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破曙》   作者:夏日巧克力   文案:   他们都非良人,却是对方最好的选择   标签:古代 - 现实主义 - 宫廷侯爵 第1章 碰巧   “老师,我想和你睡,你从了我吧。”   “你在说什么疯话!”   “我也想说得委婉文雅些,可你总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如今赐婚的圣旨来了,你要搬出去了,再不讲明白你怕是要拖延我一辈子。”   “我在给你我留余地、留颜面,你偏要撕破脸、日后再不想见吗?”   “为什么不能相见?我又没不许你娶妻生子,只求和你私下亲近一下也不行吗?”   “亏你还叫我一声老师!你还知不知道什么是礼仪廉耻!”   “你本就不是教书先生,也没比我大几岁,过去叫你老师是觉得亲切,你觉得有负担以后不这么叫你就是了……”   啪——重秋终于失了涵养、狠狠地甩了刘俊一巴掌:“你想恩断义绝,那我立即走就是了!”   重秋夺门而出,老管家冲进来絮絮叨叨:“诶哟我的世子呀,你和十九皇子十几年了都没吵过架,这怎么大喜的日子……”   “闭嘴。”狗屁的大喜日子,重秋想要娶谢家大女儿,他刘俊可一点也不想娶那没见过面的公主。   老管家的嘴只闭了一小会儿,见刘俊只气鼓鼓地站在原地没有其他动作后又开了口:“世子怎么还不去哄哄十九皇子?再不去十九皇子可真要收拾行李走了。”   “凭什么每次都是我哄他?”刘俊甩甩袖子也向外走,“他走是吧?我也走。他不哄我我还不回来了呢。”   刘俊要走没人拦得住,老管家还在门口转圈刘俊人已经到了相公馆的门口。刘俊不过十六岁,又一直有重秋管着,这花柳街是头一回来,但背着重秋时他不是什么良人,纨绔子弟的朋友一箩筐,到这地方碰到熟人的可能性是极高的。   果然,刚一进门就见到了钱胜。   “阿俊?”钱胜惊讶得很,赶紧凑过来,“你怎么来这了?”   “不是你整天嘲笑我是个童子身、让我出来练习一下吗?我来练习一下啊。”   “你这是又发了什么疯,”钱胜被刘俊那坦荡的模样吓得不轻,“早叫你来你不来,招你做驸马的皇榜都贴出来了你来这?”   “要娶公主我诚惶诚恐,怕洞房的时候委屈了皇上的好妹妹……”   刘俊这话说得太轻浮、被好事者听了参他一个欺君都不过分,钱胜吓得去捂刘俊的嘴,可刘俊一个闪身躲过钱胜的手转头向不远处的杨康平打招呼:“康平兄!巧啊!”   钱胜是重秋舅舅的儿子,钱家世代文官,军力这方面完全依仗刘俊手下的匈奴军,因此钱胜虽平时带着刘俊学坏但大事上还是为刘俊着想的,可那边的杨康平可就不同了,见到刘俊出现在这相公馆眼里立马闪起了看戏的光:“阿俊?稀客啊!”   “第一次来呢,这么热闹,是干什么呢?”虽是第一次来但刘俊那轻松自在的模样倒是像极了熟客。   杨康平热情介绍:“这的小倌卖初夜,就是台上弹琴那个。”   刘俊向台上看,但本该在台上弹琴的小倌正在台下敬酒,那小倌穿得实在是又少又薄,敬酒弯腰的时候白花花的屁股若隐若现。刘俊来这是为了气重秋、对那小倌不是很在意,但小倌旁边的范将军似乎要按捺不住、手正向着小倌的屁股伸、马上就要抓到了。   刘俊自己不爽快就格外想去搅和别人的好事,当场高声问:“刚才的琴是你弹的?还挺好听的,怎么不弹了?”   “是。”小倌看起来胆子挺小的,听见有人问话立即直起腰答话,那圆滚滚的屁股一下子远离了范将军的手。   没摸着屁股的范将军不满:“他弹了半天了,该换个花样,不如跳个舞。”   不等刘俊开口杨康平立即开始拱火:“范将军!我们阿俊今日可是得了圣旨,不仅晋升为大将军,还许了公主给他,这双喜临门好事咱们也该跟着庆祝一下,大将军要听琴你就让他听喽!”   想到刘俊年纪轻轻就当了大将军这件事情范将军说话越发酸溜溜:“刘大将军是听惯了长沙王弹琴的,还稀罕这青楼里的东西?”   ‘长沙王’不是别人,正是重秋刚刚得的封号,这时候提重秋正碰了刘俊的逆鳞,本来装得好好的表情立即阴沉下来:“范将军。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刘俊年龄小平时又爱笑看不出可怕,可到底是上过战场血洗过敌营的煞星,脸色一沉周围的空气都跟着变重,那小倌吓得手抖腿也抖,范将军脸上也闪过一瞬惊惧。   钱胜实在怕惹出什么事情、赶紧冲上前扯着刘俊衣袖在他耳边叨念:“你来这闯祸,重秋知道吗?差不多就得了,不然重秋要和你生气的。”   “重秋不知道。要不你去告诉他一声?”   钱胜愣住,继而颇为震惊:“你冒着杀头的危险闹这么一出,就是为了和重秋闹别扭?”   刘俊黑着脸不理钱胜,扭头问杨康平:“这小倌不错,我也想买这一夜,该怎么弄?”   “一会儿老鸨会发张条子……”   钱胜扯开正在说话的杨康平、压着声音对刘俊低吼:“你这怎么越来越小孩子脾气了?你真当……”   “钱兄要是真着急就赶紧去告诉重秋,让他来劝我。”刘俊一边说着一边招手拿来了老鸨发的纸条看,“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卖这小倌的初夜了,买到了我就睡他——买不到我就睡别人。”   “你!”钱胜气得跺脚,但实在是拿这个翻脸不认人的煞星没办法,气哄哄起出门找重秋去了。   杨康平捂着嘴笑:“大将军不亏是大将军,这钱胜平日里嚣张跋扈的,见了大将军你……”   刘俊冷冷地白了一眼杨康平:“我一向尊称他钱兄,谁给你胆子直呼他姓名的?”   杨康平瞬时哽住、脸吓到发白。之前几次见刘俊还觉得他是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现在才发觉匈奴人就是匈奴人,发起疯来当真是凶神恶煞、犹如恶鬼。   刘俊不耐烦地抖了抖手上的纸条:“拿到这个条子之后要干什么?写上要出的价钱和名字?”   “……是……是!”杨康平觉得脊背发凉,不想看戏了,想跑。   “一般要给多少?”   “一般五十银就够了……”杨康平战战兢兢地瞄了眼不远处的范将军,“今天这个有些抢手,不如黄金……二两?”   跟着重秋简朴惯了,刘俊觉得黄金二两买小倌一晚上实在是堪比强盗,但今天有火气憋在心里哪里还在乎钱的事情,挥笔写了五两黄金。   杨康平见了越发抖得厉害,怎么想也想不懂刘俊为何要花大价钱来作死。更让他没想到的是那范将军也是个不怕死的,竟然写了十两黄金,铁了心要和煞星刘俊杠上一杠。   杨康平生怕两个火气大的将军当场血拼殃及自己,盘算着刘俊的官位更大、实力更强便替刘俊劝范将军:“范将军?刘大将军头一次来,不如……”   事情再次没有按照杨康平想的方向展开——疯子的想法根本不能猜,一般人能猜中那就不叫疯子了——刘俊不仅没生气还颇为大度地笑着拍杨康平的肩膀:“范将军喜欢就给他,我给范将军一个脸面。”   说是给范将军脸面,但刘俊这满不在乎的态度着实让范将军高兴不起来——只是想要个小倌初夜可不值这么多钱,他抢小倌是为了给刘俊添堵的,可显然刘俊不仅没因失去小倌难受反倒因为范将军多花了钱而高兴着呢。   “有些闷,后院的竹林不错,我去透口气。”刘俊提着酒、带着挑衅的笑离开大堂,但这笑并非发自真心,转过头、离了人群就散了——半个时辰了重秋还没来,那恐怕是不会来了。   还能拿他怎么办呢?刘俊靠在石头上一边看摇曳的竹林一边忧思。他想要重秋,比任何东西都想要,可软的硬的用过了重秋就是不从他还能怎么样呢?   总不能真的强上了重秋——他的爱的确不怎么雅致,大多是脱落衣服之后的种种勾当,但绝不至于低俗到只有淫欲,他想重秋好好的。重秋那性子若是被强上了还不如杀了他。   “诶哟——难受死我了——”一个声音从竹林的那边响起,“先别进去,让我在池子边上歇会儿,洗洗身子。”   刘俊向声音那边看,见一个灰衣的小厮扶着个青衣的小倌从后门走了进来。为何一下就能断定那青衣的是小倌?因为那男子风骚气实在是遮也遮不住,穿过竹林拂面而来。   和堂里那位准备卖的不同,这小倌的青袍子厚实得很,衣襟也裹得严实,没露出半点多余得肉来,可这位一仰头、一抬手、肩膀微微一斜、动作都不大却像那起舞的妖媚,弧线勾人魂魄。   名利场上的人大多是端着的,就算和清高雅致没有半分钱关系也装出几分来,这样把‘风骚’两个字刻在身上的刘俊还是第一次见。   “走两步就可以进房洗漱歇着了,你在这磨蹭什么。”   “大堂里求初元正热闹呢,我露面再被抓去操一顿怎么办?而且王太保今日射得格外多,流出来又黏又臭……”   “你可得了,咱整个竹川馆里也找不出第二个像你这么没羞没臊的,说什么话呢?还真以为人人都惦记你那屁股呀!”   那小厮扯着公鸭嗓对着小倌嚷嚷,那小倌调戏嘤嘤回嘴,两厢声音一对比越发显出小倌声调里那股粘稠的骚气。   “呵——”刘俊嗤笑着回头看了眼大堂,初夜卖完了人渐渐散了,重秋没来。   说了今夜要睡一个可不能食言,就尝尝眼前这人的滋味好了。 第2章 再相逢   时节今天是真的累坏了,那王太保五十几岁下面的东西已然是不行了,可偏偏越是不行越要逞强,各种折磨人的招数轮番上,每次都要把人折腾个半死,今天尤其过分,折腾得时节满身污秽后连个澡都让洗,裹上衣服塞进车子运了回来。   今日后院难得安静,四下一个人影也没有,兴许是都去大堂里凑热闹去了?这天气也暖和,时节索性扒了自己那脏衣服在池子里把自己洗洗干净。他乐得自在,却不知这院子安静是因为猛兽吓走了行人——刘俊如一匹注视着猎物的野狼在暗夜中潜伏。   时节打法小厮去给自己拿套干净的衣服来,小厮刚走竹林里就响起一声口哨,时节这才发现不远处竟有个大活人坐在那一边喝酒一边打量自己。   “过来。”刘俊简短地发号施令,并颇为期待那边的反应。   时节一惊,受惊的兔子般缩了下肩,但很快恢复镇静,偷偷打量两下刘俊,又犹豫地看了下扔在水池边的脏衣服,最后赤裸着身子上岸,低着头极为乖巧地向刘俊那边走,身上的水滴滴答答地落,在身后留下一串旖旎的湿脚印。   “参见征西大将军。”时节一丝不挂却还是像模像样地行了个大礼,匍匐在地上跪拜。   这小倌怎么认得我?刘俊略微惊讶,但转念一想这京城里大摇大摆寻欢作乐的匈奴人也就自己一个,自然是好认,只要稍微留心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稀奇。   刘俊打量眼前赤裸的肉体,月光水光在白净的皮肤上交融,像块上乘的羊脂玉,他身上没什么肉,皮下骨头的轮廓十分明显,蝴蝶骨棱角分明,尾骨处显出一个小窝,莫名地引人遐想。   “抬头。”   时节听话地抬起头——果然是个美人胚子,不过五官不似身体那般柔弱纤细,而是棱角分明、星眉剑目,嘴唇不凉薄也不红艳,而是粉嫩柔和,像早春一支独秀的桃花。被刘俊盯得久了、时节眼波回转娇羞地向下看,脸颊上透出两团红晕。   这是害羞了?怎么可能,若是个会害羞的哪会衣服都不穿就跑来跪着。不过是勾引恩客的伎俩罢了。   “主子?时节?跑哪去了?”刚才那小厮拿着衣服回来了,看不见时节人又开始扯着脖子叫喊。   刘俊轻笑:“你瞧着机灵,怎么找了这么个傻东西做随从。”   “人虽然傻但听话得很。”时节抿嘴笑得做作却又千娇百媚,低声和刘俊说了话又转头略微高声地对小厮喊:“衣服不要了,你进去和哥哥打声招呼,然后睡觉去吧!”   同样是和小厮说话,时节现在的音调语气与刚才背着人的时候可完全不同,刚才像个街头不要脸流氓,如今却像个唱曲儿的,字字句句都拿捏着调子、力求婉转好听。除了做作还是做作,可又不是别人那种故作高深的做作,时节的是在蓄意地惹人注意、让人心里发痒、忍不住想……撕碎他。   刘俊微微眯眼,时节知道这鱼已经上钩,不再装模做样地跪着、而是凑上前、湿哒哒的头发在刘俊的胯间轻轻地蹭:“大将军选的地方真是不错,惹得人家春心荡漾。”   呼——刘俊的气息彻底乱了,到底还是个未经人事的童子哪里经得住时节这样撩拨,有那么一瞬是想过野合实在有失体面,可转瞬肉欲汹涌而出,恶狼扑食般猛地压住时节、横冲直撞地冲进了那温柔乡里。   “啊!”时节惊叫一声吓出一身冷汗来——倒不是疼,他这身子早就习惯了这档子事再乱来也受得住,只是许久没见过如此毛躁的人了,这么直勾勾地进来这身上的人也尝不到什么甜头的,这匈奴小子刚刚看着坐怀不乱挺像那么回事,怎么撩了两下突然就猴急的和个没见过市面的处男童子似的?   呼——呼——刘俊的气息越来越乱,最初的一点疼褪去那股难以言说的痒慢慢散开,在本能的驱使下咬住时节的肩膀、放肆地抽插。   “啊、啊——”时节被那猛烈又没有章法的冲击撞晕了头,咿咿呀呀叫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意识到这位征西大将军才十六岁,搞不好还真的是第一次。   罪过罪过,早知道刚刚就不那么卖力地撩拨他了。   男人第一次做那个事情总是格外地快,可大多数男人又都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所以陪着童子做那档子事情实在是费心神。让他舒服吧会更加快,他会不高兴,让他不舒服,那当然也不高兴。   进退两难下时节决定给自己省点力气、不刻意讨好刘俊,只嗯嗯啊啊地叫着装作很舒服的样子来敷衍身上的人。   然而今天诸事不顺,这边还没完事那边钱胜竟然来了--钱胜花了大力气劝重秋过来,但重秋也不知怎么得铁了心不管,说什么也不肯来。钱胜万般无奈只好自己赶回来,结果还是晚了。   眼见这么一场活春宫钱胜尴尬地立在原地、刘俊却没有要停的意思,按着时节的脖子更加大力地抽插,肉体撞击的声音变得越发响亮,像大戏开场前的鼓点。   或许真的就是场大戏,演给钱胜还有他背后的人看的戏。时节不想在这戏里纠缠太多,大腿在刘俊腰上一蹭、后穴急促地一紧、快快地刘俊的精元引了出来。   刘俊猝不及防地进了高潮,本还觉得交媾性爱远不如传闻中那般有趣,这下却突然失了神、趴在时节身上抖了好几下还没能从余韵中回过神来。   钱胜捂着额头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原地焦虑地打转:“不碍事……没几个人看见、还有余地……时节!你管好你的嘴!”   时节假装慌乱地从刘俊身下爬出来,还扯来刘俊散落的衣裳把自己潦草地裹住:“钱公子放心,我嘴巴严实得很,您是知道——啊——”   时节的话还没说完忽然身子一飘、自己竟被刘俊给单手抱起、抗到了肩上。   刘俊拨弄了两下自己的衣裳、草草地遮住下身便扛着时节向大堂里走:“我来嫖娼又不是不给钱,有什么不能被人看见的。”   “刘俊!”钱胜赶紧追上去拦着,“你真不要命了吗!”   “多谢钱兄担心。不过你放心,我没事。”刘俊没着急走,“重秋就是吃准了没人会因为这事要了我性命所以才不来。劳烦钱兄再去告诉他一声,我本来也没打算和他赌自己的命。我和他赌的是他的皇家颜面。他不来,我就在这住下不走了。”   钱胜目瞪口呆愣在原地,时节大头朝下在刘俊肩上小声挣扎:“大将军打算住下?住我屋里吗?要不放我下来我带你去我屋里住?你这样扛着我我看不见路呀……”   警告似地、刘俊拍了下时节的屁股,然后大摇大摆地走进大堂问老鸨:“他房间在哪?带我去。”   “这?时节啊,好好好,大将军跟我走——”老鸨歪头看了一眼,扭着腰给刘俊带路,“大将军好眼光呀,时节可是我们这的头牌,长得好看,舞跳得也好……”   “哦。”刘俊敷衍地应了一声、走进房间立即关了门。屋子里没点灯也没在意,把时节扔到床上人直接压了上去。时节在肩膀上待了许久胸口都被硌疼了,还没把气喘顺就被刘俊胯下那东西狠狠地戳了进来。   “啊——啊——”时节这下子气息是真的乱了,铁打的人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将——将军——您轻一点——轻一点——”   求饶这个东西多半是不管用的,大部分情况是求饶得越真诚上面的人折腾得越起劲儿,但这一天下来时节总算走运了一次,刘俊竟然真的听话慢了许多。   时节总算顺了气:“钱公子那边……”   “你让我慢点就是为了和我说废话的?”   “奴婢不敢。”时节抱住刘俊双手在他背上揉搓顺气,“奴婢满心只想伺候好将军,只是刚刚钱公子突然把奴婢吓了一跳,奴婢怕钱公子要是再来,又要吓到奴婢了。”   “吓着了后面就会变紧?”刘俊一边动作一边在时节耳边低语,“那我再吓吓你?”   时节身子敏感得很,根本不用吓就像刚刚那样在耳边说说话身子就已经发麻,后穴自然跟着情不自禁地收缩。刘俊尝到甜头舒适地呼气,而后在时节得脖子上又舔又咬,时节被挑逗得一边哼叫一边扭着腰肢躲闪,内里的肉壁自然也跟着张弛,于内于外都给了刘俊添了许多乐趣。   时节对刘俊的进步神速感到惊讶,第一次与第二次不过隔了几个眨眼竟然就知道要如何调情找乐子了,自己求饶之后一直就没什么折磨人的大动作,是个极品的好客官了。果然可以留着当个熟客……   ……   太阳升起时时节彻底打消了留刘俊做熟客的想法——刘俊竟然连睡都不睡整整折腾了一晚上!   真的是一整个晚上,窗外鸟都开始叫了刘俊都还没有停,而且中间几乎没有什么停歇,基本是射玩就开始下一次,最多是下床喝点酒水润润喉,有两次甚至连拔都没有拔出来,勒令时节给他夹硬就直接开始了下一次。任由时节怎么求饶他都不肯停下睡觉。直到那金灿灿的阳光照进屋子刘俊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时间‘不早’、躺下睡了。   摊在一边的时节虚弱地喘着粗气,这恐怕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了,连上次被王太保抽鞭子抽到晕倒都没这么难受。他专长是跳舞,论体力在这花柳巷里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却不想竟被这位大将军钝刀子割肉搞得半死不活。怪不得十六岁就当上了大将军,这体力当真是称得上天下第一。   时节也想睡的,但后面被灌满了刘俊的精元,身上没一处干净,这要是直接睡了醒来肯定比死人还臭,时节受不了那味道只好扶着腰颤颤巍巍地向外走。   万幸自己那随从大列在门口候着,时节赶紧靠到他身上,大列抱起他向浴池走:“你可吓死我了,刚从王太保那回来又接活,一晚上都不消停,这是真想死在床上吗?”   时节累极了一句话也不想说,闭着眼睛仿佛要晕死过去。   “先别睡。”大列担心地颠了下时节,“我先去厨房给你拿点甜粥喝,你现在睡了怕是要醒不来。”   “嗯。”时节勉强点点头听了大列的安排,喝了粥进了水池人就彻底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眼前出现的是老鸨的脸:“征西大将军睡醒了,找你呢。”   “我的好哥哥,”时节捂着额头尽显可怜,“我实在是累了,能不能找别人代我去?”   “你还有嫌累的时候?勾引完了发现是个烫手山芋就想丢给别人?”   “怎么就烫手山芋了?大将军年轻俊俏脾气佳,要不是真的累了我还不想让给别人呢。”   “脾气好?你可真是什么谎话都敢编,再说他是个准驸马的事情你没听说?”   “准驸马怎么了?先皇那么多女儿,在咱们这逍遥的驸马爷还少吗?”   老鸨笑:“这大将军你还是不要让了,咱们这小地方像你胆子这么大的可不多。” 第3章 逃不开   时节回到自己屋里时刘俊已经穿戴整齐在桌边吃东西了,身上穿着件白色长袍,看着不合身,肩膀处紧紧巴巴的,估摸着是昨天那身脏了不好穿,老鸨给他拿的备用衣裳。但即使是不合身也依旧挺好看的,没了昨晚那股野蛮劲儿,添了几分文人的气质,看着都不像匈奴人了。   刘俊擡头又打量了一下时节,这才发现时节的眼睛不是纯黑的,透着些墨绿:“你是羯人?”   羯人本也是个强盛的部落,前朝的时候举兵骚扰了大汉的边界,可惜结果凄惨,被大盛派出的匈奴部落剿灭,幸存的女子儿童都被充作了奴隶。而匈奴部落则接这这次大功被赐了汉姓,因此刘俊这个匈奴才姓刘的。论起来匈奴和羯人是有仇的。时节不想因为百年前的事情让刘俊疏远了自己,挂上招牌的笑含糊地答:“也许是,不过不知道爹娘是谁,不好确定。”   刘俊不甚在意地点点头,招呼时节来吃饭,吃得差不多了又吩咐他去自己府上给拿衣裳来。拿衣服自然是睡都可以做的,非要时节去拿,肯定是想让什么别的人看见这么一个小倌去刘府拿衣裳。   若是别人大概要找个理由推脱着不去,但就像老鸨说得时节是个胆子大的,只要加钱什么都敢做:“大将军让我当然乐意去,可奴家好歹也是个头牌,出门溜达可不能这么素面朝天的,奴家想置办身行头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   置办了行头去正中了刘俊的意,他笑得开怀:“很好,你们不是有个花魁游街吗?按照那个办。”   时节笑得眉眼弯弯,从座位上下来趴在刘俊身上说话:“大将军真好,只是要准备那么大一身行头怕是要下个月才能把衣服给你拿回来了。”   时节干爽的头发随意地披散着,看起来毛绒绒,刘俊一边摸时节头发一边笑:“那你看着办,我府上客厅有一大盆珊瑚,先帝赏的,听说很值钱,你去取衣服的时候顺便拿来,给你抵开销,今天天黑前把事情办好。”   时节欢欢喜喜地领了任务,还要来刘俊的随身玉佩做信物,风风光光穿上最繁杂的华丽衣裳坐上步撵一路撒着糖果从相公馆往刘府走。   撒糖果是时节独创的,过去花魁总是爱撒花瓣,好看是好看,但风月气太重了,那些良家百姓不仅不来看还要躲得远远的。撒糖果就不一样了,不仅嘴馋的小孩子会过来,那些穷得没吃过甜味的老百姓也会过来,热闹得很。游街嘛,就是要热闹才好。   时节得意地享受着众人的目光,哪怕听见人群里不少人骂他不男不女、祸国殃民他也依旧笑得开心。   这次时节格外留意路上的人——他想知道那位长沙王重秋在不在人群里。重秋是个自律的清高王爷,从没在风月场上露过面,时节没见过,却听说过不少次,世风日下达官贵人们发了疯似地享乐,只有这个长沙王和别人不一样,那些公子哥调侃他、笑话他,却又忌惮他、崇拜他。这次突然杀过来的刘俊更是毫不掩饰自己对重秋的占有欲,时节真是在意极了。   可惜,来来回回巴望了一路也见到个像是长沙王重秋的人。也是,长沙王要是会挤在小老百姓里看热闹那大概就不是长沙王了。   回了竹川馆刘俊见到浓妆艳抹的时节愣了好一会儿,素面的时节像只狡猾的小白狐,好看自然是好看,但还是有趣和可爱多一些,这会儿彻底美成了副华美的画,完美得不似凡尘的人。   一个无趣的登徒子——时节对着刘俊眨眼媚笑心里却把这人彻底看轻了。至今为止的种种疯狂大概都是刘俊故意为之逼迫重秋的,可如今这见色起意的眼神时节真是再熟悉不过,也再厌烦不过了。   虽然不知道这刘俊到底是想逼迫重秋做什么,但时节想让那没见过面的重秋坚持住,可别从了这些俗人的愿。至于他自己,那当然是要尽力去遂刘俊的愿的,他又不是高贵的王爷,只是个比刘俊这些俗人还俗的娼妓了罢了。   因而时节扭着腰拖着长长的衣摆走向刘俊,身子贴在刘俊身上手揹着人悄悄地摸上刘俊的胯下——这人体力当真是好,胯下那东西竟又粗硬得像个铁杵。   刘俊的确是动了色心,但又慧心未泯、对自己这色心起了些许警惕——昨夜的放纵是故意为之,如今却真是沉迷声色了。早晨起来还觉得床上这点事情不过如此、现在这小倌换了身衣裳画浓了眉眼竟又引得自己生出了那种心思。   要不得。   刘俊带着笑轻轻推开时节:“听说你跳舞极美,跳一段给我看看?”   “跳舞可就要换身衣服了,”被推开的时节又贴了上去,头在刘俊的耳边乱蹭,手抓着刘俊的手向自己胯下送,“这身衣服既然入了大将军的眼,不如立刻试试?”   “你这衣服不就是用来脱的?”刘俊抽出自己的手再次推开时节,“去跳舞。”   时节不情愿地努嘴,当着刘俊的面就开始脱衣服,那花纹复杂色泽艳丽的大袍子落在地上铺成一片、好似牡丹盛开,时节脱了鞋履光着脚在那盛开的绸缎牡丹上妖娆地转了个圈、里层的红色纱衣轻盈飘逸随着动作飘扬、刚才像花神一般端庄的时节顿时有了无知小花妖的欢脱。   刘俊暗吸一口气来压制自己的冲动——过去重秋总是告诫刘俊要远离那些纨绔、不要去那些风月场去,否则近墨者黑会乱了心性,每当重秋这么说刘俊都要狡辩上几句,说什么大隐隐于市、出淤泥而不染,夸口自己去了妓院也不会乱性。如今看来还是老师说得更有道理些。   不过此时刘俊最不愿意承认的就是重秋对自己错,为此当场和自己较起劲来——要求自己这几天绝不能再受了这个叫时节的小倌的诱惑。   “叫你跳舞,你在这转什么圈圈。”刘俊假意不满。   “换衣服啊。”时节甜甜地笑,挂着羽毛的眼睑忽闪忽闪的,“大列,去把我那套金丝华锦裙拿来。”   刘俊又暗吸一口气、想要开口让时节去别处换衣服,可转念一想这就是时节的房间没道理让他去别处换衣服。总不能自己去外面不看吧?叫别人看见了自己迷恋小倌的戏不就白做了?   刘俊再次暗吸了口气、盯着一件件脱衣服的时节练起了定力。   时节的衣服脱了又穿,刘俊总算压住了自己的蠢蠢欲动、得意洋洋地走到大厅和众人一起看时节跳舞。   大厅里的客人们听说时节要登台都显出十足的兴趣,花魁表演本就罕见,更何况还添了和未来驸马的一段‘佳话’——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刘俊刚接了圣旨就去相公馆寻欢作乐、拿先帝赏赐的珊瑚讨好花魁的事迹只几个时辰就传开了。   有位员外消息慢了些,看见时节跳舞馋得口水直流、立即招来老鸨问价钱,老鸨笑得尴尬眼睛向刘俊那边看。刘俊来了大厅刻意不向时节那边看,刚好看见了那员外和老鸨的动作。   “时节这段我包了。”   刘俊说得声音不小,台上跳舞得时节也听到了,表面开心地向刘俊甩了下水袖、抛了个媚眼,心里却在盘算这人为什么突然变了性,刚刚那般勾引都不上钩——跳舞可比在床上承欢累多了,连着两天都没休息好,他打心眼里不想跳舞。   那带着香气的水袖在眼前飘过刘俊的眼神自然就被带到了时节身上,只看了一眼视线却再次移不开了——时节的舞当真跳得极好,他抓着梁上垂下的绸带上下翻腾,擡腿下腰圆滑自然,整个人像生了翅膀般轻盈,这次的衣服宽宽松松、衣带飘飘、可时节那曼妙的身材总是在飞跃跳动时被风勾勒出来,美极了。哪怕皇庭里的舞姬也不及他。   刘俊正看得出神那欢腾的小妖精竟凌空跃起、松开绸带、落到了刘俊的怀里。桌子上的杯盏散落一地,刘俊抱着时节开怀地笑:“吓了我一大跳,胳膊都快被你压断了。”   时节不理刘俊口是心非的抱怨,环着他的脖子撒娇:“好累,不想跳了。”   “真是个小妖精。”   刘俊在众目睽睽下把时节抱回屋里,时节一鼓作气双手双脚缠着刘俊把他往床上拉,但终究还是刘俊的力气大些,扯开身上的人自己坐到了桌子边上。   这人怎么突然练起童子功了?时节满脑疑惑:“奴家哪里伺候得不好,惹大将军生气了?”   “你不是累了。睡吧。”刘俊执拗地和自己得欲望过不去,一粒又一粒地嚼桌上得葡萄来转移注意力。   时节左思右想勉强想出个可能的原因,忍不住问:“大将军有心上人了?”   刘俊一愣,扭头,不满地盯着时节看:“本来还觉得你聪明又识趣,怎么也这么多嘴。”   刘俊这表现,就是承认自己有心上人了。时节眼里难得地闪出一丝真心的好奇。   时节没有心上人,只是听说人一旦有了心上人而对其他人不再有兴趣、不再去沾花惹草逛妓院,时节本是不太信这个事情的,但这花柳街里时不时就出个为了心上人要死要活的戏码,听得多了渐渐就有那么一点点信了。   而且自己那个大嗓门跟班大列最近喜欢上了卖栗子糕的付家姑娘,不仅对相公馆里这些小倌更加嗤之以鼻,就连看隔壁女花魁都不流口水了,因而时节越发好奇有这心上人究竟是怎样的感觉。过去只听说像自己这样的下贱人有心上,没见哪个来嫖的达官贵人有心上人,刘俊还是时节见的第一个有心上人的贵人呢。   但也只是好奇一下下,刘俊明显不高兴了时节可不敢为了那么点莫名其妙的好奇惹刘俊生气。他立即收了目光,缩成一团受到惊吓般唯唯诺诺地说:“将军恕罪……奴家……这两日大将军对奴家照顾有加,奴家对大将军心生爱慕,一不小心就……”   “别与我说这些鬼话。”刘俊眉头烦躁地皱成一团,“当我是无知孩童、很好骗吗?”   “奴家不敢!”时节赶紧从床上下来跪好,“奴家真的……感激大将军照料。”   刘俊的火气身上身下乱窜,但他心里清楚这些火气大多与时节无关——他得喜怒总是和重秋连在一起。他看得出来时节根本不爱慕他,只是爱慕他的钱与权。可他看不透重秋,又或者不想看透。   他总觉得重秋是喜欢自己的,自己刚来的京城的时候无权也无势,连字都不认识几个,匈奴虽然是最强盛的部落但到底胡人、那些皇族权贵根本不愿意搭理自己。只有重秋亲切地冲他笑,拉着他与自己一起读书。   后来两人从宫中搬出来后便住在了同一个院子里,没了教书的大儒重秋便亲自教刘俊读书。虽说重秋不算得宠,但好歹是个皇子,舅舅还是钱大司马,如果不是喜欢自己怎么会和自己住在一个院子里,还教导自己?   重秋说他们是师生的情谊,刘俊绝不认。重秋再老成也不过十九岁,虽然教刘俊读书习字但平日也没有老先生架子,两人同吃同住同玩,若不是刘俊自己嘴欠要叫重秋一声老师哪里有人会觉得他们是师生?   “将军?”跪了许久的时节眼泪汪汪地擡头,“奴家惹大将军生气了,请大将军责罚。”   “你今晚睡地上吧。”刘俊扔下一床被子,自己躺在床上睡了。   刘俊睡了一觉心情好了不少,伸个懒腰准备起床时却发现时节还跪在地上,被自己扔下的被子没有被动过的痕迹,时节似乎是跪了一整夜,那套好看的衣裙被汗水打透,湿哒哒地贴在身上。   “你这又是闹哪出?”   “奴家知错了。”时节哽咽,“奴家一时情难自已冒犯了大将军,请大将军责罚。”   “怎么没完没了的。”刘俊叹气,“起来,伺候我洗漱。”   “是。”时节立即起身,可匍匐着跪了一夜手脚都麻了,起身起得太急还没站稳就一个趔趄又倒了下去。   “你这……”刘俊本能地上前一步抱住要摔倒的时节,刚想抱怨他的戏实在太多却发现时节满面泪水浑身发抖,不像做戏,似乎是真的吓坏了。   刘俊自己不曾苛待过奴仆,因而也没想到昨天那点坏脸色会让时节如此害怕,直到此刻才终于意识到时节不是要苦肉计勾引人而是真的怕了。   “你不必害怕。我没你想得那么难伺候。”刘俊顺手抱起时节放到床上,一边说一边给他揉搓四肢。   “啊!啊!大将军!别!啊!”时节因为麻和疼尖叫连连,眼泪流得更欢。   看时节哭得梨花带雨刘俊反倒起了坏心思,噗呲一下笑出声、更用力地到处捏,时节咿咿呀呀叫个不停、比之前上床的时候叫得还大声些。   折腾了好一阵子时节叫声小了,刘俊反倒问:“怎么不叫了?”   时节眼泪汪汪气息微喘:“筋骨活动开、不疼了。”   “那就好。”刘俊笑得开心,还捏了捏时节的脸,“怎么生的,哭花了脸也还是这么好看。”   “王太保时常说我哭着要比笑着好看。”   刘俊没去想时节到底是哭好看还是笑好看,而是有些在意王太保:“王太保是你的常客?”   “是。”时节的怯生生地看刘俊,“王太保每次下了大朝都会招奴家过去,每五日一次,快四年了,一直如此。”   “明天又到招你过去的日子了?”   “是。”   “不要去。”刘俊和那位王太保一向关系不佳,那老东西仗着自家氏族势力大四处结党营私、排除异己,之前没少打压刘俊。   “王太保怕是要怪罪。”   “他怪罪我的地方还少吗?让他尽管来怪罪。”   “王太保当然不会把大将军怎么样……只是……望大将军体恤奴家……”时节说着又爬下床恢复了跪着的模样。   “不许去!我哪里不体恤你,大不了我把你赎回去!”   “大将军又不喜欢奴家,赎回去白白惹人闲话。”   “我就是喜欢惹闲话,你没看出来吗?”   什么大将军,不过是个爱置气的孩子。相比那变态王太保刘俊绝对是个好对付的,时节思量一番索性挑明了:“大将军惹闲话是为了要挟长沙王,等长沙王向您服软了您哪里还想惹闲话,怕是要把那御赐的珊瑚一并要回去。”   那温顺可人的小狐狸突然炸起毛成了扎人的刺猬、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地搬出重秋,刘俊一早的好心情彻底没了,可偏偏时节又没说错什么,刘俊一肚子的火不知该向谁发。   “奴婢有罪,坏了大将军的心情。”时节膝行着去柜子里拿出根鞭子来,“请大将军责罚。”   “你!”刘俊夺了鞭子摔在地上,“我最讨厌你们这些黏黏糊糊絮絮叨叨的奴才了!滚出去!别在这碍眼!”   时节没挨打又惊又喜,没触刘俊的霉头赶紧出去了。但也没出去太久,洗了澡换了衣裳就带着早点折了回来:“昨日见大将军爱吃这栗子糕今天也叫人备着了,大将军是现在吃还是先洗漱了再吃?”   刘俊还气恼着,白了时节一眼不说话。   还当真是小孩子脾气,时节低眉顺眼地一边向桌子上摆东西一边安抚道:“大将军别气了,您不叫我去我不去就是了。”   时节这话是骗人的,王太保那边无论如何是不敢辞的。不过他有自己的算计——原本以为刘俊要要挟长沙王什么大事。如今看透了刘俊的脾气后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小孩子和老师耍耍脾气。若是这样那长沙王拖一拖肯定是会来劝的。   明天就是大朝,长沙王多半今天就会来。如果今天没来劝,那八成是以为刘俊会自己去上朝,打算那时候见面了再劝。如果刘俊真得连大朝都不去再来相公馆劝。总是无论怎么算最晚明天下朝长沙王都会来了,长沙王一来刘俊自然就不在意王太保这事情,那时节就可以去伺候了。   刘俊也不是没有看破时节的谎话,只是他心里的考量与时节差不多,虽然与王太保多有不和但也还没到撕破脸的地步,自己假装迷恋时节的时候不能让王太保把人带走,但重秋来了不必做这个戏的时候时节要去伺候王太保自己没必要拦着。   因而刘俊不仅没因为时节说谎而生气、反而因为他的善解人意而看他越发顺眼。顺眼便多看了几眼,看着看着便浮想联翩——   如此乖巧的人赎回去做个贴身的小厮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做小厮还是不合适。生得太漂亮,令人分神。生做男人尚且把一群男人迷得七荤八素,若是生成了女人肯定是逃不了一个红颜祸水的骂名。   若不是已经中意了重秋,倒是可以回去养着暖床。   若重秋始终不肯就范,就带他回去暖床。   若是重秋今晚不来,那今晚就再和他做一次。   想清楚理由才和他做的,而且只做一次,算不得乱性。 第4章 等   等了一整天都没见重秋来劝刘俊,时节觉得心里慌慌的,可不知怎么得完全看不出刘俊慌,更不知怎么得自己就被刘俊压在了床上,还被亲了嘴。   刘俊不懂什么接吻的技巧也没计较什么意义,只是想亲就亲了。时节的嘴唇甜甜软软的感觉很不错,于是就又亲了一下。时节惊慌地瞪着大眼睛瞧他,之前那么风骚的人竟又有了些许清纯的味道。刘俊捏着时节的脸笑:“你怎么一天一个样?”   你才一天一个样,昨天还装柳下惠坐怀不乱,今天怎么又自己贴上来了?时节满腹牢骚却不敢说,只能装傻:“大将军要做什么?”   “之前一直是从后面进的,今天想试试正面。”刘俊眼睛盯着时节的脸手却摸到时节腰上扒他的亵裤。   时节思忖这人兴许是喜欢那种清纯又扭扭捏捏的人,自己前两日太主动招他烦,今天不搭理他他反倒来了兴致,于是配合着刘俊的喜好娇羞地缩成一团不让刘俊得逞:“大将军这样盯着奴家,奴家不好意思……”   “满嘴谎话。”刘俊看不出生气但颇为粗暴地按着时节的腰、扯下了他的亵裤,力气用得太大那亵裤刺啦一下被撕开好大一道口子。时节已然入戏、没了裤子后羞得满身通红、还伸手去遮被迫露出的下体。刘俊啪嗒一下打开时节的手:“不许遮。”   时节委屈地缩回手眼泪噼里啪啦地向下掉,眉头微蹙的样子没有半点妩媚,只让人觉得他是个清纯委屈的孩子。   “你……”刘俊哭笑不得,“你这是演给谁看,谁见了你之前的样子能相信你现在这做作的模样是真的。”   时节眨眨眼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果然疯子的心思是不能猜的。   瞧见时节这不知所措的样子刘俊又忍不住笑,想再亲下他,又想再逗逗他,可同时一股股暖流不断地向胯下的器官涌,男根又疼又痒,忍不住想钻进时节的肉里。   刘俊退了自己衣裳,露出高高耸立的男根与上下起伏的胸膛。   时节仰视着刘俊,看到刘俊身上的肌肉紧紧地绷着、微微颤着,他知道若是此时在刘俊身上撩拨几下刘俊肯定会舒服地哼出声来,可偏偏他也起了那么一点坏心思,动也不动地看着刘俊,看他这个开荤的小色胚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刘俊能有什么花样,不过是随着本能动——先把时节的腿抬起、压到时节自己的肩膀上、那雪白浑圆的屁股被迫扬起、臀瓣微微开启、褶皱中的秘穴自然显现。见到了插进去便是了。   “唔——”时节轻哼一声,脖颈微微向上拱起,后穴轻轻收缩。   来自肉壁的包裹与摩擦不仅没有让刘俊男根的痛与痒得到缓解、反而勾起了更多欲火,身体毫不犹豫地动了起来、一下一下又快又猛地抽插,胯骨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浑圆的臀。   如此激烈地冲刺了好一阵子身子里那股躁动终于有所平复,刘俊这才发现时节原本雪白的臀被自己撞得通红,像极了那水灵灵的蜜桃。而时节本人气喘吁吁地起伏着胸膛、脸上挂满了眼泪。   刘俊轻轻地顶了下时节,问:“哭什么?”   时节可怜巴巴地答:“大将军欺负奴家。奴家求大将军轻点、慢点,大将军也不理睬奴家。”   “这样够慢吗?”刘俊缓缓地律动着腰、细细地感受性爱的乐趣,与放肆地抽插相比快感弱了些许,却又别有种绵长柔软的舒适。   “嗯——”时节应了一声,像回答又像呻吟。肠壁刚刚因激烈的摩擦而疼到发麻,如今动作慢下来麻的感觉渐渐退下,那疼的感觉反倒清晰了起来,抽动着疼得厉害。   肠壁的收缩抽搐给刘俊带来了别样的刺激,埋在内里的男根也跟着抖,几乎要泄出精元来。可刘俊还不想结束这次欢愉的性爱,忍着冲动将男根向外抽了些许,计划等稍微平静了再插回去。   可时节发现了刘俊的小心思,挺腰把自己送上前、略微摇晃收缩、把刘俊的精元给吸了出来。刘俊身子微抖进了高潮,趴在时节身上轻喘了两下回过神来,撑起身子不满地盯着时节看。   时节已经不怕刘俊了,做了坏事也还是笑:“大将军还想要再来一次就好,忍着做什么。”   “坏东西。”刚刚发泄得舒爽的刘俊没有要罚时节的,也不告诉时节自己只做一次的理由,只笑骂了一句就从时节身上下来。拔出自己的男根时顺便观察了一下时节的下体——那里毛发被剃得干干净净,囊袋与肉棒软软地趴在腿间,那里褶皱很少,颜色很淡,看起来干净极了。   “你几岁?”刘俊拨弄时节那粉嫩的小肉棒,“这怎么和七八岁小孩子似的。”   “也没有那么小……”时节这次倒是真害羞了,到底是个男人,免不了在乎那里的大小,“软的看着小,要是硬起来也蛮大的……”   “为什么没硬呢?”刘俊又发现了新的问题,“不是说下面的那个得趣了也会起势、泄精元吗?”   时节红着脸不说话,下面那个得趣了的确也会硬起来,自己之前也硬过,但有客人见不得小倌舒服,狠狠地蹂躏了时节可怜的小兄弟,次数多了那里也就没反应了。   刘俊不由揣测:“我做得太差了?”   “不是……”   时节刚想解释房门却被敲响了。是刘俊的老管家。   “世子?快出来吧?长沙王叫你早些回府上,不要误了明天的早朝。”   刘俊肉眼可见地精神一振,立即忘了和时节的对话扭头对着门问:“他就只让你传话?我不是说了要他亲自来吗。”   “来了。在门口等你呢,说是等你一炷香的时间,你不下去他就走了。”   “哈——”刘俊笑开了花,利落地穿上衣服冲出了门。 第5章 走得太快   刘俊走得太快时节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呆了一阵子才想起来自己没见过长沙王,应该趁这个机会看一下的,不然以后可能就没机会见了。   时节整理了下衣裳向外跑,可惜长沙王和刘俊都走了,只远远地看见街的尽头有辆蓝色的马车,或许是长沙王的。   “诶呦,怎么衣衫不整的就跑出来了?”门口站街的小倌阴阳怪气地在时节身后嚷嚷,“这征西大将军走了你还舍不得了?”   时节眉头一皱反手给了那小倌一记耳光,力气极大、声音极响亮,把站在旁边的另一个小倌吓得肩膀一缩。   “你打人!”被打的小倌眼里流泪、嘴角流血、声音都走了调,“你凭什么……”   “嚷什么。”时节抬手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把那小倌的另一半脸也给打肿了,“李哥哥没教你规矩吗?要我来教你?”   “呜——”那小倌哭成泪人,满心委屈却不敢大声说话,“你又不是教坊哥哥……”   这次时节没再打巴掌,一脚踹在那小倌的肚子上,那小倌扑通一声倒在地上疼得缩成一团,旁边的小倌吓得脸色发白,想要去扶那小倌却又因惧怕时节而不敢动。   时节虽对客人百依百顺但对相公馆里的其他人并没什么好脾气,而且现在的老鸨李晗昱有心让让时节做下一任的老鸨,这竹川馆里除了李老鸨还没别人敢触时节的霉头。不过刚刚说话的小倌是个新来的,见时节平日还算和善,还以为时节是个好欺负的。   现下时间还不算太晚,来来往往的客人和其他馆子里的相公都往这边看,刚好路过的黄员外哈哈地笑:“这不是时节吗?怎么当街发起脾气来了?刘大将军走了心里不爽快?”   时节倒没觉得心里不爽快,只是刚刚踢人时没注意后穴里刘俊射进去的东西流了出来,顺着大腿留下来的时候像有虫子在身上爬难受得很。   但这并不影响他讨好客人——时节转身就换上了副娇羞的笑脸,嘟着嘴撒娇:“黄员外讨厌,许久不见刚一来就打趣奴家。这贱坯子不懂规矩教教他罢了,哪有什么不爽快。就算有不爽快也是太久没见黄员外才觉得心里闷。”   “你这骚坯子……”黄员外被时节两句话迷得春心荡漾,当即伸出手想上去摸两把,可刚伸出手就又想起刘俊和时节那些天花乱坠的传闻。虽说心里觉得刘俊对一个红倌头牌动了真心的可能不大,但事情正在风头上还是不要触霉头的好。   黄员外缩回手摆了摆:“今天说好了要去找依依的,不去他怕是要闹脾气,改日再去你那。”   “那可说好了——”时节依旧笑得无懈可击,“奴家等你。”   黄员外进了门李老鸨出来收拾烂摊子,先是呵斥着被打的小倌赶紧起来,不要躺在地上丢人,随后又敷衍着责骂时节:“你是有力气没地方用吗?把人打成这个样子怕是两三天都不能接客,他交不上份例要从你那里扣。”   “好——”时节对李老鸨也没有多尊敬,语气有些敷衍,“我现在就接客,帮你攒银子。”   “今天你还是别添乱了,明天还要去王太保那,早点歇着去吧。”   李老鸨说这话是真心为时节着想的,可惜没给时节带来一丁点好心情——出身卑贱、以色侍人、不男不女,时节本觉得自己日子已经差到头、不会更差了,可每见一次王太保那个变态,日子总会变得更难过一些。   去王太保那,时节连想都不愿意想,却五日一次怎么逃都逃不开。   距离王太保府越近时节越觉得压抑,轿子停下来的时候时节胸闷得厉害,几乎要窒息。   和往日一样,王太保家的管家在后门的门口接时节,他是个驼背的老瘸子,脸上堆砌着一层又一层的皱纹,嘴角总是向下垂着,凶神恶煞。大列背地里叨念说,这个老瘸子怕是一辈子都没笑过。   听了大列那话时节脊背发麻——他见过那老瘸子笑——王太保玩弄时节的时候老瘸子管家总是在旁边陪着、看着,每当时节忍不住叫出声、流出泪、老瘸子都会哈哈大笑,笑得露出暗黄的牙齿,狰狞得像地狱的门神。   大列的确不大聪明,但七八岁就跟着时节,时节把他当亲弟弟,自己卖身的勾当时会尽量让大列避开,因而大列没见过老瘸子管家笑,时节这辈子都不想让大列看见那老瘸子笑。   可今日刚一下轿子那老瘸子就裂开嘴笑了,仿佛有恶臭从他的牙缝里溢出来,时节被恶心得皱眉,大列被吓得有点呆。   “时节面色很好啊。”老瘸子颤颤巍巍地笑着,“被刘大将军滋润得不错?”   时节不说话。最开始的一年他对老瘸子也是极尽讨好的,但那些讨好并不能让老瘸子替自己说半句好话,甚至不能让老瘸子的笑声有任何改变,于是时节对老瘸子就只剩下冷漠。   老瘸子也不在乎时节的冷漠,照常带路:“太保不喜欢刘俊,要你去浴场好好洗洗。”   时节麻木地跟着老瘸子走。王太保总是要找些理由来‘惩罚’时节,喜不喜欢刘俊哪有什么所谓。   进了浴场时节先向东南角的架子上瞧——那里会事先摆好王太保用来折腾他的东西——今天架子上挂着几条大大小小的鞭子,还有几个硬毛的马刷。   又是要见血的一天。只是见了那些东西时节便开始觉得疼了。老瘸子眼里闪着猥琐的光,似乎非常期待今天的好戏。这越发加深了时节的恐惧。但王太保下朝之前谁也不会对时节做什么,谁也不会透露什么。时节脱光了衣服泡在温泉里,一点点煎熬着等答案揭晓。   今天王太保回来的格外晚些,时节觉得自己快被那眼温泉煮熟了老瘸子管家才再次出现,叫时节去前堂伺候,光着身子去。   对于赤身裸体这件事情时节已经习惯了,特别是在王太保这,王太保曾把他用狗绳拴着在院子溜过一大圈,这院子里的下人大半都见过时节的丑态了,有些甚至还在王太保的命令下‘使用’过时节的身体。   但前堂时节是第一次去,那是会客的地方,是王太保府上的脸面,不该是时节能去的地方。   从后面进入后听见了琴瑟声,从屏风旁的侧门走到厅里,先看见坐在主位坐着的王太保,然后看见厅中央跳舞的舞姬,随后就看见坐在客位上的刘俊。   刘俊身边还坐了一位,紫衣金冠,面白肤净,看长相不过二十,但举止气质端庄又老成,见赤身裸体走上一个人来微微皱眉。   这大概就是那位长沙王吧?时节瑟缩了下身子,罕见地有些难为情。   “怎么来的这样慢。”王太保把时节拉到自己面前,当着刘俊和重秋的面仔仔细细地打量,查看完正面又让时节转身查看背面,甚至拨开他的臀瓣检查里面。时节的脸烧得火红,他心里十分在意刘俊和重秋的目光,却不敢抬头窥探,只深深地垂着头。   “刘将军用得很仔细嘛。”王太保没找到什么特殊的痕迹,拍了下时节的屁股,“不会真的动心了吧?”   刘俊没出声,开口的是重秋:“这事在朝堂上已经说清楚了,按刘俊部落的习俗,新郎会在大婚前温习床笫之事,以免怠慢新娘。刘俊虽不识礼仪却无心冒犯圣上。”   “朝堂上的事情朝堂已经说完了。长沙王来我这不就是为了说些朝堂上不能说的吗?说吧。”王太保把时节搂进怀里,一边拍他的大腿一边说道。   重秋:“我要说的与朝堂上并无不同。刘俊失仪无颜再迎娶公主,征西大将军之名也愧不敢当,但赈灾平乱、殿前救驾的功劳不可无视,仍是这次河北赈灾平乱的不二人选,他的虎符不该收回。”   王太保又叹气又摇头:“长沙王还是太见外了。那就再赏赏歌舞再议。时节的舞是天下一绝,长沙王也看看。”   王太保拍了拍时节的屁股让他去跳舞,时节瑟缩:“奴家的舞好看大半是靠衣裳,太保容奴家……”时节的话没说完王太保便在他腰上狠狠地掐,绞痛让时节冷汗直流却不敢出太大的声音。   “王启!你——”   “刘俊!”   一直不做声的刘俊气急败坏地直呼了王太保的姓名,但只是吼了这一声就反被重秋呵斥,时节终于抬头向那边看,刘俊满脸愤怒,但被重秋叫一声名字便忍着不吭声了。   时节苦笑着继续向前走,踏下台阶前重秋终于又开了口:“我要说的始终如一,王太保有什么条件便直说吧。不说,我带刘俊走便是了,不必为难其他人。”   时节站在原地等王太保的命令。叫他光着身子跳舞并不会为难他,反而是比较为难看这不雅之事的长沙王吧。   “刘将军叫长沙王一句老师,若长沙王执意护着刘将军,那替他受过也不是不可以。”王太保一边喝酒一边缓缓地说,“请长沙王之藩去长沙吧。”   “可以。”   “不行!”刘俊开口否定重秋的回答,“我不稀罕兵权,更不愿意费力不讨好地平乱。你昨日才答应我不搬走,今天就要之藩去长沙,这是出尔反尔。”   时节看着气得跺脚的刘俊,有点惊讶,有点好笑——原来刘俊对他的老师是那种僭越的感情,他眼里的爱欲与占有欲是那么堂而皇之、毫不掩饰。可那清雅刚正的长沙王哪里会看上这跳脚的小孩子?   果然,重秋无视了刘俊的话,径直地看着王太保。王太保仰着脖子笑、同样无视了刘俊的话,举起酒杯:“敬长沙王一杯,算是给长沙王践行。”   重秋当真伸手去拿酒杯,但刘俊的手更快些、把那酒杯夺过来扔在地上。   被子哗啦一声碎了一地,正跳舞的舞姬下了一跳、纷纷低头退到一边,时节倒觉得放松了许多,坦荡地回到王太保身边依偎在他腿上——什么正直坦荡的长沙王,什么年少有为的征西大将军,天下还是门阀贵族的天下,谁来了都要向王太保低头。   王太保摸了摸时节的头,命令道:“去,再给长沙王送一杯酒。”   “是。”时节谄媚地对着王太保笑,而后听话地拿了杯酒端给重秋。时节这不雅的模样到底是晃到了面前,重秋不适地皱眉,但依旧伸手去拿酒杯。   刘俊把时节手上的杯子也摔到了地上,这在时节的预料之中,毕竟刘俊是个倔脾气,但没料到的是自己的小腿突然一阵钻心的疼,疼得他身子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扭头看自己得小腿,才发现一个弹丸嵌进了肉里,血咕咚咕咚地向外涌。   不用确认也知道这弹丸是王太保打的了,别人不能带着弹丸到这殿上,带了恐怕也没有王太保的丸子威力这么强。   时节疼得脸色发白、咬着牙却发不出声音,但周围得舞姬们纷纷吓得尖叫,重秋也被惊得一抖,连刘俊都因没预料到这个展开而惊讶。   只有王太保一人气定神闲:“这是罚你的。号称花魁却连端酒都端不好。过来,再端一杯酒给长沙王。”   时节不敢怠慢,咬着牙颤抖着起身,一瘸一拐地向王太保那边走,身后滴滴答答地留下滩滩血迹。他实在是笑不出来了,但也没哭、没觉得委屈,他习惯了,这些达官贵人别扭较量、被折腾得永远是自己这样的下人。   刘俊盯着那淋漓的血感觉到了别样的愤怒。   重秋在乎河北的叛乱,想要天下太平,王太保在乎自己的权势,想要一手遮天。刘俊对那些宏大的概念没兴趣,他在乎的就只有重秋一个人,重秋叫他读书他便读,重秋叫他领兵他便领,这大将军的头衔,那手下的十几万兵马,于刘俊,不过是讨好重秋的筹码。如今重秋铁了心不想顺自己的心意,他还能怎么做?   如果时节哭了、闹了、刘俊大概会这样没头没脑地继续闹下去,可那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人竟不声不响地站了起来,留着冷汗继续着这场闹剧。如果他忍着疼取来的酒又被打翻了会怎么样呢?王太保会再打一次弹丸,这次是腿,下次呢?是肚子还是脑袋?时节猜得到今天自己不会得到什么好下场,却还是平静地接受,并且尽力地顺从、不让更多的怒火转移到自己的身上。   刘俊觉得心疼,又觉得和眼前的这个小倌相比自己真是幼稚得可笑。   他纵身跃过桌子、两步追上时节、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时节身上、抱起时节向堂外走。   刘俊的一串动作动作发生的太快,他走到堂外时重秋才大梦初醒地喊他的名字。   但这次刘俊没回头。   突然被人抱起的时节当然是懵的,意识到刘俊正抱着自己向屋外走的时候更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算什么?英雄救美?别开玩笑了。   时节没觉得多高兴。被救出来的确是个好事,但刚刚向着王太保走的时候他觉得今天自己很可能被打死在堂上,要是能这么痛快地死了,也是个好事。两个好事哪个更好不太好说。   不过既然已经被救出来了就还是多想想怎么活的事情,时节把身上的袍子裹得更严实些,趴在刘俊胸口软糯地说:“奴家的马车在后门,大将军把我送到那上面去可好?奴家那傻跟班还在马车呢等我呢。”   刘俊沉默着把时节抱到后门的马车上,傻跟班大列看见突然出现的刘俊颇为惊讶,但谨记着时节的叮嘱,除了行礼问好一句也没多嘴。   刘俊说了句“去医馆”,抱着时节进了马车,车上备着金疮药和纱布,刘俊拿来一边给时节包扎一边问:“经常受伤?”   “今天是最重的一回。多谢大将军出手相救。”伤会让时节疼,包扎会让时节疼,马车的颠簸也会让时节疼,可时节说这话的时候是带着笑的。   笑得很好看,可刘俊看着难受。   他决定要杀了王太保。   想个杀人的办法并没有花费刘俊太多时间,时节处理完伤口他便想出大概计划,上了轿子便问时节:“除了相公馆,你有什么常出没的地方吗?”   时节不明白刘俊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如实答了:“偶尔会去西门外的酒铺子坐坐。我房里常备的栗子糕就是那里卖的。”   “很不错的地方,九日后去那,我会给你一份毒药,你想办法喂王启吃了。”   时节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刘俊的语气还是那么波澜不惊:“别怕。不是见血封喉的烈性药,他的身体会一点点垮下去,不会有人怀疑到你身上。”   时节的眉头皱成一团,这人真是疯了,他想杀人时节管不着,可凭什么连问都不问就拉自己入伙?   “大将军说笑的吧?”时节强扯着嘴角装出个笑容,绞尽脑汁盘算拒绝刘俊的办法。   可刘俊完全不想下时节给的台阶:“真心实意,绝无半点玩笑。”   时节盯着刘俊看,那表情当真是真心实意、没有玩笑的意思。时节依旧想拒绝,可这天大的秘密已经被自己知道了,还有拒绝的余地吗?大概不按照他说得做就必须死了吧?   就算事成了自己还有活命的机会吗?王太保死了王家还在,那些姓王的肯定会调查的,自己跑得掉吗?   “杀人没你想的那么难。”刘俊聊家常一样说,“守卫没有那么严,调查也没有那么严谨,很多人不敢,不过是自己吓自己。”   时节被逼得退无可退,挺直了腰问:“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报你今日,和过往的仇。”   时节的心尖一颤——报仇,他从没想过。   尊卑被刻在了他的骨头上,他从不在意人的美丑,只会从人的衣着举止推测他的官级地位,那些老爷是不能惹的,给你赏赐你要跪谢接受,给你惩罚你还是要跪谢接受,万般皆是恩,哪里有仇。没有仇又何谈报仇。   怨恨当然会有,肉体凡胎会疼,会累,会委屈,可万般苦楚只能向着更低贱的人发泄。过去的花魁不顺心了就打时节,时节成了花魁便也心安理得地去打那些新人。人人都是这么走过来的,总是要吃苦的。   此时此刻,第一次,有人告诉时节,这些仇,是可以向上面的那些人讨的。   时节思绪万千却什么也说不出,只盯着刘俊看。刘俊回看那闪亮亮的眼睛不禁笑,不禁伸手去抚摸他的脸:“你这样子,像匹离群的小野狼。”   时节不懂刘俊这比喻是什么意思,但他察觉到刘俊的眼里泛起了丝丝情欲。这没什么特别的,他本就是用来满足人欲望的‘东西’,特别的是,他觉得刘俊的手指好热,眼神也好热,热气透过皮肤与眼睛进到他身体里,在他血里回旋、翻腾、扰得他蠢蠢欲动。   他一直在满足别人的欲望,可这是第一次,他终于朦胧地感受到了欲望的模样。   刚刚他还觉得自己得到了某种不得了的体悟,可那些了不得的事情莫名地变成了令人羞耻的冲动。他的气息越来越紊乱,他想要刘俊抱他,亲他,进入他。这是第一次,他真心渴望交媾。   可什么也没发生,马车突然停了,刘俊拉开车帘查看,重秋正站在车外。   氤氲暧昧的气氛骤然没了,刘俊与重秋沉默地看着对方,明明重秋才是不请自来的入侵者,时节却觉得自己多余得厉害。   时节以为重秋会气急败坏地把刘俊教训一顿,但重秋平静极了:“我之藩去长沙,你一人在京城万事小心。”   万事小心,不是好自为之,刘俊攒了一肚子的闷气顷刻间就散了,只是剩一点外强中干的别扭:“你走了我定要把这京城拆了。”   “他们觉得我不在你便成不了气候,但我知道你有分寸。”   刘俊彻底没了脾气,反而透出一点点着急:“堵在这说这些做什么?搞得之后就见不到面了一样,就算要之藩也要过一阵子不是?”   “我过一阵才出发,你却拖不得,叛军已经打到山海关,王太保压着军报没有发,刚刚才知会于我。事出从急,你尽快带兵出发。”   听到这里局外人时节知道刘俊又要走了,像上次那样干净利落、头也不回。   也不是失落,只是,他要出征了,那九日之后还见吗?王太保还杀吗?   “我走了。和你说的事情别忘了。”   刘俊没直接走,留下了句话,九日后还能见,王太保还会杀。时节不禁勾起嘴角,望着刘俊离开的背影不舍得眨眼。   “主子?你没事吧?”没了旁人大列立即放肆了起来,一边扯着嗓门叫喊一边把他的大爪子在时节眼前晃。   “没事。”时节眨眨眼放下车帘,“赶紧回去吧。”   大列还是扯着嗓子喊:“你刚才那个样子啊,我还以为你伤着脑袋了呢。”   时节从不和大列这个傻子计较,当做无事发生,可刚下马车迎面而来的李老鸨也皱着眉头问:“你这是被喂了迷魂药了?”   “啊?”时节有点不知所措,“我怎么了?”   李老鸨白了时节一眼:“征西大将军把你从王太保府上抱走的消息可比你早回来了。”   “那又怎么了,王太保又没拦着,难道还要我一个婊子誓死不从?”   “还和我嘴硬。”李老鸨给了时节一记耳光,不重,权当提醒,“你那满脸思春的笑能瞒得住谁?”   “我没有。”时节还是不承认。兴许是动了欲的,但绝没动心。时节很快给自己找好了借口,人到了年纪总会动欲的,不对刘俊也会是对别人。就像刘俊,对随便路过的小倌动了欲,但没动心。他只对长沙王动心。   “懒得和你争这个。除了腿还伤着哪了没?”   “没有。”   “那回自己屋子收拾一下,今晚黄员外要点你。”   时节心里闪过一丝不情愿,但脸上什么也显露、笑呵呵地答应了。受伤接客什么的早就习惯了。   不过接下来的几天接客时都格外地敷衍,一半因为腿疼,一半在琢磨拿到了毒药要怎么喂给王太保,拿了盐巴和果子试了又试。   五天后去王太保那里还成功地把枸杞扔进了王太保的酒杯,他没注意到,把那杯酒喝了。时节心脏砰砰地跳个不停,又紧张又兴奋,腿上的伤口又被王太保搞出了血都没觉得疼。   九天很快就过去,时节早早地出了城,到西门外的酒铺等着。大列见到付家姑娘立即粘了上去,时节一个人坐在角落里躲清净。   每次来付家酒铺时节的心情都不错,城外不太平,富家子弟一般是不会出来的,时节在这吃酒不会碰到客人,比较自在。而且付家父女人很好,不仅不会对时节这个下贱人指指点点,还愿意和他聊天说笑,傻大列缠着付家姑娘、姑娘也不烦,还是笑嘻嘻的。   今天时节的心情比平时还要好些,刘俊迟迟不出现他也并不着急,一边喝酒一边梳理着这些听来的刘俊的消息——相公馆的消息一向是灵通的,和刘俊有了那么层真真假假的关系以后能听来的就更多了些。   原本以为刘俊出征了一时半会儿肯定是回不来的,至少九天肯定是回不来的,但刘俊那边顺利得很,听说征西大将军来了一半的叛军就投了降,剩下一半没两天也被打得落花流水。要不是刘俊还要驻军几天安置难民,现在已经带着他的大军班师回朝了。   今天是不是能看到他骑马的样子?时节早就听说过,刘俊御马的技艺卓群,在战场上穿梭得比箭还要快,不等敌军见到他的庐山真面目他便已经取了对方的项上人头了。   送毒药这种事情应该不会带着手下的人一起来吧,要不然还能看看征西大将军的军队是什么样子的,听说刘俊治兵严明,不仅匈奴人的军队骁勇善战,汉人的军队到了他的手上也会变得格外凶悍。这传闻听起来和刘俊那脾气有点不搭,时节反倒格外好奇。   “时节兄弟今天酒喝得格外多,小心别醉了。”付家姑娘过来提醒。   “没事,我酒量还是不错的。”时节回过神来看看周围,发现日头已经偏西,傍晚可就要回相公馆了,刘俊怎么还没来。   这边心里开始着急,那边大列还扯着嗓子哪壶不开提哪壶:“主子,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一会儿相公馆就要开张了,回去晚了小心李哥哥骂你。”   时节越发心虚:“喝完这碗就回去。”   大列本还想说点什么,但一支商商队来了酒铺,在外人面前不要说话的规矩他记得好好的,立即闭了嘴。   时节没打算理那群商户的,但带头的看了时节一眼,过来递给了他一个香囊:“有人托我带给你的,叫你好好收着,不要弄丢。”   时节将信将疑:“你确定是给我的?你知道我是谁?”   “他说要我今天在这里,把东西给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羯人。”   长得很好看的羯人?刘俊好像从没叫过自己的名字?是自己忘记告诉他了还是他没记得?时节有点委屈:“我若是不在这等着呢?这东西要怎么办?”   “你要是不在,就给这里的店家,让他转送给你。”   时节气得皱眉,这毒药不是很重要的东西吗?怎么就这么随便地托一个陌生商人送过来?说起来杀王太保这件事绝对是刘俊得利更大,自己给他卖命,他怎么能如此不上心?   “好精致的香囊。”付家姑娘凑了过来,“这是哪家姑娘送的?”   大列忍不住接话:“哪有姑娘送他东西,肯定是个男的送的。”   付家姑娘觉得大列说得不对:“香囊是女子送给男子的定情之物,时节兄弟的客人哪会送这个,肯定是哪家的姑娘。”   商人赶时间,不去参与付家姑娘和大列的对话,问时节:“你要不要?你若不要我就把他托给酒铺的老板。”   “要的。”时节抓过了香囊。   “那个香囊真是姑娘送给你的?”回相公馆的路上大列忍不住问。   “不是。”时节答。   “那就不是定情信物呗?”   “不是。”   “那是用来干什么的?”   “别问。以后也不许和人提这个香囊。”   “哦……”大列委屈巴巴地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又回头问:“我看对面女花魁轿子外面挂的是不是也是香囊?”   时节提高了声音:“不是说了不许提吗?今天怎么不听话。”   “这旁边不是没有外人嘛,”大列还是委屈巴巴,“我……我听人家说这个能防蚊子,之前也想在咱们马车上挂两个,你说女人才挂这些,你不要……现在不是也要了……那能不能在咱们马车上挂?”   的确有过这事情,时节无奈叹气:“挂、挂、挂,把我送回馆里你就去买,随便买,随便挂。”   平时从不用香的时节身上突然有了奇香,从老鸨到客人都来问上一嘴,时节顺水推舟,把香囊的事情都归到大列身上,说是大列吵着要买自己没办法,大列当真是喜欢那有香又好看的东西,时常对着自己马车上的香囊傻笑,也就谁都没怀疑时节说的话。   第二天一大早时节便起来背着人把那香囊拆了,可里面都是大块大块的香料,没见着什么像是毒药的东西。难道这些东西就是毒药,闻一闻就能中毒?那牵扯的人也太多了,应该不是。那要碾碎了喂下去?这么香的东西肯定会被发现的,绝对不行。   琢磨了半天也没个结果,时节只能空着手去了王太保那,这次王太保要他拖着伤腿跳舞,跳得不好就要抽鞭子,半天折腾下来又是浑身伤痛,前几日的那股兴奋与期待完全退了,整个人都萎靡下去,竟然发起了高烧。   烧得正厉害却听说了天大的热闹——长沙王之藩启程。除非主角是自己,否则这种人挤人的热闹时节向来是不愿意凑的,更何况还发着烧。可鬼使神差地时节竟很想去看看。出门前还特意梳妆打扮,带上了那个香囊。   大列不知道时节为什么改了性子,但他一向是爱看热闹的,乐乐呵呵地跟着去,还花乐大力气挤开人群带着时节挤到了最前排。   “这人可真多啊。”大列趴在时节耳边说话声音却还是那么大,“比花魁游街的人还多。而且姑娘家格外多!”   “那可是长沙王。”   依仗还没过来,但男男女女都扯着脖子向路上看,时节今天打扮得好看,身上还带着香,但没人多看他一眼,人人都盯着那空荡荡的路。他们明明知道长沙王只是路过这,不会停留一刻,不会看他们一眼,可他们还是眼巴巴地等着,只因为那个是高贵的长沙王。   等了好一会儿重秋终于骑着马出现在街头,人群更加热闹了,有人欢腾地叫着送长沙王走,有人掩面痛哭着想要长沙王留,好像他们都和长沙王有过交情似的。   “长沙王可真俊俏啊!”大列越来越兴奋,“主子你快看啊!”   “看着呢。大列,是他好看还是我好看?”   “嗯?”大列扭过头,很是惊讶地盯着时节看。   时节知道自己犯了傻子都知道的忌讳,一个下九流的贱人连直视贵人都是僭越,还敢把自己和人家比,简直是活腻了。   “你好看。”大列挺直背咧开嘴插起了腰,好像在说什么光荣的事情。   时节被逗笑了:“还好有你这么个傻子陪着。”   大列不高兴:“总说我傻,我哪有那么傻。”   “我累了,咱们先……”   “王爷!”   时节正打算转身一个女子突然冲到官道、拦住了重秋的马,冲得太快太突然头上的斗笠掉落,露出姣好的面容。若是个平常女子冲撞亲王的仪仗此刻应该已经血溅三尺了,但这女子一身绸缎、气质不凡,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非富即贵,侍卫们都拔出来刀却没人真的上去砍。   “谢小姐?”果然,重秋认识这个女子,翻身下马去扶她,“你怎么过来了?”   “王爷,你我有御赐的婚约,你却未完婚便要之藩离开,可是嫌弃小女粗鄙,想弃了这婚约?”   女的声音不小,周围的人都听见了,也都知道了这位便是谢太师的嫡长女谢婴絮。全城都知道皇上把谢婴絮许配给了长沙王,但还未完婚长沙王就要之藩,这婚事还能不能成便未可知了。一下子流言四起,有人说长沙王看不上谢婴絮才逃婚到封地去,也有人说是谢家看不上谢婴絮,所以逼迫长沙王之藩。   周围的看客更加兴趣盎然,时节却皱起眉头厌烦极了这郎情妾意的戏码,想立刻拉着大列走,可大列对眼前的这场大戏颇为感兴趣,死死扯着时节不肯动步子。   重秋很快就给了回答:“小姐貌若天仙、德才兼备,能娶到小姐是在下三生有幸,但之藩乃是礼制……“   ”那小女等王爷在封地安稳后下聘娶小女。“   算是是场好戏,这么一闹全城的百姓都看着,无论是谁不愿意,谢家和长沙王的婚事肯定是赖不掉了。这么看谢家大小姐算得上聪明又有胆识,这样的人也喜欢长沙王,长沙王果然是个香饽饽。   时节不自觉地抓紧了腰上挂着的香囊,说好礼给毒药的刘俊给个香囊是什么意思?不想杀了不派人来就是了,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如此想着时节觉得自己的头越发疼了,胸口闷得厉害几乎要喘不上气来,想走,可大列非要看到最后——最后谢婴絮剪下一缕头发用红绳系起、放进香囊里交给了重秋。   又是香囊。   “香囊真的可以送给心上人当定情信物!”大列惊呼。   “重要的不是香囊,是里面装的那缕头发。”   时节气息越来越弱,大列却被刚刚的戏码搞得越来越兴奋:“我也要给付家姑娘送个香囊,里面带头发的。”   “别送。”时节拉着大列往回走,“这东西送给喜欢你的人会让他更喜欢你,送给不喜欢你的人只会让他更讨厌你。”   “我觉得付家姑娘是喜欢我的。”   “那就更别送了。”   “为什么?”   “不戳破你就可以一直觉得她喜欢你,戳破了就只能剩下伤心。”   “听不懂。”   “总之听我的。回去吧,我难受得要死了。”   “哦……”   时节病得更重了,前两天还有人专门要试试发烧后格外温热的身子,现如今终于没人想碰了。   进这相公馆小十年,时节终于得了一日清闲,可惜哪也去不了只能在床上躺着。大列愁得满屋转圈圈,时节看着心烦把他赶出去熬药。大列正要出去又被时节叫住:“把那个香囊给我挂在床头吧,看着解闷。”   “你真有心上人了?”大列问,“现在是害了相思病?”   “不是。”   “那你这是怎么了啊?过去也受过差不多的伤,也没这样呀……是不是昨天我非拉着你看热闹,受凉了?”   “不是。你别害怕,我死不了。而且昨天是我先叫你去看热闹的,不关你的事。”   “可是……”   “真没事。你去熬药,听话。”   大列皱着眉头走了,时节盯着床头的香囊看,一边看一边想自己到底怎么了。大列说得没错,这次伤绝对不算最重的,可却是最难受的一次,从里到外的难受。   李老鸨给每个新人训话的时候都会说,男人来嫖男人都是图个新鲜痛快罢了,万万不能指望他们对咱们这些买屁股的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有了感情就只有死路一条。   时节过去觉得李老鸨年年说、月月说实在是没有必要,除非是傻子,不然谁会对整日折辱自己的人有什么感情?可谁想到自己偏偏就遇上了个没有折辱自己的人,偏偏这人嫖男人不是为了新鲜痛快,他真的钟情于男人。   若那毒药送来了事情还能理得清——他们不过是相互利用,刘俊用他气重秋,用他杀王太保,他从刘俊那得钱财,得一段安生日子。可毒药没送来,送来了香囊,时节的脑子便乱了,便像傻大列一样想入非非、觉得自己中意的人也中意了自己。   这样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今日不病死,明日也会因为什么其他的祸端不得好死。   正皱眉想着心事,一只鸟扑棱棱地飞进房间直冲时节头顶而来,时节被吓了一大跳,心脏胡乱扑腾着从刚刚的愁思中回过神来。喘了几口粗气后想叫大列进来赶鸟,却发现那鸟的腿根子上绑着什么东西。   时节突然有了精神,撑起力气自己把那鸟抓了,拿下那东西打开看——是些白色的粉末。这应该就是那个毒药了。时节一下子笑出声来——那香囊应该是用来给这鸟引路的,刘俊送香囊不过是为了不留下把柄,免得把王太保的死引到他的身上去。   一切不过是自己想多了、自作多情,心里那点怕顿时消散,时节的嘴角上扬着把那包东西好好地收了,然后叫大列进来把鸟抓了扔出去,顺便说自己冷了,要了个火盆来把那个香囊给偷偷烧了。   时节的病跟着那上好的绸缎一块化成灰,第二天烧便退了,下次大朝后照常去王太保府上伺候,并且成功地把一小半包毒药倒进了王太保的酒杯里,那药不错,很快融进酒里,无色无味。   只放一小半是怕失手浪费了毒药,如今放进去看着王太保喝下了心里当即后悔没有全放进去。又过五日再去王太保果然换了花样,根本没给时节敬酒的机会,而是把他按在水桶里、一边凌辱他一边看着他窒息挣扎。好在只把头按进水里,身上的药没湿,也没被发现。   身上总带着药挺危险的,但时节更怕只有一半的药量不够让王太保死,所以还是冒险试了第三次。盯着王太保把那杯带着大半毒药的酒吞下肚子,时节笑得开心极了。   “笑得这么开心,是知道刘俊要回来了?”真心的笑与虚伪的奉承完全不同,王太保轻易地看出了不同。   “奴家伺候太保开心才笑的。”时节这话倒也不算撒谎,他知道刘俊要回来了,但刘俊对这事小心甚微,应该不会再来找自己惹嫌疑的。他高兴,单纯是因为王太保要死了。报仇的感觉比他想象中还要爽快。   王太保眼神阴狠地捏住时节的下巴:“原本本官已经玩腻了你打算换个新的来着,可刘俊掺和了一脚,我又觉得你有趣了。”   “能被太保看上是奴家的福气。奴家想太保永远不要腻烦了奴家才好。”时节还是笑得开心。 第6章 怎么哭成这样   这次平乱刘俊又是大获全胜,各路权贵都过来道喜,可刘俊本人一点也不高兴——能和他分享喜悦的人走了,而自己在外面被绊住了手脚,都没能送他一程。如果他在旁边肯定不会给谢婴絮冲上去的机会,不一刀砍了也要拍后脑打晕过去,绝不会让她留下那个烈女追夫的‘佳话’。   都是王启那个老匹夫的错。   不知道时节下毒成功了没,刘俊决定去相公馆看看。   可李老鸨似乎不想让他见时节:“我们这新来了几个水灵的,都是十三四岁的雏儿,大将军要不要看看?”   “不看。”刘俊知道时节的房间在哪,自己向那边走。   “大将军——”李老鸨追着刘俊说,“您第一次来的时候想要个干净的小倌,结果我们安排不周让您用时节凑合了,这次总要给我们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是不是?”   “什么凑合不凑合的……”刘俊觉得老鸨这话不顺耳,眉头直皱,“我就是要找时节,你不要在这多嘴。”   老鸨还是不肯放弃,满脸堆笑:“奴家是多嘴了,但这也是为了将军你玩得舒心嘛,时节是长得好看,但终究是伺候的人多了,后面还是要比别人松些……”   “你——”刘俊指着老鸨的鼻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今天是铁了心要恶心我是吗?”   “诶呦——你看我这臭嘴,”老鸨打自己耳光赔不是,“大将军见谅,奴家在这相公馆待久了说话难免下贱了些,入不了大将军的耳,但话还是实话,您试试奴家给您准备的这几个,保准您满意。”   “时节是不能接客吗?”刘俊突然有点担心时节,怕他在下毒的时候被发现然后被王太保怎么样了。   “这倒不是……”李老鸨有点纠结要怎么接话,他怕刘俊和王太保继续在时节这较劲将来会把火烧到这相公馆来,因而实在不想让刘俊再去时节那了,可刘俊不肯要别人,他又不能骗刘俊时节不能接客——今天已经安排好了时节跳舞,不少宾客都知道的,时节也正在准备,怕是马上就要出来,来不及告诉他装病了。   李老鸨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刘俊越发不安,推开李老鸨大步向时节屋里走,不过还没走到便在回廊上碰到了准备下楼的时节。   他穿了套鹅黄的纱裙,头发精致地盘起,上面团簇着粉色的牡丹花,画了浓妆,眼角抹了胭脂,嘴唇涂得红红得,和平时不一样,但还是好看得很。之前嘴硬说他的衣服只是用来脱的,现在看来穿不一样的衣服的确是有些不一样的,今晚便让他穿着衣服好了。   刘俊确认了时节没事,又想好了今天的花样,高兴地笑着上前打算把时节立即抱回屋里去。时节没想到刘俊竟回京第一天就来这了,人还有点懵,被刘俊抱起后本能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对这有点亲密的动作刘俊十分满意,而旁边的李老鸨却越发头疼、硬着头皮上前又拦了一下:“大将军——时节今天定好了要去跳舞的,不少客人等着,要不,您等他跳完了再……”   “你到底是想干什么?”刘俊当真生气了,那眼神吓得李老鸨不禁哆嗦。   回过神的时节大概猜出是怎么一会事,开口给李老鸨打圆场:“李哥哥这是为了整个竹川馆着想,客人们扫了兴下回就不来了——大将军去楼下吃点酒看奴家跳个舞可好?”   “不好。”刘俊嘴上回答时节的问题眼睛却依旧恶狠狠地盯着李老鸨,“我不管别人扫兴不扫兴,今天谁敢扫了我的兴,我就叫谁好看。”   李老鸨终于闭了嘴,刘俊终于把时节抱进了房间。   “大将军放心,事情我都已经办妥当了。”时节猜刘俊是来确认毒下了没的,于是就自己先答了。   “哦,辛苦了。”刘俊蠢蠢欲动,但还是耐着性子先把要紧的事说完,拿出一个小药丸给时节,“怕你误食,给你带了解药来,吃了就没事了。”   时节接过那粒小药丸心里犯了别扭——他觉得刘俊不该给他送什么解药,送些毒药把自己灭口才对——这当真是解药,不是毒药?   刘俊见时节没吃以为他怕噎,体贴地倒了杯酒递给他。可刘俊越殷勤时节越害怕:“都倒在他的酒杯里了,哪里会误食。是药三分毒,我还是不吃了吧……”   “你们没用一个杯子,或者嘴对嘴喂酒什么的?”刘俊前几日闲着琢磨时节会怎么样给王太保下毒,而后就想到这嘴对嘴喂东西的事情来,时节干这种事情肯定很美,只是陪的是王太保有些煞风景。   “没……”时节话说到一半,刘俊拿过那粒药丸放进嘴里,而后含了口酒、对上时节的嘴、把药丸和酒水一起度进时节的口中、最后微微捏了下时节的下颌,那药丸顺畅地滑进了时节的肚子。   刘俊的行为总是超出时节的预期,时节又有些呆滞,微张的唇边挂着些许酒渍、红红得、闪亮亮的、像甜美的酒渍樱桃,刘俊忍不住再次吻上去,唇对唇蹭了几下后把那软软的唇吸进嘴里,用舌头放肆地舔,用牙齿轻轻地咬。   时节彻底晕了,身体微微地抖,这许多年只有他去勾引别人从没有被人如此勾引过——不对,这绝不该称为‘勾引’,这该叫‘调戏’,刘俊是客,而他是摆在这里的商品,刘俊的心情是天,而他时节不该有心情,他只能跟着天走。   时节挪坐到刘俊腿上,抱住刘俊抚摸他的背、回应他的吻,对其他客人他也会如此,可时节自己知道这次不一样,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感受到愉悦,心里不受控制地产生期待。   他揣测那药丸绝不是毒药,他觉得刘俊绝不会害他,他幻想,刘俊爱他。   时节的身体再次颤抖,眼泪无声地掉下来。   此时刘俊的手探进时节的裙摆,里面并没有亵裤的阻挡,刘俊的手直接摸到了大腿上嫩滑的皮肤,一路蜿蜒向上又握住了胯间那已然挺立的肉棒。刘俊揉搓着那肉棒再次打趣:“你不是说硬起来就大了,可我觉着还是小。”   “别——”时节推刘俊的手臂想要他移开那作乱的手,男根被温柔碰触的感觉是那么舒服,舒服得让时节不敢继续,“大将军别碰——脏了您的手。”   “我偏要碰。”刘俊想起刚刚老鸨说的一通怪话仍然有些愤愤不平,“谁敢说你脏我要生气的。”   “唔——”那边话音刚落这边时节竟轻叫一声泄出精元来,身子抖得更加厉害,眼泪流得更凶。高潮快感如此愉悦,时节却怕极了,怕自己食髓知味,越陷越深。   刘俊的手正覆在时节的龟头上,精元尽数洒在他的掌心,刘俊有些惊奇、想调侃时节射得实在太快时却发现时节已经满脸泪水。   “怎么哭了?”刘俊抬手给时节擦眼泪,本没什么别的意思,可自己手上那情色的白浊和时节脸上清亮的眼泪一同摆在眼前难免就想起了些别的,那手鬼使神差地凑到时节嘴边。   时节明白刘俊的意思,伸出舌头舔舐刘俊掌心的精液,这东西他吞下过许多,却都不如这次吞食自己的这般羞耻苦涩。   软软的舌头添得手心痒痒的,心尖也痒痒的,刘俊终于按奈不住、就近把时节抱到桌上、脱下裤子进入了他,那桌子高度刚好到刘俊的大腿处,使站立的姿势格外舒服。桌子的宽度也刚好够时节的上半身躺在上面,双腿被抬起后长纱裙在桌上散落,铺满整个桌面的样子像一朵盛开的花,而时节像鲜花娇嫩的花蕊。   一切都恰到好处,刘俊惬意地一边抽插一边欣赏着时节的模样。时节唇上的朱红被吻花了,眼角的桃粉也被哭花了,斑斓的色彩氤氲地散开,楚楚可怜。之前做的时候时节总是水蛇一样缠上来,摸这摸那,这次却脱力地躺在那,身体随着刘俊的动作一下下自然地抽搐与呻吟。   刘俊觉得时节今日叫得格外好听些,过去声音大了些显得有几分做作,今天轻声细语的,好像在努力忍着却又情难自已地流露出些许声响,可怜兮兮地勾引人去欺负他。   后穴的包裹也比往记忆中让刘俊舒心些,绝不是李老鸨说的松啊紧啊的问题,时节的后穴紧致得很,刘俊觉得舒服得很,甚至有些招架不住,只要时节略微一夹或是使些什么别的把戏、哪怕他还没有尽兴也必会乖乖射出来。   而今天这场性事完全在刘俊的掌控,他动得慢那后穴便微微放松,他动得快那后穴便会紧张地收缩,若是对着肠道的那点攻击时节整个人都会颤抖,天鹅颈扬起、显现出美丽的弧度。   按理说时节也该是舒服的,可不知为什么他一直在哭,眼角和鼻尖都因哭泣而透出玫红。在性事上刘俊算得体贴,但也不是什么大善人,时节这梨花带雨的模样勾起了刘俊的兽欲,动作力道越来越重,幅度越来越大,时节的臀瓣被撞得通红、大腿被捏得青紫、身体抖得越来越厉害他也不管,只管自己尽情地抽插发泄。   直到尽兴做到射了那怜香惜玉的心才苏醒过来,把时节抱到床上搂着安慰:“怎么哭成这样,弄疼你了?”   时节不觉得疼,相反地这场性爱过于舒适。   他随波逐流地任刘俊摆布,感受着刘俊一次又一次地靠近、远离又靠近,平日那些纷扰与痛苦统统被撞击驱赶,满心满脑只能感受到身上人带给他的冲击与快感。   随着刘俊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粗暴,时节觉得自己快死了,五感完全沉溺在酥麻的波涛里,心跳加快,呼吸困难,肌肉抽搐。可他却不想叫刘俊慢下来,他情愿就这样死在这凌乱的桌上,狼狈不堪,毫不体面,但至少,他是快乐的,他是情愿的。   最后,刘俊猛地插入、把精液尽数射入深处、男根埋在他的身体里一股股地颤抖。时节没有射精却感觉到无比地满足,他满足过许多人的欲望,却是第一次感到满足。   他与刘俊不过相识几个月,刘俊却给了他太多的第一次。时节以为自己的一辈子已经定好了,注定走不出这个相公馆,注定给贵人们赔笑一辈子,最大的奢望不过是能攒些钱给大列赎身,让他能替自己走出这,过过普通老百姓的日子。可刘俊却让他有了许多奢望,比如杀了王太保报仇,比如有个人能真心待自己。   如果时节再傻些大概会放纵自己的幻想、认定刘俊是自己的真命天子,可他够聪明,知道一个贱籍的奴婢爱上一个上位者会是什么下场。   那夜就算他没有出现,刘俊也会找其他小倌与他演戏逼迫重秋。后来就算他没有同意下毒,刘俊也会想其他办法杀了王太保。刘俊会给他送解药便也会给别人送解药。既然不嫌弃他这个小倌脏,便也不会嫌弃其他小倌脏。   对他好,只因为刘俊本身就好,与他时节无关。奴婢还是奴婢,贵人还是贵人,贵人只会找贵人做知己伴侣,奴婢当然是厌倦了就扔了。   若没付出真心被扔了无所谓的,一切照常罢了。可一旦在意过,余生必定生不如死。就像自己前几天的那场病,那点伤本不碍事的,是希望过又失望才险些死了。   “不疼。”时节想明白了那些曲折,露出可人的笑,“奴家这是喜极而泣。”   刘俊也笑,而后扯扯时节那黏在身上的衣服说:“出了许多汗,去洗个澡吧?”   时节欣然接受,叫大列准备。两个人赤身裸体地进了浴桶,刘俊的眼里明显又有了欲望,时节却并不回应,反而懒散地靠在桶边与刘俊聊天:“那日长沙王之藩,奴家去看热闹来着。”   时节这话可谓正中靶心,刘俊的眼神立即清冷下去。可时节并没有就此罢休,继续说:“亲王之藩我看过几次的,但是大家闺秀追过去当着百姓的面剪头发送香囊还是第一次见。”   刘俊明显不高兴了:“这些我听说了,不用你讲给我听。”   “奴家说错话了?”时节装糊涂试探。   “没有。”刘俊嘴上说着没有人却迅速地洗了身子走出了浴桶。   时节还没清洗里面却也不敢久留,赶紧跟着出去帮刘俊擦身子、换衣裳。   “你一会儿收拾一下,带你回我府上去住。”   “什么?”时节先惊后怕,他不想再和刘俊纠缠,所以刚刚说了几句刘俊不爱听的好让他快点走,还以为目的达到了,可怎么突然适得其反要带他回府上?时节对和客人回府上这件事怕得厉害,毕竟至今为止让他去府上伺候的只有王太保。   时节吓得脸色发白,刘俊见了觉得好气又好笑,耐着性子解释:“再过几天老匹夫就要发病,你若是最近还去伺候岂不是又有了嫌疑,那用慢性药的心思不就白费了。”   时节悬起的心放下、随即又酸得厉害——这人为何如此好,他不必如此好的,一个不相干的小倌罢了,利用完丢了就好,何必花这么多心思。刘俊考虑的这样周全,时节知道自己该道谢的,可他解不开心里那些别扭,不敢接受刘俊这些好意。正纠结着如何回应却听到外面一阵嘈杂。   刘俊出门查看发生了什么,却发现站在大堂里吵吵闹闹的竟然是自家的老管家。   老管家看见刘俊的身影立即跌跌撞撞地冲过来:“世子!大单于过世了!” 第7章 选择   匈奴部落大单于,刘俊的亲爹,死了。   刘俊刚刚断奶就被抱到都城来当人质,质子没有皇帝诏书不能离开京城,那位大单于的父亲每五年进京述职一次,刘俊便每五年见一次父亲,七岁时一次,十二岁时一次,前段日子因为刘俊和公主婚约得事情,所以说打算提前些来京城,刘俊还担心这婚约没了会被父亲教训来着,却没想到那人竟突然死了。一共只见过两面就死了。   老管家慌乱至极,周围的人听了也纷纷惊奇地向这边看,刘俊却颇为镇静地拿过老管家带来的书信看。信是刘俊一个叫韩兆的舅舅写的,说是因为刘俊荒唐坏了和公主的大好婚姻,大单于急火攻心一病不起,卧床两个月后不治而亡,念匈奴部落群龙无首暂由二公子刘营为代单于,现今通告大盛皇帝,请皇帝主持大局。   短短的一封信却掺杂了颇多恶意。   撤去婚约是三个月前的事情,大单于病了的消息自己却一点也没听说,等人死透了才向这边传消息,不仅没说让自己这个世子回去继承大单于的位子,反而把大单于的死怪在自己头上,明摆着是不想让自己回去做单于,而是让如今的代单于刘营转正。如果没记错的话,自己那二弟刘营还不到十岁。   真是烦死了。   “慌什么,丢人。”刘俊呵斥了老管家后平静地收起信,转而指了指时节对刚刚跑过来的老鸨说:“我要赎他的身。”   对于刘俊这反应在场的无不惊讶,时节本人更是惊上加惊,突生这么大的变故,带他回府的事情应都该就此作罢的,怎么反倒变成了要给他赎身?   老鸨愣了一会儿才颇为为难地回答:“时节是官奴,除非皇上开恩赦免,否则是不能赎身的。”   “麻烦。那就还是先到我府上伺候着,赎身的事情之后再办。”刘俊转头对时节说,“收拾的快些,东西就都装在你自己的马车上吧。”   “世子……”老管家颤颤巍巍地阻拦,“这恐怕有些不合时宜吧?”   “有什么不合时宜。事情总要一件件做,急不得。”   时节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跟着刘俊回了府邸。大列被安排到偏房,时节则被领进了刘俊屋里,老管家咿咿呀呀地想进屋伺候却被刘俊赶出去在门外候着。   时节和大列第一次从大户人家的正门进门,大列兴奋地瞪大眼睛,自觉地捂住嘴巴以防自己叫出声来,时节一面担心大列闹出乱子来一面自己也好奇地偷偷四处观望。   和王太保的院子相比刘俊的府邸要小很多,几乎没有奴婢走动,只有几个像是亲兵的匈奴壮士在门前守着。但这些在时节眼里已然是天国,看着看着不禁想,如果刘俊真的把自己赎出来让自己在这里过完余生,那该多好。若是嫌小倌出身的人养在府上丢人安排在别院也好,哪怕是个茅草屋也好。   “世子。”一路上一直想说话又不敢说的老管家终于在踏入后院的时候开口了,“老奴带这两位去……客房?”   “我带他们去,你歇着去吧。”   “老奴哪里睡得着!老奴陪着世子……”   “看着你我心烦。去你自己屋。”刘俊并不喜欢这位与自己‘相依为命’的老管家,他没本事又爱多管闲事,絮絮叨叨最是烦人。七岁的时候还嚷嚷着要换掉他来着,可没人理会他的要求。要是没有重秋、只有这个老管家照顾,那自己一定会长成一个废物。   如今看来匈奴部落那些人就是想让自己变成好拿捏的废物也说不定。就连他的亲生父亲也并没有盼望他能成才。   只有重秋要他做个君子,做个能臣。   可如今重秋也不在身边了,出了事情他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了。   刘俊把老管家打发走,把大列安排在偏房,自己带着时节进了房间。   “磨墨。”刘俊自己点了灯在桌前坐下,指了指桌角的砚台。   时节哪碰过墨与砚,可刘俊下了命令也不好意思说自己不会,凭着直觉倒水了些水毫无章法地磨起来。刘俊那边根本没在意时节怎么磨墨,看着闪来闪去的烛火出神。   他想给重秋写封信,可坐下了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他并不想当匈奴部落的大单于,他那没见过面的二弟想要当就让他当也无妨。可是刘俊知道,哪怕他在京城长大对塞外的匈奴部落毫无感情,也没人会相信他不贪图大单于的位置,他的弟弟或者舅舅一定会想尽办法追杀他,除了他这个隐患。   被追杀刘俊也是不怕的,这样正好给了他逃到长沙去的理由。只是刘俊也知道,哪怕重秋再安分守己也没人会相信他不贪图摄政王的位置,是不可能让自己这个带兵的去投靠重秋的。   想来想自己也没有什么其他路可以选,无论他想不想要那大单于的位子,他都必须回去争。   旁边的时节磨了半天墨水还是十分稀稠,他有点着急地加快了速度,结果洒出不少墨在桌上,他偷偷地用袖子去擦,却不幸被刘俊发现了:“你水放太多……”   “奴婢愚笨。”时节惊慌,赶紧跪下。   “算了,不写了。睡觉。”刘俊起身,“还跪着干什么,起来暖床。”   暖床?时节也觉得现在宣淫不合时宜,但刘俊说了他也不拒绝,乖乖地脱了衣裳钻进被窝。   而后事情再次和时节的预想不符——刘俊说要暖床竟真的只是暖床,上了床抱着时节安安静静地躺着,丝毫没有要做别的事情的意思。   “我年幼的时候总是这样抱着重秋睡觉。幸福极了。特别是冬天,有个人抱在怀里又暖和又安心。”夜静悄悄的,刘俊说话的声音也低,像入梦后的呓语。   “……哦。”时节实在不知道怎么回话,又不好晾着刘俊,哦了一声当作回答。   “后来重秋不愿意和我同床了,我便总觉被窝冷……重秋走的时候我叫他把那些用惯了的婢女奴才都带走了,京城买奴婢容易,长沙那边蛮荒怕是找不到称心的。重秋顺着我的意思把那些人带走了。可等我回来,又觉得不仅这被窝冷,连院子都冷了。”   时节还是不知道怎么回话,侧过身子、伸出胳膊轻轻地抱住了刘俊。这个动作有点僭越,时节有点忐忑,但还是这么做了。刘俊没怪罪,还轻声笑了下,时节胆子大了些,抱得更紧了些。   “我要去五塞原,你跟着吗?”   “大将军让奴家去哪奴家就去哪。”时节不知道五塞原是哪,但无论那地方是南是北是冷是热,他的回答都不会变。   他也没什么其他路可以选。   那夜气氛极好,时节和刘俊相互抱着感觉很舒服,可惜还没睡着又有人来敲房门。   “阿俊——我是钱胜,开门。”   “钱兄来了啊,”刘俊开门的时候脸上带着笑,“我打算明早去钱府的,你倒是先来了。”   “你怎么这般闲在!”钱胜自行走进屋里、关了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怕是明天一大早就会来圣旨招你入宫觐见,我爹急得跳脚,但他深夜来你这不方便,所以才让……”   钱胜说着说着发现了床上的时节,一下子闭了嘴,皱着眉头看刘俊。时节比钱胜更尴尬,刘俊在他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就开了门,他衣服也没穿,缩在被子里不知所措。   “这……”钱胜指着时节叹气,“你这是又想了什么剑走偏锋的鬼点子?”   “没什么剑走偏锋,但是也想得差不多了。王匹夫那一拨人是不可能让我带着兵符回五塞原的,这个不争也罢,我就带着自己的亲兵回去就好。”   “这怎么行!”钱胜急得跺脚,“你那二弟明摆着是要篡位,拖了这么久才放出消息来那一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的,你就带着那几千亲兵、那不是送死吗!”   “谋权夺位靠巧思不靠蛮力,你不必担心。”   “不行!至少……”   “你且听我把话说完,然后回去转告给你爹钱大司马,让他定夺如何?”   钱胜又叹气:“你说、你说!”   “我会向皇上举荐你来接替我的大将军之位。”   “哈?”钱胜喝了一声连连摇头,“你这是什么无稽之谈!我打过最大的架就是带着二十个家丁打山贼,你叫我当大将军?你以为你是皇上吗?说什么就是什么。这绝对比让你带三军回五塞原难多了!”   “若是先皇肯定是不同意的,但现今皇上是个傻子……”   “你可不要再胡言乱语了!”   “钱兄莫要再因为这些细枝末节打断我,这里又没有外人,让我说话畅快些不好吗?”   “怎么没有外人!”钱胜瞪了一眼时节。时节自觉听了太多不该听的,可怜巴巴地缩成一团。   “他不算外人。今天起就是我的贴身随从了。”   “他和王太保关系紧得很,别不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让你想出今天这些幺蛾子来!”   刘俊笑,不再理会钱胜的慌乱,继续刚才的话:“现今皇上是个傻子,旨意能不能批下来完全看王匹夫他们愿不愿意让步。你未曾做官,他们都觉得你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   “我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我就想当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   “他们觉得你不学无术,得了兵权也不能奈何他们,一定会同意的。兵权在你手上,一来钱家地位稳固,二来我若是真有难了你可以来帮我。当年十二岁的钱公子为了救我能带着家丁冲锋陷阵、大获全胜,这次我相信你还是能胜任,还是会救我。”   钱胜终于不再大吼大叫,落寞地扭头:“我只想一辈子玩乐罢了。重秋走了,你也要走了,我必是不能再日日玩乐下去了。”   刘俊苦笑,抱着钱胜轻拍他的背:“这世道,人人都没得选……要走了,还挺舍不得你的。”   “带着兵回去必定能平了你二弟的反,留下命咱们隔五年总是还能见上一面。”   “知道了。”刘俊松开拥抱推了推钱胜的肩膀,“你快回去向钱大司马禀报一声,之后的事情听他老人家决断。”   送走了钱胜刘俊上床继续睡觉,时节却睡不着了——钱胜的那些话对刘俊毫无影响却吓坏了时节——如果刘俊回去争大单于的位子失败死了,那自己岂不是也会跟着一起死?他既不愿意被刘俊辜负了余年凄凉,也不愿意没来得及被刘俊辜负就和刘俊共赴黄泉。   可刘俊说要赎了他,还要把他当贴身的随从,这对时节来说可是个天大的诱惑,脱了官奴的身份就能从相公馆出来,虽然还是要以色事人但侍奉一个和挂牌卖身可是云泥之别。而且之后就算刘俊厌弃了自己、在刘俊府上住偏房也要比在相公馆里受其他小倌的冷眼好。而且刘俊心善,说不定会在抛弃自己的时候把奴籍销了,那可就成了良籍了,那可是遇到刘俊之前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还没等时节得出个结论,天就亮了,紧接着传唤刘俊入宫的太监就来了。看到那太监时节才想来,刘俊能不能带自己走还要看皇上准不准呢,皇上准了自己不走不行,皇上不准自己想走也走不了。到底还是自己选不得的事情,昨晚的一夜纠结不过是白费力气罢了。   话虽这么说,但心里还是忐忑不安,也不知道自己该在心里祈祷皇上批还是不批。送走刘俊之后时节继续在院子里纠结地转圈,受了老管家好几个白眼之后决定带大列出去走走。   也没什么能去的地方,就去付家酒铺转转,付掌柜开酒铺十几年也算见多识广,说不定知道五塞原是哪,若是知道就向他打探打探,如果去了那也好有个准备。   付掌柜生意忙没时间招呼时节,时节坐在一边等的时候来了个穿着宽大袍子的秃头,那衣衫和光头看着都稀奇,时节便多看了几眼,那秃头倒不怕生直接凑了过来:“施主面色不好,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施主?时节明白了,这是个和尚,他听人说过,有那么一群人不留头发不近女色逢人就叫施主,满嘴满口都是普渡众生。   “我是个下贱卖肉的相公,日日都宣淫无度,你要渡我吗?”时节还听说这些和尚最看不起妓女和相公,见到花魁游街都要绕道走的。   那和尚反倒笑了:“施主倒是豪爽。贫僧法号图元,敢问施主姓名?”   时节白了和尚一眼不说话。   “佛渡众生,施主既然自觉身在泥潭不妨说来听听。”图元和尚不见外地坐到时节对面。   “与你说了能怎么样?”   “那要说了才能知晓。”   “你知道五塞原在哪吗?”反正也没有别的事情,时节打算拿这个和尚打发时间。   “匈奴部落的都城。”图元和尚挑了下眉,“施主要去五塞原的话多带些冬衣,那边冬日严寒。”   “谁说我要去。瞎猜什么。”   “施主且去。征西大将军吉人天相,必有归来之日。”   时节与和尚聊天的时候刘俊已经在皇帝内殿里站了两个多时辰,钱大司马一众和王太保一群已经吵了一个多时辰,刘俊时常惊奇这群老家伙体力不同寻常,平时从前厅走到后院都嫌累、一定要人轿子抬着,可到了这咬文嚼字辩歪理的时候却一个个精神矍铄,又叫又吼又跺脚两个时辰都不见丝毫疲惫。   众人讨论的是刘俊的事,刘俊却事不关己般一脸厌烦——那些冠冕堂皇的东西他实在听腻了。   两伙人第一轮吵刘俊该不该回五塞原继承单于之位,钱家人说刘俊已经是大盛朝一品大将军,比匈奴大单于还高出两个品级来,不回去继承也无妨,不如从此刘俊安心在都城当大将军,匈奴那边就给二公子继承。王家人立即拿出人伦纲常和法理规矩来反对,谈正统、论是非。你来我往大半个时辰钱家人终于没了可以引经据典的段子,王家人胜了。   这第一回合钱家是必然输的,花费这大半个时辰不过是摆个毫不退让的态度方便第二轮的辩论。在刘俊看来,这技巧和菜市场妇人与农夫砍价买菜是一模一样,不过是要多背诵几段先贤名人的话罢了。   第二轮终于吵到刘俊能不能带大盛的汉兵回匈奴部落平反的问题。钱家人说刘俊在大盛长大、做了大盛的一品高官、那便是大盛朝的子民、更是大盛朝的颜面,如果回去争了单于位子却又有了闪失,那大盛朝是要被藩属国笑话耻笑的,因而必须鼎力支持。而王家人论的是玄而又玄的天命,说刘俊是长子是先皇钦点的世子,天命在身必能获胜,不需支持也必能取胜。   听了王家的论调刘俊真是佩服得哭笑不得——按照刘俊自己的预想,王家这边该吹嘘一下刘俊多么英勇,不需支援也能取胜。然后再强调一下中原饥荒、瘟疫、叛乱四起正式用兵的时候,实在不宜把大军迁移到北边去。这些理由多么合情合理,刘俊自己就是被自己的这两点理由说服,才不打算带兵去五塞原的。   可这王启王太保宁愿多费口舌论那些虚礼也不愿夸赞他刘俊一句、更不愿看一眼京城外的民不聊生。   那些虚无的辩论实在让刘俊发困,可他又不得不配合着钱家的步调偶尔发出些声音、做出些动作来加油助威。   而坐在高处的皇帝倒是轻松自在,刚开始的时候还配合着点点头、说两句无关痛痒的话,如今却是彻底睡着了,口水都流到了龙袍上。这么吵也能睡得着,真不愧是真命天子。   第二回合吵到尾声皇帝终于睡醒了,睁开眼便叫:“你们何时得出个结果?朕肚子饿了,要午膳。”   “禀皇上,有结果了。”刘俊抢先众人开口,王太保想要阻拦刘俊说话来着,但吵了太久声音已经哑了,完全盖不过刘俊洪亮的声音,“臣交出兵符回五塞原平自家的叛乱,大将军之职交与钱大司马家的三公子,钱胜。”   “好!”刚刚睡饱的皇帝的声音更加洪亮,“朕准了!”   其实大将军的职位交给谁的事情还没吵出结果,钱胜虽然是个名声不好的纨绔但毕竟是前钱司马的亲儿子,王太保还是有顾虑的,至少还要吵上一个时辰才能尘埃落定。可刘俊抢了话、皇上答应了,王太保略微思索后也就算了,这第三轮八成是赢不了的,再争下去也没太大意义。   “陛下,”刘俊叫住要起身的皇帝,“臣回了匈奴部落便难再见圣颜,臣能否与陛下共进午膳以向陛下道别谢恩?”   “好!”傻皇帝还挺喜欢刘俊的,刘俊每次私下觐见都会给他带好玩的。   可王太保反应极快:“那臣也一同赴宴,借陛下的宴席与征西大军好好道别。”   听说王太保要跟着钱大司马等人怎么能放过,纷纷开口要跟着一起吃饭,一顿普通的午膳搞成了君臣大宴,可难为了御膳房。   和御膳房一样觉得难受的还有刘俊,他本想私下向皇帝要张圣旨赦免了时节,可众人都跟着上来,根本找不到说话的时机。而且王太保总紧盯着刘俊不放,丝毫不给他和皇帝单独说话的机会,似乎是知道了刘俊的心思故意防着他。   饭快吃完了刘俊只好当着众迂腐大臣的面开口:“陛下,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臣看上了相公馆一个官奴,皇上能不能开恩免了他的奴籍,让臣带他一起走?”   皇帝的‘好’字已经到了喉咙,可王太保不许,嘶哑的嗓子发出了颇大的声响:“不可!刘俊拒绝长公主的婚约已经是天大的罪过,坊间百姓至今流言不断,现在还要赎了那小倌出来,那不是正应了传言,打皇家的脸吗!”   皇帝被王太保的大声音吓了一跳,不敢说话了。刘俊想开口争辩却被钱大司马扯住了袖子。前后左右,在场的人全都不同意他把时节赎出来。   “王太保说得是。”刘俊假笑着给王太保敬酒,后悔给他用的毒药效太慢了些。   --------------------   相关小科普:佛教东汉传入中国,在魏晋南北朝的时候才兴盛起来。而且刚开始的时候和尚是可以吃肉杀人的呢。   时节没见过和尚不是因为见识短,是因为当时和尚太少啦 第8章 你是我的洛阳城   刘俊不甚痛快地回府,可进了家门却愈发不痛快起来——还没看见人就听见老管家在那边骂时节。   “你这臭不要脸的东西!”老管家几乎破音,“用自己那龌龊腌臜的地方勾引世子!恶心!”   刘俊走进院子,瞧见时节正穿着寝衣跪在地上,老管家站在一边气急败坏地数落他。察觉到刘俊回来了,时节可怜巴巴地抬了下头,与刘俊对视一瞬后又立即把头低下,同时硕大的泪珠子劈里啪啦地掉了下来。   天色不早、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那红彤彤的光照在泪滴上又折进刘俊的眼里,刘俊立即懂了‘心都化了’是个种什么感觉。   刘俊快步上前把时节扶起来、搂进怀里:“这是怎么了?”   没等时节说话老管家先开了腔:“这人出去了大半天,回来就鬼鬼祟祟地躲进了偏房,我放心不下就过去查看,叫了门他也不肯开,我这撞开门进去了看见……他、他正洗自己那腌臜地方呢!把房里搞得臭气熏天!”   时节像只受伤的小动物一般委屈地呜咽了一声,从脸到脖子都红成一片,委屈地抱了下刘俊又惶恐地松手,垂下头一言不发一直哭,任谁见了都要替他委屈一番。   刘俊果然呵斥了老管家:“他都已经背着你了,你偏要追过去看,是什么居心?还好意思污蔑别人臭!”   “老奴……”老管家也被时节那可怜样子影响而觉得自己理亏,支支吾吾了一阵子才给自己找到辩解的理由,“大单于尸骨未寒,世子哪有心情理会他,他还想着狐媚世子……”   光是时节的事情刘俊还不算真的生气,但抬出大单于来压人让刘俊的脸彻底沉了下来:“你个奴才是不是管得太宽了?看在你跟了我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我是想让你善终的,别拿着鸡毛当令箭坏了你我之间的情分。”   之前刘俊顾及父亲的颜面、又有几分担心老管家向父亲说不该说的话,所以对老管家还算得上客气,但如今父亲没了、部落反了,刘俊对老管家也没了往日的忍让。突然的重话让老管家不知所措愣在原地,刘俊则抱起时节进了屋。   确认刘俊是偏爱自己的,时节略微大胆了些,搂住刘俊的脖子撒娇:“大将军不要信他,奴家从不乱吃东西……不臭的……”   “哦?”刘俊笑出声来, “那我仔细确认一下。”   刘俊说着把时节放到床上、抬起他的腿,时节还是没有穿亵裤,衣摆滑倒腰间就露出了白花花的大腿和屁股,再把腿压得低一些那原本闭合得臀瓣便略微张开、露出粉红的小菊穴,刘俊伸手去摸时节却合上双腿躲开:“大将军不要看……奴家害羞。”   刘俊逗他:“羞什么,还没洗干净?”   “不是……”说来也奇怪,那地方用男根捅了便痛了,可让人用眼睛看着时节真心地觉得不好意思。   “那我偏要看。”刘俊抓住时节的双腿送到时节手上,“自己抓着。”   时节扭扭捏捏地抓住自己的腿,刘俊的手指随后便插进了时节的菊穴,像检查一般在肠壁上一圈圈地摸。时节被挑逗得双腿发抖,可自己那奴籍的事情还卡在心里,现今刘俊看起来心情不错时节便开口问:“大将军,皇上赦免奴家了吗?”   “被姓王的那老匹夫搅和了。”   时节的心咯噔一下,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察觉到自己哭时节才猛然发现之前的纠结都是假的,是害怕失望而做的自欺欺人的戏,他是想走的,他早就受够了相公馆,受够了京城人,不管五塞原多远、多冷、他都想去看看。他瞧着刘俊心情不差以为事情办成才敢问的,哪想到竟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虽然刘俊觉不赞同王太保那个‘时节哭着比笑起来好看’的说法,但也不得不承认,时节哭起来当真是风情万种,惹人欺负。   刘俊兽心又起,插进时节身体里进出好几轮后才假意惺惺地问:“我话还没说完,你怎么就哭了?”   此时该说些‘舍不得将军’之类的话哄刘俊开心的,可时节情难自已伤心得厉害,根本不想说那些虚情假意的话——舍不得刘俊也是有的,但此时此刻还是对自己命运的绝望更多些。而且哪怕心里已经绝望透顶,这被调教好的身体在被侵犯时还是自发地迎合、讨好,时节此时已然厌弃透了自己,丝毫没有顾及其他的心思。   刘俊又动了一阵子,其中不乏整根拔出整根插入的猛烈动作,可时节的反应却越来越小,眼泪不流了,眼神却也变得空洞洞的,   “这是怎么了?”刘俊的心软下来,不再只顾自己的欲望,一边抚摸时节的脸一边问,“怨我没有帮你脱了奴籍?”   “奴家不敢……”时节努力让自己恢复状态,今后的日子还要过,讨好人的本事还不能丢,“奴家是舍不得大将军。”   “改不了你的奴籍我也还是要带你走的。”   时节眼睑一抖,惊讶地盯着刘俊看。   “我带你走,那老匹夫还敢带兵来追我不成?他敢追,我就敢把他杀个片甲不留,尸首直接扔到山里喂狼。到五塞原,你是什么籍,我一人说的算。”   时节仍然有些不相信,心中千万有顾虑却不知道从何说起,犹犹豫豫了半天驴唇不对马嘴地说:“有个叫图元的和尚,说大将军肯定还会再回来京城的。”   “和尚?谁许你背着我去见和尚了?”刘俊见时节眼睛里多了许多光彩便又开始逗他,一边盘问一边抽插起来,“我最讨厌和尚,河南河北好几次叛乱都是和尚带的头。”   “奴家……没……唔……”时节被刘俊撞得说话断断续续,但面色红润了许多,像是乐在其中,“奴家只是去吃……栗子糕……啊……他自己……凑过来的……”   “狗东西,听到好消息才给好脸色。”刘俊嬉笑着骂,又狠狠地撞了时节一番,“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奴家没有……奴家不敢……啊!”时节又流出了眼泪,却不再因为委屈,而是因为舒爽。   刘俊见折腾得狠了略微放缓速度,继续刚刚的话题:“万一回来你也不必担心,等老匹夫死了圣旨自然要的来,我已经托了钱家三公子去办。你若十分在意那张纸,就让他办好了过去。”   时节的眼里闪着晶莹的光,他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见过那么多的人,从王侯贵族到商人奴隶,他想高位的人对他好些,他想对低位的人好些,可天不顺人意,没有高位者对他好,他也不能对其他可怜人好——他必须把那些人狠狠地按进淤泥,告诉他们命该如此,让他们相信苦难便是生命的归宿。   刘俊的出现改变了那一切。他终于顺了时节的意,他对时节好,他让时节觉得命似乎还有得改。   意乱情迷间刘俊将精元射入时节的身体,感受着体内男根的颤抖与喷发时节罕见地觉得满足与喜悦。   刘俊趴在他的身上闭着眼小憩。时节听说男人高潮后的片刻最没有防备,于是他轻轻环抱住刘俊,在他耳边低声询问:“你为什么对我如此好。”   “我在这长大,如今走了,总要带走些什么。留些念想。”刘俊同样轻声地答,“你是我的洛阳城。”   你是我的洛阳城,这是时节今生听到的最晦涩难懂的话。   走出城门后时节一直回头遥望那洛阳城,那是时节长大的地方,或许还是出生的地方,可他却不太明白洛阳城到底代表了什么。它光鲜又腐败,繁华又萧条,撑起了许多人的富贵梦也造就了许多人的苦难史。   时节想离开这。刘俊呢?他留恋这吗?如果留恋为何不见他再回头看看这洛阳城呢?   “你走得太慢了。”本该骑马走在最前面的刘俊出现在时节面前,“掉队了可就麻烦了。”   “是!”时节像个士兵一样高声回答。   刘俊笑:“真的不过来和我一起骑马?”   时节摇头。刘俊说要给他一匹的马的,但是他不会骑,刘俊说要抱着他和他共骑一匹马,他断然拒绝——后面八九百亲兵看着呢,搞成那暧昧的模样影响多不好。所以现在时节把行李放在军需的车上,自己和其他步兵一起徒步前行。   刘俊心里很喜欢时节这懂事的模样,招呼来一个步兵说:“赵岚,你照应着他些,别让他走丢了。”   那个叫赵岚的大兵应了一声,刘俊拉拉马缰绳打算回到队伍前面去。   “大将军——”时节叫住了刘俊,“您——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嗯?”刘俊歪头,“不是叫时节吗?你还有别的名字?”   “就是叫时节!”时节甜甜美美地笑了,“之前好像没有和大将军说过,怕您不知道。”   “我还知道你那随从叫大列。还有,以后别叫大将军了,和其他人人一样叫首领吧。”刘俊又说了两句,转身走了。   关于‘一个长的好看的羯人’事情终于探了个明白,时节豁然开朗,整个人都乐观了起来--想来刘俊应该是喜欢洛阳城的,那可是天下第一的好地方,刘俊又不曾在那里吃过苦,没理由不喜欢的。   如此推论下去,那他也该是喜欢我的。   生怕有人看破自己的异想天开,时节惊慌地向四周看,正对上赵岚嫌弃的目光。   时节连忙行礼:“请赵大哥多关照……”   “谁是你大哥。”赵岚白了时节一眼,“不要乱叫。”   时节示弱地垂下头不和赵岚争辩,赵岚却接着吼他:“要行军就抬起头来,装可怜的话去首领面前装去,我见不得你这娘娘腔的德行。”   时节听话地抬起头,可赵岚还是挑毛病,把自己的大弓扔给时节说:“行军一点行李兵器都不拿,真是不像样子。”   时节没再退让,抬头换上亲切的假笑、接过弓:“谢谢赵大哥送我弓,那箭也一同给我吧。”   赵岚还在为时节突然变脸惊讶,时节已经自己伸手去拿来了赵岚的箭筒:“我没有拉过弓,一会儿有空了赵大哥能不能教教我?”   赵岚见时节想要霸占自己的弓和箭顿时不乐意了:“你这胳膊都没我手腕粗,拉什么弓!给我!”   “送给别人的东西哪有要回去的。”时节把弓藏到自己背后不让赵岚碰,“我看赵大哥的大刀才是你趁手的武器,弓箭就给我吧。”   “哼!一会儿驻军休息的时候要是你能拉开这弓我就送你。拉不开赶紧还给我!”   时节没把握能拉开这个弓,但也不肯忍气吞声地把弓还回去,继续装成和赵岚十分亲近的样子:“我拉不开赵大哥可以教我啊。赵大哥教的我都会听的。走路昂首挺胸,要带着行李和武器,我都记得呢。”   “呵,你现在去车上把自己行李拿下来,我就教你。”   “好!”时节小跑着去把自己的小包裹背上了,相公馆的家当他没机会回去拿,现在那个行李包是临时置办的,刘俊说行军不能太讲究,只让他带了两套秋衣两套冬装,轻得很。   赵岚立即皱了眉:“你的营帐和炊具呢?”   时节无辜又可怜地回答:“首领说要我和他住一个营帐……”   赵岚没了话,鼻孔狠狠地出气,扭过头不理时节了。时节略微出了一口气,但身上平白多了十来斤重物哪能就这么轻易罢休,等到驻军休息的时候凑过去故意恶心赵岚:“赵大哥,教我射箭吧?”   赵岚没想到时节真的来要他教,眼睛瞪得像铜铃,可时节戏做得足谁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旁边的人都看着,要是现在再给时节什么脸色时节向刘俊告状,他可讲不清。   赵岚不情不愿地拿起弓,马马虎虎地给时节摆了个样子:“看到了吗?就这样拉,能拉开弓把箭射出去就行了,要是拉不开就是臂力不够,臂力不够的话在行军的时候多提几斤石头练一练就好了。”   时节点点头拿起了弓,学着赵岚的样子放好箭瞄准了不远处的树,那弓弦当真很沉,虎口都觉得疼了也不见弦动地方,但时节跳舞的时候练许多拉着彩练在空中起舞的动作,臂力也还是有一些的,借着自己那不服输的心猛地把弓拉满、咬紧牙关把箭射了出去。   箭当然是偏了,偏得厉害,但飞得极其远,砰地一声插进了百米外的树上。   赵岚一惊,眼睛瞪得更大了。   “吼!厉害呀!”一群人在时节的箭射出去之后连声欢呼起哄。那阵仗和相公馆客人看时节跳舞后的欢呼完全不同,洪亮、真诚、中气十足,时节不自觉地挺起胸膛,想笑又极力控制。   “看不出啊,力气还挺大?”赵岚凑到时节的身边捏他的胳膊,“这可是六石的弓!”   时节能看出此刻的赵岚没有任何敌意,在真心地夸赞他力气大,他很高兴,同时又有点不好意思笑:“那个……我没打算瞄准那棵树的,其实是射偏了。”   赵岚很满意时节的真诚,笑答:“我知道你射偏了。但能拉开就好,我可以教你。”   刘俊听见这边喧闹过来看,正好听见赵岚说话,问:“你打算教他什么?”   “射箭。”赵岚笑嘻嘻地拍了拍时节的背,“这小子力气还挺大,六石的弓都拉开了,这再把胳膊练得粗些怕不是能拉开九石的弓。”   刘俊笑,转向时节:“你和他们相处得不错嘛,刚刚还担心你受欺负来着。”   赵岚听了挠头,时节笑得自然:“怎么会,赵大哥人可好了。”   “学射箭之前还是先学学怎么骑马。”刘俊说,“路过太原的时候会买一批马来,全员骑马前进。”   于是时节开始了一边赶路一边学骑马射箭的生活。   射箭本来说先不学的,但赵岚不能教时节骑马,因为时节总会跌下马来,赵岚接了两次,被刘俊看到了,有些不顺气,所以要亲自教时节骑马。但驻军休息的时间不长,刘俊要花大部分时间去整顿一些其他事情,能教时节的时间实在不长,空下来的时间时节便继续学射箭了。   学这些东西还挺苦的,行军就够累了,休息时间还要练箭和骑马,时节每天都肌肉酸疼得厉害。只是肉疼倒也没什么,时节乐在其中不怕累。但两天下来时节发现自己黑了不少,让他有些焦虑。另外射箭太伤手上的皮肤了,时节很担心自己的手会起茧子。说到底他还是个以色侍人的,皮肤黑了手粗了刘俊讨厌了可怎么办?   刘俊此时倒是没有在意,因为哪怕晒黑了时节还是一群兵中最白的那个,而且,行军路上不方便做那些事情,晚上必须肃静,不然会营啸,刘俊以身作则虽然晚上抱着时节睡觉但并没有和他有肌肤之亲。   但听说再过四五日就要到太原了,进了城看见了街上肤白貌美的公子小姐,晚上住进驿站想要行苟且之事,那事情就要瞒不住了。刘俊要是不高兴不许自己再学了可怎么办?   刘俊这边的确是没发觉时节黑了,也注意手粗了,更没想过不许时节学骑马射箭,相反地,刘俊有些忧愁时节骑马学得太慢,到了太原还没学会骑马可是要拖后腿的。   这日入睡前刘俊给时节加练,可时节又从马上掉了下来,刘俊抱着时节后捏他的大腿内侧:“说了多少次了,夹紧马,床上这腿不是挺会夹的,怎么到了马背上就没力气了。”   刘俊说这话的时候没什么别的意思,这么想就这么说了,但是时节的脸红了,还委屈巴巴地眨巴他那水灵灵的大眼睛,刘俊顿时又有了些什么别的意思。还有两天就到太原城了,以时节现在这个样子再练似乎也没什么用,干脆就抱进了营帐里面。   看出了刘俊的意图时节有些慌:“首领?行军晚上不是不能……”   “这不是还有大半个时辰才到静营的时间。”欲望这东西一直压着似乎是压得住的,但一旦动了心思就洪水猛兽,心急如焚了起来。   “可是……奴家没清洗……”   “不是用其他地方也可以?”刘俊说着把时节放在褥子上,手指轻轻揉搓时节的嘴唇。   近期醉心练武的时节有些惊讶于刘俊这个没开荤几次的人是怎么懂了这些的。   “不愿意?”   “怎么会。”时节笑着钻到刘俊的衣摆下解开他的裤子,衣摆下一片黑暗,但那男根散发出的热量与雄性气味表明了它的方向,时节伸出舌头缓缓探索,舌尖碰触到柱身后缓缓上移,舔到那光滑湿润的龟头后在马眼处绕了一圈,然后把整个龟头含入口中,舌头与嘴唇协作着轻轻吮吸。   刘俊看不到时节的动作,未知让他生出些许紧张,紧张又放大了身体的感知,让刘俊对即将发生的性爱充满了幻想与期待。如今已经十月,天气已经有了几分寒冷,衬得时节的舌头格外温热,待时节的口腔将龟头完全包裹的时候刘俊身体微微颤抖,喉咙发出轻轻的呻吟。   刘俊的反应尽数被时节感知,他带着些许得意将肉棒吐出,在黑暗中偷笑一下后轻轻地对着那被自己舔得湿润的龟头上吹气。冷热之间刘俊再次颤抖,伸手抓住时节的后颈以示警告。   虽说是警告但手力道根本不大,想来刘俊也是得了乐趣的,时节笑得更开心,而后又将肉棒含进了嘴里,舌头舒展开托着肉棒,嘴唇向内略微收缩垫在牙齿与肉棒之间,而后一点又一点地慢慢将肉棒吞入口中。   刘俊的男根长度惊人,头部抵到时节的喉咙时还有一大半露在外面,时节深谙此道当然不会就此止住,舌头卷曲着将肉棒略微包裹,扩开喉咙继续将刘俊的男根向内送。   舌头温热湿润又灵活的挑弄已经让刘俊惊喜连连快感不断,顶端触碰到尽头的小舌时的酥麻更是有种直通心扉的畅快。刘俊以为这便是口交的极致,却没想到自己竟在时节的引导下深入更多,口腔本是湿润有余而紧致不足,可深入喉咙后又是别一般体验——温热、湿润、又将男根紧紧包裹。   “啊——”刘俊竟情难自已地发出声响、虽勉强克制住了接下来的呻吟,皮肤却因舒爽与动情而透出层层热汗。覆在时节后颈上的手骤然加大力度、甚至显现出青筋的轮廓,只是这次的动作到底是劝阻还是推进实在难以分辨。   时节在刘俊用力抓自己脖颈的时候略作停顿,待刘俊的气息略微稳定后又继续推进,直到鼻尖触到耻毛、下巴碰到囊袋才终于停下。   硕大的肉棍深入喉咙时节的呼吸变得十分艰难,可正是全力呼吸时喉咙与口腔的不断收缩吞咽让一波又一波的快感不断冲击着刘俊,虽没有抽插与撞击的动作却让他粗喘不止浑身乏力。   明明还是他的男根侵入时节的身体,可主动权尽失感觉使刘俊感觉到丝丝危险,可又是这危险感令他的心跳更快、气息更乱、快感更强,没过太久便一个激灵射进了时节的喉咙里。   时节乖巧地吞了精液,缓缓地吐出刘俊正逐渐变软变小的男根,然后从衣摆下探出头来观察刘俊的状况。   刘俊闭着眼躺在地上休息了一阵,再睁眼便看见时节正在一边笑盈盈地盯着自己看,好像在询问自己对刚才性事的评价。   刘俊失笑:“你骑马一塌糊涂,这些事情倒是真的厉害。”   时节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害羞又委屈地嘟嘴:“奴家本来就做这些事情的……骑马的事情,首领再多教教奴家。”   刘俊笑得更开心,摸了摸时节的头:“算了算了,暂时不会骑马也不打紧,我刚刚倒是想到了其他法子,不用着急赶路也能杀我那二弟一个措手不及。”   大列这几日一直不太高兴。一来是离开洛阳城就看不见付家姑娘了。二来是行军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外人在,而时节叮嘱过他在外人面前不能说话,所以他已经活成了一个哑巴。三来是自打从城里出来时节就彻底不需要他照顾了,让他觉得自己很没有用。   大列努力地想给自己找点什么事情做,他也会骑马,他可以教时节,可刘俊不让。大列觉得自己抑郁到快死了。   然后,在行军的第七天,大列十分意外地接到了一个大任务——假扮刘俊。   刘俊计划在太原买上一些好兵马,然后快马加鞭地赶回五塞原、杀对面一个措手不及。可今日转念一想,买兵马这么大的事情肯定会引起很多人的注意,只要那边的人在太原留了眼线便能事先知晓这边的动向,哪里会措手不及。   于是刘俊决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出了洛阳地界并没有知道刘俊的长相,大列和他的身形差不多,换上衣服就可以假扮他。假刘俊在太原大张旗鼓地招兵买马,而真刘俊则带着一百精兵直捣黄龙,这样才能出其不意攻其无备。   时节没去怀疑刘俊只带一百人能不能攻击匈奴部落的内宫,只担心大列扮演不好刘俊,让人看出破绽坏了事。   而大列十分争气,听说要自己扮刘俊也并不怯场,反而眼里放光地跃跃欲试。换上刘俊的衣服后更是昂首挺胸、得意洋洋,冷眼一看还真的看不出是个小跟班。   刘俊笑着拍手:“很不错,简直就是我本人嘛。”   “首领不要打趣。”时节替大列不好意思,“大列怎么跟您比。”   刘俊不在意这些恭维,转而换上了大列的衣服:“明日就到太原城了,我们今日开始就分头行动,你们成队进城,我和其他人三三两两扮成商人分批进去。”   时节抿着嘴点点头,而后略显失落地扯刘俊的衣角:“奴家有些舍不得首领。”   刘俊揉搓时节的头:“我看你是害怕我不在有人欺负你吧?”   “首领怎么这样想奴家……”时节一边撒娇一边抗议,要说害怕也是有的,但被刘俊这样直接说出来时节觉得十分委屈。   刘俊没理会时节的小抗议,继续说:“别怕,赵岚是个实心眼,现在完全把自己当你的赵大哥了,肯定会护着你。另外我会把金一瑜也留下,他是我的副指挥,最识大体,而且也是羯族人,会照顾你的。”   因为这个叫金一瑜的副指挥的眼睛也是墨绿的,所以时节之间就注意过他,只是这人冷面,看起来并不好相处,所以时节一直没有上前搭话,如今被刘俊引来介绍了才第一次打招呼。   之后刘俊便带人走了,时节和大列带着剩下的七百多人一起进城通报,然后去拜见太原太守,买兵马的事情要向太守报备才行。刘俊回匈奴部落平反是皇帝谕旨,虽然不能带编制好的精兵,但招新兵是许了的,各种文书都全,不会有什么意外。让时节担心还是太原太守会看穿什么。   但太原太守是个老眼昏花的,不仅没看穿什么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王太保突发恶疾,两日前死了。   “当真?”时节忍不住问出口。   旁边的老管家咳嗽,大列也跟着咳嗽扯了扯时节的胳膊,表现出罕见的机灵:“你跟着我呢,还惦记王太保做什么!”   时节为自己的失态道歉,可心里还是忍不住地喜悦。   死了。终于死了。   时节想笑却又必须一路忍着,等到了停脚的驿站关上门才躲到被子里狂笑不止。哪怕相隔千里时节还是怕王太保会找上门来,如今终于听到他的死讯,终于可以确认过去的屈辱与折磨彻底结束了。   笑了好一会儿又觉得躲在被子里笑实在太憋屈,拉上大列向外走:“走,首领,带我喝酒去——不,不能只我们两个人喝,把咱们的人都带上,去太原最好的酒楼要多多的酒和肉,大家一起高兴高兴!”   大列叫来老管家‘吩咐’买酒肉的事情,老管家一听立即吼了起来:“你发什么疯!世子不在你还真以为自己是首领了!”   老管家一吼金一瑜立即过来询问情况,赵岚和其他士兵也陆陆续续凑过来看热闹。   金一瑜冷着面孔教训老管家:“营里虽然没有外人,但还是要注意言辞,首领不再之类的话是不能说的。你这么嚷嚷,是怕二公子的眼线听不见吗?”   老管家又瞪眼睛又跺脚想要反驳金一瑜的话,而时节早已换上唯唯诺诺委屈巴巴的模样:“副指挥……首领之前说,太原是从洛阳到五塞原路过唯一大城,路过这里要让大家好好休息一下再出发。我想着既然要好好休息,自然该买些酒肉来……刚刚想和管家商量……结果被管家训斥了……”   “你那叫商量?你……”老管家又要吼,被金一瑜蹬了一眼,不敢说话了。   金一瑜的目光继而落在时节身上,警告道:“你也老实些,不要惹是生非。”   “副首领教训得是。”时节表面上吓得发抖,可心里其实并不怕——他躲在被子里笑的时候想到的——在没见太原太守前谁扮演刘俊都可以,可见过了太原太守、在那么多人面前露过面,那扮演刘俊的就必须是大列,不能再换别人。所以,他和大列可以张狂些。   所以时节决心要和大伙儿喝酒吃肉,庆祝王太保死了:“副指挥,这的人虽然没见过首领的脸,但咱们首领豪爽不羁是天下出名的,到了太原不声不响,反而会让人生疑。而且天下人也都知道咱们首领和王太保不和,朝堂上私下里都没少起冲突,如今王太保突然遭了天谴,按照咱们首领的性子肯定是要庆祝一番的,不买酒肉,就不像咱们首领了。”   金一瑜蹙眉看着时节,时节也看着金一瑜,好似无声的较量。   一边看热闹的赵岚挥挥手大喊:“买酒肉是好事啊,有什么不同意的!‘首领’把钱给我,我去买!”   听到赵岚的声音后时节微笑,但眼睛的眼睛还盯着金一瑜:“都是我的错,在大家面前提酒呀肉呀的,本不馋酒肉的人听了怕也是想喝两口了。可话都说了,副指挥就同意了吧,也不花咱们首领的钱,我带了些私房钱,拿出来给大伙赔罪。”   时节双手奉上自己的银子,金一瑜又盯了时节一阵子,接过银钱递给赵岚:“肉多买些,不要烈酒。明天还要招兵,不要误事。”   赵岚高高兴兴地拿着钱走了,金一瑜向自己的房间走,时节跟在金一瑜身后道谢:“多谢副指挥照应。”   “别跟着我。我也没打算照应你。”金一瑜把时节拦在门外准备关门,“奴隶始终是奴隶,不要太嚣张。”   “副指挥这话,是以主子的身份说的?”时节抓住门不让它关上,“还是同族的身份说的?”   百年前羯人部落被匈奴彻底攻破,羯人要么死要么沦为奴隶,既然金一瑜也是羯人那么出身一定不会多么高贵。   金一瑜被说中痛点,盯着时节不说话。   时节却还是挂着笑脸:“在我看来能像你一样被人叫一声副指挥,那便是翻身做主子了。我也想像您一样当个让人看得起的人。虽然我骑马不行,但赵大哥说我射箭很有天赋,还望副指挥提携。”   “你的野心太大,不是我能提携的。”金一瑜说完还是关上了门。   时节没再纠缠金一瑜,今天的结果对他来说已经足够好,不能指望金一瑜那种脾气的人像赵岚那种豪放派一样片刻间从敌人变成挚友,把提携的意思表达出去便足够了。   而且,‘野心大’对时节来说是天大的夸奖,总有人告诉他不能有野心,可头牌他做了,王太保他杀了,现在他到了军营里也没被人欺负,还学到了不少本事。   时节觉得自己的野心还可以更大些。   他越想越兴奋,竟有些等不及赵岚回来,迫不及待地想要做点什么来消耗兴奋带来的多余经历。   “首领!”时节对着大列喊,“去教我骑马!”   大列自打老管家吼了一声之后就开始害怕,金一瑜离开之后他双腿发软站在原地不敢动,被时节这样一叫连连摆手,等时节走近了才小声回应:“你主子不是说了不让我教!”   “你现在就是我主子,快来!”时节扯着大列向院子里走。   “你你你你……你不要胡闹啊——”大列竟然变成了说教的那个,“再过十几天你真主子可就回来了——小心打得你下不来床!”   “不会的!”时节欢笑着跃上马,“首领对我最好——我最喜欢首领了!”   那夜时节竟突然就学会了骑马,骑着马在院子里奔腾了好几圈也没有掉下来。之后赵岚买了酒肉回来,投壶、划拳时节也是样样都赢,这一日可真是好事连连……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刘俊不在。时节玩闹够了躺在床上觉得有点落寞。如果刘俊在他可能不会像今晚这样疯,但应该会更幸福更舒心。在刘俊面前的演戏与做作都是心甘情愿的,刘俊高兴他便跟着高兴。   时节再次意识到自己喜欢上刘俊了。怎么可能不喜欢,他的底气、他的野心都是刘俊给的。   之前这喜欢的感觉让时节觉得恐惧,总害怕舒服日子过久了哪天掉下去会摔个粉身碎骨,会过得生不如死。可随着离洛阳越来越远、野心越来越大,时节不再害怕,反而有了很多期待。   要是刘俊在就好了——时节的思念越来越强烈,接着身体竟也跟着起了反应,男根自己缓缓充血、坚硬的感觉让时节觉得非常陌生,他本能地想去摸自己的男根以消解燥热却又为此感到羞耻,一个情场卖身的小倌此刻竟清纯地像个无知孩童。   迷茫中刘俊突然从天而降、捂住了他的嘴。   刘俊本是怕自己突然从梁上跳下来时节会吓得乱叫的,可时节竟没有任何挣扎,呆呆地盯着他看。   “你这是喝了多少酒,醉成这个样子。”刘俊松开捂着时节嘴的手,问。   时节迷茫地眨了眨眼才确认眼前的人不是自己醉酒后的幻想,刘俊真的突然出现了。他立即红了脸“没喝许多。没有醉——只是突然看见首领,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哪有人睁着眼睛做梦的。”刘俊说着鼻子凑到时节嘴边嗅,的确是有些酒味但不浓烈。   刘俊距离实在太近,时节心跳莫名地加快、随即鬼使神差地一侧头亲了刘俊一口。   刘俊本来也是想闻过味道顺便亲一口的,可却被时节抢了先。   时节看着满脸惊讶的刘俊笑得开怀:“我刚刚想首领来着,然后首领就出现了。奴家好开心。”   “今天怎么这么招人喜欢。”刘俊刮了下时节的脖子,而后把他揽进怀里尽情地吻,一边吻还一边把手伸进他的衣襟摸他的身子,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时节的皮肤比往日要更滑、更烫些。   眼看时节的衣服就要被扒个干净,在墙角打地铺的大列砸吧着最翻了个身,刘俊这才停止唇齿的纠缠,问:“你那傻随从不会突然醒来大吵大闹吧?”   “他今天喝多了,打雷都吵不醒他。”时节一边说一边在刘俊的身上摸索——刘俊穿的是夜行衣,衣带很是难解开。   “今天兴致很高呀。”刘俊随时节解自己的衣服,自己则去脱时节的裤子,裤子退下后时节那直挺的性器印证了刘俊的话。刘俊把那略显小巧的性器握在手中揉搓,时节立即颤抖着发出呻吟。   被刘俊轻轻一揉时节立即就想射了,但他舍不得,强忍着欲望继续解刘俊的衣裳,刘俊的衣衫刚一散落时节便凑过去含住刘俊的男根,品尝珍馐般来回舔舐吮吸。   “怎么,今天也没清理后面?”上次被时节掌握主动权的性事令刘俊既享受又忌惮,他知道自己今后一定还会把自己那小兄弟放进时节嘴里享受,却不想连续两次都‘任人宰割’,这会让他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清理了……”时节含着刘俊的男根含糊不清地回答,“但以为首领不会来,没有拓穴,首领要略微等一下。”   刘俊喘着粗气向时节的后庭看,看见时节正把自己的两根手探进后穴搅动后登时喘得更厉害,实在没什么耐心再等、便扯开时节的手把自己的男根送了进去。   没有充分拓展的后穴的确有些紧,直接插进去略微有些疼,可那略微的疼不仅没让刘俊退却反而带来了更多新奇感,男根跟着又大了一圈不说、也不需要适应就骑在时节身上驰骋起来。   啪啪啪地撞击了好一阵子,刘俊蓦然想起今晚时节骑马的样子,又气又笑地用手掌在时节腰间抽打:“教了你好几天也不见你长进,怎么我一走你就学会骑马了?”   “嗯——”时节随着抽打舒展腰肢、低声呻吟,“想要首领抱——”   “什么?”时节喘得厉害吐字不清,刘俊俯下身子凑到时节耳边去听。时节有点艰难地侧过身子双臂环抱着刘俊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喘着说:“从马上掉下来就可以被首领抱了——”   时节并没有为了被刘俊抱而故意从马上掉下来,这是他临时撒的谎,但此时想被想被刘俊好好抱着却是真心实意,没有半点撒谎。而刘俊被软糯的娇喘吹得耳根酥麻哪还有心情去辨别那话到底是真是假,不假思索地顺了时节的意、把他抱在怀里又亲又咬。   如此一来,两人面对面相互抱着、胸膛贴着胸膛、嘴唇缠着着嘴唇,刚刚从身后插入时节蜜穴里的男根自然滑了出来,而时节一刻也离不开那根肉棒一般刚刚稳住身子就背过手摸索到刘俊的男根、扶着它对准自己的后穴,而后摇晃着腰肢一点点向下坐、一点点把它吞回了自己的身体里。   这样的姿势不方便刘俊动作,时节必须自己上下晃动腰肢来让刘俊的男根在自己的体内进出,如此动作颇为耗费体力,不久便汗如雨下,但没有谁会比自己更懂得自己身体的快感,掌握着性爱节奏的时节乐在其中,喘着、笑着、享受着。   时节的动作颇为剧烈,上下起坐令刘俊的男根进入得比以往都要深,而又软又弹的臀落在刘俊身上时会把囊袋紧紧也包裹,若是再前后晃动腰身,那鼠蹊与囊袋都会因摩擦而产生强烈的快感,欲仙欲死的酥麻令刘俊无暇顾及其他,哪怕虽然再次失去了这次性爱的主导却也同时节一样乐在其中,紧紧地抱着时节、随着时节的动作挺腰迎合。   除了密穴被贯穿的快感之外、时节那坚挺的小兄弟还得了别乐趣——两人相互抱得紧、动作时时节那被夹在中间男根被来回摩擦挤压、一阵又阵舒爽与快感前前后后地传来,在刘俊把精元射入时节甬道的同时,时节的男根也把精液喷洒在了两人腰腹之间。   “首领怎么会在驿站里?不是要快马加鞭赶去五塞原?”好一番翻云覆雨后时节总算想起要问一些正经事。   “再急也要等你们见过太原太守,确认你们没有穿帮才能放心。”刘俊一边摆弄时节的头发一边说,“另外,到部落那边也打算绕开守卫摸进首领营帐,今夜就拿自家队伍练练手。”   时节听了有些心虚:“是不是因为大家喝酒吃肉、守卫松散了,才让首领有机可乘的?”   “怎么?你想看我被守卫抓个正着?”   “不是……”时节地下头紧张地搓自己的衣角,“若是敌人的奸细趁着这个时候摸了进来,那、那奴家罪过就大了……”   “哦?”刘俊托起时节的下巴与他对视,“你知道喝酒吃肉可能让守卫松散还一意孤行非要去买酒,这是想故意放奸细进来?”   “奴婢不敢!”时节吓得赶紧爬到地上跪下,“金副指挥说守卫是两班轮番当值,奴婢以为只要两班轮番吃肉就不会耽误事才……首领恕罪!”   时节实在是害怕了,求饶时声音有些破音,睡在墙角的大列终于被吵醒,猛地坐起,看见刘俊坐在床上、时节跪在地上有些懵,不知所措地愣了一下后也爬过来在时节身边跪好。   “你还考虑了这些?”刘俊瞥了眼大列,然后伸了伸懒腰,“那还算可以,倒是值得——可你为什么要去找金一瑜提携,不找我呢?”   时节试探着抬头、目光碰触到刘俊后又立即缩回,刘俊似乎没有要怪罪他的意思,可时机依旧紧张得手脚发软、冷汗直流——让金一瑜提携的事情时节在门口说得声音极小,刘俊不太可能亲耳听到,那多半是来这里前已经和金一瑜见过面,如果金一瑜讲了自己的坏话,那麻烦可就大了。   时节犹犹豫豫了好久终于支支吾吾地说:“首领位高权重,随便一个提携便是天大的恩典,奴婢怕担不起……也怕招来他人妒忌……”   刘俊点点头,时节的考量合情合理,很聪明,他很满意,甚至想把时节再搂进怀里疼爱疼爱他。   “很好。起来吧。”刘俊对着时节招手,“营房的守卫没因为酒肉松懈,我能进来是因为我本身熟悉营房部署,而且世上比我轻功好的人不多。”   时节确认刘俊的确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终于稍微安心,小心翼翼地凑到刘俊怀里,大列又一声不响地回到了自己的小地铺,背对着床躺下。   “你这随从调教当真不错。”刘俊的手不老实地时节身上游走,“和你一样乖。”   时节瞥到刘俊胯下那又硬挺起来的性器,知道今晚免不了让大列听活春宫,脸又泛起了红。   他这扭扭捏捏的样子格外招刘俊喜欢——刘俊在来这屋之前的确见过,金一瑜也的确没说时节什么好话,但刘俊并不讨厌时节这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样子——这人在别人面前总是嚣张,在你面前却乖巧得像只兔子,在别人面前总是放荡,在你面前却总是害羞脸红,不是很有趣吗?   “让我好好奖赏你。”刘俊嘴上说着要奖赏时节,手却扯过散落在一旁的腰带绑住了时节的手——接下来的性事刘俊决心要完全掌握主动权,不给时节一点机会。   刘俊不是喜欢在床上折磨人的人,因而时节倒不仅不怕刘俊玩花样,反而有些期待地看着刘俊笑。刘俊觉得时节那笑简直是在小瞧自己,惩罚性地在时节屁股上拍了两巴掌,然后便将自己的男根桶了进去。   “啊!”时节突然叫出声来——刘俊竟直直地将男根顶在肠道深处的那点上,强烈的酥麻突然迸发、令时节完全不能自已。   “嘘——”刘俊的手指轻按在时节的唇上,“再吵醒了大列奖赏可就没了。”   不远处的大列听了立即后背僵直——自己根本就没睡着要去哪里谈‘吵醒’,刘俊这绝对是故意要折腾时节,自家主子今晚有苦头吃了。   果然,时节随即就发出了第二声忘情的呻吟——刘俊再次对准他那隐秘的一点狠狠地撞击。头一下时节还以为只是凑巧,没想到刘俊竟再一次精准地碰触了那里。   “你再这样叫全驿站的人都要被你吵醒了。”刘俊得意地调侃、并且第三次对着那点狠狠地顶。   “唔——”时节这下总算有了些准备,可快感实在是太强烈声音完全藏不住,时节想捂住自己的嘴,可手被绑得结结实实根本动不了。   “怎么样?舒服吗?”刘俊继续在那点上蹭个不停。   “首领……别……啊……”时节变成了哭腔,眼泪也跟着哗啦啦地流,若要在难受与舒服间选一个,那时节觉得此刻的确是舒服的,可那强烈的酥麻实在让时节不知所措。   过去的客人都只在乎自己享乐,没有人曾如此碰过深处的敏感点。而且那处实在是感觉过于强烈,不经意地滑过便足以让时节颤抖许久,哪怕是刚刚自己坐在上面动时也不敢故意碰触。如今刘俊专抵着那一点顶,时节哪里受得了,挣扎得像条离了水的鲤鱼。   “首领……不要啊……首领……求求您……求求您……饶了奴家吧……”时节哭得越来越厉害,说话断断续续。   “不舒服?”刘俊得了乐趣,动得更快了些,可依旧每次进出都要滑过那点。   “舒服……舒服……”时节说不得违心的话,却哭得更厉害了,“啊……奴家要受不了了……啊!”   “舒服有什么受不了的?我要让你更舒服些……”刘俊抓住时节的腰越发猛烈地动作起来。   “啊——奴家……奴家要死了……首领……不要……您慢一点……啊……”时节真觉得自己要死了,肌肉抽搐得越来越厉害,呼吸越来越困难,连视线都变得模糊。   “不行。”刘俊丝毫没有要放过时节的意思,“今晚一定要赏你从头舒服到尾。”   这夜,体力一向强健、行军十几日都没有喊累的时节最终晕倒在了床上。 第9章 家族   老管家一夜未眠——他的房间就在时节的旁边,隔壁那些见不得人的声响他都听见了。意识到时节在无耻呻吟的时候老管家立即从床上跳了下来——刘俊不在,那个恬不知耻的小倌在和谁云雨?大列?赵岚?还是哪个其他的野男人?他要去捉奸!他要当场处死这个不知羞耻的东西!   可手碰到门的时候老管家又有了顾虑——金一瑜的房间就在时节的另一侧,自己这边听到了声音那边肯定也听得到,金一瑜怎么会毫无反应?   难道和那小倌通奸的就是金一瑜?肯定是!两个都是低贱的羯人、肯定是一丘之貉,不然今天买酒的事情金一瑜为什么会偏向时节?   “这些杂种!我就说这些羯人不能信!世子非要提拔那个金一瑜,后来又搞来这个时节!祸害!都是祸害!”老管家气得跺脚,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一边在屋里转悠一边低声自言自语——那金一瑜是副指挥,功夫了得,自己贸然过去反被那羯人一刀砍了怎么办?   转悠了好一会儿老管家终于有了主意——他要等天亮大家都醒了的时候当着大家的面揭穿那对狗男男的奸情,这军中的七八百匈奴人绝不会包庇这两个羯人。   于是老管家在门口暗中观察了一夜,天一亮他立即去猛砸时节的房门:“小贱人!你给我出来!”   刘俊立即醒了,但听声音是老管家,估摸着也没什么大事,昨晚放纵了些此时还懒得动弹。时节倒是不敢怠慢,怕大列应对不好,示意他不要动,自己穿上衣裳去开门。   门一开时节脖子上那大大小小的草莓印子立即闯进了老管家的眼,多日的愤怒一下子冲上老管家的脑袋,没等时节做出任何反应老管家拼尽全力的一巴掌就已经落在了他脸上,时节头一歪脸颊火辣辣地疼,嘴角都被打得裂开渗出血来。   “你个不要脸的东西!”老管家破口大骂,“背着世子干这种勾当!”   “你再嚷我就把你舌头割下来!”刘俊顿时没了倦意,起身呵斥老管家。   而后不仅老管家僵在原地,赶着出来看热闹的人也都有些懵。   刘俊本想只和金一瑜还有时节打个招呼就走,但如今大家都被老管家吵起来了,便整理了下衣衫出现在众人面前姑且又把人聚集起来说了两句话:“我不放心便又回来看看。昨天你们酒也喝了肉也吃了,今后要加倍打起精神。还是之前说过的,你们在明面上危险更大,要是在路上碰到我二弟派来的兵可不许吃败仗丢我的人!”   “是!”几百士兵齐声回应。   “还有。”刘俊扯过时节到自己身边,聊家常一般说,“这是我的人,用不着你们特别照应着,但谁也不许闲的没事干欺负他,明白吗?”   这回众人显出些许犹豫,姑且回应了个“明白”,但声音又小又乱,与之前的声响对比鲜明。这种事情刘俊也没打算让大家给个声势浩大的回答,摆摆手离开。时节心里却又酸又疼——自己一巴掌,老管家得了一句训斥,算得公平。可若反过来、是自己冤枉了老管家呢?事情会这么轻易算了吗?   自己委屈能换来刘俊的一丝维护,老管家的委屈换来的却会是眼前众人的义愤填膺。刘俊宠爱自己会遭人诟病,偏向老管家才是理所应当。刘俊的宠爱能改变许多东西,可时节觉得这还不够,他还想要更多,他想要再向上爬一些。   而时节当天便嗅到了机会——招散兵的与卖奴隶的都在一处聚集,时节发觉卖奴隶那边羯人格外多些。   没等时节开口金一瑜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招太多羯人进来会被认为是结党营私。”   “那又怎样?”时节盯着金一瑜的眼睛反问,“会猜疑你的人无论你多洁身自好他也还是会猜疑你。不然你以为今早管家想抓的是我和谁的奸?”   金一瑜皱着眉不说话。   时节继续说:“咱们可以做得柔和些——先选出个大概,然后去问问那几个领头的百夫长意见。选人的匈奴人最多、大约一半但要多挑些不堪用的,羯人次之、大概三成、要是精挑细选的人才,剩下的全部要看不起匈奴人的汉人和匈奴人有仇的鲜卑人,到时候百夫长们自然会挑出更多的羯人,咱们不会落下口实。”   “我没打算和你成为一伙人。”   “哦?”时节装出浮夸的惊讶,而后自负地笑道,“你我都是羯人,我们注定是一伙。首领是这么认为的,你那八百部下是这么认为的,将来咱们招进来的羯人也会是这么认为。谁让我们天生就是这绿眼睛呢?想逃都逃不掉的。”   最终金一瑜顺了时节的意,赵岚等几个百夫长也顺了时节的意,一行人买了三百匹马,添了一千匈奴人和六百羯人。   金一瑜以为时节会花许多心思在这六百羯人身上,可时节对这些人不闻不问,依旧和赵岚等人称兄道弟,匈奴人欺辱羯人的事情时有发生,时节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绝不得罪匈奴人。金一瑜不懂时节为何如此,趁着没有旁人在一边便问了。   时节反问:“赵大哥他们能教我射箭、教我挥刀、教我兵法,可这些羯人能教我什么?我又能教他们些什么?”   “所以你就把他们全都丢给我完全不管吗?”金一瑜还是不解,“他们不知道大列是假首领,见大列事事都听你的对你崇拜得不得了,不趁现在拉拢人心,将来岂不是要成一盘散沙?”   “金副指挥精于用兵却不是十分懂得人心。”时节笑嘻嘻地解释,“人情这东西主动给了就不值钱了,我现在主动对他们好,将来他们发现我根本没这么有权势,他们会看不起我,觉得我有求于他们,再有些什么事情就要生出异心来。我对他们不好不坏,等他们来求我,那才是患难之交。”   金一瑜沉默着看了时节良久:“相公馆那地方想必是最不好过的。别处,人心并不如见的那般险恶。”   时节笑着起身:“若是有机会我挺想听听副指挥的故事的,但今天不行了,咱们独自离开太久,再不回去有人又要嚼舌根。我先回去,你过一阵子再回。”   “时节。”金一瑜叫住时节,“你不需要我提携,你会走得比我更远。”   “副指挥,”时节回头,笑得有些勉强,“你真是个好人。”   转过头时节的笑变得更加苦涩。人的信心与激情总是飘忽不定,王太保死了时节突然觉得一切都唾手可得,可此时金一瑜对他的评价越来越高,时节反而觉得害怕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时节如今是个有鞋穿的人了。   恍惚间就又有些想刘俊,不知道刘俊行军顺不顺利,担心他遇到危险。只是这担心到底是出于对刘俊的私情,还是怕没了刘俊的权势自己的日子不好过,时节有些分辨不清。   其实分不清本也没什么,结果还不都是一个样,可时节总是莫名地在意,会无端地想如果刘俊夺权失败、无权也无势了自己会不会还对刘俊好之类的事情。每次一想起来就觉得实在不吉利,时节总会摇摇头强迫自己不要再想这些。   兴许是因为不吉利的事情想太多,时节这边先遭了不吉利——二公子那边的军队杀了过来。   正值深夜大部分人都睡着,哨兵突然吹了号子。大列立即被吓醒了,扒开营帐看见外头人头攒动立即觉得脚有些软。   “别怕!赶紧起来!”时节换上兵甲拿起双刀、背上弓箭,“按照我教你的,跟紧金副指挥,他向哪走你向哪走,他喊了什么你再更大声地喊一遍,所有人都在保护你,你不会有事的,明白了吗?”   “记……记住了!”大列跟在时节身后扯他的衣角,“主子,你、你不害怕吗?”   “害怕。”与说出的话十分不搭地,时节笑得兴奋,心脏满是期待地跳动,“可是戏文里怎么唱得来着?好男儿战死沙场——”   时节跃上马冲到了前线,金一瑜和赵岚他们反应更快些、已经在这与对方展开了厮杀,叫喊声与兵器的碰撞声响彻夜空。大列哭着抖着跟到金一瑜的身后,时节冲到赵岚的身旁、一刀砍在了那个与赵岚对峙的人的侧腰上。   那人惨叫着落下马,赵岚补了一刀砍下了那人的头。鲜血喷射而出,溅了时节满脸满身。   “干得不错!”赵岚提着人头递给时节,“这个人头算你的了!”   时节觉得反胃,不敢去接那血淋淋的人头。   “哈哈哈哈哈哈,夸早了,”赵岚大笑着把人头挂在自己的马上,“你再适应适应!”   刚刚渴望战死沙场的豪情完全退了,时节摸了摸脸上已经凉掉的鲜血终于真正地害怕了起来。可这边人要冲过去,那边人要冲过来,已经打起来的仗不会因为一个人害怕就停下来。   似乎是感觉到了被众人护着的安全感,大列渐渐适应了跟在金一瑜身后,‘发号施令’的声音越来越大。时节则逐渐麻木,见到喷涌而出的鲜血既无悲悯也无兴奋,但他依旧无法把那一颗颗人头当成军功的勋章,杀了四个人却不敢去割他们的头颅。   留个全尸是本是时节给那些素不相识的人的唯一善意,但其他人却无意成全这点善意,路过尸体的时候依旧把死者的头割下挂在马上或者腰上。   时节擦擦脸上的血污继续向前,对方的军队实力不可小觑,刀剑无情,不会因为你第一次上战场、善心未泯就放过你。   有人害怕了能咬着牙向前冲,有的人却会本能地向后逃。这群里人里不止时节和大列没上过战场,那新招来的一千六百人还有老管家也没上过。金一瑜顾念着老管家年纪大了不能作战,分了一百新兵专门护着他,老管家原地不动静观战事便好,可老管家实在怕得厉害,很惜命地招呼自己一行人向身后的树林撤退。   若只撤走这一百人倒也不碍事,但其他新人见有人撤了心里便也慌了,你拉我我扯你,纷纷回头想逃。   “管家!回来!不许动!”金一瑜察觉到军心的涣散后立即回头对老管家怒吼,可老管家听了喊声不仅没停下反而跑得更快了。   “临阵脱逃者军法处置!”金一瑜再次怒吼。   老管家还在跑。   金一瑜还想再喊些什么让老管家站住。而时节拿起箭,一箭射穿了老管家的心脏。   话分两头,老管家死了、时节和金一瑜他们击败偷袭的队伍的同时,刘俊已经快马加鞭赶到了五塞原。进城后众人四散各处打探消息、刺探部署,不到一日就把情况摸了个透彻。   部落的人并不知道二公子是篡位成为大单于的,口口相传的消息是刘俊在洛阳做到了大将军早已看不上五塞原、不想回来,因而小小年纪的二公子才被迫担起了大单于的担子。幸亏有韩王后与韩兆国舅一起理政,不然匈奴部落还不知要变成什么样子。   刘俊冷笑连连,这周全的计划显然不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能想出来的,那幕后黑手是自己那母亲、还是舅舅、还是姐弟两个齐心协力?   最好不要有母亲的事。虽一面都没见过,但人人都说母亲最疼儿子,刘俊希望能有个疼自己的母亲。   刘俊闯进了二弟刘营的房间,一个妇人也在,怀抱着二弟刘营睡得安稳。自己这二弟睡觉也喜欢抱着人,难道是血脉相通习惯也相似?刘俊站在床边看了好一会儿才动手点了刘营的穴道。   刘营毫无察觉地继续睡着,妇人听到声响惊恐地睁开眼睛却立即被刘俊掐住脖子,发不出声响也动不了。   “别怕,我有些事情要问你,你不乱叫我就不伤你性命,明白了吗?”   妇人眨眨眼表示听懂了,刘俊松开手,那妇人试探着开口问:“你是,俊儿?”   刘俊惊讶。他以为这妇人是刘营的奶妈之类的下人,怎么竟能一眼认出自己,还叫得如此亲昵?   妇人眼中含泪:“我是你母亲啊——俊儿——”   母亲韩芷兰伸手想去摸刘俊的脸,刘俊却本能地向后闪躲,想亲近却又带着警惕地看着眼前的人。   韩芷兰伤心又尴尬地笑着擦眼泪:“你长得可真像你父亲,声音也像……”   刘俊的心有些乱。   在先去找谁这件事情上他是做过考量的——舅舅韩兆握着兵权,本人也骁勇善战,不容易招惹,所以放弃。二弟刘营年幼不顶事找了也只能绑来做人质,有用却不算光彩,也该放弃的。最该去找的是自己那母亲,能问清楚状况,能谈清楚筹码。   可第一次见生母就翻墙走壁、还要互相介绍互通姓名,让刘俊觉得难以接受。所以还是决定先绑了二弟刘营,之后再由二弟带着去找母亲韩芷兰,如此省得认错、省得尴尬。   没想到二弟竟和母亲睡在一张床上共享天伦之乐。刘俊看向睡得正香的刘营,心中生出许多嫉妒与不满。   “俊儿……你怎么回来了?”   “母亲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刘俊走到桌边坐下,并示意韩芷兰也过来坐,“我回来,自然是争大单于的位子来的。”   韩芷兰不自然地笑:“说什么争,你回来了,大单于的位子自然是你的……他们说洛阳风土好、比五塞原养人的多,想着你不愿意回来才……”   “无论我愿不愿意回来,你们总该问清楚,擅自替我做了决定算什么?”   “他们说……若是没个由头你肯定是要被朝廷赶回来的,不如这边先让你二弟承袭了大单于的位子,你那边也好有个留在洛阳的理由……”   “给我找个理由?”刘俊冷笑,“这么说母亲都是为了我好了?”   “你是我的长子啊——”韩芷兰眼泪流得越发汹涌,“我当然是为了你好。”   韩芷兰那略显虚伪的眼泪令刘俊感到愤怒:“说父亲是被我气死的、连个奔丧的机会都不给我、陷我于不忠不孝的境地、也是为我好?”   “那只是个说辞啊!只是编来骗人的!”韩芷兰喊出声响来,可没有任何一个丫鬟或者侍卫听到响声走进来。   “母亲的声响太大了。不会是想叫人进来吧?”刘俊平静且冷漠,“母亲别想了,我自然不是一个人来的,这殿里里里外外一百一十三个当值的都被我的人清理干净了,你要是想叫人得让殿外的人听着声响,您没那个气力。”   “你怎么能这般想自己的母亲——”韩芷兰的嘴唇颤抖,眼泪直流,“我绝没有要害你的心!你们两兄弟,我都是一样疼的!”   “我也觉得。母亲一定是疼我的,一定是有人在母亲耳边胡言乱语。”刘俊瞧着桌上有二弟练字用的纸和笔,拿来递给了韩芷兰,“母亲把那些人的名字都写下来吧。”   “没有的——没有啊!”   “有的。”刘俊叹气,“说洛阳水土比五塞原养人的,说要给我留在洛阳找个理由的,说父亲是因为我搞砸了和长公主婚约才被气死了的,统统给我写下来。”   “俊儿,你我母子十六年没见,你就要如此咄咄逼人吗?”   “是啊,十六年没见,母亲竟都不想见我一面,就要让我在外面自生自灭了。我倒是想问母亲一句,为什么?”   “我怎么会让你自生自灭!你平定了太后之乱,是当今皇帝的恩人,你去河南河北多次平反,是朝廷的功臣,你有本事的,没人伤得了你,可你弟弟不同啊,他还这么小……你还没成亲,若是当了大单于肯定是要你弟弟去做质子的,他还这么小,一个人到了都城——”   “我当质子的时候可比他小多了。”刘俊悲愤地盯着自己的母亲,“我九岁那年被山贼掳了,赎金贵得、没人愿意交,最后是和我玩耍的公子带着家丁,硬生生把我抢回来的。那公子当年也不过十二岁,一个孩子被一群大汉绑着、等着另一个孩子来救,母亲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吗?怎么?儿子不养在身边就不觉得心疼了?”   韩芷兰伏在桌上哭了一夜,刘俊听着哭声先是百般感慨后是麻木不仁,最后有些困了,手托着脑袋伴着哭声小憩了半个时辰。   小憩醒来的刘俊精神好了许多,坦然地接受了自己注定没有爹娘疼爱的事实的事实,对韩芷兰说:“母亲别哭了,既然舍不得弟弟一人去都城当质子,那母亲随他一起去就是了。”   “你……”韩芷兰不清刘俊这个提议是什么居心,略显呆傻地看着刘俊。   “我在都城还是有些人脉与财物的,你和弟弟去了吃不了苦。”刘俊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天快亮了,母亲赶紧把奸邪的名单写出来,不然这叛乱的头目可就是我那不满十岁的弟弟了。”   “你、你、你万万不能手足相残啊!”   “我知道。手足不会杀,母亲更不能杀。至于舅舅,母亲就别想着保住了,母亲把他骗过来,我一刀了结了他给他个痛快,不连累我那些表弟表妹,母亲再犹豫不决,可就彻底没有娘家了。”   “你……”韩芷兰又开始落泪。   “母亲不要哭了。说起来儿子该是比兄弟亲近些的,我舅舅要杀我的时候,母亲可曾如此哭过?”   “你舅舅未曾想要杀你——”   “那便当是只我一人冷血无情吧!”刘俊打断了韩芷兰的话,“舅舅死后我定是个孝顺的好儿子,也希望母亲能做个心疼我的好母亲。”   当日韩兆被骗进王宫,教刘俊亲手砍了头颅,跟着的十几个随从也被当场斩了。随后招来了王宫的侍卫首领们,挑了两个愿意忠于刘俊的,命他们带着兵去围堵了韩兆的府邸,把韩兆的妻子儿女都扣押下来做了人质。   折腾了一整天大体算是平复了,但韩兆的部下自然还有不服气的,在刘俊训话的时候顶嘴说冤枉,刘俊也没当场发作,等了一日金一瑜和时节他们到了,生擒的兵将就是韩兆造反的铁证,在舆论上让那些不服的人彻底闭了嘴。虽然要让这些人彻底服气还有很多问题要解决,但姑且算是告一段落。   只是轮不到歇一歇,就要先解决时节的问题——一个羯人小倌射杀了匈奴人的管家,看见了这事的人无一不震惊,众人都知道时节做的没错,军法就该如此,可金一瑜都没敢做的事情时节抢先做了,人人都心里都惶恐,哪怕仗打赢了,人一个没跑,还是没人记时节的好,反倒把他的刀和箭都收了,让他和战俘走在一起。   时节也知道自己搞砸了,早就知道自己这个下贱羯人不能动那个匈奴管家的,可战场上紧张竟忘了这事情,实在是得意忘形了。见到刘俊也不敢为自己辩解,跪在地上连连认错。   “杀了管家理所应当,我在我也是要杀他的。你做得没错,起来吧。”刘俊听不出情绪地说着话,向时节伸出了手。   时节有些惊喜地抬头看向刘俊看,看到的却是冷冰冰带着杀气的眼,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把要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可刘俊不许他缩,把他扯起来搂在怀里,而后视线转向金一瑜:“我走之前是全权委托了金副指挥的,管家是你的部下,跟着管家跑的兵也是你的部下,你该当何罪啊?”   “属下无能!”金一瑜立即跪下,“请首领责罚!”   “二十军杖。”   时节听了这处罚吓得一抖、想要为金一瑜辩解些什么,可刘俊随即狠狠地捏住他的胳膊不许他乱动,时节咬着嘴唇低下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其余人官升一级,粮饷加倍。今日先歇着吧,今后的事情明日再和你们说。”   其余人都散了,时节被刘俊扯着看金一瑜挨板子。   时节见过许多折磨人的法子,但那些把戏与军中这般硬生生要把人打残、打死的刑罚大有不同。这军杖只一板子金一瑜便皮开肉绽,吓得冷汗直流。之后每打一板子时节便抖一下,眼睁睁地看着金一瑜从一开始紧咬着牙忍痛、到后来抽搐呻吟、最后连叫都叫不出直接昏死过去。   刘俊叫人把晕死的金一瑜拖到房间修养,自己拖着吓软腿的时节到自己的房间。   “说吧,”刘俊坐下看着跪在地上的时节,“那新添的六百羯人是怎么一回事?”   “是……是我出的馊主意……是我劝金副指挥这么做的……”   “那些个百夫长没闹?”   “奴婢,掺杂许多不经用的人进去给各位百夫长选,百夫长自然就选了羯人……”   “还真是聪明得很。”刘俊竟笑了,“很好,孺子可教。”   时节觉得刘俊在说反话,依旧吓得浑身发抖:“奴婢知错了……求首领饶奴婢一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真的不敢了?”刘俊托起时节的下巴,盯着他看。   “真的不敢了……”时节一边哭嘴唇一边抖,鼻子尖透着红,连眼仁都在颤抖。好像真的怕极了。好像真得再也不敢了。   可刘俊猜再有下次机会这人还是会想着法儿地向上爬。刘俊把手放在时节的脑后摸,果然是有反骨在的。   “这哭得多漂亮,多动情——”刘俊的手从时节的脑后移动到脸颊,仔仔细细地欣赏着眼前的人,“我那母亲演得要是有你一半好就好够了。”   “奴、奴婢真心实意……绝、绝无半点欺瞒首领……”   “好了——”刘俊拍拍时节的脸颊,“去洗干净、赶紧回来伺候,几日没见我都想你了 。”   事情越来越出乎时节的意料——他以为自己杀了老管家是大忌,刘俊会怪罪,可刘俊没有怪罪。他以为那日刘俊不仅没否定自己求金一瑜提拔、反而说自己聪明,那便是默许自己撺掇自己的势力,可刘俊见到那写羯人明显又不高兴了。他以为刘俊会罚自己,可被打的却是有些无辜的金一瑜。   如今唯一能确定的是自己这脸刘俊还没看腻,自己这身子刘俊还想再用几次,于是时节赶紧跌跌撞撞地出门去清洗,洗完身子后在手上摸了大把的膏油以防刘俊觉出自己的手变粗了。而后赶紧往回走,生怕刘俊改了主意。   可回到刘俊那里房间里竟凭空多出了许多人来。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与刘俊对面坐着,几个年轻的女子在他们面前站着。这阵仗显然是在给刘俊挑新的床伴。   既然想找女人了刚刚直接说不就好了,偏要说要自己陪床、要自己去洗、要自己以为他还没厌恶了自己……其他人只是折磨肉身,这位刘俊却专折磨人心。时节心里一阵委屈,站在门口眼泪噼里啪啦地向下掉。 第10章 真心   那些女人倒不是刘俊自己叫的,只是时节刚出去不久韩芷兰就凑巧带着五个女子进来,要给刘俊挑个陪床的。   刘俊也没有要留下个女人陪床的意思,只是恍惚间意识到自己从来没对那个女子有过情欲。虽说现在男风盛行,但也没有谁是只喜欢男人不结婚生子的。过去一心扑在重秋身上倒是也能理解,怎么现今还是对女子一点也不惦记?刘俊想确认自己是不是真对女人不感兴趣,于是也没立即让那些女人走,留在眼前打量。   光看模样倒是也有偏好的,刘俊觉得左边第二个最是好看,眼睛亮、鼻子挺、嘴唇厚,身材倒是最喜欢最右边那个,腰细,屁股翘。可纵然知道这些是美女,却没有那种想扒光她们衣服与她们云雨的兴趣……   正琢磨着自己对女子完全没有情欲算不算正常的时候,时节洗得湿哒哒地回来了,衣襟被头发上的水打湿贴在身上,若隐若现地显出些身体的轮廓,刘俊一见竟有些把持不住。正打算遣散眼前这些人把时节抱到床上,却看见时节抽搐着肩膀站在门口哭了起来。   刘俊惊讶了一瞬便猜出了时节的小心思,不禁失笑、招手叫时节过来:“过来,这五个女子我觉得都不错,有些挑得眼花了,你帮我看看。”   时节哭着扑到刘俊怀里,跪在地上抱着他的腰痛哭不止:“首领……奴婢知道错了、奴婢真的知道错了,您别不要奴婢……您别不要奴婢……”   刘俊被怀里的人蹭着胸口笑个不停:“怎么?我要了你就不能再要别人了?”   时节一怔,哭声突然就停了,可只停了片刻更加汹涌的眼泪又流了出来——时节被问了才发觉,自己竟真的是不想刘俊身边有别人的,刚刚抱着刘俊哭的时候还想只要刘俊别不要他,他绝不会再去觊觎什么功名利禄,就在刘俊身下当一辈子的奴隶也好。   到底还是对他动了私情。   “可以的……首领想要多少都可以……要谁都可以……”时节觉得自己的心好疼,好像硬生生被人挖出去、撕碎了似地疼,“只要首领别不要我……都可以的……我怎么样都可以……首领别不要我……”   刘俊见时节哭过好多次,可这次似乎与以往都不同,而且,他是不是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自称‘我’?   时节这种想忍又忍不住哭得样子实在惹人怜惜,刘俊忍不住哄他:“好了好了,几时说了不要你了,别哭了好不好?”   刘俊这边态度软下来,韩芷兰却皱起了眉,问:“俊儿,这是?”   “哦——这是时节,”刘俊笑答,“我从洛阳带回来的男宠,今夜有他陪着了,母亲带来的这几位就先免了吧。”   听到那些女人是韩芷兰送的、并且刘俊不是很喜欢,时节的哭声逐渐变缓,抬起头眼泪汪汪地仰视着看刘俊的表情,刘俊低头看了眼时节,笑得越发宠溺。   可韩芷兰的眉头却皱得更紧:“洛阳带回来?你就是因为他坏了和长公主的婚约的?”   “是。”刘俊把时节拉进怀里抱着,五塞原的天气实在是冷,时节穿得又少,刘俊怕他再跪下去要得风寒。   “你怎么还把他带回来了!”韩芷兰提高了音量,“这种祸国殃民的东西!若不是他……”   “母亲!”刘俊不耐烦地打断韩芷兰的话,“你来给我送女人便已经是多余,教训我的话更是没必要。早些抱着弟弟睡觉去吧。”   听出刘俊对自己的母亲并不亲近,时节胆子越发大了,思忖着刚刚没看清刘俊母亲长什么样,趁着韩芷兰还没被赶走扭头去看。不出意外地对上韩芷兰厌恶的眼神后也没慌,假装害怕地把刘俊抱得更紧了些。   韩芷兰走出了门时节还在假装害怕:“首领,奴婢刚刚惶恐忘记了礼数,是不是冒犯到王太后了?”   “这就不哭了?”刘俊捏时节的脸,“真是长了张狗脸,说变就变。”   时节娇羞地扯扯嘴角:“奴婢犯了好多错,怕首领怪罪惶恐不能自已——首领还是责罚奴婢吧,奴婢认罚。”   “以后不许说什么请责罚之类的废话,”刘俊扯开时节的衣服,手在他平坦的胸部又揉又捏,“我想罚你自然会罚,用不着你叨念。”   刘俊之前从没仔细摸过时节的胸,今天突然对这片皮肉起了兴趣,捏着时节那两个小小的乳头反复揉搓,时节觉得这肯定和刚刚看过女人脱不了干系,因而别扭地不想让刘俊碰,可刘俊压着时节的肩膀不许他动,还变本加厉地用舌头舔,用嘴吸。   “呜——”时节委屈地哼叫——胸前的茱萸比别处还要敏感些,被刘俊折腾得又疼又麻。   刘俊趴在时节的胸口抬眼对着他笑:“刚开始还是软软的,碰两下就变得硬邦邦了呢。和这里很像嘛——”刘俊说着手又伸向时节的胯下揉搓。   “唔——”时节又呻吟了一声,感觉自己被调戏了,不由地羞红了身子。等自己那小兄弟被刘俊完全揉搓硬了时节才恍惚想起自己的身份,顿时有些惶恐——该是自己在床上伺候刘俊的,怎么能这么等着主子伺候?   时节舒展腰肢摆出个好看得曲线,而后水蛇一样缠到刘俊身上,一边解刘俊的衣裳一边舔舐刘俊露出的皮肤,一路从胸口舔到小腹,原本打算含着刘俊的肉棒调会儿情的,可那里早已血脉喷张,等不及调情便钻进了时节的肉里。   “外面真是冷,”刘俊一边动作一边调侃,“还是你里面暖和。”   “首领真坏……”时节娇喘着扯来被子将两人一起蒙在被子下,黑漆漆的小空间里温度迅速地上升,眼前一片漆黑、外面的声音也被阻断,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交媾的酥麻与撞击的爽快。   刘俊丝毫没有停歇一路高歌猛进直到高潮,射完了就直接枕着时节的胸口小憩。时节被折腾得喘不过起来,想扯开被子喘口气,可刘俊不愿意,小孩子撒娇般吼了一声又把被子捂到头上。时节哪敢和刘俊争,乖乖地和他一起缩在被窝里。   刘俊抱着时节蜷缩成一小团,问:“你说娘胎里面是不是和这差不多?明明又黑又湿又热,但莫名地觉得安全又舒服。”   “应该是吧。”时节应和了一声,也缩起身子和刘俊抱成一团。   刘俊又问:“你见过自己爹娘吗?”   “没有见过……”时节略微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听说我娘是相公馆对面的青楼的舞姬,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爹爹不知是谁。”   刘俊揉搓时节的头安抚,顺便换了个话题:“你有过中意的女人吗?”   “时节心里只有首领一个人。”   时节的真心话脱口而出,刘俊却并不把那当真,笑道:“你说话倒是滴水不漏。”   “奴家说的是真心话。”明知刘俊不会信,时节却还是小声又说了一遍,“奴家心里只有首领一个人。”   两人久违地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神清气爽地准备即位典礼。   刘俊在洛阳多穿汉衣,这是时节第一次见刘俊穿胡服——短衣长裤显得刘俊越发高大,头上的金冠与貂尾则愈发衬出刘俊的野性,看着眼前自由自在、放荡不羁的刘俊,时节不禁觉得洛阳的礼制、汉人的长袍不适合刘俊,现在才是刘俊原本的样子。   “盯着我看做什么?”刘俊戳时节的额头,“喜欢这衣服?”   时节笑着摇头:“奴家只是喜欢看大单于,情难自已。”   “嘴巴真是越来越甜,”刘俊揽过时节在他嘴上亲了一下,随后对身边的侍从招招手,“去给他也准备一身匈奴的衣裳。”   时节本就瘦,穿上紧身些的胡服反而显得更瘦了,刘俊歪头想了一会儿给他配了件狼皮大氅,毛茸茸的看起来顺眼了许多。灰白色的狼毛也很衬时节那光滑红润的皮肤,可惜时节身上身上衣服裹得演示,要是再多露出些皮肉出来一定更好看……   刘俊正对着时节的新装扮想入非非,韩芷兰走进了屋子:“狼是我匈奴首领的象征,只有贵族才能穿戴狼皮。”   刘俊根本不接韩芷兰的话:“母亲找我什么事?”   韩芷兰坚持要劝刘俊:“色令智昏,多少王侯将相都败在了色上……”   “母亲现在开始教育我实在是晚了些。留着时间去教弟弟吧——对了,让弟弟做质子的奏折我已经送出去了,不出一月母亲和弟弟就该启程去洛阳了,母亲早点做准备。”   “都说汉人最重孝道,可你怎么在洛阳修出这铁石的心肠!”   “呵呵——”刘俊嘲讽地笑,“洛阳什么样、汉人什么样、母亲去了就知道了。到时候您也就知道我为什么变成这副铁石心肠了。”   “大单于是我见过心肠最好的人。”时节突然插嘴。   “多嘴。”刘俊没因为时节的话高兴反而斥责了他。但时节也并没有泄气,嘴虽不说话,眼睛却气势汹汹地盯着韩芷兰看。   气氛一阵尴尬,空气安静了许久。刘俊轻叹一口气,问:“母亲没有别的事情了?”   韩芷兰愤愤吸气,勉强保持了平静:“按照祖制即位典礼前会有比武大会,是个认识族里勇士的好机会。”   “我知道。”刘俊的父亲第一次去洛阳见刘俊便和他讲了这个比武大会的事情,告诉他只有部落里最强壮的勇士才有资格做大单于。   七岁的刘俊挺起胸膛说自己一定会成为最强壮的勇士,父亲冷笑着要身边的侍卫去试试刘俊的身手。侍卫毫不留情地扯脱臼了刘俊的胳膊,刘俊想哭却不敢哭,倔强地冲向侍卫、想用头撞侍卫的腰,可侍卫一脚踢飞了刘俊,刘俊又断了一根肋骨。   第二天父亲就启程回了五塞原,刘俊发了三天三夜的烧,要是没有重秋照顾可能就死了。   韩芷兰不知道刘俊的思绪万千,依旧说着自己要说的话:“族里的姑娘也会去观战,你留意一下,若是有看得上眼的娘去给你说亲,在我离开前你们就可以成婚。”   “母亲是想我快点成婚、快点生出儿子,然后再送那个襁褓中的孩子去洛阳,换回你和弟弟吗?”   “你一定要把我想得如此恶毒吗?”韩芷兰眼睛红了,“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怎么会对你没有一丝感情?你以为我想送你去做质子吗?那些都是逼不得已啊!”   “我懂母亲的苦楚。我给你找过很多很多的理由。可我在洛阳整整十六年,母亲怎么连封书信都不曾写?”   韩芷兰的眼泪滚滚落下。刘俊为自己感到悲伤,却丝毫不因那些眼泪而动容:“母亲哭起来不好看,还是别哭了。”   韩芷兰啜泣着离开,刘俊也并没有因为韩芷兰的离去而高兴,把必须做的事情做完便坐在窗前对着月亮若有所思。时节不敢打扰,跪坐在刘俊身边,头枕在刘俊腿上,默默地陪着他。   那些爱吟诗的客人说月亮是思念的象征。刘俊在想谁呢?   良久之后,刘俊摸了摸时节的头,说:“去磨墨。”   有了上次的经验,时节不敢再多放水,只放了一点点就抬头看刘俊。   “再放一些,大概要现在的三倍。”   时节点点头,放好水,拿起墨,认认真真地开始磨。   “不会写字?”   时节抿着嘴摇摇头:“不会。”   “识字呢?”   “只认得几个。”   “将来有空闲的话我教你写字吧。”   “好!”时节看着刘俊开心地笑,“谢大单于。”   时节很高兴,在他看来识字的人总是比不识字的高一等,世家公子都是识字的,不识字的商贾有了钱也一定要让子女识字,识字的下人可以做体面的差事,甚至在青楼里会吟诗的妓女小倌也会被人过看一眼。   时节一直想识字,如今不仅有了机会还是刘俊亲自教,他怎么会不高兴。   时节高高兴兴地磨好了墨,笑嘻嘻地看刘俊提笔写字。他以为刘俊会写许多字,却没想到他只写了六个字便停了笔。   而那六个字时节刚好都认得——重秋,刘俊想你。   满腔的喜悦顷刻间便散了,时节觉得心里被压了块大石头,闷闷的,疼疼的。   那夜依旧是被刘俊搂在怀里,时节闭眼听着刘俊的心跳却怎么也睡不踏实。他怀里抱的是自己,可他心里想的是重秋。他会教自己识字,可教他识字的是重秋。   我是他的洛阳城,可他并不喜欢洛阳城。他喜欢在洛阳城里遇见的那个人,可那个人早已离开了洛阳城,那洛阳城于他而言算是什么呢?我于他而言又算什么?   想了一夜也没能得出什么结论,可晨起披上那件尊贵的狼皮大氅时节的心情还是好了许多——就算刘俊没那般喜欢自己,但还是宠着自己的,如此便该知足,不该再去贪图更多。   到了比武大会的场地、看见那些打扮得漂漂亮亮贵族小姐们后,脑子里‘该知足’的声音越发强烈,一般的富贵人家尚且有三妻四妾,刘俊在洛阳是大将军,在五塞原是大单于,怎么可能只有一个人陪着。身边有别的男男女女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心里有别的男人,也是正常的事情。   按常理来说,即位典礼之前的比武大会一般只是场助兴的节目,大家热热闹闹射箭摔跤、庆祝新的大单于即位罢了,‘只有最强壮的勇士才能继承大单于’不过是个彩头,没有谁会真的和大单于的继承人争胜负。可到了刘俊这里事情似乎有些不同,那些不服刘俊即位的韩兆旧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卯足劲要让刘俊下不来台。   刘俊并不怕他们,十二岁再见那个把自己打伤的侍卫的时候,刘俊很轻松便打败了他,如果不是父亲拦着刘俊能徒手把他的手脚拆下来。那时候的父亲突然变得和蔼,反而教育刘俊要与人为善,不要太记仇。   刘俊觉得自己算得上一个孝子,父亲叫他好好练武他便好好练了,父亲叫他要与人为善,他便只杀了韩兆一个,其他的能留的都留了下来。可就算不记仇也没有让他们一直嚣张下去的道理。   一个高黑胖子在擂台上冲着刘俊大喊:“鲁圆想要挑战大单于!”   “你不配和我比。”刘俊不屑,拍了拍时节的后腰,“你去。”   “奴家?”时节惊讶,他以为刘俊不会再给他舞刀弄枪的机会了。   “嗯,放心,那胖子只是长得吓人,肥肉太多动作肯定不快。”刘俊小声地指导时节,“想办法绕到他后面一刀了结了就行。”   时节还是有点不敢信,直到赵岚把双刀递给他他才将信将疑地脱了大氅、走上擂台。周围的人颇为震惊,不少人毫不掩饰地对着时节指指点点,他是小倌,他是男宠,他是杀害老管家的凶手,各种流言蜚语、诅咒谩骂瞬间填满了时节的耳朵。   时节不在乎那些难听的话,相反地他因为那些话而变得兴奋——他知道自己能赢,周围的人此时有多厌恶他,一会儿就会有多震惊。而这震惊就是刘俊给这些人的一记耳光。时节很乐意替刘俊打响这记耳光。   高黑胖子挥着三尺长的大刀向时节冲来,而时节一个闪身绕开刀锋、顺手抓住高黑胖子的肩膀、稍微借力便腾空跃起、而后时节手上的短刀砍上高黑胖子的右肩、并且借着时节身体下落的力道从肩膀到到后腰划出一道两尺长的口子。   几个动作不过片刻,周围人对时节的谩骂还没说完黑胖子已经满身是血地躺在了地上。四座震惊,原本嘈杂的比武场瞬时变得鸦雀无声,只有高黑胖子痛苦的呻吟在空中回荡。   “大哥!”好一会儿后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冲上擂台去给高黑胖子处理伤口。潦草地包扎一下后四个人把高黑胖子抬下擂台,最先跑上来的高黑胖子的弟弟不甘心地瞪了时节一眼,转头也要跟着下擂台。   “等一下。”刘俊叫住了那个人,“不替你哥哥向时节道个谢吗?”   “道谢?”高黑胖子的弟弟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那一下原本可以把你哥哥整个胳膊砍下来的,手下留情只砍开些肥肉,连筋骨都没伤,你不该谢他吗?”   刘俊故意说了大话,时节身体灵活有余但力气还是不足,根本没有本事砍下那大胖子的胳膊,而且刚刚是有侥幸在的,那高黑胖子反应再稍微快一点时节就要失手了。但时节的本事刘俊知道、时节自己知道、和时节一起行军的人心里也有数,但五塞原的贵族们可不知道,被刘俊这么一说全都吓破了胆子,高黑胖子的弟弟满心不甘却只能红着眼眶向时节道谢。   时节礼貌地回了句不谢,恭敬地送手下败将下去,静静地立在台上等下一个对手上来。可韩兆的旧部大半都被吓破了胆,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上台。   等了许久终于上来一个人,身材中等,皮肤发红,留着长长胡子,手上提着一把剑:“在下司徒催,向小兄弟讨教。”   时节听赵岚他们说起过司徒催,听说是死去的韩兆的老师,被尊称为匈奴第一剑客。时节知道自己不可能打得过眼前得人,但牛皮已经吹出去,不交手就下台可就要伤了刘俊的面子,时节咬咬牙向司徒催作揖行礼,准备交手。   但客套话还没说完刘俊就轻功跃上擂台,站在了司徒催和时节的中间:“他打不过前辈的,让我亲自来向前辈讨教吧。”   司徒催不是个刻薄的人,也没打算欺负时节,做了个请的动作让时节离开。   时节还没来得及走回看台身后的刘俊和司徒催就已经开始交手,时节定睛去看时已经刀光剑影打成一团,那动作实在太快、时节完全看不出谁技高一筹,着急地扯赵岚的袖子。   “放心——”赵岚头微微向时节偏,但眼睛依旧紧盯着台上,“大单于在让着司徒催。”   时节不敢完全信赵岚的话,那个司徒催叫匈奴第一剑客,听起来挺厉害的,虽说刘俊是出了名的骁勇善战,但带兵打仗和单打独斗还是有区别的,万一那个司徒催为了给韩兆报仇下死手怎么办?   时节正担心着,只见司徒催的剑直冲冲地刺向了刘俊的脖子,刘俊身躲开了他又把箭横着向刘俊的脖子砍,刘俊虽然及时把刀横在自己的颈旁挡住了挥过来的剑,可司徒催并没有就此罢手,用上力气把剑向刘俊那边推,眼见着剑锋一点点向刘俊那边靠,时节几乎要喊出声来。   “前辈可真是一点也不让着我。”僵持中的刘俊勾起嘴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接着众人听见咔哒一声、竟是司徒催的剑碎了,司徒催怒吼着握着残剑向刘俊刺,而刘俊闪身躲开、抓着司徒催的胳膊凌空而起、转瞬后刘俊落地站稳,而司徒催的右臂伴着喷涌而出的鲜血与哀嚎也一同落在了地上。   匈奴部落尚武,人们最是崇拜武功高强之人,那日刘俊亲手砍下了司徒催的右臂,韩兆旧部的造反之心也像那臂膀一样彻底断了,部落上上下下不再有人敢对刘俊有丝毫的质疑。   半月之后洛阳来的圣旨果真到了,韩芷兰带着幼子一同上京做质子。而负责护送的竟是金一瑜和那六百羯人。   韩芷兰不愿意:“为什么护送我们的全是羯人?我匈奴部落好男儿那么多,大单于竟一个也舍不得给吗?”   “母亲不要冤枉我,这金一瑜一直是我的得力手下,我最信得过。母亲放心,我是绝不可能害你与弟弟,害你是大逆不道要遭天谴,害弟弟,我将来有了儿子又要送去京城,我可不愿意。”   韩芷兰被刘俊说得哑口无言,在一边听着的时节则开始了疯狂的思考。   时节以为刘俊忌讳羯人抱团会把那六百人拆散了,却没想到那些人竟一直在一起训练,最后还金一瑜带着。难道刘俊并不介意羯人抱团?那他当初为什么要罚金一瑜?   “你偷偷在心里打小算盘的模样真是可爱。”刘俊把时节拖进屋里、按在墙上、手伸进他的衣襟在左胸来回摸索,“怎么样?想明白了吗?”   “奴家想要的大单于都可以给,但奴家不可以自己拿。”这不是什么高深的道理,时节听许多人说过,也自以为明白,可真需要用这道理时偏偏又忘了,直到此时才突然想起来。   时节答对了,像是奖励,刘俊亲了时节的脸颊,又把他抱到桌上,还扯开他的衣裳抚摸他赤裸的皮肤:“真是副漂亮的身子——早就想在白天好好看看,今日总算得到了机会。”   时节妖娆地抬起腿搭在刘俊的肩膀上,流转的眼波划过刘俊的脸落在自己的小腿上。那里有一团淡淡的白色的疤痕,是那天在王太保府上被弹珠射穿留下的。时节用了最昂贵的药膏去抹平它,因而它才能像现在一般不明显、更不狰狞,甚至像朵盛开在腿上的白牡丹。   可无论那疤痕多不显眼,时节心里是记得它的。不像刘俊,早把那天的事情忘干净了。   为何会忘记时节心里也明了——那天有重秋坐在身旁,刘俊哪里会记得别人。   都是聪明人,刘俊被如此提示自然想起那天在王太保府上时节是光着身子的事情,歪着头笑:“胆子真是越来越大,还怪罪起我来了?”   “奴家不敢。”时节的腿盘住刘俊的腰,借力起身后手又揽住刘俊的脖子整个人都挂在刘俊身上,“奴家只是想找个由头、让大单于多疼疼奴家。”   “我不疼你吗?”刘俊一手揽住时节的腰稳住他身体,一手拖着时节的屁股肆无忌惮地揉搓挑逗,“还想要我怎么疼你?”   还想要你的一颗真心——时节的话到嘴边却不敢说出口,怕刘俊笑话他贪心——时节把头埋进刘俊的颈窝,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把那贪得无厌的话压回心底:“时节想一辈子都跟着大单于,行吗?”   “真的?”刘俊把指头探进时节的菊穴,“不想做羯族大英雄了?”   “想。”时节把手探进刘俊的衣裳,贪婪地抚摸刘俊结实的脊背,“若是大单于只许时节选一个,那时节想选一辈子在大单于身边。”   “我并不喜欢听甜言蜜语。”刘俊将自己的男根抵在时节的穴口,“我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嗯……”时节缓缓下沉身子,将刘俊的肉棒吞进身子里,“奴家的一片真心,大单于感觉不到吗?”   “感觉到了——”刘俊揽住时节的腰猛地向上顶,“又暖又紧,舒服得很。”   “啊……”时节婉转地呻吟,“大单于……将来时节老了、丑了……求大单于不要赶我走……啊!”   刘俊猛烈的穿插打断了时节的话,时节的身体随着刘俊的动作上下晃动、仿佛水中漂泊的浮萍,生死浮沉全凭刘俊掂量掌控。   撞击带来的快感使他的呼吸急促、大脑昏沉,可他还是一边呻吟着一边试图把话讲完:“大单于留下奴家吧……奴家很机灵的……将来就算人老珠黄……也、也能给您当个管家……”   刘俊觉得时节一面娇喘一面费力讲话的模样颇为有趣,一边笑一边操一边还和时节聊起了天:“你杀了我的管家,就是为了顶他的位子?”   “啊!啊啊啊……”这由下而上的穿插让时节抖得厉害,他本能抓紧刘俊,又报复般地抓着刘俊的皮肉不放,指甲都嵌进肉里,“您知道奴家的意思的……您知道的……您就说一句……就说一句……就随便说一句也不行吗?”   “你想听我说什么?”刘俊不在乎背上那点疼,可他报复心重,时节抓他的背他便咬时节的脖子,牙齿也嵌进肉里,流出血来。   “啊——”快感与痛感侵蚀着时节感官,令他手脚酸软、抖个不停,可他脾气倔强,还是想要得到一句缥缈的承诺,“时节……想要您说……您永远不会赶我走……”   “我何时说过要赶你了?”刘俊自觉拗不过怀里的人,把他放到桌上,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可您也没说过不赶我走。”时节盯着刘俊的眼睛执拗地回答。他知道自己的坚持很是可笑,可他还是不肯放弃。放弃了便是可悲。   “好——我答应你,”刘俊又开始猛烈地操干,“绝对不会赶你走,满意了?”   “哈、啊啊……”时节笑着、抖着、呻吟着,明明还是一样的以色侍人、卑微下贱,可心里却仿佛有了光亮,未来仿佛有了盼头。 第11章 回京   那日时节与刘俊从晌午一直做到半夜,实在疲乏了才相拥睡下。第二日睡了个大懒觉,晌午起床神清气爽、精神百倍。开了这个好头,时节的日子也是越过越舒心。   过去时节觉得舒心这事是比出来的,有人舒心便一定有人不舒心。好的客人就那么几个,你接到了别人就接不到,权倾朝野的官就那么几个,你得意了别人就要失意。主子舒心是因为有下人忍着难受伺候,下人能舒心那一定是欺负了更下面的人,短暂地获得了高人一等的错觉。   来了五塞原时节才知道,传说中平淡的幸福竟然是真的。刘俊把羯人都派到了洛阳,时节自觉地断了带兵当将军的念想,但刘俊还是许他练武的,不花心思向上爬、每天无忧无虑地骑马打猎也开心得很。   读书的事情虽有些剑走偏锋,但却顺利得超出预想。刘俊是个没耐心的,教了两天之后嫌烦了就打算把时节扔进学堂,却发现匈奴部落里竟没有个像样的学堂,于是把贵族家里的教书先生都笼络到一起,办了个大学堂,百姓也有了把孩子送去读书的机会,纷纷拍手叫好,民间还流传起了夸赞刘俊的民谣。   时节日子过得顺脾气也跟着变得好起来,不仅对贵族们笑脸相迎对下人也和颜悦色,时间久了也得了个不恃宠而骄的好名声。   时节真是喜欢极了现在的日子。   当然,世上没有事事顺心的,每每驿站有人送信来时节都不太高兴。   洛阳那边来信说得都是些坏消息,不是有灾民暴动就是有王爷大动干戈挣摄政王的位子,刘俊因为担心钱胜而眉头紧锁,时节则因为刘俊的忧愁而忧愁。   长沙那边则是好消息太多,听得时节嫉妒心四起。   时节本以为刘俊对重秋是十成十的单相思,却没想到那重秋竟私下撩拨刘俊!那日刘俊写了六个字说想重秋,重秋竟洋洋洒洒回两页纸的骈文!刘俊看了又看读了又读,一遍又一遍地说重秋心里是有他的。   从此刘俊得了空就给重秋写信,办了学堂这样的大事要写,打猎收获颇丰这样的小事也要写,若不是五塞原距离长沙太远、回信来的太慢,刘俊怕是要每天一封信。   这日的信十分不同,驿卒喊着“八百里加急!匈奴大单于刘俊接旨!”直接骑马冲进了猎场。   刘俊皱了皱眉,直接夺过了那本该跪着接的圣旨。时节凑过去瞥了眼圣旨,却发现这本该从洛阳发出来的圣旨上竟然是长沙王重秋的笔迹。   皇帝的九弟楚王与皇帝的九叔赵王在家宴上打了起来,一路从皇城里厮杀到封地,皇帝被两伙人掳来掳去,如今已经生死不明,钱胜大将军急匆匆从河北回来护驾却被赵王的军队堵在了路上,旁边的齐王看见了热闹也带兵向洛阳城里冲,几个王爷杀成一团彻底乱了套。   皇城大乱正统旁落,长沙王重秋决定不再袖手旁观北上洛阳,誓要杀退这几个造反的王爷、救出皇帝、恢复正统、还天下百姓一份安宁。可钱胜已经被困住了,没有大军撑腰哪里平得了叛乱,因而有了这封召刘俊回京的‘圣旨’。   “告知三军,今日不必当值,回家与家人道别,明日一早随我上京护驾博功名。”   大列欢欢喜喜地收拾好了行李,他日盼夜盼终于盼到了回洛阳的机会:“总算回去了!终于要回去了!付家姑娘今年都十六了,我要是再不回去她肯定要嫁给别人了!”   时节心里烦得厉害:“说了多少遍,付家姑娘是良家女,看不上你的,怎么就是不信!”   “可我和之前不一样了啊!”大列扬起脖子挺起胸,“我会骑马打仗了!大单于说了人人都可以博功名,我也行啊!”   时节恼了:“就你那点子三脚猫的功夫博个狗屁的功名!丢了命可就什么什么都没了!给我安生些!”   大列晃了晃头:“我不行、我可以靠你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嘛,你有了功名我不就跟着水涨船高了。”   “我不会有功名。”   “你为什么不会有?”大列着实疑惑,“前几天我看着你功夫已经不输赵岚了呀,他都是个军头了,你就是当个小将军也不过分啊。”   时节安定了两年的心又开始躁动忐忑,在五塞原他可以安心当个男宠,可回了洛阳日子还会安生吗?刘俊是五塞原的天,没人敢动他的男宠,可到了洛阳少不了要和各路神仙斗法,刘俊还护得住他吗?重秋也回洛阳了,刘俊还想护着他吗?   时节觉得是时候向刘俊讨个实权了,可突然出征刘俊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时节在他身边转悠了大半天也没找到个说话的机会,第二日一早就又稀里糊涂地踏上了回洛阳的路。   在刘俊心里回去帮重秋的忙要比回五塞原争自己的大单于之位重要得多,一路上行军极快,驻军时也几乎不休息,不是听战报就是看地图,人还没到心却早已经到了战场。如此专注战事自然是没心思惦记性爱缠绵之类的事情,时节和刘俊私下说话的机会少之又少,自然没有什么讨要兵权的机会。   从五塞原到洛阳必然会路过赵王封地,本以为要与赵王的军队交手,却没想到赵王已经被楚王杀了,钱胜的大军因此也得了机会突围杀回了洛阳城。   时节以为大将军已经回城,刘俊该安心一些才对,可刘俊却说楚王与重秋一向不和,而封地又距离极近,楚王得势对重秋是极大的不利,不仅没有安心反而下令昼夜兼程,要尽快赶到洛阳去。   两年前时节从洛阳到五塞原用了将近两个月,如今从五塞原赶回到洛阳却只用了二十二天。   南城门被齐王占了,刘俊不想在与重秋回合前无故折损兵力,于是避开齐王眼线绕路去西明门进城。洛阳城外一直热闹,往来商人络绎不绝,如今却是落败不堪,原本的酒铺和客栈被抢的抢砸的砸,连周围的树都遭了殃,砍的砍烧的烧。   大列不安地四处望,发现付家的小酒铺被烧瞬时瞪大了眼睛,扯时节的衣角,眼泪汪汪地盯着他看。时节知道大列的意思——他惦记付家姑娘,想去那堆废墟里翻翻找找,无论能不能帮上忙,至少可以落个安心。时节自己也是和付家父女交好的,也想上去看看。   可行军路上军令如山,哪能私自脱离队伍去做自己想干的事情,时节瞪了大列一眼不许他乱来。大列一向听时节的话,被否定了也还是咬着嘴唇不敢在人前出声,可心里实在委屈,眼睛竟然红了。时节心疼大列却无能为力,扭过头来不看他。   守西明门的是钱胜的人、刘俊的旧部,见匈奴的军队来了立即开了城门,守城的军头大哭着跑向刘俊:“大将军!您来了!小的今日早上得了消息,齐王昨晚闯进了皇宫把楚王杀了,说是找到了皇上……”   刘俊并不关心军头说的这些,问:“长沙王呢?在哪?”   “长沙王两日前渡过了洛河,在永宁寺驻兵,之后就没了消息,想来是被围困住了,只是不知道是楚王的兵还是齐王的兵……”   “管他是谁的,都是反贼,都要死。”刘俊对军头下命令,“把你的那些传令员都用上,告诉城里那些魑魅魍魉,我刘俊回来了,投降要趁早,不然格杀勿论。”   时节觉得刘俊这命令下得响亮,却并不明智,匈奴大军这边虽然骁勇善战但对方毕竟人数更多,而且早就埋伏在了城里占了地利,如此大张旗鼓地宣战完全是打草惊蛇。   刘俊继续进行自己的部署:“容才,你带左军留在这里,辅助军头护住西门。季浩英,你熟悉洛阳城的路,带中军人从小路迂回到永宁寺去,探清楚寺里的情况,要是遇见长沙王了就听他指挥,若是没看见就立即带着兵与我汇合。剩下的人随我杀进皇城。”   听了刘俊的部署时节立即明白,刘俊是故意打草惊蛇,故意让城里的各路人马都找上自己,如此一来无论重秋在哪都会变得安全些。   时节回头看了看大列,大列立即挺直了腰。时节知道大列想留在城西门这,他想找付家姑娘,时节也想让他留在这,刘俊为了重秋安全不惜以身犯险,跟着刘俊太危险,西门这里比较安全。   “大单于。”时节终于开口,“让大列留在这里吧?”   刘俊露出一瞬的惊讶,但马上回答:“行。你们两个留下。其他人跟我走!”   “只让大列留下就好!”时节怕刘俊误会,“时节跟着大单于!”   大列听了忍不住大声反对:“我不自己留下!我跟着主子!”   “别添乱!”刘俊立即烦了,皱眉看了时节一眼挥手示意众人出发。   时节吓得缩了下肩膀,赶紧跟上刘俊,刘俊又侧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继续赶路。时节被刘俊看得心里委屈,回头看了看跟着来的大列,心里越发难受——大列忠于自己,哪怕不情愿也还是要跟着自己走,而自己忠于刘俊,哪怕害怕还是要跟着刘俊走。可自己到底是心疼大列、担心大列的,刘俊呢?会分出一点点担心给自己吗?   刘俊带着浩浩荡荡的匈奴大军在城里招摇,很快就招来了各路士兵的阻截。来人自报家门说是齐王的部下,还说皇帝已经封了齐王为摄政王,再反抗便是欺君造反。刘俊当然不理睬这些说辞,直接拔刀开战。   齐王的军队算得上精良,但在刘俊面前还是差了些,不到半个时辰就死伤大半,军头畏惧带着兵先行跑了。   刘俊继续向着皇城进军,不久就遇上了第二批阻截。这些人兵甲与上一批人不同,显然不是齐王的人,问了来历才知道这是楚王的旧部,刚刚被齐王招降。   “齐王这是白白让你们送死。既然楚王死了,你们不如直接跟了我。”   刘俊好心劝降对方的将领却并不领情:“齐王是皇姓贵胄,皇帝的堂兄,你算什么!”   刘俊灿烂地笑利落地挥刀,两军瞬间厮杀成一团。时节厌恶极了那个语出不逊的将领,一次又一次地向前向前冲想要取了那人狗头,可将领身边有不少人护着,耽搁了半天也没能靠近那人。   “不要因为一时赌气坏了大事。”刘俊得了空来到时节身边提点,“对面西北角薄弱,向那里突破。”   时节不甘心:“不是要擒贼先擒王吗?我要先弄死那个狗嘴!”   “只咬着兵法教条做事是纸上谈兵,得不到好下场的。去西北!”刘俊没空给时节解释太多,下令转换队形向西北进攻。   事实证明刘俊的判断没错,匈奴大军成功从西北侧突围,又寻到一处巷口做关卡,把楚王残部阻截到巷子外。此时天已经黑透,两军暂且僵持各自休息。   时节忍不住问刘俊:“按理说齐王的军队该比楚王的厉害些,可奴家怎么觉得楚王的军队要比齐王的难缠许多?”   刘俊反问:“你为什么觉得齐王的人该比楚王的强?”   “齐王杀了楚王啊。”   刘俊笑:“虽然都是动武,杀一个人和打一场仗区别大得很,齐王能杀了楚王并不代表他比楚王强。你们相公馆是只要长得好看就能做头牌的?”   时节眨巴眨巴眼睛羞红了脸,低下头不说话了。   刘俊揉搓时节那耷拉下去的头:“我不太会教人,自己在旁边看着吧,你聪明,看得多了自然就会了。”   时节惊喜地抬头,可刘俊的眼睛已经看向了别的方向,若有所思。时节猜他正在想他那个会教人的老师,于是雀跃的心情平静了许多,没再开腔去打扰刘俊的思绪。   第二天恶战继续,皇城那边的齐王军队也出来攻打刘俊他们,匈奴军被两面夹击越发凶险。但战场上的刘俊始终保持着理智与冷静,毫不慌乱地指挥:“继续全力向皇城挺进!都别怕,去永宁寺的中路军不久就会过来,那时被夹击的就是楚王旧部了,我们只管向前、拿下皇城!”   “是!”众人齐声应和、昂扬向前。时节混在千军万马中一面杀敌一面注视着刘俊,那人是如此的英勇无敌,仿佛发着光,只要跟着他就能获得力量与前程。   刘俊是时节的光,刘俊的光却另有其人。而这人在晌午时分带着长沙兵与匈奴兵赶来了,冲破楚王旧部的围困踏马而来。   刘俊回首,一眼便在千万人中看见了重秋,他调转马头奔向他,脸上带着无与伦比的灿烂笑容。   时节一直紧跟在刘俊身后,此刻却立在原地眼看着刘俊离自己越来越远。他可以追上去、继续跟在刘俊的身后,可刘俊的眼里不会再有他。   战火纷飞中刘俊与重秋短暂地交谈,随后由重秋发号施令:“攻城!夺下城墙!救出皇上,清君侧!”   千军万马齐整整地向着城门冲击,原地踌躇的时节被人流裹挟着向前。   刘俊这边没有爬城墙用的云梯,想要攻下城墙只能由城门强攻,狭窄的桥上挤满了人连挥刀的空隙都没有,两路人扭成一团推搡肉搏。如此情况骑马没了优势,刘俊等骑马的将领也都弃了马涌进人流。   齐王的人拼不过涌上来的联军,纷纷落入河里,攻城的人冲到城前撞开了门,乘着城门的台阶向城墙上爬。   通路越来越窄,死伤也越来越严重,心慌意乱的时节感到恐惧,他本能地在人群里找刘俊的身影,不顾一切地向刘俊靠近。他知道刘俊没有注意到他,他知道跟到刘俊身后刘俊也无暇照顾他,可此时此刻靠近刘俊是唯一能让他心安的办法。   挣扎了许久,时节终于登上城墙,空间终于开阔,眼前终于又有了明亮的光,时节再次四处张望,瞧见了正在杀敌的刘俊立即向着他奔跑。时节的眼只剩下了刘俊,心里只想着奔向刘俊,好像只要站在了刘俊的身后人生便会安全、有所依靠。   可这城墙上不止刘俊一人,到处都是杀红了眼的士兵,等时节注意到挥向自己的刀时已经晚了,他尽力去躲那刀还是砍碎了他的兵甲,他感觉到胸口一阵剧痛、随即身体便失去平衡,他想抓住什么稳住身体可周围空无一物,他以为自己会重重地摔到地上,可身后竟也毫无依靠——   他就这样坠下了城墙。   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时节的头眩晕得厉害,他害怕,他想叫喊,可胸腔被无形的力量压得死死的,他发不出声音来。   背后一阵剧痛,耳边突然静谧呼吸突然停滞,时节以为自己死了,可疼痛没有消失,心脏还在跳动,他挣扎着睁开眼,感官终于恢复了与周围的连接——他没死,他掉进了护城河里。   许多人都掉进了护城河里,死了的平静地漂在水面,活着的挣扎着向岸上游。胸前背后都疼极了,可时节还活着,他只能咬着牙在满是血污的河里挣扎。   直接游到岸边倒是不远,可岸上敌军众多自己又受了伤,怕是上岸了立即就会被砍死。因而时节要先选一个合适的地点才敢上岸,正四处张望着却看见大列站在河边一处有芦苇掩映的湿地前向自己挥手。   大列站的地方周围没人,正是上岸的好去处。时节拼了力气向那边游,而后被大列拉上了岸。   “你怎么在这?”   大列哭哭啼啼地答:“过桥的时候人太多,我把你跟丢了……我又没本事打架,被人挤到水里了,我跑到这来躲一躲,打算一会儿找你去呢,然后就看见你从城墙上掉下来……”   时节抬眼向城墙上看,城墙那么远,上面的人都是小点,可再仔细看看又觉得没那么远,他好像看见刘俊在哪了。要是在乎、用心去找,总是找得到的。   “大列,对不起……我刚刚把你弄丢了。”时节抓着大列的手有点想哭,平时总是说大列傻,此时才发现他挺聪明的,比自己聪明。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大列还是哭,“你这怎么流血了啊?怎么办?咱们去看大夫吧?你总看病的那家医馆不是就在附近。”   “是啊,就在附近。我们又回到这洛阳城里面了。”时节没了回到战场的力气,脱了兵甲叫大列帮忙简单包扎,然后向着医馆走。如今兵荒马乱医馆怕是没有开门,但药材应该还是有一些的,可以拿来用。就算什么都没有,去那里避避风险也好。   路上大列问:“我们这样算逃兵吗?”   “不算。我们不是兵,是奴,想做逃兵也做不成。”   大列有点高兴:“那就是只要大单于不怪罪,就没人追究咱们从战场上跑出来的事情了呗?大单于会不会怪罪啊?应该不会吧?他挺喜欢你的。”   会不会呢?时节猜不出。他时常得刘俊是喜欢他的,可只要重秋出现那被偏爱的感觉便会顷刻间荡然无存。他知道刘俊不可能只宠一个人的,他也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是比不过重秋的,他还知道哪怕自己在刘俊心里不是第一位,刘俊也已经是这世上对他最好的人。可所有的这一切都不能消减时节心里那股委屈与不甘。   大列突然停住了脚步,时节从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抬头看到的竟然是王太保家那位瘸子管家,瘸子管家不是孤身一人,身后跟着十几个家丁。   这相遇实在是意外,两边都是一愣。时节伤得重,不想和这个瘸子管家有任何冲突,也不想做出任可疑的动作让瘸子管家怀疑自己和王太保的死有关,可瘸子管家先于时节做出了反应:“你这个小贱人!把他抓起来!老爷的病和这个小贱人脱不了干系!”   “跑!”时节一声令下两人转身逃窜。   大列不太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一边拉着时节跑一边问:“这这这、我们去哪啊?”   是啊,前狼后虎,能去哪呢?   “回家。”   时节一边狂奔一边为自己感到哀伤。他做梦都想离开相公馆,可真的走投无路时他能回的却只有相公馆。那是他的家。   到处都在打仗相公馆自然没有开门,但战火并没有波及到花柳街,这里还是过去色彩斑斓的华丽模样,没被抢也没被砸,各个馆子的护卫们还联手组织了巡逻防止流民和逃兵闯进来。   见到逃窜过来的时节和大列巡逻的人上前阻拦,但其中有认识时节的,没忍心直接把时节拒之门外,反而上前拦住了追上来的家丁:“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伤我们花柳街的官奴?”   瘸腿管家跑得慢还没赶过来,几个先冲过来的家丁也不甚了解情况,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两伙人姑且在街口僵持,等着主事的人过来。   相公馆的老鸨李晗昱先到,看到浑身是血的时节立即皱起眉给了他一巴掌:“混账东西,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出去,搞成这个样子才知道回来!竹川馆的脸都给你丢完了!”   李晗昱这一巴掌用了十成十的力气,但时节早已顾不上这点疼,他了解李晗昱的脾气,还肯生气还肯认他是竹川馆的人那便是还肯帮他。他该跪下谢谢李晗昱的,可吊着的那口气稍微放松便再也压不住积压已久的伤痛,没能做出任何动作就直接晕死了过去。   花柳街里住的虽然都是卖身的下等人,但往来的都是上等人,因而能做到老鸨的人手上多少还是有些权势关系在的。王太保活着的时候能瘸子管家大概能在李晗昱面前嚣张一下,可如今王太保死了,王家乱成一团,瘸子管家这狗仗人势的东西哪里敢和李晗昱硬碰硬,李晗昱要把时节带回竹川馆,瘸子管家只留下一句“你们等着瞧”就暂且作罢了。   时节昏迷了将近三天,醒来便看见李晗昱在旁边陪着,可李晗昱见时节醒了反倒没了好脸色:“你那情郎呢?怎么让你落了单啊?”   “大单于在攻打皇城……”   时节的话没说完李晗昱就给了时节一巴掌:“你还敢应,真把人家当你情郎了?”   “他不会不要我的——我们只是一时走散了,等他打下皇城安定下来……”   李晗昱在时节另一边脸上又打了一巴掌:“你昏迷了三天,那位已经打下皇城、封了康盛侯,他就是不要你了!”   “他不知道我在这……”   李晗昱又给了时节一巴掌:“我还以为你是个清醒人,还想让你接我的班,却没想到你竟傻到这般田地!”   时节不肯清醒:“他不一样的……”   李晗昱知道自己的巴掌拍不醒时节,冷笑着扭过头去:“你愿意折腾自己我不管便是了,可规矩不能坏,你奴籍还在我们竹川馆挂着,这两年没交的份例钱都给我补齐了,不然立马拖出去打死。”   “谢哥哥……”时节疲惫地看了看周围,还是自己的那间房,物件摆设全都没变,自己攒下的银钱珠宝李晗昱全都没动,补上两年的份例应该没有问题。李晗昱的心是好的。   李晗昱白了时节一眼转身出去。大列立即从门外探出脑袋有,高高兴兴地端进一盒子栗子糕放在桌上:“主子你终于醒了!嘻嘻,真好!我托老强出去打听了,付家姑娘和付老板也都没事,今天又重新开张了,听说你回来了也高兴,还托老强带了些栗子糕回来给你尝尝。”   竹川馆,李晗昱,栗子糕,大列,这场景、这些人都那么熟悉,熟悉得那么理所当然,好像五塞原的那两年就是一场梦,刘俊从没带他走,他一直在这卖笑从没离开。时节感到背后一阵恶寒,害怕极了。   “先不吃——”时节慌张地起身,“我们要尽快找到大单于,和他汇合。”   “哎呦,你小心点!”大列赶紧上前扶住时节,“你别着急,好好养伤,李哥哥派了好多人出去通知大单于呢。”   “一般人哪里见得到大单于,咱们必须自己去找。”   “可是咱们出不去啊。那个瘸子管家带人在守着呢,不让出去。”   时节惊讶地盯着大列看,随即回想了大列说的话,才意识到付家姑娘的消息是托老强打听的,大列也没出去过。   “老瘸子带了几个人?竹川馆侧门这么多他的人不可能都守得住。大不了从狗洞里爬出去。”   “不知道老瘸子带了多少人,可是李哥哥也说了不许咱们出去,这屋子门口有人守着。”   时节不再说话了,他明白李晗昱的顾虑,王太保死了王家千丝万缕的关系还在,挺身而出护一下可以,但如果自己消失了王家又来要人,那就是彻底得罪王家,麻烦就大了。如今时节只有两条路,等刘俊来找自己,或者当回小倌。   时节不愿意坐以待毙,推开门去找李晗昱,门口看守的护院倒是没拦着,反而说:“李哥哥说你要是想找他就去大饭堂,顺便和其他人打声招呼,一起吃个饭,既然已经醒了就不再给你特殊关照了。”   时节知道李晗昱怕自己坏了规矩以后不好管其他人,于是把自己房里的两箱金银财宝翻出来带到了大饭堂,对李晗昱的态度更是不同寻常地尊敬:“哥哥,这是我欠下的份例钱,您点点够不够。”   李晗昱瞥了一眼财宝,冷着脸说:“份例钱够了,但给你请郎中的钱和得罪王家的钱要另算。”   “是……”时节略微犹豫后决定给足李晗昱面子,跪在他面前继续说,“时节就只有这些钱财了,剩下的哥哥罚我吧,夹手指还是挨鞭子随哥哥喜欢。”   “我哪敢罚你,弄死了和谁要剩下的钱去?”李晗昱扯开时节的衣衫和胸前的绷带,露出狰狞的伤口。那一刀砍得本来就深,之后又是泡水又是狂奔,就算用了相公馆里最好的药材也阻挡不了伤口的溃烂,一个小倌吓得弄掉了筷子,还有几个捂着嘴像是要吐出来。   时节不在意那群小倌的反应,低着头等李晗昱下一步的动作。   李晗昱继续说:“就在这跪着吧,以后每日只许喝一碗清粥——瞧你把自己养得这么壮,是想要去当护院吗?”   时节老老实实地跪着受罚,等其他人都散了才对李晗昱开口:“哥哥,让大列出去传个信吧,我留在这,只让大列出去。康盛候的手下认识大列,大列传信比别人有用。”   李晗昱答应得痛快:“可以。但不能一直等下去。叛乱平了,皇上也平安,再过三日宵禁就除了,三天之后你的侯爷还不接你出去那你就要老老实实挂牌子接客。你聪明,该懂的,不是我不疼你,非要逼你卖肉,而是如果你不是我这个小倌那我就没理由把你留下来。”   “我懂的。哥哥是真心疼我。三天之后他不来,我全听哥哥的。”   大列成功跑了出去,可皇城进不去,只能外面晃悠,等一天多终于看到一个相识的兵,是赵岚的手下,大列想进去找刘俊直接说,可那人怎么也不肯:“你我是多小的兵你心里没数吗?大单于怎么可能听我的话然后出来见你?什么事情你说给我听,我再转告赵岚将军。”   大列没别的办法,只能跟这个小兵说,可心里又顾忌自己和时节当逃兵的事情,说得颇为含糊:“你一定要让大单于知道,我主子时节被坏人绑了,现在被关在竹川馆里,三天之内可一定要来救我主子,不然我主子……就很危险了!”   那小兵满口答应,然后继续当值去了。大列想在城门外再等等,确认小兵把话带到了再回去,可等到三日之期的最后一天也没再见到小兵,大列不得不回了竹川馆。   第二天宵禁开了,花柳街又开了张,困在家里快三个月的纨绔子弟们纷纷来这里发泄多日积累下得苦闷,沉寂了许久的花柳街空前地热闹。   但刘俊没有出现,时节的牌子又挂到了竹川馆的墙上。路过的客人全都张大了嘴巴表示惊讶,对着那已经翻过去的牌子指指点点,从三年前刘俊如何流连相公馆一直讨论到五天前刘俊如何斩杀齐王救出皇上。   时节一直没能出现在大厅——竹川馆刚一开门瘸腿管家就带着人冲进来翻了时节的牌子。给够了钱就是客,做生意的是不能拒客的,李晗昱只能把人放进时节屋里,只是追在后面叮嘱:“客官下手轻些,不能落下疤痕、更不能……”   “这些规矩我知道,用不着你再教了。”瘸子管家打断李晗昱的话,叫人把他赶出去,随即反手给了时节一记响亮的耳光。   时节不出声,默默地受着。   “贱人!”瘸子管家积压多时的怨气终于爆发,只打耳光实在不能解恨,扶着桌角用自己那使得上力气的那只腿狠劲地踢时节的身子,开始是对着肚子踢,发现时节的胸口流了血便踩着那伤口来回地碾,刚刚愈合的伤口又彻底裂开,涓涓地流出血,浸透了时节的衣裳与瘸腿管家的鞋底。   时节疼得惨叫连连,身体缩成一团抽搐不止,可他毫无自救的办法,只能咬牙忍着,咬破了嘴唇又咬破了手掌,最后硬生生疼得晕了过去。   昏厥带来的片刻安宁很快被一盆凉水打破,时节绝望地醒来,眼前摆着一大盆水,不用瘸子管家解释时节也知道,里面肯定是放了盐的。   瘸子管家因打人而累得气喘吁吁,愤怒发泄了大半终于坐下开始盘问:“御医 说老太保是中了奇毒而死,是不是你这个贱人给老太保下的毒!”   “不是……啊!”时节否认,话音刚落一瓢盐水就洒到了身上,钻心的痛几乎让要他再次晕过去,他知道辩解毫无意义,可他不能承认,他还不想死。   “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在长久的疼痛中时节头脑越来越混沌,声音越来越小,可他依旧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相同的话,他不能承认,也不能放弃,他还是能坚持,因为生活并没有变得更坏,不过是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只要活着就要忍受无休止的折磨与羞辱的生活。   “哎呦!客官!你这是干什么!”李晗昱闯进屋里推开正在施虐的瘸腿管家,“不是说了不能留下疤痕,你怎么在我们时节身上开出这么大一道口子!”   瘸腿管家冷笑:“那不是我弄的,他本来就有的伤,我利用一下罢了。”   “胡说!”李晗昱的态度硬了起来,“我们竹川馆可从不让带伤的小倌伺候客人!时节这次回来多少人惦记着呢,下面李员外、陈公子、张太守都想要时节下去伺候呢,你把人弄成这样要我怎么向其他客人交待!”   “你!”瘸腿管家气得又是瞪眼又是跺脚。   “我们虽是官奴却也不是随便任人宰杀的!”李晗昱吼得更加大声,“赎奴家无礼,请这位客官以后不要再来我们竹川馆!来人!送客!”   周围的客人听见声响纷纷侧目,看见地上、奄奄一息的时节后更是议论纷纷,瘸腿管家知道自己中了计,脸青一阵红一阵,但最后也没有其他办法,啐了口痰骂了句脏话带着人走了。   大列赶紧冲上前把时节抱到浴池去清理伤口,一边清理一边哭:“你这伤都裂开多少次了……肯定要留下特别难看的疤……主子,你可要好好的,别和吴图一样……”   吴图是竹川馆的老人,年纪大了又没有积蓄,死得很惨,这样的人花柳街里每年总要出几个的,不过吴图活着的时候对大列还不错,又是大列见到的第一个饿死的小倌,因而印象格外深些。   “不怕。”时节虚弱极了,可眼里仍留着些许倔强,“我不会再靠卖身为生了,留下疤痕也不怕。”   “可李哥哥说你会……”   “我不会留下来的!”剧烈的咳嗽从喉咙里带出血来,可时节还是激动地吼,“今天挂牌子不过是权宜之计,瘸子管家已经被逐客,不会再来了……其他的宾客可以用伤当借口拖着……再等两天……他会来的……”   “会来的、会来的——你别激动——”大列想要安慰时节,自己却哭得越发厉害,“大单于在哪呀……怎么还不来啊……”   刘俊这几日一直在皇城里。   刚刚打下皇城城墙刘俊便发现时节不见了,可两军正在交战绝对是抽不开身的,只能等杀了齐王平了战乱之后再说。一天后战乱平了刘俊立即派人去找时节,可等了一整天也没有时节的消息。   刘俊带兵打仗许多年,身边不知多少人死在了战场上,他觉得自己早已经麻木,可意识到时节可能死了,他心慌得厉害。重秋见刘俊魂不守舍,叫他去休息,他却背着重秋亲自去死人堆里翻了又翻,直到太阳升起不得不去做其他事情才停了手。   之后的几天刘俊都有些恍惚,没时节陪着睡得不踏实,想到今后身边都没有时节陪着了,心里寂寞得厉害。   那边可皇上吓得不轻,原本只是傻如今又添了些疯,各路大臣王爷又都出来争权夺利,揪着重秋私自回京和伪造圣旨的事情不放,刘俊心里难过却一点也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刻意忘掉时节的事情,陀螺般应付洛阳的豺狼虎豹。   经过一轮又一轮的造反皇宫的守卫已经漏得像个筛子,玩忽职守的废物更是数不胜数也就罢了,各路人马还在里面安插了纷繁复杂眼线,刘俊要选出值得信任的人重新布置守卫,还要把皇上身边那些探子眼线收拾干净。为此他把皇城封得死死的,不许出也不许进。   皇城一直封着,李晗昱派出去的人一直传不进话,刘俊和手下的人也没想到时节跑出皇城外面去,围墙里和围墙各自着急,却一直没有通上消息。直到大列找到相识的小兵,小兵找到了赵岚消息才终于到了刘俊那里。   刘俊听了又惊又喜,又好气又好笑。皇城封得密不通风,时节却在外面,那一定是打着仗就跑出去的。为了瞒着当逃兵的事情就谎称自己被恶人抓了,可什么恶人会把人绑到竹川馆去?分明是他自己躲进去的。又当逃兵又撒谎,还理直气壮地要自己去找他,还框出了期限,胆子真是越来越大。   可活着就好,刘俊决定暂且不计较这些,等忙完了这些糟心事再去和时节算账。   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时节在竹川馆重新挂了牌子的事情只一晚就传到了刘俊的耳朵里。刘俊不爽快地皱眉——躲回竹川馆可以,但挂牌子是什么意思?跟了自己两年回到洛阳就想找别人?   一旁的重秋开口:“嘉文公不觉得在这嚼这种口舌不合时宜吗?”   重秋越是不想提这事,嘉文公越是想要要继续拱火:“长沙王不记得了?那时节不是一般的小倌,是和康盛候有交情的那个。”   “我的确忘了,”重秋哪里会忘记那次荒唐事,只是不想再让那些荒唐事继续影响刘俊的名声,“康盛候醉心家国大业,想必也忘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忘了也就忘了,嘉文公最好也忘掉。”   “哦?”嘉文公歪着脖子看刘俊,“康盛候当真忘了?”   “这几天睡的太少,头疼,的确是容易忘事情。”刘俊语打了个呵欠没什么情绪地说,“各位大人还有事吗?没事我先去睡一觉。”   刘俊这几天的确没怎么合眼,重秋以为他是真的想去休息便没拦着,却不知道刘俊直接走出皇城,向竹川馆去了。   竹川馆还没开门,门口的护院想拦着刘俊,可阻拦的手还没伸直人就被刘俊摔在了地上。另外一个护院吓得赶紧跑,大声叫喊着找帮手。刘俊照常向大堂里走,果然在挂牌子的地方看见了时节的名字,但上面贴了个‘病’字,也就是说时节挂了牌子,但是没接客。   是个好消息,但刘俊还是觉得不爽快——他觉得时节在逼他,明明不挂牌子也可以,可偏偏要挂上牌子恐吓他,明明不逼他他也会尽快来的,可就是要逼他再快些来。一直觉得时节是个听话省心的,可如今竟连他也这般咄咄逼人,和那群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官员王爷一个样,烦死了。   那个护院叫的帮手来了,一群人冲上来想把刘俊赶出去,刘俊把时节的牌子扯下来揣进怀里,然后一个一个地把那些护院放倒在地上。   “别打了!”李晗昱冲出来喊,“那是康盛侯!都住手!”   护院们都住了手,刘俊却没打痛快,仍旧把眼前的人都摔到地上才停手向楼上走。   看出刘俊心里不痛快,李晗昱心虚地上前解释:“侯爷,你听我说……”   “我不想听。时节在哪?”   “还在原来的地方——”李晗昱越发忐忑,急匆匆地跟在后面解释,“侯爷,我们是有苦衷——”   刘俊转头看李晗昱,没皱眉没瞪眼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可李晗昱还是脊背一凉,把说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心里求神拜佛,希望这杀人如麻的煞星不要在自己这搞出什么大事情来。   刘俊推开门前有些犹豫——他恍惚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见时节。时节没死他高兴,时节挂牌子他生气,两相加起来他只是感觉到疲惫,不想笑也不想怒,闷得厉害。   片刻的犹豫过后刘俊决定,如果时节笑得好看就原谅他,要是还哭哭啼啼装可怜就要罚他。可是他没想到时节竟真的伤得厉害,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脸因高烧而红到青紫。   刘俊的心一抖,除了心疼再没别的情绪。   “大单于!”大列哇地一下哭出声来,“你总算来了……主子他……他……”   “伤到哪了?”刘俊不自觉地软了声音。   大列仍旧哭哭啼啼:“胸口上被砍了好大一刀口子……”   刘俊轻轻拉开时节的被子和衣服,绷带下面的伤口不方便查看,可肚子上那些青紫却闯进了眼里,这种拳脚的伤不可能是打仗的时候留下的,显然是被人拷打了。竟然真的遇到了歹人。刘俊皱起眉头:“谁打的?”   “是王太保的那个瘸腿管家……”大列越哭越厉害,“他非要冤枉主子害了他们家王太保……我们没办法才跑到竹川馆来……可是李哥哥说主子要是不挂牌子就护不了他……但是主子他没接客、他一心……”   “知道了。你出去吧。”   大列一边抹眼泪一边摇头:“主子身边不能没有人……”   “我不是人吗?”   “啊?”大列呆愣愣的,反应了半天才明白刘俊这是要留在这照顾时节的意思。可是大列不信,这些贵人哪里会照顾人的,折腾人倒是个个是好手,之前时节发烧还有人非要点他,说是体温高更舒服——想到这大列吓得眼泪都不流了,警惕地挺直了背:“大、大单于,主子真的伤得厉害……不、不能……”   “出去!”刘俊烦躁地皱眉,他知道大列在想什么,原来自己在大列眼里是那种禽兽。   大列吓得抽了一口冷气,哆嗦着跺了两下脚,实在不敢再顶撞刘俊,咬着嘴唇退出了房间蹲在门口候着。   “你也这么想我吗?”刘俊拿下时节额头上的湿布,在旁边的脸盆里洗凉了又放上去,时节没有醒但因为额头温度的变化略微转了转眼珠,发出轻微的呻吟。   刘俊抚摸时节的脸颊,而后俯身在时节耳边低语:“快点醒过来,然后带你去报仇好不好?” 第12章 旖旎   时节迷迷糊糊中察觉到有人上了自己的床立即吓出了一身冷汗,受惊的小兽一般惊坐而起退到床角抱紧自己的缩成一团。刚刚躺下的刘俊也被吓了一跳,警惕地睁眼正对上时节惊恐的眼睛。   看清了对方的脸,刘俊歪头笑,时节不敢相信般眨了眨眼,又欢喜又委屈,咧着嘴流着泪又像哭又像笑:“侯爷来了……我还以为……呜呜……”   “侯爷?你改口倒是快。”   时节委屈地流着泪:“奴家一直在心里喊您,喊了好多好多遍……”   刘俊张开胳膊,时节乖巧地躺进刘俊怀里,刘俊满意地抱着时节,下颌在他耳边蹭:“来晚了,让你受了委屈。对不起。”   又两滴滚烫的泪从时节眼角滚落,却不再是委屈而是释然,得了这么一句道歉这两天的折磨好像都变得值得了:“侯爷别这么说,时节受不起……是奴家给侯爷添麻烦了……”   “天色有些晚了,今晚先歇着,明天一早带你去王家讨公道。”   一切突然间发展得太顺利,时节头昏昏沉沉的,有点怀疑现在是自己的梦境,被刘俊抱在怀里看不到刘俊的脸,越发心里不安:“侯爷不怪奴家吗?”   “嗯?”刘俊几天都没睡好,如今困意袭来,语调变得软绵绵的。   “那天攻城墙……奴家害怕……就跑了……”这几天时节一心盼着刘俊来根本没考虑当逃兵的事情,如今见到刘俊、虽然放下了一大块石头却又想起被自己射死的老管家,心里还挺怕的。   “不跑大概就死了吧?”刘俊已经半梦半醒,说话有些含糊,“活着就好……本来也指望你打仗……”   刘俊声音越来越低,说着说着便彻底睡着了。时节心里一阵酸一阵喜,把那天城墙上刘俊忽视了自己事情也给化解了,听着刘俊平稳的呼吸跟着一起睡下。   梦里的世界反倒不太安生,天还没亮透时分时节突然惊醒,身上吓出一身冷汗。不过这次动作不大,没有吵醒刘俊。看到刘俊的睡颜时节终于分清了那边是梦境哪边是现实,他无声地笑,并且把刘俊抱得更紧了些,胸口的伤被碰疼了他也不在意。   因为贴得近了,刘俊胯下那昂扬的肉棒顶上了时节的小腹,刘俊睡得正香当然是没有什么淫荡心思的,可时节的脸却一红,喘着粗气思考自己如今身子能不能受得住刘俊的折腾。   倒也不是时节精虫上脑,只是他觉得刘俊对自己如此好自己总该回报些什么,而自己能回报的也就只有那档子事。   想来应该没什么问题,睡了一整天已经恢复了许多精神,重要的伤又是在胸口,稍微注意一下也碰不到。如此想着,时节的手探向刘俊的胯间,隔着布轻轻地揉搓刘俊的小兄弟。   身体受到刺激的刘俊轻哼了两声,但依旧睡着。时节伴着清晨问微光观察刘的模样,清醒时那么张扬的人睡着了竟显出几分乖巧,毫无防备的模样竟然如此可爱——时节忍不住咧嘴开嘴笑得开心。   时节的挑逗越来越放肆,刘俊自然是睡不着了,半梦半醒间忘了时节有伤,一个翻身就压到了时节身上,时节疼得叫出了声,刘俊这才彻底清醒了,撑起身子与时节对视,有些哭笑不得:“你这是闹哪出?”   时节无辜地眨眼:“好几日没见,侯爷不想奴家吗?”   无论怎么想一个相公馆的头牌都不可能有什么清纯和天真,时节如此的表情当然是刻意演出来的,可哪怕知道是演出来的刘俊还是会因为这些小动作心跳加速兽性大发,昨天还觉得趁人病和人做爱是禽兽所为,如今手却不受控制般去扯人家的裤子。心里已经清楚压自己不住欲望,嘴却还在装正人君子:“我要是现在和你云雨你家大列怕是要冲进来和我拼命。”   “嗯?”时节转头向门口看果然看见了大列的影子。   时节略微提高了音量:“大列!”   “哎!”门外的大列一下子跳了起来。   时节甜甜地笑:“我没事了,你睡觉去。”   “……哦……”大列犹犹豫豫地应了一声,原地转了两圈走开了。   时节转头看向刘俊,笑得越发甜。刘俊被勾引得小腹发紧,一个挺身把那涨得饱满的男根送进了时节的穴里。时节到底是伤得重,虽然没直接碰到伤口却还是引得胸口一阵疼,额头上都冒出冷汗来。   “疼了?”刘俊语气像是关心,可动作却并体恤身下的人,插到最深又退出到只留一点点头,而后又深深地插进去,又退,除了稍微慢些与平时并无不同。   “疼——”时节连呻吟都有些虚弱,脸上的笑容却灿烂依旧,“可心里高兴。”   “贱骨头——”刘俊嬉笑着骂他,却又轻轻将他额上的冷汗擦去,在他没有血色的唇上来回揉搓,“我更喜欢你活蹦乱跳的模样,快快好起来。”   “已经好了——”时节伸出舌头把刘俊的手指勾进自己嘴里暧昧地吮吸,“侯爷大可再快些——”   “战场上跑得快,如今却不怕死了?”刘俊当真动得更快更猛了些,时节疼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刘俊觉得自己是心疼的,可又忍不住再更过分些试试身下的人究竟可以为自己忍到什么程度。   “死在别人手上……奴家觉得冤枉……”时节觉得疼极了,身上几乎没有任何快感,心里却莫名地爽快,“死在侯爷身下……啊……奴家愿意……” 第13章 审讯   折腾到日上三竿刘俊终于心满意足地停止耕耘,时节完全脱力地躺在床上濒死般艰难地呼吸,可苍白的脸上透出的些许红晕,两相结合营造出一种破碎的美感,刘俊站在床边看了许久才舍得去沐浴更衣。   一直在暗中观察的李晗昱现身,殷勤地准备了吃食与换洗衣裳,一边给刘俊奉菜一边夸赞刘俊如何英勇强干,刘俊心情不错明知道是虚伪的奉承也平心静气地听了,直等着李晗昱自己说出自己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却没想到李晗昱拿出了张长长的账单:“把小倌带出去两年的实在罕见,奴家按照最低价给侯爷算的,侯爷看看还合适不?”   刘俊又皱眉又吸气,可怒气在胸间转悠了一圈却没发出来,只流出一声气恼的叹息:“呵——洛阳城绕了一大圈,最守规矩的当属你李老鸨。”   李晗昱笑得得体:“多谢侯爷体恤——奴家的事办完了,先退下啦。”   气氛有些尴尬,时节低下头什么也不敢说,李晗昱要账点破了时节是官奴不是刘俊私奴的事实,时节如今无论说什么都有催刘俊赶紧给他赎身的意思,若是过去没提过赎身的事情催一下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两年前刘俊走的时候便说了要赎身,如今事情却没有办成,反倒成了不能提的糟心事。   刘俊短暂的好心情彻底没了,但事情总要一件件办,他决定先去王家撒个泼、出口气。   过去的王太保王启死后他的儿子王茂言继承衣钵当了太保,也当了王家的家,只是王茂言并不是个堪用的,许多事情都应付不来,洛阳城里接连造反他却除了自保什么也没做,这本该权倾朝野的辅国太保被王茂言当得像个小太保,王家的势力自然覆灭,再没了往日的风光。   因此刘俊让大列把马车直接停在了王家正门,抱着时节从正门大摇大摆地向里面走,几个家丁上前要拦全被刘俊踹倒在地,更多的家丁涌上来,刘俊也反倒笑了,放下时节和那群家丁大打出手,打了个痛快。   王茂言本来是想缩在院子里不出来的,可刘俊的闹得动静实在是大,他只好走出来和李晗昱说了一样的台词:“别打了!那是康盛侯!都住手!”   被打得断胳膊短脚的家丁们互相搀扶着退场,刘俊整理了下衣裳把刚刚安置在一边的时节又抱了起来:“王太保可算出来了,再不出来本候怕是要被你的那些家丁打死,我只是想给我这奴婢讨个说法,太保大人非要逼着我去府衙击鼓鸣冤吗?”   王茂言看着连皮都没擦破的刘俊气得牙痒痒,可又不得不陪上笑脸:“康盛候这是说得什么话,把我都搞糊涂了,来来来,快到里面坐,咱们慢慢说。”   刘俊抱着时节进了正堂,做到座位上还是不肯把时节放下来,王茂言尬笑着看刘俊怀里的时节,刘俊终于开口:“太保大人也看出来了吧?我这奴婢伤得不轻,不要说走路,连坐起来都要花上半条命,只能由我抱着才能到太保大人面前来诉说冤情。”   时节被刘俊说得脸红,脸藏在刘俊怀里不敢露面,王茂言越笑越尴尬:“这……这是怎么伤的?”   “这就要去问你家那瘸腿黑心的管家了。”   王茂言扶额叹气,瘸腿管家这几日一直在嚷嚷着要查出老太保的死因,王茂言一直压着没理会,却没想到那瘸子已经捅出了个大窟窿:“那老瘸子也是个忠仆,家父去世后悲伤过度,人有些疯疯癫癫的,还请侯爷见谅。”   “人疯疯癫癫了就该找个屋子关起来,太保怎么不仅带他出来,还让他带着人、打着太保府的名号欺负人呢?”   “康盛候说的是,我一定把他关起来,保证今后你与这位都见不到他。”   王茂言的话说完了,刘俊也沉默不语,大堂忽然就安静了下来。死寂了好一会儿王茂言才又结结巴巴地开口:“康盛候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太保大人根本就没说怎么罚那个黑心瘸子啊。”   “我保证把他关起来……”   “疯了就该关,不算罚的。”   王茂言气得咬牙:“那康盛候想要怎样?还是直说吧!”   “他砍了时节一刀,踢了数十脚,原样还回来,公平公正。”   王茂言是个沉不住气的,说话渐渐激动了起来:“那是我家管家!这奴婢不过是相公馆的小倌!他根本就不是你家奴婢!”   “哈?”刘俊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太保大人要是这么说那可就更要论道一下了,时节是官奴,那是皇上的奴婢,你家管家无故打皇上家的奴婢算个什么事情!”   王茂言憋得脸通红,心里只恨自己那强势的爹给自己留了太多仇家:“管家就在外院呢,反正康盛候自己有刀,随你去吧!”   刘俊叹气:“王家的管家,我哪好动手,太保大人的狗当然要太保大人自己打。”   刘俊以为要王茂言亲手罚瘸腿管家要多费些口舌多来些威胁,却没想自己说完王茂就立即照做了,不仅亲手砍了瘸腿老管家一刀,踢那老管家的时候还用上了十足的力气,一边踢一边骂,显然是把自家管家当成了出气筒。   强硬了一辈子的王启王太保的儿子性格懦弱到这种地步倒也是时节没想到的,看着那瘸腿管家被打得浑身是血不仅没觉得解恨反倒有些兔死狐悲,不禁扯了扯刘俊的衣角,想要留瘸腿管家一条命。   刘俊却捂住了时节的眼睛,确认瘸腿管家断了气才说:“多谢太保大人主持公道。”   王茂言愤愤地扭过头不看那一片狼藉:“那康盛候慢走,我就不送了。”   刘俊笑着道别,抱着时节离开。时节缩在刘俊怀里心里却没多少大仇得报的快感。坐进轿子刘俊托起时节的下巴问:“怎么,杀我管家的时候一点不心疼,杀王启的管家反倒心疼了?”   “不是……”时节说不清自己的心情,本是想说两人不同,杀刘俊的老管家是事出从急,可转念一想这个瘸腿管家总抓着王太保的死不放之后指不定闹出什么事情来,也是必须要杀死的,没什么不同,“奴家身子虚弱,心就跟着软了,是奴婢没用……”   刘俊没说什么,只是意味不明地笑。此时大列敲了敲马车的门,问:“侯爷、主子,咱们去哪啊?还回竹川馆吗?”   “哦——你还真问住我了——”刘俊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苦笑,“我在这洛阳城里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呢。”   刘俊已经决定要把时节赎出来,当然不能再回竹川馆,可这几天刘俊一直住在皇城里,带着时节进去养伤肯定是不行的。而过去的宅子给了韩芷兰和刘营,那院子本就不大,刘俊更没打算回去和他们同住。   “去钱府。”刘俊对大列说,“这几天都忙忘了,我得去问问钱胜为什么没帮我把你家主子赎出来。”   时节听了紧张地扯刘俊的袖子,生怕刘俊真的和钱胜提这事情,他们两个关系好钱胜不会和刘俊计较,怕是要把挑拨的罪名怪到自己身上:“不打紧的,又不是什么大事,想来钱大将军也是忙得忘了。”   “真的不打紧?把你奴籍一直挂在竹川馆你也不在意?”   时节一愣,心里一慌,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刘俊这是打趣还是真的不想把自己赎出来了。毕竟赎或不赎对刘俊来说并没什么差别,他又不是付不起那点银钱,反倒是向皇上讨赦免的圣旨要惹来不少人的非议,麻烦得很。   刘俊再次托起时节的脸,捏他下巴的手指格外用力:“说话。”   “不打紧……”时节害怕,声音都有些颤抖,“不管什么身份,只要能在侯爷身边就是好的……只要侯爷不嫌弃……”   刘俊的手覆上时节的脸颊,将他的头推向一侧,没用多少力气更加不会疼痛,却像极了一记耳光:“洛阳人,最惯于口不对心。”   时节不知道该说什么,口不对心刘俊不高兴,可若真心求刘俊一定要给自己脱了奴籍,他也未必高兴。   “钱胜没办这事,八成是觉得我对你并不上心,不办也罢。你呢?也觉得我对你不上心?”   时节听不出刘俊的情绪,抬眼看他,也看不出情绪,只能壮着胆子答:“侯爷对我的恩德比天大,再没谁比侯爷对我更好……只是……”   只是那些好对你来说并不难,即便不上心也是可以给的,因而一切‘觉得’不过是虚妄,你是否上心只有你自己知晓——可这些真心时节到底没敢说,支吾了一声又换了语句:“只是奴家卑贱,不配让侯爷上心。”   刘俊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扭过头没再说话。时节迷茫地看着因颠簸而不断摇晃的门帘,他努力地积蓄勇气,想要问个明白,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自己在刘俊心里到底算什么。   但王家到钱府并不远,马车在时节鼓起勇气起便停了下来。   刘俊先下了车,时节赶紧跟上,刘俊转身向时节伸出手,时节以为刘俊顾念自己有伤要扶自己一下,他自然不会拒绝刘俊的好意,正打算伸手却再次被刘俊拦腰抱起。   “侯爷!”时节吓了一跳,刚刚去王家‘说理’要装样子,可现在到了钱家怎么还这样?   “刚刚想了下,”刘俊抱着时节向里面走,“对你我是上心了的。”   时节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嘴几度张合却没能说出话来。是上了心的。这话令时节好兴奋,好激动,他想说些什么来向刘俊表达自己的心情,可脑子不争气,想不出合适的词语,身体也不争气,喘得厉害,平静不下来。   刘俊得意洋洋地笑着向钱府里面走,却没想到还没见过钱胜先和重秋打了照面。   “老师?”刘俊像做坏事的孩子被大人抓了包,蓦地收了笑容、放下了时节,“你怎么在这?”   重秋没立即答刘俊的话,沉默着向时节看。时节看到了重秋的不满,也看到了刘俊的慌张,他离开了刘俊的怀抱,身体冷得厉害,刚刚因兴奋而涨红的脸瞬间变得惨白,爬上城墙时的绝望清晰再现,心像刚刚烧红就扔进冰水里的陶土瞬间碎裂,脚似乎不是站在地上而是落在刀尖上,钻心地疼。   是上心了的,但只在没有眼前这位的时候。   “昨天你说要休息就不见了人影,原以为你出来是去拜见母亲,可去了刘府你母亲说你并未回府,我是实在没地方找你了才来这里问钱兄。”重秋说着又看了眼时节,“却没想到又去做这些荒唐事。”   刘俊讨好地笑:“的确只是想休息一下来着,但是意外遭了一些事情,等老师有时间细细地说给你听。”   重秋瞪他:“你也知道现在没时间!”   “老师别生气,”刘俊一边笑一边扯重秋的袖子,“哪出问题了?我立马就去办,绝不耽搁。”   “刚刚军报,齐王旧地有农民趁王府无主造反,冲进王府烧杀抢掠,你派个得力的属下去平反。”   “明白!我估摸着这几个王的封地是要出乱子的,已经备好了三支军队,得了圣旨就可以出发。”   重秋点点头:“齐王和楚王的叛军已经都赶到东大营去了,你亲自去坐镇处理,不要再生事端。”   “明白!立即就去!今晚就住在东大营了。”刘俊又对着重秋一笑,然后转身向钱府外面走,手还悄悄地对着时节摆了摆,示意他跟上。   时节正要跟重秋却又开了口:“你要干什么?”   刘俊转过身装糊涂:“去东大营呀。”   重秋又看了眼时节:“带着他?”   时节恨,牙被他咬得咯吱咯吱响。他从不曾见过刘俊现在的模样,放松,快乐,单纯,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哪怕刘俊对他上心了,他也比不过重秋,甚至比不过重秋的一封书信,一根头发。   刘俊倒是还没放弃带时节走:“老师不知道,这是个可怜人,你看他小脸儿多苍白,刚刚被人欺负的好惨,差点没命的,要是不跟着我那是会有大危险的。”   重秋还是瞪他。钱胜过来打圆场:“表兄,你就依了他吧,一个男宠,又不会有子嗣,也不是什么大事。”   重秋还是皱眉头。   时节知道,哪怕是个生不出子嗣的男宠,他还是不配,他是官奴,是小倌,他不干净。   他想给自己辩解,却找不出任何一个可信的理由。   他恨自己没用,除了掩面哭泣什么也做不到。   他不想哭的,他知道此时哭不合时宜,在场的人只会觉得他是在故意卖惨博同情,不仅不会因这些眼泪心疼他,反而厌恶他的做作与心机。   可他委屈,他止不住自己的眼泪。   在场的人都看向了时节,他羞愧极了,他该识相地自己回竹川馆去,给在场的人们一个破解尴尬的台阶,可他做不到,控制自己不哭出声已经花去了他所有的力气。   场面实在尴尬,重秋不得不做出了让步:“带去军营实在是不像样子,送到刘府交给你母亲管教吧。你去军营前也该去拜访一下母亲。”   按照重秋说的,刘俊送时节去刘府顺便向自己的母亲请安。没有被赶走该是高兴的,可刘俊果然不满意时节刚刚的哭闹,一路上都没正眼瞧一下时节,时节那一点点高兴终究还是散了,咬着牙流了一路的眼泪。   洛阳城虽然造反接连不断,但金一瑜防守得当,所以战火不但没波及刘府反让那些原本的会找麻烦得人没时间过来打扰,因而韩芷兰和刘营在洛阳城过得还算不错,见到刘俊时也没什么怨念,反倒比在五塞原的时候融洽了许多。   可与刘俊关系融洽并不会让韩芷兰对时节的偏见有任何改变,相反,她越是想对刘俊好些越是想要把时节赶走。她没对时节发难,而是找来了人贩子,让他去找个和时节长得像的干净人来。   对此时节做不出任何反应,任由人贩子打量自己。大列气得厉害,外人走了立即抱怨:“哼!想找个和主子一样好看的?想都别想!”   “得宠,不是好看就行的。”时节的情绪格外低落,“大列,你觉得侯爷喜欢我什么?”   “喜欢你好看啊……”大列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对,可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想出别的说法,“长得好看很难得的……功夫啊,诗词歌赋啊都可以后来学的,但是长得好看是天生的,别人求也求不来的!”   “可我会老的。身上还留下了疤。可能过两天就会被侯爷厌弃了。”   “你老了可以去做老鸨……”大列说完又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哦,你不想回馆里了……你不是要当将军吗?金副指挥不是在这呢吗?你伤养好了向他学功夫去啊!”   “哪有那么简单。”时节突然觉得有些后悔,若是没有希望当将军,那刘府似乎也并不比竹川馆好,在竹川馆他还算个头牌,老了还能当个管事的老鸨,可在刘府呢,他是整个刘府最下贱的那个,等着他的也只有色衰爱弛一个结局。   但大列安慰他:“不难的!对别人难,对主子你不难的,你最聪明了,学什么都快。而且侯爷向着你的,连我这个傻子都看得出来。”   时节笑,有些吉祥话明知道不是真的可听起来还是会高兴,有点不切实际的盼头似乎也不是坏事。大列给他一点点希望,他也给大列些:“我要是当将军了,就替你向付家姑娘提亲。”   “嘻嘻。”大列不好意思地笑着挠头,“主子,咱们现在是不是能自由出入了?要不要去付家的铺子吃栗子糕?”   “你去吧,给我带些回来。”   “好咧!”   大列高高兴兴地跑了出去。时节对着铜镜给自己做了另一番打算。   情爱这事情还是不能奢求的,本就是男人和男人,刘俊又心有所属,自己又登不上台面,如此情况还非要求个两情相悦天长地久,那可真是蠢到家了。可如今这境况也不是想通了就能脱身的,若是刘俊不肯放人自己也回不去相公馆。   那便再试一试,搏一搏,五年吧,若是在五年内自由身最好,不能的话就早点脱身,趁着自己还没真的人老珠黄回到相公关,把老鸨的位子抱保住。   时节暗暗下了决心,养好了精神又去和金一瑜套近乎。金一瑜似乎是被打怕了,对时节疏远了不少,但时节并不在意,每日自己在院子里练武,时不时和来往的羯族护卫打个招呼聊聊天。   只是时节怎么也没想到,没等到刘俊从东大营回来,一群洛阳府的兵竟把刘府给围了,要把他抓走,理由是时节谋害王启王太保,证据确凿。   韩芷兰根本不知道王启是谁,但听说是时节做错了事情立即要把时节交出去。可金一瑜不许,两伙人在刘府前僵持了起来。   消息火速传到了刘俊那,刘俊皱眉,问身边的军师:“洛阳府尹是谁?”   “白希,祖籍保定。“   ”保定?河间王的人?“   “是。”   “这几个王爷真是一刻也不肯消停。”刘俊觉得头疼,“军师,军营就先劳烦你照看了。”   “侯爷?”旁边的军师听了吓得瞪眼,“这河间王可是……”   “我知道他是佣兵最多的常胜将军。所以呢?我该怕他,把我的人交出去?”   军师不敢说话。刘俊转身离开。   路上刘俊大略梳理了下状况,从王茂言那天的反应来看他并不认为王启的死和时节有关,也就是说瘸子管家只是凭空猜测,没有证据。那洛阳府尹的‘证据确凿’多半是虚张声势。   可到了府邸门口刘俊才意识到事情远比他想象中复杂——不仅洛阳府尹亲自到了,河间王和重秋竟然也在。   刘俊假笑着向前:“河间王真是不愧是大盛战神,昨日才听说你要进京今日就到了,行军速度惊人呢。”   河间王一点也不谦虚:“那是自然,本王来这前还去拜访了皇上,求来了捉拿罪人的圣旨呢。”   如今的摄政王是重秋,玉玺在他那保管,有了圣旨也就是说重秋同意了拿人。刘俊看向重秋。   重秋虽事先不知道王太保的死与时节有关,但看了河间王这气势汹汹的样子也知道他不会是只想捉拿一个小倌,肯定是是冲着刘俊去的。只是河间王态度实在强硬,重秋最大的回环就是不让河间王在暗处搬弄是非:“那个小倌到底是不是罪人还未可知,康盛候先把人带出来,去公堂上听审吧。”   时节被叫出刘府、押送到了洛阳府衙。一群人浩浩荡荡地从刘府出发去府衙,周围不少人看见,这消息自然顷刻间就传遍了京城,而河间王有意让事情变大,毫不避讳地打开了府衙大门,不仅各路官员可以随时来听,甚至老百姓也可以在门外观看。   洛阳城上上下下的人都来看热闹,河间王先起身给众人说明下来龙去脉:“王启王老太保乃开国重臣、国之栋梁,两年前听闻老太保仙逝本王悲痛欲绝,无奈远在封地无缘见老太保最后一面,这几日终于得以入京,因而立即去王家府上拜会,祭拜老太保。”   呵呵——刘俊听了止不住冷笑,河间王当年功高盖主惹先皇忌惮,是王太保带头把河间王硬生生逼到封地去的,依刘俊看,河间王进城就去王家不是拜祭而是去鞭尸的。   河间王继续自己的说辞:“我从茂言侄儿那里听说,老太保仙逝半月前开始腹部肿胀、皮肤泛白,死后尸体腐烂极快恶臭味无比。京城的名医没见过这种病症,可本王却听说北疆有一种叫幽兰泪的蛊毒,正是这种症状,因而怀疑老太保不是病逝,而是中毒而亡!”   四座一片哗然,刘俊也跟着格外紧张——河间王说的没错,他给时节的的确是幽兰泪。这不是什么随便就可以听说的毒药,刘俊才不相信河间王只是恰好知道,想必王太保刚一死河间王就花心思查了,不过因为王太保是他的对头所以知道了真相也未曾说出罢了。   河间王说完了前言回到座位坐下,他带来的师爷出场,给四座的人作揖后走到时节身边凑够去嗅了嗅,问:“小相公身上没味道,平时不擦脂粉不用熏香吗?”   时节脊背一僵——他不知道王太保的死状也不知道那毒是什么名字,可师爷竟开口就问香味的事情,也就是说他们可能知道香囊,知道更多。   “用的……过去用的……”时节抖得厉害,“但是、随、随康盛候去了五塞原两年……就不用了……”   “哦?”师爷意味不明地笑,“两年前?恰好就是王老太保去世的那年?”   “……是。”   “具体是哪一天呢?”   “秋日……十月左右……”   时节抖得厉害师爷索性自己答了:“康盛候回五塞原是九月廿二日,而在小相公你去五塞原之前老太保每次大朝后都会叫你去府上伺候对吧?”   “是。”时节的脑子里开始想许多东西——要不要认罪,要怎么交待自己的后事……   “也就是说九月初十你去过老太保府上,伺候过老太保对不对?”   “过去太久……我记不清了……”时节不想认罪,他想活着。他想看一眼刘俊以从刘俊那里获得一些肯定和勇气。可他不敢,他怕刘俊不给他肯定与勇气,反而把他当弃子、要他去死。   “你记不清了没关系!王家的家丁上上下下几百口人都帮你记得呢!”师爷突然提高了音量,“你最后一次去王家伺候是九月初十,老太保第一次请太医是十月初五,不治身亡是冬月三十。而那幽兰泪正好是刚刚服毒毫无症状、一月之后腹痛不止、皮肤泛白、再一月之后必死无疑!时间完全对的上!是不是你!特意挑了这发作慢的毒药,然后抽身离开!”   “这位师爷喊这么大声做什么。”刘俊不急不缓地开口,“看看你,把这弱不禁风的人儿吓成什么样子了。”   师爷对着刘俊作揖闭了嘴,河间王接过话来:“师爷问案一向是这个模样,康盛候不必对此介怀。”   “我倒是不想介怀,可这字字句句都冲着我来了啊。”刘俊露出怒意,“在座各位可能有听不懂这位师爷哑谜的,干脆我来解释吧——时节一个卖身在相公馆的官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开始伺候王太保,伺候了许多年都没事,可我去相公馆睡了他几日、有了牵扯,王太保就被他毒死了!这还不算,他下了毒、毒还没发作我还把他从洛阳拐去了五塞原!这是在说他给王太保下毒吗?你直接说是我下的毒好了!”   刘俊说的的确河间王和师爷想说的,而且也就是事实,可他先发制人、当着众人的面坦荡地把话说了反倒让人觉得他问心无愧、是被冤枉的了。   师爷一时语塞,刘俊叹了口气继续说:“用慢性药的确是可以混淆下毒时间方便脱身,可若是我不回五塞原,那时节还是要每五日去一趟王太保那,根本就洗脱不掉嫌疑。而谁不知道我回五塞原是因为我父亲突然去世,我那舅舅企图扶持我那年幼的弟弟即位、自己把持匈奴部落。你觉得这是我可以算到的吗!”   师爷没了主意,答不上话来,其他人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而河间王淡淡一笑:“康盛候说笑,师爷绝没有冤枉康盛候的意思,他的确找到了这小倌的罪证,我们且听完。”   师爷得了示意,整理好思绪继续说:“的确有证据。而小人问访了北疆人,他们说炼制幽兰泪的巫族多精于制香,还会用香味控制飞鸟走兽,帮他们传信、运毒。小人去这小倌挂牌的竹川馆问了,这小倌不喜香,从不熏香也从不带香囊,可老太保中毒前一个月左右突然用起了香囊,身边的人都觉得奇怪。我刚刚问了,他平时用不用香,他却说一直都用,是这两年才不用的,显然是心虚,撒了慌的。”   “我没说谎……”时节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刘俊替自己说话了,会没事的,“师爷问我用没用过……我用过便说了……您又没问用过多久……”   师爷:“狡辩!看来不用刑你是不会说实话了!来人!”   刘俊:“你敢!”   河间王:“康盛候!审问贱民用些刑罚天经地义,你这般阻拦不大好吧?”   “王爷想要屈打成招、也不大好吧!”   “这审问从头到尾有理有据、合乎规矩,哪里有屈打成招!”   “用香料的人这么多,他一个小倌突发奇想用了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这能算什么证据。”   “康盛候觉得要什么样的才算是证据?”   “那北疆人用的什么香料拿出来,和其他香料一起摆好,让那些嚼舌根的小倌闻过来闻一闻,挑得出来就算证据,挑不出来,谁也别想对时节用刑。”刘俊在赌,赌河间王手上没有香囊,赌时隔两年没有人再记得那个味道。   河间王的确没有准备,因为和刘俊想的一样,河间王早就发现王太保是中了幽兰泪,也早就怀疑到了时节和刘俊,只是当时并没有得罪刘俊来给王启一个公道,因而一直按着不发作,如今刘俊和重秋回京平乱权倾朝野,他想要挣权了才把事情拿出来,事出突然手边怎么会有北疆的香囊。   但河间王并不急,得了这么一个把柄本就是意外之喜,他也没指望用这件事把刘俊和重秋彻底扳倒,刘俊想要拖延时间他也也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去和刘俊私下谈条件,因而说:“那就按照康盛候说的办,这边找到北疆的香囊要花些时间,今日暂且将犯人关押候审吧。”   “根本没有罪算什么犯人。”刘俊说,“人我要带回府去。”   “康盛候说这话未免过分了些,”河间王笑,“今日提他已经花了洛阳府尹许多力气,再让你带回去,这人我们还见得到吗?”   刘俊还要继续争论,重秋的手轻压了下刘俊的胳膊:“既然康盛候与河间王互不信任,那不如各退一步,把人送到王家去关押吧,王家是最想知道真相的一方,定然不会暗地里逼迫时节说谎。”   两人都是王启和王茂言父子的仇敌,重秋的提议算得上公正,刘俊和河间王姑且都点了头。   公堂上的人各自散去,重秋随刘俊一起回了刘府。一路上重秋一言不发,到了刘府直接退避闲人与刘俊单独进了书房。刘俊知道自己做过的事情瞒不住重秋,索性坦然承认:“我指使时节去杀王启的。”   “你混账!”重秋气极了,“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若不是王太保死了朝中哪里会乱成现在这样!我没想到、天下动荡的始作俑者竟然是你!”   刘俊姑且给了个解释:“当时又不知道我要去五塞原——也想不到这些王爷如此不安分。”   “若是没去五塞原你想做什么?夺了王太保的权取而代之?”   “为什么不可以?”刘俊反问,“老师一直说要克己守礼,结果呢?那些个王爷哪个克己守礼了?皇上的弟弟闹完皇上叔叔闹,现在河间王这个表叔也要出来插一脚,你已经是摄政王了,还要给这种人留面子、讲道理,将来吃亏的还是你。”   “齐王与楚王不就是你这般想法?结果呢?还不是天怒人怨,落了个不得好死?”   “他们不得好死是因为无能、打不过我,河间王虽然盛名在外,可他毕竟已经六十三岁了,真上了战场也未必打得过我。”   “你在说什么胡话!”重秋气得拍桌子,“天下好不容易稳定下来,我不会让你胡闹的!下次升堂你不要再满口胡说,这事由我来应付。”   “老师要怎么应付?”刘俊压着性子不和重秋争吵,重秋虽是王爷对于权力却一向不甚在意,反倒日日把文人的那些礼教气节挂在嘴上,他们因为这个分歧吵了许多次也没什么结果,现在时节的事情悬而未决,实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重秋也和刘俊想得差不多,压着不快解决眼前的事情:“那个小倌,你有几分把握不让他供出你来?”   “他不会说的。”刘俊凭本能相信时节不会背叛自己,重秋皱眉,显然是不太信,他便只能再找些具体的理由出来,“他是个聪明人,知道供出我来自己也不会有好结果,肯定会咬死不认的。”   重秋叹气:“他若聪明,那便劝他早些认罪吧,也好少受些皮肉之苦。他有家人或者其他在意的人吗?多照应些他们,当做对他的补偿吧。”   “我明白老师的意思,可我想救他出来。”   时节被压送到王家,王茂言见到时节眼里并没什么恨意,只是不停叹气,之后就把他扔在内狱里不闻不问。时节蜷缩在角落里彻夜难眠。   河间王跟随开国皇帝征战十几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是战场上的传说,朝堂上没有人不知道他,可他因为先帝的忌讳被迫离开京城二十多年,在花柳街的时节根本不知道河间王是谁,没见过,甚至没听说过。   但哪怕公堂审问的时候害怕得厉害,时节察言观色的本领还是在的,他看得出河间王并不在意王太保的死、大费周章只是想向刘俊发难,他也看得出河间王位高权重,地位非凡,刘俊没有把柄也要让河间王三分,若是被抓住了把柄恐怕自身难保。   哪怕刘俊在公堂上对时节极力维护,可经过了那几遭的起起伏伏的时节并不觉得刘俊并会保他,毕竟要保住他花费的代价不小,若只是刘俊一个人的利益刘俊或许还豁得出去,可刘俊与重秋息息相关,他哪舍得牺牲重秋的利益去保护别人。   若是刘俊不保自己,该怎么办呢?时节认命般叹气,舒展开身体望着漆黑的屋顶苦笑——若是刘俊不保自己,那最好的出路大概是快些认罪,不然一遍又一遍地过刑还不如死了。刘俊总还是可以保自己认罪之后不再受折磨的吧?   “听说你是个聪明人,”突然有人出现在了牢房外面,“应该知道刘俊保不住你吧?”   时节没理那个人,他猜到了河间王会派人来对自己威逼利诱,但他不打算接受他们提出的任何条件。   虽然没得到回答,那人依旧继续自己的话:“对刘俊忠心耿耿你能得到什么?钱?还是什么别的?所有刘俊承诺的东西我家王爷都能给你双倍,而且,还能保证你有命享受。”   时节不仅不为所动反而有些释然,自己这命不好,活着也没什么可以享受的,最好的日子已经在五塞原过完了,这样死了也好,活着的人会一定会记住他很久,毕竟敢杀太保的小倌世上也没几个。   “你是聋了吗?”长久得不到回应的人有些生气。   时节还是不想理那人,可他也不想那人在那里站太久,他猜刘俊一定也会派人来的,这人在这逗留太久会耽误刘俊的人过来。   于是时节起身盯着那人看:“你叫什么名字?是河间王的什么人?”   “你不必知道这些……”   “你连名字都不敢和我说,我怎么信你?将来你承诺的我拿不到去哪里鸣冤?”时节透过牢门直勾勾地盯着那人看。   那人思忖了一阵答:“我是河间王在王家的眼线,叫宁理。”   “宁理是你的假名字,你真名叫什么?”时节盯着那人的脸有了些印象,这人是在后堂打杂的,他见过几次。   “真名何穗。满意了?”   “我还要件信物。”   “你可别得寸进尺。”   “我必须要件信物。就算你们这次能弄死刘俊,可长沙王重秋总是活着的,我会不安全,想要我指证刘俊一定要留个信物给我。”   那人皱眉:“我没有信物。”   “那就让河间王送个信物来给我!不然我不会随了你们的愿的。”   那人站在原地许久,终于点了头:“那你等着我明日再来。”   那人终于离开,时节背靠在墙上发出阵阵嗤笑——自己可真聪明,问了那人姓名又要了信物,这样河间王想要陷害刘俊的事情可就有了证据了,一定可以再给刘俊扳回一些优势。   可他笑着笑着又哭出声来——再聪明又有什么用,自己都要死了还在想着怎么给别人扳回优势。   时节哭了一整夜,天亮了才精疲力竭地睡下。晌午时分有人送了吃的来,是些馊了饭菜,汤汤水水混在一起不忍直视,酸臭味更是扑鼻而来。   时节当然不吃,可送饭的人说要是下次升堂前他饿死了可就麻烦了,于是叫了两个人来掰开时节的嘴,硬生生把那些馊了的饭菜灌进了时节的肚子里。那两个人的手刚刚松开时节立即开始呕吐,不仅吐出了那些脏东西,连胃里的酸水都吐了出来,可股恶心与难受却始终不能退散。   时节又笑自己傻,王家的人到底厌恶自己的,在王家坐牢能有什么好日子,说不定等不到升堂,自己就被王家人折磨死了。   或者直接死在这里也不错?上不了堂这事也就了了,再也查不到刘俊身上。   可他又不甘心就这么死在这,这辈子实在太短,连二十年都没到,再多活一天也是好的。   至少还要等刘俊的人过来看自己——时节想给刘俊再带几句话,托他照顾大列,大列不聪明要是自己死了跟不到好主子是要吃亏的。   另外,昨天那个细作不是还没带信物来,还是拿到信物交给刘俊的,死前买个好给他,他会多挂记自己一些日子。虽然活人的挂记对死人没什么用,可时节还是想让自己在刘俊心里留下的痕迹再深些。   时节又开始笑话自己,临死前竟还惦记情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还是想写实在的,问问能不能给自己带些好吃的进来,人家说饿死的鬼到了地府也是要受欺负的,死前一定要吃的好点、饱点。   总之,要等刘俊派人过来。来自刘俊的消息是生命最后的盼头。   在牢里连续几天都被灌那些脏东西身体逐渐垮了,时节没了站起来的力气,要靠在墙角才能勉强维持坐姿,可他仍不肯晕倒,瞪着眼睛竖着耳朵盼着刘俊的人过来。   等到地五日刘俊终于来了,时节以为刘俊会像河间王一样会派别人来,却没想到他竟亲自来了。时节的眼睛里顿时有了光芒,身体的病痛也都被他抛掷脑后,他迅速地冲到牢门前对着刘俊灿烂地笑:“侯爷!您怎么亲自来了?”   刘俊一愣,沉默地看着时节,脸上充满愧疚与哀伤。   “侯爷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没休息好?”时节还是笑着,“侯爷别担心,奴婢的事情不会牵扯到侯爷的。河间王派了个细作过来让奴婢陷害侯爷,奴婢假意要答应,但其实是想骗来些证据——那人在王家化名宁理,真名叫何穗,我叫他给我送件信物来着,但是他走了以后就没再回来……”   “他被我抓到了,正在审。”   “这样啊……”时节的努力白费了又有些失落,可转瞬后又开心地笑,“抓到了就好,侯爷英明。”   时节的笑容那么真诚却又那么悲伤,刘俊的心仿佛被什么揪住了难受得厉害,他伸出手抚摸时节的脸:“时节,别笑了。”   时节摇头,脸颊亲昵蹭着刘俊的掌心:“侯爷能亲自来,奴婢高兴。就算是要死了也高兴。”   刘俊蹙眉,欲言又止。   时节明白,有些话刘俊不想说,他索性自己说了:“王太保是奴婢下毒杀的,奴婢会认的。奴婢要是觉得不升堂更干净,就给奴婢点毒药或者给把匕首,奴婢就在这了结了自己。”   刘俊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时节知道,自己太过懂事反倒会给刘俊压力,让他良心不安,可他很享受刘俊如今的愧疚,笑得越发开心:“对了,大列那傻子还好吗?我被抓的那天他又去勾搭付家姑娘了,估计什么也不知道,正急得转圈圈呢吧?”   “我都告诉他了。”   “嗯——”时节点点头,“奴婢也没什么亲人朋友,就只记挂大列,奴婢不在了能不能托侯爷照应一下大列?也不要给太多,给他脱了奴籍,给一小片地,让他娶了老婆自己种地自己够吃就行,再大的富贵他受不起,给了也会丢。”   “时节,”刘俊突然下定了什么决心,用力捏住时节的下颌,盯着他看,“我不会让你死的。”   时节惊讶地回望着刘俊,不会让你死,这完全是时节预想外的话语,时节好高兴,今生还没遇到过如此令他高兴的事情,可人的情绪真奇怪,刚刚满心悲伤能笑得自然,如今真的高兴了却泪流满面。   “明天审问的时候无论如何不要认罪,”刘俊擦去时节的眼泪,“剩下的交给我。”   “嗯。”时节的心里温暖而坚定,仿佛朝阳下的草原,明亮、炙热、充满生机与希望。   第二日再次升堂,北疆的香囊由河间王准备,而辨别香味的人则早早地由刘俊看管确保他们没有事先与河间王串通,来来回回闻了又闻审了又审,耗了大半天后众人终于还是心信了时节的确戴过那个来自北疆的香囊。   洛阳府尹对着时节大吼:“大胆贱奴!证据确凿还是不肯认罪吗!”   “不是奴婢做的!”时节回话,“奴婢只是随便买了香囊,完全不知那香囊有什么特别之处。”   “看来不用些刑罚是不会招了。”河间王微笑着说,“康盛侯觉得呢?”   刘俊不说话,他看起来疲惫又恼怒,似乎已经没了其他办法。   河间王还是笑:“那就先夹指头吧,不会留下疤痕。毕竟是个做小倌的,万一是无辜的将来也好继续谋生。”   时节明白河间王的暗示——现在供出刘俊他就能活,但时节完全没有任何的动摇,也没了上次升堂时的恐慌,能看刘俊花尽心思为自己辩解了这么久,哪怕最后还是死也值得了。   “啊——”时节忍不住惨叫,在相公馆里也有夹手指的刑罚,但时节聪明又懂事并没体验过这般伤痛,胸口上被砍了一刀也是疼的,却不似这般尖锐入骨,身体本能地挣扎却也只是徒劳,疼痛延绵不绝地从指头刺向心脏,总听人说十指连心今天才知道一点也不假。   绳子越拉越紧,时节仿佛听得到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意识终于出现了些许浑浊,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晕倒了,马上就可以得到短暂的解脱,可迷迷糊糊中却听到了大列的喊叫:“不要!你们放开他!放开他!”   这个傻子在这里喊什么,小心一会儿要挨板子。时节艰难地转头、想要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叫大列别吵,可头还没转完全大列竟冲开了官兵的阻拦跪到了堂上:“是我干的!是我给王太保下的毒,你们不要打我主子!”   一股强烈的不详感冲上大脑,时节一个激灵再也顾不上疼痛的双手和疲惫的身体:“傻子!你在说什么!闭嘴!”   这次大列没有听话:“我不傻!我知道……”   “闭嘴!”时节想要打断大列的话,可自己嘴却被身后的衙役堵了严实。   堂上安静了,人们等着大列说话。大列扭头看着时节:“主子总说我傻,可我其实一点也不傻,我知道自己没本事、能过上舒坦日子全是靠主子的,要是主子没了,我肯定会过得很惨。所以我恨王太保,他对我家主子不好,我家主子每次从他那回来都满身伤,旧伤还没好又要到他那里去添新伤。后来,我们主子攀上了康盛候的高枝不想再伺候王太保了,王太保就想杀了我们主子。”   时节说不出话来,他用充满眼泪的眼睛盯着大列,希望他停下来,不要再说了。可大列没有,他扭过去头对着高台上坐着的大老爷们继续说:“我总去西门的酒铺子逛游,认识了不少往来的商人,那个毒药是我向商人买的。为了掩人耳目我还去集市上买了不少其他香囊,我家主子不喜欢香囊,和骂了我几次,但我还是执意要买。这个集市上卖香囊的商贩和竹川馆里的人都可以作证。”   时节终于意识到自己有多傻,这事总要有个替罪羊的,不是自己就是自己身边的人,而自己身边除了大列还有谁?大列从小和他一起长大,是他的随从、他的弟弟、他的儿子、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全心全意对自己、愿意为了自己去死的人。   他不想让大列死,他宁愿自己认罪、自己去死。他看向刘俊,用眼神求他,求他制止大列,可刘俊不理睬他,面无表情地听着大列接下来的话。   “那个香囊引来鸟,鸟腿上绑着一包毒药一包解药,那时候我主子刚好被王太保打伤了腿发烧吃药,我把解药混进他的药里先给他吃了,然后又在他下次去太保府上伺候前把毒药抹在他手指头上,这样他给王太保敬酒喂吃的的时候就可以给王太保下毒。”   “唔——”时节死命地挣扎,却被身后的衙役一记手刀劈晕了过去。   坐在上面的河间王自然看出了刘俊的计划,但他也看出时节只会自己认罪不会供出刘俊,伤不了刘俊替罪羊对他来说倒也没有差别,听完大列完整得挑不出毛病的陈述后微微一笑:“折腾了如此久真凶总算找出来了,大家也都累了,府尹,赶紧判吧。”   大列被衙役拖走,刘俊上前抱起昏迷的时节,河间王也凑过去:“康盛侯好眼光,这小倌不仅长得好看,还有几分骨气,实属难得。”   刘俊不理会,继续向前。   刚走进马车重秋又追上来:“阿俊,你要带他去哪?   “回军营。以后我去哪就带他去哪。”   重秋蹙眉:“之前说好了让他自己选,结果呢?你根本没有事先和他说是不是?”   “没说。”刘俊知道牺牲大列救时节时节未必愿意。昨晚他去牢房见时节就是想让时节自己做个选择的。可时节见到他就笑了,笑得那么纯真可爱,过去他曾怀疑时节对自己的感情只是趋炎附势,可昨晚他终于明白,这人是钟意自己的,钟意到连性命都不要。他没让时节选,因为无论如何他都不想让时节死,他舍不得。   “你糊涂!”重秋生气,“你没看出他不愿意让自己的随从死吗?刚刚他用什么眼神盯着你你自己没看见吗?就算他过去对你有几分真心,可他现在恨你、怨你,河间王已然看出你们之间的嫌隙,只要对他稍加引诱,他必然会……”   “他不会!”刘俊恶狠狠地打断重秋的话,眼眶发红。   “你不冷静。”重秋并不惧怕刘俊这发狠的模样,无奈地叹气,“先不要去军营,回你府上休息两天,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   刘俊沉默不语,重秋扯开车帘让车夫驾车去刘府。听说刘俊回来了韩芷兰特意带着刘营过来迎接,却又看见刘俊抱着时节,顿时觉得脑壳疼,正要上前说点什么却被重秋眼神制止。   等刘俊进了屋韩芷兰满脸愁容地向重秋诉苦:“俊儿怎么又把那个男狐狸给带回来了?那个小倌绝非良人,不能放在俊儿身边的。说来惭愧,我虽是俊儿母亲可他对我有怨,不听我的,长沙王帮我劝两句?”   “我会劝的,不过这两天诸事不顺阿俊正烦闷着,过两天再说也不迟。”   “好。都听长沙王的。”   重秋又多嘱咐了几句:“阿俊是个吃软不吃硬的,韩夫人这几天多顺着他些,那些劝阻的话暂且别说。另外让府上的人都注意些,若是有生人过来接触时节先不要打草惊蛇,只看紧些、把事情报告给我。”   “长沙王这是要引蛇出洞?”   “只是以防万一。”重秋叹息,“那小倌倒也不是坏人。”   韩芷兰正要反驳,旁边的刘营却先开了口:“我也觉得时节不是坏人,比母亲新挑的那个好。”   韩芷兰训斥刘营,重秋却对着刘营露出笑脸——刘营与刘俊是亲兄弟长得像,重秋不禁想起刘俊十岁左右的模样,也和现在刘营一样机灵可爱。   如今的刘俊倒也不是不机灵可爱了,只是前一阵刘俊闹着要睡自己,实在把重秋给闹怕了,时隔两年多和刘俊重逢的时候还觉得后怕,现在想起来也还是想叹气:“韩夫人给阿俊挑了个什么样的?男人还是女人?”   韩芷兰有些不好意思:“男的……也是个贱婢……之前在五塞原的时候想过给他选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可他……”   “我知道……”重秋觉得自己很能懂韩芷兰的心情,“之前给他求了公主的姻缘他也是不满意……但阿俊终究是要结婚生子的,总让他和男人厮混也不是个办法,该给他找个贤惠的妻子才是,但我是个未婚的男子,实在不认识几个女眷,现下洛阳又太平了起来,韩夫人可以多与女眷们走动走动,给阿俊物色一位中意的妻子。”   “那是最好的,只是我在京城没什么熟人,还请长沙王引荐一下。”   “这自然没问题。我今日就去钱府托我舅母照应。”重秋的心情好了许多,感觉有韩芷兰在刘俊的生活一定能更快走回正轨。   韩芷兰话题一转:“老妇还有件事想拜托长沙王——”   “韩夫人尽管说。”   “都说洛阳是书香圣地,可我也不认识什么大儒,这二儿子刘营这学业怕是要荒废。”   “巧了,”重秋笑得开心,“太子殿下的伴读要换,我正愁没有可靠的人选,夫人要是舍得,不如让刘营去宫里与殿下一同读书?他们年龄相仿,该能相处得不错。”   这下韩芷兰也笑得开心。只是与屋外两人的开心截然不同,屋里的刘俊看着昏迷中的时节心情复杂而忐忑。   他知道重秋说的对,哪怕时节曾真心待过自己如今恐怕也已经反悔了。   等他醒来他便会质问自己为什么要牺牲大列,而自己则不得不承认什么大将军什么康盛候都是虚名,自己在这洛阳城里不过是个被人当刀用的武夫,那些真正的上等人做错再多事情都可以的得到原谅,但他这个匈奴人不行,错了一次便是杀身之祸。为自己的替罪羊找一个替罪羊便是自己能力的极限。   承认自己的弱小本就是件非常艰难的事情,更何况是在一个把自己当成救世主的人面前承认自己的弱小。刘俊做不到在时节面前承认自己的无能。   本想坐在床边等时节醒来的刘俊突然变得慌乱,他担心时节会看到自己这懦弱的模样,于是退出房间,站在门外继续思量如何掩藏自己的无能与懦弱。   他一向很擅长这样的伪装,得不到的东西假装不在乎、接受上位者恩惠的时候假装不情愿、给予下位者恩惠的时候假装轻而易举,是他常用的几个伎俩。所以他该假装不在乎大列的死,然后给时节一样想要却一直没有得到的东西。   时节想要脱奴籍、当将军,而这些他可以努力做到——刘俊舒出一口气快步向前院走——他要马上要到一份赦免时节的圣旨。 第14章 命   时节惊恐地从噩梦中醒来,房间里空无一人,他不顾一身的伤痛慌乱地下床,跌跌撞撞在屋里屋外寻找刘俊的身影,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他必须争分夺秒、必须在一切尘埃落定前求刘俊放过大列。   “侯爷在哪?侯爷在哪?”时节抓住路过的小厮询问,手指渗出鲜血弄脏了小厮的衣服。   小厮害怕地扯出自己的袖子:“我不知道……”   时节继续向前,再次遇到的人是金一瑜。   “别找了。”金一瑜扶住时节的肩膀,“已经过了午时了。”   时节好似听不懂金一瑜在说什么,他缓慢地抬起头看着那偏西的太阳流下泪来:“不该是秋后问斩的吗?如今还是夏日啊……”   “回去休息吧。”   “尸首呢?”   金一瑜沉默不语。   “大列的尸首呢?”时节猜到了最坏的结果,他不敢相信,那残破的手指竟还能使出力气,残破的肉因挤压而变形、露出惨白的骨头。   时节已然崩溃,再碰一下就会彻底破碎,金一瑜只好说出真相:“他的尸首被挂在西城门,示众三日。”   时节放开金一瑜向着西城门奔跑,路上的人纷纷侧目,对着他指指点点,可时节什么都感知不到,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跑过去能做什么,可身体还是倔强地向着那个目的地奔跑。   跑到城门时阳光已经变成了暖红色,照到大列脸上给他增加了虚假的血色,好像他还活着。时节以为自己会大哭一场,可他的心空空的,没有一丝情绪。   “施主来了。”   时节扭头,看见了图元,那个说刘俊一定会回到洛阳城的和尚。   时节不做声响,图元继续说:“我在这给死去的那位施主念经超度。”   时节依旧麻木,眼神空洞地看着城墙上的大列:“谢谢你。”   “付家酒铺的那位女施主也来了,哭得厉害,贫僧怕她那般哭泣会招来祸事,把她劝回去了。”   “谢谢你……”时节蹙起眉,“大师,我不怕祸事,我也想哭,可我怎么哭不出来呢?”   图元答非所问:“阿弥陀佛,贫僧听说河间王在竹川馆落脚。”   时节转过头,看着图元,这个和尚好像什么都知道,时节想从他那里得到些答案,可他竟不知道该问什么。   “谢谢你。”时节再次道谢,向竹川馆走去。   时节本的样子如此狼狈,满身的血污和苍白的脸与花柳街格格不入,里面欢笑的人们也纷纷侧目,几个护院想要上前赶走他,看清他的脸后又停住了手——这落魄的人本是属于这条街的头牌花魁。   河间王不好男色,是为了等时节才打算在竹川馆住两天,时节来的比他预计的要早许多,他得意地笑:“堂堂头牌怎么搞得如此狼狈?不如先去洗洗干净?”   “是。”时节顺从地领了命令,去浴池把自己涮洗干净,各处伤口沾了水疼一定极了,可时节表情依旧那么木讷,没有一点改变。李老鸨来看了一眼,留下了件素白的衣裳,什么都没说又离开了。   时节打理好自己、回到河间王落脚的房间、恭敬地跪下:“求王爷慈悲,许奴婢取下西门上的尸首,让奴婢的傻随从入土为安。”   河间王品着杯中的美酒:“他是杀害朝廷重臣的刁民,该当把头颅挂在城墙上示众,本王给他留了个全尸,已经是给康盛候面子了。”   “王太保是奴婢杀的。”   “嗯?”   “王太保是奴婢下毒杀的,与旁人无关。”   “呵呵——”河间王笑着将脚落在时节的手上,一点点地用力。   时节咬着牙身体因疼痛而颤抖:“毒杀王太保是奴婢一人所为……与旁人无关……奴婢的贱命……王爷不嫌弃……便拿去吧……”   河间王捏着时节的下巴抬起他的头与他对视:“你道真有几分骨气——不如你说说,你看上了刘俊什么?他许给你的我都可以给你更多。”   “他什么都没许给奴婢。带奴婢去五塞原不过是看上了奴婢的好皮囊……如今这皮囊已经破败不堪……康盛候不会在意奴婢了……”   “哈哈哈哈——”河间王看到好戏一般大笑,“都说风月场上无真情,你倒是个有情有义的。”   时节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求王爷放下大列尸首,让他入土为安……让奴婢去斩首示众……”   “你这模样我见犹怜,刘俊哪里舍得你——其实我与刘俊并无仇怨,也无意至他于死地,相反,我是想拉拢他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河间王拿出一卷布帛和一张纸递给时节,“识字吗?看看这是什么?”   托刘俊的福,时节识字了,而河间王给的,是许他脱奴籍的圣旨和他的卖身契。   “老鸨说赎你要黄金百两,很贵,但我已经付清了。你这贱命,已经是我的了。”   “哈哈哈哈哈……”时节抱着那两张决定自己命运的纸狂笑着、痛哭着,他终于哭了出来,各种被暂停的感官纷纷回归,他感觉到手指的疼,也感觉到心里的疼——这日思夜想的赦免诏书和卖身契竟不是刘俊给的,何其讽刺,何其难堪。这天大的玩笑他实在承受不来。   时节那疯魔的模样让河间王也生出几分警惕,身体本能地向后退了几分,不做声地盯着时节看。   若是就这样彻底疯傻了倒也是解脱,但大约是犯了滔天大罪,才会今生无一事遂愿,时节没能疯傻,吵闹了一阵子还是要清醒,还是面对这一生的狼藉。   “王爷想要奴婢挑拨长沙王与康盛侯的关系——奴婢也想啊,可奴婢做不到——”时节看着河间王惨笑,“奴婢告诉王爷一个能令他们产生嫌隙的秘密,王爷放过奴婢,行吗?”   河间王挑挑眉毛,示意时节继续说下去。   “康盛侯一向对长沙王言听计从,唯独娶公主那次违了长沙王的意思,不仅没娶公主还在这竹川馆搞出好大的动静,人们都以为康盛侯是对奴婢情有独钟,”时节一边说一边回顾着自己与刘俊的过往,心中凄凉眼中带泪,嘴角却是笑着的,“可其实,康盛侯钟意的是长沙王,长沙王不愿意,康盛侯才挑了个最下贱的人求欢、毁了和公主的亲事,搞出天大的乱子,不过是想气一气长沙王,发泄自己那求而不得的怨恨。”   河间王仍旧不言语,可提起了腰背,显然是对时节说的事情起了兴趣。   时节:“在五塞原的时候康盛侯日日给长沙王写信,长沙王隔一两个月才回一封,康盛侯把那些书信当宝贝一样看了又看,尽数放进带锁的箱子悉心保管。奴婢去挑拨他们的关系康盛侯只会觉得奴婢嫉妒、面目可憎,倒不如王爷您出面推波助澜,让康盛侯得长沙王的人,王爷您得长沙王的位。”   河间王笑:“你说的东西的确有趣,可你把自己摘的干净、什么力气也不出,实在不值黄金百两。”   时节也笑:“想来王爷也用不着奴婢伺候,不如就把奴婢留在这竹川馆里吧,奴婢当牛做马还王爷的恩情。”   时节与河间王见面的时候刘俊在皇城里——虽然玉玺在重秋那,但赦免时节这个事情还是不惊动重秋的好,于是他直接进了宫,打算向皇帝要张手谕,可皇上听了歪着脖子傻笑:“你怎么也要赎小倌出来啊?这是什么新的宫外风潮吗?”   刘俊不解:“还有其他人向皇上讨要手谕要赎小倌出来?”   “越堂叔啊,今日午膳的时候来要的,要赎的那个小倌名字还挺有意思的,叫时节,原来还有人姓时呢。”   皇上的越堂叔便是河间王重越,刘俊听了立即意识到事情不妙,急匆匆地往府里赶。到了府里听金一瑜说时节已经醒了,自己跑去了西城门。他策马到了西城门,却又听说守城的人说时节已经领了大列的尸体走了。   刘俊眉头越皱越深:“走去哪了?”   “这属下就不知晓了。”   刘俊的心情糟透了,时节领走了大列的尸体那一定是河间王点过头的,而河间王又拿到了赦免时节的手谕,事情已然向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为了确认到底发生了什么刘俊去了竹川馆,进门看见挂牌子的大架子无意一瞥,竟又看到了时节的牌子。刘俊盯着那牌子皱眉、苦笑、又叹气,还以为时节被河间王掳到府上去了,却没想到他竟在这又挂起了牌子,五味杂陈,心情难以分说。   李老鸨又迎了上来,他一向笑得虚情假意,今天笑得尤其难看:“侯爷来了?这个时节啊,被河间王赎走了,但是河间王又说自己用不到,不如留在这里挣钱……”   “欺人太甚。”刘俊向楼上走,“我要带时节走,河间王若是问起让他直接来找我。”   刘俊进了时节的房间,想像以往一般抱他走,时节却躲开了。刘俊的手臂悬在半空,周围的空气仿似瞬间凝固了。   刘俊打算立即抱着时节走的,没有关房门,时节自己走过去关了,回到刘俊面前给他行了个大礼:“多谢侯爷多年照应,时节不跟侯爷回去了。”   刘俊感觉得到眼前人态度的坚决,直觉告诉他,哪怕没有河间王的赎身时节也不想和自己走了。时节在怨他,连看他的眼神都是清冷的。   刘俊觉得气恼,气自己无能,气河间王无耻,也气时节——哪怕明知是自己亏欠时节,他还是觉得气恼——时节从来没违逆过自己什么,无论是赏是罚统统百依百顺,而自己早已习惯了时节的顺从,从未曾想过这人会如今天一般拒绝自己的‘好意’。   他那么聪明该知道自己是被逼无奈才牺牲大列的,他那么善解人意该原谅自己的——刘俊知道自己想法有多么无耻,可他还是止不住这么想。他有千言万语可以对时节说,可他偏偏选了最伤人的那句:“你以为跟不跟我回去是你自己做得了主的吗?”   时节伏跪在地,肩膀微微颤抖:“侯爷曾说,奴婢是您的洛阳城。可如今侯爷已经回了洛阳,还要奴婢这假洛阳城做什么?洛阳城里可以争的东西这么多,侯爷放过奴婢吧。”   ‘你是我的洛阳城’这七个字时节反反复复琢磨了近一千日,如今终于明白了其中含义——那些文人官员远行时会在故乡挖一抔黄土,见到那黄土就如见到家乡,而自己就是刘俊的那抔黄土,听起来重要,实际上一文不值。   至于刘俊此时什么要和河间王争自己时节也看得清楚——这场斗争的关键在于‘和河间王争’而不在于争谁。自欺欺人了许久,该清醒了。   “放过你!”刘俊露出了怒色,“你觉得让你在这里卖身是放过你、和我走是难为你?”   时节起头望着刘俊的眼睛:“奴婢信侯爷斗得过河间王,可长沙王那边该怎么交待?”   刘俊不明白时节为什么突然提起了重秋,他盯着时节,心里有说不出的异样。刚刚时节说谢他的多年照应,他也有与时节相守了许多年的感觉,可如今回想才发觉距离初次见面也不过三年,时节的模样与初遇时没有半分改变。只是心变了。   得不到刘俊的回答时节自己继续说了下去:“长沙王是位中正的君子,想必情爱上也是讲究一心一意一双人的,想与这样的人相伴身边带个陪床的是不行的。”   “哈哈——”刘俊被气笑了,他完全不能理解时节在说什么,但他能体会到时节的目的——不想跟他走。可他生气,他绝不会遂了时节这个意,他再次将时节抱起,义无反顾地回了刘府。 第15章 渣   时节的身体伤了又伤早已没了力气,刘俊强行把他上马的时候他奋力挣扎,可非但没能阻止刘俊带走他反而直接晕了过去。   刘俊怕摔了时节马骑得不快,把时节放在床上时也小心翼翼,但这点点关怀对时节毫无用处、很快发起了烧。刘俊在床边守着,心里乱乱的。   冷静下来后他明白了时节的话,却有些不明白自己的心。时节说的没错,若是想要和重秋两情相悦是不能把时节带在身边的,可他又不想放弃时节。自己不爱重秋了?不可能。刘俊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能毫不犹豫地说出重秋的千百种好,重秋在他心里永远是第一位、无可替代的。   当然,时节也是不可以替代的。时节说洛阳城里有很多东西可以挣,可以放弃他。这点刘俊是不认的,若是换个人自己才不会宁可得罪本人也要留住他的性命。而且在五塞原的时候也不是没人给自己送长得好看的男男女女,自己可是看都没看只专宠时节一个。   如此说自己也是喜欢时节的。   “呼——”刘俊叹了口气——也许自己根本不是什么专情的人吧,爱上了一个又爱另一个人的人那么多,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我是喜欢你的啊。”刘俊捏时节的脸颊,“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时节听不到刘俊的话自然也不会有回答。刘俊摸了摸时节的额头,还是烫的,于是又给时节换了条冷毛巾,等这毛巾热了就再换条冷的,如此反反复复一直到天蒙蒙亮时节的烧才终于退了。   刘俊有些疲惫地躺到床上,把时节抱进怀里,在他耳边小声叨念:“我还没这么照顾过谁呢,就算是重秋也没有,等你醒了别再和我耍小脾气了好不好?”   时节还是没听见,并且在醒来之后惶恐的厉害--大列会在申时下葬,他要去的。   刘俊被时节惊醒,还没等他做出什么反应时节已经跪在了地上:“大列今日申时下葬,奴婢想去送他最后一程。”   刘俊因时节对大列的在意而感到不高兴,大列是他与时节之间的芥蒂,他想要时节放下大列的死。他撒谎骗人:“你昏迷了两天,赶不上下葬了。”   时节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不甘与愤恨——如果没有被掳到这里李晗昱一定会想办法叫醒自己,如果叫不醒那也可以该一天下葬——对,李晗昱可能会等自己的,现在去也许还来得及!   时节起身向门外奔、却被刘俊一把抓住了胳膊、甩到了床上。   刘俊大声呵斥:“你要去哪?”   时节的体力根本没有恢复,这般一摔险些再次昏死过去,可心里一口气吊着,让他即使浑身颤抖还是维持住了意识:“李哥哥也许会等奴婢……奴婢要去看看……”   看着时节虚弱的模样刘俊突然想起昨晚不是自己第一次照顾时节,上一次在竹川馆自己也照顾过他,但那夜时节醒来后笑得好看,还主动献身了。   “我可以放你去。”刘俊扯开自己的衣服,“如果你伺候得好的话。”   “哈——”时节呆滞地看着刘俊赤裸的身体,而后颤抖着笑出声来——这有什么难的,伺候人罢了,他一向是最在行的。没又失望,也没有落差,客人嘛,就该像现在的刘俊这样,过去的那个刘俊才是不正常的。   时节扯下自己的衣裳赤裸着抱住刘俊的腰把他拖到床上,刘俊只是想为难时节并未真的动情,胯下的男根还是软的,时节伏在他的胯间把那肉棒含进嘴里仔细吮吸,那肉棒逐渐膨大抵在时节的喉咙上、令本就气若悬丝的时节呼吸越发困难,可时节不仅毫不在意、甚至还用那因虚弱而颤抖的手去抚摸刘俊的腰侧与腿根、力求让刘俊尽快动情。   “你——”情欲蒸腾而起刘俊却有些后悔了,他推时节的肩膀想让他停下,时节却起了身、对着那已经坚硬的肉棒坐了下去。因为王家的折磨见到吃食便想吐,时节已经好几日没有吃东西,只在竹川馆的时候被喂了些糖水勉强续命,因而后穴虽干净却也干涩无比,加上根本没有开拓与润滑这般不管不顾地坐下去后穴硬生生被撑到开裂,涌出血来。   如此乱来的刘俊自然也不舒服,突然的疼痛令他积攒的情欲轰然退去、坚硬的肉棒也软下半截,与时节相遇以来做爱的次数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时节第一次让他不舒服。   他本不想继续做下去的,可胯下的疼与眼前的血简直是对他的挑衅,刘俊气红了眼、恶狠狠地翻身把时节压在身下,若是时节此时服软说句好听的他还是打算停下来的,可时节不甘示弱地盯着他看,眼中充满恨意。   从一开始刘俊就知道时节表面软糯可欺可内里藏满了尖刺,不然他一个小倌哪里敢去毒杀王太保、去杀匈奴人老管家、甚至还想拉拢副指挥组建自己的势力。刘俊不讨厌这些刺,甚至可以说他就是因为时节有这些刺才对他另眼相看、才喜欢上他的。可喜欢这些刺的前提是这些刺只对着别人,不对着刘俊自己。   啪——刘俊甩了时节一记耳光、随后把自己那因愤怒而再次膨胀的性器再次推进了时节的身体,一插到底。鲜血的润滑让甬道不再干涩,摩擦带来的快感顺着性器流向刘俊的身体。可这摩擦对于满身是伤的时节来说又是另一番滋味,他疼极了,身体像离开水的鱼般本能地挣扎。   “疼了?”刘俊一边凶狠地穿插一边温柔地拭去时节额头的冷汗,“求我啊,向过去一样求我慢点,我就饶了你。”   “啊……”时节的嘴唇不住地颤抖,“求侯爷……准……奴婢去给大列送葬……”   “你是真不怕死在床上吗!”刘俊手掐住时节的脖子,愈发暴躁地抽插。   “哈哈哈哈……”时节看着刘俊痴痴地笑着,“死……有什么好怕的……” 第16章 葬礼   刘俊当然不会让时节死在床上,时节在意大列的死尚且令他介怀,绝不可能给他跟大列一起下黄泉的机会。因而他草草地结束了这场堪称折磨的性事,随后又给时节灌了一大碗参汤吊着他的精神。时节木头人一样任由刘俊摆弄,直到上了去郊外的马车眼里才微微有了些光亮。   大列的葬礼热闹得超乎想象,李晗昱带着竹川馆得一众来了,付家父女来了,刘俊带着时节来了,河间王竟也带着几个家丁来了。刘俊见到河间王后脸越发黑了,河间王没去刺激刘俊,不做声响地站在一边。竹川馆里的人见惯了达官贵人行事颇为自然,但付家父女见到眼前的一位侯爵和一位王爷颇为惶恐,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大列入了土立了碑,时节依旧不去管两位大人物的脸色,而是凑到付家父女身边扶起他们,对付家姑娘道谢:“你能来,大列肯定很开心。”   付家姑娘眼泪劈里啪啦地落:“他认罪前来了我这,让我转告公子,他不后悔,他不在来了公子务必好好照顾自己。”   时节心脏一阵刺痛,眼泪再次流了下来。大列死了,付家姑娘将来还要嫁人,有些事情不该再追究,可时节还是忍不住问:“我一直以为大列对你是一厢情愿,但其实你也是钟意的他的是吗?”   “他待我好,我知道的……我……”付家姑娘哭得越发厉害,可付家老板扯付家姑娘的衣袖不她再乱说了,坏了名声将来就不好嫁人了。   原来大列和付家姑娘是两情相悦的,他本可以和喜欢的人相守一生幸福一世的,却为了我这样的人舍了性命,临死前还要脱心上人告诉我他不后悔、要我照顾好自己。那个傻子,到死都那么傻。   时节胸口一阵剧痛,一口黑血涌出,身体向后倒下。   “时节!”刘俊及时上前扶了住时节,可他能阻止时节摔倒却不能阻止时节失去意识,任由他怎么喊时节的名字时节也没了反应。   这是悲痛过度伤了心脉要尽快送时节去见郎中才行,刘俊抱起时节向马车上走,河间王却上前企图阻拦:“时节已经被我买下了,康盛侯知道的吧?”   “知道。”刘俊答,“我会把他夺回来。”   河间王笑:“我在京城绝不会管他接什么客人,只是我若回了封地,一定是要带他走的。”   “你做梦!”刘俊哪边也不肯让,“平乱的时候不见你出兵,叛乱平了还想赖在城里不走,如此无耻行径说你是蓄意谋反都不为过,你敢留下我就敢带兵打得你连老家都不剩!”   “哈哈哈哈——”河间王笑得更大声,“领兵打仗,你觉得你赢得过我?”   刘俊眼中杀意骤现、随即抽出腰间的佩刀向河间王的胳膊挥去,若不是河间王宝刀未老躲闪及时右臂恐怕已经落在了地上。   河间王的护卫无不惊恐,瞬间纷纷拔刀挡在河间王与刘俊之间。   高手过招须臾间便能知晓胜负,刘俊知道这几个侍卫个个是高手,自己一人对他们一定会耽误时节的救治,河间王也看出刘俊真的发了狠,硬碰硬自己绝不可能毫发无损。   河间王决定让刘俊走:“都让开吧,别伤了和气。”   刘俊毫不犹豫地离开,其他人观察了一下河间王的脸色、小心翼翼地离开,河间王摆弄着自己那被刘俊割开的袖子默默盘算——时节说刘俊只在乎重秋不在乎他河间王也是信的,一个高不可攀的亲王一个是唾手可得的小倌,在乎那个难得的那个是人之本性,可刚刚看了刘俊那模样,又不像不在乎。   河间王正想着周围的闲杂人已经走光了,没了外人侍卫头头气得骂人:“还以为说刘俊疯是夸张,没想到真是个脑子有病的!竟然真想为了那个卖屁股的和王爷动手!”   河间王呵呵地笑:“年轻人嘛,免不了为了些虚无缥缈的情情爱爱大动肝火。”   侍卫头头还是还是情绪激动:“他若真喜欢那卖屁股的也就算了!昨天咱们从相公馆出来的时候那相公伤得可没现在这么重,还不是昨晚被他折腾的?自己折腾完又火急火燎地送人家去看郎中,可真是疯得厉害!”   “哈哈哈哈哈哈——”河间王笑得欢畅,“够疯才有好戏看。”   时节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三日晌午,昨天刘俊请了御医来,又用了不少名贵的药材,时节的身体好了不少。可大列入了土他没了着急要办的事情,身体虽没那么难受了眼中却一片迷茫比之前看起来还要没有精神。可这命是大列的命换来的,该好好珍惜才是。时节强迫自己笑了笑,而后缓慢地起身、开门。   金一瑜在门口守着:“侯爷去上朝了,不许你乱走动。”   时节抬头看了看日头,还是笑:“这都快未时了还没下朝,让侯爷糟心的事怕是不少。”   时节那幸灾乐祸的表情让金一瑜胆寒,皱起眉头:“侯爷待你很不错,你昏迷不醒侯爷担心得不得了。你莫要忘恩负义。”   “可我那一身伤也全是因为他才受的。”   “你是奴婢,他是主子。”金一瑜的话点到为止,他觉得剩下的话时节该明白的,这世间的人分三六九等,奴婢的命和那些小猫小狗并无区别,奴婢对主子好是命,主子对奴婢的好却是恩。   时节的确明白金一瑜的意思,打记事以来无数人告诉过他,做奴婢要本分、不要痴心妄想。他几乎要信了那些鬼话、接受自己注定卑贱的命运,是刘俊突然的出现给了他希望,他杀了仇人、离开了相公馆、在军队里交到了朋友,甚至还计划组建自己的小团体、当个头目。   虽然那个给他希望的人又亲手捣毁了他的希望,但时节再也不想接受自己那可悲的命了。   “我把你当自己人,所以对你说了真心话,所以也想听你的真心话。”时节盯着金一瑜的眼睛,“他提拔你当副指挥,又贬你来当看门狗,你不恨他吗?”   金一瑜眉头皱得越发厉害:“侯爷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觉得给他看家护院有什么不好。”   “那你恨我吗?”时节眨眨眼,“之前招族人的事情,明明是我唆使你干的,可最后受罚的却只有你一个人。”   “你不是故意害我,我不恨你。”   时节又笑了:“你可真是个好人。”   金一瑜侧过脸去:“你回屋休息吧,不要到处乱跑。”   “你是好人,我听你的。今后会安安心心伺候侯爷,不再闹别扭了。”   时节表情真诚金一瑜便信了,点头表示肯定。   时节乖巧地笑:“既然以后又要长久留在府上,那我尽快去给老夫人请个安吧?她本就不喜欢我,可不能让她再挑了错去。”   金一瑜以为然,跟着时节一起去了韩芷兰的院子,韩芷兰一直觉得金一瑜是监视自己的,也不甚喜欢他,因此金一瑜站在门口没进门,时节一人走了进去。   刘营去陪太子读书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韩芷兰正在给他收拾行李,见到时节进屋又奇怪又厌弃:“你过来做什么?”   时节挑眉:“之前我住在这的时候你不是说要我每天要过来给你请安的吗?怎么?自己定的规矩自己忘了?”   韩芷兰瞪大了眼睛——之前她的确提出很多奇奇怪怪的规矩来为难过时节,可时节一直顺从的很,她折腾了几天也就腻了,却万万没想到出了这好多的事情之后时节竟突然来‘请安’,还是这种态度!   “你发什么疯!”韩芷兰是草原长大的烈性子,哪里受得了这般挑衅,狠狠地给了时节一巴掌。   时节等的就是这一巴掌,挨了巴掌顺势就向着桌子摔,额头磕出一个口子顺便还把桌上的砚台撞到地上。   韩芷兰之前的大吼和砚台落的声响金一瑜都听见了,怕出事的立即冲进了屋里。   见金一瑜也进来了韩芷兰越发生气:“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老夫人……”金一瑜相劝,“他刚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经不起折腾……”   “呵!我看明白了,你们这是合起伙来想要诬陷我虐待他是吧?”韩芷兰气到发笑,“呵呵呵……我还就虐待他了!我看你们能拿我怎么样!”   刘俊在朝堂上的确过得不顺,他早就预料到河间王会赖着不走,却没想到河间王说:“今年多有不顺该办些喜事提世人精神,听闻长沙王与谢家千金早有婚约可惜因为长沙王之藩耽搁了,不如两位尽快成婚让天下同喜,老夫喝了喜酒立即回封地去。”   这一串话说完除了刘俊以外的所有人都高兴了起来,下了朝重秋还满面春风地过来说:“阿俊,你不要不高兴,婚礼我会尽快筹办,河间王很快就会离开。”   刘俊扭过头不想理睬重秋。   重秋又说:“你不要不高兴,你的婚事我和韩夫人会继续帮你留意的。”   “谁要你帮我留意婚事!”刘俊气不打一处来,“重秋,我又叫你老师了你便当之前的事情都没有了是吗?我不为难你了,你也别真当自己是我长辈行吗?我的婚事为什么要你留意?你是我爹吗?”   旧事重提让重秋红了耳根,侧过头不愿正视刘俊。刘俊的胸口因愤怒而不断起伏,但他虽然生重秋的气,却没有强求重秋从了自己意思,因而也不想进一步与重秋争执,于是也扭过头去不说话。   两人沉默了好一阵子,重秋先服软说话:“我是把你当兄弟的。当初皇兄给我赐婚我便也求了你的姻缘,是想着好事成双,若是你我一同大婚也不失一件美谈……我心急了,才擅自做主给你定了亲事,这次不会再这样……”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故意装糊涂,”刘俊拿这样委屈巴巴的重秋没有一点办法,“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你为什么一直不肯相信我是真的倾心于你,为了你我一辈子不娶也是心甘情愿的!”   重秋叹气,又不言语了。   刘俊也丢下一声叹息、一肚子怨气地回到了府上。然后,房间里没人。问了小厮说是去时节和金一瑜一起去韩芷兰院里请安了。刚进韩芷兰院里就看见金一瑜和时节排成排跪在砂石子上。   真是有上不完的火。   刘俊站在门口叹气,不用发问韩芷兰便先发制人过来把事情全讲了一遍。   刘俊扯了扯嘴角:“给母亲添乱了,儿子这就带他回去,不会再来打扰母亲了。”   “不行。”韩芷兰不让人走,“回到你屋里他掉几滴眼泪不就把黑的都说成白的了?今天要在这把事情说明白了!”   刘俊看向时节,时节也抬头看着刘俊:“侯爷信我吗?”   刘俊不说话,时节看得出他是不信的。一个见惯了阴谋诡计的人怎么可能会被这点小伎俩骗到。   “的确是我故意过来讨罚的。”时节认了最,然后又对着金一瑜磕了个头,“又连累金副指挥受罚,对不住。”   大家都没想到时节竟这样轻易地认了错,韩芷兰越发觉得莫名其妙,金一瑜觉得时节是想息事宁人被迫认了罪,刘俊觉得时节这见好就收的性格很好,向时节伸出手:“起来吧。”   韩芷兰看出刘俊不管信不信都没有要罚时节的意思,气得转身回屋,金一瑜听话地起身,时节却跪着不动,问:“侯爷不罚我吗?”   刘俊觉得自己明白时节这次的意图——他不想留在刘府被看着,而是想要跟着自己去军营,因为无论他是想继续他的将军梦还是要给河间王做眼线都是时刻跟着自己比较有利,而刘俊现在烦得很,不想去计较时节到底有没有投靠河间王:“不罚,还要带你去军营与我同吃同住,满意了?”   时节并不满意:“奴婢想回竹川馆。”   刘俊皱起眉,火气再也压不住:“不知好歹!”   刘俊一脚踢在时节的肩膀上,时节栽倒在地后终于流下了眼泪,肩膀也因啜泣而不停颤抖:“奴婢只是想活下去啊……如今奴婢是河间王的私奴,他随时可以要了奴婢的命的……他要奴婢做眼线,奴婢不肯、可谁信呢?只要奴婢在侯爷身边,奴婢的嫌疑就永远也洗不脱……今日事小,侯爷不信奴婢也能放过奴婢,可今后呢?哪日出了什么大事、证据还是指向了奴婢呢?”   刘俊盯着时节的眼泪不说话,他被时节这真真假假的说辞搞得进退两难。他能肯定时节说了谎,韩芷兰正因为刘营进宫伴读的事情高兴着,根本不会这个时候给自己找麻烦。可他又能明白时节的顾虑,时节的身份实在尴尬,自己今后当真能信他吗?   金一瑜自觉不该在这里看他们两个这出较量,躬身退出了院子。   时节重新跪好,继续哭诉:“在竹川馆卖身就可以不用留在侯爷身边做眼线,这是奴婢向河间王求来的恩情……请侯爷看在奴婢这两年尽心伺候您的份上,放奴婢回去吧……”   刘俊扯着时节的胳膊强迫他站起来,手不断抚摸时节的脸:“当初不是你死活求着我不要赶你走的吗?”   时节不说话,默默流泪。   “你今天是想欲擒故纵。”刘俊想通了时节的伎俩,“也好。那我再给你一个承诺——我既不会赶你走,也不会赐你死。满意了?”   时节得了一块刘俊的玉佩做免死金牌,然后被带进军营住进了刘俊的营帐。但时节并不满足,因为刘俊并不信他,议事的时候会叫他避嫌,也不许他在军营里随便走动,过去的熟人见到他都只说客套话,显然是怕说漏了嘴被时节听去什么。   时节当然不会坐以待毙,而且刘俊背着时节处理事务同时也给了时节接触别人的机会——不过三日河间王的眼线就找上了时节。   时节笑容可掬地行礼:“问河间王好。”   来人挑了挑眉,按他掌握的情报时节并不十分愿意配合河间王,可如今的态度看起来却有几分忠心耿耿。   时节知道来人的疑惑,主动解释:“请贵人转告王爷,过去是奴婢不懂事,如今想通了愿意给王爷献计,王爷若是觉得可行还请出人出力配合奴婢。” 第17章 计策   两日后时节见了刘俊,交上了一张字条与一包粉末,跪在地上:“侯爷,河间王的人给奴婢送了东西。”   刘俊接过东西问:“有看到和你接头的人是谁吗?”   时节摇头:“没见到。奴婢贪睡晌午才醒,然后就在桌上看到这东西了。”   “那就再等等吧,等狐狸再多露出些尾巴。”字条上字迹不知道是谁的,那毒也就是普通的砒霜,很难通过物证找出是谁给的,因而刘俊不甚介意地把东西扔在一边,上床搂着时节打算睡觉。   最初的几天睡觉就真的只是睡觉,但这几天时节的身体样得差不多,刘俊那血气方刚的身子有些受不住,抱着时节的手不老实地伸进时节的衣服里摸索,开始是摸背,然后是腰,再然后自然是抓住臀瓣揉搓。   大列的事情之后时节一直不冷不热,做爱也就只是单纯地受着,连声音都忍着不发出来,今天却主动了许多,头刘俊的颈肩蹭,手在刘俊的腰间摸,腿也主动张开用自己的大腿根蹭刘俊的胯。   被冷落得久了刘俊竟有些不习惯时节这主动讨好的模样:“怎么,不闹别扭了?”   时节娇羞地垂下眼,牙齿轻轻地咬着下唇:“侯爷肯信奴婢,奴婢便觉得一切都值了。”   “我何曾不信过你?”刘俊把时节压到身下俯视着他,“是你不肯信我心中有你、我是为了你好。”   时节不敢直视刘俊侧过脸去,将手撑在刘俊的胸口,似羞涩的推阻也像妩媚的抚摸:“可奴婢的身契还在河间王那……”   “不必着急。他想用你当眼线你便假装给他当眼线,就说下毒找不到机会,但可以传些情报给他,我会挑些东西给你,真真假假地传过去,将来反倒对我们有利。”刘俊一边说着正经事一边扯开了时节的衣襟,白皙的胸脯展现在眼前。   “侯爷别看这——”时节赶忙捂住了胸口那长长的疤,还顺势翻身、退去裤子的同时把腰臀摆出诱惑的弧线,“这里好看,侯爷多看看?”   看出时节对那道疤痕的在意,刘俊想告诉时节自己不在意那疤,可这尤物把屁股翘到了自己眼前、中间那紧实粉嫩的小穴已若隐若现,刘俊被勾引得无瑕顾及其他,在那又圆又翘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后扶着自己已然坚挺的肉棒捅了进去。   “啊……”时节发出舒适的呻吟,刘俊男根硕大本身带来的快感就强烈,加上这次动作不急不缓让时节格外得趣,因而这呻吟完全发自内心、所以格外动听些。   性爱这事情可不仅仅是插进去拔出来来来回回摩擦,身下人被插时的反应对快感的影响也是极大的,之前刘俊强要时节,身下的人既不魅叫也不回应无趣得很,如今时节终于又开始一边勾人地叫一边送腰夹腿地配合,刘俊久违地得了乐趣,上半身怕时节跑了一般抱着他的身子不肯松手,下半身却像要时节命一般猛烈撞击。   “啊、啊……”时节被捅得上气不接下气,后面快感一阵比一阵强烈、没一会儿就被操得两腿发软摊在床上,又没过一会儿俨然被顶上了高潮眼前一片雪白身子激灵了两下射出精液来。   身下人高潮了还被猛烈地插是会有些难受,时节之前与他说过两次,他一般也会注意一二,可这次做得实在投入了些,虽感觉到了身下人的抽搐却依旧舍不得那汹涌而来的快感,依旧一下比一下快地抽插,直到高潮射精了才停下。   时节曾想过要告诉刘俊,做爱大可不必这样一个姿势一直到底,中途快要射时可以换个姿势或者变个速度,快感起起伏伏能做得时间更加长久些。可后来发现刘俊体力超群这般一鼓作气到高潮的时间就已经够长,而且那男根几乎不需要休息便能再次硬起来,实在不需要用什么其他花招来延长时间。   这次也是如此,还没等时节的气息理顺那插在身体里的肉棒便有了再次变硬的迹象。不过刘俊没再着急享乐,暂时拔出性器把时节翻转过来,指尖在那道疤上来回抚摸。   虽然时节自己觉得疤痕不堪入目,但在刘俊眼里时节皮肤生得白,那疤痕留下也没什么颜色,纵然有疤也不明显、不难看的,刘俊本该把自己的真实感受告诉时节,可摸着摸着又有了别的考量,说道:“你这疤的确难看,我这在战场上厮杀的人不介意这些倒是没什么,其他人怕是要被吓跑的,你想会相公馆当头牌是没什么可能了,还是安安心心跟着我。”   时节何尝不想安心跟着刘俊,是谁逼得他要做现在这些筹划的?一阵委屈翻腾、时节突然搂住刘俊在他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刘俊对疼痛的反击极快,迅速扯开时节掐住他脖子、可他杀气腾腾的眼看到的是时节一双深情而委屈的泪眼,没有半点愤怒与恨意。   看到那样一双眼睛刘俊不禁放松了手上的力道,时节伸出手去抚摸自己留下的牙印,痴笑着说:“这个会不会留下疤痕呢?奴婢好想在侯爷身上留下些自己的印记。”   时节这想法、这举动都是极大的僭越,可刘俊选择纵容时节这不合身份的占有欲,只感叹了句“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没再深究。   时节笑着侧头,将自己的颈侧展露给刘俊,说:“侯爷,也给奴婢留个属于您的印记,行吗?”   时节成功向刘俊表明了真心,也如愿得到了刘俊的齿痕,猩红而醒目。   下一步是去找重秋。   自从上次时节回到刘俊身边重秋就托韩芷兰监视他,如今时节时常出入军营后重秋又加了几个人盯着。而在他们盯着时节的同时时节也盯着他们,过去在那些人面前谨小慎微,如今时机成熟,时节反倒故意让他们看到自己同河间王的手下见面。   时节本想让重秋把自己抓起来的,可重秋觉得刘俊对时节护短护得厉害,若没有真凭实据怕刘俊不信,因而重秋暂且按兵不动,只叫属下更加严格看管务必拿到证据。   再拖下去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变故,时节索性主动出击,避开其他人去找了其中一个重秋的属下。刚一见面就向那属下跪下:“求贵人带奴婢去见长沙王,奴婢有万般紧要的事情向长沙王禀报。”   那个属下叫李立,在营里主管采购,出入军营很是方便,见时节态度真诚、左右思忖一下便带时节去找了重秋。   重秋见到时节颇为惊讶,时节却早已想好了说辞:“求王爷把奴婢从康盛候身边带走吧……如您所见,河间王的人日日来找奴婢,今日竟然要奴婢去毒杀康盛候,奴婢不想,可河间王不肯放过奴婢,康盛候也不许奴婢走,奴婢真的走投无路、求王爷在奴婢铸成大错前把奴婢带走吧。随便找个康盛候找不到的牢房关起来也好。”   其实钱胜有向重秋提议过直接把时节强行从刘俊身边掳走,只是重秋性格柔和喜欢以理服人,而时节因为一桩桩事情吃了不少苦,如果时节没真的犯错重秋不忍苛待他。却没想到证据没收集到,时节却自己过来要把自己关起来。   重秋正犹豫着瞥见了时节脖子上的牙印,顿感刘俊实在是荒唐,在色欲上当真毫无节制,还要人家小倌自己跑过来求别人把自己关起来,的确该管一管。   刘俊忙了一天回到房里发现时节又不见了,他的心忽地悬了起来——时节刚刚和自己重归于好、刚刚在对方身上留下印记,他不可能自己离开,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被河间王掳走了。可这是军营,守卫森严,那个河间王的奸细已经在时节的假意投诚下现了身,刘俊已经派人死死盯着了,怎么会让河间王得了手的?   刘俊放下手头所有事情、调动所有人立即排查时节到底去了哪,不到两个时辰刘俊终于知道时节是被重秋带走了。这结果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刘俊的军营守卫的确森严,可却是从来不防着重秋的人的,重秋想带走谁可真是易如反掌。   可重秋为什么会背着自己把时节带走?不好的预感仍旧在心头盘旋,刘俊立即骑上快马去找重秋。   重秋因准备婚礼而忙得不亦乐乎,前两日刚买了心得宅子,今天则在新宅子里确定聘礼单子和采买单子。刘俊一进门便被那堆了一屋子的红箱子红布刺了眼,心里越发烦躁,招呼也不打便兴师问罪:“你把时节弄到哪去了?”   重秋因刘俊这不理智的态度而微微叹气:“你不要着急,我只是把他关在安全的地方,没有为难他。”   “你凭什么不经过我的允许就从我的军营里带人出来?”刘俊不仅没有被安抚,反而更加激动起来,“马上把人给我还回来!”   饶是重秋好脾气,被这般吼过心里也会不痛快:“你像什么样子!还一刻也离不开他了不成?你不知道他是河间王安在你那的眼线吗!”   刘俊懒得和重秋解释,还是吼:“我只知道那个李立是你安在我这的眼线!”   “你简直不可理喻!你眼看着就要到及冠的年龄,不仅毫无长进反而越来越荒唐了!”   “我荒唐?我没有长进?你在这欢欢喜喜准备花烛洞房,那些糟烂事事都丢给我做,你说我没长进,你长进什么了?不过也就长了一颗色心!”刘俊彻底被激怒,说话越来越重,“只许你有色心我却不能有?你赶紧把我的陪床放了,不然老师你亲自来陪!”   “混账!”重秋用尽全身的力气给了刘俊一记响亮的耳光。 第18章   时节在重秋的府牢里住了两天,重秋来看他,并且带来了他的卖身契,还附赠了一些地契和银子:“今日起你就是自由身了,河间王那边我也打好了招呼,他不会为难你的,这些地契是连州镇的宅子和店铺,地方远了些,但去谁也不认识你的地方反而可以给自己谋个好生活,你觉得呢?”   时节接过纸和银子,两滴眼泪滑下脸颊。重秋觉得时节是喜极而泣,只有时节知道自己心中除了悲伤并无其他。   他故意被重秋关起来是想挑拨刘俊和重秋的关系的,他知道刘俊肯定不会为了自己和重秋彻底撕破脸,但他以为刘俊会留住自己的,哪怕一直关在这里等待时机也好。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去河间王那里要来了卖身契,然后给了他‘自由’。   要卖身契肯定要给河间王许多好处的吧?他们放弃许多利益换来了他的命,却没要他的人。   还真是讽刺。   时节能猜得到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要不死心地问一问:“让奴婢走的事情康盛候知道吗?奴婢若真走了,侯爷会不会……”   “你放心,他也不会为难你的。”   “哦……”时节觉得难受极了,可他还是要装出欢喜的模样,带着笑对重秋千恩万谢。   在街上魂不守舍地逛了一会儿,时节还是不甘心,他去了刘府,守门的人不许他进去,也不肯替他传话,他又后去了军营,当值的人还是即不许他进去也不帮他传话。   按照时节原本的计划,刘俊和重秋会因为自己关系而再次不愉快,然后时节趁着两人直接沟通不畅互相忌惮使出最后的杀手锏。可他终究是高估了自己在刘俊心里的地位,刘俊根本没和重秋闹什么不愉快,他彻底顺了重秋的意思,和自己一刀两断了。   可已经计划好的事情怎么能说不做就不做了呢?   时节去竹川馆和李晗昱他们道别,告诉他们自己要去一个叫连州镇的地方去,不回来了,自己那间上好的屋子终于可以腾给别人了。然后去西门付家酒铺,打算把重秋给自己的银钱分一半给付家老板,算是给大列圆个愿望。付家老板不肯收,时节偷偷进屋把银子放在了付老板枕头底下。   之后时节像过去的每一次一般坐在酒铺的角落里吃酒,有商队路过的时候他过去说了几句话,把事先写好的信托商队送给河间王的眼线。   送完信还是不太舍得走,又碰到了那个叫图元的和尚。这次时节主动搭了话:“和尚,你知道连州镇在哪吗?”   好像没有什么问题是能难到图元和尚的,他笑着回答:“在南边,走路过去的话要花一个多月,施主该买匹马。”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那?”   图元和尚笑:“你未必去,去了也一定会回来。我只是想告诉施主,今日有些晚了来不及买马,今晚可以住在贫僧的庙里,庙里的香火钱随意给,比客栈便宜。”   “你为什么说我会回来?”   图元笑而不语。   “你真奇怪。”   “施主是贫僧的有缘人,将来遇到难解决的事情可以来白马寺找贫僧。”   “呵——”时节侧过头不理睬图元。遇到困难的事情他可以自己解决。   时节晚上找了家热闹的客栈住下,第二天去集市挑了匹好马骑着出了南城门。出城门没多久就遇见了河间王的马车。   河间王笑得开心:“你得了良家身,又有了不少的一笔钱,还找本王做什么?”   “小人觉得自己想的计划不错,放着不实施可惜了。”   河间王:“可如今刘俊和重秋之间并无嫌隙,你借重秋的名义给刘俊写信恐怕不行。”   时节笑得有些苦涩:“小人想试试用自己的名义约康盛候出来,胜算不大,但反正对王爷百利而无一害,还请王爷陪小人试一试。”   “哈哈哈——”河间王笑得越发开心,“你这性子够野,比重秋那个软蛋子可爱得多,是刘俊那小子没眼光。”   时节不接河间王的话题,问:“之前说的东西王爷可带来了?写给谢家大小姐的那份还是要用长沙王的名义的。”   河间王点点头,拿出了准备好的笔墨与宣纸,这些都是重秋府上的相同的东西。防止信里的内容出现纰漏引人怀疑,河间王亲自给时节讲自己了解的事情:“听说刘俊和重秋大吵了一架,重秋给了刘俊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气,听说脸都被打肿了,第二日早朝都没来。”   河间王说着说着又忍不住笑:“我一直觉得刘俊是个暴脾气忍不了事情,没想到他在重秋面前能忍得很,闹成这个样子既没硬抢也没甩手走人。”   时节笑不出来,低头写着信——刘俊不知道他给时节看了太多次重秋写的信,时节不仅默默记住了重秋的行文习惯,还偷偷学会了模仿重秋的笔迹。   当初做这些事情只是想讨刘俊的欢喜,觉得他喜欢重秋,那自己多像一分重秋他是不是就会多喜欢自己一分,哪想到今天会用这些伎俩来陷害刘俊。   不要说河间王,就是时节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继续这么做,去个没人知道自己过去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绝对是个不错的选择,可他偏要留下和刘俊作对,若他真的恨刘俊这么做也就罢了,可他不恨,他爱刘俊。   或许自己原本就是个疯子吧。   “王爷,”时节一边写字一边问,“能不能告诉小人他们用多少东西换的小人的卖身契?小人想知道自己到底多少身价。”   “三座城。不算少。”   “这三座城加起来,比得过洛阳城吗?”   “自然是比不过。”   “那就还不够。”时节勾起嘴角笑了,“不够的分必须要讨回来。” 第19章   中秋节皇帝会在宫中宴请群臣,刘俊也要去。好好的节日要和那群表里不一的老家伙一起勾心斗角,实在无趣的很。可皇城外面也没有人能陪他过中秋的人,除了去赴宴也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   如果时节在倒是可以带他出去凑热闹。他曾说过,洛阳城里他最喜欢中秋灯会,每年都要花大价钱买最好看的花灯放进河里。只是过去他不会写字,花灯里面一直是空的,没有愿望。派出去的探子的说时节先去竹川馆和付家酒铺道了别,之后又买了匹好马,两日前出发去连州镇了。这一去怕是不会再回来,他最终也没能在洛阳的中秋灯会上放一只写好愿望的花灯。   月亮还没升起来刘俊就已经开始伤怀——他答应过时节不会赶时节走,他也真心不想让时节离开,只是那天吵着吵着他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对抗重秋的能力。不是不愿意对抗,是没能力。   无论是他还是重秋,争吵的最后砝码都是‘如果你不顺了我的意我们就一拍两散’,表面上他与重秋一文一武势均力敌,谁也离不开谁,可实际上重秋没了他也依旧是长沙王、摄政王,只要愿意找总会有人替他打仗的,钱胜虽不如他骁勇,但进步神速,足够维持重秋的地位。而他没了重秋就只能回到五塞原去,在偏远的草原终其一生。   过去总是怪自己的父亲眼中只有权势没有半点人情,如今才发现自己也不过如此。   但时节大约是欢喜的吧?他对我又有多少真情,不过也就是求个富贵自由,如今都遂了他的愿,他自然是欢喜的——如此想着的刘俊突然发现桌上多了一封书信,是来自时节的。   刘俊答应重秋不再见时节的,时节被重秋关起来的事情实在蹊跷,即使没有重秋的阻拦刘俊也不完全相信时节。可他说要一起坐游船放花灯,刘俊不想拒绝。   刘俊本身也是喜欢逛灯会的,十一二岁的时候重秋还会带着他过来凑热闹。灯会上总是会有很多眷侣携手出行,刘俊糊里糊涂地以为自己和重秋也该是那个样子的。时过境迁再过来才发现,灯会上可不止眷侣,父亲带着孩子、兄长带着弟弟的也不少。重秋对他与他对重秋的感情终究是不同的。   明明是为了时节而来的灯会,脑子里想得却是重秋,若是时节知道了会不会又闹呢?不知是烦恼还是期待,刘俊笑了一下,走上了约定好的那只小船。   船上的确有人等着,却不是时节而是谢婴絮,而且并不清醒,像是睡着了,靠船舱坐着,歪着头、闭着眼。船舱里点着香,没有味道,只有淡淡的青烟飘起。   中计了!刘俊赶紧捂住口鼻、向船舱外退,可没等他转过身子,小船的船身突然猛地一晃、栽进了河里。   毕竟是一条人命,刘俊在水下抓住了下沉的谢婴絮、抱着着她向上游,浮上水面的时候游船上、河岸上的人们全在向这边看。   很好,现在全洛阳城的人都‘知道’自己和谢婴絮在小船上私会、还一起落水的事情了。   真是个大惊喜。   谢婴絮的外衣被人拨了,身上薄薄的亵衣被水一浸几乎变成透明,刘俊在路边扯了块小贩的帷幔把她裹了起来,然后叫了辆马车把她送回谢府。刘俊把能做的都做了,可到了谢府还是被谢婴絮的老娘抓着衣领又锤又打,骂他污了自家女儿清白,还要家丁把他拿下。   “拿下就不必了,他们拦不住我。”刘俊只感觉累,自己坐到谢家前厅的客椅上,“不过你放心,我不走。反正免不了一通腥风血雨,不如直接在这候着。”   消息飞快地传到皇宫里,成百上千的贵族顷刻间都听说了这热闹,连早朝都不用等,一群人成群结队地来到谢家府上,权贵来的比上朝的时候还多。   这次河间王没冲在前面,谢家是名门望族,权势比重秋的母家钱家还要大些,谢家的女儿出了事根本用不到他出门说什么,自然有人上前把刘俊拆骨剥皮。   “你说你病了!”谢婴絮的父亲奔进前厅、举起桌上的大花瓶摔到刘俊脚下,“结果你竟是去做这种禽兽之事!”   “我什么都没做。”刘俊知道解释没什么用处,可话总是要说出来,“只是去灯会凑个热闹,凑巧碰遇见了谢姑娘。若不是我谢姑娘就要掉进水里淹死了,你们该感谢我。”   “你个混蛋!天下哪有这么碰巧的事情!”谢家也有习武的人,冲上来要给刘俊一拳。   刘俊闪身躲开:“天下是没有这么碰巧的事情!若真是我想欺负你们家姑娘用得着在灯会去游船上?哪个荒郊野岭不能办事!你用屁股想也该知道我是被陷害的!”   “满嘴污秽!”谢家老太爷声嘶力竭地吼、拐杖狠狠地砸地、四肢气到发抖,“当真是塞外蛮族!没有半点礼义廉耻!”   “每次骂我都是蛮族、不知廉耻,你们有本事找些别的词来吗?没有!”刘俊看着眼前这一群豺狼虎豹怒不可遏,“出了事情谁也不想去查出真相,只知道跑来看热闹、威胁人、想方设法地从我这捞到些好处!”   “刘俊!”这次发声的是重秋,“谨言慎行!”   “婴絮是你长沙王未过门的妻子!”谢婴絮的父亲指着重秋的鼻子吼,“你就只有一句谨言慎行吗!”   谢父的话提醒了在场的人,这场乱子远不止刘俊‘轻薄’谢家小姐这么简单,谢婴絮和重秋有婚约的,重秋与刘俊是师徒,关系复杂得很。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从刘俊身上落到了重秋那里。   “我相信这件事和刘俊无关,他是被人陷害的。”在众人不怀好意的视线中重秋挺着胸膛直着脊背、目光坚定。   众人哗然、唏嘘,而重秋的声音洪亮依旧:“这件事我会亲自负责调查清楚,绝不让谢小姐委屈含冤。我与谢小姐也会如期完婚,绝不会受此事影响。”   重秋的话让谢婴絮的父亲松下一口气,可同姓不同心的大有人在,谢婴絮一位堂叔提高了嗓门:“长沙王好气度!令人佩服!可我们谢家若是把失洁的女儿嫁给亲王,岂不是藐视皇家、被天下人耻笑唾骂!”   “三叔叔莫要胡说!”谢婴絮的母亲喊得破了音,“教习婆婆已经看过了!婴絮只是落水!并未失洁!”   “一定要行了苟且之事才算失洁吗?她湿了衣服身子被全城的百姓看得一清……”   “都住嘴!”谢家老太爷气得直接把拐杖扔了出去,“你们还嫌不够丢人吗!”   谢老太爷的这一声怒吼终于堵住了众人的嘴,吵闹的大厅骤然安静下来。重秋想再次重申一次要娶谢婴絮的决意却被谢婴絮的五哥谢竹抢了先:“家妹被人轻薄的事情自然是要查个水落石出的,但该交给谢家人自己查,不能让长沙王插手。”   众人的视线又落到了谢竹的身上。谢竹是庶出的儿子,不受宠,也没资格跟随父亲一起去中秋宴会,可在众人的注视下已然自若:“康盛候信誓旦旦说此时与自己无关,可终究是嫌疑最大,长沙王一向与康盛候交好,今日也是多有偏袒,恐不能公平。”   “呵!”刘俊冷笑,“你质疑我也就罢了,长沙王品行无人不知,你竟连他也怀疑!”   钱胜也出面帮腔:“这事闹的人尽皆知,对康盛候已经是不利,对长沙王更是百害而无一利,而那栽赃陷害的人还躲在暗处,长沙王定是比谁都想抓真凶出来。”   “我本不想在这扑朔迷离的时候把这东西拿出来,可既然已经聊到这里,只能让诸位评评理了。”谢竹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来,“家妹还未出嫁,本不打算出门逛灯会的,是有人给了她这封信,说长沙王会在进宫赴宴前先与她放一盏花灯,祈求大婚顺利,她才高高兴兴出门的,落款是长沙王的名字,我不识长沙王笔迹,诸位识得的不妨看看。”   那字迹即使刘俊看了也不会怀疑,更何况其他人。谢婴絮是被‘重秋’约出去、又由刘俊去见,事情彻底变成了一团乱麻。   重秋:“这字迹的确像我的,但绝不是我。能仿人笔迹的人也是有的。”   谢竹恭敬地笑:“是有的。只是长沙王该避嫌的。刚刚钱大将军说这事对长沙王百害而无一利,其实也是有的。谢家与长沙王本是门当户对的好姻缘,如今却成了长沙王深明大义收了谢家有失体面的女儿,将来谢家在长沙王面前就要矮上一头。”   “你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刘俊觉得气极了,比自己受冤枉还要气。   “我的确是庶出的小人。”谢竹还是要说,“因为是小人所以听了许多不入流的东西来。康盛候在半月前漏了一次早朝对不对?在早朝的前一日去长沙王府上大吵了一架是不是?其中一句惊世骇俗,气得长沙王打了康盛候一巴掌,康盛候还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吗?”   “记不得也没关系,全府上下的人都听见了,也传出来了——你让长沙王把你的陪床还给你,不还,就让长沙王给你陪床。”   众人目瞪口呆,谢竹继续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长沙王只打了一巴掌,当日两个人就和好如初。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长沙王到底想不想娶家妹,今晚这事到底是不是你们二位编排出来的,一切都未可知。” 第20章   若是刘俊这个匈奴人犯错众人必然群起而攻之,但若是亲王犯错那必然是另一番光景,更何况重秋还是摄政王,还一直有个清正廉明的名声。谢竹的一番话把矛头指向重秋后所有人都谨言慎行了起来,支支吾吾许久开始商议该由谁来查这件事情。   刘俊不参与众人的议论,视线越过人群落在远处的河间王身上。河间王并不躲避刘俊的视线,还对着他不易被旁人察觉地笑了一下。如此以来,刘俊认定这事情一定与河间王脱不了干系。   刘俊突然开口:“不如交给河间王去查吧。”   众人一下子闭了嘴,钱胜激动地瞪大了眼睛,若不是太多人在这他肯定要冲过去叫刘俊别发疯。   人人都觉得刘俊发疯,但他有自己的考量——关于名声的事情永远是越辩越乱,最后两败俱伤谁也得不到好结果,不论谁查都能把谢家和重秋的关系伤个透彻,只有河间王这个罪魁祸首能尽快找个‘证据确凿’的替罪羊、把事情平息下去。因而与其寄希望于真相大白不如直接去和河间王谈好条件,把损失压到最低。   当然,对着别人刘俊有另一套说辞:“京城里关系盘根错节,如今皇家、谢家、钱家都牵扯了进来,一般人哪里查得清,河间王德高望重、又在封地多年与京城少有联系,定然是最公正的。”   河间王欣然接受了这份差事,回到府上睡了个好觉。第二日一早起来神清气爽,完全不着急‘查案’,只叫下人准备好茶水吃食等着客人上门。   刘俊来的比河间王预想的还要早些,而且是独自一人,过去但凡谈判议事重秋总要跟着,今天倒是稀奇。不过只刘俊一人来大概也不是坏事。   河间王满脸笑容地打算寒暄,刘俊却开门见山:“我不想与你废话。我交出兵权放弃爵位回五塞原,你七日之内了了这事。另外,昨日大放阙词那个谢家庶子,要死。”   刘俊提出的条件实在优渥,河间王惊讶挑眉、随即笑出声来:“你为了长沙王的名声还真是豁得出去。其实你不做到这步也是可以的,我之前说过,我很欣赏你,只要你换个……”   “我刚刚也说过,我不想与你废话。”刘俊打断河间王的话,“成还是不成?我没有太多耐心。”   刘俊这点点不敬根本影响不到河间王的好心情,满脸笑容地答:“成。老夫捡了个大便宜,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刘俊问出下一个问题:“时节在哪?”   河间王再次挑眉,不禁好奇:“你找他是担心他还是想找他算账?”   “和你无关。他在哪?”   “不知道。”河间王面带微笑,“那日说好了给老夫三座城老夫不再干涉时节的事情,老夫一向重信义,这件事上也并未食言。”   刘俊沉默着与河间王对视许久,而后沉默着离开。   重秋墨宝到处流传,有人得了仿照了字迹也不稀奇,但除了刘俊世上没几个人见过时节的字,那封叫他去船上的信一定是时节亲笔写的。这此的圈套时节肯定有所参与。可刘俊猜不出到底参与了多少,他看不破河间王说的是真是假,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担心时节还是在恨时节。他拿时节毫无办法。   还在回程路上刘俊就碰见了急匆匆寻找自己的重秋。   重秋问:“你去河间王那了?”   刘俊答:“去了,也谈好了。我卷铺盖回家,他把这事解释清楚。”   重秋实在着急,也顾不上两人还在街上:“你不必如此!给我些时间,我可以解决这件事情,我们行得端坐得正,还要怕他们重伤抹黑吗?”   “老师。这些年多谢你照应。”刘俊对着重秋微笑,若不是在街上他还想再僭越一次,抱抱他,但闹出这么多事情实在是怕了,就只能这样笑笑,“我累了。这洛阳城的勾心斗角太折磨人,我想回去了。”   在重秋的记忆里刘俊总是有用不完的力气想和不完的奇怪招数,‘累’与‘逃避’这两个词似乎与刘俊毫无关系,即使今天听刘俊亲口说了重秋仍觉得刘俊在骗人,他一定还藏了什么花招在后面。   七日后河间王查明了一切‘始作俑者’是那个‘胡说八道’的谢竹,谢竹也在‘铁证’面前供认不讳:他因自己是庶子、在谢家饱受欺凌、所以伺机报复谢家、破坏谢家与长沙王联姻。   谢家自认管教不严有愧于长沙王,又说谢婴絮受惊身体尚未恢复,因而推迟了与长沙王的婚事。河间王本说好等重秋完婚就离开,如此何时才离开又成了未知数。   而最为大家在意的是刘俊自认不察轻薄了谢家小姐,为表歉意自请免了爵位、离京回五塞原去,非诏再不入京。这举动实在不像刘俊的作风,重秋不相信刘俊会就此认输,其他人也不敢相信刘俊会善罢甘休,人人都在警惕刘俊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   然而又五日后刘俊真的离京了,除了自己的匈奴兵什么也没带走。   匈奴兵的士气倒还不错,那些从五塞原来的新兵更是心里高兴,毕竟来洛阳还不到一年,不仅对洛阳没有感情还有些想家,能回家心里还挺高兴的。而赵岚这样的老兵则信任刘俊,无论去哪心里都不慌,而且他们觉得刘俊肯定有下一步计划,只是暂时还没告诉他们。上次从洛阳城出来别人不也都觉得他们凶多吉少、肯定不会再回洛阳?结果不还是回来了?   刘俊牵着马慢悠悠地走在队伍前面,虽没有失魂落魄却也满心迷茫。他的确想到了要河间王命的法子,可若是告诉重秋重秋肯定会极力反对。不做不甘,背着重秋做又不安。   “大单于。”赵岚凑到刘俊身边,打断了他的纠结,“你看那边那人好像是时节?”   刘俊抬眼向远处望,果然看见一人正向这边奔跑,果然是时节。   他没去连州镇。   他竟自己出现了。 第21章   “大单于。”时节跑到刘俊身前,跪下,抬头看他,“小人能跟你回五塞原吗?”   刘俊看着时节由远及近地跑过来,看着他跪在地上,听见了他说的话,却仍不能从那诡异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刘俊始终觉得时节和洛阳城很像,美丽精致,九转心肠,在你失落的时候给你希望,又在你得意的时候给你背叛。可提起五塞原刘俊想起的也是时节。五塞原不是他的家,他在五塞原的所有回忆里都有时节,那些悠闲、自由、快乐的日子全部都和时节有关。   若不是重秋坚持他绝不会放时节自由,放走了也想着早晚有一天要找回来。可时节自己回来了事情就变成了另一个故事。他是真的问心无愧还是要来另一轮的设计?   他在这等着,又叫自己大单于,他知道洛阳城里发生了什么,那么他要么是和河间王有联系,要么是从来没有走远一直在周围打探消息,总之他与人道别、买马出城都是假的。   灯会上的事情他绝脱不了干系。   他自称‘小人’而不再是‘奴婢’,他拿到了自己卖身契,并且为此高兴。他不愿意做奴婢,跟上来也绝不是要给自己当奴婢的。   他来一定另有目的。他是个危险的人。   可危险又怎么样?怕了、再赶走他一次?怎么可能。   “今天就在这里扎营。”刘俊对赵岚下了命令,抓起时节向无人的山丘走。时节没有挣扎的意思小跑着紧跟刘俊。走到众人看不见的树林里,刘俊将时节甩向树干、伸手扼住他的脖子。时节双手本能地抓住刘俊的手拉扯。   刘俊可以开口问时节,问他为什么追过来,问他灯会的事情到底参与了多少。可刘俊知道,时节是撒谎的高手,哪怕疑点重重他也能自圆其说、让人挑不出错处、让局中人相互怀疑,哪怕你不信,哪怕你气急败坏地对他严刑拷打他也绝不会放弃自己的谎言。刘俊若是问了,时节一定会诉说自己的苦难、表明自己的无奈、然后求刘俊相信他的清白。   既然问题注定得不到真实的答案,刘俊索性不问了。   他松开时节的脖子,刘俊的手顺着脖颈下移落到胸口,时节心跳得厉害,一下下撞击着刘俊得掌心。自从回了洛阳时节一直病着,总是脸色苍白没什么血色,这几天似乎过得不错气色恢复了不少,刚刚的挣扎让他的脸色越发红润,加上眼中闪闪的泪光,很漂亮。   他缓慢地贴近时节,揽住他的腰、将手探入他的衣襟,一阵揉搓后像拆开美味的糕点般剥开他的衣裳。刚刚的奔跑与挣扎让时节的胸口带上薄薄的汗,加上明亮的日光的照耀那皮肤看起来越发晶莹白皙,胸前的那道疤痕也越发明显,但刘俊仍觉得那疤痕不丑,像游船划过水面后留下的涟漪,定格的涟漪。   刘俊低头亲吻时节胸前的疤痕,用舌尖感受那不平整的触感,敞开衣衫后胸膛上的汗水变得冰凉,又带着些咸,不像汗,像泪。像嗅到鲜血味道的狼,刘俊的动作突然变得凶横,细密的亲吻变成了急切的撕咬,手也急切地探入时节的裤中、揉捏他的臀瓣、刺探他的蜜穴。秋日的天冷刘俊的手指自然也带着凉气,温热的后穴突然被冰凉的手指侵袭,时节本能地战栗、向一旁躲闪。   “逃什么?”刘俊一只手紧紧地揽住时节的腰不许他逃脱,另一只手在时节的后穴中抽插搅动,“你来,不就是打算与我交欢的吗?这里又软又润,你早就精心准备过了不是吗?”   时节的确是精心准备过的,但预想中应该是在城里的客栈或者封闭的营帐里,不该是在这荒郊野岭。刘俊虽生性不羁但被重秋教育了这许多年许多事情上一直保持了克制,过去两年一日的性事一般不会超过两次,几乎不会白日宣淫,更没有在室外胡来过。   时节与刘俊贴得太紧、头被迫枕在刘俊的肩膀上、看不见刘俊的表情,因而只能试探着开口问:“大单于……要在这里做?”   对于时节的提问,刘俊用行动做出回答——他剥了时节裤子、托起时节的一条腿、然后单手解了自己的裤子、随后将自己的肉棒送进了时节的小穴里。   “啊——啊——”时节因肉棒的刺入而失去力气、支撑着身体那条腿的膝盖一软人也跟着下沉,不必刘俊运动那肉棒便陷入肉穴、到达了不曾有过的深度,前所未有的爽快瞬间在体内迸发,他忍不住仰起脖颈连连呻吟。   刘俊知道自己行为的疯狂,不过晌午、军队还在行进,而自己这个统帅就这样扔下自己的部下、带着人来这毫无遮拦的野地行苟且之事,任谁看了都要骂一句禽兽不如。   可刘俊并不因自己的疯狂而感到羞愧,他早就想这么做了,夜晚的灯总是那么昏暗,他总是看不清时节的表情,总是不知道时节是怎么发出的那些乐曲般美妙的呻吟的。反正自己这个匈奴人在那些汉人的眼中永远是蛮夷,那还不如野蛮到底。   是呢,该看看时节的表情,这样抱着虽然插得深干得爽却完全看不到脸。刘俊想把时节抱到树后面的空地上去躺下,这样便可以一边操干一边欣赏他的模样。可那温暖紧致得后穴过于令人痴迷,刘俊一刻也不想离开,于是调整姿势,将时节的另一条腿也抬起来,让他整个人着挂在自己身上。   此时该开始移动了,可时节身体再次下沉让刘俊的肉棒进了更深了些,而且这个姿势莫名地舒服,时节挂在身上沉甸甸的,手感格外地好。因而刘俊抱着时节上下晃动、同时配合着前后挺腰、让肉棒在时节的身体更加狂野自由地进出。   时节双腿悬空、整个人都在空中飘荡,世界天旋地转,快感像风暴般袭来,而他则是那被狂风裹挟着飞舞的落叶,没一会儿便被一波又一波的快感推向高潮、射出精液来。   直到温热的液体溅落在小腹上令刘俊回想起自己的目的,这才终于暂停了动作、把时节抱到后面躺下。时节在高潮的余韵里面色潮红双眼迷离,被汗水浸湿的碎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毫无防备的模样散发着诱人的美丽。   刘俊亲吻时节的额头,而后在他的耳边低语:“舒服吗?”   “舒服……”时节喘着粗气回答。他已稳稳地躺在落叶上,再没了刚刚的飘忽,可他扔像怕自己掉落下去般紧紧环住刘俊的肩膀不肯放手。   高潮是男人最警惕性最低、最容易说实话的时机,刘俊也借着这个机会问:“你很中意我?”   时节眼里闪着光,盯着刘俊的眼睛、答得毫不犹豫:“情深不能自已。”   “你喜欢我什么?”刘俊一边问着问题一边又按捺不住寻求快感的本能、缓慢地抽插起来。   “啊——啊——”时节随着刘俊的动作喘息,“您是悲悯我的神明……我除了爱你别无选择……”   “神明?你真觉得我是神明?”刘俊并不喜欢时节说出的虚幻的追捧,报复般狠狠地贯穿时节的身体,“我倒觉得自己像条丧家犬,夹着尾巴逃出了洛阳城。”   “啊、啊……”剧烈的撞击让时节的喘息都变得支离破碎,根本无法说出完整的句子。   刘俊看得出时节对自己的情是真的,或许正是因爱生恨才想出了那种恶毒的招数来。这危险的爱意是该高兴还是该悲伤?   这个问题需要花太多的心思来琢磨,而刘俊的身体被快感充盈,暂时顾不上这些复杂的思绪,全身的力气尽数用到撞击时节上。   秋风萧瑟,两人却因激烈的翻云覆雨而大汗淋漓,落叶虽厚底下却也藏着不少石子树枝,两人左右翻滚背上被划出许多细小的口子、甚至流出点点的血来,可被交媾的快感裹挟着谁也不在乎这星星点点的伤。   直到太阳偏西刘俊不知射精了多少回之后终于心满意足,眯着眼仰面躺下。时节侧身抱住刘俊的腰身、头枕在他的胸膛上诉说衷肠:“我爱大单于,想离大单于更近些,只此而已,再无其他。”   “呵——”刘俊笑。时节说得含糊却也是难得的坦诚,刘俊明白时节的画外音:地位天差地别的两个人想要走近可以有两个方法,一个让下面的人爬上去,一条让上面的人跌下来。时节爬了,可被人重重拦下了,所以他献出那蛇蝎的计谋让刘俊狠狠地摔了一跤。   真是一个危险的人。   情欲的热气退去后在这天气赤身裸体地躺着实在有些凉,时节乖巧地起身帮刘俊整理衣服,等刘俊全都穿戴整齐了才给自己穿上衣裳。随后又楚楚可怜地抬眼看刘俊,问:“大单于能带着我回五塞原吗?”   时节果真是骗人的高手,从行为到表情都这么无辜可怜,不肯露出半点危险的模样。可刘俊发觉自己并不欣赏那些白莲般纯洁无瑕的人,他觉得时节可爱,从一开始便是因为他做作、因为他娇羞的假面下藏着一个偏执又充满欲望的肮脏的灵魂。   而刘俊自己也同样有着这样一个偏执又充满欲望的肮脏的灵魂。   他们都非良人却是对方最好的伴侣。   “不回五塞原。”刘俊给出了自己的回答,“我要去端了重越的老窝,他削尖了脑袋想当摄政王,我却要让他连河间王都不成。” 第22章   刘俊在山坡那边放纵的时候几个军长安排着扎了营、放了伙食,饭都吃完了刘俊还没回来,几个军长都凑到主营帐里等着。   赵岚闲得慌不停地扒拉炉子里的炭块,季浩英看了觉得心烦把赵岚手里的烧火棍子抢了过来:“你别乱动,把这屋里搞得都是烟看大单于骂你。”   赵岚叹气,扒开门帘看了看外面,说:“你们说,大单于干什么去了?”   季浩英也叹气:“带时节过去还能干什么……你个混脑子,不要乱说话。”   赵岚委屈:“那咱们也不能在这干坐着啊,总要说点什么吧?大单于不在咱们也说不了什么正事。”   季浩英端起一碗酒,也递给赵岚一碗。赵岚喝了酒却不肯闭嘴:“这么冷的天,他们不冷吗?”   噗——季浩英一口酒喷了出去、碰到炉子发出滋啦一声响。   一边默不作声的容才终于看不下去:“你要实在闲得厉害不如去外面练刀。”   “也行。”赵岚点头起身,“你们谁跟我一起练去?”   众人纷纷扭头——赵岚是个武痴又不懂手下留情,和他练武着实是件苦差事,谁也不愿意陪他练。   赵岚又委屈:“大单于说做了军长就不能随便找小兵练手了,有欺负下属的嫌疑。”   容才自己提的建议只好自己担,一边叹气一边起身,但拉开营帐的门却看见刘俊带着时节回来了。   “人都在?那正好,可以直接说正事了。”刘俊快步走进营帐里,“把我的书箱拿来。”   容才立即去给刘俊找东西,赵岚偷瞄刘俊和时节的脸色猜测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季浩英等人一时间没能够从气氛的转换中回过神来,惊讶得有些呆滞。   刘俊得了箱子开了锁,从里面拿出一副地图铺展在桌上:“我们在这里,快马加鞭三日就可以到石邑,那里驻军是我们的人,不用兵符也可以调用三万军马,之后只需一日就可以拿下保定城。”   在场的都是跟随刘俊多年、身经百战的人,他们听了刘俊的话推测出了刘俊的意图,却又都因自己的推测而震惊不已:“大单于要直接攻打河间王的封地?”   刘俊答得坚定:“是。”   “无缘无故攻打亲王……这是谋反吧?”   刘俊反问:“怕了?”   “不怕!”赵岚举起拳头大喊,“那些汉人的军队一个比一个弱,将领却一个比一个狗眼看人低!我早就看不惯他们了,还不能打他们!我早就想反了!”   在赵岚的带动下其他人也有些精神:“没错!反了又怎么样!那个河间王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要赶我们回五塞原?没门!”   众人的气势被勾出来,刘俊露出微笑:“一个亲王而已,又没进皇城杀皇上,算什么谋反。你们只管放心攻城,剩下的交给我,我保证你们下了战场只会升官加爵过好日子,绝不会被那些只会动嘴皮子的人为难。”   “好!”一呼百应,匈奴军当即行动起来,谁也没想到一场改天换地的战争就这样在一个不知名的山坡下开始了。   三日后刘俊该到太原,可沿路的驿站没有一个见到匈奴军的,探子觉出不对立即向河间王加急传书,太原八百里的传书和石邑兵变的一同到了洛阳。稳如泰山的河间王摔碎了茶杯,跑去给重秋报信的钱胜直接摔了跟头。武官冲去刘府扣压韩芷兰,文官冲去皇宫争吵不休。   河间王自己虽是常胜将军,可那几个儿子都出生在太平盛世,并不堪用,他担心留守的儿子敌不过刘俊,连朝都来不及上就起身赶往封地。   而河间王的顾虑并没有错,刘俊只半日就攻下了保定城、杀了他的八儿子。消息还没传给河间王、刘俊已经马不停蹄地又去攻打河间,镇守河间的是河间王的三儿子重寄,重寄既没有本事又没有骨气,听说自己那还算骁勇的八弟被杀了全家顿时被下破了胆,刚刚守了两天就对自己没了信心,决定向刘俊投降保命。   河间王的王府在河间城里,三儿子重寄投降河间王的妻妾和没得到封地的四个儿子都落进了刘俊手里。得了如此多的人质在手上刘俊没再急着攻城,暂时在河间驻军,做其他筹划。   保定河间接连失守的消息一同报告给河间王,河间王身边只有几千亲兵无力夺回保定与河间,只好转头向还没失守的冀州移动,和自己的大儿子重拾汇合。在冀州整合了四万精锐准备夺回河间城。   此时洛阳城里的一众文武官员还在互相争执,纵然现状最好的解释就是刘俊受不了河间王的步步紧逼而造反了,但毕竟只是反河间王,不是反皇上,和刘俊交好的、和河间王交恶的都还不想赶尽杀绝,更何况刘俊背后还有一个摄政的长沙王,重秋不表态其他人都还不好发表意见。   重秋是最偏向刘俊的,却也是最纠结的人。他以为自己是最了解刘俊的人,以为刘俊看起来冲动但实际胆大心细、绝不会因为一时的委屈闯出大祸,可自己竟信错了,早知如此他无论如何也要把刘俊放在身边,绝不会放他一人带兵回五塞原。   事到如今,他若不帮刘俊那刘俊必然会被群起围攻、不得善终,他若帮了,那便是颠倒黑白的佞臣,与他们最讨厌的王太保、赵王、楚王、河间王没有半分区别了。   重秋在私心与大义之间拉扯时,却收到了太子传召。   太子重琚不像父亲,像爷爷,与盛武皇帝一样聪明过人。当年不少臣子上折子求废黜太子令立其他皇子为储君,但先皇最终也没有改变立嫡长子的决定,其中自然有外戚势力的原因,但先皇很喜欢重琚这个皇长孙也绝对是个重要原因。   只是盛武皇帝没想到,自己死后各路外戚王爷造反不断,太子重琚虽然聪慧但毕竟年龄太小,母妃又出身平平没有母家撑腰,一直被摄政王们欺负打压,他为了保命不得不装疯卖傻,圣贤书都没好好读。   重秋为人正直恪守礼制,没有让太子保持愚钝方便自己控制的意思,也相信太子将会是个好皇帝,因而给太子请了名师,还找了刘营去做伴读。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重琚对重秋这个摄政王皇叔一直防备,从未传召重秋进东宫商谈过什么。   这次太子突然宣召虽然奇怪,但重秋还是不能怠慢,立即去东宫拜见太子。   而太子着实给了重秋一个‘惊喜’:“皇叔,造反的不是康盛候,而是河间王。河间王意图毒杀我,我虽有证据却不敢声张,只好通过刘营偷偷转告了康盛候,康盛候这才决定釜底抽薪,假借回五塞原为名奇袭了河间城。”   重秋不相信太子说的话,他太了解刘俊,如果真的有什么河间王要造反的证据他不会不与自己说,擅自行动。太子现在说的这些分明只是在给刘俊闯的祸找个借口。   “殿下。”重秋皱起眉头,“君子养心,莫善于诚。谋反这等大事,殿下竟要欺瞒于我吗?”   太子立即露出惊恐的神色,低下头眼睛偷偷向刘营的方向看。这小动作无疑就是告诉重秋这些事情是刘营叫他做的。   “刘营!”重秋厉声呵斥,“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刘营长得像刘俊性格却完全不同,被重秋喊了一声立即吓坏了,眼泪横流地跪在地上、肩膀颤得厉害:“是……是兄长……兄长他、他不许我说……可……可……不是我想的主意……是、是、是、事实就是如此……”   刘营的话颠三倒四,但是重秋明白了,是刘俊教唆了刘营,刘营又教唆了太子。这样的谎话太子没有编排的理由,刘营没有编排的胆子,当然是刘俊编排的。   原来刘俊的确是胆大心细,一切都不是一时兴起,全然是事先安排好的。他知道自己不会同意,所以选择了先斩后奏。   河间王‘造反’的证据有了,重秋可以‘光明正大’地支持刘俊,众人群起攻击河间王,那必定是另一番局势。这不可不称谓一步好棋,可重秋并不因此而感到喜悦。   相反,他感到气愤。   唯天下至诚,方能经纶天下之大经,立天下之大本。他希望自己光明磊落,也希望刘俊能光明磊落,他以为哪怕这朝廷真的烂透了刘俊也会和自己砥砺前行,这世上至少还有一个人是和自己志同道合的。   可如今看来一切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他与刘俊的感情始终存在着荒谬的错位。   在刘俊毒杀王太保的时候他牺牲一个人的命包庇了刘俊,刘俊没有适可而止反而搞出更大的麻烦来,如今他起兵造反,多少将士百姓将会死于非命,再包庇他一次,他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王爷!”刘营看出重秋的疑虑,又想起刘俊对自己说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厉害,愈发害怕地嚎啕大哭起来,“我兄长与您情同父子,您不能扔下他不管啊!” 第23章   时节能感受到河间王的军队是比赵王、楚王那些人训练有素的,刘俊能快速攻下城并不是因为对面士兵弱而是因为对面的将领没有能力。不得不承认过去的常胜将军虽然年迈却宝刀未老,河间王赶回来指挥后冀州的军队战斗力明显变强了,昨日的一次攻城险些就成功了,若不是河间城修得好、易守难攻,现在刘俊已经败了也说不定。   其他人也感觉到了河间王的厉害,积极应对,可他们没有一个人去想如果重秋不派兵来支援该怎么办。时节此时才发现,不止刘俊,这几千人的匈奴军都是把重秋当自己人、坚信重秋会排除万难来帮扶他们,只有自己一个在想如果重秋放弃了刘俊该怎么办。他总觉得重秋这个汉人王爷是个外人,可实际上自己才是那个外人。   这次议事快结束了,刘俊注意到时节那满是愁思的表情,问:“时节有什么要说的吗?”   突然被点名的时节露出片刻的惊慌,随即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什么要说的。信赖这东西是不能轻易质疑的,既然大家都相信重秋,那就算时节提出异议也不会有人相信他,反倒觉得他是个心不齐的异类,搞不好还要落一个扰乱军心的罪名,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时节可不敢做。   可这事情又总卡在他的心里放不下。晚上到了房间里一边给刘俊揉肩膀一边试探:“大单于,小人今天有个不太实际猜想,怕人笑话没在议事上说,私下里讲给大单于听听行不行?”   时节的手法不错,刘俊舒服地半闭上眼:“说。”   “若是长沙王来不及赶过来……比如被河间王的爪牙绊住了手脚、或者什么别的原因……”   刘俊睁开眼睛:“你觉得重秋不会站在我这边?”   拐外抹角想说的话被直接戳破,时节觉得尴尬、眼神躲躲闪闪:“小人不是怀疑长沙王与大单于的情分,只是担心王爷太过端正找不到河间王造反的证据。”   刘俊觉得时节的担心很有道理,这也是自己担心的,哪怕已经安排了太子的那步棋他也还是担心重秋会受着自己那份‘清白’和‘大义’不肯就范。时节最会洞察人心,不妨和他一起聊聊这件事。   刘俊把时节拦进怀里一边揉搓他的背一边讲道:“我已经替他找好了证据——河间王意图毒杀太子,太子发现后惶恐却不敢声张,所以通过刘营给我传口谕,叫我釜底抽薪夺了河间王的封地。证据毒酒和一个可以指认河间王的小厮。我有授意刘营连重秋一起偏,但他道行不够,八成是会被重秋识破的——你觉得这样布置,重秋会顺着我的意思行事吗?”   听了刘俊的话时节觉得无比欣喜——他对重秋的怀疑并非出自理智、而是感情上不能接受刘俊对重秋的绝对信任,如今知道刘俊也不是完全肯定重秋会帮他,甚至还背着重秋做了很多安排,顿时心满意足,思绪也跟着恢复了冷静沉着:“大单于英明、有了如此的安排长沙一定会出手相助的,就算长沙王心里犹豫钱大将军和钱大司马也会劝说他的。”   刘俊笑——他非常喜欢时节眼睛闪亮亮的样子,被这样有光彩的眼睛看着会让他愉悦且乐观。说起来自己放心让刘营去做说服太子这么重要的事情还是受了时节的启发——时节在拉拢金一瑜的时候说他们都是羯人所以必定一伙儿,到了自己和刘营身上也一样,就算没有什么兄弟情谊到底也是长了张七分相似的脸,造反这种灭族的大罪刘营无论如何都是要站在自己这边的。   越想越发觉时节是个宝贝,既然是个宝贝多疼爱疼爱也是情理之中——刘俊拍了拍时节的屁股,说:“腿也酸得厉害,揉一揉。”   时节看到了刘俊的表情自然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带着明媚的笑容委身到刘俊的两腿之间、手轻飘飘地在刘俊的大腿内侧揉捏,刚捏了两下刘俊的胯下便支起帐篷,时节贴心地将手伸进刘俊的裤子继续揉搓,揉搓着揉搓着顺便把刘俊的裤子扯了下来,那挺立的男根弹到眼前自然而然地张开嘴把它含了进去。   第一次被时节口的时候刘俊主动权尽失、感觉颇为丢人,这次虽还是教时节含着自己的肉棒却没放任时节为所欲为——刘俊的手搭在时节的脖侧,拇指抵在时节的喉咙上、其他四指压着时节的后颈,拇指用力时节便会张开喉咙,其他四指用力时节便要低头把肉棒吞得更深些。   时节顺从地接受来自刘俊的控制,脸因呼吸困难而变得得通红、喉咙因异物的刺入而干呕不止,可他不仅不反抗,反而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唇舌去配合刘俊的动作。   小小的控制让刘俊感觉到了十足快感——他本是不稀罕时节主动献媚的,可被时节算计一次跌了个大跟头后反而懂得珍惜时节这些讨好的动作了,听起来颇为犯贱却也是人之常情,刘俊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犯贱、越发放纵地挺腰向上、恨不得把自己那肉棒整根送进时节的喉咙里。   “呜……”越来越强烈的刺激令时节发出阵阵呜咽,长久的呼吸困难令他身体不断痉挛,唇齿不敢乱动、手却本能地抓着刘俊的腰不断用力、无声地祈求着刘俊快些释放。   刘俊的气息变得粗重,身体也有了到达高潮的预兆,可他并不满足、感受过喉咙的湿润紧实之后还想再感受一下后穴的温热深邃……   “报——”门外突然传来叫喊,“报大单于——”   刘俊正打算把自己的男根抽出换个动作却被传令兵的一声叫喊吓了一跳、身体一抖射出精元来、时节还来不及对屋外的叫喊做出反应喉咙就被汹涌而出的精液猛烈冲击、虽然及时吐出了刘俊的男根、没有咬伤他、但还是让精液喷射进了喉咙和鼻子、引来连连的咳嗽。   传令兵闯进门的时候刘俊及时扯过被子盖住了自己裸露的下半身与时节蜷缩的身体,可时节控住不住自己的咳嗽在被子下动作与声响还是引起了传令兵的注意。   刘俊想象不住自己究竟是个什么脸色,只能强装镇定地问:“怎么了?”   传令兵低下头假装什么也没看到,大声回答:“城中河间王与城内旧部放火为号里应外合、突然发起了攻城!情况不妙!” 第24章   被河间王内外夹击着实难办,加上自己被传令兵‘捉奸在床’,穿上战甲的刘俊戾气极重:“别慌!赵岚与我去城门上杀敌,季浩英去镇压城内的乱军,斩立决,不收降兵。容才带着时节去河间王府,挑十几个对河间王忠心当街杀了,让他们知道里应外合的后果!”   赵岚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好”,季浩英立即带人向城里走,而容才没想到刘俊会派时节跟着自己,因惊讶而出现片刻的迟疑。时节则喜不自胜——刘俊给他安排了事情来做,这是信任他的表现。刘俊看到时节那闪亮亮的眼睛后心情好了一些,向迟疑的容才解释:“时节看人追准,谁该杀谁不该杀能给你个建议。”   容才点头接受安排,时节却壮起胆子提出疑问,“大单于找这些人去城门上是想就地正法、杀鸡儆猴?”   刘俊:“你觉得不可?”   时节:“杀了城里的叛徒以震慑人心自然是好的,可河间王的家人毕竟是皇上的血亲,杀得多了难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而且城外的人正复仇心切见自己的心腹被杀反而会激起斗志来,不如反过来,带着河间王三儿子等贪生怕死的人去城墙上哭闹求饶,可涣散河间王那边的人心。”   听完时节的话刘俊一愣,时节的心脏顿时因为紧张而砰砰砰跳个不停——这是他第一次说出和刘俊不一样的想法,生怕刘俊当即翻了脸、骂他得寸进尺。   在时节吓得腿软想要下跪认罪时刘俊却露出笑容:“说得有理,按你说的做。”   自己的意见被采纳是件天大的好事,却也是件招人嫉妒的事情,此时不该表现得太过高兴的,可时节见到刘俊那充满宠溺与信任的笑后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跟着容才走出去好远才想到收敛笑容、向容才赔不是:“小人没见过世面,被大单于夸了就高兴得飘飘然,还请容军长见谅。”   容才是五塞原长大的,两年前才刚刚跟了刘俊,时节与他并不熟识,平时见他不苟言笑还以为是个难相处的,却不想他丝毫没有为难时节,反倒开起了玩笑:“你平时都是叫赵岚赵大哥的,怎么到我这就变成容军长了?”   时节受宠若惊:“容军长若是不嫌弃,时节也想叫容军长一声大哥的……”   “那你我以后便是兄弟了。”容才拍了拍时节的肩膀以示亲昵。   “那以后还请容大哥多照应。”时节脸上笑得灿烂心中却多了几分防备,容才显然不是赵岚那种没有城府的人,主动示好必定是有所图的。略微想了一下容才不过就是图有人在刘俊面前说他几句好话,,时节觉得这不是坏事,有个照应总是好的,因而心情越发愉悦。   一事顺事事顺,去王府抓河间王三儿子的事情办得也顺利,那草包也没辜负期望,上了城楼吓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对着城下的河间王大喊:“父王救我!不要放箭!父王不要放箭啊!会伤到我的!父王!”   城里的火灭了,城楼上儿子又丧气地叫喊,对军心影响实在是大,河间王不得不及时止损,对着城楼高喊:“我没有你这般不争气的儿子!待我攻开城门便手刃了你这个逆子!”   “哈哈哈哈……”战场气氛大变、刘俊开怀大笑,“这城门你是别想攻开了,不如我出去迎接王爷!开城门!出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好!”   “是!”   “冲!”   被偷袭的恐惧感在此起彼伏的吼叫声中烟消云散,众人兴奋地跃身上马、城门打开的瞬间数千骑兵奔腾而出、如决堤洪水般势不可挡。河间王那边片刻前还气势汹汹地向城上爬,可听了河间王三儿子的哀嚎又今见到排山倒海而来的大军、那冲天的气势瞬间散了,恐惧与求生欲占据了精神,身体不受控制般转头逃命,不用匈奴大军动手河间王的军队就溃散了大半。   此时正是杀人诛心的好时候,刘俊御马在敌军中冲锋呐喊:“河间王犯上作乱、意图毒害太子殿下!我等奉太子密令诛杀叛贼!受河间王蒙蔽者快快投降、过往不究!莫要继续助纣为孽!”   “胡说八道!”听了刘俊的话河间王自知大事不妙、高声呼喊着想要为自己辩解,可他已六十多岁的老人哪里比得上刘俊中气十足,而且刘俊喊过之后时节立即跟着高声又呼喊了一遍,接着匈奴这边的将领、士兵都齐声高喊“诛杀叛贼”,气势一轮比一轮更胜。   今日这场仗注定是要败了,河间王及时止损、下令撤军。   “追!”占了上风的刘俊当然不会轻易放河间王离开,“今夜军功加倍!得河间王首级者赏黄金百两!”   “噢噢噢!”众人发出野兽的吼叫、策马向前。   时节也在人群中嘶吼着向前,之前上阵杀敌的时候他总会因为飞溅的鲜血而感到恐惧、如今却只感觉热血沸腾,他从未把马赶得如此快、也从未把刀挥得如此干脆。   耳边呼啸的风告诉他,他已经成为了一名真正的战士。   “干得不错!”刘俊再次对着时节露出笑容,“今夜若是能砍下十个人头就把你的那只羯人军队还给你。” 第25章   激烈的交战一直持续到天亮,河间王的军队成功退回冀州军营,刘俊的轻骑没有攻城的准备,只能就此作罢返程回河间城。   刘俊虽然在气势上赢得彻底,但实际两方伤亡人数半斤八两,河间王到底是战场上的老狐狸虽没取胜却也没有吃太大的亏,只要能重振气势便能卷土重来,再来一次刘俊这边未必受得住。   此种情况下洛阳那边的消息变得尤为重要。若朝廷说河间王是叛军那河间王将士的士气必定再次折损,刘俊彻底击垮河间王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增加。可若是反过来,那必定会有其他王爷将军的军队过来助阵,那刘俊必定会四面受敌,性命堪忧。   刘俊攻站河间城已经八日,与河间王交战了一十二次,已经拖得足够久,京城那边该有消息了。   激战了一夜又清点战场到晌午,该好好补个觉养精蓄锐的,可事关重大,刘俊压抑不住自己的紧张,躺在床上竟有些睡不着。   而时节也睡不着,却并不是因为忐忑,而是因为满腔的兴奋。他昨晚斩杀了整整十六名敌军,远远超过了刘俊给他的要求,如果除掉河间王回到洛阳城,那八百羯人就是自己的部下了,自己的将军梦就算是实现了。在那些美好的希冀的驱使下时节反倒比刘俊更加相信重秋会处理好朝堂的事情,让刘俊这次起兵名正言顺。   焦虑的刘俊看到双眼放光的时节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盯着看了一会儿后觉得反正睡不着不如睡人开心一下。于是伸手揽过时节的腰去扒他的裤子。   时节连惊讶都带着笑意:“大单于等一下……小人去把门锁上……”   时节说完扭着腰下床去把房门锁了,再转过身来满眼魅色,白日宣淫这事是刘俊起得头,可如今看来倒是时节更迫不及待些。   “噗——哈哈哈哈——”刘俊被时节那猴急的模样逗得笑出声来,“你瞧你这奸人嘴脸,人家贤内助在这个时候该劝阻的——郎君该专心正事,切不能色迷心窍失了志向。”   郎君?刘俊说了一长句话来揶揄时节,时节却只注意到了‘郎君’两个字,不仅丝毫不觉羞耻反而越发两眼放光:“小人能叫大单于郎君吗?就只私下叫。”   人的眼睛是可以那么闪亮的吗?看着时节那如狼似虎的模样,刘俊恍惚间觉得自己才是被人贪图的那个美色,该时节给自己些钱财才对——这个荒唐的想法一出刘俊越发觉得好笑,掩面摊在床上笑得肩膀直抖。   刘俊在笑便是好兆头,时节凑到床边蹲下,扒着床沿看着刘俊,等他给自己一个回答。   刘俊笑得眼泪直流,转头看见时节搭在床边的小脑袋,顺手在他的头发上摸了又摸,柔软的发丝安抚着掌心,刘俊心情越发愉悦:“先叫一声听听?”   时节面上通红心里小鹿乱撞,好像真是个刚被揭开盖头的新妇:“郎君。”   “哎——”刘俊爽快地应了一声,而后把时节拉上床、扒了衣裳,“让你郎君我好好疼疼你。”   时节高兴得飘飘然,整个身子都泛出情色的红,胯下那根肉棒更是碰都没碰就自己挺立了起来,时节急不可耐地抬起自己的腿,露出那私密的菊穴给刘俊享用。   刘俊却并不着急,故意忽视那勾引自己的菊穴,不慌不忙地握住前面的肉棒揉搓、还掂量了下那饱满的囊袋:“这里好像比之前大了不少?”   “个子高了三寸多,那里自然也要长大那么一点点……”时节轻声轻语的调子像是害羞了,可那肉棒却在被揉搓两下后变得越发大了,光滑的龟头整个探出头来,尖端流出滴滴晶莹的体液,色情极了。   刘俊吞了下口水,脑中又出现一些荒唐的想法,为了遏制那些想法、刘俊翻过时节的身子叫他背对着自己,从后面进入了他。   “嗯……”不同于过往那千回百转的呻吟,时节这次只闷闷地哼了一声,低沉简单却又坦率真诚。   这种不做作的声响令刘俊格外放松,从前做爱的时候总是要盯着盯着时节的脸看,生怕一刻不看着这人他就会搞出什么意想不到的花样来,今天罕见地从后面进入,刘俊也表现出罕见的温柔,一边缓慢地抽插一边仔细地感受着怀里的人。   他刚刚说他这两年长高了三寸多,我怎么一点也没感觉到呢?刘俊仔细想了想,刚见面的时候时节到自己的下巴,现在差不多还是到下巴那么高——哦,自己也在长个子,那他应该没有说谎。   刘俊突然狠狠地撞击时节,恨不得把根部的囊袋一起插进去大力动作,可仅仅插了两下又停住不动,下颌搭在时节的肩膀上问:“你含着的这根有比过去更大吗?”   时节扭捏地缩了下肩膀:“郎君那里已经大到拔群了,再长大些妾身可要吃不消了。”   “真的?”刘俊又猛地穿插起来。   “啊!”时节随着刘俊的穿插打了好几个激灵,连连求饶了好会儿刘俊才终于慢了些,时节又喘了好一会儿才抓过刘俊的手放在两人交接的地方,引导刘俊的指腹触摸那被肉棒撑得紧绷的穴口:“郎君看,这里都快被你撑破了……”   “哈哈——”刘俊笑着加快了速度,细小而快速的抽插让两人间的快感迅速地提升。时节很快就有了要高潮的预兆,酥麻感积累在性器根部的感觉十分难耐,本能地伸手去撸动自己的肉棒以让前后的快感同时释放出来。可眼看着快感就要到达顶点时刘俊却放慢了动作,还把时节正在自慰的手给拨弄到了一边。   “呜……”被欺负了的时节委屈地扭动身体,“郎君……妾身……想……啊……”   “急什么。”日子久了刘俊自己悟出了性爱的乐趣——高潮射精固然爽快,但细水长流地慢慢折腾也是别有一番风味,今日他便要好好享受一下慢慢来的乐趣。   身体的动作慢了思绪又变得飘忽,刘俊继续思考时节长高了还变大了的事情。他摸了摸时节的腰腹又捏了捏他的大腿,还是没什么肉、稍微用力就能摸得到骨头,估计今后还能再长高一些。   “你多大了?”刘俊终于意识到时节大概是比自己还要小个两三岁,“该不会才十五六岁吧?”   “不知道……”时节被身子里那股放不出来的欲火折腾得难受,忍不住自己扭动身子求些快感,“小时候倒了好几个主子,没人记得妾身到底多少岁……”   “什么时候去的竹川馆?”   “六年前……”被问起竹川馆时节有些低落,这满是欢喜的日子他不愿意提起那些不光彩的日子。   刘俊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六年前才十岁,实在是小了些,十岁的自己还打不过赵岚,十岁的刘营睡觉还要母亲抱着。   刘俊觉得心疼,不舍得再吊着时节的欲望,抱紧他不急不缓地动作起来。时节那一点点失落被刘俊体贴的抽插一扫而光,快感再次慢慢积累,可还没到高潮就听见门外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   时节捂着嘴止住呻吟,刘俊也暂停了动作。   而门外的传令兵也有了经验,没再冒失地冲进门,站在门口报告:“报大单于!洛阳的圣旨下来了——河间王蓄意杀害太子证据确凿,命立即押送回京受审。”   “哈哈哈——”刘俊心里那块石头终于放了下来,身下的动作又快了几分,“通知各首领到议事厅集合,我两刻钟后过去。”   “是。”   没等传令兵走远刘俊就开始大幅地动作,时节自己捂着嘴巴才勉强遏制住呻吟,等传令兵的脚步声远了刘俊便更加放肆地晃动腰胯、肉体撞击的啪啪声几乎盖过了时节的呻吟求饶。   本就折腾了许久的两人很快到了高潮,刘俊将精液悉数射入时节的身体后不禁再次发笑:“老师若是知道他在朝堂上昧着良心勾心斗角的时候我竟在做这种混账事情、怕是要气得想杀了我。” 第26章   刘俊带着时节神清气爽地到了议事厅,聚在这里的人个个面带喜色,但大半的人眼底带着黑眼圈,估计和刘俊一样、一直担心朝廷的动静并没有好好休息。   刘俊拿过圣旨摊在桌上给众人看了个清楚,而后说:“虽然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但河间王被逼到死路上、破釜沉船起来也不好对付,昨晚刚刚激战过,你们大半都还疲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着急去打冀州,且先让他们担惊受怕一夜,我们整顿齐全、明早再去取河间王的狗命。”   赵岚着急地跺脚:“我休息的挺好的!”   刘俊笑:“那你今晚带人值夜,河间王狗急跳墙今晚主动来攻打我们的可能性很大,不能掉以轻心。”   虽然不能立即出兵但也得了个重要的事情来做,赵岚难受地搓了搓手后洪亮地答了声好。   容才:“听说河间王曾有意扶持皇上的十一弟汝南王做皇帝,河间王穷途末路,会不会干脆杀回洛阳、重新扶持汝南王?”   “汝南王、十一弟、兄终弟及、你说得很对!”刘俊高兴地打了个响指,指着容才诡异地笑,“过去楚王想要兄终弟及到自己,如今河间王想要兄终弟及到汝南王,所以要谋杀太子。合情合理。”   容才:“那要不要提前派一只兵去南边守着?若是河间王与汝南王一起起兵,洛阳背腹受敌、恐怕……”   “嘘——”刘俊将指头放在自己唇上、截断了容才的话,“回去休息。”   容才不明白刘俊的意思,刘俊肯定明白如果河间王和汝南王联手杀进皇城必定会引起更大的麻烦,可他却答非所问,不肯防患于未然,是为什么?   疑惑的容才向时节看,时节该是了解刘俊的,也许能给自己些提示。   时节猜到了刘俊的想法,并且为此感到恐惧--若是论兄终弟及那只要是皇帝的弟弟都有可能是下一任皇帝,楚王可以,汝南王可以,长沙王自然也可以。刘俊借太子的手对付河间王之后并不打算忠于太子,而是想让他们同归于尽,然后推举长沙王重秋做皇帝。   这灭九族的滔天计划事先传出去百害而无一利,自然是不能说出口的。时节轻微摇头示意容才不要追问。   人都散去后刘俊问时节:“你知道我的意思对吧?”   时节莞尔一笑。   刘俊捏时节的脸颊:“说说看?”   时节说得谨慎:“长沙王并不知情,若是拼死保护太子的话恐怕有危险。”   刘俊很满意时节的回答,转去揉搓时节的头:“我也担心这个。所以打算让你偷偷回趟洛阳把你的人收了,然后联合刘营找准时机送太子走,没有太子拖后腿老师自保是没问题的,时机成熟我自然会去救。”   “大单于神机妙算。小人一定尽力把事情办好。”时节并不想让重秋当皇帝,不管重秋是不是个好皇帝他都不会喜欢自己,重秋的权利越大自己就越危险,但能回洛阳得到自己的第一支军队绝对是件好事情,时节纠结片刻后决定接受。   “不必再自称小人了。”刘俊越看时节越觉得顺眼,解下自己的大单于印递给时节,“这个先给你做个信物,回到洛阳再给你铸一个正式的令牌。今后,你也是贵人。”   刘俊的话本该让时节感到高兴与亢奋,可一切进展得过于顺利,时节突然本能地感觉到恐惧,害怕这些只是一场梦,又或者一切只是刘俊的试探,一旦自己露出自己的贪念便会万劫不复。   没错,这一定是试探,一定是容才在议事的时候和自己的眼神交流被刘俊发现了,这一定又犯了刘俊的忌讳,如果自己得意忘形一定会得到某种可怕的惩罚。   时节看着那枚大单于印不仅不敢接反而紧张到心慌:“这信物……太贵重了。大单于还是换个别的……”   刘俊侧头看着时节:“怕了?”   “怕。”时节的声音与胳膊一同颤抖,“小、小人没什么本事……仔细想想、肯定不能胜任这么重要的任务,大单于还是……”   “刚才不是说尽力办好,”刘俊抓过时节的手把大单于的印章塞进他的手里,“现在才说怕,已经来不及了。” 第27章   河间城里的匈奴军一夜好梦,第二天一早就听说了汝南王带兵上京要为河间王主持公道事情,而该上京请罪的河间王不仅原地未动,还把自己的防线又加固了一圈,显然是想困住刘俊、阻止他回洛阳对付汝南王。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刘俊不慌不忙地布置军事,然后挑了四百个人跟着时节回洛阳。   那凭空产生的恐惧挥之不去,回洛阳的路上时节异常谨慎,既怕防止被敌军发现又怕自己带的这四百人并不忠于自己。直到进了洛阳、见到了金一瑜那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来。   刘俊是真的允许他做个‘大人’了。   韩芷兰一直对金一瑜心怀忌惮,能用四百匈奴军代替八百羯人来守卫刘府对她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她很爽快地答应时节带走那些羯人。但对于时节想要见刘营的请求韩芷兰十分抗拒,不仅不打算帮忙引荐还打算要回那枚大单于印:“你个下贱的羯人凭什么拿着我们匈奴人的大单于印?赶紧交出来、可以饶你不死。”   时节躲过韩芷兰伸出的手:“这大单于印老夫人碰不得——这东西在我这个羯人手里只是个信物,可到了老夫人手里就成了权利的象征,要是老夫人再交给二公子,那奸诈之人说二公子意图篡位也不为过。”   韩芷兰缩回手不再抢夺,她虽然不喜欢时节却也知道时节说得没错,刘营已经引起过一次猜忌,如今两兄弟终于有了要重归于好的迹象,她不能在这个时候添乱。   可不要大单于印可以,引荐时节去见刘营和太子,韩芷兰还是坚决不肯。   时节没再强求,带着自己的人离开。   金一瑜:“长沙王在西军营,钱胜大将军在南军营,他们或许能帮忙传达消息。”   时节点点头表示同意金一瑜的观点:“但是今天天色不早了,不是去找他们的好时候,我们先找个地方过夜吧。”   金一瑜惊讶:“大单于没有给我们安排住处?”   时节笑:“什么都指望大单于安排是成不了事的。别怕,我知道一个地方也许能让我们住下。”   除了朝廷的驿站能容纳八百人的地方实在是不多,金一瑜和那八百羯人将信将疑地跟着时节走。   时节把人带到了白马寺,寺庙门口的和尚见到八百人突然来访露出警觉之色,时节笑脸上前报了图元和尚的名字,门口的和尚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跑进去叫图元出来。   图元永远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见到时节带着八百人也毫不惊讶:“施主是来投宿的?”   时节:“是。八百人,可能要住大半个月。”   “随我来吧。”图元带着众人去了后院,这里有十几间小屋和一大片空地,空地上扎了大大小小的帐篷,里面挤着许多衣衫褴褛的人,有老弱病残,也有不少壮男的男子。图元解释:“这些是周围逃过来的难民,奈何朝廷并不体恤,这些找不到活命的营生,贫僧只好把他们暂且安置在这里,等一个能带他们活命的人。施主能和他们同住吗?”   时节略作思考之后反问:“你想要我收了这些人?”   图元:“施主有宏图之志,多谢帮手总是好的。”   “为什么是我?”   “缘分。”   “你这幅神棍模样,我信不过你。”   图元笑:“来日方长,施主有很多时间可以了解贫僧。”   听到时节与图元的对话,背后的羯人与眼前的窃窃私语。   时节没有犹豫太久,他手上的本钱不多、不豪赌一场是翻不了身的。   “诸位。”时节的声音洪亮,“今日起我就是你们的首领了。”   小声嘟囔的人们住了嘴,齐齐地盯着时节看。   时节知道这些人在等他继续说些什么。让他们听自己的指挥并不难,他们都是没有姓名的蝼蚁,他们永远在等着别人的命令。可若只是听令这些人将软弱不堪,全军覆没也不过是顷刻之间的事情。时节该说些什么来鼓舞他们,告诉他们未来可期,哄骗他们拼尽全力。   可时节不知道怎么去鼓舞他们,他和这些人一样,低贱如蝼蚁,一直在讨好别人,一直在按照别人的命令行事。这是他第一次被这么多人注视,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大声说话。   他见过刘俊是如何鼓舞士气的,可他学不来,他既没有高贵的血统,也没有可以控制别人的权势,没人会对他一呼百应。金一瑜是个平淡的人,不会像赵岚那样带人呐喊,图元和尚更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不能指望他去带动众人的情绪。   他不知道周围的这些人会给他什么样的反应,很可能是毫无反应。   可是总是要说些什么的:“我和诸位没什么交情,天下不太平,你们跟着我上战场随时可能丢命,你们死了我也不会为你们伤心流泪。”   时节的声音不大,语调也没有起伏:“但你们只能跟着我,因为这里的每个人的命都不在自己手上。”   “你们,”时节的手指向面前的流民:“连顿饱饭都吃不到、我若不来,你们就只能靠人施舍度日,等这庙也撑不下去了,你们就只能蜷缩成一团,活活饿死。”   “你们,”时节转身,指着自己的族人,“都是签了生死状的奴隶,虽然在刘府过了两年好日子,可无论忠心还是奸诈都讨不到主子的欢心,只要别人的一句话,你们立刻就什么都没、只能跟着我到这寺庙来和这些素不相识的流民挤在一起。”   周围一片死寂,时节仿佛听得见自己的心跳:“而我,曾是卖屁股的小倌,表面上锦衣玉食,实际上不过是达官贵人的一件玩意儿,有点骨气的叫花子都不愿意向我讨饭。”   寺庙的暮钟响了,咚咚的声音在空中回荡,人们眼中似乎也荡漾起阵阵的波纹。但谁也没做声,盯着时节,静静地听他说话。   “论出身,我该是最低贱的那个。”时节微微提高了声响,没有多昂扬,只是不想被那钟声盖住自己的声音,“但论胆量,我该是最大的那个。今天我拿着大单于的信物来做你们的首领,明天我要去见长沙王、见太子,再晚些时候我会成为上万人的首领、当一个真正的将军贵胄。”   “我会借着你们的力量、你们的命、拼命地向上爬!去博我的名!我的利!我的荣华富贵!”钟声停了,时节的声音依旧洪亮,“而你们!也尽管借我的力、我的命、去博你们的名利荣华!”   “我不能许你们任何东西。但我会陪你们一起去博个痛快。”时节的声音渐渐降了下来,“我走多远,你们就能走多远。我时节绝不食言。” 第28章   那晚听了时节的话,谁也没发出什么声响,但是人人咬紧了嘴唇,第二日起来训练的时候个个精神抖擞,金一瑜说这样很不错。   这是个很好的开始,但还不足以让时节高兴,毕竟他回京城是要见刘营的,韩芷兰不帮忙引荐他又不能去找重秋——毕竟这事情是要瞒着重秋的,怎么能让重秋引荐呢?去找钱胜也不明智,钱胜和重秋的关系可是比和刘俊近得多,去找了他他肯定是要转身就转告重秋的。   时节只想到钱胜会转告重秋,却不想韩芷兰也更信任重秋,虽然被叮嘱了不要惊动重秋还是转身就把时节回来带走了八百羯人还要见刘营的事情告诉了重秋。于是没等时节想到见刘营的办法,重秋就先找上门来。   哪怕有了心里准备重秋见到时节还是忍不住皱眉头——他无论如何也理解不来刘俊对男人的这种执着。过去天天嚷着要和他行苟且之事就已经足够头疼,后来又为了这个时节谋杀了王太保、和河间王的冲突不断、一直闹到动兵造反,实在是让重秋无法接受。   理智上重秋也知道刘俊和河间王之间的事情不能怪到时节身上,可他看着刘俊长大、不肯相信刘俊会自己闯出这些祸事,便偏心地觉得是时节这个红颜祸水的过错。当初明明已经成功劝说刘俊放弃时节了,如今时节竟又带着刘俊的大单于印回来了,还要领走了八百兵将,重秋越发觉得时节不是良人,必定是既有心机又有野心,不知道对刘俊用了什么邪门歪道才让刘俊对他如此娇宠偏爱。   心机和野心时节的确是有的,可刘俊的偏爱时节是绝不会认的,相反,他正因刘俊对重秋的偏爱而妒火中烧。他爱慕刘俊,他不肯承认刘俊在带给他幸福的同时也给予了他苦难,便认定那些痛苦都是重秋带来的。如果没有重秋那刘俊就会多爱他一些,如果刘俊多爱他一点那他便不会吃那么多的苦,如果刘俊多爱他一点那便会爱屋及乌,那大列也就不会死。   两人没有任何交流便已经相看两厌。   只是两人都是脾气好的,该装的样子还是要装。时节恭敬地行礼,重秋也隐去厌恶问:“康盛候派你回来做什么?”   时节笑得更真诚些:“王爷可能不知道,这八百羯人本就是我两年前去五塞原的路上招的,但大单于说我本事还没到家,不许我自己带着。前两天与河间王交战的时候我立了功,大单于恩准我回来带自己的族人。”   时节没有说谎却没有一个字是重秋想要知道的,时节绝不是那种不会揣测别人意思的人,做出这种回答分明就是故意隐瞒。重秋倒也不急不恼,继续问:“你找刘营做什么?”   时节答得流畅:“大单于说二公子事情办得不够好,说了不该说的话、引得长沙王不高兴了,托我罚他。”   时节的谎话编得合情合理,重秋信了他暗示的意思:刘俊不想让重秋知道他联合太子诬陷河间王的事情,但是刘营没抗住重秋的压力对重秋说了,所以刘俊不高兴了。   但重秋还是皱起了眉——这事本就不是刘营的错,刘俊不仅不反省自己还派自己的男宠来教训弟弟、成何体统!   “轮不到你来罚二公子。”重秋的语气流露着他的不满,“带上你的人尽快离开吧。”   重秋甩袖子离开、结束了这短暂的对话。   时节当然不会听话离开,安排金一瑜在寺庙里整编难民,托图元去想办法见到刘营,自己则去搜罗些战报,想想下一步的计划——他对杀死太子这件事情并不上心,他本就不想让重秋做皇帝,想办法杀太子不过是想讨刘俊的欢与信任。但杀太子这件事情难度颇大,做不成刘俊也不会太怪罪他,如今局势瞬息万变,他如果能找到其他的立功便能两全其美,既能讨刘俊欢心又能不让重秋做皇帝。   图元虽然不认识什么达官贵人,但和不少下等士兵有交情,打探到了颇为重要的消息:重秋不放心东宫的守卫,把太子带到了西军营,而把刘营安排在了钱胜的南军营。   金一瑜也在,时节问他:“你说,长沙王为什么把太子和二公子分开了?”   金一瑜答:“王爷不信东宫守卫,也不信二公子。”   时节:“你肯定长沙王是想保护太子?”   金一瑜肯定:“长沙王刚正不阿,对皇上、对太子绝无二心。”   时节:“可长沙王不信二公子就是不信大单于,不信大单于就是不信你我。你明白吗?”   金一瑜一愣,随后回答道:“我明白首领的意思。我是首领的部下,不是长沙王的。”   虽然偏离了主题,但得了金一瑜的投名状时节心情不错,笑了一下转头问图元:“大师觉得长沙王为什么把太子和二公子分开?”   图元:“金副首领比贫僧更了解长沙王,说得自然是对的。贫僧怎么想的不重要,太子或者二公子是怎么想的才重要。首领想见哪个,贫僧都可以去安排。”   “大师果真可靠,能得你鼎力相助是时节的福分。”时节起身向图元和金一瑜行礼作揖,“二位真心待我,我也不对二位隐瞒,这次回洛阳,我打算全力保护太子安全,为大单于多谋一位靠山。” 第29章   对太子的安全重秋万分小心,从伺候到守卫都是他的心腹,见到太子实在是难于上青天。但托人送张纸条和件信物总还是可以的。   时节写了封短信、同刘俊给自己的大单于印一起转交给太子。   重秋把太子带到军营的事情对外是个秘密,因而太子不能抛头露面,只能在屋里活动,打开门也只能看见层层防守的将士,连只鸟都飞不进来。如此境遇不必旁人挑拨离间,太子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重秋软禁起来了,如今看了时节的纸条后立即对上面的内容深信不疑。   太子守在窗边等待时节所说的暗号,可等了两三日屋外依旧风平浪静。   重秋在城外日日巡防,时刻准备抵抗汝南王的进攻,可巡防了四五日也不见有人来攻城。   刘俊在冀州城下徘徊了七八日,本是想耗着城里的人,等汝南王攻开洛阳城再拿下冀州,可洛阳那边没有消息,冀州这边也安分守己,从不主动进攻。   不对劲。   不安如暴雨前的寂静,压抑着呼吸、扰乱着心跳。   不能再等了。刘俊进攻冀州城,重秋亲自去见汝南王,时节放出了约定的信号。   冀州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许多兵将,刘俊强攻三日城门依旧固若金汤,几个登上城墙又掉下来的伤员说城里的兵将不是汉人,而是鲜卑人。   汝南城的城门紧闭,没有百姓也没有商队,重秋派人在城下喊了半晌也没有人来应。僵持了半日重秋下令攻城,城上的守卫不多、也不恋战,重秋只用两个时辰就攻开了城门。   城里的军队迅速退散,城里的军营只剩下空壳,汝南王府被大火烧了只剩一片废墟。城里的百姓见到重秋的军队纷纷退避、躲到家里不肯出来。重秋强行抓了人来问话。   百姓们说一伙土匪进了城、杀了汝南王一家老小、带走了汝南王封地里的所有士兵,然后把汝南王的私产都拿出来给大家分了,让大家不许声张、不许出城。   这故事何等荒谬,可问了一波又一波,得到的还是同一个答案。   皇城里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皇帝午膳吃了驼蹄羹,有点腻,下午想要吃些蜜蒸鱼解解腻。   可没想到端蜜蒸鱼上桌的竟然是河间王。   没人向皇帝讲什么天下大事,皇帝不知道河间王为什么离开洛阳,也不清楚现在怎么又回来了,见到大半月没见的河间王不仅不惊讶还有几分高兴:“皇叔回来了呀,真好——这些天太子和十九弟都没来请安,都没人和我说话。”   河间王和蔼地笑:“太子不孝顺,不如废了。”   皇帝连忙摇头:“太子孝顺的。肯定是有别的事情耽搁了。”   河间王把菜放在桌上,盘子碰到桌面发出当啷一声响:“太子命人在这碗蜜蒸鱼里下了毒,要毒害你、篡位当皇帝。”   感受到河间王的恶意,皇帝惊慌地缩起脖子团在椅子不敢动弹。   河间王:“皇上别怕。虽然太子联合长沙王造反了。但本王会保护你的。只要你写封诏书,这皇城里的安生日子,你还是能过。”   皇帝梗起脖子:“我不写。太子和十九弟不会害我的!”   河间王冷笑:“你这到底是聪明呢还是傻呢?要么写诏书,要么现在死,你必须选一个。”   皇帝被人捏着嘴巴喂下那碗蜜蒸鱼的时候太子还在去见时节的路上,时节书信上说战乱起的时候会放烟花为号,太子趁乱逃出军营向着放烟火的地方逃跑,时节会去接应他,可时节放烟火的时候没有战乱,为了避开保护他的那些人他颇花了些时间。   太子走到城门口的时候差不多是申时,正是街市热闹的时候,过去几天总有人说要打仗了,小贩们都缩在家里不敢出来,可畏畏缩缩半个月一点动静也没有,大家都觉得应该不会打了,就陆陆续续出来做生意。   谁也没想到,在这一片祥和之中城门上一个守卫突然被抹了脖子、鲜血喷涌着从城门上跌了下来。   城下的往来行人被鲜血溅脏了衣衫,妇人发出尖叫,小孩子开始痛哭。混乱如海浪般震荡开来,一具又一具尸体从城墙上落下,一个又一个百姓发出惊恐的叫喊,烽火燃起、铁马奔来、惶恐如暴雨般降落人间。   河间王的人夺下城门后直奔皇城而去,并无意屠杀百姓,可人人惶恐逃命、无头苍蝇般奔跑推搡、一个人倒了其他人便无情地踩过去,周遭混沌不堪、宛若炼狱。   太子被逃窜的人们裹挟着一会儿向前一会儿向后,已然分不清东西南北,若不是身边两个太监拼命扶着护着恐怕早已经被踏成肉泥。可两个太监也不是什么身强体壮的武林高手,饶是拼了命抓着太子的胳膊还是被人群给冲开了。   太子眼看着自己的贴身太监距离自己越来越远,心里也跟着越来越绝望,着急得满眼是泪,泪水让视线越发模糊,太子彻底没了方向、突然肩膀一歪、脚底一滑、整个人向后仰着倒了下去。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被踩得血肉模糊的样子,认命地闭上眼睛,可想象中的疼痛没有来,他的胳膊被人紧紧地拉住了。   太子睁开眼,看见一张俊俏的脸,带着一双墨绿眼眸。 第30章   时节也没有预料到战乱来的如此突然,看见狼烟烧起来才匆匆向着城里赶,到了城门附近根本骑不了马,只好冲进人群去找。他没见过太子,但太子毕竟是金贵人,混在人群里还是能看出些许不同,而且他是重秋亲侄子,长得和重秋有几分相似,虽然花费了些功夫,但时节还是成功地找到了他。   而太子重琚也一眼就确认扶住自己的人是时节,并且在心中不合时宜地感叹:不愧是相公馆的头牌,长得实在漂亮,怪不得刘俊会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刘俊未见得有多神魂颠倒,但太子重琚眼中那猥琐的欲望却是藏不住的。时节心中厌恶脸上却并不显露,依旧小心把太子重琚护在怀里带出了混乱的人群。   发现时节只带了一千多人的时候太子重琚立即变了脸色,焦躁地跺脚:“刘俊人呢?怎么只有你一个男宠带着这么点人来?这也想和河间王、长沙王那一群群豺狼虎豹争?”   人人都说太子聪明过人,如今见了也不过是沉不住气的草包一个,怕是那些文武百官见傻皇帝见得太多,碰到一个资质平平的就捧吹上了天。   好在时节也没真心要辅佐太子,太子重琚不中用也不算是件坏事。时节的笑容依旧:“殿下是储君、将来的天子,您在这天下人自然聚集臣服,不必担心人手的问题。”   “你在说什么胡话!”太子重琚表面强硬心里却怕了起来,外面不知到底有多少人的多少兵在混战,自己身边却只有一个男宠带着一千多人护着,还不如给长沙王当傀儡来得安全。   时节不仅笑得越发温柔,还绕到太子重琚身后给他揉肩按背,一边服侍一边说:“刚刚打探来的消息,皇上驾崩了。”   太子重琚被时节按摩得放松下来又立即被他说的话吓得跳起:“你说什么!”   时节没下跪,直直地盯着太子重琚的眼睛:“河间王诬陷太子你毒杀皇上,自己在皇城里称帝了——皇亲国戚这么多,野心比河间王还大的也不在少数,先皇惨遭毒手,殿下若是不弄些实权在手上、继续给人当傀儡,那日子怎么可能好过?”   重琚不是绝顶聪明,但时节说的道理他是懂的,盯着时节看了好一会儿后将信将疑地开口问:“你有办法?”   “有。”时节胸有成竹,“积跬步至千里,积小流成江海,那些拥重兵的王爷侯爷个个靠不住,我们不如把零散的州县的军民都笼络起来,有殿下的威望加持,七八万军马也足以抵挡河间王的二十万大军。更何况河间王大逆不道妄图称帝,长沙王肯定不会坐视不管,尽管让他们鹬蚌相争,我们正好趁机积攒力量。”   “你说得有理!”在时节的引导下重琚也开始用心思考,“现在北边交给刘俊,南边交给重秋,我们向西行进,潼关太守是我乳娘的哥哥,去潼关绝对安全!”   西行潼关一切顺利,路上只碰见了几伙流民与逃兵,不仅没伤到时节他们反而被招降进了队伍里,走了不到十日就到了潼关。进了城里太子立即倒进了温柔乡,要好好休息一番。时节却不敢懈怠,行军虽然顺利,可听到的消息却没几个好的。   人人都以为河间王会联合汝南王造反,却不想河间王老奸巨猾,不仅没有与汝南王合作还假借合作之名杀了汝南王、夺了他的兵权与钱财、顺便还调虎离山把重秋引去汝南围困了起来。而他真正联合的是鲜卑部落的慕容家,他暗暗把冀州城的兵马换成鲜卑人,自己则避开他人耳目潜进洛阳城,杀了皇上自立为帝。   钱胜丢了皇城又没了太子,更是军心涣散,节节败退。重秋带兵的手段在河间王面前也显得稚嫩,被困在汝南动弹不得。两路人马都指望刘俊来救,可匈奴部落骁勇善战,鲜卑部落也不落下风,刘俊自己都陷入苦战哪里有精力去救别人。   虽说时节乐意看到重秋身陷险境,但若真让河间王得了天下绝对是得不偿失,因而时节到了潼关城立即把太子成功脱险的消息传给重秋与钱胜,想来对他们振奋军心是有好处的。   刘俊那边肯定也是要联络的,只是措辞要更加谨慎些,不能暴露自己有意保护太子的事情,只说实在联系不上刘营,只好自己找时机去趁乱了结太子,谁知天下大变,皇帝死了,重秋被按上了谋逆的罪名,现在杀了太子反倒无从解释、害了重秋,于是暂且将太子保护起来。   给重秋和钱胜的信让潼关的传令兵送出去,毕竟相对于时节他们会更加信任潼关太守。而给刘俊的信则让图元亲自去送,万一刘俊责难图元能说会道,能帮忙圆谎。   给刘俊的信最后一句写着‘之后如何行事还望大单于指示’,可实际上时节根本没等指示,立即准备带着太子继续向西,去把雍州的兵也征到自己手上。   雍州是周室的发祥之地,治所是赫赫有名的长安城,这里的兵多,太守的野心也大,对太子虽然百般讨好却不提交出兵符的事情:“太子殿下一路颠簸劳顿,不如先去沐浴更衣,下官为你准备宴席接风,其他的事情在宴席上慢慢讲可好?”   太子还是那般贪图享受,当即听了雍州太守的话,被美人拥着沐浴,换上华服后美滋滋地倒宴会上吃酒听曲,一边看着舞姬们跳舞一边把头探向时节:“听说时将军跳舞是洛阳翘楚,我一直无缘观赏,今天要不要跳一段看看?”   时节正烦着又遭了太子调侃,脸色算不上好:“殿下已经封了我做将军,我再跳舞取悦他人那便是丢朝廷的脸面了。”   太子重琚虽然只有十五岁,却是个色心比权利欲更大的,见到雍州兵粮充足当即就安心下来,这色心再也藏不住,明明看出时节不高兴却还是步步紧逼:“那爱卿私下跳,给我一个人看如何?”   对贵人们的这些刁难时节一向拿捏得好,被太子重琚气得厉害反倒笑了出来:“殿下看得上我是我的福气,可你我若是超了君臣的礼节要怎么向大单于那边交待?今早不是刚向殿下奏报过,大单于昨日已经拿下冀州,向洛阳去了。”   “你不说我不说,哪里会让他知道。”太子越凑越近,嘴唇几乎要碰到时节的耳郭,“再说了,我看爱卿有勇有谋,将来官爵比刘俊更高也说不定。” 第31章   太子重琚这不知轻重、色胆包天的模样实在令时节恶心,脸上虽未显露太多手却偷偷摸上腰间的匕首,心里开始盘算要怎么给太子爷一个警告。   这时曲子换了,中间那些舞姬也踏着碎步退了下去,换上来的是位脸上蒙着面纱的女子,这女子舞姿虽比刚刚的舞姬好些但也算不得上乘,可她身上那上好的红纱、头上那价值连城的珠翠都凸显出这女子的不凡来。   太子重琚的注意力被那女子吸引了去许多,暂时停止了对时节的骚扰。   那女子跳完舞也没退下,对着太子重琚作揖行礼,自报家门——她竟是雍州太守的女儿。   看出太子对自家女儿感兴趣,雍州太守也不再遮掩,说道:“息女从小仰慕殿下才情无双,一直痴想着能有幸伴君身旁,下官本是日日规劝这孩子不要痴心妄想的,可谁想到老天垂怜、殿下竟来了这雍州城、可谓天赐良缘啊!殿下若是不嫌弃,还请成全了息女的一片相思之情,下官手上的兵符,便做为女儿的嫁妆交给殿下。”   一个太守的女儿想要做将来皇帝的妻子实在是不般配,可如今境遇特殊用一个皇后的位子来换兵权倒也不算亏,太子眼中生光当即便想答应下来。   若是之前太子没有露骨地表现出对时节的非分之想时节肯定不会拦着这场婚事的,但如今太子没有依仗尚且如此嚣张,再让他身边多一个有野心的岳丈、将来还不知道惹出什么事情来。   时节按住太子重琚的胳膊高声替他回应:“这事不妥。”   太子没有真心把时节当将军,雍州太守自然也不甚在意时节的态度,听见时节唱反调脸上立即露出几分鄙夷来,阴阳怪气地问:“时将军有什么高见?”   “我位卑言轻哪里有什么高见,”时节假意笑着,又从怀里摸出封信来,“但这里有封密函,太守大人看了自然就明白了。”   雍州太守坐在太子与时节的对面,听了时节的话后将信将疑地让身后的小厮去拿纸条,时节却摇头:“事关重大,太守还是过来看得好。”   太子重琚也被搞蒙了,歪头问:“这是什么东西?你怎么没与我提过?”   “的确没提过。正好招太守大人一起过来看。”时节回了太子的话,又转头对金一瑜使了个眼色,“事关重大金副首领不方便看,向旁边退一下吧。”   那信封别人不认识,金一瑜却知道那信封里装的是族人的名单,自从他认了时节做首领,时节并没有瞒过他什么事情,如今突然拿出个不相干的东西说是密函,肯定是在诓骗其他人,而时节刚刚对他说话的时候瞄了一眼身后侍卫的刀,金一瑜会意,起身站到侍卫的旁边。   雍州太守起身来到时节的面前,时节把那信放在桌上,雍州太守弯腰去拿信、脖颈正好凑到时节的手边,时节立即拔出自己的匕首对着雍州太守的脖子就是一刀!   三寸长的匕首整个没入雍州太守的脖子、喉咙被捅了个对穿、剧烈的疼顷刻间让雍州太守全身抽搐、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事出突然身后的侍卫目瞪口呆愣了片刻、等回过神来腰间的佩刀已经被金一瑜拔了握着手里。   金一瑜动作极快、顷刻间抹了身边两个侍卫的脖子,顺手把另一个侍卫的佩刀扔给了时节。时节的匕首卡在雍州太守的脖子里拔不出来,接了金一瑜递来的刀后会心一笑提着雍州太守的头发挥刀把太守的人头砍下提在了手上。   “啊啊啊啊——”太子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就已经被雍州太守脖子里喷出的血糊了一脸,粘稠温热的血直接喷进他的眼睛、他眼前一片猩红当即被吓破了胆狂叫不止。   “都别动!”时节不管太子的叫喊,一脚踏在矮桌上、高高举起雍州太守的头、对着要冲过来的雍州守卫喊道,“皇上驾崩不过数日、太子殿下正悲痛欲绝、这乱臣贼子就妄图把自己的女儿嫁给皇家、实属大不敬!你们谁敢再对皇上、对太子不敬、同罪论处!”   大堂上有十几个侍卫、门外又冲进来二十几个人、若是他们一齐动手时节和金一瑜两人必定死无葬身之地,可几十个侍卫全部畏畏缩缩、不仅不敢上前、连手上的刀都在打颤——雍州太守的血喷溅了一屋子、太子已经被吓得发疯、而时节却一手提头、一手握刀、站在桌上睥睨众人、这修罗夜叉一般的杀气哪里是一般人敢靠近的!   两边没有僵持太久,一个胆小的兵手指一松、双腿一软、扔下刀跪在地上喊了一声“将军饶命”,雍州城这边反抗的弦当即断了,纷纷跪地求饶。   时节如愿以偿拿了到兵符,带上兵继续向西去秦州。‘活夜叉’的名声走得比时节的军队快,秦州太守早早就准备好了兵符,见到时节立即交了上去。   至此时节手下有了九万三千将士,是个名副其实的将军了。但是太子重琚的状态很差,见到时节就打颤,时节见了反倒更开心,反而和太子形影不离,日日盯着他看、对着他笑。   图元从刘俊那边返回来的时候时节正在雍州练兵。原本是不打算等刘俊的消息继续带着太子重琚去西南收罗军队的,但太子不把时节当将军只想着到床上睡他,让这种人当皇帝似乎还不如让重秋来当皇帝,时节心里纠结,索性就等着刘俊的消息来决定太子的生死。   图元:“大单于说,你活夜叉的名声他听说了,和他这颗煞星很配,太子就随首领处置了。但不要在西边多耽搁,长沙王那边形势不妙,咱们这边距离近些,尽快去救,长沙王若是被敌军伤到了他不饶你。” 第32章   活夜叉和煞星很般配,太子任由处置,多宠溺的话。可为什么一定要加上后半句呢。为什么总是对重秋心心念念呢?   时节觉得刘俊是这世上最了解自己的人,也是最宠自己的人。刘俊知道谢婴絮落水的事情和自己脱不了干系,可他不仅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计较,还给了信物与八百羯人,放任自己出来闯荡。没完成他安排的事情他也没生气,还说两人般配。   能有这些理解与宠爱时节本是感激涕零,可每当自己和重秋列在一起刘俊总是偏心得那么明显,时节的心也免不得因此而不平衡。在别人眼里自己是看不见的尘,在刘俊眼里却是漂亮的羽毛,不仅看得见他的好,还愿意把玩两下,时节自然是高兴的。可一根羽毛因自己比尘土显眼而沾沾自喜时、却发现有人竟如泰山般庞大厚重,他还怎么高兴得起来?   本来有些动摇的心又变得坚定起来——就算太子是个十足的混蛋自己也要保住他,决不能什么好东西都给重秋。   时节苦笑:“大师见过长沙王吗?”   图元:“见过两次。听说过很多。”   “除了出身,我比他差在哪里?”时节觉得刘俊不是个在乎出身的人,他这般喜欢重秋总该是有些其他缘由的。   “贫僧觉得首领不比他差的,哪怕是出身也不比他差。都说长沙王是个和善之人,但终归是皇室的和善,对百姓疾苦的了解还不及首领的十之一二。”图元说,“至于大单于是怎么想的,贫僧猜不出。出家人不懂儿女情长。”   “哈——也是,是我问错人了。”时节垂头略微思索,“太子见我杀人吓得不轻,人有些恍惚,大师能不能去做个法式之类的给他治治?让他这个样子去见长沙王、长沙王怕是要怪罪。”   做法式与规劝是图元的老本行,图元一定可以办好,但图元并没去找太子,而是反问:“首领觉得太子做皇帝会比长沙王更好?”   时节不愿意答,但图元问了他便不得不面对自己的自私:“于公差不多。太子不经用但只要找个像样的摄政王,天下还是可以太平。于私——我想要大单于来做这个摄政王。”   图元罕见地把话挑得明白:“首领想要借太子的手除掉长沙王?”   时节看着图元不说话,但显然,图元猜对了。   “首领被私情蒙蔽了理智,看得不够清楚。”图元恭敬地行礼,嘴上却把话说得越发直接,“摄政王终究是不如皇帝名正言顺,谋逆皇上事大,杀一个摄政王却可以瞒天过海,所以这些年王爷们才叛乱不断,若再扶一个傀儡皇帝上位,于公、天下不得太平,于私、大单于坐上了最危险的位子,恐难善终。”   时节侧过头恨得咬牙,他知道图元说得没错,可还是心有不甘地狡辩:“哪里是我看不清楚、是重秋他看不清楚!这世上最想让太子登基是重秋!重秋的书信两日前就到了,还是亲笔写的,生怕我对太子有什么歹念,三令五申要我保护好太子、不能有闪失!我们杀了太子让他登基他也未必领情!说不定登基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我们这些‘乱臣贼子’杀个干净、给太子报仇!”   时节显然越发不理智了——从一开始就没有人要他明目张胆地杀害太子,趁着战乱把太子的死嫁祸给河间王被重秋发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说的一长串话不过是自己的借口。   对于时节的不理智图元有十足的耐心,不着急继续劝说,站在一边沉默着等时节冷静下来。   时节也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可心里气不过,于是指望图元说点什么来劝服自己,可过了许久也不见图元说什么,难受地皱起眉头。   图元笑:“虽然贫僧不懂情爱,但刚刚突然想到,长沙王登基于私也未必是坏事。这事情本就是大单于有情而长沙王无意,长沙王当了皇帝也绝不会从了大单于,反倒是长沙王若没了,那大单于是要记一辈子的。” 第33章   时节被图元说服了,带上太子返程回洛阳,支援重秋,顺便在路上把太子解决掉。   可有些事情总是在意料之外——重秋实在担心太子安危,没再向洛阳挺进,而是从西面成功突围,时节还没等遇到机会解决太子就碰见了来迎接太子的重秋。太子当真是被时节吓坏了,去重秋那里‘当傀儡’可比跟着时节‘争自己的势力’安逸多了,见了重秋立即要跟着重秋,根本不给时节劝说他的机会。   重秋见太子安全对时节的态度也好了许多:“多谢时将军相救,时将军之后准备怎么行动?”   这该死的阴差阳错让时节分外不甘心,于是回答:“大单于命我跟随王爷,之后的行动全凭王爷指挥。”   重秋微微笑:“那我们即刻就攻回洛阳城!有了时将军的十万大军相助,我们很快就能夺回洛阳城!”   “王爷说笑,”时节保持谨慎,“这些哪里是我的十万大军,是太子殿下的。”   重秋一怔,而后笑:“时将军说得是。总之有劳时将军相助。”   重秋这反应是时节没想到的,在时节的想象中朝堂这些人是最谨言慎行的,每个字每句话都要郑重斟酌,在时节看来,这八九万人是靠着太子的名号收拢来的,那么就该咬定这些人是太子的,要是有谁说着军队是自己的那便视同谋反。可重秋笑得真诚而坦然,看得出他根本没有在意这些差别,也没有要把这十万人的兵权要回去的意思。   是摄政王当久了胆子大了,还是他本性就是如此不拘小节?   听说他小时候并不得宠,世人也都说他刚正不阿,想必不是个心眼太多的人。   时节计上心来,露出一副深受感动样子:“王爷不再怀疑我了?”   重秋又是一怔,而后竟郑重地作揖道歉:“之前对时将军不甚了解,多有得罪,望见谅。”   “不敢当!不敢当!”时节连连后退、作揖的时候把头压得极低以示尊敬,“王爷对我有所怀疑是理所应当,时节从无怨言,今天终于得了王爷的信任,感激涕零!”   两人相互寒暄了一阵子,最后共饮了两杯酒算是‘冰释前嫌’。时节找准时机说道:“王爷既然信得过我,有句话末将想要提醒王爷。”   “但说无妨。”   “太子殿下和末将凑到一起并不是末将主动去找的太子殿下,而是太子殿下对于自己的境遇多有不满,觉得王爷是在幽禁他、把他当傀儡才自己逃出来的、恰巧被末将碰到的。在雍州的时候甚至想要娶雍州太守的女儿,来换雍州的兵权。”   时节一边说话一边仔细地观察重秋的反应。挑拨一下太子和重秋的关系总是没坏处的,重秋若是对太子不忠心会自己动手除掉他,若是对太子忠心,那便会给太子兵权,太子上了战场自己就有机会让他死在战场上。   重秋惊讶,沉思片刻后感叹:“殿下已经十四岁了啊。阿俊这么大的时候的确开始带兵了,也难怪殿下心生猜忌。”   真是个傻子。时节在心中暗暗咒骂。若只是对太子愚忠也就罢了,竟然还在自己面前叫刘俊‘阿俊’,真是讨人厌。   虽然心情不大好,但结果还是好的,重秋当天就去和太子促膝长谈,第二天便让太子骑上战马一同指挥了。   虽然过去在时节面前没有分寸,但太子重琚到了重秋面前意外乖巧,说是交给他指挥可他并不多话,什么都听重秋的吩咐。而重秋非常有皇叔的样子,对太子侄子护得厉害,时时刻刻盯着,根本不给时节钻空子的机会。   一起行军八日,与路上碰到的军队打了三场仗,时节一直在一旁看着重秋教太子读兵书、带兵打仗,不得不承认重秋当真是个好老师,讲得详细又耐心,时节在一旁听了都觉得受益匪浅。   他当年大概也是这么教刘俊的?时节盯着正在给太子讲课的重秋,好像明白刘俊为什么会喜欢上重秋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时节的视线,重秋侧头。被重秋发现的时节有些尴尬,揉了揉自己的下巴,随便找了个话题:“王爷的胡子有些长了。”   重秋也摸了下自己的下巴:“事情太多没心情理这些,反正年纪也不小了,不如趁这个机会把胡须蓄起来。”   时节配合着笑,并不做评论。   重秋话锋一转聊起了正事:“再有一日就要到洛阳城了,我想与时将军分头行事,一个攻打西门一个攻打南门。”   如今这形势是不太可能在重秋眼皮底下找到机会杀太子了,不如从长计议,先那拿下洛阳城再说,因而时节没拒绝重秋分头行事的提议:“末将对西边更熟悉些,让末将去西边吧。” 第34章 喜出望外   第二日时节带着三万人从西面夺城,西边的郭门不高,护城河也不宽,时节又做了充分的准备,不到一个时辰就破开了城门,进入了西外城郭。时节命队伍全速前进,争取一鼓作气今天直接破开内城城门。   三万人那么多,西边郭门那么窄,军队的行军速度又快,时节的军队自然变成了细长的一条,队头与队尾距离足足有六里多,前面的人已经进了洛阳大市,后面的人才刚刚过城门。   长条的军队如果从中央拦截、头尾联络不畅是非常的危险的,河间王是只老狐狸,早早地在寿丘里设下了埋伏。时节倒也不是没做准备,他安排金一瑜在前打头阵,图元在最后收尾,自己则在队伍中间随机应变。于是河间王埋伏的人正好攻击到了时节附近的部分。   时节立即向两边发令、命众将士向中间靠拢迎敌,可队伍太长的缺点不是有准备就能完全克服的,无论时节的命令下的多么及时,将士赶来的速度还是不够快,埋伏的人马又气势汹汹,一会儿的功夫时节这边就显现出了劣势。   城里路窄骑马实在不方便,时节下了马和敌军厮杀,说起来这还是时节第一回独自指挥两军交战,一边抵挡敌人一边还要指挥身后的人让他有些力不从心,恍惚间竟在后退躲刀的时候被地上的尸体绊到了脚、失去平衡跌倒在地。   附近的人立即向他挥刀砍来、时节躺在地上砍了那人腿勉强躲过一劫,可后面的人随即就跟了上来、使得时节连起身的机会都没有,那人挥刀向时节的脖子砍、时节把刀挡在自己身前拦着、两刀相抵较量起力量来。若是只较量力量时节倒也不惧怕,可眼看着第三个敌人也向这边来了,若是再不能起身反击那便必死无疑了!   “哈!”时节嘶吼着用力、推开面前人的同时向旁边翻滚、终于躲开了刚刚两人的围堵!   可他还是没能起身、在地上翻滚了两圈定睛一看又一个人向自己挥刀而来!   时节咬着牙打算继续御敌、面前的人却突然脖子一歪、喷涌着鲜血倒向一边。   得救了!时节欣喜地露出笑颜、却没想到更大的惊喜还在后面——砍死敌人、救下时节的竟是刘俊。   意料之外的人忽然出现,时节恍惚地向周围看,来确认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周围的场面还真的和自己刚刚认知的不太一样了,许多匈奴兵出现在身边、河间王埋伏的人已然被制服——他忽然地出现,周遭立即变得安全,眼前的人恍若神明。   刘俊一开始也不知道自己救下的是时节,砍了人才看见那张又漂亮又带着狠厉的脸,鲜红的血滴在那白净的脸上是那么显眼、那么阴森,还真有几分活夜叉的样子。可双目对视后时节突然变得茫然,那呆呆的模样看起来那么的傻、却又那么的可爱。   刘俊捏着时节的脸笑:“你一个主帅冲到这么前面来做什么?和你的部下抢军功吗?”   见刘俊笑了时节也跟着笑,分开后日日都忙,见到人了才发觉自己其实想刘俊想得厉害,若不是周围太多人他一定会紧紧抱住刘俊,摸摸他的皮肤,嗅嗅他的味道。   可仗还没打完呢,还是要先说正事。时节:“大单于从哪边来的?末将是奉命要去打西阳门,大单于可知道那边什么状况?”   “末将?还挺像那么回事。”听时节自称的变化是件很有趣的事情,刘俊笑得越发开心,“不用攻打西阳门了,我从广莫门直接进了皇城,赵岚正提着河间王的脑袋到处转呢,这次的仗打完了,洛阳城、又回来了。”   不是回到了洛阳城,而是洛阳城又回来了,时节说不清两句话到底有什么区别,但就是觉得格外的高兴,对着刘俊笑着说:“大单于诛杀了河间王!这常胜将军的名号以后就是您的了。”   常胜将军这个事情容才刚刚也提了,当时的刘俊只觉得不屑,煞星也好、常胜将军也罢,可同样的话被时节说出来感觉竟变得完全不一样了,看着时节那崇拜的眼神突然就觉得打败一个常胜将军并且继承他的称号当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想喝酒。想做爱。   心里的欲望蠢蠢欲动,刘俊需要尽快把不得不做的事情解决,然后尽快去快活:“你刚刚说奉命,是奉长沙王的命?”   “是。”时节见到刘俊后心脏一直在兴奋地怦怦跳,可一提起重秋心脏突然就漏了一拍——每当自己高兴的时候重秋就会出现,重秋一旦出现准没好事。   刘俊:“他在打南门?”   “是。”   “太子呢?”   时节越发紧张:“太子……和长沙王在一起。长沙王担心太子殿下安危,冲出包围之后直接去找了末将,之后就一直把太子殿下带在身边保护着……”   时节生怕刘俊怪罪自己没有及时除掉太子,但刘俊自己倒也没多在乎,听完对着不远处的容才下令:“把这里清理一下 、然后去长沙王那里听他安排,我要去找个地方沐浴更衣、恭迎太子殿下回京。”   草草地安排后刘俊解下铠甲扔给身边的人,跃上马背后向时节伸出手:“上来。”   时节抓着刘俊的手借力上了马背、刘俊他搂进怀里、扬鞭而去。   原本时节还没不太懂刘俊的态度,但上了马被刘俊那挺立的男根顶了腰一切立刻就明了了,虽说自己刚刚也有一点这样的心思,但也就只是想想,哪知道刘俊竟这么明目张胆地做了,不禁脸红了起来。   而更让时节害臊的是刘俊竟带着他去了竹川馆,下马的时候还像过去一样把他横抱在怀里。   “大单于……”时节把羞红的脸埋进刘俊的怀里,“怎么来了这里……”   “这里近,汤池也不错。”刘俊回自己家般轻车熟路地向里面走,“而且你不想旧地重游吗?” 第35章 扫兴   竹川馆没有谁不认识刘俊和时节的,见到刘俊大摇大摆地进来了不仅没拦着还识相地给备好了各种物品。   时节顺顺利利被刘俊抱进汤池,衣服都没脱就扔进了水里。   人心总是偏的,太子提了句时节跳舞好看时节立即觉得太子是故意羞辱他,可刘俊带他来竹川馆故地重游、他却丝毫不觉得不对,被扔进水里湿了身子也笑得欢畅、还故意扯开衣服露出香肩勾引还没下水的刘俊。   那戏水的风骚样子撩得刘俊血脉喷张,两下扯了自己的衣服跳下水、三两下扯开时节脱了一半的衣服、搂过光溜溜的人抱在怀里又亲又摸,时节也饥渴极了、舌头勾着刘俊的舌头、手抓着刘俊的背、腰肢晃动着摩擦刘俊那挺立的大欲望。   两人极力地缠绵、把汤池搅扰得波浪连连、水花四溅。   欲火越烧越旺、皮肤的厮磨再也满足不了刘俊的渴望,他猛地扯开缠在自己身上的时节、压在汤池边上、扶着自己的肉棒向那时节臀瓣间的秘境探索。   “大单于——”时节转身、露出灿烂又魅惑的笑脸,“奴家还没亲够呢——再亲亲奴家好不好?”   “坏东西!”刘俊骂他、骂完他却又顺了他的意、再次揽过时节、亲吻他的唇,一面亲着一面又摸上时节的大腿根、一边摸一边把时节腿向上提,时节被吻的腰肢发软、又被提起一条腿来、身体自然向后倾、身后的小穴自然地向刘俊袒露。   角度刚刚好的时候刘俊再次扶着自己的小兄弟向时节身体里插,可时节的手不识好歹地挡在了穴前,刘俊想拨开那手、时节却反过来握住刘俊的肉棒揉搓了起来。时节手上功夫也是好的,不仅照料着那露出青筋的肉棒、还颇有技巧地揉捏着饱满的囊袋,被这样伺候着也是绝妙的享受。   “呼——”刘俊喘着粗气把头在时节的颈窝,一边享受手指揉搓带来的快感,一边啃咬着时节的锁骨。   这若是三年那个刚刚开荤的刘俊此时恐怕已经射了,可此时的刘俊已‘身经百战’,那会满足于这点小刺激,只被揉搓了一小会儿刘俊便贪得无厌地想要寻找更大的快感、再次向着时节那诱人的小穴进攻。   时节竟然又躲开了!   “你这是要玩什么把戏?”刘俊扼住时节的脖子不许他动,   时节咬着下唇无辜地眨眼、牵着刘俊的手来摸自己那柔软的唇:“大单于看奴家的嘴巴好不好看?奴家用这里伺候大单于好不好?”   “不好。”刘俊一心惦记着进去,时节却偏要逃,两个男人竟赤身裸体地汤池里较起力气来。   眼看着刘俊就要彻底生气了,时节只能垂下头说出‘实情’:“大单于……不能用后面……脏……没想到今天会遇到大单于……我……没清理……”   不解、气愤、尴尬、再次气愤、刘俊皱着眉头气得说不出话来。   刚刚得了个狗屁常胜将军的虚名、就吃了这么个莫名其妙的‘败仗’、真是扫兴!   扫兴!实在是太扫兴了!刘俊这辈子都没遇到过比这更扫兴的事情!   “你不早说!”刘俊愤怒却又无能为力、山野村夫一样捶打水面撒气,“你还勾引我!”   水花噼里啪地打到脸上,时节缩着脖子连连后退:“奴、奴家遇到大单于情难自已……”   “你还奴家!”刘俊气哄哄地上了岸,指着时节的鼻子抱怨,“你要还是个小倌、我就叫老鸨把你拖出去打死!”   刘俊气哄哄地披上干净衣服离开。时节懊恼地往自己脸上泼了两把水,然后赶紧去把自己洗干净——这可是竹川馆、莺莺燕燕那么多、刘俊要是在气头上随便找个人泻火可怎么办!   时节急匆匆地清理完毕、出门便碰见了在门口等着的李老鸨。   李老鸨:“不必急,那位大概是累了,找了个房间睡下了,睡得挺香的,一时半会儿醒不了,晚些过去也可以。”   时节笑,没行礼,只微微点头:“又来麻烦李哥哥,真是不好意思。”   “外面的仗打完了?”   “打完了。”时节微微扬起下巴,露出几分骄傲,“大单于杀了河间王。洛阳城马上就可以恢复原样了。”   李老鸨:“那可真是件大好事。以后你可就是咱们竹川馆的大靠山了。”   时节也没谦虚:“哥哥对我的好我都记得清楚,有了机会自然会报答哥哥的。只是哥哥记得知会这街上的人们一声,可千万别看见我日子好过了就盯上我家大单于,谁敢勾引他,我就弄死谁。” 第36章 爱意   和李老鸨匆匆说了两句话时节赶紧去了刘俊休息的房间。如李老鸨说的,刘俊睡着了,从河间打到洛阳,他一连打了两个多月的仗,肯定累坏了,先睡个好觉休息一下也是好的,时节不忍心打扰他休息,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静悄悄地欣赏他的睡颜。   察觉到有人走进屋子刘俊略微睁了下眼,看到时节后白了他一眼,转过身去继续睡觉。时节被刘俊这小孩子模样逗得发笑,捂着嘴偷偷笑了一会儿之后厚着脸皮上了床。刘俊胯下的火气退了、心里的火气也退了、一心只想睡觉,知道时节上了床也没什么反应,继续闭眼睡觉。   时节侧身躺在刘俊身边,手搭上刘俊的腰、头也贴上刘俊的后颈。本是想和刘俊一起睡会儿的,抱着心爱的人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觉得安稳幸福,可人心总是贪婪,得陇望蜀更是时节的本性,躺了一会儿不仅睡不着胯下的肉棒还挺了起来。   为了自己的欲望把刘俊叫起来是万万不行的,时节纠结了半天偷偷摸摸地收回放在刘俊身上的手、握住了自己的小兄弟。时节伺候别是老手、伺候自己倒是头一回,肉棒也撸了、囊袋也摸了、后穴也探进两根手指伺候着,按往常的经验被伺候的人早该忘乎所以、快感连连了,可自己还是觉得不够、越是用力越是饥渴得厉害。   时节动作越来越大自然吵到了刘俊,刘俊转身去瞧刚好看见时节一手在前一手在后、衣衫不整、淫气萦绕的时节。   时节对上刘俊的眼睛,那目光仿佛贯穿了他的魂魄,一直没能释放的身体猛地打了个激灵、白浊的精液喷溅而出、一朵淫靡的花盛开在两人之间。   这场面刘俊着实没见过,先是哭笑不得地掩面、而后莫名其妙地跟着时节一起害羞,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从前是时节以色侍自己,如今却不一样了,自己成了那个色。如果秀色可餐,那自己才是那盘菜。   “客官兴致很高啊。”刘俊蘸着时节射出来的精液在时节的小腹上画圈圈,“自己动手也太见外了些。怎么不叫醒奴家伺候你?”   时节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刘俊这话里有话的打趣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接了是大不敬,不接,刘俊那肉棒又明晃晃立起来了,总不能自己射过了还再扫一次刘俊的兴吧?   之前还有些不理解有些客人为什么会为了上一次床不管不顾、丑态百出,今日才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色字头上一把刀’,怎么就急这一时半刻害自己出了这么大个丑。   “客官怎么不说话啊?”刘俊嘴上说着阴阳怪气的软话,手上动作越来越粗暴,用力捏了时节的囊袋、还狠狠地拍时节的屁股,“客官想要奴家从正面伺候还是从后面伺候啊?”   “啊……”时节疼得厉害却不得不忍住惨叫、假装娇嗔,“大单于别折煞奴婢了,奴婢知道错了,奴婢给您负荆请罪行不行?”   不给刘俊拒绝的机会,时节赶紧扯下自己绑头发的红绳系到了自己那小兄弟上,红绳在两个蛋蛋间穿梭而过打了叉、然后在鸡鸡根部绕了两圈、最后打了个漂亮的结、把那刚刚享过福的小兄弟给五花大绑了起来。   刘俊挑了挑眉毛,似乎对这新奇花样有几分兴趣,时节赶紧跪到刘俊面前献殷勤:“奴婢再也不敢贪图享乐了,大单于原谅奴婢这一次好不好?”   刘俊嘴角隐隐露出笑意,对着时节胯下吹了个口哨。时节对自己下手丝毫没有客气,小兄弟还半软着就依旧被那红绳勒得紧实,若是一会儿再大些肯定疼得很。刘俊不是个喜欢折磨人取乐的人,可新鲜东西摆在了眼前哪里忍得住不去尝尝滋味。   “这可是你自找的。可别怪我不心疼你。”刘俊把时节扯到身边狠狠地刘俊扯着时节得腰令背对着自己跪在床上,自己则下床站在地上进入时节的身体。   温暖又紧致的包裹比睡觉休息解乏多了,男根一插进穴里刘俊越发有了精神,抓着时节的腰便是一顿猛干,这站着的姿势本就是最容易发力的,再加上刘俊诚心要折腾时节格外用力,时节没两下就被插得腿软脚软、呻吟不止。   开始时时节只觉得被插得爽快,刚刚在床上用手捅自己的时候他便一直在想要是能被刘俊这样热烈地贯穿就好了。可美梦成真的快乐只持续了一小会儿被绑着的肉棒就泛起疼来,细细的红绳嵌进男根的肉里、比钝刀子割肉还要疼些。   “啊……呜……”快感与疼痛交汇着侵袭时节的身体使他的呻吟都变了调,手本能想去把下体上的绳子解开,可如今可是在受罚,不要说自己揭开绳子、就是求饶也是求不得的,时节只能含着眼泪左手抓着右手不让自己做出不该做的举动。   时节这些挣扎的小动作刘俊看到了、也感受到了——时节的后穴随着他的挣扎与纠结时而放松时而紧缩,一张一合的动作没什么可循的规律、却带来不少的惊喜。   刘俊平时不大照顾时节前面,如今却心肠坏透地抓着时节的小兄弟揉捏,那可怜的肉棒因挑逗而膨胀、又因疼痛而萎靡、反复地大了又小、小了又大。   “呜呜……呜……”被折腾得狠了,时节实在克制不住委屈的心、头埋在被子里啜泣不止。   时节哭得可怜刘俊跟着心疼,放缓动作把时节翻过来与自己面对面:“这才多久你就受不了了?看来是道歉的心不诚。”   “奴婢受得了……”时节的声音因哭泣而变得软乎乎的,“奴婢……心诚的……”   时节眼睛是红的,鼻子尖也是红的,配上白净皮肤看起来像可爱的小白兔,刘俊忍不住捏他的脸:“重琚那个小色胚没对你动什么歪心思吧?”   “没有!”突然提起太子重琚时节本能地否认,可否认得太快反而暴露了他的紧张,刘俊眉头一皱心中立即多出许多猜忌——时节没杀太子这事刘俊本没太放在心上,杀太子是大罪时节有顾虑本就正常,时节权利心重想借太子的信任给自己某些名利也无可厚非。可他若是脱了衣服上了太子的床、换了个高枝攀、那就大有不同了。   “没有的……”见刘俊脸色不好时节急得眼泪直流——刚刚的眼泪有大半是为了装可怜故意流的,如今的眼泪却是十成十发自真心——怕刘俊不听自己说话时节伸手抓着刘俊的胳膊解释:“我在太子面前杀了人,他视我为夜叉……怎么会对我有那种心思……”   “他若有那心思你就从了?”刘俊心中升起一股邪火,要把时节劈成两半一般狠狠地撞击他的身体,“不小心招了他的烦才又找回我来的?”   “不是……唔……”时节越是想辩解刘俊越是撞得凶,时节被肏到气都喘不匀更不要说辩解什么,刚刚前面虽然是疼的但心里还是欢愉的,如今被吓得魂不守舍身心都难受得厉害,哭得满脸是泪。   时节本人难受得厉害,带给刘俊的快感却丝毫不少,甚至因为肠道的收缩与痉挛添了不少乐趣。刘俊这火气本就来的蹊跷,被快感冲一冲也就淡了,前前后后的事情想一想也推断得出时节心里是有他的,看时节哭得凄惨一边操干他一边还帮他擦了擦眼泪。   可时节心里又委屈又害怕,眼泪一直向外流哪里擦得干净。刘俊料想是自己刚刚话说得重了,心里有点后悔可欲望马上就要定点了又不想停下来哄时节,一边动作一边胡乱掂量了一下状况,决定解开时节肉棒上的绳子当个让步,之后一鼓作气射在了最深处。   “太子是调侃了我几句……”时节得了喘息的机会立即抽泣着理解,“可我是拒绝了的……我是知道他对我动了邪念才故意在他面前杀人吓唬他的……我没想从了他……我没有!我没有……”   “我是喜欢你的啊!”时节越哭越凶,身体跟着情绪一起颤抖,“我知道我不配……我知道你不稀罕……可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啊……除了你、我不会再和别人了……我不想再和别人了……” 第37章 反差   面对时节发自肺腑的告白刘俊竟有点不知所措,他相信时节和太子之前没发生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他也知道时节是中意自己的,他觉得自己不过是假意调侃两句,时节不必如此放在心上。   如果时节能开诚布公地和自己解释,自己大概也是能心平气和地接受的。可时节表现得实在是激动了些,一开始撒谎否认太子对他有企图,后来又声泪俱下地控诉自己不稀罕他。   刘俊听到‘我知道你不稀罕’这句话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想反驳时节的——自己哪里不稀罕他了?要真是不稀罕哪里会在乎他和太子有没有关系——可转念一想,所谓的稀罕应该是自己对重秋那样,得到了欣喜若狂、失去了撕心裂肺,可自己对时节显然还没到这种程度,他爱看时节漂亮的脸蛋,喜欢用时节诱人的身体,而时节凑巧也喜欢和他厮混在一起,一切不过是顺其自然。若时节真变了心、攀上别的墙头,他既不会奇怪也不会强求。   如此说来,自己还真的是不稀罕他。   “好了好,”刘俊把时节抱进怀里安慰,“不就是例行问几句话,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刘俊的胸膛既温暖又结实,依偎在他的怀里是件幸福的事情,可时节的心里依旧委屈,不仅止不住哭泣,还因为气氛的松弛而哭得更厉害了些,肩膀抖个不停。   刘俊没什么安慰人的本事,只觉得如果自己能论出时节的一些错来他应该就不会觉得委屈了:“你若是早说实话我哪里会误会。谁叫你说谎、说太子对你没有那种心思。”   心跳骤然停了一下,抽泣也哽住,心里的委屈变成了绵延的失落。   是啊,为什么要说谎呢?时节失神地自己问自己。如此低劣的谎言实在不像自己的风格。   关心则乱吧。越是想留住的越是逃得快。   知道自己配不上,也知道他不稀罕,但也只是知道,心底里还是不愿接受,还是想争一争、搏一搏。如今的一切难受归根结底是放不开。   “奴婢胆子小,又目光短浅。”时节停住了哭,语气也变得娇俏软糯,“大单于原谅奴婢这次,奴婢不会再犯这样的错了。”   得了台阶下刘俊喜笑颜开:“好了,别奴婢奴婢的了,不玩了,换上衣服去拜见太子吧。”   虽然刘俊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在太子登基之前弄死他,但是见了太子表面功夫还是做得极好,对着太子行了个三拜九叩的大礼,还说了不少恭维奉承的话。   如此行事后太子越发相信时节和图元编出来的谎——重秋觊觎皇位,但刘俊对重秋有非分之想,因而想把重秋从高位上拉下来,所以刘俊是世上最想要他重琚做皇帝的人。   而这夸张的举动看在重秋眼里就完全不同了——这不像刘俊的作风,事出反常必有妖,重秋已经被刘俊一次又一次的‘惊喜’吓怕了,安置好太子后立即退避旁人与刘俊单独谈话。   没了旁人刘俊当即没了正形,伸手去摸重秋的胡子:“老师留胡子做什么!丑死了,看着老了十多岁!赶紧剃掉!”   重秋躲过刘俊伸过来的爪子、没给一点好脸色:“你知道你这次闯了多大祸吗!是你害死了皇兄你知道吗!”   见重秋黑着脸要算账,刘俊正了正身形,摆出个端正的样子:“上次弄死王太保老师说我是天下大乱的罪魁祸首,这次挑衅了河间王老师又说是我害死了皇上。一开始还觉得有些道理,后来想想,老师实在是太抬举我了。一个又一个亲王大臣哪个把我刘俊放在眼里了?他们的野心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犯错皆为自保,是那些权贵亲王自己居心不良,没有我也会有别人给他们机会。天下大乱绝非始于我,而始于外戚专权、让一个傻子当了皇帝。”   天下大乱始于外戚专权,这道理重秋怎么会不懂,只是他有自己的固执与坚持:“他们错了你便要跟着他们一起错、还错得心安理得吗?外戚专权不假,可外戚专权的缘由又是什么?是人心不古、礼崩乐坏!你我都不能恪守礼制、不逾规矩、这天下岂不是要永远乱下去!”   刘俊:“你守着规矩、我守着你。不然这世上最后一个要讲规矩的人也要被那群混账弄死了。”   刘俊的态度让重秋越发生气:“我没你想的那么柔弱、可以自保。你也没你说的那么高尚,河间王这事,你难道不是算好了我会心软帮你、故意拉我下水?”   刘俊说不过重秋,扭过头不说话。   重秋继续逼问:“你派时节去接近太子,当真是要保护他?你的心思你以为我全然不知?刘俊,我不需要你自以为是的帮助。”   刘俊皱起眉头心里气得咬牙,可对重秋他总是更有耐心、脾气更好些。自己气了一会儿决定说软话认错:“我知道错了。老师别生气。如今能造反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太子又聪慧,你也和我把话说开了,我今后绝不会再干这种事情了。”   重秋盯着刘俊,仔细推测刘俊这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他想相信刘俊,可刘俊阳奉阴违了太多次,他已然不敢信了,沉默了一会儿他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决定:“你回五塞原去吧。”   刘俊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东西:“王启要赶我走,重越要赶我走,现在,你也要赶我走?”   “不是赶你。你的爵位会还给你,你是衣锦还乡。”   “我在乎的是爵位吗!”刘俊怒吼,“什么衣锦还乡!我连匈奴语都不会说,你把这叫还乡?”   --------------------   昨天好努力地施工调节了一下章节结构,企图把文调成非边限,结果失败了……算了算了,放弃挣扎,边限就边限吧……   我觉得这文肉也没有很多啊?题材有问题? 第38章 自在   刘俊和重秋在屋里争论,时节一直在外面等着。没有多久刘俊出来了,但脸色极差。时节什么也不敢问,刘俊快步向前,他小步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走出皇城刘俊突然回头问:“你说,我该去哪?”   时节紧张地绷起肩膀:“刘府?”   刘俊不满意时节的回答,眼中泛起焦躁与愤怒。时节跟着恐惧,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刘俊没再说什么,继续向前走。战火刚停,街上一片寂静,除了正在清理的官兵再没别人。刘俊走得慢了些,一边走一边观看着周围的破壁残垣。现在的洛阳一片破败,可他知道这地方是多么繁华,不出三天一切肮脏与破败都会被隐藏,洛阳还是那个光鲜的洛阳。   那条花柳街最先开始了装扮,毕竟刘俊抱着时节来的时候他们就知道了战争结束的消息,比重秋知道的还要早些。   对刘俊的去而复返竹川馆的人很是惊讶,时节本人也很是惊讶。刘俊把时节拖进房间、按在门上亲吻,而后给出了他的理由:“偌大的洛阳城,这是唯一让我觉得自在的地方。”   时节环住刘俊的腰,轻轻抚摸他的背来平复他焦躁的情绪:“可是长沙王说了什么让郎君不自在的话了?”   刘俊低头在时节的肩膀上啃咬、把他推倒到床上扯开他的衣服——他想和时节聊聊自己的烦恼、时节也如他的愿给了诉说的机会,可话到嘴边他又觉得窝囊、难以启齿,扭曲的情感化成凶暴的发泄,他退去楚楚的衣冠、与时节赤裸地纠缠、翻滚、撞击、直到筋疲力竭、大汗淋漓。   时节顺从地包容着刘俊的身体与情绪,尽管刘俊的动作与温柔毫不相干、尽管这场性爱并不以取乐为目的,时节却依旧乐在其中——虽然此刻他还不知道刘俊与重秋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在刘俊释放之后他会对自己诉说。刘俊能对他说些自己的心事,他觉得很开心。   标志着他时节是最能让刘俊自在的人。   精液射出,快感到达巅峰,随后带来悠远的平静,刘俊抱着时节、在他的颈窝处低声诉说:“他要我回五塞原。”   这个消息的确出乎意料,时节惊讶极了,无论如何刘俊都是重秋手下最得力的武将,所有和重秋作对的人都在想尽办法把刘俊赶回五塞原去,谁能想到重秋竟然会自己赶走他。   时节:“他察觉到咱们想要对太子不利了?”   “是。”   时节不知道该做一个什么样的表情来应对这个状况。他实在不明白重秋这到底是聪明还是愚蠢。他能察觉到刘俊对太子的别有用心,但在遇见时节的时候却好不显露,安抚时节来帮自己攻打洛阳城。这足以看出重秋不傻,也会耍些表里不一的心机。可他为什么要对太子如此忠诚?   时节皱着眉头梳理着现状:“可太子不信他。如果太子信他就不会自己跑出他的保护来找我了。在太子眼里大单于是可以争取的、忠于他的势力,而长沙王是最有可能威胁他皇位的人。他让你回五塞原,只会让太子更加猜忌他。”   “呵——”刘俊苦笑着仰面躺下,“这些我对他说了。他说他会回到长沙。他要把一切都恢复原样……原样……什么狗屁原样。”   恢复原样,那可真是件可怕的事情。时节侧身子搂住刘俊的腰,刘俊留在他身体里的精液随着他的动作缓缓流到大腿的根部,在这竹川馆里被人蹂躏便是时节的原样。   “你要和我一起回五塞原吗?”刘俊轻抚时节的头发,他仍因重秋的决定而困惑、愤恨,可有时节在身边让他获得不少平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有些离不来时节了。   刘俊看不到,时节因他的问题而满脸失望——这次与以往不同,太子是想要刘俊留下来的,而重秋不会忤逆太子,因而只要略施小计刘俊便不必离开洛阳,可刘俊问的是愿不愿意和他回五塞原。也就是说,无论多么愤怒、多么不解,刘俊还是听重秋的。   刘俊能与时节谈心、能问时节愿不愿和他走,这令时节感到高兴。可无一例外地,每次时节感到高兴后重秋都会让他妒忌到扭曲。   “我当然是愿意的。”时节舍不得好不容易得到的十万兵马,但人生在世总是有舍才有得,什么都想要最后只会什么都拿不到,“五塞原那两年是我最自在幸福的两年。”   刘俊笑,抬起时节的脸与他对视:“真的?太子能给你的可比我能给你的多得多。”   时节努嘴表示不满:“郎君怎么又提太子的事情。”   刘俊:“天下哪里会这么容易太平的,我回了五塞原也还是要再回来,不如我暂且向五塞原走,你留在洛阳等我回来。”   刘俊说的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时节几乎要心动了,可本能中的不安全感令他觉出异常——刘俊对他的信任来得太快了。也许刘俊说这些话并非出自真心,而只是在试探他的野心到底有多大。而这些大人物一般不喜欢身边的人野心太大、心机太深。   “我要跟着跟着郎君走。”时节盯着刘俊的眼睛来表现自己的真诚,“我是有野心,可我更在意郎君,我不想和郎君分开。”   刘俊的眼神变得柔和,笑容也变得更加自然:“也罢。我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离开,你还可以再多考虑一下。” 第39章 暗算   叫刘俊离开洛阳回五塞原是件大事,并不是重秋一句话就能成的,他自己不想走,重秋的母家钱家也不愿意让他走,几方势力又开始来回拉扯。   最先是用重琚的登基大典为理由留了刘俊大半年,之后又说鲜卑慕容家曾伙同河间王造反,如今也不安分,公然拒绝交质子来洛阳。众人纷纷表示该让刘俊带兵去制服鲜卑人,回五塞原的事情可以之后再说。   重秋:“鲜卑近年休养生息,颇为强盛,我朝虽是宗主国却也还是该与他们以和为贵。康盛候手段狠辣,若是与鲜卑人交战恐怕要伤他们许多性命,就算要来质子也会伤了和气。钱胜大将军稳重温和,更适合去与鲜卑交战。”   钱胜:“说来惭愧,我这大将军当得实在是太温和了些,一直没能打一场漂亮的胜仗。不如让我与康盛侯一同去吧,这带兵打仗的本领我该向他好好学习一下的。”   钱胜说完重秋没再反驳,反而顺着钱胜的话说:“如此说来时节将军带兵打仗的经验也不多,不如一起跟着康盛候出去练习一下吧。”   众人都以为重秋这是终于放弃了让刘俊回五塞原的事情,下了朝都颇为欢喜。准备了几日也都颇为欢喜地北上讨伐鲜卑慕容家了。殊不知重秋不是放弃,而是换了方法——众人反对刘俊回到五塞原不过是因为重秋他自己还在洛阳,没人相信他是真心想还政于朝,与其执着于让刘俊会五塞原,不如自己先回长沙,让新皇安心,也让刘俊断了不该有的念想。   刘俊、钱胜、时节都不在洛阳,重秋提出要回封地自然也没人反对,等在北边围剿鲜卑人的刘俊等人得了消息重秋早已经把兵符交还给重琚、启程去长沙了。   刘俊看着重秋写的信一言不发,钱胜在一旁叹气:“重秋是个认死道理的,别人看着摄政王的位子眼红,他却坐着难受,咱们也别再逼他,随他去吧。”   “若是能遂了他的愿我也是高兴的。”刘俊蹙眉,“只怕树欲静而风不止。汝南王什么都没做不还是被人怀疑、被河间王杀了全家?”   钱胜:“现在与过往还是不同的,已经没有了其他可以撼动皇上的亲王,而兵权还在你我手上,皇上不会轻举妄动。”   “我还是不放心。”刘俊做出决定,“鲜卑人的事情留给钱兄处理,我要带人回洛阳去。”   钱胜不大赞同:“咱们这边形势大好,不出半个月慕容家一定会交出人来,一时半会儿也出不了什么大事,还是等事情办完了再回去,免得被人挑出错处。”   重琚不傻,当初虽然信了时节的谎话,但回到洛阳一番观察后也察觉到刘俊对自己并没多少忠心,重秋与钱家在刘俊要不要回五塞原的事情上拉扯的时候重琚的态度一直不明朗,恐怕也是动了让刘俊离开洛阳的心思。如此一来刘俊的确要小心着别被旁人挑出错来,不然给了重琚由头恐怕就必须交出兵权回老家了。   因而被钱胜劝说后刘俊也开始犹豫,几经纠结还是决定要来了鲜卑质子之后再回洛阳。   因为着急回去刘俊决定速战速决,日日进攻、夜夜偷袭,三天下来对面眼看就要撑不住了。   可第四日开战前鲜卑守将颇为嚣张地从城墙上扔下一卷锦帛:“匈奴单于不必再打了,看看你们皇帝给我们可汗的信件吧!”   刘俊皱眉。时节示意手下把那锦帛捡回来,递给刘俊看之前打开确认内容。   那内容实在令人震惊,时节惊讶地嘴唇微张、而后紧张地吞咽口水,他心跳得厉害,将锦帛递给刘俊时手微微颤抖,他不敢看刘俊的眼睛,他想象得到刘俊的愤怒——重琚和鲜卑可汗慕容桥做了交易,如果慕容桥能在重秋去封地的路上将他生擒压回洛阳,鲜卑族便可自己立国,不必再向大圣朝称臣。   “长沙王重秋已经在两日前被我们鲜卑勇士擒拿、交给你们皇帝了!” 第40章 屠龙   任谁都知道刘俊会怒不可遏,人人提心吊胆,生怕刘俊拿自己出气。可刘俊只在鲜卑人城下骂了“王八蛋”三个字,之后再无过激的言语与动作,他保持沉默,保持冷静,一路官道回洛阳城,却拒绝与任何官员见面,阻拦的立即斩杀于马下。   重琚想了很多的说辞来抹黑重秋、来宣告自己拘押重秋的正义性,他眼见了这么多次造反与政变,人们总是要争一个名正言顺的,名不正、言不顺的一定事不成。而他过去是太子、如今是天子、没人比他更名正言顺,他以为那一套套‘天理人伦’可以阻拦住刘俊的进攻。   可在绝对的暴力面前什么天潢贵胄、什么奉天承运是那么的不堪一击。刘俊回洛阳用了九日,斩了四品以上命官一十二个、兵将无数,杀到皇城下时禁军根本不敢阻拦,刘俊就这样骑着马、提着刀进了太极殿。   大概是身上那套九龙华服带来的力量,重琚表现出罕见的骨气,刘俊杀进殿里时他高高地端坐在龙椅上,哪怕吓得发抖仍旧保持声音洪亮:“刘俊!念你出身蛮族、不识大礼,即刻撤兵、回五塞原去,朕既往不咎!”   “重秋在哪?”刘俊面无表情,声音毫无起伏,可连日的征伐熬红了他的眼睛,两相对比下显出极致的恐怖。   “带重秋过来!”重琚似乎松了口气,声音的颤抖更加明显,“朕知道你倾慕重秋,只要你撤兵、朕就把他赏赐给你!”   重琚那猥琐的模样让刘俊恶心至极,他闭眼吸气来遏制自己杀人的冲动,重秋还在他们手上,他还需要忍耐。   重秋被两个太监搀扶着出来,没有带刑具,衣着也并不破烂,可脸色苍白得厉害,眼中没有一丝光芒,没了那显老的胡子还是看着比过去老了三十载。   刘俊下马三两边步奔到重秋面前、一把把他拦进怀里:“老师!你伤到哪了?”   重秋像个没有魂魄的布偶,没有表情没有反应身体仿佛稍微用力就会破碎:“阿俊。我们走吧。”   “走?”刘俊终于流露出人类该有的愤怒、咬起牙、皱起眉,“你高风亮节主动之藩,结果皇帝是怎么对你的?那些满口礼仪道德的文武百官又是怎么对你的!你还要再退吗!”   “重秋包藏祸心!罪不容诛!”重琚心虚地吼,害怕地起身后退,“上天好生!朕才留了他一条性命!他已受了宫刑、是个阉人、再无继承大统的可能!刘俊、你赶紧退兵、带他离开洛阳!我们今后便可以相安无事!”   “你说什么?”刘俊听清了重琚的话,更感受到了怀里人绝望的颤抖,重秋紧紧地抓着他的胳膊、传递着发自心底的悲凉。   这天下仅剩的一个君子已经被那所谓的天子毁了。   “呵呵……”重琚再也压不住心底的恐惧,脸色苍白地说出自己的算计,“皇室贵胄怎么可能给你做男宠禁脔,朕如此行事、两全其美……你……你……”   刘俊将重秋敲晕、让他从这炼狱般的对峙中暂时解脱,接着把重秋抱到钱胜身边托他照看,而后一步步缓慢地登上一级又一级台阶、向着那高高在上的皇位逼近。   呼——呼——呼——重琚越喘越厉害,‘护驾’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千军万马已经进了皇城,只凭周围的几个太监宫女护驾与不护驾又有什么区别。   手起刀落,重琚的头颅顺着辉煌的台阶滚落,刘俊当着众人的面当了那个弑君者。所有人屏住呼吸注视着高台上满身是血的刘俊,没人敢对此发出一点点声响。   “去。”刘俊抹了把脸上的血,“带人把洛阳城打扫一遍,把所有姓重的男人都给我杀光。”   众人具瞪大了眼睛——他们以为刘俊会挑个不中用的亲王上来当傀儡,却不想他竟要杀光皇姓的男子!杀皇帝已经天理难容,他若灭了皇族那这场纷乱该如何收场?   “你已犯下滔天大罪!”一个老王爷突然大喊。   刘俊侧目看了他一眼,扔出手中的刀插中老王爷的喉咙:“我已犯下犯下滔天大罪,我还怕什么?这天子又不是第一次改姓,你们怕什么!尽管去杀、皇室的万贯家财、万千佳丽、随你们去抢!”   “好!”赵岚大喊一声转身要走。   “阿俊!”钱胜拉住赵岚盯着刘俊,“你为重秋而怒,可重秋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哈——”刘俊醉酒般迷离地笑,“这事不能牵扯到钱兄,季浩英,把钱大将军和长沙王押送回钱府,好好围起来,不许出也不许进。”   “阿俊!”钱胜还是要劝,可季浩英已然出手、扯着钱胜离开。   “动手吧!”刘俊拿过龙椅后的长明灯摔在地上,那华美的红毯呼地燃起火来,“大盛朝的命就到今天。”   熊熊烈火中刘俊又拿起刀、骑上马、带着人去发泄那无尽愤怒,下面的将领大多跟着刘俊去了,天下早就乱了,众生各有各的怨气,今日枷锁被人打破,人人都红了眼、提着刀骑着马去了结那些不曾释放的愤怒。   十多年来人们一直说天下要乱了,天下要乱了,每次王爷造反人们都觉得天下已经大乱,殊不知今日才是真的塌天大乱。   容才正准备走却发现时节看着高台上的火苗站在原地未动,放缓步伐问:“你有什么计划?”   时节看了眼容才,又看了眼身后还未行动的金一瑜与图元,他们手上有近二十万人,大有可为。   “我们要给大单于留后路,更要给匈奴人、羯人、汉人留后路。”时节冷静极了,“容大哥带人去城里告知百姓向城西跑,我带人守着城西五门,不许杀红眼的军将过来,金副指挥且去把西外城的重姓男子抓了关起来,尽量不要伤到他们,更不能伤及无辜。”   白马寺在城西,竹川馆在城西,付家酒铺也在城西,时节守着城西不许其他军队进去也是合情合理,王公贵族大多住在内城也够他们抢了,因而没人强行要去城西,时节成功个洛阳留了处避难所。   图元夸赞时节目光长远,李老鸨和付家姑娘赶到城门上向时节道谢,从城里逃出来的百姓过了西城门纷纷向着城门叩首感恩。而时节看着城里的出处火光心中既喜悦又悲凉。   人人觉得刘俊罪孽滔天,时节却爱他那无所畏惧的模样。刘俊斩杀皇帝时满身的鲜血在时节的眼中是无尽的光芒,刘俊越是出格时节越是觉得未来充满希望,‘天子又不是第一次改姓,你们惧怕什么’,说得多么得好。   可时节又恨这屠龙的盛景与自己毫无关系,他只是刘俊辉煌生命的一个看客,一个见证,与这洛阳城中的千千万人并没有任何不同。他是刘俊的洛阳城,可刘俊亲手烧了这城。在他刘俊的心里,这洛阳城根本不及重秋分毫。能让刘俊动怒出格的永远都是那个叫做重秋的人。   时节距离那身外的功名利禄越来越近,却距自己想要的那颗心越来越远了。 第41章 图谋   大火烧了六日,皇城成了废墟,洛阳内城尸横遍野,传国玉玺也不见了踪影。洛阳城外的重姓皇族也都慌了神,纷纷将自己的府邸宅院重兵把守了起来,可对皇族的敬畏已经消散,各地的难民与百姓都有了胆量,被乱民杀死的皇族不计其数。   早就不服大盛管制的鲜卑人最先称了王、建了国。而后南边一个叫重承望的皇族远亲打着皇室遗孤的称号自己称帝了,还声称大盛迁都建安,叫文武百官立即南渡。洛阳城里的官员听闻了重承望的事情不少动了南渡的心思,纷纷绕开刘俊的防守偷偷南行。   天下四分五裂的事情刘俊没有告诉重秋,骗他说自己服了软,准备一段就带他回五塞原去。重秋被废了男儿身满心寻死,对刘俊的话也并未怀疑,但刘俊自己知道这慌话瞒不了太久。   刘俊手上虽然兵马最多可背着弑君的罪名,如此背着恶名拖延下去军心必然涣散,要么像鲜卑人一样带着匈奴人离开洛阳回五塞原自己立国称王,要么推举一个汉人来做天下帝王,必须立即决断才行。   可立国称王要舍掉手上众多的汉人将士,没了他们只凭匈奴的十万兵马怕是抵不住四起的力量,用不了几天就会被挫骨扬灰。而推举一个汉人也并不容易,威望够的心存异心,忠心的又不能服众。   两难之中时节也跟着一起发愁,图元问:“首领可知道大单于一个匈奴人为什么会姓刘吗?”   “大汉时南匈奴为汉人立下汗马功劳,所以大汉天子不仅将公主许配给匈奴大单于还赐了国姓……”这事情人人知道,时节开始也只是顺口回答,说着说着却察觉到了图元的意图,“大师是说,让大单于以汉人的身份称帝?”   图元点头,时节兴奋又担忧:“可……世人谁不知道这渊源,却还是都觉得他是匈奴人……此时用这个为由头,会不会太牵强、反而引来众怒?”   “世人皆是人,人心总是会变的。经过屠城一事洛阳百姓对首领你无不心怀感激,大单于是汉室正统、乱世承天命,别人说了他们不信,可若是由你我来说他们未必不信。一传十十传百,民心所向也就变了。”   时节以为然,立即去把图元说的这些话对刘俊说了。   另辟蹊径的办法让刘俊颇为震惊。   在气头上的刘俊敢把天捅个窟窿,可气过了看着眼前的一团烂摊子他也是怕的,进退两难中他也觉得慌乱。以往重秋是他的后盾、他的老师,他可以与重秋商量,可这次他想不到谁可以做自己的后盾,谁可以给他一个中肯的建议。   这几天他一直在重秋的身边转,一边瞒着重秋又一边想把一切通盘说出,请重秋为他做一个选择。却没想到时节已经在他背后为他想了许多。   刘俊看着时节那满是期待的眼睛,再次感叹这人的胆子实在是大。重秋一直在教他如何适应规则成为一个随心所以而不逾矩的圣人,而时节一直在告诉他,这些规矩统统是可以被打破的。   刘俊明知故问:“你觉得我能当皇帝?”   “能!一定能。”时节回答的坚定。他知道这路并不比会五塞原称王或者扶持一个傀儡更容易,但他贪婪,他想要刘俊去试一试。而刘俊愿意一试。他因此而欢喜。   重秋总说权利是虚无的东西,追逐权利只会让人迷了心智,永远追不到头、永远得不到满足,君子之乐在求道、在守礼。重秋当真是信这些的,刘俊差点也就跟着信了。如今看到时节这充满野心与欲望的眼睛刘俊才发现自己心里其实是不信这套的。   权利是那么可爱、那么诱人,他若成了这天下的皇帝便不会再有人指着他的鼻子说他是胡人、蛮族、不知礼仪、不识大体,不会再有人因为那些莫名其妙的理由让他‘回’到那个自己毫不眷恋的‘故乡’。   时节总是给他带来欲望。而此刻,时节就是他的欲望本身。时节来之前刘俊正在屋里努力地哄重秋开心,出来时还说要拿些吃食回去,可此刻他不想理会屋里那圆不回去的谎。能否成为皇帝还未可知,可时节就在眼前,他想立即满足自己。   时节被刘俊毫无预兆地抗上了肩膀,他不仅不惊慌反而笑出了声响——每天被这些天大的事情压着,他和刘俊一样渴望那些自私又原始的快乐。   连床边都来不及去,进了门落了锁刘俊便把时节压在墙上站立着进入时节的身体。没多少准备的身体一时间适应不来肉棒的深入,时节伏在墙上身体微微颤抖,身体该是疼得厉害可时节面色红润、呻吟婉转,尽显妩媚。   “我们这么久没做了吗?”刘俊的脸颊亲昵地蹭着时节的,“怎么这么紧。”   时节甜美地笑着,舒展脊背、伸展腰肢来方便刘俊的进得更深入些:“是好久了……妾身巴不得日日与皇上行苟且之事……”   刘俊一边缠绵一边将时节的裤子全般拨下,手掌覆在时节的肉棒与囊袋之上揉搓:“你若是个能生孩子的,就封你做皇后。”   “可皇上又不喜欢女人……”时节轻喘着向身后伸手,想要抚摸正在侵犯自己的人,因为被刘俊死死压着使得这个动作格外艰难,甚至得别扭,但他却异常执着地想要更多的碰触,“妾身不求荣华富贵,只求皇上的一颗真心。”   “真心?”刘俊像是听到了什么稀奇的事情,暂停穿插的动作、抓过时节那只艰难向后探索的手臂旋压到时节背上。   时节像是犯人一般被压制在墙上心中顿生不安——那真心已经给了重秋,重秋又正值低谷需要人照顾安慰,此时说要刘俊的真心怕是自取其辱,这话本不该说的,实在是得意忘形。   但刘俊并没说伤人的话,而是将自己的胸口抵在了时节的掌心。掌心一阵温暖,时节心头的不安登时散了,悲喜交错间嘴角笑着、眼角却流下泪来。   “啊!啊啊……”时节突然发出一串急促的呻吟,原来是刘俊见时节的身子僵硬反应又迟钝,猝不及防开始猛插他,盛夏骤雨般的撞击落在时节的私处,惹得他呻吟连绵,快感连连。   “我日日都想肏你——”刘俊在时节的耳边喘息,“算是对你真心吗?”   “啊、啊……”时节喘得厉害实在说不话来,但喘息中的愉悦透露出他心中的满足——随着动作越来越激烈,刘俊的心跳也跟着越来越来快,强劲的心跳透过胸腔传递到时节的掌心,他求的那颗真心仿佛就被他握在手上。   身体相连后悲喜也跟着相通,时节心情愉悦里面跟着变得又热又紧、欢畅地吮吸讨好着刘俊的欲望,刘俊被快感包围身体猛地抖了几下到达高潮,时节被那喷涌而入的精液烫到魂魄,也跟着抖着身子把精液射到了墙上。   两人靠着墙坐在地上渡过高潮的余韵,刘俊转头见时节那满脸幸福满足的模样,捏着他的下巴笑话他:“傻东西,真心值几个钱,该赶紧要个爵位才是。”   “哈哈哈哈……”时节笑得开怀,抱着刘俊的腰、耳朵贴在刘俊的左胸上,“我贪心得很,爵位和真心我都要。”   “哈哈哈哈——你这么功绩卓绝又是我的宠臣,不如封个王爵吧?”刘俊也跟着笑,现在想这些还太早,但人总是忍不住把令自己愉快的事情想得更远些,“封你个什么王好呢?”   “我是你的洛阳城。”时节抬眼看着刘俊,眼中秋波灵动,“皇上封我做洛阳王好吗?”   刘俊没立即答应,与时节对视许久后反问:“听说那天你一直站在城墙上向城里看,吹了两天一夜的冷风。我烧了洛阳城,你不高兴了?”   刘俊这问题吓得时节心脏一紧,仔细确认刘俊没有生气后才答:“怎么会不高兴,只是怕,怕皇上有一天会像厌弃这洛阳城一样厌弃我。”   刘俊还是笑:“如此说洛阳城还是不吉利,忘了洛阳城这回事,做个康盛王怎么样?时节,今后你不是什么洛阳城,你就是我,愿你健康长寿,陪我一起看这天下昌盛。” 第42章 失算   从刘俊那回来,时节面色红润眉眼间尽是淫欲满足后的魅色,但凡不是个瞎子都能猜出他刚刚与刘俊干了些什么。图元不瞎,自然也看出来了。   图元:“大单于同意了?”   时节心情爽朗得很:“同意了,这事情要尽快着手去办,马上准备个长布帛来,咱们各处转转,弄个万民请愿书来。对了,出去转不能空手,多备些干粮发给大家。”   时节安排得当、想得周全,图元马上去办了,只是办完回来脸上仍是一副欲言又止有话不敢说的模样。   时节:“大师可是有什么要提醒我的?尽管说。这妙计是大师提的,我对大师你自然是最信任不过的。”   图元低眉顺眼地提醒:“想要大单于登基,明面上要民心,背地里也要前朝的势力支持才行。”   “哦,大师提醒的是。”时节笑,“这个由大单于去做准备,打算让钱家出面张罗,你我这边专心民心便好。”   图元又纠结了片刻道:“虽不必我们费心去办,但终究还是和首领关系密切,所以贫僧还是多句嘴——首领可知道这官宦皇族最偏爱的结党方法是什么?”   时节一愣,默默想了好几轮才明白图元要说的是——官宦皇族最喜欢的结党方式是联姻。想要那些氏族真心实意地支持皇帝最直接的方式便是娶了他们的女儿,生出带着他们血脉的儿子,让两个家族血肉相连、再也拆不开。刘俊若是当了皇帝必然是要娶亲的,不止要娶皇后还要娶嫔妃,他会有后宫佳丽三千,子孙无数。   “我……我当然知道……”时节心虚得厉害,嘴上却不肯承认,“我又不是什么善妒的人……而且我是男人,我不会和女人争风吃醋的!我一直都知道大单于是要娶妻的,我也从没打算阻拦过!”   时节嘴上说着不在意声音却越来越大,语调更是越来越激动,一连串口是心非的话说完了时节才察觉到自己这模样有多么可笑。刘俊都没反对过重秋的婚事,自己有什么资格去管刘俊娶妻。   可总是会失落的,他刚觉得自己得到了刘俊的些许真心就被人当头泼了盆冷水。刘俊说他当不了皇后,说他不该求真心该求个爵位,当时只觉得刘俊在说玩笑、在宠自己,如今回味才发觉这些具是暗示。   自觉失态的时节俯首向图元道歉:“多谢大师提醒——我之前的确没想通,但此刻也的确是想通了,大师不必担忧。”   “首领自有慧根,如此甚好。”   心情几度大起大落后时节埋头去办万民请愿的事情,尽量不去想那些糟心的事情。不到四日时节就准备好了万民请刘俊登基的请愿书,随即拿去给刘俊。   刘俊见了那卷厚厚的请愿书自然高兴,随即也告诉时节一个‘好消息’:“谢家也会权利支持我登基。将来会立谢婴絮为皇后。”   提到大氏族时节立即就想到联姻,,也在心里告诉自己无论刘俊要娶谁都笑脸说恭喜,可他万万没想到刘俊的妻子人选竟然是谢婴絮那位‘老熟人’,刘俊眼看着要做皇帝、成为九五之尊,皇后竟是重秋的意中人,这简直让时节觉得恶心:“谢家那么大一家子,多少个女儿!挑个嫁不出去的塞过来是什么意思!”   时节气得厉害,刘俊反而笑着调侃他:“你这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毒了?人家嫁不出去还不是因为你给我们两个做了个媒?”   刘俊这话正打在时节七寸上,时节冲天的怒气瞬时哑了火,挣扎了半天只说出句谎话来给自己辩白:“游船的事情和我没关系,是河间王。”   “嘴硬。”陈年往事刘俊不打算深究,玩笑过后认真说明,“事情能不能成还未可知,谢家自然也不愿意下血本。说到底是咱们在有求于谢家,谢婴絮身份尴尬却是最好的人选。”   哪怕刘俊说得再有道理,时节也还是觉得别扭:“那长沙王那边呢?他若知道了心里怕是不好受。”   还没等刘俊说什么,时节说完自己先后悔了。称帝登基这么大的事情决定得却实在匆忙,以至于他有太多事情没能想清楚。要选皇后是一件,重秋则是另一件。重秋被阉割成了太监,刘俊是皇帝,那他们两个岂不是可以朝夕相处了?   时节霎时间也觉得谢婴絮是最好的人选,有她在中间膈应着刘俊和重秋才不至于走得太近。   “我去与长沙王说吧。”时节转了态度主动请缨,“称帝的事情、立后的事情都不好由大单于直接说,就交给我去吧?”   “我倒是有些看不懂你了。”刘俊歪头看着时节,“你要对重秋说什么?”   时节只觉得自己必须找个机会和重秋接触一下、离间一下,至于要说什么、要怎么敷衍刘俊他其实还没想好要说什么,支吾了半天回答道:“和他说,您登基并非自己愿意,而是众望所归和我们的规劝,至于谢婴絮,是谢家巴结……”   刘俊:“不必了。称帝的事情我两日前就和他说过了。谢婴絮的事情是他提出来的。”   出乎意料的事情实在太多,时节错愕地盯着刘俊不知道该做什么回应。   见时节这个聪明人露出这种犯傻吃瘪的模样刘俊觉得十分可爱,若不是一会儿安排了重要的事情刘俊甚至想立即把他按在墙上蹂躏一番。可刘俊也知道,这人犯傻的时候少之又少,肚子里的坏水却是多之又多,刚刚在那反反复复中不知道又琢磨出了什么鬼点子。   刘俊不讨厌时节这些坏心思,因为他知道自己是被时节偏爱的那个,他那些坏心思不会用到自己的身上。可就是因为这份偏爱,时节对重秋来说太过危险。过去重秋是个有兵权有名声的亲王,时节是个身份卑贱的白丁,时节根本伤不到重秋,可如今不同了,时节可以轻易地伤害到重秋。   “时节。”刘俊盯着时节的眼睛喊他的名字,“别拿你的小心思去衡量我和重秋的关系,我和他远比你想象中亲密,你和他不一样,也比不了。千万别对他动什么坏心思。重琚什么下场你是亲眼看见的,他是个皇帝我尚且不手软,你,自己掂量。” 第43章 醉酒   万民书有了,大家氏族打点好了,颓废了许久的重秋也露面帮着刘俊打点,文武百官聚在一起商议决策、指点江山。洛阳烧毁严重修补恐怕要花上好几年,而且刘俊打的匡扶汉室的名号,因而决定把都城迁到汉都长安去。接着登基大典、册封皇后等等事宜也纷纷定了。   一切进展顺利,人人带着笑颜,只有时节满脑子都是刘俊对自己的威胁,无论如何高兴不起来。才说了你就是我,转头又说你和他比不了,怎么每次都这样,天上地下地折磨人。   据说因为朝廷刚刚元气大伤刘俊的登基大典与婚礼都是从简的,可时节一路跟下来还是疲惫得很,登基的时候还能替刘俊高兴,成亲的时候心里就只剩了难受。皇帝结婚大臣们只能远远看着,不能坐下喝酒更不能凑近了闹洞房,站了一整天的时节只能带着满心的愁怨回自己府上。   他也是有王府的人了,不太大,却在距离皇宫最近的地方,尊贵的很。里面花园楼阁亭台雨榭什么都有,丫鬟杂役加起来有四十六个。之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东西如今全有了,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他突然想大列了。要是大列在身边叽叽喳喳地吼上几句他大概就不会这么寂寞了。   大列没了,但时节把付家酒铺带来了——付老板在河间王造反的那阵子病死了,付家姑娘孤身一人没了依靠,那天上洛阳城墙向时节道谢的时候时节知道了这些就把付家姑娘认做了义妹,留在自己身边照顾,迁都长安的时候自然也就跟着他来了,如今在王府里帮时节管杂事。   付老板说女儿没名字好养活,所以付家姑娘就只是付家姑娘,如今付老板不在了,付家姑娘要自己养活自己,于是向图元求了个名字,叫付饮香。过去付饮香把酒铺经营得好,如今帮忙管时节的王府也管得得心应手,时节在外硬撑着王爷的架势,回到家里却有些依仗这位义妹了。   付饮香不知道在哪里忙什么,时节在前院没看见她就转到后院去找,过往碰见不少走动的下人本是可以问问的,可时节不想问,一直兜兜转转自己去找。找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在厨房看见了她。   “付姑娘,我想喝酒。”   “哎!”付饮香答应得爽快,“已经准备着了,王爷要在哪里喝?”   “就在这吧。”时节从厨房里拖出把椅子放在门口,吹着秋风闻着烟火气,觉得甚好。   付饮香脾气好,事事都顺着时节,他要在厨房门口喝酒她也不拦着,还又搬出去几张桌椅,招呼其他几个下人一起过来吃些:“王爷这是想找过去酒铺子的气氛呢,大家一起过来热闹一下,不碍事的。”   付饮香的话说得贴心,时节却鼻子一酸落下泪来——他是个爱哭的,可向来只在达官贵人面前哭,为的是装可怜、求同情,如今却是第一次在一群下人面前哭了,哭得情不自禁,止也止不住。   其他下人见了这情形定然不敢再在旁边坐下,看了看付饮香的眼色纷纷退下。   “我想大列了……”时节捂着脸不肯抬头,“我好想大列啊……付姑娘,你想他吗?”   付饮香:“头两年是想的,之后倒也看开了。人总是要向前看的,虽没了大列,可王爷身边不是添了许多得力的人吗?”   “呵呵……”时节苦笑着扔了手里的杯子,拿起旁边的坛子向嘴里灌酒,“他们都是聪明人,聪明人总是会因为各种苦衷背叛你,只有大列,是个傻子,就只知道对你好……”   付饮香自认为不够聪明,时节的话她没听懂也没追究,坐在时节默默地给时节倒酒。可时节并不喝她倒在杯里的酒,喝干手上那坛子酒又拿过另一坛子酒来喝。   如此喝了没一会儿时节就醉了,眼泪和心里的委屈一起向外涌:“我什么都有了……他怎么还是看不上我啊?”   付饮香不接话,时节越发委屈:“饮香!饮香!你知道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有多苦吗?”   付饮香把杯子里的酒自己喝了:“想得的得不到,最后就只能凑合,人人都这样的,看开就好了。”   “我看不开!”时节摔了酒坛子,自己却又被那破碎的声音吓了一跳,“我害怕啊……我好害怕啊!过去重秋不喜欢男人……可现在他自己不是男人了啊……要是哪天转头和皇上睡了……皇上肯定就不要我了!肯定就不要我了……”   “不会的。”付饮香怕酒坛的碎渣伤着时节,一边收拾一边安慰,“王爷这么好皇上哪舍得不要。”   “他舍得!呜呜呜……”时节哭得肩膀发颤,“我连重秋一根脚指头都比不上!我要是敢动重秋,他肯定会把凌迟处死、还要拿我的族人陪葬……”   付饮香:“只要能陪在他身边不就好了。”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时节彻底醉了也彻底发了疯,“我好爱他!我那么爱他!我爱他胜过爱权利!可他呢?他只有嘴上说的好听!他心里有别人、怀里也有别人!”   付饮香知道自己不可能劝得好时节,而且时节越喝越醉说话也越来越没有分寸,这厨房外面连个遮挡都没有,要是被人听去了什么不该听的客如何是好。   “王爷,我扶你回屋吧?天色不早了,该回屋歇着了。”   “我不回去!我睡不着……我好多天都睡不着了……他好多天都没陪着我睡了……”   时节不想回去,可人醉了没什么力气,付饮香力气在女子里算大的,勉强能架得动时节,于是就强行带他回去。厨房距离主屋远得很,付饮香怕别人听了不该听的也不敢叫别人过来帮忙,只能自己咬着憋着气又拉又扯地带时节走,时节被拉扯得难受半路吐了自己一身,付饮香只好把他的外袍脱了再继续向前走。   此时还没人知道武功高强的新皇已经翻过新皇城的城墙到了时节府上。刘俊和谢婴絮相看两厌没什么好缠绵的,走过流程后便谁也不理谁,刘俊越想心里越痒,干脆出宫找人。   这事当然不能声张,所以刘俊一直在时节的屋里躲着,却不想时节喝得烂醉被女人给抬了回来,身上穿的竟然是贴身的亵衣,而且连亵衣都很是不规整,半边胸膛都露出来了。   刘俊在梁上看得直皱眉。好在付饮香折腾了一路实在累了,放弃了给时节更衣擦身子的想法,只帮他漱了口就带着他的脏衣服离开了。不然刘俊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误会到什么程度。   付饮香走了刘俊立即放下门闸,然后两步来到床边板着脸要跟时节算账,可时节醉厉害没察觉到有人过来,连眼睛都没睁开。刘俊气急败坏地扯开时节的衣服检查——还好,没有什么不该有的痕迹,那肉棒也软趴趴的,不像使用过。   虽然和女人在一起没有用到后面的可能,但刘俊还是把人翻过去检查,却不想手指刚碰到那朵小菊花、时节就像挨了刀子一样大叫一声躲到了一边。   刘俊被吓了一跳,看着时节叹气:“醒了?”   时节瞪着眼努力去看眼前的人,可眼前尽是虚影,什么也看不清:“谁!”   “你这是哭瞎眼睛了?”刘俊看着时节那通红的眼睛大概猜到了缘由,嘴角又挂起了笑容,“你郎君来看你了。”   时节醉到眼睛看不清东西脑子自然也不灵光,既没听清刘俊说了什么也没认出刘俊的声音,只本能地觉得有危险、不停地向后缩。   “这是喝了多少。”刘俊觉得时节这样挺可爱的,身下也有了反应,脱了衣服准备上床,却没想到时节挣扎着推他不许他靠近,时节手软脚软连付饮香都撕扯不过哪里是刘俊的对手,饶是他奋力挣扎了还是被刘俊轻制服、压在了身下。   “别碰我!”时节急得掉下眼泪来,“我不卖了……我、我是大将军的人!”   刘俊一愣,有那么一瞬间以为时节在说钱胜,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时节这是在说过去的自己,不禁笑:“你怎么这么有趣——别叫大将军了,叫声郎君听听?”   时节迷茫极了:“他是别人的郎君了……”   “傻东西。”刘俊嘴上嫌弃心里却欢喜得不得了,急不可耐地想钻进时节身体里享受一番,可时节手脚并用地挣扎实在碍事,刘俊把时节的亵衣撕成布条把他的手绑在床头,压着他的双腿强行把自己的肉棒送进了那菊穴里。   “啊……”时节微弱地呻吟,蚊子哼哼般呼救,“救我……救我啊……”   “呼——”刘俊舒适地低喘,不管时节那毫无作用的反抗,自顾自地摇晃着享受性爱带来的快感,可能是醉酒的缘故,那肠道里面格外温热,舒服的很。   “你为什么不救我啊……啊、啊……”时节颤抖着哭了起来,“你为什么只救重秋……不救我啊……啊!”   “胡说什么呢?”刘俊惩罚般狠狠撞了时节几下,“我什么时候只救重秋不救你了?”   “嘿嘿……”时节似乎是被捅得舒服了,被刘俊撞了几下之后反而笑了,“我比他好看的……我还比他厉害……”   时节醉得这么厉害和他说话简直是对牛弹琴,刘俊决定不再搭理时节的胡言乱语,抓着他的腰肆意地操干起来,时节没了说胡话的力气,只能咿咿呀呀地喘个不停,等刘俊干得满足、射出精液来,时节满脸通红地跟着粗喘两声,随后就没了声音、心满意足地昏睡了过去。 第44章 混沌   第二天日上三竿,时节终于从昏睡中逐渐醒来,开始只觉得头疼得厉害,闭着眼睛给自己揉了半天才觉得意识明朗了一些,随后觉得后穴黏黏糊糊难受得厉害,这感觉倒是不陌生,可总感觉哪里不太对——昨天皇上大婚,是要和皇后洞房花烛的,自己一个回了府上,不曾和他交欢……   天!时节猛地睁开眼睛,随即就看到了床上的一片狼藉和自己手腕上的两道青紫,刘俊早已经离开,而时节完全不记得昨晚醉酒之后发生了什么。   时节慌了——正沉浸在嫉妒的悲伤中的时节哪里会想到刘俊会在大婚夜里跑过来上了醉酒的自己,他只觉得是哪个登徒子趁着自己不省人事占了自己的便宜。   这若是被刘俊知道了可怎么办?自己这王府的守卫怎么会如此差劲!   时节赶紧下床去把门锁上、防止有人闯进来看见不该看的,把自己清理干净后立刻把床上那些撕碎的衣服和脏乱的床单全都扯下来烧了,之后去衣橱里找出干净衣裳换好、把身上那些见不得人的印子全都遮挡了,才终于打开了门。   昨晚穿的外衣不见了,时节觉得这是个线索,他要抓住这一点把昨晚那个狂徒给揪出来碎尸万段。付饮香是最信得过的,时节想去给她个暗示,结果付饮香立即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对时节说了,时节自以为的线索一下就断了。   时节愁眉不展把府上的守卫士兵全都排查了个遍,也没发现什么大的问题。折腾了一整天躺回床上时节才终于开了窍——就算是喝醉了,自己对生人也不该一点反应也没有,昨晚来的会不会是那个自己愿意上床的那个人?   想到这时节忍不住嘴角上扬,可又立即摇摇头,告诉自己不要太异想天开,自己在刘俊心里哪里有那么重要,他哪里会在大婚晚上来和自己交欢。时节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又失落,来来回回折腾了一晚上都没能入睡。第二天一早实在受不了了,决定直接进宫向刘俊求证。   可真见了刘俊时节又怕了,如果那晚来的不是刘俊,而自己的试探又暴露了这件事情,那可怎么办?   刘俊见了时节这憔悴又纠结的样子不禁疑惑:“康盛王昨晚又没睡好?”   时节听那个‘又’字立即来了精神——刘俊知道自己前天晚上没睡好,那不就说明他当晚见过自己吗?   刘俊眼见着时节黯淡无光的眼睛里突然冒出光来,反而更加疑惑了:“你到底是怎么了?大早上过来和我打哑谜的?”   “臣……”时节看看周围的太监宫女欲言又止。   刘俊退避了周围的人,敲了敲面前的桌子。时节小步凑过去跪在刘俊身边低声撒娇:“臣想皇上了。”   “不是前天才见过?”刘俊摸了摸时节的头,今日时节穿着官服头顶梳着发髻带着发冠,手感与过往颇有不同,“你平日可没这么黏人,莫不是这王爷当得太清闲,没事情做?”   说了前天才见过,又摸了他的头,时节终于彻底放心下来,开心得嘴角咧到耳根,双手抱着刘俊的小腿,头贴在刘俊大腿上蹭来蹭去:“臣有做事情,城南的荒地五日前开始开垦了,救济洛阳的木材昨日已经采办好,再过两日就可以向洛阳运了,募集流民开荒的事情也交给图元去办了。”   时节的动作是赤裸裸的勾引,嘴上说的却是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事情,刘俊叹气,捏着时节的下巴抬起他的头:“你是来述职的?”   时节没说话,满脸满眼都是笑容。他来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之后做什么完全不重要。刘俊在大婚夜的时候从皇宫里出来,去了自己那,和自己‘圆房’,这可不是单纯地证明那一夜与谁上床的问题,这是他时节在他刘俊心里位置的问题。   和时节对视了许久刘俊终于猜到了时节这奇怪举动的缘由——他那晚醉得实在厉害,记不得是谁和他上了床,早上起来吓得够呛,如今是过来确认的。   刘俊舔了下嘴唇生出个坏心思来——他装出惊讶的表情拨开时节的领子,指着自己留下的青印子皱眉:“这是怎么弄的?”   终究是对刘俊大婚夜来找自己这事没多大的信心,被刘俊这么一问时节的笑容立即涣散——前天才见过指的不是晚上而是白天的皇后册封典礼也说不定……   刘俊不知道时节到底有多在意这事,只觉时节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害怕的表情好玩得很,没良心地继续骗他——他给了时节一巴掌、把他压在榻上扯开了他的衣裳,指着那些自己留下的痕迹发出诘难:“你这是和哪个野男人乱搞了?”   按照刘俊的预想,时节该一边哭着解释那晚到底怎么了,一边撒娇扯谎地诉说自己浓烈的爱意、告诉自己即使不小心失了身可心还是忠贞不二的。可与刘俊的预想完全不同,时节没哭,也没发出任何声响,脸色苍白得像个纸人。   时节的梦碎了,魂也丢了。想来这件事不声张是最好的,不管那夜来的人是不是刘俊他都不该过来求证,是刘俊他得不到什么额外的好处,不是刘俊得到的还不知道是多大的祸端。   可他竟头脑不清醒地来了。说到底是他希望那人是刘俊,他希望刘俊在大婚夜和自己在一起,那样,他好像就拥有了正妻的位置。他就是为了那个毫无意义也不可能拥有的‘位置’冒险来问一问的。   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   时节的反应实在太反常,刘俊担心,赶紧拍了拍时节的脸:“这是怎么了?”   时节从刘俊身下逃开,把被扯开的衣服重新包裹回自己的身上。他该说些什么,可他什么也说不出来。   刚刚说出去谎刘俊不想拆穿,于是又撒了个谎:“和别人做了也不至于如此失魂落魄吧?我又不在乎你的贞洁什么的……”   刘俊本意是想安慰时节的,可适得其反,时节像是被毒蛇咬了心尖肉,又怨又恨地盯着刘俊看:“你不在乎?你为什么不在乎?因为我从没有过那东西?”   刘俊从没见过时节露出过如此凶狠的模样,竟一时语塞。   时节什么都在乎了般继续盘问:“若是重秋呢?你也不在乎?”   “你是脑子坏掉了吗!”刘俊彻底烦了,他实在搞不懂时节这是怎么了,今天从一开始到现在时节的所有喜怒哀乐他一个也没能弄懂,“赶紧滚!今日不想再见到你了!” 第45章 驱赶   刘俊下了逐客令时节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呆在原地许久才终于听刘俊的话退下——他还没想到要如何补救自己的过失,只好先退下让彼此都冷静一下。   可还没能出门竟迎面撞上了正在向里面走的重秋。重秋眼睛尖,一下就看出时节的衣衫不够整齐,二下就注意到时节脖子上的青印子。   重秋目不忍视般皱眉又叹气。时节假装没注意到重秋眼中的嫌恶,低头打了声招呼,继续向前走。   “康盛王。”重秋叫时节,“本是派了信使去你府上的,既然碰见了就知会你一声,一会儿有要事与皇上商议,暂且在北宫堂内等候。”   这种事情是不该由重秋来说的,但刘俊和时节在议事厅里‘乱来’通报的太监不敢进来,众大臣在北宫等了许久不见人来,重秋只好自己进来。也算是‘捉奸在床’。   时节像是没听见重秋说了什么没做出什么反应,一旁的刘俊倒是听得真切,直接问:“出了什么事?”   重秋没说,时节继续向前走,显然重秋是想在时节出门后与刘俊说些什么。刘俊猜得到重秋要说什么,和臣子在议事厅里宽衣解带的皇帝实在不像个明君,重秋肯定是看不下去的。   刚和时节闹了别扭的刘俊不想听重秋的说教,起身也向外走:“既然都在等我,那我尽快过去就是。”   重秋站在原地未动,盯着刘俊沉默不语。刘俊走到重秋身边不禁叹气:“老师要说什么我知道,定然不会有下次了。”   刘俊想把今天的事情蒙混过去,重秋也没把事情挑明,非常合乎规矩地向刘俊行礼,跟在刘俊身后随他一起去北宫议事。   重秋说的要事是有人攻打新汉朝的边界了——那人叫孙建宝,原本是东莱郡的刺史,各路王爷造反的时候站错了队,被逼无奈只好带着自己的兵跑去海上做了海盗,大盛朝亡后也跟风称了王,胆子大了还想趁乱从海岛回到大陆、刮走新汉朝的几个镇子。虽不是什么大势力,但毕竟是开朝后的第一次冲突,众人都颇为重视。   按照之前的议事,新朝不应急于攻城略地,而应该休养生息,安定民心,因而众人忙的都是如何安置流民、开垦新地。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休养生息,刘俊手下的那批匈奴武将可是日日盼着去和外面那些称王称帝的人们一决雌雄。如今新汉朝开朝还不足一月就有人前来挑衅,那些主战的人越发坐不住了,来犯的虽然只是一伙海盗,主战的人却想趁着这个机会大杀四方。   季浩英:“我们是正统、要匡扶汉室,可汉室的土地有多大、我们的土地又有多大?现在甚至叫一群海盗欺负到了家门口,岂不是损了我们的志气!要我看咱们不能被动挨打、要主动出击!那鲜卑人先是勾结河间王后又埋伏长沙王,最是可恶,应该速速把他们拿下、让外面那些张牙舞爪要称王称帝的看看谁才是老大!”   掌管粮草财政的治粟内史立即站了出来:“仓中粮食实在不多,若是贸然与乱臣开战,前线将士的粮草恐怕不够,不如等秋收之后再做打算。”   “没有粮更应该去抢啊!”赵岚自信慢慢地站出来大声嚷嚷。   “你闭嘴。”刘俊恨铁不成钢地白了赵岚、并且渐渐体会到了当皇帝的苦——若他还是个臣子他肯定会据理力争要个带兵打仗的机会的,可如今当了皇帝就不得不权衡利弊考虑的多些,心里虽然想出征理智上却总是瞻前顾后、生怕自己做错了事情损害了威严。因此刘俊盼着自己这边能有个能说会道的去说服那些不肯出兵的文官。   赵岚和季浩英显然是不中用的,刘俊转头去看时节,可时节竟一脸恍惚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康盛王。”刘俊叫时节,“你怎么看?”   “臣觉得长沙王说得在理。”时节弯腰回话,把头低得更低了些。   可重秋什么话都没说!刘俊顿感怒火攻心抓起手边的镇纸向时节丢。青铜的镇纸打在肩上疼、落在地上响,时节跪下认错其他官员也跟着惊慌跪下连声呼喊“皇上恕罪”,惹得刘俊越发气恼。   本不打算说话的重秋只好站出来打个圆场:“现今局势纷繁复杂,贸然出手风险太大,臣以为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方为上策,能把来犯的乱臣贼子干净利落地击败也足够威震天下。”   “长沙王说得在理。”刘俊咬着牙努力平复怒气,“我看康盛王闲的厉害,就让康盛王去摆平孙建宝吧。” 第46章 妒忌   时节不闲,手上积攒了不少事情,如今突然被派去新汉最东边打孙建宝人手根本腾不开,图元和金一瑜等得力助手都要留在长安照看其他事情,时节要一人带着圣旨和几十个随从去东莱郡,一边招兵买马一边赶路。   招兵买马是时节的强项,没什么困难,陆上的战斗也顺畅,但孙建宝的大本营在海岛上,时节第一次见到大海哪里会打海战,那群海盗输了就跑到岛上去,修养几天又过来偷袭,来来回回打了几个月一点起色也没有。   朝廷的原意是要干净利落地把孙建宝灭掉、来提振士气,如今却不干不净胜负难分,时节觉得长安那边很快就要来怪罪的诏书了——他认定刘俊派他来就是要给他难看的。   可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时节坐在海边的悬崖上看着那一望无际的蓝沉思。他还什么都没做刘俊就认定他会伤害重秋,早早地发出警告,他只是稍微表现出一些嫉妒刘俊就把他发配到海边来吃苦,若是打输了还不知道要受什么罚。   过去时节对重秋只是嫉妒,如今却是发自内心的恨——既然无论有没有对重秋不利都要被提防,那还不如真的对他做些什么。   远在长安的刘俊还不知道自己那一时兴起的玩笑和怒火对今后埋下了多少祸根,看到时节的战报时甚至没想起自己为什么派时节去山东打海盗,只想着怎么利用这个机会说服重秋同意他亲征。   重秋:“陛下也未曾打临海作战过,御驾亲征不如派些有经验的人去。”   除了重秋没有旁人,刘俊说话放松了许多:“咱们只有中原这一点点地方,临海的就只有东莱郡,哪里还有别的会海战的人,只能去随机应变——或者去南边找些人也可以,不如咱们先把南边那些人制服了?那个重元正,之前是个连个爵位都没有的旁支血脉,如今竟然打着大盛的名号称帝,还收拢了不少前朝官员去,先去把他们摆平了也好。”   重秋表情沉重而哀伤:“南边尽是恨陛下入骨的人,与他们交战恐怕要比与鲜卑人交战更困难,不妥。”   刘俊:“那果然还是要先打鲜卑人。”   “陛下!”重秋提高了音调,“陛下亲口允诺许国民休养生息,为何整日只想着带兵打仗、劳民伤财。”   刘俊委屈叹气:“这不是没有旁人在、与老师私下商量,老师这么严厉做什么——我可没只想着劳民伤财,该做的事情我哪件没做?如今这不是得了闲,周围人又虎视眈眈,国内想要休养生息要先让外面安定不是?时节那边打不好,我去帮个忙有什么不好的?”   “康盛王已然把孙建宝侵扰的几个镇子夺回来、护住了百姓平安,虽没能将孙建宝斩草除根也绝算不上打得不好,再给他几个月他定能想出对付孙建宝的方法,并不需要陛下多虑。”   “你倒夸起他来了——”刘俊扶额叹气,一边在心里埋怨时节小气一边又有点想念他——当皇上真是没有想象中那么有趣,天天看着那群大臣吵来吵去,这边要顾及那边要权衡,每天束手束脚的。好不容易送走了那些臣子回到后宫里连个自己看着顺眼的人都没有,酒足饭饱后想思淫欲却每个对象。   重秋:“太常寺卿送来的折子陛下可看了?”   刘俊听了又是叹气——太常寺是管礼制的地方,太常寺卿送的是催刘俊选妃的折子。称帝之前各大氏族都畏畏缩缩,谢家也只肯要谢婴絮出嫁,如今新汉朝安定了各家有闺女的纷纷坐不住了,一个个都想嫁个女儿进来,让刘俊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就是匹种马,跟人配对用的。   刘俊:“老师该知道,我不喜女色,对纳妃不感兴趣。而且皇后不是已经有了身孕了,我这传宗接代的事情已经有了着落,就不必再纳别的了。”   重秋知晓刘俊的烦恼却保持冷漠:“皇家血脉是国家根本,皇室人丁兴旺是天下之福,娶妻生子亦是陛下责任。”   “我做了皇帝便不是个人、只是个物件了?”刘俊感到愤怒,故意把话说得没遮拦,“娶一个已经够了,我不要再娶女人了,硬不起来!”   重秋:“陛下爱男色招几个男宠进宫也无妨,只是要好好教导他们守规矩,不要与妃嫔有接触。”   刘俊不敢置信地盯着重秋看,忽然间明白了时节那日的感受——他若是招了男宠时节肯定是要闹的,因为时节心里有他。可重秋心里没他,不仅不会因为他纳男宠而有丝毫不悦,还会主动提出给他纳男宠。   实在是伤心,刘俊盯着重秋看了许久才说出话来:“老师为何要这般对我?”   重秋低下头不与刘俊对视:“君臣之礼该当如此,臣只是尽人臣本分。”   “君臣?你我就只是君臣?在人前你我是君臣,在人后老师也要这般模样!”刘俊从座位上起身,走到重秋面前与他一同站立,“你我十几年的情分就都烟消云散了?”   重秋也沉默良久:“陛下是孩童时臣盼陛下快乐无忧,陛下是臣子是臣盼陛下尽忠职守,陛下是皇帝臣盼陛下为天下表率、成万民安康之大业——陛下叫臣一句老师,臣尽心助陛下德能配位,世事变迁,臣初心未变。”   重秋说得那么得有道理,刘俊的心却丝毫没能得到安抚:“按长沙王的意思,是我不该当这个皇帝?”   “臣不敢。”重秋竟跪下了。   刘俊看着脚下的人心中无比凄凉:“你该知道的,我为臣不忠从不是为了我自己称帝,我是真心实意想要把最好的都给你!称帝前我也是与你商量过的!”   “臣从未觉得当皇帝是件好事。这话陛下与臣商议时臣亦说给陛下听了。”   刘俊俯下身抓着重秋的肩膀强迫他抬起头来:“你是说了当皇帝并不是好事,可你也说了,你觉得我会是个好皇帝,你愿意辅佐我做皇帝,不是吗!”   “是。”重秋是那样坚定,“臣如今也觉得陛下是个好皇帝,臣如今就是在辅佐陛下做一个好皇帝。”   “你到底是真不明白还是在装糊涂!”刘俊怒吼,“你为什么就不明白我要的是什么!”   “臣明白陛下要的是什么。陛下要臣像其他臣子一般顺着你。不明白的是陛下。臣若忘了初心,不再守着那仁、义、礼,臣便不再是臣、而只是具行尸走肉,臣身上挨的那刀便是个纯粹的笑话。那时,臣定然是事事顺着陛下的,可陛下恐怕不会在意臣是不是顺着陛下的心意了。”   刘俊知道重秋说得对,可越是知道对越是觉得气恼,他死死地盯着重秋看、手用力地抓着重秋的肩膀。重秋肯定被刘俊抓疼了,可他没发出声响,看向刘俊的眼神中也无半点畏惧。 第47章   这场沉默的较量终究是刘俊败下阵来,他认命地放开重秋的肩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男宠不必了。妃嫔也不必。我和皇后感情深厚,正享受新婚之喜,不想让他人打扰我们夫妻和睦。东莱郡那边还是继续由时节主帅,把金一瑜手上的事情交给容才,派金一瑜去东莱郡辅佐时节。”   “皇上圣明。”   重秋扔下一句恭维的话行礼离开,刘俊呆坐在座位上失落又迷茫。   他有点想时节,若时节在这肯定有办法哄他开心。可惜,时节被他一时糊涂给打发出去了。   “拿笔墨来。”刘俊要给时节写封信,告诉他那晚的人的确是自己,告诉他如果那晚真是别人得了便宜他肯定会嫉妒得把那人抓出来大卸八块,告诉他快点把海盗收拾掉,他想他了。   信被八百里加急送到了时节的军营,时节上马时正好看见信使向这边狂奔。而时节不想看那信的内容——他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对付孙建宝那群海盗,如果刘俊这个时候给他处罚或者叫他回去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时节假装没看到信使,快马加鞭地冲出军营——他要去和孙建宝谈判。   谈判地点定在海港边上,时节的兵在陆上守着,孙建宝的船在海上停着,两边各带四个人一起进了间废弃的驿站。   孙建宝仰着下巴挺着胸脯进了房间,见到桌椅便不客气地走过去自己拖出椅子坐下,嚣张地瘫在椅子上大大咧咧地问:“你找我要谈什么?”   对于孙建宝这粗鲁野蛮的行径时节不气也不恼,依旧和气地对孙建宝作揖行礼:“鲜卑的慕容家前几天偷袭了孙兄的船只,夺了你不少货物——我与孙兄不打不相识,交手几日之后深知孙兄是位豪杰——想来如果不是与我交战分了神绝不至于被鲜卑人占去这么大的便宜。因而觉着我与孙兄鹬蚌相争于你我都无益处,不如联起手来一起对付鲜卑人,你得鲜卑的地盘,我得新汉边疆安宁。”   孙建宝挑了下眉毛,将身子略微向前倾了倾:“怎么个联手法?”   见孙建宝对自己的话十分感兴趣,时节露出笑容:“孙兄向新汉称藩纳赋,新汉助你拿下鲜卑人辽西的千里江山。”   “呵。”孙建宝冷笑,“你们若有本事拿下辽西何必找我?你说这话恐怕只是想骗我称藩纳贡吧?”   时节还是笑:“在海上虽不及孙兄,可到了路上我们新汉朝怕过谁?就算孙兄看不上我打仗的功夫,也该知道皇上是天下无双的常胜将军,不要说辽西,就是鲜卑人的老巢也是打得下来的。至于为什么开朝许久一直没动兵征伐——说来惭愧——是因为那前朝的长沙王重秋却是个优柔寡断的酸臭儒生,天天拦着皇上不许动兵,皇上念及那没了根的亲王的面子,不好不顺着他,答应只在外敌来犯的时候反击,而不主动出兵。可其实皇上心里也是想给鲜卑人些颜色瞧瞧的,只是缺个机会。若孙兄向新汉称藩,而鲜卑人又与孙兄争夺土地,那皇上便可堵住重秋的嘴、名正言顺地来帮助孙兄。”   孙建宝眼珠转了又转、仔细地琢磨时节的话,想答应又心怀顾虑:“空口无凭,我要刘俊写道密旨,把你与我说的条件都白纸黑字地写下来。”   时节收了笑容、眼中透着不满:“孙兄这是不信我?”   孙建宝扯着嘴角假笑:“天下谁人不知道刘俊和重秋关系不一般,刘俊与重秋怕是比和你还要亲近些。你让我做这得罪重秋的事情,将来要是刘俊拿我开刀我可冤枉得很。”   被孙建宝的话戳到痛点,时节再没了刚刚的好脾气,皱起眉、眼中露出杀气:“孙建宝,皇上的姓名不是你可以直呼的。”   孙建宝觉得时节的话莫名其妙,却又因他那满身的戾气而惧怕,本能地向后退了下身子。   时节身体前倾,距离孙建宝越发地近、压迫感也变得越发地强:“皇上的密诏是不会给你的,因为你不配皇上为你废那份力气。要不要信我,你自己掂量——前朝的时候你因为站错队而丢了刺史的位子,这次选边站你可要仔细想清楚。”   孙建宝五大三粗却是个欺软怕硬的,时节客气的时候他觉得时节有求于他因而态度强硬,如今时节耐心没了露出杀气他反而觉得和时节合作自己不会吃亏了:“我愿意和你合作!可还是那句话——空口无凭我不放心,康盛王你要拿出些诚意来才好。”   时节耐着性子反问:“你觉得我怎样才算有诚意?”   孙建宝:“我有个妹妹,今年十八,也到了该成亲的年龄,你如果娶了我妹妹、我们成了一家人,我自然就信你了。” 第48章   时节从没有想过有人会找自己联姻,孙建宝说要把妹妹嫁给他令他着实惊讶了一番。随后心里又有那么一丝窃喜——终于也有人把他看成是权贵来巴结了。但接着抬眼看了看孙建宝身后站着的王亮平,那点喜悦便散了——王亮平也是孙建宝的妹夫,可处处被孙建宝打压混得还不如孙建宝小妾的哥哥,可见孙建宝并不把妹夫当回事。   不当回事也好,时节释然地笑,反正他既不打算娶妻也不打算真的和孙建宝交好。   “孙兄这般抬举我、真是感激不尽。”时节假意答应孙建宝的条件,“此时一言为定。”   孙建宝:“都说了不能空口无凭,只约定可不行,不如康盛王先与家妹完婚,咱们再共同商议攻打鲜卑的事情。”   “孙兄不先称藩我们就还是敌人,怎么完婚?”时节略微停顿,“不如这样,孙兄把这事情同请求称藩的折子一起递给皇上,求皇上下一道赐婚的圣旨怎么样?”   费了许多的口舌孙建宝终于咬了勾,同意称藩之后共同攻打鲜卑的事情。   时节在一旁看着孙建宝写上奏的折子,心里禁不住去想刘俊看到自己要和孙建宝联姻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还会如之前那般无所谓吗?刘俊同意联姻才是对大局最有利的,可时节此时却希望刘俊不同意这婚事,别扭得很。   时节带着这别扭的心回了自己营里、见到了那封自己故意躲开的信。不是圣旨而是普通的书信,那估计不会招他回去、不会耽误接下来的计划,时节心里略微放松,可还是拿着封信后心里还是觉得忐忑。甚至在看到内容的时候还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夜的人是他,时节舒了口气。若是被别人碰了他会嫉妒,时节的嘴角上扬。他想自己了,时节红了脸,警惕地打量周围、生怕别人看见自己这小家子气的模样。   时节把那封信放在胸口上傻笑了好一阵子——他突然明白了刘俊在五塞原的时候一边又一边看重秋信的心情——呸呸呸,这个时候想重秋做什么,晦气。   这信简直是个招福的神器,收到信后事事都变得顺利,鲜卑人当天就主动攻击了孙建宝,时节当即就派兵支援、和鲜卑人痛快地打了一架——时节就是要利用时间差,在长安朝廷给出回信前和鲜卑人开战,到时候哪怕重秋一伙怪罪他也能找到给自己开脱的借口。   鲜卑人没想到时节会出手,毫无防备地被时节夺了两个镇子。时节爽快地按照约定把这两个镇子交给了孙建宝。   孙建宝开开心心地接下两个镇子,却没想到只享受了两天安稳鲜卑人就又打了回来。按照孙建宝原本的作风见到鲜卑人两倍于自己的军队时就该向海岛上逃跑了,但如今有了时节做后盾,他没有逃跑而是点起烽火与鲜卑人交战。   可打了一个多时辰也没见时节带兵来救,孙建宝心中惶恐,站在城墙上焦躁地转了两圈、决定弃城逃跑。只跑了一半的路就看见码头火光冲天。   “妈的!”孙建宝额上青筋凸起、眼角几乎要瞪得裂开,“这群鲜卑狗是怎么跑到码头放火的!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   不要说孙建宝不知道鲜卑人是怎么绕过重重防守去码头放火烧船,就是鲜卑人自己也不知道,因为这火是时节放的。   “报王爷,”时节的手下悄悄凑到时节耳边传话,“孙建宝留在码头的人已经全都处理干净了。”   时节满意地勾起嘴角:“那赶快灭火吧,这么好的船烧坏了可太可惜。”   “报——”又一个传信兵跑到时节面前,“禀王爷,孙建宝向已经从镇上撤退,向咱们这边来了。”   “左军与中军留下来专心灭火,等孙大王来了带着他们回咱们的军营避难。”时节看了看那些没被大火波及的船,“右军上船,随我去孙大王的老巢去给他的部下报信、搬救兵。”   随看见了码头起火,但孙建宝已然没了别的路,只能继续向码头跑,盼着能有几艘可用的船留下来,能载多少人马算多少,总比全军覆没的强。哪怕只有艘小船也够他自己跑回海岛东山再起。   可惜时节没给孙建宝留机会,能动船全被他划走、一艘也没给孙建宝留。孙建宝站在码头上看见自己的船们载着时节的人向海岛走、终于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可鲜卑人已经杀了过来,他根无瑕去分辨时节到底是敌是友。   “向南逃!”时节留下的将士们喊道,“向南边新汉的军营逃!那里会庇护你们!”   没了退路的将士本该因为有背水一战的决心而骁勇许多的,可时节的人一边向南撤退一边喊他们一起逃,军心怎么会不散。军心散了行军自然就乱了,行军乱了便没有人去保护主将,那孙建宝在兵荒马乱中丢了性命便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第49章   时节在东莱郡借着给孙建宝报仇的旗号和鲜卑人打得激烈,长安这边也不完全太平,秋天到了,西北的羌人兵强马壮、信心膨胀、跑到新汉的边境上来撒野抢掠。羌人部落距离长安不过两天的路,刘俊再也忍不住,亲自带兵花了九天时间把羌人的老巢给打了下来。   在皇宫里‘关’了好些日子,终于骑上马杀了个痛快,刘俊顿感神清气爽,长安城看着比过去喜庆,朝堂上那些臣子看着也比平日顺眼。   “恭喜皇上大获全胜!”连过去一直嚷嚷着不可动干戈的大臣也满脸喜气,“好事成双,东莱郡那边也得了好消息,孙建宝已然投降、向我新汉称藩了!”   东莱郡路途遥远,消息传得慢,刘俊出去打羌人的时候给时节写的信正在路上,如今打完回来刚好收到孙建宝称藩的折子,而通报孙建宝死了的奏折还在路上,长安这边还不知道时节已经和鲜卑人打起来了的事情。   刘俊听说孙建宝投降、觉得时节马上就要回来了,心中越发欢喜,开开心心地打开奏折却一眼就看见了‘求皇上赐婚’几个字。   “谁稀罕他称藩!这种无信无义的小人连称臣都不配!”刘俊黑着脸把孙建宝的奏折丢到一边,“告诉时节,不把孙建宝一家杀干净就别回来!”   一众臣子不明白刘俊为什么突然生了气,全都吓得一愣,等回过神来想劝刘俊‘大局为重’的时候刘俊已经甩袖子退朝了。   刘俊直奔练武场而去,路上对随行太监吩咐:“今天不理政事,来觐见的大臣一律拒了!”   随身的郑公公连连点头,站在练武馆的门口战战兢兢——每次朝堂上遭了烦心事回来刘俊总是会说一句谁也不见,可若真的谁来了都不通报也是要挨骂的。   谁来通报、谁来不通报是门天大的学问。郑公公有一阵子拿捏得还算准确——哭丧着脸来求饶劝谏的多半会让皇上更加生气,不能通报;带着笑信心满满过来献计的皇上会耐着性子听一听,可以通报;长沙王是例外,无论什么脸色都要直接放行。   但最近这几条不太好用了,皇上好几次在用晚膳的时候问哪个哪个大臣有没有来过,然后在得知他们来了却被郑公公打发走了之后露出些许不满。好几个大臣笑脸进去苦着脸出来。   而长沙王成了最难琢磨的那个,这一个月里,郑公公因为把长沙王直接放进去而被骂了三次,因为没有把长沙王直接放进去而被骂了两次,因为没有通报长沙王来了而被骂了一次,因为通报长沙王来了而被骂了九次。总之怎么做都错,他在皇上身边伺候一年多,挨的所有骂都是因为长沙王。   郑公公在门口站着,心里求告上天长沙王今天不要过来,不然又要挨骂。上天垂怜,过来小半个时辰也没见长沙王来,今天应该是不会过来了。郑公公可算松了口气。   又过了一会儿给事中拿着拟好的圣旨过来给刘俊过目,郑公公拦住那人问:“这是讲什么的稿子?”   刘俊下这个圣旨的时候正生着气,给事中也拿不准这圣旨到底是该拟还是不该拟,于是低声说出来郑公公商量:“东莱郡的孙建宝要称藩、还要和康盛王联姻,皇上听了不高兴,不仅不许,还要康盛王杀光孙建宝一家再回来。”   时节和刘俊的关系郑公公是清楚的,听了给事中的话后立即明白了今天皇上不高兴的缘由,略微思索一下后对给事中说:“这稿子先在奴婢这放着,等皇上心情好了再交于皇上,大人觉得如何?”   烫手的山芋有人接了,给事中高兴得很,把圣旨草稿交给郑公公走了。郑公公站在门口继续琢磨,仔细想来过去皇上生了气把康盛王召进宫关上门相处一阵子多半就会高兴了,这阵子脾气变得难以琢磨怕不是因为康盛王不在身边无处泻火?   都说皇上不纳妃是因为和皇后夫妻情深,但郑公公心里清楚皇上不纳妃是因为他根本就不好女色。可郑公公一直没想通皇上为什么连男宠都不招,如今想来莫非也是因为康盛王?   郑公公忍不住嘴角上扬——康盛王出身低,皇上平时对他也看不出特别地好,因而宫里宫外都少有人巴结他,若是自己抢先和康盛王搞好关系,岂不是搭上了通天梯? 第50章 旁观者   郑公公正高兴着,又有送信的信使过来送信,从东莱郡来的信。里面是军报,信使也不知道是什么内容,郑公公也不能问,但郑公公觉得自己今天有苍天保佑,可以送进去碰碰运气。   时机还不错,刘俊练武练累了,正躺在温泉池子里闭目养神,听见郑公公走进来虽有些不耐烦但语气还算平静:“谁又来了?”   郑公公弯着腰探着头答:“是军报,东莱郡过来的。”   刘俊胸口起伏了两下,伸手来接,郑公公赶紧把军报放在刘俊手上。   军报里没有明说是时节设计杀了孙建宝、然后暗自扶持孙建宝那性格懦弱的妹夫王亮平做首领,但种种过程描述得详细,刘俊自然猜得出是时节的手笔。   哼,量他也没有胆子自己娶老婆。还顺手找到了和鲜卑开战的理由,干的漂亮。刘俊心里压着得火终于散了,开心地舒展身子,脸上露出微笑。   郑公公在一旁陪着笑:“皇上?这是给事中送来的稿子,请皇上过目的,现在看吗?”   “什么稿子?”刘俊侧头瞄了一眼那圣旨的内容,摆手笑,“这圣旨不用发了,准备笔墨去,我写份新的。”   七日后时节收到了刘俊的圣旨:准王亮平接替孙建宝职位,封四品刺史,赐子爵位。追封孙建宝为成安伯爵。康盛王时节平乱有功,择日回京领赏。   圣旨之外又付了封给时节的私信:快些回来,陪我过中秋。   时节把这些事情转告给金一瑜,金一瑜显露出些许失望:“中秋就要回去?不打鲜卑人了?”   时节倒是看得开:“就咱们手上这几万人,能从鲜卑人手上抢下一个郡已经是侥幸,若是鲜卑增兵过来怕是吃不消,现在停战刚刚好。”   金一瑜:“若鲜卑增兵,皇上也该增兵过来才是。皇上不是一向主张先下手为强吗?怎么不支持我们继续打下去?”   时节:“向这里增兵做什么?鲜卑人的都城在平城,你还打算一路从东莱郡打过去不成?从长安到平城可比从东莱走近得多,皇上要是真的想打直接带兵过去不是更好?我们这次露些破绽给鲜卑人、以退为进,他们定会向我们挑衅,那时候才是我们真正交战的时候。”   金一瑜:“首领是当真这么想,还是因为皇上让你回去,你便找理由安慰自己?”   时节一愣,随后无奈地笑:“你这人……平时半天也没一句话,突然话这么多。”   金一瑜微微侧头避开时节的视线没了话。时节跟着沉默了一会儿释然一笑——过去金一瑜总是更偏向听刘俊的指挥,如今竟然为他鸣不平、怀疑起刘俊的决定来,说明在金一瑜心里是真地认了他这个首领。   “好了。”时节请拍金一瑜的肩膀,“虽然我猜得不一定对,但皇上肯定有他的考量,我相信皇上的判断。”   “我当然相信皇上。”金一瑜微微皱眉,“我只怕这不是皇上的考量,是别人的。”   时节又是略微惊讶,而后露出灿烂的笑:“原来不止我一个人这么觉得——不急,或早或晚,那人都是要死在我手上的。” 第51章 礼数   时节不觉得回长安委屈,一路上都心情都不错。   一来,他对金一瑜说的那些话并不是自欺欺人,他真心相信刘俊另有打算,刘俊虽然偏爱重秋但还没到言听计从的地步,不然王太保、河间王、重琚等人也不会死。   二来,他也想和刘俊一起过中秋。七个多月见不到面已经非常难熬了。更何况分别的时候两人还闹了好大的矛盾。误会虽然已经解开,可是两人一直没能见面,时节心里总是惦记着,一定要见到刘俊本人、听他亲口说出信上的那些话才能心安。   还差一日到长安的时时候从城门校尉那里得到了新消息:皇上会亲自出城门迎接众将士回京。   他要来接我——时节的心跳得好快,脸上兴奋的红晕藏也藏不住,转头问金一瑜:“前朝的时候你随皇上见过前朝皇帝的吧?见圣驾时候的那些礼仪是不是都懂?”   虽不知道时节为什么这样问,但金一瑜如实点头。   时节:“那,到时候我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好的,一定要提醒我。见皇上的时候可不能失了礼仪。”   “是。”金一瑜以为时节还会有下文,可见他答应了时节安心地笑了下,离开了。   第二日时节精心打扮了一番,外面虽还是往日的那件战甲,可里面的亵衣却换成了新的绸缎料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本来还想熏香的,但身边没有像样的香料才作罢了。   金一瑜盯着时节看,时节又把自己的衣服整理了一番,问:“哪里不对吗?”   金一瑜嘴唇微张,却又什么都没说,只摇了摇头。   这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时节皱眉:“到底怎么了?快说。”   “我,我只是不明白首领为什么要如此精心打扮……你早已经不需要以色侍人了……”金一瑜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他其实明白时节为什么要精心打扮——时节这是‘为悦己者容’——他只是不敢相信时节对刘俊是真心的。   没人比金一瑜更了解时节的野心有多大,他被刘俊由家奴提拔为副指挥变觉得受了天恩,从此死心塌地再没了别的想法,而时节小倌出身竟企图构建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军队。时节一箭射死匈奴老管家的画面至今还清晰地刻在他的脑海里。   这么野心勃勃又心机极深的人怎么会真心喜欢上一个人呢?金一瑜一直认为时节委身于刘俊是不得已而为之,等他积攒够了实力他一定会想办法脱离刘俊,至少会想办法从刘俊的床上脱离。昨晚时节说一定不能在皇上面前失仪的时候,金一瑜坚信时节是有什么别的计谋和打算,只是还没到告诉别人的时候。   直到今早看到时节这紧张又期待的模样金一瑜才不得不承认,时节不会从刘俊的床上离开,他喜欢那位置。以时节现在的身份他明明可以拿出征为理由拒绝承欢,还可以借机给刘俊找其他的床伴来彰显自己的大度,可他不仅做这些,反而争风吃醋、为了保住自己的身份梳妆打扮。   金一瑜不明白,想不通,他的野心没了?他要一辈子当人的男宠?   金一瑜表达的含糊,但时节是个聪明人,大概猜出了金一瑜要表达的意思,呆滞了一会儿无奈地笑:“我喜欢皇上啊——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也算是以色侍人吗?”   金一瑜不善言辞,他实在表达不出心里的那种异样感,嘴巴几次开合也没能说出来话来。   时节:“你觉得我配不上皇上?”   “不是。”金一瑜果断否决。   时节笑:“你觉得皇上配不上我?”   金一瑜皱起眉头,努力想出个理由:“你们都是男人。”   “好男色的人那么多。”   “可……”金一瑜无可奈何地叹气,“属下说不清……但无论如何,属下都忠于首领。”   金一瑜显然是不想再继续刚刚的话题了,时节也不想再纠缠下去——他不想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耽误自己去见刘俊。远远望见城门后仗时节不自觉地摇了摇缰绳,想让马儿走得快些、再快些……   “首领。”金一瑜低声提醒时节,“走得太快了。”   时节回过神来,回头看才发现军队走得太快扬起了许多尘土,行军打仗起尘土再平常不过,但现在时要去见皇上,可不能让将士们满脸是土地见皇上,不合礼数。   “我们是不是该下马了?”时节知道见皇上前一定是要下马的,骑马面圣不合礼数。   “还太早。差不多的时候我会提醒首领的……”金一瑜表情一如平常,心里却还是感觉到丝丝无奈,“首领何必如此拘谨,皇上不会在意这些。”   “皇上未必在意,但他身边肯定跟着不少人,”时节扬起下巴、挺起胸膛,“不能被那些嚼舌根的东西挑到毛病。”   时节紧张得很,刘俊却放松得很,他没带那些会嚼舌根的大臣来,如果可以话甚至想自己一个人过来,太久没见到时节心里想得厉害,他恨不得直接把时节扛到床上去接风,不过想到时节身后还跟着许多人马,才放弃了那有失体统的想法,冠冕堂皇地借着迎接功臣的名号出城来接时节。   望到刘俊的身影时节立即下了马,几乎跑着奔向刘俊——他草草地看了看跟在刘俊身边的人,重秋不在,也没有其他的对头,那稍微放肆一下也是可以的。   刘俊见到时节那迫不及待的傻样子禁不住发笑,想起那天他梗脖子质问自己为什么不在乎的样子竟也不觉得烦了,甚至还觉得有些可爱。   时节看见刘俊的笑容了,也跟着傻笑。若不是旁边这么多外人看着他真想这样一直跑过去、抱住他——眼看着距离刘俊越来越近了,刘俊的身后却匆匆忙忙地跑过来一个太监、大喊了一声:“皇上!”   刘俊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时节身上,已经准备好伸手去扶时节了、身后却突然冒出这么一声吼、吓了他一跳。   郑公公站在旁边大声呵斥那跑来的太监:“皇上正在接见康盛王,你乱叫什么!”   太监被呵斥了却依旧没减小自己的声响:“皇上!皇后娘娘不慎摔了一跤、肚子疼得厉害!怕是要早产了!”   妻子要早产,丈夫当然要赶紧去过照看。只是这时机实在太差。   刘俊转头看时节。   时节已然跑到刘俊眼前,太监说得话他一字不差地听了个清楚,对上刘俊的视线后只能咬着牙挤出个笑容来:“皇上快些回宫照看娘娘吧。” 第52章 撒气   刘俊骑着快马回了皇宫,按理,时节该乖乖地回自己府上等消息,可他说完那识大体的违心话后立即后悔了,站在原地愤恨地喘着粗气心里难受的厉害。   “金一瑜,剩下的事情交给你。”时节跃身上马,准备去追刘俊。   “首领!”金一瑜紧张地抓着时节马匹的缰绳不让他走开,“皇后生产皇嗣是天大的事情,外臣掺和不得!”   “我去皇后宫外跪着为她祈福可以吧!”时节从金一瑜手中夺过缰绳、狠踢了下马肚子、飞奔而去。   皇宫外城的守卫见到时节并未阻拦,可进了内里立即有侍卫围了上来:“王爷,皇宫大内不得骑马。”   时节一言不发地下马、脱掉身上的兵甲扔到马背上、继续前行。可到了皇后宫门口又有太监来阻拦:“王爷,外臣不能入后宫。”   时节没和那太监争吵,没强行向宫里冲,也没离开,就这么沉默着站在门口,眼神飘渺地向里面望,脑中漫无边际地想着一些杂乱的问题:刘俊在哪呢?距离这里有多远?他现在很着急吧?是坐着还是站着?有没有着急地四处踱步?有没有在焦急的等待中想起时节这么一个人?   “王爷——”郑公公气喘吁吁地赶过来,“王爷怎么在这站着?”   时节仍向前望着,低声答:“因为我不能进去。”   时节老实回答了郑公公的话,郑公公却觉得这回答和没回答是一样的——外臣当然不能进皇后的寝宫,他想知道是时节为什么要站在皇后宫前不离开呀!可这话又不能直接说出来,郑公公只好挂上讨好的笑又问:“要不王爷去正和堂等着?正和堂离这里最近。”   时节拒绝:“不去。”   郑公公猜不出时节的意思,只好又试探着问:“奴婢要进去伺候皇上,王爷可有什么话要奴婢传的?”   时节转头盯着郑公公看。他觉得自己明白这个太监的意思——要么进去把刘俊抢出来,要么大方地离开,在这站着碍事算什么?   郑公公被时节盯得发毛,正要给自己两巴掌谢罪却听见时节说:“没有要你传的话。别告诉皇上我跟过来了,我马上就走。”   “是!”郑公公松了口气,对着时节行了个礼后赶紧从时节眼前逃开。   时节缓缓转身缓缓离开,一边走一边想起还竹川馆的时候,李老鸨总是叮嘱不要对客人动情,他总说要是个女的还能做个妾生个孩子,将来靠孩子养着,可男人早晚是要被当烂抹布扔了的,多攒些钱才能保命。时节以为自己当了王爷有权有势就可以没有顾虑地去喜欢一个人了,如今才发现还差得远呢。   正想得出神,竟看见一个宫女带着重秋慌慌张张地向这边来。   重秋本是小跑着过来了,看见时节后轻舒了口气、放慢脚步走到时节面前作揖问好:“恭喜康盛王凯旋。”   时节没心情客套:“长沙王是来看皇后娘娘的?”   重秋动了动嘴角,笑得不太自然:“皇后娘娘的宫人担心皇上迎康盛王回京无暇照看皇后娘娘,因而也派人去我府上通报了一声。皇上既然回来了,我便回去了。”   重秋转身要走时节却拦在他面前冷笑:“长沙王走什么?既然来了就进去看看吧,外臣不能进去,但太监可以。”   重秋脊背一僵,沉默着握紧了拳头。时节知道自己公然挖苦重秋不明智,可他还是忍不住这么做,刚刚假装识大体主动开口让刘俊回宫是明智的,可他做完了只觉得满腔后悔,如今干这不明智的事情反而让他得到丝丝报复的快感。   重秋忍下心中种种不悦,打算绕开时节离开。时节却不依不饶,继续挡着重秋的路:“皇上说是皇后人选是你主动提的?是什么神仙脑子能想到把喜欢自己的和自己喜欢的凑成一对的?我这凡人实在想不通,长沙王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重秋低着头脸色苍白,旁边那个引路的宫女看不下去,上前替重秋呵斥时节:“康盛王还请注意言行!”   “我注意言行?”时节冷笑,“长沙王说的那个担心皇上迎我回京无暇照看皇后的宫人就是你吧?”   那个宫女是谢婴絮陪嫁的丫鬟,说话比一般的宫女要有底气得多,仰着脖子答:“是我又怎么样?”   时节:“你来说说,你为什么会担心皇上会因迎我回京而无暇照看皇后?你是觉得我会蛮不讲理拦着皇上不许他回来?还是觉得皇上会无情无义不顾妻儿死活?你一个奴婢如此妄自揣测,还去宫外把外臣向皇后宫里带,到底什么意思?”   那宫女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件天大的蠢事,顿时吓得一脸惨白。   重秋无奈叹气:“我知你心中不痛快,挖苦我两句解气也就罢了,何必难为旁人。你我回府,她回皇后宫中,今日,就当我们从没见过面吧。” 第53章 大度   重秋的提议对时节绝无坏处,可时节才不相信重秋有那么大度、被自己一番羞辱之后会就这么算了,因而站在原地不动,心里不停地盘算该怎么把事情瞒下去、圆回来来,万万不能让重秋借这个机会害了自己。   重秋要走时节还是拦着。重秋悲伤又无奈:“康盛王到底要怎样?”   时节还没想好要怎样,郑公公嘴里喊着“王爷”,乐颠颠地跑了过来,发现重秋也在,郑公公一愣,随后恭敬行礼:“两位王爷万安——皇后娘娘母子平安,皇上听说康盛王在宫门外给皇后娘娘祈福,便叫奴婢出来请康盛王进去看看大皇子,奴婢出门听说王爷刚刚离开,就追了过来。”   听说谢婴絮平安无事松了一口气,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时节把重秋的表情看在眼里,抓着重秋的胳膊伪善地笑:“既然长沙王也在,那便一起去看看大皇子吧?”   重秋没拒绝,跟着时节一起进了偏殿。刘俊正跟奶娘学着抱孩子,见重秋来了也略微惊讶:“老师怎么来了?”   重秋:“听闻皇后意外早产,心里惦记,就过来看看。路上遇见了康盛王,正聊着天就听郑公公说皇后娘娘与大皇子母子平安,就厚着脸皮和康盛王一起过来看看。”   时节觉得刘俊见到重秋惦记谢婴絮一定会生气才拉着重秋来的,却不想重秋竟承认得如此直接,不仅没提宫女传话的事情还把自己羞辱他的事情也一起瞒了下来。   真的大度。时节却更气了。   刘俊没在意背后可能存在的曲折矛盾,笑着把孩子抱给重秋看:“正好老师来了,不如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重秋并未推阻,看着那皱巴巴哭闹的孩子略作思索:“取‘攸’字如何?君子攸行,先迷失道,后顺得常。”   “君子有攸往,先迷后得。是个好名字。”刘俊笑得越发开心,看向谢婴絮的贴身丫鬟,“去告诉皇后,大皇子名字定了,刘攸。”   丫鬟领了命跑去寝殿向皇后报告。时节站在原地消沉得厉害,重秋给刘俊的长子起了名字,还说了典故,而他不知道那典故出自哪里,甚至知道那个攸字到底怎么写。原本今天刘俊是接他回京的,原本是刘俊叫他过来看孩子的,结果他成了在场最多余的那个。   “时节?”刘俊终于想起时节来,“不过来看看?”   “要看的。”时节让自己露出最灿烂的笑容,快步走到刘俊身前。那孩子一点也不可爱,又瘦又小,看不出半点刘俊的影子,可时节还是笑着夸赞这孩子多么多么得好,违心地说这孩子这里像刘俊,那里也像刘俊。   时节这演技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刘俊,刘俊也能理解,毕竟今天本该是时节的主场,结果众人只关心这刚出生的皇子,这个小心眼肯定是要不高兴的。   得尽快哄哄才行。   刘俊柔声细语:“康盛王看着累了,今晚就在宫里歇着吧,明日再给你接风洗尘如何?”   能在宫里留宿总比灰溜溜地回府好,时节立即谢恩跟着郑公公去了刘俊的寝殿。   离开人群,郑公公正想着找点什么话题与时节套近乎,却没想到时节先开口问:“郑公公读过书吗?”   “奴婢略微认识几个字,书读不大懂……”见时节露出失望的表情,郑公公话锋一转,“从这边往皇上寝宫走要路过给事中的书房,他们都是识文断字的,王爷顺路去看看?”   “那不是我随便能去的地方。”时节看出这个郑公公有意在和自己亲近,便顺势托付他,“劳烦公公帮忙跑一趟,帮我问问大皇子的名讳怎么写、长沙王说的那句话出典自哪里?”   郑公公笑得开心:“王爷放心,奴婢准保把事情办好!” 第54章 不合时宜   郑公公送时节走出后宫立即去给事中问名字的事情,时节自己走去寝宫——每次时节来宫里都是同一间房,没有太监领着也无妨。   打开门一个巨大的澡盆映入眼帘,守在澡盆旁边的小太监见到时节进来面露惊讶:“王爷来了?皇上说王爷进了皇城门会派人过来知会一声,然后奴婢再向澡盆里加热水的,怎得没人过来通知——王爷莫怪,奴婢马上准备!”   那小太监说完也不等时节反应撒腿开始忙活,时节在一边犹豫片刻后什么也没说,坐到一边等着。刚一坐下又看见许多这屋里原本没有的物件——那大澡盆旁边放了个排污的小木桶,木桶旁边放了浣肠用的竹管。而床边则摆着一个陶瓷盒子和一个五寸长两寸粗的玉势。   “谁让你们准备这些东西的?”时节眉头微蹙着问在一边倒水的小太监。   小太监:“是皇上亲自吩咐的。”   “皇上原话是怎么说的?”时节从来都是背着人清理好了才过来伺候的,刘俊怎么会让人准备这些东西?   小太监:“皇上说这水放久了会凉,要……”   “水以外的东西呢?”时节不耐烦地打断小太监的话。   “水以外的?”小太监有些慌,“水以外的东西都是皇上亲自准备的,皇上还特意吩咐,这屋里的东西不仅不能动,多看一眼都不行……”   可能担心跋涉来不及清理?时节摆摆手让干完活的小太监出去,自己坐在椅子上发呆。刘俊的准备虽不对他的心意,但准备了些东西总是比没准备好。只是这些本该让时节觉得高兴的准备如今只带来了十足的落寞。   终究是一份心意,任由那热水变凉也是浪费,时节也确实乏了,落了锁躲进盆里歇着,叹了几声气想了一些缥缈的事情,困意来袭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半梦半醒中有人推了下门,而后听到了刘俊的声音:“时节?过来开门!”   时节睁开眼,衣服也顾不上穿,两步跑到门口打开了门。   刘俊见到赤裸裸湿哒哒的时节,先是一愣又是一笑接着把人抱起向屋里走:“怎么这么不知廉耻!被别人看见了可怎么办!”   “还以为皇上今晚不会来了。”时节紧紧抱着刘俊,一边亲吻他的脸颊一边留下眼泪来。   “怎么还哭了?”刘俊把人放在床上看着时节那可怜模样笑个不停,“瞧这一身的腱子肉,还装柔弱哭鼻子!”   “我是真的想皇上了……想得发疯……”时节那满肚子的委屈随着眼泪一滴滴一串串地向外涌,抓着刘俊的衣襟不肯放开。   “看出来了——”刘俊单手扯下时节扒在自己衣服上的手压到时节的头顶、不许时节乱动,另一只手弹了弹时节那硬起来的小兄弟,“你这身子馋我馋得厉害。”   “皇上想我了吗?”时节一点也不觉得羞,手被压住了就抬腿去接近刘俊。   “不老实。”刘俊从枕边取来两条锦带,先是把时节的双手绑在一起,然后又将时节抬起的那条腿折起、把时节的脚踝和大腿绑在了一起。   这枕边无故出现的两条锦带显然也是刘俊事先准备好的,这捆绑的把戏时节也不是没见过,刘俊想尝鲜他也乐意配合,只是听不到刘俊亲口说想他、念他、他便心里难安,眼泪汪汪地追问:“皇上有想我吗?”   “你还装可怜!”刘俊把刚脱下来的衣服恶狠狠地扔到一边,发起了牢骚,“我前前后后给你写了五六封信,日日叫你早点回来,你呢?不仅人没回来连个回信都没有!我看你是只有身子想我,这心里想得尽是你自己的功绩名声!”   被刘俊这么一说时节有丝丝心虚,刘俊是写了些让他快些回去的话,可时节总觉得那是叫自己会长安的说辞,不是发自刘俊真心,如今被刘俊拿出来说了只好避重就轻:“我哪里会写什么信……这满腔的相思只有见到皇上了才得显露……”   “哼。”刘俊褪尽了衣裳、在自己那青筋凸起的性器上涂了一大把香膏、刺进了时节的身子才说出下半句话:“怎么不会写,骗我去游船上那封信写得好得很!”   “啊——”时节呻吟一声,红了脸颊,“那信不是我写的……”   “嘴硬!”刘俊狠狠地顶身下的身体,时节强壮了不少,那蜜穴又很久未用紧实得很,只这样交媾一下快感便汹涌而出。本是想着狠狠地插时节几下给他些颜色看看,可刘俊自己先贪恋起这舒服的刺激、不愿囫囵吞枣,于是放缓了速度,一下下慢慢的在那紧致温暖的穴里研磨。   “啊——啊——”时节太久没有性事,太久没有见到刘俊,一时间根本受不住如此多的快感,不过被插了十几下就泄了出来。   察觉到身下人的抖动与自己小腹上的温热,刘俊暂停了动作向身下看,果然见到时节射到自己身上的那一滩白浊。像是要检查什么一般,刘俊揩起那团白浊在两指之间揉搓,先是看后是闻,然后说:“看这成色我们康盛王这十来个月没有偷腥嘛。”   “皇上!”听了这话时节可不干了,哪怕身子被绑着也娇嗔着挣扎,“我对皇上诚心天地可鉴,何时偷过腥!”   倒是你,不仅娶了人,还生了孩子!   偷腥这事是该刘俊心虚的,可他却一点也不让着时节,压制住时节的挣扎后在他的屁股上狠狠地拍了两巴掌:“也不知是哪个上奏要我赐婚来着!”   刘俊不停地翻旧账时节越发心虚,只得声泪俱下地解释:“那不过是权宜之计,不是我真心的……我这一颗心、一个人……分毫不差地都给了皇上了……”   “真的?让我看看是不是嘴硬——”刘俊把时节抱进怀里、吻上时节的唇——那唇舌是那么柔软、那么甜美……   两人吻得缠绵深情,过往的隔阂也在体液交融中逐渐散开,气氛正好,门外却响起了郑公公的声音:“王爷!您交待的事情奴婢办好了,可方便让奴婢进去?”   “不方便!”刘俊对着门吼,“什么事就在门口说!”   郑公公一下子僵在了门口——刚刚看皇上抱着孩子那欢喜样子以为他今晚肯定不会来这里了,睡想到自己去问个话、找本书的功夫皇上就和康盛王在屋里……早知道这样就算给我九个脑袋我也不敢过来啊!   郑公公不回话刘俊越发恼怒了:“要说快说,不说就赶紧滚!” 第55章 解疑   “奴……奴婢告退!”郑公公把带给时节的《周易》放在门口落荒而逃。   刘俊气呼呼地在时节的肩膀上咬了一口:“康生王本事可真大,大半年没在京城,刚一回来就和我的贴身太监勾结在一起了?”   “啊——”时节疼得惨叫,委屈巴巴地流下眼泪来,“臣冤枉……哪有什么勾结,不过是托郑公公去问问大皇子的名字怎么写……臣粗鄙愚昧……刚刚根本没听懂长沙王和皇上在说什么……”   这答案倒是出乎刘俊的意料,时节抽抽嗒嗒哭得可怜,刘俊语气柔和了不少:“不懂就不懂,也没人非要你懂,你哭什么?”   刘俊温柔起来时节反倒哭得更厉害了:“我不知道……我……我好想皇上……我对皇上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可皇上……皇上冤枉我……见了面皇上就一直冤枉我……”   “好了好了……”刘俊知道时节心里不顺,自己发泄过了终于想起要哄一哄时节,解开时节手上的绳子抱进怀里好生安抚,“我错了,给你赔礼道歉行不行?”   时节的手被绑得久了,突然松绑后又麻又疼,可时节一点也不在乎,用那不太灵敏的双臂紧紧地抱着刘俊,头埋在刘俊怀里轻轻摇晃:“皇上没错,是我太贪心……那些道理我明明懂的……我自己哭一会儿就好了,皇上不理会也可以……”   “真是个别扭东西。”刘俊笑着拍拍时节的屁股,胯下那半软的男根又立了起来。   察觉到刘俊欲望的时节没急着去迎合,而是将脸颊在刘俊的胸前蹭了蹭:“还没恭喜皇上喜得贵子。”   “还没恭喜康盛王凯旋。”刘俊将时节的屁股托起,把自己那硬起来的男根送进穴里,“保证把王爷伺候得舒舒服服好不好?”   时节羞红了脸,咿咿呀呀地呻吟却并不回话。刘俊看着时节那红得发亮的耳朵不禁想:这相公馆出来的人怎么这么容易害羞,到底是真害羞了还是装出来讨人喜欢的?若是平时定是要脱口而出问问时节、揶揄他一番,可今天已经被时节扣上了一直冤枉他的帽子,还是不要再开他的玩笑为好。   抱着时节沉默地缠绵了一会儿,刘俊用指头在时节背上写了个‘攸’字。时节正沉迷于这不急不徐的性事,刘俊写头几笔的时候根本没在意,写到右边那个“攵”的时候才意识到刘俊是在写字。他即不知道刘俊写了什么也不知道刘俊为什么要在他背上写字,带着满脸潮红迷茫地看向刘俊。   “你不是想知道攸儿的攸字怎么写吗?写给你看。”刘俊说着邀功般挺了下腰,对着时节内里的敏感处猛然一击,时节打了个激灵,夹得刘俊爽快地轻喘。   时节借着机会摇晃腰肢,把刘俊哄得更开心些,而后撒娇道:“臣愚笨,还是不知道是哪个字,皇上再写一遍好不好?”   “那可就是另外得价钱了。”刘俊原本也没指望时节能知晓自己写得是什么字——若是被自己插着还能认认真真辨别出在他背上写得字刘俊才要生气呢——不过是找个由头折腾人罢了。话还没说完就把时节压到床上放肆地穿插起来。   时节被撞击得进气多出气少,连连求饶了半天刘俊终于停下来在他的胸口上又写了个‘攸’字,问:“这回记住了吗?”   这回倒是有了心里准备,可时节三魂六魄都要被撞散了,哪里有力气记那个字怎么写?刘俊也没等时节做出什么反应,又对着最敏感的那点顶了两下、伏在时节耳边说:“记好了哦,一会儿考你,写不出来还要罚你。”   说完刘俊压着时节又是一阵动作,中途还嫌伏在床上不够尽兴、起身站到地上把时节拖到床边继续操干,过了一阵子又让时节侧身躺着、抬起他的一条腿继续抽插。   接连的姿势变化令交媾的时间格外长,时节浑身汗涔涔头发湿漉漉地粘在背上,胯下的小兄弟已经接连射了五六次,随着射出的东西越来越稀薄、肉棒与后穴都透出丝丝的疼痛,饶是时节身强体壮也忍不住接连求饶:“皇上……臣……臣不行了……皇上饶命……”   时节又哭又叫了这许久,嗓子哑了鼻子也堵了,求饶的时候显得格外可怜,不需刘俊思考,耳朵听到那声响身子立即有了反应,又动了两下便射出了精元。   两人相拥着喘了好一会儿粗气,刘俊回过神来还没忘性事中说过的话,把手伸到时节面前问:“还记得攸字怎么写吗?”   时节浑身酸疼,抬起泪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无声地向刘俊求饶。   刘俊笑着揉搓了下时节的头,又写了一遍。   时节终于知道那个字怎么写了,但还是一脸茫然地看向刘俊,问:“这个字……是什么意思?”   “可以指住所,可以指流水,可以指长长远远,也可以指安闲从容,但老师说的那句话里,攸,没有意思。”   “没有意思?”时节突然有些紧张,没有意思便是最难猜的意思。   刘俊还是笑着揉搓时节的头:“老师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那句话时节记得清楚:“君子攸行,先迷失道,后顺得常。”   知道时节不懂其中的意思,刘俊直接笑着点破:“老师想通了,估计今后不会再拦着咱们出兵征伐了。” 第56章   重秋不会再拦着皇上出兵打仗了?时节不懂刘俊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但刘俊说的话他总是信的,刘俊看起来很高兴,时节便也跟着露出笑颜:“长沙王终于想通了——他是因为什么改变想法的?和臣收回东莱郡、攻打鲜卑人有关系吗?”   “你邀功倒是快——”刘俊把时节抱进怀里亲了两下,“都是你的功劳,你想要什么奖励?”   要什么奖励呢?这个问题竟难住了时节,论钱财珠宝他一向不缺,论功名爵位他已经封王。更远大的志向倒是有的,他想和刘俊一起再把这天下统一起来,做个名垂青史的功臣,但这说出来会让人觉得僭越,而且这也不是刘俊可以奖赏的东西。更风雅一些的愿望也是有的,他想得刘俊的一颗真心,于他白头偕老,可真心这东西求得来吗?   “想这么久还没想出来?”刘俊很好奇时节在想什么,在渴望什么,又在顾虑什么,他可以开口问,可他又觉得时节并不会说实话。   时节抱住刘俊得腰,耳朵贴在胸口听着他咚咚得心跳,笑:“臣家里金银玉器多的很,却没有字画之类雅致的东西,皇上给臣写副牌匾挂在臣家里吧?”   倒是要了件不错的东西,不逾矩不招摇却又荣光无限。刘俊赞许时节是个会做官的,却不信这是时节真正想要的。他刚刚思索的那么认真,期待、纠结、又悲伤,怎么可能只是想要一块牌匾。   “你很怕我?”刘俊问。   时节一怔,恭敬地笑:“哪有臣子不怕皇上的。”   刘俊笑一下,而后感慨:“宫妇左右莫不私王,朝廷之臣莫不畏王,四境之内莫不有求于王:由此观之,王之蔽甚矣。”   这段话时节知道出处,也知道意思:是《战国策》里邹忌劝齐王广开言路的。而此时刘俊说这话显然不是感慨自己言路不通,而是在埋怨时节没有说实话。刘俊的意思时节也懂,可他还是什么说不出心里话,胳膊把刘俊抱得更紧了些,两人的距离却没有变得更近。   刘俊犹豫了一会儿决定自己先说出心事:“重秋说,你是个好将军,忠君爱民,这样的人才糟蹋在床榻之间,可惜了,该放你……”   怎么又是重秋!听到重秋两个字时节就知道没好事,听到一半实在听不下去了:“什么叫糟蹋!怎么就可惜了!和他有什么关系!他怎么什么都要管!”   刚刚还温顺又安静的人突然炸了毛,刘俊吓了一跳,随后又有些得意地笑——时节这反应表明他心里是有他刘俊的,虽然他心里的一些话没有说出来,但还是真心爱慕着自己的。对于时节是不是真心喜欢自己这件事,刘俊本是没有怀疑的,可近些日子重秋说了许多,有理有据,听得刘俊也开始怀疑,时节和自己厮混在一起并非自愿,而是因为怕,因为有所求,因为习惯了这关系而将错就错。   刘俊不说话,时节顿时心虚,虽委屈得想哭却还是不得不强迫自己下床、跪地认错:“臣失了分寸,请皇上责罚。”   “你这动不动就请罚的毛病还真是一点没变。”刘俊把时节扯上床、压在身下、盯着他看,“你怕我什么?你如今可是坐拥二十万大军的王爷,就算是我这个皇帝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床上床下地折腾了一番,甬道里的精液顺着大腿一股股地流了出来,时节的腿痒痒的,心也痒痒的,他盯着刘俊眼睛,终于说出心声:“我怕你厌弃我……怕你心里没有我……怕你为了重秋不要我……”   “我像是那么薄情的人吗?”情欲再次蒸腾,刘俊缓缓靠近时节,轻啄他的唇,“你感受不到吗?我喜欢你,很喜欢你。”   一股酥麻的颤栗在身体内外扩散,时节的呼吸急促,寒毛竖起,耳内微鸣,没有任何深入的碰触身体却如高潮般舒适飘忽。时节浑身透出鲜嫩的粉,挺立的寒毛表面挂着水盈盈的汗,看起来美味极了,刘俊附身,亲吻他的唇,亲吻他胸前的疤痕,抚摸他的腰侧,揉搓他的臀瓣,刺入他的甬道。   “啊——嗯——啊——”时节的身体过于敏感,巨物深入身体的刺激异常强烈,还没等刘俊有任何大动作时节便娇喘连连,前面那肉棒更是直接抖了两抖流出水来——不似平时那般射出白浊的液体,而是缓缓地向外淌,那液体也不似平时那般浓稠。   外面表现都如此之大,内里变化当然更大。今日虽已经是第三次行房事,那甬道却比最初还要紧致温热,吮吸一般包裹着刘俊的男根,刘俊甚至舍不得用力,只轻柔地进出便得趣到喘息连连。   温柔旖旎的性事后,时节身子软成一摊,脑袋飘忽混沌,胆子却大了起来,抱着刘俊问:“我和重秋,相公更喜欢哪个?”   刘俊避而不答:“你不需要和他比。”   “相公更喜欢他……”时节喝醉了般傻笑,“那、那、那我有他一半重要吗?”   “不要和他比。” 第57章 下马威   在床上缠绵的舒服时节可以不去计较在刘俊心里自己究竟比重秋差多少,可下了床、脑子清醒了、他又怎么可能不去计较,他可不像重秋那样大度。   次日一早刘俊神清气爽地起床,时节却病怏怏地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刘俊抱着额头抵着额头,笑道:“你越是可怜兮兮的我越是想欺负你可怎么办?”   时节甜滋滋地跟着一起笑:“臣最喜欢被皇上欺负了。”   这情话听得刘俊春心荡漾,顿时理解了当昏君的乐趣,拍了拍时节的脸颊道:“今日就在宫里好好歇着吧,让郑公公留下伺候你,我和皇后用过晚膳就过来——你好好修养,好好准备。”   时节羞涩地笑着目送着刘俊离开,可等刘俊走远了立即变了嘴脸,脸上没有一丝疲惫、尽是算计。   等郑公公进屋伺候时时节又换上了一幅和善可亲的模样:“昨天多谢郑公公,郑公公好心帮我、我却害郑公公挨了皇上吼,实在对不住。”   “王爷这是哪的话!”郑公公满脸堆笑,“昨天是我唐突了。能给王爷办事奴婢心里高兴,不管不顾地过来敲门,惊扰了皇上——托王爷的福,皇上今日并未怪罪,奴婢对王爷感激不尽。”   时节本没打算和郑公公‘勾结’的,但昨天刘俊都这么说了还晾着郑公公这么好一个伙伴不搭理实在可惜,如今确定郑公公有意巴结自己,时节立即从随身的包袱里挑出一颗大珍珠给郑公公,道:“东莱郡盛产珍珠,我回来的时候顺便带了几颗,郑公公不嫌弃的话拿一颗回去玩吧?”   “这怎么敢当……”郑公公嘴上说着不敢当眼睛却盯着那珍珠放光。   “给你你便拿着,不过是我的一份心意罢了。”时节把珍珠塞进郑公公手里, “说来还有个事情想向公公打听——我不在这半年,可是有新人过来伺候皇上了?”   “这……”无功不受禄,郑公公本没资格收那个大珍珠的,但现今时节向他打探消息、他便是对时节有用的人了,郑公公眼珠一转、把珍珠塞进怀里、答道:“王爷出征后日日都有人向皇上身边塞人,但皇上心里有王爷,通通给拒了……但皇上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王爷这么久不在,皇上免不了找人泻个火气……”   时节耐心地听着郑公公这些废话,脸上依旧带着随和的笑——这次回来刘俊做爱的风格与以往大有不同,他昨晚就察觉出了不对劲,郑公公说的这些他全都明白也早有准备,还不至于因此动气。   郑公公绕了半天圈子终于说到了重点:“皇上就只招了个叫吕兰平的太医,见得不勤,十天个月才召见一次。”   “只招了他一个?”若日日换人时节反倒心安些——日日换的必定是没走心的——只招一个反而更让时节心慌。   郑公公没看透时节的心思,但也没把话说满:“奴婢就只知道这一个。”   “诶哟——我这肚子怎么突然疼了起来——”时节说话时捂着肚子,但表情与他说的话并不相符,看不出任何疼痛的样子。   郑公公立即明白了时节的意思,装出着急的模样回应:“王爷稍等片刻——奴婢马上去请太医!”   “郑公公……”时节叫住郑公公意味深长地说,“我不愿声张,不必指定太医,谁有空闲叫谁来就好。”   “奴婢明白。”郑公公转身出去。   过了小半个时辰郑公公敲门:“王爷?奴婢请了太医院的吕太医来给王爷医治——如今可方便进去?”   “进来吧。”时节语气动作都一如平常——在太医面前装病没有意义,而且那吕兰平但凡有些脑子也该知道时节为什么叫他来,时节懒得花力气做伪装。   但那吕兰平倒是把‘戏’做得十足,毕恭毕敬地进门,头也不抬地小步走到床前,请安过后跪在床边从他那箱子里拿出垫子与手帕,一副要给时节认真把脉的模样。   “我又不是后宫的女眷,吕太医不必这么避讳。”时节把那手绢拨到一边,手托着吕兰平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今后时常要打交道的,该见个面互相认识一下。”   时节本是气定神闲的,刘俊找了别的男宠他虽不高兴但也并没打算发难,那可是皇上,谁能指望皇上专情,只要自己是刘俊心中是第一位他就知足了,见吕兰平不过是想给他个警告:在我不在的时候可以让你伺候皇上,可我回来你要自觉让出位子来,不要不识时务。   可等看清了那张脸时节的表情瞬间变了、对着吕兰平的肩膀就是一脚直接把他踢到在地,郑公公被吓了一跳、想拦着又不敢,纠结地向前倒腾了两步、又向后退了两步。   时节眼中充满恨意,要杀人般愤愤地盯着吕兰平看,吕兰平却如死灰般平静:“侍奉皇上非我自愿,王爷何苦拿我出气——王爷若能劝谏皇上放过我,我感激不尽。”   “非你自愿!”时节愈发愤怒、冲上前对着吕兰平的肚子狂踢不止,“放过你!”   “王爷!不能再打了!”郑公公抱住时节劝架,“您这是怎么了啊?怎么突然生这么大的气……”   “怎么了?你瞎吗!”时节气昏了头,转过身来给了郑公公一拳,大吼,“这个太医和重秋长得这么像你看不出来吗!他那该死的清高的模样和重秋也是一模一样!你看不出来吗!” 第58章 表白   被时节那么一说郑公公也的确看出吕兰平的眉眼有几分像重秋,可这又怎么了?他顾不上多想,跪地向时节磕头:“王爷息怒啊!王爷闹出这么大动静来,皇上那边不好交代啊……”   “不好交代,那就不交代了。”滔天的怒火过后是汹涌的委屈,时节知道自己又失态了,也知道这般打人不好交代,可为什么永远是自己在向别人交代,为什么没人给我一个交代?   昨晚刘俊的‘喜欢’说得那般好听,可掀开被子竟看见如今的一团狼藉——他不仅心里有重秋,还要强迫个像重秋的人来陪床,那我时节算什么?刘俊说不必怕他,他不会把我怎样,昨晚听着像宠溺的情话,今天却品出了另一番味道,如果我没有军权傍身他会怎么样?是不是要把我扔到一边、去和他的好老师团团圆圆?   时节扔下昏迷不醒的吕兰平和战战兢兢的郑公公回了自己府上。他不能在宫里等刘俊回来,若是见了刘俊他还是不能控制自己那汹涌的情绪,那结果肯定不会好。   宫外的人只知道皇上没来得及给时节接风就因为皇后生产回宫,而时节骑马追进了宫,其他的事情并不了解,事情过了一晚还不见时节回府也没有关于时节的消息传回来,图元、金一瑜和付饮香都有些着急,聚在康盛王府里等消息。   时节进门时脸色难看得很,众人都跟着屏起呼吸、一脸愁容地盯着时节看。   “都聚在这里做什么?”时节表现出些许不耐烦,“是有事情要和我讲?”   金一瑜:“我们担心皇上怪罪。”   “皇上没怪罪。”时节摆手赶人,“没有别的事情你们就各回各家吧,我累了,要早点休息。”   时节这模样明显是有事情不说,金一瑜看向图元,想要他想办法劝时节开口,可图元对金一瑜摇摇头,向时节作揖:“王爷好好休息。我和金将军今天在王府里客居一晚,王爷休息好了随时叫我们。”   时节勉强地笑了笑,对着图元与金一瑜依次行礼:“劳烦二位了。”   图元带着金一瑜退出屋子,付饮香对着时节温柔地笑:“王爷总算回来了——要喝酒吗?一直在这温着,冷热刚刚好。”   付饮香的笑容终于让时节得了些许放松,但通过放松的空隙涌上来的不是欢愉而是透骨的疲惫:“不喝了,头疼。”   “那让我帮王爷按按?”付饮香做到卧榻边上,轻拍了下自己的腿,“我手艺还不错,过去我爹爹头疼的时候我总是给他按。”   时节终于露出个像样的笑容,枕着付饮香的腿躺在榻上。虽然不再开酒铺子,但付饮香怕自家的手艺断了,一有空闲就空闲就去酿酒,因而身上总是带着淡淡的酒香,时节闻着那味道后平静了不少。   付饮香一边按一边聊家常:“东莱郡那边太阳是不是狠毒?王爷好像晒黑了。”   “黑了吗?”时节本能地想追问,黑了是不是不好看了,可没等问出口就意识到好不好看都没有意义,只要不像重秋就没有意义。   “比过去黑了一点点,但还是比一般人白许多的。”察觉到时节的紧张,付饮香立即换了话题,“今年百姓收成不错,咱们的佃户送来了好些瓜果,数量实在太多,咱们肯定吃不完,一大半被我做成果脯留着冬日吃,一小半放在地窖里,等会王爷尝尝?那桃子可甜了,汁水又多,好吃极了。”   听着付饮香的闲谈,时节真心觉得付饮香像自己的家人,和大列一样的亲人。若是大列活着就好了,自己如今是王爷了,大列也算配得上付饮香了,他们两个若是成了亲多好啊,他们可以在这王府里生很多孩子,自己可以做这些孩子的干爹,整日都可以热热闹闹的。   “有你真好……”时节感叹着、悲从中来,“你是不是快二十了?这两年事情一件接着一件,都忘了要给你找门好亲事……”   付饮香的手略微一顿,随即淡淡地笑:“我不想成亲……你出征的这段时间我总听图元大师讲佛法,觉得很好……想带发修行、不嫁人了。”   “你在说什么胡话?”时节觉得又好笑又好气,“图元那个神棍和你胡说什么了?他的话要不能不信,但也不能全信,你这么好的姑娘怎么能不嫁人呢?你是我的义妹,什么贵家公子都配得上,义兄我肯定给你找个好人家。”   随着时节越说越多,付饮香按压的力度越来越轻,最终停下按摩,咬了咬嘴唇,低声问:“义兄是王爷,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什么大家闺秀都可以娶……可你,为什么不成亲呢?”   时节起身,与付饮香对视了一会儿,苦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真心喜欢皇上的……”   付饮香避开时节的视线,声音越来越低:“我也有真心喜欢的人……”   “可大列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三年了,你该向前看了。”   “如果我说……如果我告诉你……我喜欢的人不是大列呢?”付饮香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嘴唇抬眼看向时节,“如果,如果,如果我喜欢的是你……从一开始喜欢的就是你……你会娶我吗?” 第59章 慌   郑公公在时节走后慌了神,打发位置比自己的低的小太监把吕兰平送去医治,自己赶紧去向皇上报告——这事情左右是瞒不住的,还是自己去说明白了比较好。   刘俊把朝政的事情忙得差不多,去谢婴絮那里打个招呼看两眼儿子就打算回去找时节了,却没想到郑公公急匆匆过来有话要说。   说来也巧,被派去给重秋传信的那个丫头把时节骂重秋的事情向谢婴絮说了,谢婴絮想试探一下刘俊,于是假装闲聊地提到昨天时节追过来的事情,话音刚落郑公公就进来了。   时机赶得巧妙,刘俊假笑一下:“是要说关于康盛王的事情?那不必背着皇后,直说吧。”   郑公公跪在地上人有些抖:“皇上离开后康盛王说身子不适……奴婢去、去请太医……正好是吕太医当值……康盛王见了吕太医……不知怎么就生了气……把吕太医给打了……打完就回了府……吕太医伤得有些重、送到太医院医治去了……”   谢婴絮听了沉默不语,没听到郑公公说什么般侧过身去逗刘攸。刘俊皱着眉头听完,气得发笑:“正好是吕兰平当值?我看今天正好是你的祭日。”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郑公公高声求饶,头磕得震天响,吓得襁褓中的刘攸哇地一下哭出声来。   谢婴絮起身要抱着刘攸离开,刘俊不许:“孩子交给奶娘吧,皇后在边上听着。”   谢婴絮从不与刘俊唱反调,依刘俊的意思示意奶娘带着刘攸离开,自己仍在旁边坐着,不做声响。   郑公公磕得额头出血,颤颤巍巍地说:“奴婢真不知道康盛王是从哪里听说的……皇上离开后王爷突然就问皇上身边是不是添了人……奴婢不敢多嘴……可、可王爷他……”   刘俊:“你的意思是时节逼你了?”   “奴……奴婢……”郑公公越来越害怕,又开始连连磕头。   “没人想听你磕头。”刘俊把手边的酒杯掷向郑公公,“把我离开之后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清楚,时节的原话怎么说的你就怎么复述,不要添油加醋。差一个字就剁掉你根手指。”   郑公公被酒杯砸到肩膀后彻底破了胆,再也不敢有所隐瞒,把发生了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吕兰平说他并非自愿?”刘俊这话该是问郑公公的,可眼睛却看着他的皇后谢婴絮。刘俊身强体壮几乎不和太医院打交道,能遇上吕兰平是因为来皇后这十次八次都能碰见吕兰平在给谢婴絮请脉。和吕兰平做那档子事的确没问过他愿不愿意,可若说是强迫,刘俊也是不认的。   谢婴絮没来得及说话郑公公却扯开嗓子想给自己辩白,刘俊当即呵斥:“蠢货!你那脑子做日常的杂事尚且勉勉强强,竟还妄图攀附他人来升官发财!滚去浆洗衣裳吧。”   郑公公连求饶都不敢求,谢了恩赶紧退下。   郑公公走了谢婴絮才开口道:“皇上知道的,臣妾怀攸儿三个月左右的时候恶心得厉害,吕太医开的方子好,服下便不再呕吐,所以之后日日都请吕太医过来。皇上每次都能碰见吕太医的确是臣妾有意为之——皇上来与臣妾没有话说,吕太医在皇上能问他几句胎相的事情,不至于太闷。而且,臣妾并不觉得吕太医和长沙王相似。”   “这宫里真是一句真话也听不到。”刘俊觉得烦躁得很,自打当上了皇帝焦虑就一直在积累,昨天时节回来自己还得了儿子为双喜临门,心情好了许多,却不想这么快就来了新的麻烦,“皇后嫁过来这么久还是不把我当自己人,是嫌这后宫太清净了吗?”   谢婴絮面色不变:“后宫的确清净了些。所以臣妾时常劝皇上充盈后宫、宫里宫外两方权衡。臣妾作为皇后,自然有容人的度量。”   “你不在乎,自然容得下。”刘俊扔下句话拂袖而去。   时节容不下吕兰平是因为他在乎。倒也不算是个坏消息。刘俊走出门叹了口气,心情稍微好了一丝丝。向着自己寝宫走了两步觉得还是要去哄哄时节,毕竟自己招惹上吕兰平这事心虚得很。   得不到的东西总是会梗在心里放不下,若重秋没受宫刑刘俊还是要想办法把重秋弄到手的,可重秋身体受了刑、精神也跟着变得一碰就碎,若是再逼他做这档子事情他定要自寻短见。刘俊好不容易己按下了对重秋的非分之想,却在看见吕兰平的时候犯了糊涂。   惦记了许久的东西终于吃到了嘴,可那滋味却想象中的相去甚远,和吕兰平折腾了几次也就没了兴趣,一共也就碰过五六次,最近也有一个多月没见过面了,时节回来了就打算把这件事翻过去了,却没想到只一晚就被时节给识破了。   还是要哄。   刘俊打发了随从太监又翻出了宫墙,不一会儿就到了,落在时节房间上揭开瓦片正好看见时节躺在付饮香的腿上。   刘俊顿时皱起了眉——时节在东莱郡立了大功,亲近的那几个人都在私下进言说时节是有才能的人,该成家立业,不能做一辈子的男宠,有些人甚至开始给时节琢磨起婚事。刘俊被这群人扰得心烦意乱,见到时节身边有女人立即警钟狂响——如果没记错上次自己过来也看见了这个女人,对时节拉拉扯扯,把衣服都扯歪了。   鬼使神差地刘俊没露面,在屋顶偷听了起来。这女人说话听着顺耳,刘俊的眉头却皱得更厉害。听到付饮香向时节表白刘俊直接攥起了拳头——若时节为了传宗接代一定要成亲,他也不是不能同意,但该像自己这样找个绝不会动情的女人,绝不能找个像付饮香这样动了真情的。   这道理时节该懂的,不然时节也不会在自己娶谢婴絮没有生气,再自己找个了像重秋的男人的时候却失态打人。可听了付饮香表白的时节竟没有直接拒绝,他只是惊讶地盯着付饮香看,沉默地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刘俊慌了。 第60章 自私   刘俊想听时节拒绝付饮香,一开始他觉得时节肯定会拒绝,是时节自己说的,他不想娶妻生子,他对自己是真心的。可时节沉默了太久,犹豫了太久,刘俊的想法也跟着动摇,毕竟他自己心里有重秋但还是招惹了时节,心里有时节却还是招惹了吕兰平,以己度人,他开始不相信时节会拒绝付饮香。   自己娶了皇后又生了孩子,若以己推人刘俊该坦然放时节去结婚生子,可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自私的人,时节上奏要娶东莱郡孙建宝的妹妹他尚且容不下,又怎么能看着时节在自己的眼前和别人定了终身。   刘俊并不潇洒地从房上跃下、迅速推门而入、强行打破了时节与付饮香之间的暧昧。   时节与付饮香俱是一惊,时节跪地向刘俊请安:“臣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还请皇上恕罪。”   付饮香不安地向时节看了一眼,随后立即跟着时节一起跪下,此情此景任谁都会付饮香一样反应,可刘俊偏偏觉得付饮香是故意夫唱妇随地恶心自己,看向付饮香的眼神里满是愤怒与厌恶。   注意到刘俊看向付饮香的视线,时节略微向身后扭头、向付饮香低声吩咐:“你先下去。”   “是。”付饮很快声应了时节的话,却没立即起身,停顿片刻确认刘俊允许后才动身离开,关门的时候还满眼关切地盯着时节看。   付饮香这一连串的动作聪明又得体,可她越是做得好刘俊心里越是不自在,带着怒气盯着时节看,一言不发,也不叫时节起来。   时节不知道刘俊在房顶偷听了自己和付饮香的对话,以为刘俊怒气冲冲地过来是因为吕兰平的事情兴师问罪的,他心里委屈得很、不愿认错,刘俊不说话他便也不说话。   两人一个站着一个跪着,诡异地对峙。   过了许久,时节的膝盖感觉到微微的疼。刘俊终于开了口:“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到底有没有结婚生子的打算?”   时节不明白刘俊为什么会问这个,疑惑地抬头与刘俊对视。刘俊尽量不让自己心底阴暗的情绪表现出来,但还是因时节这刻的迟疑而咬紧了后牙,他想要一个真心的答案而不是因惧怕而说出的奉承,可他又在这一刻恶毒地盘算、如果时节没能给出他想要的答案他要如何让时节追悔莫及。   时节不明白刘俊的意思,但还是如实回答:“没有。”   “刚才那个女人,是你义妹对吧?”刚刚的沉默中刘俊在记忆中搜罗了许多关于付饮香的片段,想起了她是洛阳城西酒铺老板的女儿,是被时节带到长安的。   “是……”时节越发猜不出刘俊的意图。   “后宫只有皇后一家,谢家在朝堂无人压制,我打算再添位妃子。就请康盛王割爱,把义妹嫁给我吧。”   时节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他听清了刘俊的话却不能理解其中的意思。他蹙着眉迷茫地思索,恍惚间注意到房顶上那块没有归位的瓦片才意识到刘俊可能听到了自己和付饮香的对话、现在发生的一切和吕兰平毫无关系。   时节:“皇上……我与义妹清清白白……”   刘俊:“我知道。”   “我会给她找个好人家……”   “我的后宫哪里不好吗?”   “皇上不需要如此……我、我对皇上绝无二心……和她没有关系……”   “康盛王误会了,这不是对你的惩罚,是奖赏。”刘俊把时节从地上拉扯到睡榻上,压在他身上、盯着他的眼睛,“你的妹妹会生下我的孩子,你会成为皇子的舅舅,这可比我空口封的王位有用得多。”   “我不要……”时节努力地整理思绪、努力地去理解刘俊的想法、以求找到一个劝说刘俊放弃娶付饮香的理由,可他还是表达得语无伦次,不得要领。刘俊没有被他说服,并且吻上他的唇,剥夺了他争辩的机会。   和刘俊厮混了太久,差点忘了他原本就是个疯子,疯子的想法是不能猜的。 第61章 拉扯   众所周知,厅堂上的睡榻是用来坐着议事的,在厅堂上的睡榻上酣睡不雅,在那上面做爱,可实在是有失体统了。可刘俊还是在这宽敞的厅堂上、在这狭小的睡榻上、剥开时节的衣服、侵入了他的身体。在正经的地方做不正经的事情产生了中神秘的禁忌感,而这禁忌感令刘俊格外兴奋。   睡榻太窄,刘俊的动作太大,时节的身子被卷成半圆,这难受的姿势与猛烈得撞击让时节的腰与脖子又酸又疼,胸腔闷得厉害、拼命呼吸也吸不进气来,情欲的红与挣扎的红交织混杂,呈现出诱人的紫。   眼看着时节要被折腾得喘不过气起来,刘俊终于暂停动作,抓着时节的脚踝将人向外扯了扯,身体终于得到舒展的时节大口地呼吸,空气涌入肺部带来轻微的疼,时节不禁发出轻微的呻吟。   那细碎的呻吟很是动听,刘俊愉悦地俯身亲吻时节的唇。时节被欺负得厉害,却依旧没一丝脾气,刘俊的唇凑过来他依旧微微启唇、探出舌尖来迎合刘俊的动作。   “真乖。”刘俊赞赏地摸了摸时节的头,把人抱进屋里的床上继续动作,动作不再像刚刚那般激烈,九浅一深地动作的同时还不忘照顾着时节前面的小兄弟,令时节舒服得浪叫连连,最后和刘俊一同到了高潮。   这场意外的性爱来得爽快,可时节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投入与享受,毕竟他心里的两个疙瘩还没解开——刘俊找了个和重秋极像的太医陪床,刘俊还要娶付饮香。   付饮香的事情在做爱前劝过了,刘俊显然不想退让,现在又提很可能适得其反,皇上纳妃终不是一两日就能定下来的,不如再冷静些时日从长计议。不如先把吕兰平的事情搞清楚。   时节水蛇一般缠到刘俊身上,趴在他的胸口对着他谄媚地笑:“皇上怒气冲冲地追过来,臣还以为皇上是因为吕太医的事情来问罪的。”   “呵——”刘俊笑,“你若不闹这么一出,我都要忘了那是谁了。”   时节委屈地嘟嘴,没因为刘俊的话而释怀,反而有些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吕兰平不是重秋,他时节也不是重秋,刘俊能忘了吕兰平,也可能忘了他。   见了时节的表情刘俊也自觉刚刚的话说得太薄情,微微一笑后开口给自己找补:“那吕兰平不是什么好东西,处心积虑的来勾引我,甚至还特意练了些床上的功夫,现下又跑到你面前说自己并非自愿,还不是见自己得不了我的宠,就想办法挑拨你我的关系,你可以不要上当。”   “那皇上是怕我被挑拨了,特意过来哄我的?”时节顺着刘俊的话猜出了刘俊出现的缘由,可又有些不敢相信。   “可不是嘛。”刘俊瞧着时节眼巴巴盯着自己的模样笑得开心,“谁想到听着了不该听的事情。”   “哪有什么不该听的。臣从没有瞒着皇上的事情。”   “是吗?那中秋灯会那封邀我上花船的信是谁写的?”   时节扭过头去:“皇上怎么总是揪着这件事不放。”   “你为什么总是不承认。”   两人互相提问,可心里又早就知道了自己问题的答案。   时节头上长反骨,腹中多诡计,阳奉阴违的事情做了不知道多少,许许多多大人物都栽到了他手上。这么狡猾的一个人,对刘俊却算得上死心塌地,对此,刘俊很满意、很高兴。可时节终究还是做了中秋灯会这一件对不他的事情。就这一件,成了扎在心里的刺。   而刺已经扎下了,承认了也拔不掉,那为什么要承认?哪天老了、糊涂了,说不定就把这事情给忘了。刘俊时常提起,想得到也不是真相,而是自欺欺人的否定。因而此刻的时节依旧否认:“因为不是我做的。”   若是平日这轮拉扯应该结束了,可今天刘俊又多了一层考量。   刘俊知道,中秋灯会的那场报复时节不是为自己鸣不平,而是给大列‘报仇’。在时节的心里,大列分量很重,他会因为大列而伤害自己,大列死了,时节心里再没人能和他刘俊相提并论。可在房顶上看了时节和付饮香的相处、听了他们的对话,刘俊感觉得到,时节把对大列的感情移到了付饮香身上。那感情虽不是儿女情爱,却还是让刘俊不安得很。   “你若承认了,我就不娶你那义妹了。”刘俊两指捏着时节的下颌令他扭过头来与自己对视,盯着他的眼睛等待他的回答。 第62章 义妹   付饮香从厅堂退出来立即去找了在侧院休息的图元和金一瑜,告诉他们皇上怒气冲冲地来了。   “付施主不必急。”图元安慰,“皇上若是真要怪罪会宣圣旨叫王爷进宫,既然皇上自己穿着常衣过来,那便不会有事。”   虽然图元说的有道理,但金一瑜眉头还是不见舒展:“事情都过去一整天了,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还是一丁点也不知道。大师不是已经安排进宫了吗?怎么没有人报信?”   “后宫的事情皇上不过问,尽是皇后一手操办,对我们的人格外提防,他们都在做些粗活,得不到太多消息。”   金一瑜叹息一声,陷入沉默。   付饮香给两人倒了些酒水,道:“麻烦二位在这等着,我去正堂外面候着,万一有什么事情再过来通知二位……”   “付姑娘还是别去了。”金一瑜阻拦,“皇上和王爷的动静……不方便听。就在这等消息吧。皇上走了王爷大概会自己过来。”   付饮香明白金一瑜的意思,站在原地犹豫了会儿又坐回了座位。   又沉默了好一阵子,金一瑜磕磕绊绊地开口:“皇上已经得了皇子,王爷也该娶妻生子……在东莱的时候我劝过他……但我嘴笨,他没听进去……不如你们劝劝他?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金一瑜向着图元看,图元却看向了付饮香,金一瑜便也跟着向付饮香看。付饮香红了脸:“我、我、我在刚刚想劝来着……皇上恰巧来了……皇上是不是……不想王爷娶亲?”   图元:“皇上——说不准——我听说长沙王最近多次向皇上进言要给王爷安排婚事,这是在替王爷着想、还是有意想要皇上疏远王爷?”   金一瑜:“长沙王不是攻于算计的人。倒是王爷对他的敌意太深——大师该劝劝王爷,不必因为私事处处与长沙王作对。”   图元笑:“王爷有他自己的考量。有些事劝多只会适得其反。”   金一瑜无奈地点点头,而后陷入沉默。   三人相顾无言了好一阵,时节终于出现。三人齐齐地看向时节,却不想时节说:“皇上要娶饮香做妃。打算在中秋宴请百官的时候昭告天下。”   三人刚刚还在讨论劝时节娶亲的事情,却不想皇上竟要娶付饮香,一个个目瞪口呆。   时节没承认中秋灯会的事情,不是觉得付饮香的终身大事比不上自己坚持了多年的谎言,而是了解刘俊并不会因为自己承认了就真的放过付饮香。可他也不知道怎么能让刘俊放弃自己这个‘荒唐’的想法,只好过来和自己信任的人一起商量:“我不想委屈饮香,所以过来和大家一起想想办法,想想怎么样才能阻止皇上。”   图元:“王爷觉得,皇上为什么要娶付施主?”   顾及付饮香的名声,时节回答半真半假:“我……我不太清楚……可能是怀疑……我和饮香不只是兄妹的关系……”   图元:“只是这样,皇上也不必纳妃,把付施主许配给平常人家呢?”   时节:“我提了,可皇上不许。”   时节都猜不透刘俊的心思,图元和金一瑜又怎么猜得明白。众人一起思索办法,屋子又陷入了沉默。   这次打破沉默的是付饮香响亮的声音:“皇上想娶我,那是天大的荣耀,我嫁就是了。为什么要想办法拒绝?”   三个男人俱是一愣。   时节:“你该找个与你相敬相爱的夫君……皇上不好女色……”   付饮香释然地笑:“我终究是不能嫁给自己心上人的,夫妻之爱终究是求不来的。那还不如求些别的。刚刚我们还在犯愁宫中没有我们的人,出了事情连个传信的都没有,我若是进去做了妃子,咱们宫中不就有人了?”   “皇后并非善类,后宫凶险,我们未必护得住你。”   付饮香看着时节还是笑:“我本就不是需要人处处护着的弱女子,义兄就让我去谋一番自己的天地吧。” 第63章 旁观者清   小一年没有见到时节,只做了两次哪里满足得了,刘俊想在时节那里留宿,抱着时节缠绵到天亮。可明天要早朝,时节也不真心留他,刘俊只得不情不愿地回了皇宫。   能压着那享福作乐的欲望好好回来,刘俊不禁在心里暗暗赞许自己这个皇帝做得不错、是个明君。可没想到脚刚落地就看见了在门口等着的重秋。重秋上下打量了下刘俊的装扮,对刘俊干什么去了顿时了然,虽然忍住了没皱眉可脸上那忧虑与失望的神色根本藏不住。   过去见到重秋就忍不住笑,如今却见到就想叹气。   但也没真的叹气,刘俊脸上挂着笑容招呼:“这么晚了,老师过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若是过去重秋多少要教育几句,可时过境迁,刘俊已经成年、做了皇帝,固执如重秋也终于意识到眼前的人早已不是过去听话的孩童,而是位有自己想法的君主了。重秋压下心里那些规矩与唠叨,恭敬地行礼回话:“线人来了消息,鲜卑人妄图在中秋夜偷袭东莱郡。”   匈奴鲜卑各自称帝之后一直摩擦不断,时节在东莱和他们更是大打出手,只是在中秋偷袭的话并不是值得重秋在这一直等着的大事,重秋必然还有后话。刘俊大概猜到重秋要说什么,静静地看着重秋,等着他自己把话说完。   重秋:“过去为了百姓生息我们一直隐忍,但新汉如今国富民强,已然到了与鲜卑大战一场的时候,鲜卑若真的在中秋佳节来犯,于我们反而是个好时机。”   和自己想得一样,刘俊扬起嘴角发自内心地笑了:“这话等了许多年,终于听到了。”   刘俊龙颜大悦,重秋脸上的忧愁却没并未褪去,把弯下的腰压得更低:“臣知道陛下有意御驾亲征,可为国为民,臣请陛下坐守都城、主持大局。”   “呼——”刘俊终于还是叹了气,“我为什么不能亲自去?那鲜卑皇帝慕容桥不也是日日在外征战?他那燕国几乎统一了北面草原,连我匈奴旧部的土地都被他占了,我为什么不能上阵征战?除了我谁又能是他慕容桥的对手?”   刘俊的反应在意料之中,重秋毫不慌张地娓娓道来:“其一,是考虑陛下的安全。慕容桥四处征战的时候并不是皇帝,去年登基后便未曾离开过都城,与康盛侯交手的一直是他的四儿子慕容毗。陛下征战,若是龙体有损会牵扯到国之根本,望陛下慎重。”   “其二,这些年我们并未与燕国真心交战,因而燕国对手一直是小国,才能轻而易举地逐个击破。而我们与燕国开战后南边的假朝廷恐怕不会坐视不管,若是他们掺和进来我们便是腹背受敌。陛下若是在阵前消息传递定然困难,许多决策恐怕都要延迟,得不偿失。”   “其三,朝廷人才济济,陛下不出征也是有可用之才的——臣愿与康盛王一同出征,势必开疆扩土、攻下燕国。”   前两条重秋说得在理,刘俊没得反驳,只等着重秋提到派谁去的时候为自己扳回一程,毕竟燕国慕容桥不好对付,而重秋和钱胜谋略有余而骁勇不足,对付慕容桥没有胜算。可重秋竟说要和时节一起出征,刘俊真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直接笑出声来:“你说什么?你和时节?你要和时节一起出征?”   重秋并不觉得自己的建议荒唐,一脸平淡地继续解释:“康盛王几次出征成绩斐然,颇有陛下风范。若再由臣来辅助康盛王粮草调度与情报通讯等一应事务,对付燕国足有九成胜算。”   重秋那一本正经的样子让刘俊哭笑不得:“你是不认识时节吗?大概是因为你私下不怎么和时节接触,你不了解他。你不知道他对你敌意有多深!你和他一起上战场,他绝对会找机会要了你的命!”   重秋:“臣与康盛王之间并无恩怨。他对臣的敌意不过是出于误会,误会解开的话,臣相信能和康盛王合作无间。”   刘俊:“误会?你觉得时节误会你什么了?”   重秋:“康盛王觉得臣会威胁到他的地位,但我不会,无论是朝堂上的地位,还是陛下心里的地位。”   重秋说得真诚,刘俊如何挂心时节他看在眼里,他已然看透,刘俊对自己的不过是份求而不得的执念,对时节才是真的爱恋。   可刘俊拒绝认同重秋的想法:“哪里是他误会,我倒觉得是老师你在故意误会——这么多年,我对老师还不够好吗?老师竟还觉得我对你不是真心?”   刘俊刚刚袒露欲望的时候重秋总是严词拒绝,那时的他有底气拒绝。但受刑之后没了拒绝的能力,生怕刘俊想起什么来似的,重秋对这些风花雪月的纷扰总是能逃就逃,能躲便躲,今日倒是头一遭直接面对这个话题,坦然地对刘俊说:“陛下对臣恩重如山,臣知道陛下对臣的真心,臣也是真心对陛下,只是世上不止有一种‘真心’,陛下与臣之间是君臣、是师徒,但绝不是陛下与康盛王的那种情谊。”   “有什么不同——”刘俊莫名觉得烦躁,“若要说有什么不同,那便是我把你看得比他重得多!我明知道他会闹还是去招惹了吕兰平,你以为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吕兰平有三分像你——只是有三分像你我便情难自已,你却说我对你的情谊不一样?”   重秋:“就是因为陛下看不清自己的心意,康盛王才会对臣误会至深。”   “哈?”刘俊觉得莫名其妙,“我的心意我看不清,要你来告诉我?你这是什么歪理!”   重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刘俊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你连我都说服不了,时节信了你这套言辞才有鬼。”   “这些话由我去说康盛王可能不信,但若由陛下去说……”   “绕了半天你就是想要我去骗他!”刘俊有些恼怒,“我不去!”   重秋退而求其次:“那若是臣劝服了康盛王与臣一起出征呢?”   刘俊恨铁不成钢:“他不会被你劝服的,他只会装作被你劝服,然后偷偷在路上要了你的命!”   “臣想试试。”   “不许试!不许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臣还是想要试试,就算康盛王不相信臣的话,臣也相信康盛王不是因为私欲报复而罔顾大局的人。” 第64章 上朝   刘俊与重秋讲不清,最后只能敷衍着让他离开。反正随便重秋怎么劝怎么安排,他都不会让重秋和时节一起出征,至于怎么让重秋在内的众大臣同意他亲征他会再想办法。   第二日一早的朝堂上,刘俊还没想出让自己亲征的办法,重秋夜没来得及去与时节讲和,时节收回东莱郡的战功还没来得及奖赏,就有人在百官面前参了时节一本:“启禀陛下!康盛王时节目无法纪,不仅骑马进入皇城,还无故殴打太医吕兰平,致使吕太医至今昏迷不醒、生死难测!如此嚣张气焰若不重罚恐群臣惶恐、天下不安!”   这人官不大,刘俊甚至记不得他叫什么名字。而这种小事肯定不能扳倒时节的,大庭广众地说出来除了惹时节不高兴、给这个小官惹一身麻烦外什么好处夜没有。所以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人出头参时节是受了他人的指使,而幕后指使的目的是探刘俊的口风,若刘俊护着时节那人便缩头做人,若护着吕兰平,那人便要出来兴风作浪了。   台阶下一片寂静,没人出来附议也没人出来反对,所有人都在等刘俊的表态。   刘俊轻声叹气:“吕兰平被打了?在朕的后宫?”   “正是!”那人声音洪亮。   “朕后宫发生的事情,朕还不知道,你怎么就先知道了?”   那人的声音明显小了:“臣是太常寺丞,专管太医院诸事宜……”   “太常寺啊——”刘俊向下张望,“太常寺卿在吗?”   “臣在——”太常寺卿是个长胡子老头,站出来答话的时候手微微颤抖——他手抖倒不是因为年纪太大,而是生怕自己被部下牵连。   “你叫什么名字?”刘俊歪在龙椅上看似漫不经心,下面群臣却明白了刘俊的意思——太常寺卿是三品要员,皇帝尚且不知道名字,太常寺丞这六品的小官说的话皇上理都不想理。   “钟品。”   “后宫纳妃的事情是不是也归你们太常寺管?”原本是想中秋说的,但如今知道中秋有鲜卑的事情要处理,又恰好和太常寺搭上了话,刘俊打算顺势把付饮香的事情打点好。也省得还有人没明白他的意思,继续抓着时节的小过错不放。   “是。”   刘俊:“康盛王有一义妹,端庄贤淑、聪慧可人,朕要纳进宫里当妃子,你尽快安排——聘礼要贵重些,康盛王于国家有功,他要嫁妹妹,可万万不能寒酸了。”   “这……”不仅太常寺卿说不出话来,其他大臣也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就连时节都觉得太突然了——还有两天才到中秋,他还想再想些办法让刘俊放弃娶付饮香呢。   众人不说话刘俊就当他们没有别的意见:“还有别的事情吗?没有就退朝吧。”   “陛下!”终究还是有人站了出来,“选妃乃是天下大事,还当慎重。”   “朕哪里不慎重了?朕没选中人的时候胡乱给朕身边塞人,朕选好了又过来劝朕慎重,你们是闲得没事情做了吗?”刘俊起身,对着下面百官不耐烦地摆摆手,“好了,今日就到这了,退朝。”   皇上走了,底下的群臣三三两两地窃窃私语,一会儿看看时节,一会儿又看看谢家人,还有不少老臣本能地向着重秋看。谢家人和重秋脸色不好众人都能理解,可不知为什么时节的脸色也难看得很,有些人本想去向时节道喜的,看了时节的模样又纷纷低下头走了。   时节心事重重地向外走,重秋却跟了上来:“康盛王,我府上得了些好酒,可否请康生去府上相聚?”   时节缓缓转头,脸上尽是不解与疑虑:“你请我喝酒?不去。”   时节转身快走,重秋却仍追着不放:“你我不该是仇敌。”   “那是什么?”时节嘴上说着话眼睛却并不向重秋看,反而加快了向前走得不乏,“好兄弟?好姐妹?你还是省省吧——”   “时节!”重秋快步赶到时节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你我无仇无怨,你何苦对我如此抵触?你我谈谈、解开心结、和睦相处,于你、于我、于皇上、于整个新汉,都百利而无一害。”   “你我无仇无怨?”时节那又疑惑又觉得好笑的样子简直和昨夜的刘俊一模一样,“你觉得你我无仇无怨?”   重秋反问:“那请康盛王说说,我可曾做过什么对你不利的事情?”   “你——”时节愤愤地看着重秋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重秋从没直接对他做过什么,他的生活却始终被重秋干扰着。重秋以为把这个事实挑明会消除时节对他的敌意,可恰恰相反,时节觉得更气了。   时节正在赌气,皇上身边的叶公公却凑过来对时节道:“王爷,皇上叫您去他寝殿里领赏。”   终于得了能脱身得机会,时节巴不得立即跟叶公公走,重秋却对叶公公挥挥手道:“请公公先回去禀告皇上一声,康盛王正在和我聊天,等聊完了康盛王立即过去,耽误不了太久。”   叶公公并不觉得重秋的话有什么不妥,恭敬地向重秋回礼离开,而重秋继续刚才的话题:“我过去不曾与你为敌,今后也不会。他日天下统一、皇上收回长沙,我还是会回到长沙去。从你的面前消失,从皇上的面前消失,不会打扰到你们。”   重秋一厢情愿地向时节示好,时节却并不理会重秋说的话,而是指着叶公公离开的方向压着声音问:“他是皇上的奴婢,凭什么听你的差使?”   重秋感受到了时节的怒气却不知这怒火从何而来。不容他再做其他思考,时节已然红了眼,指着身后的宝殿质问:“他是皇帝!凭什么要听你的话!” 第65章 谎   再也不想和他多说一句,时节扔下重秋愤然离去。   与宝殿外的纷纷扰扰不同,刘俊的寝宫里一片岁月静好,时节进去时刘俊已经换上了常服,正在写字,刚刚传话的叶公公在一边伺候着磨墨。刚刚还以为叶公公说的领赏不过是掩护的幌子,这才想起自己要了牌匾,刘俊正在亲笔题字。   时节准备行礼,刘俊却放下笔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然后拿起自己写好的两幅字,问:“你要哪个?”   两幅字,一张写着‘忠君爱民’一张写着‘德勤怡安’。时节不太喜欢忠君爱民,听起来土气,可德勤怡安四个字更让时节别扭——有德、勤劳、大方、安静,除了勤劳勉强和自己沾些边,其他三个词听来都像是形容重秋的。重秋就是这么得阴魂不散。   “臣想要忠君爱民。”时节尽量装出高兴得样子,可眼角的悲伤与失落怎么藏也藏不住。   “那就这张。”刘俊把忠君爱民的那张纸递给叶公公,“叫御用监的人用心去做。然后告诉门外的人,今日朕谁也不见,都别过来的打扰。”   刘俊的目的已经非常明显,时节该赶紧把自己剥干净送上去,可今天的时节却一反常态,叶公公都走远了他还站在原地不动。   “嗯?”刘俊歪着头打量时节,向他招手,“还不过来。”   时节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刘俊去解他的衣服他还躲,刘俊疑惑地发笑:“你这是耍的什么脾气?”   “臣没耍脾气。”时节满脸消沉,“只是这青天白日的,不是做那种事情的时候。”   过去做爱时节哪里在乎过白天晚上,这明摆着就是在耍脾气。但小别胜新婚,刘俊有耐心的很,不急不恼地用脚背勾着时节的小腿把人勾回自己身边,搂在怀里一边解他的衣服一边假装正经地说:“既然康盛候觉得不到时候,那咱们先聊些别的——重秋刚刚和你说什么了?”   提到重秋时节越发消沉了,扭过头两眼失神地看着地回答:“没说什么,就随便客道两句。”   “又撒谎。”对于重秋那些歪理刘俊自己不信,却十分好奇时节听了会是什么反应,却不想时节回答的如此敷衍。正好时节的衣服已经被拨开、露出了饱满的乳头,刘俊屈指用两个指节夹时节的乳头拉扯、以示惩罚。   时节吃痛轻哼了一声,随后在刘俊怀里缩成一团,委屈地哽咽:“他说不要以为我立了些军功就可以嚣张,今天太常寺丞的上奏虽然没成功,但他还会继续参我的,皇上最信他的话,早晚会重重地罚我……”   “在说什么胡话!”刘俊拔下时节的裤子,在臀肉上狠狠地拍了一巴掌。   “我就知道我说了皇上也不会信……”时节说是谎话心里的委屈却是真的,真情实感地掉起了眼泪,“皇上问我做什么,去问他好了……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好了……”   刘俊被时节这又可怜又可气的模样搞得哭笑不得,想来重秋不会在大庭广众下对时节讲昨晚和自己说的事情,可他又实在想不出重秋到底说了什么会让时节有这样的反应,只好耐着性子哄人:“你都这个模样了,我还能扔下你去问他不成?还是你乖乖告诉我的好。”   “他就是那么说的。”时节撒出去的谎便绝不改口,并且泪流不止,“他还说,我与他不和不过是嫉妒他得了皇上的喜欢,可其实这喜欢他不仅不稀罕还巴不得送给我,是我命贱福薄接不住。”   “你……”刘俊心里一阵怒,一阵悲,最后又归于一滩无可奈何——重秋的原话肯定不是这般说的,可背后的意思又的确是这样,时节这是委屈得厉害,接着这机会掉眼泪发牢骚。可恨,却又情有可原。   一年前因为时节耍小脾气,刘俊不仅当众拿砚台砸了他,还把他扔到东莱郡去受苦,如今时节这般闹自己竟一点怪罪的心思也没有。意识到这变化刘俊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时节。”刘俊托起时节那哭得梨花带雨的脸与他对视,“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已经……喜欢你胜过喜欢重秋了?” 第66章 开心   他喜欢我胜过重秋?怎么可能。   时节认定刘俊说的是谎话却又不禁深陷其中。过去总觉得被甜言蜜语迷得晕头转向的人都是傻子,如今才明白美好的谎话能带来多大的愉悦,愉悦到明知不是真的也不愿拆穿。   时节没回答刘俊的问题,而是抱住他的腰、将头依偎在他的怀里反问:“皇上喜欢臣什么?”   喜欢什么呢?刘俊顺着时节的问题思索,第一个冒出来的答案是‘危险’,时节的皮囊好看,嘴巴也惯会讨好人,可最让刘俊着迷的是他时不时露出的獠牙、冒出的坏心思,和时节在一起总是能得到许多意外,有趣的很。   但这些可不能对时节说,这人若是嚣张起来不知会捅出什么篓子。   “皇上说说嘛——”得不到回答的时节不安地蹭了蹭刘俊的胸口,“皇上不喜欢的地方臣改,喜欢的地方臣好好留着,这样皇上就会越来越喜欢臣了。”   若是盼着越来越喜欢便是觉得现在还不够喜欢,刘俊得到了时节的答案:他不信。   刘俊微不可见地叹了下气。这答案让他有一丝失望,却又完全认同。大家都是明白人,他自己都不相信的事情时节怎么会相信呢?   更喜欢谁又有什么关系,要做的事情一点也不会变,何必想太多。刘俊迅速地释然,起身将时节压到桌上,退下自己的裤子将坚硬了好一会儿的男根塞进了时节的身体。   突然的插入显然把时节弄疼了,背上的肌肉明显地紧绷了起来,可即使疼得厉害他的后穴也只是微微收缩,并没有弄疼刘俊。过去刘俊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和吕兰平上过床之后才知道,身下的人若是疼了插在他里面的人多半也不会好受,不是所有人都像时节这般怎么折腾都能让人舒服。   “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我都很喜欢。”刘俊一边缓慢地抽插,一边仔细地抚摸时节的身体,从后颈到脊背,从腰线到大腿,“你这样就很好。什么也不用改。”   “嗯……啊……”时节喘得厉害,身子也抖得厉害,刘俊手掌触及到的皮肤都变得炽热,皮肤上的细小绒毛都因兴奋而竖起。身下的桌子又冷又硬,而他那抬起头来的肉棒抵在桌边,随着刘俊穿插的动作一下下承受撞击,本该不舒服的,可时节仍旧乐在其中,那饱受折磨的肉棒丝毫没有软下去的迹象,反而愉悦地向外吐露黏滑的液体。   如此轻微的动作并并不能带来这迷乱的快感,让时节情难自已的是刘俊的那几句话。都很喜欢,什么也不用改,时节从没听过如此动听的情话。他看不到刘俊的表情,也不想理会这话到底是真是假,只陶醉在此刻的愉悦中不愿醒来。   动情的身体又软又热,操干起来格外得趣,刘俊本能地加快了速度,却不想刚刚快干了两下时节竟猛地一抖射出精液来。   “王爷射得也太快了些。”刘俊摸了下时节的下体,然后将沾着精液的手指在时节眼前展示。   时节不知羞地伸出舌头把刘俊手指上的精液舔了个干净,之后又意犹未尽地去舔刘俊的掌心。刘俊被撩拨得手痒心更痒,提着时节的后颈把人按在墙上激烈地动作。时节放纵地浪叫,不一会儿又抖着身子把精液射在了墙上。   连着发泄了两次时节整个人都软了下去,站也站不住,身子贴着墙不停地向下滑,刘俊把人向上提了好几次时节都再次滑了下去,刘俊正在兴头上不愿换地方耽误时间,干脆把时节的双腿架在自己的肩膀,然后托着他的腰臀自下而上地肏。   时节身子半悬在空中想抓紧刘俊却又没力气,只能在飘忽中任人摆布。坠落的恐惧与被贯穿的快感交织着袭击时节,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把第三波精液射在了刘俊的衣服上。此时的精液已经十分稀薄,好在刘俊终于也到了高潮,若是继续做下去时节恐怕要射无可射地流出尿液来。   尽兴后的刘俊没立即抽出自己的男根,将时节的背抵在墙上保持连接的模样站着休息片刻,发泄过的肉棒略微缩小,而时节被蹂躏过久的后穴没能及时收缩,那射在时节身体里的液体便缓缓地流躺出来,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淫靡至极。   余韵过去刘俊打算把人抱到床上休息,肉棒退出时时节竟还依依不舍,黏黏糊糊地缠在刘俊身上说:“臣还想要……”   刘俊笑着打时节的屁股:“刚刚谁说青天白日不是做那种事的时候来着?”   “嘻嘻……”时节讨好地笑,伸手去扯刘俊的腰带,“臣知错了……”   刘俊正双手抱着时节向床边走,没空去理会时节那到处乱摸的手,只好放任时节扯开了自己的腰带,但把时节放在床上后立即抓住那不老实的手,还顺手用那刚解下来的腰带把时节的双手捆了个结实。   时节委屈:“皇上一直穿着衣裳,还一直从后面进来,臣今天都没摸到皇上……”   刘俊敞着衣襟舒服地躺下,看着跪坐在床尾的时节笑:“过去还觉得你是个宠辱不惊喜怒不形于色的,这两年怎么变得这么沉不住气,高兴不高兴都写在脸上也就算了,做事情的手段也跟着心情走,这样怎么成得了大事。”   时节大概生性就不是个沉得住气的认,在相公馆那些年处处被压着没办法才装出了个好脾气,这几天地位越来越高权势越来越大,便再也不愿意压着自己的脾气了,或者说,时节努力向上爬为的就是想笑就笑、想生气就生气、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行事。   虽然时节并不觉得自己的变化是坏事,但刘俊这么说了时节也并不反驳,放低身子耸耸肩膀,一脸羞红地说:“皇上说喜欢我……还说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喜欢……我好高兴……才……”   刘俊白了时节一眼:“那说些你不爱听的,消消……”   “皇上——”时节一下子扑到刘俊的怀里,“今日难得高兴,咱们不要提重秋好不好?”   刘俊被吓了一跳,眉头皱成一团:“谁说要提重秋了?”   每次特别开心之后重秋都会冒出来让时节乐极生悲,时节实在被吓怕了,被刘俊这样一问才意识到自己实在失态极了,顿时没了气势,打算下床下跪认错却被刘俊抓住了胳膊。   “你怎么就铁了心要和重秋过不去……”刘俊本来想说个问句,可说完了才发觉自己这是明知故问,不禁叹气,“我保证绝不会和重秋上床,今后也不找和他像的人了,你能放下对他的敌意吗?”   刘俊退让乍一听是为了时节,可时节知道,刘俊不碰重秋是害怕重秋想不开,劝自己放下敌意是怕自己真的气极了去伤害重秋。说到底在刘俊心里没人比得过重秋。皇上本没打算提重秋的,自己竟然自作自受地提了。重秋这道坎真是怎么躲也躲不过去。   时节半晌不说话,刘俊又叹气:“罢了——要你一句口不对心的承诺也没什么用,你不想提就不提了——刚才是想问你,你义妹宫里的领头太监你打算定谁?”   这问题对时节来说转折有些大,时节愣了一会儿才答:“全听皇上安排。宫里的公公们臣不熟悉,不知道哪个好。”   “真的不熟悉?”刘俊盯着时节,眼神中透出一丝危险的气息。   时节对刘俊的问题不敢怠慢,整理了心情回答:“真的——图元和下面穷苦人接触的多,不少没有生计的人家托他把孩子送进宫里当太监,这事情臣是知道的,但具体是什么人进了宫,在做什么,做得好不好臣没过问过,更谈不上熟悉。”   刘俊相信了时节说的话,把人抱进怀里安抚,“这个图元满口慈悲为怀,做起事情来却十分狠辣。他是你的人,该过问的事情要问清楚。” 第67章 蜜糖   “是……”时节回答的没有底气,任谁都知道,没有皇上喜欢朝廷官员拉帮结派,更没有皇上愿意让自己身边的太监和朝臣有牵扯,哪怕刘俊看着没有怪罪的意思他也不敢掉以轻心,“图元的底细臣也不太清楚……若是皇上觉得他心术不正,不如把他打发回西域去?”   “不用紧张。我不会因为这个怪罪你。”刘俊在时节屁股上拍了拍,而后一下下地撸他那有些紧绷的背,“虽然人人都吹捧着说我是九五至尊,可我心里清楚,这年头的皇帝便宜的很,过去弑君是件天大的事情,现在权臣杀皇帝可不是什么新鲜事。不要说那些称帝没两天就被灭掉的胡人皇帝,就连南盛那边也已经死了两个姓重皇帝。我这皇帝根本惹不起那些世家大族,正需要些图元这样的人帮忙,他集结的那些认也都堪用。但他们的忠心还是要你去看,不然时间长了那些新贵只认图元不认你,我可就不放心了。”   那就是很放心我、信任我的意思?刘俊今日说话特别‘好听’,时节心里暖,眼睛也跟着变得闪亮亮的:“臣知道了。”   被时节这闪着光的眼睛盯着看,刘俊顿时心痒,刚歇了一小会儿的肉棒跟着硬了起来。人已经光着身子躺在床上,实在没什么好矜持的,刘俊脱下裤子准备第二波的享受。   “皇上……”被面朝下按在床上的时节略微挣扎,“臣想看着皇上……”   刘俊没理会时节的请求,依旧从后面进入蜜穴,时节扭头要说话刘俊也不许,按着时节的头在他后颈上咬了一口。   “呜……”后颈被咬的疼,后穴被插得爽,时节身体猛地一颤,本是要大声呻吟的,可口鼻都被按在被褥上,就只发出了轻轻的一声呜咽。   刘俊满意地放开手,一面动作一面把脸埋在时节的颈窝里低语:“你这么可爱,若是看多了怕是做到天黑也停不下来……可眼看着就要打仗了……还是早点放你出去办正事……”   被这一波又一波的甜言蜜语哄着,时节哪还有心思办正事,满脑子想得都是怎么让刘俊更舒服些、让自己更舒服些,一边淫叫一边水蛇一般扭动腰身,不遗余力地勾引刘俊再多和自己缠绵一会儿。   刘俊的确是想早点放时节去办正事,可身体尝到了甜头后根本不听使唤,动作一阵过后忍不住把时节翻过过来吻,缠缠绵绵地又亲又肏了好一会儿不仅没觉得满足反而更加贪得无厌、觉得两人贴得不够近,力气越用越大、肉棒越插越深,快到高潮时还忍不住解开了时节手上的带子,方便他把自己抱得更紧些,精元射尽后也没立即退出来,抱着时节不肯放手。   该到让时节走的时候了,刘俊还是舍不得,琢磨了一会儿决定抱着时节在床上说些正事:“过了中秋就要要和鲜卑人开战,我打算亲征,不太顾得上后宫,你义妹进宫就不操办了,明日把聘礼送到你府上,中秋就让你义妹进宫。”   时节不自在地调整了下姿势:“皇上不是说要和臣一起过中秋吗?”   “那就明晚就让她进宫吧。”刘俊回答得干脆。   刘俊要定了付饮香,也在百官面前讲过了,付饮香本人也没有十分抗拒进宫,时节再没拒绝的余地,挤出笑容道:“能尽快进宫是臣妹的福气——皇上是不是还不知道新娘的名字?她叫付饮香。”   “饮香,很好听。”刘俊笑着吻时节的额头,“我会记住的。”   “那臣先告退……”   提到付饮香时节便想逃,刘俊偏不许,按着他的脖子不许他动,手上用了十足的力气脸上却依旧笑得柔和:“饮香妹妹暂且封为嫔吧?他日产下皇嗣再晋升为妃。”   “全听皇上安排。”   时节表现得很顺从,但刘俊知道他心里还是不情愿,这并没有让刘俊觉得不舒服,相反,时节越是不愿意刘俊越是想要逼着他做。刘俊知道这很危险,可他忍不住去碰触。   “我小时候特别喜欢捅蜂巢,把蜜蜂干走,然后盗里面的蜜吃。”刘俊突然换了话题,“钱胜总是笑话我,说取蜜这种事情叫下人去就好了。可他不知道,举起棍子走向蜂巢的时候,那种紧张与兴奋,会让蜜变得更甜。”   时节不明白刘俊的意思,迷茫地看着他。   刘俊笑得越发灿烂,压到时节上:“再做一次,然后放你走。”   时节还没从刘俊那谜语一般的故事重回过神来就又被刘俊贯穿了身体。刘俊动作激烈异常,丝毫没有已经发泄过两次的疲态。时节开始还在分心琢磨付饮香的事,但被蒸腾了一会儿后只觉得胯下酥麻得厉害,再也顾不上其他。   刘俊精力一向旺盛,但一直被那君子之道缠着,做过两次之后一般都不会再要第三次,时节自从跟了刘俊便没有过如此绵长的性事,身体已然吃不消,小腹处又涨又痒又使不上力气,再这般刺激下去肯定是要失禁的。   为了不让自己的污浊弄脏刘俊的床,被折腾得手软脚软的时节撑着自己最后的理智寻到一条发带,想要把自己的男根绑起来,可刘俊好想诚心要看他出丑,抓着他的手不许他这么做。   “皇上……”时节带着哭腔求饶,眼睛里再也没了往日的精明与算计,满满的都是晶莹的泪水。   刘俊本不想饶过时节的,可时节那眼泪汪汪的样子太勾人,身体本能地深顶了两下、射出精液来。无缘看到时节的丑态,刘俊颇为遗憾地瘫在时节身上叨念:“等天下太平了我定要做个昏君,酒池肉林……”   这话玩笑的意思太明显,时节瘫在一边笑出声来——因为刘俊刚开荤那会动静实在搞得太大,市井上盛传他在相公馆大战七天七夜的故事,以至于现在也时常有人说当今皇上是个好色的,但时节比谁都清楚,刘俊其实克制得很。最近这小一年都不得尽兴,今天才终于放纵了一回,距离昏君还差得太远。   时节被折腾得厉害,皮肤上挂着细密的汗,身上也没有力气,笑得时候肩膀微微颤抖,刘俊看着他,觉得他像刚出生还不会走路的小马驹,可爱极了——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时节无论是哭是笑还是生气,刘俊都觉得好看极了。   再这样看下去怕是还想要一次,刘俊想了想那些天下大事,深觉现在就想着做昏君还是太早了些,狠心推了推时节的背道:“去洗个澡然后回府吧。中秋夜再过来陪我。” 第68章 女人   两人分开沐浴,时节换好衣服直接向外走,却没想到谢婴絮在外殿坐着,一边的奶娘抱着皇子站在一边。   算起来这是两人第一次碰面——时节只在谢婴絮送重秋之藩的时候见过谢婴絮一面,但当时无论是谢婴絮还是时节,注意力都在重秋身上,谢婴絮根本没见到时节,时节也早已忘了谢婴絮的长相。谢婴絮知道对面的人是时节是因为太监告诉他康盛王正在殿里伺候,时节知道对面的人是谢婴絮是因为这女人一身华服昭示着她皇后的高贵身份。   时节不讨厌谢婴絮,他知道她也是个可怜人,但也绝无可能喜欢她,以他们之间的关系最好是一辈子都不要碰面。   不想更加尴尬,时节假装没看见谢婴絮继续向前走,却不想谢婴絮身边的太监尖着嗓子道:“康盛王,见到皇后娘娘是要行礼的。”   行礼?时节停了脚步,觉得惊讶,又觉得太监这话说得好笑极了,转过头对着谢婴絮笑出了声:“皇后娘娘想要我对你行礼?”   谢婴絮没说话,甚至没看时节,而她身边的太监大吼:“放肆!”   对面挑衅的意思太过明显,明摆着是要激怒时节。时节当了好久的王爷的确是养出了一些脾气,可还没到昏了头中别人圈套的地步,不论谢婴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时节都不会让他们得逞。   时节没说多余的话,像模像样地给谢婴絮行了个大礼。可事情还没了,谢婴絮仍旧没看见时节一般,喝茶,又去逗孩子。   这事情实在离谱,这么耗下去要怎么收场呢?等皇上出来评理?实在是无趣。   时节叹气,不管谢婴絮和她身后那个狗仗人势的太监的反应,起身离开,那太监叽叽喳喳地想要追,但被别的太监拦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时节反复琢磨谢婴絮的动机,她为了刘俊争风吃醋的可能性不大,自己又不会威胁到她皇后的地位,她为什么要向自己发难呢?   难道是怕付饮香威胁到她的地位?肯定是这样!时节想通了谢婴絮的目的,也突然明白了刘俊一定要娶付饮香的原因——谢家势力越来越大,需要有人去制衡他们,前朝需要、后宫也需要。特别是谢婴絮已经产下皇子,若是还不遏制外戚的权力,那些姓谢的造反推举年幼皇子登基也不是不可能。   时节在心里感叹当个明君当真是不容易,转而觉得让付饮香进宫帮刘俊也不是件坏事,可到了府上见到了付饮香本人,又为自己刚刚那个损人利己的想法感到羞愧。   可付饮香还是对着时节笑得灿烂:“王爷回来了?可吃过午饭?”   “还没……”   “那刚好,图元大师和金将军都在,咱们一起吃个饭。”   “饮香……”时节叫住打算转身去忙的付饮香,“皇上说,想要你明日就进宫……婚礼也……暂且不办。”   付饮香依旧甜甜地笑:“去伺候皇上哪有什么婚礼——王爷不必介怀这些虚礼,更不必觉得让我进宫是委屈了我,原本我是打算嫁给大列的,如今能攀到皇上,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那……你到宫里万事小心,那皇后若是欺负你你也不要怕,有我在,哪怕是皇后也不能……”时节的话说到一半又说不下去了——自己当初觉得自己为了付饮香的幸福自己可以拼上这条命,可其实什么也没做,就这么一点一点退让,最后竟心安理得地把自己的妹妹送了出去,现在竟又想说会保她在宫里安全,真是又坏又虚伪。   时节的话没说完,付饮香却明白了他的意思,还是笑着说:“王爷不用担心,我开酒铺许久,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论心眼与手段未必比那些闺阁小姐差,而且这阵子时常听到图元大师和其他大人议事,更是涨了不少见识,不会吃亏的。”   付饮香越是善解人意时节越是觉得愧疚,错开目光,不敢直接与付饮香对视。   “义兄不要再愁眉苦脸了,”付饮香扯了扯时节的衣角,“图元大师与金将军应该已经在饭厅等着了,既然我明日就要进宫,那今后我们几个恐怕没有同桌吃饭的机会了,该好好珍惜才对。” 第69章 改变   付饮香说要好好珍惜最一起吃饭的机会,可上了饭桌上九成的时间是图元在说话,内容尽是朝中局势,谁与谁交好,谁又与谁交恶之类的。这些都是刘俊交代要掌握好的东西,没等时节问图元就托盘而出是天大的好事,可这时机时节觉得不好,打断道:“这些事情等饮香入宫之后再说吧,今天和饮香聊聊家常。”   图元略微惊讶,付饮香道:“王爷府里哪有什么家常,大师讲吧,我要仔细听听——皇上纳妃的口子打开,肯定不会只添我一个,将来姐妹怕是不少,她们的家事我须多了解一些才是。”   时节眉头皱得更深,图元打算继续说话,金一瑜却把筷子拍在桌子上、一脸愤怒地起身:“我听不懂这些东西,先回去了。有什么要我做的之后转告我就好。”   金一瑜一直不喜不怒,今天竟把筷子拍得如此响,时节惊讶得厉害,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应对,可付饮香竟还是面色不变,起身追上金一瑜,说:“金将军稍等——这是我酿酒的方子,你给嫂子带过去,今后喝酒就可以让嫂子给你酿了。”   金一瑜接从付饮香手里接过酿酒方子,不说话也不动,直直地盯着付饮香看。金一瑜那眼神中的爱慕与不甘任谁都能看出不对劲,时节惊讶到脊背发麻,转头向图元看,希望图元能给自己一个解释。   图元什么都知道,可他并不想解释,只是念了句阿弥陀佛。   付饮香没与金一瑜纠缠,交完酒方便坐回了座位,金一瑜皱着眉头停了一会儿,落寞地走了。付饮香没再理会金一瑜的事情,淡定如常地听图元说朝堂上的事情。倒是时节陷到你爱我我爱他他爱他的纷乱里,图元和付饮香商量了许多事情,时节就只是听着点头,什么意见也没提。   虽然时间匆忙,但图元和付饮香还是决定热热闹闹办个酒席,不是为了付饮香的‘喜事’,而是为了把交好的官员都叫过来给时节见见。“那么多官员一个个见时间不够,一起见又太招摇,这个机会决不能错过。”   于是付饮香从餐桌上走下来一刻也没停就开始准备接下来的事情,王府上上下下都忙了起来。图元置办物件,付饮香去安排酒席,时节也被安排了事情——写请柬。虽然可以请别人来写,但付饮香说时节亲自写的更显诚意。   时节坐在桌前一封又一封地写请柬,一边写一边看着小厮们换上红灯笼,挂上红绸,贴上红喜字。天黑了才终于写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时才意识到,付饮香让他亲手写请柬恐怕不是为了诚意,而是让他有些事情做,不至于太悲伤。付饮香比他更冷静,更识大体。   第二天一大早郑公公就带着聘礼到了时节府上,留下十几箱金银财宝,带走了付饮香。随后‘道喜’的宾客陆陆续续地过来,时节撑着笑脸欢迎他们。   时节不想笑,可图元说他的表现一定会传到皇上那里,不能让皇上觉得他不想嫁妹妹。所以他只能笑。这强颜欢笑的感觉像极了在相公馆的卖笑的时光。   什么都变了,可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时节和了许多酒,终于醉得睡着了。再醒来已经是第二日的晌午,小厮告诉他进宫参加中秋宴了。他头昏脑涨地进了宫,呆呆地在座位上坐着,不少人来往寒暄,他却因为昨天笑得太多,再也笑不出来了。   等了好一会儿皇上带着皇后和付嫔入座了。时节看向付饮香,发现她与昨日完全不同了,不仅是衣着打扮变得华丽,就连表情气质都变了,优雅又高贵,好像本来就是个富贵人家的大小姐。   此时时节才终于相信,付饮香当真是自愿入宫的。她爱的人是个断袖,爱她的大列死了,爱她的金一瑜是个有妇之夫,宫外并没有值得她留恋的东西,她比他拎得清,知道自己最好的出路在哪里。   一个臣子绝不该盯着皇上的妃嫔看太久,时节收回视线喝干了杯中的酒,再抬起头眼睛便一直盯着刘俊看。刘俊与诸大臣寒暄了一阵子视线终于落到了时节这里。时节知道,此时最好的反应是对着刘俊暧昧地笑一下,既不在大庭广众下失仪,也不显得与刘俊生疏。   可他没有。在所有人都堆着笑的宴席上,时节满脸幽怨地盯着刘俊看,甚至微微皱着眉。时节知道这很僭越,很危险,可他想要刘俊知道,如果所谓的陪他过中秋只是这样混在众臣子里隔着十几米喝酒,他不接受。 第70章 中秋夜   在众人虚伪的笑容里,时节那一张臭脸显得格外真诚,再想到是自己让时节可以再嚣张一些的,刘俊不仅没因时节的僭越而生气反而格外开心了些:“今天是中秋佳节,各位不必拘谨,若是喝酒觉得闷可以去御花园透透气。”   其他人只当皇上在说客套话,大声谢恩后谁也没动,只有时节径直去了御花园。刘俊稍微逗留了一会儿也起身向御花园走。之所以故意晚些去是想掩人耳目,不让众人发现自己去私会时节,但不少大臣还是看出了刘俊的企图,低下头窃窃私语,不敢和刘俊对视便将眼神向重秋那边瞟。重秋没做阻拦,因为他昨天见了刘俊,而刘俊说今晚会去劝时节同意一同出征的事情。   但重秋不知道,刘俊根本没想劝时节。他前天过目付饮香的聘礼时看见了件不错的宝贝,感觉很陪时节,于是拿了出来,打算今晚送给时节,好好哄哄他。   时节坐在湖边,看着水中月发呆,转头看见刘俊来了莫名地落下眼泪来。   “哭什么。”刘俊坐到时节身边,“昨天不是还挺高兴的,今天看到你妹妹坐在我身边就不高兴了?”   “不是……”时节摇头,眼泪却流得更凶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悲伤,付饮香乐意进宫,图元忠心耿耿,刘俊也按照承诺过来陪他过中秋,一切都不算坏,可他还是被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包围。刘俊的胸膛看起来很暖,时节忍不住扑进他的怀里,抱着他的腰痛哭不止。   时节的眼泪刘俊见了不少,虽然知道时节有时真情的有时假意,但刘俊总会会觉得心疼,更何况时节这次哭得这么委屈,刘俊的心也跟着变得软软的,酸酸的。   而且刘俊明白时节为什么悲伤,他和他拥有一样的悲伤。他们知道什么是对的决定,可对的决定并不能带来任何愉悦,他们看似大权在握,可所有的选择都是对规则的顺从,而并非自己情愿。做男妓的时候是这样,做大臣了也是这样,甚至做了皇帝也还是这样。   在这无尽的迷茫里,总希望有个人是自己能不带伪装面对的。时节的那个人先是大列,后是付饮香,可这两人一个被刘俊害死了,一个被刘俊夺走了,时节只能抱着刘俊这个让自己孤单的罪魁祸首失声痛哭。   刘俊有一丝的愧疚,和无限的成就感——这个人的悲欢都是由他给的,他完完全全地拥有着他。   “别怕。”刘俊抚摸着时节的背安慰道,“我会对她好,也会对你好的。”   时节想停止这莫名其妙的哭泣,可身体不听话,强行忍耐下肩膀颤抖不停,像只落水后受冻的小狗。刘俊把时节抱得更紧些,哄小孩子一般讲着故事:“今早去向太后请安,把要攻打鲜卑的事情和她说了,她很高兴,说等收回五塞原她就和刘营一起回老家,为我戍边守国。我说不如让刘营挂帅,也好锻炼一下,她又心疼,说刘营年纪小、身子弱,当个治世的闲散王爷刚好,没有建功立业的本事。”   听出刘俊语调中的落寞,时节立即放下了自己的委屈,顷刻间止住了眼泪,那微红的眼睛深情地看向刘俊,仿佛在刘俊的忧愁面前他自己的喜悲无关紧要,为了刘俊他心甘情愿做任何事情。   若是竹川馆的李老鸨知道那个只求名利的时节竟‘沦落’成这样的痴情种,肯定要大骂时节没出息,再想起自己还想过要时节接自己的班,怕是要因为自己看走了眼而恨不得自戳双目。但刘俊只觉得高兴,捧着时节的脸亲吻他,接着说:“但我还是想要带上刘营,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弟弟,不想他长成一个废材,你觉得呢?”   “嗯——”时节点头,“就算太后娘娘一时想不清楚,但将来一定会明白皇上的苦心的。”   刘俊问:“你知道我为什么和太后不亲近吗?”   “太后娘娘偏心。”时节不自觉地看了下刘俊的胸口,“凡事都为营王爷考虑得多些……若是皇上和营王爷有了冲突,她甚至会为了营王爷对付皇上……”   “哈哈哈哈……”刘俊竟然笑了,“这是在说你自己?”   时节眼神躲闪,算是承认了——他不满于刘俊偏心重秋本就不是秘密。   “人心本来就是偏的。情分这东西不能拿来比。”刘俊抓着时节的手放在自己的左胸,罕见地讲起道理,“我没对你动心时你想要我的真心,我动心了你又想我爱你比重秋多一些。我若真的爱你比重秋多了,你又会想我的整颗心、整个人都是你的。不要和重秋比,对所有人都好。”   这些道理时节都听过,但他不是个大度的人,也不想变成一个大度的人,对刘俊的话他敷衍地笑着点点头,转移了话题:“那皇上是为什么不与太后娘娘亲近?”   “她怕我。因为怕我所以处处小心,处处奉承,谎话连篇。我越是想亲近她,越是觉得她在把我向外推。”   刚刚时节想用这个话题来抱怨刘俊偏心,却不想反过来被刘俊用来抱怨他谎话连篇,时节觉得委屈:“皇上和太后之间是不是有误会?太后是皇上至亲,她哪里会怕皇上、对皇上处处小心。皇上若是得空该多和太后谈谈心,把误会解开。”   时节这话哪里是在劝刘俊和母亲和解,分明是在说,皇太后是血亲不会有事,可他时节得不着偏爱就什么都没有了,刘俊说的话他不认。刘俊不满意时节的回答,起身假装要走:“那我现在就去找母后谈心。”   时节竟没拦着,委屈巴巴地缩成一团,眼睛又看向了湖里的月亮。   这反应和刘俊想得有些出入,可他人已经站了起来,再坐回去未免太没面子,看着时节略微犹豫,还是转身走了。当然没去找皇太后谈心,去找太监要了一根银针、一瓶烈酒、一盏油灯后便又回来了。   时节还在原地坐着没动,但不再看湖里的月影而是抱着自己的膝盖把头埋在自己怀里,虽然听不到哭声,但肩膀一下下抖,分明是在掉眼泪。这模样哪里像征战沙场的王爷,简直是个五六岁的小孩子。   “起来。”刘俊用脚尖轻轻踢了下时节的屁股,“有好东西给你。”   时节以为刘俊真的走了才哭的,听见刘俊回来了自然喜上眉梢,可抬头就看见了刘俊手上拿着的物件,又是银针又是油灯的,怎么看都不像‘好东西’,于是那笑容又僵在脸上,又哭又笑又惊的表情混在一起,显得十分傻气。   “伸出手来。”刘俊原本是想装出生气的样子再吓吓时节的,可看见时节的傻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顿时没了气势。   时节满脸疑惑,但还是听话地缓缓伸出手来。一对耳环落在他的手上,环状绿宝石,银线蛇行缠绕在外围,小巧且简单,内敛却精致。   “不是很值钱的东西。”刘俊说,“但看着好看,觉得很配你。”   耳环是不该送男人的,耳环对女人来说是美丽的装饰,对男人却只代表着他卑贱的身份——胡人会给掳来的奴隶强行带上耳环,以表明他们的奴隶身份。   时节抗拒这奴隶的标志,可刘俊给了,还说这是‘好东西’,那他必须接受,犹豫再三,还是准备把那耳环戴上。他咬着嘴唇,用力地揉搓自己的耳垂:“我……原本就有耳洞……不必再打新的了。”   刘俊没仔细看过时节的耳垂,时节说了他才注意到,再看时节准备将耳环戴上的动作才发觉自己又做了让时节误会的事情。   “怎么总是不合拍。”刘俊抓着时节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如今是王爷了,当然不会让你把耳环戴在外边让别人笑话。”   那要戴在哪里?时节疑惑地看向刘俊,而刘俊的视线落在了时节的胸前。时节不是单纯的人,当即明白了刘俊的意思——刘俊要把这对耳环戴在他的乳头上。   在那种地方戴上装饰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可在旁人见不到的地方留下私密的印记,对时节来说有着独特的吸引力,他不禁红了脸,局促地抓着自己的衣襟。   “可以吗?”刘俊已经看出了时节的顺从,却还是明知故问。   “皇上亲自帮臣戴上吗?”   刘俊笑着扯开时节的衣襟,将胸前的两点茱萸显露出来,没有任何触碰那两点红肉便自己硬挺起来、昭示着主人的期待。刘俊胯下的兄弟也跟着硬挺、充满期待,若不是今晚实在有许多事情要准备刘俊恐怕要先把时节按在池边蹂躏一番才能继续接下来的事情。   可惜还有天下大事等着他这个皇帝去应对。   “等天下统一了,我就把事情都丢给宰相和宦官,”刘俊压着欲望,一边说话一边利落地动作,在时节的乳头上戳出小洞,“自己做甩手掌柜,日日和你在后宫厮混。”   乳头上的肉格外敏感,被穿刺当然也格外地疼,可时节丝毫不在意,反而一扫之前的阴霾轻松地笑:“皇上今晚不与臣厮混吗?”   “今晚不行。有大事要做。”刘俊把两只耳环挂上后立即合拢了时节的衣裳,“我们该回去了。”   时节不解:“什么大事?”   “用不了一个时辰就知道了。”刘俊神秘地笑,“待会儿记得胆子大些。” 第71章 撕破脸   从御花园回到大殿,时节的心情好了不少了,见时节脸色好了周围的大臣纷纷过来寒暄。时节对其他人都是笑脸回应,唯独见重秋过来时垮下了脸。重秋没能近身就吃了闭门羹,端着酒杯进退两难。   正在重秋犹豫的时候传信兵呼喊着上了大殿,急促的步伐带来宫外的风尘,安逸祥和的中秋宴会霎时间变了气氛。   “禀告陛下——”传令兵在百官面前大声通报,“鲜卑大军同时向太原、东莱等多处进犯,承蒙君恩,众将士以为今晚能得片刻欢愉,却不想遭受偷袭,损失惨重。”   听到‘损失惨重’四个字不少文官大惊失色,武将们则半是惊讶半是不解地向刘俊看——新汉的军纪颇严,就算是中秋过节边境也不可能无人防守,被突袭哪怕有些狼狈也绝不至于损失惨重,这传信兵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绝对是有意夸大、糊弄外行的。   刘俊当然不是外行,但他并没点破传信兵的漏洞,而是满脸愤怒地摔了酒杯,恶狠狠地盯着群臣,压着声音问:“鲜卑人越来越过分了,众爱卿还是要朕忍吗?”   “当然不能忍了!”赵岚当即扯着脖子喊,“皇上下道圣旨,我现在就去把那群鲜卑人灭了!”   主和的大臣立即接了话:“反击鲜卑的确势在必行,可调兵遣将事关重大还是该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从长计议!这都三年了还不够长吗!”赵岚喝了不少酒,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撸起袖子就想去揍那个接话的大臣,“再从长计议老子都要老了!”   “赵岚!老实点。”刘俊抓起身边的橘子扔到赵岚身上。赵岚委屈地闭了嘴,其他人也跟着安静下来,再次你看我我看你。任由众人揣摩了一阵,刘俊坐回椅子上,对着重秋问:“长沙王怎么看?”   中秋佳节被人偷袭着实丢人,众人都觉得到了和鲜卑人开战的时机,若是重秋这个主和派的领头人点了头那别人再没了反对的理由。时节跟着众人一起看向重秋,心里生出几分忐忑——刚刚皇上说要胆子大些是什么意思?若是重秋还是不同意可以给他些颜色瞧瞧吗?   重秋行礼答话:“天下分崩离析已久,我新汉虽国泰民安、国境之外却仍有万民生于水火之中,陛下受命于天,自当出兵讨伐蛮夷、统一天下、造福百姓。”   重秋的话终于顺了时节的意思,可时节还是时节轻哼一声在心里给了重秋一个白眼,骂他废话太多。   重秋的话一锤定音,和鲜卑开战已成定局,接下来便是让谁出战的问题了。经过东莱郡这一遭时节觉得自己也算得上独当一面的大将、刘俊又让他胆子大一些,那此时主动请缨做这次主帅是不是也可以?   可时节转念一想,自己在东莱郡与鲜卑小将也只是互有胜负,而大家都说那鲜卑皇帝慕容桥老谋深算堪比河间王,绝不是好对付的人,只凭自己怕是无法胜任。胜算最大的当属皇上本人……   时节还在心里盘算,重秋却抢先给了自己的答案:“臣请与康盛王共同出征,收服鲜卑,统一北方。”   众人皆是一惊,时节更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而惊讶了一小阵时节终于明白了刘俊的意图——攻打鲜卑的事情已经没有了障碍,刘俊要时节大胆,是想要他帮自己说服众人同意御驾亲征。   重秋正打算向众人说明自己与时节共同挂帅的诸多好处,时节却当众嗤笑:“长沙王这是在说什么梦话!这些年你处处和我作对,日日叨念休养生息不能动武,现在大势所趋不得不打了又跳出来当主帅?你当我傻吗?”   “时节!”刘俊拍桌子,“放肆!”   刘俊的语调听起来愤怒极了,可时节没怕,因为他知道这正是刘俊期待的——人人都知道时节和重秋不和不过是谁也没点破,与其小心维护这表面的融洽不如直接彻底撕破,断了重秋那天真的念想,顺了他御驾亲征的意。 第72章 算计   凡事都想引经据典讲道理的文人最怕耿直表达情绪的武将,时节当着众人的面驳了面子重秋的面子,重秋却无言以对,尴尬极了。   钱胜起身请求和重秋一起出兵,竟也被时节毫不留情地怼了回去:“鲜卑的慕容桥可是不逊色于前朝河间王的老狐狸,钱大将军出征有几分胜算?若是没胜算,还是不要劳民伤财,白白浪费了这几年忍气吞声才攒下的基业。”   “你给朕闭嘴!”刘俊气得掀了桌子,“打了几场胜仗就嚣张成这个样子,接下来是想造反吗!”   时节立即跪下,却依旧不肯闭嘴:“皇上明察!臣忠君之心苍天可鉴!要休养生息的时候臣自知不如长沙王懂得多,对长沙王提出的诸多方策半句未曾多言,如今要动兵征伐了,臣希望长沙王对打仗的事情也不要指指点点,一切以大局为重!”   钱胜当即反驳:“康盛王好生自大!你在勾栏院跳舞卖笑的时候长沙王便开始带兵……”   “钱大将军,你也闭嘴。”没等钱胜说完刘俊便打断了他的话,声音语调虽不像训斥时节时那般激动愤怒,皱起的眉头却流露出他的不满。刚刚掀桌子的怒气是给人看的,如今的怒气却是想藏也藏不住。   两边都挨了训斥,众人不敢再轻易开口,大殿再次陷入沉默。皇后谢婴絮起身带着女眷们离开,宴会厅彻底成了朝堂,势必要在今晚讨论出一个结果来。   终于,图元上前一步道:“钱大将军,长沙王,康盛王皆是难得的人才,实属新汉之幸。有能之人意见不和,偶尔发生口角也是常有的事情,但众人一心效忠陛下,只要陛下亲征坐镇,这些小摩擦定能烟消云散,新汉上下齐心,歼灭鲜卑一族指日可待。”   刘俊的意图终于被图元道破,众人恍然大悟,纷纷跪地高呼“请陛下御驾亲征”,只有重秋倔强地反对:“陛下乃国家之本,应在朝堂主持大局,冲锋陷阵之事实在太过危险……”   赵岚抢先一步大嗓门回应:“皇上是最厉害的勇士!哪里会有什么危险!”   被众人逼着重秋不得不跟着大声嘶吼:“攻打鲜卑固然重要,可我们不止鲜卑一个敌人!若是南边的伪盛朝廷趁机向新汉进攻、皇帝不在都城、诸多事宜该由谁来定夺!”   “朕出征时,朝中事宜交给老师全权处理。”刘俊不急不缓地说,“治国安邦的道理本就是老师教朕的,由老师代为理政最好不过。”   刘俊的声音不大,但众人都听见了,吵吵嚷嚷的人们再次安静下来。连时节也满脸震惊地向刘俊看——皇上御驾亲征时节没有意见,可刘俊带兵打仗,重秋在都城全权处理朝政,那到底谁皇帝谁是臣子?   “微臣惶恐。”重秋跪下,“陛下正直壮年,神志清明,没有让外臣辅政的道理。”   刘俊:“什么道理不道理的,诸位不是都想以大局为重吗?于国家于天下还有什么比朕去打仗长沙王监国更好的办法吗?既然没有,何必在乎那些繁文缛节。”   文官们乐见重秋理政,武官们希望刘俊出征,眼见事情就要定了,时节忍不住反对:“臣以为让长沙王监国十分不妥。臣听闻南边的伪盛朝廷与长沙王多有勾结,时常与那边的臣子宗亲互通书信,分明是包藏祸心……”   所谓的听闻当然是听图元说的,但图元显然没想到时节竟在这个时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赶紧凑近时节低声提醒,“王爷,现在还不到说这些的时候。”   相比对鲜卑人的同仇敌忾,新汉臣民对南边的‘大盛’朝廷的感情更为复杂。此时的新汉虽然平稳富足,但刘俊刚刚攻破洛阳城、大肆屠杀重姓贵族的时候北边的新汉才是一般人眼中的蛮荒恐怖之地,无数汉人都逃难去了南边,两国虽是敌对关系谁也不承认谁,但这边的人在那边有好友、亲戚绝不是什么稀奇事,互通书信之类的事情也是常有的事情。重秋的这样的高官暗地里和那边有联系的确不妥,但从上到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时节突然提这事情的确不是时候。   刘俊显然也不想追究这事情,颇为敷衍地说:“康盛王刚刚从东莱郡回来哪里听说的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刚刚不是你说要以大局为重吗?这些小事就不要计较了。”   “这哪里是小事!”时节竟不依不饶,“重秋对皇上有二心,皇上不在让他理政,他岂不是要引狼入室!”   重秋的幕僚们怒不可遏地反驳:“康盛王怎么能如此空口白牙地诬蔑长沙王!长沙想要出征你不许,皇上留长沙王理政你也不同意,如此这般意欲何为!”   时节还击:“我意欲何为?我可没你们这么多肮脏龌龊的心思!重秋明知我不可能和他一同出征却还是当着众人的面提这事情,怕不是故意激怒我引出现在这一档子事情、然后顺理成章地骗来理政的权利,最后趁皇上不在伺机造反!”   时节没说中重秋的心思却说中了刘俊的,刘俊知道时节不会和重秋一起出征,也料到时节不会同意让重秋理政,所以才两边瞒着设计了现在这一出大戏,原以为时节一心扑在出征鲜卑的事情会一时松懈忽略理政的事情,却没想要时节宁可自己拆自己的台也不愿意让重秋理政,还要无凭无据地就把造反的帽子向别人头上扣,若是不及时制止不知道要惹出多大的祸来。   刘俊:“康盛王喝多了,胡言乱语。早些回去休息吧。”   时节不肯走:“皇上的意思是征伐和监国的事情改日再议吗?”   刘俊:“这事情已经定了。”   “臣觉得这事不妥!请皇上收回成命!”   “朕和诸位爱卿都不觉得不妥,这事没得改!”   “今晚皇上喝了不少酒,诸位大臣也都喝了酒,事关重大,不能这么稀里糊涂地定下来!”   “你管不住自己的嘴朕替你管!”刘俊怒吼,“拖下去!杖责二十!”   金一瑜肩膀一颤本能地上前想为时节求情,图元却拦在他面前示意他不要冲动。刘俊的态度坚决,反对刘俊决定的人少之又少,此时再多争论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其中道理金一瑜知道,时节也明白,因而金一瑜被略微阻拦后没出声,时节也放弃挣扎、接受了惩罚。   行刑的侍卫下手轻,时节身体伤得不重,心里却难受得厉害。说好了要一起过中秋却被罚了二十板子。开始还以为要一起对付重秋那群不肯出征的人,却没想到自己才是被算计的那个。 第73章   刘俊身边的太监传话说,今日太晚了,康盛王又受了伤,陛下恩准康盛王在宫中休息。时节听了没什么反应,静静趴在床上发呆。   月亮都落山了刘俊才过来,四周黑漆漆的时节什么也看不清,刘俊身上的脂粉味因此变得格外明显,有谢婴絮的味道也有付饮香的味道。   这一夜可真是忙坏他了,连沐浴更衣的时间都没有。   时节不想和刘俊说话,闭上眼装睡,刘俊却笃定他没睡,一边抚摸他的头一边说:“今天委屈你了。”   也许是受的委屈太多了,时节反倒不觉得委屈,只觉得疲惫得厉害,什么也不愿意想,什么也不想说。因此时节还是沉默不语,假装睡着了。   刘俊脱了外衣,侧身躺在时节身边,继续说:“刚刚去皇后那里看了攸儿,然后去了付嫔那里。过几天就要出征了,我想要留个孩子给付嫔。”   时节不禁皱眉——刘俊说的事情他的确在意,可他并不想听。至少不想现在听、更不想听刘俊亲口讲。   可刘俊继续讲:“打鲜卑要两三年,打南边再要两三年。孩子们四五的时候天下估计就太平了,我可以留在他们身边多陪陪他们。我没能在父母身边长大,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和我一样。”   刘俊的畅想听起来悠闲又幸福,可这些与时节并没有关系,他没有父母,也不会有孩子,大列死了,付饮香也被关进宫里。   茫茫天地,他始终孤身一人。   在沉重的孤独感的压迫下,时节睁开眼睛,忧伤又愤恨地盯着刘俊看——他终于明白刘俊为什么一定要娶付饮香——刘俊要掌控他,要让他除了自己无所依靠,可又从不肯把他放到第一位。   这段关系始终如此地不公平。   黑暗中时节的眼中闪着光,像一匹意图报复的狼,刘俊却并不害怕,反而再次伸手去摸时节的头:“那时候你要不要搬进宫里来?我们白天陪孩子玩,晚上,喝酒聊天,一起睡觉。”   时节依旧盯着刘俊,咬紧了牙齿——他恨刘俊利用他的爱意玩弄他,更恨尝到一点甜头就控制不住原谅刘俊的自己。只要自己能在刘俊的未来里出现他便觉得如今受些苦也是值得的。   “重秋呢?”时节没回答刘俊的问题,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时节一定会顺从刘俊的安排,“等天下太平了,皇上要怎么安排重秋?”   “他是长沙王,当然要回长沙去。”   “他要是不想走呢?”   “怎么会。你不了解他。他早就想远离纷争去自己的桃花源了,是我把他牵扯了进来。这次让他摄政也一样,你们觉得让重秋摄政对他是天大的好处,但其实,是我又一次强迫他。”   “皇上真信任他……”时节不甘又嫉妒,“可万一重秋有异心、皇上该如何应对?”   “他不会有。”   刘俊对重秋的信任宛如铜墙铁壁,时节只能知难而退,继续规劝下去只会让刘俊觉得厌烦。   出征后时节一直跟在刘俊身边,白天并肩作战,晚上若是还有精力还会颠鸾倒凤地亲近一番,有刘俊坐镇战事始终顺利,日子过得不错,刘俊日日心情舒畅,比在皇宫里开心得多。   看着刘俊开心时节也跟着开心,只是偶尔独处望向长安心中滋味复杂——攻打鲜卑一年多,前线的粮草供应充足,长安城里也无大事发生,重秋这个摄政王当得十分好。时节忍不住想,若自己是刘俊、身边有重秋这样一个人、自己会如何。   越想越觉得这段关系中最多余的是自己。重秋不好男色,可阴差阳错他受了宫刑,彻底没了与女子厮守一生的机会,此时和刘俊在一起简直是水到渠成。连老天都在帮他们在一起,自己却无端插了一脚,坏了好事。   若时节是个善良心软的此刻怕是要识趣退出、成全刘俊和重秋了。可时节不是,他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盼望着重秋出错,出一些刘俊绝对不能原谅的错误。   盼了将近两年,长安那边终于传来了关于重秋的坏消息。 第74章 决策   钱胜带着五万大军叛逃到了南边朝廷。重秋没阻拦,而且给前线的刘俊传信没有八百里加急,钱胜到达南边六日后刘俊才知晓这事情。   士兵通报的时候赵岚与时节都在旁边,赵岚立即爆出脏话骂个不停,时节却因顾虑太多而不敢在刘俊态度明确前发表意见,只在最初听到消息时露出片刻惊讶,之后便沉默不语、甚至不去直视刘俊。   刘俊面无表情地看着士兵递过来的奏折,一句话也不说。   赵岚一个人骂来骂去一会儿便没了兴致,凑到刘俊面前跺脚:“皇上!你给句话啊!咱们要不要把鲜卑人放一放,直接去把南边那个破朝廷给灭了!那群不要脸的汉人!耍阴的从咱们这偷走五万人!比鲜卑人坏多了!”   刘俊终于开口:“别嚷了,这事情还没到声张的时候。你亲自去把容才、季浩英他们几个大将军都叫过来。”   赵岚领了命令离开,营帐里彻底安静下来。   刘俊轻声叹气:“说点什么。”   时节:“钱胜大将军与皇上情同手足,他背叛皇上一定于心不安,可他是汉人,他想尽忠的也永远是南边的汉人朝廷。忠义难两全的时候,汉人会以选择‘忠’为荣。”   刘俊苦笑——时节说的和钱胜写的那个折子上的内容像的很,不知道是该觉得时节看得清还是该觉得钱胜写得敷衍。   “我这个皇帝……做得不好吗?”刘俊问。   “皇上会是位千古名君。”   可为什么钱胜还是叛逃了呢?刘俊想问但并没问出口,因为他已经知晓了答案——因为他是匈奴人,过去那些朝廷官员总是一口一个‘蛮族’地叫他,这两年嘴上没人叫了,但他们心里还是这么想的。哪怕刘俊这个皇帝处处都遵循了他们口中的‘礼’,哪怕刘俊处处都做得比南边那个姓重的汉人做得更好。   刘俊把时节拉进怀里、扯开他的衣领、啃咬他的脖颈。被如此多的烦心事压着实难生出交媾做爱的兴致,但刘俊还是抱着时节不停求索。   来自灵魂深处的孤独令刘俊渴望时节的顺从与支撑。时节大概是这世上最理解他心情的人,他们都一样,拼尽全力想融进那个圈子,却永远也抹不掉过去的名号,刘俊是‘蛮族’,时节是‘小倌’。   耳鬓厮磨了许久,刘俊不得不去思考下一步的动作,在时节的耳边吩咐:“我带赵岚回去处理南边的事情,你带领三军留下继续打,咱们已经和鲜卑撕破了脸,必须把鲜卑彻底降伏才能停。”   刘俊想的是稳住大局,时节在意的却是如何处置重秋。偏袒重秋已然成了刘俊的习惯,直觉告诉时节,如果自己什么都不做刘俊这次依旧不会把重秋怎么样。   刘俊说要时节带领三军,时节乍一听觉得这是刘俊对自己的无尽信任,可转念又觉得刘俊把他留在北边打鲜卑只是担心他回到长安后会带头对重秋不利,所以才自己回去长安,等料定了一切再来打鲜卑人,重秋还是摄政王,时节还是受制于人的小将军,什么都没变。   “这些日子与皇上形影不离并肩作战,简直是神仙日子,没想到才几个月,皇上就要回去了……我不甘心……让我随着皇上一起回长安吧……我舍不得离皇上太远。”时节抱着刘俊柔情细语,心底却另有一番盘算——他若回去了定要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把脏水泼到重秋身上,鲜卑人可以暂时不打,重秋却不能多留一刻。   刘俊不知时节还有后话,只平静地答:“别担心,我会尽快赶回来……”   “皇上再回来,朝廷要交给谁管?”时节看向刘俊的眼睛,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无辜又无害。但他们对彼此已经足够熟悉,时节猜到了刘俊的偏心,刘俊也看出了时节心思。   刘俊解释:“重秋的确是钱胜的表亲,但论亲近程度,还是我与钱胜交情更深些。钱胜的事情重秋事先肯定不知道。钱胜叛变朝廷却并未出大乱子,这必定是重秋的努力。”   “皇上说的臣都信。可浴血奋战的将士们会信吗?走了整整五万人汉人,如此以来新汉的汉人将士便只有不到三成了。走得不止是钱胜,更是汉人的忠心。皇上继续重用汉人,会让其他人心寒。”   刘俊:“这些杂事我会处理好,你不必担心。只管守住北边,不要让鲜卑人趁虚而入。”   见刘俊毫不动摇,时节心里怨念四起,但脸上仍装出善解人意的模样:“既然皇上信任长沙王,那臣也愿意信他。但再让长沙王代理政事实在难平人心,不如明面上批评几句,然后调他来这边和臣一起攻打鲜卑——反正长沙王一开始也正是这么计划的。”   “然后让你找机会杀了他?”刘俊一开始没明白时节的意图,如今终于看明白了,心里不禁恼怒,“这里的是非曲折你明明清楚,却不顾大局非要趁着乱暗算重秋,怎么这么没出息?”   刘俊的猜疑一点没错,时节的确是想尽办法要置重秋于死地,但没被冤枉并不代表心里不委屈。时节难受极了,眼睛里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啪嗒啪嗒地落,时节赶紧用手去擦,可擦不干净,于是只得背过身去,可越哭越凶肩膀也跟着颤抖。   “你哭什么!”刘俊怀疑时节是故意装可怜来让自己心疼,可即使怀疑了竟还是免不了心疼,于是气急败坏地提高了音量,“哪里说错你?哪里委屈到你了?”   时节猛地转身,红彤彤的眼睛盯着刘俊吼:“皇上什么都没说错,可我又说错了什么?等赵岚、荣才他们来了,皇上尽管问问他们,会不会觉得钱胜叛逃和重秋一点关系也没有?皇上事事都信重秋,却事事都怀疑我……”   自打相识以来时节第一次对刘俊如此吼叫, 话刚刚说完便自觉闯了祸,因害怕而紧张得厉害,咬牙压下委屈打了自己一巴掌,跪下认错道:“臣多嘴了,一切听皇上安排。”   时节闹的时候刘俊只觉得烦,时节认错跪下刘俊不仅烦躁不减反而添了股心酸。从质子做到皇帝,和刘俊真正亲近的不过就三个人,重秋、钱胜、时节,钱胜叛变去了敌国,重秋立场模糊不清,刚刚觉得时节该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了,可两人中间总隔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   刘俊苦笑:“总说我不信任你,你又何曾信过我。”   “臣冤枉!”时节一边喊冤一边磕头,“臣对皇上忠心日月可鉴!”   刘俊俯视着跪在自己脚边的时节,倔强,野心勃勃,却又卑微而毫无安全感,他把希望全部系在爱人身上,一心向着心里的人,却又一直猜疑一直惶恐一直想要索取更多的偏爱。像极了刘俊对重秋的感情。   大难临头,他却终于理清了儿女情长的那团乱麻。表面上他对重秋从未怀疑,可他自己清楚,他始终惶惶不安,盯着重秋的一举一动来确保他不会弃自己而去。时节说的全都没错,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是他嘴硬才不肯承认重秋可能背叛了自己。   如果没有时节在身边陪着,刘俊不知道自己要怎么面对重秋的‘背叛’。可这种‘背叛’时节已经经历过不止一次,而且他身边没有别人陪着,是刘俊亲手把可以陪着他的人都清除了。   “起来。”刘俊向时节伸出手——他们不能一直这样互相怀疑着来回拉扯,刘俊决定由自己先走出这一步。 第75章 新章   刘俊伸了手时节便把自己的手搭上去,刘俊叫他起来时节便起来,刘俊把他抱进怀里时节便顺从地趴在刘俊肩上,刘俊的每一个动作都在示好,时节也能感受到刘俊怀抱里的温暖,可那颗习惯了失望的心已经麻木,他只是配合着刘俊的‘表演’对刘俊即将做出的事情并不报任何期待。   刘俊说:“兵权全都交给你,我回去降了重秋的官,让他当个无实权的教书先生,然后留在皇宫等你打败鲜卑凯旋归来好不好?”   “好。”时节回答得利落,但心里还是没信刘俊的话。重秋的处置且先不说,这乱世谁有兵权谁就能当皇帝,一时半刻地暂领兵权已经是禁忌,把兵权全部给我,他不再回到战场而是等着我回去,那和把他的命、他的皇位一起交到我手上有什么区别?怎么可能。   第二日几个大将军都过来,听说刘俊要把兵权全部交给时节个个目瞪口呆,互相看了看一个接着一个劝刘俊三思。时节觉得刘俊定会假装要和众人抗争最后万般无奈只好作罢,然后按照他之前想的,先回去平息事态,然后尽快赶回北边要回兵权。时节也爱用这些表里不一的虚伪伎俩,可见刘俊用在自己身上又是另一番心情。   刘俊不理会众人叽叽喳喳的议论,神色如常地问:“都有谁不愿意跟着时节打鲜卑?”   将领们左顾右盼了一阵子,不少人举起手来:“我们已经被汉人坑害过一次,再把大权交到羯人手上实在不妥!”   刘俊扫了眼举手的人们,道:“你们几个随朕回长安,手下的兵三成带走,七成留下听时节安排。”   三成带走七成留下,岂不就是把七成的兵权白白给了时节?而且他们全是武将,离开战场回长安做什么?众人再次盘算了一番,一大半的人怯生生地放下手,不再反对把兵权交给时节。剩下一半坚持反对的叫喊更大声了些:“请皇上三思!”   时节仍不觉得刘俊是真心要把兵权给自己,跪下‘顺水推舟’道:“臣自知才能不及皇上万分之一,甚至比在场的各位也逊色许多,将如此重任交给臣实在不妥,还请皇上收回成命。臣愿意暂领兵权,在原地等候,待皇上处理好朝中事务后再带领众将士踏平鲜卑。”   “起来。”刘俊再次将手伸向时节,“朕觉得你可以你便一定可以。”   最后谁也没能撼动刘俊的决定,刘俊按照自己的意思带走了不服管的将领,把大军留给时节全权处理。如果让一个人监国是对他十分的信任,那把兵权毫无保留地留给一个人绝对是十二分的信任。第一次,时节得到了比重秋更多的偏爱。   这让时节有些恍惚,不太相信,总觉得用不了多久刘俊就会显露出他的后招,把自己坑一顿,把重秋保住。有着这份忌惮时节不敢轻举妄动,手握重兵却从不主动出击,只求无功也无过。   如此拖了一个多月,长安那边终于来了消息。重秋被夺了权,软禁在家。刘俊亲自与南边和谈,两边约定十年内互不侵犯,虽然两边都清楚这约定注定要被撕毁,但能得一两年得太平也是好的。而鲜卑人这边没有任何新的命令,是进是退全都交给时节定夺。   时节立即上了封折子,说自己才疏学浅不能胜任大将军,请皇上回来主持大局。   刘俊很快就给了回信,说了两件事,一件是快入冬了要时节多加衣裳,另一件是要时节多写些信给他。随后图元也被派到北边前线来辅助时节。   时节盯着图元问:“大师觉得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图元:“皇上安顿好了各处,如今万事俱备,自然是要将军率军攻破鲜卑大军,夺回北边三千里江山的意思。”   “不可能,你不了解皇上……”时节皱着眉头反驳,“他对我提防的很……你说他是不是担心直接调我回去名不正言不顺,要等我打败一场之后再以此为由让我回去?”   图元摇头:“我们暂且不去想皇上的意图。对阵鲜卑,将军有几分胜算?”   时节满脸落寞:“你也觉得皇上是算准了我一定会输才把兵权交给我的是不是?可这也不像他,为了制衡我而让新汉的兵马元气大伤实在不值得。”   “将军。”图元略微提高了音量,“无论皇上是怎么想的,如果你打赢了这场仗,那你便是人心所向的英雄,皇上便是想动你也动不了。将军千辛万苦走到今天不是为了实权在握、不再以色侍人吗?如今怎么只一门心思地猜皇上的意思、等皇上的施舍?”   图元说的没错,无论刘俊是怎么想的,他给了时节一个可以与他这个皇帝平起平坐的机会。时节该抓住这个机会再向上爬一步,再上一层风景就会变得完全不同。这点他早该想到的,竟拖了这么久,还要图元来告诉他。情爱就像酒,喝多了误事。   “我会尽力打赢这场仗的。”时节给了图元一个交待,可片刻的清醒后他又忍不住想,刘俊曾说图元野心很大需要提防,那他在派图元过来前是不是已经算到图元会说什么,刘俊是不是爱他胜过了重秋,也胜过了权力。 第76章 下篇   时节决定与鲜卑决一死战的时候刘俊也没闲着,过去朝廷上的琐事重秋会帮他料理大半,如今只能亲历亲为,同样每日忙得团团转。   那日他回到长安,重秋素衣免冠跪在城门外请罚,刘俊坐在马上俯视着跪在地上的人,心中五味杂陈。若重秋肯给他一个理由刘俊愿意相信,也愿意按下所有反对的声音继续让重秋身居高位,可重秋说:“臣受新汉俸禄本该忠君之事,却内藏私心铸成大错,请陛下责罚。”   他竟连骗都不想骗了。刘俊苦笑:“你怎么不和钱胜一起走。”   “陛下对臣恩情似海,臣无颜背信弃义、苟活于世。”   “你想死?你又想死……”刘俊本想训斥重秋的,可转瞬又想起重秋早就想死了,是自己非要拉他回来的。他信心满满地想要给重秋看一个太平盛世,此刻才明白重秋想要的是过去那个病入膏肓的朝廷活过来,而不是想要这个全新的。原来就连重秋也介意他是个匈奴人。   悲与怒交替起伏,刘俊盯了重秋许久,下马,在重秋的耳边低语:“我不会让你死的。我把你当老师,当父亲,当兄长,当眷侣,我的爱和恨都是你,无论今后怎么样,你都该看着。”   刘俊没处置重秋,只让他回府里待着,自己来处理这些烂摊子。折腾了一个多月,与南边的朝廷来来回回见了许多次面,终于把一切又拉回了钱胜叛变之前的状态。不少臣子提议皇上该回北边去督战,却不知刘俊已经变了心思,再也不想插手北边的事情,只交给时节去做。但时节畏手畏脚,一连几个月都不曾主动进攻。刘俊知道他顾虑多,便把图元也给他派了过去。   刘俊自知还没能放下重秋,可已然把重秋归为过去的心病,未来他想和时节一起过。他很期待时节功成名就后归来的模样。   但打鲜卑绝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时节与慕容桥打了几场硬仗,虽各有胜负但时节是带兵在外慕容桥是守着老家,冬天又要来了,粮草与补给的运输会变得越发困难,时节会越来越被动。刘俊听军报听得着急,好几次都想赶过去帮时节一把可最后又都忍住了,一方面是朝廷必须他看着,更重要的是这战功如果不是时节自己打下来的便没有了意义,他该给时节更多的信任。   入冬后时节吃了场大败仗,原本打下来的城池丢了大半,时节带着大军一路向北逃窜,距离长安越来越远。新汉朝廷里的人全都慌了神,南边朝廷跟着蠢蠢欲动,付饮香也慌了神,日日在刘俊眼前晃,话里话外都是在担心时节死在战场上。   “别慌。”刘俊拿出时节写给他的信给付饮香看,“时节说他要回五塞原看看,语气轻松得很,一再向北撤是他故意为之,他和我在五塞原住过两年,去过不少地方,那里的地形他熟悉,想必是想要利用天时地利来反败为胜。这些日子不停派兵增援不过是陪他做戏,最多再过两个月,应该就会有好消息了。”   付饮香将信将疑地捧着时节的信看。时节每隔两三日就会给刘俊写封信,每送来一份军报必然随着时节的一封密信,刘俊给时节写信更是勤快,每日睡前都要写上一会儿。付饮香一直在意时节的消息却不敢打探信上写了什么,今天总算看见了。   和付饮香想象中不同,时节的字里行间的确充盈着轻松闲适,不像臣子给皇上的密信,倒像家书。付饮香知道时节对刘俊的沉迷,可过去时节对刘俊总是夹杂着敬畏与生疏,总是小心翼翼,从未像这信中的言语这般自然流露。不知是时节写信一直如此还是有什么东西已经悄悄变了。   又提心吊胆了两月,春风吹来,终于带来了好消息。   时节一路后退一直把慕容桥的大军引到了五塞原一处叫参和坡的地方,两方在此处对阵了半月,慕容桥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将时节赶尽杀绝,却不想一夜春风来,脚下的冻土骤然变成了沼泽,将士晨早起来脚就陷进了泥里拔都拔不出来。还没等慕容桥想出对策时节便带着弓箭手和投石车来到了军营前,杀得慕容桥措手不及。   石头与箭飞了一整个白天,慕容桥的十万大军早已死的死伤得伤。等夜幕降临那软软的泥又冻上,那些挣扎了一日也没拔出来的腿脚直接冻住和大地连成一片。时节带人踩着冻土与尸首杀进营帐里,亲手取了慕容桥的首级。   擒贼先擒王,慕容桥死了鲜卑大乱,慕容桥的三个儿子各怀鬼胎地开始内斗,时节从北到南攻打回来势如破竹,顺利极了。   跟着那大捷报一起发来的‘家书’上只写了大大的‘想你’二字,付饮香坐得很远却也看得清清楚楚。   “哈哈哈哈……”别人不知道,刘俊却清楚时节这‘别出心裁’的信是学的谁,他倒不介意,大笑着把那信团成一团丢了,感叹道:“可真是个小气鬼。”   付饮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刘俊那自豪又幸福的笑告诉她,那两个人虽身隔千里心却靠得极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近。她那苦命的义兄终于得偿所愿。   刘俊写完了今日的信,笑呵呵地过来牵付饮香的手。自从刘俊回来便没在皇后谢婴絮那里过夜,一直都是来付饮香这边。   付饮香没跟着刘俊去床上,而是娇羞一笑:“还没来得及与皇上说,前几日太医来看了,臣妾有身孕了,大概两个月。”   “真的?”刘俊视线落在付饮香肚子上,“很好,终于有了——再过七八个月时节也该回来了,刚刚好——有了孩子你将来也有了依靠,很好。” 第77章   时节立了大功付饮香又刚好怀了孩子,刘俊顺势把付饮香封了贵妃。好事一件接着一件,整个长安都喜气洋洋的。   趁着刘俊高兴谢婴絮更加频繁地领着大皇子刘攸来刘俊身边玩耍,刘攸正是学说话的时候,在刘俊身边转了几天第一次开口叫了“父皇”。   “大皇子会叫‘父皇’了!”谢婴絮开心极了,刘俊从没见她如此夸张地笑过。周围的太监宫女们听到皇后高兴的呼喊后纷纷应和:“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   这突如其来的热闹让刘俊错手不及,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第一次开口叫自己父亲的,也不知道孩子的第一次开口竟是如此重要的事情,但被周围的气氛感染他也跟着笑了,颠了颠怀里的刘攸哄道:“不要叫父皇,叫声爹爹?”   刘攸听不懂刘俊的话,傻傻地笑着向谢婴絮看。谢婴絮凑过引导:“攸儿,叫爹爹,爹爹……”   “……爹、爹……”刘攸有样学样。   “攸儿真聪明!”谢婴絮笑着捏刘攸的脸,“可惜你还小,不知道你父皇不让你叫父皇而叫爹爹的深意。”   刘俊一愣,被谢婴絮点醒后才发现自己对‘父皇’、‘父王’一类称呼的抗拒,帝王家总是没什么人情味,他原本是厌倦了那些的,却没想到自己竟比自己那父王更过分,当了皇帝。刘俊略显落寞地笑:“哪有什么深意,哄孩子玩罢了。”   谢婴絮并不说破,笑盈盈地说:“这孩子长得快,如今知道说话,再过一阵子就可以读书了,给攸儿启蒙的老师陛下可有人选?”   这才两岁不到就要启蒙了?刘俊越发迷茫,他是想当一个好父亲的,但没人教过他,身边也没有什么参考,谢婴絮说的这些他从没考虑过,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一直忙着北边的战事没顾上想攸儿启蒙的事情……皇后有什么好的人选吗?”   “论才能与学识,皇上当属天下第一,可惜皇上忙没时间教攸儿,臣妾想了又想,若是能让陛下的老师来交攸儿,攸儿将来兴许可以及得上皇上十之一二……”   “费了这半天力气,原来这才是正题。”刘俊变了脸色,把刘攸递给奶娘,“皇后这拐外抹角的毛病何时能改一改。”   “臣妾冤枉……”谢婴絮赶忙跪下,“臣妾并无其他意思,只是与皇上闲聊顺嘴就说了……”   气氛骤变刘攸立即吓得哭了出来,刘俊烦躁地挥手赶走了谢婴絮母子。周围恢复平静刘俊的心却静不下来。谢婴絮不愧是前朝的大家闺秀,这旁敲侧击、话里有话的本事实在不小,从父子亲情到师徒道义早已把刘俊心中的防御击碎,不用旁人多说和重秋的那些回忆也会自己涌出来。   相识二十载重秋就只做了这一件对不起他的事情。甚至说不上是对不起他刘俊,不过是对不起新汉的皇帝罢了。这事情放置了许久,是时候做个决断了。   重秋竟然在府上焚着香抄经书,见刘俊来了恭敬地行了个大礼,伏地不起。   “起来坐。”刘俊坐到桌旁,“我想和老师私下聊聊。”   重秋犹豫了一下起身坐到另一侧,他明白刘俊的意思,这些年许许多多的事情他们都欠彼此一个交代。   刘俊瞟了眼桌上的经书:“你怎么看起这种东西了?”刘俊过去不喜欢和尚,因为和尚总是带着难民造反,如今图元为他所用,那些信佛的百姓也顺从好管,他对和尚和佛教的态度变得柔和多了。但重秋不同,他这人被四书五经腌渍透了,什么道教佛教都是他从心里排斥的东西,在这抄经书实在反常。   “信这些的百姓越来越多,赈灾的时候有人跪在我脚边说大人真是活菩萨,我对这些便有些兴趣。”重秋不急不缓地说着,刚刚一个字只写了一半,看着难受,他一边说一边提笔把那段话补全了,“这些日子闲,就拿来看看。”   刘俊潦草地阅览经书上的字:“看出什么了?”   “骗人受苦罢了。图元自己定是不信的,只说给那些受苦的百姓听,在心里加一些虚妄的盼头。”   “那不是和你们君子牧民那套差不多。”   “布衣白丁读书修身可以成为君子,可读这经书成不了图元,君子牧民并未欺骗过他们什么。”   “那你抄这些东西做什么。”   “一开始是想知道为什么众人不信圣贤书而要信这些。后来就是想练练字,总写四书五经里的那些东西心里烦躁。”   “呵——”刘俊嗤笑,“其实信什么都差不多。”   重秋若有所思,斟酌片刻后说:“你一直觉得差不多。大盛朝的人都学孔孟你便跟着学,大盛朝没了你便放任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四处散播。到头来你要的只是获得权柄的术、而不是长治久安的道。”   许久没听到过这样略带责怪的话,刘俊倒很难保持心平气和,反问道:“这就是你心向南边的理由?我的确不信你所说的道,南边的那些难道就信你的道吗?他们是如何阳奉阴违、道貌岸然、难道你不知道?我至少是信的你,你要如何治国我都听了,他们呢?哪个是真正信你、敬你的!”   “我知道,所以我留了下来……”   “我倒宁愿你走了!”刘俊摔了桌上的砚台泄愤,“你留下算什么?可怜我吗?我不需要!鲜卑人已经不行了,用不了三五年南边一定会被我打下来!重秋你看着,我刘俊、我匈奴人刘俊、会是这天下堂堂正正的皇帝!”   房里充斥着纷乱的墨点与怒吼,重秋却格外平和:“四方征伐、平定天下,然后呢?”   重秋的平静像块堵在心口的巨石,刘俊收起刚刚的狂躁像狩猎时的豹子一般秉着呼吸盯着重秋看:“时节那般闹我还是让你监国,我的意图还不明显吗?重秋,我会把这天下给你。你的那套在治世有用,可在这乱世你得不了势,我不惜一切想把权势夺给你,可你呢?你在想什么?南边那些姓重的到底哪里比我好?区别不过就是他们是汉人、我是个匈奴人……重秋,你我相依为命快二十年,到最后竟连你也因为我是个匈奴人就这般对我?”   重秋盯着刘俊那发红的眼睛,嘴角向上笑着,眼角却落下泪来:“阿俊,你要如何把天下给我……我,不过是个心灰意冷的阉人罢了……阿俊,我从没在意过你是汉人还是匈奴人,我只与论心,你对我好,我知晓。可你该是个潇洒的侠客,不该是个皇帝。”   重秋:“你在意自己胡人的身份,你手下的将领比你还要在意自己胡人的身份。如今汉人势威,你对我有情有义,可其他胡人将领对汉人却无半点情谊,只铆足了力气把自己在汉人那里受过的屈辱加倍还回去。出征前的中秋宴,时节在你面前、在文武百官面前都那般羞辱钱胜,你有没有想过,下了朝同僚之间又是怎样的一片光景?所有人都听你的,你能压住这一切,可也只有你能压住这一切,你不在了这些必然轰然间化为乌有。”   重秋的泪越留越凶:“我不知晓南边的朝廷能不能千秋万代,可我在这,我知道这里不行,所以当钱胜要走的时候我敢劝他。可我也不敢去南边。阿俊,我是你的老师,你在最落魄的时候遇到我,你觉得把天下统一后交给我就行了,可我没你想象中那么强大,我救不了大盛,改不了新汉,到了南边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我坚信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礼节教义,可我试了一次又一次,也败了一次又一次。”   “我留下来,因为我懦弱。我不敢再用我这残破的身体去尝试什么。我希望你能勃然大怒让我死在这长安城……” 第78章   鲜卑三个皇子内斗死了一个,时节斩杀了一个,剩下一个挣扎了几个月实在敌不过时节只得投降,时节终于能回长安了。   时节终于盼来了回去的一天,和上次回京相比期待不减,但时节表现得稳重了许多。一方面是因为一路上各路官员都夹道欢迎、祝贺、溜须拍马,时节深感自己地位不似从前,就算装也要装得稳重些。另一方面是因为心中对长安的诸多事情心中有数,他与刘俊通了一封又一封信,终于觉得自己在那人心中是第一位了。   这次刘俊也比上次有经验,没去城外接时节,而是命时节沐浴更衣洗去风尘后再去面圣。毫不意外地,时节刚从那温泉池子里出来就看了等在房里的刘俊,只穿着简单的亵衣。   一路故作沉稳的时节终于端不住,扑到刘俊怀中妩媚地笑:“如今光天化日,一会儿还要宴请群臣,皇上怎么这么猴急……”   “这么说来你不着急?”刘俊说着退去了时节的衣裳,时节那挺翘的性器立即暴露了出来。   时节扭过头去笑而不语,不仅不去撩拨刘俊反而轻轻掩藏住自己的性器,好像真的不着急一般。他心里当然是着急的,梦里都不知梦了刘俊多少回。可人心总是越来越贪婪,得了刘俊一次偏心后时节并不满足,他还想要刘俊‘着急’,最好是比自己还要着急。   刘俊轻笑一声松开怀抱,还向后退了一步。   时节急了,立即想上前再扑到刘俊的怀里,可刘俊的手指轻轻抵在他的胸口,不许他再靠近了。时节眼泪汪汪地看向刘俊,映入眼帘的是刘俊温柔的笑脸。看着那笑脸时节再次安心下来,也微微笑着,站在原地任刘俊的指尖在自己身上游走。   刘俊的手指勾勒着时节身上的疤痕,目光也跟着浏览这些岁月的痕迹,除了那胸口的刀伤与背后的鞭痕,胳膊上、腿上又添了大大小小好几处伤痕,这身体越发健硕越发有故事,刘俊仔细地看着,满满地品着,心跳越来越快,体温越来越高。而那透过指尖传来的丝丝温暖,像是催情的药一点点渗进时节的皮肤里、血液里,就只是站着,时节便已经全身发红、粗喘不止。   静默与凝视中思绪纷飞,再也压不住的思念与欲望喷薄而出,两人相拥、纠缠、撕咬猎物般疯狂亲吻。中间的屏风被撞倒,西侧的大花盆被挤得移了位置,眼看着接风宴就要开始了里面肉体撞击声与呻吟声依旧没有停息的意思,等着伺候的太监在门外急得团团转。   太监总管严公公壮着胆子清了清嗓子:“皇上——大臣们已经进场等着了,该更衣了。”   严公公的时机选得不错,屋里的两个人刚刚结束第三波的放纵,刘俊应了一声准备起身,时节却抱着他不肯放手,咬着他的耳朵撒娇:“还想要,再来一次好不好?”   时节不愧是时节,又软又媚的喘息扰得刘俊下身发麻、小兄弟迅速充血,可理智尚存,在刘俊脑子里叽叽喳喳地像个不停:文武百官等着呢,天子以德为本,若是荒唐事被大臣们知道了必定上行下效,朝廷必定腐败不堪……   “我怕是当不成昏君了……”刘俊扯开时节,无奈感叹,“这可是你的接风宴,不要因小失大,快起来。”   刘俊想要做昏君这个事情时节之前便听过一次,如今再听还是觉得好笑:“皇上当然是当不了昏君,臣会尽全力祝皇上成为一代明君。”   刘俊不想成为一代明君,更不希望时节尽全力辅佐他当个明君,有重秋一个日日叮嘱他要当明君已经足够烦,在时节面前他只想当个昏君,可这话说出来时节怕是又要吃重秋的醋,刘俊笑而不语。   时节看不出刘俊心里的那些纠结,刘俊对他笑他便也对刘俊笑,而后为了不让刘俊当昏君迅速起身把自己收拾干净,合规合矩地去了自己的接风宴。   官员里多了许多新面孔,想来是钱胜叛逃之后不少人受到牵连,所以换了许多人上来。新人们一个接着一个向时节敬酒,这种官场的寒暄颇为累人,时节却精神饱满,对应得颇为妥当。至于其中原因,一半是为了刘俊的江山社稷,另一半是因为宴席上没有重秋,时节打心眼里畅快。   眼看着时节的酒越喝越多,刘俊打算找个借口让他早点退席,以免伤到身体:“康盛王还没见过你外甥吧?”   “是还没见过。”时节本已经头昏脑胀了,但一听外甥的事情眼睛顿时清明了起来。付饮香生了个儿子,刘俊给起名叫刘悬解,取自《庄子》的“安时而处顺,哀乐不能入也,古者谓是帝之悬解”,虽然其中意思时节还是不太懂,但图元说刘俊得到这个孩子很开心才会起这个的名字,所以时节很中意这个名字。时节早就想去看看自己这个‘外甥’了,只是怕刘俊多想才一直没提。   刘俊:“那孩子睡得早,去晚了怕是看不到,康盛王早些退席过去看看吧。”   “谢皇上隆恩。”时节开心地道谢,迅速退席了。 第79章 孩子   付饮香还以为时节第二天白天才能过来,没想到他接风宴还没结束就过来了,付饮香又惊又喜,远远地望着时节竟有些不知所措。时节也同样不知所措,本想立即冲过去与付饮香叙旧,可付饮香如今是贵妃,按礼制时节该向她行礼的……   “王爷不要客气……”付饮香见时节准备行礼立即上前阻拦,手稍微碰了下时节的胳膊又赶紧收回来,“咱们之间不要客气了……你快坐,快坐。”   “嗯……”时节笑着坐到椅子上,视线却不停地打量着付饮香,她气色不错,比过去稍微圆润了些,日子似乎过得不错。但时节还是不放心,要亲口问上一句:“进宫的这两年过得可好?”   “自然是好的。”付饮香对着时节笑得开心,之后却赶忙转头对宫女说:“快去把二皇子抱来给义兄看看。”   付饮香的眼神一直在躲闪,时节也不再盯着付饮香看,望着离去宫女的背影问:“每日除了照顾孩子还做些什么?可会觉得无聊?”   “每日照顾悬解就已经够忙的了。”付饮香哈哈哈地笑,“养胎的时候倒是没什么事情,但我也没闲着,在宫里弄了个酒窖。有两坛子是特意留给义兄的,但你今日吃了许多酒了,改日再拿给你。”   “那真好……你酿的酒最是好喝……我今天应该是歇在宫里的,明天就过来尝尝。”   两人正说着宫女抱着刘悬解过来,那孩子其实已经睡了却又被宫女抱过来,又哭又闹叫得好大声,被付饮香抱着哄了两下才安静下来。时节这才敢凑过去看,本还担心自己会把孩子再次吓哭,却没想到那孩子不怕生,歪着头看了看时节,咧开嘴笑了。   “他笑了!”时节喜出望外也跟着哈哈笑, “鼻子像你,眼睛和嘴巴像皇上。”   付饮香掩着嘴笑:“皇上还说他头发、耳朵和反骨像你。”   “像我?”时节试探着戳了戳刘悬解的脸蛋,傻笑,“也对,外甥像舅舅也是正常的……虽然我和这孩子没有血缘关系,可你看他,好像很喜欢我的样子。”   “义兄要抱抱他吗?”   “可以吗?”时节满脸不可置信,手却早已经伸出去想要抱抱这孩子,刘悬解十分给面子,主动伸出胳膊向时节怀里奔,时节赶紧把孩子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心脏紧张地跳个不停,刘悬解倒是自在得很,在时节怀里又是踢又是踹,一边哈哈笑一边用两只小手拍打时节的脖子和肩膀。   时节笑个不停,付饮香却觉得孩子太过调皮上前制止:“悬解乖一点,再这么泼皮娘亲要打你屁股了。”   “这有什么的,尽管让他自由自在地闹。”时节抱着孩子躲开付饮香,“他可是皇子,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不必像你我小时候那般什么都小心翼翼的。”   “义兄这话说得不对。”付饮香坚持要管,“越是皇家的孩子越是要处处小心……他若是个公主也就罢了,偏生是个皇子,更是要低调些才好。”   时节明白付饮香的意思,刘悬解是贵妃生的二皇子,高贵是高贵,可上面还有个皇后生的大皇子压着,日子难免过得提心吊胆。谢家在朝中仍有不少人,重秋也只是被软禁而没有处死,想要付饮香母子过安稳日子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时节的面色越来越阴沉,付饮香赶紧地接过孩子叫宫女们带下去,四下无人了才扯了下时节的衣袖:“义兄……孩子出生前我也曾想过些不该想的,可看到悬解那可爱的样子,再想到皇上每日的辛劳算计,我便没了那些贪念,我只想悬解平安喜乐、当个无所事事的富贵王爷。”   时节并不能理解付饮香说的话,也不能理解刘俊说得当个昏君是什么意思,他永远是向上看的,饿肚子的时候要吃饱饭,吃饱了想要锦衣玉食,吃穿都好了想要被人看得起,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也不肯停歇,天下要统一,刘俊要成为流芳千古的皇帝,他的外甥刘悬解当然要成为下一任皇帝。   时节笑:“无所事事的富贵王爷?那岂不成了重秋?怎么能让悬解过那种日子。”   提到重秋付饮香的脸色变得越发复杂,犹豫了好一阵子终于开口:“就算我不说义兄也早晚要知道,还是由我来说的好……只是义兄听了不要冲动,更不要冲撞了皇上……大皇子该启蒙了,找不到合适的人选,皇上把长沙王重秋秘密接到宫里给大皇子启蒙……” 第80章   处置重秋的事情一直让刘俊纠结,他绝不想让重秋死,却不知道怎么让时节明白‘不想他死’与‘爱他’之间的区别。左右为难了许久刘俊只好掩耳盗铃,放重秋出来教刘攸读书习字却并没对外声张。虽没给重秋官职,可刘攸是嫡长子,将来的皇帝,他的老师举足轻重,足以影响国本,时节知道了肯定要闹的。刘俊也知道这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于是故意让付饮香知道了这事情,打算由付饮香去告诉时节,自己看时节的态度随机应变。   时节从付饮香宫中回来后没什么异常,对着刘俊笑得温顺魅惑,刘俊心安理得地把重秋的事情再向后拖一拖,把时节按倒在床、颠鸾倒凤。   夜很长,第二日也不用上朝,两人好一番折腾,直到筋疲力尽实在动不了了才停下。时节的后穴被折腾得红肿不堪,合都合不上,里面过多的精液一股又一股地向外流淌。刘俊心满意足地欣赏着时节被自己折腾出来的狼狈模样,一边帮时节清理自己的那些子子孙孙一边闲聊:“看见悬解了吗?他和你亲近吗?”   “嗯……”时节脱力地躺在床上享受着刘俊的伺候,“本来还哭着,见到我就笑了,还让我抱,调皮得很。”   刘俊:“我总觉得,如果我们有孩子就会是悬解那个样子……虽说你一直不愿我娶付贵妃,但其实这样子并不坏,你觉得呢?”   “虽然对不起饮香,但我也觉得悬解像是我们的孩子……”时节微微撑起身体,视线轻柔地落在刘俊的脸上,“我们的孩子会是太子吗?”   刘俊的动作一僵,看向时节时眼中满是警惕——他知道两个儿子必定会有太子之争,可没想到会来得如此之快。   被刘俊用这种眼神盯着并不舒服,时节想试探的事情已经试探过,不露声色地露出示弱的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我是无心的,相公不要怪罪行不行?”   不论时节的话是真无心还是假无心,刘俊都不想怪罪他,勉强笑道:“知道你是无心的。睡吧,折腾了这么久终于能睡个好觉,好好休息一下了。”   “嗯。”时节答应得痛快却根本睡不着。重秋还活得好好的,就在这皇宫里的某一处。刘俊嘴上说着喜欢刘悬解,心里却想要刘攸当太子。重秋若是太子的老师,东山再起是迟早的事情。他要怎么做才能让重秋消失?   时节本想一鼓作气把南边收回来,圆了刘俊统一天下的愿望顺便让重秋钱胜这些惦记南朝的人彻底死心,可如今看来远征绝不是个好选择,上次出征时刘俊找了个太医陪床,这次找了谁?会不会就是正在教太子读书的重秋?   出征做什么!还不是给别人做嫁衣!时节越想越气,愤恨地握紧了拳头。   “想什么呢?”近在咫尺的刘俊注意到时节越来越重的鼻息,把他揽进怀里在他耳边低语。   时节深呼吸了两下让自己保持平静,控制着嗓音撒娇般依偎在刘俊怀里答:“睡在皇上身边真好……想每晚都睡在这,不想去别处了。”   “那就不要去别处了。”刘俊把时节抱得更紧了些,“五塞原收回来,过几天就让刘营和母后回去,你搬去刘营住的思清殿怎么样?”   “真的?”时节还以为要费些力气,没想到刘俊直接给他安排了宫内的住所。   “真的。和南边说好了十年互不进犯,十年内不想让你出去奔波了,在宫里、朝廷里好好陪着我,陪得久了,也许就能明白……”刘俊的语调还算欢快,却只把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   时节好奇:“明白什么?”   “明白刘营比我有福气。明白做皇帝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至高无上的权利实在诱人,周围的人必然心生向往,直到真的得到了那权利才直到一切索然无味,若就此放纵了便是遗臭万年的昏君、暴君,扛起责任继续走下去便是劳苦一生、算计一生,什么真情什么闲适都是水中月镜中花,而且即使如此也未必是所谓的明君,大多数时候受累不讨好。   这些是刘俊这几年悟到的东西,他知道时节不能理解他的意思,就像当年他不的能理解重秋的意思。因此刚刚才话说到一半便不说了,时节问了刘俊便又试着说说,但时节不出所料、满脸疑惑与不信任,刘俊无所谓地笑了笑,没再说后面的长篇大论。   接下来的事情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随机应变了。 第81章   刘俊把重秋的消息封得紧密,朝中宫中没人敢提重秋的去向,有人怀疑重秋已经被秘密处死了,有人怀疑他被悄悄放了,也有人怀疑刘俊把他养在宫里当了禁脔。   重秋不在乎外人怎么想、怎么议论,除了去小学堂教刘攸读书的几个时辰他坐在屋里哪也不去,除了刘攸与送饭菜的下人谁也不见,谢婴絮几次想要与他说话悉数被他拒绝,有想看的书也只和刘攸说,以刘攸的名义拿来看。   内外都如此小心谨慎,想要找到重秋的确不容易,时节在皇宫里住了一年多也没能打探出重秋具体住在哪里,每每刘俊去皇后宫里时节都免不了一通胡思乱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神不宁,这一年多做事总是不顺利。   北方已经完全统一,各地都要派新的官员去治理,朝廷人手不够需要招募新的官员,但打天下的大多是目不识丁的大老粗,那些识文断字的世家子弟大半都逃去了南边,时节又不想让谢家和重秋的亲信得势,新汉这边的可用之人少之又少。虽然时节和图元大力兴建学堂,但远水解不了近渴,而且教书的先生也不够。被逼无奈只好派些不中用的去凑数,结果自然是各种状况频出,诸多事件都算到了时节的头上,参他的奏折一本接着一本,绵延不绝。   刘俊在朝堂上骂了时节几次,却并没有削减他的权利,事情还是交给他做,到了晚上还把参时节的奏折一本一本地拿给他看——刘俊是想要启用谢家人的,可他知道自己要是直接提了时节必然想尽办法唱反调,若是用手段逼着时节顺从,那两人之间的隔阂怕是又要加一层。刘俊左思右想决定赌一次,看看时节能不能为了大局放下自己的私利。   如此又拖延了大半年时节终于松了口,决定启用谢家的那批人——刘俊赌赢了,时节就是吃这一套,他心里知道对错,放纵他错一段日子他会自己走到正确的路上去。   刘俊看着时节的折子笑:“总算等来你这折子了。”   时节被刘俊笑得羞愧难当,手足无措了一阵子后抱住刘俊把脸埋进刘俊怀里。这温顺可人的样子和朝堂上盛气凌人的康盛王反差巨大,总能引得刘俊兽性大发,当即把时节按在桌上、扒下裤子好一番操弄。   随着两人的动作桌上奏折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时节虽被操干得头晕目眩却还是又看见了一本奏折上写的‘色令智昏’几个字——那些大臣一个比一个不像话,一开始只是骂时节,刘俊置之不理了一阵子竟连带刘俊一起骂。那可是皇上、是天子、是神明,他们凭什么对他说半个不字?   时节心里不是滋味却又无能为力,花了这两年多的时间才略微明白刘俊说的‘做皇帝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是什么意思——皇权不是坐上那把椅子就能得到的,想要做好一个皇帝需要花费很多心血,有时还需要向下面的人做出屈服与退让——但哪怕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时节仍觉得做皇帝是世上最好的事情,刘俊觉得不甚顺利他只要努力帮他就好。   “皇上……”时节喘息着向后摸索,碰触到刘俊的胳膊后便紧紧地抓住,“臣……臣知错了……今后一定……啊……一定……全心为皇上分忧……啊……”   “嗯。”刘俊正得趣回答得敷衍,又狠又快地猛插了好一阵,高潮后悠闲而满足地抱着时节去床上休息,不一会儿便睡着了。时节被刘俊的气息包裹着温暖又安心,不一会儿也跟着睡着了。   时节终于做出了让步,两人都以接下来会是一帆风顺,却没想到打算启用的那些文人竟不识抬举拒绝赴任——除非重秋能重返朝廷。   “你们这是在威胁朕?”刘俊冷笑,透出愤怒的威压,“你们忠的君是朕还是重秋!”   “草民不敢!吾等对陛下忠心不二。”那些文人纷纷跪下叩首,“只是儒生本就一体,重秋是吾等楷模,若陛下真心征用吾等理应还重秋自由,若陛下征用吾等不过是想渡一时之难,将来飞鸟尽良弓藏,那吾等宁可身死也不愿赴任。”   可恶!竟敢如此顶撞皇上!得了便宜还卖乖!时节站在一边听到那些酸臭儒生的话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立即冲上去把他们都砍了。可在身体冲动之前脑中闪过了另一种可能——这是不是刘俊的计划?刘俊知道放重秋出来是他的大忌,所以联合这些文人演了这一场大戏。地方官不足持续了一年多,对朝廷损失极大,用这么大的损失换他时节一个安心似乎不太值得,但如果能换重秋一个名正言顺的自由呢?   时节想相信如今的刘俊更偏向自己,可太多次的失望让他没了去相信的底气。他迷茫地看向刘俊,刘俊恰好也在看他,可他读不懂刘俊的想法,他明明是个察言观色的高手,可到了刘俊这里他的判断总是错的。   与刘俊的对视不过转瞬间,时节却将希望、失望、喜、怒、哀、乐全都尝了个遍,他紧张,他心跳加速,口干舌燥。最后他跟着那群文人一起跪下,说:“臣以为……众贤士说的没错……用人不疑,不如遂了众贤士的愿……”   “你说什么?”刘俊看着时节几乎贴在地上的后颈皱眉,他自己也分辨不清自己的情绪,只觉得不解,这不像时节会说的话,他觉得自己听错了。时节缓慢地抬起头与刘俊对视,满眼犹豫与疑惑,仿佛在问:我究竟要怎么说你才能满意?   刘俊不自觉地咬紧了后槽牙,耳朵里嘎吱一声响后他才发觉到自己的愤怒——时节永远在揣测他、讨好他,把不满藏起来、然后暗地里伺机报复。刘俊厌倦了这表里不一的猜疑、想尽办法让时节相信自己,前几日时节说要启用谢家门生的时候刘俊以为自己成功了,谁知道稍稍遇到些变故这人就立即现了原形,简直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刘俊冷笑,阴森地盯着时节问:“康盛王是真觉得该放了重秋还是觉得朕想放了重秋所以顺水推舟送人情?”   “臣与皇上一心……皇上所想便是臣所愿……”   时节回答得滴水不漏,刘俊却并不买账,冷冰冰地又问:“你可知道妄揣圣意是死罪?”   “臣……臣惶恐……”时节再次匍匐跪地不敢再抬头。   “一个比一个难伺候!”刘俊气得甩甩袖子走了,留下一屋子的人跪在地上不知所措。 第82章   三岁的刘悬解正在门口的花盆里抠泥巴,听到脚步生抬头见到父亲来了高兴的不得了,奔跑着冲向刘俊、小脏手在刘俊的龙袍上留下两个黑印子。   刘俊原本是带着怒气的,可被刘悬解一么一抱立即觉得轻松了许多,不禁露出笑脸、弯腰把刘悬解抱在了怀里。   刘悬解向刘俊的身后望了望,问:“舅舅没来吗?”   刘俊背着刘悬解叹气:“你舅舅忙着呢,今天不过来了。”   “哈?”刘悬解疑惑地歪脖子,“一直都是爹爹忙,今天变成舅舅忙了。”   “怎么?你也见不得爹爹我清闲?”   刘悬解还小听不出刘俊这酸溜溜的话,但不远处的付饮香可听得明白,赶紧过来要把刘悬解抱走:“悬解又调皮,把你父皇的衣服都弄脏了,快来母妃这……”   刘俊不肯把孩子给付饮香,侧过身子向后退了半步,好像付饮香是他的敌人。付饮香吓得一愣,脑中开始盘算刘俊如此反常的千百种可能。她想事情的样子和时节太像,简直像是亲兄妹,刘俊看到付饮香这样子就想到时节的样子,心里的烦躁再次压不住了。   谁也不知该如何收场时刘悬解指着树上的鸟窝道:“爹爹,那树上有小鸟,你能带我去看吗?”   孩子稚嫩的声音把刘俊的思绪又拉了回来,刘俊转头看了看那鸟巢,对着刘悬解笑:“就只有你不把我当外人,好,爹爹带你掏鸟窝去。”   小孩子精力旺盛,看完小鸟看青蛙上山下水闹个不停,折腾了一个多时辰也不见累。反倒是跪在殿里的文人们膝盖越来越痛,一个个摇晃的摇晃、呲牙的呲牙。时节跪在地上想了一整个时辰,终于悟出刘俊为什么生气,恍然大悟地起身向外走。   “大胆!”跪着的一群在时节身后炸开了锅,“陛下没恩准你起身,你怎敢擅自……”   时节转身讥笑:“我是王爷,你们是草民,谁许你们对着我大声喧哗了?”   “哼!”这群文人在时节面前从不服软,“康盛王这王位是怎么得来的您自己最清楚。”   “我当然清楚,这是我上战场拼命换来的!是你们这些只会动嘴皮议论是非的废物不清楚!你刚刚问我为什么起身,我也帮你们理清楚,省得你们又出去污蔑我——皇上没叫我跪着,是我自己要跪的,现在我不想跪了就起来了。皇上也没叫你们跪着,你们跪是为了求皇上启用重秋,皇上不准你们就长跪不起给皇上施压。你们最好再有骨气些,在这好好跪上三天三夜,不然别想让重秋重返朝廷。”   时节说完拂袖向后宫走,打探到刘俊在付饮香宫里立即赶了过去。   刘悬解看见时节来了笑得欢乐,刘俊却板下脸来:“谁许你起来了?”   “臣知道错了。”时节一改刚刚的愁眉苦脸,笑盈盈地跪到刘俊身边道歉,还撒娇般扯了扯刘俊的衣角。   刘俊这场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一个时辰都在想怎么罚时节,结果时节过来笑一笑撒撒娇一下子就不气了,甚至还扬起嘴角跟着一起笑了,笑完又感觉自己不能这么轻易原谅时节,在时节胸口轻轻踢了一脚:“放肆。”   时节顺势倒下,装模做样地捂着胸口继续撒娇:“皇上不是就喜欢我放肆,不放肆皇上还不高兴了。”   时节的姿势实在妩媚,刘俊赶忙捂住刘悬解的眼睛、踢时节的大腿:“像什么样子,起来!”   时节也不想教坏孩子,起身抱起刘悬解,哄道:“舅舅要和爹爹谈事情,悬解去找娘亲玩好不好?”   刘悬解很是好说话:“那舅舅让娘亲给我切西瓜吃好不好?有西瓜吃我就不来吵你和爹爹了。”   “个子不高心眼倒是不少。”时节戳了戳刘悬解的脑门抱着他去吃西瓜。再回来时刘俊坐到了亭子里,见时节来了只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时节知道刘俊这是在等自己的解释,不敢怠慢,跪到刘俊脚边回话:“议事时臣犯了糊涂,方才想清楚了,重秋不能放出来——朝廷上下都该一心听皇上的,结党营私是大忌,这些人还没当官就围着重秋转,若是遂了他们的愿将来岂不是要无法无天。”   “嗯。”刘俊冷淡地点点头,显然在意的是其他事情。   “至于我给重秋求情的蠢事情……相公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时节又软下腰肢妖娆地贴到刘俊腿上,“之前苦惯了就是爱瞎想,这毛病不容易改,相公心疼心疼我饶过我这次,下次保证不敢了……”   时节勾引人的本领丝毫没有退步,那放荡的样子配上一身禁欲的官服对刘俊的吸引力格外的大,刘俊再也不愿意想什么正事,撩起衣摆把时节的头向着自己的胯下按——怪不得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八成都是性欲的功劳。   刘俊那处硬得支起帐篷,任谁都知道这是要让时节给他口的意思,可时节竟不识时务地不肯就范:“这光天化日的……去皇上寝宫吧?”   “知道是光天化日还撩拨我。”刘俊一手按着时节的头一手解开裤子,一点要放过时节的意思也没有。   “悬解要是调皮跑过来……”   “他上蹿下跳了一个多时辰,又饱餐一顿西瓜,之后肯定要美美睡上一觉……不会过来捣乱……”刘俊捏着时节的脸颊强迫他张开嘴,强行把自己的性器送进他嘴里。   东西已经进了嘴里,时节只好乖乖伺候,尽量吞得深些好让刘俊快些泄出来,谁知过了一会儿刘俊觉得这样不痛快,把时节压在地上、伸手去扒他的裤子。   “皇上……这样动静太大……”时节一手推刘俊、一手扯着自己的裤子不肯放。   “怎么这么不听话——”刘俊扯开时节的手继续自己的侵犯,“一会儿我可是要去见重秋的,不把我伺候好不怕我背着你偷腥?”   “我……呜……”时节这才知道自己那些妒嫉的心思全都被刘俊看出来了,不禁又羞又恼,因而被刘俊得了破绽,裤子被扯下扔在一旁,接着刘俊的男根就急不可耐地冲了进来。时节本能地呻吟,却又怕别人听见了捂着自己的嘴尽量不发出声音。   刘俊扒开时节捂着嘴的手,在他唇上亲了一口,而后戏谑道:“王爷脸皮怎么这么薄了?当年在五塞原的时候野地里做了多少回,也没见你害臊。”   “我……”时节一开口呻吟声也跟着流露出来,他声音一顿,呜咽着流下泪来,“我不想他们说皇上色令智昏……”没想到时节会是这个回答,刘俊一怔,时节却哭得更凶了:“我只是想哄皇上开心……不是想勾引皇上做这些事情的……我不是故意的……”   “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刘俊温柔地笑,轻柔地擦掉时节眼角的眼泪,“就算故意的也没关系,他们想挑咱们的毛病总是挑得出来……谁让咱们是胡人呢,无论做什么在他们眼里都是野蛮、淫乱。”   刘俊表现出时节从未见过的温柔,也表现出他从未见过的悲伤。时节停止了哭泣痴痴地看着刘俊,伸手抚摸他的脸颊:“他们怎么敢这样……我要把这些逆臣都杀了,一个不留。”   刘俊一愣,随后笑了笑只把时节的话当玩笑:“你要是当了皇帝肯定是个暴君。”   “我不想当皇帝。皇上是最好的皇帝。”时节紧紧地抱住刘俊,腿绕上刘俊的腰——若那些不长眼的儒生无论如何都要挑刘俊的错,那时节便没了克制自己的理由,“而我不仅想要皇上是最好的皇帝,还想让皇上做最快活的皇上。”   “有你在我自然是快活的。” 第83章   两人在小花园里折腾了大半个时辰,眼看着太阳就要西下再不去重秋那边就要来不及,刘俊终于停了交欢,整理衣裳准备离开。   所有的话都已经说开,可时节还是介意刘俊动不动就去找重秋,可怜巴巴地扯着刘俊的衣角问:“皇上这么着急去找重秋,可是需要他出面摆平那些文人?”   “是。”刘俊无奈地轻声叹气,“今天这局面他早就料到了,他会把忠君的道理讲给那些儒生听,但为了增加威慑,会假意重罚他,等儒生们了解了厉害后由攸儿出面求情,再放他出来。”   暗时节的意思就不该‘假意’罚重秋,要直接砍了重秋的脑袋才好,但这一通闹下来就算时节也明白留着重秋对大局有利,于是也不好说什么,只点头表示赞同。刘俊满意地摩挲时节的头,又说:“悬解也到了启蒙的年纪,等重秋从牢里出来,让他和攸儿一起读书吧,两兄弟该多相处相处,不要像我和刘营一样生分。”   时节略显惊讶——刘悬解读书的事情他原本是想交给图元的,自己人最放心。但重秋那个死脑筋估计不会因为刘悬解是时节的外甥就苛待他,而且论声望和才学图元比重秋还是差些,刘攸的老师是重秋,刘悬解的老师是图元的话怕是要比刘攸矮上半头。   如此考虑一番,实在没理由拒绝让重秋当刘悬解的老师,时节当即顺水推舟:“皇上说得对,是该让他们兄弟多相处相处。但我怕重秋把悬解教成傻儒生,得了空也让图元教他些别的。”   刘俊笑:“都依你——我打算在悬解拜重秋做老师前恢复重秋太傅的名分,不然皇子老师是个罪人,不合礼数,而且总教他住在宫里你也不放心。”   “这……”这发展时节心里千万个不愿意,可再提出异议两个人又要在你不信我我不信你的圈子里打转,于是只好咬牙忍下,“我有什么不放心的……皇上已经把话说得明白,我不会再因为嫉妒重秋和皇上闹了。”   “那最好。”   刘俊安抚好了时节终于在刘攸下学前到了皇后宫里,刘攸见到刘俊来了明显变得紧张,重秋刚说了“今天先到这”,刘攸立即起身向着刘俊跪拜:“儿臣参见父皇。”   刘攸只比刘悬解大了两岁,可脾气秉性却早已天差地别,完全没有五岁孩童该有的样子。刘俊五岁时虽过得穷苦、受人欺负,却还是比刘攸更自在、更像个孩子。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怎么会不心疼。   “不用每次都行这种大礼,”刘俊把刘攸抱进自己的怀里,“和爹爹不必如此见外。”   “是……”刘攸嘴上说着是人却在刘俊怀里浑身不自在,身体僵硬不说连冷汗都要留下来。   向重秋兴师问罪本是商量好的做戏,但见了刘攸的模样刘俊却当真动了些气——刘俊一心想当个好父亲,可只有刘悬解和他亲近,刘攸对他除了害怕就是害怕,他自认对两个儿子同样上心,那问题显然是出在孩子的老师和母亲身上。   借着这股气刘俊呵斥:“长沙王好手段,在内把朕的儿子教得不与朕亲近,在外又煽动儒生们不为朝廷效力!”   “臣冤枉。”重秋跪下。   “朕冤枉你?那让刑部还你清白好了!”刘俊衣袖一挥叫来御前侍卫,“把罪臣重秋带到刑部大牢去住!”   “父……父皇……不……爹……”刘攸虽不知道刘俊和重秋的计谋,但重秋和谢婴絮几天前就叮嘱过万一皇上对老师动怒一定要为老师求情,因而壮着胆子想开口求情,可实在是怕得厉害,求情的话一句没说出来眼泪就先先掉了下来。   刘攸吓得说不出话来,谢婴絮却听见声音赶过来跪下,刘俊见到谢婴絮火气更胜——连自己这个皇帝在谢婴絮面前都觉得压抑,更何况是小小的刘攸?也不用等到重秋从牢里出来再让他们两兄弟相处了,不如现在就把刘攸放到付饮香那里去养。   “皇……”   “你闭嘴!”刘俊根本不给谢婴絮说话的机会,“重秋鼓动儒生与朕作对的事情你们谢家也脱不了干系!朕看在攸儿的面子上不追究你的过错,你不要得寸进尺!以你的德性实在难为人母,攸儿还是交给付贵妃带吧!” 第84章   第二天一早皇帝让儒生罚跪、判重秋入狱、把大皇子从皇后身边带走的诸多事情在朝廷上下传得火热,倒是不用儒生们闹,刑部的人便主动把他们 ‘请’到天牢去与重秋‘对质’。重秋对皇帝判罚无怨无悔,不仅不为自己辩护反倒把见道面的儒生们通通批评了一顿,好好地让众人明白了什么是君臣之道。儒生们被重秋训得面红耳赤,纷纷跪到殿前求皇帝原谅,再也不提不放重秋就不去任职得事情。   时节正准备给众人一个台阶、求皇上把重秋放了时却听说大皇子刘攸不忍恩师入狱,日夜哭求皇上放了重秋,甚至为此绝食。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别人会觉得刘俊不是个好父亲,甚至还有人会说刘俊还不如小孩子明事理。   付饮香怎么会让这种消息流出宫去?时节匆匆忙忙赶去付饮香宫里,却撞见刘攸和刘悬解两个小东西在花园里抓蜻蜓,刘攸跑得快笑得欢,怎么看也不像三天没吃饭的样子。   时节气得想杀人,却转头看见刘俊正躲在树后看两个孩子打闹,碰上时节的视线后还做了个嘘的动作,生怕惊动那两个孩子。   时节皱着眉头走到刘俊身边:“皇上听说了吗?外面说大皇子为了给重秋求情日夜痛哭、不吃不喝。”   刘俊竟还有心思笑:“听说了。攸儿的确是见到我就哭,所以我才躲到这的。你看他和悬解玩得多开心,果然该让攸儿多来这里,和悬解一起他才有孩子该有的样子。”   刘俊抓不到重点的话让时节又气又急:“可这颠倒是非的传言会损害皇上声誉,到时候即使放了重秋儒生们也不会感恩皇上,只会觉得这是大皇子的功劳。”   “就当是攸儿的功劳吧。传言也不算颠倒是非,攸儿的确是见到我就哭着给重秋求情,也的确准备重秋不放出来就不吃不喝的,是悬解偷偷给他送吃的来着,还向他大哥保证不对别人说,我昨日发现这事情后问悬解有没有送吃的给攸儿,威逼利诱,可悬解就是一口咬定自己没送——”刘俊越说越高兴,嘴角不住上扬,“死鸭子嘴硬,像你。”   看得出刘俊是真的享受此刻的天伦之乐,时节不愿意扫刘俊的兴,可事关重大,有些话不得不说:“若是让流言这么传下去那些儒生必定会与皇上离心,那皇上这些日子花的功夫可就白费了。”   “不会白费。”刘俊笑着把时节拥进怀里,“我的出身注定要和那些儒生离心,他们真心对朝廷便好,不必真心对我——有你真心对我就够了。”   刘俊说了情话时节却高兴不起来,这些日子刘俊似乎对他越来越来亲近了,可他却越来越不明白刘俊的想法。刘俊之前最忌讳别人说他是匈奴蛮族,如今却日日把自己是匈奴人的事情挂在嘴上,还自暴自弃般觉得自己这匈奴人的身份做不好许多事情。   这不像刘俊,时节觉得奇怪却又不敢问,最后又只好顺了刘俊的意思,任由大皇子绝食进谏的流言传下去。下一次上朝时刘俊又在百官面前做戏,假装受不了大皇子的‘苦苦哀求’而放了重秋,还顺便还了重秋的自由身,允许他光明正大教皇子们读书,儒生们弹冠相庆,去重秋那拜访的人络绎不绝。   这些事情虽件件不顺时节的心意,但姑且在意料之中,时节勉强接受,可他万万没想到那些文官竟借着大皇子这次的风头提起了立储的事情。   “放肆!”时节怒不可遏,当即吼了提出要立储的那个姓石的大臣,“皇上正直壮年,国泰民安,石大人着急立储是什么意思!”   “康盛王此言差矣,”有人站出来给姓石的帮腔,“正是因为皇上年富力强、如今国泰民安,皇上才有精力去教育太子、太子才能有皇上一般的文韬武略,今后皇上若要亲征统一南北,太子也好留在长安监国。为长远计,理应早日确定储君人选。”   时节这边也有人帮腔:“两位皇子尚且年幼,谁更能承担大任尚不明了,操之过急无异于揠苗助长,百害而无一利。”   “皇子是皇上的儿子,是天下最尊贵的血脉,哪个不能承担大任?不过是早些定了身份,该当君的当君,该当臣的当臣,免得觊觎不该得的东西,反而伤了手足情谊。”   “放肆!”时节怒不可遏,当即吼了提出要立储的那个姓石的大臣,“皇上正直壮年,国泰民安,石大人着急立储是什么意思!”   “康盛王此言差矣,”有人站出来给姓石的帮腔,“正是因为皇上年富力强、如今国泰民安,皇上才有精力去教育太子、太子才能有皇上一般的文韬武略,今后皇上若要亲征统一南北,太子也好留在长安监国。为长远计,理应早日确定储君人选。”   时节这边也有人帮腔:“两位皇子尚且年幼,谁更能承担大任尚不明了,操之过急无异于揠苗助长,百害而无一利。”   “皇子虽然年幼天意却早有定数。”礼部的老头子揉搓着自己的胡子,“论长幼,论尊卑,论嫡庶,大皇子都担得起太子重任。”   长幼、尊卑、嫡庶,这些鬼东西一个比一个恶心,时节握紧拳头恨不得当场把那个老不死的送去西天,这天下是武将用血汗打下来,为什么日日要听这些吃白饭的文人叽叽喳喳的唠叨!   眼看着时节要发狂,图元上前一步挡住打算动粗的时节,继续理论:“大人这话大错特错,前朝那傻瓜皇帝论长幼、论尊卑、论嫡庶都在长沙王之上,结果又如何?”   听了图元的话时节略微顺了气,却没想到对面并未住嘴,依旧理直气壮地嚷嚷:“君子垂拱而治并无不妥,前朝夭亡祸根在于乱臣贼子扰乱政事!正因有前朝的前车之鉴,我新汉才更应早立太子、早灭了那些居心叵测之人的念想!”   时节的怒火再也压不住:“我看你就是那个居心叵测之人!”   “别吵了。”看了许久热闹的刘俊终于开口,“太子人选朕自有考量,诸位不用越俎代庖。”   刘俊语气平和却不怒自威,两边终于安静下来。时节收了表面上的怒气,心里却越发翻江倒海——别人也许还没明白刘俊的心思,时节却看透了——刘俊要立刘攸为太子,他之所以知道刘攸没有绝食仍旧放任流言,就是为了给刘攸积攒声望。他竟损害自己的名声来帮大儿子欺负二儿子,真是个偏心的父亲。   时节心烦意乱,因为不想和刘俊起冲突,所以下朝后不打算回宫,而打算去图元庙里。图元却想赶他回去:“王爷近日才与皇上交心,不要因为这事情再生了隔阂。”   时节越发烦躁:“大师觉得这事还不够大?”   “这事情很大,所以王爷该和皇上商量,而不是与自己的心腹密谋。”   时节站在原地纠结,金一瑜气势汹汹地向这边走来,图元念了句阿弥陀佛,直接堵住了金一瑜的话:“金将军幼子的满月酒是下月初七?时间很近了,将军且去忙家事,莫要节外生枝。”   金一瑜比时节更加沉不住气,只把图元的话当成耳边风,眉头紧蹙地盯着时节看,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怨念与愤怒。   付饮香入宫后金一瑜的脾气越来越差,不仅与同僚冲突不断,还时常出言不逊议论皇上的是非,时节已经为此头疼了许久,多次劝阻也不见成效。如今看到金一瑜这被冲昏脑袋的样子时节反倒冷静下来,对怒火中烧的金一瑜说:“听大师的。你儿子的满月酒我一定去。” 第85章 体统   刘俊回到了宫里,看着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当值的宫女如往常一般上前为皇上更衣,刘俊却摆手让所有人都出去,穿着龙袍靠在卧榻上,在无人处显露出些许落寞。   满朝文武,没一个省油的灯。   他本就是要立刘攸为太子的,还为了这个对时节软硬兼施、费尽心思,那群儒生竟然如此沉不住气,时机还没成熟就提立储的事情来刺激时节一党,简直蠢钝如猪。   而时节,刘俊走出大殿前回头看了眼,果然瞧见时节、图元、金一瑜三个人聚成了一堆。如此明目张胆地在大殿上结党营私,当真是反了天。   重秋说想要新汉坐稳江山必定要刘攸登基,而想要刘攸顺利登基必定要夺了时节的兵权。刘俊认同重秋的话,却又狠不下心。这皇帝做得窝囊。   “皇上。”殿外太监的声音响起,“康盛王求见。”   时节?刘俊觉得自己听错了:“不是说过康盛王来见朕不必通报的吗?”   通报的太监犯了难:“是王爷要小的……”   没必要让太监夹在中间两头为难,时节示意太监推下,径直走了进去。   时节本就没想好见到刘俊要说些什么,进门见到刘俊略显颓废的身影越发觉得恍惚——他是不是也因为那些大臣说要立刘攸为太子而生气了?他心中的太子会是悬解吗?他总是要我对他坦诚,我是不是该直接问他?他会对我坦诚吗?   刘俊本打算见招拆招,可时节进门后没有动作也不说话,就只呆呆地、远远地站着,惹得刘俊也跟着恍惚——他如此快地跟了过来是原本就没打算与自己的党羽密谋还是受了图元那个老狐狸的提点?要不要骗他说我本是想立悬解为太子、是那些大臣自作主张?如此骗他他会心生怨念吧?   “皇上。”时节先开了腔,声音不大,带着几分委屈,接着没等刘俊的反应径直走向刘俊,跪在塌边依偎进刘俊的怀里,“皇上不高兴了?”   时节突然的主动令刘俊越发地懵了,犹豫片刻后把手放到时节头上轻轻抚摸:“没什么不高兴的,哪次上朝不是这样,无论谈什么,十之八九都遂不了我的愿。”   “臣不是故意在殿上失仪的。”时节撒娇,“猛然听到那言论,一时冲昏了头。皇上知道的,臣爱冲动,沉不住气。”   “哈——”刘俊笑——他可不觉得时节冲动、沉不住气。   听到刘俊嘲讽的笑,时节满是委屈地给自己解释:“真的……臣被皇上宠坏了,当了王爷之后总是控制不好脾气……臣一定改,皇上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你打算怎么改?”刘俊觉得时节不是真心认错,只是在变着花样地撩拨人。他被撩拨得有了兴致。   时节没去想怎么改,索性耍起了无赖:“这不是已经在改了,吵完马上过来给皇上赔不是,多余的事情臣什么都没做。”   “的确是什么都没做,但你是不想做是没来及做?”刘俊一边说着一边拨弄时节的衣服。   “不想做。”时节回答得坚定,“臣想得明白,臣能有现在的日子全靠皇上恩惠,不该再奢求什么别的。皇上已经有了打算,臣听皇上的就是了。”   “哦?”刘俊的手伸进时节的衣服里,手心压在时节的乳珠上打转。欲望虽然抬了头,但理智尚存,刘俊担心一会儿兴头上时节说出什么扫兴的话来,干脆在办事之前问:“你不问问我心里的太子人选是谁?”   时节抬眸看着刘俊,眼中满是柔情:“不问。皇上想告诉臣臣便听着,不想告诉臣便不问了。”   刘俊的视线与时节纠缠,眼前的人看起来那么真诚,那么纯洁,刘俊的心里涟漪荡漾:你不是想和他心灵相通没有隔阂吗?那何苦骗他?何苦瞒他?不如就告诉他好了,告诉他你的想法与计划,反正那想法他已经猜到了大半,反正那计划他早晚会知晓,为什么不能由你体现告诉他呢?也许他不会捣乱,会无条件地支持你呢?   “其实我骗人了。”刘俊轻吻时节的唇,“我在朝堂上说自有考量,其实根本没想好该怎么办。”   时节笑而不语,依偎进刘俊的怀里,看似无意实则有心地弄乱了刘俊的衣服。两人就这样藏着心事却露出肉体,如以往一般交叠、撞击、喘息。   皇上和康盛王的关系天下皆知,宫里的人更是见怪不怪。当值的太监听着暧昧的声响由客厅转到了卧房,又在卧房闹了好大一阵子后渐渐归于平静,估摸两人今日尽兴了才凑到门外问:“皇上可要用膳?”   “送去焉池吧。在那吃。”   刘俊沙哑的声音中满是情欲,太监听了不免一惊——皇上颇喜欢和康盛王在水里厮混,去焉池肯定又要折腾一番,从下朝到现在已经折腾了两个多时辰竟然还要去焉池,皇上今日好兴致——这些掉脑袋的话当然不能说出口,当值太监应了声“是”便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可这当值太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歇了一日再来到圣前当值的时候那皇上和王爷还没穿上衣服,那身经百战的王爷一遍又一遍地喊“皇上饶命”、“臣不行了”之类的话,可皇上一点要放过他的意思都没有。   第三日皇上和康盛王日夜淫乱、还抱着康盛王在床上看奏折的事情传遍了朝廷,言官们乱成一团。   “这这这这这这……这成何体统!”七十几岁的左谏议大夫仿佛亲眼看见了宫里的活春宫,脸涨得通红,气喘得厉害。   另一个年轻的台谏倒是看得开:“大人当心身子,皇上……皇上本就是如此豪放的性子,当年闹得比如今还热闹,也并无大碍……”   “什么并无大碍!”提起当年的事情老臣们越发急了,“当年已驸马的身份尚且闹了七天七夜!如今、如今怕不是……如今怕不是要连早朝都不上了!”   提起‘当年’有些人倒是有了主意:“我等位卑言轻,在皇上面前说不上话,不然还是去请长沙王……”   不少人应和着点头,右谏议大夫并不看好这人的意见:“上次为长沙王求情已经惹出很多事端,如今我们再去请长沙王岂不是给王爷平添事端!”   不少人支持右谏议大夫的想法:“大人说的对,我等不能冲动。当年那般是因为皇上本就不想做驸马,如今突然如此,想必是因为谢家急于立大皇子为太子,皇上故意与康盛王亲近来敲打谢家。”   左谏议大夫又急了:“亲近?这是什么亲近……这这这这……”   “稍安勿躁!”右谏议大夫一锤定音,“不过三日,我等且回府从长计议,若到了日子皇上当真不上朝我等再去圣前谏言也不迟!” 第86章 忽近忽远   外人都觉得刘俊这次行事很像当年,只有时节知道这与当年根本不是一回事!刘俊当年还是童子,不会什么折腾人的花样,而且当年的荒唐事故意做样子给人看,不像如今是真的混天黑日地要了好多日!   前两日时节脑子里还在想刘俊是不是真的没有想好太子人选,是不是又设了什么局来让自己跳,可到了第三日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见了刘俊便想躲,无奈胳膊腿都酸软无力,刚向床边爬了两下就又被刘俊给抓了回去,求饶的词都说尽了还是不见刘俊有收手的意思。   眼见着自己越求饶刘俊越兴奋,时节只得想办法扫兴:“皇上再……啊……这样,清……清流们怕是要……嗯……啊……”   “明君才怕清流,我一个昏君怕什么。”刘俊说完又加大力道撞了时节好几下。   “啊……啊……啊啊……”时节觉得眼前发黑,身体抽搐了好几下才勉强开口抱怨:“皇上……不累吗……嗯、啊……”   “朕正值壮年,哪里会累。”刘俊笑得得意,“康盛王自己在朝堂上说的,怎么忘了,该罚。”   “别……啊!”时节眼泪直流,却还是脱不开魔掌,只得认命地闭上眼,盼着自己早点晕过去。   不知又过了多久,时节半梦半醒间听见房外一阵骚动,随后又听到了大皇子刘攸的喊叫:“儿……儿臣给父皇请安!”   刘俊停了动作,时节也因惊讶而猛然回神,屋外的刘攸似乎也怕得厉害,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向屋里喊话:“望、望父皇龙体康健……”   皇子日日给皇帝请安是礼数,可刘攸此时来请安屋外的太监还没拦着肯定是别有用心的。   刘俊终于被扫了兴,调整了下嗓子,回应道:“知道了。退下吧。”   刘攸不肯走:“儿臣……听闻父皇数日不曾到光禄寺用膳,儿臣……想……想与父皇一同到光禄寺……”   “改日再去。”刘俊的语调很是不耐烦,屋外的刘攸吓得又是一个哆嗦,可一旁的时节知道,刘俊并没有他听上去的那般不耐烦,这接连几日的荒唐恐怕又是刘俊给未来太子的筹谋。   “皇上去吧。”时节想笑,可眼睛全是泪。   “不去。”刘俊回答得干脆,嘴角还带着笑,转过头想告诉时节,借刘攸的光今晚自己不会再折腾他了,但今晚两人要一起用膳,可当刘俊看见时节那满是泪水的脸突然就笑不出,也说不出了。   时节一边苦笑一边流泪,许多话他本不想说的,如今却再也忍不住了:“皇上想立大皇子为太子,立便是了……臣已经知道自己痴心妄想,也向皇上认错了……皇上为何要这般对臣……这般对您自己……”   “我……”刘俊不知如何解释,时节看出了他的企图,他也知道时节看出了自己的企图,可他就是不想说开,似乎只要不是亲口承认就可以当做自己没做过,一切就还有回环的余地。   刘俊轻轻擦拭时节脸上的泪,道:“大约和你不愿承认朕与皇后游船落水的事情是你的注意是一样的吧。”   “不一样。”时节盯着刘俊,满眼悲伤,“臣为自己,皇上呢?为何一定要毁了自己的名声?”   刘攸还没走,又攒了些勇气继续喊起了话,可屋里的两人置若罔闻。   择日不如撞日,刘俊索性把自己隐藏了许久的想法说了出来:“胡人能考武力夺天下,可治天下终究是要靠儒生,而儒生又都是汉人,这天下早晚是要回到汉人的手上。我不是汉人,因为我出生在五塞原,我的父母都是匈奴人,可我的孩子出生在长安,他的母亲是汉人,他能成为一个被儒生认可的君子,他不必征伐便能让天下归心。”   如刘俊所料,时节不明白这些话,他的眼中满是疑惑与不解,他思忖了许久,问道:“是谁说皇上不能让天下归心的?”   “这是事实。”   “这不是!臣觉得皇上是世上最好的皇帝,臣身边的人也都觉得皇上是世上最好的皇帝,臣等一心向着皇上,只要皇上不糟蹋自己的名声,天下必定归心!”   “你在自欺欺人。你没看见那些文官是如何罢官的?还是不知道没有了那些文官下面的州县会乱成什么样子?”   “那些文官只有嘴硬,见到真刀真枪却是第一个求饶!摆平他们罢官的方法明明有很多,不过是皇上选了对重秋最有利的那个!”   “你为何事事都要扯上重秋!”   “因为他事事都碍着我!”时节的嗓子疼极了,可他还是忍不住怒吼,“门外的大皇子不是他教唆来的吗?这损皇上威名来给大皇子铺路的馊主意不是他想的吗!” 第87章 承诺   时节觉得毁掉刘俊的名声来帮下任皇帝收拢人心是个蠢主意,可刘俊不这么觉得。   刘俊是当之无愧的战神,大大小小打了几百场仗少有败绩,他不怕打仗,却还是不想再打了——夜深人静时他总会想起洛阳城的大火,想起城里百姓的哭号。火烧洛阳的第二日他登上城墙,看着满城的断壁残垣他后悔极了,甚至不能理解昨日的自己为何会如此冲动、残忍。可他是下令屠城的罪魁祸首,没人会因为他的悔过而原谅他。   所以他装出不在意的模样,对那些谩骂置若罔闻,但其实他的心里早已不堪重负。他呕心沥血地治理国家、统一天下,不是为了当个明君,而是为了赎罪。他不稀罕自己名声,他本就没什么好名声,连他自己都在咒骂自己,他不配拥有好名声。   刘俊把自己的想法给时节听,可时节一句也不信,两人就这么不欢而散。   于是皇上和康盛王的厮混终于有了结果:在大皇子刘攸的劝谏下皇上幡然醒悟,把康盛王大骂了一顿,赶出了宫。见康盛王灰头土脸地搬出宫外,汉人官员无不拍手称快、喜气洋洋。匈奴人的官员们也变了态度,对羯人的同僚疏远起来。羯人这边个个气得咬牙切齿,却不知道这一肚子的火要对着谁发。   金一瑜的长子满月,时节一派的文臣武将悉数到场,名为道贺实为密谋。   此时的时节已然想清楚:羯人善武,汉人善政,在朝堂上与汉人作对羯人绝占不到上风,而与鲜卑人大战过后新汉再无战事,想要扭转局势最好的办法就是攻打南朝廷。   时节不傻,知道直接上奏请求刘俊攻打南边行不通,于是着手暗杀南边的朝廷官员,并且故意留下些蛛丝马迹,让人知道是北边的人干的。   刘俊也不傻,当然猜得到这些是时节做的。但当有人说;“康盛王时节故意引战、妄图陷皇上于不仁不义之地”时,刘俊的脸阴沉无比:“高大人可有证据?”   线索是有的,但不是铁证,能不能认定是时节干的全凭刘俊的‘裁断’,刘俊那样子显然是不想让这事情和时节扯上关系,那姓高的官员吓得声音发抖:“证据……没有。”   “没有?”刘俊冷笑,“你可知道污蔑朝廷命官是死罪?”   “臣……臣知罪!”姓高的官员吓得腿软跪地,“陛下饶命!”   “罚俸三年。”刘俊满脸的不耐烦,“还有别的事情吗?”   殿上一片寂静。想参时节的人不敢说话,支持时节的人摸不到头脑。   “退朝吧。”刘俊直截了当地结束了这次小风波。   时节本人比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在大殿上呆滞了很久终于决定去找刘俊单独谈谈。自从那日大吵一架后时节再没进过后宫,也就是说将近一个月没有和刘俊私下见过面了,于公于私都该去见上一面。   时节刚刚踏进宫门便看见一个黑影向自己奔来。   “舅舅!”刘悬解冲过来抱着时节的大腿不放,“你怎么不和悬解说一声就搬出宫去了!都没人和悬解玩了!舅舅不想悬解吗!”   刘悬解简直是颗开心果,时节被撞了这么一下后心里那些阴霾都暂时散了,抱起刘悬解笑呵呵地答:“舅舅当然想悬解。但是舅舅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不得不离开悬解一阵子,悬解能不能原谅舅舅?”   刘悬解撅嘴:“一阵子是多久啊?”   “嗯……”时节认真地想了想,“快的话一两年,慢的话……”   “啊?”刘悬解听不下去了,“快还要一两年?不行不行不行!”   时节放下刘悬解,蹲下身子与他平齐,手搭在他的小肩膀上有些郑重地说:“悬解要听话,舅舅本就是外臣,在宫里住了这些年已经是皇上开恩,不能再奢求更多。你我今后恐怕聚少离多,你要适应才行。”   刘悬解听得半懂不懂,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而后眼泪在眼睛里打晃,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哭鼻子。”时节刮了下刘悬解的鼻子,转移了话题,“你怎么在这晃悠?不用去读书吗?”   “要去读书,但是爹爹说舅舅今天下朝了会来,我就在这等着,和舅舅玩一会儿再去读书。”   “怎么能贪玩不去读书呢?”时节严厉了一些,“你若是不好好读书,在京城立不了足,就只能当亲王,亲王过了二十岁就要去封地。到时候可不止见不到舅舅,就连你父皇和母妃你都见不到。”   “我没有不读书,就只请了这半天假……”刘悬解委屈,“虽然字写得比大哥差一些,但我读书很厉害的,记得比大哥还快!太傅那么凶,天天打大哥的手板,却不打我的。”   “重秋偏心,所以才不管你。但越是这样你越要自己努力才行。”时节起身,轻推刘悬解的背,“快去读书。”   刘悬解舍不得,离开的时候三步一回头。时节站在原地等看见不刘悬解的身影了才离开。   另一边的刘俊让人准备好了酒菜,一边吃一边等。见时节过来了自然地招手叫他一起过来吃。   时节有些拘束地坐到刘俊旁边,像往常一样侍候刘俊用膳。沉默地吃了一阵子,时节终于开口:“臣觉得……南边诬陷我们暗杀他们的人,是想要找借口攻打咱们,我们要早做准备。”   “朕早就准备了。”刘俊白了眼时节,“你这些日子不再朕身边跟着,所以不知道罢了。”   这带着几分撒娇的抱怨让时节又惊又喜,带着讨好的笑容靠进刘俊的怀里,心虚地问:“皇上不生臣的气了?”   “明明是你生朕的气,反倒赖到朕身上来了?”   “臣冤枉,臣把皇上的名声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皇上却那般……臣是关心则乱。”时节既高兴又害怕,生怕刘俊现在的示好背后藏着什么大阴谋,心紧张得砰砰砰跳个不停。   “我知道。”刘俊把时节抱得紧了些,“所以不和你计较。但下不为例。”   时节喜出望外,鼓起勇气问个清楚:“如果,万一,和南边开战,臣能挂帅吗?”   “能。”刘俊觉得该说的都说完了,抱起时节向屋里走。   被放到床上时时节突然想起攻打鲜卑时刘俊御驾亲征、让重秋监国的事情,顿时害怕,又问:“臣独自挂帅?皇上……会不会御驾亲征?”   刘俊皱起眉头盯着时节看,时节越发紧张,心跳的声音大到刘俊都能听见。刘俊突然笑了,手覆在时节的左胸上:“时节,我们以后有话直说,不要再相互猜忌、算计了,好吗?”   “臣没有……”   “你有。”刘俊压到时节身体上方,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看,“我也有过。但今后不要了。坐上这皇位之后人人怕我、算计我,可我想有一个人值得我全心信任的人,我希望那个人是你。我的一些想法你也许不能接受,你的想法我也不能完全满足,但,我希望我们能坦诚地说出来,没有隐藏。”   时节仰望着刘俊,细细地琢磨刘俊的话,想了很久,他似乎明白了刘俊的意思,问:“就像皇上和重秋那样?”   “……”刘俊知道时节说的没错,他描述的关系就是过去的他与重秋,可他不想承认,因为他也渐渐意识到,他和时节之间只要提到重秋便不会有好事发生。   “禀陛下——”屋外太监的声音响起,“长沙王求见。” 第88章 胜负   “不见。”刘俊回答外面太监的同时撕开了时节的衣服,决心不让任何人搅乱今天的好事,“叫他明天再来。”   在时节和重秋之间刘俊第一次坚定地选了时节,时节泪眼婆娑,身体激动地微微颤抖,白净的皮肤透出幸福的微红。   可那太监马上就回来了:“长沙王跪在殿外等陛下会见。王爷说……陛下不见他他便在外面长跪不起。”   正准备挺入的刘俊明显迟疑,时节怕刘俊又反悔,抱紧刘俊主动迎上,一声呻吟后替刘俊答道:“现下秋色正好,不冷不热,长沙王愿意跪着就让他跪着吧。”   太监没听到刘俊的声音不敢回话,时节说完也觉得心虚,可怜巴巴地与刘俊对视。   刘俊侧头在时节的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而后才对门外的太监说:“就按康盛王说的传吧。”   听到刘俊的话,时节根本不在意脖子上的疼,环抱着刘俊笑得得意。   接下来的是时节经历过的最纠结的一次性爱。他无比享受这灵与肉的共同交合,却又因担心屋外跪着那位搞出什么大动静来打断这交合而忐忑不安、无法安心。   终于得了一次上天眷顾,两人积蓄了一月多的精液相继喷涌而出,时节胸口剧烈起伏,大腿颤抖不止,眼神迷离,满面春风。   相识了十几年,刘俊少有做一次就停的时候,这次终了后却迟迟没有没有下一步动作,时节知道刘俊心里肯定是惦记着外面跪着那位,若是此时勾引刘俊再来一次不仅不能如愿,还要触个眉头。而若是想讨刘俊喜欢那应该主动劝刘俊去见外面那位。可时节心眼小,巴不得重秋跪得再久些,宁可放弃讨好刘俊也不肯开这个口。   身边的刘俊的确是想去见重秋了,抛去私情不谈,因为上床而让王爷在外面跪着也不合礼数不是?只是碍于刚刚和时节交心,又看出时节十分在意,于是不想主动开口提这事情,抱着时节安静地躺着,等时节给他个台阶下。   屋子里静悄悄了半天,站在门口的太监试探着问道:“陛下?可要用午膳?”   没等来时节让步刘俊略显失望,但好歹有了个台阶,于是说:“的确饿了,着手准备吧。”   太监领命离开,床上的两人也起身穿好了衣裳,饭桌上时节吃得格外慢了些,但吃完终于松了口:“长沙王在外面跪着,悬解没有老师带着读书,心里怕是不高兴。臣过去看看他。”   刘俊舒心地笑:“也好。晚膳我去付贵妃那里吃,咱们一家人聚一聚。”   “嗯。”时节羞涩地抿嘴一笑,乖乖地离开。   出门遇见跪着的重秋,时节看戏般站在一边盯着重秋看。   重秋的视线一直落在地上,察觉到时节过来并未抬头,表情也没有一丝丝改变。脸色明明透着病态的苍白脊背却还是挺得直直的。不久太监叫重秋进去,重秋站起来时因为跪得太久脚明显跛了一下,可表情依旧波澜不惊。明明已经沦落到要跪一个时辰才能见到皇上的悲惨境地,他却始终是一副高人一等的样子。   烦死人了。   时节本想在重秋面前耀武扬威一番,可直到重秋进去没得到一丝机会。时节顿时觉得心里堵得慌,一路上都板着脸,到了付饮香的宫门口才调整好表情,笑着进门。   却没想到刘悬解并不在,付饮香还不知道重秋中途停了今日的功课。   付饮香倒也不担心:“肯定是偷偷和大皇子玩去了。到底是亲兄弟,年龄也相仿,相比爹娘舅舅,悬解更爱和大皇子一起玩,平时大皇子总被管着,今天好不容易得了机会。”   时节:“派人叫他回来吧。如今玩耍得再好将来也注定是要成为仇敌的,徒增伤心。”   付饮香引着时节到桌边坐下,给他道了杯酒道:“我倒觉得皇上说得对,无论长辈更疼谁,长辈们总是要先走的,将来还是要靠兄弟扶持。感情好些,将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至于做得太过分。”   时节皱着眉头不说话,付饮香又说:“兄长是悬解一个的舅舅,皇上却是两个的父亲,皇上心是向着兄长的,兄长也该体谅皇上的心。”   时节看着付饮香又沉默了一会儿,道:“你比我大度……我也没打算和一个孩子计较……我的心病,是重秋。”   付饮香温和地笑着,又为时节斟了一杯酒:“大皇子的舅舅不姓重,姓谢。我和悬解的命数全系在兄长一人身上,大皇子的背后却是谢家、是前朝旧臣、是宗法礼数,皇上更想让大皇子继承大统,和重秋无关。”   付饮香说得很好,很对,很有大局观,图元也是这么说的。图元还说即使是按刘俊说的用‘以德服人、天下归心’的方法收复南边也不可能真的一场仗也不打,刘俊越是想要将来的太子以德服人,越是要把这大动干戈、劳民伤财的仗早些打完,所以这次攻打南边的事情刘俊多半是不会阻拦的。   人人都从大局着眼,人人都看得透背后的利害,只有时节自己在纠结的是两个人之间的情爱。   时节连喝了两杯酒后才又问:“那你也觉得皇上不会因为重秋求他就改变想法?”   付饮香:“不会。皇上决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改的。长沙王想必也是知道这点,才长跪不起也要见皇上一面,但即使如此最后恐怕也只是徒增狼狈——出兵南边如此,立太子也是如此。兄长莫要强求。”   时节听出付饮香有劝自己不要再继续为刘悬解争太子之位的意思,可他无暇思考这事。他紧张极了,内心深处的恐惧在不停地蔓延,他的预感在不停地告诉他:刘俊这次还是会听重秋的。 第89章 私心   刘俊没打算听重秋的,甚至在重秋开口前就直接拒绝:“老师若是为了南边朝廷的事情来的,还是免开尊口吧。”   重秋规矩地跪下,却又失礼地抬头盯着刘俊看,低声道:“陛下失信了。”   “朕哪里失信?南边若不出兵,朕绝不会先动手。”   “陛下对臣失信了。”重秋的面色苍白,连唇都是白的,眼睛却透出淡淡的红,“陛下说,无论对错,无论难易,只要是臣想要的,陛下都会拼尽全力为臣去做。”   “咳!”刘俊错愕地瞪大了眼睛,他不记得自己何时说过这话,可他知道自己肯定说过,年少的他不知道对重秋说过多少类似的话。过去的重秋对那些话从未有过任何回应,如今提起来恍如隔世。   刘俊被打得措手不及,他慌乱地猜想重秋如此说的目的,思考重秋如此说的原因,他想不出头绪,气急败坏地想要告诉重秋没有什么誓言与承诺是有期限的,是重秋自己糟蹋了他当时的一片赤诚。   可在刘俊说出那些话前重秋垂下头笑了,笑得凄惨,肩膀抖得厉害,那总是挺直的脊梁终于佝偻成一团:“……我知道,都不作数了……都是我自作自受。”   重秋从未如此失态过,刘俊也从未如此失措过。   “……老师先起来。”刘俊想把重秋扶起来,“无论什么事情先……”   重秋没起来,反而倒进刘俊怀里,抱住了刘俊的腰。重秋的身体透着凉气,眼泪却烫得厉害。   刘俊全身僵硬、石头般愣在原地,心却越跳越快,呼吸也跟着渐渐紊乱。   执着了多年的梦境突然实现,再理智的人也难逃迷乱。刘俊无法推开怀里的人,手臂在空中悬了许久最终还是落在了重秋背上、把人搂进怀里轻声安慰:“别哭了。”   刘俊心软了,正是提出条件的好时机,若是时节的话一定会自然地说出自己的要求,而后再好好地满足刘俊的欲望,可重秋不是时节,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是抱着刘俊哭个不停。   刘俊对重秋足够了解,不需要重秋说明他也知道能重秋对他露出软肋代表着什么——他可以对重秋做任何事情,占有他,欺凌他,什么都可以。而且刘俊甚至不需要对此承担任何责任,重秋不会像时节一样报复辜负他的人,他只会伤害他自己。   能被重秋爱上是天大的福气,刘俊如今仍这么觉得,若没有时节,若时节不是这般在意重秋的存在,刘俊此时一定会要了重秋。   可有时节在。时节还在等着他去吃晚膳。   刘俊放开重秋并且与他拉开了距离:“老师是为了南边朝廷的事情来的吧?老师不必如此挂怀,朕不失信,十年之期不到不攻打南边朝廷就是了。”   “臣……我不是为南边的事情来见你的。”重秋匍匐在地上,仰视着刘俊,自嘲地笑着,“我在你的心中,何时变成这种无利不往的小人的?”   “我从不觉得你是那种人。”刘俊的眉头越皱越紧,“……我不懂你……你想要什么?”   “我曾想回到从前,”重秋的眼神迷离,自言自语般呢喃,“可我又不知该回到从前何时……若前朝没有倾覆,我必不会委身于你,可我若不委身于你,前朝必然倾覆……这世间于我……左右都是苦海。”   重秋抬起头看了眼刘俊,又低下头苦笑:“我身体残损卧在病榻时也曾想,若阿俊此时再来要我,那我便顺了他吧……这残损之身于家国天下无用,但至少还能让我心爱之人得片刻欢愉……可竟也……”   “你……我……”刘俊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口。他心疼眼前的重秋,却又不敢靠近他。   “不怪你。我知道。是我非要守着礼义廉耻……礼义廉耻……容不得人得片刻欢愉。”重秋缓缓地抬起头,看着刘俊,缓缓地解开自己的衣带,露出苍白的皮肤,“此刻,我若不顾廉耻委身于你,可还有半分机会?”   刘俊屏息看着重秋逐渐裸露的身体心脏狂跳,呼吸停滞了许久才猛然回过神来、冲上前将零落的衣裳裹回重秋的身上:“我不能……”   “哈哈哈哈!”不需任何言语,刘俊拒绝的意思已经足够明显。重秋狂笑着吐出一口鲜血!   “老师?太医!叫太医来!”   屋外的老太监跌跌撞撞地跑进来,看了眼情况又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叫太医。重秋不笑了,手紧紧地抓着刘俊的衣襟:“阿俊……让我死吧……这世上已经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东西了……”   “不许胡说!”刘俊把重秋抱进屋里、放在床上,“活下去,只要你活下去,什么都依你。”   “阿俊……”重秋搂着刘俊的脖子不肯放开,“要了我吧……或者放下我……让我走……我是懦夫,不耗尽最后一滴血就不敢去死……成全我吧,求你……”   “我不许你死。无论你想怎样,先把身体养好好吗?等你好了,我什么都依你,绝不食言。”   刘俊的一再保证终于让重秋稍微平静了下来,但他还是不肯放开刘俊,搂着他在他的耳边轻声祈求:“别离开我……陪着我好吗?”   “好……”刘俊觉得自己现在的姿势难受极了,“但是太医要来了,先让太医看病好不好?”   重秋不说话,依旧抓着刘俊的袖子不放,像个被宠坏的孩子。这场景刘俊想象过无数次,真的发生了却只觉得浑身难受,盼着太医快点来,自己快点结束这个状态。   没等来太医,皇后那边的太监倒是冲了过来:“陛下!大事不好!二皇子动手打了大皇子、大皇子伤得极重!皇后请陛下主持公道!”   “什么?”刘俊不相信刘悬解会动手打刘攸,更不要说把刘攸‘伤得极重’,这太监如此说八成是皇后又在小题大做想要难为刘悬解和付饮香。   事情虽然不大,却是个脱离这尴尬境地的绝佳借口,刘俊看了眼重秋,哄骗道:“你在这乖乖待着,等太医过来看病,我处理完了马上回来。”   重秋终于放开了手:“陛下去吧。”   刘俊迅速离开,重秋躺在床上讪笑。太医不会来,因为根本没人去叫太医——刚刚出去叫太医的老太监抱着一堆脏被褥又回来了。   今日当值的公公是重秋的人。今日重秋安排了许多,在刘俊面前吐血是第一出戏,刘悬解打刘攸是第二出戏,而第三出戏也马上就要开始了。 第90章 连环计   时节比刘俊更早听说了刘悬解动手打刘攸的事情,并且听小太监哭着说皇后要鞭刑伺候刘悬解。   时节哪可能让谢婴絮动自己外甥一根汗毛,想也没想就直接冲去皇后宫里要人。可皇后今日出奇地强硬,宫人和侍卫一起围在宫门口不许时节进去。硬冲不行时节立即去找刘俊,刘俊再偏心也比谢婴絮可靠得多。   时节是跑到皇帝寝殿时刘俊已经离开了,可门口的太监没说皇上不在,只说长沙王还在里面,拦着时节不许他进去。   时节早没了耐心,一把推开太监冲了进去。   客殿里没人,进了寝室竟是重秋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屋子里那味道,床单上那污渍,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时节定在原地,脑中一片轰鸣。   早就想弄死重秋了,择日不如撞日。   可时节刚上前一步就有四个太监一起冲了上来,力气很大手法也不错,钳制着时节不得上前。   “康盛王何必如此动怒。”重秋慢悠悠地起身穿衣,“陛下爱我比爱你多一些,你不是一直都知道的吗?得了几年专宠,听了几句甜言蜜语就觉得能取代我在陛下心里的位置?做梦!相公馆出来的贱骨头也敢和我比。”   “重秋!”时节俨然失去了理智,怒吼着挣脱开下身的束缚、对着重秋就是一脚。   重秋的胯骨受到重击当即倒地,甚至又吐出一口鲜血来,可他脸上没有一丝示弱的意思,挣扎起身还想要继续说些什么。   “王爷不要再逞强了!”老太监冲过来扶起将重秋向外拉扯,“快走吧!身体要紧!”   “重秋!你别走!”时节嘶吼着去追重秋,刚刚被他踢开的两个太监却已经又冲了过来,四个人再次发力,硬生生将时节按在了地上。   “王爷莫怪!”一个太监压在时节身上气喘吁吁地说,“您若真伤着长沙王……小的们都吃不了兜着走啊!”   “啊啊——”时节青筋暴跳地抬起头,却只能看见重秋的鞋子,他一次又一次发力却始终也站不起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双鞋子不慌不忙地走开,直到消失。   “哈哈哈哈……”时节狼狈极了,额头抵在冰冷的地上一边笑一边流泪,“伤着长沙王吃不了兜着走……你们都知道他比我金贵……比我重要……我究竟算什么……算什么……”   时节被困在寝殿时刘俊已经到了正殿——刘悬解打刘攸的事情迅速传到了宫外,刘俊还没走到皇后宫里就又听说皇后已经带着两个皇子去正殿找言官们评理去了。   事情一桩又一桩,竟都挤在了同一天,刘俊隐隐觉得不对劲却也只能入局。   一群大臣挤在厅上,刘悬解一脸怒气地跪在地上,刘攸被皇后抱在怀里,脸上隐约有些淤青,身上衣服破了两个口子,肯定没受什么重的伤,不过因为哭得厉害眼睛肿得像个核桃,看着怪可怜的。   “父皇!”刘悬解见到刘俊进来立即委屈地叫喊,眼泪劈里啪啦地掉,“是皇兄先骂我的!我叫他不要骂了,他却越骂越难听!”   “没规矩。”见到刘悬解哭得可怜刘俊自然心疼,但这么多外人在场还是要装装样子,“大吵大闹的像什么样子?问你话的时候再答。”   刘悬解越发委屈,咬着嘴唇低下头,小拳头攥得紧紧的。   刘俊的视线移到刘攸身上,刘攸与刘俊对视立即吓得发抖。刘俊无奈叹气——他明明从未责罚过刘攸,这孩子为什么会这么怕他?   “站起来,”刘俊没着急问刘攸的话,“十几岁的男子汉整日缩在年亲怀里像什么样子。”   刘攸赶紧离开了谢婴絮的怀抱,但是没敢站着,直接跪在刘悬解旁边:“儿臣没有……儿臣没骂二弟。”   刘悬解气得破音:“你还说谎!”   “刘悬解!”刘俊提高了声音,“闭嘴。”   刘悬解又愤恨地闭上了嘴,刘攸却只发抖说不出话来。谢婴絮在一旁鼓励:“攸儿,别怕,你父皇会给你做主的。”   “儿臣没有骂二弟……儿臣只是说、说了实情……”刘攸磕磕绊绊地说了两句话就又不说了。   刘俊隐隐猜到刘攸说了什么,皱起眉头等着刘攸自己说出来,而一旁刘攸的嫡亲舅舅谢川却先插嘴道:“大皇子平时可不似这般胆小,定是被二皇子殴打得厉害,吓坏了。”   刘俊不屑地瞥了眼谢川,说:“两个皇子都跪下了,做臣子却站着。朕的朝廷竟是如此没规矩吗?”   “臣惶恐!”   “臣等惶恐!”   屋里里的大臣们纷纷跪下,皇后谢婴絮见情况不妙也不敢再坐着,俯身跪下。   “你们惶恐?”刘俊冷笑,“事情原委一概不知就冲到后宫来对二皇子兴师问罪,你们哪里惶恐了!”   “臣冤枉。”谢川不慌不忙地说,“臣入宫并不是为了皇子们打闹的事情。只是不巧碰到……”   刘俊挑眉,正等着谢川的下文却见太监进来通报:“启禀陛下,康盛王求见。”   “朕正在议事,叫他回府。”刘俊虽不知道谢川要说什么,但绝不会是对时节有利的事情,今天邪风颇多,叫时节进来恐怕会把事情越搅越乱。   传话的太监有点为难,时节来得气势汹汹,甚至想不通报自己闯进来呢来,皇上却叫他回府,若是照实通传怕是要得罪了康盛王。   尴尬之际谢川继续说:“臣匆忙来面见皇上恰好也是为了康盛王的事情,不如……”   “朕说,让时节回府。”刘俊语调阴沉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太监赶紧退下传话,谢川也识相地低下了头。刘俊烦躁地叹气,不耐烦地问:“谢大人要说什么?快点说。”   谢川:“线人来报,昨夜有刺客刺杀南朝的钱胜,被活捉了,经不住拷打说,是康盛王……”   “闭嘴!”刘俊迅速打断了谢川的话,“你这线人每天都在都在打探什么鬼东西!钱胜被人暗杀自有他自己皇帝给他做主,朕管不了!说完了吗?说完了滚!朕要处理家事了!”   谢川:“陛下家事即是天下事,何况臣还是大皇子的舅舅,臣请……”   “王爷!您不能……”这边话还没说完,那边就听见了太监了叫喊,紧接着就看见时节不顾太监阻拦凶神恶煞地走了进来,穿的是便装也就算了,衣服上面竟还有许多褶皱与灰尘。   真是一个比一个没有规矩!   未经传召就进殿面圣是欺君,这是最没规矩的刘悬解也知道的事情,虽然刚刚还在想大皇子的舅舅过来撑场子了,自己的舅舅怎么还没来,但是如今依然吓破了胆,缩成一团不敢出声。   “臣罪该万死。请皇上责罚。”时节嘴上说着罪该万死,身子也跪下了,但无论是语调还是动作都透着满满的敷衍,“但二皇子还小,不懂事。让他先回去吧。反正皇后娘娘和谢大人也是想通过为难二皇子来定我的罪,不如直接点,冲着我来好了。”   登上皇位好多年,刘俊发觉自己的忍耐是越来越没有限度了,被时节气得肺都要炸了却硬是没有大吼大叫摔东西,而是闭目深呼吸想出了个不会让谢川追究时节欺君之罪的说辞:“好,一个不愿意走,一个非要过来听。朕这个皇帝也只能被你们这些臣子推着走——都别觉得朕偏心,咱们现在就当着两位舅舅的面,把这事情搞清楚。刘攸,说,你到底和你弟弟说什么了?”   “儿臣……儿臣什么都没说。”刘攸害怕极了,一句话也不肯说了。   还能说什么呢,左不过是时节和刘俊的那些事情。刘俊已经想好了对策,这事情涉及到了皇上的颜面,却谁都知道谁都不能明说,谁说出来都是不敬,只要对着皇后发个火,责骂她管教不严,谢家那边自然会让步。   刘俊:“刘悬解,你说。”   刘悬解胆子比刘攸大,声音虽然抖但说得还算清楚:“他说,他说舅舅和父皇苟合……”   到了拼演技的时候了,但谁也没想到没等刘悬解说完时节先爆发了:“苟合!淫乱!不知廉耻!反反复复只这一件破事!你们就没有别的新法子了吗!”   发展出乎意料,众人都有些懵,时节却已经激动地站了起来,指着殿外破口大骂:“那重秋和皇上苟合、白日宣淫怎么不见你们去骂!”   “时节!”刘俊终于气得摔了杯子,“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我胡言乱语?我巴不得自己是胡言乱语!”时节对着刘俊狂吼、又转身去扯身边言官的衣领,“走!现在就去看看你们那位儒生典范到底干了什么!人是穿上衣服走了,但那泄出来的精元怕是还没干呢!”   刘俊气得要下去堵时节的嘴。   皇后扑到刘攸身边捂住他的耳朵:“皇上!此等污言秽语!臣妾!臣妾……”   一众臣子发疯似地一边磕头一边叫嚷:“康盛王时节圣前无礼,德行有损,请陛下严惩!”   刘悬解不知所措放声大哭。   刘俊在台阶前停住了脚步,他是皇帝,他高高在上,他不能走下台阶到时节身边去。不然一切都乱了。眼前的一切已经够乱了,再乱下去他这个皇帝的颜面就要保不住了。一个皇帝的颜面是最重要的,因为所谓皇帝除了颜面一无所有。当皇帝许多年刘俊懂了这个道理,也认了这个道理。   “来人!”高高在上的皇帝向侍卫发号施令,“把时节拿下!关到天牢去!”   “何必关到天牢!”时节推开冲过来的侍卫,指着刘俊的鼻子吼,“你杀了我啊!与其被你们这样捉弄我还不如……”   殿前侍卫训练有素,纵使时节反抗激烈也还是迅速制服了他,不止捆绑住了他的四肢还堵上了他的嘴。   时节被拖走,下面恢复了寂静,只有刘悬解那怎么压也压不住的啜泣声在殿里回荡。   刘俊转过身去背对众人,他该坐回桌子后面继续收拾乱局,可他好累,一步也不想动,什么都不愿意想。   时间静止了许久,太监在刘俊耳边轻唤了句皇上。刘俊终于回过神来:“把两位皇子送回各自宫里去,皇后禁足,其他的拖出去各打十鞭子,然后该去哪去哪。”   皇上真的动了怒,没人敢再多一句嘴,一个个喊着“谢陛下隆恩”去领了罚。   殿上人散了,刘俊却依然站在原地。他知道时节为什么生气了,一个简单的误会,解释得清。可他觉得憋屈,不愿意去解释,至少现在不愿意去解释——我一次又一次的袒露真心,结果呢?时节看见重秋躺在我床上就这样错怪我!我想尽办法不让姓谢的一伙找他的麻烦,结果他非要往火坑里跳,拦都拦不住!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   刘俊觉得好委屈,可搜肠刮肚也想不出此时能向谁诉苦。可真是孤家寡人。   “皇上。”太监战战兢兢地凑了过来,“长沙王求见。”   “啊——”刘俊叹气,“不是病了吗,怎么又跑到这来了?”   太监把头压得更低了些:“王爷说,他在皇上寝宫里遇见了康盛王,康盛王好像有些误会,所以王爷过来禀告一声,免得皇上和康盛王……生了嫌隙。”   “呵——”刘俊又叹气,心想若是时间倒退十年该多好,他可以扎进重秋怀里撒个娇,再顺便吃个豆腐,什么烦恼都可以没有了。可惜时光不再,从头到尾都是幻想。   刘俊又连叹了两口气,亲自出去给重秋披了件斗篷:“老师生病了怎么还跑出来?太医看过了吗?怎么说的?”   重秋不说话,旁边的太监说:“本来是没有大碍的……可是王爷被康盛王踢了一脚……”   “多嘴。”重秋打断了太监的话。   刘俊觉得脑子发麻:“踢哪了?”   重秋避重就轻:“不碍事。”   刘俊叹气叹到自己都烦了,吩咐身边的太监道:“叫步撵过来,送长沙王去熙悦阁住下。长沙王身体不适需要静养,所有人不许打扰。”   重秋听了刘俊的话惊讶又委屈地看盯着刘俊看——熙悦阁是重秋被软禁在宫里时的住处,所谓的‘所有人不许打扰’大概就是要再次软禁他的意思。   刘俊不想解释:“老师信我吗?”   “信。”重秋脸色越发苍白。   “若信我就宽心在熙悦阁修养,宫里宫外的这些事情等你病好了我们再聊可好?”   “好……”重秋低头思忖片刻,按照刘俊说得做了。   殿里殿外的人都送走了,刘俊又站在原地不动了。身边的太监跟着站了一会儿觉得冷,进去拿了件斗篷过来,但怕触霉头,捧着斗篷站在一边不说话。   又过了好一会儿,天都黑了,刘俊自己也觉得冷,终于动了动身子,说:“去把赵岚招进宫来,陪朕喝酒。”   太监怀疑自己听错了:“赵将军?他在城外驻守呢。”   “朕知道。”刘俊苦笑,“可除了他谁还能陪朕喝酒。没有,一个都没有。” 第91章 绝路   人一冲动就会犯错,越是逆境越是不能冲动,时节很清楚这个道理,只是有些情绪是根本控制不住的。他呆坐在牢房里,脑中一遍又一遍地想如果彻底激怒刘俊自己将会失去什么。刘悬解会无依无靠,付饮香会被打入冷宫,金一瑜等羯人可能会跟着惹来杀身之祸。时节不断用这些来恐吓自己,让自己害怕,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再冲动。   他成功了。他脱力地靠在墙上反思自己有多傻。既然求不来真心就该想办法求些别的,吹胡子瞪眼地去和人要真心只会让人更讨厌你罢了。   可即使想通了这些时节还是觉得刘俊好残忍。不爱就算了,为什么要骗人呢?为什么要先给人希望又狠狠把那希望踩碎。一次又一次,他总是这样。   心口一阵绞痛,时节倒在地上缩成一团。他想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可怜极了,像被人打断了腿的野狗。   刘俊见了会心疼吗?   刘俊会来吗?   会来吧。但大不会心疼吧。他来了会说什么呢?打南边的事情还是立太子的事情?无论他说什么都顺着他吧,先从天牢出去再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计议什么呢?对我来说天下能不能统重要吗?谁当太子重要吗?从始至终,我求的不过是一份体面和一颗真心。被人日日指着骂淫乱体面吗?被心上人日日欺骗算得了真心吗?   “王爷。陛下有旨。”老太监的声音打断了时节的胡思。   时节不敢相信刘俊竟来都没来直接下了圣旨,可他又不敢不信,只能跪下听旨。   “康盛王殿前失仪,目无君主,粗鄙之身难当重任,责令交出兵符,革职自省。钦此——”   该谢主隆恩的,可时节谢恩,反而抬起头盯着那太监看。他想看看这太监是不是真的,看看他手上的圣旨是不是真的。怎么可能是真的呢?收了兵符就能收走他手上的兵了吗?他手下的羯族人认的是人又不是那个兵符。   大概只是试探吧,那些面子上的事情总是要做的,不能再违背皇上的意思了。   时节交出兵符,示弱道:“劳烦公公转告皇上一声,时节知道错了……请皇上见时节一面。”   老太监面露难色:“陛下正在吃酒,今日定是不能见王爷了,王爷多等几日吧。”   “吃酒?和谁?”   老太监敷衍地行礼,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刘俊在和谁吃酒?重秋?时节胸口又是一阵剧痛。   我还能从这天牢里出去吗?   无论用什么办法时节都无法再次冷静下来。夜深了,可他根本没有睡意,睁着眼直勾勾地盯着漆黑一片的墙脚。   也不知是什么时辰,外面一阵骚动,有明显的打斗的声。时节警惕地起身、脑中闪过许多猜想,可转瞬又觉得没个猜想都不合理,天牢重兵防守什么人敢到这里动武?来救人不可能,来杀人绝不该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还在疑惑时时节见到图元带着人冲了进来。   他惊得目瞪口呆。   任谁看到时节的表情都会明白,他对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图元砍开牢门直接问:“兵符不是王爷派人交给金将军的?”   “兵符?”时节越来越懵了,“我把兵符交给了皇上……”   图元眉头紧锁:“有人拿着王爷的兵符传信给金将军,说皇上把王爷打入天牢择日斩首,叫金将军领兵突袭逼宫。”   “逼宫?这——这是造反……”时节紧张得喘起了粗气,“你们信了?”   “贫僧不信,可贫僧没能拦住金将军,他已经在攻打玄武门了。”   有人想至时节于死地,给他一个最不可饶恕的罪名,彻彻底底地消灭他。是谁?   “不是皇上……”时节无助地摇头,“兵符不是直接交给皇上的,那个太监有问题!圣旨是假的!”   “王爷。”图元保持着冷静,“此时是谁陷害王爷不重要。王爷该想的是要保谁、能保住谁。”   时节不懂图元的意思,他已经无法思考了。   图元:“王爷若有铁证证明自己是被陷害的,那舍掉金一瑜,能保王爷平安。若没有铁证,那只有杀进宫去放手一搏了。”   情况紧急留给时节的时间实在不多,他在牢房里呆滞了片刻总算明白,哪有什么铁证,只有放手一搏。 第92章 梦碎   天下不太平,皇上最信任的匈奴兵大多在边疆驻守,时节与金一瑜的羯人算得上长安城附近最精锐的军队,时节又对皇城的布防无比熟悉,时节很快与金一瑜汇合,很快攻进了内城。   一切顺利,直到与刘俊碰面。   时节在面对刘俊时总是觉得胆怯,他的一切都是刘俊给的,他从没想过要从刘俊那里剥夺什么。即使决定放手一搏他也不想伤害刘俊分毫,他不得不把刘俊的皇位夺过来,可他会善待刘俊的,将来皇位还是会传回刘俊的儿子手上。   时节不自觉地勒住马不敢向前,怕自己打不过刘俊,又怕自己伤到刘俊。   而金一瑜刚好相反,见到刘俊便如猛兽般嘶吼着冲向前——他早已恨透了刘俊,刘俊是最早知道他的才华与能力的人,刘俊把他提拔为副统领,但也仅仅是副统领,担着一个虚名日日被匈奴人嘲笑,时节才是他真正的伯乐。他敬时节,可刘俊一而再再而三地折辱时节。他爱付饮香,刘俊娶了她,却又对她不好。   图元说时节不可能命令他们逼宫夺皇位,可金一瑜不信图元的,他不想信,他早就想反了,他日夜盼着亲手斩下那狗皇帝的狗头!   时节还在畏缩不前一把长刀迎面劈来,时节本能地躲过,定睛一看竟是赵岚。   赵岚该在城外驻守的,为什么会在宫里?就算金一瑜刚刚出发赵岚就向皇宫赶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到此地。除非他早就进宫了。除了刘俊本人没人能把赵岚召进宫来。   竟真的是刘俊。   竟真的是刘俊。   “啊啊啊——”时节发出怒吼,挥起刀、杀红了眼。   赵岚早就不是时节的对手了,更何况时节死了心、发了狠,不过几个回合时节便将这个最早教自己打仗的人砍下了马背。   “刘俊!”解决了纠缠的人,时节嘶吼着冲向刘俊。   金一瑜从来都不是刘俊的对手,只是刘俊仍未从这场突然的宫变中缓过神来,他想不通这一天为何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更想不通时节怎么会突然兵变。哪怕金一瑜对他充满杀意他仍对金一瑜手下留情,至少要留他一命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刘俊听见时节喊他的名字了。时节叫他将军,叫他王爷,叫他大单于,叫他皇上,叫他相公,可从未叫过他的姓名。刘俊没想到时节第一次叫他的名字竟是如此愤怒、如此充满杀意。   刘俊终于怒了,提刀砍下了金一瑜的头颅。   鲜血飞溅,迎面洒了时节一身一脸,透过猩红的血他看见刘俊无情的脸。   此时此刻,他们都想杀了彼此。   生死关头容不下太多思考,时节与刘俊几乎是靠着身体的本能反应在与对方厮杀,刘俊伤了时节左肩,时节砍了刘俊的右腿,两人都没来得及带上盔甲,你来我往不一会儿便满身是伤、浑身是血。   时节终究不是刘俊的对手、露了破绽。   刘俊挥刀砍向时节的脖子、却又在最后关头觉得心头一紧、舍不得。   刘俊的刀偏了。虽没砍下时节的头,却也从肩膀一直划到腰腹,时节再也没有反抗的能力,直直地跌下马去。   时节的背摔在地上,眼睛却依然死死地盯着刘俊。   刘俊亦看着马下的时节,就像看着自己破碎的梦。   一场宫变猝然发生又戛然而止。新汉的皇帝没变,只是少了那位饱受争议的康盛王和他手下强大的羯人军队。   皇帝仁慈,没有将羯人赶尽杀绝,愿意投降的都保住了性命。贵妃付饮香和二皇子刘悬解并没受到牵连。金一瑜的家眷也只是发配边疆。就连罪魁祸首时节也得到了太医们全力抢救,不过伤得实在重,吊了两天命还是死了。不过时节是谋逆大罪,没留全尸,一把火烧了,化成了灰,什么也留下。   皇帝大病了几日,南边朝廷背信弃义、十年之期没到便趁机攻打新汉。皇帝带着病御驾亲征,把朝廷的大小事务交给了太子——太子是御驾亲征刚刚立的,大皇子刘攸。   朝廷内外一直盛传太子刘攸才华横溢,这下监国了才知道所言非虚,十几岁的孩童竟将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也有人说太子资质平庸,监国没有出错全靠他的老师重秋在暗中指点。但后一种说法信的人少,没掀起什么波澜。   说起重秋可真是奇怪,人人都知道他是前朝皇子,是当朝帝师,是尊贵的长沙王,是儒生翘楚,可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宫变之后王爷不当了、官也不做了,穿上宦官的衣服进宫当太监去了。上面的百官下面的百姓都对重秋的事情充满好奇,各式各样的传闻不断,可始终也没个定论。   又过了两年,天下人终于对重秋的事情没了兴趣,转而去琢磨天下大事了——一向战无不胜的皇帝刘俊终于在南边吃了亏,打了两年不要说统一南北,连界河肥水都没能渡过去。   再僵持下去两边的百姓都要遭殃,两边再次各退一步,停战了。   回来之后皇帝刘俊的身体每况愈下,想来是宫变时候的病还没养好就去南边打仗伤了根本。皇帝身体强健,宫里太医高明,就算伤得重也是能治得好的,可这皇上也不知道怎么了,不仅不让太医看病还整日酗酒,人虽回了宫却只躺在后宫不上朝,依旧让太子监国。   新汉的开国皇帝沦落成了一个昏君。天下人都不敢说,可心里都难免如此想。 第93章 如愿以偿   如他梦寐以求的那般,刘俊成为了一个昏君,醉生梦死,荒淫无道。但他未能因此获得丝毫愉悦,他获得的只有孤独、空虚与痛苦。   昏君大多会求仙问道以求永生,因而有人觉得刘俊也该如此,于是把一个又一个的神棍与道士引荐给他。刘俊不信神佛,更对长生毫无兴趣,可他听腻了道理,那些神棍道士不知所云的阿谀奉承让刘俊觉得新鲜,他这荒谬的人生就该充满荒谬,因而他来者不拒,一把一把地吞食着那些术士献上的药丸。   刘俊的身体每况愈下,重秋跪在刘俊的面前死谏,求他保重龙体。   刘俊醉得厉害,根本没有听到重秋说了什么,甚至没有看清来人是谁,他在酒的麻醉下睡了好长一觉,在噩梦中惊醒时才注意到重秋正跪在床前。   刘俊没搭理眼前的人,他不关心重秋为什么来,他肯定重秋不会说任何一个他想听的字。刘俊烦透了重秋,像厌烦自己的生命一般厌烦他。   刘俊拿起酒壶向嘴里倒,可酒壶是空的,他扔开酒壶,说:“把永春道人的丹药拿来。”   刘俊的声音不大,他许久不大声说话了,身边的太监会很认真地听他说话,即使他说得有气无力命令也能得到很好的执行,他无需花力气大声说话。   可这次身边的太监没有回应他,回应他的是重秋:“陛下保重龙体,不要再吃那些丹药了。”   “你把我身边的人换走了?”刘俊说完痛苦地皱眉——不是因为重秋的所作所为,而是因为他发现自己是清醒的,清醒的他会注意到许多他并不想注意的事情,比如酒壶里的酒没有按照吩咐时刻保持有酒,比如那个言听计从的太监并不在身边。   重秋:“请陛下恕罪。”   刘俊想立即重回混沌,可他是清醒的,清醒的他知道如果不说服重秋他就无法回归混沌,他厌倦了权衡利弊与据理力争,可他必须在此和眼前的人进行一次利弊的争论。   “不要管我,不然我会反抗,我会把放出去的权力收回来。”刘俊不愿意大声说话,又怕重秋听不见,所以跪在重秋的对面,额头抵着额头对着重秋低语,“但我不会像从前那样为国为民了,我会把权力分给那些愿意对我言听计从的人,然后继续喝酒吃丹药。管我我不会成为你想要的样子,别管我,这个朝廷还能成为你想要的样子——君主无为而治,多好啊,别管我。去管你的太子吧,别管我。”   重秋抬眼看着刘俊,距离太近,重秋看不清刘俊的表情,却能清晰地嗅到他身上的酒臭味。重秋来是为了劝说刘俊的,可此刻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太了解刘俊的心情,他没有任何立场劝刘俊振作起来。   “你早就知道对不对?”刘俊忍不住抱怨,“你早就知道做皇帝是这世上最无聊最痛苦的事情,所以你才不愿意做皇上的对不对?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你若早点告诉我,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臣早就告诉过陛下。”重秋略微提高了声响,像是在给自己壮胆,“而且,痛苦的不是做皇帝,是做得位不正的皇帝。”   “是啊……你告诉过我。”刘俊冷笑着,“是我没信……我也对时节说过,他也没信……真该让时节尝尝做皇帝的滋味……”   “陛下。”重秋说得郑重,“臣愿意代替时节,你想与时节做的事情都可以与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刘俊似乎又醉了,起身指着重秋笑得前仰后合,“老师,你越来越不像个人!你永远守着你的道,你从不做错事,你永远是对的!这算什么人!你叫我抱着一个圣人满足我的人欲?哈哈哈哈哈哈哈……想想就觉得恶心……”   重秋低头跪着,沉默不语。   “来人!拿酒来!”刘俊大声唤人,“还有丹药!”   重秋又跪了大半日,直到太阳落山、皇帝睡下他才一瘸一拐地离开了皇帝寝殿。之后皇帝又开始整日昏昏沉沉,没人再管了。   刘俊再次清醒和这次差不多,在噩梦中醒来,身边没有酒也没有丹药,床边跪了个人。   正要发火,却发现跪着的人是刘悬解。   “悬解长大了。”刘俊看着自己的孩子笑得复杂。倒不是真的很久没见刘悬解,两个皇子时常过来请安的,不过刘俊一直不清醒,感觉不到时光的流逝,也看不清眼前的人。   “儿臣十三岁了。”刘悬解说,“父皇十三岁已经征战沙场,皇兄十三岁监国理政,儿臣却不学无术、整日在宫中厮混,惭愧至极、无地自容。”   十三岁了?时节已经离开五年了。混沌了太久,此刻虽然酒醒,丹药的效果也退了,但思考事情还是格外慢,刘悬解说话很久刘俊才意识到这孩子抛出了个话头、正等着他接呢。   十三岁,已经不是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子,说话懂得拐弯抹角了。   刘俊不太适应,无论是他自己的状态还是刘悬解的状态,因而他保持了沉默。   刘悬解抬头看了眼自己的父亲,略显失望地低下头继续说:“儿臣想出宫走走,游历四方,长长见识。”   “嗯。挺好的。”刘俊仍有些游离,但总算有了回应,“怎么,有人不许你出去?”   “是。”刘悬解只答了是,没说是谁也没说为什么。并不需要说是谁不许他外出游历,因为根本不会有人许他走出皇宫,这就是皇子的命,什么都不做也会引起猜忌,更何况刘悬解还有过一位‘造反’的舅舅。   所有人都不同意他出去,但刘悬解还是冒着被责罚的风险来问问刘俊。刘俊觉得很高兴,这世上总算还是有人从未把他当过外人的。   刘俊久违地露出真心的笑容:“直接给你块封地吧……”   “儿臣不敢——”刘悬解顿时变得紧张,“儿臣真的只是想出去看看大千世界……只游历一圈便回来,在宫中尽心侍奉父皇与母妃。”   刘俊一愣,想了一会儿道:“总是要封的。早些封对你没坏处,至少出去游历时银钱上可以自己做主,自在些。由朕做主给你块称心的封地,至于要不要之藩,看之后的造化吧——来人,备笔墨,朕要写圣旨。”   刘俊许多年没写过圣旨了,太监以为自己听错了,一番确认过后才离开去办这件事。皇帝时隔五年又要写圣旨了,这事情很大,不是准备了笔墨就可以的,因而太监出去很久也没回来。   刘俊并不着急,招呼刘悬解起来和他聊天:“都打算去哪?”   刘悬解:“想去五塞原看看。那里是匈奴人的龙兴之地,算是追根溯源。”   刘俊平淡地接话:“记得多穿些衣服,那里冷。”   “谢父皇。”刘悬解略微犹豫了一会儿才接着说,“其实,儿臣最想去看看洛阳……洛阳的牡丹花、画阁赤楼、红桃绿柳,儿臣总是听说,却从未亲眼看过。”   洛阳。刘俊又爱又恨的地方。他想融入那却与那格格不入,他亲手毁了那却又无比怀念那。时节当真是他的洛阳城。   “你会想念你舅舅吗?”刘俊突然问。   这是忌讳,大忌。付饮香无数次提醒刘悬解,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提起他的舅舅,别人提了也要装作没听到。这些年刘悬解一直按付饮香说的做,刚刚甚至不想提洛阳这个地方。但可能是因为小时候被惯坏了,而眼前的人就是最溺爱他的人之一,刘悬解还是继续了这个话题:“想。父皇也会想他吗?”   刘俊没立即答,而后没了回答的机会——重秋带着笔墨和玉玺走了进来。   没人说话,重秋像个普通太监那样跪在桌边磨墨,磨好后端正地跪下:“陛下亲笔,还是由奴代劳?”   “你写吧。”刘俊露出疲态,“封二皇子刘悬解为洛阳王……”   “儿臣惶恐!”刘悬解打断刘俊的话,跪在地上,额头碰地的声音十分地响,“儿臣只想云游四方,不需爵位金钱!儿臣斗胆,请父皇收回成命。”   刚刚刘悬解已经默认了封地的事情,如今却如此强烈地反对,显然是觉得封地不妥。刘俊明白刘悬解的顾虑,可他并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当年你舅舅想要洛阳,朕没给。如今后悔了。给你吧,了却朕一份遗憾。”   刘悬解还是不接受:“洛阳是前朝都城,更是兵家必争之地,本就不能做封地,过去不能,如今也不能,无论何时都不能。”   刘俊像是困了,闭着眼假寐,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老师觉得呢?”   重秋:“二皇子所言极是。”   “那老师觉得封哪里好?”   “奴不敢置喙。”   “老师觉得封哪里好?”   重秋不说话,刘俊也不说。重秋没办法只得说:“二皇子是太子殿下唯一的兄弟,尊贵无比,晋王更合适。”   “那就晋王。”刘俊没有犹豫,“封二皇子刘悬解为晋王,及冠后之藩。及冠前特准许晋王周游四方,上下官员不得阻拦。就这些。老师写完直接给晋王,然后就散了吧,朕累了,要吃丹药。” 第94章 自投罗网   时节没死,他在陌生的房间醒来,一个小厮在旁边为他煮药。   他起身,托着僵硬的脖子回想发生了什么。   他撞见了刘俊和重秋的‘奸情’,他被关进天牢,他被收了兵符,他莫名其妙地开始了一场政变,他被刘俊砍下了马。   他感到一阵钻心的疼,他感到了愤怒,他嚷着要见皇上。可那小厮竟又聋又哑又不会写字,在他面前比比划划不知所云。   “让开!”时节推开小厮、冲出了门——他要去找刘俊问个明白。   可门外是完全陌生的景象,一个白皮肤卷头发的北疆人被突然打开的门吓了一跳,发出一句时节听不懂的咒骂。这里显然不是牢房,而是一处客栈。时节仔细地观察周围,并没有人监视他。这时他才发觉自己只觉得身体僵硬却不觉得疼,低头查看身体发现身上的伤已经完全愈合。刘俊那刀砍得极深,没有两三个月不可能愈合。   时节下楼来到前台,问掌柜的现在何年何月,掌柜的用夹生的汉话说:“各国历法不同,我搞不清楚,客官去找找你同乡的商人,他们应该知道。”   时节转身去了大堂,周围人都不知道他是谁,也对他没兴趣,各自和自己的同伴聊天喝酒,时节听了半天才找到一桌说汉话的,问:“几位可是汉人?知道如今是新汉几年吗?”   带头的人想了下,答:“应该是新汉十三年。”   “几月?”   “七月了,七月初二。”   十三年七月初二,自己竟昏迷了大半年。时节顾不得多想,又问:“半年前那场宫变怎么样了?皇上怎么处置的羯族人?二皇子和付贵妃有受到牵连吗?”   那伙汉人被问懵了:“半年前北边宫变了?兄弟,我们出门一年多了,不知道这些事情。”   “不知道?”时节恍惚,“……多谢。”   时节迷茫地在大堂转了一圈,转回前台问掌柜的:“我是怎么到这的?”   “一队北疆商人带你过来的。付了一年的房钱和饭钱,留下那个小哑巴照顾你。”   “那队商人在哪?”   “这就不知道了。我本来也不认识他们。”   时节的身体虚弱得很,如此动了两下说了几句话就喘得厉害,恰好那个哑巴小厮过来扶他,他便跟着小厮回了房间。   房里有面镜子,映出一张陌生的脸。时节惊讶地盯着镜中容颜大变的自己,发现自己连瞳色都不再是墨绿色,而是暗淡的灰。他不再是时节了,他还活着,可时节已经死了,他没有任何能证明自己就是时节的证据。   谁干的?刘俊!一定是他,除了他还有谁?   “哈?哈——哈!”时节怪异地笑了,又怪异地落了泪。   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时节摔了那该死的镜子,接着吐出一口污血,再次昏死过去。   再醒来,时节决定回去。他明白刘俊的意思,刘俊要给他自由、给他新生、要让他在新的地方、以新的身份重新开始。他偏不,他要回去,回到自己曾活过的地方,证明那些都不是梦,证明自己是真实的。他放不下过去,不想重新开始。   他离开那个客栈,甩开那个哑巴小厮,向长安城走。   走着走着他知道了众人的结局。金一瑜,图元,那些陪他出生入死争功名的兄弟、族人都没了。   走着走着,他听说皇帝一心修仙,不上朝,不问政事,整日在后宫喝酒享乐。   “万幸太子小小年纪才华出众,朝廷里也没有奸臣,百姓的日子过得还不错。”给时节讲故事的人笑呵呵地说。   当一个昏君,然后把皇位传给贤能的太子,刘俊的愿望实现得很好,时节恨得咬紧牙齿,口内一股血腥。时节真想立即冲到刘俊的面前,给他一刀,打他一顿,严刑逼供,让他把一切解释清楚,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他如此对待。   无奈时节没有立即冲到刘俊面前的能力,路太远,而他连匹马都没有。他的身子也太弱了,总是生病耽误行程。他变得越来越苍老,越来越虚弱,越来越不像过去的自己。   唯一算得上好事的是他久病成医,不仅会看药方会熬药,连草药都能自己采了,加上从各路术士那里得的‘灵丹妙药’的方子,他如今也得了个‘鸿朗半仙’的名号,皇上不是喜欢修仙吗,他可以投其所好。   听说术士进宫伺候皇上并不是件美差,皇上整日昏昏沉沉,虽然吃丹药吃得勤却很少给炼丹的什么赏赐,而宫里那个总管太监重秋一向看这些术士不顺眼,经常找这样那样的理由把术士们赶出去。所以宫里总是在招术士,去应召的术士却越来越少。   因此时节这种没什么大名气的术士也得到了进宫伺候皇上的机会。   进宫前太医们检查了炼丹的药方,太监们检查了时节的行李,确认没有伤害皇帝的可能后把时节带进了皇宫。   他不能四处张望,不知道皇宫有没有变化,他亦不太在乎这些,可能是因为常常体虚没有力气,他的情绪总是平和没有波澜,对什么都不太在乎。但走着走着还是觉得紧张——他马上就要见到刘俊了。听说刘俊已经神志不清认不出人、记不得事情了,也就是说刘俊可能也认不出他来。那这世上怕是没人会认得他,时节这个人就真的死了。   时节的心口越发地疼,走到刘俊身前时已经疼出了一身的冷汗。   刘俊睡着,时节盯着他看。按礼仪是不许人这样直视皇帝的,但皇上不安礼仪做的事情太多,旁边的太监们并不管。   刘俊瘦了许多,苍白的脸颊向下凹陷,下人们把他的外表收拾得干净得体,却遮怎么也不住内里的腐败。   刘俊也过得不好。   他怎么会过得也不好呢?   时节很快有了答案:一定是重秋把刘俊折磨成这个样子的。他要想办法治好刘俊,然后把真相告诉刘俊,让刘俊杀了重秋,然后一切就会恢复成他时节想要的样子。   对,要先治好刘俊。不能让他再吃那些伤身体的丹药了,多吃些补品,多锻炼身体……   时节正盘算着,刘俊睁开了眼睛,两人的视线悄然相会,时节心尖一颤,忘记一般人是不能直视天子的,他肆意地盯着刘俊的眼睛看,细数着其中的混沌、迷茫、与思恋。   “时节?”刘俊亦看着眼前的人,缓缓地伸出手,“你回来了……”   他认出来了?他竟然认得!时节一阵慌乱,可转瞬他又冷静了下来——这没什么好惊讶的,容貌是他叫人改的,他认得出也是理所应当。   既然被他认出来了,那刚刚盘的许多东西都用不上了。时节心头泛起一阵失落,接着脸颊泛起一阵冰凉——刘俊的手碰到了时节的脸颊,那手冰得厉害。   “皇上怎么把身体搞得这么差。”时节握住了刘俊的手,想给刘俊暖暖手,可惜,他自己的手也不暖和。   两只冰冷的手握在一起,两个虚弱的人相顾无言。对于他们的重逢,时节想象了很多,却没有一个与此刻相似。谁能想到他们那么轰轰烈烈地分开,却如此平平淡淡地重逢。   “为什么要回来?”刘俊问。   “我没打算宫变。有人陷害我我才……逼不得已。”时节说。   “我知道。”刘俊还是那么平静,没有情绪。   这也没什么好惊讶的,时节不禁嘲笑自己:他怎么会不知道呢,他是始作俑者啊。是他睡了重秋,是他把你关进了天牢,是他收走了兵符诱骗金一瑜出兵,是他提前招赵岚进宫准备把羯族人一网打尽,是他亲手砍下的那一刀。就因为你还活着,你就以为这些都不是他做的?可笑。可怜!   时节收回自己的手,向后退了两步,看着眼前无比熟悉的男人,心如刀割。   “你为什么要如此对我……”时节不争气地哭了,“我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对我……”   时节好想知道答案。来这之前他想要很多,想杀了重秋,想重回高位,想要刘悬解做皇帝,真到了这他才发现那些‘想要’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借口罢了,没了金一瑜没了图元,只他时节一个病秧子回到皇宫无异于自投罗网,过去的东西他什么也夺不回来,他千辛万苦回来,真正想要的不过是一个答案——刘俊为何要如此对他。为何要救他出泥潭、给他功名地位、让他以为自己不再是贱命一条,然后又夺走他的一切。   可刘俊没有回答,刘俊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扯到床上,亲他的嘴,扯他的衣裳。   “你放开我……”时节挣扎,可他没有力气,时节叫喊,可他泣不成声。他刚刚竟还心疼刘俊过得不好、变得虚弱,竟不知道刘俊过得再不好也是锦衣玉食,再虚弱也比他强壮。他可真傻,就这样把自己送到刘俊身下,任他撕咬,任他蹂躏,任他给他痛苦。 第95章 初醒   大量的酒和丹药让刘俊很难分清梦境与现实,他经常在梦境里睁开眼睛,也经常在现实里失去控制。如今他又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一片黑暗,夜色正浓。他觉得口渴,可他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不想动,更不想有人来打扰他,他想趁着头脑清醒仔细回味那个‘梦’。   他在‘梦’里见到时节了。   他经常梦见时节,但因为他没见过时节被易容后的模样,所以梦里的时节总是过去的模样。他经常梦见时节回来找他,但因为那不变的相貌他总是很快就发觉自己处在梦境,然后在梦境里失望悲伤。   可这次,他竟看到了换了容貌的时节。那脸是完全陌生的,可那眼神绝对是时节没错——只有时节会那样看他,充满爱,又夹着恨。   那眼神让刘俊着迷,如今想起来还是会欲望蒸腾。   刘俊这些年从不控制自己的性欲——所谓的仙丹大多是让人欲仙欲死的春药,刘俊常吃这些东西哪里控制得住身子——此刻胯下的小兄弟硬了,刘俊顺理成章,要纾解一下才行。   身边躺着人,刘俊伸手去摸,确认那人胯下有囊袋后立即把自己的男根插进了那人的身体。那人身体一颤,呜咽一声后开始挣扎。   ‘梦’中的时节也挣扎得厉害,手脚并用地想推开他,后来实在推不开就死命地咬他的肩膀,还挺疼的,恐怕不止流血,肉都要被咬掉一块。   如此回味着,刘俊发觉自己的肩膀还在疼。原来不完全是梦,在梦见时节的眼睛后他真的做爱了,那人还真的咬了他。   那些安排在身边伺候的小倌可不敢咬他,难道睡错人了?刘俊动作一顿,手又摸向身下人的胯下——是男人,不是重秋。不是重秋就好。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不然太监们也不会就这样把人放在床上,大概是想多了,就是普通的小倌吧,他早就吩咐过大臣、太医、重秋统统不可以进来,除了小倌还能是谁。   刘俊又开始通过撞击身下的人来获得快感,高潮过后才想到,现在这个和白天那个可能不是一个人。   烦!想这么多干什么,不要再想了。刘俊翻身拿过床边的酒,喝光,继续睡觉。   再醒来时太监正在把刘俊身边的人向外抱,见把刘俊吵醒了赶忙跪地解释:“奴才罪该万死!奴才本不敢惊扰皇上,可这位仙师烧得厉害,再不让太医看看怕是要撑不住了……还请皇上宽恕。”   竟然是炼丹的术士?刘俊觉得头疼,揉搓穴位的时候视线落在那个术士身上,看到那人胸前有好长的一道刀疤。刘俊的视线下移,看到那小腿上有一团圆形的伤疤,和时节的一模一样。   时节!时节回来了!   刘俊怕有人抢走他的时节,野兽护食一般把时节紧紧地抱在怀里,警惕地盯着周围的人,不许他们靠近。   太监欲言又止,低下头想,这新来的术士死了就死了吧,为了这么个人触皇上的霉头,不值得。   刘俊的头越来越疼,身体习惯性地逃避思考、想吃些丹药来缓解疼痛,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说“快清醒过来,时节病了,再不快些救他他就要死了”,可另一个声音又说“快吃些丹药,这是梦,再不吃药梦就要醒了”。   “叫太医过来。”刘俊抓着自己肩上的伤让自己保持清醒,“立即过来,要快。”   太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一下才确认刘俊的确是要太医过来,赶忙应了一声,跑出去找太医。   刘俊目送着太监离开,忐忑地将视线再次放在时节身上,他的下体满是血渍与精液,上身尽是吻痕与淤青。这重逢真是够差劲。   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呢?刘俊敲了敲自己木讷的脑袋,小心地把时节抱到一旁干净整洁的卧榻上,用毛巾沾了热水仔仔细细地给他擦拭身体。   “皇上?”旁边的太监试探着伸出手,“奴才来吧?”   刘俊摇头,笨拙却认真地继续清理。太医来了,说时节体虚又操劳过度,等烧退了多吃些补药,不会有性命之忧。刘俊点点头,让太医退下,把时节抱回干净的床上,然后坐在床边等着时节醒过来。时节许久也不醒,刘俊在一边气息越来越不平稳——身体对丹药上了瘾,许久不吃空虚感便像条会爬的虫子从里到外各处游走。   刘俊转头问身边的太监:“这位仙师有带丹药过来吗?”   “有。”旁边的太监十分欢喜地把早就准备好的丹药拿过来——皇上今天的种种反常让太监害怕,如今终于像往常一样要丹药吃了,是好事。   刘俊顺畅地接过丹药送到嘴边,却又突然停住动作没有真的吃下——刚刚他觉得时节带来的就算是毒药他也吃下去,可转念又觉得时节都回来了,万一真的死了实在是亏。   刘俊把丹药放回原处:“把这个收好,朕以后再吃……拿些别的吃食过来。”   太监按照吩咐拿来了吃的,按照刘俊近些年的习惯,吃食尽是些方便下酒的肉食,又咸又腻。喝酒误事,刘俊不打算喝酒,自然吃不下这些东西,于是又吩咐道:“不要这些,做些容易消化的汤来。多做些,一会儿朕和……仙师一块吃。”   太监领命要下去,刘俊又叫住他:“再做些栗子糕来。”   太监离开又回来,汤和栗子糕都准备好了,可时节还是没醒。刘俊的手在时节的肩膀上方徘徊——他好想把这人叫醒,再看一看他的眼睛,再确认一下他到底是不是时节,刘俊的脑袋昏昏沉沉,胃里翻江倒海,他好难受,他快要承受不住清醒带来的痛苦了,如果这次又是空欢喜一场,那他想要快点进入下一场幻觉。   最后刘俊还是收回了手,抓起身边栗子糕向嘴里塞,想通过咀嚼食物来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减轻一些痛苦。   那盘栗子糕快吃完时时节终于睁开了眼睛。 第96章 蒙汗药   刘俊的脸颊被栗子糕塞得鼓起,滑稽极了。时节没见过这样的刘俊,昏迷许久刚睁开眼就看到这样的画面让他也有些恍惚。   “你醒了。”刘俊笑了,笑得那么开心,栗子糕的粉末伴着欢乐的气流从他的嘴角飞扬出来,简直像个天真的傻孩子。   他因为我醒了而如此高兴,是不是表明他心里是有我的?时节如此想着又很快否定了自己想法。就算心里有我又如何呢?也不过是有罢了,远不及他的重秋重要。他曾说过许多次他爱我,结果呢?   时节眼中的光点燃又灭掉,刘俊像是没察觉到一般,笑着递上栗子糕:“饿了吧?尝一尝?”   “为什么?”时节又问。   刘俊反问:“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对我好,又陷害我、杀死那些对我很重要的人。”   刘俊避开时节的目光,本不想回答的,可想来终究是逃不掉,只好回答:“金一瑜和图元图谋造反……”   时节气红了眼睛:“是你用我的兵符去诓骗了他们!”   “一个兵符就骗得了他们,可见他们早已经居心不良……”   啪——时节给了刘俊一记耳光,胸腔因为气愤而剧烈地起伏。   “别这样,气坏了身子。”刘俊不在意这一巴掌,不疼。相反,他竟觉得有一丝高兴——时节从未对他如此真诚,他一直想要时节对他无所求、不伪装,如今算是如愿以偿了。如果真诚的不是赤裸的恨意就更好了。   “呵——”时节冷笑不止,“你如此假惺惺的做什么?你觉得你向我施舍些体贴我就还像会之前那样被你骗得团团转,死心塌地伺候你?你做梦!”   时节越说越激动,最后直接扑向刘俊用力地掐住他的脖子。此刻时节真心想杀了刘俊,但他已经不是将军时节了,以一个病秧子的力气根本不能徒手掐死刘俊。   刘俊扯开时节的手,把他压倒回床上,平静地说:“你可以杀了我,或许我浑浑噩噩活到现在就是等着你来杀我的,但之后的事情你想好了吗?杀了我你要怎么逃出皇宫?有人……”   “我和你同归于尽!”时节嘶吼着,挣扎着,悲鸣声传到了屋子外面,几个太监一起冲进来看发生了什么。   “都出去,退到殿外去,没朕的招呼不许进来。”刘俊的声音低沉、平静、不容置疑,太监们犹豫却不敢违抗,缓缓地退了出去。   刘俊继续用那种毫无情绪的语调对时节低语:“你我同归于尽,刘悬解和付饮香怎么办?想好了吗?”   时节停了挣扎与叫嚷,红着眼咬着牙盯着刘俊,心中的恨意透过视线讲刘俊淹没。刘俊以为自己早已准备好了接受时节这滔天的恨意,如今才发现自己维持得了表面得平和,却止不住心里的痛苦与哀嚎。   “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了?”刘俊痴痴地看着时节,“那你为什么要回来?”   “我要杀了你!”   “你没想杀我。”刘俊贴近时节,把他抱进怀里,“你若真想杀我,该装成还爱我的样子,骗我松懈,然后再杀我。可你没有。你其实是回来找我和好的对不对?时节,我们和好吧?”   对于刘俊的说法时节不愿承认却又无从反驳,残存的爱意与汹涌的恨交杂翻涌,他的嘴唇抖得厉害,可刘俊是那么的平静、没有波澜,仿佛看得透一切,时节感觉到无限的恐惧,脊背渗出一层冷汗。   “你疯了。”时节颤抖着得出结论,“只有疯子才会有你这样的痴心妄想。”   “我没疯,我比你清醒。”刘俊消耗了太多体力,头疲惫地靠在时节的肩膀上,“这是我们最好的结果。我们和好吧?”   “我们本可以更好的……”无尽的心酸让时节说出的话变得断断续续,“如果你没有算计我们……我们可以更好的。”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忘掉过去的事情,我们向前……好不好……”刘俊越说越慢,眼皮越来越沉。   “你无耻!你因为我们没做过的事情惩罚我们,却想把自己做过的错事一笔勾销?你凭什么这么无耻!”时节愤恨地反驳,却发现刘俊睡着了。   “你说清楚!不许睡!”时节气得发疯,一边说一边捶打刘俊,“给我醒过来!”   刘俊竟没有反应,时节四肢齐发力,把刘俊从床上推到地上,刘俊砰地一声摔到地上,却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时节喘着粗气盯着地上的人看,过了好一会儿理智终于回巢,他终于意识到刘俊这不是睡着了,是昏迷。   时节强迫自己冷静,探了探刘俊的鼻息又给他把脉——是蒙汗药。大概是下在刘俊刚刚的吃食里。是谁?为什么?刘俊如今到底是什么样的处境,竟这么轻易就被人下了毒?   接下来怎么办?时节没有任何头绪,出乎意料的事情实在多,他无法思考,只感觉一阵头晕一阵胃痛,想吐。   这时,背后传来脚步声,时节回头,竟是重秋。 第97章 不懂   时节总是骂重秋是个太监,却没想到有一天真的看见重秋穿着太监的衣服的模样。重秋彻底沦落成一个太监了,本来该觉得高兴的,可那人那一脸清高的模样并没有因为衣着的改变而发生一丝变化,时节不仅高兴不起来,反而更加气闷。   但现在不是发泄气闷的时候,时节终于恢复了理智,装出惊恐的模样扑倒在重秋脚下:“大人明鉴!皇上是自己突然昏死过去的!和、和草民无关啊!”   重秋绕开时节,把刘俊扶到床上、给他压好被角后转身向外走:“随我出来。”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时节抓着重秋的腿吵闹不停,“草民真的什么都没做啊!”   重秋皱眉,提着时节的衣领把人拖出寝殿、关到太监休憩用的小屋里,时节继续哭天抢地地求饶,重秋却冷冷地命令:“把头抬起来。”   “啊?”时节满脸鼻涕眼泪地抬起头,表情又害怕又谄媚。   重秋听说了刘俊的种种反常后猜想这个术士可能长得和时节有几分像,所以刘俊认错了,却没想到看到的是如此普通的一张脸,和时节那张惊艳的脸毫无关系。那刘俊为什么会认错人?重秋皱起眉。   时节看透了重秋的心思,并且想到了对策:“草、草民有、让亡灵附体的……法术……皇上睡着的时候喊……喊了个人……草民想为皇上分忧才把那亡灵招了过来!大人!之后的事情草民不知道啊!草民冤枉!大人绕过草民吧!”   “胡说八道!”重秋明显不悦,“谁给你的胆子,在圣上面前装神弄鬼!”   “大人饶命……”时节连连磕头,“草民是一时糊涂,再也不敢了……草民除了这里里外外的伤什么也得着啊!大人饶了我吧!”   重秋:“肃静!想要活命就一五一十地把你见到陛下后说的、做的都交待出来,若有半句虚假、半点添油加醋、立即叫你人头落地!”   “是!是!昨日草民初次面见圣上……”   重秋纠正:“你是两日前面见的陛下。”   时节表面吓得够呛,再次磕头认错,实际已经胸有成竹,知道自己故意露出破绽的撒泼耍混已经骗过重秋、让他放下了戒心,接下来说的话他多半不会怀疑:“草民去拜见皇上的时候皇上正睡着,草民就在旁边候着,没想到皇上一醒来,就认错人了,把草民给……真是皇上认错人了,草民什么都没干……草民这身子骨经不起折腾,要是知道皇上会认错人,草民是来都不会来……”   重秋打断时节跑题的废话:“陛下把你认成谁了?”   时节肩膀一缩脸色发白像是吓坏了,支吾了半天才说:“听皇上说,是叫……时节?”   重秋表情没什么起伏,看来是早就猜到了:“然后呢?陛下清醒之后没发现自己认错人了?”   “草民……草民能让亡灵附体……”时节哆嗦得厉害,“草民不敢欺君!草民真的能让亡灵附体!”   “够了。”重秋自以为明白了,不再追问时节,反而开始‘指点’他,“仙师可知道我为什么会挑你进宫服侍皇上?”   时节疯狂摇头。   “太医看了你的丹药,说里面只有安神助眠的药,没有不该加的东西。这很好。”重秋不疾不徐地说,“至于你那招魂的小把戏,陛下愿意看,你耍两下也无妨,可若自作聪明伤到了陛下,那绝不是赔上你一条命就能解决的事。”   “草民知道!草民知道!”   “陛下肩膀上的伤是你咬的?”   “是……不是……是那亡灵……不不不……是……草民没尝过那滋味……太疼了……忍不住……”   “不许再有下次。陛下因为你多掉一根头发都不行,明白吗?”   “明白!明白!”   “回去伺候吧。不该说的事情不要多嘴。”   “草民明白!皇上睡着后草民就一直在旁边守着,什么人也没见。”时节谄媚地笑,“而且和亡灵接触久了就是会多眠易睡、没有精神。等皇上醒了草民会向皇上说明情况,劝皇上少见那个亡灵!”   重秋很满意时节的说辞,放他离开。而时节怎么可能顺了重秋的意,重秋不想让刘俊知道是他被下蒙汗药的事情,时节偏要刘俊一醒来就告诉他:“重秋给你下了蒙汗药,趁着你昏睡把我拖出去审问了一番。”   刘俊睡了一觉精神好了许多,睁眼看见时节好好地在旁边坐着心情越发顺畅,嘴角带着笑意说:“大意了。借这个机会,把宫里人都换成咱们自己的人,不会再给外人可乘之机了。我们和好、在后宫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好不好?”   冷静下来再听刘俊说‘和好’二字,时节越发觉得讽刺,冷笑道:“你杀了重秋,我们就和好。”   刘俊不说话。时节越发明白自己是多么得自讨没趣,他时节的罪名莫须有,莫名其妙被关进天牢也不许有丝毫反抗,而重秋做什么都可以,蒙汗药算什么,就算搀了鹤顶红刘俊都不会追究。   何苦回来。与其去问刘俊为什么那么做,还不如问问自己为什么沦落到如此田地还非要向刘俊讨个说法。讨到了说法又能怎样?难不成真的是想要和他和好?   时节不停地苦笑,笑着笑着又落下泪来。   刘俊伸手去擦时节的泪,时节躲开:“天色不早了,皇上休息吧。草民告辞。”   刘俊抓住时节:“你既然回来了,我就不会再放你走。”   “你这样重秋要不高兴的。”时节哄骗刘俊放开自己,“知道我爬了你的床他险些杀了我。”   “他不会。就算他会我也不在意。”   “你到底在意什么?”时节真的疑惑了,“你不在意我,不在意重秋,不在意皇位,你到底要什么?”   这是个好问题,刘俊怔住想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也许不是不在意,而是都在意,都想要,结果什么都没得到。”   “你在意我?你在意我什么?我的皮囊被你毁了,我的武功也被你毁了。无论是朝堂还是床上我都毫无用处,你该立即赶我走、你留我做什么?”   刘俊平静的脸上显出些许落寞:‘‘你不懂我。’’   “我不懂!”时节的情绪又开始起伏,“我当然不懂!我怎么可能懂!”   刘俊把抓住时节的那只手握得更紧了些,生怕他跑了:“我在意你。我想和你过一辈子。其他人都可以不见,只要有你就好。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是快乐的。我和重秋是清白的,我们从没发生过师徒以外的事情。遇见你之前我对他有过妄想,但如今已经没有了,一丝一毫都没有。时节,我们和好吧?”   “我甚至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时节冷笑,“你说的清白是什么意思?我亲眼看见重秋光着身子躺在你的床上!”   “那是为了激怒你的计谋罢了。我没碰他。我们和好吧?”   “你在说什么?”时节觉得荒唐极了,“只是为了激怒我为什么要用这种手段?牺牲了你的重秋的清誉,你哪里舍得!”   刘俊陷入沉默。   时节又盯着刘俊想要个答案,可这个答案刘俊也不打算给。时节不明白,他努力地想自己给这些事情一个解释,却发现了越来越多的疑点。   若刘俊和重秋没有奸情那一切都说不通。可若刘俊对时节没有情谊一切也说不通。若真的不在意他不会放他活着去北疆,更不会像现在这样低声下气地求时节和好。   刘俊的态度很奇怪。他要除掉时节有太多办法,不必伤害重秋的声誉,不用闹出宫变。他要留住时节也有太多办法,何必把他送去北疆再等他回来,何苦要‘和好’。   除非--时节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可能--诱导宫变的不是刘俊,而是重秋。 第98章   诱导宫变的不是刘俊,是重秋。所以只能用重秋的清白来做诱饵,所以刘俊必须要把人送到北疆才能确保安全。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时节还是想不通。若他真的想和好应该立即解释清楚的。   因为他怕我记恨重秋,对重秋不利。所以才说都在意,都想要,却都要不到。   终于想明白了一切,时节反而泄了气,没了精神--他恨不起来,因为刘俊爱他、会因为失去他而浑浑噩噩、甚至伤害自己的身体。可他也高兴不起来,在刘俊心里终究是重秋更重要些。终究是他时节技不如人,被重秋算计到一无所有。   “我不懂你。”时节变得和刘俊一般平和而毫无生机,“重秋懂你吗?”   刘俊仔一直细观察着时节,此刻亦猜到时节已经猜出了真相。转念一想猜不猜得到又有什么差别,时节对他的爱不会增加一分,对重秋的恨不会减少一毫。花了许多力气去撒谎,谎言被戳破时才发觉多此一举。   “懂吧。”刘俊回答了时节的问题。   “你也懂重秋。”   “懂。”   时节席地坐下,背靠在床上,沉默着回想与刘俊相遇后的种种,许久之后黯然叹息:“你不该招惹我。明明事事都听重秋的,偏偏不肯听他的话去做驸马。那天你若没来,安安稳稳做个驸马,也是安稳富贵一生,好过现在。我若没见过你,趁着年轻多攒些钱,老了就在竹川馆当个老鸨,也好过现在。大列不会死,金一瑜不会死,图元也不会死。”   “不会比现在更好。”刘俊坐到时节身边,头靠在他的肩上,嗅着他的味道,“前朝烂透了,一定会有人造反,洛阳城一定会战乱,金一瑜是兵,图元野心极大,你和大列在达官贵人的圈子里转悠,没人逃得开。”   “你就一点也不后悔?”   “不后悔。若没遇见你,若没之后的所有,我怕是一生都尝不到被人偏爱的滋味了。”刘俊改变姿势,跪坐到时节面前,看着时节的眼睛,“只有你会用这种眼神看我。母后会这样看刘营,皇后会这样看重秋,谢贵妃会这样看你。只有你,会这样看我。”   “呵……”时节扭头不去看他,“你也知道被人偏爱的滋味好,却不肯偏向我分毫。”   “因为我是重秋教出来的怪物。”刘俊笑了,悲凉又凄惨,“我可以不肖想他,可以不在意他,可他教给我的东西已经刻在了脑子里,忘不掉,违抗不了,用烈酒洗、用丹药治都不去不掉。”   时节又听不懂刘俊的话了,他倦了,不再去追问刘俊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又沉默了一阵子,刘俊问:“你一路走回来,沿路太平吗?百姓们过得好吗?”   太平。百姓生病了有钱去看郎中,不少人还有闲钱去买壮阳的药,想来过得还不错。   时节又意识到了什么:“所以,你是为了‘天下太平、百姓安乐’舍了我的?”   刘俊没回答,但时节看的出自己又猜对了。   他觉得委屈:“我是小人,没你们这般心怀天下。可我是真心辅佐你的,我做了什么祸国殃民的事情,你们要把我当眼中钉肉中刺?”   “你军纪不严,羯人抢掠汉人的事情屡禁不止……”   “你们匈奴人没有劫掠汉人吗?他们汉人过去没有欺辱过我们羯人吗?凭什么错都是我们的!过去是我们的错,汉朝换代了还是我们的错!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我是羯人,重秋是汉人!”   刘俊又不说话了。时节越发气恼,他知道,刘俊不是觉得理亏才不说话的,刘俊是觉得和他说不通懒得和他解释。这看似平和实为不懈的清高模样简直和重秋一模一样。当真是重秋教出来的怪物!   过了一会儿,刘俊问:“那天若是你成功了、当上了皇帝,你打算怎么处置我?”   时节不想答,他不想再搭理刘俊,他想离开,可最终他没有离开,而是回答:“我会让你当将军、当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金一瑜不会同意的。”   “我会让他同意,无论发生什么,我的心总是会偏向你的。”   “君臣斗来斗去,不是你杀了他就是他反了你。”   “我会杀他、保你。而你杀我,保重秋。”   “就当你把他杀了,留下了我,我们和好吧。”   简直是无理取闹,时节在心中暗暗埋怨却没有说出口,这几日他对一国之君说了太多无礼的话,不想再说了。   “我也想和好。可我做不到。”时节终于看透了刘俊也看透了自己,“就像你做不到偏袒我,我做不到。” 第99章 付饮香   做不到原谅,也做不到离开。刘俊叫来唱戏的和杂耍的解闷,时节看着不哭也不笑;刘俊带着时节去后花园去猎场,时节眼神空洞,对周围毫无兴趣;就连在床上云雨时时节也行如枯槁,除了高潮时的几声轻响再没有其他动静。时节就这样无趣地陪着刘俊,等着刘俊的耐心耗尽,等着刘俊彻底把两人的情愫斩断。   可刘俊竟不觉得腻烦,时常看着时节笑出来,抱着时节开心地自言自语:“这闲散日子是不是太无聊了?想不想和我出宫去?咱们想办法出去吧?假死在外面,去山野田园耕种、去草原牧马,好不好?”   时节难得地给了些回应:“我们一起死吧。来世重新开始。”   “若没有来世呢?”刘俊不赞同时节的提议,“若来世我们不能相遇呢?”   时节不再接话,他知道他们谁也说不服谁,这般僵持下去余生都将是一潭死水。他们两个竟都愿意这么在死水里泡着。   时节知道这自欺欺人的相守迟早会被打破,只是没想到出来打破僵局的不是重秋,而是付饮香。   这段时间皇后来过,太子来过,刘俊统统没见,但念着时节是想看看付饮香的,刘俊把付饮香招进来,时节躲在屏风后面看。   付饮香憔悴极了,脸上没脂粉,头上没珠钗,比在洛阳酒铺的时候还要素净。她把带来的栗子糕放到刘俊面前,开门见山地说:“听说皇上得了个仙人后酒不喝了、丹药也不吃了,精神好了许多,臣妾好奇是什么样的仙人,过来看看。”   付饮香从话语到动作没一点得体的地方,就算不计较对皇帝的礼仪,也处处透着诡异。但两人都想见对方刘俊不想做多余的阻拦,直接叫时节出来。   时节还在思索以什么身份和付饮香相处,付饮香却嘲讽着狂笑:“就这样?哈哈哈哈……皇上是吃丹药吃坏了眼睛吗?”   “付贵妃!”刘俊动气。时节立在原地垂下头。   对刘俊的怒气视而不见,疯笑着坐下,自言自语般叨念:“时节可真好看啊……我十二岁的时候就想,我要是能嫁给他该多好啊……”   刘俊:“付贵妃怕是病了,让太医看过了吗?”   付饮香不理会刘俊的话,抬眼直勾勾地看着刘俊,继续自己的话:“我该给他生个孩子的。我为什么会嫁给你?”   付饮香像是疯了。时节因担忧而慌乱。刘俊尝试着让付饮香冷静下来:“悬解最近游历到何处来了?可有给你写信?”   提到自己的孩子付饮香果然平静了一些,但神情依旧古怪。   “那孩子给我写了好多信,但我并没看。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付饮香迷离的眼睛再次聚焦在刘俊脸上,“他是你的孩子……是我仇人的孩子。”   时节终于忍不住了:“付贵妃谨言慎行,对皇上不敬是要诛九族的!”   付饮香并不理会时节,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原样看着刘俊:“那是我唯一的孩子,我是在意他的,我想他平安幸福……时节也在乎他,好像刘悬解是他的孩子一样……他觉得刘悬解是你和他的孩子……在他心里,我连你的一个手指都比不上……可你竟那样对他。”   时节还想上前阻拦付饮香说话,刘俊却拦住时节说:“诛九族的话你说的更多。罢了,让她说个尽兴。”   付饮香笑了,眼中略微显出一丝清明,她跪下,说:“皇后娘娘想要我疯,要用我牵制悬解一辈子。可我不愿意。我宁愿死。臣妾向皇上道别,愿皇上记得时节,也记得臣妾,念在我们的情分,护着悬解一世平安。”   刘俊没明白付饮香的意思,时节也没明白。付饮香伏在地上许久没动,之后突然咳嗽了几声,人倒在了地上,漆黑的血从口里、鼻子里缓缓地流出来。   “太医!太医!”时节失控地叫喊,抱着付饮香不停地擦拭她脸上的血,可无论他如何努力也没能阻止付饮香生命的流逝。太医来了也只是把脉、摇头、下跪领罪,没能帮上付饮香一丝一毫。   时节还以为自己已经心如死灰,不会喜也不会悲,现在才发现原来悲痛可以源源不绝。   时节盯着付饮香,刘俊盯着时节,看着时节撕心裂肺的痛,刘俊不得不承认,他们没办法和好了。   两人悲伤得太专注,竟都没有注意到重秋随着太医一起走进了殿里。重秋看到了抱着付饮香的时节,也看到了刘俊注视时节时充满爱意与遗憾的眼神。   大意了,重秋想,原来时节没死,而且就在眼前。 第100章   付饮香的身体渐渐冷却,时节终于跟着冷静下来。他环顾四周,对上重秋视线。最会察言观色的时节一眼就从重秋的表情看出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没关系,不需要慌。时节冲着重秋挑衅地笑,转头却脸色苍白地‘晕倒’在刘俊的脚边。   刘俊立即把时节抱进怀里,紧张的手臂微微颤抖。   一直没出声的重秋终于开口:“陛下,借一步说话。”   “谁允许你进来的。”刘俊声音冰冷,“出去。”   重秋不肯走:“陛下……”   “出去!”   “他是装晕。”   “滚。”   重秋吃了瘪,说了句“奴婢告退”灰溜溜地走了。刘俊叫人传礼部和大理寺的人过来,而后把时节抱到殿内的床上。   装晕的时节细细地回味着那一场小小的争吵,在极度的悲伤过后终于感到了一丝痛快。他想:我可真傻啊,回来之后一直和刘俊对着干,还傻里傻气地想要个说法,真是浪费时间。当了几年的‘大人’竟然把那些年风月场上学来的东西给忘得干干净净。被人爱能获利,去爱人会赔本,但永远不要相信有人会一直爱你,想要一直从情爱中获利要哄、要骗、要时刻清醒、要不停求取。刘俊不够爱我,但没关系,只要利用好他一丝丝愧疚就足够我打好一场翻身仗了。   刘俊坐在床边抚摸着时节的脸问:“你在装晕吗?”   时节当然不会回答,虽多年不用,但他装晕的本事还没有忘,并没有因为刘俊的问话而做出任何反应,气息没变,睫毛没颤。   时节的‘反应’让刘俊很满意,刘俊松了口气,趴在床边假寐。   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了,时节‘清醒过来’,他缩向床角,弄出的声响让刘俊从假寐中醒来,一抬眼就看见时节梨花带雨的脸。   本来时节有些担心没了过去的脸这招会不管用,但从刘俊的表情来看效果不错,他的心被成功勾住了。   “我最后的亲人没了。”时节一边说一边流泪,一边流泪一边嘲笑刘俊这类人总是被眼泪欺骗,他们大概从没真正伤心过吧,不知道悲伤至极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   “我该早点去看看她的。”时节失神的眼中眼泪不断涌出,“我如果早些去看看她、她就不会想不开……”   做作,刘俊因时节的做作而感到不适。这样的时节刘俊很熟悉,初遇时节的那段时间时节一直如此。刘俊一直看得透时节的把戏,并确认这些把戏不会对自己造成伤害,所以那时的刘俊很喜欢看时节做作的样子,像看一场精彩的戏。   可渐渐地,时节的动作不再是一场戏,他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走进了刘俊的生活,刘俊开始在意他真实的喜怒,并且开始受到他喜怒的影响。大列死的时候刘俊彻底认清了这一点。见过时节真实的悲伤后刘俊厌恶了他的做作,开始痴迷于剥去他的伪装、享受他每一次不理智的愤怒与不利己的退让。   因为那场宫变,时节失去名声、地位、相貌、健康,他什么都没有了,可他竟不在乎,他只在乎刘俊为什么要背叛他,甚至为此千里迢迢地走回牢笼。说出来有点残忍,可刘俊爱极了他那狼狈的模样,爱极了那完完全全拥有一个人纯粹灵魂的感觉。   见不到时节会让刘俊寂寞,无法与时节和好会让刘俊难过,但这些都是可以接受的,让刘俊感到绝望与恐惧的是时节不再爱他、变回那个毫无真诚、只会算计的时节。   “你回来之后没去找她,因为你根本没那么在乎她。”刘俊故意说着激怒时节的话,“她死前一直惦记着你,你看见了,觉得对不起她,所以才后悔没早点去看她罢了。”   恨意在时节眼中闪现,但转瞬间时节又变得萎靡,无力地躺下、蜷缩在床角:“你会这么想,因为你对我就是如此……不在乎、却又觉得对不起。”   “不是。”刘俊矢口否认,可他解释不清哪里不是,真心这东西不能辩解,越辩越乱。   “该做个了断了。”时节抬眼看向刘俊,眼神却空洞迷茫,“你帮我断了和付饮香的纠葛,我帮你断了你和我的纠葛,行吗?”   “你和我的纠葛你打算怎么断?”   “我离开,保证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不再让我的任何消息打扰到你。”   “我不想这样。”   毫无知觉地、时节又开始流泪:“那我留下。听你处置,保证百依百顺。”   “我不想。”   “你想怎么样?”一团情绪堵在时节的心口,就只是堵在那,不漫出来,以至于他心里堵得难受脸上却毫无波澜,“你想和好——我们和好。”时节逼着自己笑了一下,“皇上,我们和好了。和好如初。奴婢对你真心不变。”   时节一步一步退让,却一步一步走向刘俊最不想要的结果。他们无法和好了。剧烈的绞痛袭击心脏,刘俊却一动不动,做不出任何反应。   “付姑娘死得不明不白,求皇上给她一个真相,给我一个真相……”时节跌到地上,跪在刘俊的脚边,手抓着刘俊的衣角不放,“求皇上给您的子民一个真相……”   “我会查清楚的。”刘俊拉起时节,“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但付饮香的事情我会查清楚的。你不求我也会查清楚的。” 第101章 谢婴絮   付饮香死前提到皇后想要她疯,因而时节认定付饮香的死和皇后脱不了干系,皇后背后有谢家、有重秋,因而时节觉得想要查清真相并不容易。   可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刘俊要彻查的消息刚发出去不到一天重秋就带着人证、物证来了。皇后给付贵妃用的药、派去下药的宫女、派出去买药的太监、宫外谢家接应的小斯,卖药的老板伙计,整个过程的证人俱全,皇后的罪已然可以定了。   这不正常。时节因进展得太顺利而格外警惕。   刘俊只在重秋刚进门的时候表现出一丝惊讶,之后一直面无表情听重秋梳理案情,等重秋说完了不咸不淡地评价道:“老师雷霆手段。朕佩服。”   重秋同样面无表情地答:“奴婢并无手段,是皇后娘娘与谢家猖狂无度,作恶毫不掩藏。”   “老师打算怎么处置皇后与谢家?”   “陛下亲审此案,相关处置自然由陛下定夺,奴婢不敢置喙。”   刘俊转而问时节:“天师怎么看?”   时节:“草民担心万一皇上头疾发作无人应付才侍奉皇上左右的,听到皇家家事已经是僭越,不敢记住,更不敢评说。”   个个都是做戏的高手。刘俊平静地收回视线,又问重秋:“太子在哪?”   “太子在皇祠替母亲向祖先请罪。”   “哪来的皇祠?”   “新汉开朝十年祭天时礼部修葺了皇祠。陛下的确未曾去过,是奴婢疏忽,请陛下降罪。”   “把你这些人证物证都交到大理寺去吧,初十上朝的时候再说。”   “奴婢遵命。”重秋行了礼却没有离开,看了眼时节后问:“陛下上朝时也要天师陪同吗?”   “要。”   时节以为重秋要阻拦自己上朝,重秋却问:“那要给天师准备座椅吗?”   “不用。”   刘俊回答得顺畅,重秋也没有异议,带着人离开。只有时节摸不准重秋的意图,看不清刘俊的意图。刘俊知道时节的困惑,等着他来问。可外人走光了时节也没开口,若无其事地到一边准备汤药和吃食。刘俊头痛得厉害。   “头疼。”刘俊说。   “稍等。汤药要热着喝才有效。”   “过来帮我揉揉。”刘俊觉得自己有点可怜。   时节没拒绝,过来像模像样地帮刘俊按头上的穴位。   等不到时节来问,刘俊自己开口:“你觉得重秋和谢家是一伙的,但其实不是。在重秋的眼里你是外戚,谢家也是外戚。权势过大的外戚他都要处理干净。”   疑惑得到解答的时节没有半点高兴,停了按摩,把药拿来喂刘俊喝。刘俊没让时节一勺勺喂,接过碗一口吞了下去。药喝完了,时节没了可以做的事情,呆滞了一会儿才说:“皇上该早些去看看皇后和太子。说不定他们也蒙了冤情。”   时节这话说得柔和,但刘俊明白,他是怀疑重秋又做了局,把谢婴絮和付饮香都框了进去,说到底时节对重秋的怨气是最重的,杀了重秋大概是两人和好唯一的可能。   可终究是不想杀了重秋,终究是自作自受。刘俊苦笑:“那现在就去看皇后吧。”   时节看似平静地点头答应,实际心中早已想了诸多对策——无论过去如何,如今的重秋和谢婴絮是敌人,时节要利用这个矛盾两方借力让谢家和重秋两败俱伤。   虽然还没定罪,但皇后的寝宫已经被侍卫层层把守,不许闲人进出,谢婴絮俨然成为了囚徒。但谢婴絮毫不慌张,见到刘俊还和往常一样行礼,并从容地主动问:“陛下是为了付贵妃的事情来的?”   “是。”刘俊坐下,“跪下回话。”   谢婴絮并不惊慌,反倒笑了一下,端正地跪好,说:“付贵妃在后宫结党营私,在前朝教唆诸大臣拥立二皇子,谋反之心昭然若揭。臣妾念及她为陛下产下子嗣有功、顾及太子与二皇子兄弟情谊、因而未把付贵妃谋逆大罪昭告天下,甚至留她一条性命,只赐了她……”   “朕警告过你!不许动他们母子!”刘俊被谢婴絮的话激怒,桌上的杯子随着他的怒吼摔到地上,炸开的瓷片四处飞散、划破了谢婴絮的脸颊。   精致的脸上多了条伤口,谢婴絮却连眼睛都未眨,脸颊上血涓涓流下,她也不擦,挺直了背、铿锵有力地与刘俊吵:“你说了别人就要听?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你若真不想让我动他们母子就该把他们贬为庶人、扔出宫去、让他们再无翻身的可能,而不是把兵符给付饮香傍身、给刘悬解上晋王尊号!你给他们翻身的可能、就是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你还想要我不动她?我新汉的皇帝何时如此天真了!”   “你找死!”刘俊愤怒地起身、恨不得立即亲手杀了付饮香。时节拦住了他。此时的状况亦在时节的预想之外,他猜不出谢婴絮为什么要激怒刘俊,但他不想让她如愿。   “我没有!”谢婴絮全然不顾刘俊蒸腾的杀意,坚定地继续着自己的‘辩解’,“我知道你的底线。你想要他们母子活——那药本就不会让付饮香死,而且早在半年前付饮香就发现了那药、没有再喝了!让付饮香死的是你!你清醒了、付饮香的恨意才压不住的。你不是要折磨自己‘赎罪’吗?怎么赎到一半又不赎了?”   谢婴絮不断火上浇油,刘俊的怒气越烧越旺,时节以为自己就要拦不住他的时候刘俊大口大口地吐血,力气骤然小了。时节看着满身的污血慌乱无比,颤抖着手想要扶刘俊坐下。   可刘俊不肯,胡乱抹了两把嘴上的血,不坐下也不肯别人扶着,指着谢婴絮咒骂:“他们都可以恨我,可你没资格!”   “我为什么没有?”谢婴絮脸上流着自己的血,又溅上刘俊的血,配上她那波澜不惊的表情可怕极了,“陛下没做对不起我的事情?我是心甘情愿嫁给你的?要不是你……”   “你闭嘴!”时节受不了了,厉声呵斥谢婴絮。   “要不是你百般阻挠,我早就嫁给重秋了!”谢婴絮根本不理睬时节,“你不爱女人却娶了一个又一个!你爱重秋却始乱终弃!你……”   “你闭嘴!”呵斥不管用时节直接冲向谢婴絮,若不是谢婴絮身边的太监宫女拦着时节可能要直接杀了她。   被时节打了一拳的谢婴絮终于看了眼时节,对着被太监压在地上的时节轻蔑地呵斥:“本宫与陛下说话,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插嘴。拖出去……”   “放开他。”刘俊想去拉时节起来,可病来如山倒,一个转身竟带来剧烈的眩晕、晕倒在地!   “救……”时节要喊‘救驾’可谢婴絮的太监死死地捂住了他嘴。   时节‘随身伺候’以来刘俊不再带宫女和太监出行,屋内全是谢婴絮的人,屋外的侍卫不会擅自进来。   时节的背上泛凉,寒毛倒立——又掉进了陷阱了,如果刘俊暴毙那刘攸就是皇帝、皇后摇身一变就成了皇太后,谢婴絮就可以绝境翻盘。谢婴絮是会对刘俊动杀心的人,我竟引导刘俊来见她……   刘俊会死,这个可能闪过,时节吓得脸色惨白,冷得发抖。   这不是陷阱,谢婴絮并不是有意为之。刘俊晕倒后谢婴絮愣了许久,意识到发生什么后谢婴絮忍不住笑了,笑得前仰后合,随后整理了下被时节弄乱的头发起身,对着屋里的人不停地笑:“你们不会以为本宫是故意的吧?本宫没有!本宫听说付贵妃死前在皇上面前好一番直抒胸臆,本宫羡慕!才对陛下说那些话的!”   时节不信,拼了命地挣扎,不停地呜咽。其他人或信或不信,惊喜又惶恐,不敢发出任何声响,生怕惊动了外面的人。   谢婴絮探了探刘俊的鼻息,对着昏迷的他问:“陛下没被付贵妃气到,怎么反被臣妾气到了?”   刘俊不会给出回答,谢婴絮却依旧对着他喋喋不休:“陛下一直都没发现吧?臣妾很了解你。比付贵妃了解你,比时节了解你,甚至比重秋都了解你。你我相识这么多年、做夫妻这么多年,你从没看见过我……你透过我看谢家、透过我看重秋,从没看过我。你该看一看的!看一看你就会知道,没人比我更适合做皇后、做太后!”   谢婴絮说完了那些不吐不快的牢骚,视线终于又落到了时节的身上:“陛下对我真好啊,替罪羊都替我选好了……勒死他。” 第102章 认输   脖子上的布条越勒越紧,时节脑中走马灯般闪出过去遇险的瞬间,大部分是靠自己逃出去的,一两次是靠刘俊救的,如今自己没了半条命,刘俊奄奄一息,虽然突然了点,但这一生辛劳,结束了似乎也没什么可惜。   如此想着,时节放弃挣扎、转头想看刘俊最后一眼,却没想到看见重秋破门而入。   竟然被重秋救了,逃过一劫的时节竟觉得有些许失落。他咳嗽着爬向刘俊、想要扶他起来,却也被重秋抢了先。时节只得灰溜溜地跟在重秋后面离开皇后的寝宫。   太医看过刘俊,说他急火攻心,虽然要昏迷一阵子但并无性命之忧之后,时节才想起自己的身份在重秋那似乎已经暴露了,重秋如果想要杀他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在时节紧张地思索如何从重秋手上逃脱时,重秋叫其他人全部退下,对时节说:“当年是我陷害你,陛下并不知情,我的确向皇上自荐枕席,但皇上并未答应,你那日看到的是我为了激怒你做的骗局。”   重秋的话时节听得清清楚楚,可他不明白重秋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他疑惑地皱眉,他能想到唯一合理的猜测是重秋并不确定他的身份、如今是在试探他,于是他装傻道:“大人在说什么?草民不是那位……”   重秋没拆穿时节的伪装,微微一笑,什么都没再说、转身打算离开。   那微笑没有任何恶意,和善极了,时节明白那笑的意思——‘我知道你在说谎,可我不拆穿你,我甚至为了不暴露你的身份叫其他人回避了,不用我多说,你该明白,我对你没有恶意、不会为难你’——可正是这纯粹的善意狠狠地刺痛了时节,在重秋的眼里他时节根本不具有任何威胁,他不仅不需要防范,甚至还可以从容地分出些善意给他。   这该死的、高高在上的傲慢!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时节愤怒了,他把企图离开的重秋扑到在地,恶狠狠地掐他的脖子,“你不怕我恨你!你觉得我杀不了你是吗!我现在就……”   时节杀不了重秋,现在的他力气比不过重秋,重秋略微挣扎便扯开了时节的手、继而反客为主把时节按在了地上:“我希望你能和陛下解开误会。我希望陛下过得开心。”   “你不配!你凭什么!我们的误会就是你!你去死啊!你死了我们就能和好!你去死啊!”   “我可以把命赔给你,但不是现在。”重秋平静地说着,慢慢地放开压制着时节的手,“现在陛下和你的处境很危险,我不能此时去死。”   ‘我可以去死,可为了你们,我暂时还不能死’多么冠冕堂皇的话,听了就让时节觉得恶心,更让时节觉得恶心的是,重秋说的这话是真的,他知道重秋说的是真的。所谓的君子之道是那么得虚伪,每天把君子之道挂在嘴上的达官贵人更虚伪,时节对那些虚伪的东西不屑一顾,他为自己真诚的小人之道自豪。可偏偏重秋是真的信君子之道、真的在践行那个破烂的君子之道,他在那一堆虚伪中显得那么刺眼,刺得时节难受、刺得他开始怀疑自己的‘道’。   重秋该死。不止时节觉得他该死,许许多多的人都希望他赶快去死,那些儒生一边歌颂着重秋一边希望他赶紧去死,时节想起来了,他早就对重秋动了杀心,却一直没有动手,因为他总觉得不需要自己动手,重秋很快就会被其他人杀死。他不想亲手杀死重秋,因为不想刘俊怪他,也因为他想看重秋死在儒生手上、死在贵族手上,这些人不仅能要了重秋的命,还能击毁他那该死的道、该死的善、该死的清高!   而他时节杀不掉重秋。曾经,在他时节权势最大的时候,他可以割开重秋的喉咙、掏出重秋的心脏、剁碎他每一块骨头,可这些并不能真得杀死重秋,死人不会再犯错了,重秋就真的成了圣人,刘俊会越来越想他,儒生会越来越崇拜他,他时节会彻底输给重秋。   过去杀不掉,如今更加杀不掉。他时节终究是彻彻底底地输了。明面上的较量输了,背地里的诡计也输了。   这是时节受到的最大的羞辱。那些良家子笑话他是卖肉的贱人,时节不觉得耻辱,他可以过上比那些人富贵百倍的日子;王太保那群嫖客扒光他的衣服抽他鞭子,时节不觉得耻辱,他可以把他们算计得倾家荡产、性命不保;汉人、匈奴人看不起他是奴隶出身羯人,时节不觉得耻辱,他可以带着自己族人建功立业。重秋不笑话他,不打骂他,不挑剔他,却让他颜面扫地,毫无翻身的可能。   “若不是刘俊护着你,你早就死了。”时节认输了,嘴上却还在做无谓的挣扎,“你有什么好神气的……你不愿意做的脏事情他帮你做了罢了……我和你说到底不过是差了分刘俊的偏爱……罢了……”   “陛下对你我本就是完全不同的情义,你不必和我比,我从来就不是你的对手。”   “别一副圣人的嘴脸。”时节爬起来,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企图保全自己那从未存在过的体面,“你用奸计陷害我。你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你也不过是个脏东西……我要给自己翻案,我要昭告天下,你重秋也不过是个卑鄙小人。”   听到这重秋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丝变化,可惜不是时节期待的气急败坏,只是一点点惊,随后变成了释然:“我早已经不在乎这些了。佛祖说得对,生亦苦,死亦苦,所以无明、爱灭,才能绝于苦因。”   时节倦了,不再计较重秋凭什么拿图元信奉的佛祖来说话,他坐到床边的椅子上,闭上眼不再理睬重秋。   重秋本就是要走的,自然不再纠缠,平静地离开。 第103章   刘俊醒来,先是看见时节毫无死灰般的脸,然后看到他脖子上紫黑的勒痕。   刘俊伸手去摸时节的脖子,时节没躲开,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冷漠:“重秋救了我们。”   听到意料之中的事情,刘俊没有理会,而是说:“吓到你了?抱歉……我以为我活着就可以震慑皇后、保证付贵妃和悬解的安全……是我自大,害了付贵妃。”   “你也觉得活着苦?”时节听刘俊说话听得认真,问题却问得突兀。   “你在我身边,就不觉得苦了。”   “是你把我送走的。”对于自己问的问题,时节似乎已经有了答案,“你觉得苦,可你还是那么做了。你宁愿吃苦也还是要那么做。”   “时节……”   “我不懂你。”时节与刘俊对视,迷茫、却又夹杂着决绝,“可是重秋懂你。你也懂他。你们这么般配,为什么不在一起呢?”   刘俊难受地皱眉,过去他总被称作疯子,如今他却发觉身边的人个个都比他更疯些。付饮香自杀了,谢婴絮要杀了他,刘俊怕时节也做出什么傻事来,伸手去拉他的手。   这次时节躲开了刘俊的手,说:“你们在一起吧。我退出。”   刘俊被气得发笑:“你也想气死我?”   “我不想你死。我也不想你吃苦。”时节说得认真,“我更不想让自己吃苦。你们愿意自讨苦吃,我不行。我活着是为了享福的,我不能再这么和你们耗下去了……你们在一起吧,别闹别扭了。你一心为了他好,他也一心为了你好……”   “时节!”   “你没发觉吗?”时节疑惑地看着刘俊,“重秋对你特别好——他为了你高兴,自己跑到我面前承认是他陷害了我,甚至愿意把命赔给我。他不怕死,不在乎名声,他活着就是为了保证你的安全,他对你好,却不求从你这拿到一点好处。要是有人对我这样,我肯定爱死他了,你怎么舍得把他晾在那的?”   刘俊想起,他缠着重秋的时候,重秋也曾细细地‘帮’他分析,据理力争地说他爱的人是时节,如今他缠着时节,时节反过来说他该和重秋长相厮守。三个人的纠缠,看起来是他刘俊在中间选,其实是那两个人在把他推来扯去。   “谁对你好你就会爱谁?”刘俊呼吸困难,内里的淤血又开始向外翻涌,但他尽量忍耐着、不让自己的虚弱显露出来,“我对你不好,你就要离开我吗?那你回来做什么?”   “我回来,因为我以为我可以杀了重秋、夺回我失去的东西。”时节并不十分认同自己说出来的话,但他想给刘俊一个答案,想给自己一个答案,不禁口不择言,“今天我终于想明白了,我拿不回来。你自己都需要重秋来保护,我靠你根本就除不掉重秋……这皇宫不能再留了,我要出去再谋一番天地。”   刘俊不说话了,闭上眼,躺回了床上。时节坐在床边安静地看着刘俊,呆滞了一阵子又想明白了一件事——刘俊把他易容送出宫外,就是想要他去再谋一番天地的。他自己执迷不悟要回来,现在又闹着要走,不厚道。   “你是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我知道你是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比付姑娘、比金一瑜、比图元他们都要好……大列是个傻子,不好比,不比了……”时节不知道刘俊睡着了没,但无论刘俊听不听得到,他都想说出来,“你对我够好了,只要我不和重秋比,我就能过得很快活……这道理你早就告诉过我,我过去不明白,现在明白了——可我是个小人,我总是忍不住比一比,比输了,就难受得要死。我难受,就见不得别人好,留在你身边就只会折磨你、折磨我自己。不如你和重秋团圆美满,让我死了这条心。”   “你走吧。”刘俊侧过身,背对着时节,“这皇宫困不住你,你自己想办法出去就好。我不送了。”   “嗯。”时节觉得自己松了口气,可不知为什么心口疼,眼泪还止不住地流,“悬解马上就要回来奔丧了。我看他一眼,然后就走。”   “嗯。”有血涌到了口中,可刘俊又把它吞了回去,头晕晕沉沉的,身体想睡下了。   这么一睡不醒就好了,可刘俊还是又睁开了眼睛,时节在一旁煮药,桌上放着晚膳,算一算大概只睡了小半天就醒了。   时节见刘俊醒了,立即把饭菜端了过来。   刘俊没胃口,摇铃铛叫外面候着的太监进来,吩咐:“去问问晋王何时回来。”   太监领命出去,回来回话的却变成了重秋:“晋王周游行踪不定,送信的人还没联系上他。但付贵妃薨的消息已经天下皆知,晋王可能已经知晓了消息,正在回京的路上。”   刘俊辨不清自己到底是想刘悬解快点回来还是慢点回来,索性不再追究,转而吩咐道:“明日上朝,朕不去了。”   “陛下昏迷了三日多,下次上朝是八日后。”   “下次也不去了。”   对于刘俊的转变重秋略显惊讶,视线不禁向时节那边倾斜,没看出什么端倪后向刘俊问道:“皇后娘娘该如何处置,陛下可有决断了?”   “由你……”刘俊话说到一半又反悔了,时节要走,他又没了管朝堂事的兴趣,可已经因为大意而折了付饮香,不能不为刘悬解的性命多做些考虑,“太子在哪?”   “太子在祠堂思过。”   “怎么还在祠堂?他这是跪了多久?”   “付贵妃薨后,太子殿下每日批阅完奏章就会去祠堂跪着,开始几日是彻夜跪着的,后来大臣们劝了又劝,入夜后会回宫休息,身体并无大碍。”   身体无大碍,脑子却像有大病。刘俊叹气:“叫太子过来。”   重秋领命要走,时节赶忙说:“叫外面伺候的下人进来伺候吧?”   重秋看向刘俊。刘俊走神般想了很久,答:“叫进来吧,以后都正常进来伺候。朕身体欠佳,天师一个人忙不过来。” 第104章 刘攸   时节说他要去另谋一片天地,他的新天地会是什么样的?肯定不是入朝当官,那应该是归隐田园或者闯荡江湖吧?他一个人去吗?会不会找个人陪着?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我逃出宫和他一起走,他愿意带着我吗?   想到这,刘俊眼中突然有了神彩,他身体向时节的方向倾斜,叫了声“天师”,时节看向他,他心跳加快、紧张得不得了,他谨慎地措辞,想要问问时节,如果他抛弃自己的身份,时节能不能忘掉过去和他重新开始。   但当下时机并不合适,太子刘攸来了。   太久不见,刘攸已经完全长成成人模样,若不是他穿着太子形制的衣服刘俊恐怕要认不出自己的儿子。刘攸个子颇高身形却十分消瘦,肤色惨白,眼底却带着黑影,从头到脚都透着疲惫与倦怠,不像少年,像风烛残年的老者。   刘俊顿时又生出许多惆怅,感叹时光易逝,更自责没能做一个像样的父亲。   “臣拜见……”   “别拜了。”刘俊打断刘攸行礼,“赐座。”   “陛下圣安。”刘攸还是行完了跪拜大礼,而后才坐到侧面的椅子上,举止端庄,没有半点纰漏。   “不要再去祠堂跪着了。”刘俊的语调甚是温柔,“与其去拜那些木牌子不如过来和我商量。”   刘攸低眉顺目,并不与刘俊对视:“臣生母做出大逆不道之事,臣不敢拜见陛下、扰乱圣听。”   刘攸的疏远让刘俊感到丝丝烦躁:“这么说,就算我处死你的母亲、灭了谢家你也毫无怨言?”   “臣无怨言。”刘攸略作停顿,“臣身为太子,自当以君臣社稷为先,不敢顾及私情、令陛下为难。”   刘俊再难压制心中怒气:“那朕若是废了你这个太子呢!”   刘攸下跪认错:“臣无能。被陛下罢黜亦无怨言……臣文韬武略皆不如晋王,臣请陛下立晋王刘悬解为太子。”   看着刘攸那平静到木讷的脸,刘俊终于明白他与刘攸只是君臣,不是父子,想与他亲近的人被他亲手推开了,他活该孤家寡人。刘俊释然地苦笑:“朕从未想过立悬解为太子。这皇位从始至终都是你的……你母亲纯良,若不是母家教唆不会做出下毒杀人的事,让她在宫里禁足三年,好好思过。谢家,严惩。”   “谢陛下隆恩。”   “回去休息吧。”刘俊说,“对自己不必过于严苛。君主勤政固然重要,但也要康健长寿才能让朝廷长治久安。”   刘攸再次谢了恩,却依旧跪在地上迟迟没起来。太监去刘攸身边提醒,刘攸才抬起头,盯着刘俊看。   刘俊:“还有什么想说的?说吧。”   “陛下,身体……陛下疗养好身体后,可要……”刘攸几次措辞,却又都只说到一半。   刘攸说得含糊,刘俊却大体猜得到刘攸想问什么,无非是问他这皇帝今后打算怎么办,继续醉生梦死,还是清醒过来,做一个皇帝该做的事情。刘俊感到迷茫,转头去看时节,可时节并没看向他,眼神涣散,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概是在想他的新天地吧。时节的未来里不会有他刘俊了,所以他不需要在意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情了。刘俊疲惫极了,浑身发痛,他闭上眼睛靠在卧榻上一言不发。   刘攸竟还不走,跪在地上仰望着皇帝,可他的眼中不见崇敬,只见悲悯。   时节看了看刘俊,又看了看刘攸,时节不懂他们,不知道他们在纠结什么、争执什么,他们尊贵又体面,却总是喜欢折磨自己。时节真的受够了,若不是想见一见刘悬解,他一定马上离开这个人不像人的鬼地方。   希望刘悬解还是原来的样子,没被他的父兄影响。   “不要再跪着了。”刘俊向刘攸挥手,眼睛却并不看向他“回去休息。”   刘攸仍不走,看着刘俊不知在思量什么,犹豫了一阵后说:“陛下龙体欠安,臣请侍奉陛下左右。”   太子是皇帝的儿子,所以皇帝生病太子在一旁侍奉是常理,所以刘攸提出在刘俊身边侍奉似乎也是常理。可刘攸从不肯叫刘俊父亲,连自称都是只是单单一个‘臣’字,他们是皇帝和太子,却算不上父子。如此的关系,刘攸在刘俊身边哪里能叫‘侍奉’,简直是在催命。   时节觉得刘俊应该立即把刘攸赶出去,这样对两个人都好,可刘俊竟在犹豫,大有让刘攸留下侍奉的意思。   这皇上和这太子都够可怜。   刘俊和刘攸不肯放过对方,时节却要放过自己,插嘴道:“草民做法的时候不宜有第三人在场,太子殿下还是不要留下为好。”   刘俊紧绷的肩膀终于松弛下来,随即又不禁嘲笑自己的固执与可悲——他被皇帝的身份诅咒,只有在时节面前才能做一个普通的人。   刘攸的视线落在时节身上,打量了许久,说:“陛下有天师照料,是天下之福。”   时节只觉得刘攸的话是无聊的客套,刘俊却听出刘攸心中无限的羡慕。刘俊豁然明白,这世上最能理解自己痛苦的人是刘攸,这个注定要继承皇位的人也注定要继承他的一切痛苦。他和他一样,位高权重,身上压着道德与责任,要做圣人,要失去普通人的喜怒哀乐,注定得不到父母亲朋的宠溺与疼爱。   刘俊至少有过肆意妄为的少年岁月,还有过时节。而刘攸什么都没有。   “攸儿。”刘俊说,“爹爹对不起你。”   这句道歉刘俊说得真心实意,刘攸却没什么反应,作揖谢恩,准备离开。   “护驾!”殿外忽然传来一声叫喊,是季浩英,如今的禁卫军首领。   骚动的噪音迅速靠近,太监宫女慌乱,刘俊时节惊讶,刘攸显出一股不合时宜的释然,不慌不忙地转身,站回刘俊身边。   “皇上!”季浩英带着甲拿着刀冲到殿里,见到清醒的刘俊后竟红了眼眶,叫了一声皇上后哽咽着没了下文。   季浩英时刘俊式微时就跟随他的老将,刘俊突然再见他也不免心中有所感慨,但现下这阵仗实在不适合叙旧,刘俊只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晋王刘悬解和骠骑大将军荣才……”季浩英犹豫片刻才继续说,“起兵造反……现今正在攻打正阳门。” 第105章 重秋   皇城里的人都在等刘悬解回来,可谁也没想到刘悬解是带着兵回来的,从长安城门一直打到皇城门口,势不可挡。   不用问也知道,刘悬解定是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图的是皇帝的位置。这事情刘俊见了好多次,还做了好多次。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是自己坐在皇宫里,自己最宠爱的儿子在外面厮杀。   好一出父慈子孝。   “呵——”心中致苦,刘俊却忍不住笑了。   “皇上!”时节跪到刘俊脚边,“悬解定是不知道皇上已经清醒、以为皇上被奸人控制才会冲动行事!他绝不会想要造反逼宫!只要皇上露面,让他知晓了真相……”   “怎么又犯糊涂。”刘俊轻抚时节脸,“我若是露面,让天下人知道皇帝是清醒的,那就坐实了悬解是犯上造反。”   “皇上!”季浩英也跪下,“荣才对皇上忠心耿耿,若是皇上出面劝降,他一定会弃暗投明。”   “荣将军!”时节忘了自己已不再是康盛王、大将军,如过往那般呵斥季浩英,“谁明谁暗还未可知,不要妄下结论!”   “你是什么东西!”季浩英愤怒不已,如今的乱局已经让他头脑不清,被时节如此吼了一下越发控制不住,抬起刀向前要直接砍了时节。   “季浩英!”刘俊抓住季浩英的手腕、对着他的胳膊肘一下重击、夺下季浩英的刀、又对着季浩英的腹部给了一脚,把人踢倒在地,“滚出去!”   被收拾一通后季浩英终于冷静下来,跪下低声辩解:“臣……要保护皇上。”   “朕用不着他人保护。带着你的人滚出去。”刘俊留下从季浩英那里夺来的刀,又重复了一边自己的命令。   季浩英迷茫地抬起头盯着刘俊看——他知道刘俊不需要他保护,可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想要一个明确的指示。   可刘俊给不了季浩英一个明确的指示,他比任何人都要迷茫。时节和重秋他只能留一个,刘悬解和刘攸他也只能留一个。其他人都可以‘身不由己’为由缓解自己的罪恶,可刘俊不行,他是皇帝,他能文能武,他什么都可以由自己做决定。他什么都必须由自己做决定。所有人都在等着他来做决定。   皇城外十万火急,皇城里却尽是犹豫不决。刘攸竟笑了,对季浩英说:“季将军去殿外守候吧。陛下有了决断自然会传唤你。”   季浩英本就更偏向刘攸,而且刘攸说得十分中肯,并没有逼季浩英誓死效忠他这个太子,只是让季浩英出去等皇上的命令,季浩英觉得可以听,于是带着人退到殿外守着。   “其他人也都退出去吧。”刘攸接着向其他下人发令。太监宫女们战战兢兢,不敢不听刘攸的话,也跟着一起离开。   季浩英和下人们觉得刘攸的命令合情合理,刘俊却觉得蹊跷——刘攸刚刚对自己母亲谢婴絮的生死尚且不表态,如今这乱局却当着皇帝的面指挥将军做事,哪怕命令本身并无不妥,但实在不像刘攸的作风。   刘俊看向刘攸,看到的是极其不合时宜笑容。刘俊从没见刘攸如此真诚的笑,甚至因此而感到丝丝恐惧:“太子在高兴什么?”   刘攸眼中罕见地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臣见陛下身体康健,有以一当十的气概,所以喜由心生。”   听了刘攸的话,时节感到一阵恶寒——没人比他更清楚,刘俊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如今突然能轻松制服季浩英恐怕是回光返照。为了保护他时节而来的回光返照。   “你不害怕吗?”刘俊问自己的儿子,“你知道的,我更宠爱刘悬解。若只能留下一个儿子,我会选刘悬解。”   刘俊的话可谓残忍,刘攸却不痛不痒,反问道:“陛下要下诏吗?只要立即下诏罢黜臣、立悬解为太子,既可以让悬解得偿所愿,也可免去一场干戈。”   不论刘攸的话是真情还是假意,时节都觉得刘攸的提议不错,他跪到刘俊面前,扯着他的衣袖哀求,“我不知道悬解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糊涂事,可我求你这次护着他行吗?我不走了,留在你身边,你护着他,行吗?”   刘俊沉默。如今他才惊觉,自己并不是个果决的人,当年他已经因为既舍不得时节有舍不得重秋而吃尽苦头,现在却依然不能利落地刘悬解和刘攸中做出选择。他爱时节,却也敬重秋,他宠刘悬解,却也想护着刘攸。   可没人懂他。   “你见过惠帝吗?”刘俊收起喜与悲,没头没脑地问,“那个傻子皇帝。”   “没有。”时节不明白刘俊的意思。   “他是个傻子,坐在皇位上,见到谁都笑……”刘俊正说着门口又是一阵骚动,重秋走进门来。   “老师来了。我们正聊到惠帝,老师也一起过来听听?”刘俊向重秋打招呼,但并没放开时节的手,也没中断自己要说的话,“惠帝见到谁都笑,听到什么都说好。底下臣子吵得天翻地覆,他什么也管不了。这么一个傻子,做了十几年的皇帝,死了,还得了个‘惠’字做谥号。我以为叫一个傻子惠帝是文人讽刺他。如今才明白,一个聪明的皇帝该是他那样,我这样自以为是,日日想着权衡、谋划的,才是傻子。”   重秋一身风尘,进门时难得地显露出些许慌乱,而听了刘俊没头没脑的话后反而恢复了平静。整理了衣袖,说:“陛下赎罪,臣来是有事想向太子殿下确认。臣确认过后再……”   “是我。”不等重秋问刘攸便自己答了,他知道重秋要问什么,他等这一刻等了好久,早已迫不及待,“老师和钱胜相互勾结的书信是我交给悬解的,指正老师毒害陛下、胁迫太子的密信是我亲笔写的,刘悬解调兵的另一半兵符是我给的,钱胜和南朝皇帝相继毙命的消息是我瞒下来的。”   众人无不惊愕,刘攸看着他们惊愕的脸忍不住笑出了声:“没错,刘悬解今日能在外面逼宫,一半是我的功劳。”   重秋苦笑:“你觉得刘悬解得了如此大的战功,会甘心做亲王、俸你做皇帝?”   “我不想做皇帝!”刘攸对着重秋怒吼,“你知道我不想做皇帝!你也不想让我做皇帝!你知道我当不好皇帝才拼命扶我上位的不是吗!你心里盘算的是让我把北边的皇位禅让给南边,圆了你天下统一的梦!不是吗!”   刘攸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情绪,转身对着刘俊咆哮:“你知道吗?你最信任的老师一直在算计你!他根本不想让你做皇帝!他日日夜夜盘算的都是怎么把你打下来的江山还给他们重家!”   “他就是时节对不对?”刘攸指着时节继续质问默不作声的刘俊,“你很喜欢时节对不对?你知道吗?时节从来没有造反,是重秋陷害他的!是重秋逼我去和悬解打架、引开你、然后做局陷害他的!”   刘俊沉默不语。   “你知道。你一直知道……”刘攸的声音小了下去,低头苦笑,“你们到底把我当什么。”   说完最后的质问,刘攸没了声响。殿内四人各有各的悲苦,互相不能理解,无法交流,只能陷入死寂。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刘悬解手握大军,这次逼宫并没有失败的可能,而且时节相信刘悬解不会伤害刘俊,最多是软禁在后宫,与现在也并无不同。因而时节安心下来,释然又从容地揣测起其他人的心思。   时节最能理解此刻的刘攸,看着他就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刘攸出身高贵、又是重秋的弟子,如今也被重秋和刘俊那该死的‘大道’折磨到如此境地,时节觉得荒唐,又得到一种诡异得安慰。   时节觉得刘俊可怜。刘俊一直是高高在上的,时节知道,若是没有刘俊的提携从,无论他付出多少心血努力也是不能坐到‘康盛王’的位置上的。因而时节总是在仰望刘俊,总是在求他,哪怕被他夺走一切扔去北域,时节委屈却也没多恨他,他拿走了他给的东西罢了,时节不恨他。偶尔冒出的恨的念头也很快就散了。而这是第一次,时节觉得刘俊不再高高在上,觉得他是个普通的可怜人。   刘俊拥有很多东西,出身、资质、运气他都有。可他也有得不到的东西,慈爱的父母,孝顺的儿子,相伴一生的知己,他都没有。   最后,时节的视线落到重秋身上。他不理解重秋,也不想了解,他一直以来都只想要重秋消失。只是可惜,如今重秋死定了,时节没能感到愉悦,反而有些落寞。想要刘俊和重秋在一起并不完全是气话,他是真心希望刘俊过得好的,他不能陪着刘俊,那重秋是最好的人选,重秋若是死了,刘俊会变得更加可怜。   “皇上下旨封悬解为太子,大皇子为王爷,重秋尽快投降不要再增加将士死伤,”时节打破沉默,给所有人指路,最后看向重秋,“我去求悬解留你一命,若你安分守己,悬解会答应的。”   众人又是一片惊诧,刘攸最先给出回应:“你觉得他会安分守己?你这是养虎为患!”   时节:“大皇子觉得留着重秋是养虎为患,将来也会有人觉得留着废太子是养虎为患,大皇子还是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   重秋回过神,对着时节轻笑:“没想到有一天能听到你为了保我的性命和人争斗。”   “不是为了你。”时节看向刘俊。   刘俊听到了时节的话,还听出时节要‘成全’自己和重秋的意图。但刘俊没给时节任何反应,他累坏了,根本无法认真思考,他自己也不想再去权衡利弊,只想当个傻子,让他们去争去抢去辩解,无论什么结果他都同意就是了。   重秋笑着跪到刘俊的面前,不是臣子跪皇上那般行礼,而是像大人迁就小孩子身高那般降下身子,与对方平视。   “阿俊。”重秋久违地这样称呼刘俊。刘俊抬起头看他。   一旁的时节听了还是免不了心头一痛。哪怕他放下了刘俊这个人,他也还是嫉妒重秋和刘俊间的那种亲昵。   “阿俊。”重秋又这样叫了一声,“谢谢你。你是个好学生,好皇帝。我们走到今天这步,是我顽固自大。我输了,你不要走我的老路,做你自己,去爱想爱的人,去享该享的福气。虽然有些晚了,但我成全你。祝你得偿所愿,康健荣盛。”   重秋的话琐碎而没有逻辑,刘俊听不懂,时节和刘攸也听不懂。但重秋把自己想说的都说完了,他满意地笑着,拿起刘俊身边的刀,抹了自己的脖子。   重秋用了十足的力气,颈间的血管断得彻底,人倒在地上鲜血却喷涌得极高。刘攸吓得发出尖叫,殿外守着的季浩英闻声冲进来,散落的血淋在刘俊的身上,流进他的眼里,刘俊的眼睛疼得厉害,眼泪伴着血一起流下。 第106章 刘悬解   重秋死了,死得猩红惨烈,嘴角带着笑眼睛却盯着时节看。   时节不懂重秋这是什么意思,害死重秋的又不是他,重秋看着他做什么。他想要重秋死的时候重秋不死,想要重秋活了重秋却自尽了,难道重秋是恨他恨透了,宁愿死也不想遂了他的愿?   重秋若真是这么想的,那可真是大错特错。片刻前时节的确是真心希望重秋活下来照顾刘俊的,可此刻,看到死去的重秋,时节由内而外地感到高兴,浑身上下都透出轻松。他到底不是圣人,是小人,不管别人如何,只要他自己没了绊脚石、拔了心头刺就会无比愉悦的真小人。   时节想笑,但他忍耐着。刘俊因为伤心而晕倒了,大喊着要重秋死的刘攸也因重秋惨烈的死而震惊、愧疚,此刻发笑实在不合时宜。   “皇上……”季浩英也觉得自己此时开口有些许不合时宜,但城外正在打仗,他不得不问,“要不要下旨迎二皇子进来?”   刘俊看了眼季浩英,像是要说话,可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口中涌出来,随即眼前一阵眩晕、身体向一边倾倒。   “皇上!”时节抱住刘俊,紧握住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一遍又一遍地呼喊他,时节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不能阻止刘俊晕倒,但他希望刘俊能注意到自己的焦急与关切,能再次醒来,不要因为重秋的死而放弃活下去。   一旁的刘攸已经被重秋自刎吓得半死,如今刘俊又吐血昏迷,刘攸彻底吓破了胆,竟也跟着昏死过去。刘攸砰地一声倒地,季浩英的心跟着一抖——能发号施令的人晕的晕死的死,他到底该怎么办?万般无奈,季浩英看向时节。   季浩英求助的意思很是明显,时节也并不客气,说:“去迎二皇子进来吧。就说乱臣重秋已经伏法,太子刘攸请二皇子共商国事,不要提皇上。”   季浩英顾不上很多,点了头马上跑了出去。   时节指点过季浩英,又吩咐太监去叫太医、接着指挥剩下的人安置刘俊与刘攸,还没忙完刘悬解就穿着战甲带着兵走了进来。   数年不见,刘悬解完全变了样子,若不是他长得太像刘俊,时节恐怕要认不出他来。但时节对刘悬解有近乎本能的亲近感,见到刘悬解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快步向前想要抱抱自己许久不见的外甥。   刘悬解自然认不出时节,扬起手中的刀,警惕地打量眼前的人。   “悬解……”时节停住脚步,尝试着消除刘悬解的敌意,“我是舅舅。”   刘悬解不再是小孩子,让他消除戒心并不容易。在确认时节威胁不大后,刘悬解退避了其他人,询问了时节许多过去的细节。时节回答无误后,刘悬解才终于露出笑容:“舅舅,你没死……”   “我没死。你也平安长大了……”欣喜的眼泪涌上时节的眼眶,“只可惜你母亲……你我回来的太晚了……”   提起付饮香刘悬解面露悲伤,沉默了许久才回过神来说:“在皇家活下去不容易,母亲为我吃尽了苦头……好在上天垂帘,让舅舅回来了,让我在世上还有亲人能依靠。”   时节:“快去见你母亲最后一面吧,已经耽误了许多日子,该尽快让她入土为安了。”   刘悬解点了点头,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瞥了眼躺在床上的刘俊后问:“改立太子的诏书,父皇写了吗?”   时节一愣:“还没……今日实在是太乱了。”   刘悬解又沉思片刻:“我记得,舅舅是会临摹父皇笔迹的。”   时节的确会临摹刘俊的笔迹,可刘悬解此时问这事情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自然是想伪造圣旨,伪造改立刘悬解为太子的圣旨——意识到刘悬解意图,时节吓得汗毛倒立——刘悬解不打算让刘俊再醒来了——太医还没来,一定是刘悬解的人不让太医过来。   时节不肯相信自己那可怕的推断,勉强保持镇静:“等皇上醒来,他会立你为太子的……他可以亲口在朝堂上对文武百官宣布这件事,皇位,会名正言顺地传给你。”   刘悬解惊讶地盯着时节看,又开始怀疑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舅舅。   他们对对方的理解都出现了偏差。刘悬解不再是时节记忆中天真善良的孩子,时节也不是刘悬解记忆中理性睿智的大人。   “你父皇一向是疼你的,他一直不肯立你为太子,是因为他觉得做皇帝不如做亲王安逸……”   时节急切地向刘悬解解释,可刘悬解看时节的眼神像看一个傻子。   时节闭了嘴,他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是个傻子,若刘悬解相信刘俊偏爱自己,哪里会大费周章地搞出这场宫变来,这么简单的事情,只有他自己没有看透。   见时节停止了无用的辩解,刘悬解微微一笑:“舅舅留下来陪父皇吧,我去见母亲最后一面。”   刘悬解离开,偌大的寝宫只剩下时节和昏迷不醒的刘俊,静得可怕。   时节安静地看着刘俊,忽然理解刘俊为什么把他改了容貌送到塞北去了——那个人在看不见的地方活着,可以骗自己他没有自己也能过得很好,可他若在你眼前过得不好,或者死了,那就连自欺欺人的可能都没有了,余生就只能反复品尝痛苦。   “刘俊,你愿意和我走吗?”时节握着刘俊的手,在他的耳边低语,“不做皇帝了,和我一起,当个草民。”   刘俊没有回答,他根本听不见。   “就当你同意了吧。”时节起身,苦涩地笑,“从前都是我听你的,这次,你要听我的了。”   刘悬解再回来时时节已经写好了‘诏书’,不仅立刘悬解为太子,还封付饮香为皇后,痛诉重秋与谢婴絮的‘罪行’。刘悬解很满意。   “让我带他走。”时节说出自己的要求,“我们会隐姓埋名,我保证不会有其他人知道他还活着。”   刘悬解面露惊讶:“舅舅要走?舅舅不需要走。我会给舅舅平反,舅舅还是康盛王。”   时节自嘲地笑了。若是有人告诉年轻时的时节,他将来会为了一个半死不活的男人放弃王爷的位子,他一定笑到肚子疼,他可是个最喜欢荣华富贵,最看不起情情爱爱的俗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舅舅,我不懂你。”刘悬解看出了时节的决绝。   “我也不懂。但也不想计较了。若你我之间还有些情分,那就放我们走吧,我今夜就带他走,不需要你派人送,只需要你留出些破绽。”   刘悬解看了看手上的‘圣旨’,看了看时节,又看了看刘俊,最后说:“舅舅若是后悔了,随时可以回来。你是我唯一的亲人。”   “好。”   刘悬解再次离开,处理好了圣旨的事情再回来时,时节和刘俊已经不在了。他还没安排守卫的破绽,但时节成功逃出去了,这让即将继位的皇帝略感担忧。   但并没有意外发生。三日后,太子刘悬解顺利登基为新帝。三年后皇帝刘悬解亲征,灭掉南边朝廷,一统天下。五年后,刘悬解的第一个孩子出生,随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皇室人丁兴盛,天下太平。   刘悬解看着文武百官争权夺利,看着后宫妃嫔勾心斗角,看着孩子们一点点长大,他时常会想起自己的舅舅,想起自己的父亲,但再也没能得到他们的消息。   他们应该在某个看不见的地方长相厮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