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他又A又美   作者:语清浔   文案:   [双男主 甜文 年下 双洁]   缺乏安全感占有欲强清冷殿下vs正义忠诚温柔将军   一个意外的安排,少年将军成了太子殿下的少师,初见时的惊鸿一瞥,将军从此沦陷,心甘情愿为殿下做任何事,乃至付出生命。   待他一心辅助的殿下成了帝王,他却镣铐加身,再也无法逃离他的身边。 第一章 初遇   凌於刚回京不过数日,就接到谕旨:给太子殿下当少师。   太子殿下何许人也,其不受宠程度人尽皆知。   但是,堂堂太子殿下的少师至少也该是进了科举三甲的学识渊博的人吧,怎么也轮不到他一个常年镇守边关五大三粗的武将掺合啊!   对此,凌於百思不得其解,但也无甚办法,皇上的想法岂是他能揣测的。   虽然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猫腻,但总的来说,对凌於倒是件好事。   毕竟他从定远将军直接升到正二品的太子少师,官升五阶,俸禄都涨了一倍不止呢。   而身为兵部尚书的凌硕看着自已的儿子蠢在其中,也无甚办法,只摇了摇头,便又沉浸在整日喝茶、下棋、浇花的恬淡生活中。   拿到通行令牌的时候,凌於还有些怔然,一问才知,几年前太子殿下不慎惹怒皇上,从此便被幽禁东宫,不得召不得出。   真是离开京城太久了,跟与世隔绝了一样,不过这太子之位坐的也太憋屈了吧,出去都不让。   凌於心中一阵唏嘘,便将令牌揣好,往东宫走去。   许久没进宫,凌於差点迷了路,宫墙很高,被朱红色浸染,有种森冷的郁结和肃穆。   入秋的时节,微风拂面,带着些许寒意,走过悠长的廊道,终于到了东宫。   不出所料,不受宠的皇子,哪怕宫殿再奢靡宽敞,也显得冷清,放眼望去,奴才不过寥寥数人。   东宫,倒是更像个冷宫。   凌於抿了抿唇,忽然有些期待,这位太子殿下。   一路无阻来到正殿,见没有侍卫守备,凌於便直接踏了进去,扫视一圈,确定这里并没有人。   无法,凌於只好自已去寻那位不受宠的主子。   “咚”,忽然,后院传来一个重物落下的声音,凌於不禁心头一紧。   难道太子殿下已经不受宠到被奴才殴打的地步了?   凌於匆忙赶到声音的源地,刚一走近,就愣在了原地,连呼吸都放轻了。   前方是一片竹林,竹林前,一身材纤细的少年,正在劈柴。   本是背对着凌於弯着腰,仿佛听到身后传来动静,直起身板,转头看他。   少年额头上已有了些许薄汗,却不失狼狈,被风拂起的发丝细长悠扬,又散漫地的垂在肩头,柔美极了。   他睫毛纤长,眼睛深邃,如一泓清水,令人沉沦,面容冷峻,气质高贵。   只是站在那里,便仿佛一幅苍老的古画,令人神往却不敢靠近。   他将衣袖束在手肘,露出半截白瓷般的手臂,肌肉分明,可见其虽纤细却有力量。   眼前人如画中人,美的脱俗绝尘,只是那眸子沉静得没有一丝温度,甚至面对来人没有一丝情绪的起伏,仿佛并没有什么事能让他在意,拒人于千里之外。   凌於怔怔地看着,还没来得及说话,眼前的“美人”已经收回目光,蹲下身把木柴捡起来,再次抡起斧子准备砍柴。   不过他还没动手,便被凌於出言止住。   “殿下,我来吧。”很自然的,凌於脱口而出,似是欲盖弥彰,又补充道。   “我一介武将,最适合干这些粗活了。”   少年只是用清冷的眸子扫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微微歪头,似乎是觉得有点意思。   “你怎么猜到我的身份的?”   “……”   这倒是有些说不出口了,凌於只是在来时偶然听说太子殿下长相绝美,甚至无数女子都自愧不如。   况且,眼前的少年一股子清冷绝尘的气质,举手投足间透着矜贵,也就只有太子殿下才有这般风范了。   “因为我的相貌?”少年的声音空灵动人,带着戏谑。   凌於痴痴地看着少年的一颦一笑,诚实地点了点头,反应过来似是觉得自已有点肤浅,又摇了摇头。   少年敛去笑容,神色依然淡漠,顺手将斧子递给凌於。   “有劳了……少师大人。”   免费的劳力,何乐而不为呢。   凌於毫不费力的将那一堆木柴砍好,又主动的将它们抱进柴房,忙活半天后,才发现少年早已不知所踪。   经他这一路的观察,东宫的奴仆少的可怜,也难怪砍柴这种粗活都要殿下亲力亲为了。   这一忙活,就到饭点了,不知道东宫有没有厨娘,若是没有,就看他大展身手了。   再次来到正殿,能感受到另一个人的气息,凌於径直走去,少年正在书房。   他静静地坐在桌前,洁白纤细的手指翻过书页,眼神清冷沉静,仿佛没有什么能打扰到他。   这次凌於没有再丢人的看呆了,单膝跪下行礼。   “殿下,可要传膳?”   那如画一般的人这才抬起头,微微皱了皱眉,眼神清冷的扫过来,长发披肩,透着一股慵懒和矜贵。   “这里没有厨娘,饿了就自已动手。”   果然没有厨娘啊。   “是,殿下。”凌於应到,意料之中的答案。   幸好他会做饭,而且做的还不赖。   来到厨房,挑挑拣拣,选了几个食材做了几道家常菜。虽然东宫里仆从不多,不过好在该有的东西没有克扣。   做好饭菜以后,凌於再次打扰了少年。   少年依旧在看书,不耐地看向凌於,听他是来请自已去吃饭的时候,愣了一下。   随后将那一抹情绪暗藏,坐在桌前,而凌於站在一旁。   有人站在身边,秦淞有些不适应,又有些许的触动。   这位少师大人,很尊重他。   “坐下一起吃吧,在东宫没那么多规矩。”声音没有什么起伏,秦淞说完就吃了起来。   出乎意料的,味道还不错,比他自已做的好吃多了。   秦淞扬起嘴角,心中愉悦。   凌於也不客气,坐下就开始扒拉饭菜,也就没有看到秦淞那绝美的笑颜。   用过午膳,凌於就犯起了愁,他这少师该从何教起呢?   事实上,他跟秦淞的年龄差不了多少,他今年十六,秦淞只比他小两岁,而且秦淞瘦弱的身子总透着一种清冷矜贵的气质,他在气势上也不占优势。   秦淞慵懒的斜靠在贵妃椅上,在院子里晒太阳,手中拿着本书,目不斜视的翻看着。 第二章 授课   不知想到什么,秦淞抬起头,看向那靠在凉亭柱子上的人。   凌於低垂着头,似是很烦恼,站在那半天,一动不动的。   他身材高挑,倒是不像别的武将一般满身肌肉体型宽大,反而略显纤瘦,眉宇间不显戾气,甚至面相有些稚嫩温和,乍一看颇有几分世家公子的气宇。   他侧靠在柱子上,双手怀抱,侧颜的曲线十分精致,鼻梁高挺,嘴唇微翘,下巴瘦削,发丝随意的在他的面颊扫过,沉思的模样,英气十足。   收回视线,秦淞又将把目光放回书上。   他刚低下头,那边凌於就打定主意般站直身子,朝秦淞走来。   “殿下,十八般兵器里,你对什么最感兴趣,臣教你。”   他觉得吧,为免误人子弟,教人自已最擅长的好了。   秦淞抬起眸子,黑眸直盯着凌於,心下认真思考了一阵,沉静道。   “匕首,可以吗?”   匕首短小易藏,多是用于贴身防卫或暗杀的。   想来也是,不受宠的太子殿下,就算学了刀剑,也不一定能有发挥的机会,但若是会用匕首,关键时候或许还能保命。   “都听殿下的。”   凌於眉眼一弯,散漫地笑着,走到一旁折下半截树枝,细心地将有可能划伤皮肤的短枝去掉并磨圆。   “殿下,用匕首,只须记住两点:防守和直击命门。   匕首大多用于杀招,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直击敌人命门,如脖子、胸部及左上腹,快、狠、准,一击毙命。   当然,注重防守也是很重要的,在保护好自已致命部位的前提下,再去击杀敌人。”   匕首大多是杀手等亡命之徒暗杀时使用,往往不会十分注重防守。   但凌於乐意这么教。   “那么现在,请殿下来击杀我,只要你击中我的致命处,就算你赢了。”凌於将树枝递给秦淞,眼角含笑。   秦淞抬头看着凌於,那人玄衣墨发,剑眉斜飞入鬓,嘴角噙着意味浓烈的笑,颇有一些不怀好意。   秦淞接过树枝,站起身,神色一凛,一副君临天下的王者气势,目光锐利深邃,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秦淞速度极快地冲向凌於,木枝直取向凌於的颈脖。   不过临近时被凌於速度更快的弯腰下压闪了过去,并迅速地将一条腿隔到秦淞两腿之间,用力一勾,秦淞便被绊倒在地。   秦淞并没有放弃,就地一滚又爬起来,将手一转,反手握住树枝,神色狠厉,目光直视凌於的心口,直击上去。   凌於微微侧身,抓住他握木枝的手腕一翻转,木枝便抵在了秦淞的脖子上。   “我输了。”   秦淞淡然开口,方才的狠厉决绝全都消失不见。   凌於却略有所思,放开他的手,微微叹了口气。   “殿下,若我手中也有一把匕首,在刚刚那几招中,你已经被刺中不知多少回了,你丝毫也没有防守……若你不想着护好自已,恐怕连跟人同归于尽的机会都没有。”   从见他的第一眼,凌於便知道他并不是什么不谙世事之人。   他能看出秦淞心思沉重,因此并不忌讳刚见面就给人上这么沉重的一课。   “如何防守?”秦淞的表情依然很淡定。   凌於伸手抓住秦淞的手腕,不顾对方的抗拒,将他的手臂对折成一定角度,抬高小臂放在离头部两寸的位置,高度只比头部高二指左右的距离。   “当对方以钝器直击正面,这样防。”   接着,又带着他的手腕往后微微一挪,使他的拳头紧紧贴住太阳穴位置。   “这一穴位也至关重要,当对方以侧面袭击,应这样防。”   语毕,凌於松开秦淞,稍稍退后一步。   “躲开胸口袭击的方法较多,今天我们只讲其中最简单的一种,侧身。”   “现在,向我袭击。”   话音刚落,秦淞立刻将手中的树枝朝他刺去,只见凌於轻巧地微微向后左方侧身,左手顺势拉住秦淞的右臂往前一拉,右脚卡在秦淞双腿之间一绊,秦淞便失重往前倾去。   快要摔在地上之际,一只强健有力的手臂揽过他的腰肢往后一带,秦淞便稳稳的站定。   身后紧贴着一具强健温热的躯体,凌於比秦淞略高一些,他能清晰的听到身后上方少年轻微的喘气声,还有一声轻笑。   “殿下,可看明白了?”   凌於只觉手上的触感还不错,只是有些太清瘦了,腰肢纤细地他一只手就能圈住。   莫名,怪让人心疼的。   “看明白了,你抱够了没。”   鲜少地,秦淞竟除了淡漠多了一些别的情绪,听这语气,有些愠怒呢。   凌於颇有些诧异,轻轻笑了一下,放开了秦淞。   “接下来,防左上腹,手臂呈防侧击姿势,左腿抬高,身体微微左倾弯腰,直至手肘与大腿形成坚固的防护盾。”   对应的,凌於做出了相应的动作。   “好了殿下,今天就教这四个防守动作,记住,防守时,用于防守的部位一定要绷紧肌肉,否则很容易被人击破防守,断手断腿也是有可能的。”   凌於的眼神无比认真严肃,这种事可不能随便开玩笑。   “今天技巧就讲到这里,现在,你攻击我,刺中我的致命部位,就算你赢,今天的课就到此为止。   不过这次,我也会攻击你,若你被我击中致命部位二十次,则算我赢。”   “好。”   语毕,二人便“决斗”起来,凌於没用木枝,而是控制着力度用拳头攻击。   虽然秦淞有在非常认真地学习,但是真的要灵活运用起来谈何容易。   两人速度飞快,秦淞常常来不及躲避凌於的拳头,脸上身上挂了不少的彩,而他的攻击却像小孩子打闹一般总是轻易地被凌於拨过去,期间也摔了好几次。   “殿下,你输了。”凌於收手,笑着开口。   此时秦淞不免也有些恼怒,将木枝扔在地上,冷道,“你赢了,我随你处置。” 第三章 打抱不平   闻言,凌於唇角一勾,小孩子脾气还挺大,不过难能可贵的是,敢作敢当,言出必行。   “这不怪你,我只教了你如何防守,并未教你如何进攻,刚才的对战,本也不是一定要让你击败我,而是要你灵活地挡住我的攻击。”   “我出手了三十四次,你防住了九次。我的速度不慢,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接下来的日子,我还会跟你进行实战,直到你能抵挡住我所有的袭击,我才会教你如何攻击。”   他要让秦淞学会攻击之前,先学会如何保护自已。   “除此之外,今天你已经被我绊倒了七次,底盘不稳啊,所以呢,从今天开始,请殿下每天扎一刻钟的马步,中间只允许停歇三次。”   凌於的语气又回到了玩世不恭的戏谑,微微挑眉看向秦淞,颇有一副挑衅的意味。   “行。”   秦淞果断答应,凌於的表情真的很欠收拾,但不可否认他说的确实有道理。   入秋的季节,日光反而显得温暖和煦,秦淞衣着单薄,凌於便让他在阳光下扎马步,自已则靠在树上,暗叹堂堂太子殿下,衣服这般单薄显旧真的好吗。   秦淞虽然底子不太好,毕竟食膳有限,平时也鲜少运动,但他却有一股令人钦佩的倔强与执着,站了一会,秦淞的腿就有些微微发颤,即使腿颤的厉害,他也一言不发,死死憋着。   凌於不禁反思,每天一刻钟会不会太辛苦了。   这一刻钟虽然对秦淞来说无比漫长,但他终究还是坚持下来了,当凌於表明时间到了的时候,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殿下,今天的授课结束。殿下可有伤药,我来为殿下上药吧。”   看着秦淞脸上身上多多少少的淤青,凌於不免心生愧疚,特别是那张绝美脱俗的脸蛋啊,他居然弄伤了美人的脸。   他真该死啊!   面对凌於那不加掩饰的打量和心虚自责,秦淞原本心中的那一丝恼怒突然就消失不见了,微微勾唇,扬起一抹极浅的笑,这次不是冷笑,而是真的带着愉悦。   “没有伤药。”   他想,这人可真有意思,深居东宫,好久没有遇到过这般纯粹的人了。   凌於却像傻掉了一般,愣愣地看着秦淞的笑颜,尽管那白皙精致的脸上带着些许淤青,但依然不掩那如谪仙般的人儿的绝代风华,甚至使他的面容多了一些生气。   仿佛从古画里走出来了,不再那么可望而不可及。   见秦淞的笑意愈浓,带着一丝戏谑,凌於才猛然回神,逃避一般地瞥过头去,一抹酡红瞬间从脖子延伸到耳根。   不怪他没出息,常年在边关待着,连细皮嫩肉点的姑娘都难得一见,更不要说这样好看的男子了!   他敢对天发誓,秦淞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人,没有之一。   接着他又反应过来秦淞说了什么,没有伤药?堂堂太子殿下……算了,堂堂太子殿下,再落魄也不惊奇。   不过幸好,由于他良好的习惯,他身上时常备着伤药。   “殿下,我有一些伤药,虽然质量不算上乘,但止痛效果还是不错的,殿下可愿用?”   “可以。”   他都沦落到这般地步了,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秦淞敛下暗沉的眸子,也就没有注意到对面人满眼的心疼。   秦淞坐在榻上,凌於微微躬身,动作仔细的为他涂抹伤药,每擦一点,凌於就自责一点。   对着这样的脸都能下那么重的手。   他真该死啊!   凌於和秦淞靠的很近,他神情认真,仔细控制着手上的力度,生怕弄疼了他,而秦淞则颇有兴味地注视着他。   少年黑眸明亮清澈,可见其坦荡纯粹,唇角总是噙着一抹笑意,清隽儒雅,眉眼微垂,温和乖顺,好似很好欺负,也很招人欺负。   只是那一身劲瘦躯体所蕴含的爆发力,让人不容小觑,却更能激发人的征服欲。   秦淞冷冷的视线犹如实质般落在凌於身上,莫名带着压迫感,凌於不知为何心里直发毛,飞快地将药上好。   “殿下,你稍作休息,我去做饭。”说完,便逃也似的跑了。   看着那人落荒而逃的模样,秦淞轻轻一笑,心情很好。   而看到桌上的菜后,秦淞更加愉悦了,他这位少师大人真是上得战场,下得厨房,不可谓不贤惠。   晚饭后,天色渐晚,凌於也要出宫回自已府上去了。   “贤惠的”凌於丝毫没有将军官威,走时顺手将碗筷收了,将厨房也给打扫了,比下人还有自觉性。   秦淞在书房看书时,凌於来向他道别。   “殿下,微臣明日再来,希望殿下将今日所学多加巩固,争取明天打败我哦!”   依然是带着笑意的话语,一副欠揍的语调。   “知道了。”   秦淞冷冷的盯着他,还敢提他的糗事,故意激他呢。   见秦淞一脸不耐,凌於本着不跟小朋友斤斤计较的态度开怀一笑,微微躬身作揖。   “那微臣告退。”   “嗯。”   ……   “锦儿,你又要去给太子送东西了啊,唉,真是苦了你了,被安排到给东宫做事,我每次去皇后娘娘殿里送东西,都能得一笔辛苦费呢,你给东宫做事,什么也捞不到不说,还得不到一句感激,我真替你感到不值。”   “唉,那有什么办法,那地方比冷宫都清冷,要不是不敢违抗命令,我才不愿意去呢,每次到那我都担惊受怕的,生怕有妖邪作祟。”   “啊!这么恐怖啊!锦儿,要不我求娘娘把你调到坤安宫吧。”   “算了,倒也不必,我发现啊,给东宫送东西还是有好处的,有好些值钱的东西,我就算拿了也没人会去追究,我每次拿一些,比掌事姑姑得的俸禄都多!”   “真的?那也挺好……要我说啊,这太子殿下出身卑微也不受宠,为什么还要伺候他啊!我觉得三皇子才是更值得栽培的人……唔……”   锦儿捂住女子的嘴,“别乱说,小心被人听到,妄议朝政可是杀头的大罪!”   ……   “很不巧诶,被我听到了哦!”   本来正往宫外走的凌於半路听到她们说话,他从暗处走出,神色暗沉,那双眼眸锐利如鹰隼,凛然森寒,强势而威严,让人内心发怵,不敢直视。   他很少在战场以外的地方心生杀意,俊美的容颜上充满了肃杀之意,入秋的风略显寒冷,衣袂飘飘,猎猎生风,他的声音毫无起伏,不带一丝情绪,让人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凌……凌将军!将军饶命啊!奴婢知错!将军饶命!饶命……”   认出面前之人乃是刚回京不久的定远将军,两个婢女大惊失色,慌忙跪下磕头求饶,很快额角就磕出了鲜血。   很快就有巡卫注意到这处的动静,赶忙过来,见到凌於,立刻下跪行礼。   “参见凌将军!”   “这两个婢女辱骂太子殿下,妄议朝政,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按律当斩!” 第四章 枣泥酥   “带下去吧。”   凌於神色冷漠地扫了他们一眼,警告意味浓烈。   那群巡卫不禁心里一颤,连忙应道。   “是!属下明白!”   凌於抬脚往宫门走去,只是那眼底的寒霜黯然仍未消退。   凌於一走,周遭巡卫不禁松了一口气,凌将军的压迫感实在强烈,后背竟出了一层冷汗。   秦淞的生母红霜乃是一青楼女子,传言当初是红霜恬不知耻爬上陛下的床,私自诞下皇嗣,想要母凭子贵,带着孩子千方百计接近陛下,想要获得荣华富贵。   那时陛下尚无子嗣,无奈之下只好封了她一个常在,而秦淞则理所当然地成了太子。   但陛下并不喜爱红霜,他从不去看望红霜,她在痴妄中郁郁寡欢,很快便无疾而终。   陛下因讨厌红霜,连带着也不在意秦淞,红霜也在不得宠爱和自由的痛苦中开始憎恶秦淞。   最无辜的秦淞,被众人所厌弃,鄙夷。   纵有太子头衔,却处处受制于人,连奴才都敢随意说上几句。   或许是秦淞并没有做出什么过于出格的事,才至今也没有被废。   但众所周知,这太子之位形同虚设,陛下如今最器重的,是三皇子秦渊。   在这摇摇欲坠的位置坐着,秦淞何尝不是如履薄冰,步步谨慎呢。   思及此,凌於神色凝重,心里不由自主地又涌出对秦淞的心疼。   那人光风霁月,有资质禀赋,意志坚定,本不该是这般境地。   他应该肆意张扬,施展抱负,做自已想做的事。   他该被众人仰望。   而不是如今这般被人丢在角落,谁都可以来踩上一脚。   越想越为秦淞感到不值,要是……   凌於猛然回神,刚才他竟不由自主地冒出一些大逆不道的念头。   罢了,这朝局变化,谁又真正能看得懂呢。   但若是有机会,他定然会义无反顾地帮秦淞一把。   ……   翌日清晨,由于在军队里养成的好习惯,凌於早早的就起床早练了。   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凌於便往宫里走去,沿途经过一家糕点铺子,顺脚便踏了进去,照常买了几块枣泥酥揣在兜里,正准备走时,似是想起什么,又折回去再买了一份。   他嗜甜,平日里总爱揣一些糕点或蜜饯在兜里。   ……   他到东宫的时候,秦淞正在看书。   “殿下,微臣来时,途中遇到一件趣事,殿下可想听?”   “你说。”   “我走在大街上时,梁国公的轿子从一旁驶过,格外威风。   前方忽然闯出一人拦轿,车夫急忙勒住马儿,可想而知,梁国公得多气恼,我也连忙上去看。   只见一身着素衣的男子手举一封血书,直言要状告上州长史私自挖矿,逼迫不少无辜百姓为他开矿,已经有很多人死于非命了,请国公大人为他主持公道。”   按国律例,私自开矿,是要诛九族的大罪。   “梁国公权势滔天,阴险狡诈,上州长史还是梁国公一手提拔上来的,说不定就是梁国公指使他这么做……那个人找错人了。”   秦淞神色冷静的分析完,抬眸看向凌於。   “你做了什么?”   他猜凌於肯定不会眼看着那个人走向死亡。   凌於有些诧异秦淞竟然说了那么多话,听到他反问自已,不禁一笑。   “我当即掏出手帕把脸一蒙,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直接就把人掳走了。”   说完,他便把问题抛了回去,“殿下认为,这件事该如何处理呢?”   看出凌於是想考考他,试探他这个不受待见的太子到底几斤几两,秦淞也毫不露怯,仔细思索了一番,淡然开口。   “把他交给可靠的人手里,仔细搜寻证据,直至证据足以扳倒上州长史,并且动摇梁国公的地位时,再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公开。   只是他如今已然打草惊蛇,再想搜寻证据,却是件难事。”   凌於赞同的点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我跟他说梁国公是个佞臣,要找就找少府少监沐尘煜,我怕他半路被梁国公的人围截,便亲自送他去了少府监。”   “嗯。”   秦淞淡淡地应了一声,又垂下头继续看书了。   凌於倒是意外地看了他一阵,没想到秦淞虽然深居东宫,却依然对朝局分析透彻。   果然不出他所料,秦淞是有治世之才的。   “殿下可用过早膳了?”   “没有。”   “那微臣这就去为殿下准备。”   其实凌於还有点好奇,所以以前都是秦淞自已下厨吗,有点好奇堂堂太子殿下的厨艺呢。   不过他恐怕是没这福分,太子妃才有。   天气愈加变凉了,备好饭菜,回到殿中一看,尊贵的太子殿下正在拿着鸡毛掸子打扫。   这样的画面对凌於来说还挺有冲击力的,这样的殿下,颇有一些人间烟火的意味。   “殿下用膳吧,我来打扫。”   说着,便去接过秦淞手中的鸡毛掸子,秦淞也没拒绝。   才吃过几次,秦淞好像就已经对凌於的厨艺上瘾了。   等凌於不在身边了,恐怕他还得花一段时间来适应自已的厨艺。   一上午的时间,秦淞都在默默看书,凌於则把宫殿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时不时看秦淞两眼,然后给他递上一杯温茶,打扫完内殿,又去把殿外的落叶清扫了,顺便把柴火也砍好了,把“贤惠”发挥的淋漓精致。   凌於注意到秦淞的衣着还是很单薄,天气越来越凉了,他便打算下午暖和一点的时候再授课。   今天二人的“决斗”中,秦淞还是没赢,但他能抵挡住凌於的攻击的次数更多了,身上的伤也少了许多。   扎完马步后,秦淞出了不少汗,洁癖严重的他迫不及待地去沐浴了。   今天闹的有点晚,天色渐暗,凌於把晚膳做好,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便出宫了。   待秦淞洗漱完毕,饭菜仍是热的,一边吃一边在想,凌於是不是没来得及吃晚饭。   回到书房,秦淞一眼便被案桌上的一块儿东西吸引,那东西用油纸包着,秦淞疑惑地打开一看,竟是几块枣泥酥。   略略一思考,便知是谁留的,秦淞情不自禁地展开一抹真诚的笑颜,连眼睛都是亮亮的。   谁也想不到,堂堂太子殿下,嗜甜。   可惜从小到大,很少会有人给他糖吃。 第五章 生病   秦淞小口小口地吃完一块,整个人都被满足与幸福包裹,吃完后不禁懊恼,好像吃地有点快。   太子殿下向来自持,秦淞思索再三,将剩下的糕点包好,放在柜子里。   每天吃一块,那之后的整整四天都有糖吃了。   真好。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第二天这个时候,他又收到了一包油纸包住的糕点,是九层糕。   从那以后,秦淞每天都能收到不同的糕点,茯苓糕、凤梨酥、芙蓉糕、千层糕……   而他也终于能够身手敏捷地抵挡住凌於所有的攻击,在他每一次袭击的时候都能下意识地防护好自已。   而这也正是凌於想要看到的结果。   多天来扎马步的效果也很显著,至少秦淞不会再轻易被绊倒了。   天气越来越冷,凌於注意到秦淞的衣着还是很单薄,不免有些担心,已经要入冬了,还穿这么少,这么单薄的身子能扛得住吗!   秋雨绵绵,昨夜刚下了一整夜的雨,凌於一走出府就感觉一阵凉意袭来,莫名觉得今年的冬天也许会格外的冷。   来到东宫,习惯性地往书房走,却意外地没有看到秦淞,平时不都坐在书房看书吗?   凌於不由得心下一沉,事出反常,难道是秦淞出什么事了?   思及此,凌於连忙去寻找秦淞,最后在他的寝殿里,找到了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秦淞。   秦淞脸上泛红,嘴唇微张,似在呢喃着什么,凌於抬手碰了碰秦淞的额头,温度高的惊人,果然是受了寒,再一看秦淞的被褥,单薄的不成样子,难怪会受寒。   来不及思索,凌於飞快地赶去了太医署。   太医被凌於一阵极快的轻功带到了东宫,只觉魂都要没了,然后就被拽着给人看病。   要不是面前的是定远将军,他真想破口大骂!   略一诊脉,太医无奈开口,“只是受了风寒,不过殿下身子骨虚弱,缺乏调理,容易患病,症状也比较严重,微臣为殿下开几服药,平时注意保暖,便无大碍了。”   太医退下后,凌於不由得犯了难,他真该带个小厮跟着。   东宫本就没几个可用的人,况且还不知道是不是什么人安插进来的眼线,他也不敢贸然让人去煎药,万一谁在里面加点东西,那秦淞可就危险了。   “冷……好冷……”   床上的人紧皱眉头,表情很是痛苦地呢喃着,身体不由得蜷缩成一团。   看到这一幕,凌於的心都揪起来了,他把棉被紧紧的裹住秦淞,又脱下自已的外袍也一并盖在上面。   但秦淞依然觉得冷,甚至冷的发颤,嘴里竟开始说起了胡话。   “不……不要……打我……好冷……娘……”   见秦淞冷的发抖,凌於内心挣扎了一下,也爬上床去,将秦淞揽在怀里,并轻轻用手安抚秦淞。   他是习武之人,体热,或许这样抱着不会那么冷,默默给秦淞输送内力,护住心脉。   “殿下,别怕,我在。”   待秦淞终于不再发抖,不再说胡话,安静地睡过去时,凌於才轻手轻脚地起身,一刻也不耽搁地前往内务府,以不容置喙的压迫感迫使掌事的拿出一堆质量上乘的棉被棉衣,然后带着东西就迅速地返回东宫。   刚走一会,秦淞又冷地缩成了一团,凌於心疼极了,将棉被一股脑地盖在他身上,见他不再冷了,才放下心来,拿着太医开的药方去抓药,煎药。   守在药炉前,凌於失神地看着氤氲的雾气,浑然不觉已经饥肠辘辘。   秦淞是被热醒的,他能感受到自已生病了,虽然身体浑浑噩噩,但意识却很清醒。   他知道生病时有个人陪在他身边,也不难猜到那个人是谁。   秦淞掀开厚重的快要让他窒息了的棉被,坐起身来,发现身旁竟有一套崭新的厚衣服,虽然身体降了一些温度,但依然虚弱无力,仍觉寒冷,便不客气地把衣服穿上了。   他想出去走走,更重要的是,或许是生病了有些脆弱的缘故,他现在非常渴望有人能陪在自已身边。   他想去找凌於,虽然这样的情绪有些不好且被动,但秦淞此时此刻就是很想看到凌於。   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他刚起身,凌於便推门走了进来,两人四目相对,一个怔愣的不知所措,另一个则满眼不解和担忧。   “殿下,你身体还没好,起床干什么,我给你煎了药,先把药喝了,身体好了再出去也不迟。”   听到喝药,秦淞眉头一皱,一言不发,却听话的坐回床上,看也不看凌於。   凌於见他这少有的小孩子脾性,不由失笑。   哟!   原来一向坚韧执着的太子殿下怕喝药啊!   “殿下,喝药吧,喝了病才能好。”   虽然不想欺负他,但药还是要喝的。   “不喝药也能好。”   秦淞转过头盯着凌於,还是忍不住想看看他。   不喝药,也能好。   在无数的夜里,他都是一个人强忍病痛,挨到病好。   “喝了药能好得快点,喝吧殿下。”凌於的语气甚至带着些诱哄。   “不喝。”   依然是清冷的声音,秦淞定定地看着凌於,竟透着些许执拗和委屈。   不知为何,凌於感觉秦淞似在示软,但秦淞浑身冰冷,昏迷不醒的样子吓坏他了,喝药的事情可不能惯着小朋友。   “殿下不喝药也行,那以后每天扎马步的时间再增加一刻钟,但殿下喝了的话,就可以减少半刻钟,如何?”   “对了,殿下,我今天特意给你带了糖葫芦,你要是不喝药的话,就不给你了。”   闻言,秦淞瞪大了眼睛看着凌於,思索片刻,果断拿起药碗一股脑喝完了,喝完后嘴巴都苦涩得抿成一条线了。   见他这般孩子气的神情,凌於轻轻一笑,遵守承诺地把糖葫芦递给秦淞。   “殿下再歇息一会吧,我去做饭。”   直到这会,凌於才感受到强烈的饥饿感。   秦淞点头,然后一脸满足的看着手中的那串糖葫芦。   秦淞病还没好,凌於便没打算授课,还劝他好好休息,少看会书。   但秦淞似乎很活跃,半点没有要休息的意思,还提出要教凌於下棋。   ……   于是。   在“决斗”中向来游刃有余的少师大人,却在棋盘上输的一败涂地。 第六章 冬至   不过在秦淞的耐心教导下,凌於也渐渐悟出了点道理,好歹输的没有那么壮烈了。   入了冬的天气愈加寒冷,凌於也很少让秦淞扎马步了,怕把人冻出个好歹来。   于是两人就经常在殿内下棋,尽管凌於常常被虐的体无完肤,依然越挫越勇,独孤求败。   时不时的,凌於也会和秦淞谈起朝政的一些要事,并询问秦淞的看法。   随着寒意愈盛,京城已经开始下起了雪,凌於担心秦淞的身子受不住寒冷,便去内务府要了两个炭盆放在殿里。   不过秦淞倒是很喜欢看雪,平时热衷于看书的他总是不安分地走到殿外。   “殿下,你怎么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   凌於语气带着些许不满,手上却动作温柔地给秦淞披上鹤氅。   “不碍事,我哪有那么虚弱。”   秦淞淡淡开口,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殿下,今天是冬至。”凌於暗示道。   “嗯。”   秦淞下意识应了一声,并未接收到凌於的暗示。   瞧他这一副不走心的样子,凌於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真是白问了。   “殿下,不知殿下可愿屈尊和我一起包饺子?”   “嗯……嗯?”秦淞似是有些怔愣。   “我擀皮剁肉,殿下包,如何?”   他不好意思说,他包的饺子卖相太丑,怕秦淞倒胃口。   “好。”   其实刚才,秦淞想起了儿时他还没有被母亲带到宫里时,那时他住在青楼里。   母亲常常要去接客,并不过多理会他。   冬至那晚,他又偷偷的跑到街上去,街口有个捏糖人的爷爷,见小秦淞总盯着他的糖看,又看出他没钱买,所以爷爷总是把做完糖人后的角料送给他。   那晚他也照常去了那里,想去要一块儿糖。   他去时,老爷爷正在吃一碗饺子,见他来了,就向他招手,把手里的饺子分了两个给他。   那一天,秦淞觉得世上竟然有比糖还好吃的东西,就是饺子。   不过他只吃过那一次,因为第二年,他就跟随母亲奔波着来到了京城。   ……   幸运的是,他今天又能吃到了。   但是,他不会包饺子。   罢了,待会再跟凌於说吧。   凌於束起衣袖,认真地擀面皮,秦淞则慵懒地靠在门口,望着凌於的背影出神。   修长健硕的身躯,骨架较小,腰也很纤细,虽然整体偏瘦,但肌肉线条明显,很有张力。   凌於的肤色偏白,那纤细白皙的脖子看起来十分好握住。   凌於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已早已被身后的人视奸百遍,哼哧哼哧地擀面皮儿。   像凌於这样擅长做饭,干活勤劳,体贴入微的人,又生着一副好相貌,还会打仗,年纪轻轻便已受封定远将军,想必会有不少人倾慕吧。   想到这里,秦淞不禁一阵烦躁。   凌於待他好,但他或许对每个人都这样好。   但是对他来说,这样的在乎却无比珍贵。   这令他很不安,他不想处在被动的境地,他不希望在自已心中把凌於放在过高的位置时,自已对凌於来说却微不足道。   可是,他只有凌於了。   他舍不得拒绝凌於的善待,却又怕自已依赖上他的关怀。   啧,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他不过是个悬置的太子,随时都有被废的可能,而少年将军,只是被意外指派来做他的少师,他终将回到战场,也随时都可以抽身离去。   而他,却要在这里独自守着自已的结局。   他们不是一路人。   秦淞的心渐渐沉了下来,收回目光,转头看向门外,漫天白雪纷纷扬扬的飘着。   “殿下,都准备好啦!快来包饺子!”   凌於轻轻拍了一下秦淞的肩,秦淞一转头便看见凌於开怀的笑颜,眼神璀璨明亮,格外好看,摄人心魄。   “我不会包。”   怔愣了一瞬,秦淞淡定地说出了实话。   顿时,凌於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怎么的,今天非得让人看看他能把饺子包成什么丑样?   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凌於一脸淡定道。   “好吧,殿下,先说好,我包的很丑,你挑着点学哦。”   秦淞看着他把一块面皮摊在手心,筷子一夹就夹起一大坨碎肉放在皮上,然后把皮一对折,把两块皮狠狠的捏在一起。   凌於执着于把面皮捏紧,却没注意到肉馅不断往中心挤压,使包裹住肉馅的面皮越来越薄,都捏紧以后,凌於似是还嫌不够,将那厚厚的捏在一起的面皮全部拢在一起,然后转手一扭。   一个似包子又不似包子的东西就成型了。   这时,最底层的皮终于承受不住这沉甸甸的肉馅。   破了。   凌於连忙用手接住肉馅,呆愣地看着一手馅和破了的皮。   “噗呲!”   秦淞终于还是没忍住憋笑,看着凌於那傻乎乎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   凌於原是呆呆的看着手里的皮和馅,听到秦淞的嘲笑,抬头去看时,一眼便撞进那眸若星辰般的笑眼,一张俊颜更呆滞了。   “殿下,你怎么能这样嘲笑我,我可是在很认真的教你!”   收获了那人一顿嘲笑,凌於不满道。   “我就算没包过饺子,好歹也是吃过的,哪有你包的那么丑,而且我吃的都是包的好好的,可不会破皮露馅。”|   秦淞的眉眼依然笑着,语调也是毫不留情的调侃着凌於。   “这个……”   凌於也很郁闷,他吃的饺子也是漂亮可爱的,也不会破皮,为什么他的就破了呢?   “反正我是教了,殿下也包一个看看吧。”   你还能包出一朵花来了?   哼!   看着凌於那一脸不服气誓要挽回面子的模样,秦淞有些哭笑不得。   照着记忆里的饺子的模样,秦淞十分认真的包了起来,有了前车之鉴,秦淞并没有放很多肉馅。   “就放这么点肉?够吃吗?”凌於在一旁真诚发问。   秦淞并不理会他,自顾自的包起来,把那面皮的边捏出一叠一叠的褶皱,十分的小巧可爱。   凌於看着他的动作,眼睛都快瞪的掉下来了。   那么小,那么可爱的饺子诶!   而且还没破!   秦淞犹豫了一会,记忆里就是这个样子,应当是没有像凌於那样最后拢住所有面皮用力一扭的动作。   凌於看着秦淞的手里躺着的小巧精致的饺子,而自已手上还摊着一堆肉馅和破掉的面皮。   两人一言不发,沉默震耳欲聋。   看着凌於那呆滞的模样,秦淞的眼角又溢出满满的笑容,凌於则哭丧着脸把肉扔进碗里。   “既然殿下天赋异禀,那便有劳殿下了,臣就不掺和了。”   说完,还撅了撅嘴,颇有些不忿和委屈。   为什么秦淞一包就包的那么好看!   长得好看的人,包的饺子也那么好看!   难得见到凌於这么幼稚的一面,秦淞忍不住想逗逗他,于是故作严肃。   “怎么,你还敢使唤本宫?”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凌於面前自称“本宫”。   凌於有些诧异,回过神来更委屈了,“微臣不敢。”   “那就一起包,丑也没事,能吃就行,你吃你自已包的,要是让我发现你偷懒,就罚你……”   “罚什么?”凌於表示疑惑。   真的忍心罚他吗?   “罚……”   他好像没什么可罚他的,毕竟是个名义的太子呢,不禁有些气恼,秦淞一步步逼近凌於。   凌於见他目光沉沉,不由得向后退去,秦淞直把他逼的抵在墙上,身体前倾,脑袋凑近凌於。   “看起来你很期待?”   他们隔的极近,鼻尖都快碰到一起了,凌於盯着秦淞的盛世美颜,心跳都不由加快了,一抹酡红直窜到耳根,话都说不利索了。   “没……没啊……怎……怎么可能,好了,殿下,我们快包吧,我保证不偷懒!”   说完,赶紧远离秦淞,拿起面皮就开始包。   “别夹那么多肉,小心又破皮了。”   秦淞一把抓住凌於拿筷子的手,帮他抖落一下肉馅,再带着他的手帮他把肉放在面皮上。   此时凌於的心思完全不在饺子上了,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放在手腕上的手上,只觉那一块的皮肤都在发热,耳朵也开始发烫了。 第七章 解禁   看着凌於发红的耳根,秦淞嘴角勾起一抹自已也未发觉的笑。   真是又傻又呆还单纯。   凌於无意识地跟着秦淞包,没想到,这一次包的卖相还不错,虽然比起秦淞的还差很多,但至少不破皮了。   眼看着那个饺子是他包的第一个不破皮的,凌於满眼得意,接下来就更有激情了。   两人包饺子可算是花了一番功夫,待开始煮的时候,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凌於的肚子都“咕咕”叫了两回了,还被秦淞一通嘲笑。   虽然凌於在包饺子方面确实拙劣,但煮饺子还是有实力的。   很快,凌於盛好了饺子,秦淞也备好了两碗醋,两人便在厨房简陋的桌椅上吃着,房门外的雪愈下愈急,都快把天地染成了一块白色布料。   这一刻,秦淞在心中偷偷的奢望。   要是明年的冬至,也有他在身边,就好了。   秦淞一边吃着那些丑丑的饺子,一边戏谑地调笑凌於。   ……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   近日,宫中时常递来折子,说关于各处雪灾爆发的事。   不少地方有雪坍塌后将人生生压死的,还有人外出去山野时意外踩到没有实地的空穴上的雪堆上受伤的。   更重要的是,不少河流上段仍在流淌,下段却已经封冻,冰凌拦截上游来水,增加了河槽蓄水量,河水越聚越多,这几日已经泛滥了一次,造成不小的损失。   由于之前连连下冻雨,庄稼收成不好,百姓交完赋税以后,基本上连活着都是问题,不少地方已经聚集了大片难民,当地官员却少有出来主持公道的。   皇上一问起该如何解决,朝中便一片安静。   少府少监沐尘煜刚提出要振济粮仓,解救难民,便立刻被人回绝,声称国库也很紧张,质问沐尘煜一心想用国库开支,不知是何居心,怎么不自已去振济百姓。   笑话,沐尘煜早就已经拿出自已的俸禄去给百姓放粮了,只是这点力量远远不够罢了,不然也不必求着他们。   凌於还来不及反驳,梁国公梁兆雍一句静观其变为好,皇上便立刻采纳了。   见皇上一脸的不容置疑,沐尘煜也悄悄给他使眼色,他只好缄默不语。   ……   “殿下以为,此事该如何解决?”   凌於的脸色并不好看,心里憋着一股气,对梁兆雍的气定神闲和皇上的惟命是从十分不满。   秦淞微微皱起眉头,思索再三,沉静道。l   “其一,清扫雪量过大的地方,防止发生意外,将山林等危险的地方拦起来,禁止闲人入内。   其二,可通过挖水渠等方式将上游涌下的河水引入其他河流或水域,同时多派人手去把下游凝固的冰处理掉。   其三,开仓放粮,振济百姓。”   每一点都是可行有效的,但其中任何一点想要实施起来都十分困难。   这件事如果不得到皇上的应允,谁能有这么多的人力物力财力去实施呢。   况且还有梁兆雍这个奸佞小人在背后指手画脚!   凌於眉头紧锁,绞尽脑汁,秦淞则垂眸看书,却半天也没有翻过一页。   ……   第二天,秦淞没有见到凌於。   当距离凌於平日来的时辰晚了一炷香时,秦淞便开始有些不安了。   凌於一向守时,从来不会像今天这般迟迟未到。   若凌於不是出了意外耽搁了,那就是,不来了。   秦淞心不在焉的翻着书,情不自禁地时常往门外看去,不知不觉中,就已经错过了午饭,等到下午实在饿的不行了,他才去随意煮了碗粥喝,有些心绪不宁。   终于,秦淞忍不住往殿外走去,直走到东宫的宫门。   他自然地准备踏到门口,却被忽然冒出来的两根长枪挡住了路。   “太子殿下,您不能出东宫!”   门口站着的两个侍卫十分警惕,这还是第一次面对太子殿下想要出宫,若是太子殿下真要硬闯,他们可就为难了。   再怎么不受宠,也是太子殿下,他们两个守门的,还不够陪葬的。   秦淞瞬间冷静下来,恢复理智,神色也黯淡下来,一言不发地转过身。   走了几步,又不甘心地转头望了一眼宫外,轻轻叹了口气,心下一沉,往回走去。   凌於随时都可以脱身,他要走,谁又能留得住他呢。   他不过是一个名义上的太子殿下,囚于深宫,身不由已。   他留不住任何人,也没有谁会为他停留。   真可悲啊,他出不去,别人却可以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别人成为了他的唯一,他却是别人的消遣。   凌於能有什么意外呢,他重兵在握,谁敢惹他。   或许,是腻了吧,不屑于跟他玩闹,从前对他的所有温柔,不过都是怜悯他罢了。   虽然他也并不算亏,却也实实在在的感觉到,心里仿佛空了一块。   之后的两天,凌於也没有出现,秦淞也逐渐习惯,整日面无表情,比从前还要冷上几分。   不知为何,东宫变得更冷,更寂寥了。   ……   这日,秦淞正在温茶,门外传来一阵喧闹,秦淞不禁停下动作,屏住呼吸,朝门外走去。   神情里带着一丝他自已也察觉不到的期待。   但今日来东宫的,却不是那常客。   看着皇上身边的德公公带着一众仆从走来,秦淞的眼神再次黯淡。   没想到,他的结局这么快就来了。   德公公一脸笑着,手上拿着一封诏书。   “太子殿下,皇上有旨,请您接旨!”   秦淞面无表情地跪下,俯身。   “儿臣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太子殿下为雪灾事项出谋划策,可见其勤政为民,有所进步,特许其此后可自由进出宫中,钦此!”   说完,德公公便收好诏书,笑着交给秦淞。   “殿下,恭喜啊!” 第八章 挨罚   秦淞麻木地接过圣旨,礼貌地回了一句。   “多谢。”   待人走后,秦淞依然觉得不太真实。   他真的可以出宫了!   不过,为雪灾出谋划策?   不难想通,一定是凌於干的好事。   但是这样一来,应该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吧。   凌於这几天没来,是真的出事了吧。   想到这里,秦淞沉着的心悬了起来,毫不犹豫地往宫外走去。   得亏他记性好,才没忘记怎么出宫。   出了皇宫以后,他才想起,他找不到凌於的府邸。   清冷话少的他,沿途询问路人,费了不少功夫,终于到了将军府。   站在府前,竟莫名有些紧张。   他上前敲门,很快,就有一个小厮开门,看见秦淞后,疑惑的地问道。   “公子是?”   “太子秦淞,前来拜会少师。”秦淞言简意赅。   此时此刻,他特别想见到那个人。   没想到小厮一听他是太子先是瞪大了眼睛,然后一脸遮遮掩掩的样子,“扑通”一声跪下行礼。   “参见太子殿下!”|   秦淞瞧出他的不对劲,心中的不安愈加强烈,不愿再耽搁。   “带本宫去见凌於。”   “这……这……主子他……不便见客……”小厮吞吞吐吐的说着,低着脑袋不敢抬头。   “为何?”   秦淞的脸色愈加深沉,语气里透着些许冷意与压迫。   “主……主子他……”   “你不带,本宫便自已去寻。”不等小厮说完,秦淞便越过他,径直往里走去。   “主子他还睡着!”小厮慌不择言。   “还睡着?我可不记得他有那么能睡。”   秦淞神色冰冷地看着小厮,沉声道。   “最后一次警告你,他到底怎么了,再不说实话,按欺君之罪论处。”   闻言,小厮心里苦苦哎叫,主子,属下对不起你了,你也没说过太子殿下这么可怕啊!   “主子他三日前被陛下罚了五十大板,现在还在床上趴着,他叮嘱过小的,要是太子殿下问起……不能说。”   越说到后面,就越心虚。   “为何会被罚?”   听到五十大板时,秦淞心中一紧,对于被罚的缘故,心中有了一些猜测。   “不知,只听说是和陛下议事时冒犯了陛下。”   “除此之外,陛下还对他做了什么?”   “陛下……陛下把我家主子的兵权卸了……”   小厮简直要替自家主子委屈死了,要打仗的时候,主子毅然跑去冒着生命危险带兵打仗,现在暂时不需要打仗了,就把主子的兵权给收了,还打他!   “还有呢?”   秦淞的神色森冷幽暗,阴鸷的目光把小厮吓了一跳。   “还有……再过两日,主子要带人去处理河里的冰……”   良久,秦淞都缄口不言。   不知心中是何感觉,是对凌於的心疼多一点,还是内心的动容多一点。   为了一个才认识几个月的人,做到这个地步,真的值得吗?   “带我去见他。”   小厮不敢再阻拦,带着秦淞来到了凌於的卧房。   听到门外传来动静,凌於头也不抬,继续看着手里的图纸,张口埋怨道。   “小秋!让你煮个粥,怎么那么久才来啊!你想饿死我啊!”   小秋刚想出声提醒他太子殿下来了,便被秦淞制止。   秦淞挥手示意他退下,小秋犹豫地看了一眼凌於,便退下去煮粥了。   空气里一片静默,平日里叽叽喳喳的小秋一句话也没说,凌於似有所感,抬头望去,便见秦淞一脸淡漠地走来。   一时无言,凌於尬笑两声,他早该知道小秋这个小废物瞒不住事。   “殿下,你可吃过饭了?”   秦淞并不理会凌於生硬的问候,目光直视着凌於,平静地问出自已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   “为什么?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我却什么也不能给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无比认真的神色让凌於也不由正色起来,其实他之前也想过,为什么情不自禁的想对秦淞好。   他欣赏秦淞,替他觉得不值。   或许一开始是有些肤浅,觉得秦淞好看,却渐渐被他不折的傲骨吸引。   总之,就是情不自禁地想要对他好,源于尊重和欣赏,想要珍惜呵护,便不自觉的把他放在心上,时时挂念着。   他觉得,秦淞终会施展自已的才华与抱负,不会再有人轻视他,而是无数的人仰望他。   只是他缺个机会。   “殿下德才兼备,理应如此,不是么?”   凌於看着秦淞,眉眼带笑,蕴着无尽温柔,眼里的认可不容置疑。   秦淞略微一怔,思索片刻,莞尔一笑。   “那学生,定不负少师所望。”   他是如此幸运,遇到了这样一个纯粹又温柔的人。   “皇上打你板子,是因为我,对么?”   秦淞没有称父皇,称谓冷漠疏离。   自从梁兆雍把持朝政以后,便越来越无法无天,在朝中已经有了一半多的党羽,权势滔天,还四处揽权。   皇上的身体日况愈下,又胆小懦弱,只能眼看着梁兆雍越来越猖狂。   召凌於回来,再找个由头收了他的兵权,恐怕也是梁兆雍让皇上这么干的。   这次解决雪灾就是一个由头,一次交易,用兵权,换皇上下令真正去解决雪灾,而不是无所作为。   真是可笑,自已的江山,自已不去守护,反而要让忠臣以兵权来换。   “是我不小心说了一些大不敬的话,皇上生气了,就把我打了一顿……你的事情不过是顺口一提。”   凌於轻描淡写地说,手指稍稍有些不知所措的搓着枕头边上的流苏。   皇上以卸兵权为代价,才肯花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去如秦淞所说那般治理雪灾。   但这样的苦差事却是没几个人愿意做的,凌於便毛遂自荐接了最苦的差事,并提出解了太子殿下的幽禁,毕竟这法子也是殿下提出来的。   皇上却不同意,情急之下,凌於口不择言,提及了皇上和他人的纠缠,何必迁怒于一个无辜的孩子。   皇上大怒,就这样,凌於在床上趴了三天三夜。   但幸运的是,皇上还是松口了,解除了秦淞的禁令。 第九章 同床共枕   虽然凌於是个武将,很能打,但他是真不抗打,从小就怕疼,挨板子的时候到十下他就疼晕过去了,之后也不知道是多少次疼醒,再疼晕过去。   等到行刑完,他已经彻底没了意识,那会他都觉得自已要被活活打死了。   但这些,秦淞没必要知道,不必徒增他的歉疚。   “殿下,你来的正好,我在看凰河下游河道,有几个问题,我想了好久都想不出应对的法子。”   “你说。”   “第一,河冰坚硬,不是轻易就能在短时间内快速破开的。   第二,冰量巨大,若想将其大部分捞起来,并非易事,其次,河中水深,天寒地冻的,人们行动不便,稍有不慎就会落水身亡。   第三,河边多是百姓的田地,并无过多空地,大量捞起来的河冰该如何处理,放置何处?”   凌於说完,深深地叹了口气,眉头依然紧锁,眼睛都快把图纸上那段河道戳出洞来了。   微凉的手抚上凌於的眉心,轻轻揉了揉。   “别担心了,总会想出办法的,纸上谈兵终是没有建在实际基础上的想象,当然会有想不通的地方,等去了河段经过一番实际察看,定能找出应对之法的,别太过忧心,你身体都还没恢复呢。”   “主子,粥来啦!”   小秋声音欢快,怕凌於等不及,疾步走进寝殿,看到秦淞还在,不禁又有些发怵地放慢了脚步。   “诶!终于来了!饿死我……啊!嘶……”   凌於一个激动,趴着的身体猛的往后一起,牵动臀部的肌肉,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   “别动。”   秦淞神色一冷,看的凌於都有点打怵,顿时乖乖地不动了,痛苦地呲着牙,一句话都不敢说。   小秋不敢惹这尊大佛,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凌於,便放下碗筷迅速地溜了。   秦淞去帮他把粥端过来,托盘里放着两碗粥,还有两小盘咸菜。   “殿下也吃吧,小秋也真是的,都不给你弄点肉,生怕我偷吃一样……”   凌於自顾自的拿起碗筷就开始吃了起来,还一边邀请秦淞。   他可是一大早就起来研究图纸了,小秋本来是想来提醒他吃早饭,结果他还没说话就被凌於指使去拿了一些和水利有关的书籍,也就忘了问。   等到凌於感到饿时,都快到晌午了,便赶紧让小秋给他整点吃的。   这顿迟来的饭,终究成了午饭。   兢兢业业,也只能吃这点清汤寡水,小秋是把大夫的话当做圣旨,一点儿油腻荤腥都不给他吃。   看凌於那狼吞虎咽的模样,秦淞哑然失笑,倒也不客气,优雅地吃了起来,毕竟他确实没吃饭。   两人都很珍惜粮食,一点儿也不浪费,吃的干干净净。   凌於艰难地往床里挪了挪,给秦淞留出一片位置,秦淞坐在床上。   一个趴着,一个坐着,两人都在翻书,想从以往的治水经验中获取一些知识。   “唉……”   凌於放下书,把头枕在手臂上长叹一声,看得眼睛酸,心累。   “累了?”   上方传来温柔的嗓音,隐隐带着一丝宠溺的意味。   “嗯,有点儿困了,殿下困吗?”   “有一点。”   “那歇会?”   “嗯。”秦淞应完,便要起身。   凌於一把拽住秦淞的衣袖,“殿下,你去哪?”   “你先歇着,我出去走走就不困了。”   “这叫什么话,哪有让殿下给我腾位置的道理……若殿下不嫌弃,要不和我挤一挤?”   闻言,秦淞抿紧嘴唇,目光沉沉地盯着凌於。   那人却一脸真诚,眼神纯粹地不带一丝目的。   真是要败给他了。   秦淞最终还是上了床,凌於趴着,秦淞躺着。   凌於把手放在枕头上,头枕着手臂,没一会就睡着了。   除了娘亲,秦淞从未和任何人同床共枕过,躺下后便没了什么睡意,听着身旁人均匀的呼吸声,秦淞不由地向他看去。   凌於的脸蛋被手臂按压挤出一点肉肉,看着肉嘟嘟的,面容带着些许稚嫩,睫毛长长的,在眼睑处留出一片阴影,眸子轻轻闭着,嘴唇微张,被手臂挤着轻轻嘟起。   看着十分乖巧安静,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蹂躏他那胖嘟嘟的小脸,摧残他那粉嫩的唇。   真好看,好看得招人欺负!   秦淞的眸子愈加幽暗,最后强迫着拧过头去,不再看他。   真是疯了,他刚刚竟想去触碰那两瓣唇。   竟觉得一个男人,十分的,诱人。   真是魔怔了。   秦淞抛开脑子里奇奇怪怪的想法,强迫自已入睡。   ……   之后两人又看了一会书,直到夕阳西下,日暮渐晚,也没想出什么好的办法。   虽然没有什么头绪,秦淞还是得回宫去,凌於便让小秋拉来轿子送秦淞回宫。   等到了东宫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他进入殿内,依然是一片漆黑,秦淞在黑暗中有些许怔愣。   东宫真的太冷了,没有一丝人气,还是将军府温暖。   ……   翌日,秦淞早早地就来了将军府,一回生,二回熟,这下秦淞可算把到将军府的路摸清楚了。   凌於也不用趴在床上了,屁股上的伤已经结痂一天了,不容易裂开,只是走起路来,实在是苦不堪言。   秦淞一进府就瞧见凌於姿态怪异地走出书房,右手拿着一壶酒,腋下夹着几本书,左手则撑在腰后,一瘸一拐地走着。   样子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殿下你来了,刚好,小秋备好了饭,一起吧。”   凌於看见他,便热情地打招呼,但也不敢动作太大,怕扯到伤口。   秦淞迅速走到他面前扶住他,“慢点。”   “殿下,我好多了,不用趴床上了。”   “嗯。”   “所以我想,今天就去凰河实地察看一番,火药安置的量,关系到冰的厚度、广度和硬度,我想去看一下,再做打算。   都水监昨日用水则测过上游河道,水位又上升了一些,我怕等不及明日再去了,时间拖的愈晚,冰愈坚固,上游河水也不容再等,若是再泛滥一次,灾情就更糟了。” 第十章 约定   “我替你去。”   秦淞有些担忧,凌於走路都踉跄,而凰河在城外,要去到被冰凝满的河道,坐马车至少要坐一个时辰,凌於若是去了,路上纯粹就是遭罪。   “不行,殿下,我迟早要去那边,这天寒地冻的,路途也远,殿下不必去受这罪。”   凌於一口回绝,秦淞挑了挑眉,颇有深意又语气不善道。   “你是殿下还是我是殿下,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自然是听殿下的,可是……”   “没有可是,要么我替你去,要么一起去。”   “……那还是一起去吧……明明是我的差事……”后面一句凌於只敢小声嘟囔。   外边依然是大雪纷飞,凌於给秦淞披了一身厚氅,让小秋拉来了最大最好的马车,带着十来个身手好的跟着,一行人就这样往凰河去了。   ……   “将冰面边缘的薄弱处炸开,冰下深处或许还是有游水的,若能炸出一定空间,可使游水将冰带走,也要省力的多。实在不行,就继续沿薄弱处炸,把冰炸碎,就能被冲走了。”   马车足够大,凌於曲着腿趴在软榻上,也不算太难受,一手支着脑袋,听秦淞说完,连忙赞同。   “我认为可行。”   “那好,等会去看一下行不行得通,不行就再想别的办法。。”   “好!”   商量完对策,两人相顾无言,宽大的轿子竟显得逼仄。   “殿下,你如今可以自由出入东宫了,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反正闲来无事,不如聊会天吧。   蓦地被问住,秦淞愣了愣,随即认真地思索起来。   “听闻江南水乡十分优美迷人,那里没有雪,也没有寒冷,若是有机会,倒是想去看看暖和的烟雨江南。”   “江南……我也只是儿时去过几次,风景确实秀丽,倒是个好去处……”   凌於温柔地笑了笑,随即又开口道,满眼都沁着喜悦。   “殿下,塞外漠北的风光也是独具一格,一望无垠的大漠,驼铃阵阵,行商队伍在大漠上留下悠长的足迹,大漠起起伏伏,如山峦一般隐密连绵。   还有很多肥硕的乌鸦,它们一群群的从你头顶上飞过时,那可真是黑压压的一片,连视野都暗了。   天空总是一碧如洗,万里无云,那儿的植物特别坚韧,其中有一种杨树,白色的树干挺直修长,放眼望去,犹如站岗的土兵,颇具美感。   还有一种杨树,并没有那么高那么直,但每到秋末的时候,树叶全都变成了金黄色,是一种很温暖很耀眼的金色,在大漠里,那片金黄就是最璀璨的颜色,它是大漠的馈赠,是希望,亦是大漠的守护神。”   凌於回忆着自已守关时的经历,述说着自已的所见所闻,秦淞也听的入了迷。   “大漠的风沙特别重,但也很适合磨练人,不少将土们刚来时还是细皮嫩肉的,等到回去时,大都皮肤黝黑粗糙,像历经沧桑的老大人一样……”   说到这里,凌於不禁轻笑了一声。   看那群臭小子怎么找媳妇儿!   “大漠宽广,那里的人也粗犷豪放,刚去的时候,还挺不适应的,不知道该怎么和人打交道。   没想到,兄弟们十分自来熟,白日里拘禁无话,到了夜里,就拉着我聚在篝火堆前,吃肉,喝酒,划拳,一起哼唱着北方流传的苍凉粗犷的歌谣,一起述说对家中的牵挂与眷恋,一起抒发自已的前途与抱负……心中怀着精忠报国的信仰,觉得十分的自由和骄傲……”   “不过啊,虽然那些五大三粗的大男人在大家面前豪气冲天,可真到了一个人的时候,还是有些人看着看着亲人的信物就不自禁地落了泪,他们担心万一自已不幸留在了这沙场,谁来带他们回家,谁来代他们顾家……大漠的黑夜静谧安详,可以包容所有思乡的人默默述说内心的渴望……”   凌於忽然停住了,因为他看出,秦淞眼底淡淡的羡慕。   秦淞正听的入迷,凌於却突然不说了,不禁疑惑地看着他。   “怎么了?为什么不继续说了?”   凌於定定地看着秦淞。   “我在想,说的太多,大漠就没有神秘感了,倒不如日后有机会,殿下自已去见证我所说的,和我未说的,如何?”   秦淞微微一怔,随后轻笑着点头。   “好……若那时,有人带着我,或许会更好……”   “那微臣毛遂自荐,不知可否有这个荣幸呢?”   凌於听出秦淞的暗示,挑了挑眉,笑着问他。   “看在你这么积极的份上,那本宫便勉为其难的答应吧。”秦淞也笑着看他,逗闹一般打着官腔。   “凌於,既然我们都不熟悉江南,不如,一同去完大漠之后,就一起去江南?”   这还是秦淞第一次叫凌於的名字,带着认真,还有一丝缱绻。   凌於听到秦淞叫他的名字时还有些呆愣,欣然点头。   “乐意之至。”   “你再给我讲讲你在军营里的事吧,我想听。”   “好啊……”   ……   等两人终于到达距离凰河最近的县城安平县时,凌於没有先去官驿安置,而是直接让人将马车驶到了凰河附近。   雪下得很急,凌於要求秦淞把大氅披好才准他下车,凌於下车后,便将手递给秦淞,示意扶他下来。   这里的雪比京城的雪要深上几分,脚一踩在地上,鞋底便被淹没了大半,过不了一会鞋子就会湿透。   风也要急很多,凌於攥住秦淞的手腕。   “殿下,这里雪深风大,怕你摔倒,我拉着你。”   “好。”   秦淞并不介意这些,他与凌於之间本就没有清晰的君臣之别,甚至于自已的洁癖都在凌於这里毫无施展。   走至河岸,凌於和秦淞仔细观察冰面,察看冰层与河岸的缝隙,凌於甚至抬脚上去踩了踩,秦淞下意识反手用力拉住他。   凌於试了试踩踏力度,他是用了几分内力,心中已有了计较。   就这坚硬的冰面,别说在上面走路了,在上面蹦蹦跳跳都行,难怪河水流过来时会泛滥,这根本推不动啊!   破冰难度是挺大的,就算有火药,也威力有限,而且还要不断开槽空隙用来塞火药,这样就导致炸的并不深。 第十一章 落水   火药的范围有限,力度有限,而冰面却如此宽广,自然要花上不少时间。   可是上游的河水却不等人,距离上一次泛滥已经过去六天了,现在又有了泛滥成灾的迹象。   必须再想个办法拦住河水,佐以破冰,才是万全之策。   “不如在流动水域再挖一条水渠,将水引至别处进行分流?”秦淞提议道。   “可挖水渠也要花费不少时间,这来得及吗?”   “若是投入足够多的人力去挖,自然是可以做到的。”   “好,那我们现在就去找县令调人。”   说做就做,时间不等人,他们必须加快速度。   或许是天气过于严寒,又或许是一心想要赶紧办事,凌於连屁股上的疼都忽略了,一个劲的让人快马加鞭地往县令府赶,若不是身体不行,怕是早已亲自骑马前去了。   到了县令府,有了皇上的谕旨,且来人的身份都不简单,县令没有过多犹豫,十分配合安排,立刻抽调大部分人去挖水渠,再安排一些人负责装制炸药。   凌於和秦淞则带着一批人回到凰河,拿着从县令那里拿来工具开始凿冰。   以广泛凿破和深度并举为目的,十来个人在冰面上努力的凿冰。   ……   冰面上,一群人勤勤恳恳地凿冰。   另一边,凌於和秦淞却起了争执。   “不行!说什么都不行!太危险了!殿下绝不可以身犯险!!”   “都什么时候了!凿冰要紧,总比站在一旁看好吧!”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若殿下执意要去,那我只好派人强行送殿下回宫了!”   “你威胁我!”   “我这是为了殿下的安危考虑!”   在这件事情上,凌於没有丝毫让步。   “你……行!听你的!”   最终秦淞还是咬牙切齿地妥协了,他知道凌於会说到做到,真的有可能把他送回宫去。   于是,凌於等人分散凿冰,秦淞就在岸上站着,时刻注意他们的情况。   凌於手劲大,凿地十分卖力,换了几个地方,秦淞就一直跟着他,站在他附近的地方。   忽然,凌於发现自已凿的这块冰下方似乎有游动的的痕迹,此时他蹲着的这块冰面也开始浮现出裂纹。   凌於暗叫不好,没等他躲避,冰面瞬间破裂,凌於“嘭”的一声就掉进了水里。   而更糟糕的是,由于在冰面上蹲的时间太长,天气也十分寒冷,腿本就僵硬麻木,在情急之下用力一蹬后,抽筋了。   凌於沉下去只是一瞬间的事,秦淞眼睁睁看着人一下就没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二话不说便跳进河里,向凌於掉下去的地方跑去。   腿上使不上力,纵使他使劲挥动手臂,身体仍止不住地往下沉。   看着自已离湖面越来越远,凌於的意识逐渐模糊,心中不禁漫起一丝恐慌。   儿时就曾落过湖里,一种莫名的窒息感和绝望感裹上心头,十分难受。   一个残缺的画面断断续续地印入凌於的脑海。   岸上,有个女孩儿。   在笑,她在说话。   说的什么呢?   好像在说,   “去死吧!”   他听不清了,也看不清女孩儿的模样,只是她似乎笑的很狰狞,而他,很绝望,很心痛,似乎想拉住什么,却只能无力无助地下坠……   连凌於自已都没注意到,眼角不自觉地落下一滴滚烫的泪水,被寒冷的河水混杂,消失不见。   就在凌於快要彻底失去意识的时候,一只臂膀有力地揽住他的腰肢,带着他向上游去。   所幸落入水中的时间不长,凌於刚被放到岸边,就急促地咳出几口冷水,眼神迷茫地看着坐在一旁略显狼狈的秦淞。   他刚刚在水底,好像想起了什么。   想起了什么呢?   这会儿竟然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了……   “没事吧?”   秦淞的话语打断了他的思索,看他那一副失了魂的样子,总不能是冻傻了吧。   刚才凌於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拽着他的胳膊不放,看起来是怕极了落水。   闻言,凌於才像是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似的,连忙摇头。   “我没事,殿下,我们的衣服都湿了,不如先回去,这里交给他们,能凿多少炸多少,我们明日再来看?”   天色渐晚,河水冰冷刺骨,凉意侵入骨髓,若不换身衣服,必然会着凉。   “好。”   县令专门给他们备了一间宅子,等他们到达那里时,天已经黑了。   县令也算用心,还安排了些人来伺候,凌於让人把沐浴的热水送到殿下房里去,自已则换了身衣服,就去厨房里煮姜汤。   回来的路上凌於一直恍恍惚惚的,他一直知道自已丢失过一段记忆,但他一向随遇而安,顺其自然,也没想过要去刻意找回什么的。   尽管这样漠视那段记忆,会使他忘记一些人,甚至辜负一些人。   虽然忘了在湖底时到底想起了什么,但那种莫名而来的心痛和窒息感却久久挥之不去,让不明所以的凌於有些烦躁。   心不在焉地煮好了姜汤,凌於自已喝完后,便给秦淞送去一碗。   “叩叩叩……”   凌於敲了好几下门也不见人来开,怕汤凉了,便直接推门而入。   把汤放在桌上,视线落在屏风处,屏风后传了阵阵水声,隐约可见一抹人影。   他竟然在殿下沐浴的时候闯进来了!   “何事?”   屏风那头传来沉静清冷的询问。   “天气凉,容易受寒,我给殿下煮了一些姜汤……那我就先……”退下了。凌於刚准备撤退,就被秦淞打断。   “我洗好了,帮我拿一下衣服。”   “哦……好……”   凌於木讷地拿起床上的衣物,向秦淞走去,也就看到了,屏风后的风景。   秦淞背对着凌於靠在浴桶边,细嫩白皙的肩胛骨格外好看,一条纤长洁白的玉璧散漫地搭在桶旁,长发如瀑,带着无尽柔美。   这时,秦淞转过头来,细眉微挑,被雾气氤氲的双眼慵懒却不失矜贵地凝视着他,薄唇轻启。   “愣着干什么,水快凉了。” 第十二章 刺杀   凌於被眼前的一幕刺激得耳根都红了。   秦淞就像个祸国殃民的妖精似的,那一回眸,眼角上挑,带着些许戏谑,但,更多的是凡人无法比拟的骄矜。   随着他转头看来,水滴顺着他白皙的颈脖流入清晰可见的锁骨,再往下,便是如白瓷一般的细腻皮肤,那副慵懒的神态,莫名十分勾人。   凌於咽了咽口水,等回过神来,顿时羞得不行,赶紧把衣服放在他身旁,便一句话也没说就跑出去了。   直到站在雪地里,凌於才感觉自已脸上的热气渐渐消退,混沌的脑子也逐渐清明起来。   他刚才,竟然觉得殿下的唇看起来格外诱人,特别想……   真是太胆大包天了!   但脑海中总也挥之不去那艳美的画面,就如魔怔了一般。   殿内,秦淞欣赏完凌於落荒而逃的背影,便悠闲地穿上衣服,趁着姜汤还未冷却一口饮尽。   幸运的是,两人的身体素质都不差,并没有染上风寒,第二天早早地就赶去了湖边。   一路上,两人保持着微妙的沉默,向来话多的凌於不知是心虚还是什么,一直保持缄默,偶尔与秦淞的眼神对视了一下,都会立刻惊慌地撇开,是连看一下都会脸红的程度。   秦淞就显得淡定多了,只悠闲自在的拿着一本书看,嘴角却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向来冷淡不染情绪的眸子也带着些许柔意,格外媚人。   凰河岸边,昨日凿过的地方都炸完了,大部分的冰都已经碎成了小块,安静的漂浮在水面上,虽然看起来效果很好,但这里只是凰河下游河段的很小一部分。   依都水监的汇报,最迟明天,河水就会泛滥,而上游的水库容水已经达到极致,不得不打开了,他们只有一天的时间了。   相比起他们,挖水渠的进度就快多了,他们在地图上找了一处荒地,将水渠往那个方向挖,还请来了当地熟悉道路的百姓为他们指路。   今天再接着挖一天的话,明天就可以发挥大作用了。   “安平县大部分的兵力都去挖水渠了,破冰就少了人手,但无论是从水渠那调人还是从别的县城调人都需要时间……”   凌於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们对视了一眼,心中便有了一计。   ……   于是,县令号召全城青壮年男子参与破冰。   这次凌於没再拦着秦淞,两个人也一起参与到凿冰的队伍中。   就这样,安平县倾尽全城之力,兵分两路,一队挖水渠,一队破冰,从巳时劳动到黄昏,中途只停歇了一次让大伙儿回去吃午饭,便又赶来继续动工,大家众志成城,虽然没人监督,却少有人会偷懒。   毕竟,堂堂太子殿下和定远将军都亲自动手了,他们哪有偷懒的道理。况且这本就是自家门前的事,为了家里的安危着想,所有人也都是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河水提前暴涨了。   凌於是习武之人,感知力更敏锐一些,当感受到河道的暗流涌动时,凌於便立刻让所有人回城去了。   也多亏了百姓的援助,此时河里大部分的冰都被炸碎了,但是还有一部分没有破碎。   但这也是他们能做到的极限了,幸好的是,水渠已经大功告成,这样至少不会再泛滥了。   “殿下,我们也快回去吧。”   “好。”   凌於和秦淞两人留到了最后,查看了河水上涨的频率以后,默默估算了一下暴涨后的水位,才准备回去。   这一天可算累的够呛,两人脸上尽显疲惫,回城的路上,秦淞把头靠在凌於的肩上,闭着眼睛休息,凌於也微微靠着他的头小憩一会。   经过前一天建成的奇迹般的工程,河水没有再泛滥,而后续的破冰也就轻松多了,不过半日,凰河下游的冰冻河段便已疏通。   若不是河水逼的太紧,凌於还真没想到这件苦差事在短短三天之内就搞定了!   事已息,凌於和秦淞也要回京了,只是未料到,当他们的马车行至街道时,竟有无数百姓站在街边欢送。   没想到,原是一件苦差事,却为殿下赢得了民心。   凌於若有所思,发自内心地为秦淞感到高兴。   不过也有担忧,殿下刚被解禁,应当避其锋芒才是。   马车渐渐驶出城外,雪依然下的很大,马蹄印和车轱辘在雪地上留下悠远的痕迹。   回京的路上,凌於兴致很高。   因为,再过不久,就要到除夕啦!   “我还以为我们要在凰河边儿上过除夕了呢!那多凄凉啊,没想到!今天就回京了,能在家过除夕呢!”   秦淞对除夕并没有过多的情绪,只是被凌於的热情感染,也有些期待。   但听到“家”的时候,秦淞的眸子不动声色的暗了暗,很细微的变化,凌於并没有发现。   “殿下,幸好你现在可以出宫了,每逢年前年后的这十来天,街上可热闹了,到时候我陪殿下去街上玩儿,如何?”   秦淞的眼睛亮了几分,轻笑。   “好。”   正在这时,凌於的笑容忽然收住,眼神透出几分凌厉和戾气,身体也紧绷起来,俨然是一副准备攻击的姿态。   同时,马车停了下来,数十个影卫也都进入戒备状态。   秦淞见他这样,也意识到了什么,神情冷了下来。   没想到,他都沦落至此,依然不被放过。   凌於握着匕首的手越来越紧,神色愈加凝重,像是下了什么决心,缓缓俯身凑近秦淞,轻声道。   “殿下,有刺客,很多,很强,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动手,记住,保护好自已。”   秦淞感受到一个冰冷的器具递到了自已的手上。   那是一把匕首,透着森冷的寒光。   “我没叫你的时候,不要出来。”   马车外传来一阵喧嚣,影卫已经和他们打起来了。   凌於说完便不等秦淞开口,冲出马车拔剑与人厮杀起来。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大手笔,似乎是决心要秦淞的命,雇了那么多专门训练的暗卫来刺杀他们。   对方将近上百人,而他这里才十来个人,人数不占优势,且这批刺客的实力并不弱。   凌於很少有这样紧张的时候,他甚至不确定,他们今天能否活着回去。   但不管怎样,他都会全力护住秦淞。   秦淞在马车里注意着他们的情况,他原本也想出去,但又怕让凌於分心,便忍着煎熬待在马车里。 第十三章 幸好   一开始是凌於占上风,凌於带的影卫功夫还是不错的,但随着刺客源源不断地杀出来,影卫也渐渐有些招架不住。   凌於倒是还好,他常常打持久战,但影卫的牺牲,便导致越来越多的刺客围攻凌於。   渐渐地,凌於也有些力不从心,身上渐渐挂了彩,秦淞终于忍不住了,一路杀到他身边,和他并肩作战。   “殿下!你……”凌於看见他有些气恼。   “我可以。”我也可以保护你。   秦淞的身手确实不错,自保是完全不成问题的。   不觉间,遍地横尸,血液把雪地都染红了,凌於和秦淞身旁围着的刺客最多,一旁还有五六个影卫在打斗,而刺客还有三四十人。   差距悬殊,凌於身上的刀口子也越来越多,尽管他一心想要护住秦淞,还是让他受了伤,好在没伤到致命的地方。   直到杀尽最后一个刺客时,凌於身上已经受了不少的伤,腿上、胳膊上、背上、腰上,伤口的鲜血把衣袍浸红,洁白的雪飘洒在上面,也被红色浸漫,格外刺眼。   相比之下,秦淞算是受伤轻的,只是胳膊上和腿上被划了几刀。   见没有威胁了,凌於也算撑到了极限,浑身紧绷的弦登时一松,剑也从卸了力的手中摔落,眼前一黑,无力地朝前倒去。   见他倒下,秦淞呼吸一滞,心脏紧了紧,赶紧接住凌於,察觉到他尚有些许微弱的气息,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弯腰托住他的腿将他拦腰抱起。   雪地里,满地横尸,只剩他们两个还活着了。   从小营养不良的秦淞现在还小小的,要抱起比他还高大的凌於很是吃力,可那小小的身子却十分坚韧执着,抱着怀里的人,一步一步,走到马车上。   直到将凌於放下,秦淞终于绷不住眼里的泪水了。   到底,他也只是个孩子。   他只有凌於了。   “呜……凌於,你要活着,还有一会儿就到京城了,你别死……你答应了要陪我过除夕的……”   秦淞一边擦干眼泪一边拉过缰绳。   却猛然发现……   他不知该如何驾马。   无边无际的雪仍在稀稀疏疏地落着,这苍白又苍茫的大地里,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助他,小小的少年愣住了。   他终究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前半生在青楼中最角落的房子里幽禁,后半生在东宫里幽禁。   他习惯了去见证别人拥有的许多美好,而自已却只能看着,什么也得不到,所以他习惯了漠视,习惯了降低自已的欲望,好像对什么也不在意,便卑微的守着自已那一亩三分地……   可是为什么,都已经卑微到了这个地步,还是会感到那么绝望的无助……   我果然很没用呢,母亲说得对。   秦淞如是想着,可是他现在有了牵挂,他想要凌於活着,他必须坚强。   在不懈的尝试和努力中,或许是老天垂怜,秦淞终于让马儿往城里走了。   一到城中,秦淞便立刻让人给凌於医治,自已的伤却半点没想起来,只是呆呆地守在凌於床前。   这一刻,他十分渴望变强。   至少,能够护着自已想守护的人。   所幸凌於虽然浑身是伤,但真正严重的只有两处,其余的都是皮外伤,只是伤口太多,流出的血看着吓人。   秦淞暗自庆幸,或许,得益于凌於练功向来十分注重防守,知道该如何避其要害,保住性命吧。   幸好。   否则,他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待凌於醒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稍微挪动一点身体便疼得龇牙咧嘴,本来挨了板子就没好全,身上还被砍得没有一处好肉,一动就疼。   艰难地坐起身,扫眼一看,他们已经回到了将军府。   秦淞就坐在床柱边睡着,眉头紧锁,嘴唇抿紧,神情看着有些焦急,似乎在做很不好的梦。   外边的雪依然下得很大,寒冷的风就顺着门缝钻了进来,贼嗖嗖的。   凌於怕秦淞冻坏了身体,便起身准备把秦淞抱到床上,谁知他刚一动,秦淞就惊醒了。   “你……醒了,想喝水?”   见秦淞满眼的血丝,指定是没休息好。   “不是,殿下,夜里冷,怎么能坐在这里,上床睡吧。”   秦淞还有些迷糊,再次看到生动的凌於,像做梦一样不真实。   已经两次了,从湖里把他救起来一次,他浑身是血一次,整整两次,凌於面色苍白、浑身冰冷地躺在他怀里,导致他刚刚做梦都梦到凌於遭遇不测。   此刻他特别想要亲近凌於,急切地渴望触碰凌於,只要能感知到他是真实的,是温热的,他就感到无比安心。   秦淞乖乖地准备上床歇息,却忽然被凌於拉住手臂查看。   “殿下,你的伤怎么还没有处理……小秋!去请大夫……”   “不用请大夫,都是皮外伤,不碍事,况且这都寅时了,大夫还在歇息。”   “可是……”   “我说不用就是不用。”   秦淞顺势抱住凌於,他并不在乎那点伤,只是心中格外的后怕,甚至身子都在微微地轻颤。   “我抱一会……”   我怕……   “别怕……我命大着呢。”   殿下眼里的担心他又怎么会看不明白,只是没想到,竟会吓成这样,凌於轻轻安抚秦淞的后背,声音轻柔。   直到这一刻,秦淞心中绷紧了的那根弦,才终于松懈下来。   “殿下,我帮你包扎一下伤口,好不好,包扎完就歇息。”   凌於的语气带着一丝诱哄。   “嗯。”   秦淞早已精疲力尽,任由凌於摆布,还没包扎完,就已经睡着了。   凌於小心翼翼地将秦淞放到床上,随后也钻进被窝,帮他拢紧了被子,轻声道。   “辛苦了,殿下。”   翌日,许是太过疲惫,凌於醒来的时候,秦淞还睡着,难得地想要在床上多赖一会,但是他得去宫里向皇上复命,只得早起了。   待秦淞醒来时已经要日晒三竿了,他很少睡那么晚,但昨晚却睡的格外安稳。   得知凌於已经去宫里复命,秦淞也准备回东宫去。   他心中已经有了打算,他不会再安之若命,任人宰割了。   他要暗地里招兵买马,培养自已的势力。   他并不打算把自已想做的事告诉凌於,现在还没到时候。   也没必要把他卷入这些肮脏的事情里。   等凌於回府,得知秦淞已经回宫了,不禁有些失落,本来想带他去街上逛逛散散心的,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自觉给伤口上药。   不过凌於没想到的是,接下来的几天,秦淞都没来找过他。   本来他想去找秦淞的,但他派人去查刺客的事有了一些眉目,便没闲得下来。   临近除夕,宫中颇为繁忙,要为年宴做准备。   凌於照常也在受邀名单之中。   除夕。   东宫,一抹暗影悄声无息地潜入,静默地候在暗处。   秦淞轻轻擦拭手中的匕首,头也不抬,眸中酝酿着暗色,沉声。   “都安排好了?”   “是。”暗处传来一声低沉的回应。   秦淞摩挲着匕首,视若珍宝,这是那日凌於给他防身的,他并不打算还。 第十四章 拉拢   另一边,凌於终于查清楚了,只是没有任何证据,唯一一个活口都没能留住。   罢了,今日除夕,便先放一放,之后再和殿下商量一番好了。   几日不见,竟有些想念那人。   凌於是和凌硕一起进的宫,其他官员大都挽着女眷,家族庞大,就他们俩大老爷们儿,淡定从容地走进来。   凌硕年轻时也是个大将军,只是后来被皇上革了职,毕竟伴君如伴虎,朝中最忌功高盖主,但凌硕也算想得开,被削为兵部尚书之后,反而乐得清闲,和夫人琴瑟和鸣,相爱非常。   凌硕有两个孩子,都是儿子,凌於是小的那个,大的叫凌暮之,也是守关将军,过几日便回京了。   可怜凌硕一心想要可爱软糯的宝贝女儿,结果全是儿子,给他气的吹胡子瞪眼的。   凌硕是众所周知的痴情种,一辈子只娶过一个女子,从未纳妾。   凌於的母亲叶怡清是大家闺秀,两人相识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却一见倾心,十分恩爱。   叶怡清的身体向来不太好,生完两个孩子之后,便愈加虚弱起来,凌於便不让叶怡清怀了。   五年前,京城附近有些地方感染疫病,凌硕去为难民赈济粥米药汤,叶怡清也主动跟着去,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   结果没过几天,叶怡清就感染了疫病,那次倒下后,便再也没能起来。   那年,是凌於和凌暮之参军的第一年,他们走时还和叶怡清说他们一定会努力训练,比爹爹还厉害,为家里争光。   可是等他们得到消息时,他们正在打仗,连家也不能回。   自从叶怡清死后,凌硕的性情就不再那么活络了,一个人守着老宅子,也不再另娶,就整日看看书,喝喝茶,养养花,时不时的去酒馆里听人说书,有时往院子里一坐就是一天。   或许是在回忆某些往事或者某些人吧。   凌於和凌暮之常年在外,回来了也不会怎么去打扰凌硕。   今日,凌硕倒是有了些精气神,在路上还主动跟凌於聊了起来。   “你明年就十六了,时间过的可真快啊!”   “爹……我明年十五……”凌於无奈扶额。   “哦……十五啊……这个年纪正好……该娶妻了,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从另一边转角走来的秦淞刚好听到他们说话,不禁一愣,脚步也停住了,想听听凌於怎么说。   “这个……爹,那是明年的事了,明年再说吧……你不如等我哥回来问问他,他明年都十七了!”   凌於干啥啥不行,甩锅第一名。   “嗯,说得对,等他回来就问问……你也留意一下。”   甩锅成功。   不远处的秦淞微微勾唇,默不作声,不紧不慢地走在他们身后。   于是,凌於刚踏入殿内,身后便传来一阵鸭嗓。   “太子殿下驾到!”   闻言,凌於下意识地转身去看,而那人也正好在看他。   众人下跪,叩拜。   “参见太子殿下!”   夕阳洒下的光柔和静谧,秦淞就站在光中,矜贵而慵懒,如谪仙般清冷绝尘。   凌於跪在阴影里,与阳光隔绝开来,众人皆垂首,唯有他仰着头,眼睛也不眨地看着他的殿下。   他觉得,无论何时,殿下都美极了,让人移不开眼。   “平身。”清冽的声音并不大,却不失威严。   众人落座,凌於和凌硕也在自已的席位静静的等着,不过这期间,凌硕颇有些疑惑地看了几眼凌於和秦淞,莫名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待人慢慢齐了,皇上和皇后来简单的说了几句场面话,待了一会便走了,气氛也变得活跃起来。   凌於坐在位置上一边喝酒,一边欣赏歌舞,凌硕则和一群老家伙聚在一起喝酒聊天。   凌於正看得入迷,三皇子秦渊便端着一杯酒向他信步走来。   “久闻定远将军大名,今日得见,果然是少年有为,本殿佩服,敬将军一杯。”   “能得三殿下的青睐,是末将的荣幸。”凌於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听闻将军为了太子殿下,做了不少事……若将军是本殿的少师,不知是否也会这般尽心尽力……”   说到这里,秦渊挑眉一笑,身子凑近凌於,贴近他的耳朵,轻声说道。   “不如跟着我做事,他能给你的,我可以给你更多……”   “……”凌於一时不知该如何委婉回话才不会惹恼他。   “三弟这是在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轻薄少师大人呢!”   忽然,一道冷冽的声音传来。   凌於赶紧退后几步,离秦渊隔远了一点,然后一转头便看向神色不明的秦淞。   “哟!这是护上了,是我不对,冒犯了少师大人,还请见谅。”   秦渊也不尴尬,调笑的说着,笑意不达眼底,神色随意却有几分深邃地凝视着秦淞。   秦淞也淡淡地看着他。   凌於站在一旁,见他俩的气氛不太对,连忙打圆场。   “殿下误会了,三殿下只是来找末将喝酒罢了,并未出格,事因我起,来,末将敬两位殿下一杯!”   凌於把酒杯递给他俩。   秦渊神色如常,接过酒杯自如地碰了一下凌於的酒杯,一口饮尽,笑容意味深长。   “将军记得考虑一下本殿的提议哦!”   说完,便笑着走开了。   剩下秦淞一脸幽怨地看着凌於。   “殿下,来一杯?”   见秦渊走开了,凌於不禁逗他。   “他跟你说什么了?让你考虑什么?”   秦淞并不领他的情,依然绷着个脸。   “没说什么……殿下还小,不喝酒也好。”   长身体的时候呢,小孩子家家的,还是少喝点酒的好。   凌於刚想自已喝掉,便被一把抢过。   秦淞一口饮尽,一脸的倔强。   “我不小了。”   明年就十三了。   “哈哈……也是,是我小看殿下了。”   远处,秦渊回头看了看凌於这边,见凌於那一脸宠溺的笑,微微讶然,心中有些触动,随即自嘲的笑了笑,收回了目光。   秦淞并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他执着地盯着凌於,十分不满。   他不喜欢凌於瞒着他,特别是和秦渊一起瞒着他,这让他很烦躁。   不知从何时起,他对凌於有了一种莫名强烈的占有欲,想要掌控凌於的一切。   见凌於还是不打算告诉他,秦淞索性不再看他,也不理他,闷声坐在凌於的席位上。   哟呵!还把他的位置给占了。   他能怎么办,他也不敢去占秦淞的位置啊! 第十五章 祈愿   凌於真是哭笑不得,秦淞居然也会闹脾气了,他被萌得心都软成了一滩水,没办法,他向来对秦淞很容易心软,只得哄着。   凌於坐在秦淞身旁,眉眼带笑。   “其实真没什么,只是三殿下想让我为他效力罢了。”   闻言,秦淞连忙转头看向他,眼神里带着满满的急切。   “你怎么说的?”   看他那紧张的样子,凌於情不自禁地摸了摸秦淞的脑袋安抚他。   他很早就想这么做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呢,殿下就来了。”   秦淞任他抚摸脑袋,也不恼,微微皱了皱眉。   “这么说还是我的不是,打扰你向他表忠心了?”   看着秦淞这一副故作镇定地试探他的样子,凌於笑意更浓。   明明就不想他和秦渊有过多交集,还故意刺他。   真是太可爱了。   “我的忠心不是已经交给殿下了吗,哪还能向三殿下表忠心啊。”   凌於也并不扭捏,说出了秦淞想要的答案。   从他第一次见到秦淞,便认定他了。   秦淞定定地看着他,追问。   “真的?”   “真的。”   “可是你从来都没有说过……”   “现在说了。”   “这可是你亲口说的,你也只能忠于我一个人,绝对不能背叛我。”   否则,我一定会让你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来招惹我。   “好,我只忠于殿下,永不背叛。”   凌於温柔地笑着,郑重向他承诺。   “殿下,你之前答应我的,陪我一起过除夕……我带你出宫,好不好?”   “好。”   就这样,凌於和秦淞偷偷离开大殿,凌於用大氅把秦淞一整个牢牢地裹住,随后揽过他的腰,使出轻功飞檐走壁,不一会便来到了宫门外。   宫外。   乌金西坠,皓月当空,华灯初上夜阑珊,满街灯火,里坊遍开。放眼之处,尽是一片银花火树,八街九陌,处处人声鼎沸。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人流如织,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孩童手执糖人,前后追逐打闹着穿梭于人群之中,笑声如银铃般清脆。   不远处,茶馆的说书人正入神地讲述着动人的故事,引得茶客们拍案连连。肆花窗映着斛筹人影,茶棚烟雾升腾,渲染着浓浓烟火气。   橘皮胡桃瓤、栀子亮良姜、干枣、石榴、荜拨、麻椒粒……刚出炉的古楼子焦香酥脆,胡姬举起鸬鹚形状的勺子用力压向酒樽的酒槽,舀起清透酒液,殷勤劝客。   放眼望去,是一片繁华之景,灯火如昼。   “殿下,想去看看我常给你带糖的那家店吗?”   秦淞第一次看到这样繁华的街道,有些怔愣,听到凌於这么说,连忙点头。   凌於带着秦淞绕过几个街道,沿途有人在表演杂耍,有人在卖从外地带来的灵药奇宝,热情得甚至都要把东西送到他们手上了。   他们停在一家糕饼坊前,还未走近时便已经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甜味,顿时把两个嗜甜的人的魂都给勾住了。   一走进店里,老板便立刻迎了上来,看见凌於顿时喜笑颜开。   “公子又来买糕点了,咱们前几日出了新款,糕点可多了,两位随便挑随便选,这逢年过节的,给你们便宜点!”   “好嘞!那就多谢老板了。”凌於笑着回应,随后拉着秦淞去看糕点。   “殿下,想吃什么,我请你!”   秦淞选了一袋儿糖蒸酥酪,两人便继续去街上闲逛。   鲜少见到这样热闹的场景,秦淞难掩欣喜与好奇,眼神滴溜转地到处打量。   期间凌於给秦淞买了不少东西,其中还包括糖葫芦,秦淞还是没舍得吃,一直拿在手里。   临近沅河,只见前面围着不少人,秦淞有些好奇地看向那边,凌於倒是见怪不怪了。   “几乎每逢过节,沅河边都会进行祈福活动,有时是在条幅上写下愿望,挂在沅河边的大榕树上;有时是在庙里求签,讨要福纸;这次应该是放河灯,在河灯上写上愿望,放在水里,任它顺流而下……殿下想要放河灯吗?”   “嗯。”   秦淞佯装淡定的答道,眼里的新奇早已流露出来。   于是,凌於去买河灯,秦淞则站在河边看着别人满脸虔诚地将写满心愿的纸放在河灯上,小心翼翼地将河灯放在水中,双手合十,双眼轻闭,静静地冥想片刻,连嘴角也勾起一抹笑,然后满怀希冀地看着河灯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转角里,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殿下,咱们去那边写愿望吧。”   凌於手中拿着两个精致的河灯,手指着一棵大榕树下摆着的摊位。   凌於略略思考了片刻,便写了一串飘逸飞扬的字:   愿我在乎的人平安囍樂,身体安康。x|   而秦淞思索了许久,也没想出要写什么。   他向来不信这些。   他抬头看了看认真写字的凌於,轻抿了抿唇,也写下了一串字,嘴角上扬,眼神温柔地笑了笑。   凌於撂下笔,有些好奇秦淞的愿望,悄悄伸着脑袋去看,刚看到一个字,秦淞便把纸条收起来,挡的严严实实。   切,小气。   凌於不服气地撅了撅嘴,把自已的纸条收好,放在花灯的夹层中。   他们也来到河边,认真而虔诚地将河灯放在水面上,像寻常老百姓一般,试图将自已的命运寄托于神灵。   凌於站起身,静静地看着沅河,月光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夜色为悠长的河流添上几分静谧。   沿河站着无数的人们,皆是十分虔诚的看着河面。   河面飘荡着无数的河灯,悠悠地飘向远处,衬的沅河绝美无比,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京城晚景增添了几分朦胧和诗意。   凌於舔了舔唇,他也不信这些。   祈求神灵?   自然灾害、贪污腐败、病痛疟疾、赋税压力、饥饿、冤屈不公、战争……哪一个是能靠神灵来解救的,终究是事在人为罢了。   他们在当权者的游戏中垂死挣扎,苟延残喘,谁能救他们,除非有人能重新制定游戏规则,不然,神灵恐也爱莫能助吧。   但……   神灵啊!我想再许下一个愿望。   我愿国泰明安,河清海晏。   秦淞看着凌於沉思的模样,若有所思。   神灵啊!我愿他的愿望成真。 第十六章 烟火   放完河灯,凌於带着秦淞基本上把所有街道都逛了个遍,逛完后,两人也都有些疲惫了,还有点饿,毕竟他们在宴上没吃什么东西。   “殿下,我们回将军府吧,我给你准备了一些好东西。”   “嗯,好。”   凌於所说的好东西,便是一条冻得不行了的,鱼。   凌於在檐下找了一片空地,随后把早就准备好的干柴堆在一起,再做好一个架子,拿出火折子将柴火点燃,再将鱼串起来放上去烤,动作十分利落,看起来是常常做这事了。   “殿下,在大漠时,有一次我们驻扎在河边,发现河里时常有鱼,我就带着将土们抓鱼,烤鱼,等我们走时,那条河就剩几条了……哈哈……我想着也让你尝尝,虽然不是大漠的鱼,但味道也不差。”   “……竭泽而渔,那种地方有鱼生存本就不易,还如此不知收敛。”秦淞轻笑着说。   “是,殿下说的是。”凌於笑了笑,手上将鱼翻了个面。   两人坐在檐下,凌於专心烤鱼,秦淞坐在软垫上,姿态放松地靠在门上,唇角勾起惬意的笑容,也不言语,看看凌於专注的样子,又看看檐外纷纷扬扬的飘雪,看看静谧安宁的夜空,闭上眼睛,听听府外掩藏不住的喧闹。   也只有在凌於身边,他才会感到如此的安心与惬意。   渐渐地,秦淞就被烤鱼的香味吸引过去,眼神越来越离不开烤鱼,看着凌於手法纯熟地烤鱼,竟也成了一种享受。   直到凌於终于将鱼烤好,两人都已经饿的不行了,凌於烤了两条,又涮了一遍调料,便递给秦淞一条。   “殿下,尝尝。”   秦淞早就馋的不行了,赶紧接下,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嘶!”秦淞被烫的咧开了嘴。   “殿下慢点!刚烤好,很烫的!”   “嗯嗯。”秦淞点点头,还是忍不住下口,只不过是小口小口地吃。   宫里是不会有这种简单粗陋的吃法的,但这样吃,却别有一番风味。   不得不说,凌於烤的是真好吃。   柴火还没有烧完。   “殿下,想喝酒吗?给你温一点?”   “好。”   凌於拿来一个小壶,利用剩下的柴火温酒。   “嘭!啪!嘭……”   忽然,随着几声巨响,天空中闪烁起璀璨的烟火。   这是宫中的烟火会,它的盛开意味着现在已经子时了,新的一年开始了,这场烟火会将持续一刻钟。   天空不断绽放的焰火如同漂浮在天河上的皓月繁星,光华璀璨,融融如海。   “殿下,我们去屋顶上看怎么样?”   凌於熄灭柴火,提起温好的酒,拿了两个小盅,见秦淞点头,便一手揽过他的腰,轻轻一跃,两人便到了府中最高的楼阁的阁顶。   坐在砖瓦上,不仅可以毫无遮拦地看到绽放的烟火,还能看到底下喧闹的街道,行人们也都驻足抬头欣赏盛大的烟火,脸上也都是幸福欢快的笑容,孩子们吵闹着要爬到父亲肩上、树上、阁楼上,只为更清楚地看到烟花。   一时间,丝竹管乐声、环佩铃铛声、人群熙攘声、小贩叫卖声、烟火绽放声融为一体,放眼望去,決決盛世一片繁华。   星斗在天,头顶是耿耿星河,脚下是万家灯火,寒冽冷风拂过,颇有高处不胜寒之感。   “殿下,喝一杯?”   凌於递给秦淞一杯酒,自已的已经一口饮尽。   秦淞顺手接过,却没有喝,就拿在手里,眼神还痴痴地看着烟火。   那眼神和底下的孩童无二。   本来就是个孩子啊。   秦淞专注地看着烟火,凌於却看着他的侧脸入了迷。   秦淞的头微微仰着,侧脸的轮廓也十分精致迷人,烟火的光洒在他的脸上,细密的雪飘洒着,更衬得他的面颊细腻白皙,十分动人。   绚丽的烟花深深地刻在了秦淞的脑海,而此时秦淞绝美的容颜,凌於却永生难忘。   直到烟火会结束,秦淞还有些意犹未尽,周遭安静下来,凌於下意识地躲闪般收回了目光,假装也在看烟花。   不知为何,心跳快的有些异常。   他刚转过头,秦淞便转头看向他,随后亦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凌於很快调整好心态,自然地看向他,温柔一笑。   “殿下,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秦淞亦回以一笑。   看着秦淞带笑的眸子,凌於莫名觉得心口发热,心如擂鼓,刚刚好不容易按捺下去的心,好像要跳出来了一般。   真是太不正常了。   “你怎么了,脸这么红?身体不舒服?”秦淞看着他,微微皱眉,担忧地问。   “没有,我挺好的,就是……有点热……”   热吗?   空中还在飘雪,穿的也不是很多,还会热?   秦淞若有所思的看着凌於,没有多问。   天色已晚,最后秦淞留在了将军府过的夜。   ……   普天同庆的日子,宫中却传来一个消息:   五皇子秦钰在除夕夜不慎跌入池中,因为营救不及时,把身子骨冻坏了,落下了病根,而且不知怎的,或许是跌下去时摔了亦或是在水中撞到巨石,又冻了许久,有一条腿没了知觉,或许再也没法好起来了,至今仍卧病在床。   “殿下,我查到之前派人刺杀我们的幕后之人,正是五皇子。”凌於若有所思。   还挺凑巧的,那么快就遭报应了。   看起来好像不用他动手了。   “没想到,第一个想要我的命的,是他。”秦淞只是淡淡地说着,不见情绪。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遭报应了……不过,他出事得未免有些蹊跷,就好像是,有人故意做的手脚一样……”   凌於垂眸说着,并未注意到秦淞的眼神暗了暗,下一瞬又恢复平静。   “殿下,你觉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按理说,秦淞本就不得宠,即使解禁东宫,也没有什么势力,根本就不具威胁。   秦钰却愿意花这么大手笔去刺杀他们,实在是有些,多此一举。   “或许,只是想挑起事端,坐收渔利吧。”   闻言,凌於有些疑惑地看向他,颇有些不解。 第十七章 骑马   “那日我留意了一下那批刺客,像是秦渊派来的人,想来你查的时候也遇到了一些问题,必是所有的线索都指向秦渊。若我被杀,秦渊定然会受影响。”   梁兆雍一手遮天,连皇上都认了怂,也就秦渊和秦珏两人敢培养自已的势力。   正如秦淞所说,凌於在查的过程中就被误导了一次,种种证据都指向三皇子秦渊。   但他仔细一想,秦渊不太可能会对他们出手,便派人从另一个方向去查,费了不少功夫,才找到真正的幕后之人。   如今朝中最得势的皇子便是三皇子秦渊,他是皇后嫡出,舅舅梁国公梁兆雍是朝中第一权臣,权势滔天,党羽众多,因着他的缘故,朝中有不少人效忠于秦渊,秦渊做事可靠,对政事也十分上心,时常能为皇上分忧解难,很得皇上重视,若不是出生的比秦淞晚,恐怕他就是名副其实的太子了。   但秦渊和梁兆雍虽然是舅甥关系,但梁兆雍狼子野心,恐怕并不顾忌什么血缘亲情。   生于皇家,秦渊更是明白这个道理,他知道他和梁兆雍必然对立,所以一直在扩展自已的势力,对于秦钰是向来瞧不上的,他根本就没有把秦钰当初对手过。   秦钰还是缺点脑子,若秦淞死了,他不一定能把这事栽赃嫁祸成功,毕竟秦渊也不是吃素的,秦钰这一招终究是玩火自焚,自讨苦吃。   “殿下聪慧,秦钰确实想要栽赃嫁祸给三殿下……可惜他做的并不是那么周密,我都能查得出来,三殿下又怎么可能查不出来,他计划若是真的成功了,恐怕现在的结局会更惨……”   以秦渊的手段,秦钰就不是断一条腿那么简单了。   说着,凌於忽然随意地提及。   “殿下,你会想要去争吗?”   他说的隐晦,但他们都心知肚明,争什么?自然是争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身在皇族,怎能渴望相安无事,若沦为鱼肉,终不过是死路一条罢了……曾经我只想着得过且过,可如今,我想活着。”   想有足够的能力,去守护我在乎的人。   意料之中的答案,也是他所期待的答案,或许有些偏心吧,凌於觉得,秦淞会是一个明君,他比谁都更有资格登上那个位置。   只是,要去和秦渊、梁兆雍竞争,确实会有很大的压力。   不过,好像自从那次刺杀过后,秦淞就变了很多。   比如他从前向来不是很乐意扎马步,现在却自发地在烈日下训练,和凌於过招的时候也格外拼命,受了不少伤连眉头都不皱一下,跌倒了又立刻爬起来,连凌於建议他休息他也不听。   秦淞也能参与上朝了,他对政事颇为上心,时常待在书房里看书,偶尔也会和凌於去茶馆酒肆听听外面的传闻。   不知不觉中,京城的雪已经停了,天气越来越暖和,是一片要开春了的迹象。   梅花开的正盛,将军府里便有十几棵梅树,点点粉梅冷艳动人,黄梅飘香。   凌於看着满园梅花,莫名觉得,这些花很衬秦淞,鲜花配美人,若是秦淞站在树下,一定特别好看。   于是,凌於就随手摘了几株梅花,带到东宫去,在东宫找了个瓶子插花,放在了比较显眼的地方。   这些日子秦淞格外刻苦,也不怎么说笑了,本来就清冷的人,更不食人间烟火了。   “殿下,我带你去个地方。”   今天,凌於不打算跟他对练,人还是应该适当放松一下。   “去哪?”   秦淞有些惊讶地看着桌上忽然多出来的瓶梅,阵阵清香沁人心脾,让浮躁的心瞬间就平静了许多。   “去了你就知道了。”   本以为凌於要带他出宫,没想到左拐右转,来到了宫里的练武场。   莫非是要来这里更方便和他过招?   秦淞满头雾水,没想到凌於带着他直接走过了比武台,来到了马场。   “殿下可会骑马?”   “不会。”   秦淞摇了摇头,眸色一暗。   他至今还记得,那天他是在多么恐慌和绝望中,一边在心里不住地祈祷凌於活下来,一边使尽浑身解数去驱使马儿往城中走。   “殿下想学吗?我教你。”   “嗯,想学。”   凌於牵来两匹马,把其中一匹看起来比较温顺的马儿牵给秦淞,带着他牵着马儿绕马场走了一圈,期间还十分详细的和秦淞说了各种注意事项。   “殿下,绝对不可站在马儿的后方或侧后方,若被踢到了那可不是小事……”   “上马前一点要检查肚袋有没有系紧,否则转鞍了会很危险……”   “上马时脚尖内蹬,干净利落,不可踢到马屁股,下马时……”   “在骑行之前,可以拍拍马脖子以示亲近……”   “缰绳要这样抓,手是这样放的……不可太过用力拉缰绳……”   “慢行时,可放低缰绳,双腿有节奏地轻踢马肚子,控制前行速度,调转马头时……”   等一圈走完,秦淞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不禁有些跃跃欲试。   “殿下,要不我们先骑一匹马,我给你做个示范,你再亲自尝试?”   凌於还是放心不下他一个人骑。   知道凌於是担心他,秦淞也欣然答应。   所幸秦淞的悟性很高,上马时十分顺利,一次就成功了。   凌於便坐在他后面,手把手教秦淞怎么握缰绳,又如何驱使马儿,带着秦淞绕着马场溜了一圈。   虽然有些意料之中,但凌於还是忍不住讶异,秦淞的学习能力真是让人心服口服,在心里大概估计了一下,便也放任秦淞独自骑马,他则在一旁时刻注意着。   绕着马场慢行了几圈,秦淞便越来越上道,想要策马奔腾一下,但看着凌於紧张兮兮的目光,又止住了这个想法,算了,循序渐进吧,安全最重要。   待练上一个多时辰,凌於见他已经能够十分纯熟地驾驭马儿了,才教他如何让马儿跑起来。   练了一下午,在马背上待了三个时辰,身上都出了不少汗,秦淞也算学会了骑马的一些基本动作。   看着秦淞策马扬鞭,速度越来越快,凌於的心就没放下去过,终究是受不住煎熬,劝秦淞今天先歇歇,明天再来,这颗心才算是放下来了。 第十八章 凌暮之   秦淞好久没有这样畅快了,在马背上,耳边只有风吹过的嘶嘶声,每次往一旁望去,总能看到凌於担忧的眼神,凌於满心满眼的都是他,他被人在乎着,不必考虑各种繁琐杂事,无需琢磨各种阴谋计策,那种感觉,是前所未有的自由。   离日落还有一段时间,凌於便带着秦淞在练武场上四处走走,向他一一介绍了十八般武器,又简单的说了一下用法,还和秦淞在比武场上比划了几招。   折腾了半天,两人都感到饿了,正准备离开,秦淞却眼尖地注意到他们还未去的一角,那是练习射击的地方。   “殿下想去试试吗?”   凌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问他。   “嗯。”秦淞难得的很有兴趣。   连饭都不想吃了。   于是,凌於便一边讲解,一边取弓搭箭给秦淞做示范。   见秦淞动作有误,便上前手把手的教他。   秦淞的身体长的很快,这会已经和凌於差不多高了,身材也健硕了不少,凌於站在他身后,双手搭上他的手,帮他调整姿势。   身后有气息打在颈脖上,痒痒的,凌於离他非常近,从远处看就像是凌於在抱着秦淞,秦淞不禁僵住了身体,神情有些不自在,心思早已不在射箭上。   “咻!”   箭矢离弦而出,速度极快,正中靶心。   秦淞怔怔地看着那红色靶心上的箭,是凌於带着他的手拉弦射出去的。   耐不住心里的好胜心,秦淞练了许久的射箭,直到日暮西垂,也实在饿的不行的时候,秦淞才有些恋恋不舍地离开。   “殿下,和自已较什么劲,明天再来练就是。”见他那一副不服输的样子,凌於有些哭笑不得。   这人怎么那么执着爱较劲呢。   “殿下,明天我大哥回京,我去看看他,可能就不来东宫了,殿下若是无聊,可以来练武场,但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太劳累……”   在涉及秦淞安危的事上,凌於总是很啰嗦。   “既然那么不放心我,那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正好可以结识一下征远将军。”   曾几何时,他已经依赖凌於至此,连分开一日也不愿意。   “也行,大哥性情和善,不难相处。”   “殿下,今晚想吃什么?”   “黄焖鱼翅!”   “还有吗?”   “我想想……”   ……   翌日,凌暮之带着军队回城,凌於和秦淞只在城上看着,直到凌暮之见过皇上之后,才去宫门迎接他。   “阿於……末将参见太子殿下!”   凌暮之见到凌於刚想打招呼,忽然注意到他身旁的秦淞,连忙下跪行礼。   “将军请起,久仰将军大名,今日得见,果然不同凡响。”   “殿下谬赞了,末将一介粗人,哪担得殿下的青睐……”   “大哥,走,咱们去吃顿好的,给你接风洗尘,我和殿下等你都等饿了……”   凌於懒得看他俩打官腔,他可不想把美好的时光花在无用的废话上,二话不说便搭住凌暮之的背把人给拖走。   “阿於,不可无礼,殿下还在呢……”   “没事儿,我之前不是在信上跟你说了吗,我是殿下的少师,我官儿大,不怕昂,弟弟罩着你,哈哈……”   凌於忍不住油腔滑调,眉眼弯弯,笑的开怀。   凌於的声音并不小,全落在后面的秦淞的耳朵里,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是连他自已也没注意到的宠溺的笑。   “……真不知道殿下怎么忍的了你……”成天一副欠打的样儿。   来自亲哥的吐槽。   凌於和秦淞很少来酒馆吃饭,因为凌於的厨艺已经和御厨有的一比了,甚至秦淞觉得不是凌於做的都差点意思。   刚点好菜,凌於便要了几壶酒。   “殿下,哥,咱们今天不醉不归!”   “你可少喝点吧……年纪不大,酒瘾不小……”凌暮之为皱了皱眉。   “切!殿下,咱俩喝,不管他!”   “嗯,听你的。”秦淞很配合的说。   凌暮之无声地翻了个白眼。   真无语。   “哥,你为啥年后了才回来?”   他和凌暮之都是守关将军,不过守的位置不一样。   “临行时发现了一些蹊跷的事情,就耽搁了,本来想着解决完再回来,却发现这事儿牵扯不小,跟宫里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就打算回来调查一番。”   他们是在包间里,但难免隔墙有耳,凌於默契地没有再问下去,看凌暮之严肃的神情他就知道这事肯定不简单。   几人匆匆吃完,本来说着要不醉不归的,却带着酒回了府。   凌於并不避讳秦淞,凌暮之也看出来了,秦淞对凌於很纵容,至少不会害了凌於。   三个人坐在将军府的亭中,凌於给他们斟好了酒,一脸认真。   “说说,怎么回事?”   “梁兆雍跟西夷的人互通信件,而且据我观察,西夷最近不太安分。”   凌暮之言简意赅,意思很简单:梁兆雍可能通敌卖国。轻飘飘的一句话若是坐实了证据,便是杀头的大罪。   “我走之前听说西夷的王没了,看来梁兆雍是想利用他们内乱搞点事情啊。”   凌於挑了挑眉,这事儿确实是情理之中,是梁兆雍能干出来的事。   “应该是,线人也传来一点消息,大概是突伊尔要篡权,我猜是梁兆雍在背后支持他。”   突伊尔是西夷之前的王的副手,王死了,他想要夺取王位并不稀奇。   “那西夷的王子呢?”   “年纪尚小,哪能是突伊尔的对手,被族人带着逃命了,我派的人也找不到他的消息,可能还在逃,也可能已经被刺杀了。”   “啧,若真是让他得逞了,那梁兆雍岂不是更猖狂了,说不定连三殿下都不放在眼里了……”凌於冷笑着轻嗤一声,眸色渐冷。   “就梁兆雍现在一手遮天的地位,那一帮子大臣都跟着作威作福,为虎作伥,连军饷都敢克扣,还有什么是他们干不出来的。这要再和西夷勾结,里外应和,这天不就反了?”   这繁华盛世之下,早就腐败不堪,坍塌不过是时间问题。   一时间,气氛沉默下来。   “那就让这天反了吧。”   一直未曾说话的秦淞淡淡开口,语气清冷。 第十九章 尘煜   闻言,凌於和凌暮之都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凌於倒是相信他不是帮梁兆雍说话,只是有些疑惑,凌暮之却忍不了,立马瞪直了眼,满眼不善。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就算费尽心机去寻到了证据,皇上就会杀了他?凭这个就真能让他倒台了?”秦淞并不露怯,沉静着反问。   “且不说皇上有没有那个胆量去挑战他,这事一旦放在了明面上,百姓的民愤,就足以激励梁兆雍提早起事,暴力压制,毕竟,他本就大权在握,还有了西夷这个帮手,他本就没什么可顾虑的。”   秦淞凉凉开口,说出的话语让人无法辩驳。   “那……那就任由他这样,我们什么也不做吗!”凌暮之气结,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殿下可有什么法子?”听到秦淞的分析,凌於皱了皱眉,把问题抛给他。   “国将不国时,公道是掌握在当权者手里的,法律、说理自是不管用,倒不如直接一点,以暴制暴。”   语毕,气氛再一次回归宁静。   “以暴制暴,说的容易,代价却难以想象……”凌暮之轻声道,眼中晦暗不明。   在边关待久了的人,大都厌战,满腔热血的男儿,一心想着保家卫国,本是为着少一些牺牲,却见证了过多的死亡。   好不容易消停了一年,现在又要打仗了吗?   可是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皇上懦弱,身体日况愈下,对政事也力不从心,常常受制于梁兆雍。   反观梁兆雍一手遮天,朝中几乎没人能和他抗衡,若不彻底推翻他,这天下迟早要反,到时候于他们更加不利。   “行,那就跟他搏上一搏。”   凌於淡然地笑了笑,这给他们逼的,毫无退路可言。   “你兵权被收,指定也是梁兆雍的意思,估计这会又打上我的主意了……”   兵权被收,于他们不利啊!   “要让皇上把收回的兵权还回来,只有挑起战事……若真让梁兆雍得逞,控制了西夷,那么只要让西夷按兵不动,我们则不可能拿回兵权……”   “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在于西夷,不仅不能让突伊尔篡夺成功,还要让西夷出兵,逼皇上交出兵权。”   “可西夷的正统王室至今杳无音讯,过不了多久,突伊尔就能制服那群拥护正统的手下……”   时间不可谓不紧迫。   凌暮之皱着眉头,忽然想到什么。   “听说最近江湖中兴起了一个悬赏组织,名为影阁,可以接各种任务,虽立派较晚,口碑却是不错,最主要的是,它不拒绝与朝廷之人合作,若是找人,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去影阁求助……”   闻言,秦淞挑了挑眉,“可行。”   江湖上的人极少愿意与朝廷扯上关系,大多避而不及,这影阁倒是个例外。   江湖中各门派之间联系更强,请影阁找人比他们找更有优势。   且他们在京城中,总不好有太大的动作,为了不引人怀疑打草惊蛇,还是请江湖人士比较好。   凌暮之也赞成地点了点头。   “嗯,我赞成。”   “至于突伊尔那边,还能拖上一阵,徐涣还没回来呢,我等会就给他传书信去。”   徐涣也是守关将军,离凌暮之的守地最近,闲暇时他们会互相串串门,打一架,聚在一起喝两杯,久而久之就成了铁哥们儿。   “你刚回来,总不好立刻回关,我如今兼任少师之职,也没法走开,那就给梁兆雍使点绊子,分散他的注意力吧……”   凌於颇为无奈,早知道是这情况,凌暮之还不如就待在边关,先别回京了……啧!   最终,三人约定好分工合作,凌暮之给徐涣传信;秦淞去找影阁;凌於给梁兆雍找点麻烦。   商量了半天,不知不觉已日头西斜,凌於主动去做饭,凌暮之和秦淞则在院里下起了棋。   “主子……殿下!将军!少府少监来拜会主子,如今正在门外候着呢!”   小秋匆匆忙忙地跑来,没见着凌於,便和正在下棋的两人汇报。   少府少监,沐尘煜?   今日将军府还挺热闹。   凌暮之让小秋去厨房找凌於,便和秦淞去会会沐尘煜。   凌暮之步子较快,刚走过转角便看到了身姿板正立于门口的人,那人似是在和身旁的人刚说完话,听到这边的动静,微微转过身朝门内看去。   只这一眼,凌暮之竟停住了脚步,呆呆地看着对面那人。   清冷的少年面如凝脂,眼如点漆,肤色白皙,五官清秀俊俏,带着一抹温柔,眉眼间是独特的空灵与俊秀。   君子般温润如玉,清雅隽秀,淡静如竹,和煦的微笑,清澈的眼眸,挺拔俊雅,玉冠束发,气质温和。   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凌暮之呆滞地看着,连秦淞从他旁边走过都没有感觉到。   “参见太子殿下。”   沐尘煜见秦淞走来,连忙行礼,凌暮之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走上前,眼睛也不眨地盯着他。   这走近一看,啧,更好看了。   “少监大人不必多礼,进府再叙吧。”   看到他们俩,沐尘煜心里也是有点迷茫,本来是想找凌於,却不曾想太子殿下也在,还有旁边那人是谁,一直盯着他不放。   沐尘煜任职才两年,凌暮之又大多待在边疆,此前两人并未见过。   “诶!尘煜!来的正好,我刚把饭做好,来来来,有什么事吃完再说……”   凌於倒是和沐尘煜更熟一些,在朝堂上也互相搭搀过几次,不知不觉就成了志同道合的朋友。   不过大多时候都是凌於去找他商量点什么事,沐尘煜很少来府里找他。   沐尘煜盛情难却,也确实没吃晚饭,于是,四个人便坐在一起吃那几碟家常菜。   沐尘煜心里揣着事,加之胃口本就小,只吃了几口,便不吃了,等着和凌於商量事情。   凌暮之一直注意着沐尘煜,见他没吃多少,心下诧异,那几口有啥用啊,能吃饱吗,怪不得那么瘦,凌於做的饭菜也不难吃啊,吃这么点儿?   犹豫了半天还是什么也没说,埋头扒饭。   饭后,凌暮之和秦淞也看得出沐尘煜有话要和凌於说,便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人接着去下那盘未下完的棋了。   “尘煜,出什么事了?” 第二十章 出征   “之前你塞给我的那个人说梁兆雍手下的人擅自逼迫百姓挖矿,然后我就去查这件事,却意外找到了一处藏室,里面放置了数量庞大的兵器,我猜测,梁兆雍在私下练兵。”   “看来梁兆雍是连三殿下也不放在眼里,直接想拥兵自立啊。”   凌於信得过他,便毫无保留地将他们下午商议的事情告诉了沐尘煜。   听完他们的计划,沐尘煜点点头,表示赞许,随后颇为认真地问他。   “你相信太子殿下?”   “嗯,他会是个明君。”   “好,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行,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了。”   凌暮之心不在焉地下棋,眼见着要输了也毫不在意,眼神时不时地往殿内瞥去。   说什么呢?说那么久!   秦淞注意到他那模样,颇有兴味地挑了挑眉,淡笑不语,只是专心落子,把凌暮之击的溃不成军。   终于看到沐尘煜出来,凌暮之连忙抛下棋盘,巴巴儿地跟上去送他。   “沐公子,我看你晚饭没吃多少,给你一些糕点带着路上饿了吃。”   凌暮之递了一袋糕点给沐尘煜,眉眼弯弯,笑的憨厚。   “你是?”沐尘煜终于把这困扰了他半天的疑惑给问出来了。   “在下凌暮之,阿於的兄长,今天回来的。”   原来如此,倒是听说了,只是他回来那会沐尘煜在城外,没见到。   “久仰将军大名,幸会。”   沐尘煜抬手作揖,微弯着腰,身姿板正,眉眼带笑,谦和温润。   “天色渐晚,在下就先告辞了,再会。”   “嗯,再会。”   凌暮之就站在门前,看着沐尘煜上了马车,目送他离去,直到他的马车消失在转角,凌暮之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凌於一出来就看到秦淞一个人坐在棋盘前。   “我哥呢?”   “去送少监大人了。”   秦淞说时颇有深意地笑了笑,凌於莫名觉得他有些不怀好意。   一转头便见凌暮之满面春风地走来,凌於顿觉有猫腻。   他大哥什么时候这么殷勤了。   “哥你干啥去了?”   “我看沐公子晚饭吃的少,给他送了些糕点路上吃。”   “你哪来的糕点?”   “从你房间拿的啊。”   凌暮之理直气壮,他这弟弟从小就爱吃甜食,真不知道随了谁。   凌於:“……”   凌於:“???”   这哥哥一把年纪了拿弟弟的糖去讨别人欢心。   真无语。   天色已晚,沐尘煜走后没多久,秦淞也回宫去了。   凌暮之还赖在凌於府上不走。   “阿於,你很相信太子殿下啊。”   “嗯,我会帮他。”   “那你可得注意一点……”   “什么?”   “我觉着他看你的眼神不单纯……”   “哪儿不单纯了?”凌於瞪了他一眼。   怎么说话呢,他家殿下那么矜贵冷傲的人,怎么就不单纯了!   再说了,殿下那么好看,就算有人心思不单纯,也该是他对殿下怀有不轨之心才对!   凌暮之:“……”真无语。   凌暮之:“算了,当我没说。”   这事儿莫名其妙得他自已都说不上来,就是觉着秦淞不是个简单的人,对凌於倒是有些莫名的宠溺。   有几次凌暮之注意到秦淞看凌於的眼神,都不禁呆住了,可以看出秦淞对凌於的占有欲很强,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君臣之间有了过分的情谊,自是免不了一番事端。   罢了,他们自已做的选择,无论什么结果,都得自已去承担,别人是无法介入的。   至少,秦淞不会害了凌於就成。   ……   影阁果然不是徒有虚名,在接了任务之后,不过短短三天,便找到了西夷的王子,也算好运,他们找到人时,他正被追杀逼的无路可逃。   凌暮之和凌於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让人把西夷王子送到徐涣那里去,让徐涣帮衬他夺回西夷政权。   而这些天,凌於和秦淞两人偷摸着给梁兆雍添了不少麻烦,把他的矿山给炸了,还找到他练兵的地方,神不知鬼不觉地安排了几个细作进去,根据沐尘煜提供的线索顺藤摸瓜找到了好几个私藏兵器的地方。   自然,其中的艰险不言而喻。   朝中的形势越来越严峻,皇上已经病入膏肓,连上朝都是难事。   在徐涣的全力支持和族人的里应外合之下,西夷的王子萨青终于在一个月内手刃杀父仇人,夺回了西夷的政权。   而相应的,萨青遵守约定,向中原出兵。   本就卧病在床、油尽灯枯的皇上,在看到边境传来的战报时,当场口吐鲜血,晕厥过去,醒来时已愈显沧桑疲倦,奄奄一息,在梁兆雍还没来得及胁迫他之前,草草任命凌於、凌暮之等人出征,便又晕了过去。   突伊尔的死本就让梁兆雍猝不及防,此下更是来不及阻止。   凌於和凌暮之也行动迅速,没有给梁兆雍反应的机会,上午得到命令,下午便整备军队,即刻出征。   凌於不放心秦淞留在城内,便让他伪装一下,跟着大军一起出发了。   虽然皇子不可擅自离开皇城,但如今皇上已经自顾不暇,恐怕也难以分出一丝心思去管一位不受宠的皇子。   就这样,大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城。   这下,梁兆雍没能及时起兵围城篡权,便错过了最佳起兵的时机。   如今他们出了城,待与其他援军集结,谁输谁败,犹未可知。   大军出城后,并不行进的很急,西夷进犯本就是用于脱身的幌子,他们的目的不是边疆,而是京城。   秦渊和梁兆雍从来不是扶持与被扶持的关系,两人的野心都不小,都想得到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秦渊还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虽然比梁兆雍还是差了一点,但也足以让梁兆雍大伤元气了。   梁兆雍早就在给皇上下慢性毒药了,原本也是可以再撑上一阵,不过凌於和秦淞十分好心地为他减轻些折磨,偷偷做了些手脚,不出三日,皇上必死。   待皇上驾崩,梁兆雍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三皇子继位,届时,他们二人相争,不管谁赢,于秦淞等人而言都是坐收渔利的好事。 第二十一章 坠崖   他们只需神不知鬼不觉地蛰伏在离城不远不近的地方,不日徐涣等人也会带兵支援,待城中内斗结束,他们大军集结,便杀回城去,胜算极大。   他们的计谋可说得上是十分完美的,关键在于:无论是梁兆雍,还是秦渊,都不曾把秦淞放在眼里,也并不认为他会威胁到自已。   他们认为只要控制住皇城,凌於、凌暮之等不服他的人又怎会不屈服于新帝。   纵使他们发现秦淞已经逃出皇城,恐怕也不以为然,从始至终,秦淞游离与他们二人的争斗之外,这便是这一切计谋得逞的前提。   果然,在大军开拨的第二天,皇上便没撑住,驾崩了。   当德公公拿出诏书宣告三皇子继位时,梁兆雍已经派人将皇城围了起来,秦渊则以自已的势力与之缠斗。   在这期间,徐涣已经和凌暮之他们会合,待在城外静观其变。   城内秦渊和梁兆雍打得激烈,城外秦淞等人倒是老神在在,不慌不忙。   夜晚,凌於闪身进入粮仓,打算整一壶酒来喝,却意外发现一抹鬼鬼祟祟的身影。   他们是在距城二十里地的一处荒地上扎的营,因为距城较近,他们并没有轻慢巡防,但是巡逻的土兵大多成群结队。   而此时,一个普通土兵形单影只,从营帐出来后,东张西望,警惕非常,不得不让人怀疑。   凌於神色一冷,抓住一个巡逻土兵,让他给凌暮之传了几句话,便敛住气息,悄然跟了上去。   凌於小心翼翼地跟着,那土兵丝毫未觉,不觉间,已走出五里地了。   到底要去哪呢?   看这方向,是京城所在的位置。   不管是去哪,去干什么,一个人鬼鬼祟祟,擅自离营,跑那么远,肯定有诈。   终于,他停下来了。   凌於眼见着面前的一幕,心下一惊。   在那个人面前的,是一支上百来人的军队!   “将军,经过属下这几天的调查,太子意图等城中内斗结束以后,杀入城中!”   “呵!真是没想到,竟然还有个太子在外边守株待兔……我即刻回京,待我亲自向殿下禀明此事,定能打他个措手不及!”   殿下?   看来是秦渊在城外养的一支私兵了。   凌於躲在暗处,暗自思量。   没想到,军中竟然有了细作。   不过,若让这支军队将信息带回城中,一旦秦渊或者梁兆雍知道城外还有人在蓄势待发,他们一定会先合力围剿他们,届时,必是一场胜负难料的血战。   此处已经离京城很近了,不过十几里路的距离。   眼见他们大军就要开拔,没有更多的时间思索,凌於当机立断冲了出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那个细作杀了,再随便杀掉军中的几个人,便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他虽然一路留了痕迹,但此地较远,又是黑夜,等凌暮之带人来,恐怕是要一会时间。   他独自一人,而这支私兵少说也有五百人,他一个人是没有把握把这些人尽数灭绝的。   尽管实力悬殊,凌於也只有迎难而上,尽力拖住,等着凌暮之带人来。|   只可惜这将领也是个精的,并不上当,在看到凌於将那细作杀了之后,便知他是太子的人,不欲与之纠缠。   只要把消息传给秦渊,到时候大军围剿,看他们怎么逃。   凌於见他们不上当,只好折回去,直接动手和他们厮杀。   人都挑衅到这个份上了,将领也是怒了,他们上百人大军,还怕他区区一个人不成。   既然他要送死,倒不如直接杀了,再一路无阻地行军,免得这人一直纠缠不休。   成功激怒他们后,凌於便一边应对,一边悄然无息地把他们引向与京城相反的方向。   仿佛又回到了那次秦淞被刺杀的时候,尽管这次的人实力不如那批刺客强悍,也不再落雪纷飞,但一个人要对上那么多人,还是很吃亏。   在绝对的数量优势面前,纵使凌於功夫再好,也束手无策,很快身上就挨了许多刀子。   毕竟,他最厉害的时候,也只能以一敌百。   凌於一边杀敌,一边将人越引越远。   ……   直到,前方没了路。   一心将人引开,又顾着杀敌,凌於这才发现自已走的方向。   竟是无间崖!   此时想要折回已经来不及了,悬崖顶上本就狭窄,身后的追兵又穷追不舍,凌於已经毫无退路。   就算有,他也跑不动了,他已经精疲力尽,浑身是伤,不如上次那般游刃有余,让大多数伤避开要害,参差不齐的伤口挂在身上,不少的伤痕已经见了骨,甚至腰部还被捅穿了个洞。   尽管如此,还是强撑着继续厮杀,却也越来越力不从心,被他们逼的步步后退。   “噗!”   又是一剑,直直插入凌於的胸膛,气血上涌,嘴角溢出鲜血,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好的,玄色衣袍被血色染得颜色浓重。   “哐啷!”   剑从手中脱落,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凌於已经撑到极限,意识逐渐模糊,脚步轻轻向后一挪,身体便直直地向后倒去。   如残破的落叶一般,坠入悬崖。   脑海已经混沌不堪,凌於睁眼看着一望无垠的蓝天,没有追兵和血腥,心情终于归于平静,他只觉得十分疲惫,手向上伸着,似乎是想抓住什么。   “凌於,我们一同去完大漠之后,就一起去江南,好不好?”   “乐意之至。”   快要失去意识之际,当初答应殿下的话不禁在耳边响起。   莫名的,弥留之际,最想见到的人,竟是秦淞。   只可惜,他要食言了。   殿下……   “啪嚓!”   手中的杯子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秦淞愣神,怔怔地盯着地上的碎片,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慌乱。   刚才凌暮之突然集结军队,说凌於发现了一些突发情况,恐有暴露的风险,让他们随时做好准备转移,便带着人去找凌於。   本来他也是要跟着去的,可凌暮之坚决反对,待城中已成定数,还需要秦淞主持大局,带兵入城,围剿梁兆雍,此时不宜离开。   凌暮之说凌於只是去追寻一个人,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秦淞才稍稍放下心来,留在营中等着。   可是现在,他却觉得一阵心悸,突然十分后悔没有跟着去。   思及此,秦淞立刻出了营帐,准备骑马亲自去寻,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   将领没想到因为这么一个人,竟折损了那么多将土,当他回过神来,军队已经离京城更远了,顿时气急败坏地准备往回赶。   只是还没离开悬崖,便被凌暮之的人包围了。   城内,因为秦渊的援军迟迟未到,败局已定,秦渊见形势不妙,幸而当初留了一手,关键时刻金蝉脱壳,从皇城中逃了出来。   只可惜,秦淞早就料到秦渊不会束手就擒,会想尽办法逃出来,所以他早就派了人布下了天罗地网。   秦渊刚出城一会,就遇见了一名私兵,是那将领见凌於太过难缠,趁他不备之时遣去一人通知秦渊。   只可惜,败局已定,纵使现在知道了秦淞在城外虎视眈眈,也无济于事了,他们二人相斗,他失败逃窜,梁兆雍元气大伤,将土疲惫,如何再战。   他知道,秦淞赢了。   很快,他们二人便被徐涣抓获,押至主营,便见到了正准备离开的秦淞。   看到他被绑进来,秦淞并不意外,也没有心情去理会,悬着的心也未放下半刻,他只想快一点看到凌於。   看到秦淞对他的无视,秦渊顿时就怒了。   “真是没想到,竟然栽在了你的手里,早知如此,当初母后就该把你和你那个不要脸的娘一起弄死才对!”   没错,红霜并不是无疾而终,而是被皇后所害,秦淞一直都知道,但他无意报仇。   红霜从始至终只是把他当成一个讨要荣华富贵的工具,还对他百般虐待,秦淞对她正如她对秦淞一般,没有丝毫感情。   “只可惜,你没有这个机会了,现在,你只是个阶下囚。”   秦淞漠然地开口讽刺回去,眼神冰冷,不带丝毫感情。   他听过的辱骂责打多了去了,这点言语,根本伤不了他。   见此并没有让秦淞露出任何难过的表情,秦渊不禁面色狰狞。   他不好过,秦淞也别想好过。 第二十二章 攻城   他最讨厌秦淞那一副高高在上,漠不关心的样子。   “你有什么好狂的!若不是凌於帮你,你还不是只能在东宫等死,摇尾乞怜,苟延残喘……呵!不过现在,没了凌於,你坐上那个位置又怎样,你真以为你能……呃!”   秦渊话还没说完,便被秦淞掐住了脖子,只见秦淞一脸暴怒,带着骇人的戾气,猩红的眸子死死盯着他。   “你说什么!什么叫现在没了凌於!你再说一遍!”   秦渊被他掐着脖子,说话十分困难,但看着秦淞这满脸怒意的样子,他只觉得心中畅快极了,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阴恻恻道。   “他、死、了……”   秦淞的神色骤然阴沉下来,看着秦渊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物,手却渐渐放开了力道。   他不相信秦渊说的,但是他知道秦渊肯定知道些什么,秦渊还不能死。   而秦渊也没打算瞒着,好心地给他述说这残酷的真相,他笑的得意阴险,说出的话冰冷刻毒。   秦淞对凌於的在乎,在他的意料之外,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秦淞痛苦悔恨的样子了。   “他为了引开我的援军,竟敢一个人对峙我军八百人,再能打又如何,一个人,呵!这会儿,只怕已经死的透透的了……啊!”   话还没有说完,秦淞的匕首已经刺进他的胸膛,但是偏了些许,没有直取要害。   他可不想,让秦渊死的这么轻松。   秦渊嘴角被鲜血染红,仍勾起一抹讥诮的冷笑,笑意比之刚才,更加肆意张狂。   因为他不仅看到了秦淞痛苦悔恨的模样,而且,还看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秦渊毫不在意胸前的伤,反正落在秦淞手里,他的结局必然是不得好死。   他舔了舔嘴角的鲜血,依然笑着,凑近秦淞,轻声道。   “真没想到啊!你居然对对你忠心耿耿的少师大人怀有这种心思,他知道你这般恶心龌龊的想法吗……想来是不知道的,若他知道,恐怕后悔死了自已的选择吧……”   秦淞冷冷地看着他,眼神不带丝毫温度。   “啊啊啊啊啊!”   秦淞手起刀落,干脆利落,把秦渊的舌头割了,秦渊痛得不行,伏在地上痛苦地用手捂住嘴,看着满手的血轻轻颤抖。   秦淞面无表情地唤来暗卫把他带下去。   “我要他生不如死。”   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暗卫不禁被他的阴狠气势骇的一身冷汗,连忙拖着人离开。   而秦渊则恶毒地盯着秦淞,接着又笑起来,没有舌头的笑声,配上他那诡异阴鸷的笑容,显得十分瘆人。   没有丝毫犹豫,秦淞立刻牵着马匹,跃然而起,纵身离去。   他知道,秦渊说的是真的。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已如此不安慌乱。   他连牵马绳的手都是颤抖着的。   一如那次大雪纷飞,他快被无尽的绝望与无助淹没了。   而这一次,比上次更甚。   他只能不住地在心里默默祈祷,请求上天可怜可怜他,不要带走凌於。   一路上,秦淞根本控制不住满心的恐慌,他一面欺骗自已,秦渊只是在诓他,他很快就会看到活生生的凌於,他依然会温柔地笑着喊他“殿下”,然后抱一抱他,轻轻安抚他“别怕,我没事”。   可是看着沿途为他带路的满地横尸,秦淞的心便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心中早已酸涩不已,鼻子也很酸,但他仍强忍着满心的悲怆,在心里不住的祈求。   凌於,求你……   别死,一定要活着……   终于,顺着尸体来到了无间崖,秦淞忽然怯懦了起来,看着凌暮之的人将秦渊的援兵围了起来。   而凌暮之,立于崖边,一脸呆滞,手中拿着的那柄沾满鲜血的剑,是凌於常用的。   这一刻,脑海中紧绷的弦突然断了。   秦淞只觉大脑一片空白,忽然不太能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又或者,是不愿去相信。   秦淞迟钝地下马,朝悬崖跑去,出神的凌暮之看到他跑来,以为他也要跳崖,连忙拉住他。   “殿下冷静!别冲动啊!”   秦淞转头看他,红着眼眶问道。   “凌於呢?”   看着秦淞满怀希冀的眸子,凌暮之不禁有些不忍,但也只能实话实说。   “阿於……坠崖了,坠崖前,他已经身受重伤,生命垂危……”   说着,凌暮之都有些哽住了,早上还活生生的和他们打闹的人,现在却生死难料,不然怎么说世事无常呢。   “那……那让全军的人去找,应该,还来得及吧……”   秦淞眼眶愈加泛红,却强忍泪水,出声询问凌暮之。   此时的他,不再游刃有余,他也会不知所措。   原来即使拥有的很少,也还是会害怕失去。   原来的他一无所有,从来不害怕失去什么,可是现在,他只有凌於了。   而这唯一拥有的,也要失去了吗?   凌暮之愣住,随后反应过来,连忙说道。   “殿下不可,此时正是梁兆雍实力最薄弱的时候,是攻城的最佳时机!”   “那凌於呢?!”秦淞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凌暮之沉默了一瞬,最终掩下心中的沉痛,选择以大局为重。   “殿下可以派一部分人去找,但是大军攻城却是最为重要的,若是失了此次机会,让梁兆雍休整好再攻城,轻则会牺牲更多将土们的生命,重则,梁兆雍篡权成功,那将会是更大的劫难!”   “可是凌於,万一找到他的时候太晚了,没能把他救回来怎么办!”   凌暮之被他吼的愣住了,良久,才讷讷道。   “阿於一心想让殿下继承大业,若让梁兆雍得逞了,阿於不就白牺牲了吗……不如我带着我的军队沿河搜寻,殿下带着阿於和徐涣的军队攻城?”   闻言,秦淞思索良久,才木然的点点头,接受了凌暮之的建议。   若不是因为他才有带兵攻城的正统性,他真想亲自去找凌於,让凌暮之带人攻城。   秦渊实力不弱,梁兆雍虽然战胜了他,但也算损失惨重,本以为再无对手,正做着自已的皇帝梦,谁知这时,秦淞竟带着军队攻城。   疲兵对上养精蓄锐已久的军队,自是没有什么招架之力,并没有费很多兵卒,秦淞便活捉了梁兆雍,控制住了皇城。   比意料之中的要顺利一些。   秦淞让人带走梁兆雍之后,便把剩下的事都交给徐涣,自已则马不停蹄地带着人去无间崖底。   此前,秦淞已经命影阁停止接收任务,倾其所有人去寻找凌於。   影阁的阁主便是秦淞。   一时间,无间崖底到处都是官兵,连沿河附近的村寨都被严格搜查了一遍。 第二十三章 思念   然而,凌於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在这般搜查之下,竟是寻不到一丝人影。   “殿下,你还是歇一歇吧,好歹吃点东西,身体健康才有精力继续找啊……”   秦淞连续两天两夜都只睡两个时辰,食欲不振,吃了些许东西就反胃想吐,索性也不吃了,实在渴了才喝点水。   见秦淞日渐消瘦下去,凌暮之都看不过去了,拿了些干粮给他。   秦淞依然是面色清冷,神色毫无波澜,对凌暮之的话罔若罔闻,面容是掩不住的疲惫憔悴,固执地不肯停歇下来。   “殿下,再这样下去,还没找到阿於,你自已身体就先倒了!”   凌暮之实在看不过去他那面容苍白的样子,大胆地将干粮硬塞到他身上。   而像是要应证他的话一样,凌暮之不过是轻轻推了一下秦淞,他便直直的栽倒下去。   像纸片一样,终于是撑不住了,轻飘飘的晕了过去。   凌暮之连忙让人把他送到大夫那,看着秦淞的背影,凌暮之眉头紧锁,眼底亦是一片乌青,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了看崖顶。   这些天他们已经将崖底和沿河数十里地都一一排查过了,可以确定的是凌於确实落下来了,但是却找不到他的任何痕迹。   俗话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按理说照他们这种找法,不管凌於是生是死,都该把人找到了才对。   如此异常,那就只能说明,在他们之前,已经有人把凌於捡走了。   至于是谁捡走的,确实是难以猜测,若是普通百姓就好了,只是不太现实,他们已经将这附近的所有村寨挨个核查了一遍,不可能会有哪个村民隔着大老远来带走凌於,还能完全躲过官兵的搜寻。   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那可就麻烦了。   凌暮之不禁有些头疼,他已经在脑海中过了无数遍有可能和凌於有仇的人,但对有可能带走凌於的人却没有一丝头绪。   但首先可以排除的,就是秦渊和梁兆雍,若他们真的有凌於这个筹码,现在也不至于在牢里半死不活了。   按理说,凌於常年在外,性格也不算乖张,应当没有树敌很多啊!   到底会是谁,偷偷带走他,还故意不让他们找到呢?   唯一有所慰藉的便是,那人会选择带走凌於,想来凌於是不会有性命之忧的,不然就直接任由凌於自生自灭了。   而当前更加紧急的,倒是朝中的局势。   依秦淞的才智,应当也是能猜到的,但却像魔怔了一般,固执地要找下去,一意孤行,谁劝也不听。   国不可一日无君,秦淞为了找凌於,迟迟不进行登基大典,朝中的事越堆越多,却无人主持大局,难免造成恐慌。   一旦国中内乱,难免会有些势力虎视眈眈,趁此机会开战。   为了彻底扳倒梁兆雍,夺得皇位,他们已是筹谋已久,也付出了代价,若是轻易被人进犯,那还了得?   思及此,凌暮之更头疼了,他该怎么劝秦淞,毕竟这人固执的不像话,也就只有提及凌於的时候才会给点反应。   ……   然而出乎凌暮之意料的是,他并不需要劝。   秦淞醒来后,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地宣布,两日后登基。   他这几日亲自从无间崖底,沿着两边河岸搜寻,无论官兵搜没搜过,他都要亲自查看一遍才放心,两天三夜,废寝忘食,亲自走了数十里地,脚都磨破了。   他心里如明镜一般,清楚的很,就算走到河的尽头,也是找不到凌於的。   连影阁也找不到。   那便是有人故意将他藏起来了。   可是他现在势力还太弱,没办法渗透到太大的范围。   若想要找到凌於,他必须变得更强。   秦淞摸出随身携带的匕首,那是凌於曾经给他防身的,他轻轻抚摸匕首上的纹路,眼神缱绻。   凌於,你一定还活着,对吗?   求求你,回来找我吧。   我好想你啊……   ……   两日后,新帝登基。   刚接手朝政,秦淞便忙的不行,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处理政事,基本上没有什么多余的空闲时间,甚至常常牺牲睡觉时间,夜半三更仍在批阅奏折,刚躺下没两个时辰,便又要准备上朝。   不过秦淞本就睡眠很浅,睡的也极不安稳,也就并不在意。   秦淞十分勤政,是古往今来难得一见的勤奋负责的好皇帝,在沐尘煜、凌暮之等人的协助下,把朝政治理的井井有条,百姓对秦淞十分膜拜,街坊上传着不少歌谣赞颂秦淞的功德。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   与秦淞相熟的人从来不会在他面前提起凌於。   只是民间渐渐有了传闻,皇上似乎有什么怪癖,每晚睡觉时,整座寝宫防守严密,连只苍蝇都别想飞进去。   不过传闻很快就没有了。   如今政治清明,百姓生活安定,递上来的折子大多是一些无谓的琐事,秦淞一目十行的看一遍便放在一边,只挑了些重要的去看。   秦淞越来越清闲,除去政务,平时也就是看看书,喝喝茶,偶尔和沐尘煜下几盘棋,常常不知时间流逝一般,一盘棋下到日落余晖之时,不过这时,凌暮之通常都会来找沐尘煜,然后跟着沐尘煜去他府里蹭饭。   见秦淞孤家寡人一个,他们俩邀请过秦淞很多次,但都被拒绝了。   秦淞一向如此,常常面无表情,冷若冰霜,眼神不带丝毫情绪,仿佛对一切都毫不在意,漠不关心,如谪仙一般,与谁都疏离淡然。   也愈加心思深沉,让人猜不透,年纪虽然不大,但发怒时的犀利阴沉足以震慑所有人。   待夜幕降临,一切归于宁静,秦淞就出神的看着一处,什么也不做,安静地发一会呆。   有时也会在待在书房画画。   小李子偷偷瞧过,陛下画的是一个俊美无双的公子,画了很多幅呢。   睡觉的,骑马的,射箭的,拿着书的,各种神态,画了很多,其中画的最多的,便是那位公子笑着的模样,那是十分温柔的笑容。   对于那位公子,小李子能猜到些许。 第二十四章 云轩   秦淞时不时也会出宫转转,待在茶馆听书,听入迷了也就忘了时辰,直到天黑才意犹未尽的离开。   偶尔甚至会听到议论自已的,有人说皇上正值壮年,却迟迟未娶妻纳妃,其实是心中已经有了心上人,为她守身如玉呢!于是底下人便一顿喝彩,赞扬他是如何痴情专一。   在热闹喧嚣的街上,他还记得那家糕饼店,独自穿行过人群,去买自已喜爱的糕点。   这次没有人请他吃糖了。   从前秦淞格外喜欢忙碌,现在不忙了,倒也很享受清闲。   莫名的,秦淞挺喜欢热闹喧嚣的,没事时总喜欢出宫去,要么坐在酒馆里,看着满是人间烟火气的街道,早饭去买俩包子,午饭来俩小菜,晚上来碗混饨,拎着几壶酒往阁楼上一坐,听着怡红院传来的乐声,任冷风从脸上刮过,只低垂着眸子,不知在沉思什么,思绪忽又被街上那几声喧闹打断,原是有人想要强抢民女,但很快就有义土见义勇为,拔刀相助。   又要入冬了呢。   宫中的厨娘十分惊讶,陛下竟会自已包饺子。   每年冬至,秦淞都独霸厨房,给自已煮一碗饺子,然后又出宫去了,到街上买两串糖葫芦,一点也不亏待自已。   秦淞格外喜欢雪天,从前他是不喜欢的。   小李子经常看到陛下席地而坐在檐下,温一壶酒,拿着本书,看看书,偶尔又抬头看看雪,一看着雪就发呆,愣神很久才收回目光,又继续看书。   每至除夕,秦淞常常是客套都不客套一下,从来不出席宫宴,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唯有城外那无间崖,年年见证着一人一酒,从黑夜坐到白天。   宫中种了不少梅树,到了开春的时候,红的粉的黄的梅花纷纷盛开,香气四溢,格外迷人,甚至不少小侍女会胆大包天地偷偷采一些花做梅花酥。   秦淞的日子平静淡然,正如他这个人一样。   而江湖中的影阁依然未曾接收任何任务,据说影阁的阁主还在找一个人。   一个,俊美无双,笑意温柔的公子。   ……   “阿酥!你看我戴这个狐狸面具,怎么样!”   “好看。”   “来,你也戴一个……嗯,猞猁面具,这个不错,你戴戴看!”   “好。”   又是一年灯会,街市上繁华依旧,秦淞在铺子里买了些绿云糕,又在路上要了串糖葫芦,便往沅河边上的大榕树走去。   每年的祈福活动,他都会参与。   “阿酥,那边在干什么啊?好多人聚在一起,走!我们也去瞧瞧!”   “小轩,跑慢点,这里人多,小心走散了。”   洛云轩身手敏捷地穿过人群,便看到了沅河上满满的河灯,灯光璀璨,河面映着星光,悠长绵远的河灯顺着河流漂向远处,十分壮阔。   洛云轩不禁愣在原地,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   “小轩,想放河灯吗?”   容酥看着他一脸怔愣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   真是呆傻的可爱。   “想!”洛云轩连忙应道。   这时,洛云轩见有位公子拿着河灯走过,便上前询问。   “公子,请问这河灯在哪里买的?”   秦淞闻声转头。   公子皮肤白皙,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浓密的眉,高挺的鼻,唇色绯然,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   洛云轩愣住。   他从未见过如此貌美之人。   洛云轩眨巴眼认真地看着秦淞,眉眼弯弯,笑容纯粹,戴着狐狸面具的他只露出了一双明亮璀璨的眼睛,正如那沅河一般,仿佛蕴藏着星河。   秦淞却呆住了,手中的河灯“啪嗒”一下掉在地上,向来沉静如水的眸子有了许多复杂的情绪,惊喜,激动,错愕,甚至身子都有些微微轻颤,行动快于思索,秦淞已经一把紧紧地抱住了洛云轩。   这双眸子,他绝不会忘记,那是曾日夜出现在他梦中的,这是他的凌於!   凌於,终于回来找他了!   他等了好久,好久……   “诶!公……公子?可否先放开在下?”   洛云轩有些不知所措,轻轻推着秦淞,满眼迷茫。   容酥也赶紧上前,伸手把秦淞的手拿开,语气不善。   “公子,可是认错人了,未免有些冒犯无礼吧。”   看着洛云轩满眼的疑惑不似作假,秦淞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他可以确定眼前这人就是凌於,至于为什么不记得他了,恐怕和他身旁这个人有关。   当初带走凌於的人,恐怕就是他。   秦淞心里升起怒意和敌意,面上却不动声色,若不是不想给凌於留下坏的印象,以免他逃避自已,他真想现在就让人把容酥抓起来严刑逼问。   “抱歉,你有点像我的一位故人,我太想他了,一时情难自抑,请见谅。”   秦淞忍着失而复得的激动,疏离客气的回答。   “无碍,想必他一定对公子很重要,人之常情罢了……你的河灯掉了,给。”   洛云轩捡起地上的河灯递给秦淞,并没有很在意他把自已认错的事。   “你想买河灯是吗,在那棵大榕树下,有人在卖河灯。”   秦淞目不转睛地看着洛云轩,半点也舍不得挪开视线。   “多谢公子!”   洛云轩礼貌的向他道谢,便转头看向容酥,“阿酥,我们也去买河灯放,好不好?”   “好。”   看着洛云轩,容酥的眼神顿时变得柔和起来,忽又仔细打量了一下秦淞,若有所思地垂下眸子。l   “公子再会。”   洛云轩对秦淞善意的笑了笑,便拉着容酥往大榕树而去。   他没注意到的是,秦淞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神情落寞,整个人都透着一种孤独阴郁,和街市的喧嚣格格不入。   为什么,不记得了呢。   我真的   好想你啊……   接下来,秦淞再没关注过灯会,一直不紧不慢地默默跟在洛云轩身后,只远远的看着他。   看着他满眼笑意地放河灯;看着他和身旁之人说笑打闹;看着他买了两串糖葫芦,分了一串给身旁之人;看着他身旁之人给他买了一盏锦鲤灯;看着他们一起看烟火会……   向来无悲无喜的心,蓦地就痛了起来,秦淞忽然觉得心里酸涩的厉害。   原来凌於的糖,并不是只给他一个人的。   他嫉妒的发狂。 第二十五章 凌淞   可他没有资格。   河灯悠然飘去。   这一年,秦淞许下的愿望,与之前几次都不一样了。   秦淞一直默默跟着洛云轩,直到目送他们进了客栈,仍不舍得离去。   夜幕降临,繁华的街道终归于寂静,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感觉到屋中人平稳的呼吸时,秦淞才敢偷偷翻入洛云轩的房中。   他实在是太想见他了。   他并不担心被发现,这些年,他刻苦练习武艺,如今他的实力早已在凌於之上了。   他能感受到附近有不少暗卫,不难猜测是谁安排的,看来凌於身边那人确实不简单。   尽管如此,他也不需要过多顾忌,如今的他已今非昔比,只要在皇城之中,一切就掌控在他的手里。   若那些暗卫要多管闲事,那么他的人自会去把他们打到不敢多管闲事为止。   秦淞来到洛云轩床前,蹲下身子认真地看着他,狐狸面具被放在一旁的桌上。   他确实没认错,洛云轩就是凌於。   秦淞的手有点颤抖,伸手想要去触碰他,这时,洛云轩轻轻侧了侧身,秦淞瞬间屏住了呼吸,心跳都滞了一瞬。   洛云轩侧过身子,面对着他,秦淞收回手,不敢再有其他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中是掩不住的爱恋与缱绻。   真好,你还活着。   这一夜,秦淞没有回宫,直到快要上朝时,他才悄然离去。   ……   一夜好梦,洛云轩早早地就起床了,就像是已经坚持了很多年,到了时辰便睁开了眼。   或许是和他之前的身份有关吧。   洛云轩知道自已忘记了很多事,当时容酥把他救上来时,他浑身是伤,奄奄一息,流了那么多血,得亏救治及时,他也算命大,没死成。   不过头部被暗樵撞伤了,醒来就不记得自已是谁了。   虽然没有记忆就没什么负担,无忧无虑的活着也挺好,但他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被生生挖出去一块,偶尔也会莫名的一阵心悸,想要留住什么,脑海里却一片空白。   他想,或许是内心深处,对过往的某个人某些事,实在是太过留恋,才总是牵肠挂肚吧。   他总觉得,拥有完整的记忆,他才是他。   而且,他有一种莫名的急切,想要回来。   所以他说服容酥,来到了皇城,去寻找他的记忆。   在此之前,他们先去了无间崖。   但是站在崖顶上,他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没办法,他们只好来到皇城中,恰逢灯节,城中热闹非凡,也算是来游玩了。   思及此,脑海里闪过了昨天那个抱住他的公子。   洛云轩微微皱了皱眉。   那位公子说他很像他的一位故人,或许他真的是呢,或许,他们俩真的认识呢?   不过,人家都说认错了,想必真的只是个误会罢,哪有那么巧的事呢!   洛云轩穿戴好后刚推开门,便见容酥也正推门出来。   不过容酥看上去却有些着急,上下仔细打量了洛云轩一番,见他没什么事,才微微松了口气。   今早他得到暗卫汇报,昨晚有个男人进了小轩的屋子,他们本想阻止,却被人拦住了。   幸好小轩没事。   “怎么了?”洛云轩有些迷茫,怎么阿酥这么警惕。   “没事……我们明天换一家客栈吧。”   容酥没打算告诉他,只是委婉地转移了话题。|   “走吧,下去吃饭,这家店有你最喜欢的西湖醋鱼……”   ……   吃过饭后,不知暗卫和容酥说了什么,他的面色凝重起来,不放心地对洛云轩千叮咛万嘱咐后,才离开去处理自已的事情。   若不是实在走不开,他真想陪着洛云轩。   不知为何,心中有种莫名的紧迫感。   特别是昨晚看见了中原的皇帝之后。   但是他不得不回去一趟,便也只得加派人手护着洛云轩,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洛云轩知道容酥身份不简单,他有自已的事情要忙,既然容酥不愿意告诉他,他也不好过多追问,只是表示需要他帮忙时他一定会鼎力相助。   走上街道,忽然觉得有些迷茫,容酥说他以前住在京城,可他走在城内的街道上,竟然没有半分熟悉感,脑海更是一片空白。   得,这忘的可真够彻底的。   不过略有些安慰的便是,进入皇城后,他的心倒是平静了许多,不再如刚醒来时那般不安焦躁了。   不过,这偌大的京城,他该如何寻回自已的记忆呢?   “闪开!快闪开……”   真想着,洛云轩并没注意到身后有一只受惊的马儿狂躁地冲过来,待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躲避了。   暗处守护洛云轩的暗卫立刻下去救人,不过有个人比他们更快。   眼看着马蹄就要落下来了,下一瞬,洛云轩便落入了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中,被带到了安全地带。   救下洛云轩后,秦淞才松了口气,心中一阵后怕,他刚下完朝便来寻他,幸好他来的及时,不然,他得多么后悔自责。   “诶……是你啊,咱们可真是有缘,方才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洛云轩心里也是有点后怕,差点就要半身不遂了,看了一眼秦淞,他立刻认出来这个人是昨晚遇到的那位。   “没事吧,有没有伤到那里?”   洛云轩离开了他的怀抱,感觉到手臂处空了一块,秦淞眼里闪过一抹失落,暗自摩挲着手上的触感,他好像更瘦了。   “我没事……公子贵姓?”   “在下姓凌,名淞。”   “凌……淞,不错的名字,在下洛云轩,有幸遇见凌兄,不如一起去喝一杯?”   “好。”   “说起来,昨晚凌兄只是看到我的眼睛,就觉得我与你的故人很像,他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嗯,很重要。”   “你在找他?”   “是啊。”   “好巧,我也在找一些东西……”洛云轩越说越小声。   “什么?”   “没什么,那你现在找的怎么样了?”   “我好像,已经快找到他了。”   秦淞向来清冷的眸子微微一弯,嘴角微不可察的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眉眼间多了几分柔软缱绻,看着洛云轩的眼神温柔明媚,眸子都亮了几分。   莫名的,撩人心弦。 第二十六章 接近   洛云轩便痴痴地看着,纵然笑着,秦淞依然如谪仙般不染纤尘,矜贵自若,他的后半句话“要不要我帮你一起找”便无声浸没在了喉咙里。   不知为何,看着他为别人露出这样发自内心的笑。   心里莫名,有些酸涩。   真是莫名其妙,不过是见过两次的人罢了。   洛云轩不动声色地掩下心中莫名复杂的情绪,和秦淞一起踏入酒馆。   “对了,凌兄,你是做什么的?”   “我……在定远将军府……打杂……”   蓦地被问住,秦淞有些磕磕绊绊的找了个理由。   没错,这也是民间对秦淞赞叹有加的一点,纵使定远将军已经殒命,皇上仍保留着定远将军府,可见其惜才爱才之情。   他登基后,便专门安排了人打理将军府,他总想着,凌於还没死,还会回来找他,他把将军府打扫干净,那凌於一回来就能住了。   不过这倒是其次,若凌於真的回来了,他自然是想尽办法将他留在宫中。   真正的意图,不过是抵不住对凌於的思念罢了,非常想他的时候,心情烦躁的时候,他总会来将军府,就仿佛他还在自已身边一样。   “打杂?”   洛云轩微微皱了皱眉,他怎么觉得秦淞的气质不像下人呢!x   “嗯,我今日正好休沐……”秦淞脸不红心不跳的继续瞎扯。   要是能把洛云轩哄去将军府,说不定看到熟悉的住所,会让他想起来呢!   “那你家定远将军对下人好吗?”   不知为何,洛云轩就问出了这么一句,毫不掩饰的关心的话语。   闻言,秦淞愣了一下,随即压制住嘴角的上扬,眸色暗了暗,苦着一张脸说到。   “不好!他对我特别差,常常折磨我,骗我,戏弄我,让我夜不能寐,茶饭不思!”   他家凌於怎么这么可爱,这么让他稀罕呢!   “啊?他怎么能这样……那你为什么还要在他府里做事啊?”   洛云轩颇有些为秦淞打抱不平,心里没来由的有些恼怒,竟然有人欺负这样温柔矜贵的人,真该死啊!   下次若有机会遇到定远将军,一定要给他点苦头尝尝。   只可惜,他初来京城,并不知道,如今已没有定远将军了。   秦淞看着洛云轩,若有所思,之后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为什么还要在他府里做事?   “因为我和他签了卖身契,契约是一辈子……”   “啊?那你岂不是要一直受他欺负了……”洛云轩秒变苦瓜脸。   心疼凌兄……   “其实也还好,他有时也对我很好的。”   秦淞温柔的笑了笑。   这个卖身契,是我自愿签的。   但这个笑容却被洛云轩理解成了强颜欢笑,顿时更气恼了。   “凌兄!我与你虽然不过两面之缘,但我已经把你当朋友了,我实在看不过你这般被人压榨,要不……我去帮你警告一下那个定远将军?”   最后那句话,洛云轩特意压低了声音,凑到秦淞耳边悄悄的说。   温热的气息洒在颈脖间,秦淞的眸子一抹黑色暗涌,微微敛下心神,才克制住自已想要拥他入怀的冲动。   秦淞转头,唇瓣微微擦过洛云轩的脸颊,扬起一抹笑容。   “不用,况且他常年在外征战,短时间内回不了京城。”   洛云轩感到脸上被一个柔软的东西触碰,随后近距离与秦淞对视,顿时心跳都异常的加快,面上一热,一抹酡红直接从脖子烧到耳后根。   洛云轩连忙撇开眼神,拉开距离,吞咽了一下口水,仍是不敢看秦淞,连喝了好几杯酒才平复下来。   看着洛云轩那显而易见的惊慌,秦淞的心情更加愉悦了。   或许,凌於对他也是有一些情谊的吧。   没有也没事,他会让凌於喜欢上他的。   酒足饭饱以后,天色还早,街上也没有很热闹,秦淞提议让他和自已一起去将军府看看。   本来洛云轩还有些犹豫,他又不是将军府的人,贸然入府恐怕不妥。   奈何秦淞威逼利诱,一边暗示大总管看不惯他,可能会偷偷给他使绊子,一边又说自已是侍卫统领,有权让人入府,况且将军府的人很少,不会有人说闲话的。   纵使借口听上去很不可信,洛云轩依然心软了,答应和他一起去将军府。   为了让自已的借口更可信,秦淞寻了个机会召来暗卫,让暗卫伪装成下人守在将军府,并命令他们不能说漏嘴。   下人当然是不能带着外人堂而皇之的出入将军府的,于是,秦淞带着洛云轩从另一侧翻墙入府。   不过让秦淞失望了。   纵使站在自已曾经的住所,洛云轩也还是什么也没想起来,只以为这是一个普通的将军府罢了,还一脸茫然的看着秦淞满眼的期待。   如此看来,也只有循序渐进了。   就算真的想不起来,他也会编织一张无形的细网,一步步的将凌於囚在自已身边。   总之,凌於只能且必须是他的。   毕竟,他只有凌於了。   思及此,秦淞恢复神情,带着洛云轩在将军府到处转转。   为了博取洛云轩的同情,秦淞故意带着他来到府里最偏最旧的小屋,假惺惺地说这是他的住所。   于是,他如愿地看到了洛云轩心疼的眼神。   但这还不够。   没有过往记忆的凌於和他的关系很陌生,而这几年是救了凌於的那个人陪在他身边。   这让他很不安,他的凌於,有可能会爱上别人,这样的想法让他简直难以克制心里的暴戾,甚至嫉妒的快要发狂。   因此,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让凌於和他产生羁绊。   “你平时打杂都做些什么?”   “砍柴、烧火、做饭、洒扫……”   这些都是在凌於来东宫之前,秦淞干的事,不过后来被凌於全部揽去了。   而如今,纵使失去记忆,洛云轩也还是下意识地升起一种想要帮他的念头。   洛云轩难以想象,这般矜贵冷傲的人,做起这些活会是什么样子。   应该也是十分好看的。   好看的人做什么的好看。   他们悠闲的逛着将军府。   很少会有下人走上来,偶尔看到几个身材魁梧的“下人”,也不过是在远处晃了一下便又走远了。   洛云轩也没发觉有哪里不对,只是一边漫步,一边和秦淞闲聊。 第二十七章 如初   “你要找的那个人是你什么人啊?”   终究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洛云轩问了出来。   “他……是,我的爱人。”   秦淞微微思索了一下,目光直视洛云轩,坚定地说。   洛云轩看秦淞认真的眼神,有些愣住。   说就说嘛,那么认真的看着他干什么,搞得跟向他示爱一样……   只是没想到,他已经有了心上人了啊……   “哦……那他为什么会离开呢?”   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发堵。   “因为他傻……”   为了他,义无反顾的付出一切乃至生命,可不是傻吗。   看秦淞面色沉静,洛云轩有些后悔,好像问到他的伤心事了。   早知道就不多嘴问那一句了。   “我透露了那么多,却还对洛兄知之甚少……洛兄像是入京不久,不知之前是在何处生活?”   秦淞眸子暗了暗,或许可以从洛云轩口中套出他身边那个人的身份。   不弄清楚那个人的身份,他实在是有些不安。   他不能接受任何人在凌於心中的地位比他还高。   “在漠北塞外……不过,我之前应当是在京城待过一段时间的。”   不然怎么会在离京城不远的无间崖落难呢。   漠北塞外?   是凌於之前驻守的地方。   在那附近的,只有北戎。   所以,那个人很有可能是北戎的人,看起来地位不低,恐怕还是个王公贵族,甚至是个王子呢。   不过通过最近递上来的奏折,他大概也了解一点北戎现在的状况,听说如今那边王室内部有些混乱,不是很乐观呢。   想来今日没见着那个人,就是因为这事才暂时离开了吧。   正好,免得来打扰他俩培养感情。   秦淞心中思忖,洛云轩见他若有所思,良久也没有说话,还以为自已说错了什么。   “你觉得京城怎么样?”秦淞继续问到。   “比大漠确实要繁华许多。”   “既然如此,那不如一直留在这,别回去了?”   “这个……现在还不能决定……”   毕竟,他连自已的家在哪都不知道,心若没有归属,纵使待在再繁华的地方,也会觉得失落。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在秦淞意料之中,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本是想让洛云轩重游故地,想起往事,可惜失策了,接着在府里到处转悠也属实不好,若是被洛云轩觉察出破绽来,那可就不好解释了。   于是,他们便去了茶馆一隅听人说书。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大将军翻身下马,灵敏地挥动长矛,直将敌军将领打下马来,二人交战了十来个回合,将军总能游刃有余地挡住或者躲开对方的攻击,而对方却渐渐慌神起来,在忙乱中,诶!就露出了破绽,将军立即抓住机会,一击制敌,将长矛抵在对方的喉咙处,就这样,将军活捉了敌军将领……”   洛云轩听的入迷,微微转头向着秦淞那边,眼睛还在巴巴的望着说书先生。   “他说的那个将军是谁呀?这么厉害。”   见洛云轩的注意力全在说书先生那,看都不看他一眼,秦淞心下不禁有些吃味。   “不知道。”   “诶?”闻言,洛云轩有些诧异又疑惑的看向秦淞,京城的人,竟然会不知道本朝的将军。   看着洛云轩越来越质疑的眼神,秦淞也不再使性子。   “大将军叫凌暮之,那先生说的事都是去年的事了。”   他登基以后,就把凌暮之从征远将军升任为大将军。   凌暮之?   凌淞也姓凌诶!   好巧哦。   洛云轩一边想着,一边继续听说书先生声情并茂的述说,嘴上也不歇着,时而喝两口小酒,吃几颗花生米。   就算是去年的事,听着也蛮有意思的啊!   意料之中的反应,秦淞还是有些失落。   连凌暮之都没法让洛云轩回忆起来什么。   这忘的可真是一干二净啊!   不知不觉,日头西斜,落日余晖已然倾泻。   秦淞软硬兼施,卖萌卖惨,才让洛云轩同意给他做一顿饭。   其实过程也没有很艰难,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洛云轩基本上不会拒绝秦淞什么。   于是,两人又“偷摸”回了将军府。   依旧是十分寂寥无人,虽然洛云轩心中总觉得哪里不对,但看着秦淞一脸淡定自若的神情,便也没有多问什么。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秦淞那么执着于想要吃他亲手做的饭菜,但是,一想到他说自已从小爹不疼娘不爱,很想体会一下“家”的味道,他就忍不住地心软了。   洛云轩觉得自已可能出事之前做过厨子,因为他哪怕忘了过往,也能凭着本能做出色香味俱全的佳肴。   秦淞就倚在门边,眼神贪恋地看着厨房中不住忙活的背影,看着熟悉的此人此景,微微晃了晃神,好像又回到了曾经在东宫的时候,他没有失去过凌於,凌於也满心满眼的都是他,没有权利纷争,亦没有生离死别,只有岁月静好,杯酒淡饭。   眉眼如初,岁月如故。   如此,足矣。   可惜,他们都被逼着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又被迫的离散。   过往的生活或许值得期待,但曾经的他们,已经不再是他们了。   曾经纯粹无比的情谊,早已变了味道。   往事如烟,他期待着与凌於的未来。   很快,洛云轩便做好了几道家常菜,两人“鬼鬼祟祟”的在厨房里吃饭。   这是这些年来,秦淞吃的最满足的一次,瞧着洛云轩因为担心被人发现的心虚神情,一边有些哭笑不得,一边又觉得心里被细细密密的暖意交裹,让人沉溺其中。   直到洛云轩的出现,他才终于觉得,自已不再像个走肉行尸一般。   吃过饭后,洛云轩便连忙清除痕迹,带着秦淞赶紧出府。   在别人府里肆意妄为。   多冒昧啊!   是夜,街上又是一片热闹非凡。   这一次,由秦淞带着洛云轩到处游玩。   秦淞带着洛云轩去了之前那家糕饼店,店老板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面上一喜,刚想和洛云轩打招呼,就被秦淞的眼神吓了一跳,收到秦淞的暗示后,便面色如常退到了一边。 第二十八章 暗杀   买了些许零嘴后,洛云轩被街上的杂耍吸引住了,见他看的走不动路,秦淞略表无奈,注意到身旁有买纱灯的,便要了一盏白纱灯,借来笔墨,轻轻在纱灯上着墨,时不时地又抬头看一眼洛云轩,生怕人凭空消失了。   旦逢良辰,顺颂时宜。   浅予深深,长乐未央   辞暮尔尔,烟火年年。   顺遂无虞,皆得所愿。   写完后略一思索,又在一面的左小角写上两个字:凌淞。   收笔,秦淞颇为满意,付完银子后便朝洛云轩那边走去。   “洛兄,这个送你。”   “这字是你写的?”洛云轩有些诧异的拿着灯,发现上面有些墨迹还没干。   “嗯。”   “多谢凌兄,你的字真好看诶。”洛云轩稀罕极了他的字,眼睛都是亮亮的。   像一只得到骨头的小狗狗。   秦淞如是想,努力克制住了想要摸一摸他的脑袋的冲动。   时辰一晃就过去了,不知不觉,街道又恢复了宁静,秦淞非要坚持送洛云轩回客栈,两人便一起走在夜色里。   忽然,洛云轩停住脚步,眼神变得凌厉起来,身体下意识的护住秦淞,浑身充斥着警惕。   一股杀意。   接着隐没在暗处的杀手也不再躲藏,二话不说,直接杀了上来。   “退到安全的地方去。”   对方来势汹汹,洛云轩只来得及和秦淞这么嘱咐一句,便立即拔剑迎敌。   他似乎忘了,秦淞今日能在马蹄下救下他还能安然无恙,必然不是不会武功之人。   这批刺客人数不算特别多,也并不特别强悍,洛云轩对付起来还算游刃有余。   秦淞便乖乖的站在一边,留意着洛云轩的情况。   忽然,在洛云轩迎面对上三五个刺客时,只见他身后一个被打倒在地的刺客奋起朝洛云轩刺去。   秦淞想也没想便上前以自已的胸膛挡住了刺向洛云轩的利刃,同时掏出匕首朝那人的脖子一抹,一击致命。   “噗呲!”身后传来利刃割开血肉的声音,洛云轩感到身后温热的躯体向他倒来。   洛云轩连忙转身扶住秦淞,瞳孔微缩,顿时怒从心起,一把揽住秦淞,三下五除二的把剩下几个刺客全都处理了,不留一个活口。   “凌淞!你醒醒!你别睡!很快就到医馆了,你再坚持一下……”   洛云轩抱着秦淞一路飞檐走壁来到方才见到的医馆,一脚踹开紧闭的门,走了进去。   “大夫!有大夫吗……”   被这一阵巨响惊动的老者颤颤巍巍地从室内走出来,见洛云轩一脸慌张,赶忙叫他把秦淞放在榻上。   这才注意到秦淞手里紧紧握着一把血淋淋的匕首,把老者吓得冷汗都出来了,话都说不利索了。   “公……公子,可,可否……把他的,的,匕首给拿……拿开……”   说着,还颤抖着手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   他怕秦淞一激动,抬手就把他嘎了。x   闻言,洛云轩连忙蹲下去拿秦淞手里的匕首,却发现他攥的特别紧,他竟然没扯出来。   “凌兄,你先放手好不好,等你好了我再还给你……”   洛云轩以为他醒着,怕别人偷他的匕首,便轻声解释道。   或许是听进去了洛云轩的话,昏迷中的秦淞微微松了些力道,洛云轩趁机把匕首抽了出来。   而在看到那匕首的一瞬间,洛云轩不禁有些晃神。   “殿下,以后若是有机会,我带你去大漠看看吧……”   洛云轩皱紧了眉头,眼睛也紧紧闭着,脑海中,模糊的有一个人影,他好像在说什么。   在说什么呢?   他是谁?   “公子?公子……”   还没等洛云轩去细看那张面庞,细听他的回答,便被老者唤住。   他一睁眼,便是满脸的戾气,吓的老者的腿更软了几分,差点就要跌在地上。   “何事?”   洛云轩回神,有些歉意的搀住老者,神情也恢复如常,不见丝毫凶狠凌厉。   “请公子先出去,我好为他诊治。”   老者没好气地说,今天碰上这两个人可真够倒霉的,看着人模狗样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恶势力,看人的眼神都跟要人命一样。   “好,多谢先生。”   洛云轩有些魂不舍守地走到门槛处,眼睛还在死死盯着那把匕首。   殿下?   是谁?   他认识皇室之人?   心里是熟悉的控制不住的那抹悸动,可是此刻,他的脑海又是一片空白,再也想不起来丝毫。   甚至,他都怀疑刚才盘旋在脑海里的那句话和那抹人影,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是他的臆想或幻觉。   洛云轩心头有太多疑惑,久久不能平复的心,让他没有丝毫困意,便坐在门槛上凝视着那把匕首,直到老者给秦淞包扎完毕。   此时那把匕首的血迹已经被洛云轩擦干净了,铮亮洁净的匕首,依然没能让他想起任何只言片语。   老者折腾半夜,年纪大了容易累,也不管洛云轩,上完药处理好伤口后便自顾自的睡觉去了。   洛云轩就坐在秦淞床前,仔细端详着秦淞的脸庞。   为什么凌淞会有这把似乎和他有关联的匕首?   为什么仅是萍水相逢,不过相识两日,凌淞却会置自已的性命于不顾,为他挡刀?   他与凌淞的相识,是否太过巧合?   ……   太多太多的疑问,洛云轩想要问秦淞。   直到东曦既驾,洛云轩才支撑不住的靠在床边睡了过去。   他们两人都在街市喧嚣中被吵醒。   秦淞醒来时,只见洛云轩满脸疲惫的靠在床边休息,刚想悄悄把人带到榻上来,洛云轩便悠悠转醒。   洛云轩睁着迷蒙的眼与秦淞四目相对,秦淞看到了他的满目血丝,心中有些心疼。   “嘶!”秦淞尝试着坐起来,不可避免地扯到了胸口的伤,这声痛呼才让洛云轩清醒过来,他连忙站起身扶住秦淞。   “你干什么?想喝水?”   秦淞看着他一脸关怀,摇了摇头,“我不想待在这,我们回府吧。”   受伤了的秦淞看起来格外可怜,浑身充斥着一种清冷破碎感,声音微哑着说出像是撒娇的话语,洛云轩根本没法拒绝。   “好,你等着,我先去找大夫拿药。”   医馆不算大,他们赖在这会妨碍别人医治,也不太好。| 第二十九章 揭穿   洛云轩小心翼翼地将秦淞送回将军府,秦淞上次指出的住宅虽然是全府上下最旧的一个,但也没有破旧到哪里去,更何况秦淞还偷偷安排人整理过。   这个处所有一个绝佳好处就是,十分偏僻,没有什么人来,洛云轩也就没有半分扭捏,将秦淞放在榻上后,便尽心尽力地照顾他。   秦淞渴了,他把水递到人面前。   秦淞饿了,他做饭。   秦淞想洗澡,他……给秦淞擦身子,最后被秦淞撩的满脸通红。   ……   等忙了一通后,洛云轩才想起自已心心念念的事情。   “凌兄,你这把匕首,是从何处得来的?”   洛云轩拿出匕首时,秦淞眉心一跳,跟洛云轩待在一起的时候太得意忘形了,连匕首什么时候掉了他都没发现。   此下见洛云轩拿出来,秦淞连忙拿过来,低垂眸子,眼神缱绻的摩挲了几下,随口应他。   “是我爱人给我的定情信物。”   他的爱人?   洛云轩微微愣住,莫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却无迹可寻。   不过,这一句话也算是打消了洛云轩的的诸多疑问。   世间相像的匕首那么多,怎么可能凌淞那把刚好就和自已有关呢!   再说了,凌兄和他的爱人两情相悦,琴瑟和鸣,他在其中掺和什么!   昨晚他竟以为秦淞是他的熟人,甚至怀疑秦淞是故意接近他的。   幸好没有直接问出口,不然多唐突啊!   一切仿佛又回到原点,洛云轩依然对过往没有丝毫头绪,除了那一声“殿下”和那一个模糊的人影轮廓。   “在想什么?”见他走神,秦淞有些不满。   “没什么……我给你换药吧。”   秦淞受伤的位置十分巧妙,在左胸偏离要害几毫处的位置,伤势很重,但能保住性命,若是再偏一点,恐怕神仙也救不回来。×l   洛云轩满眼心疼,认真专注的给秦淞上药,手上动作极轻,生怕弄疼了他。   他是面对着秦淞坐在床上的,低垂着头处理伤口,于是他看不到,面前的人低头看他的眼神里满是掩盖不住的占有欲,眼眸墨色涌动,感到洛云轩纤细的手在胸膛处撩惹,喉咙滚动,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若是洛云轩此时抬头,便会发现,秦淞眼底得逞的笑意。   除非他自愿,如今天下能伤到他的,恐怕是没几个人。   再政治清明,也难免有些人狼子野心,成天肖想着不属于自已的东西。   他不过是故意透露了自已的行踪,便有人闻风而来,欲除他而后快。   经此一伤,洛云轩与他的关系就更密切了。   他的凌於,向来心软,他很清楚,该如何抓住凌於,让他再也离不开他。   看着洛云轩的发旋,秦淞满眼柔和。   凌於,你是我的。   正低垂着头认真上药的洛云轩蓦地感觉后背一凉,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般,瘆人。   受伤后的秦淞心安理得的享受洛云轩的照顾,洛云轩毫无怨言地揽过他的所有活。   一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在东宫的时候。   只是洛云轩有些疑惑,按大夫说的按时换药,眼下也该好起来了啊。   可秦淞还是很难受的样子,说自已抬不起胳膊,要他喂他吃饭,但他应该是能抬起右胳膊的啊?   借着行动不便,经常要他伺候沐浴,然后把他撩的面红耳赤。   有时又说自已浑身无力,理直气壮地靠在他身上。   甚至,还说自已晚上疼的睡不着觉,要洛云轩和他一起睡。   一切都是如此苍白的理由,但是洛云轩就像是得了一种病,一种无法拒绝他的病。纵使觉得有许多不妥,也还是一一默许了秦淞的要求,纵容的不像话。   清晨,洛云轩早早的就醒了,一睁眼就看见秦淞恬静的睡颜,长长的睫毛像钩子般微微翘起,眼睛安静的眯着,薄唇轻抿,微微上扬,皮肤白皙细腻,如谪仙般纯洁美好。   不经意间就看入了迷,洛云轩看着秦淞红润的唇瓣,不禁咽了咽口水,有些干渴。   也不知道是哪家好姑娘,能被这样充满距离感的人放在心上,念念不忘。   洛云轩动作轻缓的起身,准备去给秦淞做早点。   秦淞很少睡的这般沉,可以说,自从凌於坠崖,他便再没睡过一夜好觉了。   他醒来时,身旁的温度已经凉了,秦淞起身从容地梳洗。   这时,因为秦淞失踪了很久而着急忙慌的小李子终于找到了秦淞,跨入门就苦着脸道。   “陛下,听说您前些日子受伤了?您没事就好!这几日奴才找您找的好苦啊!您桌上的奏折都堆成山了……”   秦淞向来无波无澜,鲜少向手下人发脾气,小李子对他也就有了一些亲近感,口无遮拦的说着,却没注意到秦淞愈加阴沉的脸色。   “闭嘴!出去!”   小李子蓦地被秦淞的低吼震住,似乎才觉察出不对来。   僵硬的转过头去,小李子瞬间愣住。   身后有位公子,绝美无双。   但更重要的是,他的画像,在秦淞的书房里堆了成千上万张。   此时那位公子面色冷凝,不似画像中那般和煦温柔,只是面无表情的注视着秦淞。   小李子知道自已可能捅了大窟窿,顿时心如死灰,脸色苍白的退了下去,走时祈求的看了一眼洛云轩。   一时间,庭中只剩他们两人四目相对,谁也没有说话,一片寂静。   洛云轩从来没有用这么冰冷的眼神看着他。   秦淞心里不可否认的慌了。   “你是皇上,你的伤早就好了。”   洛云轩语气毫无起伏,不是疑问,只是在陈述,秦淞骗他的事实。   “我……”秦淞想说什么,又自知理亏的闭上了嘴,摆在眼前的事实,还有什么好辩解的呢,只不过惹人更加恼怒罢了。   “隐瞒身份,把我戏弄的团团转,很有意思吗?”   洛云轩知道面对皇上不该如此不敬,但他现在实在心里不爽,也不管什么尊卑有别,说话总想刺他一下。   他是极其讨厌被人欺骗的,纵使再不忍心看秦淞无措仓惶的眼神,他也是真正的动怒了。   他们相处的这些日子,秦淞有无数次机会向他坦白,但他却连只言片语都未曾坦白。 第三十章 心软   是觉得政事无聊,逗人好玩吗?   “不是的……我没有耍你,我只是想把你留住……”   秦淞着急着要解释,不禁口不择言起来,洛云轩却讥讽一笑,一步步逼近他,质问他。   “你贵为一国之君,我不过是一介草民,你劳神费力,坑蒙拐骗,想把我留住?不知陛下图我什么?图我一穷二白,图我傻乎乎的一颗真心?”   鲜少被这般凌厉的质问,秦淞愣住了。   他就知道,洛云轩一定会因为君王身份与他隔阂。果然,现在他都自称草民了。   明明他就在眼前,秦淞却觉得自已离他好远好远。   “我没有图谋你什么……”我只是,喜欢你。   “我也确实没什么可图的,那陛下处心积虑,故意接近,又是为何?逗我好玩?”   “不是!”   “那是为何?”   秦淞被逼的哑然无声,满腔的爱意,无从诉说,他怕洛云轩如避蛇蝎一般躲着他,怕从洛云轩的眸子里看到厌恶、恶心、恐惧。   无论是登基以前还是登基以后,秦淞鲜少被逼的这种地步。   “陛下如此不坦诚,想来是拒我于千里之外,既如此,我们就好聚好散,就此别过吧。”   洛云轩决绝的说完,便看也没看秦淞,转身便要离去。   秦淞最怕的就是洛云轩要离开他,当即上前从后面将他抱住,连手臂都在微微颤抖。   “别……别走,我错了,我再也不会骗你了,我对你坦诚,我什么都告诉你,好不好?求求你,别走……”   秦淞的眸子带着猩红,眼眶也泛起微红,声音都打着颤,不难听出泣音。   他实在是怕极了,他再也不想体会怎么也找不到凌於时的无助和绝望了。   他可以用强硬的手段把洛云轩留在身边,但是他怕自已若是真的那么做,洛云轩会恨他。   若是那样,他会疯的。   他只能卑微的祈求,他希望洛云轩能再一次对他心软。   只可惜,这一次,洛云轩并不如他所愿。   “草民孑然一身,没有什么值得陛下图谋的东西,还请陛下不要再和草民开这种玩笑,草民也不愿再和陛下玩这无聊的游戏。”   语毕,洛云轩狠心拉开秦淞环住他腰肢的手臂,再未看他一眼,轻功一跃便出了府。   他怕他再耽误一会,就真的心软原谅他了。   无论如何,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从遇见之时,秦淞便满口谎言,姓名、身份甚至武功,全都是在骗他的。   他已经猜不出秦淞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   无论是朋友还是什么,如果连最基本的坦诚相待都难以做到,那又何必继续虚伪的相处呢!   洛云轩走后,秦淞的眸子瞬间就死寂下来,黯然无光,哪怕在明媚的阳光下,也显得阴郁失落。   他好像,真的做错了。   是因为习惯了运用权力阴谋,所以便可以肆意去欺骗凌於吗?   那可是凌於啊,那么赤诚相待的一个人,他怎么可以欺骗他呢!   他不该这般遮遮掩掩的。   小李子不知所以然的跪在外边,战战兢兢,眼见着秦淞走来,吓得面无血色,正准备讨饶,却见秦淞直接略过他,双目无神的往府外走去。   小李子怔然,上一次瞧见陛下这副样子,还是在初遇陛下之时,也是这般低沉失落。   小李子不免有些担心的跟了上去。   只见秦淞走进一家酒馆,直接包下了整个酒楼,还把小二都赶了出去,自已一个人待在里面喝酒。   里面一罐一罐的酒瓶被摔碎,小李子听的心惊肉跳。   过了许久,秦淞显然是已经喝醉了,走路都磕磕绊绊。   “嘭!”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小李子连忙探头去看,竟是秦淞摔倒在地,眼见他爬了几次也没爬起来,秦淞索性就坐在地上喝。   小李子实在担心秦淞的状况,心里焦躁却无可奈何,这时,他看到远处的转角有一抹熟悉的身影。   仿佛看到救星一般,小李子连忙跑过去,一边迈着步子,一边喊他。   “公子!公子!”   察觉到似乎有人在叫他,洛云轩停住脚步,转头望去,见是刚刚那奴才,以为秦淞又有了什么戏弄人的法子,转身就走。   “公子留步!求求公子去看看皇……我家主子吧,他再喝下去会出人命的……”   洛云轩并不打算理会,只怕是秦淞还没玩够,糊弄他呢!   “公子,求求你了,你去看看他吧,这些年来他特别想你,他画了……”   小李子口不择言就要说出来,却被洛云轩打断。   “我和他萍水相逢,缘何他会想念我许多年!”   洛云轩有些恼了,他看起来就这么好骗,谁都来骗他玩玩?   “您……不记得了?”   小李子被他的话整的愣住,有些诧异的问出声来。   洛云轩也怔住了,所以,他和秦淞曾经真的相识。   “我和他,是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记得他?”   洛云轩带着威压走近小李子,他的疑惑,或许可以从这个小奴才嘴里得到答案。   “他,他……”小李子不敢胡说,怕秦淞让他生不如死,于是连忙转移话题。   “公子,你先去看看主子吧,要是再不把他带走,暴露了行踪,恐怕真的会出事……”   想起之前遇到的那次刺杀,洛云轩心中暗自叹气,他还是没办法眼看着秦淞遭遇危险。   “他在哪?带我去。”   “好,多谢公子。”见洛云轩松了口,小李子总算是放下心来,他有一种直觉,只有这位公子才能劝的动陛下。   来到客栈,里面空无一人,听到细微的瓶子滚动声,洛云轩看向了靠窗的一个角落,小李子识相的待在外面。   洛云轩抬脚走向秦淞,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然后蹲下。   一看到洛云轩,秦淞的眼珠子就跟粘在上面了一样,抬头仰望他,又顺着他蹲下将头低下来,目光直直的看着洛云轩。   “我好像又梦见你了……你别不要我……我特别,特别想你……真的……”   秦淞伸手拉住洛云轩,抱着他的手臂自顾自的说。   “秦淞,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以为秦淞又在博取他的同情,洛云轩声音有些严厉,却没有甩开整个人都快趴在他手上了的人。   “起来,回你自已的住处去。”   “你别……别赶我走,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骗你的,我错了……真的知道错了……我发誓……我再也不瞒着你了……好不好……” 第三十一章 认错   秦淞的眼眶又红了,语气卑微的祈求。   洛云轩见不得他这个样子,却还是狠下心来,他的脑海里忽然有了一个猜测。   “秦淞,我是谁?”   秦淞眼睛朦胧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看着我,我是谁?”   洛云轩却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你……你是……”秦淞似是听进去了,愈发凑近洛云轩,趁他不注意时,飞快地走他唇边印下一个吻。   “凌於……我的凌於……我好想你啊……”   秦淞像是个得了糖的孩子,高兴的眉眼间都是满足的笑意。   洛云轩似是听到心中有什么东西破碎了的声音。   果然,如他所料。   他早该发现的,第一次见面时秦淞就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可是他却从未往那方面去想过。   初次见面时,秦淞便说了,他很像他的一位故人。   所以,这些天来,秦淞只怕都是在借着他,怀念自已的爱人罢。   他对他的那些调戏捉弄,都不是因为他。   真可笑,他竟然又一次自作多情。   真是太讽刺了,秦淞的每一声思念,都让他信以为真,还自顾自的心悸万分。   洛云轩冷冷的看着昏睡过去的秦淞,粗鲁的把他带回将军府,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宿醉的后果,就是头疼欲裂。   秦淞并不记得喝醉以后发生的事,只以为是小李子把他弄回来的,烦躁的起身,回到宫中处理政事。   毕竟,他都将近一个月没管理政事了。   秦淞自回宫以后,下人们都战战兢兢,因为很明显的能看出秦淞心情不好,整个人都透着一股低气压。   小李子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打了一顿,足足休养了一个月才堪堪能够下床。   在一堆的奏折中,秦淞总算找到了一个感兴趣的事。   北戎的王子裴酥将携其姐姐静忧公主来中原和亲。   说起来,他前些天派影阁去查救凌於的人,如今也有了答复。   好巧不巧,正是北戎的王子,裴酥。   容酥,裴酥?   呵!有意思。   如果这个北戎王子真的对凌於图谋不轨,他一定会让他后悔有这个想法。   想起凌於,不禁有些发愁。   凌於这人虽然容易心软,但他也足够倔,打定了的主意很难改变。   他不敢再去惹他生气,只敢每天夜深人静之时,才偷摸着去看看他,聊解相思之苦。   最近他也在一直想办法,该怎样才能让洛云轩原谅他。眼下,裴酥已经带人向中原赶来了,他要趁着裴酥不在,赶紧挽回洛云轩。   思及此,秦淞打算采用最直接的办法:犯了错就要受罚。   于是很快,天下皆知,皇上发布罪已诏,大意就是说身为九五之尊本应一言九鼎,但他却欺骗了一个很重要的人,将于两日后在社稷坛公开处刑,杖一百。   众人震惊,古往今来,罪已诏向来只是口头反省,从来没有哪个君主真正的对自已动刑。   还是这么重的刑罚。   看到罪已诏时,洛云轩刚从无间崖回城,甫一进城,洛云轩便从百姓口中得知此事,本来还有些怀疑,直到亲眼看到罪已诏,他还有些不可置信。   欺骗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他算是很重要的人吗?   算了,是他该的,他一点儿也不关心。   但是……秦淞那么“柔弱”,还怕疼,一百杖,属实有些重了。   思及此,洛云轩的注意力便转到另一个方面。   他要是被打死了怎么办?没打死也会受很重的伤吧,万一这个时候又有刁民想害他,他能全身而退吗?   心里莫名浮躁,想冲到秦淞面前暴揍他一顿,真是太不理智了。   那可是一百杖啊!   轻则脱层皮,重则丧命的那种。   两日后,社稷坛上人满为患,众大臣也在这观刑。   有人看好戏有人担心,众多百姓看着一身素衣铁骨铮铮地站在坛上的秦淞,不少女眷都发出了赞叹,早就听闻陛下俊美异常,如今得见,果然是让她们自愧不如。   不少老者满脸心疼的看着他,心里不住的保佑秦淞没事。   洛云轩还是没忍住,早早的就来到了社稷坛,怕被秦淞看到,偷偷的躲在暗处。   几日不见,秦淞消瘦了许多。   坛上的秦淞面色如常,只是眸光一直注意着一隅。   他说再多遍洛云轩也不相信,他只有这样,让他明白,他不是在逗他玩,不是戏耍他。   到了时辰,侍卫颇为忐忑的拿着刑杖。   秦淞没打算包庇自已,行刑的侍卫是他特意安排的影卫,还命令他不可手下留情。   他真的在很认真的道歉。   “咻啪!”才第一棍,秦淞就有些吃不消了。   他确实很怕疼,从小便怕。   只是第一棍,洛云轩就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呼吸都凝滞了。   下意识的念头便冒了出来:保护他。   可是他不能,君子一诺千金,若是只在第一棍就认输,众目睽睽之下,秦淞会威信扫地。   周围的人皆是凝息屏气,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木杖打在皮肉上的声音。   洛云轩心中气恼,为什么半点也不和他商量一下就这样鲁莽的发出罪已诏,明明承受不住还要逞强,蠢死了!   同时也暗暗后悔,早知道自已不和他倔就好了,总比现在,眼睁睁地看着他受罚却无能为力要好。   为了减少秦淞的痛苦,暗卫选择长痛不如短痛,挥杖极快。   刚开始秦淞还能保持意识思考一会,很快就意识混沌,所有的注意力都用来感知痛感。   洛云轩的手心都被指甲过于用力戳出了血痕,眼前只见得秦淞后背的一片血色,竭力控制自已不冲上前去劫走秦淞。   杖打的数目已经到了一半,秦淞已经晕过去了,意识模糊,气息也愈加微弱,纵使他内功深厚,但痛意已经难以让他集中注意力了。   不知多少次疼晕又疼醒的时候,秦淞忽然感觉不到杖打了,身后有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颈脖间。   秦淞回头看去,是洛云轩给他挡住了。   暗卫见有人介入,停下了手。   “陛下,是在向我道歉?”   洛云轩凑近秦淞,轻声问到。   秦淞咽了咽涌上喉咙的血,艰难的开口,声音略显沙哑。   “是,你快走开。”   洛云轩得到肯定的答复,却不理会秦淞的命令,朗声对着坛下之人开口。   “陛下受刑之事因我而起,我更有发言权,所以陛下接下来的杖刑,由我替他挨,并施以双倍。” 第三十二章 和亲   他的声音不大,但能让全场听见。   本来还有些好事者不满一个无名小卒怎么敢怎么配上去替皇上挡罚。   但秦淞亲口承认罪已诏是为了他,而且洛云轩也自愿罚双倍,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而大多数人则是十分赞同的,皇上都已经挨了超过半数的杖刑,皮开肉绽了都。   “不行!你下去。”秦淞第一个反对,因为气息微弱,显得很没有气势。   洛云轩也不顾他的劝阻,安抚道。   “陛下,听我的好吗,不然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洛云轩的声音带着宠溺,让秦淞一愣。   “你,你愿意原谅我了?”   洛云轩没有回他,身后的木杖已经毫不留情地打了下来。   真笨。   从他决定来观刑开始,他就已经不怪他了。   到底是武将,洛云轩的抗痛能力比秦淞好得多。   终于,行刑完毕,洛云轩还能体面的站着,秦淞转身看他,两人相视站着。   “陛下,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伤害自已的事了。”   我,会心疼。   洛云轩在晕倒前说到。   真好。   这次,不是他自作多情了。   秦淞想去扶他,扯动身后的伤,顿时疼了个龇牙咧嘴,召来暗卫把他们给抬回去了。   众人也一阵唏嘘的离开了。   不过这下,洛云轩也在京城中流传开来。   众人津津乐道,对此评论褒贬不一。   但这个事情的当事人却一无所知。   受伤对于洛云轩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因此他的伤势恢复的也是极快。   养了两天伤,洛云轩又能活蹦乱跳了,于是,他又开始任劳任怨的照顾秦淞。   这次秦淞不敢再隐瞒病情了,乖乖的见好就收。   为了照顾秦淞,洛云轩也成功被哄进了宫。   一时间,外界对他们俩更是众说纷纭。   洛云轩也和秦淞恢复如初,但秦淞总觉得洛云轩像是瞒着什么,特别是洛云轩好像很热衷于提醒他要忠于他的爱人。   不过只是现在这样,秦淞就已经很满足了,至少洛云轩还在他身边。   最近,他俩的事情渐渐被另一个谈资掩盖:北戎欲与中原交好,特地带人赴京来和亲。   对此,秦淞倒是很有兴趣,他肯定是不会和亲的,但他要让洛云轩看清裴酥的真面目!   翌日,街上热闹非凡。   一群铁骑轰然而来,土兵匆匆跑过肃清街道,百姓识相的站在两旁,今日是正是北戎王子来访的日子。   秦淞并未亲自去迎,既是对方来求和,自然不能太给面子,免得对方得寸进尺。   但是却秦淞带着洛云轩在城上观望,不是他多想见裴酥,而是像让洛云轩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谁知,洛云轩一早就知道。   “阿酥前两天就给我写了信,说明了情况。”   秦淞的奸计未能得逞,反而被洛云轩一口一个“阿酥”醋的不行。   哼!叫的那么亲密,对着他就知道陛下长陛下短!   裴酥气宇轩昂,骑着马在前面带队,身后是两个轿子,后面还跟了一堆货物。   把人迎入宫后,秦淞大摆筵席,招待北戎王子和公主。   不过,和得到的信息有些不一样的是,跟着一起来的,还有一个郡主。   洛云轩是和秦淞一起去迎他们的,洛云轩先是朝裴酥点点头打了个招呼,随即看了一下一旁来和亲的公主。   裴清月身着淡粉衣裙,长及曳地,细腰以云带约束,更显出不盈一握,发间一支七宝珊瑚簪,映得面若芙蓉,艳丽无比,一双凤眼媚意天成,却又凛然生威,一头青丝梳成华髻,繁丽雍容,点点明珠,莹亮如雪,在发间闪烁。   确实是个美人。   而他身旁那位,容貌略逊色于裴清月,想来是那位郡主。   不知为何,洛云轩觉得那位郡主看自已的眼神十分刻毒,待仔细去看时,又消失不见,或许是错觉吧。   郡主名叫苏画敏,洛云轩仔细搜索仅有的记忆,确实对她毫无思绪,应当是与她素未谋面的。   洛云轩在宴会上被安排在客卿的位置,离秦淞很近。   秦淞和裴酥在商讨两个交好的事,一旁的裴清月则不停地对秦淞暗送秋波,而洛云轩的注意力却全被苏画敏吸引过去。   洛云轩很灵敏,在苏画敏不知是第几次用满怀恶意的眼神看着他时,他终于确定,苏画敏真的对他非常有意见。   那眸子里的刻毒嫌恶让洛云轩着实一惊,他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一个女孩子露出这种表情。   忍受不了苏画敏如蛇蝎一般黏腻的目光,洛云轩找了个借口准备出去。   一直留意着他的秦淞见他今日兴致不高,连酒都没喝几杯,有些担忧,但还是让他离席了。   随后秦淞面色不善的看了一眼苏画敏,今天洛云轩总是在看这个女人,有什么好看的!   苏画敏冷眼撇了一眼洛云轩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眼底闪过一抹算计。   宴席结束,秦淞和裴酥也算达成了一些协议,他可以和北戎签订休战协议,裴清月可以选择满朝文武除了他以外的人和亲。   裴清月在一旁听到秦淞的拒绝,不禁有些失落,不过那就不是秦淞需要操心的事了。   他要去看看凌於,他似乎有心事。   洛云轩离开大殿以后,果然要好多了。   他或许真的认识苏画敏,被她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竟觉得心里莫名沉郁,十分难受。   但他却一点也想不起来自已和她到底有什么纠葛。   没有过往记忆,真是令人无奈。   不过,他都已经在京城待了那么久了,除了上次看到那把匕首有了一些头绪,也就只有今日见着苏画敏才又有了一些苗头。   他不会真的永远也想不起来吧。   洛云轩坐在宫里的池塘边,有些郁闷的捡起一块石头朝池里丢去。   说来也奇怪,在塞外时,洛云轩总觉得不安,心里莫名想要找到什么,像是一种执念。自从进了京,他就在也没有那种恐慌了。   “小轩,你怎么了,在为什么事发愁?”   洛云轩回头一看,是裴酥。   “我都待在京城那么久了,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洛云轩忍不住向裴酥诉苦。   “这事急不来的,别烦恼了。”裴酥的嗓音温和,轻轻抬手抚平洛云轩紧皱的眉。 第三十三章 画敏   “为什么忽然那么想要想起来呢?之前你没有那么着急的。”裴酥轻轻的笑了一下。   “我……不想总被莫名其妙的情绪带着走……”   就像他刚才,只是因为苏画敏的眼神,就觉得心里很难受。   如果他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他就没法劝说自已放下那些让他难受的事,他不想被莫名其妙的情绪左右。   只是苏画敏的眼神,就让他惧怕退缩了,像个孬种。   除了苏画敏,他对秦淞也是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对此,裴酥也有些哑然,不知该如何劝洛云轩。   “对了,这次跟你一起来的郡主,她是个怎样的人?”   “画敏?挺好的啊,乖巧温柔,心地善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怎么了?为何会问起她?”   “没什么……那,我和她有过交集吗?”洛云轩仍是有些不死心。   闻言,裴酥向来温和的眸子涌过一抹暗色,不过转瞬即逝,被他隐藏的很好,洛云轩并没有发现。   看来小轩是想起了什么。   不过,他并不希望那段记忆被他想起来。   “没有啊,画敏从来没有来过中原,此前去了别处待了许多年,最近才回到北戎,应当是不会跟你有交集的。”   “哦。”洛云轩是相信裴酥的,心中不禁更加疑惑了,如果他们真的素未谋面,为什么苏画敏那么敌视他,他又会觉得心里那么难受呢!   原以为这股莫名其妙的情绪来源于他过往的记忆,可这下就像是凭空产生的一样,更加莫名其妙了。   他们娴熟的叙旧,并没有发现暗处隐藏着两人正一脸不满的看着他们。   苏画敏阴冷的眸子直视洛云轩,眼神愈加冷漠。   因为要说一些客套话,晚裴酥一步找到洛云轩的秦淞面色不善的盯着他俩,后槽牙都快嚼碎了。   裴酥果然是对凌於心怀不轨吧。   凌於还对他笑的这么开心!   真想上去把他俩拉开。   这么想着,秦淞也确实走了过去。   “阿轩,你在这啊,我到处找你。”   听到秦淞的话,洛云轩不禁打了个寒颤。   阿轩?   秦淞怎么了?被什么脏东西附上了?   秦淞只是想在裴酥面前展现自已和洛云轩的关系很亲密,又不想像裴酥一样喊“小轩”,才喊的“阿轩”。   裴酥转头看向秦淞,两人四目相对,其中暗波涌动,敌意显而易见。   只须一眼,秦淞便知道,裴酥跟他存的是一样的心思。   果然,他就是觊觎洛云轩。   洛云轩在一旁见他们并不说话,一片安静,不知为何竟觉得他俩有些剑拔弩张,连忙插嘴道。   “陛下有何吩咐?”   “我酒喝多了,你来扶我回去。”   秦淞并没有喝什么酒,只是故意这么说,在裴酥面前表现出和洛云轩的亲昵罢了。   洛云轩也看出来了,但也纵容着他,和裴酥道别后就“架着”秦淞走了。   不知为何秦淞和裴酥好像不太对付,能架走一个也能减少一点冲突。   毕竟裴酥此次是来谈和的。   “洛云轩,要是我和裴酥打起来了,你帮谁啊?”   离开裴酥的视线后,秦淞便吊儿郎当的问他,手还搭在洛云轩的肩上。   他鲜少叫他全名,这一声叫的却充斥着孩子气。   洛云轩根本都懒得理他。   秦淞却不依不饶,像个孩子般撒泼打滚,“你不许帮他,明白吗,你只能帮我。”   明明秦淞也没醉,洛云轩真是想不明白他怎么这么幼稚,嘴上却纵容的随口敷衍道。   “行行行,只帮你。”   ……   虽然秦淞和裴酥已经和谈的差不多了,但作为东道主,中原自是要留访者在京城游玩一趟。   留在京中的这些日子,裴酥隔三差五的就去找洛云轩,但每次过不了多久秦淞就来了,洛云轩看着他们俩人明争暗斗,也是十分无奈,刚开始还试着调和一下他们的关系,后来真的累了,干脆一并把他们都赶走,省得心烦。   这日,洛云轩收到一封信,是裴酥约他在宫外的漓河岸边见面。   洛云轩微微疑惑,什么事不能当面说,为什么要约在城外呢!   但那字迹确是裴酥的,洛云轩便也放下心来,或许阿酥真的是有什么很秘密的事情,怕隔墙有耳,才不方便在宫内说吧。   正好这一日确实没有见到裴酥,想来裴酥应当确实在城外。   待秦淞去找洛云轩时,却没有见着人,不过案上却有一封信纸,笔迹清秀优美,行云流水。   只是略微瞧了一眼里面的内容,秦淞的心便提了起来,这封信根本不是裴酥写的。   裴酥今天绝不可能约洛云轩去漓河,因为裴酥此时应当在郊外的马场。   那日他们商谈时,便已经做好了交易,北戎给中原提供战马,中原给他们送去丝绸茶叶等。今日裴酥正是去查看宫养的马匹,并提出一些适当的建议。   裴酥所在的城郊与漓河恰好是相反的方向,纵使裴酥现在从城郊赶去漓河,也绝对不可能按信上所说的时辰到达漓河。   秦淞神色霎时阴沉下来,竟然有人想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伤害洛云轩,真是找死!   不容多想,秦淞已经极速赶往漓河。   洛云轩按时来到信上所说位置,约他的人已经在岸边候着了。   此处十分僻静,漓河汹涌,深不见底。   待洛云轩走近,才发现等在那的人,不是裴酥,而是苏画敏。   洛云轩迟疑了一下,心中升起警惕。   “郡主,你找我?”   苏画敏转头看他,此刻没了旁人,她眼中的厌恶更是丝毫不加掩饰,带着不屑、恶心,仿佛在看一个不堪入目的脏东西。   苏画敏上下打量着他,这种目光让洛云轩很不爽,索性直接把自已的疑问问了出来。   “不知我与郡主到底有什么过节,郡主似乎很不待见我?”   “呵!裴哥哥又不在这,你还装什么,真不知道你到底给裴哥哥下了什么迷魂汤,他居然信你是真失忆!”苏画敏冷漠的开口,字里行间都透露出对洛云轩的不屑与厌恶。   听到这话,洛云轩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神色还是冷了下来。   “你什么意思?” 第三十四章 那时   “你还装!真不知道你一个男人怎么这么恶心,就知道围着男人转,怎么,皇上还不能满足你吗?为什么还要和裴哥哥纠缠不清!你就这么喜欢在男人身下承欢?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缠着裴哥哥不放,你怎么这么下贱!”   苏画敏的声音逐渐提高,情绪也变得激动起来。   而洛云轩却被她这话雷的外焦里嫩,什么叫过去了这么多年还缠着裴酥,难道,他之前认识裴酥?   听苏画敏的意思,他对裴酥心怀不轨,纠缠不清?   什么叫喜欢围着男人转,难道他从前喜欢男人?   太多的疑问砸向洛云轩,导致他在苏画敏向他洒出一堆白色粉末时,他已躲闪不及。   紧接着,苏画敏将他用力一推,他便无力的往河里倒去。   那白色粉末,是速效软骨散!   在倒向河里时,洛云轩怔怔地看着苏画敏的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嘴上还凶狠恶毒的说。   “你去死,去死!死了裴哥哥就不会挂念你这个贱人了!哈哈……”   速效软骨散的效果极好,他掉进水里,没有一丝力气挣扎,只是看着水面离自已越来越远,还有岸上那个女子,好眼熟……   好像,这一幕,似曾相识。   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有个很像苏画敏的坏女孩儿也是站在岸上,笑着说。   “你去死吧!死了就没人和我抢裴哥哥了……”   呼吸逐渐变得困难起来,胸腔也有些发疼,意识逐渐变得模糊,眼前一片漆黑。   意识迷蒙中,一只强有力的手揽住了他的腰肢,随后他便被一股力向上带去。   之后的事,他便记不得了……   将洛云轩救起后,秦淞冷漠的看了一眼苏画敏。   被盯住的那一瞬,苏画敏只觉脊背一凉,头皮发麻,心都不自觉的颤了颤,秦淞眼底的杀意,让她从头到脚一片冰凉,她毫不怀疑自已下一刻就会被这男人杀掉。   秦淞邪魅一笑,只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让人感到危险。   敢动他的人,很好!   秦淞没有立即杀她,而是小心翼翼地抱着洛云轩离开了,身后,苏画敏被两个暗卫按住,他语气平淡的警告了一句。   “别弄死了。”   动了洛云轩,那就要做好生不如死的准备。   ……   洛云轩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有三个小娃娃,一个是他,他叫凌於,一个是裴酥,还有一个女孩子,叫苏画敏。   那年夏天,北戎与中原已经休战七年了,他们表面上虚情假意的交好,为了加强合作关系,甚至派送质子去彼国,为期一年。   而北戎派出的质子,便是当时最不受宠的裴酥。   向敌国送去的质子,向来不受宠或地位不高,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必将受人欺负。   裴酥身为北戎质子,自然不受待见,学子们仗着他不受宠,没人为他撑腰,便处处排挤他,时不时的还要把他带到没人的地方教训一顿。   那一天,是裴酥第一次见到凌於,也是那一天,凌於改变了裴酥的处境。   那一年,凌於六岁,裴酥七岁。   ……   “啧,叫你一声王子殿下还就真把自已当回事儿了,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连讨好大哥都不会,真没用!”   “就是,不过是北戎最不受宠的庶子罢了,也敢给我们甩脸子!”   “听说他娘就是个婢子,不知道靠什么手段上位,才生下了他这么个玩意儿……”   “长得不阴不阳就算了,平时说话还唯唯诺诺的,看着就烦,北戎不会送了个公主来糊弄咱们吧!”   “喂!你是男的还是女的啊?”   “说话啊!死人啊!”   “嗐!还以为有多大能耐呢,欺负几下就不敢吱声儿了,怂包!”   “啧,要不把他裤子扒了看看他是不是公主吧。”   “就算有也用不了吧……”   “哈哈哈哈……”   五六个七八岁的小孩儿围着一个瘦小的孩子嘲笑道,时不时还踢上几脚。   而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那蜷缩在地上的人儿眼里已是血雨腥风,波涛汹涌,阴鸷中掺杂着浓烈的恨意和杀意,瘆得人头皮发麻,骇人至极,他的小手紧握成拳,紧咬牙关,任由他们打骂,一言不发。   “吵死了!”   这时,忽然响起一个愤怒而跋扈的声音。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不远处一个男孩儿盘腿坐在地上,一手揉着眼睛,一手随意的搭在两腿之间,唇瓣不满的嘟起,那模样可爱极了,然而他的神情俨然是怒了。   看到他,那几人瞬间就怂了,刚才来时竟没有注意到他。   惹了他可就糟了。   这会凌硕还是当朝大将军,权势和地位都极高。   凌硕的儿子谁敢惹啊!众人巴结讨好还来不及呢,偏偏凌於此人放荡不羁,做事全凭自已喜好,向来厌恶那些虚伪的嘴脸,性格率真且正直,一向瞧不起他们欺软怕硬。   那几个人顿时有些忐忑不安,战战兢兢的看着凌於。   裴酥见对方只是不耐烦的一句话,便让他们停住了手,连忙掩盖住眼底的情绪,好奇的抬头望向那人。   凌於也正好往那边瞧去,只一眼,他便呆住了,对面的少年狼狈的趴在地上,发丝细长,宛如涓涓流水,倾洒而下,凌乱的垂在肩头和地上,微风拂过,他额前的碎发飘动,柔美极了。   灵动的大眼睛,乍一看漆黑深邃,如一泓清水,要把人吸进去一般,无法自拔,又像一只勾人心魄的妖精;顾盼时那眸子似星星流动,灵动俏媚,仿佛不谙世事的精灵。   他睫毛修长,唇形优美,唇珠微翘,小巧精致,只是唇已被咬得无色,隐约可见些许齿痕,嘴角带着鲜血。   虽狼狈,却不失静美。   凌於看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神色凌厉的看向旁边那几个人。   “我是不是说过,再看到你们欺负人,我不会轻饶。”   凌於的声音仍透着稚嫩,却不失威严,只是冷冷的睨了他们一眼,顿时吓得他们连话都来不及说,便四散逃去。   他们当然是跑不过凌於的,最后每个人挨个被凌於暴揍了一顿,又被拎着一一给裴酥道歉后,才得以离开。 第三十五章 阿酥   他们走后,便只剩凌於和裴酥两人面面相觑。   “没事吧,我扶你起来?”凌於向他伸出手,脸上是真诚又羞怯的笑。   裴酥低头沉思,不语。   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会帮他?   莫非也是想看他笑话的?   但他的笑容看起来很纯粹,没有一丝恶意。   见裴酥既不说话也不拉他的手,凌於蹲下身,关切的问,“起不来?是受伤了吗?”   裴酥一抬头便撞进他温柔关怀的眼眸,不禁晃了晃神,不过片刻,他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看刚才那群人对他的态度,想必他的身份不简单,且为人如此单纯率真,倒是可以利用一番。   他站起来,微微躬身,“我无事,多谢。”   “没事就好,我叫凌於,你叫什么?”   “裴酥。”   “裴……酥,那我叫你阿酥好么?”凌於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眨着。   看着他明亮的眼睛,裴酥鬼使神差的没有拒绝,只好无奈的点点头。   “对了阿酥,为什么我以前没在学堂里见过你啊?”   他才来中原半个月,而凌於喜欢耍枪弄棒,常常旷课不去学堂,两人自然没什么机会见面。   但裴酥并不打算告诉他自已的身份,纵使以凌於的地位,知道是迟早的事,但是,能利用一时,便利用一时吧。   凌於没有注意到,裴酥眼里闪过的算计。   后来,大家都知道了,裴酥是凌於罩着的人。   因为忌惮凌於,也没什么人敢找裴酥的麻烦了。   但是,总有那么些不知死活的偏不信邪,非要挑战一些凌於的权威。   趁凌於不在,之前看裴酥不爽的人就拉帮结伙的找他的茬儿了。   裴酥深知在这里他不能动手,他能做的,只有忍耐。   如果连质子都做不好的话,他就再也不可能被父皇重用了,他的母妃,也再也不可能从冷宫出来了。   所以,他忍。   因为凌於的保护,他过了一段安生日子,然而当拳头脚印再次落在身上时,裴酥才清醒过来。   似乎这样拳脚相向的日子才是真正属于他的。   是啊,他是质子,就活该被欺负。   这就是他的命。   “你们在干什么!”   忽然,一道凌厉的声音响起,那些世家子弟先是一愣,然后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凌於的拳头给招呼了。   很快,地上就躺了一堆人,站都站不起来。   凌於打人还是掌握了力度的,没有让他们受太重的伤,却也让他们苦不堪言。   将他们全都打趴下后,凌於连忙去看裴酥,见他受的都是皮外伤,才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很心疼。   幸好,有人看到他们带走了裴酥,特意来告诉他。   不禁怒从心起,他以为自已已经警告过了,没想到还是有人敢伤害他的人。   凌於踢了一脚那个领头的,逼着他们一众人磕磕绊绊的来到学堂。   正好学堂里的人齐了,凌於搂着裴酥,神情严肃的向所有人警告。   “都给我听着,以后谁再敢动阿酥,我就揍谁,听明白了没!”   他的眼神认真极了,没人觉得他是在开玩笑,就凭他爹现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想弄死他们这些小家族的子弟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况且凌於也不好惹,没人会愿意去招惹他。   凌於说完之后,心中的气才消散了许多。   他没有注意到,怀中的人看着他时炽热的目光,还有那嘴角意味不明的弧度。   凌於为了给裴酥立威,不仅嚣张的警告了所有人,还殴打了不少世家子弟。   于是第二天,凌於就带着一身伤来学堂了,众人已经见怪不怪了,不用想也知道,那手笔必然出自凌硕。   观那伤口,比那些世家子弟的伤重多了。   就算是小的世家,也要给一个交代的。   不过裴酥倒是第一次知道这事,见凌於受这么多伤,心中有些担心。   凌於却笑得一脸灿烂,满不在意,“没事儿,我都习惯了,真的,因为我爹,我现在越来越抗揍了,换了别人被揍成这样恐怕站都站不起来,哪像我,还能练功呐!”   本来还因为凌於因他而挨揍心里过意不去,谁知凌於忽然说到。   “阿酥阿酥,你在关心我诶!耶!阿酥也喜欢我,哈哈……”   谁教他的关心就等于喜欢了?   “谁喜欢你了,别乱说!”裴酥无奈的白了他一眼。   什么良心难安都拿去喂狗吧,他就不该担心他。   不过这个傻子,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很蠢啊!   “啊?你不喜欢我啊……”凌於瘪了瘪嘴,一脸委屈,不过片刻,他又眉眼一弯,笑得真诚。   “没关系,他们不敢抢我的人,我继续追你,你可以慢慢喜欢我。”   裴酥看着他的笑颜,情不自禁的失了神。   凌於的笑容太纯粹,太真诚,没有丝毫的恶意。有时候,他真的觉得自已很脏,他的身边充满了阴谋和黑暗,心里存的那些坏心思在凌於面前都变得肮脏不堪。   难怪,美好的东西,总是让人想要毁掉。   因为,不甘心遥不可及的仰望。   ……   凌於喜欢裴酥的事不是秘密,是学堂里所有人都知道的。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俩。   自从那次凌於警告他们过后,裴酥便再没受过欺负,反而还有很多人来巴结讨好他,给了他不少好东西。   而凌於几乎每天都要对他说一句“我喜欢你”,然后在巴巴的问一句“阿酥你还要多久才能喜欢我呀?”。   裴酥是质子,出宫是有限制的,所以凌於经常给他带外边的好吃的好玩的,就为了哄他开心。   ……   “阿酥阿酥……”   听到凌於一天到晚“阿酥阿酥”的叫,裴酥心里有些不满。   像叫小姑娘一样。   不行,他也要给凌於起个“好听”的小名。   “要不我就叫你小凌儿吧!”裴酥眨着“单纯”的大眼睛,故意恶搞他。   “啊?”闻言,凌於有些婴儿肥的小脸皱成一团,不满的撅了撅嘴,小声嘀咕了句,“听起来好弱……”   见他这幅模样,裴酥心情格外的好,看他吃瘪的样子真有意思。   特别是那两瓣软萌软萌的红唇,仅是看着就很想让人欺负,还有他贼溜溜的眼睛,委屈巴巴的瞪着人的时候又可爱又柔弱,抽泣起来一定很好看,小脸皱起来跟个包子似的,软软糯糯的,虽然可爱,但比起怜惜,他更想把他弄哭,哭的更可怜才好。   于是,每次凌於叫他阿酥,或是给他什么东西,他就笑嘻嘻的说一句。   “凌儿真好。”   听得凌於头皮发麻,但那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他喜欢裴酥!   …… 第三十六章 绝望   起初,所有人包括裴酥都以为凌於只是看他长得好看,才百般呵护,不过是图一时新鲜罢了,时间久了就腻了。   也有人和凌於打小报告,讲述裴酥的身份,嘲讽他的出身是多么的卑贱,裴酥确实很忐忑。如果凌於真的嫌恶他,弃他而去,没有凌於的庇护,他的日子将会是多么凄惨。   不过,凌於只是毫不犹豫地把说裴酥坏话的人收拾了一顿,还是照样对裴酥好,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送给他。   所有人都觉得他傻,一个好好的将门少爷,想要高攀他的姑娘多了去了,他非要掏心掏肺的对一个敌国质子,还是个男子。   堂堂大将军的儿子,竟喜欢敌国的质子,喜欢男风。   尽管知道别人在背后如何骂他,尽管他才知道,原来男生喜欢男生是一场不被祝福的爱情,凌於还是没有丝毫退缩。   在他看来,喜欢了,就不管对方是何身份,是何性别,总之就是要对他好。   年少无知,那时的凌於只知自已喜欢就好,别人的辱骂听不进去半点,更不可能察觉到这份关系背后的种种阴谋。   又或者,即使他知道裴酥在利用他,也心甘情愿被他利用,他的愿望很简单,仅仅只是想要留在裴酥身边。   只是,连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也无法实现。   他天真的以为裴酥会一直在这,却不知道,裴酥身为质子的期限只是一年罢了。   他们度过了许多值得回忆的日子,转眼间,就到了离别的时候。   那天裴酥早早的就被拉起来准备,然后在宫道停留,还要进行许多繁琐的仪式。   此刻,裴酥第一次产生不想回去的想法,第一次,对中原充满不舍,或者说,是对那个人不舍。   他只希望这些繁琐的仪式能再慢些,他想,再见凌於一面。   可是,直到被送出城,他也没见到凌於的身影。   他不知道的是,凌於在去找他的路上,被苏画敏带着一帮人给拦住了。   凌於知道裴酥要回北戎的消息时都快急疯了,他只想立刻找到裴酥问清楚。   所以,面对眼前拦路的女子,凌於的神色很不好看,心急如焚,根本没心思在这跟这个坏女人争吵。   “让开!”   “不让!我不准你再去纠缠裴哥哥!”   “我最后说一次,给我滚!”凌於气得想打人。   而身边围着的十几个人看起来都是练家子,凌於现在也才七岁,体型上与这些成人相比还是太弱了些,平时欺负些世家子弟还行,可面对那么多专门训练过的就不一定了。   但是,他一定要找裴酥问清楚,否则他不甘心。   他就算是爬,也要爬过去找裴酥!   “你知道裴哥哥为什么不告诉你他今天离开么?”苏画敏趾高气扬的说。   以前裴酥还要待在中原,她不敢把凌於怎么样,现在裴酥就要回北戎了,她就算找凌於的麻烦,也不会有后顾之忧。   凌於听到她的话愣了一下,问到,“什么意思?”   难道阿酥是故意不告诉他的?   “呵!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么!裴哥哥根本就不喜欢你!”   “反正我们也要走了,也就不瞒着你了,以前裴哥哥要待在中原,那群狗眼看人低的家伙总是欺负裴哥哥,正好你喜欢裴哥哥,那群狗东西又不敢惹你,所以就利用你来安稳的度过这一年罢了!如今他可以回北戎了!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他让你有多远就滚多远!他一点都不喜欢你!他讨厌你!觉得你恶心至极!我警告你!你不准再纠缠他!”   听完她说的话,凌於身躯一颤,瞳孔一缩,目光涣散。   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般怔愣在原地。   “他一点都不喜欢你!他讨厌你!觉得你恶心至极!”   这句话像魔怔了一般不断在他脑海重复,一遍一遍的砸在他心上。   恶心,么?   这样的词他听过无数遍,难道,连阿酥也是这样觉得吗?   这一刻,凌於忽然觉得很无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阿酥不要他了!   忽的,鼻子有点泛酸,眼睛有点累,心里也特委屈。   “装什么可怜!我可不是裴哥哥,收起你那副恶心的样子!”   苏画敏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爽快极了,继续出言讽刺。   “你一个男人怎么这么恶心!不知羞耻……”   凌於眨了眨眼睛,把想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憋回去,声音再也不见半点平日里的嚣张跋扈,似乎还有些哽咽,惨白着一张脸,嘴唇也被咬的泛白,那模样很招人疼,他木讷的摇着头,喃喃自语。   “不会的,阿酥不是这样的人,我要见他,我要见他……”   说着,凌於就想跑,谁知,被一个壮汉用力一推,他没有防备,被推的跌坐在地,手重重的按在一个尖锐的石子儿上,划出一道伤口,血迹淋淋。   “你们都给我滚开,我要见阿酥……”凌於不顾手上的伤,利索的爬起来,冲他们怒吼。   “啪!”   苏画敏狠狠地一巴掌甩在他脸上,直接把他给打蒙了。   很想哭,但他还是憋住泪水,心说不疼不疼,不要哭,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哭个屁!   “我说了,不准你在纠缠裴哥哥!”说着,苏画敏便用力按着他的肩往后一推。   身后,便是一片湖,而且湖水还不浅。   “扑通!”凌於跌入水中,赶紧挥动四肢保持平衡,正准备游上来,这时一粒石子狠狠地砸到了他的额头。   “你们几个,给我砸,不准他爬上来!”苏画敏一边命令身旁那十几个人,一边在那搬一块较大的石头。   于是,凌於接下来就被突如其来的一堆石子砸中,扔来的太多,他总有些躲不过,脸上开始有了些许淤青。   “扑通!”一个较大的石头向他砸来,凌於堪堪躲过,却被砸中了手臂。   手臂一阵发麻,这下想要游上来就更不容易了。   然而苏画敏还是不放过他,继续那石子砸他。×   “嘭!”凌於正打算躲到水下去,谁知一个足有拳头大小的尖锐石子猛地朝他的后脑勺砸去。   凌於一下子被砸晕了,人也无力的栽进水里,倒下去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水上,那女人得逞的笑着。   隐约听到,“死了正好,这下就没人和我抢裴哥哥了!”   坏女人。   你才配不上阿酥。   凌於在心中暗自回她。   只是,他还没见裴酥最后一面,就要这样死了吗?   没亲自去送阿酥,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   这是彻底昏厥前,凌於的最后一个念头。   …… 第三十七章 坦白   “别……别走……”   秦淞听到动静,连忙去看凌於,生怕他有什么不适。   这一看,秦淞的心就紧了紧,只见凌於满头大汗,面容惨白,像做了什么噩梦般摇着头,嘴上不停的梦呓着,眼角,划过两道泪痕。   是,梦到谁了呢?   “阿酥……”   听到凌於在梦中喊着的名字,秦淞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呵!梦见裴酥了?   凌於,你可真行。   “不要!”凌於惊呼一声,猛地睁开双眼,坐起身来不住的呼吸。   秦淞连忙将他抱在怀里,抬手在他背上安抚,嘴上温柔的说。   “别怕,我在。”   听到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凌於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莫名的,心里安定了不少。   须臾,凌於推开秦淞,眼神带着疏离。   只一眼,秦淞心中便有了猜测。   “你……都想起来了?”   “嗯。”凌於轻声应道。   他梦到的那些,应该是他六岁时的记忆,是关于他和裴酥那一年的记忆。   他一直知道自已少了些记忆,凌硕说他生了场大病,染上了很严重的风寒,丢失了一部分记忆,而奇怪的是,丢失的那部分记忆,刚好是他六岁时的记忆,六岁以前的都记得,只有那一年的所有事他都记不得了。   此刻他才知道,那年他命悬一线,是凌硕及时赶来将他从河里救起,但是因为脑部被砸伤,湖里的水又冷,还经历了短暂的窒息,感染风寒,昏迷了几天几夜,所以醒来时他忘记了些事情。   而为什么只忘了六岁那年的记忆,或许,是因为有关于裴酥吧。   因为,向来无忧无虑,随性自在的他,第一次感到如此的难过与绝望。   见凌於呆愣的出神,秦淞以为他的风寒还没好,伸手便要去试凌於额头的温度。   手快触碰到凌於时,凌於忽然微微往后一仰,避开了秦淞的手。   秦淞的手便僵在原地,眼神有些错愕,随后掩下满眼的失落,收回了手。   “你……好好休息吧,我明日再来看你。”秦淞努力克制住心里的酸涩,留下这么一句便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凌於想起来了一切,自然也很清楚他对他的心思了,如今这般明显的拒绝,秦淞怎么会看不出来。   只是心里酸涩的厉害,他怕自已在凌於面前情绪失控。   不过凌於的想法并不是如秦淞想的那般,他只是有些太混乱了,与秦淞的往事,与裴酥的往事,还有这些日子以来秦淞明里暗里对他表示的情谊。   他只觉得心情无比的复杂,他需要时间去整理这些感情,而不是随随便便的给予承诺。   ……   夜晚,秦淞来到牢房,尽头,伏着一个已经看不出人样的躯体。   那躯体面容尽毁,手筋脚筋都被挑断,全身上下都是被猛兽啃咬的伤痕,血肉模糊,但可以看出是个女子,此时她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女子正是苏画敏。   秦淞一脚踩在她的伤处,蹲下身来。   “啊!”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响透牢房。   紧接着,是秦淞恶魔般的声音。   “你知道凌於和裴酥之间的事,对吧?”   苏画敏愣了一下,才连忙开口道,“对,我知道,我告诉你,你把我放了,如何?”   秦淞勾唇一笑,脚下的力度重了重,冷声。   “你没有和我谈判的资格,现在给你机会说,若你不说,便吃些苦头再说。”   “别!我说!”   ……   凌於把自已关在屋子待了一天,谁也不见。   翌日,凌於早早的去见了裴酥。   有些事,还是得说清楚。   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不谙世事的凌於了,他知晓权衡利弊,苏画敏当初倒也说了句实话,裴酥确实利用了他。   他跟裴酥走的近以后,他们之间的关系被传的轰轰烈烈,毕竟那会他是大将军凌硕的儿子,朝臣们就盼着揪出凌硕的错把他弹劾下位呢。   君臣之中最忌功高盖主,当时皇帝本就不满凌硕手握重兵,而他和裴酥走的近以后,就不得不让人揣测凌家与北戎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那会皇帝正差个合理的缘由夺了凌硕的兵权,而凌於的种种行为,正好是把把柄送上去给人拿捏。   所以,凌硕降职,此后再不被重用,其中也有他凌於的一份功劳。   但凌硕从来没有骂他什么,什么也没说。   裴酥进来就看到凌於正发呆,走上前有些担忧的问。   “怎么了?看上去魂不守舍的。”   凌於眉头紧锁,犹豫了一会,才慢吞吞的开口。   “阿酥,当年我落入无间崖,命悬一线,你救我,当真是巧合么?”   裴酥神色微微一变,没等他说话,就听凌於认真的看着他,说道。   “我想听实话。”   裴酥皱了皱眉,轻轻叹了口气,还是实话实说了。   “我安排了人在你身边,那时我正好在中原,得知你有难,便马不停蹄地赶来,我猜到你会随着流水流向哪里,所以特意抄近路到了下游……”   果然,不是巧合。   “为什么在我身边安插眼线,据我所知,那时我们并不相熟吧。”凌於明知故问。   裴酥看着他的眸子,心里莫名有些不安,感觉凌於似乎知道了什么。   “你问这个干什么?”   凌於淡淡的笑了一下,此刻,他竟不知道自已对裴酥到底是什么感情。   是喜欢吗?   也许不是吧,儿时的他真的是爱极了裴酥,才会那般热烈肆意,那是即使他回忆起来也依然心痛到落泪的感情,那时的他真的不管不顾,哪怕是命,他也心甘情愿给裴酥的那种。   可是现在,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那场轰轰烈烈的感情,在他被苏画敏推下湖中时,就已经充满了绝望的味道。   爱,是真的爱,那是他第一次动情,也是真的想要和裴酥过一辈子。   只是现在,他对裴酥,或许是救命的感恩之情更浓烈。   可是一想到要割舍,还是很难受。   那淡淡一笑,仿佛,是在对从前的两个少年进行告别。   人终究是活在当下的,既是故去的事,便也只能是故事了。   谁也没有错,怪就怪,世事难料吧。   这一刻,裴酥忽的觉得心里一疼,仿佛有什么东西,被他弄丢了一般。   “阿酥,十年前,你到中原后的那些事,我想起来了……”   凌於的声音很轻,很轻。   “你记起来了!”裴酥很诧异。 第三十八章 失控   他不知道苏画敏对凌於做的事,所以他不知道,因为他,凌於遭受了什么,更不知道那时纯粹且自尊心极强的凌於,为了见他一面,是多么卑微,多么绝望。   所以,裴酥满怀期待的看着他,“那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我是真的很喜欢……”   话还没说完,就被凌於打断,“回不去了……”   裴酥怔住,呆愣的看着他,木讷道,“为什么?”   凌於被他看得不自在,撇开头,淡淡道。   “因为……不喜欢了……”   若是当初,裴酥肯和他坦白,他不介意护他平安,若他早日告诉他他要离开,并约定长大后相见,他或许也不会那么心痛,更不会把裴酥忘了。   但他们都回不到曾经了,过去已经错过,现在唯有一次性断个干干净净,才不耽误彼此的未来。   听到他亲口说不喜欢了,裴酥心里瞬间就慌了神,心头被他这句话砸的生疼。   他离开中原后,早就想回去找他了,但那时他在北戎的地位不稳,处境十分危险,可谓步履维艰,他只好等掌握实权后再去找凌於。   谁知这一拖,竟拖了许久。   现在,他来晚了。   凌於没有义务等他至此,他也没有资格要求凌於再接受他。   “那我们重新开始,可以吗?”   凌於轻轻闭上双眼,薄唇轻启,“你觉得,可能吗?”   “有何不可?”   凌於轻笑了一下,“我已有心悦之人,你还是另觅良人吧。”   裴酥沉默了一下,询问,“是秦淞?”   “这便不劳你操心了。”   裴酥愣住,凌於从来没有跟他这么生疏过。   最终,裴酥轻声自嘲的笑了一下,“好,我明白了……”   是他的错,他利用凌於。   这是他的报应,他接受。   “我可以……再抱抱你吗?”裴酥语气带着祈求。   凌於思索片刻,点头应允了。   裴酥将他拥入怀中,贪婪的汲取他的气息。   而这一幕,刚好被秦淞看到。   看着一对璧人热情相拥,秦淞只觉心都碎成了一片。   果真如苏画敏所说,凌於对裴酥,情根深种。   可是,他不允许!   秦淞的神色愈发凉薄起来,目光冰冷,眸子微眯,闪过一道狠厉,眼里是病态的偏执。   凌於,我的阿於,是你不乖。   松开凌於后,裴酥表示不久后就会回北戎,不会再打扰他。   是他利用了凌於,辜负了凌於,他不配,他承认。   凌於望着裴酥的背影,若有所思,刚走几步,忽然一个手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来,凌於根本来不及看清来者何人,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秦淞接住凌於,脸色阴沉。   阿於,我从来不想对你用强的。   是你不乖。   我不会让你和裴酥在一起的。   哪怕你恨我,我也要你。   ……   凌於醒来时,只觉颈脖间一阵酸痛,迷蒙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自已好像被人袭击了。   再一看四周,是一个密闭的空间,一丝阳光也透不进来。   “哗啦!”   凌於抬了抬手,便听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这才发现,他的双手双脚都被锁链锁住了,他的活动范围仅有这一张床而已。   这时,墙面有个小门转动起来,从外面走来一个谪仙般的人。   这是一个密室。   秦淞给凌於带来了吃食。   “陛……陛下,这是何意?”   秦淞面无表情,难以看出喜怒,看着他时甚至温和的笑了笑,让凌於忍不住有些心里发毛,有些忐忑。   “阿於以后就待在这里,哪里也不去,好不好?”   秦淞勾起一抹病态的笑,温柔的劝他。   “陛下……是要软禁我?为何?”   凌於心中愈加不安,现在的秦淞让他感到很陌生,很危险。   “为何?我以为你应该知道的。”   秦淞用力钳住他的下巴,说完,便轻轻的在凌於唇上印下一个吻。   “你……”凌於顿时哑口无言,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阿於,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不想在你饿着的时候欺负你……”   秦淞咽了咽口水,抬手遮住凌於的眼睛,感受到他修长的睫毛在他手心扑闪,心里更加难耐了。   “阿於,先吃饭吧,乖。”   凌於还理解过来秦淞所说的话,便被他像哄孩子一般喂饭。   凌於只觉现在的秦淞太不正常了,心下有些恼怒,抬手一把将粥碗掀翻在地。   “还请陛下不要闹了,放我回去。”   “回去?你想回哪去?跟着裴酥一起回北戎么?”   眼见着亲手煮的粥被掀翻,又听到凌於想要逃离,秦淞控制不住力度的钳住他的下巴,面色阴沉,语气凶狠。   “阿於,我说了,我不想在你饿着的时候欺负你……是你不乖。”   语毕,秦淞轻柔的抚摸着凌於的衣衫,手下施展内力,刹那间就把凌於的衣衫全部震碎,一件不留。   秦淞的眼神充满了占有欲,像是不安躁动的猛兽,恨不得将他拆骨入腹。   赤裸的凌於只觉更加不妙了,想要逃离秦淞的触碰,却因为锁链逃避不了。   “陛下!你冷静一点!”   秦淞没有理会他,手指继续肆无忌惮的在他身上游走,撩惹。   凌於只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还想说些什么,灼热的吻就压了下来,把他话堵住了。   秦淞恶狠狠的把人亲到喘不过气,凌於只能被动地仰头,承受着暴风骤雨的吻。   他一点也不想从这张嘴里听到伤人的话语。   于是,秦淞拿了一块手帕,在凌於震惊的目光中,塞进他的嘴里。   “唔!唔唔唔!”凌於不明白他到底要干什么,满眼都是不可置信,秦淞不是喜欢他么,那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秦淞红着眼看了他一会儿,又自嘲的笑了笑,拿出一根丝带,蒙住了凌於的双眼。   他怕,从他的眸子里看到恨意。   “唔唔唔!”眼前一片漆黑,凌於愈发不安,有些惊恐的摇着头,想要挣扎。   浑身赤裸,蒙住双眼的凌於,看起来格外的脆弱,劲瘦的腰身上,交错着各种各样的疤痕,却给他添了一种独特的美感,更能激起秦淞的施虐欲。 第三十九章 疯狂   秦淞的眸色一暗,俯下身狠狠地在他的肩上咬了一口。   凌於疼得脸色发白,肩膀微缩,隐忍地喘着气。   秦淞咬的极重,松开时,已经见了血。   这是印章。   阿於,是我的。   就算凌於之前没有了解过男子与男子之间行事,此时也大概猜到了秦淞想干什么,心下骇然,挣扎的更厉害了。   “唔!唔唔唔……”   锁链缠身,口不能语,眼不能看,他的挣扎并没有很大的作用,只能忍受着秦淞的肆意妄为,身体的不适愈发明显。   凌於真的有些害怕了。   男子之间行事真是这样吗?会出事的吧。   “唔!唔唔!”这次的不适感比之刚才强烈了不知多少,凌於忍不住痛呼。   秦淞却没有丝毫怜惜,他太恨了,这么多年的思念与渴望,却只能是个局外人,眼看着他和裴酥两情相悦,嫉妒与怨恨已经吞噬了他。   “呜!呜……”凌於霎时疼的脸色惨白,比刚才声音还大的痛呼,他疼的微微抽气,声音也带着一些呜咽。   若是凌於没有被蒙住眼睛,秦淞就会看到,他的眼角已经被逼出了泪水。   秦淞眼底闪过心疼,安抚的亲了亲凌於。   身上的锁链发出清脆的声音,似是在为他们伴奏。   灼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凌於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尖锐的痛感,双手发抖地推拒。   却被拧住手腕扣在头顶,秦淞的力气大得他手腕都差点脱臼了。   他不能拒绝,只能被迫接受。   凌於不知道已经是第几次昏过去。   秦淞仿佛不知疲惫。   不知不觉,凌於已经泪流满面,亲吻时,秦淞甚至尝到了泪水。   凌於痛苦地喘着气,犹如脱了水的鱼,挣扎着抓紧床单,指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   凌於嘴里的手帕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取下了,却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凌於连跪都跪不住了,纤细的腰肢因为用力过度地掐了许久,已经有了青紫的瘀痕。   他抓着秦淞的肩膀,断断续续地向他求饶:“秦淞……呜……放过我吧……我好累……”   说完便精疲力尽地又晕了过去。   秦淞轻轻地叹了口气,眼中是无尽的哀愁与无奈。   他不想这样的,他不想强迫凌於,不想伤害他。   可是,他终究是没有控制住自已,还是伤了他。   凌於会恨他吧。   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再也,回不去了。   好无力啊。   凌於看不到,秦淞满眼的悲怆。   眼角的晶莹顺着脸颊落入嘴里,秦淞只觉心中仿佛空了一大块,木然地擦掉泪水,眼神不再脆弱。   恨就恨吧。   只要凌於还在他的身边,就好。   要他眼睁睁看着凌於离他而去,和裴酥双宿双飞,恩爱白头,不如杀了他。   凌於浑身布满吻痕,白皙的肌肤上布满红紫色的痕迹,还有不少带着血迹的咬痕。   说不心疼是假的,但他不后悔。   秦淞低头温柔地亲吻他,呼吸都不自觉放轻,心却痛得一滞。   他亲手把凌於推开了。   对不起,阿於。   秦淞解开凌於的锁链,抱着人来到温泉。   凌於身上的伤不少,刚一接触到温水,他就轻轻的颤抖了一下。   秦淞动作轻柔地帮凌於清理好,再抱着他回了密室。   ……   凌於醒来时,只觉身体都快散架了,浑身没有一处不疼的,身上布满了暧昧的痕迹。   凌於僵硬而缓慢的挪动着身体坐起身来,身上某处被使用过度的地方应该是已经上过药了,但还是很难受。   密室里只有他一人,这里不见天日,他无法判断现在的时辰,双脚的脚镣倒是解开了,细长的锁链只锁住了他一只手。   他尝试了一下,不知这锁链的材质是什么,他竟无法挣脱。   就算他挣脱,也没法出去。   荒唐了许久,此下凌於已是饿的不行了。   而一旁的桌上,放着温热的饭菜。   还是热的,看来秦淞是在他要醒了的时候走的。   呵!还知道无颜面对他呢!   凌於冷嘲的笑了笑,眉眼间全是疲惫,被秦淞折腾的太狠了,身心俱疲。   他并不是对秦淞完全没有动心。   只是还没有确定,还没想好。   他不明白为什么秦淞忽然会这么着急,会用这么荒唐的手段。   心累。   凌於知道,秦淞就算自觉无颜面对他,也一定会忍不住来见他的。   确实,不过是离开密室两个时辰,秦淞就耐不住煎熬,去看凌於了。   “咔吱!”暗门转动,秦淞面无表情地走来,心里却慌乱不已,甚至,他都不敢主动去看凌於。   眼前之人哪还有之前的半分邪魅狂狷。   凌於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陛下是打算一直把我囚禁在这?”   面对这种事,任谁都忍不住窝火,凌於更是憋了一肚子气,见着他就忍不住讽刺道,意在激他放人。   秦淞却没察觉出他的意图,只是心虚地避开他犀利的眼神,以为他仍不放弃,一心想要和裴酥双宿双飞,执着地反驳他。   “有何不可。”   呵!还理直气壮的,根本认识不到一点错误!   “是!陛下若真打算如此,我确实无可奈何……但我想知道,陛下为何要用这种方式?”   说着,凌於突然暴怒地一把揪住秦淞的衣领扯到眼前。   他已经难以保持平淡,懒得冷声讽刺,不顾他的身份,声音凶狠而冰冷地怒吼。   “秦淞,我也是个男人!我扪心自问待你不薄,没有半点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羞辱我!”   他不曾亏待过秦淞,甚至可以说为了秦淞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可如今,秦淞却要折了他的羽翼,囚于一室,让他成为他的禁脔。   他不过是冷嘲一句,但若真让他余生都被囚于此地,沦为一个玩物,那比让他死还难受。   秦淞居然还敢应了他,可真敢想!   秦淞张了张嘴,自嘲一笑,做错了事就是做错了,说再多也只是苍白无力的借口,但他不想凌於误会,只敢轻声的辩驳一句。   “不是羞辱……”   他对凌於,从不曾怀着轻贱的态度。 第四十章 和解   听到秦淞的辩解,凌於不禁气笑了,把锁着铁链的手递到他面前,语气冷漠。   “那这是什么,软禁我,不是想让我成为你的男宠吗,如果这都不是羞辱,那什么才是!”   在说到那两个字的时候,凌於的声音都气得颤抖。   秦淞愣了愣,敛下眸子,抬手遮住凌於的眼睛。   凌於满是失望与愤恨的眼神刺的他生疼。   “不是男宠,我视你为我唯一的爱人……锁着你,只是不想你离开,阿於,你若厌我,恨我,都可以,但我是绝对不会放你离开的。”   “你疼疼我,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秦淞的声音很轻很轻,带着祈求,轻轻叹了口气,俯身抱住凌於,呢喃着。   “你若真的那么喜欢裴酥,你下辈子再和他在一起好不好,下辈子,不要再来招惹我,不要可怜我,和他好好地生活……但是这辈子,我死也不会放开你,不管你愿不愿意,我也决不放手,哪怕不择手段……”   秦淞毫不掩饰满眼的偏执和占有,他早就做好了凌於永远也不会原谅他的准备。   要是凌於喜欢的是他,就好了。×   颈脖间感到一丝温热,凌於蓦地怔住。   秦淞,哭了。   只是……   “谁跟你说我喜欢裴酥了?”   耳边忽然传来凌於的反问,秦淞浑身一震,眼睛顿时亮了几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什么?”   向来不染纤尘的美人儿眼眶通红,沁着泪光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眼里满是期翼和忐忑不安。   像一只小狗,生怕被抛弃。   凌於默默在心中叹了口气,他这一生,算是栽在秦淞手里了。   他根本就半点也见不得秦淞受委屈。   “苏画敏告诉你的?你知道当年的事了?”   凌於何其聪明,只需略略回想一下便知,当时他醒来后准备去找苏画敏算账,但派人找了几日都没找到,而当时他被苏画敏推入河中后,是秦淞救的他,何况,苏画敏可是对他和裴酥的事了如指掌。   除了是苏画敏告诉秦淞,还能是谁。   秦淞也没有否认,点头承认了,原本如死灰一般的心此时立刻悬了起来,忐忑不安,却又万分期待。   秦淞眼睛也不眨的看着凌於,不错过他的丝毫情绪,他像一个犯人,忐忑地等着凌於的判决。   “尽是些陈年旧事罢了,谁告诉你,以前喜欢,现在就一定要继续喜欢的。”   凌於觉得还是要先把这个误会解开,再想想怎么收拾秦淞。   竟然就因为这个,把他折腾成这个样子,真是太过分了!   “我……我不信,你们都抱在一起了……”听到自已想要的答案,秦淞表情有些错愕,有点不敢相信,像求证一般,又反驳回去。   “不信算了,反正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他了。”   秦淞没有说话,只是红着眼眶执着的看着他,凌於知道他想听什么,心里微微叹气,压制住怒火,耐着性子解释道。   “那日我本就是去和他做个了断,拥抱,也只是道别罢了,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秦淞顿时喜笑颜开,摇了摇头。   “没有了。”   “好,那我们现在就来算算账吧。”   此时,秦淞才注意到凌於一脸冷笑,眸子隐含的怒意不似玩笑。   遭了,凌於真的生气了。   秦淞刚放下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   “我错了,是我没有弄清楚,我不该锁着你,不该强迫你,我……我保证,不会再犯了……”   秦淞果断认错,可怜兮兮的,祈求凌於的原谅。   但凌於现在知道了,他可不是什么招人心疼的小狗狗,而是带着獠牙的狼崽子。   “秦淞,不是每次认错,我都会原谅。”   “那我要怎样,你才能不生气?”   见秦淞一脸执着,凌於略一思索,勾起一抹坏笑,玩味的说到。   “你让我睡一次,我就不生气了,敢么?”   他笃定秦淞不会答应,他就是故意刁难秦淞。   他也有自已的骄傲和自尊,凭什么他就是雌伏的那一个!   他把秦淞睡了,也算打平了,他自然就消气了。   但秦淞肯定不会答应的。   他也不过是口上说说,给秦淞找不痛快罢了。   “可以。”秦淞淡淡的开口。   凌於顿时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你说什么?”   “只要你能消气,对我做什么都可以。”秦淞诚挚的开口。   这下凌於倒是沉默了。   他不信。   秦淞这么孤傲的人真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况且他身份尊贵,怎会容忍他对他为所欲为!   可是当秦淞解开他的束缚,视死如归一般坚定的趴在床上,紧闭双眼,是真的准备献身于他时,凌於愣住了。   看着秦淞白皙健壮的腰背,凌於竟有些犹豫,凝视了许久,也未有任何动作。   秦淞也没好奇他在干什么,只是紧闭着双眼,心想忍一下就过去了,等凌於原谅他了,以后他再讨回来。   空气一时间静默住。   良久。   “啪!”   最后,凌於有些丧气的狠狠甩了一巴掌在秦淞的屁股上,然后也不管他,转过身去独自生闷气。   哪怕秦淞对他做了那么过分的事,他也还是顾虑着秦淞,想着他那么怕疼,不想让他遭罪。   他知道那档子事刚开始时是多么难受,秦淞那么怕疼,肯定比他哭的还惨。   直到此刻,他也还是最在意秦淞。   凭什么啊!   那狗崽子糟蹋他的时候一点也不念旧情,他却连让秦淞皱一下眉都忍不下心。   真郁闷。   秦淞有些诧异,起身从后面抱住凌於,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凌於的颈脖。   “怎么了,怎么又生气了?我哪里做的不对吗?”   他自然想不到,凌於是在生自已的气。   “秦淞,你有病!”   凌於出不了气,只得骂他。   一句不解气,凌於接着骂到。   “无耻!”   “混蛋!”   “禽兽!”   对此,秦淞虽然不解,但也都乖乖的接受。   “嗯嗯,你说的对,你说我是什么就是什么……”   说罢,还掰过凌於的头,轻轻地亲吻上去,像小狗似的,想安抚他,细细密密的吻落下来,带着讨好。   凌於捏住他的下巴,盯着他俊美的容颜看了一会,甚不解气。   “啪!”   又是一巴掌,凌於轻飘飘的甩在秦淞脸上,把他的脸打得歪向一边,面颊上染上一些粉红。   想他一开始就是被这张充满欺骗性的脸给骗了,真可恶!   “还生气吗?生气的话,另一边脸也给你打。”   秦淞一点也不恼,还一脸笑意的把另一边脸凑上来,眼底满是心甘情愿。   把凌於都整的都没脾气了。   不禁在心里深深的叹了口气。   真是要败给他了。   凌於狠狠的薅了一把秦淞的头发,没好气地说。   “不生气了。”   闻言,秦淞立刻高兴地抱住凌於,在他肩上蹭了蹭。   “我就知道阿於最好了!”   “行了,我要出去。”   真黏人。   凌於一把推开他,他都已经好久没见过日光了。   秦淞倒是有些失望,小声嘀咕着。   “阿於被锁住的样子真迷人,好舍不得啊……”   凌於的听力何其好,也没有错过他说这话时眼里闪过的疯狂。   “啪!”   凌於终究还是没忍住,把他另一边脸给补上了。 第四十一章 复官   终于走出密室,再次呼吸到自然的清新气息,凌於格外轻松。   只是身体很别扭,那处的异物感格外强烈,双腿有些打颤,腰也很酸软。   啧!刚才打轻了!   “阿於,我扶你?”秦淞自知理亏,笑的一脸讨好。   倒也不必,显得他很娇弱似的。   凌於并不搭理他伸来的手,慢吞吞地往宫外走。   想念他的将军府了。   秦淞就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凌於有些不耐道。   “跟着我干什么,不用处理政事?”   “我都处理好了……阿於,这时辰也不早了,回将军府的路程不近,你又身体不适,不如,就留在宫里吧。”   凌於无声地白了他一眼。   将军府,虽远,但安全。   “不必,我住惯了将军府,不回去我睡不着。”   凌於真的有在很认真地敷衍他。   “也行,幸好我不认床,那我就去将军府歇息吧。”   秦淞是一点也不客气,他只是想待在凌於身边,一刻也不分开罢了。   他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凌於气结,最后什么也没说,随他去了,两人就这样慢悠悠地出宫,回府。   自从凌於出事以后,将军府的仆从便都散了,小秋也只能另谋出路,偌大的府邸,也就只是偶有几个人定期来洒扫,所以,当凌於回府时,便发现整个府里,一个人都没有。   也好,清静。   秦淞很自觉的担起了做饭的责任,虽然不如凌於做的好,但也还是不错。   凌於在院子里百无聊赖的温茶,放空大脑,仔细的欣赏着久违的府邸。   嗯,除了树植更加繁茂了以外,基本没有什么变化。   很好。   夕阳余晖,风轻云淡。   秦淞都黏着他一天了,凌於走到哪就跟到哪,也不动手动脚,就是用炽热的目光看着他,生怕漏看一会人就跑了似的。   直到要睡了的时候,秦淞才正常了一点,没有再往凌於跟前凑,和他道过晚安后便主动去了隔间睡觉。   ……   两天后,裴酥带着北戎的人离开了京城。   凌於没有去送行,就待在自已的将军府里。   没见到凌於,裴酥略显落寞。   裴清月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出嫁,苏画敏刺杀秦淞,被关押大牢。   来时还是三个人,走时却只有他一个。   连凌於,他也彻底失去了。   真是报应啊!   裴酥看了看高楼之上的秦淞,眼里闪过一丝不甘,却又化为了自嘲,苦笑着离开了。   一送完使臣,秦淞就立刻闪身去了将军府。   这些天,秦淞是无微不至地向凌於献殷勤,有什么进贡的好东西统统拿来将军府,众人惊叹的无价之宝在将军府随处可见。   不仅送了不少东西,连秦淞这个人,都恨不得长在将军府。   没办法,凌於不愿意待在宫里,所以他只要一处理完政事,就立刻来了将军府。   若不是有政事要处理,秦淞巴不得一直待在凌於身边。   把之前那些年的思念补回来。   秦淞到时,凌於正在练功。   利刃在空中挥出利落的破空声,纤细的身影敏捷地跃起,侧身,俯身下压,转身挥剑,后翻,气势凌厉,秀发亦随着他肆意飞扬。   俊俏的人儿映在秦淞的眼里,不禁看痴,嘴角勾起一抹笑,跃身朝凌於袭去。   凌於嗅到一股凌厉的气息,下意识提剑刺去,秦淞一个侧身躲过,一把拉过他握剑的臂膀,略一转身,手灵活地转动凌於的手腕,那柄剑便抵在凌於的颈脖前。   这是当初凌於教他的招数。   在看到秦淞的那一刹那,凌於便收了力,眼下被秦淞制在怀里,剑抵着喉咙,心中既是诧异又是后怕。   诧异的是秦淞的武功已经在他之上,他竟没有注意到秦淞的到来。   后怕的是,万一他一不小心伤了秦淞可怎么办。   不过,秦淞敢在他练功的时候闯过来,可见对自已的功夫十分自信。   思及此,凌於只能无奈地叹气,好声好气地劝说。   “陛下以后不要再这样了,若是受了伤可怎么办。”   闻言,秦淞放下剑,顺势抱住凌於,把下巴靠在他的肩上,笑着说。   “受伤?那就更好了啊,阿於伤的,就该阿於照顾我,我就能把阿於拐进宫里了。”   听着秦淞又在耍嘴皮子,凌於恨铁不成钢地抬肩往后一撞,给了他一肘子,没好气地说。   “受了伤也是活该,我才不会照顾你!”   被撞开的秦淞却不恼,依然笑着,然后装作痛苦地捂住刚才被他撞了的地方。   “啊!好痛啊……阿於,我受伤了,你要对我负责!”   凌於扯了扯嘴角,莫名想要给他打一顿呢。   眼见着凌於愈加不善的目光,秦淞立刻见好就收,站地规规矩矩的。   看来要把阿於拐进宫里,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呢。   那就使个迂回战术吧。   “阿於,你想过要官复原职吗?”   为臣,也是进宫啊!   这样他就有了更多机会看到阿於了。   “如今政治清明,战事上有大哥和徐涣他们在,好像也用不到我……”   凌於略一思索,迟疑地开口。   “哪里用不到了,你只看到了表面上政治清明,实际上有很多琐事,我都忙不过来了……”   秦淞拉住他的手,轻轻晃了晃,眨巴着眼睛看他,声音委屈又可怜。|   “阿於,你就来帮帮我吧,我可需要你了……”   凌於看着他,心中暗道你也不像是很忙的样子啊。但看着他一脸期待,拒绝的话哽在喉咙里,最后,无奈地点点头。   反正他也没什么事,有点正事还是不错的。   若秦淞真的遇到了麻烦,他也能帮衬一二。   “你答应了?”秦淞还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来劝说,没想到他竟然那么轻易就答应了,有点不敢置信。   “嗯,总不能一直这么名不正言不顺地住在定远将军府里吧。”凌於淡笑着说。   “好,那,我明天就下旨?”   “不要,让我再歇两天。”已经被这些日子的闲适安逸宠坏了的凌於,还要适应一下。   “好,听你的。”得逞了的秦淞,难掩笑意。   他在想,凌於官复原职后,他就召凌於陪他一起看奏折,这样就不会无聊了,也能经常看到凌於。   看着正在摆弄兵器的凌於,秦淞只觉满心都被一种名为幸福的情绪包裹着。   他真的,好喜欢阿於啊,甚至一瞬都舍不得分开。   如果可以,真想把他绑在自已身边,片刻也不离开他的视线。   秦淞很喜欢把凌於抱在怀里,只有触碰,他才会有一种落在实处的真实感,他常常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生怕忽然梦醒了,凌於又不见了。   但凌於觉得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很矫情,并不乐意让他抱。 第四十二章 谣言   三日后,皇上颁布诏令,失踪多年的定远将军回归,举国同庆,天下大赦。   百姓和满朝文武都惊呆了。   且不说之前传言定远将军早已殒命,如今却说失踪已久,失而复得。   就大赦天下这种诏令,通常只在新帝登基或其他国家大庆时发布,倒是头一次听说因为一个将军的回归而大赦天下。   众人皆疑这定远将军究竟是何人,可查来查去,也只知道定远将军曾是皇上的少师,为陛下继承大业立下过汗马功劳,还是当今大将军的亲弟弟。   如此看来,这位定远将军可真是背景强大啊!   一时间,朝中众臣心中所想出奇的一致:这定远将军,不可得罪。   而这,也正是秦淞要的效果。   他的阿於,谁也不能欺负。   除了他秦淞。   对此,还未上任就名满全城的凌於很无奈。   想辞官了。   还想把秦淞打一顿。   特别是上朝时收到无数好奇探究的视线,还有不少人来主动搭话套近乎,凌於只能极力敷衍,顶着诸多视线,走向沐尘煜。   “凌兄,别来无恙。”   见凌於无奈的样子,沐尘煜淡笑着,向他作揖问候。   “凌兄能够平安归来,真好。”   真好。   凌於回来了,秦淞和凌暮之,应该很高兴吧。   沐尘煜抬头看了看阶上的龙椅。   这些年来,秦淞虽然嘴上不说,但他们都看得出来,他一直没有从凌於的失踪中释怀。   不然,秦淞也不会思之成疾,每夜都命人把寝宫围得连只苍蝇都进不去了。   沐尘煜又转头看了看凌於。   只怕这人还不知道吧。   罢了,他们自已的事,旁人又如何干涉。   “陛下此举,虽有不妥之处,但本意是为了凌兄,凌兄莫怪。”   闻言,凌於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秦淞在给他造势啊!   莫名的,凌於扬起一抹连他自已也没注意到的笑。   向来运筹帷幄,冷静自持的人,却这般幼稚直接,不计后果。   像个傻子一般纯粹而热烈。   这样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   还不赖。   一旁的沐尘煜不动声色地留意着凌於的神情,心中微微诧异。   看来凌於对秦淞,也并不是毫无情谊。   秦淞还一直以为自已一厢情愿,爱而不得呢!   这两人,真有意思。   “你相信的人很不错,这些年,陛下勤政,铲除奸佞,选贤举能,心系百姓,民间对陛下的赞誉颇多。”   沐尘煜眼神肯定地看着凌於,当初凌於一心支持秦淞,他也曾怀疑过,毕竟和秦淞接触甚少,不知底细。但那时想着只要不是梁兆雍和秦渊这两个德不配位的人继位,哪怕是个没有什么本事的人都行。   谁知,秦淞德才兼备,有魄力,有担当,治理朝政井井有条,让他都自愧不如。   听到沐尘煜夸秦淞,凌於心中一阵骄傲。   “那是当然,毕竟是我的学生!”   沐尘煜不禁失笑,秦淞的心机权术可不是凌於能教会的。   凌於身为武将常年在外,多的是坦率与纯粹,而秦淞,自小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心机深沉,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教得会的。   ……   自凌於官复原职以后,秦淞就有了机会一直黏着他了。   一下朝,秦淞就把凌於留下来,让他陪着自已批奏章。   若要私下里与大臣们商议什么事情,秦淞也坚持要凌於陪他听,一旦大臣们吵得不可开交之时,秦淞就眉眼带笑,一脸温柔地询问凌於的意见,然后毫不犹豫地采纳,以此来终止争吵。   这样的事情多了以后,大臣们发表意见的时候都看着凌於说,声情并茂地讲述这么做的好处。   而凌於也无可奈何,认真找出大臣们策略中的缺陷,再博采众长,提出不易引起争议的建议。   大多时候,忙完政事已经挺晚了,不管秦淞如何软磨硬泡,盛情邀请,凌於都坚决不留宿宫中,决心回自已的将军府,秦淞没办法,只好腆着脸跟着凌於去将军府蹭饭。   毕竟好久没有吃过凌於做的饭了。   不过秦淞虽然黏人,却不会轻易在将军府留宿,哪怕很晚了,也还是要回宫。这倒是让凌於有些疑惑。   有时奏折较少,处理完时日尚早,秦淞也不放过凌於,拉着他和自已下棋,但凌於的棋术还是一如既往的差,常常输得溃不成军。   若是凌於不想下棋了,秦淞就拉着他在皇宫到处转悠,或者索性出宫去街上乱逛,听听小曲儿,看看戏,连摊子上那些离奇的话本小说,秦淞也觉得很有意思。   实在没有什么事干,秦淞就让凌於教他做饭,两人在厨房一待就待到日头西斜。   这样下来,秦淞几乎与凌於形影不离,不止宫中的人,连满朝文武也知道,有定远将军在的地方,就有陛下。   百姓只道陛下与将军关系很好,君臣关系和谐。   但渐渐地,不知从何时起,坊间就有了传言:   定远将军不知羞耻,以色侍君,表面上是臣子,实为男宠。   这也就能说明,为什么陛下为了他而大赦天下,一天到晚和他待在一起,如影随形。   一时间,众说纷纭,满朝文武更是骇然。   虽说当朝喜好男风并不是决然不能接受,但也很是少见,纵有这方面的喜好者,大多也是遮遮掩掩,躲在人少的地方,不敢明目张胆,大摇大摆。   可如今,且不说喜好男风依然会被耻笑,就身为一国之君而言,且无子嗣,这也是万万不可的啊!   于是,第二天,递上去的折子比往日多了一倍。   凌於还不知道京中的传言,因此上朝时,看到同僚们投来鄙夷不屑的眼神时,很是疑惑。   还是沐尘煜走来告诉他,他才知道。×   对此,凌於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冷冷地看了一眼对他眼神不善的朝臣。   终究是在战场上待过的将军,眼神犀利,众人一骇,顿时没人再敢给他找不痛快。   其实凌於也没有很生气,谣言止于智者,他没做的事,问心无愧,事实总会浮出水面。   秦淞就更不知道这些传闻了,谁不知道秦淞器重凌於,谁敢在他面前说凌於的坏话,简直就是找死。   因此,满城风雨,而当事人却十分平静,一个无所谓,一个不知。   两人坐在殿中看奏折,不知为何,今日的折子格外的多。   秦淞特意在旁边多安了一张案几给凌於。   竟是些无聊琐事,秦淞看的乏了,便放下笔,撑着头看向一旁的凌於。   凌於满眼认真地看着,眉眼柔和,皮肤白皙,明明是久经沙场,却如此白净,真是没道理,鼻梁挺拔,双唇紧抿成线,脸庞线条分明,硬朗俊俏,透着一股子雕塑般的凌厉之色。   温柔而强大。   不禁看痴了的秦淞,敏锐地注意到,凌於看着一本折子,久久没有回神,认真的眸子忽然有些迷茫。   随即,凌於抬头望向他这边,秦淞还没来得及撇开视线,两人就这样对视了。   凌於愣住,一抬头便见秦淞眉眼带笑地看着他,似乎还看了挺久。   被这样好看的人那么注视着,凌於的心没来由的跳得越来越快。   可是……   凌於低头看了看奏折,又看向秦淞。   秦淞皱了皱眉,到底是什么事情,把凌於为难成这个样子。   心中不忿,秦淞走过去,轻声道。   “怎么了?”   凌於不动声色地敛下眸子,避开他的视线,将案上的折子推过去一些。   秦淞一头雾水地把折子拿过来,刚看了几眼,顿时眉头紧皱。   折子的内容清晰分明:陛下该纳后选妃了。 第四十三章 暴怒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殿内一片安静。   秦淞心中思绪万千,想着该找个什么由头躲掉这个事情。   说不喜欢女人肯定是不行的,那群大臣只会不依不饶 ,苦口婆心地劝他以江山社稷为重,誓要把他拉回正途。   不如向外透露身有隐疾,不能人道?   这个借口倒是不错。   只是子嗣这个事情,现在就要宣之于口吗?   秦淞若有所思。   他登基以后,早就做了打算,如果等不到凌於,他便孤独终老,绝不娶妻,所以从始至终,他都不会有子嗣。   可他身为一国之君,有义务留下一个继承人,否则他若遭遇不测,群龙无首,必定大乱。   所以他早就选好了一个旁系亲族的孩子,好生培养,日后传位于他。   他本打算等到一个好的时机再宣布这件事,但眼下如果不说这件事,朝臣们就会一直拿着子嗣说事。   若是现在就说,难免把那孩子推到危险境地。   罢了,就算凶险,也是那孩子该经历的,若是这就把他打倒了,他就得考虑重新找一个了。   凌於见秦淞一脸沉思,本就不平静的心更加波涛汹涌。   不知为何,心里闷闷的,心情也很低沉。   “陛下,臣身体不适,先回府了。”   凌於把这种奇怪的感觉归结为身体不适,便起身作揖,准备离开。   听到凌於说身体不适,秦淞立刻从思绪中抽离出来,一把抓住凌於的手腕,有些着急。   “身体不适?哪不舒服,我让太医来看看……”   “不用了,没什么大事,睡一觉就好了。”   不知为何,听到秦淞的话,凌於莫名有些气恼,甩开他的手,不由分说地逃一般的离开了。   很少看到凌於这般发脾气,秦淞愣了愣,却一头雾水,怎么也想不通。   秦淞还是让太医去了将军府,自已则着手准备散布谣言和昭告天下那个孩子的事。   他可不想选妃,他只要凌於一个就够了。   他得快点把这些事给处理了,以免凌於误会。   ……   出了宫,凌於才感觉好受一点。   天色还早,凌於不太想回府,便漫无目的地在街上瞎转悠。   路过酒楼,心神一动,凌於便走了进去,要了两壶酒,自已一个人坐在那喝。   “嗐,想当初定远将军在外戍边,也是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如今竟堕落至此,真是令人唏嘘啊!”   邻桌的几个客人声音不大,但奈何凌於习武之人,听得一清二楚。   “可不是吗,也是,戍边那么累,肯定没有当男宠清闲啊!当男宠多好啊,皇上独宠他,什么都听他的!”   “不过男子身体那么僵硬,将军的话,说不定身上还有很多可怖的疤痕,一点也不如女子柔软优美,到底有什么好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男子啊,也别有一番滋味……”   “真的?”   “那是当然!”   “你试过?”   “当然没有!我听别人说的。”   “哦……真好奇啊,到底是什么感觉……”   “别好奇!这可不是什么好事,难道你想被明里暗里的辱骂嘲讽吗!”   “那还是算了……不过,既然不是好事,皇上干嘛还要喜欢男人啊,他不怕被人辱骂吗。”   “是啊,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怎么会喜欢男人呢!”   “估计是那个男宠不要脸,故意去勾引皇上的吧!听说他长得还有几分姿色呢!”   ……   “嘭!”   忽然,邻桌传来一声巨响,几个人朝那边望去,只见一个俊俏无比的男子,生生将手中的杯子捏碎了,玻璃划破手心,鲜血顺着手腕滴落下来。   不知为何,几个人顿时鸦雀无声,不敢说话。   那位公子神情自若地把杯子放下,拿出手帕将手上的血迹擦干净,期间不发一语。   但这几个人却眼神也不眨地看着他,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身上泛起一层冷汗。   擦拭干净,凌於从兜里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慢慢地转头看向他们,神色冰冷,眼神充满戾气,嘴角微扬,轻声。   “妄议陛下,妄议朝廷官员,是什么罪呢?”   “我忘了,劳烦诸位自已去刑部问一下吧。”   闻言,几人皆是一愣,随即眼里闪过惊惧,其中一个胆子较大的出声询问。   “你,你是谁?”   凌於勾唇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我啊,就是你们口中的男宠啊,如果不自已去刑部的话,到时候我去吹吹枕边风,你们就,死定了。”   最后三个字,格外的轻,仿佛能被风吹散。   但他们却听的清清楚楚,顿时虎躯一震,不顾酒楼里还有其他客人,连忙连滚带爬地跪在地上磕头。   “将军饶命!饶命啊!草民知错……”   “将军饶命……”   ……   凌於懒得听他们求饶,拎着酒使出轻功跃出了酒楼,一边喝酒,一边悠哉悠哉地回府。   原本不那么低沉的心,更低落了。   把酒壶放到嘴边,迟疑片刻,却又放下了。   也不想走了。   凌於轻轻一跃,坐在一个不知名的阁楼上,眼神看向皇宫的方向。   他感觉好累啊。   “秦淞……你要我怎么样呢……”   凌於轻声呢喃着。   之前,他确实在认真考虑他对秦淞的感情。   他也大概明白,为什么在看到那个折子时,自已会那么难过。   他好像真的喜欢上秦淞了。   可是现在……   他好像只能给秦淞带来骂名呢……   “这些年,陛下勤政,铲除奸佞,选贤举能,心系百姓,民间对陛下的赞誉颇多。”   耳边又想起沐尘煜对秦淞的评价。   真是……   麻烦。   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凌於就坐在那屋顶上,直到天黑了,街上的店都打烊了,他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一丝冷意,感觉回府里去了。   ……   “陛下正值壮年,后宫却空无一人,臣以为,陛下当广纳贤妃,绵延子嗣!”   “臣附议!”   “臣附议!”   “……”   随着国公大人的提议,一众大臣纷纷附议,朝中跪倒一片。   众臣眼见着递上去的折子仿佛石沉大海,没了回应,便直接在朝堂上提了出来。   见此,秦淞紧抿着唇,一言不发,脸色很不好看。   值得庆幸的是,殿上唯二还站着的人:沐尘煜和凌於。   凌於看了看周边跪着的朝臣,又抬头看了看秦淞。   巧了,秦淞也正在看他,一望向凌於,秦淞顿时面色就柔和起来,满眼的温柔与笑意。   凌於看着他的笑颜晃了晃神。   其实,挺不甘心的,挺不乐意看到秦淞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   一想到那种画面,他就好嫉妒。   但……   “臣附议。”   语毕,凌於便跪了下去。   总不能让这么好的人,因为他背负骂名吧。   闻言,所有人都震惊了。   沐尘煜满脸不可置信地看向他,聪明如他,一时也不理解凌於为什么要这么做。   满朝文武更是震惊,按理来说,凌於应该不会同意陛下选妃才对,毕竟,若是那样,他很可能会失宠啊!   顿时,朝臣对凌於升起由衷的敬佩。   沐尘煜紧蹙着眉,看向秦淞。   秦淞原本温和的笑意,在听到凌於说出那句话时,脸上的表情有那么一丝龟裂,看着凌於跪了下去,脸色更是沉得要滴出墨来。   秦淞气势凌厉,浑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气压,眼神直直地盯着凌於,似是要把人吃了一样。   沐尘煜担忧地看了看凌於,总感觉他要遭殃了。   “退朝。”   良久,秦淞才压制住怒气,沉声说道。   “陛下……”国公还想再劝,却被秦淞一口打断。   “朕说,退朝。”   简短的话语,却透着怒意,国公只觉身上一股威压袭来,腿软得差点跪不住,小心翼翼地擦了擦汗,才拱手道。   “是……”   众臣起身准备离开。   “定远将军留下。”   平淡的毫无情绪的声音响起,众臣只觉心中一凉,满怀同情地看了一眼凌於,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凌於并不理会他们的注视,依然跪着,抬头仰望那尚在暴怒之中的人。   一抬头,便撞进秦淞盛满怒意和痛苦的眸子,心中一骇,立刻又把头低了下去。   他知道,秦淞肯定会生气。   却没想好怎么应对。   他又何尝不难过呢,心乱如麻。   随便吧,秦淞要怎么对他,他都认了。 第四十四章 拒绝   没一会,朝臣便走完了,小李子也识相地带着一众奴才退下,殿内很快就安静下来,只剩他们二人。   “起来。”   秦淞沉声开口,殿内地板硬,舍不得让人跪着。   凌於有一瞬间的怔愣,心虚更甚,一言不发地站起身,依然低着头看地板。   秦淞起身,缓缓向他走来。   殿内安静,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一点一点地敲打着凌於的神经,心中愈发紧张。   “为何不看我?”   站在凌於面前,秦淞轻声问他。   凌於并不言语,也不抬头看他。   微凉的手伸过来,动作轻柔地抬起凌於的下巴,凌於被迫看着秦淞。   看着秦淞满眼受伤的表情,凌於仿佛被刺到了一般撇过头去。   见凌於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秦淞也是怒了,强硬地把他的脸转过来,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这并不像一个吻,秦淞只一个劲的啃咬,凌於被咬疼了,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束缚在怀里无法挣扎。   渐渐地,凌於尝到了一股腥甜,应该是自已的血,他没舍得咬秦淞。   他也放弃了挣扎,任由秦淞发泄怒意,直到要呼吸不上来了,才拼命拍打秦淞。   终于,秦淞放开了他,转而抓住他的肩膀,直视着凌於的眼睛质问。   “为什么……你明知道我喜欢的是你!为什么要我娶别人!到底为什么!”   “我的心意在你眼里就那么不值一提吗!”   明明是怒声质问的人,却说着说着湿了眼眶,语气里满是委屈和难过。   不想让凌於看到自已的泪水,秦淞用力地抱住凌於,像是要将他揉进自已的身体里一般紧紧地抱住,声音更加委屈。   “为什么要把我推给别人……我不信你真的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阿於……你告诉我,你对我有意的,对不对?”   他感觉得到,凌於有那么一点喜欢他的!   对啊,我好喜欢你的。   凌於心道,动了动被咬的生疼还在渗血的嘴唇,有些贪恋秦淞的拥抱。   一滴温热的泪水砸在脖子上,又接连砸了几滴,这些泪水仿佛砸在了凌於的心间,砸的他心痛,呼吸都滞了一瞬。   他只是希望秦淞好好的,娶妻,诞下子嗣,百姓爱戴。而不是和一个男人厮混,被人戳着脊梁骨辱骂。   凌於轻轻推开秦淞,语气疏离。   “陛下误会了,臣对陛下,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亲口听到凌於否认,秦淞依然不可置信。   “陛下好自为之。”   趁着秦淞呆愣的一瞬间,凌於连忙逃一般地使着轻功离开了。   虽是大不敬,但他也顾不了了,再待下去,他就要后悔了。   秦淞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感到很无力,自嘲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哭了。   ……   凌於落荒而逃的出了宫,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心乱如麻,剪不断,理还乱。   太糟糕了。   他对秦淞说了那么重的话,估计秦淞伤透了心,不会再喜欢他了吧。   然后秦淞选妃,他的身边就会有很多莺莺燕燕,应该很快就能从悲伤中走出来。   但是,他怎么办呢?   要不辞官吧,离开京城,找一处风景秀丽的地方安度余生。   他一点也不想看秦淞和别的女子卿卿我我。   去哪里好呢?   江南吧。   “凌於,我们一同去完大漠之后,就一起去江南,好不好?”   脑海中响起曾经和秦淞的约定。   罢了,会有别人陪他去的。   可是,一想到他一个人去江南安度余生,心中就泛起浓浓的不甘。   还是舍不得秦淞。   万一秦淞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呢?   不过好像也用不着他,秦淞的武功在他之上啊。   那要不就待在京城吧,做点小买卖,想秦淞的时候,就偷偷溜进宫去,远远地看他一眼。   这样好像还不错。   此后,秦淞也不会再因为他而被人诟病了。   挺好的。   思及此,凌於浅浅地笑了一下,一抬眼,不知不觉就到了将军府,刚要抬脚进去,却被远处的人影叫住。   “将军!凌将军!请等一等!”   小李子气喘吁吁地跑来,凌於有些疑惑,这人不在秦淞身边,跑这来干什么。   “怎么了?”   “将……将军,请您去劝一劝陛下吧,他……他喝了好多酒,再喝下去,我怕陛下出事……”   又喝酒了。   这人真是,一不高兴就喝酒。   凌於皱了皱眉,立刻朝皇宫而去。   小李子看着凌於着急忙慌的背影,心中疑惑,明明那么在意,为什么要推开呢?   等凌於到的时候,秦淞已经醉晕过去了。   凌於无奈,只好小心翼翼地把人收拾干净,心里默默想着日后得让他改掉这个坏毛病,总是这么喝对身体不好。   好不容易把人弄上床,动作轻柔地帮他掖了掖被角,累的够呛。   凌於坐在他榻前,仔细地看着秦淞的睡颜。   秦淞睡着后与他醒着时冷峻的模样截然相反,整个人都透着乖巧稚嫩。   秦淞睡得似乎不太安稳,眉头皱得死死的,拳头都攥紧了。   凌於心疼地轻抚他的额头,轻声道。   “对不起啊……”   别忘记我,好吗?   凌於就这样认真地看着他,渐渐地,也感到有些困倦,但又舍不得挪开眼,于是,就靠在他旁边睡着了。   ……   半夜。   凌於忽然被身旁的动静惊醒。   他睡的有些不安稳,连续做了几次噩梦,惊起一身冷汗,不知为何,竟梦到自已在边关杀敌时不小心中了敌军埋伏,直接丧命在了战场上。   秦淞稍稍发出一点动静,就把他惊醒了。   只见秦淞缓慢地坐了起来。   “你醒了,身体难受吗?要不要喝水?”   凌於有点疑惑秦淞怎么三更半夜地醒了,睁着惺忪的眸子迷迷糊糊地问他。   谁知秦淞看也没看他,自顾自的起身,赤着脚站起来,脚步沉重地向门口走去。   凌於顿时清醒了不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等等,先穿鞋啊。”   但秦淞却充耳不闻,继续往前走。   见此,凌於有些担心,连忙站起来走到秦淞面前。   才发现,秦淞瞳孔无神,眼神呆滞,俨然是没醒。   这是,魇住了?   凌於不敢再出声,就静静地跟着他走。   很快,秦淞就走到了门槛边,凌於顿时整个心都提了起来,走到他前面,想着万一他摔了随时准备接住他。   谁知,秦淞动作迟钝却准确地跨过了门槛。   凌於愣住,这么熟练?   是,经常摔过吗?   秦淞跨过门槛后,站了一会,随即坐下。   凌於也跟着坐在他旁边,眼神丝毫也不敢离开他。   这时,秦淞僵硬地笑了笑,望着远处的某个地方,温柔地说。   “你来了。”   凌於疑惑地往他的视线看去,自然是什么也看不到的。   是梦到什么了呢? 第四十五章 心意相通   “阿於,今天那些大臣们又在朝堂上欺负我,他们觉得我没人支持,就合起伙来对我颐指气使……”   秦淞的语气十分委屈,凌於听的有些愣住。   所以,是在梦里遇见他了?   不过,以现在的秦淞,谁敢对他颐指气使?   是梦到之前的事了?   过了一会,秦淞似是得到回应,继续说道。   “别担心,我才不会任他们控制,我早就偷偷拿捏住他们的把柄了!只不过现在还没到时候罢了。”   这话说的颇为得意。   凌於也为他高兴地笑了。   “糕点铺又出了新的糕点,我给你留了一些,一会我让人给你拿来。”   “今天跟沐尘煜下棋的时候,凌暮之又来捣乱了,看我俩下棋,他也争着要下,下不过还要耍赖悔棋,我看他就是太闲了,要不是因为你,我早就收拾他了,哼!”   说起来,凌於回来地也挺不凑巧的,凌暮之刚好去边关打仗了,近年来西陲屡次三番挑衅中原,欺压边陲人民,百姓苦不堪言,半年前,身为大将军的凌暮之便主动请缨,去了边关。   “我跟你说,凌暮之天天追着沐尘煜献殷勤,他肯定心怀不轨。”   “我偏不让他如意,我天天喊沐尘煜来陪我下棋,就不让他跟凌暮之待在一起,气死他!”   “但是也没有很多时间可以玩,每天都有好多奏折要看啊!”   “……”   秦淞耐心的和对面的人絮叨自已的常事,凌於就坐在一旁听他说,明明是对他说的话,秦淞的眸子却没有在看他,而是眼底一片混沌,失神呆滞,迷蒙地望着一处。   凌於听得入了迷,心里却觉得细细密密的疼。   大约讲了一炷香的时间,秦淞忽然停住了。   凌於有些疑惑的望着他,有些好奇,他们怎么不接着聊了。   他们就这样保持着诡异的寂静,过了良久,秦淞才又开口,语气里带着祈求。   “你还是不能留下来陪我吗?”   “那你明天还会来吗?”   “那说好了,不要骗我。”   “路上注意安全。”   “阿於……”   秦淞语气眷恋,又带着些委屈,抬头望向一处,久久也没有收回目光。   眼角,划过两道泪痕。   过了一会,凌於看着他慢慢地站起来,再慢慢地走向屋内,爬上床,盖上被子。   一切又恢复正常,秦淞安静地睡着,呼吸均匀。   凌於蹲下身,注视着秦淞的睡颜,抬手轻轻拂去他脸上的泪水。   “秦淞,你真是个傻子……”   夜色里,凌於轻声叹道。   ……   帮秦淞压了压被角,凌於面色凝重地走出他的卧房,直接雷厉风行地随手从暗处揪出一个秦淞的暗卫。   “他这种情况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   “你不说,我也能知道,但要我去查的话,我就跟他说,你把我打伤了,你觉得他会怎么惩罚你?”   跪着的暗卫身子微微一颤,不愧是主子的心上人,压迫力一点也不输主子。   秦淞身边的人都知道,凌於对秦淞来说有多重要,这招用的,确实够狠。   “主子登基半年后便开始这样了,刚开始还能靠吃药压制,后来就完全不管用了,几乎每夜都会如此。”   凌於挥退暗卫后,神色更加凝重了。   想起曾经听过的京中的传闻,据说陛下不知有什么怪癖,一到晚上,整个寝殿就防备森严,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l   难怪,秦淞这么黏着他,却从来不会留宿将军府。   借梦魇来思念他。   古人云,思之成疾,药石无医。   凌於从来没想过,在没有他的日子里,秦淞是这样度过的。   或许,他低估了秦淞对他的感情。   这一刻,他不想再去理会世俗的眼光,他想让秦淞知道他的心意,不想让秦淞难过了。   不管以后如何,他只想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他要告诉秦淞,他一点也不希望他娶别人。   ……   翌日,秦淞醒来时,一张俊颜映入眼帘,凌於面色恬静,睫毛细密,唇形优美,看起来软软糯糯的,很好欺负的样子。   一醒来就能看到心上人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不过,他记得他们昨天不欢而散,他喝醉了,之后发生了什么,就记不得了。   为什么,他们会在一张床上?   他昨晚,应该没有被发现吧。   秦淞蓦地心里一沉。   此时,凌於也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地眸子在看到秦淞的那一刻,顿时清醒了。   虽然是要跟他坦白,心中依然莫名紧张。   毕竟,昨天才那么义正言辞地说他对陛下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今天就袒露心迹,若秦淞不相信他可怎么办。   “阿於……”   “秦淞……”   两人同时开口,一时静默。   “你先说吧。”凌於先开口,想让自已再准备一下。   秦淞不自主地咽了咽口水,认真地说。   “阿於,我不会娶除了你以外的任何人,也没有谁可以逼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子嗣的事,我早已有了打算,我会过继一个旁系亲族的孩子封为太子,江山后继有人,可堵悠悠众口……你以后,也不要再把我推开了,就算你不喜欢我,也不能……”   秦淞话还没说完,就把凌於用唇封住,看着凑近了的脸庞,秦淞的眼睛登时就睁大了,一脸震惊地看着他,甚至忘了作出反应,呆呆傻傻地任他亲吻。   连凌於什么时候退开了也毫无察觉,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张了张嘴,连话都捋不清楚了。   “你,你亲,为什么……亲我?”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我要听你说……”   秦淞心中有了猜测,但是有些不敢相信,用力攥住凌於的衣襟,心仿佛要跳出来了一般紧张,眸子又泛起了红。   “傻子。”凌於轻笑一声,秦淞总是不敢确定,总要听他亲口说地清清楚楚。   “秦淞,我喜欢你。”   秦淞脑袋还有些发懵,声音颤抖着问。   “为什么……”   秦淞真的很容易不安,什么事都想得到确切的理由来让自已相信。   凌於叹了口气,并不是很愿意说一些煽情的话,但既然秦淞想听,那他就说给他听。   “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理由,我见不得你受一点委屈,忍不住心疼你,在意你,有你的地方,我的眼神就会不由自主地飘向你,再也看不进去任何人,我觉得余生若能和你一起过,那感觉应该很不错,我也舍不得你和别人相濡以沫……我想这应该是喜欢了,或许这份感情很早就有了,只是我最近才发现……”   说完,凌於又凑上去轻轻地啄了一下他的唇。   然而这简单的一个吻怎么能满足的了秦淞,他直接翻身将凌於压在身下,红着眼眶狠狠地亲吻他。   他的吻霸道而热烈,带着攻击性,粗野至极,像是要把凌於吞进肚子里似的,直到凌於快窒息了,舌头都亲麻了,腰身也软了下来,秦淞才放过他。   “阿於,我爱你。”   秦淞满眼温柔,昨天仿佛碎成渣的心,顿时被幸福填满。   真好啊,阿於也喜欢他。   “嗯,我知道。”   凌於揉了揉他的脑袋,只是宠溺的应道。   他知道,他这辈子,是离不开秦淞了。   …… 第四十六章 书锦   终于得到心上人的回应,秦淞十分亢奋,虽然很想当个不早朝的昏君,但凌於并不打算当这个蓝颜祸水。   所以,在凌於的敦促下,秦淞还是收拾好去上朝了,凌於也和他一同去了。   回到宫中,秦淞一眼便看到了桌上放着的战报,上面嘱着加急。   凌於也看到了,心里“咯噔”一下沉了下去,如今中原只在和西陲打仗,凌暮之是带队的将军,他想起了昨晚做的那个莫名其妙的噩梦,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信上说,凌暮之被敌军暗算,中了一种十分奇特霸道的毒,没有大夫会医治,只能暂时用药压制毒性,情况很紧急,特来向朝中请求支援,从京中调一个最好的医者前去医治。   凌於看完脸色都变得苍白了,他能猜到如果不是请来的太多大夫都无能为力,是不会舍近求远,写信来京城寻医的。   “阿於,先别太担心,我现在就让暗卫快马加鞭把最好的太医送过去”   “让尘煜去吧,太医院里没有谁的医术能高过他。”凌於提议道。   “你也知道?”秦淞有些诧异,凌於居然也知道沐尘煜的底细。   经他这一提醒,他才想起来,沐尘煜祖上本就是医学世家,他天赋异禀,是江湖上有名的医圣。   他刚开始出现魇症时,还是请沐尘煜开的药。   确实让沐尘煜去是最好的选择。   “那是当然。”   凌於也是偶然得知,他还有点诧异沐尘煜竟然会透露底细给秦淞呢,毕竟,沐尘煜最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了。   若是沐尘煜亲自去,凌於便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他对沐尘煜的医术非常信任。   “好,那我让人送他去前线。”   ……   当日,秦淞便在朝堂上宣布自已过继旁系亲族之子秦书锦为自已的儿子,并册封为太子。   有人提议再过继几个,有备无患。   秦淞轻飘飘地说了一句爱卿莫不是想要他们挑起权利纷争,兄弟残杀,甚至杀父篡权?顿时把那大臣吓得哑口无言。   就这样,恩威并施之下,无人再敢建议皇上纳妃。   而坊间关于凌於以色侍君的传闻瞬间销声匿迹,仿佛从来没有过一样。   除此之外,民间渐渐有了另外一个传闻。   丰神俊朗,体魄强健的皇上,不举!   对此,有人相信,亦有人不信。   但皇上连子嗣的事情都解决了,对政事也不曾懈怠半分,甚至较之以往更加地卖力,纵使有好事者要拿凌於说事,也无济于事。   ……   “凌哥哥……我好累啊……可不可以……歇一会啊……”   将军府,凌於坐在垫着软垫的椅子上,一手喝茶,一手轻轻地揉着腰,看着面前正在扎马步的小子,毫不怜惜,对他的求情不置一词。   少年清秀的脸上划过汗珠,手臂抖得像筛糠一样,腿也在打颤,见凌於一定也不开恩,没办法,只能咬紧牙关继续坚持。   这孩子正是秦淞过继来的太子,秦书锦。   年方十岁。   因父母健在,便让他私下里唤秦淞和凌於为哥哥。   这时,秦淞从门外走来,一看到凌於立刻眉开眼笑,嘴上轻斥秦书锦。   “你小子,嚷什么嚷,我在外面都听到你的声音了!”   “……秦哥哥,我好累啊……”   秦书锦看到秦淞,有点打怵,但还是大着胆子跟他撒娇,想让秦淞帮他向凌於求情。   “你看我也没用,我都得听他的。”   小孩子的想法一眼就看穿了,秦淞幸灾乐祸地戳破他的小心思,然后一脸讨好地从怀里拿出一袋糕点给凌於,另一只手则很自觉地帮凌於揉腰。   对此,凌於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心里憋着一股子气。   昨日他们俩去郊外赛马,凌於骑热了,不知不觉把衣裳敞开了些,不过是露了点锁骨和肌肤,骑完马不过是流了些汗,面色红润些,也不知道怎么刺激得秦淞兽性大发,非要和他同骑一匹马,然后……   虽然那片赛马场是秦淞包下的,没有什么人在,但在郊外这么放肆,也太令人羞耻了。   而且秦淞还兴奋得连话都听不进去了,他都求饶了好多次,那人全当没听到,一边还要在他耳边不停地说一些让人面红耳赤的话,弄得他晕了好几次,围着那么大的马场跑了好几圈。   后来他都失去意识了,还是被秦淞抱回来的。   今早一起来,声音哑的不行,腰酸的快断了,那处更是坐着站着都不舒服。   越想越气,凌於接过糕点,冷声道。   “锦儿,休息吧,我看你秦哥哥倒是挺需要练练的,让你秦哥哥去蹲你今天所练时辰的三倍,来,咱们坐着吃会。”   凌於朝秦书锦招手,后者则如释重负,高高兴兴地朝他奔来。   “阿於……”闻言,秦淞撅了撅嘴,可怜兮兮地看着凌於。   “你有意见?”   可惜现在凌於已经不吃他这一套了,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秦淞立刻规规矩矩地站到秦书锦刚刚站的位置上扎马步了。   一大一小悠闲地吃着糕点喝着茶,刚才秦书锦的窘态此时落到了秦淞身上,手臂和腿都在打颤,咬紧了牙关坚持着。   等惩罚结束,凌於已经做好了饭菜,秦淞手脚酸软地走来,抱住凌於,脑袋软趴趴地抵在他的肩上,委委屈屈地说。   “阿於,我错了。”   下次还敢。   要是能经常这样就好了。   嘴上认着错,心里却在异想天开。   凌於自然是不相信他,都懒得搭理他,准备端菜出去,谁知刚走两步就被秦淞一把拉过抵在墙上,使小性子一般的吻疾风骤雨地落下,凌於抵挡不住,被吻得腿软才被放过。   秦淞就是这样,吃不得一点亏,还总是得寸进尺。   偏偏凌於还拒绝不了,心中不忿,狠狠地踩了秦淞一脚,才端着菜出去了。   秦书锦乖巧地坐在板凳上,本来他要去帮爹爹端菜的,结果被父亲截胡了,还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哼!   小书锦一猜就知道他又要去“欺负”凌哥哥了。   秦淞舔了舔唇,开怀地笑了笑。   他的阿於,真的好可爱啊!   一进门就看到秦书锦眨巴着眼等他来一起吃饭,秦淞心里默默吃味,这臭小子,自从吃过凌於做的饭以后,就赖上了,甩都甩不掉!   本来是他一个人的!   ……   夜晚。   秦淞将凌於圈在怀里,细细地把玩凌於纤细修长,骨节分明的手,若有所思的说。   “阿於。”   “嗯?”凌於困了,刚要睡着,忽然听到秦淞出声,迷迷糊糊地应他。   “阿於,我想娶你。”   “!!!”本来还有些许困倦的凌於顿时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娶你做我的皇后……你要是不喜欢这个称呼,我可以让他们叫你皇君……”   “这不是称呼的问题……自古以来,从来没有男子与男子成亲的先例!”   “那我们就是第一对夫夫了,多好啊!”   凌於愣住。   自从过继了秦书锦,朝臣们绝口不提纳妃之事,算是默认了他们的关系。   他们成亲,虽然惊世骇俗,但也不无可能,秦淞勤政为民,无愧于任何人,且大权在握,谁敢有争议!   就算有违祖宗礼法,但礼法从来没有一条说人因为性别而不可追求自已的幸福。   毕竟是他们的幸福,他们的生活,与旁人何干。   男子,也可以被人认可与承认啊,也可以有名分的啊!   这么想想,凌於还有些莫名的激动,期待着和秦淞成亲的画面。   “阿於,我想娶你,你若是觉得委屈,也可以你娶我,我入赘将军府,可以吗?”   秦淞的眼睛亮亮的,盛满了希冀和期待。   “嗯!我娶你!”凌於一口答应,笑得灿烂。   “怎么办,阿於,我太兴奋了,睡不着了……”说着,秦淞意有所指地蹭了蹭凌於。   凌於的笑顿时僵在脸上,默默往后退去,却被秦淞轻易抓住,堵住他的后路,把他囚于自已身下。   “阿於,你叫我一声夫君,好不好?”   闻言,凌於顿时眼睛都瞪大了,一脸不忿。   “我娶你!该是你叫我夫君才对!”   秦淞不禁一笑,笑容邪魅狂狷,其中的势在必得不加掩饰。   “阿於真是嘴硬,不过没关系,为夫自有法子让你心甘情愿地叫出来……”   “别……我腰还酸着……”   再胡闹就要断了。   “那我轻轻的……”x   凌於还要再说话,已经被秦淞用吻封住。   ……   古色古香的床边,一只纤细修长,骨节分明,略显湿润的手颤抖着抓住床边,似乎挣扎着想要逃出来,却渐渐失了力,被抓回床中,随即又努力地攥紧了身下的被单,很快,汗淋淋的手连抓被单的力气都没有了,随意地摊在床上,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却无能为力,另一只矫健有力的手悄然摸索过来,攥着那只手,与它十指相握,把它按在床上,动弹不得。   “呜……夫,夫君……啊……”   不知过了多久,凌於实在承受不住,带着哭腔讨饶。   “够,够了……我年纪大了……不能……这么折腾……啊……”   “呜……混蛋……”   这一夜,直到天将破晓,房内才归于平静。   迷迷糊糊中,凌於不知叫了多少遍夫君,又因为这一声声夫君,遭了多少罪。   ……   于是,第二天,秦书锦就看到了他的父亲秦淞,一国之君,跪在搓衣板上给凌於剥桔子,伸手接他吐出来的葡萄皮,还笑得一脸幸福。 第四十七章 成亲   三日后,秦淞昭告天下,要娶凌於为皇君。   凌於终究觉得身为一国之君,入赘将军府不太好,所以还是选择了嫁给秦淞。   一时间,朝臣激昂慷慨地说出一堆大道理来反对,百姓则是难以置信,大多觉得有违纲常伦理,皆持反对意见。   这样的局面,秦淞和凌於早已料到。   不过,他们既然放出了这些话,自然就不是在和他们打商量,而是通知他们一下。   来上书反对的折子统统被烧了;有大臣敢出言不逊,辱骂凌於的,统统被拉出去重罚,以儆效尤;当谏臣以死相逼,立刻有暗卫出现及时把人敲晕,不至于血溅当场,引发争议。   几乎朝中所有持反对意见的老顽固,要么革职,要么重罚,直把他们逼得不敢再劝。   而百姓就好办了,保证他们吃穿不愁,住行无忧,轻徭薄赋,他们顶多闹腾一阵子,待这个风头过了,冷静下来细想,天家的事,与他们这些凡夫俗子何干,寻常百姓大多一辈子都见不到一次皇帝,管这些干甚,小心惹怒了皇帝,连现在的安生日子都过不上了,好好守住自已那一亩三分地,足矣。   况且,大将军凌暮之凯旋,这几日便要抵达京城了,也算凌於的娘家人,谁敢质疑!   因为秦淞武力镇压的雷霆手段,很快,众人便从不可置信的愤慨中走出来,被迫接受这个事实。   见人们略有所改观,秦淞立刻乘胜追击,宣布迎娶皇君是普天同庆的大事,不仅大赦天下,还人人有赏,哪怕最底层的奴役,也能分到一些钱粮布匹。   这下,人们又从被迫接受,变成了热切的祝福。   仿佛皇上迎娶皇君,本就是众望所归!   而远在皇城外的凌暮之,策马狂奔,只觉一阵心梗,痛心疾首。   他那单纯可爱的弟弟,就这样被人糟蹋了!   就这样要嫁人了!   不行!他必须赶回去给阿於撑场面,不然让人以为他凌家无人,受人欺辱。   从定好了良辰吉日的那一刻,凌於就开始紧张。   秦淞也紧张,但他表面上却佯装淡定。   两人和秦书锦一起着手安排成亲事项,无论大事小事,都费了不少心思。   临近成亲之日,与他们的紧张截然不同的是,秦书锦格外的兴奋,由衷地替他们感到高兴。   凌暮之回来的刚好,他是凌於的长辈,这样,就可以把该走的流程都走一遍。   秦淞不想草率成亲,他要按照传统礼制,把所有的仪式都走一遍,明媒正娶,堂堂正正。   就像所有世间的有情人一般,是被认可的爱情。   秦淞找了城中最好的媒人,上门提亲,交换生辰八字,再由媒人帮助商讨成亲的具体事宜。   虽然已经下诏成亲,秦淞依然把仪式补全,送去“过书”,作为定亲的凭证。   最后,三书六礼。聘书、礼书和迎书,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分毫不差。   成亲当日,他们都穿着男子的喜服,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在所有人的欢呼与祝福中,风风光光地迎入皇宫,秦淞与凌於携手,走上高达上百层的金阶。   进宫之后便是祭祖,祭告天地,保佑国家昌盛,河清海晏,国泰民安。   到了拜堂之时,凌於的手心都出汗了。   秦淞也心如擂鼓,下意识看向凌於,凌於也看着他,相视一笑,莫名的,心就平静了下来,不那么紧张了。   ……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夫对拜!”   “礼成!”   “送入洞房!”   ……   凌於着男子喜服,没有盖头,也就少了掀盖头的仪式。   秦淞觉得凌於毕竟不是女儿身,也舍不得让人饿着,因此没有让他在室内坐等着。   礼成之后的规矩,破得干干净净。   不过,合卺酒还是要喝的。   本来从容自然的两个人,连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偏偏喝个合卺酒,却都有些不自然的紧张。 第四十八章 结局   毕竟是皇上和皇君,谁也不敢太过分的灌酒,也就是凌暮之才那么胆大包天,一脸不忿地使劲向秦淞敬酒。×   他纯洁可爱的弟弟啊!   就这么嫁出去了!   凌暮之越想越难过,不止灌秦淞的酒,自已也可着劲的喝,结果自然是把自已给喝醉了,凌於无奈地把他托付给沐尘煜。   然后,就被秦淞拉入房中去了。   到了婚房,仿佛把外边的喧闹都隔开了一样,现在,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时候。   “阿於……阿於……”   秦淞似乎也有些醉了,酡红的脸挂着憨厚可掬的笑,和他平日里沉着冷静的模样相隔甚远。   或许是太高兴了吧。   “阿於……你是我的了……我终于……把你娶进门了……我好开心啊……阿於……”   秦淞抱着凌於不撒手,把头埋在他的脖子里轻轻地蹭着,继续说道。   “阿於……你今天,好好看啊……好看得……想把你的衣服撕烂,然后把你唔……唔唔……”   秦淞话还没说完,凌於就面红耳赤地伸手捂住他的嘴。   也不知道秦淞从哪学的这些话,以前明明就很单纯很清冷的,结果现在……   凌於看着眼前的秦淞,无奈一笑,其实他觉得,秦淞才是最好看的人,今天尤其好看,他第一眼看到身着喜服的秦淞时,甚至愣的没有反应过来。   秦淞不乐意地扒拉开凌於的手,继续口出狂言。   “阿於,我想……好不好?”   秦淞在凌於耳边低语,听到他的要求,凌於的脸“唰”的一下就红透了,一把推开他,神情很不淡定。   “你……想都别想……”   秦淞很不要脸地贴上去,讨好地蹭了蹭凌於的颈窝,轻轻朝他耳边吹气,眼见着他的耳朵都红透了,继续动手动脚,煽风点火地勾引凌於。   他只是觉得上一次在密室里的凌於格外好看罢了。   他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凌於被勾的不行,一丝理智尚存,坚决不轻易松口。   他可不敢轻易陪秦淞玩什么特别的花样,这都是用泪和腰积攒的经验。   明天他还要见人呢!   本来今天大喜的日子秦淞就很激动,要是真遂了他的意,这禽兽玩意儿还不得把他往死里弄!   明天他要是下不来床,他这张老脸可往哪儿搁啊!   “阿於,求求你了,好不好嘛,今天可是我们大喜的日子啊……”秦妖精继续撒娇卖萌。   也是啊,毕竟一生就这一回大喜之日。   要不,就纵容他这一回?   凌於开始动摇了。   眼见着有戏,秦淞便直接上嘴了,霸道而热烈的吻,不容置疑地侵入凌於的口舌,手放在凌於的脑袋后面按着,不容拒绝。   这个吻格外漫长,可怜的凌於还是没学会换气,被秦淞吻得腿软,脑袋也稀里糊涂的。   脑袋还热乎乎的,谁知这时,秦淞忽然满脸深情地看着他,声音软软糯糯地开口。   “哥哥,答应我嘛,求求你了……”   一声哥哥,凌於的理智轰然粉碎,只会一脸傻乐地点头。   秦淞扬起一抹得逞的笑,他的阿於,又心软,又单纯可爱,他最知道怎么拿捏他了。   ……   “呜……夫君……饶了我……”   “哥哥……呜……”   “不要了……”   这一夜,房内的呜咽声由低到高,求饶声连绵不绝,粗喘和低吟彻夜不眠,听得连月亮都羞得躲进了云层。   ……   翌日,凌於当然是下不来床的,秦淞兴奋地折腾了他一夜!   凌於稍微动弹一下都觉得浑身酸软,某处更是格外难受。   果然不应该答应他的!   不禁想起昨夜秦淞干的好事,真是太让人羞耻了。   真是得寸进尺!   ……   于是,当小李子来给凌於送饭时,便看见床上凌於认真地翻看着书,而另一边,秦淞跪在搓衣板上,双手交叉掐着自已的耳朵。   小李子顿时一整个震惊住,但见秦淞毫无不满,规规矩矩地跪着,嘴上还噙着一抹笑,便敛下神色,放下东西,退了出去。   这位皇君,还真是有本事啊!   或者说,皇上,还真是爱惨了皇君!   秦书锦来的时候,看到秦淞的惨样,已经见怪不怪了。   谁让他总是欺负凌哥哥,凌哥哥就是罚得太轻了!   皇上娶了皇君,算是开了夫夫成亲的先例,渐渐地,世俗也对男风不再那么排斥,甚至亦有一些夫夫成亲。   随着秦书锦年龄渐长,秦淞逐渐把事情都移交给他,慢慢地退出朝政的治理。   在秦淞和凌於成亲后的第三年,秦淞就全权将政事交给秦书锦了,自已则当个太上皇,拿着国库的钱,拉着凌於四处游玩。   他们先去了大漠,秦淞也终于看到了曾经凌於说的那片景色,一望无垠的大漠,驼铃阵阵,行商的队伍在大漠上留下悠长的足迹,乌黑亮丽的乌鸦,万里无云的天空,挺直修长,气势恢宏的白杨林,温柔耀眼,金黄色的胡杨林。   他们和当地人聚在篝火堆前,吃肉,喝酒,划拳,一起哼唱着北方流传的苍凉粗犷的歌谣。   和京城截然不同的景色,独具一格。   在大漠玩够了,他们又一起南下,去了江南。   他们的约定,终究是兑现了。   此后,他们还会去更多的地方,看不同的风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