:“大人,那您……”   “去山间寺。”魏山阙道。   裴长缨冲着太守咧嘴一笑,挥挥手,走好了您嘞!   太守无奈,只能领着邵楠一同走了。   自从出了鬼怪害人这一说法,去山间寺上香的人越发多了。   大多是去祈祷自己或自己家人平安的。   山间寺位于城外的一座山的半山腰上,藏于密林之间。   用青石板修出来的台阶蜿蜒而上,不宽的路上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   裴长缨“哇”了一声,感叹道:“难怪人家都说这里香火盛。”   走在前面的一个大娘回头看见样貌俊俏的裴长缨,热情地问:“这位公子口音听着不像是本地人,是特地赶来求姻缘的吗?”   “不不不,不是,我就是来看一看。”裴长缨连忙摇头否认。   心想,难道有人特地从外地来求姻缘?那是不是说明这山间寺求姻缘很灵验?   裴长缨心动了。   大娘十分热情:“哦,小公子家住哪里,可曾婚配?”   裴长缨急中生智地抱住魏山阙的胳膊道:“我爹已经帮我定下亲事了!”   魏山阙眉头微挑,颇有兴味地看着裴长缨。   少年拼命地眨眼:江湖救急!爹!   “嗯,对。”   大娘吃了一惊:“我还以为你们是兄弟,没想到你们居然是父子!”   裴长缨连连点头:“是啊,人家都说我爹驻颜有术。”   为了防止裴长缨越说越离谱,魏山阙冲那个大娘略一点头,加快脚步上山。   灵枭跟在后面,憋笑憋的差点背过气去。   人呐,就不能太幸灾乐祸。   那个大娘又一把抓住灵枭:“小伙子,你生的也俊俏,家住何方,可婚配了?”   剑北目不斜视地绕过两个人,看似闲庭信步,但那爬山的速度一点儿不慢。   “刚刚她是不是问你们可曾婚配了?”一个走在前面的香客道。   裴长缨点头。   那香客叹气道:“她也是个可怜人,她女儿被男人骗了,失了清白,一时想不开上吊了。”   大娘大哭一场后,便失忆了,忘了自己女儿的事情,只记得家中有个待嫁的女儿,逢人便问可曾婚配。   裴长缨唏嘘不已:“那,骗了大娘女儿的那个负心汉呢?我听闻雍城出了个专吃负心汉心的妖怪。”   香客摇头道:“这世上哪里有妖怪呢?那负心汉过的逍遥着呢。”   想起什么似的,香客试探地问:“你们是父子?”   裴长缨肯定地点头:“是啊!我跟我爹长的难道不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吗?”   香客被他这笃定的态度给忽悠到了,松了口气道:“听闻京城来人查案,有些事情,可不能乱说。” 第58章 许愿   同那香客一路闲聊到寺庙门口,香客进入大殿里祈福。   山间寺很大,魏山阙一行人便随意逛了起来。   寺庙里有一棵枝繁叶茂的松树。   裴长缨直接一屁股坐在落满松针的石凳上,他指着旁边的石凳道:“爹!坐下歇会。”   终于摆脱了大娘追上来的灵枭呛了一声,眼睁睁看着魏山阙随意扫落松针,掀起衣摆坐下。   督主就这么心安理得的接受一个只小自己七岁的人一口一个“爹”的叫唤?   裴长缨侧身一靠,直接靠在魏山阙的身上。   灵枭默默移开眼睛,他现在越看这两个人越像是父子了。   发了会呆,裴长缨道:“爹,咱们也去许个愿吧。”   魏山阙拂去落在裴长缨头发上的松针道:“让灵枭陪你去,我不信这个,去了你许愿就不灵验了。”   灵枭道:“我也不信啊!”   裴长缨拿斜眼瞅他:“刚刚是谁在山脚下请香的时候,特地问了哪种香烧了许愿最灵验来着?”   灵枭默默闭嘴,他原本打算自己偷偷去许个愿的。   裴长缨拖着灵枭到大殿里许愿。   许愿的人很多,就三个蒲团,两个人便乖乖排起队来。   他们前面是一对年轻男女。   女子小声嘱咐道:“一会一定要诚心许愿,切不可分心。”   男子不住地点头:“你放心,我定会让菩萨感受到我的诚意!”   女子满意道:“这还差不多,待许完愿,你再陪我去欢喜堂请一道符纸。”   男子道:“都依你。”   裴长缨没忍住,他小声问:“请问欢喜堂是什么地方?也在这庙中吗?”   女子见他生的好看,掩唇笑道:“欢喜堂在东头的山上,心意相通之人去请了符,便可恩恩爱爱,白首到老,一辈子不分离。”   裴长缨心生向往,跃跃欲试地问:“真的这么灵验吗?”   女子笑道:“这位公子是有心上人了吗?你可以让她去请符纸。”   裴长缨不解地问:“我去不行吗?”   男子插话道:“欢喜堂只接待女客,不接待男客。”   “啊——这样哦。”裴长缨有些失望。   看来不能先请了,拿回去压箱底了。   灵枭用胳膊捣捣裴长缨,冲着他挤挤眼:你有心上人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裴长缨眨了下眼:忽悠她呢。   终于轮到裴长缨,他郑重其事地跪下,心中默念:小子有两愿,一愿踏平西境、护得一方安宁,二愿能与魏山阙相知、相爱、白首到老。   许完愿,裴长缨虔诚地磕了三个头。   他爬起来时灵枭还在许愿。   ……刚刚不是还嘴硬说不信吗?这事许了多长的一串愿望啊。   灵枭还在默念:升官发财、不升官发财也行,再来一个知冷暖的媳妇儿,回头生个大胖小子……   裴长缨等的不耐烦了,他对着菩萨的雕像在心里念道:“灵枭要是提的要求太多,就别理他了,做人不能太贪心,先帮我实现愿望吧。”   魏山阙将山间寺逛了一遍,裴长缨才和灵枭慢悠悠走过来。   遇害之人,大约有一半都来过山间寺。   今日来本着碰碰运气的想法,但也算是收获颇丰。   就一同上山的那个香客反应来说,太守果然还是有所隐瞒的。   这个太守,问题不小啊。 第59章 欢喜堂   打开房门,魏山阙敏锐的察觉到房间里的气息有异。   有人进来过。   他嘱咐过番子,任何人不得进来的。   呵。   终于按耐不住了?   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停在山脚下。   山脚下已经停了许多辆马车,除了驾车的车夫,从车上下来的大多是女子。   马车上下来一男一女,男子一身黑衣,面容冷峻,女子身着粉衣,娇俏可爱。   女子巧笑道:“听说这里的符纸很灵验的,一会你可要诚信些求。”   守山人这些话听的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又是从外面慕名而来。   那人道:“这位姑娘,欢喜堂只接待女宾,这位公子只能在山脚下等您。”   “啊,我还想他背我上去呢。”女子娇嗔的看了男子一眼:“今日便放过你了。”   男子虽面冷,但对女子却是十分有耐心,他道:“等你下来,我背你回去。”   守山人恭维道:“二位真是伉俪情深,这符就是锦上添花。”   “真会说话。”女子拿了个银裸子丢给守山人。   守山人接了银子,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   女子莲步轻移,提着衣裙拾阶而上。   男子转身去马车上等了。   守山人又迎来了几个结伴而来的女子,他低着头与这几人聊了几句,又目送她们上山。   先前给他赏银的女子还能看见背影。   和后面的几个女子相比,她身量倒是高挑。   也是,刚刚那个男人那般身高,两人站一块着实般配。   欢喜堂位于山顶,地方不大,正堂里站了许多莺莺燕燕。   大多拿着帕子扇风。   “好累啊。”   “是啊,幸好天气不热。”   “一想到还要下山,我就腿软。”   粉衣女子借助裙子为遮掩,双膝微微弯曲,让自己的个头看上去不那么出挑。   每个求符的人,都往钱箱里放了香火钱,从几钱到十几两不等。   到了粉衣女子,她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放了进去。   引起一阵微微的骚动。   “一百两!”   “好大手笔啊。”   “看着面生,许是外地慕名而来的富家小姐。”   欢喜堂的人见了,相互交流了一个眼神。   待女子取得符纸准备离开时,有人小声叫住了她:“这位小姐,我们堂主有请。”   粉衣女子被引到后面的一处房间里,屋内端坐着一个身着灰色道袍,面容慈祥的女人。   这女人便是欢喜堂堂主。   “这位小姐想必是远道而来,如此诚心,想必心里有一个十分爱慕之人。”   粉衣女子点点头,娇羞道:“我希望他能一辈子只我一人。”   堂主面露慈悲,缓缓道:“小姐远道而来,便是有缘,我这有道符纸,你带回去烧成灰倒入水中,让你那心上人饮下。”   粉衣女子拿出刚刚求的符:“和这个是一样的吗?”   堂主摇头,她神秘一笑:“我这个符只赠有缘人,有了它,你的心上人这一辈子只能是你一个人的。你切记,不得让旁人得知,包括你的心上人。”   她说这话时,屋内的香炉里缓缓升起甜腻的香味。   堂主的每一个字都有一种异样的力量,旁人忍不住信服。   粉衣女子恍惚了一瞬,笑着接过符纸,她在衣袖里拿出一叠银票:“多谢堂主,这是小女子的心意,还望堂主莫要推辞。”   堂主假意推辞,粉衣女子只好收回银票:“堂主真是高风亮节,我回去告诉别的姐妹,让她们也来!”   粉衣女子离开后,堂主脸上的笑容散去,啐了一口道:“真是个傻的,看不出来我不过是客气的推辞一二吗!”   说着,她拿了杯茶水,浇在香炉里,甜腻的香味散去,一股怪异的臭味散了出来,香炉里点的不是香,而是一只通体漆黑的虫子! 第60章 店小二   “都说东厂多厉害,魏山阙就是个黑面阎罗,我看也不过如此。”   “是啊,跟个没头苍蝇似的,今天干脆没有出门了。”   “估计是想着怎么给皇上写信,想要回去了吧!”   也有人担忧道:“会不会他们暗中掌握了什么?”   “掌握什么?他们屋里什么都没有搜到。”   那人道:“也对,如果发现了什么,怎么说也该有动作了。”   ---   “灵枭这从哪儿弄的东西。”裴长缨对着镜子拿打湿的帕子擦了半天。   那腮红被他擦的脸上到处都是,从娇俏可人的小姐变成红脸关公。   唇上的口脂也被蹭到脸颊上,拖了一长条。   实在没眼看。   魏山阙重新拿了个帕子打湿,挖出一坨面脂细细涂抹在裴长缨那张惨不忍睹的脸上。   然后再用湿帕子擦干净。   一张白净的脸露了出来。   “谢谢师父!”裴长缨把粉色衣裙脱了,只留下白色里衣。   魏山阙揭下易容面具。   将衣裙和面具堆做一团,放在角落里。   刚做完这一切,门外灵枭道:“督主,太守大人求见。”   魏山阙示意裴长缨先回避下,裴长缨抱着那团衣服去了屏风后面。   太守进来时,恰好看见裴长缨身形一闪躲到屏风后面。   屏风下,还能看见穿着白色裘裤的腿。   他垂下眼,心中了然又不屑。   他们果然是这种关系,再看魏山阙端坐如常,太守想,裴将军的儿子竟然委身一个阉人。   这个消息他要传回京城。   上头的人自然知道该如何做。   “下官听闻今日大人不曾出门,特来询问是否有什么吩咐。”   魏山阙漫不经心道:“明日,还请大人将遇害之人的妻妾都寻来,我有话要问。”   “是,下官这就去安排。”   太守走时,又瞥了眼屏风,将讥讽藏于心中。   “这个怎么处理?”裴长缨抱着一大坨衣服走出来。   太守的人盯的这么紧,拿出去扔的时候万一不小心被发现了就不好了。   魏山阙道:“烧了。”   “啊?”   院里的树叶被堆做一团,裴长缨和灵枭蹲在一旁时不时还往上面添点叶子。   裴长缨问:“地瓜这样这么多能熟?”   灵枭道:“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这么吃。”   “好吧。”   两个人就这样守了半个时辰,东西烧的差不多了,裴长缨拿了根棍子扒拉出几个外皮漆黑的地瓜。   拿匕首随便切开一个,地瓜的香甜混着热腾腾的蒸汽散发出来。   “好香!好烫!”   裴长缨丢掉滚烫的地瓜,双手捏着耳坠,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出息。”灵枭用棍子把地瓜拨到盘子中,端到院子里的石桌上。   魏山阙拿了烫伤药仔细的涂在裴长缨烫红的手指上。   灵枭小声嘀咕:“哪有这么娇气,烫一下就要抹药。”   裴长缨充耳不闻,垂眼看着男人认真的替自己涂药。   浓浓的药味窜入鼻腔,进入肺腑时却是甜甜的。   第二日,太守没带来人,却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又有人出事了,这次不是富家公子负心汉,而是一个店小二。   裴长缨认出来,这是茶楼的店小二,一心喜欢茶楼里的点心师傅。 第61章 钟情   店小二名叫孔文,平日里就住在店里。   今日店里客人多,茶馆老板没看见孔文,便去他屋里寻人。   却见孔文胸口一个血洞,笔直的躺在床上。   裴长缨打开桌子上的茶壶道:“这茶壶里好干啊,而且他喝水不用杯子的?”   桌子上一个茶杯都没有。   茶馆老板不敢进屋,他在门口颤抖着声音道:“这,小的不知。”   裴长缨拿起茶壶盖仔细看了,还用手指刮了下。   太守道:“小公子若觉得这茶壶有问题,可一并带回去。”   裴长缨放下茶壶道:“我才不带。”   魏山阙沉声道:“还请太守大人即刻将欢喜堂堂主带到太守府,另外派人将我昨日说的那些人一并请来——包括这茶馆的点心师傅。”   猝不及防地听到欢喜堂三个字,太守垂在身边的手微微一动,压下心里的震惊,他躬身道:“是。”   剑北跟着去欢喜堂,邵楠则跟着去请人。   太守的人无法临时做手脚。   魏山阙看着立于下首的一众女子,问:“此前,你们哪些人去过欢喜堂?”   那些人不明所以,有十五人神色犹豫地走了出来。   魏山阙又问:“有几人见过欢喜堂堂主?”   这十五人中有九个人站了出来,茶馆的点心师傅不在其中。   比和遇害者的人数少了一人。   魏山阙问:“她给你们的符纸呢?”   这十位女子异口同声道:“没有,堂主不曾给过我符纸。”   太守闭上眼,松了口气。   欢喜堂堂主慢条斯理道:“大人,我欢喜堂素来一视同仁,所有符纸皆在正堂发放。”   裴长缨随手甩了下袖子,微不可闻的香气飘散开来。   魏山阙又一次问:“你们,可曾拿到过欢喜堂堂主的符纸?”   太守开口道:“大人,她们刚刚不是已经回答了……”   “拿到过。”最先开口的是叶娘。   她脑海里一处模糊的记忆清晰起来:“奴家当时为表诚心,将汪郎所赠金钗放到钱箱内,随后有人将奴家引到堂主处。”   “堂主说将符纸烧成灰给汪郎服下,他的心里以后只有奴家一人,堂主还说不得将此事说出去。下山后奴家将符纸灰给汪郎服下后,不知为何便忘了符纸的事情。”   “妾身也是如此。”   “我也是,好奇怪,为什么会这样?”   堂主暗道不妙,为何她们会突然间想起来这件事情?她明明……   太守的脸皮子明显紧绷了起来。   裴长缨笑嘻嘻道:“堂主可是奇怪为什么被你暗示过的人为什么又想起来了?”   堂主面上保持冷静,依旧是一副慈悲模样,她道:“不知小公子此言何意?”   剑北捧着一个香炉出来,这正是堂主屋中的,里面还有烧了一半的虫子。   他打开盖子,一众女子见了那可怖的虫子,不由得发出尖叫声。   西境襄国的蛊虫,点燃后的香味有蛊惑人心神的作用。   裴长缨把先前在孔文茶壶盖上刮下来藏在指甲里的褐色灰烬,抖到一只瓷白的茶杯里,倒了些清水进去。   那灰烬细细看去,竟还是活的!   钟情蛊。   遇水则活,火烧不死,只能用烈酒浸泡才能杀死。进入人体后,会慢慢长大,夜里啃噬人心后爬出来,带着奇怪的香味。   将这成虫装在木匣内,便是绝佳的可以蛊惑人心的香料。   襄国王室会将犯人作为滋养蛊虫的容器。 第62章 灌酒   欢喜堂堂主专门挑出手阔绰的女子送出特制的符纸。   这些女子拿了符纸后,大多会额外赠送许多银钱,而且那些三心二意的男子心脏则是钟情蛊最好的食物。   她将蛊虫幼虫混在墨汁里写在符纸上,再将符纸烤干。   拿了符纸的人,将符纸烧了倒入水中,那蛊虫便又活了过来。   “是我害了相公?”有人反应过来,无法接受,晕了过去。   叶娘捂住嘴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竟是我害死了汪郎?”   点心师傅许三娘道:“大人,小人不曾见过堂主,也不曾求过任何一张符纸,不知大人为何将小人唤来。”   魏山阙神色淡淡:“你哪里需要求,你本就是欢喜堂的人。”   那淡然的眼神仿佛如有实质,只轻轻一瞥就叫许三娘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她平日里都在茶馆里探听消息,不似堂主这样迎来送往,接触各色人物,练就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   她神情一恍,开口道:“我……”   一名小吏呵斥道:“大胆!敢在大人面前自称我!”   许三娘猛地一惊,回过神来。   “小人……”   剑北提起那名小吏冷漠道:“督主审案,倒是头一回有人敢插嘴。”   只见他左手捏住小吏的下颌,右手握着利器一伸一勾,竟然硬生生将那小吏的舌头勾了出来!   “啊!”   “呀!”   “天啊,太可怕了!”   小吏的惨叫声和现场女眷的惨叫声混作一团。   剑北擦了下手,把帕子往地上一扔:“肃静!”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许三娘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膝盖与地面接触的声音让人心里一哆嗦。   太守暗道不好,有小吏的遭遇在前,再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她害怕的边哭边和盘托出。   孔文不是死于钟情蛊,钟情蛊进入人体一般需要十日以上才会开始啃噬心脏。   许三娘下的是食心蛊,从饮下到发作只需两个时辰。   在孔文之后,他们还打算随机找几个人下食心蛊。   为的是混淆视听,好让魏山阙知难而退,同时散布谣言,激起百姓对魏山阙对东厂的怨言。   裴长缨气笑了,就如此视他人的生命如草芥吗!   堂主看了眼垂首的太守,心知此事只能认下,到她为止。   欢喜堂的人被一网打尽。   其所作所为被公之于众,笼罩在雍城百姓头上的乌云终于散去。   雍城的夜晚重新热闹起来。   望着窗外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太守感慨不已。   他端起酒杯恭敬道:“这一杯,下官敬督主。”   “这一杯,下官替雍城百姓敬督主。”   “这一杯……”   裴长缨皱眉,雍城这群人是想灌醉魏山阙啊。   一只温热的大手落在裴长缨的大腿上,安抚性的拍了拍。   裴长缨偏头,看见魏山阙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雍城的官员一个个喝的眼神都涣散了,魏山阙依旧面色如常。   太守大着舌头道:“大人好酒量!”   魏山阙道:“太守大人醉了。”   太守摆摆手:“下官还能喝几杯。”   “大人!大人!”   雅间的大门被拍的震天响,是太守府的下人。   “大人不好了!太守府走水了!”   太守还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走了?”   “走水了!太守府走水了!”   太守顿时清醒了几分,他猛地抬起头来,正巧对上魏山阙似笑非笑的表情。 第63章 账本   魏山阙放下酒杯道:“太守大人,还不快去看看?”   太守拔腿就跑。   等他到太守府时,已经是火光冲天。   下人们拿着桶、盆不断的舀水去扑火,无风的天,这火势却蔓延地极快。   “糟了!”太守发现书房的火势极大时,着急地抢过一个人手里的盆就往上浇水。   奈何杯水车薪。   大火一直烧到第二日,将能烧的都烧尽了。   魏山阙一行人,夜里在酒楼里宿下,第二日才施施然地来到太守府。   太守灰头土脸地站在残垣破壁前,仿佛被抽干了生气一般。   见到魏山阙,他的眼睛才动了动,将所有的事情都串起来,哑着嗓子说:“督主好手段。”   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跟个无头苍蝇似的查案,不过是为了麻痹他们。   魏山阙道:“太守大人这是何意?”   太守缓缓吐出一口气,看向魏山阙身旁的少年,咧嘴狞笑道:“督主还是将东西还给下官,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的好,不然小公子的命可就难保了。”   裴长缨双手置于脑袋后面,问:“你是说茶壶盖上那个会钻进人皮肤的食心蛊?不好意思哈,我就是装装样子,指甲盖里的就是普通的灰,那水里的是我事先放进去的钟情蛊。”   再说了,真要中了蛊,哪里还能站在这里哦。   由衷的感谢欢喜堂堂主友情赠送的符纸一张。   太守不可置信道:“难道打从进了雍城你们就提防着了?”   裴长缨挑眉,递给他一个就是如此的眼神。   “你们究竟是如何发现的?”太守不甘心地问。   这还要多谢太守了。   裴长缨发现自己屋里被翻动过后,魏山阙借着抱他回房间为掩护,扔了枚香丸。   那香丸散发出来的味道沾染了便要三日才能消散,且那味道人是闻不出来的,只有东厂特意培育出来的昆虫能够闻到。   借助这个,他们找到了屋里的密道。   至于山间寺。   “其实,当时打定主意去山间寺,纯粹是因为太守大人你话语里隐隐的阻拦之意。”裴长缨挠挠头,憨憨一笑:“然后误打误撞,听到了欢喜堂和符纸的说法。能破案,还要多谢太守大人。”   联系到灵枭自叶娘床下带回来的符纸,他们决定借助密道,乔装打扮亲自探查一番欢喜堂。   太守身形晃动了下,不敢相信居然是自己露出了马脚。   东厂的番子在欢喜堂的地下挖出了五十余箱金银,有求符女子投的,更多的是太守贪下的银钱藏于此处。   魏山阙随手翻着从太守府书房里找出来的账册,这是他此行的另一个任务,查找太守贪墨的证据。   上面详细记录了收受的银钱。   裴长缨趴在魏山阙肩上好奇地问:“这些贪官,为什么都喜欢搞个账本记账?”   一旦被发现了,不就玩完了吗?   “大约是为了理清人情关系。给谁送礼、收了谁的礼,也都得记下免得混了、忘了。”   “哦,原来当贪官也是个技术活。”   他做不了贪官,他只能给贪官的书房里倒上灯油。   ---   酒楼上,一扇半掩着的窗里,一双眼睛正盯着缓缓驶离的东厂马车。   “雍城太守,真是无用。”   “大人莫恼,至少还是有所收获的。”   “费尽心机,搭进去那么多幼虫,才得了这么点,那些银钱也没来得及运走,也好意思说是有所收获?” 第64章 栗子糕   “还是京城舒服啊。”   把桌子上的菜一扫而空,裴长缨没什么形象的窝在椅子里,眼睛眯着,就像一只正在打盹的猫。   雍城虽然太守每天都是好吃好喝的待着,但心里提防着,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魏山阙并没有戳穿雍城之行,裴长缨脸上似乎又多了些肉的事情。   灵枭就没有这么好了,他直言道:“京城好你从雍城打包了那么多吃食回来?”   “我又不是自己一个人吃,那不也是要分给大家的吗!”   “得了吧,有几个人吃你那小孩子吃的玩意。”   “我拿进宫给皇上吃!”   “皇上能吃多少?”   耳边听着两人拌嘴,魏山阙咽下嘴里的菜,拿帕子擦了嘴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明日进宫,你随我一道。”   裴长缨冲着灵枭得意地哼哼两声。   “那些吃食就别带了。”魏山阙接着道。   裴长缨立马垮下脸:“为什么?”   魏山阙道:“陛下吃不了。”   “哦。”裴长缨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   第二日早朝,满朝文武这才知道,魏山阙没上朝的一个多月是做什么去了。   此前还有人道皇帝亲政,魏山阙大权旁落,闭门不出。   听着魏山阙细细禀报雍城之事,方才清楚魏山阙简在帝心。   雍城蛊虫一事过于骇人听闻,雍城太守贪墨也令人震惊——此前他一直以廉洁奉公著称。   想不到私底下竟不声不响贪了这么多钱财。   小皇帝听魏山阙说完,沉吟片刻道:“欢喜堂一事应当警醒,着令各地要防微杜渐,以免再出现这种邪教。”   “陛下圣明。”   下朝后,小皇帝将魏山阙招到御书房里。   “魏卿,雍城欢喜堂一事与此前周练之死,你认为有没有联系?”   魏山阙道:“有无联系尚看不出来,但,这蛊虫都出自西境襄国。”   小皇帝眉头紧皱,他将太后一族的势力都清洗、查证过,并没有发现与襄国有任何联系。   也不知这些事情背后是不是藏着更大的阴谋……   两人又聊了一会,小皇帝道:“罢了,此事只能仔细提防着了,不是说长缨也进宫了吗?”   裴长缨已经睡着了,甚至微微打鼾。   “长缨。”魏山阙轻轻揉了下少年的头。   “嗯……?”裴长缨把眼睛掀开一条缝,看见小皇帝,这才想起来自己身在何方。   裴长缨兴(鬼)高(鬼)采(祟)烈(祟)地小皇帝拉到一旁,两个人嘀嘀咕咕了好一会。   魏山阙只当没看见裴长缨给小皇帝手里塞东西,甚至微微侧身帮忙挡了下视线。   小皇帝津津有味地听裴长缨讲述雍城之行,比从魏山阙那里听到的有趣很多。   “真的?你还穿了女装?”小皇帝吃惊不已。   裴长缨摊摊手道:“对啊,没办法,就我长的好看,他们涂脂抹粉太丑了。”   小皇帝:……   “嗯,你好看,你说的都对。”   直到裴长缨离开,小皇帝还有些意犹未尽,他看着暮色渐浓的天空,袖中的手还握着裴长缨塞过来的纸包着的点心。   外面那一方天,究竟是怎样的精彩?   他屏退宫人,把点心拿出来,刚打开包装,扶风便出现了。   “陛下……”   “不用试毒,长缨不会害朕。”   “是,陛下。”   裴长缨送来的是栗子糕,这个宫里也有,但似乎就是没有这个已经冷掉的糕点香甜。   扶风看了眼小皇帝手中的栗子糕,垂下头,又消失在大殿里。 第65章 簪子   裴长缨跟着魏山阙回府时,被先一步给送过来的赏赐惊讶到了。   这堆成山的赏赐里,居然还有给他的。   呜呜呜,小皇帝真是个好人,裴长缨暗暗决定,以后要偷偷带更好多吃的给他!   裴长缨把自己那份赏赐让魏山阙一并收了起来,反正他吃穿用度都在督主府。   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   魏山阙回京后事务繁杂,刑部尚书还动不动拉着他问东问西。   好不容易闲了下来,他突然发现最近裴长缨似乎很少往他跟前凑,总是和灵枭神神叨叨的,不知道在做什么。   灵枭嘴里叼着根草,蹲在一旁看着裴长缨围着一根碗口粗的木头折腾。   “做个发簪,你弄个树枝不就行了,砍树做什么?”   裴长缨把木头从中间一破两半,又将这两半分别破开,他头也不抬道:“我第一次做,总要多备些材料。”   眼见着魏山阙的生辰快要到了,他今年是不能再进厨房了,去年又一次炸了厨房后,厨子大叔拿了根绳子要吊死在他面前。   为了厨子大叔的性命——主要是话本上对吊死鬼的描写太可怕了,他怕见了会睡不着觉,今年只能换个新花样了。   话本上无论男女,似乎都喜欢送心上人发簪。   买的太没诚意了,得亲手做才行。   灵枭看着裴长缨把木头分成大小长短差不多的木段,差不多有三十根。   “你这是打算做了好了出去卖?”   “就怕都失败了。”裴长缨面露难色,他似乎没有什么手工的天赋。   “你好端端的,干嘛想起来做木头簪子?怎么,有心仪的姑娘了?可就算有心仪的姑娘,你拿木头簪子送人是不是太寒酸了。”   裴长缨动作一顿,木头簪子寒酸?魏山阙发冠上常用的是玉制,问题在于他没那个本事拿玉石来做啊。   灵枭见他不说话,以为真被自己说中了,连忙追问:“是谁?哪家姑娘?我天天跟在你后面也没见着你和哪个姑娘说话啊!”   裴长缨白了他一眼:“关姑娘什么事?你一个东厂的,动不动就把姑娘两个字挂在嘴上。”   “东厂的怎么了!”灵枭把嘴巴里的草吐出来把衣领往下拉,指着自己的喉结道:“看到这个没?又没人规定在督主手下干事的都得挨一刀。”   裴长缨眨眨眼,他以为督主府就自己一个真正的男子汉:“那剑北他们呢?”   “和我一样。”东厂里的番子确实都是阉人,但督主私下培养的人都不是,这点真的比前任督主好多了,前任督主手底下的必须都得净身。   裴长缨点点头:“师父果然有着宽阔的胸襟。”   他说这话时,没有看见灵枭怪异的眼神。   灵枭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说督胸襟宽阔的,他就没有见过比督主更加睚眦必报的人了好吗!   真的惹到魏山阙头上的,没有哪个能有好果子吃的!   把木头都捆好,裴长缨扔了一捆到灵枭手上:“走,送你房里去。”   灵枭的屋离主屋远,他去那里练手,这样魏山阙就不知道了。   但裴长缨似乎忘了,灵枭是个大嘴巴子。   只要他知道了,那整个督主府乃至东厂就都知道了。 第66章 好看   当话传到魏山阙这里时,已经被传的面目全非了。   裴长缨学习做木簪,因为他心上的姑娘喜欢手艺人,据说他学有所成后还打算上街摆摊。   魏山阙自然不相信这传言了,可以明确的是裴长缨这些日子都窝在灵枭那里做簪子,连军营都去的少了。   “灵枭你别挡我光!把那个小刀递给我下。”   看着趴在石桌上,眯起眼睛笨拙的拿着刻刀的少年,魏山阙脚步微顿。   难道传言是真的?他这般认真,是想做个簪子送给心仪的姑娘?   魏山阙想到此前替他打听适龄女子,他那过激的反应,这么一想,似乎就说的通了。   灵枭一早就发现了魏山阙,使坏没有告诉裴长缨,他很好奇为什么裴长缨要避着督主做这件事情。   “啧,又断了,这玩意这么脆弱的?”裴长缨放下刻刀,伸了个懒腰:“灵枭你干嘛这么安静?”   一扭头,看见魏山阙,他下意识就要去挡住那一桌子的狼藉。   再看灵枭那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心知遮挡是没用的了,魏山阙指不定站了多久呢。   “师父。”   “嗯。”魏山阙看了眼灵枭。   灵枭只得压下满心的好奇,乖乖出去,这明明是他的院子!   “怎么想起来做这个?”魏山阙拿起一根被戳的千疮百孔的木头,心想这小子的手工似乎和他的字一样,伤眼。   裴长缨没有错过魏山阙眼中淡淡的笑意,他虎着脸道:“师父你是不是在嘲笑我?”   他有些挫败地抢过魏山阙手上的木头,垂头丧气道:“师父,我好像挺没用的,做面做不好,做簪子也做不好。”   揉揉少年的头顶,魏山阙默算了下日子,心想原来是为了给他准备生辰礼物。   去年厨子以死相逼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魏山阙斟酌道:“每个人擅长的事情不同,若是什么都擅长,那不是就抢了旁人的饭碗么,你的才能是用在战场上的。”   裴长缨顶着魏山阙的大手,自下而上可怜兮兮地瞅着他:“那不上战场我就是个废人了?”   魏山阙以为少年是在钻牛角尖,他浅笑道:“照你这么说,下了朝,我也是个废人。”   “你才不是废人。”裴长缨调整姿势,靠在魏山阙的腰间,闷声道:“你字好看,会画画,读的书也多。”   魏山阙道:“嗯,你人好看,会说话,武功也不错。”   被夸奖的少年人立马两眼亮晶晶地求证道:“真的吗?师父你觉得我好看啊!”   魏山阙笑笑,倒是个好哄的,还是个小孩子心性,喜欢被人夸好看。   “嗯,你最好看了。”   听力颇好的灵枭:……就挺奇怪的,但又说不出来。   裴长缨重新打起精神来,他决定了!要挑战更高的难度!   他要做玉簪!   美玉配君子,木头什么的哪里配得上魏山阙?   “师父,能把库房的钥匙给我吗?”   拿了库房钥匙,裴长缨打开库房大门,也打开了眼界。   他为此前说要养魏山阙的话而羞愧。   如果想要养魏山阙,他大抵要把西境诸国的库房都搬空了才行。 第67章 祝寿词   裴长缨挑挑拣拣,硬是找不到一块成色差些的玉。   联想到那些惨不忍睹的木头,他实在不忍心拿成色这么好的美玉下手。   魏山阙有这一库房的宝物,感觉他送什么都有些寒碜。   哎,要是两个人心意相通,他倒是能把自己当礼物送了。   愁。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心上人好有钱。   现在魏山阙肯定也猜到他是在准备生辰礼物了,怎么着他也得整一个惊艳绝伦的礼物出来。   苦思冥想好几天,魏山阙忍不住道:“不必过于思虑,在你之前我也不曾收到过生辰礼物。”   “那在我之后就有了啊,师父,你有什么想要但没有的东西吗?”裴长缨虚心求教。   灵枭默默在心里吐槽,如果有什么东西是督主想要却没有的,你小子也弄不来。   想要的?魏山阙忆起长者拍着自己肩膀,寄以殷切的希望的眼神。   他没有想要的,他的一切都是人强加而来的。   包括权势、包括财富。   他活的随心,无惧人言,不过是因为无所求罢了。   思索片刻,魏山阙说出一句让裴长缨痛不欲生的话:“你誊写一篇祝寿词给我吧。”   裴长缨如遭雷劈,祝寿词有一千多字!还都是些复杂难写的,有的字他还不认识!   话是自己问出口的,怎么着也要做到才是。   当白将军向魏山阙打听裴长缨怎么最近军营去的少了,得到的答复是。   “在家习字。”   白将军捋了把胡子点头:“也好,他的字确实应该练练。”   小皇帝难得空了些,便随着魏山阙一同出宫到督主府探望画书房为牢的裴长缨。   一打开书房,入目便是满地的纸张。   上面龙飞凤舞的线条,不知道的以为是哪位高人在画符。   小皇帝干笑一声道:“这样练字,着实废纸。”   “不废纸。”裴长缨随便抓起来一张:“你看,空的地方我都拿来写了,有没有觉得我写的比以前好了。”   小皇帝艰难地夸道:“不错,可以看出来有进步。”   小皇帝转头看魏山阙:他这练了几年的字,怎么似乎一点长进都没有?   魏山阙也很惊奇裴长缨的“天赋”,他手把手教时,写出来的字还行,手一拿走,那横不是横,竖不是竖的,就很离奇。   按这架势,估摸着裴长缨是誊不出一份完整的祝寿词了。   其实那祝寿词是写给长辈的,他不过是随口一说,想让裴长缨不要再伤脑筋。   眼下看来,已经不仅仅是伤脑筋了,还伤人。   看少年练的这般认真,连打断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到了魏山阙生辰这日,裴长缨笑眯眯地拿出已经裱好的卷轴。   魏山阙有些惊讶,他摊开卷轴,这上面的字虽不上好看,但胜在大小均匀,且能看懂。   裴长缨得意地抹了把鼻子:“怎么样师父,我这写的还行吧?”   灵枭:……这哪里是写的。   裴长缨让灵枭举着世面上买来的祝寿词,自己再将纸张覆在上面,对着光,一个字一个字描的。   “不错。”魏山阙将字挂在屋里:“以后还要多多练字。”   裴长缨捂着脸,痛苦道:“师父,这喜庆的日子,就别说这种让人痛苦的话了。”   这是,下人来报:“督主,康王府世子周柏书求见,似乎是来送贺仪的。” 第68章 借住   周柏书抱着个精美的木匣笑嘻嘻地进来。   见到魏山阙,立马表情一收,双手将木匣举过头顶:“听闻今日是督主的生辰,作为长缨的好友,小子特来送上贺仪一份。”   魏山阙没说什么,略一点头,剑北上前将木匣收下。   裴长缨有些好奇:“你送的什么?”   剑北打开木匣,里面是一套精美的茶具。   裴长缨看完,剑北便将木匣合上送走。   周柏书道:“这是家父前些日子得的一套上好的茶具,督主好品香茗,便遣我来了。”   裴长缨或许不知,但魏山阙却心里清楚,这绝不是康王让周柏书送来的。   康王其人,自视甚高,哪里瞧得上东厂之人。   当着裴长缨的面,魏山阙没有戳穿周柏书。   淡淡道了声谢。   见识过为魏山阙的私库,裴长缨已经看不上这茶具了,并没有表现地多惊讶。   他心里想的是,借着周柏书在,说不定可以多喝几杯酒,然后趁机占点便宜,反正他喝醉了,能知道什么呢?   裴长缨想的好,但架不住周柏书不配合。   吃饭时,周柏书硬是滴酒不沾,还义正言辞道:“长缨,饮酒伤身,咱们年轻人要从小就开始爱护身体,尤其是你将来要上战场的,可不能叫酒掏空了身子。”   裴长缨下意识看了眼魏山阙,想起来雍城官员轮番战斗却纷纷败下阵来的事情。   “师父,今天你生辰可以多喝些,平时还是少喝些吧。”   大了裴长缨七岁的魏山阙端着酒杯的手一顿,浅浅抿了一口。   “嗯。”   见他们这般平和的相处,周柏书心道这外界传闻魏山阙颇对裴长缨颇为宠溺果然不假。   晚上离开前,周柏书依依不舍地问:“长缨,明天我还能来吗?”   “来呗,不过明天我要去一趟军营,你要么早些来,要么晚些来。”   一大早,裴长缨就看见了包袱款款的周柏书。   他背了一个包袱,脚边还放了五个包袱。   “你……这逃难呢?”   周柏书毫不客气地把包袱往里搬:“我就在你这儿住几日了。”   “不是,你怎么好端端的要上我这儿住?”裴长缨拦住他,督主府可不是别处,好多双眼睛盯着的,周柏书来玩可以,但住不行。   万一他听了见了什么往外说了怎么办?   周柏书控诉道:“你昨日答应了的!长缨你不能出尔反尔!”   裴长缨不肯让开:“你昨日只是问能不能来,可没说要来住!”   周柏书道:“我上你家住几日怎么了?”   裴长缨道:“来玩可以,住不行!”   魏山阙有些好笑地看着两人谁也不让谁,他道:“世子还是回府吧,免得康王上门要人,不知道的还当是本督主扣下世子的。”   周柏书讨好地笑道:“督主,魏督主,小子就借住几日,您放心,我会监督长缨好好念书的。”   裴长缨炸毛了:“谁要你监督了!”   坏了!他看出来魏山阙心动了!   果然,魏山阙开口道:“既如此,那还请世子在此要好好守规矩。”   周柏书就此在督主府暂住,他被安排住进了灵枭的院子里,魏山阙还额外派了个番子跟在周柏书身边,美名其曰照顾他。   马车上,魏山阙道:“命人去查下,康王府最近怎么了,另外派人告诉康王,世子非要住进督主府一事。” 第69章 死皮赖脸   裴长缨没好气地看着周柏书忙活收拾自己的行李。   “你不是挺害怕督主吗?”   周柏书把自己的衣服全塞进空柜子,边塞边道:“外面都说督主把你当亲儿子养,作为你的好友,我相信他不会凶我的。”   裴长缨不大高兴:“我去哪儿你都得跟着,不许自己一个人在府里乱窜。”   周柏书拍着胸脯道:“你放心,从今儿起我就是你的尾巴,你往东我绝不往西!”   又不是猴子,要尾巴干嘛……   裴长缨把周柏书一并带去了军营,还拉着他一起操练。   一盏茶的时间都没到,周柏书就嚷嚷着不行了,说话上气不接下气的。   裴长缨把瘫在地上的人拉起来:“起来,继续,要么操练,要么回康王府。”   “你狠!”周柏书挣扎着站起来,咬牙和裴长缨一起跑。   裴长缨和灵枭都轻轻松松地,就周柏书一人,跟个拉车的老牛一般。   裴长缨嫌弃道:“你快点,人家拉着犁,犁地都比你快。”   周柏书想反驳,但他说不出话来,保持呼吸和迈腿已经消耗了他的全部力气。   最终,连拉带拽的,周柏书也只跑了两圈。   他毫无形象地滚了一身灰,看着裴长缨和其他人一同操练。   死皮赖脸的赖在督主府,还吃了这么大的苦头,到时候一定要在那家伙跟前占上风,不然也太吃亏了。   想起那个总是在他面前阴阳怪气,在别人面前又伏低卖乖的家伙。   周柏书凭着毅力又站了起来,他要借这个机会变强!   回去直接一拳头给那个王八犊子干翻!   “呦,又有劲儿了?”裴长缨将长枪在手上随意抡了一圈。   用枪尖挑起一把木剑扔到周柏书脚下:“有劲就挥剑五百下——算了,先一百下。”   “五百下就五百下。”周柏书拾起木剑,有模有样地学着别人开始挥剑。   别人挥剑虎虎生风,他挥剑……连点灰尘都带不动。   裴长缨同情地看着他:“原本我觉得自己挺废柴的,看见你,我有自信多了。”   周柏书龇牙咧嘴道:“有本事咱们比练字读书!”   裴长缨坏笑道:“字练的再好,书读的再好,又不能用来打架,人家动真格的时候,你只有挨打的份。”   这话无疑触到了周柏书的痛处。   【字比不了大家,书读的上不了皇榜,文不成武不就,周柏书周世子,你就是个废物。】   “早晚给你打趴下!”周柏书恨恨地、咬牙切齿道,挥剑比刚刚有劲多了。   裴长缨扛着长枪走到一旁,低声对灵枭说:“我觉得他有故事。”   灵枭道:“或许是抢姑娘输了,被人教训了一番。”   裴长缨好一阵无语:“你可真能想,来,咱们两喂喂招。”   康王得知周柏书死乞白赖住进督主府的事情时,直接摔了茶杯,怒气冲冲道:“这个逆子!真是丢本王的脸!”   一旁身着鹅黄色衣裙,打扮清丽的女子柔声道:“王爷莫恼,或许是那裴小公子邀请世子去的呢?”   康王摇头,怒道:“旁人都看见了,裴长缨不让他进府,是他非要进去的!那是什么地方?那是个阉人住的的地方!”   “王爷。”康王妃红着眼睛闯进来,见着康王便跪下恳求道:“王爷您快去将柏书带回来!听闻那裴长缨将柏书带去了军营,那可都是些粗糙的人,若是柏书受了委屈可如何是好呀!”   “你就惯着他吧!”康王气的手直抖,他指着康王妃道:“他都敢离家出走了——你说他去了军营?”   康王妃擦了擦眼睛道:“是呀,王爷,您快将他带回来吧,妾身一定好好管教他。”   淑姨娘帮腔道:“王爷,世子他不过是一时贪玩,您别生气。”   康王妃冷冷地看向淑姨娘,这看似偏帮的话,分明就是在火上浇油。   以往每次淑姨娘这么说,康王都会更加生气,但今日他上前将康王妃扶起来。   “夫人莫急,本王瞧着这不是坏事。” 第70章 弱鸡   康王妃道:“那军营……”   康王脸上怒意褪去,笑呵呵道:“柏书他被你养的娇气,在军营里历练历练,也好。”   “王爷……”康王妃张口欲言,她身边的丫鬟不动声色地摇摇头。   康王素来不满康王妃对世子过于宠溺,且康王在军中毫无势力,周柏书哪怕能在军中混个脸熟也是好的。   更何况他还是同裴长缨一起去的,裴长缨以后定是会上战场的,和他走的近只好不坏。   康王妃也想通了这一层,她忍着心疼,抿着唇点头道:“那便听王爷的。”   “这才对,柏书已经成亲做了人夫,以后要为人父,太软和可不是什么好事。”康王大笑着揽着康王妃道:“你去开了库房,找几件好东西给魏山阙送去,权当做柏书无礼的赔礼。”   康王妃依偎在康王怀里道:“是,不如王爷同妾身一起去吧,妾身从未和东厂有过交集,实在是不知应该送什么好。”   “好,本王与你一同去。”   见着康王和康王妃有说有笑地离开,被冷落了的淑姨娘心下微沉,周柏书平日里总是和纨绔厮混,加上康王妃无度的宠溺,康王对这个儿子是很是失望。   现在,他怎么突然缠着裴长缨住进督主府,是任性而为还是另有打算?   康王和康王妃带着东西一同来到督主府。   他原是打算派个人送来便可,转念一想,思及雍城一事,也知道魏山阙虽然是个阉人,但颇受皇帝器重。   康王府的马车和东厂的马车几乎是同时到的。   周柏书几乎是爬下马车的:“明天不行,明天休息一天,不对,休息三天,我这几天肯定爬不起来了。”   “那可不行。”裴长缨还指着周柏书因难而退离开督主府,他坚持道:“我去你就得去,不然你就回康王府。”   “长缨!你不能这么对我这个亲亲竹马!”   “滚!恶心不恶心啊。”   “柏书我儿!”康王妃见到灰头土脸,站都站不稳的儿子,那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她上前一把将儿子抱在怀里,不住的说:“你受苦了。”   “咳。”康王咳了一声,胖胖的脸上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这位想必就是裴小公子了,果然一表人才!此番本王与王妃一起来,是向魏督主赔罪,这小子给你们添麻烦了。”   康王又说了一大通话。   裴长缨听明白了,其一康王不打算把人带回去,其二康王希望裴长缨每次去军营都能带着周柏书,好好锻炼他。   看了被康王妃抱在怀里的周柏书,裴长缨缓缓露出一个诚意的笑容:“王爷放心,我一定会好好锻炼他的。”   周柏书直接脚一软,险些要站不住。   康王妃费了好大力气,才没有央求康王将儿子带回去。   她泪水涟涟地嘱咐道:“儿啊,你要好好的,若是太苦了,撑不下去,就告诉娘啊。”   周柏书不想在康王面前认怂,他梗着脖子道:“娘你放心,我一定能坚持下去的!在军中混出点名堂的!”   “好!”康王高兴地拍了拍周柏书的肩膀,险些没把他这儿子给拍地上去。   “……就这样,康王留下这箱金子扬长而去。”   裴长缨把那箱金子摆到魏山阙面前。   已经知道周柏书的目的,魏山阙淡淡道:“既如此,你每日带他去军营便是。府内不必担心,有番子跟着,不会让他乱跑的。”   裴长缨叹气道:“带着一只弱鸡玩,真的很没有成就感。” 第71章 催婚   带着周柏书上军营,让裴长缨有种感觉,他似乎在带一个不太听话、弱鸡又怂的小孩。   军营里有的人时不时还调侃两句,说裴长缨这是在带新兵蛋子。   新兵蛋子那也比周柏书强!   裴长缨决定给自己放一天假,不去军营里。   他选择进宫。   周柏书不愿意进宫,也不好一个人在督主府里待着,只要在督主府里,那个番子眼睛就和长在他身上一样,让人不自在。   干脆的,周柏书大冷天摇着扇子去听戏了,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小皇帝在御书房和大臣们议事,裴长缨就在偏殿里等着,他随身带了本之前自己在藏书阁抄的兵书。   一旁伺候的宫人瞄了一眼,一个字都没看懂,还以为裴长缨在看什么高深莫测的东西。   议事后,右相听闻裴长缨来了,便跟着小皇帝和魏山阙一同来到偏殿。   见裴长缨捧着本书在认真的看着,颇为欣慰。   右相和蔼地笑着问:“长缨这看的什么?”   裴长缨道:“看的兵法。”   右相笑呵呵道:“好孩子,你以后一定会成为名震一方的大将。”   “那是。”裴长缨毫不谦虚。   右相接着问:“对了,长缨快十六了吧?”   裴长缨一下子警惕起来,直觉告诉他,右相接下来的话他不想听。   小皇帝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表情。   果不其然,裴长缨没有回答,右相就自顾自说了起来:“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你喜欢什么样的?之前魏督主也有为你留意过,怎么都不喜欢吗?”   裴长缨头皮发麻,面对魏山阙他可以撒泼打滚,但右相是长辈,他不能太无理。   他只能硬着头皮说:“我暂时不想成亲,我想等平定西境后,建功立业再娶亲。”   右相颇为不赞同:“建功立业和成亲是不冲突的,人家像你这般年纪,孩子都快有了。”   裴长缨只能说:“我怕儿女情长,造成牵绊。”   他求助地看向魏山阙,师父江湖救急!你再不帮忙,回家我就闹了!   见人真的急了,魏山阙这才对右相说:“右相大人,长缨眼下确实不适合成婚,他尚无官职在身,且无军功,高不成、低不就。”   裴长缨在右相眼中是个好孩子,尚公主都可以的——就是皇帝太小,还没有孩子。   他觉得只要裴长缨愿意,那自然是有数不清的姑娘争着抢着要嫁的。   但魏山阙说的,也在理,眼下裴长缨还住在督主府,只这一点,就叫许多人望而却步。   说到底,还是魏山阙误了裴长缨!   右相剜了魏山阙一眼道:“日后长缨成婚,是要搬回将军府的!”   裴长缨连忙道:“师父待我极好,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吧,说不定到时候皇上赏了我个大宅子呢?”   “嗯,对,有志气。”右相哈哈一笑,拍着裴长缨的肩说:“老夫等着你凯旋的那一日!”   裴长缨松了口气,早知道今天会是这样,还不如带周柏书去军营。   周柏书则是后悔,没有跟着裴长缨入宫。   听个戏都能看见他那恶心的庶弟。   周墨书带了一群书生来听戏,他道:“呦,这不是我大哥吗?听父王说你书读不进去,跑去军营里混了。”   他身后的书生都嘲讽地笑出声来。   在军营里这么些天,周柏书觉得自己的心性得到了提升。   面对庶弟周墨书阴阳怪气的话,他居然没有生气。   “怎么,去军营是件可笑的事情吗?文人治国,武人拓疆,都跑去读书了,这仗谁来打?凭你拿了杆笔去对人家的真刀真枪吗?还是凭你这张嘴去接人家的箭矢?” 第72章 占上风   周墨书还是第一次被周柏书这般心平气和的回怼,在往常,周柏书早该掀桌子了。   他身后的书生不服气道:“只会舞刀弄枪,那是匹夫之勇!粗鲁!”   “就是!开疆扩土又如何?武将不读书,如何守天下?”   要辩论,周柏书还真不是书生的对手,而且是一群书生。   但这个傻子自己挖了个坑,他岂有不填土的道理?   周柏书摇着扇子摇摇头道:“真是死读书、读死书,我朝开国皇帝便是武将,推翻前朝暴政,救民于水火。大虞朝已绵延三百余年,你那话,其心可诛啊!”   “你!我……”那书生急得面红耳赤,自己这话若是被有心人利用,那科举这条路便是断了!   周墨书暗暗骂这书呆子不会说话,面上笑着出来打圆场。   “大哥莫气,弟弟我不过是打声招呼,没别的意思,大哥莫要多想,让大哥不高兴,是弟弟的错。”   又来了,总是先撩拨他,惹他生气,然后以退为进,让别人都以为是他脾气不好。   周柏书把扇子收起来,笑眯眯道:“我没生气啊,你入不了军营,我入,我不爱读书,你读,这样咱们康王府才能文武双全了不是?”   周墨书暗自咬牙,笑道:“大哥说的是。”   周柏书重新把视线放回到戏台子上,这周墨书养气功夫真好,他得多学学。   周墨书还想说话。   周柏书竖起扇子晃晃道:“听戏,话多了,会打扰到别人的。”   说完这话,周柏书心里狂笑不止,自己总算是占了上风!   他爹说的不错,军营是个好地方!   锻炼体魄,磨人心性。   他今日反驳的话真是思路清晰,自己都要为自己鼓掌了。   听完戏,周墨书跟着周柏书一同走。   他道:“大哥许久不回府,不如今日回家吃饭,母亲她很挂念你。”   周柏书哼笑一声:“我娘想我自会派人传信,轮不到你来说,你不如先替淑姨娘操心下,我可是听闻父亲又纳了一房美妾。”   裴长缨逃也似的拉着魏山阙出了宫。   以后只要小皇帝和右相议事,他绝不进宫!   见少年这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魏山阙莞尔道:“就这般怕成亲?”   “不是怕成亲。”裴长缨揉了把脸道:“说句可能有些叛逆的话,成亲我不希望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说句更叛逆的话,他喜欢男人,心悦魏山阙。   在住进督主府之前,心里对这个男人便有着朦胧的仰慕。   他见过这个男人冰冷嗜血的样子,也见过这个男人温情的样子。   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魏山阙道:“放心,你的亲事不会有人插手的。”   裴长缨拉着他的袖子不依不饶道:“右相开口时你一开始还看我笑话!以后要第一时间帮我拒绝。”   “无赖。”魏山阙点点他的额头道:“事关你的终身大事,我总要等你拒绝了,再替你说话。”   “不,你是我师父,旁人不能替我决定,但你可以啊!”   “那我替你应下?”   “师父!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第73章 金国   北城金国,与大虞相邻,国土面积小,军事能力弱,加之盛产美人——不论男女,大多生的极美,使得北域其他国家都对金国虎视眈眈。   无奈之下,金国只能选择依附于大虞。   每次新帝登基,都会送质子和美女进京。   这次他们等到小皇帝年岁稍长,便迫不及待地将人送来了。   不日便抵达京城。   裴长缨十分好奇,金国的人到底有多好看。   小皇帝设宴款待远道而来的金国使臣,沾了魏山阙的光,得以进宫参加宴会,坐在魏山阙旁边。   金国不论男女,皆生的极美,这句话原本裴长缨是将信将疑的。   在看到金国使臣时,他彻底相信了。   那是一种偏阴柔的美,说句有些冒犯的话,乍一看会让人觉得是女扮男装。   使臣为首的是金国的大王子兰施,他恭敬地向小皇帝行礼。   一来一往地说着客套话。   裴长缨拽了下魏山阙的袖子,拿手捂住嘴在他耳边轻声道:“金国的水土这般养人吗?后面那个长胡子的,看起来也好好看啊。”   就像是姑娘家家的贴了个胡子,装道长。   魏山阙点头:“以后带你去金国挑媳妇。”   裴长缨恨恨的坐回原位,不搭理他。   魏山阙端起酒杯浅抿一口,视线落在被兰施推出来的小王子兰镜身上。   他没有告诉裴长缨的是,金国送来的质子,其实也是为皇帝准备的。   有的皇帝好男风、有的皇帝好奇男风,这个时候,金国的质子便要委身皇帝。   比如先帝,与上一位金国质子欢好后,觉得乏味,便将那位质子丢在后宫之中任其自生自灭。   男生女相,身处弱势便只能任人鱼肉。   当金国进献给小皇帝的美女解下面纱的那一刻,大殿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美得极近妖异,身段妖娆,未见媚态,却媚入骨髓。   裴长缨惊叹不已,他想皇上年纪比自己还小,说不定还没成为大人,后宫就要有五个妃子了。   小皇帝不想纳妃,但不收又不行,只能笑着将人纳入后宫,封为兰昭仪。   兰昭仪大胆地看向小皇帝,见他看来,便笑着抛了个媚眼儿,直接给小皇帝惊出一身鸡皮疙瘩。   不知怎么的,他想起来那个爬上龙床的宫女。   险些脸上的笑容都要挂不住了。   “诸位使者入座吧。”   裴长缨看出来小皇帝的窘态,他不厚道地偏过头偷偷笑了会。   看完了人的长相,心中的好奇得到满足,裴长缨便开始埋头吃东西。   一直关注着裴长缨的右相忍不住叹了口气,原先他见裴长缨盯着金国人看时,还心中暗喜,这孩子至少是个喜欢好颜色的。   那清明的眼神里,只有好奇,并无其他,还不如看见端上来的佳肴时那眼神来的亮。   唉,还是孩子啊,没开窍。   “没开窍”的裴长缨此刻眼神时不时地扫过魏山阙的酒杯。   想喝,喝醉了还能占便宜。   魏山阙感觉自己端着酒杯的手都快被少年灼灼的目光烧出洞来了。   他有些好笑地令宫人取来一个干净的杯子,倒了半杯递给裴长缨:“不可多饮,以免醉酒失态。”   裴长缨连忙接过酒杯,连连点头,要醉肯定也等出了宫上了马车,再醉出来。   坐在对面的兰镜,眼神作不经意似的扫过这边,敛下眉,不知在想什么。 第74章 可爱   “这就皇宫吗?”兰昭仪在自己住的宫殿里转了一圈,白玉似的手指摸上作为摆设的玉瓶。   不愧是天朝上国,金国国王住的地方,都比不上她这里华丽。   宫人恭敬地举着昭仪制式的服装:“昭仪娘娘,请更衣。”   “这衣服也好看。”   料子入手丝滑,拿起来仿佛没有重量一般。   刚换好衣服,兰昭仪正欣赏着,来了两个严肃的嬷嬷。   其中嬷嬷福了福身对兰昭仪道:“昭仪娘娘初入皇宫,不识宫规,太后娘娘特派奴婢们前来教您。”   兰昭仪是个心思活络的,这两个嬷嬷看着恭敬,但眼中却闪着恶意。   这教,不一定是教习,也可能是教训。   她大大方方的笑道:“可是皇上说了,会给我安排教习嬷嬷的,不知我应当听谁的?”   嬷嬷道:“在这后宫之中,自然是应当听太后娘娘的。”   兰昭仪惊讶道:“我才知道,原来后宫里,太后娘娘比皇上还厉害啊!”   “朕也是头一回知道,原来在大虞,有的地方朕的话比不上母后的管用。”   “陛下。”那两个嬷嬷连忙跪下行礼。   小皇帝走进来,看也不看那两个嬷嬷一眼,略一抬手,便有人将这两个嬷嬷拉下去。   “既然她们的耳朵只听母后的,那要着也无用了,回头记得给母后把人送回去。告诉母后,朕免了兰昭仪的晨昏定省,让她管好四妃即可。”   兰昭仪一双美目似有情意流转,她看着小皇帝,在大殿上时,她分明看出皇帝对自己不喜。   从小皇帝的语气里,兰昭仪听出来对太后的厌恶。   兰昭仪笑道:“多谢陛下。”   小皇帝招手,进来了一个年岁大看上去有些严厉的嬷嬷,和一个看起来聪敏机灵的宫女。   “这是吴嬷嬷,由她来教你规矩,沁水是朕身边的宫女,朕把她放你这了。”   “是,谢陛下。”兰昭仪眼睛一转,似有千般风情。   只是小皇帝看不到。   兰昭仪只当自己是在给瞎子抛媚眼了,她单手支着下巴巧笑着问:“陛下今晚留宿吗?”   “不了,你先歇息吧。”小皇帝绷着脸,背着手离开了。   兰昭仪扑进自己带来的侍女扎耶怀里,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这小皇帝,怎么拿她跟洪水猛兽似的?   实在是太可爱了!   扎耶早就习惯自己主子时不时发癫,她歉意地冲着吴嬷嬷她们笑了下。   “昭仪娘娘她大约是累了。”   吴嬷嬷心知皇帝对兰昭仪并不上心,只是不想破坏两国的邦交罢了,让她和沁水来,正是为了防着太后娘娘。   她也就没有严格按照宫妃的规矩来要求兰昭仪了。   “既然昭仪娘娘累了,那我们这就去准备热水,服侍娘娘沐浴更衣。”   兰昭仪恋恋不舍地脱下刚穿不久的宫装,很快又被精美的浴桶吸引了注意力。   这水都是香的呢!宫里真是个好地方。   兰昭仪泡在水里,思绪飘到了在宫宴上看到的那个男人。   如果皇帝一直不碰她,她是不是可以问皇帝能不能把她指给那个男人?   另一边的太后则没有这么舒服了。   宫人强行将两个被割去耳朵的嬷嬷压到她面前,并传达了皇帝的话。   太后气地气都不顺了,桂嬷嬷连忙让人把那两个疼的直叫唤的人拉下去,找来了开胸顺气丸喂太后服下。   “哀家,是后宫之主!皇帝那话是什么意思!他哪里是维护兰昭仪,他这是在打哀家的脸!”   桂嬷嬷安慰道:“娘娘,陛下鲜少来后宫,若是那兰昭仪自己冲撞了您,您随手管教下,陛下是说不出话来的。” 第75章 质子   兰昭仪在宫里过的滋润,每日里学学规矩,吃吃喝喝,看看风景。   住在质子府的兰镜就没那么舒服了。   质子府的人都知道质子的作用,表面上维持着恭敬,眼神里的轻蔑怎么也遮掩不住。   兰昭仪有侍女,但他却是孤身一人,大哥走时没有给他留下一个人。   虽然早就知道自己的命运,兰镜的心里还是忍不住难过、愤怒。   同样是父王的儿子,为什么偏要他来做这个质子?说的好听些叫质子,其实还不如一个小倌!   质子府里待的压抑,兰镜孤身一人走在京城繁华的街道上。   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却又冷清。   热闹都是别人的。   兰镜生的美,眼角处还有一个红色的泪痣。   微微上挑的狐狸眼,使得他哪怕是冷着一张脸,也是颇具风情的。   周墨书出了茶楼便一眼看见了兰镜,他的身份去不得宫宴,故而并不认得兰镜,他故作风流地抽出身边人手上的扇子,侧身拦在路上:“这是哪家的小姐,穿了家中兄长的衣服就跑出来了?”   兰镜声音清冷道:“让开,我是男子。”   “男子?”周墨书惊奇不已,和小倌馆里那些涂脂抹粉的男子不同,眼前这人透着一股清冷的贵气。   这京城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号人物了?   见人依旧不让路,兰镜的心情更差了,只是这京城里,一砖头下去指不定能砸出几个贵人来,他不敢轻举妄动。   “让开!”   周墨书轻挑地问:“那我若是不让呢?”   “那我就告诉父王,说你当街调戏男子,丢我康王府的脸!”周柏书老远就看见周墨书拦着一个人,走近一看发现他居然调戏一个男子!   “啊,大哥。”周墨书收起脸上轻挑的表情,将扇子握在手中:“大哥误会了,这小兄弟方才是在问路。”   裴长缨掏掏耳朵,偏头对灵枭道:“周柏书这弟弟,是当别人都是聋子?他挺瞎的是真的。”   连兰镜都没认出来。   周柏书讥笑道:“他不是瞎,宫宴他一个庶子自然是去不得的。”   大街上,众目睽睽之下,周墨书有些狼狈,他维持着笑容道:“大哥父王最不喜以嫡庶论尊卑了,你这样,父王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他再不喜,宫里的大小宴席都不会带上你。”周柏书把兰镜拉到自己这边,对着周墨书冷笑道:“或许你可以试试,父王是不喜我论嫡庶,还不喜你当街调戏男子!”   周墨书不承认:“我没有调戏男子,他只是问路。”   “他是没有调戏男子,他拦下我是因为以为我是女子。”兰镜突然开口了,说的话直中要害:“但知道我是男子后,他却依旧不让,就不知为何了。”   “哦——”周柏书对裴长缨道:“原来我这庶弟男女不忌,长缨今天去我家吃饭吧,这么有趣的事,一定要和我父王好好说道说道。”   “大哥!”周墨书急了,自从周柏书进了军营,父王便对其有所改观。   今日的事情要是传到父王耳中,那在庶子众多的康王府里,他便再无出头之日了!   “大哥,我给这位小兄弟赔礼还不行吗?”   周柏书看向兰镜:“行不?”   兰镜抿唇,他听明白了,拦路之人是哪个王爷的庶子,在这京城里,他毫无根基,哪里有行不行的道理。   “行,你不用说,我知道了。”周柏书道:“周墨书你记着,他不计较,不代表我不计较,以后行事注意着点。” 第76章 拜师   “走吧,带你逛逛京城。”   周柏书叫住准备离开的兰镜。   裴长缨随手买了串糖葫芦,边吃边道:“你说你在康王府总是斗不过你庶弟,今天看起来他不是你的对手啊。”   周柏书摸着下巴道:“说来也怪,在康王府时,我特别容易被他挑起火,搬出来以后吧,看他似乎不起劲了,我觉得是去军营的缘故。”   那么苦他都坚持下来了,周墨书这不疼不痒的挑衅,还真不叫回事。   周柏书学着裴长缨也买了串糖葫芦,随手递给兰镜:“尝尝,这家伙特会吃,跟着他后面吃,不怕浪费钱。”   “多谢。”兰镜安静地跟着他们漫无目的地走着,时不时会收到周柏书递过来的吃食。   他们并不会刻意地与他交谈,这让兰镜觉得很舒服。   “走,难得这家馄饨没什么人,赶紧的。”裴长缨找了个空座坐下:“老板来四碗馄饨!”   兰镜摸了下已经浑圆的肚子,到底没有拒绝裴长缨的好意。   裴长缨注意到兰镜手指上的老茧,他问:“你平时使的什么兵器?”   “你会武功啊?那刚刚干嘛不把周墨书打一顿?反正是他活该。”周柏书抓起兰镜的手看了下:“嗯,是双练武的手。”   兰镜抽回自己的手,周柏书感觉从自己手里抽出去的不是手、是一块光滑的绸缎,男人的手竟然能这般光滑柔嫩?   裴长缨翻了个白眼:“现在我相信你确实搞不过周墨书了,他在京城无人可靠,哪里敢随便生事?”   兰镜垂下眼,有一身武艺又如何?在金国他顾忌在后宫里地位低下的母亲,只能伏低做小。   在大虞、在这遍地贵人的京城,他又能如何?伤了那些富贵公子,还能指望当今皇帝偏袒他不成?   “我擅长使飞镖。”   练习飞镖不需要多大的场地,也不会引人注目。   周柏书顿时来了兴趣,飞镖好啊,他整日里挥剑那手都挥酸死了,飞镖轻便,扔起来肯定轻松许多。   “能不能教我?”   兰镜愕然,没想到周柏书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原以为他是在嘲讽自己,但那双眼中满是恳切。   “你想学飞镖?”   周柏书笑道:“习武吗,多会几门武艺不坏事的。”   裴长缨毫不留情地拆穿他:“他就是嫌挥剑累的慌——军营里最轻的木剑。”   “喂!你就不能给你的亲亲小竹马留点面子?”周柏书瞪了裴长缨一眼。   裴长缨死鱼眼道:“你再说那几个恶心的字,我就让师父把你轰出去!”   兰镜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多了个康王府世子做徒弟。   也好,这样在这京城里,他也算是多了一个依仗。   周柏书还想把兰镜也拉进督主府,但他不敢,毕竟他能住进督主府,他爹可是送了一箱金子。   这个可怜的小王子在京城还得靠皇宫发的月例过日子,肯定付不起督主府的房费。   兰镜也不能去军营,军营重地,肯定不会放别国质子进去的。   如此,周柏书决定每日去质子府里学。   “馄饨四碗,客官请慢用。”   店家将四碗馄饨放下,鲜香的味道直接钻入鼻孔,原本已经吃撑了的兰镜顿时觉得自己似乎还是能吃得下一些的。   周柏书吞了一个馄饨,烫的不行,他口齿不清道:“就这么定了啊,明天我就去找你学,礼数不可废,我会带上拜师礼去的。” 第77章 英俊   点燃一粒塔香,青烟飘渺浮动,似仙气云一般自铜制莲花瓣上流淌下来,似烟、似雾、似云。   “这就是倒流香啊!”   兰昭仪趴在桌子上,说话的气息引得青烟浮动,她稍稍往后靠了些。   大虞的精细物件可真多啊,她怎么样才能得到更多赏赐呢?   其实她也可以去打仗的,她往那一站,肯定会有敌人被她的美色蛊惑,放下武器的。   一粒香烧完,兰昭仪觉得自己被香的有些头晕。   “出去透透气吧。”   眼下刚过了晌午,御花园里应该没什么人吧。   御花园里一年四季鲜花团簇,兰昭仪随手摘下一朵牡丹别在耳边:“怎么样,我好看吗?”   扎耶道:“好看。”   兰昭仪前脚出宫,后脚消息就递到太后那儿了。   原本打算小憩一会的太后直接带上人杀到御花园来。   正巧看见兰昭仪在往头上插牡丹。   太后冷哼一声。   宫人高声通传:“太后驾到——”   兰昭仪露出了见鬼的表情,太后这把年纪中午不用睡一会的吗?   收拾好表情,兰昭仪回头行礼:“见过太后娘娘。”   见她有板有眼地行礼,太后看了眼兰昭仪身边的吴嬷嬷,并没有让她们起身。   “吴嬷嬷不愧是宫里有名的教习嬷嬷,这兰昭仪的礼仪学的不错啊。”   吴嬷嬷不卑不亢道:“承蒙太后娘娘谬赞,奴婢不过是奉陛下旨意罢了。”   开口不离皇帝,这是在提醒她兰昭仪是得了皇帝青眼的人吗?   太后道:“既如此,兰昭仪戴牡丹时,你为何不拦着?宫里的规矩都忘了吗!牡丹那是只有国母、大虞的皇后才能戴的!兰昭仪僭越了!”   吴嬷嬷头也不抬,语气恭敬:“回太后娘娘的话,我朝祖制不曾言明牡丹唯有皇后能戴。”   听着她们一来一往的对答,兰昭仪受不了站了起来,还顺便把吴嬷嬷她们都拉了起来。   桂嬷嬷见状立刻斥责道:“大胆!太后娘娘未曾让你们起来,兰昭仪眼里还有没有太后了!”   “太后也没说不能起来啊。”兰昭仪活动下脖子,盈盈一笑道:“再说了,皇上说了我不归太后管,刚刚行礼已经是给你面子了。”   这话扎耶听的心惊肉跳,皇帝和太后的博弈,兰昭仪这样子无异于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太后如果真的责罚下来,那可就糟了!   “来人!把这个不守规矩的东西压下掌嘴!”桂嬷嬷一出手声,五个太监便把兰昭仪围了起来。   沁水上前福了福身道:“太后娘娘息怒,陛下确有旨意,兰昭仪虽已册封,但她是金国来的贵客,在宫中不受拘束。”   太后道:“不受拘束便能随意顶撞哀家吗!”   兰昭仪仿佛还嫌不够乱,她火上添油道:“我没有顶撞啊,是你自己往上凑的。还有别说我没规矩,你身边这个老嬷嬷才叫没规矩了,她怎么能随意责罚宫妃呢?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太后呢!”   太后险些被气了个仰倒:“给我打!”   “啊!”   惨叫的是伸手去抓兰昭仪的太监。   兰昭仪轻轻松松的便将一个太监扔了出去。   其他四个太监见状一起动起手来。   “住手!”   小皇帝面色沉沉地走来。   兰昭仪越过小皇帝,一眼就看见了他身后的魏山阙,眼睛登时亮了起来。   他真的好英俊啊! 第78章 吃醋   那几个准备动手的太监被侍卫拿下。   小皇帝道:“母后宫里的人,尊卑不分,朕替你好好教训一番。”   说着,宫人便拖来长凳,竟是当着太后的面,便开始杖责。   这刑杖落在皮肉上的声音,每一声,都像是扇在太后脸上的巴掌。   太后的脸,阴沉沉的。   兰昭仪躲到小皇帝身后,对太后说:“太后别生气啦,您脸上的褶子都被气出来了,其实陛下也是为您好,您身边的宫人都不听话、不守规矩,说出去人家会觉得是您没管教好的。”   裴长缨在心里为兰昭仪鼓掌,干得漂亮!深谙狐假虎威之道!   见魏山阙扫过来的眼神,裴长缨连忙绷住脸,不让自己笑得太夸张。   在后宫作威作福多年的太后,这还是第一次被一个丫头片子这般挑衅,气的她眼前一阵发花。   她捂着胸口气笑了:“好,错的都是哀家,皇帝没有错,兰昭仪也没有错,是吧?”   偏的兰昭仪还点头道:“太后您也别太自责了,上了年纪的人有时候是容易头脑发昏的。”   这下,连小皇帝脸上的表情都有些绷不住了。   “来人,太后身子不适,送她回宫,再请个太医瞧瞧。”   太后强撑着回到宫里,刚进宫门就脚下一跌趔,被眼疾手快的桂嬷嬷扶住。   “太医!”   解了围,小皇帝让兰昭仪自行回宫,裴长缨发现这人走就走,怎么一步三回头的。   关键还不是看小皇帝,那含情脉脉的眼神分明是向魏山阙去的!   就像是被侵入领地的猫,裴长缨直接炸毛,他走慢一步落到魏山阙身后,狠狠瞪了兰昭仪一眼,龇牙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来。   兰昭仪微愣,继而笑地更开怀了。   她开怀了,裴长缨就更不高兴了,小皇帝真没用!自己的妃子盯着别的男人看!   察觉到他的情绪,魏山阙偏头看向裴长缨:“怎么?”   “没事。”裴长缨板着脸。   一点也不像没事的样子,刚刚看戏明明还高兴的很,小孩子的情绪真是多变。   魏山阙拍了下裴长缨的脑袋,还是等回去再问吧。   过了会,裴长缨又开始自我开解。   兰昭仪就算看魏山阙又能如何?她已经入了宫,封了昭仪,想要出宫那就只能去尼姑庵。   跟在魏山阙身边的是他,近水楼台的也是他,管她什么兰昭仪、绿昭仪的,想也白想!   这般想着,裴长缨的脸色又眼见地好了起来。   出宫时,还心情颇好的买了个烧鸡,啃得一手一脸的油。   “陛下。”扶风无声地出现在殿内:“白日里,兰昭仪似乎很在意魏督主,她一直在看他。”   小皇帝并不意外,魏山阙那张脸,确实能让女子倾倒,可惜啊,是东厂的人。   嘶——当时裴长缨似乎是不高兴了一小会。   “扶风,兰昭仪看魏山阙时,裴长缨时什么反应?”   扶风想了想:“裴公子想要挡住魏督主,还瞪了兰昭仪一眼。”   “哈哈。”小皇帝笑了起来,难怪啊,裴长缨说以后希望他可以赐婚。   竟是喜欢上了这么个杀神。   魏山阙如果知道自己引狼入室,不知会是何表情。   裴长缨真是胆大啊,竟敢肖想魏山阙,届时,他要帮一帮裴长缨。 第79章 冬猎   很快迎来了冬猎的日子,裴长缨兴冲冲地早就把兰昭仪的事给抛诸脑后了。   他骑着飞霜跟在魏山阙身边,披风上白色长毛滚边被风吹的,摩挲着脸颊,痒得很。   时不时就要用手挠挠脸。   魏山阙见状,脱下自己的披风扔给他:“换这个。”   “谢谢师父!”裴长缨动作利索地换上还带着魏山阙体温的披风,然后把自己的披风给他:“师父你凑合穿下。”   魏山阙无所谓这个,随手将裴长缨的披风披上。   在车辇里的小皇帝,透过车窗看见裴长缨笑地跟个偷腥的猫似的。   更加确定了之前的猜测。   这魏山阙似乎还是把裴长缨当个孩子看,自己也不通情爱的小皇帝思索着应该如何推他们一把。   藏书阁里也没有这种书,不如让扶风去买些现下流行的话本来参考一下。   皇家的猎场比魏山阙那个庄子可要大的多了,林间的动物也更加丰富   还有为了彩头特地放的鹿、狍子什么的。   在猎场里策马转了一圈,裴长缨兴冲冲地回到落脚的行宫。   “师父!明天我要拿第一!”   他和魏山阙的屋子是挨着的,对此裴长缨非常满意。   小皇帝背着手走过来,他对裴长缨道:“这行宫里的温泉很不错,你可以和魏卿一同去泡泡解乏,后山上还有露天的温泉。”   温泉!那是要脱衣服的!   裴长缨的双眼“噌”地亮了起来,他扯着魏山阙的衣袖期待道:“师父师父,咱们去泡温泉啊!”   “你先去吧,我还有些事情。”魏山阙摇头拒绝了。   裴长缨有些失落,小皇帝看在眼里,他拉着裴长缨走远了道:“你可以等魏卿去泡了再去,假装偶遇,反正你们两个挨着住,他那里有什么动静你都知道。”   好主意!裴长缨一拍手,妙啊,不愧是皇上——   等等,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   裴长缨试探着问:“皇上你……”   小皇帝微微一笑,颇有世外高人的风范:“朕看出来了,放心,朕是站在你这边的。”   “皇上……”裴长缨感动不已。   他回到房里竖起耳朵听着隔壁的动静。   脑海里回想起最初做的那个有关温泉和酒的梦,想想就很激动!   不对。   裴长缨突然想起来,魏山阙是不是不愿意和他一起泡温泉?   他竟是忘了,魏山阙身体上的残缺!   泡温泉要脱衣服,他一定是不愿意身体上的残缺被看到。   裴长缨十分懊恼,刚刚他可能是伤到魏山阙的心了!   都怪他!太急色了。   听到隔壁的开门声,裴长缨打开门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问:“师父,要吃饭吗?我去厨房取来啊。”   外面天色大亮,离吃饭还有一个时辰。   裴长缨想扇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你若是饿了,可以让人送些点心来。”魏山阙只当裴长缨时饿了:“要泡温泉的话,切记不能空腹或者过饱。”   听到泡温泉三个字,裴长缨的愧疚都要溢出来了。   “我不泡温泉了!”   魏山阙有些莫名,怎么又使起小性子来了?最近这少年的情绪变化实在是难以捉摸。 第80章 温泉   “师父对不起。”裴长缨整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蔫哒哒的。   魏山阙问:“为何要道歉?”   裴长缨自然不能再提起原因,再提的话无疑是又伤了他一次。   “我把时间搞错了,我去拿些点心来!”   小皇帝再次路过这院落,看见裴长缨飞也似的跑出去。   “长缨他怎么了?”   魏山阙摇头,他再擅长洞悉人心,也无法理解裴长缨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突然说不泡温泉,还向我道歉。”   小皇帝心思转的快,很快就猜到了原因,好笑道:“你没和他一起去泡温泉,他大概是会错意了。”   会错意?   魏山阙顿时明白了,这小子倒是想得多。   小皇帝挥一挥衣袖,满意地走了,还得靠他。   魏山阙在半路上找到了裴长缨。   他正端着盘子来回走动、嘴里还念念有词。   “真是不长脑子啊。”   “愁,没脸见他了。”   “你怎么就能忘了呢!”   “忘了什么?”魏山阙走过去,接过裴长缨手上的托盘,拉着他往回走。   裴长缨脑子转的飞快:“忘、忘了给你带壶酒。”   魏山阙道:“我不去泡温泉,是确实有事要处理,若是在意这个,你早就挨打了。”   裴长缨小心地观察着魏山阙脸色,发现他真的没有生气,眼中还含着淡淡的笑意,这才放下心来。   晚饭后,裴长缨自己拿着衣服去了半山腰上的露天温泉。   他出来时,有人来向魏山阙禀报事情。   温泉池在一处山坳上,月光下,水汽氤氲,好不惬意。   裴长缨穿着裘裤坐进去——泡温泉一般都会穿裤子的,有时候还会穿上衣,当真是他多想了。   好丢脸啊。   他痛苦地捂住脸。   掬了把热水泼脸,裴长缨靠在池边,看着天上闪烁的星子。   如果人死后会成为星星的话,那个闪个不停的星星说不定就是他爹在嘲笑他。   困意涌上,微风穿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裴长缨眼皮打架,最终倚着池边的石头睡着了。   魏山阙来时,便是一副少年沉睡图。   少年趴在石头上枕着胳膊,侧着脸,嘴唇微张,嘴唇和手臂之间连着一丝晶莹。   魏山阙发出一声闷笑,他脱去外衣,露出精壮的上身,穿着裘裤下到池里。   感觉到熟悉的气息,裴长缨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我又做梦了?”   他又梦见温泉和魏山阙了!可惜啊,怎么梦里光线都这么差,都看不清肌肉。   裴长缨顿时张开眼睛,四下寻找着放着酒壶的托盘:“师父你的酒呢?”   “睡糊涂了吧。”魏山阙轻轻弹了下少年的额头。   “好痛……”   不是梦。   裴长缨立马挺直后背,他感觉嘴巴黏糊糊的,摸了一把凑到眼前看了下又放到鼻子下面闻闻:靠!他睡觉流口水了!   今天黄历上写的是裴长缨丢脸日吗!   “傻小子。”魏山阙背着月光而坐,欣赏裴长缨的变脸。   “师父!”裴长缨觉得脸有些发热,头还有些晕,他急地猛地站起来往前两步道:“师父你嘲笑我!我哪里傻……嗯?师父你的胸口原来这么硬啊……”   魏山阙哭笑不得地看着晕倒在自己胸前的人。   泡了那么久,又快速起身,不是傻事什么?   没泡多久的魏山阙认命地起身穿好衣服,把裴长缨抱回去。   “魏卿,长缨他这是……”   刚回行宫,就碰见小皇帝,他见裴长缨满脸通红双眼紧闭地窝在魏山阙怀里,忍不住想歪了。   魏山阙颇为无奈:“泡晕过去了。”   “噗——”小皇帝决定,明天要拿这个事情来嘲笑裴长缨。   夜里,裴长缨幽幽转醒,盯着床顶半天,他翻身拿被子遮住脑袋,低声哀嚎:“苍天啊!还能再丢脸一点吗!” 第81章 祖师爷   自觉没脸,第二日裴长缨都是绕着魏山阙走的。   视线却又总是忍不住往魏山阙那里飘。   像是感受到他的情绪,飞霜打了个响鼻,往魏山阙那边走去。   裴长缨连忙拉住缰绳:“飞霜,咱不去那边——”   飞霜直接小跑起来,瞬间来到魏山阙身边。   四目相对,裴长缨默默移开视线,脸上忍不住发烧。   魏山阙神色如常,他拍了下飞霜的脑袋。   “今日可有把握赢得头筹?”   “当然!”裴长缨下意识挺挺胸膛,脱口就道:“我去给你猎头鹿来!”   今日来的有不少打猎的好手,他这话一出,引起了不少人注意。   “你这口气有些大了。”周柏书骑马过来,他把玩着马鞭道:“小心一会人家专门抢你看中的猎物。”   裴长缨挑眉:“那就看谁的箭更快了!”   令声一下,裴长缨率先策马飞奔出去,其他人紧随其后。   小皇帝骑着马慢悠悠地跟在后面,他问同样悠闲的魏山阙:“魏卿今日不打算一显身手?”   魏山阙淡淡道:“有长缨,无需臣出手。”   “对他这么有自信?”   “嗯。”   小皇帝思索着话本里的内容。   【对于一个迟迟不开窍的人,需要给予适当的刺激。】   【比如可以试着让他吃味。】   不行,魏山阙先前还打算给裴长缨找一门合适的亲事,吃味是不可能的。   【或许他只是不曾想过这方面的事情。】   “魏卿,你有想过成亲吗?”   魏山阙似笑非笑地问:“陛下是说对食吗?”   小皇帝摇头道:“不是,如果有人爱慕你呢?”   魏山阙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哪家女子会爱慕一个阉人?”   “你……”人家阉人才不会动不动就把这两个字挂在嘴上。   小皇帝放弃了,不拿刀撬,估计魏山阙是不会开窍的。   “魏卿你就不怕孤独终老?”   “不怕。”魏山阙想起来裴长缨说要给他养老送终的话,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   小皇帝:……   林子里,裴长缨看见一头快速逃窜的小鹿,双腿夹紧马腹压低身体追过去。   树木林立,路越来越窄,裴长缨直接弃了马飞身跳到树上,拉弓搭箭一气呵成。   箭矢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射向正在奔跑的小鹿。   一击即中。   裴长缨跳下树,去把小鹿拾起来。   飞霜乖乖地在原地等待,它的身上已经挂了两只兔子一只山鸡和一只鸟。   带上小鹿,裴长缨骑着飞霜掉头往外走。   途中一只灰色的小狼崽子,跌跌撞撞跑了过来,冲着裴长缨奶声奶气地叫着。   这多新鲜呐,头一回有猎物自己跑来的。   狼是群居动物,怎么大白天的有个小崽子落了单?   裴长缨揪住小狼的后脖颈把它提了起来,小狼四肢下垂,乖巧地任由他抓住。   “我养了只鸟叫肉肉,那你就叫胖胖好了。”   把小狼塞进怀里,裴长缨不打算继续狩猎了。   他要去给魏山阙看自己的小狼崽子。   “师父!”   大约走了一柱香的时间,裴长缨遇见了慢慢溜达的小皇帝和魏山阙。   “师父!你看!”   裴长缨拉开衣襟,露出里面的小狼来。   “你要当祖师爷了!”   小皇帝:“噗。” 第82章 老虎   最终,裴长缨因为提前出来,猎物不够多,没能得头筹。   刑部尚书拿烤好的兔子腿来逗弄魏山阙的“徒孙”。   “这小家伙是姓魏还是姓裴?”   裴长缨也蹲着闹小狼的下巴:“姓胖。”   “庞?”   “胖!你很胖的胖!”   刑部尚书手上的兔子腿被小狼给叼走了。   它转个身把头对着裴长缨,埋头吃了起来。   “我的大腿!”刑部尚书佯怒:“我不胖!”   “出息。”右相端着一盘拆好的烤鸡过来递给裴长缨:“快三十的人了,跟个小崽子计较。”   “谢谢右相!”裴长缨端着盘子、抱起胖胖屁颠屁颠地去找魏山阙了。   右相瞪眼:“这小子,我拿给他吃的,他拿去给魏山阙?”   刑部尚书摆摆手道:“你一个快六十的人了,就不要跟小孩子计较啦!”   很好,原封不动地还回去了。   刑部尚书满意离去。   徒留右相一人在原地干瞪眼。   魏山阙面前已经有了一盘切好的肉,是给裴长缨准备的。   “那正好,咱们交换。”裴长缨把右相给的山鸡给魏山阙,自己拿过那盘肉,美滋滋吃了起来。   小皇帝默默移开眼睛:出息。   侍卫匆匆来报:“陛下,山中发现老虎的足迹!”   在场的人皆是一惊,此次狩猎并未放老虎,想来是误入此地的。   小皇帝沉着冷静道:“命人探查踪迹,若是发现老虎藏身地,立刻来报,切勿擅自妄动。期间如果可能有危险,立刻撤退,一只老虎而已,犯不上让朕的将士受伤。”   “陛下英明!”   有擅长逢迎拍马地立马站出来唾沫纷飞、歌功颂德。   裴长缨有些跃跃欲试。   老虎!他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真的老虎,听过大老虎的爪子一下就能拍碎一块石头!   一个时辰后,大家都已经吃饱喝足,去打探的侍卫回来了。   确实有老虎,在山背阴面的一处山洞里。   小皇帝拿起弓箭道:“谁有兴趣,与朕同去?”   “臣愿往!”   “臣愿往!”   “臣愿往!”   裴长缨试了下弓,觉得射老虎的话,力道不够,又去换了一把。   此弓拉开非常吃力,他勉力拉满,箭矢飞出,直接将一块石头击碎!   “就这个了。”   然后他又摸摸怀里的虞帝,眼中满是兴奋。   魏山阙找来护卫,点齐人手,带上武器。   一群人向老虎栖身的山洞去了。   许是一群人动静太大、又或者是气息太杂。   还未看见山洞,便听见老虎暗含威胁的咆哮声。   虎啸山林,惊起飞鸟一片。   远远地看见老虎的身影,小皇帝一抬手,大家都停了下来。   有急于表现的已经将箭搭在弦上,只等皇帝一声令下。   小皇帝掂了掂手中的弓,问魏山阙:“魏卿,这个距离用这个弓可能伤到老虎?”   魏山阙道:“只能伤及皮毛。”   “魏督主未免太瞧不起人了!”搭弓的那一位嗤笑道:“你且看吧,这一箭就就能射穿这只老虎!”   说着他便松了手,箭矢飞出,射中老虎的后腿。   老虎发出一声怒吼。   那人得意道:“看,我再射一箭,它就——”   老虎抖动后腿,那只箭便被抖落。   “不好!那老虎往这边来了!” 第83章 玉坠   射箭的那人抖着手又射了一箭,这次直接射歪了。   直接激怒了老虎,它完全无惧于这么多人,向人群奔来!   “保护皇上!”   侍卫们齐齐拦在小皇帝面前。   无数的箭矢飞向老虎,有的擦着皮毛而过,有的扎进皮肉,但只是更加激怒于它。   裴长缨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他用力拉开弓,奈何因为紧张,有些使不上力气,始终无法将弓拉满。   一只大手握住他的,另一只手握住他执箭的手,将弓拉满。   瞄准。   松手。   “嗖!”   带着破空之声射向老虎。   老虎也感觉到了危机,它猛地往旁边一扑,躲过了那只箭!   “吼!”   另一只箭紧跟着而来,它避无可避,那只箭直接穿过了它的腹部!   射偏了,原本是想对准老虎脑袋的。   都怪魏山阙,在他耳朵边上呼气。   甩了甩还有些发抖的手臂,裴长缨看着侍卫们举着长枪扎向老虎。   背后靠着魏山阙温暖的怀抱,裴长缨懒洋洋地不想上去凑热闹。   以后上战场无论如何不能带魏山阙,这就是个蓝颜祸水,会消磨人的斗志。   “做的很好。”魏山阙拍了拍裴长缨的头,夸赞道。   裴长缨毫不谦虚道:“那是!”   老虎还剩一口气时,侍卫请小皇帝射最后一箭。   裴长缨眨眨眼,仰头看魏山阙,头顶划过身后人的胸膛:这样这老虎就算是皇上猎的了?   “别闹。”魏山阙把他的脑袋扶正。   老虎咽气时,众人立马开始夸赞皇帝好箭法、武艺非凡。   裴长缨:……   人群簇拥着小皇帝离开,侍卫们抬着老虎跟在后面。   “走吧……这是谁掉的?”裴长缨低头,在石头缝里拾起一个鲤鱼形状玉坠。   这个玉坠红白相间,若放进水里,那定是像活了一般。   魏山阙道:“似乎没见人带过,一会问下。”   “嗯?”裴长缨眯起眼睛把玉佩对准太阳,不是错觉,这玉坠里鱼腹的位置有个白色的东西在动。   魏山阙神色一凝,将玉坠收入袖中。   “若是有人问起,谁捡到了一块玉坠,记得说没见过。”   “哦,好。”   裴长缨也不多问,反正该告诉他的时候,魏山阙自然会说的。   晚上,直接在营地里烧起篝火,烤起肉来。   小皇帝命人将刚烤好的鹿肉切了一盘送到裴长缨面前:“今日伏虎,长缨首功。”   “裴公子真是少年英雄!”   “裴公子真是年少有为!”   “是啊,颇有裴老将军的风范!”   此话一落,满座安静下来,小皇帝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些许,那人这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   裴长缨倒是没什么感觉,他摇头道:“我爹要是见了,肯定得拿脚踹我的,我那箭都射歪了。”   “以后再练练。”   说着,魏山阙倒了杯温热米酒给他。   “啊对对对,再练练,再练练。”大家连忙将话题扯开。   米酒入口甜糯糯的,一口鹿肉一口米酒,美滋滋。   注意到盘子里的鹿肉去了一半,魏山阙将盘子拿开,开始切兔肉。   “换个吃。”   “哦……”裴长缨砸吧下嘴,其实他可以吃完的,这烤鹿肉味道真不错。   魏山阙道:“鹿肉性温,是大补之物,切记不可多食。” 第84章 散热   回了屋,洗完澡,裴长缨躺在床上,酒劲开始上来了。   感觉整个人燥热不已。   也不知道是酒的原因,还是那个鹿肉的原因。   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被子也盖不住,索性直接穿着里衣,打开窗户。   冷气扑面而来,再喝杯冷茶。   周身的燥热总算散去些许。   不一会,又热了起来,裴长缨心烦,直接将一壶冷茶全灌下去,冷地打了个哆嗦。   与小皇帝议事回来的魏山阙见裴长缨的窗户大开着,便走过去问:“怎么了?”   裴长缨顶着一张薄红地脸,眼中水汽氤氲,他委屈道:“热……”   “鹿肉吃多了。”魏山阙道:“我让人给你炖些泻火的东西来。”   裴长缨不住地拿手扇风,以后再也不吃鹿肉了,大夏天的都没热的 这么难受过!   “你把衣服穿好,出来。”魏山阙解下披风,拔出长刀道:“陪你练练。”   听闻魏山阙大晚上的陪裴长缨喂招,小皇帝放下翻了一半的话本。   随他们去吧,爱怎么样怎么样,真是白瞎了他送的鹿肉!   话本上男子吃了鹿肉燥热难耐,与人……才解的。   裴长缨可倒好,跟魏山阙比试起来了。   活该魏山阙不开窍!   就让裴长缨慢慢熬吧!   气完了,小皇帝又把话本拿了起来。   不气不气,还是得想办法撮合他们,毕竟都答应要替裴长缨赐婚了。   到时候若是魏山阙宁死不从,那场面就难看了。   “不行了,没劲了……”裴长缨把兵器一丢,直接坐在了地上,这一身汗的,他都快没力气洗澡了。   哦,不对,他洗过了,又要洗一遍!   “师父要不去泡个温泉解解乏?”   魏山阙收起刀,气息均匀,没有出一丝汗:“我不累。”   行吧,知道你厉害。   裴长缨爬起来进屋去找衣服。   唉,上次没看清就晕过去了,今天又没有机会和师父“坦诚相见”了。   “师父?”   拿好衣服出来,只见魏山阙也拿了衣服站在外面。   魏山阙道:“怎么拿个衣服也要这么久?”   “师父你也去泡温泉啊!”裴长缨顿时雀跃起来,一点儿也不觉得累了。   魏山阙点头:“嗯,”   懂了,师父没累,但不妨碍泡个温泉。   魏山阙穿着里衣,坐在背光处,看的不是很清楚。   但,裴长缨已经很满足了。   这次他是清醒的!   魏山阙单手撑着头,眼睛微阖。   心里想着那枚玉坠的事情。   玉佩里分明是一只王蛊,可吞噬一切蛊虫,也可用来驯服其它蛊虫。   佩戴这枚玉佩,可让蛊虫不敢近身,刻意下蛊也只会让蛊虫爆体而亡。   番子盯着林子,没有发现任何人去寻找过。   也没有人说掉了东西。   这玉坠是这次有人掉的,还是之前有人来过此地不慎落下?   裴长缨趴在石头上,脸冲着魏山阙这边。   心里美的要开出花儿来了。   魏山阙缓缓睁开眼睛:“盯着我做什么?”   过于炙热的目光,打断了他的思路。   裴长缨咧嘴一笑道:“咳,就是觉得师父你好看啊!”   魏山阙有些好笑地摇摇头。   ---   关上房门,一个身材修长的人摸向腰间的香囊,去拿里面的东西。   “玉坠呢?”   那人大吃一惊,发现这香囊不知何时底部绽线,有个豁口。   玉坠想来就是从这个豁口掉落的。   “糟了,也不知道掉哪儿去了。” 第85章 偏帮   冬猎结束,裴长缨还有些恋恋不舍。   主要是不舍得温泉——咳,毕竟回去以后大概就没什么机会能和魏山阙一起泡温泉了。   见他这般喜欢温泉,魏山阙道:“回京后,可以令人在庄子里挖个池子将山上的温泉引下来。”   “谢谢师父!就知道师父你最好了!”   一旁的右相听了,哼了一声,这么容易就被收买了,一个温泉而已。   “长缨啊,我知道一个温泉山庄,风景甚美,休沐的时候,我带你去啊?”   裴长缨道:“好啊,谢谢右相!”   十日一休沐,十天后磨着魏山阙一起去,右相真是个雪中送炭的好人!   刚回到京城,让小皇帝头疼的事情就来了。   兰昭仪把太后宫里的人给打了,现在把自己宫门禁闭,太后气的头晕叫了好几个太医。   起因是太后随便找了个借口叫兰昭仪去问话,兰昭仪不肯去,太后的人便动手要强拉人去。   结果两个太监,一个被打折了胳膊,一个被打破了脑袋。   小皇帝不在京城,加上兰昭仪无礼在先,太后直接调来人要强行抓兰昭仪问罪。   却被拦在兰昭仪宫门外,进不去。   这件事情,兰昭仪下手太狠,大虞讲究孝道,这件事不妥善处理,再偏帮兰昭仪的话。   被那些大臣们知道了,又要多嘴。   小皇帝登基时日不长,加上周练之死事关别国,这才使得他留了太后一命。   不然,哪儿有这么多烦心事。   “兰昭仪,是朕,开门。”   过了会,兰昭仪的宫门被缓缓打开。   一个头发凌乱,衣裳破碎,身上还有些血迹的女子哭着扑倒在小皇帝面前。   “皇上你可算回来啦!你再不回来,臣妾就要被太后的人打死啦!”   “一派胡言!”太后被她这倒打一耙的功夫给气笑了:“哀家的人何时打到你了?”   兰昭仪也不理太后,伏在小皇帝脚边哭诉道:“皇上,太后莫名其妙就派人来围堵臣妾宫门,臣妾吓都快吓死啦!”   这说话底气足的,好歹声调虚弱点。   小皇帝板着脸道:“就算太后派人来抓你,你也不能下那个狠手,到底是太后的人。”   太后自然听出来小皇帝在偷换概念,她道:“皇帝,哀家没有派人抓她,不过是要请她过去饮茶罢了。”   “哪有人请人的时候,这般粗鲁的?”兰昭仪伸出胳膊,雪白的胳膊上有好几道血印子,还有被人用力握住手腕留下的淤青。   小皇帝看向太后:“母后,你的人是否太过粗鲁了?”   太后道:“这不可能!是她自己……”   “皇上!如果太后的人好言好语的说,臣妾不会不去的!”兰昭仪的声音直接盖过太后的声音:“皇上有所不知,你不在宫里的这段时间,我宫里的膳食都被克扣了!此事一查便知!”   小皇帝道:“母后,既然你们各执一词,朕也不能偏帮谁,还是查上一查吧。”   太后气道:“哀家需要去克扣一个小小妃嫔吗?”   小皇帝走过去,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朕回京还未歇息,适可而止,太后。”   太后抬眼,她突然发现,这个孩子,居然已经长得高过自己了。   那双眼里,带着浓浓的警告。 第86章 圣药   太后后退一步,勉强压住心神,抬首微扬着下巴道:“既如此,那便依了皇帝吧。”   反正她不曾克扣过兰昭仪,查便查!   御膳房的人说,皇帝离京没多久,太后身边的宫女便带着太后宫里的腰牌来。   说是太医诊断兰昭仪阴虚火旺,饮食上要清减些。   “这不可能!他撒谎!”太后站起来,打翻了桌子上的茶盏:“哀家何时派过人?”   那人将时间、和人都说了出来。   太后道:“不可能,哀家从不会派彩莲传话!”   兰昭仪小声道:“说不定就是反其道而行呢?”   小皇帝道:“朕命人查了,那个段时间可有人见过彩莲。”   有不少宫人都表示见彩莲去过御膳房。   太后叫来彩莲,彩莲没去过,自然不承认,哭诉着说自己被冤枉了。   小皇帝看了眼暗自窃笑的兰昭仪,扭头对太后说:“母后,此事多人见了,但彩莲又咬死没有,您看,当如何?”   太后气的心口剧烈起伏,皇帝这般问她,看似是为了她好,让她拿主意。   实际却是将她推到风口浪尖上。   那么多人都说见了彩莲,她认或不认,都会遭人诟病。   太后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头贴着地面的彩莲,冷声道:“彩莲私自捏造哀家旨意,盗取腰牌,假传懿旨,杖毙。”   “奴婢没有!奴婢没有啊!太后饶命!”   彩莲哭着被人拉了下去。   至于兰昭仪伤人一事,太后没有再提。   路过被打的已经喊不出声的彩莲身边时,太后目不斜视,径直走了。   见人都走了,兰昭仪道:“她断气了,别打了,都撤了吧。”   小皇帝抬抬手,行刑的人带着刑杖离开。   “你们也都退下。”   现场只剩下小皇帝、兰昭仪和奄奄一息的彩莲。   兰昭仪拿出一粒香气扑鼻的药丸塞进彩莲口中。   小皇帝问:“你做了什么?”   “陛下问的哪件事?”兰昭仪歪了歪头,她做的事情有些多。   “所有。”   所有啊……   太后的人确实是她打伤的,她这身伤是假的,传话的是彩莲——是她易容假扮的彩莲,太后宫里的腰牌也是她见过一次以后,用萝卜雕出来,刷上彩色的漆,以假乱真的。   “听说彩莲在宫里走动的不多,所以我只模仿了个七成像,就骗过了所有人。”   她也想模仿的十成像,但是学艺不精,只能凑合着糊弄人。   小皇帝看着一脸天真的兰昭仪,金国倒是送了个除了脸,还有些用的人来。   “你救下彩莲做什么?”   “她又没干坏事,因此丧命,那就是我的造孽了。”想了下,兰昭仪拿出一个长颈白玉瓷瓶递给小皇帝:“皇上你在宫里罩着我,我送一颗金国的圣药给你,关键时刻可以续命,吊住一口气。”   她费尽心机潜入宫里迷库,里面一共有十颗,她也不贪心,就偷了五颗,还放了五颗长相味道相似的美容丸进去。   小皇帝没当回事,随手收下瓷瓶。   看了眼双眼紧闭的彩莲,小皇帝突然就想到了秋水。   那个被太后拔了舌头赐给魏山阙的宫女。   近身伺候的人,或许在无意间能撞破些什么秘密。 第87章 庄子   太后还没回宫,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醒来后,发现有半边身子不能动了。   太医表示以后慢慢调理,或许还能恢复如常。   或许。   也就是说,太后可能就此残了。   太后说话有些口齿不清:“治不好……哀家、唯你们四问!”   太医们诚惶诚恐。   “尽力便可。”小皇帝走进来,挥挥手道:“退下吧。”   宫人和太医鱼贯而出,桂嬷嬷站着没动。   小皇帝淡淡道:“朕的话,不管用?”   桂嬷嬷跪下道:“陛下,太后娘娘刚刚醒来,受不得刺激,需要人照料。”   小皇帝拿起桌子上的药碗,坐到床边:“朕与母后说几句体己话,退下。”   话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桂嬷嬷身子颤抖下,只得退下。   出去时,她给门留了条缝,侍卫直接将门关严,挡在门口,不让桂嬷嬷靠近一步。   “你要、如何?”太后说两句话,涎水便顺着嘴巴流下,十分狼狈。   小皇帝视若无睹,他一手端着汤药,一手握着勺子随意搅动着。   “你做皇后时,便雍容华贵,做了太后,已经没有人欣赏你了,你还是整日里打理着这样老态已生的脸。”   “太后,你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的吗?”   小皇帝轻笑了一声,讥讽道:“你老的,皱纹都能夹死蚊子了。我的母妃在最美的年纪去了,而你,呵。”   “你说,等你到了地下,先帝能不能认得出你来?”   太后气的大口喘气,越是生气,越说不出话来,嘴角流出来的涎水都打湿了她的衣襟。   “你放心,朕会让人吊着你的命,你是天下最尊贵的太后,朕会让你寿终正寝。”   ---   魏山阙皱着眉头看着榻上仍在昏迷中的女子。   “皇上把咱们督主府当成被太后残害的宫女收容所了?”裴长缨鼻翼耸动,闻到空气里淡淡的血腥气。   “罢了,送去庄子上找人医治。”魏山阙心知,小皇帝这是猜到那个香囊的事情,他是从秋水那里得知。   现在又指望他能从彩莲口中问出点什么。   “啧。”算盘打的真响。   彩莲被送到庄子上时,恢复了些许意识,昏暗的灯光和墙上的人影,让她以为自己已经到了阴曹地府。   “啊!”   彩莲偏过头,她大吃一惊,虚弱道:“秋……水?”   秋水连连点头,她拿出一张纸写道:“大夫开了药,在煎了,这里是魏督主的庄子,你且安心,不会再有人要你性命了。”   原本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居然还能留下一条命,且跳出了皇宫那个吃人的魔窟,见到在宫里关系最好的姐妹,彩莲眼中盈满泪水。   哽咽道:“秋水,我快吓死了,太后不分由说的就要打死我,那板子打的人好疼啊,呜呜呜……”   秋水安抚地拍拍她的手。   秋水娘端了药进来,对彩莲笑道:“别哭啦,喝药吧,活着就比什么都强啦。”   “嗯。”彩莲囫囵把药喝下去。   她还想问很多,自己被谁救了,谁将她送出宫的,为什么自己会在魏督主的庄子上,秋水这一手字是什么时候练, 她居然不知道……   药里安神的成分发挥作用,她来不及问,便趴在床上沉沉睡去了。 第88章 醉酒   十日后的休沐,右相如约来邀请裴长缨。   裴长缨欣然赴约。   但右相却不高兴,他没好气地看着魏山阙道:“督主不是说要在庄子里引入温泉,怎么还跟我们一道?”   魏山阙淡淡道:“担心右相催婚过紧,吓着长缨。”   裴长缨抓着缰绳的手一抖,忘了这茬,幸好他死缠烂打拖了魏山阙来!   右相吹胡子瞪眼道:“我哪里催的紧了?不就上次提了下?”   魏山阙意味深长道:“这次,大约会偶遇什么人吧。”   被戳破意图,右相面色不改,死不承认:“督主莫不是安排了什么人?”   裴长缨手心一把冷汗,右相居然安的这个心!老了老了,一肚子坏水!   默默勒住缰绳,往魏山阙那边靠了靠,裴长缨心里盘算着能不能假装肚子痛,打道回府。   温泉山庄占地极大,来来往往的皆是些衣着富丽华贵之人。   一路上,裴长缨都拉着魏山阙的袖子,紧紧挨着人,眼睛盯着地面,亦步亦趋。   右相状似随意道:“长缨啊,你抬头看看,挑哪间?”   裴长缨直接扭头,把脑袋扎到魏山阙的肩膀上:“挑师父那间。”   右相:……   魏山阙随便选了一间,将牌子挂在门上,推门进去。   不远处,一个倩衣女子,柳眉微颦。   堂堂男儿,竟这般扭捏作态,右相未免吹嘘太过了!   见女子转身离开,右相恨铁不成钢地甩了下袖子,准备推门进去,却发现门从里面锁上了。   右相:……   他再也不管裴长缨的婚事了!   魏山阙只当没看见裴长缨暗搓搓把门落锁的动作。   温泉山庄,每个屋子里都有单独的汤池,架子上还有各种未开封的酒。   魏山阙随意拍开一坛女儿红,酒的醇香便散了出来,他随手取了个酒杯,坐在汤池边的塌上小酌气来。   “师父你不泡吗?”   屋内光线明亮,水汽蒸腾飘飘渺渺的。   “你泡吧。”   “好吧。”裴长缨利落地下水,他趴在池子边,眼巴巴的道:“师父,这酒好香啊!”   酒量不行,还总是馋酒。   魏山阙重新拿了个杯子,提着酒壶,到池边席地而坐。   “谢谢师父!”裴长缨接过酒杯,小口抿了一下,一股辛辣滑过喉头,眯着眼睛道:“啊,好酒!”   那样子,活像酒馆里的那些老酒鬼。   裴长缨懒洋洋地,小口抿着酒,心想还好没有打道回府,这悠哉的,真安逸。   魏山阙突然道:“西境,有异动之势。”   “嗯?哪国?”   “羌国。”   裴将军生前最后一战,便是与羌国打的。   “他们倒是记吃不记打。”裴长缨声音微冷。   一场大雪,让羌国损失无数牛羊,这个冬天过的极为艰难。   绝境之下,做惯了强盗的羌国,又开始骚扰大虞边境。   不只是大虞边境,西境其他兵马不强的国家也受到了骚扰。   魏山阙道:“若事态继续恶劣下去,朝廷会派兵。”   裴长缨抬眼看着魏山阙,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我去。”   “我知道,所以提前告知你一声。”魏山阙又给裴长缨倒了杯酒,和他碰了下杯子。   酒杯撞击的清脆声,落入两人耳中。   裴长缨举起酒杯朗声笑道:“那便提前祝我立功!”   “嗯,祝你立功。”魏山阙垂眼笑道。   “师父,酒没了。”壮志踌躇的样子没维持多久,裴长缨满脸酡红地举着空酒杯要酒。   魏山阙浅笑:“你醉了,起来吧, 泡久了又要晕。”   这酒量,去了边境,直接叫人灌趴下了。 第89章 撒泼   “我没醉!”裴长缨双手抓着魏山阙的衣摆,仰头撅着嘴,气哼哼的:“别老把我当小孩,早晚有一天给你喝趴下!”   给你压身下!像话本里那样,把你酱酱酿酿!打破你的冷静自持,让你哭唧唧!   光想象这场景,裴长缨觉得自己似乎是又饮了一杯酒般,酒气涌上血液翻腾。   “好,喝趴下。未来的兵马大元帅先松手,嗯?”魏山阙耐着性子哄这个醉酒的泼猴。   还说没醉,就差没上房揭瓦了。   担心他酒醉再加上被温泉一泡,气血翻涌晕过去,魏山阙双手置于裴长缨腋下,略一用力便将人提了起来。   裴长缨双手环住魏山阙的脖子,双腿往下一坠落,没有防备的魏山阙被带下水。   “你啊。”   魏山阙好气又好笑:“真是个泼猴。”   裴长缨把头埋在魏山阙颈间,还不忘蹭了蹭,热气蒸腾下,那冷香似乎都暖了起来。   “师父……”   “放手,我要揍你了。”   裴长缨乖乖放手,身体那微微的反应,再蹭下去,大概就要欺师了。   被少年湿润又无辜的眼神盯着,魏山阙无奈道:“起来了,你就不怕又晕了吗?”   裴长缨巴不得晕到魏山阙怀里。   他站起来,笔直的抬脚往池子外爬,两眼一闭,往后倒。   果不其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耳边是男人无奈的声音:“你啊……”   低沉的声音让人忍不住想要挠耳朵,裴长缨手指蜷做一团,他醉了,不能挠耳朵,醉要有醉的样子。   等右相悠闲地泡完出来,他家的下人告知魏山阙和裴长缨早就走了。   “裴公子似是喝醉了,叫魏督主抱走的。”   “荒唐!”右相道:“长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醉了扶着走便是,这般娇惯!”   下人回想起魏山阙抱着人的画面,觉得意外的和谐。   回到督主府,裴长缨照旧装醉,扒着魏山阙不肯放手。   他听见番子对魏山阙道:“周世子派人来传,今日不回来了,就宿在质子府。”   裴长缨心道:这个周柏书,倒是颇有些乐不思蜀的味道啊。也不知是真心学还是图人家那张脸。   质子府。   周柏书没什么形象地躺在地上,手酸的提不起劲来。   他已经分不清,练暗器和挥剑,哪个更累了。   兰镜看着瘦弱,这胳膊细的他一只手能抓俩,射出的暗器却能渣透厚实的木板。   他练了这么些天,只能在木板上留下点坑印。   “如果扳手腕的话,你是不是也特别厉害?”   兰镜摇头:“我没试过。”   “来,我们试试!”周柏书坐起来,说不定掰手腕他还能胜上一筹。   “好。”   握住兰镜的手,周柏书被冻的一个激灵:“你的手真凉。”   两人手摆正,周柏书道:“开始!”   “咚”!   周柏书的手被按下和桌子亲密接触。   败。   周柏书傻眼了:“我总有种你的胳膊一掰就折的感觉。”   但是现在看来,似乎自己更加娇弱。   兰镜但笑不语,眼中有一丝落寞。   他虽生在金国王室,因母妃出身低微,吃穿用度上还比不上宠妃宫里伺候的下人。   身为男子,谁又会想生的瘦弱呢?   周柏书还在絮叨:“你这手太凉了,穿的也不少,应该是体虚,今天天色不早了,明儿我带你去找个大夫瞧瞧。”   “我娘就是手脚容易冰凉,冬日还容易咳嗽,后来喝药调理好了。” 第90章 谣言   不知何时,坊间开始流传魏山阙把裴长缨当做禁脔,谁家十五六岁的孩子还会抱进抱出的?   “果然是奸佞!如此糟蹋功臣之子!也不怕裴将军午夜梦回找他!”   “那魏山阙不是个阉人吗?”   “阉人怎么了?阉人折腾人的手段才多呢!”   “那裴长缨居然也肯?”   “说不定他也沉迷此道呢?”   “这……魏督主,切莫动气,市井之人大约是以讹传讹了。”包厢里,刑部尚书见魏山阙面色沉沉,生怕人出去把那些胡言乱语的人给剁了。   魏山阙猜测是泡温泉那日,叫人看见,传了出去。   世人多喜欢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人。   传的这般厉害,只怕是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   不等魏山阙查到源头,就有人在朝堂上拿此事来弹劾他。   右相听了气地直跳脚:“瞎说什么!那日我也在!长缨不过是喝醉了,不抱着走难道扛着走吗?他还是个孩子啊!”   魏山阙道:“这件事情被传成这个样子,或许是有人不想长缨去边境。”   羌国的动作越来越大,西城百姓苦不堪言。   小皇帝决定出兵,裴长缨就在此列。   裴家儿郎都是骁勇善战之辈,这两件事情联系到一起,那就不是简单的传谣言了,有通敌、祸乱人心之嫌疑。   朝上的事情传出,坊间议论此事的人就少了许多,谁也不想被扣上通敌的帽子,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在魏山阙的有意隐瞒之下,此事并没有传到裴长缨的耳中。   大军开拔之日,魏山阙亲自去送。   “切记,天丝软甲要穿好。”   “穿啦!”   “灵枭跟着你一起,有事情先和他商量。”   “肯定的,师父你放心。”   魏山阙总觉得自己无法放心。   边城苦寒,从未出过京城的少年不知能不能吃得下这个苦。   看出男人眼中隐隐的担忧,裴长缨笑的眉眼弯弯,少年志气满满。   “师父你放心,我定挣了军功回来!”   “嗯,我等着。”魏山阙抬手紧了紧裴长缨披风上的细带:“去吧。”   少年翻身上马,动作间,黑色披风随风而动,露出披风赤红的内里。   黑的沉稳、红的张扬。   “师父!等我得胜归来!”少年一扬马鞭跟上大军,跑出去一段路又回头挥了挥手。   “督主就像一个忧心儿子远行的老父亲。”灵枭和裴长缨并肩骑马,态度悠闲地像是去郊游。   裴长缨翻了个白眼:“你才老!师父他年轻的很!”   灵枭无所谓的晃晃脑袋:“督主比我大一岁,他年轻我就年轻。”   裴长缨一鞭子抽在灵枭的马屁股上,那马扬起前蹄,飞快往前跑去。   “裴长缨你个小心眼!”灵枭的声音被吹散在风里。   摸了下怀里的虞帝,裴长缨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舍,这一去边城,不知何时才能归京。   也不知道长时间不见,魏山阙会不会想他。   应该不会有人趁他不在,向魏山阙献媚吧?裴长缨越想越觉得忧心。   “你干嘛忧心忡忡的?”周柏书自后面追上来。   裴长缨收敛心神,问:“你怎么来了?”   周柏书叹了口气:“别提了,我爹不高兴我总是和兰镜混在一块,把我也给踢过来了。”   魏山阙一直站在原地,直到看不见少年的身影。   他脸上淡淡的笑意褪去,又变回那个不假辞色,面容冷厉的东厂督主。   有些人,当清算清算了。 第91章 用刑   东厂的刑室里,阴暗、潮湿,尝过人肉味道的老鼠个头极大且不怕人。   它们最喜欢刚受过刑,皮开肉绽的人。   此刻,刑架上绑着一个人,那人的身上遍布盐水鞭子抽出来的伤痕,血顺着腿流下,一只老鼠正在舔舐那血水,甚至抬起前爪想要去咬那人的脚踝。   一枚铜钱飞出,直接将那老鼠钉死在地上。   “东厂的老鼠,比外面的胆子大,不好意思,吓着赵公子了。”   魏山阙斜坐在椅子上,左手端着一杯香味淡雅的茶,不似在幽闭的刑室,倒像是在茶楼里饮茶听曲。   赵元初沙哑着声音道:“魏山阙!你怎敢对朝廷命官之子私自用刑!”   “呵,就是你父亲,从六品的吏部员外郎,本督主一样敢私自用刑。”魏山阙不紧不慢地,食指点了下桌子,番子便拿起盐水鞭子又抽了赵元初一下。   一鞭子下去,皮开肉绽,赵元初疼的额上青筋直冒。   “啊!魏山阙我与你无冤无仇——”   “无冤无仇?也不知是谁编排本督主与长缨有私。”魏山阙闲适地看着赵元初。   昏暗的光线下,那俊美的脸在赵元初眼里犹如恶鬼一般。   “我不过是随口一说!”   魏山阙冷笑一声:“京城大小茶馆一百二十五家,酒楼二百二十一家,你分别找了六十五人去酒楼茶馆散布谣言,这叫随口一说?”   赵元初慌忙道:“我那是听工部侍郎的女儿徐小姐说的!是她有意误导我!”   徐小姐,便是温泉山庄一行,右相想让裴长缨相看的女子。   “徐小姐只是说长缨依赖于我、不够男子汉罢了,赵公子与其想着如何撇清自己,倒不如说说为什么要这么做?“魏山阙走到烧红的烙铁旁,拿起来似欣赏一般,在赵元初面前晃了一遍。   烙铁的热度极高,赵元初感觉一阵热浪自面前划过。   他用力咽了口吐沫,好几次,才发出声音来。   “原本我爹给我买了个官职,你发现后弹劾了他,害他降职,让我爹花进去的钱通通打了水漂,那买来的官职也没了。”   “哦,看来是本督主的错了。”魏山阙随手便将烙铁按在了赵元初的肩上。   “滋——”   肉烤糊了的味道弥漫开来。   “啊啊啊啊啊——”   赵元初的惨叫声回荡在刑室中。   声音戛然而止,他疼的晕了过去。   番子手上端着凉水,等待魏山阙的指令。   随手把烙铁丢回原位,魏山阙道:“废了他的双手,剜了眼,双耳灌上水银,毒哑了丢到赵员外郎府外去。”   让他写不得、看不得、听不得、说不得。   赵元初做下此事,肯定有旁人知晓。   杀鸡儆猴,叫那些有小心思的人,酝酿坏水前,掂量下。   值得不值得。   吏部赵员外郎的长子,不曾被人见过出门,却浑身是血地被人丢在门外。此事在京城传的事沸沸扬扬,都说赵员外郎这是得罪人了。   赵员外郎心里隐约猜测是魏山阙所为,但也不敢声张,只能找大夫救回形容废人的儿子。   他不敢声张,但他的夫人、赵元初的生母赵杨氏却是个拎不清的。   赵杨氏与小皇帝的生母宸太妃是沾亲带故的,自打小皇帝亲政,她觉得在家中腰杆子都硬了起来。   自己儿子成了废人,她岂能饶过害了他的人?   认真梳洗打扮后,她穿戴整齐,要求进宫面圣。 第92章 倒打一耙   区区一个从六品官员的正妻想要进宫面圣谈何容易?   在宫门口就被人拦了下来。   赵杨氏拿出自己和宸太妃的关系说道:“你去通传,陛下肯定会见我!”   魏山阙同刑部尚书一起,自宫内出来,刑部尚书闻言奇道:“如果这七拐八绕、八竿子勉强打到一下的亲戚,皇上都见,那几年都见不过来吧?”   赵杨氏不曾见过刑部尚书,至于魏山阙,她只远远地见过一回,并未看清他的样貌。   她福了福身道:“这位大人,妾身有要事需当面告知陛下,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刑部尚书连连摆手道:“本官可行不了这个方便,侍卫也不会听的,你不妨求一求魏督主。”   “魏督主?可是那东厂的魏山阙?”赵杨氏脸色一变。   就在赵杨氏拦下刑部尚书时,魏山阙便先行离开。   赵杨氏猛地回头,看向那个男人的背影。   她伸手摸了下头上的金簪,忍住心中的怒火,快步追上去:“魏督主,妾身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禀告陛下,还望督主行个方便。”   魏山阙回头看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并不理会。   赵杨氏跟在他后面,嘴里还不停的说着:“魏督主,不想让妾身进宫是心中有鬼吗?”   走在后面的刑部尚书看见赵杨氏拔下头上的金簪,高高举起,心道不妙,连忙出声道:“魏督主!危险!”   赵杨氏握着金簪用力扎向魏山阙的后心!   原本等在马车处的剑北,随手丢出一块石头,砸中赵杨氏的手腕,她一个吃痛,手一松,金簪子落地。   魏山阙转过身来,脚碾在赵杨氏的手上,稍一用力。   走近的刑部尚书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啊——”   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来凉气:“魏督主,这是不是太狠了?”   魏山阙神色淡淡,仿佛踩碎的不过是一只蚂蚁:“她若得了手,谁更狠?”   刑部尚书讪讪道:“她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可能得手?好吧,换作袭击别人可能就得手了。”   赵杨氏头发有些凌乱,疼得冷汗直流,她恶狠狠道:“我要去告你!”   刑部尚书有些不好意思地插话道:“这位夫人,是你袭击魏督主在先,我是人证。”   “那是你们官官相护!”   刑部尚书见过倒打一耙的,但这还是头一回打到他的头上。   “唉,你这人……”   “让她告,只要赵员外郎受的住。”魏山阙径自上车,懒得理会赵杨氏。   赵员外郎卖官鬻爵,被降职了,还暗地里小动作不断,赵杨氏自打小皇帝亲政,借着宸太妃的名号,也收受过不少钱财,拿钱不做事,赵元初更是欺辱调戏良家女子。   赵府,和府上下,没一个好东西。   魏山阙的马车走远了,赵杨氏还疼的站不起来。   刑部尚书摸摸鼻子道:“你在此地不要动,我帮你通知赵员外郎。”   说完,脚底抹油准备跑。   赵杨氏没伤的手拉住刑部尚书的衣摆:“你不许走!”   “你让我留下也没用啊!你偷袭人在先,那可是魏山阙,你怎么就觉得自己能搞得过他?”刑部尚书用力扯回自己的衣摆。   “嘶啦——”   刑部尚书的衣摆被扯下来一块,顾不上这个,他连忙快步走了。   赵杨氏看着手里的碎布,想到家中那个好不容易抢回一条命,形同废人的儿子。   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谁也别想跑! 第93章 停职   赵杨氏自缢在督主府大门口。   清晨番子发现了,立马禀报魏山阙。   魏山阙听到了没有任何反应,只道:“通知赵员外郎来接人。”   番子道:“赵杨氏手中还握着一块布料。”   很快,来的不仅仅是赵员外郎,还有京兆尹。   督主府的门缓缓打开。   魏山阙身着官服,一看便是打算去上朝。   赵员外郎干嚎了几声,也没挤出两点眼泪,倒是招来了不少百姓围观。   “魏督主,我的妻子就这样死在你门口,你居然还要去上朝?”   “不然?”魏山阙看了眼京兆尹:“此事东厂不会干预,你只管查便是。”   京兆尹垂首道:“是。”   赵杨氏手中的布料经查,是刑部尚书官服上的。   刑部尚书大方拿出那件被扯坏了的官服。   坦坦荡荡道:“昨日在宫外被她扯坏的,应当还有旁人看见,可以作证。赵杨氏意图偷袭魏督主,也有旁人看见,也不知她发的什么疯。”   赵员外郎做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但没有人问到他,他便犹犹豫豫地开口:“许是,因为云初……”   “云初?你的长子?为何?”   京兆尹问了,赵员外郎又不说话了,似乎在害怕什么似的。   刑部侍郎翻了个白眼:“他怀疑和魏督主有什么关系,你真有意思,你妻子死了,我倒觉得你开心的很,人家好歹伤心一下,你这眼睛都不带红的。”   赵员外郎道:“下官不敢过于伤悲,总要先把事情查清楚,不能让内人不明不白的死了。”   刑部尚书问京兆尹:“自缢,算不明不白吗?”   京兆尹思量道:“这要看有没有什么内情了。”   内情这个东西,可有可无,可大可小。   赵员外郎小心打量着京兆尹和刑部尚书的脸色,盘算着,此事利用的好,能不能将魏山阙就此失势。   东厂定是经不住查的。   他已经派人去散播魏山阙残害朝廷命官嫡子、逼得其母自缢,还捏造了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只为了让这件事情听起来更加能激起民愤。   出乎赵员外郎意外的是,小皇帝听闻此事,当即停了魏山阙的职务,令其闭门思过,在事情查的水落石出之前不得离开督主府。   “陛下估计早就想拿魏山阙动手了。”赵员外郎拥着穿着大胆的花楼姑娘,撅着嘴喝下姑娘喂的酒。   坐在他对面的胖子大笑道:“哈哈哈,是的,到了咱们为陛下分忧解难的时候了。”   ---   边城,大虞最西边的城池,斑驳的城墙、一代又一代的将领、士兵驻扎此地,击退虎视眈眈的敌人。   这里常年风沙遍地,风刮得大时,街上都不能走人,即便门窗紧闭,一张口都会觉得嘴里沙沙的。   “这就是边城。”   走在有些破败的街道上,裴长缨心中五味杂陈。   自京城出来,一路西行,所见的由繁华到破败。   徐将军感慨道:“是啊,边城虽穷,但边城的百姓是最有血性的,男女老少皆可为兵。”   徐将军是驻守在边城的将领,是裴将军的好友,也接收了一部分裴将军的旧部。   “这两日,羌国人不知道在预谋什么,探子突然就失去了他们的行踪。”   裴长缨道:“几千人,一定会留下痕迹,西山探查过吗?”   徐将军摇头,笃定道:“西山是道天然屏障,陡峭难行,他们还带了马匹,不可能的。”   裴长缨和灵枭对视一眼,没有再继续说这个。 第94章 西山   夜色寂寥,寒风似刀。   一轮圆月缀在夜幕之上,月辉清冷、似一笼轻纱,罩在萧瑟破败的城墙上。   竹笛一曲,和雅清淡、悠扬婉转。   徐将军在城墙下,听着这熟悉的笛声,城墙上那身姿挺拔的少年与记忆里那雄伟的身影重叠。   他有些浑浊的眼中蓄满了眼泪,叹了口气,喃喃道:“将军……”   天光大亮,风沙又起。   “呸呸呸!”周柏书拼命吐着嘴里的沙子,茶杯里的水面上都是一层灰。   边城的日子,真不是人能过的下去的。   水总是有股泥土的味道,东西做的都干巴巴的,没什么油水。   军中尚是如此,平民百姓的日子只怕是更难过。   裴长缨神色如常地啃了口馒头,他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他爹、他的兄长们,都留在了战场上。   他爹曾说过将士的宿命,就是留在战场上。   可他不想,他要建功立业,也要和心里恋慕之人白首偕老,走完此生。   他很贪心的。   灵枭抱着胳膊靠在门上,总觉得来到边城之后,裴长缨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整个人突然沉稳下来。   外面风声渐歇,裴长缨将有些凉、味道并不好的茶水一口喝完。   “走,我们去西山。”   周柏书紧张的连忙塞了口馒头问:“就我们仨?不告诉徐将军?”   裴长缨按着周柏书的肩膀把他按回到位置上:“我和灵枭去,你去城里逛逛吧。徐将军问起来,就说我和灵枭去找羌国军队的踪迹了,别提西山。”   听说自己不用去,周柏书又把那口馒头吐了出来:“行。”   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点好吃的店,改善下伙食。   西山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山势极其陡峭,怪石嶙峋,且树木稀疏,这也就是徐将军直言西山上定不会有羌族人的原因。   西山的另一面在大虞边城境内,山势平缓很多,半山腰和山脚下都有人居住。   山脚下的百姓,已经开始了今天的劳作,家家户户的小孩子,随意跑着,不小心摔倒也只是爬起来,笑着继续追逐打闹。   从他们的衣着可以看出来,日子过的清苦,可他们的欢声笑语又冲淡了这份苦。   从山脚下一路往上,抵达山顶时已经是中午了。   灵枭掏出两块饼,分了一块给裴长缨:“幸亏我带了干粮,不然在这都是石头的山顶,只能靠喝风管饱了。”   裴长缨接过饼,蹲下来边啃边说:“你说,石头能藏人吗?”   “你不再说废话吗?不能藏人,你爬什么山?”灵枭蹲在裴长缨的身边,望着陡峭的山壁。   马要上来确实不可能,人要上来,难度很大,但并非不行。   裴长缨道:“如果是我,我会派人从这里爬上来,花上几天也无妨。”   白日里就躲在石头下,晚上再偷偷往上爬。   “我和我爹的旧部聊过,他以前每天都派人巡山。”   许是西山一次都没出过问题,所以徐将军才没再派人巡山。   灵枭问:“你打算怎么做?”   裴长缨摇头:“不知道,就是觉得西山有问题,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西山太大了。”灵枭随手丢了块石头下去,滚一会就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   “要不,烧山试试?”   “首先,你得确保丢下去的火能准确落在枯树上,其次,我们上山只带了两个饼,连火折子都没带。” 第95章 租借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胃口挺大的两人,那饼都只吃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在说话的时候,喝风喝饱了。   “下去吧,咱们也去街上逛逛。”把剩下的饼揣怀里,裴长缨抻了个懒腰。   下到半山腰的时候,不知谁家的大狼狗窜了出来,边摇尾巴边冲着两个人叫唤。   裴长缨的眼睛亮了亮,心里有了主意。   另一边,周柏书闲闲的逛着街,手上提着两包油纸包好的肉干。   嗯?   听到旁边巷子里的动静,周柏书侧头看了眼,被路边堆着的杂物挡住视线,他身子微微倾斜,眼睛直往昏暗的巷子里瞅。   女的不认识,男的好像在营地里见过。   两个人正在拉拉扯扯的。   啧,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欺辱民女?   周柏书撸起袖子就要绕过货物去阻止男子的兽行。   哦,不对,他们两个怎么又抱在一起了?   可能是小情趣吧。   周柏书有些不好意思,在里面的两个人战况更深之前,他连忙移开视线快步离开。   周柏书和裴长缨他们几乎是同时回到营地的。   裴长缨道:“你怎么给逛个街活像被人追杀了似的?”   “没事,回头和你说。”周柏书递了包肉干给他:“这个味道不错,尝尝。”   “谢了,回去吃,我去找徐将军。”裴长缨把肉干又交给了灵枭。   周柏书问灵枭:“你们这是有什么发现了吗?他一回来就去找将军。”   灵枭耸肩,顺手拆开纸包拿了根肉干嚼:“不知道啊。”   “猎犬?军中并未养这个。”徐将军问:“你要找个做什么?”   裴长缨如实道:“我想着,猎犬鼻子灵,带去城外搜寻羌国人的踪迹会比较容易。”   徐将军恍然:“这个主意倒是不错,我派人去农户家征集几十条来。”   裴长缨点头,提出要去看看此前被俘的羌国人。   那些羌国俘虏,被关在狭窄的铁笼子里,见到徐将军纷纷露出凶狠的表情,双手抓着栏杆嘴里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左右不会是什么好话。   裴长缨将每个人都打量了一遍。   “徐将军,羌国男人耳朵上都戴耳环的吗?”   徐将军道:“这个啊,据说是取自羌国神山上的石头,打磨制成,能保佑他们平安。”   “哦。”裴长缨走近铁笼,把手往铁笼里伸,羌国俘虏冲着他的手咬过来。   “长缨!”   “啊——”   裴长缨直接卸了那人的下颌,还顺便掰折了他的右手手腕。   握着拳头,将手收进袖子里,裴长缨扭头笑道:“徐将军,我看完了。”   徐将军只道他这是心中对羌国有恨,拍着裴长缨的肩膀道:“走吧,吃饭去了。”   第二日,天刚亮,裴长缨就爬起来,带着灵枭和周柏书出营了。   周柏书颇为哀怨:“昨天不是还不带我吗?”   裴长缨道:“我出营登记的理由是你不舒服。”   “你咒我?”   “我还可以揍你。”   周柏书乖乖闭嘴。   依旧是西山脚下,裴长缨踢了踢周柏书的脚问:“你带了多少银子。”   “你干嘛?”周柏书捂着腰间的荷包,警惕地看着裴长缨。   裴长缨道:“我要租借人家的猎犬。”   周柏书问:“徐将军不是说他去征吗?”   “那是我诓他的。” 第96章 山洞   灵枭手快,直接扯下周柏书的荷包,入手沉甸甸的,里面还有银票。   别说租了,买个一百条不是问题。   “走吧,去找老乡租猎犬。”   “唉!”周柏书略提高嗓音,随即又闭上嘴,裴长缨这话的意思明显是不相信徐将军,现在不是问的时候。   很快,裴长缨就租到了三只猎犬,他们一人一只。   爬到半山腰的时候,周柏书就不行了,喘气喘的好像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   裴长缨嫌弃不已:“你真弱。”   周柏书拿手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因为喘的太厉害了。   “走了。”裴长缨拿出周柏书买的肉干,在前面逗周柏书手中牵着的那只猎犬。   猎犬闻了味儿立马追着裴长缨跑。   差点叫周柏书给带摔倒。   周柏书瞪大了眼睛,满眼的控诉只能对着裴长缨的背影。   爬到山顶时,周柏书膝盖一软,差点给跪了。   裴长缨随手丢了个上山时在树上摘的野果给他:“歇着吧。”   接着他拿出一个带血的耳环出来,这是他昨日偷偷摘下来的,折断俘虏的手腕,不过是个障眼法。   耳朵和手腕同时疼起来,自然是手腕被折更加痛苦。   “乖,闻下这个。”裴长缨把耳环放到猎犬鼻子下面。   周柏书被野果酸的一个激灵,他口齿不清道:“我这条你不给它闻闻?”   “不用,它是来保护你的,你在此地不要乱走就行。”裴长缨拍拍猎犬的脑袋。   周柏书:“……那我爬上来是为了?”   裴长缨理直气壮道:“放风啊,万一我们遇到了羌国的军队呢?”   周柏书翻了个白眼,好有道理,他们这要是下到山脚下遇到,喊破了嗓子自己也不一定能听见吧!   西山上猎户家的猎犬,是跑惯了山路的,只要有个丁点儿大的落脚点,它便能站的住。   裴长缨和灵枭两个人小心翼翼地跟着猎犬走。   稍有不慎便有滑倒跌落的风险。   周柏书趴在地上,探出头看着两人慢慢的往山下摸,心提到了嗓子眼。   魏山阙那么大本事,怎么就派了灵枭一人跟过来了?   好歹多派点功夫好手,别让裴长缨自己上啊。   山壁难行,猎犬走的也十分小心。   行至一块凸出来的巨石前,猎犬张嘴想要叫唤,被裴长缨眼疾手快地捏住嘴,他轻轻抚摸着猎犬的后背,安抚它。   猎犬仿佛能明白他的意思一般,冲着那块巨石下面,无声地龇了龇牙。   裴长缨拿出一根肉干给它,拍拍它的脑袋。   灵枭把衣摆往腰间一扎,冲着裴长缨使了个眼色。   裴长缨也不与他争,点点头,抱着两只猎犬席地而坐。   他心知在潜行、刺探消息这块,自己不是灵枭的对手。   那巨石下有个山洞,洞口很小,身材稍微胖些的人便钻不进去。   手扶着巨石边缘借助身体荡起来的力道纵身攀至洞口,他趴在洞口细细听着。   就听到的细微声音而言,这山洞很深,人应该藏在很里面的位置。   小心翼翼地爬进去,灵枭放缓呼吸,爬了约一柱香的时间,路变得宽了起来,人可以勾着身子在里面走。   他手摸在石壁上,入手光滑,不像是天然形成的。   越往前,道路越宽,眼前出现了一扇石门。   “哒、哒、哒……”   灵枭耳朵微动,听见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第97章 军令状   【真是的,有什么好查看的。】一个粗髯大汉嘟嘟囔囔地走出来,他没有注意到藏在山洞顶端如鬼魅一般的的人。   石门关闭的瞬间,灵枭闪身进去。   里面别有洞天。   长长的通道被修葺地整整齐齐,上面插着火把。   越往里,人声越嘈杂。   在暗骑营,灵枭学过羌语,大约能懂一些。   【再过几日……等到下雨……】   【听说中原的女人,嘿嘿嘿……】   【管好你的下半身,咱们这次是有任务的!】   【是是是,等边城落入我们手中,总行了吧?】   【啧!】   身后有动静传来,灵枭照例藏在顶上,等人走后,他照原路返回。   里面人多,他不能贸然进去,以免打草惊蛇。   “叩”。   巨石下传来细微的动静,裴长缨连忙将绳子扔下去,灵枭自洞口爬出来,袖中铁索飞出,缠住绳子。   就在灵枭用力的瞬间,裴长缨也一个用力,让灵枭借着力爬了上来。   “先上去。”   当两个人带着猎犬艰难地爬上去,就看到抱着猎犬瑟瑟发抖的周柏书。   裴长缨:“……出息。”   周柏书上下牙直打架:“这山顶风冷,又没有遮挡的,没被冻死算我命大好吗!”   “哦。”   三个人顺利下山,把猎犬还给老乡,顺便把下山时打到的山鸡分了两只给他。   回到营地,裴长缨把山鸡统统送到厨房。   周柏书嘟囔道:“你这样咱们充其量就只能分到一碗鸡汤。”   “咱们本来就是为了改善下大家的伙食啊。”裴长缨从厨房顺了个馒头。   “长缨啊,听闻你们猎了好几只山鸡?”徐将军笑呵呵地走来。   裴长缨点头道:“嗯,刚给厨子大叔。”   徐将军道:“我今日征得猎犬二十只,明日便交由探子去寻羌国人的踪迹——说不定,他们听闻我们增兵,吓跑了。”   裴长缨笑笑道:“这样自然是最好的。”   后半夜,一个身影避开巡逻的人,悄无声息地离开营地。   天上,一轮新月高悬,好似在咧嘴笑一般。   几日后,天不亮,便开始下起大雨来。   冬日里本就冷,雨一下,那风里都带着恼人的潮气。   一根粗绳自巨石上垂下来,羌国士兵用钩子把绳子勾过来,一个一个往上爬。   边爬边骂骂咧咧:【非要雨天行动,大虞的军队不堪一击,干嘛这么小心。】   【闭嘴吧,雨天人都不怎么出门,本来就更适合行动!】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哼。】   “将军!不好啦!羌国人从西山上翻过来了!”   一个士兵跌跌撞撞地冲进徐将军的营帐,慌的帽子都歪了挡住了脸,叫人看不出来是谁。   “什么?”徐将军震惊不已,他一拍桌子站起来道:“速速点兵随本将军去西山!”   “徐将军且慢。”裴长缨走进来,看了眼那个士兵道:“将军给我一支人马即可,更多的人还是要留下来守住城池。”   徐将军摇头道:“长缨你不懂,羌国士兵骁勇善战,人手少了不行。”   “徐将军,我可立下军令状,给我一百精兵,保证活捉羌国士兵,护住西山百姓。”裴长缨不肯退让。   裴将军的旧部站出来道:“将军,我等愿同长缨一同前往!”   徐将军的脸色似乎有些为难。   裴长缨上前一步道:“还请将军,守好城门!” 第98章 适合女装   【各位请随我来。】   一个头戴斗笠的人,带着羌国士兵下山。   天色微亮,隐约能看见半山腰上的房子,有的屋子已经点了灯,想来是有人起来了。   【正好吃腻了干粮,一会吃饱了再下山去。】   【哈哈哈,我看行,就不知道胆小的大虞人会不会直接吓破了胆子,没法做饭。】   羌国士兵每个人手上都提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大刀,嘻嘻哈哈地逼近百姓的房子。   “砰!”他们率先踹开一扇亮灯的屋子,冲进去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人呢?】   【去看看别的。】   接连踹开好几间屋子,无论是点了灯的还是没点的,都没有人。   【你敢耍我们?】一人揪住戴斗笠男子的衣襟,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那名男子连连摆手:【不不不,或许是他们出门了呢?】   另一个羌国士兵道:【再看看。】   他们又踹开一户,里面终于有人了,是一个穿着布衣、容貌姣好、身量略高的年轻女子。   女子见了陌生人,吓的惊叫一声,手中的汤碗掉在地上,雨声大的都掩盖了碗碎裂的声音。   【这模样不错啊。】   【哈哈哈,看着像是经得起折腾的!】   【哈哈哈!】   一群人淫笑了起来。   戴斗笠的男人引着羌族士兵坐下:用大虞话道:“你去准备些早饭来。”   女子后退一步,避开伸过来的粗手,对着那人道:“你是大虞人,但他们不是,他们是羌国人,对吗?”   “少废话!想活命就快去做饭!”男人拔出剑来。   【哎,干嘛呢?别吓着人家姑娘了。】羌国士兵踹了男人一脚。   屋子不大,进来了十几名士兵便有些拥挤了,其他的人就分别待在先前无人的空屋子里。   女子期期艾艾地往门边摸去,那些羌族士兵像逗小鸡似的,伸手去抓她,又故意不抓到,吓得她一惊一乍的。   摸到门口时,女子突然灵活地像兔子一般,猛地窜出去,还不忘把门带上,从外面落了锁。   【哈哈哈,她以为这样能跑掉?】   【这破门,我一刀就劈碎了!】   【你晃什么?】   【不是你晃吗?】   “糟了!”戴斗笠的男子脸色一变,他也开始觉得头晕无力,突然五脏内府仿佛被什么搅动一般,痛得满地打滚。   【他们怎么半天没动静?】   进入第一间屋子的人等了许久,不耐烦地出来找人,却发现其他门又被从外面锁上了。   【搞什么?他们去哪儿了?】   有人拿刀直接劈开锁,门一开,扑面而来的血腥气,令人窒息。   屋里的人都七窍流血,横在屋里。   【妈的!那个大虞人骗我们!】   【冷静,我们得立刻离开!】   【离开什么?他们杀了我们的兄弟!】   【我们得回去把事情告诉王子殿下!】   一个声音自后面传来,灵枭抱着胳膊道:【哦,原来这次羌国的王子来了?只是不知道是哪位王子?】   几个羌国士兵回头一看,发现自己已经被一百多人包围起来。   大虞的士兵拉弓对准他们。   【兄弟们,杀出去!】   羌国士兵举刀砍向灵枭,灵枭身形灵活地避开。   “放箭!”   被射中的羌国士兵强撑着突破包围。   最终有两人逃了出去。   灵枭抱着胳膊看着那两人抱头鼠窜,回头坏笑道:“别说,你真适合女装。”   裴长缨白了他一眼:“还不快把老乡屋里的东西清理干净,那毒香也得清理干净了。” 第99章 营地   仓皇逃窜的两个人几乎是连滚带摔地翻过了西山。   西山脚下有个十分隐蔽的山洞,里面藏了十几匹马,和一个养马人。   【怎么了?】   【快走,回去告诉三王子,大虞那个人在欺骗他,咱们的兄弟都被害了!】   【什么?快上马!】   三个人骑着马,疾驰而去。   “除掉逃走的两个,共灭敌五十七人,长缨啊,年少有为啊!”   营地里,徐将军拍着裴长缨的肩膀,笑的开朗。   裴长缨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他摸摸脑袋道:“我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去的时候他们都在村民家里吃早饭,直接来了个瓮中捉鳖。”   羌国士兵的尸首都被运了回来,那个戴斗笠的人也混在其中。   从周柏书的角度,正好能看见他的脸。   是之前在街上看到,那个和女子亲昵的大虞士兵!   他一路憋到回去,才小声问:“那个戴……”   周柏书在脑袋上比划了下。   裴长缨微微点头。   周柏书倒吸一口凉气。   仔细回想起与那人亲昵的女子样貌来。   现在想想,那名女子的样貌似乎有异域风情。   诱惑一个男人一般用什么?   钱、权、色。   无外乎这三点。   周柏书啐了一口,想起来自己父王那一后院的莺莺燕燕。   他语重心长地对裴长缨说:“长缨啊,咱们是要建功立业的人,千万不能被美色迷了眼啊!”   裴长缨斜了他一眼:“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不是,我跟你说……”周柏书凑到裴长缨身边,把巷子里看到的事情说与他听。   “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睡觉吧。”裴长缨把周柏书赶走了。   随后吹灭自己屋里的蜡烛。   灵枭道:“走吧,雨停了。”   ---   三个羌国士兵一路疾驰,赶到营地时已经是子时了。   巡逻的人将他们带到羌国三王子的营帐里。   听完了来龙去脉,三王子低着头,细长的眼中满是愤怒。   大胆的大虞人,竟然敢骗他!以为灭了他一支小队,便能赢了吗!   他猛地抬头:【明日,随本王子攻城!】   “难怪探子找不到他们。”   看着戒备森严的羌国营地,裴长缨眯了眯眼。   他们胆子倒是大,居然敢在鬼域里安营扎寨。   鬼域,是西境和大虞之间的一个常年布满瘴气的森林,进来的嫌少听说有人能够活着走出去。   如果不是东厂有特殊的追踪技巧,他们也寻不来这里。   也不知他们用了什么法子驱逐了瘴气。   裴长缨的身后灵枭、东厂的十名暗卫,以及十名他父亲的旧部。   都是些身手好的强者。   他们事先穿上羌国士兵的衣服,绕营地半周,终于找到了缺口,灵枭和东厂暗卫借机混了进去。   裴长缨则带着士兵在外接应。   羌国三王子营帐外戒备极其森严,想要刺杀他很难,灵枭当机立断,带人摸到了存放粮草的地方。   【起火了!】   羌国营地乱了起来,三王子看着粮草起火的地方道:【调一部分人去灭火,其他人速速查看是否有可疑的人!】   撤退时,灵枭正好看见三王子出帐篷指挥,心中杀意刚起,就和他对上了眼。   “在那里!”   妈的,这人好敏锐! 第100章 登城门   灵枭背在身后的手打个了手势。   让其他暗卫潜伏勿动,自己则是扭头往防御薄弱、士兵较少的地方奔去。   三王子抬手制止要追上的去人。   【这附近一定还有人盯着我的脑袋。】   他冷笑一声,转身进入营帐里。   未见人来追,灵枭“啧”了一声,拿出个短笛吹了三声,示意暗卫们找机会离开。   “这个羌国三王子真是谨慎。”灵枭找到裴长缨他们,骂骂咧咧的坐下道:“原本想着他身边的人来追我,其他暗卫好借机下手。”   裴长缨望着火光冲天的羌国营地,按下想要冲进去找机会杀掉三王子的冲动。   灵枭都能被他发现,自己贸然去,就是个送人头的。   待暗卫们都回来后,裴长缨思索是就此撤退,还是继续盯着。   粮草被烧,羌国军队只有两条路,一是撤回,二是强行攻城。   来都来了,光烧个粮草,这添的堵也不够啊。   “灵枭,那毒药还有吗?”   灵枭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来:“有,但林子里没有风,这么大个营地,也散不开来啊。”   裴长缨眉头微挑道:“他们总是要喝水的。”   他们顺着羌国人打水的方向找到了一个小湖,在确定这个是个死水湖后,灵枭直接倒了半瓶药进去。   经过清点,抢救下来的勉强能够撑个五日。   三王子看着手上人的头盖骨做成的酒杯,笑了笑,透出一丝狠厉:【咱们损失掉的,总要拿回来。】   兵贵神速,大虞人再怎么狡猾,肯定也想不到他们会连夜杀过来。   连夜动身,羌国士兵纷纷将自己腰间的水壶灌满了湖水。   被舀了许多灭火,又被灌了许多带走,小湖里的水只剩下底部那么点儿了,等待着下一场雨水的来临。   回到营地,换下夜行服,裴长缨找到徐将军道:“将军,咱们得加强守备。”   徐将军笑呵呵道:“长缨啊,咱们的守备是没有问题的。”   “将军,羌国军队这两日很可能会来攻打边城的!”裴长缨有些着急。   徐将军拍拍他的肩膀道:“别急,我们不是才灭了他们五十多人吗?西山我也加了人手巡逻,放心。”   裴长缨眼神微冷:“徐将军是认为,杀了五十多羌国士兵就能让他们吓破了胆吗!”   “长缨。”徐将军也沉下脸来:“我是军中主帅,我打仗的时间比你的年纪都大,我有我的判断。”   “好。”   裴长缨扭头就走。   徐将军咬牙道:“真不愧是他的儿子啊。”   裴长缨快步走着,他能叫得动的也就只有父亲的旧部,但羌国来犯,是他的猜测。   如果猜错了,他自己私下调动士兵是罪、那些听他调动的士兵也是罪。   “不怕,咱们都听你的调遣!”   裴将军的旧部爽朗一笑:“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你判断失误,咱们左右不过是挨顿军棍!”   “对!听你调遣!”   裴长缨神色动容,表情坚毅起来:“走,咱们登城门去!”   滚石、热油纷纷被搬上城墙,严以待阵。   听了消息的徐将军皱着眉头带上自己的亲兵过来:“长缨一个孩子,你们这群大人跟着他瞎胡闹?都给我回去,不然军法处置!”   裴长缨道:“敢问将军,延误军机,又当如何处置?” 第101章 战   徐将军的脸色不大好看,他道:“自打来了边城,你整日闲逛,还上山打猎,你来玩,本将军没有意见,但这不是你能瞎指挥的地方!”   裴将军的旧部反问:“那五十多人是徐将军杀的?”   徐将军道:“那是他非要去,本将军去难道就杀不了吗!”   裴长缨淡淡道:“那徐将军能解释下令虎是怎么回事吗?”   徐将军心头一震,令虎在军中不担任要职,平日里也不声不响的,裴长缨是如何得知他的名字的?   那日令虎的尸体混在羌国士兵里,难道是有意试探?   这时,探子飞快来报:“报!将军!羌国骑兵突然出现,离这里只有二十里地了!”   裴长缨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徐将军。   徐将军挪开视线,对自己的亲兵道:“传令下去!立刻备战!”   羌国士兵兵临城下时,灵枭点了下,人数比他在羌国营地里看到的,预估要少。   他冲着裴长缨道:“你料的不错。”   旁人以为灵枭指的是羌国来犯,只有少数人知道是那半瓶毒药。   一路疾驰,大虞边城就在眼前,三皇子指着城墙,高呼:【为兄弟们报仇!让大虞血债血偿!】   【报仇!报仇!报仇!】   裴长缨掏了下耳朵问:“他们在喊什么?”   灵枭道:“喊要报仇。”   “哦。”裴长缨笑笑,偏头看了徐将军一眼,他道:“喊吧,多喊喊,一会就出不了声了。”   “徐将军,接下来就听你指挥了。”   徐将军有些笑不出来。   不知为何,他有种被一个小辈看穿的感觉。   “弓箭手准备!”   “滚石准备!”   “热油准备!”   羌国的第一波骑兵还没靠近,就被数不清的箭雨射落马下。   羌国三王子面色阴沉地坐在马上,鹰一般锐利的目光直射向城墙上。   这是,早有准备啊,就不知准备的是不是那样充分了。   顶着箭雨冲至城下的羌国士兵架起云梯,还没爬两步,就被滚烫的热油烫得惨叫连连。   这就是战场。   残酷,现实。   裴长缨目光遥遥锁定被护得严严实实的三王子。   几乎是在他看过去的同时,三王子的视线也看了过来。   两个第一次谋面的人,在尚看不清彼此面容的时候,就确定了往后对手的身份。   三王子眯着眼睛道:【我感觉到了一个讨厌又令人兴奋的目光。】   裴长缨一刀将刚爬上来还没来得及露头的敌军斩杀,热血溅到脸上,鲜红粘稠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温度渐凉。   自始至终,少年的眼神里都是一片平静。   灵枭站在他的身后,做出戒备的姿态。   太阳东升西落,落日日晕染红了半边天,已经冷却的鲜血染红了城墙。   三王子渐渐失去了耐心,他冷声问:【猎鹰他们呢?怎么去了这么久!】   “长缨!”周柏书有些狼狈地爬上城墙,脸上满是兴奋之色,他身后跟着的是裴将军的旧部,身上都挂了些彩。   两个人提了个灰扑扑沉甸甸的布包上前,从外形开看,似乎有很多个圆形的东西在里面。   布上还渗出血来。   徐将军眼皮一跳。   裴长缨命人架起重弓,把那布包绑在箭上,三个士兵合力将那弓拉开。   松手时,弓弦发出“嗡嗡”的回响声。   【三王子危险!】   【不对,那箭上好像有东西!】   【是猎鹰他们!】   弓箭扎进地面,上面的包袱也散了开来。   三王子咬紧牙关,闭了闭眼,这是他派去西山的猎鹰小队!   整整齐齐二十人,一个不少。 第102章 庆祝   声音几乎是从牙齿里挤出来的,三王子道:【撤退!】   见羌国士兵撤退,徐将军道:“开城门,给我追!”   城门大开,徐将军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裴长缨站在城上,神色难辨。   裴将军的旧部见他不动,便也都不动。   周柏书不解地问:“咱们不去追?这可都是军功啊!”   裴长缨道:“你就不怕遭了冷箭?”   如果不是灵枭一直守在他身边,徐将军估计早就想办法暗中下手了。   毕竟混战之中,发生点什么也不意外。   徐将军带出去的,以步兵为主,哪里是想追击羌国的逃兵,分明是个刀尖向内的杀阵。   这就是战场,国与国,人心与人心。   他爹的旧部在此的不过几百人,正面相对,肯定敌不过徐将军一手带出来的大军。   眼下,只差一层纱布,就撕破脸了。   徐将军没有直接正面下手,是不确定他知道多少、手上有没有证据、有没有传信到京城。   徐将军追出十几里地,始终没见裴长缨跟上来的身影,便也懒得再装。   他的心腹策马过来,低声问:“将军,他们不出城,咱们当如何?”   “怕什么,先套套话,看他知道多少再说。”徐将军勒住缰绳,调转马头:“回京路遥遥,谁还不会有个头疼脑热呢?”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军医又治不好,拖一拖,人没了,也正常。   徐将军回来时,营地里静悄悄的,只有巡逻人的脚步声。   他没有急着去找裴长缨,只是命人明日去采买些好酒好肉回来。   第二日,探子来报,羌国军队是真的撤军了,大军一路疾驰,已经到了西境的月河边,准备渡河。   徐将军哈哈一笑:“好!今日本将军摆上好肉、好酒,大家同乐!”   他端着酒杯找到正在吃肉的裴长缨,笑道:“长缨啊,我敬你一杯,这次能胜多亏你有远见啊!”   裴长缨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徐将军,我就以茶代酒了,师父他不让我喝酒,说我酒量不大、酒品不好。”   灵枭眉头微动,督主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   “酒量那是练出来的。”徐将军一个眼神,就有人端了酒坛子来,倒了一碗酒给裴长缨。   徐将军道:“来!我陪你喝!男子汉大丈夫哪儿能不会喝酒呢!喝喝那酒量就上去了!”   裴长缨也不提昨日城墙上,徐将军说的那些话,沉默地端着碗和他碰杯。   “咳咳!”裴长缨被辣的咳了半天。   徐将军大笑着拍着他的肩膀道:“这边城的酒,是不是比京城的带劲多了?”   裴长缨咳的眼泪都出来了,脑子也有些晕乎乎的,赶紧吃两口肉压一压。   又拉着裴长缨喝了两口酒,徐将军见他脸都红了,眼神也有些发直,使了个眼神让人拉着周柏书和灵枭喝起酒来。   徐将军压低声音问:“长缨啊,昨日你提到令虎是怎么回事?我今日命人找了,但他不在军营里。”   “令虎?”裴长缨歪着脑袋想了好半天,才道:“哦,我在街上见他和一个外族长相的姑娘拉拉扯扯,甚是亲昵,徐将军,你御下不严,是为过!”   徐将军脸色一变,沉了下来:“这个令虎,以前他离开营地去寻花问柳我就责罚过他,今日没找到想来又是溜出去了!”   闭口不谈外族样貌的女子这件事情。   “长缨啊,你说的对,御下不严,是我的过错,行军打仗,最忌讳这点。”   “不止,你还轻敌。”裴长缨嘟囔道:“西山他们能爬上来一次,就能爬上来第二次,如果不是我让周柏书带人去西山守着,后果不堪设想!”   “我爹说过,西山一定要守好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徐将军长叹一声:“对,长缨啊,我老了,以后守护江山安宁,还是得靠你们小辈啊!” 第103章 信   徐将军亲自将醉的走不动道的裴长缨送回去。   裴长缨一头栽进被子里,微微打着鼾。   昏暗的光线下,徐将军脸上闪过一丝挣扎,他的手握在剑柄上。   这小子破坏了他和羌国谈好的条件,坏了他即将到手的好处,但也送了份大的军功给他。   杀了,有东厂的人在,难保不会留下证据。   不杀,有裴长缨在,他想一点一点接收裴将军旧部难如登天。   “爹……”   床上传来低低的声音,徐将军表情微动。   罢了,且留他一命吧……   耳边传来关门声,确认人走远后,灵枭自横梁上跳下来。   “别装了。”他推了下裴长缨。   原本醉得路都走不直的人,神色清醒地爬起来。   “幸好提前吃了解酒药。”裴长缨按了按额头,有些酸胀。   灵枭道:“他刚刚起了杀心,在听你叫爹后歇了心思——他不会对你爹有什么愧疚吧?”   “不知道,我爹不常向我提起他们。”裴长缨问:“暗卫们查的如何了?”   “啧,你都想不到,都说狡兔三窟,这徐将军比狡兔还狡兔。”   徐将军与羌国来往书信没有贴身收着,而是分开来藏在了好几处。   最绝的是,有一封他藏在了和令虎关系密切的女子床板底下。   灵枭啧啧称奇:“如果是我,我直接给信烧了。”   “烧了以后拿什么来谈条件要好处?”裴长缨白了他一眼。   原本徐将军的打算是让羌国士兵通过西山进入边城,他的手下佯装敌不过被人从内打开城门,放羌国大军进来。   就连后来,徐将军所谓的安排人在西山巡逻,都是拿来诓他的。   裴长缨和灵枭在城墙上御敌的同时,拖住徐将军。   周柏书则带着士兵在西山上劫杀羌国士兵。   即便是早有准备,大虞还是有将士伤亡。   羌国在西境都名声恶臭,他们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而徐将军,为了羌国许诺的权力、金银、美女,为虎作伥、与虎谋皮!   裴长缨恨不得一刀杀了他!   但他不能,徐将军所为,他要上报朝廷、昭告天下,也要查一查,是谁帮助羌国和徐将军牵上了线。   “终于要回去了……”   裴长缨重新躺下,离开京城都一个月了,也不知道在除夕之前能不能赶回去。   “想家了?”灵枭把裴长缨往里推:“进去点,带我躺个。”   “滚!”裴长缨笑着踹了灵枭一脚:“我的床只给师父和我未来媳妇儿躺。”   灵枭拖了个凳子过来道:“那我就告诉督主,你编排他不让你喝酒。”   “你说呗,师父又不会在意。”裴长缨丝毫不担心。   这天没法聊了。   灵枭默默告辞。   裴长缨摸了摸藏在心口衣服里的虞帝。   就快回京了。   ---   “叩叩”   一个异域风情的女子打开门,嗔怪道:“将军既没有信守承诺,还来找阿古丽做什么?”   “并非我不守承诺,实在是军营里有个毛头小子屡次坏我好事。”   徐将军推着阿古丽进门,随手把门关上。   “你倒不如先说说,怎么叫人看见你和令虎拉扯不清?”   阿古丽拍了下他的胸膛道:“他说是你让他来的,还带着你的令牌,我能说什么?”   这个令虎!胆子不小!   一番云雨过后,徐将军软玉在怀,眼中闪过一丝阴冷。   等阿古丽睡着了,他翻身下床,伸手去摸床下暗格里的信。   不对。   信被人动过!   信封上的三点印记有一点对不上了!   他掐着阿古丽的脖子,将人提起来。   阿古丽被硬生生掐醒,她涨红了一张脸,艰难的问:“将军、这是做、做什么?”   “你可动过床下的东西?”   “不知道你在说……”   不等阿古丽说完,徐将军手上一个用力,阿古丽这条年轻艳丽的生命便消散在他的手上。   阿古丽的话,他没有全信,此次来,本就是为了解决她。   羌国不会再信他,那阿古丽这个知道他和羌国关系的人,自然也得消失。   至于信是被阿古丽取走,还是——裴长缨,都不重要,左右他们都得留在边城了。 第104章 软肋   边城,宴满楼。   徐将军随便编了个理由,将裴长缨请到了酒楼。   裴长缨欣然而至,并且没有带灵枭和周柏书。   正中徐将军下怀。   他笑眯眯倒了杯酒给他:“长缨啊,这宴满楼是边城最好的酒楼,可以说是汇聚了边城各种特色美食,地道又美味!”   裴长缨喝了一口,皱着脸道:“但边城的酒实在是太辣了。”   “哈哈哈,好男儿当饮烈酒!”徐将军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长缨啊,再来试试这个,好东西。”徐将军一脸神秘地又给裴长缨倒了一杯。   裴长缨闻了一眼,一脸抗拒:“这个闻着就不好喝。”   “你喝喝看,一口喝完。”   在徐将军的催促下,裴长缨半推半就将那杯东西喝完了。   “呸呸呸!难喝!这什么啊?”裴长缨赶忙吃了口菜,压一压嘴里的味道。   “此乃鹿血酒,大补!”徐将军笑呵呵地又拿出第三个酒壶。   裴长缨想起之前吃鹿肉吃多的事情,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行,不能喝了,我有些晕了。”   徐将军也不勉强,给自己倒了一杯,浅抿一口,发出舒适的叹息声。   裴长缨吃着菜道:“真不明白,你们喝酒怎么一副这么享受的样子。”   “哈哈哈,你啊,还没能体会到个中滋味!”徐将军笑得开怀。   两人边吃边聊,徐将军说自己行军打仗的故事,裴长缨听的津津有味。   “好热啊。”裴长缨扯了下衣领,晃晃脑袋站起来道:“有点晕,咱们回去吧?”   徐将军扶住他道:“我在这里开个房间,你先休息会,我去买些东西,回来再接你。”   裴长缨点点头:“也行,省的我醉醺醺的回去,灵枭又嘲笑我。”   他可没机会嘲笑你了。   徐将军扶着裴长缨往外走,嘴角挂着一抹怪异的笑。   裴长缨被安置在一间华丽的房间里,桌子上的香炉缓缓升起一股淡淡的香味。   徐将军前脚出来,后脚就有一个打扮露骨的美丽女子走了过来,女子冲着徐将军福了福身,推门进去。   徐将军低声笑道:“本想放过你的,想想还是送你去见裴将军比较稳妥。”   “徐将军,刚刚进去的女子是何人?”转角处,灵枭和周柏书堵在楼梯口。   “灵枭?你——”徐将军明白自己的人没能取到灵枭的性命,他脸色变了变。   露出尴尬又暧昧的表情,压低声音道:“长缨喝了鹿血酒,有些受不住,我便……,放心,是个清倌儿,干净的。”   真能鬼扯,灵枭一听就明白了。   这分明是想给裴长缨下毒,再造成马上风的假象!   “徐将军,你最好祈祷他没有事。”   灵枭绕开徐将军往裴长缨的房间去了。   “站住。”   “卧槽!你干嘛?”   徐将军把刀架在周柏书的脖子上道:“你再往前一步,康王世子的命,可就没了。”   他原本打算到了京城,再制造周柏书离世的意外的。   周柏书着急了:“他要护的是裴长缨,你拿我做要挟有什么用?”   这个徐将军未免太没眼色了!要挟人得拿人家软肋啊!他连块排骨都算不上!   灵枭看向徐将军的身后,无所谓道:“你动手呗。”   周柏书急得快哭了:“灵枭!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我还年轻,我娘给我娶的媳妇,我连手都还没摸到呢!” 第105章 瘦了   “世子安心。”   四个字,周柏书顿时不害怕了,徐将军则是冷汗直流。   京城传来的消息分明是魏山阙被停职,闭门思过。   他怎么会来边城的?   咬咬牙,徐将军决定便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不等他有所动作,魏山阙指尖的银针便射入徐将军挟持周柏书的手腕上。   一阵酸麻,徐将军手上失了力,叫周柏书挣脱逃走了。   魏山阙面色沉沉地踹开房间门。   里面的窗户大开着,桌子上的香炉也早已被人用一杯热茶浇灭了。   那个穿着暴露的女子此刻被棉被裹成一个团,动弹不得,连嘴都被一块抹布堵上了。   “快快快,给我打盆冷水!”听到门口的动静,裴长缨以为是灵枭,他扯着衣领抱怨道:“这辈子我都不想再沾和鹿有关的东西了——师父?”   裴长缨惊喜不已,一个没忍住,直接扑上去抱住魏山阙的腰,连声叫着:“师父师父师父!”   “起开,现在不是撒娇的时候。”魏山阙拍了下他的脑袋,脸上的阴霾散去。   有些好笑道:“怎么跟个小狗似的。”   裴长缨仰起头“汪”了一声。   “你啊,没个正形。”   徐将军被灵枭一脚踹了进来,他看着脸红、呼吸有些急促的裴长缨,反应过来:“你骗我。”   裴长缨毫无愧疚道:“你不也骗我?你还想害我失了清白呢!”   灵枭干咳一声,不,不是想害你失了清白,主要是想要你的命,这香炉里的香闻多了会和鹿血酒药性结合起来。   若是与人交又欠的话,会血脉翻涌,就像是马上风一般。   徐将军不甘心地问:“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什么时候啊?   裴长缨窝在魏山阙的怀里,想了想。   在徐将军没有派人巡视西山时,他心里就隐约觉得有些问题了。   后来,他去看羌国俘虏时,徐将军称羌国的山为神山,他爹每次提到都说那是鬼山。   那些羌国俘虏,看着蓬头垢面,可他注意到俘虏脚下的碗里放的是切得整整齐齐的肉。   如此优待俘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心慈的大善人呢!   “从那一刻开始,我就不信你了,我去西山那次,其实羌国士兵还没下到半山腰,那个禀报的士兵是我的人。”   “师父给我的东厂暗卫,也一直在边城里打探、搜集、传递消息。”   “你的那些书信,我早就叫人誊写了一份送回京城了。”   徐将军面如死灰。   他干干地开口道:“我不是……”   不是什么?   不是要叛国?   不是里通外敌?   他只是想要权、要钱、要女人,以他的能力,这些欲望在大虞是永远得不到满足的!   “我管你是什么。”裴长缨没好气道:“你要是说出来,是谁给你和羌国之间牵线搭桥的,说不定还能有条活路。”   “呵呵,说出来能有什么用?”徐将军挫败道:“她被我掐死了。”   裴长缨:……   “灵枭,他交给你了。”   “师父,快带我去冲个凉,我快热死了!”   酒劲一阵一阵往上涌,裴长缨一直拼命压制着,现在他有些压制不住了。   看看撒个娇能不能,咳咳,得点好处。   魏山阙将他抱起来,掂了掂,低声道:“瘦了。” 第106章 再教一次   屋子里的烂摊子就交给了灵枭和周柏书。   魏山阙抱着裴长缨离开了。   周柏书看了看门口,又看了眼委顿在地上的徐将军,再看了眼床上那个“蚕蛹”。   “咱们,怎么弄啊?”   “给人拖走呗。”   灵枭拖徐将军,“蚕蛹”归周柏书。   裴长缨裹着魏山阙的披风,眨眨眼道:“师父,要不你随便找个湖给我丢进去吧,这个天的湖水还挺凉的。”   “长缨。”魏山阙难得露出犹豫的神色:“或许,你需要一个女人。”   “我不!”裴长缨坚决拒绝:“我就是死!在成亲之前不会碰女人的!”   说完,他又补充道:“成亲以后也绝不会碰女人的!”   魏山阙有些好笑,成了亲,又如何不碰女人?   想到怀里撒着娇、耍无赖的少年,有一日,会与别的女人相知相亲,或许还会在别的女人的怀里撒娇没个正形。   魏山阙便没来由的一阵心堵。   裴长缨催促道:“师父,你再不把我丢湖里,你徒弟就要没了!要被烧死了!”   一点都不害臊。   “不行,会容易着凉的。”魏山阙将披风往上拉了下,遮住裴长缨的脸,随便找了家客栈要了间上房。   关好门,他对裴长缨道:“之前我教过你的,你先自己处理,我出去下。”   说完,他起身准备先离开一会,免得少年害羞。   “不行!“裴长缨往前一扑,抱住魏山阙的大腿,凄凄惨惨道:“师父教是教了,可是时日久了,我都忘了!”   没忘此刻也得忘了!   魏山阙不禁有些意外:“那你平时早晨……”   “先躺会,然后练武就好啦,师父你不是说这种事情不好吗?”   面对少年无辜的脸,魏山阙忍不住想,在这方面教育,他似乎开头就做错了。   “只此一次。”   裴长缨两眼亮晶晶地点头:“嗯嗯!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才怪!   正所谓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先痛快答应再说。   见魏山阙还没有反应,裴长缨嘴角一撇,大有要哭给他看的架势。   无奈,魏山阙也只好应了他的所求。   男人轻轻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怎么就给养成了这么个爱娇的性子。   指尖轻划过,少年轻轻颤。   少年舒适的喟叹声落在耳中,下颌时不时被少年柔软的头发扫过。   莫名的,魏山阙感觉有一根羽毛,在自己的心上,骚动了一下。   有些莫名的痒。   缓缓吐出一口气,魏山阙闭上眼睛,但少年的气息就在他的怀里。   男人敛下眼,收敛心中所想。   ……   “我叫人送些热水来。”   魏山阙起身离开。   裴长缨裹着被子,把脸埋在被子里闷声笑着。   他知道魏山阙对自己的纵容,希望这种纵容可以再多一些,所有的纵容都留给自己吧。   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换上清爽的衣服,裴长缨道:“师父,还有什么酒不能乱沾,你告诉我,以后打死我都不碰一点。”   不小心中招的除外。   魏山阙道:“那,有些多。”   裴长缨呆滞脸:“有多少?总不能以后滴酒不沾了吧?” 第107章 回京   剑北发现,督主似乎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他很久没有见督主沉思这么久了。   “剑北。”魏山阙皱着眉,不知道该如何问,他含糊道:“那种事情,旁人的手会更舒服?”   哪种?   剑北想不出来是哪种事,他道:“不用自己动手肯定舒服吧?”   魏山阙眼神微动,小幅度点点头。   那小子,倒是个会享受的。   他放下心来,没有教错就好。   “师父!”裴长缨找到魏山阙,拖着灵枭跑过来:“我们能一只猎犬带回去吗?给胖胖做个伴,省的它整日追着肉肉上蹿下跳。”   魏山阙道:“你自己决定就好。”   于是,回去的大军多了一只名叫团团,细长精干的猎犬。   灵枭嫌弃道:“你真会取名,以后你的孩子打算叫什么?裴圆圆?”   “我才不会有孩子。”裴长缨白了他一眼,拿根肉条喂团团。   不会有孩子?   魏山阙又想起来裴长缨说过成了亲也不碰女人。   是因为什么原因,不愿意接近女人?   细想之下,魏山阙发现,裴长缨似乎确实不曾和女子走得近过,也从未见他多看哪个女子一眼。   或许他应该给裴长缨配两个丫鬟?   多接触下,总是好的。   裴长缨跑过来问:“师父,你在想什么?”   魏山阙斟酌了下,开口道:“长缨,我打算找两个丫鬟伺候你……”   “我不要!”裴长缨一口回绝,才几夫相亲过,就想往他身边塞丫鬟?渣男!   “我有手有脚,不要人伺候!”   灵枭捣捣剑北道:“你有没有觉得,长缨看督主,好像怨女看负心汉。”   剑北:……   剑北默默转到邵楠旁边,远离这个嘴上没把门的家伙。   魏山阙听见灵枭的话,本没有想法的,现在越看裴长缨,越觉得他的眼神充满了控诉和哀怨。   但,为什么?   或许,他应该向有孩子的大臣,取取经。   “师父。”裴长缨上前一步,拽着魏山阙的袖子道:“我不要丫鬟,我能照顾好自己,丫鬟肩不能扛手不能挑的,说不定到头来还得我照顾她。”   肩扛手挑那是小厮做的事,本来就不是丫鬟的活。   罢了。   见少年这般抗拒,魏山阙到底打消了这个想法。   回头去找人取取经吧。   “行,随你。”   裴长缨哼哼两声,勉强接受。   心上人想给自己塞丫鬟,心塞。   是他努力的不够。   ---   大军进城这日,裴长缨死活不让魏山阙先回去,非要和他一同骑马进城。   魏山阙无奈道:“京城皆知我在闭门思过,与你一同进城算什么事?”   裴长缨眉头一挑,说的话颇有些放肆:“你不是说陛下准许你出京的吗?管别人干嘛?”   周柏书帮腔道:“这次本就是有赖东厂暗卫才能抓到徐将军这个叛徒,督主也是功臣,自然可以一同进城接受百姓的欢迎。”   裴长缨给他递了个说的好的眼神。   周柏书得意的挑挑眉。   “师父——”   “好,依你。”魏山阙无奈道。   到底是没养过孩子,素闻裴将军家小公子是个乖巧的孩子,几年的时间叫他养成这么个爱娇的泼猴。   真真是失败。   大军京城,鲜衣怒马样貌英俊的少年郎无疑十分惹人注目的。   他脸上洋溢着肆意又自信的笑。   临街的酒楼上,一扇半掩着的窗里,有几位年轻女子正嬉笑着看着走过的军队。   “裴长缨……?”他今日看上去和温泉山庄所见,好似两个人。   耀眼、夺目。   “哪个?是不是最英俊的那个?”   “你指的那个是康王世子吧?他成亲了。”   “成亲了又如何?我可听说了,他们还没圆房呢!”   “他不会……,听闻他与金国质子走的近。”   “康王都不介意,应该没那回事。”   浅蓝色衣裙的女子目送着裴长缨离开,回想着他刚刚俊朗的笑容。   一抹羞涩的红晕不由得爬上脸颊。   “哎呀,姐姐你脸红了,看到谁这么害羞呢?” 第108章 我的   魏山阙没有闭门思过,私自去了边城一事,飞快传遍了京城的官场。   小皇帝召见裴长缨等人,令行封赏时,便有没眼色的人跳出来,指责魏山阙抗拒圣旨、目无朝廷纪法。   扫了眼,是和赵员外郎关系好的。   小皇帝道:“朕让去的。”   那人顿时哑口:“这……”   裴长缨跪下道:“陛下,此次能够瓦解羌国阴谋,多亏了督主赐下的暗卫。”   小皇帝道:“嗯,赵员外郎家的事情已经查了差不多了,魏卿明日便可上朝了。”   “陛下?”   小皇帝令其他人退下,带着裴长缨在御花园里边逛边说:“赵员外郎压根不经查,朕可是为了你一直压着这件事情的。”   将魏山阙放出京,他这些日子都快忙死了。   “多谢皇上!”裴长缨借助行礼的机会,偷偷塞了包肉干给小皇帝,小声道:“这个巨无敌好吃。”   “这么点东西就打发朕。”小皇帝嘴上这般说着,脸上的笑却一点儿没淡。   魏山阙归朝,无人敢有异议。   经查证,赵云初、赵杨氏平日里与魏山阙没有一丝交集,也没人查到东厂动手的痕迹。   倒是赵云初他经常欺压调戏良家女子,赵杨氏放话说能送秀女进宫,敛了不少钱财。   而赵员外郎,问题就更大了,他强抢民田,还闹出过人命。   小皇帝的赏赐跟不要钱似的往督主府送,有赏赐给魏山阙的,也有给振威校尉裴长缨的。   至于给陪戎副尉周柏书的赏赐则是送去了康王府。   康王妃在府里扬眉吐气,康王也整日笑得合不拢嘴,多日宿在康王妃处。   唯一可惜的是灵枭拒绝了封赏。   “有什么好可惜的?”灵枭拿脚尖去逗胖胖:“我这样的,有官职在身,很多事情做起来会很不方便——嘶小狼崽子咬我!”   胖胖嗷呜一口咬住灵枭的脚尖不肯松口。   裴长缨嫌弃道:“这狼不能要了。”   “喂!我脚不臭的!”灵枭干脆给鞋脱了,单脚站立,让胖胖叼着鞋满屋子跑。   “嗯哼,今晚是不是可以吃狼肉了?”   突然,一道熟悉的、带有压力的视线传来,不用回头,灵枭单脚跳着去抢回自己的鞋,穿好出门,关门。   一气呵成。   裴长缨笑道:“灵枭跟个耗子似的。”   “我可不是猫。”魏山阙解下披风,放在一旁。   胖胖颠儿颠儿地跑到魏山阙脚下,又开始挠他的靴子。   “那是,你是我的师父。” 裴长缨仰着头,笑容得意。   稀松平常的一句话,不知为何,魏山阙觉得“我的”两个字被咬的很重。   看过去,那双清澈见底的双眼中,只有自己的倒影。   没来由的,魏山阙又想起那日,少年在自己怀中撒娇以及喘……息。   “师父?”   魏山阙回过神来,暗道自己可能是脑子出了问题。   他强行换了个话题:“过几日便是除夕宫宴,陛下特意提了要我带你去。”   “好啊!去啊去啊。”宫宴好啊,宫宴要喝酒的,那种甜甜的酒,后劲可大了!   但裴长缨若是知道宫宴会有那么一出戏,主角是他自己,打死他也不会去的。 第109章 宫宴   除夕夜,皇宫设宴。   裴长缨穿着暗红色的外衣,满脸喜气,眉目张扬。   跟周柏书凑在一起吹牛。   “虽然你是校尉,我是副尉,以后我在军中的职务肯定比你高!”   “拉倒吧,就你,见个血都能嚎个半天。”   “那是第一次!”   “你本来也就只上了一次战场啊。”   宫宴开始,周柏书气呼呼地回康王身边坐着。   裴长缨则像打了胜仗一般坐到魏山阙身旁。   寒冬腊月里,身姿窈窕的宫娥们穿着纱衣在大殿中央翩翩起舞。   有的官员便是夫人就在身边,也都看直了眼。   魏山阙扫了眼身旁吃的开心,还偷偷摸摸往杯子里倒酒的人,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就是向别的大臣请教,他都不知该如何描述。   偷喝了一口酒的裴长缨美滋滋的,盘算着再喝几杯就能半醉。   压根没注意到旁人频频看来的目光。   又吃又喝,裴长缨有些坐不住了,他低声告诉了魏山阙一声,便跑了出去。   他没有注意到,有人紧跟着他也出了大殿。   裴长缨伸了个懒腰,坐了许久,真是累人。   “裴校尉。”   一个陌生又悦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裴长缨回过头来。   看见一个样貌端庄大方的年轻女子。   “呃,叫我啊?”   女子福了福身道:“小女子是工部徐侍郎家的幺女,徐娉婷。”   “哦。”裴长缨点点头,想了想,又后退好几步,见徐娉婷想要上前,连忙道:“你就站那,这没什么人,离远点好。”   徐娉婷闻言,掩唇笑道:“你真有趣,第一次见时,还以为你是个扭捏作态的小男子。”   裴长缨努力让自己不要拉脸,这个人,是故意来找茬的吗?   扭捏作态!小男子!   男人怎么能说小呢!   接着,徐娉婷话锋一转道:“你是个意气风发、有凌云壮志的小将军。”   裴长缨的嘴角已经无法保持假意的上扬了。   就不能把小字去掉?   徐娉婷大大方方地直视裴长缨道:“裴校尉,裴长缨,我心悦你,你可愿娶我?”   裴长缨掏了下耳朵,这个什么婷刚刚说什么?他好像喝多了,出现幻听了。   徐娉婷又重复了一遍:“裴长缨,我心悦你,你可愿娶我?”   听到这句话,魏山阙脚步微顿。   来的不是时候。   他扭头想走,脚却似生了根一般。   莫名的心堵。   “不不不,你喝多了,说胡话了。”裴长缨连连后退,就好似徐娉婷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徐娉婷有些受伤:“娉婷就这般入不了裴校尉的眼吗?”   “不是不是,你很好,长的好看,名字好听。”裴长缨绞尽脑汁想借口,越着急越想不出,他只能硬着头皮道:“我,那个,伤了,有隐疾,不能成婚的!”   魏山阙:……   徐娉婷:……   跟过来的灵枭:“噗!”   灵枭的声音惊动了徐娉婷,她捂着脸跑开了。   回头瞪了灵枭一眼,裴长缨哀怨地看着魏山阙:“师父,你听戏都不帮我忙!”   “这种事情,我不方便出声。”魏山阙将自己的披风脱下盖到裴长缨身上:“既然有了隐疾,更不能招风,怎么没穿披风便出来了。”   “哈哈哈!”灵枭笑地直拍大腿。   裴长缨瞪大了眼睛:“师父!你不帮我,你还嘲笑我!” 第110章 涟漪   裴长缨扑到魏山阙身上,拿脸胡乱在他身上蹭。   直到把嘴上的油渍蹭干净了,才松开手,洋洋得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   “你啊……”越来越没个正形了。   面对那双黝黑明亮的眼睛,魏山阙无奈地摇摇头。   自己惯出来的,还能如何?   重新回到位置上,受过惊吓的裴长缨摸了摸肚子,又饿了。   继续吃,继续喝。   宫宴结束时,魏山阙得到了一只吃饱喝足的醉猴。   醉猴拽着魏山阙的袖子,嘴里唱着不着调的歌。   跟他的字一样伤人。   走在旁边的右相忍无可忍道:“魏督主,你就不能让他安静点?”   魏山阙拍了下裴长缨的脑袋:“安静。”   裴长缨立马嘴角往下一耷拉,眼睛里开始积蓄眼泪:“师父,你打我,你还嫌弃我……”   魏山阙指着右相道:“他嫌你吵。”   右相:……   “没有,我是担心你伤了嗓子。”   “哦,那我能继续唱吗?”   “能,你唱。”   右相又听了一会,停下脚步,等他们走远了,自己再继续走。   把人抱上马车,魏山阙感觉到一抹视线,偏头一看,只看见一抹衣裙闪过,藏进了阴影里。   是徐娉婷。   一丝不悦划过心头。   魏山阙进了车厢关好门。   马车缓缓驶出。   车里的人总算安静下来了,裴长缨挪到魏山阙身边,抱住他的胳膊。   醉意让他的眼睛看起来更亮了。   就像是一只幼兽,满眼信任和依赖。   “师父……嘿嘿,最喜欢师父了。”   平静无波的古井中,仿佛落入了一片轻飘飘的树叶,悄无声息的,引起阵阵涟漪。   说着,裴长缨扑进魏山阙怀里,酝酿睡意。   醉鬼,睡着了,死活不撒手。   总不能给手剁了吧?   嘿嘿。   裴长缨成功躺上魏山阙的床。   被抓的过紧,魏山阙无奈,只能接过下人递来热毛巾,给自己和怀里熟睡的人擦了把脸。   就这么合衣睡了。   ---   周柏书被康王拖回府。   大过年的还想去督主府?不知道的还以为周柏书被他逐出家门了呢!   回到康王府,周柏书看见一屋子的丫鬟,和端坐其中的有些面生的女子。   一拍脑袋反应过来。   他成亲了,家里还有个没洞房的妻子。   康王府的世子妃。   这架势是要做什么?   “夫君,我今儿身子不爽,这些丫鬟你可随便挑一个收了做通房。”   周柏书:……   他选择翻墙离开。   “小姐,世子是不是生气了?”   世子妃道:“爱气不气,反正他别想动我一根手指头。”   督主府去不了,之前的狐朋友狗也有段时间没联系了。   周柏书思考了下,选择爬墙进了质子府。   质子府里冷冷清清的。   没有人记得质子府里的兰镜。   他此刻坐在院子里,看着远方的烟火。   眼角流露出来的落寞,令人心疼。   “兰镜!”周柏书从墙头跳下来,从怀里掏出一小坛子酒和一只烧鸡。   “我来陪你过年。”   “世子。”兰镜有些惊讶,没想到在这个阖家欢乐的节日里,有人会来陪自己。   “家里待不住,我那个世子妃总想塞丫鬟给我做通房。”周柏书给自己和兰镜分别倒了杯酒。   兰镜端起酒杯道:“那不是很好?”   男人,有几个不好颜色的?   周柏书一副受了欺负的样子,激动道:“当然不好了!我不想像我父王那样搞一屋子女人,我原本打算和世子妃一世一双人的!结果她居然!”   兰镜垂下眼皮,浅浅笑了起来。   浅笑低敛眸,那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易碎的美,惹得周柏书忘了动作。   “那你是个好男人。”   “但她不给我做好人的机会。”   周柏书十分委屈。 第111章 难以面对   师父……   师父我难受……   最喜欢师父了……   魏山阙觉得胸口有些重,睁开眼,看见眼中氤氲着水汽的少年。   正趴在自己的胸口。   几夫相贴。   赤橙以对。   “长缨……?你这是在做什么,还不快下来。”   魏山阙沉下脸,想要推开少年,却发现自己的手动弹不得。   只能任凭少年趴在自己胸口,素来话多甚至有些嘴欠的口中,此刻只有甜贰的难而的穿息。   他的身体,也腾升起,难以自持的汹涌。   身体里的凶兽,咆哮着,要挣脱束缚。   “师父,你别皱着眉头,长缨这样,你不喜欢吗?”   魏山阙闭上眼睛,硬是将那凶兽压了下去。   “师父……师父?”   耳边的声音渐渐远去,魏山阙再次睁开眼时,已是天光大亮。   他合衣而睡,一只胳膊正搭在自己的胸口。   是梦。   微微偏头,少年正面朝自己,睡的香甜。   盯着床顶,魏山阙慢慢平复身体细微的反应。   怎么会做这样一个梦……   裴长缨发现,魏山阙突然忙了起来。   早上他起来练功时,魏山阙已经去上朝了,晚上他睡了,魏山阙都还没回来。   “师父他最近在忙什么?”   灵枭道:“你问我,我问谁?”   “要你有何用!”裴长缨总觉的魏山阙不是忙,而是有意的避开他。   他最近也没有干什么坏事啊。   不会是先前宫宴,那个什么什么婷的和他表白心意,魏山阙他吃醋了吧?   应该不至于啊, 当时也没看出异常啊。   “小公子。”下人送来一张带着香味的花笺:“这是工部徐侍郎家小姐送来的。”   裴长缨立马把双手背到身后去:“拿走!”   “这……”下人有些犹豫,拿走是拿去哪里?   灵枭接过来,挥手让下人退下。   他拆开来看了眼,这徐小姐字不错。   “她邀请你去游船喝酒。”   “我不去!”裴长缨回答地斩钉截铁。   不喜欢,没可能,就不可以给对方遐想的余地。   灵枭问:“你怎么,就跟怕女人似的?”   裴长缨道:“我不是怕,不喜欢她我见她干嘛啊?传出去还对人家姑娘名声不好。”   “魏督主。”   工部徐侍郎守了许久,终于等到了魏山阙,他连忙笑着迎上去。   魏山阙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徐侍郎素来和他无话可说,今日这般热切,所求为何。   不言而喻。   他不可避免的想到裴长缨,两人住在一个院子里,已经多日未见了。   在想清楚自己为何会有此一梦前,魏山阙难以面对全心全意信赖自己的少年。   徐侍郎说了好一通话,才将话题引到正题上来。   “这,裴校尉,如今可有心仪之人了?”   魏山阙嘴角紧绷,淡淡道:“不知。”   “呃。”碰了个不硬不软的钉子,徐侍郎下意识擦了下额头,为了自己的女儿,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问:“这个,可否请魏督主问上一问?”   莫名的,心中戾气横生。   魏山阙强压下这股不快道:“可。”   徐侍郎眉开眼笑:“那就多谢魏督主了。”   说完,他又把魏山阙夸了一遍:“裴校尉年纪轻轻,有此建树,多亏魏督主教的好。”   魏山阙淡淡道:“长缨不过在督主府住了几年,他能这样,是过去裴将军、裴夫人教导有方。”   “啊,对,都有功劳、都有。”徐侍郎聊不下去,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魏山阙一路板着一张脸,直到回到督主府,进了院子,他放轻脚步,轻轻推开自己的房门。   原本漆黑的房间,在他推门的瞬间,亮起灯来。 第112章 惊觉   魏山阙眯了下眼,看向屋中坐着的人。   “长缨,这么晚了,还不睡?”   裴长缨露出苦大仇深的表情,他控诉道:“师父你最近怎么这么忙,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   “嗯,最近事多。”   魏山阙也没有说谎,大虞有好几个地方都出现了私铸钱。   有的制作精良,真假难辨,有的粗制滥造,一眼就能看出来。   裴长缨看到巍山阙眼下的青色,顿时心疼不已,站起身来往外走:“哦,那我等你不忙了再说吧。”   “什么事。”魏山阙关上门,把裴长缨按回到位置上。   裴长缨拿筷子夹起桌子上的信笺:“快帮我想想,怎么回绝不会落人家面子?灵枭只会出馊主意,我头都大了。”   魏山阙打开看了眼,微微皱眉,上面的香气令人不快。   “不喜欢?”   “肯定不喜欢啊。”裴长缨也皱着眉:“人家是女子,他爹又和你同朝为官,她这样锲而不舍,我好难啊!”   心中的不快散去,一丝诡异的愉悦爬上心头。   魏山阙惊觉,自己似乎是,并不希望裴长缨有属于别人的一天。   是因为习惯少年的陪伴,还是因为——占有欲?   那个梦,是反映了他心里最阴暗肮脏的一面?   “师父?要不你先休息吧。”   见魏山阙沉默不语,裴长缨以为他是倦了不想说话。   魏山阙回过神来,道:“这件事,我会替你解决,不必忧心。”   “谢谢师父!师父我让人送热水来!”裴长缨一身轻松地跑出去。   开门瞬间,烛火晃动了下。   魏山阙眼中情绪明暗难辨,如果少年知道自己的心思,还能这般依赖、信任于他吗……   这份心思,从何而起?   “师父,热水一会就送来了,我给你捏捏肩膀啊?”吩咐完下人,裴长缨心情颇好的要给魏山阙松快松快。   魏山阙坐下道:“多谢。”   “跟我说什么谢啊。”裴长缨不以为意道:“皇上真是的,那么多大臣,偏什么事都喜欢找你。”   “我今天还看到右相带着孙女逛集市,不过他没看见我,我怕他又催婚,我赶紧跑了。”   “这么不想成亲?”   “嗯哼,我要老死在督主府。”   “尽胡说。”魏山阙的话里多了一丝笑意。   裴长缨没脸没皮道:“那以后你搬去我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府里住也行。”   闭着眼睛靠在浴桶里,这几年相处的点滴在脑海中走马观花似的过着,最终回到今晚裴长缨的话上来。   他从不是犹豫不决的人,既然想通了自己的心思,那就顺着心意来。   缓缓睁开的眼中,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光芒。   ---   “徐侍郎。”   “魏督主。”   徐侍郎满心期待的看着魏山阙。   魏山阙道:“禁卫军统领宣统,年少有为,是个良人。”   徐侍郎哪能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想到家里那个认死理的女儿,他顿时头大了,徐侍郎不死心的问:“当真没有一点可能?我不是说宣统不好,他的年岁稍大了些。”   “二十弱冠,正值青春年壮。”   徐侍郎的话,让魏山阙想起来,自己长裴长缨七岁。   “唉!”见魏山阙快步离开,徐侍郎郁闷的摇摇头,怎么说几句就突然不高兴了呢? 第113章 等到   徐娉婷单相思,一厢情愿追着裴长缨跑的消息一夜之间突然传了开来。   有人嘲笑,有人看热闹,有人扼腕。   “听说没?徐娉婷邀请裴长缨今日游湖。”   “听说了,我想去看看裴长缨去不去,可惜今日执勤去不了。”   “徐娉婷眼光不行,看上裴长缨。”   “或许是看中那张脸呢?”   “搞不好是徐侍郎卖女儿,讨魏督主的好~”   “都闭嘴!”一个脸色很差的男子走出来。   他一出声别人就不敢说话了。   宣统十分生气,徐娉婷对他来说那就是天上的月亮,哪能听得下旁人这般议论?   “统领,今日裴长缨肯定不会去,不去你去。”有知道宣统心思的人,把他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你去,徐小姐还能挽回一些名声。”   宣统细细一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他可以去向徐小姐表明心思,哪怕徐小姐不接受。   旁人看了,都会知道,徐娉婷是有人追求的,不是追在男人身后,没人要的。   “哎,统领,你就穿这身去?”献策的人拉住他:“你好歹换身便服,收拾收拾自己啊!”   浣花河边,今日格外热闹。   徐侍郎又气又心疼,也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来了许多看热闹的人。   他想去请来裴长缨,又怕人不来,反而更叫人笑话说请都请不来。   说不定这消息就是裴长缨走漏的!   徐侍郎想让女儿别出门了,但她又执意要来。   造孽啊!   “来了来了!”   “这好像不是裴长缨啊?”   “好像是禁卫军统领。”   “我知道他,据说二十岁了,没成婚,连通房都没有!”   “不会是恋慕徐小姐,一直不娶吧?”   “搞不好,我听说啊,他十五岁时见了十岁的徐小姐,惊为天人!”   混在人群里,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徐侍郎听着听着,简直都要信了——宣统十五岁压根没进京!   徐娉婷头戴轻纱斗笠,执着的立在河边。   见宣统越走越近,似乎是朝着自己来的。   “阁下是……”   离徐娉婷越近,宣统就越紧张,他直愣愣的现在那里,停了一会,竟直接跪下了!   他扯着嗓子道:“两年前上元节,我对小姐惊鸿一瞥,思慕至今。我知道你今日等的不是我,但我还是要说徐小姐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   徐娉婷被他吓了一跳,进而明白,这名男子今日是来给自己解围的。   禁卫军统领,宣统。   她曾见过的,那时只觉得此人看起来严肃,不苟言笑。   透过薄纱,她见这男人耳朵根都红了。   刚刚那些同情怜悯的目光此刻又落到宣统的身上。   他依旧直挺挺的跪着,丝毫不介意。   徐娉婷虚抬手道:“公子请起,小女子今日本没想过能等到谁,现在看来,似乎又等到了。”   宣统的心碎了一地,他讷讷道:“他、他既然来了,那我就不打扰了。”   徐娉婷掩唇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看热闹的人也发出哄堂大笑。   有人高声道:“宣统领!她说的那个人就是你!”   宣统木着脸,压根不信。   见他转身失魂落魄的要走,徐娉婷的丫鬟忙道:“公子留步,还请移步船上。”   宣统张大嘴巴指着自己。   徐娉婷已经莲步轻移,到了船上。   丫鬟笑道:“公子再不来,船可就开走啦!”   宣统连忙快步上船,由于紧张差点一头栽倒水里。   “真是郎才女貌啊!”   “是啊,宣统领满眼都是徐小姐呢!”   徐侍郎往发声处看了眼,这个人虽然戴了帽子。   但他还是认出来了,这个人是东厂的。   瞬间他就想明白了。   先是散播消息,再引得宣统来,人都是人云亦云的,只要有人引导,他们的关注点就会发生变化。   那直接让宣统上门提亲不就行了吗!非要来这么一出!万一宣统不来,他女儿怎么办? 第114章 高兴   今日,是裴将军的忌日。   以往裴长缨都是一个人来祭奠,今天魏山阙突然提出要陪他一起。   裴长缨自然不会拒绝。   买好祭奠用的物品,马车一路出了城。   裴将军和裴夫人的墓是挨着的。   将杂草拔去,裴长缨将裴将军和裴夫人爱吃的东西摆上,又倒了一杯烈酒。   “爹,娘,这就是我之前和你们说过的,我师父。”裴长缨笑道:“我现在是校尉啦,以后我会一步一步,成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的!”   魏山阙也拿了刀黄表纸放进火堆里,心道:裴将军、裴夫人,我会好好待长缨,至于裴家的香火,我会尽力找到裴家走失的那个孩子。   “我爹娘肯定很喜欢你。”裴长缨看着跳动的火焰,偏头看着魏山阙,笑吟吟道:“今天这纸烧的又快又好。”   魏山阙道:“还有这种说法。”   “对啊,他们肯定很喜欢你。”毕竟是他心悦之人。   “嗯。”   待最后一丝明火灭了,裴长缨拍拍手上的灰:“走吧,回去了,反正我爹有我娘陪着,待久了,估计要讨嫌的。”   魏山阙道:“素闻裴将军和裴夫人伉俪情深。”   “何止。”裴长缨面无表情道:“他们两个腻歪起来,我经常觉得自己很多余。”   过去他经常想,爹娘生了他和几位哥哥,只是因为怀了,不得不生。   “去喝酒不?听周柏书说开了家新的酒楼,下酒菜的味道不错。”   “走。”   周柏书说的酒楼开的位置挺偏,问了几个人,才找到了地方。   没到吃饭的时间,酒楼里的位置已经不多了。   魏山阙要了个二楼雅间。   这家酒楼的酒和菜,都挺不错,怪不得人多。   “这酒,真得劲。”裴长缨咂吧下嘴,脸皱得像个老头子,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香醇吧!   “少喝点。”魏山阙道:“我不想青天白日,把你扛回去。”   “酒量是练出来的,不想扛也可以选择背嘛!”   裴长缨这话多多少少有些无赖了。   他没想到,魏山阙真的点头了:“行。”   裴长缨懊恼,让你多嘴,改抱为背了!说扛,那能真扛吗!   窗外,一个少年抱着个球,仰着头对一个男人说着什么。   “师父。”裴长缨开口道:“其实那日,不是我第一次见你。”   在更早的时候,裴长缨在街上,看见骑马疾驰而过的东厂众人。   为首的就是魏山阙。   一身玄衣,面色冷峻,路人见了皆纷纷避让。   有个孩子跌落在路中间,魏山阙硬是控住了马,马蹄堪堪落在孩子的身旁。   裴将军抱着年幼的幺子道:“此人控马能力极强。”   “都说东厂行事无端,一个平民百姓家的孩子,有些权贵人家的怕是直接就踏过去了。”   “那个时候我不懂爹在说什么,我记得你勒绳立马的样子,比我爹还帅。那时候我在想,你一定是个将军。”   将军。   魏山阙放下酒杯给自己倒满。   那个人对他的期许也曾退而求其次过。   【你若不愿,以你的才能,从军入伍,亦可为将才】   裴长缨觉得这话有些不妥,但他那时候确实就是那么想的。   “以后我当将军了,你就是将军师父,差不离。”   还可以是将军内人。   嘿嘿~   这次裴长缨收敛着,没喝多少酒。   白日里醉了,又不能强拉着人睡觉。   但可以醉醺醺的,借机吃吃豆腐。   马车缓缓行驶着。   腰间又一次被裴长缨不轻不重的捏了下。   魏山阙眯了眯眼。   低头看着趴在自己怀里,嘴巴不知道嘟囔着什么的小醉猴。   他捉住那只不安分的手,轻轻捏了下。   裴长缨下意识抬头看了眼。   魏山阙没有错过那眼中隐藏的清明。   原来如此。   “师父,你笑什么呢?”   “无甚,高兴。”   倒是会装。   不,装的并不多细致。   是他忽略了,从未往那方面想过。   魏山阙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裴长缨眨了眨眼,好奇怪,魏山阙分明在笑,为什么自己有种既好又坏的感觉?   他想问,但他是个醉酒的人,醉酒的人不可能对人的情绪感知如此清晰。   重新把头埋回魏山阙怀里,裴长缨深吸一口冷香,提神醒脑,美滋滋。 第115章 较劲   皇家比武场。   场上两人一人执剑,一人执扇,你来我往打了数十个回合。   执剑之人剑尖每每划过扇面都稍往后退,而执扇之人发现自己总是只能被动防守,面上有些不快。   “不打了!”   裴长缨把剑一丢,拿袖子扇风:“皇上,谁教你用的扇子?我生怕一下给划坏了。”   “没谁,突然想试试。”小皇帝把扇子交给宫人拿着。   同样一把扇子,扶风用起来是利器,招招致命,他用就只是把扇子。   啧。   “你……”小皇帝背对着魏山阙,冲着裴长缨眨眨眼。   裴长缨脸一垮、嘴一撇,郎心如铁!   小皇帝心下了然。   看了眼魏山阙,他突然发现:“长缨,你比魏卿矮唉。”   哪壶不开提哪壶。   裴长缨两眼一瞪,牙一龇:“我还能长呢!”   能长归能长,小皇帝想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魏山阙会愿意屈于人下吗?   裴长缨打不过魏山阙吧?   察觉到小皇帝打量的眼光,魏山阙眼皮微掀,陛下似乎是知情的。   “陛下~”   兰昭仪穿着华服款款而来。   小皇帝看了眼裴长缨,裴长缨看了眼魏山阙。   魏山阙抬眼回望裴长缨。   没有一个人看向打扮美美的兰昭仪。   兰昭仪:……一群瞎子!   “臣妾听闻陛下在此练武,亲手下厨房做了甜汤,陛下您尝一尝?”   说话间,兰昭仪的视线似有若无的扫过魏山阙,上挑的眼尾跟带着钩子似的。   裴长缨直接走到魏山阙面前,用后脑勺挡住兰昭仪的视线。   “师父,咱们回去吧!”   小皇帝看热闹不嫌事大:“这甜汤多的很,长缨、魏卿,不妨都来尝一尝。”   魏山阙看到裴长缨眼中的气恼,如果有尾巴,那估计是要炸毛了。   “那就多谢陛下了。”   兰昭仪两眼一亮,亲自盛了一碗递给魏山阙。   裴长缨一口牙险些被咬碎。   “长缨。”魏山阙转手就把那碗甜汤放到裴长缨手中。   兰昭仪再接再厉打算再盛一碗。   就见魏山阙将裴长缨拉到一旁坐下,拿了块帕子替他擦去额头的汗。   直接将少年的炸毛给捋顺了。   裴长缨得意的冲着兰昭仪挑眉。   这下换成兰昭仪咬碎一口牙了,她换上甜腻的笑容,柔声问:“魏督主不喝一碗吗?”   魏山阙头也不抬道:“谢昭仪娘娘,臣不喜甜。”   兰昭仪追问:“那,督主喜欢什么口味的?”   “师父,喝一口试试。”裴长缨舀了一勺甜汤递到巍山阙嘴边。   兰昭仪掩唇笑道:“魏督主刚说自己不喜甜……”   魏山阙就着裴长缨的手喝了一口。   裴长缨歪着头问:“娘娘说什么?”   兰昭仪:……   小皇帝:噗嗤。   “兰昭仪,甜汤留下,你先回去吧。”小皇帝担心这两人再较劲下去,自己会笑场。   作为皇帝,还是要保持适度的威严的。   裴长缨洋洋得意的又舀了一勺递过去:“师父再喝一口,反正不要钱。”   魏山阙喝的时候牙齿微微用力,咬住了勺子,深邃的眼睛看着面前少年。   “师父?”裴长缨没敢用力抽回勺子,怕给魏山阙的牙给崩了。   魏山阙松开牙,嘴角挂上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们……”兰昭仪的惊呼被魏山阙射过来的锐利眼神掐在喉咙里。   她挫败地对小皇帝福了福身:“陛下,妾身先行告退。”   “去吧。”小皇帝摆摆手,琢磨着魏山阙对裴长缨的态度。   不对劲,有古怪。   魏山阙不会是已经知道裴长缨的心思了吧?   那他这是什么意思?顺着来,又不戳破?   看着裴长缨吃醋——好恶劣的人!   小皇帝决定看破不戳破,好戏谁不爱看呢?   嗯,朕果然也是个恶劣的人。 第116章 做局   回去的路上,裴长缨兴致颇高,走路都带风。   他一跃而上跳上马车,钻进去探出头来:“师父快点快点,回去吃饭了。”   灵枭坐在车辕上问:“心情这么好?在宫里发生什么事了?”   裴长缨道:“没事啊。”   就是赢了一把而已。   魏山阙道:“下场斗鸡赢了。”   灵枭后悔没跟进去,他还挺喜欢看斗鸡,而且十赌九赢。   下场斗鸡?谁?   车轮滚动起来,裴长缨才反应过来:“师父!我不是鸡!”   “嗯,不是。”魏山阙拍拍他的脑袋。   外面的灵枭敲敲车门道:“你的竹马在前面,要打招呼不?”   裴长缨掀开车窗,探出头去。   只见周柏书正和兰镜有说有笑的,手上还提了不少东西。   默默把脑袋缩回去。   仔细想想,新年过后,周柏书就回康王府住了,军营去的少不说,貌似一次都没来找过自己。   裴长缨痛心疾首道:“这个周柏书,太不思进取了!得一个副尉,就整日和别人厮混去了。”   魏山阙也看到了周柏书身边的兰镜。   这个质子,有些脑子。   兰镜性子敏锐,他感觉到目光,偏头看见东厂的马车。   灵枭坐在车辕上冲着他摆摆手。   兰镜浅笑着点点头。   周柏书付完钱,拿好东西,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切。   “走吧,再买要拿不下了。”   “好。”   康王府。   康王下朝回来,心情颇好地去找康王妃,路过一处水榭时,远远就听见了周墨书愤怒的声音。   “你胡说!我大哥不是这种人!你走吧,以后别来康王府了!这里不欢迎你!”   紧接着,康王就看见和周墨书走的近的一个书生鄙夷道:“世子他和金国质子整日腻歪在一起,这本来就是事实!”   “我大哥只是在向他学习武功!”   “那不过是搪塞糊弄!质子府的下人亲口说那两个关系亲密的很!”   “你说的可是真的?”康王黑着脸问道。   水榭中的人好似才看见康王一般,纷纷行礼,刚刚叫嚣最厉害的人跪下不敢多言。   周墨书道:“父王,他胡乱说的,往后我不与他来往了。”   “你大哥呢?”康王问。   周墨书支支吾吾道:“大哥他、他去找裴长缨了。”   “胡说!本王今日在宫里见到裴长缨了!”   康王本只有三分信,周墨书这遮掩的态度他便信了七分。   他怒气冲冲的甩袖离开。   跪了一地的人嬉笑着站起来。   “我买通了质子府的下人,给他们送的茶水里,加点好东西。”   “做的不错。”   “能为周公子分忧,是我的荣幸。”   质子府正厅的桌子上,放满了东西,都是刚刚买的。   兰镜有些无奈,他这里什么都有,但今日周柏书见杯子破了个口,便从茶具、到茶叶、再到香炉等等和饮茶无关的东西,都买了一通。   此刻,周柏书正在兴致冲冲地拆东西。   “这个鎏金的,你摆正厅待客用,有面子。”   “这个白玉的素净,自己平日里用,正好是你喜欢的颜色。”   “这个茶叶,就是泡着好看、茶汤清亮,待客有面子。”   “这个看着一般,但汤头极好,自己平常喝着舒心。”   下人送了新茶上来,正好周柏书说了半天口渴了,随手倒了一杯仰头就喝。   喝完他还倒了一杯递给兰镜:“出去一趟,半天没喝水,喝点润润嗓子。” 第117章 反将   康王下了马车,一把推开前来迎接的门房。   直接踏进质子府的大门。   一路畅通无阻,无人敢拦。   紧闭的门内,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这样不行……”   “放弃吧,你不是我的对手。”   “世子此举不妥。”   “有何不妥?别啰嗦,脱了脱了。”   康王听不下去了,他一把推开门。   没有见到想象中不堪的场景。   两个衣着整齐的坐在沙盘的对角。   周柏书惊讶不已:“父王你怎么来了?”   兰镜起身行礼道:“康王殿下。”   随着他起身的动作,康王看到兰镜的衣摆有一块茶渍。   周柏书把康王迎进门来,对兰镜道:“别那么懒,赶紧给你这外衣脱了换件干净的。”   康王看着明显摆了一半的沙盘和散落在旁边的布阵图,干咳一声:“你们,在沙盘是布阵啊?”   “父王,你咋这么喜欢明知故问呢?”周柏书可不如兰镜那么有礼,大喇喇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拿起布阵图往沙盘上插小旗子。   康王脸上有些挂不住:“你这孩子,我不过随口一问。”   “随口一问全是废话。”周柏书猛地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盯着康王:“父王,是不是周墨书又在编排我和兰镜了?”   康王脱口而出:“不是,是他的朋友——回去我就叫他和那些人断了!”   换好衣服的兰镜进来道:“康王殿下真是个和善的人,我的父王从不愿听我的朋友说话,就是见,都不愿意见的。”   “不,我只是恰好路过听到了。”说完,康王自己都愣住了,他是恰巧路过,那几个人当真这么巧就在争执此事?   “世子。”周柏书的小厮陆路进来道:“人打晕过去了,嘴巴挺硬,不招。”   康王问:“打谁?”   周柏书说:“兰镜这的一个下人,端了带料的茶来,亏的兰镜闻出来了,我喝的不多,没什么影响。”   当时兰镜察觉不对,眼神示意周柏,二人将门关上,隔绝外界视线。   那人下手贼狠,一小杯茶,差点让周柏书化身为狼。   亏的兰镜给他扎了几针,又拿了清心降火的黄莲让他干嚼。   好家伙,差点苦得升天。   周柏书没说加了什么料,康王一听便知。   加了料的茶,正好被他听见的话。   康王沉声道:“此事交由本王来查。”   周柏书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挥手赶人走:“那你快去查吧,今日我定要赢兰镜!”   “没大没小。”康王气笑了。   兰镜端坐着,安静的布置沙盘。   一个质子,孤身在此,康王却屡次因旁人的话心疑于他。   自知理亏,康王决定要好好查一查,顺便把质子府的人洗刷、敲打一遍。   免得再流传出对自己儿子不好的话。   在门口张望半天,周柏书道:“走了走了。”   他松了口气:“幸亏你闻出来了,不然再多喝几杯,你就要被我欺负惨了。”   兰镜淡淡一笑:“怎么就是我被欺负了?”   周柏书想起来自己不是兰镜对手:“唔,那没事了,反正我皮糙肉厚。”   兰镜问:“若我欺负了你,你不会介意?”   “都是男的,又不会掉一块肉,有介意你的功夫,我不如把下药的人打一顿。”   “世子心胸宽广。”   “哎,哪里哪里,不要夸,害羞。” 第118章 嫡子   周墨书身边的人能耐不大。   康王一查,就查了个底掉,令他恼火的是,周墨书整日和一群秀才厮混,说是一同学习。   结果却时常出入青楼楚馆!   反倒是总是被编排的周柏书,洁身自好。   “来来来,带你们看好戏。”   周柏书热情地把裴长缨和兰镜招呼到家里,找了个既隐蔽又能清楚看戏的地方。   康王府热闹的很。   康王把所有的妾室和庶子女都叫到一处,围观周墨书挨打。   “周墨书,伙同他人,在我跟前给柏书上眼药。”康王指着被按在长凳上的人,环视着一众庶子女,最后目光落在淑姨娘身上。   “康王府的世子,唯有嫡子可承袭,都把那点子心思收起来!”   “再有此等事情发生,逐出康王府!”   淑姨娘脸色苍白地移开视线,要不是丫鬟在后面撑着她,几乎要站不住了。   康王抬手道:“给我打!”   第一板子下去的时候,周墨书发出凄厉的惨叫,有的胆小的都背过身去,不敢看。   “爹!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别打了别打了!”   养尊处优的周墨书哪里吃过这种苦?   才打了五板子,他就疼的要晕过去了。   康王板着脸,他不出声,打板子的人就不敢停。   “王爷!”淑姨娘腿一软跪了下来,她跪着往前挪了几步,抱住康王的大腿,哭道:“王爷,你要打就打妾身吧!墨书他只是一时受了那些狐朋狗友的诱惑啊!”   康王不为所动。   诱惑?天底下的诱惑多了去了,怎么周柏书就没受诱惑?怎么其他的庶子女就没受诱惑?   说到底,还是自身的问题!   嫌淑姨娘哭哭啼啼太吵,康王直接抬手让人把淑姨娘拖到一边去。   “痛快啊。”周柏书喝着茶,那惨叫声在他听来,如同仙乐。   以前,他十次挨骂,有九次都是淑姨娘和周墨书挑拨的。   这次也算是连本带利,还回去了。   看以后周墨书还敢不敢在他面前蹦哒,还有淑姨娘,他就不信经过这件事,他爹还能那么偏宠她。   “啧啧啧。”裴长缨看到周墨书的裤子上都见血了:“你爹这次,下了狠手啊。”   周柏书道:“他以前打我手板心也一样狠。”   “嗯,我记得,有次见你,你手肿成猪蹄了,还要出来玩。”   “去去去,多少年前的事的,还拿出来说。”   周柏书嬉笑着抬脚去踹裴长缨,被裴长缨轻松躲过。   他没说的是,打板子的人,他提前打点过。   这次,定要直接废了周墨书。   渐渐的周墨书的叫声越来越微弱。   “王爷,晕过去了。”   康王这才道:“拖回去,找人给他医治。”   和周墨书一同被拖走的,还有哭的止不住的淑姨娘。   至于她是哭儿子被打,还是哭自己在康王府的荣宠到头了,就不得而知了。   “走,今儿高兴,我请你们喝酒。”   周柏书大手一挥,包下京城最贵的酒楼最贵的包间。   酒楼临河而建,窗外风景极好。   菜色也是十分精致,据说大厨祖上是做过御厨的。   裴长缨品尝了一口道:“和宫里的确实差不多。”   就用料上,有些差别,毕竟有的食材是贡品,宫外难寻。   “是吧。”周柏书把拆好的蟹放在碟子里推到兰镜面前:“吃吧。”   兰镜笑着接受:“多谢世子。” 第119章 私铸钱   下楼付账时,楼下吵了起来。   有人用私铸钱付账被酒楼的人发现了,那人不承认自己这是私铸钱,双方争执不下。   “你这钱重量、大小皆不对,此为翻铸而成!”   “你少含血喷人!这是我在钱庄取的!”   “我是不是含血喷人,报官自见分晓!”   酒楼要派小二去报官,那人这才把钱拿回来,重新掏了碎银子扔出去。   嘴里骂骂咧咧的走了。   在大虞,私自铸钱,是重罪。   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慎收到了私铸钱,想要花掉,还是他本身就参与其中。   不用裴长缨说,灵枭便打手势,示意暗卫跟上那个人。   周柏书道:“天子脚下,明知道是私铸钱,还敢用,胆子真大。”   兰镜拾起一枚那人落下的钱币,翻来覆去地看,也没看出区别来。   他问:“这和我们用的钱币,有何不同吗?”   周柏书道:“他这个应当是用母钱翻铸。”   民间私炉盗铸出来的钱币,一般比官炉出来的钱币要轻、小、粗糙,从制钱所用的铜、到上面的字,都要粗劣不少。   拿出一枚真的钱币仔细做对比,兰镜发现确实有些差距。   他叹道:“如果是我,不作对比,是分辨不出的。”   日常做生意,和钱打交道的人,眼尖的一眼就能看出,有些忙的来不及细看或者本就不仔细的人,就会被骗过去。   裴长缨告别了周柏书和兰镜,回督主府去了。   今日这事,要赶紧告诉魏山阙。   裴长缨回府时,探查的暗卫还没回来,魏山阙也还在宫里未归。   “灵枭,今日那个用私铸钱的人,口音不像是京城人。”   灵枭回忆了下:“他的口音有些奇怪,就像……”   “就像之前在雍城那个舞娘!”裴长缨想起来道。   灵枭点头:“对,是像。”   可是那人的样貌,却是十足的大虞人样貌。   裴长缨道:“会不会是易容了?”   探查的暗卫回来了,说那人在富贵客栈落脚,从酒楼出去后便回了客栈,让人送了酒菜进屋,没再出门过。   裴长缨道:“咱们现在去搜一搜,会不会有发现?”   灵枭白了他一眼:“光天化日,没有搜捕文书,你去搜人家?”   魏山阙走进来道:“搜谁?”   “师父你回来啦!”裴长缨乐颠颠的凑上去,接过魏山阙脱下的外衣。   灵枭道:“你给人小厮的活抢了。”   裴长缨龇牙道:“我乐意!”   斗完嘴,裴长缨把今日酒楼遇到的事情说给魏山阙听。   “做的对。”魏山阙拍拍裴长缨的脑袋。   灵枭总觉得,督主拍裴长缨跟拍狗脑袋似的,但他不敢说,不是怕裴长缨生气,主要怕督主削他。   私铸钱一事,一直没能查到头绪,民间出现的私铸钱越来越多,如今,竟胆大到上京城来花。   魏山阙没多停留,又转身进宫去了。   看了眼天色,裴长缨哀怨地想,今晚又不能一起吃饭了。   唉,一天都没怎么见到面,呜呜,他好可怜。   回头要告诉皇上,他是个成熟的皇帝的,大臣那么多,在分配事情上要学会一碗水端平。   不能把水全倒给魏山阙。   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这楼台天天忙的都见不着。 第120章 讨厌   魏山阙和小皇帝商议后,打算派人跟着富贵客栈的那个人,看看能不能有更多的线索。   派去蹲守的人,一直等到第二日中午,都没见人出房门。   便派了小二去敲门。   敲了半天没有反应,见势不对,用力推开门,只见一人躺在桌边,一动不动。   早已没了气息。   仵作验过后,推断出,此人回了客栈没多久,就中毒而亡。   一桌子的菜,都验出了砒霜。   客栈的老板吓软了脚。   “大人!草民没有害他,他昨日来我这住店,此前草民从未见过他啊!”   京兆尹安抚道:“莫急,没说是你们客栈下的毒。”   每道菜都下了砒霜,不像是栽赃陷害,更像是挑衅。   私铸钱的线索,再次断了。   “再次?”   裴长缨给晚归的魏山阙盛了碗汤。   “嗯。”魏山阙接过汤碗,淡淡道:“稍有点头绪,人就悄无声息的没了。”   加上京城,私铸钱已经在七个地方出现了。   裴长缨道:“所以,他们一边私自铸钱,一边派人盯着这些花钱的人?”   “对。”   “……他们,脑子有病吗,这样子得是费力费神,有赚头?”   魏山阙也思考过这个问题,他统算过各地报上来所发现的私铸钱数量。   共计三十万余贯,还不包尚在流通未被人发现的。   历朝历代,私铸钱屡禁不止。   但花钱之人一旦被发现就会殒命,前所未有。   “我打算去一趟宁水县。”   宁水为县城,背靠运河,水路货运四通八达,县城每年税收十分喜人。   此次私铸钱最开始就是宁水县一个商人收到后,告知官府的。   后来陆续出现私铸钱的地方,都是一条运河连接起来的。   朝廷已经派驻人手,在各个码头加强来往人员核验及货物查验。   “我能去吗?”   宁水县离京城水路要十几天,一来一回,在路上都要小一个月了。   魏山阙道:“想去便去。”   准备了两日,他们便踏上去宁水县的船。   船一路顺风下。   宽阔的运河河面上,大小船只来来往往,十分热闹。   还有从京城出发,回江南的花船。   船上有的女子隔着船望见立在船头俊逸非凡的魏山阙,不由动了春心。   胆大的挥着丝帕高声问:“公子,水路漫漫,不如来我们船上坐会呀~让奴家伺候公子喝茶~”   裴长缨瞪了说话的女子一眼,对魏山阙道:“师父,船头风大,咱们回船舱去吧。”   女子会错了意:“呀,好俊的小弟弟,一起来玩啊~”   魏山阙脸色微沉。   轻飘飘的一记冷厉的视线令那人不敢再开口说话。   “回船舱。”   “好嘞!”   裴长缨乐颠颠地跟着走。   灵枭又看了眼花船上的女子,她们的视线都跟着往船舱去了。   ……他难道长得不英俊吗!   能不能有点眼色!   肤浅!   回到船舱后,裴长缨明显心情好了不少。   魏山阙问:“讨厌她们?”   裴长缨实诚道:“讨厌她们看你。”   “为什么?”   “不为什么。”裴长缨心道,她们撩我心上人,能不讨厌吗?   魏山阙淡淡道:“既然你不高兴,我让人剜了她们的眼睛?”   “不不不,不用。”裴长缨吓了一跳:“咱们不出去就行了。”   灵枭听了,琢磨下味道,感觉督主好像是真的想剜了那些人的眼睛。   真是喜怒无常啊。 第121章 土匪不需要理由   此次来宁水县,魏山阙并未告知宁水县官府。   一行人在城中找了间客栈住下。   市面上发现的私铸钱,就材质、做工来看,应当是出自同一个作坊。   先着手从宁水县附近的铜矿查起。   在大虞,民间可自行开采铜矿,朝廷抽课二分,官卖五分,自卖三分。   宁水县的矿产并不丰富,采矿场只有两个。   这两个采矿场都是同一个人所有。   运出来的矿被送到千金冶,进行冶炼。   冶炼好的铜矿再通过水路运走。   裴长缨问:“铜矿没有流入宁水县?”   一个县城,需要用铜的地方应当也不少吧?一点不留,未免奇怪了些。   魏山阙将宁水县县域图铺开,指尖落在森林的位置。   此处也是采矿场所在之地。   私铸钱,若是形成规模的,要么紧紧挨着官方铸钱厂周边开设私铸钱币的作坊,要么在深山老林靠近铜矿的地方,要么就是在江上的船舶里。   此前,宁水县吴知县上报,未在宁水县中发现私铸钱币的作坊,矿场也检查过,没有异常。   裴长缨眼珠子一转道:“师父,咱们去买原矿石吧!”   魏山阙明白他的意思:“以什么理由?”   “土匪不需要理由!”裴长缨下巴一扬。   地图上可以看到,矿场的西南面有绵延起伏的高山。   山里面有山匪,不过分吧?   天光刚亮,矿场里管事的便敲着锣去催促矿工起床。   矿工们默默爬起来,随便洗漱,早饭就是一碗能数的清米的稀粥和一个硬邦邦的馒头。   他们的脸上没有表情,人早已变得麻木。   “快点!”   有个瘦小的孩子走得慢了些,那管事的扬起鞭子就要抽。   “嗖!”   一块石子飞来,打在了管事的手上。   “谁!”   管事的气恼地回过头。   十几个人穿着黑色布衣,手上拿着砍刀,看上去凶神恶煞的人。   管大惊失色:“你们是什么人!”   一个有声线有些粗的女声响起来,这些人分列开来,露出后面的一男一女。   男子带着面具,女子带着面纱。   “看来我们黑风寨的名声还不够响。”   “黑风寨?”管事从没听过这个名字:“你们是土匪?”   第三次女装的裴长缨这次打扮的十分野性,他把刀往肩上一扛道:“我们是山匪,别弄错了,今天来你这买点矿。”   说话档口,矿场的打手围了过来,足足有三十余人。   打手一来,管事的底气就上来了。   他肆意地目光落在裴长缨露出来的小腿上,笑容有些下流:“你拿什么买?”   面具下,魏山阙眼神微变,声音里透着杀气:“把你的眼珠子挪开。”   管事的被这骇人的气势吓得倒退了半步,看到自己身后的打手,又挺直了胸膛:“穿这么少,不就是给人看的?”   魏山阙没有说话,直接将长刀掷出。   那长刀擦过管事的头皮,削下他的一块头发。   管事身后的打手没来的及闪避,硬生生叫大刀断了一条手臂。   打手的惨叫声令人头皮发麻,就连神色麻木的矿工们也露出了一丝害怕的神色。   魏山阙一步一步走过去,管事连连后退,被那条断臂绊倒。   管事求饶道:“好汉饶命!饶命啊!”   魏山阙弯腰拾起自己的刀,回到裴长缨身边。   期间其他的打手没有一个人敢动弹。   裴长缨双手搭上魏山阙的肩膀,掐着嗓子道:“当家的真是威风凛凛!”   灵枭差点被呛着,裴长缨这是扮女人扮上瘾了啊!亏的督主能受得了他。 第122章 我儿子   “喂,你这矿怎么卖?”裴长缨下巴枕在魏山阙的肩膀上,歪着脑袋看着半天回不过魂来的管事。   这次管事可不敢乱说、也不敢乱看了,他颤抖着说了个数。   裴长缨掏了下耳朵,挑逗地勾了下魏山阙的下巴:“当家的,他说多少?”   抓住那只不听话的手,轻轻捏了下,魏山阙淡淡道:“别闹。”   管事的可不认为这两人是在调情,他们肯定是在暗示什么。   “这、不知好汉觉得多少合适?”   裴长缨笑道:“你觉得,你的命,多少铜矿合适?”   管事闻言一个哆嗦,竟是失禁了。   “好汉要多少,您自己取,成吗?”   这下,不等裴长缨开口,灵枭带头往矿洞里去了。   他受不了裴长缨这副样子缠着督主了。   太可怕了!   矿洞的墙壁上插着火把,巷道里有深浅不一的车辙印以及散落的原矿石。   “山匪”们直接推了小推车进去取开采好的矿石。   裴长缨和魏山阙则留在外面等着。   “当家的,咱们为什么不直接去抢他们冶炼好的矿石啊?”   “冶炼之地在县城里。”   “那去河面上抢呢?”   “我们没有船。”   “好吧。”裴长缨叹了口气:“咱们好穷啊,自己做武器居然要从冶铜开始。”   管事的坐在地上听这二人的对话,估摸着时间,那十几个山匪已经走到矿洞深处了。   现在他们只有两个人……   管事的给其他打手使了个眼色。   打手们慢慢向看着矿洞的两个人靠拢。   “危险!”   那个瘦小的孩子突然出声示警。   靠近小孩的打手抬手就要给他一个闷棍。   长鞭裹挟着风袭来,卷住打手的胳膊一扯,硬生生将那条胳膊扯了下来!   “别看。”裴长缨走过去捂住那孩子瞪大的眼睛,伸手擦去他脸上溅到的血迹。   小孩大着胆子道:“姐姐,我不怕,他们经常把人打得浑身是血,我早就习惯了。”   裴长缨夸张地捂着嘴道:“哇,那你很胆大哦,要不要跟着姐姐做山匪啊?”   小孩道:“姐姐不打我,我就跟你做山匪。”   “不打你,还给你吃软软的米饭!”   “那我跟姐姐走。”   几句话的功夫,裴长缨就拐了个小孩。   魏山阙有些好笑,离了这里,裴长缨准备怎么向小孩解释姐姐变哥哥了?   有几个打手相互看了一眼,鼓了鼓气,趁着魏山阙看裴长缨的时候,一齐举着棍子冲了上去。   裴长缨轻笑:“不自量力。”   魏山阙长鞭甩过,直接将他们手上的棍子统统打断。   长鞭袭向管事的,将他凌空甩到矿洞洞口,远离打手的保护范围。   管事的被摔的,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疼的满地打滚。   “看这个。”邵楠在地上抠出一枚铜钱来。   这枚铜钱嵌在土地里,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比官府所铸的铜钱小了一圈,是母钱翻铸而成的。   矿洞很深,里面还有许多岔路。   灵枭道:“没个几天,跑不完。”   剑北道:“先出去吧。”   他们推了十推车的矿出去。   “呦,收获颇丰啊。”裴长缨一甩头发道:“走吧,今儿也只能拿这么多了,管事的,你这推车借我们使使可以吧?”   管事的哪里敢说不可以?   灵枭注意到裴长缨身边的小孩,随口问道:“这小孩儿怎么回事?”   裴长缨道:“我儿子,刚问了叫邱库,你帮我抱着。”   “啊?”灵枭低头和走过来拉着自己裤腿的小孩大眼瞪小眼。   裴长缨扭头对魏山阙道:“当家的,走了这么远山路,我累了呢~人家要抱抱~”   魏山阙一声不吭,将人横抱起来。   原本只是过个嘴瘾,一下子落入温暖结实的怀抱,整个人都没反应过来,胳膊下意识地环住魏山阙的脖子。   灵枭牵着小孩,其他人推着满满的原矿石,满载而归。   等人走远了,管事的手软脚软地爬起来道:“还不快去禀报老爷!” 第123章 复杂的关系   “当当~儿砸,以后你就跟着姐姐住这儿。”   邱库仰着头看着山寨木牌上的字。   他面露愧色:“我书读的少,不识得这几个字。”   裴长缨指着道:“黑风寨。”   邱库揉揉眼,黑风寨三个字他是认得的,但,是这么写的吗?   或许是一种很新的书法吧。   他拍手道:“好字,笔锋飘渺。”   裴长缨高兴地把他抱起来道:“儿砸!你太有眼光啦!”   这一高兴,忘了捏着嗓子了。   邱库困惑不已:“姐姐,你的声音。”   “咳咳。”裴长缨扭捏道:“其实我是男子,只是当家的喜欢我这么打扮。”   灵枭的表情直接裂开了。   魏山阙轻笑一声:“是么?”   裴长缨拿“小”拳头捶他胸口,娇嗔道:“讨厌~”   这下,连剑北、邵楠都裂开了。   邱库天真道:“那哥哥你一定很爱这个面具哥哥吧?面具哥哥对你也很好,你们这样是不是叫伉俪情深?”   裴长缨:“噗——啊,对对对,小孩子的眼光是雪亮的。”   灵枭失声道:“小孩你是不是瞎啊?”   那声音,活像被掐住嗓子的鸡。   两道视线射来。   一道是裴长缨,没什么杀伤力。   一道是魏山阙,灵枭立马消音。   这个山寨,它原本就是个山寨,几个种田的大汉在一起弄的,准备做大做强的时候。   被魏山阙轻飘飘的一锭金子给买下来了。   计划要做成宁水县第一寨的几个大汉,拿着金子从良了。   山寨虽小,五脏俱全,就是房间少了点。   裴长缨理所当然的和魏山阙住一间。   灵枭理所当然的和邱库住一间。   “为什么我得带小孩啊?”灵枭不乐意了,这小子细胳膊细腿的,万一他睡觉不注意,压折了怎么办?   裴长缨道:“那你和我师父一间?”   灵枭还没回答,魏山阙淡淡的目光扫过,令他头皮发麻。   “不了,我带这个小鬼睡吧。”   邱库乖巧道:“帅哥哥你放心,我睡觉很乖哦。”   一声帅哥哥叫的灵枭通体舒畅。   “走!帅哥哥带你去洗把脸,这小脸上都是灰。”   裴长缨笑出声来:“以后想让灵枭办事,叫一声帅哥哥就行了。”   “不必。”魏山阙微微皱眉道:“他若不做,告诉我便可。”   裴长缨嬉皮笑脸的问道:“我这算不算徒假师威?”   魏山阙薄唇未勾:“算儿假父威。”   裴长缨也不恼,脆生生叫了声:“爹~”   没走远的灵枭左脚绊右脚,差点平地摔了。   邱库一脸天真的问:“那两个哥哥是父子吗?”   灵枭木着脸道:“他们是师徒、父子、父女、山匪头子和压寨夫人。”   邱库显然没办法理解这复杂的关系。   为了防止有人突然找来,裴长缨在山寨里一直穿着女装,还缠着魏山阙给他画眉。   魏山阙顺着他,粗糙的炭笔捏在手中,仿佛是一杆白玉湖笔,细细勾勒。   裴长缨抬眼贪婪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眼中的情意似一汪深不见底的清泉。   清澈,直白,幽深。   魏山阙抬着少年的下颌,细细描画完后,并没有收回手。   捏着下颌的那只手,拇指划过皮肤,按在少年殷红的唇瓣上,低声问:“要我为你抹口脂吗?” 第124章 压寨夫人   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似有一根羽毛,在裴长缨的心上,轻轻搔动。   痒痒的,令人不由自主的,心口怦怦直跳。   裴长缨眼皮微颤,努力压下声音里的那一丝颤抖:“要。”   四目相对间,无声、浓烈的情绪,暗暗流淌。   男人拿起口脂,食指蘸了点,轻轻在少年柔软的唇瓣上涂抹开来。   少年本就嫣红的唇瓣,显得更加鲜艳,好似一朵盛开的花朵,待人采撷。   男人眸色微暗,眼中有暗色流转。   “师父?”说话间,少年微启的唇含住了男人的指尖。   两个人明显皆是一愣。   指尖微微用力,压了下少年柔软的唇瓣,男人这才收回手。   袖中的手忍不住捻了下。   “收拾好了,便准备出去吧。”   “咳,好。”裴长缨抿抿唇,小心翼翼瞄了魏山阙一眼。   自己心跳的这般快,这般响,男人应该听不见吧?   “换身打扮。”魏山阙想起来昨天那个管事的眼神,心中不快。   裴长缨眨眨眼问:“压寨夫人不应该这么打扮吗?”   魏山阙道:“当家的喜欢淑女些的。”   “好嘞,那就按当家的喜好来!”裴长缨在一堆衣裙里翻找起来。   吃饭时,灵枭忍不住问:“你不会是女装上瘾了吧?谁规定山匪要有夫人的?”   裴长缨翻了他一眼:“废话。”   他女装正好借机和魏山阙亲近亲近,要是男装还那么腻歪,怕不是会被吊起来打。   当然,这点小心思肯定不能拿出来说的。   “作为一个山匪,连压寨夫人都没有,丢不丢人啊?”   “你真能扯。”灵枭端着碗喂邱库,对他耳提面命道:“你听着,那个哥哥是个怪人,你要离他远点。”   邱库看看裴长缨又看看灵枭手里的碗:“那我跟着你。”   灵枭点点头,随即又觉得不对,开玩笑,他只是暂时带几天孩子。   灵枭循循善诱道:“邱库啊,你是个男子汉,要学会独立,不能天天跟着人家。”   裴长缨毫不留情地戳破他:“邱库,他就是不想带你,你赶紧缠着他,别让他把你丢了。”   一听这话,邱库眼里蓄满了眼泪,眼看着就要流出来了,他委委屈屈道:“哥哥,你也讨厌邱库、不想要邱库吗?”   灵枭手忙脚乱地放下碗,拿袖子在邱库脸上胡乱擦了一通。   他就是带了一个晚上,怎么就成了抛弃小孩的恶人了?   秉持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灵枭道:“邱库啊,不是哥哥不要你,哥哥是哪个漂亮姐姐哥哥家的下人,做不了主啊。”   裴长缨嘴角一抽,漂亮姐姐哥哥这是个什么奇怪的称呼?   邱库眼巴巴可怜兮兮的看着裴长缨。   裴长缨偏头看魏山阙,   这个小孩他原本打算在宁水县找个没孩子的人家托付的。   如果要带回京城,那肯定还得经由魏山阙同意。   魏山阙道:“带回去,放灵枭院子里。”   灵枭脸一垮:“督主,我不会养孩子啊!”   周柏书放他院子里,这小孩也放他院子里。   他那又不是济善堂。   邱库抢着道:“哥哥我很乖的,不用你费心。”   灵枭痛苦的捂住脸,那可是督主府,万一邱库乱跑,撞见什么事,那小命都不一定能留下。   连带的他还得受罚。   不管灵枭怎么想,魏山阙既然开口了,那些事就这么定下了。   裴长缨拍着灵枭的肩膀道:“认命吧,‘下人’。”   邱库扯着灵枭的衣摆道:“哥哥放心,我真的会很听话的。” 第125章 说谎   “山匪?”   听了矿场管事的汇报,坐在上首的灰衣男子身子微微前倾,偏头问坐在旁边的女人:“这附近有山匪?”   女人沉吟道:“有,但身手不行,劫个道,话都说不清。”   可管事的说,这群人身手很好。   是山匪里进了厉害的角色,还是有人冒充山匪?   男人道:“会不会是朝廷的人?”   随即他又自我否定道:“不,朝廷的人不会扮做山匪。”   女人柔若无骨的手抚上男人的手背,柔声道:“管他是什么人,大人直接派官兵剿灭不就行了?”   “你知道山匪位置?”   “那么多推车,总该留下车辙印吧?”   男人反手握住女人的滑嫩的手,轻浮地笑道:“剿匪后,本官记你一功。”   “不嘛,现在就可以论功行赏了~”女人直接坐进男人的怀里,魅惑地在他耳边轻轻吐气。   在听到更加不堪的声音之前,管事的连忙眼睛盯着地面,躬身退出。   ---   矿场管事的行踪都在东厂暗卫的监视之下。   今日他进入宁水县县衙,人还没出来,消息就传到了魏山阙这里。   昨天被抢,今天才去上报。   裴长缨嘴里嚼着野果口齿不清道:“这个管事的不上心啊,真是个惫懒人物。”   宁水县离矿场还有段距离,干脆的,今天再去“拿”一波好了。   说干就干,留下灵枭照看邱库,其他人空着手走了,反正矿场里推车多,再“借”几辆就是了。   灵枭指着自己,话都没来得及问出口,就眼睁睁看着其他人头也不回的走了,徒留了背影给他。   合着他就是个带孩子的呗。   当初,好不容易混到暗骑营营长的位置,被督主打发来保护裴长缨,现在居然又让他带一个刚救回来的小孩。   昨天这小孩就算不出声警示,也不会有事的好吗!   许是察觉到灵枭心情不好,邱库默默放开扯着灵枭衣摆的手,垂着头缩到角落里。   看起来弱小又可怜。   灵枭扶额,这可怜兮兮的样子,休想打动铁石心肠的前暗骑营营长!   “邱库啊,你家当真没有别人了?”昨日问过的话,灵枭没忍住又问了一遍:“其他的亲戚呢?叔叔伯伯表哥什么的,都没了?   邱库喏喏道:“我不知道……”   “你昨天说没有了,今天说不知道?”灵枭神色一凛,蹲下身捏着邱库的下巴微微使劲,脸上全然不见先前嬉笑的样子。   “哥哥,你捏疼了我……”邱库的眼中沁出泪水。   灵枭丝毫不为所动,他厉声道:“回答我的问题!”   邱库被吓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他抽抽噎噎道:“我爹娘不要我了,他们把我卖给矿场管事的,他们不要我了……”   “哥哥考上了秀才,他们拿了钱去给大哥求学了……”   “你家在宁水县?”   “嗯,宁水县邱家村。”   灵枭这才收起脸上的表情,拿手揩去邱库脸上的泪水,双手撑在他的腋下,把邱库给抱了起来。   “好啦,别哭了,哥哥只是不喜欢说谎的小孩,说谎的都是坏小孩,现在你说了实话,就不是坏小孩啦!”   邱库还是止不住抽噎,刚刚灵枭的样子实在是太吓人了,管事的拿鞭子抽他都没有这么可怕。   他断断续续道:“哥哥……能不赶我走吗?我真的……没有地方去……”   “不敢,我们家老大都说了,让我带你,我上哪儿敢赶你走啊?”   灵枭这话里,多少有些埋怨的成分。 第126章 拖延   今日再来矿场,那些打手直接视若无睹。   全当没看见。   留了两个番子在外面守着,魏山阙和裴长缨率人进入了矿洞。   剑北细细打量着地上的车辙印道:“昨日我们离开后,他们又运了不少趟。”   有很多车辙印是新的。   矿洞深处,多条分叉口出现在眼前。   邵楠道:“昨日,我们行至此处就没再往前了。”   裴长缨摸着下巴道:“抓阄?”   好像没带纸和笔。   魏山阙细细打量着路口的车辙印和脚印。   耳边传来了人声和脚步声。   其中一条通道里出现了几个灰头土脸、推着原矿石的人。   见到昨日的“山匪”,他们顿时立在原处,不敢动弹。   裴长缨丢了几块碎银子给他们道:“这两车矿,我们买下了,你们回去继续拉吧。”   捡了条命、还得了块碎银子。   那几个人慌忙拿了银子调头回去。   行了,排除一条路了。   魏山阙带头进入其中一条通道。   这条通道车辙印深浅不一,且脚印比其他通道口的都要少。   进去后没走多久,裴长缨便弯腰拾到了一枚铜钱。   看着,还挺新。   裴长缨嘴巴微张,不明白魏山阙是如何准确的在这么多条路中一选就中的。   这条通道,长得仿佛没有尽头,一路上拾了不少铜钱,裴长缨腰间的小钱袋都坠坠的了。   “这是一条通往发家致富的道路——咦,没有路了。”   魏山阙看了剑北。   剑北立马会意,拿出一枚黑色无味的药丸丢在地上,踩两脚,压进土里。   “借了”几辆小推车,今天又是收获满满的一天。   管事的回来后,没有一个人向他提及今天“山匪”又来过的事情。   对管事忠心的打手胳膊已经没了,剩下那些打手不过是拿钱看管矿场里的工人,不让他们逃出去。   告诉管事的,说不定还会被扣钱。   得不偿失。   把邱库让番子带出去转转,灵枭将邱库的事情和魏山阙说了。   “此事最好让人去探查一番,看看他说的是真是假。”   魏山阙点头允了。   灵枭前脚走,后脚就有番子来报:宁水县知县在调集官兵,说是明日要剿匪。   裴长缨这下知道为什么矿场管事今日才去汇报了,合着拖延就是他们的办事风格。   反正人家明天才来,先来数数今天的收获。   “哗啦!”   裴长缨将捡到的铜钱都倒在桌子上,再拿出坊间出现的私铸钱进行对比。   一个新一个有些锈,其他的并无二致。   “他们这做旧的手段可以啊。”   魏山阙拿起一枚铜钱掂了掂,在矿场通道里捡到的私铸钱都是新的,做旧的地方想来不会太远。   顺利的话,今晚就能知道具体位置了。   “师父。”裴长缨把钱重新装起来,就在刚刚,他的脑子里闪过一个绝佳的主意。   他凑到魏山阙耳边低语了几句,说完,他两眼亮晶晶的盯着对方:“怎么样?”   魏山阙道:“若是对方来的都不能做主、或者不肯相信,当如何?”   裴长缨手一挥,满不在意道:“那就打啊,打到他们服!” 第127章 谈生意   探路的官兵回来道:“大人!疑似找到黑风寨了!”   “疑似?”县尉问:“什么疑似?”   那名官兵道:“卑职发现了一个山寨,门口木牌上的字……卑职不认识。”   “没用的东西!”县尉又问:“山寨里有人吗?”   “没有,静悄悄的。”   “莫非又去打家劫舍了?走,前去看看。”   山寨里安安静静的,那寨门半掩着,门口木牌上的字……确实无法辨识。   盯了好一会,县尉咳了一声道:“黑风寨这明晃晃的三个大字,你居然不认识?”   不管那上面写的什么字,他说是黑风寨,那就是黑风寨。   反正无人知道黑风寨究竟在何处,随便杀几个人带回去,就能交差了。   “大人!”有官兵指着院子里随便摆放的小推车道:“这是矿场里的推车。”   县尉一听,警惕起来,既然寻常店家或者百姓家,那还是小心为妙。   官兵们纷纷举起刀,小心地往里摸。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有些熟悉的、难闻的味道。   山寨角落的一间屋子里,突然传来一个愉快的女声。   “成了!当家的你看!这拿出去,谁能分辨的出来?”   紧接着是一名男子低沉的声音:“阿缨真棒。”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做的!这些铜矿够咱们做不少铜钱了,这钱放出去,哪怕只收一分利,不也是里滚利滚利?”   男声道:“矿若不够,还能去取。”   矿、铜钱。   县尉心头动了动,知县和矿场主私下勾结,翻铸钱币一事,整个宁水县县衙里的人都有所参与。   但知县这人小气又谨慎,他们能分到的不过是获利的零头。   县尉这般想,和他关系亲近的官兵也想到了。   有人给县尉使了个眼色,做了个钱的手势。   县尉看了眼其他人,大家都点了点头,衙门发的那点钱压根不够花的,谁会嫌钱多呢?   所有人将刀收回刀鞘。   县尉上前叩了叩门。   里面传来警惕的声音:“谁?”   县尉道:“本官乃宁水县县尉,有桩生意,不知当家的是否愿意开门谈一谈?”   “吱呀——”   旁边的窗户打开,露出一张艳丽的脸来,女子扫视着人数众多的官兵,扬了扬下巴道:“官爷这是谈生意、还是剿匪呢?”   县尉抬手,只留了十来名官兵在身边,其他官兵均后退数十步。   “自然是谈生意了,只是不知你们有没有能力以及愿不愿意做这桩生意了。”   “等着。”女子关上窗户,片刻后又打开。   她先是扔了一枚铜钱到县尉脚下:“这是我在矿场捡到的。”   随后她又扔了一枚铜钱过去:“这是我做的。”   她笑吟吟道:“当时我就猜,这矿场主八成和官府有所勾结,大人不妨看看,小女子有没有和官府勾结的本事?”   县尉将这两枚铜钱放在手心里细细比对。   他问:“你拿给我的,是母钱?”   女子笑道:“当然不是,这才是母钱。”   她又丢了枚铜钱出去。   县尉细细掂了掂,又将这三枚铜钱交给手下。   手下一番对比后道:“大人,翻铸的这枚,比母钱稍微轻了些许。”   县尉道:“你这样做出来,利润只怕是极低的吧。”   女子掩唇笑道:“大人,我这里面可不全是铜,而且我的法子,同样的矿石可以冶炼出更多的铜来。”   县尉追问:“什么法子?”   “无可奉告。”一个戴面具的男子出现在女子身后,他揽住女子的腰,语气生硬冰冷。   女子靠在男子怀里,娇滴滴道:“当家的,我只是在跟这位大人谈生意,你别乱吃醋啦。”   县尉最终和裴长缨达成协定。   县尉将他们引荐给知县,裴长缨承诺每次翻铸出来的铜钱,扣下一成交给县尉。 第128章 错觉   县尉前脚走了,灵枭脸上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他搓搓胳膊道:“你就不能正常点说话吗?也就督主能受得了你。”   裴长缨头偏了偏:“也就你受不了,大家都没什么反应啊。”   其他人都神色如常。   灵枭不可思议地问剑北:“你不觉得他这样特矫情吗?”   剑北反问:“裴公子演的不就是个矫情的角色吗?”   裴长缨赞同道:“对啊,我演的不就是个矫情的角色吗?”   灵枭有些自我怀疑,他觉得这个屋子里只有他一个正常人。   灵枭还想说话,就被魏山阙的视线压的默默闭上嘴。   他突然发现,督主的手还环在裴长缨的腰上!   灵枭有些惊悚的喉头滑动了下,他总觉得督主的动作里似乎含着浓浓的占有欲。   错觉,肯定是错觉。   督主就算想和裴长缨断袖,也没有那个能力,不是吗?   这般安慰着自己,灵枭出去找邱库了,叫番子带他出去玩,怎么玩到现在还没回来,一会都该吃晚饭了……   裴长缨仰头问:“师父,灵枭怎么同手同脚走出去了?他的表情看起来好像,被雷劈了一样。”   魏山阙淡淡道:“不必理会,大约又发什么神经了。”   “哦。”裴长缨伸了个懒腰,这才发现魏山阙的手还搭在自己腰上。   他眼睛一转,眯眼笑着,将胳膊环在魏山阙的肩上:“当家的,人家累了,抱人家去吃饭饭呗~”   魏山阙没说什么,将他横抱起来,走了出去。   剑北僵硬的眼珠子转了下,看向邵楠。   邵楠眨了下有些干涩的眼睛。   “这……”   “这不是我们该管的。”   被放在凳子上,裴长缨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手。   这寨子还是太小了,这么快就到了。   裴长缨趴在桌子上,双手垫在下巴上歪着头问:“师父,你说知县会答应跟我们合作吗?”   魏山阙的眼神落在少年染着口脂的唇上,指尖还记得那柔软的手感。   “先把口脂擦了。”   “啊?”   裴长缨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温热的手拿着帕子按在自己嘴上,他才回过神来。   “靴靴师胡。”   “知县不会答应。”魏山阙坐下,将染着红色口脂的帕子收起来道:“但县尉会想尽办法让他答应。”   有了那一成的诱惑,县尉使尽浑身解数,一定会让知县答应。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不出魏山阙所料。   县尉回去后,径直找到了知县,把事情说与他听,还拿出了那三枚铜钱。   知县掂着那枚能以假乱真的铜钱,并没有意动:“这花的功夫、用的矿,都太多了。”   县尉连忙道:“大人,这不全是铜,我看了,用铜量比之前还少了些许。”   只字不提同样的矿石,出铜量更多的事情。   知县明显不信:“这份量,可不轻。”   县尉道:“大人,山匪加了别的东西进去,但她不告诉我具体是什么。”   他拿起母钱和那枚几乎一模一样的私铸钱道:“朝廷已经注意到私铸钱一事,若是用这种,谁还能认得出这是私铸钱?”   知县被说的有些动心。   大虞对于私自铸钱的事情,处罚非常重,若是真的下大力气查处,自己未必就能躲得过。   但已经尝到了甜头,想要收手,谈何容易?   一群山匪而已,待这新的铸钱方式到手,再派兵剿了便是。   “去将菡萏姑娘请来。” 第129章 菡萏   第二日,县尉一大早便来了,脸上挂着满满的笑意。   “阿山当家的,阿缨姑娘,知县大人要见你们——关于冶铜的事情,本官没有告诉知县大人。”   裴长缨笑道:“县尉大人果然是值得信任的。”   为了表示诚意,魏山阙和裴长缨并没有带其他的人,只带了一袋还未做旧的私铸钱。   县尉见了,脸上笑意更甚。   谈生意这种事情,带的人太多了,会惹眼的。   想了想,县尉还是提醒道:“阿缨姑娘,你最好带个纱帽。”   裴长缨了然,他眼角微微上挑瞅着魏山阙道:“当家的,我这么好看,你可得看紧了。”   魏山阙拿来一顶纱帽戴在裴长缨头上,并为他系好带子:“嗯,谁多看一眼,便剜了他的眼睛。”   裴长缨笑着捶了下魏山阙的胳膊,只当他是越来越会演戏了。   只有被冰冷的视线扫过的县尉知道,男人这话并非作伪。   县尉干笑了两声,专心带路,这阿缨姑娘样貌确实好看,但身材过于高挑,他还是喜欢身段轻软的女子。   比起女人,他最爱的还是钱。   见面的地方在一处偏僻的茶楼里,他们从后门进的,直接上了二楼雅间。   里面坐着一男一女。   男的,便是知县。   知县一见戴着面具的魏山阙和戴着纱帽的裴长缨,立马露出不快的表情。   “二位就这般羞于见人?谈生意,总要知道是和什么样的人谈吧!”   魏山阙淡淡道:“只是吓着大人。”   知县嗤之以鼻道:“本官见多识广,有什么能吓着?”   魏山阙缓缓摘下面具。   那是一张被火烧过,坑坑洼洼的脸。   知县还未说话,他身边的女子就吓的惊叫起来。   魏山阙又将面具戴上。   裴长缨抱住他的胳膊,轻声道:“当家的莫生气,阿缨永远不会怕你的。”   县尉微微惊讶,他没想到男人面具下,居然会是这样一张脸。   魏山阙握住裴长缨的手,拉着他坐下,对知县道:“知县大人,可以开始谈正事了吗?”   知县回过神来,也不要求人摘面具、摘纱帽了,说不定这纱帽之下,也是一张可怖的脸。   “先给你们介绍下,这位是菡萏姑娘,也是那两座矿场的主人的女儿。”   菡萏缓了缓,挤出一抹笑容来:“抱歉,我刚刚失态了。”   裴长缨抢着道:“无妨,有些人市面见的少,容易少见多怪。”   被这直白的呛声,菡萏的脸色多少有些不好。   知县的手在桌子下拍了拍菡萏的大腿,又不轻不重地捏了下。   和手上下流的动作不同,知县的脸上挂着沉稳大方的笑容:“菡萏姑娘毕竟是女子,胆子小了些,说正事吧。”   裴长缨拿出那一袋私铸钱,推到知县面前:“大人先看看吧。”   知县眼睛亮了亮,每一枚私铸钱看上去无论是样式、大小、重量,和官方铸币都一般无二。   刚刚落了下风的菡萏笑着说:“这工艺真是极好的,不知用的是什么法子?”   裴长缨吐出两个字:“保密。”   菡萏心里不痛快,原本矿是她的,钱币也是她铸的,赚头自然不少。   可现在有人要横插一杠,抢了铸钱的活。   昨日知县找她,便是要求她往后只需提供原矿石即可,话里话外还暗示她将铸钱的法子学到手。   “姐姐这说的什么话,咱们既然都在一条船上了——”   “你叫谁姐姐呢?你有二十多了吧?我可才十七!”   菡萏深吸一口气,缓缓咽下,强笑道:“妹妹——”   裴长缨不耐烦道:“别姐姐妹妹的,我们跟知县大人谈呢,你干嘛老插嘴?你能做知县大人的主?” 第130章 嫌隙   知县闻言也有些不快,他收回放在菡萏腿上的手道:“你坐着便是。”   菡萏不满地闭上了嘴。   裴长缨对知县道:“知县大人,这法子是我安身立命的本钱,还请大人见谅,左右我只与大人做这笔生意,大人放心。”   知县道:“本官既然来了,自然是放心的。”   狗屁!   裴长缨在心里暗啐了一口,当他不知道呢,这雅间隔壁一堆人。   如果谈崩了、这笔生意做不成,那帮人就举着刀冲过来了。   “大人,我还有些放印子钱的门路,自己把钱拿出去花,不如放给别人花,一来还有利息可吃,二来也更加难以查出来,您说呢?”   知县闻言,心里暗笑这山匪当真是天真,居然连这都说出来了,等于是亲手递了把柄给他。   “好,阿缨姑娘真是聪慧!既如此,那便由菡萏姑娘提供矿石,由贵寨来铸钱。至于这如何分配——”   魏山阙道:“我们要两成,到时候就到矿场铸钱吧,省的来回跑了。”   知县未多思考便答应了,两成不多,此前菡萏可是要了四成。   “那菡萏姑娘也是两成,不知姑娘是否同意?”   菡萏勉强笑道:“自然是同意的。”   “好!那便这么敲定了!”知县举起茶杯道:“那我就以茶代酒,敬几位一杯!”   裴长缨端起茶杯,这时候,一只双翼五彩斑斓的蝴蝶飞了进来,直接落在了菡萏的头发上。   “呀,好漂亮的蝴蝶啊。”   裴长缨放下茶杯伸手去够蝴蝶,蝴蝶扇着翅膀又飞了出去。   他起身的动作带翻了桌子上的杯子,茶水洒了一桌子。   “哎呀!”菡萏避让的动作也弄洒了自己手上的茶水。   魏山阙拉住裴长缨的手问:“烫着没?”   “没事,这茶水又不烫。”裴长缨胡乱擦了下衣服上的水:“就是好可惜哦,没抓到那个蝴蝶,真漂亮,就是没落在我这,真是只没眼色的蝴蝶。”   菡萏皮笑肉不笑道:“或许蝴蝶喜欢长得美丽的人。”   裴长缨偏头问:“她什么意思?在夸自己好看吗?”   魏山阙道:“或许。”   自从来了宁水县,菡萏就一直被知县捧着、哄着,曾几何时被人这般抵着说?   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一个丑陋不堪的男人。   菡萏起身笑笑道:“这茶翻了,我去叫人再送一壶来。”   “不必啦。”裴长缨也站了起来,抖了抖沾湿的衣裙道:“反正事情说的差不多了,散了吧,当家的你陪我去买身衣服吧?”   “好。”魏山阙起身,拉着裴长缨离开。   知县道:“慢走。”   从二楼窗户看到那两个人牵手离开,菡萏脸上的笑容终于沉了下去,她冷着一张脸道:“大人,他们没喝茶水就走了,你就不担心出了什么差池?”   知县上了年纪有些浑浊的眼睛里透出轻视来:“一群没有根基的山匪,能有什么差池?等他们进入矿场,本官自会安排人牢牢守住矿场,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   菡萏重新笑了起来:“还是大人有远见。”   这个老东西,哪里是为了守山匪,分明是想等她偷学会新的铸钱法子后,连矿场也一并吃下了!   想的真好啊!   真当她只能出卖色相依附于男人吗? 第131章 入赘与嫁   走远了,裴长缨低声道:“那个菡萏最近去过矿场。”   先前剑北丢下的那个药丸,上面的香味只有特殊的蝴蝶能够嗅到。   刚才那只蝴蝶径直落在了菡萏的头上。   “而且,菡萏这个名字,我总觉得有些耳熟。”裴长缨皱着眉头想了半天。   魏山阙道:“雍城,汪泽的小妾,说是发疯落水,一直未曾找到。”   不知这二人,是恰巧名字相同,还是本就是同一人。   雍城一案,本就还有疑点。   搜查出来的钟情蛊成虫数,与因钟情蛊遇害的人数相比,差了一个。   “让人把她的样貌画下来吧,让人送去雍城一问便知。”裴长缨眼尖地看到一家成衣店,拉着魏山阙进去。   进去后,他没再叫当家的,免得吓着成衣铺的人。   “阿山,你帮我挑几身衣服吧?”   跟踪的人见他们进了成衣店,就回去复命了。   瞥了眼那人离去的背影,紧跟着就有番子跟了上去。   魏山阙拿了几件颜色素雅的衣裙:“试试。”   裴长缨一一试了,都十分合身。   成衣铺的老板在连人脸都没看到的情况下连连夸赞:“这位公子眼光真独到!姑娘穿着非常合身,真好看!”   裴长缨爽快地让魏山阙付了钱。   成衣铺老板笑开了花,这些衣服尺码都大,一般的姑娘穿着都要拖地的,今天原价卖出去好几件,可把老板高兴坏了。   提着衣服,裴长缨回头看了眼笑成一朵菊花的老板,他后知后觉道:“师父,我是不是被他宰了?他笑的未免太开心了。”   魏山阙道:“穿着合适就行。”   裴长缨点点头,也是,反正他现在也是有俸禄的人了。   吃喝在督主府都不花钱,衣服也是有人置办好了,刚刚付账的也是魏山阙,他的俸禄好像都没什么机会花。   裴长缨语出惊人:“师父,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你养的金丝雀啊!”   魏山阙早已习惯他清奇的思路,语气里带着淡淡的笑意:“我养的分明是只雄鹰,在大虞这片广阔的土地,你定会自有一番天地,而不是被关在笼子里等着人喂养。”   被这个比喻愉悦到,裴长缨高兴的说:“出去闯荡归闯荡,回督主府的话,还是等着你喂养的——唔,这样怎么像入赘似的。”   说这话时,裴长缨一直细细打量着魏山阙的表情,可惜失败了,他只能从面具里看到一双幽深眼睛。   魏山阙一眼便看穿了少年笨拙的试探。   入赘,这心思,倒是敢想。   “我倒觉得,你更像是嫁进了督主府。”   嫁、嫁也行,嫁娶不过是个说法而已。   裴长缨从魏山阙的话里听出了淡淡的笑意,似乎并不反感他的说辞。   他立马打蛇随棍上:“那你聘礼给什么啊?”   魏山阙浅笑着问:“督主府的库房,可够?”   “咳。”裴长缨呛了一下,那太多了,再说了,聘礼这东西不就是左手到右手的事情,而且他可没有对等的嫁妆可以给。   “师父啊,财不外漏,把库房东西都拉出来,太招摇了。”   魏山阙道:“嗯,那回头你自己上库房挑。”   裴长缨摸着下巴思索着能挑什么,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暴露的一干二净。   魏山阙也不戳破,他很享受少年这种笨拙的试探,和自以为无人察觉的亲近。 第132章 手镯   走到矿洞通道尽头,菡萏摘下手上的银镯子,将墙上的火把拿起,把银镯子用力按上去,银镯子嵌入进去,堵在众人面前的墙,缓缓移开。   裴长缨没忍住“哇哦”了一声。   菡萏轻蔑地看了她一眼,温温柔柔道:“到底是小姑娘,见的东西少了。”   裴长缨抱住魏山阙的胳膊,撒娇道:“当家的,她是不是骂我没见识?”   魏山阙搭在刀鞘上的手微微使劲,将刀推出些许,淡淡道:“她不敢。”   刀的寒芒折射进菡萏的眼中,令她眼睛不由得微缩。   “哪里,我骂你做什么?小姑娘家家的别这么敏感。”   裴长缨还想说话,腰上被魏山阙大手捏了下,默默选择闭嘴。   好吧,有人不耐烦了。   “别人聒噪,你别跟着学。”   菡萏:……这男人怎么嘴没烧坏呢!   “好~”裴长缨挽着魏山阙往前走。   里面别有洞天。   山洞里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忙碌着,旁边的箱子里放满了新铸好的铜钱。   裴长缨用足尖踢了下那箱子,堆在上头的铜钱,被震得落了下来。   “啧啧,这手艺不行啊。”   菡萏假笑道:“是比不上姑娘你,你们在此地,我就先走了。”   “哎,慢着。”裴长缨出声的同时,番子们将菡萏的去处拦住。   菡萏戒备道:“你们要做什么?”   裴长缨道:“你那镯子留下。”   开玩笑,就这么走了,给他们关里面?真当他傻啊?   不等菡萏说话,番子便上前一把扯下她手腕上的镯子,丝毫不怜香惜玉。   “好痛!”菡萏握着自己的手腕,气道:“这是我的矿场!”   裴长缨吹了下纱帽上的轻纱,笑嘻嘻道:“这是我的铸钱室,不服你就去找知县大人说道啊。”   对方人多势众,菡萏只能憋着气离开。   那枚镯子,她定要想办法拿回来。   “督主。”剑北走过来道:“这里面的人都被拔了舌头,且耳朵听不见。”   每个人都在重复着自己手头的工作,对于他们的来到也视若无睹。   裴长缨咂舌道:“真狠啊……”   还好没有把邱库带来,不然吓着小孩就不好了。   菡萏出了矿洞,就看见了知县。   她红着眼睛,将发红的手腕拿给他看,娇滴滴道:“大人,他们将我的镯子抢走了。”   知县知道那镯子是开启洞门的关键。   “无妨,他们若是有异心,我们将这矿洞堵死,再用火熏,让他们插翅难飞。”   知县轻轻揉着菡萏的手腕,嘴上却说着无比冷血的话:“反正制钱的工具熏不坏,他们若是不愿意吐出法子,届时以你的聪明才智,定能弄明白,对么?”   菡萏依偎进知县怀里,柔柔道:“能得知县大人的信任,是菡萏的福分,大人,那镯子是奴家的娘亲留下的……”   一股清新的果香窜入知县的鼻腔,他抱着怀里柔若无骨的女人承诺道:“待他们做出第一批钱币来,本官亲自出面替你要回来,如何?”   “那就多谢大人了。”   “必须用这个镯子才能打开?”裴长缨翻看着手中看着平平无奇的银镯子,随手拿到火上烤了下。   “好像有什么声音?”   裴长缨把镯子放到耳边,听见了“滋滋”的声音,他惊奇道:“银子烤了会有声音啊?” 第133章 想差了   魏山阙看了剑北一眼。   剑北拿了块白色的帕子,让裴长缨将镯子放在上面,仔细看镯子上有个极其细小的孔,里面散发出一股古怪的味道。   裴长缨拿手扇了扇:“这味道闻着有些熟悉啊。”   剑北神色微变,将镯子浸到水中。   他抬首看向魏山阙:“是那个。”   裴长缨满脸问号:“哪个?”   魏山阙道:“菡萏。”   裴长缨想了想,恍然,这个菡萏和雍城失踪的那个是同一人。   所以镯子里是藏着钟情蛊的成虫?   “有这个好东西,她为什么不用?”裴长缨看得出来,菡萏是依附于知县的,这成虫不是有蛊惑人心的功效吗?   有了它,哪还用得着忍气吞声的?   灵枭道:“万一她是不会用呢?毕竟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裴长缨挑眉:“你以貌取人哦,这可是大忌。”   “打个赌,她绝对是不知道怎么用。”灵枭想了想道:“输的人是小狗!”   裴长缨:……   “灵枭,你是不是带了两天孩子,脑子不好使了?”   这话说出口,灵枭也觉得不妥,不是因为觉得幼稚,而是督主的目光好像要给他收拾一顿似的。   “换个赌注。”灵枭连忙改口:“就赌十两银子好了。”   “你真没追求。”裴长缨摇摇头,怒其不争。   灵枭翻了个白眼道:“赌多了你有吗?”   裴长缨嘚瑟道:“我有——师父的库房,你没有~”   这个他确实没有,灵枭默默闭嘴。   想都不敢想。   菡萏坐起身来,看着身边睡得像头死猪的知县,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她从床头的暗格里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吞下。   菡萏有种感觉,知县不会去替自己要手镯,在得了新的铸钱方法之后,知县也不会留下那群山匪。   顶着矿场主女儿身份的自己,或许也会成为知县后院里养的一只鸟儿。   这一切,是在她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才会发生。   一抹冰冷的笑意爬上菡萏的脸,她在暗格里拿出一个黑色的瓶子,打开盖子在知县的鼻子下晃了晃。   知县睡的更沉了。   随后她披上衣服起身下床。   打开门,知县家的朱管家正候在外面。   他恭敬地唤道:“菡萏姑娘。”   菡萏道:“朱管家,告诉主子,知县用处不大了,眼下有了新的铸钱法,不必再龟缩在宁水县这个小地方了。”   “是。”   原本她就想差了。   这还要多谢知县的狠心,若非如此,她还想不到这一层上来。   什么合作?什么生意?可以独占,缘何要委屈自己?   原本的私铸钱一事可以全部推到知县的头上。   矿洞里那些新的钱、离矿洞不远处,做旧了的那些钱。   都是铁证。   倒是要多谢那个小丫头片子,自己送上门来,让她得以更早地摆脱这个老东西。   “啊欠!”裴长缨一个喷嚏打的,把那点儿瞌睡都给打掉了:“这大晚上的,谁想我?”   灵枭嗤笑道:“哪家姑娘思春,想你吧?”   剑北拿剑鞘戳了下灵枭,灵枭不解地问:“你戳我干嘛?”   剑北收回手,靠在墙上闭上眼。   裴长缨龇牙道:“呸,你那脑子里就不能想点纯洁点的东西?”   “灵枭。”魏山阙带着冷意的声音响起。   灵枭吓得一个激灵,立马闭上眼睛靠墙上:“督主我这就闭嘴!” 第134章 互演   两日后,知县和菡萏一同到了矿洞里,新鲜出炉的一匣子铜钱看得知县笑出了一脸褶子。   菡萏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铸钱的模具,以及放在一旁的原材料。   黑乎乎的,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好啊,阿缨姑娘真真是好手艺!”知县抓起铜钱看了看,又放回匣子里:“就是这出钱的速度有些……”   裴长缨道:“大人,做的慢,花的安心,和做得快,花的心惊胆战,您选哪个?”   虽然不满出钱的速度,知县还是笑着点头道:“阿缨姑娘说的极是。”   “大人~”菡萏轻轻推了下知县的肩,指了指自己的手腕。   裴长缨见了,不等知县开口,就道:“你是来要手镯的吧,喏,在那,自己拿吧。”   菡萏这才注意到,自己的镯子正安静的躺在放着油灯的破桌子上。   裴长缨道:“我做了个跟你那镯子一样大小的铜环,也能开门,就把你的宝贝镯子还你了。”   那副大肚的样子,就像在说菡萏很小气似的。   把镯子戴回手上,菡萏柔柔地笑道:“这是娘亲留给我的,所以在意了些,阿缨姑娘莫怪。”   “我没怪啊。”裴长缨真诚道:“我又不是小肚鸡肠的人。”   这话听在耳朵里,总是有些别扭。   菡萏这次却没有生气,她心平气和道:“确实,阿缨姑娘真是个心胸宽广的人。”   纱帽下,裴长缨忍不住挑眉,这个菡萏今天不对劲,脾气怎么这般好了?   有猫腻。   还是说他专心看人做假镯子的时候,听漏了什么话?   知县道:“我命人准备了酒菜,咱们畅饮一番!”   看着下人们鱼贯而入端来了酒菜,裴长缨哪里还能不明白知县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这真是够心急的啊,不想要他放印子钱的路子了?   魏山阙淡淡道:“知县大人的待客之道,很是奇特。”   这里的味道一点都不好闻,菜在这里都串了味!”   “就是,不说上酒楼了,小酒馆都比这里上档次。”灵枭把刀架在肩膀上,说话粗声粗气,整个人看起来吊儿郎当的。   “行,上酒楼!”知县也不恼,他笑笑道:“那本官这就去安排,稍后菡萏姑娘带你们去。”   说着,他看了菡萏一眼,菡萏道:“哦,大人说的是醉仙楼吧,他们家厨子是京城出来的,手艺可不一般。”   裴长缨道:“京城来的啊,那可得好好尝尝。”   知县离开后,菡萏看着迟迟没有动作的裴长缨,笑问:“阿缨姑娘不继续铸钱吗?”   “等吃完饭再说了。”裴长缨懒懒地靠在魏山阙身上语气听着十分郁闷:“突然觉得这个买卖不划算,我抢了矿自己做,钱都是我自己的,现在矿确实免费拿了,但钱一下子少了八成。”   菡萏闻言,神色微动,计上心头,她叹了口气道:“我原本也是这样想的,但知县发现后,非要横插一杠,若是不从,他便要将我抓起来 ,治我私自铸钱的罪。”   “我只能宽慰自己,虽然他占了大头,但好歹是有了庇护,且这钱由他找门路花出去,总比我自己做要强。”   可拉倒吧,那些花了钱被发现,最终被灭口的,还指不定是知县还是菡萏呢。   裴长缨全然不信,嘴上却道:“要不我把铸钱的方子卖给你吧,听你这么说,感觉和知县做生意,有种与虎谋皮的感觉呢!” 第135章 价格   菡萏闻言,眼睛亮了亮,她的本意也是套出铸钱的法子,主要是套出材料的配比,她注意到铜的消耗,可比她原本的法子要少上许多。   有了模具,摸索方法固然不难,但材料的配比想要研究出来,却是很难的。   没想到这么快对方就上钩了。   她抿唇笑道:“若阿缨姑娘信的过,将这法子卖与我,日后还有需要用钱的地方,尽管找我要!”   裴长缨暗道:可拉倒吧,拿到法子你就要灭口了。   魏山阙突然开口打断道:“该去吃饭了。”   菡萏抿唇,心道这个男人定是不希望卖法子,或者说想要个好价钱,她笑道:“是了,该去吃饭了。”   醉仙楼地处偏远,环境清幽。   知县、县尉、县丞都已经到了。   菡萏先一步推开雅间的门,冲着知县微微摆手。   知县会意,对小二道:“今儿上些招牌的野味来。”   小二不动声色地点了下头,把布巾往肩上一搭:“好嘞,您几位稍等。”   魏山阙、裴长缨、灵枭、剑北、邵楠几人进了雅间,其他的人则是在旁边的大包间里。   刚落座,裴长缨就嘴快道:“知县大人,我打算把铸钱的法子卖给菡萏姑娘,整日铸钱太无趣了,这日子我是过不下去,还是打家劫舍来的痛快。”   说着他还把县尉给卖了:“我之前答应县尉大人,若是他替我牵线成功,每次铸钱扣下一成给他,大人,都是给你干事的,别太抠唆了。”   “菡萏姑娘也说了,你占的太大头了。”   从裴长缨把卖铸钱法子的事情说出来的时候,菡萏就眼皮一跳,总觉得他这狗嘴里要吐出耗子来。   不等她出声打断,裴长缨就倒豆子似的把事情全说了。   现场顿时有些尴尬。   知县看了看县尉,县尉尴尬地笑了笑。   知县又看了眼菡萏,菡萏拿帕子掩住嘴,偏过头去。   只有没有和“山匪”打过交道的县丞,安安静静地坐着看好戏。   魏山阙任由裴长缨自由发挥,搅得一屋子气氛凝滞下来,他才淡淡地开口道:“阿缨,这是知县大人他们私下分配的事情,不是你我能干预的。”   “咳,哈哈哈。”知县干干地笑了,他拍着手道:“阿缨姑娘所言极是,是我浅薄了,回去我就与他们重新商量商量。”   县尉硬着头皮道:“多谢知县大人。”   菡萏也道:“多谢知县大人。”   等菜上齐了,裴长缨压低嗓音道:“大人,等我们回到寨子里,保证劫富济贫,做个侠义的劫匪,回头您可别叫县尉大人去剿匪啊。”   县尉现在就想剿匪。   知县笑眯眯道:“这个阿缨姑娘可以放心。”   嘴上说着可以放心,可话里没有给出任何承诺。   “那这个铸钱的法子……”   裴长缨道:“晚上我回山寨默写出来,矿场住的实在是不舒服——哦,不对,菡萏姑娘,我们还没讲好价格呢!”   一拍脑门,裴长缨扭头对魏山阙道:“当家的你也不提醒我,万一我把法子写出来了,他们给了个低价可如何是好?”   魏山阙将去了刺的鱼块放入裴长缨碗里:“不怕,价格低了便把法子烧了。”   知县道:“不如,卖给本官吧,本官给你这个数。”   知县竖起一根手指头,拿了法子,菡萏便无多大用处了,把她的那份拿去分给手底下的人正好。   矿场的归属,还不是他说了算。   裴长缨“咦——”了一声:“知县大人,您就给一千两啊?”   “非也。”知县晃晃手指头道:“一万两,黄金。” 第136章 蜻蜓点水   “一万两黄金!”   见过世面的裴长缨假假地惊呼出声,他激动的拉住魏山阙的袖子道:“一万两黄金哎!当家的!我就没见过这么多金子!”   灵枭腹诽道:是没见过这么多金子,皇上赏的物件,随便拿个出去就能卖到万金之数。   魏山阙道:“嗯,回头拿金子给你做头钗。”   灵枭:……督主,你大可不必配合裴长缨装的这么土包子。   菡萏在心里冷哼,一万两黄金,只怕有命拿,没命花!   知县笑呵呵道:“那,本官明日让县尉带着给阿缨姑娘送到寨子里,可好?”   “好啊好啊!”裴长缨乐颠颠地点头,送来了,就别想走了。   县尉无与伦比的期待明天的到来。   一桌子人各怀心思,也吃的宾主尽欢。   回到黑风寨,裴长缨趴在桌子上写铸钱的“法子”和“配比”。   他正在默写百家姓,只是没有刻意把字写端正。   看上去就像是一篇十分神秘的秘方。   “师父,你能看出来我写的什么字不?”   看着被递到自己面前的纸,魏山阙停顿了下,道:“不能。”   裴长缨有两样东西怎么都学不会。   一是厨艺,二是书法。   “不认识就行,拿来糊弄县尉。”   说着,裴长缨将纸从中间一撕两半,留下半张,另外半张放在火上烧了。   不知道明天看到这半张纸,县尉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忙活完,裴长缨乖乖坐好,等着魏山阙帮他把脸上的妆擦掉。   他看着魏山阙将帕子打湿,问道:“师父,番子去邱家庄打听了,邱库说的是实话,你说在他有家人的情况下,咱们给他带回京城会不会不好?万一哪天他又想回来了呢?”   抬起裴长缨的下巴,魏山阙将温热的帕子敷在他那喋喋不休的嘴上,轻轻擦拭着。   “他若想回,便回。”   也是,裴长缨觉得自己想的有些多余,去留这件事情,还是要看邱库自己的意愿。   就像他当初屁颠屁颠跟进督主府,完全出自自愿。   若是别人开口,他肯定是不会答应的。   魏山阙微垂着眼,看着少年黝黑的眼中满是自己的身影,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爬上眼底。   手下的动作越发轻柔。   裴长缨眨眨眼道:“师父,你这挠痒痒似的,擦得干净吗?”   指尖微顿,魏山阙稍微加重了一些力气。   裴长缨抬眼望着这个动作专注的男人,很想直接扑上去,亲一口。   但他不敢,他怂。   万一魏山阙不接受,把他赶出督主府,那可就哭都没地方哭了。   等他再厉害些,能打得过魏山阙了,嗯哼哼。   大不了,霸王硬上弓。   话本上写了,感情不深,多交流交流,自然就深了。   思绪越飘越不正经。   魏山阙收回手,随手弹了下少年的额头:“想什么?”   “痛!”裴长缨捂着额头,一下子被弹回了现实。   他嘴一撇,准备开闹。   魏山阙吹灭蜡烛,只留了一盏昏暗的油灯。   “时辰不早了,洗洗准备睡吧。”   说着魏山阙脱去外衣,走到屏风隔开的浴桶旁。   裴长缨眼睛“噌”的亮了,他颠颠的拿了干净的汗巾,等魏山阙洗好后,殷勤地凑上去道:“师父,我替你擦头发吧!”   “好。”魏山阙坐下,方便裴长缨动作。   他的上衣并没有系好,从裴长缨的角度,正好能看见那肌理分明的胸口至腹部,漂亮的线条往下延伸,被宽松的裘裤挡住。   这裤子真碍事。   裴长缨这般想着,手上动作不停,认真的替魏山阙把湿发擦了个七八成干。   待番子将浴桶里的水换好后,裴长缨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吹灭油灯,钻进被窝里。   他侧过身子,见魏山阙没有动静,便悄悄往男人那边挪了挪,又挪了挪。   直到男人无奈道:”再挤,我就要到墙里去了,别闹,睡吧。”   嘴上说着挤,男人却没有推开自己,裴长缨笑着拿头蹭了蹭枕头,闭上眼沉沉睡去。   两人挨的极近,少年均匀的、微热的呼吸不偏不倚,落在自己的颈窝处。   魏山阙微微偏头,在少年柔软的唇瓣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第137章 离间   次日。   县尉带人将一箱箱黄金搬到黑风寨。   山寨附近的草丛里还藏了几百名官兵,只等着县尉一声令下,便冲出来,将这群“山匪”剿灭。   裴长缨拿了个桃子啃,他拿刀把箱子打开,里面的黄金着实耀眼。   怪不得人人都喜欢金子呢。   这一堆堆的,看着确实令人愉快。   裴长缨随手把皱巴巴的纸交给县尉。   县尉扫了眼,没看懂,但他看出来这纸只有一半。   他扬着那半张纸问:“阿缨姑娘,这是何意?”   裴长缨睁眼说瞎话道:“还有半张我给了菡萏姑娘,她说如果知县大人知晓全部的铸钱法子,就会把她的矿场抢走,然后把她关起来做一只金丝雀的。”   县尉是知道知县打算的,万没想到,会在这里出现纰漏。   他忽悠道:“阿缨姑娘,菡萏姑娘定是多虑了,知县大人不是这种人,劳烦您再写一张完整的给我。”   “不行。”裴长缨一口回绝:“我们女子在世本就艰难,我肯定帮女子啊,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当然,我们家当家的除外。”   灵枭看着剑北,指了指自己。   剑北默默望天。   魏山阙上前,环住裴长缨的腰,冷声道:“金子,你带一半回去,把你藏在外面的人也一并带走,否则——”   面具下,锐利的目光暗含杀意,令县尉眼睛微缩。   被发现了。   县尉后背渗出一身冷汗来:“这,说好的一万两黄金,便是一万两,留给阿山兄弟给阿缨姑娘做金簪了,告辞。”   将那半张纸揣进怀里,县尉逃也似的走了。   他最后听见了一句“菡萏姑娘也给了五千两黄金,咱们多赚了唉!”   “什么?”知县看着那半张纸,混浊的眼中透着不快。   居然被两个女人罢了一道。   “去将菡萏叫过来!”   菡萏就住在知县府的后院里,很快便来了。   “啪!”   知县一巴掌扇在菡萏脸上,指着她的鼻子道:“把剩下的半张纸拿出来!”   平白挨了一巴掌,菡萏的头被打偏到一边。   她扭头看见知县手上的半张纸,又看了眼县尉,红着眼睛道:“大人为何向奴家要那半张纸?”   知县只当她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花五千两金子向山匪买下半张纸,当本官不知?”   菡萏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道:“分明是县尉拿了那半张纸!”   那封信上歪歪扭扭的字,依稀可以辨认出,写的是:   【菡萏姑娘,我把铸钱的法子写好后,一分为二,半张交由知县,半张交由县尉,你和县尉合作,这样就不怕知县欺负啦!】   县尉怎么也没想到这火还能烧到自己身上来,他连忙道:“大人,今日和我一同去的官兵可以作证,那山匪说的是给了菡萏姑娘!”   知县要叫来官兵询问。   菡萏道:“大人!先前县尉去剿匪,他与山匪协定,可是没有一人告知与您!”   听了这话,知县看县尉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怀疑。   县尉直呼冤枉:“大人,此事我若胡说,天打雷劈!”   菡萏闻言,直接跪下,哭着说:“大人!若菡萏说谎,就叫菡萏流落烟花柳巷,得脏病而亡!”   知县心中的天平瞬间倾向菡萏这边。 第138章 动手   “大人!我冤枉啊,那山匪亲口说的菡萏给了她五千两黄金!”   知县不再听县尉的分辩,让人将他关押起来,亲自带人去搜了县尉的家。   知县走后,菡萏抚着自己被打的红肿的脸,缓缓站了起来。   朱管家拿了枚白煮蛋给她。   菡萏接过白煮蛋道:“多谢。”   朱管家压低声音道:“主人说,今日拿了铸钱的法子,就可以动手了,她那边安排好了。”   “那山匪那边?”   “主人说不必理会,小小山匪,不成气候。”   菡萏看着纸上的字,一点一点将其撕碎。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山匪留着,会是个祸害。   “朱管家,命人备下好酒好菜。”   “是。”   菡萏回到房中,想办法将脸上的红痕掩盖掉。   看着铜镜里毫无笑意的自己,菡萏指尖触碰到被打的地方,口中无声念道:“汪郎……”   知县将县尉的家搜了个遍,最终在房梁上发现了半张揉得有些褶皱的纸,上面的字迹和他自己手上那半张,明显出自同一个人。   “哼。”   倒是会藏。   知县冷哼一声,把纸塞回袖子里。   得了完整的方子,知县心情挺好,回家后想起来平白挨了自己一巴掌的菡萏,唤来管家问:“菡萏姑娘呢?”   朱管家道:“菡萏姑娘回房后,一直没有出来,连午饭都没有用。”   知县道:“嗯,叫厨房准备好酒好菜,送过去,本官先去换件衣裳。”   桌子上摆了一桌子好菜,朱管家道:“菡萏姑娘稍等,大人他换了衣裳就来。”   菡萏抬眼看了眼朱管家。   朱管家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   就知县回来时高兴的样子看来,应当是找到了剩下的半张纸。   菡萏坐到镜子前,将鬓角的头发散下一缕,勾唇一笑,风情万种。   “菡萏呐,今日叫你受委屈了。”   饮下一杯酒,红光满面的知县握着菡萏的手,安抚道:“是本官不好,不该轻易疑心你。”   “不是大人的问题。”菡萏抽回手替知县满上酒,亲自端了递到他的嘴边,柔声道:“要怪就怪县尉恶意栽赃。”   知县道:“对,怪他,真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大人。”菡萏又给知县把酒满上,她意有所指道:“县尉说奴家给了山匪五千两黄金,会不会……”   知县明白菡萏的意思,他就着菡萏的手喝了口酒,思忖着县尉昧下黄金的可能性。   菡萏意有所指道:“大人,县尉这样隐瞒上峰,他的手下和他长了一张嘴呢……”   “你说的对。”知县唤来人,命其去将县尉抄家。   菡萏手指攀上知县的胸口,轻声笑道:“大人真是有魄力呢~”   知县没有注意,房门被人轻轻关上。   他酒意正酣,加上软玉在怀,被人一捧,更加飘飘然了。   “呃——”   胸口一阵剧痛传来,知县低头,发现一柄匕首没入自己的胸膛,他张张口,发不出声音来。   菡萏握着匕首用力转了一圈,剧烈的疼痛让知县眼睛瞪得老大,额上青筋暴起,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大人,走好。”   菡萏将知县平放在地上,门外朱管家轻轻叩了三下门,告诉她已经找到了那两个半张纸。   知县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了,他眼睁睁看着菡萏打开窗户,把自己头发弄乱。   菡萏将头往桌角一撞,撞得青红一片渗出血,她大声叫道:“来人啊!有人刺杀知县大人!快叫大夫来!” 第139章 县丞   知县已死,县尉还在关着。   县丞自觉机会来了,义不容辞地站出来暂理宁水县一切事务。   仵作将插在知县胸口的匕首呈到县丞面前。   县丞认得,这是县尉的匕首,县尉时常拿在手上把玩。   “菡萏姑娘,你可认得当时闯进来的凶手?”   菡萏一副受到了极大惊吓的样子,她张了几次口,终于颤抖着发出声音来:“那人蒙着面……进来后直接冲向知县大人去了……”   县丞了然,义正言辞道:“此事定是县尉对知县大人怀恨在心,从牢中逃出,蓄意报复,本官定会为知县大人讨回公道!”   没有审理,空口白牙,定下了县尉的罪名。   只要牢中的县尉就此消失,再也不出现,不论什么罪名,最终都会落到他的头上。   菡萏垂下眼,掩去眼中的讥讽。   此前觉得这个县丞是个草包,现在看来,心眼倒是不少。   县丞打量着菡萏,他对这个女人没兴趣,但他需要有人替自己继续铸钱。   “菡萏姑娘,往后在这宁水县,有本官护着你,你可大展身手。”   菡萏抬眼,县丞话里的意思,她再清楚不过。   但是否留在宁水县,就要看主人的意思了。   手无意识地抚过手腕上的银镯,菡萏苍白着脸道:“大人……我害怕……”   县丞道:“不怕,私铸钱一事,已经查明是县尉所为,知县大人查到名目抓了他,却不慎被他逃脱,横遭报复,不幸殒命。”   县尉家都搜出了大量的私铸钱,以及铸钱的模具等等。   县丞将事情详细写进折子里,命人上报朝廷。   至于牢中的县尉,被他悄无声息的解决掉了,造成畏罪潜逃的假象。   “真没想到,知县居然自己做私铸钱!”   “是啊!胆子真大啊!”   “呸!平日里就喜欢吃拿卡要,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这个县丞,脑子转的倒是快。”裴长缨津津有味的竖着耳朵听百姓们的议论。   把事情都推到县尉头上,他自己还可以继续做着私铸钱的勾当。   番子传来消息,菡萏和朱管家花了一天,都没能将那两个半张纸拼到一起。   并且他们怀疑这上面写的并非是大虞文字。   裴长缨听了,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恼。   他的字再难认,也不至于说是别国文字吧?   他们现在已经离开了“黑风寨”,重新换了易容装束,在宁水县县城的客栈里落了脚。   番子一直盯着菡萏和朱管家,想要找到他们背后联系的人。   说来也怪,朱管家一直在他们的监视之下,但始终没能发现他们是如何传递消息的。   菡萏和朱管家一致盯着桌子上的两个半张纸。   两人眼中都有些红血丝。   “会不会……”菡萏缓缓开口道:“这两个并不是一张纸?”   或许,他们一开始就落入了一个圈套。   一个让他们自乱阵脚,相互攻讦的圈套。   可,区区山匪,有这个能力吗?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朱管家。”菡萏猛地站起来道:“我们去一趟黑风寨!”   朱管家有些犹豫:“可是主子说过,不必理会区区山匪。”   菡萏摇头:“不,我总觉得他们不简单。”   现在细细一想,这群山匪,出现的时机过于巧合了。   朱管家道:“待我向主子请示一下。”   菡萏很烦朱管家这种凡事都要先向主子请示的习惯。   她皱着眉头道:“那你快去。”   躲在暗处的番子听了,立马将消息送了出去。   裴长缨摩拳擦掌,这次,一定要找出来朱管家传递消息的方式。 第140章 蛇形耳钉   朱管家出门转了一圈,没有和人交流,也没有买东西。   大约半个时辰就回去了。   裴长缨:……   “他真的传递消息了?”   魏山阙注意到朱管家左耳耳骨上的一枚黑色蛇形耳钉,蛇尾延伸至耳朵深处。   襄国,崇尚蛇,蛇是他们的神兽。   左耳耳骨上,戴一枚黑色蛇形耳钉,表示自己是蛇神最忠诚的信仆。   他大约知道他们是如何传递消息的了。   番子继续紧紧盯着朱管家,朱管家收到消息后找到菡萏:“主子说,明日其他人会直接去黑风寨,逼迫山匪说出铸钱方法后——”   朱管家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菡萏松了口气,等了结了这群山匪,她心里那隐隐的担忧便没有了。   二人商量完,朱管家便离开了。   经过一条无人小径时,番子瞅准时机,直接击晕了他。   番子将朱管家装进麻袋里,一路上避开人潜回客栈。   “督主,人带来了。”说着他打开麻袋,一骨碌把人倒出来了。   朱管家滚出来,原本要醒了,结果脑袋撞到桌腿,又晕了过去。   魏山阙道:“撬开他的嘴,看看他舌下可有东西。”   番子照做,发现朱管家舌下压了一个薄薄的金属片。   裴长缨问:“这是什么?”   魏山阙道:“这是‘信子’,他应当是襄国人,而且应当是襄国神殿长老的后代。”   只有神殿的人,才可以佩戴黑蛇耳钉,使用信子来传递消息。   信子发出的声音一般人听不见。   只有佩戴黑蛇耳钉,那声音顺着耳钉的蛇尾传至耳中,令人得以听见。   裴长缨并不吃惊,他摸着下巴思索道:“那是不是可以通过黑蛇耳钉,揪出来其他的襄国奸细?”   魏山阙摇头道:“普通襄国人,并不会佩戴这个。”   魏山阙在朱管家的耳后细细按了按,找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凸起。   他沿着那个凸起,慢慢地从朱管家脸上揭下一张完整的人皮面具来。   果然。   菡萏从雍城来此,没有人牵线搭桥,是不可能轻易和知县有所合作的。   此前,番子查证,矿场场主压根没有什么女儿,真正的场主现在已经是一捧黄土了。   蛊惑人心的钟情蛊成虫,泛滥的私铸钱。   襄国图谋不小。   “唔……”朱管家缓缓恢复意识,睁眼看到一群陌生的人。   头上传来剧烈的疼痛,他忍痛问:“你们是何人?”   裴长缨捏着嗓子,学着阿缨的语调道:“我们是山匪啊,你们不是还要剿灭黑风寨吗?”   哦,不对,他忘了,之前朱管家没见过他们。   朱管家并没有露出惊慌的神色,他沉着冷静道:“这里是黑风寨?”   “不是哦,这里是好再来客栈。”裴长缨打开窗户让他听窗外车水马龙的声音。   朱管家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地笑意,这山匪真是愚蠢,他嘴巴微动,快速传出一句话去。   裴长缨歪着脑袋问:“你舌头下面的东西换成铁片,还能传音吗?”   朱管家大吃一惊,他将舌下的东西吐出来。   一枚黑色的铁片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朱管家的心却是一沉。   他们知道信子。   裴长缨继续问道:“你们襄国神殿的人,可以随便出来的吗?我以为神殿的人都是些白胡子老头。”   朱管家平静的神色终于被打破,他厉声问:“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裴长缨咧嘴一笑道:“我们是山匪啊!” 第141章 蛊王   朱管家道:“你们是朝廷的人?”   裴长缨试图从朱管家脸上发现害怕的神色,他偏头问魏山阙:“他为什么一点都不害怕?”   魏山阙淡淡道:“他有自信能够逃出去。”   “哇哦。”裴长缨做出一个夸张的表情,不小心把脸颊上的黑痣给挤掉了:“哎呀,我的美人痣!”   灵枭呛了一声:“谁家美人痣长在嘴角还黄豆那么大!”   感受到对方轻慢和蔑视,朱管家决定要让他们知道,看轻神殿的人,会是怎样的下场!   以为绑了他的手脚,便能够安然无恙了吗?   愚蠢!   朱管家咬破舌尖,在鲜血的引诱下,藏于他身体里的蛊虫慢慢爬了出来。   “娘喂!好恶心!”看见一只软趴趴长着绿毛的虫子从朱管家嘴巴里爬出来,裴长缨直接窜到魏山阙身后。   他讨厌这种毛茸茸、软趴趴、一拱一拱的虫子。   魏山阙道:“剑北。”   剑北拿出一个散发着异香的玉瓶放在地上。   在嗅到这香味的时候,朱管家脸色微变,想要唤回自己的蛊虫。   但那蛊虫仿佛受到诱惑一般拼命往玉瓶那里爬,从瓶口爬进去后,便没了动静。   朱管家心口一阵绞痛,猛地吐出一口血来,他不可置信道:“你们怎么会有蛊王!”   魏山阙神色淡淡的问:“襄国还有多少人在大虞,你们的计划是什么?”   朱管家喘着气道:“你永远不会知道的!”   裴长缨纳闷道:“他怎么这么肯定将来的事情?”   魏山阙道:“不过是嘴硬罢了。”   他摆手,让人把朱管家带下去处理掉。   裴长缨问:“不继续盘问了吗?”   “不必,他不会说的。”   襄国神庙里的人,对他们的神明绝对忠诚,即便是以付出性命为代价,也绝对不会背叛他们的神明。   裴长缨挠挠头:“这跟邪教有什么区别吗?他们那神明也没保佑他啊。”   魏山阙拍了下裴长缨的脑袋道:“所谓神明,不过是统治者让人为自己卖命的把戏。”   裴长缨下意识蹭了蹭魏山阙的手道:“嗯,师父说的对。”   灵枭拿药水把桌子上的人皮面具贴脸的部位清洗了一番后,对着镜子往脸上贴,将边角按平。   再开口就是朱管家的声音:“如何?”   裴长缨张大了嘴巴,他惊讶道:“你还有这个本事呢!真厉害啊!”   “那是。”灵枭得意地扬了扬脑袋:“也不看看我是谁?”   裴长缨真诚地发问:“是谁?”   灵枭语塞,他只是前暗骑营营长,现在是裴长缨的贴身护卫兼玩伴,将来还要再多带一个邱库。   他一身绝学,都荒废了,他现在就是个废物啊!   灵枭陷入深深地自我嫌弃中。   裴长缨不明白灵枭怎么突然情绪低落起来:“他怎么了?”   魏山阙道:“不必理会。”   过了会,调整好心情的灵枭站起来换上朱管家的衣服,提前适应做管家的感觉。   他挥挥手道:“不必想我,明日再见。”   “去吧去吧,明年再见都行。”裴长缨挥手挥得丝毫没有诚意。   灵枭走了有一会,裴长缨才发现掉在桌子下面的黑蛇耳钉。   “师父,灵枭忘了戴这个,要给他送过去吗?”   “不必,他应当是有意没戴。”   “啊?他要做什么?” 第142章 盘问   菡萏摸着手腕上的银镯子,心绪不宁,坐立难安。   这种不安,在见到朱管家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她惴惴不安地问:“我们就这样直接去吗?”   朱管家点头道:“嗯,在黑风寨那里和其他人汇合。”   “好。”菡萏和朱管家一同出城,马车里,她时不时偷偷看一眼朱管家。   突然,她发现朱管家左耳上空空的,连个耳洞都没有。   顿时她警惕起来。   菡萏眼神一变,朱管家——应该说是灵枭,就察觉到了。   他换回自己的声音,开口道:“呦,观察力不错,这就发现了?”   菡萏认得这个声音:“你是——”   灵枭问:“你是襄国人?”   菡萏没有回答,她思索着跳车的可能性。   灵枭靠在马车上,懒洋洋道:“别想了,车夫是我的人,你倒不如老实回答我的问题。”   菡萏抿着唇,心思飞快地转着。   或许,这是摆脱主子的机会。   不,她还没有给汪郎报仇,她不能离开。   定了定心神,菡萏问:“我不是襄国人,你究竟是什么人?”   为什么会问她是不是襄国人?   突然出现的山匪、逼真的私铸钱、字迹难辨的两张纸……   将这一切串联起来,菡萏隐约有个猜测:“你是县丞的人?”   挑拨知县、县尉和她之间的关系,坐收渔翁之利,再给她扣上襄国人的帽子,给县尉定下私通外国的罪名?   “你可真能想。”灵枭拔出剑来,挑着菡萏的下巴道:“我的耐心有限,说吧,你的主子是谁?”   冰凉的剑尖贴着自己的下巴,菡萏浑身一颤,不敢乱动。   菡萏小声道:“我不知道,从来都是朱管家联系的!”   灵枭问:“那在雍城的时候,你为何要带着钟情蛊的蛊虫逃走?”   菡萏下意识摸上手腕上的镯子,她颤抖着问:“你是朝廷的人?”   灵枭渐渐失去了耐心,他一字一顿道:“回、答、我、的、问、题。”   感觉那剑尖轻轻划过自己脖子上的皮肤,菡萏喉头一紧,颤抖着声音道:“汪郎出事后,我听见屋外的人说要快些把成虫取走,我没多想,便拿东西包住那个虫子装作被吓疯了跑出去,跳入河中。”   说出第一句,后面的话,便顺畅了很多。   “我不知道是什么人要害汪郎,这个镯子是汪郎送给我的,里面是空心的,有个小机关,我将那个虫子藏在里面。”   “在下游,有人救起了我,我佯装失忆。”   “救我的人说我叫菡萏,是主子的手下。在他说出我的名字时,我就猜到了,他和那个所谓的主子,可能是和汪郎被害有关联。”   “让我替他们做事,同时也是为了监视我,如果我有异样,下场可想而知,我想有朝一日打入他们内部,为汪郎报仇!”   灵枭思忖着菡萏这话的真假。   菡萏镯子里的蛊虫他们已经看见了,欢喜堂在利用她的同时也在监视她,这也说的过去。   但他有一点想不明白,那汪泽一院子的莺莺燕燕,怎么都这么死心塌地的? 第143章 僵人   黑风寨外,站了大约三十人。   这些人看上去,很奇怪。   衣服穿的平平整整的,戴着斗笠挡住了脸,整整齐齐的站着。   放在身侧的手,可以用骨瘦嶙峋来形容,指甲大约有两寸长。   魏山阙神色微凝,削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   这些人,或许并不能称之为人了。   灵枭和菡萏缓缓走来,脚步声引起这些人的反应。   他们动作僵硬的回过头去。   “草!”   电光火石间,灵枭察觉不对,他推了一把菡萏:“找棵树爬上去!”   “什么?”菡萏不明所以,被推了一个跌咧。   她看见那些人动作僵硬却又十分迅速的向这边走来,长长的指甲上涂着绿莹莹的东西。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快一步找了最近的一棵树爬了上去。   “什么玩意?”灵枭身形灵活的避开这些人的攻击,扯着嗓子道:“别看戏了成不成?”   一剑砍下一个人的胳膊,漆黑的血洒了出来。   那人动作停顿片刻,低头看了眼地上的胳膊,抬头更加迅猛的攻击起灵枭来。   灵枭不小心被一个人抓到衣摆,那衣摆瞬间被腐蚀了。   “我艹啊啊啊!!!”   魏山阙命人将黑风寨里的干草和油拿出来,将油洒在干草上,点燃。   剑北吹了个呼哨,灵枭听了立马换了个方向,迎接他的是熊熊大火。   “靠啊!”   他嘴上骂骂咧咧的,足尖点地,越过火焰。   跟过来的人见了火纷纷制止脚步,就在他们追着灵枭的时候,番子们将点燃的干草把他们围成了一个圈。   把油不断往中间泼,然后将火把往中间扔。   火遇到油,瞬间见风长。   “嘶嘶嘶——”   刺耳的嘶鸣听得人头皮发麻,难闻的腥臭味弥漫开来。   裴长缨捂着耳朵道:“他们还是人吗?”   魏山阙道:“不是,至少不是活人。”   僵人,在人刚咽气时,把蛊虫种下,待七七四十九天后,做成僵人。   他们刚刚攻击灵枭,定是察觉到了陌生人的气息。   灵枭喘了口气道:“娘的,他们居然有僵人,失算了。”   看着火光里挣扎的僵人,魏山阙眉头微皱。   襄国在大虞的钉子,还真是不少,居然做了这么多僵人,却无人知晓。   是真的无人知晓,还是有人刻意隐瞒。   菡萏被眼前的场景吓得腿软,她趴在树干上不敢动弹。   无奈,灵枭跳上去把她拎了下来,直接往地上一丢,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头儿,她怎么处理?”   什么叫做,怎么处理?   菡萏顾不得被摔得生疼的腿,她双手抠住地上的泥土,瑟瑟发抖:“别杀我……我还要为汪郎报仇……”   裴长缨看向灵枭。   灵枭耸耸肩:“她说想有朝一日打入那些人内部,为汪泽报仇。”   裴长缨发出和灵枭同样的困惑:“汪泽那么多女人,你为什么还要冒险替他报仇?”   回忆起汪泽温柔的样子,菡萏眼睛一下就红了。   “他是有很多女人,但他从未瞧不起我们,对我们也是极尽温柔,汪郎给了我安稳的生活也给了我想要的温情。”   和叶娘的说辞差相差无几。   裴长缨下意识看了眼魏山阙。   魏山阙问:“你想为汪泽报仇?”   菡萏肯定道:“对。”   “即便是可能会不慎殒命?”   “我的命都是汪郎给的,丢了便丢了。” 第144章 诓人   县丞在家里做着升官发财的梦。   他没有等来朝廷的嘉奖,而是等到了东厂督主魏山阙。   县丞是在睡梦中被叫醒带拉下床的。   他从地上爬起来,看见一个身着玄衣,面容冷峻的男人。   男人手拿了几枚私铸钱。   “你是……”   裴长缨捏着嗓子道:“县丞大人,不认得我们了?”   县丞大吃一惊,他自然认得这个声音,所谓的阿缨姑娘竟是个满脸麻子男子?   裴长缨从脸颊上抠下来一粒黑芝麻,用回自己原本的声音:“看样子还记得。”   “尔等山匪,胆子不小!”自以为摸清现状了,县丞端起官架子道:“你们怎敢擅闯本官的府邸!”   魏山阙淡淡道:“东厂办案,所到之地,皆为无人境。”   东厂二字令县丞大惊失色。   他们怎么会来这里?照理来说他送去京城的折子还没到才是!   随后他稳住心神,没事,反正知县已经死了,县尉也被他处理干净找不到了,所有的一切都是知县和县尉做下的,与他无关!   他不过是,被裹挟上了贼船罢了。   县丞恭敬道:“大人有所问,下官知无不言。”   见了县丞变脸的速度,裴长缨冲着灵枭挤挤眼睛:不愧是当官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灵枭翻了个白眼:别顶着一脸芝麻对着我!看着头皮发麻。   魏山阙审讯过很多人,他一眼便看出县丞打的什么主意。   他开口便直击要害:“你如此确定,县尉被你处理干净了?”   县丞呼吸一滞,眼珠子乱转起来。   东厂这是掌握了什么证据?还是,在诈他。   “大人,下官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魏山阙抬手,番子扔了块染血玉佩到县丞脚边。   县丞不由倒退一步。   这是县尉的玉佩,他认得。   东厂这是早就盯着他了!   县丞争辩道:“大人!下官只是一时糊涂,之前被知县和县尉逼着上了贼船,下官、下官……都是被菡萏那个女人蛊惑的!她说只要除了县尉,把罪名都推到他的头上,下官就是私铸钱一案的功臣!”   “呵。”   魏山阙手指摩挲着手上的扳指,漫不经心间透着肃杀之气,他一个眼神略过,一声轻笑就叫县丞吓得两腿打颤。   裴长缨盯着魏山阙的手指,不知怎么的,思绪一下子飘远,他还记得那手指上的薄茧带来的战栗。   打住,这种场合,瞎想什么呢!   灵枭拿脚尖踢了下裴长缨:干嘛突然耳朵红了?   裴长缨心虚的瞪了他一眼:要你管!   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魏山阙的视线在裴长缨的耳朵上停留了一会,又落在他微红的脖颈处。   见魏山阙看过来,裴长缨连忙佯装无意,视线满屋子乱飘。   本就无趣的审问,变得更加索然无味。   魏山阙起身道:“将县丞押解回京。”   “大人!”县丞挣扎起来,口不择言道:“大人虽是为了查案做掩饰,但也掩盖不了私自铸钱的事情!”   裴长缨道:“那个不是私铸钱,我就是用药水把铜钱洗了下,轻了一点点而已,不然怎么诓过你们呢?”   要不是为了找到幕后的人,早在第一次和知县见面时,就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了。   可惜啊,没找到,藏的够深啊。 第145章 试探   县丞顿时泄了力道,道:“大人!大人饶了下官这次吧!”   不等魏山阙有动作,番子便眼疾手快的捂住县丞的嘴,不让他出声扰到魏山阙。   “走吧。”   “哦。”   裴长缨乖乖的跟着魏山阙上了马车,刚坐定,就见男人伸手过来。   他不避不让:“师父?”   微凉的手指落在那发红的耳垂上,轻轻的捏了下。   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刚刚想到了什么?”   男人的脸近在咫尺,被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睛盯着,加上耳朵上那不轻不重的揉捏的力道。   裴长缨觉得自己似乎是喝了鹿血酒一样,整个人快烧起来了。   他下意识在脸上抠了一下,抠下几粒芝麻来。   裴长缨:……   “师父,咱就是说,你看到我这张脸,一点都不嫌弃吗?”   还靠这么近!他会把持不住的!   魏山阙低沉地笑了,将手放在裴长缨的下巴边缘,一点一点把那张人皮面具揭了下来。   少年烧红的脸露了出来。   裴长缨忍不住舔了下嘴唇:“师父……”   “怎么,脸这么红,发烧了?”   男人的脸更近了,两人额头相贴,片刻后,稍稍后退。   “应该没事。”   裴长缨两眼发直,磕磕巴巴道:“没、没、没事,就是大概是,天热……”   一丝微凉的风从车窗飘了进来。   裴长缨:……   “嗯,天热。”魏山阙手指划过少年微微发烫的脸颊,收回手。   裴长缨把脸凑到车窗旁,让风带走脸上的热度。   这个男人简直就是会走路的鹿血酒!   手无意识的摸上刚刚男人抚过的地方,等回过神来时,他手指微蜷,缩了回去。裴长缨偷偷看了魏山阙一眼,男人闭着眼闲适倚着。   裴长缨磨磨牙,这个男人!瞎点火!   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少年灼灼的目光,魏山阙嘴角染上一丝笑意。   这抹笑意被裴长缨捕捉到。   直觉告诉他,男人是在笑自己。   刚刚男人是故意的?   为什么?   裴长缨的心剧烈跳动着。   心里有个声音催促他,去试探下,试探这个男人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往男人的位置挪了下,少年有些犯难,怎么试探?   话本里也没教啊,里面的人都见了面,莫名其妙的就干柴烈火,滚到一起了。   熟悉的气息越来越近,魏山阙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满脸纠结的少年。   故意问道:“在想什么?”   裴长缨抿抿唇,诚实道:“在想你。”   “哦?”魏山阙薄唇微勾,眼中含着淡淡的笑意:“想我什么?”   想知道这个薄唇是什么样的感觉。   都说薄唇的人薄情,男人的手总是微凉的,不知道,这唇是什么温度。   “告诉我,你在看哪里?”魏山阙挑起裴长缨的下巴,循循善诱。   裴长缨努力把自己的视线从魏山阙的嘴巴上扒拉下来,当他撞进男人幽深的眼中时。   心口像是被撞了一下,那颗心,猛地跳动,仿佛要跳出来一般。   魏山阙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的那点心思,能拿出来说吗?   直觉告诉他,可以。   喉咙有些干涩,裴长缨小声道:“看你的嘴……”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和无法抗拒的诱惑:“然后呢?”   “想知道是不是热的……”说完,裴长缨猛地闭上眼睛,害怕会在魏山阙的眼中看到厌恶的情绪。 第146章 温热   冷香萦绕在鼻间,裴长缨睫毛微微颤动着。   他感觉到男人的靠近。   以及落在唇间的温热。   少年猛地睁开眼睛,惊讶地微张开嘴,一时间竟忘了呼吸。   男人擒住少年的下颌微微上抬,轻吻他柔软的唇。   他退开些许,捏着少年的鼻子笑道:“吸气,你一口气要憋多久,打算憋死在这里?”   裴长缨张大嘴巴猛地吸了一口气,手按在心口,担心心脏会跳出来,他喃喃道:“师父,我好像做梦了。”   “嗯?”魏山阙又轻轻在他的唇上咬了一下:“疼吗?”   裴长缨实诚的摇摇头,不疼。   就是有些苏苏林林的。   “那,这样呢?”   被动地,在男人的引导下,少年脑子里糊涂一片。   只能笨拙的回应着。   抓住男人袖子的手渐渐用力。   “嘶啦——”   男人放开少年,脸上难得出现了微愕的神色。   继而笑出声来:“倒是应景。”   裴长缨握着手中那截袖子,呆愣愣的想,断袖——可不就是应景吗?   “师父……”裴长缨干巴巴地问:“你刚刚……不是,我是说为什么……也不是,就是……你、你对我……”   魏山阙用拇指在少年的嘴角轻轻揩了一下,眉眼含笑道:“之前每每借着醉酒占我的便宜,怎么现在又怂了?”   那能一样吗!那时候他以为魏山阙不知道呢!他还暗戳戳的高兴。   没有得到回答,裴长缨以为男人不过是玩笑的举动。   少年垂头丧气道:“师父,你早就知道了,一直看我笑话呢?”   “知道的不算早。”魏山阙揉揉少年的脑袋道:“我以为你会扑上来继续亲。”   “哪儿能啊?我是那种欺师灭祖的人吗,你不允许的话——”觉出男人语气里的不对味来,裴长缨抬眼来:“师父,你没有不允许哦?”   男人但笑不语。   裴长缨试探着往前挪了挪,见男人不动,便又往前凑了凑。   只要再往前一点,就吻上了。   此时,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裴长缨直直地撞了上去。   魏山阙手快地扶住他,裴长缨趁机在男人的唇上啄了一下。   抿抿唇,窃笑道:“师父的嘴巴是软的,温热的。”   魏山阙有些好笑:“你当我是石头做的?”   “哪有这么好看的石头。”裴长缨没忍住,又凑上去亲了一口。   幸福来的太突然,他现在整个人都处在一种飘飘然的状态下。   如果马车没有盖,他估计能飞出去。   魏山阙抱着裴长缨,任由他像只小狗似的,时不时仰头凑上来舔一口。   “师父,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对我有不一样的感情的?”   “自边城回京之后,我察觉到自己对你的心思似乎,不单纯。”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   “大约是喜欢看你小心翼翼又漏洞百出的样子。”   裴长缨琢磨出来了,他不满道:“师父,你是在说我笨吗?”   魏山阙笑道:“我倒是很好奇,你是何时起的心思。”   裴长缨把嘴一闭,变成鹌鹑,不吱声了。   魏山阙起了逗弄的心思:“让我猜猜——”   “好啦,你别猜了。”裴长缨两眼一闭、心一横道:“还记得我说在街上见你的那次吗?”   那一眼,魏山阙的眉眼就深深印刻在了他的心里。   那时,便有颗种子种在了心里。   直到多年后的再次相遇,男人问他要不要走时,种子悄无声息地,冒出小芽来。   颤颤巍巍的成长着,根越扎越深。 第147章 听他的   灵枭耳力极好,他坐在车辕上听着车内的动静。   整个人就像石雕一样,笔直地坐着,只有眼睛偶尔眨一下,证明这个人还有气息。   灵枭一下子就想通了为什么督主对裴长缨百般包容,为什么裴长缨要扮女装——为了占督主便宜!   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嗯,也不能这么说,这么说的话,配合演戏的督主似乎也七拐八绕的被骂了进去。   裴长缨进督主府的时候才十三岁,也就是说,他更小的时候就对督主起了心思了?   这个发现令灵枭整个人都不好了。   堂堂东厂督主,被一个小孩觊觎了?   关键是,这小孩今天还得偿所愿了!   灵枭看着骑马一直和马车保持距离的众人,他恍然了,大家都看出来了,就他一个人没看出来!   难怪督主时不时拿眼刀刀他!   这群没良心的,都不跟他说!   车内“啧啧”的水///*—*///声让灵枭想要弃车而逃。   车外还有一个活人呢!   终于挨到了驿站,灵枭迫不及待的停好马车跳了下去。   他接过交给番子暂时照看的邱库,头也不回地往驿站里冲。   “哥哥?”邱库被灵枭提着跑,胳膊被拽得生疼,但他没有喊疼,只是问:“哥哥你心情不好吗?”   灵枭脚步微顿,回头看了眼,督主正伸手将裴长缨牵下马车。   两个人的嘴唇都比平时红。   大爷的,没眼看。   “咳,哥哥没有心情不好。”就是心里有些难以接受,其实那两个人的事情和他也没有关系。   但大家都知道了还不提醒他,这就很过分了。   剑北奇怪地看了眼邵楠:灵枭瞪我干嘛?   邵楠瞥了眼门口那两个黏在一起的人。   剑北恍然:灵枭终于知道了。   邱库拉着灵枭的手,乖巧道:“那哥哥你一定是赶马车累了,快些休息吧。”   这小孩真乖。   灵枭受伤的心得到了治愈。   这才是纯粹的小孩子。   裴长缨从一开始就是个小狼崽子!   狼子野心!   和心情不太美妙的灵枭不同,裴长缨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棉花上,要不是魏山阙牵着他,他可能都要飘起来了。   幸福来的太突然了,他还想着徐徐图之,可能还要好几年,也可能最后要武力镇压。   裴长缨控制不住疯狂上扬的嘴角,巴不得就黏在魏山阙身上不下来。   剑北是个有眼色的,在客房充足的情况下,假模假样的询问魏山阙:“督主,您和小公子一间屋,行吗?”   裴长缨抢答,声音又快又响亮:“当然行!”   魏山阙道:“听他的。”   上房的床又大又软,裴长缨进门便飞扑上去打了个滚,坐起来两眼亮晶晶的看着魏山阙。   那点儿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魏山阙脱去外袍,裴长缨跳下床殷切的替他把衣服挂好。   魏山阙吐出八个冰冷的字眼:“那种事情,且放一放。”   裴长缨脸上的笑容一顿,嘴巴一瘪:“为什么?”   魏山阙有些好笑少年的变脸速度,忍不住捏了下他的脸颊:“年少贪欢,仔细伤了身子。”   裴长缨小声嘟囔道:“别人到我这个年纪,孩子都能走路了。”   “哦?”魏山阙道:“那我替你寻一门亲——”   不等魏山阙说完,裴长缨就扑上去恶狠狠的咬在说出此等无情话的薄唇上。   毫无章法的啃了一会,他放下狠话:“等着,早晚有一天给你娶进门!”   魏山阙抹了下被咬的有些生疼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这个少年,似乎是弄错了一些事情,嫁娶一事只是形式,并非实质。 第148章 和离   此番回京,除了县丞和菡萏,还押解了几个与私铸钱关系密切的人。   魏山阙留下几个番子在宁水县,看看能不能找到和僵人有关的线索。   刚回到京城,裴长缨就听到了一个好笑的事情,   连督主府大门都没进,他就直奔康王府。   见到了趴在床上,疼的直叫唤的周柏书。   “哈哈哈!”   裴长缨指着周柏书笑的直不起腰来。   周柏书疼的龇牙咧嘴,他捶着床吼道:“你笑个屁哦!我这是牺牲自己成全他人!”   原来周柏书的妻子,康王府的世子妃,一直有个心上人潘清。   那潘清此前生了场大病,以为时日无多了,便与尚未成亲的世子妃断了联系。   没想到他的病治好了,待他归来,发现心上人已经成了亲,干脆的,便削发为僧,进入寺庙日日为世子妃祈福。   好巧不巧,就在前些日子,康王妃带着周柏书和世子妃一同去寺庙上香,世子妃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心上人。   她一路跟着潘清到无人之处,才红着眼睛上前相认。   偷偷找个地方透气的周柏书将那二人的互诉衷肠听了个完整的。   他本来对世子妃就没有感情,也不愿意做那种害的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的恶人。   于是他伙同世子妃做了一场戏。   一场捉奸的戏,兰镜友情出演醉酒被周柏书强迫的可怜质子。   周柏书顺顺利利的和世子妃和离。   然后顺理成章挨了康王一顿板子。   “醉酒强迫可怜质子?”裴长缨觉得怪怪的,他问:“你怎么想出来这么个馊主意的?兰镜也愿意?”   “想要快速和离,又不损害世子妃的清誉,这样最好啊。”   周柏书掰着手指把好处数给他听:“你看啊,一来呢告诉人家我是个断袖,世子妃还是清白之身;二来呢别人会以为兰镜已经被我那啥了,万一以后皇上想试试男人的味道,就不会找他了,对吧?”   “这其三嘛,也歇了我爹娘再给我娶亲的念头,这盲婚盲嫁的,我怕又娶进来一个心里有别人的,棒打鸳鸯了。”   对——吗?   裴长缨的眉头扭成了麻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方法千千万万,怎么着也用不着走这一步棋吧。   这是直接断了后路啊,搞不好康王会动了换世子的念头。   “那以后,旁人怎么看你和兰镜啊,你们还能当朋友相处吗?你爹他怎么说的?”   周柏书趴在床上冲着裴长缨招招手。   裴长缨凑过去,周柏书小声道:“我爹可愧疚了,觉得愧对我、愧对我娘,还连累了兰镜。”   周柏书挨板子的时候,说的话就像一根根针扎进康王的心里。   【我不喜欢女子,也不祸害女子!娶了亲然后呢?再纳一堆妾?宠妾灭妻,被甜言蜜语的小妾蒙蔽了双眼,让庶子踩到嫡子头上?】   【我就喜欢兰镜怎么了!他待我好!他教我习武,我心情不好了他一眼就能看出来,然后开解我。】   【我在你面前的时候,就算我发脾气了你也只会觉得是我修养不够!从来不问我为什么生气为什么不高兴!】   【你只会拿世子的规矩来约束我,旁人说风就是雨,你不止一次怀疑兰镜勾引我对吧?我告诉你,我是觊觎兰镜!天上地下我只要他一个,你若不满,那便换个世子,换成你爱妾的庶子!】   裴长缨:…… 第149章 不对劲   “讲真的,如果我是康王,我直接就打死你个逆子换个世子了。”   裴长缨摇摇头,这世间有几个人能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   更何况是堂堂亲王。   自己的儿子强了质子,这是不利于两国邦交的,此为对君不忠;口口声声指责自己,这是对父不孝。   脾气暴点的,别说儿子了,连妻子一块处罚了,治一个管教无方的罪。   听了裴长缨这么一分析,周柏书惊出了一身冷汗。   “幸好没事,还好兰镜分析的没错……”   裴长缨问:“兰镜说了什么?”   周柏书道:“他说我爹听了那些话,这件事便揭过去了。”   “兰镜才见过你爹几次啊,就这么了解他了。”裴长缨蹲累了,起身坐到周柏书的床边,顺手把他往里推了下。   “草!你谋杀啊!”被牵动伤处,周柏书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两次吧,都是我爹听了谣言自己冲进质子府的。”   “哦,两次。”   裴长缨点点头,他想到的却是兰镜此举是何用意。   如果兰镜洞察人心的能力如此厉害,那他答应给周柏书帮忙,真的就只是帮忙吗?   周柏书也不是那种人云亦云的傻子……   裴长缨打量着模样周正的周柏书——这家伙,不会真的是个断袖吧?   大男人的,新婚妻子给自己塞通房也不是多难接受的事情吧?   如果是康王,他大概会直接笑纳了,还要夸一句妻子懂事。   不对劲,周柏书确实不对劲。   联想到周柏书频频往质子府跑的情形,这两个人会不会是郎有情郎有意……   “喂,你那什么眼神?”周柏书感觉裴长缨看自己的眼神非常奇怪。   说不上来,就是很复杂的眼神。   难怪,小时候他就能和周柏书玩到一起,合着袖子都没缝的好。   “你跟兰镜……”   话里未尽的意思,懂得都懂。   周柏书白了他一眼:“我们是纯洁的男男兄弟友谊!”   “哦~”裴长缨点头,就是这语气,听着不像是相信的样子。   周柏书转过头去不想理他。   “好啦,别生气了。”裴长缨的道歉一点儿都不走心,他还在周柏书的腰上拍了一下。   又是一阵杀猪惨叫。   “裴长缨,信不信我跟你绝交!”   “嗯嗯,绝交以后你去和兰镜相亲相爱。”   “裴长缨!草!痛痛痛——”   周柏书放弃伸手打裴长缨的念头。   裴长缨道:“话说,你以后怎么找兰镜,你爹他不会阻拦?这事一出,你跟兰镜一起出门,估计会备受关注。”   “我爹不会阻拦的。”周柏书洋洋得意道:“我跟他讲,如果不让我见兰镜,我就去出家。”   得意个鬼哦。   裴长缨越发肯定兰镜在周柏书心里不一般,只是周柏书自己还没察觉到而已。   不让见就出家,那是能随口说出来的吗?上一个出家的,前世子妃的心上人,就是前车之鉴。   就是不知道这个兰镜,对周柏书是个什么态度。   周柏书继续道:“兰镜说他不在乎这些世俗的眼光,我们两个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   裴长缨忍不住想,假使如果自己不喜欢男人,在这种情况下,能平淡处之吗?   不,不用假使。   只要跟他有此类传闻的不是魏山阙,他都不能接受。 第150章 布菜   “师父,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回到督主府,裴长缨跟在魏山阙身后把这事一字不落的说给他听。   “嗯,对。”魏山阙揉了把裴长缨的脑袋,把他按在凳子上:“回了京就去康王府,我还以为你是住腻了督主府。”   下人们端着菜鱼贯而入。   诱人的菜香让裴长缨差点忘了要说的话。   “那不能,康王府里又没有你在。”他拉住魏山阙的袖子眼巴巴道:“师父我们挨着坐啊?”   “太挤。”魏山阙不为所动,但也没有抽回自己的袖子。   裴长缨厚着脸皮凑上去,在魏山阙的唇上亲了一口:“这样就不挤了。”   魏山阙任由他拉着坐下。   端菜的下人们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平日里布菜的人看了眼魏山阙,在他的眼神示意下,也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两人。   裴长缨眨眨眼:“师父,我给你布菜。”   魏山阙拿起筷子道:“不然?”   不然也可以拿嘴喂。   当然这话不能说出来,太不矜持了。   裴长缨笨拙的挑着鱼刺,一双手可以用剑在落叶上雕花,却不能拿筷子好好挑刺。   一块鱼肉,刺挑完,也就成了肉泥了。   “呃……”裴长缨默默把鱼肉塞进嘴里:“我重新给你挑一块。”   “不用。”魏山阙抬起裴长缨的下巴。   “师……”   “唔……”   舍间微勾,便品尝到了鱼肉的味道,还带着淡淡的橘子味道,想来是刚刚吃的橘子味道尚未散去。   “你这挑刺的功夫不行。”   魏山阙退出来,自舌尖取下一根短刺。   裴长缨愣愣的把口中剩下的鱼肉咽了下去。   抿抿唇,灼人的热度爬上脸颊,裴长缨觉得自己不是男人的对手。   他亲男人,男人似乎并没有多大反应,反观自己,一个吻就面红心跳,似乎所有的气血都涌到头上。   不,也不全是,还有咳咳处,似乎有苏醒的意思。   吃个饭,不能太激动,不利于消食。   裴长缨乖乖坐直了,这次他夹了鱼腹下那块带着些油脂的肉,不带刺,   “师父,吃这个。”   魏山阙夹起那块鱼肉,缓缓放入口中,幽深的眼睛扫过少年微红脸颊,眼中闪过一丝遗憾。   到底年少,自制力差,不经逗。   来日方长,慢慢的,会习惯的。   被那一眼扫过,裴长缨头皮一紧,两腿一并,正确演示什么叫坐如钟。   魏山阙轻笑一声,低沉的声线让少年忍不住挠了挠耳朵。   他夹起鱼尾处,仔细将细刺挑除,不一会一条挑好刺的鱼尾便落在裴长缨的碗里。   裴长缨爱吃鱼尾,肉质细嫩,且极易入味,奈何不太会吐刺。   住进督主府,他吃鱼尾被卡住以后,每次魏山阙都会替他把鱼尾的刺挑好。   “谢谢师父~”   说好的裴长缨给魏山阙布菜,一顿饭吃下来,除了开头的鱼肉泥,后面都是魏山阙在照顾埋头苦吃的裴长缨。   吃饱后,裴长缨抱着吃圆了的肚子,有些不好意思问:“师父你吃好了吗?”   魏山阙佯装没有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反问:“没吃饱?我让人再煮些面来。”   “不是。”裴长缨拍拍自己的肚子:“听这声响那也不是没吃饱啊,就是师父你总是在照顾我,我担心你没吃好。”   魏山阙道:“我吃好了,放心。”   裴长缨伸着脖子看魏山阙面前没动过的酒杯:“师父你这酒不喝吗?”   “原是打算和你小酌一杯的。”魏山阙让人进来将菜碟都撤下去:“见你吃的欢,便作罢了。”   “唉!别啊!”裴长缨连忙制止道:“我还能喝点吃点的。” 第151章 找酒   在裴长缨的坚持下,魏山阙只让人撤了空掉的菜碟,炭炉上温着的菜留下。   杯中的酒,入口绵软,回味悠长,是裴长缨喜欢的。   他最喜欢的还是看着男人喝酒的样子。   骨节分明的大手捏着瓷白的酒杯,喝酒时眼睛会微微眯起来,慵懒随意,透着致命的诱惑。   最令少年心醉的从来都不是酒,而是眼前这个男人。   一小杯酒下肚,并没有什么感觉。   裴长缨端着空掉的酒杯看着男人,可怜巴巴道:“师父,杯子太小了,不够喝。”   这点酒压根不够壮怂人胆的。   魏山阙手上端着酒杯,眼神落在少年刚饮过酒,尤带着氵光的唇上。   男人眸色微暗。   “不够喝,便自己找酒喝。”   说着,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找酒?裴长缨看了眼桌子上的酒壶,又看了眼男人手中的空酒杯。   少年的眼睛亮了起来,他跃跃欲试。   但不得其法。   无奈的轻轻推开在自己嘴上乱啃一气的少年,男人捏住他的下巴趁着他嘴巴微张的时候,倾身将酒渡了过去。   裴长缨回味地咂吧咂吧嘴,看话本的时候不明白里面怎么总是一言不合就啃到一起。   事实证明,这种事情确实会上瘾。   “师父,还喝不?”   魏山阙手指按住少年的下唇,低声问:“怎么喝?”   裴长缨握住他的手腕道:“师父,我还不太会喝酒,你教我啊……”   ……   灵枭很暴躁。   吃饭前,他接到话,说饭后督主有事找他。   但他来的时候,院子里没有人,他还不慎听到了某些声音。   和在马车上听到的一样。   灵枭木着脸退了出去。   在门口,他看到了剑北。   灵枭立马扬起一个假笑:“你来的正好,督主找你。”   剑北道:“督主在和小公子饮酒,不必诓我。”   “饮酒?”灵枭的脸色古怪了一瞬,那他们饮酒的方式还挺新颖的。   剑北笑道:“今日督主找你,大约是为了邱库的事情。”   督主府到底不是什么一般的地方,这么个小孩子住在里面,终究不稳妥。   灵枭问:“是要把他送去庄子上面?”   “对。”魏山阙的声音传来。   剑北和灵枭连忙转身行礼:“督主。”   魏山阙道:“他若愿意读书,也可以送去学院。”   “是,督主,我这就回去问问他的意愿。”   说着,灵枭忍不住往屋里瞄了一眼。   看见一个嘴巴有些红肿,笑得有些傻的家伙。   灵枭也不知道脑子哪根筋抽了:“督主,以后我以后是不是可以称长缨为督主夫人了?”   “灵枭!”听到这话,踩在云端,整个人飘忽忽、醉醺醺的裴长缨回过神来,随手抓起筷子掷向灵枭:“你叫谁夫人呢!”   灵枭打量着比魏山阙矮了些许的裴长缨,抱着胳膊道:“当然是叫你了啊。”   他誓死捍卫督主为夫的地位!   “行吧,夫人就夫人吧。”裴长缨晃晃有些昏沉的脑袋。   一个称呼而已,撼动不了他为人夫的地位。   就是魏山阙现在还不愿意,他还挺想试试话本上教的那些东西。   裴长缨想起来自己房梁上越藏越多的话本和图册。   忍不住一阵脸热。 第152章 主子   阴暗潮湿的大牢里,菡萏蜷缩在角落里,硕大的老鼠四处乱爬,吓得她时不时发出惊叫声。   被关在她旁边的县丞也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口中一直念叨着自己是冤枉的,是被迫上的贼船。   “哒、哒、哒……”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黑衣蒙面的人出现在菡萏的牢房外面。   那人动作迅速、悄无声息的打开菡萏的牢房门。   旁边的县丞见了,连忙爬过来道:“救我!也放我出去,不然我就大叫,把狱卒引来!”   蒙面人随手射出一枚飞镖,要了县丞的命。   菡萏捂着嘴不敢出声。   蒙面人冷漠地提起菡萏,一掌击晕了她,将人带出大牢。   菡萏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床上,先前的蒙面人立在她的床头。   见人醒来,蒙面人开门见山地问道:“朱管家呢?”   菡萏问:“你是主子的人?”   蒙面人显然耐心不好,他扯着菡萏的头发问:“朱管家呢?”   菡萏忍痛道:“我同朱管家一起去黑风寨,不知为何,主子的那些人突然开始攻击朱管家,我害怕便往回跑,不小心摔倒了。”   “很奇怪,那些人没有攻击我,只攻击朱管家,后来出来了一群蒙面人,他们用火把那些人都烧死了……”   菡萏肩膀缩了缩,显然是回想起这个场景又害怕了起来。   “后来,我就被打晕了……”   蒙面人松开菡萏的头发:“你说,主子的人攻击朱管家?”   “是。”菡萏直视着蒙面人的眼睛,点了点头。   僵人没有攻击菡萏,径直攻击朱管家。   那就说明这个人,不是朱管家。   在那之前,朱管家就已经被掉包了!   蒙面人面色沉沉,东厂给他们带来的麻烦,够多了。   一个权势滔天的宦官,上次那么好的机会,大虞的皇帝竟然也只是让人照实了查,没有借机收了他的权。   真是无用。   菡萏怯怯地看着蒙面人,轻声细语地问道:“那个,主子还要我吗?”   蒙面人看着菡萏,轻蔑道:“你还想跟着主子?”   菡萏垂下头,苦笑道:“除了跟着主子,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蒙面人用剑鞘抬起菡萏的脸,仔细打量着她,缓缓问道:“你还是什么都记不起来?”   菡萏摇摇头,哀求道:“你能不能,向主子求求情?如果、如果你要报酬的话,我……”   “你那身子也就能哄哄宁水县知县那种老东西了。”蒙面人讥笑道:“你觉得我会愿意碰你这种脏东西?”   菡萏脸上惨白一片。   欣赏够了她这副可怜样子,蒙面人道:“我会向主子说明的,对你是去是留,由主子来定。”   “那就多谢你了。”菡萏脸上立马扬起讨好的笑容。   蒙面人不再看菡萏,丢下一句“你在这等着”,便转身离去。   他走后,菡萏趴在床上,将脸埋进被子里。   死死地压抑住想哭的冲动,为了给汪郎报仇,身子脏了又如何?   若是地下相见了,汪郎定是不会嫌弃她的!   “还没查到东厂的人是什么时候进入宁水县的?”   “回主子,属下无能,未能查到。”   “罢了,东厂的能耐,本就大的很。那个菡萏还想继续为我做事?”   “是。”   “行,那便留着吧,能用的人越来越少,咱们得抓紧时间培养自己的人才是。” 第153章 密道   菡萏被带走,宁水县县丞惨死牢中。   一直守在大牢外的番子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没有从大门走,那就说明,大牢里有别的路。   魏山阙跟着蝴蝶走,蝴蝶一路飞到一间空着的牢房里,最终停在了墙角处的稻草上。   番子上前,把稻草移开,仔仔细细敲打每一块砖头。   有一块砖的声音和其他的不同。   把砖撬开,下面有个铜制的拉环。   用力一拉,脚下的地面缓缓移开,露出一个通道来。   魏山阙仔细打量通道的地砖,和牢房里的地砖相同,这个通道应当是在大牢建成的时候便存在了。   通道的尽头,在城外的一处密林里。   密林里有淡淡的瘴气。   蝴蝶在密林里迷失了方向。   转了一圈又回到了魏山阙的肩膀上。   这大牢是前朝便有,通道一事恐难以溯源。   “走。”   只能查查前朝文献,有无大牢建设的图纸和记录。   “大牢里有通往城外的通道?”   小皇帝皱着眉头,此事他从未听说过。   如果有军队通过地道自城外进入城内……   魏山阙道:“大牢入口处有重兵把守,地道狭窄难行,那地道的作用应当不在于此。”   小皇帝背着手在御书房里来回踱步。   “会不会,是前朝余孽……”   大虞的开国皇帝,铁血手腕,前朝皇室中人一个没留,统统杀尽,   难道还有漏网之鱼有了后代,代代相传?   对此,魏山阙也无法断言。   小皇帝道:“命人守在密林四周,如有异动直接拿下,若是反抗,格杀勿论。”   只有打草惊蛇,才能知道蛇藏身何处。   “那个菡萏,信的过吗?”   魏山阙道:“无所谓信不信的过,她并不是关键的环节。”   用得上,也好,用不上,也罢。   留她一命,不过是看到长缨动了恻隐之心。   往后如何,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嗯……”   小皇帝回到位置上坐下。   从周练的事开始,襄国便慢慢浮出水面。   直到宁水县的私铸钱和僵人。   像宁水县这样,整个县衙都绑在一条利益的绳索上,上下一心隐瞒朝廷的,一定不会是个例。   此次共收缴私铸钱一百二十余万贯,流入坊间的有七十余万贯。   宁水县矿场附近给铜钱做旧的地方,有足足十缸铜钱!   “魏卿。”小皇帝闷声道:“大虞律法中,私自铸钱罪不至死,但……”   魏山阙神色淡淡:“陛下,私通敌国,罪不容诛。陛下自亲政起,施行仁政,仁政,不是妇人之仁。”   “恩威并施,是为君之道。”   魏山阙离开时,留下宁水县一众官员的大小罪证。   他在宁水县期间,不仅仅追查私铸钱和幕后之人的事情,还将宁水县大小官员都查了一通。   小皇帝看着这凿凿罪证,面上并没有轻松的神色。   相反,他心里微微一沉。   【他有治国之才,奈何没有那个心思,唉……】   苍老的声音回响在耳边,小皇帝一把将那些证据甩到地上。   “陛下。”扶风自暗处现身,将这些纸重新拾起来:“属下可以……”   “你不可以。”将胸口的那口气缓缓咽下,小皇帝苦笑着摇头道:“朕也不可以,这江山稳固,暂且离不开他。”   他也不希望长缨会伤心,那是他长这么大,唯一的不顾及他身份、真心待他的玩伴了。 第154章 皇恩   宁水县涉及私铸钱的大小官员共六十五人。   除了知县、县丞、县尉以外,其余六十二人,三十九人秋后问斩,其余二十三人抄家流放。   一时间朝野皆惊。   小皇帝自亲政之日起,一直不温不火,不曾做过激进的事情,一桩私铸钱的案件,要杀将近四十人,属实令人震惊。   “陛下。”有臣子站出来道:“这些人确实罪大恶极,不如都判抄家流放,以示皇恩浩荡。”   小皇帝看了眼发声的大臣,户部杨侍郎,平日里需要拿主意的时候不曾见他说过话,今日倒是发了善心?   “你也知道他们确实罪大恶极?皇恩浩荡那是对百姓、对大虞的功臣们!你在这跟朕谈对一群贪官污吏昭显皇恩浩荡!”   “莫非杨侍郎这是兔死狐悲吗!”   小皇帝的话掷地有声,充满威严,大臣们惊觉。   他已经不是那个不足十岁稚气尚存的皇帝了,如今的皇帝,已经初显出一个帝王应有的气势了。   “臣不敢!”杨侍郎膝盖一软,跪了下去:“臣只是——”   “你只是个尸餐素位之徒!”小皇帝一甩袖子,看向魏山阙:“有劳魏卿查一查,杨侍郎为一群贪官污吏求情,朕着实怀疑他是否清白!”   杨侍郎登时满头冷汗,走到这个位置,有几个人是真的干净的?   太后一党倒台,他侥幸逃过,如今想逃,可就难了!   魏山阙凉凉的扫了眼杨侍郎,出列道:“臣,遵旨。”   让东厂查,一宗罪那能变成十宗罪!   与杨侍郎交好的大臣没有一个敢站出来,成为小皇帝的立威的靶子。   杨侍郎只能自己鼓起勇气道:“陛下,就算是查,不应该由刑部来查吗?”   右相露出讽刺的笑容,说杨侍郎尸位素餐,那都是抬举他了,分明就是个草包!这个时候还敢和皇帝讨价还价?   刑部尚书眼观鼻,鼻观心:“陛下如何安排,不是我等臣子能够置喙的,”   刑部尚书心想多干事又不会多拿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小皇帝站起来,走下御台居高临下地看着杨侍郎,突然他笑了起来,那笑无比讽刺:“杨侍郎这是要做朕的主啊?”   “陛下,臣……”   小皇帝转身对魏山阙道:“魏卿,若是查不出来杨侍郎的问题,朕,唯你是问!”   “臣遵旨。”   随着魏山阙的话音落下,杨侍郎面如死灰。   皇帝这话的意思,是定要治他的罪了……   小皇帝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环视神色各异、各有心思的大臣们,缓缓开口道:“科举在即,朕不介意朝中多空出几个位置来,让那些有才能的新人,一展拳脚。”   右相高声道:“陛下圣明!”   众臣跟着高呼:“陛下圣明!”   小皇帝的视线落在魏山阙身上,这个男人恭敬地垂首,看不出一丝情绪。   下了朝,小皇帝得知裴长缨来了,走路的步子不由加快了。   宫人小声在他耳边道:“陛下,裴校尉说若是右相大人也在,他就等等再出来。”   小皇帝看了眼跟在后面的右相,想了想道:“右相,有些事情你和先魏卿商量下吧,朕有些事情。”   魏山阙耳力极好,听见了宫人说的话:“是,陛下。”   右相则是一脸莫名,他跟魏山阙能有什么好说的? 第155章 坏水   “皇上!”   “嘘——”   小皇帝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拉着裴长缨一路小跑到了御花园。   “今日右相也在,朕让魏卿先拖住他了,免得他见你又提到你的亲事。”   裴长缨松了口气,还好,提前让宫人打了个招呼。   他悄悄地把宁水县带回来的特产塞到小皇帝手里。   “皇上,宁水县一行,真是让我大开眼界,那知县的胃口是真大啊。”   小皇帝捏着手中的纸包,叹了口气。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历朝历代,贪官污吏层出不穷,宁水县的那些人更是胆大包天!   “希望此次的处罚,能够让有些人引以为戒吧。”   有些被利欲熏心的人,刀不悬在头上,都会存在侥幸心的……   裴长缨随手扯了片树叶,捏着树梗转了转:“钱这个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他们要那么多钱也花不完啊,真是搞不明白。”   小皇帝摇头:“钱、权,最动人心。”   “才不是。”裴长缨道:“钱、权都不能动我心——至少不是最能动我心的。”   “那什么最动你心?”小皇帝说完,觉得自己这句话似乎有些多余,他抬手止住裴长缨的话头:“朕知道了,魏卿,是吧。”   “对啊!幸亏他不是敌人,不然战场上遇到他,我只有投降的份。”裴长缨没什么正形地坐在凉亭的栏杆上。   小皇帝认为这个假设并不能成立,他道:“他若是敌人,上战场之前你又不会遇见。”   裴长缨理直气壮道:“我对他是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上了战场不也一样?”   小皇帝:……   大虞的稳定,果然离不开魏卿!   “陛下,长缨。”   魏山阙来时正好听见这句话,他拍了拍裴长缨的脑袋:“在陛下面前,收敛些。”   小皇帝:???   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这个剧情的进展是不是有些快了?   在小皇帝面前没个正形的裴长缨,立马乖巧坐好:“其实我挺收敛的了。”   他都没有炫耀自己和男人已经互通心意了,而且都亲过了。   小皇帝无语地瞥了眼裴长缨:“你哪里收敛了?”   裴长缨理直气壮道:“我哪里都收敛!”   “陛下,右相还在御书房等您。”魏山阙直接用手捂住裴长缨的嘴,免得他过于得意忘形了。   掌心传来一阵“氵显”意。   魏山阙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情绪,快到小皇帝来不及分辨。   再看裴长缨滴溜溜直转透着狡黠的眼睛。   小皇帝觉得,此刻,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这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陛下~”   裴长缨猛地收回舌头,动作快的差点自己咬到自己。   一听到声音,他的毛就炸开了,展开护魏状态。   兰昭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扭动着纤细柔软的腰肢走来。   她福了福身道:“陛下,臣妾有一事想恳请陛下恩准。”   裴长缨拉着魏山阙道:“皇上,我跟师父先走了。”   兰昭仪道:“唉,别走呀,这事和魏督主有关呢!”   小皇帝心知兰昭仪那点儿心思,看到裴长缨这副戒备的样子,他不由肚子里翻腾起了坏水。   他屏退兰昭仪身边的宫人问:“兰昭仪所求何事?” 第156章 分忧   “陛下!”裴长缨气鼓鼓的,不等兰昭仪开口,就龇牙道:“你休想!”   兰昭仪也不搭理他,兀自对着小皇帝道:“陛下,反正您也不喜欢我,不如将我赐给魏督主吧!”   小皇帝心道:果然。   虽然猜中了,但是小皇帝心里还是隐隐有些不乐,这个兰昭仪未免太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了。   换作其他的皇帝,轻则将其打入冷宫,重则就是白绫、匕首、毒酒三选一了。   裴长缨死死抱住魏山阙的胳膊,瞪着兰昭仪:“师父他也不喜欢你!”   兰昭仪一双勾人的狐狸眼里流转着笑意:“可是我喜欢他呀!”   裴长缨就像被踩到了尾巴一样:“你不准喜欢他!他是我的!”   见人真的着急了,魏山阙环住他的腰,安抚道:“莫恼了,是你的,放心,别人抢不走。”   魏山阙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兰昭仪,而是看向小皇帝:“陛下,后宫的管理,和前朝相同,兰昭仪她,僭越了。”   “就是!僭越了!”裴长缨舒舒服服地靠在魏山阙的怀里,魏山阙的坦然的态度让他一下子就不气了。   心里还萌生出一种:不愧是我看上的人,果然受欢迎的,诡异的自豪感。   小皇帝低头看向兰昭仪,兰昭仪仰起脸妩媚地笑道:“陛下,臣妾就是开个玩笑。”   魏山阙道:“陛下,臣先行告退。”   小皇帝摆摆手:“去吧。”   走了几步,裴长缨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发现小皇帝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小声道:“师父,皇上不会砍了兰昭仪吧?”   魏山阙扶在裴长缨腰间的手微微用力:“刚刚还那么生气,怎么现在又担心起来了?”   没有察觉到话里的那一丝不悦,裴长缨挠挠头说:“你都站在我这边了,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魏山阙道:“那刚刚是疑心我不会站在你这边?”   “也不是。”裴长缨想了想,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这种情绪:“就是不高兴她对你有心思,但是吧又觉得不愧是我的人,果然人见人爱……”   闻言,魏山阙眼中闪过意味不明的笑意,他松开揽在裴长缨腰间的手,在那毛茸茸的脑袋上拍了拍。   【我的人。】   嗯,有追求。   小皇帝冷冷地看着兰昭仪,他和裴长缨在凉亭待的时间算不上久。   魏山阙前脚来,兰昭仪后脚就到了。   “朕倒是小瞧你了,你在宫中,消息灵通的很。”   兰昭仪听出小皇帝语气中的不快,她转着手中的帕子,全然不见刚才放肆的样子。   她掩唇笑道:“陛下莫恼,臣妾不过是在为您分忧。臣妾确实很喜欢魏督主那张脸,但也没到要冒着杀头的危险跟他。”   小皇帝静静的等兰昭仪接下来的话。   “那两个人明显相互有意,臣妾只是想刺激一下,推他们一把——不过今日看来,好像不用推了。”   一看就是两个狗男男,兰昭仪暗自咬牙,本来想给他们添添堵,差点惹恼了皇帝给自己小命搭进去。   “推他们一把,怎就成了替朕分忧?”   兰昭仪道:“臣妾并不清楚前朝的事情,但是臣妾觉得您应当是高兴魏山阙有软肋——呃!”   小皇帝一把扼住兰昭仪的纤细的脖子,手上的力道微微收紧。   直到兰昭仪两眼开始上翻,他才松开手,看着瘫坐在地上的人冷冰冰道:“后宫里,随便你闹腾,前朝的人和事,不要自作聪明,也不要意图猜测朕的意图。” 第157章 好好念书   又来了。   灵枭一眼就看出来,今天并肩走着的两个人之间能拉出丝来。   他默默掏出两团棉花放在手心里。   身手矫健的裴长缨上车时,魏山阙还不忘伸手托一把。   灵枭在心里咆哮:有必要吗!行吧,督主觉得有必要就有必要吧。   马车门一关上,裴长缨就扑到魏山阙怀里,仰头看着男人英俊的脸庞。   笑嘻嘻道:“师父,以后咱们成亲了,我就把你关起来,不让你这张脸出去招惹人。”   还没来得及塞耳朵的灵枭:……   你怕不是有病。   魏山阙淡淡一笑,直接掐住裴长缨的要害:“要说招惹人,哪里比得上你?若非我出手,那个徐小姐……”   “好了,你不要说了!”裴长缨讨好的在男人脸颊上亲了一下:“这事就此揭过,没办法,谁让我们两个长的好看的人在一起了呢?”   灵枭迅速塞上耳朵,没耳听!   魏山阙轻抚怀里人的后背,有些怀念在戳破窗户纸之前,还有些收敛的少年。   现在这样,属实有些不要脸了。   今日在皇帝面前都毫不收敛,罢了,皇帝的那颗心大抵是放进肚子里了。   真是个歪打正着的小能手。   裴长缨拿头顶蹭了蹭男人的下巴,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感觉皇上好惨哦,先进宫的四个妃子都是太后选的,后面进宫这个居然当着他的面说喜欢你。”   听着怀里人絮絮叨叨的,魏山阙合上眼睛,闭目养神,手有节奏的轻拍着少年的后背。   少年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呼吸均匀起来。   “督主……”   打开车门,灵枭才说了两个字,就在魏山阙的眼神示意下默默闭嘴。   魏山阙动作轻缓的将人抱下马车。   灵枭小声道:“督主,明日邱库书院休息一日,属下去接他。”   魏山阙点头允了。   邱库不愿意去庄子上,他选择去书院念书,每十五日休息一日,休息这日就住在督主府,由灵枭带着。   有了裴长缨这个先例在,灵枭觉得一定要把邱库养的板儿正。   接邱库回府后,他便开始考教邱库的功课。   邱库对答如流,那一手字也有模有样,虽然稚嫩,但至少不是鬼画符。   邱库乖巧的坐着读书,灵枭十分欣慰。   灵枭打算等邱库考上秀才,就给邱库娶个媳妇儿,让他开门立府去。   只能说,灵枭想的是挺好的。   将书翻过一页,邱库看了眼灵枭,他正在准备去书院要带的东西。   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笑。   在灵枭看过来时,又立马挂上纯真的笑容,甜甜的叫了声:“哥哥。”   “谢谢哥哥帮我做了这么多事情。”   灵枭被这甜甜的声音叫的心花怒放,他又给邱库的行李里放了点碎银子:“你乖乖的,一定要考个秀才,回头我给你娶个漂亮媳妇儿。”   “哥哥,那我如果考个状元呢?”   “你小子,心挺大啊,考上了你想娶谁,我都尽量给你求来。”   邱库认真道:“有了哥哥这句话,我一定会好好念书的!”   “灵枭陪邱库去了?”   被菜香勾醒,裴长缨伸了个懒腰从魏山阙的床上爬起来。   “我都怀疑灵枭带孩子有瘾。”   嘴上说着不情愿,烦死了,真带起来又尽心尽力的当个操心的老妈子。   魏山阙道:“或许。”   灵枭性子张扬中带着细腻,这也是为什么他将其从暗骑营调出来。   “睡了这么久,晚上要睡不着了。”   裴长缨坐到魏山阙身边,拽着他的衣摆压低声音道:“反正睡不着,要不教学教学?”   魏山阙故作不懂道:“行,我让人送笔墨纸砚来。” 第158章 准信儿   “师父!”裴长缨两眼一瞪就要撒泼,脑海里突然想起来画册里看到的,他凑到男人耳边轻声道:“要不,在我森上画?”   魏山阙微愕,他看到少年眼中的跃跃欲试,微微眯起眼睛:“怎么有此念头?”   “就,你说的拿笔墨纸砚嘛……”裴长缨稍稍后退了些,扭头看向桌子上的菜道:“不扯这些了,咱们吃饭吧,我饿了。”   心虚表现的十分明显,就差没把心虚这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嗯,吃饭。”   平日里饭都堵不住嘴的少年,今日出奇的安静。   给夹什么菜就吃什么菜,就连平日里最讨厌的萝卜也一并吃了下去。   魏山阙心道看样子,还真有事瞒着啊……   这个认知令他有些不快。   筷子放下时,落在碗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裴长缨小心翼翼道:“师父,你不高兴啊?”   魏山阙神色淡淡道:“嗯,在意的人瞒了我一些事情。”   在意的人?谁?   裴长缨立马抬起头来,对上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心虚再次涌上心头,他强迫自己不移开视线:“师父说的是谁?”   魏山阙食指在桌子上点了点。   直言道:“你。”   裴长缨很高兴魏山阙这种直抒心意的话,但又十分心虚,于是他出卖了灵枭。   “其实,也不是想隐瞒。”裴长缨试探着开口道:“就是不小心在灵枭买的话本里看到一眼,就一眼!”   【督主,小公子最近沉迷买话本,多少有些玩物丧志了。】   魏山阙依旧不说话。   裴长缨泄气道:“好吧,我自己买的。”   魏山阙道:“我记得,你第一次买话本是在……之后。”   裴长缨捂着脸哀嚎道:“师父你知道就别问啦!再问我都没脸见你了!”   魏山阙淡淡道:“有胆子惦记我,没胆子承认?”   裴长缨试图分辨男人此刻的情绪是好是坏,然而在男人有意掩饰情绪的情况下,想要分辨还是有难度的。   少年狡辩道:“我都承认了,不全是没胆子!”   然后他又小声说:“是你说我现在还不适合酱酱酿酿,又不给个准信儿……”   魏山阙有些好笑,像裴长缨这个年纪初尝个中滋味的,能够如此自律已是难得。   他只是怕控制不住自己,伤了少年。   既然少年如此哀怨那今夜便让他尝些甜头好了。   “给你个准信,就今夜,但到何种程度,由我说了算。”   “没问题!我保证不会伤了你!”裴长缨一高兴,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咳,我先回去沐浴!”   兴高采烈的他没有看见男人意味深长的笑容。   回到自己的房间,裴长缨仔细关好门,还落了锁。   他一跃而起,拿下放在房梁上的话本和画册。   “我来看看,具体要怎么做……”   嗯?   突然觉得似乎有别人的视线,裴长缨猛地回头,只看见了挂在墙上的山水图。   估计是太兴奋了,出现错觉了。   原来藏在这里,藏品挺多啊。   魏山阙合上墙上的画轴,先前他的告诫之言当成耳旁风了?   该罚。   得让人长长记性才是。 第159章 作画   裴长缨一目十行迅速翻了几本画册,默默记下上面的内容。   沐浴的时候,还不忘记默默背诵画册上画的步骤。   敲开魏山阙房门时,他突然想到一个非常严肃问题。   他没有买东西!   话本上每次都会提到这些,没有可如何是好?   裴长缨犹犹豫豫的推开门。   想要和魏山阙说今日就作罢了吧。   开门的瞬间,裴长缨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桌子上摆了几个青色瓷盏,里面是颜色不一的颜料。   “师父这些东西做什么的?”裴长缨凑过去嗅了嗅:“这不是颜料啊,这是鲜花做的?”   他就洗个澡的时间,上哪儿捯饬了这些东西来的?   魏山阙眼皮微掀看了眼把自己洗的香喷喷的少年:“嗯,不是说要作画?”   “啊,师父你还会点青呢?”裴长缨有些吃惊,有些忐忑的问:“点青痛不痛啊?”   魏山阙拿起放在一旁的毛笔,指尖微顿,原来他说的作画是点青?   呦呵,画册上的内容还挺丰富。   裴长缨松了口气,没有注意到自己刚刚话里的漏洞:“哦,拿笔画——怎么画?”   裴长缨想起来吃饭的时候自己说过的话。   让他十分期待,眼中满是跃跃欲试的光芒。   “看样子,你是记起来了。”   蜡烛“呼”的一声被吹灭。   魏山阙只留下床头的那一盏灯。   室内的光线,一下子昏暗起来。   影影绰绰的。   鲜花汁子看着鲜艳,却难以上色。   男人丢开笔,少年见状,满脸兴奋的准备翻身——却被男人温柔的压制住。   裴长缨瞪大了眼睛盯着魏山阙,神情微愕。   魏山阙轻声问:“话本好看,画册好看,还是——我好看?”   魏山阙这上挑的语气,听的裴长缨的头皮不由得一麻,这么短的时间他怎么知道的?   不对,问题不在于此。   昏暗的光线下,裴长缨的视线落在男人的喉间。   男人轻笑时,喉头微微震动:“发现了?”   裴长缨人傻了。   这个时候,他才明白了,魏山阙那句到何种程度由他说了算,是什么意思。   自己不过是个待宰的羔羊!   裴长缨嘴巴一撇,委屈起来:“师父你扮猪吃老虎,一直瞒着我!”   魏山阙在少年的唇侧轻吻了一下道:“我在外穿着皆为高领,但,在你面前未曾刻意隐瞒过。”   裴长缨紧抿着嘴,哼哼唧唧的,谁闲的没事会往别人脖子上看!   他惦记的是魏山阙这个人!又不脖子!   魏山阙给了裴长缨最后一个机会:“如何,继续还是就此打住?”   “打住个鬼!你敢!我不准”裴长缨话不过脑子,脱口而出,说完自己先臊红了脸。   他干脆破罐子破摔。   嗷呜一口。   被这不痛不痒的啃了一口,男人嘴角勾起危险的弧度。   ……   “回魂。”魏山阙有些好笑轻轻捏了下裴长缨的脸颊。   “师父?”   “我去隔壁。”   魏山阙起身,随手披上外袍。   裴长缨一把拉住男人,有些不好意思的咳了声,但眼中的光彩却昭示着少年的此刻的雀跃。   “师父,我会啊我会啊!你别去隔壁啊!” 第160章 什么是对   吃完早饭,灵枭闲闲的牵着邱库来找裴长缨。   他敲了敲裴长缨的房门道:“起床了,今天怎么这么懒?”   “吱呀——”   隔壁魏山阙的房门被打开了。   灵枭连忙道:“督主。”   奇怪,督主今日怎么这个时辰还没上朝?   一抬头,就看见头发乱糟糟,脸上睡出印子,明显十分滋润的裴长缨。   灵枭颤抖着手指着他:“你昨晚在督主房里睡的?”   “对啊,有问题吗?”裴长缨不明白灵枭怎么一副天塌下来了的表情。   邱库甜甜道:“长缨哥哥早。”   “小邱库早~”裴长缨低头笑着跟邱库打招呼,抬头问灵枭:“来找我干嘛?”   邱库道:“哥哥说,来找长缨哥哥去街上逛逛。”   “行,等我会,我洗漱下,今日就去外面买吃的好了。”   裴长缨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换衣服。   灵枭呆呆的站着,满脑子都是自己敬仰的督主大人,   难道就这么,被人得手了?   不然裴长缨为何会如此的容光焕发?   “哥哥?”邱库仰着头看着灵枭,脆生生地问:“哥哥你不高兴吗?”   灵枭迟缓地摇头,没有高兴,也没有不高兴,就是有些震惊。   督主那样的人,居然会愿意雌伏?   裴长缨一边换衣服一边道:“我们去逛街,然后时辰差不多刚好去接师父回来,这几日朝中事应该不多,明日休沐,正好问问师父想不想出去散散心。”   灵枭没有回答,裴长缨句句不离督主,让他心梗的感觉舒服了些。   科举在即,进京赶考的学子多了起来,街上、客栈里、茶楼里都有学着书生长衫的学子。   这些学子口音各异,听他们说话倒是颇有几分意思。   灵枭对邱库说:“以后你也会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   邱库撇撇嘴不开心道:“哥哥,我不要,我不喜欢他们。”   不等灵枭问为什么,就听见旁边一个长得有些贼眉鼠眼的学子高声道:“宦官当政本就不对,他日我若在朝为官,定要劝谏陛下,肃清朝政!”   裴长缨和灵枭的脸色都变了。   放下手中的茶杯,裴长缨淡淡道:“你这样不辩是非的人,当不了官。”   “你是何人?凭什么说我不辨是非?”那学子在学院里素来被吹捧惯了,一听裴长缨这话,立马不高兴了,他站起来走到裴长缨桌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与他一同的几个学子也纷纷站了起来。   裴长缨安安稳稳的坐着,丝毫没有把围在自己身边的人放在眼里。   他冷声问道:“什么是不对?鱼肉百姓是为不对,通敌卖国是为不对,什么是对?百姓安康既为对、海晏河清既为对!你说宦官当政不对,哪里不对?”   贼眉鼠眼的学子高声道:“传言魏山阙权势滔天、残害忠良、剥削百姓,这就是不对!”   “传言?”裴长缨冷笑道:“我还听说传言你这进京考试的资格是买来的!”   贼眉鼠眼的学子脸上闪过短暂的惊慌,气急败坏的手指指着裴长缨怒道:“一派胡言!”   “啪!”   裴长缨一巴掌把那手打开:“怎么,到你这传言就成了一派胡言?像你这样宽以待己严已律人的,即便是当了官,那也是不辨是非的贪官污吏!”   “你敢伤人!”有学子道:“快来看啊!他动手打人了!快去报官!”   裴长缨一脚踹在说要报官的那个学子身上:“既然都说我动手打人了,不打伤几个,似乎有些对不起你们报的官!”   邱库小声道:“哥哥,长缨哥哥他好生厉害啊!”   灵枭满意地点头,很好,如此维护督主,这桩婚事,他就勉强同意了。 第161章 见官   见他这气势汹汹的架势,想要溜出去报官的人反而不敢动弹了。   京城脚下,敢殴打学子的,定不是一般人。   裴长缨抬了抬下巴,直视那人:“怎么,不去报官了?你们不去,我去!”   他对灵枭道:“把这个贼眉鼠眼的家伙带上,别让他跑了。”   贼眉鼠眼的学子气道:“你骂谁贼眉鼠眼呢!”   裴长缨道:“我不是骂你,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刚刚我说你买的考试资格,你心虚什么?”   贼眉鼠眼的学子大声道:“我没有心虚!”   “没心虚就跟我们见官去。”灵枭一把提起他的衣领,直接拖着往外走。   “我凭什么和你们去见官!我不去!”   “咔!”   裴长缨随手捏碎一个茶盏,碎片落了一地,他凉凉地看了眼挣扎不停地人:“你不去?”   那人立马消音。   随手掏出一个银裸子丢在桌子上,裴长缨对着小二道:“茶钱,还有损坏物品、妨碍你的生意的钱。”   小二点头哈腰道:“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待几人离开后,有学子叫住小二:“刚刚那人是谁?如此张扬?”   小二道:“他是裴校尉。”   裴校尉是谁?   有学子想起来了,低呼一声:“我知道了,他是裴长缨,裴将军遗孤,住在督主府上!”   “难怪那么维护一个宦官。”有人露出轻蔑的神色。   角落里,一个头戴斗笠的人嗤笑道:“不然呢?维护你这种不辨是非、自以为是、自高自大的东西?”   有了裴长缨的事情在前,这些没什么根基的学子不敢再与这个人随便争吵,一个个直接付了茶钱走人。   贼眉鼠眼的学子叫做戴青。   裴长缨直接把戴青丢给了京兆尹:“大人,我怀疑这个人举子身份是冒名顶替的,劳烦您查一查。”   京兆尹笑眯眯道:“裴校尉放心,本官定会好好查的。”   被捂住嘴的戴青欲哭无泪,后悔不已。   邱库对灵枭说:“哥哥,我就说不喜欢他们吧,他们骂督主,不是好人。”   灵枭点头道:“对,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么一折腾,也没有继续逛的心情了,索性到宫门外去等魏山阙下朝。   裴长缨瘫在马车里,心情不是很好。   那些只知道死读书的迂腐书生,一个个高谈阔论的,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哼!”   推开车门,就听了少年一声轻哼,听着似乎火气还不小。   魏山阙问:“怎么气着了?”   “师父,你下朝啦。”裴长缨那点不高兴,在看到魏山阙时就消散了:“没生气,今日下朝挺早啊。”   魏山阙也不追问,回去问下灵枭便可,他道:“嗯,近日朝中主要在忙科考的事情,怎么来了不去见见陛下?”   “皇上太忙了,不好天天找他。”其实是不想又遇见兰昭仪。   灵枭原是想让邱库到车厢里坐着,但邱库不乐意,非要陪着自己坐在外面。   灵枭只好一手扶着邱库,一手扬起马鞭赶车。   刚回府,裴长缨就飞过来刹不住的肉肉扑了一脸,紧跟着是追着肉肉出来的胖胖和团团绕着自己的脚转。   “再转今晚炖鸽子吃狗肉狼肉了!”   裴长缨又气又笑。   灵枭心知督主定是要问今天白天发生了什么事的,便让番子把邱库送去自己院子里。   “督主……”   灵枭把白日茶楼里发生的事情详细的说给魏山阙听。 第162章 灵觉寺   戴青?   戴这个姓氏,有点声望的魏山阙只知道洛城皇商戴氏。   “让人去查,如果戴青真的有问题,直接将证据提交给京兆尹。若是没有问题,就让他吃些教训,那些与长缨起了争执的,一并教训了。”   “是。”   裴长缨顶着只肥鸟,一手抱着猎犬,一手抱着狼,和番子擦肩而过。   “真行这几个家伙,今天真闹腾啊。”   胖胖不满地“汪”了一声,团团跟着“嗷呜”了一声。   肉肉扑腾了下翅膀。   裴长缨:……   “灵枭呢?送邱库去书院了?”   念书真惨啊,这么长时间就休息一天。   魏山阙从裴长缨的脑门上取下一根鸟毛来:“嗯,明日休沐,想去哪里?”   “去寺庙烧香。”他要去许愿所让有说魏山阙坏话的人都考不上!   哼!   “烧香便烧香,怎么还气起来了?”   “没气。”裴长缨把一犬一狼往地上一放,然后把肥鸟往外一扔。   院子里又是一阵鸟飞狼犬跳。   京郊灵觉寺,朝代更迭,这座寺庙一直都坐落在那里。   香火鼎盛。   天还没亮,裴长缨就从魏山阙怀里爬了起来,今天正好是初一,起早点,看看能不能上个头香。   人头攒动,上香的香客已经从大殿里排出来了。   裴长缨:……   这是下半夜就来守着了吗?   反正已经抢不到头香了,裴长缨干脆拉着魏山阙去寺庙后山转转。   和裴长缨想法相同的香客也不少,来上香的大多是女眷,裴长缨和魏山阙本就生的英俊,总是能在人群中吸引众人的目光。   无奈他只能拉着魏山阙走的远了些。   “哼哼,师父你这张脸是真招人啊。”裴长缨鼓着腮帮子,踢了踢青石板上的落叶。   魏山阙道:“嗯,不招人,怎么招来了你?”   裴长缨两眼瞪圆,吃惊地看着魏山阙,似乎不大能相信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一时间忘了反驳。   此时,身后的小路传来人声。   “这人真多,夫人这边走,我们找个地方歇歇脚。”   “好的,夫君。”   裴长缨歪头心想这声音似乎有点耳熟?   魏山阙倒是先一步认出来的:“唔,似乎还是你更招人。”   啊!是那个什么小姐!裴长缨头也不回,拉着魏山阙就要走,奈何在魏山阙不动的情况下,他压根就拉不动。   “魏督主。”宣统眼尖看见了两人,他盯着裴长缨的背影,语气有些不善:“这位想必就是裴校尉了。”   裴长缨硬着头皮回头道:“宣统领好。”   “魏督主,裴校尉。”徐娉婷落落大方的冲着二人福了福身,她也看出了裴长缨的不自在以及自己丈夫那隐约的敌意。   她拉着宣统的手对魏山阙道:“多谢魏督主为我寻来的良缘,也多谢裴校尉果断的拒绝。”   感觉宣统的目光更加锐利,裴长缨拉了下魏山阙的衣摆,冲他挤了挤眼:她真的是在谢谢我?   魏山阙安抚地拍了下他的后背道:“不必谢,要谢就谢宣统领的一颗真心吧。”   魏山阙看向裴长缨时,眼中的宠溺丝毫没有遮掩。   徐娉婷惊讶不已,没想到这二人竟是这样的关系。   随即她笑道:“这个自然,这一生,我会与他携手共渡,白头偕老。”   宣统立马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徐娉婷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她问:“当时督主尚未发觉吧?”   当时泄露出她邀请裴长缨游船弄的那么大阵仗,一方面是为了逼宣统说出心里话,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个男人吃味了吧?   魏山阙也不掩饰,淡淡道:“宣夫人,倒是敏锐。”   “此路难行,祝愿督主心想事成、所愿既所得。”   “多谢宣夫人。”   宣统:媳妇在说什么?   裴长缨: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第163章 替考   戴青一事,京兆尹并未打算如何深查,在他看来这不过是裴长缨置气之下的猜测。   直到一封血书被送到他的桌子上,这时他才意识到,或许裴长缨的猜测是真的。   一个名叫钱攸的人自称是沛城蓉县钱家村的举人,戴青冒充了他的举人身份。   京兆尹奇道:“这洛城与沛城,相隔甚远,且经查,钱攸只是个秀才。”   京兆尹选择将事情上报给小皇帝。   小皇帝没多想,将事情交给魏山阙来处理。   “正好魏卿近日有空闲。”小皇帝皮笑肉不笑道:“朕观卿的神色,真是容光焕发啊。”   容光焕发谈不上,但魏山阙身上的肃杀之气淡了不少,上朝的时候,小皇帝在上面看的清清楚楚——   大臣们开始争论的时候,魏山阙就开始走神——绝对是走神,谁听人吵架的时候会是板着脸但眼底带着淡淡笑意的?   不用想就知道他在想谁!   下了朝,不提前让宫人留他,那跑的比谁都快!   拐了未来的兵马大元帅不说,还怠慢公务!   魏山阙淡淡道:“臣遵旨。”   小皇帝忍了忍,到底还是屏退了宫人,他问魏山阙:“魏卿,你和长缨都是男子,你现在这样未免儿女情长了些。”   魏山阙不紧不慢地反问道:“陛下安排事宜,臣都按期完成,不知陛下何出此言?”   小皇帝道:“你下了朝便跑,不若以前在宫里待的勤了。”   魏山阙一语双关道:“陛下,臣的家是督主府。”   小皇帝摆摆手道:“去去去,你回家去吧。”   “谢陛下,臣告退。”魏山阙走的十分干脆。   “扶风。”小皇帝唤出隐身在暗处的人:“他是不是知道,朕知道……”   “陛下。”   扶风单膝跪地,并不知应当如何回应。   小皇帝看不透魏山阙,扶风就更看不透了。   同时扶风也看不明白,为何小皇帝忌惮魏山阙的同时又十分信任他。   “罢了,不必回答。”   小皇帝摇摇头,魏山阙已经和裴长缨在一起了,这对他而言百利而无一害,又何必凡事都要想的那么细致?   魏山阙出手,事情很快便查清楚了。   戴青的功名不是冒名顶替的,是买来的。   而替他考试的,便是钱攸。   戴青出三千两,让钱攸替自己考试,并承诺若是考上了举人,便给钱攸白银一万两。   考不上也能得个三千两,这买卖稳赚不赔,钱攸自然是同意的。   他替戴青考了个举人回来,自己前后得了一万三千两白银。   本是皆大欢喜的事情,但钱攸却染上了赌瘾。   一旦上了赌桌,再多的钱也是不够填的。   钱攸便想向戴青要钱,还威胁他若是不给就去告发他。   戴青直接命人将他打了一顿,直言他若是告官,那便是一只脚踏进棺材了。   钱攸明白戴氏这是和当地的官府有所勾结,他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上京城,在这科举考试之前,写了血书状告戴青。   裴长缨听完,好笑道:“这算不算是狗咬狗,一嘴毛?”   魏山阙看了眼乖乖趴在一旁的猎犬团团,道:“有些侮辱狗了。”   “哈哈哈!”裴长缨笑倒在魏山阙的怀里,他仰头拽着男人的头发道:“师父,我发现你的嘴越来越损了。”   “嗯?可能是被你传染了。”   说着,魏山阙低头轻轻在那柔软的唇瓣上咬了一下。 第164章 审讯   被绑在刑架上时,戴青两股颤颤、悔不当初,如果能够重来,他一定管住自己这张嘴。   不,如果能够重来,他怎么也不会要这个功名!   害了自己不说,还连累了戴氏一族,被取缔了皇商的资格。   想到这里,他扭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被绑在自己旁边的钱攸。   如果不是这家伙,这件事情不一定会由东厂来查!他也不会落到魏山阙的手上!   钱攸哪里见过这阵仗?他直接吓得失禁了。   就连说话,都牙齿打颤:“大、大人,为何要抓学生啊?此事都怪、怪戴青才是……”   魏山阙掀起眼皮扫了眼钱攸,又看向脸色铁青想要骂人却不敢开口的戴青。   “这桩生意的介绍人,是谁?”   洛城和沛城相去甚远,戴青能找到钱攸,势必有人从中牵线。   钱攸抢着说:“大人!是一个女人,青楼里有个女人问我如果有人花钱请我替考,是否愿意,我说愿意以后,大约过了一个多月,戴青就来找我了!”   钱攸都说了,戴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他道:“我是我爹替我寻的门路,其他的我不知道。”   魏山阙抬抬手,钱攸被带了下去。   戴青一下子紧张起来,他磕磕巴巴道:“大人,我要说的都说完了,为何还不放我走?”   “你惹了我家小孩不高兴。”魏山阙的手指在各种可怖的刑具上一一划过,最终挑了把小巧玲珑的剔骨刀。   戴青吓得尖声道:“大人!你这是滥用私刑!你——”   寒光闪过,戴青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不敢再吐露半点声音。   眼见着魏山阙越走越近,戴青直接吓得晕了过去。   魏山阙将剔骨刀丢给一旁的番子,说道:“剔了他的膝盖骨,送到洛城戴氏,告诉他们家主,想要戴青活命,就把牵线人找出来。”   出了大牢,魏山阙看了眼天色,道:“去军营。”   军营里,众人发出欢呼声。   “好!”   这几年下来,裴长缨凭着实力,得到了一众将士的认可。   就在刚刚的比武,他一人连挑三十人,未曾败过。   白将军哈哈大笑:“长缨啊,我这军营里,再找不到你的敌手了!”   在一旁闲适地嗑着瓜子的灵枭想,敌手在这儿呢,哦,确实,自己不算军营里的人,白将军这么说也对。   裴长缨随手擦了把头上的汗,把兵器放回原处。   “哪里,我肯定不是白叔叔的对手——灵枭你瓜子哪里来的,给我点儿,不然我就告诉师父去。”   灵枭连白眼都懒得翻了,掏出一把瓜子给他。   啧,越来越会打着督主的旗号行事了。   出了军营,便看见东厂的马车停在外面,裴长缨欢快的冲向马车。   “师父师父,你来接我啦!”   灵枭跟在后面,默默腹诽现在晚上都睡到一块了,白天还这么黏糊。   “一头汗。”魏山阙拿了帕子替裴长缨擦额头。   灵枭默默在外面关上车门。   他还是不大习惯看到督主那一双杀人的手给人擦汗。   剑北瞥了灵枭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慢慢习惯了就好,督主这样也挺好的。   灵枭耸耸肩,好是好,但他就是有些胃脘顶的慌。 第165章 写信   戴氏家主戴绒在收到自己儿子膝盖骨后,当下晕了过去。   醒来后,立马让人画了张画像交到番子手中,还塞了张大额的银票给他。   “大人,还望大人美言几句,留我那儿子一条性命,我戴氏三代单传,指着他传递香火……若那魏督主愿意,小人愿奉上戴家一半的家业。”   番子看了眼银票的面额,直接丢了回去:“戴家好好配合就行,旁的不必多心。”   说完,番子在戴绒耳边低语了几句,戴绒听的一头雾水,只能连连点头:“小的一定照做。”   番子前脚离开戴府,后脚便有人递上请帖,戴绒一看直接扔到了地上。   害的他儿子这般惨,还想见他?   扔完,戴绒又想起来刚刚东厂番子的吩咐。   皱着眉头将帖子拾起来。   暗自心惊,猜的竟是这般的准。   “备轿,去飘香楼。”   飘香楼。   “戴老爷~”   戴绒是飘香楼的常客,他一来,便有好几个女子笑着甩着帕子搭上他的胳膊。   只是他今日没有那个心情,直接把人都推开,径直去了二楼第三个房间。   房间里,香炉中的香烟袅袅升起,一个身着薄纱,玲珑有致的女子斜倚在美人榻上,手上握着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   “戴老板来的挺快呢~”   女子没有起身,就这样侧卧着,一双勾魂眼看着戴绒。   平日戴绒直接就扑上去了,今日他却冷着一张脸:“哼!你还有脸找我?”   女子脸上笑意不减,娇滴滴地问:“戴老板今日怎么气性这般大?”   “都是你,说什么替考,给我儿弄个功名,那个什么钱攸直接到京城告我儿子去了!他现在人在大牢里!我戴氏的皇商资格也被取缔了!”   “啊?”女子惊呼了一声,她坐起来问:“当真?”   戴绒面上火气更甚:“好端端的我会咒自己的儿子?诅咒戴氏?”   女子眼波微微流转,她问:“那,朝廷可是派了人来?”   “我倒希望他能派人来!”戴绒背着手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步,忍不住抓起桌子上的香炉砸向那女子。   “呀!”女子堪堪躲过,眼中闪过一丝恼怒,脸上露出委屈的表情:“戴老板何必拿我出气?我也不知道钱攸是这种人啊。”   女子走到戴绒身边,双手搭在戴绒的胳膊上,轻声细语道:“你莫生气,我有“法子救出戴公子。”   “你?”戴绒轻蔑地看了她一眼,不过他没有甩开女子的手:“你一个青楼女子,手还能伸到京城不成?”   “戴老板,可莫要小瞧了我这青楼女子呀。”女子的声音婉转,似娇莺恰啼:“只是,这疏通关系,需要……”   “要多少,只要能救我儿子!”戴绒表现地十分焦急,像是走投无路,遇到办法就想试一试。   女子道:“只要银子到位,待我修书一封寄往京城,大人只管等好消息便是。”   女子比了一个数,戴绒见了也不还价:“行,我回去取钱,先给你一半,事成后再给你另一半,你快些写信!”   戴绒走后,屋内又出现了一个人声:“你帮他,不怕暴露了自己?”   女子笑道:“怕什么?朝廷不是没查到咱们这一层吗?”   “我担心戴青他……”   “所以啊,戴青活着回来,我们拿钱走人,至于戴青能活多久,那就看他的造化了,不是么?”   不管戴青招了什么、招了多少,她们换个地方,换个身份,一样过活。   戴绒回府后,先是写了封信,按照番子所说放在院子里最高的那棵树下,并拿了一块石头压着。   随后他打开库房,取了一匣子银票出来,出来时树下的信已经没有了。 第166章 油嘴滑舌   信和画像被同时送到魏山阙手上。   画像上的女子看着有些眼熟。   魏山阙略一思索便想起来这是谁了。   雍城醉花楼的雨儿。   不知她与欢喜堂有无关系。   剑北问:“督主,是否派人前去捉拿?”   “不必,现在去人应当已经不在了。”魏山阙思索片刻道:“命人暗中将戴青移到东厂的牢房里,同时派人盯着大牢里的密道以及密道的出口。”   剑北领命道:“是,督主。”   剑北出去时,邵楠正好进来:“督主,吴庸悄悄进京了。”   吴庸便是前左相,他离京后,回到老家,整日里流连青楼,醉生梦死。   如今看来,或许,青楼不过是个掩饰。   科举在即,他在这个节点回来,着实有些耐人寻味。   “盯紧了,他去哪里、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不要有所遗漏。”   或许,会有大的收获。   将事情吩咐完,魏山阙坐上马车去军营接裴长缨。   最近裴长缨往军营跑的勤,跟着白将军后面开始学着运兵布阵。   白将军对他是赞不绝口,直言裴长缨是大帅之才。   路过酒楼,魏山阙让邵楠下车买了坛桃花酿。   前几日裴长缨嘴馋,才喝了一杯,不小心把酒坛打翻了,恼了好一会。   今日时辰尚早,可以陪他小酌几杯。   裴长缨上了马车,一眼就看见了那坛桃花酿。   两眼一亮:“师父我们今晚喝酒?”   魏山阙点头道:“嗯,去庄子上喝。”   听到庄子二字,裴长缨的眼睛更亮了。   庄子上的温泉池早就修建好了,只是一直没想起来去,那今天是不是就可以。   边泡温泉边喝酒了?   说不定还可以……   裴长缨开始浮想联翩。   魏山阙有些好笑地弹了下他的额头:“看来军营里的训练,并没有消磨完你的精力。”   裴长缨往魏山阙身边凑了凑,脸皮极厚道:“就是累得只剩下一口气,看见师父,那精力也就都回来了。”   “油嘴滑舌。”魏山阙摇头道。   就是,油嘴滑舌!   灵枭靠在车门上,问邵楠:“剑北呢?”   “他有事,稍后自行去庄子上。”邵楠把玩着马鞭,对车内的动静充耳不闻。   又啃到一块了。   灵枭痛苦地捂住脸,这动静听着他都要不好意思了。   裴长缨这个没羞没臊的,督主居然也由着他!   只能说,灵枭误会裴长缨了。   裴长缨被吻的七荤八素的,双眼好一会都找不到焦距。   只能软软地靠在魏山阙身上。   魏山阙问:“还油嘴滑舌吗?”   裴长缨嘴硬道:“就油嘴滑舌!有本事——……嗯……”   灵枭:……   这听上去,似乎是督主主动的。   邵楠有些好笑,灵枭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   到了庄子上,邵楠将灵枭拉到一旁,提醒道:“督主和小公子之间,或许,你想反了。”   想反?督主和裴长缨,还能怎么反?   “我哪里想反了?咦,人呢?跑的真快。”   心里想着事情,灵枭进院子的时候没注意,周围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直到一声低喘,他才猛的惊醒。   一抬眼,只见裴长缨被督主压在树上,从他这个角度正好对上督主看过来的眼神。   灵枭的动作比脑子反应快,两眼一闭,迅速扭头跑了。   完了完了完了,督主刚刚那个眼神好像要杀了他。   嘶——   灵枭停下脚步,刚刚看来,督主似乎是强势的那一方?   联想到邵楠的话。   瞬间,灵枭心里仅存的那点疙瘩也消失了。   好啊,妙啊! 第167章 能忍   水汽氤氲间。   裴长缨懒洋洋地靠在魏山阙怀里,就着他的手,小口喝着酒,   “师父,我都帮过你了,还这么惊参,你可真能忍。”   那画册上的人,两句话说不到,就从第二张纸滚到最后一张纸。   这男人都这样了,都不肯到最后。   魏山阙微阖着眼,道:“我询问过密医,这种事情,太早了对你以后不好。”   裴长缨拽着男人的头发问:“那什么时候才不算太早?”   魏山阙道:“二十。”   裴长缨:……   什么狗屁密医!   明明都心意相通了,也驰橙香现了。   他有时候都怀疑,男人是不是真的对自己有意。   这怎么忍得住的?   男人随便勾勾手指,他都能屁颠屁颠凑上去。   但是,要说没意,那眼底的情意和咳咳的咳咳绝非作伪。。   只能说。   “师父,我怀疑,你能忍得住,我都不见得能忍到二十岁。”   魏山阙笑了笑,挑起裴长缨的下巴,与他共饮一杯酒。   裴长缨舔舔嘴唇道:“师父,既然密医说要二十岁,你看,你已经二十有五了……”   “你若能打过我,我便随了你意。”魏山阙薄唇微勾,潮湿的头发沾在脸颊上。   该死的诱惑。   裴长缨泄气道:“我要能打过你,早就给你就地正法了……”   嗯?   魏山阙的手搭在怀中人精瘦的腰肢上,轻笑一声。   “所求不小。”   裴长缨理直气壮道:“情之所至,我这实属正常!你这……不也说明了一切?”   “嗯,你说的对。”   魏山阙含笑轻吻少年的脸颊。   水面轻轻荡开涟漪。   ---   有人顺着密道潜入大牢。   避过狱卒在大牢里搜寻了一圈,没有找到想找的人。   奇怪……   不在此处,难道在东厂的大牢里?   不敢久留,此人立马折返。   出了密林,他又换了装束,换了身粗布短打,扮做卖货郎的样子,进了城。   进城后,他走街串巷地叫卖着,直到一处幽静的小巷里,他敲了敲门。   门很快从里面被人打开,他钻了进去。   “没找到人。”   “没找到便没找到吧,反正已经到手了一半的银钱,此次进京,咱们的主要目的不在于此,联系上吴庸了吗?”   “联系上了,他说已经打点好了。”   “嗯,很好,有戴青吸引了注意力,咱们要动手脚,就方便多了。”   钱攸会进京告状,转移朝廷的视线,倒是方便了他们。   二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传入潜伏在暗处的人耳中。   “动手脚?”   小皇帝眉头紧皱,他问魏山阙:“魏卿,你是想先看看他们要做什么而不是现在就将他们捉起来审问?”   魏山阙道:“审问不一定会有结果。”   “那若是他们所做之事伤及百姓呢?”   “自然会有人制止。”   吴庸,打点,打点谁?   他们要动什么样的手脚?   小皇帝有些烦躁,科考在即,这是他亲政后的第一届科举考试,他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什么事端来。   “魏卿,你说他们会不会是想在科举考试上动手脚?”   魏山阙道:“且等等便知。”   小皇帝将朱笔放下,看着魏山阙认真的问:“魏卿,朕觉得,你在敷衍朕,你是不是想赶紧出宫。”   魏山阙直言道:“臣该去军营接长缨了。”   小皇帝:……   他糟心地摆摆手:“去吧去吧。”   “谢陛下,臣告退。”   魏山阙走的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小皇帝叹了口气,魏山阙这般淡定,应当是胸有成竹,不会出大篓子……吧? 第168章 见她   吴庸坐在窗户边,看着窗外京城繁华的景象,苍老浑浊的眼中,满是怀念。   京城,是他自幼生长的地方,也是他从政的起点和终点。   不,不是终点,还没到那一步。   忠臣不事二主,他可从未想过要做忠臣。   他想要的只有权力。   “大人~”一双素白的柔荑自身后环上吴庸的肩膀。   一个柔若无骨的女子趴在他的肩头,轻轻在他耳边吹气道:“大人,在看什么呢?”   柔软的身躯贴着自己后背,吴庸丝毫不为所动。   “对着我这把老骨头,也难为你能撩拨的下手。”   吴庸比离京前,老了太多,老到若不是心中那口不服气撑着,早就郁结而死了。   “大人这叫什么话?”女子手指在吴庸胸口画着圈:“奴家对大人可是敬仰的很呢~”   “哼。”吴庸冷哼了一声,丝毫不怜惜地把女人的手拿开。   不过是各取所需,各为其主,说的这般冠冕堂皇。   他再落魄,也看不上这种一点朱唇万人尝的女人。   女子倒也不恼,佯装哀怨地说:“先前在大人家乡,你分明和我的姐妹们打的火热,怎生的进了京便清高起来。”   一提及他为了掩人耳目,每日装作失意,寻欢作乐,吴庸便十分厌恶。   “有事便说,没事就滚!”   “真是的。”女子敛眉轻笑,侧身坐下道:“大人这话说的,奴家仿佛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   她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如花瓣般艳丽嘴唇一张一合,说出令吴庸气恼无比的话来:“大人,你说,这京城还有几人记得你?”   在吴庸开口之前,她又道:“大人莫恼,奴家听闻太后不大好了,您想不想再见她一面?”   吴庸混沌的眼珠转了转,落在女子身上:“你若有本事让我进宫见她,科考一事,便求不到我头上。”   女子面上笑意不减。   “奴家的意思是,大人既然投靠了那位,为何不求他?”   吴庸已经失去了耐心,他指着门道:“我的事,无需你多心,你别来烦我就行。”   “好吧好吧。”女子露出委屈的表情:“奴家好心来告诉大人,大人却不领情呢,奴家走便是。”   退出房间,女子脸上如花般的笑意褪去。   一个失意又失势的老东西,真以为此番进京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吴庸喝了口杯中早已冷掉的茶。   低头看着自己皱巴巴的手。   人这一辈子,时间过的真快啊……   到头来,两手空空。   罢了,再去见见她吧。   那毕竟是他这一生,唯一恋慕过的女人。   大虞的皇宫,是在前朝的基础上修葺的。   曾经,吴庸在查抄一位大臣的私邸时,在大臣藏宝阁中发现了两卷残破的图纸,原也没在意,随意展开看了眼。   这一眼,就叫他看出不同来。   图纸上宫殿坐落的位置,与大虞皇宫十分相似。   下意识的,他将那两卷图纸藏了下来。   后来,先帝在位时,他便是通过图纸上记录的密道,进宫与太后私会。   记录皇宫布局的图纸早就被他烧了,记录大牢布局的图纸,他交给了那人,以示诚意。   再次踏进通往太后宫里的密道,吴庸的心情极其平静。 第169章 阿月   太后宫里静悄悄的。   自太后病倒后,越发的喜怒无常、性子乖戾,有的宫人只因为说话声音大了,便被拔了舌头。   桂嬷嬷替太后掖好被子,一转身,看见一张满是皱纹、苍老到有些丑陋的脸。   “你是何人!”   太后眼珠子转过来,她一眼便认出吴庸来。   “吴、吴……”   “是我,吴庸。”吴庸静静地看着床上的人,现在她看上去也是老态龙钟,雍容不再。   “阿月,你也老了啊,”   吴庸走到床前,对警惕的桂嬷嬷笑道:“桂嬷嬷不必惊慌,有人对我说阿月快不行了,我来看看她。”   “你、你……是来,看、我、我……”太后想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都做不到。   “我不是来看你笑话的。”吴庸自嘲地一笑:“我又何尝不是个笑话?看来她是骗我的,咱们俩,说不准,谁会走在谁的前面。”   “只是不知道,你后不后悔,成为家族的傀儡,利用于我?若你一直真心对我,我也不会将那花名册交与皇帝。”   “我……”   桂嬷嬷看着太后,眼中闪着泪花。   她道:“吴大人,太后她心中一直有你,若非她一直将那香囊携带在腰间,也不会叫皇帝抓到把柄,乱了阵脚。”   吴庸看向太后。   太后嘴巴动了动,没有说话,她扭过头缓缓闭上眼睛。   【世家女子,有几人能活的随自己心意?】   走在密道里,吴庸脸上似在笑,又似有哭意。   当他走出密道,重新看见太阳时,脸上恢复了淡漠。   这条密道,将会是他通往权力巅峰的捷径。   吴庸没有回落脚的客栈,而是去见了一个人。   太后口齿不清道:“桂……道……密、道……”   桂嬷嬷凑近了问:“太后娘娘的意思是将密道封了?”   太后眨了下眼。   刚刚,她没有错过吴庸眼中那抹深思。   吴庸应当不仅仅是为了来看自己。   他别有所图。   年少的爱慕……   她入了宫,他做了官。   在权势的斗争下,那点子爱慕早就被消磨的一丝不剩了。   习惯佩戴香囊,不过是为了让吴庸觉得,自己对他依旧有情罢了。   桂嬷嬷垂首问:“太后娘娘,需要将吴庸回京的事情告诉皇帝吗?”   太后看向桂嬷嬷。   桂嬷嬷道:“娘娘既然想把密道封起来,想必是忧心吴庸拿密道做文章,既然如此,不如借皇帝之手……也算是卖他个好。”   这个提议令太后有些意动。   在她看来,小皇帝到底在她膝下养了那么久,多多少少是有些情分在的。   即便没有情分,皇帝也得承她这份情。   桂嬷嬷看出太后的心思,她问:“娘娘,那奴婢去告诉皇帝,吴庸遣人送信进宫,私自自宫外往宫内送信一事本就有违宫规,人已经被处理掉了。”   “这信便模仿吴庸的笔迹,写上寥寥数语,就写——已归京,有要事相商。”   太后转了转眼睛,桂嬷嬷会意:“奴婢这就去做。”   “吴庸”的亲笔信,很快出现在小皇帝的案上。   他看着跪在下首的桂嬷嬷,笑容称得上温和:“朕知道了,母后病了许久,朕打算替她遍寻天下名医,为她医治。”   桂嬷嬷激动道:“谢陛下!”   桂嬷嬷走后,魏山阙自屏风后走出来,他才将吴庸通过密道进宫的事情告诉小皇帝,太后宫里便遣人来了。   小皇帝嗤笑一声,这字模仿的不错,就是力道有所欠缺。   “太后这是在向朕示好,朕当然不能拂了她的好意,魏卿你说呢?”   魏山阙淡淡道:“陛下至情至孝。”   “长缨许久不曾进宫了。”小皇帝将那封信随手扔到一旁:“他是不是忘了自己还有个武师的身份?”   魏山阙道:“他在为成为兵马大元帅而努力。”   这话落在小皇帝耳中就成了:他在为了得到赐婚而努力。   小皇帝使坏的想这到时候谁嫁谁娶还真不一定。 第170章 都是他的   皇宫里张贴皇榜,为太后寻找名医,能治好者,赏黄金千两。   “皇上怎么突然转性找人替太后医治了?”   裴长缨放下车帘,转头问魏山阙。   魏山阙道:“水搅浑了,方能摸鱼。”   裴长缨眨眨眼,他将手搭在魏山阙的腿上,笑眯眯道:“浑水不止可以摸鱼——师父你干嘛又弹我脑门!”   “手痒。”魏山阙顺手又呼噜了裴长缨脑袋一把。   裴长缨嘴上哼哼唧唧的,但脑袋十分诚实的在魏山阙手上蹭了蹭。   马车停在的皇宫门口。   裴长缨把几个包点心揣进怀里,揣不下的直接往魏山阙怀里塞。   灵枭无语的看了他一眼:“你觉得像话吗?”   督主衣服都给撑起来了!   裴长缨挠挠头,确实不太像话。   魏山阙将东西拿出来握在手中,袖子垂下来,便看不见了。   裴长缨立马道:“不愧是师父!”   灵枭:……   走了两步,裴长缨回头问:“灵枭你不一起吗?”   灵枭抬头仰望着天空,忍住捂住心口的冲动:“不去了,我在门口等着。”   他听到裴长缨和督主小声嘀咕:“灵枭最近有时候怪怪的。”   灵枭:……   督主吐出一句非常冷漠的话:“不必理会,他自会调整好。”   灵枭:……   但凡说这话的不是督主,现在可能就打起来了。   进宫时,小皇帝刚从太后宫中回来,身上还沾染了一股子药味。   他摆摆手让宫人退下。   裴长缨掏出几包点心来,随后又抓着魏山阙的胳膊,从他袖子里掏出两包来。   小皇帝:……   幸好提前屏退了宫人。   他忍不住出声提醒道:“长缨,在人前还是要注意点的。”   魏山阙淡淡的看了一眼小皇帝。   裴长缨摆摆手道:“没事,皇上你又不是什么外人。”   小皇帝默默的想:那朕,算是娘家人还是婆家人?   咳,想的有些远。   小皇帝问:“今日怎么有空进宫了?”   裴长缨一脸莫名的反问:“不是皇上你想见我了吗?不是你问师父,我为何久不进宫吗?”   他凑到小皇帝身边耳语道:“我怕你那个妃子又来,我看着闹心。”   小皇帝无语道:“你不来,就不怕她缠着魏卿?”   裴长缨摇摇头道:“那不会,师父不会给她接近的机会的,就是我看见了会忍不住心烦。”   小皇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事,日后你只管进宫,她不会出现的。”   今天开始就给兰昭仪下禁足令,不得踏出后宫范围。   魏山阙敛眸,安静品茶,眼中划过一丝淡淡的笑意。   “对了,长缨,替考一事是你发现的,等事情查清后,朕要好好封赏你,给你升官。”   “赏赐可以,升官就免了。”裴长缨连连摆手:“我不想上朝,皇上你给我折现就行了。”   天天守着点起早上朝,那真不是一般人能坚持的下来的,他只是个普通的两般人。   小皇帝看了眼悠闲品茗的魏山阙,问:“魏卿,平日里,你在钱财上面苛待长缨了?”   魏山阙淡淡道:“他想要,督主府都是他的。”   裴长缨笑道:“师父的是师父的,我的也是师父的~”   小皇帝:……   突然有些噎人。   情这个字,居然可以让人改变这么多?   二人离开后,小皇帝喃喃道:“扶风,朕有些费解……” 第171章 销金坊   科举考试如期进行,但,这和裴长缨没有什么关系,和周柏书也没有什么关系。   裴长缨带着灵枭,周柏书带着兰镜,四个人凑了一桌叶子戏。   兰镜好看的眉头紧紧皱着,显然对于周柏书解说的玩法并不是很理解。   裴长缨随手甩出一张牌道:“周柏书,你读书读不出来是有原因的,兰镜这么聪明的人都给你说的一头雾水。”   周柏书白了他一眼:“那你来说。”   裴长缨对灵枭说:“灵枭,上!”   灵枭:上个鬼……   灵枭扔出一张牌:“清一色胡了。”   周柏书把牌一推:“不玩了不玩了。”   他摸着自己空空的荷包,心疼不已。   兰镜把自己的荷包放在周柏书手里道:“没事,我这还有。”   裴长缨揭周柏书的短:“兰镜你不用心疼他,周柏书他从小就这样,跟手气搭边的东西他就是不行。”   兰镜笑了笑,并没有收回自己的荷包:“说不定就转运了。”   周柏书捏了捏兰镜的荷包,大概有半袋碎银子。   质子的月例不多,这大约是他攒下来的。   他把荷包还给兰镜,还顺便给人系腰上,边系边道:“没事,俸禄花完了,我可以花我爹的钱,你的留着应急用,今儿手气不行,再打也是便宜他们。”   “走走走,你和灵枭今日赚了这么多钱,请我和兰镜吃饭去。”   “出息。”裴长缨起身把面前的碎银子都扫进怀里:“我请你们三好吧。”   近日京城里讨论最多的就是科考一事。   就是在雅间里,也能听到窗外有人在高声议论,押宝谁会成为今科状元。   他们讨论的名字,裴长缨一个都没听说过。   掂了掂刚到手的银子,裴长缨道:“吃完饭咱们也去下个注?”   周柏书道:“拿我的银子?”   裴长缨甩着钱袋子道:“我赢来的,那就不是你的了。”   周柏书:……   以后都不跟这个家伙打叶子戏了!   吃完饭,裴长缨还真拉着几个人进了赌场。   四个人都没怎么进过赌场。   对里面的一切颇为好奇。   他们刚进赌场,赌场里的坊主就注意到这四个人。   样貌卓越,衣着不凡。   非富即贵。   重要的是脸嫩且面生。   坊主给手下一个红衣女子使了个眼色。   这几个哄好了,说不定能掏出大把银子来。   那女子顺着坊主示意的方向看去,捏着扇子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她袅袅婷婷的走过去,福了福身道:“四位公子是头一遭来咱们销金坊吧?菡萏这厢有礼了,不知几位想玩点什么?”   销金坊……   进来的时候没看牌子,裴长缨不由自主的捏紧的钱袋子。   周柏书道:“他要压谁能中状元。”   “这边请~”菡萏伸手引着四人往里走,动作间,肩上的薄纱滑落,露出雪白圆润的香肩。   周柏书下意识遮住兰镜的眼睛,嘴里嘟囔着:“裴长缨这进的什么地方,感觉不太正经啊……”   菡萏掩唇轻声笑道:“这位公子真是说笑了,咱们销金坊在京城也算是有名的呢!”   “到了,这些名字都是此次考试的学子,公子们可以自行押注。”   裴长缨看看周柏书:有认识的没?   周柏书耸耸肩:没。   行吧,那就随押了。   裴长缨直接把银子都押在了一个叫做刘骄的人身上。   无他,就是这个名字念着像牛角,特别好记。   菡萏小声提醒道:“公子,此人几乎无人押注。”   裴长缨摆摆手道:“没事,这钱反正也是打叶子戏赢来的。”   周柏书:……   “菡萏。”坊主走过来,对裴长缨他们点头哈腰道:“几位公子,不好意思,我家主子叫她,小的再叫个人来陪同。”   “不用,我们自己到处看看。”   裴长缨眼睛余光一直跟着菡萏,菡萏走到转角处,他就看到一张侧脸一闪而过。   “咦?”周柏书顺着裴长缨的视线看过去,奇道:“荣王?” 第172章 荣王   裴长缨问:“刚刚那个是荣王?”   荣王这个名字不常听人提起。   传闻荣王此人性格孤僻,在宫里当皇子的时候就和其他兄弟不来往,整日里喜欢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出宫见府后更是十天半个月都不出府一次。   “对啊,他怎么会在这?”周柏书也是很奇怪。   刚刚坊主说的主子是荣王?   那个一脸色眯眯揽着菡萏的人是性格孤僻的荣王?   还说这人年纪大了,性子变了?   在赌场里转了转,谢绝坊主安排的人,裴长缨凑到赌桌前看人家赌大小。   周柏书道:“你就把赢来的钱押完了,就被玩了?”   裴长缨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庄家手里的骰盅:“你给我钱我就押。”   周柏书啐道:“呸!不要脸。”   兰镜发现灵枭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他看了眼认真看人摇骰子的裴长缨,把话咽了回去。   看着看着,周柏书也有些心痒了,他有些尴尬地对着兰镜笑了笑:“兰镜,我拿这个跟你换五两银子,行不行?”   兰镜低头,看见周柏书手心里成色极好的葫芦形状的玉佩。   “你这玉佩没有五百两买不下来。”   “就值五两,相信我!”   兰镜解下脖子上的项链,和五两银子一起放入周柏书的手中,然后拿走了那枚葫芦玉佩。   那是一条纯金的项链,是兰镜的母妃能给他的最好的东西了。   周柏书听兰镜说起过这个,他连忙道:“这个项链太贵重了!”   “觉得贵重便赶紧收好,别叫人摸了去。”兰镜笑笑,将玉佩收入怀中。   裴长缨道:“你再不收,小心人家输光的人直接抢。”   周柏书赶紧学着兰镜把项链也收入怀中。   兰镜摸了摸放置玉佩的地方,浅笑着看着周柏书拿了一两银子押小。   裴长缨笃定道:“你输定了。”   结果开出来,是小。   周柏书和裴长缨双双震惊不已。   “我居然赌赢了?”   “你居然赌赢了?”   周柏书不信邪,连押三次,都对了。   他忍不住掐了自己一下,用力之大,让自己龇牙咧嘴。   “我转运了?以前我从来没押对过!”   就在周柏书打算继续押时,灵枭回来了。   裴长缨看了眼灵枭,拉着周柏书往外走:“不玩了,该回家吃饭了。”   “我难得赢唉!”周柏书抱住兰镜的胳膊不想走。   奈何裴长缨力气之大,直接拽着周柏书和兰镜一起往外走。   放弃挣扎,被拖着走的周柏书对兰镜说:“我觉得是你的项链让我转运了。”   兰镜笑道:“那你便贴身带着吧,能在大虞遇见你……你们,就是我最大的幸运了。”   “行了,各回各家,周柏书你记得给兰镜送回去。”   裴长缨动作麻利地爬上东厂的马车,灵枭紧跟其后。   在周柏书反应过来之前,番子一扬马鞭,马车便缓缓驶离。   周柏书后知后觉地问兰镜:“他不送我们,就直接走了?”   今日出门,周柏书是坐了马车的,找裴长缨打叶子戏的时候让车夫先回去了。   “算了,我雇个马车吧,反正今天赚钱了。”   三把猜大小,他把打叶子戏的输掉的钱都赚回来了。   上了马车,周柏书把剩下的钱分了一半给兰镜:“头一回赢这么多,好运分你一半。”   兰镜缓缓将这些银子握紧,粲然一笑:“那我可就收下你的这份心意了。” 第173章 不装   马车上,灵枭把他跟着菡萏看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菡萏叫荣王为主子。   荣王叫了菡萏,说要让她去云香阁。   云香阁是京城比较有名的青楼,里面的女子大多貌美如花,且极富才情。   菡萏没有犹豫,便答应了。   荣王话里话外,让她去多笼络笼络去那里的官员,最好是能和一些身居要职的官员拉近关系。   荣王还给了菡萏一本有官员画像和名字的册子。   裴长缨道:“所以销金坊和云香阁都是荣王的产业,他那性格孤僻是假的吧?”   灵枭嘴角一抽:“性格孤僻和他沾不上边,他就是个老色胚。”   吩咐完菡萏,他就直接把人拉上床了。   裴长缨奇怪地看了灵枭一眼。   灵枭立马道:“我没听墙角,察觉不对我就走了!收起你那奇怪的眼神!”   这荣王难道就是幕后黑手?   这么不费吹灰之力就叫他找到了?   裴长缨有些不敢相信。   他将此事说与魏山阙听了。   魏山阙道:“吴庸见过太后之后,确实去了荣王府上。”   “所以真的是荣王?”   “是,也不是。”   “师父,跟我就别打哑迷了吧?”裴长缨双手撑在案上,身子前倾,不让魏山阙继续处理公务。   男人神色淡淡,眼中有着难以察觉的笑意:“你确定要这样?”   裴长缨挑眉:“哪样?”   两人离的极近,鼻尖相抵,只消稍稍偏头便能吻到对方。   裴长缨压低声音问:“师父,你说说,哪样……”   未尽之语消失在唇齿之间。   男人的手扣住裴长缨的后颈,渐吻渐深。   稍稍后退时,裴长缨抱着男人的脖子又追了上来。   气喘吁吁的结束时,裴长缨整个人跪坐在案上。   桌子上的纸皱成一团。   裴长缨遗憾道:“画册里桌面成这样,那想必是一番激战。”   魏山阙将他抱起来放在椅子上道:“怎么,现在提起画册来,倒是不羞了?”   裴长缨懒洋洋道:“反正你也知道我有这些东西了,再总是害羞,未免太假了。”   “装都不装了?”魏山阙捏住裴长缨的下巴问。   “不装了,我摊牌了,我就是馋你,反正我什么样你都喜欢。”   裴长缨就着男人的手微抬下颌,他舔了舔嘴唇道:“师父,不再亲一下吗?”   男人的手顺着裴长缨的脖颈往下,声音低沉道:“再亲一下,你这就要出事了。”   “哼哼,你不也一样?”裴长缨毫不示弱。   掌下安静的凶兽,有苏醒的意思。   魏山阙擒住裴长缨的手腕,将他制住。   “唔……”   裴长缨扬起的脖颈间,喉头上下滚动。   稍退开些许,魏山阙又亲了亲裴长缨的脸颊,拍拍他的脑袋道:“好了,我还有公务要处理,你去找灵枭玩吧。”   “师父!”   灵枭牵着邱库还没走进院子,就听见裴长缨谷球不满的声音。   他默默捂住邱库的耳朵,带着他离开:“今天你长缨哥哥大概是没时间玩了。”   裴长缨抓着魏山阙的袖子,那神情看着似乎下一秒就要扑上去咬人。   果不其然的,他在男人眼里看到一丝恶劣的兴味。   啊啊啊,这个男人!   咬又咬不得,打又打不过!   见人真的羞恼了,魏山阙忍笑道:“走吧。”   “你还赶我?”裴长缨嘴巴一撇,大有要开嗓子的架势。   魏山阙好笑道:“画册里在书房,你也想在书房?”   裴长缨立马从凳子上窜起来,快的就跟这凳子烫屁股一般。 第174章 云香阁   荣王府。   荣王坐在上首,手上握着两颗玉珠盘着。   “科举考试已经结束,就等放榜了,吴庸你确定我们的人能够榜上有名吧?”   这话,几乎每次来荣王府,荣王都会问上一遍。   吴庸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面上恭敬道:“王爷且宽心,前三甲不宜运作,其他的还是很好办的。”   荣王看向坐下下手,正在欣赏自己新染的寇丹的女子。   “雨儿,替考一事,暂且收手。”   雨儿放下手笑妩媚地笑道:“好,全听王爷的。”   两人都没在荣王府久留。   荣王倒是想留下雨儿,雨儿推说云香阁那边有事情要处理。   荣王只能遗憾地放她走了。   雨儿同吴庸一起往外走。   “大人,您见过太后了?不知太后她老人家身体如何了?”   吴庸停下脚步,冷眼看着雨儿:“你跟踪我。”   雨儿笑道:“是呀,若非如此,奴家如何能知晓大人对王爷还是有所保留的呢?”   吴庸皮笑肉不笑道:“你又怎知我没告诉王爷?”   说完,吴庸拂袖而去。   “那就是王爷没有告诉我了。”雨儿站在原地,掩唇轻笑。   说好的不会有所隐瞒,王爷真坏呢……   雨儿扭着细软的腰肢不疾不徐的离开荣王府,坐上等在外面的软轿去了云香阁。   “我说,你确定要进去?”易容后满脸大胡子的灵枭,拉住同样满脸络腮胡子的裴长缨。   “你刚刚易容的时候可是一点都没犹豫。”   裴长缨拽着灵枭往云香阁里走。   在门外就闻到了一股香粉的味道,进来后味道更浓了。   “阿欠!阿欠!阿欠!”   裴长缨没忍住接连打了三个响亮的喷嚏。   “呦,两位爷瞧着面生啊,这是头一回来咱们云香阁吗?”   云香阁的老鸨摇着团扇走过来。   裴长缨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你离我远点,这味儿太冲。”   老鸨脸上的笑意凝滞了一瞬。   “你们这有会唱戏的姑娘没?”裴长缨拿袖子扇了扇风,拿了帕子捂住鼻子。   灵枭丢了锭银子给老鸨。   只要来花钱,那就都是大爷,老鸨立马笑道:“有有有!二位爷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裴长缨道:“都叫来看看,谁嗓音好,就叫谁唱,唱的好了,爷还有赏。”   “好嘞!您二位这边请!”   老鸨让人领着二人上楼,自己则是去叫姑娘了。   老鸨一共叫来十来个姑娘,依次唱了两句小曲儿。   裴长缨扬扬下巴道:“左手边第二个姑娘留下,剩下的可以走了。”   有姑娘见了灵枭随手就给了老鸨一锭银子,知道这是有钱大方的主儿,便想留下来。   她上前两步,想要去搭裴长缨的手:“这位爷,奴家唱的不好吗?”   裴长缨捏着鼻子道:“好,但是你身上香粉味太重。”   姑娘:……   老鸨拉了她一把,生怕惹了出手阔绰的两个人:“那,二位爷且听着。”   关上门,菡萏柔声问:“不知二位爷想听些什么。”   裴长缨道:“你随便唱。”   菡萏随口唱了段采莲的小调,裴长缨拍手道:“好!来,姑娘喝杯酒。”   菡萏移步到桌前坐下,小声道:“公子。”   刚进门,菡萏便听出来裴长缨的声音了。   与此同时,裴长缨易容进入云香阁的事情也传到了魏山阙的耳中。 第175章 不能   裴长缨低声问:“是荣王的人将你从牢里救走的?”   菡萏端着酒杯遮住嘴唇道:“不知,但我说想继续替主子做事后,救我的人把我带到了荣王面前。”   荣王先是让她去赌场里,见她招揽生意的能力不错,又让她来云香阁。   最好是能打探到些权贵的私密。   私密?说白了,可以作为把柄使用的。   荣王手上没什么权势,外族家也是帮不到什么忙的。   裴长缨感到费解,荣王忙活的要死要活的,能得到什么呢?   青楼里能打探到什么私密的东西?人家真有什么致命的把柄,谁会往外说?   菡萏又唱了几段戏。   裴长缨一边思索着荣王的目的,一边不经意喝了几口酒。   灵枭也不提醒他,反正吃亏的不是督主。   盘算着时间,灵枭想着督主差不多该到了,刚踏进云香阁,应当就有暗卫去禀报督主了。   那门就被推开了。   一身玄衣的男人站在门口,东厂的番子们进来分列两队。   男人神色淡淡道:“东厂办案,闲杂人等回避。”   裴长缨直勾勾地盯着男人道:“哎呀呀,我好害怕,督主要如何审问我啊?”   灵枭:……   顶着个糙汉子的脸,说这种话,太违和了……   魏山阙一抬手,菡萏被人丢了出去,随即门便被关上。   一盏茶的功夫,门再次打开。   两个络腮胡子的人被带走。   一个帽子压的极低的番子跟着魏山阙上了马车。   老鸨问一脸惊魂未定的菡萏:“那两个人什么来头?”   菡萏摇摇头:“我就唱了几曲,便有东厂的人闯进来了……”   上了马车,裴长缨一把摘掉帽子,身上这身衣服十分合身,他笑嘻嘻道:“师父,你这是有备而来啊。”   魏山阙拇指在裴长缨略微泛着粉色的脸颊上蹭了蹭:“喝了花楼里的酒?”   “昂,喝了一点,花楼的酒好像兑了水,没什么味道。”裴长缨老实地回答。   魏山阙问:“灵枭没制止你?”   裴长缨摇头道:“没有。”   他忍不住扯了下衣襟,好像有些热。   魏山阙道:“花楼里的酒,兑的不是水。”   “那是什么……”裴长缨扯衣襟的手顿了顿,这个天气凉爽的很,没理由这么热。   难道……   裴长缨的眼睛亮了亮,他直勾勾地看着魏山阙:“师父~”   魏山阙合上眼睛,靠在马车上,不为所动。   裴长缨索性挤到他身边,扯着他的袖子道:“师父~师父把眼睛睁开~你徒弟都被人下药啦~你还不快帮你徒弟解解药?”   魏山阙捏住裴长缨的后颈问:“以后还敢自作主张?”   裴长缨被提溜着,乖巧道:“我就去跟菡萏打听点消息嘛。”   “菡萏接触不到什么重要事情或者重要的人。”魏山阙没有玩笑的心情:“她若倒戈,你今日去,定有凶险。”   心知魏山阙这是关心自己,裴长缨没有辩驳,讨好地笑道:“以后我做什么一定和师父你说。”   “师父,一会回去了,你看能不能……”   “不能。”魏山阙果断回绝:“你自己解决。”   裴长缨委屈地瘪瘪嘴,他就没有求助过自己的手!他受不了那个苦!   只有师父的手摸摸才可以!   “师父——”   “你自己办,我看着你。”   什么意思?   ……   督主府,魏山阙房内。   裴长缨有些局促,真、真看着啊?   魏山阙闲适的坐着:“怎么,不难受?”   难受啊,但,这,他做不到啊!   两个人是吧,那还没什么好不好意思的,但,这一个人干看着那就有点,对吧?   见魏山阙打定了主意,裴长缨只好磨磨蹭蹭的,尝试与自己“和解”。   一抬眼,便看对上男人幽深的视线,裴长缨感觉血涌向四肢百骸。   热气蒸腾。   见他半天不得其法,魏山阙开口道:“上面可以照顾一下。”   “对,另一只手别闲着。”   “往旁边去些。”   说着,魏山阙的嗓音低沉中带上了些许沙哑。   随着裴长缨的动作,另一处……,呈现在魏山阙的眼前。   等到裴长缨二十岁,对他来说确实有些久了……   啧,烦。   裴长缨自然也注意到男人渐深的眸色,他喘息着,大方的展开。   在男人站起来,向他走来时,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 第176章 刘骄   此次科考,爆了个冷门,一个叫做刘骄的名不见经传的举子一举夺魁、状元及第。   销金坊里,押刘骄的只有两人,一个是刘骄自己,一个是裴长缨。   裴长缨和刘骄两个人瓜分了赢来的钱。   周柏书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都行?!   “喂,你这本金是从我这里赢的,你好歹分我点。”   裴长缨无语道:“你堂堂康王世子,缺这点钱?”   周柏书干脆利落的点头:“缺!”   “出息。”裴长缨抓了把银子塞到周柏书手里:“给!”   周柏书转手给兰镜:“给,你帮我存着。”   裴长缨:……???   “这位公子!你真有眼光!”刘骄双手捧了一捧银子给裴长缨:“就你押了我能中状元!你就是我的伯乐!”   裴长缨也不推辞:“那我就沾沾状元的喜气了。”   刘骄摸摸鼻子“嘿嘿”一笑。   “我就知道我能高中,但中状元其实是没想到的,之前还有人说我撑死能考个举人,幸亏我没听话拿钱——啊,我是说,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我先走了。”   刘骄匆匆离去   拿钱?   裴长缨敏锐的捕捉到刘骄未尽之言。   他给灵枭使了个眼色。   灵枭悄无声息地跟上刘骄。   周柏书没有注意到这些,他的眼睛落在裴长缨手中的银子上,状元给的银子,想必是沾满了喜气的。   “长缨我拿这个跟你换啊。”   他摘下手上的玉扳指。   裴长缨直接分了一半给他:“拿去拿去,换什么换。”   周柏书自己留了几两碎银子,剩下的又给了兰镜:“这都是喜气的银子,你帮我收好。”   兰镜对上裴长缨无语的眼神,只能无奈地笑了笑。   裴长缨感觉周柏书怪怪的,这家伙对兰镜就跟小相公给小媳妇上交银钱似的。   灵枭一路跟着刘骄进了客栈。   刘骄打开自己房门时,灵枭眼尖地看到他的屋子里还有一个女人。   是雨儿。   客栈窗户对着无人的小巷,灵枭动作轻盈的跃上屋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侧卧着偷听。   “你来做什么?你说我考不上,怎样,我考了个状元!”刘骄的声音听起来很不高兴。   “状元郎莫恼。”雨儿娇滴滴道:“奴家先前也是见你生活拮据,才有替考这么个不像话的提议,今儿,奴家是来为状元郎道喜的。”   刘骄直白地问:“道喜?准备拿多少银子的贺仪?”   雨儿声音暧昧道:“奴家做贺仪还不够吗?”   刘骄道:“你?你能卖几个钱?”   雨儿自胸口拿出一颗金豆来,晃了晃道:“状元郎,拿了状元,不代表仕途就是一帆风顺的,奴家劝你做人,还是要识时务的。”   刘骄冷哼道:“你叫我替考我不替时,你也说做人要识时务,走走走,别在这碍眼!”   这种油盐不进的,雨儿见的少,她把那颗金豆子放在桌子上道:“日后,你若是觉得仕途不好走,想走点捷径,就拿着这个来云香阁找我。”   门被打开了又关上,刘骄看着金豆子自言自语道:“这个看起来挺值钱的,拿去换钱好了。”   听到这话,灵枭感觉刘骄和裴长缨的性子倒是有几分相似。 第177章 清倌儿   雨儿对刘骄说的话,意思十分明了,朝中有可以影响到刘骄仕途的人。   是谁?荣王吗?   雨儿,荣王,吴庸。   魏山阙在纸上写下这三个人的名字。   吴庸回京后的一举一动都在番子的监视下,所以他的动作应当是在进京之前。   目前可以确定雨儿和替考有关,但不能确定与襄国是否有关。   至于荣王,销金坊和云香阁,原本的主人并不是他,大约一年前,荣王接手了这两处。   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地方,慢慢开始盈利。   一年以前,荣王手上的铺子十有八九是不盈利的。   荣王没这个经商的本事,他手下也都是草包。   将荣王的名字划去,魏山阙在雨儿和吴庸的名字下面画了条横线。   这二人只怕也不是最终的幕后之人。   还有刘骄,他当真不是故意说漏口的?   倒是,越来越有趣了。   “叩叩”   书房的门被敲了两声,魏山阙淡淡道:“进。”   门被缓缓推开,一条白净的腿探了进来。   魏山阙眼皮不由一跳。   果然,下一秒,一个穿着清凉大胆身材高挑的人走了进来。   一块布裹住胸口,短裙堪堪到大腿,外面罩了一件轻薄的纱。   魏山阙按了按额头问:“在府里为何要做此打扮?”   “师父,你看我这样去云香阁做清倌儿可行?”裴长缨坐到魏山阙椅子的扶手上,撩了下头发,露出修长的脖颈。   清倌儿。   魏山阙轻轻一扯,便将薄纱扯下:“你要这样去?”   “对啊,我这样,跳个舞,估计能迷死一堆人。”裴长缨十分自信。   男人的大手搭在裴长缨的腰间,稍一用力,便将人拉入怀中。   他的手落在那光洁的大腿上:“你觉得,我会让旁人看见你这样?”   裴长缨跪坐在魏山阙的腿上,环住男人的脖子,压低声音道:“师父,那你帮我换一身?”   两人四目相对,周围似乎有热度蒸腾。   掌下是紧实光滑的皮肤,魏山阙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心猿意马。   “别闹。”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   裴长缨偏头在男人的下巴上咬了一口:“我就闹,你惩罚我啊……”   书房外,下人道:“督主,宫里传话,请您即刻进宫。”   裴长缨:……   他决定不跟皇帝关系好了!   以后进宫也不带好吃的了!   人都叫他挑出火了!进宫还是自宫!   裴长缨脸上的哀怨快要满溢出来了。   魏山阙眼底染上笑意,他按住裴长缨的后颈,在那殷红的唇上落下一吻:“待我回来,再好好‘惩罚’你。”   “好嘞!”裴长缨高兴地从魏山阙腿上跳下来:“师父走好,我等你呦~”   魏山阙:……   “呃,魏卿今日心情不好?”   自打魏山阙进来,这大殿里都冷了不少。   平日里魏山阙也很少会有表情,今日也没什么表情,就是周身的气息有些吓人。   魏山阙开口道:“陛下,快十五了?”   “对,卿为何有此一问?”小皇帝心里突突一跳。   果然,下一句就听见魏山阙道:“该选秀了。”   “不!朕后宫嫔妃够了。”小皇帝连连摇头。   魏山阙道:“陛下从未在后宫歇息,可见都不合心意。”   小皇帝头大如斗:“魏卿,朕今日叫你进宫是有事相商,选秀一事暂且不提。” 第178章 不能言而无信   商议完事情,魏山阙片刻都没有逗留,直接走了。   小皇帝松了口气,生怕魏山阙又要提选秀的事情。   “扶风,你有没有觉得今天魏山阙不对劲?”   扶风道:“魏督主今日,似乎,不高兴。”   自信点,把似乎去了。   就差没把不高兴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自从裴长缨住进督主府,小皇帝鲜少见魏山阙这般情绪。   难道长缨他——不,魏山阙不会和长缨生气。   小皇帝放弃琢磨魏山阙不高兴的原因。   开始思考选秀的事情。   他快十五了,便是魏山阙不提,别的大臣也会提了。   拒绝了一次,还会有无数次。   “扶风啊,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先不选秀?”   扶风道:“最多也只能拖三年。”   小皇帝叹了口气:“看来朕要食言了。”   能拖三年便拖三年吧。   “去找兰昭仪——罢了,还是朕自己吧,做儿子的,母后病的厉害,总得多去瞧瞧。”   小皇帝态度不明,太医院也就试探着改变给太后的医治方案。   太后说话比之前利索些了。   小皇帝屏退左右。   他坐在太后床边,叹了口气:“母后,魏卿今日催朕选秀了。”   太后闭口不言,不知小皇帝卖的什么官司。   “母后,只有你能替朕分忧啦,你身子越来越差,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找到民间的名医。”   太后明白过来,小皇帝所谓的分忧,是要自己的命!   “哀家是你的母后!”太后又惊又怒。   “是呀,旁人无法替朕分忧。”小皇帝替太后掖了掖被子,满脸忧色地叹气道:“母后且好好过好眼下的日子吧。”   “不许走!”太后使尽浑身力气才艰难地伸手抓住小皇帝的袖子:“你不能!”   “朕为何不能?”小皇帝侧头看着太后:“母后,您这不许二字,说的未免太霸道了,朕好生伤心啊。”   说着,他扯回自己的袖子一字一顿道:“还望太后,保重身体。”   宫中的太医,小皇帝并不能全然信过,是让影翼去做,还是交给魏山阙,小皇帝有些犹豫。   算了,明日再与他商议,今日再传他进宫。   只怕魏山阙明日就会当朝提选秀的事情。   当皇帝还要看臣子的脸色,真惨。   下了马车,快步往院子里走,到了门前,魏山阙反而停住了脚步。   闭了闭眼,心道,怎么跟个毛头小子似的。   推开房门,屋里一地的衣服,正在和衣服纠缠的人回头粲然一笑:“师父你回来啦!”   魏山阙:……   他将裴长缨脑袋上顶着的腰带拿下来,将人扶起来——但失败了。   也不知道裴长缨是怎么做到的,衣服和人纠缠的如此难舍难分。   裴长缨努力从衣服里钻出来,憨笑道“嘿嘿,我就试试看这个衣服怎么穿的,特地让灵枭去给我买来的,说是青楼最时兴的款式。”   魏山阙把衣服丢到一旁,找了件外衣给裴长缨披上:“以后我陪你买。”   顿了顿,他又道:“青楼那种地方无须你去蹲守,让灵枭去,我让邵楠暂且跟着你。”   “师父。”裴长缨拉了下魏山阙的衣摆,两眼亮晶晶的闪烁着期待:“你打算怎么惩罚我啊?我有偷偷买东西哦,不过老板没告诉我应该怎么用。”   魏山阙:……   居然还偷偷买了东西。   “我说过,不可沉溺于此。”   “你也说过回来惩罚我啊,不能言而无信!反正那些东西我自己又没用过!”   裴长缨十分的理直气壮。   就差没插着腰了。   “行。”魏山阙松开裴长缨的发带:“用这个就行。”   “这个?是不是太短了?”   最多也只能把手绑起来。   失策,原来发带还可以这么用。   裴长缨面上一片晕色,南赖的乌嘢。   交织在淳驰相依之间。   “师父……”   “解开好不好?”   男人的拇指按在泛着氵光的唇上,低沉地笑道:“不好,这可是惩罚。” 第179章 任务   当灵枭被告知要去云香阁打探消息时,他没什么反应,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当他接邱库回来,看到番子拿来的女装时,他整个人僵住了。   灵枭抗拒道:“我自有办法打探消息!为什么要女装去!”   邱库不解地问:“哥哥,你也有长缨哥哥那种爱好吗?”   灵枭深吸一口气,保持冷静道:“我没有这种爱好,邱库你要记得这不是什么爱好。”   邱库问:“那这是什么?”   灵枭悲愤道:“这是任务。”   但是!东厂过去从未有过这种任务!   不会是裴长缨那小子使坏吧?   灵枭怎么也想不通,这种事情为什么会落到自己头上。   算了,先带邱库出去转转吧,这个时间,裴长缨应该在督主那里。   邱库仰着脸问:“哥哥,你会打扮成什么样子?”   灵枭掐住邱库软软的腮帮子:“你再问,哥哥就要把你送回书院了。”   邱库乖乖闭嘴。   没事,到时候,他自己去看,便知道了。   ---   灵枭长了一张骗人的娃娃脸,身量也不是很高,男扮女装竟然丝毫不违和。   裴长缨绕着灵枭转了两圈,嘴里啧啧称奇:“难怪,我说我去云香阁卧底,师父说让你去,别说,还真合适唉。”   灵枭面无表情道:“有什么好卧底的,我潜进去打探消息会有区别吗?”   “有啊。”裴长缨道:“你可以和她们打成一片,从而套取更多消息。”   打成一片……   想的美,督主能同意那都见鬼了!   裴长缨摸了把白花花的胡子,咳了两声,清亮的声音变得苍老起来。   “走吧,灵灵,待为父有钱了,定将你赎出来。”   灵枭:……   “滚滚滚!信不信就算督主护着你,我也敢揍你!”   嚣张的话,在看到魏山阙的瞬间,哑了。   裴长缨人仗魏势,一路小跑到魏山阙身边:“师父,我这样是不是特别像个老翁?”   “嗯,像。”就是腿脚过于灵便。   “嘿嘿,那我去卖闺女了,卖的钱我给你买酒喝啊。”   魏山阙眼中泛着淡淡的笑意:“嗯,好。”   灵枭:……   督主!你这是在助纣为虐啊!   裴长缨编了一个家中穷困潦倒,迫不得已卖了哑巴闺女的故事——因为灵枭不愿意掐着嗓子说话。   最终灵枭被卖了三两银子。   灵枭面无表情地跟着老鸨踏进云香阁的大门。   充分表现出了被卖的那种不情愿的情绪。   身后,裴长缨还在用苍老的声音道:“灵灵啊,等为父来赎你啊。”   老鸨讽刺地笑了笑,她这儿买的姑娘不少,从未见过被赎回去的。   “既然进了云香阁,那就都是姐妹了,我来带你见见人,熟悉下这里的规矩。”   姐妹你大爷。   灵枭冷着一张脸,他突然想到,自己是个哑巴的话,如何和人套近乎,获得消息?   灵枭扭头就想走。   老鸨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冷下脸来:“灵灵姑娘,这云香阁你既进来了,可就不是那么好出去的。”   “灵灵?”一把折扇挑住灵枭的下巴。   灵枭抬眼,对上一双满是兴味的眼睛。   灵枭眸子一寒,再看给你眼珠子抠下来!   老鸨一眼就看出来这个衣着不菲,一看就是个有钱的主儿,她谄媚道:“这位爷,这灵灵姑娘才来,且等奴调教调教,再来伺候您。”   “不必。”男子收回扇子,在指尖转了一圈:“我就喜欢没经过调教的。”   他拿出一锭金子扔到老鸨手中:“除我之外,她不得接客。”   老鸨立马眉笑颜开,咬了金子一口,挥着帕子道:“您放心!我给灵灵姑娘安排在上房,里面应有尽有,您啊,放心享受。”   什么叫应有尽有,什么叫放心享受。   灵枭觉得自己额头青筋突突直跳。   “好啊,带路吧。”男子将手搭在灵枭肩上,就在灵枭要动手之际,他在灵枭耳边看似调情般的轻声道:“我可是帮了你,别好歹不识啊。” 第180章 车丘   关上门,灵枭立马甩开男子的手。   反手扣在男子的咽喉上:“你是何人?”   “我是你男人啊。”男子老神在在,并没有把掐住自己咽喉的手放在心上:“我若不开口帮你,你露馅也就是今日的事,好歹衣领拉高些。”   灵枭空着的手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脖子,他松开手,后退了一步道:“那钱 我自会还你,你可以走了。”   男子露出伤心的表情:“我帮了你,你就这样用完便丢?真是郎心似铁啊。”   灵枭随手打开桌子上的木盒,里面有个挺长的棍子,他拿出来掂了掂道:“再不走,或许你就不能自己走出去了。”   男子“唰”的打开扇子遮住脸道:“灵灵啊,这个东西不是武器,唔,不,也能算是武器,但不是你想的那种武器。”   灵枭被他绕的有些晕,低头仔细打量了一眼,顿时觉得有些烫手,连忙把扔开了。   男子忍笑忍得辛苦。   灵枭杀心起。   男子连忙道:“我可以替你打掩护,若我死了,你还得接客。”   “接个鬼的客!”他长了腿不能走吗!   真回去了,督主还能要他的命不成?   “别啊,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你是探子吗?京城是要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带我玩下,我有钱。”男子从怀里掏出一沓子银票。   灵枭杀意稍退,这么有钱,抢来是不是就可以归隐山野了。   “我叫车丘,车马的车,山丘的丘。”   京城,车并非大姓,车姓有头有脸的人当中,可没听说有车丘这么一号人——这名字真奇怪。   更奇怪的是,灵枭觉得自己对此人似乎很难提起戒备。   对于这个人,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真是奇怪。   “灵灵,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灵枭握拳:“不许这么叫我!”   车丘歪歪头道:“你看着比我大,那我叫你哥哥?”   邱库小可爱叫他哥哥,他能接受。   但他接受不了一个比自己高的人,叫自己哥哥。   “我做什么与你无关,你再不出去,我真就动手了。”   见灵枭真的有些不高兴,车丘露出难过的表情:“哥哥你不喜欢带我玩啊。”   袖中的匕首滑落至手中。   车丘将扇子在手中敲了一下:“呀,突然想起来还有事情,哥哥,我明天再来看你~”   说完,车丘脚底抹油钻出门去。   灵枭:……   出了门,车丘的脸上的嬉笑敛去,他对迎面走来的老鸨道:“伺候好灵灵姑娘,若是你们让她不高兴了,本公子拆了你这云香阁。”   “是是是,爷您放心,保准让她连根头发都不掉!”   将人送出门,看着人坐上华丽的马车。   老鸨感叹道:这灵灵命正好。   刚进来就有人罩着了。   真不错,三两买来,转手就得了一锭金子,这往后,赚钱的日子看来还不少。   老鸨满意地扭着腰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叩叩”   窗户外传来动静,灵枭打开窗户,剑北翻了进来。   他放下两坛酒,然后又掏出几个纸包道:“小公子吩咐给你带点酒和菜来,说是青楼里的酒水有问题,不能乱喝。”   灵枭随手从纸包里拿出一块肉干来,边嚼边抱怨道:“我想不明白,督主不让长缨去,怎么就想到我头上来了?”   剑北同情道:“或许,督主是觉得你带坏了小公子,昨日我听督主让人把你替小公子买的裙子都给扔了。”   “那是长缨让我买的!”灵枭叫屈不已,他小声嘀咕:“而且督主不也挺喜欢长缨那么穿?”   剑北道:“有些东西公子如果有需要,你得告诉督主,那不是你我能买的。”   灵枭悟了,督主是吃味了…… 第181章 梦魇   过了几日。   裴长缨突然良心发现道:“师父,咱们要不要去探望下灵枭?”   “不必。”魏山阙面前放着灵枭传回来的消息。   云香阁暂时没有异动,灵枭提议查一下京城有没有叫车丘的人。   直言此人有古怪。   车丘从一开始就看穿了灵枭男扮女装,不仅没有拆穿,反而帮他遮掩。   裴长缨摸了摸下巴道:“不会是看上灵枭了吧?”   “他如果特别有钱的话咱们可以多要些聘礼。”   魏山阙点头:“嗯,聘礼多少你来定。”   剑北和邵楠对视一眼,默默为灵枭鞠了一把同情的眼泪。   做人要有眼色,不然就会落得灵枭这般下场。   “督主。”有番子来报:“荣王宴请了十多人,均是此次科举,榜上有名的,另外有学子醉酒后怒骂科举不公。”   这十多人经过番子的查证,大多都学问不到家,但家中十分有钱。   至于落榜的醉酒学子文采斐然。   皇帝亲政,头一遭开科取士,便有人敢动手脚,胆子倒是不小。   裴长缨问:“是吴庸干的?他都不是丞相了,还有这本事呢?”   “余孽未清。”魏山阙起身披上外衣道:“我进宫一趟。”   裴长缨道:“那我也去,有一阵子没见皇上了,我昨日买的点心还有一份没动,我给他带去。”   “有人将手伸到科举考试上来了。”   小皇帝放下朱笔,能插手科考,此人地位不低。   看样子,吴庸虽然交代出了与太后外家关系密切之人,但却保留了自己的人手。   这老东西。   念及裴长缨在场,小皇帝含糊道:“荣王和吴庸在等。”   魏山阙会意道:“那便让他们不得不动手。”   裴长缨:???   等什么?怎么让他们不得不动手?这中间是有什么对话被他错过了吗?   裴长缨默默咬了口宫里精致的点心,喝了口进贡的香茗。   他果然不是个当文官的料。   不擅长猜哑迷。   魏山阙一边与小皇帝商议事情,一边顺手捻去裴长缨嘴角的碎屑。   裴长缨习以为常地伸头把男人手指上的碎屑吃掉。   小皇帝:……   这里是御书房,是议论朝政的严肃的地方。   算了,长缨开心就好。   反正他抗议也没用的,魏山阙护着呢。   ---   深夜。   太后宫里静悄悄的。   宫人们不知为何,都沉沉睡了过去,就连守在太后床边的桂嬷嬷,也睡着了。   太后整日躺着,此刻并不困顿,她看着华丽的床顶,自从皇帝放下话去,已经过了数十日,她整日活在惶恐中。   宫里静的,门打开时,穿堂而过 的风声都能听得见。   太后缓缓道:“皇帝,你来了。”   没有得到回应,太后转过头来。   烛火晃动了下。   她看见一身玄衣的高大身影。   “是你?皇帝倒是信任你,只是你若杀了哀家,不担心往后皇帝会以此为把柄,卸磨杀驴么?”   魏山阙轻笑一声,这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的,令人有种战栗的恐惧。   “太后不如先担心担心自己。”   魏山阙取出一个小匣子,里面躺着一颗褐色的药丸,散发出极苦的味道。   “太后,还认得这个吗?”   太后瞪大了眼睛,这是——   “看来太后还记得。”   魏山阙将那药丸塞入太后口中。   药丸入口便化,顺着喉咙滑入胃中。   “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有梦魇?”   梦魇,没有任何毒性,服用者会魇在梦中,长睡不醒,直到死亡。   “梦婉娘是你的——”   “倒是难为太后还记得这么个不起眼的人。”魏山阙拿出帕子擦擦手:“太后,好梦。”   门被打开,又被关上。   太后的意识模糊起来,就在她要陷入昏睡时,又听见了门被打开的声音。   有人将她扶了起来:“母后,喝些参汤再睡吧。” 第182章 夫人   宫里传来消息,太后情况不大好,小皇帝日日下了朝便去太后宫里。   吴庸找到荣王:“王爷,再犹豫,以后便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荣王在屋里来回踱步,有些焦躁。   “便是坐上那个位置,难保其他的亲王不会发难。”   一没兵权、二没政权,才往朝中塞了十多个新人。   说不上什么话。   就是得了皇帝的传位诏书,这个位置也未必能坐得稳。   吴庸道:“王爷,坐不坐得稳,那是坐上去以后才需要考虑的问题。”   荣王还在犹豫,他是想坐那个位置,但他也惜命。   “王爷。”吴庸下了剂猛药,加重语气道:“您真的觉得,以后皇帝不会拿诸位亲王开刀?先帝十几位兄弟,在先帝在位期间,先后去了几位?”   吴庸咬咬牙道:“明晚动手。”   总得花点时间准备。   这一年来,他依靠销金坊和云香阁赚来的钱养了私兵,原本是打算先在朝中培养自己的人,同时多养些私兵,训练好了,再动手的。   明日动手,实在是太仓促了。   荣王的手心渗出虚汗来。   心里总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在云香阁待了多日,灵枭一次都没见过雨儿。   就连和别人接触的机会都不多。   那个车丘就差没住在云香阁了!   偏他是东厂都没查出底细的人,灵枭还不敢贸然要了他的命。   灵枭咬牙切齿的看着老神在在喝茶的人。   “你这般闲,家里贩盐的吧!”   车丘打了个响指道:“此言差矣,我这不叫闲,陪自己夫人,这是正事。”   又来了。   滚你大爷的夫人。   灵枭打开窗户,深吸一口气,默念最近新背下来的清心咒。   窗外停了一辆马车,一个戴着纱帽的人走下来。   风吹起轻纱,此人正是雨儿。   在雨儿抬头的瞬间,灵枭迅速关上窗户。   看了两眼,没发现异常,雨儿收回视线,走进云香阁。   “哥哥要出去?”车丘嬉皮笑脸地凑到灵枭身边道:“我跟哥哥一起出去啊,你自己出去不好。”   灵枭翻了个白眼道:“跟你出去才不好!”   “唉,哥哥,我醉了,你带我在楼里转转啊?”   说着,车丘捂着脑袋就往灵枭身上靠。   灵枭原本打算推开他的。   他看了眼把头枕在自己肩膀上的人,觉得这个提议倒是不错。   便忍着揍人的冲动,肩上顶个脑袋出去了。   云香阁里来来往往的,大多都是男人揽着女人。   他们这样倒是一点都不惹眼。   灵枭看到雨儿上了三楼。   三楼平日里老鸨不让别人上,他也曾经夜里潜上去看过,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哥哥,这边。”车丘双手都环在灵枭的肩上,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转角处,有一个大的屏风,看似已经没有路了,绕过去后,车丘在左手起第三块木头那里按了下,一扇暗门出现在 灵枭面前。   “哥哥,跟我来。”   顺着暗门里的台阶拾阶而上,便上了三楼。   灵枭看了眼车丘,这家伙,究竟什么来头?   车丘低声道:“这云香阁原本是我家的客栈,后来盘出去了。”   灵枭:……   鬼才信。   云香阁和销金坊的前主人东厂早就查过了,根本没有姓车的。   三楼的房间很多,直到走到最后一间房,灵枭才依稀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吴庸和荣王计划明日夜里动手。”这是雨儿的声音。   一个似乎有些耳熟的声音响了起来:“荣王没告诉你?”   “没有,他的钱都是咱们替他赚的,还说什么对我不会有一丝隐瞒个,这男人啊,真是没良心。”   “吴庸既然敢撺掇荣王,就说明他手上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牌。”   “咱们怎么办?”   “做两手准备,荣王成事,便继续为他做事。荣王败了,他名下的铺子定会被查封,趁早离开,改名换姓。” 第183章 宫变   一轮新月,高悬在漆黑的夜幕上。   太后宫里灯火通明,所有宫人都低着头匆匆而匆匆而去。   按照太医的话来说就是,太后怕是熬不过今夜了。   小皇帝坐在太后床头,看着太后呼吸越来越微弱,直至消失。   宫人尖声道:“太后驾崩啦-—”   除了桂嬷嬷真心实意的为太后哭泣,旁的宫人皆是跪在地上,垂首干嚎。   大虞最尊贵的女人呵。   就在这时,变故横生。   身着铠甲的人将殿里所有人团团围住,手上的刀闪着摄人的寒光。   桂嬷嬷大吃一惊,这些人分明是从密道来的,那密道不是早就封住了?   小皇帝沉着冷静的问道:“你们是谁的手下?”   “是本王的人。”荣王走了出来,他手上拿了一张空的圣旨。   “写了这退位诏书,本王留你一命。”   小皇帝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他怜悯地看着荣王:“你可知道为何父皇从未想过动你?”   “他亲口说,你是个蠢笨的,掀不起风浪来。”   “你!”荣王走到小皇帝面前,把那空圣旨扔到他的脚下:“你别妄想拖延时间,要么你写退位诏书,要么我现在就砍了你!”   小皇帝站起来,踩在空的圣旨上,淡然道:“你可以试试。”   荣王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小皇帝冷静得的态度令他心中生疑。   难道、难道吴庸出卖了他?   荣王猛地回头,环顾四周,确实没有发现吴庸的身影。   “你——吴庸是你的人?不对,他是太后的人、也不对……”   小皇帝冷眼看着荣王自乱阵脚。   就这点本事,也妄想逼宫?   “吴庸应当也已经被抓了,一丘之貉,谁也别想逃。”   荣王夺过手下的刀向小皇帝砍去:“大不了,本王不要这个退位诏书了!”   到时候,直接模仿小皇帝的字迹,盖上玉玺,谁能辨别?   “噗!”   扶风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荣王面前,挡住了那喷涌的血水。   荣王最后一眼,看见的是自己的身体。   扶风手上的丝线上一滴血滑落。   若非定睛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他手上那杀人的利器。   荣王养的这些私兵,不过一年,有的甚至半年不到,一群乌合之众。   哪曾见过此等场景?   纷纷吓得扔掉手中的武器,跪倒一地。   小皇帝看着荣王两眼怒睁的头颅,淡淡道:“将荣王的脑袋挂到城墙上示众,他的尸首,丢乱葬岗,查抄荣王府。”   一场宫变,轻描淡写地落下帷幕。   小皇帝最后看了眼太后,转身离开,不知魏山阙那边如何了。   密道走到一半,吴庸刻意落在后头,直到走到末尾。   待看不见人后,他扭头往外走。   皇帝毫无防备,荣王定能得手,他要做的,已经完成了一半。   他该回去复命了。   走出密道,一丝凉意爬上吴庸的背脊。   火把一同亮起,照亮了黑夜。   魏山阙那张脸,在吴庸看来,宛若鬼魅。   “你!那太后宫里——”   “你和荣王,果然不是一心的。”魏山阙抬了抬手。   番子上前将吴庸制住。   “不知你效忠的是何人?现在不必说,总要让你试一试东厂伺候人的手段。”   吴庸心底一凉,入了东厂的大牢,他焉有命出? 第184章 裂开   “荣王败了,咱们的人去密道口时,发现了东厂的番子,幸亏隔得远没被发现。”   “那吴庸想必也是被抓了。”   “不管他了,咱们先离开这里。”   “来了,就别走了。”灵枭翻身坐在窗台上笑道:“就这么走了,未免显得东厂招待不周啊。”   雨儿大吃一惊,指着灵枭道:“你是东厂的人?”   跳下窗户的时候,灵枭被过长的裙摆绊了一下。   大爷的,忘了把衣服换回来!   灵枭一把撤掉头上碍事的发簪,这是白日里车丘死活要给他戴上的。   瞬间,雨儿想明白了:“你是老鸨前些日子买回来的灵灵。”   “灵灵你大爷!”   一听到灵灵二字,灵枭就忍不住额头青筋直跳。   裴长缨这取的什么鬼名字!   “你是第一楼的阿若娜?”灵枭打量着雨儿身边的人。   雍城的漏网之鱼,倒是不少。   “不,阿若娜是我的姐姐。”   女子掩唇笑道:“我、叫、阿、若……”   “兰。”   尾音未落,屋里突然弥漫起白雾,灵枭警惕的屏住呼吸。   阿若兰的声音飘飘渺渺,听不真切:“这个,屏住呼吸也是没有用的哦~”   灵枭感觉有一双冰凉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脖子,他却没有力气动弹。   “嘭!”   大门被一脚踢开,伴随着一声惨叫,灵枭感觉有滚烫的液体喷在脸上。   是熟悉的血腥味。   他眼珠子动了动,感觉力气在慢慢的回到身体里。   一只手落在他的脚边。   雨儿握着手腕疼得惨叫连连。   阿若兰已经不见踪影。   屋外站着执剑的车丘,和拿着匕首不停颤抖的菡萏。   车丘快步走到灵枭身边,拿帕子擦去灵枭脸上的血迹,和温柔的动作不同的,是不着四六的嘴:“哥哥啊,红色真称你。”   灵枭嘴巴动了动,吐出一个字:“滚!”   余光,灵枭看见菡萏举着匕首刺向雨儿的后背。   “你做什么!”   灵枭扔出暗器去打菡萏的手。   为时已晚。   那匕首正中雨儿的后背。   菡萏的手背打的生疼,她的脸上露出狠厉的神色:“已经跑了一个,这个当然不能让她跑了,她们都是害死汪郎的凶手!”   “啧。”灵枭试了下雨儿的鼻息,显然是救不回来了。   “碍事。”   如果要杀人,他早就动手了,就是想抓活的慢慢审问。   灵枭直起身,打量着菡萏。   这个女人脸上眼里满是仇恨和杀人的后怕。   瞧不出别的来。   让番子把雨儿的尸首运回东厂,看看能不能别的发现。   同时把菡萏也带回东厂,看管起来。   他自己则是将三楼的屋子都翻看了一番,没有找到有用的东西。   期间车丘跟个尾巴似的,一直跟在灵枭的身后。   “哥哥,你理理我啊,今晚是我救了你唉。”   灵枭站住脚步,打量着车丘:“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车丘道:“昨天她们不是说今天可能会跑路?那你肯定是要来抓人的,我想着万一能英雄救美呢。”   “我来的时候,就看见那个什么荷花在外面拿着个匕首想进去又不敢的样子。”   如果车丘没有说谎,那么这个菡萏,出现的时机就未免过于巧合了。   “哥哥唉,你叫什么名字啊?你是东厂的人吗?那我可以去东厂找你吗?”   灵枭捏了捏拳头,终于决定顺着心意,一拳砸向车丘的脸。   “闭嘴!你属鹦鹉的吗!”   车丘接住灵枭的拳头,顺势往怀里一带,另一只按在灵枭的命门上。   “啾!”   车丘在灵枭的额头上印下响亮的一吻。   灵枭……   灵枭裂开了。 第185章 冷面修罗   荣王谋反一事,成为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   依靠养了一年的私兵,趁着太后驾崩的时候谋反,被皇帝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人头被挂在城墙上示众。   几位亲王都很清楚,皇帝这是杀鸡儆猴,告诫他们不要起不该有的心思。   这是小皇帝第一次踏入东厂的刑室。   他并没有对外公布吴庸也参与谋反的事情。   魏山阙暂且没有对吴庸动刑。   吴庸这把老骨头,一点儿刑罚就能要了他的命。   “吴庸,朕原以为你是太后的人,当你出入荣王府,朕又以为你是荣王的人。”   吴庸笑了两声:“臣、不,草民一直都是陛下的子民。”   “不愧是前左相。”   小皇帝把“前”字咬得极重。   吴庸道:“比不上陛下,连魏督主这样有雄才大略的人都能收服为己用。”   小皇帝看向魏山阙:“朕什么时候收服你了?”   魏山阙眼皮不抬道:“这个问题,陛下应当问吴庸。”   吴庸哈哈一笑道:“卧榻岂容他人酣睡?陛下真是好胸襟!”   小皇帝心道,魏山阙睡在裴长缨的卧榻上,与朕无关。   小皇帝问魏山阙:“魏卿,有把握撬开吴庸的嘴吗?”   魏山阙淡淡道:“没有。”   说着,他略一抬眼,番子们押上来两个人。   是礼部郑侍郎和吏部孙侍郎。   吴庸面上终于出现了情绪的波动。   眼中闪过惊愕。   “朕真是大吃一惊啊,没想到清正廉洁的郑侍郎和孙侍郎,竟会与你狼狈为奸,行科举舞弊之实。”   “多亏魏卿,不然朕只怕还被蒙在鼓里!”   郑侍郎和孙侍郎被捂着嘴推到吴庸脚边。   一旦察觉到科举可能被人动了手脚,东厂查起来便不会是太难的事情。   没有人能够把尾巴真的扫干净。   魏山阙对小皇帝道:“陛下,审讯一事,您就别参与了。”   小皇帝道:“你只管审问,若有不适,朕自当离开。”   魏山阙看了眼小皇帝,不再说话。   吴庸嘴唇抖了抖,在他下决心咬舌自尽时,番子眼疾手快卸了他的下巴。   ……   空气里,弥漫着复杂的味道,血腥味、肉被烧焦的味道、失禁的骚味……   小皇帝猛地站起来,抿着嘴快步离开。   出了东厂的大牢,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反胃的冲动。   他第一次见到魏山阙审讯的场景。   魏山阙淡然审讯的样子像是一个冷面修罗。   人命在他眼里,仿佛不起眼的蝼蚁。   回宫后,小皇帝把自己关在宫殿里,见惯了宫里的倾轧,他从未直面如此血腥的场面。   荣王在他面前掉了脑袋,他也未曾害怕过。   “陛下。”扶风单膝跪下,手上托着一个不大的纸包。   小皇帝说话的声音还略微有些颤抖。   “这是什么?”   扶风打开,纸包里静静躺着几块栗子糕。   “属下见裴校尉给您带栗子糕时,您是喜欢的,属下试过了,无毒。”   见皇帝出了东厂大牢,脸色不对,扶风便赶去买了几块来,捂在胸口带进宫里。   此刻还是温热的。   香甜的口感缓解了小皇帝的不适,   小皇帝亲手将扶风扶起来:“多谢。”   扶风惶恐不已:“都是属下应做的。”   吴庸此刻已经是一个血人了,便是这样,他依旧不肯吐露一个字。   郑侍郎和孙侍郎被捂住嘴,发出害怕的“呜呜”声。   早已吓得瘫软一片。   魏山阙薄唇微勾:“你倒是个嘴硬的,就不知道这两个,是不是也能如此嘴硬。” 第186章 花船   番子将郑侍郎和孙侍郎口中的布拿掉。   这二人争先恐后地说起来。   “是吴庸联系我的,他手上有我受贿的把柄,我是没有办法啊!”   “我也是,我没有受贿,只是当官前手上有几条人命官司,我是被迫的!”   吴庸昏昏沉沉间,听这二人的言辞,想笑,已经没有力气了。   魏山阙,你休想问出东西来……   “二位大人,倒是和吴庸一样忠心。”魏山阙抬手,番子上前把郑侍郎和孙侍郎绑在刑架上。   剑北倒了些有异香的药粉在火把里,吴庸、郑侍郎、孙侍郎三人皆无反应。   他对着魏山阙摇摇头。   这三人体内没有蛊虫。   有趣。   魏山阙稍稍活动了下手腕,拿起一把薄如蝉翼的匕首。   “就是不知道,这嘴是不是也和吴庸一般硬。”   “郑侍郎是受贿,想来胆子不若手头有人命的孙侍郎大。”   话音落下,番子将郑侍郎的头扭向孙侍郎那边。   孙侍郎惊恐地看着魏山阙步步逼近,颤抖着声音道:“魏督主,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不可以屈打成招——啊啊啊啊啊——”   孙侍郎的惨叫声惊的郑侍郎浑身一颤,他想闭眼,却被番子扒着眼皮,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魏山阙慢条斯理地从孙侍郎的头皮开始,一寸一寸的划开他的皮肤,然后将那皮剥下来!   这样还不够,魏山阙接过番子递来的黑色瓷瓶,打开瓶口,长着尖利口器的虫子爬到孙侍郎的身上,开始啃食孙侍郎的肉。   “啊啊啊啊啊——”   啃食的声音听得就连说不出话来的吴庸,都阵阵心惊,恶心不已。   魏山阙淡淡道:“刚刚怕吓着陛下,没对吴庸用这个,倒是便宜了孙侍郎——郑侍郎,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郑侍郎两眼一翻,就要晕过去。   番子一瓢凉水浇在郑侍郎的脸上,让他又清醒过来。   魏山阙面容冷静的,仿佛在湖心小亭里品茗赏景一般。   而孙侍郎,已经被啃食掉了半张脸!   “孙侍郎,有话说吗?”   说话间,魏山阙又片下一层皮来,对着火光照了照道:“孙侍郎这身皮,做灯笼不错。”   郑侍郎忍不住胃里翻腾不已。   孙侍郎虚弱道:“我说……”   不等孙侍郎说完,那虫子一口咬在孙侍郎的喉咙上,孙侍郎当场毙命。   “哎,迟了,你说是吗?郑侍郎?”   看着魏山阙走过来,郑侍郎惊恐万分,尖叫道:“我说!我说!”   “我确实不知道吴庸背后的人是谁,只有一次,他说漏了口,唤了声王爷!”   “不知道是哪个王爷,反正他十分谨慎,每次要我们做事都是通过吴庸的口。”   “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了——不对,还有,有次我见吴庸上了护城河的一艘花船,不久他就来叫我办事。原本我以为这是巧合,但通过偷偷跟踪,我发现,那艘船舷上挂着粉蓝色细纱的花船可能是他们碰头的地方!”   吴庸的眼皮动了动。   魏山阙心里便有了数,他将匕首丢到番子手上的托盘里,随意拿起帕子擦了擦手:“把郑侍郎移交给刑部,科考舞弊不归东厂查。”   出了刑室,魏山阙对剑北道:“命人备下热水。”   免得带了一身血腥气回去,熏着长缨。 第187章 亲手准备的大餐   “师父~你今天回来的有些迟哦~”裴长缨拿了个小凳子坐在督主府门口。   魏山阙刚从马车上下来,他便扑了上去,旁若无人地跳到魏山阙的身上。   “没个正形。”魏山阙轻拍裴长缨的脑袋。   裴长缨闻到男人身上皂荚的香味里夹杂了一丝淡淡的血腥气。   他连忙跳下来,拉着人往府里走,督主府的大门在身后关闭。   “皇上真是的,昨天晚上让你干活,今天白日里也不让休息好,日头都落山了才让你回来。”   魏山阙任由人拉着自己的手,边走边道:“陛下也没歇息好,今日或许是受了惊吓的。”   “啊?怎么了?宫里的护卫那么垃圾吗?”   “陛下他,看了审讯吴庸的过程。”   魏山阙看向裴长缨。   裴长缨恍然大悟,咂吧着嘴摇摇头道:“陛下到底年轻,见识少了。还是我厉害,第一次上战场杀人眼睛都不带眨的。”   “嗯,长缨最棒了。”魏山阙眼里含笑,将裴长缨的手握的更紧了。   “那是!”裴长缨得意地仰起头:“师父你先去换身便服,然后到湖心亭来,我今日亲手为你准备了大餐!”   亲手。   大餐。   魏山阙难得有些犹豫。   不想浪费裴长缨的心意,魏山阙给剑北递了个眼神。   剑北会意,转身去找大夫开些护胃的药。   换好衣服,向湖心亭走去,未到地方,便闻到一阵香味。   只见湖心亭的石桌上放了一个炭炉,炭炉上架了铁网,裴长缨正手忙脚乱地翻动着铁网上的肉。   守住了厨房阵地的厨子喜极而泣,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指挥裴长缨翻肉、刷酱、撒调料。   魏山阙也暗暗松了口气。   “好香。”   裴长缨头都来不及抬,两只眼睛盯着肉,生怕烤糊了。   魏山阙摆摆手,厨子识趣的退下。   “香吧?师父,我真厉害,烤肉一学就会。”   “本来我是想做学做别的菜的,厨子大叔把厨房门关起来,自己扒在门上不让我进。”   “还是灵枭提议,这个天可以烤肉吃,再喝点酒,美滋滋。”   灵枭小意地陪着笑。   经过帮忙买衣服,而被迫男扮女装后,灵枭已经大彻大悟了。   要坚定的、努力的、绞尽脑汁的,给督主和裴长缨的相处,添油加醋、添砖加瓦、雪中送炭、锦上添花。   今日这酒,是裴长缨最爱的甜酒,入口不觉,但后劲十足。   魏山阙看了灵枭一眼,灵枭从中觉出了赞赏。   “长缨果然聪明,第一次烤肉,便这般的香。”   灵枭默默后退两步,低头,撇嘴。   心道:烤肉难道不是有手就行?督主,你是不是宠的有些过头了?小孩子他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   嘴上道:“督主,小公子他为了准备大餐,可是下足了功夫!”   “我来帮你。”魏山阙站到裴长缨身边,拿起调料撒在烤的差不多的肉上。   灵枭:……我似乎,该撤了?在这感觉好多余啊……   他冲着邵楠努努嘴。   邵楠道:“督主,属下先告退了。”   灵枭跟道:“属下也先告退了。”   裴长缨问:“啊?你们不吃吗?”   “厨房为他们准备了饭菜。”魏山阙拿过盘子,装上烤好的肉,夹了一块递到裴长缨的嘴边。   灵枭和邵楠火速撤退,路上遇见剑北,二人一左一右架着剑北跑。   剑北问道:“干嘛呢?我刚刚去给督主买药了。”   灵枭道:“用不着了。”   邵楠道:“小公子做的烤肉,看上去还行。”   灵枭道:“还是我的提议好。” 第188章 烤肉   “我真是个天才,这也太好吃了吧!”裴长缨困惑道:“就不知道为什么厨子大叔那么抗拒我进厨房,我只给你做饭,又不会抢他的活。”   魏山阙道:“或许,他觉得厨房就是他的阵地。”   “有道理唉。”裴长缨点点头,他可以理解这种寸土不让的心情。   “做下吃。”魏山阙拉着裴长缨坐下,自己接过工具烤了起来。   “师父,说好的我给你做大餐,你别自己动手啊。”   “我已经吃到了,边烤边吃,不急。”   说着,魏山阙擒住裴长缨的下巴,在他的嘴角上吻了一下,另一只手不动声色的将铁网上被裴长缨烤糊了的肉扔到一旁的渣斗里,换上新的肉。   “师父,就亲这么一下啊?”裴长缨拿手指比划了下:“就亲了这么一丢丢。”   魏山阙无奈道:“肉要糊了。”   “好吧。”裴长缨有些后悔,不该准备烤肉的, 烤费时间,还得盯着不能糊。   失策失策。   如果是做好的菜,拿炉子煨着着,那嘴亲肿了都没事的。   “你这脑子,整日里都在想些什么?”魏山阙把烤肉翻个面,将两个杯子都斟上酒。   “想你啊。”裴长缨抿了口酒,歪着脑袋看着魏山阙:“我这算不算一见魏郎误终身?”   魏山阙反问:“我误你了?”   “那倒没有,原本我还想着,等平定西境诸国拿了军功去求皇上给我们赐婚,皇上下旨你总得听的。”   裴长缨眯着眼笑起来:“结果不用等这么久,我超开心的。”   如果能够按照画册上酱酱酿酿到最后就更好了。   什么破密医,害的他师(自)父(己)还得再等一年多。   “师父,其实,也就一年多的功夫,没必要非要死守吧?我又不介意。”   “我介意。”魏山阙看着裴长缨道:“我担心你受不住,如今你和将士们关系越发密切,尤其是现在裴将军的旧部都归拢到一起,与你一同操练,不得惫懒。”   裴长缨被魏山阙的视线看得一阵脸热,他道:“这不影响啊。”   “你若去军营去的迟了,人一瘸一拐的,当真不影响?”   魏山阙不敢肯定,当谷忘的凶兽冲出牢笼,自己能否控制得住。   “一瘸一瘸?为什么?”   画册和话本都没提过,不是应该很舒服的吗?   将铁网上的肉悉数装进盘子里,魏山阙伸手揽住裴长缨的腰,把他带进怀里。   手顺着腰往夏。   按住某怵。   男人沉声笑道:“若被矢用了一挽上,你确定,还能稳稳当当的走路?”   被矢用,   一挽上。   裴长缨两眼一亮,是又期待又有些忐忑。   魏山阙有些好笑的捏了捏他的鼻梁。   “到时候你哭着,喊,停,我也不会心软的。”   裴长缨哼哼两声道:“谁哭谁是小狗!”   “嗯,有骨气。”   “那是。”   裴长缨在魏山阙怀里转个身,舒舒服服的靠着。   来都来了,哪有下去的道理?   “啊——”   裴长缨双手交叉放在腹前,张着嘴巴等待投喂。   魏山阙将肉分成刚好一口的大小,一手烤肉,一手喂裴长缨吃。   裴长缨得了便宜还卖乖:“师父真贤惠。”   放下筷子,魏山阙又把酒杯递到裴长缨嘴边。   “师父端的酒就是好喝~”   “嘴这么甜,抹了蜜?”   魏山阙放下酒杯,捏住裴长缨的下巴,酒的甜味中还有烤肉的香味。   裴长缨舔舔嘴唇问:“尝出来了吗?”   “没有。”   “再尝尝啊?”   “肉烤糊了。”   “……”   再也不吃烤肉了! 第189章 捂嘴   郑侍郎一五一十交代了科考舞弊一事。   他们对调了试卷。   小皇帝命人将被换了试卷的人都招来,现场再考一次。   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那些花了钱,靠着别人的试卷榜上有名的,统统被夺了功名。   而被抢了功名的学子获得了他们应得的。   一时间,小皇帝的好名声在学子间传开。   裴长缨悄悄地问:“皇上,这事我师父占首功,你打算怎么奖赏他?”   小皇帝瞥了眼魏山阙的方向道:“把你奖赏给他?”   “这不算奖赏。”裴长缨摆摆手道:“我本来就是他的,皇上你不会是不舍得了吧?”   小皇帝好一阵无语。   他明明乐得见到裴长缨和魏山阙走到一起,为什么听裴长缨这么说,觉得拳头痒?   “你觉得,朕应当如何赏赐?”   裴长缨摸着下巴盘算起来。   官位,不用进了,权力够大了;财宝嘛,督主府的库房里什么都有,也不缺;土地、铺子什么的也许多的。   还是要钱吧,钱多又不烫手。   “你还真琢磨起来了……”   小皇帝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道:“朕的赏赐已经派人送去督主府了,你晚上回去就能看见。”   说完,他扭头看向魏山阙问:“魏卿,长缨这样,让朕有些怀疑,平日里是不是苛待你了。”   魏山阙淡淡道:“长缨只是维护臣罢了。”   小皇帝:……   嗯,维护你,就朕是多余的。   原本小皇帝打算和魏山阙讨论下,吴庸背后是哪位王爷,现在也没了心思。   他想把这两个人赶出去!   裴长缨随口换了个话题:“皇上,你马上就十五岁生辰了,你想收到什么样的贺仪啊?”   小皇帝面无表情道:“朕要西境诸国国王的脑袋。”   “这有些血腥了,主要是时间不够。”   “那你和魏卿生个孩子过继给朕。”   “我倒是想,呜呜呜……”   魏山阙直接捂住裴长缨的嘴。   “在陛下面前,不得妄言。”   小皇帝道:“朕准他妄言。”   裴长缨舔舔魏山阙的掌心,挤挤眼睛:皇上给说的。   掌心潮湿一片,便是魏山阙想放手,也是不能了。   “陛下,臣等先行告退。”   魏山阙一手捂着裴长缨的嘴一手抱着他的腰,直接把人抱走。   走到无人处,魏山阙才松开手,拿了帕子先给裴长缨擦擦嘴,然后再擦自己的手。   裴长缨得意洋洋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捂我的嘴。”   魏山阙收起帕子,意味深长的看了裴长缨一眼。   “陛下。”   小皇帝第一次在扶风脸上看到复杂的神色。   “怎么了?”   扶风不知道该不该把看到的说出来。   “说。”   扶风艰难道:“属下远远看见,魏督主替裴校尉擦嘴,然后又擦了自己的手。”   “这有什么——”   小皇帝的话顿住了。   好家伙,难怪魏山阙直接给人抱走了,裴长缨玩的实在是……   太旁若无人了。   小皇帝脸上的表情也古怪起来。   一时间,扶风和小皇帝,相顾无言。   ---   原来,还能这么捂嘴啊……   裴长缨吆着阮阮的*爵。   满脸期待接下来的事情。   乖乖的,看着魏山阙拿出了——发带。   拒绝发带!!!   裴长缨想说卟幺这个,奈何无法说话,只能,摇头,抗议。   魏山阙声音微微沙哑,轻笑道:“你说,我敢不敢,捂你的嘴?”   裴长缨欲哭无泪,就不该嘴贱啊!这个男人的怎么这么多花样! 第190章 贺仪   不管怎么说,该准备的贺仪还是要准备的。   魏山阙已经准备了一份,礼单上的一掸眼望去,令人目眩。   裴长缨再次感叹:有钱真好。   裴长缨还是想再多准备点新鲜的东西。   皇帝才十五岁,对这些华贵的东西肯定没那么喜欢。   他决定去找周柏书来集思广益。   直奔质子府,人不在,再去康王府,人不在。   “奇怪了,这两人跑哪儿去了?”   灵枭随口吐出山楂核道:“偷情去了吧。”   裴长缨白了他一眼:“你那眼啊,啧啧,车丘最近没来找你偷情?”   “咳咳咳!”灵枭险些被山楂给呛着:“你胡说八道什么!老子跟他没关系!”   裴长缨“哦”了一声,不发表看法。   虽然这个车丘来历不明,但裴长缨觉得他应该不是敌人,而且可能对灵枭意图不轨。   这,是未来兵马大元帅的直觉!   灵枭恼了:“你那什么眼神?”   “你再看,爷把你眼珠子抠了!”   说曹操,周柏书的声音就到了。   他一只脚踩在桌子上,凶神恶煞地指着一个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见周柏书面嫩,丝毫不怵,他依旧喝着酒,眼神下流地盯着兰镜。   “怎么,不过是个玩意儿,你带出来,还不兴许人看?”   周柏书一把拔出佩剑。   “世子!”兰镜一把按住周柏书的手,摇摇头道:“莫与这种人生气。”   “世子?”中年男人脸上闪过一丝惊慌,随即又冷静下来,哪有世子出门连个小厮都不带的。   “我不生气,我就和他交流交流武艺。”   见周柏书举剑刺来,中年男人这才相信他是来真的。   中年男人绕着桌子躲周柏书的剑。   突然他脚下一滑,摔了下去,带翻了桌子,桌子上的东西砸了一身。   灵枭看的真切,是兰镜丢了个圆珠子使得人滑倒的。   周柏书的剑尖停在那人的眼前:“你说谁是个玩意儿?”   “我是玩意儿!我不是东西!饶命啊!”   “还敢不敢乱看?”   “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周柏书这才收回剑。   “啪啪”   裴长缨拍着手走过来道:“周世子可以啊,这剑使的不错。”   周柏书挽了个剑花道:“那是,兰镜教我的,他教的比你好多了。”   兰镜笑笑道:“剑法我是比不上裴校尉的。”   一个世子,一个校尉。   中年男人腿软的爬不起来,他蹭着躲到别人桌子下面,希望这几个人不要再注意到自己。   “你在他眼里肯定比我好。”裴长缨叹了口气,哀怨道:“以前他都叫我亲亲小竹马的。”   周柏书搓搓胳膊:“你少恶心人了。”   “呦,知道恶心了?”裴长缨叉腰笑道:“苍天饶过谁!”   “走走走,咱上雅间去,有事找你。”   “你这是求人的态度?”   “亲亲小竹马,走不走?”   “滚滚滚!好好说话,快走快走。”   “给陛下挑礼物?”周柏书皱着眉头道:“魏督主都准备好了,你干嘛还另外准备?”   裴长缨道:“总得送点符合陛下年纪的东西啊。”   周柏书无语道:“陛下年纪是十五不假,但他绝对不会喜欢十五岁同龄人喜欢东西。”   兰镜拍拍周柏书的手,问裴长缨:“你有什么想法吗?”   裴长缨摇摇头:“感觉皇上对民间的东西还是感兴趣的,可是我不知道应该送什么。”   民间的精巧玩意儿,那可多了去了。   兰镜思索片刻道:“你既然曾是陛下武师,或者可以送个防身的小物件给他?”   裴长缨支着下巴想了想,也行,整个小巧、便于携带的精巧暗器。   “兰镜你擅长使用暗器,那你会做吗?画个图纸给我就行。” 第191章 不会的   兰镜的画图纸非常精细。   精细到,裴长缨看不懂。   裴长缨把图纸折起来收进怀里道:“谢啦,兰镜,”   回去问魏山阙去,他肯定能看得懂。   “不谢,能帮到你,我很高兴。”兰镜笑得十分柔和。   周柏书敲敲桌子道:“人兰镜给你画了半个时辰的图纸,你是不是应该表示表示?”   兰镜忙道:“不用……”   “甭跟长缨客气,谁让他是我的亲亲小竹马呢?”周柏书看着裴长缨,来啊,互相恶心啊。   裴长缨轻蔑道:“幼稚。”   “兰镜,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管说。”   兰镜笑道:“好。”   双方分道扬镳,兰镜不经意地问:“你以前真这么叫他?”   “什么?”周柏书不明所以地扭头看兰镜。   “亲亲小竹马。”   “那个啊,调侃而已。”   兰镜点点头:“这样。”   “这样是哪样?”裴长缨对着摊开的图纸,狐疑地看着灵枭:“你真看得懂?其实我不需要你看得懂的。”   裴长缨更窝在魏山阙的怀里,跟他一起研究。   “我好歹是……”   “前暗卫营营长。”   裴长缨重点突出“前”字。   灵枭恼怒道:“就算是前,那我之前受过的训练又没有浪费!”   裴长缨叹气,灵枭真的很没有眼色啊。   于是,魏山阙回来时,便看到了一地狼藉。   灵枭和裴长缨两个人撅着屁股趴在地上,不知道在倒腾什么。   灵枭嘴上还不停地说:“你笨不笨啊,我说这样,你那样对,哪能对的进去?”   剑北看了眼魏山阙的脸色,对邵楠使了个眼色:灵枭又在作死了。   “在做什么?”   听见魏山阙的声音,裴长缨抬起头,脸上还有几条黑灰。   “师父你回来啦!”   “怎么弄成个花猫了。”   魏山阙把裴长缨扶起来,随手擦去他脸上的灰。   “我跟灵枭在做给皇上的贺仪,打算弄一个防身的暗器,平日里看起来就是个扳指。”   魏山阙接过裴长缨递来的图纸。   上面都是精巧的小物件。   这一地的东西……   再看灵枭握在手上的东西。   “你确定这是个扳指,而不是臂环?”   裴长缨道:“灵枭说先做个放大的,然后按照尺寸缩小,做个小的。”   魏山阙毫不留情地戳破:“灵枭只是想先试试大的这么做对不对。”   灵枭、灵枭不能反驳。   过往的教训告诉他,此时应当保持安静。   裴长缨露出嫌弃的表情:“前营长,你受过的训练似乎浪费了。”   灵枭:……我忍。   魏山阙扫了眼灵枭,灵枭立马识相的跟着剑北他们离开。   魏山阙拾起地上的木料说:“最好是用黑金来做,陛下戴木制的扳指,多少有些奇怪。”   命人拿来材料和工具。   魏山阙把东西放在桌子上:“从这个部件开始做……”   裴长缨依照魏山阙的话,一步一步做起来。   打磨细小的部件时,整个人就差没趴到锉子上。   “我来。”魏山阙接过矬子,动作干脆利落地做好了一个部件。   “师父,你太厉害了,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裴长缨瞪大双眼看着魏山阙,眼里的仰慕都快满溢出来了。   魏山阙在裴长缨耳边轻声说了几个字。   “毕竟,没有真的做过。”   裴长缨面上有些发热,嘴里嘟囔道:“那你倒是做啊,做了不就会了吗?”   魏山阙有些好笑地捏了下他的后颈道:“你倒是比我急。”   裴长缨哼哼了两声,他摆弄着打磨好的部件,突然灵光一闪:“师父,这个扳指是不是可以让工部量产?” 第192章 生辰宴   “嗖!”   “咚!”   一枚短针从扳指里射出,直接将三寸厚的木头射穿。   “哇!”小皇帝吃惊地看着木头上的那个孔洞:“好厉害。”   “是吧,这是兰镜给我的建议,图纸也是他给我的。”裴长缨指着扳指上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道:“这是我师父雕的,本来我也雕了个,师父不适合送给你。”   裴长缨把自己雕的那个拿出来。   “这是——龙?”   说是蛇,那都是抬举了。   “对啊,不像吗?”   小皇帝迟疑道:“像的吧……”   最后,小皇帝把裴长缨雕的那个扳指也留了下来。   到底是一片心意,像不像另说。   裴长缨道:“我先提前送给你,这玩意要是混在礼单里,估计有人会挑刺。”   “朕很喜欢。”小皇帝把魏山阙雕的那枚戴上,然后把裴长缨送的放进香囊里。   “对了皇上。”裴长缨把扳指的图纸拿出来道:“你说,如果能做出和扳指差不多的暗器来,到战场上会不会有大用处?”   做扳指不行,会影响握兵器,最好是能固定在手腕上。   小皇帝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朕让军器监去做——长缨,你说,朕如果安排兰镜去军器监,他会愿意吗?”   这图纸画的这般精细,兰镜是个有巧思的。   金国倒是挺会送人的。   裴长缨道:“明儿我就去问问他。”   对于入军器监一事,兰镜自然是愿意的。   若他能有所建树,站在周柏书身边时,也能为他抵挡一些流言和异样的眼光。   他知道周柏书不在意这些,但他在意。   小皇帝十五岁的生辰宴,因在孝期,办的并不多隆重。   大臣们送的贺仪,那长长的礼单,听的裴长缨昏昏欲睡。   突然,他的腿被轻轻捏了一下。   裴长缨觉得有些痒,顿时清醒了不少。   他扭头看魏山阙。   魏山阙低声道:“若是困,我陪你出去走走。”   “算啦。”裴长缨摇摇头:“快上菜了,有东西吃,我就不困了。”   二人在小声交流的时候,一束灼灼的目光时不时扫过裴长缨的脸上。   魏山阙冷冷地看过去。   是新科状元刘骄。   见魏山阙看过来,他还笑了笑,然后端着酒杯走到裴长缨身边。   “伯乐,赌坊一别,许久不见,原来你也在朝为官啊。”   裴长缨乍一看没想起来这是谁,听他脱口叫伯乐,才想起来。   “听说状元郎进了翰林院?”裴长缨笑道:“前途无量啊。”   “嘿嘿,借你吉言。”刘骄憨笑道:“我听他们叫你裴校尉?我也祝你日后成为大将军!”   两个人相互恭维起来,刘骄干脆一屁股坐在裴长缨身边。   你来我往的居然聊的也挺开心。   刘骄这个人似乎不大会看人脸色。   坐在上首的小皇帝都看出来魏山阙面色不虞了。   他似乎钦点了一个有些虎的状元。   终于到了上菜的时候,裴长缨的注意力重新回到香气扑鼻的菜肴上。   被那香气勾的,刘骄也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的时候还不忘冲着裴长缨举了举酒杯。   魏山阙按住裴长缨要举杯的手,语气淡淡地道:“先吃几口菜垫垫。”   “哦哦好。”   裴长缨放下酒杯,吃起魏山阙夹过来的菜。   很快,他就把刘骄抛诸脑后。   小肚子吃的浑圆后,靠在魏山阙的身上,半眯着眼打盹。   回去时,裴长缨抱着魏山阙的腰,趴在他怀里昏昏欲睡。   魏山阙道:“你和刘骄,很聊的来。”   “刘骄?”裴长缨眯着眼想了想,哦,那个新科状元:“我跟他,不算聊的来吧?相互吹嘘而已,没意思。”   裴长缨蹭了蹭魏山阙的胸口,声音越来越低:“没有跟你在一起有趣,就是你天天要上朝,我还得去军营……”   怀里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魏山阙轻抚着裴长缨柔软的头发,眼中泛着淡淡的笑意。   灵枭靠在车门上,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督主的话,似乎有些醋味? 第193章 蝗灾   就在皇帝生辰宴第二日,一封八百里加急的书信送进宫里。   置于皇帝案头。   北方多地发生蝗灾。   蝗虫过境,大肆啃食庄稼,原本长势喜人的庄稼,被“洗劫一空”。   到了秋收的季节,怕是要颗粒无收。   农户们望着一片狼藉的田地,哭天抢地。   莫说是缴税,就连过冬的粮食,都没有了。   皇帝面色沉沉,即刻召大臣进宫商议如何处置。   “督主,陛下招您即刻进宫。”   刚把魏山阙外套扒掉的裴长缨:……   “师父,我现在觉得你不做到最后是正确的……”   这晚上都准备沐浴睡觉了!   万一正要到关键时刻,皇上又招人进宫!!!   骂骂咧咧。   魏山阙好笑的拍了拍裴长缨的脑袋,在他的唇上蜻蜓点水的吻了一下。   “你先睡,晚上回来我去隔壁睡。”   “不!不许去隔壁,我睡的很死的,你吵不醒我。”   “好。”   裴长缨哼哼唧唧的把魏山阙送出门。   先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的,这般想着,他吹灭了一个蜡烛,魏山阙不在这,亮堂堂的给谁看。   御书房里,灯火通明。   大臣们一脸凝重。   蝗灾绝非突发,定是有地方疏忽了,没有提前发现。   现在不是抓谁疏忽的时候。   当务之急,是治理蝗灾,以及确保农户能够有口粮过冬。   右相道:“不如效法前人,百姓捕捉到蝗虫后可以卖给官府,大蝗一斗一百文钱,小蝗虫则给五十文。”   有人道:“不妥,会有人浑水摸鱼。”   魏山阙淡淡道:“那就用蝗虫换取粮食。”   皇帝点头:“朕以为,此法可行。”   右相道:“另外可用挖沟阻隔和火烧法,多法齐用。”   皇帝道:“可以,但蝗虫换粮,需派人去协助当地官员实施。”   说是协助,实为监管。   蝗灾盛行,是天灾还是人祸,尚不可知。   一共有七个地方发生蝗灾,最厉害的地方是盛县,同时也是蝗灾最早发生的地方。   “魏卿。”皇帝看向魏山阙:“盛县,就有劳你亲自去一趟了。”   “臣遵旨。”   “蝗灾?去盛县?”   裴长缨趴在床上,偏头看魏山阙更衣入浴,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每次看到,都还是会止不住想上手的冲动。   哼哼,这个蓝颜祸水!   魏山阙踏入浴桶道:“对,此去恐要一两个月,若有事,你可直接调用东厂的人。”   “什么意思?”裴长缨一骨碌爬起来问:“你不带我去啊?”   魏山阙道:“陛下有意在这几年内对西境动兵,你去军营,不可懈怠。”   裴长缨撇撇嘴道:“这几年,又不是马上!”   昏暗的烛光里,魏山阙目光幽深:“长缨……”   裴长缨抿抿唇道:“皇上就没有别的人可以派了吗?”   “长缨,日后你上战场,我势必也无法一直跟着你在军营,打仗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况且,我留你在京城里,不仅是因为你要去军营。”   魏山阙招招手,裴长缨靸着鞋趴到浴桶旁。   他舔舔嘴巴道:“不管因为什么,可不是亲一下就可以弥补的。”   魏山阙失笑:“我没打算——”   裴长缨干脆轻轻拽着魏山阙的湿发就吻上去。   学着魏山阙以往的样子,用舍///*_*///渐///*_*///俏楷他的薄唇。   魏山阙任由他不得其法、胡乱亲着。   “不气了?”   “本来也没生气。”裴长缨把脸贴在魏山阙的脸侧蹭了蹭,嘟囔道:“就是不想这么长时间都见不着你。”   魏山阙笑笑道:“你可以让灵枭替你写信。”   裴长缨瞪眼:“为什么让灵枭替?”   “那,你尽量写清晰些。”   “……,先不说这个了,你要我在京城做什么?” 第194章 送别   裴长缨骑着飞霜,肩膀上站着圆敦敦的肉肉。   他一路送出城,恋恋不舍地把肉肉从肩上抓下来,塞到魏山阙怀里:“师父,你要多给我写信。”   “肉肉应该也是吃蝗虫的,你带去了,它帮忙多吃点蝗虫。”   “师父,你要想我嗷。”   魏山阙忍不住揉了揉裴长缨柔软地头发,语气里含着笑意:“今日的信,已经放在你的枕头下了,此去盛县我每日都传信一封与你。”   裴长缨扭捏道:“倒也不用这么勤快,我怕你累着……”   灵枭终于忍不住拉着缰绳催着马往旁边走。   没眼看,没耳听!   裴长缨腻歪就算了!督主怎么也这么腻歪!   磨磨蹭蹭半个时辰,裴长缨才挥挥手爪子道:“师父我会乖乖在京城等你回来的。”   “嗯,乖。”   “别看啦,人走的都没影子了。”   灵枭生无可恋地坐在马上,今天日头可真晒。   “你真没耐心。”裴长缨调转马头,还不忘给灵枭一个白眼。   灵枭翻了个白眼道:“我又不是督主,他对你有耐心就行了。”   “对,师父对我有耐心就行了,你这等凡夫俗子的耐心,不重要。”裴长缨点点头。   身为凡夫俗子的灵枭:……   等督主回来,就申请换个人保护裴长缨吧。   这日子没法过了。   裴长缨骑在马上,脑海里一直在想着魏山阙昨晚提到的事情。   现在亲王还剩下五人。   康王、厉王、贤王、端王和瑞王。   康王也就是周柏书的爹,没什么野心,最好美色。   厉王尚武,好斗,下了朝,最喜去武斗场,或是请武师回府比斗。   贤王,称得上一句君子如玉,性子温和,且有谋略,当年若是他有意皇位,还轮不到先帝。先帝之所以没动贤王,是因为先帝争皇位时,贤王帮了他一把。   端王,虽也有贤名,但了解他的,都清楚这是一个笑面虎,不好相与。   至于瑞王,就是个十足的病秧子了,文章做的非常好,就是一年到头药不离手。   吴庸背后站着一位王爷。   至于是哪一位,尚不可知。   魏山阙此去盛县,路途遥远,东厂的消息来回传递,在路上花的时间太多。   因此他需要裴长缨坐镇东厂,若有事难以抉择,便进宫找皇帝。   裴长缨叹了口气,把找反王的任务交到他手里,真的是——太好了。   这可是大功一件。   他会要求“论功行赏”的!   嘿嘿嘿……   “你笑的好……下流啊。”灵枭瞥了裴长缨一眼道:“想什么呢你?”   裴长缨敛住笑容,高深莫测道:“你不懂。”   灵枭白眼翻到了天上:“你可拉倒吧,你就是馋督主!”   裴长缨理直气壮道:“怎么,不服?你没的可以馋!”   灵枭:……   他……可以馋……他为什么非得有的馋!   差点就被带偏了。   灵枭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明儿邱库不上课,我去接他。”   “我跟你一道。”裴长缨跟在灵枭后面。   魏山阙不在府里,回去早没意思,又等不来人一起吃饭。   灵枭忍了忍,没有怼裴长缨,念在他要和督主分别一两个月的份上,对他和善些吧。   裴长缨继续道:“帮你分担养儿负担。”   灵枭:……   “滚!!!”   “哎呀,你真暴躁。” 第195章 贤王世子   “哇——”   邱库坐在马上,好奇地四下张望:“哥哥,这马好高啊!”   灵枭拉着缰绳,控制着马儿慢慢走着,嘴上道:“不是马儿高,是你太矮了。”   邱库靠着灵枭也不恼,脆生生道:“我会长高的!”   裴长缨想到了,当初自己希望比魏山阙长得高来着。   结果就差一点,就差一点点啊!   不过目前的身高,倒是很方便亲魏山阙。   咳咳。   前方的骚动打散了裴长缨脑中的瞎想。   “你怎敢殴打朝廷命官!”   是刘骄的声音。   另一个声音就很陌生了:“哼,朝廷命官?你一个没有根基的,中了状元又如何?这里是京城,走路的时候招子放亮些!”   坐在马上,看的远,只见刘骄被一群小厮模样的按在地上打。   旁边站了一个身着华服的公子哥。   “干什么呢?”裴长缨下马走过去。   揪住一个拿了棍子就要往刘骄头上敲的人,抡圆了甩到那个华服公子哥身上。   “啊!”   “艹!”   那些打刘骄的人纷纷调转对着裴长缨。   刘骄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他龇牙咧嘴道:“裴校尉,多谢。”   “校尉?”华服公子哥被扶起来,一听裴长缨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校尉,顿时没把他放在眼里:“你可知我是谁?我乃贤王世子!今日你们两个都别想兜着走!”   灵枭下马,把马绳系好,让邱库坐在马上别下来。   “你在这乖乖的。”   “好的,哥哥。”   “贤王世子,好了不起哦。”灵枭走到裴长缨身边,抱着胳膊道:“世子想怎么个兜法?”   “给我打!”贤王世子一声令下,贤王府的打手们便冲着裴长缨和灵枭来了。   裴长缨闲闲的,把刘骄拉起来,推到打架的圈子外。   一脚踢在一个小厮的下巴上,直接把那人踢翻在地。   灵枭下手就黑多了,他捏住小厮的手腕,轻轻一折,便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贤王世子带出来的人,很快就被打趴在地上惨叫连连。   “裴校尉身手真好!”刘骄夸人的时候,牵动脸上的伤口,顿时又倒吸了一口冷气。   恼羞成怒的贤王世子觉得丢了面子,他指着裴长缨道:“裴校尉是吧,我记住你了,你等着!”   裴长缨耸肩道:“我在督主府等着你,不见不散哦。”   “你等着!我烧了你的督主府!”   贤王世子跳上马车,扒着车窗叫嚣。   灵枭去把马牵过来,震惊道:“他说要烧了督主府?”   裴长缨也很吃惊:“师父的名号不好用了?”   刘骄道:“许是在气头上,没反应过来——嘶!痛痛痛!”   刘骄说来也倒霉,贤王世子在闹市纵着手下驾驶马车横冲直撞,险些撞着刘骄。   刘骄不过说了两句,就挨了顿打。   “什么世道!明明是他们差点撞到我!”   裴长缨有些疑惑,不是说贤王性子温和?怎么贤王世子是这个德行?   送佛送到西,裴长缨干脆把刘骄送去了医馆。   去的路上,刘骄一边疼的抽气、一边把五个王爷的世子都议论了一遍。   完了,还不忘补充一句:“听闻康王世子与伯乐你关系极好,可见近朱者赤。”   裴长缨干笑一声:“那还是康王和康王妃教子有方。”   “好了,医馆到了,你快去让大夫给你瞧瞧吧。”   “好,伯乐,下次我请你吃饭啊!”刘骄一瘸一拐地进了医馆。   裴长缨松了口气。   刘骄话好密,真能说。   说起来,刘骄不是京城本地人,对几个王爷的家事倒是如数家珍。   裴长缨突然想到。   王爷有反心的话,那世子会知道吗? 第196章 世子   灵枭道:“这个刘骄,不应该做翰林,他去贩消息,一定是把好手。”   邱库啃下一颗糖葫芦,然递到灵枭嘴边:“哥哥,吃。”   灵枭也不客气,直接咬了两颗下来。   六颗糖葫芦,只剩下三颗了。   裴长缨:……   出息。   邱库继续啃着剩下的糖葫芦,他边啃边问:“刚刚那个被打的哥哥,打他的不是贤王世子吗?为什么他骂的最多的是别的世子?”   除了周柏书,剩下四个世子都被刘骄骂了一通。   什么厉王世子徒有四肢大脑空空、贤王世子飞扬跋扈藐视律法、端王世子假正经真下流、瑞王世子年纪轻轻求仙问道不思进取……   裴长缨听的头昏脑胀,倒是没注意刘骄骂谁骂的更多。   邱库道:“被打的哥哥每次骂完一个人,就会回头骂一次厉王世子。”   裴长缨看向灵枭。   灵枭耸耸肩,他也没注意听。   问问周柏书好了。   世子,总是会更加了解世子。   “你问我就算是问对人了。”   周柏书喝了口茶,就开始掰扯。   其实要论在京城的名声,厉王世子的名声称得上一个好字。   他继承了厉王好武斗的性子,性子火爆,但心肠不坏。   他在城里开了个施粥的铺子,每日施粥三百碗,这粥一把筷子下去都不倒。   厉王府的医馆,每十日会免费为穷苦人家诊治、送药,这也是厉王世子向厉王要求的。   裴长缨问:“那为什么刘骄骂厉王世子骂的最狠?”   周柏书迟疑道:“唔……难道厉王世子调戏过他?这刘骄长的挺普通啊,不像厉王世子喜欢的。”   “啊?厉王世子喜欢男人?厉王不介意?”   “厉王的儿子好像……都好南风……据说厉王当初给几个儿子下药送去青楼,也没有用。”   裴长缨:……   话本都不敢这么写。   当爹的给儿子下药送青楼……   裴长缨决定换个话题,他随口问道:“如果你爹想当皇帝——”   “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周柏书差点被茶水呛着,幸好他没让下人在旁边伺候着。   周柏书的反应,让裴长缨灵光一闪,有了个点子。   就是不知道该如何试探。   毕竟他和那些世子压根不认识。   哦,贤王世子除外,也是打过架的交情了。   咳完了,周柏书压低声音问:“你干嘛好端端的有这种问题:”   裴长缨打哈哈道:“那不是荣王的事情刚过吗?”   “这种玩笑可不能随便开,我知道你跟陛下关系好,但是这话如果让陛下知道,怕是对你不好。”   周柏书这话说的是真心实意。   裴长缨点点头,拍着他的肩膀道:“谢了,以后这话我都不提了。”   但是可以从别人的嘴里问出来。   男人在什么时候最好试探?   酒醉的时候、以及在床上的时候。   贤王世子回家找贤王要人要去踏平督主府,被贤王训斥了一顿,心中不服喝了不少酒。   醉醺醺地躺在床上。   暗卫翻进房间凑在他耳边问:“如果贤王做了皇帝……”   贤王世子翻了个身喃喃道:“狗屁,他能当皇上,我就是太上皇。”   躺在小倌床上的厉王世子:“那我就封你为太子妃。”   左右拥抱的端王世子:“皇帝好啊,皇帝坐拥天下美人!”   瑞王世子……不喝酒,不好色。   裴长缨只能找了人装作世外高人和他套近乎。   “老夫掐指一算,世子有帝星之相。”   瑞王世子着急地问:“可有法解?我意在大道,无心世间俗务。” 第197章 英明   裴长缨的眉毛几乎要拧成麻花了。   就已有的消息来说,似乎应该从厉王和端王入手。   但其他的人当真没有问题?   如果世子真的不知道呢?   “唉,师父真是留了个难题给我。”   灵枭道:“督主又没有让你必须把幕后之人抓出来。”   裴长缨幽幽道:“你不懂。”   他想邀功。   他想跟魏山阙酱酱以外,还想酿酿。   灵枭这个老妈子是不会懂的。   灵枭觉得裴长缨的眼神不对劲,为什么会透着同情?   裴长缨把四个世子的名字写在纸上,抓阄,抓到哪个就先去和哪个世子做朋友,然后找个机会去王府里转转。   他第一个抓到了……   灵枭问:“你这写的谁?”   裴长缨晃了晃纸条:“这么大字你看不懂?厉王世子啊。”   这一坨,能看得出来才有鬼……   灵枭翻了个白眼:“你要是跟厉王世子走得近,督主回来能砍了我。”   “为什么?”   “厉王世子,好男风。”   “哦,那你去吧,你脸嫩。”   “滚!”   裴长缨麻溜滚进了皇宫。   反正查这个是给皇上干事,皇上都把魏山阙打发去盛县了,皇上怎么着也得出点力才是。   几张写满了字的纸摆在案上,皇帝嘴角微不可见的抽搐了下。   练了这么多年的字,练哪儿去了?   “长缨,你可以让别人执笔写的。”   “这么点事,哪儿用得着麻烦别人?”   话里的怨念和阴阳怪气,过于浓重。   皇帝自然听明白裴长缨话里的意思,他解释道:“长缨,朕派魏卿去,是因为盛县或许并不简单。”   “我知道啊……”裴长缨哀怨道:“皇上你以后派师父出远门,记得要我也去,我跟师父新婚燕尔的……”   “你们成亲了?”皇帝大吃一惊:“办酒怎么不叫朕?朕可是等着随礼。”   裴长缨挠挠头道:“没有没有,等以后皇上赐婚呢,就是互通了心意。”   皇帝心道,肯定不止互通心意这么简单。   每次他临时招魏山阙进宫,魏山阙总有些不虞,谈完了事,一转眼就走出去好远。   合着是朕叨扰了。   “咳,往后朕尽量夜里不传魏卿进宫。”   裴长缨立马眉开眼笑:“谢谢皇上!皇上英明!皇上万岁!”   言归正传,皇帝让裴长缨口述,他自己将已有的消息誊写了一遍。   当写到问几个世子如果他们父王当上皇帝时。   皇帝的表情有些复杂。   “长缨,你就不能盼着朕点好?”   裴长缨奇怪道:“就是盼着你好,才想方设法套话啊。”   这话似乎有点歪理。   裴长缨一边口述一边吃点心,皇帝奋笔直书。   当他停下笔,看到裴长缨吃的眉开眼笑时,心情十分复杂。   自己这个皇帝当的,啧。   最后,裴长缨连吃带拿走了。   皇帝叹气道:“扶风啊,朕觉得这个皇帝当的不快活。”   扶风静静的听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默默的从怀里掏出今天买的栗子糕,还带着淡淡的体温。   皇帝失笑道:“你总拿这个哄朕,下次换点新的。”   扶风道:“是,陛下。”   片刻后,他犹豫道:“陛下,糖葫芦、甑糕、黄豆糕……”   扶风报出来一堆裴长缨给皇帝带过的点心,问道:“陛下,这些,您吃腻了没?”   皇帝定睛看向一脸认真的扶风,亲自上前将他扶起来道:“你看着买,朕都喜欢。” 第198章 清雅苑   刘骄养好伤后,执意要请裴长缨吃饭。   裴长缨不肯,他便赖在督主府门口不肯走。   裴长缨:……   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灵枭道:“周柏书这么干过。”   刘骄顶着一张青紫相间的脸,赖在督主府门口,实在是有碍督主府的名声。   无奈,裴长缨只能答应了,并且拉上了灵枭。   刘骄请客的地方很别致。   在清雅苑。   京城学子很喜欢去的一处风月场所,里面大多数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儿。   当然,瞧上眼因为入幕之宾的除外。   裴长缨想起来上次找菡萏问话的事情。   不由得有些心虚。   不该带灵枭这个大嘴巴子的,不对,暗中保护自己的暗卫肯定也会说。   裴长缨摸摸下巴,突然有些期待魏山阙回来知道这事,会怎么样做了。   刘骄选的位置有些偏,比较隐蔽,但视线却又很好,能看见门口和上楼的楼梯。   灵枭不由得多看了刘骄一眼。   刘骄道:“那啥,我没那么多钱每人都点个姑娘,咱们坐偏点,不惹眼。”   灵枭:……   裴长缨:……   “我们可以选正常的酒楼的。”   正常的菜品,清雅苑比外面可要贵上不少。   刘骄憨厚一笑:“今天是清雅楼选花魁的日子。”   长这么大,没看过选花魁,裴长缨也有些好奇。   样貌清秀的侍女给每个人都发了三枝粉色的鲜花。   裴长缨捏着花梗问:“这干嘛的?”   刘骄道:“等一会人家表演完了,你觉得谁表演的好,就给谁。”   “哦。”裴长缨有些兴致缺缺。   倒是刘骄和灵枭看得津津有味。   “啧啧,原来夫人你喜欢这个啊。”一个身着月白色长袍的男子径自坐到灵枭身边。   裴长缨:哇哦,夫人?   刘骄:灵枭男的?   灵枭眯眼:“你再瞎叫试试?裴长缨你这什么眼神!”   裴长缨道:“没什么眼神,你们继续,继续,我看台上唱戏。”   继续个鬼啊!   灵枭很想拔腿走人,但他不能。   车丘的手正按在他的腿上,这要叫裴长缨看见了,大嘴巴往外一传,那他这辈子都别想娶到媳妇儿了。   灵枭想要抽出袖中的匕首,车丘快他一步,直接捏住了他的手腕。   “哥哥别这样。”车丘笑眯眯地端了杯茶递到灵枭嘴边:“哥哥喝口茶消消气。”   一会叫夫人,一会叫哥哥,这是什么奇怪的情趣?   裴长缨一直拿眼睛余光瞅灵枭:“灵枭,不介绍下?”   车丘倒是自来熟,他笑道:“裴校尉好,刘翰林好,小生车丘。”   裴长缨露出恍然的神色:这就是车丘啊。   这两个人果然不一般~   “好!”   一人唱完曲,台下爆发出一片叫好生,那花就不停地往台上扔。   灵枭也扔了一支。   他扭头看台上换人表演,摆脱不了,那就直接忽视。   “哥哥,我唱的比她好,跳的也比她好,你不如看看我啊?”车丘单手支着下巴,眼角微挑地盯着灵枭的侧颜。   灵枭额上青筋直跳。   他咬牙切齿道:“那你先给自己那话切了再说!”   哇哦,好狠。   裴长缨觉得这可比台上的表演有趣多了。   “咦?”   “怎么有男人上来?”   “不是选花魁吗?”   “这人有些眼熟。”   “你怎么看谁都眼熟?”   “真的,我想想,对了!他是厉王世子的男宠!” 第199章 梨堂   灵枭和裴长缨交换了个眼神。   车丘道:“哥哥想知道这个人的事情?等我一下。”   说完,车丘端着酒晃过去,笑眯眯地没两句就和那边人聊了起来。   片刻后,便打听完消息回来了。   台上那个男子名为轻烟,跟了厉王世子三年,不知道什么原因,被厉王世子厌弃了,卖到了清雅苑。   车丘点点桌子道:“这个轻烟,不简单。”   刘骄点头道:“确实,厉王世子自己不要的人,会强行剃发送去庙里修行。”   裴长缨嘴角一抽,厉王世子这是把自己当皇帝了啊。   还剃发修行。   灵枭闻言皱起眉头,此事,知道的人甚少,东厂也是在查几位王爷以后,才得知的。   刘骄是从何得知?车丘似乎也是知晓的。   轻烟一开嗓子,全场的议论声便停了下来。   他虽为男子,但歌声却是雌雄莫辨的,婉转空灵,似怨似诉。   裴长缨是个不懂曲子的,他也听出了其中复杂的情绪来。   刘骄道:“暴殄天物。”   裴长缨往旁边挪了挪,觉得刘骄的袖子似乎不太稳当。   紧接着刘骄道:“这首是前朝大家祭奠妻子而做,怎可在这种烟花之地唱?”   裴长缨松了口气。   灵枭在看轻烟,轻烟的手虚搭在琴弦上,看着比女子的手还要细软。   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见轻烟右手手腕上的刺青。   那是一朵梨花。   轻烟是梨堂的人?   “哎呀,哥哥也看到了?轻烟好像是梨堂的人呢。”   “梨堂?”   裴长缨对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灵枭道:“梨堂号称可买卖一切,消息、物件、人等等,包括人命。”   裴长缨挑眉,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轻烟与厉王世子,是依附关系、合作关系还是从属关系?   灵枭瞪了车丘一眼,用力抓住车丘乱摸的手:老实点!   灵枭对裴长缨道:“时候不早,该回去了。”   刘骄道:“啊?天色尚早,这花魁还没选出来呢。”   裴长缨道:“嗯,回去了,估计今天我的信能到了。”   裴长缨和灵枭走后。   刘骄和车丘坐着没动。   刘骄道:“我可是看见了,你偷偷对灵枭动手动脚,不会真看上了吧?”   车丘不似刚刚的嬉皮笑脸。   他面无表情道:“干你何事?”   “刘骄,车丘,厉王世子,轻烟。”灵枭把玩着马鞭漫不经心道:“这四个人,应当都不简单。”   裴长缨道:“车丘不简单也没事。”   “为什么?”   “有你呢,你不是他夫人兼哥哥吗?”   灵枭道:“你听他瞎胡咧!”   裴长缨道:“但你对他,确实不设防啊。”   灵枭语塞,裴长缨都看出来了,他自己自然也察觉到了。   莫名的,他不抗拒车丘的靠近,车丘的不着四六,他也就一气而过。   这太奇怪了。   灵枭道:“他不会给我下蛊了吧?”   剑北又不在,蛊王被他揣走了。   “我真搞不懂,他想做什么。”   裴长缨暗道:他可能想做你。   他看得真切,车丘看灵枭的眼神不一般。   到时候,说不定灵枭没娶上媳妇儿,自己倒是风光大嫁了。   裴长缨道:“我想夜探厉王府。”   灵枭道:“你话本看多了吧?又没学过暗卫的本事,搞什么夜探厉王府,叫东厂暗卫去。” 第200章 盛县   “不了吧,此前师父没有让暗卫潜入王府,或许也是怕打草惊蛇。”   自始至终,皇帝都没有对外提过吴庸,但多日联系不上吴庸,这背后之人定有所防备。   按照皇帝和魏山阙的猜测。   吴庸推没有根基的荣王上位,为的就是日后扯着为皇帝报仇的旗子,拉下荣王,自己名正言顺的继位。   灵枭无语道:“那你提什么夜探王府?”   “就那么随口一提,别在意。”裴长缨摆摆手,翻身下马,拍拍飞霜的头,让下人把飞霜牵回马厩。   回到房间,一封信安静的躺在桌子上。   这已经是第十封信了。   反复看了几遍,裴长缨把信重新叠好,放回信封里,放到床头的暗格里。   之前去边城,都没有这般觉得度日如年过。   真想直接揪出什么狗屁王爷,然后一脚踏平西境。   然后找皇帝要一堆赏赐,以后魏山阙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哼哼哼。   魏山阙抵达盛县后,没有去盛县知县摆下的酒席。   而是带着人直接奔赴县城里的粮店。   粮店价格高企,糙米的价格翻了十倍不止,并且限量购买。   知县跟在魏山阙身后不住的拿着袖子擦汗。   从魏山阙进第一家粮店开始,他就知道不妙了。   魏山阙道:“知县大人,县城粮价涨至此,你可曾干预过?”   知县连声道:“大人有所不知,下官来盛县不足一年,这当地商会,压根不拿下官当回事啊!”   魏山阙道:“那就请知县大人将商会会长请来一叙。”   商会会长是个面容和善的老者。   他颤颤巍巍的向魏山阙行了礼,老老实实的坐着回答魏山阙的问话。   当问到粮价时,会长直接老泪纵横道:“不瞒大人,小老儿无能啊,空有商会会长的名头。”   “早在粮价上涨之初,知县大人便找到了草民,要求粮价不得过高。”   “但,粮铺老板大多都不肯听,偶尔有几个听的,被其它粮铺老板排挤,大人,难呐!”   魏山阙没有多言,他道:“叫几个大的粮铺老板来。”   “是。”知县命人去叫人。   他陪着笑对魏山阙道:“督主大人一路辛苦了,这等问完了话,由下官做东……”   “不必。”魏山阙看了眼天色道:“有事。”   约半个时辰的功夫,三个粮铺老板被带了来。   魏山阙开门见山道:“商会会长要你们别涨粮食价格,为何都不听?”   粮铺老板中最年长的人道:“回大人的话,这闹了蝗灾,咱们收不到粮,大家都争相来买,实在是迫不得已,出此下策啊!”   魏山阙问:“没的降?”   那人道:“真没法降,仓库里的粮食也不多了。”   魏山阙点头:“都退下吧。”   几个人垂头退下,出去后,会长给知县府上的人使了个眼色。   魏山阙起身回了驿站。   提笔写好信,放入信封交给番子。   白日里送出,能快上一日抵达京城。   “督主。”邵楠进屋道:“知县进了酒楼包厢,商会会长、粮铺老板都提前在酒楼里等他了。”   魏山阙道:“派人去知县府摸一摸底细。”   走到窗边,看了眼蹲守在门口的人,魏山阙冷笑不已。   这点把戏。 第201章 鸢毒   安排了人盯着魏山阙落脚的驿站,知县安安心心地吃饭喝酒。   知县道:“他进城直奔粮铺,吓了我一跳,还好你们反应算快,没被他吓着。”   会长喝的已经有些醉意了,他道:“一个阉人,能有多吓人?”   知县摆摆手道:“小心为妙啊,据说东厂,厉害着呢。”   “那是在京城,这里是盛县,天高皇帝远,咱们呐,都听知县大人你的!”   一桌人边吃边喝,把知县吹的是天上地下,只此一人。   知县被捧的,也喝了很多酒,说话都有些大舌头了。   一群酒酣饭饱的人,准备离开。   “唉,你站门口做什么?”   “督、督主!”知县顿时吓得酒都醒了。   有喝大了的,嘟囔道:“什么狗屁督主,知县大人,一个阉人,要不我找人去驿馆剁了他!”   魏山阙淡淡道:“不必去驿馆,我就在这里。”   信口开河的人这才看清门外齐齐整整站着的两排番子,以及站在中间的冷面杀神。   直接一个哆嗦,跪了下去:“大大大、大人!饶命!”   “长缨!你怎么才回来,你快找人随我去救兰镜!”   周柏书在督主府外徘徊许久,神色焦急不已。   一见裴长缨,立马迎上去。   拽着人就跑。   “你让我找谁救兰镜?”裴长缨一把把周柏书拽回来:“你说清楚了,别没头没尾,延误了时机。”   周柏书急道:“兰镜中毒了!宫里太医看了都说治不了,东厂里有能力的人多,你帮我问问!”   不用裴长缨问,灵枭道:“等着,我去找人。”   路上,周柏书说了兰镜中毒的前因后果。   兰镜照常去军器监,突然口吐鲜血,整个人都昏迷过去。   军器监的人连忙替他找大夫,大夫说治不了,便连忙进宫告诉皇帝。   皇帝命太医前去医治。   但太医也说从未见过这种毒,只能暂时护住兰镜的心脉,不让毒侵入。   周柏书只能火急火燎地来找裴长缨。   灵枭找来的是东厂的毒医仙玉。   仙玉一眼就认出兰镜中的是金国王室的“鸢毒”。   此毒无色无味,入水即化。   发作迅猛。   仙玉取出银针,在几处要穴扎了下。   然后取出一枚药丸塞入兰镜口中。   不一会,兰镜猛得呕出一口黑血来。   周柏书忙问:“是治好了吗?”   “没有,我治不好。”仙玉拍拍手,开始收银针:“就是给他续了几天命,金国还有个美人在皇宫吧?”   裴长缨会意,拉着周柏书进宫。   周柏书气道:“就这?好意思叫毒医?”   裴长缨道:“所以叫毒医而不是大夫啊,这不是已经续上命了。”   仙玉:阿欠!   “鸢毒?”   兰昭仪大吃一惊:“居然这么舍得,用鸢毒?”   这毒千金难买啊!所用材料都非常珍贵。   她去密库都没翻到。   周柏书红着眼眶道:“你有办法救吗?”   兰昭仪很想说自己没有,但这么个英俊的男子,带着希冀望着自己,仿佛自己摇头,他便会哭出来。   她泄气道:“我有,但要钱的。”   为什么好看的男人,袖子都没缝好啊?   她这么漂亮,身材这么好,一群眼瞎的,就连皇帝也是!   兰昭仪狐疑的看了眼皇帝,不会他的袖子也没缝好吧?   那皇位怎么办?   周柏书急道:“我有钱!你要多少!康王府都给你行不行!”   裴长缨:……康王会打死你的。   皇帝:……康王世子对兰镜这么看中?   兰昭仪:王府!好像很值钱! 第202章 要争   周柏书拿了圣药急冲冲的出了宫。   兰昭仪道:“皇上,康王世子真的能给我那么多钱吗?”   黄金五万两,康王真的会允许自己儿子为一个男人花这么多钱?   皇帝道:“能。”   左右不过挨一顿打。   也可能打之前,康王先气晕了。   兰镜睁开沉重的眼皮,喉咙干痛,仿佛刀割。   他微微偏头,看见伏在床头的人。   兰镜这一动,周柏书就醒了。   一抬首,眼下两大块乌青,眼睛里也满是红血丝。   周柏书惊喜道:“你醒了!我去给你倒水!”   很快,一杯温度适宜的茶水端了来,周柏书轻手轻脚把兰镜扶起来:“喝点润润嗓子,你这嘴巴都干裂了。”   “谢谢。”   半杯茶水滑过喉头,缓解了嗓子的疼痛。   兰镜问:“我这是,怎么了?”   周柏书拿了枕头垫在兰镜后腰:“你被人下毒了,皇帝已经知道这事,答应会严查军器监。”   周柏书将事情简明扼要的说了下,不过没有说拿五万两黄金跟兰昭仪买药的事情。   “我这是在哪儿?”兰镜发现自己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周柏书道:“这是我的名下的一处宅子,质子府那些个人又照顾不好你,还不如我自己。”   兰镜拍拍床里侧道:“你上来睡会吧,眼下这么重的乌青,不知道还以为是挨了打。”   周柏书道:“我先去让人给你做点吃的。”   “先歇会吧,我现在不想吃东西。”兰镜拉着周柏书的手腕,虚搭着,但周柏书不敢用力挣。   只能爬到床里,嘴上还说:“我不困。”   结果眼睛一闭就沉沉睡去。   兰镜脸上的笑意褪去,他轻轻抚摸着周柏书的头发。   鸢毒,真是好大的手笔。   若非太医封住自己的心脉,若非毒医认出此毒,那真的就死的不明不白了。   他虽不受宠,到底是金国王室的人。   这里面可以做的文章,就多了。   有些事情,该争还是要争一争,便是不为自己,也要为周柏书。   兰镜的眼神温柔下来,轻轻在周柏书的额上印下一吻。   等到周柏书醒来时,天色已经擦黑了,桌子上放了几个碟子,碟子上倒扣了碗。   “你醒了?起来吃着东西吧,厨房里的东西不多,我随便做了几个菜。”   兰镜拿了块热帕子给周柏书擦脸。   “你怎么下床了?你中毒才好,怎么能随便走动?”周柏书眉头紧皱,把兰镜往床上拉。   兰镜笑道:“我既醒了,便好了大半,起来吃饭吧,明日我有事麻烦裴校尉,恐要劳烦你去请他来了。”   “不劳烦,不劳烦。”   见兰镜看起来确实状态不错,周柏书便就没有坚持了。   “你找长缨有急事没?有的话,吃完饭我就去找他。”   兰镜莞尔道:“没那么急。”   “你干嘛……”   一开门,就看见靠在门口的周柏书,裴长缨奇怪的问:“兰镜刚好,你不去照顾兰镜,蹲在这里做什么?”   兰镜中毒之后,裴长缨出于谨慎考虑,与皇帝商议后,封锁了兰镜得救的事情。   并且安排了番子和暗卫守在周柏书的宅子里。   一来保护兰镜,二来万一对方来确认兰镜是否中毒身亡,也好顺藤摸瓜,看看能不能找到下毒之人。   是以,兰镜醒后,便有人来禀告裴长缨了。   “你跟我来。”   周柏书跟着裴长缨后面爬上马车,才道:“兰镜说有事要和你说。” 第203章 下注   兰镜扮做番子,跟在裴长缨身后入了宫。   对于他的求见,皇帝有些意外,又有些了然。   把人送到,裴长缨关了门去偏殿享用御膳房新出的点心了。   兰镜撩起衣摆,下跪道:“陛下,兰镜有桩生意,不知陛下是否愿意听上一听。”   皇帝道:“你且说说看。”   鸢毒出自金国王室,能接触到此毒的,左右不过那么几个。   对兰镜下毒,图谋的自然不是兰镜的性命。   金国王子,在大虞为质期间,丧了命。   金国便有了发难的理由。   “陛下,金国王室已经有人起了异心,只是不知他们现在与谁勾结,想要什么。”   “与其按兵不动,不如,主动出击。以鸢毒为契机,昭告天下,金国有人与大虞逆贼勾结,讨伐金国。”   皇帝不为所动:“讨伐金国对朕并无益处,况且,你如何能断定此事意在大虞,而不在你?”   兰镜道:“陛下,杀兰镜,随便一个杀手便可,无需用到大虞鲜有人知的鸢毒。”   “陛下若不信,可将兰镜中毒身亡的消息放出去,一试便知。”   皇帝心知兰镜所言非虚,他思忖片刻,道:“记得叫周柏书演得像一些。”   素缟的灵堂里,周柏书哭的撕心裂肺:“兰镜啊——到底是谁害了你啊!我的兰镜啊啊啊——”   裴长缨:……过了啊。   躺在棺材里的兰镜:……他这么嚎,别叫坏了嗓子。   “兰镜你睁开眼看看我啊!兰镜!你把眼睛睁开、睁开啊啊啊——”   不出三日的时间,坊间里突然流传起各种谣言来。   传言质子兰镜和康王世子,情根深种,却被皇帝强取豪夺,一时想不开,自尽了。   其实谣言之初,只是说质子不堪受皇帝辱而自尽。   或许是周柏书哭的太惨,渐渐衍生出了这个版本。   紧跟着又传出蝗灾,并非人祸,乃是天罚,罪在皇帝,受苦的却是百姓。   就连几年前的水患都被联系起来,说皇帝不堪为帝。   送去金国的信还没出大虞,金国和大虞的边境便传来异动。   金国打着要为王子报仇的旗号,骚扰大虞边境。   至此,吴庸背后的线,被串联起来。   若是荣王宫变成功,那这把戏,就是留给荣王的了。   现在就等,会是谁跳出来,要做这个和事佬了。   “下注了下注了。”   裴长缨在御书房里吆三喝四来下注。   皇帝做庄。   裴长缨道:“我赌厉王。”   虽然不知道刘骄和车丘的身份,但他有种感觉,这两个人就是在告诉他,厉王是这个幕后黑手。   周柏书嗓子喊劈叉了,他尖着嗓子道:“我押瑞王,从小我就觉得瑞王世子假里假气的。”   兰镜并不了解这些,也就跟着周柏书押了瑞王。   裴长缨问:“我说,你那五万两黄金准备怎么弄出来?”   周柏书猛地咳嗽,冲他挤挤眼睛。   裴长缨了然,合着没跟兰镜讲啊。   兰镜敏锐道:“救我的命,花了五万两?”   裴长缨一把撇开周柏书道:“兰昭仪说有药救你,周柏书差点把整个康王府都给她了——还好他还是世子,没继承王位,最后定价五万两黄金。”   裴长缨拍拍周柏书的肩膀:好兄弟,我就帮你到这儿了。 第204章 等   周柏书挠挠头,认真的对兰镜说:“别担心,五万两黄金康王府还拿的出来的。”   兰镜温声笑道:“既是为了救我的命,这钱应当我来出。”   皇帝道:“金国王室会为他出的。”   周柏书不明所以,这毒是金国王室的,他们毒了人,完了又掏钱?   但他不敢质疑皇帝的话。   裴长缨问:“皇上,你押哪个王爷?”   皇帝思索片刻道:“为何不将康王放在里面?”   周柏书瞬间吓得脸都白了:“皇上,我父王他真没有异心啊!”   皇帝道:“朕知道。”   不然此刻他也不会任由裴长缨带着周柏书在御书房里开赌。   “康王若出生在金国,大约会对那个位置感兴趣。”   康王好美色,在京城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被皇帝这么直白的指出来,周柏书顿时觉得自己在兰镜面前有些没脸。   兰镜轻轻拍了下周柏书的手背,笑了笑。   周柏书这才脸色缓和了些。   皇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道康王世子倒是继承了康王的好颜色。   只不过一个滥情,一个专情。   一个好女色,一个好男色。   就不知道,康王会作何感想了。   待三人离开后。   御书房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皇帝挥退了垂首不言的木讷宫人。   轻声唤道:“扶风。”   扶风现身,正要跪下。   皇帝道:“免礼,整日里跪来跪去的。”   君君臣臣。   多生疏。   “是。”扶风恭敬地站着。   皇帝道:“扶风,看到康王世子,朕突然想到,你说朕会不会是断袖?”   扶风猛地抬头,露出诧异的表情。   “陛下,怎会这般想?”   皇帝颇有兴趣地看到扶风变脸,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扶风这张波澜不惊的脸上,有了旁的表情。   生动了许多。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会不会近长缨者断袖?”   扶风有些费力的想,那督主府,岂不都是断袖?   皇帝也没指望扶风能说出什么来,他看着扶风微微皱眉、艰难思考的样子,觉得御书房里似乎不那么寂静了。   他忍不住逗弄道:“扶风啊,若朕真的断袖了,你愿意做朕的妃子吗?”   扶风的眼睛瞪得前所未有的圆。   皇帝似乎都能听见扶风脑子里齿轮艰难转动的声音。   片刻后,扶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魂:“若陛下需要,属下,在所不辞。”   皇帝在扶风的眼中看到纯粹的忠诚,只对他一人的忠诚。   何其有幸。   他从不是孤家寡人。   有长缨、有扶风,有一心为他、为国家的大臣。   至于魏山阙……   皇帝看不透,但无妨,魏山阙的袖子已经断在了裴长缨身上。   皇帝笑道:“若真到那是,朕定封你为后。”   扶风、扶风不知道是不是该跪下谢恩。   幸而右相求见,拯救了扶风。   望着扶风重新隐匿身形,皇帝脸色的笑意淡去,恢复了严肃威严的模样。   右相来,是为了民间谣言一事。   谣言见风长,可见是有人在背后恶意推动。   说到激动处,右相的拳头都是握紧的,仿佛若造谣的人在面前的话,他拼了一身老骨头也要冲上去打一架。   皇帝亲自倒了杯茶给右相:“右相无需恼火,朕在等传谣之人,自己跳出来。” 第205章 肉肉(鸽子名)   魏山阙当着几个了粮铺老板和商会会长的面,审问盛县知县,不消一盏茶的功夫。   粮铺老板和商会会长,都争先恐后地招了。   原来早在蝗灾形成之初就有人将事情禀告给知县了。   知县素来和商会有所勾结,他们一合计,可以借机用粮食赚一波钱,运气好的话还可以得到朝廷的赈灾粮款。   只是他们没有预料到,朝廷确实送来了赈灾粮款,但来的还有东厂督主魏山阙。   魏山阙慢条斯理地擦掉手上的血迹,眼皮微掀道:“此次灾情严重,朝廷的赈灾粮恐不够支撑农户过完冬天……”   商会会长立马会意,点头哈腰道:“盛县商会会竭尽全力帮助他们的!”   粮铺老板们也道:“我们会拿出粮食来平价销售——不!免费赠送!免费!”   蝗虫换粮的公告一出,就连城里的百姓都涌向田里,争抢起蝗虫来。   由官府出面,统计因蝗虫受灾的农户,若是所捕捉的蝗虫换的粮食不够过冬,由官府补足。   随后,所有的田地盖上稻草闷烧,将蝗虫的卵和幼虫闷烧致死,且烧的草木灰也能做肥料。   蝗虫的事情处理地差不多了,魏山阙来到知县府上。   知县被抓,知县府上的人能跑的都跑了。   里面剩下的人见了来势汹汹的东厂番子,也是一个字儿都不敢吭。   番子将知县府上上下下都搜了一遍,没发现什么。   肉肉蹲在魏山阙的肩上,歪着脑袋看着番子们来回翻找。   突然它扑棱着翅膀飞到知县书房的房顶上,对着一块瓦啄了啄,来回跳了下。   随后又飞到剑北的头顶,拿喙轻轻啄剑北的头发。   剑北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跳上房顶掀开瓦片:“督主!这里有个油纸包着的东西!”   “小公子养的鸟儿好神!”   打开油纸,里面正是知县与京城的通信。   肉肉伸长了脖子在油纸上叨了一下。   众人这才发现,油纸里还有些点心的碎屑。   邵楠道:“小公子养的鸟,嗅觉真灵。”   知县真有意思,拿包点心的油皮纸包来往信件。   肉肉“咕咕”了两声,魏山阙随手从袖子里取出一小包点心,捏碎了放在手心喂它。   肉肉吃完了,心满意足地蹲在魏山阙的肩头,还不忘拿脑袋蹭蹭魏山阙的脸颊。   感受着脸颊上毛茸茸的触感,魏山阙浅笑道:“不愧是长缨养的,倒是随主人。”   一样好吃。   解决完盛县的事情,魏山阙片刻不逗留,即刻启程。   在没有通知的情况下,有百姓见他们动身,口口相传,都来夹道欢送。   对于百姓的感激之言,魏山阙淡淡道:“此乃陛下旨意,要谢就谢陛下吧。”   说完,魏山阙策马而去。   剑北看了眼邵楠:督主归心似箭。   邵楠眨眨眼:不然呢?   朝堂之上,群臣争论不休。   有人认为应当直接打过去,以扬国威。   有人认为应当给金国一个说法。   谁也说服不了谁,便一致看向皇帝。   “陛下,您怎么看?”   皇帝观察着群臣的脸色,最终目光扫过右相:“右相一直未曾说话,不知如何看待此事?”   右相站出来道:“陛下,臣以为可派使者将金国质子的尸首送回金国,他们自己让仵作验过,便可知道我国未曾苛待过他。”   皇帝问:“那,右相认为此事,当派谁去?”   右相摸着胡子道:“臣以为,当派皇室中人去,可以示诚意。”   皇帝道:“皇室中人……不知哪位王爷,愿替朕分忧?” 第206章 交差   四位亲王无一人说话,皆眼观鼻、鼻观心。   至于身体不好的那位,已经接连月余不曾上朝了。   皇帝道:“康王,你是亲王中,年岁最长的,不知是否愿意?”   事先,周柏书已经暗示过康王,康王虽不明白、也不情愿,但还是勉强点点头道:“若陛下当真需要臣去的话,臣愿替陛下分忧。”   康王松口答应了,有人就开始着急了。   皇帝道:“康王似乎并不情愿,罢了——厉王呢?”   突然被点到名,厉王一愣,面露迟疑:“陛下,臣——”   “臣以为厉王是最合适的人选,厉王擅武,若金国依旧抓着不放,可直率边城将士,杀一杀金国的锐气!”   右相摸着下巴道:“此言有理,正所谓,先礼后兵。”   皇帝也点头,便是赞同。   厉王犹豫片刻道:“ 那,臣愿往,愿为陛下分忧。”   皇帝道:“此去边境路途遥远,朕担心金国质子的尸身会腐坏,劳烦厉王准备准备,即刻动身。”   “是,陛下。”   厉王出宫,随便收拾收拾,护送的队伍就已经到了厉王府,同时还有兰镜和棺椁。   这准备的未免太快了些……   厉王压下心中的疑惑,盘算着另外一件事情。   护送的队伍都是皇帝的人,对他来说是好事,也是件麻烦的事情。   最后,厉王带了十个自己的人,踏上去边境的路。   出了京城,来到一处落脚的驿站,厉王提出,将棺椁找一处背阴处安置。   并且安排了两个人看守,其中有一个就是厉王自己带来的人。   那人趁着另一个人打盹的功夫,悄悄推开棺盖看了一眼,确定了里面躺着的就是兰镜。   待那人跑去向厉王禀报,原先打盹的人立马睁开眼睛。   他把棺盖又推开来小声道:“兰镜,你在里面闷不闷啊?他要是一路上都不动手,那你在里面不得给骨头都躺散架了?”   易容成其貌不扬士兵的周柏书眼中,满是关切。   兰镜笑道:“这特制的棺椁,不闷,躺着挺舒服。”   “真的?”周柏书有些想躺上去试试。   兰镜看出他的想法,不由失笑:“快关上,一会人回来了。”   “好吧。”周柏书又把棺盖盖上。   周柏书靠在棺椁上想,还真是厉王,那他不是赌输了?   厉王他争什么啊?他儿子都是断袖,争到了又有什么用?   夜里,周柏书睡的呼噜震天响。   厉王的人推开棺椁,将手伸向兰镜……   在他的手即将挨到兰镜脖子时。   兰镜猛地睁开眼睛,那人在出声之前便被银针穿透喉咙,无声倒下。   原本熟睡的周柏书一骨碌爬起来问:“你没事吧?”   刚刚他紧张的差点呼噜打劈叉了。   “没事,别担心。”兰镜从棺椁里翻身出来。   灵枭和裴长缨走进来。   灵枭把厉王的人翻过身来,摸了下他的脸,又凑到月光下仔细看了看。   “行了,到我露一手了。”   灵枭动作麻利地把自己化妆成这个人的样子。   白日里也留意了这个人说话的声音,一开口便有九成像。   在周柏书吃惊又羡慕的眼神中,灵枭踩着外八字去见厉王了。   “王爷,事情办妥了。”   厉王满意地点头:“很好,一个满是伤痕的尸体,足够向金国交差了。” 第207章 谢谢   魏山阙一路疾行回京,抵达京城时,盛县知县以及与蝗灾脱不了干系的人等,在囚车里被颠的瘦脱了相。   回到督主府,听番子说裴长缨已经离京多日时,魏山阙的脸色不由一沉。   他转身进了宫。   早在魏山阙进京时,皇帝便收到了消息。   在得知魏山阙先回了督主府后,皇帝预感不妙道:“扶风啊,我觉得魏山阙可能要杀进宫来了。”   扶风立马道:“属下这就去调人来!”   “不必。”皇帝摇头道:“此杀进宫,非彼杀进宫。”   很快,扶风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魏山阙站在下首,丝毫没有掩饰身上的气势。   坐在上首的皇帝,被他的气势硬生生压的,说话声音都轻了些许:“魏卿,盛县一行,辛苦了。”   魏山阙把盛县知县与京城来往的书信交给皇帝。   面无表情道:“听闻陛下,给长缨指派了什么任务?”   皇帝道:“是的,长缨他给你留了封信,他道你回京定会先来宫里复命,便把信放在了朕这里。”   字,是裴长缨的字,可以看出来他努力写的端正了。   【师父!我去完成你交给我的任务啦!等我完成任务回来,你欠我一个奖励哦~】   寥寥数语,融化了魏山阙周身的冷意。   皇帝松了口气。   他把事情简单说了下。   “金国军队不是大虞的对手,既可消了他们多余的心思,又可向北域诸国,耀我大虞国威。”   “更重要是,朕想借着金国一战和厉王之事,将长缨送上将军之位。周柏书随同,若是可塑之才,朕会将他培养成长缨的副手。”   宫人在外通传:“陛下,白将军到了。”   “咳。”皇帝清清嗓子,坐直了道:“宣。”   白将军进来后,皇帝正色道:“今日宣二位爱卿前来,乃是有要事相商……”   ---   一路到了大虞最北边的雁城。   厉王命雁城太守派人送信与金国军队,此次金国率军的乃是金国大王子,兰施。   厉王出城,与兰施见面。   他面色沉重道:“贵国小王子有此遭遇,本王也很哀痛,还望大王子节哀。”   兰施好看的脸上布满阴云,他怒道:“贵国就是这般对待我的亲弟弟的?”   厉王道:“大王子且莫动气,此事是大虞有错在先,我们有意和谈,你看……”   “有什么好和谈的,你们的皇帝虐待我亲弟致死!这一战非打不可!”   “非打不可!”   “非打不可!”   “非打不可!”   兰施身后的将士也是战意十足,喊声震天。   大有兰施一声令下,便开战的意思。   裴长缨插话道:“不是,谁说兰镜被虐致死了?你们一二两个还没看过呢,就这么笃定了?”   厉王一看,是个其貌不扬的小兵,怒斥道:“这里焉有你说话之地!”   兰施上前一把推开棺椁的盖子,高声道:“你看看他身上的伤痕!还说没虐待他!我弟弟身子骨那般弱的一个人——”   “倒是难为大哥还记得我这个做弟弟的身子骨弱。”   兰镜自棺椁里坐起来,随意活动了下脖子,冷睇着兰施道:“舍得用鸢毒,弟弟我是不是该谢谢大哥你?” 第208章 协议   兰施大吃一惊,连忙退到金国士兵的护盾后。   他指着厉王道:“你们找人假扮兰镜,是要行刺于我?”   厉王没想兰施变脸变得如此之快,更没有想到兰镜居然还活着。   他猛地看向之前派去破坏兰镜“尸身”的人。   那人龇牙,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你背叛本王?”   “我又不是你的人,何来的背叛。”灵枭吊儿郎当地咧嘴一笑。   兰镜看向兰施。   他随意扯开衣襟,露出锁骨上的藤花。   翠绿的花藤缠绕在锁骨上,上面点缀着一朵朵殷红的小花。   “金国王室的印记在此,大哥还认为我是假扮的吗?”兰镜从棺椁里翻身而下。   目光冰冷,不含一丝温度。   “不知大哥你和厉王达成的什么协议,竟是要拿我这个亲弟弟的命,来做筏子。”   “大哥,我好伤心啊。”   兰镜在金国王宫里,不显山不露水,很多将士都不曾见过他,但对于王室的印记大多还是认得的。   兰施的人见有人动摇,立马道:“你与大虞使计骗金国出兵,是何居心!”   兰镜认出来,这是兰施的心腹。   裴长缨在后面凉凉道:“既然都觉得对方有问题,打一仗便是。”   兰施暗中与厉王有协议在先,前来交涉不过是做做样子,没带多少人,此刻打,根本就是以卵击石。   看出兰施有退意。   兰镜给裴长缨使了个眼神。   金国将士们掩护兰施往后退时,灵枭和番子们直接把厉王和他的手下制住,退回城里。   压根没有人管兰施。   雁城太守不明所以,明明是出城交涉,怎么棺椁里是个活人、厉王反而被抓了?   裴长缨取出皇帝密旨,太守一见,立马下跪听旨。   厉王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是如何暴露的。   吴庸失踪后,他分明将尾巴扫干净了。   雁城一行,居然是早就下好的套!   “皇帝究竟是何时知道的?”   裴长缨挠挠头道:“其实我们是猜的,也不对,算是有人暗示我们的,我们也不确定来着。”   厉王不能接受这个答案,他等了这么多年、谋划了这么多年。   为的就是能一步一步,名正言顺的走上那个位置。   皇帝亲政前,他乐见太后与魏山阙相互制衡、争权。   皇帝亲政后,他听了吴庸的建议,命人不断的在荣王耳边吹风,只要荣王杀了皇帝。   他再杀皇帝,为皇帝“复仇”便是那么的名正言顺。   但,荣王死了,吴庸失踪了。   功亏一篑。   厉王再次蛰伏起来,但他心中的不甘,升到了极点。   这个时候兰施不知通过何种手段找上门来,寻求合作。   二人一拍即合。   兰施需要立威。   厉王需要名声。   厉王借助蝗灾、水患、兰镜的死导致金国出兵,散布谣言,激发民间对皇帝的不满。   兰施借出兵获得兵权、且可向大虞要到各种好处,厉王通过交涉令金国退兵。   兰施答应,事成之后会送一小瓶“鸢毒”给厉王,“鸢毒”靠银针是试不出来的。   厉王答应,继位后,可免了金国的朝贡,并在需要时,无条件出兵保护金国。   这个计划,本该是万无一失的。   厉王气急攻心,竟是直接吐出一口血来。   周柏书一边撕下脸上的易容,一边道:“怪不得,我父王之前说,在念书的时候,厉王就不大聪明。”   兜兜转转的,玩儿老鹰捉小鸡呢? 第209章 怕死   这一仗,不管兰施打不打。   反正裴长缨是打定了。   他把厉王命人放任蝗灾蔓延,导致魏山阙出京多日的事情,也一并算到了金国、算到了兰施头上。   雁城太守,是个尽职尽责的,雁城的守备军日日操练,随时可上阵杀敌。   只是军队人数上,少了些。   金国大军十万。   雁城两万。   金国能打的,大约都在这里了。   打也能打,但这样恐雁城的将士,会造成更多的伤亡。   探子来报。   金国军队有异动。   兰镜道:“看来兰施是打定主意,想要咬下一块肉来了。”   否则,无功而返,这军权,也抓不稳。   雁城太守掷地有声道:“裴校尉放心,雁城的将士,从不惧死,若要战,便战!”   裴长缨道:“太守大人,先准备守城事宜,援军应当也就在这两日就能到了。”   这一仗,不只是打金国,更多的是震慑北域。   以防他日与西境正式交战,北域有国家,蠢蠢欲动。   太守去准备后。   灵枭道:“在城外交涉的时候,直接让我或者兰镜杀了兰施不就完了吗?”   这个周柏书倒是会回答:“现场杀了兰施,会激发金国将士的血性,而且难保别国不会借此机会增援金国。”   灵枭“啧”了一声,真是麻烦。   “那我晚上去暗杀他?”   兰镜道:“兰施最怕死了,你去了,大约要把营地都翻过来,才能找到他。”   灵枭:……   真是没种。   兰施确实怕死,他在营地里放了十个一模一样的王帐。   而他自己,则是龟缩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帐篷里。   与几位副将商讨攻打雁城的事情。   未免夜长梦多,他们决定连夜发起攻击。   远远望去,雁城城墙上插着几支火把,守城的士兵在来回巡逻。   兰施派了一个副将去打头阵。   这个副将是国王的人,且仗着国王的信任,对兰施的排兵布阵总是指手画脚。   兰施冲着一个人使了个眼色。   不论能否破城,都不要再留这个副将碍眼了。   金国士兵摸到城墙下,没有使用云梯,而是架起人梯。   “不对劲。”副将闻到了一股油味,他摸了把地面,土壤是粘滑的。   “不好!后退!”   副将话音未落,城墙上扔下几个火把,火顺势而起。   兰施见势不妙,知道大虞早有准备,立马命军队后撤。   竟是直接丢下打头阵的将士不管了!   等了许久,没等到第二波人。   探子来报,金国军队又退回了营地。   至于打头阵的金国将士,被大虞士兵救了下来,烧伤了,但不危及性命。   裴长缨、周柏书、灵枭:……   兰镜讽刺地笑道:“他似乎比我知道的,还要怕死。”   这样一个人,手握十万将士的生死,更有可能将来手握金国百姓的生死。   可笑,可怜,可悲!   “长缨,多谢你,没要他们的命。”   “留着他们的命,送回金国,才精彩呢,好戏在后头。”裴长缨半开玩笑道:“兰镜,要不回头我直接打到金国都城,拥你为帝?”   “这个好,兰镜的性格比那兰施好多了。”周柏书非常赞同,说完了又开始担心:“那以后不就不大能见到面了?”   呦,这就开个玩笑,就开始担心了?   裴长缨冲着兰镜挤挤眼:周柏书这脑袋你不拿棒子敲,是敲不开的。   兰镜笑笑,谢过裴长缨的提醒。   现在时机尚不成熟,他自有一番打算。 第210章 当真   援军到时,裴长缨正有些郁闷地将一杆红缨枪舞得虎虎生风。   魏山阙拔出长剑,架住裴长缨的枪,顺势化解了他的力道。   “师父!”裴长缨惊喜不已,一把将枪扔到一旁,飞扑上前。   魏山阙执剑的手向外打开,防止裴长缨被误伤。   “师父你怎么来了?皇上不是说会派白叔叔来吗?”   魏山阙拍拍他的后背道:“怎么,不希望我来?”   裴长缨死死抱住魏山阙的腰:“不不不,我只是太惊喜了!”   白将军笑呵呵地走过来道:“那对我这个老头子的到来,想必就不惊喜了。”   “白叔叔。”裴长缨从魏山阙的胳膊下探出头来荡开一个笑容:“当然也惊喜啊,原以为按照脚程,还要好几天呢!”   白将军道:“魏督主一路催促,不快不行啊。”   其实魏山阙不曾催促,只是自己快马加鞭的。   白将军不好意思太慢。   魏山阙拍拍裴长缨的脑袋,示意他先下来。   “怎么心情不好?”   裴长缨笑嘻嘻道:“看到你——你们,我心情就好啦!”   让裴长缨郁闷的原因是兰施的怕死。   手握十万军队!   第一次进攻失败,居然就不敢再来第二次了!   不出兵,不撤兵。   兰施脑子有病吧?   白瞎了他提前准备好的防御手段。   裴长缨撇着嘴道:“我都怀疑,就算我此刻上前挑衅,他也不敢出兵!”   白将军捋着胡子笑道:“万一,他们是另有谋划呢?”   裴长缨把红缨枪拾起来放进兵器架里。   “白叔叔,我倒希望他是另有谋划。”   反正总得正面真刀真枪打一仗,不然他不知道东西好不好用。   不过现在援军到了,兰施不来,他可以去。   一路追着打。   哼哼。   周柏书道:“打的时候,万一他们投降,就别打了,等兰镜当上国王,总要有几个兵啊。”   裴长缨拍拍周柏书的肩膀,点点头,真贤惠啊,   “我觉得,按照兰施这怕死的性子,八成是我追,他逃。”   白将军听着,觉得十分新鲜:“如此贪生怕死,为何能领军打仗?”   裴长缨道:“大概,因为他本来只是走个过场吧。”   裴长缨把厉王和兰施的勾当说与白将军听。   白将军听了是又气又笑。   气也是厉王,笑也是厉王。   末了,他长叹了一口气:“这是置黎民百姓于何地啊!”   魏山阙突然道:“时辰不早,白将军一路劳顿,先去休息吧。”   裴长缨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一路行军,还未休息:“哦,对哦,白叔叔你先去休息吧,且修整两日,直接杀到金国营地去。”   裴长缨高高兴兴地拉着魏山阙回自己房间。   这一连数月未见,他可要关起门好好看看。   “师父,这以后上战场,真想把你绑在马上带着——唔!”   裴长缨刚关上门,便被男人抵在门上。   强烈的思念,在娇婵白、勺淳舍间,得到缓解。   魏山阙按着裴长缨的下唇,哑着嗓子道:“行啊,让你带。”   裴长缨有些愣忡。   对上男人幽深的眼睛,他觉得自己似乎要被吸进去一般。   那是几乎快要难以克制住的,豫妄与深情。   裴长缨抓住男人的头发,笑道:“师父,那我可就当真了。”   ……   “师父,咱们这算不算是——柏曰——呃!”   少年的伯爵向后养去,拯个任仿佛一张拉满的、漂亮的弓。   男人略微醋众的氚曦生。   少年汐穗的兀嘢生。   交织在一室间。 第211章 逮(dei)兔子   兰施是被大虞的战鼓声,吓醒的。   还没商议出战术,大虞居然就主动出击了!   一出帐篷,兰施就看见几位副将。   他们在等兰施下令。   是正面应敌还是……   身为武将,大多内心还是希望可以浴血沙场的。   兰施吐出来一个字:“撤!”   除了个别兰施的心腹,其他拥护兰施的人,心中难免起了疙瘩。   兰施几乎是仓皇而逃。   他的心腹带了一队人马护送他,快马加鞭往金国退去。   十万大军,断成几截,毫无章法的撤退。   裴长缨在后面骂骂咧咧的追着。   “跑的比兔子还快!”   他勒住缰绳,打开地图,找到一条崎岖蜿蜒的小路。   他对白将军道:“白将军,我领一队骑兵从此处追赶,看看能不能切到他们前面去!”   “好,快马加鞭,应当能赶得上,我们形成合围之势。”   裴长缨领了一队骑兵,离开大军,沿着地图上的路线奔袭而去。   这队骑兵是裴将军旧部中最年轻的那一部分士兵。   他们平日里都是和裴长缨一同操练,彼此间一个眼神就能领会到对方的意图。   小路狭窄崎岖,肆意生长的树枝和杂草,阻碍了马匹的速度。   裴长缨拔出刀来,在前面清除障碍开道。   “快!快!快!”   兰施不断地拿马鞭抽打身下的马匹,恨不得一下子就飞回金国去。   “嗖!”   一支箭矢夹杂着破空之声,斜插在兰施的马蹄前。   马受了惊吓,高高抬起前蹄。   兰施直接被掀翻在地。   “大王子殿下!”   兰施的心腹连忙勒住马绳,下马将兰施扶起来。   “士兵!护卫!”   士兵连忙架起盾牌,把兰施护在后面。   裴长缨骑在马上,颇为无语。   “你们护着一个胆小鬼干嘛呢?”   副将叫嚣道:“竖子!你这区区几百人也敢螳臂当车?还不快速速让开!”   裴长缨扬扬下巴道:“你们回头看看,你那十万大军,早就不晓得落在哪儿了。”   兰施道:“你让开,我可以许诺给你们无数的金银!”   裴长缨将刀收回刀鞘。   兰施眼睛一亮,以为自己说服了他。   只见裴长缨接过旁人递来的红缨枪,在手里随意抡了一圈。   “巧了,我家不缺钱。”   话音刚落,裴长缨便一马当先冲了上来。   副将慌忙道:“弓箭手!弓箭手准备!”   不等弓箭手架起弓来,裴长缨已经冲至面前。   飞霜直接越过盾牌手,直接落到兰施面前!   “长缨!不必管其他!”   灵枭和其他士兵也冲了过来,与其他金国士兵缠斗在一起。   把兰施和副将交给裴长缨。   副将连刀都没有拔出来,便被裴长缨一枪挑倒在地。   红缨枪直指兰施的咽喉。   不等裴长缨说话,兰施就颤抖着嗓子道:“放下、快放下武器!”   裴长缨:……   灵枭:……   其他士兵:……   这,刚拔刀呢。   好歹打一会。   裴长缨收起长枪,弯腰把兰施提溜起来,扔给灵枭。   “绑起来吧,灵枭,咱们真的在打仗?”   灵枭把兰施手脚一绑,嘴巴一堵往马背上一放。   “这一仗,如果记入史册,看的人估计能笑死,我知道金国人不善战,但,万没想到……”   不善战,好歹能战吧?   这何止是不善战,说不定把兰施和斗鸡关一个笼子,兰施都能输……   裴长缨摸摸袖子里的东西,叹气道:“看样子是没机会试试这新武器了。”   灵枭在怀里摸了摸,摸出一袋瓜子来:“不晓得他们后面的部队什么时候到,吃点?”   裴长缨随手接了把过来,其他士兵有的也过来抓了一把。   被俘的金国士兵:…… 第212章 求和   金国大军被白将军像赶鸡一样赶到裴长缨面前。   裴长缨正好嗑完最后一粒瓜子。   他拍拍手高声道:“金国的将士们!你们的大王子已经束手就擒!放下武器,大虞保证不虐、不杀俘虏,待谈判完了,会将你们悉数放归金国!”   “此次事端,本就是兰施为了一己私利、为了兵权而掀起的事端!大虞也不想战!”   金国的将士们相互看了看,兰施带头逃跑的举动寒了不少将士的心。   有一个带头放下武器的,其他人便也都纷纷放下了武器。   老实说,裴长缨想象过战场上可能发生的各种状况,但从来没有这种——   飞霜的脚边有一堆瓜子皮,十万大军,直接放下武器。   以前如果有人和他形容这种场景,他一定会觉得那个人没睡醒,或者脑子坏了。   “怎么,不高兴?”   魏山阙在城门上站了许久,等到了大军凯旋。   他下了城墙打开城门,看到裴长缨那嘴巴撅的都快能挂个油瓶了。   裴长缨抱怨道:“师父,我真的从未见过如此贪生怕死之人,架势还没拉开呢!就投降了!我跟灵枭闲到嗑瓜子!”   “这是战场!你敢信?而且我的秘密武器没有得到实战的机会。”   魏山阙明白了,重点是,秘密武器没有实战,不清楚具体效果。   “无妨,会有机会试的,小将军今日不战而屈人之兵,应当高兴才是。”   一声小将军,听的裴长缨都快飘起来了。   立马把那点不快抛诸脑后。   白将军捋着胡子笑呵呵道:“魏督主说的在理,这仗打的轻松,也是件幸事啊!”   十万士兵被俘,金国丢的不仅仅是颜面,还被吓破了胆。   金国国王连夜送来了求和书。   裴长缨看着那封金国国王亲笔书写的求和信,扭头看向兰镜:“这胆小、怕死是通过金国血脉传承的吗?”   兰镜笑道:“或许。”   周柏书道:“兰镜可不胆小,别带上他。”   裴长缨白了他一眼:“你哪只眼睛见我带上他了?”   兰镜拉住周柏书的手道:“金国王室中人,确实贪生怕死之徒多。”   这些人,觉得依附于大虞,只需要靠进贡美人,便可以获得国家的安宁,没有必要再过多的招兵买马,扩充军队。   周柏书道:“好歹也有十万——行吧,这十万确实、嗯……”   “嗯,大人……这,十万俘虏……”   金国来和谈的使臣是金国的宰相。   此刻他擦了擦头上的汗,陪着笑等着魏山阙开口。   魏山阙神色淡淡地看着金国呈上来的和谈的“诚意”。   裴长缨伸长脖子看着,好家伙,金国不大,这宝物挺多啊。   魏山阙把卷轴往旁边拿了些,带着裴长缨一起看。   “十万俘虏,自当归还——听闻贵国的大王子将是金国王位的继承人?”   宰相立马会意:“不,大王子争勇好胜,匹夫之勇,难当大任!国王陛下会选出一个优秀的王位继承人。”   金国几乎赔了大半国库,每年的朝贡翻了一翻。   兰施是被绑成粽子送回去的。   裴长缨指着被抬过来的一百多名将士道:“这是偷袭的先头部队,兰施见我们有所防范,便丢下他们逃了。”   “因兰镜求情,所以,我们找人医治,没要他们的性命,如今也一并还给你们。” 第213章 邀功   “怎么样!有提让兰镜继承王位的事情吗?”   裴长缨一回去,周柏书便迎上来问。   裴长缨看了眼兰镜:“你得先问问人家愿不愿啊。”   周柏书看向兰镜。   兰镜笑着摇头:“我没有治国的才能,倒是我五哥,性格温和,心怀百姓,至于我,我对金国的感情不深。”   周柏书眼睛一亮,他抓住兰镜的胳膊问:“那你会一直在大虞吗?”   裴长缨抱着胳膊靠在魏山阙身上,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魏山阙不动声色的揽住他的腰,轻轻捏了捏。   兰镜笑道:“我已经在军器监入职,自然就是愿意留在大虞了。”   周柏书“哈哈”一笑,环住兰镜的肩膀道:“留在大虞好啊,有哥哥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噗——”裴长缨笑喷了,神了!哥哥!   兰镜真的不考虑给周柏书的脑子撬开,帮他开开窍吗?   周柏书拿眼睛翻裴长缨:“你笑个鬼?”   裴长缨道:“还哥哥,你——”   腰上的力度突然加重,裴长缨一个激灵,把话咽了回去。   他偏头看了眼身后面无表情的男人,忍不住抓住那使坏的手。   轻轻捏了下男人的手背。   白将军还在,得有个正形。   魏山阙反手握住裴长缨的手,眼底那丝笑意大方的昭示着,男人就是故意的。   灵枭往白将军那边靠了靠,默默做一个起到遮挡作用的屏风。   回到房间后,裴长缨扑到魏山阙怀里,挑眉笑道:“师父,我觉得你好像热情了很多哦~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小别胜新婚?”   魏山阙并不回避自己的真实感受,他抱着裴长缨的腰,把人放在桌子上,轻啄他的唇。   “嗯,离了京,我便开始思念于你。”   裴长缨不由脸上一热,平日里习惯没羞没臊的撩拨魏山阙,   当男人真的吐露心声了,又开始有些面热起来。   他直视着魏山阙的眼睛道: “咳,我也是。”   清明的眼睛里无声又直白的袒露着爱慕与淡淡的羞意。   魏山阙的手抚上裴长缨微微有些发烫的脸颊,低笑道:“害羞了?”   “才没有。”裴长缨不服输地挑眉道:“这种事有什么好害羞的?”   “嗯。”魏山阙轻轻捏了下裴长缨的脸颊。   没害羞,只是有些面热罢了。   裴长缨也知道自己这话没什么说服力,他摸摸鼻子换了个话题:“师父,厉王是我抓的。”   “嗯,厉害,我都没有查到他。”   “兰施也是我抓的。”   “与十万大军中,力擒敌首,裴小将军功不可没。”   “师父……还好你不是奸臣,夸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裴长缨伸腿夹住魏山阙的腰道:“师父,我这算是立了大功吧?”   魏山阙扶住他的腰点头道:“嗯,回去我定会向陛下为你请功。”   “师父!”裴长缨双手抱住魏山阙的脖子,晃了晃道:“我在跟你邀功啊!谁让你跟陛下请功了?”   看到男人眼底的笑意后,裴长缨气哼哼地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师父,你总是这般逗弄我,就不怕我跑了?”   魏山阙摸了下被咬的地方,眼底露出一丝危险的笑意:“那就把你关起来,每日你能见到的,只有我一人。”   裴长缨听了,眼睛都亮了,甚至在心里琢磨起怎么个跑法来。   魏山阙敲了下他的脑袋道:“收起你脑子里的那些东西。” 第214章 珍珠   此次回京,还带来了金国大半的国库。   一箱箱的宝物用马车拉着,非常壮观。   兰镜骑着马和周柏书并肩进入城门。   “这不是金国那个质子吗?”   “他不是死了吗?”   “对啊,我听说康王世子哭的是死去活来。”   “诈尸了?”   “应该是找了个样貌相同的吧?”   百姓们伸长了脖子去看,小声议论个不停。   皇帝亲自率领大臣来迎接。   他道:“此次,剿灭厉王和金国大王子兰施的阴谋,诸位皆是功臣,朕已于宫中设宴……”   鲜少有大臣知晓此事,听闻皇帝这么说,心中皆是一惊。   宫宴上,皇帝当场封裴长缨为云麾将军,封周柏书为游骑将军,兰镜为异姓王兰王。   对于魏山阙、白将军等人也是一一进行了封赏。   从金国带回来的东西,少了一半。   周柏书直接把皇帝封赏的东西给兰昭仪,抵了药钱。   望着番子们不停地往库房里搬东西,裴长缨摇摇头道:“陛下也是个存不住钱的,挺好的——就是这仗虽说打的轻而易举,可总觉得憋屈。”   自己的那份赏赐,终于在这偌大的库房里,占据了一角。   裴长缨欣慰道:“师父,你不用努力了,相信我将来是能养得起你的!”   灵枭听着十分纳闷:“你干嘛非要养督主?督主府看着是缺钱的样子吗?邱库你拽我干嘛?”   邱库脆生生道:“哥哥,我饿了,咱们去吃饭吧。”   “好嘞,走咱们吃饭去。”灵枭牵着邱库走了。   裴长缨问道:“师父,灵枭以前真的是暗骑营营长啊?”   魏山阙从满是珠宝的箱子里,拿出一串珍珠链子,颗颗都有鹌鹑蛋那么大,圆润有光泽。   “他在暗骑营的时候,表现算得上亮眼。”   裴长缨接过链子把玩着问:“师父,你喜欢珍珠?”   魏山阙薄唇微勾,透着些意味深长。   “嗯,喜欢。”   裴长缨点点头,盘算着,以后皇上要给他赏赐的话,他就要珍珠了。   “明天去看看周柏书好了。”   周柏书从兰镜“中毒身亡”后就没回过康王府。   宫宴上,康王看周柏书那眼神可复杂了。   说不准周柏书回家又要挨顿打,他要去看热闹。   魏山阙淡淡道:“倒是挺关心他。”   “师父你这话语气不对啊~”裴长缨身子微微前倾,揶揄道:“师父你不会吃味了吧?”   魏山阙并没有回答裴长缨的问题,而是将那串珍珠链子拿回手中问:“知道珍珠,有哪些作用?”   “哈?”裴长缨挠挠头道:“当弹珠?磨粉敷面?”   魏山阙抬眼看了眼被关上的库房大门,薄唇微勾道:“不止。”   ……   躺在一尺可值千金的幻纱上,裴长缨有些妥吏的抓住魏山阙的衣襟。   “……师父,你会的真是比画册上多——嗯!”   裴长缨的下颌,向尚烊起一个飘酿的狐度。   魏山阙将,尤带着文度的,珍珠链子,握在手中,在裴长缨的微阖的眼上印下一吻。   “嗯,有些吃味。”   裴长缨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魏山阙这是在回答他之前的话。   他抱着魏山阙的脖子笑道:“师父你这吃味,吃亏的好像是我啊?”   魏山阙反问:“不喜欢?”   裴长缨眨眨眼道:“只要是跟你,做什么都喜欢。”   ———   让裴长缨失望的是,康王没有打周柏书。   “我爹不知道发的什么疯,我回家以后,他总是在我周围绕,还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我。”   周柏书背着手学给裴长缨和兰镜看。   “你——你和那金国质子,是真感情还是演戏?”   周柏书学完了道:“他问了我不下十遍。”   裴长缨问:“那你怎么回答的?”   周柏书道:“还能怎么回答,肯定得说是至死不渝啊,不然万一他又逼我娶亲怎么办?你说他为什么会这么问我?”   兰镜心里了然,自己中毒假死一事加上厉王与兰施勾结一事,康王会以为周柏书与自己,是做做样子为了后面演这出戏。   裴长缨道:“估计是还想让你娶亲,但兰镜的’葬礼’上,你哭的太凄惨了,他怕万一强迫你,你会想不开。” 第215章 嘴贱   兰镜活着,厉王被捉圈禁,加上魏山阙从盛县带回来的书信为证,证实了蝗灾乃是人祸,此前的谣言不攻自破。   厉王儿子们的那些男宠,经查证其实都是厉王的幕僚。   这厉王,你要说他聪明,又会觉得很迂腐,一心追求名正言顺的继位,   你要说他笨吧,他又能藏的很深,连让幕僚装作男宠的事情都能想出来。   “我很好奇,你和车丘,究竟是什么人?”   裴长缨双手撑在桌子上,打量着刘骄。   “你当时是故意引得我发现的雨儿,也是有意告诉我厉王有问题。”   刘骄并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他道:“堂主所言不假,你是个聪明的,确定厉王有问题后,迟早要来找我。”   裴长缨反应很快:“堂主——梨堂?你是梨堂的人?那车丘和轻烟也是?”   灵枭的耳朵动了动。   “是,发现厉王有问题,轻烟功不可没。至于其他,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不过你可以放心,我们绝非恶人。”刘骄意有所指道:“堂主也是最近才完全把梨堂掌握在手心里,他是一心护着你的。”   挖督主墙根的人来了?   灵枭暗道这回去就得跟督主禀报。   结果,不等灵枭禀报,裴长缨自己就说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道:“一心护着我的,照理来说,应该就有师父你啊,师父,你知道梨堂堂主,是谁吗?”   梨堂。   稍有名望的江湖组织,东厂是有一个名册的。   素闻梨堂内部不和,分为两派。   听这意思,梨堂现在权归一人了。   至于是谁,魏山阙不知。   但,他心里有个猜测。   明日,通过刘骄,约见下这位堂主。   “师父,咱们让灵枭去色诱车丘吧!”   “咚!”   灵枭自墙头,脚一滑,滚了下来。   他狼狈地爬起来,叫道:“什么叫让我去色诱车丘!你怎么不去——”   魏山阙眼中的冷光射来,灵枭脑子一卡:“你去、去和督主洞房。”   邵楠憋笑憋的辛苦,差点把剑北的胳膊掐青了。   裴长缨拽着魏山阙的袖子道:“师父,你看看,灵枭都着急咱俩洞房的事了,你是不是该积极点。”   魏山阙道:“他太闲了。”   一句话,决定了灵枭接下来的悲惨生活。   除了保护裴长缨外,他还得整理东厂的文书。   魏山阙不喜欢东西乱糟糟的,所以文书每个月都会命人整理一遍。   只一个月的量,就有足足三个书架,灵枭是叫苦不迭。   每日裴长缨出门,他都不停念叨、双手合十,求爷爷告奶奶的,邀请裴长缨去东厂玩,这样他可以顺便整理文书。   所以,东厂就出现了一处奇观。   灵枭面对一堆文书抓狂,裴长缨抓了三个番子陪他一起打叶子戏。   一边是:“碰!杠!清一色糊了!”   一边是:“这个归到哪里?我去,这又是哪一类?要命啊!”   以至于,当邱库再次见到灵枭的时候,大吃一惊。   灵枭顺手抱起邱库放到马上,邱库小手捧着灵枭的脸道:“哥哥,你怎么憔悴了这么多?”   灵枭目光无神道:“因为我嘴贱……”   “哥哥?”   “没事,你休息我也休息,真整理不完,督主还能削了我不成?”   灵枭驾着马,带着邱库,买了不少吃的玩的。   嘴上说的硬,真回府见了魏山阙,灵枭还是选择抱着邱库,悄悄地绕道走。 第216章 媳妇儿   不过月余,金国国王传位给五王子的消息便传了过来。   掐指一算,和谈完之后,大约没多久,金国国王就传位了。   周柏书又是遗憾又是开心。   遗憾兰镜当不了国王,开心兰镜这下可能真的就此留在大虞了。   裴长缨无语地扭开脸,不想理他。   就没见过迟钝至此的人,裴长缨拍了拍兰镜的肩膀,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这种人,不直接点,就准备做一辈子好兄弟吧。   大虞经历了蝗灾,西境今年却是年景不错,草肥水美,以羌国为首,有些国家又开始,蠢蠢欲动。   皇帝有意,在敌人动兵之前,增兵与西境接壤的边城、连城、朔城,三地。   他去,那周柏书肯定也要去,这一去,指不定要打个一年半载的,兰镜怎么就不急呢?   算了,他还是想想自己吧。   去问问皇上能不能让魏山阙给自己做监军。   “长缨……没听说打仗还要带家属的。”   皇帝无奈地看着赖在地上不肯起来的人。   “你都是当将军的人了,怎么还……”   裴长缨干脆往地上一躺道:“皇上,打仗不让带家属,那是为了更好的拿捏将士,不叛变、不投敌。当将军的人怎么了?将军也不想一年半载看不到媳妇儿啊!”   “媳妇儿?”   皇帝震惊不已,魏山阙竟是——?   他有些恍惚。   或许是最近事情太多,睡的少了,听岔了。   魏山阙与别的大臣谈完事情来时,便发现皇帝看自己的眼神,十分奇怪。   他看了眼还躺在地上的人,心知八成又是和皇帝瞎胡咧了什么。   “起来,地上凉。”   裴长缨握住男人的手,稍借点力直接弹了起来。   皇帝打量着二人的相处,还是无法将魏山阙和媳妇儿三个字联系到一起。   “魏卿啊,你来得正好。”皇帝艰难地把满脑子的“媳妇儿”三个字抛开:“长缨想让你做监军,同他一起去边关。”   魏山阙回答了一个字:“可。”   皇帝有些凌乱。   待二人离开后,皇帝还站在原地,纠结不已。   “扶风,难道魏山阙他,真的……”   扶风不明所以,等着皇帝把话说完。   皇帝来回走了两步:“扶风,你说朕该同意让他做监军吗?”   他们就这么喜欢黏在一起吗?   而且魏山阙离京太久的话,自己怕是要被政务累死。   扶风道:“陛下,似乎并不希望魏督主去。”   皇帝道:“朕希望能遂了长缨的愿,又不希望魏山阙久不在京。”   扶风道:“那便只能辛苦魏督主,来回奔波了。”   皇帝喃喃道:“朕担心,这样长缨会心疼地来朕这里躺地上赖着……”   扶风:……   “师父,你说,皇上会答应吗?”裴长缨和魏山阙肩并肩慢慢往宫外走。   魏山阙道:“不完全会。”   “什么意思?”裴长缨想不通,什么叫不完全会。   会就是,不会就是不会咯。   “到时候,待大军开拨后,陛下大约会让我押运粮草。”   裴长缨懂了,就是不会让魏山阙一直在边关。   他下定决心道:“我要打的西境那些国家在我活着的时间里,再也不敢来犯!”   这样就一劳永逸了~ 第217章 增兵   早朝时,皇帝提出要增兵备战一事,朝堂哗然一片。   主战派拍手称好,主和派却是各种不同意。   “陛下,这西境诸国,尚未来犯,如此大张旗鼓的增兵,若是激怒了那些国家……”   “是啊,陛下,好端端的发动战争,劳民伤财啊!”   “就是!陛下,那裴长缨自封了将军,从未上过朝,虽说是您免了他的早朝,但陛下对武将,是否过于关心了些?”   这话,就差没明晃晃的指责皇帝重武轻文了。   武将们听了自然是不高兴的,可不等他们开口。   第一个跳出来的居然是刘骄。   他好言好语道:“诸位大人,莫恼啊,裴小将军是用手打仗的人,他来上朝做什么呢?陪你们打嘴仗吗?”   “还有啊,为什么要怕激怒那些国家?他们举兵来犯就是顺理应当,我们还就必须得被迫应战才行?”   “你!别以为你是陛下钦点的状元,就可在朝堂上大放厥词!”   魏山阙淡淡道:“原来,赞同陛下的话,是大放厥词。”   “我并非此意!陛下!”   皇帝的手搭在龙椅扶手的龙头上,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大臣。   缓缓开口道:“朕,只是告知诸卿罢了,不是让你们讨论,此事是否可行的。”   “可是陛下!”   右相出列高声道:“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   主和一派吃了瘪,心里自然不快。   那些在朝多年的老将军自然说不得,一跃成为将军又被委以重任的裴长缨,自然就成了他们私下诟病的对象了。   话说的多了,自然也就传到了裴长缨的耳朵里。   他没怎么着,灵枭先气了个仰倒。   “什么叫靠督主的帮衬?那仗不都是你自己打的?督主怎么不处理这些人?”   裴长缨道:“怎么处理?嘴巴长在别人身上,还能缝起来不成?待我得胜归来,拿实实在在的军功,打他们的脸!”   “再说了,师父他要是帮衬我,那我现在就是兵马大元帅了,那些人呐,眼光短浅的很,我师父才不屑跟他们计较。”   只能说,在护犊子这方面,裴长缨看的浅了。   魏山阙不是不处理。   等裴长缨出京后,这些私下里议论过、诟病过裴长缨的人。   都被魏山阙找到了一堆问题,挨个弹劾。   在皇帝的配合下,这些官员都受到了不同的惩罚。   “别看啦,这城墙都看不见了,你脖子扭断了都看不到人的。”裴长缨朝天翻了个白眼。   周柏书活动下有些僵硬的脖子道:“我就扭扭脖子,我当然知道看不到人了。”   他从腰上取下一个香囊道:“这个,兰镜送的,说是里面装着他亲自去庙里求来平安符!”   裴长缨:……   堂堂康王府世子,想要一马车的平安福,都不是问题。   好吧,重点应该是兰镜,亲自求的。   裴长缨道:“我有师父送的匕首、天丝软甲、马,哦,灵枭也算是师父送我的。”   灵枭:……什么叫做,算是?!   大军不疾不徐地行进着。   此次,裴长缨还是去的边城。   与羌国的战争,在他爹手上没打完,到了他手上,该打完了。 第218章 贤婿   此次抵达边城,裴长缨为主将,周柏书为副将。   不为御敌,而是破敌。   再次登上城门,裴长缨摸着腰间的佩剑,这是他父亲,裴将军的佩剑。   这把剑斩杀了羌国大王。   他要用这把剑,斩断羌国的野心。   周柏书望着裴长缨肃穆远眺的样子,转头对灵枭道:“长缨这样,真有些大将风范唉。”   灵枭抱着胳膊道:“那是,督主府养出来的。”   “那督主府怎么养出了哥哥这么个细皮嫩肉,水灵灵的人呢?”一双手自后环住灵枭的腰。   “我艹!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裴长缨满腔壮志,被灵枭的怒吼声打散。   一转头,只见灵枭被一个身量高大的人抱在怀里,双手都被制住。   那人将下颌轻轻抵在灵枭的头顶,   见裴长缨看过来,还笑着打了个招呼。   裴长缨道:“车丘?”   车丘任由怀里人扑腾挣扎,纹丝不动,笑眯眯道:“裴小将军好啊,堂主让我来的。”   其实是他自己主动要求来的。   车丘用下巴蹭了下灵枭的头顶道:“乖,别闹腾。”   灵枭气炸了:“我闹腾你大爷啊!”   裴长缨摸摸下巴道:“原来你们这么熟了,连车丘的大爷都闹腾过。”   灵枭:……   “好了,不闹了,休息休息,明天去摸摸路。”   做人嘛,还是主动点好。   主动了,才会有故事嘛。   鬼域里,瘴气又弥漫起来。   站在密林中,裴长缨思忖着,一把火烧了这林子,会如何。   “冬日里,草木干枯,风向对的话,说不定能直接烧到西境——如果没有月河这道天然屏障的话。”   周柏书道:“那万一风向不对呢?”   “你傻吗?边城外都是荒地,没的烧。”   “……呸。”   灵枭指着挂在自己身上的人,有气无力道:“你就不怕这是敌人派来的?怎么让他也跟来了?”   裴长缨道:“哦,师父说了,如果车丘跟来,不必防备。”   督主怎么会说这话?   灵枭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车丘神色困顿,睡意朦胧地开口道:“我是你的人啊~”   灵枭:……   “你昨晚做贼去了?困成这个狗样子,不知道留下睡觉?”   车丘道:“谢谢哥哥关心,就是换了床,哥哥又不在,睡不着罢了。”   裴长缨、周柏书露出暧昧的神色。   就连跟来的士兵,也忍不住打量这二人。   灵枭闭了闭眼,默念清心咒。   但凡他打得过,车丘是吧?   给他车轱辘打掉!   车丘眯着眼睛道:“这密林外围应该有一种浅紫色的五瓣草,捣烂了放在帕子上,捂住口鼻,可防瘴气之毒。”   裴长缨递给灵枭一个眼神:好样的,灵灵!你招了个贤婿来!   灵枭的拳头硬了。   裴长缨,他打不得。   车丘……他似乎打不过。   糟心!   一行人拿了帕子裹着捣烂的五瓣草进入瘴气弥漫的“鬼域”。   花了一天不到的时间,一行人穿过了“鬼域”。   若是选择绕过鬼域,那就需要三到五日的时间。   羌国既然有驱散瘴气的法子,自然不会选择绕道。   潜在羌国的探子传来消息。   羌国已经在征集粮草了。   此次领兵的,依旧是三王子。   裴长缨蹲在地上,把地图铺开。   从这里到月河边,还有六七日的脚程。   羌国征集粮草,到集结大军,再到大军开拨,行至月河边,怎么也要十五日以上。 第219章 自我怀疑   裴长缨盯着地图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   如果提前安排人在“鬼域”外围驻扎,待羌国军队进入“鬼域”后,直接把他们堵在里面,然后用火攻。   灵枭道:“万一人家不走寻常路,非要绕道呢?”   那就在月河边——啧,月河边一马平川,压根没地方藏身。   裴长缨又看向西山,在西山脚下藏点人也不错。   打仗是要从正面真刀真枪的来,但也要准备点阴招。   毕竟,是羌国先玩阴的,只不过是被他识破了罢了。   车丘笑眯眯道:“来都来了,回去的时候,何不留点绊子?”   裴长缨挑眉,笑得开怀:“你懂我。”   周柏书问灵枭:“什么绊子?”   灵枭皱眉:“你干嘛问我?”   周柏书道:“你跟车丘不是一对?”   “鬼才和他是一对!!!”灵枭气结,往前一步想要敲周柏书。   发现身上很重。   ……   大爷的。   这家伙什么时候又挂上来了!   裴长缨一针见血道:“灵枭,你对车丘还真是不设防。”   说没点不清不白的关系,他都不信。   灵枭也有些自我怀疑起来。   回去一路使了不少坏,裴长缨累的满头汗,心情确实极佳的。   回到边城,他伸了个懒腰,美美的洗了个热水澡。   趴在桌子上给魏山阙写信。   写完了,塞进信封,交给番子。   裴长缨从柜子里拿出一沓子信来。   这些是魏山阙离京时写给他的。   他趴在床上,看着信,慢慢地坠入梦乡。   第二日,裴长缨是被吵醒的。   他揉揉眼睛,把被脸压皱的信捋平了装好,放到柜子里裴将军和裴家几个二郎的面人旁边。   那个面人摊的师傅,自从知晓捏的是裴将军后,每年都会捏几个新的面人送到督主府。   外面,灵枭正在追着车丘砍。   车丘游刃有余地和灵枭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既砍不到,眼见着上前一步又能追上。   裴长缨问一旁看好戏的周柏书:“干嘛呢这是?”   周柏书看得是津津有味,他摇头道:“不知道啊,我起来就看见灵枭在追着车丘砍了。”   还别说,这车丘,武功绝对不在灵枭之下。   灵枭气急败坏地对裴长缨道:“看什么,快帮我抓住他!”   裴长缨道:“你总得告诉我,为什么要砍车丘啊。”   “他——”灵枭说不出口。   说了,他的一世英名就没有了!   车丘无奈地笑道:“就情之所至,亲了一口罢了。”   “你住嘴啊啊啊啊啊!”灵枭试图用大嗓音把车丘的声音盖掉。   裴长缨吃惊道:“我们家灵枭被拱了?”   周柏书震惊道:“你们是断袖啊?!”   裴长缨和灵枭一齐看向周柏书:“你对断袖有什么好吃惊的?”   哦,忘了,周柏书还不知道自己的袖子已经断在兰镜身上了。   车丘道:“我不是断袖,我只爱慕灵灵一人。”   灵枭反手把刀掷出去:“再乱叫我杀了你!”   车丘微微侧身,握住飞来的刀柄:“这是定情信物吗?我收下了。”   这刀,看似扔得力有千钧,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   裴长缨不由得为灵枭鞠了一把同情的眼泪,灵枭肯定是玩不过车丘的。   他看了眼车丘,若这人真心待灵枭便罢,若不是真心,他定要护着灵枭的。   注意到裴长缨的略带审视的视线,车丘笑笑道:“裴小将军,今日去西山吗?” 第220章 添堵   就在裴长缨为羌国准备各种“迎接仪式”的时候。   大虞边境增兵的消息也传到了羌国。   三王子一脚踢开跪在自己脚边的人,颇具兴趣道:【大虞这是想玩把大的?】   思及自己上次的败仗,三王子面色稍沉。   那就赔他们玩。   上一次会败,是因为他轻敌。   这一次,他要拿下边城!   【三弟,你似乎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三王子听到声音时,眼睛便一亮,他连忙站起来道:【二哥!你今日怎么有空来找我了?】   二王子笑笑道:【听这意思你似乎并不想我来。】   【我可是天天盼着你来!】三王子拉着二王子坐下道:【这次,我定要拿下边城,我会让羌国的子民不必再过游牧的日子!】   二王子笑着拍着三王子的肩膀道:【等你得胜归来,我们草原上的雄鹰!】   羌国大军渡过月河的消息传到边城。   裴长缨半夜就起来了,去边城的寺庙里烧香。   他虔诚地跪在菩萨的泥像前,在心里默念:“菩萨,一定要让羌国军队从‘鬼域’里走。”   不能白瞎了他的精心布置。   进入“鬼域”之前,羌国士兵将一种味道奇特的植物粉末洒在火把上。   点燃后走进瘴气里。   那瘴气被一点点驱散开来。   进到林子深处时,走在最前面的士兵突然发出一声惨叫。   有人一脚踩在了捕兽夹上。   动静传到三王子那里,他警惕地抬手道:【先不要往前!】   满是瘴气的林子里,怎么会有捕兽夹?   只怕是有人设下的陷阱。   【先后退,撤出去!】   撤退时,有人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地上突然翻出一排排削尖的木头。   向前射出。   【啊!】   有不少人一个不察,被木头扎到。   顿时鲜血直流。   【都小心点!】   三王子面色沉沉,他想到撤军那日,遥遥看见,城墙上的人。   大虞倒是出了个狡猾的狐狸。   退出“鬼域”时,清点一下,伤亡三百多人。   【很好。】三王子气笑了。   【派人去探查下,绕路是否有埋伏或者陷阱。】   “啊呀,看样子他们放弃抄近道了。”   在预计的时间内,没有羌国士兵走出“鬼域”。   裴长缨心知,他们没有头铁,而是选择退了出去。   “唉,枉我起了大早抢的头香。”   罢了,反正这些小打小闹,伤不了多少人,就是给羌国人添点堵罢了。   裴长缨站在沙盘前,盘算着羌国会从哪边绕道。   一边是好走的大路,一边是崎岖的小路。   周柏书插了个旗子在大路上:“他们肯定走这。”   小路崎岖不说,两侧还有山丘。   是个埋伏的好地方。   裴长缨在两个地方都插了旗子:“如果是我,我大约会兵分两路。”   兵分两路,队伍没有那么长,一旦有突发状况,会更好反应。   若真的遇到埋伏,还能保留至少一半兵力。   周柏书道:“那为什么不在两边都埋伏?”   “废话,地势又不熟,而且大虞的军队本来就没有多少山间交战的经验。”   裴长缨闲闲道:“反正咱们准备充分,先耗一耗他们的耐心。” 第221章 小动作   绕过“鬼域”,兵分两路的羌国士兵汇合后,找了一处地方安营扎寨。   前去打探的人也回来了。   【三王子殿下,边城内的细作说,此次领兵的是那个裴将军的小儿子。】   【哼,大虞的皇帝还真是狠心啊,要断人一家的香火。】   三王子细细擦拭着手中的弯刀。   【告诉他们,利用好‘马’。】   这次粮草充足,那就好好玩上一玩。   “回头给羌国的马全抢来。”   裴长缨蹲在马厩里,里面养了一些以前与羌国交战缴获的马。   从体格上,就比大虞的马要高要壮。   瞅瞅这腿腱子肉,这膘肥体壮的。   以后成亲,他就骑着羌国的马去迎亲。   威风凛凛。   周柏书道:“羌国的牛羊肉据说也挺好吃,抢些来。”   灵枭道:“抢些美女来吧。”   “哥哥有了我还想要美女吗?”车丘哀怨地看着灵枭。   灵枭连白眼都懒得翻了,直接不去理会车丘。   “不对,不能用抢。”裴长缨站起来拍拍手上的草屑道:“这样显得我们是强盗行径。”   得让他们主动送过来,自己推辞不掉,勉强收下。   羌国驻扎了三日,大虞一直没有动静。   三王子招来了两小队人马。   【今天是新月,你们一队摸去边城城墙,一队去西山脚下,看看这位小将军,是不是还准备了别的惊喜。】   羌国以骑兵骁勇善战著称,自从羌国大王被大虞将军所杀后。   三王子便起了别的心思,他培养了一支类似于大虞所谓的“暗卫”那样的人马。   上次,他在西山折了不少这样的人手。   这几年,他又培养了一批出来。   羌国的士兵在夜色的掩护下,摸到城墙下,他们掏出攀墙的工具,找了一处角落准备往上爬。   试了几次,工具无法固定,他们摸了摸墙壁,入手光滑。   城墙下这一支小队安然返回,但去西山的那一支,却失去了联系。   遥望着边城城墙上的火把。   三王子怪异地笑道:【小动作真不少,真刀真枪打起来,不知道能撑多久。】   西山脚下那一队人,直接被一网打尽。   裴长缨早晨起来,就看见网兜里装着的羌国士兵。   有三十人。   “收获不小啊,都是从西山那儿网来的吧?”   网兜里的羌国士兵嘴巴都被堵住了,从神情也能看出来,他们此时的愤怒。   裴长缨打了个哈欠,自投罗网,有什么好气的呢?   不得不说,东厂的网兜就是好使,真结实。   “把他们带到城墙上,估摸着,羌国那个三王子,快憋不住了。”   果不其然,探子来报,羌国大军离开了营地,向边城来了。   裴长缨吸吸鼻子,呼出一口白气来:“来吧来吧,这都磨叽几天了。”   直到羌国士兵,兵临城下。   城墙上的大虞士兵,依旧不慌不忙。   三王子骑在马上,遥看向城墙上老神在在的人。   他眯着眼睛道:【狡猾的大虞人,又要玩什么花招?】   好不容易架起云梯,人还没爬两级,云梯就歪倒,连人带梯子滑落在地。   裴长缨捣捣灵枭,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灵枭瞥了他一眼,这么说好幼稚啊。   随即他开口道:【不是吧不是吧,骁勇善战的羌国士兵,现在连城墙都不会爬了?】   灵枭这喊话加了内力在,声音传到了三王子那里。   三王子皱着眉头道:【他们在城墙上,抹了油?】 第222章 叫阵   昨夜试图攀爬城墙的人,仔细思索了片刻,道:【像是冰。】   【冰?】三王子冷笑,小花招挺多:【准备火攻。】   羌国士兵架起弓箭,箭尖上包裹着浸满油的布。   点燃后,带着火,射出来。   一队羌国士兵,在箭矢的掩护下,将浸了油的草堆在城墙下,准备点燃时,城墙上浇下滚烫的热水。   被热水浇到的士兵,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这气   裴长缨有些心疼道:“辛辛苦苦一遍一遍的浇水,冻起来的冰啊。”   虽然本来也没打算能防多久。   就是想耗一耗羌国的耐心。   三王子招来会说大虞话的人。   那人喊道:“大虞士兵就这点能耐吗?只敢龟缩在城墙里。”   裴长缨看向灵枭,这次不需要他教,灵枭就已经熟练掌握了阴阳怪气之道。   他喊道:【我们在城墙上,不在城墙里!羌国士兵就这点能耐吗!有本事你们上来啊!来啊来啊,你们过来啊!】   裴长缨默默扭头,灵枭这嘚瑟的样子,还挺欠揍的。   羌国人:“大虞士兵,有本事下来真刀真枪打!”   灵枭:【羌国士兵!有本事你过来啊,你过来,爷爷就跟你打!】   “你下来!”   【你过来!】   “好了,别喊了。”裴长缨拉住灵枭,再喊下去,就有些像小孩子吵架了。   同样的,三王子也制止了自己的手下。   【够了!】   他亲自驱马上前道:“听闻此次领兵的是裴将军的儿子,不想竟然是如此胆小之辈!”   裴长缨掏掏耳朵,这人口音真奇怪,怎么都是一个调?   他随手拿过一张弓箭,抽出三支箭来。   三箭齐发!   分别攻向三王子的上中下三路。   三王子举刀将其中两支箭砍断,向后仰去,避开最后一支箭。   那支箭挟风而来,射中后面的一人。   裴长缨道:“身手不错啊!”   三王子道:“你只会暗箭伤人吗!”   裴长缨弹了下弓弦道:“我这是明箭!”   三王子被他这油盐不进的样子给气笑了。   不再多言,直接下令继续攻城。   城墙上坚冰化了些许,云梯可以架得住了。   羌国士兵手握大刀冲上前来。   士兵在云梯上爬了一半,被从城墙上扔下来的重物砸落。   【殿下!是去西山的兄弟们!】   有人认出,被扔出来的人是己方的士兵!   三王子恨得牙痒痒。   他抬手道:【先暂且撤退!】   羌国军队有序撤退。   裴长缨看了眼还没扔出去的人道:“留着下次用。”   省点石头和油。   城墙上,鲜血已经凝固。   本着勤俭持家的原则,裴长缨命人将城外羌国士兵的兵器统统捡回来。   灵枭拿起一把刀,试了试道:“他们这刀怪沉的。”   “哥哥,我的刀也沉哦~”车丘冲着灵枭抛了个媚眼。   灵枭直接忽视,他从未见过车丘使刀,但直觉告诉他,车丘说的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裴长缨用刀背敲开几个核桃:“要吃的自己拿。”   周柏书嫌弃道:“这刀背上还有血呢。”   裴长缨挑出核桃仁来,无所谓道:“反正是羌国人的血。”   周柏书还是有些嫌弃。   车丘挑了几个干净的核桃仁献宝似的递到灵枭面前:“哥哥吃。”   灵枭掉头就走,车丘笑眯眯地跟上。   裴长缨仰天长叹,为什么魏山阙还没来! 第223章 戏弄   魏山阙原本已经准备押运粮草去边城的,留在宁水县探查僵人一事的番子传回话来。   说是有了新的发现。   他们在宁水县往周边探查,发现了一件可疑的事情。   有人专门花钱向贫苦人家买刚咽气的四十岁以下男子的尸身。   说是配阴婚。   这种事情在民间不是什么稀罕事,但接二连三的有人买,就很奇怪了,给的价钱还不低。   番子顺藤摸瓜,摸到了一家扎纸人的铺子。   铺子的老板经查,是雍城第一楼的老板。   他反应很快,从铺子的密道里逃走了。   魏山阙约见了梨堂堂主。   二人谈了许久,分别时,堂主道:“京城除了你的东厂,还有我的梨堂,你不必担心。快些押运粮草去边城,哦,记得带些能放的吃食,莫叫长缨的胃寂寞了。”   “嗯,这个自然。”   将所有的事情交代完,踏上去边城的路,已经是两日后。   这两日里,魏山阙还收到了裴长缨的信。   少年人的情谊和思念快要满溢出纸张了,就连那勉强能看的懂的字,都顺眼了不少。   【两天了。】   羌国士兵叫阵叫了两日,大虞连城门都不曾开过。   三王子怎么也没想到此次出征,会遇上这么个缩头乌龟。   行啊,耗是吧,反正他此次带的粮草充足,看管得当,那就慢慢耗!   可以听出来,羌国的叫阵一日凶过一日。   “这养气功夫不大行啊。”   裴长缨搓搓手道:“鼓槌给我,我来给你们表演个擂战鼓。”   裴长缨早就传令下去,因此当战鼓声响起时,大虞士兵纹丝不动。   倒是羌国士兵,听见了战鼓声,以为大虞是准备迎战了,纷纷打起精神来。   三王子抬手:【列队!准备迎战!】   片刻后,战鼓声歇。   大虞城门纹丝不动。   三王子:……   他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大虞在有意拖延,他自然是看的出来的。   几次三番下来,羌国士兵难免会觉得疲惫和烦躁。   三王子的心腹谏言道:【三王子殿下,要不要试试,让我们的人晚上把城门打开?】   三王子道:【说不定,他们就在等这一刻。】   【那……】   【开!】三王子冷笑道:【但不能是我们的人!】   如此作弄于他,怎么也该还点回去!   夜里,一个有些佝偻,但动作敏捷的人影摸向城门。   他利用夜色,小心翼翼的避开士兵。   就在他的手摸上城门的瞬间,被抓了个正着。   就在士兵将他押走的时候,又一个人窜出来扑向城门。   裴长缨披着衣服,神色厌厌地看着灵枭审讯人。   这两个很快就招了。   这两个人都是边城的地痞流氓,有人蒙面人给他们五十两银子,让他们夜里摸到城门边去开城门。   灵枭问:“想也知道肯定会被抓,羌国这是想干嘛?”   裴长缨打了个哈欠,困的眼睛皮打架:“大概是气我逗他们玩吧。”   礼尚往来。   “城里撒出去的番子没发现异常?”   灵枭摇头:“暂未。”   裴长缨点点头,藏的倒是够深的。   他摸出一个响箭来,交给士兵:“去城墙上放。”   他睡不好,三王子也别想睡好!   响箭的声音在夜里十分清晰。   三王子被手下叫醒。   【三王子殿下,大虞不知为何放了响箭。】   三王子猜到对方是故意的,但他不放心。   【让大家戒备起来!】   直到天微亮,大虞都不曾有所动静。 第224章 骄傲   就在羌国士兵困的眼皮打架,准备休息时。   大虞的战鼓声再次响起。   三王子被突然传来的鼓声惊地一个激灵,清醒了些许。   【没完没了了是吗!】   【大虞、大虞出兵了!】   半宿没睡的羌国士兵强打起精神来。   裴长缨一手执着红缨枪,一手握缰绳,一骑当先,冲出城门。   羌国士兵仓皇迎战。   【三王子殿下!】   三王子的心腹将他护在身后:【殿下,不宜匆忙应战!】   三王子知道心腹所言不假,但他气不过。   他翻身上马,抄起刀来,冲向裴长缨。   【殿下!】   裴长缨一枪扫翻好几个羌国士兵,有人自他身后偷袭。   不待灵枭提醒,他便回手一枪,将那人戳了个透心凉。   “你的对手是我。”   三王子将刀尖指向裴长缨。   裴长缨看着三王子眼下淡淡的淤青色,笑眯眯地问:“昨夜睡的好吗?”   三王子冷笑道:“自然是好的。”   “你睡的好,但你的大虞话说的是真烂啊。”裴长缨笑笑,突然挥枪斜刺向三王子。   早有准备的三王子侧身举刀架住裴长缨的枪。   两人你来我往打了不下几十个回合。   两人越打越胶着,距离也拉近了些。   三王子的刀横劈过来。   裴长缨在马上一个仰身躲过。   他嘴角扬起一抹笑,看得三王子立马警惕起来。   裴长缨起身的瞬间,袖间射出数十枚长针来!   这个距离,三王子避无可避!   他堪堪用刀挡下射向要害处的长针,有几根针扎进了他的肩膀、胳膊和大腿,就连他的坐骑也被扎到。   “你好卑鄙!”   马儿吃痛,前蹄高高扬起。   【殿下!】   三王子的心腹飞扑上前,将三王子抢了回去。   裴长缨高声道:“哎呀,你没事吧!怎么这么不经打!天天喊着让我们出城迎战,就这?”   周柏书踹开挡着自己的人,又补上一剑。   来到裴长缨身边道:“干嘛不直接杀了他?”   还玩儿呢?   裴长缨白了他一眼:“没看见他手下来的有多快吗?”   三王子受伤,羌国士兵战意渐消。   他们且战且退。   裴长缨抬手,示意鸣金收兵。   回去后,他把手腕上带着的针囊解下来。   “兰镜改良的这个不错,近距离的情况下,想要完全避开几乎是不可能的。”   周柏书骄傲道:“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做出来的。”   “又不是你做出来的,这么骄傲干嘛?”裴长缨白了他一眼。   周柏书道:“我替兰镜骄傲,不行吗?”   行,怎么不行?   反正你们早晚会成为一家人。   裴长缨解下铠甲,活动活动肩膀。   羌国三王子受了伤,很可能会让边城里的细作闹点事出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不过那点伤,应该不算什么吧?   【这针上有倒刺,想要取出,只能将伤口剜开。】   三王子忍痛道:【那便剜开!】   “叮。”   一共取出了四根长针。   针的倒刺上,还挂着血肉。   三王子疼地满头大汗。   他咬牙切齿道:【这份痛,我记下了!告诉我们的人,别让他们太安生!】 第225章 狡猾   边城的地痞流氓们,一夜之间,仿佛约好了一般开始生事。   无论是做小生意的摊贩还是开酒楼、客栈等等,都被骚扰了个遍。   官府的人一来,他们就做鸟雀散去,边城太守好不容易抓到几个,但用处不大。   无奈,他只能向裴长缨求助,想要借助军队的力量。   裴长缨对于太守的来到丝毫不意外。   他调拨了一支人马,在边城里巡逻,这样一来,闹事的人确实少了不少。   被抓的人招供,都说是有人给了他们钱,让他们去闹事。   还说,就算被抓了,也能确保他们不会有大碍。   太守气急,如此目无法纪!   他对裴长缨道:“裴小将军,本官敢对天发誓,从未有过徇私枉法的时候!”   裴长缨道:“挑拨离间而已,大人放心,我不是那种听风就是雨的人。”   空口白话,他还能保证他们杀人都不会有大碍,最多一个碗口大的疤。   羌国的三王子不就是希望他把精力放在找城内的细作上吗?   他偏不。   这种事情交给东厂的番子就好了。   人家堂堂一国王子受伤了,他得去“慰问”一下。   不然显得太失礼了。   【殿下,大虞有一队骑兵往这边来了!大约有一千余人!】   一千余人,也敢来?   未免太小瞧他们了!   【骑兵准备!我不过是受了伤,这是当我死了吗!这是当我羌国无将吗!】   三王子招来一员大将:【我给你五千人马,若是让大虞士兵逃走一个,唯你是问!】   大将拍拍胸脯道:【殿下放心!若是叫他们走漏了一人,这脑袋给你拿去当酒杯!】   这次领兵的是周柏书,他带的其实是骑射兵。   要论骑兵对战,大虞确实不是羌国的对手,所以裴长缨选择,拉开距离打。   羌国军队刚到射程内,大虞士兵便拉开弓箭。   箭矢如雨一般射向羌国的士兵。   他们且战且退,羌国士兵愣是没能追上。   裴长缨蹲在城墙上看着,心道这大虞的马脚程就是差些。   要不是有箭矢压阵,大约就要被追上了。   一袋箭矢射完,大虞的军队也退回城下了。   他们毫不恋战,直接进城。   城门关起,羌国的大将气得连刀都快拿不稳了。   【卑鄙!无耻!缩头乌龟!】   裴长缨扭头问灵枭:“他们在骂人?”   灵枭道:“骂你是缩头乌龟。”   裴长缨不服气道:“胡说,刚刚明明伸头了,是他们打不到。”   周柏书:……   “刚刚出城的是我,你说我是乌龟?”   “不是啊,羌国那个大块头说的啊。”裴长缨一脸无辜。   周柏书拉开弓箭瞄了瞄,好像超出射程了。   胆小鬼,有本事靠近点!   大将回去,面对三王子的时候,神色有些忐忑,毕竟自己才放下的狠话。   三王子将他扶起来道:【不是你的问题,是他们太狡猾了。】   心腹道:【殿下,此次大虞的军队军纪严明,咱们的人没有机会接近。】   像只狡猾的狐狸,又像缩在龟壳里的乌龟。   让人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如果一味强攻,只怕会折进去不少人。   三王子道:【明日,去叫阵,就这般说……】 第226章 不快   裴长缨站在城墙上,头一回,脸上不带一丝笑容。   羌国懂得大虞话的士兵已经辱骂裴将军有半个时辰了。   周柏书气得不行,其他将士亦是如此。   他们都在等裴长缨的命令。   “打吧,长缨!”   灵枭也恨得牙痒痒。   裴将军是大虞的功臣,怎容得他们这般辱骂!   裴长缨手扶在剑柄上,手背的青筋都暴起来了。   他拿过重弓,用力将弓拉满,一箭射出,又紧跟着三箭!   喊话的人避开了头一箭,却避不开剩下的三箭。   被箭矢穿透身体,落下了马。   三王子道:【终于生气了吗?继续。】   裴长缨转身下城楼。   “众将士随我出城!”   城门大开,大虞的将士们杀声震天。   双方士兵厮杀到一起。   城上战鼓声声。   城下浴血奋战。   裴长缨目光冰冷,这次他用的不是枪而是剑。   裴将军的剑。   一剑砍下一颗敌人的头颅。   很快,他自己身上也挂了彩。   周柏书躲开横劈过来的刀,自袖中放出长针,射穿了好几个人敌人。   其他将士亦是如此。   很快,羌国将士发现,近战他们并没有占到便宜。   反而因为大虞袖中的暗器,损伤更多。   三王子眉头紧皱,下令撤兵。   但这一次,可就不是他想撤就能撤的了。   裴长缨将剑举过头顶,高声道:“追!”   说着,他率先向撤退的羌国士兵追去。   飞霜似乎也感受到裴长缨的心情,跑得飞快,还伸长脖子去撕咬羌国骑兵的马。   “杀!杀!杀!”   裴将军的旧部杀意正浓,追着羌国士兵杀。   羌国士兵只能且战且退。   三王子咬牙道:【弓箭手准备,压阵,护住我们的人撤退!】   密集的箭雨下,大虞士兵被阻碍了攻势。   裴长缨拉住缰绳,抬手,下令收兵撤退。   此次缴获了不少羌国战马。   裴长缨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许。   灵枭道:“先给你身上的伤口处理下。”   裴长缨毫不在意道:“小伤,无所谓。”   “小伤也需上药。”   魏山阙的声音传来。   裴长缨惊喜的回头:“师父你来啦!”   灵枭拉着周柏书退出去,这里已经不需要他们了。   周柏书还有些奇怪:“你干嘛?我还要安慰长缨呢!”   灵枭道:“不需要,有督主在。”   车丘紧跟着灵枭,嬉皮笑脸道:“那哥哥你安慰安慰我呗。”   灵枭送给他一个字:“滚!”   屋里。   魏山阙将帕子打湿了,动作轻柔的将裴长缨伤口上的血迹擦去,然后细细涂抹上伤药。   裴长缨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男人垂眸仔细替自己处理伤口。   魏山阙抬眼道:“怎么跟没见过我似的?”   裴长缨道:“就,看见你,心情好。”   擦完药,魏山阙又往炭盆里加了些碳。   “等会再穿衣服。”   “一直不穿也行啊~”   “没个正形。”魏山阙没有问裴长缨缘何不快。   男人将裴长缨抱在怀中,避开伤口,轻轻捏了捏他的后颈。   “我这次来,给你带足了粮草,还有你爱吃的点心。”   裴长缨问:“这一路来,别放坏了,快拿来我吃了,免得坏了扔了可惜。”   “自然是耐放的。”魏山阙拿出一包蜜饯,打开拿了一颗放入自己口中。   裴长缨立马贴了上来:“哼哼,当着我面偷吃,我也要。”   一颗梅子,在筘中被推来推去,又甜又酸的滋味。   二人皆是尝到了。   裴长缨眉间郁色尽退。   他笑眯眯道:“师父,你用美男计。”   魏山阙抚摸着裴长缨头发道:“嗯,你中计了。”   “那我现在被你俘虏了~大王想不想做点什么呢~”   “该休息了。”   裴长缨被魏山阙放在床上,他满心期待能发生点什么。   魏山阙抱着他缓缓睡去。   裴长缨躺在床上干瞪眼,真的就,休息啊?   他偏过头,看到男人眼下淡淡的青色,凑过去,轻轻吻了下那薄唇。 第227章 瘦马   三王子看着被割开伤口取针的将士,眼中满是阴鸷。   羌国士兵擅长近战,大虞这个东西有些棘手啊……   【殿下,大虞人手里的东西,似乎一只手里有一个,一共只能使用两次。】   两次……   三王子的视线落在受伤的人身上。   ---   魏山阙来的第二日,在城内查找细作的番子回来了。   他们顺着地痞流氓的口供,蹲守多日,终于见到了一个头戴纱帽的人。   一路跟踪,发现是一名暗娼。   取下纱帽后的样子,带着些异域风情。   不似是大虞人。   这样的人,他们发现了不止一个。   裴长缨联想到徐将军的事。   魏山阙吐出两个字:“瘦马。”   瘦马,将贫困人家里弱小女子买下,教会歌舞、琴棋书画等等,待长大后卖与富贵人家做妾,以赚取银钱。   羌国这个瘦马,自然不是为了赚取银钱了。   若非裴长缨这里军纪严明,指不定会像徐将军那样,被钻了空子。   裴长缨也不打草惊蛇,他命人盯紧了这些人。   看看羌国是如何与他们取得联系的。   捉人捉赃,总得证据确凿。   魏山阙来了,裴长缨还是照旧操练士兵,待到休息的时候,他才带着魏山阙在军营里转。   “师父,怎么样?”   “嗯,小将军治军有方。”   魏山阙此言不虚。   便是休息时间,军营里也是井然有序的。   “嘿嘿。”   裴长缨摸了摸鼻子,骄傲的扬扬下巴。   别人叫自己裴小将军,就魏山阙叫小将军。   他咋这么稀罕这个称呼呢。   除了朝廷的粮草,魏山阙还买了十头猪,给将士们加餐。   “多谢督主。”   “谢督主。”   “督主你买的这猪肉真香!”   一路上,魏山阙收获了不少道谢声。   他淡淡道:“是裴小将军让我买的。”   裴长缨扭头看他:啥时候的事?   魏山阙拍拍裴长缨道:“走吧,该去吃午饭了。”   裴长缨小声道:“师父你帮我收买人心啊?”   “这不叫收买,他们本就向着你。”魏山阙道:“姑且算是,来自军属的慰问。”   “哦~”   军属啊~   捧着碗的士兵问身边人:“你有没有觉得,裴小将军,走路有些打飘?”   “什么打飘,那叫轻快的脚步。”   “听闻将军和督主关系极好。”   “把听闻两个字去掉。”   “裴将军走后,多亏有督主照应,当初去军营,督主请来皇帝为将军压阵。”   “哦,展开说说……”   夜里,一群黑鸦飞过。   其中有两只,落入被番子盯梢的院落里。   “真没想到,用乌鸦送信。”   而且是一群乌鸦,当中的两只。   裴长缨搓搓手,打开蜡封过的纸条。   好家伙,不认得。   灵枭凑过来看了眼。   不是羌国文字。   这一堆弯七扭八的——   “长缨这像不像你的字?”   “我的字比这个好看,对吧师父!”   魏山阙顿了顿道:“对。”   灵枭偷偷在心里翻白眼,督主你这话亏不亏心啊。   一只手伸过来把纸条拿走。   是神出鬼没的车丘。   灵枭伸手去抢:“拿来,你这两天又跑哪儿去了?”   车丘笑嘻嘻道:“哥哥这是想我了吗?”   “想你大爷!”灵枭抬脚就踹。   车丘轻松躲过道:“这是羌国字,羌国祭祀用的文字。” 第228章 胶灼   纸条上,要求她们在城中传裴长缨畏战,愧为裴将军之子的谣言。   裴长缨还没什么反应,魏山阙的脸色瞬间就不好了。   “这件事,我来处理,你只管打仗即可。”   “好。”裴长缨点点头道:“我主外你主内,正好。”   魏山阙看向裴长缨,倒是会在口头上占便宜。   周柏书心生怪异,裴长缨这话说的暧昧啊,是有意的还是无心的?魏督主真是个好脾气,一点都不恼。   大虞士兵又开始闭门不出。   再有叫阵骂裴将军的,来一个射一个,来一双射一双。   射程外叫阵听不清,射程内叫阵,稍有不慎就会被射杀。   三王子气的伤口又开始疼了。   其实周柏书也不明白裴长缨到底要干嘛。   反正打仗的事情,裴长缨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倒是魏山阙一眼就看出来裴长缨的意图。   论他现在要的就是一点一点消磨羌国将士,让他们心烦,让他们气躁。   同时一点一点消耗他们的兵力。   一来二去,将战场的动向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终于羌国忍不住再一次发动进攻。   这一次,他们准备了投石机。   “这就有些麻烦了……”   投石机这玩意,运送起来费时费力,羌国等了这么多日,可算是等到了?   裴长缨用舌尖顶了顶上颚。   “扔油桶吧,往前扔点。”   一桶桶装满油的桶被扔了下去,油桶摔裂的同时,一支支带火的箭射了过来,地上瞬间蹿起火墙。   三王子道:【一道火墙罢了,羌国的勇士们!冲!】   羌国的士兵穿过火墙,身上着了火便就地打滚,把火滚灭。   在投石机的压制下,大虞的弓箭手难以用箭矢完全阻挡羌国士兵。   裴长缨冷静的指挥:“上热油。”   “上滚石。”   又一块大石头被投石机扔过来。   裴长缨有些烦。   已经有羌国士兵前赴后继地往云梯上爬了。   这投石机真是个烦人的东西。   裴长缨扭头道:“把巨弩架起来,干掉那个破投石机!”   他并不喜欢用巨弩,笨重,还需要几个人才能用的起来。   现在看来不用不行了。   【不好!他们要破坏我们的投石机!】   有眼尖的远远看见城墙上的巨型箭弩。   三王子道:【把投石机推走。】   好不容易运来的投石机,自然不能就这么被毁了。   没有投石机的压制,大虞士兵挥刀看向爬上来的羌国士兵。   裴长缨直接把红缨枪当成签子,见一个戳一个。   “没完没了的!”周柏书反手一刀,砍落一个。   裴长缨提醒道:“注意,羌国的弓箭手来了。”   火势渐渐弱,羌国的弓箭手也来到城下。   又一锅热油浇下后,裴长缨直接扔了个火把下去。   火瞬间窜了上来。   城墙久攻不下,三王子只得下令暂时撤退。   裴长缨擦掉脸上的血。   羌国没捞到好处,大虞也没占到太多便宜。   就连裴长缨也不慎胳膊上中了一箭。   “那个投石机,得想办法给弄掉。”   随手把胳膊上的箭矢拔掉,疼痛让裴长缨皱了下眉。   下了城楼,看见魏山阙时,裴长缨下意识偏了偏身,把受伤的胳膊藏起来。   “师父,你来接我啊?”   “嗯。”魏山阙解下披风,披在裴长缨身上:“回去,我替你包扎伤口。”   “我去军医那里包扎……”   在魏山阙的视线下,裴长缨的声音越来越小:“好啦,快回去吧,我快痛死了。” 第229章 箭伤   “忍着点。”   魏山阙将裴长缨伤口处的布料剪开,轻轻揭掉。   由于裴长缨是自己直接将箭拔掉的,伤口处硬生生被带掉一块肉。   血将衣服的布料都浸透了。   魏山阙的眉头紧皱。   裴长缨抬手轻轻按在魏山阙隆起的眉心上,软声道:“师父我没事的,其实已经不疼了。”   魏山阙握住那疼的微微颤抖的指尖,低声道:“嗯,我们长缨最英勇了。”   “我上止血药了,疼的话——”   “疼的话我就咬你。”   裴长缨龇牙露出一对小虎牙来。   “嗯。”   魏山阙坐近了些,裴长缨一伸头就能咬到的位置。   裴长缨把下巴枕在魏山阙的肩膀上,斜眼去看他替自己上药。   这药一看就非凡品。   抹在伤口上,凉凉的,很快就融化了。   裴长缨有些遗憾:“这药太好了,涂上就不疼了,没机会咬你,师父,你是不是怕疼哦。”   “嗯,怕。”   魏山阙拿出细布开始包扎伤口。   “师父,战场上,受伤很正常的,你不用紧张。”   “嗯,不紧张。”   “可是你这嘴角都快抿成鲶鱼嘴了。”   裴长缨拿手指去戳魏山阙的嘴角。   将伤口包扎好,魏山阙看着笑着努力安慰自己的人。   战场上的残酷,他早就知道。   可在看到裴长缨受伤时,他无法控制自己越发恶劣的心情。   裴长缨凑过去吻了魏山阙一下,道:“师父,听说亲亲可以不痛唉。”   烛火微微跳动,柔和的烛光洒满一室。   魏山阙的吻,前所未有的温柔。   带着淡淡的安抚,不含一丝侵略。   裴长缨忍不住咬了一下那薄唇,不满道:“师父你没吃饭?”   这亲的跟挠痒痒似的。   唇上微微的刺痛,让魏山阙眼底染上一抹暗色。   这一次,他按住裴长缨的脖子,倾身向前。   烛火跳动了一下。   发出“哔卟”的声音。   裴长缨低头看着单膝跪着的男人,喉间发出忄忄的耑心。   心道,这伤受的太值了。   以后——罢了,他不想再看到魏山阙那隐忍心疼的模样了。   在战场上,还是尽量保护好自己。   “嗯……”   裴长缨有些妥吏地靠在床头。   他眨眨眼,问:“师父,不吐啦?”   魏山阙轻笑一声,偏头吻住裴长缨喋喋不休的唇。   裴长缨:……   虽然,但是,有点嫌弃。   到底流了不少血,裴长缨趴在魏山阙的胸口沉沉睡去。   第二日,裴长缨精神奕奕地爬起来。   “我想到怎么应对投石机了!”   羌国有投石机,他也有啊!   那就互扔呗!   来啊,互相伤害啊!   看着裴长缨一挥手带了一批人去西山挖石头,魏山阙淡笑着摇了摇头。   他起身披上披风,转身去了审讯室。   裴长缨道:“多挖点,要又大又碎的石头!”   又大又碎。   灵枭道:“你这自相矛盾了的啊。”   裴长缨指着一块石头道:“喏,又大又碎。”   这石头上已经有了裂纹,搬运的过程中有的都开始掉渣了。   “你要这种石头干嘛?”   裴长缨招招手,灵枭附耳过去。   “你真损,干的漂亮啊。”   万事俱备,主动出击! 第230章 细作   番子在边城共找到二十三名女子和十一名男子。   这些人潜在边城里,男子暗地里打探大虞的消息,女子则更多的用来接近不守军纪,偷溜出来的将士。   在魏山阙铁血的审讯手段下,总有些怕死的,悉数招了。   还有些未被番子发现的,也被招了出来。   这些女子被统一称为“马”。   有的是羌国人,有的是大虞人,被买下来训练成“马”。   最小的“马”不过十一岁。   此刻,她看到满室血腥,吓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是一声都不敢出。   魏山阙淡淡道:“先都关着。”   “十一岁?”裴长缨仰着脸,闭着眼睛让魏山阙帮自己擦脸。   听到这里,他忍不住睁开眼问:“是咱们大虞人吗?”   “嗯。”   裴长缨深吸一口气,压下骂人的冲动。   细作,在大虞的律法里只有一个下场,那便是死。   “她们都参与进来了?”   “年岁小的,刚训练好,尚未参与,你若不忍心,可以让她们自行选择是留在大虞还是去羌国。”   裴长缨挠挠头道:“师父,我是不是有些太心软了?”   魏山阙道:“不暴戾、不滥杀,非心软,而是仁将。”   “师父你真是,什么话到你这都能成夸人的话。”   门外的灵枭腹诽道:那是因为督主只夸你一个。   边城的城门打开,出来的不是士兵,而是二三十个平民打扮的人。   他们一路走到羌国营地范围内。   有人举箭欲射,被拦了下来。   这些人被带到三王子面前。   【殿下,这些都是咱们安插在边城里的人。】   三王子打量着跪在地上的人,他的视线落在那几张大虞样貌的人身上。   【这几个也是?】   【是的,是在边城里买下的人。】   三王子道:【拉出去,给兄弟们玩玩。】   【殿下饶了小的们吧!】   三王子看向刚刚出声的人,一个看个不过十多岁的黄毛丫头:【羌国话学的不错,怎么,不愿意伺候我羌国的勇士?】   她磕头道:【殿下,小的叫二娘,愿为殿下效力,只是殿下,您将小的留在军中未免太大材小用了。】   二娘抬起头来,露出自己尚未长开,就已经能看出倾城之貌的脸来。   三王子被二娘眼中的恐惧愉悦到了。   他道:【倒是生了张祸水的脸。】   他的大哥,应该会很喜欢。   二娘垂下眼,睫毛颤了颤。   解决完边城的细作,魏山阙便该回京了。   裴长缨一只胳膊环住魏山阙的脖子,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长吁短叹的:“这日子过的也太快了,真是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京城没了你就无法运转了呢!”   男人托住裴长缨的腰臀部,好笑道:“待下一波粮草筹集齐了,我还会来的。”   “那不一样!”裴长缨气鼓鼓道:“这一来一回的折腾,皇上这是在奴役你!”   魏山阙点头道:“嗯,那你帮我打他?”   裴长缨压低声音道:“那下次你把皇上身边的人清空了——不对,可以这样,我找皇上比武,这比划比划,不小心磕了碰了,也正常哦?”   “你倒是敢想。”魏山阙腾出一只手来拍拍怀里人的脑袋。   京城没了魏山阙还是能运转起来的,就是时间久了,皇帝有些吃不消。   皇帝每日就寝的时辰又往后退了。   他叹道:“扶风啊,当皇帝真累,你说朕是不是该从宗族里,挑个小孩培养了。”   养好了,就可以撂挑子了。 第231章 辣椒面   【殿下!大虞的军队出城,前来叫阵了!】   三王子闻言立马站起身来:【终于出来了!出兵迎战!】   远远的,三王子看到大虞军队中的投石机。   他嗤笑一声,这是吃了投石机的亏,现在想换回来?   笑话,两军对垒,正面迎战,若使用投石机的话,那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莫非,这狡猾的大虞人又想使什么花招?   裴长缨高声道:“不知,三王子的伤好了没?”   三王子回道:“多谢关心,皮糙肉厚早就好了,倒是你中了一箭,还挥的动武器吗?”   裴长缨朗声笑道:“杀你的剑,还是挥得动的!”   裴长缨抬手,试了试风向,今儿还真是天公作美。   投石机装上石料。   “放!”   石头被投石机扔到羌国军队这边,落地,扬起红色的灰尘。   【这石块里加了毒药!】   【我的眼睛好痛!】   【卑鄙!】三王子捂住口鼻,连连后退。   石头的裂缝里填满了辣椒面,被布条松散的塞住,落地时布条掉落,辣椒面便扑散开来。   裴长缨当然知道两军对垒,投石机作用不大,但加了料的,就不一样了。   辣椒面是个好东西。   正所谓,彼投之以石,吾投之以辣,是报也!   “弓箭手!放!”   趁着部分羌国士兵睁不开眼的时机,箭矢如雨般射了出去。   骑兵驱马上前。   杀声震天。   羌国士兵也很快反应过来,睁不开眼的往后撤,没有被迷到的人冲上前来。   裴长缨很快就发现冲在前面的,是伤兵。   这些人,是来挡暗器的。   对付区区伤兵,何须用暗器?   未免太小瞧人了!   三王子也发现了,大虞士兵没有动用那恼人的暗器。   他的目光落在舞着长枪的裴长缨身上。   杀了他,大虞士兵就群龙无首了。   裴长缨歪了歪头,咧嘴一笑,长枪挑起一个羌国士兵的脑袋扔向三王子这边。   毫不遮掩的挑衅。   三王子沉下脸来。   他拉住要上前迎战裴长缨的手下。   【我来。】   裴长缨与三王子打至一处时,灵枭也在暗中观察着,想要伺机要了三王子的命。   三王子的心腹也有此打算。   只是二人打的正酣,难以下手。   灵枭分着神,一个不慎,险些挨了一刀。   一柄长剑挡住了那刀,灵枭回过神来,直接要了那人的性命。   一回头,就见车丘笑眯眯的:“哥哥,小心点儿啊,你若受伤了,我会很伤心的。”   那个谢字,噎在喉咙里。   灵枭选择扭头继续杀敌。   车丘叹气道:“唉,哥哥好冷漠哦,我连声谢都捞不到。”   裴长缨和三王子打的势均力敌。   你来我往间,均在循着对方的破绽。   三王子这次始终与裴长缨保持着距离。   裴长缨便也就没有使用袖中的暗器。   这厢裴长缨与三王子未分出胜负。   那边周柏书用苦练多时的暗器,射杀的羌国一员大将。   战斗自此分开胜负。   “可以啊!”   回城后,裴长缨拍着周柏书的肩膀道:“不愧是兰镜的徒弟,你这手暗器使的,下次三王子交给你。”   周柏书白了他一眼:“我那是侥幸,三王子我肯定更打不过,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我可是答应了兰镜要全须全尾的回去!”   哦,答应了兰镜,不是康王,不是康王妃。   三王子沉着脸回到营帐。   【把大虞那几个女人,给我带过来!】 第232章 无字碑   几个大虞的女子被带来,她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到三王子满脸阴沉,也知道今日怕是要遭罪,甚至可能不能善了了。   三王子看着这几个瑟缩、满脸惧怕的女子,心中怒火更甚。   【把这几个人,扒光了,用投石机给大虞送回去!】   【殿下饶命!】   二娘趴在地上往前爬了几步,她用力扯住三王子的衣摆,豆大的眼泪一颗颗地往下流。   见二娘这样,其他几个人也纷纷磕头求饶。   三王子被女人的哭闹声弄的心烦。   【吵死了!都闭嘴!】   就在他烦躁分神的一瞬,二娘突然跳起来,手中的丝线抛出,缠上三王子的脖子!   三王子抬脚踢向二娘的胸口,抽刀斩断丝线。   二娘咬破口中藏着的毒囊,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那血溅到三王子的腿上,透过衣服,沾到皮肤上,传来一阵炙热的灼痛。   二娘拼尽最后一口气将藏在口中的暗器射向三王子的面门!   暗器射出的瞬间,三王子手下的刀也落在了二娘身上。   “爹!娘!女儿替你们报仇了!”   这一枚暗器,三王子本是能轻松避开的。   但其他几名女子纷纷扑上前,阻挡了他的退路。   三王子只能堪堪避开要害,那枚暗器射入了他的左眼!   瞬间,三王子的左眼,血流如注。   【该死!】   一枚亮眼的烟火划过夜空。   转瞬即逝的,绚烂。   裴长缨在城墙上看的真切。   那是东厂的特制的烟火。   车丘打了个哈欠,挂在灵枭身上道:“该进攻了,裴小将军。”   裴长缨有些狐疑,白日的战斗结束后,车丘便找到他,说晚上还有一仗。   无论他怎么问,车丘只道一句信,便战,不信,便罢。   就在羌国营地里因为三王子遇刺,而乱作一团时,大虞的战鼓声起。   【撤退!快撤退!】三王子痛的几乎要昏厥过去。   他咬牙保持清醒,指挥军队撤退。   大虞的骑兵渐渐逼近。   羌国士兵只能且战且退,护着受伤的三王子先撤退。   营地里很多东西都来不及带走。   三王子撑着一口气道:【记得绕路,不能走‘鬼域’。】   他还记得“鬼域”里的那些恼人的小陷阱。   三王子的心腹下令,让一队人马留下阻拦大虞军队。   这队人马,可以说必死无疑。   此前受伤未愈的人主动留了下来,为羌国大军的撤离,争取了时机。   直到天色微亮,这场战斗,才落下帷幕。   裴长缨走在一片狼藉的羌国营地上。   他突然看见了一条,被踩进泥里,沾满了泥和血迹的丝带。   那日,放人出城时,他依稀记得,似乎有个人头上绑着的就是这个颜色的丝带。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东厂的烟火会从羌国的营地里升起,为什么车丘会告诉他,夜里还会有一战。   将丝带上的泥土去掉,裴长缨将丝带仔细的叠好,他绕着营地走了一圈,没再发现别的。   他要将这条丝带带回去,立个无名的衣冠冢。   西山脚下,一处向阳的空地上。   车丘无奈道:“哥哥,你都跟了一路了,来搭把手好吗?”   灵枭面色复杂地走上前。   帮着车丘将几个布袋摆正。   “她们,是梨堂的人?”   “不算是,她们的家人,都是直接或者间接的死于羌国人手里,梨堂只是帮助她们,给了她们亲手报仇的机会。”   比如二娘,她其实不是被买来的,对方见她样貌好,她家中又是没什么根基的农户,便直接抢了她来,她的爹娘因阻拦被杀。   “她们是心存死志的。”   在魏山阙审讯的时候,车丘便将这些告诉了他。   “魏督主,大约是不想让裴小将军知道此事的。”   灵枭帮着车丘挖坑,他心里有些憋闷。   “我去去就回。”   半个时辰左右,灵枭带了一包东西回来,里面有吃食、漂亮的衣服、首饰,连胭脂都有。   他把这些东西悉数放入已经挖好的坑里。   车丘笑笑道:“哥哥真是个温柔的人呢。”   灵枭没有理他,只是沉默的把袋子放入坑里,然后填土。   车丘竖了一个无字碑,他丢了些银钱给西山脚下的农户,托他们清明、中元、冬至时节,能来烧些纸钱。 第233章 不甘心   这一战可以说是以最小的损失,换来了最大的胜利。   可是周柏书发现裴长缨的兴致并不高。   他已经对着沙盘看了一上午了。   “长缨,打了胜仗,你为什么不开心?”   裴长缨指着地图上月河的位置道:“羌国军队大约会在此处休整,然后决定是撤离还是继续打。”   周柏书问:“他们还怎么打?”   营地里一堆没来得及运走的粮草。   带走的估计也就够吃个几天的。   “他们可以抢。”裴长缨手指划到另一处,那是一个很小的部落。   “待军队休整好后,我们从这里,直接穿过去。”   “鬼域”里的陷阱是他亲手布下的。   是羌国军队的阻碍,却不是他的。   裴长缨提笔准备修书一封,给在连城的白将军。   想了想,他把笔塞到周柏书手中道:“我念,你来写。”   周柏书的字,还是很好看的。   命人将信送走,裴长缨拉着周柏书和其他人继续研究进攻一事。   待大军休整好。   裴长缨命周柏书率一队人马绕过“鬼域”,声势越大越好。   自己则是率一队人马,笔直穿过“鬼域”。   羌国军队仓皇撤退,在确定大虞没有追来后。   三王子才松了口气,吩咐要离在“鬼域”远些的地方驻扎,然后彻底昏死过去。   通过一番救治,救回了三王子的性命,但他的左眼彻底废了。   三王子刚醒,就听到大虞军队正在绕过“鬼域”的消息。   他忍着剧痛,指挥大军继续后撤。   羌国的探子紧盯着周柏书这支兵马,却没侦查到裴长缨这支昼伏夜出的队伍。   直到裴长缨率人逼近营地时,营地放哨的人才发现。   【大虞的军队打来了!】   三王子一下就想到了,他们是从“鬼域”直接过来的。   绕路的那一队人马,不过是为了麻痹他们!   【准备迎战!】   三王子目测这队人马不过几千人。   大虞未免太自大了!   【不对,小心有诈!】   几次三番被戏耍。   三王子的心有些动摇起来。   这几千人,会不会是诱饵?或许会有别的人马包抄过来?   战场之上,战机转瞬即逝。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空档,裴长缨已经率人杀至营地前。   羌国军队被迫应战。   几次三番的败仗,令羌国的将士士气大跌。   相反,大虞的士气高涨。   裴长缨手中的剑,饮满鲜血。   三王子的心腹护着他撤离。   裴长缨高声道:“别跑啊!骂我是缩头乌龟,怎么我出来了,你又跑了?”   三王子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跑动的原因,左眼奇痛无比。   【殿下,若大虞一直紧追不舍,咱们只能撤回羌国了!】   三王子左眼包扎的布渗出血来,他咬牙切齿道:【如果这样逃回去,我没脸见二哥!大哥也会借机挑事的!】   【殿下!大虞诡计多端,我们士气全无,不能再打了!】   三王子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只是他不甘心。   上次失败,是他轻敌。   这次若是败了,旁人只会说他无能!   【殿下!】   三王子咬咬牙道:【先撤到月河边,如果大虞继续追……就直接撤回去。】 第234章 追击   皇帝收到了边城和朔城的战报,迟迟没能收到边城的战报。   是以魏山阙刚回京,皇帝便召他进宫,询问战况。   魏山阙道:“臣抵达时,我军占上风。”   欣喜过后,皇帝问:“那为何长缨不发战报?”   魏山阙头也不抬道:“大约是,懒得写。”   皇帝头痛道:“魏卿,下次你去时,能否提醒下长缨,记得写战报?”   魏山阙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道:“不必,长缨给臣的来信中,一般会写战况。”   这封信,应当是他离开后发出的,倒是比他先一步进京。   皇帝:……   皇帝的嘴巴动了动,到底没有让魏山阙把信拿给他看。   毕竟即便是说了,魏山阙大抵也是不会给他看的。   皇帝道:“魏卿,朕想给长缨送个文书去。”   魏山阙抬头道:“陛下,臣愿往。”   皇帝:……   他不该提的。   “魏卿,你去军营做文书,未免大材小用了。那个,朕有事要与你商议,这件事情先暂且放放。”   皇帝硬生生地扭转话题。   谈完事,魏山阙临走没再提文书的事情,皇帝着实松了口气。   下次押运粮草,顺带送个文书去好来了。   不,直接送去,不能让魏山阙知道。   “扶风啊,朕现在有些担心,往后长缨若是在边关一待数年,魏山阙会恨不得也一起留在边关。”   扶风犹疑道:“属下认为……确实有这个可能……”   或者是,若非皇帝执意,魏山阙压根不会回京。   文书送去还没多久,皇帝从白将军的战报里,得知了边城的近况。   羌国军队撤退,裴长缨乘胜追击。   裴长缨给白将军的信里就写了两件事:   一是请白将军匀些粮草,免得他一路追到羌国那里,粮草跟不上。   二是在朔城安然无虞的情况下,想请白将军出兵增援。   大有想要直接踏平羌国王城的架势。   白将军接了信,连忙将此事八百里加急报给皇帝。   皇帝叹了口气,这个文书,送的倒是多余了。   毕竟魏山阙马上又要动身去边城了。   既然裴长缨有意一举拿下羌国,不论能不能成,皇帝自然不会让他在粮草和兵马上有所短缺。   皇帝紧急调拨人手和粮草,命魏山阙再去一趟边城。   魏山阙去了,相信裴长缨士气会更盛。   “魏卿,有劳你再跑一趟了。”   魏山阙淡淡道:“为陛下效力。”   皇帝忍不住问:“魏卿,你总是这不咸不淡的态度,长缨不嫌?”   魏山阙道:“陛下怎知,臣对长缨是何态度?”   皇帝语塞。   是他多嘴了。   羌国军队一路退,大虞军队一路追。   尤其在周柏书那队人马追上来后,大虞的攻势更加猛烈。   羌国的军队一直被追赶到月河边。   此时,三王子一直忽高忽低的烧着,整个人昏迷不醒。   军医说了,三王子的伤,恐怕只有宫里那位老神医才能治了。   他的心腹下了决定:【渡河!】   周柏书有些激动:“长缨!我们是要一路追到羌国去吗?”   裴长缨道:“嗯,去搬空他们的国库。”   月河水浅,骑马渡河非常轻松,步兵渡河则需慢行。   裴长缨决定骑兵渡河后,等步兵悉数渡过,再继续追。   免得队伍断节,叫羌国杀个回马枪。 第235章 拨弦   过了月河,军队行进的速度便放缓了。   裴长缨在等他的宝贝投石机。   嗯哼,他记仇。   羌国军队一路急行军,回到羌国后,直奔都城而去。   二王子早早接了信,请了老神医来。   老神医花了一天多的时间,终于舒了口气道:【只要熬过今晚,三王子就性命无虞了。】   二王子亲自将老神医送出门,他问:【伤好之后……】   老神医点头,叹道:【还请大王多多宽慰于他了,便是好了,殿下他日后也会时常头痛,尤其是左眼处。】   二王子心知,自己能坐上王位,都是他这个三弟一手推上去的。   大王子的人还在虎视眈眈。   不行,不能让别人知道三弟的伤好后,会形同废人。   他对老神医道:【还望神医,不要将此事说出去。】   老神医应下,待他离开后,二王子对手下道:【派人盯紧了,若是他吐露了风声……】   【是!】   还有今日就近伺候的,也都不能留。   三王子醒来时,看见床边撑着脑袋打瞌睡的人。   【二哥……】   【三弟你醒了!】二王子笑道:【神医说了,你醒了便无碍了,接下来你好好休息。】   三王子哑着嗓子道:【二哥,大虞……】   二王子替他掖好被子道:【大虞的军队还没到,我已经命了其他几位将军前去应战。你只管安心养伤, 我听你手下说了,大虞的将领诡计多端,可这次是他们攻我们守,定叫他有来无回。】   三王子张张嘴,一勺温水被送到他的唇边。   二王子继续道:【我已经送信给其他几国,协商一同围剿大虞军队。】   三王子闻言,急得要起身。   羌国在西境素来霸道,周边几国时常遭到骚扰,他们若是知道羌国势弱,只怕会趁虚而入!   【二哥!咳咳咳——快、快让人把信追回!】   二王子一愣:【可是送信之人已经走了一天了。】   三王子泄了力气,瘫在床上。   【三弟?】二王子见三王子眼上的白布又渗出血来,慌忙命人去请神医来。   得知二王子短短两日不到的时间请了两次神医。   大王子猜测,此次三王子多半是情况不大好了。   他得意地笑了,老三算计了这么多,算计死了父王,算计死了大虞的将军,替老二算计到的王位。   唯独没有算计到自己会被大虞的小将,逼到这种境地吧!   等到战事吃紧,就轮到他来力挽狂澜了!   倍受关注的大虞军队此刻正慢悠悠的前进着。   周柏书问:“前面追那么紧,现在又慢悠悠的,这投石机不是已经跟上了?”   裴长缨道:“今晚休息完了,明天就加快脚程,然后后天继续慢点,张弛有度。”   周柏书才不信什么张弛有度,他想了想问:“你耍羌国人玩呢?”   裴长缨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反正在军营里的时候,他和将士们的训练就是如此,大家已经习惯了他的忽快忽慢。   羌国肯定是不习惯的。   那样,他们的就需要始终绷着一根弦。   而他,就是那个拨弦之人。 第236章 节俭   大虞军队忽快忽慢的速度,几乎要逼疯羌国的探子了。   他无法预测大虞的军队何时能到。   羌国守城的大将成格嗤笑探子的胆小。   【管他何时来,都叫他有来无回!】   到了大虞军队兵临城下这一日,成格都还坚信,大虞军队不堪一击。   三王子会败,那是因为三王子无能。   他骑上马,准备出城迎战。   满天飞来的石头,砸地他连连避让。   不叫阵,上来就打?   裴长缨这次更鸡贼,扔的石头上,浇了油,点火的瞬间把石头抛出去。   远远的看着羌国的城墙上燃起火焰,裴长缨觉得气特别的顺。   扔完石头,裴长缨下令就地安营扎寨。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吃饱了好打仗。   成格见大虞的营地里升起炊烟,他气急败坏道:【太目中无人了!速速点兵与我一同出战!】   锅里的水还没烧热。   羌国便城门大开,一个虎背熊腰的将领率先冲了出来。   裴长缨摸了摸下巴道:“看来,三王子似乎是出了什么事,嗯,希望他有事。”   大虞的士兵早就做好了准备,一直在待命的盾牌手和弓箭手瞬间便摆好了阵仗。   成格的武器是一对劈山斧。   他举着斧头大声道:【叫你们的将军出来与我对决!】   灵枭如实说给裴长缨听。   裴长缨道:“他叫我出去,我就出去?放箭放箭,听他屁话!”   满天箭雨下,成格狼狈逃窜,肩膀不慎中了一箭。   【卑鄙!无耻!流氓行径!】   灵枭又把这话说与裴长缨听。   裴长缨掏掏耳朵道:“难不成打个仗,还得跟他讲究什么武德?”   多新鲜呐!   【放箭!给我冲!】   成格恼怒无比,放箭谁不会?   羌国箭矢飞来时,大虞的盾牌手冲上前,用牢固的盾牌挡住了羌国的箭矢。   裴长缨道:“这回头把没坏的捡回来,还能继续用。”   周柏书:……   倒也不必如此节俭。   紧接着裴长缨又道:“以羌之箭,攻羌之人。”   周柏书拊掌称赞:“妙啊!”   羌国的盾牌手很快也反应过来,在成格的指挥下,挡在最前面。   可以看出来,羌国这位将军,已经气到顶了。   裴长缨手持红缨枪,翻身上马。   “杀!”   成格等的就是这一刻,他要好好教训大虞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   “锵!”   裴长缨横过长枪挡住成格的斧头,虎口被震得发麻。   他用力推开斧头,飞霜一口咬在成格坐骑的脖子上。   成格的坐骑吃痛嘶鸣,成格双腿夹住马腹,让马稳定下来。   他双手执斧,一手砍向裴长缨的头、一手砍向裴长缨的腰。   裴长缨自马上一跃而起,避开攻击,长枪斜刺向成格的咽喉。   成格举斧回挡。   双方交战于一处。   几番较量下来,成格稍稍收了轻视之心。   这小子,有两下子。   不过,还不够看!   成格猛地加快了攻势,裴长缨闪避不及,腰间挨了一下。   铠甲都被割开了个口子,但无人受伤——多亏魏山阙送的天丝软甲了。   裴长缨摸了下腰,龇牙一笑。   挑衅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不出意料,成格被激怒了,他挥舞着双斧,冲着裴长缨的要害而来。   裴长缨自马上猛地向右侧身仰倒,一手握长枪斜刺向成格的手腕,一手拔出腰间佩剑砍向成格座下的马腿。   马儿吃痛失去平衡,裴长缨袖间暗器射出,直冲向成格面门!   成格用宽大的斧头挡住了这些暗器。   但他没能避开裴长缨手中的长剑。   血喷涌而出。   成格双眼怒睁,摔下马去。 第237章 内乱   大虞军队势如破竹,连破数城,直逼羌国都城。   魏山阙直接带着粮草入了羌国。   “啊!师父!”裴长缨巡视完营地,听闻魏山阙来了,他欢快地跑了过去。   “黑了,瘦了。”魏山阙拍拍裴长缨的脑袋道:“这下真的成了小黑猴了。”   战争的洗礼,让裴长缨脸上最后一丝青涩褪去。   显露出成年男子的锐利之气。   只有在面对魏山阙时,裴长缨依旧是那个笑容灿烂的少年郎。   “哼哼哼,那你还不快快慰劳下你的小猴子。”裴长缨脸上笑意不减,伸手去摸魏山阙的袖子。   还真叫他找到了一包吃食。   里面是边城产的风干的牛肉。   “师父我跟你说,你再来迟点,这羌国都城大概都没了。”   魏山阙轻笑道:“嗯,小将军英勇无敌,所向披靡。”   羌国的王宫里已经乱做一团。   大王子发难,意图推翻坐在王位上的二王子,三王子伤病未愈,强撑着为二王子出谋划策。   【羌国的将士,在誓死守卫都城,大哥你此时却欲发难夺权!】   三王子护在二王子身前,对大王子怒目而视。   大王子看向三王子完好的右眼,他道:【我的三弟啊,老二他显然不适合坐这个位置,羌国历代大王,哪个不上战场?怎么偏到了他这里,兵临城下了,他还龟缩在王宫里!】   【再有,你不会真以为,老二当初对你的好,是因为真心拿你当弟弟吧?】   【大哥!这个时候了你还来挑拨我们兄弟关系吗!】二王子急急打断大王子的话。   但此刻他们已经被大王子的人包围了。   大王子恶劣地笑着,说出当年的事情来。   那场三王子以为的救赎,其实本就是二王子精心设计的。   害三王子的人、救三王子的人,都是二王子。   但三王子却心心念念一直记着二王子的好,把二王子的假情假意,当做真心实意。   大王子招招手,有几个被绑的严严实实的人被带了上来。   【我找了好多年,最近终于把他们都找齐了,多亏了当年老二年纪小,没有心狠手辣到把他们都杀了。】   三王子不可思议地看向被自己护在身后的人,在他的眼中,看到的一丝闪躲。   此刻,已经什么都不需要说了。   三王子感觉浑身的力气,都流走了,   都是假的……   他这么多年的谋划,都成了笑话!   【三弟!三弟你不要听大哥胡说啊!】   二王子抓住三王子的肩膀,急切道:【三弟,说好的,我们要称霸西境,入主大虞呢!】   仿佛嫌这样还不够,大王子道:【三弟啊,老二为了让你全心依赖于他,还派人害死了你母亲,嫁祸到别的妃子身上。】   【三弟!】   三王子挣开二王子的手,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去。   大王子的人自动让开一条路。   待三王子走后,人群再次合拢。   二王子已无人可依靠。   当大王子的刀插入二王子的胸膛时,门外传来手下的哀嚎。   【大王子殿下都城破了!大虞军队进城了!】   大王子大吃一惊,怎么会来的这么快?   【速速点兵,与我前去应战!】   羌国的抵抗,在裴长缨看来,不过是最后的负隅顽抗。   最后,裴长缨直接生擒了大王子。   周柏书不禁有些咋舌:“长缨怎么突然这么勇猛?”   那一路冲锋,就跟砍瓜切菜似的。   灵枭摸摸望天,估计是因为督主来了。   这次打完,就可以和督主夫夫双双把家还。   当然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羌国自己内部出现了乱子。   裴长缨拿着剑,在大王子的脖子上比划。   大王子大声道:【别杀我!我知道你父亲的真正的死因!】   灵枭面色一凛,将这话原封不动地告诉裴长缨。 第238章 功劳   原来当年,裴将军斩杀羌国大王后,虽身受重伤,但若救治及时,或许还能保下一条命来的。   是有人,买通了军医,延误了救治的时机。   至于这人是谁,大王子没有查出来。   他道:【这事是老三干的!他还在都城里,你们去把他抓来一问便知!】   裴长缨对灵枭说:“告诉他,多谢。”   大王子听了,以为自己能得以活命。   不想,裴长缨反手一剑,大王子倒地时,剑尖的一滴血,落入尘埃。   他想,他已经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随手扯了块布把大王子的脑袋装起来,裴长缨命人在城中搜寻三王子的下落。   他扭头对周柏书道:“走,咱们去看看羌国的国库。”   周柏书一愣一愣的。   他有些把不准,裴长缨此刻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   裴长缨一脚踹开羌国的国库。   “值钱的都搬走——不值钱的也搬走,送人都不给他们留!”   周柏书想,裴长缨大抵是愤怒的。   三王子混在四处窜逃的人群里,打扮的像个乞丐似的。   在逃出城时,被发现的。   裴长缨看着被压着跪在地上的人,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我还以为,你会誓与都城共存亡。”   三王子仅剩的一只眼里,亦满是讥讽:“不值得。”   擦去剑上的血,裴长缨长剑入鞘,转身离开。   裴长缨没有屠城,他带走了羌国国库里的东西,还有馋了许久的战马。   至于其他的,如今羌国可以说是元气大伤群龙无首。   剩下的,就交给被羌国欺压多年的小国了。   冤冤相报,了不了。   就一直这样下去吧。   结束了羌国的战斗,裴长缨直接调转马头往朔城去了。   结果不等大军抵达,骚扰朔城的军队便撤退了。   裴长缨勒住缰绳高兴道:“走走走,可以收工回京了。”   哦,对了,忘了写战报。   裴长缨央了魏山阙帮忙写个战报。   他“吧唧”一口亲在魏山阙的下巴上,露出一口白牙笑道:“师父,帮忙写个战报呗~”   魏山阙扶着小将军精瘦有力的腰问:“就这么点报酬?”   裴长缨道:“回京以后,予取予求——师父,再半年我就二十,可以行冠礼啦!”   魏山阙取出一封早就写好的战报。   洋洋洒洒的写了三页纸。   辞藻华丽,有不少字裴长缨都不认得。   他闭着眼睛夸:“师父这字真好看!师父真是满腹诗书,这写的,太好了!”   皇帝刚接到战报,就听闻裴长缨等人将于一日后将抵达京城。   皇帝:……   皇帝紧急召了右相和礼部尚书等大臣进宫。   仓促准备之下,班师回朝的各个环节依旧尽量做到最好。   裴长缨等进城时,皇帝亲自率百官出城三里相迎。   可以说是给足了排场。   庆功宴上,皇帝难得多喝了两杯。   他端着酒杯走下来,对裴长缨道:“得将如此,朕之大幸、大虞之大幸!”   裴长缨举杯道:“承蒙陛下信任,此次能获胜,功劳不止在臣,更在诸位将士。”   “好!”皇帝一挥手道:“传令下去,犒赏三军!”   坐下后,裴长缨小声对魏山阙道:“功劳簿上应该也记下你一笔才是,毕竟你是将军的贤内助。”   魏山阙端着酒杯,偏头看着喝得面色微红的人。   “你记下便可。” 第239章 回家   回到督主府。   裴长缨抱着魏山阙的腰死活不肯撒手。   颇有曾经借酒装疯的味道。   魏山阙无奈地捏着他的脖子,道:“撒手,一身酒气,该沐浴了。”   “不撒!”裴长缨抱着魏山阙往上爬了爬,双手抱住他的脖子,腿环在他的腰上:“这辈子都不撒手。”   魏山阙好笑道:“行,不撒手。”   说完,魏山阙托着裴长缨的腰,坐到床头。   然后,魏山阙吹起了口哨。   吹的是江南的民谣,宛转悠扬。   但裴长缨听在耳中,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他恶狠狠地咬了男人的嘴唇一口:“你狠!”   说完,他便蹿了出去。   庆功宴上喝了那么多酒水,回来就缠着魏山阙不撒手。   这口哨声一响,提醒裴长缨,该放水了。   裴长缨跑的太快,以至于没有看见男人嘴角愉悦的笑意。   这一战,裴长缨被封为辅国大将军。   官至此位,再久不上朝,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早晨,裴长缨睡意朦胧地从魏山阙怀里爬起来,洗漱、用完早膳后,满脸怨气地爬上马车。   “假使我五十岁辞官,那我还得上三十年朝……”   裴长缨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如果三十就辞官,也还得上十年朝。   “啊——”裴长缨哀叹一声,一头栽到魏山阙的身上,可怜兮兮道:“师父,我好可怜啊。”   魏山阙道:“原来你不喜欢与我一同上朝?枉我空欢喜一场。”   裴长缨从下往上拿眼睛瞅魏山阙:“师父,你好歹露出点哀怨的神色,这样面无表情太假了。”   “师父,上朝的时候可以打瞌睡吗?”   “可以,你别打鼾就行。”   有了魏山阙这句话,裴长缨真的就,站着睡着了。   皇帝在上头看得一清二楚。   好功夫,站着都能睡。   如果不看那紧闭的双眼,单从那笔直的站姿来看,谁能看出来裴长缨这是睡着了。   上朝就这么无聊?   下朝后,魏山阙向皇帝提出要再审徐念、也就是徐将军。   徐念被押回京后,家产悉数罚没,府中老小流放三千里。   至于徐念则被押入大牢,关押至今。   再见到魏山阙时,徐念似乎并不意外。   “陛下没有杀我,我就猜到,你们还想从我这里知道别的东西。”   徐念蓬头垢面地,张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来。   “知道的我都已经说了,你再问也问不出来什么了。”   魏山阙道:“裴将军的死,你总该知道。”   徐念明显愣了一下。   当年那个军医,早就被他结果了,魏山阙是查到了什么?   “魏督主,裴将军是重伤不治,这世人皆知,你怎么还来问我?”   魏山阙道:“长缨他,如今已经是辅国大将军了。”   徐念有些吃惊,升得这般快?   随即,他便有些酸意,真不愧是裴将军的儿子。   不对,裴将军便是立下赫赫战功,也不似裴长缨这般升的快。   徐念问:“他是……”   “他破了羌国的都城。”魏山阙淡淡道:“这是你毕生都达不到的。”   徐念喃喃道:“真是青出于蓝……”   徐念听到魏山阙问:“你与羌国狼狈为奸,延误了裴将军的救治,得到了什么?”   得到了什么?   他原以为,是裴将军掩盖了自己的光芒,但挡在他前头的人没了,他依旧无法实现自己的抱负。   渐渐的,他沉溺在羌国给钱财、美人身上。   他得到了短暂的、可以肆意挥霍的钱财,和美艳的女人。   审问完徐念,魏山阙走出刑室,他看见站在外面的裴长缨。   魏山阙牵起裴长缨的手问:“要进去吗?”   裴长缨摇头道:“不了,没什么可问的了。”   “那便会回家吧。”   “嗯,回家。” 第240章 童言无忌   徐念被判了车裂,裴长缨没有去观刑。   他在魏山阙的陪同下,去祭祀裴将军。   “爹啊,你儿子出息啦,皇上亲封的辅国将军。”   裴长缨摆上酒坛,拍开泥封道:“或许,本来你可以亲眼看到我受封的场面,是如何盛大的。”   “羌国,被其他几个小国瓜分蚕食了,几个小国相互牵制,谁也跑不到前头。”   原本西境,除了一众小国外,在兵力上,羌国、襄国、芥国,呈势均力敌、三国鼎立之势。   羌国一灭,襄国和芥国要么联手、要么想办法干掉对方,称霸西境。   “皇上有意挑起襄国和芥国之间的战火,爹啊,你就瞧好了吧,咱们老裴家,会出一个天下兵马大元帅。”   而且还会迎进一位督主夫人。   魏山阙在心里道:“裴将军放心,我会护好长缨,他的所愿,我皆会助他达成。”   裴长缨轻声道:“师父,我有向皇上提那几个无名女子的事情,皇上说会为她们修庙,享万世香火,他说你已经向他提过了。”   魏山阙知道此事瞒不过他:“嗯,她们是大虞的英雄,当之无愧。”   裴长缨受封后,朝中有热衷于揣测圣心的人站出来,提议重修将军府。   重修将军府做什么?   自然是让裴小将军回去住了。   再一个就是裴小将军功成名就,可以议亲了。   这提议出来,就连右相都站出来表示赞同。   裴长缨急了:“我、臣在督主府住的好好的,每日早朝还有顺路的马车,干嘛要大兴土木,浪费钱财?再说了成亲这种事情,我还不想呢!”   皇帝幸灾乐祸地看着魏山阙,想看他如何应对。   魏山阙眼皮微掀,淡淡的眼神扫来,皇帝眼皮一跳,想起来魏山阙提过的选秀一事。   三年时间过的快的很,待三年孝期后,若魏山阙要带头提起此事……   “咳。”皇帝一出声,大殿上便安静了下来,他正色道:“在哪里住,什么时候成亲、和谁成亲,都是裴家的家事,这里商议国事的地方。”   裴长缨向皇帝投去感激的眼神,连连点头道:“就是!陛下言之有理!”   皇帝这么一说,旁人也就不敢再多言了。   但有一个人,依旧把此事放在心上,那就是右相。   男子,成家、立业,延续香火,此乃天经地义之事。   右相将此事放在心上,准备游说下魏山阙。   下了朝,裴长缨气哼哼地爬上马车:“这些人真是闲的,我又没给他们发俸禄,他们居然管到我家里来了!右相居然也跟着他们附和!”   魏山阙道:“若非你我两情相悦,我大约也是会催的。”   裴长缨无比庆幸:“幸好幸好,要是我得胜了,你催着我成亲,那我会伤心死的!”   “那两个字不吉利,以后莫要再提。”魏山阙不赞同的看了眼裴长缨。   裴长缨连忙“呸呸呸”。   “童言无忌,大风刮去~好啦,以后我都不乱说话了。”   快二十了,还童言无忌。   车外的灵枭默默腹诽。   他怎么说,也是杀敌有功,要不问问督主,给他找门亲事好了。   灵枭越想越觉得此法可行。   下车时,他腆着脸向魏山阙提及此事。   裴长缨满脸震惊:“你抛弃了追随你一同去边城的车丘?”   被番子接回来的邱库:……   “哥哥你想要成亲?”   灵枭头痛道:“你们一个两个干嘛都一副看负心汉的表情看我?我年纪到了想成亲怎么了?我连车丘的底细是什么都不知道——不对!他一个男的,我喜欢女人的好吗!”   “邱库啊,你别担心,哥哥就算成亲了,也会对你好的。”   邱库嘴巴抿着,垂头不语。   灵枭看见有水滴落下。   他连忙蹲下,抬起邱库的脸,拿袖子替邱库擦脸,放缓了声音道:“好啦好啦,不哭不哭,以后哥哥要成亲的话,肯定先征求你的同意,好不好?”   邱库抱住灵枭的胳膊道:“那说好了,哥哥什么时候成亲、和谁成亲,由我来定。”   “嗯嗯,你定你定。”灵枭连连点头,没发现邱库话里的不对。   裴长缨奇怪地看了眼邱库,他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第241章 游湖   邱库,车丘。   把邱库颠倒一下,字拆开来,可不就是车丘?   可邱库是小孩啊?   裴长缨想起来自己当初遇刺的情形。   难道真的是缩骨神功?   可当初刺杀他的那个人,脸还是成人模样啊。   “师父。”裴长缨想了半晌,他一骨碌爬起来问:“车丘到底是什么人?”   魏山阙道:“他和刘骄都是梨堂的人。”   裴长缨又问:“那车丘和邱库是一个人吗?”   魏山阙淡淡笑道:“你倒是敏锐。”   裴长缨一脸震惊,随后又幸灾乐祸起来:“那灵枭坏菜了,当着他面说要娶媳妇儿。”   想着刚刚灵枭哄小孩的样子,这以后要是知道车丘和邱库是一个人。   裴长缨摸着下巴笑得不怀好意:“好期待灵枭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正在带邱库上街买书的灵枭,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邱库贴心的问:“哥哥,你不舒服吗?是不是着凉了?咱们回去吧。”   “没事儿,估计有人在念叨我。”灵枭摸了摸鼻子。   心道八成是裴长缨又在议论他想娶媳妇儿的事情。   一个男人想娶媳妇儿有什么不对!   看了眼贴心又乖巧的邱库,灵枭长叹一口气。   难不成他真的要等邱库考取功名,娶了媳妇儿,才能轮到他自己?   那时候,他就成了老男人了……   心塞哦。   ---   右相是真的把给裴长缨说亲的事情,放在了心上。   他亲自邀请裴长缨去游湖。   游湖问题不大。   问题大就大在这个时间点,他不对。   夏末秋初,天气晴朗凉爽了不少。   有很多人家的千金,都喜欢相约出来游湖。   裴长缨头大如斗。   他想了各种理由推脱,右相硬是追到了督主府来,大有他不去,就在督主府住下的意思。   魏山阙面上寒冰一片。   他吐出来一个字:“去。”   右相满意离开。   裴长缨瞪大了眼睛:“师父!我不去!”   魏山阙放缓了脸色道:“右相既然盛情相邀,总要去,捧捧场。”   休沐这日,右相满心欢喜的等来了裴长缨——和魏山阙、周柏书、兰镜、灵枭、邱库、剑北、邵楠。   右相:……   他皮笑肉不笑道:“魏督主,老夫似乎没有邀请你。”   还有你们这一堆人。   裴长缨笑嘻嘻道:“今儿天气这么好,游湖吗,人多热闹。”   魏山阙淡淡道:“叨扰了。”   周柏书跟右相不大熟,他拉着兰镜憨憨一笑:“这不是路上遇到了,来凑个热闹。”   邱库扬起脑袋,脆生生、甜甜道:“右相爷爷,我今日不用去书院,可以上去和你们一起游湖吗?”   右相,右相只能说:“好。”   “右相爷爷真好!”   在邱库左一个右相爷爷、右一个右相爷爷的攻势下。   右相很快被哄的心花怒放。   他牵着邱库考教起他的学问来。   二人一问一答,右相是越问心情越好,他拊掌笑道:“好!好啊!此子日后定会是个栋梁之材!”   邱库乖巧的笑着,还不忘看向灵枭。   灵枭立马冲他比了个“厉害”的手势。   邱库甜甜一笑。   裴长缨捂着脸扭过头去,灵枭估计是逃不出了。   “师父,你看那边的花船。” 第242章 风景   诸多样式的花船中,有几艘花船的船舷上挂着粉蓝色细纱。   此前郑侍郎招供的,吴庸与人会面便是在一艘船舷上挂了粉蓝色细纱的花船。   魏山阙给剑北和邵楠使了个眼神,令他们盯紧了那几艘船。   吴庸已死,厉王被捉,但无论是皇帝,还是魏山阙,都觉得事情并没有就此了了。   灵枭在一旁听着右相夸邱库,脸上颇为自豪。   不知道的,还以为邱库的学问是他教的。   有邱库吸引了右相的注意,裴长缨也乐得逍遥。   他找了个位置拉着魏山阙坐下,倒了两杯酒。   周柏书拉着兰镜坐到一旁,大大咧咧道:“给我跟兰镜也倒一杯来。”   裴长缨白了他一眼,真没眼色。   兰镜笑笑,对周柏书道:“我观那边风景不错,去那里坐,好不好?”   “好,那我们换个地方。”周柏书乐颠颠地站起来,跟着兰镜挪地方。   裴长缨小声对魏山阙道:“周柏书这个缺心眼的,亏得兰镜不嫌弃。”   魏山阙淡淡道:“互补。”   “师父,那咱们怎么说?”裴长缨放下酒杯,往魏山阙那边靠了靠。   魏山阙淡笑着反问:“你想听什么?”   “我想听——”   “长缨啊,怎么一个不注意,你跑船尾来了?”   右相的声音响起。   裴长缨顿时泄了气。   他勉强笑道:“右相大人,此处风景好。”   邱库跟在灵枭身后,耸耸肩,做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走,咱们去船头,那边风景更好!”右相催促着裴长缨。   船头,船头那边都是些达官贵人小姐的船。   如果不是知道右相要裴长缨去船头的真实目的。   很容易让人觉得右相是个老不羞的。   裴长缨干笑道:“右相大人……”   魏山阙开口道:“右相大人,长缨晕船,刚刚饮了酒,不宜走动。”   裴长缨立马单手扶额,做出不适的样子。   右相不大相信,他刚刚还见他眉飞色舞的。   说晕船就晕船了?   这般想着,右相还是开口道:“那你就在此处歇息吧。”   裴长缨乖巧的点点头,顺势靠在魏山阙肩上:“师父,我头晕,你让我靠会。”   魏山阙调整姿势,让裴长缨靠的更舒服些。   右相叹了口气,还不死心道:“等你舒服些,随老夫去船头坐坐。”   裴长缨虚弱道:“好的,右相大人。”   反正下船前他是好不起来了。   右相无奈地摇摇头。   “右相大人,邱库陪您去呀。”   邱库仰着头,眼中满是对有学问长者的孺慕之情。   “唉,好好好,邱库跟爷爷一起。”面对如此乖巧懂事的小辈,右相立马又喜笑颜开起来。   等人走到船头去了,裴长缨才压低声音在魏山阙耳边道:“师父,灵枭和邱库的婚事,我同意了。”   魏山阙道:“嗯,你做主。”   盯着花船动向的邵楠和剑北,还真看出些名堂来。   这些花船看似随意划着,实际上都围绕着最不起眼的那条,若非一直盯着看,压根不会注意到。   那几艘船往岸边靠去。   不起眼的那条短暂地在岸边停靠了下,下来一位头戴纱帽的女子。   “艹!”溜达过来的灵枭骂了句脏话。   “那个女人,是阿若兰!”   想他灵枭行走江湖多年,头一遭栽在女人手上,差点丢了命。   就算她包成粽子,他也认得出! 第243章 辈分   剑北和邵楠一人一边拽住灵枭的胳膊。   “冷静。”   “别打草惊蛇。”   灵枭无语地看着这两个人。   怎么,船离岸边那么远,他是长了翅膀能飞过去啊?   剑北和邵楠同时收回手。   咳咳,似乎不知不觉中,习惯性觉得灵枭是个咋咋呼呼、没头没脑的人了。   灵枭危险地眯起眼睛:“你们两个,心里说我什么坏话呢?”   “哥哥。”邱库小跑着过来,拉住灵枭的手道:“哥哥,右相爷爷说一会船靠岸了,请我们去吃好吃的!”   “这么短时间,都叫上右相爷爷了?”灵枭伸手把邱库抱怀里,笑道:“我们邱库真厉害!”   剑北、邵楠:嗯,带孩子真的会影响人的性格。   邱库趴在灵枭肩上,看着岸上那个戴着纱帽的女子坐进软轿,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原来还在京城啊,既如此,那便好找多了……   演戏就要演全套,下船时,裴长缨依旧哼哼唧唧地靠在魏山阙身上。   周柏书奇怪地看着他:“你怎么跟个怀孕的小媳妇似的?”   裴长缨立马抬头瞪了他一眼:“你才像怀孕的小媳妇!”   周柏书道:“我父王那些个小妾,有了身孕,见我父王时就跟你现在这样子似的,哼哼唧唧的往人身上靠。”   裴长缨:……   “我这是晕船。”   说完,他又继续靠到魏山阙肩上。   右相这下看出来了,裴长缨晕船是装的!   他气呼呼地拿眼睛剜了魏山阙一眼。   长缨不想成亲,怎么魏山阙也跟着帮忙打马虎眼?   都快二十了!别人家孩子都两三个了!   右相快步走在前面。   裴长缨挠了挠头,看了魏山阙一眼,然后追了上去,问:“右相大人,你生气啦?”   右相板着脸道:“没有,老夫也晕船了。”   裴长缨小声道:“右相大人,你的好意我心领啦,但是我已经有两心相悦之人了。”   右相立马站住脚,连声道:“那你快把人去娶回家啊!总得给人家一个名分,生个孩子延续裴家的香火。”   裴长缨面露难色:“呃……其实,我和他都生不了孩子。”   右相如遭雷劈。   他抖着嗓子问:“都不能?”   裴长缨斩钉截铁道:“都不能。”   “找大夫看过了?”   “看过了。”   右相难掩愧色:“长缨啊,我不知……唉!你此前抗拒说亲,我只当你是年轻不懂事,是我的错啊——总是戳你的痛处。”   裴长缨摆手道:“右相大人无需往心里去。”   右相道:“你放心,我定会为你寻来一个聪慧听话的孩子,届时你从小养起,当做自己的孩子也是一样的。”   裴长缨:……   “咳,不用了右相大人。”   魏山阙道:“右相大人放心,长缨的事一切有我。”   右相白了魏山阙一眼:“你比他年岁还大,要你有何用?”   用处自然大着呢。   裴长缨打哈哈道:“右相大人,咱们先去吃饭吧,咱们大人饿着无妨,这还有个小朋友呢!”   右相看向邱库,一个主意划过心头:“这邱库既然是养在督主府,那记在你名下,不正好?”   邱库:……   灵枭:这分明是我养的。   知道邱库不是小孩的裴长缨:……   别了吧,那以后灵枭要是跟邱库在一块了,他的辈分就有些奇怪了。 第244章 上进   最终,还是魏山阙说服了右相。   “子嗣本就讲究一个缘法,若是缘分到了,说不定就有了,右相无需忧心。”   右相捋着胡子,叹气,也只能这么想了。   裴长缨这小子看着身体好的很,精神头十足,怎么偏偏就——唉!造化弄人啊!   裴长缨冲着魏山阙挤挤眼。   笑得贱兮兮的。   怎么个缘法就有了?   魏山阙不动声色地捏了下他的手,示意他收敛些。   若是叫右相看出什么,他可就不管了。   裴长缨无所谓的耸耸肩,看出来就看出来呗。   反正早晚会知道。   他又没打算藏着掖着。   右相挑的酒楼,也是那些贵人家小姐们最喜欢来的一家。   菜系丰富,口味可以满足不同人的需求。   吃饭时,右相没再多提一个字,只是一个劲的给裴长缨夹菜。   很快,裴长缨的碗头就堆成了小山。   裴长缨连忙道:“够了够了,右相大人,够了,我吃完再夹。”   不得不说,这家酒楼厨子的手艺确实不错。   裴长缨吃的头都不抬。   见裴长缨碗中菜少了些,右相准备替他添些。   从旁伸来一双筷子,夹了条鱼尾放在裴长缨碗中。   显然是已经挑好了刺的。   裴长缨抬首笑道:“谢谢师父!”   右相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吃完了这顿,裴长缨就已经开始惦记下一顿了:“师父,回头咱们还来这里吃啊,还有好多菜没点呢,这厨子手艺真好。”   魏山阙倒了杯茶与他:“嗯,你想吃,我随时陪你来。”   右相道:“他想吃便吃,你干嘛非要陪着?”   裴长缨理直气壮道:“因为我师父付钱啊!”   右相有些吃惊,裴长缨的俸禄怎么说出来吃个饭也是够的啊!   难道……难道都被他那个心仪之人给花了?   糟了!长缨别是被人给骗了!   分开时,裴长缨看着右相忧心忡忡的离开。   他困惑地问:“师父,右相大人这是怎么了?”   魏山阙淡淡道:“大抵是年岁大了,想的多。”   告别了裴长缨,周柏书送兰镜去军器监。   周柏书道:“今日休沐,你干嘛还这么勤劳?”   兰镜浅浅一笑,道:“陛下封我为异姓王,其实本就有很多人心中有异议的,加之长缨后面还有仗要打,我想做出更好、更厉害的武器来。”   见兰镜这般上进。   周柏书顿时觉得自己好废柴。   他这个将军的头衔,可以说是跟在裴长缨后面捡的。   裴长缨看着吊儿郎当的,但其实军营去的勤,练武练的勤。   兰镜也是,几乎就泡在军器监里了。   就他,天天不思进取。   周柏书握了握拳,不行,他也要努力上进。   不能拖兰镜后腿!   把兰镜送去军器监,周柏书回到王府一头钻进书房。   康王见了,奇道:“今日怎么突然这般用功起来?”   周柏书道:“没什么,就是突然间发现兰镜和长缨都很努力,我也不能落后!”   康王面色复杂不已。   当初他拿着戒尺追着后面打,都不见周柏书这般认真过。   那个兰镜对他来说,当真如此重要?   啧,这兰镜怎么偏偏就是个男儿身呢?   康王满脸忧色地找到康王妃。   他已经不止一次就这个问题和康王妃探讨过。   康王妃始终就一句话:“妾身以为,只要柏书高兴,那人对柏书好,无所谓男女。”   听康王说,周柏书因为兰镜都开始苦读了。   康王妃听了喜笑颜开,她已有所指道:“王爷,柏书这样是好事啊,几个亲王中,就咱们家儿子有实职,他这般努力说不定还能更进一步。若他喜欢女子,说不定就沉迷在温柔乡里不可自拔了呢?”   康王道:“可他喜欢男子,子嗣怎么办?”   康王妃道:“王爷你那么多儿子,等他们生了孩子,挑个好的过继给柏书不就行了?”   康王点了点康王妃道:“柏书这无法无天的性子就是叫你惯的!”   康王妃眉毛一竖道:“我不惯你惯啊?你整日里流连花丛,那些个小妾一个个想往我头上爬,那些个庶子总想踩柏书一脚!”   康王理亏,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只能拂袖而去。 第245章 让一只手   离长缨的二十岁生辰还有两个月。   在大虞,冠礼可在二十岁生辰之前或之后,择一黄道吉日来办。   长缨生辰这日便是黄道吉日。   只是……不知那人能否露面。   魏山阙放下手上的公务,提笔写了封信交给剑北,低声嘱咐了两句。   剑北出去时,裴长缨正兴冲冲地往里来。   “师父师父!跟你说一件你绝对想不到的事情!”   裴长缨直接扑到魏山阙的书桌上,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今天!康王妃亲自去了兰王府,提亲了!”   “哦?”   “然后!周柏书居然说,若是成亲他半年住康王府,半年住兰王府,他和兰镜之间,没有嫁娶一说!”   “最绝的是!康王妃居然一口同意了!”   魏山阙微微挑眉,想不到康王妃竟然如此开明。   裴长缨直接端起魏山阙喝了一半的茶一饮而尽。   然后抹了嘴道:“师父,你说这周柏书算不算是把自己往人家嘴边上送的第一人?”   魏山阙摇头淡笑道:“不算,第一人近在眼前。”   裴长缨狡辩道:“我跟他情况不同,我一开始跟你走,那就是对你心思不纯,只是没想到——”   魏山阙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而且是个,自己打不过的,货真价实的男人。   裴长缨懊恼地捶着桌子道:“我不明白啊!我都那么努力的练功了!为什么还打不过你!”   魏山阙道:“我可以让你一只手。”   裴长缨脖子一横:“师父!士可杀,不可辱!来我们较量较量——说好的,让我一只手哦!”   魏山阙好笑道:“你的气节呢?”   裴长缨嗔怪道:“一家人讲什么气节?”   说让一只手,便让一只手。   这次,魏山阙使的是最擅长的鞭子。   他左手执鞭,右手背在身后。   裴长缨还是选择惯用的长枪。   他先手攻向魏山阙。   魏山阙长鞭一甩,绕住长枪,阻挡了攻势。   裴长缨双手把枪往下一按,整个人借力飞起,顺势抖掉长鞭。   自上而下斜刺向魏山阙。   魏山阙避让开来,同时长鞭绕上裴长缨的腰将他拉了下来。   直接将人拉入怀中。   裴长缨“哎呀”一声,丢开长枪,抱住魏山阙的脖子道:“大王抢了奴家,就要对奴家负责呀~”   魏山阙道:“好。”   灵枭默默移开视线,木着脸走开。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个人,压根就不是存心比划。   分明是借机调情!   亏的他还真心实意的好奇,在督主只用一只手的情况下,裴长缨能不能赢。   邵楠摇摇头心道:灵枭的迟钝和没眼色,真的是与日俱增。   剑北带了封信回来,见邵楠单手抱着剑靠在假山上,另一只手往湖里扔馒头。   没有掰碎的那种。   剑北脚步一转,向邵楠走去:“小公子也在书房?”   邵楠又从框里拿了馒头准备往下扔:“嗯,今天是土匪头子和他的压寨夫人。”   剑北拿过邵楠手上的馒头道:“好歹掰碎了,不然鱼只能等被馒头泡化了才能吃到。”   邵楠往剑北那边靠了靠低声道:“最迟,晚上也就吃到了。”   剑北拿肩膀把邵楠的脑袋顶开道:“正经点。”   邵楠站直了道:“好,白天希望我正经点,晚上又希望我不正经,真难伺候。”   剑北:……   邵楠偏头看他:“你脸红了。”   剑北看了看天色道:“我去找督主复命了。”   邵楠本打算跟着剑北去书房的,他眼睛余光看见了毒医仙玉,便朝她走去了。   剑北到书房时,裴长缨已经倦了回屋小憩了。   魏山阙拆开信,看完信后,又嘱咐了剑北几句。 第246章 同意   “小公子、小公子……”   裴长缨站住脚步,四下看了看,看到树下站了个有些面熟的女子。   他走过去问:“你是——毒医仙玉?”   “对对对,是我是我。”仙玉看了眼跟在裴长缨身后的灵枭:“小公子,你让灵枭回避下,我有事和你说。”   灵枭打量着神神叨叨的仙玉:“有什么难道是我不能听的?”   仙玉单手叉腰道:“你能听,但我就不乐意带你听!”   说着,仙玉掏出一个药瓶来:“你要是帮我试毒,我就带你听。”   灵枭后退一步,撇撇嘴:“不听就不听。”   谁稀罕!   走出一定距离后,灵枭回头,见仙玉把裴长缨拉到树后面。   仙玉这家伙,打什么主意呢?   仙玉悄悄拿了三个小瓷瓶给裴长缨。   她压低声音道:“听闻公子二十岁生辰在即,这是我的一点儿心意,届时公子定是用的上的。”   其实还是邵楠提醒她的。   裴长缨打开一个瓶子闻了下,一股淡淡的冷香飘出来。   和魏山阙身上所用的香很像。   仙玉道:“这是我按照督主惯用的香料调出来的。”   这个似乎是,药油?   裴长缨看向仙玉:“你不是毒医吗?怎么还会做这个?”   仙玉道:“本来也不会,以前邵楠非要我帮忙调,说是觉得外边卖的不好。”   等等。   邵楠?   裴长缨觉得自己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   “邵楠和……剑北?”   仙玉点头道:“对啊,公子你没看出来吗?”   裴长缨眨眼:我该看出来吗?   那两个人平日里看着,关系也不多亲近啊!   不过,他们两个人之间似乎是有旁人不能理解的默契。   裴长缨顿时觉得,督主府的牌匾是不是可以换成。   断袖府。   裴长缨被自己这个想法逗乐了。   他把瓷瓶收好,冲着仙玉笑笑道:“多谢啦!”   仙玉挥一挥衣袖,深藏功与名。   殊不知,裴长缨即便是在督主府,暗中保护他的人,也是一刻没有放松的。   因此,仙玉给了裴长缨东西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魏山阙那里。   近日公务繁忙,同时还要悉心准备裴长缨的冠礼。   魏山阙忙的几乎是脚不沾地。   药油?   倒是省的他再额外准备了。   他的小将军,甚是贴心。   至于仙玉,似乎挺闲的。   让她每日去医馆免费坐诊半日好了。   “什么?督主要我去医馆坐诊,还免费?”仙玉一脸震惊地看着邵楠,她甚至想给自己扎一针,看看自己是不是神志不清,听错了。   邵楠道:“督主亲口说的。”   仙玉抱起自己养的药蟒,嚎啕干哭。   “为什么啊啊啊!”   知道原因的邵楠摇头道:“不知道,督主让我来告诉你,明日起便去。”   “不要啊啊啊——”   邵楠脚步轻松的离开,留下抱着药莽干打雷不下雨的仙玉。   把药油小心收好,裴长缨想到了周柏书,感觉他可能也会需要这个。   要不匀一瓶出去?   是给周柏书还是给兰镜呢?   康王妃亲自上兰王府提亲一事震惊了京城,现在街头巷尾都在讨论这个事情。   裴长缨去兰王府时,听到了各种版本的康兰恋。   一个个说的是如数家珍,就跟亲眼见了似的。   居然还有人说,这两人是三世修来的姻缘,这一世兰镜放弃了王位,千里迢迢来金国就是为了和康王世子续上前世姻缘。   多少是有些离了大谱在里面的。   裴长缨到兰王府时,正听到康王的咆哮声:“这桩婚事本王不同意!”   康王妃道:“陛下都同意了,不同意没有用。”   裴长缨震惊了:陛下都晓得了?还同意了?他最近似乎错过了很多事情? 第247章 送给谁   裴长缨进门,正巧看见康王震惊的神色:“你居然都和陛下说了?你怎么能直接进宫和陛下说呢?”   康王妃端坐着,微扬着下巴道:“我是康王府正妃,我母家是世家大族,我为何不能直接进宫,而且我若不求的陛下同意,如何能落实了这桩婚事?”   “陛下说了,他会亲自参加柏书的婚礼,便是柏书娶了男子,康王世子的位置也不会是别人的。”   裴长缨看了眼周柏书:你娘怎么突然着急要落实你和兰镜的婚事了?   周柏书眨了下眼睛:一会再说。   康王还想说什么,见裴长缨来了,便闭上了嘴。   勉强和裴长缨打了个招呼后,拂袖而去。   康王妃也起身,冲着裴长缨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对兰镜笑道:“兰王放心,你和柏书的婚事,王爷已经做不了主了。”   康王妃走后,裴长缨问:“你爹他,刚刚是上门来退婚的?”   周柏书点头。   “那你娘,专门来护着兰镜的?”   周柏书点头。   裴长缨“嘶”了一声,费解地问道:“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周柏书道:“可能是我爹的小妾向他进言,想办法给我塞几个女人,再用点药催催,看看能不能把我掰正了。”   康王觉得这办法可行,那个小妾便找来了她自己家的一众未出嫁的女子。   这些女子还没进王府,事情就被康王妃知道了,二话不说,进宫禀明皇帝,得了皇帝允诺随后回王府开了自己的私库,拉了三大马车东西上兰王府提亲。   裴长缨摸着下巴暗忖:还能这样啊……   “你娘她,难道不希望你娶妻生子?”   周柏书道:“我娘她当然希望啊,不过她更希望我过的开心。不过这次应该是被小妾给气到了——啊,那个小妾不会是故意这样,刺激我娘的吧?”   裴长缨点头:“很有可能。”   周柏书想了想,又瘫回椅子里:“无所谓了,反正皇上都首肯了,而且世子之位别人也拿不走,何乐而不为?”   裴长缨看向兰镜。   兰镜回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裴长缨有一种,事情的走向,似乎顺理成章的在把周柏书推向兰镜。   他摸了摸袖子里的瓷瓶,大概知道这玩意应该给谁了。   裴长缨起身拍了拍周柏书的肩膀,背对着兰镜,把手上的东西放在桌子上。   “你们大婚,需要我给你添妆吗?”   兰镜不动声色的把那个瓷瓶收入袖中。   整个过程,周柏书都没有注意到。   周柏书笑骂道:“我跟兰镜就是好兄弟,压根没有嫁娶之分,添什么妆,你随礼给够就行。”   裴长缨同情地拍了拍周柏书。   这家伙,还以为成了亲,还是好兄弟呢。   那以后要是盖了一床被,是不是还想说什么好兄弟“一被子”?   裴长缨坐了会,离开兰王府,离开时周柏书还赖着不走。   裴长缨看着兰镜道:“兰王心想事成的时候,似乎是快了。”   兰镜笑道:“裴小将军亦如是。”   一回头,兰镜对上周柏书放大的脸。   周柏书没注意到两人距离过于近了,他伸着头问:“你们在说什么呢?什么心想事成?你有什么心愿是我不知道的吗?”   兰镜道:“你知道的,我想做出无往不利的武器。”   周柏书道:“你快做出来了?这么快?不愧是你啊!”   兰镜道:“不,只是有了想法,与军器监的同僚已经画了几副图纸了。”   若他做出来的武器,能成为战争中的利器,那么在大虞,他这脚跟便算是站得稳了。   对于那些过往以及未来想要踩周柏书一脚的人,由他来清算。 第248章 四哥   休沐这日,魏山阙提议去庄子上泡泡温泉。   裴长缨自然是毫无意见、一口应下,高高兴兴地揣着小瓷瓶,坐上了马车。   正所谓有备无患。   进了庄子,魏山阙领着裴长缨一路往里走。   庄子也没外人,裴长缨直接跳到魏山阙背上。   魏山阙顺势托住他。   裴长缨笑嘻嘻道:“师父,今日走来就泡温泉吗?”   魏山阙道:“往里,不止是温泉。”   裴长缨想了想,好像还有琴室、画室、棋室、茶室、书房……   算了,他数不过来。   一路上,魏山阙屏退了所有下人。   裴长缨忍不住咬了下魏山阙的耳朵问:“师父,你让他们都退下,是不是~”   魏山阙捏了下掌下柔软的肉道:“别调皮。带你见一个人。”   “啊?”   见谁?   什么人这么神秘,要到庄子上见。   魏山阙将裴长缨背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子里。   这地方偏的,裴长缨平日里是没耐心逛过来的。   院子里的石桌上摆了一套茶具,一个穿着灰色衣衫的男子,正端坐在石桌前烹茶。   男子抬眼看过来的瞬间,裴长缨就愣住了。   很奇怪。   裴长缨觉得自己似乎是看到了父亲,被那双眼睛看着时,又好似被母亲温柔的注视着一般。   魏山阙半蹲着放下裴长缨。   脚触及地面,裴长缨才回过神来,松开魏山阙的肩膀。   他有些不确定地看向魏山阙。   魏山阙拍了拍他的后背道:“你的冠礼,我想他若能来,你定是开心的。”   裴长缨看向那人,上前一步轻声唤道:“裴双戟?”   男子笑骂道:“没大没小。”   这般说着,他却红了眼眶。   裴长缨扑了上去,那人站起来,张开双臂。   兄弟二人抱了个满怀。   “四哥!四哥你还活着!你说你那么大个人,走丢了怎么不知道自己找回来呢?”   裴双戟正感动于兄弟重逢,就被裴长缨这话给气笑了。   “你傻吗?我那是走丢吗?我是被——”   “就算是拍花子的,你也十岁了啊。”   裴双戟直接松开手,坐了回去,他看向魏山阙道:“我觉得这小子的冠礼,我出现与否,对他影响不大。”   裴长缨连忙道:“大的,还是很大的,毕竟师父千辛万苦给你寻来了。”   裴双戟不快道:“重点是魏山阙寻来的?”   裴长缨老实道:“不全是。”   裴双戟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是自己的亲弟弟,老裴家就他们兄弟二人了,要相互扶持,不能自相残杀。   短暂的、“感人”的兄弟相认之后。   裴双戟说出的当年走失的真相。   他不是走失的,而是被人下了药抓走的。   中途他在疾驰的马车中提前醒来,马车里还有其他几个昏迷不醒的孩子。   裴双戟认得,都是将领家的儿子。   马车上没有人看守,裴双戟偷偷往外看,只有马拉着车在疯跑。   车门从外被锁住了。   裴双戟只能想办法踹开车窗,从车窗逃了出去。   他在地上打了个滚,爬起来准备去追马车,把马停下时。   才发现不远处,是悬崖。   那马带着车,和车上的人,直接坠下悬崖。   裴长缨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若是他四哥没提前醒来,又或是逃跑的速度慢上一点……   魏山阙扶住裴长缨的腰,腰间传来的热度,让裴长缨眨了下干涩的眼睛。   “幸好……” 第249章 当年   裴双戟叹了口气道:“是啊,当时我真后怕,原本我是顺着车辙印往回走,想要回家的。”   裴双戟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听到一阵疾驰而来的马蹄声。   他下意识躲了起来。   马疾驰而过时,他听见马背上的人叫骂道:“事儿都办完了,还要咱们去确认下那几个孩子的死活,这钱真难赚 !”   年仅十岁的裴双戟担心,若自己回去了,将军府反而会遭人惦记。   于是,裴双戟把脸上抹了灰,走了许久,饥肠辘辘地晕倒在路边。   被一个算命的给捡了回去。   他跟着算命的走南闯北,大约过了两年的时间,算命的给了他一个锦囊,让他去霁城。   算命的说:【你命中的大劫已经彻底过去了,后面的路,自己走吧。】   裴双戟在霁城找到了梨堂堂主。   那个时候,梨堂内部分为两派,一派认为应该附庸与朝堂权贵,另一派则认为可以拿钱办事但不能成为朝廷的走狗。   裴双戟在梨堂堂主手下做事,待他继承堂主之位后,便开始着力将梨堂中死忠于权贵的那部分人彻底剔除。   把梨堂的所有权力牢牢抓在自己手中。   期间,裴双戟一直没有放弃查当年的事情。   裴长缨问:“那你干嘛不提前来找我啊?”   裴双戟没好气道:“你傻啊,现在都不知道当年的事情是谁做下的,我哪儿敢贸然露头?再说了——”   裴双戟伸手掐了下裴长缨的脸颊道:“你在督主府过的,啧啧真是滋润啊,这油光水滑的。”   裴长缨拍掉他的手道:“油光水滑那不是形容人的,别乱用成语。话说,梨堂中依附的权贵不会是厉王吧?”   裴双戟道:“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那些人确实听命于厉王。   但裴双戟发现,似乎有人在暗中帮着厉王,有些事情厉王没扫干净的尾巴,有人替他扫干净了。   或许是察觉到梨堂在查,对方很快就撤的干干净净。   是以裴双戟派轻烟去厉王府后,很快就把厉王查了个底儿掉。   现在梨堂和东厂联手,在查这个幕后之人。   裴长缨想到一个问题:“当年走失了那么多武将家的孩子,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裴双戟看了眼魏山阙,不知道说出来是否合适。   魏山阙道:“当年这件事情,被先帝压下来了。”   “压下来?为什么?”裴长缨不能理解。   魏山阙摇摇头,这件事情,他不曾细查过,在见到裴双戟后,东厂又开始查此事。   但是先帝已经不在了,能查到的东西实在有限。   裴双戟道:“我总觉得老皇帝似乎在护着什么人。”   护着残害武将子嗣的人的?   裴长缨顿时觉得牙痒痒的。   一壶茶见底,裴双戟看了眼天色,道:“时辰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免得儿子醒了见不到我要哭。”   “儿子?”裴长缨一双眼睛瞪的老大:“你都有儿子了?”   裴双戟凉凉地扫了眼裴长缨和魏山阙。   语气幽幽道:“不然呢?能指望上你?”   裴长缨立马赔笑道:“哥你快回家吧,别让我侄子醒来找不到你哭。”   裴双戟走后。   裴长缨靠在魏山阙怀里,盯着树梢上随风摆动的叶子道。   “师父。”   “嗯?”   “我四哥回来了。”   “嗯。”   “我还有侄子了。”   “嗯。”   “师父,我真的好开心。”   “嗯,我也开心。”   魏山阙低头在裴长缨的额上,印下不带情欲的一吻。   裴长缨道:“冠礼那天,我们私下请四哥吃饭好了。”   他确实希望四哥能出现在自己的冠礼上,但他也担心会引起幕后之人的戒心。   魏山阙道:“别担心,我自会安排好。” 第250章 冠礼   冠礼这日。   天色未亮,裴长缨便被拉起来梳洗打扮。   裴长缨闭着眼睛,任由魏山阙替他拿汗巾擦脸。   带着淡淡的鼻音道:“师父,我好困……”   魏山阙道:“嗯,今夜早些睡。”   “那不能!”裴长缨猛地睁开眼睛道:“今晚怎么也不能早睡啊!”   昨晚他就是因为期待而失眠,今晚要是什么都没发生,那他肯定郁闷的又要失眠了。   魏山阙拿过梳子,替裴长缨将头发梳好。   “行,不想早睡,我们可以秉烛夜谈。”   裴长缨鼓起腮帮子,两眼一眯:“师父,你是不是不行,不行就我来。”   魏山阙放下梳子,拿起提前做好的华服,一件一件,替裴长缨穿上。   他轻笑道:“你可以试试。”   裴长缨两眼放光。   裴长缨的冠礼,可以说是声势浩大。   皇帝亲自替他加冠。   先加缁布冠。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次授以皮弁。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最后授以爵弁。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老无疆,受天之庆。”   加冠之后,人群中走出一位仙风道骨的老人。   裴长缨一眼就认出来,这是裴双戟。   皇帝道:“这位是朕特意寻来的老神仙,如今已是九十有一。”   众人听了颇为吃惊。   此人须发皆白,却不见皱纹,身姿挺拔,走路稳健。   裴双戟摸着胡子,缓声道:“人无智愚,莫不有趋舍;恬淡平安,莫不知祸福之所由来。老夫为裴小将军取一字‘平’,有平安顺遂之意,亦有荡平敌军之意。”   冠礼后。   便是生辰宴。   裴长缨听着长长的礼单,笑得见牙不见眼。   皇帝低声道:“魏卿,朕往日给他的赏赐也不少,为何他总是这般见钱眼开?”   魏山阙道:“是个人,都爱钱。”   皇帝看了眼魏山阙,将信将疑。   他要不要告诉长缨,以后再去开别国的国库,可以私底下多留些?   毕竟他若是赏赐过多,恐惹人眼。   当在礼单中,听到文房四宝时。   裴长缨的脸色僵了一瞬。   刑部尚书送这么多用不着的东西干嘛?   右相道:“你送这些干嘛?我都不送了这个了。”   刑部尚书道:“这可都是我新得的宝贝,贵着呢!”   右相道:“再贵,长缨又不是个读书的料子,他得了这些,还不是便宜了魏山阙?”   刑部尚书道:“无妨,心意到了,就行了。”   右相心道,你这哪里是心意,你这分明是在给小长缨心里添堵。   宴后送走一众宾客。   裴长缨依旧精神奕奕。   一直拿眼睛瞅着魏山阙。   邵楠拖走了剑北,邱库拉走了灵枭。   “师父~我是不是可以试一试了~”   魏山阙好笑道:“你来。”   裴长缨抬手,被一层两层三层袖子阻碍了动作。   这衣服着实碍事。   裴长缨胡乱扯着衣服。   魏山阙上前,将白日里亲手为他穿上的衣服,又一件一件,亲手脱了。   偏裴长缨还无所察觉,占着嘴上的便宜:“师父你贤惠~” 第251章 危险,致命   直到里,衣落地,裴长缨才觉出不对。   他不满道:“师父,你这还穿的整整齐齐呢!”   魏山阙看了眼明晃晃的烛火道:“不急,说好的秉烛夜谈,时间还多。”   裴长缨这次明白,原来秉烛夜谈,还能有这样一层意思。   他扑上去拽魏山阙的腰带。   哼!反正他要试试!万一成了呢!   裴长缨扑上来时,魏山阙顺势搂住他的腰。   二人双双倒在松软的被褥里。   裴长缨眼睛余光看见床头那个眼熟的小瓷瓶。   “师父你这从哪儿找出来的?”   魏山阙道:“你藏哪儿的,我就是从哪儿找出来的。”   裴长缨耍赖道:“师父,你说了我可以试一试的!”   魏山阙道:“我似乎没有阻拦。”   没有阻拦?   那制住他双手的是谁?   魏山阙空着的手,顺着裴长缨廣、杰嘚、背。   指肩哗过,幺,际。   尚夏。   安抚。   裴长缨哼唧了两声,直接放弃挣扎。   他躺平了!总行了吧!   ……   冷香盈室。   裴长缨分神想:不得不说,仙玉调香的手艺不错。   见他分心,魏山阙仲止,威。   “嗯——”   裴长缨从未想过。   自己能法出如此,添倪的。   声音来。   耳边传来魏山阙低哑的声音。   “我要,逞凶了。”   裴长缨眨眨眼,没等他的话问出口。   他便亲身体会到,什么叫做。   逞凶。   掌中握着质感颇好的衣料,裴长缨突然觉得有些不服气。   这不公平!   他的手一通乱抓,不小心将男人的发带抓到手中。   漆黑如墨的长发披散开来。   裴长缨有些愣忡的看着男人低低的笑了起来。   危险,致命。   “我的错,让你还有空乱想。”   魏山阙揽着裴长缨的腰,动作轻柔,又不容置疑地。   将他抱着,坐起,来。   “师父!呃——”   ……   天色微亮,烛光式微。   裴长缨眨了眼干涩的眼睛。   魏山阙轻吻他尤在泛红的眼角。   浴桶里,热水缓解了身体上的疲劳。   裴长缨张了张嘴,放弃了说话。   他哼哼两声。   魏山阙淡笑道:“以后还嘴硬吗?”   裴长缨满脸倔强,把“就嘴硬”三个字,写在脸上。   魏山阙道:“嗯,小将军真是越挫越勇。”   裴长缨清了两次嗓子,才堪堪说出话来:“有本事你天天这样。”   魏山阙道:“只怕小将军没本事接受我天天这样。”   裴长缨累的连胳膊都不想抬。   他撇撇嘴道:“那、那就休息一天吧。”   早膳时,裴长缨坐在软软的垫子上,那嘴撅的老高。   “就吃这个?”   这清粥寡菜的,他劳累了一夜!就吃这个?!   他瞪着魏山阙道:“师父,你不能得到了,就开始虐待我啊。”   魏山阙盛了两碗粥道:“这几日,吃清淡些,我陪你一起吃。”   裴长缨又改口了:“那算了吧,你每日那么累,再和我一样的吃,别饿晕了。”   魏山阙道:“这是菜色确实清淡,但同样可以饱腹。”   裴长缨面如菜色的喝着粥,一次就要吃几日清淡的,那如果次数频繁些。   岂不是要日日吃粥咽菜?   魏山阙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一般:“还是只休息一日吗?”   裴长缨咬着筷子,难以做出抉择。   他问:“二者不可兼得吗?”   魏山阙答:“不可。”   裴长缨道:“不不不,话不要说太死,回头我找人问问去。”   他可以找剑北和邵楠问问去,还可以问问仙玉。   不过,要怎么问出口呢?   要不,找个密医问问?   裴长缨素来行动力强,他乔装打扮找到了一个密医。   密医道:“此事过后,自然是要清淡饮食,不然容易受苦。其实这种事,频次如何,全看个人。只是频次少些的话,对……边那位更好。”   密医手指往下指了指。   裴长缨留下一个银裸子给密医。   勉强维持正常的姿势爬上马车,裴长缨立马瘫在马车上柔软的坐垫里。   长长的舒了口气。   马车外,灵枭坏笑道:“你今天似乎腿不大舒服啊?”   裴长缨眯着眼道:“你也会有这一天的。”   灵枭道:“告诉你,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不可能什么?”一个白衣男子轻盈的落在车辕上,笑吟吟的和灵枭并排坐着。   灵枭抬脚就踹:“艹啊!你怎么总是神出鬼没的?” 第252章 睡一觉(啥也不是,懂否?)   车丘要有准备,直接按住灵枭的大腿,不让他踢人。   “哎呀,一见面哥哥就这么激动,搞的我也好激动啊。”   灵枭气得拿马鞭要抽车丘:“激动你大爷!把你爪子挪开!你再捏一下试试?”   车丘一手抓住马鞭,按住灵枭腿的那只手还真就又捏了一下。   “哥哥既然这么盛情相邀,那我就再捏一下,就一下下。”   裴长缨听着车外的动静,笑得扶着腰直抽气。   灵枭被车丘的无赖给惊到了。   “我那是让你再捏一下的意思吗!”   车丘反问:“难道不是吗?”   灵枭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忽视车丘。   他一把抢回马鞭,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   马儿飞快地跑起来。   车丘完全没有受到突然疾驰的影响。   反倒是车厢里的裴长缨遭了罪。   他龇牙咧嘴道:“灵枭!回去我就跟师父说,今天就把你打包嫁给车丘!”   车丘笑嘻嘻道:“那就多谢小公子啦!”   灵枭勒着缰绳让马车的速度慢下来。   没办法,他不怕裴长缨,但他怕督主啊,万一督主听了真这么干可就完了。   车丘靠在车门上,偏头去看板着脸赶车的灵枭。   嬉皮笑脸之下,掩藏了难以察觉的温柔。   车丘跟着进了督主府。   他拿了封信交给裴长缨道:“堂主让我交给督主,就劳烦小公子转交了,小公子接下来还出去吗?”   裴长缨把信收下摇头道:“不出去了,灵枭暂时借给你了。”   灵枭立马道:“什么叫借?不对,你怎么就给我借出去了?”   车丘拖着灵枭的腰道:“走吧哥哥,咱们去休息会。”   灵枭不停地挣扎:“我不休息!你给我放手!”   “年轻要多休息,不然老了容易掉头发,变成秃子哦。”   车丘一边哄着,一边拖着灵枭走。   灵枭渐渐觉得不对:“你怎么知道我的房间在哪里?”   车丘笑眯眯道:“哥哥,我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哦。”   回到房间,车丘抱着灵枭直接倒在床上。   灵枭急了:“我跟你说!你敢乱来的话我就——”   “哥哥,你放心,我就想好好睡一觉。”   车丘把头埋在灵枭的颈间,声音里透着倦意。   灵枭的挣扎松了些。   真的就,睡一觉?   不一会,车丘均匀的呼吸声传来。   灵枭望着床顶,想不通,这个人睡一觉干嘛非要跑他这里来?   灵枭的眼睛四处乱瞟,无意间看见车丘露出来的手腕处缠着白色的细布,上面已经渗出点点血迹了。   受伤了?不早说,早说他刚刚就不那么大力了。   灵枭想等车丘起来,找些伤药给他用上好了。   “我哥给你的。”裴长缨把信递给刚回来的魏山阙,然后顺手接过他脱下的外袍。   魏山阙看完信道:“现在多地查出来,有人在暗地里买刚死之人的尸身。”   魏山阙将地图铺开。   在地图上标出十三处。   裴长缨问:“这么多地方都有人买?是为了做僵人?”   “或许。”   魏山阙揽住裴长缨,手轻轻替他按着腰。   裴长缨舒服的眯起眼睛道:“师父,你这手上功夫不错。”   魏山阙道:“只是不错?”   裴长缨眨眨眼,反应过来:“师父,你不太正经哦。”   魏山阙问:“怎么,不喜欢?”   裴长缨暧昧地笑道:“哪儿能呢,你怎么样我都喜欢的,你知道的~” 第253章 羽山   裴长缨随手拿过笔,把魏山阙点的那十三个地方连成线。   随着线条越来越多,魏山阙心中渐渐有了猜测。   这些地方,都与羽山较近,其中有两处可以说就在羽山脚下。   大虞历代帝王,都会在特定的日子,到羽山祭天祈福。   这一次祭天大典,就在一个半月之后。   届时,上至皇帝下至文武百官,都会前往羽山。   裴长缨道:“祭天一事,每次都有重兵护卫,他这做再多僵人,还能比士兵还多?”   魏山阙道:“对方的目的或许,只是为了破坏祭天大典,又或者——”   “他们可能还有后手,然后趁乱要了朕的命。”   皇帝道:“朕尚无子嗣,朕一死,再挑拨几位亲王内乱,旁人就可趁虚而入了。”   “便是要不了朕的命,祭天仪式上,出现僵人这种大虞人未曾听说过的东西,也可以说成是朕不祥,引来了天罚。”   顿了顿,皇帝问:“魏卿,是你自己主动连夜进的宫,长缨这次总不会再记着朕了吧?”   魏山阙眼皮微掀道:“长缨托臣带句话‘陛下,这可是额外的活,该给的,分文不得少’。”   皇帝:……   他道:“你回去告诉长缨,满十次,朕开私库,让他挑个喜欢的物件。”   魏山阙道:“臣替长缨多谢陛下。”   接着,二人又说了一番话,魏山阙便离开了。   皇帝道:“扶风啊,朕怎么觉得,朕和他们不似君臣,倒像是做买卖的。”   扶风迟疑道:“陛下,您似乎对裴小将军,过于……”   “过于宽容?还是过于放纵?”皇帝摇头道:“也不能算过,毕竟以后长缨还能从别国抢来更多。”   扶风:……   感觉陛下似乎被裴长缨带的有些偏了。   扶风道:“陛下,祭天仪式时,还请允许属下携影翼贴身护卫。”   皇帝沉思片刻,点了点桌子道:“人不必多,你挑两个身手好的,扮做朕侍卫。”   “是,陛下。”   ---   车丘再醒来时,怀里的人双手置于腹部,早已沉沉睡去。   睡姿真乖。   车丘就这么盯着灵枭的睡颜。   当初一时心软,救下和自己一个姓的小孩,去矿场打探消息,大概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了。   车丘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下灵枭的脸颊。   真软,什么时候才能咬上一口?   灵枭醒来,正对上车丘笑眯眯双眼。   他没好气道:“再看给你眼珠子抠了!”   车丘可怜兮兮道:“哥哥,你好凶哦。”   “凶的就是你!”嘴上这么说着,灵枭爬起来,翻出一瓶伤药道:“袖子摞起来,别把血蹭我床上了。”   “好的。”车丘下了床,坐在凳子上,伸手等着灵枭替自己换药:“哥哥真细心,我都没发现伤口裂开了。”   灵枭懒得理他,揭开细布的动作却是很轻。   狰狞的伤口露了出来。   灵枭动作一顿:“怎么弄的,这是被咬出来的吧?”   车丘单手支着脑袋,歪着头道:“对啊,我给哥哥准备了一份礼物,你一定会喜欢的。”   灵枭瞥了他一眼:“别告诉我,你拿血养了什么邪门歪道的东西送我。”   车丘吃吃的笑道:“哥哥你真能想。” 第254章 近长缨者黑   东厂在明,梨堂在暗,加上负责护卫的禁军。   这些日子里他们以羽山为中心,将周围方圆二十里的地方都仔仔细细搜寻了一遍。   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难不成钻地里去了?”   裴长缨用脚踢了踢脚下的土地。   或者,藏在树干里?   裴长缨又拿手去摸树皮。   祭天仪式,是要清场的,僵人自外围进攻最多只能引起骚动和慌乱,起不了什么大作用。   除非,有人能混到参与祭天的人或者护卫中。   裴长缨的话,倒是给了魏山阙一个提醒。   他联想到大牢和皇宫的密道。   魏山阙抬头看向耸入云端的山顶。   祭天那日,只有皇帝一人能登上祭台,便是护卫也只能守在祭台下的。   倒是有些棘手……   魏山阙揽住裴长缨的腰,阻止他准备上树的行为。   “树上已经检查过了,随我进宫一趟。”   进了宫,魏山阙将利害关系都说与了皇帝听。   皇帝闻言,皱起眉头来。   裴长缨隔空比划了下自己和皇帝的身高。   自己要高上一些,但也不多。   “要不,我易容成皇上的样子?”   魏山阙道:“不可,祭文你背不下来。”   皇帝道:“那祭文,你字都认不全。”   裴长缨,裴长缨不想说话。   他气鼓鼓地就要往下坐,魏山阙托了他的腰一把,给他的椅子上又加了个垫子。   裴长缨看了魏山阙一眼,哼哼了两声,算是消了气。   皇帝觉得,自己好像懂了什么。   他干咳了一声,言归正传。   “让人扮做朕的样子可行是可行,只是若对方未能破坏祭天仪式——”   大虞从来都是皇帝亲自登祭台,若非如此,便会被认为心不诚,不但得不到庇佑,或许还会引来天灾。   裴长缨道:“反正下头人都跪着,皇上你扮成侍卫跟上去,不就行了?”   皇帝无奈道:“长缨,你真是……颇具巧思啊。”   这话,若是叫外人听了去,那弹劾的折子,能压满他的案头。   即便是右相听了,也定是要说教一番的。   魏山阙淡淡道:“若是对方先杀侍卫当如何?”   裴长缨挠挠头,皱着眉头想不出办法来。   他苦恼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规矩那么多干嘛?最重要的事情不就是保护皇上吗?皇上在,国家才能稳当,哪里会因为祭天的人不是皇帝就降下天灾?”   皇帝无比庆幸自己提前屏退了宫人。   他看向魏山阙道:“魏卿,你得在长缨嘴上安个门。”   在他这里说还无妨,在外面,可不能这么随便说。   魏山阙道:“陛下放心,臣会看好的。”   若是外人听了去,只管叫他说不出话来便可。   看到魏山阙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意,皇帝觉得他可能是会错意了。   罢了,随他们去吧。   反正也管不住,何必自扰?   细想之下,又觉得裴长缨的话,有几分歪理。   祭天本就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所谓的降天灾,也是口口相传下来的——   皇帝猛地回过神来,自己怎么也这般想了起来?   他看了眼一个吃点心一个递茶的两人,按了按额头道:“此事,朕再想想,若无他事——”   “没别的事了。”裴长缨站起来,拉着魏山阙的手离开:“臣等先告退啦!”   皇帝喃喃道:“扶风,朕真的觉得,近长缨者黑……” 第255章 祭天大典   裴长缨再次起了个大早。   他闭着眼睛,伸着胳膊让魏山阙替他穿上官服。   嘴巴念念有词道:“我受够了,比上朝起得还早,造孽啊……”   魏山阙把热的帕子盖在他的脸上,擦了擦。   裴长缨这才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儿来,看着面上不带一丝疲倦的人,他问:“同样半宿没睡,怎么你就不困呢?”   魏山阙又替他擦了擦手:“以后晚上还敢不分时间场合胡闹吗?”   裴长缨挑眉道:“为何不敢?”   魏山阙拍拍他的头:“希望今日过完,你还能如此坚定。”   什么意思?   很快,裴长缨就明白魏山阙话里的意思了。   他忘了,文武百官都是要跟着皇帝一起爬山的!   裴长缨绷着一张脸,跟着人群慢慢往上爬。   幸好人多,爬的不快。   一只手扶在裴长缨的腰上。   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服,缓解了那一丝不适。   裴长缨的表情松快了不少。   到了祭台下,最后九十九阶台阶就需要皇帝自己一人爬上去了。   皇帝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到祭台前。   “……仰为圣神,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皇帝念祭文时,裴长缨的眼睛一直盯着上面。   一阵风乍起,吹的衣摆翻飞。   一只手指泛着莹莹绿光的手,抓在了祭品台上。   “!”   一直暗中戒备的人纷纷拔出武器。   几乎是同时,十几个僵人从祭台后蹿了出来,伸长胳膊直接抓向皇帝!   皇帝后退一步,直接一刀将那胳膊砍了下来!   魏山阙高声道:“护驾!”   不知道状况的大臣们顿时乱做一团。   右相大声指挥着大臣们往后退。   给士兵让出道儿来。   杀死僵人最快的方法便是直接烧了,在右相的指挥下,大臣们后退了一段距离。   魏山阙抬手,早已准备好的士兵架起火箭,射向僵人。   士兵护着皇帝后退时,身上着火的僵人不依不饶地跟着他。   看着后面一众大臣,皇帝无法,只能继续在祭台上与僵人缠斗。   裴长缨拔出一个士兵的剑冲了上去直接把一个僵人砍成了两半。   魏山阙长鞭甩出,把改为攻击裴长缨的僵人直接甩了出去。   “怎么会有这么多!”   裴长缨被僵人烧着的味道熏的受不了。   这都杀了二十多个,居然还有往上爬的。   想了各种可能性,独独算漏了他们会直接从羽山最陡峭的那一面爬上来!   要知道,祭台另一面的山壁,几乎是笔直的,连个搭手的地方都没有。   一个不慎,皇帝被僵人抓住了胳膊,那带毒的指甲直接嵌入皇帝肉里。   皇帝眉头都不带皱一下,一剑将那僵人的头砍了下来。   当杀了五十多个僵人后,祭台上终于安静下来。   不再有僵人往上爬。   皇帝道:“僵人,据朕所知,只有襄国人能做的出,今日一事在查出出来之前,谁都不得走路风声。”   “是,陛下。”   说完这些,皇帝被紧急送走医治。   但祭天大典上的事情,当天,便传了出去。   流传最广的版本就是:皇帝非天命,祭天大典上,遭了天罚,命不久矣。   看着护送皇帝回宫的马车疾驰而去。   一个身着大虞官服的人,忧虑不已的眼中,是难以察觉的笑意。   中了僵人之毒,便是救回来,也不中用啦。   不过,他很意外,皇帝的功夫倒是不错。 第256章 发现   受伤的“皇帝”被秘密送进东厂。   仙玉皱着眉头道:“我需要他恢复原样,不然药量恐配不准。”   “皇帝”还留有一丝清明。   他闭着眼睛开始运力,豆大的汗珠自额头渗出,显然是在忍受极大的疼痛。   “皇帝”的身量开始变化。   灵枭吃惊的看着这一切,他注意到“皇帝”的下巴处起了皮子。   “这不是皇帝?”   裴长缨此刻也没有开玩笑的心情,他道:“嗯,他是车丘。”   “车丘?”灵枭上前一把揭开那易容面具。   露出车丘疼的没有血色的脸。   “他、他——”   听到灵枭的声音,车丘艰难的睁开眼睛,虚弱的笑道:“哥哥……”   “闭嘴吧。”仙玉直接塞了团汗巾到车丘嘴里。   他对灵枭道:“按好了,别让他挣扎的太厉害。”   说完,仙玉将刀在火上烧了烧,直接把车丘手腕上的黑肉剜了下来。   灵枭感到掌下的人身体猛的绷紧,显然是疼的狠了。   他忍不住道:“就不能用点麻沸散!”   仙玉道:“用了他就醒不过来了,要不是我提前配了药给他服下,压根撑不到送来。”   仙玉把汗巾拿出来,一股脑塞了一堆药丸到车丘嘴里,然后又把汗巾塞了回去。   “你就不能温和点?”灵枭有些看不下去了。   仙玉又是剔毒,又是扎针,又是喂药。   听了这话,她白了灵枭一眼:“你是要我温和点,还是要他的命?”   灵枭不说话了。   裴长缨担忧的看了眼魏山阙。   魏山阙道:“没事的。”   皇帝最终还是同意了让人假扮自己。   只是一时间找不出和他身量相同,又擅长模仿他人声音之人。   裴双戟提出让车丘来。   又或者说,这是车丘主动提出来的。   他只有一个要求,进入督主府,成为裴长缨的护卫。   意在何,明眼人一看便知。   仙玉忙活了三个时辰,渴的嗓子都冒烟了,连口水都没喝上。   她看着灵枭道:“别盯着了,你相公我已经给你救回来了,赶紧给我倒杯水去!”   灵枭本想反驳,看到车丘双眼紧闭,好似睡着了一般,抿抿嘴又没有出声。   他起身去给仙玉倒了杯茶。   仙玉边喝茶边道:“灵枭你放一百个心,我保他没事,也不会影响你们以后的房事。”   “噗——”   灵枭一口水没喝进去,全喷出来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仙玉摆摆手道:“别害羞,食色性也,我懂,我懂。”   “你懂个鬼啊?”灵枭压着嗓子道:“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   仙玉压根不信:“你可拉倒吧,他看你的眼神跟看其他人不一样,眼神里呦,那赤果果的感情,也就你个迟钝鬼看不出来。”   灵枭还想辩解,仙玉伸了个懒腰,往外走去:“他若出汗,你记得替他擦干净,可千万别汗湿了,那样容易糟。”   灵枭只得把装了热水的盆端到床边。   擦着擦着,他发现,车丘的锁骨上,有道细小的疤。   灵枭想起来,替邱库洗澡时,似乎也见到过。   “邱……库?”   躺在床上的车丘,手指动了动。   “嗯……哥哥……”   “邱库?车丘?”   灵枭琢磨了一下,这两个人——不会,邱库个头那么小,今天还在书院呢。   可是车丘会改变身体大小。   灵枭抿抿唇,让番子去书院看看邱库。   番子回来说,邱库昨日就便告了假。   灵枭手上替车丘擦着汗,脑子里乱成一团。   如果车丘好端端站在自己面前,他定是要打上一架的。   但这人现在躺着,跟个瘟鸡似的。 第257章 新的谣言   灵枭守着昏睡车丘的这段时间。   魏山阙那边也确定了,僵人确实是从祭台另一侧爬上去的。   在山脚下,有一块心里被掏空的大石头。   石头下面是一条地道,通至外面。   僵人没有痛觉,他们是硬生生把手指抠进石头里,爬上去的。   “准备的,倒是充分。”皇帝冷笑。   就这工程量之大,没个一年半载,根本做不下来。   这么大动静,居然一直静悄悄的,无人察觉?   魏山阙道:“这地道,不似近两年建成,但也非前朝遗留。”   皇帝坐在椅子上,脑海里不知怎么的,联想到,被先帝压下的、武将家子嗣失踪的事情。   看着面色沉静的魏山阙,皇帝缓缓道:“魏卿,能在羽山脚下做了这么多事情,还能被遮掩的如此好,只有……先帝了吧?”   魏山阙道:“臣,不敢妄议。”   皇帝知道,魏山阙此刻的不敢妄议,就是在附和自己的话了。   他靠在椅子背上,面色沉沉。   父皇,你究竟要做什么……   第二日,皇帝照常上朝。   大臣们都松了口气,右相将民间传闻一事上报给皇帝。   皇帝环顾着下面站着的大臣们,寒声道:“朕似乎说过,此事在查清之前,不得外传。”   大臣们跪倒一片,纷纷说自己并没有说出去过。   皇帝将每个人的神色都看在眼里。   未能发现神色有异之人。   裴长缨左看右看,就右相、魏山阙和自己三个人没跪了。   这种情形,到底该不该跪啊?   他看向魏山阙,魏山阙眼皮微掀。   裴长缨明白了,站着就行,他把腰挺了挺,站直了。   皇帝心里的不快,被裴长缨这副样子弄的差点破功。   想要破除民间的谣言,最快的不是澄清,而是用另一个更为离谱的谣言,盖过前一个。   第二日,皇帝照常上朝的事情传了出去。   在有意引导下。   新的说法,很快流传开来。   祭天大典上发生的意外,不是什么天罚,而是襄国的僵人。   皇帝为了保护大臣,在祭台上与僵人大战了三百回合。   还中了僵人毒,中了此毒,不死也残。   但,天佑大虞,皇帝中的毒在老祖宗的庇佑下,没到御医出手,便好啦!   “陛下真是真龙天子!天命所归!”   “是啊,这万恶的襄国,咱也没招他们,幸好陛下没事。”   “襄国是不是故意破坏祭天,想坏我们大虞国祚?”   “很有可能……”   街上一辆马车缓缓行驶着。   马车上的男子放下车帘,脸色不是很好。   车上的女子柳眉轻皱道:“僵人之毒,居然有人能解?”   男子摇头道:“便是能解,也不会今日就能上朝,皇帝面色如常——当日祭台上的那个人,不是皇帝。”   女子掩唇惊讶道:“不是皇帝?”   “对。”   皇帝身边,能人倒是不少啊……   顶替皇帝的那人这次中了僵人毒,定是救不回来了。   下次,皇帝可就没这么好运,还有人能顶替他了。   车丘睁开眼睛,浑身好似散架了一般。   他的目光落在靠在床头,手上还抓着汗巾。   车丘睁眼的时候,灵枭便醒了。   “醒了?喝水不?”   “喝,谢谢哥哥。”   灵枭把车丘扶起来,等他喂车丘喝完一杯茶时,反应过来:“你还有一只手好的,干嘛要我喂?” 第258章 纠结   车丘喝了水,嗓子舒适了不少。   嘴上又开始不正经了。   “因为哥哥喂的水更加香甜啊。”   灵枭把杯子用力放到桌子上,恨恨道:“那僵人怎么没给你这张嘴挠了?”   车丘笑嘻嘻道:“我肯定会保护好这张嘴,不然那什么亲吻哥哥呢~”   灵枭扭头指着车丘的鼻子就要骂,在看到他那一丝血色都不带的脸后,又把话咽了回去。   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没好气道:“闭嘴吧你。”   灵枭想问车丘他是不是邱库,又怕他那张不着四六的嘴里说出什么让自己生气的话来。   车丘的眼神一直落在灵枭脸上,灵枭又是个藏不住心事的。   他“哎呀”了一声,道:“哥哥都知道了?不愧是哥哥,这么快就看出来了。”   看出来什么?   灵枭奇怪地看了眼车丘,说话没头没脑的, 僵人毒跑脑子里去了?   车丘道:“哥哥,这次任务完成,以后我就可以一直待在督主府,不用去书院啦。”   “那关我什么事?”灵枭翻了个白眼,书院爱去不去——书院?   “你果然是邱库!你骗了我这么久!你到底要干嘛!”   车丘笑眯眯地冲着灵枭招招手。   灵枭虽然不想顺着他意,还是在好奇的驱使下,慢慢挪了过去。   “哥哥,我没想骗你,要说想干嘛,那就一个——”   车丘压低声音说了两个字。   “……你。”   血直接涌上灵枭的脑袋,他一下子弹了出去,指着车丘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不要脸!”   最后他摔门而去。   过了会,来了两个下人,说是灵枭让他们来伺候车丘的。   车丘低声笑了起来。   真是个心软的。   欠梨堂的、欠堂主的情分,他已经还清了。   车丘将没受伤的那只手盖在脸上,他开心地想,接下来,他可以随心所欲地过活了。   “灵枭怎么了?”   裴长缨奇怪地看着灵枭红着脸跑开。   他不是在照顾车丘?脸红成这样。   “车丘伤成这个样子,难不成还能调戏灵枭呐?”   周柏书道:“车丘伤的是胳膊,又不是嘴。”   裴长缨赞同道:“有道理,不过你是不是该走了?怎么,还想在督主府吃饭?”   周柏书坐着纹丝不动,显然没有走的想法。   裴长缨问:“你不去找兰镜吗?”   一听到兰镜的名字,周柏书的表情动了动。   他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人,才犹犹豫豫地,声音低的微不可闻。   “……”   “什么?”裴长缨掏掏耳朵道:“你大点声,人喘个气儿那声响都比你这说话声大。”   周柏书支支吾吾道:“我发现兰镜好像并不只是想跟我做兄弟。”   裴长缨“嗨”了一声。   “我道什么事儿呢,你终于发现了?”   不容易啊,那婚期都定了,终于知道了。   周柏书吃惊道:“你知道?那你不告诉我?”   裴长缨道:“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你说我瞎?”周柏书指着自己,满脸震惊。   裴长缨白了他一眼,真会抓重点。   “我很好奇,你怎么发现的?”   周柏书道:“晚上我和他抵足夜谈,然后我困了打瞌睡,他好像以为我睡着了,然后——”   裴长缨毫不意外地接道:“偷偷亲了你。”   都抵足夜谈了,亲一下,多正常啊。   见周柏书还想说话,裴长缨道:“你觉得讨厌吗?”   周柏书摇头。   “如果从此以后,你跟兰镜连朋友都做不了,你愿意吗?”   周柏书摇头。   “你能接受兰镜娶别的女子,或者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吗?”   周柏书想了下,头摇的更厉害了。   裴长缨一摆手道:“行了,你去找兰镜吧。”   都到这地步了,还纠结个鬼哦!   “我……”   “半天不见,就说你想不想他!”   周柏书想说不想,但他还是诚实的点点头。   裴长缨跟赶苍蝇似的把周柏书轰走了。   “滚滚滚!”   周柏书被推出督主府的大门,他一转脸就看到温和笑着的兰镜。   “出了军器监没见你,我便猜,你应该在这的。”   周柏书磕磕巴巴道:“我、那个,我、我找长缨说点事。”   兰镜动作自然的牵起周柏书的手道:“嗯,我知道的。”   周柏书被兰镜牵着往前走,他的脑子糊作一团,愣愣地任由兰镜牵着走。 第259章 手札   魏山阙开始动手查先帝的事情。   皇帝将能找出来的,先帝的手札,统统翻了一遍。   裴长缨两眼发花地蹲在地上。   痛苦道:“皇上!这种事情,你为什么要拉上我一起啊!”   皇帝头也不抬道:“把你压在这里,魏卿就不会到了点就想回府了,晚上朕留你们用晚膳。”   “皇上!你变了!”裴长缨痛心疾首道:“你居然拿我做人质!”   皇帝道:“御膳房的厨子研究了几道新菜,你不想吃也可以提前走。”   裴长缨立马道:“也不是很想吃,就是觉得需要为皇上分忧。”   皇帝重新拿起一本手札来,无奈地摇摇头,真是什么话都叫他说了。   裴长缨干脆翻起先帝的起居录来。   有的字虽然不认得,却也能看出来,先帝的后宫生活,真是丰富多彩。   一晚上能宠幸好几个妃子。   裴长缨看了眼皇帝。   真不像父子。   皇上勤劳的,感觉当皇帝就是来受罪的。   “嗯?”裴长缨又往回翻了翻。   “皇上,为什么有时候宠幸妃子不记录名字啊?”   皇帝拿过来看了眼。   先帝不满足于后宫嫔妃,这些没记录名字的,大约是先帝自己出宫。   偶遇的一些女子。   裴长缨问:“那就不担心会有皇嗣遗落在外?”   皇帝猛的抬头,皇嗣。   一时间,各种想法划过皇帝的心头。   “皇上?”裴长缨疑惑地看着皇帝。   皇帝回过神来道:“自然会有人跟在后面,让那些女子服下避子汤的,然后送去庙里。”   裴长缨微微皱眉,没有说话。   显然是反感先帝这种做法。   那么多与他春风一度的姑娘,失了清白不说,还失了自由。   皇帝没有多说什么。   夜里,皇帝唤来扶风。   “扶风,当年先帝暗中培养影翼,有说过别的什么话吗?”   扶风道:“回陛下,先帝只说要保护好你。”   皇帝闭着眼睛靠在床上。   觉得有些无力。   他真的想不明白,先帝究竟想要做什么。   “朕觉得,先帝或许,还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儿子。”   在很早很早以前,就有了。   扶风垂首不言,他知道,皇帝并不需要自己回答。   “先帝啊……”   “呵。”   皇帝躺在床上,身体很累,脑中却是思绪纷飞。   他坐起来,想召魏山阙进宫。   忍了忍,还是算了,这个时辰,那两个人还不知道在做什么。   躺在魏山阙怀里泡澡的裴长缨,正在和魏山阙讨价还价。   “师父,我觉得明日可以正常饮食,毕竟今日咱们结束的早。”   魏山阙道:“明日清淡饮食,后日恢复。”   “师父~我真没事儿——”   魏山阙置身,温,执,里。   低沉的笑道:“当真?”   裴长缨巛了口气,心道:坏了,这下两三日大约都得清淡饮食了。   呜呜呜,让你嘴贱!   等到再次泡进热水里,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裴长缨恨恨的拍着浴桶的桶壁。   “我就想吃口味儿重的,怎么就这么难呢?”   魏山阙摸着他的头,笑道:“过两日,带你出去吃,想吃什么随便点,嗯?”   裴长缨勉强被哄好:“这还差不多,皇上都好吃好喝的招待我,你居然苛待我,果然得到了就不珍惜了。”   魏山阙道:“我陪你一起吃。”   其实每次清淡饮食,裴长缨吃什么,魏山阙都是跟着一起吃的。   素来好吃的裴长缨架不住这份清淡。   可又每每忍不住撩拨魏山阙。   可谓是矛盾至极。 第260章 络子   京城几乎被翻了个遍。   都没有找到阿若兰。   是有地方被忽略了,还是她并不在京城?   “烦!”   裴长缨觉得自己的脑袋瓜想的都快冒烟了。   魏山阙揉揉他的脑袋道:“不必多虑,对方总会露出马脚的。”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裴长缨道:“可就是莫名的觉得很烦,这个人曾经还想害死我四哥,现在还想害皇上。”   “督主。”   剑北在外敲了敲门。   裴长缨抬眼看了下魏山阙,抬抬手指,表示自己懒得动。   “进。”   剑北进来,对裴长缨窝在督主怀里,早已见怪不怪。   他将一个沾着泥土香囊放在案上:“番子将羽山脚下的密道又搜寻了一番,发现了这个。”   香囊打开,倒出一粒红豆来。   魏山阙的视线落在香囊的络子上。   他命剑北将此前裴长缨拾到的鲤鱼形状的玉坠拿来。   玉坠已经被打开将蛊王取了出来,但碎玉和上面的络子并没有丢掉。   魏山阙将两个络子放到一起。   “这两个络子,一模一样的。”   裴长缨惊叹道:“师父,你记性可真好。”   丢失这个玉坠的人,当时应该就在随行人员当中。   魏山阙道:“剑北,命人守在宫门口,观察有没有人身上有这种络子的,同时送一条去梨堂。”   “是,督主。”   裴长缨道:“这马脚,真是,说露就露出来了,师父你这嘴神了。”   魏山阙捏了下裴长缨的腰道:“你这张嘴,也挺能说。”   “只是能说?”裴长缨挑眉道:“不好亲吗!”   魏山阙道:“嗯,试试就知道了。”   灵枭的脚步停在院子外面,顿了下,扭头准备离开,结果一头撞到邱库。   他没好气的瞪了邱库一眼,压低声音道:“你跟那么近干嘛!”   邱库笑嘻嘻道:“因为人家想一直和哥哥粘在一起,深入交流,永不分开~”   “滚!”   灵枭绕过邱库往外走,剑北和邵楠都没守在外面,现在书房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裴长缨气息微乱道:“师父,明日休沐,去不去庄子上?”   “嗯,去。”魏山阙神色平静,眼底的汹涌只有裴长缨能看见。   身体上的热度,也只有裴长缨能体会。   裴长缨可怜兮兮道:“师父,明天我想吃烤肉,不想吃太清淡,明天先吃顿好的再说,行不?”   魏山阙动作一顿,哑然失笑:“好。”   这次烤肉,裴长缨全程不沾手,就负责张口吃。   “唔,幸福!美滋滋!”   裴长缨吃的嘴角流油,眼睛还一直盯着铁网上的肉。   “吃完这顿,可以保个两天——这算不算暖保思那啥?”   魏山阙道:“不算,我还没喂饱你。”   外面有下人通报:“督主,秋水求见。”   裴长缨嘴里的肉都忘了嚼:“师父你庄子上养了人?”   魏山阙轻轻敲了下他的额头:“她是太后宫里的。”   哦,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见魏山阙不配合演戏,裴长缨的注意力又落到了烤肉上。   秋水进来,恭恭敬敬的跪下。   将一张纸举过头顶。   裴长缨这才彻底想起来,秋水是谁,被太后拔了舌头的那个。   太后香囊的问题就是她发现,写下来告诉魏山阙的。   纸上说,彩莲听闻祭天大典出了事,和她聊了一件事情,可能对督主有所帮助。 第261章 感谢太后   彩莲被带了过来。   她来庄子里,几乎没怎么见过魏山阙,许是魏山阙过往的名声过于吓人,她跪在地上忍不住发抖。   裴长缨道:“师父,让她们坐下吧,这冷的都发抖了。”   彩莲偷偷抬眼,正巧看见魏山阙将烤肉放在裴长缨的碗里,还贴心的将水果递过去:“喝点茶,别一次吃太多,腻住了。”   裴长缨欢快道:“谢谢师父~”   彩莲突然就不那么害怕了,不等魏山阙开口,便道:“奴婢跪着说就行。”   彩莲说此前在太后宫里做事时,有次偷听到太后与桂嬷嬷说话。   话里提到先帝有次同太后吵架,说什么希望太后的手不要伸的太长,宫外的孩子他不会接进宫,尤其是只有一半儿大虞血统的孩子。   一半儿大虞血统的孩子。   先帝,涉猎挺广啊。   彩莲说完后,跟着秋水一同退下。   魏山阙赏了她和秋水一人十两黄金。   裴长缨吃着切好的水果道:“感谢太后,送来了秋水和彩莲。”   “师父?”裴长缨拿油爪子在魏山阙面前晃了晃:“真难得,能见到你走神。”   魏山阙握住裴长缨的手腕,拿出帕子替他擦手:“有筷子,还能吃一手油。”   裴长缨理直气壮道:“你可以直接喂到我嘴里啊!”   “当然,可以不限于用手喂。”   说着,裴长缨冲着魏山阙抖了抖眉毛。   魏山阙淡然的夹了块肉,晾凉些地放裴长缨嘴边。   裴长缨咬住肉的同时咬住筷子不肯松口,他口齿不清道:“师虎,你这多少有些没趣(qiu~)了啊!”   魏山阙捏住裴长缨的下巴,微微使劲,便抽出筷子。   接着,他倾身吻住那即将喋喋不休的嘴。   末了,两个人的嘴都有些油油的。   裴长缨吃吃笑道:“不晓得师父你这样算不算油嘴滑舌。”   “你少在这油嘴滑舌的,我又不是女人,才不吃你这套。”   灵枭说什么也不肯收下邱库送的虎牙项链。   这家伙,平时嘴巴就没个把门的,这要是收了,天知道这张嘴里能蹦出什么话来。   “哥哥~你就收下嘛~人家当初为了给你送礼,都挨了老虎一口呢~”   邱库想要翻出伤口,想起来胳膊上的肉因为祛毒被剜了,还没长好。   显然,灵枭也想了起来。   他不想再就这事争半天:“说好了,我收归收,这是你非要送的,不是我要的,也不是什么狗屁定情信物,懂?”   邱库笑眯眯道:“嗯嗯,都依哥哥说的。”   傻哥哥,除了定情信物,还有聘礼这种说法的~   灵枭试探着准备往脖子上戴,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邱库,大有只要邱库敢乱说一个字,他就把项链扔了的意思。   邱库看着灵枭戴上项链,笑的更加灿烂了:“哥哥戴这个真好看。”   灵枭道:“我戴什么都好看!”   “拉倒吧,有本事你戴朵鲜花试试。”   仙玉提着药箱进来,把药箱往桌子上一放:“换药了。”   她瞥了眼灵枭胸口的虎牙,眼睛转了转问邱库:“你送的?”   邱库道:“是的。”   “虎骨什么的还在不?”   “在。”   灵枭接道:“拿钱买!”   仙玉白了灵枭一眼,她拿出两个小瓷瓶塞到邱库怀里:“我拿这个跟你换!好东西,以后你们肯定用的上。”   灵枭问:“你新研制的伤药?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儿好啊。”   邱库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他道:“我定亲自将虎骨送去。”   仙玉满意道:“好说,好说,兄弟够上道,我看好你!” 第262章 密室   听完魏山阙的话,皇帝沉默许久,才开口道:“此前,长缨拿着起居注问朕时,朕便有了这个猜想……”   如今,这个猜想被证实了,皇帝说不上来,心里是何种感觉。   “朕早就对他没了期待,可……”   魏山阙没有说话。   皇帝问:“魏卿,你……”   魏山阙神色淡淡:“臣前二十岁不曾对谁有过期待。”   倒也不必特地强调是二十岁前,知道你二十岁以后有了裴长缨陪着。   皇帝心里那点儿情绪被打的散的不能再散。   魏山阙已经不是过去那个东厂督主了,等自己给长缨赐婚,魏山阙就是裴魏氏了。   嗯哼。   “你亲自去太后宫里,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太后既然知道宫外女子与孩子的存在,或许能搜点有用的东西来。   顿了顿,皇帝又道:“罢了,且等会带长缨一起去吧,若是有什么看中的,可能直接拿走。”   近日事多,可能经常要召魏山阙进宫。   全当做报酬了。   “皇上现在倒是会做顺水人情了。”裴长缨打量着太后宫里的东西。   心道这太后宫里能有什么他看的上眼的东西?都是些女子用的首饰。   太后崩逝后,皇帝遣散了太后宫里的人,将宫门落了锁,屋里的东西蒙了厚厚一层灰。   “师父,太后宫里会不会有什么密室啊?话本里就连寻常富豪家都有密室的唉。”   裴长缨也不嫌灰重,看到个能挪动的东西,就动一动,还拿手在墙上敲。   魏山阙道:“或许会有。”   “师父,督主府有密室吗?”   “有。”   裴长缨回过头来,眼睛亮了亮:“什么密室?在哪里?你房间里有吗?”   可以幽闭禁室,酱酱酿酿吗?   魏山阙一眼便看出裴长缨那脑袋瓜里想的什么,他失笑道:“你少看点话本。”   “哼哼,就看。”裴长缨随手扒拉了一个花瓶,魏山阙会那么多,他也不能落后。   “嗯?这是什么?”   裴长缨在花瓶底部看到了一个东西,他把花瓶倒过来。   是一把钥匙。   难不成真有密室?   魏山阙找到了一个上锁的箱子,裴长缨试了试风向原来是这个箱子的钥匙。   看到箱子里的东西后,裴长缨决定收回自己前面的话。   太后宫里的东西还是不错的。   这箱金子就是好东西。   裴长缨道:“皇上真的说,看上的都能拿走?”   “嗯。”   裴长缨掏出帕子把箱子上的灰擦了,既然要带走,那就得擦干净了。   得了一箱金子,裴长缨找的更起劲了。   相较于裴长缨毫无章法的乱翻,魏山阙则稳当许多。   他用步子在殿内丈量一番,与殿外相差不少。   这里,确有密室。   魏山阙找到太后床头的暗格,在里面摸索了一番。   找到一个细小的凸起,按了下去。   太后床边的墙,缓缓向一侧移开。   “哇!真有密室啊!”   密室里别有洞天。   陈列了各种奇珍异宝。   裴长缨的眼睛更亮了:“可能都拿走吗?”   魏山阙道:“拿。”   在一处架子上,魏山阙看到了很多画轴。   随手打开一副,是一名女子的画像,旁边还有姓氏和家中住址。 第263章 心塞   御书房里,专门腾了一张桌子来放画轴。   裴长缨忍不住咋舌,先帝真是霍霍了不少女子。   皇帝打开一幅画像,里面女子的脸上被人用毛笔胡乱涂了一通。   裴长缨伸长脖子看见了,道:“太后这还挺、嗯,她应该去划先帝的脸。”   皇帝被这说法逗笑了:“长缨说的对,错在先帝,而非这些女子。”   魏山阙眼皮微掀,看了眼皇帝。   暗处的扶风也是一惊,想不出皇帝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对啊……”裴长缨打开一幅画卷,里面的人脸被人用刀画了好几道,他把那些破损的地方捋直了。   指尖顿了顿,悄悄偏过头看了眼魏山阙。   再看了眼低头看画的皇帝。   他装作没事人般把画卷了起来,转身的时候,动作麻利的塞进衣服里。   三个人将所有的画卷都看了一遍,找出三十多幅异域女子的画像。   先帝到底是皇帝的父亲,裴长缨忍了忍,把嘴边上的话,咽了下去。   皇帝自然看出来裴长缨那憋的难过的样子。   “长缨你但说无妨,朕不会追究。”   裴长缨道:“先帝后宫那么多人,还出宫撩拨了这么多女子,真是当爹没个爹样,当丈夫没个丈夫样。”   当皇帝也是没什么出色的政绩。   “先帝最大的功德大概就是生了皇上你,不然大虞估计就要完了。”   皇帝笑道:“对朕的评价这么高?”   裴长缨肯定道:“对啊,皇上你这日子过的,反正我受不了这种罪,天天忙的看不到头。我要实在烦了,辞官有师父养,你这大概得干到七老八十。”   有那么一瞬间,皇帝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很惨。   天天忙于政务,睡的少,吃饭还有人盯着,爱吃的不能超过三口……   真正能说两句心里话的,就长缨和扶风,跟魏山阙有些话他还说不出。   右相他们都是忠臣,却不是朋友。   皇帝一阵阵心塞。   偏偏裴长缨还在继续往他心上捅刀子。   “哦,你还要为皇室开枝散叶,我反正是有侄子了,裴家的香火不用愁了。你到时候要娶一堆女子进来,然后她们抢破了脑袋,就为了你的宠爱……”   裴长缨越想越觉得皇帝惨,脸上的同情不要太明显。   魏山阙拍了下裴长缨的脑袋,示意他别再说了。   皇帝已经显而易见的郁闷起来了。   裴长缨咳了两声,堪堪止住话头。   “皇上,天色不早了,师父答应晚上带我出去吃饭,我们就先告退了哈!”   裴长缨拖着魏山阙告退。   “扶风……”皇帝神色幽幽:“这皇帝当了没意思,朕也要出去吃。”   扶风不知该如何接这个话茬,他道:“陛下,属下见裴小将军带走了一幅画。”   皇帝摆摆手道:“朕大概能猜到是哪幅,无妨。”   皇帝的桌子上,还摆了一块黄金——裴长缨觉得一箱都拿走,怪不好意思的,还留了一个给他。   “扶风,晚上,出去吃饭吧。”   去瞧瞧宫外的烟火气。   扶风道:“是,陛下。”   皇帝换了身便服,悄悄出了宫。   大虞不施行宵禁,夜里的京城无比热闹。   皇帝买了张狐狸面具戴上,拉着扶风穿梭在人群里。   扶风一直戒备地注意着周围,暗中亦有影翼在戒备着。   “别紧张,临时出来,无人知晓的。” 第264章 梦婉娘   “师父。”吃完饭回府后。   裴长缨神秘兮兮地拉着魏山阙回房间,然后把房门关上。   灵枭摇头离开。   才吃完回来,就这么迫不及待。   啧啧啧。   车丘跟了上去:“哥哥~咱们也回房间啊~”   “滚!”   “师父,我看到一幅画像。”   裴长缨把别在裤腰里的画卷拿了出来。   在看到画像上女子的第一眼,裴长缨就觉得,这个女子的眉眼和魏山阙有几分像。   第一眼看上去是一个英气十足的女子。   很难想象,这样的人被困在庙里,寂寥一生,该多绝望?   魏山阙展开画卷,不必抚平被破坏的地方,他也能认出画中的人来。   “这是我娘。”   “哦,你娘——昂?”   裴长缨直接破音,他把画带回来的初衷是不希望皇帝看了画,和魏山阙起嫌隙。   他拍拍胸口后怕道:“幸好我把画偷偷带回来了。”   魏山阙把画重新卷起来道:“陛下应当是知道的。”   “他知道?!”   裴长缨吓了一跳:“什么时候知道的?我们现在跑路还来得及吗?早知道我今天就多拿几样东西出来了。”   魏山阙拥他入怀,拍拍他的脑袋道:“别紧张,陛下亲政前,应当就已经知道了。”   “那么早就知道了?”裴长缨松了口气:“皇上果然是个心胸宽广的人,他肯定是知道师父你没有野心。”   魏山阙知道,如果自己不说,裴长缨是不会追问的。   他缓缓道:“我娘,名叫梦婉娘……”   梦婉娘是镖局总镖头的女儿,因缘际会,被先帝看中。   百花丛中过的先帝,若是想要将单纯的一个女子骗到手,可以说是手到擒来。   许是喜欢梦婉娘的英姿飒爽。   先帝装成一名游商,他没有将梦婉娘关进庙里,也没有让梦婉娘服用避子汤。   毫无意外的,梦婉娘未婚先孕,而这个时候,先帝已经有了新的目标。   梦婉娘看出来先帝没有娶自己的想法,也就没有说出自己有了身孕的事情。   梦婉娘的爹极其疼爱这个女儿,打胎极其伤身,便让梦婉娘将孩子生下,大不了不嫁人了,反正他的镖局养的起!   魏山阙三岁时,先帝知道了自己有个儿子,同时他发现,梦婉娘似乎比以前更有韵味了。   先帝不禁又动了心。   可这个时候,梦婉娘在一个书生的追求下,再次动了心。   先帝如何能受得了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他随便寻了个由头夺了那个书生的功名。   这个时候,梦婉娘反应过来,这个所谓的游商,只怕身份不简单。   三岁的魏山阙对先帝说:放过我娘,我跟你走,不然我想会有人对我的身世感兴趣的。   一个三岁的孩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先帝是十分惊喜的。   他勉强放过了梦婉娘和书生,将魏山阙送进了东厂,让前任督主教他本事。   先帝放过了梦婉娘,但太后没有。   她知道梦婉娘有个孩子,她没能问出来孩子的下落,气恼之下,用一颗梦魇要了梦婉娘的命。   梦婉娘没了,书生本想殉情,但还是强撑着悲痛,以女婿的身份照顾梦婉娘的双亲。   魏山阙十岁的时候,偷偷回了趟家。   他去的时候,正巧是外祖弥留之际。   老人见了他,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第265章 舒心   “那个书生把他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我。”   书生送走了自己的爹娘,送走了魏山阙的外祖后,自尽在梦婉娘墓前。   魏山阙将他与梦婉娘,合葬。   后来,他成为炙手可热的东厂督主,太后恨了那么多女子,早就忘了梦婉娘的样貌。   她只当魏山阙是个颇受先帝青眼的阉人,还试图拉拢过他。   太后用一颗梦魇要了梦婉娘的性命,魏山阙用一颗梦魇,要了太后的性命。   裴长缨握着魏山阙的手道:“师父,回头我陪你去看看她吧?”   “好。”魏山阙捏了捏裴长缨的手:“我不难过,别担心。”   三岁便离了家,在东厂那种地方长大,他早就丧失了情绪这种东西。   会思念、会忧心、会喜悦……这些情绪,都是裴长缨带来的。   “先帝真不是个东西!”   “太后也是!一个祸害居然活了这么多年!”   “先帝跟太后,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   “冷静。”   魏山阙拍拍裴长缨的后背道:“太后虽活的久,但没过过几日顺心日子。”   太后这样的人,贸然杀了,未免太便宜她了。   拿着她想要的东西,一直吊着她,引着她,才有趣。   裴长缨心口堵着的气被魏山阙捋顺了。   裴长缨摸着下巴道:“那你是皇上的兄长,我这辈分也就得往上抬一抬了。”   嗯,以后要对皇上好一些。   魏山阙道:“嗯,长嫂如母。”   “师父!”裴长缨不满地拽着魏山阙的头发,眯着眼睛道:“那怎么也是,兄夫如父——算了,先帝不是好东西,还是不要跟他相提并论了。”   ---   夜市的繁华,皇帝一双眼睛都要看不过来了。   还是扶风提醒,他想想起来,自己此行是出来吃饭的。   逛了许久,腹中早已空空如也。   扶风多次帮皇帝买点心,顺带的对京城里的酒楼也就有了些了解。   他带着皇帝进了一家环境清幽的酒楼。   别家酒楼人满为患,这家还有很多空桌。   扶风道:“这家的点心极好,菜色据说也是一绝。”   价格也是一绝。   皇帝点了些菜,见扶风还站着,便道:“坐下,陪朕一起吃。”   扶风忙道:“属下不敢,这不合规矩。”   “出来了,便没有那么多规矩,朕——我不想一个人吃。”   皇帝还记得小时候和裴长缨抢吃的,那个时候吃东西香上不少。   “是。”扶风坐在了皇帝的对角处。   皇帝无奈道:“坐近些,朕还能吃了你不成?”   最终,扶风坐在了皇帝的旁边。   他显得有些局促。   这还是他头一遭,和皇帝坐在一个饭桌上吃饭。   手一会放在桌子上,一会放在腿上。   皇帝忍不住反思,自己往日对扶风是否过于严厉了。   他拍了下扶风的胳膊道:“不必紧张,你我是君臣,亦是友人。”   扶风磕巴了一下道:“陛——主子,这不合规矩。”   “规矩,规矩是死的。”皇帝嗤笑一声道:“长缨最没规矩,可我就是觉得他这样,最是舒心。”   皇帝是羡慕裴长缨的。   裴长缨就像是一颗落在石头缝里的种子。   不论环境如何,他都能长成一个迎风招摇的大树。   小二敲门端菜进来。   等人走了,扶风才道:“属下以为,裴小将军能没规矩过的舒心,是因为陛下的宽容。” 第266章 长嫂,兄长   皇帝摇摇头,笑道:“长缨还有魏山阙护着呢。”   魏山阙要护一个人,谁也动不得。   即便是他。   当然,他也不会动就是了。   “不必。”   皇帝按住扶风布菜的手:“今夜,不必守这么多规矩。”   他看向灯火通明,人头攒动的窗外。   “出来前,我确实心里有所松动,羡慕长缨所说的生活,可当我看见这万家灯火……”   每日的忙碌、劳累,就都有了意义。   “总有一些人付出,才能让百姓过的更好,不是么?”   就像长缨,嘴上不管怎么说,军营去的都很勤,练武很勤。   为的什么?为的边境安宁,为了抵御外敌。   扶风恳切道:“主子,您是最好也是最合适的。”   皇帝笑道:“扶风,你也开始会说我爱听的了。”   “属下是真心这般想的。”   “我知道。”   没有人盯着,没有人劝阻。   皇帝这顿吃的很高兴。   付完账,扶风突然觉得似乎有人在暗处盯着。   他不动声色的环顾四周,没发现异样。   “主子,该回了。”   “刚刚那个……”   似乎是皇帝?   待皇帝离开后,二楼走下来一男一女。   男子有些意外,有些遗憾。   “可惜了,早些发现,还能聊表下心意。”   皇帝身边跟着的那个人,倒是敏锐。   先帝为皇帝做的可真多,给魏山阙的也足够多。   真是厚此薄彼啊……   没事,三年孝期将满,该选秀了。   ———   天色微亮,东厂的马车上。   裴长缨神色困顿的靠在魏山阙的肩上。   “如果我向皇上提议,休沐改一日为两日,可行吗?”   魏山阙道:“你可以试试。”   如果试试,裴长缨的愿望是起步休三日。   “……”   皇帝想过,裴长缨在得知魏山阙的身世后的各种反应。   独独没想到,裴长缨会开口提,希望休沐的日子可以增加。   皇帝还发现,裴长缨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变化。   他说不上来,那是怎样的一种眼神。   似乎,透着些、慈祥?   皇帝被自己的想法给惊到了。   “长缨,休沐一日确实不多,但,你告假的日子……”   后面的话皇帝没有说完。   裴长缨自然明白皇帝的未尽之言。   他摸了摸鼻子,看了眼魏山阙。   告假多,真不是他一个人的原因。   好吧,确实也怪他总喜欢撩拨魏山阙。   皇帝主动换了个话题。   “芥国与襄国有联姻之意。”   皇帝将一封折子递给魏山阙看。   裴长缨凑过去跟着一起看。   芥国有意将公主嫁给襄国国王。   襄国国王?   裴长缨道:“襄国国王好像有六十多岁了吧?”   皇帝点头道:“对,芥国公主十六。”   裴长缨:……   这已经超脱了老牛吃嫩草的范畴。   这牛,牙齿还在吗?   裴长缨道:“这是个机会。”   魏山阙点头:“对。”   芥国和襄国想要通过联姻,缔结联盟。   那大虞,则可以借助这场联姻,让两国交恶。   皇帝和魏山阙商议着对策,裴长缨默默吃吃喝喝。   当他吃完了一盘,那两人也基本商议出结果来了。   裴长缨一拍脑袋。   啊呀,说好的要多多照顾皇帝,让他体会到来自长嫂的疼爱的。   吃上头,忘记了。   为了弥补,临走时,裴长缨千叮咛万嘱咐,要皇帝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要早点休息,别累着。   皇帝问:“扶风,长缨今日是怎么了?”   扶风道:“裴小将军,似乎格外的,关照您?”   脑海中灵光一闪。   皇帝合上折子道:“因着魏山阙的关系,长缨他——是不是觉得自己也是兄长,应该多多照顾朕?”   皇帝这么一说,扶风也开始觉得是这么回事。   御书房内,二人相顾无言。 第267章 胭脂铺子   “陛下,三年孝期已满……”   听到这几个字,皇帝眼皮一跳,果不其然,接下来大臣便提议他该选秀女了。   裴长缨对此十分同情,并且瞌睡全无,睁着一双黝黑的眼睛看起热闹来。   这个大臣情真意切道:“陛下春秋鼎盛,当多选秀女,好为皇室开枝散叶。”   那个大臣慷慨激昂:“陛下!您醉心朝政乃百姓之幸,但陛下也应当有可心的人,嘘寒问暖啊!”   哇哦,这说辞真是清新脱俗。   还有大臣说的就朴实多了:“陛下,先帝在您这个岁数,虽说没有皇子,但公主已经有了三位啦!”   嗯,这倒是事实。   皇帝摆摆手道:“此事容后再议,退朝——魏卿、裴卿留下。”   御书房,皇帝忍不住瞪了裴长缨一眼:“朝上朕就见你笑的特别开心,这么高兴见别人催朕选秀?”   裴长缨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高兴:“不是,就觉得这些大臣太逗了,什么话都叫他们说了。催婚而已,我都被右相催了两次了。”   皇帝道:“待朕赐婚那日,右相会不会寻短见?”   裴长缨道:“不会不会,右相不是那种迂腐的人。”   皇帝看向魏山阙道:“魏卿,帮个忙。”   魏山阙淡淡道:“陛下,此事臣帮不了。”   什么忙?选秀吗?   裴长缨问:“皇上你不想选秀?”   皇帝点头。   裴长缨扭头看魏山阙道:“师父,想个办法呗?牛不喝水强按头也不好啊。”   皇帝被这个比喻梗了一下。   刚刚还一口回绝说帮不了的魏山阙,开口道:“此事,可去寻钦天监来。”   只要钦天监说皇帝现在不宜选秀即可。   很快,钦天监传来消息。   说皇帝此生不宜近女色,近女色会危及大虞国运。   皇帝更是放出话来,会从亲王的孙子辈中,选择适合的孩子进行培养。   满朝皆惊。   裴长缨也忍不住咋舌。   皇上这也太狠了,直接说此生不宜接近女色,那万一以后又想选秀了怎么办?   魏山阙道:“再找钦天监即可。”   裴长缨道:“师父,不愧是你。”   一切皆可钦天监。   “督主!”   马车外,灵枭敲了敲车门,压低身影道:“属下似乎看到了阿若兰,穿着红色的裙子。”   就在刚才,灵枭架着马车,无意间瞥到一个身影拐进了路边的胭脂铺子。   只一眼,他就认出了,这绝对是阿若兰!   “我去吧。”邱库道:“帮我买身孩子的衣服来。”   阿若兰要怎么防备,也不会防备一个小孩。   灵枭道:“你不是说变来变去,很疼?”   邱库笑眯眯道:“为了哥哥,这点疼不算什么的~”   魏山阙道:“不必。”   马车停下,魏山阙和裴长缨直接走了进去。   店里没有看到异域样貌的女子。   裴长缨随手拿起个香膏闻了闻,一股子花香冲的他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公子这是要给心上人挑?”老板笑着迎上来。   裴长缨道:“嗯,想要香味淡点的。”   老板给裴长缨推荐了好几种香膏。   裴长缨照单全收,老板高高兴兴的给他包了起来。   出去回到马车上,裴长缨道:“我们没有看到穿着红色裙子的女子。”   这个胭脂铺子,只有一层,且只有一个门。 第268章 活泼   东厂的马车走了,暗处的暗卫收到信号,继续盯着胭脂铺子。   灵枭中途折了回来。   暗卫不一定能认出来,但他肯定能认出来!   邱库跟灵枭挤在一起,吃味道:“哥哥,你对一个女人这么上心,我会伤心的。”   灵枭忍住骂人的冲动,拿肩膀把邱库往旁边顶:“这么大的地,你别跟我挤在一起!”   “唉,哥哥你这样冷漠,我真的很伤心。”   邱库下巴垫在灵枭的肩头,委委屈屈的。   灵枭扭头道:“你伤个鬼心,把你脑袋拿开——”   他这一扭头,邱库又正好抬头想要说话,两个人正巧亲上了。   邱库很快反应过来,还得寸进尺的咬了下灵枭的嘴唇。   见灵枭还在愣着,他索性捏住灵枭的下巴,加深了这个吻。   灵枭猛的回神,直接牙齿一合,邱库动作迅速,没有被咬到。   “你——”   “嘘,哥哥,有人出来了。”邱库小声道。   他们在胭脂铺子对面茶楼的二楼,胭脂铺子里的人出来时,恰巧抬头看半开的窗户后,那一双交//叠的人影。   阿若兰眼中流露出轻蔑地神色。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在她转身时,那两道看过来的视线。   灵枭眯着眼道:“果然是阿若兰。”   以为易了容他便认不出了吗?   邱库赞叹道:“不愧是哥哥。”   灵枭顺着阿若兰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显然已经把刚刚那一吻抛诸脑后。   邱库不禁有些遗憾,这个女人出来的不合时宜。   阿若兰出了胭脂铺子,在街上看似漫无目的的转着,从街头逛到街尾,转身进了一家酒肆。   酒肆里并没有阿若兰的身影。   看来这胭脂铺子和这个酒肆,都有问题。   又等了许久,不见阿若兰出来,邱库半拖半拽的把灵枭拖回督主府。   “哥哥,咱们夜里直接进去探索一番不就成了,何必花这个功夫盯着?”   灵枭觉得邱库说的有道理,他低头看着环在自己腰上的手,此前的记忆回到脑海里。   他缓缓抬头,眼露杀气。   邱库见势不妙,立马收回手脚底抹油,跑了。   “我杀了你啊啊啊——”   邱库边跑边说:“哥哥,这次真不怪我!是你自己凑上来的!”   “拿命来!!!”   邱库不说还好,这话一出来,灵枭就跟点着的炮仗似的。   抄起一把剑冲着邱库砍去。   对于灵枭隔三差五就要追杀邱库一次,督主府的人都见怪不怪了。   裴长缨道:“真热闹,邱库来了以后,灵枭活泼多了。”   灵枭猛地刹住脚,扭头看向裴长缨:“你管这叫活泼?快让你哥把邱库带走!”   裴长缨耸耸肩、两手一摊:“不行哦,我四哥说了,邱库现在是自由的了。”   灵枭懂了:“那就让督主把他赶走!”   “哎呀,哥哥你真伤我心。”邱库趴在墙头,委屈不已。   裴长缨道:“师父说邱库是个有本事的,督主府要好生待着。”   这话是他现编的。   灵枭:……   “我这么有本事,为什么没有好生待我?”   裴长缨道:“你觉得哪里不好,说出来,我跟师父说。”   灵枭举剑指着邱库道:“给他扔出去我就好了!”   裴长缨按下灵枭的胳膊,语重心长道:“灵枭啊,把邱库扔出去,你就不好啦。”   邱库无声无息的绕道灵枭身后,动作迅速的缴了灵枭的剑,整个人直接缠在灵枭的后背:“呜呜,哥哥你别不要我,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呢。”   “你给我下去!!!” 第269章 酒肆   夜里。   灵枭摸进白日里阿若兰到过的胭脂铺子。   胭脂铺子整齐放着一排排柜子,邱库径直走向最后一排。   他手上举着一颗夜明珠,借着夜明珠的灯光,可以通过柜子底扇形的灰尘,看出来这个柜子被挪动过。   灵枭的视线落在那颗夜明珠上,心里暗骂,暴殄天物!拿夜明珠当蜡烛!   邱库摸索了片刻,找到一个可以拉动的拉环,拉动拉环后,柜子无声挪开,露出可供一人进入的缝隙。   二人对视一眼,钻了进去。   里面是一条狭窄的台阶,拾阶而上,走到头,发现出现在一个雅间内。   灵枭把雅间的门打开一条缝,可以看见一楼的亮光。   这个胭脂铺子隔壁的酒楼。   难怪白日里跟进来找不到人。   真狡猾。   灵枭还想去酒肆,邱库一边扫除两人来过的痕迹,一边道:“哥哥,酒肆很可能通往他们的老巢,贸然去,会打草惊蛇的。”   灵枭不想和邱库说话,他哼了一声算作回答。   邱库亦步亦趋的跟着灵枭。   “哥哥,今夜月色这般好,我们去游湖饮酒啊?”   天上连颗星星都看不到。   灵枭的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了。   这黑漆漆的是去游湖还是去投湖?   “哥哥,你在的我心湖里泛舟呢~”   灵枭:……   “我在你心湖里倒鹤顶红!”   灵枭恶狠狠道:“我再倒一锅铁水!”   邱库笑眯眯的看着灵枭炸毛的样子:“哎呀,哥哥生气的样子怎么这么可爱呢,让我忍不住想——”   灵枭一字一顿道:“想你大爷!”   灵枭气哼哼的回去睡觉,邱库悄无声息的又出了督主府。   一阵刀割般的疼痛后,邱库化作十几岁少年的模样,去了酒肆。   夜里,酒肆依旧有不少人,有的人已经喝的醉醺醺的了。   邱库点了一坛酒和几道下酒的小菜,就坐在大堂里吃了起来。   吃的时候,他的眼睛一直不动声色的四下打量着。   跑堂的小二,各个健步如飞,观其手上的茧子,应当都是善使兵器的。   这个酒肆,不简单呐。   坐了约半个时辰,邱库放下银子准备走人。   这个时候,从二楼下来一个女人。   是易容后的阿若兰。   她改变的了外貌,改变不了走路的姿态。   那是祭祀神女特有的走路步伐。   轻快、每一步都好似在跳舞一般,走路的步伐、脚尖的朝向,都是特定的。   阿若兰再怎么遮掩,还是露出了端倪。   邱库伸了个懒腰,溜达着跟了上去。   阿若兰去了花巷。   邱库摸摸鼻子,他看了眼暗处梨堂的人,转身回了督主府。   灵枭鼻子灵,他要是跟去,沾了一身脂粉气,那可就糟了。   手搭在门上,邱库就察觉到屋内有人,他笑眯眯道:“哎呀,长夜寂寥,哥哥这是来找我抵足夜谈的吗?”   灵枭视线往下,居高临下地看着邱库。   “去酒肆了?”   邱库暗道失策,应该在回府前先变回来的。   “哥哥总是不理我,我便去借酒消愁了。”   灵枭皱着眉头道:“干嘛又要变小了去。”   邱库嬉皮笑脸道:“我身量高,长得又出众,太惹眼了。”   灵枭盯着邱库,没有离开的打算。   邱库举起双手,无奈道:“哥哥,我发誓,以后再也不随便变来变去了。”   在灵枭的注视下,邱库慢慢变回原本的样子,饶是他不说,那额头上渗出的汗珠,也足够说明他此刻正在忍受疼痛。   灵枭嘀咕道:“疼死你算了。”   嘴上这般说着,灵枭转身让人送了热水来。   邱库心情颇好的泡进热水里。 第270章 婆媳   胭脂铺子、酒楼、花巷里的花楼……   这幕后之人在京城的产业着实不少。   裴长缨暗搓搓地想,等抓了这幕后之人,是不是又可以大大的赚上一笔?   赚不赚,先放一旁。   裴长缨现在很心痛——周柏书大婚,他不送点礼,说不过去。   送的多了,他心疼,送的少了,面子上过不去。   周柏书狞笑道:“长缨啊,咱们这感情,你不得单独送份给我?”   言下之意,除了督主府的那份,他还想额外要一份。   裴长缨皱眉道:“周柏书,你现在怎么这么爱财了?”   周柏书道:“我爱财怎么了?我这叫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等你大婚,我也送你一份大礼,行了吧?”   转头,周柏书就悄咪咪地跟兰镜说:“我估计长缨不会成婚,这份大礼可以省下来了。”   兰镜但笑不语。   这份礼,注定是省不了的。   康王妃亲自替周柏书筹备婚礼,给兰镜做的婚服也是男子样式。   也不知兰镜是如何取得康王妃喜爱的,在康王府面前,兰镜都快要越过周柏书去了。   周柏书还喜滋滋的跟裴长缨说:“我娘跟兰镜相处的特别好,以后肯定不会有婆媳问题的。”   裴长缨敷衍地点头:“嗯嗯,是的,不会有。”   毕竟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自然不会有婆媳关系了。   可怜的周柏书,似乎还对自己的地位一无所知。   裴长缨想,自己当初也是这般自信的。   说多了都是泪啊。   周柏书和兰镜走后,裴长缨忍不住咬了刚回来的魏山阙一口,没太用力,咬完又舔了下。   “师父,那画像,皇帝有找到头绪吗?”   魏山阙道:“没有。”   但画像中,有个襄国女子,腰间佩饰的络子,和鲤鱼玉坠的络子,似乎是一样的。   “可到现在都没见到有谁身上有这种络子。”   裴长缨想的头疼,他干脆利落地往书桌上一躺道:“师父,咱们来松快松快吧,说不定就有想法了。”   魏山阙眸色微沉:“昨夜,是谁哭着鼻子说今日不想吃太清淡?”   裴长缨双脚勾上魏山阙的腰道:“哎呀,松快的方式有很多,师父你不是最会了吗?”   说着,裴长缨腰上用力,坐了起来。   “咚!”   是砚台落地的声音。   “啪!”   是砚台摔碎的声音。   裴长缨有些尴尬地收回腿。   魏山阙按住裴长缨的腿道:“坏了我的砚台,就想逃?”   ……   “嗯……”   裴长缨巛了口气,气析不紊地靠在男人怀里。   嘴硬道:“师父,你这手//指//长的好看,用处也蛮多——呃!”   屈起,白、勺,手指,打断了裴长缨的话。   魏山阙轻笑道:“嘴硬。”   裴长缨道:“嘴硬不硬,你不是比我还清楚?”   胡闹了一番,魏山阙打开窗户透气,将裴长缨抱去旁边的浴室沐浴。   这间浴室,是后来改的。   裴长缨美美的泡着澡,魏山阙回到书房令人送来新的砚台。   下人在库房取了一套文房四宝来。   这套文房四宝十分精美,就连装的盒子,都是上好的黑檀木。   散发着木质的清香。   “督主。”剑北取出怀中的瓷瓶道:“蛊王似有异动。”   瓷瓶里,可以听到“嘶嘶”的声音。 第271章 文房四宝   剑北将蛊王放出来,只见它径直爬向那套文房四宝。   蛊王的口器轻而易举的将墨条咬碎,趴在墨条的碎渣上吃了起来,随后它又如法炮制,将毛笔咬碎。   吃完后,蛊王爬行的动作缓慢了不少,它缓缓爬回瓶子里。   蛊王将墨条和毛笔里藏着的蛊虫幼虫统统吃掉了。   这套文房四宝,是谁送的,一查便知。   “刑部尚书?是他?这怎么可能?”   裴长缨有些难以接受,一直以来他都觉得刑部尚书是个有趣的长辈。   “有没有可能,他也不知道这套文房四宝有问题?”   魏山阙道:“不排除。”   砚台和墨条的碎渣、笔、纸包括那个木盒,魏山阙让仙玉一并拿走了。   仙玉微笑着捧着一盒子破烂走了。   心里忍不住犯嘀咕:有事就知道找我了,没事又把我往医馆一塞,男人呐,真的是,啧啧啧。   还别说,仙玉真的在砚台和纸张上发现了问题,就连这木头盒子都有问题。   “这砚台、纸、盒子,被一种特殊的药水浸泡过,这种药气最适合滋养蛊虫,且对人体会造成潜移默化的损伤。”   若一直不用这套文房四宝,蛊虫幼虫长大后,爬出库房不在话下。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蛊王在手,最终督主府定会被蛊虫祸害。   仙玉摇头叹了口气道:“这心思,未免太歹毒了些。”   与此同时,东厂将刑部尚书的过往和家世也查了一遍。   普通、平淡。   从出生、到进书院、到中秀才、进士、金榜题名,一步一步,走的稳稳当当。   他的父母是本分的生意人,生意做的不大。   一切都是这般的不起眼。   仿佛是刻意不想引起人的注意一般。   刑部尚书双亲的画像放在魏山阙的书桌上。   可以看出来,刑部尚书的眉眼似其母,整个面部轮廓似其父。   裴长缨道:“这一看就是一家子,或许是有人有心将那套文房四宝送到了他的手上?”   魏山阙道:“是与不是,暂且不必下定论。”   眼下,要让人知道,他已经开始使用这套文房四宝了。   裴长缨想了想,计上心头。   ---   下了朝。   裴长缨叫住刑部尚书:“尚书大人!”   “长缨啊,怎么——似乎不大高兴?”刑部尚书回过头,看到裴长缨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裴长缨闷闷不乐道:“尚书大人,商量个事,你送的那套文房四宝我看着非凡品,不若你花钱买回去吧?”   刑部尚书吃惊道:“我送你的,你让我花钱买回去?”   裴长缨哀怨道:“我前阵子给师父的砚台摔了,下人从库房里拿了你送的那套来。然后我师父说这套东西不错,又开始让我练字了!你快把东西买回去吧!我谢谢你了!”   刑部尚书闻言,觉得有些好笑:“魏督主大约只是随便寻了个由头让你练字,和我送的东西可没有关系。”   “魏督主,你说是吧?”刑部尚书看向走过来的魏山阙。   裴长缨准备放赖,魏山阙提着他的后领道:“莫在外撒泼。” 第272章 中招   “我刚刚声音够大吧?应该有不少人都听见了吧。”   上了马车,裴长缨舒舒服服靠在魏山阙的腿上。   “师父,刚刚尚书大人的神色没有异样,我觉得他大约就是被人利用了。”   魏山阙道:“你对他的印象倒是好。”   裴长缨挠挠头道:“他送过我不少好东西——师父,那套文房四宝的估价是多少?”   魏山阙清楚裴长缨的意思,他道:“按照他的俸禄,需不吃不喝二十年。”   经查,刑部尚书名下,只有几家生意不是很好的食肆。   “不急,且等等便知。”魏山阙抓住裴长缨到处乱摸的手,轻轻捏了捏。   裴长缨垮着一张脸道:“摸一下又不会掉块肉。”   “但你会少吃几顿肉。”魏山阙引着裴长缨的手,按向有苏醒之意的凶兽。   “咳。”裴长缨干笑着收回手,双手放在膝盖上,要多乖有多乖。   车外的灵枭那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他不想干这个车夫的活了。   这一天天的,说话的时候能不能注意下外面还有个耳朵特别好的人?   灵枭扭头,正对上邱库笑眯眯的双眼。   干脆这活让邱库来干好了。   反正邱库天天跟在自己身后,无所事事,闲的要命。   要怎么提呢……   “哥哥,你打什么坏主意呢?”   邱库凑到灵枭耳边,吹了口气问。   灵枭一个胳膊肘过去,邱库双手一抱,抱住灵枭的胳膊:“哎呀,哥哥你好热情啊~”   “你把我的手放开!滚!!!”   “哎呀,哥哥你好凶哦,可是你越凶我越爱,这可如何是好呢?”   裴长缨听到车外灵枭的怒吼,笑得腰都直不起来,灵枭这辈子都别想斗过邱库了。   ---   又过了月余。   一日下朝时,右相突然道:“魏督主的气色怎这般难看?”   裴长缨忧心忡忡道:“不知怎么的,师父这些日子吃的越发少了,睡也总是睡不好。”   右相问:“可找了大夫看?”   裴长缨道:“找了,都说不出原因来。”   魏山阙淡淡道:“许是季节变换,身子不适,有劳右相挂心了。”   右相捋着胡子道:“不如叫宫里的太医瞧瞧?”   裴长缨也跟着道:“是啊,反正还没出宫,去请了太医瞧一瞧吧,师父。”   这时候,一个宫人快步走来道:“魏督主、裴小将军,陛下请二位留下,有事相商。”   右相道:“正好,商议完事情,叫太医瞧上一瞧。”   魏山阙没有拒绝。   宫里太医替魏山阙诊脉一事,很快传出宫去。   有不少人打着看望的旗号,递了帖子到督主府。   魏山阙一律不见,第二日起便告假没有去上朝。   独自来上朝的裴长缨频频走神,右相询问,他也只是勉强笑着说估计是感染了风寒。   毕竟,太医都没诊出来魏山阙有什么问题。   很快,魏山阙得了不治之症的消息传了开来。   有人向替魏山阙诊脉的太医询问,太医摇摇头,满脸疑惑:“魏督主的脉象非常奇怪,时而强似青壮年,时而弱似老翁,怪哉、怪哉。”   很快,连裴长缨都开始告假不上朝了。   阿若兰听着外面人的议论,笑道:“主子,我觉得,这魏山阙和裴长缨,定是都中招了。”   “是与不是,总要见上一见,才能确定。” 第273章 利益   右相亲自递了帖子到督主府。   “长缨?”   右相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形容消瘦,无精打采的人是那个活泼的裴长缨。   “好孩子,你怎么……”右相握住裴长缨的手,半晌说不出话来。   皇帝接连派太医到督主府的事,他是知道的。   右相以为裴长缨告假是为了照顾魏山阙。   “太医怎么说?”   裴长缨虚弱的咳了两声,道:“太医查不出问题来。”   右相急了:“那,便去寻外面的大夫!你平日里身子骨好得很,怎么会好端端的、好端端的病成这个样子?”   “已经去寻了。”裴长缨拉着右相的袖子道:“我生病一事,陛下勒令太医不得说出去,还请右相也不要对外提及此事。”   右相哪里不知道裴长缨此话的意思?   都病成这个样子了,还担心自己病重的消息传出去,会引的有些国家会蠢蠢欲动。   右相红着眼眶,长叹一声:“不公啊!裴氏满门忠烈,竟还得不到一个圆满吗!”   裴长缨道:“说不定就找到了神医可以医治呢?”   “一定会找到的,一定会找到的。”右相站起来道:“我也派人去寻,你放心,我就说受你所托,为魏督主寻医!”   “那,魏督主他……”右相话没说完,就看到裴长缨的眼神黯淡下去。   “师父他,肯定也会没事的。”   右相神色凝重的走出督主府,碰见了前来找裴长缨的周柏书。   周柏书见了右相连忙迎上去。   “右相大人,请问您见着长缨了吗?我这几日天天来找他,可他就是不肯见我。”   右相道:“魏督主病重,长缨他大约是没有心思见你。”   “魏督主当真病的如此之重?”周柏书知道,魏山阙对裴长缨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存在。   若魏山阙真有了什么事,那裴长缨可就太可怜了!   周柏书道:“我这就花重金寻大夫去!”   右相和周柏书都出面要寻大夫,直接坐实了魏山阙病重的事情,   督主府进进出出不少大夫,都是民间颇具声望的大夫。   一直注意着督主府动静的阿若兰,眉开眼笑道:“我猜啊,不仅仅是魏山阙,就连裴长缨,大约都不好了。”   “主子,今日有辆马车进了督主府,属下跟踪发现,那辆马车出了督主府后,进了宫门。”   坐在上首的男子露出淡淡的笑意。   “皇帝都坐不住了,看样子魏山阙时日无多了,裴长缨若真的又开始练字,算算时间,也对的上。”   没了魏山阙稳固朝廷里的各方势力,没了裴长缨领兵打仗。   要动皇帝,就变得容易多了。   芥国公主与襄国国王成婚当晚,襄国国王便离奇中毒。   两国的关系顿时紧张起来。   两国关系想要缓和,只要大虞乱上一乱,一旦有了共同的利益,有些事情,是可以先放一放的。   “既然他们都在寻大夫,我们便送一个神医进去。”   阿若兰一下子就明白了男子的意思,她掩唇笑道:“主子这法子真是绝妙。”   有些人,消失的越早越好,免得事情出现了转圜的余地。 第274章 客气   裴长缨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不用上朝的感觉真好啊。   就是看右相和周柏书他们四处奔走,为自己寻找大夫,有些于心不忍。   当时见右相那般难过,他差一点就要把真相说出去了,   此事,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免得戏演的不够真,叫人看出破绽来。   “仙玉就不能把这玩意做的好吃些?”   裴长缨皱着眉头吃下魏山阙递来的药丸,吞下药丸后,大约一柱香的时间。   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衰败下来。   魏山阙的脸色看起来比他还要差。   裴长缨道:“还好是假的,不然看到你这个样子,我能心疼死。”   魏山阙拍拍他的脑袋道:“自是不会叫你难过。”   裴长缨哼唧道:“可拉倒吧,昨晚我那么难受了,你都不肯帮我把发带松开。”   魏山阙问:“当真难受?”   裴长缨拿手指比划了下道:“还是有那么一丢丢舒服的。”   魏山阙将裴长缨的头发梳顺,随手拍了拍他的脑袋道:“该用早膳了。”   “今天不晓得又要见几个大夫。”裴长缨跟着魏山阙坐到桌前,接过魏山阙递过来的碗道:“太磨叽了,如果对方再不动,干脆让皇上出宫溜达一圈。”   魏山阙道:“用陛下做饵,你倒是天下第一人。”   裴长缨道:“天天干等着也不是回事儿啊。”   想要主动出击,又怕找错了人,反而打草惊蛇。   这种感觉可真是憋屈的紧。   番子一直暗中盯着刑部尚书,不曾发现有异样。   裴长缨忍不住想,会不会刑部尚书只是贪了些钱?   “督主,右相大人又寻了几个大夫来。”   饭还没吃完,听到这通报,裴长缨既感动又有些噎得慌。   他三下两口把东西吃完,梗的拿手捶胸口。   “不急。”魏山阙拍着他的后背往下顺,端着杯子递到裴长缨的嘴边:“喝口水,压一压。”   喝了几口水,裴长缨总算是缓过来了,他摆摆手道:“我去应付大夫了。”   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让人家大夫空跑一趟。   到底是右相的一番心意。   接连三个大夫诊完脉,都面露难色,裴长缨抬抬手,灵枭给了他们一人十两银子。   “这诊金,右相大人已经付过了,且老朽未能诊出是何问题,这钱,不能收。”   “是啊。”   另外两个大夫也不肯收。   裴长缨有气无力道:“三位大夫且收下,日后若是遇到家贫付不起诊金的,替他们瞧上一瞧,也算是我积的福报了。”   三位大夫这才收下。   他们往外走时,忍不住叹气。   “这裴小将军,年少英勇,怎么好端端的,生了这怪病?”   “唉,可惜,可惜啊。”   “是啊……”   番子领着一个人往里走,那人垂头跟着,耳朵一字不落的把这几个大夫的交谈听了进去。   “请将手放在脉枕上。”   当这个大夫拿出脉枕时,扮做侍女样子的仙玉突然抬起头来。   她和裴长缨交换了一个眼神。   裴长缨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顺着指缝流下。   “公子!”   屋里顿时乱作一团。   大夫道:“这,我这就为他扎针。”   “什么都还没诊出来,怎么能贸然扎针?”仙玉叉着腰把大夫赶了出去。   灵枭道:“小公子说了对大夫要客气些。”   仙玉怒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客气?” 第275章 有趣   那大夫出了督主府,在京城里绕了好半天,进了此前阿若兰进过的酒肆。   径直上了二楼,敲开其中一间雅间的门,闪身进去。   “主子,属下拿出用药水浸泡过的脉枕后,那裴长缨很快便吐出血来了。”   阿若兰愉悦地笑道:“看来他们都中了蛊毒,这真是意外之喜。”   男子问:“见到魏山阙了。”   “不曾。”   阿若兰观男子脸色,道:“主子,魏山阙不出面,定是药石枉然,已经没救了,是时候动手了。”   男子道:“秋猎在即,准备好。”   “是,主子。”   ---   大夫进了酒肆,直到酒肆关门,都不曾出来过。   这个酒肆,应当和胭脂铺子一样,有暗道通往别处。   “真是狡兔三窟。”   裴长缨趴在桌子上看魏山阙写信。   这么多日子没能出门,裴长缨的心就像长了草一般。   他叹道:“幸好你没当皇帝,这要是天天在宫里对着那四方的天,我就疯了。”   “我不会当皇帝。”   先帝确实提过有迎他回宫,立为储君的话。   魏山阙道:“那时,觉得什么都是无趣的。”   那个身不由己的位置,坐了不过是自寻烦恼。   裴长缨笑着凑上去问:“那现在呢?”   “自然每一日都是欢喜的。”魏山阙的眼中含着淡淡的笑意。   “你这表现的跟欢喜关系不大。”   裴长缨两手食指放在魏山阙的嘴角边,微微上提。   “好歹多笑上一笑。”   灵枭忍不住从门口探头道:“督主对着你笑笑就行了,督主笑多了那是要死人的!”   在裴长缨住进督主府之前,魏山阙每次一笑,便是有人要遭殃。   邱库拖着灵枭的腰把人带走。   “哥哥,既然无事,陪我喂喂招。”   “喂招就喂招,你把手给我拿开!”   邵楠冲着剑北挑眉:可算是有个聪明的管管灵枭了。   裴长缨目光灼灼地盯着魏山阙:“师父,原来你以前这么威风呢!你对我多笑笑也是要命的——迷死人了~”   魏山阙搁下笔,在那喋喋不休的唇上吻了一下。   “以后只对你笑。”   裴长缨突然冷静下来,神色凝重:“师父,你什么都会,会不会觉得我很无趣?”   魏山阙莞尔道:“你从话本和画册里学到也不少,颇具趣味。”   裴长缨问:“这是好话?”   魏山阙颔首:“自然是好话。”   “行吧,姑且相信你了。”裴长缨帮着魏山阙把信装进信封里,然后封口。   信被秘密送到皇帝手上。   皇帝拿出信看完后,放在烛火上,火舌舔上信纸,很快就烧成了灰烬。   信中,魏山阙推测对方会在秋猎时动手。   皇帝点了点桌子。   刑部尚书,有没有参与其中,若是参与了,又承担着怎样的角色?   “朕知道,先帝对魏山阙是颇为喜爱的,先帝从未提及那个,溜了一半外族血的孩子,究竟会是怎样的?”   皇帝的心里对魏山阙的能力是叹服的。   有能力,而无野心。   “陛下。”扶风道:“影翼传来消息,当年先帝身边贴身的宫人,有线索了。”   原本扶风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寻的。   皇帝道:“还有活着的?”   先帝身边伺候过的,便是年岁再小,如今也该到了花甲之年吧。 第276章 赠鹿   秋猎这日,皇帝明显兴致不高。   右相、周柏书、白将军等人亦是面上挤不出一丝笑意来。   周柏书神色厌厌,他轻声对兰镜道:“我原本想在今年秋猎上,压长缨一头的。”   兰镜安抚道:“明年会有这个机会的。”   兰镜不说还好,听到明年两个字,周柏书直接红了眼眶。   兰镜握着周柏书的手,无声安慰着。   他总觉得裴长缨不会有事。   若真的有事,此次秋猎,皇帝定会取消或者延期。   秋猎正常举行,这其中定有什么不能为外人道的事情。   这次秋猎,或许会发生点什么事情。   有人建议皇帝一同入林狩猎,也好换换心情。   皇帝看着那个大臣冷笑一声:“换心情?换什么心情?朕观卿倒是高兴的很呐!”   “魏卿病重,朕观有的人,似乎很高兴?来的路上,有说有笑的!”   挨了皇帝一顿话,再没有人敢上前邀请皇帝一同狩猎了。   被说的那个大臣小声嘀咕道:“皇上若真的担心,又何必参加秋猎?”   参加了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何必?   他身边的大臣宽慰道:“或许陛下就是借着秋猎,试探下大家的心思呢?”   有不少大臣没有入林狩猎。   刑部尚书坐在右相身边,叹了口气道:“此前秋猎,我最喜看长缨一马当先冲进去,又满载而归,洋洋得意的样子了。”   右相又何尝不是?   他是真心把裴长缨看做自家小辈的。   右相道:“我托人在外找了当地的一个据说能肉白骨、活死人的神医,算算日子,大约也快要抵达京城了。”   周柏书听了,连忙追问:“右相大人说的那人当真这么神?”   右相道:“我曾亲眼见他将一个咽气有一会的人,救了回来。”   周柏书道:“那长缨有救了、他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   刑部尚书亦道:“我也派人在寻民间有名的大夫,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周柏书斩钉截铁道:“肯定来得及!”   “定是来得及的。”兰镜拍了拍周柏书的手,对着刑部尚书歉意一笑:“抱歉,他忧心长缨,这些日子连觉都睡不好。”   刑部尚书道:“我明白的,我也是如此啊,唉……”   此次秋猎,拿了第一名的是宣统。   他将自己猎的鹿呈给皇帝,那是一头活的鹿。   宣统道:“陛下,鹿可带来吉祥、幸福和长寿,臣愿将此鹿赠予魏督主,祝愿魏督主早日康复。”   宣统一直记着自己能娶的心上人,是魏山阙一手促成的。   在林子里见到鹿时,便萌生了这个念头,废了不少力气,才生擒了这头鹿。   皇帝脸上露出这些日子一来,第一个笑容。   “爱卿有心了。”   说着,皇帝命人这就将鹿给督主府送去。   夜里,皇帝和大臣们一同用了晚膳,每样东西意思意思浅尝了一两口。   显然胃口不佳。   右相见了,不禁有些忧心。   他亲自去行宫的厨房寻了些吃食来。   “陛下,您再吃些东西吧,臣观您晚上饭菜用的不多。”   皇帝摇摇头道:“朕吃不下。”   右相将东西放在桌子上道:“陛下,您且吃上几口,待秋猎结束,老臣请的神医大约也就抵达京城了。”   皇帝闻言,勉强吃上几口,他问:“右相,这神医能否快些进京?”   右相道:“神医年岁大了,再快恐经受不住。” 第277章 做梦   右相盯着皇帝吃下几口饭菜,才放心离去。   皇帝推开门坐到院中,静坐了约半个时辰,突然叫人送了酒来。   屏退所有伺候的人,皇帝唤出扶风。   “扶风,陪朕喝一杯吧。”   扶风迟疑道:“陛下,这不合规矩。”   “这里没有外人,朕心中烦闷,你坐下,陪朕喝一杯。”   扶风这才坐下。   皇帝倒了杯酒递到扶风手边,扶风连忙双手接过。   “扶风,在朕这里,无需太过拘谨。长缨他若出了事,朕能说说话的,就只剩下你了……”   “陛下……”   扶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裴小将军定会无碍的。”   “朕也希望,他能安好。”   皇帝抬头看着天空中的圆月,仰头将杯中酒饮尽。   扶风素来寡言,皇帝心中烦闷,亦是话不多。   两人就这样小酌着。   喝到第三杯时,皇帝发现扶风的脸红了。   他看着手中的小酒杯道,失笑道:“你这酒量未免太差了。”   扶风晃了晃有些重的脑袋:“属下失仪……”   “无妨,在朕面前,无所谓失仪。”   皇帝放下酒杯,遥想起裴长缨刚进宫时的场景。   “那时候,朕还没亲政,长缨也才十三岁,他是我见过最鲜活、最有趣的人。跟他在一起时,朕觉得自己不是皇帝,而是一个可以有自己情绪的平凡的人。”   一转眼,他亲政,裴长缨也成了将军。   “白驹过隙啊……”   “什么人!”   扶风突然警惕起来,他猛地站起来,醉酒令他踉跄了一下。   皇帝伸手扶住扶风,刚想出声唤人,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来。   猛地吐出一口黑色的血来。   “陛下!”扶风接住倒向自己的皇帝:“来人!”   “来了~”   院墙上出现了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她坐在墙头巧笑倩兮。   “哎呀,真是个俊俏的,这脸多好看啊。”   扶风警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女子,他横抱起皇帝想要离开院子去寻随行的太医。   “唉,别走呀。”   阿若兰拍了拍手,院子门口出现了两个人,拦住扶风的去路。   “你把皇帝交给我,我留你一条命呀。”   阿若兰身姿轻盈地自墙头跃下。   “你做梦!”扶风一手抱着皇帝,一手拔出剑来,刚抬手,便是一阵钻心的疼痛,手中的剑险些要拿不稳了。   阿若兰向扶风走来:“你把皇帝交给我,我给你解药,不然你撑不过一柱香的。”   她拿出一个小木匣子,里面躺了一粒药丸。   语带诱惑:“把皇帝交给我,你还能活命,何必为了一个必死之人赔上自己的性命呢?”   扶风还是那两个字:“做梦!”   “唉,那正好,皇帝、你、裴长缨、魏山阙,你们四个下去,正好凑一桌叶子戏。”   阿若兰掩唇笑了起来:“你不会以为拖一拖,就会有人来吧救你们吧?别做梦了!”   扶风眼前一阵阵发黑,手脚也使不上力气,他抱着皇帝直直向后倒去。   “唉,真是可惜啊。”   阿若兰走上前,在皇帝和扶风的颈间探了探道:“把他们带回去跟主子复命吧。” 第278章 圈套   阿若兰带来的人无法掰开扶风的手。   “罢了,去请主子来吧。真是个护主的忠仆,可惜了这张脸啊。”   等待时,同阿若兰一起来的人道:“你跟你姐姐不同,她居然真的看上了魏山阙那个阉人,空有一张脸,有什么用?”   阿若兰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别拿我和那个蠢货比。”   阿若娜对魏山阙念念不忘,被人送回襄国去,   要不是阿若娜,她压根不用离开襄国神庙,到大虞来听人差遣!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阿若兰脸上又扬起娇媚的笑容来:“主子,皇帝咽气了,接下来要怎么做?”   男子上前探了下皇帝的脉搏。   笑道:“没了魏山阙护着,对皇帝动手轻而易举。”   饭菜是右相端去的,酒是皇帝自己要的。   真是天助啊!   “将这个侍卫的胳膊砍了,抬走扔了,把皇帝扶到桌前,就可以唤人来了。”   阿若兰撒娇道:“主子,这个侍卫的脸我很喜欢,不如把他赏给我,做成僵人吧?”   “你主子长的也不错,不如先将他做成僵人?”   裴长缨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尚书大人,我原以为你最多算一枚棋子,万没想到,你是下棋的人。”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落在突然出现的裴长缨身上时候。   扶风睁开眼睛,抱着皇帝自地上起身,飞身落在裴长缨身后。   他松开手,皇帝随意擦去嘴角的血迹。   “齐桓,你是大虞的子民,为何要通敌卖国?”   短暂惊愕过后。   刑部尚书齐桓捂着脸笑了起来:“是,我是大虞的子民,可我也是襄国人啊!”   他看着裴长缨,遗憾道:“你倒是会演戏,骗过了我的人。可惜了,你没中招,你的存在对我来说,是一种威胁。”   阿若兰藏在袖子里的手刚动,便被一支暗器打中,她惨叫了一声。   灵枭道:“怎么,还想故技重施放毒雾?”   齐桓伸手扶住阿若兰。   “主子……”   阿若兰抬头,她看见齐桓嘴角冰冷的笑。   “啊——”齐桓直接把阿若兰推向裴长缨,自己则在手下的掩护下,向外逃去。   没逃两步,一记长鞭拦住了齐桓的退路。   齐桓神色微变:“你居然没事?”   魏山阙淡淡道:“我为何会有事?”   电光火石间,齐桓明白了,从一开始,这就是个圈套,只等自己踏进去!   看见裴长缨时,齐桓只道因着魏山阙的事情,裴长缨是将计就计。   他不甘心的问:“你是如何知道那套文房四宝有问题的?”   裴长缨跟过来,懒洋洋道:“我之前捡到过一枚鲤鱼玉坠。”   说这话时,裴长缨一直盯着齐桓的脸。   果然,齐桓脸色一变。   “原来,是被你拾了去。”   裴长缨笑嘻嘻道:“还是多亏你给它丢了,这次能发现异常,还多亏了它。”   齐桓沉着脸问:“你似乎很得意?”   魏山阙眉头微皱,察觉有异,不等裴长缨开口,便扬鞭向齐桓抽去。   齐桓拉过自己的手下,挡住鞭子,他冷笑一声。   “啊——”   齐桓的手下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突然炸了开来。   血雾弥漫。   魏山阙出声提醒道:“闭气!” 第279章 喜欢笨的   血雾散去,齐桓也失去了踪影。   裴长缨恨恨的踢开脚边的石头:“真狠啊,这个人!”   一点没把自己的手下当个人。   魏山阙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莫为这种人气恼。”   皇帝道:“立刻传令下去,守好城门、码头,悬赏通缉齐桓!”   大臣们一夜醒来,听到齐桓意图毒害皇帝,失败后又连夜潜逃的消息。   整个人都是懵的。   刑部尚书齐桓,素来恪尽职守,在官员心中声望颇高。   为何突然会意图毒害皇帝?   在看到被关在囚车里,形容狼狈,依旧难掩艳色的阿若兰时。   有大臣犯起嘀咕来。   莫非这齐桓,是被美人所惑?   是了,那徐念徐将军,不就是如此吗?   糊涂啊!   一场秋猎,匆匆结束。   右相带着请来的神医,进了督主府。   神医将手指搭在裴长缨的手腕上,眼睛魏阖,细细诊了片刻。   睁开眼时,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看了眼一旁的仙玉,缓声道:“裴小将军这病,能治。”   说完他写了方子:“三碗水煎成一碗,早晚各服用一次,不出三日,药到病除。”   右相大为惊喜,高兴过后,他道:“神医,还有一人,劳烦你也给看看。”   神医只看了魏山阙一眼,便道:“还是我刚刚开的药,一样的。”   右相眉开眼笑的同神医一同出去。   仙玉看着药方,忍不住闷笑。   “右相也是有本事,竟寻了我师祖出山来。我那点雕虫小技,他一诊便知。”   这方子里写的全是些苦味药,真要一天两次,那小公子得苦到上房揭瓦。   “你师祖?”裴长缨回想起刚刚那神医的样貌道:“他须发皆黑,面容饱满,顶多也就知命之年吧?”   “非也,非也。”仙玉竖起食指摇了摇道:“我师祖已经八十有九了。”   裴长缨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八十九?!”   这可真是,看不出来。   仙玉洋洋得意道:“对啊,我师祖可厉害了。”   神医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   右相每日下了朝,都会到督主府坐一会,眼见裴长缨的脸色一日好过一日,十分欣慰。   周柏书也拉着兰镜来看望裴长缨。   他感叹道:“果然是祸害遗千年啊。”   这遗憾的语气,好像之前上蹿下跳找大夫的人不是他一样。   兰镜看着老神在在的裴长缨,联想到被通缉的刑部尚书齐桓,心中便有了底。   他浅笑着坐在一旁,听周柏书和裴长缨拌嘴。   “啊呸,说谁祸害呢?信不信我给你按地上揍?”   “拉倒吧,你这刚恢复,还想跟我打?”   “刚恢复怎么了?照样打的你满地找牙!”   周柏书白了他一眼:“我不跟你个病患计较,你快点好起来。我跟兰镜大婚在即,到时候你必须参加——实在参加不了,礼到了也行。”   “出息。”裴长缨问兰镜:“你怎么看上这个扣扣索索的财迷的?”   兰镜看着周柏书,温和的笑道:“在我眼中,柏书自然是千好万好的。”   周柏书下巴微扬道:“你这个整天只知道跟在督主后面,师父长师父短的人是不会懂的。”   裴长缨闻言直接笑倒在床上,他知道了,兰镜肯定是喜欢笨的! 第280章 讨赏   秋猎时随齐桓去庄子上的手下悉数被抓,胭脂铺子、酒肆、花楼里的人也被抓了起来。   原来酒肆的二楼有个房间通往隔壁客栈,客栈又有条暗道一直通往齐桓的一处宅子。   裴长缨道:“他这比狡兔三窟的窟窿还多啊,难怪到现在还没抓到他。”   胭脂铺子、酒肆、花楼里的人只认识阿若兰,并不知道齐桓的存在,问不出什么来。   知道的最多的,还要数阿若兰。   奈何她是个嘴硬了,不论如何拷问,硬是一个字不吐。   不说就不说吧。   反正如今芥国和襄国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了。   便是齐桓逃去了襄国,等待他的,也只是一个烂摊子罢了。   况且,襄国国王子嗣众多,齐桓逃回去,又有何用?   “不对啊……”   裴长缨仔细看着画像上的襄国女子。   “齐桓他,分明是十足的大虞人样貌啊……”   皇帝道:“而且,齐桓跟先帝一点儿都不像。”   裴长缨问:“齐桓,真的是先帝的儿子?”   皇帝也有些迟疑。   他看向魏山阙。   魏山阙的眉眼肖似梦婉娘,那薄唇几乎和先帝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都说薄唇的人,寡情,魏山阙的所有温情大抵都给了裴长缨吧。   “朕命人寻找当年伺候过先帝的人,待找到了,或许就知道了。”   裴长缨道:“哇,伺候过先帝的人,还有活着的呢?”   皇帝道:“先帝身边伺候的人当中,总有些年岁小的。”   也是。   裴长缨点点头。   “皇上,你身边那个扶风,在这里吗?”   皇帝顿了下,点头道:“在的,他一直在暗中守着朕。”   裴长缨道:“他演的不错,皇上你可得好好赏赐他,还有东厂的毒医仙玉。”   阿若兰他们能上当上的这般彻底,多亏了仙玉的药、还有扶风那让人信以为真的演绎。   皇帝问:“你不为自己和魏卿讨赏?”   裴长缨困惑道:“需要吗?皇上你肯定会赏啊——皇上你不会不想赏吧?做皇帝可不能这么小气,做臣子的也是要吃饭的。”   皇帝被裴长缨这歪理给逗乐了。   “真想让右相听一听你说的话。”   裴长缨道:“没事,右相听了也不会怪我的。”   自从他“大病初愈”,右相不晓得有多关切。   那补品流水一般的往督主府送,还千叮铃万嘱咐,叫他一定要多吃些。   还有关系好的将领,送了许多滋补的东西来。   就连宣统都送了不少。   哦,还有周柏书,他最绝了,不知道这家伙从哪里购来了一条药蛇,说是这蛇血大补。   裴长缨胆子再大,也不敢喝那玩意啊。   加上先前宣统送的鹿。   督主府现在有一只鸟、一只狼、一只猎犬、一只鹿还有一条蛇。   待裴长缨和魏山阙离开。   皇帝认真思考起来。   扶风跟了自己这么多年,他确实不曾有过赏赐。   “扶风,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皇帝知道裴长缨要赏赐,值钱就行,可他不知道扶风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扶风被问的一愣。   他万事以皇帝为先,从未想过自己想要什么。 第281章 放归   观扶风的神色,皇帝便知,他不曾想过这个问题。   “是朕疏忽了,还要长缨提醒。”   扶风连忙跪下道:“陛下,属下不需要赏赐。”   “又跪。”皇帝托住扶风的胳膊,不让他跪下。   “长缨说你演的好,可朕知道,你当时的反应,完全是发自内心的。”   扶风认真的说道:“保护陛下,本就是属下的职责所在。”   “你啊……”   “陛下,兰昭仪求见。”   皇帝的话被打断,他微微皱眉,并不想见兰昭仪。   扶风却先一步隐去身形。   皇帝坐回位置上,淡淡道:“宣。”   “参见陛下。”   兰昭仪行礼后,站起身道:“陛下,你要是一直不能近女色,能给臣妾放出宫去吗?好看的男人那么多,你总不能把我这美貌女子关在宫里变成老姑娘吧?”   皇帝想起来后宫里除了兰昭仪,还有四妃。   这一年年的养下来,需要不少银钱。   也蹉跎了她们的年华。   兰昭仪这话提醒了皇帝,他应该将宫里那些女子,放出去了。   皇帝思索这个问题时,兰昭仪也在看皇帝。   还别说,皇帝长开、长高后,还挺好看的。   兰昭仪顿时有了旁的想法。   她不信钦天监所说的什么皇帝不能近女色,肯定是皇帝自己不想选秀。   皇帝这张脸,她觉得也不是不可以……   皇帝开口打断了兰昭仪的想法,他道:“朕会给你一笔银钱,够你无忧无虑过一辈子,出宫后,你可自行寻人嫁了,或者朕可以为你指婚。”   兰昭仪试探地问道:“陛下,你对女子,当真不行?”   皇帝没有说话,就那么神色淡淡地看着兰昭仪。   兰昭仪想到之前皇帝掐自己脖子的样子,她缩了缩脑袋,把那点儿色心给收了回去。   想她堂堂金国第一美人,到了大虞,居然无人欣赏!   她看上的,一个两个都是断袖!   兰昭仪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她决定要为自己争取。   “皇上,那你给我指个样貌英俊的可以吗?”   皇帝道:“待举办宫宴时,你可在暗处观察,若有心仪的,朕为你指婚。”   兰昭仪这下开心了,她高高兴兴向皇帝行礼:“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下旨,要放宫中四妃归家,归家后,她们可自行婚配。   并且给每位妃子都赏赐了一番,算做是给她们添的嫁妆。   同时,皇帝还将一批到了年纪的宫女赏赐一番,放出宫去。   “姐姐,咱们自幼进宫,现在出宫,若是想嫁人,有谁敢娶?”   淑妃、贤妃、德妃齐聚在贵妃宫里。   贵妃柳倩儿道:“便是不嫁,能出了这四方地,离了这四方天,我也是愿意的。”   德妃道:“咱们这样回家,焉能有好日子过?”   柳倩儿反问:“在这宫里,日子好过吗?”   她这话,让另外三人都沉默了一瞬。   贤妃道:“在这宫里,至少,我们是主子。”   柳倩儿道:“归了家,我们也是嫡小姐啊。”   见说不动柳倩儿,淑妃起身道:“既然贵妃你一心要归家,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说完,三位妃子起身告辞。   柳倩儿起身目送三人离去,摇摇头道:“我们的母家能得以生存,已经是陛下网开一面了。”   且皇帝金口玉言放她们归家,谁敢给她们脸色看? 第282章 并肩的人   “陛下,妾等,不想离宫!”   皇帝看着下首跪着的三位妃子。   这些年,他从未踏足过后宫,对这三人陌生的很。   “你们在后宫,不过是蹉跎岁月,为何不愿离宫?”   贤妃道:“陛下,妾身自幼进宫,早已习惯了宫中的生活,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淑妃和德妃亦拜下道:“请陛下收回成命!”   皇帝微微皱眉,他召来了柳倩儿。   “贵妃可愿归家?”   柳倩儿双手置于额前,恭敬地拜下道:“臣妾愿意归家。”   另外三人看向柳倩儿的眼神颇为不善。   皇帝食指点了点桌子,道:“你们三人说,习惯了宫中的生活,若朕将你们的月例减至宫女那般,伺候的宫人削减至两人,你们还愿意留在宫中吗?”   三人相互看了眼,眼中皆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淑妃小心翼翼地问:“陛下为何突然要削减后宫的开支?”   皇帝道:“朕,不想再用真金白银养着你们,是风风光光的出宫归家还是在后宫继续蹉跎,你们且回去好好想想。”   三位妃子入宫前是家中嫡女,入宫后位列四妃,过的金贵骄奢。   若真的将月例削减至此,且只有两个人伺候,那样的日子未免太过清苦。   德妃有些退缩,她道:“如此,我还不如回家,陛下承诺的赏赐,便是不嫁人也能潇洒过一生了。”   淑妃点点头:“是啊,陛下如果铁了心要遣散后宫,还不如拿了赏赐回去,我原以为柳倩儿是个傻的,却不想她其实是看的最真切的。”   贤妃沉默不语,如果她承了宠,皇帝便不会再削减她的。   德妃和淑妃说着话,没有注意到贤妃的沉默。   离宫的前一晚,贤妃炖了一盅燕窝送到御书房。   “臣妾明日便要离宫,特来拜别陛下。”   皇帝头也不抬道:“放下吧。”   “陛下。”贤妃不肯离开,她眼中盈着泪水道:“这是臣妾亲手炖的,还望陛下能尝上一口。”   皇帝有些不耐,宫人试过毒后,他舀了一勺喝下:“好了,朕用过了,你可以走了。”   贤妃拿帕子沾了沾眼角,慢慢起身上前,将碗起来。   动作间,一股淡淡的香气飘散开来。   贤妃的动作很慢,她的眼睛一直盯着皇帝,见皇帝始终没有反应,只能咬着唇离开。   皇帝只饮了一勺,到底是少了。   皇帝批着折子,慢慢的觉得有些燥热。   他扯了下衣襟,神色有些不耐。   一杯冷茶下去,不见缓解。   皇帝神色微冷——这个贤妃,胆子不小!   皇帝起身回了寝宫,他将宫人屏退,烦躁的在屋中踱步。   他张口本想叫个宫女进来,话未出口,又想起来当初那宫女擅自爬上龙床的事情。   心里顿时升起抵触的情绪来。   “陛下!”扶风看出来皇帝不适,以为是贤妃下了毒,他连忙出声道:“属下去寻太医来。”   “扶风!不必叫太医。”皇帝叫住扶风,看着面带焦急的人,一个有些荒唐的念头自心头划过。   皇帝定定的看着扶风,他慢慢伸手,抚上扶风的脸侧。   微凉的触觉,反而令皇帝心头一片野火焚起。   身体是最诚实的。   皇帝无奈的笑道:“扶风,朕当初的戏言,似乎成真了。”   “陛下?”扶风不明所以,他只知道皇帝的手是滚烫的:“陛下,你发烧了——”   皇帝陡然的接近,以及落在唇上的热度,让扶风失去了言语。   皇帝退开些许,低声道:“扶风,你若觉得恶心,便推开朕。”   扶风怎么会推开皇帝?便是皇帝此刻要了他的命,他也会毫不犹豫自我了断。   “扶风啊……”   皇帝的声音似叹似笑。   扶风躺在龙床上时,大脑一片空白。   皇帝道:“我不太会,若是有何不适,你就告诉我。”   扶风下意识道:“属下明白。”   皇帝的指尖划过扶风的颈间:“过了今夜,便不再自称属下了。”   几乎要被药//忄逼疯的皇帝,努力保持着清醒。   不太熟练的亲吻着扶风的额头、脸颊,最终落在了唇上。 第283章 糊涂啊   “裴小将军,陛下有请。”   裴长缨看了眼魏山阙,问前来传话的宫人:“就我吗?”   宫人道:“是。”   裴长缨道:“师父那你先回去吧。”   御书房里。   皇帝坐在椅子上,分明是端正的坐姿。   裴长缨就是觉得皇帝似乎有些心神不宁。   “长缨来了。”皇帝屏退了宫人。   看着裴长缨,几次张口,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裴长缨问:“皇上你是遇到了什么难办的事情吗?”   “是这样的……”   皇帝从贤妃下药开始说,裴长缨越听越起劲,听到两眼放光。   讲到与扶风的事时,皇帝含糊带过。   “朕得对扶风负责,可朕又想,若是将扶风封君,纳入后宫,无疑是折了他的羽翼。”   裴长缨道:“你把扶风叫出来,问问他的想法就是了。”   皇帝道:“朕……朕派他出宫去买东西了。”   皇帝想着找裴长缨商量商量,便寻了个理由让扶风出宫去了。   “……皇上,你糊涂啊!男子承欢本就更容易受伤,你居然还派他出宫?”裴长缨看着皇帝,眼中的谴责令皇帝自责不已。   皇帝道:“是朕疏忽了,朕见他行动如常……是朕的错。”   皇帝向裴长缨仔细询问应当如何照顾扶风。   裴长缨倾囊相授,皇帝奋笔直书,记录下来。   记完裴长缨的话,皇帝正色道:“长缨,朕不想再让扶风隐在暗处,但也不希望他为人所诟病。”   听了这话,裴长缨想到一个问题。   “皇上,你对扶风是什么样的感情?”   皇帝沉默,他说不上来。   裴长缨换了个问法:“如果昨晚出现你在面前的不是扶风,你会如何?”   皇帝道:“朕会等药性自己平息。”   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皇帝也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他原以为自己只是断袖,现在他明白,自己的断袖仅针对扶风一人。   “哦,那没事了。”裴长缨又问:“那扶风呢?”   皇帝迟疑道:“朕让他若是觉得恶心,就推开朕。”   行吧,裴长缨明白了。   皇帝做什么,扶风大抵都会是顺从的。   裴长缨语重心长道:“皇上,你可千万要好好对扶风,想让扶风正大光明站在你身边而不遭人诟病,直接让钦天监出面呗。”   钦天监的作用不就在于此?   皇帝点点头,他觉得此话在理。   和裴长缨谈完,皇帝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裴长缨搓了搓手指道:“皇上——”   皇帝无奈道:“长缨,这个你都要跟朕算账?”   裴长缨嬉皮笑脸道:“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周柏书那家伙自己要成婚了,追着我要大礼。”   皇帝无语道:“……所以你就要到朕头上来了。”   裴长缨无赖道:“皇上你就说我今儿的话值不值得赏吧!”   皇帝扶额,裴长缨高高兴兴抱着赏赐走了。   皇帝坐了片刻,完全看不进去手中的折子。   扶风去了宫外怎么现在还没回来?莫非身子不适,半路耽搁了?   皇帝准备叫人去寻扶风。   “陛下。”   扶风回来,带着皇帝点名要的点心。   他在皇帝记录裴长缨的话时,便已经回来了。   听了他们的对话,扶风的心中极其矛盾。   他想要劝说皇帝,话在嘴边,又说不出来。   扶风心知自己这样是不对的。   皇帝接过点心,他看出扶风神色里的异样。   猜测扶风应当是听到了自己和裴长缨的对话。 第284章 讨厌吗   皇帝抬起扶风的下巴,认真道:“扶风,我是皇帝,自然会以天下为己任,可我也是人。”   “我还是那句话,你若觉得厌恶,可以推开朕,但不要用天下来约束朕。”   皇帝看进扶风的眼里:“扶风,告诉我,我这样你会讨厌吗?”   说着,皇帝缓缓靠近扶风,气息交融间,他睁开眼睛,看见扶风合上的双眼和微微颤抖的睫毛。   两唇相贴。   皇帝又问了一遍:“告诉我,讨厌吗?”   扶风轻声道:“不……”   得到答案,皇帝本能轻咬住扶风微张的唇。   加深了这个吻。   心如擂鼓。   皇帝笑了起来。   “扶风,我们的心跳,似乎一样快。”   扶风讷讷说不出话来,眼中的水光看的皇帝心头一阵火热。   “陛下,右相求见。”   皇帝顿了顿,道:“我想,我大约明白了,此前夜里召魏卿入宫,他的脸色为何会那般难看了。”   裴长缨出了宫,看到东厂的马车,他上了马车,看见坐在里面闭目养神的魏山阙,开心道:“师父你等我呀!”   “师父!你知道皇上找我做什么吗?”   魏山阙顺着话问:“做什么?”   裴长缨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道:“皇上看上扶风了!但皇上问我的时候,还不清楚自己的心意,是我点醒他的!”   车外的灵枭瞪大了眼睛,这么劲爆?   当今圣上,断袖了?   灵枭竖起耳朵听裴长缨说话。   魏山阙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来。   裴长缨捕捉到了这丝惊讶,他道:“想不到吧?估计要不是贤妃这歪打正着,我估计皇上跟扶风一时半会戳不破这层纸。”   今日四妃出宫归家,贵妃、德妃、淑妃,都带着满满一马车的赏赐,唯独贤妃什么都没有,好生没脸。   裴长缨道:“我觉得皇上应该给贤妃赏赐的,贤妃这把推的好。”   魏山阙道:“对陛下下药,可能会损伤龙体,陛下饶他一命,已是开恩。”   好吧,是这个理儿。   裴长缨掰着手指算道:周柏书是他点醒的,皇帝也是他点醒的,邱库能在督主府留下,也是借的做他护卫的名头。   “难道,我是月老转世?灵枭和邱库一成,我就成就了三对了!”   灵枭忍不住敲了敲车门道:“别把我跟邱库扯到一起!”   邱库委屈道:“哥哥,你当着我面这么说,我好伤心啊。”   说着他拉起灵枭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你摸摸看,我心的碎片扎不扎手?”   灵枭想抽回手,奈何邱库力气更大,他抽不动。   “扎你大爷!你给我松手!”   裴长缨抹着下巴,学到了,原来还可以这样。   他拉住魏山阙的手放在自己胸口,笑嘻嘻问:“师父,你摸出什么来?”   魏山阙在裴长缨耳边低声道:“摸出来,你似乎明天想吃清淡些。”   裴长缨立马放下魏山阙的手,往旁边挪了挪,犹豫了下,又挪了回来。   规规矩矩的挨着魏山阙坐着。   他才吃了两日肉,明天还打算吃古董羹,还是规矩些好。   魏山阙眼中划过一丝笑意。 第285章 浮夸   齐桓逃回襄国时,襄国已经在征集粮草,准备与芥国开战。   齐桓想见国王,国王中毒后,好不容易救了回来,知道齐桓狼狈逃回来的,还弄丢了蛊王。   便不愿意见他。   齐桓只能找到襄国的大王子:“大表哥,不能与芥国开战啊!这是大虞的阴谋!”   大王子上下打量着齐桓,嗤笑一声道:“你叫我表哥?你对着镜子好好照照,有哪一点像襄国人?”   齐桓道:“我的母亲是襄国公主,我自然是襄国人,国王都不曾怀疑过我的身世!”   “是啊,他因为对你母亲心怀愧疚,所以给了你蛊王,还把神庙里的人派给你用,结果呢?”   大王子对着自己的手下道:“你们看他,像不像一个摇尾乞怜的狗?”   “像!”   大王子的手下哄笑起来。   齐桓何曾受过这种屈辱?   他冷下脸道:“若襄国与芥国开战,大虞一定会趁机而入的!”   大王子无所谓道:“那又如何?”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谁是螳螂,谁是黄雀?   会算计的,又不是只有大虞。   襄国国王到底记得齐桓是自己妹妹的孩子,他令人在襄国都城给齐桓安排了住处。   齐桓回到住处,看着自己仅剩的几个手下,闭了闭眼,思考起对策来。   襄国与芥国开战在即。   京城却是一片喜气洋洋。   钦天监算出一个生辰八字,拥有这个八字的人,会是皇帝命中的辅佐之星,同时也会为大虞带来好运。   就在钦天监凭着八字“找到”扶风时,军器监也传来好消息。   兰镜改良了投石机。   可以连发五次,若是碎石,可以连发十次!   皇帝欣喜道:“钦天监算的不错,赏!兰王及军器监众人亦赏!着封扶风为御前行走,长伴朕左右!”   裴长缨眨了下眼睛,心道皇上这演的有些浮夸了。   兰镜在朝中的位置水涨船高,兵部、工部都想招揽他。   他选择就在军器监,手上的权力较此前大了不少。   众人知道他得皇帝青眼,对他也是客气了不少。   在一个风和日丽,阳光明媚的日子。   兰镜身着男款喜袍,同周柏书拜了堂。   有皇帝为他二人主婚,康王心中再不乐意,也只能挤出笑容来。   倒是康王妃,是真心实意的高兴。   兰镜对周柏书的情意,她看的真切。   周柏书对兰镜的心,她也看的真切。   人生短短几十载,能得一心意相通的人,已是万幸了。   又何必在乎这人是男是女?   康王妃拉着兰镜的手道:“如柏书所说,你二人无所谓嫁娶,我希望你们夫夫恩爱,白首到老。你若不嫌弃,可唤我一声娘亲,不唤也可,我对你和柏书会一视同仁。”   兰镜从善如流道:“娘亲。”   “唉,好,好!”康王妃拿帕子沾了沾眼角:“好孩子。”   因这成婚二人都是男子,便一齐端着酒杯在外宴客。   周柏书喜气洋洋的搭着裴长缨的肩膀道:“你看看,我都成亲,你这八字还没一撇,啧啧啧,长缨,你要多多努力!”   大喜的日子,裴长缨没有给周柏书白眼,他靠着魏山阙似笑非笑道:“你怎知我八字没一撇?”   周柏书拉着裴长缨的衣服问:“嗯?你那一撇是谁?我可认识?你藏得够深啊!” 第286章 一口闷   裴长缨看了眼魏山阙,意味深长道:“你相当熟。”   “我相当熟?”   周柏书想了想,自己相当熟的,也就那么几个。   灵枭?不对,他跟邱库是一对儿。   邵楠?剑北?   这两个他不熟。   难道是军营里的人?   等等,他为什么会猜到男的身上?   兰镜拉了下周柏书的手,笑道:“该去那边敬酒了。”   “哦,好。”周柏书脑子里还在思考裴长缨说的是谁,脚已经开始跟着兰镜走了。   裴长缨凑到魏山阙耳边说:“我估计,以后周柏书告假的日子不会少。”   魏山阙的手搭在裴长缨的腰上,不动声色的捏了一下。   裴长缨干咳了一声,想起来自己告假的日子,似乎也不算少。   “兰镜,裴长缨说他有心上人,而且这个人我很熟。”   周柏书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我没有很熟识的女子啊。”   兰镜道:“且等等,便知道了。”   周柏书觉得,如果得不到答案,自己会好奇的睡不着。   “大哥,恭喜啊。”周墨书端着酒杯,拦在周柏书和兰镜面前,眼神不善的打量着兰镜,轻佻道:“我这大嫂,真是个好颜色的,早知道大哥好此道,弟弟我应该表示表示的。”   兰镜按住周柏书,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你既唤我一声大嫂,我便唤你一声弟弟了。弟弟的表示,恐怕柏书看不上的,不过也多谢弟弟费心了。”   兰镜一口一个弟弟,落在周墨书耳中便是嘲讽。   他问:“怎么就看不上了?”   兰镜道:“弟弟你能接触到的人,有几个能上的了台面?我是陛下亲封的异姓王,全大虞,你还能找到第二个吗?”   妙啊,不愧是兰镜。   周柏书都想拍巴掌了。   这一个脏字不带,把周墨书贬的一文不值。   兰镜的话让周墨书想起来,皇帝还在,这桩婚事在皇帝那里过了眼。   周墨书皮笑肉不笑道:“那就祝大哥和兰王,白首偕老了。”   兰镜道:“多谢。”   皇帝坐在主桌上,他本想让扶风也坐下。   但在外面,众目睽睽之下,扶风恐坏了规矩,说什么也不肯坐在皇帝身边。   规规矩矩的站在皇帝身后。   皇帝心中叹气。   封什么御前行走,还不如直接封君。   至少能坐在一起。   可封了君,平日里扶风就能待在后宫。   这皇位坐的,约束太多。   不过……祖制里,似乎没有提过,男子入宫为君,便不得再为官……   皇帝心中有了计较。   送完了宾客,回到新房,周柏书已经喝的头重脚轻了。   他偏头看着兰镜端了两杯酒来,大着舌头问:“还、还喝啊?”   兰镜笑道:“这是合卺酒。”   “那是得喝。”   周柏书接过酒杯,和兰镜碰了下:“感情深一口闷!”   兰镜微愕,继而笑弯了眉眼:“感情深一口闷。”   喝完酒,周柏书更迷糊了。   他坐在床边呆呆地看着兰镜,突然“嘿嘿”笑了起来。   “兰镜你真好看。”   兰镜双手捧起周柏书的脸,勾唇笑道:“你喜欢便好。”   感觉到落在自己唇上的温热,周柏书后知后觉道:“哦,该洞房了,我特地找了些书来学过,你放心,不会让你难受的。”   “嗯,我自然是放心的。”   兰镜扶着周柏书的后背,让他平躺在床上。   周柏书歪着头努力回忆自己看过的书,奈何酒气上涌,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   异//样的感//觉//传//来,周柏书的大脑清楚了一些,他磕磕巴巴道:“这、这、兰镜……你……”   兰镜温声问:“难//受//吗?”   周柏书老实地摇头:“倒也没有,就是感觉怪怪的。”   兰镜吻了吻周柏书的唇角:“若有不适,你便舀//我。”   “我//舀//你干嘛——!!!”   周柏书猛地抓住兰镜的肩膀。   大红色的龙凤烛影晃动,蜡泪缓缓流下。 第287章 践行   芥国与襄国开战,战况愈演愈烈。   大虞也到了该出兵的时候了。   裴长缨一边收拾自己的行囊,一边对魏山阙道:“周柏书才成婚没多久,一听要去边境,那脸瞬间就垮下来了。”   魏山阙按住裴长缨的手道:“倒也不必把督主府都装上。”   裴长缨这才依依不舍地把自己跟魏山阙睡过的被子放下,他鼓着腮帮子道:“师父,我认床。”   一个随便在哪儿,倒头就能睡着的人说自己认床。   魏山阙拿了条发带给他。   裴长缨捏着发带道:“师父,你就拿一条发带打发我?”   魏山阙道:“这是我的发带,给你用过的。”   裴长缨想起来是哪种用,不禁有些脸热。   手上实诚地把发带叠好,放进包裹里。   出发在即,一路都要骑马,裴长缨只能咬着魏山阙的肩膀磨牙。   “我现在好像能理解周柏书为什么垮着一张脸了。”   尝过肉味,怎么能忍得了素这么久?   魏山阙轻抚着裴长缨的长发,眼中噙着淡淡的笑意。   有些事,待出发那日再说吧。   得知裴长缨不日将出发, 前往边境。   裴双戟一手牵着妻子、一手牵着儿子,来给他饯行。   “呀,裴包子~”裴长缨捏了捏侄子的脸颊,抱着他转了两圈。   小孩也不害怕,高兴的“咯咯”直笑。   裴双戟道:“我儿子叫裴海宴,裴包子是什么破名字!”   裴双戟的妻子名为海悦,取名海晏,有海晏河清之意。   裴长缨唤了声:“包子~”   裴海晏脆生生应道:“哎!”   海悦笑着拉了下裴双戟,一个称呼罢了,一大一小两个孩子高兴就好。   魏山阙看着裴长缨笑眯眯的逗弄小侄子,眼中闪过不明的神色。   海悦注意到了,她拍了下裴双戟。   裴双戟点点头,他拉着魏山阙走到一旁道:“我和悦儿商量了下,把第二个孩子过继给你跟长缨,这样你们年岁大了也不至于膝下寂寞。”   魏山阙有些意动。   他并不喜欢小孩子,只是见裴长缨似乎很喜欢,自己本就较长缨长上七岁。   年岁大了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裴长缨听了,不等魏山阙开口,他就拒绝了:“拉倒吧,你别自己不想带孩子就丢给我——等等,你这话什么意思?嫂子怀上小二子了?”   海悦有些羞涩的点了点头。   裴双戟伸手要敲裴长缨的脑袋,裴长缨直接躲了过去。   裴双戟道:“你个小没良心的,我那不是担心你以后年纪大了,膝下寂寞吗!”   魏山阙问:“当真不想?”   裴长缨摇摇头道:“喜欢小孩子,那是因为不用我带,我要给逗哭了还有嫂子哄,我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裴双戟无语道:“你已经弱冠了,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   裴长缨挑眉道:“我师父乐意把我当孩子宠,你不服?”   裴双戟看向魏山阙,语重心长道:“你辛苦了。”   裴长缨抱着魏山阙的胳膊,冲着裴双戟龇了龇牙:“怎么,你羡慕啊?”   裴双戟撸起袖子就要揍裴长缨。   裴长缨往魏山阙身后一躲,探出头来:“来啊来啊,打到算我输?”   裴双戟气笑了,他对海悦道:“我就说不用给他践行吧!这小子,有魏山阙就够了!”   海悦不赞同的拍了他一下:“身为兄长,怎可如此小家子气?”   有人撑腰,裴长缨更加得瑟了。   裴双戟选择闭嘴。 第288章 监军   大军开拔这日,皇帝亲自率百官送行。   皇帝道:“长缨,朕等你得胜归来!”   裴长缨朗声道:“臣,定不负陛下期望!”   右相眼眶有些湿润,这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意气风发的裴将军。   裴将军在天英灵,千万保佑长缨平安得胜归来!   裴长缨伸长了脖子找魏山阙。   奇怪,这大军都来拔了,人呢?   实在找不到人,裴长缨无奈只能调转马头,追上大军。   皇帝微笑着看着裴长缨找人无果,不甘心的离开。   他对扶风道:“长缨一定会谢朕的。”   裴长缨心不在焉的牵着马绳。   灵枭从队伍前头过来道:“你快点儿,这么慢干嘛?”   “你管我?”裴长缨神色哀怨。   他这次出征时日可不短,魏山阙居然不来送他。   早晨明明是一同出的门。   灵枭问:“你跟督主吵架了?”   “呸,我跟你打架也不会跟师父吵啊!”   “那你干嘛不去前头找督主?”   “我找——前头?”   裴长缨反应过来,他一扬马鞭冲了出去。   灵枭吃了一嘴灰。   “……”   他就不该来!   邱库笑眯眯的控着马走到灵枭身边:“什么时候哥哥找我也能这么积极就好了。”   灵枭斜了邱库一眼:“滚!”   邱库道:“哥哥这是在邀请吗?真是热情呢!”   灵枭震惊了:“我是让你有多远滚多远!”   邱库道:“我只跟哥哥一起滚。”   “师父!”   裴长缨在队伍前头发现了魏山阙高大的身影。   他惊喜不已。   “师父,你这次是可以随军了吗?”   魏山阙眼中含笑道:“陛下说缺个监军,我便来了。”   裴长缨高兴不已,他与魏山阙并肩行着。   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喜悦。   “皇上可算是干了件人事!”   一旁的周柏书听了,心里十分纳闷。   裴长缨未免太黏魏山阙了一些。   唉,早知道缺监军,他就推荐兰镜了。   这仗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   突然有些担心,兰镜在康王府会不会被人欺负。   “兰镜啊,你尝尝这个。”   康王妃夹了块九孔螺给兰镜:“此乃九孔螺,肉质柔嫩细滑,滋味极其鲜美。”   康王哼了一声。   康王妃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她对兰镜催促道:“快尝尝。”   兰镜尝了一口笑道:“谢谢娘,这个确实非常鲜美,娘你也吃。”   兰镜夹了一个给康王妃。   康王妃笑着吃了:“喜欢便多吃些,柏书也爱吃这个。”   提到周柏书,康王妃的笑容淡了些:“唉,行军辛苦,不知道他吃的如何。”   兰镜宽慰道:“娘,此次魏督主为监军,军中的吃食不会差的。”   “如此,我便放心了,你再尝尝这个。”康王妃又夹了筷子菜给兰镜。   康王不快的放下筷子,起身离开。   离开时还不忘重重哼了一声。   康王妃没好气道:“不必理会,他就是没人夹菜,使小性子了。”   兰镜宽慰道:“王爷大约是吃味了。”   康王妃冷笑:“他,吃味?不可能。”   康王妃在出阁前也幻想过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嫁入康王府三个月,康王便纳了五个小妾。   康王妃的心都冷了。   兰镜替康王妃盛了碗汤。   “这汤,油总是浮在上头,喝着容易腻,将油去了,剩下的清汤会好喝很多。”   康王妃拿勺子将油去了,她抬眼看向兰镜:“你说的对,这油是是该去了。”   这男人好比汤上的油,去了才好。   又何必为他心情不好? 第289章 看不清   有魏山阙在,漫长且辛苦的行军,在裴长缨看来时间过得还是太快了。   他喜欢和魏山阙一同策马扬鞭的轻快,   大军抵达朔城休整。   从朔城出去向西,到襄国和芥国都近。   裴长缨盯着地图已经有半个时辰了。   周柏书道:“你这都快盯出花来了。”   裴长缨道:“回头我们兵分两路。”   大虞出兵的事情,肯定已经传到襄国和芥国了。   襄国和芥国没有停战的意思。   有了羌国这个例子,他们定会有所防备。   或许,不管他们攻打襄国又或者攻打芥国。   原本交战的双方都会立刻停战,然后一同围攻大虞。   周柏书看着裴长缨插上旗子的位置,两地隔的有些远。   不禁有些犹豫:“我还没有单独领兵作战过。”   “没事,你可以的!”裴长缨思忖片刻道:“要不,我写几个锦囊给你?”   周柏书道:“你直接告诉我就行,别写字了,省点笔墨和纸吧。”   裴长缨不想搭理周柏书了。   周柏书继续说:“再说了,万一他们没有联手,还是各打各的,咱们这兵力分散了不就是上赶着给人打吗?”   裴长缨道:“你傻吗?咱们有兰镜改进过的投石机啊!”   而且兰镜还对之前袖中的暗器做了改良,长针可以分三次发射。   先用投石机压阵,近战有暗器出其不意。   这要是都能输,那就是周柏书带兵不行。   裴长缨把可能有的情况都跟周柏书分析了一遍。   周柏书觉得自己听懂了,又觉得似乎缺了点什么。   邱库道:“我随周将军一同去吧。”   灵枭听了,心中一喜,总算能安静些了。   谁成想裴长缨居然开口道:“可以,让灵枭跟你一道。”   灵枭挣扎道:“我可以不去吗?”   裴长缨看了眼魏山阙。   不等魏山阙开口,灵枭便放弃了:“行了行了,我去还不行吗?”   一点事就把督主搬出来。   邱库露出羞涩的笑容:“原来哥哥这么高兴跟我一起呀~”   灵枭木着一张脸:他哪里高兴了!他那是无奈、是被迫的!   大军出了朔城,便兵分两路。   裴长缨往襄国去,周柏书往芥国去。   据在襄国的探子所探听到的消息。   齐桓已经逃到了襄国都城。   受尽排挤。   裴长缨道:“我要是他,我就好好做我的刑部尚书。”   齐桓这样,在大虞、在襄国,都讨不到好,两头不是人。   先帝给了他干干净净的身世,为他铺平了仕途。   人生过的顺顺当当的,不好吗?   魏山阙道:“人各有志。”   裴长缨道:“可他这个志,多少有些看不清自己了。”   这世间,有几人能看得清自己?   魏山阙单手执着缰绳,偏头看向裴长缨:“还是小将军脑中清明。”   “那是。”裴长缨自豪地扬了扬下巴:“我对自己想要的、能要的,可清楚了。”   当初他跟魏山阙去督主府,可是一点儿都没犹豫。   敢把主意打到魏山阙身上的,估摸着整个大虞也就他一个人——哦,不对,还有个兰昭仪,还有第一楼那个阿若娜!   裴长缨嘀咕了一句:“怎么就这么招人惦记呢?”   这次是攻城,裴长缨在抵达襄国边境后,让大军休整了一日。   休整好后,直接攻城。 第290章 无法说服   大虞兵分两路的事情,早早传到襄国都城。   襄国国王中毒后,身体一直不好,大王子暂为监国。   他有些意外。   “大虞的将领,倒是有些头脑。”   大王子认为,羌国会败在大虞手上,主要原因是羌国王室内乱。   国王中毒,他们猜到是大虞所为,便与芥国暗中定下盟约。   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襄国。   下人来报:“大王子,齐桓求见。”   “不见。”大王子瞧齐桓哪儿哪儿都不痛快。   一个在大虞什么都没做成,灰头土脸逃到襄国的人。   没有见的必要。   吃了闭门羹,齐桓心中又气又急。   他不能让大虞去打芥国。   他转头去求见国王,不出意外,又被挡了回来。   齐桓咬咬牙,一不做二不休,撩起衣摆跪了下来,他要跪到国王见他。   国王到底还是心软,见了他。   齐桓道:“国王陛下,我们应当赶紧和芥国停战,调转兵力对付大虞!”   国王看着齐桓,没有说话。   他在试图从齐桓的脸上,找到自己妹妹的影子。   一点都找不到。   他的妹妹是襄国最美、最娇惯的公主。   听闻大虞皇帝喜欢在民间寻美人时,他的妹妹偷偷混进襄国秘密送去大虞的美人队伍里。   只留下一封信,说要去大虞,取大虞皇帝的性命。   结果被大虞皇帝骗的晕头转向,还替那人生了孩子!   既然这个孩子是大虞皇帝的孩子,国王便派人,花了许多时日,才将齐桓的心笼络到襄国。   之后便是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谋划。   国王吐出两个字:“废物。”   齐桓表情一滞,显然想不到国王会这般说他。   “你就这么害怕大虞?还是说,你内心里,是向着大虞的!”   “我的心自然是向着襄国的!”   齐桓上前一步道:“攻打襄国的是裴长缨领兵,往芥国去的是周柏书,周柏书就是个跟在裴长缨身后捡军功的草包。”   国王等着齐桓接下来的话。   齐桓道:“我们不如联合芥国,迅速将周柏书解决了,然后合围裴长缨,将之歼灭。”   国王笑了笑,透着讥讽,他问:“若是在我们解决围攻芥国的大虞军队时,那裴长缨加速攻打我们襄国,当如何?”   齐桓道:“大虞攻我们守,只要守城不出,他们也无可奈何。”   “好一个无可奈何。”国王问:“那你说说,羌国都城是如何破的?”   齐桓道:“攻打襄国的军队,是攻打羌国的一半。”   国王看着齐桓,眼神里透着失望。战争的胜利与否,不是靠军队人数来判断的。   他摆摆手道:“你退下吧,在襄国我会保你一世无忧。”   齐桓不甘心就这样离开,他道:“大虞有心踏平西境,我们必须力挫他们才行!”   国王合上眼睛道:“襄国的勇士们自然会力挫他们,你在都城里安心生活便是。”   齐桓还想说什么,国王的近侍态度温和且坚定的,将齐桓“请”了出去。   大王子暂理朝政,国王又不听他的。   回到住处,齐桓忍不住砸了个茶盏。   纯金的茶盏在地方滚了两圈,停住了。   国王给他安排的住所、一切吃穿用度,确实很好,好到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可齐桓想要的,是国王的信任和支持。 第291章 不公   大虞兵临城下,襄国和芥国仍未停战。   裴长缨遥望着襄国的城墙。   “师父,你猜他们是真打还是假打?”   魏山阙道:“假。”   裴长缨展开地图。   襄国和芥国的战场在两国交界处。   “如果有需要,他们可以从这里绕到我们后方,只要我们进城,便会腹背受敌。”   裴长缨把地图摊在地上:“如果是我,我会先死守不出,消耗一波粮草,没粮草的一方肯定会先慌。”   随手揪了把地上干枯的草,洒在火堆上,瞬间就烧没了。   消耗粮草的方式有很多,就看天公作不作美了。   魏山阙定定看着裴长缨,看着他眼中的志在必得,看着他的意气风发。   他的小将军,从来都是最耀眼的存在。   发现魏山阙在看自己,裴长缨拍拍手,双手托在下巴上笑眯眯的问:“师父你在看我!我是不是特别好看~”   魏山阙浅笑道:“嗯,你最好看。”   裴长缨道:“在我眼里,师父也最好看~”   ---   裴长缨按兵不动两日,终于等来了自己想要的风向。   他选了几个地方,命人将枯草点燃。   大风到过的地方,火势见风长,一片一片铺映开来,很快连成一片。   向襄国席卷而去。   别说粮草了,若是火势继续蔓延下去,襄国人这个冬天都难以渡过。   就在襄国想尽办法灭火时。   裴长缨发动了攻势。   兰镜改良过的投石机非常好用,再配上仙玉特制毒药。   襄国的第一座城池大门,很快被打开。   这一把火,烧的襄国是进退两难。   与芥国交战的军队稍稍后退,芥国军队便立马追了上来。   国内的军队抽调来应对大虞,便无法阻止这肆意蔓延的大火。   大火会烧掉他们的牧草、烧死他们养的牲口。   “芥国这是要做什么!”   大王子一脚踢翻了桌子。   说好的,一旦大虞攻城,便一同对付大虞。   趁虚而入、背信弃义的小人行径!   咬咬牙,大王子狠下心道:“先将大虞军队击退,再去灭火!”   只要打败了大虞,谈和的时候,自然是他要什么对方就得给什么。   要来足够的粮食、牲口,一样可以平稳过冬!   至于芥国,既然他们先破坏约定,襄国的军队也就不用收着打了!   大王子集结兵马,亲自应战。   齐桓站在街边,看着大王子身披铠甲,在百姓的欢呼声中,气宇轩昂地出征去了。   眼中一片阴鸷。   大王子领兵出征,二王子、三王子正率兵与芥国交战。   监国的任务落在了四王子身上。   四王子是几个王子中,本事最差、最喜欢听人奉承。   暂时得了监国的活,沉浸在他人的拍马之中。   整个朝堂乌烟瘴气。   国王知道了,夺了四王子的监国之权,自己拖着病体来打理朝政。   四王子府顿时又门庭冷落。   齐桓瞅准时机,拜访了四王子。   四王子和大王子一样,瞧不上齐桓。   看在齐桓送的礼还算贵重的份上,勉强见了。   齐桓开门见山道:“四王子监国,能力显著,国王陛下夺了您的监国权,我属实为您觉得不值。”   这话说到四王子心坎上了。   “连你都觉得不值,可见父王之不公!”   与四王子“推心置腹”了一番,齐桓心满意足地离开四王子府。 第292章 豆子   大王子领兵打仗确实有一套。   几个回合下来,裴长缨没讨到多少好处。   襄国一部分兵力在与芥国的战场上。   大虞一部分兵力去攻打芥国了。   现在让周柏书调转兵力来汇合,一来一往耗费的时间太多,战机是瞬息万变的。   而且有周柏书拖着芥国,芥国就抽不出兵力来搅混水。   营帐里,裴长缨一直在沙盘上推演。   襄国士兵对暗器已经有所防备,想方设法的控制着打斗的距离,就连铠甲也换上了更厚的。   厚的,可以更好保护士兵,同样的,也会更加笨重……   “吃点东西,休息下。”魏山阙将盘腿坐着的裴长缨拉了起来。   裴长缨心不在焉的拿了块豆面卷子,豆面的香气在口中蔓延。   “豆面……”   裴长缨眼睛一亮,有了主意。   他扑到魏山阙怀里,仰头在男人的下巴咬了一口。   “师父,你真是我的福星!”   把人家的草烧了,那马儿估计吃的都不好了,为了表示歉意。   给襄国的战马加加餐好了。   裴长缨让火头军炒了满满两锅豆子,再随手倒入毒医特制的粉末,拿袋子松松散散的装着。   大虞的战鼓声传来。   大王子嗤笑道:“还真是锲而不舍,我来好好陪他玩玩!”   大王子率兵出城,看到大虞的投石机,他满不在乎的对身边的将士道:“大虞的士兵都是没用的软蛋,拉来这么个大家伙,也奈何不了咱们襄国的勇士!”   听到的人都发出阵阵哄笑。   裴长缨令士兵做出攻击的架势,待襄国骑兵也冲上前时,他一抬手,投石机将装了豆子的袋子投向襄国军队,   大虞的骑兵拉着马往后撤。   袋子散开,豆子散落一地。   襄国的战马闻到豆子的香气纷纷低头去吃豆子。   “不许吃!”大王子用力拉自己的马。   那马似乎是生气了,用力甩了甩脑袋,打了个响鼻。   其他的战马也是如此,拉都拉不住,争抢着吃起地上的豆子来。   “卑鄙!”   大王子咬牙:“先撤回去,这豆子里说不定加了什么药!”   裴长缨哪儿能放他们就这么退回去?   他一声令下,专门训练过,可以拉动重弓的弓箭手上前。   箭矢带着破空之声飞向襄国军队。   再厚的铠甲,也无法覆盖全身。   襄国军队往回撤时,吃了豆子的战马突然发了疯一般横冲直撞起来。   裴长缨接过长枪道:“仙玉这对人用的药放在马身上居然也挺好用。”   就是可惜了这么好的马。   “将士们!随我杀敌!”   大王子高声道:“杀马!”   马发疯乱撞,坏了襄国军队的阵型。   手起刀落,襄国士兵斩杀了自己相伴多时的坐骑。   不等襄国士兵杀完发疯的马,大虞军队已经杀至眼前。   兵戈相交,性命相搏。   大王子道:“砍他们的马腿!”   裴长缨早有防范,所有排头骑兵用的都是长枪。   长枪横扫而过,挡下砍向马腿的刀。   第二排的弓箭手举箭射向襄国士兵没有被铠甲包裹的地方。   在这样的压制下,襄国军队节节败退。   大王子只能选择让一部分人抵抗,护住大部分军队撤回城里。 第293章 失利   裴长缨看出来襄国的意图。   那哪儿能叫他们如愿?   不等他抬手示意,魏山阙已经命人用投石机去断襄国士兵后退的路。   大王子差点被抛过来的石头砸到。   “好啊,那便战!”   大王子振臂高呼:“将士们!我们不能让大虞在家门口撒野!给我杀!”   没有战马,铠甲又笨重。   襄国军队渐渐落于下风。   裴长缨和大王子交战于一处。   裴长缨坐在飞霜身上,一杆长枪似银龙出涧,寒光逼人。   大王子与裴长缨交手时,还要防止突然伸头来咬他的飞霜。   “你下来,与我公平比试!”大王子身上多处见伤,对于时不时张嘴咬人的马是万般不耐。   裴长缨觉得好笑:“战场上,从来就没有公平二字!”   不管阴谋阳谋、卑鄙与否,能赢、能减少己方伤亡,便是胜!   襄国的将领见大王子落于下风,便要上前来帮忙。   一根长鞭拦住了他的去路。   魏山阙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将领:“你的对手是我。”   大王子打的火气涌上心头,他左手拿刀格挡住裴长缨的长枪,右手的刀横劈向飞霜。   裴长缨一拉马绳,飞霜前腿高高扬起,避开攻击。   裴长缨双腿夹紧马腹,身体向旁倒去,手上的长枪以刁钻的角度斜刺向大王子。   大王子堪堪避开要害,右肩铠甲的衔接处,被枪尖刺入,大王子顾不得吃痛,左手的刀砍向裴长缨。   裴长缨腰上用力,坐回马上,避开大王子的刀。   收回长枪时,大王子的右肩伤口喷出血来。   面对裴长缨越发猛烈的攻势,大王子咬破舌尖,裴长缨眼尖地看到他的脖子处似乎有东西在动。   裴长缨立马拉住缰绳,飞霜会意向后退去。   出征前,仙玉曾找到裴长缨,告诫道:【襄国王室、神庙中人,都有本命命蛊,此蛊会喷出毒雾,见到了千万避让开来。】   身披战甲,裴长缨便没有带上王蛊,他与大王子拉开距离,示意鸣金收兵。   此时,魏山阙的长鞭缠上襄国将领的脖子,稍一用力,便取了那人的性命。   这一战,襄国失利。   大王子由着军医替他包扎伤口,面上是难掩的怒火。   “卑鄙!”   “去!叫人炒了豆子,拌上蛊虫幼虫!”   使手段罢了,谁不会!   “大王子,四王子来了。”   听到通传,大王子有些意外:“他不是在监国吗?”   “大哥。”   四王子进来,开门见山道:“大哥,为何不用僵人作战?”   僵人?   哪有那么多刚死之人可以做僵人……   大王子道:“你是说,拿我们战亡的勇士?”   大王子第一反应是拒绝,襄国一直流传的说法是,僵人的灵魂无法入轮回。   这些人为襄国战死,怎么能让他们死后灵魂都得不到安息?   四王子劝说道:“大哥,为了襄国的子民不受战火侵扰,相信勇士们在天有灵,也一定是愿意的。”   大王子看了眼替他疗伤的军医,抬头道:“我不同意。”   四王子分明看到大王子意动了,也注意到大王子视线的方向,心知大王子肯定是听进去了,只是不想此事被传出去。 第294章 栽脏   裴长缨拿了装蛊王的瓷瓶在身上比划了半天。   放哪儿都不合适,万一打架打一半掉出来,给马踩成泥可怎么办?   这可是个宝贝。   “将军,入夜后,襄国那边在悄悄收集尸首。”   每场战斗过后,大虞士兵撤退时,会将战死的同袍尸身带回,不至于流落在战场上,连个葬身之地都没有。   裴长缨猜到了襄国的意图。   “真狠啊……”   魏山阙道:“此事,可以利用起来。”   大王子的豆子未能派上用场,接下来的几场交战中,裴长缨采取了迂回战术,压根没有派出骑兵。   大王子恼怒不已。   与此同时,僵人刚刚炼制成,襄国里便传了开了。   说大王子将为国战死的勇士们炼制成了僵人。   一时间,襄国的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此事,多数人都觉得大王子此举未免太令人心寒了。   竟是让襄国的勇士们,不得转世。   事情传到军中,掀起轩然大波。   在襄国,僵人只能拿奴隶、战俘来炼制,从未出现过拿襄国人炼制的事情。   大王子只能站出来说没有此事,这是谣言。   紧跟着,炼制僵人的地方被人找到了,大王子只能说此事是有人与大虞勾结,恶意构陷。   “真不要脸,我们只是把事实说出来,他居然把事情赖到我们头上来。”   听了探子打探回来的消息,裴长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探子还带回来一个消息,还有一股势力在散播大王子炼制僵人的事情,炼制僵人的地方也是他们爆出来的。   “有点意思,去查查,看看能不能查出是谁干的。”   裴长缨让人查的同时,大王子也在查。   他怀疑是四王子做下的。   四王子本就来的蹊跷,他们兄弟四人,可不存在兄弟情深一说。   四王子丝毫不担心大王子会查到他的头上,毕竟这事是二王子的人做下的。   他不过是派人将二王子的人引到大王子炼制僵人的地方。   大王子最终查到二王子的头上,他虽觉得此事尚有蹊跷,二王子远在芥国战场上,不至于一直盯着这边才是。   但军中将士日日催促,找他讨要说法,他没法子,便将二王子供了出去,还伪造了一堆证据。   匆忙间伪造的证据,如何经得起推敲?   国王气的连夜将大王子召回,换了一位将军。   如此并不足以平息众怒。   国王只能将大王子在皇宫外鞭笞了一顿,并且表示一定会将事情查清,给百姓一个交代。   二王子和三王子的人都借机落井下石,大王子在家养伤期间,手中权力逐渐被瓜分。   换了个将军,身手和运兵能力都不如大王子。   裴长缨接连攻下数城。   大王子在府中养伤,听了战报心里焦急不已。   他狠下心来道:“过几日便是新月,让人把僵人放出去!”   对于一直未曾放出来的僵人,裴长缨始终保持着警惕。   营地里加强了巡逻。   在僵人在夜色的掩盖下悄悄接近营地时,很快就有人察觉到异常。   巡逻的士兵派人去告诉裴长缨,其他人则动作迅速的架起火箭。   僵人靠近时,将油泼在僵人身上,再用火箭射向僵人。   僵人发出刺耳的嘶鸣声。 第295章 劫富济贫   裴长缨命人将烧焦了的僵人运到襄国城墙外。   次日,襄国士兵发现了整齐摆放着的僵人。   军中一片哗然,有的士兵甚至萌生了退意,不愿再战。   这就是他们拼死拼活保护的国家!勇士们在战场上厮杀,尸身还被做成了僵人!   僵人的灵魂无法进入轮回!   “你出的好主意!襄国的士兵连仗都不愿意打了!”   四王子一脚踹开齐桓的房门,里面却空无一人。   四王子这才意识到,齐桓给他出主意,让他去给大王子建言献策,挑拨大王子和二王子之间的矛盾,并且借机使得大王子失去国王的信赖、失去百姓的拥护。   这一切的一切,是为了让襄国乱起来!   齐桓定是大虞的奸细!他都是装的!   四王子想将这一切告诉国王,可他又担心自己设计大王子、二王子的事情败露。   最终为了自己,他将此事隐瞒了下来。   国王早就无法顾及四王子和齐桓。   他为大王子、为僵人的事情急的焦头烂额,许是因为接连的操劳。   本就虚弱的国王,夜里发起高烧来。   他只能勉强保持清醒,要求大王子继续监国,然后命人将三王子召回,二王子留下与芥国周旋,守城不出即可。   襄国士兵没了战意,大虞军队势如破竹,一路打到襄国都城外。   大王子伤势未愈,既要监国、又忧心前线战事,很快也支撑不住。   三王子带了一队人马回来,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三王子也是个善战的。   大王子打仗进退有度,三王子则有些激进冒险。   几番交手下来,裴长缨心中便有了计策。   又一次交战时,裴长缨卖了个破绽,挨了三王子一刀。   绑在天丝软甲外的血囊喷出血来。   他佯装受伤,领兵后撤,三王子哪里能让他逃走?   三王子带着一队精锐便追了上去。   飞霜载着裴长缨跑的飞快,三王子的人也追的飞快,很快他们便和后面的襄国军队断了节。   当裴长缨调转马头杀回来时,三王子才知道自己这是上当了。   “卑鄙!”三王子奋力挥着刀,想要带着手下杀出一条血路来。   但他的对手是裴长缨,是训练有素的大虞士兵。   还有武功高强的魏山阙等人掠阵。   还是那句话,战场上别说公平二字。   能以多欺少,自然不讲一对一打。   魏山阙长鞭缠住三王子的手,裴长缨一枪刺穿三王子的咽喉。   剩下的襄国精锐,也被一并歼灭。   三王子战败身亡的消息传了回去,大王子顿时有些站不住了。   相较于乌云密布的襄国都城。   裴长缨则是兴致颇高。   回到营帐中,他转头抱住魏山阙的腰高兴道:“师父,咱们配合的真默契,其实如果不当官的话,我们一起去劫富济贫,日子肯定也过的有滋有味!”   魏山阙揩去裴长缨脸颊上沾到的血迹,淡笑道:“那样陛下会很头痛。”   裴长缨想想,也是。   他们如果去做了山匪,那朝廷是不剿匪,还是不剿匪呢?   “攻下襄国都城,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周柏书那边的动作慢了些。” 第296章 破城   周柏书那边其实也不算慢。   主要是芥国的将领打仗太保守。   稍有败迹就立马退回城里,然后城门禁闭开始守城。   周柏书是货真价实的在打攻城战。   他打的身心俱疲。   打仗累就算了,不打的时候,邱库跟在灵枭后面转就算了。   邱库还总是嘴欠手欠的撩拨灵枭,然后灵枭举着刀满营地的追杀邱库。   这般相爱相杀,周柏书都想拜托他们早日成婚。   不要在他这个成婚没多久,就外出征战的人面前卿卿我我了。   “我跟他卿卿我我?”灵枭手中的刀闪着寒光:“你眼瞎吗?”   周柏书指着自己的眼睛道:“我这双眼睛看得真切,不信你问他们。”   周柏书随便拉过一个士兵问:“你觉得邱库和灵枭关系如何?”   士兵道:“天造地设的一对。”   周柏书又问了另一个士兵。   士兵道:“那肯定是相当好,我还想喝他们的喜酒呢。”   周柏书还想继续问,被灵枭拉住了。   “别问了!”   “哥哥~”邱库笑容满面地贴过来:“人家都觉得我们两个很般配呢~”   “滚啊!”   看着灵枭举刀追着邱库跑远,周柏书又开始想念远在京城的兰镜了。   这仗打的也太久了,裴长缨那边能不能快点,解决完襄国过来给他帮把手啊?   被周柏书念叨的裴长缨正准备发起攻城。   襄国国王断断续续的烧着,整个人鲜少有清醒的时候。   大王子伤势未愈,精力有限,只能坐镇后方,不能亲自上阵打。   二王子还在和芥国打着。   四王子,四王子可以忽略不计。   东厂的番子在襄国都城里散播各种真真假假的消息。   弄得襄国都城内人心惶惶。   襄国百姓最信以为真的一个谣言,就是大王子拿战亡的勇士做僵人,这些勇士的灵魂怨气冲天。   才使得襄国对战大虞时,节节败退。   襄国人心动摇,对大虞来说,便是绝佳的机会。   裴长缨望着襄国的都城,手举着长枪道:“将士们!今日我们便踏破这城门!叫西境人听闻大虞军队的名号,便闻风丧胆!”   大虞的将士们高呼:“闻风丧胆!”   裴长缨回头望了魏山阙一眼,脸上是肆意、高昂的笑容。   “大虞的儿郎们!随我破城!”   魏山阙极尽贪恋地看着宛如战神的裴长缨。   战无不胜、英勇无敌的小将军。   这是他的,小将军。   裴长缨一马当先冲在前头,将襄国的将军挑下马来。   从进攻,到破城,不过半日的时间。   这段时间里,大王子在臣子的劝说下,带着国王一起逃离了都城。   他想过用自己的命蛊去取裴长缨的性命,被臣子拦了下来。   只有保住了襄国的朝廷,才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大王子转念一想,若他战死,那好处最终不是落在二王子手上就是被四王子捡了去。   不值得。   四王子在大王子逃离之前,便带上值钱的东西,先一步去找二王子了。   留在襄国城内的,只有百姓和一些小官小吏。   裴长缨一脚踹开襄国的国库,忍不住骂了一声:“贪生怕死还不忘带钱走!”   国库里只剩下一些不方便搬动的宝物了。 第297章 坐收渔利   裴长缨一路追着大王子撤退的方向而去。   连日的急行军,让国王的身体越发的不好起来。   大王子见国王这般难受,心里有了一个想法。   休整时,大王子带着心腹来找国王,并且屏退了其他人。   国王浑浑噩噩间,听到大王子说:“父王,如今为了襄国的稳定,还请您立刻旨,传位与儿臣。”   国王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的全是大王子的人,心知今日这位,他是不传也得传了。   也罢,他身体如此,传位便传位吧。   可国王忘记了一件事情,襄国的百姓、襄国的士兵,都还记得大王子炼制僵人的事情。   大王子就算继位了,也是难得人心。   大王子仔仔细细将传位诏书上的字看了好几遍。   国王身子虚弱,字写的有些歪歪扭扭的,大王子却觉得这是国王写的最好的一幅字了。   从今日起,他便是襄国的国王了!   大王子看了眼虚弱无比的国王,眼中闪过狠意。   国王这副病体,对他来说就是个拖累。   国王病逝,大王子继承王位的消息传到二王子耳中。   加上四王子在一旁添油加醋的话。   顿时二王子无心再与芥国纠缠。   他留下副将和一队人马来应对芥国。   自己带了大部分人马去迎大王子。   说是迎,实为夺权,   大王子炼制僵人还想赖在他头上,这件事情可还没有过去!   大王子听闻二王子在往自己这边来时,心里咯噔一下。   他这个二弟只怕是来者不善。   “哦豁,他们怕不是要窝里斗?”   得知二王子的动向,裴长缨摸着下巴,开始酝酿坏水。   他偏头看向魏山阙,笑眯眯道:“师父~”   魏山阙点头道:“可以。”   裴长缨脸上笑意不减,嘴上却抱怨道:“师父,你好歹让我发挥一下。”   魏山阙道:“待回去,再发挥。”   裴长缨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回去了。   ---   齐桓一路躲躲藏藏逃到了芥国。   将信物交出去后,安心等待芥国国王的召见。   将襄国搅的一团乱,这份功劳跑不掉的。   就在齐桓幻想在芥国以后呼风唤雨的日子时,他被人五花大绑抓了起来。   齐桓挣扎道:“你们抓我做什么!我是芥国公主和大虞先帝的儿子!”   抓他的人直接笑出声来:“我们芥国的公主从未踏上过大虞的土地。”   齐桓傻眼了。   “这不可能!”   那他的生母是谁?   “我要见国王!”   没有人理会齐桓的话,更是嫌他吵,随手扯了块布塞在齐桓口中。   芥国国王随手将所谓的信物丢在一旁,揽着年轻貌美的美人,对身边人道:“这个蠢货,真当自己有芥国王室血统。”   其他人听了,哄笑起来。   国王道:“哦,也不算太蠢,多亏了他,让我们可以将更多的兵力调转对付大虞。”   从一开始,芥国国王便没打算遵守和襄国的约定。   他要的是借助大虞的手,灭了襄国。   襄国消耗了大虞。   芥国坐收渔翁之利。   二王子带走了大部分兵力,芥国暗中将兵力调转,加入到与大虞的战斗中来。   周柏书压力陡增。   “芥国怎么突然打的这般激进?”   邱库道:“应当从襄国战场那边调拨过来的。”   这时,一封信,被秘密送到周柏书手中。   周柏书拆开看了眼,骂道:“艹!这是裴长缨的字!” 第298章 成王败寇   芥国将领颇为得意地看着大虞军队被打的节节败退。   大虞这是没人了吗?   派了这么个草包来。   芥国将领慢条斯理地拔出自己的弯刀来,是时候结束这场战斗了。   周柏书边退边道:“裴长缨那家伙什么时候来!叫我们往后退,又不说退到哪里!”   看看芥国那些士兵志气高涨的样子!   真以为他打不过吗!   邱库看了下芥国军队追出来的距离道:“差不多了。”   芥国军队的后方传来大虞的战鼓声。   襄国大王子和二王子内斗时,裴长缨留下一队人马继续装模作样的追赶。   他自己则是带了人抄小道,绕道大虞与芥国的战场后方。   待周柏书将芥国军队引出足够远,与周柏书来了个前后包抄。   远远的听到大虞的战鼓声,周柏书舒了一口气:“大虞的儿郎们!随我杀敌!”   大虞的军队发起反攻,腹背受敌的芥国将领慌了一瞬,继而高声道:“勇士们!举起你们的刀!杀!”   芥国的将士确实勇猛,大虞的将士更是士气高涨。   战鼓声激昂高亢,厮杀声响彻天地。   刀光剑影间,是生与死的较量。   裴长缨一枪一骑,犹如一柄利剑,直刺入芥国军队,与芥国将军缠斗起来。   芥国将军力大无比,灵活稍欠。   裴长缨则胜在身法灵动,善于借力打力。   他瞅准时机,将芥国将军挑下马,枪尖对准那人的咽喉,高声道:“你们的将军已败!放下武器,大虞不杀俘虏!”   有人想要偷袭裴长缨,救下自家将军。   周柏书直接掷出一枚飞镖,取了那人性命。   芥国将军见败局已定,面色灰败道:“放下兵器吧。”   他不甘心道:“是我轻敌了。”   裴长缨坐在马上,朗声笑道:“轻不轻敌,你都会输,因为你遇到的是我。”   不是裴长缨自大,他把魏山阙书房里和皇宫藏书阁里的兵书、记录西境各国的书,全都翻的滚瓜烂熟。   西境的地图,也是魏山阙派了人重新摸了一遍的,有的小路说不定西境这些国家自己都不清楚。   芥国的将军闭口不言,成王败寇,多说无益。   裴长缨率军力挫芥国大军。   魏山阙则孤身一人,潜入大王子暂时落脚的住所。   仓皇逃窜间,大王子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去部署防备。   当大王子察觉到魏山阙时,魏山阙手中的匕首已经抹向了他的咽喉。   大王子倒下时,只看到魏山阙黑色的衣摆。   离开时,魏山阙随手丢出一枚石子,石子落地发出清晰的声音。   引来了巡逻的人,魏山阙做出仓皇逃窜的样子。   “不慎”落下了那把匕首。   匕首上刻着二王子府的标志。   二王子刺杀大王子的事情很快传开来。   对此,二王子承认与否已经不重要了,襄国王室只剩下他和四王子。   二王子直接率兵接管了随大王子离开都城的大臣。   服从的,留;不服从的,杀。   二王子收拢兵权,准备开展反攻,将大虞军队赶出襄国。 第299章 幕僚   四王子提了坛酒来找二王子。   进门就道:“以后弟弟就有赖二哥照料了。”   二王子冷眼看着四王子递过来的酒。   四王子一拍脑袋道:“瞧我,应该我敬你。”   说着,四王子将自己那杯酒一饮而尽。   二王子这才抿了口酒。   “只要四弟不生出异心,二哥我自然会好生待你。”   四王子脸上挂着情真意切的笑容:“弟弟我从来都是向着二哥的啊。”   二王子命人备下菜来,施舍一般道:“看样子你也不打算走,那便留下吃个饭吧。”   四王子笑着留下吃饭,一桌子菜,有一半都进了他的肚子。   二王子嘲笑道:“四弟胃口不错。”   四王子笑笑道:“有二哥做靠山,弟弟我心安,便多吃了些。”   说着,四王子突然脸色一变,口吐鲜血。   “二哥,你……”   二王子皱眉:“我没——”   二王子也吐出一口血来。   他和四王子一前一后倒下。   二王子心口痛如刀绞,他看到倒在一旁的四王子嘴巴张了张,无声地吐出三个字:我赢了。   紧接着,二王子便失去了意识。   等到大夫赶到,二王子已经没了呼吸,四王子也是呼吸微弱。   大夫连忙催吐,灌药,总算是把四王子的命救了回来。   躺在床上,四王子无声笑了起来。   那毒他抹在了二王子的酒杯口上,他自己的酒杯也有,只不过,他提前服用了一些解药罢了。   他这个新的幕僚,真是个有本事的。   吃了点苦头,既除了二王子,又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他会将这一切都是推到大虞的头上。   只要守住剩下的城池,他可以建造一个新的襄国。   四王子躺在床上做梦的时候,他的新幕僚——邵楠,已经卸掉易容,回到了大虞军营。   “督主,襄国四王子体内的毒,大约会在明日午时发作,属下还在襄国军队取水的水源里,洒了仙玉给的药。”   邵楠给出去的不是解药,只不过是暂时压制住四王子体内的毒罢了。   至于仙玉给的药,据说一点点便能放倒一只老虎,睡上个三天三夜不是问题。   魏山阙淡淡道:“明日战后,记得将收缴的宝物找个库房放好。”   邵楠应下。   找个库房放好做什么?自然是让裴小将军“洗劫”了。   大虞战鼓声响时,襄国军队能爬起来的没几个。   襄国那些出逃的大臣,是不能指望他们拿起刀枪来抵抗的。   四王子又惊又惧,情绪起伏之大,竟是直接使得毒发作的提前了,吐了一口鲜血后,整个人软倒下去。   群龙无首。   大虞士兵将所有的俘虏一一牢牢的捆绑起来。   这些人如何处置,待裴长缨来了再说。   魏山阙留下邵楠、剑北及一队人马,看管这些俘虏。   自己则是率人去与裴长缨汇合。   魏山阙走后,邵楠晃了晃手中的药瓶。   他对剑北说道:“仙玉给的药还有多,每日给他们喝的水里、吃的东西里都加些。”   剑北自然是没有异议的。   这样更好管。 第300章 遮掩   芥国将军战败被俘的消息传到芥国国王那里,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战败被俘?大虞军队这么快就从襄国撤出来了?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察觉!”   国王盘算着继续打下去,芥国的胜算有多少。   羌国、襄国、芥国,三国在西境属于强国。   真要论起兵力,芥国比羌国和襄国是稍嫌逊色的。   加上将士被俘,再打下去,即便是胜了,也是两败俱伤。   国王与大臣们商议后,决定与大虞议和,还表示愿意将大虞的罪人齐桓交出来。   “齐桓?他怎么会在芥国?”   裴长缨感到十分奇怪,他与魏山阙商议了下,决定先谈谈看,套一下芥国的话。   看看齐桓和芥国,有什么关系。   芥国国王谈和诚意十足,他命人将齐桓五花大绑带到裴长缨面前。   芥国的使臣道:“此人乃贵国的罪人,他逃到芥国,国王便命人将他绑了起来,待日后交到你们手中。”   被人按在地上,齐桓不断挣扎着,嘴巴发出“呜呜”的声音。   裴长缨道:“他想说什么?”   使臣道:“定是求饶的话。”   “是吗?”裴长缨蹲下来,看着齐桓。   他印象中齐桓是个有些跳脱、有些急性子的人。   此刻,他在齐桓眼中看到了不甘和愤怒。   裴长缨随手取下齐桓口中的布。   使臣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   齐桓语速很快道:“芥国想借我的手挑起大虞和襄国的纷争!你与他们谈和,那就是与虎谋皮!”   芥国既然弃了他,那就别怪他不义!   使臣的脸色有些难看,他立马道:“他这是污蔑!芥国向来不与他国起纷争。”   这话太假。   芥国前不久还在跟襄国打呢。   裴长缨站起来,拍了拍手道:“其实,我就是好奇为什么齐桓会在芥国,这仗肯定还是要打——当然,齐桓我肯定也会带走。”   “你!”使臣没想到裴长缨会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大虞的士兵把芥国的使臣和士兵团团围住。   裴长缨笑眯眯道:“留下齐桓,不要抵抗,我放你们走,否则——”   目送着使臣脚步飞快的离开。   裴长缨回过头看向齐桓问:“先帝护着你,一路爬到刑部尚书的位置,又替你做了各种掩饰,你为何还会向着别国呢?”   齐桓看着站在一旁,不曾出过声的魏山阙。   “我身上流了先帝的血,凭什么那个位置不能让我坐?这个刑部尚书的位置,是我自己寒窗苦读,一步一步爬上来的!”   先帝子嗣单薄,齐桓一直以为自己肯定会被认回去成为皇帝。   可是后来又出现了魏山阙。   再后来有妃子生下皇帝。   先帝给了魏山阙什么?   东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滔天的权力!   先帝又给了他什么?   什么都没有!这个刑部尚书的位置,是他靠自己的本事爬上来的!   裴长缨道:“你残害武将子嗣,是先帝替你压下去的,不然你以为当真查不到你头上?还有你挖地道到羽山脚下的事情,若非先帝为你遮掩,你真以为不会有人发现?”   魏山阙问道:“你是芥国人?” 第301章 忽悠   齐桓眼中闪过一丝狼狈。   闭口不言。   魏山阙心中了然:“你以为是。”   裴长缨接道:“其实不是?”   他露出怜悯的神色:“所以你忙活了半天,是瞎忙活,以为自己是芥国的大英雄,结果被人忙不迭的绑了,作为和谈的筹码。”   “我挺好奇,芥国到底是怎么做到让你觉得自己是芥国人,又让襄国觉得你是襄国人,还派人助你的。”   所以,打吧,打到芥国的都城去问上一问,就都知道了。   芥国的使臣前脚刚赶回去,后脚大虞军队连破数城的消息也传了回来。   芥国国王惊地直接站了起来。   “那些守城的将士在做什么?!”   其实,并不能怪守城的将士。   裴长缨把俘虏放在了军队最前面,守城的人犹豫的时间里,大虞已经发动了猛烈的攻势。   把新的俘虏绑起来,和其他俘虏放在一起。   裴长缨拍拍手道:“放心,我说过不杀俘虏的。”   如果芥国人自己动手,那就与他无关了。   芥国国王招来几员大将,告诉他们:“不要管最前面的人是不是芥国的士兵,直接杀,懂不懂?”   几位将军相互看了眼,有些不忍。   国王冷下脸,加重了语气道:“他们降了,便是叛国!再有一城破,拿你们是问!”   最为年长的将军开口道:“国王陛下,若我们的箭对准自己的士兵,会寒了其他人的心啊!”   国王一字一顿道:“都城没了,要人心有何用?”   事实证明,没有人心,城破的会更快。   大部分士兵都不愿意把箭尖对准自己人。   他们选择消极怠战。   有将军觉得憋屈,一把将武器摔在地上:“都城没了,不过是换个国王罢了!凭什么要我们去取同袍的命?”   大虞军队几乎不费吹灰之力,打到了芥国都城外。   裴长缨将俘虏推到队伍前,高声道:“大虞不杀俘虏!为了一个不顾自己将士死活的王室而战,值得吗?不值得!”   “被俘的士兵,是谁的儿子,又是谁的父亲?”   “大虞剑尖所指,是企图破坏大虞安宁的芥国王室!不是芥国的平民百姓!”   周柏书啧啧称奇:“长缨这张嘴,忽悠起人来,真是一套一套的。”   灵枭点头赞同,刚想说话,就被邱库打断:“哥哥,你也忽悠忽悠我呗?我很好忽悠的~”   灵枭白了他一眼:“你谁啊?我忽悠你?你有什么值得我忽悠的?”   邱库暧昧道:“哥哥你把我忽悠到床上就知道了~”   灵枭:……   灵枭控着马远离邱库。   战场上都能满口胡言,真想给他那张破嘴缝上!   有了第一个放下兵器的,就有第二个,紧跟着,接二连三的有人放下兵器。   大虞的军队兵不血刃地进入芥国都城。   芥国国王在国库里,命人将值钱、轻便的宝物装起来:“快!动作都快些!”   “干嘛呢?你想偷我的东西?”   裴长缨把红缨枪抗在肩上,面色不善地看着芥国国王。   “国王陛下,若你能为我解惑,我可以考虑给你几两碎银子。” 第302章 请功   原来当年,芥国也有送美女去京城,主要目的在于打探和传递消息。   当年,她们打探到襄国的公主为了刺杀大虞皇帝,私自潜入大虞。   不但没刺杀成功,反而被骗的心甘情愿怀了对方的孩子。   芥国国王得知此事,心生一计,派人密切盯着襄国公主,本想待她生产后想办法将孩子掉包。   结果发现了一个秘密。   襄国公主产子后,那个孩子被大虞皇帝掉包后溺毙了!   而后,芥国便一直派人秘密监视着这个孩子,买通了孩子的奶嬷嬷,不断的告诉这个孩子,他其实是芥国公主与大虞皇帝所生。   襄国公主自己生的是女儿,所以将他偷了过来。   裴长缨扶着额头道:“师父我头晕。”   所以齐桓不是先帝的儿子,但他以为自己是芥国公主和先帝所生。齐桓利用襄国的力量在大虞作妖,挑起大虞和襄国的矛盾,为的是让芥国坐收渔利。   那先帝为什么要换个孩子给襄国公主呢?又为什么替齐桓遮掩他做下的坏事?又不是他自己的孩子。   魏山阙抬手替他按了按。   “不管了,先把东西搬走吧,襄国那边还有宝贝等着我。”   裴长缨舒服的眯起眼睛,他摆了摆手,大虞士兵进入芥国国库,将里面的东西悉数搬走。   然后他对面色灰败的芥国国王道:“有劳国王陛下,随我们去大虞做客了。”   芥国国王后悔不已,不该来拿东西的,去了大虞那就是阶下囚!   搬空了芥国国库,又卷走了襄国大王子出逃时带的宝物。   裴长缨满意的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队,这一车车的,可都是值钱的宝贝!   在俘虏的处置上,裴长缨有些犯难。   带回去吧,浪费粮食。   都放了吧,担心生变。   魏山阙道:“可带回去开荒。”   裴长缨眼睛一亮:“好主意!”   大虞土地广袤,总有些开垦难的地方,让俘虏去干,可就省了不少人力。   来年产了粮食,便不再愁那份养俘虏的口粮了。   这次,裴长缨自己写的战报。   把魏山阙大夸特夸,其他人也顺带夸了一遍。   周柏书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我觉得,陛下可能看不懂。”   裴长缨斜了他一眼:“我之前给你写的信你不是认出来了吗?”   周柏书道:“那是邱库连蒙带猜,猜出来的。”   裴长缨道:“我跟皇上认识这么多年,他肯定认得出来,是吧师父?”   魏山阙点头:“嗯,这个自然。”   周柏书选择闭嘴。   这明显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事,魏督主还一本正经附和。   皇帝和右相研究了好半天,勉强、大概,看懂了一部分。   最好认的就是魏山阙的名字。   皇帝不知该做何表情。   右相道:“长缨真是个好孩子,光为他人请功了。”   皇帝心道:魏山阙是裴长缨的内人,不是他人。   这次大军返程慢了不少,给礼部的时间宽裕了很多。   右相走后,皇帝把战报拿给扶风看:“扶风,此战过后,西境往后几十年,定是不敢来犯了!待大军进城那日,你与我一同去迎接。”   西境最强的三国被打散,多方弱小势力之间相互牵制。   而裴长缨带回来的战俘开垦田地,大虞会有更多的粮食来养更多的兵马。   大虞无意吞并他国,有西境三国的为先例,他国来犯之前,也需掂量掂量了。 第303章 赐婚   大军归城这日,皇帝率文武百官,出城十里相迎。   裴长缨远远见了,偏头笑道:“师父,皇上真是给足了排场啊!”   魏山阙淡笑道:“这是你应得的。”   此次归来,裴长缨当之无愧的被封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周柏书被封为归德将军。   赏赐多到,督主府库房爆满,得重新建了个库房。   裴长缨满意了,聘礼攒够了。   庆功宴上,一场歌舞刚歇,裴长缨起身走到大殿中央跪下。   皇帝心知,裴长缨这是求赐婚来了。   他看向魏山阙,只见魏山阙放下酒杯,含着淡淡笑意的视线落在裴长缨身上。   好吧,是他多虑了,魏山阙压根不在乎嫁娶这个名头。   “陛下,臣与魏督主,情投意合,向陛下求一恩典,请陛下赐婚!”   “噗——”   右相一口酒喷了出来,和他一样的人不在少数。   “什么?!”周柏书直接站起身,失声喊了出来,这两个人什么时候情投意合的?他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   兰镜拍了拍周柏书的手,拉着他坐下,低声道:“别急,待宴后再问。”   右相好一会才回过神,是了,长缨和魏山阙,可不就是生不出孩子?长缨这么好的孩子!魏山阙怎么下得去手!不对,魏山阙没那个能耐,难道是长缨他——这、这可如何是好?   大殿里的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魏山阙静静坐着,对旁人投来的视线置若罔闻,他的眼中唯有大殿中央的裴长缨。   皇帝清了清嗓子道:“即是赐婚,朕要问问魏卿的意思,魏卿,你可愿嫁与长缨?”   魏山阙起身,跪在裴长缨身旁:“臣,愿意。”   裴长缨笑眯眯地偏头去看魏山阙。   两人对视间,众人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多余。   偏有好事者跳出来道:“不可!裴氏一族仅剩裴元帅一人,若他与魏督主成婚,那香火可就断了!”   裴长缨脸上笑意一敛,他看向那个大臣道:“这是我的事,断的又不是你家的香火!”   “你!裴元帅,我这是为你好!”   魏山阙淡淡道:“邹大人,听闻大人三个儿子皆非亲生?大人还是先管好自己家的事。”   邹大人老脸涨红一片:“你胡说!你含血喷人!你——”   “我说的是真是假,你心中清楚。”魏山阙淡淡的眼神扫过,邹大人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说不出话来。   众人观其神色,便知魏山阙说的是真事儿。   东厂知道的事情还真多,有些本来打算开口的人又默默闭上了嘴。   右相本也想反对,他想起来裴长缨和魏山阙的相处,又有些不忍,末了,他叹了口气。   罢了,孩子们的事情,他们开心变好。   皇帝道:“裴氏一族走丢的第四子已被寻回,且已结婚生子,在齐桓一事中也出了不少力。怎奈无入仕的念头,朕便只能作罢。”   “至于赐婚一事,长缨早就与朕提过。他恋慕谁,与谁成婚,这是他的家事。邹大人挺闲的,朕要娶扶风为君后时,你也反对的最勤,到了需要拿主意的时候,你又没声了?”   邹大人惶恐地跪在地上。   皇帝一甩袖子道:“今日,是长缨得胜归来,大喜的日子,也是朕为他们赐婚的大喜日子,你的事朕稍后再追究!” 第304章 关系   扶风当了君后啦?   裴长缨一双眼睛瞪的又圆又大,他抬头直勾勾地看向坐在皇帝身边的扶风。   皇上可以啊!够勇!   直接把扶风看得有些坐立难安。   皇帝咳了一声,手搭在扶风手背上。   裴长缨回过神来,他打仗这一年多,京城发生的事情不少啊!   “长缨,朕便为你和魏卿赐婚,届时你们大婚,朕亲自为你们主持。”   魏山阙和裴长缨齐道:“谢陛下!”   宴后,右相找到裴长缨:“长缨啊,双戟既然找到了,我想见上一见。”   周柏书拉住裴长缨道:“你跟魏督主什么时候的事?”   右相胡子一吹眼睛一瞪:“周将军,凡事讲究先来后到,是老夫先找的长缨。”   兰镜拉着周柏书站到一旁。   周柏书问:“你之前看出来没?”   兰镜摇头道:“没有,我也很惊讶。”   周柏书放下心来,是裴长缨和魏山阙瞒的太严实了。   裴长缨道:“那明日,明日下朝后,一起吃个饭?”   “好,如此,便说好了。”右相满意离去。   周柏书凑过来道:“现在轮到我问了吧。你跟魏督主什么时候的事?你们谁先知晓心意的?长缨你居然压了魏督主?这么英勇的吗!”   兰镜眼皮一跳,连忙拉了周柏书一把。   周柏书不明所以,但还是闭嘴了。   魏山阙道:“时辰不早了。”   周柏书后退一步:“长缨咱们明日再聊。”   上了马车,裴长缨笑倒在魏山阙的怀里。   “哈哈哈,英勇!周柏书真会用词——哎呀,我没压成,我不英勇了,呜呜呜……”   “又撒酒疯。”魏山阙好笑的看着怀里干打雷,不下雨的人。   裴长缨“嘿嘿”一笑,谄媚道:“师父,要不让我在上面一次呗,就一次,让我也英勇一回!”   魏山阙摸着裴长缨的后颈,轻轻捏了捏,薄唇微勾。   灵枭一鞭子抽下去,马车突然加快。   他木着一张脸,如果可以,他想把裴长缨那张嘴缝上!   “哎呀,哥哥你突然加速,吓了我一跳,你摸摸我心跳的特别快~”   灵枭想抽回自己的手,奈何邱库那手跟钳子似的。   掌下的心跳平稳有力,和邱库那张不着四六的嘴不同,他的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情意。   灵枭,灵枭曲起手指准备来一个黑虎掏心!   “哎呀!”邱库惊叫:“哥哥你掐//我//胸!”   “什么什么?”裴长缨打开门。   看到灵枭的手正抓着邱库的胸口。   “哇哦,虽然不是光天化日,今天月色也是亮堂堂的,这么大胆,不好吧?”   灵枭直接红到了脖子:“闭嘴吧你!!!还有邱库你给我手放开!!!”   邱库老老实实松开手笑道:“咱们这关系,哥哥你不用害羞的。”   “我跟你没关系啊!!!”灵枭甚至想要跳车以证清白。   为了灵枭的面子,裴长缨关起车门,把脸埋进魏山阙的怀里,笑的肩膀抖动不停。   灵枭面露狰狞,隔着车门他也听得见!!!   ---   裴长缨两眼亮晶晶的看着魏山阙,扭捏道:“师父,今晚就让我在上面吗?明日还要上朝唉,我怕你吃不消。”   魏山阙笑的意味深长:“无事。”   裴长缨“嗷嗷”叫着扑到魏山阙身上,学着魏山阙平时的样子去亲吻他。   ……   “师父,不对吧?”   裴长缨双手搭在魏山阙的肩上,眉头皱成一团:“师父你忽悠我呢!”   魏山阙扶着裴长缨的腰道:“嗯,挺好忽悠的。”   裴长缨:……   “啊啊啊!你欺负人!!!”   裴长缨气鼓鼓的咬了魏山阙一口。   烛影晃动间,裴长缨忍不住想,难怪他提到明日上朝魏山阙说无事。   有事的是他啊!!! 第305章 靠山   念及第二日还要早朝,下朝后还要请右相吃饭。   魏山阙早早放过了裴长缨。   裴长缨恨恨的拿魏山阙胳膊上的肉磨牙。   他口齿不清道:“狮虎,你则个骗几!”   “嗯,只骗你。”魏山阙轻抚着裴长缨的后背。   裴长缨松开牙,哼唧了一会,沉沉睡去。   魏山阙微微低头,在裴长缨的发顶印下一吻。   ---   下了朝,右相同裴长缨一起去裴双戟府上。   周柏书看着缓缓驶出的马车:“跑那么快,又没赶上问!”   兰镜笑道:“明日再问,裴元帅应当就没什么事了。”   右相坐在马车里,多少有些不自在。   裴长缨懒懒散散的靠在魏山阙身上打着盹儿。   往日里看到裴长缨靠着魏山阙,右相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在知道两人的关系后,在马车车厢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右相莫名的觉得自己有些多余、有些不合时宜。   终于到了裴双戟府上,马车刚停稳,右相就迫不及待的跳下马车。   身手矫健的令裴长缨惊讶。   连瞌睡都清醒了不少。   裴长缨道:“右相真是老当益壮。”   裴双戟早早带着妻儿等在了门口。   “右相大人,别来无恙。”   右相看着裴双戟,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湿润了眼眶。   “你小的时候,老夫还带着你去买过糖,一转眼你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海悦捏着裴海宴莲藕似的胳膊道:“海宴,叫爷爷。”   裴海宴咬着手指,睁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右相看。   他“咯咯”笑着,向右相伸手要抱抱。   右相小心的接过裴海宴。   “海宴,海晏河清,好名字,好名字啊!”   一行人进了府里。   海悦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子菜。   右相细细询问裴双戟这些年来遇到的事情。   听到他当年走失,险些丧命一事,右相是又气又叹。   气齐桓对无辜稚儿下手,叹那些不幸丧命的孩子。   裴双戟拿了块饼边逗儿子边道:“幸而查了出了,齐桓狼子野心,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的上这份野心。”   这顿饭吃的,右相心里最后一点担忧也放下了。   裴双戟夫妻恩爱,孩子聪慧。   裴长缨和魏山阙……他怎么就看上魏山阙了?   魏山阙他哪点好?   他对裴长缨确实没的说。   “你以后得对长缨好些!不然我舍了这把老骨头也要和你拼命!”   魏山阙道:“这个自然。”   裴长缨抱着右相的胳膊撒娇道:“右相大人放心,师父他要是敢对我不好,我立马告诉你,然后再拉上皇上给我做主。”   右相满意道:“如此甚好。”   裴长缨本想将右相送回去,奈何右相直推说想要走走消消食,不愿意和他们同乘一辆马车。   裴长缨只能目送右相离去,他笑眯眯的看着魏山阙道:“师父,可得对我好些哦,我可是有靠山的!”   灵枭道:“你最大的靠山难道不是督主?”   裴长缨白了他一眼:“师父是我的,不是靠山,懂?两码事!”   灵枭想不通这怎么成了两码事。   邱库从后面抱住灵枭的腰道:“哥哥,这叫夫夫关系,不存在谁是谁的靠山,谁依附与谁,就像我跟哥哥这般~”   灵枭挣扎道:“你放开!谁跟你是夫夫关系了!” 第306章 笑话   审问齐桓时,皇帝带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此人是当年近身伺候先帝的。   看着坐着的皇帝和站着的魏山阙,齐桓阴沉的笑了起来。   “魏山阙,你离那个位置那么近,难道不会不甘心吗!”   魏山阙淡淡道:“这个位置有什么好?”   皇帝又想起来之前裴长缨的话。   这个位置坐着确实累。   皇帝道:“魏卿乃先帝子,朕的兄长,他都不曾有过不甘,你一个普通商贾之子倒是不甘的很。”   齐桓吼道:“我是先帝的儿子!商贾之子不过是先帝为了掩饰我真实的身份!”   皇帝怜悯的看着齐桓:“襄国公主确实产下一子,那个孩子被掉包了,根本没活过第二天。”   “你和那对商贾夫妇那般相似,和先帝、和襄国公主没有一丝相像,你就不曾怀疑过?”   齐桓不肯相信,如果他不是先帝的儿子,那先帝为何对他那般好?   难道不就是因为愧疚吗!   皇帝看了眼先帝的近侍。   近侍抬起有些耷拉的眼皮,看着齐桓道:“齐公子应当还记得奴才吧。”   齐桓看着他,迟疑道:“福公公?”   福公公躬身道:“正是老奴。”   当年先帝找了个孩子替下襄国公主的孩子,并且为这个孩子铺路,助他入朝堂。   这个孩子便是齐桓。   先帝放任襄国人接触齐桓,这样襄国潜伏在大虞的势力便会通过齐桓,浮出水面。   如果齐桓能够反过来,利用好这股势力,反制住襄国最好。   “可惜了……”   福公公的叹息声落在齐桓耳中,变得无比刺耳。   他怒道:“先帝将我耍的团团转,你还觉得可惜?!”   福公公道:“老奴是可惜,先帝待你那般好,你还是辜负了他的期望。”   “他待我好?他让我对自己的身世产生误解,他让我觉得我可以登上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我本可以安稳一生,是他!是他误了我!”   福公公道:“先帝从未明示,亦不曾暗示过,你可以登上皇位,你生在大虞,长在大虞,岂会不知大虞皇帝素来讲究血统纯正?”   齐桓走了歪路,心偏向襄国,还觊觎起皇位来。   羽山密道一事,先帝虽为齐桓遮掩下来,却已动了杀心。   转念一想,齐桓到底是被他拉入局的,并且先帝发现除了襄国,芥国也在接近齐桓。   齐桓痴痴的笑了起来:“所以他留下了我,觉得我一人可以牵制住多方势力,说不定还可以为了芥国搅乱襄国?”   想到自己劝说襄国四王子,诱导大王子,又祸水东引至二王子。   齐桓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为什么是我!偏偏是我!为什么!”   福公公心有不忍道:“当时你生母与襄国公主同时生产,先帝花了五十两金子将你买下。”   齐桓嘶吼道:“五十两金子……便可以毁了我一生吗!就因为他是先帝吗!”   皇帝丝毫不怜悯齐桓,他道:“毁了你的,是你自己内心的欲望。”   “你本可以稳坐刑部尚书的位置,以你的才能,将来拜相亦有可能,右相曾向朕提过,你有为相之才。”   “可你……”   想要的太多。   齐桓已经听不进去了。   他想要皇位,得不到后,他又想要襄国的势力,襄国国王既不重视他,他就挑起襄国内乱,想借此向芥国邀功。   到头来,一场空!   一场空!   齐桓歇斯底里的笑着。   皇帝问:“在大虞,你可还有暗藏的势力?”   齐桓疯癫的笑道:“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天大的笑话!”   离开大牢,皇帝突然道:“先帝向朕夸过你,不止一次,那个时候朕在想,他既然觉得朕处处不如你,为何不将你带回宫?”   后来,皇帝渐渐明白,魏山阙对权势并不热衷,一切都像是在公事公办,没有属于个人的情绪。   直到裴长缨的出现,魏山阙才似个人一般。   魏山阙道:“他提过,我拒绝了。”   【你随朕回宫,朕可以为你扫清一切障碍,那个位置你坐得稳。】   【不去。】   “师父!”   大牢外,东厂的马车也刚刚到,裴长缨刚下马车就看到了魏山阙,高兴冲他挥手。   魏山阙眼神柔和下来,张开手抱住冲过来的裴长缨。   门外两辆马车,一辆往皇宫的方向去了,一辆往督主府的方向去了。   皇帝望着马车外繁荣的景象,握住扶风的手道:“各有缘法这四个字,我似乎是明白了。” 第307章 戳心窝子   裴长缨听完魏山阙的话,忍不住叹息道:“齐桓真是个矛盾的人呐……”   齐桓是既可怜又可恨,先帝那就纯粹的可恨了。   该心狠的时候不心狠,任由齐桓一路走歪,还不告诉皇帝。   任由齐桓和襄国奸细搅在一起,在大虞为非作歹。   但凡有哪里疏漏了,比如羽山祭天那次,如果没有提前察觉做好准备的话,那大虞就要乱成一锅粥了!   还指望用齐桓同时牵制住襄国和芥国,事情怎么可能按照他的想法去走?   他是先帝,又不是玉帝!   “真想翻进皇陵撬开先帝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什么。”   魏山阙道:“想撬?”   也不是不行。   裴长缨连忙摇头:“我就那么一说,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还是算了。”   “嗯。”   裴长缨怀疑地看着魏山阙,这声“嗯”里,似乎有着淡淡的遗憾?   事情了了后。   周柏书终于抓住了裴长缨:“你跟魏督主到底什么时候搅到一起的?”   周柏书思前想后,怎么也想不通,魏督主那样的冷面杀神,居然肯和裴长缨……?   “不会是你强迫他的吧?难道你的武功已经在魏督主之上了?”   裴长缨“呵呵”一笑,皮笑肉不笑道:“我倒是想在他之上——武功之上。”   所以裴长缨打不过魏督主,就无法强迫。   周柏书似懂非懂道:“魏督主对你真的是真心的了,不然他那般厉害的人,怎么可能会愿意……”   周柏书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表现的很明确了。   裴长缨白了他一眼:“我也很厉害啊!不过师父对我那肯定是真心,比真金还真。”   “你打不过他。”周柏书掰着手指,说出来的话直戳裴长缨的心窝子:“你身量也不如他高大,你名下的产业不如他多,如果我没猜错,你也没他有钱,长缨啊,你这高娶啦!”   裴长缨扭过头去,不想搭理周柏书。   想想又觉得得怼回去,便道:“那也比你好,我一早就知道自己的心意,不像某人,天天跟人家称兄道弟,其实早就动了心。”   周柏书道:“我怎么?我之前又没有爱慕过谁,我哪知道这就是喜欢啊!等等,你说一早就,你还没说你跟魏督主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裴长缨咧嘴一笑,冲着周柏书勾勾手指。   周柏书乖乖附耳过去。   裴长缨运足了气,大声道:“就不告诉你!”   说完,裴长缨便蹿上马车。   徒留周柏书在原地气的跺脚。   裴长缨窝在马车里,打开车门问灵枭:“灵枭,你说皇上今天留师父是要谈什么?”   灵枭扬着鞭子道:“不知道,晚上你问督主就是了。”   裴长缨继续道:“我跟师父婚事定了,你跟邱库什么时候定?”   灵枭浑身一僵,突然磕巴起来:“我跟他、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不对劲,平时一提就炸,怎么今日似乎有些羞涩?耳朵都红了,今日也没见邱库……   裴长缨问:“邱库呢?”   灵枭脱口道:“我不知道!你找他、你问我干嘛?”   果然不对劲……   裴长缨摸着下巴,看样子他似乎是开始替灵枭准备嫁妆了? 第308章 大婚(上)   魏山阙和裴长缨的婚期定下。   皇帝将督主府隔壁的宅子重新修缮后,赐给裴长缨做元帅府。   裴长缨把将军府的东西全搬了过来,包括管家夫妇。   鉴于自己不大可能在元帅府住,裴长缨问裴双戟要不要过来住。   裴双戟本不想来,他担心住的近了,日日要受裴长缨的气。   海悦一个眼神过去,裴双戟便乖乖答应了。   海悦想让自己的孩子与裴长缨多多亲近,如此等裴长缨年岁大了,孩子们也能一如既往的亲近、孝顺他。   裴双戟嘟囔道:“万一孩子回头长成长缨那个狗德行……”   海悦手摸向一旁的竹条,裴双戟连忙改口:“我看长缨挺喜欢宴儿的,离的近正好,正好。”   自从搬过来后,原本活泼乖巧的裴海晏跟在裴长缨身后,越来越皮了。   裴双戟让他习字,他要舞枪,裴双戟让他念书,他要舞剑。   裴双戟妥协了,让他习武,他要念书……   忙着筹备婚礼的裴长缨面对自己亲哥的抱怨,耸耸肩道:“这跟我没关系啊,我从小到大都没喜欢过念书。对了四哥,我成婚的贺礼你准备了没?”   裴双戟:……   “我成婚的贺礼,海晏满月礼,你是不是得先补上?”   裴长缨耍赖道:“过时不候啊,我亲爱的四哥。”   裴双戟扭头就走。   裴长缨叹了口气:“师父,我四哥他脾气好暴躁啊,一言不合就甩脸走人。”   魏山阙道:“嗯,你不能学他。”   素来懒得理事,习惯做甩手掌柜的裴长缨,对大婚一事格外重视,跟着魏山阙一起筹备。   繁琐的事项让他两眼一抹黑。   “我看周柏书成婚前,整日该吃吃该喝喝,没见他多忙啊!”   裴长缨瘫在座位上,满脸生无可恋。   哦,对了,周柏书大婚是康王妃一手操持的。   “师父,这是应该让我四哥来,他算是裴家的长辈了。”   魏山阙淡笑道:“你若累了,便歇着,一切有我。”   与长缨婚事的筹备,魏山阙并不想假他人之手。   “是累了。”裴长缨把身后的垫子挪了挪,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懒洋洋道:“你把我折腾的这么累,确实都该你来弄。”   皇帝站在门外,不知该不该进去,早知道便不拦下要通传的人了。   来督主府,还是不能抱着给长缨一个惊喜的念头。   不然自己可能会受到惊吓。   魏山阙先察觉到屋外有人,他放下手上的东西前去开门。   “陛下。”   “啊,皇上来啦!”裴长缨瘫在椅子上对皇帝挥了挥手。   皇帝和扶风走进来。   裴长缨揶揄道:“皇上你好黏扶风哦,他在外面得做你的御前行走,回宫了还得做你的君后,啧啧啧,你发多少俸禄啊?”   一席话,说的皇帝和扶风都有些脸热。   二人同时开口。   “咳,朕的私库都是他的。”   “能伴在皇上左右,我便知足了。”   裴长缨捂着腮帮子,龇牙道:“酸!太酸!”   皇帝强行改变话题:“长缨啊,朕今日来,是提前给你送贺礼来了。”   接过皇帝拿来的礼单,裴长缨的眼睛越往下看越亮,他笑容满面的从椅子上爬起来,拉着皇帝坐下。   “哎呀,来都来了,是吧,还送这么多礼,既然皇上这么客气,那我就收下啦!” 第309章 大婚(下)   皇帝一阵无语。   话都叫裴长缨一个人说了。   就跟之前天天念叨贺礼不能少的人不是他裴长缨一样。   那双眼睛亮的,生动的表达出四个字:见钱眼开。   皇帝道:“大婚当日,你们打算怎么走?魏卿从督主府去元帅府,还是你从元帅府到督主府?”   “我又不住元帅府。”裴长缨是一天都没在元帅府住过,他老神在在道:“直接就在督主府啊。”   皇帝问:“迎亲仪式都没有?”   裴长缨眨眨眼道:“皇上你没看出来吗?显然是我入赘啊!”   皇帝:……   皇帝说出了自己的提议:“要不魏卿从宫门出?”   裴长缨看向魏山阙:“师父你觉得呢?”   魏山阙摇头道:“谢陛下美意,不必麻烦。”   裴长缨道:“如果从宫门出,会不会有点像嫁公主?”   皇帝心道:分明是嫁皇子。   裴长缨垂下眼,突然叹了口气凄苦道:“皇上,我一个上门的夫婿,少不了要看人颜色,日后若是师父欺负我,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皇帝微微一笑,不想说话。   魏山阙处处护着裴长缨,裴长缨把白的说成黑的,他也跟着说是黑的。   他能欺负裴长缨?   呵呵,床上欺负吧。   他站起身来道:“朕还有事,就同扶风先走了。”   裴长缨挥挥手:“哦,好,皇上明天上朝见啊。”   皇帝脚步匆匆的离开。   一杯清茶放在裴长缨手边,魏山阙道:“说了许久的话,喝口水润润。”   裴长缨喝着茶想,刚刚皇上来,似乎忘了看茶。   魏山阙有条不紊的筹备着婚礼,裴长缨放弃了,又没完全放弃,他偶尔还是会给魏山阙帮帮忙。   虽然是倒忙。   裴长缨写了一堆喜帖,下人愣是分不清这请帖上写的名字,无法将请帖送出去。   魏山阙重新写了一份。   下一次裴长缨提出要帮忙时,魏山阙照例答应,然后好脾气的帮忙收拾烂摊子。   这场大婚,没有过多繁琐的步骤,也没有按照传统的嫁娶仪式来。   二人先后祭拜了魏山阙的母亲,以及裴氏一族的灵位。   而后,魏山阙和裴长缨穿喜服,将一个库房里的宝物拉出来沿着京城绕了一圈,又回到了督主府。   周柏书和兰镜到后,忍不住对裴长缨道:“你都这么有钱,有这么宝物了,还惦记我那点贺礼?”   看在周柏书贺礼给的大方的份上,裴长缨好脾气道:“这是我师父的嫁妆。”   周柏书看了眼同样穿着喜袍的魏山阙,嫁妆二字实在是,有些违和。   右相与几位将军是同时到的。   他看着一身红袍,满脸喜气的裴长缨,清了清嗓子上前道:“祝你们夫——夫夫二人白首同心。”   将军们在军营中,对断袖一事,早已是司空见惯,他们纷纷上前抱拳道喜。   “多谢多谢,里面请。”   裴长缨动了动腮帮子道:“师父,我这脸都笑僵了。”   魏山阙捏了下,入手柔软:“倒也没很僵。”   正巧踏进来的皇帝心道自己似乎来的有些不巧。   “皇上!”裴长缨扭头对皇帝笑道:“你来啦!”   皇帝道:“朕说了要替你主婚,怎会不来?”   成婚该走的流程都走完了,裴长缨迫不及待地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拿着筷子,跟着魏山阙一同去敬酒。   每桌走过路过,夹上几筷子。   一圈敬过来,肚子也就吃了个浑圆。   魏山阙笑着擦去裴长缨嘴角的油渍:“倒似我饿着你了。”   裴长缨笑眯眯的咬了下魏山阙的指尖:“饿不饿,你心里清楚~”   送走宾客,裴长缨跳到魏山阙的背上,趴在他耳边道:“师父,还不快背我入洞房?”   魏山阙托着裴长缨,一步一步,走进二人一同亲手布置的婚房。 第310章 番外 灵枭走过最长的路是邱库的套路~   裴长缨和魏山阙的婚期已定。   皇帝娶扶风为君后。   周柏书早早和兰镜成婚。   邵楠和剑北也早就写过婚书了。   “可我只亲过哥哥……”   邱库反思,自己似乎太顺着灵枭了。   按照灵枭这别扭的性子,顺其自然这辈子都别想开荤了……   邱库望着夜空中的明月,计上心头。   第二日入夜后面邱库带着一坛子酒敲开灵枭的门。   “干嘛?”一见到邱库,灵枭下意识就想关门。   邱库拿脚抵住门口道:“哥哥别关门呐,我这得了一坛好酒,特地来找哥哥一同品鉴呢。”   灵枭道:“我怎么觉得你是酝酿了一肚子坏水?”   邱库直呼冤枉,他伸手把住门框,委屈道:“我一片真心向着哥哥,哥哥怎么总觉得我是个贼人?”   随着邱库抬手的动作,露出他胳膊上狰狞的伤疤来,此前祛除僵人毒,直接将肉剜掉。   仙玉试了不少法子,还是留下了可怖的伤疤。   灵枭没再用力关门,他侧身让邱库进来:“我不爱喝酒,最多陪你喝一杯。”   “哥哥真好~”邱库笑盈盈地进入灵枭的房间。   放下酒坛,邱库从怀里掏出一包酱牛肉来。   灵枭一见那纸包,眼睛便亮了:“迎客楼的酱牛肉?他们家这个很难买到的。”   邱库道:“我记得哥哥爱吃,今日可是排了两个时辰的队才买到的呢。”   纸包打开,特有的酱香便在屋里散了开来。   灵枭没忍住,拿起一块嚼了起来,基本每次去迎客楼,那队伍都排队的老长,他只能在门口闻闻味道便走了。   见灵枭吃的眼睛都眯起来了,邱库取出两个小酒杯来道:“知道哥哥酒量不好,今日我们便用小杯子。”   “谁说我酒量不好了?换大杯!”灵枭拿出两个大的酒杯来。   “咣”的一声放在桌子上。   邱库犹豫道:“可是哥哥,上次你才喝了两小杯,便醉了……”   灵枭拍开泥封,将酒杯倒满:“那次我是因为腹中无食,才醉得快!”   邱库把酱牛肉往灵枭那里推了推:“那哥哥你先多吃点吧。”   灵枭瞥了他一眼:“你傻吗,我吃过晚饭了。”   不过灵枭还是又吃了几块酱牛肉才喝下第一口酒。   他不爱饮酒,这酒确实不错,但不如酱牛肉吸引人。   邱库看到灵枭脖子上还带着自己送的虎牙项链,眼底的笑意更浓。   “哥哥,你听说过尤族吗?”   “没有,那是什么?”灵枭两口牛肉一口酒,脸上已经被酒气熏染的有些微微泛红了。   “尤族,无论男女皆是狩猎高手,尤族男子会猎来狼、虎、豹等猛兽,用猛兽的牙做成项链、手链等,送给心上人。”   邱库看着灵枭泛着水光的眼睛,舔了舔嘴唇道:“若心上人收下,便是答应成婚的意思。”   “哦。”灵枭听了没多大反应,这个故事在他听来索然无味,还不如多吃一块酱牛肉。   邱库继续道:“我也是尤族人,我本是族长的三子,族中人有异心,我被他们设计坠崖,是堂主救了我的命。”   那个时候裴双戟还不是堂主,他陪着邱库一同返回尤族,将陷害邱库的人一一受到应有的惩罚。   而后邱库便追随裴双戟离开了尤族。   灵枭嘟囔道:“祸害遗千年这句话用在你身上正好……”   他把酱牛肉往邱库那边推了推:“你也吃点吧,别光顾着喝酒了。”   邱库垂下眼,藏住眼中的笑意。   哥哥啊,真是刀子嘴,豆腐心。 第311章 番外 邱库:哥哥我是自愿的,你无需自责~   灵枭动了动胳膊,好像被什么重物压着,胸口也有些重。   他睁开眼睛,宿醉的感觉并不好受。   侧头一看,是邱库放大的脸,似乎还有些苍白。   灵枭摸了下自己没穿衣服,再看邱库,不仅没穿衣服,露出来的皮肤没一块好的。   青紫一片。   灵枭眼睛瞪的前所未有的大,他闭上眼睛,然后又睁开。   眼前的场景并没有发生变化。   灵枭在心底咆哮:昨晚发生了什么!!!   “嗯……”   邱库缓缓睁开眼睛,哑着嗓子道:“哥哥,你醒了啊……嘶,痛……”   “哥哥你昨晚真是,粗鲁啊。”   灵枭整个人都木了。   随着被子的滑落,灵枭话都说不清了:“这、这这这都……”   这都是他干的?   他莫不是疯了!   邱库虚弱的笑道:“没事,哥哥我是自愿的,你无需自责,只是要劳烦哥哥去替我取些伤药来。”   灵枭猛地掀开被子,那刺目的颜色让他喉头一梗。   “就算是酒后乱……,你可以推开我啊!我又打不过你!”   灵枭急匆匆的下床去柜子里翻伤药,错过了邱库眼中的笑意。   邱库道:“我本就爱慕哥哥,能与哥哥行一次鱼水之欢,我心中是欢喜的。”   “欢喜个鬼啊!流那么多血!”灵枭拿了一堆伤药放到床上,然后去扯邱库身上的被子:“还裹什么被子?我来替你上药!”   “哥哥。”邱库按住灵枭的手道:“哥哥去替我打些热水来吧,这药我自己上便是。”   热水,对,泡一泡热水应该会舒服些。   灵枭道:“你、你要是自己不方便,就叫我啊!”   门关上后,邱库闷声笑了起来,完全没有刚才虚弱的样子。   这个血囊里的血还是太多了,都吓着哥哥了,他应该少放点的。   热水准备好后,邱库已经披了一件长袍,遮住了身上的痕迹。   他进入浴桶时,灵枭还是看到了那些痕迹。   灵枭在心里哀叹:造孽啊!   他一心想娶个媳妇的啊!   怎么就!喝酒误事啊!   邱库道:“哥哥,你快去洗漱用饭吧,一会该送督主他们上朝去了。”   “我一会跟督主说,今日让邵楠去吧。”灵枭不放心留邱库一个人。   伤的那般重,如何自理?   邱库贴心道:“哥哥无须担心,一会用过早饭,我便上床躺着休养。”   对,床。   灵枭动作麻利的把床上的东西换了一遍,对着换下来的东西发愁。   “这个等我回来,我来处理,你、我去把早膳取来。”   “好的,谢谢哥哥。”   灵枭离开时,炉子上温着茶,伤药也都放在床头,还有些清淡可口的点心。   邱库捻起一块点心放入口中。   “哥哥真是贴心~”   灵枭心不在焉的赶着马车。   他听到裴长缨问:“灵枭,你说皇上今天留师父是要谈什么?”   灵枭扬着鞭子道:“不知道,晚上你问督主就是了。”   裴长缨继续道:“我跟师父婚事定了,你跟邱库什么时候定?”   听到邱库的名字。   灵枭浑身一僵,突然磕巴起来:“我跟他、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裴长缨又问:“邱库呢?”   灵枭脱口道:“我不知道!你找他、你问我干嘛?”   裴长缨不再问了,灵枭才松了口气。 第312章 番外 过年啦~   早晨,裴长缨睁开双眼,打了个哈欠道:“师父起床啦!别赖床啦!”   魏山阙神色清明,显然早已醒了多时。   他捏着怀里裴长缨的后颈道:“嗯,该起了。”   早膳时,裴长缨特地少吃了些,吃完饭便溜达到了厨房。   过年时,督主府的厨房是从早忙到晚,虽说魏山阙和裴长缨晚上要去宫中赴除夕宴,但督主府上下那么多人,那么多张嘴,高低得整顿好的。   每年这个时候,厨子大叔忙的一额头的汗。   忙且充实。   裴长缨到厨房时,厨子大叔已经开始准备炸货了。   炸各种圆子、炸鱼段、炸酥肉……   裴长缨舔了舔嘴唇,他来的正合适。   厨子大叔将圆子下锅,“滋啦”一声,不一会,圆子的香气便传了出来。   “大叔,这炸好了吗?”   厨子大叔笑呵呵道:“小公子且等上一等,这是肉的圆子,心里面还没熟透呢!”   裴长缨端了个凳子坐到灶台旁,伸长了脖子等圆子出锅。   圆子刚出锅,他便夹了一个一边吹一边往嘴里放。   “唔!香!大叔炸的圆子还是这么好吃!”   旁边有个馋猫边吃边等,嘴上还不住的夸,厨子大叔心情也颇好。   裴长缨吃了不少东西,看了眼天色,告别了厨子大叔:“叔儿,我去贴春联啦!”   裴长缨找到了还在书房处理公务的魏山阙,抽掉他手中的笔道:“师父咱们该去贴春联啦!”   说完,裴长缨打了个嗝,还是肉味儿的:“哦,不对,你写好了吗?”   “走。”魏山阙拿起一旁已经写好的春联,上面的字苍劲有力。   【物我皆逢泰,乾坤总是春】   裴长缨夸道:“哇,师父的字写的真好看~”   将旧的春联撕下,将新的春联贴上。   裴长缨拍着手道:“日子过的真快啊,这叫,什么白什么过隙?”   魏山阙道:“白驹过隙。”   “对!白驹过隙,这时间过的快的,一会又该用午膳了。”   裴长缨摸摸肚子,感觉肚子里又腾出不少空儿来。   用完午膳,拉着魏山阙小憩了一会,裴长缨又溜达到厨房去了。   灵枭道:“你的肚子这么能盛?”   裴长缨接过厨子大厨递来的刚出锅的大虾,熟练的去虾头、去壳,边吃边道:“你这肚子也挺能盛的。”   灵枭手上的鸡腿已经啃了一半。   邱库就又拿了个鸡翅膀来了。   好在厨子大叔是几只鸡一起炒的,若是一只鸡,那端上桌后定会有人要问这鸡怎么是缺胳膊少腿的。   灵枭道:“我早上可没吃没那多炸货。”   “也就比我少那么一点点。”裴长缨嘬了下指尖,也把手伸向了那盘鸡。   厨子大叔笑呵呵道:“无妨,反正烧的多,多吃些!”   吃的差不多了,裴长缨跟着魏山阙坐上了入宫的马车。   灵枭靠在车门上,邱库驱赶着马车。   裴长缨靠在魏山阙身上,抱着肚子小声哼唧。   吃多了,坐马车有些难受。   裴长缨别着嘴道:“师父,我恶心想吐,别是有了。”   魏山阙炙热的掌心贴在裴长缨浑圆的肚子上,轻轻揉着。   “无妨,若是有了生下来便是。”   车外的灵枭:……   一旁的邱库拿眼睛瞄灵枭的肚子,灵枭木着脸道:“别想,不可能。” 第313章 番外 新年好呀~   “呦,裴元帅,魏督主。”刘骄笑着过来打招呼。   裴长缨笑着回道:“刘大人好啊。”   两人寒暄了两句,便各自落座了。   刘骄拉了下身边女子的袖子道:“月儿别看啦,他们都成婚了。”   兰昭仪也就是兰月撇撇嘴道:“多看些长的好看的,将来孩子也生的好看啊。”   刘骄指着自己的脸,腆着脸道:“我也好看啊,不然当初宫宴上你怎么就一眼看中了我呢?”   兰月叹了口气道:“因为没有对比啊。”   素来对自己样貌颇为自信的刘骄,开始有些自我怀疑起来。   “我当真如此差?”   兰月安慰道:“也没有到差的地步啦,还能凑合看的。”   这话还不如不说。   凑合两个字,多少有些伤人了。   “好吧。”兰月改口道:“你也算好看的,不然我也瞧不上,对吧?”   刘骄拾回点信心,他抬起头来,兰月的眼睛又追着魏山阙跑了。   嘴巴上还在继续安慰道:“咱俩都成亲了,别想太多了。”   刘骄,刘骄很难不多想。   注意到兰月的视线,裴长缨瞪了她一眼,然后众目睽睽之下,在魏山阙的脸颊上亲吻了一下。   然后又瞪了兰月一眼:看什么看!我的!   兰月扶着腰坐下,对心碎成一地的刘骄道:“他怎么当了元帅,还跟个护食的小孩子似的?我不就看一眼吗?”   刘骄小心护着兰月坐好,他道:“你要是盯着裴长缨,估计魏山阙能给你眼睛剜了。”   兰月收回视线,落在刘骄脸上:“还是看你最安全了。”   刘骄立马笑道:“随便看,想看多久看多久。”   兰月摇头:“那不行,看久了,我怕后悔。”   刘骄默默喝了一杯酒。   周柏书和兰镜凑在一起,不知道周柏书说了什么,兰镜莞尔一笑,大殿里起舞的美人顿时都有些失色了。   周柏书愣愣道:“成婚这么久了,有时候你一笑我还是会觉得惊为天人。”   兰镜笑道:“成婚这么久,我一如既往的喜欢你的坦诚。”   看兰镜和周柏书这般好,康王妃感叹道:“令人艳羡呐……”   不说达官贵人了,便是寻常百姓家,又有几人能只恋一人?   康王冷哼一声。   康王妃掩唇道:“王爷家花野花一堆,自然是不屑的,陛下不从康王府选孩子教养,可能也是瞧不上王爷这副滥情的样子。”   康王想要辩驳,可皇帝始终后宫只君后一人,此前宫中几位妃子也不曾动过。   自己的行径放眼京城不算什么,在皇帝这里或许确实不大能看入眼。   他抬眼望去,皇帝正亲自在为君后倒酒。   皇帝将酒杯推到扶风面前,低声道:“此酒不错,今夜不必怕醉。”   说着皇帝放在案下的手,搭在了扶风的腿上。   扶风接过酒杯,面上不显,但微红的耳廓已经出卖了他。   宫中笑语声一片。   督主府里也是十分热闹。   大家聚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吃吃喝喝,   邱库缠着灵枭,要他一起喝杯酒。   灵枭白了他一眼:“吃完了还要去接督主,喝什么酒?”   邵楠拿了壶米酒来:“喝吧,这个不容易醉。”   然后邵楠又拿了坛陈年佳酿对剑北道:“咱们喝这个。”   喝个半醉,回去胡闹一番,正好守岁。   灵枭拗不过,喝了杯甜甜的米酒。   邱库笑眯眯道:“哥哥我们该去接督主他们了。”   赶到宫门口,正好魏山阙揽着裴长缨出来。   裴长缨又装醉,抱着魏山阙的腰不撒手,一口一个:“抱着我的媳妇儿回家家~”   魏山阙由着他撒泼,手扶着裴长缨的腰,防止他一个不留神,绊着了。   “嗯,回家家。”   回府洗漱完,裴长缨钻进被窝里,抱着魏山阙,把头靠在他怀里。   “师父,一年又要过去啦。”   “嗯,你又要长一岁了。”   “不管长多少岁,我都是你的心头宝吗?”   “这个自然。”   说着说着,裴长缨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发出均匀的呼吸声,魏山阙的手轻轻的抚着他的后背。   魏山阙将提前准备好,装着压岁钱的荷包放在裴长缨的枕头下面。   轻声道:“长缨,愿你岁岁年年平安喜乐。” 第314章 番外 承风(一)   扶风九岁时,第一次见到皇帝,那个时候他的名字叫做影七。   先帝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对影七招招手道:“影七,你过来,这是朕的太子,以后便是你的主子了。”   襁褓中的孩子小声哭着,跟小猫儿似的。   见到影七时,突然止住了哭泣,冲着影七伸出来小小的手。   影七不知该如何是好。   先帝道:“你把手给他。”   影七小心的伸出一根手指。   那个孩子一把抓住扶风的手,脸上尤挂着泪,便“咯咯”笑了起来。   被那小小的手抓住,影七心里柔软一片,暗暗下定决心,好好学本领,以后定要护好他。   先帝笑道:“倒是有缘,如此甚好。”   后来先帝驾崩,皇帝尚幼,朝中几股势力相互制衡。   魏山阙派了人保护皇帝,扶风就只能寻找合适的时机去见皇帝。   一日,皇帝突然道:“朕今日新学了一首诗,诗文中有一句叫’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你便叫扶风可好?”   影七不懂这些,他跪下谢恩道:“谢陛下赐名。”   这一刻起,他有了自己的名字,不再是影翼中一个代号。   扶风跟着皇帝,看着他长大,亲政,处理朝中有异心的大臣。   看着他从襁褓中那般小,一点一点长高。   当被皇帝放在龙床上时,扶风突然发现,皇帝在身量上,似乎比自己高大了。   从藏在暗处的暗卫,变为御前行走,能和皇帝并肩站在世人面前。   扶风觉得自己是欢喜的。   他不明白自己在欢喜什么。   皇帝的亲近他欢喜,皇帝同他说心里话他欢喜,皇帝带着他赴宴他亦欢喜。   当皇帝在朝上提出要封他为君后时。   扶风心如擂鼓。   他知道这样不对,他已经得到的够多了,不能再贪心更多。   可他说不出劝说的话。   扶风此刻只想将那个什么邹大人,扔出宫去。   皇帝寒一张脸看着跪在下面的大臣:“邹大人,你总拿祖宗宗法来说事。朕问你,哪条宗法说不得迎娶君后,又是哪条宗法说君后不得在前朝为官?”   邹大人辩驳道:“自古以来后宫不得干政!”   “不得干政,不是不得为官。”皇帝道:“邹大人,是非要阻拦朕了?”   邹大人深深拜下去道:“若陛下执意如此,那臣唯有死谏了!”   这无疑是在逼迫皇帝。   皇帝道:“朕定是要娶扶风的,你可以去碰柱了。”   邹大人想不到皇帝会这么说,愣了一瞬,他站起来往柱子那边走了两步。   无一人拦他,刘骄往旁边挪了挪,做了个“请”的手势。   邹大人回头,皇帝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别磨叽了。   右相只能出来打圆场:“此乃陛下的家事,且陛下先前已经说过,会从亲王孙中选择合适的孩子入宫学习为君之道,我们做臣子的,还是做好份内的事便可。”   刘骄道:“就是,自己手上的是理清楚没?陛下家的事你也管?怎么,你是陛下的祖宗宗法?”   原本右相的话,已经给了邹大人台阶下,刘骄这话又把邹大人给架起来了,就差没直说邹大人倚老卖老,管的宽了。   刘骄道:“邹大人你要是觉得这根柱子不喜欢,你身后那根也不错,去碰吧,陛下都准你碰了,不必见外。”   皇帝端坐在龙椅上,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   右相瞪了火上浇油的刘骄一眼,邹大人再不是个东西,当堂一头碰死,那都是成就了他的美名。   而且还会拖累皇帝。   刘骄给右相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邹大人绝对不敢碰。   这种人,自己会找台阶下。 第315章 番外 承风(二)   果不其然,邹大人擦了擦额上的汗,道:“右相大人说的是,此乃陛下家事,确实不是我等应当干涉的,是臣鲁莽了。”   皇帝道:“既然邹大人也知道是自己鲁莽了,为以示惩戒,官职降一级,罚奉一年。”   邹大人想要为自己辩驳,对上皇帝不善的眼神,缩了缩脖子,只能领旨谢恩。   下了朝,皇帝没有坐步舆,他牵着扶风慢慢往回走。   “我曾经觉得宫里的天是一成不变的。”   “而现在,我能看到它的变幻,体味到诗人诗中的韵味了。”   “你知道,为什么吗?”   扶风老实的摇头。   皇帝捏了捏扶风的手道:“因为身边有你陪着。”   扶风不知应当如何回应皇帝。   皇帝笑道:“这个时候,你要说,我也是,承衍。”   扶风道:“属下——我不能直呼陛下的名讳!”   “扶风,你将是我的君后,唯一的君后,此后余生是你我相伴,我们是彼此最亲近的人。”皇帝停下脚步,看着扶风的双眼道:“唤我的名字。”   扶风张了几次嘴,都喊不出来。   皇帝的视线落在扶风的唇上,他道:“你若唤不出,我便在这里吻到你能唤出来为止。”   眼见皇帝离自己越来越近,扶风两眼一闭,声音弱不可闻:“承衍……”   皇帝轻轻在扶风的唇上落下一吻:“这是给你的奖励。”   “皇、皇上……”   皇帝又吻了他一下:“嗯?”   “承衍……”   “嗯,我们走吧。”   皇帝拉着扶风继续往前走。   现在扶风还是御前行走,待大婚后,便是他的君后了。   大婚一事提上日程,皇帝也开始用心在挑选将来继位的人选。   这个孩子年岁必须小,且要接入宫中由扶风抚养。   这样才会同扶风亲近。   皇帝最终挑了瑞王世子的次子。   瑞王世子沉迷寻仙问道,两个孩子可以说是在瑞王妃逼迫之下,才勉为其难与世子妃生的。   次子尚在襁褓中,还不记事,年岁正好。   瑞王世子沉迷寻仙问道,也不必担心他会在孩子长大后,以生恩相要挟。   毕竟那些丹药下去,瑞王世子的身子也亏空的厉害。   此子名为周昌,取昌盛之意。   皇帝觉得此名尚可,便没有改了。   可很快,皇帝便有些后悔这么早就将孩子接进宫了。   这个孩子,离了扶风就哭。   白天哭晚上哭,好不容易哄睡着让奶娘带走。   皇帝拉了扶风睡下,正到关键时刻。   他又醒了。   哭个没完,奶娘没办法,只能抱着孩子过来寻扶风。   扶风手忙脚乱的穿了衣服下床。   皇帝坐在床上直叹气。   孩子果然就是个麻烦!   扶风再次把孩子哄睡着,见皇帝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还以为他睡着了。   便轻手轻脚的上了床。   一双手突然从被子里伸出来抱住他的腰。   皇帝一个翻身把扶风压在身下。   在扶风的颈间轻//咬//了一口。   “这孩子太能哭闹了,要不送回去吧?”   扶风道:“许是到了新的地方有些认生,孩子还是从不记事养起的好,以免日后亲王起了异心。”   “好吧,等他再大点,就找个太傅丢去念书。”   皇帝赌气般的直接撕掉扶风的外衣。   “承衍……夜色深了,明日还要早朝……”   扶风扶着皇帝的肩,手上那点儿力道压根不能阻挡皇帝。   “不,这都几天了,这小鬼头进宫以后,朕就没和你好好亲近过!”   皇帝用牙咬开扶风的里衣。   “大不了明日推迟上朝!”   一夜过去,床幔的颤动终于停歇。   说是推迟上朝,皇帝还是准时下了床。   他将扶风抱进浴桶里,做好//氵//理后,又将人抱回宫人已经重新铺好的床上。   “一会你就在床上用些早膳,我先去上朝了,你好生休息。”   扶风拉住皇帝的袖子道:“承衍,你还未用膳。”   “来不及了,我一会先对付两口,下朝后再吃,赶紧给这个小崽子养大,这皇帝谁爱当谁当!”   退位以后,他要带着扶风去行宫住,再也不起早! 第316章 番外 可是哥哥你都收了我的项链   回到自己院子里,灵枭手搭在门上,有些犹豫。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邱库。   “咚!”   屋里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灵枭连忙推开门,只见邱库正坐在地上,双手扶着床沿往上爬。   “怎么回事?”灵枭快步上前,把邱库扶上床。   邱库懊恼道:“我躺的久了,想下去走走……”   “伤成这个样子还想走走。”灵枭给邱库盖上被子道:“要不要我给你按按?”   邱库笑道:“那就多谢哥哥了。”   邱库趴在床上,灵枭隔着被子给他按后背。   动作间,自衣服里滑出来,晃动的虎牙项链,引起了灵枭的注意。   昨晚,邱库似乎说过尤族的习俗……   狼子野心!还说这个项链没有别的含义!   灵枭想着,手上的力道不由得加重了。   邱库一声痛呼,让灵枭回过神来。   灵枭放轻了力道。   “你当初不是说这个项链不是什么定情信物吗?”   邱库侧过头来,露出苍白的侧脸,和青紫一片的脖子。   “这个确实不是定情信物啊,这是答应成婚的意思。”   那还不如定情信物!   灵枭想说自己是要娶媳妇的,但看到邱库这副凄惨的样子又说不出话来了。   “哥哥,你既收了我的虎牙项链,他日你若娶亲,能给我留个院子吗?你只要偶尔能来坐坐便可。”   邱库说着,突然别过脸去,灵枭看的真切,邱库分明是落泪了。   灵枭心口堵的慌。   “你这是何必呢?天下男人多的是,何必挑了我这棵歪脖子树?”   “他们都不是哥哥,我又不是断袖,我只爱慕哥哥一人。”   直白的话,叫灵枭直接从脸红到了脖子。   平时邱库没皮没脸的说什么爱慕,灵枭只当做耳旁风。   今日邱库闷声说的话,每一个字都落在了灵枭的身上。   灵枭摸着自己的胸口,不明白怎么会跳的这般快。   邱库再转过脸来时,已经神色如常了,他将灵枭满面绯色看在眼里。   低声道:“劳烦哥哥将我送回房吧,免得我又叫哥哥心烦。”   “你别再折腾了,才不叫我烦心。”   灵枭倒了杯茶给邱库:“你再趴会,我去端些饭菜来。”   灵枭跟个游魂似的从厨房里飘出来,遇到了邵楠跟剑北。   他的视线落在了他们十指相扣的手上。   灵枭吃惊不已:“你们!”   邵楠握着剑北的手抬起来晃了晃:“你才发现啊?真迟钝。”   灵枭把二人引到一旁,压低声音问:“你们这什么时候的事?”   邵楠想了想:“好像是我十九岁生辰时候的事。”   “那么早?”灵枭人傻了,他居然一直都没发现!   正好有人可以问问。   “你们是怎么……你们不想娶媳妇儿吗?”   邵楠奇道:“没有说法说,媳妇儿必须是女子吧?”   “自古以来……”   “自古以来也有不少男子成亲啊!远的不说,近的,康王世子和兰王,督主和公子,皇帝和君后,我和剑北。”   “你们成亲了?”   “对啊,还有婚书呢。”   灵枭道:“那个,我有个朋友……”   邵楠对剑北使了个眼色:这个朋友肯定是灵枭自己了。   “他跟人……酒后乱*,那个人喜欢他,但他是想要娶媳妇儿的……”   哇哦,酒后乱*!玩的这么大吗!   邵楠努力控制着表情:“你让你那个朋友想一下,如果现在面前有个貌美如花的女子,他想不想与她亲昵。”   灵枭想了想,没有想法。   他端些饭菜离开,路上见到了仙玉。   灵枭盯着仙玉,想象着如果他跟仙玉亲昵……   不,他做不到。   仙玉奇怪的看着灵枭先是盯着自己看,然后一脸嫌弃的离开。   “喂!你有毛病吗!”   灵枭失魂落魄的想,他大抵是真的有毛病了…… 第317章 番外 哥哥真好~   “哥哥?”   灵枭放下饭菜后,动作木然的把菜夹到碗里。   邱库见他已经在空气里夹了好几次,不由得出声问道:“哥哥你怎么了?”   灵枭幽幽道:“没事,就是我有病。”   “哥哥身子不舒服?”邱库挣扎着想要起身。   灵枭连忙一把按住他:“躺着吧你,我没事!”   “哥哥?”   邱库疑惑的看着灵枭,眼中带着淡淡的担忧。   灵枭突然想,如果邱库那张嘴不那么气人,但也还能接受……   “吃、吃饭吧。”灵枭端了碗来,抚邱库起来时有些犯难。   毕竟伤的位置有些尴尬。   邱库道:“哥哥你扶我坐起来便可,这点伤不算什么的。”   灵枭没好气道:“这点伤不算什么,你还要血流尽了才算?”   把邱库翻了个身,脖子下面稍微垫高了些:“就这么吃吧,我喂你。”   邱库笑笑:“那就多谢哥哥了。”   “谢什么,本来就是我造成的。”说着,灵枭又红了脸。   想他连姑娘手都没摸过,以后估计也摸不到了。   好亏啊……   “以后,我不娶妻,你、你别动不动嘴上不着四六的。”   邱库笑盈盈的看着灵枭:“哥哥,我很欢喜。”   “闭嘴吧,赶紧吃饭,吃完好的快。”   灵枭受不了邱库这么看着他,勺子都快拿不稳了,   “吃饭就吃饭,你盯着我看干嘛?”   邱库道:“哥哥好看啊。”   为邱库吃完饭,灵枭自己随便对付了几口,然后放了水和点心在床头。   “我出去转转。”   “好的,哥哥。”   看着邱库老老实实躺着,灵枭又道:“我一会就回来。”   灵枭打算出去稍微转一下,让脑子冷静下。   出了督主府,正巧看到裴双戟抱着儿子来找裴长缨。   “裴堂主。”   “灵枭啊,你与邱库相处的如何了?”   灵枭道:“还,还好吧。”   就是总想追杀邱库。   裴双戟点点头:“那便好,当初他为了留在你身边,频繁变作孩童模样,其实我是不赞同的。”   灵枭跟着裴双戟进了督主府。   裴双戟问:“你不是要出去?”   灵枭道:“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   下床在灵枭房里溜达的邱库,听到脚步声连忙蹿到床上趴好。   “哥哥,你回来啦。”   灵枭推开门时,邱库刚把被子盖好。   “嗯,怕你又摔下床。”   邱库笑眯眯的自被窝里伸手抓住灵枭的手。   “谢谢哥哥,哥哥真好。”   灵枭本想挣开,又忍住了。   细想之下,他似乎并不讨厌邱库的接近。   邱库挠了下灵枭的掌心,笑的眉眼弯弯。   灵枭想,就这么高兴吗?不过是拉了下自己的手。   邱库的手偏凉,灵枭却觉得自己的掌心要出汗了。   邱库在灵枭屋里住了五天,这件事情督主府上下都知道了。   裴长缨暧昧道:“呦,没关系还同住了这么多天呐。”   灵枭默不作声,无法反驳。   邱库笑眯眯道:“住之前是我单方面黏着哥哥。”   “哦~”裴长缨拖长了音。   懂了,懂了。   灵枭有些头疼,他预见了以后动不动就要被调侃、被揶揄的日子。   回到院子里,灵枭看着邱库往自己屋里搬东西。   “你这是干嘛?”   邱库道:“当然是搬来跟哥哥一起住啊。”   “我们住隔壁啊!”   “可是,我们现在不是应该住一张床吗?”   灵枭磕巴起来:“以后,都、都这样了?”   邱库放下手上的东西,失落道:“哥哥,不可以吗?”   灵枭咬牙:“可以,你搬!”   邱库就这样一点一点的将灵枭那点儿变扭蚕食殆尽。   “你别总抱着我不撒手!”   “啊,好的,哥哥……”   “……至少在人前别这样。”   “好的哥哥!”   “一张嘴有什么好啃的?”   “哥哥的嘴,格外的甜呢~”   “……你别胡说,我今天吃了不少大蒜。”   “哥哥~”   “好了好了,随你吧。”   直到灵枭被邱库按在床上,邱库的手探进他的里衣时。   灵枭才觉出不对味儿来。   “不是,你干嘛呢?”   邱库眼底的予\\色,看的灵枭心里一惊。   “我在,跟哥哥亲昵呀。”   灵枭抓住邱库的手道:“不需要到这个地步吧?”   邱库膝盖动了动,笑道:“哥哥,咱们都一样了呢。”   灵枭自然也知道自己的反应:“我怕又伤了你。”   “哥哥,放心,有我呢~”   ……   “不对,还是不对。”   灵枭抓住邱库的胳膊:“怎么你——”   邱库吻了吻灵枭汗湿的额头道:“哥哥,让我试一次,就一次,好吗?”   邱库也是同自己一样的男子,灵枭这般想着,缓缓放松下来。   “那你,注意点。”   可不能像他上次那样。   “哥哥放心,一切都交给我吧……” 第318章 番外 养娃日常   “哇哇哇——”   皇帝闭了闭眼,捏紧了手中的毛笔。   “哇啊啊——”   皇帝把笔放回笔搁上,无奈道:“扶风,孩子不能一哭就抱,你太惯他了。”   “还有你。”皇帝看着一旁的裴长缨道:“你把他逗哭了你自己哄。”   裴长缨道:“皇上你凭啥说是我逗哭的?证据呢?我刚刚可没有干嘛!”   皇帝道:“信不信朕剁了你捏他脸颊的手?”   魏山阙的视线扫过来。   裴长缨笑嘻嘻道:“不信。”   面对魏山阙那看不出情绪的眼神,皇帝还能说什么呢?   一句玩笑话,居然也护着。   真是够了。   这孩子只要眼睛一睁就黏着扶风,偏偏扶风还是个心软的,孩子一哭他就心疼。   皇帝想让人把孩子带走,扶风也不开口,就盯着孩子离开的方向。   皇帝还能说什么?   当然是让人把孩子抱回来给扶风继续哄。   裴长缨安慰道:“没事,等孩子大了就好了。”   皇帝也这么想,所以周昌三岁时,皇帝就找了个太傅,把周昌丢了过去。   然后他带着扶风去了行宫。   三年了,他受够了孩子的苦。   现在他要好好享受扶风的甜。   在行宫,就他和扶风,无人打扰!   皇帝拉着扶风,脚步匆匆。   扶风知道皇帝想要做什么,他抿抿唇,有些羞意。   到了温泉池旁,皇帝直接拉着扶风下了温泉。   扶风道:“承衍,衣服还没脱……”   “这般心急,嗯?”   皇帝在水中勾开扶风的腰带:“来,你来帮我脱。”   扶风耳廓微红,将手放在皇帝的衣襟上。   “扶风,你抬眼看看我。”从皇帝的角度,正好能看见扶风羞红的脖颈。   皇帝最爱扶风这明明有着羞意,却从不会拒绝自己的样子。   只有他见过的样子。   “承衍……氵……”   扶风抿抿唇,有些难以启齿。   他一时分不清,衮//tang的是温泉,还是皇帝。   “嗯,我在。”   皇帝温柔的轻吻着扶风。   与这份温柔不同的,是激荡不已的水面。   “承衍、承衍……”   “我在。”   ……   皇帝抱着扶风躺在美人榻上,他想好了,待上个十天半个月再回去。   朝堂有右相和魏山阙。   折子派人每天送来既可。   只能说皇帝的想法,是非常美好的。   当天夜里,皇帝刚脱去扶风的外袍,门外便传来宫人的声音。   “陛下,小殿下他,哭着不肯睡觉,说是要找君后。”   皇帝:……   他对上扶风担忧的眼神。   皇帝还能说什么?皇帝只能摆驾回宫。   早知如此,来什么行宫!在路上耽搁许久。   直接在寝殿——今日扶风似乎比较放得开。   嗯,今日出来的值。   他多大亲政的?十岁对吧,现在有他手把手的教,七岁亲政不为过吧?   皇帝想,再忍四年便可。   周昌自记事起,就在学各种东西,皇帝就差没有把书直接塞进他嘴里,让他嚼吧嚼吧咽下去了。   还是君后好,君后会给他点心吃,会温和的听他说话,还会劝说皇帝不要太严厉。   在周昌心里,君后是最好的人。   有人嚼舌根嚼到周昌面前,将皇帝过继一事说了出来。   周昌虽小,心却跟明镜似的。   他直接让人把嚼舌根的人杖责三十大板。   并且让一众宫人看着。   他道:“过继一事,君后早就告诉过本殿,也从未阻拦过本殿的亲生父母探望,下次再有嚼舌根者,可就不是三十大板这么轻松了!”   皇帝得知此事,颇为欣慰:“小小年纪,便有此魄力,待他再年长些朕可以准备退位了。”   裴长缨道:“皇上你退位前,先答应我的辞官再说,我要跟师父去做山匪,过闲云野鹤的日子。”   皇帝道:“长缨你还年轻。”   “皇上你比我还小呢!”   “做皇帝太累……”   “我每天上朝也很累啊!”   “你有朕累?”   “我不跟你比,反正我就觉得累!”   周昌在殿外听着里面的争辩声,示意宫人噤声。   难怪他觉得皇帝那般急切又严厉的要求他认真念书……   他还是个孩子啊!就这么急要把天下大任交给他吗!   周昌决定了,在继位前,多多黏着君后。   嗯哼哼。 第319章 番外 南北成双   邵楠第一次见到剑北,便觉得这是个木讷的人。   练起招式来一板一眼的。   邵楠将剑在手上挽了个剑花,架住剑北的刀。   剑北抬眼望过来。   邵楠歪着头问:“你叫剑北,为什么用刀?”   剑北反问:“你叫什么?”   邵楠道:“我叫邵楠啊,你刚刚不是听见了?”   剑北问:“那你用什么?”   邵楠道:“你这个人,谁规定名字里有什么字就用什么?”   剑北拿着刀去另一处地方继续练了。   邵楠反应过来,剑北这是在抵前面的话呢。   看着是个老实人,在这暗戳戳的坏呢!   邵楠对剑北的第一印象是:这个人暗着坏!   剑北对邵楠的第一印象是:没有印象。   可邵楠是谁?   东厂最有毅力的人!   他发誓要让剑北在自己身上栽跟头。   后来剑北确实在邵楠身上栽跟头了,只是这方式和邵楠想的出入极大。   因为他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失策了。   邵楠怎么也想不通,他找仙玉要的药油,被用在了自己身上。   剑北的手按在邵楠的胸口。   笑道:“啊,你心跳的好快。”   昏暗的烛光下,是邵楠从未见过的剑北。   老实人的面孔笑起来——像个妖孽!   “废话!你难道不跳?”   邵楠伸手去按剑北的心口。   摸到了剑北的皮肤还有同样快的心跳。   剑北握住邵楠的手道:“这么急?”   邵楠嘴硬道:“你急我都不急。”   “哦。”剑北点点头。   邵楠在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剑北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动了动手指。   邵楠硬忍着一声不吭。   剑北突然笑了起来:“三指了。”   邵楠绷着脸道:“三指而已——剑北你!”   剑北收回手,邵楠有些岚睐的动了下。   他看到剑北眼中的笑意。   咬牙道:“我反正不急。”   剑北屋主//小邵楠道:“这种不急?”   终于,邵楠道:“急!我急总行了吧!”   “呃!”   邵楠抓住剑北的胳膊,艰难吐出十个字:“你都不提前打个招呼的?”   剑北反问:“你不是先打了招呼,说你急了?”   邵楠心想,自己从一开始就不该招惹剑北。   这家伙,里子蔫儿坏啊。   折腾了一夜,邵楠成功卧床一天。   第二天能下床了,剑北买了一堆东西回来,捣鼓了挺久。   邵楠随口问道:“你干嘛呢?”   又是蜡烛又是红纸。   剑北道:“磨墨。”   邵楠才不理他:“你叫我磨,我就磨?”   剑北道:“磨了,你就知道我要做什么了。”   邵楠,邵楠确实好奇。   他只能乖乖磨墨。   墨磨好后,剑北割开手指滴了几滴血进去,然后用毛笔蘸了蘸。   邵楠好奇道:“你要施什么邪术?”   随着剑北的落笔,邵楠看出来,剑北在写婚书。   剑北吹了吹纸上的墨迹道:“嗯,对你施邪术,让你每夜都躺在我的床上。”   听听,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邵楠道:“呸,你也不怕身子亏空。”   “亏在你身上,也值得。”剑北道:“毕竟你受的滋润。”   邵楠:……   这家伙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如果可以重来,他大约还是会招惹剑北。 第320章 番外 镜书(一)   刚来大虞时,兰镜便在宫宴上注意到了裴长缨和魏山阙。   他看得出来,那个少年郎对身边的男子,有着不一般的情愫。   金国质子在大虞的地位,素来不高。   兰镜想,如果能接近那名少年,不知能否稍稍改变下他在京城的境遇。   在街头被人周墨书拦住,又被周柏书救下时,兰镜的视线从裴长缨的身上落到了周柏书身上。   他从不信极短的时间里便能对一个人产生不同的情感。   但在他被周柏书护在身后,在他接过周柏书递过来的糖葫芦,在周柏书一脸真诚的说要拜他为师时。   兰镜知道了自己心中所想、所愿是周柏书。   不带一丝算计的念想。   他是金国送来的质子。   他是康王府的世子。   兰镜将心思放在心里,若能得偿所愿,是他的幸事。   若不能,那便是命了。   相处下来,兰镜看出来,周柏书是有些聪明有些憨的。   对于他愿意亲近的人,他会给出信任,对于他讨厌的人,他会多提一个字都嫌。   周柏书讨厌什么?   他讨厌周墨书。   兰镜将不多的月例攒起来,买通与周墨书走得近的一个书生家的奴仆。   通过奴仆零碎的话中,兰镜猜到周墨书想要利用自己来设计陷害周柏书。   兰镜知道,这是让康王厌恶周墨书的机会,也是让周柏书更加信任亲近自己的机会。   若非猜到康王可能会来“捉奸”。   面对满面绯红的周柏书,兰镜偷偷给自己扎了一针,才平息了那份躁动。   兰镜带着试探的意味问道:“若我欺负了你,你不会介意?”   周柏书满不在乎道:“都是男的,又不会掉一块肉,有介意你的功夫,我不如把下药的人打一顿。”   周柏书此言一出,兰镜便知,对于男子之间的事情,他并不排斥。   不排斥就好。   他会慢慢的,让周柏书习惯他、依赖他。   兰镜愉悦的笑了。   周柏书被兰镜的笑迷了眼,没有察觉到这笑里那张暗暗张开的网。   ---   身中鸢毒醒来后,兰镜便知,周柏书的心,已经落入网中。   但兰镜没有急着收网,周柏书身为康王世子,此事急不得。   金国一役,兰镜被封为兰王。   “康王妃,邀请我去康王府?”   兰镜有些惊讶,京城里,他和周柏书之间的各种传言在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他心中并不确定康王妃的邀请是何用心。   他仔细问过周柏书康王妃喜欢什么。   周柏书摆摆手道:“就吃个饭,哪儿还要准备东西的?带个人带张嘴就行了。”   兰镜道:“到底是第一次去,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周柏书拉起兰镜的手就往外走。   “行,我带你去挑。”   周柏书不一定知道康王喜欢什么,康王妃喜欢什么,他是非常清楚的。   付钱的时候,兰镜按住周柏书掏钱的手。   “柏书,这次我来。”   “好吧。”周柏书没有多说什么,他的注意力在兰镜按着自己的那只手上,   他拉着兰镜的时候没察觉,原来兰镜的手正好能将自己的手覆住。   这手真白。   手指真修长。   “柏书?”   周柏书回过神来:“咳,好了吗?我们走吧。”   兰镜眼中的笑意藏不住:“嗯,我们走。”   周柏书嘟囔道:“早知道你要自己付钱,我就少挑点东西了,反正我娘私库里东西不少。”   兰镜笑道:“陛下给了我诸多赏赐,康王妃相邀,我的礼数自然不能落了。” 第321章 番外 镜书(二)   康王妃亲自领着兰镜去逛府里的花园。   “你看,这棵歪脖子树,是柏书幼时种下的,长成这个样子,还不让砍了,这树跟其他的草木在一起,看着着实有些格格不入。”   兰镜还没说话,周柏书就不乐意了:“什么叫做歪脖子树?很多做景的树不都长的不直吗?”   兰镜摸着树干上的刻痕,想来是周柏书成长的记录。   他笑道:“草木各有长法,王妃虽不喜此树,却为了世子将它留下,可见王妃爱子之心。”   周柏书不满道:“你怎么又叫我世子,怎么到我家来反而还叫生疏了?”   兰镜无奈的笑道:“柏书……”   “嗯,就这么叫,后面的话不必说了。”周柏书拉着兰镜道:“逛了这么久,去亭子里坐坐休息休息。”   “唉……”兰镜被周柏书拉着走,回过头歉意的向康王妃点点头。   康王妃看着两人相握的手,再看儿子发自内心的愉悦,兰镜眼底掩不住的情意,她心中有了答案。   “娘也逛了这么久,怎么不见你要我也坐下歇歇?”   再开口时,康王妃脸上的笑意真切了不少。   兰镜敏锐的察觉到康王妃的态度变化。   周柏书道:“我们过来坐,你肯定也会来啊。”   “这孩子。”康王妃嗔怪的看了周柏书一眼。   兰镜安静的斟了三杯茶,将康王妃那杯放到她的手边。   “多谢。”   “呦,这是哪儿来的新妹妹呢?”   这是康王最近最宠爱的一个妾室,吴姨娘。   一听到她的声音,康王妃的脸色便淡了下来。   “这位妹妹生的可真美!水灵灵的!”   吴姨娘旁若无人的坐了下来,甚至想伸手去摸兰镜的脸。   周柏书一巴掌打在吴姨娘的手背上。   “吴姨娘,收起你的脏手!”   “啪”的一声格外响亮。   吴姨娘的手背立马红了起来。   “世子这是何意?”   兰镜按住周柏书的手,开口道:“吴姨娘,若康王知道你在府里,轻薄一个男子,会如何?”   “你是男的?”吴姨娘吃了一惊,她原以为这是康王妃给世子挑选的女子,有意来坏了他们好事的。   康王妃偏头对侍女说:“记得将今日的事悉数告知王爷,让他以后纳人时注意点,别随意冲撞了贵人。”   然后她对兰镜道:“抱歉,兰王,叫你看笑话了。”   原本听闻康王妃要告诉康王,吴姨娘还慌了一瞬,在听闻这是兰王时,吴姨娘的眼中划过一丝轻蔑。   “呦,原来是质子兰王啊。”   “王妃请用茶。”兰镜并不理会吴姨娘,他对康王妃道:“甜腻的点心换了许多种,这桌上始终不变的是一盏清茶。”   康王妃闻言,脸色稍缓。   奈何吴姨娘是个没眼色的。   “传闻世子与质子兰王走的近,就不知是哪种近了……”   周柏书不快道:“你一口一个质子是什么意思?!”   “柏书,不必气恼。”兰镜拉住周柏书,安抚道:“想来吴姨娘是对陛下亲封我为兰王一事,颇具微词,不如一并去见了陛下,说道说道。”   吴姨娘慌了一瞬,既而冷静下来,她才不信兰镜能说见到皇帝就见到。   她笑着说:“行啊,去见见,妾生了这么大,尚未见过龙颜——啊!”   “啪”!   康王妃反手一巴掌甩在吴姨娘脸上。 第322章 番外 镜书(三)   “姐姐这是何意?”吴姨娘捂着脸惊疑不定的看着康王妃:“等王爷回来——”   康王妃道:“等王爷回来,一样打你!你竟然言语间轻慢陛下!陛下天颜岂是你能见的?”   兰镜道:“一言失,恐祸及全府,王妃得提点下王爷。”   康王妃看着兰镜,点点头。   康王这么多妾室,一个个一点规矩都不懂。   她是不想管了,谁招来的人,谁自己处理!   康王妃令人把吴姨娘拖走,神色间尤带着不悦。   兰镜意有所指道:“我原先纵着质子府的下人,想着自己这个外来的,没有根基的人,定是镇不住他们的。”   “而后,打了一个小厮,杀鸡儆猴后,还真就镇住了,很多事情也就不用自己烦心了。”   “人在世上,混一口吃的,总软肋的。”   康王妃心知兰镜这话是什么意思,心中豁然开朗的同时,又担忧起自己这个一根筋的儿子,会不会被兰镜拿捏的太死。   “我现在就想混一口吃的。”周柏书嫌弃桌子上的点心,喝了一肚子茶,都快成茶壶了。   康王妃好笑的看着周柏书道:“行,厨房应该准备好了,去用膳吧。”   用膳时,周柏书时不时给兰镜夹菜,兰镜也会给周柏书夹菜。   夹的都是周柏书爱吃的。   这二人动作自然,一看就是习以为常了。   康王妃想,罢了,顺其自然吧,若儿子真的非兰镜不可,她也不拦着了。   桌子下,兰镜轻轻踢了下周柏书。   周柏书抬眼,兰镜扫了眼康王妃的碗。   周柏书会意,一口气夹了好几样康王妃爱吃的菜。   康王妃高兴道:“我当你早就忘了我爱吃什么呢!”   周柏书道:“怎么会?娘你爱吃的不爱吃的我都记着呢。”   康王妃听了这话心里非常慰贴。   她所嫁非良人,幸而生的儿子是个贴心的。   只是,唉,罢了,喜欢的人不管是男是女,能相携一生便是好的。   免得成了亲,成了一对怨偶。   兰镜一直留意着康王妃的神色,自然是没有错过她眼中的释然。   他放下心来,他打算送康王妃一个顺理成章惩治妾室的由头。   吴姨娘一个根基不深的妾室,又仗着康王宠爱,得罪了不少人。   兰镜只使了些银子,让人诱的吴姨娘向康王进言用女子掰一掰周柏书,看看能不能将他掰正。   而后又将这个消息透露给康王妃知道。   不出意料,康王妃以吴姨娘试图让人引诱世子为由,再加上此前吴姨娘对兰镜出言不逊、言辞对陛下不敬。   当着所有妾室的面,将吴姨娘生生打残。   吴姨娘躺在床上不能动弹,连如厕都不能自理。   康王没再看过她一眼,又去寻新欢了。   出乎兰镜意料的是,康王妃进宫向皇帝提了周柏书与自己的婚事。   这真是意外之喜。   “哈哈哈,你要嫁给我了!”周柏书拍着兰镜的肩膀道:“我大概是大虞第一个迎娶异姓王的人。”   兰镜道:“你可要想好了,一旦与我成婚,以后想再娶大家闺秀,可就难了。”   “我才不要娶什么大家闺秀,我不要和女子成婚。”周柏书摆摆手道:“咱俩过一辈子挺好的——你想跟女子成亲?”   周柏书这副紧张的样子,令兰镜忍不住笑出声来:“不,我也觉得跟你过一辈子挺好的。” 第323章 无责任番外 小将军有一箱子衣服   明日是魏山阙的生辰。   裴长缨决定玩点、不是,送点不一样的贺礼。   裴长缨和仙玉约定了一个无人的地方,偷偷摸摸的进行了交易。   仙玉拖了一个大箱子来,她擦擦额上的汗道:“公子,这么多衣服,你一天一套都要穿好久唉。”   裴长缨摸着衣服的料子道:“没事。”   说不定一晚上就能换几套。   仙玉又拿出一个小盒子来,压低声音道:“这是我最新研制出来的,已经给邵楠拿回去试过了。”   裴长缨露出了然的神色:“多谢。”   然后裴长缨拿了一块金砖出来。   仙玉也不推辞了直接收了:“公子以后有这等好事还要想着我啊。”   “好说好说。”   裴长缨悄咪咪的把箱子扛回房间,然后关上门仔细翻看里面的衣服。   这买衣服还得是女子去,比他跟灵枭去挑的好看多了。   仙玉给他买的都是男子的长袍,只不过——   裴长缨抖了抖手中这件薄如蝉翼的衣衫。   仙玉真上道啊。   箱子底下还有一盒饰品。   “放这个干嘛?”   裴长缨奇怪的扒拉着里面的东西。   手链吗?上面的铃铛叮铃当当的。   这个小环做什么的?手指也套不进去啊。   仙玉整这么多东西,他又不会用。   裴长缨又在盒子底下发现了一张纸,纸上画了各种饰品的具体用途。   看完以后,他的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脸红的快要滴血。   仙玉真会啊,啧啧啧。   裴长缨和仙玉的动作没有逃过暗卫的眼睛。   暗卫心道仙玉胆子挺大,看来是医馆坐诊还没做够。   魏山阙点了下桌子道:“我知道了。”   明日是自己的生辰,看来会有惊喜啊……   第二日入夜。   “啪”!   裴长缨一巴掌按在魏山阙的公文上:“师父,今日你生辰,休息早些。”   “我将这些看完便可。”魏山阙将裴长缨拉进怀里:“你且等会。”   等什么?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一寸光阴一寸金啊!   “师父~不看啦~你看看我呗~”   怀里的人不老实,魏山阙只能放下手上的公文。   “请问我们的小将军是有什么吩咐?”   裴长缨拽着魏山阙的衣襟道:“师父,你抱我会房间,好不好?”   “好。”魏山阙抱着裴长缨起身离开书房。   裴长缨抱着魏山阙的脖子,轻轻在他耳边吐气道:“师父,明日休沐。”   魏山阙会意道:“如此便不需要告假了。”   “哎呀,师父你说什么呢~”   裴长缨轻轻捶了下魏山阙的胸口。   路过的灵枭捂着耳朵掉头就走,结果一头撞到邱库怀里,被抱走。   回屋后,魏山阙将裴长缨放在床上,自己转身去关门。   再回头时,船//上的人只着了一件透明的纱衣,脚踝上金色的链子叮当作响。   魏山阙眸色微深:“倒是一番别样的美景。”   裴长缨冲着魏山阙勾勾手指道:“美景,还需师父亲自探索。”   魏山阙捏着裴长缨的下巴,俯身深吻住他。   裴长缨微巛着气道:“师父,我还有一箱衣服,我们挨个试试?”   魏山阙沉声笑道:“一箱啊……小将军的衣服不少。”   “来日方长,今日这件便够了。”   说着,魏山阙慢条斯理的脱去自己的外袍。   裴长缨的眼睛跟随着魏山阙的动作,直勾勾的落在男人的Yao//腹//处。   ……   这一夜里,铃铛的声音不曾断绝过。   第二日,裴长缨躺在床上,迷迷糊糊间依稀听到仙玉的声音。   “为什么又要我去坐诊啊!!!” 第324章 无责任番外 大虞和小虞(一)   “元帅,大虞的军队预计还有三天就到城下了!”   灵枭用力拍着裴长缨的房门。   裴长缨打了个哈欠,打开门道:“这不是还有三天吗?”   都说大虞的将军是个黑面杀神。   裴长缨真不想跟长的丑的打。   灵枭道:“元帅你不早做准备的吗?”   “做什么准备?”   来了就打呗。   裴长缨准备关门继续睡觉,早上起早练武,睡个回笼觉还被打扰。   “元帅!那可是大虞!领兵的是魏山阙!”   灵枭又气又急,那可是传说中用兵如神的魏山阙!   “大虞就大虞呗,咱们小虞又不怂,你胆色不行啊。”   裴长缨无所谓的摆摆手道:“回去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   门在面前被关上,灵枭深吸了一口气,默念这是元帅,打不得,得留着三天后打大虞。   三日后,大虞兵临城下。   裴长缨站在城墙上,望着黑压压的大虞军队。   嚯,来了这么多人,大虞的将军是不是不行啊?   嗯?   裴长缨的视线落在其中一人的身上。   在他看过去的瞬间,对方也看了过来。   卧槽,这个人好好看!   裴长缨握着红缨枪,枪尖指向那个人,高声道:“你是何人?可敢与我比试一二?”   那人手执长鞭,做了个请的手势。   城门打开,裴长缨纵马出来。   停在那人面前,裴长缨道:“我叫裴长缨,你叫什么?”   “魏山阙。”   哦,这名字这好听——魏山阙?   “你就是那个黑面杀神?明明很好看啊!”   城墙上,灵枭捂住脸,实在不想承认这么丢脸的人是他们的元帅。   魏山阙也在打量面前这个年轻的元帅,那双瞪圆的眼睛,就像是一只猫儿似的。   裴长缨问:“你成亲了没?”   魏山阙没有回答。   裴长缨自顾自的说道:“要不你跟我成亲吧,你跟我成亲,我帮你说服我们陛下让小虞归顺大虞。”   小虞本就是大虞一个将军叛变后,带着边境几座城池,自立为王的。   小虞现在的皇帝扶风,也是想要让小虞重新并回大虞的。   小虞地势偏远,土地贫瘠,又不能与大虞通商,百姓们日子过的太清苦了。   “成亲?”魏山阙脸上是难得一见的惊讶。   “对啊,不用打仗,你还可以收获我这么好看的夫君。”   裴长缨咧嘴一笑,笑的十分灿烂。   魏山阙起了逗弄的心思:“这么说,倒是我赚了便宜?”   “对啊!”裴长缨道:“怎么样,考虑下?”   魏山阙甩出长鞭,绕在裴长缨腰间。   裴长缨眨眨眼道:“你要抢婚?”   魏山阙抬手,长鞭将毫不抵抗的裴长缨带到自己的马上。   他单手扶住裴长缨的腰,两军对垒,众目睽睽之下。   魏山阙轻笑一声:“裴元帅的腰真软。”   裴长缨伸手抱住魏山阙的腰,毫不示弱道:“魏将军的腰也不赖。”   灵枭终于忍不住了,他在城墙上吼道:“元帅!这是在打仗!他们在攻城!攻城!!!”   裴长缨掏掏耳朵道:“别理他,你就说吧,跟不跟我成亲?”   魏山阙道:“小虞归顺之日,便是你我成亲之时。”   裴长缨笑眯眯道:“没问题!” 第325章 无责任番外 大虞和小虞(二)   灵枭气的都想跳墙了。   他骂骂咧咧回头,一脑袋撞进一个怀里。   抬头看见一个陌生的男子。   一个陌生的穿着大虞铠甲的男子。   “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灵枭手搭在剑柄上,对方按住他的手道:“哎呀,刚见面就兵戈相见,多不好,不过如果换一种刀枪相见的方式,倒是不错哦~”   “这位哥哥,我叫邱库,你叫什么名字?”   裴长缨在城下道:“他叫灵枭!”   邱库笑道:“哥哥的名字真好听。”   灵枭简直要气晕过去了。   魏山阙在小虞城在安营扎寨。   似乎真的要等裴长缨去说服小虞的皇帝。   邱库道:“将军,那个灵枭看着真可爱,我想娶他。”   魏山阙淡淡道:“不得强迫。”   邱库叹气,还是将军命好,被人家元帅一眼就看中了。   掏出面铜镜,邱库觉得自己长的不比将军差到哪里去。   为什么那个小可爱见了他就炸毛?   ---   听了裴长缨的话,扶风道:“若大虞能善待小虞百姓,朕愿意归顺,但你无需为小虞牺牲至此。”   灵枭腹诽道:他哪里是牺牲,他分明是上赶子。   裴长缨道:“不不不,陛下我看中魏山阙那张脸了。”   扶风有些惊讶,又有些担心:“若他府中有妻妾,你当如何?”   “没事啊,反正我娶他。”裴长缨道:“我说是让他跟我成亲啊,那肯定是我娶他啊。”   扶风担心那魏山阙知道自己要嫁人后,直接踏平了小虞。   裴长缨催促着扶风快些写封亲笔信,他好拿去跟人下聘。   扶风犹豫着写了封信,信里写明,只要大虞保证善待小虞百姓,小虞便愿意归顺,至于他自己,随大虞处置。   “陛下,你这才叫牺牲自己吧?”裴长缨眉头紧皱,他道:“你重写一封。”   “没事的,长缨,你将它交给魏山阙吧。”扶风笑道:“想要对方对小虞百姓好,总该有些诚意。”   裴长缨独自一人到了大虞营地,他把魏山阙拉到一旁,把信给他看,商量的问:“你能不能跟你们皇帝求求情,别伤害我们陛下?”   你们、我们。   魏山阙听着有些不悦。   他看完信,对上裴长缨带着祈求的目光。   “可以。”魏山阙捏住裴长缨的下巴道:“但我要先收取利息。”   说着,他俯身吻住裴长缨。   裴长缨这还是长这么大,头一遭,他呆愣着,连眼睛都不知道要闭上。   魏山阙道:“我可以确保归顺后,小虞皇帝可以性命无忧,生活优渥。”   “行,我信你!”裴长缨舔了舔唇道:“刚刚那个啃嘴巴挺舒服的,再来一次?”   魏山阙失笑道:“这叫亲吻,你且闭上眼睛。”   裴长缨乖乖闭眼,一副任人采颉的样子。   魏山阙揽住他的腰,加深了这个吻。   此番出征,倒是捡到宝了。   魏山阙写了封信,命人快马加鞭送到京城。   皇帝看了信,有些难以置信。   魏山阙要与小虞元帅成亲?   小虞甘愿归顺?   早知道魏山阙这么好使,他一早就把魏山阙派去了。   小虞这个皇帝不错,叫扶风是吧?倒是个一心为民的,或许,可以为友。 第326章 无责任番外 大虞和小虞(三)   大虞皇帝没有回信,而是亲自来到前线,要与小虞皇帝面对面谈谈。   太温和,不大像个帝王,不过看着挺顺眼的。   这是周承衍对扶风的第一印象。   面对周承衍的有些放肆的眼神,扶风只是好脾气的笑了笑。   周承衍看着扶风的眼睛问:“只要朕善待小虞百姓,你便任由朕处置?”   扶风颔首道:“是。”   “不怕朕要了你的命?”   “不怕,总比牺牲更多无辜的性命好。”   周承衍心道,真应该早些派魏山阙来。   既解决了魏山阙的婚事,也能早早收服小虞。   周承衍想到自己后宫空虚,大臣隔三差五谏言选秀女,让人甚是厌烦。   干脆,来个双喜临门好了。   “朕不要你的命,朕决意迎娶你为君后,如此小虞重归大虞,便更加顺理成章了。”   扶风缓慢的眨了下眼,无法消化周承衍的话。   周承衍被扶风这副反应不过来的样子给愉悦到了。   亲自来,还真来对了。   他本意只是将扶风放在宫里自己护着,免得京城里那些踩高捧低的人随意欺负了去,自己在宫里也多了个可以说说话的人。   眼下,他改主意了。   大虞皇帝将迎娶小虞皇帝的事情就此敲定。   “皇上!听说你要嫁给大虞皇帝?那狗东西是不是强迫你了?”裴长缨来不及让宫人通报,直接推开了殿门。   殿内,扶风急急推开周承衍,但未能推动,他的双手就这样扶在周承衍的肩上。   “对不起,我走错地方了。”   裴长缨调头就走,还贴心的把门关上,嘱咐宫人:“任何人来,都得拦住了!”   周承衍握住扶风的手笑道:“你这个元帅,倒是个有眼色的。”   扶风自幼被立为太子,刻苦念书,继位后更是勤于政务,一心想让小虞百姓过上好日子。   无为男女,他从未宠幸过一人。   面对周承衍这般强势的亲近,他有些无所适从。   周承衍自然看出来扶风的窘迫与羞意。   果然不像个帝王,成为他的君后正好,话不多,抱着舒服,相处下来也很舒心。   周承衍另一只手搭在扶风的后腰上,手上用力,让扶风紧紧挨着自己。   “朕回去准备迎娶事宜,剩下的事,就留到洞房花烛那一日。”   说完,周承衍又偏头吻了一下扶风。   扶风垂下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抿抿唇问:“那小虞的百姓……”   周承衍道:“自然同大虞百姓一视同仁——毕竟,那是你的嫁妆。”   ---   裴长缨一路溜达出城,大虞军营的士兵对他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魏山阙!”裴长缨冲进魏山阙的营帐急吼吼道:“你们皇帝居然这么快就跟我们家陛下啃到一块了——哇哦!”   裴长缨的眼睛直勾勾的落在魏山阙的腰腹处,他擦了下嘴角问:“反正咱们要成亲的,我可以提前摸摸、不是,我是说可以提前验验货吗?”   魏山阙披上外袍,随手系上,隐约间,露出来的皮肤,更加勾人。   裴长缨的眼睛都直了。   人好看,身材好,估计手感也不赖。   这么穿,就是在勾引他对吧!   裴长缨屁颠屁颠的跑过去:“既然你没有拒绝,那我就不客气啦!”   魏山阙握住裴长缨伸过来的手,往怀里一带,将人抱了个满怀。   裴长缨坐在魏山阙腿上。   这兴致昂扬……   魏山阙薄唇微勾,笑着问:“还要验货吗?”   裴长缨被这笑迷了眼,他喉头上下滚动道:“我,我要验的货,在你腹部往上,不是往下……”   魏山阙声音低沉道:“可我想验的,是全部。”   裴长缨干笑了声:“还没成婚呢,是不是太早了些。” 第327章 无责任番外 大虞和小虞(四)   魏山阙的手揽在裴长缨的腰上,裴长缨看着魏山阙俊朗的脸。   觉得提前验货,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他有些羞涩的扭过头道:“要不你等我会,我回去买本书,学会了就来验。”   魏山阙眉梢微挑:“现学?”   裴长缨有些不好意思道:“听说男子初次承欢极易受伤,我不能让你遭那个罪啊,我先去书上看看该怎么办。”   “不必。”魏山阙抱着裴长缨站起来,把他放到自己床榻上:“我会。”   裴长缨两眼一瞪:“你怎么会?你有相好的?你府中不会还有小倌吧?”   魏山阙的手搭在裴长缨的腰带上:“书中见过。”   “你居然看那种书。”裴长缨吃惊过后,笑了起来:“我都没看过,你居然暗地里不正经。”   魏山阙没有说自己是在医书中看到的,俯下身轻轻咬住裴长缨的脖子。   裴长缨缩了缩脖子道:“好痒,不带恼羞成怒咬人的啊!”   “魏卿,朕——朕先走了。”周承衍放下帘子离开。   裴长缨看着魏山阙,他怎么觉得如果大虞皇帝再走慢点,魏山阙可能就要一鞭子甩过去了?   “咳,还继续吗?”   魏山阙面无表情的爬起来,动作间,外袍散了开来。   裴长缨环住魏山阙的脖子道:“景色这般好,你别走啊。”   “且待成婚。”魏山阙捏了下裴长缨的脸颊道:“军帐无法落锁。”   好吧,也有道理。   裴长缨想起来自己撞破大虞皇帝和他们陛下的事,然后又被大虞皇帝撞见自己和魏山阙的事。   裴长缨只能遗憾的看着魏山阙慢条斯理的穿好衣服。   啊,刚忘了摸一把,试试手感了。   “魏山阙,你是不是要回大虞了?”   “是。”魏山阙道:“你可愿同我一同回京?”   裴长缨眼睛一亮:“你这是在邀请我吗?既然你这么热情相邀,那我就勉强答应跟你一起去京城吧。”   反正早晚会是一家人。   魏山阙道:“嗯,邀请你。”   “走走走,我这就回去收拾行李!”裴长缨跳起来窜了出去。   魏山阙看着还在晃动的门帘,低低的笑出声来。   真是活泼。   看着裴长缨兴高采烈的离开,邵楠对剑北说:“我很好奇,这个小虞的元帅跟咱们将军说了什么。”   剑北道:“这不是你我该怀疑的。”   邵楠斜眼笑道:“你晚上热情,白日正经的习惯能不能改改?这让我觉得好像脚踏两只船。”   ---   裴长缨那边高高兴兴,灵枭可就高兴不起来了。   他快被邱库烦死了。   这个人神出鬼没的,还用对他动手动脚。   一觉睡醒,床上多个人跟自己笑眯眯的打招呼,是怎样一种感觉?   灵枭抬脚就踹,却被邱库握住脚踝。   “哎呀,哥哥你真热情~”   “热情你大爷!撒手!”   灵枭抄起枕头就往邱库脸上砸,邱库松开灵枭的脚踝,抱住枕头道:“哥哥这是要把日夜相伴的枕头送给我做定情信物吗?我刚开心啊!”   灵枭吼道:“定你大爷啊!我那是砸你脑袋!”   “哥哥,我脑袋里都是你,不能砸,万一砸坏了哥哥我会心疼的~”   灵枭:……   他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碰到这么个奇怪的人! 第328章 无责任番外 大虞和小虞(五)   周承衍见裴长缨直接跟魏山阙回京,心里也想将扶风直接带回去。   但他不能,就此带回去,背地里定会有人瞧不起扶风,乱嚼舌根。   他要用最盛大的仪仗将扶风迎回京城。   灵枭挣扎着被邱库强行撸上马。   “你放我下去!我不跟你一道!”   邱库笑眯眯的,手上力道恰到好处的按住灵枭,不让他动弹。   “哥哥真叫我伤心,人家为了你千里迢迢从大虞过来的呢。”   “你那是为了来攻打小虞!”挣扎不过,灵枭气呼呼扭头一口咬在邱库的肩膀上。   邱库任由他咬着,那点儿疼痛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哥哥真热情,我见了哥哥后,肯定会说服将军不要打的。自然没有攻打一说了。”   裴长缨趴在魏山阙的肩头,“悄声”道:“灵枭跟邱库看着像一对欢喜冤家。”   灵枭怒道:“什么叫像!压根就不是!你眼瞎吗!”   话音刚落,魏山阙冷睇过来的眼神让灵枭喉头一梗,说不出话来。   等魏山阙收回视线,灵枭才反应过来:不对啊,我怕他干嘛?我又不归他管!   “哥哥~”邱库咬了下灵枭的耳朵,暧昧道:“哥哥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才不是什么欢喜冤家,对吧?”   “对你大爷!!!不要咬我耳朵!!!”   ---   “哇,你这将军府,好气派。”裴长缨进了将军府,一双眼睛都快看不过来了:“这可比我那元帅府好多了,我这入赘也不亏啊。”   魏山阙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自然是不会叫你吃亏。”   他将裴长缨带到了将军府的库房。   裴长缨被这满目的金银珠宝给晃了眼,小虞的国库,都不见得有什么多宝物吧?   “给大虞当将军,能得这么多宝贝呢?”   魏山阙捏了捏裴长缨的后颈,笑道:“入赘将军府,一样能得这么多宝贝。”   说着,他将库房的钥匙放入裴长缨的手中。   “你这库房给我管了?”裴长缨握着钥匙,双眼亮晶晶地盯着魏山阙:“你不怕我给它挥霍完了?”   “无妨,想用自取,我名下还有些产业。”魏山阙取出一个木盒来,交给裴长缨。   裴长缨打开翻了翻,这叫,有些产业?   裴长缨喃喃道:“这难道就是富可敌国?”   他心里盘算着,自己从别国抢来的宝物有多少。   魏山阙的嫁妆这么丰厚,他聘礼也不能出太少啊,这样会显得不够重视。   裴长缨有些发愁,当初应该多留些的,谁能猜到后来他会娶这么有钱的一个媳妇儿啊。   “最近大虞可有什么仗要打?我去抢点宝贝过来,不然聘礼太磕碜了。”   “你待我的心意最重要,其他的皆是身外之物。”   魏山阙按了按裴长缨微微隆起的眉心。   裴长缨道:“我这心意自然是金子都比不上的。”   他心道,以后再去抢也行,然后全部给魏山阙。   魏山阙和裴长缨的婚事有条不紊的准备着,裴长缨拿了名单开始写请柬。   请柬上的字,看的魏山阙忍不住眼皮一跳:“这是,小虞的文字?”   裴长缨一抬脸,脸上还有墨痕。   “不是啊,小虞用的就是大虞文字啊。”   魏山阙将裴长缨手中的笔抽走,拿了帕子替他擦了擦脸上的墨痕:“请柬太多,还是我来写吧,你且休息会,厨房今日做了新的点心,你尝尝。”   一听有新的点心,裴长缨顿时心就飞远了,将军府真是哪儿哪儿都好,尤其是厨子大叔,那手艺,烧菜做点心,样样都好吃。 第329章 无责任番外 大虞和小虞(六)   裴长缨和魏山阙大婚过后,便是皇帝迎娶扶风,同时小虞归顺大虞。   此乃大虞的盛事,与大虞交好的国家纷纷派了使者前来庆贺。   金国国王兰镜更是亲自来了,同行的还有他唯一的王君周柏书。   周柏书本是大虞康王世子,皇帝派他去庆贺兰镜继位为王,结果就一去不复返,被兰镜扣下做王君了。   每年兰镜都会带周柏书找由头来一趟大虞,让他见见自己的父母。   “你就是跟魏山阙成亲的那个裴长缨?”周柏书绕着裴长缨转了两圈,啧啧称奇:“我以为魏山阙那个冷面杀神要孤独终老,没想到打个仗就成亲了。”   还有眼里只有政务的皇帝,居然也成亲了。   裴长缨嘚瑟的抬头道:“这就叫有缘千里一线牵!”   周柏书认同的点点头,确实,他当初就做个使臣出使金国来着,结果就成了王君。   他看了眼兰镜,兰镜心知他此刻心中所想,温和的笑道:“缘分是很奇妙的。”   皇帝迎娶扶风的牌场极其盛大,他要借此告知天下,扶风是他明媒正娶的君后,是与他并肩而立,同为大虞最尊贵的人。   看着台上的二人,裴长缨小声问魏山阙:“我刚刚听别人议论,你们家皇帝为了娶我们家陛下,在朝上发过火啊?”   魏山阙纠正道:“是皇上和君后。”   皇帝当时并没有发火,却比发火更加震慑群臣。   有大人阻拦皇帝迎娶君后,拿出阴阳调和绵延子嗣那一套来试图劝阻皇帝。   皇帝只是叫人将反对最厉害的大臣拉到龙椅旁,淡淡道:“这么想管朕的家事,这个位置由你来坐好了。”   那个大臣直接吓的晕了过去。   那个位置,但凡沾了丁点,就是谋逆,是诛九族的!   至此,无人敢再置喙皇帝的婚事。   皇帝牵起扶风的手,带着他看台阶下的文武百官,笑道:“你会是我唯一的君后,生同衾死同穴。”   扶风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决心归顺时,他想过自己左右不过一死,最好的结果是圈禁。   周承衍提出要迎他为君后时,他以为这不过是走个过场,借此昭告天下小虞的归顺。   此刻,周承衍郑重对他说:“生同衾死同穴。”   他喉头微紧,轻声道:“陛下……”   “承衍,我名承衍,你我既为夫夫,你当唤我的名字。”   扶风有些唤不出口,这个称呼,太过亲昵。   周承衍微微倾身低声道:“唤一声,不然,我就要吻你了。”   “皇上是不是想亲君后?这么明目张胆的吗?”裴长缨嘴上这般说着,亮晶晶直勾勾盯着那两人的眼睛,可不是这么说的。   魏山阙拢着裴长缨的腰,捏着他的下巴转向自己:“非礼勿视。”   裴长缨眨眨眼道:“看你总不算非礼勿视了吧?”   魏山阙淡笑道:“随便看。”   “承衍……”   扶风的声音低若蚊哼,周承衍有些遗憾:“那就只能回到寝殿再吻你了。”   扶风有些艰难地眨了下眼,耳廓染上红晕。   周承衍捏了捏他的耳垂,叹道:“大婚过于繁琐也不好。”   到入了夜,才能与扶风独处。   扶风只当是他觉得太繁琐了,觉得累。   “待结束后,便可好好歇息了。”   周承衍意味深长的笑道:“结束后,可不是歇息的时候。” 第330章 番外 四哥和四嫂   海悦是梨堂堂主的女儿,知书达理,温柔贤淑。   至少在外人看来是这样的。   裴双戟不明白,为什么海悦面对自己时,总是喜欢拿眼睛斜自己。   他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了海悦。   细细想了一遍,照理来说是没有的,他和海悦几乎是没有交集的。   海悦看了眼身长玉立的裴双戟,见他看过来,有些羞涩的收回视线。   裴双戟当初灰头土脸地来到梨堂时,海悦便觉得他那一双眼睛亮的惊人。   海悦的爹,梨堂堂主道:“此子非池中之物。”   海悦看不出这些,她只是喜欢看裴双戟。   她还不知道自己心思的时候,他的爹,梨堂堂主早早看了出来。   梨堂堂主知道裴双戟的真实身份,他一直以来都不想梨堂与朝堂有干系。   可这是裴将军的儿子,忠将之后。   罢了,顺其自然吧,孩子的路应当她自己来选,自己去走。   为人父母的,只能尽力为他们扫去路上可能存在的障碍与困难。   通过长时间的观察,加上妻子的催促,梨堂堂主状似无意地向裴双戟提出,想要促成他和海悦的婚事。   裴双戟大吃一惊:“堂主不可!”   躲在屏风后面的海悦听了这话,心中一凉,他竟是这般反感吗?脱口便拒绝。   紧跟着她听到裴双戟道:“堂主抬爱,小子心中感激,可是小姐的婚事不可如此随意啊,小姐她不是讨厌我吗?”   梨堂堂主:“悦儿何曾讨厌过你?”   裴双戟道:“小姐她,总是拿眼睛斜我啊。”   梨堂堂主、屏风后的海悦:……   有一个词,叫做眉目传情。   海悦自屏风后走出来,秋水盈盈的双眸哀怨地看着裴双戟:“你这根木头,我那是斜你吗?”   裴双戟挠挠头,想说是,想想又没有开口了。   总要顾及下海悦的面子。   海悦盯着裴双戟的眼睛,直白的问:“我愿嫁你,你可愿娶我?”   裴双戟脱口道:“自然愿意,可是我怕堂里兄弟一齐拿刀砍我。”   海悦可以说是梨堂大部分未婚男子心之所向。   裴双戟不能免俗,他对海悦也是心存爱慕,可他还有事未了,加上之前总以为海悦对他不喜,所以从未表明过心意。   海悦掩唇笑道:“这个你不必担心,有我在。”   堂主笑呵呵道:“是啊,有海悦在,无人敢拿你怎样。”   原先裴双戟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直到他被人卡着脖子半是玩笑半是报复的打闹时,他终于明白了。   海悦到底是堂主的女儿。   她随手一根长棍,将卡着裴双戟脖子的人挑翻在地。   拿着棍子指着那人的鼻子道:“裴双戟是我自己挑的夫婿,轮得到你来挑三挑四?”   裴双戟忍不住想,如果那日自己没有答应,会不会被打晕了绑进洞房?   海悦漂亮的眼睛微微上挑看着裴双戟道:“发的什么呆?往后他们再敢如此,直接打回去便是。”   裴双戟摸了摸鼻子,被海悦这一眼看得有些脸红。   他一脸红,海悦也跟着有些羞意。   躺在地上的人想说话,又怕挨打,小姐看着温柔可人,这抄起棍子打人可真疼。   海悦牵起裴双戟的手道:“时辰不早了,咱们回去吃饭吧。”   裴双戟道:“好。”   海悦将棍子随手一扔,也不管砸到了什么,与裴双戟一道慢慢走了。   地上躺着的那人被棍子砸了憋着没出声。 第331章 番外 新帝周昌   朕名为周昌,七岁继位,成为大虞最年幼的皇帝。   老实说,朕不想这么早继位的。   但先帝非要传位于朕。   因为他自己不想上朝,他想日日与君后厮混。   朕才七岁!龙椅都比朕高!   朕继位这年,右相年事已高,他选择致仕,并推举刘骄为相。   先帝对此并无异议,于是刘骄成了大虞最年轻的丞相。   刘骄这个人,一点都不像个文人书生,说话直白,经常把那些说话喜欢弯弯绕的大臣堵的说不出话来。   那些酸腐的大臣不喜欢他,但朕挺喜欢这个臣子的。   听他指着那些酸腐大臣的鼻子开骂,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裴元帅也很喜欢看热闹,只是经常告假,朕就不明白了,堂堂兵马大元帅,武功了得,怎么动不动就告假呢?   他身子骨瞧着也不弱啊。   大臣里,除了刘骄,朕第二喜欢的就是裴元帅。   有些事情需要魏督主去做的,他若不愿,朕只要同意裴元帅一同去,魏督主就会答应。   朕知道,只要笼络了裴元帅的心,那魏督主便能为朕所用,毫无怨言——不过不能夜里召他进宫。   魏督主许是贪睡,夜里召他进宫,那脸色漆黑一片,属实有些吓人。   于是朕便不再在夜里召他进宫了。   白日里议事,魏督主的脸色就正常多了。   有裴元帅坐镇,有兰王不断改良、研制出来新的兵器,大虞的兵力和武力可以说再无敌手。   边境十分安稳,同时也开通了商路,边境的子民都过上了好日子。   就连穷山恶水的凄苦之地,在一众俘虏的开垦下,也开出了一大片田地来,收成不说多好,至少是有了。   老实说,朕继位后,做什么事都没有多大成就。   先帝做的太好了,他嘱咐朕只要做好一个守成之帝便可。   可他没告诉朕,做一个守成之帝,每日也会有批不完的奏折。   朕才七岁!万一累的以后长不高怎么办!   这样的日子才过了半年,朕就觉得无比漫长,又无比煎熬。   月夕这日,朕收拾了个包袱皮,拉着朕的伴读刘鹰偷偷溜出宫,去找先帝。   哦,忘了说,刘鹰是刘骄的儿子,长朕一岁。   刘鹰有些忐忑:“陛下,贸然前去,若先帝怪罪可如何是好?”   朕安抚他道:“不怕,一切有朕。”   朕万万没想到,先帝在行宫,过的这般快活。   魏督主、裴元帅、兰王、周将军都在,还有那个叫什么?灵枭和邱库,还有魏督主的两个侍卫。   他们聚在一起。   吃烤肉!!!   朕到的时候,分明看到先帝扭头同君后同食一块肉!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朕忙的脚不沾地!他们居然这么悠闲!!!   “昌儿来了。”君后笑着冲朕招招手。   朕还能如何?面对温和的君后,朕也只能乖乖上前,把一肚子怨言咽进肚子里。   君后拉着朕的手说:“下次出宫,记得带上侍卫,虽有暗卫跟随,到底跟的不近。”   朕点点头道:“好的,朕知道了。”   接着,君后拉着朕坐下,还不忘唤刘鹰一同坐下。   他亲自为我们两个烤肉。   君后真好。   朕瞥了一眼板着脸的先帝,张口吃掉君后烤好的肉。   哼!气死你!   一顿烤肉吃的心满意足,君后派人将朕和刘鹰送回宫。   当马车进入宫门时,朕一拍脑袋:“哎呀,忘了,朕是要去找先帝诉苦,不想当这个皇帝的。”   【写在后面的话:完结啦,这是目前写的最长的一本,在笔力上还是有所欠缺的,错别字也不少,哈哈,谢谢帮忙捉虫的包北们。   有的番外由于技术原因,就不写了,对,就是小黑屋神马的,本来还想写督主府动物园,但是动物的名字我写的脑阔阔晕,就没写了,五重身份压寨夫人什么的,想了想,没有好的想法,也就没有写了。   新书在琢磨中(光书名都被打回来好几次,捂脸),期待再次与包北们相遇~   最后给各位包北们一大口亲亲,大家新年快乐,2023都要开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