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敌国皇子怀了我的崽 作者:无柚之夏 简介 严景倾一夜之间从溪边捡了个受伤的少年,双眼尽毁,但容貌俊秀。他家穷,但出于善心还是把少年给收留了,一直照顾到那人清醒。 这少年失忆了,什么也不记得,就每天待在他身边帮他捡草药出去换钱,严景倾给他取了个小名叫朝言。一夕之间两人相依为命,某天村子里说闲话,说严景倾本身就穷虽然长得帅却还带着个累赘,以后还怎么娶亲,哪还有姑娘敢嫁。 小朝言一听心里就不舒服,当天夜里缠着严景倾:“其实我是个哥儿,你要是不嫌弃,我们以后就结亲过日子吧……” 也好报答了这救命之恩,几番推辞,严景倾终是娶了朝言。 婚后一年里,两人互相扶持,家境也逐渐变好,朝言还生了个胖儿砸。人生正得意之时,严景倾那捡来的老婆……不见了! 他怕是坏人掳走了朝言,便带着还在襁褓中的儿子踏上了寻妻之路。风餐露宿,直到他看见自己那双目失明的老婆正穿着一身贵气,眼睛分明也是好的,乃是当今朝国的九皇子!分明不叫朝言,名叫覃言。 一夕之间,求他认自己儿子是不可能了,严景倾本想着自己回去拉扯儿子长大,却又被人通知:“哎呦太子啊,奴才可算是找到你了,这些年里你父皇为了等你回来积劳成疾,如今已经快不行了!你快回去继承皇位吧!” 严景倾懵了。 他老婆是敌国皇子,他竟然还成了皇帝??! 那现在怎么办,直接带着一个大胖小子回去继承皇位?! 【前期种田文,后期为宫廷。攻受人设在想起来后会有转变,尤其是攻。前期淡然老实的小农民攻,后期想起来自己是谁后,腹黑凶悍切大号的攻~】 内容标签: 生子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严景倾,朝言【覃言】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发家致富后老婆反而跑了 立意:人即使在最苦难的时候也不能放弃希望,持之以恒,总会有拨云见日的一天。 第1章 救了一人   屋檐外雨声滴落,最后一捆柴完整的放到了李大娘的家里。   李大娘脸上笑意连连,拉着自己的亲戚和人道谢:“真是麻烦你了,景倾快进来喝杯水先……”   被她称为景倾的人也只是个约莫十八岁左右的少年人,但身量很高,声音有些低沉,一旁的小姑娘听见那声音,又猝不及防望见了对方的容颜,脸上霎时一红。   但少年没有过多逗留,起身干脆利落的走了。   待人走远后,那女孩才脆生生的问道:“三姨,刚才那个我怎么未曾见过?”   李大娘瞅见小姑娘心知肚明,自己也高兴的很,便坐下来准备好好与她说道:“这小伙子吧叫严景倾,其实不是咱村里的人,大约五年多前吧,被这里的一个教书先生捡到了。我们也不知道他以前是哪的人,失忆了,好像是摔下了山崖导致的。那教书的老头就姓严,刚好也是一生无儿无女,便把这人当做干儿子来养。后来不到两年那老头因病死了,自己唯一的积蓄也都留给了他。”   “景倾这孩子啊,虽然说是摔到了脑袋失忆了,但是并没有影响他的智力等等,除了想不起来身世其他样样精通。而且那模样也是一等一的好,读书方面我也不了解,但跟那老头聊过几次,老头很满意他,严老头他之前的儿子惨遭官场陷害,严老头就不敢让他收养的这个再去考试了。不过年轻人,身强体壮,那个景倾又是个乖孩子,长得帅还勤劳能干,以后做点生意也是前途无限。如果你要是中意他,我去给你说说媒,反正景倾这孩子也老大不小了。”   李大娘一口气说了太多话,马上又猛喝了几口水。农村里的姑娘,没怎么去外面见过,闻言便又不敢吭声。但她心里是满意的,刚才那一眼都小鹿乱撞了,不吭声就是默许。   *   严景倾还不知道他出去一趟给自己惹了什么债。   他自己一个人挑着水回了小院,潦草煮了一碗面,他又抱着书本在窗前坐下。虽然爹没让他去赶考,但是读书的精神依旧是不能放弃。   他爹说学好一生,过好自己,其他的事就不再操劳了。   如今正是午间,严景倾今个倒没去午睡,而是拿个竹篮准备去河道捞点鱼。先前救他的教书先生这间院子正好坐落于半山腰,左右邻舍都无人,离远些才能看见人烟。   于是山腰底下的河道就成了他一家的地方,若是雨小些,下去碰碰运气,捞个两三条这几天的伙食就无忧了。思及此,严景倾眉眼微垂,停雨后的一丝微光照在他睫毛上,整个人衬得面如冠玉。   竹篮拿了起来,严景倾又拿了根鱼叉,将油纸伞放进了篮子里,免得待会又下大。   顺着山路往下,脚边有些许泥泞,沾湿了他的青色衣衫。不过今个河道好像有些许异样,远远望去,旁边似乎躺了个什么东西,周围还有四散的衣物。   发觉河道旁边不对劲,严景倾动作加快了两步,没成想那里躺的竟然是个人!   他连忙放下竹篮和鱼叉,三两步走了过去,急忙探了探这人的鼻息。余温尚在,但呼吸微弱,如果继续放任在这里只怕活不了两个时辰。   这人的身形约莫比他小些,白色衣衫几乎被血染红,双眼似乎也有伤口。   朝家村这座山其实没什么过路人来这,但偏偏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土匪窝,经常拦截过路商客。若是害怕的便把钱给交了,若是不允的被他们残害也是常有的事,严景倾第一个就是这个念头。   他没有犹豫,抱起这个虚弱的少年便往自己家赶去。   竹篮和鱼叉也暂时都不要了,直接丢在原地。   左右这里就是他的底盘,也应当没有人会偷这种东西。   严昇生前留下了许多干草药,若只是治疗皮肉之伤,自然可以用得上。但严景倾并不知道这人有没有内伤,他只能凭借着自己的认知给对方检查了一遍,擦去了所有血痕,每一处地方都上了药。   面前受伤的这个男子,约莫比自己小一两岁,面容白净,只不过很可惜的是……这双眼睛,可能救不回来了。他严景倾没有天大的本事,能保证面前之人不死,已是最大的努力。   很快夜幕将至,严景倾既没有捞到鱼,也没弄来什么别的吃的,只能又将就着给自己煮了点米水,就着中午的剩菜吃了。   下雨过后,山间十分阴凉。   病重之人讳忌见风,严景倾关了所有的门窗,又为这人盖了被子,又继续在一旁拿着书认真看了起来。他人比较淡漠寡言,本就没什么话说,虽说村子里的人都热情,但也只是邻里之间点头之交而已。   殊不知那些家里有女儿的,各个看他算香饽饽。   大约看了两个多时辰,夜幕很深了,严景倾思虑良久,在一旁的地上为自己铺了个席子。原先家里也就两床被子,严昇本就是自己一个人住,终年也就两床换洗的被子,从他来以后才多了一床。   如今给这个人盖,他自己已经没有地方盖了。   严景倾仗着自己身强体壮,便觉得不盖被子也无所谓,直接就地躺下。   屋外几乎刮了一夜的大风,严景倾是感觉到冷的,不过也只能什么也不吭的安然渡过。他这一夜没怎么睡好,一大早又先起了床,早上没必要吃什么好的,便随便下了点蔬菜汤。   饭菜还没给自己端上来,严景倾听到了细如蚊蝇的呼唤声。   他将柴火给熄灭,弯腰打开了房门,便看见床上那个人已经醒了,但是眼睛睁不开,只看面容大约能推断的出先前应该是什么养尊处优的少爷之类的,模样也白皙俊朗。   严景倾马上开口问道:“你好点了么?要吃点东西吗?”   少年愣了一下,但他怎么也睁不开眼睛,声音更虚弱了:“你是……这地方,为什么不点灯?”   依稀能从声音辨别出来,少年感觉这个声音很低沉,特别好听,听起来便不像坏人。但他还是有一丝戒备,他想起身,浑身都疼了起来。   但下一秒,严景倾马上扶住了他,低声解释:“我是在山腰底下河道旁捡到你的,你受了很严重的伤。”   “受伤……”少年的表情陷入了一丝迷茫,“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话音未落,严景倾感觉这人的遭遇和自己很像,他也是从不记得很久以前的自己是谁。既来之则安之,便一直住在了这里。   因少年困惑不解的神情给他带来一丝脆弱感,严景倾也怕自己吓到他,声音不免放轻了些:“算了,你现在重伤之中,想不起来就先别想。在这里休息好,再尝试吧。”   他起身离开,但少年又直接拉住了他的手,声音还是很害怕:“你要去哪里?我为什么……看不见?”   严景倾这才蹲下身来,仔细的看着紧闭双眸的这人,心里有些异样。这少年不过十七八岁,双眼却好似被人刺瞎了一样,血迹未干。   因伤痛黏连,他睁不开眼睛是必然。   但不知如何开口告诉少年,严景倾犹豫道:“你的眼睛也受了很严重的伤,可能之前被人刻意伤害过。不过我养父有许多草药,也有可能治好……”   “你是怎么受的伤?”严景倾自己的猜想是那群土匪,但也有可能有别的原因。   难不成是结了仇,被人报复所致?可这人不过刚刚过弱冠之年,又怎么会吸引天大的仇恨。但少年是真的想不起来了,甚至连自己的姓名都一无所知,似乎发觉面前的人真的不是坏人,他才说道:“我想不起来,一丁点都想不起来……”   “嘶……”似乎扯动了脑部,他还倒吸了口凉气。   清晨时分,外面停了雨。严景倾想起身也给他盛点吃的,院子前却早已有人等待。他有些莫名,那李大娘果然立刻说道:“景倾,我儿子昨个弄了好多鱼,我今个给你一点吃啊!”   “多谢大娘,那我下次也……”严景倾不擅长这种来往,只能最本分的道谢。   不过李大娘显然还有别的意思,一路跟着严景倾看着他提到厨房里,自己靠在门口便马上说道:“你看你如今也老大不小了,去赶考前,也可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我昨个房子里的那姑娘你可看的入眼,若是喜欢的话,何不了却一桩美事?”   这几年这种话语严景倾是听过几次的,第一次他还六神无主的拒绝,如今已经见怪不怪了。严景倾自始至终没有那个心思,他爹才刚去世还不到三年,所以又马上回绝:“多谢大娘的好意了,若是现在成亲的话太早,也怕耽误别人。”   眼看大娘还要继续说,严景倾立刻转移话题:“大娘,我昨日救了一个人,双眼被毁,身上也很重的伤,年纪很小,他也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我并不懂怎么照顾人,大娘你看应该给他用点什么药?”   “人?哎哟怎么这么惨啊,你让我去看看能不能帮忙……”热心肠的李大娘果然马上随他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前期偏种田文,后期才有一些官场戏,不过总体都是轻松文。受没有欺骗过攻,淡漠且自持温柔的攻和小可怜的故事~开文啦,本章评论底下都有红包哟。   下一篇要写的还是古耽,依旧主攻视角,喜欢的朋友可以来专栏预收一下。《老婆变成江湖高手后》   当今皇帝懦弱无能,全靠怀王尽心辅佐,皇后党羽视他为眼中钉,不惜安排了一桩婚事以那男子为饵给他。   萧雾深本想找个机会将这人给做掉,没成想新婚之夜,当他挑开盖头时,面纱下竟是那位江湖传言的蛇蝎美人云白!清楚对方可能是收了钱财为买自己命而来,他立刻想跟对方打起来。   下一秒却没想到这人瞬间将身上的凶器全部给自己上缴,并抱着他的大腿真情哭诉道:“怀王殿下,你要相信我,我爱慕你许久,千方百计才嫁到你府上……我没有想害你,呜呜呜呜。”   萧雾深:“有点怪……不确定,再看一眼。”   大婚后,为了掩盖真正未婚妻已死的事实,他不得已带着云白假装那位未婚妻来掩人耳目。   萧雾深知道此人内功浑厚,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现在不杀肯定是有别的想法。他与云白于是相敬如宾,但却在一次又一次的相处中破大防!   云白那厮成天想着法子在他面前找存在感,又是做饭又是给他按摩的,似乎要把小白兔的形象表演到底!   萧雾深:“汤里绝对有毒。”   于是倒掉。   萧雾深:“屋子里还点熏香,肯定有毒。”   于是又偷摸灭掉。   直到某天,他在宴会上不幸喝了惨有某药的酒,回来后就带着云白巫山相会,隔天才知道……这家伙是真的身娇体软弱的要命!侍个寝而已,也不至于两天都下不来床吧?   从那天起,萧雾深的眼神就变了,对云白总有种怜爱之情。   后事情败露,有云白的仇家找上门来,萧雾深破天荒的开始撒谎:“本王的王妃明明身体娇弱,又怎会是你们所说的魔头?”   再后来他才明白,原来云白不是要骗他,而是从另一个世界而来。 第2章 苏醒   房间打开,床上的那人正挣扎着起身,李大娘过去扶了一把,上下打量了几眼,面上呈现出爱怜的神色。她有些恼火,忙说道:“多好的小伙子啊,怎么被打成了这样……疼不疼,孩子。”   被她称为孩子的少年耳尖微红,却始终沉默不语,整个人仿佛置身于世外之地。   约莫是失忆,他看起来也很胆小,为了不惊扰对方严景倾又带着李大娘去了外面,说是商量商量再说。   人之五感,若是失去了其中一个感知,那么另外的感知也会格外灵敏。不过严景倾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只是和她商量了几句:“救助他人本就是分内之事,当初若不是我养父,如今我可能早已不在人世了。”   李大娘有些犹豫,虽然是心疼,但这个人身上的伤不像是土匪干的:“万一是他得罪了什么人,那些人才要置他于死地呢?不然你看那双眼睛,应该是被洒了毒粉才瞎的。”   不过说完其实她也没什么顾忌的,见死不救这种事自己也做不出来:“你多用些草药弄住他眼睛,到时候伤口愈合了可以给他搞个白绫把眼睛给盖住,先遮遮光,恢复好了以后还有重见光明的机会。不过你要是真想好了,也可以让他做你的弟弟,省得你以后孤零零的一个,有个家人也有个伴。”   不过真收养一个陌生人可不是什么随便的事,严景倾回道:“嗯,等他好了我会尝试帮他找下家人。”   送走了李大娘,里面的少年像是常常松了一口气。先前还害怕遇见坏人,这会儿终于是听了所有的对话,确定是真的好人。严景倾瞧见他的脑袋一晃一晃的,便坐在旁边问:“你现在受了伤一时半会也出不去,而且你还想不起来自己是谁,如果不嫌弃的话……我就先照顾你一段时日,可以接受吗?”   “你救了我,我感激还来不及呢……”少年说话有些怯懦,但声音清脆而细软。   他还没有名字,严景倾不知道怎么称呼他,又犹豫道:“我该叫你什么呢?你能想起来自己有什么名字吗?”   这可真是为难一个失忆的了,面对少年的茫然摇头,严景倾叹了口气,随手从旁边拿了篇书本。也不知是随意还是故意的了,看到的第一个字便准备当他的名字。   翻开第一页,第一个字便是:言。   “我便叫你阿言吧。”严景倾镇定道。   这里是朝家村,若是只有一个小字也不妥当,严景倾又给他弄了个姓,直接叫做朝言。这名字其实还挺简约内涵,少年很快就接受在内,由衷的对着他笑:“谢谢你,那我该叫你什么呢?救命恩人。”   其实刚才谈话,朝言听见那个大娘喊他的名字了,不过为了确定,他还是出口问了句,以免这人不想自己叫他。严景倾对这些无所谓,怎么称呼都行,那些长辈直接叫他景倾,但面前这个等于说是自己的一个弟弟,便郑重道:“你叫我景倾哥吧,这样其他人也知道你是我捡来的弟弟了。”   其实严景倾这人不算幽默,不过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一说话朝言就能被逗笑,虽然是闭着眼睛,但他唇角就是上扬着。严景倾给他盛了一点饭,乡野之地,根本就没有上好的饭菜,入口也不过是一个能吃的地步。   但眼下朝言也不挑食,只是脑海里朦朦胧胧闪过了一丝记忆。   好像也是这种最简单的面汤,他却吃的狼吞虎咽,远比这个时候还急。   看着朝言吃过了饭,严景倾将碗筷收走,又拿起草药让他靠在床背上,慢吞吞的将东西敷在了朝言的双眼上。草药有些冰凉,盖在上面好像一瞬间抹去了伤痛,朝言也不记得当初受伤时自己的模样了。   严景倾刚拿起东西想走,一旁的人却瞬间拉住了他的胳膊:“景……景倾哥你先别走。”   对方还真的叫他哥了,因为朝言的模样本就长得毫无心机单纯俊俏,如今这幅模样倒显得有些可怜,让人忍不住放低声音。严景倾嗯了一声,拉住他:“怎么了?害怕?”   “嗯……”   屋外出了太阳,阳光透过缝隙洒进了朝言躺的床上,他于虚空之中伸出了五指,虚无缥缈的伸手抓着什么:“我什么都看不见,真的很害怕……”   “你别怕,在你好之前,我肯定会一直陪着你的。”严景倾叹了口气,自己一个人生活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需要尽心尽力的去照顾一个人。   当初流落于此的时候,他没有什么大伤,不过也是失忆,养父也没有耗费多大精力全心全意的看着他自己。严景倾当时的身体素质可比朝言好太多了,不过知道这人现在的状况很易碎,他便也用了耐心。   但是一天到晚陪着他是不可能的,严景倾用了一上午的时间在他旁边轻声看着医书,他既能听见声音也能顺便照看。中午吃过饭,严景倾熬了一副内服的中药,朝言喝过以后便有些困倦,很快睡了过去。   待他休息了,严景倾正好出门准备接下来几天的物资。   家里的柴火不是很够了,朝言如今身体正在恢复期,李大娘给的鱼对方不能吃,伤口发炎自然不能吃发物。他准备煮点奶白的豆腐汤,在弄一些肉来。   打猎这个技能他是用了一年的时间才学来的。   山下的小山坡上有许多野鸡,肉质比家鸡还要鲜嫩,如果今天运气好能抓到一只的话,这几天就没有忧虑了。严景倾想好以后,拿上自己的用具,身手矫健的下了山坡,往里头走去。   当然山上其实还是很危险的,如果是夜里还有可能碰见狼群。   他不能耽误太多时间,如果待在此地太久没有收获的话,便只能先回家。朝言人生地不熟,而且无法行走还看不见,到时候出什么事也不好。   不过到底是上天眷顾他,远处有余光看见几根鲜艳的羽毛掠了过去,严景倾立刻拿起弓箭轻声靠了过去。山里的野鸡甚至可以媲美凤凰,很早以前便有这个寓意。   严景倾看准目标,离弦之箭顺势发出,对面的野鸡甚至没有反应过来,瞬间一命呜呼。   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严景倾走过去将野鸡拎了起来,直接往背后的竹篓一丢,终是满载而归。   路边有不少蘑菇,但他向来不敢吃这玩意,甚至连脚步都没停留径直而去。因为是山村,大家住的地方都与县城很远,基本上都是自己种菜自己吃。   村口的大爷家里有石磨,他做的豆腐也就成了唯一一个供给。   严景倾兜里带了几文钱,豆腐也不贵,不过还是只要了两块。   他自己不太爱吃,虽说他如今也才快到二十,但身体还在长,能吃肉自然也是最好的。将钱给了张老头,那老家伙看见背上野鸡,眼睛都要直了:“你逮到野鸡啦?那我不收你的钱,你看能不能……”   但这次严景倾有些为难,他还是很实诚的回了句:“我昨个救了个年轻人,我将他认作弟弟,他受伤太严重……需要养身体,若是张爷你想要,我下次帮你看看。”   严景倾说话时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淡然和冷静,使得就算是老人也佩服这种气质。张老头摆摆手,嘿了一声:“害,老头我也就是说着玩玩。不过你家也是什么缘分呐,你当初也是,如今还捡了个人。赶明我过去看一眼,看看能不能帮衬点。”   “那就多谢了。”他道谢,回头一看太阳已经快到下山的点了,出来赶路耗费了不少时间。害怕朝言提前醒过来,严景倾又赶紧往家里去。   好在他回去的时候,朝言正从睡梦里惊醒,猛烈的咳嗽了几下。   严景倾马上过去帮忙顺了顺背,问道:“做噩梦了?”   朝言马上点头,然后唇角又扯着笑,整个人的态度放的很柔和:“你回来啦?”   他一惊:“你知道我走了?”   “嗯……”朝言这一声有些闷,不过他又很快换了个语调,“我是醒了一次,喊你的名字没有人回答。不过,还是睡着了。”   “我出去打猎了,给你弄了只野鸡来。你先等一等,我去把鸡杀了。”严景倾也没领会到朝言后半句有些委屈的声音,他就是心里更加高兴,想着马上有营养的东西吃朝言也能好得快。   对方来去匆匆,朝言动作迟缓的试图看着四周,不过当然感受不到。他慢慢坐起身来,动作幅度扯到了伤口,顿时嘶了一声。   他慢慢靠着床头,静下心来去倾听外边的动静。   野鸡这时好像刚被杀,声音很惨。严景倾动手的时候没有话讲,毕竟他也不是会自言自语的人。很快,周围有水声、磨刀声、最后就是切菜以及煮汤的声音。   时间过了很久,等到完全做好饭时月亮早就挂上了枝头。   饭菜被端进了房间,严景倾没有第一时间自己吃,而是先将一碗豆腐汤吹了吹,他的意思是先把朝言喂饱。但朝言摇了摇头,示意他:“你出去应该有好久了,又是打猎又是奔波的,你先吃吧……”   顿了顿,他将手伸了出来:“有勺子的话,放我手上我自己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等我一下,上一章的红包今天晚点发哦 第3章 双儿   见他执意要自己吃,严景倾不再勉强,便端了个碗在一旁盯着。他吃的不敢太急,但是朝言还是有些逞强了,这是他第一次自己吃饭,起先喝两口还顺当,后边难免没注意一个不小心碗就倾斜了出来。   热汤洒了一点落在他手上,严景倾眼疾手快的去接,才没有造成被单的大面积溅湿。   朝言嘶了一声,还没说出口,严景倾就说道:“这种事情还是慢慢来,我知道你不想麻烦我,但是为了安全等你以后可以下床走动的时候再尝试一下吧。”   这样的意思就是说到那时他便可以在桌面上吃饭,有个支撑点,不至于握不住碗。   一旁的严景倾为他考虑太周到了,朝言有些失落:“嗯……”   严景倾低头为他夹了一块鸡腿,特意给他留的,他给朝言递了过去,让他的手抓着鸡腿后头的骨头,几乎全是肉。看见朝言有些懵的表情他也想笑,满意说道:“抱着啃肯定没事了,快吃吧,把这些肉吃完还有汤,没过几天你身体就能养回来了。”   这只野鸡个头大还挺肥,严景倾今个只煮了半只,剩下半只让他放在厨房里了。如今天冷没那么快坏,明个还能吃一顿。到底是两个男人,也能将半只鸡啃的七七八八。   朝言会心说了句好,不过他其实食欲不太好,但是为了严景倾的好意便慢吞吞将鸡腿吃完了。   中途严景倾怕他噎着,还时不时喂了点汤。   解决了晚饭这个问题,夜里朝言的伤还需要再次上一次药。他的伤口大多都在背上,其实严景倾现在已经能确定应该不是什么土匪干的了,那群亡命之徒基本不会留下活口。   这种伤看着重,但都不是致命伤,应该是殴打所致。   那么就只有另一个可能,他是遭受了认识的人欺凌。   但那些人,并不敢要他的命。   至于为什么摔落到这个地方,大约也是为了逃跑才来到这里,阴差阳错的忘记了许多。严景倾对这一切初步有了个解释,不过他并不打算告诉朝言自己想的,也是怕对方会觉得自己怀疑他。   将药草全部捣好,严景倾扶着他反身往床上躺下,安抚道:“我给你敷一会儿草药,你的上衣……”   朝言自己摸索着解开了腰间的带子,那些脏衣服甚至都还没有换掉。他趴在床上,背后的严景倾第二次掀开他的衣物,心无旁骛的给他全部敷上。   药草敷完,严景倾拿了毛巾和水,为他擦拭当时来不及弄干净的血痕。   行至脖颈处时,随着血迹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深红色的刺眼痕迹。   那个形状似花朵,但又不完全是,但这种东西的出现既直愣愣震惊了严景倾一下。因为先前养父告诉过他,脖颈里有痕迹的叫双儿,男性中的一种另类,拥有生育的能力。   最早一批双儿出现的时候社会地位低下,被许多穷人当做女性的替代品。但后来随着王权贵族也会出现双儿的概率,除了可以生育其他与任何男性都没有不同,于是社会地位又上升,到了这个朝代时,自然平起平坐。   而且如果是双儿皇子,同样拥有继承皇位的能力,而双儿的丈夫会封为皇夫,取代了皇后的位置。   朝言的身量,还有他俊秀的一种少年气,都让严景倾误以为是跟自己一样的男性。   如今看到后他才惊觉,自己好像做了流氓一样的事。毕竟是双儿,正常的男性和对方交流都要遵守礼数,也不能逾距。   严景倾登时将被子盖了过来,转身道歉:“对……对不起。”   朝言有些莫名其妙:“对不起……做什么?”   “我不知道你是……”严景倾有些后知后觉,一张俊脸通红,头一次失了面子。   这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什么事,不过朝言觉得都到这个地步了,没必要想着那些,于是很大方的说道:“那没什么,不是你说当我的哥哥吗,如果你因为这个不能帮我的话,那些道德的束缚算的了什么。”   古往今来的男女有别,从来都是君子才会遵守。   但情况特殊,行得正坐得端,即使是君子那么破例也未尝不可。   朝言还安慰了他一句:“没有人知道我是双儿,你就当……我是你的弟弟,那么许多事就是理所应当了。”   听他说完,严景倾也知道了对方不介意。既是如此,他也不再纠结于此,拿起药碗道:“我……给你弄一弄眼睛。”   这事到此便算是翻篇的意思,严景倾缓缓擦拭朝言的眼睛,将药水涂抹在每一处。朝言闭着眼睛,他已经能感觉到自己的症状有所缓解,可能很快就可以睁开了。   但是就算能睁开眼睛,却依然没有光明。   心里有苦说不出,但眼前的人就是他唯一的依靠。   夜里严景倾去收拾了东西,思考了一会儿直接在地上打了地铺,以免朝言说害怕见不到人。从昨个捡他回来到今天不过是第二天,这么短的时间,朝言已经完全不害怕他了,反而真的将他当做亲人。   不知为什么,面对他的托付,严景倾由内而外产生了一种责任感。   先前是无论怎么做只有自己一个人,现在饱暖都要考虑另一个人,严景倾深呼一口气。   隔天严景倾照常的煮了面汤,大清早的无需吃太丰盛,只需简单对付即可。不过家里有个朝言,所以他下了两个鸡蛋。   有个想法在严景倾脑海里突然成型。   农村里家家户户基本都有养鸡,但严景倾之前因为一直是自己一个人,他懒得弄这些,就算生活所需的肉也只是哪天想哪天出去碰运气打猎而已。自己一个人野惯了,但朝言不同,他需要营养。   沉思片刻,严景倾决定下午去趟集市,买几只小鸡苗和一只大母鸡来养。   大母鸡无非是最贵的,他现在的生计都是靠捕猎去卖,亦或者是偶尔运气好碰到悬崖边上长了灵芝之类的能去卖,先前卖的他没怎么花,还有一些积蓄。   再者是,朝言身上没有干净的衣服,因为刚捡回来时伤口正深,衣服和血迹粘在一起,如果直接换掉会很痛。这几天伤口结痂了,不过他需要找个人帮朝言换下衣服……   自己再去给朝言添两件衣服。   因为教书老头的无拘无束,所以给他灌输的思想也就是随用随买,钱都要攒下来,不到万不得已就别用。但眼下都是用钱的时机,看来真的攒不下什么了。   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生计问题,一个人他不用太上心,但多一个人可就不行了,钱是必需品。   严景倾大清早想了许多,等他望着家门口放空时,余光又看见很久以前老头干涸掉的一个小沟。心里又有个想法,以后围着后院去养鸡,前头那地方……不如打通了做个小池塘去养鱼。   这想法在心里成型,他面前又传来人的呼唤:“景倾,我带着玲儿过来了,你看看菜你要不要?”   昨个本是客气话,没想到今天李大娘又带着东西来帮衬他了,严景倾受之有愧,连忙道:“大娘你不用给我这么多的,我昨天打来了一只野鸡……”   大娘旁边跟了个上次他见过的那姑娘,也不知是何意。李大娘害了一声,爽朗道:“一点菜而已,又不是什么大礼,你就收下吧!再说了,我帮你去看看那孩子怎么样了。”   她刚要进去,又回头拉着姑娘:“哦这是我侄女李双玲,她跟她爹学过一点医术,特意过来帮忙的!”   李双玲的爹是另外一个村的大夫,先前一直忙着给村里人看病没什么机会外出,再说两家离得远这几年便一直没回来过。她爹现在得了病需要休养,朝家村别的不说,就是山清水秀养人。   所以先前李双玲是不知道严景倾的,从没见过。   严景倾说了声好,然后郑重道谢:“那就劳烦双玲姑娘给他看一看了。”   外头在这吵闹了半天,里头的朝言早就听的一清二楚。所以在李双玲进去以后他就很轻声的说了个谢谢,然后静静等待着李双玲给他把脉。   李双玲虽然外表看着有些少女的羞涩,不过在行医这方面也有自己爹爹的风范,眼观鼻鼻观心的看了许久,沉声道:“你这眼睛,应该不是外伤,而是毒药所致。”   “毒药……?”朝言呢喃。   严景倾还没说什么,李大娘吓了一跳:“哎呦这杀千刀的,谁那么狠的心在你眼睛上喷毒药啊!”   可惜的是朝言唯独忘了那一段记忆,忘了自己是谁,如果他能想起来也能回答这个问题了。   严景倾忙问道:“如果是毒药的话,那还有没有救治的方法?”   “我医术尚浅,需要我爹来看才能知道是什么毒,到那时再对症下药。”李双玲有些担忧,因为眼前的少年不仅看着乖巧,而且模样也是一等一的俊俏,如果真一辈子不能看见,那就太可惜了。   她目光看见朝言身上的衣服,还有未干的血迹,又问道:“这衣服要先换掉,因为你身上的伤口处理了,但衣服还是脏的,要赶紧换掉。”   这一说,严景倾就着急了:“嗯,我原想着下午出趟集市,给他买些新衣服。”   作者有话要说:   受先喜欢的攻~~~受的眼睛到后期才会好。 第4章 无以为报   三个人为了朝言忙里忙外的,中午时严景倾自然将那剩下半只野鸡给烧熟了做。先前他是为了朝言的营养用的是炖汤的法子,这会儿人多李大娘要帮他忙,熟练的做了一锅炒鸡。   毕竟是做饭几十年的手艺了,那味道自然是比他自己做的好吃,唇齿留香。   中午就这么招待了一顿,刚好赶着两个人来帮忙,还要自告奋勇的留下来照看,严景倾思虑了一下便自己去出集市。   他带上一小袋碎银,像村口人借了辆马车,自己往集市里赶。   正好从整个山下走过那条路,马车优哉游哉的缓慢行驶着,严景倾看四下无人便打量起周边的环境。这个地方倒也是可以住人的,如果那一片荒地能被开垦起来,到时候也能有大用处。   不过这地方看看就行,过路的商人进不去山里面,这路边的房子可是一眼就能看见。对朝言来说不安全,万一哪天路过了什么土匪之类的人,他可招架不了。   犹豫的远去,严景倾远远望见前边桥下的河里有许多鸭子在游泳。这种鸭子绝对是有人养在这里的,不过他多看了两眼,也在思忖着要不要弄点鸭子。   后来念头又被打断,还是暂时不想这么多了,一下子全部买回来,他也应付不过来。本就是一时之念,能不能养得起还另说。   在路上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来到了最近的一个集市。   集市最热闹的时候都是早晨时分,这会儿中午才吃过饭都不是很挤,街上也没什么人。不过也方便了严景倾,他直接去了卖鸡的店铺里找了老板,挑了一只不肥不瘦的母鸡,拿了三只鸡苗才走。   买了鸡,还有另外一个地方自然就是衣服店了,如果是一般富人,通常都是买上好的布匹再去裁缝店里专门制作衣服。不过像他们没什么钱的穷人,顶多是拿着做好的衣服直接就给钱。   这种衣服也是最廉价的布料,况且他是给朝言买,一件是不够换洗的,严景倾思来想去就为他买了三件。一件稍微厚的可以抵御寒冷,还有最轻薄的料子夏天穿。   买了最刚需的两件东西,严景倾那一袋钱只剩下零星几张。   他没敢用,起身想牵着马回去。   刚想上去,目光忽然瞥见身旁有个小药铺。他抬头看了几眼,发现店铺的老板贴了张很大的纸,上面写着:收黄月苓,是一种长在峭壁或者悬崖边上岩石的一种中药。   不仅名贵而且稀有,这种东西还不常见,而且获取方式又很危险,寻常人想发财也碰不到。   但这个名字偏偏让严景倾觉得耳熟。   似乎自己刚被救时,因为身体寒气太重难以驱散,高烧不退,严昇就是拿了这东西捣进药草里才好的。黄月苓这东西最大的作用就是可驱内寒,使人气血恢复,比灵芝功效要多出两倍,效果可谓是立竿见影!   当初严昇就是偶尔能从外边带来一两支黄月苓,都被他做成干药了,也许那个山上现在还有许多这玩意!严景倾内心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回头敲了敲铺子门,见老板让他进来,便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我是从那边山上朝家村下来的,那里的山上现在还有你说的黄月苓,若我能带来的话,能给多少银两?”   虽然很直白,不过药铺老板本就急需这东西,上头也各种催促,如果谁能供给大量的黄月苓,赏金一百两银子。再加上黄月苓本身的珍贵,他眼神都亮了:“如果只是一支的话就没有太多钱,但是……你要能取得半斤、或者一斤,起码十两银子。”   严景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说了声好。   那老板看着眼前这青年才俊,年纪轻轻的模样俊美但人看着又很缺钱的样子,心里有些疑惑:“你真要去找这东西,你不怕危险吗?你这么年轻,怎么不去考取功名啊。”   升官发财可比天天悬崖里走强多了,如果真想要钱的话这么年轻完全可以去拼一拼。   严景倾叹了口气,犹豫道:“不是我不想,而是我有个……”   他犹豫了一下,转述道:“有个弟兄,先前在考场的时候被纨绔子弟陷害了,死在牢狱里。我爹他对这些很失望,与其向往锦衣玉食的生活,不如自己踏踏实实的过一辈子。”   这么说着,药铺老板也明白了什么,叹了口气。   严景倾也不愿多说,打听完后便径直准备离开。正准备走,那老板叫住他:“给你留个东西,这上面画了那东西的细节,省得找错了。”   那是一本很薄的古籍,大约也就四五张纸,但里面偏偏有不少长着像中草药的东西。意识到这些可能都是山崖上会出现的,严景倾心领神会,说了句:“多谢。”   他今日算是不少收获,严景倾坐上马车,驱着马往回赶。临了快出集市时,最末端的店铺卖的是些首饰一样的东西,原本他是该略过,可偏偏视力太好,一眼看见了挂着的那些五颜六色的绫纱。   严景倾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念头。   他去问了一条白绫的价格。   很便宜,严景倾和老板说了要求,按照尺寸裁剪了下来,这才带回腰包里。   回去的路算是漫长,严景倾戴了一顶草帽,伴着山间远处悠扬的歌声回去了庭院里。他重新来这时,应当是李大娘和李双玲刚走不久,房里一片温馨。   听到动静,朝言从床上起来,轻声问道:“景倾哥,你回来了吗?”   “嗯。”严景倾声音有些愉悦,最先是将白绫先拿下来,正准备给他带上,却惊奇的发现此时朝言的脸上包括眼睛已经没有擦不掉的状态了。   他脸上的痕迹几乎全部弄干净了,先前好像血迹干涸黏在一起的地方也全都处理了,整个人气色也恢复了不少。严景倾犹豫了一下,这应该是李双玲为他弄的。   “你眼睛好像好了许多,是李姑娘帮你搞的吗?她是怎么做的,我下次也能学学。”毕竟以后也不能时时麻烦别人,还是最主要的他们之间到底是有性别之隔阂,免不了外人说道。   李大娘本就有意说媒,若是走动多了,被别人说了闲话,对那姑娘也不好。严景倾是真的暂时没有成亲的想法,也不愿他人惹上非议。   朝言果断点点头:“是李姑娘帮我弄的,不过她好像是弄了温水,加了一些什么东西之类的,反正冰冰凉凉……很快我就没有不适的感觉了。”   “那我下次帮你打听打听该怎么弄。”严景倾这时才将那白绫拿出来,郑重说道,“我出去买东西看到了这个白绫,我记得她是说暂时不能见光,要不我帮你绑上眼睛覆盖住吧。”   “……好。”朝言当然知道这些都是什么意义,不过他无力更改,只能祈盼着未来能有奇迹。   白绫覆上以后,朝言整个人好像宁静了许多,若是真要形容的话,像是一块不会动的精致玉石。他就是白,但到底性格不算软弱,只是颇内敛。   “应该明天就能下地了,你今天再休息一会儿。”严景倾说完,看着时间还早,忙补充道,“我去外边给几只鸡围起来,等鸡长大一点就炖了吃。然后还有一只母鸡,若是能下蛋,以后就一直养着,和后来的收蛋。”   农村里别的也有专门养公鸡配合下那种能生崽的蛋,不过严景倾这会儿还不确定自己能养到几时,暂时就不操心那个了。   他起身去了外边,前院后院都有很大的一片空地。   不过都有杂草,因为平常他自己也没种菜,久而久之全部生了不少的杂草。严景倾拿着锄头开垦了许久,他的手心中间已经有了许多痕迹,不过那双手到底是有过十五年的空档期,生的极好。   但一朝来了这里,将所有都忘了,也就不重要了。   因为不记得,所以他也没有什么怨言。但这几年,其实总有人跟他说过,会不会曾经是个贵公子之类的,否则怎么会生养的那么好。偶尔会说一句可怜,但到底是过客罢了。   严景倾的长发在他动作时垂了下来,黑发如瀑,阳光下有些发亮。   很快后院那一片被他清理了干净,但刚松过的土壤很湿润,严景倾打算让太阳晒一会儿再全部圈起来。鸡暂时养在后院,前院的空隙,他想了想,思忖着该如何开一条小池子。   不过工程量太大,到时候再计划算了。   野鸡肉中午都吃完了,晚上没什么可以给两人吃的,严景倾做了咸粥,里头切了一点点猪肉,和零星的几个香菇。但味道也算过得去,只要有肉就不算寡淡。   回想起中午大娘的厨艺,严景倾对朝言还有些不好意思:“我厨艺没那么好,没有大娘做的那么好吃……”   “不啊。”朝言其实吃的很高兴,“我觉得味道很好,而且景倾哥你心地善良,为了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做了那么多,我无以为报…… ”   作者有话要说:   差点忘记更新,啊啊啊啊 第5章 洗澡   给他买了新衣服,但朝言已经躺床上两天了,所以他不好意思说严景倾也意识到了。他去烧了一大锅开水,然后找了一圈也没个能给他做的浴桶。   自己沐浴可没那么讲究,严景倾夏天夜里直接就去山下的那个小池子里,那的水清澈见底,不用担心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若冬天实在冷,他也就是拿着一个木桶随便冲就行。   但朝言如今不一样,又不可能守着他洗完,万一摔了碰了可不行。弄个浴桶来,好歹他能自己坐着也不怕没有个抓的地方。   水很快就烧开了,严景倾当机立断直接出了门,虽然此时月亮都登上枝头了,但大部分人也都是关了门但都还没睡的阶段。   他抄近路走了快半柱香,去木匠家里看了一眼,原本打算是买下来,可木匠老板对那一点钱不感兴趣,倒是给他派了个活:“上次听说你逮了只野鸡,我老婆最近刚生小孩,就得鸡汤补补。你要是再给我抓来一只的话,别说这浴桶了,我再给你打两个木桌,怎么样?”   其实这是个很好的置换物资,但严景倾心想他现在也不需要木桌那玩意,就是缺个帮手。他犹豫了一下,随后说道:“那些就不用了,就是张哥你能帮我挖池子吗,我准备在家门口弄个小规模的池塘。”   老严家住的地方山清水秀,周围的地还都是他自己的,若是以后能全部开垦好的话,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严景倾现在的目标可简单多了,那就是解决温饱,以后再考虑赚钱。   “行啊,你给我弄只鸡来,我到时候全权包揽。”村里人大部分都是老实男人,虽也有那不成器的,不过张木匠和他老婆是青梅竹马,最大的优点就是疼媳妇。   不惜花费这代价也要给媳妇弄口好的吃,可谓是模范了。   严景倾终于拿到这浴桶,原想着借来用一晚,明天自己伐木再做一个的,没想到他这样说那就不客气的拿走了。   回到家后朝言被他扶着下了地,此时对方眼睛蒙了块白绫,蜡烛的光亮并没有影响什么。白绫之下,只能看见他高挺的鼻梁,与那还是偏泛白的双唇。   严景倾有些愣:“刚才走时还好好的,不是刚吃了饭看你脸色好多了吗?”   这一说,朝言不明所以:“什么?”   他当然是不知道自己气色下降了,严景倾往周围一看,终于发现罪魁祸首是那扇没关的窗户。夜里山间当然是冷的,出去了好一会儿正对着床头,冷风直勾勾的往他灌能不泛白吗!   大约是还没完全好,所以气色也只是恢复了一些罢了,这会儿他出去后家里头温度变冷了,朝言体温就一直下降。严景倾叹了口气,赶紧让他洗洗驱驱寒,待会儿生点火来取暖算了。   春雨早就过去,马上要到夏季,这是晚春过季时的凉雨。   朝言脱掉了外面有些脏的衣物,浑身上下只剩一件薄薄的内衫。他的衣服看不出什么质感,严景倾心想大约失忆前也就是普通人家里的孩子,所以没有怀疑。   引领着让他下了水,穿着那件衣服坐在浴桶里,严景倾将毛巾也放在了他身旁,说道:“等会儿洗好了就披上去,我将你带出来。”   他关了门,转身去了外面等着,低声道:“你先洗吧,好了再叫我。”   里间的木门被严景倾关上,但眼下也不是闲着的时候,严景倾又拿原先就砍好的柴与小刀开始细细琢磨。他在用木枝给家里做些装饰品,全部挂到朝言可以拿到的地方。   若以后他能自己走动了,只是眼盲而已,定然也不会甘愿终日躺在床上。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里面的水声也很小,直至感觉水都要凉了的时刻,朝言才喊了一声:“景倾哥……”   声音很小。   严景倾终于开了木门,随后就与朝言打了个照面。当然,对方是完全不知道的。从他的角度望过去,朝言浑身泛着热气,脸颊也红了些,刚才泛白的双唇颜色也正常了。   对方的下唇有些肉感,上唇偏薄,被蒙着眼睛的时候又显得淡漠。   这样的唇,不笑时像是冷漠,笑起来时恐怕又会灿如桃花。   严景倾嗯了一声,然后扯了下他的衣角,拉着他坐回了床上。朝言靠着床躺好,身旁的人又忙里忙外去了。   外头忽然下起了雨,屋内丝丝凉气。   严景倾烧了柴火,窗户开了一半,他准备让朝言睡着以后再熄灭,自己则晚一点睡。窗外伴着连绵雨声,房间里的柴火噼啪声作响,朝言就那样靠着床睡着了。   唯余严景倾坐在窗户旁,又拿了一根稍显粗壮的树根打磨,他削了许久,直至将树枝磨成了一根漂亮的盲杖才停下。   树枝被打磨的很光滑,最顶端他还做了手柄,等弄好以后天已经完全黑了,甚至过了午夜时分。   眼看天色不早了,严景倾才收拾了所有东西,将燃了很久的柴火熄灭端去了厨房里头。屋子里头散了会儿气体,他才全部关上门,将做好的盲杖放到了朝言床边。   一切做好以后,严景倾才躺上地铺睡觉。   他入睡倒是很快,今个本就累了许久,才沾枕头没多久就进了梦乡。   但朝言忽然身子起了一半,似是有感应的在床边摸索了会儿,他碰到了那一根盲杖。朝言心里温热,低声喃喃道:“谢谢你,景倾哥……”   被他所救,悉心照顾,朝言也不知为什么,在他的仅存的记忆中,真的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回想起身上的每一寸伤疤,仿佛到告知了他过去绝对是不堪回首的。   即使眼下他什么也不记得,但内心有个声音告诉他,绝对不能想起来。就这样忘了吧,投入一个新的环境中。   心里的小心思到此结束,朝言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已经可以完全睁开,但似乎被某种屏障给遮住,导致眼盲。他也不敢大幅度动作,只能又躺回原位,怕惊醒了身旁的人。   一夜微凉,隔天严景倾照旧起了很早,早上煮了粥。   这天朝言被他扶着从床上起来了,身体的疼痛早就已经无影无踪,所有伤口都在愈合。朝言已经不必在床上修养,他正常的坐在了桌子上,窗外刮进来的风吹了吹他眼上覆着的白绫,发丝微动。   朝言自己拿着碗,细嚼慢咽,也就吃了半碗就吃不下了。   怕他是不好意思多吃,严景倾是不敢相信这正值长身体之时胃口还这么小的。他想了想,从橱柜里拿出白糖:“是不是白粥没什么味,你嘴里寡淡了些?要不我给你撒点糖。”   大多数小孩都喜欢白粥蘸糖,而朝言是久病初愈,嘴里没味也正常。   一旁的朝言被他说笑了,连忙摇头:“不是,我真吃不下了……”   但严景倾还是不太相信,朝言还真就着白糖又吃了小半碗,这会儿是真撑住了。他早上确实吃不多,这会儿严景倾要去外头围鸡栅栏,他就坐在一旁等待。   早起时地上是湿的,黄土有些黏润。   朝言安静的坐在椅子上,一身白衣整个人显得出神至了境外之地。他能听见耳边都是木枝碰撞的声音,这些都是细活,急不得。   没过一会儿,太阳就出来了,严景倾还挺高兴:“你多晒会儿太阳,屋子里太阴凉,外头好多了。”   “好。”朝言站起身,拿着他昨晚做给自己的盲杖,四处敲敲打打。   看他走的慢,严景倾还分神为他说了几句:“老严家院子大,我到时候准备把这些土给清清,院子里左边种菜,右边还能养养花。你一路直走就是院子门,外头那个拐角我准备做个池塘,不过到时候得全部围起来,否则太危险。你出了院子门,往后边走才是鸡群。”   “嗯……”严景倾还想养花,但是这些活他真想自己一个人全都包揽下来吗?   “你想种菜到时候我也能帮你,我总得做点什么。”朝言心想,自己可不能全让别人干了去,虽然他看不见,但照样能帮忙。   但严景倾不嫌累,他声音倒是无所谓:“其实原先就我一个人,我可没这么讲究。我爹他是教书的,原本想着自己儿子能出人头地的,结果他儿子被官场给害惨了,如今捡了我,只说就这么老老实实的过上一生,穷也有穷的乐趣。”   “不过现在我又捡到了你,看起来是缘分。”因自身的原因,所以严景倾不愿意放弃朝言。   他说道:“我也会一直照顾着你,你就算是我爹的第三个儿子了。”   严景倾也不过比他大两岁而已,但他说的话也让朝言有些触动。只是这儿子到底奇怪,朝言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只是说了句:“嗯,以后我们就是家人了。”   住在这山清水秀的地方,即使没有记忆,但终究还是快活的。人的心情会不自然的放松,严景倾一直相信这个道理,也想好了接下来怎么过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总是忘记更新……嘤,明天开始全部都设置好定时算了。 第6章 邪恶   过了昨个那一天,如今朝言已经恢复的和正常人无异了。   严景倾不希望他跟着自己东跑西跑,就嘱咐他在家里上午晒晒太阳,下午溜溜弯就行。家里的池塘还没打好,越往后想就是越多的劳动。   不过就那么歇了没几日,朝言觉得这样一个人呆在家里的时光太过无聊,还是跟他打商量想一起去外边打猎。严景倾思索了一会儿,也没拒绝:“只要你不乱动就好了,到时候你就坐在一个地方,这样也能感知四周。”   跟着他去外边也有好处,那就是朝言可以走更远的路了,还能以耳力听八方。也就这一个说法而已,下午他就带着自己那一身装备要和他出门去。   朝言双眼被白绫覆盖着,身上穿的也是昨天新买的衣裳,唯独那头发没怎么绑,堪堪被他自己扎了一束而已。倒也显得整个人有一股潇洒劲,好似那来去无影踪的少侠。   不过他的模样表现的实在乖巧,身后严景倾给家里锁门,朝言就站在旁边一动也不动,站姿笔直的跟着他。严景倾身上拿了许多东西,扶不了朝言,他自己那盲杖拿的倒是稳当。   此时天气刚刚入夏,山里因树木丛生,大树的阴影早已将太阳的光线遮挡了个完全。树林里倒是阴凉而透风,两人顺着里头缓缓往深山里去。   朝言能听见四周很轻微的风声,以及清脆的山鸟叫声。   他正享受这份特殊的音色,一旁的严景倾还给他提醒道:“虽然是白天,不过还是要小心有没有蛇匍匐在草丛里。长虫可不讲人情,咬到了就不可小觑。”   “长虫……”朝言还是挺怕这玩意的,闻言下意识往严景倾身上贴近了些。   他的举动稍显亲昵,不过严景倾有些好笑,随后从兜里拿出一包药粉,叮嘱道:“你握在自己手中,等会儿若是能找个地坐下来休息会儿,就把这东西围着自己洒一圈。长虫害怕这个味道,它们自然就不敢靠近你了。”   “好。”发觉自己的举动有些逾越,朝言心里也有些拘谨。他好像太旁若无人了些,怕是让景倾哥不好意思了。一路上朝言又没怎么敢说话,直到去到了这地方后,才敢好好坐下来看着严景倾布置那些陷阱。   深山里大白天出没的也就一些野鸡,运气好的话能遇到些新奇的也说不定。   等待的同时两人还不能发出太大的声音,严景倾将线拉的很远,等完全布置好了才退出去大部分,坐到了朝言旁边。他压低了声音,开始给朝言讲故事:“我伤势刚好那年,干爹也是这么带着我去山上打猎。不过那时我运气不好,正好踩到了一条蛇,全身发黑,脖子还会扬起来,不过还好我爹他眼疾手快,马上就弄死了。”   “听说那蛇的毒性是最强的,若是咬到了可不容小觑。后来我爹出门时都要在我身上喷洒许多药粉,蛇虫蚁都不敢上身了才过了许久的安宁。”低声说话的时候,严景倾的声线听着很温柔,倒不会有害怕的感觉。   朝言整个人都放松了,低声嗯了一声。   安静等了一会儿,笼子那边忽然发出了细微的动静。   朝言能感觉到身边的人马上安静了下来,随后严景倾便一动不动的望着那边,试图想看清那是个什么玩意。   从这个角度望过去,只能看见那只动物一身偏棕黑的毛发,此时正匍匐前进着,充满了谨慎。此时不能着急,猎物还没有完全陷入网中,强行收起来还有挣脱的可能。   过了一会儿,严景倾感觉到手中的线被扯了一下,那就证明猎物已经完全进入网中。他眼神一亮,立刻收笼。   只听远处噼里啪啦一阵作响,身旁的人说道:“成了!”   严景倾起身还不忘拉着朝言一起过去,他在一阵黑暗中被人牵引着,脚下有些步履匆忙,终是在笼子前停下。周遭有很重的呜咽声,这个动物……不是野鸡。   朝言愣了一下,忙问道:“好像有点凶。”   “是……野猪。”严景倾声音听不上是高兴,但还是当机立断的让朝言退后,自己赶紧去处理这只猪。因他爹广读诗书,又是个教书的,家里什么东西都有,对这种稍微大型的动物得用上类似蒙汗药的东西来迷晕它。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处理干净了这只野猪,随后拉着朝言就跑。   两人边跑严景倾还解释道:“这只野猪没完全成年,附近可能还有更大型的,怕它们会来找麻烦。我们先走,不能被发现。”   虽然说是跑路,但到底走的不算太快,朝言原本冷淡和安逸的心情忽然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有趣起来。兴许是发觉朝言没有跟上来,严景倾愣了一下,然后也放慢了脚步:“你干嘛呢,还偷笑?”   “嗯……我就是觉得,很好玩。”朝言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眼睛上的东西,然后喃喃道,“很有意思。”   走了一段路发现身后没什么动物跟着他们,严景倾也放下了心。他重新放好背篓,这野猪分量可不轻,虽说是小,但是给自己煮了还是暴殄天物。城镇里有许多官老爷爱这些新奇物什,说是珍馐美味。农村里的人基本遇到也不会怎么宰杀,都是拿去卖,比自己吃了还要赚。   他也是这么想的,然后和朝言解释道:“现在天早,我们把这只野猪拿去卖掉能换来大价钱。你想去街上看看吗,到时候再添一点家用……”   “好。都听你的。”朝言还从来没去过街上,若是能跟着他一趟出门倒也不错。   好在严景倾的担心是多余的,直到他们回到家,也没有什么大型动物跟踪过来。其实山里的这些玩意,出什么事都是正常的,也可能在它们之前那大野猪就已经遇到了危险。   回到家里严景倾推出了那个小农车,野猪身材比较小,上面还能坐下一个人。朝言被他扶着坐下,严景倾二话不说便拉着车走了。   这下了山,周遭的环境可谓是豁然开朗。一条清晰而宽广的大路预兆着他们的方向,也方便了农村里的老百姓。严景倾唯一觉得方便的就是于此,他随口说了句:“若是以后都能有这样的收成,以后就不用愁了。”   不过也只是随口一说,毕竟卖只野猪也就补贴一个月的生计,还得是省吃俭用才能多出钱。但一个月只能有这一只可不行,严景倾心想着家里最近意外有些多,明个再去庙里烧个香算了。   也算是为朝言祈福一下。   两人一路赶去了晚间的集市,夜里外头没有太多人,妇女偏少,都是中年和一些年轻的公子哥在外头晃荡。严景倾随处找了一个地停下,还没怎么吆喝,周围就已经有不少人注意他们了。   两个小年轻模样都俊俏的很,有个大娘还以为是兄弟,倒是热情的问了句:“小兄弟,带着弟弟出来卖肉呐?哎呦,这野猪看着是好货,不知道今个怎么卖。”   朝言没体会过这样的热情,所以不敢说话。   大娘看这少年眼覆白绫,心下明白一些,又低声道:“你弟弟……?”   严景倾不愿说太多:“嗯,前段时间眼睛受伤了,不能见光。”   大娘见他俩兄弟神色冷淡也不爱搭理人,便没继续说,推着自己的菜篮子揉揉腰就准备回家了。天色已经快不早了,黄昏时的人几乎都要准备回家吃饭,这个点能不能卖出去都不好说。   不过严景倾既然已经出来了,便准备多等一会儿。   他看了看附近有个面馆子,便准备等会儿直接在那吃两碗素面得了。   还在犹豫呢,车旁边忽然经过了两个穿着有些像官场的人。那两人的衣服严景倾也不懂该是什么职位,但也不好惹,所以他便简单说了句:“两位要买点吗?野猪肉今天新打的,保证新鲜。”   一旁有些瘦的那人没有搭理,只是和旁边的人窃窃私语:“你看这东西看干嘛,等会儿不是要去见二……”   壮实的那个人敲了他一下,警告道:“在外边是你能随便将那位爷的名号说出来吗,不过听说他为人张扬大胆,最喜欢探寻些野味过嘴瘾,不如买了献上,保不好会奖赏我们。”   这么犹豫一番,这两个人便下定决心,要买这只野猪肉。   严景倾只好按市价说出口,也没敢要太贵,只是这两个官员看着目中无人,但好像有更急的事情连周旋都不愿与他多说,给了钱拿了肉就直接走人。   唯独走的时候那个瘦子瞥了朝言一眼,不过到底没说什么。   还没完全走远呢,朝言还听见他们说道:“我找了乐坊好几个舞姬,各个都是顶尖的美人,二公子吃完又可以……”   话音未落,那两人贼兮兮的笑声有些恐怖,朝言觉得话语些许污秽。   严景倾无言以对,收了钱放到口袋里。买了就算了,懒得理会那些有钱人的想法。他让朝言坐好,径直朝面馆走去。 第7章 喜酒   那一整只野猪肉卖了不少钱。   想着朝言现在依旧在补身体的情况,他招呼对方在这坐下,自己过去和店小二要了一碗素面和一碗肉丝面。   原本就想这么将就着,可朝言鼻子又太灵,他知道自己碗里的肉丝和面前人的碗不是一类。朝言连忙摇头,想将碗推给他:“景倾哥,你不要全想着给我,已经被你照顾那么好了,你还把什么东西都让给我……”   他声音怯懦而喑哑,又好似又一丝羞愧。   罢了,严景倾怕朝言对自己负担又太重,便说道:“那我让他给我打个鸡蛋,这总行了吧?”   两个人推搡这段话被店长和那小二看在眼里,店长是个老大叔,笑的憨厚:“你俩兄弟感情那么好,那我免费再送你一个鸡蛋,这你该放心你哥不会吃不饱了吧?”   这也是严景倾第一次在外边吃饭,没体会过这样的人情世故,忽然被人赠予倒心上一热。他连忙道谢,然后淡笑不语。   两人在面馆用完饭菜,便驱车在暮色下往家中赶。   从这里回那半山腰,也得一个时辰,估计夜里有的凉。严景倾没敢买什么东西,只是从街上买了一点种子,准备过几天去种菜。   池塘打好以后还得买鱼苗,要为长远做准备。   载着朝言的车一路回到了半山腰,远处村长那地方远远望去竟灯火通明,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总之一阵吵闹。严景倾向来是不去凑这个热闹的,刚打算带他回家洗漱休息,身旁就经过了几个人。   是这村里年纪跟他相仿的两个年轻小伙子,一个叫王生,一个叫陈堂。   被拍这一下,严景倾只是客气的问了句:“怎么了?”   陈堂皮肤白些,另一个常年下地全身晒的黝黑,月光下笑起来显得格外老实巴交。“你还不知道啊,明天我就娶媳妇了,我爹娘在去村长家里张罗呢,我过来就是让你明个过来喝喜酒。”   他说完话,眼神往身后瞥了眼,看见了朝言:“啊,这就是你救回来的那个人?他好了没,明个也一起来,沾沾喜气,好得快。”   这年纪的小伙子,血气方刚,几乎就是父母之命谈好了就准备娶亲,自然是乐的高兴。陈堂还没娶亲,不过为人长得倒是正气些,若是以前严景倾还不在的时候,他也算是被好几个姑娘惦记的。   陈堂是读书的,他爹娘就盼着他去考取功名,所以从没让他下地干活。   不过他见多识广,当即笑骂了句:“你以为是冲煞气啊,他是受伤了又不是被诅咒了,怎么可能吃你一顿喜酒就能好。不过……”   陈堂顿了顿,将喜糖递给还坐在车里的朝言,笑说道:“既然你被严兄救了回来,以后就是我们朝家村的人了。给,吃个喜糖好得快。”   严景倾看他俩兄弟对朝言的态度都不错,于是整个人也放松下来。朝言慢吞吞说了句好,然后伸出手指将糖纸慢慢剥开了,有风正好吹开了他的白绫,他将糖完全吃进去后又重新绑了下。   眼前正好是上坡路,陈堂心思缜密,马上说道:“我们两个帮你一起吧,这段路难去。”   “多谢。”严景倾也没拒绝他们的好意。   这两个大小伙子,看着耿直实际上倒还算是有少年人的青春朝气,王生力气大,推的轻而易举。不过陈堂虽说是主动帮忙,但他力气可没王生那么大了,还有些吃力。   几人一道回了严景倾家,原本是还打算给他们倒点茶喝,可王生那小子今个好像异常兴奋,又急着去找他别的兄弟。陈堂有些头疼,做了个摇头的动作,然后还正经的与严景倾告辞。   临走的时候,朝言正好下来,自己摸索着回去。陈堂看了几眼,若有所思。   回到家中,严景倾望着自己这一间说不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的房子很伤脑筋。一直睡地铺也不是个办法,到时候把另一间收拾出来,单独做个房间算了。   这么想着,他也没有立刻跟朝言说,只是煮了点热茶放在桌上,准备让朝言夜里口渴了再喝。   隔天两人都起的有些晚,一个是昨个连夜奔波都累了,还有一个是上午要去参加别人的喜酒,不用忙着去干活所以偷懒了些。   严景倾在打磨桌子,想了一会儿才说道:“这是你第一次去看别村里的人,应该会有很多来问你的。你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照常答普通的事情就好了。村里的人都太热情,年纪一到就喜欢张罗婚事,所以……”   朝言是个双儿,这个事情最好还是不能被别人知道的。   他乖乖说了声:“好。”   差不多快到十点,两个人就收拾好往村中心去走。估计这会儿新娘已经接到了王生家里,两个人徒步走过去,老远就能听见鞭炮声还有孩子嬉戏打闹的声音。   朝言拿着盲杖,但严景倾怕路过的孩子不懂事伤了他,又上手拉着朝言的手腕,径直朝他家里走去。   村子里的人结婚,来参加的人还是要计数给钱的。   这是规矩。   但农村里不讲究那么严格,都是些老百姓,有些家里只有老人的给俩鸡蛋就算是喜钱。严景倾和他不算亲戚,算是邻居,所以给的也就那一点。   才刚进来,招待严景倾的还不是主人那一家,李大娘看见他就跟猫见了鱼一样两眼 放光,当即拉着她侄女的手就过来了。   严景倾心头又开始冒汗了。   不过碍于这会儿朝言还在这,李大娘也没敢聊直白的,就是嘘寒问暖了几句。这几人在这吵吵,把别桌的大姐也都招了过来,又是对着严景倾看,又是望着被他抓着的朝言,也不知是真心疼还是别有用心。   那几人议论的旁若无人。   “这小伙子长得真俊,这眼睛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好了!”   “能治好吧,不是说外伤吗,要不然这么俊俏的小伙子瞎了多可惜!”   “这眼睛还是得快点好起来,严景倾现在还没娶姑娘吧……?”   “说话注意点,来来来孩子先坐下,站着多累啊。”   那些话语倒也不是真心为了他而想,不全是为了他的健康,而是观察一个人就是先看这个人有没有劳动能力。一个失明的人,说好听点是行动困难,说难听点就是农村里的累赘。   朝言他又不是傻子,今个头一次来到这种地步,被人评头论足,脸上有些迟钝。但偏偏人家又不是骂他,只是打着关心的名义说着自己的想法,所以他还毫无办法。   但恍惚间,严景倾让他坐下,两人端正的在椅子上找好了自己的位置。严景倾低头轻轻摸了摸他的衣角,好像有些许安抚之意,后又让他紧紧攥着的手松开了些许,但又不显得轻浮。   严景倾倒是郑重,对着这几个人很客气的说道:“几位大娘,阿言他现在眼睛需要休养,又不是说好不了。再说了,当初也是我救的他,现在他就是我的家人,多谢你们的好意了,不过我会一直照顾他不用麻烦别人。而且我和李大娘说过了,这两年不着急结婚,真的不用为我物色……”   话语都说到这份上了,那些年纪大的人虽说是没眼色,但到底不是傻子。只是略带不快的神色,但邻里之间这又不算什么大事,那几个也就是干笑两声转移了话题。   她们为什么这么执着这份上,朝言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   家中的女儿都已经长大,村里人的女孩子嫁人都很早,十五六岁就得张罗说媒。早日给女儿寻个好去处,自然着急。而严景倾无论是外貌还是品行都是村里一等一的好,身强体壮干农活也利索,就算没有多少家底但人看着是老实。   一些心疼女儿的,倒是会想着跟个老实没有坏心眼的人结婚,这样还幸福。   朝言心里叹了口气。   任他再不高兴,景倾哥以后也不是自己一个人的,虽说现在是心疼自己,可未来两人总要分开。他也希望自己能好起来,于是沉默下来。   时至晌午,终于是开席了。   这些菜都是主人家自己忙活做的,大喜的日子也都舍得杀鸡宰鸭的,这顿饭确实是好吃。严景倾怕他看不见,一直都是自己给他夹着菜,但朝言还一直不说话。   怕他这顿喜酒吃的不痛快,严景倾草草给新郎新娘送了祝福,然后拉着朝言就先回去了。也甭管别人怎么想,反正他俩溜的倒是快。   出了王生家里,严景倾就将手放在朝言的肩上,低下看着他:“若是不喜欢别人的话语,以后我们就全部自己做事吧。省得旁人说三道四,让阿言不痛快了。”   他的话语轻飘飘的,还带着一丝哄孩子的语气。   从严景倾这角度望过去,即使被白绫遮住的朝言也好像脸红了,双颊有些热。他将严景倾的手拿下去,才说道:“没关系的,以后我不出门,景倾哥你出去就好了。我以后……陪着你打猎。”   “嗯……行。”严景倾忽然真的有一种这是自家弟弟的感觉,而且恍惚间,朝言的声音有时候也让他感到很熟悉。 第8章 打猎   严景倾这两天没有其他事情可做,所以依旧去打猎。管他抓个什么玩意,总之碰碰运气总比什么都好。   如今刚入夏不久,不少野物因天气燥热行动都会比较慵懒。   朝言也收拾起来了,今个穿了一身白净,衣物虽朴素但总觉得跟着自己外出很糟蹋。严景倾也没说什么,就是叮嘱了一句:“等会儿你可不能乱走动,省得把衣服弄脏了。”   口吻怎么有点像教育自家那调皮的小孩子。   朝言乐了一下,拿着盲杖走在外头,脸上被早起的阳光晒的有些暖晕。两人正准备走,谁知王生和陈堂又莫名其妙找了过来。   察觉这里来了客人,朝言往后退了一步,以耳倾听。   严景倾倒是奇怪:“你这新郎怎么不在家里多陪陪新娘子,今天怎么来这了。”   被他反问王生还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我爹娘说我太粗犷,光在家里下地也收不到多少钱。干脆让我跟着你出来多学一门技术,以后若是能打猎,也能多补贴……”   要不然家里的庄稼地也有他爹和娘看管着,自己再多一个反而是只在一个地方耗着。来来往往的钱只能靠庄稼地,但若是他能学个打猎,以此来卖钱也有多一门的收入。   他爹娘果然也是个好算计的,技多不压身。   王生很不好意思,马上说道:“我听木匠大哥说你最近是不是想挖个池塘啊,到时候我来给你打下手!”   行,得亏这小子是个憨厚的人,也知道互相帮忙的说法。   严景倾倒是知道这家伙来是干嘛了,但旁边这读书郎也跟着他寸步不离,面上倒是好笑的问:“那你呢,我记得你爹娘都不舍得你来这些吧。”   “我?”陈堂表情散漫,“书天天读,我对自己很有信心。倒是我觉得打猎挺新鲜的,我想来试试而已。”   算了,一人动身,如今还得带着三个随行的。   知道的是去打猎,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一起上京赶集呢。   严景倾原本是拿着一堆东西的,如今这俩小子跟过来后自己手上反而轻了。于是他就带着朝言在前边走,还没进入树林子前烈日当头,不过都是男子倒也没谁真去计较。   就是陈堂从没感受过在烈日下走这么久,脸上有些发烫而已。   等到几个人终于进了树林里去,那热度才终于消散了些许。山林间阴凉的风瞬间将这些燥热和不平静掩盖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各种虫子的沙沙叫声和鸟鸣。   身后几人挨的有些近了,陈堂发觉周围一股若有似无的药草味香。   他是个狗鼻子,非得嗅出是谁的味道,搁一旁王生身上没闻出来,往前走才在朝言身上闻到。陈堂知道可能是药草味,但还是想出声问问:“以前我喝草药都是苦味,怎么朝言身上的这药味有一股香气?”   朝言回头好像感觉到有人靠自己太近,于是又朝严景倾身旁挨着些。   严景倾敲了他一下:“药味就药味吧,你老嗅他干吗。”   “是景倾哥做的,可以驱散虫蚁。”朝言默默答道。   几个人顿时又安静下来,终于到了严景倾常呆的地,他默默坐下拿出织网和细竹条开始布置陷阱。由于这次带的东西有限,这两人也只能笨拙的跟着他再做一遍。   严景倾的陷阱笼做的自然是漂亮,一旁这两人一看就不结实。   他可容不得什么一次两次给他们练手,那些动物又不是傻子,挣脱一次就有警惕心了,严景倾只好又拿过来缝缝补补全部修钉好才将东西放那。   这一次因为人多,不可能全部人都守在这里。   严景倾准备四散开来等,于是将王生留在这:“你在这等着,若是笼子里进东西了就将这个棍子往上面插,这样我们在山顶就能正好看见。若是你遇到危险了也将这根长树棍插在那个地方。”   他从口袋里拿出用特殊药草捣成的颜料汁水全部抹在树棍上,直到树棍完全变色后就可以当做信号。深山里那些什么烟花当做信号并不好使,相反会打扰一些大型动物,为自己惹来麻烦就不好了。   叮嘱完,严景倾又带着朝言和陈堂往山顶上走。   陈堂以为山顶上肯定是更厉害的动物,整个人还有些兴奋:“那我们去干吗?”   “采药草。对了,你可不要碰蘑菇,那玩意有些碰了会死人,不认识的不要动。”严景倾顺手从旁边摘了一根有些眼熟的东西给陈堂看,还生怕这货不认得,“自己拿着,仔细的对比,长得差不多一样就可以收进来了。”   陈堂顿觉无趣。   他说了个好,然后一回头发现朝言的嘴角好像在笑,整个人愣了下。   树林子里一直有风,朝言的衣服摆动的很轻。这会儿他轻轻在笑,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让陈堂有些异样。总觉得这人虽是个男子,面容俊俏,但总有种吸引人的劲。   于是他也保护欲上升,怕严景倾太忙,又自告奋勇的说:“那景倾哥你去忙,我帮你找这些东西,你……你要不坐在这,周围没多少东西。”   他给朝言找了一个好坐的地,也不用怕危险。   严景倾想想也是,他递给了朝言一个水壶。正想离开,忽的一阵大风吹过,朝言头上用来的束发的发带顿时松了。一头乌黑的长发,就那样散乱着。   他不动声色让朝言转过来,非常娴熟的拿发带给他扎好。朝言感受着这道力量,可还没等一会儿,今天他扎的力度都太轻了,白绫也从眼上飞了下去。   朝言便只能伸出手在地上胡乱摸索着,等终于碰到白绫时,已经被陈堂捡起。   陈堂将白绫递给严景倾,他抬头想看白绫下的眼睛是什么样的,可又觉得冒昧。于是转过脸去没敢看,严景倾就那样默不作声为朝言收拾好了。   严景倾笑说:“是不是自己不太习惯,要不以后我来帮你扎吧。”   朝言有些拘谨:“不知道,可能是早上手没什么力气……”   好像更怪异了,在严景倾耳朵里听起来莫名有点像示弱撒娇的样子。他将这念头甩走,拿起东西就去旁边除草。山上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严景倾可没有一等一的把握不发生危险。   几个人都忙活着各自的事情,严景倾还不忘往那下面看一眼,发现没有任何情况就慢慢的往旁边走。前面没多久就是悬崖,但越靠近这些危险的地方,那些奇花异草反而特别多。   怕陈堂发生危险,他也不好交代,于是只能自己去看一眼。   严景倾随口吩咐了一句:“你就在这附近守着,我去悬崖那边看一会儿,注意别发生危险。”   “好。”陈堂将自己采的一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鬼玩意全放到背篓里了,还兴致昂扬的在旁边帮朝言除草。   严景倾也不知道那小子发什么疯,摇摇头往山崖上走。他抽空看了眼四周,这里的东西长的都还算特别整齐,这一簇那一簇的。他闭上眼睛时,甚至能感受到从崖底吹上来的风。   这个山崖底下……好像有溪流。   但应该不是全部,而是一条小河流而已。   他往一个稍微安全的地方看了一眼,正摸索着,目光忽然被一个地方吸引住了。那是长在半山腰的一个东西,似花又不像花,颜色有些偏暗黄。严景倾瞬间一顿,脑海里闪现出了一幅画,这不是……先前那个郎中所说的黄月苓?   很值钱的那个玩意。   没想到果真生长在如此危险的地方,这个可真是个大发现。   现在家中处处都需要钱,如果能走此捷径,那可以为以后的生活省下好大一笔。   当初他爹也曾带过他上山采药过,貌似有这种登山的绳索。但如今已经过了好多年,那绳索没怎么用过必定不牢固,严景倾还得想办法制造一个新的。   这件事情暂时不能告诉跟来的那两个小子。   第一自己是孑然一身,身边除了朝言没有其他亲人。而那两个人就不同了,都是有父母的人,如果因此而贪恋钱财来跟着他一起,万一发生什么危险,难保最后的源头不会归咎于自己。   严景倾是个聪明人,就算会被人认为是自私,但他也不想和别人扯上千丝万缕的关系。   发现了这个秘密后,严景倾不动声色的下去了,看见陈堂还是和朝言在那坐着心里就放下了心。他走过去往背篓看了一眼,面上有些黑线。   到底是跟过来凑热闹的,陈堂根本就没有在仔细择选。   一部分是他要的东西,另一部分都是些八竿子打不着的杂草。   严景倾没与他计较,拿着东西就想下去和王生汇合,可没一会儿……视线深处有什么东西从树丛里过去了。他眼睛尖,一眼看出那是一只毛色漂亮的野鸡。   瞬间,他声音低了下来:“我让你背的弓你拿了么?”   朝言愣了下,然后面色激动,小声的说:“你要射中它吗?”   “有有有……”陈堂也不敢大意,从地上那一堆装备里拿出弓,递给了严景倾。 第9章 蛇伤   虽然陈堂是个对生活啥也不懂的二愣子,但好歹在严景倾瞄准的时候没有出声惊扰。   好歹是跟着老头打猎多年的人了,严景倾这点涉猎技巧当然还是会的,很快那只野鸡就被精准的一箭毙命。这只毕竟是自己打的,严景倾准备看看那小子有没有弄到什么东西。   若是王生在那也弄到的话,就把那只送给这俩傻帽。   可惜的是严景倾抱着野鸡下去的时候,王生还呆坐在那苦苦等待。严景倾过去看了一眼笼子,丝毫未动,甚至连个猎物的毛发都没见到。   他眼神一黑:“等了这么久,什么东西都没有吗?”   王生也表示不知道:“连个虫子都没靠近过……”   严景倾想想,不是很应该。平常这种陷阱他离的都很远,这么久时间也能套路到什么小兔子之类的,今天风水那么不好?那些动物都不出门了?   朝言琢磨了一下王生这性格,犹豫的问道:“你是不是总是去看笼子那里了?”   几人顿了顿,然后王生后知后觉的啊了一声,表示默认。   严景倾心想,孺子不可教也……   不过他没出声,只是斥责了句:“下次可不能这样了,狩猎要做的就是耐心,你总是去查看笼子,别说是个动物了,傻子都看出来那不对劲。”   算了,今天估计也就摘了些零零散散的药草和那只亲手打的鸡。   这一趟算是没什么大收获,严景倾原本还想让他们自己打来的鸡拿回去邀功呢,现在这计划算是泡汤了。只能自己宰了鸡,一家送一点好了。   正收拾东西回去呢,陈堂突然感觉脚下一凉。   他本能往地上看去,这一看差点把魂都吓出窍。只见自己脚上一条银黑色的蛇慢悠悠从他身上攀爬而过,那蛇的身躯冰凉而湿冷。   前头的人还没注意到他,唯独朝言发觉身旁的人好像迟迟未动,问了句:“你怎么了?”   陈堂不敢吭声,那原本就偏白的脸如今更是惨白,声音都哑了:“唔……”   他发不出声音。   陈堂站着不动,王生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整个人往后倒退了一步。这动静似乎吓到了蛇,原本还只是从他脚上路过,如今受惊直接咬了陈堂一口!   他惨叫出声,严景倾虽是吓了一跳不过当机立断的拿起东西就夹住了那条蛇。动作可谓是行云流水,朝言从口袋里摸出那个药粉,立刻递给了对方。   两个人的动作及时,蛇马上就被东西就夹断了脖子。   农村里的传言是蛇这种东西和壁虎类似,即使头被掐断,但它的身体还会短暂的做出反应。所以仍然有断头的蛇依旧咬伤人造成身死的事情,虽然说不知道真假,但如今也不敢马虎,严景倾将蛇头丢远了。   好在这条蛇的品种严景倾是知道的,一种微毒的水蛇。   住在山里的人,对于这种事情已经见怪不怪。   蛇的微毒和剧毒那可差别太大了,微毒仅仅是伤口有一点发炎的反应而已,而剧毒却是能要人性命的。   王生也是个常年下地的,他胆量还算是比陈堂大不少的,至少比他淡定。陈堂觉得自己死定了,瞬间惆怅起来:“严大哥,我不会死吧?我爹娘的积蓄全部都留给我读书了,我要是发生意外他们可怎么办……”   他还在那担心,一旁严景倾没忍心吓他:“没事,你再晚一点这伤口就要好了。回去我给你弄点草药行吧。”   这一声话出来,陈堂就知道自己没事了,瞬间松了一口气。他嘟囔了几句,回头一看朝言身量端正面上表情也没什么起伏。还好没人取笑他,终于放下了心。   到达了严景倾家里,他又是去翻箱倒柜的给陈堂找消毒的药,又是忙活着把那只鸡给杀了。   他在忙,而朝言只能坐在那里也没法为这两个客人做什么。陈堂和王生默默端详起他们的家,先前还没怎么来过,如今变化倒是有些大了。   王生是个粗人,过去倒茶的时候顺眼瞥了下里间房,发现了一个在床铺一个打地铺的情况。   他便问了句:“哇,严大哥你这么高竟然睡地铺吗?”   一这样说,严景倾就想起来这几天他忙活着都快忘了要搬房间的想法,如今也不好说。他便解释道:“之前朝言身上太严重,我怕他夜里会发作,所以打地铺方便看一些。”   朝言心里有些暖,不过被外人这么一说自己好像真的麻烦严景倾太多了。他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自己主动开口:“无妨的,现在我已经好多了,而且我有盲杖,夜里就算起来也把家里给摸透了……”   问这些好像怪怪的,不过到底是两个男人,大家都觉得无所谓。   陈堂上了药后整个人好像蔫了吧唧的,整个人好似弱不禁风。王生啧啧两声,在那咕哝他一句:“就是你父母把你保护的太好了,都没吃过什么苦还跟着我们来,就这样都被吓傻了。你以后还得去考试,就这点出息还得了……”   这样一说两个人差点当场打起来,严景倾懒得让他们在自己家里折腾,一人分了点鸡就给打发走了。待那两人终于滚回了自己家,他才起锅烧油准备炒鸡肉。   单纯煮鸡汤虽说是肥美,但还是寡淡了些。   再说了朝言现在身体好的差不多了,油水也得补起来,整个人瘦的都快看见骨头了。   朝言说了那一下,严景倾就去把地上铺的都给收了起来,在旁边的屋子都给打扫了个干净。夜里两人吃完饭,他泡了壶茶,犹豫再三还是说起了那事:“阿言,今天我在悬崖上看见了一种很名贵的药草。如果我们能采得那个的话,可以赚好多钱。”   “悬崖……?”朝言将手放在桌子上,一下子就摸到了他话语中的重点,“那岂不是很危险……”   “我爹以前也经常去,不碍事的,家里有登山的绳索,我明天再去换材料加固一下。”严景倾劝他,“相信我,弄了钱,以后就不用愁了。”   其实朝言没理由劝他太多的,他是被人救上来的,严景倾一直为了赚钱而到处奔波。朝言只能嗯了一声,但话语很坚定:“那我明天跟着你一起去,这样我能安心些。”   即使帮不上什么忙,但总归跟在严景倾身边,也能第一时间确定他的安全。   朝言心想自己得学点什么,否则以后如果一直好不了,岂不永远都是废人一个?他力气其实不小,但自从好了以后身体始终消瘦,大约是当初身上中毒的原因,总软绵绵的。   也许突破了那个阻碍,朝言就能完全好起来了。   怀揣着这样的心事,严景倾夜里睡的不是很安稳。他的记忆好像很模糊,夜里竟然梦见自己一个人行走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却没有一个人理会他。   人们好像看不见他,所有人都瞻仰着那高高楼阁之上的人,直到他自己登了上去。   那些人跪拜的目标便成为了严景倾,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   大清早被这样的梦惊醒,严景倾有些莫名。他调整好自己的疲态,强行给自己提了提神,然后才去为登上的东西做准备。今个那俩兄弟可算是没来打扰了,听说是昨天被蛇咬了陈堂父母很着急,勒令他不准再出门。   陈堂家里在这村子里算是有钱的,他父母虽然和邻里之间保持着友好的关系,但所有人都知道,陈堂的母亲很是心高气傲。他母亲这辈子就指望着自己儿子有出息,所以从小到大都不让他干任何农活。   严景倾刚来这里不久还不认识一些人,总是听他爹喝醉酒就开始数落别人。   大抵是自己儿子在官场被人害了,他爹没少劝陈堂家里,可惜那家人只认为是严父儿子倒霉,肯定是得罪了那位纨绔子弟罢了。陈堂人老实,只要不与人结仇,照样能出人头地。   多年劝说无果,反而严父他爹和陈堂母亲生了嫌隙。   罢了,以后可能也不是一路人。   王生依旧很好学,不过严景倾这几天找了个理由搪塞他,那小子这两天就带着自己媳妇出去卖前几天他们弄来的药草了。   严景倾休息了两日,寻了个好时机将绳索弄好,第二天上午便不声不响的带着朝言出了门。一路上没遇到村里的人,其实那些人也不太敢来山顶上,没有那个本事能跟一些动物争斗。   悬崖旁边有一棵十分粗壮的古树,当年他爹也是靠着这个古树在这吊着,所以一直有恃无恐。   朝言哪怕是万分害怕,但也拦不住严景倾的脚步,只得听着他的声音缓缓坐在一旁等着。严景倾从腰间绑了很紧,身上还带了钩爪,可谓是完全的准备。他缓缓下了悬崖,踩着那峭壁,慢慢的将黄月苓给摘到了篓子里。   这一片黄月苓挺多的。   但还不足以一斤。   严景倾往山崖下看了一眼,深不见底。   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但他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无法再回头。   越往山崖底越多,但严景倾怕出意外,第一次便保守的采了有小半斤。他平安的上了悬崖,然后将药草给朝言闻,手上还有些脏。朝言的手白嫩,被他染了些泥土,只见他笑起来:“你没事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快没有辣,别管我辣,打排位输了一晚上,现在整个人就是很emo。 第10章 回想   上午两个人自己采完,是严景倾自己上街去卖的。   虽然只有小半斤,不过也短暂的供应了上面的需求,仍价值不菲。那郎中知道这后生可畏,面上有些许惊叹。但他没有把真正的大需求告知,而是默不作声自己全收了下来。   严景倾看郎中算了半天,最后给了他一小沓钱票。   着实是赚了不少钱,他面上挺高兴的,决定这几天就去把那个小河给挖好。   他走得快,也没有要跟郎中聊长期合作的意思,只想着虽说这是个来钱的路子,但还是太危险了。为了生计,若不是迫不得已,严景倾自己也不想陷入这种两难的境地。   还不如老老实实干活,将那些地都给收拾好做长久的打算好。   回家以后严景倾将钱票收到了房间里某件衣服的口袋,中午做了顿好的。既然王生因为学艺要给他帮忙,下午严景倾就去叫了他过来。   去他家路上正好看见了他那新娶的媳妇,两人年纪都差不多,他媳妇看起来倒是个文静的主儿。难怪王生娘很满意,也跟他媳妇相处的不错,听见要出来帮忙还主动给王生送水包里还带了干粮。   王生笑的很憨:“我这是去严大哥家,哪还缺水喝!”   他媳妇倒是有一丝少女的羞涩,不过依旧巧笑道:“装上水壶也好过你跑来跑去,可以随用随喝。反正你不是说严大哥家里有水,喝完也有个东西接不是?”   说完后就推了他一下催促着走,严景倾也没做出什么表情。   回去后,太阳的光线就照不到这边了,他这一片正好一片阴凉。没有太阳的暴晒总算好过些,严景倾和王生当即找了个锄头还有各种农具开始摆弄起那一大片土地。   但显然光靠两个人想要挖一个稍微有点深度的小池子还是有难度,两个人肯定要花费好几天才能完全弄成。   朝言站在上边,心想后院的鸡该喂一喂了。他这几天没事干经常自己到处走走,后来也能跟着严景倾的路线去喂鸡,已经轻车熟路。   弄好鸡食,朝言缓缓走到后边,像往常一样把饭碗倒在那个一模一样的位置。他能听见鸡咯咯的叫声,反正喂完也没什么好听的,朝言正想走,忽然感觉四周一阵阴凉。   也不知道是哪一种直觉,朝言似乎感觉到这里好像有人。   农村里这种鬼鬼祟祟的,多半是什么偷鸡摸狗的贼。   周围的草好像动了动,朝言知道,这个人可能看出来自己是个看不见的了。他忽然想出声喊人,但那个人眼疾手快的上前想捂住他,恍然间他反应速度极快,好像冥冥之中这些动作都是做了无数遍的。   即使眼睛看不见,他仍然一个利落的将手中的盲杖划出了一段距离,好似在挥舞刀剑一般使着那棍子将那人打中了心口,惨叫出声。   朝言一个利落的收回盲杖,手稍微用力,就将这东西将人完全堵在了地上。   那人立马叫起来:“别打……别打!”   声音好像是个还没成年的孩子,大约十三四岁。   这边的动静虽说是小,但到底是周围没有其他人,马上就将严景倾和王生吸引了过来。严景倾看见这景象,整个人一愣:“这是……你这小孩,怎么会来我家?”   王生还在看着朝言这干脆利落的姿势,还没来得及惊讶朝言就说:“好像是来偷鸡的。”   严景倾瞬间冷了脸下来:“瞧你年纪也不大,干什么不好,大白天的就敢来当偷鸡贼?”   那小孩好像是被吓到了,声音又倔又带着一丝胆怯:“我没办法……”   见这男生好像是有什么难处,严景倾心想他是能理解的,但这行为从根本上来说就是不对的。他也不是真正的圣人可以无条件补给任何人,只是叹了口气:“我不管你是什么原因,到底有什么难处也不是可以偷别人东西的理由。没钱你可以想办法,或者是逼迫自己去学。”   “山上那么多野鸡野兔,你要是能学到一点的本事,还需要来偷?你这小孩,今天我就放过你,下次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严景倾将他放走,随后看着一旁有些诧异的朝言。   朝言的身手……好像很不错?   起码在他失忆以前,绝对是练过的。   朝言自己都不知道,他能毫无记忆的使出这些看起来很娴熟的功夫,面上犹豫又迟疑:“好像能记得清一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危险马上就做出反应了……就好像习惯对这种突如其来的东西保持警惕了。”   听着这段话,严景倾心中有一丝异样。   他有一个念头,既然朝言能有这种来自身体的本能记忆,那么代表朝言以前绝对身手不凡,且是个练家子。如果按照这个线索去找的话,大概能找到他的父母……?   这么一个优秀的人失去记忆,不知道该有多伤心。   可朝言和自己的经历一模一样,严景倾是半点想不起来关于以前的记忆,朝言的脑部损伤其实算轻微,他能想起一点也代表以前的也有可能会想起来。他沉思了会儿,问道:“若是跟着这个线索找,你愿意去寻找自己的亲人吗?”   朝言很果断的说道:“顺其自然吧。”   几人离开后院,严景倾往四周望了眼,和王生说道:“住在这里太偏僻,没想到还真遭人惦记了。要是养只狗就好了,正好看家护院。”   王生一拍大腿:“那还不简单,狗崽不多的是,我邻居家那母狗这几个崽子都过足月了,你要是真想要,我去给你抱一只。”   “行。”以后家里要养太多东西,养个狗也省心省力,这样自己也能放下心。   朝言行动不便,这次是个孩子,下次若是什么更危险的可不敢想象。少了这场闹剧,下午严景倾和王生干活就快了,那个地方的坑都给全部挖好了。   送走王生,朝言去端来了茶水,手轻轻抚了抚盲杖。   从他抚摸的那角度,以严景倾看来,好似摸的不是盲杖而是一柄锋利的剑。他轻笑起来,与朝言说道:“若你好了,我恐怕还得要你保护呢。”   朝言嘴角悯起,感觉自己的头脑有些混沌。   因为下午这突如其来的一段行动,使他一直陷入了某个漩涡,总想快点想起来那些事情。可深刻沉入在脑海中,最终换来的是大脑越来越重的钝痛。   很快,朝言撑着手臂靠在桌上,他闭着眼睛说:“我……有点头疼。”   “头疼?”严景倾也猜到为什么会头疼,从山崖上本来就摔到了头部,如今又强行想起来确实会损伤。他连忙出声制止,让朝言不要再想,甚至是先忘了下午的事情。   疼痛好像不是一直持续,但就像个摇摆不定的种子一样缠绕着朝言。   严景倾迫不得已去研磨了一些安神的东西,让他喝下看着没事了才敢去休息。他叹了一声,朝言看这样子日后会想起来也说不定,可自己是全然没有半点消息。   甚至连个梦境也没有。   难道是自己当初伤的太重了吗?   他有些无言,安静的歇了下来。   隔天朝言好像照常醒来,只是好像有些感冒。他夜里大约是头疼总是睡不好,没少翻被子,即使是炎热的夏天也这样闪了汗。因为症状稍轻,严景倾也觉着目前暂时不用去看病,在家里就翻找出了咳嗽的药物。   严父之前就是个药罐子,家中还穷买不起药材,自然只能自己去采药在家中常备。也恰好这几天严景倾带着那两个人上山打猎有不少存货,当然全部都给朝言给炖上了。   但他低估了这场病,并不是简单的着凉而已。   没过一天,朝言的症状从轻微的咳嗽变成了声音嘶哑,头晕目眩。村里没有其他医生在,也就李大娘那个侄女和她爹会看病,为了解决这个燃眉之急,这还是头一次严景倾又去登门拜访。   村子里的人这几天都在忙农活,李大娘也不例外。   看到这小子上门她还挺高兴,一听说是家里那个人出事了,面上犹豫的去叫了李双玲。   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怎的,李大娘走的时候推脱道:“老头子还在外头晒着呢,我得给他送东西帮忙。双玲你就跟着景倾去吧。”   李双玲面上有淡淡红晕:“是。”   严景倾推脱不过,只好带着她一同前往。两人过去的时候,大约是觉得没话聊,李双玲便主动开口:“朝言他烧到什么程度,你可有测过?”   若是问起朝言,严景倾自然是全部答出:“量过,比平常烫许多。他从清醒以后体温一直都是偏低,如今烧了起来,我自是清楚。”   “原来如此。”李双玲只当是普通感冒,笑了一声,“倒也算得上常见,大约是身体偏弱了些,我去给他开些药物吃几天兴许就会好。你给的药应当不是不起作用,而是严重了迟缓生效罢了,因为他总得有个发作的过程。”   她声音轻巧,说话的时候也是温声细语,倒是个温柔的姑娘。   严景倾嗯了一声:“李姑娘说的是,大约是我着急了罢。”   作者有话要说:   很快就可以让两人开起恋爱进度了555 第11章 算计   回到家的时候,两人正好看见朝言正一个人喝着那药汤。   李双玲手上拿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正方形盒子,约莫里头装了不少东西。她随身携带的都是些看诊的东西,见状便缓缓坐在旁边将东西给弄出来。   还好朝言是记得她的,喃喃一声:“李姑娘……”   他声音仍是哑的,李双玲嗯了一声,忙让他别吭声:“你本就声哑虚弱,还是别出声了。”   于是朝言乖顺起来,坐在那里任由李双玲去摆弄。严景倾看着她拿出了一些东西,垂眸片刻,他还是出去继续烧热水。肯定少不了吃药,不如现在就备上。   李双玲望见严景倾走了,心思飘了会儿。   等她回过神来,才将东西悬在朝言的手臂上,诊断片刻后才发现朝言脉搏很轻。于是又探朝言的体温、鼻息,皆是一种阴测测的冰冷。这是阴寒的表现,她想了想:“我将你白绫暂且取下,我要观察一下你眼睛怎么样了。”   难道是什么毒素还残留在身上吗,如果要观察的话,那么眼睛内部应该也会受到毒素的入侵,一定会不一样。得到朝言的允许,李双玲上手轻柔的将他的白绫给取了下来,她低声说了句:“你暂且不要动。”   说完,李双玲伸出细长的手指抬开了朝言的一只眼睛,发现内里澄澈干净,但因为眼盲好似覆盖了一层虚妄的屏障。两只眼睛完好无比,她正奇怪着,余光却瞥见了朝言的脖颈。   那个若隐若现的标记,让她心里一振。   朝言虽身体虚弱,骨瘦如柴,但好歹是个很高的男儿郎,任何人看见了也不会有那方面的怀疑。因为农村里的双儿,通常身高不会超过七尺,也就比普通女子高一点罢了,外表也是有明显区别,身体白皙而喉结不明显。   而朝言……虽说是瘦了些,可身量和相貌都没有过‘柔’的表现。   这是个双儿,那么这次生病也就说得通了。   大约是到了年纪,因为身体变化通常体虚的人就会引发一次热潮,病情一过就代表成年且身体健康的双儿。她有些手抖,重新将白绫覆盖在朝言脸上,嘱咐了几句:“无妨,喝过几天药以后就能痊愈了。”   离开房间,李双玲心中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但她把握不住,刚一转身严景倾就在身后,直接问道:“怎么样了?”   严景倾看着面容焦急,李双玲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一个大男人总是对双儿表现过多的担忧,这真的是普通兄弟吗……严大哥他相处这么多天,到底知不知道朝言是双儿呢?也许还不知道吧。   要不然怎么会连这么简单的一个现象都不了解。   李双玲还在挣扎中,然后敷衍了几句:“不是什么大事,药喝过后多走动些就能好。严大哥你不必太着急,以后若有什么事再叫我,我今日就先回去了。”   严景倾松了口气,客气了几句将她送到安全的地方,这才返了回去。   而李双玲则是一路狂奔的回了家,看到坐在那的大娘就马上啧了一句:“朝言是个双儿,难怪严大哥从那以后更是不搭理说亲的了!”   “什么?双儿?”李大娘也被这消息吓了一跳,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她随后又摇摇头,反问了句:“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在他脖子上发现的,虽然我也奇怪,朝言他身体面貌都不似双儿,可那个印记就是赤裸裸的事实。”李双玲叹了口气,“我爹已经准备要回村里去了,若我没个着落,可能他要自己物色物色吧。”   眼看这门好亲事要泡汤,李娘眼神在四周转了转。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在凳子上坐下,一边择菜一边道:“那还不简单,你那严大哥是个热心肠,他对朝言有照顾之情谁都能理解。若他真想当朝言的大哥,怎么可能不会考虑朝言以后的日子呢?双儿,不也得找个好人家嫁了吗?”   既然怕如果跟严景倾成亲,那个朝言会是累赘,又或者是家庭的负担,那不如就反其道而行之,先将朝言送出去不就行了。给朝言说个好亲事,严景倾自然也高兴,不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吗?   李双玲嗯了一声,又好奇道:“也不知道谁家能娶他啊,朝言人生地不熟的……”   “这我得想想,村子里的年轻小伙子也就那几个了。若实在不行,隔壁村子比我们富裕,若是能说成,他还得感谢我们,那可是更好的去处。”   *   拿了药,这几天严景倾正好也在家里修那条池塘,干脆也就一直不出门。陈堂那天回去修养了没两日,这两天听说严大哥又在忙这个还是屁颠屁颠的过来帮忙了。   按王生的话来说,那就是他辛苦读书十几年,实际上都没认识多少人。如今越临近考试,心情也就越紧张,平日里泡在书海上面心思也不好受,多出来放松放松也是好的。   三个人都在这敲东西,里头的朝言喝了药就躺下休息了。   正值晌午,天气炎热,床上铺了竹席。严景倾还帮他开了半面窗户,好让山间的风吹进来凉爽些。还好他们这半山腰不会太燥热,要不然也没什么地方可以给去热气的。   池塘已经快休整完毕了,严景倾心想今日劳作点也无妨,加时加点到完全弄好,明日就可以打通水源了。   约莫快至黄昏,严景倾心想他俩兄弟一直帮忙也挺累的,晚上顺势弄点肉做点好吃的招待算了。这个池塘能够建成,也多亏了王生和陈堂。不过男人聚在一起一定少不了酒,严景倾不怎么喝那个,但还是打算到时候去别人家买点。   他心里这么想着,这会儿又突然有人造访。   几个人身上都有些热,抬眼望去竟然还真的是王生的邻居将那只狗崽给拎了过来。是一只灰棕色的小狗,已经快两个月能自己吃饭了,严景倾连忙上去接下,跟这位大婶道谢。   其实大婶正愁有谁要狗呢,农村家里养一两只就够了,她家那母狗一下生了四只,光剩菜剩饭也不够养那么多的。到时候家里人又唠叨,她已经送走了两只,正好王生说严景倾也要,那就更省心的送了过来。   大婶笑眯眯的:“你要就行,我家太多养不过来,它呀啥都吃不挑食。”   “嗯。”送走这大婶,严景倾去房里头给两个人弄了凉开水喝,估摸着这个点朝言快醒了,严景倾将狗崽子抱起来敲了敲对方的门。   朝言摸索着起来给他开门,严景倾将狗崽子送到他手上,笑问:“你摸这是什么?”   “……嗯?”朝言有些迷糊,上手摸了摸毛茸茸的,而且很快手上传来一阵湿濡。狗崽子在舔他,于是笑了起来,“是小狗吗?”   “对。”严景倾摸了摸小狗子的头,“有它在家,你也能放心些。给它取个名字吧。”   既然是拿过来看家护院保护朝言的,这条狗子的命运也就在此结下。朝言沉思了会儿,然后才说道:“名字无所谓,我也拿捏不好,就叫它小神吧。”   保护神……严景倾思忖着名字,觉得还不错。   狗崽子就这样丢给了朝言,他又回去投入那番工作中。忙活到了太阳完全下去,严景倾才去村子里头给别的人家买了一坛酒,回来后把之前活逮的那只鸡给杀了。   因为夏天太热,根本储存不了肉,很快就会变质,严景倾这几天弄的野鸡都好好跟那些鸡全养在一起了,不过家鸡还杀不得,他便养这些野鸡养了好几日。   晚上几个人全坐在一起,小神因为刚来还不熟悉,今天这一下午都听说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严景倾还怕小东西会尿屋子里,后来看见狗崽子自己会去外面找土堆,心中才松了口气。   不乱拉乱尿还挺聪明的,省下不少心。   王生和陈堂第一次吃严景倾自己炒的,厨艺一看就不简单,连连惊叹:“味道比我妈炒的还好吃啊,原来有口福的一直是朝言啊。”   他这样一打趣,朝言就淡笑两声,也没作答。   因为生病的缘故,朝言胃口不好,吃了一口鸡肉觉得有些腻,堪堪吃了点米就说要回去休息。严景倾叹了口气,起身将厨房里的药汤递给朝言:“坚持喝吧,听说要好几天才能好。”   由于那天李双玲也没说明白,所以严景倾就只能严格按照她说的去做了,至于这药汤治什么的,怎么治……统统不知。朝言只能捂着鼻子全喝了下去,眉心都蹙了起来。   一旁的陈堂若有所思的看着,怎么看心里都觉得怪异。   他低下头,反复琢磨着,觉得这场景有些似曾相识。但这症状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于是只好作罢。眼看朝言要回屋子里了,小神汪了几声,好像要跟他一起进去。   严景倾将小狗崽拎了回来,训斥道:“你可不能跟过去睡,你还得出去看门呢。” 第12章 身份   严景倾不知道,隔天朝言醒来以后忽然有些沉默。   对方一直左右摩挲着手中的盲杖,反复的抚摸好似在摸一柄锋利的利刃。良久,朝言忽然说道:“景倾哥,我如果说我可能想起来一部分怎么使剑了,梦里总有自己跟一些蒙面人打架的场景。那些身法,我自己觉得很熟悉……”   “想起来了?”严景倾诧异了一瞬,随后也想到大约是真的。   朝言的身法以及他的反应速度,证明他的过去的确是个练家子。但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少年,需要一直防备着他人,武功不凡呢。   朝言说道:“如果我的过去一直都在打打杀杀的环境下,那我宁愿……跟着你。”   对,过去的环境那么危险,如果能一直生活在乡野之地,倒也能一世安稳。没有仇家,也没有世俗之优。正巧趁着日光还没有太盛,朝言拿起盲杖,对他说:“我试着将那些一一回想起来吧……”   严景倾自然跟着他出去了,朝言的眼睛仍闭着被白绫覆盖,但身体轻活而动作潇洒。清晨的凉风将他衬的飘逸出尘,即使失去那双眼睛,也依旧有自己的风采。   他叹了一声:“很好看……很厉害。”   朝言这么厉害,恐怕以后还得靠他罩着呢,怕是他用剑法将别人都给吓走了。   不过这是个秘密,朝言也知道不能告诉任何人。身世既然不想被别人知道,那就让这个秘密永远都藏下去算了。   *   李双玲那天回去以后,一直在失眠。   她在想可能自己的心思太阴暗了,为什么要这么提防别人呢。可严大哥的身影一直在心里挥之不去,要放弃好像也很难。   他那么会体贴人,如果自己要是不挑的话随便找个人嫁了,会不会也像很多农村里的姑娘一样,跟着婆家吃苦。所以她还是害怕,这个朝言会和严大哥日久生情。   早上一起来,大娘随口跟她说了句:“阿玲,陈堂他娘这两天好像受了风寒,他爹一直在给她找方子。听说你会点医术,让你过去给她看看呢。”   “是。”哎,算了。   救人治病的活,一直是她爹从小教导的,救人是第一位。村子里的人相处都那么久了,怎么说也有点感情,李双玲还是不想刚才那没谱的事了。   她拿着自己的东西一个人跑去了陈堂家,他家位置反而在村子很里头。   别人家的房子都是一个小院,也不怎么扩大,唯独陈堂家里干净还亮堂,总之装扮的比普通人要看着富裕些。   李双玲走进去,和陈堂他爹问了好,这才进去看他母亲。   外头陈堂的爹叹了一句:“这姑娘还挺好……”   李双玲没理会,床前边陈堂也在照顾他老娘。他老娘是一直操劳太多,身体虚弱,得病也不奇怪。她看诊的时候,陈堂在旁边乖乖等着,王敏就开始跟她当家里人一样絮叨:“哎老了,一直盼着他能好好读书考个功名回来,也省得下半辈子操劳。”   “你这几天真是野惯了,还天天跑出去,前些天还被蛇咬了都要跟着去,这让我怎么放得下心!”王敏气不打一处来。   见她心中郁结,李双玲马上宽慰道:“伯母你也别太放在心上,既然他想去那应该对读书的事情很有把握,十拿九稳的情况下肯定也得多放松……”   陈堂立刻说道:“对啊娘,我都跟你说了功课我每天都有在背,可如果我从早上看书看到晚上,一整天的世界里只有书,那人生还有什么乐趣……这样下去,我也得憋出病。你放心吧,那些知识点我全都滚瓜烂熟了。”   房间里有些热,王敏脸有些偏红。   李双玲立刻明白了什么,知道王敏可能是太过节俭,家里热也不舍得给自己凉快一分半会儿的时间,一整天都在劳作还没有凉风,胸闷气短难免心中不快。   这样下去最容易得病。   她马上让他老爹去烧了金银花准备熬个下火的汤,坐那仔细说道了两句:“伯母你放宽心,据我所知读书的确不能成天闷在家里,要不然迟早也得闷出病。要是只会读死书,那不就跟书呆子没什么区别了吗?您别怪我说话可能难听,但适当的给他放松放松,多去看看别的世界,也对眼界有开阔。”   经她这一宽慰,王敏有些后知后觉确实不太对。   她好歹是个心疼儿子的,这么一说心上火气倒是消了些。但其实她不敢说,她不是不让陈堂出去玩,而是不满意他去跟严景倾玩。   但当着这些孩子的面不好挑明,王敏只好嗯了一声:“双玲你可是个好孩子,今年多大了呀?”   李双玲忽然和陈堂对视了一眼,果然对方眼神躲闪了回去,眼神也有些绝望。   估计长辈问这些话的意思不言而喻,李双玲只好说了真实年龄。不过陈堂是个心急的,眼看他娘要有那意思,忙带着李双玲出去说道:“娘,我去跟双玲姑娘出去看看药汤好了没,再给你抓点药!”   王敏刚躺在床上感觉好了会儿,这会儿又被他这莽撞的样子给气了一瞬。   走出门,李双玲轻笑了两声。好在陈堂少年玩心重,只是跟她说:“等会儿我还得再去景倾哥家帮忙,听说他今天要出去买鱼苗,我也想上街看看。”   说来惭愧,他都这么大了,还没自己认真去街上玩过。   他娘管的太紧,就算跟自己老爹一起出去,也很少能玩得到什么。李双玲想了想,他果然很喜欢去严景倾家,也不经意的叹了一句:“严大哥自从救了朝言以后,好像村子里的人都一直关照着他们。”   “那是自然。”毕竟他家里情况大家都知道,本着能帮则帮的意愿,而且陈堂也的确想认识一个真正的朋友,而不是简单的邻里之间的关系。   然后陈堂又说道:“而且朝言看着挺可怜的……”   他这样欲言又止的说道,李双玲不知道心想到了什么,头脑一热就忽然说道:“朝言是个双儿,所以挺需要人照顾的……”   这么一说完,旁边陈堂忽然惊了一下:“你说什么,他是双儿??”   李双玲语调绵长的嗯了一声。   也不知这是个什么反应,总之陈堂听见以后呆愣了很久,好像有些不知所措。李双玲看这个反应,有一个念头油然而生。   若是陈堂喜欢上朝言呢?   这样也好趁热打铁,他和严景倾关系又不错,估计严景倾也能同意这样亲上加亲的关系。李双玲心中忽然有了自信,而且还为自己的想法感到一丝窃喜。   若促成了这门亲事,她也算是成人之美?   而且又不是害他们,自然和和美美的一桩婚事了!   这么想着,但陈堂此时还没想那么多,只是内心有些激动。李双玲说归说,但还是谨慎道:“不过你可不要明说,这可能算是隐私,可能他不会想让人知道。所以我们以后确实要帮衬点。”   这样一说她善解人意的形象在陈堂心中就这样立了下来,他傻乎乎的叹了句:“对,你想的确实周到。”   正好药汤熬好,陈堂去伺候王敏将药喝完,马上准备去严景倾家。临走时他还想问李双玲去不去,不过女儿家家也不好跟着一大群男人上街,那样会遭人非议。   李双玲自然而然的拒绝了,只剩陈堂一个人跑去了严景倾家。   *   上次卖猪肉那个车算是委屈了朝言一个身量不小的人,这次严景倾专门去借了辆马车。马车这东西在农村确实不多见,需要用到这东西的都是出远门的,租凭一次还得花上不少钱,不是很划算。   去街上若是他步行还好说,可带着朝言可不能这样委屈。   才刚上去没多久,陈堂就马上奔了过来,连忙道:“我也想上街买点东西,我们在路上捎个伴吧。”   “行。”严景倾现在也不跟这傻小子客气,“那我们两个可得轮流拉车了,你可愿意?”   “那是自然,当然不能累着你一个人。”这马车小,里头坐不下两个人,就算坐下了一个人拉也吃力。   朝言心想上次那段路好像也不是很长,他也不想一直让景倾哥累着:“没关系的,下山这条路我都很熟了,自己可以走很远。若实在不行我再上去吧,省得你们太累。”   严景倾还想说什么,但如果太执意的话又怕伤了朝言的自尊心。   于是这辆小马车最后就只能当着存放东西的一个道具罢了,几个人正好结伴走还能说个话。不过说话的一直都是陈堂罢了,他倒是个话唠。   先是说起自己爹娘,然后抱怨了几句,随后又开始说去街上要去买点什么。   严景倾的目标倒是很明确,鱼苗还有一些肉和种子,全部带回家准备好。不过当陈堂说起想买糕点吃的时候,他也一阵心思飘忽。   陈堂嘀咕了几句:“上次在街上碰见了别人油炸的糖糕,我很想尝尝,但我娘总说不干净。”   糖糕?严景倾心想,好像自己也没吃过。 第13章 暴露   不过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他又不像孩子那般贪嘴。   但他希望朝言能尝一尝,大约是挺甜的吧。   说着几个人就不由自主的走到了那铺子面前,严景倾刚想要三个糖糕,陈堂却马上将他的手弄回去,自己说道:“来三个糖糕。”   他把钱递给老板,回头将糖糕给了两人。   严景倾疑惑道:“你这是做什么,倒不用你请客。”   但陈堂好歹也是读书人,知道人的品性以及德行,连忙对严景倾解释道:“有那么多吃的玩的呢,你我各请一次,不就两清?这样正好你来我往,也无需有负担。”   一旁听着的朝言笑了,忙应道:“你确实是会说话。”   陈堂这小子多门清啊,知道他是作为跟屁虫来的,严景倾责任心强,总认为自己比他们大一点点都要想着照顾的意思。   谈钱伤感情,既然自己来了,那这些小零食玩意,也正好做了个桥梁。   后头严景倾又给他两个买了糖葫芦,确实是算了个明白。   半下午的,日头正烈,严景倾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去休息片刻。他刚想找个地,旁边陈堂说道:“去茶楼吧,一壶清茶要不了多少钱,都是给过路人解渴用的。”   清茶确实是茶楼里最便宜的那种,这种街上是没有什么能给过路人歇脚的,唯一能稍微坐下休息的也就只有茶馆。还得分是什么茶馆,那种一看就是公子贵客的不能去,这种小茶铺是最好的选择。   严景倾同意,去了个茶铺里找了个位置坐下,一壶清茶就那样放在桌子上供他们饮用。   反正外头天也热,坐这凉快凉快倒是舒坦。   这三个坐这的时候倒是引起了好一阵注意,有眼尖的年轻女孩见了都捂着手帕只敢偷摸着瞧。虽说面庞是帅气,但到底身上穿的粗布衣衫,难免糙了些。   也就那一会儿新奇,过了时间后这里坐着的人都开始各自聊了起来。   俗话说得好,民间的茶馆小楼,可谓是知天下事的地方。   朝言还正品茶的时候,耳朵旁边传来隔壁桌几个男人的声音。   “你们听说了吗,当今朝堂上太子病危,另外几个皇子都虎视眈眈呢……”这声音有些轻细,说话的男子果然是个身材偏干瘦的人。   旁边有男的打断他:“皇家那些事,能是我们能评头论足的?你也不怕被砍了舌头。”   “说说又怎么了,这种市井之地,少不了被议论吧。”男人不屑,随后开始议论起来,“按照当朝这几位皇子,谁可能性最大?”   猜测这种事情,就算是害怕一般人也会兴致勃勃的讨论。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的兴趣都激发出来了。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马上说道:“三皇子的性情怪异,我听不少次他的传言了,知道的人好像都挺害怕。”   “几位皇子里,五皇子性情是最温和最冷静的,皇帝还经常夸赞他是泰山崩于前仍面不改色的人。不过这么说的话,又显得很像城府很深。”   这几个人在说话,但全被朝言给听了进去。   严景倾也注意到了,虽然他不感兴趣,但好歹是关乎皇家的事,当然也坐在那倾听。他缓缓将茶水又倒了几小杯,默默的注意着这群人。   那些人的桌子上还有花生,怪不得说话的时候都很悠闲,倒也算得上有吃有喝。   一旁的青衫男子说道:“不过五皇子如今早过了适婚的年龄,却一直未曾娶妻,不知你们怎么看。”   “没有看上的世家女子?”几个人吃着吃着,又啧了一声,“他成不成亲好像也不是重点吧,如今太子之位摇摇欲坠,这几个皇子都是有可能当上储君的人,应该有很多人抢破了头去吧!”   这几个人聊着,听声音也不太像是什么纨绔子弟,说话的声音倒也温和。不过那几人说完就因有事各自散了去,于是隔壁桌零零散散的桌面上一片杂乱。   严景倾敲了敲桌子,问陈堂:“我看你好像对他们说的都不感兴趣,那你怎么也在听?”   家中的书籍倒是写了当朝的事,但那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这几年发生的严景倾可谓是一概不知。陈堂点了点头,于是小声的跟两人絮了起来,但更多的是对朝言说的:“当朝太子叫覃越,几年前好像身体还很好,不过忽然有一次半夜中风,身体是那个时候垮掉的。”   据陈堂所说,覃越是在五岁时就被封为太子之位的,他是皇后唯一的子嗣。皇帝是好皇帝,不过后宫嫔妃一多,储君之争也就血雨腥风。   皇家有一些秘事都是难以启齿的,陈堂所知道的一些传言,也就只知道这一代皇子里,光是不明不白死去的都已经有七八个了。或是压根没活过十岁的都有,无论夭折还是疾病,总之都和皇宫拖不了干系。   知道这件事就算了,严景倾也没兴趣对皇宫刨根问底,反正他们一辈子也碰不了皇宫。他去让老板又续了一杯茶,又跟朝言嘱咐道:“我出去买鱼苗,你们两个就在这里等吧,买完就可以直接回家了。”   “好。”朝言马上回道。   等严景倾走后,陈堂看这也没什么人,眼神还是不自觉的看了眼对方的脖颈。由于那种印记的位置不会那么明显,一般都藏在衣领里面,所以他的眼神又有些像登徒子。   可惜朝言发觉不了。   陈堂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还是看见了那个印记,确实很小,但往里延伸很多。他心情复杂,内心又自顾自的在想,好歹是个双儿哎,当初为什么会那么惨的被丢在了河边?   那些伤口自己也没看见,难道那些土匪贪图的是什么呢?   钱、还是……色?   陈堂不由自主的观察了朝言的脸部,果真是干净无比,即使被白绫盖着但依旧有种凌驾于普通人之上的气质。他心想,应该不会吧……可能就是打架打输了,朝言不是武功很厉害么?   这么猜想着,他又觉得自己逾距了。   于是陈堂很心虚的将茶杯递到朝言旁边,讨好道:“这个是另一种味道,你尝尝。”   因已经将他当成了朋友,朝言也没有拒绝。他伸出手将茶杯递过去,就在这时碰到了陈堂的指尖,触的他一激灵。   这种感觉……好像很神奇。   陈堂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读书读太久,没有见过任何的女色,不懂人间情爱,连这种触感都让身体有骚动。他努力的按捺下去,但还是坚持不住的以手撑着下巴,一动也不动的看着朝言。   虽说是看不见,但朝言有一点的光照感应,似乎是察觉到身上一直有视线。他面上有些不悦,声音本就偏清冷,于是似审问一般说道:“我脸上有东西吗?”   陈堂如梦初醒:“啊……没有。”   他半信半疑,对朝言的眼睛很奇怪:“你的眼睛不是看不见吗,怎么会……”   可这么一说,不就把自己的嫌疑给坐实了么。朝言一听果真是知道了什么,有些谨慎的避开了视线,随口答道:“我能感觉到朦胧的光。”   他做贼心虚,好半天没敢说话。   等了半天,严景倾终于回来了,将东西全部放在了后座。不过回去的路上朝言就在后边坐着了,对方有些累了。   来的时候陈堂可没少说话,回去的路上他倒是没什么话说了,碍于外人所以严景倾也没怎么开口。等到了家,陈堂就赶忙告辞了。   看见他遛的飞快,严景倾倒是奇异的很。   他刚想拿东西下去,忽然发觉朝言在扯自己的衣领。严景倾低下头,问他:“怎么了?”   朝言小声说道:“景倾哥,我还是不习惯有人跟着我们,下次能不能不带别人了?”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总显得很可怜,严景倾听着不知为什么心上很柔软。像哄人一般,连忙说道:“好,不喜欢就不带了。本来我也不想的,不过他跟的太紧了。”   朝言嗯了一声。   实际上他心里门清,大约是身份藏不住了,才让那个小子肆无忌惮的看着自己。他异常厌恶这种感觉,轻浮加上蔑视。   还有村里那些大娘,都让他感觉到窒息。   唯独在严景倾这里,尊重是第一位,朝言在今日察觉陈堂的目光后,脑海里又好似想起来什么。朦胧的记忆里,是不是曾经也有这么一个人用那种目光来看着他?   一样的恶心和一样的视线……   还仗着他不能看见的这个遗憾来行这种目的,朝言越这么想越依赖严景倾。   将东西收拾好,严景倾的水塘也弄完了,他将鱼苗全部丢了进去。不过池塘如今还没围起来栅栏,严景倾到时候还得忙活一阵。   朝言走在前头,严景倾在后面,狗崽子从院子里跑出来了,乐的汪汪叫。严景倾今天从街上买了条鱼和豆腐,这回狗崽子也有的好吃的了。   夜里,他将奶白鱼豆腐端上了桌,朝言很欣喜:“好香啊,不过景倾哥……经常买这么多,钱……”   他还在担心自己没钱花呢,严景倾笑了起来:“别担心,钱还多着呢,养你我还不至于亏钱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本来是想码六千字的,电脑突然坏了(不过好老也该换新的了)……啊啊啊谁懂,存稿只剩最后一章了,不过立刻买了新的电脑,明天不知道几点能到,嘿嘿 第14章 身份   自那日过后,两人在家里可算是过了一段时间的安生日子。   好像从那一日他记得自己会使剑以后,便经常拿着一个东西在院子里依照回忆里的模样开始摆弄。严景倾心想,阿言是个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人,以后也不用依赖盲杖,不如为他准备一柄剑用来防身倒是不错。   可这年头的剑都是挺贵的,那都是上好的铸剑师打造而成,严景倾也没能力完成那么大的工程。不过他心想,铁剑是做不好,不过木剑还是能做好的。   本着这一个心思,严景倾这几日都没外出了,每天都在家里锯木头。朝言知道他好像在做什么东西,不过也没多问。   木剑做好的那天,王生他又带着陈堂过来了,说是准备了更厉害的工具去捕捉那些山里的东西。反正也好几日没出去了,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严景倾当然也不好说不准陈堂跟过来。   但他这时候开始怀疑为什么朝言会对陈堂不满,心中稍有疑惑。   走的时候,严景倾靠近朝言身边,悄悄跟他说了一句:“东西做好了,晚上等我们回来就知道我这几天在干吗了。”   朝言有些疑惑:“给我的?”   他有些惊讶,面上很高兴:“景倾哥你又在为我忙什么……”   其实严景倾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上心,大约是一个人生活久了,家中突然添了一个人,处处需要照顾……难免事事都要想到他。   好像真的是自己的家人,为了他忙碌,有了充实感也挺不错。因为很久以前,严景倾并不知道自己存在这世间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有任何记忆,流落于此,唯一照顾自己的爹爹去世了,整个人又好像漫无边际的活着。所以难免那些大娘一直都在考虑他的终身大事,因为一个男人,只要成了家就会有归心。   而严景倾恰恰就是少了这个认知,没有家人所以才随心所欲。即使如今他忙碌起来,但也还是开心。   上了山,依旧还是上次的安排,王生去布置陷阱。不过这次严景倾得跟他一起看,所以就安排了朝言在后边坐着,打发陈堂去采草药了。   布置陷阱的周围几乎都是草丛,因朝言看不见,所以严景倾只能安排在空地上。虽说有一段距离,但还算是安全。这样若是发生危险,他也能第一时间赶到。   半个时辰后,几乎都各自守在自己的那片领域里,严景倾虽说是看着面前的陷阱,不过又出神的望了望远方,整个人陷入了一种世外境地。   *   整个草地只剩下了朝言一个人。   他端正的盘腿坐好,整个人闭起眼睛去沉思那些剑法和口诀。关于这一段的记忆,他不是很清晰,但勉强能在心里慢慢琢磨出个大概。   功课不能一日荒废,剑法也是。   朝言心想,他一定要想起来。   关于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以及自己的身世。来这里一趟,还是不能这么不明不白走下去。   但很快,朝言还是察觉到了有人在靠近。   这里没有别人,严景倾估计还和王生在上头布置罗网,那么除了陈堂没有第二个人了。他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直言道:“陈堂,你又在鬼鬼祟祟做什么?”   “你别误会……”他叹了口气,痴痴的坐下来,“那天在茶馆走以后,我已经睡不着觉很多天了。”   他慢慢说道:“我每天晚上满脑子都是你的脸,还有你被遮住的双眼,我真的……充满了好奇。而且你的身影一直挥之不去,我实在憋不住了,所以决定跟你坦白。”   这些话语有些刺耳。   也不知是掀起了朝言心里的哪个回忆,好像万箭穿心一样扎入他的身体,他咬着牙冷冷说道:“你什么意思?”   “我都知道了!”陈堂很笃定,“你是双儿对不对?双儿到你这个年纪,都是要嫁人结婚的。我只是想说,我很喜欢你,若你愿意的话,我会娶你回家的!而且……严大哥跟我也是朋友,若是我们成亲,亲上加亲,以后也能一直见面!”   对面说话有些激动了,但朝言只觉心头一凉,气不打一处来:“谁告诉你的?”   他的印记很淡,除了将外衣脱掉的时刻,没有人知道。到目前为止,不就只有给他看病的李双玲和严景倾知道吗?可严大哥虽说跟陈堂来往的多,但他是正人君子,当初也尊重意愿不会告诉别人。   那就只有……李双玲!   这么轻而易举推断出来了这个名字,朝言告诉自己要冷静:“你知道我身份又能怎么样?当今皇帝也没有下命令双儿就要成亲的吧。”   见他这么冷漠,加之对自己的态度很坚定,陈堂感觉自己急了:“我……我只是跟你说一下我的意愿,具体怎么样当然得看你。可……难道你没有喜欢的人吗?你一个双儿,最后能做什么呢?”   言下之意是他现在行动不便,最后还是个双儿,没人会要他。   但陈堂很快又意识到朝言身后有一个男人,严景倾不也算是吗。可他不死心,不认为严景倾对他有这么上进的心,抱着侥幸说道:“可如果你不成亲,严景倾呢?难道他也带着你一辈子不成亲吗?”   眼看越说越激动,朝言自知无法跟这个人再辩论下去,急忙起身拿起自己的盲杖就走。他甚至忘记在地上探路,身后陈堂怕他过去,于是又赶紧走开让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去采草药。   朝言很害怕,在这路上走的有些远。   感觉快走了一段路,他忽然喊了一声:“景倾哥……”   话音未落,也不知道脚踩到了什么,使他整个人摔了下去。前头的严景倾闻声望去,登时被吓了一跳。   “阿言!”严景倾忙走过去将他扶起,朝言白净的脸上有些灰尘,因踩到一块石头而崴了脚。他全身的衣衫都沾了些青草,显得有些狼狈。   直觉这件事情有些不对,严景倾抬眼看到那边的陈堂好像没看见似的,心中狐疑更甚。王生连笼子都没顾得收,也抓紧时间跑了过来,吓了一跳:“怎么回事,怎么会摔跤呢?”   “对不住……我没看好。”陈堂马上过来,一脸懊恼的样子。   朝言将手放到了严景倾手心上,忍着疼说道:“没关系,我们先回去吧。”   “好。”严景倾低下头,用手心探了探他的额温,发现一切是正常的。应该不是生病,他果断将朝言扶起来背在自己身上,马上就要带他走。   后边这两个自觉去把那些东西都收了回来,严景倾低声问:“疼吗?”   他的声音这会儿有些喑哑,好像对朝言的伤口很心疼。   也不知为何,朝言听见这句声音后恍若整个人被他拉了一把似的,很快就嗯了一声。严景倾的力气不小,背部宽阔,将他背着也很稳当的走。   后面,他感觉到朝言将自己的头都趴了下来,发丝垂到了自己的肩膀。严景倾怕他就这样睡过去,于是就开始跟他说话:“很快的,我回去找人帮你包扎吧……”   但朝言一听到要找人,就想起那个姑娘和执着说亲的那个大娘,眼神又惶恐起来:“我不想……”   但又觉得是无理取闹,他马上换了个说辞:“景倾哥,你帮我包扎好吗?就不用麻烦别人了。”   严景倾只好说了句好,他叹了口气:“那怎么办呢?”   朝言忽然趴在他背上笑了起来,说道:“我感觉在你的背上,好像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我总觉得,自己以前好像也被这么背过。”   “是吗?”严景倾也顺着说道,“不过那应该不是我吧,我这是第一次背……”   不对,他都忘了,当初救朝言回去时自己也背过好长一段距离。可那个时候朝言都昏死过去了,怎么可能还想的起来呢?   严景倾又开始怀疑了:“那到底是不是我……”   “可能是,可能不是……”也可能是他小时候的记忆。   就这样说着悄悄话,两个人终于回到了家。陈堂还想说什么,不过严景倾客气了一番就让王生带着他走了。家里的狗崽子听见两个主人回来忙叫起来,他没空搭理狗,只能先将放在床上躺好。   严景倾找了医药,回来端了个凳子坐下给朝言脱鞋。眼看人都走了,他才好奇的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吧,你跟陈堂到底怎么了?刚才他也好像害怕了。”   见瞒不住,朝言很犹豫,最后缓缓道了出来:“陈堂他知道我是双儿了,他……”   这一句惊雷,将严景倾的动作顿住。他有些愠怒,生怕是不是遭到了什么轻浮,连忙说道:“他对你做了什么,我马上去教训他。”   “没有!”朝言摇头,“他只是说知道了我的身份,祈求那些事情。但我不想,我也不想见到他。”   “罢了,既然他已经是这么不守规矩的人,我也无需再跟他客气。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你放心,我会帮你摆平。”严景倾听他这么一说,心上莫名有种火烧的滋味,愤恨不平。   作者有话要说:   后天可以去挑电脑了,明天得断更一天,后天买好电脑我尽量码六千当库存,要不然得走高速一整天没时间写~ 第15章 劝说   夜里入睡时,严景倾仍辗转反侧。   没想到陈堂这几日算计的竟然是这个,但严景倾丝毫不这么认为,若真心喜欢一个人,应处处为他着想才对,如此莽撞而轻浮的举动,难道不算强取豪夺?   又想到朝言那个害怕的样子,心上又有些忧虑。   若陈堂是个守规矩的,那明确拒绝后倒是可以断绝所有来往。倘若他不守规矩呢?一传十,十传百,村里的人大多都是喜欢看热闹的。   朝言本就想隐瞒自己的身份,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但始终都是一件隐私。   就这么沉思了一会儿,严景倾决定明天要亲自找陈堂谈谈。   时隔一夜,大清早时两个人都有些沉默。严景倾做了一些很清凉的菜,朝言吃的有点多。他胃口一直跟猫似的,一顿只吃那一点,好像就饱了。   今个倒是出现了例外,也不知是凉菜有些酸符合他的口味怎么的。   早上,他去给鸡圈加固了一圈,看见那几只终于有点长大的趋势,内心很欣慰。   同时,他还在鸡窝里找到了两枚鸡蛋。   毫无疑问里头的唯一母鸡养了这么多天终于开始下蛋了,大约是一天一个,正好可以供应家里吃。还没从这种喜悦缓过神来,外头看门的狗崽子忽然叫了起来。   几声清脆的犬吠,将严景倾从后院吸引了出来。   他抬眼一看,竟是个不速之客。   自己还没主动邀请呢,陈堂今天居然主动登门拜访?严景倾头一次没有表现出和颜悦色的神情,冷冷望着他:“你过来做什么?难道是昨天的惊吓还不够,当着我的面还想再来一次?”   看这样子,严景倾是知道了些什么。   原本还想浑水摸鱼的陈堂愣了一会儿,面上表情还有些怂。也不知道是谁给了他勇气,竟然直挺挺的站了过来,明确对着严景倾说道:“严大哥,我有些事情想与你商量,不是与你说笑。”   “说笑?”严景倾摇摇头,若有所思道,“我可从没跟你说笑过呢。”   见他在原地不进去不准备说的样子,严景倾决定看看这个小子嘴里能吐出什么东西来,手开门的力气有些大。   陈堂虽然很怂他严大哥,但一想到走的时候母亲那般念叨,马上又身板挺直了。   其实严景倾知道,当今朝代双儿的地位不低,甚至一些身份尊贵的都是最优选择。一方面是对劳动有生产力,又不影响传宗接代,而且寿命普遍比男性要长。   见这货真的正儿八经在桌子上坐下,严景倾留了个心眼,将朝言房间的门给彻底关上。   他不想让陈堂再跟朝言正面接触,免得又像个登徒子一样。   大约是组织好了语言,陈堂正眼都没敢看严景倾,低着头说道:“昨天我的行为可能太鲁莽,我知道……求娶需要明媒正娶,所以我回去后告诉了我娘,我爹娘愿意下聘礼。所以今天我这次登门上来,是想你算作为朝言的亲人之一,自然是也向你说明。”   几番话说完,严景倾眉头紧锁。   他只是有些不可思议:“你爹娘可真是心疼你啊,昨个刚说马上就能同意,连思考都不带思考的?”   “因为是我说的,先成家再立业……”其实是陈堂自己给他老娘下跪,说目前就这一个心愿,若能完成日后也能舒舒服服的去赶考。   这些细节他不愿回忆,反正目的达到了就行。   眼见着严景倾好像态度没在他行为上,陈堂心里松了一口气,心想自己可能有戏。   可下一秒,严景倾冷冷的说道:“不可能,就算你爹娘同意了,但不是你说娶就能娶的。我并非朝言真正的兄长,只是出于好心救助于他,但也没有让他给我签卖身契。”   “虽是有恩,但朝言日后的去处由他自己决定,我不会为他而做主。”严景倾声音很清晰,一句一句抹杀掉陈堂心中的那一点希望。   “恩情从不是要真正的去绑架他,你三言两语就将我作为他的决定权之一,这样不妥。”他自知自己没陈堂书读的多,但有些事情,又觉得这人书读百卷,却是一丁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有。   两人谈话的间隙,没人注意到里头的房间发出了轻微的响动。   严景倾还在一句句辩驳陈堂的话:“不从话语权来说,单论你这个人,若我真是他的兄长,也不会让他嫁与你!”   犹如晴天霹雳一般,陈堂顿了顿:“为什么?”   只见坐在高位的男人姿态散漫,却字字诛心:“你确实从小到大都是个认真的书呆子,我本以为你这种起码知道礼仪廉耻。却只是跟朝言见了几次面就心神不宁,甚至马上就对他言语轻浮,动作威胁,早已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你今天能为朝言这样,那日后呢?是不是每见一个有所不同的人,都能被迷失自我?”这一句质问,彻底将陈堂的心防给打垮。   他有些抬不起头来,好长一段时间未敢反驳。   “王生他虽然没读过书,可依我看……老实敦厚也未免不好。”这样一句阴阳怪气,终于让陈堂受不了了,站起身跌跌撞撞的走了。   那人背影慌乱且发着抖,大约还是生气不服可又回不上嘴。   严景倾望了一会儿,悠闲的给自己倒了杯茶,嗤了句:“又何须如此……”   还没叹两声,里头的房间忽然传出一句话:“人都走了,该让我出来了吧?”   话语中好像还有些笑意,严景倾一愣,随即立刻去给朝言开门。果不其然,朝言在门后边偷笑。他摇摇头,无奈的问:“你都听见了?”   “那当然。”朝言马上顺着他的话说,“景倾哥的声音低沉又字字板正,怎么会听不见呢?”   “我刚可不是说笑。”严景倾严肃道。   朝言嗯了一声,然后说了句:“谢谢你,对我施以援手,永远维护我……我觉得我是三生有幸。”   话语一转好像说话又有些严重了,严景倾也让他坐下,两个人一起喝了茶。   他望着远处,淡淡说道:“我确实未曾设想你的以后,若是你想的话,去哪里都可以。不过他说的有一句话也对,如果你哪天真的有喜欢的人,我勉强当一回长辈……也可以。”   言下之意是,若真的有了想过一生的人,严景倾也是愿意来当那个长辈的身份。可朝言忽然沉默了一会儿,良久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好像……现在就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走高速一天,晚上到家如果还有时间就还有一章~得看我码字快不快啦 第16章 治疗   这话一说,倒是严景倾愣在了原地。   朝言有喜欢的人……?   村子里的年轻人他都没怎么接触过,朝言喜欢的人会是什么样的?那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朝言已经恢复了大半的记忆。   那么一切就好说了……   严景倾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没有附带多余的表情。大约过了会儿,他从屋子里头拿出那天说好要送给他的那柄木剑。   虽说是木头锯的,但这种东西都是轻功细活,没有点耐心还真做不好。就算是木剑也锋利无比,削的如同真正的剑刃一样,他很小心的递给了朝言。   见他摸到了这东西,一边说一边解释:“见你的剑术好像很厉害,我猜想你以前也许是个侠客?虽然现在想不起来,不过有一个东西防身也不错。”   “我只能给你弄这个东西了,那些上好的剑……可能是想不了。”严景倾有些无奈。   “多谢严大哥。”朝言很开心的笑了笑,将这木剑从头摸到尾。   不过他笑说:“我们应当也遇不上什么危险,这个地方我能感觉出来,像是个世外桃源。生活在这里的话,情绪会很平静。”   严景倾望着他,淡然的嗯了一声。   下午倒是平静的一天,严景倾就睡了个午觉,一起来就去给观察池塘里的那些鱼苗。现在还都小的很,不过一个两个都很活泼,这样他就放心了。   正收着东西,外头村长家的两个小孩走了过来。   狗崽子小神身量高了些,它第一个冲出来对着陌生人汪了两声,差点将那孩子吓哭。严景倾及时将它唤了回去,这才问道:“有什么事吗?”   俩小孩自然是带着话来的,他递给严景倾一个小东西:“村子里要举办庙会,我爹托我来告诉你一声,后天下午都得到。”   这座山位于山顶的地方在很多年前就修建了一个庙,都是农村里的人一点一点建造完成的。其实不是什么大庙,但每年的祈福庙会都必不可少,为了防止大旱和灾害。   敬仰之意不可少,除非身体不便的老人,其余人都得上山。   严景倾说了句知道,给了两个小孩一点山楂就打发他们回去了。   明个庙会,村子里的人穿着也要讲究一些,都得穿素净、淡雅的衣服。衣着必须要得体,身为男性更要举止端正。这里的姑娘本就没多少胭脂水粉,若是搁在城里,浓妆艳抹也是明令禁止的。   在那一天,最多把面容敷粉,脸看着精神就行了。   若是一些修行较高的地方,无精打采精神不佳的人去了也算在亵渎神类的一类。   规矩太多,严景倾犹豫了一会儿,只得去叮嘱朝言:“明天我们得去庙会祈福,你的那件白色衣衫就适合去。虽说人多,不过只需说几句话即可,不用跟他们谈论太深。”   人一多估计就有很多人好奇的凑过来非问东问西,严景倾就是怕像上次一样让朝言害怕。   朝言犹豫道:“嗯……我记住了。”   全村人的庙会,估计也能看见王生和陈堂。严景倾不知道那天陈堂回去后怎么跟他爹娘说的,不知道明天那家人会不会惹事。   不过说便罢了,严景倾知道他爹娘虽小心眼,但都只敢在背地里说说,从不敢上台面。也不知王生知不知道此事,不过这也与自己无关了,大不了都当成过客。   隔日,庙会。   上山那条路头一次多了这么多人,有些年纪大的腿脚不便走的有些慢,时不时在路上停了停。严景倾这一路走来已经和不少人说过话了,着实是个考验。   因为正值酷暑,村长自然没敢选在下午,人都是傍晚上来的。   山里头夜间当然凉快,严景倾领着朝言上去的时候庙里已经有不少人。人都是一阵一阵过去的,拜过以后就去外边搭建好的棚子里等着,等会儿还有表演。   才刚上来,严景倾余光就看见了最角落的陈堂一家人。他母亲再跟别人说话,眼见着快到自己了才停下,东张西望的间隙里回头和严景倾面面相觑。   许是有些气,才刚回头她眼睛就瞪了下,没好气的别开了脸。   那边陈堂也察觉到了,望过来的眼神还有些恋恋不舍。严景倾带着朝言在旁边等待,正好碰见了一同上来的王生一家。   他媳妇年轻嘴也甜,性格外向且勤快的很,一过来王生就拉着她给朝言和严景倾递了个果子。她小名说是叫个雀雀,王生现在一天到晚都傻乐着:“家里种的,严大哥你快尝尝,可甜了呢。”   “朝言这是第一次参加咱村里的庙会吧,很有意思的,而且还挺灵的。”虽说王生这话没有直接表明,不过也间接提醒了两个人,他两个祈福可以许愿的就是朝言的眼睛能不能好这个事上。   朝言心里明白,回了句好。   几个人还在等着,那边李大娘拉着李双玲过来了。见他们几个小辈都在这里,马上火急火燎的又凑了过去,笑眯眯的在那里东扯一句西扯一句。   她嘴上说了些话,手也没闲着,一直在捣鼓李双玲的手,似乎在示意她什么。   李双玲无法,只能找了个理由问:“朝言的病好了吗,也不知是几天好的,若是还有症状的话我还可以再开点药。”   这回严景倾还没说话,朝言倒是先一步跟李双玲聊起来了:“已经痊愈了。李姑娘,这个病会经常复发吗,为什么会这么问?”   一旁的严景倾心里有些疑惑,不过没有打断,只听朝言和李双玲你一句我一句。   李双玲嗯了一声,神情倒是坦率:“有可能会,你体质稍弱一些,平常得加强锻炼。不过你身子不太方便,若是……”   这波欲言又止,让在场的其他人都有些云里雾里。   朝言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轻笑了一声:“李姑娘医术高超,看来还要多多听你的呢。”   话音刚落,朝言叹了口气:“可惜了,我最想治的不是身上的病,而是眼睛。若我能看见的话,也不至于……劳累了大家。”   此一番话,惹得在场好几个人深思。   唯王生一个听不懂的,眼看里头人都已经出来了大半,慌里慌张的说道:“别的人都出来了,我们也进去吧。”   一旁的李双玲却感觉渗入一股寒意,她紧张的望着朝言这面庞,他眼睛被遮住了也不知是何许神情。但总觉得这番话很诡异,好像在警告着什么。   但她偏偏没听懂背后的意思,心虚极了。   后她找了个借口,忙说自己和大娘有事,离得很远。   严景倾抬眼望了这两人,抿唇不语。   最终严景倾和朝言两人随着王生一家去拜的,等他们一同出来后祭神活动已经开始了。朝言可能感受不到这种情绪化高的东西,一直跟着他但也不说话。   唯独等到祭神仪式结束,村民开始自由观赏的时候,他才有点精神。   庙会的外边有一棵百年古树,树枝都延伸的非常长,挂满了红绳。上面系着的东西都是村民的心愿,严景倾以前没什么愿望,所以这个环节从来都是不做的。   但想了想,他问朝言:“你有什么心愿吗?”   “……”朝言顿了顿,“有。”   不过他没劳烦严景倾,只自己收了纸,背对着别人:“我应当能写出来。”   既然他要这样写,严景倾也没拦着,自然在旁边等待。朝言写好以后还完整的打了封,只让严景倾帮忙挂上而已。   严景倾帮他挑了一个好位置,在古树的正中央,垂的有些低的那个枝丫。   一般人够不到,也不会有人去破坏。   但又很显眼。   绕过古树,那边就是各种村里人自己扮的神,举行各种表演。有趣的东西太多了,严景倾觉得这是个信仰,所以也都多看了一会儿。   他带着朝言在一个地方找了个矮石头就那样坐下,也懒得挤进人群之中。   匆匆之中,严景倾忽然瞥见陈堂的父母和他分头走了两路。很快,那个人又和李双玲碰了面,也不知说了什么,总之两人都有些急。   罢了,与自己无关。   这么想着,严景倾无聊的等了一会儿,人群已经有人开始回家去了,他也决定带朝言先回去算了。不过刚起身,旁边王生和雀雀急匆匆的过来了,拉着朝言说:“李双玲她爹回来了,刚赶上一起,朝言你要不过去给他看看?也许能治好呢!”   她爹确实是这里最好的医生,没人比他懂得更多。   这样一说,朝言和严景倾都很激动,毕竟能治好眼睛谁不想抱着希望试一试呢!严景倾立刻拉着朝言,很快就跟着王生一同过去。   李双玲她爹也是刚回来,正好来参加庙会。   屁股还没坐热,外头来了风风火火的几个人,整个人迟疑了一下。随即他一眼就看见那个眼覆白绫的年轻人,直接抓住了重点:“你是要来看眼睛?”   “对,他的眼睛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所伤,也不知有没有伤到根本。”严景倾解释道。   这人要看病,自然是要退散左右的,王生和雀雀就先走了出去。他们所处的位置是寺庙外头很远的一处供人休息的地方,那是村长为了夜间有人万一迷路或是太晚不宜回家打的一间很小的房子。   平常是打猎的人偶尔去借住一晚,今个倒是成了李彦北看诊的地方。   见严景倾是这人的家属,他眯着眼睛先给朝言诊脉,随后仔细盘问:“你说是受伤,是什么东西所伤?”   严景倾找了个位置坐下,慢慢回答道:“不知,朝言是我在山脚小溪边捡来的。那天我准备去河里捕鱼,见他浑身是伤的躺在路边就带回家救治。双玲姑娘来看过,身上的那些皮外伤都已经痊愈,唯独眼睛治不好。他的双瞳都还在,据双玲姑娘说,像是被毒药给糊住了,若是强烈的毒药,可能……”   话还没说完,李彦北严肃道:“那你先出去等一会儿,我需要拆了他这东西,仔细观察一下里头。”   “好。”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严景倾不走不行。   他轻轻将房门关上,还没走远呢,耳朵倒是清晰的听见里头的李彦北在盘问朝言的家世。他脚步一顿,犹豫片刻还是离远了些。   罢了,听不听又能怎么样,反正朝言应当也不会骗他。   更没必要骗他什么。   *   朝言倒是坦率的很:“李先生,我是真的想不起来。景倾哥他救了我以后,我身上很多摔伤,大约是摔坏了脑袋。我在来到这里之前的记忆全部都想不起来,只要一想,头就会很痛。”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与人结仇,因为我的手仍然记得自己以前会的剑法,我猜想可能是与人打架失手了。但这是我唯一可以猜想的地方,我也不知……”朝言神态很无辜。   见状,李彦北叹了口气,随后扯下了他的白绫。   他的手法很娴熟,用食指和大拇指直接掰开了朝言的上下眼皮,露出里头的眼白和瞳孔。李彦北检查的神情很仔细,但他没敢掰太久,又换了另一只眼继续看。   这种强行撑开眼睛看几秒会让眼睛很累,朝言忍了忍。   忽然,李彦北在他的下眼皮里面发现了残留的一点颜色。那是已经深深嵌入进去的东西,都已经渗透到了眼皮里。不过女儿的处理应当是把当时那些糊住的东西都清理干净了,现在留给他的反而一点思绪都没有。   于是李彦北靠在外头混迹多年的话语,开始跟朝言聊了起来:“你以前应该是个城里人,就算你现在想不起来,说话语气也是与生俱来骨子里都记住的方式。而且……应该还是个富贵人家。”   “为什么这么说?”朝言还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猜想到这些。   “就算想不起来,但如果要解决问题的根本,还是得努力去回想。”李彦北就这样给他下了一个结论,“我确定应该是某种药粉所致,但又绝对不严重,否则真是毒药粉的话你的眼睛不可能这么完好。这应该就是使人失明的东西,需要解药。”   “我只能回去找找古籍了,如果能找到,我当然也会帮你。” 第17章 坦白   到了这一阶段,李彦北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病例。在他的印象中这种东西很难做成,也不知是什么人能够专门下此毒手。   他啧了两声,从自己的背包里开始翻阅。   一旁的朝言只能静下心来的等待着。   屋外,严景倾没有走远,而是找了个地方坐下。左右现在无事可做,他只好默默去看向远方,也不知能否看清对面的景色。   正恍惚着,身后忽然传来了窸窣的声响。   有人过来了。   严景倾立刻回头望去,却见是李双玲。姑娘扎着辫子,黑夜里也看不出面上什么表情,她过来贴近问了句:“怎么不去屋外面等?”   见人与自己搭话,严景倾立刻起身,回答的很客气:“怕打扰你爹看病。”   “怎么会呢……”她笑起来,但不知不觉身体靠近了些,“我爹他行医救人,已经走过很多地方了,大多数疑难杂症都能治。朝言的眼睛,应当也不在话下。”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严景倾默默答了一句。   话题已经到这了,李双玲也不再围绕着朝言说话。她垂眸看了眼天上,忽然就在原地站定:“今天月亮好圆啊,星星也好多……”   如此清凉的夜风中,他两个站在这里确实很像一对。可惜严景倾估摸出了其中的心思,该怎么说呢……姑娘人是挺好的,但他并没有任何杂念。   即使这么多人都在撮合他们两个,但严景倾明白,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也许是他没有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思,也许是他内心抗拒这种凑合过日子的心理,所以宁愿一个人。严景倾没有回答李双玲的话,也没有应她说月亮的话语。   见场面忽然就这么冷下去,李双玲愣了一会儿,又转移了话题:“严大哥今日怎么没和陈堂一块?”   大约是察觉了刚才两家关系好像不好,陈堂都没敢上前来,李双玲才觉得奇怪的。   严景倾摇摇头,就算是回答李双玲也听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他随手摘了根草,放在指尖把玩:“没什么,只是替他父母教了下什么叫涉世未深。”   李双玲:“……”   她站在原地反应了一会儿,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忽红忽白。但很快,她又鼓起了勇气:“严大哥……你说你目前不想娶亲,那恕我冒昧,你理想成亲的年纪又是何时?”   一个姑娘家开口着实有些难,所以李双玲的话语不仅带着羞涩,还有一半的胆怯。   这可把严景倾吓了一跳。   随后他也拘谨起来,内心叹了口气,不过为了不伤到人家,回答的还是很认真:“家中的大小事务都还没有处理好,池塘才刚刚挖开,一切的东西都在发展中。目前成亲会影响我许多,所以接下来两年……大约是不会考虑了。”   果然……   不过这个回答已经很委婉了,李双玲只好失落的嗯了一声。   又等了会儿,李双玲却还是说了句:“若村子里再无其他相与的,我是真心想等严大哥……”   这一句话,可算是把内心憋的都给挑明了。明晃晃的告诉严景倾,如果没有其他可以与我匹配的,那我就一直等着严景倾到可以成亲的年纪。   话还没说完,李双玲忽然瞥见了严景倾身后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朝言。她心里一咯噔,但还好目前严景倾没有看见朝言。   她知道,自己故意告诉陈堂朝言是双儿的事情,但她不是想害朝言,只是内心想早早替严景倾解决朝言这个问题。可如果听在朝言耳朵里,那不就是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惜牺牲他人么。   管你好心假意,总之朝言是绝对不会买账。   李双玲有些心虚。   但严景倾的话更让她跌入谷底:“双玲姑娘,你我不是一路人,我的家世也不足以与你相配。你爹德高望重,就算没了我日后也能给你寻个更好的人家。我家穷,还是不耽误你了。”   “不必执意的等我,李大娘夸赞的太过了。”严景倾说话客气,将自己的身份放到了低微的位置上,已经给足了李双玲面子。   但李双玲仍然还抱有一丝希望:“可我喜欢的,一直是严大哥的人呐。”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严景倾叹了口气,换了一种说法:“也许与长辈的观念不同,我始终想……两情相悦才能成亲,不想拘泥于媒妁之言。”   这一句话,才是彻彻底底的将李双玲给逼了回去。   她所有想说的话都已说不上来,双眼竟有些朦胧。都到了这一步,只见她跌跌撞撞的走了回去。   严景倾无言,转过身正好看见不知站了多久的朝言。他愣了一会儿,也不知对方听去了多少,面上还有些发热。被朝言听见,多多少少有些怪异。   好像撞见了什么现场似的。   他只好跟没事人一样走过去,默默说道:“李彦北先生可否对你说了什么,查出原因了么?”   也不知朝言心里在想什么,好像有些走神,对于他的话语没有听见。直到严景倾又说了一遍,他才如梦初醒的啊了一声,然后回答道:“嗯,查出来了……说是专门制成的药粉,只有拿到解药才有可能恢复光明。他已经在为我翻阅古籍了,但能不能找到是个问题。”   “原来是这样。”严景倾嗯了一声,“那我们先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朝言一言不发。严景倾也不好说什么,等开了院子门,小神从家里欢快的迎出来后,身量都已经高了不少。“狗崽子快长大了,难怪最近吃得多。”   晚上没做饭,家里没什么东西给狗子吃。但也不能饿着狗,严景倾想了一会儿,去拿了先前杀好的鸡肝,给狗煮熟了喂了几块。   他倒是大方,农村里的其他人养狗都自顾不暇,自己不舍得吃的肉又怎么敢给狗吃。不过严景倾想着家里也就这两个人,食物已经算充裕,狗子也算作了家里的一部分。   严景倾去喂完狗,朝言就坐在桌子上倒茶水。   正好天也有些热,他坐下来想这么歇息一会儿,一旁的朝言也说话了:“景倾哥,你难道是因为我一直不肯成亲吗?”   这一说话,严景倾知道那些话他到底还是听进去了。   在朝言耳朵里,会这么想也正常。   但严景倾很快就严肃表明:“不是,我从未想过与李双玲成亲。大约是还没有想过吧,你别多想。”   一旁的朝言嗯了一声,他又自言自语道:“但……景倾哥会有喜欢的人吗?有在意的人吗?”   “喜欢的人……没有。不过你是我的家人,我最在意的当然也是你。”严景倾回答的很耿直,但他不知道这句话给了朝言多大信心。   也不知此时此刻的朝言在想什么,他喝完茶以后才慢慢说了一句:“景倾哥,家人这个身份,除了兄长之间,还有没有其他的可能?”   话语有多婉转,严景倾就有多迟疑。   他忽然想起来前几天朝言说过的话。   现在有喜欢的人,还有刚刚说的那句不想当兄弟,但还是想做家人的意思。严景倾有点不敢想,但他对朝言却没有拒绝李双玲的那种气魄与毫不犹豫。   也不知为什么,面对朝言严景倾就想不出那么多理由。   仿佛是匮乏,又仿佛是对他的例外。   还没想出怎么回答的话呢,朝言忽然站起身,对着严景倾越来越近。严景倾条件反射的站起了身,而这时朝言伸出双手却慢慢把他给拥抱住了。   他比严景倾要矮一些。   虽然大约半个头的位置,但仍显得有些弱小。   朝言声音很微弱:“我不知道自己的过去是怎么样的,但一定不是什么好回忆。现在我跟你在一起,无忧无虑还很快乐,我一点都不想回到以前。景倾哥,你对我太好了……”   “我没办法不起其他的心思。”   就像李双玲一样,可朝言就比她少了一道关,他可是从未见过严景倾面容的。即使每个人都说严景倾多好看,可在朝言耳朵里,不过是个形容词。   朝言的喜欢就像是依赖性。   严景倾没敢第一时间回答,只是略有余地的说道:“阿言的意思是,你想与我成亲?可阿言,我对你照顾是应该的,我没有其他的家人,当然对你无微不至。若换成一个年迈的老人救了你,这种亲情的依赖性也是一样的。”   “会不会是你……弄错了感情?”严景倾回答的很理性。   但朝言很笃定,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很清楚不是。没人比我更懂这种失明后的感知,你的声音和拥抱……那种温暖我永远也忘不了的。景倾哥,恩情无以为报,但我只是说出我的想法,以后也会尽量去帮助你。若我能复明,我……”   “罢了,我相信阿言。”严景倾将他松了出来,“但阿言,我们需要再相处一段时间,才能明白各自的感情。”   他自己都还没有搞懂,对朝言一直的照顾和心上的位置,到底属不属于爱。   作者有话要说:   两天没睡好了,头好痛…… 第18章 拥抱   这晚当然是谁都睡不着的。   两个人各怀心事,严景倾头一次感觉到心头烦闷加上燥热,干脆直接开了床上那扇窗户。他单坐起来,一个人望了会儿夜空,又给自己倒了杯凉水才勉强回过神。   该想的不该想的此时此刻都该放下,在此事上犯迷糊那是绝对不应该。   隔天大清早,严景倾倒不会对他有所回避,只是坦然的留下了早饭,和朝言说了声出去打点东西,一个时辰后就回来。   当然朝言也没往那边想,说了声嗯。   虽然他眼睛不便,可严景倾能发现,很多时候朝言在自己悄悄的学那些东西。就算他学得慢,却还是愿意摸索着在书上找,甚至还会用鼻子嗅出一些需要的草药。   人虽是看不见,却不是废了,朝言一直都是尽可能不给别人添麻烦的性格。   如今他在严景倾家里,喂鸡喂鱼喂狗都是自己去,将家中的结构都清楚的很。   想到这,严景倾心想,若能知道朝言的过去,他真的想看一看到底是什么人这么狠心能对人下这种毒手。既不是要他命,却是丧失五感之一,那真是害人到极致了。   这么一想,有个线索忽然在脑海里成型。   不是要人性命,是让朝言失去光明,难道这个人的目的是为了不让朝言获得什么机会么?不怪他会这么想,因为当初救了严景倾他的后爹曾经就说过,牵扯到利益之间的陷害,可能不是要人性命,而是另一种生不如死的方法。   古有男子移情别恋而辜负女子的行为,使得那女子滑胎而身体衰弱,男子与那偷情的女人为了谋得她家产设计了一出大戏,所用的毒药就是使人口不能言,毒哑喉咙以至于不能伸冤。   亦或者是某家富人聘请文武双全的一个人来当那家主人的侍卫,其中一个男子家更穷,为了得到这个机会路上偷偷给人设了陷阱,使得那个人断了腿,无法担任这个官职。   由此可见,朝言的眼睛大约也是这么得来。   思及此,严景倾叹了口气,也不知自己走去了哪里。他回头一看自己已经离家中好长一段距离,如今也是山脚下的农田里。   正好无事,严景倾头一次去看了几眼,和几个人打了招呼后他才往里走去。没成想王生和雀雀也在这,夫妻俩倒是甜蜜的在农田里互相帮衬着,倒不算腻歪,只是举止之间倒也是亲密的很。   大多数农村里人不会什么甜言蜜语,成亲后就是两口子了,就那样过着日子。王生这会儿还处于新婚的快乐中,所以对他媳妇也贴心的很。   疼媳妇的男人不常见,雀雀当然也乐得自在。   他两个说完话才发现严景倾站在一旁,忙放下了自己的锄头,擦了擦汗跑了上来。王生猛喝了一大口水,晒的偏黑的脸上露出了几颗牙:“怎么来这了,你早上不是都去采药么?”   严家没什么自己的地,所以严老头也穷,吃饭的家伙都是靠自己的手和那些陪伴了很久的捕兽工具。   严景倾摇了摇头:“倒也有闲的时候,今天就是随便过来看看。”   两个男人说话,雀雀也没上前,自己便在地里干活。严景倾没打算耽误他太久,只想了想还是问道:“你成亲后是什么感觉?和以前可有不同?”   “嘿,那不同可大了去了。”王生刚想跟他侃侃而谈,一转念心想不对,“你咋问这啊,严大哥莫不是也想成亲了?”   他乐呵起来,严景倾摇头面上表情依旧很淡定:“只是看你和新妇相处很好,随便问问罢了。”   既然这么说了,王生嗯嗯两声,马上谈起自己感觉不一样的地方:“那可多了,没成亲之前天天都是一个人出去,有时候累死累活回去了家中还什么东西都没有。现在娶了媳妇,家里能有人经常说个话啊,干完活回去还有人马上就来送口水喝,那你说我能不高兴吗?”   “再说了,现在有了媳妇,互相帮衬着,感觉这日子也很舒坦,一天比一天高兴。”王生笑眯眯的,回头一看雀雀还在忙,立刻又下去让她去休息。   倒真是甜蜜的很。   算了,他们现在还在忙,严景倾没有过多打扰,又自个一个回去了。   不过王生刚才形容新婚的那些话,严景倾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天也差不多是这样啊。原先自己家中也没人说话,朝言来了以后那就是两个人说话。   他从外头回去,朝言也会在桌子上倒好水。   难道他两个和这新婚的小夫妻一样没什么不同?   严景倾被自己的想法迷惑了,但他回去的路上,脑海中又开始浮现种种画面。比如黄昏后,朝言就站在屋子前等他。   这场景,倒是令人憧憬。   在外头随便应付着采了几根常见的草药和地菜,严景倾随手就拿回了家。朝言果真和狗崽子在院子里头等他,不过屋外头太阳正烈,还好没傻到在太阳底下。   于是想到这的严景倾忽然对着朝言笑了两声。   一旁的朝言有些迷惑,问他:“你笑什么?”   严景倾倒不知如何是好了,马上轻咳了几声:“没有,今晚上煮个地菜粥吧。”   这几天后面的鸡蛋都是朝言收的,他翻了翻橱柜,里头已经攒了五个鸡蛋了。那些小鸡已经差不多快变大了,不过要孵化蛋还得需要很久一段时间,家中的鸡蛋只能靠这个大母鸡来生产。   已经好几天没去打猎了,严景倾想了想:“明个我再带你上山一趟吧,听说最近有野兔出没,到时候做个烤兔肉怎么样?”   “好。”他还没吃过兔肉呢,朝言一口答应。   现在的谈话倒像个没事人一样,不过只有当事人心里明白,也不知这种相处能维持到几时。   现在这天,已经是七月中旬,严景倾估摸着日期,随口说了句:“明个好像是中元节了,得去祭拜我爹。”   “中元节前后不宜出门,不然就二十再去打猎。”严景倾推算着,决定将日期改变了一下。   朝言说了声好。   *   跟严景倾分开后,朝言将狗崽子牵到院子里,回来才关上门。夜里有些凉快,他从来是不开窗的,就这么和衣躺下了。   朝言准备早睡,姿势躺的很正板,双手放在肚子上就这么睡着了。   一阵迷糊中,他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醒了。模糊了许久的眼睛忽然看见了光,甚至四周的景色都一清二楚,连每一个人脸从身旁经过都如此清晰。   朝言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正迷茫着,他感觉自己的脚步都是轻飘飘的。   但很快,周围的环境变得不太清晰起来,四周响起了阴恻恻的声响,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朝言这不是好地方。正当他聚精会神之时,面前忽然出现了几个看不清脸的人。   他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能看清吗?   为什么所有人的脸都能看清,唯独面前的人不行?   还没开口说话,黑乎乎脸的人就开始说话:“可惜了,你是我弟弟。有这么一层身份在,我不能把你怎么样。我这个人你也知道,睚眦必报,既然得不到的话……那不如就毁了。”   “你的眼睛很像你母亲,就是你这双眼睛……让我觉得心烦。”这道声音很低沉,但同样的带着一股狠厉劲,让人害怕。   旁边又有一道声音响了起来:“二哥,你想把他怎么办?”   “他现在不是昏迷中么,把那东西,给我全洒到他身上。”声音忽远忽近,“将他丢到没有人的地方,只要不被人找到,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想必父亲也不会真去找什么的。”   “就让他在这世间消失吧,看着吧,他的失踪会不会让那个最爱他的哥哥发疯呢?只要他哥哥倒下了,那这世间还有谁……能与我匹敌?”   “呵呵呵呵呵……”   笑声有些忽远忽近,朝言却好似被陷入到了梦魇之中,浑身发抖。可怕的记忆一瞬间涌上来,却没办法唤醒他的所有,于是他只能痛苦的在床上蜷缩。   也不知这痛苦的时间过了多久,朝言忽然听到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在朝他伸手:“阿言,阿言醒醒!”   好似一瞬间从虚空之中被人唤醒,朝言猛地从梦里惊醒,发觉自己全身都被冷汗浸透。他有些害怕,自己胳膊的手还被人攥着,后知后觉被严景倾叫醒了,他嘴唇发抖的靠近了对方:“景倾哥……”   身体仍不受控制的在抖。   严景倾有些心疼,不知道朝言是梦到了什么事情,面上反应太强烈。他只好将朝言搂到自己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没关系,都过去了……没关系的。”   “呼……”怀中的人还是在大口喘着粗气。   拥抱更加紧了,朝言有些哆嗦:“景倾哥,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某一段回忆了。可……那些人我看不清,我还是不知道……”   他还没说完,严景倾继续安慰道:“没关系,现在先不要想了。你的记忆如此困难,应当是很严重的过往让你封锁了这一段,如果太痛苦的话,想不起来更好。你先平复一下心情……不着急。”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又是连续核酸,连续早起跑医院,哎~ 第19章 挑逗   朝言的记忆总是时好时坏。   这段时间里,他好像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梦魇之中,每天都会头疼。严景倾不忍看他这样,每到这种时候还是需要陪在他身边。   但这种时候难免他们相处的很近,压根离不开对方。   中元节到,有些地方的风俗是要烧香拜祖,严景倾也带着自己要烧的纸上了山。他爹喜欢喝酒,对酒很是沉迷,有些假酒那是万万不喝的。   他晌午赶路去街上买了酒,下午时带着朝言来到那座坟墓。   他爹的坟墓和他儿子葬在一起,但严景倾并不知道老头的另一半葬在了哪里。似乎也没怎么说过,也不知道曾经发生了什么事,总之这里只有两个人。   朝言也替他烧着纸,但没说话。   严景倾照旧说了这些天发生了什么,磕了几个头,于是带着朝言离开。那瓶好酒就放在那里,不过应该也不会有人来偷摸喝掉。   给死人的东西,若是这么不敬,迟早有报应。   锅中没有什么热食,严景倾刚想着晚上该吃点什么,朝言指了指昨天挖回来的地菜:“面条就行。”   地菜煮面条,反正朝言是不挑。   既然他想吃,严景倾就按照他说的做,晚上总算吃了一顿热乎的。夜里还未睡下,严景倾总感觉四周阴凉阴凉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民俗里说过,七月半,鬼门大开。在阴间停留的那些死者会再次返回阳间,来人间再看子孙亲人一眼。当然也有不好的事情,所以一般人也还是不敢出门。   这么想着,他将房间里的窗户关紧,自己倒是不害怕,就是有点担心朝言。   严景倾还没闭上眼多久,外头小神忽然一阵剧烈的犬吠,将他又给惊醒。   这下子算是彻底睡不着了,严景倾干脆披衣起床直接敲了敲朝言房间的门。谁知里头的声响也不小,朝言似乎又做噩梦了,发出阵阵痛苦的呢喃。   干脆直接推开了门,严景倾一眼就看见朝言在撕扯自己的白布,手错乱的抓着四周。他好像还没清醒,嘴上一直在说着:“凭什么……凭什么要这么对我?”   “阿言别怕,阿言……你快醒醒!”严景倾有些慌,使劲晃了晃朝言的身体,直到他的手抓住了那个胡乱扑腾的手,对方才终于安静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朝言终于从噩梦中清醒过来,第一件事又是伸出了自己的手。他在虚空中胡乱抓了些什么,可没碰到自己想要的,有些虚弱道:“景倾哥……我不敢。”   “即使我会武功,但只要一做梦,我就是手无寸铁之人。眼睁睁看着梦里的那些看不清面目的人对我行凶,却每次都阻止不了。”原来曾经侥幸活了下来,那遇害的场景却每每变成了他最害怕的一幕,深深的困在了里面。   尤其是朝言现在还看不见,周围的黑暗让他失去了浮木,整个人就像在海里濒临死亡的人,看不到希望。   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严景倾沉思片刻,忽然说道:“我陪着你吧,若是我陪着你,你应该不会再有孤立无援的感觉了。也许这样……就能摆脱梦魇。”   夜半时分,外头下起了雨,周围更加凉。   这也是万般无奈,若是以往朝言倒是能礼貌的拒绝一下,可如今他已经做不到了。他倒是嗯了一声,严景倾想了半天,还是半靠在床边让他感受到床边有人。   油灯有些昏黄,严景倾将灯吹灭,试图坐在床边等他睡着自己再打个地铺睡。   但很显然,朝言如今经历这一变故,连睡着都不行了,好半天仍清醒着。   严景倾还时不时问一句:“睡着了吗?”   朝言:“……没有。”   又过了半个时辰,朝言坦诚道:“要不……你让我抱抱?我能感觉到温暖的话,也许能睡着。”   这话一说,严景倾心里忽然有些想笑。   到底是单纯,有些东西也毫不掩饰。但朝言是病人,他委屈一下也就罢了。   严景倾闭眼,缓缓掀开被子将衣服脱掉躺了下去,轻手轻脚将他抱了起来。这一抱着人,那手感是绝对不一样的。   怀里躺的可是活生生的人,温暖热乎的很,严景倾心想他们两个人还未成婚却已经逾距不少了。   这下子周围彻底安静了,而怀里的人心情的确是平静了下来,就这样睡着他也没有半点不适。严景倾虽奇怪,但也没有再多说一句,免得将他吵醒。   后来朝言是真的睡着了,而严景倾却觉得自己浑身发热。   但他一动又怕惊醒朝言,只能睁开眼看着四周。   外头没什么好看的,窗户透过来点点月光,屋子里有些东西倒还看得清。严景倾望见了朝言睡的有些偏红的脸颊,不知为什么,心头倒泛起了涟漪。   这股思绪很快被他压了下去。   后来严景倾睡着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隔天还是他睡的比较迟了,大清早的人还没清醒,身体比他更精神。严景倾刚想起床,一旁的朝言闷笑出声:“景倾哥……多谢你,我后来真的没有再做噩梦了。”   “那就好。”严景倾下床,正想捏一捏太阳穴。   可身后的人又传来一声惊雷:“但可能要多麻烦几天,我怕离了你,我还是得做噩梦。”   “?”严景倾嗯了一声。   他心想,罢了,若是朝言的话……似乎可以接受。   但又后知后觉,自己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   这个疑问没有得到答案,严景倾在这几天赶紧做自己的事情,修理池塘喂鸡喂鱼,抽空还去了几趟山,两天带回来三只野兔一只野鸡。   这次可收拾好了好几天的粮食储备,积蓄也渐渐多了起来。   又是一天深夜,严景倾因在外头忙活了许久,朝言没等到他回来就先在床上歇息了。本身严景倾是想离开看看他还能不能睡着的,结果朝言的神色有些心神不宁,看着情况不对。   于是严景倾只得又迅速洗漱了一遍,贴到被窝里拍了拍他的背。   仿佛是有心灵感应似的,朝言马上钻了回来,整个人黏到他身上。   这时严景倾还以为他是睡梦状态,没有做出反应。但很快,朝言忽然贴着严景倾:“景倾哥,我感觉我已经快离不开你了。”   梦话?严景倾还没有回应。   他渐渐松开手,可朝言力道有些紧:“你总是对我那么好,在我的梦境里,所有人都想让我死。那种痛苦我不想再回忆,一想到那些,我就想永远跟在你身边……”   朝言的声音很轻,但不难听出话语中……甚至有些渴望的意味。   严景倾依旧不知道他过去发生过什么,但从那些记忆里来看,朝言曾经被人虐待过。身上伤痕累累,连眼睛都被恶意的毁坏。   应当是遭受了太多的恶意,以至于谁对他好,他就心怀感激,甚至萌生爱意。   沉吟片刻,严景倾知道,自己并不会反感朝言的亲密行为。也许跟对方一样,自己也是喜欢的。他拍了拍朝言的背,静静说道:“那如果换成别人也对阿言好呢?”   “不……我只喜欢你。”朝言的眼睛被蒙住了,否则他真感觉自己能泛出泪花。   好吧,严景倾承认自己被他这一番真切的话给震惊到了。但他想了想,从床上坐起了身,甚至也让朝言起来,静静的问道:“那你以后是要一直跟着我了?和我成婚,我走到哪,你也愿意一直跟随么?”   “嗯……”朝言点头,“没有人会等我,我应该没有家了,所以从你救我那一刻,我就已经把这里当成家了。”   他还想靠过来,头发有些长的搭在了严景倾的身上。   朝言倒是真的粘人,严景倾低下头看着他的脸,终于情不自禁低头吻了吻。好像蜻蜓点水一般,根本就没有什么触感。   但还没离开,一旁的朝言发出了一声轻哼,但很快是他主动凑过来去寻找严景倾的唇。终于贴到那一刻,朝言倒是急得很。   没有光明,朝言又主动又撩拨。   好像急不可耐的是他一样,像个莽撞的小动物一样,在他身上摸索来摸索去。   这一弄将严景倾都给逗笑了,一把抓住这作乱的手:“我倒是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性格,真让我……咳,意外。”   许是缺失记忆带来的勇敢,总之朝言身上有太多不同的地方了,让严景倾猝不及防。也不知道朝言摸了哪,忽然又觉得自己动作太快了,重新倒在严景倾肩膀上:“景倾哥,我高兴……不过你身材真健壮,真好。”   他笑眯眯起来,严景倾觉得这样下去太轻浮了,忙道:“我算是明白了,你现在仗着看不见就可劲用手是吧?别闹了,若真是要在一起,那得是一道礼仪都不能少,可不能让别人说闲话去。”   他正板起来,朝言也不闹了,默默将自己那白绫戴好:“嗯,那以后还叫景倾哥么?”   “都可以吧,不过现在……还是先睡吧,别再胡闹了。”严景倾感觉自己一天解决了一个人生大事,也不知到时候要通知谁。   作者有话要说:   啊~~ 第20章 无解   大清早,严景倾被鸡鸣声给叫醒了。   一抬头旁边的朝言还在睡,他这才坐起身来在原地放空了会儿。如今才得了闲,能仔细观察朝言的容颜。   刚来的时候朝言身材消瘦,整个人如纸片一般单薄。   如今身子养回来了一些,脸蛋也多了些肉感,他面容偏白,模样俊俏。虽看不出有普通双儿那般柔弱,但这种样貌也会让大多数人迷惑。   其实朝言那被遮住的眼睛下,是一双很标致的狐狸眼。   不过可惜,那双本应该很漂亮的眼睛,如今却见不得光。严景倾有些替他遗憾,于是起身动作轻微的离开了房间。   一旁的朝言咕哝了一声,但好在没醒。   昨夜他得偿所愿,睡的晚了些,如今就开始贪睡起来。   严景倾还没准备煮早饭,他就那样起身先带着狗溜了一圈,回来后就坐在凳子上沉思。两个人都没有父母,到时候拜天地,又该去请谁?   虽说礼仪是一样都不能少,但说实话,严景倾与那些人不算深交,只有邻里之意。算熟又不算熟,找谁来代高堂都不太合适。   又不知想到了什么,严景倾起身去了一趟里间,不知从哪找来了一个铜镜。他倒不是观察自己的相貌,而是审视了一遍自己面目跟以前有没有改变。   其实也没多大变化,无非就是眉毛深了些,但双眼深邃,像深不见底。   严景倾放下铜镜,又开始算日期。选个良辰吉日吧,就这样结为夫妻倒也不错,以后也能走到哪都带着他。   这会儿,里间的房门才终于打开,朝言有些乏累,不过声音仍轻的很:“景倾哥……”   “嗯?”严景倾刚想出去烧个水,正好与他对上。   这会儿朝言还在不现实当中,又问道:“昨天我不是在做梦吧?”   “那你梦到什么了?”严景倾似笑非笑。   朝言还清醒的很,又不是真的忘了,一瞬间高兴起来扑到他身上:“没做梦,你答应我了。”   “嗯。”严景倾将他扶出去,大手捏了捏朝言脸上的肉,“多吃一点吧,到时候成亲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你呢。”   两个人都笑起来,朝言是真的开心了,这几天的噩梦好像都快全部忘记了。不过这样也好,他只要不想那些痛苦的回忆,开心点也不错。   他们两个私定终身,但村里的其他人可一点风声都没有。   也就刚到下午,李彦北好像真的查到了什么,下午竟然亲自登上了门。严景倾当时正准备带朝言出去集市,见他来了又只好打消了念头。   两人将李彦北请到凳子上坐,一旁的朝言就静静等待着。   李彦北有些严肃:“如果我猜想的没错,你这种毒药,可能是宫廷秘方。”   “宫廷秘方?”严景倾很惊讶。   朝言更加想不到,但没有立刻说话。   他听李彦北的下一句:“倒也不是什么关键证据,这个宫廷秘方很早的时候就已经流落到了民间,许多江湖大盗也会用这个东西掩人耳目。量少入眼者,最少三天就会完全消除。但朝言这个应当是成分过多,损伤到了一定程度,必须要用解药。”   “那解药……民间也有吗?”严景倾问。   李彦北摸了摸胡须,叹道:“没有,之所以是宫廷秘方,创造它的人能让毒流落民间,却没有将解药轻而易举的流落出来。这个东西,可能也只有部分的宫廷药师才知道了。你小子,我可将方法都告诉了,可别说我没帮忙啊。”   他是看着严景倾说的,但做到这个份上严景倾知道已是尽力。   罢了……   严景倾拱手对李彦北道谢,郑重道:“多谢了,若是一时半会拿不到解药,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反正我会一直陪着朝言,有没有……也无妨了。”   这话一说,到有些像挑明的意思。   李彦北并不知道他女儿和李大娘的意思,这一听倒是竖起了耳朵:“那你打算和朝言怎么办?”   “那便不瞒李先生了。”严景倾笑了一声,“我准备与朝言成亲,以后便是真正的一家人。就算眼睛没办法看好,但他有我在,也不算无人可依。”   这一说,李彦北倒觉得有意思起来,看着朝言才说道:“行,不过你这病例太少见,若我能查也是会一直查下去。也别完全放弃,方法总比困难多。”   说完,李彦北和两人道别,这才拿着扇子优哉游哉的走了。   严景倾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回头摸了下朝言:“没关系,反正有我在。”   “嗯。”   *   夜里,严景倾照例还是陪着朝言待在一张床上。   其实这张床睡两个人稍微有些挤了,平躺在上面严景倾心想应该换个大床。村子里的人娶妻后都是会换一张大床的,就算没钱也得自己动手造一个成亲用的床。   他心想应该遵循这个风俗。   前几日是因为两人抱着睡,勉强还有位置。但如今……好像不太够了。严景倾还在想的时候,一旁的朝言情不自禁却靠近了些。   朝言说:“景倾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大家我们要成亲?”   他转头看向朝言,沉思了会儿才回道:“明日便告知吧,又不是什么秘密,想什么时候说不就什么时候说么?”   “好。”朝言的心头有些热。   但一股古怪的感觉缠了上来,朝言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问严景倾说:“景倾哥是真的从未喜欢过人么?那你读的书上,可有教过如何爱人、如何行夫妻之礼?”   “书上哪会有教这些。”严景倾失语,“你要是记得,那些圣贤书上可没有教七情六欲的东西。也就只有市井之地,会有那些话本子。”   正说着,他又觉得朝言有些不对劲,身上过于热了些。   也不知是夏天捂的还是怎么回事,他觉得是自己体温太黏糊了才会这样,于是让开了些步子,给他留个地方。严景倾扇了扇风,正想让朝言先睡,可发现他表情很奇怪。   朝言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严景倾后知后觉想起了一个问题。   若是双儿……难道是成年后的情动?   这种情动一般是可以忍耐的,但朝言忘了以前的事,现在不过是个刚尝喜悦之情的人,有些迷茫是正常的。   于是严景倾在心中给自己念起了佛经,忙起身给他留个位置:“阿言……你先自己待一会儿,我回避一下。”   “别……别走。”朝言就是不想让他走,别看他是个看不见的,那一瞬间的力道却也和严景倾不相上下,抱的很紧。   他缠着严景倾:“景倾哥都打算成亲了,也不用回避什么吧……”   “我不想你走。”朝言整个人蹭在严景倾怀里,感觉抱着严景倾身上热度才降了些,于是黏的越发紧。   这可真是要了命,要知道朝言是个直性子也不会惹得严景倾进退两难。   他心一横,罢了……   于是无法摒弃邪念的两个人黏糊在一起,虽说都是没经验的,但喜欢这种事情好像又在脑子里有着引导。似乎对心爱的人,就得贴着他,贴着他才能让自己舒服。   大半夜的,两个人好像那没法分离的蛇,分开了又抱紧。   朝言特别喜欢亲严景倾的嘴唇,因为偏薄总想全部吞进去。但他又不敢莽撞,所以显得很有技巧。   这一出戏让严景倾明白了,朝言眼睛虽看不见,但他已经用自己的每一个地方唤醒其他感知。若是看不见,便用触感来感知。好像要探索严景倾身上的每一个地方,他都抱得很紧。   “我们能不能马上就成亲?”朝言又这样问。   严景倾鬓角的发有些湿了,他只能半撑着身体居高临下的看着朝言,好奇问道:“为什么?”   “想马上拥有景倾哥……”朝言说道。   这一说,让严景倾眼神成功变暗,只得无奈的对着他掐了下腰:“可别说了,再说就真忍不住了。”   但朝言可是认真的,见他这么回答,又点火一般:“那就别忍了罢。”   说完,这帐子可谓是真的落下了。外头守夜的小神睡的正香,但这一段时间又觉得屋子里怎么这么吵。   严景倾这房子,得亏是周围无人。   夜里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也就只惹得狗汪汪了几声,谁也没吵着。朝言是双儿,本就是今夜情动之时,气氛都到那个时刻了,忍不住是自然。   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直球,非缠着严景倾破例。   不过后来严景倾就发现了,朝言是嘴硬,原本是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到后面就不知蔫到哪去了。   当初捡到他的时候,上药也疼,但朝言也没怎么哭。   毕竟都以为他是男子,忍疼是理所当然的,而且眼睛那个样子哭也更难受。   但不知这会儿又疼到眼睛有些暗红,眼看都快掉眼泪了,当严景倾问他的时候,朝言又说:“不是疼,是我想看看你……”   “我想看看我那么喜欢的救命恩人,到底长什么样。”   都已到洞房这个时刻了,还没见过脸,朝言这个时候又心想真不该瞎。   作者有话要说:   哟西 第21章 成亲   严景倾醒时依旧比较早。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也是他第一次初尝滋味,感觉确实不错。昨天没来得及去集市,今个说什么也得去一趟。   他已经想好了,既然两人都没有高堂,那不如就自作主。   直接就在这拜堂成亲,请三两个人即可。   和王生家里来往还比较多,他家里都是老实淳朴的,也不是会说闲话的那一类,严景倾就这么打算好了。收拾了这一段时间来的一小半积蓄,严景倾收进自己口袋,就坐在那等了一会儿。   朝言早上醒的很晚,累得慌。   等他一醒来,动作还不是很利索:“好像散架了一样。”   再怎么说严景倾也是个身强体壮的年轻人,那肯定得是一番折腾。不过他还是挺高兴的,似乎心情都愉悦不少。   中午吃过饭,严景倾就带着朝言上路了。   两个人赶到集市里,盘算着这段时间要添的东西,成亲后还得增添一些小的家具,这是风俗也必不可少。   双儿成亲要穿的衣服和普通女子的嫁衣并不一样。   与男子差不多的红色衣裳,唯独不同的是双儿要戴半遮面的红色头饰,所以并不会显得和女子成亲撞了什么的。   这些东西严景倾认为都必不可少。   虽说是简陋,但两个人都按照自古以来的礼数进行。进了那布匹店,掌柜的拿着皮尺在两人身上量,将这身高腰围全部都记了下来,全部都按的流程走。   做衣服还得花上一天,但不是那种太贵的喜服,所以不算赶工。   严景倾交好定金,揽着朝言往店外头走。两人还想着有什么买,朝言心里念着应该还需要准备吃的,就出声道:“喜糖……花生?”   “哦对,吃的。”严景倾在街上望了一眼,糖水铺子在街西头。他想了会儿,决定先去买贴的对联和窗花,“得找人帮我们写上喜字,再准备几个红帘挂在屋里头。”   家里头也得跟那时候成亲的人布置的喜气洋洋,严景倾早已将后续都打算好。买窗花时,大约是面生,这两个年轻人长得又好看的紧,老板娘还多问了两句:“你两个成亲是吧?真般配。”   “多谢。”严景倾笑了一声,他到现在心情都有些奇妙。   在街上也不知走了多久,快到回家时,严景倾身上带的东西已经太多。车上塞了一大半,朝言一直抿着唇笑,虽说是挤不过心里高兴才是真。   伴着山间凉风,两个人像往常一样回到了家,严景倾便开始将那些东西都拆出来先在房里放好。他还得去悄悄给王生捎个话,放好东西便让朝言在家里头等着。   朝言本就很累,昨晚上没休息好,下午还走了那么久,这会儿困的都睁不开眼。他说了声好,关上房门,确定了安全才离开家。   这会儿严景倾感觉心里好像只剩下了激动,也没有一些莫名的迷茫了。就好像成了家之后,目标自然而然的就很清晰,也根本无需再想。   这会儿午睡时间早过了,也不知王生那小子是在家还是出去了。   虽是疑虑,但严景倾还是登门去问了,正巧碰见王生在那磨菜刀。见他来了一边磨一边说道:“景倾哥咋来了,你先坐会儿,我给这再磨磨就能用了……”   “不用坐,我就是过来给你带个话。”严景倾轻笑一声,“后天我准备和朝言在家里拜堂,我和朝言都希望你一家过来也能喝个喜酒。”   这一说,吓得王生菜刀都要掉了。   他瞳孔放大,有些疑惑:“啊……朝言不是男的吗?”   “他是双儿。”严景倾也不给他反应的机会,“你明天人到了就行,我不准备办多大的场,我们两个本就没有任何一个亲人,随便吃个饭就行。”   院子里菜刀又重新磨了起来,但王生的震惊程度好久都没缓过来。   趁严景倾还没走,他赶紧又说了一句:“你不叫上陈堂吗?听说明个他就要上京城去了,他父母要带着搬家了,怕是以后都不回来了。”   “唉,王生,陈堂以后就与我没什么关系了。”严景倾摇头,“他要走便走吧。”   两个人说话都如此果断,惹得王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话都已经撂到这了,王生也没有再敢往下问。   满脑子就是……朝言跟他严大哥成亲了。   难道是……同住屋檐下,日久生情?   或者本就被严大哥救了,他人又那么好,无微不至的照顾,喜欢上也不奇怪。   下午严景倾也就出了这一趟,就给王生一家捎了话。其实那天以后李双玲就跟着她爹回自己家去了,大约是放弃了。   毕竟好说歹说这么多回,姻缘说不成就只能作罢,谁也不敢点这鸳鸯谱。   虽李大娘爱算计唠叨,但李双玲知道再这么下去也是自讨没趣,不如就此别过。   好像一瞬间整个村子平静了不少,没有那么多的吵吵闹闹。但日子还是照样的过,严景倾在家里和朝言布置了许久的东西,忙活到快天黑,两人才出了院子。   但那场景什么样朝言不清楚。   唯严景倾看的真切,黄昏后的日光下,那一处小院处处透着喜庆。院子前挂了两个大红灯笼,每间窗户都贴了红色的窗花,连对联都已经准备好。   因成亲之日有些许仓促,但这样已是想象中最好的结果了。   想带他回去,严景倾又看着朝言手上仍然拿着自己给他做的那根木剑,便让他空了个手,竟直接牵了回去。   朝言笑眯眯的,无声之间握紧了些:“这里的每一寸土地,该是什么地方,我都记得一清二楚了。”   因为看不见,所以要记住每一处的位置。不过严景倾也知道这个习惯,所以他跟朝言承诺道:“以后家里的每一处东西都不会再挪动位置,免得你看不见忘了是哪里。”   “嗯。”小神已经长大了不少,但离大犬还有些距离。   它身量比不少土狗都要壮实,肚皮通常都是圆滚滚的,严景倾从来没亏待过它。也不知今个也是有灵性,在屋子里上蹿下跳,但好歹没有伸嘴去搞破坏。   小时候的它也跟大多数狗一样调皮,喜欢撕扯东西,所以严景倾向来都是把它养在院子里。   今天聪明了,好像急切的不行,没事干就在屋子里吠两声。   按理来说明天是成亲的好日子,今个倒是朝言提出晚上不一起睡了,最好是分开一个房间。严景倾听了倒好奇的很,前几天还黏的要死养活,今个反倒还害羞了?   正想问,朝言才解释道:“明天开始以后就要一直在一起歇息了,今天分开正好保留一份新意。”   也不知他这脑袋里都是什么小心思,反正严景倾是哭笑不得。夜里,两个人正好分开,都没有去睡那间大的卧房。   收拾了一天,将杂七杂八的东西全部都给弄干净才将新的木床给搬进来,没拜过堂自然没有第一时间去睡。屋子里头烛火烧的通明,严景倾弄完以后才去熄灭,心里想着明天要全部都给摆上红蜡烛。   就抱着这样的心思,两人都在夜幕下慢慢入睡了,屋外头小神似乎还在那玩,时不时有它的脚步声踏来踏去。   清晨鸡鸣起。   严景倾怀着郑重的心思去翻开了衣柜,心情颇奇妙的给自己换上了那件买来的喜服。一身通红,极其贴身。   这会儿朝言屋子里也有动静,估计也是在翻箱倒柜去找衣服。不过对方可比他慢多了,朝言一个人穿嫁衣,绝对是更加繁琐的。   他给自己戴上了帽子,内心还有些忐忑。   直到朝言从屋子里出来,严景倾才抬眼望过去。对方身板一样挺直,穿上这身大红婚服更加衬得白皙无暇,温润如玉。   严景倾立刻就站起身走过去,扶着他走过来:“果真是好看。”   人一生中最幸运的三件事情,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另外两件严景倾还没碰见过,洞房虽说不是今天第一次,但也足以让人激动。还未再多说几句话,屋外的来客就已经将两个人的思绪抽离。   成亲这种事情来的人都会比较早。   王生带着他一家子来到了院子口,果不其然就看见这一堆不一样的装扮。还未惊叹几句,严景倾就那样暴露在众人的视线里。   他还未说话,身旁自己老娘就感叹道:“这孩子长得好看就是不一样,多板正啊,这衣服感觉还挺配他。”   “确实好看。”王父啧啧两声,又嫌弃一句,“他就是白,没跟我们一块下地过,要不然王生怎么会晒得这黝黑嘞!还好你媳妇不嫌弃。”   几个人说说笑笑,严景倾立刻将他们几个人请到屋子里头去。   朝言就坐在里面,王生看到了好一阵呆住,直言道:“你两个算是真般配了,这般大红颜色,怎么好像天生就给你们搭的呢?”   他还想再仔细观察观察朝言到底哪一点出错了,为什么自己就看不出来是个双儿。但又想自己真是蠢了,人家成亲着呢,他自己可得稳重点。   好歹王生自己先成的亲,怎么说也比严景倾有经验,不能丢了面子。   山野露天,不知不觉就已到了拜堂的吉时。   这会儿王父勉强当了个主持,让几人全部站在外头举行。他一声轻呼,让这站在一起的两人对着天的方向拜。   “一拜天地……”   朝言和严景倾就这样乖巧拜了天地,回头又规矩的站好。   “二拜高堂……”   高堂的位置,是远处严景倾父亲坟的方向。这样拜不会冲煞喜气,也不会不吉利。他们几个人少,看着这两个人动作轻微却举止之间都是爱意,难免偷笑几声。   最后一声:“夫妻对拜!”   朝言和严景倾转了个方向,当是面对面的位置,满怀希望的郑重拜了最后一下。其他人也不知道双儿的流程,先是说了句送入洞房。   但又后知后觉朝言是双儿,无需与普通成亲一样在房子里等待。   左右那个洞房离吃饭的地方也那么近,进了跟没进几乎差不多。   很快,已至晌午。   严景倾早就准备好了村子里喜宴要的吃食,快到时间了就有人送了过来。因为人不多,所以自然就要了一桌菜即可。   自然也有一瓶好酒。   一桌人坐在那吃菜,雀雀还有些拘谨,小口小口的吃着东西。一旁王生娘见她放不开,马上叨了点菜递到她碗里:“别人成亲,你紧张作甚?”   其他人都笑起来,朝言马上说道:“只需吃好喝好即可,今日我很开心。”   他也没敢吃多少,仿佛是心情越激动越没有胃口。人生的大事,忽然一夜之间都完成了,朝言的举动可谓是闪电一般。   这还是头一次两家人都聚在一起吃饭,严景倾也无可避免的多喝了点酒,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众人聊了起来。   男人醉酒后基本就是天南地北的聊,王生还没他爸能喝,只是小酌几口,但嘴上一直在吃花生。他吃了点大肉,这才猛下肚了两口,有些辣喉咙。   但王生脸上红的也快,也不知想起什么就跟严景倾说道:“最近土匪好像又猖獗了起来,我听说隔壁有个村有人上城里就被那群土匪给打劫了,听说人都被打的半死不活。”   这一说,把在场几个女眷都吓了一跳。   朝言有些担忧,连忙打听道:“土匪……在哪座山上?”   王生爹也听说了这件事,不过还说不准:“不清楚,但隔壁村离咱们却也不算多远。若是经过土匪的地,可能真的会遇上危险也说不定。那群土匪……是出了名的亡命之徒。他们可不在乎生死,以折磨人为乐趣!”   这样一说气氛又沉重起来,王生转念一想现在提起这个好像不是很吉利,他只好又改口道:“罢了,以后小心点别轻易下山就是了。不过最近好像要大赦天下,因为那什么……太子病危,皇帝要为太子祈福好像是,下令全国扫奸除恶,优待平民百姓呢。”   大约就是这条命令,激怒了原先的土匪,所以最近大肆做出疯狂的举动。王生娘摇了摇头,摸着心口道:“若我们不下去,他们应当也不会来山上吧。只能祈求官员尽快把那些土匪给打个清净了!”   雀雀听说此事,叹了几声:“也不知这波风过去以后,要多久才能平静了。”   几人都面面相觑,随后又吃了一会儿,直至中午一过两个新人才换去了衣服。夜里头的吃饭按理来说就是俩亲家和至亲之间再吃一场,这时就需换上另一套素雅的喜服。   严景倾同样准备了,一下午就带着王生和他爹在家里喝茶醒酒。   夜里煮的是饺子和汤圆,晚上就吃的清淡多了,寓意和和美美。   送走王生一家,天色已经不早了。严景倾在外头静坐了一会儿,随后才推开了那个准备了一天的房门。   他一进去,朝言就已经坐在床上等待着了。   这会儿的喜服虽然不是大红色那款,但头顶上的半遮面头饰依旧在,严景倾拿了早就放在一旁的喜秤,面带笑意的揭了开来。   朝言依旧带着他的白绫,但双手却紧紧的放在自己的双腿上,似乎还是紧张。   严景倾在一旁坐了下来,将他的手拉了过来:“今天不就算是正式夫妻了么,怎么你这手……还放不开啊。”   听见他的声音,朝言放松了一些,然后往严景倾身边挪了挪,低声道:“有些不真实。”   若是十几天前,他一定还不敢这样想。可是已经到了今天,该发生的一切都发生了,这会儿来看不真实好像已是梦幻。   中午的酒,严景倾早就醒了。   但他身上依旧有股若有似无的酒气,但影响不大。   红色蜡烛在房间里燃烧的若隐若现,烛火虽明亮却又点缀着昏黄,气氛有些过于浓烈了。严景倾一步一步将朝言搂在怀里,低头看着他,似乎想把整个人都要看穿了。   朝言推了推,低声道:“你在干嘛呢……”   这会儿磨蹭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严景倾要反悔了呢。   严景倾轻声笑起来,随后倾身不容拒绝的吻住了朝言,没得他拒绝的地方。红窗喜帐,已经把所有成亲的仪式都复刻给了朝言,但唯独遗憾的就是没有多少人能来这场喜事。   但……已经无所谓了。   两个人都是可怜人,没有父母,失却记忆。   往后的日子里,可能也只能靠对方的关照。   这些衣服脱的还是有些繁琐,严景倾动作一直是轻柔的。在这些事情上朝言一直很被动,但他又不是完全予取予求,倒也时不时回应着严景倾。   两个人从今日起,就该风雨同舟,携手并进了。   皎月洁白如瑕,照射的点点月光进了那浓情蜜意的房间,似乎也算是老天给的祝福。   *   天亮以后,睡到日上三竿的两个人才幽幽转醒。朝言浑身跟散了架似的,严景倾本身就算个猎户,身强体壮的,昨个也跟发了疯似的,没有食髓知味的意思。   毕竟是个正当成长时的男人,严景倾也是初尝情爱之滋味,那天过后就好像知道了什么叫做温柔乡。和朝言在一起,难免过火了些。   他起身揉了揉朝言的腰,心怀愧疚道:“累了吧,那你多休息会儿,我去给你捞个鱼中午吃?”   “别了。”朝言笑出声,“你那些鱼苗苗还没长多久呢就给我捞上来,塞牙缝呢。”   “我是说去山脚那条溪水里捞。”不过还刚说完,严景倾不知怎的又想起昨天王生的话,马上又犹豫了,“算了,山脚下近日里不太平,还是不去了吧。”   他起身穿完衣服,犹豫再三还是有一个想法:“阿言,等过了这段危险的时间,我想将这个地方造一个小的养殖场所,我们人就先去镇子上住。一来和外面的人交流方便,二来也好做生意,你觉得呢?”   其实这个想法并不是今天就出现的,严景倾观察了许久,大多数商人都是在城里有一个地方住,但会在别的地方弄上自己的土地或者是其余的东西。   这片地和房子他当然不会抛弃,但为了更好的与外面人来往,否则严景倾一辈子也赚不了太多钱,未来又怎么养朝言。   这已是他能想的最好方法。   朝言沉思片刻,但还是立刻做了支持他的决定:“好,景倾哥去哪我就去哪。不过就是不知道山底下那群土匪动乱,需要多久才能好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目前这个是第一道坎。   这件事情严景倾是肯定要告诉王生的,他决定哪天如果安全了,就先去镇子上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空房子。   严景倾的储蓄是够租上一间房子的,买可能会花费大量钱财,到时候连余钱都没有了,他心想自己得找个地方去租。   好消息比他们想象的来的要快。   不过几天时间,听说官府派了不少人员过来清扫那群土匪窝,与之前来的还有不少年轻小将。土匪自己的武器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哪能跟官府比,很快就被一窝打尽。   官兵巡查了几天,发现目前两座山上剩余的都是村民,原想放下心撤退,但是有位年轻的将领还是让他们留了下来,就在山脚下简单驻扎了起来。   说是为确保安全,尽量多看一会儿,也好跟上面交代。   严景倾听说了这件事,马上松了口气,他跟朝言说道:“我们下午就上城里一趟,我去看看外边有没有地方能给我们住的。”   “好。”朝言很乖巧的回答道。   今个天气总算没那么热,天上始终飘着乌云,为了安全严景倾出门还带了两把伞。约莫走到山脚下,严景倾看见了那一片营地,他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不过好在军营里头的人还算是聪明的,早就跟两边村长都打点好了人数,每家每户的人都清点了,所以严景倾和朝言自然也是在内的。   知道是村民,所以也没有盘问,直接就这么放行。   朝言感叹了一句:“看来他们还挺保护大家的……”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很快推进啦,剩下的时间段应该会走的快一点。不过这周忘记申榜了,接下来一周佛系更新,控制字数555 第22章 搬家   小城镇上想找一户不错的院子还是有些难。   严景倾也不知在外头带着朝言逛了多久,都快日暮了,依旧没什么好地方。有房子能给人付押金居住的少之又少,而且这年头谁还会给别人住房子。   城里人大多数也都信一些风水,越是有钱越不愿意别人触碰自己的东西。   也就有一些大财主家里房子能多些,其余产地可供别人使用的。正焦急着,他眼看快走到街里角去了,突然听见旁边有一个小生在谈话。   “已经快到考试之期,我在京西的房子恐怕大半年都不会住人了。”那小生叹了口气,“那是表哥的房子,我表哥父母早逝,一直是我父母养他,本来想说那房子先给我考试留个清净地,等我去考了房子就是他的婚房,以后自然就可分家。”   那少年年纪着实不大,但如今脸上有些哀伤:“大约是他们一家人命薄,全都得了严重的遗传病,表哥前些日子……也跟着父母下去了。”   这话说的是婉转了些。   但以天为上,地底为下,有些人习惯用下去来代表一个人的死亡。   小生旁边也有一个年轻男子,连连叹气:“可惜了。”   那两人还在说话,他说道:“也不知后续要怎么办了,没了人住,那个房子恐怕要荒废下去了。我娘在想那东西也不好自己占为己有,可若是一直没人住就此荒废,恐怕也不吉利。”   几人还在愁绪中,严景倾倒是上前了一步,跟他问好:“兄台,我听你说房子荒废,恕我冒昧,若是可以的话,我正愁在城里没有地方居住,如今想暂租一年之期,来安顿好家中的产业。不知你看这样可好?”   严景倾也是抱着一丝小小的希望来跟他这样说,但此人犹豫片刻,还是点头:“一年当然可以。”   两人就此坐下,严景倾和他谈论了一番,这才了解到此人名叫骆行岸,家中本就富裕,倒也不缺钱财。他家中父母对他表哥也是尽心尽力的抚养长大,兄弟俩一直到成年后都是好伙伴。   他表哥因为从小就太孤独,也害怕那个空荡荡的大房子,所以他爹娘才让成亲后再搬回去也不迟。如今魂魄归西,骆行岸也是和家里人商量许久才忧心那个房子。   若是长此以往无人居住,难不成以后都要被说成鬼宅了。   如今有人来租聘,他也没考虑多久就同意了。   当然,他表哥也不是在房子里病死的,而是自己家中病逝身亡。严景倾虽说捡了这便宜,但也不敢真的要一个鬼宅,否则那多渗人。   骆行岸和他约定明日会找一个公证人,让严景倾过来签署即可。   解决了这个大麻烦,严景倾才带着朝言回家。   回去的路上那个军营依旧在原地,全都没有走远。据说还有不少官兵去附近巡逻了,当真是尽职尽责。严景倾走回去的时候,例行被那些人看了几眼,没说什么就放回去了。   还没走远,身后有阵阵杂乱的脚步声。   严景倾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些人里头有个人穿着很像是统领的打扮。   旁边的小兵对他说了些什么,那个人只是摆了摆手,随后才让下去。严景倾回头,发丝有些许的错乱。   他没有在意,头也不回的带着朝言走了。   回去以后,他将家中珍藏已久的草药全部都翻出来了一遍。其中不少名贵的还没来得及卖,到时候全部搬进城里再找个地方去卖。   他很清楚,需要有很明确的人来买,以后才能走长久之计。   只要一直有人需求,他这里的东西就能供应的上。   搬走这件事,全村也就只有王生一家人知道。因那天两人来往密切,严景倾想来想去,不如他可以和王生合作也不错。   王生在这边可以帮忙打点,到时候也会有他的工钱。这么想以后,他又找了个地方买了瓶好酒,晚上还是将他叫了过来。   夜里的小农庄,一片寂静,伴着池塘边的青蛙叫与不少蝉鸣,几人就着花生配酒开始聊了起来。   严景倾直言道:“这几天我已经想过了,我和朝言都还年轻,不可能一直留在村子里。那样永远也就只能赚那么多钱,我想带着朝言出去看看,在外面做生意。陈堂他已经踏上读书的路了,那条路我已经走不通了,不如只能想着自己去开辟。”   “今个叫你过来,也是想跟你商量。”严景倾声音倒是严肃的很,“我在外头得找好关系,但农庄这边养的鸡和鱼还是得看着,以后也要扩大,还有教你的狩猎方法到时候也可用上,若是我们能合作的话……以后说不定能有出路。”   其实王生家里也全都是靠他父母目前留的那些地和庄稼过活,都不算有钱。王生自己都还没有一个好地方,见严景倾这么说了,眼睛亮了起来:“成啊,我自是乐意的。”   “我们也是运气好,昨天刚上城里去找有没有住的地方,恰巧就碰见了一个人说有个房子空着。”严景倾想起那件事觉得有些离奇,还是没跟王生说起全部的缘由。   两个人就这么说定,晚上喝了小酒,散场的有些晚。   如今的朝言已经对这个地方很熟悉了,突然要换个地方住,倒又要许久适应。   严景倾能感觉到朝言内心有些不舍,他缓缓伸出手拥抱了一下朝言,低声说道:“若后几天真的搬进去,我会带你熟悉每一个地方。”   “嗯。”   这一夜倒是什么也没做,两个人相拥而眠。将家里的东西全部打点好,严景倾又给王生交代了一些要做的事,这才带着行李和朝言推着车走了。   去到京西需要许久的路程。   严景倾准备带着这个推车到山脚下看看哪有马车可以带人的,到时候准备上马车了再去。几经辗转,两个人终是在一个时辰后到达了京西。   骆行岸交代的那个房子就在街角里头。   那里紧挨着的地方倒还有几户人家,这间小院也还算大,有一个四方的院子,两边单卧房,还有一间厨房。离他们后面挨着的是一大片小溪,清晨时会有许多妇女在那里洗衣。   街角巷的最里面,就是他们的房子。   而且还远离了人群中最嘈杂的地方。   严景倾内心自是欢喜的,他如今唯一的念头就是安顿好朝言。他带着行李先放到了院子里,一旁的骆行岸看着两人,目光有些嘈杂。   也不知犹豫了多久,他才冒昧的问道:“既已成契约,那能允许我问一问你二位是何等关系么?我总觉得,不太简单……”   这一问,一旁朝言顿了一下。   但严景倾倒是直言不讳,没有隐瞒的意思:“我二人已成亲。”   这样一说骆行岸才反应过来,连忙憨笑道:“那是我唐突了,难怪我看令兄对他很是关怀与亲密。”   几人就这样把话题岔过去,骆行岸介绍了几句:“若有什么疑惑,也可以去这个地方来找我,拿着这东西我府上人自会放行。不过最近京城不大太平,还是不要出远门的好。”   “不太平?”严景倾有些疑惑,“前段时间的动乱不是已派人去解决了么,为何京城不太平?”   说到这,骆行岸叹了口气,看了眼四周无人才敢说道:“其他地方太平那是圣上为了太子之事才这样干,而京西这个地方,是当今三皇子覃陟的地盘。”   “倒是曾听说过,这位三皇子似乎……脾气不好?”严景倾记忆还好得很。   当时在县城里也有不少人议论当今朝堂上的事,陈堂就说过三皇子覃陟脾气暴躁,好□□与口腹之欲,最是不好惹。但他好歹是喜形于色全都表现在脸上,若说百姓最害怕的也就是他。   不过骆行岸又转头说道:“不过他常去的也就是那些酒楼与烟花之地,这种小街巷大约是不会来。可别招惹到他,也许就会随便安个罪名给你,人头基本就不保了。他陷害人那都是有技巧的,也不敢乱杀无辜,他只是在普天王法之下,安个莫须有的罪名……来蒙骗朝堂而已。”   没想到到哪都有不太平的,皇家这动乱……也不知多久能消停。   一旁的朝言沉默片刻,小声问道:“那皇帝为了太子祈福而大赦天下,看样子是知道太子是仁慈之人,那三皇子一直这么做,皇帝可表态过么?”   “这就是三皇子的厉害之处,他的确是众所周知的脾气不好,但迄今为止……还真没闯过什么大祸。”当然,说多无益,更多的事情骆行岸也不知道。   他摇摇头:“算了,这一片地方是他的管辖之地,还是不能非议太多。我先告辞,你们就自行收拾吧。”   这人匆匆离去,看来也不想长久待在这是非之地。   但协议已经签下,严景倾还是想踏踏实实的找人做生意就好。他将行李全部放好,先带着朝言在屋子里走了几圈。   熟悉了路径之后,两个人才一起忙活。 第23章 新家   搬到这里的第一天,一切都还不是很习惯。   严景倾和朝言花了一天时间去收拾,无外乎是他在扫地,便将水盆放在桌子上,朝言摸索着将桌椅都擦干净即可。这里先前是骆行岸住过的,也不算太久没人住,灰尘不算大。   而且他的东西也全都搬走了,但也有不少留下来的家具。   骆行岸的那位表哥是从小跟着父母住在这里的,后来父母双亡后就去了骆家,这里也就空了七八年左右。后来骆行岸长大,这个房子就留给他一个人做了个清净地,但好景也不长。   毕竟是别人的房子,严景倾也只是先找个落脚处,所以也没抱着长住的念头。夜里将东西全收拾好,狗也拴在了院子里,怕刚搬家它不适应会乱跑。   晚上严景倾还给了狗子不少肉来安抚它。   不过狗是适应能力很快的动物,也就下午刚来的时候窜了一下巡视,现在已经很安静了。农村里也有句古话,说狗进了新房一直狂吠不止便是不吉利,若是安逸就证明房子上下都没问题。   也不说信不信吧,反正严景倾见它很快活便没再管,心里也踏实许多。   朝言今天有些劳累,晚上没吃多少饭,光吃稀的去了。   夜里严景倾正准备关门,门前却传来了不少孩子的嬉笑。朝言闻声走了出来,严景倾看见他走的顺当没有迷糊稍稍放下了心,抬眼望了眼前面。   许是他带着狗出来,那几个孩子在外面玩,都对狗很好奇。   但小孩子刚想摸,严景倾就轻声道:“还是别碰狗了,怕伤着你。”   小神平日里挺温顺的,但终归是陌生人,万一它觉得是冒犯突然来这么一口就不好了。一旁孩子的家长也都出来了,见小孩不在屋就唤了两声:“阿悦阿秋,回家睡觉了,还往哪跑啊?”   “我找之前那个哥哥……”有个小女孩脆生生的回答道。   那妇人款款走过来,正要说什么话呢,一抬眼看见严景倾这么标致的一个男子站在这里愣了一下。随后她想到了什么,便笑问:“你是新搬进来的?不好意思了,小孩子不懂事……”   “无妨。”本来也没惊扰什么,严景倾也客气回应,“我怕狗惊吓到孩子。”   这么一说两个人都是知晓的,那妇人也是个温婉女子,见这是新的邻居便也笑脸相迎:“先前住的那个年轻小生也是个温润之人,和孩子们玩的较多,这半月都没来了孩子怪想的。今日有些动静,她以为是那个哥哥回来了呢。”   “骆公子是打算出去赶考了,我也是有缘才借住到了这里。”严景倾回答的算是很温柔,解答了那妇人的疑问。   看来骆行岸是没有跟他的邻居说。   严景倾猜测应该是来不及解释太多,所以才走的那么匆忙。与妇人解释完他才带着狗回家了,朝言也正好回了屋睡下。   见他睡的早,严景倾也就收了心思,去洗漱了一番才和衣躺下。   今日在新家的第一夜睡的尚且安稳,严景倾便放下了心,安心的带着自己的那些药草去了先前的街上。他和那个老先生也认识了一段时间,某些补给都是靠他给的。   但其中严景倾爬了几次山朝言有时候都还不知道。   登山是个危险活,尤其是拿那些更加珍贵的药材。   也不知这样的日子要过多久。   在外头耽误了一些日子,严景倾收了一小袋碎银,原想马上回家,后又看到街上不少卖吃食的。   也不知动了什么心思,严景倾去看了一眼各个商贩,思考了一番后买了几个糕点回去。拿着桂花糕和几个糖饼,他慢慢往回家走。   回去的路上也招惹了不少目光。   先前村子里的人也习惯了严景倾的脸,来往时也都是笑意盈盈,如今这个地方没人见过他,自然要惊叹一番。   这些目光并没有让严景倾停下脚步,他也不理会那些过路人。   揣着东西回去后,小神一听到他回来就叫了两声,尾巴甩的跟拨浪鼓似的。严景倾将油纸往上提了提,笑说:“这东西你可吃不得。”   有很多糖做的,狗子大约是不能吃的。   严景倾回屋才看见朝言在家里四处走动,好像在练习摸索着什么,应该是在习惯新房子。他将东西直接递到朝言手上,低声道:“尝尝看,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买的什么东西?”朝言用笔尖嗅了嗅,味道很清香。   他拆开油纸,对严景倾的投喂没有表示拒绝,但嘴上还是问道:“甜的东西……”   朝言终是拆开尝了一口,浅尝了一会儿又放下了:“好吃是好吃,但我最近胃口不太好,甜的吃不了太多……”   他想放着晚些再吃,严景倾拿了过来:“无妨,你吃不完就给我吃吧。”   糕点也只是被他吃了两小口罢了,严景倾拿过来三两口就解决掉了。   接下来这几天,严景倾三两天回村里一次,两边收东西卖东西,倒是赚了不少钱。他在山上跟王生打的都是新鲜货,城里有个酒楼被他送过一次后就经常让他来。   那个酒楼是个不大不小的地方,但平常生意也不错,价格比较实惠。   严景倾打探过了,收野货的地方京西就有好几家,但最挑剔的就是挽月阁。那个地方是他们这个城里最大的消遣之地,里面也有不少女子弹琴奏乐的地方,对货品要求很高,所以这种没名气的一时半会儿做不了那的生意。   但其他的场所没那么高档次,严景倾尝试了几次,终于有一家觉得他的货不错,开始长期使用。这第一次的计划就很顺利,若是能达成长期协议,以后就有个稳定收入源。   如果光靠打猎卖野鸡野兔那些很费力,严景倾从上次回去后就单独养了一公一母留在那,不过要等那些长大繁殖起来也是需要长久的活。   于是他只能和酒楼的老板一周收一次货。   一次能送多少只就是不稳定因素了。   这天照常将王生那边送来的货交给酒楼,严景倾对好账以后才回了家。彼时已经是傍晚,这黄昏时候的云彩格外的好看,透着些明亮的暗红色。   走到了街巷,严景倾就已经看见了家里的灯亮。   他无声走过去,忽然听见了自家狗子的犬吠。这种声响倒像是焦急,以为是家中出了什么事,严景倾忙跑过去,却见朝言坐在院子里,手臂撑着额头面露不适。   “怎么了?”怕是对方哪里不舒服,严景倾格外小心。   一旁的小神围着两人的脚底下打转,似乎也在好奇到底是怎么了。严景倾伸出手支着朝言的下巴迫使他抬起来,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什么伤。   朝言握着他的手放了下来,叹道:“刚才吐过一次,这会儿感觉还是不舒服,总是吃不下东西,但实在又饿得慌。”   “吐了?”严景倾有些着急,“难道是今天吃了凉的东西?”   因这是秋老虎,最近仍炎热的很,严景倾中午便弄了点清凉的菜。没想到朝言这会儿身体不适,他马上就想到了今天的饭菜或许不行。   但这到底是什么问题,朝言也说不上来。   “我带你去看看大夫,还是不能耽搁。”严景倾当机立断,没有将这看做小病,心里很紧张朝言。   见他过于担忧,朝言也没有立刻拒绝,心里也是疑惑。但马车都已经准备好了,他也没有不去的道理。   严景倾最近赚钱比较稳当,所以立刻就买了辆马车,考虑到以后还是要回朝家村,有一个马车终归是方便些。   这只马儿也是身体非常健壮,被他养的甚好。   马车才刚在门口登上,一旁的邻居那妇人又在外头收东西,见他们要走便多问了一句:“这么晚了,两位要去哪啊?”   这位女妇人心地倒是善良,待人宽厚,这两天没少给他们送自家种的菜。严景倾对她是敬重的,马上回道:“阿言他有些不舒服,我怕是吃坏了肚子,带他去看看。”   “吃坏肚子……可有什么症状?”她姓许,别人都尊称为一句许姨。   “下午时一直吐……”朝言吞吞吐吐。   许鸢梅上下打量了会儿,忽然眉开眼笑起来,低声道:“也不一定是吃坏肚子,害喜也有可能。怕是你家夫郎有喜了,不过为了求得心安,去看看更准确些!”   这人忽然这么说道,当即是给两人吓了一跳。   成亲后这事都已经快忘了,严景倾几乎没有将朝言当做双儿看待,两人平日里相处也都是和往常无妨。这一出他愣了会儿,随后也笑道:“不是身体原因那便好,多谢许姨了……”   告别许姨,严景倾带着朝言踏上了去外头的路,两人都有些激动。   朝言有些忐忑:“真的怀了么?我从未想过这一面。”   “无论是哪一种结果,只要我和你在一起,谁都不怕。”严景倾回答道,更是笃定的承诺,“若是真怀了,以后还得更加努力才是,要让孩子过上稳定的生活。” 第24章 失踪   夜还未深,街上灯火通明,人世间匆匆忙忙。   马车在一处拐角停下,严景倾撩开了帘帐,引领着朝言缓缓从上而下。两人秘密的进了这间药铺子,夜间没有多少人。   这间铺子并不是严景倾经常合作的那一家。   这等私事,严景倾并不想太多人知晓。   大夫给朝言诊脉,倒是没等多久,很果断的说道:“的确是遇喜了,吃不下饭这些症状都是害喜的原因,以后饭菜做的爽口些,多半就能吃了。”   这大夫年纪有些大,说话时不难看出应该是个古板的老头。严景倾付过钱,拿了些安胎的东西,这才带着朝言离去。   朝言伸手抓着那根盲杖,动作间还有些慌乱。   一旁的严景倾宽慰道:“阿言不必慌乱,以后我定多看着你些,你白日里也可以去许姨那跟她说说话,讨点经验。”   他现在比平时忙太多,早就没有先前在村子里那般自由。   日子在一天天变好,严景倾想要照顾好朝言,这些都是必须要做的,不能懈怠。朝言嗯了一声,忽然环顾了一下四周。   也不知他在看些什么,又能看见什么。   但很快,朝言忽然说:“感觉眼前好像很亮堂……”   “我也不知今日是什么日子。”严景倾心想来都来了,带他四处走一走逛一逛也是极好。干脆就放下了马车,带着朝言慢慢走了起来。   说是逛却也不能逛太久,否则惊扰了肚子。   他的本意是带着朝言去买些吃食,再为家里添些用具才好。   过了这一段日子,秋意约莫也快到了。那时候可能会寒冷些,严景倾想了想,问朝言:“我们去买点布匹吧,让人再做几件衣服御寒,到时候天冷你容易着凉。”   别看现在深秋仍然有着炎热之意,但京西忽然变天也是极有可能的。朝言回了句好,严景倾便带着他去了几家挑布料。   东西买的不是名贵的,但胜在材料好,只要不容易坏即可。   时间也差不多了,严景倾正想带着朝言回马车,目光一瞥忽然看见京西最大的那家酒楼今日好像很热闹。   不少孩童和老人也都往那边赶,着实与平日有些不一样。   朝言察觉他步伐慢了些,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严景倾淡笑,“只是觉得眼前现象有些奇怪。”   他想直接就走,但看着周围人都凑上去了心思微动,最终还是问了问行人:“敢问那酒楼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为什么所有人都跑去那边?”   “哦,是三皇子请五皇子听曲,谁赢了谁就得撒糖在底下,自然好多人都抢着去呢!”那人说完,虽然很想凑热闹,但他还得摆摊挣钱,无法靠近。   闻言,严景倾没打算带朝言去,人群太挤了,碰到朝言可不是小事。   但走了这么一会儿朝言也有些渴了,还感觉到久违的有些饿。严景倾想了想,带他去那边茶楼要了两壶茶,茶楼里自然也有糕点,挑了几个不腻的小东西严景倾才敢给朝言。   正好这小茶楼离那个酒楼不是很远,最上面的景色严景倾都能看清。   两个人就坐在这,朝言的手握轻了些,耳边嘈杂不断。   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天快晚了些,五皇子也不是那般喜好玩乐的人,很快就下来准备走。于是在这里停留的人都有幸看到那两位皇家人士,三皇子面容冷峻但身上气息偏邪气了些,给人一种不好相处的样子。   而五皇子倒是一副翩翩如玉,和蔼可亲的形象。   严景倾只扫了两眼,就准备等着朝言吃好喝好以后带他走。   外头有些沉静,百姓们也都是看个热闹,人群不愿散去。朝言许是被这些喧闹的环境给吵得心烦,低声问了句:“这是在做什么?”   “天子脚下,瞻仰尊荣罢了。”皇朝的地盘,那些皇子皇孙的尊贵能被众人看上一眼,倒也值了。而更多的人也是听说五皇子是个仁慈之人,所以也是想给自己求个安稳。   朝言叹了一声:“我怎么觉得,有些怪异呢……”   眼前喧闹未去,严景倾又等了好一会儿,也不知过了多久人群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五皇子人走了,三皇子重新回了酒楼之上,这才免了许久的闹剧。严景倾看时候差不多了,去给茶楼老板递了钱,终是拉着朝言回家。   两人出了茶楼,外头已是夜深时分,街上挂着的灯全都亮了起来。   河边的树上挂了许多灯,大约是给人照明的。   严景倾去拉来了自己停放在那的马车,正准备带朝言上车,忽见身后有些怪状。他回头一看,只见远远的后边,三皇子也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   朝言问道:“怎么了?”   “罢了,没什么。”离的那么远,他等平民,压根也用不着行礼。   但不知为何,严景倾再次回头时,总感觉三皇子的视线是朝这边来的。但也容不得他多想,毕竟一介平民,又怎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两人就这样驱车赶回了家。   邻居许姨他们已经睡下了,回来时小神汪了几声,被严景倾喂了几个东西才安静下去。这天两人睡的格外的好,仿佛是知道了即将又添一位成员,内心还踏实了许多。   自那以后,严景倾的生意越来越稳定。   得亏他在老家多添了一道眼线,目前和王生合作的很稳定,那小子也跟着自己赚了不少钱。他们没出来干,因为他的家室本就在自己的村子里。   而严景倾不一样,他是带着朝言出来走南闯北。   快一年的打拼,严景倾赚了许多钱,到时候九月期限一到,他也能重新在京西买下自己的地皮来建造房子。抱着这个心思,两人在年末好一阵忙活,直到朝言的孩子出生才有了一段时间休息。   好像自从与朝言成亲,严景倾的生活就越发充裕起来。   孩子还是个龙凤胎,一男一女,男的先一步生出,是对兄妹。   但朝言的眼睛仍旧没什么好转,只是与先前最大的不同就是能透过光源觉察到些许的亮光。这可能是种进步,严景倾也没有因此丧失全部信心。   他现在什么都有了,生活的一切只需要慢慢来就行。   孩子出生后几天,严景倾想了许久的名字。   后来也不知哪一天忽然就灵光一现,哥哥叫做严宣予,妹妹叫做严若柠。满月酒的时候,请了村子里与邻居的好几户人家,倒是吃了个尽兴。   那天回去后王生还有些羡慕,因为严景倾后来才成亲的,没想到都比自己动作才快。   不过也是说时迟后来又马上验证了,雀雀没过多久倒也有了身孕。   严景倾本以为自己的生活会一直这么平静无波澜,安然无恙的度过下去。直到那天他回去,孩子仍旧在家中酣睡,但朝言却不见踪影。   因他眼睛看不见,平常也不会出远门,也就是跟着邻居偶尔出个门罢了。严景倾于是在家等了一下午,始终没有回来。直到邻居全部回家,他才意识到些许不对。   正好趁着许姨刚从外边回来,严景倾敲了敲门:“许姨,阿言今天可是跟了谁出门么,怎么到现在都还没回家。”   许姨有些纳闷,她又看了眼天色:“我也不知道,这天都晚了谁也不会到现在还不归家啊……朝言不会是迷路了,在哪回不来?”   “我不知道……”严景倾很忧心,“孩子还在家里,他好端端的也不会贸然出去。”   “算了,就怕是身体出什么意外昏倒在哪了,我们出去找找吧,你将孩子先给我,我让家里两个老人看着些,我随孩他爹跟你去看一下。”   许姨是个热心肠的,当即把自家男人叫了出来,一听说这事马上跟着他出去找人。   严景倾实在纳闷,街坊邻居都不是坏人,朝夕相处了那么久早就知道对方品性以及底细。他询问了几家,到结尾时那家男主人才说道:“我下午时看见他出门了,因为走的很镇定我也没问是为什么,出什么事了?朝言不见了吗?”   “对。”原来是自己出的门。   对,朝言虽然看不见,但又不是不能自理,他早就对这些街道烂熟于心。可唯一想不通的是他到底能去哪,而且还不回来。严景倾知道朝言绝对不会迷路,以他的能力和武功也不会。   唯一有可能的是他遭遇了什么不测。   那些恐怖的念头在脑海里还没成型,严景倾就快想不下去了。   于是只好放下那些更深更恐怖的猜测,先带着人在附近找了好几圈。得到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所有人最后一次见他,都是在那个时候,他自顾自的出了门。   然后就再也没回来,也没看见人影。   一个大活人,好端端的就这么失踪了。   严景倾知道,这是朝言有目的性出门,所以才这么畅通无阻。没有人指引,也没有人多说一句,就这样出了门。   搜寻了大半夜无果后他只能让别人先回去,自己再找找。   一夜未睡后,严景倾重新将孩子抱了回来,随便弄了点米糊给孩子喝。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进入单亲爸爸带娃记,另外写了一本新预收,可以来专栏看看简介,感兴趣的可以来收藏一下~另外可以收藏一下作者。《老婆变成江湖高手后》   当今皇帝懦弱无能,全靠怀王尽心辅佐,皇后党羽视他为眼中钉,不惜安排了一桩婚事以那男子为饵给他。   萧雾深本想找个机会将这人给做掉,没成想新婚之夜,当他挑开盖头时,面纱下竟是那位江湖传言的蛇蝎美人云白!清楚对方可能是收了钱财为买自己命而来,他立刻想跟对方打起来。   下一秒却没想到这人瞬间将身上的凶器全部给自己上缴,并抱着他的大腿真情哭诉道:“怀王殿下,你要相信我,我爱慕你许久,千方百计才嫁到你府上……我没有想害你,呜呜呜呜。”   萧雾深:“有点怪……不确定,再看一眼。”   大婚后,为了掩盖真正未婚妻已死的事实,他不得已带着云白假装那位未婚妻来掩人耳目。   萧雾深知道此人内功浑厚,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现在不杀肯定是有别的想法。他与云白于是相敬如宾,但却在一次又一次的相处中破大防!   云白那厮成天想着法子在他面前找存在感,又是做饭又是给他按摩的,似乎要把小白兔的形象表演到底!   萧雾深:“汤里绝对有毒。”   于是倒掉。   萧雾深:“屋子里还点熏香,肯定有毒。”   于是又偷摸灭掉。   直到某天,他在宴会上不幸喝了惨有某药的酒,回来后就带着云白巫山相会,隔天才知道……这家伙是真的身娇体软弱的要命!侍个寝而已,也不至于两天都下不来床吧?   从那天起,萧雾深的眼神就变了,对云白总有种怜爱之情。   后事情败露,有云白的仇家找上门来,萧雾深破天荒的开始撒谎:“本王的王妃明明身体娇弱,又怎会是你们所说的魔头?”   再后来他才明白,原来云白不是要骗他,而是从另一个世界而来。 第25章 覃言   半年多以前。   朝言上京后, 总有一段时间能发觉到院子里好像有人盯着自己。但那种视线又没有威胁性,让他对自己的感知怀疑了许久。   后来朝言一次上京,他随着邻居出来买点过年用的东西, 自己只需将钱交给老板即可。邻居出去了一趟, 让他在原地等待。   自那天起, 朝言就碰见了一个人。   他坐在一直光顾的茶楼里喝茶,身旁忽然坐下来了一个人。   朝言以为是邻居回来了,问道:“这么早吗?”   对面人不说话, 却轻轻敲了敲桌面:“九弟,你的眼睛……这是怎么了?”   “你是谁?”朝言敏感的反问, 但这个声音,他觉得很耳熟。可偏偏想不起来,脑海里更加痛苦。   但很明显,面前人也不喜欢跟他兜圈子。   对面的人自顾自的饮起了茶,话语还有些冷淡:“你是被三哥折磨的失忆了啊,啧啧……可真难受, 不过我可提前告诉你,你要是再不回皇宫, 一切可就乱了套。你那太子哥哥,也庇护不了你。”   “失忆、眼瞎、你当时恐怕整个人都快死掉了吧。”   这道声音很冷漠, 让朝言总有种记忆模糊的感觉。但那道伤疤不断的在撕扯他脑海里的回忆, 最终好像唤醒了什么。一次又一次的午夜梦回,最终让朝言在一次清晨想起了全部。   他不是什么普通人。   而严景倾给自己起的名字, 仅仅和他真名有一字之差。   覃言。   他是当今皇帝最不受宠的那个九皇子,生母病逝, 若不是那一副完美的容貌, 根本就不会有人记得他。当年皇后的儿子一出生就带了场大病, 年少时便被送出宫在寺庙里精心修养,皇后为了避免以后失去儿子会无依无靠,主动抚养起了他。   但皇后又不是让他吃白食的,暗地里曾多次教导,母后待你好,日后只需尽心尽力辅佐自家儿子当太子。其实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如果太子覃越哪天身体不行了,皇后的这个养子同样可当做继承人。   覃陟与覃深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因此,覃陟讨厌覃深,因为唯一能够庇护他的也就是覃深。相反,覃陟的那些所作所为这么多年也都是覃深暗地里包庇着,要不然那些举动早就惊动皇上了。   覃言被视为几位贵妃里的眼中钉肉中刺,和其他皇子结下了大梁子。但谁都不敢说,五皇子覃深对他,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但偏偏他是除了太子之外最受期望的一位,所以也不敢造次。   覃陟不像覃深那般有城府,说得好是明面上冷暖自知,说的差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蠢材。他喜好女色,流连于酒肉之中,但偏偏对权力还有不小的野心。他恨覃言,对他百般警惕,更是拳打脚踢。   从小的时候,覃言就被覃陟打过许多次。   覃言为求自保,学习了很久的武功。他整日提心吊胆,吃不好睡不好,直到生了覃陟覃深的生母燕妃病故,覃陟与覃深的靠山也就落下许多,于是覃陟就越发憎恶忌惮这个人。   他想要除掉覃言,再用意外造成太子失足,这样唯一可以继承皇位的也就只有自己和覃深。   他四处追着覃言,惹得覃言不得已躲了起来。   那个疯子覃陟,最终为了让覃言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找人下了毒粉。可那群人没把握抓住覃言,让他给逃了。   最后给覃陟的答复说:“没追上九皇子,药粉撒上去没多久,九皇子就看不清周围……一个失手就摔下了山崖,可能是……死了吧。”   覃陟心想,死了就死了,不过为了确保万一,他隔天又派人去山崖底下搜寻,连个骨灰都没找到。山崖底下是条大河,能站脚的地方很少,从那上面摔下去的,肯定是掉到了汹涌的河流里面。   但谁也没想到,覃言最后会通过那条河流,卷入了更远地方的一座山里头,并且被人救走。   覃陟利用各种伪装,营造出九皇子失踪的消息。皇室秘闻不能传出去,这件事情也就惹得皇后心烦意乱而已,皇帝又不在意区区一个不受宠的九子。   于是覃言就那样在皇室的眼中失踪了。   想通了这件事以后,朝言当天久久不能平静。若是想不起来还好,他就可以和景倾哥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日子。可他现在想起来了,皇室里覃陟狼子野心,覃深虎视眈眈,覃越肯定会有性命之忧。   不管别人如何,皇后尽心尽力抚养他长大,为的就是保护太子覃越。   他还不能倒,也不能就这么撒手不管。   于情于理,都该报答皇后的养育之恩。   新年后,朝言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他又坐在了平常覃陟覃深会来的地方,稍微在里侧坐了些。后来终有一次,覃深真的又来到了他身边,淡淡问道:“想好了么?”   “嗯。”朝言很冷静,“再过几个月,待我将孩子生下,我会跟着你走。但是,我需要眼睛的解药,五皇兄应该能为我办到吧?”   关于他说到孩子的时候,覃深眉头皱了皱。他不是没发现,只是一直不想问,更不敢问。到了如今,覃深才很冷漠的说道:“皇室之人,为了一个农民的种,还要为他留下么?”   “不必多言。再说了,若我带着孩子回去,只怕对自己更加不利吧。”朝言似乎就拿捏了覃深不敢对他怎么样的心思,话语很笃定,“五皇兄,就当是帮我最后一回,时间到了……我自然会走。”   “好。”覃深说完话时,实际上的拳头早就握了起来。   伦理纲常,血肉之亲,在他眼里通通都是不做数的。除了朝言自己明白,覃深如果真的动起手来,肯定覃陟也是逃不出来的。   如今覃陟以为自己的靠山是覃深,可谁都没想过,所有人于他而言,都是棋子。   若要有帝王之野心,必须摒弃所有。   覃深在走时说了句:“阿言应该明白,若想让我帮你到底,你最后应该怎么做。”   于是又相安无事的家中度过了几月,直到自己身体完全恢复,朝言才挑了个日子离去。覃深早就给他安排了回去的马车,但解药依旧没有送到。   *   回宫那一天,街上忽明忽暗,似有暴雨欲来。   但不知为何,等他起身,昏黑的天似乎又抽身离开,整个天都被阳光浸染。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这诡异的天气让一旁的小厮嘟囔了几句。   朝言知道,自己的眼睛已经慢慢好转,能看见光。   但唯一能解开屏障的只有解药,他还没有拿到。   九皇子回宫,没有引起多大的轰动。彼时皇后在闭关修养,而太子终日被人看护着,同样不知什么情况。   朝言还没有给自己喘口气的机会,晚上就收到了皇后的秘密传召。   他也顾不得什么,当即就启程去了皇后所在的静心祠堂。夜里,皇后屏退众人,声音也嘶哑了一些。皇后一直是个聪明的女人,年轻时有着温婉之美,如今却好像身心俱疲,整个人都垮了。   她跪坐在垫子上,小心翼翼的抚摸着朝言的脸:“你这是被他所害吗,眼睛……眼睛怎么成了这样。”   “母后先别担心。”朝言只得宽慰道,“眼睛的问题很快就好,我现在只想知道,太子哥哥是什么情况了。如今覃陟锋芒毕露,但他显然不是最大的对手,而是背后的覃深。”   比起那个蠢材哥哥,覃深的手段就不知道高深到哪去了。   皇后名唤李蕙,闻言便端正了坐姿,默默讲述道:“越儿的症状的确是中风之兆,但他现在意识清醒,却全身瘫痪。我都不知到底是怎么弄的,皇上早有怀疑覃陟动了歪心思,可覃深的手段太高明,没抓到任何把柄。”   “如今皇上的确对他二人起了疑心,但覃深的表现又不疾不徐。现在我怀疑,覃深莫不是想太子崩逝,日后直接来逼宫……”皇帝年岁已高,加上近些年种种原因,让那二人的势力扩大了起来。   李蕙有这个怀疑是理所当然。   朝言听后闭了闭眼,内心有些煎熬。   景倾哥,怕是以后不能和你相伴一生了。他必须担起这个责任,严景倾的救命之恩已报,可皇后的抚养之恩还没有报答。   如今皇后一脉落难,皇室岌岌可危,朝言不能再这么躲藏下去了。   煎熬过后,朝言很果断的对她说道:“明日朝堂之上,我会重新返回去。我要先看朝堂之上再议论什么,也好明白这个方向。太子哥哥,等明天下朝后我会去看他。”   这么说完,李蕙倒是很欣慰。   到了目前,她才握着朝言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默默说道:“这些日子里,是不是受了许多苦?你可是怎么过的?”   皇后这样问,朝言还是不能说。   他并不能告知自己已为别人生过孩子的事情,除了五皇子覃深无可奈何的被他知道,但再也不能放出任何一个人听见了。   这不仅仅是对自己的保护,更是对严景倾和自己那两个孩儿的保护。   若是被覃陟知晓了,后果不堪设想。   朝言明白,对于覃深这样的聪明人来说,他那个哥哥几乎是可有可无。若是逼急了,恐怕连哥哥都要出卖。越是城府深,心思就越难猜测,覃陟可能都还不知道,自己在弟弟的眼里,几乎就是个棋子罢了。   与皇后这一叙,朝言也知道了大体的方向,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而目前他要等待的,就是覃深为他带来眼睛毒素的解药。   一切复明以后,才能慢慢完成计划。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只有这一章是受视角,主要写他自己的感受罢了。对啦,攻的人设在想起来自己是谁后会大有转变!因为失忆让他失去了一些与生俱来的东西,但马上就能切大号了! 第26章 故人   距离朝言失踪已经过去了整整两日。   严景倾整个人有些疲惫, 垂落在一旁的发丝显得整个人有些憔悴。但这副相貌无论再憔悴,依旧是有着凌乱美的。   他怀中抱着女儿,一旁的床上放着刚刚才吃饱的儿子, 喂了些东西才又看了眼外面的天。   朝言是主动出去的, 并且无人带领, 那么最后给他的原因就只有一个。   对方可能想起来自己的家世了,要么就是有原因的回去了,要么就是……嫌弃他了么?甘愿放弃自己生的儿女, 也要回家。   但严景倾马上就把这个念头给抛弃了,他知道, 朝言不是这种人。   当初阿言对他告白时那般热烈,情难自禁,还有他的种种表现都清楚的知道……朝言分明也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   也不知对着儿女望了多久,外头许姨和张婶走进来又来探望他。两人一看严景倾这副模样,心下有些难受,于是在他面前坐了下来。   关于两个人是如何认识, 如何结亲在朝言失踪后严景倾就告诉了别人。   许姨有些悲伤,坐在那望着刚睡去的孩子说道:“先别这么悲观, 倒是还有几种可能。”   “你说朝言那孩子会武功,那肯定是他以前家世比较危险, 说不定是回去报仇之类的……又或者家中有什么重要的事, 不能现在就牵扯到你,所以才不辞而别。”这些猜测许姨都是往好了想。   但张婶可没她那么乐观, 嘴有些毒了:“先这么找,若是一两年找不到的话, 别怪我多说。你现在还年轻, 而且如今家中那几块地都赚了不少钱, 就算带着孩子也不愁再成一次亲。这有了孩子,家中还是得有个人看着,要我说就……”   但话还没说完,严景倾忽然做了个决定。   他对许姨说道:“许姨,明日我会带着孩子启程去外面找找朝言。就像你说的一样,万一他遇上了什么危险,我也不能坐以待毙。若你们能看见朝言回来,那就先让他不要走。我每隔三天会回来一次。若是在京西没有任何线索,我再考虑出城,到那时就不能这么频繁回来了,一周……”   “房子我会再找骆行岸商量商量,但不能退。若是退了,哪天朝言回来……就连住的地方都没了。”严景倾的声音很平稳,其他人甚至都没听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但许姨听着听着喉咙有些哽咽,相处一年多了,自家的两个孩子也很爱找朝言玩,谁能没有感情?她曾经还教过朝言和面,两个人一起做饺子,还有朝言教儿子练习剑术。   谁能想到……这么一对年轻人,为什么会遇到这种变故。   她还有一个最坏的想法,那就是朝言可能要上街去买什么东西,但遇到了什么不测。别人可能早知道他眼睛看不见,也不知道施用了什么手段,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这么失去了联络。   唉……但不能抹杀有情人的信念,许姨心想,那就让严景倾去找。   让他找下去,能找到最好。   找不到的话,以后再慢慢劝,要不然这么小的孩子没有了,那该多难。   严景倾的行动很快,在家里清扫了一半的东西,将孩子的用品以及盘缠带在身上,就那样背着马车上去了。   他现在身上的钱若是盘算一下在外客栈需要花的钱,那也得两三年才能花光。   但没办法,朝言的下落未明,严景倾作为他的丈夫不能这么不管。就算知道有其他的原因,也得知晓对方的安全才行。   襁褓中的孩子都还太小了,连一声爹爹都不会叫。   甚至还没有开始长牙。   清晨时分,太阳都还没完全出来,严景倾就将马车里弄好了。其实他完全可以将孩子先寄养在王生家中,自己一个人出来寻找大约更方便些。   可严景倾有些害怕。   他已经失去了朝言,孩子若不在自己身边,始终没有安全感。   若是日日夜夜都能看着孩子在身边,他也有找下去的希望。接下来的几天,严景倾几乎逛遍了整个京西,连街上的人几乎都快认识完了,依旧没有看见熟悉的面孔。   有些公子哥和达官权贵,什么时候会出去玩的时间严景倾都要一清二楚。   而且京西这片属于三皇子的管辖之地,这段时间三皇子也不曾过来了。严景倾深知,朝言一定不在京西了。   那么在往前不远,穿过两座小山,那里就是京城。   天子脚下……的那片区域。   犹豫了一天,但在京西实在是没有线索,而严景倾也想到了朝言的身份可能不是简单的达官贵人,大约更尊贵些。   难道是住在京城的一些厉害人士?   为了证明这个猜测,严景倾再一次踏上了路途。   架着马车在路上的时候,两个孩子一前一后的哭了起来,严景倾无法,只得先停下来哄了半天的孩子。   孩子好不容易止住哭闹,严景倾才松了一口气。等他缓过来以后,这才发现外面的天色渐晚。这么走在路上不太安全,他又往前摸索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一家客栈落脚。   为了保存体力,严景倾让店家多煮了一个鸡蛋,混着肉丝和鸡蛋全部吃下去,胃才终于暖起来。他深知现在的自己无疑是顶梁柱,身体不能跨。   好在面汤足够热乎,分量也大,严景倾还让老板帮煮了米糊喂孩子。   因这是去京城的路,所以平常来客也许多,这会儿天色黑了许多客人都已经在楼上睡下,老板才坐下来跟他唠了几句。   “怎的一个人带孩子,孩他娘呢?”老板坐下来想给严景倾送点酒不收他的钱,反正就这一杯。但严景倾怕晚上有醉意看不住孩子,连忙拒绝了。   严景倾双眼有些黯淡,比原先那双星眸丧失了一些光彩,不过仍是俊美。每逢到客栈的时候,总会有不少人跟他搭话,因为都好奇。   谁让这样一个俊美之人,单独带着两个孩子。   严景倾叹了口气:“说来话长,我此番去京城便是去找我的夫郎。”   “他眼盲,曾失忆过,生下孩子不久后就失踪了。我怀疑要么是仇家找上门,要么是他想起来什么自己走了。”严景倾没有说其他的理由,这些话一听老板几个才若有所思起来,纷纷感慨道是个苦命人。   于是再次在这里落脚,休息了一夜。   隔天严景倾带着孩子出发,给马儿吃了许多东西后继续往前走。也不知看遍了多少次的山,形形色色的风水图,已经将他整个人都弄的波澜不惊,没有半点起色了。   走至晌午时,京城就已经到了。   果然与其他城镇大不相同,这里的人们穿着打扮就更富丽些,那上好的布料与首饰都足以彰显与其他地方的不同。还好,严景倾还是有点存款的,不至于在这个地方消费不起。   这么漫无目的的找肯定是不行,严景倾先找了个价格还可以的客栈将行李放了进去,随后找了个布匹将婴儿抱在自己身上才往外走。   即使被人围观了些,他也混不在意。   但很快,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还没看清,严景倾就发现孩子身上有些发热。他顿时就怀疑大约是这两天周车劳动,小孩子更容易感冒,这才急匆匆的抱着他去找外头的郎中。   郎中是个有些年岁的老头,看见是孩子表情也很镇定。   看病的时候,严景倾只得在一旁等待。他垂眸未敢闭眼,店里陆陆续续又来了一些人抓药。老头说只是普通的风寒,为孩子弄了点药,并叮嘱道:“需煎服几次,这药不算苦,但婴儿肯定还是抗拒些。你需仔细的喂进去,保证能喝下酒盅那么多即可。”   酒盅的分量对于成年人来说已经很少了,但这是孩子,所以别想着太容易。严景倾回了句好,然后才从兜里掏出钱递给了老先生。   他还未走远,忽然发现排队的一个大约五十多岁的人一直盯着自己。   严景倾问道:“这位老先生有什么事吗?”   “没……”那人愣了一下,随后喃喃自语道,“就是觉得你长得很像我一个故人。”   过后,他又别过脸去:“可能是眼花了吧。”   严景倾有些不知所以,但事情已经完成,他将背上的包裹弄好,这才抱着两个孩子一起离开。但刚出门,后面那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又跟了上来,对他说道:“看你也是有缘分,不知你住哪啊,我也好有个念想。”   见严景倾有些不想回答,老头开始卖惨:“我在这个地方,已经逗留快四年了。只因我一个侄儿,当年跟着我来这里做生意,可我一个没看好,他就被奸人带走了,连尸骨都不曾找到。我见公子眉眼与他有那么一丁点相似,若是有机会……再让我多看几眼吧。”   这一番话,不仅让严景倾感觉到同病相怜。   他叹了口气,如实相告:“明月客栈,我就在那住。”   告别了老人,他才急匆匆的带着孩子回了客栈里。和厨子告知了情况,这才借来一口小锅,将药材全部熬上。   严景倾等了许久,十分艰难的给宣予喂药。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严景倾:老实、乖巧、为人踏实且正直。   换大号的严景倾:嗯…… 第27章 回宫   严景倾并没有第一时间等到那个老伯。   他在客栈里照顾孩子了两日, 直到隔天天气转好才决定再次出去转转。京城里的人来往太多,每天都是形形色色的各种人群,甚至都没有重样。   除了一成不变的那些老板, 摆摊的, 路上的行人却是每天变化着。   这种陌生的感觉, 让他有些不适应。   正吃过饭,老板还在跟其他客人闲聊。   “今日几位皇子皇后要在城内那座高塔上举行祭祀,啧啧……也不知中了什么邪, 皇室里的人一直在折腾。”那几位客人应该算是本地人,并不是外来的, 对京城里的情况还了解比较多。   老板似乎叹了一声:“不过应该也是有用的,否则之前太子还在病床上,这几日听说已经恢复了一大半,可以正常说话了。”   “祭祀典礼……”严景倾喃喃两声,不知为什么,他的脑海里闪过了当初在京西那个三皇子与五皇子的容颜。   有什么记忆似乎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随后猛地钝痛起来。严景倾不耐烦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心道:罢了, 左右没什么地方可以去,不如去一探究竟。   吃过早饭, 离祭祀典礼的时辰约莫还差一会儿。   但越往后去人就越多, 普通群众上不了高塔,但不代表那附近没有落脚的地方。严景倾将两个孩子抱好, 默不作声的离开了客栈。   身后晚来一步的老头就这么错过了彼此。   巳时,皇宫的马车早已围堵了四周。此次祭祀皇帝并没有来, 只有皇后与其他五位皇子。当今祟国, 共有十三位皇子。   免去死去或者夭折的那些, 统共只剩七位。   而这偏偏七位皇子,有三个都尚且年幼,还有一个天生智障,脸也长得与常人区别很大,从出生起就被丢入了冷宫。   虽说是有个老宫女照顾,但明眼人都知道,这种是原本就要被抛弃的。皇帝并不缺儿子,这种没有未来的孩童他也不会上心。   太子之权势,有能力的也就目前这四个。   而九皇子覃言,基本算是傀儡之人,顶多算是皇后养的一个后手罢了。   一些老百姓不敢靠太近,都是跪在一旁行礼,从严景倾的视角来看也就只能远远的望见轿撵。他沉思了一会儿,心想反正看也看不见,不如在他们回宫路上先找个地方休息。   到时候若是离得近,自然也能看见里面的人。   于是便没有白费力气待在这高塔之下顶着烈日等,严景倾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去路上找回宫路上有哪些地方可以暂时待一会儿。   这一段路上并不算空旷,严景倾走了许久,终于在一家稍大的酒楼停了下来。这个地方专门接待达官贵人,可以说是皇室里许多人的消遣之地。   但天子脚下,当然没有明着的□□场所,所以这是一家正规的酒楼。   名叫“花曜阁”。   倒是诗情雅致,基本上用于皇家场所。当然严景倾可不敢赌什么,因为只要一进这里,不花费高一点没有人可以为他服务。   他想了想,还是先在树下歇了歇脚。   但很遗憾,之后皇宫的轿子之走了两个,剩下那两个不知道去了哪。严景倾心想出来一趟也没碰见什么有用的,正想回去,谁知眼睛一瞥竟还真的看到了那个意想不到的人。   他站在街角的最里面,周围人不算多,但偏偏位置靠里,没有人能注意到他。   而那个人似众星捧月,一身月白色衣衫,飘逸出尘。朝言头戴发冠,气质绝佳,不知身旁站了一个谁,两人似乎正在议事。   那可是几位皇子的轿撵,此时谁都不能再次上前了。   严景倾心思微动,终是找了个人问道:“那是几皇子啊,怎么好像以前从未见过……”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旁边人说话,顿时又觉得太大声,声音马上小了下去,“皇后代为养大的九皇子,先前一直在深宫里培养着,这会儿让他一直露面,可能……马上要新立太子了吧。”   也都只是猜测。   那两个人站在那里走的速度飞快,很快就进了旁边的花曜阁。皇子进去以后基本算是包场,不会再让外来之人进去。   严景倾有些怅然若失,不死心的问了一句:“九皇子……叫什么?”   旁边人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覃言,不过你可不能大声呼叫皇子名讳,小心遭来杀身之祸。唉,不过以后……恐怕是要变天喽。”   皇室的动荡,无疑是整个国家的动荡。   所以他们的一举一动平民百姓也必须关注着,并且四处传播。严景倾很清楚,刚才那个就是朝言。   他没有看错。   恍惚间严景倾明白了什么,原来朝言是落难于此,他恐怕早就想起来了,这么急匆匆的就回了皇宫一定是有什么重大事情发生了。   但很显然……他的朝言回去了。   现在站在面前的是九皇子覃言,两人不可能再有以后。   但严景倾从心里好像又有一种心安感。   他平安无事就好,至于其他的……自己也帮不上忙。如果让覃言暴露了曾经的身份,恐怕性命也难保。   现在当务之急……是养大和他的孩子。   在花曜阁待了好半天,严景倾才决定带两个孩子重新回家去。回当初的那个朝家村,做生意什么的他可以考虑从头再来。   但真的到这一刻时他才明白,有些命中注定的事情,那么就真的躲不掉也逃不开。守到日暮,他亲眼看见覃言和其他几人一同离开,而那双眼睛似乎也已经痊愈。   果然与李彦北说的没错,害他之人的药粉来自宫廷秘方,解药同样来自于宫廷。皇宫里似乎有许多问题,但他一届平民百姓,又怎么可能干涉。   终是失意的离开了此处,严景倾再没敢回头。   过了一夜,京城起了大风。   严景倾在哄好儿子女儿睡觉后,自己好久都没有睡着。   就连他睡着以后,梦里依旧不太安生。   但那一刻,严景倾看见了寂静森严、充斥着压抑之气的深宫。他看见缠绵病榻的男人穿着玄黑色的衣服,衣上绣有五爪金龙。   那个地方恍然有些熟悉。   一旁的皇后则是嘴里不停念叨着:“皇上……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你我应该像个法子应对,凭空等待又怎知何时能到来……”   这些奇异的画卷终是揭开了他四年多的疑惑。   直到天亮,严景倾垂眸看了一眼身旁的两个孩子,恍觉大梦一场。他都快忘了,失去记忆的不止朝言一人。   明明自己也是那个身世不明的人。   严景倾觉得十分荒唐,眼神一瞬就与先前不同许多。他还没带着孩子下去,楼下就传来几道奇怪的声音。   其中一个声音,是他昨日遇到的那个老者。   他唇角又勾起,不动声色的走了过去。那老者似乎也看不太清,正在找着自己的位置。严景倾就那样腾出了一边手,低声道:“张老先生可小心些,省的被人撞到。”   “多谢……”老者刚想对他道谢,忽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称呼,整个人一震。   他连忙回头,没想到正是昨个认识的那个似曾相识的公子,双眼一瞪。张鹏张嘴啊了一声,声音一顿一顿道:“你、你怎知我姓张?”   “我都认出张老先生了,你昨日还说我眼熟,今天还反倒问我?”严景倾似笑非笑的看着张鹏,明明手上和背上还抱着个孩子,可那气度却忽然就大不相同。   仿佛一瞬间被踱了层金光,连气场都变了许多。   张鹏还想说什么,严景倾就略微前倾:“老先生,隔墙有耳,还是换个地方说话罢。”   话毕,严景倾带着张鹏回了自己住的那个房间。一盏茶水喝完,几乎就与张鹏讲清楚了大概。   大约四五年前,严景倾正值年少,那时他才十六岁,被父亲带着外出游猎。但经过一处高山之地,里头似乎埋伏的有敌国刺客,从那时起便将少太子掳走。   他所在的国家国号为丘,国姓为颜,他原先的名字也是叫——颜暝。   虽是十六,但少年亦有惊天奇才,颜暝当时与快十多个刺客搏斗,体力不支才落了下风。但他仍然夺去了一半刺客的命,心想着就算死也不能被活掳了去,最终跳下山崖不见踪影。   而当时被行刺的帝王一军因没保护住太子,以为落入到了敌国的手中,从此结下深仇大恨。可后来不断有人去打探情况,带来的结果都只有一句,太子恐怕身死。   丘国的人与覃言所在的皇宫规矩完全不一样。   丘国人早有制定一妻一夫制,崇尚纯洁的男女之情,当今国母身体不好所以只生下了一位皇子。   严景倾从那次失踪,就让皇帝的心悬浮了许多年。   皇帝深爱严景倾的母后,对他也同样愧疚了大半生。所以当年照顾他最多次的张鹏老太监主动请命,守在姜国的京城,就算方法笨,但如果太子真的生还或者是被姜人掳去,也好有个交代。   姜国的一些大地方,几乎都有几个丘国的眼线。但这么多年,严景倾从没有出城过,所以再也没遇到过。偏偏和朝言成亲以后出了城,阴差阳错……就这么碰上了。   如今全部事情严景倾都想了起来,深觉自己也有许多事情要做。   他叹了口气,对张鹏说道:“明日便启程回去吧,如今姜国正在内斗,暂时管不到丘国。可如果父皇身体再这么下去,恐怕会出乱子。”   “好,太子想起来了就好。”张鹏眼角有泪。   但他收回情绪后,又看到在严景倾手中逗弄的孩童,欲言又止道:“不知太子这是……成亲过了吗?那这俩孩子的生母又去哪了,可要一同带回丘国?”   “带回去是不可能了。”严景倾心想,他俩的母亲早跑了,又不可能直冲冲的去姜国皇宫里抢人。   作者有话要说:   人设要大变了,想起来后的严景倾就不再是老实的小农民景倾哥啦……杀伐决断的丘国太子要来了~~~每日一辛苦带娃。 第28章 商议   准备回去时, 严景倾在深夜写了两篇书信。当然,他不是寄给马上就要到的丘国父皇母后,而是另外两个人。   临走之时, 严景倾问道:“安排在姜国的人有多少?”   “大约三十位, 有不少布衣暗卫。”张鹏恭敬回道。   他思索了一会儿, 对张鹏吩咐道:“命两人前去京西的一处住所,将这封信交与许姓妇女。剩下这封同样交予两位暗卫,前去昆山的朝家村, 交予一位姓王的人家。”   安排完后,张鹏问道:“难道这是曾经太子居住过的地方么?是要给他们报平安?”   “差不多。”严景倾阖眼, “这两位曾经有我的嘱托,我若走了,自然得给个回信。其他的话不必再问,以后我再处理。”   夏月最后一天,丘国终于迎来了他的朝阳。   当一袭布衣的严景倾踏上了皇宫那条路,身旁的声音就没有断绝过。   “太子……太子回来了!”   “太子比当年更高了……差点还认不得了呢。”   “还好……还好能回来, 皇上应该也能高兴起来吧?”   已经完全顾不上和其他熟悉的人说话,严景倾一路直行, 步伐稳健而镇定。孩子正给张鹏抱着,他连衣服也没有来得及换, 一路去了父皇所在的乾心殿。   一进屋就闻到了很浓重的草药味, 有些刺鼻。   但这里很明显已经被药味覆盖,严景倾眉头轻皱。   那天说要回去, 张鹏早就派人快马加鞭送至皇宫,一听见动静皇后马上跑了出来。眼见着儿子回来, 她终于是忍不住踉跄的走了过来, 伸出手保住了严景倾:“暝儿……你终于回来了。”   因失而复得, 皇后的话语有些哆嗦,生怕这是梦境。   直到许久过后,苏烟终于从悲伤的情绪缓过来,整个人长长松了口气。这是如释重负的表现,她这才从地上起身,仔细的观察如今的严景倾。   比起当年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太子,如今的严景倾更加稳重以及镇定,就算身上衣服如此轻薄也抵挡不住身后的贵气。   苏烟很仔细的说道:“儿啊,你父皇如今还在昏睡中,你就在旁边与我说说话吧,也许他能听见。”   “是,母后。”严景倾在床榻旁坐下,与苏烟讲述了当年是如何失踪的。   “我被一个教书先生所救,当时我所在的位置并不在那座昆山。因他也是个猎户,四处走南闯北,正好碰见了与姜国刺客厮杀的我。我随他在朝家村住了一年多,他就因病去世,后来我就一直在那住了。”讲到这里,严景倾声音微顿。   但话还没说完,外头突然传来张鹏的通报声:“启禀皇后太子殿下,两个孩子如今都醒了正在哭闹,大约是想要太子去安抚……”   话音未落,一旁皇后有些疑惑:“孩子?”   严景倾顿了顿:“母后收到的信中,难道张鹏没说过这件事吗?”   “没有,大约是事情匆忙,他只在信上说,找到太子,即日回宫。我实在太高兴了,也没有再去多问其他事。”毕竟那两个孩子其他暗卫也没有看到过,只按照张公公所言行事而已。   他起身:“母后随我一起来吧。”   两人动身暂时离开了乾心殿,严景倾又让张鹏回去照看皇帝,这才带着皇后来到了大殿里。彼时两个孩子都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因周围人群全是不认识的,所以都扯着嗓子哭。   见严景倾气味近了,孩子终于停了下来,严景倾将儿子递给了苏烟,自己将女儿抱起,两边一起哄。   直到让宫女带来羊奶,喂饱孩子后才消停。   严景倾慢吞吞的解释:“在朝家村,儿臣也救了一位眼盲的人。与他在山中成亲后才去的外面京城,但不瞒母后,对方是姜国皇子,似乎是想起来自己是谁后就偷偷跑走了。孩子自然留给了儿臣,所以儿臣才一路带回了丘国。”   他说的这样波澜不惊,好像真的只是过客一般。   但丘国人有丘国的规矩,苏烟只是觉得有些异样,但仍慈爱的看着小皇孙:“无妨,留给我们也好,正好让他平安长大。只是这几□□堂有些不稳,你父皇身体没有好转,明日怕是要让你代为上朝。”   “儿臣知道。”严景倾垂眸。   “你这些年受了太多苦,母后也不想你一回来就要面对这些乱起七八糟的事。”苏烟很苦恼,她的鬓发其实已有花白的迹象,但面容依旧年轻。   人说操劳过度,的确会一夜白头。   严景倾深知这个道理,他也从未说过累这个词语。   生长在这个地方,就没有说不的机会。眼下也就只有他能挑大梁,再没有人可以做丘国的顶梁柱了。严景倾说了声好,随后问道:“儿臣马上去了解近期发生的事,尽量先解决眼前之危是最好。”   “嗯。”苏烟回后,又想起什么,“这两个孩子今天就跟本宫留在乾心殿吧,也省的你夜间操劳。”   “那就多谢母后。”   与母后谈论完毕,严景倾这才返回东宫。   在浴池里洗漱完毕,严景倾被人伺候着换了衣裳。   一袭月白色锦绣华服,腰间系有圆环玉佩。严景倾穿戴整齐后,又端正坐在那铜镜面前,他闭着眼在心中盘算着些细小的事。   此后有婢女正为他用圆梳整理那如瀑的墨发,还小心翼翼的将发丝全部别好,戴上发冠。严景倾再次睁眼,整个人已截然不同。   再不是当初朝家村里那个只会打猎下地的男儿郎,如今却是手握天下事的掌权太子。没关系的,他心想。   夜间下起了小雨。   严景倾依旧还待在御书房,手上抱着的仍是积攒了许多天父皇还没来得及看的奏折。奏折上说,近些年丘国边境有些不稳,希望陛下能够严查镇守涂玉关与望城的那些人。   亦或者是城中查到了谁贪污腐败,能够快速处理的事情。   但这折子有了些日子,父皇是何时病倒的?他还在疑惑,忽听外头张公公喊道:“太子殿下,大将军江枕求见。”   “让他进来。”严景倾刚刚回来,即使是一切记忆都想了起来,但难免有些生疏。   记忆里的江枕一直是父皇的得力助手,曾经还被人赋予过杀神的称号,一生没打过败仗。虽不知夜里到访有何事要谈,但本身严景倾就打算找他。   江枕一进来,两眼有些红,马上跪地道:“老臣参见太子殿下!”   “将军快请起。”虽江枕今年正好六十,但威风仍不减年少时,严景倾从幼年时便十分仰仗这位将军。   见太子殿下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并且依旧那般玉树临风,江枕有些老泪纵横:“陛下若是看见你好好的,应该也能早日醒来了……唉,陛下找了殿下那么多年,一直都对我说他太悔恨,当初竟然没能追回殿下的下落。”   “世间之事本就是无常预料,父皇也不能太自责。”严景倾让江枕在位置上坐好,这才谈起了一些事。   先是盘问了这些天各个大小州郡的情况,确定没有异变后才开始考虑那些老臣所说的边境有危险一事。严景倾将整个丘国与姜国的地图放置在桌上,与他商量:“孤听说涂玉关最近有些不太平,这个异动是从父皇病重时才发现的,难不成是有人勾结了姜国人?”   “涂玉关……”江枕喃喃几声,“镇守涂玉关的是延西将军的次子,那孩子我见过,军法纪律一向严明,应当不像是他出事。”   “明日你派人去探探情况。”严景倾镇定道,随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欲言又止。   江枕向来是心直口快,从来不与人绕弯子,即使是太子也一样。他马上对太子说道:“太子殿下有心事,不妨说出来一同商量?”   见人这么说,严景倾才娓娓道来:“丘国与姜国的矛盾不是一朝一夕,如果不早日除掉这个心头之患,恐怕父皇的事情一旦暴露,对方就要采取行动。不瞒老将军,孤流落在外时,正巧在姜国地界。”   什么?!姜国地界?江枕瞪大了双眼。   向前只是疑惑太子会不会被带入姜国,没想到疑惑成真,严景倾还真的在姜国生活了足足快五年之久。   严景倾继续给他解释:“姜国如今陷入夺嫡内乱,孤先前还在怀疑,为什么太子病重其他几位皇子都还是我行我素的样子,而且皇帝纵容那位三皇子横行霸道。现在想想,也许皇宫藏着一个秘密,那就是真正病重的人……其实是皇帝。”   江枕这回竖起了耳朵,他是个粗人,虽懂兵法计谋,但夺嫡这些事情却是不解其意的。所以严景倾很耐心的解释了原委,并且笃定道:“皇帝病重,太子的确是有重疾,所以他们不停的在筹划各种事务。我倒是觉得,不如趁此时发兵,一举拿下姜国……才能彻底解决外患。”   一句话说完,严景倾又淡然补上了一句:“不管姜国最后结果如何,若是我们能赶在他们皇帝变天前拿下姜国,才叫真正的没有后顾之忧。否则父皇的病也隐瞒不了多久,新上任的皇帝第一件事肯定就是振民心,绝对要发动战争。”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记得看下预收,我改了下新的预收,依旧是古耽哦雁善挺渡佳蒸梨 第29章 苏醒   严景倾几乎一夜未曾阖眼。   白天也顾不得累不累了, 穿上朝服,代为父皇上朝,群臣并没有人有异议。因国规于此, 苏烟的身体也不够好, 当年也只生了一个。   本朝例子不是没有, 若皇后实在没有别的子嗣,可从宗族里过继一位。但没有到最后一刻,父皇和皇后从不放弃寻找, 一直也就没有过继。   加之原先的皇帝身体极好,也就是今年才落下重病。   下朝以后, 严景倾终于感到有些疲累。他依旧坐在御书房,半眯着眼,似乎能在原地睡着。但很快,又有几位大臣来报。   于是只能在这里开一个简短的会议。   前来议事的人似乎都是江枕叫来的,其中有六路统领以及都督三人。原是他昨天说的攻打姜国一事,若真准备打这场战役, 确实要做好十足的准备。   他流落在外足有快五年之久,不了解姜国的军事强到了什么地步, 一切都要小心谨慎。江枕作为大将军,几句传唤自然就将其他几位有统率能力的人全部都叫了过来。   “太子说要攻打姜国, 怎么个打法?”说话的人是嘟督尉迟崔, 为人刚正但态度十分古板。   丘国皇室里这些年迈的人几乎都是跟着父王走南闯北许多年了,每一个都可以说是忠心不二。   要利用好这些人, 才能有治国之法。严景倾深谙这个道理,所以对每一个人态度都是恭敬的。   说话时他的嗓音有些干涸, 严景卿都忘了自己什么时候喝过茶水。嗓子都有些发哑了, 他才拿起茶水喝了几口。   太子这般模样, 几个人心知肚明。   丘国正处于内忧外患中。   严景倾润好嗓子后才镇定的开始指挥:“眼下我想到了两种方法。”   “这两种方法的决断是父皇能否在三天内醒来。”严景倾话语微顿,“第一种,是最激进的打法。”   “届时朝中大小事物由皇后过问,孤带领十万大军先冲姜国边城而去。而将军则是换条路走,孤有一条路线……可以暗中攻破。”   那条路线是他生活四年之久的昆山朝家村,如果让江枕从昆山而过,直去昆山脚下的叶城,拿下此地就相当于占领一处高地。   昆山那个地方,对姜国有着暗中之线,兴许可以突破内防。但有顾虑的就是叶城的人马是一个不知名小辈镇守,也不知其本事如何。   但他相信老将军。   太子这样一说,所有人都明白了,为什么说这种打法很激进。几乎是明着告诉姜国,我们要强取。   到时候战场上兵戎相向,比的就是谁厉害谁赢,谁不敌谁输。   但的确很冒险,几乎没有给自己留任何后路。   何统领沉声又问:“太子说还有第二条方法,那么第二条呢?”   严景倾放下了茶盏。   随着茶盏的落下,他缓缓说道:“那就是如果父皇醒来,就可以给自己留后路。”   “姜国的皇后正在想把太子转移出去,她肯定是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让太子活下来。孤对京城有些许了解,届时乔装打扮,想办法劫持那位太子。”严景倾看向其他三人,“事情迫在眉睫,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悄悄潜入姜国京城,打听姜国太子的下落?”此时的尉迟崔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这个方法的确可行,若是能搅黄对面的夺嫡一事,让他们把计划打乱,也许就能趁虚而入。”   几个人商量来商量去,认为还是第二种方法可靠。毕竟谁都不想国家陷入危机当中,但眼下最大的困境就是皇帝依旧没醒。   严景倾闭了闭眼:“再等两天……再等等父皇。”   他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只要父皇苏醒,就意味着丘国有了内支撑的人,到时也可做外援。   只要父皇坐镇宫中,严景倾就不用那么着急,只需悄悄的完成任务即可。到时给他的时间就充裕许多,但如果父皇一旦醒不过来,时间就紧迫起来。   这就是两种方法的唯一途径,实行哪一种完全只看皇帝一个人。   话已至此,方法也都摆在眼前,不做是不行。几个人都默认了这两种,江枕看严景倾一直揉着眼,不免慈爱道:“太子殿下先别操劳,若是不睡觉把身子搞垮了也不行。臣等稍后就告退,殿下还是歇息一会儿吧。”   严景倾默默不语。   其他两位虽也是粗人,但也不愿太子陷入这种环境中,马上说道:“太子还是先休息吧,就算军情紧张,人也不是铁打的。”   “嗯,都先退下吧,孤会休息。”屏退众人,严景倾才将那些卷宗放回去,并让张公公进来整理。   他直接回了东宫,终是在床上歇下。   之后的两天,丘国风平浪静。   眼看着时间马上就要到,但迟迟没有等到严景倾想要的好消息。   彼时他坐在大殿内,恍然看着桌上那炷香,从燃起到熄灭。   “好像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殿外有小太监大声传报:“太子殿下,陛下他醒了!!”   几声呼唤,严景倾瞬间从座位上站起,立刻前往乾心殿。放在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他也不用再想那个危险到极致的法子。   似乎从他回来的这一刻起,丘国的曙光就从未停下。   乾心殿。   “父皇……父皇!”严景倾跌跌撞撞的走过去,病榻上那个熟悉又苍白的面容好像瞬间高兴了起来。   睿帝虽满眼沧桑,但好像从睁眼看见儿子的这一刻,他的眼神就亮了起来:“我的儿……”   他后面的话严景倾没有听见,但却被苏烟收入耳中。   睿帝说的是:“父皇能再看到你好好的回来,说什么也得好起来。”   大殿内的光瞬间都照了起来,苏烟此时站起去开了扇窗,为里头换点空气。   父子俩好好的寒暄了一会儿,直到后面才开始议起政事。因严景倾这些年也不在皇宫,所以后来有谁出类拔萃他都不知,也不知该如何用人。   先前的老将他认得,但后起之秀却是不清楚。   几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皇宫里能改变的事情可太多了。   “若是准备悄悄前往姜国京城的话,最好再带一个人同行。你两个做接应,总比单人行动方便一些。”睿帝背后靠着枕头,但好歹说话气息淳厚,那么应当是无大碍了。   一个人说话的气息最能看出来他的身体好不好。   严景倾也放下了心:“儿臣没有认识的其他人了,以前相识的那些世子都是文墨之流。”   但他幼年时一起玩的那些人几乎都是文雅之流,喜好吟诗作对。叫他们做内应是行不通的,必须文武双全的人来结伴同行才是最好。   若是劫持那个太子的力气都没有,那谈何灭国啊?   睿帝思考良久,脑海里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他沉声道:“你不是说与江老将军见过面吗,那你可知他的小儿子也被人称作是小虎。”   “小虎?”严景倾能听懂这个称谓。   他知道江枕曾经被人称过丘国虎臣,足以证明力量之强悍。但江老将军的大儿子出生时奶水不足,身体不好于是就没让大儿子练武。   大儿子几乎是平凡的过了半生,作为将军之子正常成家立业,一生未立寸功。   其实这是很正常的事,名门子弟,也没有连续都出厉害的人物。   但江枕这个小儿子也丝毫不输他父亲的威风,先前严景倾并没有见过。   后来他失踪那几年,江老将军腿伤犯了在家修养过一年,那一年里是由江枕的小儿子江恕代为前往边关。   平定边关骚扰的一些少数部落,江恕的威名从此名震天下,睿帝也就给他称作了小虎臣。   江恕——字玉知。   “他和你年纪相仿,你们两个可结伴隐瞒身份,一切也都好下手些。”睿帝对这个孩子倒是很赏识。   其实严景倾知道,曾经父皇确实对老将军的大儿子有些许遗憾,但有些东西是命中注定的,也改变不了什么。   江枕也无可奈何,大儿子先天条件不好落下病根,从此不能习武,这也怪不到他头上。但出生武将之家,难免被人嚼舌根。   睿帝与江枕关系甚好,也替他遗憾了些。后来这个小儿子的出现,确实让人刮目相看,也弥补了将军一家的遗憾。   “那儿臣明日就去拜访将军家里,儿臣也想先见识见识再做决定。”严景倾也松了口气,父皇苏醒,一切都可以从长计议。   “好。”   接下来的计划就照常进行,当然严景倾所说的潜入京城远不止他两个,而是需要外面有人隐藏住。   至于昆山那个地方,正好可以做将军那一行列大军的藏身之处。剩下的兵马,最好到姜国边界前就要埋伏好位置,到时只需听到命令再上前行动。   一切计划都在有序进行中。   隔天严景倾早做好了准备,他没让江枕带着儿子来,而是自己登门拜访。   让太子前去,倒是好大的面子。   江枕昨天还没听说过这事,今天还在家中待命呢,没想到直接听到太子上门的消息。   他有些惊奇,马上出来相迎。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就能看到阿言了,不过阿言其实是不知道真正的景倾哥有多帅hh虽然眼睛好了,但他还是没见过自己老公的嘿嘿。   再放一下预收,下一篇写这个《当咸鱼穿成江湖高手后》   云白一觉醒来,整个人正躺在红色轿子里,外头横尸遍野。   他整个人一惊,自己竟然穿到了正追的小说里!而他的人设则是江湖第一蛇蝎美人,而此时的剧情进展到杀了怀王的未婚妻,自己顶包上去,在新婚之夜与王爷拼命!   可穿进来的他仍然是那个病弱的自己,完全与江湖高手毫无关系!回想起这一篇章节甚至跟萧雾深打的不相上下差点没命,云白心想:芭比q了。   为了隐瞒自己毫无内功的身体,还有各大人士的追杀,云白要想活命貌似就只有一条出路:讨好怀王让他罩着自己!   于是新婚当晚,萧雾深看见第一美人高手主动上缴各种凶器,并且抱着他的大腿哀泣道:“你听我解释,我费尽心机过来只是想嫁与你,并不是想要你性命……”   萧雾深:“有点怪……不确定,再看一眼。”   为了让萧雾深相信自己是个恋爱脑,云白努力的做个贤内助,成了他府中的漂亮花瓶。   但他这么努力,在萧雾深的眼里依旧很提防。   “给我做饭,肯定是汤里下了毒。”   “还在屋子里点熏香……香水有毒。”   “嗯??要给我侍寝?肯定是带着匕首来的。”   直到某天,萧雾深一不小心幸了对方,才知道这家伙是真的身娇体弱!侍个寝而已,他竟然两天下不来床!   因这一层关联,后来的萧雾深看着他总有一股爱怜。后来他知道未婚妻并不是云白所杀,这才终于信任了云白,并且深爱古灵精怪的王妃!彼时各大高手追上王府,要怀王给个说法。   萧雾深脸不红心不跳的解释:“本王的王妃明明身娇体弱,又怎会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云白:咸鱼躺qaq以后凡事都有王爷罩着哒。 第30章 重逢   “老将军快快请起。”   严景倾不打算将这件事情弄的太张扬, 与江枕在门口说明情况后,才进了将军府。   虽说这件事情很冒险,但江枕心想, 这也是给小儿子锻炼的一件好事。虎父无犬子, 若是连这种胆量都没有, 又怎配做他的儿子?   他非常豪爽的答应道:“能与太子相陪,是犬子的荣幸。”   两人相约来到将军府的练武场,严景倾终于看到了他说的那个小儿子。   果真是年纪不大, 却英勇非常。   江恕一身白衣,骁勇善战, 容貌倒是少年气,但那些招数一看就知道力量不小。   见有人来了,江恕放下了手中的兵器,过来先是看见了他父亲,随后才意识到身旁这位就是失踪多年的太子。   他有些诧异,但马上行礼道:“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严景倾仔细打量了一番, 心下倒是有了主意。   几人坐在了将军府的凉亭里,婢女上过茶后马上就离开了。   严景倾开门见山, 倒是从不拐弯抹角:“孤有一个计策,需要你去执行。”   “臣定万死不辞。”江恕连犹豫都不带犹豫的, 立刻表了衷心。   将军府的这些态度, 都让严景倾感到无比的欣慰与敬佩,他嗯了一声:“好, 那么后日我们就出发。孤已让六路统领到达瞿县,你随我以及张公公前往姜国的京城去, 你我不能带兵马, 否则会惊动对方。”   “这些兵马全部都要藏在姜国外, 只要我们两个拿到了那个把柄,就可以发出信号让将军他们立刻来攻城。”严景倾将卷纸上的地图一处一处指了出来。   他为什么对姜国地图这么熟悉,也都是阴差阳错在那里生活了四年之久。严景倾想起朝家村的那些人,心下倒是有些遗憾。   他得留下朝家村的活口。   起码不能对朝家村的人赶尽杀绝,毕竟是养他之地,严景倾也没有狠到那种地步。   两日的整顿,做足了一切准备后严景倾才带着江恕出发。至于为什么要带着张公公,原因倒也很简单。   两国的人来往并不是那么容易,又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直接进入姜国地界。   严景倾和张公公身上都带有身份的公文,他身上的是昆山朝家村人士的公文。而江恕的身份也就简单了,直接跟着张公公去,佯装远方侄子即可。   当年张公公为了寻找他的下落,费尽千辛万苦,才在京城里落足。张鹏在京城有一家不大也不小的铺子,勉强算个小掌柜。   路上花了两天,严景倾才重新回到姜国京城这个位置。这回他身上可带了不少银钱,世家公子这个名号算是暂定了。   “太子打算如何打听消息?”江恕小声问道。   “你忘了。”严景倾看了一眼他,“这里是姜国,可不能这么称呼。”   江恕有些慌张。   不过严景倾很快就嘘了一声,淡然道:“就称呼我为许公子吧。”   他也想不到任何化名,倒是脑子一热,出现了许姨的名号。严景倾有一个怪想法,又想给朝言暗号,但又不想明目张胆的跟他说自己的身份。   算了,可真是纠结的很。   严景倾吩咐他:“皇室里的人倒是经常拜访一家酒楼,但那个地方寻常人的身份好像进不去。不过若我们想知道的话,只能趁晚上看看有没有机会。”   “好。”   后来的几天,严景倾去那个地方带江恕走过好几次,但都很可惜……从没有碰上过任何一位皇室的人。他在心里想,难道皇宫里是出了什么事么,倒是没有再上京城了?   但这个疑惑很快又被消除。   夜里,严景倾一个人在街角的药铺拿了点驱寒化瘀的药给张鹏用,没成想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穿着便衣出行的朝言。   他心思微动,不由分说的跟了上去。   但又不能暴露自己,他动作很慢,不疾不徐的隔着五六个人的距离跟着对方。朝言也不知是要去做什么,似乎有重要的事。   严景倾原想就这么跟下去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但很快他又敏锐的发现有一队人也在悄悄的跟着对方。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行踪,他只好走的极慢,对周边环境有了些许的印象后才走上去。   但等他跟上去时,好像已经落了一大截距离。   虽说有些冒险,但严景倾又怕是朝言遇到了什么危险,他直接看了眼四周,踏上了房梁之处迅速的追寻对方的踪迹。   大约追了有半条街的距离,严景倾终于看见朝言到底是去了哪里。   那是一处隐蔽的小道,但朝言还没有走进去,就直接对着另外几个人使出了暗器。严景倾踩在房梁上,半蹲了下去,垂眸看着这场争斗。   很显然,这些人的确是追着朝言而来,但他们的打斗场景……   有些不对劲。   朝言于对方是招招毙命的招数,这是一种狠辣的手法,但那些暗卫却处处有保留,显然并不想要他的命。   严景倾算是看明白了,暗卫的动作显然是想要朝言身上的东西,可惜对方就是不给。   原本朝言还占着上风,但无奈寡不敌众,加之可能是眼疾依旧没有痊愈,在一处灯明之时,他似乎犹豫了一下,马上就被其中一个人敲了一闷棍在胸口。   很快,朝言向后退了一步,像是首领的暗卫站出来:“九皇子何必如此拼命,把身上的东西交出来,必定不要你性命!”   严景倾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朝言倒是没有反抗,而是云淡风轻的语气说道:“我身上可没有什么你要的东西,倒是你们,不如直言说是覃深派来的不就好了,又何必弯弯绕绕。”   暗卫哼了一声:“九皇子是个聪明人,如今皇宫自由人只有你一个,何必白费力气。太子殿下身体不好多半是个短命鬼,若是江山放在他的手中,岂不很快就玩完了?!五皇子才是天命所归,只要你愿意,将来不也能享受荣华富贵?”   废话有些多,严景倾还在好奇这些暗卫的身份,各个都将自己包裹的那么好,显然也是不想暴露身份。那么这群人的首领,大约也是姜国皇宫里的朝堂之人!   他能想到的这一步,很显然……   朝言也想到了。   只见对方淡然叹了口气,忽然对着那些人说道:“武宁候,不用你藏什么,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即使将我杀了,也给不了你要的东西。你若再用那欲盖弥彰的衣服遮掩自己的容貌,以此来掩盖自己伙同五皇子以下犯上谋权篡位的事实,就别怪我今日自刎于此,将来你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话音刚落,对面那一群黑衣暗卫全都僵了一下。但被称作武宁候的人仍端正站在那,似乎陷入了两难之地。但很快,他又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罢了,不过在下奉劝九皇子一句,明日早朝……五殿下还是希望能看见你的身影。否则,太子可就不一定保得住了。”   他说完冷哼一声,一群黑衣人迅速的隐藏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站在风中的朝言好像一片薄纸,瘦的没有了半点气色。严景倾还想观察什么,又听见他说:“阁下在等什么。”   “?”严景倾没有立刻做出行动。   朝言似乎很累了,已经不想再躲避:“你是哪一方的人,不妨直说,是要我性命还是与他们一样的理由?”   难道他们皇宫还有好几种派别吗?除了支持五皇子一党,太子一党,另一个党羽又能是谁?严景倾见自己隐藏不住,只好飘飘然从屋檐一跃而下。   朝言望见他的身影有些疑惑,显然是没认出来。   当然,朝言的眼睛是回宫以后才好起来的,认不出来很正常。   严景倾并没有暴露自己身份,而是切换了一种声线,让自己变得更低沉:“被九殿下发现了,不过在下不是皇宫中人,而是……”   他想了想,给自己找了个蹩脚的理由:“我碰巧看见有人跟踪你,由于好奇心使然,所以悄悄的跟了过来。没想到碰到了这种大戏,着实有些惶恐。”   一番措辞,让朝言听的半信半疑。   为了让对方相信自己的身份,严景倾马上对他报户口似的说明了情况:“在下姓许,是京城人士,我父经商,铺子就开在京城里那家林氏染坊旁。我倒是学过不少武艺,略有点功夫罢了。我见公子模样甚好,又被一群这种黑衣歹人追踪,下意识的以为……”   他话语顿了顿:“以为他们要劫色。”   这番面不改色的胡诌,让朝言顿感莫名其妙。不过因报户口那一堆底细都给他说了,所以朝言倒是有些相信了对方。   严景倾又很懊恼的说了句:“不小心听见了你们的对话,在下也不是故意的。不过九殿下,我与父亲都是吃姜国粮米长大的,最不想国家落入五皇子手里。恕草民逾越,若是可以的话,我愿追随九殿下一同保护太子,护我姜国!”   一番话说的是忠心耿耿,严景倾自己都快被这等忠心给感动了。   朝言:“……”   他有些无语凝噎,但见这人说话时都带着一身正气,话语也放松了些:“那你说说,自己有什么本事?眼下的困境,已经不是我能掌握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攻有个大胆的想法,先攻入敌方内部哈哈哈。对了,我想了一下自己还是继续写主攻视角的好,因为发现从这个视角切入下一篇文的梗貌似也很有意思!大家来专栏收藏一下吧,qaq《老婆变成江湖高手后》   当今皇帝懦弱无能,全靠怀王尽心辅佐,皇后党羽视他为眼中钉,不惜安排了一桩婚事以那男子为饵给他。   萧雾深本想找个机会将这人给做掉,没成想新婚之夜,当他挑开盖头时,面纱下竟是那位江湖传言的蛇蝎美人云白!清楚对方可能是收了钱财为买自己命而来,他立刻想跟对方打起来。   下一秒却没想到这人瞬间将身上的凶器全部给自己上缴,并抱着他的大腿真情哭诉道:“怀王殿下,你要相信我,我爱慕你许久,千方百计才嫁到你府上……我没有想害你,呜呜呜呜。”   萧雾深:“有点怪……不确定,再看一眼。”   大婚后,为了掩盖真正未婚妻已死的事实,他不得已带着云白假装那位未婚妻来掩人耳目。   萧雾深知道此人内功浑厚,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现在不杀肯定是有别的想法。他与云白于是相敬如宾,但却在一次又一次的相处中破大防!   云白那厮成天想着法子在他面前找存在感,又是做饭又是给他按摩的,似乎要把小白兔的形象表演到底!   萧雾深:“汤里绝对有毒。”   于是倒掉。   萧雾深:“屋子里还点熏香,肯定有毒。”   于是又偷摸灭掉。   直到某天,他在宴会上不幸喝了惨有某药的酒,回来后就带着云白巫山相会,隔天才知道……这家伙是真的身娇体软弱的要命!侍个寝而已,也不至于两天都下不来床吧?   从那天起,萧雾深的眼神就变了,对云白总有种怜爱之情。   后事情败露,有云白的仇家找上门来,萧雾深破天荒的开始撒谎:“本王的王妃明明身体娇弱,又怎会是你们所说的魔头?”   再后来他才明白,原来云白不是要骗他,而是从另一个世界而来。【受是穿书】 第31章 春楼   “皇宫究竟出了什么事?”严景倾虽然挺直白的问, 但朝言也不是完全放下戒心。   此处月黑风高,恰巧又在街子里面,万一发生点什么朝言不一定是他的对手。所以对方即使不信任, 也不得已对他袒露实情。   他相信朝言会赌。   会赌自己是那个救世主。   似乎在原地思考了很久, 朝言才终于说道:“我原以为只是太子被他们控制住了, 没想到燕妃病故之后,覃深就已经按捺不住。”   他站在原地对严景倾说出了所有的实情:“宫中党羽已经有一半投靠了他,别的不说, 光太子身体不好一事就已有很多人不满。后来我才知道,覃陟某次捅了娄子, 父皇有些怒不可遏。”   “那是他第一次惩罚覃陟,但也因此触动了覃深心里的逆鳞。”朝言有些无可奈何,“他认为父皇的举动无疑是给太子助威,于是当天晚上就动手了。”   “现在……皇后和太子均被软禁,皇帝心梗如今还在病床上,五皇子对外说, 没有能担大事之人,由他代为上朝。”这就是眼下姜国皇宫的困境, 面临着篡位之嫌。   听他说完这么多,严景倾只有一个好奇:“五皇子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 为什么不直接就篡位, 他还在等什么?”   那就是需要等的东西,一定很重要。   “玉玺。”朝言说道。   严景倾心想, 果不其然。皇帝并非没有给自己留后手,很可能在以前, 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亲儿子有谋反之心。但是之后可能哪天露出了端倪, 于是在很早的时候就将玉玺给转移了出去。   应该是自从朝言失踪以后, 皇后的人选少了一位,所以五皇子的心思就越发昭然若揭。   那么玉玺眼下应该在谁的手里?   就算是要篡位,没有玉玺这个东西,的确很难办。这一刻他就想明白了,覃深会不会玩的是瓮中捉鳖之计。   单独把朝言放出去,然后又派人暗中追踪,肯定是怀疑他身上带着玉玺。   但刚才都已经到了那个份上,玉玺应该不在朝言的身上。   严景倾并没有现在问那个东西,而是再一次表了衷心:“在下虽一介草民,斗胆想为殿下排忧解难。不知可有什么办法,看看我能不能……帮到您。”   他没有自己说计策,而是让朝言行动。这个举动确实是给了对方的安全感,犹豫片刻后,朝言说道:“皇宫里,有覃深把持朝政,而覃陟肯定是在自己的封地京西自由玩乐。目前最该做的就是保证太子和皇后的安全,然后再从长计议。”   因为太子和皇后软禁时间过长,可能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生命威胁。万一哪天覃深直接就想撕票,那种变故是拦都拦不住的。   保证安全这个问题,严景倾想了想说道:“我知道了,九殿下给我一天时间,我去思考该请谁帮忙……若是能相信在下的话,明日我会乔装打扮,再来与你见面。”   也不管朝言信不信,反正严景倾的话是撂在这了。   两人对视一眼,皆转身离开。   直到回了自己家中的时候,他才盘算了一会儿。张鹏等了许久,见他回来晚了多问了一句:“殿下心事重重,难道是在外面发现什么了吗?”   “对。”严景倾忽然想到,自己若是不能立刻动身前往皇宫,那么干脆去覃陟那里看一眼。据朝言所说那货应该是自觉高枕无忧,于是已经吃喝玩乐去了,也许从对方身上能获取什么线索。   他正想只身前往,没想到碰见了从外面探路回来的江恕,对方马上说道:“公子,我在外有了一丁点发现。”   因上次的称呼问题,所以严景倾早就让江恕改口。   见他回来的正好,严景倾马上说道:“你来的正好,我也有发现。走,上马,我们需要走一趟京西。”   若是在晚上快马加鞭的话,也许能赶到京西那个地方。覃陟的那家酒楼几乎都快变成他自己的地方,先前住在那的时候就听人说过,他有好几个相好在那里,经常在外头过夜。   皇子殿下花天酒地习惯了,那几个相好也都成了他专属的人,运气好的话肯定能在那里碰见覃陟。两人迅速上马赶路,在过去的路上,江恕也说了自己的发现:“我在不少人嘴里听到了一个很小的风声,他们说五皇子虽心狠手辣,但却有个怪癖。”   “他喜欢自己的亲弟弟。”江恕直言道。   因为严景倾在丘国从未提起孩子亲生母亲一事,所有人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握着马鞭的手一顿,他不可思议的问道:“这可是真的?哪一位弟弟,我记得皇宫里……”   话音未落,严景倾忽然意识到——   姜国皇室里,比覃深小的剩下三个无外乎夭折,而刚好处于老九的覃言是唯一一个成年男性!皇帝还有其他三四个皇子,但都还没完全长大啊!   他一瞬间有些迷惑:“难道覃深喜欢的是覃言?!”   江恕很笃定:“对,我今日暗中在那个花曜阁的楼顶藏了许久,碰巧撞见了似乎是支持五皇子一党的那些人在喝酒论事,无意中透露出覃深喜欢覃言,所以才给了他自由身。也是这个原因,他们认为五皇子这一点很奇怪。”   确实奇怪,血肉之亲,即使同父异母,但也没必要爱慕自己的亲弟弟吧?严景倾心里有些恼火,他算是没见过这么变态的人。   但这股不顺意没有让江恕看出来,两个人直入京西之地,虽说是回到了故土,但严景倾一刻也没有耽误,马上就找到了那家明面上的酒楼,但背地里有着烟花美名的地方。   虽说已是深夜,但这种场所通常是一直对外开放的,毕竟夜里生意最好。严景倾思考了会儿,决定光明正大的进去。   毕竟覃陟在哪个地方睡他也不清楚,倒不如直接进去看看情况的好。   一进这场所,一二楼是喝酒之地,三楼往上便是那些接客的了。严景倾和江恕刚进三楼,马上就有老鸨和不少姑娘凑了上来,见他俩模样都甚好眼睛都笑得眯起来:“哎呀公子,公子快进来玩呀……”   这种地方严景倾不是没见识过,所以依旧面不改色,倒是江恕没经历过这种阵仗,有些被弄的烦躁。   观察了一圈,严景倾佯装熟客一般问道:“就只有这般颜色,没有更好看的了?”   他在质问老鸨,好像是在表达对这些女子的不满意。老鸨见两人穿着都贵气,猜想肯定是个大生意的人,打着哈哈道:“哎哟公子,这些姑娘你还不满意啊,难道要我为你找个天仙?不过公子,本店里倒是也有更漂亮的姑娘,但她们已经被人家包走了,今夜……怕是不能服侍了。”   “我见你还有两层楼,那楼上呢?”严景倾慢悠悠的套话。   谁都知道覃陟的德行,虽然他行事荒唐而丢尽皇家颜面,奈何现在已不是他父皇坐镇,所以当然谁都不怕的我行我素。   老鸨当即表态:“楼上那位可是大人物,那些姑娘都是被他包走了去。不过公子,若你实在想要,不妨明日找机会再来,这位贵客也不是天天到访的,而且他倒是宽容,没有专门买下哪位姑娘呢……”   得,覃陟还被人夸了个宽容,看来是嫖.妓还能分享的那种,真不是严景倾想,但这个皇宫里真没几个正常人了。严景倾十分唾弃,但为了让这几人安逸走下,于是随便叫了个姑娘丢给江恕,自己也佯装拉了一位找了个房间进去。   临走时他使了个眼色,和江恕掉了头。   一进到房间,那姑娘还想凑过来,严景倾就一个横劈在她背上敲了一下,瞬间就将这人不省人事。他特意和江恕挑了一个十分靠后的房间,没有靠近那边宴会的大厅,省的被许多人看见。   他和江恕只是将女子弄晕了过去,两人分头行动,严景倾摸索了一会儿……还是找到了上去的地方。把守倒是没人把守,他想了想,上去后偷摸往前摸索着,但并不知道哪一间是覃陟住的地方。   这一个楼层果然是清了场,许多房间全都没有人。直到往里走了些,严景倾才听见覃陟与里头姑娘嬉戏打闹的声音。   话语有些不堪入耳,他在四周看了一眼,整个人上去了房梁之处,整个衣角藏到了有阴影的地方,不容易被人发现。   没过多久,覃陟似乎玩够了,带着那三个姑娘来了外面大厅,桌上放了不少酒和点心。姑娘和他玩的十分野,覃陟上身都是光的,整个人有种纸醉金迷之意,但严景倾发现这人的双眼下都泛着些乌青,恐怕是精气神都被自己消耗干了。   他冷哼一声。   这个人还真是不怕死。   那些莺莺燕燕的确是美,每一个都很乖巧的给他倒酒,还有人为他捶背:“殿下,殿下快喝呀……”   覃陟喝完酒,又叹了口气。   女子马上问:“殿下叹气做什么?”   “倒也没什么,只是我那老爹终于要死了,总算不被他压迫了。”覃陟嘴里嚼着花生米,后又哼了一声,“你们别看我现在潇洒,等我弟登上皇位,估计很快就不一样了。覃言那个贱人,也不知有哪里好,让他这么惦记。真没出息……呵,但还真别说,以后覃言的位置对我来说,可就不好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本依旧还是主攻~预收在专栏里,不过简介现在就不放了,因为本文简介也都还有。   最近在听《不赴》和《惊鹊》,真的吼吼听,我真的太喜欢那个不赴里面的戏腔了,三分才同襟袍~ 第32章 寝宫   严景倾忽然在心中有了一个计策。   按照覃陟这话来听, 难道他们兄弟俩其实另有隐情?或者说覃深根本就没把自己的亲哥哥放在眼里。   他继续在房梁上躲着。   那几个女子深知此人就是自己的主,所以也极尽谄媚:“殿下何必忧虑这么多,再怎么说五殿下也是您的亲哥哥, 日后只需不在他眼前转悠就是了, 而且他以前都那么护着你, 肯定也是无所谓的。”   其他女子附和几声,但这种安慰在覃陟耳朵里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他也不是完全的蠢才,只是无所谓的笑笑:“你们呢, 还是太天真。”   但他人虽然这么想,却又没有半点反抗的意思。大约是做咸鱼做习惯了, 嘴上说说,身体却诚实的很,一点也不动。   不过这样就好办了,严景倾默默想道,既然覃陟心里已经有这种想法,那不如就想办法加大他们的矛盾。   让他这条咸鱼, 不得不从案板上站起来。   再晚些,覃陟终于感觉到有些累了, 管着几个人回卧房休息。严景倾默默的从旁边溜走,悄咪咪的回了楼下自己的卧房。   他将那女子放倒在床上, 自己一个人正大光明的离开。很快江恕也出来了, 显然也是听到了刚才覃陟的那些话。   严景倾思索再三,决定让江恕留在这里。   他和朝言已经约定好晚上找个机会见面, 但是这里需要有人替他挑拨离间。   “你只需悄悄观察,或者说在这两天看一看有没有什么人认识覃陟, 想办法获取那个人的信息, 假扮他人来给覃陟写信。”   “让一个熟人去对覃陟说, 他弟弟想要他的性命,以绝后患。因为他有损皇家颜面,而覃深想做一个没有污点的帝王。”严景倾十分笃定。   这天下没有什么人知道皇室的这种丑闻,若不是生活在京城能听到一些风声,恐怕谁都不知道皇帝被人控制。   而覃深千方百计的想要那个藏起来的玉玺,不就是求一个名正言顺吗?   只要这么说,覃陟肯定能明白。   江恕眼神亮了起来:“好,属下这就去办。”   安排好后,严景倾独自一人上马离开,直接返回了京城。   月下柳梢头,人约黄昏后。①   晚上朝言还是听信了他的话,真的来找他了。但他模样似乎更累了些,恍惚已到了最重要关头。   这一刻,严景倾承认自己有些心疼。   他想也不想的说道:“若殿下真的信我,那么想办法带我入宫。”   对面朝言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又镇定下来:“宫中把守森严,若我名正言顺的把你带进去,肯定会引人注意。我记得你武功很好,晚上我会告诉你一条路线,不如从那里进吧。”   “好。”他笑了笑。   正是带着这种绝望之境,所以朝言不信也得信。与其自己毫无反击之力的耗下去,不如就赌自己能帮他。   两人在回去的路上,朝言还是问道:“阁下真的愿意为我出生入死吗?”   “当然。”严景倾说完,竟然还笑了笑。   似乎是自己这种完全不怕死的信念感给了朝言信心,他也跟瞎猫碰上死耗子一样还真的全权相信,闲聊了几句:“阁下是真的勇猛啊……”   “不敢当。”严景倾轻哼一声。   “我需潜入皇宫,观察观察地形再说。”但严景倾并不是真的有把握,至于自己为什么在他面前表现的这么自信,大约也是因为信念感吧,不想让对方伤心。   从前那个乖顺和对他表达爱意的少年不见了,如今却挑起皇宫的大梁,着实让人悲伤。   严景倾心想,此一去,必须得有十足的把握。   他需要完整的带回朝言,再怎么说,也要摆脱姜国这个泥潭。这里太混乱不堪了,别人也配不上朝言在这种地方待下去。   还有那位大名鼎鼎的覃深。   严景倾倒想看看,这个怪人究竟是什么人物。姜国要么收复,要么……就得让他们投降。   灭国这种事情他不一定做,但一定得让丘国之人放心。   两人还没怎么说完,已经快到皇宫的地界。朝言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严景倾牢记心中。   很快,两人分道扬镳。   夜幕已深时,严景倾顺着月光悄悄换了条路线走,竟是在皇宫里踩着瓦片悄悄溜入了那不起眼的一处地方。   那是原先朝言的住处,因母妃也并不受宠,在皇宫后妃这一片地方显得尤其偏僻。如今五皇子掌权,也不知其他宠妃那些人是怎么想的。   或者说……其实也有不少宠妃已跟从了覃深的阵营?   他这么想着,忽然走近了朝言的地方,对方显然是做出了一副要歇息的模样,府外把守的士兵亲手关上了门。   果然是另类的软禁。   虽没有控制他的自由,但朝言什么时候出宫,什么时候又回来,完全都在覃深的眼皮子底下。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在卧房走廊那个地方应当是看不见什么的。   府里只有两个婢女,此时此刻那两人都在忙活着给朝言打热水供他沐浴,肯定是没注意到房顶上来了人。   于是严景倾换了一处落脚点,在朝言没注意到他时提前躲在门后,倒是还有个坏心思。   对方径直走去了另一个房间,是婢女提供他沐浴的地方,严景倾自然躲在了里面。但想着等会儿可能那婢女会进来铺床,他又蹑手蹑脚的进了里面,可这里头实在没地方可以躲。   很快,严景倾心一横,缓缓的钻到了床底下。他何时都没有这么憋屈过,不过为了不被人发现,也就忍了。   毕竟那婢女很有可能不是朝言的人,很大概率是覃深派来监视的。   之后也不出严景倾所料,那两个婢女果然进来为他收拾房间。   一边收拾两人还在聊着天。   “九殿下天天出门也不知干什么去,五殿下这都不管,还真是对他完全放心啊。”其中那个铺床的婢女说道,声音离的很近。   另一个婢女在扫房屋内的灰尘,附和道:“倒也不是对他相信,而是五殿下太自信了,毕竟大势已定,九殿下再不满又能翻出什么浪花。”   “嘘……也不能说多,可能九殿下马上就回来了。”   两个婢女收拾完东西,正巧朝言也沐浴完毕走了进来,见她俩态度也不是很好,声音有些倦怠。   人都走了,所有房门都关上,严景倾还是没有第一时间出去。   这时,他听见房屋内嘈杂的脚步声,朝言似乎以为他在窗子那边的后面,很轻的去开窗户探究四周。   确定人都走了以后,严景倾这才从床底下出来,趴的他自己都有些累。   这着实难为他了,一个高挑之人,被压了许久的时间。朝言看到他从这出来有些诧异,但很快低声道:“你是什么时候躲进来的?”   “你去沐浴之前。”严景倾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发丝都有些乱了。   但他也顾得完全清理干净,而是说道:“现在能藏哪,你府上这么多人把守,好像也挺困难的。”   “明天去混一身衣服来,假装是这里的守卫,倒是可以在宫中转动一些。但你可不能太明目张胆,要做做样子……”朝言思虑道,“今天只能先委屈一下了,那两个婢女是轮番守夜的。”   严景倾在旁边找了个座椅停下来,他睡也不能睡,在这里歇息肯定也不可能,婢女夜里可能还会进来检查下房间。   于是刚进来不久严景倾又得琢磨等会儿该藏去哪……   但他想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刚才无意间听见,五皇子对你的态度好像……不太一样?”   “……”朝言面上有些难堪。   但他很快将心情收了下去,看着面前这人道:“是什么也不重要了,我是个正常人,没有那种怪异的癖好。”   严景倾嗯了一声,心下有些复杂。   两人说话声音都很低,朝言似乎也终于到了一个可以倾诉之人,仿佛也是在濒临绝路前找个人说说罢了:“其实我早有心仪之人。”   “但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他了。”朝言说话时眼睛好像没有光,“我想过了,这场斗争,若是我们赢了,我就对皇后太子再无关系。若是输了,那就一条白绫,自刎于此。”   “他不会放过皇后和太子,就算我苟活着,也是对自己的屈辱。”朝言态度很坚决,这个决定仿佛不是他现在想的,而是早就有了念头。   严景倾面色微顿,一动也不动的看着他。   朝言冷冷说道:“我知道,只要我死了,他肯定不会留任何情面。保不住太子皇后也就算了,起码我们也能结个伴,在地底相遇。”   “先别说的那么凄婉……”严景倾不忍他再说下去,“难道你真的没有想过,这次能赢呢?”   “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严景倾低声道,“况且你说那位心仪之人,会不会也在等着你?”   朝言顿了顿,又将目光看向他:“我也不知,但他为人我太清楚了,踏实做人,老实巴交的……他长得很好看,以前也有许多姑娘喜欢。不过我走了也没什么,他那么年轻,可能会再找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严景倾:“老实巴交……emmm但愿如此吧” 第33章 做戏   老实巴交……   严景倾都好奇死了, 朝言这是何以见得啊?   不过这也不怪对方这么想,毕竟在那以前自己的确如他所言。   他可不敢现在就反驳,只能尴尬笑笑:“这样吗……”   但现在并不能让朝言完全丧失信心, 连今天这会儿还得鼓励他:“那我建议你要好好想想那个人, 若没有孤注一掷放手一搏的心理, 以后都会留有遗憾。横竖都逃不掉,不如就赌一赌。”   “赌我们能赢,赌五皇子会输。”严景倾和他对视一眼, 给朝言最大的信心。   这夜,严景倾最终回了朝言这间屋顶的房梁上, 半眯着眼休息了会儿。   白天,按照朝言所说,他偷偷做掉了暗卫里的一个人,穿上了对方的衣服,混入其中。   这些暗卫除了守正门的那几个比较相熟,其他人都是生面孔, 互相不怎么见过都很正常。   而对于覃深来说,今天唯一变得不一样的就是今日的覃言没有出宫。他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 独自呆在寝宫里。   严景倾混在了那一堆守卫里,但大多时候依旧是躲起来的, 因为守卫也是要干活, 你要是露面太久肯定会引起别人注意。   一上午倒是没有什么大动静,直到下午时覃深忽然出现在了这里。   这时的严景倾只得悄悄躲在府里的水房中, 透过窗户的缝隙去看外面。   覃深这人倒是奇怪的很,好像没事人一样在这种小地方晃悠, 即使覃言不理他, 他还自顾自的坐那饮茶。   而不久后, 来找他议事的大臣还全都正大光明拜访了府内,几人还坐在凉亭那里讨论起了政事。   而这期间的朝言,就闭门不出,在自己的卧房里压根不搭理外面。   严景倾在心里呵了一声。   这个人还真是厚颜无耻啊。   很快,前来议事的人几乎都走光了,覃深还是没有走。这时严景倾有些想听他会说什么,于是动作放轻,换了个位置去倾听。   只见覃深把那两个婢女叫了过来,质问她们:“这两日九弟都做了什么,如实相告。”   “回禀殿下,九殿下从外面回来以后就都是正常的生活着,没有什么异常的行为。”婢女答完,又道,“也没发现他身上或者房间里有您要的东西。”   “我知道了。”覃深说完,并没有着急让婢女退下去。   他重新坐在那里,手中似乎翻开了一个类似书信的东西。   但很快将那个东西看完,覃深脸上出现了怒气:“这个蠢材,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情去找妓.女!可真是一点危机感都没有,母妃那么聪明的人,若是没有我,早该怒其不争了。”   覃深很生气,当场就把那封书信给丢到了地上。一旁的婢女很惶恐,全部跪倒,嘴上赶紧说几句好话:“殿下息怒,如今所有人都不成气候,没有人是您的对手。”   婢女说完,覃深又哼了一声:“他要是争点气也好,何必让我收拾那么多烂摊子。罢了,以后不给我添乱就行。”   这是覃深终于站了起来,似乎要起身离开。但他在原地踟蹰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转身去朝言的门口。   严景倾正好奇这人到底想干吗,又看见他将脸色收了起来:“阿言,等会儿我让人给你送些糕点来,我暂时不会强迫你。但时间这么拖下去,你倒是没什么问题,我怕……”   没有说完的话就是他给的余地,代表太子的安危。   但严景倾没有听到朝言回复的消息。   很快覃深就走了,整个府内陷入了短暂的风平浪静之中。严景倾找了个机会重新进入卧房,和朝言对视一眼。   他想了想,转念说道:“你知道太子被关押在哪里吗?”   朝言愣了一下,随后道:“同样是在东宫,皇后也在那里。当时太子病重,他急匆匆将皇后召去,于是将两人软禁在那。”   “那就得想个办法了……”从这里到东宫显然是不可能的,他能到朝言这个地方,不代表能安全到达东宫。那里的防守肯定比这里高上好几倍,有什么办法能够将这人带走呢?   严景倾坐在凳子上沉思片刻,忽然想到了又一种激进的方法。   “你听我说。”严景倾很小声的在朝言身边说了几个法子,直将对方说的一愣一愣。   面前之人犹豫片刻:“太冒险了吧,真的能行么……”   严景倾叹了口气:“能不能行也是唯一的机会,只要太子能平安无事的转移出皇宫就好,一切就有机会。而且这个方法,他不会怀疑你,因为你有……不在场证明。”   两人相看一眼,心照不宣的嗯了一声。   晚上,严景倾依旧是躲在了朝言的寝宫里,因为再去外面还是比里面危险。他正要照常去那个地方入睡,偏不巧听见外面有人说覃深过来了。   两人吓了一大跳,朝言退后一步:“怎么办?”   严景倾马上找了个地方往后藏着,对他说道:“大晚上的来找可能是有别的想法,你先推辞,若实在不行等会我再见机行事。”   事实证明大晚上过来,覃深的确是喝了酒。他平常不会这么没理智,今个晚上喝高了些,也不知怎的就一定要过来看。   他放慢脚步躲在后面的帘子里,听朝言在那边与对方周旋。   “我都要睡了,你这时过来做什么?”朝言冷冷道。   但门外的人显然不是很清醒,声音带着些漂浮之意:“我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哪容你多嘴。快点,本殿下可忍不住了。”   覃深似乎有些上头,让周围的人过来撬门,直接说道:“给我……撬开他的门,想拦我……门都没有。”   这人状态不对劲,让对方保持君子之风显然是做不到了,朝言无可奈何只能听严景倾的话,打开房门将他放了进来。一旁的婢女匆匆过来帮两人关上房门,还专门走远了些。   覃深若不论人品和作风,模样倒也是标致英俊的男儿郎,但纵观他的所作所为,只觉禽兽不如。   他看朝言终于对自己开了门,脸上笑的有些邪气:“哼……敢拒绝我,这世上没人敢拒绝我!”   大约是喝高了,覃深走路时还有些飘忽不定,手上还拿着一个酒瓶。但他力量是不容小觑的,也不能轻易动手。   朝言在往后退,仍冷静的对他说道:“你喝多了,这里不是你的寝殿。”   听他这么说,覃深还睁着眼望了这四周一眼,但很快又笑起来,将那酒瓶随意的丢在了地上。他直接上手解开了自己的衣服,缓缓将衣袋拉下,望着朝言眼底尽是欲望:“哼……你没有机会了,等是等不等的,我马上就……”   话还没说完,严景倾再也忍不住从口袋里射出了一根银针,直直飞入覃深的穴位里。对方瞬间倒了下去,他果断从后面出来,忽然说道:“若是此时杀了他会怎么样,拿他当人质呢?”   “不行……太子皇后被一个人所看管,若是他有三长两短,那个人会立刻取太子和皇后的性命。那两人只是合作关系,覃深说过若自己出意外,便让那个人扶覃陟上位。”朝言有些无可奈何。   就算覃深嫌弃覃陟,但对他有深仇大恨的人是皇后。自己哥哥不成器,即便如此他也要保证是母妃的血脉取得皇室,所以覃深对覃陟是恨铁不成钢的心思。   但很快容不得两人多想,大约是覃深倒下去那一刻声音太大,惊动了外面的人,远处有脚步声传来。   两人瞬间有些慌乱,严景倾果断将覃深的身体往后拖了拖,隐藏在那帘布之后。几乎是一瞬间,严景倾摘下了覃深头上的发冠。   他怕那些人会进来,于是对朝言说道:“得罪了。”   他将发冠三下五除二的戴到自己头上,朝言也瞬间明白这人要做什么,于是主动上了床铺。严景倾也钻了进去,而地下刚好是覃深脱掉的外衣,从外表上来看就是覃深按捺不住寂寞来找他幽会。   因为朝言也是会武功的,婢女怕覃深会被反杀,所以马上推开了房间门,而此时此刻床上的两人十分配合,严景倾一头墨发背对着那些人,朝言马上哼了几声:“啊……嗯。”   回想起刚才覃深的声线,严景倾尽量放低了些,虽然说有些不像,但也会被人认为是做了那些事的喑哑。   “找死!”他咒骂道,听起来像是被人打扰后的不爽。   婢女一看这一室凌乱,地上还放了覃深的衣服,床上那人也正好是覃深的发冠,马上退出关门:“奴婢该死,奴婢这就退出去。”   严景倾为求对方相信,低声道:“再大点声……”   纵然千百般不愿意,这样做戏也有些羞耻,但朝言还是配合的叫出声来。外面两人顿时羞耻万分,走的时候还说了几句。   “没想到五殿下这就忍不住了……”   “不过九殿下坚持了这么久,今夜还是与五殿下做了那档子事,难道是松口了?”   “可能吧……或许马上五殿下就能登上皇位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严景倾:看似是假装,实则是场景回放 第34章 幸了   远处脚步声离去, 那两个婢女终于走远。   确定她们真的离开了,严景倾才从床上下去。一旁的朝言面色有些许红润,但不知为何, 面前的这个男人身上气息倒有些相熟。   但他不敢想那个可能。   严景倾并不知道朝言在想什么, 他只能急匆匆的将覃深身体重新拖了出来, 望着此人昏睡过去的容颜沉思。   “你这针是对他做了什么?”朝言摸索出那个地方的针,这东西不算细,但这根针非常长, 并且在尾端系了根细小的红绳子。   因为特别长,所以也不会全部没入身体。   看得出来, 严景倾是拿这根针扎了他的穴道,使其立刻昏迷。   此刻时间已经不够多了,所有人都知道今夜的覃深宿在了这里。但今天晚上行动,那是远远不够的。   严景倾思索再三,和他说道:“只能先骗覃深了,信与不信便是他的事。”   “你最好对他说, 后来他睡着了,所以便没有促成, 暂时麻痹他的心。”鉴于覃深清醒时与醉酒时截然不同的态度,严景倾不得不怀疑这个人很喜欢作秀的类型。   他可能也不想强取豪夺, 大概也是怕朝言作出自戕的行为。   两人对视一眼, 默认了这个行动。   朝言犹豫片刻,对严景倾说道:“最好查一查他身上会不会带些东西, 今天突然喝醉,可能是有人找他论事。覃深这个人很谨慎, 他手上没有玉玺, 能代表他权力的是自己做的一个印章。”   “若是能找到的话, 一切就好办许多。”朝言说完两个人开始在覃深的身上摸索。   将衣服全部翻完,严景倾也不知从那摸到了一块凸起的东西,待他拿出来时正是那一块私人印章。   给暗卫和他所有属下发号施令的东西。   两人眼神亮了起来,严景倾当机立断:“现在就给我拟张草纸,你将看守东宫的那个人姓名告知与我,我倒是有个金蝉脱壳之计。”   一旁的朝言如实相告,严景倾本想自己写个草书交给那位看守,但一想到笔迹可能有所不同会引起人怀疑,他又换了个法子:“你这里可有什么能代表覃深字迹的东西?”   “有倒是有,不过你的意思是临摹他的字迹吗?”朝言马上就想到了这个人下一步的行动。   他果断点了点头。   朝言将对方曾经给自己的一封书信拿了过来,严景倾眼神有些异样,但看完书信后发现覃深倒也不是自己想的那般肉麻。   这个书信也就只是曾经年少时,朝言被覃陟暗中欺负的很惨,覃深送来安抚他的信。   因为那个时候覃深覃陟的母亲燕妃尚且在世,大约是管着覃深不许跟朝言来往,所以对方也从不敢表露出半点不对劲。   于是那个时候,朝言经常被覃陟弄的遍体鳞伤,身上落下许多伤痕。   严景倾想到这的时候,忽然想起来,曾经在朝言身上看到的那些伤疤。   那个时候他以为是朝言掉下山崖和别人打斗落下的伤痕,没成想……原来是被人欺负至此。   长这么大,他一定吃过许多苦。   母妃不受宠,就连抚养他的皇后也只是为了养大他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而已。   姜国这位皇帝后妃太多,如同任何一个皇帝一样,雨露均沾处处而留情。但每一段情谊,或者都是露水情缘而已,连个名分也不曾给。   生于皇室,这也是弊端之一。   享受不了兄弟姐妹之间的情谊,就算是同父母之间也一样勾心斗角。   严景倾下笔的速度也就慢了些,心里有些愠怒。他对这俩兄弟,可谓是生气到了极点。   但生气归生气,眼下却暴露不得。   于是只好当着朝言的面,起草了这份诏书。这上面的内容大致写的是事情有变,假装东宫起火,暗中烧死太子与皇后。   落款是他的印章。   最后一句话还写了:“恐被人发现,看完即毁。”   这份诏书给那个看守的意思无非就是,假装五殿下除掉太子皇后,但不能被世人明面上发现,所以要偷偷摸摸的做。   因此弥补了覃深不能来亲自下令的这个缺陷,与此同时东宫肯定会因为大火而陷入慌乱,彼时他们乱做一团,严景倾就会趁着那个时候溜入东宫将太子带走。   但这个方法确实很冒险,严景倾说:“东宫在起火前我们赶紧进去,届时你去带着皇后,我将覃越背走。他们两个不会武功,只能由我们带走。”   这次的举动朝言必须走了,只要将太子皇后安全带离皇宫,他也就没有留在皇宫的必要。   况且如果朝言停留在皇宫,那么肯定会沦为覃深的人质。   悄悄的把太子带走,覃深也会陷入慌乱之中。   这一次,两人必须得冒这个险。   将这些准备东西全部弄好,严景倾把印章重新放回了覃深的口袋中。他趁着手下人全都离远,早就躲好隐藏在那群士兵之中。   隔天清晨,覃深在头脑的严重混沌之中醒来,身体倍感疲累。   他有些头疼,一睁眼忽然发现不是自己熟悉的寝殿,这竟是阿言的寝殿。他有些惊喜,忙唤了人,只见进来的却是朝言。   覃深瞬间激动了起来,双眼带着笑意:“阿言……我怎会在你宫中?”   “昨夜殿下喝多了酒便来了此处,送你回去你已经要睡着了,所以我便没有管。现在你人也醒了,便请回吧。”朝言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对他没有更多的好脸色看。   但此时的覃深认为绝对有些蹊跷,他忙说了几句好,就退出了房间。大约是这回满足了他心思,所以整个人显得格外高兴。   暗处在门口等着的严景倾小士兵一直低着头,未敢对上覃深的目光。   而覃深此时高兴坏了,也没管别人,只将其中一个婢女唤了过来:“小翠,我昨夜是何时来的这里,昨晚都发生了些什么?”   那婢女笑道:“殿下什么都不记得吗,昨夜亥时您来了这里,还幸了九殿下呢……”   “幸了他?”覃深一脸懵逼。   他语气有些不敢置信,坐在原地沉思了好几秒,似乎还想回忆什么:“我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难道你是看见了什么吗?”   一旁的严景倾拳头有些握起,心里却是想笑。   见个鬼的幸了,昨个那是我!   听婢女那笃定的意思,覃深一脸懊恼,又自言自语起来:“我可真是喝酒误事,这等重要的事怎么能忘记呢……”   但他又念了几句:“那今早阿言他为何还是那副表情,而且说辞与你严重不一!”   这一说,严景倾在一旁生怕露馅。可惜婢女是个脑洞大开的人,以少女的心思来揣测朝言的内心,所以换了个思路解释道:“大约是害羞了罢,毕竟他坚持了那么久,一夕破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这一话成功将覃深给哄迷糊了,他觉得也是如此。于是覃深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宫殿,临走时还念叨着晚上还得继续来。   等他走后,严景倾才松了口气。   看来时间是不能再拖了,今天必定得行动。   约至黄昏时,严景倾依旧是自己的那套偷来的士兵衣服,这一回他佯装起了覃深的人,抄了个小道提前去了东宫。那位看守就住在外头的房间里,于是他就光明正大的求见。   等他进去后才发现这个看守就是当初那位穿着暗色衣服跟踪朝言的首领,听说是叫武宁候来着……?   但严景倾面不改色,马上将自己的书信递到他面前,恭敬说道:“属下见过武宁候,今日受五殿下之命,特来暗中送此书信,望您立刻照做。”   武宁候没察觉出什么异样,大约是刚好严景倾知道他的官爵,称呼的也恰巧是对的,所以完全没异议。他打开那封信看了一眼,字迹也相差无几,更何况还有亲自封印的那个盖章,于是马上回复道:“我知道了,你且下去。”   严景倾知道自己成功了第一步。   等他回去后,立刻与朝言会面。想到晚上覃深会来这个地方,严景倾说道:“你夜里哄好覃深,给他下个昏迷之药,他因为昨日的谎言肯定不会发现异常。届时他睡在你房中那些人不敢轻易进来,你可趁此机会溜走。我先去东宫带出皇后太子,到安全的地方与你会合。必须趁他们发现之前逃出皇宫,一切就成功了。”   “好。”   两人一拍即合,严景倾火速换了身装备,重新回到了东宫附近。   夜晚的东宫有些寂静的过头,长久以来的监.禁让这里的天空都变得阴气森森,压抑无比的气息布满了整个上空。   但很快……一点星星之火,恍然在东宫的某个角落燃烧了起来。   火光照亮了墙壁,将宫殿里的几个人全部都吓了一跳。   皇后和覃越对视一眼,有些悲哀道:“覃深难道连等都不愿等,今日就要了你我的性命吗!”   覃越的双腿依旧有些僵硬,他苍白的面容上忽然浮出了一丝笑容,安慰着母亲:“母后,覃深这般忍不住除掉我们,他也会被世人所唾骂。他日后也总有会死的一天,我倒要看看……”   “覃深如何面对姜国十多位先皇,又以何等脸面下地府。”   作者有话要说:   覃深:好家伙,他们都说我干了这事,但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 第35章 掉马   很快, 火势即将蔓延了整个东宫。   里头还有十多位宫女太监服侍太子,但当时与太子皇后一同软禁于此,东宫眼下尽是此起彼伏的呼救声。   太子以为是覃深想要杀他, 而那些宫女仍抱有一丝希望。   “快救火呀, 这是从何而起的大火?!”   “难道当今五殿下真的要赶尽杀绝, 以大火焚毁东宫,做出这种不忠不义之事?”   “呜呜呜……”   深宫里有呜咽声传来,而外头的武宁候仍在做戏, 佯装昏睡中没有发觉。而此时的严景倾见状只能立刻溜了进去,因那些人不敢进来要救火的样子, 他干脆直接闯入大殿正门,与里头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瘫坐在凳子上的覃越和皇后吓了一跳,不知这人忽然进来是有何意。   严景倾没有机会解释过多,立刻说道:“太子皇后请随我来,我是奉九殿下之命营救二位。”   此时已顾不得那么多,有逃命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皇后立刻站起来, 严景倾马上吩咐他们:“将身上外衣全部脱下,我带你们走另一条路。”   覃越和皇后照做, 但念及对方腿伤,皇后哀切道:“他已走不动路了, 当初被覃陟所鞭打在膝盖上, 如今双腿血肉淋漓。”   这一听,严景倾倒吸一口凉气。   眼看火势已经蔓延到了整个东宫, 如果再不行动恐怕房梁连踩踏都来不及。严景倾立刻将覃越背到了自己背上,回头让皇后跟上:“请随我来。”   几人已经顾不得其他, 东宫里的其他宫女全部跪倒在地上, 满眼哀容。太子皇后的确是被人救了, 但他们这些蝼蚁的命,今日就要葬送于此了。   火光缭绕,整个东宫瞬间起了浓烟,这些新号足以让外面的人立刻动乱起来。   皇宫开始骚动,远处有兵马慌张赶来,那些都是还不知情的将领。严景倾一个挨一个的将两人送上另一边房梁,匆匆下了东宫的外墙。   趁着另一边路兵马全部赶来,三个人只能匆匆从这条狭窄的地方而过。但直接走肯定是行不通的,必定被那些人所发现,严景倾就带着两个人偷摸的躲到了一处暗角。   此时他们需等待朝言过来接应。   因这处暂时没人注意到,所有的人马几乎都赶去救火,皇宫那边一片混乱。而严景倾知道,那些人势必责问武宁候,他肯定也暂时不会说,绝对是要等到覃深过来才能说话。   而此时,覃深已经被朝言控制住了。   他正在等待时,覃越脸上有些冷汗,但仍咬着牙坚持道:“阁下是什么人有如此神威。”   皇后也望着他,感激涕零:“阿言……他真的做到了。”   一旁母子俩都有些心有余悸,但严景倾对他俩也没什么好话说,毕竟他们只是为了助朝言逃脱而已。日后兵戎相见,兴许又是一场恶战。   除非姜国愿意直接投降。   严景倾淡淡答道:“我与九殿下有些缘分,所以冒着风险来救皇后与太子殿下。”   刚好答完,朝言也从另一边走来,两人对视一眼,一人捞起旁边手臂,直直飞入高墙之上。一阵兵荒马乱中,当严景倾再回头时,东宫的火似乎已经熄灭了。   那边冒起了浓烟,而不知那一刻的覃深该如何作想。   一路顺利的逃离皇宫后,依旧是不能就这么在附近停下。这会儿很有可能武宁候他们去找覃深的下落,万一醒了直接出来追击也是不太好对付的。   于是严景倾还是带着这几个人一起走,顺便将张公公一并捎上,干脆直接逃离京城。   几人架着马车,驶入了京城外,严景倾思考良久,最终将太子与皇后暂时安置在一处非常小的破庙里。   没有人烟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皇后和太子终于得救,又经历如此大的变故,身上仪容早就混乱不堪。覃越又一次见到朝言,心里有些激动:“阿言,你真的辛苦了……”   他们在说话,严景倾暂时也就没有插嘴。   一旁的朝言没有太多表情,只是嗯了一声,看着太子皇后回道:“你们安全了就好,如今覃深手上没有人质,没有玉玺,他就只是个空壳,势必会有人不满。皇兄只需修养时间,待日后养精蓄锐重新起兵,也无人会反对。”   太子起兵阻止造反的那一群人,相信天下人也没有人会说不。   眼看得救,皇后这才问道:“多谢这位能人,不知阁下怎么称呼,日后皇室绝对不会亏待你。”   这话倒是有些想收复此人的意味,张鹏站在一旁内心颇有算计。他在想,自家太子什么时候会动手。   但下一秒,严景倾也似乎没有搭理皇后的意思,自己倒摆起了架子。   他转身望着破庙的门口,远处竟找不出一处人烟之地,周围尽是广袤无垠的草丛,以及远处的大山。严景倾叹了一声,问张鹏道:“你这几日可与江恕联系上了?”   两人在议论,朝言不知道这个人名,可听到人名的皇后眼睛瞬间瞪大了。   她和太子对视一眼,慌张道:“丘国虎将江枕之子江恕……?!阁下到底是什么人?”   面前的人依旧没搭理他们,而此时的朝言也反应过来了,望着这个与自己朝夕相处了好几日的男人,有些奇怪又熟悉。   但他还未出声,脑海中那个不可思议的猜想还是冒了出来。   张鹏答道:“昨日刚联系上,江恕正往京城这边赶,算算时辰的话……大约很快就到。”   严景倾嗯了一声,然后吩咐几句:“你先上马回去与江恕会合,让他安全将太子皇后转移阵地。是时候……该进军了。”   一道惊雷似乎在几人耳朵里炸开。   但朝言倒是没有慌乱,而是直直走过来想要面对他的容颜,似乎在找寻着什么。严景倾回身,将手背过身去,看见朝言这副表情倒是失笑一声。   他低声问:“想起来了?”   “还是认出了我么?”严景倾就这样低头望着他,破庙里偶有风吹进来,使衣袂蹁跹。   朝言站在原地,似乎哽住了声音:“你当真是景倾哥?”   “是……也不是。”严景倾不想在此时对那两个人说太多话,省的被对方听见。他低垂着眼,伸出手拉住朝言,带着他往外走。   两人像是有小秘密似的远离了迷茫的太子与皇后,直到站在外面一些朝言才敢正眼去瞧严景倾。从前未曾谋面时,他一直是用体温和对方的身形来在心里判断长相,可如今看见了真容却是更加震撼。   严景倾很高,身量挺拔,而且轻功绝佳。   他的五官当真称得上剑眉星目,鼻梁高而挺,薄唇轻且声磁。如今似乎颇有雄心壮志之意,整个人显得更加器宇轩昂。   于是这一刻又想起那天他还装模作样的与自己共上床榻,以此蒙骗覃深这件事,让朝言觉得有些羞耻。   他又退后了一步,回想起刚才严景倾的话,以为是丘国的哪位统帅。他顿了一下,又不舍又戒备道:“景倾哥如今……是想如何?听你刚才的意思是,攻打姜国。”   “是。”严景倾这回望着他的眼睛,“我的确是要攻打姜国。”   但这人话说到一半,又杀了个回马枪:“但攻打姜国的对象又不是你,说是攻打国家,不如说是生擒那覃深兄弟二人。如果你能劝说覃越愿意投降,两国若是能交好,后面的战争必然不用再打。但……若是说不好,这场仗还是得打,打到投降为止。”   倒也是奇怪,说是威胁的话,但严景倾的语气又显得轻浮了些。仿佛只是在逗弄朝言而已,想要试探一下对方的态度。   朝言愣了一下,随后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取舍。   大约是知道交好的解决方法是最优选择,他也点了头:“若投降能换来和平,也不是不可以。太子他本就心地宽厚,想来也不愿意饱受战争之苦。”   这件事情说完,马上就进入到两人的私事了。   此时此刻朝言还不太愿意靠近他,虽然此时还不知道严景倾为什么会这样做,他第一时间还是问道:“孩子呢……?”   “在丘国,我……”严景倾顿道,还是决定坦白,“我母后在照顾两个孩子,阿言就放心吧。”   他的称呼是母后,朝言也瞬间明白了什么意思。原来他竟然是丘国太子,这可还真是戏剧性的一幕,原来以前丢失记忆的人不止自己一个。   眼看也解释的差不多了,严景倾目光柔和了起来。有微风轻轻拂过这一片草丛,周围响起轻微的声音。他望着依旧站在那的朝言,忽然忍不住呼唤道:“阿言……怎么不过来。”   “不过快一月未见,就算知道你我身份了,也不该如此避我如蛇蝎吧?”严景倾用着哄的语气,“我当然是来帮你的,虽说是算计了你一道,但也是为了你的国家。再怎么说,也不该跟我记仇……”   听他这么说,朝言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过来。   他低垂着眼睛,虽然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但严景倾还是捕捉到了一丝红意。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我尽量多写一点字~!! 第36章 诱哄   他在诱哄着朝言。   但当朝言就离自己只一步之遥时, 严景倾果断伸出双手揽入怀中。这一刻算是两人真正意义上的重逢,彼此都没有隐瞒后的重逢。   怀中之人体温渐高,严景倾低下头望了他一眼, 低声道:“想什么呢?”   “我日后该何去何从……”朝言有些迷茫, “姜国皇室本身于我已没多大关系, 我母亲甚至当年未曾见过父皇几面,那个地方又偏僻皇上也不会特意去见。后来有一次宫宴,他见我母妃容颜靓丽才去殿里流连几日, 原本许下日后会给她晋升位置,可很快就被其他妃子争相吃醋给推脱掉, 然后直到我出生都没等到皇帝都没有再过来一次。”   “从那以后母亲就一病不起,原本不受宠时安分守己无人针对她,后来真有姿色被看中后反遭人嫉恨,全都暗中挤兑她,于是很快郁郁而终。我虽在皇室里长大,却半点人情滋味没有尝过。”朝言此时说这些话, 那就是真正的袒露心扉了。   从前失忆时他将自己毫无保留的托付给严景倾,两人真心实意过上了一段时间的好日子。这会儿身世大白, 即使国家被人所救,但朝言知道, 这个地方从来也不太属于他。   覃越从小没怎么与他一同长大过, 那时他被送出宫在寺庙里被一些老和尚照顾,终日看着他身体才好了些。偶有回宫探望母亲时与朝言相处过一些时日, 但难免有许多下人说过,朝言是他的替代品。   虽覃越没有什么争议, 也不敢说话, 但他内心依旧有些怨言。   但那种怨言并没有真正的对朝言身上过, 便马上就又被送走。   直到十五岁身体好的差不多才被接回皇宫,身为嫡长子自被封为太子。也就是太子十五岁时,朝言的日子才好过了一些。   彼时太子在宫,覃陟不敢对朝言怎么样,也就只会私下耍些小性子。   后来真正的变故便是在覃深覃陟母亲燕妃病故,那位久居深宫里的少年人才逐渐露出了他的狼子野心。   若真论谁对朝言好,其实皇后和太子都算,但始终带有目的性。   直到今日,朝言在他的怀中说了这些,又吐露出一句:“遇到你之前,我的价值也就只是沦为那个替代品。但现在,好像是不一样了。”   “嗯,阿言日后不必再受人指使,也不必为他人肝脑涂地。”严景倾将朝言抱着,另一只手轻轻抚摸上了他的眼睛,满目柔情。   似乎在抚摸当初那里的伤痕,如今想来也实在心疼:“害你之人,我定会全部清除。而日后,你只需将一切交给我,只管往前走,再也不用瞻前顾后。”   两人这番真心话说完,严景倾考虑到破庙里那两人还干坐在那,便拉着朝言道:“我们的关系暂时就不要告知他们了,到时候的话我另有办法。”   朝言虽然疑惑,但马上还是点了头。   两人如同没事人一样重新回了破庙,进去时还一副刚才只是谈论事情的样子。覃越本就身负腿伤,就算没人看着,但这方圆几十里都是荒无人烟的地,想走也走不远。   严景倾没有跟这两人谈话,而是派了朝言以另一种方式解释了此时为什么是丘国人来相救。   让皇后和太子明白,丘国肯搭救也是想握手言和。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后,江恕和张鹏姗姗来迟,两人骑着马下来时眼里竟都还有笑意。   严景倾望了一眼,问道:“你们回来时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一旁张鹏果断点头,马上说道:“风声倒是没有传的太远,但东宫失火太子皇后皆葬身于此引起了轩然大波。皇帝被控制,他们被软禁的消息平民百姓并不清楚,此番听见太子皇后过世倒是说了许多谣言。不过若是有聪明人,也能猜的一二,覃深绝对会引起人民的怀疑。”   京城消息说完了,江恕也马上说出了自己在京西的所为:“末将按照太子殿下的吩咐,成功截获了不少与覃陟关系亲密的人来往信件,于是我写上了覃深想要杀掉他的传言,覃陟果然中招。但他似乎惧怕覃深那些手下的能人,也不敢起兵造反,那日看完信后竟然带着许多兵马逃走了!”   这话一出,张鹏和严景倾全都笑起来,真是为这人蠢到家的脑子发愁。   严景倾无所谓的摆摆手,叹道:“罢了,借他的手是不可能了,相信这种草包也没有什么大能力。但是不能让他逃出姜国地界,孤还要好好教训他!”   一旁江恕附和道:“的确,这种蠢人从古至今也没多少个能做到这个份上的。就算起兵造反估计也活不了太久,又怎配跟那覃深比较,怕是连脑子都玩不过覃深。”   他这说法,严景倾又正色起来,淡淡道:“覃深此人的确有些伎俩,可惜亏就亏在他竟然有一个致命软肋,这才被我抓到可乘之机。但这种人报复心太强,原先隐忍,如今大势已去濒临绝境,难免不会做出极端的事。”   “极端……”张鹏看了一眼破庙里,“左右太子和皇后都在这里,他想找人发泄也没有对象了吧?”   “有。”严景倾意味深长的笑起来,“我这回没带走的,是那位皇帝。”   三人皆对视一眼,瞬间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   昨夜的京城。   覃深被人叫醒时,周围所有下人全都跪倒,那名呼喊的人十分紧张的说道:“五殿下,东宫起火,大臣和不少将军全部都赶去了那里,武宁候沦为众矢之的,他们全都要您去看一眼啊!”   彼时他脑子有些不太清醒,总感觉一阵一阵发疼。闻言整个人都从床上坐了起来,怒道:“东宫好好的怎么会起火呢?你等如此哀戚,难道是……”   还未说完的话,很快就让覃深陷入了愤怒中。   其他人无一不回答的都是那句话:“大火灭掉以后,东宫内……只剩下寥寥的尘土了!”   那一刻覃深感觉到自己头晕目眩,走路都快不行了。等他整个人乘坐轿撵赶到时,所有人都还在东宫外苦苦等候。   而武宁候有些紧张,但看见他时又镇定许多。   覃深立刻上前,冲去武宁候看了他一眼:“昨夜干什么去了,东宫起火你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施救了吗?”   武宁候以为是在做戏,马上表演道:“我昨夜与诸位都喝了些酒,夜里睡的沉了些……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啊!”   一旁有老将怒不可遏,本身他就是太子一党,如今连周旋都不愿周旋,立刻辱骂道:“五殿下真是好大的胆子,这么大的动静,就算是条畜生也该醒了!你们纵容火势大到将人身躯都全都烧焦,怎么可能是拼命挽救!”   他又有些痛心,甚至伸着手指对着覃深:“五皇子啊五皇子,你若想公平竞争正常上位也就罢了,何必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杀兄弑后!你这种人与禽兽何异,天下人也不会容忍你当皇帝!”   如此之骂名,覃深有些动怒,但他此刻又不明白这等大祸是谁做出的。自己还没反应,一旁的党羽又有人帮腔,回怼那位老将。   此时的东宫正门,里头是焚烧过后的废墟,而门口是始作俑者与势力的相争。   殊不知姜国的天,已悄然变幻。   想着外面太多人,直接盘问必定不妥,覃深头一次将这些骂声给忍了,仍装模作样道:“诸位先在此等候。”   他将武宁候带了进去,去查看东宫现在的这片样子。外头已经听不见声音了,覃深握起拳头,冷静道:“你现在可以说了吧,为什么纵容这场大火?”   四下已无人,武宁候见覃深还是这个态度,当即大惊失色:“什么,难道你不知情?可我收到的密报上还有你的亲笔印章,明明是你吩咐我烧此大火,将太子和皇后闷杀在此的!”   这一回答,覃深如晴天霹雳。他猛地回头和武宁候对上眼睛,回想起从自己进入朝言宫里的那一刻发生的种种不一样,整个人终于清醒了许多!   原来那天婢女所说还看到他压着覃言,而自己毫无知觉,只记得进入房中后不久就没了记忆。不是酒造成的失忆,而是那天的房中分明就还有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竟然在假扮他!   回想起这一切后,覃深立刻出了东宫门,立刻吩咐道:“你们几个快去找覃言,他是不是已经逃出皇宫?”   一旁的武宁候有些不解:“太子皇后已死,就算九皇子逃出皇宫又能如何?”   “你还不明白吗?”覃深叹了口气,“他苦心积虑造这一出戏又是为何,趁此大火让你等假装熟睡没人去里面救火,那趁虚而入的人不就刚好能把里面的人带走吗?后来所有人都去救火了,还有谁会管他们?”   “怕是此刻……”覃深双眼冷漠至极,“已经走到很远的地方了吧。”   而这一刻,刚才辱骂弹劾的老臣站在一旁,内心千变万化。覃深正找不到人撒气,现在所有把柄都没有了,他忽然觉得自己守护的名誉已经再无所谓,干脆鱼死网破。   于是覃深立刻变脸:“把这老贼拖出去给我押入大牢,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给他任何食粮!”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我也想写多一点,但昨晚没睡好下午睡了个午觉嘤嘤嘤 第37章 幽会   站在这里的人无不大惊失色。   但也没一人敢上前阻拦, 那老臣十分无所谓,模样依旧是憎恨至极:“死又如何,你这种以下犯上谋权篡位的人, 日后必定会遭报应!”   很快他被带走, 而覃深则是一副镇定的样子, 俨然已经再无所谓。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阴鸷,冷冷看向旁边的武宁候,忽然问道:“父皇……这几日可醒了么?”   “额……”武宁候望了望身旁这么多虎视眈眈的人, 还是明说道,“没有。”   “该去看看父皇了。”他忽然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众人看着这有些毛骨悚然。   东宫这一起祸事,足以让这些大臣们人心惶惶。覃深知道自己等不起了,先前有把柄的时候他还可以慢慢玩,如今现在被玩弄的是他自己。   那就只能选择最后一条路。   玉石俱焚。   阴暗的皇宫内,连窗户都不曾开一扇,阳光都没有地方能够照射进来。这已完全不算皇宫, 与那暗无天日牢房有的一拼。   一声传唤,里头的人知道是覃深来了。   跪坐在床边的老太监身体抖了抖, 随后靠着皇帝耳边说道:“他来了。”   床上的人身体抖了一下,随后又闭了闭眼。   覃深阴测测的走了进来, 双眼似在打量这间寝宫。没有生机、充斥着死气之意的地方。   也不知过了多久, 覃深缓缓走到了皇帝的床边,轻柔道:“父皇, 今日可好些了吗?”   床上的人不肯作答。   一如往常一样,半点变化都没有。皇帝和老太监都知道, 这是覃深又来打听玉玺的下落了, 于是两人都守口如瓶。   先前覃深还有耐心, 但现在面对两个都是死人一样的东西,他半点耐力都无。   于是他表情更加烦躁,望着这老太监和皇帝,忽然萌生出了一种恨意。   于是覃深开始说话激怒两人:“老东西,太子那种货色有什么好的,懦弱无能且心慈手软,为帝王者没有半点魄力,您又如何将江山放在他的手中?!”   床上的皇帝忽然叹了口气,虽然想反驳但气短胸闷,说一句话都费劲。   倒是一旁的老太监忍不住了:“太子不当皇帝,难道殿下就配吗?为帝王者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与暴君又有何异?”   但覃深显然是不想听到他的话,连一句话都没有搭理他,直接当着皇帝的面伸出手在老太监脖颈上来了这么一下。   很快,照顾皇帝多年的老太监一命呜呼。   躺在床上的人在这一刻忽然明白,今日他过来已经不再是要玉玺这么简单了,怕是自己也再无生还可能。   于是人到了这一刻,皇帝才忍不住缓缓道来:“帝王之相从来不是简单的人品、道德就可以评判,你与阿越相差的地方……只能自己领悟了。”   这话一说完,皇帝就忍不住重重咳嗽起来。眼看到了油尽灯枯之时,覃深干脆帮了他一把。   他就这样站在父皇的边上,伸出双手为这人合上了双眼。   只这一个动作,床上的这个人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覃深一脸冷漠,走出了寝宫,对着身旁之人说道:“传我命令,父皇于今日驾崩,天下无主,太子已故,即日起,吾顺位登基。”   一旁的小太监眼睛瞪大了一瞬,随后马上道:“是。”   *   隔日,覃深诏令天下,明目张胆的告知于所有人,太子皇后崩于事故,皇帝本就患有心疾,听闻后便一命呜呼。如今皇朝内再无可以胜任的皇子,自然由他继位。   而玉玺,听说也被他找到,登基仪式在一日后举行。   如此迫不及待,还有这般明显的谋杀,终于引起不少人猜忌。   严景倾看完了诏令,心思微动。他心想大军已经快来到姜国地界,只等他一声令下,马上就可以攻入城内,势必要打对方一个猝不及防。   待在这个地方已经没有必要,如今孤身带着这等重要的人,严景倾准备悄悄返回昆山到那时与老将军会合。   他身上暂时没有一兵一卒,唯几人伪装起来才能悄悄行使。   夜里匆匆上马车后严景倾给皇后和覃越丢了几件农家的衣服,低声与他们分析局势:“你等已经是强弩之末,若不跟着我日后也抵抗不了覃深的大军。跟着我,我暂时能保全你们母子二人,但等日后如何,全要看二位是否聪明,能下这个定夺了。”   虽是保护,但言语之间也有威胁的意思。   覃越和皇后本就做了人质这么久,如今能触碰到一丁点星光都是不易,哪还敢说什么。他们倒是低声下气,于是这辆马车亲自给江恕护送。   由他暂代马夫,也能暗中保护他们的安全。   严景倾看了一眼江恕,吩咐道:“若你先我们一步与老将军会合,需要你全权照看他们,我届时要领兵布阵,管不到这两人。一定要保护好他们的人身安全,若是失职……”   “太子殿下请放心。”江恕说完,先一步上马带着里头那两人先行一步。   而之后便是严景倾和朝言各骑一马,几人行动没有全部黏在一起,而是循序渐进。直到顺利进入昆山地界,几人没敢合眼,都在算着时辰。   大约等到子时,有一队兵马从昆山底下而过,火光照亮了悬崖峭壁。直到顺着这条路完全攻入昆山城内,里头的人才吓了一跳。   叶城的防守显然来不及反应,彼时姜国正处于新帝的动荡,大多数人恐惧的是新帝将来会作何打算,而完全没意识到外患正在靠近。   一片混乱之中,严景倾带着朝言上马来到叶城的城门处,身上换了老将军给的弓箭。城门处那一处将领正惊慌失措,原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看样子才从睡梦中惊醒。   他望着城下完全不相识的这群人带着丘国的旗帜,名号写的还是‘颜’,瞬间明白了一切。那人名叫余甄,正想说什么话时却注意到了城门下另一处骑着马的人。   就算官再小,但他也是见过皇室之人的,当即认了出来。   余甄有些不可思议:“如今皇城内五殿下犯上作乱,而九殿下勾结外人窜取姜国地盘?若真是如此,本官还有什么意义守护叶城?不如今日一死百了!”   他正想直接从城门跳下,而朝言马上阻止道:“慢!”   城门上的人动作一顿,只听朝言解释道:“太子皇后我已经安全救出,若是真想阻止五皇子犯上作乱的话,只需打开城门即可!我等不是灭国,而是救国。”   国家早就陷入了危难之地,从昨日的诏令就已宣告了一切。纵使姜国有那么多忠义之士,但面对如此暴行也不能立刻反抗,若没有一位领袖也难以阻挡覃深那般气势汹汹的人。   余甄早就听说那位跟随两位先帝的老将被押入大牢,本就痛心而无能为力,如今见覃言这么说,倒是给了他思考的余地。   于是很快,全部解释清楚后余甄终于开了城门,放了丘国跟来的二十万大军进城。   如此浩荡,在深夜的叶城忽然预示着不久的将来姜国的内防正一步步被击破。古有人云,得民心者得天下,覃深如此作为已经失去了民心。   就算他得到一时的天下,也终究不会成为自己的。   深夜,严景倾让众多兵马直接在城外的郊区驻扎好营地,而自己与各位大将则暂时入住在城内。他们这般浩荡,这消息一定很快就会传入覃深的耳中,到时的行动只会越来越快。   几位将军与余甄全部在他的府邸,一通精打细算后才决定好未来几天要走的路线。   余甄和朝言问了好些话,到最后一刻还是犹豫,反复又问严景倾道:“阁下为什么会帮这么大的忙,到时真的不会趁机取下姜国吗?”   虽然是放行,但还没做到完全放心。   严景倾对着他轻笑一声,随后神秘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听过这句话,就知道孤不会轻易骗人。至于报酬嘛,该到时候的时候自然就知晓一切了。”   他说的后一句话意味深长,余甄听后果然松了口气,但眉心依旧微蹙。   严景倾知道,他蹙眉也只是因为好奇自己所要的报酬到底是什么,害怕到时候姜国拿不出来。不过自己倒是没有取笑这些人,而是在内心沉了口气。   姜国的这些属下以及人才,真的不配为覃深所有。   也许覃深真的会好奇,自己哪般不如太子,可能就是因为……不够宽厚。纵然他有临危不惧以及果敢的志气,但偏偏就是心胸狭隘和暴戾之气不配做为帝王。   国家需要的是一位明仁之君,而不是毁灭姜国二十多年基业的暴君。   而覃越,有这个能力。   刚过子时,还未完全天亮,想着众将士一夜未睡也该休息一下,严景倾才跟几个人各自告别。余甄还不知道两人关系,所以安排的卧房也就那几个。   不过严景倾倒是大胆,他沐浴完后看了眼屋外头没什么人,本就全是自己的兵马,于是大摇大摆的进了余甄给朝言的住所。   作者有话要说:   很像调戏小娘子的感觉哈哈哈 第38章 补给   夜已深静, 朝言这里空无一人。   他刚洗漱完毕准备自己上去休息,忽然见一陌生人影还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严景倾才松了口气。   这夜半三更的, 无端闯入别人的房间, 倒是有些许不对劲了。   朝言低声道:“你做什么?”   看见朝言时严景倾自己倒是坦荡无比, 但自己的容颜对于朝言来说无不是陌生的,纵然两人朝夕相处如此长的时间他也依旧是害羞。   仍然是一副没准备好的姿态,望着严景倾又陌生又惊喜。   这种情况, 严景倾心想着自己是不熟也得让他给熟悉去。他轻笑两声,凑到朝言旁边, 低声道:“我怕阿言离我太久,始终没有以前的感觉,特地想来陪陪你。”   “别那么不正经……”朝言被他说的有些羞赧,往后退了一步。   但如今正是行军途中,纵然住在别人的地方,严景倾也当然不敢乱来。他只是想和朝言在休息一会儿回忆回忆罢了, 于是十分熟络的上了床铺,一脸坦荡的让朝言一同跟过来。   都已经到如此地步了, 朝言也没什么话好说的,只得当着他的面躺了上去。他生怕严景倾在这时会怎么样, 但没想到旁边的人只是靠着他身边就那样望着而已。   朝言低声道:“你今日不休息吗, 很快就要天亮了……”   严景倾其实也想休息,但已经一个多月未见这人了, 心里的想念也占据了第一步。他嗯了一声,让朝言吹灭了烛火。   但谁知烛火一暗, 四周伸手不见五指时, 严景倾忽然侧身欺了过来。   身下之人闷哼一声, 刚想质问他两句,严景倾就贴近他脸庞说道:“我不做什么,只是想跟你亲昵一番罢了。”   见他示弱,朝言呼吸重了几下,后终究没有说什么。   这个意思也就是默许,严景倾果真压上了对方的双唇,缓缓去探寻其中的奥秘。许久未见,如今正好是天黑,朝言看不见他后才能想起过往的种种。   看不到脸庞,也方便他知晓了此刻身体的任意感知,于是四周顿时又清晰起来。   严景倾着实是想念,但也浅尝辄止,虽缠绵亲昵了一会儿,但马上又松开了他的身体。他呼吸加重了几分,很快就忍住了,抱着朝言缓缓道:“睡吧。”   “嗯,你也是。”似乎这一刻的温存让他心里高兴了些,朝言终于找回了当初在农家小院时夜里两人的场景。   他知道面前的人是他的景倾哥无疑,总算是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抱着他也让严景倾感慨万千,怀中之人不过一月就又瘦成了当初的那般模样。先前自己好不容易将他给养滋润了些,如今这般好让人心疼。   于是他心想,日后的饮食不仅不能苛待士兵,也不能亏待了阿言。要一顿一顿的给他补回来,也真是好笑的很,说着爱慕却让他人如此消瘦。   覃深那样的人,终究是不配。   也不知睡了多久,总之严景倾还没完全休息好时天便亮了,彼时还不着急进军出发。彼时余甄的府邸便当做了众人商议的场所,而此刻的太子和皇后正居于内室,由江恕亲自看管。   这下可以放心大胆的出发了。   此次跟随江枕一同来的也有一位博学多才的军师,曾经指导过许多次大战役,这回依旧是坐镇军前。几人在桌上铺开了一张军事地图,上面俨然是姜国地界的每一条大小路径。   军师的名字叫做动董迎之,见状倒是思索了一会儿,分析道:“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叶城,如果将这座城看为起点,而京城作为终点的话,那么取炎山这条路是最佳。”   “途中经过两州一城还有中间那座山就能来到京城,也少走许多弯路。”这是董迎之的建议,严景倾看后也没有觉得不妥,赞赏有加。   众人将路线全部划分好,又清点了所有兵马,准备择日就继续出发。   而今天留守一天的原因也就是要等着京城那人的态度,是不是被此事所惊慌,大约会延缓登基仪式。   果不其然,过了午时严景倾收到了下属来报,说是覃深被此事所影响,只能召集所有兵马来准备应战。而剩下那条消息是,他本就准备登基,却迟迟联系不上覃陟,以为覃陟也被人所害,在宫中大发雷霆。   这大约就是无能狂怒了吧。   清楚覃陟到底为什么躲起来的严景倾不屑一顾,怕是等那小子醒悟过来,覃深都不知道能丢几座城池了。   虽然往后的地方都会开始防守,但主动攻击可不是防守就能防的下来。   很快,他带领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开始往前行军,路上一刻也不曾耽误。   到达梁城后严景倾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攻城,而是命令众人在城外直接设下了营寨,干脆直接就在这不走了。他倒是坦荡,让城门里头观望的那群人恨得牙痒痒。   从丘国带来的粮草已食用过半,幸好到达叶城时余甄又补给了一些,这会儿可是半点也不怕人。晚上将士们用过餐,而主将则是在大营帐里食用晚饭。   覃越和皇后自然也在其中。   严景倾自然而然坐在那主位上,其他人都在两侧。   朝言在他右侧,此时正斯文的享用晚饭。皇后因是女子身,纵使已有些年龄,但难免也有些不妥。严景倾思考过后,对一旁人吩咐道:“明日开始将饭菜放与皇后住处。”   李蕙有些惶恐,叹气道:“太子殿下就不必如此称呼我,此刻我不算是皇后。”   “你的皇后位置又不会变,不必这般忧心。”严景倾说完,又瞥了眼还在低头吃东西的朝言,在看着他到底吃不吃肉。   伙夫给太子和主将煮了些鸡肉汤,味道很是鲜美,可严景倾注意到朝言甚至都没怎么多吃。   他有些想出声提醒,但碍于周围人太多又还是按捺下去。   于是严景倾又睥睨了一眼众人,江枕那老将啃东西可豪放多了,手里一个鸡腿直接拽着吃丝毫不慌。而他儿子吃饭倒是规矩一些,这一幕让他有些想笑。   人家吃饭都如此大口大口的,朝言倒好,难道是胃口不好?   他心想,要不然怎么跟个小猫胃似的。   殊不知这一幕已被覃越看下,他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现下倒是没说,而是在心里犯嘀咕,敲着邻国太子也跟朝言眼神缠绵悱恻的,难不成也是……   他这弟弟,到底是为何吸引了这么多人的注意啊。   这些心理活动严景倾并未看清,直到饭菜撤下全部遣回各个营帐时他才动了动身。趁着那些人全部都走了,他才敢过去望了一眼伙夫做饭的地方。   因众将士已经吃完,收来的碗筷都被这些小兵在一同洗刷,见太子来了纷纷放下了东西,恭敬道:“殿下来此作甚?”   军营里本就没什么山珍海味而言,就连今日宰杀的鸡也只是为了给将领享用而已,他当然不会说让这些人再另外做。   扫荡了这里所有的食材一眼,严景倾思考再三给朝言兑了碗糖水。行军路上太匆忙,就算叶城对他们城门大开但里头的百姓也不敢再当街叫卖什么吃食。所以身上像样的小零食也没有,他叹了口气。   抱着这碗糖水严景倾去了朝言的营帐,见他正坐在窗边提笔写着什么东西。   糖水碗有些许的热气冒出,朝言愣道:“给我的?”   严景倾嗯了一声,将东西递给他,一定要亲眼看见他整个喝下才行。朝言虽不知何意,但想来也没什么坏处,就将糖水全部喝光了。   他正翻看着卷宗,正提笔抄写着什么,似乎在练习。   这间营帐里只有一桌和椅,这会儿朝言的位置是在那。此时他在喝水,严景倾干脆坐上了那个位置,看起他刚才的卷宗。朝言将水碗放下,解释道:“我兵法了解的不够多,怕纸上谈兵还是想学习一些知识。”   “学习?”严景倾来了兴趣,然后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示意朝言坐下。   朝言一愣:“这……”   也顾不得让他拒绝,严景倾将朝言拉了过来就在自己腿上坐下,强行让他在自己腿上看着兵书,本着教学的名义跟他近距离接触。   虽然说坐腿上,但好歹是背对着严景倾,两个人的目光都能看见这本卷宗,朝言也就没有说什么。一开始严景倾倒还是认真教学的,他没有直接举出古人的例子,而是将自己如何进入姜国又是如何将太子调虎离山的计谋全都说了出来。   如此就解释了兵法里所说的好几个成语。   朝言若有所思,这些道理他都明白,不过要真论起实事来,怕是没有想过这么多的。原本他就处于下风,若没有严景倾的帮助,恐怕也就真遂了覃深的愿。   如今局势逆转,他肯定是佩服的。   于是朝言笑起来,连忙嗯了一声:“的确很厉害。”   兵法讲完了,严景倾捏了捏朝言的肩膀,让他转过身来。这回姿势就真变成极度不雅观的状态,还没等这人拒绝,他就低头吻了上去。   约莫过了一会儿,严景倾才抬起头来,笑道:“阿言也是我的补给。”   作者有话要说:   行军路上能有美人作陪,妙也~ 第39章 占城   他这般逗弄, 朝言有些无言以对。   估计是怕了严景倾这般想要伪装却又处处胆大的做法,究竟是为何。趁着此时也没人来,朝言推了推他, 小声道:“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你可别延误了军机。”   严景倾本来就没打算真的在梁城面前如此耀武扬威, 他呵了一声,说道:“这次带来的有五千骑兵善于夜间作战,来这里只不过是给对面提个醒。只要夜幕降临, 就会有兵马与弓箭手上前攻城了。”   近日要给父皇再送达一封前线的信,严景倾还是需要有人再来支援一趟, 否则哪怕三十万大军也会日渐消损。   一场战役就会损失许多部将,若是遇见那些强兵,也难免死伤过重。他坐在这里,正闭目沉思时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那是一个人名,与严景倾朝言都有渊源的人名。   陈堂当年跟随父母离开朝家村,其实是去往了离京西只有一点距离的金州。那里他有一个远房亲戚, 当时也算是投奔于此,后来他父母便跟着那人做生意。   半年后陈堂考试后获得举人之名, 在金州那里是唯一一位,好歹也算风流了一回。而他位置虽然没考到太高, 却获得了衙门主簿之女的青睐。   因他长得也算小有姿色, 虽出身寒门但考试也有了出息,主簿也就促成了这桩婚姻。陈堂也就在衙门谋得了一个小差事, 当时别提他父母有多扬眉吐气了。   这个消息也就是后来严景倾无意间和王生在一起对方说起的,王生那时候跟他一起结伴做生意, 某次陈堂回乡去跟其他人慰问才听见的。这孩子村里人倒是没怎么说他闲话, 就是他的父母心高气傲, 没被村里人嚼舌根。   如今虽然有了出息,但不少村民还有些不满,骂他父母是个势利眼,孩子回来了自己都不回来,还不是高攀上了人家主簿之女。   当然这些闲话对严景倾来说已经没什么所谓,他也根本不在乎陈堂如何。   严景倾想起朝家村,忽然道:“大军来的方向便是朝家村昆山那一处,不过我命令过他们不准伤害村民,但现在的村民也还处于我军的控制中。战争结束后,要回去看一眼……”   他这样说,朝言也点头同意。   两人都心知肚明,取下梁城后就是金州,再后面就是一座隔开权贵之间的大山,穿越那处地势险要路途陡峭的地方便是京西与京城之地。   很快就要来到他们自己曾生活过的地方了。   夜里,严景倾让朝言在营寨里和皇后那几个人在一起,自己则带着其他将领全然去攻城。   临走时江恕在一旁待命,严景倾叹道:“虽然没让你上阵杀敌,但这个地方也是最重要的核心所在。”   两人都明白为什么,带领丘国大军去攻姜国之地,为的就是这三个人,若是没有他们也干脆没有攻城这一回事了,那可就真是生死交战,不死不休。   除非灭国,否则没有结束之地。   江恕嗯了一声,一身白色盔甲,一动不动的守着这个地方。   严景倾立刻上马,三两步离开营寨,果断下令道:“弓箭手去开路,后方一千梯队马上跟上,其余大军随我一起去开城门!”   部队的正前方由弓箭手开路,直往对方城墙上而来,那边人人马防守早就做好了准备。但夜间视力多少不清晰,城墙上的人接连被弓箭命中。   这种守城只防守断然是做不到的,守城之人傅锌满头大汗,立刻下令取投石机来阻挡想要攀上城楼的人。   傅锌……严景倾知道这个人。   他算是与覃深覃陟来往比较多的人,曾经傅锌还没有被派来守梁城的时候便与覃深覃陟交好。三个人经常一起玩乐,但傅锌比较赏识覃深,还多次对覃陟酗酒爱好女.色一事深恶痛绝。   后来皇家有些许动荡,两位皇子被传召回去,傅锌也就被发配到了梁城。他是覃深的挚友,肯定是不会投降的,看来是准备死战到底。   严景倾远远看到有落石砸下来,他自己取了弓箭来,半眯起眼睛往城墙上正投石的那两人射了过去。很快对方躲闪不及被射中面部,一时之间城楼手忙脚乱,傅锌知道这样阻挡不住,只好立刻发兵:“开城门,立刻应战!”   他从城楼后面悄悄下去,准备带着兵马出战,城门一开两军立刻厮杀在了一起。严景倾倒还想会一会这人,只是自己也在外多年没有经历打战许久,恐有些不熟悉。   一旁的江枕马上提起自己的刀剑,立刻说道:“此小贼不必太子亲自出门,待末将去取他性命!”   不过一句话,立刻就冲出了阵前,严景倾还在观察着情形没过多久傅锌就败下阵来直直被他刺中心脏而死。   这一死都算是体面了,没让对方身首分家。   其实严景倾知道,按照目前的情况无论哪一座城池,姜国都不可能再打胜仗。若说他是不是算卑鄙一词,倒也是无可奈何。   攻击在姜国最脆弱的时间,内部还在发生争乱,当然来不及。   覃深的援军根本来不及发兵,许多城镇就要败下阵来。   这种偷袭没有防住,后面便会牵一发而动全身,起到了连锁效应。   梁城兵败,城门大开,严景倾带来的兵马全部闯入城内,由主帅呼喊让城中百姓于家中避难,暂时不出,即可保全性命。   而主帅也是严景倾的人,这也是他的意思。   古往今来的不同国家,如果真发生了什么战役,有心狠的便是直接对敌方百姓赶尽杀绝。但严景倾并不赞同这样的行为,屠城一事太过残暴,百姓始终是无辜的。   虽国家打了败仗,那也是领导之人的无能,并不代表百姓就要为之殉葬。一位明君,当知道天下之事不在于今日的胜绩,况且日后万一一统天下,那岂不是昨日的敌军便是今日的子民?   严景倾倒是有这个想法,姜国一旦求和日后肯定是庇于丘国之下的,到时他自己都还是覃越之上的位置。   当然,他的想法江枕也是认同的。   虽然大将他只是习武之人,但始终明白这个道理。与人为善,始终不是错事。于是乎严景倾的大军再一次浩浩荡荡进入了梁城,由江枕一路带着人去吆喝,让民众放心。   朝言顺着城门进去,看见了这座城市战役后的兵荒马乱。   此时此刻,似乎刮起了阵阵凉风,让人浑身一哆嗦。原先的营寨并没有拆,严景倾让众将士在城中每一处地点安排好人马去驻守,这才让剩下的人回去休息。   他也找了个地方,那是原先傅锌的住处。刚一进门,里头搜查过后的小兵上前禀报:“禀太子殿下,发现傅锌的妻儿老小全部都在后院里躲藏着。”   “随孤去看看。”严景倾唤了朝言一声,两人一同走去了府邸里的后院。   他府邸倒都是一片正常,但不少地方被将士搜查的略微暴力了些,有不少帘帐全部都被撕扯坏掉。严景倾看见了傅锌的妻女以及儿子和年过七旬的老母,话是没有再多说。   傅锌的妻子十分绝望,也不敢苟且偷生,只立刻说道:“要杀要剐就轻便吧,祈求各位将军莫要欺辱尸体。”   严景倾叹了一口气,将那藏在女子身后的小孩子拉了出来,淡淡道:“我军本无屠城之意,也不会欺辱那些守城者的家室。杀死傅锌是必然的,想必傅夫人也该知道你夫君平日里的至交好友。”   “五皇子犯上作乱,傅锌助纣为虐,杀他……是为了姜国。”一旁的朝言忍不住解释道,但不知傅夫人自己的态度。   眼见这人放全家一条生路,傅夫人感激不尽,抱着子女终是松了口气。   离开岳府,朝言叹道:“傅夫人家中是名门望族,傅锌其实算高攀了她,因为和覃深交好才能取得这样的位置。傅夫人自己是个聪明人,早就看出来覃深此人城府深,一直劝过他不要来往过多,可傅锌自己不听。”   只要她活下来了,以后回娘家将子女抚养长大,照样能成才。所以傅锌的死,并不会造成什么无法逆转的事。严景倾听了十分不屑,啧了一声:“那傅锌孤确实瞧不起,单靠谋取一个好亲事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也不嫌丢脸。”   知他在说什么,朝言笑起来:“毕竟有一个好靠山,所以傅锌没什么大本事但差事都不小。叫她傅夫人都是给傅锌脸色了,不如之后再见她就称呼为姜夫人吧。”   她本姓姜,娘家是姜氏,家族甚至有百年之久。   严景倾嗯了一声,随后带着朝言重新回了自己的营寨。直到他上了床铺后才在心里想,明日还不能着急去金州,要留在这搜寻一天的梁城,这里也许有覃深留下的旧部。   那今夜……倒是可以让朝言来过夜。   先前严景倾并没有想这种事情过多,但分开久了再看他就是失而复得的喜悦。他本就正当青壮年之时,正大好时光的年龄,怎会嫌多?   每日的精力都发泄不完,如今细细想来,严景倾还是唤了一声营帐外面的人:“去将九殿下请过来,孤有些事想与他讨论讨论。”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兵:太子殿下,您说的这个讨论,它正经吗? 第40章 思雏   朝言被严景倾叫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外头驻足之人已离营帐有些距离, 严景倾刻意没有让他们靠太近。只见他进去时,帐子里依旧是没有点灯的,四周漆黑昏暗。   其实这一出传唤朝言是知道意欲何为。   但他又怎会拒绝。   严景倾半躺在床榻上, 望着走过来的这人, 恍然间想起许久以前在京西的一段记忆。那天刚搬进京西的房子, 第一天两人是没有做什么的,直到第二天才来了兴致。   那间卧房比农家小院黑上许多,因没有月光的照耀, 所以总显得昏黑了些。小院子的那两处房间的窗户都靠着月亮,若不是阴天便始终会有些光亮。   严景倾能看清朝言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两人互相依偎在一起。后来搬到京西以后光线差许多,他经常是夜里摸索着与朝言做那些亲密事,倒也学得了一身本事。   如今这回在营帐里,倒也有些摸瞎的意味。   一旁朝言走了过来,低声道:“我就知你夜间叫我过来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这样一说,严景倾又轻哼了一声, 在黑暗里仿佛意会不明。他拍了拍床铺,跟朝言先是准备叙叙旧:“阿言不想回忆当初的感觉么?”   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朝言差点以为他在说什么正经事。不过也已经是成婚一年多的老夫老妻,有些事情也就不再有什么害怕与羞涩。他轻笑出声, 缓缓将自己披着的外衣放置到了旁边的架子上。   这一踏上床铺, 严景倾的手就将他抱了进去。   军营里铺的都不是什么好床,全都是硬木板制造而成, 躺下去的时候十分粗糙。朝言后背被梗了一下,不禁发出了一声闷哼。   严景倾被他的动作给弄的抬了抬眼, 随后用手臂将朝言的头部抬了起来, 低声道:“环境着实不好, 早知如此……应当随便在城内找个地方睡去了。”   他这话说的极其不正经,朝言耳朵有些烫,哼了一声:“你倒是会说,那傅府刚死了人还没挂上白绫呢,怎么可能还去他府上住。”   于情于理也没有什么人会干这样的事,更何况严景倾还是有别的想法。都已经到这个份上了,他也没在跟朝言绕弯子,当即脱掉自己的衣服。   如今已快入冬,两人穿的都有些厚,严景倾是三下五除二的将衣服直接撂在了床下。朝言都不太好意思自己动手,也是被他犹如剥玉米似的给弄了个干净。   因为天冷,严景倾可不敢冻着朝言,两人坦诚相待却是在厚厚的被窝里头。   朝言呼吸略微重了,试图在黑夜中在仔细看看面前之人的容颜,直到严景倾脸上有了热热的汗珠。因为捂在一身厚被子里,此时此刻还都在运动着,当然汗流侠背了。   其实到最后朝言忍的很难受,他不敢发出什么声音,否则会惊动了外面的人。但两人都心知肚明,就算你不说我不说,谁都不捅破篓子,但守夜的人可是看见他进了太子营帐,干什么事还用人说么?   也就是聪明人才不点破,早就憋在心里了。   今日的胡闹朝言任由他去了,不过严景倾因为太久没有与他这样子过,足足带对方巫山相会了三回。直到最后他忍得亦或者是兴奋导致眼角都蕴着泪意,最后才只得放开对方。   等他睡觉的时候,严景倾吻了吻对方的眼角:“阿言,孤会好好带你回去。”   但这句话恐怕朝言早就听不见了,困的昏睡在一旁,长发有些凌乱。严景倾倒是神清气爽了,最后自己给他穿上里衣,干脆直接就在此相拥而眠。   一觉睡到了天亮,严景倾醒的比较早,他干脆也没再掩饰,直接等着朝言醒来再次进城。这会儿时间还早,但军中将士许多人都习惯早起,江枕父子也一样。   他干脆出了营帐,去了看管太子与皇后之处。   外头江恕正在练习自己的枪术,见太子来了立刻收起银枪,毕恭毕敬的听候吩咐。严景倾瞅着他倒是年少而身手不凡,态度也算是忠诚不二,的确是个人才。他也没看里头的人如何,而是让他过来正好与江枕一起商量事情。   此地虽是梁城,与京城有很远的距离,但这里是燕妃的故乡。因而覃深许多至交好友亦或者是母妃的娘家亲戚,都算是他的旧部党羽。严景倾不可能放任这些人质不去管,所以要清扫梁城的余孽也需要些时间。   估计城破后就会有许多人马往后面逃亡,但严景倾当时已经让人去追,也不知现在的情况如何。   江枕递过来一份名单:“末将搜查到的与覃深有关系的这些人,昨天晚上也抓到了两三个,但也有不少往后方逃了。”   严景倾将名单拿了过来,随意在上面扫了几眼,随后收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己方的这些营寨,立刻下令:“众将士待会就全部进城,待搜查完毕再继续前往下一处地点,至于这些余孽……一步一步清扫。”   几人正在说话,但朝言很快从严景倾那边的营帐出来,一旁的江家父子眼神有些许诧异。严景倾朝对方摆了摆手,让他重新回去。   直到人影消失不见,他才对江家父子坦白:“待将来姜国成功打下,一切也就有了归宿。老将军不是曾经好奇过我那两个孩子是如何来的么,喏……”   他的目光就是对方离去的身影,严景倾淡淡道:“孤在外流浪的这些年,就是与他成了家。这一切也许是巧合,但现在就是天意之为。要不然怎么可能会造成两个身份截然不同的人,最终还能走到一起。”   天意……不可逆。   江枕和江恕对视一眼,认同道:“无妨,太子殿下能有此奇缘也是命中注定。这位九殿下是个能取舍的人,一定会与殿下同仇敌忾并肩作战的。”   倒也不用你们说,严景倾在心里想着。   见朝言清醒了,严景倾马上召集了所有兵马,收营寨直接进入梁城。这里所有的百姓全都闭门不出,每家每户也都盘查过了一遍,他现在是需要会会与覃深交情好的那几个。   梁城的牢狱之中,有好几个阶下囚。严景倾这回不是自己去看,而是带着覃越和李皇后一同前往。   至于他的意思,一开始覃越和李皇后也不太明白。   直到几人进到牢狱里,覃越才明白这几个人到底是谁。有几个甚至有不少作奸犯科的记录,皆为覃陟的狐朋狗友。   江恕去打听了这几人曾犯下的罪行,在一旁一板一眼的陈述道:“张尚敏,和覃陟一样喜好玩乐,曾经还强抢民女当街打人。你父亲是朝廷命官,有你这样的儿子在外给他丢脸,他曾经将你逐出家门过。”   “你人未被除名,却投奔到了任家。”江恕细细说了一些罪行,其中不免帮覃陟做的那些坏事。   一旁的覃越听了这些,双耳只觉污秽。他一生都没有杀过什么东西,自己的弟弟却做出了如此恐怖且罪恶的事情。   覃越闭上了眼睛,叹道:“姜国是真的不能落入他兄弟二人手中……”   眼看罪名快说完了,严景倾都快睡着了,忽然在一串消息里听到一个熟悉的东西。   “此人曾谋害一位学识有成的学子,将自己的作品与他调包,还将那人诬陷而死,直到去年才漏了陷。但功名已经被他顶替,造成了一桩不能挽回的冤案。”江恕将这些案底全部说了一遍。   严景倾刚才没有怎么听清,这会儿人都精神了,慌忙拿过江恕手上的卷宗。他扫了一眼,这位含冤而死的人果真是自己养父的儿子!   原来如此……原来他儿子是全部考生中最厉害的一位,但因覃陟想要这个人与自己一同上朝廷官场,无论是谁第一都会被当做那个垫脚石。   而刚好受害者便是那个可怜且无辜的人。   他养父辛苦一辈子,供儿子读书成才,一两句就被人所害,这个皇室迂腐黑暗到如此地步,简直是不可理喻!   严景倾怒不可遏,双眼有些阴冷,望着这人的贼眉鼠眼,一字一句道:“你叫黄显是吧?”   那人的表情有些许忌惮,还没到最后一刻仍没有真的放弃:“是又怎样?你就算杀了我,覃深也未必会输。”   “杀你?”严景倾笑了起来,“杀你未免太便宜你了。”   他站起身,背对着这群犯人说道:“将除了黄显以外的人全部斩首,这个人要随我们一同前去京城,我要在覃深的面前,将你凌迟!”   眼看到了这一步,那些人知道自己反抗不得,也就只能过过嘴瘾,疯狂的开始辱骂起面前的这些人。   本就是覃深一党,所以看着太子皇后当然没有好眼色,覃越自然而然被他们骂来骂去。   严景倾被这些嘈杂的声音弄得心浮气躁,原本只是想斩首,这会儿更是怒火上来了:“慢着,将他们舌头全部割了,随后再斩首!”   他倒是想看看,没了舌头,死后也扰乱不了谁。几人走出大牢,朝言看着心情不佳,严景倾以为他是被吓到了,便询问道:“阿言怎么了?”   朝言摇摇头:“没什么,就是这会儿…有些说不上来的心情。大概是看这些场景多了,现在就开始想念自己的孩子。” 第41章 坦白   他和朝言的孩子都在母后那里。   那是最安全的地方, 而且出来的时候严景倾就做好了有可能回不去的准备。   严景倾给了他保证:“不用担心,孩子在我母后那里照顾着,那是他们的小皇孙, 定然不会苛待。”   小皇孙一词让朝言犹豫了一瞬, 他怔怔的想着, 难不成自己会被他带去丘国?   但那个时候,又是以何等身份。   朝言没有继续往下想,他全然相信景倾哥, 也知道他不会作出一些不好的举动。   将这些人全部斩首以后,也就没有必要再待在梁城。严景倾每占据一座城池, 都会安排不少兵马驻扎在内守着。   随后几日,不费吹灰之力分别拿下了金州,丘国的人马已经兵临城下。   军队直冲京城而去,这回要杀的地方便是覃深所在的地方。   但这回京城并不算没有防守,前方探路的人回报,说是京城外防守非常严密, 士兵穿着也有些不同。   那应当是皇宫里最精锐的一支部队,受了覃深的指令, 身着深黑色铁衣盔甲,看起来也比普通的作战盔甲坚固许多。   大部队在山脚下扎起了营寨, 五百米开外才是去往京城的大门。   两队人马其实相隔距离并不算遥远, 但还是那句话,敌不动我不动。里头的人不敢贸然袭击, 而严景倾自然也不会再莽撞的去攻击。   他们各自都在等待一个机会。   江枕与众将士交流以后回来跟他说明情况,对面只见有人防备, 但并不知道覃深的位置。他有些犹豫, 便询问太子的意见:“殿下, 我们准备什么时候再行动?”   “必须得探清楚对面的情况才行。”严景倾不敢轻举妄动,他兵力强的确是事实,但并不代表来自京城最后一支队伍也能被打败。这一路打过来已经折损了不少部将,和父皇赶过来的援军会合后才弥补了所有元气。   于是接下来这几天,严景倾和覃深那边陷入了一个僵持之地。   随着粮草的逐渐减少,严景倾和江枕都意识到了对方的措施。大约是什么人给覃深出了一个这样的计谋,毕竟这里的地盘都是覃深的地界,他们几乎不用搬运粮食就能自给自足。   而严景倾是带着外来部队偷袭到此地,粮食这种东西自然越用越少。他知道自己不能就这么干等下去,思忖半天脑海里也出现了一个计策。   又是一日的安静,久到江枕有些心浮气躁,许多时候都拉着他儿子在那里练习技术。严景倾观望了一眼,还是唤江恕过来。   他开始盘问覃陟的下落:“那日你说覃陟从京西逃走,没有任何口风,那你有没有多留一个心眼,猜测他会在何地?”   “据说覃陟的狐朋狗友一半是我们攻打后的梁城,但他也有几个之前被发配到了更靠北的位置。”江恕仔细想了一番那个路线,忽然意识到什么立刻说道,“若覃陟反应过来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可能还是会与他哥会合。但我们在这个地方,若是堵住他来的那条路线,也许能将覃陟给截下来!”   这样一来,也许挡住一个外援,能给众人多出一个机会。   严景倾觉得这个方法倒是可行,因他断定这段时间就算是头猪也该反应过来当初那封信是有诈了。覃陟虽不如他哥那般心狠手辣加上决绝的手段,但好歹也算兄弟一场,这点帮忙都不愿的话他哥可真是白养了。   于是对面覃深的部将眼睁睁看着严景倾这边有条不紊,甚至还有不少士兵出去摘野草野蘑菇加上打猎而充饥,以减少粮食的压力。这些变故让对面的人心神不宁,想阻挡却也没什么机会。   又是一次晚夜,严景倾亲自授予的打猎技巧成功用在了这些士兵身上。他派出的两百人马都是赶去不同地方打猎的,虽人数众多但收获好歹是丰富了许多。   本次两百人马带回来的有两大车可食用的野菜蘑菇之类自然生长的东西,打猎的人带回来一些山鸡与野兔,更有甚者捕到了一只野猪。河里的东西略微打捞了些,总之收获颇丰。   这些食材可让那几个伙夫笑开了花,这些野菜只需要加入一点点的米,就可以做成大锅的菜粥,能省下一整日的米粮!虽说天天挖消失的速度肯定也快,但又不是真跟对面耗上十天半个月,估计要不了多久严景倾就准备开战了,所以有这些菜粮食绝对是充足的。   里头的人在处理大批大批的野菜,这些打猎来的东西就留给外面的人收拾。严景倾看数量反正都挺多,便以一个队列划等分,每一支队伍都能领到一小部分的食材。这些东西就交给自个去处理,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而严景倾无心去吃那只野猪肉,觉得这东西有些腥臊,便赐给了江枕,让他去找人瓜分。他自己则是领了只野鸡和野兔还有一条鱼,带着朝言去找覃越的那间营帐。   从带他出来到如今行走加上打仗快两个月余,覃越的腿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他如今正常行走已无大碍,但仍有些不稳当。   思及此,严景倾还是给了他一个休息疗伤的机会。   覃越和朝言就在一旁给他帮忙,严景倾自己去摆弄那个架子,一旁的覃越对他亲自上阵有些惊讶到了:“这种事情也需要亲自动手么……”   他是温室里养大的花朵,不知道也正常。   自己打了这么久的猎物,严景倾对这些东西可是熟的不能再熟了,别人做的却也不是那个味道。   “当然得自己来,打猎之术都是我指导他们的,那如何享用猎物我又怎会不知?”严景倾意味深长。   朝言点了点头:“嗯,想来我也许久没吃过了。”   这样一说,一旁覃越倒是不明所以。严景倾没打算瞒这位未来即将登位的姜国太子,直接挑明道:“想必你当初在皇宫里就该知道覃言失踪了许久吧,说来也巧,我在未回丘国前,与他在同一处地方。”   “后面的事想必不说你也该知道了,要不然……他又怎能搬得动丘国的人力兵马。”严景倾话语淡淡的,手上漫不经心在翻烤着架子上的兔肉。   覃越感觉心上沉了沉,但很快也懂了严景倾的意思。   严景倾立刻补上了一句话:“只等覃深兵败,孤将助你登上那个位置。不过嘛……代价不需我多言,你自己能明白就好。”   晚风吹起了河岸边的这些人,他们烤肉花费的时间的确需要一会儿,但菜粥已经熬好端了上来。今晚这一餐吃的的确是惬意,有肉吃又有辅食粥放在那里,尽是欢声笑语。   将自己烤好的东西派人送去了李蕙的营帐,严景倾才坐下来好好享用。他是吃舒坦了,可没把旁边的覃越给急死。   他这般漫不经心的模样,一旁的覃越就算有话也未敢多言。   犹豫了半响,严景倾还是听他说道:“我观太子殿下爱民如子,的确比常人更加会治世。”   这时,覃越终于肯说出他憋了许久的话:“如果真要准备打下京城,就要小心覃深手下的两个将领。那两人也许是听信谗言,也许是被他蒙蔽,因他们都是我父皇的得力干将。他拿到了父皇手上的兵符,如今玉玺也在身上,所以部将为他卖命也是认了死理。”   “那两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但我想试试……他们到底忠心与谁。”言下之意是,到时候大战一触即发,但覃越想抱有理说的一个念想。   他想让那两个猛将回心转意,看见自己如父面,便会更改主意。   这倒是一个不小的消息,严景倾思忖片刻,果断同意了。但只有这个消息对目前军情的掌握依旧不够多,他还是问覃越道:“那覃陟的为人,你了解么?他的实力是怎么样的,若是带兵……以我军帐下众多人才里,谁能打过?”   两人目光对上,皆波浪汹涌,里头埋伏的都是野心。覃越听见这个名字倒是无所谓,他十不假思索道:“江老将军都不用,只需一人即可。”   “谁?”剩下里那些人才,不可小觑的将门虎子江恕,一个年到中年的尉迟崔,一个沉稳冷静的六路统领,还有不少小将也是赫赫威名。   覃越顿道:“江恕。”   虽说也不出意料,但严景倾还是想听听覃越的理由。   覃越解释道:“虽覃陟武艺不精,但胜在年少没经历过多少大风浪,他招式有些偏阴毒。老将军与另外几位人士都是在正道上走太多了,对这些没有防备。而且……不是我直言,若是江恕的话,反应能力也快上许多。”   一说到这,朝言很有发言权。   他仍记得自己那双眼睛是如何失明的,就是被覃陟赐给那群人的一种药粉。他平时爱好除了上不了台面的那一个,剩下的也就是养些毒物当自己的宠物。   这种宫廷秘方在上一代先皇就被废除,可惜这一代时又被他琢磨加上改良了些,所以才造成了如此重的后果。毒药的秘方曾泄露了出去,但解药……除了他,别人谁都不知。   所以那个时候,朝言才向覃深索要解药。   也只有他能为自己办到。 第42章 胜利   “如此, 那就派江恕去看看能不能将覃陟给截下来了。”严景倾闭上眼睛,缓缓将手上的东西给全部放下。   远处江岸边有野鸟飞起,湖上泛起了涟漪。严景倾只是望了一眼, 却见湖面上有少数鱼类跃出了水面。他站起身来, 忽然道:“要下雨了。”   与覃深的兵将僵持了快两周, 本平静的天气忽然变天,仿佛是一种征兆。严景倾心想这也许是天意的暗示,便连忙起身离开了两人。   他直直的往前去, 身后留朝言和覃越不知所措。   但是……严景倾是径直来到了这几个大将所在的地方,将专心吃饭的江恕给喊了出来, 低声道:“你率领一千兵马从斜后方绕路过去,堵在那条路上,以防让那些人趁我们不注意进了城。”   严景倾的确是将京城外唯一一条直路堵的水泄不通,但有句话说得好,天无绝人之路。万一覃陟准备走小路偷溜去怎么办呢,总该想个对策。   这边人还在吃饭呢, 也没管他吃饱没吃饱,但军令如山江恕马上听命。虽说是江枕的儿子, 但一旁倒是有其他人忧心忡忡:“此行还是凶险了些,也不知到底会如何。”   太子就这般站在这里, 长身玉立, 一旁的江枕望着这位年轻的未来君主,从内心就感受到了不小的魄力。看来这几年的失忆并没有让一个人的内心从此改变, 反而像是锻炼了为人处世的能力。   见严景倾都如此沉稳和镇定,江枕也没法说不, 于是下了死口:“我相信玉知这一行绝对能带来好消息, 而且……此战必胜!”   *   一天后, 大雨倾盆。   因营帐有部分靠近江边,江面暴涨,严景倾怕雨水会覆盖这几个地方,便让他们直接冒着雨转移阵地。水路泥泞,他站在营帐里看着外面连绵不断的大雨陷入了沉思。   身后的朝言有些乏累,正趴在他的桌子上闭目养神。   严景倾看雨看够了,回头见他都快睡着了顿了一下。他走过去想将朝言弄去床上,省得下雨着了凉。但还没推醒他,朝言忽然听见了什么似的,猛地睁开了双眼:“景倾哥,雨里好像夹杂着很重的马蹄声……”   这一句话让严景倾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下着如此大的雨,声音本就嘈杂……朝言又怎么会听见马蹄声呢?他还在震惊当中,低声说道:“阿言的耳朵,当真还与以前一样敏锐到能听四方?”   “应该没有听错。”朝言很笃定。   他的态度让严景倾放下了心,于是果断拿起伞带着朝言往营帐外的方向走。还没到地方呢,就听远处驻守的士兵大声喊道:“禀太子殿下,是少将军回来了!”   严景倾眼神亮了起来,马上与朝言一同前去等着江恕回来。远方果然有一大批兵马过来,为首之人的确能看出是江恕本人。   马儿踩在水路上溅起了不少的泥巴,但江恕离阵营还差两三步就下了马,声音非常高兴:“禀太子殿下,末将已将覃陟原路打退,他们的兵马损失了一半,再也攻不进来了!”   他说话时,从脸上流下了几滴鲜红的血液。   这颜色让严景倾一惊,连忙看着江恕的脸上,只见他左眼到眉心有一道细小的刀痕。他将江恕扶起,连忙让旁边的将士搀扶着带去军医那里疗伤。   对方走远的时候,严景倾能看见他的腿似乎也有些不便。   知道此去凶险极大,他心里转念又想,覃陟兵败一事必定马上传回覃深耳朵里,不如趁此机会直接攻进去。   而正好天公作美,雨势逐渐变小,这些动作无疑不都是提醒着他速战速决。严景倾和朝言对视一眼,低声道:“开战吧。”   约莫快至傍晚,天还有余光之时,严景倾的兵马杀入了京城。   远处那群精兵也立刻做出了防备,两边兵马厮杀在一起,严景倾也上了马匹领军开战。彼时京城门终于打开,放出了里面众多的兵马。   两军正不可开交之际,严景倾看见覃深终于露出了他的真面目,在一群将士护送下来到了阵前。他还未出声,对面覃深眼神忽然冷了下来,暗暗咬着牙:“怎会是你?那时见你不过是一个农民,看在阿言的面子上放你一条生路,难道你早就对姜国有谋害之心,所以演出了这等大戏?”   这一通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懵了。   姜国的小兵当然不知道严景倾背后有怎样一段传奇,但他自己可清楚明白的很。见覃深有这种思想也不奇怪,他只觉得好笑。   在覃深的脑补里,严景倾就是丘国派来的一个大奸细,隐藏在了人群当中。正因为关注着他们姜国皇室,所以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戏将覃言的心都给夺走,以此来借机进入皇室谋取机密。   于是严景倾反唇讥讽:“难为你在深宫处心积虑了那么多年,所以看谁都是充满算计的。我可没你那么有闲心,这一切……不过说来巧合罢了。”   说话时,严景倾注意到覃深身边有两名大将,的确看着魁梧雄壮,实力不容小觑。他想起了覃越的话,便在心里盘算着等会儿得找个机会让覃越去游说他们。   这种争执没有太久,覃深知道不能拖下去,所以让这两人先行出战。   他思考了一会儿,派出了尉迟崔与统领前去会会这两人。   不消多时,几个人打的不分胜负,眼看覃深着急起来了要派出兵马支援的架势,严景倾才命江枕带着将士直接出战。   这一刻才是真正的厮杀,他默默抬起双眼看着夜色即将笼罩这座皇城。   这边那两员大将纵然力大威猛,但敌不过三个猛将的合力袭击,眼看要溃不成军人头不保时——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覃越跟在严景倾的马后面,对着那两个人远远说道:“二位宁愿相信五弟的一面之词,也不愿听我太子的命令吗?!”   这一道声音将那两个人吓得愣住,随后惊道:“太子殿下没死?”   见这两人态度还算是忠诚,覃越便知晓他们在想什么,于是一字一句对着覃深说道:“就算有兵符有玉玺又能如何,强取豪夺拿来的东西就妄想号令天下,难道各位都是认物当主,而摒弃真正的主人吗?”   “孤与母后濒临绝境,被他逼得毫无退路可言,如今有一线生机当然不能放弃。若你二位还算是父皇的忠臣,那就……将覃深给我捉拿下来!”覃越伸手指向被保护的很好的覃深,往日里那敦厚儒雅的模样再不复,竟被狠辣而取代。   见这种态度,他二人对视一眼,似乎在叹息。于是尉迟崔和江枕等都放下了自己的武器,亲自送他二人出了重围。   这两位大将先前是没办法,左右皇宫里也没有再当大事的人,他五皇子手持兵符又带着玉玺,不听也得听。现在太子和皇后都在丘国阵营,就算不明白也得听命了!   覃深差点气急攻心,旁边守着的武宁候依旧还想反抗,拿着长剑指着四周:“大胆!你们还算是姜国的子民吗,现在太子不过是被丘国的贼人蛊惑了,带头篡夺姜国的皇室,千万不要中了奸计!”   然而一切只是徒劳,尉迟崔手拿弓箭,趁他们不备时直接朝说话的人射了一剑。武宁候只觉心口一凉,随后再也无法言语,当着覃深的面倒了下来。   这一刻覃深知道自己再无退路,也没有再一次选择的机会了。   周围的兵马更大都是听命于这两位将军,他已无法调动他们两个,自然也知道了结局。覃深有些苍凉的笑了一声,有些心冷道:“我今日算是葬送于此,再无机会。罢了,若我拿哥哥是个能成大器的,如今也不会落到这么个下场。”   只可惜……覃陟是真的没出息。   没等来他的救兵,自己也搭进去了。   数日的长途跋涉终于落下了帷幕,严景倾收了自己的剑,默不作声的望着覃越的背影。他知道此时的那位太子在沉思,自己该如何做。   猜疑也好不放心也罢,他能做到的也就是现在,覃越没有理由不尊重他。   更不敢不尊重他。   于是丘国的人马将覃深给带走押了下去,城门大开,姜国士兵跪倒一地。他们在恭送太子回京,但每一个人也都在忐忑又将迎来什么样的局面。   严景倾还是给了覃越机会的,众人一路无话的回了皇城。直到真正入了皇宫,覃越才低声道:“丘太子殿下,想要什么?”   这是诺言,严景倾为他们姜国做到了,兑现承诺的人便成了覃越。李蕙也被恭迎回到了宫里,见着这一局面心里无比哀伤。   仿佛在他们母子眼里,这一刻仿佛就是与虎谋皮,但又有可能被虎反杀。   但严景倾只是摇了摇头,望着覃越说道:“姜太子不必做出这副表情,孤当初说过兑现的条件。”   “孤代表丘国向你说明,不会去索要姜国的土地,但要你清楚,日后对丘国俯首称臣。若两国真的休战交好,为证明你等忠心,两国联姻、财物往来不都是……必需品么?” 第43章 同眠   这一说其他几人也都在意料之中。   覃越还是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的, 祖宗的江山能在他手里保存下来,已经实属不易。   就算要对丘国称臣,也只能答应了。   他只注意到俯首称臣这句话, 没怎么听见后面一句。此番夺回了姜国, 覃越还有不少重要的事情要做。   因已经到了晚上, 天本就有些黑暗,再找人来议事就有些不妥。   严景倾这回可算是给足了他面子,没有自己去号令别人, 等着覃越说话。   于是乎覃越马上知晓了意思,对众些人士说:“各位将军请先回去稍作休息, 明日大殿之上再来讨论要做的事。”   “谢殿下。”   登基仪式还没有举行,称呼仍然还是先前的殿下。所有的流程都还是要走的,覃越派人给那几位将军找了住所。   而严景倾就和朝言留在了这里,覃越思索在三,并不清楚让他留宿那里最妥当。   但这个纠结还没开始想的时候,严景倾就说道:“殿下还不知道吗, 我跟朝言携手共进了一年之久,如今终于重逢, 难道不让我二人好好叙旧么?”   他的话里都是暗示,严景倾眉眼含笑, 在外人的眼里又透露着一种风流之意, 总觉得是在调笑什么。   不算皇亲国戚这一身份,若只论辈分, 他覃越还是严景倾的大舅子。   这一番话,将覃越给说红了脸, 他如今年纪是到了成家之时, 但先前因生病后又面临覃深的夺权就一直搁置了, 这种事情自然是不知的。   也会觉得羞臊。   覃越马上赔礼不是:“丘太子所言极是,是我考虑不周了。”   “啧。”一旁朝言斜睨了严景倾一眼,“皇兄这样做其实也是为了礼节,倒是你太无拘无束了。”   虽说是没有什么大情绪在脸上,但他这意思也就在覃越眼里只当是情人眼里的调笑罢了。那厮果断的将两人给恭敬的送走,皇宫才终于安静了下来。   刚出了宫殿,严景倾就将手搭在了朝言的腰上,自己一半的力量都快压上去了,嘴上轻轻的说:“怎么到了你哥哥这就有点小性子了,难道是……在娘家比较心安么?”   朝言总觉得他从失忆醒来以后性格就变了许多,从前的严景倾老实且踏实做工,处处透露着忠诚与朴实。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严景倾的相貌,于是在他的脑海里想象中的对方是一个儒雅的温润公子。   但如今的严景倾好像有些超脱他记忆中的谦和了,不过……这也不代表朝言不喜欢了。   他看了一眼左右两边的护卫,在严景倾怀里推搡了下:“你注意一点。”   两人上了轿撵,被恭送回朝言自己的住处。这回他是光明正大的进入朝言的房间,当初那两个卧底婢女似乎已经被杀了,如今这几个似乎是从别的宫里调回来的。   沐浴后,严景倾半坐在窗前翻看着朝言收藏的一些兵书,但也不知等待的过程中他眯了几次眼睛,差点又在原地睡着。   外头朝言终于沐浴完毕,回来后看见他半眯着眼睛以为是累了,便要扶他上去休息。严景倾睡眼惺忪,见他这般体贴入微的样子笑了笑:“怎么办,好像有点困了。”   在僵持的这些夜里严景倾是没有怎么睡好的,而且每天早上又起来的极早,经常是眯着眼。原想着今天刚好能一起休息了,但这会儿却又感觉到些许困倦。   朝言拉着他去床上睡下,自己去将灯灭了,低声道:“困了就睡,谁让你老是想些有的没的。再说了,你这几天也该好好休息一次,就别强撑着了。”   严景倾轻轻嗯了一声,但又不想自己马上睡着。   他见朝言和衣躺下,于是将手顺着他的衣服伸了进去,在朝言闷声想将他不规矩的手弄出去时,又只是抱着他睡觉而已。   朝言道:“干嘛?”   宫里还没开始烧地暖,但眼下的皇宫已经有凉意,很快就要下雪了。   严景倾想了想,忽然开始谈起了正事:“我与覃越谈的也不知他明日要怎么说才好,难道说将你作为姜国第一个两国联姻的对象么?”   “真要这样吗……”朝言有些忐忑,“你要带我去丘国?”   在那之前,他自己的态度是摇摆不定的。因为朝言并不清楚丘国的规矩,若先前严景倾是个普通人,他当然死心塌地。但自己的父皇都尚有后宫佳丽,并不能保证只爱一人,虽是宿命但朝言还是向往普通人的生活。   起码是真的做到了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个有些疑惑又不安的态度,让严景倾意识到了什么。但他没有立刻解释,而是说:“覃越还未曾有婚约,如果他拿出自己的诚意,丘国……是不是也该礼尚往来?但我父皇母后只有我一个血脉,也没有其他人能当这个联姻的对象了。”   这些话让朝言起了疑惑:“丘国皇室,只有你一丝血脉?那之前你失踪,他们怎么办呢?”   “这就是我与阿言想说的未来啊。”严景倾笑了起来,“丘国有好几代的规矩,全国上下只允许一夫一妻制,推崇多生的政策。但是男女都皆可提出和离,自由改嫁。听起来,是不是很好?”   朝言有些愣住,对这样的条件十分震惊:“丘国先主当真如此开明?”   但说到这,严景倾就嗯了一声:“的确开明,但我觉得更多的原因,是因为他们都是专情之人吧。也许专情这东西,世代遗传,也就一直沿袭下来了。”   若有这个政策,朝言做梦都能笑醒了,也不会重现他母亲当年的悲剧。   皇后将他视为棋子,但又视若己出,何尝不是一种自保呢?   皇帝与皇后当年是结发夫妻,一路从太子妃走来,直到皇帝人上中年后开始流连于美色。越是年纪大就越向往那些年轻而貌美的女子,心里也早就忘记了他的发妻。   皇后的权利的确一直都是最大,可覃越身为嫡长子身体不好,后来宠妃一而再再而三的嚣张跋扈,让这个女人也忍不住产生了怀疑与自保的退路。   她害怕皇帝会废长立幼,也害怕自己唯一的儿子幼年早夭,血脉就是皇室唯一的靠山。李蕙容颜早不在,与皇帝的夫妻情分也走到了尽头,于是只能收敛了她小女人的心思,开始变得步步小心。   朝言听了的确很向往这样的生活,他点了点头。   这话就算是同意了,严景倾趁机去亲了一下他的嘴角,安抚道:“你我的情分又无他人干涉,而且……是你先向我表达的情意,又怎么会担心我将来负你呢?”   要是真是个渣男的话,严景倾当初也不会一直克己复礼,对待说媒也都是一个态度了。这番话让两人都敞开了心扉,朝言也重新露出了笑容。   但深夜,说这些倒还是远远不够。   严景倾的事说完了,朝言才注意起他刚才说的要给自己的皇兄说媒一事。但又觉得可能有些太逼迫了,他还是想商量一下:“也得问皇兄现在愿不愿意娶妻了,但最好还是不用干涉吧,让他自己来寻。”   这也是严景倾有想过的,若是强塞给这人,可能还是乱点鸳鸯谱。那不就是真正的逼迫起覃越么,还有些让两国关系不快。   想完以后,严景倾镇定道:“那明日就去询问他的态度吧,看看是喜好什么样的。男女皆可的话,事情也就好办许多。”   其实有个问题严景倾一直在想,覃越刚出生身体就不好,后来又修养了那么多年,听见一点夫妻事都脸红的人,难不成是那方面的知识都从未学过?   仗着这里只有他和朝言二人,严景倾忽然道:“我有点担心覃越的身体。”   “嗯?”朝言抬眼。   严景倾认真道:“你大哥他身体不好,好像也没有学过这类相关的知识,你说他若是体虚怎么办?”   说的是体虚,其实就差把疑惑覃越到底能不能人道一句话说出来而已。这话让朝言差点跳了起来,但还是将手掐了一把严景倾的腰,气呼呼的说道:“你这是什么话啊,大哥他的确身体不好,但稍微养养不就能跟上么,怎么还往那方面想!”   严景倾若有所思,手上捏住了朝言的手,有些热乎乎的。他觉得自己的困意好像消失了,精神抖擞的开始与朝言嬉戏:“别误会,我也不是怀疑他的身体。不说你大哥了,阿言还是专心陪陪我吧。”   “唔。”朝言被严景倾撞了个满怀,本来都已经被说困了,如今严景倾清醒了他自己快睡着。但这家伙清醒了就不让他有好日子过,只得被推入浪潮之中。   这件事来这里都要两回了,朝言咬着唇,思绪混乱间脑海里多了那两个孩子的身影。但很快他的声音就支零破碎,到最后才勉强问了出来:“景倾哥,你要是再搞个孩子出来怎么办……”   上次一中标就是两个,没把他累坏。   其实朝言自己是不太想生的,严景倾也冷静下来了,沉声道:“丘国有避孕之法,等会儿我清理干净就是了。回去丘国的话,以后就能无所顾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可能开始忙了,不过应该不出意外每天都能更新一章……我现在只想快点到中秋,然后到国庆hh 第44章 通婚   隔天新皇即将登基, 与平日早朝时还要更早起一些。   严景倾和朝言是同一时刻起床的,未敢在床上多逗留几分钟,此时的朝言换了朝服。而他自己并不算姜国人, 无需更换。   皇帝登基一般准备仪式有许多, 甚至还有不同的乐曲声。但如今覃越刚知道父皇已被覃深所杀, 属于国丧,乐器是定不能弹的,登基仪式一切从简。   那些精简的仪式弄完, 覃越登上那个位置后,立刻谈起了重要的政事。   先提到的必然是覃越自身的事情, 所以他态度很悲伤。   “东宫火烧之策时,长史曾怒斥五皇子没有道德,被他押入大牢。虽保全一命,但长史也受了许多苦,着实辛苦了。朕深感时局动荡的不易,对各位仍保持自身之坚定的爱卿十分钦佩。若有卿等, 江山无忧。”   台下严景倾默默的听着,对覃越的这些官方话语倒是欣赏。的确, 从简单的相处中也能看出那兄弟二人的差距。这些赏罚之类的流程走完,终于到了最后一步, 该说说覃深一事了。   他第一个开始评判起覃深的事:“五皇子此人, 外放而内敛,却不是指性格。他将温和善言的表面演给每一个人看, 心思却藏的如此之深。若不是他差点就能掀翻我们整个姜国,恐怕也看不到他将心思完全暴露在外的情况。”   “杀父、差点弑兄, 谋权篡位, 该当何罪?”覃越问。   底下所有人一同附和:“其罪当诛!”   此时严景倾在心里想, 如果按照姜国的律法,若是有人犯了滔天大罪,譬如单一个谋反之事,就足够夷三族。但覃越和覃深又是有血缘关系的,夷三族肯定是不行,否则不就把自己也说进去了么?   覃深没有妻女,能跟他攀上亲戚又跟覃越没关系的也就只有他母亲的娘家人。但那些人似乎也死的差不多了,他母妃的娘家没多大权利,和皇宫并无干系。唯一流落在外的覃陟,恐怕成了逃犯。   他的罪责,覃陟也当然受到牵连。   不过与其说他牵连覃陟,不如说这兄弟俩是各自给自己犯下不同罪孽。严景倾淡淡的听着覃越的一字一句,将斩首之日定在了后日的晌午。   同时,覃越冰冷的说道:“下通缉令,若有看见覃陟者,提供可靠消息就可以得到赏金。若是能借此找到覃陟本人,赏金万两!”   被那俩兄弟压迫太多年了,正好所有百姓也都看到了他俩的恶行,所以也没有人会说覃越的冰冷无情。他当然算理所当然,所以没有什么大意外。   这些事情说完,覃越顿了顿,最后将目光看向了正在神游的严景倾。   他话语收敛些许,声音也温和起来:“今日姜国有此复兴重振之时,也要多亏了丘国太子的帮忙。朕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今日于文武百官面前发誓,从今往后两国修好,并特此开放男女通婚、商品贸易之往来,若有机会,姜国愿打造一条通往丘国之路,以此表示谢意。”   这个礼,举众皆惊。   朝言也吓了一跳,先前只是听说大哥同意这个要求,没想到今日更是给了严景倾更大的一份厚礼。众人皆瞠目结舌,若是打通一条路,岂不是也要耗费许多财力人力和物力?   于是总会热得不少大臣不满,朝堂之上议论纷纷。   但严景倾定然不会有损到自己名声,也开始说自己的回礼:“若如此,丘国也愿赠姜国百艘船只,路若打通之时,丘国也愿参与。”   话说到这,可能也有不少人反应过来可能背后的原因不只是那么简单,但这两位的意思都那么明确了,再劝好像也没什么意思,于是全都作罢。   这时,严景倾又说话了:“陛下您说通婚一事马上就能实施,若再具体点,可否告知是什么时辰?”   “即刻、明日、还是到签署条约后才作数?”   两人的承诺当然不是口头说说而已,这是国家大事,当然也需人力证明。纸质条约必须要选择一个日子去签署,所以严景倾才问了这三个时间点。   覃越脸上有些笑意,淡定道:“若是即刻的话,难道丘太子要马上带着你的人来我姜国挑选美女吗?”   众人全都笑起来,严景倾也淡笑,声音玩味:“当然是即刻,不过不是我的人,我想既是我带来的大军,又是陛下的要求,总该我来给丘国子民当个表率不是?所以此话的意思是,愿意开创这个两国通婚先河之人,必定是我才行。”   大殿里有些不明白情况的老臣和周围人互看了一眼,不知道这位丘国太子是什么意思。甚至还有几个老臣有些担忧起来,丘国的确是个香饽饽,但普通人通婚都行,自己家的却舍不得。   毕竟丘国太子,那自己不就是嫁女儿,那么遥远的地方,虽鼓励却还是不敢擅自做决断。   但他们显然是想多了。   覃越也配合着演戏:“那敢问丘太子,想求娶哪位?”   大殿里静默一瞬,倒是一旁的朝言耳朵悄悄红了起来,感觉到些许发烫。严景倾不动声色的瞥了他一眼,这才正色道:“九皇子……额不,如今应该是九王爷。”   覃越已经继位,刚才也封赏了自己诸多兄弟姐妹,登位第一天自然做到了一个仁和的形象。听说他连那个得了麻痹症天生残疾的弟弟都顾及到了,派了许多宫女去照顾那个孩儿,虽说也不知道能活多久就是了。   这一话出,所有人的目光自然是落到了朝言的身上。覃越上下看了他们几眼,对这一幕些许有些无奈,但还是要配合着演出:“那朕得问问九弟,是愿……还是不愿呢?”   朝言态度谦恭,眉眼之间看不出流落的是何表情,但还是当着众人的面说道:“臣愿意,昔日与丘太子合作一时,风姿甚伟。若是能带动这个通婚一事,也算是一桩功德。”   “好。”覃越说话到现在,其实嗓音有些哑了,“此事一成,也不失为一段千古佳话。”   “将来返程之时,朕会命人在你二人回去的路上都挂满红灯,由姜国来出这份喜服。”   这些话语说完,后面也就慢慢下朝了。   姜国现在国丧之时,就在姜国里成亲定然是不可能了,覃越已经为他们两人而考虑选了一条路作为欢送。这里的国丧有许多规矩,但没有明令不准娶妻纳妾或者是嫁娶之事。   但若是家中发生白事,必须从简,对死者尊重即可。   而皇宫里皇帝为上,皇帝的后宫也关系着朝堂重要之事,所以没有要求守丧。虽对这件事情比较宽容,但朝言清楚目前以覃越的处境,他登基这一年应当也不会娶妻。   他来不及。   国家太多事需要处理了,覃深留下来的那些烂摊子,还有不少覃陟的残留余党还未清楚干净,自然得好一阵忙活。   也不怪朝言马上要走,因为严景倾明白这个道理,当年你覃言作为覃越的替代品,若是现在还敢为他排忧解难,恐怕权臣也要背地里说道。   远离那些是非才是最好的,严景倾也从未相信覃越与覃言之间真的血浓于水。他知道阿言只是愧疚和欠了人情,但这个债早就被自己还清了,现在要做的就是带他脱离苦海。   脱离这个一直给他压力从未完整过的童年之地,朝言才会真正幸福起来。   夜里,两人又宿在一起。   朝言双眼倒是有些憧憬,眼下那个泪痣有些淡,在烛光下衬得特别清丽。严景倾望着他,低声道:“阿言真的做好准备了吗,与我一同返回丘国?”   如今是昆山朝家村也回不去了,朝言又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但那里最让他期待的还是自己的子女,以及严景倾对他信守过的誓言。他怎么可能不相信呢,严景倾两次拉他出了沼泽,是那个不惜一切也带他重见光明的人,这世上唯一可以信任的也就是他了。   朝言点头:“不过我们很快就走了,而覃陟还没有抓到,我倒是有些担心。”   这回是严景倾摇了摇头:“你倒是不能这么小看你大哥,眼下他江山与权利兵马都拿到了,一个覃陟还会构成危险么?那岂不是真的成了废人,要你全权辅佐才能成事,那他这个……”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朝言连忙嘘了一声:“景倾哥,现在还在姜国呢,你也不能一直说他的不是。我倒不是怕覃陟做出什么威胁的事,他应该已经偃旗息鼓了,但我怕他会逃到什么地方。”   其实以前的人将犯罪之人的子孙全部屠尽,也不是不无道理。因为只要有一根草没有除干净,以后也一定是后患。   严景倾思考了许久,还是摇了摇头:“帮忙找覃陟一事应当做不到,到时我们人都走了,难道孤还要堂而皇之的将江恕留下来帮他找人?不,那可能还让他们起了疑心,对我们不利。此事只能就此作罢,只能等以后看看覃陟会不会露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想快点放假~!!呜呜呜,还有三天! 第45章 喜酒   这天, 终是到了覃深被判决斩首之日。   其实被斩首的人通常都是要供世人观看的,越是人流量大越是街头闹市,犯了滔天大罪的人就要来以此谢罪。   为什么会选择让所有人去观看, 为的就是让犯人后悔莫及, 或是让犯人来给其他那些想犯错却不敢的人一个提醒。   而覃深熟悉的人早就跑远了, 如今平民百姓也知道了他的罪行,为夺玉玺亲手杀害父亲,此等禽兽之人没有人能容忍。   朝言和严景倾跟着几个人去了斩首之地, 但现在时辰未到,犯人也还没有押出来。他不做声张, 想说什么却又不太敢。   其实朝言是从来没亲眼见过行刑的场景,他自幼便在皇后的膝下长大,没有经历过许多风波,那些罪恶之事也不会让他触碰到。   如今望见这场景,倒是有些渗人。   战场上死亡的事情太多了,但不知为何, 那些被锋利兵器刺中而死的在朝言眼里觉得正常不过。但砍头这件事情,尸身都缺少了一截, 他确实是有些害怕以及不敢去想覃深失去头颅的模样。   严景倾瞥见朝言脸有些白汗,便将手牵住了他, 低声在他耳边说道:“不用怕, 他是作恶多端才会落得如此下场。你可以换个思路想,若他失去人首, 便是下了地府也不敢在那一处为非作歹了。说不定覃陟夜里梦见他哥,也要被吓得魂不守舍呢。”   这一宽慰, 朝言才好受一些。   砍头不可怕, 可怕的是就算没了头那万一覃深真要去另一个地方作弄人呢, 还是杜绝后患的好。   快至午时三刻,里头刽子手终于押着覃深上了邢台。   他走过之处,围观的百姓才瞻仰到如此恶徒的容颜,便是往日皇子威仪以及温和的形象都无人再提,周遭尽是谩骂。   腐烂的蔬菜叶以及一个又一个鸡蛋砸到了覃深的脸上,他嘴角有些磕破了,正渗出鲜血。但覃深并没有不敢示人,反而一脸傲气的走了上去,在人群中匆忙扫了一眼,才捕捉到覃言的身影。   他看着那两人如胶似漆的站在一起,嘴角忽然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底下严景倾不置一词,冷眼望着他该如何行动。但覃深显然是已经到末路也没法反抗什么,这表情还没维持多久就被身后的人推了一下,催促道:“走快点,还磨蹭什么呢!”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他的残余党羽皆被斩杀,唯有覃陟一脉因当初怀疑他有除根之心所以跑了,没想到躲过了这一劫。   时间还未到,行刑必须要做到完全准备,才能做到魂飞魄散,便是灵魂也无法伸冤。选在这种时辰的,都是重大的罪,这才是真的赶尽杀绝。   覃深忽然对着旁边的人说道:“我能对台下之人说几句话么?”   刽子手有些不耐烦,他们本就是五大三粗之人,哪有听他说话的闲工夫。本想敷衍应对一下,谁知台上的大人说道:“罢了,说什么也改变不了他将死的事实,随他去吧。”   见自己有了机会,覃深意味深长的对着严景倾和朝言笑起来,嘴上说着:“别看我现在输了,但只要血脉一日不绝,姜国终有后患。尔等便等着,他日与我黄泉下相会吧……”   他猖狂的笑起来,那大人见时辰到了,也不容许他疯疯癫癫恐吓他人,当即说了句:“斩!”   一声令下,严景倾低头用双手覆盖住朝言的双眼,默默道:“还是别看了。”   两人的目光都没有在台上,但人群中的声音也告诉他们刚才发生过的一切。临走时有人来接严景倾和朝言,两人一同坐上了回皇宫的马车。   此后数日一度安逸,皇宫内一些烂摊子已收拾了一大半,覃越看起来的确焦头烂额。不过已经逗留了太久,距离那天处刑过去好多时日,如今是时候该返回丘国了。   严景倾也递交了回国的上书,覃越知道他们已经没法陪着自己留下来,便温和着让宫中的人开始布置起他答应过的东西。   从朝言那个殿开始张罗,乃至一条直路出皇门之地,皆是一片红色做欢送之意。但这些喜气并不是要将皇宫全部包罗在内的,而是他出城的路线罢了。   覃越有这个巧思,倒也是让史官好一顿赞叹。   朝言走那天,严景倾和他都穿的是姜国的婚服,在皇宫内告别了覃越,姜国的人马才一同出城。马车上也挂满了红布,坐在上头的两个人头一次感觉到了新婚原来是如此热闹的。   这下全城的人都知道他们要成亲。   与当初只有一家来做客的情景截然不同,如今是万众瞩目的婚姻,倒是让人好生期待。   马车上,严景倾自己扯了扯这婚服,叹道:“做工的确是好,不过我们到了丘国应该还要再成亲一次,在那里可能要换另一套喜服了。”   朝言望着身上这隆重的衣服,腰带上的图案还是流苏祥云,一针一线都是那上百名绣娘针织而成。他有些犹豫,问道:“难道丘国的婚服与姜国有很大不同?”   “这倒是没有。”严景倾想了想,见他似乎很喜欢,“不过阿言要是喜欢,就算是回我自己的国家,那也依着你。覃越倒还出手阔绰,感觉这套婚服比那些记载的还要好。”   两人都很满意这次的装束,因路途有些遥远,有些地方还特别崎岖不好行走,中途就还是将衣服换了下来保存好。紧赶慢赶的回了丘国后,严景倾又和朝言穿上了那件衣服。   严景倾早就快马加鞭让人传去了在姜国的消息,所以父皇和母后此时也应该知道了全部,这回正在宫里迎接呢。这样想着,他脸上也有些笑意。   走了快三个时辰,最后到了丘国皇宫,严景倾和朝言都深吸了一口气。   前来领路的老奴才说道:“陛下与皇后正在主殿等着两位呢,文武百官也已等候多时。”   那就是太子的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皇帝也没有吝啬他的消息,给足了严景倾和朝言的面子,让丘国的子民都知道他身份的不一般。   到了门外,严景倾和朝言下了轿,他牵着朝言的手缓缓走了进去。身后有婢女为两人提着衣摆,上去的台阶有些漫长,但严景倾还是感受到了朝言手有些抖。   也不知他为何会害怕,但严景倾心想此时此刻的丘国对于朝言来说的确也算异国他乡,会害怕和对未来的不安也是正常。他镇定了下来,轻声道:“快了。”   两人已经走到最后一步,这回是老太监来主持大局,而今日的高堂之上,终于有人了。两人拜过礼,但因为时辰尚早,所以送入洞房是不成立的,显然还有话要说。   他是双儿这个身份,和女性又不太一样,所以就立刻留在了大殿之上。   主殿上是文武百官在喝太子的喜酒,而内殿里则是他们的家宴。皇后和皇帝都尽量表现出了温和的脸色,尤其是皇后还时不时给他夹菜,低声道:“太子他年少时便在外流浪,遇到你也是他的福气。所幸你来了这里,我们也能省下不少心。”   朝言嗯了几声,然后想起孩子,马上问道:“皇后,孩子他们两个……可否会哭闹?”   婚礼行到这时朝言都还没有看见孩子,这会儿已经是急不可耐想去见见自己亲生的孩子。皇后笑了笑,和他说着家常话:“本来原先就是太子在带,后来你也知道,他秘密去了姜国就将孩子托付给了我。夜里睡觉的时候的确折腾人,好不容易熟悉了才安定下来。刚才我已经让人去将他两个给抱过来了,你就放心吧。”   这一番话才让朝言安心下来,他不好意思的笑起来,和严景倾对视一眼才低头默不作声的开始吃饭。严景倾望着他依旧瘦削还没养回来的脸颊有些忧心,又给他多舀了两勺鱼汤:“先前在姜国忙碌太久,一直处于内忧外患中,但现在你该好好吃饭了,起码这脸上得长点肉。”   “嗯。”朝言乖乖的喝起了鱼汤,宫中的膳食的确鲜美,丘国有一处大江,里头的鱼类甚是鲜美,这里凡是开酒楼生意的人几乎都会做一道拿手鱼。   或麻辣爽口或酸辣开胃,亦或者是将鱼做成甜食,每种吃法都有别具一格的美味。朝言才刚来这里第一天,还没全部吃上不同做法的鱼,严景倾心想到时候总有一百种方法将他养好。   今日的菜品都是些清淡的,因为皇后考虑到两人舟车劳顿,若是直接吃大鱼大肉肯定油腻的胃里翻江倒海。御膳房的人便提议做些清淡但又多姿多味的食材,于是就上了这几道菜,奶白豆腐鱼汤朝言喝了以后还挺喜欢。   晚膳吃完,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送入洞房。   一切准备就绪后,朝言被摆驾送回了太子寝殿东宫,而严景倾在稍后一点的轿子。这种仪式让他有了些诡异的羞耻感,今日这一幕,也不知会不会被写入史书。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在外面聚餐没时间写,后天再补上~ 第46章 避险   送回洞房后, 朝言如愿以偿的看到了分隔数月的孩子。   两个孩子原本正在睡觉,但殿里忽然一阵热热闹闹又将他们给吵醒,当时就扯着嗓子哭了起来。   “呜哇——”殿内两个小鬼正嚎啕大哭。   朝言虽听见了哭声, 但心里也是高兴的, 他连忙走过去安抚。说来也怪, 有时候血肉之亲就是这么奇妙,他还没做什么,摇篮里的两个孩子就不哭了, 睁着大眼睛懵懵懂懂的望着他。   下一秒,孩子就在他面前咯咯笑起来。   朝言感觉自己很开心, 这一刻没有什么能让他挂怀的了,他马上就接过侍女送来的拨浪鼓轻轻的敲。   一旁的严景倾望着他,心也放下些许。   他自己身着喜服,回眸望了一眼这卧房,心思微动。于是严景倾在一旁坐下,将合卺酒缓缓倒在了那白瓷杯中。   这一次成亲是有意义的, 不仅仅代表是他们第二次的承诺,也是给两国人民看的。纵然别人都不知道那往事中曾发生了什么, 但只要一想起这两人,就知道有这么一段传奇。   孩子已经不哭也不闹了, 朝言坐下来看着他俩长开的容颜, 内心颇为自豪。刚出生时孩子还消瘦,他自己也因为怀了龙凤胎的原因身体始终吃不胖, 但如今这俩脸上肉嘟嘟的容颜,着实可爱的紧。   圆润而精致, 两个孩子个个都是大眼睛, 想必以后容颜也生的极好。   他在这一直对着自己的孩子爱不释手, 一旁的严景倾就在旁边等待着,也没有去催促。约莫看够了,朝言说道:“你走的时候,孩子们全部都在皇后娘娘那里照顾吗?”   “的确是,不过阿言,你该叫她母后。”严景倾放下手中的杯子,与他一起站到旁边。他眉眼温柔,望着还在摇篮中的孩儿。   这个称呼朝言第一时间还没改过来,他对任何人的尊称都习惯了,如今猛然发觉这也算自己的母后。他嗯了一声,就问道:“那我们回来以后,要不还是自己带吧,这样是不是就比较亲一些了?”   “嗯……”严景倾思忖了一会儿,“其实夜间谁带都无妨,孩子夜里还闹人些。白日里我们多跟孩子一起玩,也一样会亲。不过若你实在不放心,我们带就我们带。”   他有疑虑是正常的,毕竟对这里还不熟悉。也可能是害怕,像覃深那样的人多了,或者还有他母妃那样的人,听说那位燕妃生前曾因妒忌害过一位妃子。   她就是买通了那妃子宫里的婢女,趁她喝补品的时候在里头添加了东西。   那位最小却先天智障的孩子,似乎就是因为燕妃对那个怀孕的妃子下过毒,致使胎儿畸形,而且面容还丑陋。   严景倾想到这,内心有些想法。   不止这些害人之术,前朝也曾有婢女看管不力,致使皇子于睡梦中被闷死,落了个满门抄斩。他确实是太小心了,是因为生来就处于那样的环境中,不仅要防外人,还要时时刻刻被人叮嘱要活下来当那个宠妃的压力。   不过这种小心翼翼,有时候也无伤大雅,反而会给自己增加警惕心。   那么今夜的洞房花烛夜严景倾觉得有些不妙了,他淡淡对着那俩位婢女说:“你们先下去吧。”   婢女走后,为他们轻掩了房门。   严景倾将朝言手上的拨浪鼓放下,轻声道:“先将他们哄睡吧,为了让他们晚上不吵人,听说母后都是让婢女轮番陪孩子玩的。应当夜里会睡的久些,要不然孩子就要闹人了。”   听他这样说,朝言也恋恋不舍的望了一眼,然后就轻轻拍着孩子让他俩睡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两个孩子都闭上双眼时,已经不知此时是什么时辰。朝言不知不觉打了个哈欠,严景倾见状笑说:“现在就困了?”   “路上走太久了,有些疲乏。”朝言也知道合卺酒还是要喝的,就跟他一起来了凳子旁,两人对视一眼,互相搀扶着饮下全部。   一杯酒下肚,朝言脸上还没出现什么神色,不过严景倾还是牵着他去了卧房。孩子睡的地方在外头的大殿里,而里间就是卧房,这里的布置也远比当初在小院时的要豪放些。   杯子上依旧铺满了花生和桂圆,但当初两人在农房成亲的时候没有撒,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想过这个寓意。严景倾见状,没有直说什么,只是上前一步将东西抖落在地,淡笑道:“他们放了是放了,不过这两个孩子都已经折腾你不少了,以后也不用再生。”   生孩子一事原本就令人招罪,严景倾心想皇室几十年来都有这种的传统,自己也没必要例外。   朝言看了他一眼:“我还没想到那地方去呢。”   直到两人坐上床铺,气氛旖.旎之际,朝言忽然想起了那天严景倾说过丘国有避孕之法。他凑到对方身边,低声问道:“你先前说的避孕之法是什么,要怎么用?”   严景倾想了想,在他耳边附声道:“其实我上次说过的时候就用过了,你不是感觉到了么?”   嗯?这话让朝言有一些疑惑。   直到那回忆涌上他的脑海,某一幕画面才在他的脑海中逐渐清晰。那是严景倾濒临爆发之际,然后突然抽身离去,将一身的精华都洒在了外面。   原来所说的避孕之法就是这样,因为……只要没将根留进去,不就栽种不起来了吗?   想通这一点的朝言有些面红耳赤,但这种方法其实不是百分百成功,万一情不自禁时有漏网之鱼怎么办。他切了一声,无语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发现,原来是这样……”   “先祖就是这样教的,我有什么办法。”严景倾很潇洒,“不过效果还是不错的,大约是基因遗传吧,我祖上那些先人应该定力都是极好的。”   他笑笑:“那我也不例外,说能忍住就是能忍住。”   话都已经聊到这份上了,两人也没有扭捏,不过相比以前那些缠绵之时,今日的严景倾可是温柔多了。没有往日的急不可耐,倒是细水长流一般,这一晚也没吵到孩子,更是考虑颇多。   作者有话要说:   太困了,明天再多写一点 第47章 退位   没过两日, 因太子解决了不少的麻烦,丘国大赦天下。   那些轻犯以及服刑还没满期限的人都可以早日离开皇宫,除了死刑犯, 其余人都受到不少的开明恩惠。   严景倾一大早就被叫去了书房, 他起身时朝言还没有醒。他没有让人叫醒对方, 而是默不作声的离开了,还示意婢女不要轻易叫醒朝言。   这次父皇找自己议论,恐怕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交代。   今日正当休沐之日, 一月只有这么一次。   约莫着早膳时间已过,当严景倾来到书房门口的时候四周明显寂静的很。里头人通报了一声, 严景倾才走了进去。   只见他父皇端坐在那主位上,手中拿着的是积攒的一些折子。   严景倾不知是何意,走近了些。   丘明帝让他坐下,严景倾嗯了一声,目光微顿。严渊将折子放了下来,揉了揉自己酸痛的双眼, 低声道:“朕自那日清醒,就有退位之意。”   此次退位是丘明帝早就决策好的, 在太子回宫等他清醒那一日起,就注定有今日。他本就身体差了下来, 若是再坚持下去恐怕心中的郁结也梳理不开。   不如就趁此机会让还健康正当年少的儿子继位, 自己也可全然放下心。   严景倾面上有些诧异,连忙推拒:“父皇正当壮年, 如今江山稳固百姓安居乐业,为什么要执着于退位呢?”   这只是严景倾所想的, 他也没明白严渊真正所想的。如今盛世当个皇帝的确没什么可以操心的, 但严渊早年因劳神心伤过度, 身体没有以前那么硬朗。   严渊只是神秘莫测摇了摇头,淡淡叹了几句:“父皇早已经没有以前那般强健了,正好天下已大定,世间也没什么能有比这些还难办的事情。不如就此退下,也能多享受几年的安逸时光。”   这番话说的虽然已经没什么威严所在,但到底是他的父皇,有这种心也是因为对自己完全放心。严景倾知道其中利弊,略微思忖后才回道:“好,父皇若执意这么想,儿臣自是希望您身体能康健的。”   之后,严渊便将这件事情告知于文武百官,众臣一同商议应该选择哪一天来继位。最后日期定在了年末,新年伊始之时。   丘国地处于中部地区,位置偏北,在冬天来时倒也是至冷的。   先前秋日之时太子还没回朝,于是狩猎之期便搁置了下去,如今冬天倒是可以冬猎。眼见着一年也快到头,严景倾也和朝言劳累了许久,这一次也带着他好好出去玩。   腊月中旬,天上下起了鹅毛大雪,皇宫外白雪皑皑。   严景倾从外头回来,身上披了件大氅,进来时婢女在主室内放置好了炭火盆,散去那一身寒意。他还是心细,第一时间没去看孩子,将自己身上烤暖和了才进内室。   朝言正在屋内画雪景图,看见他回来时头也没抬,一脸认真。   今年冬猎大约要在外边过个三四天的日子,严景倾在考虑孩子怎么办。他想了想,还是询问朝言的意见:“马上要去冬猎,阿言与我一同去吧。”   “好是好,但是……”朝言正将雪地里的梅花勾勒出来。   他的脑海里想起来几句诗词,还想给画提上几句。但朝言的想法没有第一时间说出来,转念又想:“冬猎的地方应该更冷,孩子可能会受不了。”   “一同前去吧,这次冬猎几乎满朝文武都会参与,父皇和母后都一同前去。路上的行头只多不少,不会苛待了孩子的。”严景倾眼上挂了笑意,若父皇和母后一同前去,那些宫人带的东西绝对多上好几倍,还愁孩子冷的问题?   本身皇宫出游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东西带的够多,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这样一说,朝言想想也是,干脆就一起答应了。   临出发前,朝言让婢女带了许多汤婆子还有许多装备,自己亲自抱着两个孩子上了马车。一大批人马浩浩荡荡的出了皇城,这次冬猎要去的地方是一座深山,冬天里的许多动物虽然有些藏起来了,但仍然是狩猎的黄金时间。   冬日里的野兔这种小玩意最多见,其次也有一些上等的大物。这次打猎也就算得上是比赛,若有人能捕获到一些稀奇罕见的玩意,帝王还会赏赐许多好东西。   所以满朝文武都跃跃欲试,既好玩又能受到帝王的恩赐。   不过朝言心想,严景倾就是打着猎户自居多年的,丘国应该也不会有人……比他还厉害吧?   他心里好奇,在盘算着这三天到底应该要干什么。由于自己先上来,严景倾还在后头,队伍自然多等了一会儿。   很快严景倾就过来与他一同乘坐了这一辆马车,好在车内宽敞容纳两人绰绰有余。   严景倾低头看了一眼自家女儿,此时还正在酣睡。因为刚出发,外头天气还没有那么快侵入进去,小女儿自然没有醒。严景倾怕越走越冷会冻着她,早就拿好了热好的盛有热水的袋子放到里头保持热度。   窗外大雪纷飞,马车也开始在路上行走。   朝言低声道:“去山上驻扎营地吗,那个冬猎的山是不是很大?”   严景倾嗯了一声,回想起幼年曾有一次来过那里,缓缓回忆道:“的确很大,在我小的时候也像这样满朝文武都去打猎过。那个时候驻扎的地方只是山的脚下而已,但上了山,即使人那么多都有可能迷路。”   “不过可能也是因为年纪小,当时又是在春天,树林子多了分岔路就会显得路很难找。”严景倾现在倒是很有信心,他这次准备带着朝言上山,一同去感受追寻猎物的快感。   那个时候朝言眼睛看不见,完全只是陪同自己前去的。而如今可不一样了,他的双眼早已恢复光明,也要好好体会一下这种感觉。   冬猎的队伍就这样在路上走了一天,到了晚间最冷的时候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山脚下也有不少村民居住,这里早就被丘明帝关照过,给皇室留了不少可居住的地方。而剩下的人员则是在不远处安营扎寨,直接就此住下。 第48章 敌情   冬日里, 这里的农房一间全都挨着一间,用来取暖的是一个炭火盆。   太子和太子妃自然是住在了同一间,夜里朝言吃了点热好的米粥和小菜, 便给孩子稍微喂了些就在一旁与他们玩。   严景倾此时还不能入睡, 他让门外的将士给自己取来了一些绳索以及树枝干柴等等, 刚好坐在离火盆半米的距离。   他在那里捆扎东西,手上还拿了些精细的小刀,正一点一点刻着什么东西。   小孩子就是这点好, 冬天冷了身体也懒散了些,两个孩子玩弄了会儿就很困, 上一秒还在笑下一秒就开始呼呼大睡。这变化让朝言哑口无言,没了孩子陪他,他的注意力自然又回到了严景倾身上。   他凑过去望着严景倾手上的东西,低声道:“又在搞什么新东西?”   “新东西?”严景倾淡笑了下,“阿言应该是不记得了,这可不是什么新东西。只是你并没有亲眼见过, 以前住在农庄里,我打猎前一晚都得好好准备的。”   他亲手编织的捕兽笼, 还有一些简易陷阱之类的,但这种方法其他人还不知道。这回朝言是听明白了, 认真盯了起来, 似乎要看看里头有什么名堂。   两人忙活到了挺晚,太子这间农房的烛火许久未熄。   这种紧挨着的住房, 大多是为了避免野兽来袭一个人防不胜防的情况,住在这里的农户一开始还有些老人, 本来这里是一大片普通村民。但后面因为山里野兽居多, 袭击小孩老人的事情经常发生, 一再惊动朝廷,后来有清官便派人接走了这里的妇女与小孩老人,有一段时间这里的房子成了空屋子。   没有人把守,山上的一些黑熊大型猛兽饿极了就会来此在空房子里大肆寻找东西,偶尔还会因为没找到食物往更远一点的地方巡猎。后来有一些猎人为了谋生,便广集那些身体强壮的汉子,一起住在这里对付猛兽。   这也成了他们赚钱的源头,后来便没有再离开。   直到皇宫也认为征服此地的猛兽是件为民除害的事,也能彰显皇室爱民如子,更能提现自身的豪迈气概,便将此地设为了打猎的场所。   那群猎户住的房间并不多,后面就改造成了这样的屋子,一间挨着一间。   而厕所则是在房屋中间,这些集体的农房外还有一个用泥墙围起来的屏障,加上那一道铁门,夜里再有野兽闯入就能惊动所有人了。而今天外面的士兵全部都轮班把守,所以今天一定是安稳的。   正过了两个钟头,皇帝从自己的房间走了出来,径直朝外面走。他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房屋,那抹光亮倒是挺明显,他有些疑惑。   随后又嗤了一声,优哉游哉的朝茅房走,低声说了句:“这么晚还不睡,到底是年轻。朕……老了。”   说着又打了个哈欠,脚在雪地里踩了几个印子。   屋内严景倾刚做好最后一批笼子,朝言此时也听了他的话早就在床上睡着了,他将东西全部摆好,喝了口小火炉上刚放下来不久的茶。   还尚有余温,不过他离火盆也不远,屋子本来就小,倒是温暖的很。   正好也睡觉了,这个火盆严景倾怕半夜出什么事干脆还是拿去外面准备熄灭。这些房子专门留了一个地方换气,以免造成中毒,所以也不会有外面的风吹。   严景倾刚一出门,正好望见从茅房出来的父王,他身上单独披了件羊绒,此时还没有感觉到冷。   “父皇,您这是刚起夜啊?”严景倾慢悠悠走了过来,自己的指尖摩挲了下,着实有些粗糙。这么多年自己编织笼子以及那些农活,他的手指头自然不会柔软到哪去。   皇帝嗯了一声,刚想问他刚才都在做什么,后想到什么又没好意思问。   就在这时,院内的门被人打开,有两名士兵走了进来,低声说道:“禀告陛下太子,外面山上发现了些许黑影,似乎是……”   话音未落,很远的地方传来了狼的嚎叫声。   两人对视一眼,皇帝若有所思:“难道现在就要上去将它们一网打尽吗?”   严景倾却摇了摇头,转身对那士兵说道:“这群狼压根没有下来的意思,我估计要不了多久,它们自己就会回老巢。”   皇帝点了点头,也意识到了狼群的决策。狼这种东西精明会算计,而且跟人一样喜欢报团取暖,一个团队里一定有一个杰出的领袖,怕是看到山脚下这么多人马上就望而却步了。   但严景倾这回来打猎并没有将目标放在狼身上,这东西抓来也没有什么大用。   俩父子就这样说了几句话,让士兵在外面守好就各自回了房间。   自此一夜安稳到天亮。   清晨时分有专门的人为队伍做些食物,这回带来的吃食可比打仗的时候要丰富的多,毕竟此一时彼一时,情况不同。   早上吃了一顿热乎的饭,下午严景倾就和朝言一同上山,而孩子就先与皇后和两百多名士兵一同守在了山下。   严景倾将自己弄的东西全部带上后,这才放了心。只是还没出发至一半,后面忽然又有些声音。整个队伍里都是穿好行军衣服的普通将士,那些嘈杂的声音倒是有些莫名其妙。   原本在最前面的严景倾意识到了可能有些危险,他自己往后去查看情况,然而还没走到队伍最后面,那身后的人就说道:“太子,不是野兽,是我们自己的兵!”   “嗯?”严景倾又一想,“难道是下面出事了吗?”   但这种紧张很快就得到了答复,后面来的士兵并不是来报其他情况的,而是给严景倾送来了一封信。   上面的落款是江恕,在这个紧要关头忽然来信,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发生。   严景倾眼神微顿,火速拆开了信件,略微扫了两三行内容,忽然看向了前面还在行走的队伍,顿时骑虎难下。   犹豫片刻,他让人拿出纸笔,还是认真回了句:“我已知晓,你且按兵不动,等孤思虑对策后再做行动。”   让那传信的人再次回去,严景倾这回上去的时候动作十分快,他赶到了父皇的面前,低声道:“父皇,江恕刚才给我报了一封加急信,说是覃陟逃去了梁国附近,一开始假意投降,后面便打起了梁国的主意,那位国君给我们……发来了求救的新号。”   皇帝动作一停,有些不可思议:“覃陟的兵不是很少吗,虽然当初带来的是一批精锐兵,但要撼动一个国家的位置……恐怕很难办吧。”   这时军队不得已因为议事而暂时停了下来,四周一片白雪茫茫,若不是有零星的绿叶子和树枝露出来,恐怕整个天地都变成了让人压抑不能喘息的雪白色。   严景倾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眼天上:“我那日离开姜国时便有这样的担忧,没抓到覃陟的下落,无异于放虎归山。虽然现在这只老虎不在山林里,但去了别的地方照样也会构成威胁。”   “覃陟的确蠢笨,但怕就怕在当时覃深在一些其他地方还没来得及召全的兵马都被覃陟暗中集合好了,他手下那些人力才是最有威胁的。而且,覃深广结良友,还是有不少人才愿意归顺他。那些聪明人给他辅佐,自然是……”   这些话传入皇帝耳朵里,让他思忖了好一会儿。冬猎这种事情对于皇宫来说确实很隆重也算是个不小的活动,但玩乐终究是玩乐,大敌当前丘明帝马上决断道:“现在返程还来得及,梁国虽与我们没什么来往,但能让国君亲自相求,肯定也是万分重要。我丘国今日伸以援手,日后也好与别国打交道。”   身为皇帝,他的考虑当然是为了国家。   而严景倾身为太子,一是顾及到了对朝言母国的援助,而是为自己斩草除根。他已跟覃家那俩兄弟结下了梁子,今日不除,日后也会酿成大祸。   这个忙,那是必须要帮。   原本皇帝的意思是他们全部都跟着一起返京,但严景倾倒是不让他轻举妄动,而是自己呆着一点兵马先回京,暗中援助。   将这个缘由说与皇帝,丘明帝果断应允。   于是大批军队依旧留在了振巍山,而严景倾则带着朝言与儿女先回了京城。   回宫后严景倾第一时间去了自己的书房,脑海中沉思良久,这才下笔给远在外边勘察情况的江恕写了一封信。   信上的内容是,先观察梁国君主的安全,再看看那些人准备什么时候动手。援助的兵马很快就会抵达地方,要不了两日,他也会亲自带兵过去。   只是这几天要先在宫中安顿好皇宫的大小事宜,还有朝言与儿子女儿。   这次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带朝言前去了,战场上实在过于危险,覃陟又不像覃深那般有私情,他原本就憎恶朝言,曾经还打的遍体鳞伤,这个六亲不认的变态实在不能让他与朝言接触。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更新到完结 第49章 远赴   在宫中等了一日, 江恕发来的信件在晚间才抵达。   信上的内容提到了覃陟最近在梁国都干了什么,他带来的那批军队人才居多,而梁国地小人稀, 的确轻而易举就能被攻占下来。但由于梁国内部尚有不少将领以及群众的力量, 那伙人还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而覃陟这几天在冥思苦想要怎么去拉拢几个人, 如果将这股势力从内破坏掉,那么他们庇护的屏障便会逐个被击破。   严景倾一听说这事,顿时松了口气。   既然这小子不敢直接去攻破, 那就证明他没有必胜的底气。面对梁国那一点人力物力都有从长计议的想法,证明覃陟那一批部队实力并不强。   原本他还想去前线支援坐阵军中, 这下看来完全不需要了。   无端松了口气,也不知道现在赶回父皇那里还来不来得及……   他一这么想着,又火速召集了还待在家中待命的兵部尚书等人,让他们各自领兵支援,届时由江恕做主。这也是对他的一个小考验,如果能顺利通过, 那就证明江老将军的家门又出了一个大人才。   与傍晚与这些人议论完,严景倾才走出了书房, 望着院内的景色心中有些异样。那时走的匆忙,在姜国身不由己的一路追赶, 还没来得及再回朝家村去看一眼。   也不知日后到底有没有机会了。   想必朝言也会很想念那时的家, 毕竟是他们的初相识。   严景倾回去卧房里没有跟朝言提,只是笑眯眯的说道:“覃陟那我暂时不用去盯着了, 那人应该就是个纸老虎,唬人的。他根本就没有把握打败梁国, 但梁国国君恐生事端还是来给我们求助了。这是个不错的结交, 两国日后的处境也肯定能融洽起来。”   朝言果断点了点头, 提起覃陟时他手攥紧了些:“我不是什么圣人,也不知你听了会不会觉得我与以前不一样。但我还是希望,去帮忙的那个人能够替我斩杀覃陟,死的总不能比覃深还要轻了些。”   “说什么呢?”严景倾将他搂在怀里,低声道,“这般恶人,千刀万剐都来不及,我怎么可能还会可怜他。”   这夜就算是安稳的渡了过去,严景倾因为要等着外边传来的消息,所以还是放弃了回去冬猎,只能和朝言守着皇宫与太子府。这几日他算是享清福了,因为朝中大小官员去了不少人,上朝之时当然罢免,每日都是自然醒。   白天吃过早饭也就是陪朝言和儿女玩乐,府中的池子里结了冰,但他还偶尔破冰想去掏几条鲤鱼上来。不过最后鱼是抓到了,但还是不舍得吃,家中的鱼哪敢跟外面的比。   也不全在府里玩,一到下午的时候严景倾还会带着朝言一人抱一个崽,坐着马车出去最后又在御花园里欣赏美景。但政事自然也要关注,严景倾等了三日,最后终于收到了前线发来的捷报。   江恕说,覃陟那批军队与自己不过战了一个下午而已,最后就溃不成军。那群人并没有真正的领袖,就算是一批精兵,但首领是个草包,又怎么可能让手下人发光发热。   覃陟就这么被他生擒活捉,最后他想到了严景倾的嘱托,直接执行了五马分尸。   大军回京那一日,严景倾同时又收到了一封来自覃越的信件。   信上只说,希望他能带着朝言再重返一次姜国,有些事情需要与他相商。严景倾对此没什么异议,也正好想带着朝言去姜国再玩一段时间,这回可算是真的毫无顾忌了。   没过几日,冬猎的队伍也及时回到了京城,严景倾告别了父亲,准备单独带着朝言和兵马前去。当然,这些兵马只是起到保驾护航的作用。   而江恕作为那时一同前去的将领,这一行自然也带他前去了,他是大功臣,覃越还在信上说了专门让他过来接受姜国封赏。   这回江老将军可算是喜笑颜开了,府上也好久没有受过君王的赞赏了。   前去京城因为路途奔波,虽然朝言也挺想让大哥看下自己的孩子,但思考许久去到那边有可能还会水土不服,婴儿实在太危险了。   就算不舍得又跟孩子分别一段时间,朝言也就此作罢。   路上,朝言掀开马车的帘子,垂眸望了外面几眼。   走了一天一夜,因为赶的不是特别急所以比较悠闲,这会儿可算是来到快到姜国地界的地方。此处恰巧是一处平地,四周比较荒芜,放眼百里以内都可能只有自己这批军队。   严景倾看他在望外面,自己也看了一眼,低声道:“这里应该是以前战乱打过的地方,可能附近有乱葬岗,人烟稀少。再走一会儿天快黑的时候我们找个地方先让他们打好营帐,明天上午应该就能到了。”   实话实说这种地方还是有些恐怖的,不过好在他们人带的也多,精兵带了两千,骑兵有两百人随同。   这浩浩荡荡的队伍,就算在乱葬岗旁边,阳气也能冲散了那些鬼气。   朝言嗯了一声,忽然缩了一下身体。车窗开了太久,外面有冷风灌了进来,严景倾将窗户关紧,伸出手将他抱在了怀里。   周围没人,严景倾缓缓拍着他的头,低声道:“很快就好了,等会儿让人给你烧点热水来。”   “我身体也没那么弱……”朝言小声反驳。   他也不敢大声,外头太多士兵了,若是大声说话,听着倒很像打情骂俏似的。他面皮薄,也不敢给这么多人面前说些亲热话。   这点小心思让严景倾捉摸透了,唇角轻笑。   很快到了一处好地方,江恕吩咐了人去站岗,其余人则是在地方各自领了命。安营的人动作很快,做饭烧水的那些也不需要搞什么专门的厨房,直接就地生火架锅。   吃过热饭,严景倾就带着朝言先进了营帐里。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不过夜里时间尚早,严景倾也没那刚吃饱就想睡觉的癖好。以前当猎户久了,夜里那都是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的。   他取了一些笔墨来,先给自己的父皇起草。   这些做完严景倾才垂眸沉思起来,和朝言猜测道:“你大哥说的重要事该是什么呢,为他杀了覃陟,不算什么必要来姜国的理由吧。”   问朝言,朝言也不清楚。   他摇摇头,诚实道:“我也不知,不过他也特别恨覃陟,所以要当面报恩也未尝不是理由。”   这个回答让严景倾笑出声,这会儿的灯火都在书桌上那一点微光,他借着亮看着朝言亮晶晶的眼眸,心思波澜万千。   这一望就出了神,让朝言耳朵有些红,他拉了拉严景倾的手:“你看什么?”   明明日以继夜,这些天一直夜晚相拥的人,还看不够呢?严景倾将目光收了回去,让他坐在了自己身上,伸出手抚摸上朝言的脸颊。   末了,那手指向上,停留在眼眸旁。   原来严景倾是看着他的双眼出了神,大约是觉得神奇。   但严景倾没有解释自己的理由,只是将朝言抱在自己怀中好好亲吻了一遍,然后才放开他。但他今晚上并不打算做什么,周车劳顿,明早上还是得坐马车好几个时辰,朝言可能会受不住。   倒不如今日好好休息。   他只是一时兴起,想亲昵亲昵对方而已。   这般心思让朝言也知道了,他现在没说什么。直到夜里熄了灯,严景倾带着他躺下,朝言才在他怀里寻了个姿势抱着他。   朝言也说了一句:“景倾哥,你值得做那个至高无上之人。”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让严景倾低下了头,有些诧异:“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怀里的人笑起来,然后不假思索道:“行事、作风、气度,都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即使你没了记忆,却也在朝家村里留下如此好的名声。后来你做回了太子,但没有将目光放到姜国身上,而是给了他们一个机会。”   俗话说得好,做人留一线,他日好相见。   虽用在这些地方有些许微妙,但朝言是从心底觉得,若当今这些散乱的国家能够一统,那个人除了景倾哥,谁都不能胜任。   天下之大,他既然能从踏实能干的猎户摇身一变成为杀伐决断的太子,日后也能变成那最受人尊崇的地位。   如今姜国归顺,梁国公也念及恩情,再看其他那几个不值一提的小国,若想一想……也未尝不可。   严景倾被他说的话有些许动摇,但很快就说道:“彼时说这件事还太早,等我们到了姜国后再做打算。还不知道你大哥说的事情是哪些呢,阿言先别激动。”   怀中的人笑了笑,两人这才准备安心睡下。   很快,朝言有轻微呼吸声传来,严景倾看到他睡着了才起身,蹑手蹑脚的出了营帐。   他披了一件大氅,默不作声的去到了外头,天上有月光照着。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严景倾没回头,江恕低声道:“殿下还没有歇息么?”   严景倾思忖片刻,淡淡道:“江恕,孤突然有些想法。” 第50章 决心   见太子说话语气有些沉重, 想必应该是重要的大事。江恕刚才在外带着一群人在周围安排好人,忙活了许久,一身寒气。   这会儿也顾不得取暖, 忙站在太子身旁, 侧耳倾听。   严景倾望了一眼帐子, 淡淡道:“你觉得当今天下,是否有人能一统?”   这一问,可算是把江恕给愣住了。他脸上怔愣的瞬间, 严景倾已经说出了自己考虑了许久的事:“刚才阿言倒是提醒我了,如今霍乱之人皆已战败, 周边小国皆是等着分一杯羹的意思。要么事不关己,要么赶紧加强自身之力,但长久以来……天下分为那么多份,是不是有些太散了。”   一山都不容二虎,这些国家的人虽各事其主,但百年前也曾合并过。为什么在那么多年以后, 又任由他们散乱呢?先主能办到的事情,丘国也未尝不可。   而他严景倾, 也想尝试一下这件事。   但最终的结果,是非是过, 也得由他一人承担。   而江恕见太子想法如此热切, 当即也激动了起来:“太子有这个想法,是丘国之幸。末将愿随太子行此征程, 百死无悔!”   见他答应的痛快,而面上表情也兴奋异常, 严景倾哑然失笑。   知道江恕代表江家表忠心就可以了, 严景倾也不是真要他做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词汇, 这会儿心情反而放松下来了。   此时朝言也在休息,严景倾也想着没有什么大事要说了,眸光一转忽然想起了今年江恕也正好十八了。正是血气方刚正当少年时的大好年龄,寻常家里肯定也没少催促亲事,尤其是江恕这样的二郎。   年纪轻轻就已立下了不少功劳,声名在外,恐怕早就是一些人眼里的乘龙快婿了。   他低声问道:“你可有婚配,眼下是否着急结亲呢?”   这一问可把江恕给愣了一下,以为是太子给自己的考验,连忙说道:“不曾,也没有什么婚约。只是家中母亲偶尔提起罢了,但父亲与我说过,此事不用太着急,顺其自然就好。如今太子即将要成大事,末将当然是追随太子而去!”   他答应的痛快,回答的语气也着急了些,反而让严景倾有些想笑。这一举动着实是江恕自己想多了,他只是随口一提罢了。   不过也有个问题,严景倾心想,这种征战难免持续时间要许久,若江恕执意跟随自己的话,日后归来时也不知要多少年了。他不是怕江恕不同意,而是怕江老将军家里有说辞。   但江恕本人都如此诚恳了,严景倾自然也拿出了自己的诚意:“孤也不是别的意思,只是想你可以选择尽早成婚,给家人一个交代。但不成婚也可,万一让你未来的妻子刚一过门就要独守几年空房,对别人来说更是亏欠。”   说到这里,还有一个问题也令两人不得不重视。   严景倾忽然转变了语气,声音有些低沉:“江恕你也不是刚打战的新将了,有些事情你也知道,若是将来……回不去家里怎么办?与父母而言,未曾婚配,不留一儿半女,也是不孝。”   话语严重了些,但却是赤裸裸的事实。   面对这一个可能,江恕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他笑了一下,但并不算什么讽刺与苦笑。那是说不上来的语气,有些古怪:“对我来说,我大哥的儿子同样也是江家的后代,我留不留的……真的不重要。但我不是那种追求的人,宁要一将功成万骨枯,也不愿做贪图享乐之人。”   他这段话说的没有任何私心,也足足让严景倾震惊了许久。没想到江恕的抱负也如此深远,但刚才也只是随口一问而已,他对考验这种事情向来不屑于做。因为就算不考验,该是什么态度就是什么态度。   相反之下,坦然面对与最初的回答才是最好的解释。   这个回答让严景倾还生出了一丝愧疚感。   他自己也无法保证,没有永远顺风顺水的对局,有些时候必须得承认,真就是自己运气好而已。   他叹了口气,也对江恕给了回答:“你放心,到时若我们战胜归来,孤一定会为你寻一个好姻缘。若有自己喜欢的,不用顾忌父母,孤自会给你做主。”   后面的意思其实很多人都明白,江老将军什么都好,唯独在婚事这一方面有许多考量。追求门当户对,还要查探对方所有底细,是否家底干净。当初他大哥成亲时江老就是亲自筛选的,最后挑了一个书香门第之家,那女子温婉娴静,知书达理。   这事还折腾了许久,严景倾看着江恕的个性,认为他不喜欢那种被人管束的感觉。   江恕这家伙……可能唯一向往的就是自己的内心。   也不纯粹是自由,他内心如何,便会忠于谁。   一旁江恕笑了笑,对这句话没有做出反应,但大约是默认。   与人交流以后仿佛刚才脑海里的考量全都有了主张,严景倾也有了困意,让他下去休息以后自己去处理了一番才回了自己的营帐。朝言还在沉睡中,大约是路上疲乏,他睡的格外沉了些。   彼时严景倾正好进了被窝里,身旁的人咕哝一声,迷迷糊糊问了句:“去哪了……”   “有点事出去了一下,继续睡吧。”安稳完朝言,严景倾将他轻搂在怀中,也闭上了双眼。   隔天晌午,这趟队伍总算是到达了姜国京城,顺利进入了皇宫。   里头的覃越等待了许久,终于听到回来的消息,直接冲出了大殿里去迎接他们。原本还端坐在座椅上的皇后见这模样,无奈叹了口气。   原以为是个稳重的性子,谁知反而将远赴他国的覃言和严景倾当成了依靠。   朝言许久未见自己大哥,那时离开时覃越勉强养回了一些,这会儿更是脸色红润看起来气色好多了。他笑了一下,对覃越说:“皇兄,近来一切安好?”   覃越嗯了一声,随后道:“但朕左右没有什么知心人能做个伴,心情烦闷。” 第51章 隐瞒   他余光从身后跟的队伍扫了一圈, 随后又淡淡的收了回来。覃越脸上还是那副温润如玉的笑意,将两人迎入了皇宫。   这一晚皇宫里当然是在给众位将士摆起了酒,坐上席位还有当初姜国那两位得力干将。朝言倒是挺开心的, 但他不是回皇宫开心, 而是念叨着有机会去朝家村再看一眼。   说起来, 当时严景倾失忆想起来以后安排好那些人,唯独以书信告知过邻居那一家人,村子里的人却不知道他们两个人的下落。也不知这么久没见, 可能有些人还会认为他们已经死了吧。   想到这,严景倾失笑了一下, 然后覃越敬了一杯酒,他又默默喝下。   晚宴上倒是其乐融融,严景倾和朝言一直与覃越说着些话。   但大多数将士都还在,有些深入的话便没继续下去。   直到散席,覃越单独请了严景倾和朝言去了一处清幽之地,说是解解酒。   不过左右其他人也不在, 这回话说多也没关系。严景倾将茶抿了一口,淡淡问道:“阿言与你倒是家人, 若是想叙旧的话,我也可暂时回避。”   那是他们兄弟, 严景倾也暂时想到了这一点, 认为覃越是有事想和朝言说的。覃越面上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拒绝了严景倾的要求。   也不知他思量了多久, 才低低说道:“我自知瞒不过许久,但母后将希望全部寄托与我, 实在是难以复命。”   他这没头没尾的话一说, 让两人都愣住了。   也不知说的到底是什么个意思, 朝言有些着急:“皇兄,你有什么难处吗?”   内室有风透过窗子吹了进来,窗外是精心饲养的鱼池,静默时分便能听见细细的水声。而这一刻,覃越才坦白道:“姜国皇子如今只剩我一人,但阿言是知道的,我自小便身体不好……而后那一年,双腿落下寒疾,虽然现在正常的行走已经没有大问题,可还是落了些病根。”   “自那以后,便没有了寻常男子那样的悸动。”覃越闭了闭眼,话语有些粗重。   他用了悸动一词,虽话语隐晦,但听的人当然是明白了言下之意。   这一话出,两个人顿时瞪大眼睛。严景倾感觉到了震惊,但与之而来的马上就是对皇位的考量。同样是掌权之人,他当然知道这个真相对于姜国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个秘密不能暴露给任何人,但覃越没有让别人生育的能力,自然也成不了亲。   那他该怎么办?   短暂思考之下,他忽然说道:“这件事情当然不能跟任何人说,你之后找一个孩子过继到自己膝下,为自己找一个不娶妻的理由。”   这样做的方法覃越也知道为什么。   如果他只是找一个人假扮自己的皇后生下孩子,那那个多出来的人无异于又一张嘴。万一哪天东窗事发,覃越不是怕自己的身份会遭到歧视,而是他自己的遭遇会令人贻笑万年。   自古君王之人,怎么能允许留下任何的污点。   即使那是覃深做的,但覃越也过不了那个坎。   知道这办法以后,朝言也默默点头:“皇兄,娶妻掩人耳目一事有些冒险。如果只是找个借口过继孩子的话,也没有人会怀疑到其他身上。”   事已至此,覃越也只能认同这个办法。   说完了以后他神情有些落寞,目光忽然垂在了自己的双腿上。其实自那个时候被他们二人救走时,他就知道自己的双腿就算救回来,但也不再属于自己了。   连一个普通人都不如,这样的皇帝之位,又有什么意思。   害怕别人的询问,害怕母后的急切,覃越有时候也想过为什么姜国要受这种惩罚。   许久以后,他听见朝言忽然说道:“让我们再多想想,要怎么解决。”   覃越嗯了一声,然后目送着他们两人远去,他缓缓躺在了斜椅上。眸光最后一秒是池塘里的鱼儿,看似自由自在,实际上也只是被困在一方的小池子里而已。   他闭上了眼睛,脑海里却闪过一个人的身影。   那是他许多年来不曾感受过的体温。   一个强壮有力男人的体温,不同于年少时的父亲,也不同于那佝偻着腰的太监。而是一个完完整整的,独属于少年的体温。   明明交集也不算多,只是在他行动不便时多帮忙了一些时间而已,怎么就总是在脑海里徘徊。   覃越叹了口气,走过去望着湖中自己的倒影,模样清俊,身体却消瘦。大抵也不算好看吧,他更怕自己将本心也失去了。   *   离开那处许久,朝言陷入了一阵沉思。   严景倾有好几次胳膊和腿碰撞到了对方,他都没有任何反应。这个样子一看就知道,朝言心里在想东西。他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阿言有想过怎么办吗?”   旁边的人摇摇头,但话语有些笃定:“我在思考大哥以前的状况,既然我的眼疾都能治好,他也应该……”   “可你想让谁来治呢?”   这是一个大问题,没有人敢给皇上治。这是宫廷秘辛,更别说能不能治好了……   从幼年时期就落下来的病根,成年以后被人变本加厉的虐待,他大哥的双腿已经完全不能看了。   思及此,朝言叹了口气。   但严景倾忽然觉得,事情远远没有自己想的那样简单。他将手臂轻轻一捞身旁的人,低声道:“但我觉得,你大哥今日只是说出了难处之一,他的目的并不在此。”   “很明显他的所求……应该另有目的。”严景倾回想起刚才覃越那般欲言又止的画面,心情有些微妙。   但他并不知道覃越没有说出口的背后藏着些什么心事,现在去猜想也只是徒劳无功。   他无所谓的安抚起了朝言,默默说道:“没关系,他想要的应该不会隐藏太久,你替他着急也没用,到了关键时刻,他自己就会告知一切事情了。”   话音刚落两人也正好停在了覃越给他们安排的殿外,已经不是之前简陋的朝言宫殿了,眼前的这个宫殿明显还要华丽些。 第52章 临别   本就是舟车劳顿, 又在皇宫里叙话耗费了些精力,两人身体都有些许疲累。夜里也没怎么多想,安然无恙的相拥而眠。   隔天覃越自是亲自带着他们四处逛逛这新建的皇城, 当初严景倾偷梁换柱那件事让东宫所有建筑烧的一干二净, 周遭皇城的墙上也染上不少黑烟而清洗不净。索性后来全都重建了一番, 这才有焕然一新的景象。   皇城里住了几日,严景倾就带着朝言回了朝家村一趟,那些村民虽然都在但也有不少新的面孔。谁家娶的新妇, 亦或是刚出生不久的孩童。   大约待了有十日左右,他们收到了信件。   与丘国相邻不远的戊国和南城边境发生了战乱, 这封信是让严景倾速速回到丘国与众人商议的。借此机会,当个由头,由严景倾去平定战乱有了理由,顺便收复其他国家也未尝不可。   千载难逢,好事几乎全在他面前出现了。   一封信看完,严景倾双眼微抬, 倒是个似笑非笑的样子。   一旁的朝言接过了信纸,随后也明白了用意, 低声道:“倒是让我们捡了个好时机,那不如……晚上我们就去找皇兄告辞。”   他倒是说的急, 不过也正和严景倾的意思。   已经快要开春, 姜国冰雪消融,府外一切肃静。严景倾披上了一件狐毛大氅, 思索再三先去寻了江恕。   江恕被安排在另外一个殿中,严景倾过去时他还穿的单薄站在冰冷的风中在院中练习射箭。瞧他这一副老实干练的样子, 他也大约猜到了些江恕突然来此又无事可做难免无聊过头。   好歹他和朝言还有地方去, 江恕人生地不熟跟谁都玩不来, 整日也就自己练习些箭术不让他荒废了才好。   严景倾跟着江恕去了殿内,让婢女温了些酒,两人就着火炉旁小酌了两杯。   他看江恕的模样好胜心也强,少年人身强体壮又是将军府出身,这会儿的心思也全是保家卫国为祖上光耀门楣,听到这话没有半分不情愿,反而兴致勃勃。   “那你可要想好了,回姜国以后也要跟你父亲多商量些,这是个长久之战,没有三年五载可回不来。”说完话,严景倾目光忽然落在了自己的虎口处。   一个人的前半生若想窥见,手是最有力的证明。   他手上的茧以及身上的痕迹,谁都看得出来。   江恕嗯了一声,恭敬道:“太子殿下不必担忧,我早已心意已决,吾自幼崇尚父亲的勇猛,哪有退缩的道理。再说了,国家需用人,就算太子殿□□恤我年纪尚轻,但古往今来哪个能人力士是到了老的时候才上战场?经验都是累积出来的,我父年迈身患有疾,将军府若没有一人能跟着殿下上战场,岂不沦为笑柄?”   话是这样说,不过严景倾想为严老将军考虑,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询问他们的态度。再多问就没什么意思了,闻言果断笑道,将酒全部饮下。   而这次出发,也代表着他不会再带上朝言。   路途太长,他和朝言还有儿女在宫中,不能做没把握的事。   时至夜晚,严景倾独自去宫中面见覃越,准备商量一些事。这几天的皇宫有些冷清,将太监宫女全部撤下,硕大的殿内只有微微的烛火。   他给覃越单独倒了杯酒,笑了一声:“孤明日就准备走了。”   “在陛下宫里叨扰许多日,如今是不得不离开了。”严景倾说完,久久没有听到覃越的回音。   也不知他怔愣了多久,随后才失笑一声:“嗯,只是我在想又这么快剩我一人了。”   这一去覃越有所耳闻,如果严景倾趁这个时候一举拿下的确会省了不少事。他叹了口气,又让人送来了一些下酒菜,重新给续上了一杯。   “殿下如此帮我,在您面前,我倒是不知如何自称了。”   许是自嘲,覃越的话语有些轻。   这里无人,朝言也没有来,覃越面对严景倾也不知是是太相信还是更没有可信任的人,低声诉说着:“年幼时有记忆的那些人,早已死的七七八八了。如今只剩下阿言和母后还尚在身边,我已经没有其他念想。”   “只愿你凯旋归来,与阿言幸福过一生就好。”他一口闷了下去。   严景倾郑重的受了这一杯,脑海里环绕着不知是哪一幕。   两人断断续续的喝了一个时辰,明明也没有那么多话讲,但就是一杯接着一杯。末了,殿外忽然有人求见。   太监回来禀报了一声,说是江恕来了。   皇帝有些醉了,忽然冷嗤了一声:“你那少将军,莫不是怕在我宫里对你有什么威胁?怎么还需要他亲自来接……”   这般带着醉意的嘲问,严景倾也不知所以,只是先回答了句:“那倒不是,如陛下所知道的,江恕与我也有要事相商。大约是呆的久了特意来问的,陛下别放在心上。”   两人起身,覃越有些跌跌撞撞,大殿的门是开了,只见江恕就端正的站在那里等着两人。见他出来,恭敬的低头跪拜:“望陛下赎罪,臣是奉了太子妃之命来的。”   太子妃?既是阿言来问的,严景倾心里知道对方不清楚自己晚上去了哪里这么久。他还没说话,一旁的皇帝无意笑了两声,摆摆手:“罢了,朕的确醉了,确实该歇息了。”   他先一步离开,严景倾站在原地望着有人扶持着才松了口气。离去时,他回头瞥了一眼,发现皇帝坐的那个轿子窗户是开的。大约也在望着自己这边,不知在望着什么。   “阿言当真让你来找我?”严景倾问。   江恕嗯了一声,低声道:“快子时了,太子妃以为您去了我殿中,结果人不在。我只好去寻找,原是与陛下在商量事情。”   “无碍。”严景倾边走还四处环顾了一下这里的一草一木,低声喃喃道,“以后再见可能也是几年后了,所以多聊了一会儿。明日就先回宫,待安顿好宫中事宜就可以准备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全休养好了,马上更新到完结 第53章 终章   五年后。   丘国太子带领部将南征北战, 如今终于落下了帷幕。随着最后一个边越小国被收复,终于完成了当年那一次的偶然之念。   这是一场不小的豪赌。   严景倾当年就想过,边境乱也是乱, 那些国家终有一日会起冲突从而两国不睦, 那么为什么不能实现让他们认同一位君主呢?   如今目标已经完全实现。   望着远处的军旗全部撤下, 一个一个变成丘国的色彩,严景倾的脸上也缓缓扯出一个笑容来。五年来,他带着这样一个大部队, 死伤无数,如今总算是给丘国子民一个交代了。   而此时, 太阳的余晖正照耀着这一片土地,洒出点点亮光。严景倾回头看着走上前来的江恕,望着对方脸上有些伤痕,上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大事已成,你跟着我这么多年也辛苦了。回去定要好好嘉奖,你父亲想必也会很高兴。”   两人都与当初变了不少, 年岁的磨练以及风吹日晒,最大的变化大概就是明明都是正当壮年的白衣少年郎, 如今被拷打的倒有些老练了。   江恕却轻轻一笑,提醒他道:“别说我父亲了, 当初太子殿下带兵出发, 儿女都还在襁褓中,如今……怕是满地乱跑上树打鸟都会了。”   这一打趣, 让严景倾忽然回过神来,他愣愣的说:“孤都还没想到呢, 我一直想着是那时候刚走的样子, 我都要忘了孩子的生长速度也是很快的啊。”   两人爽朗的笑出声来, 接下来就是一段善后,直到五日后才正式出发返回丘国。   大军返回到丘国之日,正值春分,天上淅淅沥沥的下着春雨。回京这件事举国上下都知道,大街上都是凑热闹的老百姓,丘国之人自是高兴至极。   回京之日第一件事还不能立刻回东宫,严景倾和江恕先是在朝堂上待了许久,与众大臣商议要事,大约快两个时辰才终于散场。   他松了口气。   马上要回东宫了,严景倾步伐倒是轻快许多。   快到东宫门前,有太监在旁边为他撑了把伞,严景倾却依旧还是很快。那太监步伐也不免快速了些,两人颇有些急。   走至家中长廊,严景倾听见了一阵孩子的嬉笑声。   他抬眼望去,只见凉亭中那两个孩童正拿着书互相取笑打闹。一旁有婢女在看护着,似是见殿下来了,忙对孩子说:“小殿下快看是谁回来了?”   两个孩子抬头,望见这边有一人长身玉立,模样温柔,两个孩子当即跑了过来:“父王!”   严景倾他从未感觉到什么叫做满足,如果是收复所有小国是对国家的贡献,这是他作为男子建功立业的高兴。而眼下儿女双全,喜欢的人就在身边,这更是属于自己的快乐了。   他的回答有些慢:“父王来晚了,你们都长这么大了。”   他蹲下身将两个孩子都抱在怀中,余光又看见有一个人穿着华服缓缓走了过来,朝言眼睛有些干涩,不过看见他更是满心欢喜:“景倾哥……”   这称呼一瞬间让两人回到了从前。   严景倾起身,将孩子牵了过去,随后抱住了他:“我回来了,以后……应该也不会再分开这么久了。”   朝言笑出声来,嗯了一声:“当然。”   五年时光,足以改变一个人太多。严景倾低头好好看了看他的阿言,变化与当初也没有太多,只是多了一丝柔情。仿佛孩子们在他身边让他更加柔和了些许,说话的语气也十分轻。   严景倾怕孩子们不记得自己。   他又蹲下身去,看着这俩兄妹,低声说道:“没能看到你们两个长大的样子,为父很遗憾。不过万幸……我们还有更多的时间。”   其实喊他父王也只是朝言的教导而已,到底是没有在孩子身边教养过,不可能一瞬间就能与他们熟悉起来。这一点在后面几天严景倾感受的到,孩子们只是知道他是自己的父王,但还是愿意更跟朝言亲近。   要说完全不失落肯定是不可能的,但他也清楚感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建立起来,也只好把这份失意吞咽到肚子里。   没几天,丘国大赦天下,丘帝宣布退位,由太子继承。这只是其中一个流程,但严景倾做好了迁都的准备,因先前地势原因丘国处于不南不北的地段,如今周边全部被收复,将中心点平都作为京城是最佳的选择。   届时,登基大典就在那里举行。   三月后,平都举行登基大典,其余国家全部觐见参礼,属于严景倾的大业在这一刻落下了帷幕。国家平定而安稳,朝言也顺理成章的封为了皇后。   因这里依旧是丘国人的天下,规矩自然也是丘国的规矩。   没有三妻六妾,没有子嗣争储,这无疑是最好的结局。   江恕因跟随严景倾有功,被封为镇西将军,一时间风光无量。不过这功劳还远远比不上他爹当年的功绩,只是他如今的年纪可比他爹当年还年轻些,日后肯定不输老将。   严景倾后来一生勤勉朝政,未曾懈怠,得了不少文人能者的赞誉。后人称,景帝一生都是个不小的传奇佳话,从一开始的乡野猎户到最后征战四方的战神太子之位,这个功劳还无人能比。   与丘国的景帝相比,姜国皇帝覃越的日子可就没那么好过了。   丘国一统天下后,姜国被收为小国之一,皇帝后面也只能称作姜王。虽严景倾没有苛待过他们,但姜王一度抑郁成疾,没有三年母后病逝,一生无子,直到病重也没有跟严景倾提起过他心中究竟在为何郁结。   就连朝言都不清楚,覃越所求到底是什么。   他那时倒是听了严景倾的劝言,收了一个孩子为自己的养子,后继承王位,那孩子也孝顺恭敬,覃越死后也多次修建陵寝,后又追封皇祖母谥号。   而朝言和严景倾,早年共苦,日后同甘。   史书上后来只有一句话记载:“景帝与后育有一子一女,相伴一生,琴瑟和鸣。”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本的时候出了太多状况,下半年太忙搁置了许久,先前十二月份的时候正是阳了的时候,身体不好一个多月才彻底康复。文间隔太久就丧失所有灵感,只有连续写的时候才能保持状态……   下一本一定准备充足再开,十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