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来的夫郎哭唧唧 作者:秃尾巴的狐呆呆 简介:    源名:买来的夫郎哭唧唧    别名:山野糙汉宠夫记    开坑:2023-10-09    更新:2024-07-02 01:04    标签:双男主,古代言情,甜宠,宠夫,古色古香    主角:张鸣曦,白竹    在线:18482人在读       简介:小哥儿白竹是张鸣曦买来的夫郎。   小哥儿又黑又瘦又丑,身体也不好,要来何用?   莫非张鸣曦是个傻的?   小哥儿从小挨打挨骂,留下严重心理阴影,见了男人如同老鼠见了猫,让他如何面对高大健壮的自家男人?   小哥儿见了张鸣曦他弟就笑,见了张鸣曦就躲,桑心!   后来,小哥儿追着自家男人跑,“相公,相公”的喊不停。   原来爱真的能治愈原生家庭的不幸!   一个先婚后爱的老套的故事。   一个被继父虐待,却被夫家宠上天的故事。   排雷:哥儿只是一个人设,不喜慎入。平平淡淡的种田文,不是爽文。    第 1章 今日大喜   小哥儿白竹今天要嫁人了。   嫁的是桃树村的张鸣曦。   他昨夜翻来覆去的一夜没睡踏实,小破床被压得“吱呀吱呀”的叫了一宿。   他天没亮就起来了,想洗个澡,干干净净的出嫁。   怕他爹嫌他费柴火打他,他不敢去灶屋里烧热水洗,趁着外面没人,拿了一个干皂角,抱着换洗衣服,悄悄去到河边,躲在草丛下,偷偷的洗头洗澡。   虽然三月了,可是大清早的河水还是很冰。他光着身子站在河水里,浑身冷的打哆嗦,鼻子都冻红了。   怕有人来,他顾不得怕冷,蹲在河水里,把皂角搓出白沫,抹在头发上,揉了半天,搓出一头白泡泡,再低头把长长的头发垂到河水里,冲洗干净。   他把头发挽了挽,堆在头顶,扯了几根软草扎了个草刷,仔细地刷了牙,洗了脸。再拿起皂角,仔细的搓着耳后,脖子,腋下,大腿根,脚脖子等容易藏污纳垢的地方。   皂角是他自己摘的,倒是不要钱买,可以随便用。山上有皂角树,秋天皂角熟了,勤快点的人家摘了回来洗头洗澡,洗衣服,很是好用,晒干的皂角可以用很久。   皮肤都搓红了,他才蹲在河水里,撩水仔仔细细的把全身冲洗干净。   虽然差点冻死,但总算是洗的干干净净的了,浑身散发着皂角的清香。   他哆哆嗦嗦的穿上平时舍不得穿的最好的一套旧衣服,赤脚穿上一双旧布鞋,抱着换下来的破衣服偷偷溜回来。   还好,一路上都没有遇见人,从掩着的的院门溜进来时,家里一片寂静,都还在睡着,没人起来。   他轻轻关上院门,偷偷摸进自己睡觉的柴房里,拿起一把残破不堪的只剩下几根齿的木梳梳头发。   他头发虽然又密又厚,可是枯黄得像一窝乱茅草,无风也乱舞,一点光泽都没有。这时洗干净了,软塌塌的披在肩上。   他用一块干净的破布擦了半天,头发还是没干透。   他顾不得了,用干净的破布条把半干的头发绑起来,拖在背后。   他又找了块破布作包袱,把那身旧衣服包起来,准备带进夫家,洗干净了做换洗衣服。   他手脚麻利 ,不多时就收拾妥当,等着夫家来接亲。   现在还早,接亲的人还没来,白竹没事可做,站在床前,呆呆地望着小破床。   小破床是用残缺的砖头支的一个旧门板,一床补丁摞补丁的小薄被整整齐齐地叠在床头。   他拉拉看不出本来材质,补得五花八门的破床单,把垫在床单下的稻草往里面塞了塞,让小破床看起来整齐干净一点,尽量不那么寒酸。   稻草塞好了,破床单也尽可能的拂平整了。他不敢使劲扯,怕力气大了,床单立马会被五马分尸。   他抱起那个破布做的小包袱,心神不定的坐在小床上。   除了身上穿的,怀里抱的,他倒是还有两套衣服。只不过实在是穿不了了,破得补都补不了,巴不住补丁了。   以前在家里整天干活,到处都是破补丁的衣服也得穿,好歹可以遮羞。   现在要嫁人了,这么破的衣服实在是没脸带去夫家。   他前几天洗干净后拆了,捡稍好点的破布把身上穿的,怀里抱的这两套仔仔细细的补好了。   身上的这套好一点,只有十来个补丁。怀里的这套大大小小的补丁差不多有二十来个了,像是百衲衣。   衣服穿在身上有点大。有什么办法呢,都是大哥白松穿了不要的旧衣服。   白松是个汉子,比他高大,衣服自然大出许多,尽管他仔细改过,还是不合身。   听说张家送了一匹布来给他做嫁衣,但是他爹没有给他做,他也不敢问。   算了吧,反正五岁多随他娘来到白家之后,他就没有穿过新衣服。   穿着旧衣服出嫁也是一样的。   只是没有一文钱的嫁妆,连套嫁衣都没有,不知道夫家会不会嫌弃自己?   如果嫌弃自己,会不会打他呢?   想到可能会挨打,他不禁一哆嗦,想到了他要嫁的男人张鸣曦。   听人说张鸣曦今年十九岁,长得倒是一表人才,高高大大的。   可惜命不好!   以前他爹张青山在的时候,家里住着青砖大瓦房,种着好几亩肥田,过着不愁吃穿的好日子。   后来他爹病了,为了给他爹治病,家里的青砖大瓦房和肥田都卖了。   家当卖完了,人也没救回来。   自从他爹死后,他和寡母幼弟搬到后山脚的破茅草屋里,三人苦哈哈的熬了好几年,听说家里穷得揭不开锅。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不认识姓张的,从来没见过。   他住在槐树村,张鸣曦住在桃树村,两个村子离得并不是太远,可是两人从来没见过面。   再说了,只要能逃出白家这个冰窖,嫁给谁不是嫁呢?   听说他爹,哦,继父跟张家要了三两银子的彩礼,也不知道穷得揭不开锅的人从哪里弄来的三两银子?   三两银子都可以娶个姑娘了!   张鸣曦为什么要花三两银子娶他这么个又黑又瘦的长得又丑的小哥儿呢?   他叹了口气,他是个哥儿。哥儿外表和男人长得一样,肚子里却长着女人的子宫,能怀孕生孩子。   哥儿虽然长着男人的家伙,却对女人无能为力,硬不起来,不能压人就只能嫁人让人压了。   哥儿的个子比男人小,力气比男人小,做不了重活,只能像女人似的干点轻活,一般是在家煮饭洗碗,照顾孩子,料理家务。   哥儿虽然比汉子长得白嫩,却比女人高大些,身子也没女人柔软。   虽然能生养,却因为没有奶水,生下来的孩子要早早的准备羊奶,或者是讨别人的奶水吃,很麻烦,所以哥儿没有姑娘好嫁。   一般家境好点的人家都愿意娶姑娘,哪怕彩礼高一些。   只有那些穷得娶不起女人的人家才会考虑娶哥儿,毕竟能传宗接代。   也有哥儿长得特别漂亮,被有钱人家看中,娶进门的。毕竟有钱人家可以请奶妈,不在乎哥儿有没有奶水。   哥儿和汉子的区别就看额头正中有没有孕痣。   好不好生养也是看额头正中的孕痣。   孕痣又红又亮又圆的就好生养。   可他的孕痣颜色那么浅,灰扑扑的,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一看就是不好生养的,张鸣曦娶他是为了啥啊?   这么明显吃亏的事也去做,看来也是个不聪明的。   唉,不聪明就不聪明吧,只要嫁过去不打他就行了。   实在忍不住要打他也行,只要不像他继父一样每次把他往死里打就行。   他能忍的!   这时肚子“咕咕”叫了几声,把他从胡思乱想中拉了回来。   还是昨天中午吃了碗杂粮面汤,昨晚和今早都没有吃东西,纵使是挨饿受冻惯了的人,这时也觉得饿得心发慌,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如果是平时,饿了就去灶屋喝一肚子冷水,混个水饱,今天他不敢出去,怕继父看见了又打他。   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他不想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出嫁。 第2 章 苦孩子   饿就饿着吧,嫁过去就好了。   嫁过去不知道会不会挨饿,起码继父打不着他了。   他振作了一点精神,抱紧包袱紧紧压着腹部,好像饥饿的感觉减轻了一点,肚子没有那么疼了。   突然柴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他抬头向门口望去,只见一个小黑脑袋瓜子顶着一头乱发探头探脑伸进来,看见他坐在小床上,咧嘴冲他无声一笑。   “你怎么来了?”白竹望着门口,诧异的小声问道。   来人是他同母异父的弟弟白露,今年才八岁。自从他娘死后,这个弟弟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白露蹑手蹑脚的快步走到他跟前,伸手从兜里掏出一个杂粮馒头,递到他面前,低声道:“快吃吧。”   他看了一眼馒头,咽了咽口水,没有伸手去接,也压低声音道:“你吃吧,我不饿!”   白露一听急了,涨红着脸道:“你几顿没吃了,怎么会不饿!快吃吧,我吃过了。”   说着,把馒头往他手上塞。白竹肚子饿,抵挡不住馒头的香甜,听说他吃过了,不再推辞,接过馒头就咬了一口。   馒头还是温的,他一下子咬了一大口,腮帮子塞得鼓鼓的。   他一边咀嚼,一边伸手摩挲了一下白露的头顶,低声问道:“爹呢?你怎么来了?跟你说了,不要来柴房,爹看见了又得骂你!”   白露凑近他,低声道:“迎亲的来了,爹在院外等他们呢。”   白竹一听迎亲的来了,赶忙把嘴里的馒头往下咽。   两顿没吃了,馒头又干,一下子咽不下去,梗得脖子伸得老长,眼泪都梗出来了。   白露生怕他梗死了,忙用手拍着他的背心,帮他顺气,担心的说:“你慢点吃,别梗着。我出去了。”   白竹点点头,抬手拍拍胸口,把梗在喉咙的馒头顺下去,打了个嗝 ,长舒了一口气,才忙着催促道:“快出去,别进来了。我吃了这个馒头可以扛一天的。小心点,别让爹看见了,不然又得骂你。”   白露点点头,小老鼠一样,贴着门缝溜出去了。   白竹几大口把馒头吃完,一边咀嚼着,一边低头把掉在床单上的馒头渣一点点的捡起来塞进嘴里。   ……   白竹是个苦孩子,五岁的时候,生父病死了。   他娘本想守着两亩田,把他养大。   可是他亲大伯容不下他们。   他大伯为了霸占他家的两亩薄田,两间破屋,天天来他家闹。   他娘生性软弱,被闹得没了法,只得带着他改嫁给了白大毛,房子和薄田都给了他大伯。   白大毛家里穷,脾气又不好。前妻病死好几年了,留下一个儿子白松,比白竹大三岁。他一直找不到婆娘。父子两个相依为命,过得也很苦。   好在他有一身力气,家里还有三亩薄田,几亩荒地,闲时打打零工,挣几个零花钱。日子虽苦也还勉强过得去,只是家里没个女人操持,日子过得乱七八糟,他就总想再找个婆娘。   她娘虽然带着一个拖油瓶,可是长得很秀气,颇有几分姿色,白大毛一见就喜欢上了。   他娘那时走投无路,虽然知道白大毛脾气不好,也只得带着他嫁过来。   刚开始白大毛对他还可以,想着一个哥儿,长大了反正要嫁人,得不了他的家产,无非给他一碗饭吃。   虽然不疼爱,倒也不怎么虐待他。白松那时才八岁,经常抢他的东西吃,也不打他。   虽然没有好饭食给他,但一日三餐和他们一起吃。无非是他们吃干点,他吃稀点。   虽然没有大饱,倒也没太狠饿着,他娘还时不时的偷偷塞给他一个杂粮馒头,偶尔还塞给他一个煮熟的鸡蛋。   本来在他幼小的心灵中,以为跟着娘就有了一切,可以这样半饥半饱的平安长大。可是他娘嫁过来没两年就生了一个小子,一切就变了。   这个小子因是白露那天出生的,就直接取名叫白露了。   她娘生白露时胎位不正,难产,疼了两天两夜才生下来的。   白露生下来时他娘虽然没死,却也没剩多少气。   自此落下了病根子,病恹恹的做不了重活,下不了地,还要经常抓药吃,没几年,连床都下不了。   本来就穷,现在多了一个小子,又多了一个病人经常要吃药,家里一下子捉襟见肘起来。   日子一难过,白大毛的坏脾气就显露出来了。   他天天气不顺,见啥都不顺眼,把气都撒在白竹身上。   毕竟另外两个孩子是自己亲生的,舍不得打,也舍不得让他们挨饿。   那只得让白竹挨饿了,脾气一上来,只得打白竹出气了。   从此白竹就过上了吃不饱穿不暖,挨打挨骂的日子。   一开始他娘还护着他,和白大毛对着吵,可白大毛一生气连他娘一起打。   唉,何必呢?反正他是少不了挨打,何必让他娘跟着被打得遍体鳞伤呢?   何况,他娘身子那么差,整天病恹恹的路都走不动,再挨打只怕要不了多久,不是打死就是气死。   小白竹为了少挨点打,也怕他娘被打死,无比懂事。   他在家天天低头干活,煮饭洗碗,洗衣服,喂牲口,打扫卫生,照顾孩子。   可以说,除了吃奶,白露是粘在他背上长大的。   他整天背着孩子,忙完家务,就去山上砍柴,去地里扯猪草,鸡草,就没个空闲的。   稍大一点,白露可以自己走路了,他就得跟着白大毛下地干活。   什么脏的,臭的,重活都得干,没人记得他是个小哥儿,他比一般人家的小汉子还干得多,挑得重。   就算是这样,白大毛对他也没半点好脸色,一言不合就暴打他一顿。   他哥白松也学着白大毛,经常欺负他,动手打他。   他无力反抗,只要稍一反抗,换来的是更重的打,连他娘也跟着挨打,他学会了逆来顺受。   他越来越沉默了,整天干活。除了没人时逗孩子时会对着孩子笑,和孩子说几句话,对着外人他几乎不会说话了,胆小得很,也木讷得很。   他天天干重活,吃不饱,自然也不长个儿,一个成年人,又黑又瘦,看着像十二三岁的孩子似的。   他怕人,尤其怕男人!主要是被他爹和大哥打怕了,见了白大毛和白松怕,见了其他男人也怕。   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的男人也一样爱打人!   只有小白露他不怕,也只有对着小白露他才会笑。   小白露是他一手带大的,对他感情很深,见他挨打,会陪着他哭,见他挨饿,会偷偷的省下自己的馒头给他吃。 第3 章 你这不是嫁哥儿,是卖哥儿   不过,他爹看得紧,不准他进柴房,更不准他拿东西给白竹吃。   如果发现了,他舍不得打白露,但舍得骂他,还要更重的打白竹一顿,   白露怕害白竹挨打,一般不敢靠近他,偷东西给他吃更是非常小心,白竹挨饿的时候就更多了。   他娘见他过得这样苦,自己又无能为力,终日懊悔哭泣,觉得对不起他亲爹。   本来身体就不好,经常被白大毛打骂,终日郁郁寡欢,病得越来越重,终于在去年秋天一病不起,丢下两个孩子去了。   他娘在世时,似乎他和这个家庭还有点关系。他娘一死,连接他和这个家庭的纽带就断了,他在这个家就是个多余的,成了白大毛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只得吃得更少,干得更多,希望能在这个家里有个立足之地。   去年白松相看了一户人家的姑娘,要娶亲了,但没钱。   他爹白大毛把主意打到他身上,想把他嫁出去,换一些彩礼给白松娶媳妇。   本来他爹想把他嫁给他哥,能省了彩礼,还能得一个免费的劳力。可是他哥不喜欢哥儿,更不喜欢又黑又瘦的他,倒让他逃过一劫。   他爹见他孕痣浅,怕他不能生育,才死了那个心,挖空心思的想把他嫁出去换几个钱。   这两年,白大毛一直托媒婆给他寻婆家,却没人愿意来提亲。   他爹见他没人要,连一两银子的彩礼都换不回来,更讨厌他这个废物了。   他也着急啊,如果再没人来提亲,他爹迟早要把他赶出去,或者是卖到窑子去。   幸亏他长得丑,不然怕是早就被卖了。   他面对着他爹的臭脸,在家整日惴惴不安,埋头干活,尽量降低存在感。又偷偷的求菩萨保佑,求他娘保佑,能有一个不长眼的能看上他,早日娶走他。   也许是菩萨保佑他,也许是他娘保佑他。今年开春,媒人上了门,说是桃树村后山脚下的张鸣曦愿意出二两银子的彩礼娶他。   本来他爹见他没人要,想着有人出一两银子的彩礼也行,这时见人愿意出二两银子,马上水涨船高,开口就要三两银子。   张家好像不愿意,一时没了音讯。   他爹着急了,正要托媒人去说二两银子也可以,媒人却上门了,说是张家同意出三两银子,只不过要马上娶过去。   他爹求之不得,马上一口答应,把日子定在了今天。   不过他爹说因为张家要得急,他来不及准备嫁妆,就不给嫁妆了。   他知道那是借口,就算是来得及,他爹也不会给他一文钱的嫁妆的。连张家送来做嫁衣的布都被他藏起来了。   他一点嫁妆都没有,嫁到夫家总会让人看不起的。   有些不讲理的人家以这个为借口,压得媳妇夫郎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不过他爹只要把银子拿到手,才不管他的死活呢。   他呢?   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张家愿意出三两银子的彩礼娶他。   他既怕张家觉得他不值三两银子而虐待他,心里又隐隐的希望张家能看在三两银子的份上对他好点,能让他在夫家好好干活,早日还上三两银子的债。   他坐在破床上胡思乱想,却听见院子里吵起来了。   他猛的吃了一惊,轻轻地走到破门边,从门缝里向外张望着。   院子里站满了人,白大毛和白松并肩站在一起,背对着他,挥舞着双手,正激动的大声说着什么。   白露站在一边,一会儿望望他爹,一会儿望望柴房,一脸焦急。   靠近院门站着几个人,为首的是两个男人。   一个年轻的,不到二十岁,身材高大,俊气得很。身穿一件崭新的藏青色长袍,正抿着薄唇,皱着眉,一脸不悦的望着白大毛。   另一个年纪大一些,大约三十来岁,也是一身长袍,虽然不是崭新的,却洗得干干净净,穿在身上撑撑展展的,很是好看。   他们身后还站着几个男人,有穿长袍的,也有穿衣裤的,都没有这两个人引人注意。   他侧耳一听,听见白大毛大声道:“他姐夫,你也不用多说了。总之,今天不加二两银子,我家的竹哥儿不能和你们走的!”   那个穿长袍,年纪大些的男子很不高兴,但还是尽力压着火气,用商量的语气说道:“白大叔,不能这样办事吧?之前你们要三两银子的彩礼,我们同意了,银子也给你了,怎么能在今天迎亲的时候临时加钱呢?”   白竹知道了,这个人是张鸣曦的姐夫赵仁。   这是个能干人,是张鸣曦他爹张青山做生意时的好朋友的儿子。   张青山还活着时,做主把女儿张红柳嫁给了他。据说过得不错,两口子很恩爱,生了一个小子,一个哥儿。   白大毛道:“他姐夫,我也是没办法。你也看见了,我家的情况就是这样,他哥哥等着娶亲,他弟弟还小,都是等钱用的。要不,你把他弟弟一起带过去,我就不要这二两银子了!”   “你,你怎么……”赵仁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嫁一个哥儿居然要哥婿养另一个小子,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好。   “养不起就不要生,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吗?自己生的小子,居然要哥婿养?”来接亲的人看不下去了,小声嘀咕道。   白大毛一下子炸毛了:“哪个在放屁?干你屁事!我要你给我养儿子了吗?”   说着,重重的往地上呸了一口,转头对赵仁道:“他姐夫,要不再给二两银子,要不把白露领去!你们快点拿主意,不要磨磨蹭蹭的错过了吉时。”   他也好意思提吉时!   赵仁翻了个白眼道:“没有哪家哥儿要五两银子的彩礼的!连娶个姑娘都要不了五两银子。你这不是嫁哥儿,是卖哥儿!”   白大毛随便他怎么说,双手抱胸,两眼望天,不要脸的道:“随你怎么说,总之,今天没有二两银子,不得让你接人走!”   这时闻讯赶来看热闹的邻居把院子挤满了,有人大声笑道:“他家的竹哥儿屁股金贵得很,可不是要卖五两银子!”   白竹一听这话,又气又怒又羞,差点晕过去!   他定睛一看,原来是前院的老光棍王进才。   这个王进才又懒又馋,家里穷得叮当响,三十多岁了一直讨不到婆娘,打过白竹的主意,被白大毛看得紧,没有得手,这时逮住机会就往外喷粪。   白大毛只要钱,不要脸,管别人说他是嫁哥儿,还是卖哥儿呢! 第4 章 你个没人要的赔钱货   白大毛不管别人怎么埋汰白竹,只等着收钱,那个高大的年轻汉子可忍不了。   他沉着一张俊脸,上前一步,低气压的冷冷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王进才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道:“我说什么了?我啥都没说。”   那年轻汉子听他这么说,正要放过他,谁知王进才往左右一看,见都是左右隔壁的邻居,想着年轻汉子是外村人,不敢打他,又轻佻的笑道:“哦,我刚才说,人家竹哥儿屁股金贵得很,要卖五两银子的,你买得起吗?”   那年轻汉子一听,火冒三丈,上前一步,快如闪电的伸出双手,一把扼住他的喉咙。   王进才双手往下扒拉着那双大手,那双大手鉄钳似的,紧紧箍着他的喉咙,喉骨都快被箍断了,半点都扒拉不动。   王进才不但说不出话来,连气都喘不出。   他张着嘴,舌头伸出老长,鼓着一对金鱼眼,一个劲的翻白眼。   赵仁怕弄出人命,忙拉着年轻汉子道:“鸣曦,放手!大喜的日子不要跟这种无赖计较。”   年轻汉子把王进才往后重重一推,恶狠狠地道:“滚!再满嘴喷粪,看我不打得你满地找牙!”   王进才刚才眼珠子都差点被挤出来了,这时不敢多言。他摸着脖子,连声咳嗽着,缩到人群后面去了。   白竹这才知道这个年轻汉子就是他男人张鸣曦!   长得倒的确俊,可是这也太凶残了,一言不合就要人命,比白大毛还凶残!   那双大手!那双大手太可怕了,那么大的力气,只怕一下子就能把他撕成两半!   他一时忘了刚才是王进才口吐恶言,当众提及他一个哥儿的屁股,才惹怒了张鸣曦的 。   他站在门后,从门缝里偷瞄了一眼张鸣曦,又瞄了一眼他那双大手,垂下头,不敢再看。   他瑟瑟发抖,害怕得差点站不住。   他为自己的将来忧心不已,生怕嫁过去后一言不合被他双手大手一把捏死!   这时白大毛见张鸣曦如此凶残,也有点害怕。   他收了刚才双眼望天的样子,对他们说态度好了很多。   他软和了语气道:“他姐夫,哥婿,不是我不讲理,实在是我家困难,没有办法。再说了,我家竹哥儿那么勤快,那么能干,力气比汉子都大,干起活来一个顶两,你娶去了不吃亏。”   张鸣曦闻言抿了一下唇,还没有说话,就听见赵仁道:“白大叔,竹哥儿能干我们都知道的。正是因为知道他能干,才愿意出三两银子的彩礼。可是你要五两银子,我们拿不出来。我丈人早早去了,家里为了给他治病,房子,田地都卖了。剩下孤儿寡母的,住的地方都没有,你是知道的。你要的三两银子的彩礼也是亲戚们凑的,你这一下子再要二两银子,我们到哪里去拿?”   白大毛道:“人人都知道他姐夫能干,帮了岳家许多。你大舅子娶亲,少不得你这个姐夫操心了,你就帮帮哥婿,再借二两银子给他吧。”   赵仁见他这样不要脸,赤裸裸的硬抢,知道张鸣曦炸不出油,就硬赖上他。遂冷下来脸来道:“我没有银子,我一家老小还在等米下锅呢,哪有银子给你?这样吧,既然说不拢,你把之前的三两银子还给我们,这门亲事就算了!”   “什么?你说得轻巧,亲事都定下了,你们临时悔亲,不要竹哥儿了,你让他怎么活?以后还怎么嫁人?”白大毛闻言火冒三丈,一蹦三尺高。   “不是我们不要竹哥儿,是娶不起他。如果是按照之前说的,三两银子的彩礼,我们现在已经高高兴兴的接了竹哥儿走了,是你节外生枝,临时又多要钱。”   “我不管,今天不给二两银子,不要想接人走!”白大毛干脆耍起了无赖。   “不给人算了,把银子还给我们,我们立马走!”赵仁火大,寸步不让。   “不要人算了!你们悔亲,坏了竹哥儿的名声,他是再也嫁不出去的了。那三两银子就算是给竹哥儿的赔偿,你们滚吧!”   “既不想给人,又不想退回银子,你怕是在做梦!”   两边针锋相对,一个不让一个。争得越来越凶。   对方人多,赵仁走南闯北,嘴皮子又溜,白大毛和白松两人争不过。眼见对方非要他们退回三两银子再悔亲,气得火冒三丈,自然的这火得发在白竹身上。   他飞快地转身,几步冲到柴房门口,飞起一脚把柴房门踹开,口中嚷道:“竹哥儿,出来!看看你嫁的什么人家!现在人家不要你了,你还怎么活?去,一头撞死在他们面前!让他们明白,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白竹正站在门后偷听,哪里想得到白大毛突然来踹房门?   一时避让不及,门板重重的撞在脸上。   他被撞得后退一步,额头被撞得鼓起一个大包,眼前金星直冒,鼻子被撞破,鼻血淌了下来。   他一只手抹了一把鼻血,把脸抹得小花猫似的。一只手捂着额头,疼得晕头转向,来不及说话,就见白大毛伸手扯着他的耳朵,把他拖了出去。   他额头疼,鼻子疼,耳朵被白大毛扯着也疼,侧着头不由自主的踉踉跄跄的跟着白大毛往外冲。   白大毛扯着他往院门走,快要走到院门时,推着他的头往门框上重重的撞去,口中骂道:“你个赔钱货,没人要的东西!今天都要出嫁了,被人临时悔亲,还有什么脸活在世上?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他口中恶狠狠地骂着,手上使劲的把白竹的头往门框上撞。   白竹本就胆小,又生来就怕白大毛,被他这么一闹,整个人都是懵的,只知道头上脸上到处疼,却不知道避让。   眼见要结结实实的撞到门框上了,这一下只怕要撞得头破血流。   这时斜里一只大手伸过来,一把垫在他额前,顺势把他搂过去,又听见“啪”的一声打在手腕上的脆响,白大毛缩回了扯着他耳朵的手。白竹耳朵一松,得了解放。   他抬头一看,原来是那个凶残的张鸣曦。   是他拍开了白大毛扯他耳朵的手,是他把自己搂过去的。 第5 章 我不值五两银子,把银子退回去   张鸣曦把他护在身后,上前一步站在他身前,冷冷的望着白大毛道:“你既不愿意退银子,又不愿意给人,你到底要怎样?”   白大毛陪着笑脸道:“我哪里不愿意给人了?都说了,只要你再给二两银子,人马上让你领走!”   张鸣曦回头望了赵仁一眼,赵仁不看他,板着脸,冷冰冰的面无表情。   他回过头,冷冷道:“我可以再给你二两银子,不过我有个条件!”   “行,只要你再给二两银子,不要说你有一个条件,有十个条件都行。”本以为对方想退亲要回银子,这下见他同意再给二两银子,白大毛大喜过望,一口答应。   只要再给二两银子,哪怕把人打死,带个死人尸体回去他都没意见!   不过他也知道没人傻到不要活人,去要死人尸体的,所以他聪明的没有说出口。   “请村长来,写个买断文书,竹哥儿是你五两银子卖给我的,从此和你白家一刀两断,再无干系!”张鸣曦冷硬的道。   白大毛闻言愣了一下,不过是卖是嫁,他根本无所谓,反正也没一文钱的嫁妆。   他马上点头道:“好,没问题,我同意!竹哥儿就是五两银子卖给你的。”   白松这次聪明了,生怕对方反悔,马上跑去请村长来写文书。   众人等着村长来,院子里一时安静下来。张鸣曦把赵仁拉到一边,低声下气的和他借钱。   赵仁叹气道:“你啊,真是鬼迷心窍!五两银子娶个什么样的姑娘不好,你却要娶这么个丑哥儿!回去看娘不骂死你!”   “你看看他这个样子,在他白家还活得下去吗?我今天不娶了他,只怕他要被白大毛活活打死!”张鸣曦虽然把声音压得很低,白竹站得离他不远,都听见了。   他觉得自己又黑又瘦又丑,孕痣浅,不好生育,实在不值五两银子,白大毛这样的坑张家,他良心实在过意不去。   去求白大毛退钱吧?只怕又是讨一顿打!   要不算了吧?   可是良心实在不安,后半辈子只怕睡觉都睡不安稳。   他心里默了又默,再三给自己打气。   酝酿半天,他终于鼓起勇气,朝白大毛走近一步,轻轻地说道:“爹,我不值五两银子。你把银子退回给张家,我以后多干活,少吃饭,挣够五两银子还你。”   他虽然抬着头,却是垂着眼睛的。他不敢看白大毛,一看见白大毛凶神恶煞的样子,这些话他就说不出口。   白大毛一见本来谈好的事情他要节外生枝,生怕对方借机反悔要钱,气得跳起来就要打他。   他打惯了,抬手打他是习惯性动作。   白竹被打惯了,站着不动让他打也是习惯性动作,当下一动不动的站着让他打。   白大毛一边抬手打他,一边骂道:“你少吃多干挣钱还我?你做梦吧,就算你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干活,到死也挣不够五两银子,你拿什么还我?干脆打死你算了,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喂不熟的白眼狼!”   一巴掌重重打到他脸上,白竹纵然皮肤黑,因为打的重,脸上还是留下了五个手指印,肿得高高隆起。   白竹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偏了一下头,嘴角有血流下来。   刚才被门撞出的鼻血还干涸在脸上,现在嘴角又开始流血,额头上还顶着乌青的一个大包,脸上像开了个染房,五颜六色的。   他站着不动,也不抬手擦嘴角的血,依然低声却坚定地说:“把银子退回给他们!”   白大毛见素日胆小怕事的白竹今天竟然长了反骨,敢再三忤逆他,更是厌恶,恨不得一下子打死他。   可是总用手打,耐不住手疼。他低头从地上捡了一根细竹棍,拿起来劈头盖脸的就要往白竹头脸上打去,口中恶狠狠地骂道:“好,我退钱!我打死你个赔钱货!你死了我自然要退钱!”   白竹吓得簌簌发抖,却不敢避让,站在那里让他打。整个人又瘦又小,瑟缩着像飘落在秋风中的枯叶,看着可怜极了。   张鸣曦刚才侧着身子和赵仁说话,没注意白竹去和白大毛要钱,白大毛第一次打白竹时他没来得及去拦。   等他听见动静,回头去看时 ,见白大毛在低头捡竹棍,就知道他还想给白竹一顿结实的。   他哪里能容忍白大毛在他眼皮子底下一再打人?   当即大跨步过来,一只手抓着白大毛拿竹棍的手,一只手扯过白竹,冷冷道:“既然人已经卖给我了,怎么还敢打他?再敢打他,别怪我不客气!”   白大毛生怕到手的银子飞了,讪讪的道:“竹哥儿不懂事,我帮你教训他。他到了你家,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只管打!他是个贱皮子,多打几次就听话了。”   张鸣曦扯过竹棍重重的打在他手背上,冷冰冰的道:“不劳你费心!”   说着他拉着白竹退到赵仁身边站定。   白大毛手背被打得高高肿起,他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发作,站在一边不住的揉手。   赵仁望了望站在身边的白竹,小哥儿鼻青脸肿,满脸血,垂着头一动不动的木头人似的。   他本来不同意再给白大毛二两银子的,他觉得白竹不值那么多银子的。   这下见白竹被打得这么惨却敢站出来要白大毛退回银子,明显和白大毛不是一路人。   而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白大毛都能肆无忌惮的把他打得脸上到处是血,可见这个小哥儿平时过的是什么日子?   鸣曦说得对,今天不娶了这个小哥儿,只怕是要被白大毛活活打死。   既然鸣曦非要娶他,多给二两银子就多给二两银子吧,反正是买断了,以后和白家一刀两断倒也干净。   既然想通了,他就不再纠结。转过身,和接亲的几个人嘀嘀咕咕,让大家凑出二两银子来。   这时村长王德贵写好了买断文书,和白松一起过来了。   王村长一见白竹被打得满脸血,沉下脸不高兴地对白大毛说:“你还是不是个人?竹哥儿今天出嫁,你都不能忍一下?你把他打得这个样子,你亏不亏心?” 第6 章 小哥儿的光身子可有的是人愿意看呢   村长是村里最大的官,管着一村人的钱粮,有着至高无上的威信。   白大毛不敢反驳,嗫喏了一下,想解释,村长皱眉道:“行了,不用多说了。竹哥儿平时过的什么日子,大伙儿又不是没看见。”   顿了一下,又厌恶地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村长说过多次让白大毛不要这样狠打白竹,传出去一村人都掉面子。可是白大毛阳奉阴违,当面答应得好好的,转过身去依然如故。村长早就对他一肚子意见。今天见他又把白竹打得鼻青脸肿,才半点面子都不给,当着众人狠狠地训斥了他一顿。   他不理白大毛,走近白竹,温声道:“竹哥儿,卖断了也好。张鸣曦是个好的,去了和他好好过日子,胜过在这里挨饿受冻,挨打挨骂!”   白竹被打得那么厉害,都没有哭,这下子听见王德贵这几句话,忍不住身子哆嗦了一下,轻轻哽了一声。   他抬头望着王德贵,圆睁着双眼,极力忍着眼中的两泡泪。他鼓动着脸上的肌肉,拼命扯着嘴角,想挤出个笑,却失败了。   他嘴唇颤抖着,半晌才怯怯的小声道:“嗯,谢谢王大伯!”   说完,他低下头,眼中的那泡泪到底没忍住,随着低头的动作,滴下来滚入了地上的尘土中。   张鸣曦站在他身边,听见了他那半声哽咽,看见了他那含着眼泪的双眼,又圆又亮,那么熟悉,他的心又疼了。   人多,他不好意思给他擦眼泪,也不好意思做出什么亲密的举动,又做不到无动于衷,只得轻轻地往他身边靠近了一点,两人很近的站在一起,都快胳膊挨着胳膊了。   白竹感觉到有人靠近,微微侧头一看,见是张鸣曦,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尽可能地离他远一点。   虽然他知道张鸣曦今天维护了他多次,可是他本能的还是害怕男人。   张鸣曦微微叹口气,站着没动。这时王村长举着手上的几张纸道:“买断文书写好了,你们两家看一下,如果没问题就来签字按手印。”   张鸣曦上前一步,见纸上写得清清楚楚:槐树村白大毛以五两银子的价格将白竹卖给桃树村张鸣曦,从此白竹与白家一刀两断,生死无干。   他很满意,先在文书上签字按下手印。白大毛不识字,无法签字,村长代他签了字,他也在自己名字的地方按下手印。   文书一式三份,张鸣曦一份,白大毛一份,村长留一份存底。   白大毛拿着自己的那份文书,三两下折起来塞进兜里,望着赵仁笑道:“他姐夫,买断文书都写好了,该给银子了!”   赵仁冷哼一声:“竹哥儿是卖给张家的,从此和你家一刀两断,我们可不是亲家!当不起你这声姐夫,叫我老赵吧!”   要实际年纪四十多岁,因为面相老,看起来五十多的白大毛喊三十来岁的赵仁“老赵”,他觉得吃大亏了,可不愿意了。但是很明显,人家也不准他喊姐夫,他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只得讪讪的笑道:“给银子吧,给了银子快把人领走!”   赵仁冷哼一声,把刚才几个人凑起来的碎银和一些铜板递给他,嗤笑着道:“当着大家伙儿和村长的面数仔细了,可别一会儿说数目不对,又来硬要了!”   白大毛见了一堆的碎银和铜板,两眼放光,一把接过来,哪里还顾得上赵仁的冷嘲热讽?   他和白松凑在一起,把碎银和铜板翻来覆去数了好几遍,确认无误后,对着众人点头道:“没错,一共是二两银子,人你们领走吧!”   村长王德贵见双方都无异议,他还有事,和众人点头打过招呼后就先走了。   见事情都处理好了,张鸣曦不愿意多待,招呼着白竹和迎亲的众人一起回去。   围观的邻居见他们要走,也都准备走了。   白竹想起自己的破包袱还落在柴房,忙跑到柴房去捡起来抱着跟着张鸣曦往外走。   白大毛突然道:“等一下!竹哥儿,你怀里抱的是什么?”   白竹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站定身子,垂目小声辩解道:“是我的一套换洗衣服。”   白大毛冷笑一声,道:“张鸣曦已经说了,你是卖给他的,和我白家再无干系!你还拿我家的东西干什么?你这是偷,偷东西的贼!”   白竹脸都急红了,结结巴巴地更是连话都说不清楚:“我我,没有,偷,我,不是贼……”   “不是贼就给我放下!”白松在旁边狐假虎威的嚷道。   白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   张鸣曦肺都要气炸了,他上前一步,抢过破包袱,一把抖开,抓起那套补丁摞补丁的破衣服,转过身,抖到邻居们的面前:“各位高邻,你们看看,这是竹哥儿的衣服。你们看看这衣服还能穿吗?全是补丁,就这么一套破衣服白大毛都舍不得给竹哥儿,他还是个人吗?”   说着,他忿忿地把衣服和破包袱一起重重的丢到白大毛脚下:“拿去,我家再穷也不稀罕这么个破烂玩意儿!”   邻居们都觉得白大毛太过分,白竹整天干活,忙完家里忙地里,半点空闲都没有。被卖了五两银子,连套破衣服都舍不得给。众人面露不屑,低声议论起来。   白大毛本想借机羞辱一番白竹,现在见抖出来的衣服实在太破,众人议论纷纷,都在说他过分,他一时恼羞成怒,骂道:“哼,嫌破?嫌破你别要啊!你身上的衣服也是我家的,给我脱下来!我不准你带走我家的一针一线!”   他觉得自己实在太高明,很有急智,否则怎么突然之间能想出这么高明的法子呢?   哼,看你怎么办?小哥儿总不能光着身子出门!   就等你们来求我!   求我也没用,今天一定要让白竹光着身子出门!   他嘴角上挑,得意洋洋。白松觉得他爹这下子干得太漂亮了,忙道:“对!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   说着,他实在忍不住心中的得意,幸灾乐祸地道:“你就光着身子去你男人家吧!嘻嘻,虽然你长得丑,小哥儿的光身子可有的是人愿意看呢!” 第 7章竹哥儿不会带走他白家一根纱!   他话音刚落,一直站在一边的白露突然崩溃的大哭起来:“爹,大哥,你们太过分了,我恨你们!”   说着,抹了一把眼泪,用仇恨的目光瞪着白大毛和白松。   白大毛看见白露仇视的目光,心里“咯噔”一下,想说算了,可是扫见邻居们鄙夷的目光,又见张鸣曦紧紧攥着拳头,明明恨得要死却毫无办法的样子,他心里升起一股诡异的快感:哼,既然你让我出丑,我也要让你出丑,这叫现世报!   他回头对白露道:“你懂什么?小孩子,不要多管闲事!”   白露抹了一把眼泪,还要继续说,却见张鸣曦上前一步,冷笑道:“竹哥儿身上穿的是他最好的衣服吧?果然是好衣服,还没有二十个补丁!”   邻居们“轰”的一声大笑起来,纷纷调笑道:“是啊,不到二十个补丁的好衣服!”   白大毛才不管张鸣曦的冷嘲热讽呢,没有二十个补丁的好衣服,怎么了?没有这套衣服他竹哥儿就得光身子出门!   张鸣曦见白大毛得意洋洋的两眼望天,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一时间对他真是恨之入骨!   他紧紧攥着拳头,额头上青筋暴起,眼看着就要暴起打人。   赵仁拉住他,道:“你们等着,我回去拿衣服来换。”   白大毛冷笑一声,也不言语,等着他们出丑。   张鸣曦冷冷的望了白大毛一眼,重重的呼出几口浊气,回头对赵仁道:“不用了,竹哥儿不会带走他白家一根纱!”   说着,他大步进了柴房。   众人正自诧异,不知道他去干什么,却见他又出来了。   出来时和进去的时候却不一样,进去时穿着长袍,出来时长袍不见了,只穿着一套旧中衣。   他在搞什么?   长袍不要了?   乡下人哪里穿的起长袍?   要不是娶亲,张鸣曦也是穿不起长袍的,那么好的新长袍说不要就不要了?   这张鸣曦莫不是被白大毛气傻了吧?   他不理会众人诧异的目光,走到白竹身前,低声道:“去,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穿我的长袍。长袍在你床上。”   白竹晕晕乎乎的,简直搞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他知道,白大毛想要他光身子出门丢丑,现在张鸣曦是他的主心骨。张鸣曦说什么他就听话的去做什么。   他低着头,快步钻进柴房,关上门,见张鸣曦的那身藏青色长袍正放在床上,边上还放着一条短裤。   他伸手一摸,短裤还是热的,知道是张鸣曦从自己身上脱下来的,不禁脸上一红。   幸亏今天迎亲,张鸣曦穿得整齐,除了长袍,还穿了中衣和短裤,这下把长袍和短裤脱给他,自己穿着中衣也不丢丑。   他来不及多想,忙脱下衣服,穿上短裤。短裤太大,幸亏有系带。他把系带系紧,短裤倒也不会掉下来。   穿好短裤后,他连忙穿上长袍。   张鸣曦比他高多了,长袍穿在他身上,又长又大,袖子垂到了大腿,下摆拖在地上老长。   他担心衣服在地上拖脏了,也担心柴房的干树棍会把衣服划破,忙卷起袖子,双手扯着下摆往上提,直到露出双脚。   他低头看了一下,脚上穿的一双破布鞋也是白松穿破了不要的。   他想着出嫁时不好光着脚,之前把布鞋洗干净了,破洞补好了,改小了,留着今天穿。今天被白大毛扯着耳朵拉来拉去,这双破布鞋不堪重负,又破了许多洞,鞋背裂开了,两只脚的大拇指都露出洞外了。   他犹豫了一下,这破布鞋到底穿不穿呢?   出嫁总不能光着脚吧?可是如果他穿着破布鞋出去,白大毛一定会让他脱下来的。   想到张鸣曦连里衣外衣都脱给他了,他决定硬气一回!   光着脚就光着脚吧,反正他一年四季光着脚的时候多。   他坐在破床上,双脚互搓着把破布鞋脱下来,使劲一蹬,一下子甩出老远。   他站起来,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嗯,很好,浑身没有白家的一根纱了!   他双手提着长袍,光着脚正准备出去,忽然想到了什么。   还有绑头发的一根破布条!   他站住不走了,轻轻地放下长袍下摆,伸手把头上的破布条扯下来,丢到柴堆上。   他头发又密又厚,可是枯黄得像秋天的乱茅草。不过今早洗干净了,还没干,没有那么毛糙,乖乖的披散在肩上。   他再三打量了一番,这下真的是浑身上下没有白家的一根纱了!这才双手提着长袍,光着脚走出去。   众人见他小孩子穿大人衣服,衣袖卷起老高,提着下摆,衣服松松垮垮,光着脚,头发披散,既觉得好笑,又觉得可怜。   他一出来就在人群中寻找张鸣曦。   张鸣曦见他披散着头发,光着脚,盯着他的目光中隐含笑意。赞许的点点头。   白大毛正暗恨自己反应太慢,不该让他们进自家的柴房换衣服。想着等一下要让白竹脱下破布鞋,光着脚走。   哪知道这个赔钱货竟然光着脚就出来了,这让他还怎么刁难呢?   张鸣曦上前一步,脱下脚上的新布鞋,拿起比齐了整整齐齐放在他脚前,温声道:“你穿我的。”   白竹低声“嗯”了一声,一双脚想都不想的伸进鞋里。   可是鞋子太大,他一双脚伸进去,像一根针掉进大海,竟摸不着边。   他衣服太大,鞋子太大,抬脚走了一步,竟是磕磕绊绊的左脚绊右脚,眼看自己就要被自己绊倒了。   张鸣曦忙伸手扶住他,道:“算了,鞋子太大,你穿着不好走路,还是脱下来给我穿。”   白竹松了口气,忙把脚从鞋子里拿出来,鞋子实在太大,穿着迟早要摔跤,还不如光着脚好走路。   张鸣曦穿好鞋子,回头对白大毛高声道:“看清楚了,竹哥儿清清白白的走了,可没拿你家的一根纱!还有,我之前送了一匹布来,让你给竹哥儿做嫁衣。很显然,布让你贪了!我也不要了,留着给你装裹吧!”(注:装裹指人死后穿进棺材的衣服) 第8章 我背你回去   白大毛好像没听见他的后半句话,目瞪口呆下意识的点点头。白松却要显他的聪明,上前一步怪笑道:“谁知道他身上有没有藏东西?我得搜搜看。”   说着,竟要动手去搜白竹的身。   白松纯属蠢得作死。他其实不喜欢哥儿,对白竹半点兴趣都没有,以前只喜欢打他,倒是从来不动手动脚的占他便宜。   今天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也许是和他爹一样的只想让白竹出丑。   张鸣曦忍了他们很久了,见白松不知死活的伸手要去摸白竹,他眼睛一眯,额头上青筋暴起,怒喝一声“找死!”   说着,右腿快如闪电的抬起,一脚踹向白松的小腹,白松被踹得向后猛退几步,跌进他爹怀里。   白大毛脸上变色,谁不知道张青山在世时,家境好,为这个儿子舍得花钱,张鸣曦从小就开始学文习武。   后来张青山死了,家境败落,张鸣曦忙于生计,才没有继续读书习武。   不过从小留下来的底子还在,身手比一般人要厉害多了。   白大毛忙抱着白松,低头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白松咬着牙,疼的脸上变色,豆大的汗珠不要钱似的往下滚。   白大毛放开白松,哭着往张鸣曦身上扑,骂道:“你把我儿打死了,我要你给我儿赔命!”   张鸣曦一把把他推出老远,冷笑道:“放心,死不了。死了我自然给他赔命,如果他没死,你们再来纠缠不休,就别怪我补一脚了。”   白大毛见自己不是对手,回头看看白松,见他弯腰双手抱着肚子,但脸色好了很多,似乎疼得好些了,知道没有大碍,熄了气焰,不敢往上扑。   张鸣曦见他们消停了,冷笑一声,转身在白竹身前蹲下来,温声说道:“上来,我背你回去。”   白竹踌躇了一下,一个哥儿让汉子背,太不像话了吧!会惹人耻笑的!   张鸣曦蹲了半天,见白竹不动,不禁嫌他磨蹭。   他回头看了白竹一眼,皱起眉头,又说了一遍:“你没有鞋子穿,光着脚不好走路。上来,我背你回去!”   白竹见他眉头皱起,说话的声音也大了,明显是不高兴了,心里吓得一哆嗦,忙伏在他背上,双手撑在他肩上,不敢动弹。   张鸣曦双手托着他的屁股,大人背小孩似的,毫不费力的站起来,嘴里招呼着迎亲的众人一起回去,迈着大长腿就往院外走。   张鸣曦的背又宽又阔,结实有力。白竹在他背上却如坐针毡,僵直着身子,尽量往后仰着,一动也不敢动。   走出院外不远,白竹听见一声带着哭腔的“二哥”,忙回头一看,见白露追出来,站在院门外,眼泪汪汪的望着他。   白竹心头一跳,忙喊道:“白露!”   张鸣曦闻言转身向后看去,见白露正在抹眼泪。   刚才白大毛和白松一直在刁难他们,只有白露在帮他们,尽管人微言轻,没帮上忙,张鸣曦还是领他的情,知道这哥俩感情不错。   他背着白竹往回走了几步,白露忙跑过来,仰起头含着眼泪喊道:“二哥!”   白竹觉得眼眶发酸,忍了又忍,一只手扶着张鸣曦的肩,一只手去摸白露的头,勉强笑道:“乖乖的,照顾好自己!”   白露是白大毛亲生的,白大毛一向对他不打不骂,算是很疼爱的,留他在白家,白竹并不担心。   可是这时见他哭着喊自己,白竹心里涌起一阵不舍,手放在他头上,反复摩挲,舍不得放开。   张鸣曦见白竹不舍,低头温言对白露说:“露小子,舍不得你二哥啊?没事的,离得又不远,想他就经常来看看他。”   白露一听,眼睛一亮,惊喜地问道:“我可以来你家找二哥吗?”   张鸣曦点点头,笑道:“可以的,只有你可以来找你二哥,白家其他人一个都不许上我家的门!”   白露好像没有听见后面那半句话,转泣为笑:“好,我舍不得二哥,我二哥太可怜了,我要经常来看他。”   张鸣曦笑着点头道:“没问题,不过,你不要让你二哥担心,要自己管好自己。”   白露重重的“嗯”了一声。   白竹见张鸣曦把自己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了,不禁高兴的抿唇微笑,他摸摸白露的头道:“回去吧,有空来看我。”   白露站在原地,依依不舍地望着他们。   白竹在张鸣曦背上,不住的回头望,直到白露进去了,才没有回头看了。   他的手终于撑不住了,软趴趴的趴在张鸣曦身上。   今天像做梦似的,双方大闹一场。张鸣曦多次维护他,看样子对他不错。可是他那双手也太厉害了,太可怕了!   他实在不明白两人从来没见过面,张鸣曦为什么要花五两银子买他,还背他回家。   他不知道的是,他没见过张鸣曦,张鸣曦却见过他。   去年夏天,张鸣曦和他姐夫赵仁出远门贩货,回家时正好路过槐树村。   当时天旱,他和白松,白大毛三人从河里挑水浇麦子。   本来到处都是乡下人干活,应该不会引起张鸣曦的注意。   可是张鸣曦却偏偏注意到他了,并不是他长得多漂亮,多吸引人,是因为他小小的一个,却挑着一大担水桶。   水桶几乎有他半个身子高,他明显挑的很吃力。   头往前伸着,梗着脖子,脖子上的青筋都露出来了。   可他害怕桶里的水荡出来,一步步的走得虽然慢却很稳。   他正吃力的挑着一担水上坡,后面的白松嫌他走得慢,使劲推了他一下,骂道:“快点,吃饭没人抢的过你,干活故意磨磨蹭蹭!”   他本来就很吃力,被白松一推,一个踉跄,水桶掉地上,一担水全泼了,身上的破衣服都打湿了。   白松没事人一样从他身边过去了,他正要捡起水桶重新去挑,白大毛挑着一担水从后面来了。   其实白松推白竹,白大毛都看见了。   见白竹一担水全泼了,他高高的抬起手,曲起手指,一个暴栗凿下去,骂道:“眼睛瞎了?挑水都能弄泼,你还能干什么?要是把水桶打破了,少不了一顿打!” 第 9章 初见白竹   白竹不敢做声,低着头挑起水桶就准备去河边重新担水,白大毛却很气愤的从后面重重推了他一把。   刚好是下坡,他控制不住身子,踉跄着往坡下冲去。   冲得快,来不及看路,光着脚,一下子踢到了一块石头上。   白竹疼得脸都变了色,金鸡独立的抬起一只脚来看,原来是大拇指踢破了,正在流血。   白大毛见他站着不动,骂道:“懒鬼!总是偷懒,还不快点,想找打?”   白竹慌忙放下脚,一瘸一拐的挑水去了。   张鸣曦和赵仁正好路过,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张鸣曦看见白竹走过的地方,路边的草上有血。   白竹见有人路过,抬起头怯怯的看了一眼,忙垂下了头去挑水。   他匆忙间只知道有人路过,没有看清,并不知道是谁。   张鸣曦见他小小的人挑着大大的桶,被人推倒反倒挨打,脚都踢破了反倒挨骂,自然多注意了一些。   这下见他抬头看人,不由自主的多看了他两眼。   见他又黑又瘦,抬头看人时,含着两泡泪的眼睛却又大又圆,似含着无尽的悲伤,又似含着无尽的忧愁。   见了那双惊鹿似的眼睛,他的心猛的一跳,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似乎那眼睛里的两泡泪是两汪深潭,攥着他往下拉,他觉得自己快被溺毙了,竟有了窒息的感觉……   他沉默着走了一路,那双含悲带怯的泪目一直在他眼前晃悠。   到底没忍住,他轻轻地道:“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子?那么小的人挑那么大一担水,还要受欺负,挨打挨骂!唉,好可怜!”   赵仁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却不似他那般不识人。   当下嗤了一声 ,道:“那不是个小子,是个哥儿。”   张鸣曦愣了一下才道:“是个哥儿吗?怎么没有孕痣?”   “谁说没有孕痣?额头中间有一个,只是颜色太浅,他长得又黑,你没有注意到而已。”   张鸣曦沉默半晌,才道:“难怪他们那样的欺负他,打他!一个哥儿不能生育,以后怎么嫁人?”   赵仁笑道:“谁说他不能生育?他孕痣虽然颜色浅,形状却好,又大又圆。他现在是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如果是在好人家,不用干那么重的活,好饭食一吃,身体养好了,孕痣自然就颜色亮起来了。”   顿了一下,又道:“别看他又黑又瘦,乍一看觉得丑,其实五官却长得好,养好了是个漂亮哥儿。”   说着一哂,笑道:“一个不认识的哥儿,我说那么多干什么?你姐知道了,得不高兴了。”   其实他也是见一个哥儿干着比汉子还重的活,还要挨打受骂,不由得心生同情,多说了几句。   半晌张鸣曦才道:“一个哥儿却要干这么重的活,真是少见!那家人对他太坏了!”   赵仁“嗯”了一声,又叹了口气,想说什么终是忍住了。   当下两人不再多话,低头赶路。   可是那双含泪的大眼睛却住到张鸣曦心里去了,时不时出来晃悠两下,戳得他心肝疼。   他看那哥儿才十三四岁的样子,想着还小,并没有动其他的心思。   只是有意无意的哪怕是绕路都要从槐树村过,到底是想见谁,他也说不清楚。   倒是经常见那个哥儿穿得破破烂烂的忙碌干活,有时挑水浇地,有时上山砍柴,就没见他有空手的时候。   不过两人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那个哥儿从来没有抬眼看过他。   今年开春,他又一次路过时,无意中听见村里人议论,才知道那个哥儿叫白竹,今年十八岁了,他继父白大毛想给他瞧人家,早点嫁出去换彩礼给大儿子娶亲。   原来是继父,难怪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他骂他!   那双含泪的忧伤的大眼睛一下子从心里跳出来,一天到晚在他眼前晃悠,晃得他头疼。   憋了好几天,实在憋不住了,他不管不顾的跑回家跟他娘胡秋月说,他要娶亲,就娶槐树村的白竹。   他十八岁了,应该娶亲了。因为家穷,虽然他娘一直托媒婆相看着,却没有遇到合适的。   这下他有喜欢的人,主动提出想娶亲了,他娘倒是很高兴。   仔细的询问了一番,又托人打听了白竹家的情况,才知道那个哥儿是他娘带过来的拖油瓶,现在他娘病死了,他继父容不下他,想嫁了他换几个钱。   哥儿是很勤快的,家里家外,一刻空闲都没有。但是被他继父虐待,吃不饱穿不暖,挨打挨骂,作贱得不成个人样,十八岁了看上去才十二三岁的样子。   他娘当下就不愿意了。   他家虽然穷,娶不起姑娘,娶个哥儿也可以的。但总要娶个身体好的,以后和儿子和和美美过一辈子,生一大群孩子,才对得起儿子,对得起死去的张青山。   他娘翻来覆去的和他讲道理,说白大毛是个无赖,和这样的人家结亲就是个无底洞,说白竹身体差,孕痣浅,不好生养,张家绝后了,以后没脸去见张青山。   张鸣曦搬出赵仁的那套话来对付他娘,说白大毛是继父,成亲后少来往就行了,哥儿娶回来在自己家里,不怕他继父耍无赖。白竹是被作贱的,成亲后好饭食一调养,身体好了,孕痣自然颜色好,生养没问题。   母子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一时僵住。   胡秋月忙着托媒婆给他相看,张鸣曦却一个都看不上,不要彩礼的都看不上。   胡秋月拿他没办法,想着只要不松口,慢慢地拖着,只要那个哥儿嫁人了,他自然就死心了。   谁知,张鸣曦二月份忙着和赵仁出去贩货,挣了二两银子,回来后,就一口咬定要娶白竹,否则就要打一辈子光棍。   还拖着赵仁来当说客。   赵仁知道他的心思,心里也同情白竹,好好的劝了一番老丈母,总算是把胡秋月说通了,勉强同意了。   张鸣曦知道白大毛不是个东西,为防节外生枝,同意出二两银子的彩礼。   二两银子不算少了,一般的姑娘是二到三两银子的彩礼,哥儿是一到二两银子的彩礼。   哪知道白大毛人心不足蛇吞象,竟然要三两银子! 第10 章 他生怕弄脏了新床单   胡秋月更不乐意了,就想算了。   谁知张鸣曦跑到赵仁家,和他姐夫借了一两银子,凑够三两银子送过去了。   贩货剩下的几百钱买了一对枕头,一床红细布被面,剩下的张鸣曦扯了两匹布,一匹送去白家给白竹做嫁衣,一匹让他娘给他做了一件长袍,现穿在白竹身上。   ……   白竹昨晚没睡好,早上起得早,又闹了一场,现在被张鸣曦背着,晃晃悠悠的就像躺在摇篮里。   一开始,他硬撑着。双手撑着张鸣曦的背,直戳戳的立着,让自己身子和他后背离得远远的。   不多时,眼皮子重得睁不开,手软绵绵的撑不住,两人身子越来越近,最后趴在他背上睡着了。   张鸣曦虽然和赵仁边走边说话,却一直留意着背上。   见一开始硬戳戳僵在后背上的人,现在软绵绵的趴着,呼吸悠长,知道是睡着了,不由得心中发软。   他双手托着白竹的屁股往上送了送,为了让他睡得舒服点,腰弯得更低了。   赵仁见他上半身弯得都快和地面平行了,替他累的慌,道:“累了吧?换个人来背吧!”   接亲的人都是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呢,可以换着背的。   张鸣曦摇摇头:“他怕羞,刚才连我背都不愿意呢!”   赵仁想了一下,觉得让别的年轻汉子背哥儿确实不合适,试探着道:“要不,我来背吧,我年纪大,又是姐夫,没事的。”   “不用了。”张鸣曦摇摇头,又往上托了一下 白竹屁股:“轻得很,可怜,浑身没有一两肉的!”   两人边走边低声说着话,很快一群人就回到了桃树村。   张鸣曦家住在后山脚,离村子有点远,平时没什么人来,今天却因为娶亲,家里很热闹,送礼的,帮忙的,闹哄哄的院子里站满了人。   张鸣曦老远就看见他姐张红柳站在院门口向下张望。   赵仁也看见了,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道:“家里着急了,你姐在院外等着呢!”   张鸣曦“嗯”了一声,一只手托着屁股,一只手轻轻地拍着背上的人,轻声喊道:“竹子,醒醒,到家了!”   他们在白家耽搁的时间太长了,不然早该到家了。   白竹睡得迷迷糊糊的,听见他喊,吃了一惊,猛的一下就醒了,忙着往下出溜。   张鸣曦忙紧紧的勒着他屁股,道:“趴好!要掉下来了,你没穿鞋呢!”   白竹这才彻底清醒过来了,意识到自己在人家背上睡着了,一时羞红了脸。   又怕张鸣曦骂他,一颗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说话间,一行人来到了院外,张红柳笑着大声道:“新人来了!”   一抬头看见她弟张鸣曦穿着中衣,满头大汗的背着一个人。背上的人倒是穿着长袍,明显是张鸣曦早上穿的。   她惊讶地问道:“怎么了?怎么背上了?”   赵仁忙冲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张红柳灵醒得很,和赵仁夫妻多年,两人很有默契,一个眼神互相都看得懂。   当下不再多话,忙转身回到院里,大声喊道:“娘,新人来了,快出来迎新人!”   院子里的人都站起来,一窝蜂的往前挤,七嘴八舌的笑道:“新人来了,快来看新夫郎!”   赵仁想起白竹鼻青脸肿的一脸血,让人看见了免不了多生议论,忙伸手往下拉白竹身上的长袍下摆,遮住了光脚。   他上前一步,把张鸣曦挡在身后,对众人抱拳笑道:“新夫郎怕羞,一路上走得辛苦,让他先歇息一会儿,等一下再出来敬酒。各位亲朋,请先入席,先入席!”   新人成亲,如果是姑娘,是一定不会出来敬酒的。哥儿随意些,看个人愿意,出不出来敬酒都行。但是吃席的人当然想让新人出来敬酒,可以灌新人酒,热闹热闹。   赵仁怕众人缠着要看新夫郎,先答应出来敬酒才遮掩过去。   胡秋月正在灶屋里忙碌,听见说新人来了,忙着跑出来,见事情不对劲,没有跟过来,对红柳和自家的小哥儿张鸣宴使了个眼色,才转身和赵仁站在一起,双手张开,拦着众人,满脸堆笑道:“让新夫郎先歇息一下,你们也都饿了,先入席吧!等一下新夫郎出来敬酒,大家再看。”   说着,对着灶屋喊了一声:“杨桃,开席了!”   屋里,她三弟媳王杨桃答应了一声,和帮忙的人一起,一碗碗的菜端出来,招呼众人入席。   时间不早了,大家都饿了。   有些人想着中午要吃席,连早饭都没吃,空着肚子来的,早就饿了。   这时闻到饭菜的香味,一窝蜂的冲到桌子上坐席,生怕去晚了会少吃一口菜,早就顾不上看新夫郎了。   院子里一共坐了四桌,每桌六碗菜,一大盆高粱米饭。   一碗香菇炖鸡,一碗切成薄片的卤猪头肉,一碗水煮鱼块,一碗油煎豆腐,一碗炒白菜,一碗水煮萝卜。   乡下人日子过得苦,常年不见油星,今天有四碗荤菜,是很丰盛的席面了。   虽然有人奇怪怎么新夫郎不自己走路,却要人背,可是嘴里被饭菜塞满了,空不出嘴来说话,怕空出嘴说话又少吃一口菜,不划算。   赵仁见众人嘴巴塞得鼓鼓的,忙着吃菜,没空说话,也没人再关注新夫郎,不由得松了口气,望着胡秋月轻轻摇了摇头。   当年张青山走南闯北的做生意,很是赚了些钱,胡秋月跟着他过了好多年的好日子,是见过世面的人。见今天事情不对,当下知道定是接亲不太顺利,却不动声色,满面笑容的和赵仁一起招呼着众人吃菜。   院子里众人忙着吃饭吃菜,倒是糊弄过去了。   张红柳和张鸣宴一边一个护着张鸣曦和白竹进了新房。   几个人一进去,张红柳就关上了房门,拉下了门栓。   张鸣曦背对着床,蹲下身子,把白竹轻轻放在床上坐着。   白竹见床上铺着新的青粗布床单,一对新枕头并排放在床头,一床红彤彤的新被子折得整整齐齐的放在枕头上。   他生怕弄脏了床单,忙把屁股往床沿挪了挪,赤脚踩在地上,半个屁股搭在床沿上。   他本来就害羞怕见人,今天又弄得狼狈,这下更不敢抬头了。   他低眉敛目,屏息静气的乖乖坐着,声气都不敢出。   直到此时,张红柳姐弟这才看清楚了白竹的样子。   张红柳大吃一惊:新夫郎又黑又瘦,一头乱发又枯又黄,这也罢了,怎么还搞得鼻青脸肿的一脸血? 第 11章 叫小哥   她皱眉看了张鸣曦一眼,张鸣曦一脸平静,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多问。   她深吸一口气,平息了一下心中那股乱蹿的气息,笑道:“累了吧,先歇歇。”   张鸣曦见他姐不多问,很是满意,低头温和的对白竹说:“这是我姐,叫姐。”   白竹抬起头,黑脸红透了,轻声喊道:“姐。”   他虽然抬着头,眼睛却不敢看人,视线下垂,盯着前方的地面。   张红柳心里实在说不上高兴,面上却不显,笑着应了一声:“哎!”   张鸣曦接着说:“这是我弟弟张鸣宴,今年十岁,也是个哥儿。宴宴,叫小哥!”   张鸣宴人虽小却机灵,虽然见白竹满脸血,很是诧异,却聪明的没有显露出一丝异常,见他哥让叫人,忙脆生生的喊道:“小哥!”   白竹红着脸应了一声,目光迅速的在鸣宴脸上扫过,见他和白露差不多大,白白嫩嫩的,额头正中一颗孕痣殷红如血,生得很是俊俏。没来由的觉得亲切,眉眼弯了弯,也小声喊了一声:“宴宴!”   张鸣宴应了一声,上前拉着白竹的手,道:“小哥,走热了吧?我去打盆水,你洗洗脸。”   张鸣曦见他机灵,主动打水给白竹洗脸,心里很高兴,抿唇微笑着道:“去吧,虽然才三月,大太阳底下走路,出了一身汗!”   张鸣宴闻言转身拉开门出去,反手关上门,往灶屋跑去。   他没有惊动旁人,打了一盆温水,很快的回到新房,把水盆放在白竹身前的地上。   张鸣曦拿了一块新帕子,放在木盆里,温言道:“洗把脸吧!”   白竹怕弄脏了长袍,先把长袍下摆撩起来,后面的夹在腿窝里,前面的折好放在膝盖上。仔细看了看,见衣服没有掉下来,才小心地蹲下来,挽起袖子,开始洗脸。   他额头上有个乌青的包,不管怎么洗,还是乌青的。   脸上的血是鼻血和嘴角的血,已经干了。   他用帕子蘸了水,先润湿鼻子下面和嘴边,仔细的擦了好几遍,才开始洗脸。   反复洗了三四次,才绞干帕子擦了脸。他抬起左手,拢着脑后的乱发,右手拿着帕子去擦脖子后面。   擦好脖子,他又仔细的洗手,才绞干帕子擦手。   张红柳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   她是个爱干净的人,见他洗脸洗得仔细,又去擦脖子,擦手,显然是个爱干净的人,心里的不喜去了三分。   白竹洗好了,搓了几下帕子,再绞干帕子就要端水去倒。   可是双手端着盆,就没法子抓着长袍下摆了。长袍下摆散下来铺在地上,他怕弄脏了衣服,只好原地站着,不敢迈步。   张鸣宴忙道:“小哥,你歇着,我去倒!”   说着,接过他手里的木盆和帕子,转身出去了。   白竹提着长袍下摆,踮起脚尖,慢慢地退回到床边,贴着床沿坐着。   他不敢说话,不敢抬头,双手捏着长袍下摆,抓紧又松开,松开又抓紧。   张红柳见他洗过脸后,脸上干干净净的,只留了额头的乌青,鸦青的睫毛又密又厚,帘子似的垂下来,遮住了那双又黑又大的圆眼睛。   整张脸虽然还是黑瘦,五官却长得齐整,心中暗道:难怪相公赵仁说白竹五官长得好,这样看来,只要好好养一段时间,倒的确不是丑人。   这样一想,心里的不喜又去了三分。   她小时候在娘家过的是好日子,成亲后和赵仁夫妻恩爱,日子过得也不差,心胸宽广,不是一般的市井妇人能比的。   她见白竹局促不安,笑道:“等一下要出去敬酒,你这身长袍太大了,穿着不利索,我去拿一身宴哥儿的衣服给你穿。”   白竹光溜溜净身出户,实在没脸,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蚊子似的低声“嗯”了一声。   红柳笑着出去了,见宴哥儿端着两个碗过来,一个碗里是热水,还在冒着热气,一个碗里是两个白面馒头,忙道:“慢点,小心烫着。”   经过宴哥儿身边时,她低声问道:“宴宴,你有没有没穿过的新衣服?拿给你小哥穿一下好不好?”   鸣宴忙道:“有一套,过年做的。娘说我要长个子,做大点。结果太大了,娘说穿着拖在地上脏了可惜,不让穿。放着还一次都没有穿过呢!你让娘拿给你。”   红柳笑道:“好孩子,等明天让你哥给你做套新的赔你!”   鸣宴摇头道:“不用了,这套衣服也是哥买的布,娘给做的。”   说着,他端着水就往新房里走,他见小哥嘴唇都起皮了,一定是渴了,先让他喝点水吧。   他双手端着碗,进去后反身伸出左脚去关门,张鸣曦怕他烫着,忙过来接了,鸣宴才转身关上房门。   张鸣曦把两个碗轻轻地放在床头的桌子上,还没来得及说话,鸣宴关好门跑过来笑嘻嘻地道:“小哥,吃吧,娘让你先垫一下肚子。”   白竹微微掀开眼皮,见桌子上有一碗水,两个白面馒头。   这样好的伙食,他可不敢吃。   张鸣曦见他坐着不动,道:“吃吧,先垫一下,等一下要出去敬酒。空着肚子容易醉。”   白竹这才伸手拿了一个馒头。   他用大拇指和食指拿起馒头,用另外三根手指轻轻地推了一下碗,把剩下的馒头往张鸣曦的方向推了推。   张鸣曦看在眼里,知道他是让自己吃一个,不由得面上带了笑,软声道:“我不饿,你都吃了吧!”   白竹垂着眼睛,专心的吃馒头。   长这么大,他是第一次吃白面馒头。   五岁之前不记得有没有吃过,五岁多来到白家之后从来没吃过白面馒头。   白面馒头原来这么好吃呀!宣软宣软的,手指按一下一个窝,甜丝丝的,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麦香。   他舍不得一下子吃完,慢慢地咀嚼着,好半天才咽下去一口,再端起热水喝。   一个馒头下肚,他舍不得再吃,把碗往张鸣宴面前推了推,小声道:“宴宴吃!”   张鸣宴笑道:“你快吃吧,外面吃席呢,我等一下去吃席!”   白竹这才拿起那个馒头吃起来。   先趴在张鸣曦身上睡了一觉,这下两个馒头下肚,喝了一碗热水,白竹整个人活过来了,眉眼都鲜活了起来。 第 12章 竹哥儿是个有福的   脸上还是黑瘦,却褪去了那层死气沉沉的愁苦气,嫩红从黑黄的皮肤下渗出来,透出一股少年人的娇嫩来。   张鸣曦偷偷瞄了他一眼,心脏“咚咚”直跳,不好意思再看,想出去身上又没有穿长袍,只得走到门边看他姐怎么还没来。   张红柳站在新房门口,见她娘正和村里的妇人说话,说得高兴时哈哈大笑,大声喊道:“娘,你过来一下,给我找个东西。”   她娘忙走过来道:“又要什么?不会自己找?只会叫娘!”   红柳笑嘻嘻地,并不反驳。直到她娘走近了,才挽着她胳膊,把她往卧房里拉。   她一边走,一边低声说了白竹的事。   她娘听说白竹一脸血,连件衣服鞋子都没有,不由得恨恨的骂了一声白大毛这个丧良心的!   红柳嘻嘻笑道:“我看竹哥儿是个有福的,白大毛那样揉搓他,他竟然能活下来,不容易!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嫁来我家,你就等着享福吧!”   胡秋月瞪了她一眼:“什么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乱讲话!”   红柳收起嬉笑的面孔,认真说道:“娘,我看竹哥儿不错。爱干净,也爱惜东西,就是太胆小了些。”   胡秋月叹了口气,道:“白大毛不是个东西,听说竹哥儿在他家天天不是打就是骂,能不胆小吗?”   红柳笑道:“这才进门呢,娘就开始心疼他了!”   “进了我家的门,就是我家的人,能不心疼吗?”   “所以说他是个有福的,有娘疼他,他好日子在后头呢!”红柳见白竹光光的嫁过来,怕她娘心里膈应,抓紧机会说白竹的好话。   胡秋月不再搭理她,开箱子找出了宴哥儿新做的一套衣服,又拿了自己的一双半新的布鞋给红柳,道:“让竹哥儿快换上,出来露个面。免得人家说闲话。”   红柳答应着去了。   众人忙着吃饭吃菜,没人注意到他们几个人鬼鬼祟祟的跑进跑出。   这时见胡秋月从卧房出来,有人可能快吃饱了,能空出嘴巴说话了,大声笑道:“嫂子,怎么还不见新夫郎出来敬酒?”   胡秋月笑道:“刚才宴哥儿送了一碗热水进去,在喝水呢,马上来!”   “好,我们等着看新夫郎呢!”   红柳听见有人催,忙抱着衣服进了新房,催道:“外面有人催了,快换了衣服出去吧。”   白竹忙站起来,接过衣服,偷偷瞄了张鸣曦一眼 ,张鸣曦只穿着中衣,也不好出去。   他总不能当着汉子的面换衣服吧,一时紧抿着唇,踌躇不前,不知道该怎么办。   红柳道:“竹哥儿你去帐子后面换,把长袍脱下来给鸣曦穿。”   白竹忙一手提着长袍下摆,一手抱着衣服,躲到帐子后面换去了。   张鸣曦走到门边,从门缝里往外望,见众人正在吃喝说笑,耳朵却听着帐子后面窸窸窣窣的声音,慢慢地耳根都红了。   红柳坐在桌边,从后面望着自己这个没出息的弟弟的红耳朵,没有出声。   她知道是弟弟非要娶白竹的。   人既然娶回来了,管他多少波折呢,希望两人以后能和和美美过一辈子吧!   不一会儿,白竹换好衣服,手上抱着换下来的长袍出来了。   虽然是鸣宴的衣服,穿在白竹身上却很合身。   鸣宴虽然只有十岁,个子却不矮,加上这套衣服做大了,白竹正合穿。   这是一套月白色的裤褂,紧紧贴在白竹身上,裤子包裹着秀气的小屁股,寸得腰细得盈盈一握。   张鸣曦只扫了他一眼,红着脸接过长袍,躲到帐子后面去穿。   红艳见白竹还光着脚,忙招手道:“这是娘给你的布鞋,快穿上!”   白竹坐在床沿上,抱起一只脚,用手板拍打着脚底的灰。   他今天并没有走多少路,但是光脚走在地上总会沾灰。   他担心弄脏了布鞋,反复拍打着脚底板。   张鸣曦一边扣着长袍上的扣子,一边走到门后,从木架子上扯下他平时擦脚的旧帕子,递给白竹:“用这个擦。”   白竹不敢抬头,伸手接过帕子,先揩干净了手,再去擦脚。   确认脚擦干净了,才穿上布鞋。   小哥儿脚大,穿上胡秋月的布鞋刚刚好,白竹站起来,低头看看脚上的布鞋,又看看身上的衣服,他还是第一次穿新衣服,第一次穿没有破的布鞋。   红柳见他换上衣服像变了个人,不由得抿唇笑道:“很好看!就是头发太乱了,过来,我给你梳头。”   姑娘,哥儿都是梳辫子,媳妇夫郎都要梳髻子,白竹是懂的。   他乖乖地走到红柳身前,坐在椅子上,让红柳给他梳头。   红柳从兜里掏出一把木梳,给他梳头。他今天早上洗干净了头发,虽然头发又密又厚。并不难梳。   红柳把他前面的头发梳了一绺下来遮住额头的乌青,把其余的头发拢起,在脑后挽成一个大髻子,笑道:“好厚实的头发,只是枯黄!等养得黑油油的,不知道该有多漂亮呢!”   白竹垂着头,不知道说什么好,闭着嘴一言不发。   不一会儿就挽了一个大大的髻子,沉甸甸的坠在脑后,红柳打量着四周,半天也没找到可以充当簪子的东西。   她想了想,拔下自己头上的素银簪子,簪到白竹的发髻上,笑道:“正好,这个就当见面礼了。”   白竹伸手摸了摸髻子,摸到一根凉凉的细长的东西,知道是簪子,忙低声说:“我不要!”   张鸣曦也在后悔自己粗心,没有给白竹准备这些,见白竹不要他姐的簪子,知道是不好意思,忙道:“先戴着吧!你髻子太大了,不用簪子绾住就散了。”   白竹小声却坚决的说:“我不要姐的簪子!姐自己留着带。给我簪根筷子。”   他见村里很多媳妇夫郎带不起银簪子,就戴一根木簪子,有的图省事,就簪根筷子,只要能绾住头发不散就行了。   成亲大喜的日子簪根筷子像什么样子?张鸣曦首先就不同意,他皱眉说道:“今天簪根筷子像什么话?先戴着,慢慢再还给姐。”   白竹迅速偷觑了他一眼,见他皱眉,就不敢说话了。 第 13章 喝醉了   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进来的是胡秋月。   她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怎么还不出去?大伙儿都等着呢!”   白竹抬头一看,见进来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花白头发,白净面皮,眼角都是皱纹,笑眯眯地倒是和善得很。   两个大的还没来得及说话,鸣宴冲上去,挽着他娘的手,笑嘻嘻地问道:“娘,我能去吃席了吗?”   白竹见宴宴叫娘,忙站起来,垂着手,小声叫了一声娘。   胡秋月没搭理鸣宴,上下打量着白竹。   白竹穿着月白色的裤褂,虽然瘦小,笔直的站着,倒真像一株青葱翠竹。   俗话说得好: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这月白色的衣服穿在竹哥儿身上当真是好看得紧!   一个大髻子沉甸甸的坠在脑后,脑门上的一绺刘海平添了一丝秀气。   浓眉大眼显得英气逼人,但高挺的鼻子,圆翘的小鼻头,红润的嘴唇和秀气的尖下巴平添了一份秀气,让一张脸出奇的耐看。   就是黑,面黄肌瘦的,五官长得真是不错!   之前都说是个又黑又瘦的丑哥儿,哪里丑了?   五官长得这样好,等养胖点,养白点,绝对是个漂亮哥儿!   难怪张鸣曦非要娶他,臭小子眼光不错!   胡秋月见白竹超出了她的预期,心里很满意,眼睛都笑眯了。   她开口就带着笑,先应了一声,笑眯眯地说:“大伙儿要看新夫郎呢,你们去敬一圈酒吧!宴宴,跟着你小哥,不要让人灌他的酒。”   鸣宴答应了,上来拉着白竹的手,一起去敬酒。   桌上的人吃得差不多了,都等着看新夫郎。   妇人夫郎不喝酒,只有几个汉子在拉着赵仁喝酒,不让他走。   这时见新夫郎出来了,放过赵仁,围上来要和新夫郎喝酒。   张鸣曦挡在前面,有人敬酒來著不拒,只是不许白竹喝。   白竹本来就胆小怕人,见人围上来,紧张得浑身僵硬。   好在鸣宴跟着他,有人要来和新夫郎喝酒,有张鸣曦张鸣宴拦着。   白竹干脆微微低着头,垂着眼,一言不发,跟着他们走。   好在新人都害羞,倒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酒桌上闹哄哄的,王杨桃带着帮忙的妇人开始收拾其他桌子上的碗筷,赵仁趁这个空闲忙把胡秋月拉进了新房。   胡秋月知道他有话要说,进去后关上房门,坐在桌边,静静地望着他。   赵仁也慢吞吞地坐下来,道:“娘,有件事是我做主答应的,你不要怪鸣曦。”   “什么事?”胡秋月语气平静。   “白大毛不是个东西,今天临时要二两银子,不给银子就不让接人……”赵仁把今天发生的事情细细地告诉了她。   胡秋月没有打断他,只是随着他的叙说,喘气越来越粗。   “最后,村长来写了买断文书,竹哥儿是五两银子买断的,以后和他白家一刀两断,再无干系。”赵仁一边偷偷望着胡秋月,一边说道。   五两银子买个哥儿,实在太贵了,他怕老丈母骂他。   胡秋月重重呼出一口浊气,道:“白大毛个黑心种子,不是自己亲生的,把竹哥儿作贱得连畜牲都不如!竹哥儿在他家做牛做马,挨打挨骂,挨饿受冻,最后竟然被卖了,还光溜溜的净身出户!”   她越说越气,气得压着嗓子把白大毛臭骂了一顿。   她享过福,也吃过苦,活得通透。   如果是一般的无知村妇,拿着正主儿没办法,只会迁怒到无辜的人身上。   她却明白得很,这件事不是白竹的错。所以只骂白大毛,半点不怪白竹。   只是凭空多花了二两银子,实在心疼得紧!只得大骂白大毛出气。   骂了好半天,终于出了恶气,慢慢平息下来道:“买断了也好,一了百了,再也不用见白家的黑心种子!只是,你们哪里来的二两银子?”   “接亲的几个人凑的,我身上有一两二钱银子,其它的是这个一点,那个一点凑的。”说着,他把具体的哪个人凑了多少钱仔细的告诉了胡秋月。   这些账不能乱,后面都是要还的。   “嗯,我知道了,这些账只有慢慢还了。”胡秋月叹了口气,这次娶亲拉了一屁股饥荒,前账未了,又添新债,不知道何时才还得清。   “娘,你也不用着急。鸣曦成家了,竹哥儿勤快得很,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帮衬着,慢慢还吧!”赵仁安慰着老丈母。   “嗯,你和红柳帮了太多了,借你的银子让鸣曦两口子慢慢还你。”胡秋月并不赖账,先给他吃个定心丸。   “我的不急 。家里吃饭的人多了,过几天让鸣曦跟着我走一趟货吧。”赵仁虽然是个女婿,却像个儿子似的替他们家操心。   “他们才成亲,过半个月再说吧。”胡秋月心疼儿子,十几岁就挑起了家庭的重担,好不容易成个亲 ,被窝还没捂热就要出门,她也不忍心。   两人商量定了,打开门出去见其它三桌都收好了,只剩下一桌汉子还在拉着张鸣曦喝酒。   赵仁过去一看,张鸣曦明显喝多了,脸红通通的,舌头都大了,神志倒是还清醒。   他忙拉过张鸣曦,对着众人连连作揖,嘴里说着好话:“各位,各位,谢谢你们看得起,鸣曦酒量浅,不能再喝了,谢谢,谢谢!”   一边说,一边让他们继续尽兴,拉着张鸣曦慢慢往后退。   宴宴拉着白竹跟着慢慢后退,往新房靠近,快到新房门口时,宴宴拉着白竹一个箭步蹿进新房,关上房门,拉上门栓。   宴宴拍着胸脯笑道:“好了,你进来了,他们就不会缠着哥喝酒了!”   顿了一下,又道:“这些汉子喝起酒来真怕人,没完没了。”   其实这时候的酿酒技术不行,没有高度酒,都是低度酒,还要掺水,当然有人能千杯不醉了。   白竹抿唇微笑,半晌才道:“你哥喝醉了吧?”   宴宴站在门边,从门缝里往外张望,随口说道:“没事,我哥酒量还可以。不过今天喝的有点多。不用担心,一会儿就醒酒了。”   白竹轻轻“嗯”了一声,坐在床沿,望着红被子发呆。   今天成亲了,给人家做夫郎了,想着晚上要在这张床上,这床被子底下发生的事情,他忍不住怕得发抖。 第14 章 他要怎样随着他就是了   他娘死的早,没人教他,他并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   但,张鸣曦应该是知道的吧?到时候听他的,他要怎样随着他就是了。   张鸣曦个子那么高,力气那么大,如果不随着他,会不会打自己啊?   还有,就算是随着他,会不会很疼啊?   他正在胡思乱想,听见鸣宴气呼呼的低声说:“不要脸!”   他以为是在说他,吃了一惊,心想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想这些?   他不好意思的抬头去看,却见鸣宴趴在门缝上往外张望,根本没看他。   他知道不是骂自己的,不由得轻轻嘘了一口气。   他站起来,慢慢走到鸣宴身边,跟着他从门缝里往外看,见一个三四十岁的瘦削妇人端着一个木盆,正把席上的剩菜往木盆里倒。   鸣宴气呼呼的道:“小哥 ,你来看!那是二婶,最不要脸了。我家有啥好东西她都来要。拿了东西还要骂娘偏心!”   “骂娘偏心谁?”白竹好奇地问。   “骂娘偏心三婶呗!”鸣宴气呼呼的道,“你看!你看!这么大一盆菜她就拿走了!”鸣宴气得差点喊起来了。   白竹探头一看,果然见那个妇人端着一盆菜,拉着两个半大孩子往外走。   这时众人吃好了,走得差不多了,院子里只剩下自家的几个人。   鸣宴拉开门,气呼呼的冲向胡秋月,嚷道:“娘,二婶端走那么大一盆菜,你看见了吗?怎么不管管?”   胡秋月望了一眼走向院外的背影,叹气道:“端走就端走吧,不用计较了。”   鸣宴却不这样想,那么大一盆肉菜,够自家四个人吃好几顿呢,她就这么白白拿走了!   他扯过一张板凳,闷闷地坐在一边,气得不想讲话。   胡秋月把剩菜拢了拢,装了半盆道:“杨桃,你把这些菜带回去给孩子们明天吃。”   王杨桃道:“大嫂,我不要!今天在你家吃一天了。孩子们都见了荤腥,没那么馋了。你们留着吃吧。”   胡秋月道:“还有呢,虽然是三月份,天气到底热起来了,剩菜留不住,放馊了可惜。”   王杨桃这才答应,收拾碗筷去灶屋洗。三叔张振山领着几个汉子把借的桌椅板凳,碗筷送去还。   赵仁和张红柳拉着两个孩子准备回去了,他们住在镇上,要走大半个时辰呢。   见他们要走,白竹想起头上的簪子。忙拔下来,头发披散着,拿着簪子去找红柳。   他站在红柳面前,把簪子递给她,小声道:“姐,谢谢你的簪子!”   红柳看了他一眼,笑道:“不是说了吗?送给你了,还拿给我做甚?”   白竹直直的伸着手,摇头道:“谢谢姐,我不要。”   “拿着吧,一根素银簪子,不值几个钱!”   白竹不会说话,不再多说,只是直直的伸着手。   赵仁打圆场道:“竹哥儿不要就算了,你自己拿着吧!”   张红柳这才接过簪子,随手簪在头上,低头对两个孩子说:“喊舅爹!”   两个孩子一个五六岁,一个三四岁,都长得漂漂亮亮,穿得干干净净,仰起头奶声奶气的喊舅爹。   白竹心里软成一团,他怕大人,却不怕孩子。   见两个孩子奶团子似的,伸手摸了摸他们的头,答应着,望着他们笑。   等人走光了,天也黑了,他们四个人才坐下来吃饭。   桌子上是吃席没用完的菜,满满一碗卤猪头肉,一碗鸡汤一碗鱼,一碗豆腐,还有一碗萝卜汤。炒白菜吃完了,胡秋月见菜多,就没有去炒。   放在以前,哪一碗都是好菜,白竹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荤菜呢!   四个人一边一个围着桌子坐着吃饭,白竹端着碗高粱米饭,低着头往嘴里扒。   他下午吃了两个白面馒头,并不很饿,但是大家都在吃饭,他也不敢不吃。   桌上的菜虽然多,他却不敢捡菜吃。   在白家,饭是他做,却不是他吃。   后面几年,他娘躺在床上起不来,吃饭时他不能上桌的,要先喂他娘。   等大家都吃完了,他才能去吃。   乡下粮食总是不够吃的,等他去吃时,往往只剩下些锅巴,面汤之类的,如果是吃杂粮馒头,白露会想方设法给他留一个。   偶尔有好一点的肉菜,白露捡在自己碗里,慢慢的吃,等他来吃饭时,趁人不注意捡一块给他,他才得尝尝肉味。   ……   见他低头扒饭不吃菜,胡秋月捡了一大块鸡肉给他,道:“小竹,怎么不吃菜,不合口味吗?”   白竹连忙摇头,捡起鸡肉咬了一口,嘴巴塞得满满的。   张鸣曦这时酒劲过了,只剩下眼睛里还有些红。见他嘴巴鼓鼓的,像个小白兔似的,不由得轻轻一笑,他抬头对胡秋月说:“娘,他胆子小,不敢捡菜吃。”   言下之意是只是胆小,并不是挑食。   胡秋月笑道:“既进了我家的门,就是我家的人,以后一家人,天天生活在一起的,怕什么?想吃什么自己动手就是了。”   白竹连忙点头,还是不敢抬头看人。   胡秋月心里叹了口气,想着他这胆小的毛病恐怕不是一两天能治好的,只得慢慢的来了。   张鸣曦夹了两筷子猪头肉给他,他默默的吃了。   见鸣宴一双筷子舞得飞快,穿花蝴蝶似的,不停的夹菜吃,他壮起胆子,夹了两块豆腐,两块萝卜吃了。   他吃得快,最先吃完。放下碗筷,他觉得好饱,不由得轻轻摸了摸肚子。   他就着饭碗倒了一碗水慢慢的喝,把碗里的一点点菜汁和油珠子都喝下去,想着等他们吃完了好收碗去洗。   一时几个人都吃完了,白竹忙站起来,收拾碗筷去洗。   胡秋月笑着说:“今天你是新夫郎,不用你洗碗,明天再说。”   白竹忙道:“没几个碗,一下子就洗好了。”   鸣宴道:“小哥,不用你洗,我来洗。”   胡秋月笑道:“对,让宴宴洗吧!”   虽然如此,白竹还是和鸣宴一起去洗了碗。   胡秋月见他坚持还了红柳的银簪子,心中暗赞,难得穷成这样却不贪财。这时见他勤快,心里更满意了。 第 15章 睡着了   等他们洗好碗,胡秋月笑道:“累了一天了, 早点睡吧。”   乡下人晚上没有啥活动,都是早睡早起的。   一想到要上床睡觉,白竹局促不安,却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只是低声答应了一声,擦干手,先进新房去了。   这是一连三间的茅草屋,左边是灶屋,灶屋边上是个简陋的柴房。中间的卧房是胡秋月和鸣宴一起住的,右边是张鸣曦住的,如今做了他们的新房。   房子虽小,院子却大,只是晚上黑漆漆的看不清楚。   白竹进了房,先去关上了木窗户,站在床前想铺床,黑漆漆的看不太清楚。   这时鸣宴端了一盏煤油灯进来,笑嘻嘻地道:“小哥,这盏灯就放在你们屋里,你早点睡吧,我走了。”   说完,蹦蹦跳跳的跑了。   白竹望着他的背影,心里好生羡慕:宴宴怎么总是那么高兴呢?   他转过身,拿起一个枕头,心中暗想:怎么睡呢?不可能并排睡一头吧?   他拿起一个枕头放在床尾,抖开被子,准备爬上床。   看了看身上,这是鸣宴的一套新衣服,总不能穿着这么好的衣服睡觉吧?   可是他没有别的衣服,脱了就得光身子了!   想着要不穿衣服和一个汉子睡在一张床上,他就从内心深处怕得发抖!   到底该怎么办呢?   他站在床前纠结了半天,最终对新衣服的爱护战胜了对光身子的恐惧。   他到底舍不得穿着新衣服睡觉,只得脱了新衣服,只穿着张鸣曦的短裤,战战兢兢的爬上床尾,紧紧贴着床沿,缩成一团睡了。   一灯如豆,灯焰明明灭灭的吞吐着。他觉得点灯费油,想吹灭,又怕张鸣曦进来时看不见,只得留着。   他呆呆地盯着灯焰,桌子椅子的影子映在墙上,一会儿拉长,一会儿缩短。   盯久了眼睛涩,朦朦胧胧间似有睡意,正要合眼睡去,就听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他忙翻身朝里,紧闭上眼睛,假装睡着。   张鸣曦关上房门,拉上门栓,带着一身水汽过来了。   他见白竹缩成小小的一团睡在床尾,轻声问道:“怎么睡床尾?”   白竹一动不动,假装睡着了。   张鸣曦轻轻探过身子一看,白竹背对着他,紧闭着双眼,他以为他真的睡着了。   都是年轻没经验,其实只要仔细一听就会发觉白竹呼吸一声长一声短,一阵快一阵慢。   但他没注意到,“噗”的一口吹熄了煤油灯,掀开被子在另一头睡了。   白竹见他睡在另一头,黑暗中不由得轻轻呼出一口长气!   两人一人睡一头,一个紧贴着里面的墙壁,一个靠着外面的床沿。   虽然睡在一个床上,却似隔着千山万水。   白竹身体都缩得有些发酸了,可是他不敢翻身。   黑暗中他竖起耳朵,浑身紧绷着,张鸣曦的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让他吓得发抖。   张鸣曦背对着他,一动不动的,似乎是睡着了。   白竹慢慢放松下来,没有那么紧张了,睡意袭上来,似乎要朦胧睡去。   突然,张鸣曦翻了一下身,大手搭在他的脚上。白竹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一般猛地缩回了脚,睡意被吓跑到九霄云外!   张鸣曦快睡着了,刚才是翻身无意识的把手搭在他脚上。见他反应这么大,不由得好笑。   “没睡着?”张鸣曦轻声问道。   白竹脸上发烫,还是一言不发,假装睡着了,睡得着着的了。   张鸣曦轻笑一声,汉子到底胆大一些,想了想,伸手去摸他的脚。   白竹细瘦的脚踝被他抓在手里,他不敢蹬,也不敢踢,却控制不住腿部肌肉的颤抖。   见他不说话,小腿却在颤抖,张鸣曦知他没有睡着,不再说话。   黑暗中,一只手捏着他的脚踝,另一只手温柔地抚摸着小腿。   白竹又羞又怯,被他摸过的地方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却不敢伸手去挠。   他轻轻地缩了一下脚,脚踝被人抓着,没能缩回来。   他不敢使劲蹬腿,只得咬牙强忍着,忍得好辛苦,时间一长,脸发烫,耳朵发烫,整个身子都烫起来了!   张鸣曦似乎没有感觉到他身上僵硬得像个木头,烫得像个火炉,一双大手只管慢慢地抚摸着。   白竹一颗心发颤,实在忍不住了,壮起胆子轻轻地把那双大手拂下去。   他心里一边剧烈跳动,一边惴惴不安的打鼓,生怕惹怒了张鸣曦,那一双大手稍稍一用力,只怕自己要被打得体无完肤!   黑暗中他屏息静气,却没有等来想象中的暴打,却等来了一声轻笑。   张鸣曦突然掀开被子,拿着自己的枕头,从被子外面爬了过来。   他把自己的枕头和白竹的并排放在一起,钻进被窝,伸手搂住了他。   他喘气很粗,凑近白竹耳边低声道:“推我干什么?”   那滚热的气息把白竹耳朵都烫麻了,他紧张得浑身僵硬,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鸣曦似乎并不指望他回答,滚热的身子贴着他,紧紧地抱住他。   白竹觉得自己紧张得不会喘气了,浑身僵硬,双手没有地方放,只得紧紧捂着胸口。   张鸣曦一个翻身,就往白竹唇上吻去。   白竹紧紧的闭着嘴巴,张鸣曦用自己的双唇去触碰白竹的薄唇。   两人亲来亲去,白竹脑子是懵的,没有什么感觉。张鸣曦却觉得很不舒服。   白竹肺里的空气殆尽,憋得头昏目眩,喘不过气来,忍不住微微张开嘴巴呼吸,张鸣曦却趁虚而入,趁机加深了这个吻。   白竹僵硬得像根木头,一动不动的任凭他亲。 第 16章 下雨了吗   白竹既紧张又害怕,大气都不敢出。   不知过了多久,张鸣曦哑着嗓子喊了一声:“竹子!”   白竹一动不动,悄无声息。   他伸手搂过白竹,白竹一点反应都没有,似乎是睡着了。   想着白竹白天辛苦了,自己也累了,搂着白竹沉沉睡去。   白竹是疼醒的,他受伤了。   他觉得身子好疼,疼得不能呼吸!   他记得张鸣曦并没有打他,怎么会疼成这样呢?   他被张鸣曦紧紧抱着,觉得很不舒服,想钻出他的怀抱,却动不了。   一动就疼,他不敢动弹,可是被张鸣曦箍着,又热又闷,不舒服极了。   他慢慢往后挪动着身子,稍稍放平,觉得身上有血流出来。   他受伤了!   他想起来处理一下,又怕吵醒了张鸣曦,惹他不高兴,可是就这样放任不管,又怕自己血流干了会死!   真是左右为难!   他伸手在被子里窸窸窣窣的慢慢摸着,终于摸到了被张鸣曦丢到一边的短裤。   他把短裤团成一团,塞到被子里,想紧紧抵住伤口,让它不要再出血。   他静静的仰面躺着,等着它自己好。   慢慢地,血应该止住了,可是疼得睡不着。   一个姿势睡久了浑身发僵,很不舒服,可他怕把伤口挣开,不敢翻身。   朦朦胧胧间,他开始觉得浑身发冷。   三月了,又是盖的新棉被,应该不会这么冷吧?   为什么越睡越冷呢?   他只得慢慢挪动身子往张鸣曦身边靠近,汲取他的热源。   张鸣曦沉沉睡着,打着细细的呼噜。   为了娶亲,他忙了好几天。   昨晚喝了酒,又酣畅淋漓的发挥了一场,放松下来后竟睡得昏天黑地,浑然不知身边还睡了一个人!   白竹又疼,又冷,又口渴,想爬起来倒水喝却动不了。   他吸气又吸气,再三给自己打气,才鼓起勇气轻轻地推着张鸣曦。   张鸣曦睡得死狗似的,任凭他怎么推都像失去知觉似的一动不动。   白竹以为自己使劲推了,其实并不敢用力,只是轻轻地推着,这么小的力道自然不能让熟睡的人醒来。   白竹松开手,只得作罢,轻轻地叹了口气又贴着他躺了下来。   “咋了?”张鸣曦突然惊醒了,迷迷糊糊的伸手往白竹身上摸去。   那样推他都推不醒,轻轻叹口气却把他吵醒了,什么怪人!   白竹吓得瑟缩了一下,身子忙往后退了退,轻声说:“下雨了吗?好冷!”   “没有啊!怎么会冷呢?我还觉得热呢!觉得冷就靠近我点,我给你捂!”张鸣曦睡得迷迷糊糊的,躺下来伸手往他身上搂去。   “呀!怎么这么烫!”张鸣曦手刚碰到他身子,惊得叫了一声。   “怎么回事?你发烧了?”他瞌睡都吓跑了,一翻身坐起来,摸到床头,摸起桌上的火石,把煤油灯点着,端着灯凑到他跟前细看。   白竹仰面躺着,头发披散在枕头上,一张尖尖的小黑脸红透了,呼出的气都是烫的。   果然是发烧了!   这小哥儿身体真的好差,成亲的第一天就病了!是不是因为白天光着脚没穿鞋,冷着了?他一边想着,一边放下油灯,站在地上开始穿衣服。。   “你去哪里?”听到动静,白竹闭着眼睛,小声问道。   “我去喊娘!”半夜被吵醒,张鸣曦有点不高兴,见他发烧又担心,说话的语气不太好,有点冲。   白竹本想让他倒碗水喝,见他不高兴,不敢说了,抿抿唇,不做声。   张鸣曦穿着长袍,来不及扣扣子,双手拢着,趿拉着布鞋,往院子里跑去。   他跑到胡秋月的卧房前,使劲拍着门,大声喊道:“娘!娘!”   胡秋月忙了几天,今天喜事忙完,了却一件大事,正自好睡,张鸣曦喊了好几声才把她喊醒。   半夜来喊她,总不会是什么好事!   她心里一“咯噔”,一边坐起来穿衣服,一边忙问:“怎么了?”   张鸣曦听见他娘的声音,似乎有了主心骨,忙道:“娘,你快来看看,竹子发烧了!”   “怎么半夜发烧了?”胡秋月心里迷迷糊糊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劲,没有细问,赶紧起来过去看。   新房里点着煤油灯,她一进去就看见白竹直挺挺的躺在床尾,面色潮红,呼吸很重。   她伸手摸了一下白竹的额头,烫得手疼!   她忙道:“怎么突然发烧了?身上有哪里疼吗?”   白竹摇摇头,这让他如何说得出口?   胡秋月见他说没有哪里疼,想到之前听人说白竹在白大毛家过得很苦,身子被熬坏了。这下一见,果然身子太差了,才进门一天,无缘无故半夜发烧!   可是人已经娶进来了,总不能不管吧!   她心里不痛快,语气冷淡了一些,态度还不算太坏。转头对张鸣曦说:“你快去请村里的王郎中来看看,这样烧下去恐怕人要烧坏了。” 第 17章第一次喝糖水   张鸣曦犹豫了一下,想着半夜找郎中,黑灯瞎火的,怕人家不愿意来,听他娘说怕人烧坏了,就顾不了许多,忙答应了一声,穿好衣服就要出去。   白竹想着半夜去找郎中像什么话,若是被外人知道成亲当夜身上受伤,恐怕要被嘲笑一辈子,以后还怎么见人?忙壮起胆子道:“娘,让他不要去!”   胡秋月拧眉望着他,心想这个哥儿怎么这么多事?半夜发烧还不让找郎中,如果烧出问题来岂不是人财两空?   不过,她素来心疼儿女,为人又不刻薄。纵使半夜被吵醒,见白竹发烧,还是心疼着急居多。   她以为白竹是怕花钱,舍不得找郎中,温言劝道:“你发烧了,让郎中来看看,抓两副药吃,先退了烧再说。”   白竹摇头,又羞又窘,犹豫再三,轻声对张鸣曦说:“你出去一下,我和娘说句话。”   张鸣曦想着什么话不能当面说,还要他出去?   看在他生病发烧的份上,不和他计较吧!   他也没有走远,就站在门外。   白竹见他出去了,扭捏半天才小声说:“娘,我好像受伤了,身上流血了。外人看见像什么话?不要去找郎中了吧!”   张鸣曦虽然在门外,但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房里说话的声音再小他也听得清清楚楚。   他身躯一震,想起了昨夜的事情。   想到自己的粗暴,自己的没完没了,只顾自己,压根就没有注意到白竹,不由得无地自容!   他自己啥都不懂,喝了酒冲动,做事不知轻重,让白竹受伤了!   肯定是受伤引起的发烧,听他说还流血了,那一定伤得不轻。   自己却嫌他身体不好,嫌他半夜吵醒了自己,殊不知,始作俑者正是他自己!   想到刚被吵醒时,心里不痛快,冲他说话态度不好,他惭愧不已,几步冲进房里,一叠连声的问道:“你流血了?严不严重?怎么不告诉我?”   白竹好想翻个白眼给他:推都推不醒,怎么告诉你啊?   可是他不敢说,甚至连不高兴的神情都不敢有。   怕张鸣曦会骂他,他抿着唇,不做声。   胡秋月乍一听他流血了,吃了一惊。见他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受伤,她自己是过来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明白过来后,她第一反应和张鸣曦一模一样,为刚才心里那点对白竹隐秘的不满感到羞愧。   她在心里鄙视了自己一下:到底不是自己生的,没有那么心疼,有点风吹草动,不问青红皂白的就赖白竹,怪他自己身体差!   这样一想,更觉得白竹可怜可爱。   她狠狠瞪了一眼张鸣曦,骂道:“臭小子,没轻没重!还不快去烧点热水来给他洗洗!”   张鸣曦满脸通红,这种事又不好解释,只得扭捏着去了。   白竹口渴得很,却不敢让胡秋月倒水给他喝,只得不停的舔嘴唇。   胡秋月刚才冤枉了他,心里正内疚呢!恨不得为他做点什么来减轻内心的愧疚,见他舔嘴唇,忙问道:“口渴吗?要不要喝水?”   白竹不好意思说要喝水,只轻轻点了点头。   胡秋月忙站起来道:“等着,我去倒。灶屋的瓦罐上温着热水呢!”   说着,顾不得年纪大,顾不得外面黑看不清,马上往外跑。   白竹见自己深更半夜把一家人吵起来,一开始心里非常不安,生怕他们一生气要打骂自己。   又见婆婆和相公两个人围着自己转,不但没有责怪自己,反倒非常担心,心里既感动又甜丝丝的。   不多时,胡秋月端着一碗热水,张鸣曦端着一盆水一起进来了。   胡秋月回头没好气地对张鸣曦道:“过来扶着他喝水!”   张鸣曦放下木盆,闷闷的坐到床尾,打算扶起白竹,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喝水。   白竹见他靠过来,一下子紧张起来,忙道:“不用过来,我自己能喝的。”   说着,就想挣扎着坐起来,可是一动就扯得伤口疼,他怕胡秋月担心,强自忍着,咬牙慢吞吞地侧身坐起来,拿过褂子披在身上。   胡秋月见他只是微微皱眉,没有其他痛苦的表情,以为伤情不重,就没有再叫张鸣曦去扶,自己端着碗,送到他嘴边,温言道:“好孩子,快喝水!”   白竹口渴得很,伸出一只手扶着碗边,凑过去喝了一大口。   是甜的!   水里放了糖!   糖可是金贵东西,乡下人可舍不得吃!   娘生病时喝那么苦的药都舍不得喝一口淡糖水压压,他婆婆竟然给他泡了这么大一碗浓糖水!   白竹心中感动,小鹿似的大眼睛瞪圆了,水润润地望着胡秋月叫了一声娘。   胡秋月心地善良,为刚才嫌弃他羞愧,恨不得多为他做点什么,这时见他喊娘,怎么会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她心里发软,伸手揩去他嘴边的水渍,先“哎”了一声,才温言笑道:“快趁热喝,喝完了我给你擦身子。”   张鸣曦一看见白竹含着水光的大眼睛,就有点犯迷糊。   他迷迷瞪瞪的走过来,伸手扶着碗,道:“娘,我来吧!”   胡秋月缩回手,慈爱的望着白竹。   白竹望着胡秋月慈祥的面容,心中感动,又喊了一声娘,忘了害怕,就着张鸣曦的手,“咕嘟咕嘟”乖乖地把一碗糖水喝光。   胡秋月接过碗,道:“躺下来,我给你洗一下身子。”   张鸣曦把他褂子拿到一边,轻轻抱着他躺下来,给他盖上被子。   不用自己用力,伤口就没有那么疼了。   他翻个身,趴在床上,胡秋月掀开被子要去看他伤口。   他见张鸣曦还站在一边,心想自己伤在那个地方,怎么能让汉子看?   他忙伸手扯着被角,羞红着脸,头埋在枕头上,既不让胡秋月拉开被子,也不说话。   胡秋月见他都趴着了,又不让她掀被子,不免诧异。   望见他羞红的脸,才明白过来,瞪了一眼张鸣曦,道:“杵在这里干什么?把空碗送到灶屋去。”   张鸣曦知道他娘是找借口支开他,不由得心里发闷:这白竹!做都做过了,怎么还不让他看呢? 第 18章 喝退烧药   不过年轻汉子脸皮薄,他们不让他在房里待,他也不好意思赖着不走。   虽然担心着白竹的伤,他还是拿起空碗,飞快地送到灶屋,又几步冲回到房门口,门神一样的杵在门外站岗。   胡秋月这才掀开被子,怕白竹冷,把被角搭在他背上,低头往下一看,屁股上有血糊着,已经干了。   她“啧”了一声,不好说什么,用湿帕子沾水轻轻地润着血迹,再仔细擦拭干净。   白竹趴着一动不动,胡秋月轻轻推开两边,见有撕裂伤,不止一处,那伤处看起来红肿不堪。她心中暗恼张鸣曦鲁莽,手上动作更轻柔了。   好不容易擦洗干净,木盆中的水都变红了。她喊站在门外的儿子:“鸣曦,去把我卧房小桌子上的獾子油拿过来。”   听见要用獾子油,知道伤势不轻,张鸣曦内心懊恼,快步跑去拿獾子油。   獾子油只剩下小半罐,有年头了,还是他爹活着时从北方带回来的。   据他爹说,这是北方人用老獾子熬的油,熬的时候加了好几味药材,效果好得很。   果不其然,冬天他们手脚皴裂,只需要抹一点就好,润滑得很。   乡下人干活免不了手脚带伤,有一次他上山砍柴时不小心把手砍破了,血流不止,他娘急得团团转,却想不出法子。   最后急中生智,想起了獾子油,忙挖了一大坨糊在伤口上,血马上就止住了,第二天伤口就结痂,慢慢好了。   他娘才知道这果然是个好东西!之后只要哪里弄破了,都是搽这个东西,药都不用吃。   后来他爹病死了,再得不到这么好的獾子油了。   剩下的半罐子,他娘舍不得用,当宝贝似的藏在自己卧房里。   他抱着半罐子獾子油,急匆匆冲回房间,见白竹闭着眼睛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吃了一惊,忙问道:“娘,他怎么样了?”   胡秋月夺过他手中的罐子,没好气地说:“出去等着!”   本想说,看看你做的好事,人都差点被你弄死了!   想想到底是自己生的混蛋小子,舍不得骂,只是对他依然没有好脸。   张鸣曦见他娘虽然对他满脸嫌弃,脸上并不是很担忧,松了口气,慢慢退出门外当门神去了。   胡秋月打开罐子,狠狠心,伸手挖了一大坨出来,细心地慢慢涂抹到白竹伤口上。   虽然受伤严重,但受伤的部位不大,挖出来的那一大坨獾子油在整个部位上糊了厚厚的一层,都看不见那些细密的褶皱了。   手指上沾了一些,她舍不得揩掉,双手乱搓,把那一点獾子油都涂抹到自己手上。   再轻轻拉开被子,给白竹盖好。   白竹此时已经羞愧得抬不起头来,他闭着眼睛,把头埋在枕头里当鸵鸟。   胡秋月只他羞窘,看破不说破,只道:“獾子油见效得很,好好歇着,要不了几天就能好。”   见白竹不说话,她接着道:“只是你还发着烧,前些天我挖了一些柴胡,晒干了还没来得及拿去卖,我去煎一碗水给你喝。”   说着,她站起来往外走,煎药去了。   张鸣曦回头看了白竹一眼,煤油灯的光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只看见床上小小的一团,甚是单薄。   他忍着过去看的冲动,跟着娘往灶屋走,去生火准备熬药。   他怕他娘说他,低头在泥炉上生火,不敢说话。   胡秋月有心说他几句,又觉得自己一个寡娘实在不好去管儿子床上的事情,望了他几眼,也没说话,一时气氛有些尴尬。   胡秋月洗了一把柴胡,装进药罐放在泥炉上煮。   好在泥炉煮水快得很,不多时就熬好了浓浓的半碗药汁。   张鸣曦拿了一个干净碗,把药汁倒出来,一手端着药碗,一手端着半碗热水,一边往房里走,一边说道:“娘,你睡去吧,我端去给他喝。”   胡秋月想想不放心,还是吹熄了灯,关上灶屋门,跟着他一起进去了。   白竹觉得獾子油涂在伤口上,清清凉凉的,顿时疼痛和灼烧感大大减轻,现在已经不那么疼了。   只是这受伤的位子……,   实在……,   他觉得自己明早起来怕是要用一块黑布把脸遮起来!   没脸见人!   幸亏只有相公和婆婆知道,要是让外人知道,他简直活不成了!   见张鸣曦端着碗进来,他浑身又绷紧了!   好在婆婆跟在后面,他绷紧的肌肉又放松了。   “这是柴胡煮的水,喝了能退烧。快喝了吧!”张鸣曦把碗放在桌子上,过来打算扶他起来。   他忙抬起上半身,轻声道:“我就这样喝。”   张鸣曦只好端过碗给他,他仰起头一口喝光,他晃晃碗,就着最后一点水把碗里的药渣也都喝下去了。   张鸣曦一直留意着他,等他刚刚咽下去,就接过空碗,把那半碗热水端给他,道:“漱口!”   白竹接过碗,一饮而尽,张鸣曦接过空碗放在桌上。   胡秋月站在身后,见张鸣曦态度和软,照顾白竹尽心尽意,不由得松了口气。   她走近白竹,伸手摸摸他的头,见没有开始那么烫了,不由得放了心。   退烧药见效没有那么快,主要是伤口处理过了,又用热水擦了身子,所以体温降下来了。   胡秋月温和的说:“喝了退烧药,很快会退烧的,别怕。”   白竹闹得他们半夜没睡,心里很不安,忙道:“娘,我没事了,你快去睡吧!”   胡秋月打了个哈欠,叮嘱张鸣曦道:“你也睡吧,有事喊我。”   说着转身往外走,张鸣曦答应着跟在她后面,站在房门口,见她进了卧房,才关上房门,过来睡觉。   白竹见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不由得又是一阵紧张。   他翻身朝里,尽可能地靠着墙壁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张鸣曦一口吹灭了煤油灯,掀开被子在他身边躺下来。   闹了半宿,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他一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白竹一开始非常害怕,生怕张鸣曦又逮着他折腾。   这下听身边响起了细细的呼噜声,知道他睡着了,才放下心来,沉沉睡去。 第 19章 他心虚的别开眼睛   张鸣曦早起干活惯了,虽然折腾了半宿,还是早早就醒了。   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去摸白竹。   白竹背对着他,还在沉沉睡着,已经不发烧了。   他放下心来,轻轻起床,生怕吵醒了白竹。   今天要干活,昨天的长袍不能穿了,他打开箱子想去找旧衣服穿。   他身子朝着着箱子走去,眼睛却不由自主的往床上瞄。   白竹半夜退烧,出了一身汗,觉得热,睡梦中把被子往下拉到胸口,一只手整个放在被子外面,露出了半个后背和瘦削的肩膀。   白竹在白家天天在大太阳底下干活,又没有帽子带,脸上晒得黑漆漆的。   小哥儿身上不能露出来让外人看见,哪怕再热,他都穿着破破的长衣长裤,尽量把身子捂得严严实实。   身上晒不着太阳,皮肤白得发光,和脸上比起来,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脸上黑炭似的,身上却细腻得像是上好的象牙,发着玉白的莹光。   只是脖子上,肩膀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斑斑驳驳,伤痕累累。   他只看了一眼,心虚的滚动了一下喉结,别开眼睛,不敢再看。   那些伤痕都是他弄的!   这还是昨晚黑漆漆的看不清楚,要是看得见哥儿这一身白肉,怕是被他嚼巴嚼巴早吞了!   他又飞快地瞄了一眼那些伤痕:记得自己没有使劲啊,怎么留下了这么多痕迹?   一定是白竹的皮肤太嫩了!   只是,他光着身子躺着,娘等会儿会进来看,宴宴也会来找他小哥,如果让他们看见这些伤痕,他还见不见人了?   想到这里,他忙开箱子找了自己的一件旧中衣,轻轻放在枕边,让他醒了穿,好歹能遮一遮……   白竹这一觉睡得又香又甜,醒过来身边没人,一个人躺在床上,不知今夕何夕!   他睁开眼睛,瞪着帐顶发了半天呆,好半天才想起来:他嫁人了!   昨天给人做了夫郎!   糟了!成亲的第二天早上就起晚了!   婆婆一定会觉得自己是个懒的,相公一定不会喜欢一个懒夫郎的!   他忙着翻身坐起,准备起床穿衣。   动作大了,扯着腰了,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身下传来。   他疼得龇牙咧嘴,连吸冷气,不由自主的又躺了下去。   他这才想起昨晚的事,他受伤了,流血了,昨晚折腾了相公和婆婆半宿!   婆婆还给他擦了身子,搽了药!   他羞得耳朵都红了,怎么办啊?怎么见人啊?   他伸手摸摸伤处,还好,都结痂了。   在床上磨蹭良久,才慢慢坐起来打算穿衣服起来。   伤口还是很疼,不过比昨晚好多了。动作轻点,不要扯到,这点疼就还能忍。   在白家时,经常被白大毛打得头破血流,还不时得拖着伤口干活,已经习惯了。   只是白大毛打的都是皮外伤,像这种从里伤到外的还是第一次。   他拥着被子,用一边屁股受力,慢慢坐起来。   枕边有一件干净的浅灰色的旧中衣,他拿起来看了看,又长又大,是张鸣曦的!   他把旧中衣放在这里干嘛?   是了,昨天穿的是宴宴的新衣服,今天要开始干活了,新衣服会弄脏的,不能再穿新衣服了。   这个是张鸣曦让他今天穿的。   他慢慢穿上中衣,正在扣扣子,门被轻轻地推开了。   张鸣曦站在门口看着他,见他套着自己的旧中衣,光洁的肩膀和手臂倒是遮住了,脖子上的星星点点还是若隐若现。   他眸光暗了暗,走进来轻声问道:“身上还疼吗?”   白竹一见他就觉得浑身疼,本来不怎么疼的伤口又开始疼起来,他怕极了。   见他问,又不敢不答,他忙拉起被子,一直遮到脖子下,才低下了头,小声说道:“好多了,不怎么疼了。”   “你还没有好,不要起来了。躺着休息。等一下让娘再给你擦獾子油。”   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胡秋月进来了,见白竹坐起来了,忙道:“快躺下去!小心挣着伤口!”   见她又提伤口,白竹恨不得床上有个洞 能让他钻进去!   他顾不得会挣着伤口,一下子出溜到被子底下,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个乱蓬蓬的头。   胡秋月对张鸣曦道:“你去给小竹蒸一碗鸡蛋羹,我来给他擦獾子油。”   张鸣曦望了一眼白竹,见他闭着眼睛,脸红透了,自己也觉得很不好意思,在这里站不下去了,忙去灶屋蒸鸡蛋羹。   胡秋月凑近白竹,微笑着问道:“觉得怎么样?好点了吗?”   白竹微微点头,乖乖地翻过身趴在床上,让他娘给他擦獾子油。   胡秋月掰开看了看,比昨晚好多了,红肿消退了很多,细密的伤口都结疤了。   她放心的说道:“好多了,养两天就可以起来了。”   说着,又挖了一些獾子油出来,密密的涂到伤口上。   昨晚黑漆漆的,黑暗遮掩了一切的尴尬和不好意思。今天光天化日之下的把这种伤口暴露在人前,哪怕是他婆婆,白竹还是羞愧难当。   他头埋在枕头上,脸朝着床里,一动不动的让胡秋月给他搽獾子油,双手紧紧的抓着床单。   白竹昨晚退烧出了一身汗,身上汗津津的,胡秋月摸了一把他的背,道:“一身的汗,躺着也不舒服。等着,我打盆水给你擦擦。”   说着站起来就去打水,白竹怎么能躺在床上让婆婆这样伺候他?   要折寿的!   他忙喊道:“娘,不用了,等一下我起来自己洗。”   胡秋月回头轻轻瞪了他一眼,嗔道:“你今天不能起来,好好躺着。”   说着出去端了一盆热水进来,绞干净帕子先给他擦了脸,再给他擦身。   白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这样伺候过他!   小时候生病,娘会照顾他,不过已经忘了。   从记事起,娘就病病歪歪的,连自己都照顾不了,更没有精力照顾他了,何况还有个小白露要人照顾。   白竹心中感动,眼眶发酸,眼泪一个劲往外涌,怕被胡秋月看见,他微微侧了侧头,顺势在枕头上揩干了泪。   他背对着胡秋月流泪,胡秋月不知道自己给他擦身,还惹得他淌了一回眼泪,如果知道了,恐怕更觉得他可怜。 第 20章 这么多欠债,什么时候还得清?   浑身上下擦干净,她把白竹身上的中衣拉下来,遮住了屁股,再拉过被子给他盖好。   张鸣曦端着一碗鸡蛋羹进来了。   黄灿灿的鸡蛋羹上还滴了两滴芝麻油,香气扑鼻,嫩嫩的鸡蛋羹颤颤的,格外诱人。   白竹盯着那碗鸡蛋羹,“咕咚”咽了一下口水。   他刚想坐起来,张鸣曦忙道:“不要动,小心把獾子油弄得到处都是,我喂你。”   白竹怕他怕得要死,可不敢让他喂,小声道:“我不起来,就这样趴着吃。”   张鸣曦无奈,只得在碗底垫了一块干帕子,递给他一把竹勺,让他自己舀着吃。   他正吃着,鸣宴揉着眼睛进来了。   昨晚闹得鸡飞狗跳,他娘和他哥从他睡觉的卧房跑来跑去的拿东西,他睡得小猪似的,全然不知。   他见白竹在吃鸡蛋羹,咽了一下口水,好奇地问道:“小哥,你怎么躺在床上吃鸡蛋羹?”   不等白竹回答,他恍然大悟地道:“哦!我知道了,新夫郎成亲的第二天早上都要躺在床上吃鸡蛋羹吧!”   白竹红着脸,不知道怎么回答,张鸣曦自己做了好事,害白竹不能起床,更不好意思说话。   胡秋月生怕误导了鸣宴,忙道:“谁说的?你小哥昨天冷着了,今天不舒服,我才让你哥给他炖一碗鸡蛋羹吃的。今天让你小哥好好休息一下,不要来吵他。”   鸣宴撅着嘴道:“我哪里吵他了?”   胡秋月可怜这个小儿子从小就没过过好日子,心里格外偏疼他些,见他撅着嘴,摸摸他的头,抚慰道:“我们宴宴是最乖的,我是叮嘱你一下。”   说完,到底不放心,又说道:“新夫郎第二天不吃鸡蛋羹的,你小哥是生病了,才给他吃的。”   鸣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不知道他娘为什么要说好几次?   他哪里知道,他娘生怕他以为新夫郎第二天要吃鸡蛋羹,等他自己出嫁时,会闹笑话,所以才再三解释。   白竹挖了一大勺鸡蛋羹,举起来,望着鸣宴:“宴宴,吃一口。”   鸣宴望着高高堆在竹勺上颤颤巍巍的黄灿灿的鸡蛋羹,咽咽口水,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鸡蛋羹多香啊,他都记不得上次吃鸡蛋羹是什么时候。   可是这是炖给小哥的,他不敢吃,怕娘骂他。   胡秋月端着脏水出去倒,张鸣曦也跟着出去了。他今天要干很多活呢。   白竹看出了鸣宴的犹豫,小声笑道:“他们出去了,没人看见,快吃一口,可香了!”   鸣宴往门外看了一眼,见他娘和他哥背对着他站在院子里说话,忙凑近白竹,低下头,张开口,一口含住勺子,把鸡蛋羹吃到嘴里。   他面朝里,背对着院子,飞快地咀嚼着,好在鸡蛋羹本来就是软的,没嚼几下就咽下去了。   他张大嘴,伸出舌头,示意嘴里没有了,好像刚才偷吃的不是他。   两个人像偷着做坏事的小孩,四目相对,偷偷的笑起来,鸣宴笑得小鼻子都皱起来了。   白竹微笑着又舀了一大勺,举到他嘴边,小声道:“再吃一口!”   这次鸣宴抵挡住了诱惑。   娘说了,小哥生病了,才给他吃鸡蛋羹的,他已经吃了一大口,再吃小哥就没有了。   他摇摇头,像做贼似的凑近白竹小声道:“我不吃了,你快吃吧!我走了,你吃好了喊我来收碗。”   说着,两人又对视着笑了一下,鸣宴皱起小鼻子,笑眯了眼,转身跑了。   白竹这才低下头,专心致志的吃鸡蛋羹。   他舍不得一下子吃完,小口小口的吃着,每一口都要嚼半天才舍得咽下去。   两个鸡蛋蒸出来的鸡蛋羹,本来就不多,还给鸣宴吃了一大勺,他就算是吃得再慢也吃完了。   他细心地用竹勺把沾在碗壁上的鸡蛋羹一点点刮下来吃掉,直到碗里一点鸡蛋羹都没有了,才舔舔嘴唇,意犹未尽的把碗放在床头。   他看看空碗,比狗舔过的还干净,都不用洗了。   鸡蛋羹这么金贵,可舍不得浪费哪怕那么一点点,他满意的摸摸肚子,躺下去了。   ……   灶屋里,胡秋月把昨天的剩饭剩菜热了一下,三个人围着桌子吃饭。   鸣宴端起碗扒拉了一口高粱米饭,记起刚才白竹那一勺鸡蛋羹的恩情,放下碗道:“我去问问小哥吃不吃饭。”   说完,飞一样跑到新房里,见白竹已经吃完了,他端起床头的空碗问道:“小哥,我们吃的是昨天的剩饭剩菜,你吃吗?”   白竹其实没有吃饱,但乡下人哪个不是半饥半饱的,已经吃了鸡蛋羹,就不能再吃饭了。   何况,他在白家早上就没吃饱过,已经习惯了。   他摇头笑道:“我吃饱了,不吃饭了。”   鸣宴想鸡蛋羹可比高粱米饭好吃多了,小哥不吃就算了。   他道了一声好,拿着空碗走了。   灶屋里,张鸣曦边扒拉着饭,边听他娘说这次成亲的开销:“虽然是四个荤菜,鸡是自家养的,只宰了一只,香菇是去年秋天我和宴宴上山摘的,每桌上鸡肉少,香菇多。鱼是你自己撒网捞的,豆腐是自己种的黄豆打的,萝卜白菜是自家种的,都没花钱。就买了一个猪头,加上卤猪头的香料一共花了三十多文钱。”   买了一些高粱米和大米白面,还买了一坛酒,买了一些油盐酱醋,一共花出去二百多钱。   张鸣曦含着一嘴饭,含含糊糊地问道:“有人送钱吗?”   乡下人待客,少有送钱的,都是送些自己家养的鸡鸭,鸡蛋鸭蛋,种的高粱,玉米之类的,连大米,小麦都少有人送。   不是舍不得,是没有。   胡秋月咽下去一口饭,道:“你姐家送了一百文,你舅舅家送了二十文,再没有了。”   她在心里默了默,算了一下收到的东西,继续道:“还有五只鸡,都是公鸡,二三十个鸡蛋,另外就是一些高粱玉米,萝卜白菜之类的了。”   张鸣曦心里默算了一下,这次五两银子的彩礼钱有三两是借的,加上原来的欠债,还有近四十两银子的欠债。   什么时候还得清啊? 第21 章 离了我可怎么办?   还是得抓紧时间挣钱还债,养老娘,养夫郎,养宴宴。   他心里默默盘算了一下道:“我早上砍了一些白菜,吃过饭挑到镇上去卖了。”   “既然要去卖菜,干脆把这些鸡蛋带去卖了。”胡秋月想一下,问道:“拿不拿得了?要不把五只公鸡也带去卖了吧?养着不下蛋,还吃得多。”   张鸣曦点头道:“好,今天卖的东西多,白菜少挑一些。白菜便宜,卖不了几个钱。”   既然要去卖菜,就得去早点。两人都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张鸣曦把碗里的高粱米饭全部扒拉到嘴里,一边嚼着,一边站起来往外走,口中说道:“我先去把白菜挑回来。宴宴,你等一下把老的白菜叶子剥下来。老叶子镇上的人不要,累死累活的挑去了也被他们剥下来丢了,还不如在家里剥了煮给猪吃。”   鸣宴低着头,飞快地吃菜,边嚼边应道:“好,马上来。”   胡秋月起身去鸡圈里逮公鸡,一边走,一边说:“宴宴,先来帮我一下,拿几条麻线来捆鸡脚。”   鸣宴站起来,夹了一块猪头肉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往外跑,连连答应着:“来了,来了。”   小声嘀咕着:“个个都喊我,离了我可怎么办?”   他以为自己说的声音小,偏偏被胡秋月听见了,她想了一下,果然如此!   俗话说,三人同行,小的吃亏,总觉得小哥儿做不了重活,帮忙的活计总是喊他,其实他跑来跑去,也没空闲的时候。   她笑道:“可不是吗?,宴宴的作用大着呢,离了你真的好多事做不了呢!”   说着,“噗嗤”一笑:“起码你现在不来帮我,我一只手要抓着鸡翅膀,剩下一只手真的捆不了鸡脚。”   鸣宴见他小声嘀咕的话被听见,干脆仰着头,得意地大声道:“怎么样?我就说了,你们离了我可怎么办!”   张鸣曦听了他那孩子气的话,一边笑着说是,一边拿起扁担箩筐去园子里挑白菜。   白竹躺在床上,听见他们说得热闹,心里对宴宴羡慕极了。   他在白家一天到晚干活,没有一刻空闲,从来没有人觉得他做得多,只会觉得他做的不够,除了白露,从来没有人对他露出一个笑脸。   他做得再多,也不敢像宴宴这样撒娇卖痴的讨要表扬。   见他们忙得很,他想起来去帮忙,但是动作大了,伤口扯着疼,想着起来也是添乱,做不了什么,只得作罢。   外面乱了一阵,白菜装了一筐,另一个竹筐里装了半筐白菜,三十个鸡蛋。   五只公鸡都捆了鸡脚,怕它们在竹筐里拉屎,把白菜弄脏了卖不出去。张鸣曦用一个麻线网兜篼着,栓在竹筐外面。   他望了望卧房,外面亮,屋里黑,从外面是看不清屋里的。但白竹睡在床尾,从敞开的房门里看他,倒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张鸣曦挑起竹筐,眼睛望着房里,嘴里喊道:“娘,我走了!”   胡秋月正在灶屋里洗碗,答应了一声也没出来。   鸣宴从灶屋里跑出来,先去关上了院门,又跑进去端了一碗热水进来,笑道:“小哥,喝水吧。我等一下要和娘一起上山去挖野菜,只有你一个人在家了。”   白竹吃了鸡蛋羹,有点口渴,探起身子,伸手接了水,几口喝光,抹了抹嘴,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我也去!”   鸣宴皱眉看了他一眼,摇头道:“不行,你还病着呢。山边挖野菜的人太多了,已经挖不到什么了。我们今天要去远一点的深山去挖,你走不动。”   怕白竹失望,他又安慰道:“等你好了,我带你去。过一段时间,可以捡菌子,除了自家吃,还可以拿去镇上卖。山上还有野泡儿,山楂,我带你去摘了吃,可甜了。”   他吧唧一下嘴,神往地道:“等秋天到了,山上的野果都熟了。毛桃,柿子,枣子都熟了。还有野板栗,核桃,到时候我俩一起去,多捡点,自己留一些吃,多的拿去卖。”   白竹望着他,眉眼弯弯,他也喜欢秋天呢。   在白家,一年四季都挨饿,只有秋天好点。   因为秋天满山的野果熟了,他去砍柴时可以随便摘些野果,在山上吃饱了,多的偷偷藏在柴房里,饿的时候吃。   胡秋月拿着一个泥罐子进来,道:“小竹,罐子里是热水,你想喝了自己倒。”又对鸣宴道:“走吧,快去快回。”   鸣宴冲白竹点点头,两人拿着锄头,背着竹筐,锁上院门走了。   刚才闹哄哄的院子一下子寂静下来,白竹静静的躺着,心中一片宁静,不知不觉睡着了。   他是被猪叫声吵醒的。   也不知道什么时辰了,他肚子有些饿,家里还是一个人都没有。   猪还是早上吃的猪食,应该也饿了,拼命的叫唤着。   猪这种畜牲,是吃饱了睡,睡醒了吃。只要饿了,拼命的叫,叫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他躺不住了,想上厕所。   他试着轻轻地坐起来,还是疼,不过比早上好多了,可以忍。   在白家,这种程度的疼痛天天都有,他已经习惯了。   他爬起来,没有裤子穿,又不敢去开张鸣曦的箱子找裤子穿,只得穿着昨天的新裤子。   房里有尿桶,他先慢慢走过去解决了一下内急,在木盆里洗了手,再回到桌边倒了一碗水喝。   身上有伤,刚开始几步走得艰难,等活动开了,就觉得不怎么疼了。   他慢慢走到院子里,打算先去喂猪,免得叫得他头疼。   他站在院子里,抬头向四周一看,这才看清楚了自己的新家长什么样。   这是一个很大的院子,有三四亩的样子,周围用高高的土砖围墙围着。   他们住的这边院子不大,不到半亩,左边是一大块地,用竹篱笆和这边院子隔开了。靠篱笆这边种着萝卜白菜,靠山边种着高粱玉米。绿油油的杆子已经长好高了,还没有结穗。   他觉得奇怪,一家人住着三间茅草屋,怎么又能筑那么高的院墙呢?   他哪里知道,这是张青山活着时筑的。   当时张青山在外面做生意赚了钱,买下了这一大块三亩多的荒地准备种果树。   他打好了围墙,盖了三间茅草屋打算给看果园的人住。 第22 章煮猪食   哪里知道,人算不如天算,他还没来得及开始种果树,就在又一次出去贩货时遇到了山匪。货物被抢了,腰被打断了,同行的伙伴死的死,伤的伤,他装死躲过了一劫,九死一生才爬回家。   一百多两银子的货物全部被抢了,有一半的本钱是借的。   这一下钱没挣到,本钱折进去了,人也被打废了。   他是个守诚信的人,回到家,卖房子卖地,把借的本钱还了。一家人搬到这个茅草屋住。   当时张鸣曦只有十一岁,张鸣宴三岁,张青山残了,家里就败了。   胡秋月苦熬苦挣,到处借钱给张青山治腰,此时医疗技术这么落后,靠喝中药怎么治得好?   可胡秋月不死心,听说哪里有神医就去请,听说哪个偏方好,就去买。   银子一把把的花出去,药一碗碗的喝下去,却没有效果。   活活拖了四年,欠了一屁股债,张鸣曦十五岁时他爹病死了。   后面三年,张鸣曦上山砍柴,下河摸鱼,种着家里的两亩薄田,和这一片荒地。   稍大一点,跟着赵仁出远门贩了几次货。他没本钱,每次置办的都是些便宜货,量又少,跑来跑去辛苦得很,但赚不了多少钱。   就算是这样,一家人勒紧裤腰带,慢慢地攒钱还了一些债,现在还有三十多两银子的债没还。   白竹不知道这些,他也不懂,见这宅院宽敞,他就喜欢。   他扶着腰,慢吞吞地往右边走了几步,见靠山边的院墙底下有一口水井,并不很深,好像是新挖的,井水满了又从院墙底下的小沟里流出去了。   院墙外面有溪水流动的声音,难怪在这里挖井,原来外面有活水。   院子里有井,生活倒是方便了很多。   白家院子里就没有井,平时的生活用水都是他去河里挑来用。   靠着院门边,依着院墙用木头围了两个小圈子,里面靠着院墙用茅草搭了两个简易棚子。   一个是猪圈,一个是鸡圈。   猪圈里关着一头二十来斤的小猪,瘦的很,这时人立起来,两只脚搭在木头上,正扯着脖子叫唤呢。   他慢慢走近了一看,猪食盆,鸡食盆里都干干净净,一点食物都没有。   小猪见有人来,“呼哧呼哧”的着粗喘气,哼唧着,鸡们也扑扇着翅膀“咯咯”叫着。   乡下没有别的来钱处,家家户户都养猪养鸡,鸡屁股就是盐罐,猪肚子就是油罐。   养几只鸡,下的蛋卖了卖盐吃。养一只猪,过年时宰了,腌成腊肉要吃一年,猪油熬了就是一年的油罐了。   所以乡下人对猪啊,鸡啊,这些畜牲爱惜得很,干活回来宁可自己饿着肚子,也要先把畜牲喂饱。   他对小猪道:“别叫了,越叫越饿,我马上来喂你。”   小猪哪里听得懂人话,见有人来,更是叫得凶。   白竹被炒得耳根子疼,回到灶屋想看看有没有煮好的猪食。   灶屋很简陋,和内墙垂直搭着一个一口锅的灶台,铁锅贵得很,很少有人家用得起两口铁锅。   灶台后面靠墙放着一个三层竹架,下一层放着洗菜的木盆,挑水的木桶等。中间一层放着日常用的碗筷,砧板菜刀,舀水的葫芦瓢。上面一层放着蒸笼,筲箕,等。   靠着竹架有一只大缸,他伸头看了一下,有大半缸水,看来是个大水缸。   水缸外面有一个木柜,他拉开柜门看了看 ,里面有半袋子白面,半袋子红红的高粱面,半袋子黄黄的玉米面。柜子角落里还有一袋白米,半袋高粱米,半袋玉米。   靠灶口这边的墙壁放着一个泥炉子,上面偎着一个泥罐子,温着热水。   靠着门边放着一个方桌,四条长板凳,是一家人吃饭的地方。   桌子上放着几个大木盆,竹簸箕盖着,白竹掀起簸箕看了看,是剩菜。   灶屋中间的空地上堆着一堆白菜叶子,是早上宴宴剥下来的老叶子。   找了半天,只找到一个空的猪食桶,没有猪食。   他先把灶火生着,塞了几根干柴进去烧了半锅水。   他准备剁白菜叶子煮猪食。   但他蹲不下去,稍稍蹲一下,屁股炸裂似的疼。   他在角落里找了一个小板凳,扶着墙慢慢蹲下去,小心翼翼地搭了半个屁股在上面,拿过菜刀砧板开始剁白菜。   等白菜切碎了,他坐在凳子上,慢慢地把白菜装进竹筐里,再慢慢地扶着墙站起来,提着竹筐到灶台前,把白菜倒进锅里煮。   他拿了扫帚,直着腰把地上的白菜末扫干净倒进鸡圈里让鸡们去啄。   他怕挣开了伤口,不敢用力,做得很慢。   干柴火力旺,很快白菜煮开了。   他把靠墙放着的猪食桶提过来,用喂猪的葫芦瓢慢慢地把白菜舀进桶里。   乡下人家家种葫芦,嫩葫芦可以炒菜吃,老葫芦锯开了就是葫芦瓢,舀湿的,装干的都行,轻便好用。   刚煮熟的白菜热气腾腾,他放在一边凉着,舀水洗干净了锅,准备煮晚饭。   晚上吃什么呢?   乡下人粮食少,不可能顿顿吃干饭。可是今天张鸣曦去镇上卖菜,娘和宴宴去山上挖野菜,都是体力活,累了一天回家喝一点稀面汤不抵饿的。   他想了一下,舀了一瓢玉米面出来,用热水和了,打算贴几个玉米面饼子,再熬一锅米汤。   他在白家天天生火做饭,虽然做不出什么山珍海味,动作倒是很快。   他贴了八个玉米面饼子,煎得两面金黄,盛起来放在木盆里,用一块干净的蒸笼布盖着。   他还是早上吃了一碗鸡蛋羹,肚子早饿了,望着黄灿灿的饼子流口水。他可不敢偷吃 ,只是从锅里把饼子上掉下来的渣渣一点点捡起来吃了。   洗干净锅后,他舀了半锅水,抓了一把白米洗了,把洗米水倒进猪食桶里,再把米倒进锅里熬米汤。   盖好锅盖,让米汤在锅里熬着,摸摸猪食桶,已经凉下来,不烫了。   他提起猪食桶,准备去喂猪。   猪食桶很重,他又不敢用力,一手扶着腰,一手提着猪食桶,一步一歇,短短几步路,好半天才走过去。   小猪见他提着桶过来,知道吃的来了,叫得更欢了,跳起来用嘴来拱他手中的葫芦瓢。   他用葫芦瓢轻轻打了一下猪嘴,骂道:“急什么?让开,我好倒猪食。”   小猪才听不懂呢,哼哼唧唧的就知道要吃,不但不让开,哼哼着来啃他的手。   他舀了干巴巴的一葫芦瓢白菜倒进猪食盆里,小猪迫不及待的低头去吃,总算不来啃他的手了。   他又舀了一葫芦瓢白菜倒进隔壁院子里的鸡食盆里,鸡们蒲扇着翅膀飞过来抢食吃,一边啄,一边用爪子扒,一时把白菜扒得到处都是。 第 23章 这两人什么时候处得这么好了?   他懒得管它们,鸡就是这样,吃东西时一边吃,一边扒, 扒到地上的东西等饿了又来扒着吃。   他数了一下,有八只鸡。   如果这八只鸡都能天天下蛋,还是很可观的。   但他知道,鸡们要吃得饱才会下蛋,现在人都吃不饱,鸡们怎么能吃饱呢?   他正在数鸡呢,边上的小猪又叫起来了。   他探头一看,刚才那瓢白菜已经吃完了,他又舀了几瓢进去,再舀了一瓢给鸡们,剩下的白菜倒进猪食盆里,提着空桶回去了。   回到灶屋一看,米汤已经煮开了,米少水多,几粒米在锅里扑腾着,倒也掀不起大浪。   如果多放点米就是稀饭了。   乡下人粮食少,煮稀饭舍不得放米,米放得越来越少,稀饭越来越稀,慢慢的变成熬米汤了,总好过喝白开水。   他取了竹架上的蒸笼架在锅上,把剩菜用碗装了放进蒸笼里,利用锅里的蒸气来热。   剩菜不多了,只有一碗猪头肉,半碗豆腐。   他慢慢走到灶下,见灶里的柴快烧完了,又塞了一小根干柴进去。   熬米汤要不了多少柴火,已经煮开锅了,等这一根柴火烧完,再用灶里的火炭焖一下,米汤就熬好了。   米汤在锅里“扑哧扑哧”的熬着,他去卧房拿出水罐,装满了水,放在泥炉上,想烧开水,等他们回来喝。   给泥炉加了两块硬柴,开始烧开水。等娘他们回来,就有开水喝了,喝不完的可以留着晚上洗脚。   他走到院子里,看看红彤彤的太阳挂在山边,时候不早了。   出去干活的三个人还没回来,猪和鸡忙着吃食,院子里一片寂静。   太阳从背后照过来,把他的影子拖得老长,他望着地上的影子,觉出一种孤单来。   他闲不住,他拿起墙边的竹扫帚,扫起院子来。   竹扫帚柄长,不用弯腰,扫着倒不累,也不会扯到伤口。   一个院子才扫了一半,就听见宴宴的说话声:“娘,快点,我快饿死了!”   白竹一听见他们的声音,喜出望外,抓着扫帚就往门边跑。   才跑了两步,扯得屁股疼,不敢再跑,只比慢吞吞地走略快一点而已。   他刚刚走到门口,想起院门在外面锁了,他来了也打不开,只得站在门后等着。   门刚一推开,宴宴挑着担空箩筐往里冲,见他站在门后,赶忙刹住了脚步。   胡秋月和张鸣曦一人背着一个大竹筐站在门口诧异地望着他。   原来张鸣曦卖菜回来在村口遇到了娘和宴宴,他帮宴宴背着竹筐,三人一起回来的。   白竹只来得及说:“娘,你们回来了……”   就听见三个声音同时响起。   宴宴:“小哥,你起来了?”   张鸣曦:“你起来干什么?”   胡秋月:“你这孩子!不是让你躺着吗?怎么起来了?感觉怎么样?身上还疼吗?”   宴宴望了胡秋月一眼,好吧,娘的问题最多,说的话最长,娘赢了!   他从白竹身边跑过去,把扁担箩筐放在柴房里,又一阵风似的跑出来,站在白竹身边,拉着他的手就要走。   白竹温柔地望了宴宴一眼,眉眼微微弯了弯。又抬头怯怯地看了一眼张鸣曦,见他没有不高兴,才对着胡秋月小声说:“娘,我没事了。躺了一天了,实在躺不住。”   顿了一下,怕他们骂他,他又低声解释了一句:“我是才起来的。”   说完,又去看宴宴。宴宴望着他笑了一下,拉着他道:“小哥,快进屋,我快饿死了,得先去喝碗水。”   他还不知道白竹已经做好了饭,想着先混个水饱再等娘来做饭。   白竹柔声道:“我熬了米汤,先喝碗米汤吧。”   张鸣曦见两人手拉着手进了灶屋,眸光暗了暗:这两人,才认识了两天,就处得这么好了?   他哪里知道,在白竹眼里,宴宴和白露差不多大,他见了宴宴就像见了白露,自然而然的感到亲切。   宴宴性格好,爱说爱笑,在他面前叽叽喳喳就没有停的时候。他就算是不说话,光听宴宴说也感到高兴。   鸣宴呢,家里穷,大多数时候都是和娘一起干活,很少有时间和小伙伴们玩。   现在白竹来了,两个人相差不大,可不是来了一个小伙伴吗?   少年人释放了天性,自然是更喜欢和白竹在一起了。   更何况,白竹对他那么好,偷偷喂鸡蛋羹给他吃。   还有啊,白竹见了娘和哥,总是怯怯的不敢说话,只有和他在一起时才敢大声说话,还对着他笑呢!   宴宴觉得,小哥对他最好,那他也要对小哥好!   胡秋月倒没想那么多,她把背上的竹筐放在院子里,转身关上院门,急匆匆的往灶屋走,打算去做饭。   进去一看,宴宴站在桌子边,正从蒸笼里往外端菜。桌子中间放着一个木盆,里面是一盆黄灿灿的玉米饼子。   白竹站在灶台前正往四个碗里舀米汤。   她惊讶地问道:“饭好了?谁做的?”   话一出口自己又笑了:“看我傻了吧?只有小竹一个人在家,自然是小竹做的了!”   张鸣曦打了一盆水,正蹲在院子里洗脸,闻言伸头往里看了一眼。   白竹正端着米汤往桌子上放,见他抬头,目光躲闪了一下,低声道:“吃饭了。”   张鸣曦应了一声“马上来”,把洗脸帕子绞干,脏水泼进菜园里,拿着空盆进来了。   宴宴饿了,已经坐在桌边,拿着一个玉米饼子吃了一口,又低头喝了一口米汤,“啊,好烫!”他叫了一声,烫得眉毛鼻子皱一起去了。   胡秋月也洗了手脸,坐下来拿了一个饼子咬了一口,道:“慢点喝啊,刚出锅的,能不烫吗?”   宴宴“嘿嘿”了一声,去夹猪头肉吃。   白竹也饿了,却不敢像宴宴吃得那么凶。   他坐下来,先喝了一小口米汤,也拿了一个饼子小口咬着。   张鸣曦还是早上吃的,挑了一大担菜去镇上卖,舍不得买吃的,一直饿到现在,拿了一个饼子咬了一大口。   几人低头吃饭,直到一个饼子下肚才放慢了速度。   白竹吃了一个饼子就不吃了,只低头喝米汤。 第 24章 享福了   他在白家只能喝米汤,饼子是没他的份。在夫家,吃了饼子,喝了米汤,他心里非常满足。   张鸣曦已经吃了两个饼子了,伸手拿第三个饼子时犹豫了一下。   一共八个饼子,应该是一人两个的。他吃了两个,宴宴也在吃第二个,娘还在吃第一个,白竹吃完了一个,正在喝米汤。   盆里还剩两个饼子,是娘和白竹的份额。   他拿饼子的手已经缩回来了,却突然拐了个弯,拿起饼子放在白竹碗里,手飞快地缩回,头埋在碗里喝米汤。   白竹见碗里突然多了一个饼子,出其不意的吃了一惊,抬头看看,张鸣曦不看他,但他知道是张鸣曦给的。   他拿起饼子送回到张鸣曦碗里,小声说:“你吃吧!我吃饱了。”   胡秋月和宴宴都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宴宴是个吃货,往嘴里塞一口饼子,又塞一筷子猪头肉,再低头喝一口米汤,小嘴巴像小仓鼠似的,一鼓一鼓的咀嚼着,忙得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   胡秋月看了张鸣曦一眼,见他低着头喝米汤,耳朵慢慢红了。   她拿起盆里的最后一个饼子,掰开成两半,递给白竹一半,自己拿了另一半吃,眼睛不看张鸣曦,嘴里说道:“你吃吧,我和小竹分一个吃。你一个汉子,食量大,活计又重,当然要多吃点。”   宴宴十分赞同,嘴里塞得满满的,空不出嘴来讲话,连连点头,口里“嗯嗯”着。   胡秋月疼爱的拍了一下他的头,笑骂道:“嗯嗯什么,你个小哥儿,也不见你少吃!”   宴宴咽下嘴里的饼子,嘻嘻笑道:“我当然不能少吃,我还小,还在长身体呢!”   说得三个人都笑起来了,白竹当然不敢大声笑,望着宴宴,眉眼弯弯。   他把半个饼子送还给胡秋月,道:“娘,我吃不下了,你吃!”   胡秋月见他不要,接了饼子,放在碗里,站起来,端起猪头肉往他碗里扒了半碗,又去扒豆腐给他,白竹忙用手盖着碗道:“不要了!”   胡秋月道:“今天要把剩菜吃完了,再放要馊了。”   宴宴往嘴里塞着猪头肉,头点得鸡啄米似的:“对,小哥,快吃,再不吃就馊了。”   白竹声音大了一点,还是怯怯的:“不要了,碗里有好多。”   胡秋月把剩下的猪头肉扒了一些给鸣宴,剩下的全部倒给张鸣曦,又把几块豆腐分了,笑眯眯地说:“今天多亏了小竹,回来就有现成的热饭热菜吃。我还想着等我回来了再做饭,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吃饭呢。”   咬了一口饼子,她满足的嘘了一口气:“累了一天,回家有现成的热饭菜吃,享福了!”   白竹得了表扬,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低头吃着碗里的猪头肉,心里甜滋滋的。   胡秋月先吃完,站起来道:“我先去煮猪食喂猪。”   白竹忙道:“娘,下午猪饿得直叫唤,我把地上的老白菜叶子煮了,已经喂了,鸡也喂了。”   胡秋月一听,嘴巴咧到耳朵背后了,眼角的皱纹更是你挨我挤的都能夹死蚊子了。   她连连赞叹:“难怪回来没有听见猪叫,原来已经喂过了!你这孩子,让你歇一天的,就是歇不住!”   乡下人勤快,自然不喜欢懒人。见白竹勤快,眼里有活,胡秋月真是比吃了两个大饼子还高兴,咧着嘴巴望着白竹慈祥的笑。   见娘夸白竹,张鸣曦也抬起头来望他,目光中隐隐带着笑意。   白竹不敢望他,低着头,把碗里的猪头肉吃完,见他们都吃好了,站起来收碗去洗。   胡秋月忙拦着他:“不要你洗,你歇着,我来洗。”   他身上还没好呢,今天干了这么多活,怎么还能让他洗碗?   白竹还要坚持,宴宴拉着他道:“小哥,你快过来看看!”   说着,拉着他往外跑,白竹不敢跑,硬着腰,僵着身子跟在他后面。   张鸣曦站在门口,望着白竹别扭的姿势,皱着眉头喊道:“宴宴,慢点!跑什么,小心摔跤!”   宴宴一边拉着白竹跑,一边回头说:“摔不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张鸣曦竟无言以对,他能说因为你小哥屁股疼,所以你要跑慢点吗?   他默默地跟了过去。   宴宴从地上的竹筐里拿出一个大叶子包的包裹出来,喜滋滋的道:“小哥 ,你看,我们今天捡的菌子,明天拿到镇上去卖,能卖不少钱呢!”   白竹见一朵朵的菌子包在大叶子里,,都有些蔫了,忙道:“你看,都蔫了,放到明天该不新鲜了。把它们放在水井边的湿地上养一夜,明早再捡起来吧。”   宴宴一听,觉得言之有理,忙抱着大叶子,拉着他去到井边。   太阳已经下山了,离天黑还早,两小只手拉着手,嘀嘀咕咕的商量着要怎样放好。   刚刚长出来的菌子,还没有开伞,小个小个的骨朵,品相很好。   这时的菌子数量少,价格高。乡下人是舍不得吃的,要拿去卖钱。   只有到了七八月,菌子开伞了,品相不好,卖不出去了,他们才舍得自己煮吃了。   张鸣曦见他两个头挨着头,望着手中的菌子,嘀嘀咕咕的小声说着什么,不时地相视一笑,宴宴笑得露出一嘴白牙,白竹唇角上挑,眉眼弯弯。   怎么觉得自己好多余呢?   他想起了自己的箩筐,跑到柴房,从里面掏出一个包裹,去了灶屋。   胡秋月已经洗好了碗,正准备出来,见他拿着包裹,问道:“买了什么?”   他干脆和胡秋月一起去到他娘的卧房,道:“娘,竹子昨天是和白家卖断了的。白大毛不准他带走白家的一根纱。他没有衣服穿。”   胡秋月道:“我知道的,昨天你姐夫告诉我了。今天忘了和你说,你该买几尺布给他做两套衣服。”   张鸣曦解开包袱,抖出三块布来,笑道:“我们想到一块去了,今天卖了钱,我买了三块布。这两块粗布,你给他做两套衣服,这三尺细布,你给他做两件短裤。”   胡秋月接过布仔细看了看,两块粗布,一块深蓝,一块深灰,细布是淡蓝色的,道:“今天晚了,看不清针脚,明天做吧!深色的布好,耐脏。”   张鸣曦“嗯”了一声,想了一下道:“宴宴过年的衣服昨天给竹子穿了,等我挣了钱,再给他做一套吧!”   胡秋月笑道:“都是一家人,穿就穿了,有什么要紧?他有衣服穿呢!” 第 25章 准备做咸菜   张鸣曦见他娘没有不高兴,松了一口气,掏出钱袋说:“这是今天卖菜剩下的钱。八十斤白菜,一文钱两斤,卖了四十文,鸡蛋一文钱一个,卖了三十文,活鸡四文钱一斤,卖了七十二文。粗布三文钱一尺,一块六尺,买了两块,一共三十六文,细布五文钱一尺,买了三尺,十五文。还剩九十一文。”   胡秋月接过钱,嗔道:“你就饿一天,舍不得买个馒头吃?”   张鸣曦笑笑,真的没舍得!   白面馒头要一文钱一个呢!   胡秋月想了一下,数出五十个铜板给他道:“你拿着,有夫郎的人了,小竹想要什么给他买点。”   思忖了一下,她慢慢说道:“先一起想法子把欠债还了。以后如果卖家里的东西,你就把钱给我。如果是你自己贩货,打零工挣的钱,就自己留着花,家里开销不够用了,我再找你要。你成亲了,要慢慢攒点钱留着养孩子。”   说着,叹了口气道:“小竹又乖又勤快,可惜!”   可惜什么呢?   可惜孕痣太浅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生养!   虽然赵仁说他孕痣形状好,身体养好了是能生养的,但是只要没生下来,当娘的总是担心的。   张鸣曦捏紧了铜板没说话,胡秋月又道:“只要慢慢把欠债还清了,日子就好过些了。我饭食做好一些,把小竹的身子养起来,你们好日子在后头呢!”   张鸣曦点点头,想了一下道:“娘,你不用发愁。我已经成亲了,宴宴还小,家里没有用大钱的地方了。一家人齐心协力的还债,要不了几年能还清的。过几天我跟着姐夫贩货挣钱去。”   胡秋月望着他,慈爱的说:“哪有刚成亲就往外跑的?过段时间再说吧!”   虽然她偏疼小儿子些,但这些年家里都是靠大儿子撑着,苦活,重活都是大儿子干。都是自己生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刚刚成亲就要出远门,她也不落忍。   张鸣曦一时也舍不得出门,家里还病着一个呢!   两人来到院子里,两小只已经在湿泥上放好了菌子,鸣宴仰头笑道:“娘,快来看,我们把菌子养在这里,明天再拿去卖。”   胡秋月道:“既然要去卖菌子,把今天挖的野菜也带一些去卖吧,镇上的人嘴巴刁着呢,就喜欢吃些山上的野味。”   接着自言自语道:“要是拿去卖,就得捡干净一点,不然不好买。”   听说要捡野菜,两小只忙洗了手过来帮忙。   张鸣曦把两个竹筐的野菜都倒在地上,四个人准备捡菜。   宴宴拿了两个小板凳,自己一屁股坐了一个,正要把另一个给白竹,见他娘蹲在他边上,犹豫了一下,把凳子给了娘。   他站起来,对白竹说:“小哥,你坐这个,我再去拿。”   白竹还没来得及说话,张鸣曦拿着两个小板凳过来了,他很自然的把一个小板凳放到白竹身后,自己也坐了下来。   宴宴一见,笑眯了眼:“还好,哥拿了,省了我再跑一趟。”   胡秋月笑骂道:“小懒鬼,多跑一趟就累死你了!”   鸣宴嘻嘻笑着,坐下来开始捡野菜。   四个人动作快,把嫩嫩的荠荠菜,小苦菜捡出来装了一竹筐准备明天去卖,老了的,口感不好的婆婆丁,灰条菜留着自己吃。   张鸣曦道:“为这点菜跑一趟不划算,明天再砍些萝卜白菜一起挑去买。”   说着,摇摇头道:“萝卜白菜真是不值钱,一大担挑去镇上,脚都跑细了,才卖几十个钱!”   胡秋月接话道:“有什么法子呢?萝卜白菜家家都种,家家都卖,自然便宜了。”   她捡着野菜,盘算了半天,像下定决心似的,望着张鸣曦道:“明天你卖了菜,多买几斤咸盐,再买一点辣椒面,一点芝麻回来”   张鸣曦狐疑的问:“买这些东西干什么?”   此时生产力落后,咸盐贵的很,要六文钱一斤,他们一般都是买半斤,炒菜时放一点,有个盐味就行了。   “我想做咸菜。以前你们爹在的时候,最喜欢吃我做的咸菜,每次出门都要带一罐咸菜的。那是家里不缺买盐的钱,我就经常做了自己家吃。……,好多年没做了,我想着,新鲜的白菜萝卜不值钱,不如我做成咸菜去卖,价格能高好多呢!”   张鸣曦一听,也笑了:“你一说我想起来了!小时候吃过,那时候喝稀饭,喝面汤,炒一碗咸菜一起吃,可香了!……好多年没吃了!”   乡下人谁有钱买盐腌咸菜啊?糟蹋不起咸盐!   说起小时候的事,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热闹。   宴宴小,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望望这个,望望那个。   白竹刚来,不清楚他家的事,低头捡野菜。   胡秋月唏嘘不已,半天才道:“我先试试,看看好不好卖。好卖就继续做,不好卖就留着自己家吃,也浪费不了。”   张鸣曦却很兴奋,兴冲冲地道:“好,如果卖得好也是一条挣钱的路子,反正萝卜白菜是自家种的,不费事。”   一时说定,几个人都很高兴,宴宴道:“哥,我明天和你一起去卖菜好不好?”   张鸣曦其实也想带白竹一起去镇上看看,但见他今天走路还不利索,怕他走不了远路,望了望白竹,才对宴宴说:“等你小哥身体好了,我带你们两个一起去。”   宴宴一听不带他去,有点不高兴。又一想,如果白竹不去,他跟着他哥很没意思,马上又高兴了,笑道:“好,等小哥好了,菌子该出来了,我们采了菌子去卖!”   张鸣曦笑着答应,白竹想到能去镇上卖菌子,也很高兴,眼睛亮亮的望了张鸣曦一眼,又去看宴宴。   张鸣曦见宴宴露出了大白牙,白竹眉眼弯弯,他心里没来由的一阵高兴,竟对一起去镇上卖东西生出了一种期待。   等野菜捡好,天彻底黑了。乡下人是不舍得点灯的,天黑了就睡觉,第二天早起。   胡秋月道:“锅里有热水,洗洗睡吧。” 第 26章 生气了   白竹闻言站起来就去卧房里拿木盆端热水去洗脚。   宴宴也跑到他们的卧房去拿木盆。   见院子里没人了,胡秋月低声对张鸣曦道:“小竹身子没好,你可不能再……”   “娘!”话没说完,被张鸣曦悻悻的打断:把他当什么人了?昨天害白竹受伤,他心里后悔死了,怎么可能还会……!   胡秋月见他脸臊得通红,一脸悻悻,不好得再说,只好自己打圆场:“好了,是娘多嘴,我是怕你年轻没分寸……”   张鸣曦见她还在说,既生气又不好意思。板着脸,转过身子朝卧房跑去,接过白竹手中的木盆,进灶屋舀了一大盆热水,端进卧房。   白竹跟着他慢慢进去,本来烧水伺候相公洗脚是夫郎的事,张鸣曦没让他端水,他得跟进去给他洗脚。   张鸣曦还端着木盆,他赶紧把洗脚盆拿过来,放在地上。   张鸣曦倒了半盆热水进去,手上的木盆里还有小半盆热水。   他把木盆放在架子上,先洗了脸,把帕子丢在洗脸盆里,又坐下去洗脚。   白竹忙蹲下去给他洗脚。蹲快了,扯着伤口,他情不自禁的龇牙。   张鸣曦看见了他的龇牙咧嘴,双脚往里一缩:“不用你,我自己来,去洗脸吧!”   白竹不敢不听,双手撑着膝盖站起来,就着张鸣曦用过的剩水洗脸。   他洗得很仔细,脸上擦了三四次又擦了脖子和手臂,才绞干帕子搭在木架子上,端着脏水出去泼。   他端着空盆进了灶屋,舀了一点热水过来。   张鸣曦双脚互搓,从敞开的门口望着他倒水,进灶屋,端水过来。   心想:怎么又端热水,难道嫌我的洗脚水脏?   大家不都是这样吗?汉子先洗,媳妇夫郎后洗,他哪里做错了吗?   他心里闷闷的,不想泡脚了。拿过洗脚帕擦干净脚,趿拉着布鞋去关窗户,准备铺床睡觉。   白竹把木盆放在架子上,走过去坐在张鸣曦刚才坐的凳子上洗脚。   张鸣曦见他不是嫌弃自己,虽然不知道他端水过来干什么,但是一下子心情好多了。   他铺开被子,坐在床边,想和白竹说话,又找不到话题。借着门口的微光,看见白竹拉高了裤腿,露出一截白白的小腿。   白竹秀气的脚丫子,白皙的细瘦的脚踝,在水里忽隐忽现,张鸣曦突然觉得口渴,只得别开眼睛,一时竟觉得有点坐立不安。   白竹慢吞吞地洗好脚,把洗脚帕子搭在木架子上,弯腰去端木盆去倒水。   张鸣曦吓了一跳,猛地蹦起来道:“放着,我来!”   什么人啊,这么不会照顾自己,身上有伤还敢弯腰用力端水盆,不怕伤口挣裂开吗?还想不想好了。   他气白竹不会照顾自己,又气他有事只会硬扛,不会依靠自己,板着脸过来端水出去倒。   白竹听他语气不善,偷偷瞄了他一眼,见他板着脸,可把他吓坏了!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呆呆地站着,动都不敢动。   张鸣曦倒了水进来,见他像个木头似的干站着,心想不去睡觉傻站着干什么?   他放好洗脚盆,反身关上房门,也不和白竹搭话,直接往床边走,去睡觉。   外面模模糊糊的还有些光线,关上门窗后,房里黑漆漆的,啥都看不清了。   白竹以为他睡了,松了口气,在黑暗中摸索着把洗脸盆的水倒进洗脚盆里,蹲下来洗屁股。   张鸣曦坐在床边,模模糊糊中,见他蹲了下来,又听见水响,才知道他是在洗屁股。   他脸好烫,好在黑暗中看不见。他一动不动的坐着,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了白竹。   白竹洗好了,准备开门去倒水,张鸣曦嗓子发干,瓮声瓮气地说:“放着,外面漆黑的看不清,明天再倒。”   白竹默默放下盆子,慢慢走到床边。   张鸣曦想起一件事,说道:“我去喊娘来给你搽獾子油!”   白竹忙道:“不用了, 我快好了!”   “那也得搽,多搽几次好得快。”说着就要站起来。   白竹犹豫了一下,才小声说:“我自己搽!”   张鸣曦想说,你自己能搽吗?想到他受伤的地方觉得说不出口,干脆不做声。   白竹见他不说话,想着他是同意的了。黑暗中走到桌子另一边,摸到桌上的罐子,伸出食指少少的蘸了一点獾子油出来,半蹲着马步,手伸下去,自己搽了。   伤口应该是快好了,结的痂还没有脱落,紧绷绷的不舒服,搽过后果然舒服多了。   他走到床边,脱下衣服爬到床尾准备躺下睡觉。   张鸣曦过来了!   他身子前倾,温热的气息扑在他脸上。白竹紧张得浑身紧绷,身子悄悄地往里缩,缩成小小的一团,没占到床上四分之一的地方。   温热的气息远离,张鸣曦又走了!   他是来拿枕头的!   他掀开被子,在床头躺下来。   张鸣曦不和他并排睡!   白竹大大的松了口气,恨不得抱着被子在床上打个滚!   可是他不敢!相反,生怕张鸣曦感觉到他的雀跃而不高兴。他躺着一动不动,只是喘气轻松活泼了许多。   还没高兴多久,他转念一想:为什么张鸣曦不和他睡一头了?是哪里惹他不高兴了吗?   对了,刚才他板着脸去倒水,明显很不高兴!   糟了,到底是哪里惹他不高兴了呢?明天会不会打自己啊?   白竹思来想去,实在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明明张鸣曦在院子里还有说有笑的,一进了卧房就板了脸!   是不愿意和自己单独相处吗?   白竹忐忑不安,愁肠百结,正想着如果明天早上张鸣曦要打他该怎么办,却听到床头传来低低的鼾声!   张鸣曦累了一天,打定主意不去招惹白竹,头一挨上枕头就睡着了,哪里知道他一肚子的心事?   白竹虽然一直胡思乱想,找不到答案,却也在他的鼾声中沉沉睡去。   ……   一觉醒来,房里黑漆漆的,天好像还没大亮。   床上依然是他一个人,张鸣曦不知道去哪了。   白竹在白家一向是起的早的,他要早早起来去河边挑水,煮饭,打扫院子,如果起晚了,事情做不完,少不得要挨一顿打。   没想到,嫁到张家后,接连两天都起晚了。 第 27章 太浪费了!   白竹忙爬起来,身上好多了,已经不怎么疼了。   门窗还是关着的,他先打开了窗户,借着窗外的晨光穿好衣服,再去打开房门。   昨晚洗屁股的水已经不见了,洗脚盆干干净净的靠墙放着。   院子里安安静静,一个人都没有。   他去到灶屋准备做饭,胡秋月已经起来了,坐在灶口生火。   见他进来,胡秋月笑道:“怎么不多睡会?”   白竹摇摇头,想问张鸣曦去哪了,又怕娘觉得他一时半刻都离不开汉子,犹豫了一下问:“娘,早上吃啥?我来做。”   胡秋月笑眯眯地:“不用你做,你想吃什么,我来做。”   有吃的就不错了,白竹哪里还敢点餐?站在门口摇头。   胡秋月见他局促,笑道:“鸣曦在园子里砍白菜,你去帮他把白菜搬回来,剥掉老叶子吧!”   白竹像听了圣旨,忙往园子里跑去。   张鸣曦砍好了白菜,正往竹筐里装,见他进来,薄唇微抿,问:“怎么起这么早?你身子不舒服,多睡一会!”   白竹听他语气平静,偷偷瞄了一眼,见他脸色也很平静,不像生气的样子,松了口气,轻声道:“已经好了,不疼了。我来把白菜搬回去剥老叶子。”   张鸣曦见他说没事了,脸上柔和了一些,温言道:“我来挑,你去剥叶子吧!”   说着,一弯腰挑起竹筐走了。   白竹忙拿起砍刀跟在后面。   张鸣曦边走边说:“还是小心些,使力的活计别做,等我来。”   虽然是没头没脑的话,白竹却知道他想说什么,低声“嗯”了一声。   张鸣曦把白菜倒在院子的地上,把扁担靠墙放着,拿了一把锄头准备去挖地,见白竹坐在小板凳上开始剥白菜,叮嘱道:“老叶子多剥点下来,煮给猪吃。昨天宴宴剥的那些,卖的时候人家嫌菜老,又剥了好多叶子丢了。我去把菜地挖了,下午回来种辣子。”   白竹有点心疼,挑那么远的菜,还被剥叶子,镇上的人怎么那么刁?   他坐在小板凳上,拿起一颗白菜 ,先把外面的一层老叶子剥了。把手中的白菜翻来覆去的看,想再剥一层又舍不得,不剥吧,又怕张鸣曦老远远的挑到镇上却被刁钻的镇上人嫌老,剥了菜叶子不要。   既费力气又费白菜!   他起来跑到灶屋拿了一个竹篮出来,又剥了一层叶子放在篮子里准备自家吃。   剥好的白菜只剩下嫩嫩的菜心了,整整齐齐的码放在竹萝里。   他做事专心,不一会儿就剥了一大半。   宴宴揉着眼睛过来了,顶着一头乌黑的乱发,一边走一边打哈欠。   白竹柔声说道:“既然这么困,多睡一会儿吧,起来干什么?”   宴宴大大的打了个哈欠:“我来帮你。”   两个人快多了,宴宴见他把白菜剥得只剩下个菜心了,好笑的道:“你这样卖菜,自己要亏死,买菜的要笑死。”   胡秋月在灶屋里听见了,忙出来看,见白竹把白菜剥得只剩下菜心,不免心疼,嘴里不由得带上埋怨:“你这孩子!怎么剥得只剩下菜心了?这得多浪费啊?”   白竹一听,吓得瞪圆了眼睛,半晌才怯怯地道:“地上的老叶子煮给猪吃,篮子里的叶子嫩些,我们吃。”   胡秋月望着那一大篮子的叶子,口中“啧啧”连声:“那么多的叶子,我们几个人怎么吃得完?太浪费了!你这孩子,我以为你是个会过日子的,哪知……,啧啧……,可惜了这么多的白菜!啧啧……,这一颗白菜要丢一大半,可惜了!”   乡下人爱惜东西,生怕浪费了一点点。她这几年过得苦,省吃俭用的,这下见白竹剥下这么多叶子,觉得好心疼。   人上了年纪就爱唠叨,这一唠叨上就不会停了,车轱辘话翻来覆去的说。   白竹早就吓呆了,老叶子都忘了剥,呆呆地望着篮子里的白菜,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张鸣曦在院子里挖地,和这边只隔了一道篱笆矮墙,听见了他娘的唠叨,地也不挖了,扛着锄头飞快地跑过来了。   白竹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扛着锄头,不辨喜怒。瑟缩了一下,忙垂下了头,眼中的泪滚珠似的落下来,滴在手中的白菜上。   张鸣曦就见不得他眼中含泪的样子!   这下不但见到他眼中含泪,还亲眼看见眼泪掉下来!   那一颗颗泪像是砸在他心上,砸得他心口好疼。   他一下子血往上冲,脸都憋红了。   他生怕自己发火,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不看白竹,只看着他娘,扯着嘴角,勉强笑道:“娘,是我让竹子剥成这样的。昨天宴宴只剥了外面一层老叶子,买菜的人嫌老,又剥了一层丢了。我挑得累死,最后叶子被剥丢了,我白费力气。所以刚才我让他多剥一层,煮给猪吃也好,炒给我们吃也行,好过丢掉。”   胡秋月听他这样一说,脸上才好看了一点,看了一眼篮子,还是有些心疼:“虽然如此,也剥得太多了些。这样卖菜,一亩地也卖不出几文钱!”   张鸣曦目光飞快地在白竹脸上扫过,见他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一颗白菜,白菜都快被他攥出水了。清咳一声道:“没事啊,你不是说要腌咸菜吗?我看篮子里的叶子正好给你腌咸菜,一点都不会浪费。再说了,竹子把白菜剥成菜心,还好卖些。菜心嫩,卖的人少,我卖一文钱一斤,只怕卖的钱还多些。”   胡秋月一听,这才不再揪住不放:“好,好,只要不浪费就好。”   说着,转头对白竹说道:“那你还是剥成菜心吧,中间的叶子等一下洗了晒晒,我做咸菜。”   这次说话的态度好多了,面色也柔和多了。   白竹知道大清早掉眼泪,婆婆肯定不高兴,趁人不注意,偷偷抹掉了。   这时听婆婆的语气好多了,心里松了口气:终于不用挨打了!   他“嗯”了一声,又偷偷瞄了一眼张鸣曦。   张鸣曦正盯着他呢,见他眼眶红红的,望着自己的目光怯怯地却带着感激,望着白竹微微一笑。   白竹脸上一红,忙低头剥白菜。 第 28章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看什么   见白竹红着脸羞怯的样子,张鸣曦心中一动,干脆推宴宴:“你去帮娘做饭,我来剥。”   宴宴平时在他娘面前撒娇卖痴,却很有眼力见。   当他娘不高兴时,他很识趣地闭嘴不去惹她,免得惹火烧身。这下见他哥推他,不敢多说,撅着嘴巴跑了。   张鸣曦坐在白竹身边,默默的陪他剥白菜。   白竹见他刚才维护自己,还顶撞了他娘,不由得心存感激,对他的惧怕也减轻了些。见他坐在自己身边,没有以前那么局促了,却还是不敢说话。   两人默默的剥白菜,虽然没有说话,气氛却很安详。   白竹觉得奇怪,以前在白家,经常挨打,他都不哭的。   因为他知道哭也没用,还会换来更重的打骂。   所以白大毛打他,他不哭,哪怕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也能憋回去。   怎么嫁来张家三天,三天没有挨打挨骂,今天胡秋月只不过说了他几句,既没打他,又没骂他,他的眼泪就憋不住了呢?   不行,以后不能动不动就淌眼抹泪的,会讨人嫌的!   ……   宴宴跑进灶屋,见泥炉上坐着饭甑,正蒸着饭,胡秋月在灶台前炒菜。   他坐到灶口烧火,慢吞吞地塞了一把柴火进去,灶里的火“腾”的一下燃起。   他偷偷瞄了一眼他娘,见她滴了两滴菜油进锅里,丢了两个干辣椒进去炝锅,辛辣气一下子冒出来,她咳嗽两声,忙把切好的白菜倒进锅里,拿起锅铲翻炒着,态度安详,似乎刚才不是她骂的白竹。   他默了一下,见娘没有生气,才小声道:“娘,你刚才那么凶干什么?小哥被你骂哭了!”   “啊?”胡秋月闻言一愣:“我骂他了吗?怎么还哭了呢?你平时做错了事,我不是也这样说你的吗?”   “我被你骂多了,脸皮厚了。小哥才来,你这样说他,他心里难过呢!”宴宴望着她,语气透露着不满。   说着,声音低下来,小声嘟囔:“哥也不高兴了!”   胡秋月心疼东西,也心疼孩子,刚才见白竹剥多了白菜,忍不住唠叨了一通。   其实她是当白竹自己孩子一样的,没有多想,觉得做得不对就说了,压根儿没想到白竹新来乍到,被她说了难堪。   这时被宴宴一说,她也觉得自己不对,心里后悔,憋了半晌才道:“唉,没想那么多。”   宴宴见他娘语气中带着懊悔,怕她心里难过,又去劝她,开玩笑的说:“你以为人人都像我,你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啊?以后忍着点吧!小哥可不像我,他是有人疼的!”   胡秋月被她气笑了,骂道:“小白眼狼,我对你什么时候想打就打,想骂就骂了?你没人疼吗?”   宴宴见她笑了,也笑道:“没有就好!你说的哈,以后可不能打我骂我了!”   胡秋月这才发现自己被他绕进去,笑骂道:“一个哥儿,心眼这么多!以后你做的不对,我还是要打要骂的!”   “看看,刚才还说没打没骂呢,这下又要打要骂了!”两人说笑了一会儿,把这事揭过了。   炒好白菜,又煮了一大碗萝卜,准备吃饭了。   她对白竹心有愧疚,走到门口,特意喊白竹:“吃饭了,小竹,来帮我盛饭。”   白竹见喊,答应一声,忙把手中的白菜放进箩筐里,站起来往里跑。   张鸣曦把菜心装好,又去水井边舀水洗了手,才进来吃饭。   白竹洗了手,端着一碗萝卜放在饭桌上,转身拿碗盛饭。   乡下人白天要干活,早上一般都是吃干饭。   胡秋月蒸了一锅白米苞谷饭。就是把大米和包谷一起放在锅里煮开,沥干米汤放在饭甑里蒸熟。   当然是米少包谷多,但,好歹是干饭。   四个人围着饭桌吃饭,白竹一向少吃干饭,这时吃着苞谷饭也觉得香。   胡秋月夹了一大筷子白菜给他,笑眯眯地说:“别吃光饭,吃菜呀!”   白竹望了她一眼,软声道:“娘,吃着呢!”   胡秋月又道:“多吃点!前天吃席的肉菜吃完了,只有素菜吃!”   白竹平时话少,是胆小不敢说话,并不是傻。见胡秋月没话找话,知道她是想为早上的事圆场。   他凑兴得很,非常配合的道:“娘炒菜好吃,素菜也好吃!”   他这是大实话,在白家新鲜菜哪有到他吃的?每顿有点残羹冷炙就不错了。   胡秋月见他嘴甜,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堆在一起了:“你这孩子,就会哄我高兴!”   张鸣曦见两人一问一答说得热闹,心知早上的不愉快过去了,他心中高兴:就怕家里婆媳不和,天天闹得鸡飞狗跳的,那他可太难了!   现在这样就很好!过日子不可能没矛盾,好在娘慈爱,白竹乖巧,有事情说开了大家都不往心里去就好。   他见白竹受了委屈,不吵不闹,不由得又有点心疼他的懂事,夹了一筷子菜给他,又夹了一筷子菜给宴宴。   白竹抬头看了张鸣曦一眼,转过头去看宴宴,宴宴龇牙一笑,白竹弯了弯嘴角,低头吃菜。   早上的风波到此结束!   吃过饭,张鸣曦挑着一筐白菜心,一筐野菜和一大包菌子去镇上卖。   胡秋月洗了碗,就着锅里的洗碗水正在煮老叶子喂猪喂鸡,白竹和宴宴提了篮子去水井边舀水白菜。   张鸣曦挑着菜走到院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看,见三个人各忙各的,白竹和宴宴一边洗菜,一边低头嘀嘀咕咕的,不由得轻轻一笑,大声喊道:“娘,我走了。”   胡秋月在灶屋里答应一声,依然没有出来,宴宴没抬头,白竹抬头看了一眼,张鸣曦正站在门口望着他。   他心一慌,忙低头洗菜。   过一会儿,又抬头偷偷看门口,门口已经没人了 ,张鸣曦挑着一担菜已经走出院外,只留下一个高大健壮的背影。   他轻嘘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多次抬头又是想看什么?   胡秋月喂好猪鸡,拿起了锄头,径直往园子里走:“小竹,你和宴宴拿两个箩筐来,扯一些萝卜白菜,洗干净了晒干做咸菜。我把白菜地挖出来,下午栽辣子。” 第 29章 理麻线   白竹答应一声,端起洗好的白菜倒在竹匾上晒。   宴宴去柴房里拿来箩筐 ,两人去园子里砍了两筐白菜,两筐萝卜。   两人把白菜萝卜抬去井边,宴宴蹲下来在木盆里洗。   白竹见一个竹匾晒不下,又去柴房拿了几个竹匾出来,跑到灶屋拿了砧板菜刀把萝卜切成长条,白菜切断成几节放在竹匾上晒。   两个人分工合作,宴宴一边干活,一边叽叽喳喳的和他说话。   白竹乖乖地听着,手上不停,偶尔回答一句,一上午就把白菜萝卜洗好,切好了。   白竹收了箩筐,洗干净砧板菜刀,送到灶屋,和宴宴倒了一碗水喝了。   想了想,觉得娘恐怕也渴了。   他拿着碗,提着装热水的瓦罐,来到园子里,软软地道:“娘,歇一歇吧,喝碗水。”   胡秋月见这个儿夫郎这么贴心,早上挨骂了也不生气,心里熨帖得很,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不少。   她放下锄头,一边喝水,一边指着刚刚挖好的地道:“今天种一畦辣子,一畦韭菜。还有两块地,等下雨了就来栽上红薯。”   宴宴喜道:“好,到时候用辣子炒肉吃,包韭菜包子吃。”   说着,伸了伸舌头,笑道:“想到韭菜包子我就要淌口水了,现在就想吃。”   胡秋月慈爱的笑着:“想吃也没有!要等新麦子出来才有面粉呢,现在才剩了一袋子白面,哪里舍得吃包子?”   见宴宴失望地撅起了嘴,她安慰道:“等新麦子出来,让你哥割二斤猪肉,我们包肉包子吃!”   宴宴听了喜笑颜开,恨麦子不熟,大声叫道:“麦子快熟,我要吃肉包子!”   白竹眉眼弯弯的望着宴宴:他也想吃,但他不敢说出来。   胡秋月望着面前的两人:宴宴生动活泼,想说就说,想笑就笑。   白竹总是怯怯的,不敢抬头见人,话也不多,连笑起来都不敢露齿。   她想着这些年虽然家里穷,但她和张鸣曦很疼宴宴,有好吃的先尽着他。又想到他没过过好日子,言语上从不拘着他,所以就算是家穷,就算是吃不饱,宴宴也养成了一副活泼可爱的性格。   而白竹,可怜的白竹,比宴宴大不了多少,在白家过着畜牲不如的生活,被黑心肝的白大毛作贱得胆小怯懦,笑都不会笑了!   想到这里,她那颗慈母心里溢出了对白竹深深的同情。   她把空碗递给白竹,笑眯眯地说:“等鸣曦买了辣椒秧才能栽的,这里没事了,回去歇着吧!”   白竹可闲不住,他都不知道歇着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他拿了碗和水罐往外走,问宴宴:“我要去打猪草,你去不去?”   “去!你不知道哪里猪草多,我领你去。”宴宴跟着往外跑。   白竹正有此意,他对桃树村不熟,一个人去虽然也能打到猪草,总要多费些事,有宴宴领着就省事多了。   两人背着背萝一起走了,胡秋月一边挖地,一边想:家里四个人,都能干。白竹虽然才嫁过来,这两天冷眼望着,不是个懒人,相反,勤快得很,一点都闲不住。   这样下去,只要一家人齐心协力,和和美美的,还愁日子过不好吗?   她自己都没注意到,什么时候一边干活还能一边笑起来?   ……   等白竹和宴宴背着两箩猪草回来时,已经半下午了。   胡秋月已经挖好了地,正在井边洗手。   见他俩回来了,胡秋月笑道:“快过来洗手,歇一下,我先去煮猪草,再来做饭,鸣曦可能快回来了。”   家里养的牲口多,吃得也多,一般有菜叶子时就煮菜叶子给猪鸡吃,没有菜叶子时就扯猪草煮熟,拌些麦麸,糠皮给猪鸡吃。   今天两人扯了这么多猪草,加上早上剥下的老叶子,够猪吃好几天了。   胡秋月进灶屋忙去了,白竹洗了手,站在门口问:“娘,要做什么?我来帮你!”   胡秋月慈爱的望了他一眼:“不用了,你歇会吧!”   白竹嫌不住,让他干坐着简直是受罪!   他见宴宴已经拿着扫帚扫院子,在院子里绕了一圈,实在无聊。   他背起竹筐大声道:“娘,我去后山上捡柴去!”   胡秋月一听,连忙跑出来道:“不去!天快黑了,还捡什么柴!”   她一来心疼白竹,二来怕张鸣曦回来时见大家都在,就白竹不在,会不高兴。   白竹抬头望天,道:“还早呢,我捡柴快得很,一会儿就回来!”   说着就要往外走,胡秋月一把拉住他:“不去!你给我理理麻线。昨天鸣曦买了两块布,让我给你做衣服,我还没忙得赢。今天吃过饭就做,要用麻线。”   白竹这才放下竹筐,随胡秋月进卧房拿了一大堆麻线出来,坐在凳子上理。   乡下人舍不得花钱买线,都是用麻线。   麻线是用剑麻沤出来的。   把剑麻叶子浸在水中沤烂,再用棒槌捶打,洗干净杂质,剩下的纤维晾干就是麻线。   平时缝衣服用一根麻线就够了,如果要纳鞋底就用四根麻线搓成麻索,牢固得很,大力气的壮汉用手都扯不断。   这种麻索纳出来的鞋底结实耐穿,山上的剑麻多的很,家家户户都是自己沤剑麻用。   只一点,剑麻沤出来的麻线乱麻麻一堆,要自己理,很费功夫。   白竹坐在小板凳上,抽出一根麻线,开始绕团。   他心细,又有耐心,在乱麻堆里,抽出一根根麻线慢慢的绕了一个大大的麻线团。   宴宴扫好了院子,坐在他旁边看他绕,说道:“我最讨厌理麻线,一大堆 ,乱麻麻的,理也理不清,扯着扯着就束在一起了。”   白竹轻声道:“总要有人理的。不要使劲扯 ,一根根找出来,就不会束在一起了。”   宴宴见他边理边绕速度慢,道:“你来理,我来绕!”   白竹把手中的麻线团递给他,自己躬身理麻线。   他找出一根,递给宴宴,宴宴绕到麻线团上,两人快多了,不多时一大堆乱麻麻的麻线快理好了。   “娘,开门!”门口响起了张鸣曦的喊声。   宴宴还没反应过来,白竹没有丝毫犹豫的站起来跑到门口开门。   “回来了。”他拉开门,见张鸣曦挑着空竹筐站在门外,忙去接他肩上的竹筐。 第 30章 木簪,给你的   张鸣曦身子一侧,温言道:“不用,我来。”   说着,挑着空竹筐进来了。   白竹关上院门,默默的跟在他后面。   “哟,宴宴长进了!还会理麻线!你不是嫌麻烦,最讨厌理麻线的吗?”见宴宴坐在板凳上理麻线,张鸣曦笑嘻嘻地表扬他。   宴宴抢了功劳,有点不好意思,抿唇笑道:“是小哥理的,我只不过帮他绕绕麻线团。”   张鸣曦知道理麻线是最麻烦,最考验人的耐心的。   张鸣曦见白竹能沉下心来理麻线,望了他一眼,目光隐含笑意。   白竹不知道说什么好,低着头,捏着衣角,听胡秋月大声道:“鸣曦回来了?今天怎么回的这样早?正好,洗手吃饭了。”   几人答应了,去井边洗了手,张鸣曦提了一个网兜放在柜盖上,过来吃饭。   晚上吃的是高粱面掺白面蒸的馒头和米汤。   高粱面粘性太大,光高粱面做馒头软塌塌的,拿都拿不起来,掺一点白面,颜色没有那么红,硬一点,更好吃。   胡秋月用干辣椒炒了一碗野菜,煮了一大碗老南瓜。   宴宴咬了一口馒头,忙不迭的问:“哥,菌子好卖吗?”   张鸣曦喝了一口米汤,飞快扫了白竹一眼,才笑眯眯地对宴宴说:“好卖!”   又对胡秋月笑道:“娘,今天真的不错!竹子剥的白菜心最好卖!别人都是一整颗的卖,只有我卖的菜心。没想到,那么好卖!我卖一文钱一斤,都没人还价的。”   白竹一听,眼睛都瞪圆了,抬头看了张鸣曦一眼,见他笑嘻嘻地望着自己,头皮发麻,忙去看胡秋月。   胡秋月大喜,高兴的说:“那真是太好了!菜叶子留着给自己吃,菜心还能卖贵点,一举两得啊!小竹,你可是做了件大好事。”   说着哈哈笑了起来。   宴宴也望着白竹笑。   白竹心里甜滋滋的,早上挨的骂早就忘到九霄云外。   他性格内敛,虽然高兴,却不喜形于色,依然低着头喝米汤,脸上却神采奕奕的,掩饰不住的有点发红。   张鸣曦看了他一眼,就别过了眼睛,借着喝米汤重重的咽了一下口水。   宴宴等不及了,连声问道:“哥,你别光顾着看小哥啊!问你呢,菌子好不好卖?”   张鸣曦一听脸都红了,控制不住的去看白竹。   白竹低头喝米汤,羞得不敢抬头。   胡秋月瞪了一眼宴宴:个口没遮拦的!   张鸣曦怕他再说出什么话来,忙道:“好卖!今天只有我一个人卖菌子,品相又好,菌子卖出了肉价嘞!”   今天他一去到菜场,来了个大户人家的采买,见菌子新鲜,品相好,一下子全要了。   他要了十五文一斤,人家也没还价,两斤菌子给了三十文。   “野菜呢?”宴宴听说两斤菌子卖了三十文,兴奋得两眼放光,忙问野菜。   “今天卖野菜的人多,只卖了一文钱两斤。不过我家的野菜捡得干净,又嫩,是最先买完的。”   真不错!这一天卖了百来文了,如果天天能这样挣钱,欠债很快就能还清了,这日子可真有盼头!   这一顿饭一家人吃得兴高采烈,宴宴高兴得合不拢嘴,小嘴叭叭的和白竹商量明天去捡菌子。   吃过饭后,白竹站起来收碗去洗,张鸣曦坐着没动,从怀里掏出荷包,倒出铜板道:“菜心六十斤,卖了六十文,菌子两斤三十文,野菜三十斤,卖了十五文。买东西花了三十文,还剩七十五文。”   “买了什么花了三十文?”见一下子花了那么多钱,胡秋月又有点心疼。   张鸣曦抬起下巴,朝柜盖点了点:“在那里!你要的咸盐,白糖,辣椒面。”   胡秋月这才想起来让他买盐腌咸菜的事,咸盐白糖都贵的很,一下子花掉几十文就不足为奇了。   她起来打开网兜收东西,张鸣曦看着宴宴笑眯眯地说:“过来!”   “干什么?”宴宴一头雾水,他今天没做错什么啊?   张鸣曦把手伸进怀里,慢慢掏出一个布帕递给他:“给你!”   “是什么?”宴宴打开布帕,原来是一块头巾!   “头巾!好漂亮的头巾!”宴宴惊喜地一把捏紧了,翻来覆去的看。   头巾真的很好看,淡绿色的底子上绣着紫色的藤蔓,开着小小的白花,既好看又不张扬。   没出嫁的小哥儿和姑娘一样是梳辫子的,姑娘带头花,小哥儿带头巾,都是为了好看。   因为家里穷,宴宴从来没有带过头巾,一根大辫子光溜溜地拖在背后。   平生第一次收到头巾,宴宴兴奋得脸都红了,翻来覆去的看,爱不释手!   张鸣曦既心疼又心酸,宴宴开朗活泼,知道家里穷,从来不主动要什么,今天意外得了一块头巾,看把他高兴的。   胡秋月望着宴宴高兴的样子,也很心酸,又替他高兴,也没怪张鸣曦乱花钱。   听到宴宴高兴的惊叫,白竹洗好了碗,擦干净手,走过来看。   见头巾漂亮,也很替宴宴高兴,他走到鸣宴身边,小声说:“我帮你系起来!”   鸣宴眼睛亮亮的,脸都红了,“好!”他重重的点头。   白竹解开他的头发,用手拢了拢,拿梳子梳通后,在脑后用头绳扎起来。   头绳紧紧绕了两圈后,把头巾扎成蝴蝶结,和头发一起绑起来。   他对鸣宴左看右看,满意地点点头:“好看!”   他做小哥儿时从来没有带过头巾,见别的小哥儿是这样带头巾的。一跑起来像蝴蝶在头上飞,别提多好看了!   他倒是不羡慕,因为知道自己不可能有,羡慕也没用,干脆不想。   张鸣曦见他眼睛亮亮的给宴宴梳头带头巾,没有丝毫不悦,也没有半点羡慕,不禁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他手伸进怀里掏出一根长长的筷子一样的东西:“给你的!”   白竹见伸到眼前的大手,不由得吃惊的瞪大了眼睛。他像不相信似的望着张鸣曦:你是不是搞错了?   张鸣曦望着他那双无辜的大眼睛,婴儿似的澄澈,又说了一遍:“木簪,给你的!”   白竹这才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双手接过簪子,做梦似的盯着看。 第 31章 他笑得好心酸   木簪暗红色,古色古香,朴实无华,散发出淡淡的木香。   宴宴凑过来:“好香!这是什么木头的?”   “香吧?檀香木的!”张鸣曦见白竹做梦一样晕晕乎乎的,既心酸,又有点得意。   出了嫁的哥儿要梳髻子,梳髻子就要簪簪子。   白竹没有簪子,就成亲那日戴了他姐的素银簪子,也才戴了半日。   这两天他是用一根筷子随便簪着头发的,筷子又粗又长,他头发又密又厚,每次簪的时候要使劲才能插进去,搞得他要龇牙咧嘴的疼半天。   张鸣曦昨天就想给他买根簪子的,现在买不起银簪,先买一根木簪也胜过筷子。   只是昨天他给白竹买了布,就不好意思买簪子了,怕花钱太多,他娘心疼,就算不冲他唠叨,只怕也会对白竹有意见。   今天卖的钱多,他特意去了首饰铺子一趟,一眼看中了这根簪子。   别看小小的一根木簪,没有一两重,因为是檀香木的,要三文钱呢。   给白竹买了簪子,想着宴宴从来没有过头巾,花了两文钱给他买了一块头巾。   白竹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应该是高兴的,却又酸酸胀胀的是怎么回事?   他抿着唇,抬起水润润的大眼睛,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脸都红了。   胡秋月见他那副高兴傻了的样子,没来由的觉得心酸,一点都不嫌张鸣曦乱花钱。她软了声音,笑道:“这个簪子好看,小竹,把筷子拿下来,簪上吧!”   白竹这才清醒过来,双手按着头上的髻子,取下筷子,把簪子簪好,手还舍不得放下来,在髻子上摸来摸去。   宴宴戴着新头巾,也很高兴,凑到他面前,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相对着傻乐。   宴宴笑得眯了眼,白竹只是嘴角上挑,眼睛亮亮的,脸上红红的。   胡秋月见白竹头上簪着新簪子,身上穿的却是张鸣曦的中衣,又长又大,都遮到膝盖了,笑道:“好马要配好鞍!小竹,过来,昨天鸣曦买了两块布,我给你量一下尺寸,现在还早,我们把新衣服缝出来。”   说着起身就往外走,惊喜太多太大,把白竹砸懵了,坐着半天没动弹。   “走吧!发什么呆啊?”宴宴一把拉起他,往卧房走。   乡下人做衣服,都是买布自己缝,媳妇媳妇夫郎都会缝。   胡秋月拿了一根长麻线在他身上比划着量尺寸,把粗布铺在床上,拿起剪刀裁剪。   白家穷,很少做新衣,都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一件衣服大的穿了小的穿,实在破得巴不住补丁了才舍得拆。就算是偶尔给白松和白露做新衣服,也是他娘裁剪了他来缝。   他没有裁剪过衣服,却因为经常补衣服,针线活做得既快又好。   这下站在胡秋月旁边,默默的看她裁剪,心里暗暗学习,胡秋月一边裁剪,一边指点着教他们。   张鸣曦站在门口,,见他们三人围在床边裁衣服,看了一会儿道:“娘,我今天买了辣椒秧,我去园子里栽去了。”   胡秋月答应了一声,三人都围着看裁剪新衣服,没人往外看,白竹也没回头看。   裁剪好了,三人坐在院子里缝。   白竹针线好,主动缝起了褂子。胡秋月缝裤子。   宴宴平时很少做针线,这时见两人都在缝,不免心痒,也要缝。   胡秋月怕他缝错,浪费布料,只让他缝短裤。   她先仔细教了一遍,叮嘱道:“慢慢缝,针脚细密些,不清楚的就问,可不能缝坏了!”   宴宴聪明,一说就懂了,笑道:“知道了,知道了,看我的!”   三人低头飞针走线,忽然宴宴大声叫道:“哎哟,怎么成这样了?”   白竹忙抬头看他,宴宴撅着嘴巴,把手中的短裤伸到胡秋月面前道:“娘,怎么成这样了?这多出来的是什么?”   胡秋月接过来一看,裤裆没有对齐,缝出来一边长一边短,宴宴不知道长出来的是什么,不知道怎么缝了。   胡秋月抖动手中的“四不像”,又好气,又好笑,伸出食指戳在宴宴的脑门上,咬着牙骨骂道:“你呀!教你的时候没耐心,不好好听,看看你缝的是个啥!”   宴宴不好意思,一头扑在她怀里,仰头笑道:“缝衣服好难!听你说的容易,怎么我一动手就成这样了!”   胡秋月一边拆,一边道:“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平时让你学着做针线活,总也叫不动。看看你这手艺,啧啧,以后嫁人了,看婆婆相公不打你!”   “娘!”宴宴不好意思,滚在他娘怀里,小猪吃奶似的,一阵乱拱。又扭股糖似的,抱着他娘一阵猛摇。   胡秋月被他摇得头晕,一边笑,一边往外推他。   白竹见他娘俩闹得热闹,早就忘了手中的针线活,双手抓着衣服,呆呆地望着他俩,脸上不知不觉的跟着露出笑容。   张鸣曦在园子里栽辣椒秧,见这边笑得热闹,探头从竹篱笆上往这边望,一下子看见了白竹。   白竹面朝着园子,夕阳的余晖斜斜的照在他脸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暖暖的金色。   他望着娘和宴宴,眉眼弯弯,嘴巴咧开,笑得露出一嘴白牙。   张鸣曦从来没见过白竹笑。   白竹和宴宴关系好,两人经常相视而笑,但白竹只是嘴角上挑,弯弯眼睛,从来没有咧嘴笑过。   张鸣曦第一次见白竹笑,觉得那个笑容像是个漩涡,把他一下子吸进去了,拉着他往下沉。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白竹,看的时间长了,才发现他的笑有些不对劲。   他脸是笑的,嘴是咧开的,可是他的眼睛,那一双大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是羡慕,深深的羡慕!   他知道白竹物欲极低,对别人的好东西,基本上是视而不见,很少流露出羡慕的神情。   今天宴宴扑在娘怀里撒娇,却让他羡慕了!   张鸣曦觉得有一只大手紧紧攥着他的心脏,还在使劲的往下扯,让他疼得不能呼吸!   可怜的白竹!   从来没有感受过舐犊情深,从来不知道撒娇是什么滋味!   白竹呆呆地望着宴宴,张鸣曦在篱笆后面呆呆地望着白竹。 第32 章 怕他哭,怕他笑   白竹是咧嘴笑着的,张鸣曦应该也是咧嘴笑着的。   笑着笑着他觉得脸上痒痒的,似有东西流下来,伸手一摸,摸到一手水!   原来他不知不觉心酸得淌眼泪了!他一个一米八的大汉子,什么时候心软成这样了?   他爹病时,他才十一岁,用稚嫩的肩膀帮他娘撑起一个家,流过血,流过汗,却从不流泪,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生怕被人看见,扯着衣袖擦干脸上的水,蹲下来继续栽辣椒秧。   张鸣曦一个十八岁的年轻汉子,懵懵懂懂,并不知道情为何物。   只知道自己怕见白竹流泪,见他流泪心会疼。   却不知道也怕见他笑,见他笑了自己会流泪!   他栽着辣椒秧,心里闷的发疼……   宴宴滚在他娘怀里撒娇够了,才笑着坐起来开始缝衣服。   怕他再闹笑话,胡秋月时刻注意着,不时地出声指点,宴宴虽然缝得慢,倒是没再出错。   见他们开始缝衣服,白竹收回目光,也收了笑容,低下头,手飞快地动着,忙着飞针走线。   在天黑之前,白竹缝好了褂子,胡秋月缝好了裤子,宴宴缝好了短裤,终于赶出了一套新衣服。   胡秋月拿着衣服在白竹身上比划了一下:“有点大,不过你还要长个子呢。明天可以穿新衣服了,剩下的这套明天再缝吧!”   白竹抿唇,点头道“好”。   张鸣曦栽好了辣椒秧,正在挑水浇地,见白竹望着新衣服,眼睛亮亮的,脸上流光溢彩,似乎有光,觉得刚才闷闷的心情一下子开朗了,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微笑。   天全黑了。几人把晒的萝卜白菜收进灶屋,烧了热水洗漱,各自歇了。   夜里,张鸣曦依然默默的睡在床头,白竹依然缩在床尾,今天却不像昨天那样的为张鸣曦不和他睡一头害怕,也不担心他会过来纠缠自己。   他把新衣服放在枕头边,伸手摸了又摸,才嘴边含笑沉沉睡去。   张鸣曦睡在床头,一动不动,听见白竹呼吸绵长,知道他睡着了,才慢慢坐起来。   黑暗中看不清楚,只能看到大致的轮廓,他见白竹侧身躺着,一只手搭在床头的新衣服上,嘴角似乎噙着笑。   他慢慢躺下去,心里涨涨的。想着白竹没人疼,好可怜,自己是他的相公,以后一定要对他好,要好好疼他,可是自己似乎不会疼人,要怎么对他好呢?   还没想出个结果就沉沉睡去。   ……   第二天白竹醒来时,床上还是只有自己一个人,不见张鸣曦的踪影。   他知道张鸣曦早起干活了,不会责怪自己比他晚起来,也就没有前几天那么害怕。   他穿上新衣服,自己低头看了看,衣服稍微有些大,比张鸣曦的中衣合身多了。   他梳好头,簪上新簪子,洗过脸,跑到灶屋准备做饭,果不其然,胡秋月已经坐在灶口生火。   他眼睛亮亮的,喊道:“娘,我来做饭!”   胡秋月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由自主的露出笑:“不错,好看!”   这是套深灰色的衣服,穿在身上,显得个子高了一些。头发紧紧拢到脑后,梳了一个大髻子,露出光洁的额头。脸上的皮肤紧致光滑,也没那么黑,五官鲜活起来,显出一种俊俏来。   胡秋月笑眯眯地望着他,白竹不好意思的喊了一声娘,胡秋月笑道:“今天把另外一套缝出来,两套衣服换洗。”   白竹“嗯”了一声,胡秋月又道:“你来做饭吧,我来腌咸菜。”   白竹忙跑进来,舀了一锅水准备做饭,胡秋月沉吟了一下,又道:“你想不想学腌咸菜?”   白竹瞪圆了眼睛望着她,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娘要教自己做咸菜吗?   一般人有手艺,总是藏着,掖着,生怕别人学去了,没想到娘竟然主动要教他!   见他愣愣的看着自己,胡秋月道:“干脆你跟着我,看看我怎么做,学会了你就自己做!以后要吃要卖都随你!”   白竹一听,嘴巴一抿,嘴角上挑,眼睛眯成了一条长缝。   胡秋月道:“等锅里的水烧开了,舀起来晾凉,等一下要用。”   不多时水烧开了,白竹把开水舀在一个大木桶里,提到院子里晾。   现在还早,桶里的开水冒着白汽,向四周散去,白竹又跑进去烧锅。   胡秋月等锅烧干了,倒了两大袋粗盐进去,慢慢的翻炒着,口中教着白竹:“要小火把咸盐炒黄,腌出来的咸菜才香。小心别炒糊了,否则咸菜沾着糊气就不好吃了。”   白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看,见咸盐炒好了,胡秋月倒了一袋辣椒面进去,又抓了一把芝麻,一把花椒,一把白糖丢进去,翻炒两下,芝麻“噼噼啪啪”地炸着,她连忙盛到大碗里。   辣椒面炒热了,发出呛人的辣味,白竹一边咳嗽,一边舀水洗锅。   胡秋月把院子里两个半大的泥缸搬进来靠墙放着:“我昨晚洗干净了,晾干了,等一下装咸菜。”   白竹洗了锅,舀水进去煮饭,今天还是吃苞谷饭。   他舀了大半碗白米,两碗苞谷,洗过后倒进锅里煮着,过来看胡秋月做咸菜。   胡秋月拿了一个大木盆,把昨天晒了一天的萝卜倒进去,装了满满一大盆。说道:“萝卜白菜要先晒一下,杀杀水。这个火候要掌握好,晒太干了,做出来的咸菜太硬,咬不动,水分太多了,做出来的咸菜发酸,口感不好。”   “那怎样才是晒好了?”白竹怕娘骂他笨,但还是壮起胆子问了一声。   “多做几次就知道了,你先摸摸,这个程度的就可以了。”胡秋月耐心很好,手把手的教他。   白竹抓了一把萝卜,用力攥了一下,不太明白。他不敢多问,想着多看几次应该就会明白的。   胡秋月把炒好的盐巴,辣椒面,芝麻和花椒的混合物倒了一半在木盆里,反复搅拌,用力揉搓着萝卜,搓揉了好半天直到把萝卜揉软了,才把萝卜装进泥缸里,用腌菜石压紧,把晾凉的开水倒了半桶进去,没过萝卜,再用竹盖盖好。   一样的办法把白菜也腌好了:“好了,过半个月就可以吃了。到时候尝尝味道,好吃的话就可以挑去镇上卖了!”   话虽如此,胡秋月其实信心满满,她就不信她做出来的咸菜会不好吃!   刚刚弄好,宴宴揉着眼睛站在门口,问道:“你们在干嘛?” 第33 章 卖咸菜   话一出口,被辣椒面的气味呛得打了几个喷嚏。   “你们在做啥好吃的,怎么这么辣?”好不容易喷嚏打完了,他揉着鼻子问道。   胡秋月见他咳得满脸通红,不由得好笑,骂道:“小懒鬼!我们在做咸菜,你也不说起早点来学学!”   宴宴撅着嘴巴道:“你又不喊我!就你偏心,只教小哥,不教我!”   胡秋月嘴里“啧啧”连声:“你看看,他不说自己懒,反倒怪我偏心了!好,明天我一起床就喊你起来!”   宴宴忙道:“明天又不做咸菜,那么早喊我起来干什么?”   胡秋月伸出一根指头戳了一下他的额头,笑骂道:“反正你有理,你就是常有理!”   胡秋月偏疼小儿子,只要不是农忙,早上都不会喊他早起,让他睡到自然醒。   宴宴也知道的,只是喜欢胡搅蛮缠的逗他娘。   ……   日子转眼过去了二十来天。白竹已经习惯了夫家的生活。   这二十天来,没人打骂他,也没人把他指使得团团转。   尽管他还是一天到晚的忙,心情却是畅快的。   和张鸣曦的关系也有了一些改善。每天晚上,虽然一个雄驻床头,一个龟缩床尾,自从第一天张鸣曦粗暴的把他弄出血后,再也没来骚扰过他。   两人之间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白竹虽然还是怕他,比刚开始好多了。   白天有时和宴宴一起去扯猪草,上山砍柴,有时和张鸣曦一起下地锄草,也能说上两句话。   白竹越来越自在,张鸣曦却有点发愁,这段时间一直在家干活,没有东西卖,就没有来钱的地方。   咸菜腌了二十来天了,胡秋月觉得腌得差不多了,吃早饭时,揭开缸盖,捡了半碗腌萝卜出来。   宴宴伸手拿了一根,“咔嚓”咬了一大口:“嗯,好吃!脆脆的,又香又辣,还很鲜!”   胡秋月笑眯眯地说:“放了熟芝麻的,能不香吗?”   还有辣椒面和白糖呢!   张鸣曦拿了一根放在白竹碗里,自己也拿了一根吃,一时满桌都是“咔嚓”声。   白竹眉眼弯弯:“娘,真的很好吃的!一点都不酸!”   乡下人做咸菜,舍不得放盐,腌出来的咸菜酸得牙疼。   胡秋月腌咸菜,盐放得刚刚好,不咸也不酸,加上放了辣椒面,芝麻,白糖,吃起来脆脆的,又香又辣,白竹连新鲜菜都不吃了,咬一口腌萝卜扒一口饭,吃得鼻尖上冒汗。   张鸣曦咬着一根腌萝卜道:“好吃!娘,我吃过饭挑去镇上卖吧!”   “我也要去!”宴宴马上接话,看看白竹,又道:“小哥,我们一起去吧!”   白竹偷偷瞄了一眼张鸣曦,还没有说话,张鸣曦爽快地道:“行,你俩一起去。之前答应了带你们去镇上的,今天兑现。”   宴宴高兴的说道:“太好了,小哥,快点吃!”   胡秋月敲敲碗边,道:“急什么?要吃饱。”   几人吃好饭,白竹收了碗筷和宴宴一起去洗,张鸣曦洗干净了两只木桶,和胡秋月一起捞咸菜进去。   两只木桶装满了,咸菜还没有捞完,白竹洗好碗过来小声说:“要不,剩下的都捞起来,我也挑一担吧!”   张鸣曦看了他一眼,马上道:“不行,你个小夫郎挑怎么能挑那么重?”   白竹咽咽口水,鼓起勇气争取:“我挑得动!我以前经常挑水浇地的。”   张鸣曦皱起眉头,板着脸道:“不行,你现在是在我家,不是在白家!”   他的意思简单明了:你在白家干重活我没法管,在我家就不准干重活!   胡秋月望望他那瘦小的身板摇头道:“还是不要了,去镇上路远,累着不划算。再说了,也不知道好不好卖,万一不好卖,挑那么多去,卖不完还得往回挑。”   白竹听听觉得言之有理,才没有坚持。   他跑到外面摘了两个大叶子盖在木桶上,遮灰。   又拿了一个竹篓摘了一篓大叶子待会儿包咸菜。   三个人准备出门了,宴宴带着草帽,背着小布包,简直有点迫不及待了。   张鸣曦看了白竹一眼,见他背着竹篓,双手空空,啥都没拿,叮嘱道:“带上两筒水,戴上草帽,拿上小称!”   白竹放下竹篓,把两竹筒水放进去,又把小称放进去,拿了一顶草帽带上,才背上竹篓跟着他往外走。   他在白家没有帽子,也没戴草帽的习惯,所以晒得漆黑。   在张家,每次出门干活,张鸣曦总是叮嘱他戴草帽,今天一兴奋,又给忘了。   张鸣曦挑着木桶走在前面,扁担晃晃悠悠,吱吱呀呀的叫着。   白竹背着竹箩和宴宴跟在后面,他还是第一次去镇上呢!   宴宴虽然不是第一次,去的也很少,两个人都很兴奋,宴宴像出笼的小鸟一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白竹偶尔答应一声。   走了半个多时辰,才来到菜场。   张鸣曦交了两文钱,领了对牌进去,找到一个空位子放下扁担,把两个木桶并排放在一起,开始吆喝着卖咸菜。   宴宴年纪小,白竹第一次来,两人都很紧张,特别是白竹,缩在张鸣曦的背后,紧紧拉着宴宴的手,一句话都不敢说。   他们家的咸菜品相好,黄澄澄的,包裹着红彤彤的辣椒面,一时吸引了不少人。   “多少钱一斤?”一个老妇人闻到咸菜的咸香,走过来问道。   “三文钱一斤!”见有主顾上门,张鸣曦热情的大声回答。   这是他和胡秋月在家商量好的价格,三文钱一斤虽然有点贵,可是咸菜味道好呢!   “太贵了!抢钱么?萝卜白菜两斤才要一文钱,你这个居然要三文钱一斤,足足翻了六倍了!”那妇人嫌贵,闻着味道好,又舍不得走,站在木桶前唠唠叨叨的说个不停。   “大娘,账不是这样算的。我家这个咸菜是先晒过的,不酸。好几斤新鲜菜才能晒出一斤咸菜呢,盐巴又贵,还用了好多佐料,都是钱。三文钱一斤也只能保本,赚个辛苦脚力钱。”张鸣曦口齿伶俐,飞快地说着。   那妇人还是嫌贵,慢吞吞地走了,口中还嘟嘟囔囔的说着贵了贵了。   张鸣曦也不挽留,他才刚来,不能马上降价,要是等到快下午了还没人买的话就得降价卖了。 第 34章 惊为天人,不,天咸菜!   陆陆续续又过来了几个人问价格,都是摇头嫌贵。   这时过来了一个中年男人,像是大户人家的采买,站在木桶前,有一搭没一搭和张鸣曦聊着,要他便宜点。   张鸣曦被他缠得没办法,灵机一动,用木勺舀了一小块萝卜给他:“你尝尝味道,觉得好吃就买,不好吃就算了。我的本钱就在这,真的没法便宜。”   这中年男人用两根手指夹着萝卜丢进嘴里,嚼得“咔嚓咔嚓”一片响,那男人眉头紧紧皱起来了。   白竹紧张地望着他,见那男人吃咸菜,自己的嘴巴也跟着动了动。   见那男人皱眉,也跟着皱起眉头。   心想:他怎么皱着眉头,嫌不好吃吗?他到底要吃什么样的!这么好吃的咸菜还嫌弃,镇上的人胃口真是太刁了!   他心中想法很多,却不敢说出口,只紧紧盯着那男人的嘴。   那男人的表情丰富极了,先是皱眉嚼着,忽然眉头展开,吧唧着嘴,回味半天,才笑道:“难怪卖这么贵!味道真不错!入口有点辣,越嚼越香。给我称三斤腌萝卜,三斤腌白菜。我家老爷夫人早上喝粥吃面离不开一口小咸菜,一直没买到称心的,天天念叨我呢!这下好了,总算碰到好咸菜了!”   张鸣曦高兴的答应一声,拿起小秤来称。   白竹这才放下心来,忙拿了一个大叶子铺在称盘上,弓着腰用木勺往上面舀咸菜。   他一边舀,一边盯着秤砣,见秤杆慢慢翘起来了就停住不舀了。   张鸣曦把称送到男人眼前,笑道:“看,三斤多了,算三斤。”   男人见秤杆高高翘起,很高兴,心想这是个会做生意的汉子。   宴宴忙把大叶子包起来,用一根麻线捆了,放在自家的背篓里。   张鸣曦又称好了腌白菜,宴宴捆了,那人递过来十八文钱,笑道:“数数。”   张鸣曦接过钱,数数笑道:“刚好十八文!”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连铜板一起递给白竹。   白竹忙接过来,细心地把铜板装进去,束紧袋口,再把束袋口的绳子套在左手腕上,手还紧紧攥着袋口。   宴宴提起两包咸菜送到男人的手上。   男人接过咸菜,盯着白竹和宴宴看了两眼,笑道:“两个小帮手不错,你弟弟?”   张鸣曦指着白竹笑道:“这是我夫郎。”   又指着宴宴:“这是我弟。”   那男人见白竹这么小就做了夫郎,又看了他一眼。   张鸣曦不乐意了。生意人和气生财,别人又没有把白竹怎么样,他也不好翻脸。只是往前迈了半步,侧过身子招呼着下一个顾客,把白竹挡在身后。   万事开头难,一开始是看的人多,买的人少,这时见中年男人试吃过后买了两大包,想着应该是好吃的,就慢慢围上来了。   依然有人讲价,张鸣曦一开始都不愿意让价,这时见买的人多,更不让价了,一口咬定三文钱一斤。   人的心理很奇怪,如果他让价了,别人会一讲再讲,要他一让再让。这时见他口气很硬,坚决不让价,想着一定是他家的东西好,用的佐料多,成本高,所以才不能让价的。   加上先买了的人称好后,不等包起来,就在秤盘里捡着吃,边吃边吸气,还要捡着吃。   人说话会骗人,但表情骗不了人。   每个吃过的人连连点头,称赞好吃,倒是没人嫌贵了。   一时之间这个一要斤萝卜,那个要两斤白菜。   三人虽然第一次一起卖咸菜,却配合默契,张鸣曦负责称重,白竹负责舀咸菜,收钱,宴宴负责打包。虽然忙碌,却不忙乱,刚过晌午,木桶就见了底。   白竹见张鸣曦一直忙着招呼,一直在说话,这时见人少了,忙拿起一个竹筒,打开塞子,递给他喝。   又把另一个竹筒递给宴宴。   张鸣曦的确渴了,主要是话说多了,嗓子发干。他拿起竹筒,仰起头,“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半筒。   白竹抬头看了他一眼,随着他的吞咽,高高鼓起的喉结一上一下的滚动着,他慌得忙垂下了头,不敢再看。   张鸣曦把剩下的半筒水递给他,温言道:“你喝!”   白竹接过来喝了一口,塞上塞子放回到竹篓里。   宴宴见咸菜快卖完了,喝了水把竹筒放回竹篓,凑到白竹耳边低声说:“快卖完了,想不到娘做的咸菜这么好卖!”   白竹眼睛亮亮的,也很高兴,想到娘说要教他做,回去后一定要好好学!   早上第一个过来问价格的那个老妇人又转过来了。   她见木桶空了,吓了一跳,忙问道:“两大桶咸菜都卖完了?”   咸菜不愁卖了,张鸣曦笑眯眯地道:“是啊,大家都说好吃,抢着买呢!”   “能便宜点不?”那妇人还想讲价。   “便宜不了,本钱高。只剩这一点点了,你要是想买就抓紧,不然等一下卖完了,想买就没了。”说着,张鸣曦望着她身后大声说道:“卖咸菜了,好吃的咸菜,自家做的,又好吃又干净的咸菜!”   那妇人回头一看,有个中年男人直直的奔着咸菜摊子来了。   她心一慌,忙道:“剩下的都给我,我都要了!”   张鸣曦慢吞吞地拿起小称,白竹铺了一个大叶子在称盘上,后面过来的中年男人问:“卖咸菜的,还有多少,都给我,我都要了!”   那妇人忙道:“没有了,这些都是我的!”   张鸣曦笑嘻嘻地道:“卖完了,这也没多少了,大娘要了。”   他称好了,只有两斤一两,他道:“两斤一两,算两斤。”   那妇人高兴的数出六文钱给他,一点都不嫌贵了。   宴宴仔细的包着咸菜,张鸣曦提起木桶,道:“最后一点咸汤,都给你吧!”   那妇人连连道谢,没牙的嘴笑得合不拢。   男人遗憾地道:“可惜来晚了,没买到。明天还来吗?”   原来他是福来酒楼的后厨管事,刚才在路上遇到了那个采买,两人是老朋友,站着说了一会话,采买说起了今天买的咸菜好吃。   他从大叶子缝隙里抠出一坨萝卜吃了,惊为天人,不,惊为天咸菜! 第35 章 我不要羊杂汤!   他们酒楼客流量大,来吃饭的人很多,咸菜是每桌免费配送一小碟的。   酒楼掌柜是个有见识的,很会做生意。并不因为咸菜是免费配送,就用伪劣产品冒充。相反,他要求后厨能提供清爽可口的小咸菜来吸引客人。   毕竟不要钱,又好吃的东西谁不想来白吃呢?   可是来了不能光吃咸菜吧?总要点几个菜吃吧,你来点几个菜吃,我来点几个菜吃,这样生意不就好起来了吗?   之前买的咸菜掌柜的不太满意,已经跟他说好几次了,要他换成更可口的。   他今天来菜场买菜,顺便看看能不能买到满意的咸菜。   本来酒楼也可以自己做咸菜,可是他们酒楼本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人手很紧,忙起来个个都是走路带跑的,空不出人手来。   如果为了做点咸菜再招个人工,不说原材料,也不说做出来好不好吃,光是人工就耗费不起,不如买了省事。   如果能买到好吃的,能够长期合作,就更省事了。   白竹想着家里还有一些,想插嘴说“明天还来”!   可是他不敢!   他紧抿薄唇,瞪大眼睛,紧张地盯着张鸣曦的嘴巴,希望那薄唇快快张开,蹦出“还来”两个字。   张鸣曦瞥见他紧张的样子,忍不住冲他一乐,才转头对那男人说:“家里还有一些,不多了。你如果想要,我明天就再跑一趟。”   “好,你明天直接送到福来酒楼去,只要还是这个味道,一两百斤我都要。”   “没有那么多,最多还有五六十斤。”   “那也行,先送来,后面做好了再送过来。说好了,味道不能变!只要还是这个味道,以后我们酒楼的咸菜就只用你家的。”   白竹和宴宴惊喜地对视一眼,偷偷笑了。   无意中做成一件大买卖,张鸣曦也很高兴,笑道:“放心,就是这个味道,不会变!我来了找谁?”   “送到后厨,找我,我是管事的,姓高。”   张鸣曦点头道:“高管事!”   那高管事拉着他往旁边走了一步,低声耳语:“只一点,酒楼里有人问,你就说五文钱一斤。”   张鸣曦了然的点头,也低声道:“我明白,五文一斤。”   高管事见他只点头并不多问,喜欢他的懂事,从怀里掏出荷包,数出十文钱递给他道:“这是定钱,余下的称了再付。”   有了定钱就更好了!张鸣曦满脸笑容,陪着高管事往前走了几步,见他去买别的菜了,才折回来。   三个人心情大好,张鸣曦挑起空木桶,笑道:“没想到这么快就买完了,时间还早,我们去逛逛。”   白竹背起竹篓,把钱袋递给张鸣曦,跟着往外走,在市场门口,张鸣曦交还了对牌。   三人站在路边,张鸣曦望着他们笑道:“想去哪里?”   宴宴嘻嘻笑道:“去看看镇上的人吃什么?看看有啥好吃的,我们也尝尝。”   张鸣曦正有此意,带着他们来就是想买点平时吃不着的给他们吃。   当下笑道:“想不想吃羊杂汤?”   宴宴还是在白竹嫁过来的那天吃的肉,转眼二十来天没闻过荤腥了,当下拍手笑道:“好,就去吃羊杂汤!”   张鸣曦知道哪里卖羊杂汤,他路过好几次,却一次都没吃过,今天也跟着开开荤。   三人转过街角,又往前走了一会儿,见路边有个卖羊肉汤的铺子。   这时过了饭点,铺子里并没有人吃饭,只有一个伙计在擦桌子。   那伙计见一下子来了三个人,几步跨到店外,大声喊道:“客官,本店的羊肉汤肉鲜味美,价真货实,欢迎品尝!”   三人走进去在门口的空桌子上坐下,张鸣曦问道:“只有羊肉汤吗?多少钱一碗。”   那伙计点头哈腰飞快地说道:“客官,本店品种多的。羊肉汤五文一碗,羊杂汤三文一碗,还有羊骨汤一文一碗。”   白竹一听连羊杂汤都要三文一碗,当下就想站起来走。   他身子一动,张鸣曦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望了他一眼。   白竹不敢走了,身子晃动了一下,又规规矩矩的坐着。   张鸣曦转头望着伙计道:“来三碗羊杂汤,有没有馒头?”   “有,白面馒头一文一个,杂粮馒头……”   伙计话音未落,白竹焦急的小声对张鸣曦道:“我不要羊杂汤,我要一碗羊骨汤。”   羊杂汤三文钱一碗,一碗羊杂汤下肚,一斤咸菜白瞎了,他才舍不得吃呢!   可是所谓羊骨汤,是羊骨头熬的汤,只有点羊肉的香味,一丝肉都没有的。   “小哥,就要羊杂汤吧!”宴宴急了,小哥不要羊杂汤,那他要不要呢?   难得吃一次,他才舍不得不要呢,只得耐着白竹也要。   张鸣曦不理会两人的嘀嘀咕咕,大声道:“三碗羊杂汤,四个杂粮馒头。”   羊肉汤三文钱一碗,杂粮馒头一文钱两个,他掏出钱袋数了十一文钱递给伙计。   白竹见白花花的十一个铜板转眼不在了,肝都疼了!可是他不敢多说,抿了抿唇,干脆低着头来个眼不见为净。   不一会儿三碗羊杂汤四个杂粮馒头送到桌上,他们一人拿了一个馒头就着羊杂汤吃着。   羊杂汤虽然贵,撒了葱花,香得很,的确好吃。白竹开始舍不得要,这时钱都给了,只得忍痛猛吃。   突然,张鸣曦夹了一筷子羊杂放到他碗里,他抬头看了一眼,忙伸手张开五指盖在碗口,小声说:“我不要,我碗里有!”   宴宴正埋头苦干,羊杂汤好吃得让他快把自己的舌头都吞下去了。   听见说话声,抬起头看,见他哥把自己碗里的羊杂夹给小哥吃。想说话,嘴里塞着一嘴羊杂,忙加快咀嚼,想咽下去了好说话。   张鸣曦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也夹了一筷子羊杂给他,笑道:“慢慢吃,小心噎着。”   宴宴得了羊杂,咧嘴一笑,低头去完成未竟的事业,不管他们了。   白竹见张鸣曦碗里的羊杂被他夹出两筷子后所剩不多了,想着他一个汉子就吃这么点,肯定吃不饱。想把自己碗里的夹些给他,又觉得夹来夹去的难为情。 第 36章 自己吃自己的不行吗?   他夹了一块羊杂慢慢嚼着,见张鸣曦把另一个馒头掰碎了,放进羊汤里泡着吃。   他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馒头,已经被他吃了一小半了。   他放下筷子,学着张鸣曦,把自己咬过的地方轻轻掰下来,放进自己的碗里。把剩下的半个馒头飞快地放进张鸣曦的碗里,低着头喝羊杂汤,再不看他,好像刚才给馒头的不是自己。   宴宴见两人夹来夹去,撇撇嘴道:“自己吃自己的不行吗?夹来夹去的也不嫌麻烦!”   白竹羞红了脸,低着头喝汤,恨不得把身子缩到桌子底下。   张鸣曦瞟了了白竹一眼,见他耳朵根都红了,瞪了一眼宴宴,故意板着脸道:“快吃你的吧,话多!”   说完,自己忍不住低头笑了。   一时吃完,宴宴拍着鼓鼓的小肚皮笑道:“撑死我了!羊杂汤好吃,下次来了还要吃!”   张鸣曦吃了两个半馒头,一碗羊杂不多的羊杂汤,也饱了,笑道:“好,下次再来吃。”   白竹吃了半个馒头,一碗羊杂很多的羊杂汤,也饱了。   他在白家从来就没有吃饱过,来夫家后,顿顿是能吃饱的,可是乡下人平时过得苦,只有粗茶淡饭,哪里能见荤腥?   今天吃了一大碗羊杂汤,他嘴唇红润润的,泛着油光,脸上虽然还是黑,五官却像是立起来了,灵活生动。   张鸣曦连着望了他好几眼,才撇开目光,笑道:“下次来,叫娘也一起来,我们喝羊肉汤!”   提起娘,张鸣曦想着他们三个倒是吃了荤腥,老娘在家还油珠子都没见一个呢。   今天卖了几百钱,割一斤肉给老娘油油嘴吧!   想到这里,他挑起木桶道:“我去肉铺里割一斤肉。”   其时肥肉贵,因为可以熬油,要十五文一斤,瘦肉便宜些,十三文一斤。   猪头,猪脚,因为没有肉,几乎没人买,很便宜,猪头五文一斤,猪脚四文一斤。   他们来得晚,肥肉已经买完了,只剩下半点油星都没有的瘦肉。   张鸣曦在几块瘦肉中捡来捡去,想挑出肥一点的来。   卖肉的道:“肥肉没有了,这些猪脚要不要?要的话给十文钱拿走!”   张鸣曦转头去看猪脚,有三斤多的样子,他心里飞快地算了一下账:三斤多猪脚只要十文,不到三文钱一斤,划算!   他不再去挑瘦肉了,装作不愿意的样子道:“猪脚都是骨头,一点肉都没有,谁愿意花十文钱买一堆骨头回去啊?”   “谁说没肉,多熬熬,猪脚也好吃的。”卖肉的见时候不早了,来买肉的人少。怕猪脚卖不出去臭了,切了一小块约有三四两的猪头肉丢进去,道:“送你一块猪头肉,怎么样?不亏吧?”   张鸣曦挠挠头,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道:“好吧,给我包起来吧!”   卖肉的喜得眉开眼笑,一边包猪脚,一边笑道:“下次买肉早点来,给你割一块大肥肉!”   张鸣曦笑着答应了,白竹把猪脚放进竹篓里背着,看看日头,快到未时末了,三人拿着东西回家。   回到家,胡秋月在园子里干活。宴宴跑过去,叽叽喳喳的说咸菜好卖,哥还带他们吃了羊杂汤。   胡秋月干脆扛着锄头回来了,张鸣曦递给她一包猪脚,笑道:“没有买到肥肉,花了十文钱买了猪脚。”   胡秋月接过来,掂掂,笑道:“快有四斤了,只要十文钱,划算。”   说着,进到厨房,分出一半洗了放在泥炉上煮。   张鸣曦三人跟着进来,坐在桌前,宴宴拿了三个碗,一人倒了一碗水喝。   张鸣曦笑道:“娘,你咸菜腌得好吃,好卖得很,来看看今天卖了多少钱。”   说着,从怀里掏出钱袋,“哗啦”一声,把一堆铜板倒在桌上,胡秋月回头看见这么大一堆铜板,唬了一跳,马上咧开嘴,笑得皱纹都堆一起了,现在不止能夹死蚊子,连苍蝇也能夹死了。   四人坐在桌边数钱,白竹跑去拿了几根麻线,每数满一百个用麻线穿起来,穿了三串,还剩三十四个,胡秋月起身去卧房拿了六十六个铜板出来,凑满了一百钱穿了一串。   张鸣曦心里默了一下,算出今天挑了一百一十五斤咸菜,笑道:“一共一百一十五斤咸菜,三文钱一斤,卖了三百四十五文钱,福来酒楼的管事给了十文钱的定钱,我们喝羊杂汤花了十一文,买猪脚花了十文,还剩三百三十四文。”   胡秋月听见他说十文钱的定钱,停住了数钱,抬头问道:“什么定钱?”   还不等张鸣曦回答,宴宴快言快语的抢着说道:“娘,今天有个人说他是福来酒楼的管事,要买我们家的咸菜呢!”   张鸣曦笑着点头,又细说了一遍。   胡秋月一听急了:“家里还有一些咸菜,你明天送去。园子里的萝卜白菜最多还有四百来斤,再腌一次就没有菜了,你拿什么给人家?”   张鸣曦沉吟了一下,道:“可以在村子里收新鲜菜,我们收一文钱两斤,不用他们往镇上挑,应该能收到不少!以后园子里不种高粱,苞谷了,全部种成菜。”   胡秋月一听这是个法子可行,松了口气,想了一下又忧心忡忡的道:“买菜要本钱啊,这样一来岂不是本钱就高了?”   张鸣曦道:“我们来算算细账,看看到底赚不赚钱。这次晒咸菜用了多少新鲜菜?”   胡秋月边想边说:“只晒了两天,大概不到一半的折货。腌的时候加了水,卖的时候也是带水卖的,这一百一十五斤咸菜就算二百斤的新鲜菜。”   “好,卖二百斤的新鲜菜能得一百文,之前买了二十五文钱的盐巴和佐料,缸里还有几十斤的咸菜,就算一百二十文的本钱,今天赚了差不多二百二十文。”   真是小账不可细算!这样一算,做咸菜竟是非常赚钱的!   胡秋月笑道:“这么说来,做咸菜真是不错!小竹,宴宴,我们去把园子里的白菜砍回来,再做一次!”   她拿着四串钱就往外跑,张鸣曦追到门口笑道:“人家说了,味道不能变,味道变了他们不要!”   胡秋月一边跑,一边向后摆手:“不变!不变!” 第 37章 卤猪脚   胡秋月进卧房开箱子放钱。   唉,这些钱在她手上打个滚,马上要送去还账的。   她叹了口气,关上箱子,默默想着:要是天天能像今天这样的赚钱,要不了一年就能还清欠债了!   可她知道乡下人挣钱有多难!不要说一天挣二百钱,有时候一个月都挣不了二百钱!   今天纯挣二百钱刺激得四个人斗志昂扬,浑身都是劲。   胡秋月像是重新焕发了青春,她一个人砍菜,张鸣曦往这边挑菜,宴宴蹲在井边洗菜,白竹拿了砧板菜刀切成长条,放在竹匾上晾晒。   宴宴一个人洗不赢,白竹没了菜切,干等着不是事,就放下菜刀,过来帮忙洗菜。   怕弄脏了井水,他们舀水到一个大木盆里,蹲在木盆边洗。   等水洗脏了,倒掉另换一盆,倒也方便。只是不多时地上就湿哒哒的。   白竹怕弄湿了布鞋,干脆把鞋子脱下来,放在屋檐下,卷起裤腿,露出白生生的小腿,光着脚丫子跑过来。   他只有这么一双布鞋,还是胡秋月给他的,得爱惜着穿,弄湿了,穿破了,就没有了。   宴宴见他光着脚,忍不住“嘿嘿”笑,好在家里没外人,光着脚也不怕。   他也想光着脚,可他一个小哥儿,光着脚干活要被娘骂,只得作罢!   白竹被他笑得脸红,蹲在他边上,一边洗菜,一边小声说:“我怕弄湿了鞋子!要是在井边挖个水塘,让多的井水慢慢淌进来,以后我们可以在水塘里洗衣服,洗菜了。脚下垫块石头,也不会打湿鞋子!”   张鸣曦送菜过来,正好站在他身后,都听见了。   他看了一眼白竹光溜的小腿,笑道:“倒是个好主意!有个水塘,的确要方便得多。之前没想到,等我有空了就来挖。”   白竹突然听见他说话,吓了一跳,回头看了一眼,忙转过头,和宴宴对视一眼,低头不好意思地抿唇。   宴宴“嘿嘿”笑了一阵,指着白竹的光脚道:“哥,你快点挖个水塘出来,小哥怕弄湿了鞋子,鞋子都不敢穿呢!”   张鸣曦“嗯”了一声,对白竹说:“把鞋子穿上,去切菜,我来洗。”   白竹不敢吱声,跑到屋檐下,拿了布鞋,进屋擦干净脚,穿上鞋又跑出来切菜。   张鸣曦蹲下来洗菜,估摸着他娘砍得差不多了,又过去挑一担来洗。   有他帮忙,洗菜快多了。白竹专心的低头切菜,再不用操心洗菜的事。   几森·晚·人分工合作,天黑之前,竟然把园子里的菜都收回来洗干净切好晒好了。   白竹干活利索,人又勤快,不用人指使,自己眼里有活。他把菜切好晒好后,又跑去柴房拿了一个大竹筐,把老叶子装进竹筐里,明天煮给猪吃。   弄好这些后,他又拿起扫帚打扫院子。正扫着,胡秋月过来洗手,笑眯眯地道:“晚上吃猪脚。只要咸菜一直这么好卖,我们以后天天吃肉。”   白竹嘴角上挑,看了她一眼,眼睛亮亮的。   他倒是不想天天吃肉,能顿顿吃饱,不打不骂,就是神仙过的日子了!   白竹收拾好院子,洗了一个大萝卜切进猪脚汤里一起煮,又跑到灶口烧火。   一时饭熟,胡秋月把炖好的猪脚萝卜倒了满满一大盆端到饭桌上,四人围着吃饭。   宴宴夹了一大坨猪脚给胡秋月,凑到她脸前,笑嘻嘻地道:“娘,吃猪脚!我们中午都喝了羊杂汤的,就你没喝,哥心疼你,买了猪脚给你吃,多吃点。”   白竹没有宴宴嘴甜,眼睛亮亮的望着她,连连点头。   胡秋月心里前所未有的熨帖,虽然还是穷,虽然还是欠了一屁股的债,日子却和过去不一样了呢!   眼前的三个小崽子都眼巴巴地望着她,让她快吃。   她低头咬了一口,猪脚已经炖烂了,轻轻一抖,就骨肉分离了,猪脚又软又糯,入口即化。   她一边吃,一边笑眯眯地望着三个孩子:自己生的两个孝顺就不说了,难得白竹,瘦瘦小小的,孝顺,勤快,能吃苦,自从嫁过来,天天没有一刻空闲,带着宴宴也变勤快了。   她夹了一块猪脚给白竹:“吃一块吧,好吃!以前觉得猪脚都是骨头,没想到,炖烂了,也有好多肉的!”   白竹忙伸手盖碗口,可惜晚了一步,一坨猪脚已经掉进他碗里了。   他急道:“我不要,娘吃!我中午吃了羊杂汤的!”   乡下人日子苦,哪有中午吃了肉,晚上还吃肉的?   张鸣曦也夹了一块猪脚,慢悠悠的道:“吃吧,多着呢,娘吃不了那么多。”   胡秋月一边吃,一边乐呵呵的捡了一块给宴宴。   宴宴倒是不客气,啃了一口,连呼“好吃”。   白竹怕他们再夹猪脚给他,端起碗,紧紧凑到嘴边,腰杆挺直,身子微微后仰着离饭桌远点。一边警惕的注意着张鸣曦和娘,生怕他们趁他不注意往他碗里丢猪脚炸弹。一边飞快地往嘴里扒拉着高粱米饭。   人要知足,中午吃了肉,晚上就不能再吃了,会折福的,何况胡秋月刚刚夹了一块猪脚给他了。   胡秋月没注意到,张鸣曦却看见了,见他黑溜溜的大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忍不住好笑。   吃过饭后,白竹手快脚快的收碗洗碗,喂猪。   胡秋月拿着剩下的猪脚笑道:“放到明天怕臭了。我今晚做成卤猪脚,明天早上吃。”   白竹一听娘说要做卤猪脚,留了心,想跟着学,一直在灶屋里帮忙收拾,没出去。   宴宴是个馋鬼加懒鬼,吃过饭,跑到井边洗了手脸,就想溜进卧房睡觉。   胡秋月喊住他:“别跑,跟着学!天天偷懒,还要怪我偏心!”   宴宴没了法,只得揉着眼睛,哈欠连天的坐在饭桌边看。   白竹不敢偷懒,乖乖地坐在灶口烧火。胡秋月舀了小半碗水倒进锅里,教他们:“先炒糖色,卤肉要想好吃,颜色好看,糖色非常重要。”   等锅里水开了,她舀了一勺白糖进去,一边搅动,一边道:“炒糖色一定要用小火,否则烧糊了会苦,肉就废了!看,炒到这样的,冒浅黄色的大泡就可以了,赶紧舀水进去,不然就会变黑发苦。” 第38 章 吓哭了   她生怕糖炒糊了,忙着舀水进去。   白竹在她炒糖色时就站起来看,见他娘舀了半锅水,把猪脚放进去,又放了一块生姜,一把花椒,几片大料等佐料,心里默记着。   他娘用锅铲推动了一下猪脚,倒了一勺老醋,一勺吃席剩下的白酒进去。他轻声道:“娘,难怪你做饭好吃,要放这么多佐料呢!”   胡秋月望了他一眼,笑眯眯地道:“要想卤出来好吃,料要放足!以前你爹在的时候,舍得买好菜,我浓油赤酱的做出来才叫好吃呢。”   说着,又觉得提起过去没意思。叹了口气,回头想喊宴宴过来学,却见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今天去镇上跑了一天,回来又砍菜,洗菜,他年纪小,早累了。   胡秋月好笑:“看,硬拉他在这也没用,早睡着了呢。今天累了,你们都去睡觉吧。灶里放两块硬柴 ,明早起来就煮耙了。”   说完,她大声喊宴宴洗脚去床上睡。   白竹往灶里添了两块硬柴,跑回房间拿木盆倒了一盆水去洗脚。   他趁张鸣曦不在,关上门,倒了一点水在洗脚盆里洗屁股。   洗屁股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他娘说他一个哥儿要爱干净,每天要洗得干干净净的,长大嫁人了相公才会喜欢。   在白家,白大毛不准他用热水,他每天用冷水也要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   门关着,房里没有点灯,只有窗户里照过来的一点月光,勉强可视。   他脱下裤子,蹲在木盆边,刚刚撩水打湿屁股,就听见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高高大大的张鸣曦浴着夜色进来了。   白竹吓得一哆嗦,站起来连忙往上提裤子。却发现屁股是湿的,忙放下裤子,蹲下去,绞干帕子擦屁股。   张鸣曦傍晚听见白竹说想要挖个水塘,就留了心。   晚饭后他站在水井边暗暗思忖水塘挖在哪里,挖多大。正拿着锄头比划出大小,听见他娘喊宴宴洗脚睡觉,他去到灶屋没见到白竹,才来卧房找。   他以为白竹在洗脚,毫不在乎的推开门,却见黑夜里两片白白的小屁股球一样翘起来,蹲下去,又翘起来……   血“轰”的一下往头上涌来,他觉得头晕,站不住,想都没想,伸手去抱白竹。   白竹也是出其不意。他平时都是等张鸣曦洗好后,用他的残水洗完脚后,再去倒点热水洗屁屁。   张鸣曦先洗脚,他后洗。等他洗时,张鸣曦一般已经上床了。黑暗中,他小心翼翼的躲在桌子这边偷摸着洗,倒是没出过丑。   今天他见张鸣曦不在房里,想着趁没人先洗了屁股,等一下就不用去灶屋倒热水了。   哪知先洗这么一次,就被张鸣曦逮了个正着。   张鸣曦口干舌燥,那两片白晃悠得他头晕,本能的就想伸手去抱。   白竹又羞又窘,生怕张鸣曦会怪他先把热水用掉了,吓得浑身哆嗦,赶紧提起裤子,系紧裤带。   张鸣曦一把抱住他,一只手搂着他的腰,一只手向那白屁股摸去。   白竹伸手挡了一下,没挡住,紧张得浑身僵硬,微微发着抖。   张鸣曦感觉到他在发抖 ,低下头,哑着嗓子低声耳语道:“别怕!我不会再让你受伤的。” 可是嗓音干涩,话不成句。   他干脆不说话了,低头去吻,却吻到一脸的水!   是泪水!白竹吓哭了!   一腔欲火化为乌有!   张鸣曦悻悻的放开白竹,扫兴极了。   他转身坐在桌边,一语不发。   白竹像在做梦,懵懵怔怔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张鸣曦这段时间对他并没有任何的强迫,跟他说话也是和颜悦色的,白竹已经习惯他的存在了,不那么怕他了。   可是今天张鸣曦一抱他,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天被他弄出血的事,身子不受控制的发抖,眼泪也不受控制的往下流。   他不想发抖,也不想流泪。可是身子自己在抖,眼泪自己在流,根本不听他的使唤。   他见张鸣曦放开他后,冷冰冰的坐着,心里既害怕又懊恼,不敢抬头。   黑暗中,两人都没说话,可也不能就这么僵持下去吧?   白竹战战兢兢的把洗脚盆的水倒掉 ,重新倒了半盆干净水,把洗脚盆端到张鸣曦脚边。   再拿了洗脸帕子放进洗脸盆里,端到他面前的桌子上让他洗脸。   张鸣曦鼻子里重重的喘出粗气,他憋闷得快要爆炸了!   他一个年轻汉子,血气方刚,只在成亲那日和白竹亲热了一次,这之后的二十来天他没碰过白竹。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知道白竹怕他,所以一直忍着。   他不懂,技术差,第一次亲热把白竹弄伤,尽管白竹不怪他,可他自己后悔得要死。   他想慢慢来,一方面让白竹习惯他,不再怕他,另一方面他想找个人问问,床上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夫郎不害怕,反而能得到乐趣。   第一个问题有了一点起色,他觉得自己和白竹这些天相处下来,他对白竹处处照顾,白竹已经没有那么怕他了,虽然从未冲他笑过,但嘴角上挑,眉眼弯弯的时候多起来了。   第二个问题半点进展都没有,一方面是他自己害羞,一方面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问。   哪知,今夜见到白竹的白屁股,竟然瞬间破防,冲动得一把抱住人家,还想去吻人家!   看吧,白竹刚刚伸出壳外的头一下子吓得又缩回去了!   白竹不想张让鸣曦生气,他鼓起勇气,蹲下来给他搓脚。   手刚刚碰到张鸣曦的脚,张鸣曦像猛然惊醒似的,一把推开他,湿脚趿拉着布鞋,快步走到床边,一头栽了上去。   他并不怪白竹,只恨自己冲动,管不住自己,这一瞬间,他陷入了对自己深深的厌弃之中。   白竹又气又愧,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   成亲以来,张鸣曦处处照顾他,从没强迫他,今天就抱了他一下,亲了他一下,他竟然吓哭了!   自己又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娇小姐,不过是张家五两银子买来的,竟然不让人家抱,不让人家亲,矫情得像什么样子!   不要说抱抱亲亲了,就是人家要这样那样,自己不也得忍着受着? 第39 章白竹喜欢我!   白竹越想越后悔,觉得自己闯了大祸,无缘无故激怒了张鸣曦,不知道等一下他会不会加倍折磨自己?   眼泪顺着他瘦削的脸颊流下来,他不敢哭出声,连吸鼻子的声音都不敢有。   他拧干帕子,就着水声轻轻哽咽了一下,擦干净脸,坐下来洗脚,直到水冷了,都不敢擦脚上床睡觉。   两个人一个坐在桌边胆战心惊,一个趴在床上自我厌弃,自成亲以来第一次如此别扭。   趴久了,张鸣曦觉出冷来,他几下脱掉衣服,也不管白竹,拉开被子自己睡了。   听见他呼吸粗重,在床上翻来覆去,白竹坐在凳子上,缩成一小团,当自己不存在。   慢慢地听见他呼吸绵长,知是睡着了。白竹才敢擦干早已冰凉的双脚,轻轻悄悄地爬到床尾睡了。   这一夜,白竹睡得很不踏实,一开始,张鸣曦翻个身都能吓得他一哆嗦。   他睁着眼睛静静的听着张鸣曦的呼吸声,后来实在熬不住了才沉沉睡去。   早上醒过来,床上依然没人,白竹不像前几天那么放松了,赶紧爬起来去做饭。   和平时一样,胡秋月已经坐在灶口了。   见他来了,胡秋月笑眯眯地道:“小竹,猪脚卤好了,快来尝尝!”   白竹站在门口摇头,现在就算有山珍海味他也吃不下去。   胡秋月见他不进来,以为他不敢先尝,嗔道:“你这孩子,嫁过来这么久了,还是这么生分,吃一坨怕什么?”   白竹听她像唠叨宴宴一样的唠叨自己,眼泪差点流下来了!   他不是生分!昨天之前他和他们一家人相处得非常和谐,他在这个家里也越来越自在,怪他自己不争气!   他知道老年人迷信,怕大清早的流眼泪会惹胡秋月不高兴,忙转过身去道:“娘,我去洗衣服了。”   他先到娘的卧房,把娘和宴宴的脏衣服轻轻地抱出来,宴宴睡得脸颊酡红,压根不知道有人进来。   他又回到自己的卧房,把自己和张鸣曦昨晚换下来的衣服抱到井边,舀水在木盆里洗。   他心事重重,不知道张鸣曦去哪里了,也不敢问,也不知道他今天是不是还在生气。   他心里闷得慌,像发泄一般,使劲揉搓着衣服。   洗到张鸣曦的衣服时,胸闷得更厉害了,像压了千斤巨石,喘不过气来。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抓着张鸣曦的衣服,在衣领处擦了皂角,慢慢地搓着。   突然他拿起衣服,凑到鼻尖,闭上眼睛重重的闻了一下,又放下去揉搓,过一会儿忍不住又拿起来闻闻,好半天都没洗完一件。   闻过几次后他觉得胸闷得好一些了,总算是能喘气了。   突然他意识到不妥,被人看见可就羞死人了!他回头四处看看,见院子里没人,才放下心来,低着头认真的洗其他人的衣服。   他以为自己偷闻张鸣曦的衣服没人知道,却不知,张鸣曦正在园子里挖地,从竹篱笆里把他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   张鸣曦说不清自己的心里是一种什么感觉!   对自己依然是厌弃的。对白竹依然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的。   他一大早就起来,发狠的挖地,似乎想出一身汗来排遣内心的郁闷。   年轻汉子愈挫愈勇,受到拒绝,觉得很没面子,内心很受伤。倒也没有就此放弃。   只是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白竹,不知道该怎样才能把日子好好过下去,他得好好想想。   于是他一边挖地,一边偷偷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当他看见白竹闻他的衣服时,种种不舒服一下溜得无影无踪。   昨晚他没忍住,抱了白竹,把他吓哭了,他以为白竹不喜欢自己,自闭了一晚上。   可是,刚刚,白竹偷偷闻他的衣服,明明是喜欢他的!   白竹胆小,怕他,他应该给他时间,不应该逼迫他!   这样一想,他又想笑!   不怕,他等着白竹不怕他的那一天!已经等了一个月了,他不怕多等一个月!   他美得冒泡,一把锄头舞得虎虎生风,那地挖得快极了。   等白竹晾好衣服,宴宴才顶着一个鸡窝头起来。   他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含含糊糊地道:“小哥,怎么起这么早?”   话没说完,他吸吸鼻子,圆溜溜的杏眼大睁:“好香!什么味道?”   说完 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不揉了,哈欠也不打了,飞快地往灶屋跑:“娘,好香!是不是猪脚卤好了,快给我尝尝!”   白竹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这一刻对他的羡慕无以言表!   宴宴怎么能就那么高兴呢?天天只要有好吃的,不,哪怕是没有好吃的,他也整天乐乐呵呵,就没见他不高兴过!   哪怕是挨了娘的骂,伤心不过三秒钟,又笑嘻嘻了!   唉,自己什么时候能像他一样就好了!哪怕不敢笑出声,能露出个笑模样也好啊!   “啪”的一声响,好像是宴宴被他娘打手了!   胡秋月骂道:“馋虫!起来就知道吃,你洗脸了吗?去,喊你哥和小哥吃饭!”   她语言是责怪的,语气却是宠溺的,宴宴嘻嘻笑着,手中拿着一坨猪脚嗦着,站在门口大声喊道:“哥,吃饭了!”   他冲白竹招手道:“小哥快来!娘卤的猪脚香死了,真好吃!再不来要被我吃完了!”   白竹见他活泼可爱的样子,一时忘了自己的烦心事,嘴唇微挑,还没说话,就听到张鸣曦在园子里大声说道:“来了!”   白竹这才知道张鸣曦在园子里干活。   他望了那边一眼,只见到一个高高大大的侧影在弯腰扯着地上的草。   他心口又开始发闷了,压下上挑的嘴角,抿着嘴,垂头丧气的往灶屋走。   胡秋月没注意到他脸色难看,他本来就胆小,脸上少见笑模样,就算是板着脸,大家也觉得正常。   她拿了一个小碗盛了六七坨猪脚,笑道:“难得卤一次猪脚,你们俩把这几坨送到三婶家,让那几个孩子也尝尝。”   宴宴怕耽误他吃饭,接过碗,拉着白竹就跑。   一边跑一边回头不放心的说:“你们等我回来再吃哈,可别把我和小哥的那份吃完了!” 第40 章 二婶,借一碗白面给我吧!   胡秋月故意逗他:“快去快回,不然我就吃光光!”   白竹知道是娘在逗他们,平时有点好吃的娘一口都舍不得吃,要留给他们三人吃。   宴宴也知道娘在逗他,但是卤猪脚太好吃了,他想赶快回来吃,拉着白竹一路跑得飞快。   三婶家住在村子中间,离他家不远,大概两百米的距离。   他一口气冲进三婶家的院子,连声喊道:“三婶,三婶!”   三婶王杨桃听他喊得急,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着急忙慌地从灶屋跑出来问道:“宴宴,怎么了?”   宴宴咧嘴一笑:“没事,娘让我送卤猪脚给弟弟们吃。”   王杨桃这才看见他手里的碗,忙接过来道:“唉,你娘吃点啥都要送过来,留着自己吃吧!”   说着,望着白竹笑:“小竹也来了!快,进屋喝茶!”   “不喝了。三婶,快把碗还给我吧,我们还要回去吃饭呢!”宴宴一点都不客气的打断三婶,他是真的忙着回去吃饭,猪脚在碗里跳呢!   王杨桃笑道:“好,好,别急,马上给你。”   说着,进屋拿个碗倒下猪脚,把碗洗干净了,装了一碗白面拿出来给他。   一见白面,宴宴眼都笑眯了,也不推辞,笑嘻嘻地道:“谢谢三婶!”   白面金贵,家家都舍不得吃,三婶给了这么大一碗,很大方了。   宴宴话音刚落,端着碗,拉着白竹往回跑。   白竹跟着他跑来跑去,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句,又被他拉跑了。   这时隔壁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女人听到动静打开院门跑了出来。   见宴宴跑得飞快,她跟着跑了几步,大声喊道:“宴哥儿,跑那么快干嘛?你娘又让你送什么好吃的给你三婶?”   白竹回头一看,见是个瘦削的中年妇女,有点面熟,叫不出来名字。   他虽然嫁过来二十多天了,天天在家干活,少和别人来往,村子里的人基本不认识。   宴宴回头看了一眼,脚下不停,朝后举了举手中的碗,大声道:“二婶,娘让我来三婶家借一碗白面!”   原来这女人是他二婶刘杏花。   刘杏花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相信的问:“不是吧?借那一点白面有啥用?是能包包子还是能蒸馒头?我怎么听着好像是说什么猪脚?”   宴宴放慢了脚步,眼珠一转,笑道:“什么猪脚?你听错了,是煮药。我哥病了,家里在煮药给他喝。娘让我来三婶家借一碗白面,摊饼子给他吃呢。”   刘杏花果然被他带跑偏,不再揪住猪脚不放,拧眉问道:“你哥病了?啥病还要吃摊饼子?”   “啊?冷着了吧?我也不清楚。” 宴宴见刘杏花问个不休,心里发烦:这不是耽搁工夫吗?他还要回去吃卤猪脚,忙着呢,哪有时间在这里和她胡扯!   但他了解二婶的德行,知道不会这么轻易放他走。   他眼珠又一转,不但不跑,反倒转身朝刘杏花走了两步,一脸殷切的问:“二婶,你家有没有白面?能不能借我一碗?你看看,这点白面不够我哥吃一顿的!”   刘杏花闻言警惕的后退一步,连连摆手:“我家哪里有白面?杂面都不够吃,哪里还吃得起白面?别过来,快回去吧,你娘在家等着呢,小孩子别贪玩!”   说着,连忙转身,几步跨回院子,忙不迭的关上院门。   宴宴憋住笑,大声喊道:“二婶 ,别关门啊!有白面借一碗吧!”   刘杏花紧闭院门,一声不吭的跑回灶屋,生怕宴宴赖上她要白面。   见她躲了,宴宴使劲憋住笑,拉着白竹,脚踩风火轮似的,飞快地跑了。   宴宴憋笑憋得肚子疼,一口气跑到院子门口,才放声“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得直不起腰来,气喘吁吁的道:“二婶,见啥要啥,哈哈,我以毒攻毒,也问她要东西,看把她吓得!哈哈哈……”   白竹不禁莞尔,轻声道:“调皮鬼,小心她告诉娘,娘打你!”   宴宴一撇嘴:“我才不怕呢,娘也讨厌她的。你以后见了她,赶快躲,娘不会骂你的。”   白竹轻轻“嗯”了一声,跟着他进了家。他真的好羡慕宴宴,反应那么快,信口胡诌还能自圆其说,看他把二婶捉弄的!   自己什么时候能像宴宴这样呢?唉,自己笨嘴笨舌的,只怕一辈子也不可能吧!   灶屋里,两盆菜已经盛好放在桌子上了。   一大盆卤猪脚,油汪汪,红亮亮的,上面点缀着翠绿的葱花,颜值和美味并存,看得宴宴馋涎欲滴。   还有一盆猪脚汤煮白菜。   昨晚的猪脚煮萝卜吃完了,剩下好多汤,胡秋月舍不得倒,又在汤里煮了白菜。   宴宴冲到桌边,伸手抓了一坨猪脚啃着,才慢慢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胡秋月在灶台上添饭,张鸣曦洗了手脸也坐下来开始吃饭。   白竹一见张鸣曦就觉得喘不过气来,坐在他隔壁,像身上长了虱子,挠又不敢挠,抓又不敢抓,浑身难受。   他惴惴不安的偷瞄了一眼张鸣曦,见他面无表情,不辨喜怒,更是觉得胸闷得发疼。   “小哥,吃啊!”宴宴见他只顾扒饭,不敢吃菜,百忙中拿起筷子夹了一坨猪脚放在他碗里。   白竹忙端起碗,小声道:“够了,不要了!”   说着,小口的咬了一下猪脚,猪脚炖了一夜,早已入味,软软糯糯的,入口即化,好吃得很。   可白竹食不知味,再好吃的东西此时在他嘴里也是味同嚼蜡。他端着碗凑到嘴边,机械地往嘴边扒拉着饭粒。   他垂着眼睛,不看张鸣曦,也不看周围,好像是在认真的吃饭。   只是,忽然之间,鼻子一酸,他又想哭了!   他使劲闭了一下眼睛,暗暗骂自己:贱皮子,你敢哭!没人打,没人骂的,你要是一大早敢哭,那你活该被人打死!   他在心里反复念叨着这几句话,终于把眼里的泪意逼退!   幸亏他碗抬得高,遮住了脸,没人注意到他那一瞬间的泪意。   突然,他碗里滚进来一大坨油汪汪的猪脚!   他忙抬头一看,宴宴正一脸陶醉的啃着猪脚,啃得一脸油花,头都没抬。   不是宴宴,那是?   他偷偷看了一眼张鸣曦,张鸣曦若无其事的拿着筷子夹猪脚吃。   见白竹看过来,他轻笑了一下,温言道:“快吃!再不吃就被宴宴抢光了!” 第 41章 卖不出去的我包吃   宴宴见提到他,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又忙着低头啃猪脚了。   白竹心想:还有那么多呢,宴宴哪里吃得完!   再说了,宴宴年纪小,活泼可爱,一家人都宠他,多吃点应该的,自己难道还会和他抢吗?   容不得他多想,心里就敲起锣,打起鼓了,一颗心蹦蹦哒哒跳得欢快无比。   奇怪了,胸不闷了,气也能喘了,身上也没长虱子了!   他弯弯眉眼,嘴角上挑,轻轻“嗯”了一声。   吃着张鸣曦夹给他的猪脚,他才觉出猪脚的美味来,这么香,这么糯,这么有弹性,人间美味啊!   他心里甜滋滋的,大大方方的抬头望了张鸣曦一眼,见他脸色柔和。又望了胡秋月一眼,见她笑眯眯地,只觉得自己心里像被和煦的暖风吹过,连旮旮旯旯都抚慰到了,无一处不熨帖!   昨晚的不愉快随着这一坨猪脚下肚,早溜得无影无踪了!   他浑身舒坦,心情一好,话也多起来了。   他眉眼弯弯,语调轻快的说:“娘,你卤的猪脚真好吃!要不,下次去镇上多买点回来,你卤好了,拿去镇上卖!”   胡秋月闻言一愣,望望白竹,又望望张鸣曦,不自信地道:“卖不掉吧?没人会来买吧?”   张鸣曦开始也是一愣,突然笑了起来。   白竹一下子又紧张了:糟了,说错话了!镇上的人嘴巴那么刁,谁会吃这种没有肉的猪脚啊!   到时候卖不出去,娘会不会怪自己乱出主意啊?   还没等想出法子转圆,就听张鸣曦大笑着说:“娘,竹子这个想法好!我看可以试试!”   胡秋月默默盘算着这件事情的可行性,半晌才抬头试探的说:“要不,试试?”   宴宴初生牛犊不怕虎,一边舔着手指上的油汁,一边豪气冲天的大声道:“卖!娘,大胆的做了去卖!”   胡秋月见小儿子给她打气,心里熨帖,笑眯眯地正要说话,就听宴宴接着道:“怕什么?卖不出去就自己留着吃呗!这么好吃的猪脚我可以天天吃一大碗!”   胡秋月:……   张鸣曦:……   白竹目光滴溜溜的转,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很想笑怎么办?   他当然不敢笑,忙低下头往嘴里扒饭,胡秋月轻轻地拍了一下宴宴的后脑勺,骂道:“馋鬼!就知道吃。”   又小声说了一句:“童言无忌!”   张鸣曦没理宴宴,望了胡秋月一眼,笑道:“我觉得竹子的想法不错!现在我们虽然卖咸菜,可也不能天天卖,做一次咸菜得过二十来天才能卖呢。如果是卖猪脚,可以晚上做好了,我早上挑到镇上去卖,只要勤快点,天天去卖也可以的。”   一番话说得胡秋月很是心动,但她还是担心没人买,一时犹犹豫豫的下不定决心:“猪脚不像咸菜。买猪脚要钱,买卤料要钱,如果卖不掉,不是浪费钱吗?谁能舍得天天在家吃猪脚呢?”   宴宴本来还要自告奋勇地说卖不出去的猪脚他包了,好解决他娘的后顾之忧。可是他娘一个眼刀甩过来,他立马闭嘴,怂唧唧地垂头去啃他的猪脚。   张鸣曦道:“娘,这样吧,我今天要送咸菜给福来酒楼。反正要去镇上的,等一下我去肉铺问问,如果多买的话,猪脚价格能不能便宜点。”   如果便宜点,成本降下来一些,倒是可以试试。   胡秋月这才点头:“好,你先去问问看!”   一时吃完饭,宴宴收碗去洗,白竹帮张鸣曦舀咸菜。   张鸣曦垂头望着他道:“今天的咸菜只是送到福来酒楼,你们不用去了。”   白竹点点头,帮他拿过草帽戴上,望着他挑着一担咸菜走了。   早饭吃完,要干活了。   张鸣曦挖了一早上的地,没挖完,胡秋月打算自己接着挖了种菜。   白竹没事做,想帮着挖地,胡秋月不让:“看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怎么挖得了地?歇着吧!”   昨天砍白菜,剥了一竹筐的老叶子,可以煮给猪吃,也不用去扯猪草。   白竹在院子里转了一圈,问宴宴:“去不去捡菌子?”   宴宴吃多了,涨得肚子疼,无精打采的坐在院子里,摇摇头:“昨天跑累了,不想上山。”   白竹想了一下,实在闲不住,道:“那你歇着,我一个人去。”   宴宴摇头:“附近山上捡菌子的人多,已经捡不到什么了,想捡菌子得去深山。你一个人不能去深山,危险!”   白竹听了有点害怕,可是在家没事做实在无聊,他还是想去。   前几天下了雨,山上的菌子都冒出来了,附近捡不着,多跑几个地方就是了,反正不去深山就是了。   他背上竹萝,带了一竹筒水,戴上帽子,和胡秋月打了声招呼,一个人上山了。   他一开始只敢在附近山上转,可是正如宴宴所言,附近山上捡的人多,实在找不到,他不知不觉越跑越远。   跑得远也有好处,来的人少,菌子既多,品相又好,日头过午,他就捡了满满一大箩。   他还想再捡,一来竹萝放不下了,二来他突然发觉周围没人,有点害怕。   他摘了一片大叶子把菌子盖上,背着竹萝就往回跑。   一路上他不仅看见了菌子,还看见了好多草药。   他一路走,一路扯草药,没地方放,就抱在怀里,直到怀里抱不了才作罢。   心里想着明天要约宴宴一起来,现在菌子多了,虽然卖不了十五文一斤,但这么大一箩,怎么也能卖一百文吧!   他背着竹箩,怀里抱着草药,很快就进了村子。   村子里的人出去干活了,静悄悄的。   他走到村子中间,发觉到了三婶家门口。   三婶家静悄悄的,家里应该没人,就算是有人在,他也没打算进去。   他成亲那天,三婶在他家帮忙,今天又给了他家一碗白面,他觉得三婶很亲,一边走,一边不住的打量着三婶的房子。   “哟,这不是小竹吗?背上着一个大竹箩,里面是什么?”这时一个尖锐的声音在前面响起。   白竹吓了一跳,忙回过头去看,原来是二婶!   二婶站在她家院门口,看见白竹背着竹箩过来,跑到路中间,张开手拦着他,笑眯眯地道:“小竹,背这么大一箩累不累啊?你娘真是的!自己生的舍不得使唤,就知道天天把你支使得团团转!” 第 42章 还我银子   刘杏花满脸笑容,露出一嘴黄牙。嘴里说着心疼白竹的话,还不忘顺带捅胡秋月一刀:“那宴哥儿不比你矮多少,你娘怎么不让他干活?就会使唤你!可怜见的,人还没背箩高呢,就背着这么大一箩!看看你娘这人,自己亲生的是个宝,别人家嫁过来的就是根草!”   白竹再笨,也知道她是在挑拨离间。   他很不喜欢听这样的话,摇头闷闷地道:“不是的,娘很心疼我的,宴宴在家也要干活的。”   刘杏花亲热地拉着他道:“傻孩子,一根筋,听不出好赖话!二婶是心疼你呢!看你累的!一头汗,快进屋歇歇,喝口水!”   要不是发生了早上的那一曲,又得了宴宴的提醒,白竹真的要以为她是个好人了!   毕竟他很少听到这么关心自己的话,这时听了就觉得很感动。   可是宴宴说了,见了二婶要赶快跑!   他抬头怯怯地望了刘杏花一眼,摇头道:“谢谢二婶,我不累,也不渴,我回去了!”   说着,低着头越过她往前走。   刘杏花往四周看了看,周围静悄悄的,没见到一个人。   她伸手拉着白竹背萝上的背绳,想去掀上面的大叶子,笑道:“不歇歇吗?这么一大箩重不重啊?我看看你背的是什么?”   白竹忙把身子一歪,把竹萝从她手上扯下来,一边低声说:“没什么。”一边就想跑。   刘杏花假笑一声:“跑什么?你这孩子,我就看看,还能吃了你?”   说着,一把掀开了背篓上的大叶子。   满满一箩菌子就这样袒露出来。   刘杏花见了这一大箩菌子,就像饿狗见了新鲜屎,眼睛放绿光!   她连声说:“呀呀!小竹你可真能干,捡了这么多菌子!你们怎么吃的完啊?分点给我家吧!我家小子多,就想吃菌子呢!”   白竹跑那么远,辛辛苦苦捡回来的,当然不愿意给她了,如果三婶要,他倒是很愿意给。   不,如果是三婶,就算不要,他也会主动给的。   二婶嘛,还是算了吧。   他忙转过身,把竹箩护在身后,面朝着刘杏花:“山上多着呢,想吃自己捡去。我这个是要卖的!”   刘杏花见他不愿意给,很不高兴,沉下脸道:“你这孩子,和你娘一样,小气!一点菌子有啥舍不得的?又不是割你身上的肉!分些给我。想卖,你明天再去捡些就是了。”   说着,伸手就去抓背箩。   白竹常年干活,是有些力气的。这时见她来抢,就拼命抵抗。左右转动着身子护着背箩,一手抱着草药,一手去推刘杏花。   刘杏花见他敢反抗,身子又滑溜,转来转去的,她竟抢不到背箩,气得大骂:“你凶什么?竟然敢推我?你是什么东西?你不过是我张家五两银子买来的下贱货!”   要是宴宴,早就骂回去了,可白竹嘴笨,被她骂得面色紫涨,眼泪汪汪,却一句话都不知道反驳,只是紧紧护着背箩。   刘杏花见白竹瘦瘦小小的,以为他是个好欺负的,想都没想的就动手去抢。   没想到他拼命护着背萝,一时之间竟抢不过来,怒骂道:“还不快些把背箩给我!你个不知好歹的贱东西,活该被胡秋月使唤!今天不把背箩给我,就把五两银子还给我!张鸣曦也是瞎了眼,竟花五两银子买你个贱东西!你快撒泡尿照照,看自己值不值五两?”   白竹眼眶里的泪水快含不住了,嘴唇哆嗦着,半晌才憋出一句:“又不是你出五两银子买我的,我凭什么还你银子?”   刘杏花见他敢还嘴,气道:“不是我出的银子?买你的时候你娘还借了我家二钱银子呢!你还我!”   说着,伸手去拉他,嘴里不干不净的骂道:“白大毛那个黑心种子养出你个黑心玩意儿,好!你既不给我菌子,又不还我钱,还想赖掉不成?走,去白大毛家,把我家二钱银子要回来!今天不还我家银子,别想走!”   可怜白竹从来没和人吵过架。在白家,白大毛生气了也是一顿暴打,从来没人这样绕来绕去的废话一箩筐。   他当时就被绕晕了,已经不辩对错,也不知该如何反驳,翻来覆去就只会说:“我不去!”   他倔强着身子往后退,想逮住空子就跑。刘杏花已经撕破脸,哪里还会让他跑?   她一手拉着背萝的绳子,一手就去抓扯他怀里的草药。草药本来就没有捆,只松松抱在怀里的,被她一扯,稀稀拉拉的往下掉。   白竹忙用双手去护,把快要掉下去的草药往上抓。   刘杏花扯着草药往地上丢,白竹使命往上拽,一时之间手忙脚乱。   刘杏花抢草药是假,指东打西想抢背萝是真。   见他护着草药,顾不得背上的竹萝,她拉着背萝的绳子,使劲往前一拉,白竹往前冲了几步,她又把他往后使劲一推,白竹踉踉跄跄的往后退。   她就这样反复推拉着白竹。   白竹一来年纪小,又是晚辈,不敢和她对打。二来背上背着重重的背箩,怀里抱着草药,双手不闲,行动不便,竟被她推拉得踉踉跄跄,昏头转向的站不住。   随着她重重的往前一拉,白竹一个踉跄,脚踢着了石头,站立不住,“啪”的一声扑在倒在地,摔了个狗啃屎,背篓里的菌子也撒了好多出来。   刘杏花见他跌倒在地,也不管他的死活,抢过背箩就往院子里跑。   白竹虽然不敢还手,但是年轻人反应很快,他把草药丢在地上爬起来就去抢背箩。   刘杏花毕竟占了先机,几步冲进院子,把背箩底朝天反过来一抖,菌子“哗啦”全倒在地上,她一把把竹萝扔出来,反手就关上院门。   白竹冲过来使劲拍门,大声喊道:“是我捡的菌子,你还我!”   门里的人像是死了,半点动静都没有。   刘杏花望着一地的菌子,庆幸今天运气好,门都没出,竟然搞到这么多的菌子,一顿吃不完呢!   她听见白竹还在拍门,心中暗骂:这个夯货!你拍门我就会开吗?要是你一开始就分一半给我,省事多了,何必还要我动手去抢? 第 43章 白竹被人欺负了   白竹拖着哭腔道:“你,你抢我的菌子,我要回去告诉娘,告诉鸣曦!”   刘杏花闻言一愣:胡秋月她倒是不怕,可张鸣曦……   哼,张鸣曦来了她也不怕!他一个晚辈敢打长辈不成?   更何况,他家还欠自家二钱银子呢!   刘杏花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蹲下去收拾菌子,任凭白竹把门拍得山响,她像没长耳朵似的。   白竹见拍不开门,只得拿起竹萝,蹲下去捡散落在地上的菌子。   他一边捡一边伤心地掉眼泪:一大箩菌子都被她抢了,地上的这些还不到五分之一,还都摔碎了。   他摔倒的时候本能的用手撑地,手掌擦破了,沁出血丝,他没觉出疼,只心疼那一大箩菌子。   他一边哭,一边捡菌子,地上的菌子都捡干净了,才抱着草药,背着竹萝,抹着眼泪慢慢往回走。   他并不知道,刘杏花抢他菌子,被他三婶看见了!   他三婶正带着最小的孩子张鸣扬在河边地里锄草,离这边有些远,一开始并没有看见白竹。   后来无意中抬头往这边看,才看见刘杏花抢菌子,丢竹萝,关院门。   她锄头一丢,来不及抱起坐在地边独自玩耍的孩子,只是匆匆忙忙说一句:“在这等我,不要乱跑。” 撒开腿就往这边跑。   可惜离得太远,等她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时,这边战斗已经结束,白竹完败!被虐得身上见血(手掌擦出血了),东西抢光,哭哭啼啼的走得不见踪影。   她肺都气炸了,拍门和刘杏花大吵一架,骂刘杏花不要脸,小辈的东西也要抢,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去了。   刘杏花寸步不让,隔着院门骂道:“我拿了你家的吗?他一个五两银子买来的贱货,给我点菌子怎么了?轮得到你来多嘴多舌?狗逮耗子,多管闲事!莫不是你没抢到所以气疯了?”   王杨桃怒道:“是小竹给你的吗?明明是你不要脸,硬抢的!你厉害,你嘴硬!等鸣曦回来看你嘴还硬不硬?”   听他提到张鸣曦,刘杏花噎了一下,马上道:“谁来我也不怕!我是长辈,他能把我怎么样?再说了,他还欠我家二钱银子呢!”   “欠债还钱,他说不还你银子了吗?小竹可怜,那么远背回来的菌子,你竟然给抢了!真是个强盗!你还是二婶,你自己摸着良心问问,你配当长辈吗?”王杨桃一边骂,一边把院门拍得山响。   “我是强盗?抢了你家的吗?我劝你歇歇吧!是不是今早的一碗猪脚把你涨糊涂了?都是嫂子,何必踩一个,捧一个?”刘杏花毫不留情的讥笑道。   早上她在院子里听了一耳朵“猪脚”,跑出来追问,结果宴宴说是煮药,她想想不放心,后来偷偷哄骗着张鸣扬说了实话,宴宴送来的是猪脚!   这可把她气炸了!胡秋月做事太偏心,有好吃的永远只会偷偷摸摸的给老三家,好像他们老二家不是她的亲叔子似的!   刚才抢白竹的菌子,何尝不是报早上的猪脚之仇?   王杨桃见她扯到猪脚,知道她惯会无理搅三分,简直无法理论,又不放心孩子,气冲冲地跑到地里去接孩子,拿锄头。   哪知还没到河边,就见张鸣曦远远的挑着空桶回来了。   张鸣曦今天送完咸菜后,又跑了几个肉铺问猪脚的价格,耽搁到这时才回来。   王杨桃一见他,心里那个气啊!怒气冲冲地嚷道:“鸣曦,你可回来了,快去看看吧,你家小竹快被人欺负死了!”   张鸣曦一听有人欺负白竹,又急又慌,挑着空桶就往这边跑,随着他的大步飞奔,空桶被摔得差点要上天。   等跑近了,他一脸焦急,两个眉毛打架,语气很冲,语速很快的问道:“三婶,发生了什么事?谁欺负竹子?”   王杨桃压抑着怒火,打机关枪似的,一边骂,一边说,把刘杏花抢白竹菌子,还骂白竹是张家五两银子买来的贱货都说了。   张鸣曦听得俊脸乌黑,额头青筋一跳一跳的蹦得快跑出皮外!   他气得差点原地暴走,重重呼出一口气,问道:“竹子呢?他有没有挨打?”   “等我跑过去的时候,她已经抢完了,小竹已经走了,我没见到人,应该是已经回家了。个不要脸的东西,抢小辈的东西,我气得大骂了她一顿。”   张鸣曦只听了前面半截话,挑着空桶就往回跑。   几大步飞奔到刘杏花门口,使劲踢门,大喊开门。   刘杏花一听是他的声音,刚才欺负白竹的厉害劲儿早不知去哪了。   她哪敢开门?装作家里没人,一声不吭。   她一开始以长辈自居,觉得张鸣曦应该不会拿自己怎么样,所以才敢有恃无恐的去抢白竹的菌子。   她想好了,就算是胡秋月来理论她也不怕,正好让全村人评评理,为什么她胡秋月的猪脚只给老三家,不给他家,他家就该吃亏的吗?   哼,只要胡秋月敢来,她要骂得她抬不起头来,让全村人的唾沫星子淹死她!   哪知,现在听张鸣曦的声音,火气大得能点着她家的破房子!   这时开门,别说打人了,只怕他会杀人!   当她傻吗?不开门,坚决不能开门!   张鸣曦气得发狂,心里惦记着白竹,不知道他被欺负成啥样,他胆子那么小,被人欺负了不敢还手,只会哭!   一想到白竹会哭,那双含泪的大眼睛就在他眼前晃悠,他就心疼得不能呼吸!   他要见白竹,一刻都等不得了!   他没功夫在这里耗,先回去看看白竹,晚上再来!   刘杏花躲在灶屋里,见外面没动静了,得意地嗤笑一声:“个个都说等张鸣曦回来!他回来又能怎样?还不是拿我没办法!哼,白竹,你给我小心点,下次我还要抢!”   说着,一边洗着菌子,一边还得意洋洋的哼起了小调……   张鸣曦挑着空桶一溜烟的飞奔回家,院门半掩,他一把推开门,目光四顾,站在门口找白竹。 第 44章 你有我   白竹正蹲在井边低头洗菌子。   他背对着院门,弓着腰,上衣缩了上去,露出一截白白的细腰。   随着他一下下地刷菌子的动作,细腰在深色衣服里若隐若现。   张鸣曦一看见他的背影,觉得喉头发涩,他大步跑过去,喊道:“竹子!”   白竹猛的回头,张鸣曦见他眼眶通红,鼻尖都是红的。   白竹望了他一眼,挺翘的小鼻子轻轻翕动,低头小声说:“你回来了!”   张鸣曦又气又急,见白竹似乎哭过,再加上一个心疼,整个人快炸了!   他面如寒霜,一把拉起白竹,上下打量着,沉声问道:“二婶欺负你了?受伤了吗?”   白竹被他拉得一个趔趄,生怕他发火打人。偷偷望了他一眼,见他板着脸,眉头紧锁,显然正在生气。   白竹害怕得身子微微瑟缩了一下,目光躲闪,嘴唇蠕动,半晌才摇头低声道:“没。”   也不知道是说没受伤还是没受欺负!   张鸣曦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气鼓鼓的海豚,只要轻轻一戳,就能原地爆炸。   他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把飞到天外的理智勉强攥回来,把濒临爆炸边缘的肺又给救回来了!   他反复告诫自己:白竹胆子小,自己不能发火,会吓坏他的。   可是,自己是个汉子,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欺负他夫郎吗?   他怕吓着白竹,放软了语气道:“三婶看见了,她都告诉我了。告诉我,二婶是怎么欺负你的?我是你相公,我绝不会让你被人欺负!”   听了这话,白竹瘦小的身子哆嗦了一下,抬起头来望着张鸣曦。   他帘子似的睫毛张开,圆溜溜的大眼睛盈满了泪水,要滴未滴,鼻翼翕动,双唇颤抖,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   这可把张鸣曦心疼坏了。   他弯下腰,抬起手,用一个指头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水,带着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心疼和宠溺柔声道:“别怕!你不是一个人!你有我,我绝不会让你受欺负!”   白竹重重地闭了一下眼睛,鸦青的羽睫不住的颤抖,眼里的泪盛不住,顺着瘦削的双颊滚下来。   长这么大,挨打挨骂都是默默忍受,从来没有人会说“你有我”,从来没有人说“我不会让你受欺负”,他突然觉得委屈极了。   他抬手抹了一把眼泪,使劲吸了吸鼻子,拖着哭腔,带着浓浓的鼻音说:“二婶欺负我!她抢了我的菌子!”   他强忍着眼泪,把刘杏花怎么抢他的菌子,怎么骂他,怎么推他摔跤,通通告诉了张鸣曦。   他张开手,伸到张鸣曦面前,可怜兮兮的说:“你看,菌子被抢得只剩下这一点了,手也擦破了!”   他声音微哑,语带哽咽,说到难过的地方忍不住轻轻哽一下。   这种隐忍的哽咽比嚎啕大哭更让人心疼,张鸣曦眉头越皱越紧,喘气声越来越粗,一把抓过他的手,仔细的看。   白竹经常干活,手上有硬硬的茧子,但小夫郎的手,非常白皙。   现在白皙的手掌根部有好几道血口子,已经开始结痂,唯其黑白分别,更让人觉得格外刺眼睛。   张鸣曦捉着白竹的手,用指头轻轻拂过伤口,突然低下头朝伤口轻轻地呼气:他们从小就这样,只要受伤,就朝伤口吹气,娘说的,呼呼就不疼了!   乡下人经常干活,这些小伤其实可以忽略不计,但张鸣曦觉得这些伤口像是长在自己的心上,疼痛难忍。   望着白竹可怜巴巴的样子,心里的怒火怎么也压抑不住,他冲园子里喊道:“娘,二婶欺负竹子,我去找她算账了!”   白竹刚才哭得眼睛通红,怕被他娘看见,进门的的时候轻轻悄悄的,躲着他们。   他放下背箩,把草药摊开晒了,就去井边洗菌子,没有惊动他们。   胡秋月和宴宴在园子里种菜,一个挖坑,一个撒菜籽,一边干活,一边聊天,根本就不知道白竹回来了。   这时听说白竹被刘杏花欺负,胡秋月一把扛起锄头,几步跨到院子里,紧张地问道:“怎么回事?小竹,她没打你吧?你人没事吧!”   宴宴也小炮弹似的冲过来,拉着白竹的手,一脸焦急。   突然他看见了白竹手上的伤,气愤的喊道:“娘,你看,小哥手破了,出血了!”   胡秋月拉着他的手一看,问道:“你二婶弄的?”   白竹委屈的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胡秋月大骂道:“刘杏花这个丧良心的!她竟敢打你!走,我去找她理论去,我的儿夫郎,我家的人,什么时候轮得到她来打?”   她越说越气,重重的“呸”了一声,继续骂道:“这么多年,我不和她计较,忍着她。她爬到我头上,欺负我就算了,还欺负到你头上了!”   说着,一扭头率先出了院子,张鸣曦紧跟着她,边走边把刚才的事告诉了她。   宴宴鬼机灵,锁院门的时候顺手从院墙上扯下了一根细竹棍拿在手上 ,拉着白竹跟在后面。   胡秋月气愤不已,不住口的低声骂刘杏花。   快到刘杏花院子时,她平息了一下怒气道:“你别冲动,你是小辈,别留口舌给她,让我来问她。”   张鸣曦气昏了头,本想冲上去砸门,听了她娘的话,理智回归了一丢丢,勉强“嗯”了一声。   胡秋月上前拍门:“他二婶,开开门!”   刘杏花正蹲在院子里洗菌子,抢得太多了,半天都洗不完。   她听见只有胡秋月的说话声,心里一松:哼,胡秋月算个屁,她才不怕呢!这么多年胡秋月家的东西她明着要,暗着偷,胡秋月不是不知道,她敢放个屁吗?   白竹这个贱货,还说要告诉张鸣曦,告诉了又怎样?张鸣曦会为他出头吗?会为了他一个丑兮兮的贱哥儿来得罪她这个二婶吗?   哼,胡秋月不提刚才的事就罢了,敢提刚才的事,说出不好听的,她饶不了她!   她站起来,一把拉开院门,气势汹汹的嚷道:“咋了?门都要被你家的人拍坏了!一会儿这个来拍,一会儿那个来拍,烦不烦?拍坏了你得赔!”   说着,一抬头,看见胡秋月和张鸣曦沉着脸并肩站在院门口,宴宴拉着白竹站在后排,白竹眼眶通红,明显哭过。   张鸣曦俊脸乌黑,额头上青筋暴起,一双大眼睛瞪圆了,似乎要喷出火来,将她身上烧个洞。 第 45章 白竹是我喜欢的人   她心里一慌,不敢去望张鸣曦那双喷火的眼睛,忙不迭的去关院门。   张鸣曦也不搭话,肩膀用力一顶,把门撞开,率先走了进去。   胡秋月跟着走进来,也不进屋,站在院子里沉声道:“他二婶,你今天抢了小竹的菌子,不但骂了他,还推他摔了一跤,手都擦破了!你作为长辈这样欺负小辈,给个说法吧!”   刘杏花眼珠子转得飞快,一瞬间想了几百个说辞。   张鸣曦怒气冲冲,带着一家人上门,显然不能善了。而她家的人干活还没回来,家里只有她一个人,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她决定服软。   她堆起一脸假笑,上前拉着胡秋月的手,亲热地道:“大嫂!谁说我欺负小竹了?小竹这么乖,这么勤快,我心疼他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欺负他!”   胡秋月使劲甩开她的手,冷哼一声:“你没欺负他,他手上的伤口是自己弄的?他吃多了,没事弄破自己的手好玩?”   “可不是吗?大嫂,不是我说你,小竹这么瘦小,你可不能这样对他。自己生的哥儿当个宝,啥都舍不得让他做。小竹嫁过来就做牛做马,半点空闲都没有 ,你这样偏心我都看不过去了。难道小竹不是娘生父母养的吗?你做婆婆的就可以虐待他吗?” 她避重就轻,半点不提刚才的事 ,只把话题往胡秋月身上扯,还不停以目示意张鸣曦,想挑起张鸣曦对他娘的不满。   胡秋月被她气得不住冷笑,冷冰冰的打断她:“少在这里挑拨离间,我自己的儿夫郎,我自己会疼。少白费力气了,我家的孩子岂是你三言两语能挑拨得了的!”   说着,她上前重重踢了一下竹箩,把刘杏花刚刚洗好的菌子踢翻在地:“这是抢我小竹的菌子吧?抢这么多,你真能下得去手!”   刘杏花尴尬地咽了咽口水,笑道:“我见小竹捡的菌子又大又好,反正你们也吃不完,就问他要了这些。小竹可真是个好孩子,给了我这么多!”   白竹听她颠倒黑白 ,满嘴胡言,忍不住从张鸣曦身后探出头道:“不是我给的!是你抢的!你还推我,骂我是你家五两银子买来的贱货!”   刘杏花尴尬得脸上的笑挂不住了,只得不停地说:“你这孩子,二婶和你开玩笑,你还当真了!”   张鸣曦一肚子火,早就忍无可忍,望着刘杏花那一脸假笑,恨不得一拳头给她来个满脸开花。   只不过他爹娘从小就教他长幼有序,对人要有理有节,不可行差踏错,更不能一时冲动,动手打人。   他一直憋着,忍着,拳头捏得“咔嚓”响。这时听见白竹提到了五两银子买的贱货,戳中了他心中的痛点,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怒喝一声:“够了!我家的事轮不到你来多嘴多舌。我不妨告诉你,竹子不是买的!是我请了媒人去说媒的,是我诚心实意求娶的夫郎!”   张鸣曦气势逼人,刘杏花吓得后退一步,嗫喏道:“可是那天去接亲的人回来说,小竹是五两银子买断的,还写了买断文书。”   张鸣曦回头望了白竹一眼,见他小脸寡白,眼眶通红,正可怜兮兮的望着他。   他心中一痛,眼睛望着白竹,嘴里对着刘杏花认真说道:“你听好了,白竹是我明媒正娶的夫郎,是我喜欢的人!我是给了白家五两银子,写了买断文书。那是因为白大毛是个黑心种子,我不想以后和他家有任何瓜葛,给五两银子一刀两断,一了百了的!你以为我花了五两银子,你就可以看不起竹子,抢他的东西,打他,欺负他?哼,他在我家,人人把他当成宝,我娘都舍不得说他半个不是,你是什么东西?轮得到你来欺负他?”   他越说越气,语气越来越严厉。   白竹听见他说自己是他喜欢的人,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酸酸胀胀的,好像被什么东西塞满了。   他低下头,终于忍不住了,眼泪滚滚落下。   可他自己明白,这眼泪和刚才被欺负流出的眼泪不是一个味道!   刘杏花见张鸣曦当面说她是个什么东西,不觉动了气,摆出长辈的谱,厉声道:“你说我是什么东西?我是你二婶,你就这么和长辈说话?个没大没小犯上的东西!”   张鸣曦冷嗤一声:“你现在知道自己是长辈了,你抢竹子东西的时候怎么不记得自己是长辈?哪个长辈会抢小辈的东西?你自己不做长辈,凭什么要我把你当长辈?”   刘杏花被他问得无言以对:“你……,你……”   你半天也没你出个啥来。   张鸣曦冷冰冰地打断她:“你什么你!少啰嗦 ,抢了一箩菌子,人也被你打伤了,给个说法吧!”   刘杏花脖子一梗,耍死狗道:“我没说法,你想怎么样?也来打我一顿吗?”   张鸣曦见她这副死样子,忍无可忍,气冲冲的上前一步,扬起手道:“你以为我不敢吗?你打了我的人,我还要谢谢你不成?”   刘杏花以长辈自居,没想到他真的敢打人,吓得后退一步,呆愣愣的盯着他的大手,生怕那双大手落下来会打爆她的狗头。   白竹见他说着说着就要动手打人,急得鼻尖冒汗,顾不得害怕,小声喊了一声:“鸣曦!”   鸣曦是小辈,动手打人总归不对,何况娘还在呢。   尽管白竹声音小,张鸣曦还是听见了,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马上放下了高高扬起的手。   胡秋月顺势把他往后一拉,也不喊二婶了,问到刘杏花的脸上:“刘杏花,鸣曦不能打你,我打你总可以吧!”   刘杏花才不怕胡秋月呢,真论打,胡秋月不是她的对手!   不过,那三个兔崽子虎视眈眈的站在一边,她也不敢动手。   面对胡秋月她没了耐心,语气很冲地道:“你到底要怎样?我不是拿了几个菌子吗?犯得着这样一家人兴师动众,没完没了吗?” 第 46章 撵出去!   胡秋月快被她气笑了:“如果是小竹自愿给你的,我没话说。别说是一箩菌子,就算是再值钱的东西我也不得来闹。可是小竹不愿给你,你硬抢,还打他,骂他,那就不行!”   “你想怎样?”   “两个办法,要不让鸣曦打回来,要不赔钱!”胡秋月冷冰冰的说。   “呸!你做梦!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拿去吧!”刘杏花一听要钱那是要她的命,但是让她给张鸣曦打回来那也不行的,她不怕疼的吗?   张鸣曦怒道:“别一天到晚的摆着长辈的架子耍无赖,也不看看自己到底配不配做长辈!我看在二叔的面子上,已经忍你很久了,再耍无赖别怪我不客气!”   “谁看在我的面子上还要打我媳妇?”这时院子外面传来一个暴怒的声音。   是他二叔张树山,带着孩子收工回来,正好听见了张鸣曦的话,气愤地往院里闯。   张森·晚·鸣曦听见二叔的声音,马上闭嘴,他才不想和刘杏花这个无知村妇纠缠不清。   他忍下怒气,转头对张树山道:“二叔,今天二婶抢了白竹的菌子,打他,骂他,推他摔跤,我来讨个说法,你看怎么办吧?”   干活的人陆续回来了,见这边吵架,乡下人喜欢凑热闹,都围过来看,不多时,院子门口站满了人。   宴宴一直紧紧地拉着白竹的手,有张鸣曦在,白竹虽然紧张,并不如何害怕。   这时王杨桃抱着孩子挤进来,站在白竹身边,悄悄拉着他的手捏了捏。   白竹抬头看了一眼,小声喊:“三婶。”   王杨桃“嗯”了一声,也小声:“别怕,有我们呢!”   白竹点点头,鼻子一酸,突然感动极了。因为他受了欺负,一家人来为他出头,连三婶也来了。   他心中感动,拖着哭腔“嗯”了一声。   这时三婶怀里抱着的小哥儿张鸣扬张开双手往他怀里扑,嘴里甜甜的喊道:“小哥抱!”   白竹接过小哥儿,两岁多的张鸣扬双手搂着他的脖子,歪着头靠在他肩上。白竹凑近他,亲了亲他白嫩的脸蛋,顺势在他衣服上揩干眼泪。   他告诫自己:这么多人来帮他,他可不能哭!   张鸣扬抬起头,也凑到他脸上亲了一口,笑眯眯地小声道:“小哥!”   小哥早上和宴宴哥一起送猪脚给他吃,猪脚可香了,小哥可好了,他好喜欢小哥!   白竹望着张鸣扬那嫩白的小脸,心都化了,和他贴贴脸,微笑道:“扬扬乖!”   张鸣扬得了表扬,高兴极了,双手紧紧搂着白竹的脖子,靠在他怀里,和白竹一起紧张的望着院里。   刘杏花刚才被胡秋月逼得无话可说,溃不成军,节节败退。这时见她相公回来了,觉得有了靠山,腰杆硬了。   她跑到张树山身边,把两个孩子往屋里推,示意他们进屋。转头望着张树山,委屈的说:“树山,张鸣曦要打我!”   张树山望了一眼院子里散了一地的菌子,他知道自己婆娘的为人,刘杏花欺负白竹是百分百的。   但是,就算刘杏花把白竹欺负死了,他也得护着自己的婆娘不是?别人都闹上门了,他不护着自家婆娘,让他这个一家之主脸面何存?   他咳嗽了一声,冷冰冰的开口,却不是对着张鸣曦,毕竟张鸣曦牛高马大,一身力气,惹怒了他,打起来他也不是对手。他板着脸,冲胡秋月:“大嫂,不管杏花做了什么,鸣曦做侄儿的,来打婶子总是不对吧?”   这时围观的人中响起了一阵嗡嗡声,好多人边说边点头,觉得他言之有理。   刘杏花见场上气氛对自己有利,高高扬起了头,趾高气扬的道:“可不是吗?大嫂,大哥去得早,你教的好儿子,没大没小,连婶子都敢打了!你教出这样的好儿子,以后有什么脸面去见大哥,去见张家的先人?”   张鸣曦一听,努力压抑的怒火“腾”的烧起来,比之前烧得还旺,他咬着牙槽骨,紧攥着拳头,双眼喷火,就想上前理论。   胡秋月拉住他,低声:“别急,让我先来!”   乡下人食古不化,把辈分看得比天还大,就算刘杏花做得再错,今天张鸣曦如果动手打人,就会被指责犯上,有理也变成无理,名声就臭了。   而她是大嫂,如果张树山两口子对她不敬,她也可以拿辈分说事。   她站在那里,目光扫过院外看热闹的人群,看见人群里站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者,一下子有了主意。   她上去拉过老者,语气温顺:“大伯,我孤儿寡母的吵不赢他们。你是张家的长辈,我们都听你的,请你老人家评评理,看看这事怎么解决吧!”   接着,她把刘杏花抢白竹的菌子,还打他骂他,竹筒倒豆子,高声详细地说了一遍。   周围的人这才知道事情的原委,望着刘杏花目露鄙夷,议论纷纷。   张大伯连连摇头:“树山,这事是你屋里的做得不对!再怎么说,也不能去抢侄夫郎的东西啊!如果都这样恃强凌弱,以大欺小,岂不是乱套了?”   村人都点头附和:“就是,做人怎么能这样?”   胡秋月又道:“我们桃树村,历来长幼有序,是远近闻名的礼仪之村。她这样以大欺小,恃强凌弱,岂不是坏了一村人的名声?名声臭了,以后外村人谁会愿意嫁过来,谁会愿意娶我们村里的姑娘,小哥儿?”   一语点醒梦中人,村子里谁家没个要娶亲的小汉子?谁家没个要说亲的姑娘,哥儿?   特别是家里等着要说亲的,生怕受了拖累,七嘴八舌的说道:“我们村容不下这等人!别一粒老鼠屎带坏一锅汤,自己不要脸就算了,别带累了其他人家的孩子!”   “我家的大小子最近就要相亲,可别被这件事搅黄了啊!”   “做人怎么能这样……”   张树山见众人越说越激动,射过来的目光带着仇视,心里暗道不好。他冷冰冰的扫视了一眼刘杏花:都是这个蠢婆娘,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害得他在人前抬不起头来!   他压下心中的火,语气温和地对众人说道:“说到底,这是我和大嫂家的事情,关起门来是家务事,就不劳诸位费心了。” 第 47章 赔钱吧   他想把村里人劝走,只剩下他和胡秋月两家人,就好说了,看他不让大嫂一家子吃个哑巴亏。   众人还没说话,王杨桃上前一步,大声道:“二哥这话说得不对!这事看着是你和大嫂家的事情,可是处理不好,影响的是全村人的名声,搞不好搭进去的是全村的孩子们的幸福。我也是张家人,振山不在家,我也说得上话。我觉得这件事不能含含糊糊的就这么算了,我愿意让全村人来秉公处理,大家说好不好啊?”   刘杏花小气,爱占便宜,又爱搬弄老婆舌,挑拨离间,引得别人家不和,在村子里很不得人心。村人早就恨不得好好收拾她一顿。   好多人大声答应:“对!这事不仅仅是你张家的事情,处理不好影响的是我家的孩子,我们得好好看着,做个见证。”   “对啊,难不成因为她的不贤让整个村子里的孩子们娶不了媳妇,嫁不了人吗?”   “那可不行,我儿子马上要说亲了,可不能被她害得打光棍!”   那些和刘杏花不和的妇人叫得很大声,语气透着畅快。刘杏花脸上红一阵,青一阵的,拉着张树山的衣角,连连摇动,让他快想办法。   胡秋月见众人都站在她这边,才不慌不忙的道:“我是个妇人,没有见识,打也打不过他们,骂也骂不过他们。我家的孩子是小辈,敬重他们是长辈,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只不过,长期忍让下去,不仅是我一辈子受欺负,我的孩子们也要一辈子受欺负。我们家无论是大的还是小的,都要挨欺负。他们家无论是大的还是小的,都要欺负人,没有这个理!大伯,你来居中处理一下吧!”   张大伯早就看刘杏花不顺眼,这时摆起长辈的架子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刘杏花抢了小竹的菌子,又害他受伤,赔钱吧!”   胡秋月要的就是这句话!   虽然张鸣曦的硬拳头也能让他们吐出钱来,毕竟没有这种不战而屈人之兵来得痛快,并且还获得了好名声。   她的目的是让张大伯提出赔钱,至于赔多少就不让人家说了。   一来人年纪大了,不知道行情,二来人家也不是傻子,说多说少都不合适,不会插手这些。   她先道了一声谢:“谢谢大伯主持公道,谢谢各位乡邻。今天我家小竹捡了满满一背箩菌子,少说点有三四十斤。大家都看见了,院子里满满一地的都是我家小竹的菌子。之前我宴宴捡的菌子在镇上卖十五文一斤,我看在他二叔的面子上,不要十五文一斤,算十文钱一斤吧,这些菌子是四百文。刘杏花对我家小竹又打又骂,把我小竹打伤了,要请医吃药,就给六百文吧,一共赔我们一两银子,今天这事就算了。”   “什么?一两银子!胡秋月你要不要脸?你怎么不去抢?” 刘杏花一听要赔一两银子,无异于把她挖心剜肺,厉声尖叫起来。   “我又不是你,我怎么会去抢别人家的东西?我只是想给我小竹讨个公道,要回他该得的!”胡秋月老神在在。   张大伯没有做声,他和村人想的一样,觉得胡秋月要的太多了,一两银子啊!乡下人操劳一年,除了吃喝,一年都剩不下一两银子!   刘杏花气急了,想扑上去打胡秋月吧,一村人看着呢,她不敢。想就这样认了吧,那是万万不行的,就这样认赔一两银子,她得活活心疼死!   她望四周看看,目力所及之处,都是众人讥诮的眼神。她突然往地上一坐,捶地大哭,一边哭一边骂道:“老天爷,你睁开眼睛看看吧!强盗啊,一群强盗啊,开口就要钱,光天化日之下来我家放抢啊!啊~啊~,老天爷怎么不一雷劈死这群强盗啊?”   胡秋月骂道:“刘杏花闭上你的臭嘴,你骂我家就算了,怎么能骂大伯?大伯是秉公处理,又没有偏向我家,你这样犯上骂人,不怕遭雷劈吗?”   其实刘杏花是骂她家的。胡秋月狡猾,祸水东引,故意说她骂张大伯。毕竟赔钱的主意的确是张大伯提出来的,说她骂张大伯也说得过去。   果然,张大伯面沉如水,气得山羊胡子一翘一翘的。   他气冲冲地对张树山说:“树山,看看你屋里的,撒泼耍赖,像什么话!”   张树山见自己家要赔一两银子,和刘杏花一样,心肝都疼断了,非常不满他们的处决,自家婆娘骂得好!   但他是个男人,遇事总不能像个女人似的骂骂咧咧,马屎表面光是要做到的。他赔笑道:“大伯,她是个无知妇人,口无遮拦,你不要和她计较。”   说着,脸朝胡秋月,苦笑着道:“大嫂!我的好大嫂!你看看我家拿得出来一两银子吗?饶了我吧!”   胡秋月不客气的说:“我让了你们一辈子,你们欺负我就算了,我小竹不能白白被你家欺负!”   “大嫂,都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这样吧,这些菌子我们不要了,你们拿走。小竹手上的伤也不重,赔钱的话就算了吧!”张树山算盘打得蛮好。   张鸣曦从他娘身上学了一个乖,知道有些事情四两拨千斤,借力打力的效果有时候远远好过以暴制暴。   他现学现用,极力的客气着对张树山说道:“二叔,你是长辈,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当着全村人,我知道你不会欺负我们小辈,不会占小辈的便宜。你看看,这些菌子白竹是准备明天背到镇上卖的,不能见水的。可是都被二婶洗了,泡了水,放不到明天就坏了,还怎么卖?我们背回去有什么用呢?”   “可是我赔不起一两银子。”张树山并不因为他送来一顶高帽子就会给他一两银子。   “那你能拿多少?”张鸣曦马上接话。   张树山沉吟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刘杏花厉声尖叫道:“没钱!我家没钱,一个子儿都没有!想我赔钱,做梦!” 第 48章 六钱银子   张鸣曦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根本不理她。转过头,一脸尊敬的对张树山道:“二叔,事情总要解决的,对不对?大爷爷和乡亲们都忙,总拖着,浪费别人的时间总不好吧?再说了,天快黑了,大家伙都要回家做饭呢。”   村人们又开始议论起来了,一时叽叽喳喳的声音此起彼伏。   张树山见村人对他家两口子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知道事情不能善了,想了想,硬着头皮道:“要不就赔二百钱吧?”   他想反正张鸣曦欠他二钱银子,大不了不要了,就用那二钱银子赔。   张鸣曦鼻子里喷出一股冷气,嗤笑一声道:“二叔,你是见过世面的男人,是见过钱的。你说二百钱是够赔这一箩菌子,还是够给白竹请医问药的?”   他扫了一眼面如死灰的张树山,依然淡淡笑道:“让你赔钱,不管多少你都会觉得吃亏。这样吧 ,我也不要你赔钱了,你赔菌子。只是镇上的菌子一天一个价,白竹捡的都是品相好的菌骨朵。今天天晚了,我是讲道理的人,不会让你们今天赔我菌子,明天去捡了赔我吧!只是我们先得说清楚,你明天捡来的菌子我只能后天去卖,价格肯定比明天低。为了公平,你们要赔一箩半。还有,全部都得是骨朵,开伞的不要。”   刘杏花嘴巴一咧,双掌拍地,又要哭天抢地了。   张鸣曦不等她开口,说道:“至于白竹受伤,就更好说了。我也不要你赔钱。你领着他去王郎中那里抓药,吃好为止。至于吃几副药由郎中说了算,好不好?”   话没说完,刘杏花从地上一骨碌的爬起来,冲到他面前,指着他的鼻子怒骂,声音尖利得像鬼叫:“你做梦!就你家白竹那个病痨鬼,把王郎中家的药吃光了都好不了!”   张鸣曦后退一步,避开她的指尖,冷冷一笑:“二婶,你这样信不过王郎中?把他家的药吃光都治不好一个擦伤?过分了吧!王郎中的医术那么好,你还信不过,你要找哪个郎中?”   他这一招祸水东引现学现用,学的好,学的妙,学的呱呱叫,学的那叫一个精彩。   他早看见了王郎中的夫郎在人群里看热闹,故意引得刘杏花去骂王郎中 。   果然王郎中夫郎面沉如水,很不高兴地怒视着刘杏花。   “我……,不是……,”刘杏花瞥见王夫郎满脸不悦,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是,她明明是骂白竹的,怎么扯到王郎中身上去了呢?   “闭嘴!”张树山怒喝了一声:自家这个二百五婆娘那指甲盖大的脑仁儿全用在占便宜上了。撒泼打滚是一把好手,挑拨离间也排得上号。和人讲道理根本不是对手,一脑壳浆糊,被人三言两语就绕晕了,主动往人坑里跳。   他心里迅速算了一笔账:赔菌子是最好的,自己带着三个孩子明天去山上捡一天就够了。就怕张鸣曦耍赖,一会儿说数量不够,一会儿说品相不好,一会儿说价格降了要多赔,那自己岂不是不用干活了,天天得去给他家捡菌子?   再说了,这一天天的热起来,菌子慢慢开伞了,哪里捡得到那么多菌骨朵?   至于去王郎中那抓药就更不能去了。   自家蠢婆娘不会说话,刚刚得罪了王郎中夫郎。如果王郎中只捡贵重的补药抓,那就不是一两银子的事情了,只怕把几间破屋搭进去都不够。   想到这里,他乌黑的脸上硬挤出一丝笑,望着胡秋月道:“大嫂,我愿意赔钱!只是这一两银子我实在拿不出来,少点吧!”   胡秋月冷哼一声,别过脸不理他。   他气得肝疼,却不得不忍着,转头望着张大伯,满脸堆笑:“大伯,麻烦你劝劝大嫂吧!不是我不愿意给钱,实在是拿不出来。”   张大伯刚才被刘杏花捎带着骂了一通,心里很不高兴,他板着脸道:“早知现在,何必当初?抢人家的时候抢得畅快了,等到自己赔钱时肉疼吧!”   张树山被他骂得不敢吭气,不得不赔着笑脸说好话:“我知道错了,回头骂她!”   张大伯虽然恨刘杏花嘴巴臭,可也觉得一两银子太多了,他望着胡秋月,用商量的语气说道:“大侄媳妇,你看……,都是一家人,老二家也拿不出一两银子来,是不是……”   胡秋月望着张大伯微微一笑,点头道:“大伯,要我说,刘杏花这样欺负我小竹,打他骂他,让他受伤,赔一两银子都不够!不过,既然你老人家发了话,我都听你的,你说多少就是多少!”   她本来就没想要一两银子,只是想吓吓刘杏花,这时张大伯都开口了,她自然顺坡下驴,给足张大伯面子。   张大伯被胡秋月一番话说得心里熨帖,摸了把山羊胡子,咧着没牙的嘴笑道:“老二,看看你大嫂多懂事!有空多管管屋里人,女人要贤惠些,妻贤夫祸少!”   “是,是……”张树山话没说完,刘杏花在一边嘟囔道:“我不贤,她贤?还妻贤夫祸少呢,男人都没了,贤个屁!”   她声音虽然不大,但身边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胡秋月一听,气得浑身打颤,带着哭腔大声嚷道:“大伯,你看看她说的是人话吗?你知道的!公婆死的早,青山小小年纪拖着两个弟弟长大,给他们娶了亲,盖了房子,有哪点对不起他们的?现在青山不在了,他们不但不念他的好,明里暗里欺负我孤儿寡母就算了,连我刚过门的儿夫郎也要欺负,这也罢了。可怜青山死了这么多年,还要被人耻笑!”   说着,眼泪滚滚落下,抽泣的声音越来越大,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张鸣曦见他娘被气哭,气得眼眶通红,一时热血上头,也忘了什么祸水东引,紧攥着拳头就要冲上去打人。   白竹一个激灵,想伸手去拉他,可抱着孩子到底反应没有那么快,没拉到。 第 49章 他身上有光   这时王杨桃一把拉住张鸣曦,摇了摇他的胳膊,示意他不要冲动,自己快走几步,站在胡秋月身边,对着众人道:“大伯,诸位乡邻,你们都是知根知底的。我大哥大嫂拉扯着二哥和我家振山长大,给娶了亲,盖了房子。我和振山感激不尽。   现在大哥不在了,大嫂带着几个孩子过得苦哈哈的。二哥不但不帮大嫂家,二嫂还常常找岔欺负大嫂,占他家便宜,大嫂总是忍着她。我是小的,平时也不敢多说话。   今天这件事之所以二嫂闹得这么凶,是有原因的。早上大嫂想来我家借一碗白面,你们知道的,我大嫂从来不占人便宜,就让宴宴和小竹拿了几块猪脚来换。   我二嫂的眼睛不知道怎么长的,只看得见猪脚,看不见我给的一碗白面,觉得大嫂偏心我家,借故闹事,欺负小竹,惹我大嫂不痛快!现在又骂我大嫂,连死去的大哥都不放过!我……,我实在看不过眼,也不敢说他们,请大伯和各位乡亲评评理吧。”   众人议论纷纷,有和胡秋月交好的人大声“呸”了一声,骂道:“这也配叫个人?忘恩负义,欺负人孤儿寡母,连死人都不放过!干脆去喊村长来,几棍子撵出村去,免得败坏了我们村子的名声!”   几个和张鸣曦处得好的年轻人连声附和,就要去找村长,可把张树山吓坏了!   死者为大,他大哥张青山都死了多少年了,刘杏花还扯出来说,岂不是让死者在地下都睡不安稳?   乡下人对死去的人都心存敬畏,这一下可是犯了众怒了!   他狠狠瞪了一眼自家二百五婆娘,拉着张大伯哀求道:“大伯,求求你,快点了结了吧!惊动了村长就不好了!”   刘杏花见自己一句话惹怒众人,村人还威胁要撵走他们,不敢再嚣张,缩在张树山身后不敢吭气。   张大伯喊住那几个年轻人,做好做歹,两边劝,最后胡秋月松口了,只要六钱银子。   除去欠他家的二钱银子,张树山需得再给她四钱银子。   张树山掀动嘴唇,还想找借口拖欠。张鸣曦见他站着不动,知道他的心思,不等他说话,冷笑着道:“二叔,我等着钱给竹子抓药,如果你现在拿不出钱,就和我一起去借钱吧。现在借钱很方便的,你只需多给几个利息就行了。”   借钱?钱是那么好借的?光利息就压死人!他瞪了张鸣曦一眼,忍着蚀骨的心疼,不情不愿地进屋拿了四百钱交给胡秋月。   一百个铜板穿成一串,白花花的四串钱啊!刘杏花差点没气死过去!   她涨红着脸,张着嘴,剧烈的喘息着,双手攥着衣角,眼泪汪汪的望着那四串钱,恨不得一把抢过来。   胡秋月接过钱,望都不望刘杏花一眼,对着张大伯和全村人满脸笑容,连声道谢。   王杨桃从白竹手里抱过小儿子,低声对他笑道:“看见了吧,你娘和鸣曦都护着你呢!别怕,挺起脊背过日子,谁也不敢欺负你!”   白竹感动极了,他眼眶通红,强忍着眼泪,使力咬着嘴唇,连连点头。   刚才,娘护着他,一口一个“我小竹”,叫得他眼热心甜。   张鸣曦护着他,一句接一句,说得刘杏花目瞪口呆,张树山乖乖赔钱。   他,他,可真能干,身上好像在发光,白竹的目光黏在他身上,舍不得松开……   众人刚一散开,刘杏花“啪”的一声,重重的关上院门,放声大哭。   一边哭,一边骂,骂胡秋月一家不得好死,拿钱买药吃,又怪张树山不该拿钱出来。   张树山气得上前踢了她一脚,骂道:“不是你个丧门星爱占便宜,哪有这么多事?现在赔了四百钱,你舒服了?”   他越说越气,一脚一个把地上的菌子踩得稀碎。   钱已经赔了,这些菌子是自家的,刘杏花哪里舍得让他这样糟蹋,忙冲上去阻拦,边哭边骂:“你疯了?这样糟蹋自家的东西不怕被雷劈?”   张树山不搭理她,只咬牙切齿的踩菌子。一边踩,一边骂道:“我让你吃,我让你吃!”   两个孩子从屋里跑出来,一边哭,一边连忙抢救地上的菌子。   顿时哭声,骂声,菌子踩碎时发出好听的“噼啪”声,打架声,从紧闭的院门中传出来,好不热闹!   胡秋月才懒得管他两口子在家打架呢!今天大获全胜,出了一口恶气,她心里熨帖着呢,领着三个孩子兴冲冲的回家了。   回到家,白竹连忙去灶屋煮饭,宴宴跟进去帮忙。   白竹刚把掺了苞谷的大米倒进锅里,胡秋月进来坐在桌边,笑道:“小竹,过来!”   白竹今天惹了事,吃了亏,很怕娘和张鸣曦骂他,本不想告诉他们,自己忍了算了。   哪知张鸣曦还没回家就知道了,一家人气冲冲地去给他讨公道。虽然二叔赔了钱,可娘被他们骂了,连死去的公爹都被他们骂了,娘会不会生气啊?   他偷偷看了一眼胡秋月,见她笑眯眯地不像在生气,这才放心了。   他快步走到饭桌前,胡秋月把四串钱推到他面前道:“这是你捡菌子的钱,你拿着。”   白竹愣愣地,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多钱都给他?他长这么大,别说四百钱,连四个钱都没见过!   胡秋月见他呆愣愣的,笑着道:“你今天受了委屈,拿着吧!”   白竹这才相信他娘不是在逗他,连连摇头,诚惶诚恐的道:“娘,我不要!”   秋月拉着他的手,把钱往他手上塞,白竹只是摇头,急得脸红脖子粗,连眼眶都红了,差点哭出声来:他怎么能拿这么多钱,娘一定是生气了!   张鸣曦见他窘迫得很,知道他不敢要,拿过一串钱道:“娘,给他一串钱吧,其余的你收着。”   说着,把一串钱递给白竹。   白竹不接,垂着头,咬着嘴唇想了半天,才伸手接过钱。   胡秋月以为他总算是想通了,笑道:“这就对了,想买点什么……” 第50 章 心都操碎了   一句话没说完,见白竹拆开串钱的麻线,数了十个铜板,把剩下的一堆钱系好麻线,推给胡秋月,一脸真诚地说:“娘,我就要这些,其余的你拿着。”   他想如果一个钱不拿,只怕娘不高兴,可是一百个钱他真的不敢拿!   胡秋月见他只肯拿十个钱,一边收着剩下的铜板,一边笑道:“你这孩子,让我说你什么好呢?罢了,剩下的钱我帮你收着,你要用钱来找我拿。”   白竹连连点头,把十个铜板紧紧的攥在手里。   胡秋月起身去卧房放钱,张鸣曦也跟着起身出去挖水塘,灶屋里只剩下白竹和宴宴。   白竹走到宴宴身边,一把拉起他的手,把五个铜板塞到他手里,眉眼弯弯,轻声道:“给你五个!”   宴宴忙往回缩手道:“我不要,娘给你的,你自己留着用!”   白竹抿嘴微笑,第一次起了开玩笑的心思,略带调皮的说:“干嘛不要?我偏要给你!”   虽然只有一个浅浅的笑容,宴宴却看呆了,什么时候收了铜板都不知道。   他傻傻地问:“小哥,你笑起来真好看!你平时为什么不爱笑啊?”   白竹这下子不好意思了,脸微微红着,轻咳一声,道:“你看着火,小心锅噗了,我去洗菌子,晚上炒菌子吃。”   说完,扭身跑到井边去洗菌子。他为什么不爱笑?在白家,吃不饱穿不暖,挨打受骂,每天干不完的活,他笑得出来吗?   看,嫁来张家不到一个月,他眉眼弯弯的时候比过去十年加起来都多!   胡秋月放好钱进来,见宴宴盯着手里的铜板发呆,不由好笑:“发什么呆?你哪里来的钱?”   宴宴见娘来了,眼睛眯成一条缝,笑道:“小哥给我的!你刚才给他的十个铜板他给了我五个。我不要,他非要给我的!”   胡秋月怔了一下,笑道:“这个小竹!给你就拿着吧!”   话虽如此,她对白竹的喜爱更进了一层。   宴宴还在嘟囔着:“娘,刚才小哥笑了,他笑起来可真好看!他平时为什么不爱笑呢?”   胡秋月想起白竹平时谨小慎微的样子,叹了口气,叮嘱他:“你小哥可怜,胆子小。你要对他好些,平时多护着他,不要让人欺负了他。”   宴宴拍着胸脯保证道:“哼,有我在,看谁能欺负他!”   想到白竹刚刚就被欺负了,他咽了一口口水,生气地说:“今天也是我不在,如果我和小哥在一起,我能让二婶欺负他?”   想到刘杏花今天赔了六钱银子,他又高兴了,嘻嘻笑道:“哼,二婶今天没占到便宜,只怕肺都气炸了!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欺负小哥!”   “狗改不了吃屎,她一向喜欢占便宜,哪能说改就改?希望今天的几百钱能让她长长记性,以后离我家远点。”胡秋月没有那么乐观 ,不过,只要刘杏花不来惹她,她就谢天谢地了。   俩人正说着,白竹端了一筲箕洗好的菌子进来:“娘,看,还有不呢,晚上炒了吃吧!”   胡秋月见他虽长得瘦瘦小小,但十分勤快。每天忙忙碌碌的,家务活抢着干,一会儿都闲不住。想起刘杏花说她偏心,只心疼自己生的,不疼白竹,一时心中五味杂陈。   她望着白竹,慈祥的笑道:“新鲜菌子炒着吃,可鲜了。小竹,你来炒,我教你。”   白竹知道娘炒菜好吃,一直都在暗中学,总想等自己也能像娘一样炒菜好吃,娘就不用做饭,可以多歇歇。   只不过自己在白家没有做过好吃食,好一点的菜怕做坏了,不敢动手。   这下见胡秋月让他动手炒菌,喜滋滋的跑进来,仰头问道:“娘,要怎么做?”   胡秋月把锅里煮开的米捞起来放在饭甑上蒸,一边洗锅,一边笑道:“菌子要放点猪油炒才好吃。你放一点猪油,剥两个蒜,再切几个青辣椒一起炒熟了就行。”   白竹眼睛亮亮的,在胡秋月的指导下,兴冲冲地炒了一盆菌子,又炒了半碗白菜,一家人才坐下来吃饭。   张鸣曦夹了一块菌子,边嚼边点头:“好吃!牙都鲜掉了!今晚要多吃一碗饭!”   宴宴忙得无瑕说话,嘴里塞满了菌子,腮帮子鼓鼓的,还在往嘴里塞。   白竹望着他们,眉眼弯弯,他忽然觉得好满足:这样善良的一家人居然让他遇上了,这样平安喜乐的日子过去想都不敢想,现在却真真实实的拥有了。   他现在也敢夹菜吃了,虽不敢像宴宴那样吃得肆意,但比过去自在多了。他吃了一口菌子,眼睛眯起来了:真的好鲜!   不过比起嘴里的鲜味来,心里的甜味更令他满足!   ……   白竹觉得二婶欺负自己的事情就算过去了,毕竟就算她没抢,那一箩菌子也卖不了六百钱。至于他受伤的事情自然忽略不计了,可是张鸣曦不这样想。   只要一想到白竹被人欺负得眼泪汪汪,他就胸闷得喘不过气来,暗暗懊恼自己没有保护好他。   搞得他都有心理阴影了,去哪里都不放心,出去没一会儿就心慌慌的往家跑。   这几天他干脆懒得出门,就在家里挖水塘,守着白竹。   胡秋月做好咸菜后,这几天都在麦田里锄草。张鸣曦忙着挖水塘,挖水塘是个体力活,越往下越难挖,白竹和宴宴在家帮他。   水塘不大,在水井下方,靠近院墙,大概两米宽,三米长,已经挖了一米深了。   张鸣曦站在塘底,把石头捡起来堆在岸边,挖满了一筐湿土递上来让白竹和宴宴抬到园子里倒在菜地里。   他负责挖土,白竹和宴宴负责抬土,分工合作,效率蛮高。   忙碌两天后,水塘终于挖好了,张鸣曦花了半天时间用铁锹把塘底和四壁拍得非常紧实,又用捡到的石头垒了塘岸。   他把原来通向院外的井边小沟填了,另挖了一个小沟,让多余的井水流到水塘里。   他去山上背回来几个大石块垒了个墩子,找来了一块平整的青石板,架在墩子和塘岸上,做成一个洗衣石板。 第 51章 让人心生欢喜   这样白竹他们在石板上洗菜,洗衣服时就不会弄湿鞋子了。   白竹满意极了,在青石板上跳来跳去,眉眼弯弯地对张鸣曦道:“稳得很。看,我跳来跳去的它动都不动!”   张鸣曦心想:那能不做得稳一些吗?掉下去可不是好玩的!   他假装在加固塘岸,一边拍打着泥土,一边偷看白竹和宴宴一会儿跑上石板,一会儿跑下来,叽叽咕咕着,不时的相视一笑。   他第一次见到白竹这样活泼地露出少年人的青春气息来,心里痒痒的,很想伸手去摸摸他上挑的嘴唇。   这种感觉很陌生,却让人心生喜欢。   他低着头干活,自己都没发现,什么时候嘴角噙满了笑意。   等水塘蓄满水得个把月呢,这段时间还得舀井水洗菜洗衣服。   一家人和和睦睦,日子过得和美,时间就过得快,一晃又过了四天,白竹嫁过来快满月了。   不过他和白家是买断的,满月了也没娘家回,倒也不在乎满月不满月的,只在心里感叹时间过得好快。   张鸣曦也在感叹时间过得好快!他这段时间都守在家里,没有去卖东西,家里没有进项,心里暗暗着急。   他要赚钱还债,还要攒钱做本钱和姐夫去贩货,要赚钱养夫郎,养老娘和幼弟,天天没有进项心里着急,吃饭都不香。   这天吃晚饭时,白竹想起前几天上山捡菌子时见到山上有很多草药,问宴宴:“我明天想去捡菌子,你去不去?山上的草药多的很,还可以扯回来晒干了去卖。”   不等宴宴回答,张鸣曦忙道:“我去。好久没有东西卖了,我去挖草药卖!”   宴宴连忙咽下嘴里的饭,道:“我也去!”   张鸣曦望了他一眼,没吭气。   胡秋月知道白竹怕张鸣曦,俩人在一起时,他总是不自在。可以说白竹和宴宴在一起时更放松自在些。   可白竹是要和张鸣曦过日子的,总是怕他,躲着他也不是事,年轻人要多在一起才会熟稔,不是说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吗?   可有宴宴在,白竹保准只和宴宴在一起,张鸣曦只是个摆设。   她想了想,有了主意。笑着对宴宴道:“你不去,让他们两个去,我明天带你去舅舅家。”   宴宴噘着嘴,脸上没了笑容,不情不愿的应道:“好吧!”   毕竟小哥有哥做伴,如果自己不陪着娘,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很可怜。   唉,自己心都操碎了,这个家离了自己该怎么办啊?   白竹见他噘着嘴不高兴,安慰道:“你明天陪娘去舅舅家,改天我们再一起去捡菌子。”   宴宴这才高兴地笑了。   第二天白竹早早起来,蒸了一锅杂粮馒头,没有熬米汤,在泥炉上煮了一大罐白菜汤,每人盛了一碗就着馒头吃。。   因为今天有事情要做,几个人都吃得快。   吃过早饭,白竹忙着去洗碗,喂猪,喂鸡。   胡秋月和宴宴换上一身干净的没补丁的衣服,头发梳的光溜溜的,脸洗的干干净净,准备走亲戚。   走亲戚不好空手,胡秋月找出一个小提篮,倒过来拍拍灰,在篮底垫上干净的蒸笼布,开柜子舀了两碗白米,拿了十五个鸡蛋放进去。   想想,有点舍不得,又拿出三个鸡蛋放回柜子里。   另用一块干净的笼屉布盖着,提着篮子和宴宴一起高高兴兴的走了。   这边白竹和张鸣曦也准备上山捡菌。白竹想着今天有张鸣曦做伴,可以去远点,中午说不定就不回来吃饭了。   他用蒸笼布包了五个杂粮馒头,倒了两竹筒热水,塞好塞子,放进竹篓里。   他拿了草帽带上,背上竹篓,关好院门和张鸣曦一起上山。   张鸣曦也背着竹篓,挖药的小锄头放在竹篓里。   他身高体长,步子迈的大,白竹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   张鸣曦后知后觉,走了好一阵,听见后面的喘息声粗重,才意识到白竹跟不上他。   山路难行,张鸣曦站住回过身来等他。白竹正低着头赶路,哪里知道他会突然停住不走呢?   一个没注意,直挺挺地撞到他怀里。   意识到撞到人了,白竹吓了一跳,生怕撞疼了他,忙不迭地往后退。   山路陡峭,张鸣曦怕他摔倒,忙伸手去搂他。白竹背着竹篓,张鸣曦不好去搂腰,本能的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往怀里带。   大白天搂搂抱抱像什么话!   才刚刚上了后山,离村子不远,有人会来这里捡菌子,砍柴的。   白竹生怕被人看见,背地里说他们闲话,他羞红着脸,忙伸手去推张鸣曦。   可他哪里有张鸣曦的力气大啊,见推不开,他仰起头,皱着眉头,浓密的睫毛像受惊的鸦雀,扑闪扑闪的,着急的道:“快放开!”   白竹嫁过来快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吃得饱,菜里也有油水,脸上不知不觉褪去了那层死气沉沉的黑黄,虽然还是瘦,脸色却鲜活了几分。   加上跑得快,脸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逼退了原来的黑色,这时脸上沁出属于少年人的一丝嫩白和红润来。   他五官本就长得好看,过去是因为皮肤黑,气色又差,被掩盖住了,所以看着丑。   这下气色好了,皮肤也白了一些,漂亮的五官灵动起来,一下子显出了原本的美来。   他仰着头说话,一股好闻的甜丝丝的温柔气息喷到了张鸣曦的脸上。   张鸣曦望着他白里透红的脸颊和红润润的嘴唇,喉结滚动了一下,想都没想,收紧了双手,本能地低下头就想来亲他。   白竹吓得要死,光天化日之下,要是让人看见,他还活不活了?   推又推不开,退又退不走,他急中生智,一低头从他腋下钻了过去。   张鸣曦像是才醒悟过来,意识到自己大白天被夫郎美色诱惑,竟然控制不住的想去亲他。   他一下子不好意思了,脸都红透了。   白竹低头狂奔,一颗心“咚咚”直跳。   张鸣曦自从第一次弄他出血后,再也没有过亲热的举动。他以为他和自己一样想通了,不会再来招惹自己了,怎么今天光天化日的还想来亲他呢? 第 52章 喜欢这样的白竹   他之前怕张鸣曦怕得要死,总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他会打自己,在他面前总是小心翼翼的。   这一个月相处下来,觉得张鸣曦虽然力气大,手大脚大到处都大,可真的对自己爱护有加。不要说打,连重话都没说过一句。   可是今天,他居然……,在外面……,又想来亲自己。   白竹面红耳赤,心慌意乱。   可奇怪的是,张鸣曦来抱他时他只是担心被人看见了会被笑话,却没想起怕他!   他自己当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低着头,心慌慌的一个劲往前跑。   张鸣曦觉得脸痒痒的,脸上似乎还有白竹呼出来的温热气息。   他抬手摸摸脸,又把手指伸到鼻子下面闻闻。意识到自己犯傻,他不由得摇头哂笑。   回过神来,见白竹气喘吁吁的往前跑,他一把拉住他的背篓,故作淡定地道:“跑那么快干什么?今天要去深山,你这样不要命的跑,等一下跑脱了力,该走不动了。”   说着,他拿过他的背篓:“我来背,你看着哪里有草药告诉我。”   白竹红着脸,低头“嗯”了一声,反正空背篓不重,张鸣曦愿意背就让他背了。   慢慢地,俩人一边捡菌子,一边挖草药,越走越远,快到深山老林了。   深山老林里人来得少,草木茂盛,有些开得早的野花打了骨朵,有些在盛开,迎风摇曳,十分漂亮,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透进来,斑斑驳驳。   走了这一路,也没遇到人,白竹那颗小鹿乱跳的心早就平静下来了,他见山上的景色越来越美,一边走,一边看,慢慢放慢了脚步。   他抹了一把汗,从背篓里摸出水筒,给了张鸣曦一个,自己也拿了一个喝水。   他刚刚仰起脖子脖子喝了一口,见前面的石壁上有朵硕大的红花,随风摇曳,煞是好看。   他盯着红花看了半天,才发现那边上有一棵接骨草。   接骨草是中医接骨疗伤的圣药,一棵品相好的接骨草能卖几十文钱呢。   因为贵,能卖上钱,挖的人就多。现在接骨草快绝迹了,很难挖到大棵的。   他顾不上喝水,把竹筒塞好放回到背篓里,指着红花连声道:“你看,快看那边!”   张鸣曦正在喝水,闻言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见一朵大红花随风摇曳,甚是婀娜多姿。   他以为白竹想要那朵红花,心想胆小的夫郎敢找自己要东西了,进步巨大啊!   他抹了一把嘴唇,笑道:“是很好看,等着,我去摘下来给你。”   说着,放下竹筒往石壁前走去。   白竹一把扯住他的衣襟,拉了一下,又忙松开手,急道:“不是的,我不要红花。你看那边上,是不是一棵接骨草?”   张鸣曦刚才只顾看红花,这时听白竹一说,仔细一看,可不正是接骨草吗?   他两眼放光,兴奋的道:“你眼睛真好使,真的是接骨草呢!等着,我去扯下来,能卖不少钱呢!”   说着,他挽起袖子,兴冲冲的上前准备上去扯草药。   可是石壁陡峭,他身子又重,想爬上去很困难。   他拉着一棵杂草往上爬,双脚不住试探着在石壁上找落脚点,可没爬两步杂草就被扯断了,他在石壁上站不住,不得不掉下来。   虽然没有受伤,但滚了一身灰。这明显不是个好办法,搞半天劳而无功。   白竹想了一下,觉得自己身子轻,杂草应该能承受自己的重量。   他轻轻地扯住张鸣曦,不让他继续爬,自己钻到他前面道:“我个子小,让我试试。”   张鸣曦一听急了:“不行,我都爬不上去,你怎么爬?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白竹第一次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顶起了嘴,不高兴地噘嘴道:“你摔下来不疼吗?你不让我试,怎么知道我不行!”   张鸣曦第一次见他顶嘴,没有说话,抿着唇饶有兴致地望着他,心里既觉得新奇又有点高兴:他喜欢这样的白竹,他不愿意白竹见了他像见了阎王似的怕得要死。   白竹被他一盯,才意识到自己居然狗胆包天,竟敢去指责张鸣曦,语气还那么凶!   他顿时气势全无,怂唧唧的垂下头,小声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掉下来会很疼。你身子重,杂草拉不住你,我身子轻,说不定拉着杂草就上去了。”   说着,他抬起头,望着张鸣曦,略带哀求的道:“让我试试吧!”   说着,咬了一下嘴唇,试图说服他:“你在这里站着,如果我真的掉下来了,你可以接住我,我也不会受伤的。如果你掉下来,我可接不住你。”   最后一句话打动了张鸣曦,他也不想让白竹失望,哪怕扯不到草药,让他爬着玩也好。否则那么大一棵接骨草挖不回来,白竹得心疼死。   他摸着鼻子,故意勉为其难的道:“真是拿你没办法。好,让你试试。不过你千万要小心,爬不上去赶快下来!”   白竹见他答应了,高兴得露出一口大白牙。   他挽起袖子,紧了紧裤腰,觉得上衣有些松,想了想,把竹篓里的麻绳网兜系在腰上,转身就要往上爬。   张鸣曦张起双手,托着他腋下,不放心的叮嘱道:“可千万别摔了!爬不上去就下来,我在这里接着你。”   白竹望望石壁,往手心吐了一口唾沫,搓搓手,伸手拉住一棵杂草,使劲扯了扯,觉得能承受住自己的重量,才拉住另一棵杂草,脚踩着石壁上突出来的地方,一步一步的往上爬。   他没回头看,不知道张鸣曦紧张得要死。   他老母鸡护雏似的,手张得大大的,仰头盯着他,目光黏在他身上。   白竹每爬一步,他就紧张的咽一下口水,口里不停的叮嘱着:“慢点,小心!”   白竹终于爬到了接骨草附近。他仔细找好落脚点,左手拉着一棵较大灌木,右手够去扯接骨草。   他拉着接骨草使劲扯了扯,没扯动。   这应该是一棵见过世面的接骨草,脾气比较大,一般的排面请不动他。 第53 章 疼疼我   白竹怕使劲扯会扯断,那真是可惜了这一棵老草!   再说了,连根完整的挖起才能卖到好价钱,谁会出高价买个半截的草药呢?   他松开接骨草,双手抓着大灌木,使劲往前爬近一点,就近捡了一个尖石头。   他一手抓着灌木稳住身子,一手用尖石头慢慢地把接骨草底下的泥土戳松软,用手抓开泥土,露出黄褐色的根茎。   他左手紧了紧,拉着灌木稳定身子后,双脚踩实了,右手抓着接骨草根茎使劲摇晃。   等根部的泥土摇松了,他刨去泥土,用尖石头继续狠戳根部的泥土,再扯着根茎摇晃。   就这样,戳几下,摇一阵,刨一下泥土,泥土和碎石块在石壁上滚滚而下。   等根茎露出很大一截时,他握住根茎,使劲一扯,一棵一尺多长的接骨草带着泥土被他整个扯出来了。   张鸣曦在下面紧张的注视着他,大气都不敢出,白竹每扯一下,泥块每掉落一次 ,他的心跟着缩一下。   见白竹终于扯起了接骨草,他松了口气,高兴的喊道:“好了,好了!扯起来了。把草药丢下来,你慢慢下来吧!”   白竹微微侧头,想找个安全的地方丢接骨草,再溜下去。   不料侧头望左一看,脚下悬崖峭壁,头上峭壁悬崖。下面连树都不长,青草和灌木一路蜿蜒向下,不知山高几刃,沟深几何?   他头晕目眩,心“咚咚”直跳,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他爬在石壁上定了定心神,转头向右,把接骨草往张鸣曦身后使劲一丢,壁虎样趴在石壁上一动都不敢动。   刚才上来的时候一心向前,没有回头看,倒不觉得如何艰难。   这下往后退,看不清脚下,找不到落脚点,稍稍回头,就见壁立万丈,只觉得脚酸手软,不敢稍动。   这下心中隐隐有些后悔,觉得这才叫一个进退两难。   原来这石壁位置特殊,右边是张鸣曦站着的坡地,虽然有坡度,但能站住人。左边却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悬崖峭壁,和坡地下方连在一起。   他是从坡地开始往上爬的,可是这接骨草长的位置偏左,他不知不觉爬到了悬崖上方。   如果是在坡地上方,滚下来也不会很痛,张鸣曦严阵以待,会接住他,不会让他受伤。   可这在悬崖峭壁的上方,万一一个不慎掉下去,只怕尸骨无存,落下去连个回响都没有!   也是见了接骨草,高兴得过头了,没有细看地形,一股脑的往上爬,这下可糟糕了,上不去,下不来,可怎么办呢?   但总不能在这里等死!他打起精神,抓着杂草,踩着石壁慢慢往下退。   张鸣曦见他试试探探的,稍微退一步又趴着不动,知道他害怕了。   他怕吓着他,不敢大声说话,靠近石壁,往上爬了两步,努力伸出手想去接住他的脚。   白竹听见他拉扯杂草的声音,顾不得害怕,回头看了一眼,忙道:“不要上来!”   他怕张鸣曦担心他,不要命的往上爬,待会儿退不回去,搞不好两个人都要挂在石壁上晒肉干。   他心里一急,顾不上害怕,手上拉着杂草,顾不上细看能不能挂住自己,脚在悬崖上乱踩,也顾不上是不是合适的落脚点,只想着快点下去,免得张鸣曦不管不顾的往上爬。   他一急,果然爬得快,很快下来了好几米。   张鸣曦见他快下来了,不再往上爬,跳下来站在原地等他。   这时,一阵猛烈的山风吹过,白竹似风干的腊肉,衣服被吹得“烈烈”作响,整个人被吹得晃晃悠悠,连眼睛都睁不开。   他生怕被风吹跑,忙趴在壁上,使劲抓紧了手中的杂草。   慌忙中扯住的杂草突然断了,脚上也没踩稳,脚下的泥土石块稀里哗啦的往下滚,他惊呼一声,身体控制不住的跟着往下坠落。   如果他是往张鸣曦这个方向掉,倒一点事没有,张鸣曦伸手就能抱住他。   可是他慌不择路,在山风的吹鼓下,往左边掉去。   白竹一边往下滑,一边本能地伸手去抓可以碰到的一切。   张鸣曦见他都快下来了,却又掉下去,一下子吓得魂飞魄散!   那一瞬间,他不会判断,不会思考,哀嚎了一声:“竹子!”   来不及多想,他几步跑到悬崖边,屁股往地上一坐,后背紧贴地面,跟着白竹往下出溜。   他本意是想去拉白竹,潜意识里可能想陪着白竹。   至于拉不拉得住,掉下去还能不能活,他都没来得及去多想。   白竹被风吹得眼睛都睁不开,听见动静,勉力睁眼一看,见他跟着出溜下来,又气又急。   这时自己能不能活都是未知数,也顾不得怕他,拖着哭腔骂道:“张鸣曦,你个笨蛋,你有病吧,你下来干什么?你不想活了!”   山风吹走了他的呜咽和怒骂,张鸣曦根本听不清他在骂什么,只想赶快追上他,如果活不了就两个人一起死吧!   他也拖着哭腔叫道:“竹子!白竹!等等我!”   俩人一边往下出溜,一边各说各话,做着无效交流。   生活总是充满了意外!   白竹出溜得越来越快,快控制不住的时候,突然觉得手上一疼,身子一轻,下坠的速度减慢。   这里虽然是悬崖峭壁,只是坡度大。但坡度再大,毕竟不到九十度,他只是滑落,并不是直直坠落。他双手乱抓,无意中拉住了一棵绿油油的大草。   正是这棵大草阻止了他的下滑。   他双手抓住这棵救命稻草,身子紧贴石壁,双脚乱蹬,终于找到了一个落脚点。   这下有救了!他心里一喜,长舒一口气,顾不得管自己,惊魂未定的去看张鸣曦。   张鸣曦是屁股着地,背靠石壁,往下出溜,手上扯不到东西,下坠的速度更快。不一会儿携裹着泥土,夹带着沙石,尘灰滚滚,来势汹汹,从身边呼啸而过,后发先至,坠到他前面去了。   “张鸣曦!”白竹撕心裂肺的大喊一声,慌忙伸出手想去拉他,可俩人离的距离不近,哪里抓得到?他脑子一热,就想松手往下跳!   他生来胆小,在跳之前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想找个合适的落脚点。   正是这一眼救了他的命!   他看见张鸣曦突然停下来不往下面出溜了!   张鸣曦出溜得正欢,见自己毫不费力的越过了白竹,想着等一下白竹掉下来,自己正好可以当他的肉垫子,接住他,免得他受伤。   可没溜一会儿,忽然觉得自己双脚剧疼,好像是踢到了什么东西。   他忙使劲一蹬,脚都麻了,但还是感觉到似乎是站上了实地,耳边没有呼呼的风声,也没有白竹带着哭腔的喊声。   他晕头转向,一脸懵逼,难道是摔死了?怎么身上不疼呢?   不对,后背被擦破了皮,还是疼的。不过不是摔死的,应该是吓死的!   白竹呢?   他去哪了?   他们前后脚死的,黄泉路上应该离得不远。   他得去找白竹,既然都死了,他得拉着他继续做一对鬼夫妻。   “白竹!”他一边喊一边到处看。   不对!   小时候听娘讲故事说黄泉路上阴风阵阵,鬼影侧侧。这里虽然有风,可太阳明晃晃的照在头顶呢,晒得他出了一身汗!   没有死!   他低头一看,自己还在悬崖峭壁上。   原来,天不绝他!   这里居然有一道一米多宽的坎子。坎子上长满了杂草和灌木,从上面根本看不出来这里有道坎子。   正是这道坎子救了他,阻止了他的下滑。   “哎!”头顶上突然传来白竹弱弱的声音。   他抬头一看,白竹趴在他头顶近两米的地方,正杏眼圆睁,眼泪汪汪,两股颤颤的望着他呢!   见白竹没事,他心里一松,咧嘴笑道:“竹子!我们没死!还活着!”   白竹拖着哭腔“嗯”了一声,他现在倒是没死,可挂在这半空中怎么活啊?   张鸣曦心里一放松,智商马上上线。   见白竹瘦小的身子在石壁上发抖,他轻声安慰道:“竹子,这里有个坎子,很宽,很安全。你慢慢溜下来,我接着你。不要慌,我再不会让你出事的!”   说着,转过身,趴在石壁上,高举双手,准备随时能接住他。   白竹定了定神,张鸣曦在下面,只能先下去和他会合,再想办法出去。否则,挂在这里迟早也是个死。   好在俩人相距不远,努努力能够摸到手。   他闭了闭眼,用力拉着手中的大草,打算贴着石壁溜下去。   他怕只拉着大草的头部会把草扯断,死死攥着大草的根部。   可是大草被他攥的时间长了,受不住力,一点点的被他扯出来了。   好不容易抓住的救命稻草,他怎么舍得放手呢?   大草根部出来一点,他就往下攥一点。   害怕手松了会掉下去,他越攥越紧,最后那棵大草带着泥巴被他扯出来了。   就这样,他手中攥着那棵救命稻草,没有借力的地方,他在石壁上挂不住,贴着石壁往下溜。   这次还好,没溜出多少,就被张鸣曦抓住了脚踝。   张鸣曦一只手抓着他的脚,一只手托着他的屁股,站在后面护着他,让他慢慢溜到自己的怀里,自己跟着矮下身子,把他放在坎子上。   白竹脚一踩在地上,浑身都软了,像一条抽了脊梁骨的蛇,瘫在地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他背靠着悬崖,在坎子上坐下来,惊恐地望了张鸣曦一眼,又怕又悔,眼泪滚滚落下。   张鸣曦死里逃生,本是喜出望外,这下见白竹流泪,也忍不住心酸,眼眶也红了。   他靠着白竹坐下来,伸手搂住他,让他靠在自己肩上,低声温柔地劝慰道:“没事了,竹子,不怕了!”   说着,声音哽咽了。   白竹后怕极了,浑身发抖,脚瘫手软,半点力气都没有。   这时被张鸣曦抱在怀里,不但不推他,反而像找到了依靠一样,往他怀里偎了偎,紧紧的贴着他,把头靠在他肩上。   俩人惊魂未定,依偎良久。张鸣曦到底是个汉子,胆子大些,恢复得也快些。   他觉得怀里的白竹不抖了,低下头柔声问道:“好点了吗?不怕,有我呢!”   白竹稍微平静了一点,力气回来了一些。   他轻轻“嗯”了一声,想到刚才的惊心动魄,想到这个人不要命的往下跳,忍不住抬头去看张鸣曦。   张鸣曦正低头看他呢,俩人四目相接,白竹被他灼热的目光一盯,受不住,帘子似的密密的睫毛像受惊的鸦雀,抖个不停,不敢再看他,慌得忙低下了头。   张鸣曦见了那双水汪汪的杏眼就犯了迷糊,那扑扇扑扇的长睫毛像扫在他心上一样,又酥又痒。顿时心中一荡,血直往脸上涌,心里软成了一滩水。   他不容白竹再躲,一手搂着他的肩膀往怀里带,一手抬起他的下巴,对着那张吓得失去血色的嘴唇吻去。   白竹大惊:这人不要命了吗?在这悬崖峭壁上亲他,就不能等到了安全地方再亲吗?万一一个不小心,又掉下去了怎么办?   想到这里,他连连摇头,紧闭着嘴巴,口子“呜呜”有声,伸手去推他。   张鸣曦却不容他拒绝,松开他的下巴,一只手抓着他的手按在自己腰上,另一只手紧紧搂着他,干燥滚热的唇瓣在他唇上乱亲乱啃,口中低声哀求道:“竹子,好竹子!我吓死了!你疼疼我!”   白竹见他说得可怜,心中一软,身子也跟着软了,不再挣扎,闭上眼睛,红着脸, 微微张开嘴巴,任他予取予求,肆意掠夺……   不知亲了多久,白竹觉得自己能原地死去!   刚才是吓得脚瘫手软,现在是被他亲得脚瘫手软,肺里的空气被他吸净,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刚才搭在他腰上的双手不知什么时候紧紧环在他腰上。   他觉得再任张鸣曦吻下去,自己恐怕得憋死。   他身子微微往后缩了一点,伸手推开张鸣曦的脸,张鸣曦依依不舍的从他口里退出,还不忘在他被亲得嫣红的嘴唇上啄了两口。   白竹红着脸,推了他一下,喘息着小声道:“好了!要憋死了!”   顿了一下,靠在他怀里,软绵绵地问道:“怎么回去啊?”   张鸣曦并不答话,低下头还想来亲他。 第 54章 野山参   白竹偏头躲过,不让他亲。这里地势险峻,由着他撒欢,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万一不留神,再掉下去可就前功尽弃了。   白竹想推开他,坐远一点,可觉得自己像是一条被抽了脊梁骨的老狗,一点力气都没有,只得软绵绵的偎在张鸣曦怀里,动弹不得。   他又觉得自己像离了水的鱼,缺氧得厉害,忍不住张大嘴喘气。   嘴巴一动,觉得嘴唇被他吮吸得又肿又疼,忍不住伸手去摸。   手一抬,他才注意到右手里一直抓着棵大草,哪怕刚才环住张鸣曦时都没有放下来。   他忘了嘴唇疼,坐起来,轻轻把这棵大草靠着崖壁放好,双手合十作了个揖,心有余悸地道:“多亏了这棵救命大草,不然早摔下来了。”   张鸣曦刚才只顾抱着他亲,根本没注意到这棵大草,这时见他煞有介事地对着一棵草作揖,傻得可爱,不由得好笑 。   他伸手拿过大草,笑道:“草啊草,感谢你救了我夫郎!”   接着道:“我来看看救了我夫郎的是棵什么草?” 说着顺手拂了拂草根上的泥土,随着泥土纷纷落下,一个人形的土黄色根块露了出来。   白竹惊呼:“呀,它长得好像人!”   张鸣曦一颗心“咚咚”直跳,俊脸紧绷,紧紧地抿着薄唇,紧张地把这棵草翻来覆去的看。   现在是三月底,这草才刚刚长出叶子。叶子还小,还没有开花,所以他一开始并没有认出来。   这时见了人形根茎,他才反应过来。再仔细一看,绿油油的叶子密密麻麻挤在一起,有些叶子被白竹抓破了,但还是能看出长得像小片的桑叶,   他颤抖着手数了一下,大大小小的叶子有二十来片!   他望了白竹一眼,嗓音干涩,声音发颤:“竹子,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白竹一脸懵逼的摇摇头。   他望着白竹,目光灼灼,俊脸飞红,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大声喊道:“野山参!这是一棵二十年以上的野山参啊!”   “啊?”白竹吃了一惊,他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虽然没有见过野山参,但是听说过。   二十年的野山参可是很少见的,能让垂死之人起死回生,非常珍贵,有钱人拿着银子都买不到。   他抬头往上看了看,正是因为长在这样的悬崖峭壁上,采参人挖不到,才能长这么大吧!   张鸣曦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野山参,但他见过小的。   小时候,他爹做生意带回了一株野山参,说是给他娘吃了补身子。   他爹有意教他,拿着野山参教他辨认根茎和叶子,他才对野山参有了一些了解。   野山参一年长一片叶子,数数叶子就知道是多少年的野山参了。   越大越珍贵,年数越大的野山参长得越像人形,药效越好。   野山参在关键时候能吊命,有钱人怕死,捧着大把的银子到处求购以备不时之需。   可是这种二十年以上的珍品野山参可遇不可求,有银子都买不到呢!   张鸣曦拿着野山参翻来覆去的看,兴奋得脸都红了。   他激动地道:“竹子,你可真行!出个意外都能顺带发个财。”   白竹见他高兴成这样,知道是好东西,心里也很高兴,他笑眯了眼道:“得了这个宝贝,倒不枉差点摔死!”   张鸣曦听了这话,收了笑脸,瞪了他一眼,凶巴巴的道:“胡说!若是摔死了,还要这东西有什么用?”   他一凶,白竹又害怕了,垂下头不敢说话。   张鸣曦一见,心又软了,后悔不该对他凶。   他把野山参放在一边,伸手抱住白竹,放软了语气道:“竹子!今天太危险了,以后切记,不可再做这样的险事!唉,怪我,不该让你去爬崖。”   见白竹垂头不语,他把头伸过去,和他脸贴着脸,拖长了尾音:“答应我,以后不做危险的事,不去危险的地方!”   说着,蹭了蹭白竹的脸,鼻子囔囔的:“刚才吓死我了!如果你摔死了,我……,我……”   他说不下去了,把头窝在白竹脖子上,半天不抬头,只听见吸鼻子的声音。   白竹一颗心化成了水,酸软得发烫。   他犹豫了一下,才鼓起勇气抬起手,轻轻顺着张鸣曦脑后的头发,半晌才低声道:“傻子!只知道说我!那么高的悬崖,你就往下跳,不要命了吗?”   张鸣曦在他怀里扭动了一下身子,似乎是不好意思,脸埋在他脖子上使劲蹭,瓮声瓮气的道:“见你摔下来,急疯了,没想那么多!”   白竹既感动又后怕,一只手搂着他的腰,一只手不住的摸着他的头发,柔声嗔道:“傻子!”   张鸣曦偎在他怀里半天不愿意抬头,白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这一米八的大汉子缩在他这一米五的小哥儿怀里撒娇呢!   张鸣曦在他面前总是一副无所不能的样子,他第一次见他撒娇呢!   他心里酸酸甜甜的,满腹柔情,爱意满满,哪怕被他压得都喘不过气来,还是舍不得推开他。   可是还要趁新鲜去卖野山参呢!他狠狠心推开张鸣曦,柔声道:“快想想怎么回去,今天还要去镇上卖野山参呢!”   一句话提醒了张鸣曦,他抬起头,眼眶红红的,脸也红红的,望着白竹不好意思的抿嘴笑。   白竹是个害羞的性子,见他红了脸,自己更觉不好意思,撑着腰爬起来,四处打量。   张鸣曦抹抹脸,跟着爬起来看。   还好,天无绝人之路。顺着这道坎子往右能走到崖边,那里地势稍平缓,长了一些较高大的灌木,拉着灌木应该能爬上去。   他捡起野山参,牵着白竹的手,往崖边走去。   白竹这时心里一片宁静祥和,任他牵着手,乖乖的跟着他走。   这次没费多少力气,张鸣曦拉着灌木,几下子爬到了山边,他放下手中的野山参,转过身伸手把白竹拉了上来。   俩人站在山边,望着下面的悬崖,百感交集,半天说不出话来。 第55 章 团鱼   半晌,张鸣曦笑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回去吧!”   白竹一只手被他拉着,觉得另一只手有些疼,抬起手一看,刚才不要命的乱抓乱扯,手被野草割破了,手掌上有好多细口子。   刚才扯接骨草的时候,用手掏土,弄得一手泥,现在手上既有血渍又有干泥,脏兮兮的。   他不停的在裤子上擦,可是血迹和泥巴都干了,怎么也擦不掉。   他低头看看,衣服上沾染了野草汁,泥土,看起来好脏。他看见张鸣曦背上的伤口沾着血渍和泥土,也是一样的脏。   他生性爱洁,一边拍打着衣服上的污渍,一边问张鸣曦:“手擦脏了,要是有水洗一下就好了。”   依着张鸣曦,脏就脏了,有什么要紧呢,赶快上去拿起竹篓回家卖野山参才是要紧的。   回头看见小夫郎脸上又是灰,又是汗,还有泪水冲出的小沟壑,脏得小花猫似的。他盯着衣襟,皱着眉头,连秀气的小鼻子都皱起来了,手在裤子上使劲擦着,见擦不干净,嘟着嘴,一脸嫌弃。   他心软得冒泡,笑道:“别擦了,小心伤口擦破了又出血。……,我看看,附近有没有水塘。”   说着,站上一块大石头,手搭凉棚,极目四顾。   突然,他手往右下方一指:“你看,那里有反光,白茫茫的,应该是有个水塘。”   白竹个子矮,看不见,不过他听说那里有水,也不多问,兴冲冲地一马当先往前跑去。   没多大会儿,他站在半山坡上,果然看见下方一个小小的水塘掩映在古木高草之间,只露出小小的一点水面,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   见了水他跑得更快了。没跑几步,突然猛地收住了脚步。   张鸣曦跟在他后面跑,下坡收不住脚,一下子撞到他身上。   生怕把他撞飞,张鸣曦反应神速,一把搂住他的腰,把他抱在怀里。   “看,那是什么?”   白竹根本没注意自己是靠在他怀里的,他的心思都在水塘里。他指着水塘中间,贴着张鸣曦,用气音说道。   张鸣曦顺着他的手指往前一看,水塘中间有个露出水面的乌黑的大石块,好几个奶白色的东西像鸟拉屎一样的散落在大石块上,有椭圆形的暗纹,中间一个有小木盆大,其他的有碗口大。   只望了一眼,张鸣曦的心漏跳了一拍,大气都不敢出:运气不会这么好吧?今天被财神爷摸了头了?   他压抑住心里的狂喜,头伸得长长的,长颈鹿一样探出去老远想看个究竟。   半晌,他才开口说话。虽然极力压抑着,还是能听出语气里的颤抖:“是……,团鱼!是团鱼在晒肚子。”   团鱼就是野生甲鱼,营养价值极高,虽然没有刚才的野山参那么珍贵,也是有钱的官老爷们有钱买不到的好东西。   团鱼生长缓慢,要十多年才能长到木盆大。   这里地势偏僻,人不能至,团鱼们在这里逍遥自在,野蛮生长,才能不受干扰的长这么大。   团鱼平时缩在水下的泥洞里,很难抓捕。   不过它有个习性:喜欢在太阳当空的大中午爬到石头上晒肚皮,这个时候是抓捕的好时机。   只要不惊动它,偷偷摸到边上,能一手一个,跟捡似的省事。   因为当它意识到危险想逃跑时,需得先翻过来。可是它们腿短,动作笨倔,半天都翻不过来。好不容易翻过来了,爬得又慢,只有进了水里,缩回洞里,才拿它没办法。   但团鱼咬人很厉害,据说一旦被它咬到手指,非打雷不松口。   听张鸣曦说是团鱼,白竹一下子激动起来,小声却快速地说道:“太好了!小心点,别让它们跑了!”   张鸣曦摇摇手,示意他不要讲话。   两个人手拉着手,猫着腰,躲在高草后面,小心翼翼,探头探脑像作贼一样向水塘边摸去。   这只大团鱼在这世外桃源生活多年,这方水塘就是它的神仙洞府,悠哉悠哉的都快成精了。做梦都没想到,今天带着子子孙孙出来晒晒太阳,消遣消遣,享享天伦之乐,这从来没有外人来的地方居然来了两个心怀不轨的庞然大物。   俩人摸到水塘边,团鱼们还在做梦呢,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   张鸣曦把野山参交给白竹,几下子扯下衣服,脱掉布鞋,光着身子下水。   他弯下腰,一手拉着塘岸边的高草,试探着从塘边往水里走去。   白竹见他挺着腰窝,翘着圆圆的白屁股,腿缝里,一个庞然大物无知无觉的摇头晃脑,一下下轻触着水面,他一下子羞红了脸,垂下头,不敢再看。   他突然看见了腰间的麻绳网兜,才想到张鸣曦空手没有东西装团鱼。   他忙解下网兜,悄悄沿着岸边跑到张鸣曦身后,把网兜团成一团,递给他,顺势蹲下去洗了手。   张鸣曦接过网兜,往前走了几步,很快水没过了腰部。   他蹲下来,身子没入水中,双手往前一扑,顺势游了起来。   虽然知道张鸣曦会游泳,白竹还是控制不住的担心。   他怕团鱼们发现他们的入侵,一个翻身扑进水里逃跑了,那他们就功亏一篑了,还害张鸣曦白裸一回身!   他坐在岸上,躲在高草后面,从草缝里偷偷往前看,大气都不敢出。   张鸣曦离大石头越来越近了,他不再划水,改为站立式踩水。   他双手张开,一只手抓着网兜,一只手轻轻的按压着水面保持身体平衡,双脚在水下用力的踩水往前。   快靠近石块时,他像捕鱼一样,把手中的网兜迅速撒了出去。   网兜猛的盖在团鱼们身上,一下子把他们从美梦中惊醒。   可他们从没见过网兜,不知道这天外来物是何方神圣,连忙伸出小短腿使劲扒拉着,想把缠在身上的讨厌的东西扒拉下去。   张鸣曦见这群团鱼使劲挥舞着小短腿,把四只小短腿扒拉成一朵花,作着无谓的挣扎,又蠢又萌,不由得好笑。 第56 章 小团鱼跑了   打开网兜,一手一个,把几个团鱼全部装进网兜里。   最大的一个有木盆大,碗口大的两个,还有几个小的,只有手掌大。   他把网兜系紧,团了团,举起来给白竹看,随后放进水里,拉着网兜绳往回游。   去的时候小怕吓跑了团鱼,小心翼翼,悄无声息,回来的时候收获满满,意气飞扬,一双手连拍,一双腿连蹬,拍打得水花四溅。   见他白鲢鱼一样游得欢畅,不一会儿就到了岸边,白竹松了口气,眉眼弯弯。   他拉开高草,跑到水塘边伸手接过网兜放在岸上,又伸手去拉张鸣曦起来。   张鸣曦毫不费力的爬到岸上,头发湿淋淋的拖在背后。   他长期劳动,身材匀称,结实修长。浑身水珠沿着紧实的肌肉往下淌,他抓着发尾用力拧了一下,往后一甩,狗抖毛似的摔得水珠四溅。   白竹怕溅到水珠,往旁边躲了一下。   他无意识,绝对是无意识!……地扫了他一眼,看见……,随着他抖水的动作左右摇了摇。   白竹羞红了脸,忙别过头,不敢再看,心里嘀咕:难怪自己会受伤,那么大!人说二两肉,这岂止是二两?少说点也是五两,不,六两!   俩人虽然连最亲密的事都做过了,张鸣曦却是第一次在光天化日之下和白竹赤着相见。   他虽然是个汉子,但毕竟年轻,脸皮薄,羞红了脸,不好意思的背过身子,忙着扯衣服往身上套。   百忙之中偷偷瞄了白竹一眼,见他侧着身子,背对着他,一本正经的望着前面的山坡,好像那山坡上有啥美不胜收的景色,或者是藏着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   但他身子紧绷,薄唇紧抿,脸红红的,睫毛连连开阖,目光躲闪。   张鸣曦见他神态古怪,不似平时,心里一颤,突然意识到什么,低头一看,不禁羞红了脸。   刚才抱着白竹亲吻时,自己的一颗心就在蠢蠢欲动了。   只是坡地险峻,他不敢以身犯险,好不容易安抚自己冷静下来,,这时却被白竹红红的脸一下子唤醒了,又想……。   他心里默念了几句森·晚·清心咒,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自己那颗躁动的心,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叫嚣着把他往白竹身边撵。   张鸣曦嘴巴连动,暗暗安慰着自己。但自己的心哪里会顺从自己的嘴?!   看吧,今天他那张破嘴亲了白竹多少下了,把白竹的嘴唇都亲肿了!凭什么让自己听他的!   张鸣曦管不住自己的心,没办法,只得投降。被它驱使着,害羞的,控制不住心痒痒的想去抱白竹。   他才往白竹身前走了两步,白竹一下子惊到了,忙后退一步,红着脸,不敢低头往下看,也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微微仰头盯着他高挺的鼻尖,结结巴巴的说道:“快,快穿好衣服,回去卖野山参和团鱼。”   “时间还早……”张鸣曦垂死挣扎。   “不,不早了,去晚了恐怕找不到买主,卖不出好价钱!”白竹胆战心惊,眼睛盯着他的鼻尖,一眨也不敢眨,极力地劝说他。   一句话浇灭了张鸣曦蠢蠢欲动的小火苗,他几下子穿好衣服 ,无声的叹了口气:   没办法,只得委屈自己了,由着自己闹腾,只怕要到天黑,可新鲜的野山参等不了,到明天就该卖不出好价钱了。   张鸣曦一边穿衣服,一边悄声安慰着自己。   自己那颗躁动不安的心,使劲闹腾了一番,见无人搭理它,只得无精打采的缩回去睡觉了。   见张鸣曦乖乖穿衣服,不再逞凶,白竹松了口气,低头去提网兜。   突然他“呀”的叫了一声,惋惜地说:“你看,小团鱼从网兜洞里溜走了,只剩下几个大的了。”   张鸣曦一边扣扣子,一边伸头过来看。   果然,网兜里只有三个大的,一个小的,其他的小团鱼从缝隙里逃之夭夭了。   他刚刚下水辛苦了一番,见小团鱼跑了,心里不免惋惜。   可见白竹皱着眉,噘着嘴,一副心疼的样子,他不免心疼,笑着安慰道:“没事,小团鱼只有一张壳,没有多少肉,不值钱。我也没打算卖的,想着捉回去丢在水塘里养着。现在既然跑了就算了,还有三个大的呢!”   说着,到底担心小团鱼会漏掉,摘了一个大叶子把小团鱼松松的包着,提着网兜,拿着野山参,拉着白竹往回走。   他要去找背篓。背篓里有他们挖的草药,捡的菌子,还有白竹冒着生命危险扯到的一棵接骨草。   他们沿着滚下来的崖壁边的山岗往上走了好半天,才看见了两个背篓,并排放在一起,接骨草散落在背篓附近。   今天出来的早,找了一路的菌子和草药,俩人刚刚经历了惊心动魄,死里逃生的滚坡,又下水抓团鱼,既体力透支,又心情激荡,这时有点心力交瘁 ,脚酸手软了。   白竹一屁股坐在竹篓边,想休息一下,吃点东西,伸手掏出蒸笼布包着的杂粮馒头。   张鸣曦也饿了,挨着他坐下来,伸手拿了一个馒头大口吃着。   白竹倒不是很饿,他口渴。人一紧张就会口干,他一直都很紧张,特别是刚才。   他拿出一个竹筒,拔开塞子,递给张鸣曦,自己也拿了一个,“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半筒水,才拿起一个馒头啃起来。   白竹灌了一肚子水,吃了一个馒头就不想吃了,张鸣曦逼着他又吃了半个,他自己吃了三个半。   吃饱喝足,张鸣曦把自己背篓的草药倒出来,把团鱼放在箩底,摘了几片大叶子盖上。放了一半草药上去,用大叶子盖了,放上接骨草和野山参。再用大叶子盖了,最后把剩下的草药堆在上面,好在山上的大叶子多的很,可以随便用。   白竹目瞪口呆的望着他铺了一层又一层的大叶子,张鸣曦望了他一眼,笑道:“野山参和团鱼金贵,要藏好了,免得被有心人看见了惦记。这叫财不外露。” 第 57章小哥是我家的福星   白竹捡的菌子不多,大概两三斤的样子。他也懒得折腾,把竹筒放进去,俩人也没有心思再去挖草药捡菌子,背上竹篓,相跟着飞快的往家跑。   到家时太阳还高高的挂在天空,约莫是申时末,胡秋月和宴宴已经回来了,院门只关着,没有上锁。   张鸣曦兴冲冲地推开院门,喊了一声:“娘!”   胡秋月和宴宴正坐在灶屋前的阴凉地方打袼褙。   胡秋月在娘家吃过午饭就领着宴宴回了。见时间还早,又不想下地,想着白竹脚上只有自己给的一双旧布鞋,天天穿着干活,鞋底快通了,大拇指把鞋面顶出去老长,都快闹解放了。   她怕别人说自己偏心,宴宴能穿着好鞋子,白竹就该露着脚趾头。加上本来就心疼白竹,想给他做一双新鞋换着穿。   张鸣曦天天在外面跑,也很费鞋,一双鞋穿不了几个月就破了。胡秋月有空就得给他做鞋准备着,不然不够穿。现有的一双鞋底还没有纳完,鞋面也没做。   但没有袼褙,就做不了鞋。   趁今天有空,她熬了一点面糊,找出一块旧门板,又找出一些穿不了的破衣服,和宴宴一起打起了袼褙。   这时听见张鸣曦喊她,语气是藏不住的急切和兴奋,一边答应着一边回头去看。   这一看可不得了,两个灰扑扑的花脸猫站在面前!   她吓了一跳,忙问道:“干什么去了?怎么搞得灰头土脸的?”   张鸣曦顾不上回答,几步跑到她面前,把竹篓放下来,笑嘻嘻地道:“娘,你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蹲下来把竹篓外面的草药几把抓出来,再小心翼翼的拿出野山参。   胡秋月是认识野山参的,但是没见过这么粗大的长成人形的野山参。   她惊喜地一把接过野山参,轻轻地摸着人形根茎,翻来覆去的看,半晌才抬起头,笑得脸上的皱纹堆积在一起,像朵盛开的大菊花。她笑出声地问道:“天爷!你们居然挖到了这么好的野山参!在哪里挖的啊?”   白竹关好院门走过来,俩人对视一眼,张鸣曦怕他娘担心,没有提起挖参时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只含含糊糊的道:“今天去了深山,是竹子找到的。”   他接着往外抓了几把草药,道:“还有呢。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掀开大叶子,把装着团鱼的网兜提了出来放在地上。   几个大团鱼刚刚落地,忙挥舞着小短腿往前爬,小团鱼被大叶子包着,也想出来,抓得大叶子一片响。   “团鱼!”胡秋月喊了一声,虽然压着声音,还是能听出声音里的颤抖:“这么大的团鱼我还是第一次见呢!你两个可真厉害,居然能捉到这么大的团鱼!”   “嗯!”张鸣曦重重的点点头,仰头望着胡秋月,咧嘴笑道:“竹子找到的!今天运气太好了,这么金贵的东西居然让我们碰到了,还是两样!”   他望望白竹高兴地道:“多亏了竹子!我去过那么多次深山,挖了这么多年的草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金贵的东西!”   胡秋月见他说都是竹子找到的,不由得望了白竹两眼。见他身前脸上脏得小花猫似的,衣襟上都是土,显然吃过一番苦头。   她心疼地拉过白竹,帮他拍着衣襟上的泥土,笑道:“小竹运气真是好!一下子找到了两件宝!”   宴宴蹲在地上,用手指戳着大团鱼的壳,推着它往前跑,仰头笑嘻嘻的道:“福星!小哥是我们家的福星!”   一句话说得胡秋月和张鸣曦都笑了。张鸣曦眉眼含笑,目光灼灼的望着白竹。   白竹眉眼弯弯,唇角上挑,他实在是高兴,说话不自觉的有点撒娇:“娘!今天运气真是太好了。幸亏鸣曦一起去了,我一个人可弄不回来。”   胡秋月见白竹不居功,把功劳往张鸣曦身上推,心里熨帖,嘴巴咧到耳后了:“好,好孩子,俗话说的,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俩人和和睦睦的把日子往好里过!……鸣曦,现在还早,你赶紧去镇上卖了吧!拖到明天该不新鲜了,怕人家压价。”   “嗯!”张鸣曦打开大叶子,把小团鱼放出来,对宴宴说:“这个小团鱼不卖,送给你。你负责养活,养大了是卖是吃你说了算!”   宴宴喜出望外,高兴地笑道:“正好挖了水塘,我把它养在水塘里,以后我天天扯草喂它。”   张鸣曦把三个大团鱼依然用网兜装好,放回竹篓底部,用大叶子盖好。按刚才的顺序把野山参和草药往里放,他举起一棵草送到胡秋月眼皮底下,笑道:“还有一棵接骨草,也是竹子找到的。长在山崖上,我上不去,是竹子上去挖的!”   张鸣曦自己都没有发现,提到白竹时语气非常自豪,炫耀似的,声音都大了。   胡秋月望着白竹的脏衣服道:“是不是挖接骨草的时候摔了?你这孩子,危险的地方不要去啊!摔坏了可怎么办?”   今天收获太大,又被他们反复表扬,白竹实在太高兴,一向不爱笑的脸上露出笑容来,咧嘴笑道:“娘,我没事,鸣曦在下面护着呢。”   他们怕胡秋月担心,心照不宣的没有提遇到的危险。   张鸣曦装好草药,又把前几天白竹挖的已经晒干的草药收在一起,用一根细草绳捆了,放进竹篓里,水都没喝一口,准备去镇上卖。   白竹望了望自己背篓里的菌子,犹豫了一下,问道:“这些菌子呢?卖不卖?”   张鸣曦背篓里已经装满了,如果要卖,只得提着这个竹篓,现在时间不早了,不知道卖不卖的掉。   不等他开口,胡秋月笑道:“不卖了,留着自己吃!等一下我去擀面,晚上吃菌汤面!”   不等别人说话,宴宴首先举双手赞成:“要得!菌汤面好吃,可鲜了!”   几个人像吃了笑药,脸上的笑容快盛不住了,互相瞅着,咧嘴笑。胡秋月催促道:“鸣曦快去,早点回来吃菌汤面。” 第58章 药草要不要   张鸣曦望了白竹一眼,背起竹篓,笑嘻嘻的拉开院门走了。   白竹跟着过去关上院门,转身进灶屋拿了洗菜盆,准备去井边洗菌子。   胡秋月拦住他:“小竹,看你身上都是泥巴,你去烧点热水洗头洗澡。我这马上就好了,等一下我去洗菌子。”   宴宴机灵,笑道:“我去烧水。” 忙跑进去生着火,烧了一锅水。   白竹坐在宴宴的凳子上,拆着破衣服,把一片片的破布理好,堆在胡秋月手边,胡秋月只用刷面糊,贴破布,打袼褙的速度快多了。   乡下人都是自己做布鞋穿,袼褙是做鞋的必备之物。   打袼褙其实很容易,白竹也会。   在破门板上糊一层面糊,贴一层破布,再刷一次面糊,把破布一层层的贴上去,晒干就能用了。   不多时,满满一门板的袼褙打好了,热水也烧好了。   胡秋月把门板端到太阳底下晒着,舀水洗了装面糊的木盆,把面糊水倒给猪喝,收了木盆,提着菌子去井边洗。   白竹打了一大盆热水到院子里洗头,宴宴往灶里塞了一根柴,站起来把锅里的水加满,盖上锅盖,跑出来站在灶屋门口看白竹洗头。   白竹打湿头发,拿了一个皂角,先在手上搓出白沫,再在头上到处抹,抹出一头白沫才开始搓洗。   他头发又密又厚,原来又枯又黄,现在在张家,吃得饱了,头发养好了一点,虽然不是黑油油的,但是没有那么枯,柔顺了一些。   洗出一盆浑水,白竹用帕子包着头,把脏水泼到园子里,另外舀了一盆干净水来清。   宴宴很有眼力见,不用白竹说,只要他舀了热水,他马上跑进去把锅加满。   不一会儿白竹洗好了头,洗干净帕子,把头发包在头顶准备洗澡。   他们并没有专门洗澡的地方,都是舀水到卧房里盆浴。   好在张鸣曦不在家,他不用提心吊胆地怕他突然闯进来,可以慢慢的好好的洗个澡。   等他洗好澡,换上干净衣服,倒了洗澡水,把卧房收拾干净,拿了木梳一边梳头一边去井边找他娘。   菌子好吃难洗,一般要洗两三次才能洗干净。   宴宴也蹲在盆边帮他娘洗着菌子。   胡秋月一边用草把刷着菌子,一边笑眯眯的望着白竹浓密的头发,爱怜地道:“头发倒是多,就是枯黄,没有光泽!你要多吃点,长胖点,头发就黑了。”   白竹抓了一把头发拉到身前看,把干枯开叉的发尾扯掉,道:“已经好多了,不怎么枯了。以前又枯又黄,梳都梳不开。”   胡秋月想起他过去的苦日子,叹了口气,不想提起来让他伤心,转移话题道:“不知道鸣曦到镇上没有,有没有找到好买主?”   白竹思绪一下子跟着张鸣曦跑了,好半天才道:“他那么能干,会卖出好价钱的。”   他心里想着张鸣曦,一边梳着头发,一边无意识的走到院子中间,胡秋月在身后说着什么自是听而不闻。   张鸣曦跑得快,这时才到镇上呢!   他直接去了一家医馆。他之前卖菜时路过这家医馆,见病人很多,应该医术不错的。这时候不早了,医馆外堂没有人,门口一个药童正在捣药。   张鸣曦笑道:“小先生,我这里有一些草药,麻烦问问你们医馆要不要?”   那药童年纪还小,并不是先生,只是个才开始学着捣药的学徒,听见人喊小先生,心里高兴,撩起眼皮望望他,摇头道:“我不知道,要问掌柜的。”   张鸣曦放下竹篓,拿出接骨草,递到药童眼前,微笑道:“我这里有棵接骨草,麻烦你帮我问问掌柜要不要。”   那药童虽然年纪小,毕竟天天和草药打交道,还是识货的。见这棵接骨草粗大,挖得也很完整,眼睛一亮,笑眯眯的道:“你等一下,我去问问掌柜。”   张鸣曦笑道:“有劳小先生。”   那药童又望了接骨草一眼,起身往里跑去,不一会儿跟着出来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   药童指指中年男子,道:“这是我们李掌柜,你问他吧!”   那李掌柜甚是倨傲,头扬得高高的,鼻孔朝天出气:“我们医馆只收品相好的草药。你们乡下人不懂药性,不会制药,好好的一棵草药被你们挖得缺胳膊断腿的,我们医馆是不收的!”   张鸣曦陪着笑脸道:“你先看看品相,自然都是好的。”   说着,把手中的接骨草递了过去。   李掌柜接过来仔细看看,望了张鸣曦一眼,态度和软了一些,带着点笑意道:“这株接骨草倒是完整,还可以。还有没有其他的草药,都拿出来看看。”   张鸣曦指指竹篓,笑道:“都在竹篓里。”   李掌柜点点头道:“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进来。”   张鸣曦跟着走进内堂,他留了个心眼,没有把野山参和团鱼拿出来,只拿出了白竹晒的干草药和自己今天挖的草药。   好在,他早有准备,在团鱼,野山参和草药之间都隔了大叶子,拿出草药时倒也没有露馅。   掌柜抓起其他草药仔细看看,摇头道:“只有这一棵接骨草还不错,其他的普通得很。”   张鸣曦心里自然明白,他也不指望这些普通草药卖钱,只不过是投石问路罢了。   他笑道:“好草药不好找,其他这些虽然普通却是用量大的,你看看值多少钱?”   那掌柜倒也爽快:“这株接骨草八十文,其他的十五文。”   张鸣曦心里盘算了一下:其他草药价格有点低,接骨草的价格还可以。   可能是因为其他的草药卖的人多,所以便宜。   他堆起笑脸道:“这么大一篓呢,十五文太少了,加点吧!”   掌柜的摇摇头:“我是看这棵接骨草不错,没有这棵接骨草,其他的草药我还不收呢。天天都有人来卖草药,哪收得了那么多!”   张鸣曦只得答应,那药童收了草药送去后院,掌柜的拿出一串钱拆开,数出五文,剩下的依然系好绳子,递给他。 第59 章 忒贵   张鸣曦接了钱装进钱袋里,就往怀里塞,掌柜的看见他背篓里还有满满一箩东西森·晚·,问道:“背篓里的是什么?不打算卖吗?”   张鸣曦这才掀开大叶子,拿出野山参,笑道:“好叫掌柜的知道,这个是我夫郎豁出性命才采来的,实在舍不得卖呢!”   李掌柜的听他如此说,不由得来了兴趣,站起来走到竹篓旁边,笑道:“什么好宝贝?拿出来看看,真是好东西我就收了, 也免得你跑来跑去的找买家。”   张鸣曦点点头,拿出野山参 ,一手握着叶子,一手托着根茎,把根茎送到掌柜面前,没出声,让掌柜细看。   掌柜一见这硕大的人形根茎,根须齐全,眼睛一下子亮了,双手捧着,凑近了细看,喜形于色地道:“人形野山参!好东西,好东西!”   张鸣曦拿着野山参的另一头,不放手,也不说话,任他看。   李掌柜看了许久,越看越喜欢,抬起头来,眼睛亮亮的:“好东西!我要了。不亏你,十五两银子!”   他觉得乡下人没见过世面,怕是一辈子都没见过十五两银子的,他一口开出十五两银子的高价 ,只怕张鸣曦要吓死!   哪知张鸣曦听见只给十五两银子,也不说话,迅速的从掌柜手里拿过野山参,用大叶子包了,放进竹篓里,盖上大叶子捂得严严实实的,才道:“对不住,这是二十年的野山参,这个价不卖。”   他恐怕掌柜的见财起意,背起竹篓就往外走。   李掌柜见他价都不还,一言不合就跑,跟在后面着急的道:“你别走啊,你要多少,说个价啊!”   张鸣曦也不说价,低头快步往外走。   这时外面慌慌张张跑进来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差点撞到张鸣曦身上。   张鸣曦反应很快,往旁边一让。那汉子闪过他,一把拉住李掌柜急吼吼地道:“李掌柜,快去看看吧,我家老爷不行了!”   李掌柜定睛一看,原来是镇上老朋友周员外家的管家。   他怕张鸣曦跑了,来不及说别的,忙指着张鸣曦道:“快,快拉住他,他手上有救命药!”   那管家不知就理,一把拉住张鸣曦,哀求道:“大兄弟,行行好,救救我家老爷吧!什么救命药,卖给我吧,只要能救我家老爷,你要多少银子都行。”   张鸣曦想说自己不是郎中,不会救人,李掌柜道:“周员外是我的老病人,老朋友,我知道他的,年纪大了,身体虚。你这野山参是吊命的良药,你出个价,卖给他吧!”   那管家连连作揖,脸上堆满了笑容:“大兄弟,行行好,我看看是什么样的野山参,只要东西好,钱不是问题。”   张鸣曦心想:在内堂拿出来给他们看,万一他们抢了,自己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还是到外堂来看,万一他们要抢,外面人来人往的,自己只要大喊一声就能引来人。   他语速很快地说了一声:“这里光线暗,去外面看。”   不等他们说话,他快步走到外堂,放下竹篓,拿出野山参,依然拿着有叶子的一头,把根茎递给管家看。   有钱人家的管家是见过好东西的,见了这人形根茎,眼睛都直了,用手轻轻抚摸着,颤抖着嗓音道:“好,好东西,救命的好东西啊!我要了!你要多少钱?”   张鸣曦生怕吃了亏,不敢出价,反问道:“你出多少钱?”   那管家望了李掌柜一眼,咬牙道:“十五两!”   张鸣曦要不是见刚才李掌柜忙着追出来让他出价,他还以为这棵野山参真的只值十五两银子呢,毕竟也没见他们商量,两个人出价居然一模一样。   他也不多说,拿过野山参就要用大叶子包。   那掌柜见他又要包野山参,生怕他像刚才一样,背起背篓就跑,双手拉着他的衣袖,满脸堆笑道:“别走!生意是谈成的,你不满意这个价,好歹出个价啊,别一言不合就跑啊!你反正是要卖的,只要价格合适,卖给谁不是卖呢?”   那管家这才看出来张鸣曦是不满意这个价,准备开跑的。   他忙拉住张鸣曦另一只衣袖,把他按在凳子上坐着,连连说着好话:“别跑。李掌柜说得对,生意是谈成的,你出个价吧!”   张鸣曦倒是想说一口价,三十两银子!可他知道野山参就算再珍贵也卖不出那样高的价。   但他很聪明,就是不出价,老神在在的坐着,让那管家自己加价。   家里老爷等着救命,那管家着急得很,跟张鸣曦耗不起,只能主动加价。   十六两……   十七两……   张鸣曦并不答话,只是摇头,那管家咬咬牙,狠心道:“十八两!”   张鸣曦摇摇头:“你也看见了,二十年的野山参 ,你去哪里找?你舍不得出价,我要去另外找买家了,我就不信没有识货的人!”   那管家急了,按住他不让他起来:“你出个价吧!”   张鸣曦见他急得鼻尖出汗,也不跟他绕圈子:“二十五两银子!”   那管家急得快哭了:“你这也太贵了,我做不了主!”   张鸣曦一听,背起竹篓就要走,免得浪费时间。   那管家死死按住他,不让他起身。李掌柜在中间做好作歹,最后说到二十两银子。   张鸣曦见达到了预期,这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   二十两银子不少了,也是周员外家有钱,等着野山参救命,否则是给不到这个价的。   毕竟一头一百多斤的生猪才能卖一两多银子。   普通乡下人除了吃喝,一年也只能挣一两银子。   四口之家的镇上人一年的嚼谷也不到十两银子。   那管家掏出钱袋,拿出四个五两的银锭子,心疼得龇牙咧嘴:“东西是好东西,就是忒贵!老爷刚刚给的一袋银子,这一下子就空了!”   张鸣曦收了银子笑道:“二十年的野山参啊,可遇不可求!也是你家员外命好,活该有救,刚好遇见我,不然你拿着一百两银子还没地儿买去。”   那管家一边用大叶子包着野山参,一边念叨着贵,突然听见竹篓里窸窸窣窣的响。   低头一看,见竹篓里还有一层大叶子,大叶子下面好像有活物,把大叶子拱得一动一动的。 第 60章 吃腊肉   那管家笑道:“还有什么好东西?都拿出来看看吧!”   张鸣曦见他付钱爽快,不像是坏人,笑道:“真的是好东西呢,大补的,看看要不要?”   说着,笑眯眯的掀开大叶子,李掌柜和那管家头往前一伸,都凑过去看。见是一个木盆大的,两个碗口大的团鱼正在篓底爬来爬去呢!   李掌柜笑道:“这么大的团鱼倒是少见!对了,这东西正合你家老爷吃。要不要?不要,我就要了。”   刚才的野山参没抢到他正自懊悔,刚才就该出二十两银子的,买来炮制一下,不愁卖不出百两银子。   可是周员外是他的老朋友,等着野山参救命,他也不好得和管家抢。   管家想到他家老爷虽然年纪大了,风流又好色,小妾一个接一个的往家领。   为了有精力满足这些小妾,到处买补药吃,那银子流水似的花出去,不见一点动静也不心疼。   如果自己把这千年难遇的好东西买回去,老爷吃了精力大增,说不定一高兴,会重重的赏自己呢。   只怕小妾们满意了,也会夸自己会办事!   想到这里,他忙道:“要,要,好东西!多少钱?”   他二十两银子都出了,自然就不再心疼小钱了,最后说定大团鱼三两银子一个,小团鱼一两银子一个,三个团鱼一共五两银子。   那管家龇牙咧嘴的又掏出一个五两的银锭子,问李掌柜借了一个背篓,背上团鱼,请李掌柜派郎中随后来,自己拿着野山参飞速跑回去领赏去了。   李掌柜笑道:“好东西不愁卖。小伙子,以后有了这样的好东西送来给我,有多少要多少!”   张鸣曦笑嘻嘻地道:“一定,一定!哎呀,我要是能天天遇到这样的宝贝,我笑都要笑死了。”   李掌柜白白错过两个宝贝,心疼得摇头晃脑的道:“深山老林里宝贝多啊,说不定哪天又让你遇上了呢!”   张鸣曦哈哈笑道:“真能再遇到宝贝,一定送到你这里来。”   说着,笑着冲李掌柜点点头,背上竹篓,怀揣着二十五两银子并九十五个铜板准备回家了。   他心情好得飞起!   有了银子,本来还想去姐姐家和姐夫商量一下贩货的事,可现在哪里都不想去了,只想飞回家,快点见到白竹,给娘,给白竹,给宴宴见见白花花的银子!   他笑得像个傻子似的,根本不顾旁人诧异的目光,迈开大步,飞一般往家赶。   家里也正谈论着他呢!   胡秋月见太阳快到山边了,想着张鸣曦去了一个多时辰,差不多该回来了。   今天天降财喜,实在高兴,她大方地拿了半块腊肉出来,笑眯眯的道:“今天干脆吃顿好的,用腊肉炒菌子煮面吃!”   宴宴怪叫一声,跑过去抱着他娘一顿摇:“娘,太好了,你怎么舍得煮腊肉吃啊?”   说着,故意往门外看了一眼,笑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不对啊,现在太阳正从西边落山呢!”   话没说完,抱着胡秋月,头埋在他娘脖子上,“嗤嗤的笑。   胡秋月被他打趣,也不生气。一边笑,一边骂道:“馋鬼!说得那么可怜,就像我天天虐待你,你自己说说,哪天没让你吃饱?”   宴宴抱着他娘,轻轻摇晃着,撒娇道:“娘最好了,没有饿着我。不过,如果娘能天天炒腊肉给我吃,你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娘!”   胡秋月使劲推他,笑道:“我可没有那么多腊肉,注定做不了最好的娘。行了,摇晕了!快去烧火,今晚让你吃个够!”   白竹站在一边笑眯眯的看着,以前他特别特别羡慕宴宴能这样撒娇,现在他知道娘也是很疼他的,只不过他不好意思像宴宴那样撒娇。   不过看着宴宴撒娇心里也是一样的满足,他什么时候也能像宴宴那样的撒娇呢?   嗯,不行,不行。他光想想自己有一天像树袋熊似的挂在胡秋月身上撒娇,就不由得羞红了脸。   宴宴放开胡秋月,又抱了一下白竹,在他耳边大声喊道:“小哥,晚上吃腊肉!” 这才放开白竹,嘻嘻笑着跑到灶口烧锅。   白竹被他炸得耳朵疼,笑着的在他屁股上轻轻拍了一巴掌。   胡秋月见俩人闹得开心,心里高兴,笑容满面地边舀水洗腊肉,边问白竹:“小竹,会不会擀面?”   白竹笑眯眯地点头道:“会的!”   胡秋月道:“好,鸣曦应该快回来了,我洗腊肉炒,你去舀一碗半白面,一碗高粱面,揉好擀面。”   白竹点头答应了,步伐轻快地去拿盆子舀面。   胡秋月看了他一眼:“这孩子笑起来挺好看的,平时怎么不喜欢笑呢?”   说着,自己摇头笑道:“今天倒是见你笑得多。”   白竹心想:今天岂止是笑得多?下午回来后一直在咧开大嘴傻笑。嫁过来后也经常笑的,只不过嘴巴不敢咧这么大而已。   胡秋月洗好腊肉,就着洗腊肉的油水煮了猪食,才洗锅切腊肉。   她把腊肉切成薄片,倒进锅里翻炒两下,一股奇妙的咸香扑面而来。   白竹在饭桌前一边擀面,一边悄悄咽口水。   宴宴更是等不得了,在灶口站起来,伸长脖子往锅里看,叫道:“好香,好香,娘,我等不得了,捡一块给我尝尝!”   胡秋月见他馋成这样子,又好笑又心酸,骂道:“还没熟,你想吃生的?小心肚子疼!”   她拿着锅铲又翻炒了几下,肉片切得薄,边上已经微微卷起来了。   腊肉咸香的味道越来越浓郁,她听见白竹和宴宴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   宴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锅里,恨不得伸手去抢,白竹低着头擀面,时不时抬头看看灶台。   胡秋月见腊肉滋滋啦啦的冒油,薄边卷起,微微发黄,知是熟了。   她用锅铲角挑起一块送到宴宴面前,打趣道:“穷人莫住富人湾,鼻子好过嘴可怜,说的就是你!吃吧!再不给你吃一块,你舌头都要吞了!” 第61 章 三个傻子   宴伸伸舌头,示意自己的舌头还在,笑嘻嘻的抓过肉片就往嘴里塞,边嚼边大叫好吃。   胡秋月又铲起一块肉片,宴宴还要伸手来抓,胡秋月躲了一下,笑骂道:“这是给你小哥的!”   说着,拿着锅铲来到饭桌前,笑眯眯的道:“小竹,尝尝!”   白竹学着宴宴,用两根手指捏了肉片送到嘴里,一边嚼,一边望着宴宴笑。   胡秋月见他们吃得满嘴留香,一脸满足的样子,比自己吃了还熨帖,一边把菌子倒进锅里一起翻炒,一边笑道:“尝尝味道就行了,剩下的等鸣曦回来一起吃!”   说曹操曹操到,刚提到张鸣曦,就听见他在拍院门。   白竹已经擀好面,正在切面条,占着手,宴宴站起来就跑去开门。   一见张鸣曦,宴宴笑道:“哥,你可回来了!晚上有好吃的!对了,野山参和团鱼卖了吗?”   张鸣曦点点头,伸手摸摸他的头,笑嘻嘻的往灶屋走,大声喊道:“娘,竹子,我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了,喊那么大声干什么?但是今天个个都像是吃了兴奋药,动不动就笑,动不动就说话大声。   胡秋月望了门口一眼,笑道:“声音那么大,看来那两样宝贝卖了个好价钱!”   白竹见他进来,眉眼弯弯地看了他一眼,把切好的面条端到灶台上,舀水洗了手,拿了一个碗,倒了一碗温开水给他。   他们家有一个专门烧开水的瓦罐,水烧开了盖上盖子放在一边,谁想喝拿碗倒出来就行。喝完了加水又放在泥炉上烧,一天到晚总有热水喝,很方便。   张鸣曦俊脸上满是笑容,接过水来,一口气喝了半碗,才放下碗,抹了一把嘴巴,见三人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忍不住先笑了一声,才大声道:“野山参卖了二十两,三个团鱼卖了五两!”   三个人听了,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惊喜之情藏都藏不住。二十五两银子啊!一家人十年都挣不到那么多,今天一天就挣到了!   就像三伏天吃了冰似的,心里那叫一个舒服爽快,他们脸上盛满笑容,嘴巴都合不拢。   胡秋月一边往锅里下着面条,一边笑道:“今天可是财神爷眷顾,发了大财啊!可以还掉一大笔债了!”   说着,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身子都松快了似的吁了一口气,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张鸣曦望了望白竹,犹豫了一下,道:“我不打算还债。这些银子不够还债的。我想用这个做本钱,去贩货。明天我去找找姐夫,商量一下,一起去走货,等赚了钱再还债。”   胡秋月想想道:“那也行,只是……”   她没有说完,只是新婚燕尔的舍得出远门吗?   可是不出去不行啊,还有近四十两银子的欠债,在家猴年马月才能还清啊?又不能天天都能像今天这样的好运气!   她像安慰自己,又像是安慰全家人:“这次贩货挣了银子还债,以后就不出远门了。无债一身轻,只要不背债,一家人在一起,日子怎么都好过。”   白竹突然听见张鸣曦说要出远门,心里“咯楞”一下,抬头看了一眼,见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心里一慌,忙别开头,跑到灶台去帮胡秋月盛面条。   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理,应该是高兴的,为什么又带着一丝酸楚呢?来不及细想,腊肉菌汤的香味占据了他的注意力。   胡秋月正揭开锅盖捞面条,一股浓香扑鼻而来,既有腊肉的咸香,又有菌菇的鲜香,黄灿灿的面条在腊肉和菌菇的缝隙里翻滚着,嘴巴还没过到瘾,鼻子已经先赴了一场盛宴。   三个小的闻到香味,坐不住了。宴宴连声催促他娘快点捞面条,连张鸣曦也吸着鼻子,笑道:“这腊肉香得……,真让人受不了!”   他中午在山上草草啃了几个干馒头,跑来跑去的忙活了一天,早饿了。这时闻到腊肉菌菇的香味,肚子“咕咕”的叫起来。   白竹端了满满一大碗面条给张鸣曦,上面堆的厚厚的溜尖的一层腊肉菌菇,轻声道:“快吃,小心烫。”   张鸣曦跑了一天,又累又饿,见面条里既有腊肉又有菌子,喷香喷香的,埋头嗦了一大口,才道:“鲜,好吃!”   说着,低着头一边吃,一边吹,连吸带喝,也不怕烫,一碗面条快见底了才抬头。   白竹见他吃得凶,知道他饿狠了。起身另拿了一个碗,盛了一碗面条放在饭桌上凉着,等他吃完一碗,就把这一碗推到他面前。   有一碗面条垫底,张鸣曦就吃得慢了,一边吃着,一边把自己碗里的腊肉挑出来给白竹。   腊肉其实不多,因为切得薄,片数还是有的。乡下人饭菜里油水少,他们久不见荤腥,今天的菌子新鲜,用腊肉炒出来的菌子鲜美无比,菌汤面又鲜又甜,一家人吃得心满意足,欢畅无比。   白竹见张鸣曦捡给他一块腊肉,还要再捡,忙伸手盖着碗,摇头道:“我碗里有,你自己吃。”   胡秋月自己舍不定吃,把腊肉盛给三个孩子,三人碗里的腊肉都不少。   张鸣曦抬头一看,见娘笑眯眯的望着自己,不好意思再捡,自己埋着头一口菌子一口面条吃得满头大汗。   这一顿饭吃下来,三个小的吃得心满意足,撑得动都动不了。   胡秋月年纪大了,虽然吃得饱,不像三个孩子那样傻乎乎的拼命撑。   她起来收了碗筷去洗,就着灶里的火,烧了一大锅热水给张鸣曦洗澡。   她提着猪食去喂猪喂鸡,见三个孩子坐在桌前撑傻了,笑道:“三个傻子!”   年轻人消化快,面条又好消化,等她回来时,张鸣曦已经去打水洗头了。   宴宴撑着腰,口里“哎呀哎呀”叫着肚子疼,跑过来要他娘给他揉肚子。   胡秋月笑着敲他的头,宴宴抱着她,不揉肚子不让走。胡秋月一边推他,一边笑:“撑成这样还不乖乖坐着消食,只顾闹!小心挣着肠子。” 第 62章 过来睡   娘两个笑着闹成一团。白竹一边望着他们笑,一边给锅里加满了水,拿了一个皂角给张鸣曦洗头。   趁着张鸣曦洗头,他跑去卧房,找出换洗衣服,又给他倒好了洗澡水,才跑到灶房看胡秋月母子闹着玩。   张鸣曦洗好了头,自己去卧房洗澡。白竹坐着没事干,见太阳虽然下山了,但天还没大黑,就道:“娘,我去扯猪草!”   说着,就要去拿背篓,胡秋月一把拉住他,骂道:“你傻啊?跑了一天,不累吗?再说了,你都洗澡了,还要去弄脏衣服啊?”   白竹这才作罢,可是没有事情做,他闲不住,道:“可惜袼褙没干,不然倒是可以做鞋子。”   胡秋月一下子想起张鸣曦的一双鞋底才纳了一只,回到卧房拿了一只空鞋底出来道:“这是鸣曦的鞋子,你既然闲不住,拿去纳吧!”   乡下人都是穿布鞋,费得很。妇人夫郎有空就在一起纳鞋底,做鞋子,就算是这样,孩子多的人家,鞋子还是不够穿。   白竹高兴地接过鞋底,用两根麻线搓了根细麻索,坐在院子里纳鞋底。   胡秋月收好了灶屋,也拿了一只鞋底坐在白竹身边纳,宴宴坐在旁边搓着麻索,三个人一边干活一边聊天,气氛温馨祥和。   白竹纳着鞋底,不时地看向卧房门,开始还能听见水响,后来没有动静了,想着张鸣曦累了,应该是洗完澡睡觉了。   胡秋月见白竹不时的看向卧房门口,她是过来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故意打了个哈欠,收起鞋底道:“今天跑了许多路,累了,睡觉吧。再说了,天黑了,看不太清,纳鞋底伤眼睛。”   说着,站起来去灶屋舀水洗脚。   白竹只得站起来,把针插在鞋底上,没用完的麻索缠在鞋底上,进卧房睡觉。   他轻轻推开房门一看,张鸣曦果然已经上床了。   他把鞋底放在桌子上,弯腰去倒洗澡水。   张鸣曦今天真的累了,本想靠在床头坐着等白竹,不知不觉睡着了。被推门声吵醒,迷迷糊糊的道:“放着,我明早再倒。”   白竹没有应声,倒了洗澡水,关上门,摸黑脱了衣服,爬上床尾。   他刚要钻进被窝,怎么摸不到枕头?他以为是被自己弄歪了,窸窸窣窣的在床尾摸索着到处找。   张鸣曦这时彻底清醒了,坐起来,打了个哈欠,靠着床头,拍着枕头轻声道:“你的枕头在这里,过来睡!”   白竹想起白天看见的那英气勃勃,不,怒气冲冲的凶兽,摸摸被他啃疼的嘴唇,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缩在床尾不动。   张鸣曦见他半天不过来,心里不爽,闷闷的道:“过来睡,我不碰你!”   白竹听出他语气不高兴,不敢违拗,慢吞吞的爬过来,钻进被窝,离他远远的,紧贴着床里睡了。   张鸣曦往床里靠了靠,一把搂住他,把他翻得面朝自己,气得摸黑在他唇上咬了一口,恨恨地低声道:“这么怕我,我能吃了你吗?”   白竹吃疼,推了他一下,往里缩了缩,就想翻身背对他。   张鸣曦凶性大发,不准他翻身。用双腿夹着他的小腿,一手搂住他脖子,一手搂着他的腰,紧紧地抱住他。见白竹还想挣扎,把头埋在他脖子上,不说话了。   今天他终于明白了,自己越是凶巴巴的,白竹越是怕他,不敢靠近他。而如果自己稍稍示弱,稍稍撒点娇,白竹就会心软,不但不推开他,还会伸手抱他。   果然,他只把头埋在白竹脖子上,白竹就不再推他,乖乖的任他搂着。   靠着靠着,张鸣曦头在他脖子上拱来拱去,高挺的鼻尖摩挲着他的耳垂,滚烫的嘴唇蹭着他脖子上的嫩肉,呼吸慢慢粗重起来。   白竹感觉到他的身子慢慢热起来,不由得一阵瑟缩。   他怕,想起那可怕的第一次,他怕得要命!   他不知道别的夫郎是怎么和相公相处的,可他真的很怕自己的相公。白天还好,晚上张鸣曦一靠近他,他就不由自主的紧张。   张鸣曦感觉到了他的僵硬,心里叹了口气。白竹这么怕他,和他那糟糕透顶的技术脱不了干系,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他一边念着清心咒,一边劝慰自己,在不能确保白竹不受伤的情况下,宁可不要,也不要吓坏了他。   他放松身子,不再蹭白竹,把头缩回来放在自己的枕头上,只是抱着白竹,没有别的动作,连亲吻都没有。   白竹侧着身子,双手像小婴儿似的缩在胸前,提心吊胆的等了半天,不见张鸣曦有什么动作。   白竹知道,某个家伙可不想就这样放过自己!   也许他正躲在某个角落里狞笑呢!眼睁睁的看着白竹吓得瑟瑟发抖。   可张鸣曦静静地躺着,任凭自己热血沸腾,只不搭理。   白竹生怕激怒了他,惹得生气,发火,还是自己遭殃。   他一动不动,静静地躺着,慢慢的呼吸绵长,睡着了。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无知无觉地睡着了,张鸣曦却被折磨得浑身着了火。   张鸣曦黑暗中睁大眼睛望着白竹,瘦小的一只,静静地卧着,好乖好可爱!   他听着白竹绵软的呼吸声,闻着他呼出的香甜气息,热血一阵阵翻涌,他实在忍不住,凑过来,细细的吻着白竹香甜的唇……   最终五姑娘安慰了他,虽然不是很满意,但总算是沉沉睡了。   等白竹醒过来时,张鸣曦照例不在。他坐起来,望着两个并排摆在一起的枕头,发了半天呆。   虽然害怕,但他知道自己昨晚的反应是不对的。可是要怎么做,他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疼,他也不知道。   可张鸣曦依着他,没有强迫他,他是知道的。   本来以为张鸣曦昨晚会会不高兴,会发火,或者是霸王硬上弓,可是他竟然容忍了他,竟然说到做到,真的只是抱着他睡了一夜。   唉,过一天算一天吧!实在躲不过去时再说吧。 第63章 明天走   再说了,张鸣曦马上要出远门了,不在家就可以不用面对了。   如果天天在家,天天要面对昨晚的凶兽,他真的好害怕!   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张鸣曦要出远门,很久会见不到他,白竹不但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反而心里一下子闷闷的,很不痛快。   他叹了口气,没有放任自己的不痛快,穿好衣服,叠好被子,跑到灶屋,胡秋月照例在做早饭。   他昨晚被张鸣曦抱着睡了一夜,动都不敢动,维持着一个姿势睡了一夜,浑身僵硬,难受得很。跑起来腰很疼,他一边捶着腰,一边往灶口走,想去烧火。   胡秋月见他姿势别扭的捶腰,自己是过来人,还有什么不懂的?   她飞快的瞟了一眼白竹的腰,笑眯眯的道:“不舒服就多睡一会儿。起那么早干嘛?”   白竹一边扭着腰,一边道:“没有不舒服,就是腰疼,扭两下就好了。”   胡秋月欲言又止,不好得多说,只让他坐在灶口烧火,别的不让他做,白竹心里暗叹娘好疼自己。   俩人都以为事情是自己理解的那样,虽然没有说出来,互相望着,笑眯眯的,心里都非常满意。   想起昨晚换下的衣服没洗,白竹塞了两块硬柴,让它烧着,自己收了脏衣服去井边洗。   胡秋月一边贴饼子,一边想着白竹刚才扭腰的样子,想着臭小子终于开了窍,知道心疼夫郎了,老怀弥慰,不知不觉脸上堆满了笑。   又想到年轻人贪欢,不知节制,看把白竹累的!得找个机会敲打敲打臭小子……   吃过早饭,张鸣曦去镇上找他姐夫。他姐夫家住在镇尾,出了镇子还要走一盏茶的时间。   所以他虽然卖东西去了几次镇上,都没有见到姐夫,今天要去仔细商量一下贩货的事情。   胡秋月领着两个小的在家,没啥事。两亩薄田的麦子已经锄完草了,院子里种的菜才刚刚发芽,也不用多管,家里没什么活计。   她收拾好碗筷后,想着昨天白竹和张鸣曦上山收获满满,今天干脆带着两个孩子上山去捡菌子,万一能像昨天一样捡到宝贝呢?   今天倒是没有昨天运气好,没有遇到啥宝贝。   他们三个人不敢去深山,只不过跑得远了一些,这些地方村人常来,能有什么好东西呢?倒是捡到了很多菌子。   到半下午时,三人背着大半箩菌子回来,张鸣曦还没有回来。   中午一人啃了一个馒头,还不是太饿。胡秋月张罗着煮猪食,喂猪,做饭。   宴宴累了,坐在灶口烧火,不想动弹。   白竹闲不住,心里惦记着张鸣曦,又不好意思说,干脆背着竹篓去河边扯猪草。   他一边扯草,一边不住的去看路上。这条路通向镇上,如果有人来,远远的就能看见。   太阳快下山了,他扯了满满一篓猪草,准备回家了,才看见张鸣曦挑着两只泥缸回来了。   他背上竹篓,迎上去,浅笑道:“回来了。买两只缸干嘛?”   张鸣曦远远地就看见他一边扯草,一边东张西望,知道他在这里等他的。   他心里高兴,笑道:“今天和姐夫说好了,货备齐了就走。等我走了,你们不用上山,危险。在家收点萝卜白菜腌咸菜就能维持家用。我今天和福来酒楼的高管事说好了,你们每隔十来天送一二百斤咸菜过去。我买两个大缸回来,家里还有两个大缸可以轮换着做咸菜,保证十来天能送一次咸菜。”   说着,他笑道:“高管事急得不得了,上次我送过去的八十多斤咸菜快用完了,一直不见我去,天天去菜场找我呢。”   白竹跟着扯了扯嘴角,一想到张鸣曦要走了,他就笑不出来。   张鸣曦挑着大缸走在前面,兴致勃勃,边走边说。   白竹闷闷的跟在后面,时不时的“嗯”一声,他本就话少,张鸣曦倒是没有注意到他情绪不高。   张鸣曦一连往镇上跑了两天去备货,胡秋月在家收了一批萝卜白菜,和白竹宴宴在家洗菜,切菜,晒菜,准备做咸菜。   白竹跟着忙忙碌碌,一点空都没有。手上没空,脑子却没闲着,总在想着张鸣曦过两天要走了。   前两天多起来的笑脸慢慢不见了,他每天心慌慌的,见了张鸣曦心慌,没见到张鸣曦还是心慌,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这天下午,张鸣曦回来得倒早,买了几斤盐巴和辣椒面回来。   他一进来就找白竹,见白竹正在收晒好的萝卜白菜,大声笑道:“竹子,货备好了,我明天一大早就走!”   白竹一听,心头一跳,心慌意乱的望了他一眼,低头“嗯”了一声。   张鸣曦并没有注意到白竹的慌乱,他还沉浸在挣钱的憧憬之中,想着挣钱了先还债,还要买田买地,破茅草屋漏风漏雨,住不了,得盖青砖大瓦屋……   他一边往灶屋走,一边大声道:“烧点水我洗头洗澡,给我收拾一下行李。”   白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得眼眶发酸,喉头发紧,心里闷闷的,很不舒服。   他不敢说话,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哭出声。   可他不是小孩子,已经是大人了,知道不能在相公出远门的时候哭,不吉利!   他咬咬牙,抬起头,使劲的眨着眼睛,逼退了泪意。又搓了搓脸,使劲扯了扯嘴角,觉得面部绷得没有那么紧了,才把晒好的菜搬到屋檐下,进了灶屋去烧水。   他舀了满满一锅水,塞了一把柴慢慢烧着,跑到卧房去给张鸣曦收拾行李。   他打开箱子,拿出来一个半旧的包袱,铺在床上。   张鸣曦衣服不多,大多是干活时穿的破衣服。   出门在外,破衣服就不带了。他拿了一套没有补丁的衣服放在床上,等一下洗完澡穿,另拿了一套衣服放在包袱里带去换洗。   突然看见了成亲那天穿的长袍整整齐齐的放在箱底。他拿起长袍,轻轻的摸着,呆呆地站在箱子前面。   突然,一滴水滴在长袍上,接着又滚下来一滴,一滴接一滴的,洇湿了一大片。 第64章 绕指柔   他猛的一惊,摸摸洇湿的地方,手指上揩了一层水,温热的,他意识到自己淌眼泪了。   他生怕被人看见,忙抹了一把眼泪,把长袍折好,把洇湿的地方藏在里面,放进包袱里。   他刚刚系好包袱,就听见张鸣曦在外面喊他:“竹子,给我拿个皂角,我要洗头。”   他答应了一声,揉揉脸,在脸上一阵乱抹,把刚刚落泪的罪证抹得一干二净,扯扯嘴角,放松了面部表情,跑到灶屋去拿皂角。   张鸣曦躬着身子在院子里洗头,白竹把皂角揉碎,揉了一手白沫,均匀地抹在他头上。   张鸣曦干脆缩回手,双手撑在膝盖上,耍赖道:“你给我洗!”   白竹也不说话,沉默地揉搓着他的头发,搓出一头白沫自己都没有发觉。   张鸣曦腰都弓酸了,白竹还在搓,他忍不住道:“好了吗?差不多了吧,头皮都搓破了。”   白竹吓了一跳,像猛然惊醒似森·晚·的,手忙脚乱的给他洗去白沫。   倒掉脏水,白竹另舀了一盆干净水让张鸣曦自己清头发。   他进灶屋舀了一大盆热水端到卧房,倒进洗澡盆里,准备让张鸣曦洗澡。   他望着盆里袅袅上升的热气发了一会儿呆,好像不知道自己站在这里要干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   热气扑在他脸上,扑在他长长的睫毛上,凝结成珠,滚落下来,他才慌忙回到灶屋,准备做饭。   他不知道晚上该做什么饭,站在灶台前又发起呆来。   胡秋月回来了,她刚才带着宴宴去买了一大块豆腐,晚上打算煎豆腐吃。   宴宴进门就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白竹听到动静才醒过来,忙跑到灶口烧火。他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像丢了魂似的,动不动就发呆。   家里人多了,热闹起来了。但始终缠绕着白竹的那种惶惶不安的感觉还在,那种动不动就心酸,动不动就想哭的感觉还在。   胡秋月想让小两口多点时间在一起,端着豆腐进来道:“我来做饭,让宴宴烧火,你去歇着吧。”   白竹也不多说,也不抢着做饭,沉默地去卧房拿了鞋底坐在院子里纳。   张鸣曦才洗好头发,用干净帕子把头发包起来堆在头顶,正准备去洗澡,听见白竹轻轻“嘶”了一下。   他回头一看,白竹呆呆的望着院门,把左手食指含在嘴里,轻轻吮吸着。   看来是戳到手指了,他轻笑了一下道:“戳着手了?小心点!”   白竹没有抬头,也没有看他,只轻轻“嗯”了一声。   白竹收回目光,低着头,左手拿着鞋底,右手拿起针在头皮上擦了一下,认真的纳着鞋底。   张鸣曦微微一笑,也没在意,自己去卧房洗澡了。   他坐在澡盆里,用湿帕子左一下,右一下的擦着身子,突然想到刚才白竹呆呆的含着手指的样子,心头猛的一怔!   他觉得自己好迟钝,好像错过了什么!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白竹这几天的表现,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白竹这几天一直都在不开心!   前几天那个脸上有光,眼睛亮亮的,总是挂着淡淡笑意的白竹不见了。   之前那个沉默寡言,一天到晚低头干活不敢抬头看人,怯生生的白竹又回来了。   他刚才为什么会戳到手指?   因为他在走神!   而他走神的原因是因为自己要出远门,白竹舍不得自己!   自从知道自己要出远门之后,白竹就是这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想到这里,他的心像被人用大锤子狠狠地锤了一下,又像被人用手攥着狠狠地扯了一下,又酸又疼!   他在澡盆里坐不住了,几下子洗好了,擦干身子去床边穿衣服。   他看见了床上收拾好的小小包袱,打开一看,里面有折得整整齐齐的一套衣服和一件成亲那天穿的长袍。   他抖开长袍一看,里面洇湿了一大片。   他呆了,怔怔地望着那一片洇湿,半晌才伸出手指轻轻摸着那一片洇湿。   那湿印子不但没小,反而越摸越大,一滴滴水砸到他手指上,他才意识到不知不觉自己也流泪了。   他并不为自己流泪而羞臊,反倒共情起来,心里涌起了浓浓的不舍!   白竹这个傻瓜!舍不得自己也不说,一个人憋着!   他是个胆小羞怯的性子,若不是自己突然发现了,只怕他宁可憋死也不会告诉森·晚·自己。   也怪自己是个糙汉子,粗心得很,天天在外面跑,忙着备货,憧憬着挣钱,居然没发现白竹的不正常!   他心里又酸又软,吸吸鼻子,把长袍折好放进包袱里。也不顾洗澡水脏,扭干帕子擦了一把脸,才拉开房门去倒洗澡水。   白竹怔怔地望着院门,好像在发呆。   听见开门声他吓了一跳,但没有回头,反倒低下头迅速的开始纳鞋底,好像刚才开小差发呆的不是他。   张鸣曦望着白竹受惊的小鹿一样,心被利爪攥住狠狠扯了一下,被抓得千疮百孔的,疼得差点不能呼吸。   他倒了水,收拾了卧房,拿了木梳出来,蹲在白竹面前,笑道:“竹子,别纳鞋底了,给我梳头。”   白竹望着他微微一笑,放下鞋底,乖乖的拿起梳子给他梳头。   张鸣曦一头长发又黑又顺,梳通后像一匹黑缎子披在肩上。   白竹一下接一下地梳着,动作很轻柔,好像生怕弄疼了他,半晌才低声道:“好了,等干了再梳起来。”   说着就想站起来去放木梳。张鸣曦右手从左肩伸过去抓住白竹的左手,拉到胸前,双手抓着他的左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轻轻捏着。   白竹身子哆嗦了一下,猛的缩了一下手,却被张鸣曦紧紧攥着,没有缩回来。   张鸣曦听见他好像轻轻哽了一声,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两只大手把他的手紧紧地包在手心。   白竹坐在凳子上,张鸣曦蹲在他身前,手肘支在白竹腿上。白竹左手被张鸣曦紧紧攥着,拿着木梳的右手轻轻搭在他肩上。   俩人一个坐,一个蹲,白竹被张鸣曦拉着手,从后面看上去,就像白竹在紧紧地搂着他。 第 65章 晓来谁染霜林醉   太阳快要下山了,天边的晚霞璀璨绚丽,夕阳给院子铺上了一层柔和的金光。   娘和宴宴在灶屋,只有他们两个在院子里。俩人没有说话,院子里非常安静,只听得见俩人“咚咚”的心跳声。   气氛应该是暧昧旖旎的,可俩人都没有感觉到,反倒觉得很伤感。   淡淡的哀愁,浓浓的不舍包裹着俩人。   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白竹从来都是羞怯的,从来不敢和张鸣曦靠得这么近。可是今天他觉得自己身子发软,坐不住了,他慢慢低下头,好想把头靠在张鸣曦头上。   “哥,小哥,吃饭了!”宴宴在灶屋里喊了一声。   两个人一下子惊醒过来,白竹猛的坐直了。   张鸣曦松开白竹的手,站起来,回头一看,白竹低着头,羞红着脸,鼻尖红红的,好像眼眶也红了。   他心里发涩,不敢再看,别过头,低声道:“别难过,去吃饭吧。”   白竹轻轻“嗯”了一声,站起来去卧房放梳子。   白竹过了好一会儿才进来灶屋,脸色倒也平静。他安静的坐在自己常坐的位置上端起碗筷吃饭。   几个人沉默地吃着饭,虽然往日张鸣曦也跟着赵仁去贩货,但因本钱少,货物不多,去的地方不远,总是少则五六天,多则十来天就回来。   这次因为本钱足,跟赵仁商量好了,打算去远点,要干一把大的。   赵仁约了几个往日一起贩货的熟伴组了一支马队,拉了十几车的货,这次去的远,只怕要个把月才能回来。   儿行千里母担忧,胡秋月一边吃,一边絮絮叨叨的叮嘱着张鸣曦一路上要注意安全,不要冷着,不要饿着,遇事多和姐夫商量。   张鸣曦一边吃饭,一边答应着他娘,忍不住总是偷偷去看白竹。   他见白竹头埋在碗里,忙着扒拉着碗里的饭,始终不抬头,也不说话。   他心酸得发疼,夹了一筷子豆腐给白竹,勉强笑道:“吃菜啊,娘煎的豆腐可好吃了。”   白竹捡着吃了,也不抬头看人,只是语带笑意地说:“嗯,好吃。娘吃,宴宴吃。”   一块豆腐含在他嘴里反复嚼着,半天都咽不下去。   别人都没有注意到,只有张鸣曦听出了那故作轻快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颤抖。   胡秋月舍不得儿子,想着儿子第一次去那么远,虽然跟着赵仁,可是谁能保证就一帆风顺呢?   越想越食不知味,随便吃了点就放下了碗,提了猪食去喂猪。   白竹觉得心里塞的满满的,一点儿也吃不下,筷子挑着饭粒一颗一颗的往嘴里送,嚼半天都咽不下去,见胡秋月放下碗筷,也跟着放下筷子。   宴宴左一块,右一块的夹豆腐吃,见他们这么快就不吃了,他嘴里塞的鼓鼓的,好奇地道:“这么好吃的豆腐怎么没人吃?小哥,你不喜欢吃豆腐吗?”   白竹努力扯了一下嘴角勉强笑道:“不是。今天没干什么,不饿,你吃吧!趁新鲜多吃点。”   宴宴“嗯嗯”答应着,丝毫没有感觉到家里的气氛怪异,自己埋头苦干,再不管他们了。   张鸣曦见白竹虽然是笑着的,可那笑容恍恍惚惚的,那么孤单,那么凄凉,好像上一秒在笑着,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似的。   他难受极了,那饭嚼在嘴里,像嚼沙子一样,咽不下去。   张鸣曦食不知味,草草吃了两碗饭,吃了几块豆腐,放下碗筷不吃了,白竹收了碗筷去洗。   他想着张鸣曦今天洗得干干净净的,这几天晚上都要抱着自己睡,自己可不能脏兮兮的,烧了一锅热水打算洗个澡。   宴宴吃饱了就犯困,自己舀了一盆热水洗了睡了。   白竹洗了头,端水去洗澡,张鸣曦跟到卧房门口,叮嘱道:“你洗了先睡,我和娘说点事就来。”   白竹应了一声,关上房门去洗澡。   张鸣曦回到灶屋,坐在桌前发呆。   胡秋月喂好牲口,提着空桶进来了。   天黑了,外面还有朦朦胧胧的光,勉强可以看得见。屋里光线暗,没有点灯,只能影影绰绰的看见一个黑影子坐在那里。   她知道张鸣曦在等她,放下空桶,也坐了过去。   张鸣曦静静地坐着,半天不说话。胡秋月叹了口气,道:“你只管放心去,家里不用担心。”   张鸣曦“嗯”了一声,半晌才道:“娘,家里有你,其他的我都不担心。只是竹子……,他胆子小,遇事总是憋在心里,不敢说出来。你……”   “放心吧,我还能欺负了他?”胡秋月打断他。   “不是说你,我是怕他被别人欺负了。我不在家,不管去哪里,你带着他和宴宴,不要让他一个人去干活,特别是上山下河的。”   “知道的,放心,我会护着他,最不济也要让宴宴陪着他。”胡秋月知道他放心不下白竹,却没想到他能担心成这样,忙安慰他。   得了胡秋月的保证,张鸣曦放心了一些。   他倒不是不相信胡秋月,只是白竹勤快,闲不住,哪怕有一点点空,不是跑出去下河扯草就是上山捡柴,他担心自己不在家,有人会趁机欺负他。   张鸣曦想了想,又道:“你们三个人在家,干活不要太晚,早点回来关上院门。如果哪里有满月的小狗,买一只回来养着,能看家,家里也热闹点。”   胡秋月一拍额头,笑道:“你不说我都忘了,你舅舅家就有。上次去你舅舅家,他家的大狗生了一窝小狗,肉乎乎的,可爱得很,宴宴当时就要抱一只来,只是小狗还没满月,要吃奶。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过两天去抱一只回来。”   张鸣曦张了张嘴,还没说话,胡秋月笑道:“小竹还没去过你舅家呢,过两天领着他们两个一起去。”   张鸣曦咽下了快到嘴边的话,又叮嘱了一下按时去福来酒楼送咸菜的事,该说的都反复说过了,该去睡觉了。   胡秋月道:“等一下。”说着起来去灶台点了煤油灯,端着去了卧房,很快又回来了。 第66章 舍不得   她拿了一块碎银子和一些铜板递给张鸣曦:“这是一两银子并七百个铜板,你带着路上做盘缠。”   张鸣曦一愣,道:“不用,留着家里开销。”   “穷家富路,家里有粮有菜,吃喝不愁,用不了多少钱。再说了,这两缸咸菜马上就要送到福来酒楼,不就是五六百个钱?在家怎么都好说,出门在外,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拿着吧,手上有钱,心里不慌,我在家也能放心些。”胡秋月坚持要他拿着。   张鸣曦想了一下,自己的钱全部备了货,只留了几百个铜板做盘缠,只怕路上不够用。   本来想着如果钱实在不够用,就一路走一路卖货,换钱做盘缠。   但这样一来,一旦缺钱,就不得不贱卖货物做盘缠,有时候遇到好的地方特产,又没钱补货,实在不划算。   他拿了那一两银子,想了想,又拿了一串钱,道:“我拿这些够了,剩下的你拿着。家里一点钱都没有,万一出个要用钱的地方怎么办?”   胡秋月想了想,不再坚持,收了剩下的六串钱。家里的事,路上的事,俩人又互相叮嘱了一番。   见天不早了,胡秋月想让小两口多点时间说说体己话,不再絮叨,吹灭了煤油灯,回房去睡觉。   张鸣曦相跟着出去,站在院子里,看着他娘进了卧房,关上了房门,才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胡秋月进了卧房,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半天睡不着,一时担心货物卖不出去,会亏了本钱,欠债会越积越多。一时担心鸣曦在路上不安全,虽然有姐夫作伴,但谁能担保就是万无一失呢?   她又想到张青山,做了一辈子的生意,最后竟然命都丧了,心里更是像在滚油里煎熬一样,生怕张鸣曦走上了张青山的老路,一时长吁短叹,心里不好受。   白竹心里也不好受。他已经洗好澡,躺在床上等张鸣曦,并没有睡着。   房间里没有点灯,黑漆漆的。借着窗户里透过来的微光,张鸣曦关上房门,熟门熟路地走到床前,把一串钱放在桌子上。   听见钱响,白竹小声问道:“娘给你钱了吗?你收好路上用。”   张鸣曦摸黑脱了衣服,掀开被子钻上来,轻声道:“给了。桌上有一串钱,你拿着。在家里想吃什么,想买什么,拿着去买,别委屈自己。”   白竹愣了一下:一串钱,给他的?   他不要,上次娘给的五个铜板还没用呢!   再说了,他长这么大,什么时候能有一串钱了?   在白家,他都不知道一串钱长啥样。   再说了,在家里,有吃有喝有穿的,他要钱干啥?   他用手撑起上半身,仰头道:“我不要,我在家不用钱,你带着路上……”   话没说完,张鸣曦一个翻身,伸手紧紧搂住了他。   他凑过来,一下子堵住了白竹的嘴巴,白竹“呜”了一声,剩下的半句话堵在嘴里。   想着他明天就要走,白竹心里不舍,特别乖顺,一动不动,任 凭张鸣曦亲热。   但他还是紧张,还是害怕,身体绷得紧紧的像根干柴棍。   张鸣曦见他全身绷得僵硬,硌得他心口疼,温存了一会儿就放开了,但还是紧紧的搂着他,舍不得放开。   张鸣曦不再亲白竹,只搂着他说话。可是他呼吸粗重,身体骗不了人,白竹暗悔自己反应过度,让张鸣曦下不去嘴。   张鸣曦侧身搂着他,让他枕在自己的胳膊上,一只手温柔地搭在他腰上,叮嘱道:“我这次可能要去一个月。五月麦子黄,家里还有两亩田的麦子,我一定会赶回来割麦子的。”   白竹眼眶发酸,乖乖地窝在他怀里,轻轻“嗯”了一声。   “你在家乖乖的,出去干活不要一个人,跟着娘。万一娘没时间,你也要带着宴宴。不管去哪里,太阳下山前一定要回家。出门要戴上草帽,别晒得黑不溜秋的。……,不要挑重的,免得压很了长不高……,有人欺负你,不要争执,告诉娘,等我回来,不要让人欺负了……”   张鸣曦想到哪,说到哪,一直絮絮叨叨的说着,直到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是那么的不放心白竹。   他叹了口气,有点烦躁:“越说越不放心,恨不得把你拴在裤腰带上带着去。”   从来没有人像这样事无巨细的替他操心,从来没有人这样全心全意的替他着想,也从来没有人这样的抱着他絮叨,白竹越听越想哭。这时听他说这话,心里一酸,眼窝也跟着发酸,心里涌起万分不舍,主动往他怀里偎了偎。   张鸣曦知道白竹一向是见他就躲,今天居然主动往他怀里偎,心中一荡,浓浓的不舍的情绪萦绕在心头。   白竹晕晕乎乎的,觉得心里发酸,眼睛发酸,他紧紧地咬着下唇,好像一说话就会哭出来。   张鸣曦好像突然从迷怔清醒过来,深吸一口气,依依不舍的放开他,挣扎着说道:“睡吧!”   说着,就要翻身去睡觉。白竹紧紧搂着他,不让他动,犹豫了一下,用几不可闻的气音低语了一句。   张鸣曦一怔,惊喜的抬起头来望他,半天移不开眼睛。   黑夜里什么都看不见,白竹只看到一双亮亮的眼睛里冒出两族火苗,狼似的盯着自己。   那火苗好烫,他被烫得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但,他没有容忍自己退缩,马上抬起头,勇敢的望着那两族火苗,不再退缩,微微一笑。   张鸣曦感觉到了他的瑟缩,重重地叹息了一声,犹豫道:“算了吧……”   白竹摇头,似在鼓励自己,也似在鼓励张鸣曦,扯了扯嘴角,勉强微笑着。   白竹虽然紧张害怕,但想要让张鸣曦开开心心的走,不想让他留遗憾。   张鸣曦陪着小心,说尽了甜言蜜语,百般温存。   俩人依依不舍,互相体贴,呢呢哝哝,叮嘱的话说了又说。   白竹担心的事情并没来,不由得悄悄松了口气。张鸣曦见他叹气,不知道是怎么了,急得忙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第 67章 小坏蛋   白竹摇摇头,想说什么又怕张鸣曦担心,反而安慰道:“没事。”   张鸣曦自从第一次把白竹弄伤后,留了心理阴影,后面一直不敢亲近他,晚上睡觉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做了一个月的好室友。   这几天,俩人感情突飞猛进,终于并排睡到了一起。   可是他一靠近,白竹就紧张。他不忍心逼迫,夜夜只是抱着他,不敢稍动。   这下终于心愿得偿,白竹明显不像第一天那么痛苦,他忍不住放任自己……   但只要白竹稍微表现出一点什么,他又情不自禁的担心。   张鸣曦终心满意足的啄啄他的嘴唇,问道:“感觉怎么样?”   黑暗中,白竹羞红了脸,他能说什么?   给你竖大拇指?   给你竖小拇指?   无论哪一种,都只会惹张鸣曦发疯。他又不傻,何必去惹得张鸣曦发疯来折磨自己?   何况他明天就要走了,俩人本来就是万分不舍,自己只想让他无牵无挂,开开心心的走,何必惹他不痛快?   白竹轻轻叹了口气,没说话,只是轻轻往张鸣曦怀里缩了缩。   张鸣曦大乐,抱紧了他,想了想,心中气不过,重重的在白竹嘴唇上咬了一口,气哼哼的道:“狠心的小坏蛋,一个月了!一个月不理我!现在终于肯理我了,可我明天就要走了!”   白竹想说:不是因为你明天要走了,今天都不得理你的!   可是打死他也不敢说这种话,犹豫了一下,伸出一只手,勇敢地搭在他腰上,轻声道:“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张鸣曦一想到天亮就要走,心里万分不舍,把脸埋在白竹脖子上,火热的嘴巴和高挺的鼻尖拱来拱去,差点把他脖子拱断,才哼哼唧唧的道:“等我回来!”   白竹最受不了张鸣曦撒娇。一米八的大汉子小奶狗似的扑在怀里扭来扭去,哼哼唧唧,他一见就心软得冒泡。   他学着张鸣曦刚才拍他后背的样子,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软声道:“睡吧!”   黑暗中他盯着帐顶,无声的张了张嘴,悄声道:“我等你回来!”   张鸣曦抱着他,身子扭股糖似的扭来扭去,半晌才带着浓浓的鼻音瓮声瓮气地道:“唉,真是不想走!”   白竹也不想他走,可是货都备好了,怎么能不去呢?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继续拍着他后背哄他睡觉。   张鸣曦筋疲力尽,被白竹拍着拍着就睡着了。   似乎是才闭上眼睛,张鸣曦迷迷糊糊地听见胡秋月在窗外喊他。   他一激灵,翻身坐起,白竹一下子惊醒了,忙跟着坐起来穿衣服。   张鸣曦一把按住他,柔声道:“还早呢,你睡吧,不要起来了。”   白竹不做声,默默的穿着衣服。张鸣曦见他低着头坐在床上,小小的一团,又乖又软,心里不舍。凑过来,低下头,一手扶着他的后脑勺,一手抬起他的下巴,重重的吻了下去。   白竹仰头,乖乖地由着他温存了一会儿,推开他,小声道:“起床吧,娘该催了。”   张鸣曦心里再不舍,也知道该走了,这样黏黏糊糊,缠缠绵绵的可拔不动脚!   他狠狠心,放开白竹,迅速穿好衣服,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白竹解开包袱,把桌上的一串钱放进去,再仔细地系好了,才抱着包袱跟着出去。   还好,虽然还是腰疼,身上也不舒服,但张鸣曦昨晚非常温柔,并没有给他很大的伤害,这点疼并不影响活动。   胡秋月不想让张鸣曦大清早的空着肚子赶路,早早起来做饭。   她切了小半块腊肉炒了一碗白菜。   炒好后,她把白菜盛起来放在饭桌上,锅里舀了一瓢水,架上蒸笼热了几个馒头,又在水里煮了几个鸡蛋让他带在路上吃。   馒头是昨天蒸熟了的,容易热透,鸡蛋还要再煮一会儿。   胡秋月把馒头捡在碗里,让张鸣曦吃着,她坐在灶口往灶里塞了一把柴,火腾的燃起来,黄黄的火光照在她满是皱纹的脸上。   张鸣曦坐在桌前一口馒头一口白菜的吃着,白竹见鸡蛋煮好了,捞起来,用一块干净的蒸笼布包了,放进包袱里,又仔细地系好包袱。   备好的货物在赵仁家,他只需带着简单的行李就可以了。   白竹把包袱放在空凳子上,转身拿了一个碗,倒了一碗热水放在张鸣曦手边。   腊肉炒的白菜油汪汪的,香得很。可能是起得太早了,张鸣曦吃不下去。   他拿了一个馒头,轻声问白竹:“你吃不吃?”   白竹摇摇头,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太早了,吃不下。你快吃吧!”   张鸣曦强迫自己吃了两个馒头,吃了半碗白菜,端起水喝了,站起来,拿着包袱,深深的看了一眼白竹,对胡秋月说:“娘,我走了,你们去睡吧。”   胡秋月笑着送他出去,白竹跟出院门外,还要再送,张鸣曦回头道:“不要来,回去睡觉吧,我走了。”   说着,狠狠心,头也不回的走了,白竹站在院门外,呆呆的看着张鸣曦走远了。   胡秋月见他呆呆傻傻的样子,感同身受的想起了自己以前每次送张青山出门是什么滋味。   她叹了口气道:“去睡觉吧,个把月就回来了。……第一次都这样,以后习惯了就好了。”   白竹跟着她进了院子,天还没有大亮,胡秋月让他去睡觉,自己打了个哈欠,也去睡了。   白竹进了卧房,爬到床上想继续睡觉。奇怪了,以前沾枕头就着,推都推不醒的人,这时却越睡越清醒,怎么都睡不着。   他在床上翻来翻去,觉得满床都是张鸣曦的味道,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眼前都是张鸣曦的影子,耳边都是张鸣曦重重的喘息声……   虽然他一直闭着眼睛,到底没睡着,听到胡秋月打开房门的声音,他一骨碌爬起来了。   胡秋月见他起得这么早,笑道:“这么不多睡会儿,是不是一个人害怕,今晚让宴宴陪你一起睡。” 第 68章 掐不破   听见让宴宴和他一起睡,白竹弯了弯嘴角,小声应了一声“好”。   白竹依然是勤快的。他见胡秋月在煮猪食,就去收了昨晚换下的脏衣服洗,水塘的水还没放满,他依然是舀了井水在木盆里洗。   只不过蹲下来还是腰疼,屁股疼,他不声不响的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上面沉默地拿着张鸣曦的衣服反复揉搓着。   吃过早饭,胡秋月见家里没有啥活计,张鸣曦不在家,家里少了一个人,空荡荡的。   而白竹早上起来后,小脸呆呆的,笑容少了,话也少了,恹恹的打不起精神。   她想着带他们去山上转转,散散心,免得在家闷出毛病里,笑道:“我们今天上山去捡菌子,如果捡得多明天拿去镇上卖。正好,咸菜也好了,明天该送咸菜去福来酒楼。”   宴宴喜笑颜开,白竹听从安排,只要有事做就行,不然总会胡思乱想,总是会想到张鸣曦。   以前张鸣曦也很少在家,天天在外面跑,晚上才回来,可是白竹心里是平静的,现在张鸣曦不在家,晚上也见不着,白竹一想起来就心慌。   白竹把早上剩下的馒头用干净的蒸笼布包了,又倒了三竹筒水,放进背篓里,戴上草帽,和胡秋月娘仨一起上山。   后山上依然不好捡菌子,三人越走越远,慢慢进了深山。   深山去的人少,菌子慢慢多起来了。   白竹拿了一根棍子,一边走一边扒拉着地上的密草,见到菌子就捡起来。   四月的天气越来越热,他们越走越远,深山寂寂,古木森森,绿草深深,一些早开的花也打上了骨朵。微风拂来,空气中带着草木的清香,很是淡雅好闻。   树上有鸟儿叽叽喳喳,草丛中各种虫子叽叽啾啾,跳来跳去,间或有小松鼠拖着长长的尾巴从树上纵来纵去。   虽然不像盛夏百花盛开,秋天果实累累,却有着属于它这个季节的美。   宴宴小孩子心性,见了小松鼠就追上去想捉一只回家养着玩。   小松鼠少见人来,胆子小。见宴宴追来,毛茸茸的大尾巴一甩,四只小爪子抓着树皮,迅速倒腾着,跑到树上,从树枝后小心翼翼的探出小小的脑袋往下看,萌化了。   宴宴在树下大呼小叫,又蹦又跳的挥舞着双手喊小松鼠赶快下来,乖乖的让自己捉了回家去。   小松鼠哪里肯听他的,在树上跑来跑去的,既不走远也不下来。   宴宴气得跳起脚骂这些蠢松鼠,又捡起石头去砸它。   尽管连毛都碰不着,小松鼠还是吓得一溜烟跑得不见踪影。   宴宴这才消停下来,气哼哼的骂了几句,乖乖地跟着白竹捡菌子,一边还在叽叽喳喳的说着刚才的松鼠蠢得可爱。   他一边低头扒开长草找菌子,一边用棍子敲打着周围的青草,嘴里不停的说话,时不时地对着茂密的杂草踢一脚,看见开得艳丽的花朵,跑去摘了来,自己头上戴一朵,强迫着白竹和娘也戴一朵。   不是叽叽喳喳的在说话,就是嘻嘻哈哈的在笑 ,一个人能把寂静的深山弄得热闹非常。   胡秋月皱眉道:“安静些吧,就听见你一个人的声音。”   宴宴笑道:“哎呀,娘,你懂什么啊,我弄点声音出来,如果周围有什么毒蛇啊,猛兽啊,岂不是吓跑了?”   胡秋月“噗嗤”一声笑了,道:“你多厉害,还能吓跑毒蛇猛兽!”   宴宴得意的一扬眉,笑道:“那还用说?这叫望风而逃。”   一句话说得胡秋月呵呵直笑,白竹也弯起了唇角。   三个人说说笑笑,干起活来既轻松又快,太阳正在头顶时,胡秋月和白竹的竹篓快装满菌子了,连宴宴都捡了大半箩。   胡秋月找了一个空草地,道:“坐下来歇歇,喝口水,差不多可以回去了。”   三人坐下来,宴宴拿出馒头来,自己咬了一个,给胡秋月和白竹各递了一个。   胡秋月接过馒头,嫌弃的说:“你就知道吃!看看,我们的竹篓都满了,就你的还空着。”   宴宴被娘说了,也不生气,眼珠子一转,逗他娘:“不对,谁说我就知道吃的?”   说着,凑到胡秋月面前,直直的望着她的眼睛,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还知道玩!”   胡秋月“噗嗤”笑出声,伸手去掐他的脸皮,骂道:“我看看这脸皮有多厚,掐不掐得破!”   宴宴笑嘻嘻的任凭他娘掐,一边嚼着馒头,一边摇头晃脑的笑:“厚着呢,掐不破,掐不破!”   他娘一只手在他脸上装模作样的揉来揉去,一点都舍不得用力,当然掐不破了。   白竹坐在一边,咬着馒头,笑眯眯的望着他们娘俩打闹。   虽然他知道胡秋月也很疼他,但要让他像宴宴这样和他娘打闹着玩,他是万万不敢的。他平时在胡秋月面前,是个唯唯诺诺的小乖猫,乖巧听话,连个玩笑都不敢开。   宴宴见白竹眼巴巴的望着,漆黑的眼珠一转,暗笑一声,悄悄放下馒头,突然窜起来,猛的扑到他身上。   白竹正望着他们笑呢,哪里想得到战火会突然烧到自己身上?   他出其不意,被宴宴一击得中,扑倒在地,馒头也滚了。   宴宴压在他身上,怪笑道:“别光掐我啊,来看看小哥的脸皮掐不掐得破?”   说着,伸手去掐白竹的脸,白竹反应迅速,扭头躲开,忙伸手去挡。   宴宴没掐着,一双手往白竹脖子,腋下乱抓,一边笑,一边去挠他的痒。   白竹怕痒,加上身上被青一块,紫一块,伤痕累累,生怕被他们看见。他拼命扭动着身子,双手护着脖子,上推下档,双脚乱蹬,身子鲤鱼打挺似的使劲蹦跶,想把宴宴掀下去。   宴宴哪里舍得丢掉好不容易抢占的先机?他利用自身重量压在白竹身上,紧紧抱住他,一边笑,一边去挠他痒。   白竹虽然年纪比宴宴大,力气也比他大,但失了先机,被压在地上,一时挣扎不开,身子扭得麻花似的,笑得打跌,伸出一只手死死护着脖子,用另一只手去推他。   胡秋月见两小只嘻嘻哈哈,闹成一团,捡起俩人没吃完的馒头,笑眯眯地坐在一边看热闹。 第69 章 猴子身轻站树梢   见白竹只伸手挡,并不还手,眼看要输,她骂道:“宴宴,你个坏东西,惯会欺负你小哥。小竹,你去哈宴宴腋下,他腋下最怕痒,准会投降!”   一听这话,还不等白竹伸手,宴宴就笑软了,趴在白竹身上笑得抖成一团:“我不干,你们两个欺负我一个!”   白竹趁机翻身把宴宴压在身下,伸手向他腋下哈去,宴宴扭着身子,笑得话都说不利索,举着双手投降:“小哥,小哥,我错了,我认输,饶了我吧!”   白竹这才笑着放了他,翻身坐在一边,宴宴也坐起来,一边笑,一边抱怨:“两个大的欺负一个小的,羞不羞?”   胡秋月白了他一眼,笑着对白竹道:“小竹,和他对吵,别惯着他!”   白竹和他笑着闹了一场,心里痛快了许多,一直压在自己心上的那块巨石也不见了。   他一向胆小,话都不敢说,更别说和人吵架了。   这时笑得开心,心里放松,加上娘给他撑腰,他难得的伶牙俐齿一回,偏过头冲宴宴笑道:“你好意思说,是谁主动发动战争的?我这不是欺负你,是被迫自卫!娘也不是欺负你,她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宴宴撇嘴道:“哟,哟,你可太厉害了!还自卫呢,还拔刀相助呢,我看……”   “说的好!看把宴宴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还不等宴宴说完,胡秋月在一边哈哈大笑,连夸白竹说的好。   宴宴本意是想逗白竹笑,这时目的达到,不但不生气,反而笑道:“你们两个羞不羞,大的欺负小的!”   白竹拿过馒头,递给宴宴,笑道:“不欺负你,我心疼你,快吃吧!”   宴宴一把抢过馒头,重重的哼了一声,咬了一口馒头,笑着靠在白竹肩上。   白竹也歪着,和他头靠着头,慢慢地吃着馒头。   胡秋月见他俩人亲亲密密的,白竹也被逗笑了,笑眯眯的吁了口气。   宴宴是闲不住的,嘴里咬着馒头,一双大眼睛滴溜溜乱转,到处张望。   突然,他指着右前方的一株一人多高的树叫道:“娘,快看,那是不是茶树?”   胡秋月见他俩休战后,不再留意,一直低头捡着竹篓里菌子夹着的杂草,听见他的喊声,抬头一看,可不是嘛,前面不远处就是一棵野茶树,高高大大的,枝头上长满了嫩嫩的茶叶。   她走近仔细一看,见是棵古树茶,树干粗壮,比碗口还粗。茶树生长缓慢,没有几十年长不到这么大。古茶树经历过风雨,见多识广,炒出来的茶叶口感更加醇厚绵软。   她心中高兴,转头对宴宴笑道:“刚才说你只知道吃呢,这就立功了。这一树古树茶叶又嫩又多,干脆摘了晚上炒成茶叶,明天带去镇上卖。”   野茶炒出来,清香扑鼻,茶味足,茶气霸道,入口略苦,回甘快,一杯茶喝下去,嘴里一整天都是清香甘甜的。   镇上有些有钱人,就是喜欢山上的东西。这野茶炒出来,不愁没人买。   野茶是好东西,乡下人却不爱喝,也没人去摘。   因为茶叶吸油,助消化,乡下人饮食清淡,菜里没油水,一杯茶喝下去,马上就饿了,肚子里寡得慌。吃都吃不饱,哪个还敢喝茶啊?   镇上有钱人就不一样了,天天大鱼大肉的腻得慌,正需要一杯古树茶来帮助消化。   当年张青山做生意发财后,家里饭食油水足,胡秋月才跟着他一起喝茶的,炒茶的手艺也是那时候学的。   听说要炒茶叶卖,宴宴来了兴趣,一边咬着馒头,一边往茶树下跑去。   白竹忙咽下嘴里的馒头,把宴宴背箩里的菌子分到自己和胡秋月的背篓里,拿着空背箩也跟着跑过去。   白竹和宴宴双手拉着树上的粗枝,双腿夹住树干,猴一样爬到树上,坐在粗树杈上晃悠着双腿摘高处的茶叶。   胡秋月年纪大了,不敢爬树,站在树底下摘着矮处的嫩茶。   宴宴问道:“娘,要不要抽笋子?”   胡秋月犹豫了一下道:“算了,就这一棵树,抽笋子费时间,也抽不了多少。”   宴宴答应了,飞快的摘着茶叶。   所谓笋子就是茶叶嫩芽中间的那一根,因为数量少,又是最嫩的,做出来的成茶叫“笋子”。   泡茶时,笋子一根根的像针一样立在水里,非常漂亮。   泡出来的茶水绿茵茵的,清澈透亮,味道清香甘冽,香气扑鼻。   家里喝得起茶的时候宴宴还小,不记事。长大后家里穷得叮当响,自然是喝不起的 。他虽然不喝茶,却在姐夫赵仁家见过,所以今天外行人说了一句内行话。   见娘说不抽笋子,三人埋头摘茶,基本上摘的都是一芽两叶的嫩茶草,没过多久就摘了半竹箩。   宴宴一边摘,一边往上爬。见手边的摘完了,靠近树顶的细枝上还有很多,仗着个小身轻,拉着树枝往顶上爬去。   白竹胆小,坐在下面的粗枝上不敢乱爬。身边的茶叶摘完了,使劲探出身子把周围的树枝拉到面前来摘。   他见宴宴越爬越高,担心他出事,忙劝阻道:“宴宴下来!顶上的摘不到就不要了,踩断树枝掉下去危险。”   宴宴若无其事的笑道:“没事,我身轻如燕,掉不下去的。”   说着,踩着树枝故意晃了晃,茶树被摇得一阵乱晃。白竹胆小,生怕掉下去,赶紧紧紧抱住了粗枝。   张青山病了那几年,做不了活计,躺在床上教宴宴认了不少字。以至于他现在兴趣一来,就会说一些成语,也不管用得对不对,就纯粹卖弄卖弄。   胡秋月抬头一看,见他果然身轻如燕,爬得飞快,笑道:“猴子身轻站树梢!”   宴宴一边爬,一边笑道:“娘,你可真是我亲娘,骂我是猴子!”   胡秋月笑道:“猴子,你可小心点吧,你就不能像你小哥那样乖乖地坐着摘吗?非要到处爬?”   宴宴一边爬,一边笑道:“我就要爬,谁让你骂我是猴子的?”   白竹见胡秋月并不阻拦宴宴爬树,也不好多说。 第70 章 滚坡了   他一只手拉着身边的粗枝,身子探出去,一只手伸得长长的去够远处的茶叶,又不放心宴宴,总是偷偷地注意着宴宴的动静。   他一根树枝还没摘完,突然听见宴宴“哎呀”大叫了一声,还有树枝折断的“咔嚓”声,白竹慌忙抬头去看,见他脚下的树枝果然被踩断了,正晃晃悠悠的往地上掉落。   宴宴身子腾空,手里抓着一根细枝,双脚踏空,在空中乱蹬,整个人猴子一样挂在空中晃悠。   深山陡峭, 茶树向外斜逸。他们上树的这一边是个略平整的草坡。宴宴在树上爬得欢,这时却爬到了逸出的树枝上。下面也是个斜坡。虽然不是悬崖峭壁,但比这边陡多了,从树上掉下去是站不住的,只怕会顺坡滚出三里地。   “娘,娘,快来!小哥,救命!”宴宴惊慌失措的尖叫着,他见脚下是陡坡,生怕滚下去小命难保,慌得双手把细树枝抓得更紧,双脚蹬得更凶,整个人晃悠得更厉害了。   胡秋月见宴宴快掉下来了,一时心跳到嘴里,慌得手忙脚乱,六神无主,嘴里连声喊道:“哎哟,遭了!小心,来了,来了!”   说着,就慌慌张张地往斜坡上奔去。   她上了年纪,做事只凭本能,心又慌,气又短,一个不注意,脚下一滑,一个屁股蹲摔下去,半天爬不起来。   白竹反应倒是很快,一见宴宴在半空中荡秋千,马上就往树下爬,想去接住他。   可他在树上,往上爬容易,往下爬难。   加上一着急,手忙脚乱,接连踩断了好几根细树枝,才跳到地上。   他正要奔去接住宴宴,就听见宴宴带着哭腔的一声“哎呦”,手上抓着的细树枝承受不住他的重量,也断了。   宴宴掉下来,双脚着地,在斜坡上站立不稳,踉踉跄跄的往前冲出几步后,一个狗啃屎扑倒在地 ,“骨碌碌”的向坡下滚去。   “宴宴!”白竹大喊一声,来不及细想,跟着往下跑去。   宴宴是滚下去的,有原始初速度,加速度也快,越滚越快。   白竹是跑下去的。虽然他不要命的往前跑,但枯枝杂草绊着脚,还是没有滚的快。   随着荒草一阵乱抖动,宴宴一边滚,一边“哎呦哎呦”的叫唤,一会儿就滚的不见踪影,听不见喊声了。   白竹一边跑,一边哭着喊“宴宴”。胡秋月好不容易爬起来,也焦急地追上来,她起步慢,跑得也慢,远远掉在后面。   白竹正哭得眼泪把眼睛都糊住看不见路的时候,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大声喊道:“宴宴在这里!”   白竹心中一喜,听声音不像是宴宴的,他站住不动,又喊了一声:“宴宴,你在哪里?”   刚才的那个声音近了一点,大声回答道:“他在这里。没事,我背他上来。”   白竹这才放心了,转身对着上面喊道:“娘,宴宴没事,你不要下来了,我们马上上来。”   陡坡不好走,一步三滑。胡秋月双脚打颤,走得着实艰难。听他说宴宴没事,放心的一屁股坐下去,拍着胸脯念着“阿弥陀佛”!   白竹滚过一次坡,有经验,刚才是担心宴宴,不顾死活,一腔孤勇的往下跑,所幸没有跟着滚坡。   这时清醒下来,知道不能受伤添乱,拉着坡上的杂草,一步一步慢慢下到坡底。   这时前面一个小汉子背着宴宴“啃吃啃吃”的往上爬。   白竹见这个小汉子个头比他略高,穿着一身破旧的短打。虽然长得甚是俊俏,却面容稚嫩,看着似乎比他年纪还小。   白竹喊着“宴宴”,忙奔过去。见宴宴喊不答应,双目紧闭,脸上,手上满是擦痕,吃了一惊,焦急的问道:“宴宴,你,你怎么了?”   那小汉子抬头看了他一眼,黑红的脸上布满汗珠。   他年纪不大,背着个人爬坡甚是吃力,他站住喘息了一阵,一手托着宴宴的屁股,抬起一只手来抹汗。   见白竹担心,他气喘吁吁的说道:“他没事,没受啥伤,是吓晕了。”   白竹这才放下心来,连忙道谢,矮下身子道:“我来背,你把他放到我背上。”   那小汉子喘息了一阵,缓过来一些,摇头道:“山坡陡得很,你背不上去的,还是我背吧!”   说着,弓着背,把宴宴往上送了送,一手托着他的屁股,一手拉着坡上的杂草借力,吃力的往上爬。   白竹跟在他后面,双手用力的托着宴宴屁股,尽力减轻他的重量。   滚下来似乎是一瞬间的事情,往上爬却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两个人气喘如牛,越爬越吃力。   最后那个小汉子身子伏得几乎和地面平行,宴宴软绵绵的趴在他背上。他让白竹扶着,不要让宴宴掉下来,自己手脚并用的扯着杂草往上爬。   好不容易快爬到茶树脚了,胡秋月忙站起来焦急的问道:“宴宴伤得重吗?”   那小汉子停下来歇了一会,微微站直身子,双手托着宴宴,喘息着大声道:“大姨,宴宴没事,是吓晕了。”   胡秋月见宴宴没事,放下心来,看见小汉子脸上红通通的,累的满头大汗,挣得一头青筋,很是过意不去,感激地道:“立维,谢谢你,看把你累的。”   说着,跑过去伏下身子接过宴宴,她虽然年纪大了,遇事反应慢些,但常年干活,有一把子力气,这时背着宴宴比精疲力尽的小汉子走得快。   她走到刚才两小只打闹的草地上才停下来,白竹和小汉子一边一个架住宴宴放下来。   宴宴脸色苍白,双唇紧闭,眉头紧锁。嫣红的孕痣上沾满灰尘。嫩白的脸上都是灰,有好多擦痕,所幸没有大的伤口,应该不会留疤。   他是滚下去的,衣服被滚得乱七八糟,背着爬上来时,上衣往上缩,露出一截雪白的腰身,这时人事不知的躺在草地上,露出了一层雪白的肚皮。   白竹忙扯下他的衣服,遮住肚皮,偷偷往周围看了一眼,胡秋月和那小汉子都紧张的盯着宴宴的脸,倒是没人注意到那截妖娆的小肚皮。 第 71章 立维哥   胡秋月一边焦急的喊着“宴宴”,一边伸手掐着宴宴的人中。   刚才和宴宴闹着玩掐他脸的时候,半点力都舍不得出,这时却恨自己力气太小,使劲把宴宴人中掐了一个深深的红印子。   宴宴被她掐得太疼了,终于睁开了眼睛。   胡秋月喜极而泣,哽咽着道:“宴宴,你醒了,你吓死娘了!”   宴宴迷迷糊糊,一脸茫然,发了一会呆,好像终于想起发生了什么,一翻身坐了起来。   刚刚一动,他忍不住“哎哟”了一声,胡秋月忙紧张的问:“哪里疼?”   宴宴低头看了看露出的小手臂,上面布满了泥土和细小的擦伤。   他刚才滚坡时,怕划伤了脸,急中生智,用手护住了头。手上伤痕累累。   他意识到了什么,伸手摸摸小脸,摸到的地方疼,且有不平整的划痕。   他瘪瘪嘴,眼尾迅速红了。   他抬头望着胡秋月,圆圆的杏眼盈满泪水,拖着哭腔对胡秋月道:“你看,手划破了,脸也划破了!哼,可怎么办啊?要破相了!”   胡秋月见他醒来就担心这个,虽然小哥儿和姑娘一样爱惜自己的容貌,但他这明显担心太过了。   见他没事,她没好气的道:“破就破了,谁让你不听话!让你不要爬树非要爬,能怪谁?”   宴宴伤口疼,受到了惊吓,见他娘不但不安慰他,反而骂他,这一下可委屈得不得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刚才憋在眼里的泪水像开了闸门的小溪水,沿着沾满灰尘的脸蛋滚滚而下,把脸上的灰尘冲开一条道路,露出细腻嫩白的皮肤。   见他哭了,胡秋月不免心疼,舍不得再说。   白竹忙坐过去搂住他,拍着他的后背安慰,还没说话,就听见那小汉子语气急促的道:“宴宴,别哭!不会破相,都是些小擦伤,不会留疤的。”   宴宴听见不会留疤,马上停止了号哭,抽抽搭搭的道:“立维哥。”   白竹一听,原来都是熟人啊,不过这小汉子是谁啊?他可不认识。   原来这小汉子叫李立维,两三岁时随他爹李大贵一起逃荒来到桃树村的。   那一年 ,他老家发洪水淹死了很多人。他家房屋垮了,庄稼颗粒无收,活不下去,他们一家逃荒到这里。桃树村的善良的村民收留了他们。   外来人口是没有田地的,幸亏李大贵会打猎。他们为了活下去,搭个茅棚,住在后山上,靠打猎,挖野菜为生。   他们一家人善良,勤快,打猎之余在后山上开垦了一些荒地,又从牙缝里抠出几两银子买了两亩薄田,就这样在桃树村扎下根了。   他小爹也是个哥儿,本姓胡,和胡秋月三百年前是一家。   胡秋月心善,见他们一家可怜,接济了不少。他小爹感念胡秋月,就让李立维喊他大姨。   可惜他小爹逃荒时饿伤了,一直身体不好,五年前一病不起,丢下他和他爹,撒手人寰。   后来张青山也走了,寡妇门前是非多,为了避免别人的闲言碎语,胡秋月一个带着两个孩子的寡妇和李大贵一个带着孩子的鳏夫断了来往,所以白竹不认识他。   没想到今天在这里遇到了李立维,还救了宴宴。   胡秋月感激地看着李立维,千恩万谢,李立维今年十四岁,还是个孩子,一时被人再三感谢,很是不好意思,红着脸道:“大姨,不用客气。我也是碰巧,昨天爹在坡底下了夹子,我想来看看有没有夹到东西。”   说着,望了一眼宴宴,抿唇微微笑道:“没想到遇到了宴宴。宴宴,怎么就滚下去了呢?”   宴宴见提到他的伤心事,一时又气又羞,瞪了他一眼,气哼哼的道:“还不是那棵死树,好好的居然树枝就断了!”   李立维见他瞪自己,不敢再说,忙以别话支开:“那怪不了你,爬树危险,也不知道哪根树枝会断,以后小心,不能再爬。对了,你能不能走,不行的话我背你。”   宴宴噘着嘴站起来,低头看看,伸伸手,跺跺脚,道:“没事,能走。”   说着,就要去背装着茶叶的竹箩,毕竟刚刚滚过坡,虽然没有受重伤,擦伤是免不了的,走路一跛一跛的。   李立维盯着他的背影,犹豫了一下,看看地上满满两大箩的菌子,转头对胡秋月说:“大姨,我帮你背吧,反正我也要回去,顺路。”   胡秋月听见说顺路,没有推辞,一脸感激地道:“那太好了,辛苦你了。”   李立维背起最满的那个竹箩,站在一边让他们先走。   白竹从宴宴背上接过竹箩,拉着他的手,走在前面。胡秋月背着另外一箩菌子,紧跟其后,李立维走在最后面。   宴宴受了惊吓,总算闭上了那张巴拉巴拉的小嘴,一行人早上兴高采烈的来,下午垂头丧气的走。   宴宴虽然无精打采,倒是不影响空手走路,跟着白竹蔫达达的不多时到家了。   李立维把背篓放在院子里,并不进去,望着宴宴道:“看样子没事了,休息一下,明天就好了。”   转头看向胡秋月,微微点头道:“大姨,我回去了。”   胡秋月拉住他,道:“你这孩子,救了我宴宴,又帮我背回了这么大一箩菌子,急着走什么?吃了饭再回去。”   李立维泥鳅一样,稍稍一挣就滑出了她的手心,笑道:“不用了,大姨,我爹在家等我呢。”   说着,眼风迅速扫过宴宴,转身跑了。   胡秋月紧跟出去,想拉却没拉住,看着李立维跑着转过山嘴不见了踪影,只得啧啧着转身关上门。   猪圈里的小猪大概是饿疯了,跳起来,两只前脚搭在院墙上,望着胡秋月不要命的叫唤。   胡秋月被炒得心烦,骂道:“蠢猪,只知道吃!”   白竹想着她刚才说宴宴只知道吃,现在又骂猪只知道吃,有点想笑。   可是现在宴宴受了伤,蔫头耷脑的,胡秋月脸色也不好看,他当然不敢笑,甚至对自己刚才那一瞬间想笑的念头感到羞愧不安。 第72章 想我哥了?   他扶着宴宴在院子里坐下,进灶屋拿了木盆打了半盆水,让宴宴洗脸。   他倒了洗脸水,自己另打一盆水洗了。又进屋倒了一碗热水给宴宴,自己也倒了一碗喝着。   胡秋月忙着煮猪食喂猪,看见他们两个坐在院里,道:“小竹,你歇息一下,把菌子捡出来,好的留着明天卖,品相差的干脆晚上炒了做疙瘩汤吃。”   白竹答应了,几口喝干碗里的水,把两箩菌子倒在地上,仔细挑拣。   宴宴喝过水,缓过劲,也和他一起捡着。   他们在山上捡的时候就挑过一次,所以品相不好的并不多。   捡了一阵,白竹先把开伞的看着有虫的捡出来拿去井边洗,宴宴懒得动弹,依然坐着慢慢的捡剩下的菌子。   胡秋月提了猪食去喂猪鸡,小猪有食吃,埋头吃食,终于不叫了。   白竹端着洗好的菌子进来,见胡秋月正在洗锅,他忙坐去灶口烧火。   胡秋月端起猪油罐子,用筷子挖了一点猪油化开,把菌子倒进去翻炒,屋里马上飘起了菌子的甜鲜味。   闻到香味,宴宴活过来一点,慢慢进了灶屋在饭桌边坐下,吸吸鼻子道:“好香!娘,我饿了,什么时候吃饭啊?”   胡秋月见他还惦记着吃,知道没啥事儿,望了一眼,疼爱地道:“马上好,来不及擀面,就吃疙瘩汤吧!”   说着她拉开柜门舀了一碗高粱面,又舀了半碗白面,用冷水和成面糊,待锅里的水烧开,用竹勺一勺勺的舀下去。   等盆里的面糊舀完了,她舀了一点冷水把粘在盆底的面糊荡干净,倒进锅里一起煮。   她望了宴宴一眼,见他抿着嘴,眼巴巴的望着灶台,灰头土脸,蔫哒哒,无精打采的,全然没了往日的机灵和活泼。   她有点心疼,转身拉开柜门,拿了一个鸡蛋,在锅沿敲破了,沿着锅边滑下去。   她正要去关上柜门,看了眼白竹,犹豫了一下,又拿了一个鸡蛋打进去。   宴宴看见有荷包蛋吃,眉眼鲜活起来,脸上有了笑模样:“娘,你可真好,舍得给我们吃荷包蛋,不枉我摔一跤!”   胡秋月白了他一眼,骂道:“馋鬼,就知道吃,以后再爬树,看我不打你!”   宴宴心情大好,看在荷包蛋的份上,也不计较他娘骂他了,笑嘻嘻的道:“以后不敢了!今天吓死我了!幸亏立维哥在下面挡住了我,不然还不知道要滚到哪里去呢!”   胡秋月抢白道:“你不是吓晕了,怎么知道是他挡住了你?”   宴宴奇怪的盯了他一眼道:“我是不知道啊,不是你说他救了我吗?”   白竹插话道:“是啊,他自己还是个孩子呢,背着你,走不动,最后是手脚并用爬上来的。”   宴宴皱起眉头,抿抿唇,没说话。   疙瘩汤容易熟,胡秋月怕荷包蛋不熟,盖上锅盖焖了一会才开始盛着吃。   今晚的疙瘩汤放了猪油,有新鲜的菌子,还有荷包蛋,简直是人间美味!   宴宴埋头连吸带喝,“呼呼啦啦”吸得一片山响,一口气吃了半碗,才抬起头来。   他歇了半天,半碗鲜甜的疙瘩汤下肚,彻底活过来了,一脸笑容,他夹起荷包蛋,轻轻地咬了一口,舒服地闭上眼睛,半天才长舒一口气,喟叹道:“真好吃!”   抬头望着胡秋月,笑道:“娘,要不,我天天去摔一跤,你天天煮荷包蛋给我吃怎么样?”   胡秋月气得拿起筷子在他头上敲了一下,骂道:“馋鬼!我就没见过你这么馋的!你下次再敢爬树,没有荷包蛋吃,只有大棍子炒肉,吃不吃?”   宴宴忙往后一躲,但还是挨了一下筷头敲肉。好在胡秋月舍不得用力,打得倒也不疼。   他伸手捂着额头,噘着嘴道:“亲娘哎,打那么重干什么?没听说吗,打在儿的身,疼在娘的心。”   说着,自己忍不住“噗嗤”笑起来,胡秋月也跟着笑了,还兀自嘴硬:“我才不心疼呢!”   白竹喝了一口疙瘩汤,抬头望着他笑。眼里流露出艳羡,他真的非常羡慕宴宴,刚刚还气息奄奄,一转眼的功夫又生龙活虎的。。   胡秋月自然觉得小儿子的一举一动都是可爱的,见他为了一个荷包蛋就如此满足,甚至为了能天天吃到荷包蛋,连愿意天天摔一跤的话都说出来了,不免心酸。   见白竹笑眯眯的望着宴宴,她敲了敲碗边道:“小竹,快吃,你碗里也有。”   白竹低下头用筷子一搅,果然翻出一个白嫩嫩的荷包蛋。   宴宴年纪小,今天受了伤,吃个鸡蛋是应该的。无缘无故的他可不敢吃,忙夹起荷包蛋往宴宴碗里送,嘴里说道:“我不要,宴宴吃!”   胡秋月忙道:“一人一个,自己吃。”   宴宴虽然年纪小贪吃,却很懂事,在白竹夹荷包蛋时就伸手盖住了自己的碗口,笑道:“自己吃,我有。”   白竹不好再让,只得望望这个,望望那个,红着脸,小口小口的吃着荷包蛋。   宴宴见他肯吃,笑道:“这就对了,小哥,娘给你的,你就吃。要是哥知道我抢了你的,回来会打死我的!”   宴宴提到了他哥,白竹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张鸣曦。   张鸣曦在家,有好点的吃食总是让着他,现在他不在家,有好点的吃食娘和宴宴也让着他。   唉,不知道他到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他心里想着,不知不觉说出了口:“不知道你哥现在到了哪里?吃饭了没有?”   宴宴“咕”地咽下一口面疙瘩,取笑道:“想我哥了?早上才走的,你就想他了啊?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白竹一下子红了脸,低着头喝疙瘩汤,不敢再说话。   胡秋月瞪了宴宴一眼,骂道:“好好吃你的吧,一个小哥儿,说话没遮没拦的,羞不羞?”   宴宴挨了骂,伸伸舌头,连忙投降:“好好,我错了,不该乱说话。好了,快吃饭吧!”   胡秋月不理他,望着白竹温和的安慰道:“不用担心,鸣曦做事一向稳妥,又是和你姐夫在一起的,互相有个照应。” 第 73章 你生了个好儿子   白竹点头,到底不好意思,低着头吃饭,不再多说。   菌汤味美,三人吃得很饱,宴宴打着饱嗝,摸着肚子,坐着不想动,白竹收了碗筷去洗。   胡秋月见天色还早,太阳还在山边挂着,过来和白竹商量着道:“今天立维救了宴宴,要不我们拿点东西过去感谢一下?”   白竹奇怪的望了她一眼,这些不是她说了算吗?干嘛问他啊?   但他不傻,马上明白过来,张鸣曦不在家,娘是拿他当大人,和他商量家事呢。   他心里升起一股从来没有过的责任感,不由得挺了挺腰杆,微笑道:“应该去的。那么堵的坡,李立维背着宴宴,腰都挣断了,满头大汗。”   胡秋月拿了一个竹篮,装了大半篮好菌子,又开柜子数了三十个鸡蛋。   她提起来掂了掂,问白竹:“会不会太少了点?救命之恩呢!”   白竹哪里懂这些?在他看来,这些就够多了,三十个鸡蛋值三十文钱呢,别说还有半篮菌子。   可他怕说够了,娘会觉得他小气,以为他舍不得为宴宴花钱。   其实娘就算拿得再多,他又敢说什么呢?   既然说了也不算,何必小气吧啦的惹人嫌呢?顺水人情他也懂的。   他想了想,才道:“家里还有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再添一点也好。”   胡秋月想了半天,家里一穷二白,哪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啊?   最后找出一个干净的小布袋,舀了两大碗白面装进去,系紧袋口,放进竹篮里,自己提了篮子,让白竹和宴宴相跟着,一起去李立维家。   李立维家住在后山上,离他们家并不远,转过山嘴往上走一截就到了。   胡秋月很久不来了,平时就算是路过,也是远远的看一眼,并不进来,也不知道他家是个啥样子的。   这时展眼一看,是一个不大的院子圈着两间茅草屋。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鸟枪换炮,他家的破茅棚换成了两间茅草屋,还围起了院子。   院门未关,她站在院门外,大声喊道:“立维,在家吗?”   李立维正在家里做饭,闻声跑了出来,看见他们,他立马嘴巴一咧,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忙把他们让了进去。   三人站在院子里打量了一下,院子不大,院子两边种着菜,绿油油的,长得甚是葳蕤。   院门附近靠着院墙围了一个简陋的小院子,里面关着两只小山羊,见有人来,正咩咩叫呢。   正对着院门的两间茅草屋,一间门关着,应该是卧房,另一间开着门的应该是灶屋。   她抬脚进了灶屋,见灶里正烧着火,锅盖开了一道缝,热气腾腾的,显然是在做晚饭。   她见屋里虽然简陋,但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把手中的篮子放在饭桌上,唏嘘着,连连感叹他们不容易。   李立维偷偷望了望宴宴,兴奋得小脸通红,忙拉开凳子请他们坐,生怕凳子不干净,拉着衣袖把凳面擦了又擦,又手忙脚乱的倒水给他们喝。   小小的灶屋来了四个人,不免有些拥挤。正乱着,院子里进来了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背着背篓,中等个子,长和李立维有几分相像,就是皮肤黑些。   他一看见胡秋月,放下背篓,诧异的笑道:“大姨来了,稀客稀客!”   他就是李立维的爹爹李大贵,一向跟着李立维喊她大姨。   胡秋月知道两家久不来往,这时来了三个人,乌泱泱的站了一地,不免让人奇怪,笑道:“你生了个好儿子,今天救了我宴宴,我是来谢谢你们的。”   李大贵看了儿子一眼,见他红着脸,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虽然不明就里,还是笑道:“那不是应该的吗?哪里值当得你们专门跑一趟?”   说着,望了宴宴一眼,笑道:“这就是宴宴吧?长这么高了,小时候追着要立维抱呢。”   宴宴在家生龙活虎,爱说爱笑,闹腾得很。到了别人家,倒是一番贞静娴淑的样子,规规矩矩的坐着。见李大贵和他说话,站起来,红着脸,微笑着喊了一声“姨夫”。   李大贵笑着点头道:“乖,坐,喝水。”又看了一眼白竹,依然满脸堆笑:“这是鸣曦的夫郎吧?大姨,你家真是兴旺起来了,儿夫郎也娶了,你就等着享福吧!”   妇人都爱孩子,听见别人夸自己的孩子,那是从里往外的高兴。   胡秋月也不例外,见他夸完宴宴夸白竹,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了,脸上像是一朵盛开的大菊花。   她是个聪明人,知道怎样在人前给儿夫郎面子。   她拿出竹篮里的东西,笑道:“这是我小竹,又乖又勤快。我是开始享他的福了。……我是来谢谢立维的,要不是遇到了他,我宴宴今天要吃亏的。家里没啥好东西,凑合着吃吧。”   乡下人常年吃不饱,鸡蛋白面都是好东西,自己舍不得吃的。李大贵见她拿了这么多东西,很是不好意思,连道:“都是贵东西,拿那么多来,怎么好意思的?”   说着,觉得没有东西回礼,站在一边急得抓耳挠腮。   也是急中生智,他突然想了自己的背篓。   忙跑过去,掀开上面的大叶子,抓起一只野兔,还活着,只是后腿断了,软绵绵的耷拉着,笑道:“正好,今天逮到两只兔子,你们拿一只去吃。”   胡秋月吓了一跳,忙摇手道:“留着卖吧!这么大一只肥兔子,能卖不少钱呢,哪里就舍得自己吃了?”   李大贵坚持道:“还有一只呢,拿去吃。这只兔子腿断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的,卖不了几个钱。”   胡秋月知道他们生活艰辛,打一只猎物不容易,自己都舍不得吃的,哪里肯要?李大贵坚决要给,俩人僵持不下,一时气氛有点尴尬。   李立维伸手接过野兔,笑道:“大姨,你们不会宰,我明早宰了送给你。”   胡秋月拿起竹篮,一边往外走,一边摇手笑道:“不用,不用,你们拿去卖了换粮食吃。我们本是来感谢你的,还要你的东西岂不是占便宜吗?” 第74章 烫得龇牙咧嘴   李立维笑笑,转头问宴宴:“宴宴,没事吧?”   宴宴笑道:“能有啥事?晚上吃了两大碗疙瘩汤的!”   一句话说得几个人都笑起来,气氛轻松多了。   李大贵父子把他们送到院外,胡秋月就不让送了,他们只好站在院外,目送他们。   三人刚刚走到山嘴,胡秋月看见了一块平整的青石板,笑道:“这叫不走空路,我正好要炒茶叶,就捡到这么好的一块青石板!”   说着,把空篮子递给白竹拿着,自己弯腰抱起了青石板。   宴宴笑道:“这叫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串个门也能让你抱个石头回去。”   胡秋月气得骂他:“活过来了是吧?看来两碗疙瘩汤没把你撑憨。”   宴宴呵呵直乐,白竹也眉眼弯弯。   回到家,太阳下山了,天还没黑,胡秋月准备炒茶叶了。   炒茶叶就几道工序:先把锅烧热,把新鲜茶叶倒进热锅里翻炒杀青,等茶叶软下来了,在青石板上揉出水,搓成条。   再在热锅里翻炒提香,再揉,反复几次,等茶叶揉成长条,颜色变青,放进锅里烤干就可以了。   方法很简单,重要的是火候。   因为茶叶最吸味道,所以锅一定要洗干净,加热的时候火要均匀,火小了杀青力度不够,火大了就烧糊了。   茶叶烧糊了就废了。进口一大股糊味还怎么下口,谁还愿意喝?   揉搓的力度也很重要,轻了不能成型,重了就碎了,成了一包碎末子也是卖不掉的。   所谓色香味形俱全,才是好茶。胡秋月有经验,先把火烧着,指点着白竹烧火,一再叮嘱要小火,不要烧多了。   白竹生怕烧糊了锅,小心翼翼的听着胡秋月的指点,不时的问:“火大了吗,火小了吗?”   宴宴站在一边,笑眯眯的看着,帮他娘打下手。   胡秋月怕锅铲有油,弃之不用,右手拿筷子夹着茶叶抖,左手抓着茶叶迅速翻炒着。   锅里的温度越来越高,新鲜的茶叶被烤得“噼啪”作响,幸亏胡秋月皮糙肉厚,不怕烫,依然快速地翻炒着。   今天的茶叶嫩,翻炒得差不多了,胡秋月把茶叶盛到青石板上,趁热揉搓。   虽然她皮糙肉厚,还是被烫得连连吸气,宴宴心疼地说:“娘,看你烫得龇牙咧嘴的,就不能等冷了再揉吗?”   白竹听他说“龇牙咧嘴”,再看看娘的面部表情,一下子笑出声来。   胡秋月又好气又好笑,骂道:“你这个臭小哥儿,可真会说话。炒茶叶就是要趁热揉,冷了揉出来的形状不好看。一旦成型了,就要赶快抖开摊冷,不然捂坏了。”   一边说,一边抖着手中的茶叶看,茶叶被搓成长条状,很整齐,并没有碎末。   宴宴伸伸舌头道:“难怪乡下人不喝茶,这也太麻烦了吧!”   “做什么事不麻烦?乡下人挣一个钱都是汗水换的,你看你哥……” 说到这里,胡秋月不说了,她望了白竹一眼,抓了一把茶叶看了看,又捡了一根塞进嘴里,慢慢嚼了嚼,满意的道:“不错,品相,味道都是上乘。小竹,灶里不要明火了,烤干就行了。”   白竹忙用火钳夹出灶里的火炭,装进碳坛里,盖上盖子,隔绝氧气后明火自动熄灭,就是碳块,冬天可以用来生炉子,烧火盆烤火。   他生怕把茶叶烤糊,用火钳把灶底的冷灰翻上来,压住上面的火灰,直到没有一点火星才站起来。   三人倒了泥罐里的热水去洗脚,胡秋月边搓脚边问宴宴:“我和小竹明天去送咸菜,顺带卖菌子和茶叶,你在家看家。”   宴宴一听急得直跺脚,把盆里的洗脚水拍得水花四溅,三人的裤腿都溅上了水珠。   白竹忙把裤子拉得高高的,笑着拍一下了宴宴大腿:“不要闹,看水溅的!”   胡秋月反应慢一点,等她去拉裤脚时,早就溅了一裤腿水,她气得骂人:“小鬼头,不会好好说话吗?看我裤腿都湿了,明天你给我洗。”   宴宴意识到自己不对,皱起小鼻子,趴在他娘腿上撒娇:“娘,才湿了一点点,明天就干了。我要跟你们一起去,我一个人在家多无聊啊。”   “你不是受伤了吗?能走吗?”   “能!不是说了吗?早好了。”   “那好吧,先说好,你要去就不能喊累。”胡秋月把丑话说在前头。   “不喊,不喊!”宴宴差点举起双手双脚,笑眯眯的道。   张鸣曦不在家,胡秋月怕白竹一个人睡觉害怕,让宴宴给他作伴。   晚上,宴宴爬到床里,枕在白竹的枕头上,还没来得及说两句话就睡着了。   白竹枕在张鸣曦的枕头上,总觉得鼻尖闻到的都是张鸣曦的味道。   不知道他到哪里了?晚上住在哪里?会不会想家?   对了,明早要起早一点,趁娘没起床,得赶紧把脚上的鞋子补补。   这双鞋子是成亲那日胡秋月给他的,本来就是半旧的,他天天穿着上山下地,又滚了两次坡,今天去追宴宴时,鞋子终于不堪重负,前面破了两个洞,趾头都露出来了。   他本来想晚上补一下的,怕胡秋月看见了骂他不爱惜东西。现在倒是都睡了,他又不敢点灯。   天慢慢热起来了,布鞋要留到冬天穿。等有空了,要编一双麻线鞋穿,还要给张鸣曦编一双,给娘和宴宴都编一双,正好前几天他沤了两大捆剑麻,麻线多的是,就是乱麻麻的还没有理出来……   胡思乱想中,他终于沉沉睡去。   虽然记挂着要早起补鞋子,但是年轻人沾着枕头就醒不过来,等他听见动静睁开眼睛,天早就亮了。   他生怕吵醒了宴宴,轻轻地爬起来,跑到灶屋一看,胡秋月已经在做早饭了。   他揉揉眼睛道:“娘,吃什么?我来做。”   胡秋月笑眯眯的道:“怎么不多睡会?你看宴宴那个懒虫,不到饭熟不得起床的。”   她心疼小儿子,只要不是农忙,都不会喊他的,让他睡到自然醒。   白竹摇摇头道:“宴宴还小,让他睡吧,起来也没事。” 第 75章 显它长得好看吗?   胡秋月见他懂事,总是护着宴宴,心里熨帖,笑道:“等一下要去送咸菜,早上吃蒸饭。我来做饭,你歇着吧。”   白竹想到等一下要去镇上,自己穿着露趾头的破鞋实在难看,娘又爱面子,看见了会不高兴。   可是告诉娘鞋子破了,娘会不会骂自己啊?   他一时有些踌躇,不知道是现在挨骂好,还是待会儿挨骂好,站在灶屋外望着胡秋月,难以抉择。   最后终于想通了,反正总是要骂的,娘骂就骂吧。   好在关起门,在家里骂几句不妨事,穿着破鞋子出门丢人现眼,娘会更生气。   他到底还是怕挨重骂,跑进灶屋,站在胡秋月面前,学着宴宴,带点撒娇的语气道:“娘,你看看我的鞋子!”   胡秋月低头一看,鞋子前端破了,两个大趾头从破洞里趾高气扬的伸出来,理直气壮的戳着地面。   她第一反应是心疼,嘴里“啧”了一下,眉头一皱,正要说他不知道爱惜东西,好好的一双鞋才穿了几天就破了。   一抬头却看见白竹抿着唇,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紧张的望着她,一下子醒悟过来:上次为了剥白菜剥多了,说了他几句,惹得张鸣曦不高兴,宴宴都说了她的。   现在张鸣曦不在家,走之前再三强调不要让白竹受委屈,她更不能说了。   想到这里,她强忍住心疼,松开眉头开玩笑道:“看看这两个趾头,不好好在家呆着,非要往外跑!显它长得好看吗?”   白竹一脸紧张的望着她,见她先皱眉,似乎是生气了,但马上松开眉头,和他开起了玩笑,心里松了一口气,也笑道:“本来就快破了,今天去追宴宴跑快了,就彻底破了。我补一下。等有空了,我编一双麻线鞋子穿,布鞋留到冬天穿。”   胡秋月起身去卧房拿了针线箩,教他:“你剪两块黑粗布把破洞补起来。等空下来做双新的穿。平时有空就要纳鞋底,等冬天到了,一家人都等着鞋子穿,就来不及了。”   白竹答应了,坐在门口,脱下鞋子补。他在白家补破衣服,破鞋子已经习惯了,补得又快又好。   才补好一只,就听见有人拍门,他光着脚不好去开门,胡秋月跑去开了。   门外站着李立维,手上提着一只宰好的兔子,见了胡秋月一脸笑:“大姨,兔子我宰好了,你们煮了吃吧!”   胡秋月忙推辞道:“你这孩子,说了不要,怎么还是宰了啊?”   “家里还有一只呢。这已经宰了,不吃也放坏了,拿去吧!”   胡秋月还要推辞,李立维把兔子塞给她转身跑了。   胡秋月追出远门外,大声喊道:“晚上和你爹一起来吃兔子肉吧!”   兔子太大,宰好了还有四五斤,早上是来不及吃了。   胡秋月想着留着放坏了可惜,正好饭熟了,锅空着。她洗了兔子,剁成块,用干辣子花椒炒了麻辣兔肉,加一瓢水放在锅里偎着,等软烂了晚上回来吃。   闻到肉香宴宴就醒了,爬起来,趿拉着布鞋揉着眼睛就往灶屋跑。人还没进来,站在灶屋门口就喊道:“娘,做什么好吃的了?这么香!”   白竹正坐在门口补鞋,笑眯眯的望着他道:“你猜!”   胡秋月望了他一眼,骂道:“我真是服了你这个狗鼻子!平时睡得死猪一样,推都推不醒,一有好吃的,不要人喊,马上就醒了!”   接着“噗嗤”笑道:“懒虫懒虫,睡到太阳红。听见碗筷响,忙得屁尿淌。”   宴宴被娘说得不好意思,跺脚撒娇道:“我这是有口福!你们别想背着我吃好吃的!哪怕是千里之外,我也能闻得到!”   几句话说得几个人都笑起来了,白竹眉眼弯弯也跟着笑,他实在喜欢这种轻松自在的气氛,哪怕他自己不敢这样肆无忌惮的说话,可听宴宴撒娇卖痴也是一样的高兴。   一时吃了饭,白竹去洗碗喂猪,胡秋月带着宴宴洗干净水桶,装了一担咸菜自己挑,白竹挑了一桶咸菜,一箩菌子。剩下的大半箩菌子和大概三斤左右的茶叶,胡秋月包了两包,一包两斤半的,一包半斤的,放进背篓里,宴宴背了,三人锁门去镇上。   张鸣曦走之前和福来酒楼的高管事说好了的,以后咸菜由他娘送。   胡秋月知道福来酒楼在哪里,挑着担子,领着两小只直接去到后厨找高管事。   高管事盼他们盼得眼睛都绿了,见了张鸣曦的老娘,不好得说重话,还是忍不住埋怨道:“嫂子,不是我说你,怎么拖到今天才来啊?不是我省着用,酒楼的咸菜早就接不上了,掌柜的天天催我,你们再不来,我就要重新去找别人送了。”   胡秋月陪笑道:“高管事,你费心。不是我故意误你的事,实在是因为咸菜要二十来天才能出味道,送早了只怕味道差些砸了你的招牌啊!”   说着,从宴宴背篓里拿出那半斤一包的茶叶塞到高管事手里,低声笑道:“这点茶叶是我自己做的,今年的春茶,带给你尝尝。”   那管事在后厨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就喜欢喝口茶解腻。见是茶叶,忙伸手接过,从大叶子缝里抠出一根茶叶,伸到鼻子底下闻闻,一股清香扑鼻!忍不住塞进嘴里嚼嚼,入口微苦,很快一股甘甜的香气盈满口腔。   他是识货的,一闻就知道是好茶叶,一改刚才吹毛求疵的逼逼叨叨,笑眯了眼道:“好茶,好茶,多谢多谢!”   胡秋月跟着张青山学了好多,知道什么叫拿人手短,也知道什么叫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就怕张鸣曦不在家,自己一个妇道人家来送菜,会有人刁难,见面就给人家一点见面笑,果然一包茶叶堵住了嘴。   高管事把茶叶塞进怀里,头前带路,领着几人进了后厨库房。他掀开盖在木桶上的大叶子,捡了一根咸菜吃了,连连点头:“不错不错,就是这个味道。我跟你说啊,你家的这个咸菜味道绝了,我们酒楼很多客人就是冲着这一口咸菜来的!” 第76章 把铜板花完了再回去   说着,摇头道:“就是量太少了,我们供不应求。以前一桌免费提供一大碟,这几天接不上了,只能提供小半碟,客人意见大得很呢!”   胡秋月笑道:“这下应该能跟上了,鸣曦又买了两个腌菜缸,现在每隔十天就能送一次了。”   “那可太好了。只要咸菜一做好,你们马上送来,也免得我天天被掌柜的催!”高管事一边说,一边拿秤称咸菜。   胡秋月挑的两桶净重有七十二斤,白竹挑的一桶有三十一斤,高管事给了三串钱,又数了九个铜板。   胡秋月连声道谢,背起竹篓准备去菜场卖菌子。   高管事望了一眼沉甸甸的背篓,问道:“背篓里是什么?”   胡秋月突然想到他们开酒楼的,说不定也要菌子,忙放下背篓,掀开大叶子,笑道:“是菌子,昨天捡的新鲜菌子。”   高管事伸手抓起一把来看,见菌子大多是骨朵,没有开伞,捡得非常干净,干爽得很,笑道:“我正要去菜场买菌子呢,恰好你就送来了!多少钱一斤?”   胡秋月当然希望越贵越好啊,可是现在菌子大量上市,卖菌子的人多了,价格就低了。   她笑道:“高管事,你看着给吧,只要价钱合适,卖给谁不是卖呢?”   高管事眼睛瞄了一眼刚才那包茶叶,沉吟着道:“现在菌子价格降了。不过,你这菌子品相不错,这样吧,五文一斤,我都要了。”   说着,凑近胡秋月低声道:“我和张鸣曦是老朋友了,看在他的面子上给的这个价。别人来的话,四文一斤撑破天了。”   胡秋月沉吟了一下,心里迅速盘算了一下:这个价格还可以,不是那包茶叶的作用,只怕还卖不到这个价格。如果去菜场卖,一开始可能能卖五六文,但是买菜的人总喜欢挑挑拣拣,剩到后面的品相差一些,会有破碎的,只能卖到三四文一斤。   这样一想,她马上做出决定,笑道:“承蒙高管事关照,给我鸣曦面子,就按你说的办。”   白竹把两个竹篓并排放在一起,拿起大茶叶包,后退一步,站在宴宴身边。   高管事见胡秋月爽快,很高兴,把两个竹篓的菌子称了,有六十六斤,高管事笑着拿出三串钱并三十个铜板。   胡秋月收了钱,正准备拿着水桶竹篓出去,高管事看见白竹手上的大叶子包,笑道:“手上拿的什么好东西?看看我们这里用不用得上,用的上的话就包销了,免得你们跑来跑去的找买家。”   胡秋月从白竹手中接过大叶子笑道:“是茶叶,我想着这个茶叶,品相,味道都不错,你们怕是舍不得买给客人喝。”   高管事笑道:“买给客人喝倒是不可能。不是钱的事,是你这太少了,用不了几天就喝完了。客人们喝刁了嘴再喝一般的茶叶就意见大了。不说我们买不到好茶叶,反而说我们小气。”   他沉吟了一下道:“我们掌柜爱喝茶,你跟我一起去,问问他要不要。”   胡秋月忙应好,回头对两小只道:“你们别乱跑,在这里等我。”   说着,拿着茶叶跟着高管事去前堂了。   白竹怕在后厨挡着人家干活,把三个水桶收好,又拿了竹篓,和宴宴站去门外等着。   不多时,胡秋月笑眯眯的出来了,高管事送到后厨门外,胡秋月一脸笑,对着他千恩万谢。   高管事笑道:“不要客气,是你的东西好。若不是我买不起,这么好的东西我都想要了。”   胡秋月一听就懂,笑道:“这是春季的第一茬茶,味道自然不一样。等有空了,我做夏茶,你若不嫌弃就再送点给你尝尝。”   高管事笑道:“生受了。今天的咸菜支撑不了几天,尽快送过来。”   胡秋月答应了,挑着空桶,笑眯眯的领着两小只走了。   今天出来的早,不过他们挑着担子走得慢,路上歇了好几次,走了个把时辰才到。   幸亏卖东西顺利,几样东西没挪窝就卖光了。这时还早呢,刚刚过了晌午。   宴宴性子急,刚转过街角,回头一看,看不见后厨门了。趁着没人,拉着胡秋月的衣袖,做贼一样,悄声道:“娘,茶叶卖了多少钱?”   胡秋月任他拉着,笑眯眯的道:“没想到茶叶这么值钱!那掌柜的泡了一杯试喝,我都闻到香了。称了一下,两斤七两茶叶,掌柜的给了一百文!”   什么?一百文!   白竹闻言和宴宴惊喜地对视一眼,俩人忍不住嗤嗤地笑起来。   胡秋月心中高兴,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这镇上的人啊,吃吃喝喝的真舍得花钱!不过那茶叶真是香啊……,今天得了七串钱并三十九个铜板。我嫌铜钱太重,换成七钱银子。”   说着,豪气地道:“还有三十九个铜板,想买什么,想吃什么我们去吃,去买。”   说着,低头望了一眼宴宴,打趣道:“为了摘茶叶摔了一大跤,不让你吃点好的,你怕是要吵死我!”   宴宴挽着他娘的手,头在他娘肩上使劲的蹭,笑道:“你知道就好!先去吃东西,我吃饱了就不吵你。对了,上次哥带我们去喝羊杂汤,可好吃了,我们今天还去吃!”   说着,回头拉过白竹,问道:“小哥,想不想吃羊杂汤?”   白竹心想,羊杂汤三文钱一碗呢,娘怕是舍不得。   想到胡秋月会舍不得,他就不敢说想吃,微笑着摇头道:“吃什么都行,我早上吃饱了,还不饿。”   胡秋月望了一眼白竹,她岂不知道白竹胆怯,不敢主动要什么?   想着自己家里虽然穷,但自己和张鸣曦很疼宴宴,不拘着他。宴宴在有爱的环境里长大,爱说爱笑,胆子也大,性格活泼可爱。   可白竹从小在白家挨打挨骂,逆来顺受,胆小怯懦,从来不敢主动要什么,就算是主动给他,他也怯怯地不敢接受。   嫁过来后,虽然笑容肉眼可见的多起来了,但是总是怯怯的,和宴宴差得远着呢。 第 77章 想给鸣曦做个钱袋   想到这里,她觉得白竹好可怜,不自觉的把疼爱孩子的一颗慈母心往他身上偏去,笑道:“走了许多路,怎么会不饿?我们先去吃羊肉汤,吃饱了再去逛逛。”   她想了一下,哈哈笑道:“今天任性一回,把三十九个铜板花完再回去!”   宴宴大喜,一边蹦蹦跳跳的往前走,一边抱着他娘的膀子晃悠,叽叽喳喳地说要喝羊杂汤,要吃白面馒头,还要吃油饼,三人喜笑颜开的去到羊肉铺。   快到饭点了,羊肉铺里吃饭的人多,三人找了个角落,把木桶和竹篓靠墙放着,胡秋月要了三碗羊杂汤,三个白馒头。   不多时,伙计送上羊杂汤和白馒头,放在桌子中间。宴宴伸手端了一碗给他娘,又端了一碗给白竹,最后才端了自己的。   胡秋月见他懂事,知道先敬大人,而不是只顾自己吃,心里满意,笑眯眯的拿了一个馒头吃。   他们这样的人家教出来的孩子是乖巧懂事的。在外面举止大方得体,进退有度,才能容忍他们在家里撒娇撒痴,偶尔耍点赖,如果在外面不懂事,早就要挨骂了。   宴宴先低头喝了一口汤,再咬了一口馒头,笑眯眯的,心情好极了。   胡秋月心疼孩子,舍不得吃,把自己碗里的羊杂夹了一筷子给白竹,又夹了一筷子给宴宴,催道:“快吃!”   白竹想躲都没来得及,忙伸手盖着碗口道:“娘吃,我有。”   宴宴“噗嗤”一笑道:“难怪我哥吃饭喜欢夹来夹去,原来是跟你学的啊!”   胡秋月咬了一口馒头,狐疑地望了他一眼,不懂他在说什么。   宴宴夹了一块羊杂边嚼边道:“上次我们来喝羊杂汤,哥把他碗里的羊杂夹给我和小哥吃,和你刚才一模一样的。你说,是不是跟你学的?”   不等胡秋月回答,他偏头望着白竹笑眯眯的道:“小哥偷偷地把他的馒头塞给哥吃,被我看见了,俩人还脸红了呢!”   白竹听他提起张鸣曦 ,不由得想起了一起吃羊杂汤的那天。张鸣曦把自己碗里的羊杂夹给他吃,他把自己的半个馒头给了张鸣曦。   现在,他,他不知道到了哪里,有没有羊杂吃?   想着张鸣曦,碗里的羊杂也不香了,低着头慢慢的小口小口的咬着馒头。   他不敢抬头,很怕会突然掉下眼泪来。   胡秋月见白竹刚才还有说有笑的,提到张鸣曦就沉默下来,知道他在挂念张鸣曦。   她瞪了宴宴一眼:一张小嘴一天到晚巴拉巴拉的,羊杂汤,白馒头都堵不住嘴!   宴宴哪里知道他们的肚皮官司?见气氛一下子沉默下来,也不敢再说,低头吃馒头。   白竹食不知味,到底没吃完,剩下小半碗羊杂汤倒给宴宴吃了。   宴宴吃得心满意足,小肚子浑圆,嘴唇油汪汪的,漂亮的脸蛋白里透红,额头的孕痣嫣红圆润。   他吃爽了,忘记了刚才的不快,也忘记了要吃油饼,拉着白竹豪气干云地道:“走,小哥,想要什么,让娘买。”   白竹兴致缺缺,无精打采地背着竹篓跟在胡秋月后面慢慢逛着。   胡秋月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不好得挑明了说,只得悄悄地多心疼一下白竹。   她带着两小只去布铺买了两尺鞋面准备四个人一人做一双鞋子,买了三尺细布想给宴宴做两件短裤,又买了几袋粗盐,辣椒面等调料,最后还剩八个铜板,笑道:“想吃什么?还可以买点吃的。”   宴宴中午吃得快吐了,肚里撑得疼,嘴里想吃,肚里装不下。白竹挂念张鸣曦,更是毫无胃口,啥都不想吃。   胡秋月想了一下,把八个铜板一分,一人塞了四个,笑道:“刚才说了要把铜板用完,既然你们不想吃东西,干脆分给你们,想要什么自己买去。”   宴宴捏着铜板,笑得见牙不见眼,一路上挽着胡秋月,直吹彩虹屁,夸他娘是世上最好的娘。   白竹拿着铜板,想了一下,对胡秋月道:“娘,我想买一点布头和绣线,给鸣曦做一个钱袋。”   胡秋月见他心心念念的都是张鸣曦,既高兴又欣慰,带着他往首饰铺子去了。   白竹把四个铜板花完了,布头不值钱,两个铜板卖了好几块,又花了两个铜板买了几种不同颜色的绣线。   胡秋月冷眼望着宴宴,宴宴装痴卖傻,对着伙计问东问西,一个劲的嫌贵,四个铜板捏得紧紧的,一个都舍不得花。   胡秋月气笑了,骂道:“没见过你这么懒的小哥儿!你不会也买一点,跟着你小哥学学针线活?”   宴宴瘪了一下嘴,不情不愿的买了一个铜板的布头,正想挑绣线时,白竹凑近他悄悄地说道:“绣线就不买了,我这里多着呢,用完了再说。”   宴宴一听,立刻收起铜板,连连点头,又怕娘骂他,小声对白竹道:“做针线有什么意思?还有三个铜板,我留着买东西给我们两个吃。”   俩人相视一笑,就这么愉快的说定了。   回到家,时间还早,宴宴把背篓往地上一丢,冲进灶屋看兔肉。焖了一天,兔肉早就炖软烂了。   他中午吃得饱,现在还不饿,用锅铲戳着兔肉笑道:“好香的兔肉,可惜吃不下。”   胡秋月怕吃不完放坏了可惜,盛了两大碗,让俩人送了一碗给李立维家,送了一碗给三婶家,剩下一大碗,自己留着吃。   三人接连忙了两天,把剩下的咸菜送去镇上,又买了萝卜白菜腌了两大缸。   这次卖了咸菜,菌子和茶叶,胡秋月手上攒了一两五钱银子,她留了五钱家用,还了一两银子的债。   这几天下雨,不好上山,地里没啥活,胡秋月领着两小只在家做针线。   她在做鞋底,白竹和宴宴把前几天沤好晒干的几大团麻线拿出来,准备理好了做麻线鞋穿。   在白家,他没有布鞋穿,一年四季除了打赤脚,都是穿麻线鞋,夏天用细麻绳,冬天用粗麻绳,他相当熟练,做得又快又好。 第78章 蛋黄   宴宴不会做鞋,坐在边上帮他搓麻绳。   白竹一边织,一边耐心的教他:“鞋底要用八股麻线搓绳,织出来的鞋底厚实,不硌脚,还耐穿。鞋面不需要那么厚,用四股麻线搓麻绳就足够了。”   俩人边干边说,倒也热闹。白竹先给他们三个织了三双鞋底,又拿了一根麻绳开始织鞋底。   宴宴见他这鞋底织得大,故意问道:“这是谁的,怎么这么大?”   白竹低声道:“给你哥织一双,等他回来了穿。”   宴宴笑道:“你对我哥可真好,做什么都忘不了他。”   白竹没有答话,半晌才微微叹了口气。   胡秋月坐在旁边,把袼褙剪成鞋底的样子,往上面一层一层地填着破布片,做成鞋底,听见白竹的叹气声,心里一酸。   她自己以前经常过着夫妻分离的生活,感同身受,非常理解白竹。   正因为理解,就不想让白竹难过。她想了想,笑道:“宴宴,你不是想要舅舅家的小狗吗?我们明天去捉一只来养,好不好?”   “好,好!你不说我还忘了。”宴宴拍手笑道。   “小竹也去,明天我们早去早回。”胡秋月望着白竹笑道。   白竹的注意力果然被她拉跑,跟着宴宴说起了小狗。   第二天,白竹一大早起来,脸洗得干干净净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一个沉甸甸的大发髻上簪着张鸣曦送给他的木簪。换上了成亲那天穿的,宴宴江湖救急给他的那套月白色的细布衣服,脚上穿着昨天做的新麻绳鞋。   那套衣服他才穿了一次,后来天天要干活,他怕弄脏了,舍不得穿。   今天再次穿上,从头到脚,齐齐整整,一身乳白透着淡淡的绿色,整个人有如一棵青青翠竹,挺拔俊俏。   胡秋月上下打量了一下,笑道:“才一个月的时间,小竹长高了呢。之前这衣服穿着刚刚好,现在看来有点小了。”   白竹扯着衣服下摆往下拉,自己低下头左顾右盼,真的长高了,脚脖子和手腕露出了细细的一截,腰部也是刚刚能遮住。   他们到舅舅家时,白竹作为新夫郎第一次上门,受到了舅舅舅娘的热情招待。   舅娘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午饭不但用腊肉炒了一碗白菜,还蒸了一碗鸡蛋羹,一再地夹腊肉,舀鸡蛋羹给白竹吃。   白竹虽然胆小,但跟着胡秋月这么久了,学到了很多人情世故。   他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笑容,嘴里喊着舅舅舅娘,比宴宴还叫得还亲热。   吃过饭,两个娘在屋里坐着聊天,白竹坐在院子里,看见母狗领着几只小狗在院子里追一只破竹筒玩,小狗奶声奶气的汪汪叫着,跑得小肚子上的肉直颤。   突然一只黄色的小奶狗被其他的小狗绊了一跤,打了个滚,肚皮朝上,奶声奶气的汪汪着,拼命划动着四肢,半天翻不过来。   白竹一见,忙跑去想抱起小奶狗,母狗见有人来,警惕地望着他,四肢绷紧,随时要扑过来的样子。   舅舅刚好从堂屋出来,忙拦住了白竹,笑道:“狗子最聪明了,认主,对主人忠心耿耿。但是,母狗护崽,你不要过去,小心它来咬你。”   他教给他一些养狗的知识,比如,经常给它洗澡就不会长跳蚤,给它做点简陋的玩具,它能从早玩到晚……   白竹认真的听着,暗暗记在心里。眼睛就没离开过那只黄色的小萌狗。   舅舅见状笑道:“喜欢就抓去,好好养着,几个月就长成了半大崽子,能看家护院了。”   白竹连连点头,他觉得那只小黄狗好可爱,好想抱抱。   在他的要求下,胡秋月果然就要了那只小黄狗,她很会做人,硬是给了一百文钱。   一只小狗崽要不了那么多钱的,因为白竹第一次上门,也是给白竹长脸的意思。   小狗肉乎乎的,刚离了娘很不习惯,天天细声细气的叫着,离不了人,跟着人脚后跟跑,白竹爱不释手,一有空就抱,注意力被这只小狗占满了,连张鸣曦都很少想起了。   舅舅说了,小狗会长跳蚤,要经常给他洗澡,身上干干净净的就不长跳蚤。   白竹几乎天天中午都给小狗洗澡,还专门准备了一个破梳子给它梳毛。胡秋月笑他:“小狗天天洗澡,天天梳毛,人都没有它干净。”   宴宴在一边听见,笑道:“给它取个名吧,省得天天小狗小狗的叫。”   取名白竹可不会,他用皂角搓着小狗的肚皮,轻声道:“我可不会取名,你自己的小狗,你自己取。”   宴宴失笑:“什么叫我自己的小狗?这小狗抱回来后,除了吃饭睡觉,什么时候不是跟着你的?一般取名按毛发的颜色来取,它一身黄毛,要不叫小黄吧!”   白竹嫌小黄不好听,盯着小狗看了一会儿,试探着道:“你看它毛发这么黄,跟蛋黄一个色,要不叫蛋黄吧!”   宴宴一把捞起小狗,大笑:“好,就叫蛋黄,这个名字好听。蛋黄!”   蛋黄奶声奶气的对着他“汪”了一声,宴宴乐得大叫:“你看,你看,它答应了,它居然知道自己叫蛋黄呢。”   他一个劲的叫蛋黄,蛋黄很给面子,一声声的“汪汪”着,一人一狗玩得不亦乐乎。   天天逗着狗,日子充实,时间就过得快,白竹不再天天记挂着张鸣曦,脸上的笑容也多起来了。   这几天在家纳鞋底做鞋子,没有上山捡菌子,咸菜也没有做好,不能卖,没有进项。   好在家里有吃有喝的,白竹和宴宴倒是不操心,只胡秋月心里着急。   白竹坐在院子阴凉处纳张鸣曦的鞋底,只剩下鞋跟的一小块地方就要纳好了。   蛋黄屁颠屁颠的跑过来,爬上他的脚背,脑袋一歪,就睡在他脚背上。   白竹故意把脚一缩,蛋黄身子一歪,就要掉下来了,它哼哼唧唧的往上爬了一点,两只前爪紧紧抱着他的脚脖子,抬起头,圆溜溜的黑眼睛望着白竹,可爱极了。   白竹笑出了声,俯下身子摸了摸蛋黄的头,笑骂道:“调皮鬼,这么大的院子不要你睡吗?非要睡我脚上。”   胡秋月提着猪食桶出来喂猪,见状笑道:“谁让你惯它?天天除了抱还是抱,小狗聪明的很,知道谁对它好。” 第 79章 赶集   白竹干脆放下鞋底,抱起蛋黄,逗它玩。   胡秋月喂好猪,提着空桶过来坐在白竹旁边,商量着道:“几天没卖东西了,没有进项。我这几天仔细想了想,还是要动起来,不然家里的债什么时候还得清啊,也不能全靠鸣曦。”   白竹抱着蛋黄,把它的头按在怀里,不让它乱动。   听到胡秋月的话,他抬起头,好看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她,诚恳的道:“娘,你说要干什么?我都听你的。”   只要能给张鸣曦减轻负担,干点活算什么?哪怕让他上刀山下火海呢!   胡秋月思忖着道:“之前你说我卤的猪脚好吃,让我卤着去卖,我怕没人要,白浪费钱。加上鸣曦不在家,就一直拖着。后天是集日,我想明天去买半个猪头,一副猪脚回来卤了,看看后天能不能卖出去。”   镇上逢九赶集,一个月三个集日,十里八乡的人都去赶集,买东西的,卖东西的,人多得很,十分热闹。   白竹眼睛亮亮的望着胡秋月:“好啊,娘,你卤的东西那么好吃,一定会卖的出去的,只怕不够卖呢!”   胡秋月一笑:“你这孩子就会说好听话。可我还是担心,万一……,浪费几十文钱呢,多可惜!”   白竹想了想,想说实在卖不出去就留着自己吃,可他不是宴宴,不敢说这种丧气话。   这时他多么希望宴宴能在身边啊,这种丧气话他张鸣宴可是张嘴就来的,娘听了也不生气。   可宴宴跑出去玩,还没回来,指望不上。   他只得安慰道:“娘,别担心,你看之前担心咸菜卖不出去,可是真的去卖了,还供不应求呢!说不定我们的卤肉也是这样的呢!你明天去买猪头猪脚回来卤,后天我们一起去买。”   胡秋月思前想后,觉得不动手,一点进项也没有,动手吧,可能失败,也可能成功。   万一失败了,就留着自己吃,也算是改善伙食,万一成功了,就多了一个进项,最后她终于下定决心要试试。   第二天,胡秋月吃了早饭,背着背篓去镇上了。   白竹和宴宴在家打猪草煮猪食,想着明天一天不在家,没时间煮猪食,俩人打了好几箩猪草,够猪吃好几天了。   胡秋月到底胆小,怕卖不出去白浪费钱,只买了一个猪头,四只猪脚,连香料一起花了一百一十文钱。   生怕做得不好吃卖不掉,胡秋月使出了浑身解数,料也下得足。   猪头猪脚在料汁里闷了一夜,早上起来一看,颜色红中透亮,油汪汪,香喷喷的,非常诱人。   宴宴伸手就想去捡一块吃,被胡秋月一巴掌拍回去了。   宴宴讪讪的笑道:“娘,你真厉害,这次卤的比上次还好,颜色好看,闻着更香,味道肯定更好。我若是不抓紧吃一块,等一下卖光了就吃不着了。”   白竹见他不说丧气话,净是甜言蜜语,心里很是佩服,望着他笑。   胡秋月见宴宴说话好听,心里高兴,用菜刀切了薄薄的一片猪头肉给他,道:“只能尝尝味道,要留着卖呢,自己哪里舍得吃了!”   说着,又薄薄的切了一片给白竹,白竹接过来,用手撕成两半,给胡秋月一半,自己吃一半。   胡秋月摇头不接,让他自己吃。蛋黄闻到肉香,急不可耐,“呜呜”叫着,抱着白竹的小腿往他身上爬,白竹弯腰推它下去,偷偷把半片猪头肉塞进它嘴里。   胡秋月没看见,她正把猪头猪脚捞起来沥水,把两只猪耳朵切下来,把猪头上的骨头拆下来留给猪吃,再把猪头肉切成几大块,和猪脚一起放在筲箕里,等水干了再装进背篓。   半片猪头肉还不够蛋黄塞牙缝的,它舌头一卷就咽下去了。   蛋黄意犹未尽,一边伸舌头舔着嘴唇,一边盯着筲箕上的猪头肉“汪汪”叫着。   白竹怕娘看见蛋黄吃肉会心疼,抱起蛋黄,拿了背篓出去摘大叶子。   蛋黄尝到肉味,还想再吃,不愿意出去,两只前爪抓着白竹胸前的衣服,哼哼唧唧的往他怀里撞。   白竹背对着灶屋门,把两只手分别伸到它面前,小声说:“没有了,你看,手上是空的。”   蛋黄闻到他手指上的肉香,凑过来,伸出舌头舔他的手指。   手指被它舔得又酥又麻,白竹忍不住笑出声,小声骂道:“馋小狗!”把它放到地上,自己摘了一大篓大叶子。   他背着竹篓进了灶屋,蛋黄像个小尾巴似的,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跑。   胡秋月正在做饭,宴宴坐在灶口烧火,白竹拿了洗菜的木盆,把泥罐的开水倒了一些出来,把大叶子一张张的放在开水里烫。   泡过开水的大叶子又软又干净,等一下可以包猪头猪脚,既干净又包得紧实。   赶集日人多,要去早点才能占到好位置,三人匆忙吃过早饭,胡秋月把猪头猪脚用干净的蒸笼布包好,放进背箩里,背上就要去镇上。   白竹把烫好的大叶子和理好的麻线放进一个干净背篓里,带上菜板菜刀,拿了小秤,背上背篓,也跟着走。   谁知,三人刚刚走出院子,蛋黄迈着小短腿,在后面奶声奶气的叫着,紧追不舍。   胡秋月抱起它,往院子里一放,就要锁门。蛋黄人立起来,两只前爪搭在门上,把门抓得一片响,叫的那叫一个凄惶。   白竹不忍心,犹豫了一下,小声对胡秋月说:“娘,蛋黄还小,离不开人,要不我背着它一起去吧!”   胡秋月不愿意,她担心蛋黄捣乱,影响她卖东西,皱眉道:“我们今天要把这些卤猪头猪脚卖了,带着它还怎么卖东西?”   白竹见娘生气,不敢再说。可蛋黄叫得那么惨,他实在不忍心把这么小的狗狗放在家里。   他一时想不出办法,可怜巴巴的望了宴宴一眼。   宴宴马上接收到了信号,拉着胡秋月哀求道:“娘,让蛋黄跟着去吧!你听它叫得多可怜啊!再说了,家里没人,院子里有水塘,万一掉进了水塘里,可怎么办啊?” 第 80章 免费试吃   白竹一听,浑身一哆嗦,脸色苍白,抬起头睁着大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胡秋月。   胡秋月见这俩人眼巴巴的望着自己,似乎不让蛋黄跟着去,自己就是这世上第一大恶人。   她叹了口气,不太愿意地道:“你们愿意背就背着去,只是一样,不能让它捣乱影响我们卖东西。”   白竹大喜,忙道:“娘,我会管着蛋黄,不让它捣乱。你们先走,我马上来追你们。”   他把背篓递给宴宴,一把推开门,抱起蛋黄,冲进柴房,拿了一个小背篓,摘了两片大叶子垫着,把蛋黄放进去,背起背篓,锁上院门,飞一样跑去追胡秋月。   他们背的东西不重,路上不用歇息,径直到了镇上。   他们来得早,集市上虽然人多,但还有空位子。   胡秋月交了两文钱,带着两小只,进去占了一个好位置,背后靠墙,前面临街。   胡秋月站在摊位中间,把背篓倒过来放着,垫了一个大叶子,再把蒸笼布包着的猪头肉放在背篓上,稍微打开一个角,露出一点肉来。   宴宴机灵,跑到街边搬来一块大石头,让胡秋月把菜刀菜板放在上面,方便切肉。   白竹把背篓放下来,放在脚边,站在胡秋月身边。   蛋黄哼哼唧唧的叫着,不住的抓着背篓想出来,可惜它太小了,背篓又深,爬不出来。   赶集的人慢慢多起来了,越来越热闹。买东西的,卖东西的,人来人往,人声鼎沸,他们三个人挤在一起,占据着小小的一块地方,似一滴水掉进汪洋大海,毫不起眼,门可罗雀,无人问津。   随着时间的推移,太阳爬上头顶,天也热起来了,他们的背篓前别说买,连问的人都没有,胡秋月担心卖不出去,慢慢焦躁起来。   蛋黄想出来,奶声奶气的叫着,爪子抓得竹箩一片响,胡秋月听得心里发烦,骂道:“蛋黄,死小狗,你就不能好好的待着吗?别叫了,叫的人心烦。”   白竹见娘生气了,不敢说话,摸摸蛋黄的头,把它往箩底按了按,小心翼翼的把竹箩挪到自己背后,靠墙放着,尽量不让它吵到胡秋月。   他偷偷看了一眼胡秋月,见她沉着脸,一脸不悦,心里既担心又害怕。   卖卤猪头猪脚是他劝着胡秋月试试的,如果卖不出去,胡秋月心疼银钱,只怕要唠叨很久,也许会怪罪到自己头上。   就算她不骂自己,可她天天沉着脸,一脸不高兴也够他受的!   这样干等着不是事,得想法子把东西卖出去。   他和张鸣曦一起卖过咸菜,见过张鸣曦是怎么卖东西的,心里有了主意。   可他不知道这主意会不会有效,万一没见效,岂不是会惹得娘更生气?   他又偷偷望了一眼胡秋月,见她眉头紧蹙,额头冒汗,干燥起皮的嘴唇紧抿着,一脸焦躁。   不能再等了!他抿抿唇,鼓起勇气,对胡秋月说道:“娘,上次卖咸菜时,一开始也没人买,鸣曦拿出一点咸菜让人免费试吃,人家吃了好,就愿意买了,很快一担咸菜就卖完了。要不,你切一些薄片让人尝尝味道吧!”   胡秋月一听,眉头皱得更紧了,不满地望了他一眼:想什么呢,这么贵的肉,白给人吃?   自己都舍不得吃,白给人吃?折本的生意谁做?小竹莫不是个傻的?   宴宴一听,也想起来张鸣曦卖咸菜的事,忙附和道:“对,娘,快切!切成薄薄的小片,有人想试吃,给他一小片,费不了多少。否则,在这干等着,散市了都卖不掉,亏得更多。”   他催促着胡秋月赶快切肉,又道:“还要吆喝。不然人家怎么知道我们是卖什么的?”   说着,他站起来,大声吆喝道:“卤肉,卖卤肉,又香又好吃的卤肉。”   白竹望了宴宴一眼,见他紧紧地盯着前面来来往往的人群,不住的大声吆喝着。   他鼓起勇气,也跟着喊道:“卤肉,又香又好吃的卤肉,快来看看吧!”   一开始他声音很小,像蚊子哼哼,慢慢地越喊越大声,和宴宴不相上下了。   胡秋月见两小只在旁边卖命的吆喝,想着他们说的也有道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为了成功卖出这些卤肉,说不得要忍痛破费一些了。   她忙蹲下去,打开蒸笼布,切下小小的一片猪头肉,再使出最好的刀功,切成纸一样的薄片,平摊在菜板上,大声吆喝道:“卤肉,好吃的卤肉,欢迎免费试吃,不好吃不要钱啊!”   白竹和宴宴拼命吆喝,也没她这一句好使。   过来过去的人听见“欢迎免费试吃”几个字,一下子就注意到他们了。   见路边摆着一个简易摊子,一黑一白的两个俏哥儿在旁边卖力的叫着卖卤肉。更重要的是,菜板上摆着一片片薄如纸,红通通,油汪汪的透亮的卤肉片,一阵阵浓郁的香气迎面扑来。   赶集的人起的早,大多来了一个多时辰,忙碌了好半天,早上吃的没油水的饭食消化得差不多了,这时闻见一阵阵的肉香,肚子一阵“咕咕”叫,口水都流出来了。   听见胡秋月喊着免费试吃,这白送的便宜不占是傻子,哪怕不买,也要去吃一片,平时哪里吃得起肉?更别说是免费的了!   众人纷纷挤过来,这个喊道“给我试试”,那个喊道:“给我一片。”   胡秋月见竹篓前面人多起来了,紧张地站起来,把竹箩护在身前,笑道:“不要挤,一人只能试吃一片。”   站在最前面的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捡起一片塞进嘴里,细细咀嚼着。   其实很多人一开始是抱着占便宜,不吃白不吃的心态挤进来吃白食的,谁知肉片一进嘴,那么香,那么好吃,是从来没有吃过的味道。   可惜试吃的肉片太小,太薄,舌头一卷,还没过到瘾就没了。   薄薄一片肉,在嘴里打个转就没了。   有人意犹未尽,还想再吃,伸手往菜板上伸去。 第81 章 祖传秘方   胡秋月眼睛尖着呢,白吃一次的,她哪怕心疼肝疼也忍了,有哪个不要脸的想白吃两次,她就不乐意了。   她也不生气,也不骂人,笑眯眯的拿着菜刀挡着肉片。   吃第一次的,菜刀微微让开,让人捡了吃。   想吃第二次的,菜刀像长了眼睛,手伸到哪里,菜刀移到哪里,挡着不让人捡。   有脸皮厚,硬要捡的,她的菜刀就放在肉片上,总不至于为了吃一片肉废根手指吧?   她满脸堆笑:“各位,我这小本生意,可不能敞开了吃,每人只能试吃一片。如果觉得好吃就买了回家去慢慢吃,如果觉得不好吃,不想买,请让开,不要挡到后面的人,让后面的人过来试吃吧!”   后面的人挤不进来,生怕免费肉被前面的人吃光,着急的扒拉着前面的人往里挤,前面的生怕被挤开,死死把着自己的位置不让。   一时摊位前挤挤挨挨,热闹的很。有人试吃之后,大声问道:“味道不错,多少钱一斤?”   见生意上门,胡秋月笑得像是一朵盛开的大菊花,热情的道:“猪头肉十五文一斤,猪脚十二文一斤。”   “什么,你抢钱吗?生猪头肉才五文一斤,你这居然要十五文一斤!”那人生气得大声嚷道。   胡秋月面不改色,依然笑眯眯的道:“话不能这么说,生猪头肉是带骨头卖的,我这可是拆了骨头的净肉,且不说要洗要卤多麻烦,光说有多大的折货,香料有多贵,你们是知道的,我这真的不贵了。就保本赚个脚力钱。”   众人听听觉得有道理,有人起哄道:“猪头的骨头拆了,有折货,猪脚的骨头都在呢,怎么也卖这么贵?”   胡秋月笑眯眯的大声道:“所以猪脚便宜一些,只要十二文一斤。而且卤猪脚下酒,别提多美呢!”   生猪脚比猪头便宜一些,只要四文钱一斤,她好像是忘了,提都不提,前面的人你挤我,我挤你,生怕被挤出去,也没人想起这个茬。   胡秋月见人越来越多,大声道:“大家不要挤,我今天的卤肉不多,想买的赶快,不想买的请让开,不要挡着别人。”   第一个试吃的中年男子被人挤得有点烦,不想再等,爽快的道:“味道不错,一样来半斤。”   白竹忙拿起小秤,宴宴在秤盘上垫上一片大叶子,胡秋月怕人多把肉挤掉了,早就把背篓翻过来,把肉放进去了。   她蹲下来,切了大约半斤的猪头肉放在秤盘上,白竹早把秤砣扒拉到半斤的准星上,肉一放上,他松开秤砣,秤尾下垂,胡秋月再切一点放上去,秤尾略略上翘就行了。   胡秋月忙拿下秤好的肉,又称了半斤猪脚,蹲在大石头后面把肉切成薄片,客人数了十四个铜板,递给胡秋月。   胡秋月正在切肉,站起来伸手接铜板来数,又要摸钱袋出来装,一双油乎乎的手东摸西摸,一时手忙脚乱。   那客人皱着眉头,嫌弃的道:“你这手……,得,不用切了,包起来,我拿回去自己切。”   宴宴一听,忙蹲下去,拿起一片大叶子仔细包了猪头肉,用麻线缠紧,再拿大叶子包了猪脚,也用麻线缠紧,递给客人,大声笑道:“给你!谢谢惠顾。”   胡秋月自己是个爱干净的人,平时在家做饭,一双手洗得干干净净的,绝不会东抓一把,西抓一把的。这是第一次卖东西没经验,怕两小只弄错,事事亲力亲为,搞得手忙脚乱。   这时被人一说,她也觉得不妥,一时羞得老脸一红。   事关银钱,白竹不好多话。宴宴上次卖咸菜有经验,三人分工合作,很有默契,既不乱,速度还快。   他一把扯过胡秋月的钱袋,递给白竹,小声道:“小哥,你来称重,收钱,娘只管切肉。”   白竹也不多说,接过钱袋,数清铜板,装进去,像上次一样,把袋口的绳子缠在左手腕上,右手拿秤称重。   胡秋月拿蒸笼布擦干净手,蹲下去专门切肉,白竹称重,收钱,宴宴打包,速度才开始快起来了。   猪头肉卖得快,不多时就卖完了,只剩下一些猪脚,后面的人没了选,只能买猪脚。   猪脚都是砍好的,不用再切,秤好就包,速度更快。   没用一个时辰,肉就卖完了,胡秋月站起来,摊开双手,歉意地道:“各位,不好意思,今天的肉卖完了。”   后面的人失望地道:“挤了半天,挤了个卖完了!既然来卖东西,怎么不多准备点啊?”   胡秋月满脸堆笑,不停地说着好话:“各位,对不住了,准备的不少了,卖完了。”   有人大声问道:“明天来不来卖?还是在这里卖吗?”   胡秋月犹豫了一下,才道:“下个集日才来的。如果想吃,下个集日再来吧!我家姓张,如果这个位置被别人占了,麻烦大家找找,总之是在集市上卖。”   “好,我下个集日再来,你们可一定要来,不能骗人!”   “一定来,一定来!”胡秋月笑容满面,一口答应。   有人开玩笑的说:“你家的卤肉是怎么做的啊?怎么没人吃的猪头猪脚做出来这么香啊?”   胡秋月笑得像是一朵盛开的野菊花,也开玩笑的说:“祖传秘方,恕不外传。”   众人哄堂大笑,有人调侃开始说话那人:“你想什么呢?人家怎么会把看家本领传给你啊?”   在善意的笑声中,胡秋月也笑着收拾起背篓来,众人见他们要走了,才依依不舍的散开。   白竹松了口气,把钱袋解下来递给胡秋月,转身把蛋黄抱出来,放在地上放风,顺便让它嘘嘘。   胡秋月见钱袋沉甸甸的,心里高兴,忙收进怀里,再把两个空竹箩摞起来,把菜板菜刀小称放进去,背起竹箩打算领着两小只逛逛。   白竹背起蛋黄,紧跟着她,今天人多,他很怕被挤散,走了几步,跑去拉着宴宴的手,才稍微放心点。   集市上人太多,挤来挤去的实在麻烦,胡秋月不想逛了,领着两小只从人缝里挤出来,打算去吃了羊肉汤就回家。 第82章 有赚头   谁知今天来吃羊肉汤的人很多,找不到空桌子坐。   宴宴见边上有卖油饼的,两文钱一个,炸得黄灿灿的,闻着香喷喷的。炸好的油饼放在架子上,热气袅袅的,还在往下滴油。他眼巴巴的望着,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胡秋月想着两小只可怜,没有吃过好东西,虽然嫌贵,还是过去买了五个油饼,又买了两个杂粮馒头,丢一个馒头给蛋黄慢慢吃,自己吃了一个油饼,一个馒头,两小只每人吃了两个油饼,算是解决了午饭。   宴宴没吃到羊肉汤有点失望。不过,油饼又香又脆,咬起来“咔嚓”响,他非常爱吃,可惜太少了,两个吃不饱,他一边舔着捏油饼的指头,一边嘟囔道:“真香,真好吃,可惜太小了。”   胡秋月道:“尝尝味道吧,要想吃饱就难了,一个人吃十个铜板的都吃不饱。”   白竹吃得慢,还没有吃完,把手中的油饼递给宴宴,小声道:“给你!”   宴宴偷偷望了一眼他娘,咽了一下口水,摇头不接。   白竹知道他怕娘骂,凑近了一点,侧过身子背对着娘,压低声音道:“咬一口,快!”   宴宴忙低头咬了一小口,皱起小鼻子,望着白竹笑眯了眼。   一回到家,白竹把蛋黄抱出来让它自己玩,拿了三个碗倒了热水喝。   胡秋月坐在桌边,喝了一口水,拿出钱袋,笑眯眯的道:“快来数钱,看看有没有赚头!”   宴宴最喜欢数钱,欢呼一声,坐下来,把铜板推来推去的搞得一片响。   胡秋月拍了一下他的手,骂道:“好好的数,不要捣乱。”   宴宴依然扒拉着铜板,笑嘻嘻的道:“娘,这你就不懂了吧!我把铜板弄得一片响,是让他们召唤同伴的,告诉其他的铜板:,快来,快来,这里有好多伙伴等你们!”   胡秋月“噗嗤”一笑,骂道:“放屁,就你歪门邪道多。”   白竹跑到院子里,从背篓里拿来了几根捆肉剩下的麻线进来,三人不再说笑,拿了麻线一边数一边穿。   胡秋月动作快,很快穿好了一串钱,白竹和宴宴还没穿满就没钱了。   白竹把自己穿的半串放在桌上,示意宴宴穿满再说话。   宴宴嘟着嘴,一五一十的数着铜板,串好后,桌上只剩下四个铜板。   胡秋月笑道:“很不错,连香料一百一十个铜板的本钱,香料没有用完,还能用两三次。这里有两百零四个铜板,买油饼馒头花了十一个铜板,今天一共卖了两百一十五个铜板,差不多纯赚一百个铜板呢。”   算清楚账,赚得多,她心里高兴,把四个铜板往前一推,大方的道:“你们今天帮了大忙,这个给你们!”   宴宴迅速伸手,推了两个铜板到白竹面前,自己拿了两个,笑嘻嘻的道:“娘厉害,一出手就赚钱,可惜今天准备得太少了,一会儿就卖完了,很多人都没有买到呢。下次我们多买几个猪头,一定能赚得更多。”   胡秋月一开始担心卖不出去,忧心忡忡,这时见赚钱了,心里高兴,也说笑起来:“今天多亏了小竹,出了个试吃的主意,一下子打开了局面。还是你们年轻人办法多,换作是我,白白让人吃,我真是舍不得。”   白竹见娘高兴,他也跟着高兴,抿唇微笑道:“我什么都不懂的,这是上次鸣曦卖咸菜用的法子。”   胡秋月感慨道:“鸣曦像他爹,做生意很有头脑。”   说着,她望了白竹一眼,担心说起鸣曦又勾起他的牵挂来,忙转移话题道:“小竹,猪饿了,一会儿该叫唤了。你把早上拆出来的骨头锤碎了喂猪,我去煮猪食,宴宴去烧火。”   白竹站起来,一口喝光了碗里的水,拿了木盆里的骨头去院子里用石头锤。   闻到骨头香,蛋黄凑过来,趁他不备,叼起一根大骨头就跑。   它身小腿短,叼着大骨头跑得趔趔趄趄的,白竹又好气又好笑,骂道:“贪心的小狗,看看你有嘴里的骨头长吗?”   说着,一个健步冲上去,一把捞起蛋黄,扯下它嘴里的骨头。   到嘴的肉骨头被抢走,蛋黄气得“呜呜”叫,圆溜溜的黑眼睛瞪着白竹,张开嘴,龇出两颗小乳牙威胁他。   白竹笑着敲了一下它的头:“不是不给你吃,这么大一根,你怎么吃,咬得动吗?等我敲碎了给你吃小块。”   蛋黄非常不高兴,哼哼唧唧的叫着,头扭来扭去,试图去咬大骨头。   白竹把它放下来,用石头把大骨头敲破,捡了一堆细小的碎骨堆在蛋黄面前,蛋黄这才满意了,低着头“咔嚓咔嚓”的嚼着碎骨头,不再来捣乱。   白竹把敲好的碎骨端进灶屋,每次煮猪食丢一些骨头一起煮,给猪鸡开开晕。   过了两天,另外两只缸里的咸菜好了,胡秋月带着两小只挑了送去福来酒楼,好空出缸来腌菜。   两缸咸菜一般在两百斤左右,能卖六百文钱。不过,现在他们家里没有萝卜白菜了,要花钱买,两百斤的咸菜要用到三百来斤的新鲜菜,大概是一百五十文。   加上盐巴,佐料,还是有很大的赚头,卖一次咸菜能赚四百多文。   胡秋月怕压坏了白竹和宴宴,不让他们多挑。一般自己挑七十多斤,白竹挑五十斤,宴宴背二十多斤,一次送不完,还剩下五十来斤,她让两小只在家呆着,打算自己今天挑了送去镇上。   胡秋月出门时一再叮嘱,不让他们上山,就在家里做针线。   白竹洗了碗筷,喂了猪鸡,扫了院子,拿出上次买的布头,想给张鸣曦做个钱袋。   他拿起来布头,折来折去,仔细比划着。做钱袋倒不是问题,可是自己不会绣花,胡秋月不在家,没人教他。他怕做坏了可惜,收起布头,对宴宴道:“我想起来了,我前几天沤在河里的剑麻应该好了。今天没事,我去把剑麻捶了,晒干给蛋黄做个球玩,免得它一天到晚追着我。” 第 83章 小偷   剑麻快沤烂时,非常臭,腐烂的臭气顺风臭三里,味道非常酸爽。   他们不愿意在院子水塘里沤,宁愿背远一点去河里沤,免得臭气熏人。   宴宴一听,笑道:“好,我跟你一起去。”   因为要下河,白竹不想带蛋黄去,他拿了一根骨头把蛋黄哄进灶屋,关上门让它在家啃骨头。   正要出门时,宴宴突然肚疼,想上茅厕,他不好意思的笑道:“人有三急,憋不住了。你先去,我马上来。”   白竹一笑,拿了棒槌,背上竹篓,自己先走了。   他一边走,一边想,这次晒干的麻线要给蛋黄做个球,还要再给张鸣曦做一双麻绳鞋换着穿。   山上的剑麻多的很。   想要麻线,自己上山掰了,背到河里,放在水里,压块石头。沤个七八天,捶洗干净,把麻线背回家晾晒就行了。   村里人人都是这样沤剑麻的,因为方便,因为不值钱,从来没有人去捶洗别人的,从来没有因为剑麻出过什么纠纷。   白竹低着头,匆匆忙忙往河边跑去,这时村里人吃过早饭,出门干活去了,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人。   河水上游是饮用水,不能弄脏,中游是村人洗衣洗菜的,所以村人把剑麻沤在下游。   白竹低着头走的很快,快要到自己沤剑麻的地方,听到一阵阵捶打剑麻的声音,他心想:已经有人来捶打剑麻了,今天有伴了,只是不知道是哪个勤快人,来的这么早?   他快走几步,跑到河边,看见一个胖胖的姑娘蹲在河边的石头上,屁股撅得高高的,正举着棒槌用力的捶打剑麻,边上堆着好大一团捶好洗干净的麻线。   白竹一看,那不是二婶家的女儿张红玉吗?   她怎么这么早就来捶剑麻了?   不对!她,她捶打的不是自己沤的剑麻吗?   张红玉比宴宴大一岁,女孩发育得早 ,比宴宴高了半个头,人长得又胖,看起来十三四岁的样子。虽然蹲在石头上,虎背熊腰的倒像一座铁塔。   白竹站在张红玉身后,想来想去,搞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捶洗自己沤的剑麻,他倒也没傻到以为张红玉是好心帮他捶的。   山上的剑麻多的很,自己去掰了背回来就行,多简单的事。   如果她不愿意去背,跟自己说一声,这些给她就是了,大不了自己再去背两捆来沤。   这样的小事自己顺手就做了,不值当去要别人的,那可能是她搞错了。   “红玉,你要用剑麻吗?”白竹想了想,轻声问道。   张红玉听到声音吓一跳,回头一看是白竹,四周望了望,不见有别人,肥嘟嘟的胖脸上浮起一抹冷笑,很不客气地说:“怎么?我不能要剑麻?”   “不是,你当然能要。你是不是弄错了,这个剑麻是我沤的!你要是想要,跟我说一声,给你也行。可你不能招呼都不打,就自己拿走了。”白竹胆小,一贯不敢和人争论,可是张红玉的态度也太嚣张。自己是张鸣曦的夫郎,按道理该叫他一声小哥的,她不叫也就算了,说话还像吃了枪药,冲的很。   他有些生气,但还是忍住了,好言好语的说道。   “哼,谁说是你沤的,你喊它看看它答不答应!”张红玉冷哼一声,理都不理他,继续捶打着。   “你,你……,这明明是我沤的。”白竹就没见过这么强词夺理的人,抢了别人的东西还这么理直气壮。可是在外人面前,他胆小,口齿笨拙,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气得不住喘粗气。   “你说是你沤的就是你的吗?我还说是我沤的呢!滚开,看见你个丑东西就讨厌!”张红玉突然翻脸,恶狠狠地骂道。   她恨死白竹了,上次因为一筐菌子,害得她家白白赔了六钱银子,惹得她爹娘天天在家吵架,家无宁日。   她娘吵不赢她爹,憋一肚子气,舍不得骂两个弟弟,把火气发在她身上,搞得她天天挨骂,她早就想狠狠收拾白竹的。   听说白竹经常去镇上卖东西,身上一定有钱,如果能把六钱银子弄回来,娘一定会夸她能干的!   今天机会难得,刚好遇到白竹落单,得想法子把六钱银子要回来!如果能多弄一些,哈哈,那可就太美了!   俗话说泥人也有三分火气,白竹见她骂得难听,一时忘了胆小怕人,生气地道:“这明明就是我沤的,你不问我就强占,你是小偷,偷我的剑麻!”   张红玉一听差点气晕了,乡下人名声可要紧呢,无缘无故说她是小偷,传出去她还怎么嫁人了?   她猛地站起来,气势汹汹的冲到白竹面前,怒声斥骂道:“你个五两银子买来的贱货,凭什么说我是小偷,你自己才是小偷,偷了我家的六钱银子,你还我!”   张红玉活脱脱一个小刘杏花,一口一个“五两银子买来的贱货”,说话语气神态和她娘一模一样。   她长得胖,吨位重,一跑起来不说地动山摇吧,还是很有气势,像一座肉山迎面压过来。   “我没有!那不是我偷的,是你娘抢我的菌子,推我受伤,赔我的!”白竹虽然胆小,却不愿意背上小偷的名声,面对身前的一座肉山,他气得满脸通红,声音颤抖,但还是据理力争。   “呸!我娘赔你?也不撒泡尿照照,看看你值不值六钱银子!不要脸,偷我家的银子,快还我!”说着,她两眼冒火,伸出一只手去拉白竹,一只手往他口袋里伸去,想掏出钱来。   白竹哪里敢和人动手?刚刚争论的那几句也是嫁过来后在夫家人的影响下,胆子变大了,口齿伶俐了,放在以前他宁愿剑麻被人抢,也不敢说这些。   张红玉气势汹汹的来推他,手伸到他口袋里乱摸。他还没意识到张红玉是想来掏钱,别说他没钱,就是有钱怎么可能会放在身上呢?   他虽然年纪比张红玉大,壮起胆子和她争执了几句,但还是不敢还手,赶紧往后躲。   张红玉却不让他躲,见他口袋空空,掏不出钱,又失望又生气。   她利用身材的优势,气势汹汹地扯着白竹的衣服往后一推,又往前一拉,再往后一推。   河边地势高低不平,都是石头和杂草,白竹站立不住,一个踉跄,被她推得仰面掉进河里。 第 84章 恶女人   现在是四月,河水倒是不冷,可是这河边上沤着很多剑麻,河水臭得很。   白竹掉进河里,浑身湿透了。他站在水里,抹了一把脸上的河水,气得满脸通红,怒骂道:“恶女人!”   张红玉占了上风,双手叉腰,站在白竹前面,拦着不让他上来,得意洋洋地道:“丑八怪,快还我六钱银子!今天不还我银子,别想起来!”   白竹见张红玉像一座肉山似的,居高临下地挡着自己,知道上不去。   他打量着周围,悄悄挪动着脚步往上游摸去,想找个地方上岸。   张红玉像是看穿了他的意图,沿着河岸跟着他走,骂骂咧咧地挡在他面前,就是不让他上来。   白竹又气又怕,生怕自己被这个恶婆娘堵在河里淹死了。   四周静悄悄的,淹死了连个见证人都没有,岂不是亏死!   可不能就这么被欺负了!自己年纪比她大,力气也比她大,真的打起来未必吃亏。   只是如果他真的和张红玉打起来了,娘会不会骂人?   不过宴宴说了,二婶家的都不是好人,不要怕他们。   更何况,今天是张红玉欺到他头上的,他是被迫自卫,娘应该不会骂他的!   他见张红玉挡着不让他上岸,四周看了看,找不到趁手的工具。他干脆双手兜了一捧水,往她身上泼去。   他在河里,站得矮,张红玉在河岸上,地势高,他兜的水撒在岸上,泼不到她身上。   张红玉吓一跳,低头一看,见水还不到身前就撒了,泼不到身上来,不由得哈哈大笑,得意地道:“笨蛋,想泼我,做梦!”   白竹见自己浑身湿透了,张红玉身上干干的,一点水都没溅着,还依靠自己的身材优势,堵着自己不让上岸,干脆心一横,也不管娘会不会骂他,眼睛一闭,一双手抡得飞快,风车似的,反正自己身上已经湿了,不怕湿得更多。不管自己,只拼命往她身上浇水。   他这种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方式倒是很见效。   他双手连击,水花四溅,自己溅得一头一脸的水,张红玉身上也被浇了好多水,裤子上湿淋淋的往下滴着水,鞋子湿透了。   张红玉气得“哇哇”大叫,连退两步,抓起地上的石块往白竹身上砸去,她倒还没有气疯得失去理智去搬大石头,只抓着碎石块往白竹身上丢。   白竹忙伸手挡着头脸,蹲下去也摸石头砸她。   张红玉一边砸他,一边破口大骂,什么“五两银子买来的贱货”,什么“丑东西”,什么“强盗,抢了我家六钱银子,今天不还来,打死你”之类的话犹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白竹想着刚才自己一直退让,她却步步紧逼,都把自己推水里了。现在既然已经动手了,何必和她客气?当下寸步不让,怒声和她对骂,什么“肥猪,小偷,没大没小没家教”一句接一句的骂出来,也算是破天荒了。   张红玉见他居然敢还嘴,气得七窍生烟,觉得骂人不能解恨,非得狠狠打他一顿不可。   当下低头四顾,想找个趁手的东西去打白竹时 ,突然后背被人重重踢了一脚,她背心传来一阵巨疼,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前一扑,一个狗啃屎,倒栽葱似的扑到河水里,去和白竹作伴了。   她像个深水炸弹,“扑通”一声掉进水里,差点把河底砸穿,河床砸破,水花激起三千丈。   白竹见她杀伤力太大,怕误伤了自己,在她掉下来的时候忙往下游游开,堪堪避开了炸弹的袭击。   张红玉体积大,浮力也大,河边上的水不深,她主要是被踢得出其不意,所以在河里心慌意乱的扑腾着喝饱了臭水后终于站定了,回头一看,岸上叉着腰,咬着牙,对她怒目而视的不是宴宴是谁?   她抹了一把头上淌下来的臭水,破口大骂:“张鸣宴,你个没大没小的东西,竟然敢打我!眼睛瞎了吗?我是你姐!”   宴宴比她声音还大,神态比她还凶,凶巴巴的道:“呸!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懂大小怎么去打小哥?”   “他是我哪门子的小哥,五两银子买来的贱货,丑八怪一个!”   “他是我小哥。你既不认小哥,就是不认我哥,不认我娘 ,那就别在我面前充姐姐!”宴宴伶牙俐齿,吵架可比白竹厉害多了。   张红玉急了,强词夺理道:“他是买来的,我凭什么要认他?”   宴宴一跺脚,怒骂道:“我哥说了,小哥是他娶的夫郎,不是买来的!你嘴巴这么臭,小心我哥收拾你!”   张红玉吵不赢,一边扑腾着,一边骂道:“小辣椒,你个小辣椒,这么凶,以后没人要,嫁不出去的臭小哥儿!”   “要你管!好好管一管你这满身的肥肉吧!我看你才嫁不出呢!”宴宴一边翻着白眼,一边伸手把白竹拉上岸来。   白竹浑身湿淋淋的,虽然不冷,衣服贴在身上却不好看,好在他是个夫郎,没有前凸后翘的东西可露,倒也不怕有伤风化。   他一边往岸上爬,一边生气的跟宴宴告状:“张红玉是小偷,偷我的剑麻,他还打我,推我下水!”   张红玉骂不赢宴宴,却不怕白竹,闻言调转枪头,大骂白竹:“不要脸,谁偷你的剑麻?山上剑麻多的很,我犯得着去偷吗?这明明是你抢了我家六钱银子,拿剑麻赔我的!”   宴宴骂道:“你才不要脸,那六钱银子是你家赔我小哥的。你凭什么拿他的剑麻?是不是还想再赔六钱银子?”   “你做梦……”   正吵着,河边“扑通扑通”一阵脚步响,三人抬头去看,原来是李立维。   张红玉一见有人来,还是个俊俏的小汉子,立刻变脸,没有那么泼了,装出一副娇弱的样子,抹着眼泪,哭哭啼啼的道:“你们两个欺负我一个!两个小哥儿欺负我一个姑娘,要脸吗?呜呜,我要去找我娘,找村长评理。”   宴宴望了李立维一眼,冷哼一声:“赶快去,没人拦你。你不去我还要去呢!偷人家的东西,我倒要看看村长怎么说,看看你娘怎么说。”   说着冷冷一笑,讽刺道:“你和你娘一样的不要脸,惯会占便宜。上次你娘抢我小哥的菌子,这次你抢我小哥的剑麻,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其母必有其女啊!”   张红玉大怒,爬起来就想来打他。   可是她在河里蹲久了,浑身透湿,一站起来,衣服紧紧的贴在身上。天热了,衣服穿得薄,这一下,胸前波涛汹涌,让人不敢直视。 第 85章 赔礼道歉   宴宴撇嘴,戏谑地盯着她胸前,本想讽刺她几句,可自己一个小哥儿,很多话不好意思说出口,只是连连冷笑。   张红玉意识到什么,低头看了一眼,又猛的抬头望了一眼李立维,慌忙蹲下去,双手抱在胸前,遮住胸部。   宴宴小孩子心性,见她狼狈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笑,回头看了一眼李立维。   李立维压根没有去看张红玉,一双狭长的狐狸眼正盯着他。   见宴宴看过来,他低声道:“我刚才见你匆匆忙忙的往这边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跟过来看看。”   宴宴心中一动,想着刚才张红玉说他们两个欺负一个,这下来了个见证人,到底是谁欺负了谁,也好让人做个见证。   他望了一眼白竹,大声道:“小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说,正好让立维哥做个见证。”   白竹原原本本的把刚才张红玉怎么霸占了他沤的剑麻,怎么骂他,怎么推他下河,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他近来跟着张鸣曦和胡秋月去卖东西,胆子大了许多,口齿也伶俐了许多,这里又没有外人,他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张红玉不时地打断他,大骂他是“抢了六钱银子的丑八怪,”,却说不出话来反驳他,只得强词夺理的道:“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吗?我还说是我的呢!这里沤的剑麻这么多,你怎么知道就是你的?”   “我沤剑麻的时候,好多村人看见了,可以让他们作证!这里这么多剑麻,你不拿别人的,偏偏拿我的,你就是故意的!”白竹见宴宴来了,想着自己不会吃亏,心里一松,口齿更利索了。   李立维一听就知道是张红玉故意拿白竹剑麻,欺负他。   一个村里住着,就算他和村人少有接触,但毕竟不是一无所知。   这个张红玉他也有所耳闻。是宴宴二叔张树山的二女儿。   张树山头胎生了一个哥儿,四岁时掉进河里淹死了,隔了两年生了女儿张红玉。一度非常溺爱,养得她好吃懒做,胖得像个猪,德行丑得很。   后来她娘一连生了两个儿子,张红玉的地位一落千丈,要干活,领弟弟,做不好就要挨打挨骂,还吃不饱。   她饭量大,为了讨好她娘,多讨一口吃的,紧跟她娘的步伐,样样跟她娘学,越发讨人嫌。好好一个姑娘,不当珍珠,争着去当死鱼眼睛了。   可他一个外人,并且是外来户,不好得明目张胆的帮宴宴去得罪她。   他眼珠一转,装作关心的的样子,温言对张红玉道:“河水凉,小心冻坏了,你先上来。”   张红玉见他对自己态度这么好,这么关心自己,以为他在垂涎自己的花容月貌,主动对自己示好,是自己这边的盟友。   毕竟这个年代人人吃不饱,大多数人像白竹一样又黑又瘦,有几个姑娘哥儿能像她一样有福气,长得又白又胖,像个白冬瓜?   她感激地看了一眼李立维,往岸边走了几步,突然意识到什么,双手抱着胸,遮遮掩掩的, 不让他们免费看巨无霸。   上岸后,她转过身,背对着他们,冲李立维撒娇:“立维哥,他们两个欺负我一个,你可要帮我作证啊!”   李立维疏离却礼貌地道:“我不太清楚事情的经过,能力也不行,判断不出你们谁说的是对的。这样,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喊村长过来,他老人家见多识广,一定会做出公平的判决的。”   宴宴闻言睨了他一眼,弯了弯嘴角:“好,你去喊村长来,我们在这等着。多喊一些村人来。让大家看看张红玉是怎么欺负我小哥的!”   张红玉像她娘一样喜欢占便宜,欺软怕硬,本想让李立维帮着她诬陷白竹和宴宴欺负她,趁机敲诈几钱银子出来。这时听宴宴让李立维喊村长,喊村人来,不由得慌了神。   不说别的,单单看她现在浑身滴水,衣服紧贴身上,像没穿一样,姑娘的身子让人看了,她以后还怎么嫁人?   更别说万一来的是看见白竹沤剑麻的人,岂不是坐实了自己小偷的罪名?   偷啥不好,去偷满山都是的剑麻坏了名声,当她傻吗?   她当然不傻,所以慌忙道:“不要去!”   宴宴见她不敢让人来,明明是做贼心虚,连连冷笑:“快去,快去!这个恶婆娘,开口闭口就是我们两个欺负她一个,这个罪名我可担不起。让全村人来看看她是怎么撒泼的!是怎么欺负我小哥的!”   李立维作势要去,张红玉忙去拉他。她身子一动,胸前被湿衣服包裹着的……跟着颤动不已。   白竹目瞪口呆,宴宴看着好笑,李立维如遇洪水猛兽,避之不及。一个箭步窜到宴宴背后,躲着不敢出来,生怕被张红玉抓住了。   他板着脸心有余悸地道:“不要动手动脚!本来不干我的事,我是怕你们打起来,好心帮忙。既然不让我去喊村长,你们自己说个解决办法吧!”   说着,垂着眼睛盯着宴宴的后背,好心提醒道:“红玉,快点拿个主意,你衣服湿了,被人看见了 ,丢人的是你!”   张红玉见李立维事事为她着想,感动得热泪盈眶。她抹了一把眼泪,也不计较李立维躲她了,愿意给李立维免费看她的波涛汹涌。   她故意挺了挺高耸的巨峰,峰顶差点戳到宴宴的鼻子,故作娇羞道:“立维哥,我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宴宴迅速往旁边躲了一下,偏过头,毫不掩饰地“呕”了一声,小声骂道:“贱!”   李立维跟着他躲,在他重重身后吸了口气,好像是在强忍不适,半晌才道:“我可说不好,你们商量着办吧。”   宴宴冷哼道:“别哥来哥去的了,我听得恶心。张红玉,你打了我小哥,跟他道歉,赔他银子!”   “什么?要我赔他银子,你做梦!我没钱!”张红玉气得又想去打他,可一上岸来,她肥胖的身子笨重,没有宴宴灵活,她要要用手捂着胸部,顾此失彼,根本不是对手。 第 86章 一屁森·晚·股坐死他   再说了,她还要在李立维面前维持淑女形象呢,可不能让人觉得她像张鸣宴那样粗鄙无礼。   张红玉装出一副软弱无辜的样子,可怜兮兮的忍着不说话,努力睁大眼睛,用黑眼珠子一抡一抡地去看李立维。   “好说,没钱就赔东西。这样吧,你偷的是剑麻,就赔剑麻吧!你偷了两捆剑麻,就赔十捆吧!”宴宴慢悠悠的说道。   “我不……”张红玉大叫。   没等她把话说完,李立维劝道:“红玉,我看这个方法能行,你可以考虑一下,山上的剑麻多的很,不值钱,只需沤了洗干净就行。事情闹大了,你的名声就毁了 ,这么说起来你还占便宜了。”   张红玉一听,觉得立维哥果然是护着她的,处处为她着想。   她顿时就觉得李立维说的有道理,剑麻不值钱,就算赔十捆也不值几个钱。   她正要答应,突然看见张鸣宴那似笑非笑的狐狸一样狡诈的神情,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一时犹豫着没有说话。   宴宴见她犹豫不决,故意道:“哼,刚才我说错了。立维哥说得对,让你赔麻线是便宜你了,算了,我不要麻线了,还是赔银子吧!”   张红玉一听急了,忙道:“明明是说赔麻线的,怎么又变成赔银子了?我没银子,就赔麻线,你不要就算了!”   宴宴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大意了,被你占了大便宜!算了,谁让我笨呢?吃亏就吃亏,就赔剑麻吧!不过,你必须在半个月内赔清,不然我还是要你赔银子。”张红玉默默盘算了一下,半个月赔十捆麻线虽然有难度,但也不是办不到。再说了,小辣椒只说要十捆麻线,又没有说多大一捆的,聪明如我,就赔他小小的十捆,不,小小的十把!   想到这里,差点得意的笑出声,她强自压住上扬的嘴角,点头道:“好,半个月就半个月。不过,我也有条件,你不能到处乱说我今天……,说我今天偷……”   宴宴太想笑了,强忍着,故作不情愿的道:“哼!你倒是狡猾!就这样轻轻松松的跑了!我小哥白白被你欺负!算了,看在二叔的面子上,不和你计较。现在你跟我小哥道歉,再赔十捆麻线来,这事就翻篇。”   让她和白竹道歉,她实在不甘心。张红玉一张大饼脸涨得通红,凶霸霸的瞪着白竹。   宴宴见她气鼓鼓地半天不吭气,一个眼刀飞过来,眼睛瞪得比她的还大,神态比她还凶。张红玉瑟缩了一下,踌躇良久才小声道:“对不起。”   她还是没有喊小哥,不过白竹不稀罕,他可不想有这样一个既蠢又坏的妹妹。   白竹学着宴宴,冷冷的哼了一声道:“看在二叔的面子上原谅你这一次,回去好好漱漱口,免得嘴巴太臭,熏得人恶心。”   张红玉被骂得满脸通红,顿时大怒,马上就要恶语相向。   但聪明如她,最会审时度势,不做无谓牺牲。   她心里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生怕他们明白过来,提出要十大捆麻线,那就惨了。所以她希望他们骂几句赶快滚,忍着没有回嘴。   宴宴把张红玉捶好的两捆麻线在河水里漂洗干净,装进竹篓里,大声道:“这是我小哥沤的麻线,可不是你赔的!”   说着,背起竹篓,拉着白竹就要走。   李立维跟着往岸上走,眼睛不看张红玉,只是温言道:“红玉,快回去换衣服。被人看见不好。”   张红玉对他满怀感激,哽咽着答应了,往家里跑去。   等人走远了,宴宴望了一眼李立维,笑嘻嘻的道:“立维哥,谢谢了。”   李立维见他一眼看穿自己的招数,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轻声道:“快回去吧,你小哥衣服还湿着呢。”   白竹也对他感激地点头致谢,李立维微一点头,身子一转,进山去了。   宴宴越想越好笑,他一边走,一边笑道:“张红玉光顾着长肉,不长脑子,人还特坏。小时候她总欺负我。等大一点,我狠狠的收拾了她几次,现在不敢欺负我了,又来欺负你。哼,你不要怕她,她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怂货。”   白竹想想刚才的争执,有点担心:“她会不会告诉她娘啊?只怕二婶会来找娘告状。”   “找娘告状我也不怕,反正是她偷东西在前,大不了不要她赔麻线。不过,她很怕她娘,估计不敢和二婶说。”宴宴满不在乎的道。   宴宴拉着白竹回去换衣服,对和张红玉的争执不放在心上,以为她不敢跟刘杏花说,这次可猜错了。   张红玉回到家,换了衣服,想起半个月的约定,不敢拖延,跑到山上去背剑麻。   她平时好吃懒做,做事偷奸耍滑,今天背了几捆就嫌累,绞尽脑汁地想法子耍赖不赔。   思来想去,想起过去几次吵架都被张鸣宴按在地上摩擦,觉得自己和小辣椒硬拼没有胜算,只得求助她娘。   晚上,她主动煮了猪食,喂了牲口,又做好了晚饭,饭后洗了碗筷。   刘杏花见她今天这么勤快,暗暗称奇。不过她知道这个女儿惯会无利不起早,今天无事献殷勤,一定有缘故。   当下故作不知,暗中看她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等两个弟弟的和她爹睡了,张红玉靠着她娘坐着,哭兮兮的告状:“娘,张鸣宴欺负我。”   刘杏花瞥了她一眼,嫌弃地道:“你比他大,还打不过他吗?看看你这一身肥肉,哪里需要动手,不会一屁股坐死他啊?”   张红玉抹着泪,摇头道:“还有白竹。他们两个欺负我一个,我自然打不赢。”   提到白竹,刘杏花勾起了满腔的恨意,骂道:“那个贱货,不是胆小怕事,不敢说话的吗?怎么也来欺负你?”   “他本来是不敢的。我原本想,他那么胆小懦弱,我就算是拿了他的东西,他也不敢说。今天我去捶洗了他沤的剑麻,打算拿回来搓麻绳给你纳鞋底用。谁知还没捶完,他就来了。见我拿了他的剑麻,就和我吵了起来,被我骂得不敢说话。” 第 87章 赶不上张鸣宴一只脚   张红玉偷偷瞄了一眼柳杏花,讨好地道:“我听说他最近经常和大娘一起去镇上卖东西,以为他身上有钱,就想趁着没人,把我家的六钱银子抢回来。还想着,只要他身上有钱,我都抢来给你,买糖给弟弟们吃。谁知他兜里啥都没有,比脸还干净。我一生气,见四周没人,干脆一下子把他推到河里去了。”   “那不就得了?你还要怎样?欺负他可以,拿他的东西也可以,但不能弄死人。一旦出了人命,张鸣曦饶不了你。再说了,你傻啊?你大娘奸诈得很,一个铜板看得比命还金贵,怎么可能给他钱?”刘杏花见她没吃亏,也不当回事,数落了几句,起身准备去睡觉。   张红玉忙挽着她的手臂,不让她走。她吸吸鼻子,拖着哭腔道:“本来我要赢了,白竹掉进河里森·晚·,被我拦着上不了岸。可是张鸣宴来了,他趁我不注意,一下子把我推进河里,不准我上来,害我喝了好多臭水。”   刘杏花大怒,骂道:“没用的东西,他推你,你不会推他吗?你没长手吗?你大些,被他欺负成这样,我都替你害臊!”   张红玉见她娘不但不替她出头,还一个劲的骂她,明白单纯告状没用。   你要说她蠢吧,她还知道挑拨离间,祸水东引。   她揉揉眼睛,挑拨道:“张鸣宴从背后偷偷摸摸地踹我,我没留意才吃了亏的。这个小辣椒,打我就算了,他还骂你。说我跟着你这个泼妇不学好,将来嫁不出去。还有,你敢惹他家,他上次让你赔六钱银子,下次要让你赔六两银子!我就是听了这些话,气不过,才和他吵起来的。”   她偷偷望了一眼刘杏花,见她气得脸色煞白,呼哧呼哧直喘粗气,知道煽风点火起了作用,但还需加把火,继续无中生有道:“他还骂两个弟弟。他说你良心坏透了,欺负大娘,欺负白竹,小心两个弟弟和大哥一样,不得好死!”   刘杏花一听,气得倒仰:两个儿子可是她的心头肉,她平时都舍不得多说一句。张鸣宴这个小畜生居然敢诅咒他们,看我不揭了他的皮!   她猛的站起来,气呼呼地就要出门去找胡秋月理论。才刚抬起脚,想到了什么,狐疑的望着张红玉道:“他真的说了这些话?”   她心想,张鸣宴虽然无法无天,经常用软刀子抵她,不过也算进退有度,这么恶毒的话不像是他说的。   张红玉双手紧紧攥着衣角,目光跟着刘杏花转。见她娘脚都要跨出门外,又停住不走,不知道她想干什么,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见她娘怀疑,她忙点头道:“真的。他还逼我赔给他十捆麻线。我今天上山背了四捆剑麻去河边,你看看,我肩膀都勒红了!”   说到这里,张红玉真的委屈得要死。挨骂倒是可以忍,可是让她这么辛苦的干活,真的忍不了啊!   她抬起头眼泪汪汪的望着刘杏花,伸手扒拉了一下衣服,露出肩膀上的红痕,拖着哭腔道:“你看,我肩膀都是伤痕,疼得很,我骗你干嘛?”   刘杏花低头一看,胖人肤白,张红玉白嫩的肩膀上遍布一条条红痕,有些还沁出了血丝,看起来的确触目惊心。   她知道自己的女儿懒得要死,不打着骂着是绝不会主动去干活的。这次背剑麻把肩膀都勒红了,可见张鸣宴这个歹毒的畜生真的欺负张红玉了。   本来,欺负张红玉就算了,她看在打不赢的份上也能忍。可他居然敢骂自己,敢诅咒两个儿子,他张鸣宴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反正张鸣曦不在家,胡秋月家只剩下孤儿寡母的,她去大闹一场稳赢!   她本来想立刻去找胡秋月吵一架,想了一想,冷笑一声,转身坐了下来。   张红玉眼巴巴的望着她道:“娘,你不去找大娘吗?就让张鸣宴这个小辣椒白白骂你和弟弟吗?”   “哼!让他白骂?他在做梦想屁吃!”刘杏花一边在想事情,一边随口骂道。   “那你怎么不去找大娘吵一架呢?大娘知道了一定会骂小辣椒的!”张红玉不死心,还在不遗余力的怂恿着,她就想小辣椒挨骂。   “你大娘那个护短的,最多装模作样的骂骂张鸣宴这个小畜生,不痛不痒的,有什么用?”   “那你就这样算了吗?他骂我就算了,他还骂你,骂弟弟们。”张红玉不甘心,不遗余力的继续煽起刘杏花的怒火。   “就这样算了?我岂是那么好欺负的!吵架没用,虽然张鸣曦不在家,但你三叔三婶会护着他们,闹大了又要去找村长,又要骂我不安分,天天惹事,不划算。”   她转头看了张红玉一眼,一指头戳到她额头上,咬着牙槽骨, 恨铁不成钢的骂道:“天天就知道吃,看你这一身肥肉!脑子都被肥油糊满了,遇事半点脑子都不会动,就知道哭。”   张红玉见好好的,她娘又骂她,不敢说话,抱着身子,尽量缩成大大的一坨。   刘杏花沉吟了一下,面带戾色,恶狠狠地道:“你不要惹他们,看见他们躲一下。……我明天去找你舅舅,不给他家一下狠的,我就不姓刘!哼,胡秋月心偏到咯吱窝了,处处偏心你三婶家,我早就对她一肚子气了。”   张红玉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的道:“娘,你想干什么?”   刘杏花见她一副扶不起来的刘阿斗的样子,没好气地道:“看你这怂样,连张鸣宴的一只脚都赶不上!不要多问,也不要多事。在家带好弟弟。再多嘴多舌,仔细你的皮!”   张红玉见她娘脸色不好看,好像在憋什么坏招,一颗心吓得“砰砰”直跳。   她既想让她娘去臭骂张鸣宴和白竹一顿,给她出气,又怕事情闹大了扯出自己在中间挑拨离间,到时候不好收场。   她思前想后,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好,又不敢多问,只得战战兢兢的去睡觉。 第88章 你们是怎么睡觉的?   宴宴根本就不知道二婶在憋着坏水想收拾他。   他小孩子心性,和张红玉吵架赢了很高兴,但吵过也就忘了。   白竹见宴宴乐乐呵呵的不当回事,他也不往心里去。   他早就想给蛋黄做个玩具,一直没顾上。下午在家没事,他用麻线编了一个线袋,里面结结实实地塞满干草,把袋口收紧做了一个球,丢给蛋黄玩。   蛋黄第一次拥有玩具,兴奋得不得了,叼着麻线球甩来甩去,又用鼻子顶着麻球往前跑,小短尾巴一甩一甩的,小肉屁股一扭一扭的,可爱极了。   宴宴见了好笑,蹲在院子里,抢过麻线球丢得远远的,指使蛋黄去捡。   蛋黄屁颠屁颠跑过去叼回来给宴宴,宴宴再扔,蛋黄再捡,一人一狗玩得不亦乐乎。   宴宴笑得一脸的汗,不停地大呼小叫道:   “蛋黄,快,接住!”   “蛋黄,快,去捡球。”   “蛋黄,快……”   白竹坐在院子里纳鞋底,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两个把院子闹得热火朝天,不知不觉把早上的不愉快抛到脑后。   胡秋月回来时,白竹已经喂好了猪鸡,做好了晚饭,正坐在院子里纳鞋底,宴宴在和蛋黄丢球玩。   和以前一样,平平淡淡,看不出有什么反常的地方。   白竹白天身上衣服湿了,一回来就洗澡换了干净衣服。   宴宴玩了一身汗,吃过饭烧了一锅热水洗澡,白竹先睡了。   哪知迷迷糊糊的刚刚睡着,宴宴带着一身水汽进来了。   他怕吵醒白竹,轻轻的掀开被子往床上爬。   白竹睡迷糊了,知道有人上床,以为是张鸣曦,眼睛都没有睁开,往里滚了一下,让出一些床位,语气发殇,腻声轻喊了一句:“鸣曦!”   宴宴一听他喊鸣曦,知道认错人了,想捉弄他,故意粗着嗓子压低声音“嗯”了一声。   本来,俩人虽然是兄弟,但一个汉子,一个小哥儿,年纪相差得也大,差别还是很大的。   可白竹这几天很是想念张鸣曦,心心念念的都是他,房间里黑灯瞎火,看不清楚,他又睡迷糊了,兄弟之间到底还是有些相似的气味,他迷迷糊糊的认错人了。   宴宴憋着笑,不声不响地躺下来,白竹轻轻往他怀里靠了靠,又小声嘟囔了一句:“鸣曦……”   宴宴虽然经常和白竹打打闹闹,但还是个孩子呢,于情爱一事上完全不开窍。   这时见白竹语气发觞 ,腻腻乎乎的往身上靠,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又忍不住笑,凑到白竹耳边大声笑道:“喂!看看清楚,我到底是谁?”   白竹吓一跳,忙睁开眼睛,黑暗中看不清楚,但人是清醒过来了,知道自己认错人。   第一次主动往男人怀里靠,却靠错了人,他羞得面红耳赤,忙翻身朝里,骂道:“臭宴宴,不好好睡觉,闹什么?”   宴宴见他自己认错了人,反过来怪自己,不由得气笑了。   他还小,不懂得给人台阶下,反而伸手去挠白竹,嘴里嘲笑着:“羞不羞?自己想汉子了,反倒来怪我闹?”   白竹背对着他,缩成一团,紧紧夹着胳膊,不让他挠,把头埋在枕头上,半晌才闷闷地道:“不知道你哥现在到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宴宴见他情绪不高,挠痒也不笑,和他打闹也不理,收起了玩闹的心思,贴着他后背躺下,安慰道:“应该快回来了吧!哥走之前跟娘说一个月就回来,要赶回来割麦。现在去了快二十天了,麦子也快黄了,也许再过十来天就回来了。”   白竹轻轻的“嗯”了一声,暗中掰着十个手指头从一数十,心想:每天压下一根手指,压十次他就回来了。   他叹了口气,轻声道:“也不知道这次贩货顺不顺利,货物都卖了没有,不管怎么样,人要快点回来才好。”   宴宴笑道:“放心吧,跟着姐夫呢,没事的。”说着,凑近他耳边,坏笑道:“喂,你平时和我哥是怎么睡觉的,也是这样往他怀里钻吗?”   白竹头皮一麻,手肘轻轻往后一推,给了他一肘,半晌才嗔道:“小孩子问这些,羞不羞?”   可没有听见回答,宴宴一沾枕头就着,已经扯起了细密的小呼噜。   白竹怕吵醒他,不敢再说话,自己翻身平躺着,眼睛望着帐顶,想着张鸣曦,不知道他到了哪里,也不知道路上有没有吃苦,翻来覆去的半夜都睡不着。   时间才不管白竹的望眼欲穿,依旧不紧不慢的走着。   这两天,白竹没事就做针线。张鸣曦的麻绳鞋做好了,新布鞋也做好了,钱袋也做好了。   白竹没有给钱袋绣花,他绣花水平不行,怕做坏了可惜,想着先做一个净色的给张鸣曦用着,等自己练好了绣花,再给他做一个绣花的。   他把新鞋子和新钱袋收进箱子里,有时实在想念得厉害了,就开箱子拿出来看看,摸摸,感觉张鸣曦就在自己身边似的。   一转眼,田里的麦子快黄了,沉甸甸的垂着头,一阵风吹过,金黄色的麦浪起伏着蜿蜒冲向远方,冲向山外,去迎接远归的亲人。   山上的野菜老了,吃不了。又多日不曾下雨,菌子也不长。   挖不了野菜,捡不了菌子,胡秋月带着两小只上山捡柴,扯猪草,忙忙碌碌,日子过得倒也平静。   现在不是农忙,他们三人一天只吃两顿,晚饭吃得比较早。这天吃晚饭时,胡秋月笑道:“后天是集日。上次卤猪头猪脚卖的好,明天我去镇上多买几个猪头猪脚,卤好后天去市场上卖。”   宴宴一听做卤猪脚,来了精神,咽了一下口水,笑眯眯的道:“娘,这次你可要多做点,上次做的太少了,很多人没有买到,都在那里骂呢!”   胡秋月笑道:“知道了。我不是跟他们说了,让他们下个集日来买吗?”   宴宴笑得皱起小鼻子,咂吧着嘴道:“别光想着卖啊,我也要吃。一想起卤猪脚的美味,我就要淌口水了。” 第 89章何必找娘,我也可以的   胡秋月用筷头轻轻敲了他一下,笑骂道:“小馋鬼,等着吧,做好了给你吃一点。”   宴宴忙道:“一点是多少?”   胡秋月想了一下,把右手的筷子放到左手,伸出右手小手指,用大拇指掐着小指的最后一个指节,强忍着笑,一本正经的道:“看,这么大一块,够吃了吧!”   白竹忍不住一下子笑出声来,宴宴不干了,放下碗筷,扑到胡秋月身边,抱着她一阵猛摇,笑着撒娇道:“不行,不行!”   胡秋月大笑,被口水呛得咳嗽起来。她偏过头咳了两声,一边推他,一边笑道:“怎么不行?太大块了吗?宴宴懂事了,知道做家了。卤好的猪脚都舍不得吃。好了,我知道了,到时候给你一块小的。”   说着,一边咳嗽,一边伸出手想要继续比划一小块是多小的。   宴宴见他娘咳嗽起来,怕呛着她,不摇晃她了,一手扶着她的胳膊,一手拍着她的背心给她顺气,等她气喘匀了,才笑道:“好吧!你说多少就是多少。不过,我很好奇,你打算给小哥吃多少?”   不等胡秋月回答,白竹忙道:“我不要,我天天吃得饱饱的,不要吃肉,留着卖吧!”   胡秋月戳了一下宴宴的额头:“听听,你小哥多懂事,哪像你,就知道吃!”   宴宴紧贴着胡秋月坐着,把头放在她肩膀上,撒娇道:“我不管,随便你怎么说都行,我就想知道你给小哥吃多少!”   说着,抬头瞪着白竹,摆手道:“小哥不要说话,让娘来说。”   白竹望望他们,笑着低头吃饭,不掺和。   胡秋月望望白竹,又望望宴宴,故意气他:“小竹那么乖,那么勤快,当然是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了。一碗够不够?不够就两碗好了。”   宴宴一听,大气,噘着嘴,气哼哼地钻到他娘怀里,小猪拱奶似的,一阵猛拱。   胡秋月痒得笑个不停,使劲推他道:“好了,好了,我都快被你拱晕了。你都多大的人了,还来这一招!”   宴宴搂着她的腰,抬起头,嘴巴噘得老高,委屈巴巴地道:“偏心的娘,只疼小哥,不疼我!”   说着,又要钻进她怀里拱,胡秋月怕痒,笑着投降:“好,好,我疼你,不要拱了!”   宴宴这才直起腰坐好,眼望白竹,得意洋洋的道:“小哥,我教你一招。别看娘一副很厉害的样子,其实她怕痒,怕人摇。以后你若是想要什么,娘不同意,你就抱着她摇,几下子摇晕了,她就啥都答应了。”   白竹一边喝着面汤,一边摇头笑:娘对他再好,他也不敢抱着娘摇。再说了,他天天能吃饱,还想要什么?他什么也不要。   不对,他现在最想让张鸣曦回家,可是把娘摇死,她也做不到吧!   胡秋月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抬手擦擦眼泪,掐着宴宴的脸皮,嫌弃地道:“多大的人了,只会这一招!过去坐,快吃饭!只知道疯!”   宴宴笑嘻嘻的坐到自己位子上端起碗吃面条,吸得稀里哗啦的响。   胡秋月见白竹安安静静的望着他们笑,想着宴宴是自己生的,在自己面前一片赤诚,想闹就闹,想笑就笑,白竹现在虽然笑容多了,话也敢说了 ,和宴宴在一起也能闹着玩,但在自己面前到底拘谨些,胆子小,不敢造次。   她伸手去摸摸白竹的头,疼爱的道:“你看宴宴天天闹得无法无天的,你也可以啊。别拘着自己,在自己家里想说什么都可以。”   白竹心里感动,大眼睛湿漉漉的望着胡秋月,温柔的笑着喊娘。   笑了一场,大家心里都畅快了,胡秋月一边吃,一边捡起刚才的话题:“这几次卖东西的钱我都攒着呢,有一两多银子,我这次想买一两银子的猪头猪脚,多做一些去卖。按照上次的赚头,应该可以赚一两。”   白竹当然同意,多买些猪头猪脚无非就是多出点力气。   他力气多的很,用不完的,多出点就多出点,他不怕累的。   第二天,胡秋月一大早起来煮了简单的饭食,喂了牲口,带着两小只去镇上买猪头猪脚。   她先去香料铺子,买了近一百文钱的粗盐和香料,再去肉铺里买猪头猪脚。因为她要得多,跑了好几个肉铺才买够了六个猪头,五副猪脚,花了八钱多银子。   因为要忙着回去做卤肉,他们没有多逛,挑着猪头猪脚直接回家了。   到家还早,这次做的卤肉多,他们一回家就忙上了。   胡秋月去柴房抱来了一大把干草,在院子中间生了一堆火,和白竹提着猪头在火上燎毛。宴宴直接把猪脚丢进火堆里,用一根大棍子不停的翻动着。   很快,院子上空飘荡着一股臭鸡蛋的味道,宴宴皱着鼻子,嫌弃道:“猪头肉好吃,烧毛的味道实在太难闻。”   白竹闻言打趣道:“你昨晚不是跟娘闹着要吃肉吗?闻到这个臭味还想吃吗?”   “吃啊,为什么不吃,是毛臭,肉又不臭!”宴宴一边翻动着猪脚不被烧糊,一边漫不经心的答道。   胡秋月突然文绉绉的冒出一句:“没有什么能阻拦小吃货对卤猪头的向往。”   宴宴生气,挖苦道:“娘,你好厉害啊!好会说话啊!还吃货呢,还向往呢!你认识字吗?”   白竹一下子笑出声,胡秋月不好意思的骂道:“没大没小的东西,皮痒了,想让我给你松松皮,是不是?”   宴宴嬉皮笑脸地道:“是啊,皮好痒,你来打我啊!”   胡秋月手上提着猪头,空不出手来,白竹站在宴宴身边,伸手照他屁股一下,笑道:“要松皮何必喊娘,我也可以的!”   秋月乐得大笑:“好,好,乖小竹,打得好。”   宴宴不干了,转身就来追白竹:“好啊,你两个大的欺负我一个小的,羞不羞?”   白竹笑着转身就跑,一个躲,一个追。蛋黄见宴宴追白竹,兴奋得“汪汪”直叫,不甘示弱,冲上去咬着宴宴的裤腿,跟着他跑。 第 90章 蛋黄自己啃骨头   宴宴低头一看,气得大骂:“蛋黄,你个坏小狗,也要来欺负我吗?”   说着,一把抱起蛋黄,还要去追白竹。一时,人大笑,狗大叫,鸡们在圈里扑扇着翅膀“嘎嘎”叫,猪在圈里吓得“哼哧”闹,小小的院子被两小只闹腾得像有百十人一样热闹。   胡秋月把烧好的猪头猪脚提到水塘的石板上,大声喊道:“别闹了,过来洗猪头猪脚。”   白竹这才笑着举手投降,跑去洗猪头猪脚。   水塘挖好二十多天了,已经蓄满了水。因为淌过来的是井水,很干净,清澈见底,他们平时在这里洗衣洗菜,非常方便。   白竹拿菜刀仔细刮着皮上的黄印子和干草的灰烬,宴宴用干净的抹布擦洗。   胡秋月打了一盆井水,把洗干净的猪头最后清洗一下,提到灶屋去煮。   她炒糖色时,喊两小只进去跟着学,宴宴磨磨蹭蹭的不想去,白竹倒是跑得很快。   胡秋月干脆站在旁边,指挥着白竹炒糖。   白竹一开始怕炒坏了,畏畏缩缩地不敢动手,胡秋月嗔道:“怕什么?我在边上看着的,不过是借你的手用用,用量多少,火候怎么样,都是听我的。你不动手,光站在边上看,看一百遍还是个不会。”   白竹这才战战兢兢的接过锅铲,站在灶台前,板着脸,努着嘴,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锅铲有千斤重,小心翼翼的翻炒着,在他娘手把手的指教下,炒好了糖色。   胡秋月满意地舒了一口气,笑道:“不错,本来我还做好了你炒坏的准备。一开始炒糖色,很难把握火候,不是烧糊了,就是炒嫩了,你第一次就能成功,很不错了。”   白竹心里高兴,眼睛亮亮的望着胡秋月:“都是娘教得好,你不站在这里,我也不敢动手。”   “熟能生巧,多做几次,找到感觉了就会了。以后全部交给你,我就轻松了。”胡秋月笑眯眯的道:“炒好糖色就成功了一大步,其他的香料按比例配就可以了。”   白竹信心满满的帮着胡秋月把佐料放进锅里,跑到灶口塞了两块硬柴,又跑去帮宴宴洗猪脚了。   今天的肉多,胡秋月煮了三大锅才煮好。   她拿了一个洗澡的大木盆,用竹刷子里里外外的刷干净了,把煮好的猪头猪脚连着汤汁一起舀进去浸泡入味。   宴宴性格开朗粗犷,不喜欢做炒糖色这类的细致活,可是吃肉他倒是蛮喜欢,不嫌麻烦。   第一锅猪头肉煮好后,白竹坐在盆边拆骨头。胡秋月让他把骨头拆下来,煮猪食的时候放一块进去煮给猪吃。   肉还很烫,他用筷子插着猪头,一只手扭着骨头往外扯,嘴里“呼呼”地往上面吹凉气。   肉煮的很耙,拆骨头并不费劲,宴宴搬了一个板凳坐在边上帮忙。   他可不像白竹那么乖,攥着一个大骨头,使劲一扯,带下一坨肉,他丢下猪头,举着骨头津津有味的啃着上面的肉。   他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烫得龇牙咧嘴,一边吸气,一边连呼“好吃”,来不及细嚼,舌头一卷就咽了下去。   他顾不上烫,一边吸气,一边又咬了一口,正吃得不亦乐乎,他突然发觉不对劲: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自己吃得欢,娘和小哥都看着呢。   他不好意思地放下手里的骨头,笑道:“看着我干什么啊?快啃骨头啊,可香了。”说着,忙扯了两根带肉的骨头塞给胡秋月和白竹。   胡秋月尝了一口味道,把骨头还给他,摇头不吃了。白竹偷偷看了胡秋月一眼,见她忙着煮下一锅,并不管他们。   他壮着胆子,拿起一根骨头,咬了一口上面的肉,嚼了两下,眼睛眯起来:真好吃!虽然很耙,却有嚼劲,香料的味道很浓郁,浸泡一晚上,明天口感会更好。   他包着一嘴肉,回头对胡秋月说:“娘,今天卤的猪头肉真好吃,好鲜!”   胡秋月笑眯眯地望了他一眼,道:“那是你卤肉的水平好,做出来好吃。”   白竹又咬了一口肉,满足地眯起眼睛,摇头笑道:“娘可别夸我,我可不敢贪功,是你教得好。”   胡秋月去灶里塞了两根硬柴,抬头笑道:“石头缝里的土,骨头缝里的肉。仔细掏掏还是多的。你们掏掏都吃掉,扔了可惜。”   宴宴咬着一根筋在使劲扯,听了他娘的话,连连点头,口中“嗯嗯”有声,表示赞同。   白竹一根骨头还没啃完,蛋黄闻着味道从外面跑进来。   它见了这么大一堆骨头,比宴宴见了肉还激动。   地上的骨头太大,它啃不动,围着大骨头急得“呜呜”乱叫,口水都流了出来。   宴宴故意逗它,拿着一根骨头伸到它嘴边,蛋黄跳起来去抢,宴宴故意把手往上一抬,蛋黄抢了个空。   蛋黄倒是不笨,见抢不过宴宴,转头抱着白竹的小腿,用头猛蹭白竹的小腿,蹭一会儿,抬头看看白竹,口中“呜呜”只叫,又低下头去蹭他。   白竹好笑,几口啃干净手上的骨头,抱起蛋黄,笑道:“你怎么这么喜欢蹭人?是跟宴宴学的吧?”   宴宴一听,大怒,一边咬骨头,一边气道:“好啊,臭小哥,你敢骂我是小狗!”   白竹一笑,忙抱着蛋黄来到院子里,捡了两块大石头把大骨头砸碎,让蛋黄去吃,自己去洗了手又进来拆骨头。   三人忙到天黑,才把猪头猪脚卤好,堆了满满一大盆,浸泡着入味。   胡秋月拿锅盖盖着木盆,满意地道:“这次的味道比上次还好,就等着明天卖了。明天起早一点,尽量占到老地方,免得老顾客到处找。”   说到正事,宴宴也不闹腾了,和白竹乖乖的点头答应。   第二天天刚亮,胡秋月就起来了。   她先去煮猪食喂饱猪鸡,再来做饭。   她见时间还早,想让两小只多睡一下,进出轻轻悄悄的,尽量不弄出声音。   白竹在白家起早惯了,嫁过来后,虽然没有在白家起得早,但比宴宴起得早多了。 第 91章 去看小辣椒的笑话   他听到院子里的动静忙爬起来给胡秋月帮忙。   胡秋月见他早早起来,虽然喜欢他的勤快,却也心疼他。   她嗔道:“起那么早干嘛,不会多睡一会吗?”   白竹摇头道:“娘,我来做饭。”   “不用你,既然起来了,把肉捞起来装好,等一下吃过饭就走。”   这些都是做熟了的,白竹答应一声,去井边洗了手脸,衣袖挽得高高的,过来捞肉。   卤肉浸泡了一夜,味道进去了,颜色也很好看,油汪汪,红彤彤的,散发着香气,真正是色香味俱全,让人见了咽口水。   他拿了砧板菜刀,把肉捞出来,太大块的改刀切小块,猪脚干脆顺着屠夫剁开的地方切断成小块。   他手脚麻利,切好后,把猪脚装了两桶,猪头肉装了两桶,剩下的用干净的蒸笼布包了装了半竹篓,打算让宴宴背。   肉装好了,他拿了一个竹篓,跑到院外摘了满满一箩大叶子。   今天肉多,大叶子也要得多,多准备点免得不够用。   他把竹篓背进灶屋,把泥罐里的开水倒了半盆出来,一张张的烫洗着大叶子。   胡秋月站在灶台前烙饼,见他不要人教,跑进跑出的,一样样活计干得井井有条,心里熨帖:鸣曦娶这个小哥儿,可是花了大价钱的,当时自己舍不得钱,心里还暗骂了他好几次。想不到白竹这样勤快,这样能干,那五两银子花得一点都不冤!   大叶子快烫完了,宴宴才顶着一头乱发起来了。   他站在灶屋门口,揉着眼睛道:“小哥,你都弄好了吗?要不要我帮忙?”   白竹眉眼弯弯地望着他,柔声道:“你多拿一些麻线过来,去洗脸吃饭了。”   宴宴答应了,拿了一大把理好的麻线和烫好的大叶子放在一起。   胡秋月见白竹疼宴宴,丝毫没有因为宴宴睡懒觉,自己早起干了一早上活不高兴,心里觉得白竹懂事得让人心疼。   三人吃了几个饼子,喝了一碗米汤,挑着担子准备出发。   蛋黄这时冲过来了,咬着白竹的裤脚,两只前爪死死抱着他的小腿,口中“呜呜咽咽”叫着要跟他们一起去。   胡秋月一边来扯蛋黄,一边好笑:“你总是惯着它 ,去哪里都带着它,现在好了,扒在你身上不下去了。”   今天肉多,会很忙,白竹本也没打算带蛋黄去,这时见它死死扒着自己,有点心软了。   他放下担子,抱起蛋黄,好言好语地商量着道:“蛋黄,听话!今天我们很忙,不能带你去。你在家自己玩球。”   说着,进灶屋拿了一根大骨头和几个碎骨头放在院子里,又把麻线球丢远。   蛋黄见了大骨头就要流口水,见了麻线球习惯性的就要去追,一时手忙脚乱不知道先做什么好。   最终,宴宴的小狗像宴宴,对大骨头的渴望占了上风,不去追球,也不来追白竹,冲上去叼住大骨头咬得“咯嘣咯嘣”响,发现咬不动,放下大骨头,又去咬碎骨头。   白竹趁机挑起木桶跑到院外,宴宴赶快拉上门锁了。   蛋黄这才发现中计,叼着骨头跑过来,双爪搭在门上,一边使劲挠门,一边愤怒的汪汪大叫。   白竹把蛋黄关在家里,虽然心中不忍,但是没有办法,好在那根大骨头够它啃一天的。   今天去赶集的人多,村人们有去买东西的,有去卖东西的,趁早上凉快,背着背篓三三两两的往镇上赶去,路上遇见了就结伴同行,没有遇见的熟人的,一个人走路也正常。   他们没看见,或者说看见了也不在意,这群赶集的人中就有二婶刘杏花。   刘杏花背着竹篓,和村人结伴往镇上走,说说笑笑的,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不对,还是有不同的,她往日赶集总带着两个儿子,今天却是一个人,连两个心肝肉都没带。   不过小孩子走得慢,有时候买的东西不多,想快去快回,不带孩子也正常,并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不对,还是有人觉得不对劲,那就是张红玉。   昨天她娘拉着她上山捡菌子,说是今天去集上卖。   好多天不下雨了,哪里捡得到菌子啊,她们娘两个跑了大半天才捡了半箩菌子,品相又不好,只怕卖都卖不掉,哪里值得跑一趟镇上?   但是娘吃过早饭背起竹篓就走了,连两个宝贝弟弟都不带,只叮嘱她在家带好弟弟,不要乱跑。   张红玉最喜欢看热闹,哪里有个风吹草动总是少不了她,早就练出了一颗八卦之心和敏锐的嗅觉。   今天她那颗八卦之心疯狂蹦跶,敏锐的预感到有事发生。   她一颗心“砰砰”直跳,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浑身的血液沸腾,在家坐不住,想跟着去镇上看热闹又怕被她娘打。   她焦躁不安的在院子里走了几圈,让两个弟弟玩尿泥,自己打开院门伸出一颗硕大无朋的脑袋,探头探脑的四处张望。   所以说功夫不负有心人,不枉费她的一番鬼鬼祟祟,她突然看见李立维从后山上下来了。   李立维虽然年纪不大,个子却不矮,背着竹篓快步走着,早晨的淡淡阳光照在他身上,浑身上下沐浴着柔和的金光,看上去整个人都像在发光。   她眼睛一亮,忙扭动着肥胖的屁股,颠着一身肥肉,迎面朝李立维跑去。   她还记得李立维前几天是怎么帮她的。哼,李立维一定是很喜欢她,一定和她一样的讨厌张鸣宴的,所以她和张鸣宴吵架时他才明目张胆的护着她,出的主意都是对她有利的。   做事要讲究礼尚往来,今天这个好消息一定要先和他分享,让他也高兴高兴。   难为她的那两条小短腿,载着肥胖的身子,跑得浑身肥肉乱颤,胸前更是不肯安分,上下起伏,颤得火花四溅。   “立维哥,立维哥!”她一边跑,一边喘着粗气喊李立维。   李立维听见有人喊他,停步一看,见远远的一座肉山向自己滚滚而来。   他认出是张红玉,眉头一皱,没有搭理,转身往小路上走去。 第92 章 耳朵不好   张红玉见他往小路上走,以为他没看见自己,拼命往前跑了两步,大声喊道:“立维哥,我在这里。”   李立维装作没听见,低着头迅速往前走。   张红玉急了:怎么这么帅气的立维哥眼神不好呢,耳朵也不好。自己这么大一坨在这里又喊又叫的,他竟然看不见,听不见,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吧?   她只喜欢俊俏的立维哥,有毛病的立维哥她可不喜欢。她正想算了,好消息不告诉他了,转身回去吧。   可是让喜欢搬弄口舌的人白白错过一次搬弄的机会那比打她一顿还让她不爽。   今天张鸣宴要倒霉了,可是没人分享这个好消息,就好像锦衣夜行一样,憋得她都没有那么高兴了,她满腔的激情急需找个发泄口。   再说了,张鸣宴这个小辣椒上次欺负她让立维哥看见了,害她丢丑,虽然立维哥上次处处护着她,总给她出一些好主意,但她心里还是不爽。那小辣椒这次倒霉也一定要让立维哥看看。   想到这里,她冲着李立维的背影大声喊道:“立维哥,快去镇上,快去看张鸣宴的笑话,晚了可就赶不上了。”   怪了!刚才李立维和她离得并不远,却听不见她说话,这时明明走远了,却听见她的声音了。   这人果然有问题,耳朵时灵时不灵的,问题大着呢!   李立维转身朝她走来,像才看见她似的,俊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温言道:“是红玉啊,我都没有看见你。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张红玉见他浴着阳光朝自己走来,似天仙下凡一样,那么好看!   顿时一颗心兴奋得“嗷嗷”直叫,热血往脸上涌,一张大饼脸都涨红了。   其实她年纪还小,不到说亲的时候,对情事似懂非懂,知之甚少。   但她好吃懒做,家教也差,在家天天要干活,还总受气,成天幻想着早点嫁个好人家能脱离苦海。   再说了,慕雄是人的本能。她见了帅气的李立维,本来就只有一指甲盖大的脑仁更是被迷成了一团浆糊,除了讨好再想不到别的了。   她望着李立维,大饼脸上堆满了笑容,她走近两步,撒娇道:“立维哥,我喊你半天了,怎么不搭理我啊?”   李立维见了那座肉山,浑身不舒服,鸡皮疙瘩掉一地,不想看那张大饼脸,也不想和她说话,转身想走,淡淡的道:“我耳朵不好,没听见。”   张红玉见他果然是耳朵不好,不由得母性大发,很同情他。   既然立维哥耳朵不好,并不是故意不理她,就不和他计较了。她堆起满脸笑,本来就小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她跑近两步,讨好地道:“立维哥,我告诉你吧,张鸣宴这个小辣椒要倒霉了。”   李立维心中“咯噔”一下,装作不在乎的样子,皱眉道:“倒什么霉?你怎么知道?”   “倒什么霉我不知道,我告诉你啊……”说着,凑近李立维的耳朵,故作神秘的把她娘说的要收拾张鸣宴一家的话仔细告诉了他。   张红玉凑得近,一阵阵口臭夹杂着汗酸味扑面而来,李立维差点熏吐了。   他强忍恶心,装作听不清的样子,侧过头,屏住呼吸,皱眉听着张红玉得意洋洋的一边骂张鸣宴,一边说她娘要收拾得他满地找牙的话。   其实张红玉并不清楚他娘要怎样对付张鸣宴,很多是自己乱猜的。她米青虫上脑,早把她娘警告她的话忘得九霄云外,只想在这个俊俏的小汉子面前刷存在感。   最后,她还不忘佐证自己的判断:“我娘见大娘一家挑着担子去镇上,马上跟着去了,连我弟弟都不带,十有八九是去闹事的!”   突然,她灵光一闪,那指甲盖大的脑仁超负荷运转,迸射出前所未有的聪明劲来:“对了,我大娘今天去卖吃的,我娘肯定是在她的吃食上做手脚。”   李立维眉头紧锁,一颗心“砰砰”直跳,虽然心里慌得一批,表面上依然镇定自若。   他后退一步,朝张红玉微微一点头,礼貌地道:“红玉,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快回去吧,太阳大,看晒着了。我要去集上卖东西,晚了就赶不上趟了。”   说着,看都不看一眼张红玉,转身往镇上跑去。   张红玉一双花痴眼定定的望着李立维的背影:立维哥真好看,连跑起来都这么好看!   对了,他背篓里装的是啥呢,也不说拿出来送给自己!   ……   胡秋月带着两小只来得早,本以为可以占到上次的位置,哪知那里已经有人了。   这种临时的集市摊位并不固定,谁先来谁先抢占有利的地盘,反正都是交两个铜板。   胡秋月在旁边不远的地方占了个摊位,老顾客过来了,就算在老地方找不到他们,稍微找找,也会看见他们的。   胡秋月把四个木桶一字儿排开,用大叶子盖好,把宴宴背篓里的猪头肉放进自己挑的木桶里,把背篓放在宴宴面前,里面是大叶子和麻线,方便他打包。   宴宴跑去抱了块石头过来放砧板。胡秋月见今天肉多,想着蹲着切肉腿麻,带了一个小板凳来,这时坐在小板凳切了几片薄薄的猪头肉摊开在砧板上。   白竹挑了一担猪脚,分量不轻,累的一身汗,这时双手兜着风往脸上扇呢。   宴宴把小秤放在白竹前面的木桶上,又递给他一个钱袋,自己拿起麻线理好搭在竹篓边上。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开张了。   这次比上次顺利多了,很多老顾客惦记着那一口,早早的就找来了。   胡秋月热情大方,依然让人免费尝一个薄片。   一时之间,这个要半斤,那个要八两,摊位前挤挤擦擦,生意兴隆。   白竹依然像上次一样,负责称重,收钱。   他总是怕算错,客人报出斤两后他在心里默默算好,再大声说一遍,一来是让客人确认,二来是让胡秋月和宴宴听,万一算错了,他们能提醒他。   好在,客人们每次都是一斤半斤的要,倒也不难算账。 第 93章 果然是闹事的   胡秋月坐在小板凳上专门负责切肉,这次有了小板凳,她不用蹲着了,切起来毫不费力,速度快多了。   宴宴负责打包,还捎带着看着白竹收钱,以防万一算错。   有了上次的成功经验,三人配合默契,虽然客人很多,忙碌却不忙乱。   猪头肉虽然贵些,但没有骨头,卖的快些。也有喜欢啃骨头的稍带买几块猪脚回去下酒,不多时,一个木桶的猪头肉见了底。   这时围在摊位前等待买肉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前排的人被挤得东倒西歪的站不住,回头骂道:“挤什么?”   人群中挤出一个中年男人,点头哈腰的笑道:“对不住,各位,不是我挤的,是后面的人挤我。”   白竹抬头一看,见来人尖嘴猴腮,衣着褴褛,不仅破且很脏。一张黑脸上坑坑洼洼的都是麻子,眼角糊着眼屎,那张脸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洗了,怎么看怎么恶心。   白竹本来就爱干净,嫁来张家后,条件好了,没人管他用水用柴,他更是洗的勤,三天一个头,两天一个澡,现在天气热起来了,更是天天洗澡换衣,身上干干净净的,散发着淡淡的皂角香。   这时猛一见这么脏的汉子凑到身前,他不由自主的皱眉往后退了一步,忙弯腰扯扯木桶上盖的大叶子,把肉盖好,生怕他的唾液和眼屎喷到肉上。   胡秋月心里也很嫌弃,但做生意的没法子挑选买家,来者都是客,她笑道:“不要挤,排队一个个来,今天肉多,都能买到的。”   那汉子大声道:“一斤猪头肉,一斤猪脚。”   人群中有认识他的,见他突然这么阔绰,笑道:“王麻子,发财了吗?怎么今天这么大方,一下子买了这么多?”   王麻子回头对着后面的人笑道:“这是张家的卤猪头猪脚,对吧?早听说他家的卤肉味道好,今天早早跑来买些打打牙祭。”   “从来没有见你这么舍得花钱,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那人还在调笑道。   “这不,为了吃上这一口卤肉,我和媳妇去打了两天零工,攒些钱来买点尝尝,也让我媳妇开开荤。”王麻子似乎很健谈,只要有人和他说话,他就站在那里和人细细交谈,说得眉飞色舞,唾沫横飞,混忘了他挤进来是干嘛的。   人群中有人低声说了一句:“给媳妇开荤?你家有好吃的能到媳妇嘴里?”   “能的,能的,今天不是买得多吗?一定会给媳妇吃的。”王麻子不但不怪那人说话难听,还满脸笑容的解释。   “你到底买不买?不买让开,不要挡着我!”站在王麻子旁边的人不耐烦了,皱眉问道。   “买,买!张家的,快给我称吧!”王麻子这才回过头来,把手伸进兜里掏半天,掏出一个残破不堪的钱袋,小心翼翼的把袋口倒过来,里面的铜板全部堆在手心,他把黑乎乎的脏手伸到白竹面前,一脸讨好的笑:“给!”   白竹皱眉望着他脏兮兮的手,问道:“这是多少?你不数一下吗?”   “不用数了,刚刚好,嘿嘿,我家可没有多的铜板给你。”   白竹从他手心里捻过铜板,一五一十的数清楚,果然是二十七个。   他把铜板倒进钱袋,称了一斤猪头肉,一斤猪脚,倒在砧板上让胡秋月切片,继续接待下一个客人。   胡秋月知道镇上有些人是破落户,祖上有钱,到他这辈子吃喝嫖赌的败光了。但小时候养成嘴刁的习惯还在,只要有一个钱也要先顾了嘴。   她见那王麻子虽然邋遢,但付钱还爽快,以为他也是那号人,没有多话,坐着快速切好了肉片,宴宴包好了交给他。   大家都很忙,上一个人的买卖完成了,忙着接待下一个客人,无暇他顾。   那王麻子提着两包卤肉,却不急着走,站在一边,冲着集上的行人大声喊道:“大家看啊,我叫王麻子,听说张家的卤肉做得好吃,特意来买了一斤猪头肉,一斤猪脚拿回去让媳妇开开荤。”   一边说,一边高高的举着两包包好的卤肉,给众人看。有人忍不住笑道:“王麻子,你怕是穷疯了,两斤卤肉让你喜欢成这样,见人就喊,丢不丢人?”   王麻子也不生气,笑眯眯的道:“可不是吗?好久没吃肉了,闻到肉香,肚子里的馋虫都跑出来了。”   话虽如此,他紧紧的提着两个肉包,并不像别人那样切好了就开始捡着吃。   “那还不赶快回去吃肉,小心馋虫跑出来把你舌头咬掉!”   “就走,就走。”   王麻子看了一眼木桶,见肉卖得很快,都快见底了。   他提着肉,从人缝里挤出来,一边走,一边大声喊道:“各位,这张家的卤肉做得好吃,我王麻子刚刚买了两斤,快来买啊!”   众人见他晕晕叨叨的样子,自己买点卤肉,恨不得昭示天下,还免费给店家招徕顾客,都忍不住好笑。   有人低声议论了几句,讥笑了几声,被后面的人推着往前,也就不说了,忙着排队买肉。   两小只见这人疯疯癫癫,但是买肉给钱,算得清清楚楚,没有往心里去。   胡秋月见多识广,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她觉得这人奇怪得很,有钱买两斤肉吃不是很平常的事吗?犯得着这样昭之于众,到处嚷嚷吗?   还冲着集上的人反复叫喊他是王麻子,在张家买了两斤肉,喊的那么大声,好像在故意强调什么。   想到这里,她心里突然不安起来,抬起头去找王麻子,想把两斤肉要回来,她不卖了,宁愿退钱。   可是集上人来人往,挤挤密密的,刚刚看见王麻子身影一闪,正要去追 ,可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人影。   胡秋月心里不安,想了想,放下菜刀,站起来,冲着众人道:“各位,麻烦问一下,有人认识刚才那个人吗?”   刚才和王麻子答话的中年男子道:“哎,你说王麻子啊,我倒是知道他。不过不熟,不知道他家住在哪里。总见他在镇上混,不知道干什么营生。” 第 94章 别想讹我   那人犹豫了一下,又道:“以前恍惚听说他穷困潦倒,吃了上顿没下顿,又喜欢偷鸡摸狗的,惹得人人讨厌,成天在外面晃悠,家也不顾。这次不知道从哪里发财了,竟然舍得买两斤卤肉了。”   胡秋月听了这话,心里愈发不安起来,可是现在想去追人也不知道往哪里去追,再说了,还有这么多的卤肉没卖,全丢给两个小的,也怕出事。   她想了一下,又暗暗安慰自己,也许事情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毕竟光凭自己怀疑,没有证据的话不能乱说。   再说了,今天买肉的人那么多,个个都是证人,也不是他空口白牙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顾不上那么多了,先把今天的肉卖完再说吧!她轻轻叹了口气,坐下去继续切肉片。   有人听见她叹气,笑道:“你是看他疯疯癫癫的,怕他出幺蛾子吧?怕什么,这么多人作证呢,你就当他给你打招牌了!”   也只能这样了,胡秋月笑道:“但愿没事,真的有人闹事还要各位帮我作证呢!”   有人让他们不要多想,有人让他们动作快点,胡秋月忙碌起来,慢慢地把王麻子忘到九霄云外了。   太阳快爬到头顶了,三人忙得满头大汗,顾不上擦拭一下。白竹的钱袋里既有铜板,又有碎银 ,快装满了,沉甸甸的坠在手腕上,勒得手腕疼。   不过这样的忙碌是值得的。他喜滋滋地挽挽手上的钱袋,往桶里看了一眼,猪头肉还有几块,猪脚也只剩下半桶了。   胡秋月见今天卖得顺利,这么多的肉都快卖完了,心里高兴,抬起手,用胳膊上的衣袖擦了擦汗,抬头看见两小只也是满头大汗,却顾不上擦,忙着招呼客人,一早上都在忙,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心里不免有些心疼。暗暗合计 ,等卖完了,得带着他们去好好吃一顿。   至于刚才王麻子带来的不安,她已经忙忘了。   但生活就是这样,往往是怕什么来什么。   正在他们想加把劲,快点把桶里的肉卖光好回家时,人群又骚动起来。   胡秋月以为是后面的人怕肉卖完了,想插队挤进来买,所以导致排得好好的队伍又乱了。   她忙站起来大声喊道:“不要挤,肉快卖完了,没有买到的请下个集日再来。这点肉先让排在前面的人买。”   “哼,你还想卖肉?你家的肉有问题,我媳妇吃了你家的肉快死了!”人群里一个尖利的嗓子拖着哭腔,一边往里挤,一边大声喊道。   胡秋月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忙站起来展眼一看,原来又是那个王麻子。   他一边嚎哭,一边抹着眼泪,使劲往里挤着,一个年轻的壮汉背着一个妇人,和他一起往里挤。   众人原本把摊位围得紧紧的,听说他家吃肉吃死了人,吓了一跳,忙四散开来让他们进去。   王麻子大声嚎哭着,一双手在脸上乱抹,把眼泪鼻涕糊得满脸都是,让人恶心得不敢靠近。   “大家给我评评理啊!我是王麻子,刚刚在他家买了两斤肉,拿回去我媳妇吃了几片,就肚子疼,快要死了!他家的肉有毒啊,吃了会死人的啊!”王麻子一边嚎哭,一边伸手拍着那妇人。   那妇人软绵绵的趴在年轻汉子的背上,头发乱蓬蓬的,脸埋在年轻汉子的背上,被他一拍,发出痛苦的哼哼声。   刚刚买过肉的人还没走,听见说张家的肉有毒,会吃死人,大家伙儿惊恐万分,生怕会被毒死,忙围拢来,大声嚷嚷着,要退货。   胡秋月彻底明白了,王麻子果然是存心闹事的!众人不明真相,跟着起哄,她气得浑身发抖,哆嗦着嘴唇喊道:“不要听他的,他胡说八道,我家的肉没有问题的。”   可她嗓子干哑,拼命叫喊的那几声被吵吵嚷嚷的人声淹没了,没有几个人理会。   宴宴脾气火爆,受不了被人这样诬陷。见他娘气得浑身打颤,更是忍受不了,一下子气得脸色紫涨,呼哧呼哧喘粗气。   他生气地把手中的大叶子往背篓里一摔,往前一冲,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王麻子的鼻子,气势汹汹地骂道:“放屁!我们家的肉卤的时候可小心了,洗得干干净净的,用的都是好肉,好香料,能有什么问题?”   “你说没问题就没问题吗?你自己家的东西你自然会说没问题了。我问你,既然没问题,为什么我媳妇吃了肉,肚子快疼死了?”王麻子一把拍开宴宴的手指 ,恶狠狠的问到宴宴脸上。   “我,我怎么知道你媳妇为什么肚子疼?反正我家的肉没问题,别想讹我!”宴宴生怕他的脏手碰到了自己的手指,忙缩回手,藏在背后 ,后退一步,被他凶神恶煞的一问,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哼,你家的肉吃死了人,别想跑。我好好的媳妇被你们害死了,赔钱!”说着,王麻子大腿拍得“啪啪”响,大声嚎哭着要钱。   刚刚买肉的人围着要退钱,王麻子哭,妇人哼,众人嚷,乡下人最喜欢看热闹,见这里有人闹事,忙围过来看,一时摊子前被看热闹的人挤满了,吵吵嚷嚷,乱成一锅粥。   胡秋月年纪大了,被人一挤站不稳,忙了一早上,这时被人吵得头晕,又累又气,就觉得心慌气短,眼前一阵阵发黑。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一旦她倒下了,两小只没了主心骨,更要被人欺负死。   她深吸一口气,拍着胸口顺了顺气,扯过宴宴,自己跨上前用身子挡着他。   她大声喊道:“各位,不要听他信口雌黄。我在这里卖了两个集了,从来没有什么问题,不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如果真的是我家的肉有问题,该退的退,该赔的赔,我没有二话。如果不是我家的问题,那我也不能让人白白欺负了。大家听我说清楚事情的经过,帮我们评评理。刚刚这个王麻子的确来买了两斤肉,他当时举着肉在这里到处喊,他是王麻子,在我家买了两斤肉,是不是?” 第95 章 我吃给你们看   王麻子买肉的时候,排在他周围的人大多买好肉走了,但是后来的人看见了他刚才的骚操作。   有人大声喊道:“是的,我看见了,他的确买了,也的确喊了。”   胡秋月感激的点点头道:“谢谢。”   她回头望着王麻子,怒道:“我当时就觉得你不对劲。买两斤肉值得这样到处嚷吗?现在才知道,你是故意的!早就想好了要来讹我!所以买肉的时候故意嚷得人尽皆知,这是挖好了坑等我跳呢!”   王麻子恼羞成怒,骂道:“放屁!我又不认识你,讹你什么?不要扯东扯西的,你家的肉有问题,我媳妇吃出问题了,赔钱!”   胡秋月说了一大通话,唇干舌燥,见王麻子油盐不进,硬是说她家的肉有毒,气得浑身哆嗦,差点站立不稳。   白竹站在一边,早气得脸色煞白,他紧紧抓着秤砣,板着脸,抿着嘴,怒睁双眼,恨不得冲上去一秤砣砸死王麻子,让他闭上那张讹人的臭嘴。   但他向来胆小,哪怕气的浑身打颤,也不敢举起秤砣砸人。   这时见胡秋月快气晕了,颤抖不已。宴宴又小,自己再不站出来,今天一家人要被人欺负死,只怕手上的钱也保不住,要被人讹走。   可是他害怕啊!   虽然在家里话多起来了,敢说敢笑的,也跟着张鸣曦和胡秋月卖过几次东西,见过一些世面 ,但在人前一向不敢大声说话,都是躲在他们身后做事。现在面对这么多人,他实在没有胆量去吵。   他腰背笔直,紧张得浑身绷成一张弓,想上前理论,又不敢张嘴。他紧紧的抿着薄唇,杏眼圆睁,想上去推开王麻子,又不敢迈腿。   他紧张的望着胡秋月,鼻尖冒汗,双手紧紧捏着秤砣,秤砣要不是铁的,只怕已经被他捏得粉碎。   胡秋月上头被太阳晒,下头被王麻子的臭口水熏,站立不稳,身子摇晃了一下,好像要倒下来。   白竹顾不上害怕,本能的往前一步,忙扶住胡秋月,搀着她后退一步让宴宴扶着。   白竹深吸一口气,站在前面,把他们两个护在身后,望着王麻子,再三给自己打气,刚才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的话脱口而出:“你说我家的肉有问题,肉呢?拿来我吃给你看,既然你媳妇吃了肚疼,那我吃了也该肚疼!你说你媳妇吃了我家的肉快死了,那我吃了也该死了!我不怕死,把肉拿来,我吃给你看!”   白竹瘦瘦小小的,沉甸甸的发髻坠在脑后,满脸红涨,嘴唇哆嗦着,紧张得说话的声音也是颤抖的,但双目喷火,似乎像用一腔怒火把王麻子烧死。   明明很害怕,但瘦小的身子还是勇敢地站在前面,老母鸡护雏似的保护着身后的两人。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还带着颤音。因为害怕,也因为委屈,两只圆溜溜的杏眼盈满了泪水,他却倔强的抿着唇,仰起头,不让眼泪掉下来。   乡下人大多心地善良,见不惯地痞无赖这样明目张胆的讹人,有人看不过眼,帮着白竹道:“这个小夫郎说得有理,把肉拿出来,让他吃。他既然敢吃,就说明没问题。”   人群中“嗡嗡”声一片,很多人赞同的道:“对啊,你说买了肉,肉呢?拿出来让他们家自己吃。”   “我不怕死,把肉拿来,我愿意试吃。”有人笑着喊了一声。   马上有人笑着跟上:“我也不怕死,愿意试吃。”   “我也愿意试吃,免费的肉不吃白不吃,哈哈。”   “我也愿意……”   一时场上嘻嘻哈哈的,紧张的气氛松弛下来。   王麻子见众人围着他,有戏谑的,有鄙视的,有看热闹的。他嘴巴蠕动了一下,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干巴巴的道:“肉?那肉有问题,会吃死人,我留着干什么?早丢了!”   “你吃肉了吗?”白竹声音不大,却很坚定,直直地问到王麻子脸上。   “我……,我吃了。不是,我没吃,那肉有毒,我吃它干什么?”王麻子额头见汗,语无伦次起来。   “你没吃怎么知道肉有毒呢?”白竹一开始不敢说话,声音也小,见周围有人帮他,胆子壮起来了,说着说着声音大起来了,反应敏捷,思路清晰,每句话都问到点子上了。   “我,我吃了……几片,见有毒就不敢吃了。”   “奇怪了,你说我家的肉有毒,你媳妇吃了中毒快死了,你既然吃了,怎么没事呢?”白竹觉得前十五年在白家把一生的木讷和懦弱都用完了,剩下的全是机灵。   这时灵台清明,有如神灵附体,根本不用动脑子,反驳的话语一句接一句的自己往外蹦,口齿伶俐,逻辑严密,他事先想不到自己能说出这一席话,事后也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是出自自己的口。   其实他并不笨,只不过在白家在搓揉得胆小,不敢说话,整天一副木讷寡言的样子。   嫁过来后,胡秋月疼他,张鸣曦宠他,跟着淘气包宴宴,耳濡目染,早就有了变化,只是自己不自知罢了。   这时被逼得没了退路,激发出潜能,一改过去遇事就往后缩的习惯,竟变成了自己都不认识的样子。   王麻子被白竹一句接一句的话,问得慌了心神,乱了阵脚,好像说什么都是错的,说什么白竹都能立即抓住漏洞反驳,他语无伦次的重复着:“我……,你……”   周围人哄堂大笑,讥笑道:“王麻子,你果然是穷疯了,连讹人这种下作的手段都使出来了。”   “要讹人也得去找个能炸出油的啊,他们这种小本生意,能讹出什么来?”   “就是,穷鬼,饥不择食了!”   “怕是看他们孤儿寡母的好欺负吧!”   “……”   白竹见众人在帮他,信心大增,一改过去的胆小怯懦,越战越勇。   他板着脸,说话的气势也出来了:“做事讲证据,你肉都不拿来,就说我家的肉有问题,大家说得对,你就是讹诈。” 第 96章去见官   说着,他转身拿着菜刀从木桶里切了一块猪头肉,塞进嘴里,几口吃下去,又拿了一块猪脚啃:“我吃给你看!大家别走,看看我吃了,会不会毒死!”   猪脚油汪汪,红亮亮,香气四溢,白竹啃得“咔咔”响,嚼得“碰碰”香。   王麻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望着白竹手上的猪脚,居然咽了一下口水。   他好像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偏过头,不看白竹,嘴里翻来覆去的说着车轱辘话:“我不和你啰嗦。你家的肉有问题,我媳妇吃了快死了,快赔钱!”   众人见白竹嘴唇油汪汪的,吃得香极了,不但没死,精神还越来越好,慢慢明白过来,王麻子就是来闹事,来讹钱的,连刚才半信半疑的人这下也彻底相信了。   刚才嚷着要退钱的几个人慢慢后退了几步,紧紧抓着手里的肉包,再也不提退钱的事,但是也不走开,不想错过这场闹剧,免费的戏不看白不看。   王麻子站在摊子前,结结巴巴,语无伦次,自相矛盾,被白竹几句话问得说不出话,连刚才借机闹事的几个人也安静下来了。   胡秋月见风向突然转向自己,精神一振。她休息了一下,精神好一些了,把宴宴往后一拉,冲到白竹前面,望着王麻子,面带鄙夷。   她定了定神,猛地冲王麻子重重的“呸”了一声,唾沫星子溅到王麻子和那年轻汉子的脸上,她气愤地骂道:“想来讹我,做梦!”   说着,双手捶胸,嚎哭道:“各位乡邻,你们看看啊,光天化日之下,有人明目张胆的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   众人见他们老的老,小的小,做点小本生意,还被人欺负,不由得起了同仇敌忾之心,慢慢地又围拢过来。   王麻子见好好的事被自己办砸,到手的钱眼看要飞,正在暗自懊恼。   这时见胡秋月冲上来骂他,口水溅了自己一脸,他生气地骂道:“疯婆娘,谁来讹你?是你家的肉有问题 ,吃死了人,少废话,快赔钱!”   “想要我赔钱,我赔你的头!别走,跟着我去见官!”胡秋月见和他扯不清,就想拉他去见官,一边抹着眼泪,一边伸手去拉他。   王麻子见她说要去见官,慌了神。又见她想来拉自己,众人在旁边虎视眈眈,隐隐形成合围之势,突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这种地痞无赖做事向来不考虑后果,只凭一时快意。   只见他面目狰狞,深吸一口气,双手握拳,猛地一拳头砸向胡秋月腹部,转身就跑。   那年轻汉子见状,趁浑水摸鱼,也重重踹了她几脚,跟着往外跑。   秋月没提防,挨了打,腹疼难忍,双手抱着腹部,嘶声喊道:“抓住他们,抓住他们去见官。”   众人见地痞讹人不成就动手打人,嚣张至极。有人气不过,推推搡搡的挤上去抓王麻子。   也有人想着事不关己,怕把手中的肉包挤破,忙悄悄后退,   摊子前顿时乱成一团,李立维就是这个时候赶来的。   他早上要去收夹子,捡猎物,耽搁了时间,本就出来得晚。   被张红玉拦着说了一阵话,更是耽搁了时间。   他听说张鸣宴可能要倒霉,一下子心急如焚,顾不上卖猎物,一路上飞奔过来。   集上人多,他又不知道胡秋月的摊子在哪里,他紧赶慢赶,一路找过来,这时候才找到他们。   他见胡秋月抱着腹部,喊着“抓住王麻子”,顿时顾不上上前打招呼,转身就要去抓王麻子。   王麻子经常在 镇上偷鸡摸狗,被人撵的时候多,练就了一身逃命的本领,滑溜得很。这时在人群中东一钻西一窜,泥鳅一样没影了。   那年轻汉子心眼却实,背着个人跑不快,李立维见抓不着王麻子,一把拉住了年轻汉子,拉到摊子跟前。   李立维喊了声“大姨”,把那汉子往前一推,把背上的背篓取下来放在宴宴身边,自己站在那汉子身后,防止他逃跑。   那年轻汉子背着个人,跑了半天,累的气喘如牛,气得面红耳赤。   他把身上的妇人往地上重重一丢,抹了一把汗,双眼瞪得铜铃似的,恨恨地怒视着李立维。   那妇人被摔得痛呼一声,慢慢坐起来。五十多岁的样子,衣衫褴褛,乱蓬蓬的头发堆在头上,脸色憔悴,一脸病容。   她气息奄奄地问年轻汉子:“你是谁啊?一句话不说,背起我就跑,是想干什么?”   那汉子望了她一眼,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怎么,知道?是那个人,要我背的,他给了我,五个铜板。”   说着,伸出一只手,叉 开五指,示意五个铜板是多少。   那汉子不但结巴,还是个大舌头,说话含含糊糊的,勉强能听清。   胡秋月一听,不对啊!   她弓着腰,捂着肚子,望着那汉子,颤声问道:“刚才那个王麻子,是你什么人?”   “什么,王,麻子,我,不认识他。他,给了我五个铜板,让我,背着她,跟着他,不要说话。”那汉子指着地上的女人,结结巴巴的回答。   “你认识王麻子?”胡秋月转头望着地上的女人,皱眉问道。   那女人虚弱的摇摇头,像是扯不起来气,但知道事情重大,奋力解释道:“我是个老要饭的,这几天病着,起不来,在破棚子里躺着。这个人跑进来背起我就跑,我急了,问他想干什么,他也不说。”   说了这几句话,她喘成一团,歇息一下接着道:“他跑得快,我被颠晕了,迷迷糊糊的根本就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   人群中有人说道:“张家的,那王麻子明摆着是来讹你的。这两个人我都认识。那女的的确是要饭的,经常在镇上出没,沿街乞讨,很多人都认识的。那汉子是镇边村子里的人,无父无母,一个人生活,脑子不好使。现在王麻子跑了,你抓着这俩人也没用啊。”   胡秋月怕有诈,坚持要拉着俩人要去见官。 第97 章 跟你小哥学学   那汉子大着舌头道:“见官,就,见官,我,反正,不认识他”   那老女人哼哼唧唧地道:“我走不动,要见官也得来个人背我去啊。”   周围好几个人都附和着刚才那人的话,胡秋月见那汉子呆呆傻傻,那女人病病歪歪,想着抓去见官也没用,白白浪费时间。   她气恼地瞪了一眼那汉子,骂道:“二百五,什么钱都敢要,跟着地痞坑蒙拐骗的,有你好日子过!”   那汉子呆呆的望着她,好像听不懂她的话。   胡秋月叹了口气,自认倒霉,把剩下的肉归置归置,准备收摊子回家。   人群里没有买到肉的人不乐意了,不满地问道:“还有肉怎么不卖了?我排了半天的队,这都轮到我了,为什么不卖?”   胡秋月肚子一阵阵抽疼,强忍着,陪笑道:“这不是刚才那个该死的王麻子说我家的肉有毒吗?闹得我都不敢卖了。算了,收了回家,留给自己吃吧!”   “不是已经说清楚了,王麻子是想讹你的。再说,你家的小夫郎刚才都吃了,不是没事吗?我不管那么多,我要半斤猪头肉,半斤猪脚。”   胡秋月没办法,只得掀开大叶子让白竹称重,自己坐下去准备切片。   她坐下去扯着了肚子,疼得“哎哟”了一声。   白竹忙蹲下身,一脸担忧的望着她道:“娘,你怎么样?”   胡秋月深吸一口气,摇头勉强笑道:“没事,只剩下这一点了,卖完了再回家。”   说着,拿起菜刀就准备切片。   白竹忙拦住她,焦急地道:“不要你来,我来切片,你去后面靠墙坐着歇歇。”   说着,喊了一声宴宴,宴宴扶着他娘,拿着小板凳,让他娘靠墙坐着歇息,拿了一竹筒水给她,自己跑过来帮白竹。   白竹要站起来称重,收钱,蹲下去切片,一时手忙脚乱起来。李立维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抿抿唇,果断地跑过来,拿过白竹手中的小秤,低声道:“我来称,你只收钱,切片。”   白竹从没和别的汉子打过交道,虽然是熟人,可听见李立维说话却害羞得红了脸。   他抬头看了宴宴一眼,宴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胡秋月在后面虚弱地道:“小竹,你两个人忙不赢,让立维帮你们。”   白竹回头望了她一眼,见她脸色还是不好,但歇息了一下,喝了几口热水,比刚才好多了,知道她疼得好些了,欣喜的一笑,点点头,把秤给了李立维。   三个人都是年轻人,动作麻利。   白竹在家常做饭,刀功不比胡秋月差,这时只蹲着切片,速度非常快。   李立维是个聪明人,很会避嫌,每次称了重,大声报了斤两,再报出价钱,看着白竹收了钱,再去称下一个。   剩下的肉不多,不多时就卖完了。白竹把空木桶收到胡秋月身边,又把砧板菜刀,小秤收进背篓里,蹲在胡秋月面前,把手上的钱袋解下来,系紧袋口 ,递给胡秋月。   胡秋月接过来,没有细看,塞进怀里,望着李立维笑道:“立维,多亏了你。总是累你。你是要去卖东西吗?”   李立维望了一眼自己的背篓,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有两只兔子和一些草药,想去卖几个钱。”   胡秋月点头道:“快去吧,等一下散集了就不好卖了。我带着他们两个去吃一碗羊杂汤。……你是现在跟着我们去吃呢,还是卖了东西再来找我们?”   李立维望了一眼宴宴,犹豫了一下,才道:“我先去卖东西。大姨,你们在羊肉铺里等我,我帮你们挑木桶回去。”   胡秋月答应了,把小板凳放进背篓里,扶着墙慢慢站起来。   宴宴背着背篓,忙上前扶着她,担忧地问道:“娘,你没事吧?”   胡秋月肚子虽然还是疼,但能忍,怕两小只担心,故意露出个笑脸来,故作轻松地道:“没事了,就是气着了。那该死的王麻子跑了。算了,不说了,我们去吃羊杂汤。”   两小只见她还能笑,都放心了。白竹把一个扁担钩收起来,插在空桶里。自己挑了一个扁担钩,一头钩着两只木桶,挑起四只空木桶跟在他们后面往羊杂铺子走。   时间还早,羊肉铺子里人不多,三人找了一个空桌子坐了,胡秋月要了三碗羊杂汤,三个白面馒头。   她一大早起来,挑了一担分量不轻的猪头肉走了远路,忙了一早上,吵了一架,挨了一拳,年纪大了,有点扛不住,精神恹恹的,但怕两小只担心,强打精神说笑着。   不多时,羊杂汤端上来,两小只饿了,一人拿一个馒头,咬了一口,低头去喝汤。   胡秋月闻着美味的羊杂汤却有点犯恶心,一点胃口都没有。   她用筷子挑了挑碗里的羊杂,给两小只一人夹了两大筷子。   宴宴小猪似的,吃得哼哼唧唧的头都不抬,见他娘夹羊杂给他,抬头冲他娘笑了一下,包着一嘴羊杂道:“娘,你吃。”   白竹忙用手盖着碗口,温润的大眼睛望着胡秋月,摇头道:“娘,你都夹给我们了,自己吃什么?”   胡秋月慈祥的笑道:“还有呢!不夹了,赶快吃吧。”   两小只埋头苦干,胡秋月把白面馒头撕成小块,泡在羊杂汤里,等泡软了,才就着羊汤,勉强吃完了。   他们要等李立维,吃得很慢,两小只吃了馒头,没有那么饿了,一边慢慢的吃着羊杂,一边和他娘说笑。   胡秋月望了白竹一眼,笑道:“小竹今天真厉害,几句话问得王麻子显了原型。我总说你胆小不爱说话,竟不知道你口齿原是这么伶俐的。”   宴宴嘴里塞了一嘴羊杂,望着白竹笑,口中“嗯嗯”着,连连点头。   白竹一下子红了脸,想到刚才的神勇,自己都有点不相信,不好意思的道:“我也不相信那些话是我说的。我,我平时总怕说错话,所以不敢开口,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怕人家讹我们,一着急就不管不顾了。” 第98 章 还是靠你罩着我   胡秋月慈爱的摸摸他的头,温和的道:“好孩子,还记得冲上去护着我和宴宴!我和宴宴老的老,小的小,难为你了!”   白竹从没听娘说过这样的话,竟是感谢的意思。一时热血上涌,觉得就算为他们挡刀也值。   当下红了眼眶,望着胡秋月,羞涩的笑了一下道:“娘,你们是我的亲人,应该的。”   胡秋月心下感动,也红了眼眶,望着白竹,感慨地道:“不知不觉我老了,平时还看不出来,一遇上事,就心慌气短,身子发软。幸亏你们长大了,能扛事了。以后家里都要靠你了!”   说着,望着宴宴道:“你知道护着我,很有孝心。但是你做事太冲动了,一味蛮干,于事无补,反受别人的掣肘,以后多和你小哥学学。你一个小哥儿,别动不动和人吵,真动起手来,你要吃亏的。”   宴宴这次没有顶嘴,头点的鸡啄米似的,今天见识了小哥的厉害,他以后也要这样对付坏人。   他咽下嘴里的羊杂,笑道:“小哥今天好厉害。以前我总说我罩着你,没想到,出了事还是你罩着我的。”   白竹低头偷偷抹了一把眼睛,把溢出眼眶的泪水擦掉,才抬头对他轻笑道:“以前我见你一句话说得别人无言可对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   顿了一下,又道:“我今天敢说这些话,都是向你学的!”   胡秋月抿唇微笑道:“你们两个和和睦睦的,我就高兴。一家人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她本来想说,红柳出嫁了,家里只有鸣曦,鸣宴兄弟两个,加上白竹,可不得要和和睦睦的吗?想到张鸣曦,她叹了口气,怕勾起白竹的担忧,闭嘴不说了。   这时她转头往外面一看,见李立维背着背篓,满头大汗的跑过来了。   她眼睛一亮,忙招手喊了一声:“立维,在这里!”   又招手喊来伙计,要了一碗羊杂汤,两个杂粮馒头,犹豫了一下,在伙计走开之前,把杂粮馒头改成白面馒头,掏出钱袋,数了十七个铜板付了账。   李立维跑过来,把背篓和白竹他们的木桶放在一起,坐下来,望了宴宴一眼,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用手扇着风,道:“大姨,你们吃好了?”   胡秋月笑道:“吃好了,你的也点好了,马上就可以吃了。”   正说着,伙计用托盘端着一碗羊杂汤和两个白面馒头过来了。   李立维家教很好,接过碗,先让了一下胡秋月,又让了让白竹和宴宴,胡秋月摆手道:“你这孩子,这么客气干嘛?我们都吃过了,你快吃吧!”   李立维这才低下头,咬了一口馒头,又喝了一口羊杂汤,才抬头对胡秋月说:“味道不错。今天来晚了 ,大姨,以后来卖东西,喊我一起做个伴。”   胡秋月知道他的意思,有个汉子在身边,人家轻易不敢来欺负,是给他们壮胆的意思。   她笑眯眯的道:“我们来得早,卖东西的时间长,约你不方便。”   李立维咽下一口羊杂,就想把张红玉告诉他的话说出来。   话到嘴边,想着宴宴的火爆脾气,知道了一定要去找张红玉吵架。   现在情况不明,但显然王麻子背后有人,他不想打草惊蛇,决定避开宴宴另外找机会单独和胡秋月细说。   想到这里,他把嘴边的话和着羊杂一起咽下去了。   李立维在家很少吃白面馒头,这白面馒头吃到嘴里,觉得又香又甜,羊杂汤也很鲜美,不觉吃得很快。   一时吃完,李立维招手喊伙计来结账,胡秋月笑道:“不用你,已经给了。”   李立维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红着脸道:“让你破费,多不好意思的啊!”   胡秋月嗔道:“你这孩子,这么见外!大姨请你吃一碗羊杂汤怎么了?”   李立维笑道:“谢谢大姨,下次我请你们。”说着,偷偷望了宴宴一眼。   宴宴吃撑了,坐在那里,一只手支在桌子上托着下巴,望着窗外发呆,根本没注意李立维在一眼一眼的偷瞄,白竹旁观者清,倒是看得清清楚楚。   可他自己对情爱懵懂无知,见俩人又小,以为俩人从小一起长大的,自然比别人熟络些,根本没有多想。   胡秋月吃了东西,坐着歇息了好半天,精神好一些了。她撑着桌子站起来,就想要去挑一担木桶。   “娘,我来!”   “大姨,我来。”   白竹和李立维俩人异口同声地说完,又忙着去抢空桶。   小汉子动作快,李立维先抢到了扁担钩,一把钩起四只空桶,笑道:“小哥,我来挑,你帮我背一下竹篓吧!”   他的竹篓是空的,白竹拿给宴宴背着,自己背着装了砧板菜刀小秤和板凳的背篓,扶着胡秋月回家。   胡秋月不舒服,走的慢,走走歇歇,到家快申时末了。   听到说话声,蛋黄在院子里“汪汪”大叫,跑到门口,把院门挠的一片响。   宴宴打开院门,还没进去,蛋黄箭一样射出来,冲到白竹身前,两只前爪抱着白竹的小腿,猴子一样往上爬,口子“呜呜”叫着,委屈万分。   它虽然努力地往上爬,可它不是猴子,爬不上去,往上拱了半天,还在白竹的脚背上。   白竹一把抱起它,心疼地道:“蛋黄,是不是想我了呀?这不是回来了吗?”   蛋黄靠在白竹身上,使劲在他胸前蹭,口里哼哼唧唧的,似乎遭受了莫大的委屈。   白竹把它一个人,不,一个狗丢在家里,心里也颇愧疚。这时见蛋黄委屈的撒娇,心就软了,抱着蛋黄,一下下的抚着它的背,低声安慰着它。走进院子一看,天,院子里像是遭了贼!   蛋黄见白竹不带它,大概是气疯了,把麻线球咬得乱七八糟,散架一样丢在院角。它从柴房里叼出一些细柴,东一团,西一块撒得满院子都是,更过分的是,它到处拉屎,东一堆,西一堆的,并且被它扒拉散,院子里到处都是它的狗屎狗尿。 第 99章 娘病了   宴宴一见,生气地骂道:“蛋黄,你这个臭狗,看看你做的好事!”   蛋黄挨了骂,知道自己做错了,缩在白竹怀里,头埋下去,装听不见。   院子里一片狼藉,猪把两只前爪搭在木墙上,扯着嗓子没命地叫唤,原来是饿了要吃食。   鸡也饿了,扑扇着翅膀“嘎嘎”叫,在鸡圈里转来转去。   一时猪大叫,鸡扑腾,狗捣蛋,院子里兵荒马乱的,乱成一团糟。   李立维见了他们家乱糟糟的样子,知道在这里帮不上忙,反倒要他们花时间来招呼自己,识趣地放下木桶,背起竹篓,招呼了一声,先走了。   胡秋月本就肚疼,走累了,口又渴,人又倦,见家里鸡飞狗跳墙的,心烦不已,也没留他,挣扎着要去煮猪食,想先把这帮造反的畜生安顿下来,让人得个自静。   白竹忙放下蛋黄,扶着胡秋月进灶屋坐着,倒了三碗水,端给胡秋月一碗,自己端了一碗猛喝了一口,才道:“娘,你要想睡就去睡一下,等饭熟了我送给你吃。不想睡就坐着歇一会,家里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我来。”   说着,一口气把剩下的水喝完,抹抹嘴巴,跑去生火煮猪食。   宴宴也没闲着,拿起大扫帚去打扫院子。   白竹快手快脚,喂过猪鸡后,畜生们吃饱了安静下来,院子也收拾得干干净净,家里总算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宴宴扫干净院子,逗蛋黄玩了一会儿,跑进来帮着烧火。   白竹洗干净锅,想着中午吃了羊杂汤,不饿,只简单做了一锅面汤,一人吃了一碗,给蛋黄的狗食盆里倒了一碗,匆匆洗了睡了。   白竹和宴宴年轻,本就好睡,累了一天,更是沾枕头就着,一夜好眠。   白竹醒过来时,宴宴还在呼呼大睡,他往窗外一看,天早已大亮,院子里却没有动静。   他心里一慌,平时这个时候胡秋月早就起来了,不是在煮猪食喂猪,就是在打扫院子,今天怎么没动静呢?   他担心胡秋月,忙起来穿衣服,一边扣扣子一边轻轻打开房门往外跑。   院子里没人,一片安静,连蛋黄都还在睡着。   他怕胡秋月昨天累了,今天想多睡一会儿,没有贸然喊她。   但胡秋月昨天不舒服,他是知道的。到底不放心,他站在卧房门口,耳朵贴着门缝,侧耳一听,听见了她的轻轻的呻吟声。   他心里一惊,忙推开胡秋月的房门,走进去,站在床前,轻轻地喊了一声娘。   胡秋月哼哼着,有气无力的答应了一声,白竹弯下腰,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着急的问道:“娘,你生病了吗?哪里不舒服?”   胡秋月怕他担心,打起精神道:“没事,头疼,心里不好受,睡一下就好了。”   白竹摸着她并没发烧,心里好过点,想起她昨天挨了一拳,又问道:“肚疼吗?”   胡秋月仰面躺着,蓬着一头乱发,闭着眼睛,神色憔悴,摇头道:“不疼,就是心里像塞了什么东西,胀得难受。”   “你好好睡着,我去请王郎中来瞧瞧,抓两副药吃。”白竹说着就要往外跑。   “唉,小竹!”胡秋月喊了一声,想说这么早,人家郎中只怕都没有起来。可不等她说出来,白竹已经拉开院门,跑出去了。   王郎中住在村头,离他家有点远。这时村子里起得早的趁早上凉快,下地干活去了,起得迟的还在床上做美梦,路上并没有看见人。   一口气跑到王郎中家,他果然才刚刚起来,王夫郎在灶屋做饭,王郎中在院子里洗漱。   他小脸跑得通红,气喘吁吁的道:“王大叔,我娘病了,麻烦你去看看,抓两副药吃。”   王郎中望了他一眼,一边拧着帕子,一边问道:“哪里不舒服,发烧吗?”   白竹摇头道:“我摸了,不发烧。娘说头疼,心里胀地难受。”   王郎中点头道:“年纪大了,总会这里不舒服,哪里不舒服的。没啥事,我去看看吧!”   说着,进屋背起药箱,给夫郎打了声招呼,跟着白竹走了。   有王郎中一起,白竹不好再跑快,陪着他慢慢往家走。   王郎中望了他额头一眼,笑道:“小竹,我看你孕痣颜色好起来了呢!”   白竹摸摸额头,小声道:“没有吧?我看不出来。”   说着,犹豫了一下,他本想问问王郎中他这样的孕痣能不能生育,可他害羞,问不出口。   王郎中虽然年纪大了,但毕竟是个汉子,他一个小夫郎实在不好意思问这么私密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微微叹了口气,抿紧了唇。   王郎中却像知道他为什么叹气似的,微笑道:“年纪轻轻的,叹什么气?放心,你孕痣颜色浅,形状却好,生育是没问题的。只是你之前身子亏空得太厉害,想马上生育却难。现在你自己看孕痣,是没有明显的变化,但其实已经褪去了那层死气。平时好好调养,多吃点红枣,鸡蛋之类的,也可以喝点红糖水。等身子养好了,孩子自然就来了。”   白竹一直担心自己不能生育,心里背着个大石头,是不是冒出尖角戳自己一下。这时听王郎中说自己能生,高兴地羞红了脸,半晌才低头道:“谢谢王大叔。”   他边走边轻轻地抚摸着孕痣,心想,可惜鸣曦不在家,如果他听见郎中说自己能生育,不知该有多么高兴呢!   唉,不知道鸣曦现在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一时到了家,胡秋月已经穿好衣服,靠着床头坐着。王郎中把了脉,又看了她的舌苔,道:“没啥大事,累着了,又气着了,好好休息两天,吃几副药就好了。”   说着,坐在小桌边写药方。   白竹趁空跑到灶屋倒了一碗热水,想了一下,感激他刚才对自己说的话,打开柜子舀了半勺白糖进去,拿筷子搅了搅。又想到胡秋月病着,也应该喝一碗糖水,又拿了个碗,舀了半勺白糖,倒了一碗热水,一手端一碗,端过去给王郎中和胡秋月。   胡秋月正口渴,接过碗喝了一口,甜眯眯的,知道是放了糖,望了白竹一眼,当着外人没吭气。   王郎中开好药方,端起碗,喝了一口,见是糖水,很诧异地望了白竹一眼:白糖贵得很,乡下人哪里舍得轻易喝糖水? 第100 章开小灶   他已经喝了一口,这时不喝也晚了,干脆端起碗,一饮而尽,笑着对胡秋月道:“你这个儿夫郎倒是懂事。”   说着,背起药箱,道:“我先回去抓药了,你们来一个人跟我去拿药。”   胡秋月问了价钱,王郎中收得便宜,只要了十个铜板。她从枕头底下拿出钱袋,让白竹数了十个铜板给他。   白竹见不是昨天装了满满一袋铜板的那个大钱袋,而是一个破旧的小钱袋,里面只有稀稀拉拉的十多个铜板,知道昨天的钱袋娘收起来了,心里暗赞娘的精明。   这时宴宴听到动静起来了,跑过来一看,见郎中都来了,以为他娘病得很厉害,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忙跑进来拉着他娘嘘寒问暖。   胡秋月怕他担心,轻轻地拍着他的手臂说没事,郎中也说没啥事。他才放下心来,跟着郎中去拿药。   白竹扶着胡秋月躺下去,收了空碗去灶屋洗。   怕猪鸡饿了叫得娘心烦,他忙生火煮了一锅猪食。   趁猪食还在煮着,他从泥罐里倒了半盆热水,拿了帕子,端给胡秋月洗脸。   胡秋月刚刚躺下去,见他端着木盆进来,忙挣扎着坐起来。   白竹忙道:“娘,好好躺着,别起来,我给你洗。”   说着,把木盆放在小桌子上,压着她的肩膀按着她躺下。   他拧干帕子,给胡秋月仔细的洗了脸,擦了脖子。   回头把帕子在盆子搓干净,又拧干给她擦手。   他低着头,抿着唇,动作轻柔认真,仔细地给她擦得干干净净的。   胡秋月心里感动,哑着嗓子笑道:“又不是病得动不了,哪里需要你这样伺候!我自己来吧!”   白竹喊了一声娘,把她衣袖推上去,给她擦小臂,抿唇微笑着,慢慢地道:“这几天家里没事要做,你安心养病,早点好起来,我就放心了。其他的不用多想,我伺候你是应该的。”   给胡秋月洗漱完,给她拉下衣袖,扶她躺好,白竹端着脏水泼到园子里。回到灶屋,猪食煮好了,他舀起来,等凉了再去喂猪。   他洗干净锅,在灶里加了两块柴,烧了半锅水,拿木盆舀了半碗白面,一碗苞谷面,准备擀面吃。   白面金贵,他家不常吃。但只有苞谷面擀面容易断,参点白面韧性好一些,容易擀开,口感也好一些。   他动作快,锅里水开了,面条也擀好了。   把黄灿灿的面条下到锅里,他打开猪油罐,用筷子挑了一点猪油,伸进锅里,在开水里涮了又涮,直涮了七八次才舍得把筷子拿出来。   正准备盖上锅盖时,他犹豫了一下,想了想,打开柜子,拿了一个鸡蛋,在锅沿磕破,打进锅里,这才盖上锅盖,提着猪食桶去喂猪。   喂好了猪鸡,宴宴还没有回来,蛋黄正在院子里玩球,看见他,球也不要了,口里“呜呜”低叫着,围着他打转。   他知道蛋黄饿了,要吃的,舀了一点猪食到狗食盆里,蛋黄果然欢快的摇着尾巴,一头扎向狗食盆。   马上“嗷呜”一声,仰着头,连连摆动。跑到白竹身前,抱着他的小腿,小声“呜咽”着,委屈万分。   白竹这才想起,猪食太烫了,蛋黄太小,怕烫。再说了,猪食里都是草,它不爱吃,一般是跟着他们吃。   白竹见它烫得龇牙咧嘴,忍不住想笑。他弯了弯嘴角,俯身抱起它,把狗盆里的猪食倒给猪吃,拿着空盆,提着空桶回到灶屋。   他把蛋黄放下来,把昨天的碎骨头丢了两块到狗盆里,让它啃着,蛋黄见有骨头吃,也不缠着他了,“咔嚓咔嚓”地低头嚼骨头。   白竹见灶台上热气腾腾,面条已经开锅了,生怕煮糊了,忙跑到灶口把正在燃烧的硬柴退出来,舀水浇灭。   再拿了三个大碗把面条捞起来,剩下的舀进盛剩饭剩菜的木盆里,舀了两瓢水进锅里,用灶底的余温烧热了,等一下洗碗。   他切了一些葱花撒在面条上,端了一碗有鸡蛋的面条进了卧房去喂胡秋月。   胡秋月身上不舒服,本来疑心自己昨天被打坏了,连带着心里也不舒服。   听见郎中说没啥大病,心里轻松多了,见白竹端着面条进来,挣扎着坐起来,要接过碗自己吃。   白竹把面条放在桌上,拿了干净帕子垫在碗底,准备喂她。   胡秋月摇头道:“我自己吃。” 乡下人不惯让人伺候,只要自己能动手,尽量不麻烦别人。   白竹没法子,只得端了碗给她,自己坐在一边看着。   胡秋月吃了一口面条,问道:“小竹,你怎么不吃。”   “娘先吃吧,我等宴宴回来一起吃。”   胡秋月伸筷子挑面条,却挑起一个荷包蛋。她愣了一下,知道白竹给她开了小灶,心里一暖。   但她哪里舍得吃荷包蛋呢?把鸡蛋扒到碗边,道:“我不要,你和宴宴分了吃吧!”   本想说,不要打鸡蛋了,留着卖。又想到是白竹的一片孝心,就忍着没做声。   白竹平时是不敢动鸡蛋,白糖这些金贵东西的。今天见娘病了,斗胆勺了白糖,还煮了鸡蛋,虽然都是给娘的,但心里还是捏了一把汗,怕娘骂他。   这时见娘不吃鸡蛋,以为娘生气了,怪他不爱惜东西,一下子急了,眼眶泛红,着急道:“娘,鸡蛋你吃了吧!我是看你生病了,想让你早点好起来,所以……,以后我不煮鸡蛋了。”   胡秋月见他还是这么胆小敏感,一点小事都会让他不安,不禁心疼。   她望了白竹一眼,微笑道:“这个家以后都要交给你,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必怕哪个。我也不是什么大病,吃鸡蛋浪费,不如留给你们吃。”   白竹这才放心了,忙道:“娘吃,我们好好的,更不要吃了。”   这时宴宴拿了三副药回来了。白竹接过药包,去灶屋拿了药罐洗干净,倒了一副药进去,加了半灌水 ,放在泥炉上偎着,才上桌和宴宴开始吃面条。 第 101章 一下子长大了   胡秋月这病却怪,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吃了三副药也不见大好,卧床的时候多,偶尔起来转一转。   白竹又跑去请王郎中开了三副药,王郎中还是那句话:“没啥大事,年纪大了,好得慢。”   胡秋月病了,宴宴又小,白竹像一下子长大了。从前躲在娘和张鸣曦背后默默做事,从不敢拿主意的人,一下子走到前面了,挑起了家庭的重担。   他比以前起得更早,睡得更晚。每天天一亮就起床,忙忙碌碌,伺候胡秋月,做饭洗衣,喂猪喂鸡,打扫院子,收拾家里。还要带着宴宴去山上砍柴,打猪草,没一刻空闲的。   虽然如此,他每天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生怕哪一天张鸣曦回来会看见他的邋遢样。   胡秋月病着,容易心烦。白竹让她安心养病,尽量不去打搅她。   每顿吃什么,自己斟酌着做。他非常节省,不敢再煮鸡蛋给胡秋月了,但每顿还是偷偷往她碗里多加一点猪油,给宴宴吃干的,自己半干半稀的也能吃饱。家里的活计,自己盘算着,带着宴宴就做了。   慢慢地,家里的事敢拿一点主意了,宴宴遇到事也总来问他,他一般也就自己做主了,实在拿不定主意的才会去问娘。   张鸣曦出去三十多天了,人既没有回来,也不通音讯。白竹天天忙着干活,看起来不动声色,心里却焦急得很。见胡秋月病着,也不敢在她面前提起。   田里的麦子慢慢黄了,有些人家已经在开始割麦了。可他家没有劳力,想再等两天看看。   可有些事情却等不得,一转眼到了送咸菜的日子。胡秋月一大早挣扎着起来,想跟着他们一起去镇上。   白竹劝道:“娘,你才好一点,在家待着,不用去了,我跟宴宴两个去。”   胡秋月叹了口气,道:“你们还小呢,能挑得了多少?再说了,你们也不会和人打交道。”   但白竹见他娘路都走不动,坚决不让她去,最后妥协地道:“实在不行,就不去了。你这才好点,再累病了,可怎么办呢?”   胡秋月也担心自己在半道上走不动,反倒拖累他们,想了一下,道:“好不容易搭上线的长期生意,就这样撂开手才是划不来。要不,让你三婶带你们去?”   不等白竹答话,马上摇头道:“不合适!”   白竹抿唇,知道他娘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咸菜是送给福来酒楼的。哪怕亲如三婶,也担心她会半中间插一脚,来抢他们的生意,只是这样隐秘的心思却不足为外人道。   他想了一下,皱眉劝道:“娘,你就放心吧。我去过那么多次,熟门熟路的,能有什么问题呢?再说了,我们一次少送点,多跑几次就行了。”   胡秋月没法子,又不想丢掉这份生意,只得勉强答应。   白竹挑了五十斤,宴宴背了二十五斤,俩人吃过饭就准备走。   胡秋月还是不放心,再三叮嘱道:“你俩拿了钱,去吃一碗羊杂汤,就赶快回来。”   白竹答应了,挑起担子,关上院门走了。   他知道自己第一次单独领着宴宴出门,责任重大,生怕出意外,一路上小心谨慎。   幸亏挑的不重,他并不觉得累,路上没怎么歇息,直接去到福来酒楼后厨,找到高管事,交了咸菜。   高管事一边数钱给白竹,一边埋怨道:“怎么才送这么点来?这才够几天的?鸣曦还没回来吗?你娘呢?”   白竹收了钱,微笑道:“鸣曦快回了。麦子黄了,娘在家忙着割麦,没时间来。家里还有咸菜,我们明天再送来,请您放心,不会误事。”   高管事没有继续唠叨,送他们出门时还再三强调,让他们明天把剩下的咸菜送来。   白竹答应了,挑着空桶,领着宴宴去吃羊杂汤。   老地方,老标准,一人一碗羊杂汤,一个白面馒头。   白竹见宴宴这几天小尾巴似的跟着自己干活,比以前累多了,又担心娘的病,话都少了,不禁有点心疼,把碗里的羊杂夹了一筷子给他。   宴宴把碗一缩:“自己吃吧!”叹了口气,撇嘴道:“娘和哥在,夹给我们两个吃,他们不在,你就成了大人了,夹给我吃。”   白竹望着他,微微一笑,道:“你最小,照顾你不是应该的吗?可怜,这几天既担心娘,又跟着我天天忙碌,都没时间玩了。”   宴宴摇头道:“我不累。你比我大不了多少,比我做的多多了。唉,要是娘好了,哥回来了,就好了。你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白竹“嗯”了一声,低头安慰道:“你哥马上回来了,娘也要好了,到时候,我们一起来镇上吃顿好的。”   宴宴这才高兴起来,吃过羊杂汤,俩人准备回家。   白竹心疼宴宴,想给他买点什么,转头问他:“还想不想吃什么?”   宴宴打了个饱嗝,摇头道:“饱了,不要了。”   白竹一眼望见旁边卖油饼的,跑过去买了两个油饼,给了宴宴一个,把另一个用油纸包好,放进木桶里准备带给胡秋月。   油饼多香啊,再饱也吃得下。宴宴接过来,笑眯眯地咬了一口,嚼了一嘴油香,问道:“你不吃吗?”   白竹怕他多想,摇头道:“我吃饱了,现在吃不下,回家再吃。” 第 102章 思念成疾   宴宴点点头,一边吃着油饼,一边高兴的和他说笑着,相跟着回家了。   胡秋月不放心,在床上躺不安稳,估摸着他们要回来了,起来坐在卧房门口一直往院外看,见他们进了院子才松了口气。   白竹放下担子,把油饼递给胡秋月,笑道:“娘,不用担心 ,很顺利。我们吃了羊杂汤,给你带了一个油饼。”   胡秋月不接,摆手道:“你们两个分了吧,我不饿。”   宴宴忙道:“我吃了一个,给……”   白竹不等他把话说完,笑着插话道:“我们吃过了,这是你的。”   胡秋月见他们都吃过了,不再推辞,拿着油饼,慢慢地吃着。宴宴望了娘一眼,又侧头看了白竹一眼,白竹冲他挤挤眼睛,把钱袋交给胡秋月,拉着他去灶屋喝水。   连着跑了两天,才把咸菜送完。又忙了两天,收了几百斤白菜萝卜腌了。   麦子慢慢黄了,垂下了沉甸甸的头 。远山上,山花烂漫,青草绿得发黑,连吹过来的风都是热的。   天热,厚被子盖不住,白竹把自己床上,胡秋月床上的厚被子都拆了洗了,连床单都洗了,换上席子和薄被,准备过夏天了。   田里的麦子快熟透了,再不收割就太晚了。太阳一晒,麦粒会炸开掉下来,白白浪费,可是张鸣曦还是没回来。   白竹望穿秋水,一有空就站在院外手搭凉棚往河边的路上看。   天天望,天天失望,天天盼,天天不见,那个心心念念的人一直都没出现,他心里像油煎火燎一般,说不出的痛苦!   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许是思念太过,上天怜他一片痴心,这天晚上,白竹竟然梦见了张鸣曦。   梦中,张鸣曦回来了,像往常一样,目光灼灼的望着他笑,伸手来抱他。   哪怕在梦里,白竹依然是害羞的。他被张鸣曦盯得不敢抬头,心脏“砰砰”直跳,红着脸,身子一扭,想避开他,又好像是想靠近他。   张鸣曦轻笑一声,道:“往哪里跑?不想我吗?”   说着,伸手抓住了白竹,就要往怀里搂。   哪知宴宴早不翻身,晚不翻身,刚好在这时候翻身,脚一蹬,往白竹小腿上重重一搭,一下子把白竹踢醒了。   白竹一下子醒过来,他感觉到自己的脸发烫,张鸣曦温热的气息还在耳边,迷迷糊糊地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   他上次钻错了怀抱,被宴宴笑,这下不敢造次,伸手轻轻一摸,多么希望能摸到张鸣曦那高大健壮的身子啊!   可惜,入手的是宴宴那单薄瘦小的一团!   白竹缩回手,呆呆地望着帐顶,还在回味着梦中的情景,刚刚张鸣曦笑得那么好看,他身上的气息那么好闻,他的嘴唇那么红,那么热,可惜……   他太想给宴宴的臭脚一下重的,眼看俩人就要抱上了,却被他蹬醒!   宴宴哪里知道自己在梦里不做好事,专门棒打鸳鸯?他无知无觉,小猪似的“呼哧呼哧”睡得正香呢!   白竹失望极了,心酸极了,他觉得这么长时间的思念和牵挂让自己变成了一张拉开到极致的弓,稍稍一拨就会崩断,又像是被压到对折的翠竹,若不是韧性还在,早就了断成两截!   极致的焦渴和烦躁包裹了他,他在黑暗中摸摸自己滚烫的唇瓣,终于忍不住低喊了一声“鸣曦!”,眼泪滚滚而下……   白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每天心里想的,脑海中浮现的都是张鸣曦。他思念成疾,三魂已经丢了两魂,每天浑浑噩噩,魂不守舍,走路脚发飘,如果不是娘和宴宴还需要他照顾,他真的担心自己会撑不下去。   最后一天送咸菜时,实在没忍住,他和宴宴一起去大姐家打探消息,可惜的是,大姐也并没有他们的消息。   但是姐夫经常出门,经常十天半个月的回不了家,大姐见惯了,倒不像他们这样担心得寝食难安,反倒劝他们放心,出门在外,早几天,晚几天,都很正常,过几天准会回来的。   大姐的话暂时安慰了白竹,让他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略微没有那么痛楚。   但张鸣曦走的时候说一个月回来,这都快四十来天了,还不见人影,没过两天,白竹心里像着了火 ,又像在滚油里煎,嘴角急得起了几个大泡。   他怕胡秋月担心,也不跟人说,自己憋着,没人时偷偷掉眼泪。胡秋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说些轻松的话来开解他。   一时个个愁眉苦脸,家里可以用愁云惨雾来形容了,连爱说爱笑的宴宴也安静下来,只有蛋黄不懂事,动不动往白竹腿上爬,要他抱。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胡秋月一连吃了几服药后,慢慢地好转一些了。   乡下人勤劳惯了,她在床上躺不住,撑着起来帮着做做饭,料理家务。   慢慢地,虽然还是干不了重活,但起来的时候多,睡在床上的时候少,也算是让两小只有了主心骨。   这天吃过晚饭,喂过牲口,收拾好灶屋,洗漱好,天还没有大黑,胡秋月坐在院子里乘凉,宴宴在一边理着麻线,白竹拿了张鸣曦的鞋底坐在她边上纳,蛋黄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尾巴,趴在他脚背上睡觉。   白竹把针尖在头皮上擦了一下,转头问道:“娘,鸣曦还没回来,麦子再不割就要烂在田里了,不能等了。我明早起来去割麦子吧!”   胡秋月更怕麦子会烂在田里,这样一来,下半年的口粮就没了,到时候一家人四张嘴吃什么?   但她身子没有全好,做不了重活,让白竹一个小夫郎去割麦实在说不出口。   她摇动着蒲扇,给两小只赶蚊子,沉吟了一下,才无奈地道:“明天让宴宴和你一起去割麦,下午让你三叔去帮忙挑回来。”   夏天容易出汗,手上有汗,针容易打滑,半天纳不了一针。白竹把针在头皮上刮了两下,继续纳着鞋底,犹豫着道:“三叔家也在忙着割麦呢,只怕没时间。要不,我上午割了,下午小捆小捆的背回来。”   现在农忙,家家都在忙,实在不好请工,只能这样了。   胡秋月叹了口气,心疼地道:“这样一来,就只能累你了。唉,等我身子好了,你好好歇几天。” 第103 章 后娘   白竹心里想着张鸣曦,不知不觉说出口:“要是鸣曦明天回来了就好了。”   胡秋月见他心心念念的都是张鸣曦,她也挂念儿子,心里不好受,沉默着转身去帮宴宴理麻线。   第二天,白竹起了个大早,戴上草帽,拿着镰刀趁凉快去割麦子。   胡秋月听见动静,忙跟着起来了。见白竹已经走了,宴宴还在呼呼大睡,忙喊醒了他,催着他去帮白竹割麦。   她自己挣扎着,慢慢在家煮猪食,喂牲口,做饭,料理家务,尽量减轻白竹的负担。   宴宴平时贪玩,做事也会偷懒,可是却懂事。   他见哥没回来,娘病着,家里的重担都压在白竹身上。而白竹心疼他,宁可自己多做些,总不愿意喊他。他知道小哥心疼他,并不恃宠生娇,反而比以前更勤快些。   这时见娘喊他,并不贪睡,打着哈欠,揉着眼睛,乖乖的起来拿着镰刀去找白竹了。   白竹在白家干惯了农活,倒是不觉得辛苦,想趁着凉快多割点。   他弓着腰,头都不抬,“唰唰唰”地割得很快。   宴宴却不一样,他年纪小,在家里一向是跟着打下手,不干重活的。   以前农忙时,哥和娘下地干活,他在家做饭料理家务,第一次下地干这么重的活。   割麦是个体力活,看着好像只需挥动手上的镰刀,似乎很轻松,但是要一直弯着腰,没干惯的人,要不了多长时间,腰就像要断了。   更要命的是,麦穗上有长长的,硬硬的麦须,不小心戳到身上,又痒又痛,还不能用手抓。   越抓越痒,最后身上要长大片的红疹,痒得钻心,汗水滴在上面,蛰得人“嗷嗷”叫,疼得要命。   果然,太阳出来后,晒得人浑身发软。宴宴又累又饿,浑身无力,腰疼得直不起来了。   他见白竹弓着腰,头都不抬的一直在割着,也不好意思偷懒。   他强忍着腰疼,偷偷站起来,捶打几下快要断掉的腰杆,又弓下去,顽强的跟着白竹继续割着。   白竹一头的汗,淌下来流进眼睛,蛰得眼睛疼。他停下来,用胳膊上的衣袖擦了一把脸,才发现宴宴跟在他后面,一脸痛苦的捶打着腰背。   他犹豫了一下,叫宴宴回去,自己再割一会儿。但宴宴倔强的不同意,非要陪着他,他只得也不割了,带着宴宴回家吃饭。   两个人动作还是蛮快的,只割了一个多时辰,就割了好大一片地。   白竹心想:吃完饭,不用宴宴来了,自己一个人三四天也能割完。   回到家,胡秋月已经做好了早饭,正坐在院子的阴凉处搓草绳,等一下捆麦用。   宴宴累惨了,情绪不高,去水井边舀水洗了脸,漱了口,噘着嘴对胡秋月撒娇道:“娘,我累死了,也饿死了!你差点见不到你心爱的小儿子了!”   胡秋月见他小脸红通通的,嫩白的脸上被麦穗划了好几道红痕,一阵心疼。   她伸手去摸宴宴脸上的红痕,心疼地道:“小哥儿就不应该下地,看你脸划的!唉,知道你们饿了,快来吃饭。”   宴宴叫着“疼,疼”,偏头躲过,不让她摸。   农忙时,体力消耗大,要吃干的,菜里的油水也要足,才能抵挡住那么高强度的劳动。   胡秋月心疼两小只,非常大方的蒸了一锅高粱面馒头,炒了三个菜。   一碗腊肉炒洋芋片,腊肉切得薄,看起来数量和洋芋片不相上下,放了几个干辣椒,油汪汪的,让人看了咽口水。   一碗猪油蒸的鸡蛋羹,黄灿灿,颤巍巍的,香气扑鼻。   还有半碗素油炒白菜。   宴宴见了肉和鸡蛋,脸上有了笑模样,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笑眯眯的打趣道:“哎呀,娘嘢,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怎么舍得吃腊肉,又吃鸡蛋的?”   胡秋月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含笑瞪了他一眼,想着白竹这段时间总是心事重重的,不开心,想让家里的气氛轻松一点,也跟着开玩笑:“是啊,我是后娘,哪里舍得给你吃好的?这些都是给小竹吃的!”   宴宴捡了一块腊肉片吃了,嘴唇油汪汪的,望着他娘嘻嘻的笑道:“只给小哥吃,不给我吃吗?”   胡秋月重重点头,也笑嘻嘻地:“对呢,我是小竹的亲娘,是你的后娘,自然疼小竹,不疼你了。”   宴宴小鼻子皱着,轻轻哼了一声,忙着夹了一片腊肉吃。   白竹见一家人说说笑笑的吃饭,暂时不去想张鸣曦,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了,嘴角微微上扬,连早上的劳累也忘了。   胡秋月拿竹勺舀了一大碗鸡蛋羹给白竹,把剩下的半碗推给宴宴,笑道:“你后娘发善心了,端去吃吧!”   蒸鸡蛋羹的碗大,宴宴见剩下的鸡蛋羹比白竹碗里的还多,忙站起来,舀了两大勺给胡秋月,坐下来,故意气他娘:“谢谢后娘!要是个个后娘都像你一样,就没人骂后娘了!”   胡秋月“噗嗤”一声笑了,白竹也勾起唇角笑了。秋月见俩人一口馒头,一口鸡蛋羹,吃得香甜,比自己吃了还舒服。   她端起菜碗,把腊肉炒洋芋给他们分了半碗,叮嘱道:“这段时间苦了你们了,多吃点,不要剩。”   自己却舍不得吃,只去夹白菜吃。   白竹看看自己满满的一碗菜,又看看娘碗里的几根白菜,对比也太鲜明了。   他拿起菜碗,给她扒了半碗腊肉炒洋芋,也跟着开玩笑:“娘也吃些腊肉吧。我和宴宴吃好的,你吃差的,被人看见以为我们虐待你呢!”   宴宴忙着嚼腊肉片,闻言头点地鸡啄米似的,笑道:“对,以为我们没良心,虐待后娘。”   三人说说笑笑的吃着饭,气氛竟是这几天来最轻松,最好的。   胡秋月见两个吃得差不多了,咽下嘴里的馒头,笑眯眯的道:“好消息!”   白竹乍然一听,以为有张鸣曦的消息,手一抖,筷子掉在桌上。他心脏缩成一团,煞白着小脸,紧张的望着胡秋月,张着嘴,连嘴里的菜都忘了嚼。 第 104章 帮忙的人来了   胡秋月见他脸上变色,筷子掉了也顾不上捡,知道他以为是说张鸣曦,微微叹了口气,道:“你们不用去割麦了。刚才李立维和他爹来了,说是看见你们两个一大早在割麦,知道鸣曦不在家,家里没劳力。他们主动来帮忙,已经去了。”   宴宴欢呼一声,笑容绽放得无比灿烂,连嘴里的馒头都觉得无比香甜,一边笑,一边忙捡菜吃,筷子舞出天际。   白竹听见好消息原来和张鸣曦无关,从希望的云端猛然掉落,失望极了,脸上一下子失了颜色,变得灰败。   他惨兮兮地望了胡秋月一眼,突然觉得委屈极了,这么长时间的思念和担忧一下子涌上心头。   他嘴唇颤抖着,圆溜溜的大眼睛里迅速溢满了泪水,突然嘴一瘪,伏在桌上“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他拼命地压抑着哭声,时不时哽一下,唯有瘦弱的双肩不住地抖动着,看着可怜极了。   宴宴见他突然哭起来了,吓得菜也不吃了,呆呆地望着他。   胡秋月见白竹大哭,她自己也很担心大儿,一时心酸不已,一边揩着眼泪,一边暗悔自己不会讲话,直接说李立维父子要来帮忙不就行了,偏偏要说什么“好消息”,惹得白竹大哭。   她一边拍着白竹的后背,一边温言道歉道:“小竹乖,都是娘不好,不会说话,让你伤心。你放心,鸣曦这两天一准回来!”   白竹见娘和他道歉,知道自己不应该再哭下去,再三告诫自己不能哭,伏在桌上抽泣了一会儿,终于勉强忍着不哭,抬起头来。   胡秋月见他眼眶通红,拼命咬着下嘴唇,不觉心疼,叹了口气道:“乖,不着急了,这两天鸣曦一准到家。”   虽然明知娘在安慰他,白竹哭了一下,心里稍微舒服了点。没有那么堵了。   他抹了把眼泪,点点头,勉强咧咧嘴角。   胡秋月见他终于不哭了,才稍微放心,忙说起明天割麦的事来转移他的心思,笑道:“立维家没有田,只有几亩荒地,麦子熟得早一些,前几天已经割了。我一开始没想到他们,不然早点去请他们帮忙就好了。”   白竹“嗯”了一声,把张鸣曦暂时搁置一边,打起精神道:“他们倒是热心,主动来帮忙。娘,大热的天,不能白让人家帮忙,得给点钱吧?”   “当然要给,平时短工是十五文一天,现在农忙,涨到二十文一天了。”有人帮忙,割麦就不愁了,胡秋月见他肯答话,心里高兴了些。   白竹暗暗一算,两个人干一天得四十文钱,还要包三顿饭,一时有些心疼铜板,眉头微微皱起了。   宴宴见白竹不哭了,才敢继续吃菜。   才吃了一口菜,就见白竹眉头紧皱,他生怕白竹舍不得请人,要自己去割,那他不得陪着啊?   他可不想在大太阳底下割麦,又累又晒,麦须还划破脸,太遭罪了!   他忙咽下嘴里的菜,急道:“小哥,你可别舍不得这几个铜板。割麦可真累人,我可不想再去。”   胡秋月望望宴宴脸上的红痕,点头道:“这段时间卖卤肉,卖咸菜,还了一点债,我手上还有点钱,请的起工。小竹,你不用舍不得钱,真把你们累病了,才叫划不来。”   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真的累病了,张鸣曦回来也不好交代,走的时候反复交代,好好对白竹,结果就是这样好好对人家的?   白竹见娘和宴宴都同意请工,自然不好反对,本来他打算去帮忙割麦,可是宴宴不去,他一个小夫郎陪着人家两个汉子干活,不成样子,也只得不去了。   他闲不住,不去割麦,就在家忙着洗衣做饭,所有家务都包了,不让胡秋月动手。   他愿意忙碌一点,忙起来才不会时时刻刻地想着张鸣曦。   宴宴不用去割麦,像卸下了千斤重担,出笼的鸟儿一样叽叽喳喳,兴高采烈的,帮他娘搓草绳。   现在天气热了,不用顿顿煮猪食。两三天煮一次,用米汤或者洗碗水掺温了就可以喂猪了。   白竹喂了猪鸡,想着中午要管李立维父子吃饭,还要吃好点,问过胡秋月后,拿了一块腊肉出来,洗干净后放在锅里煮,加了一碗红豆进去一起煮。   等一下腊肉切片,盛一碗红豆汤就是两个好菜了。   他在灶里塞了几块硬柴,让肉慢慢炖着。拿了泥罐,又拿了两个碗,送水给李立维父子喝。   他本想喊宴宴一起去,但宴宴不想晒太阳,犯懒,他就一个人戴着帽子去了。   汉子干活就是快,没多大会儿功夫,麦子割倒了一大片,比两小只一早上割得还多。   中午饭是白竹和宴宴送到地里吃的,白竹挑了两个竹篓,装了一盆蒸的干米饭,一碗切成薄片的腊肉,一碗干巴巴的红豆汤,还炒了一碗白菜,外加小半碗咸菜,是很不错的伙食了。   宴宴提了一瓦罐热水,用篮子装了碗筷,跟着白竹去到田里一看,不禁一阵欢呼:“你们割得太快了,姨父,立维哥,谢谢你们。”   早上的那一亩田已经割完了,他们已经开始割相邻的第二亩了。   宴宴笑眯眯的,发自内心的感谢他们,不是他们主动来帮忙,自己和小哥恐怕得累死。   李立维见宴宴也来了,忙跑到树荫下,笑眯眯地准备吃饭。   他脸晒得红通通的,满脸汗水,顺着俊俏的脸颊往下淌,   脖子上被汗水冲出一条条小沟,他伸手去擦。   宴宴一见,忙喊到:“立维哥,不能擦,割麦的手上有麦须,沾到身上痒得很。”   这时李大贵过来了,递给他一块帕子,嗔怪道:“总是图省事,早告诉你了,不能用手擦汗。”   李立维接过帕子,“嘿嘿”笑着,把脸上,脖子上的汗擦干净,接过宴宴手上的泥罐,先倒了两碗水和李大贵喝了。   白竹放下担子,等他们喝了水,接过碗来盛饭,把四碗菜端出来放在田埂上,方便他们吃。   李大贵见有红豆汤,还有一大碗腊肉,黑红的脸上露出笑容,不好意思的说:“煮那么多腊肉干啥呢?又不是外人,何必这么客气?”   白竹和不熟悉的汉子没话说,拘谨的微笑着。宴宴却很随意,笑道:“你们快吃。你们来帮忙割麦,我不知道有多感激呢!”   李立维舀了一勺红豆汤拌饭吃,又吃了一块腊肉,望着宴宴笑道:“你哥不在家,这样的重活为什么不去喊我?一个小夫郎,一个小哥儿,一大早跑来割麦,傻不傻?”   宴宴听见他骂自己傻,生气地瞪了他一眼。 第105 章 张鸣曦回来了   李立维挨了眼刀,不但不生气,笑眯眯的吃了一块腊肉,又盛了一碗饭。   李大贵吃得没他那么凶,一碗饭还没吃完。   他夹了一筷子白菜,对白竹说:“等晚点你们送些草绳过来捆麦。今天割的都要收回去,放在田里被鸟雀吃了。”   这些白竹都知道的,当天的麦子当天要收回去,一方面怕被鸟雀吃,另一方面怕被人偷了。   他不看李大贵,望着金黄的麦子点头轻声道:“今天这一亩割不完的,剩下的我明天慢慢割吧。等下我拿了草绳来帮你们收麦。”   等俩人吃好,又喝了一碗水,白竹才收了碗筷挑回去洗。   白竹虽然心事重重,但家里的活还得干。等太阳稍微偏西,他和宴宴戴着帽子,穿上长袖衣服,把袖口扎紧,拿着草绳去收麦,胡秋月在家慢慢做晚饭。   李大贵父子俩割得很快,第二亩田也割了一大半。   麦子割倒后一片片地平铺在地上晒,要收好几片才能捆成一捆。   整个麦田都是平铺的麦秆,金灿灿的,反射着刺眼的太阳光,本应该刺得人眼睛疼,却没人嫌弃,人人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就连心事重重的白竹,看见这丰收的景象,也不由得露出淡淡的浅笑。   李大贵虽然是猎户,但以前是种地的,地里的活计都会做。   他见天色不早了,担心收不完,对白竹说:“今天是割不完了,先把割好的收回去,剩下的我们明早来割。”   白竹摇头道:“剩下的不多了,明天我自己割就行,先收麦子吧。”   李立维闻言笑道:“小哥,别客气啊,你们不能干这样的重活。放心吧,交给我们了。”   他望了宴宴一眼,目光扫过他脸上的红痕,抿抿唇,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很快又别开了头。   白竹不喜和年轻汉子多话,只抿唇微笑,不再说话。   宴宴本来喜欢和李立维抬杠,这时见李大贵在边上,不好太过分,也不说话,只笑眯眯的帮忙收麦。   李大贵把草绳铺在地上,接过三小只抱来的麦秆堆在草绳上,堆得有膝盖高了就捆紧草绳,扎成一个麦个子。   他们两家都没有板车,只能用笨方法,靠人肩挑。   眼看着田里的麦子捆好一半了,李大贵怕天黑了挑不完,让李立维继续捆麦子,自己把捆好的麦个子往家里挑。   几个人动作快,天还没有大黑,麦子都挑回家了,院子里堆了高高的麦垛子。   胡秋月做好了饭菜,舀了热水给他们洗脸。   晚上吃的馒头,熬了米汤,中午的腊肉和红豆汤还有,胡秋月又炒了一大碗豇豆,几个人吃得饱饱的。   天快黑了,胡秋月家孤儿寡母的,李大贵父子两个汉子不好得多待,吃过饭就要走。   胡秋月把用麻线系好的四十个铜板递给他,笑道:“姨父,今天真是辛苦你们了。”   李大贵一看,沉了脸道:“大姨,这就见外了。我也不是冲你们的铜板来的。”   胡秋月笑道:“总不能让你们白干,农忙请工都是这个价。”   李大贵硬邦邦的站着,也不笑,只摇手不接。   李立维见气氛尴尬,忙笑着过来推回胡秋月的手,劝道:“大姨,真的不用,我爹不会要的。你不要这么见外,上次在镇上你买羊杂汤,白面馒头给我吃,我也不和你客气啊!”   胡秋月笑道:“你这孩子,一碗羊杂汤才几个钱?能和这吃苦吃累的割麦比吗?”   李大贵趁李立维拦着胡秋月,几步跑到院门外,回头叮嘱道:“还有半亩田的麦子没割完,你别让小竹和宴宴去,我们明天一早上就割了。”   胡秋月非常不好意思,连连道谢,李大贵也不多话,转身走了。   李立维趁机也跑了,胡秋月追不上,忙喊道:“宴宴,快,快把铜板送给姨父。”   宴宴一把抓过麻线,飞快的跑去追李立维,铜板沉甸甸的垂下来,一跑动就哗啦啦的响,李立维笑着转身就跑。   宴宴追不上,气得叉腰大骂:“傻子,干活不拿钱,你就是个大傻子。”   李立维站在转弯的山坡上,回头笑着逗他:“对,我就是个傻子,我就是干活不要钱。”   宴宴气得去抓地上的石头砸他,又怕真的砸中了他,装模作样,气势汹汹的把石头扔出了南辕北辙的抛物线,差点砸中了自己的脚后跟。   李立维哈哈大笑,宴宴被他看穿了心思,恼羞成怒,真的生气了。   他红着脸,气呼呼地抓起一把小沙砾,也不管打不打得着,重重的往前扔去。   李立维见他生气了,也不敢逗他了,拂了拂砸在身上身上的沙砾,收了嬉笑,柔声道:“天黑了,快回去吧,我也回去了。”   说着,望了宴宴一眼,转身往家走去。宴宴见他头都不回地往前走,也气哼哼的转身跑回家了。   他把铜板往胡秋月手里一塞,撇嘴道:“他们不要。我就没见过这么傻的人,干活不要钱。”   胡秋月接过铜板,笑道:“我看你才是个小傻子呢!他们是人好,主动来帮忙,可能是觉得收钱不好意思吧!唉,干活不要钱,我心里真过意不去,还是找个机会好好感谢一下。”   今天累得慌,白竹洗好碗筷,烧了一锅水,和宴宴先去洗了澡。   家里没外人,白竹洗过澡,换上了睡觉时穿的张鸣曦的旧短打,坐着乘了一会凉,瞌睡来了,眼睛涩得睁不开,他连打了两个哈欠,坐不住了,想去睡觉。   胡秋月年纪大了,瞌睡少,又嫌热,今晚的月色好,想多坐一会儿,乘一会儿凉再去洗了睡,见两小坐着冲瞌睡,让他们先去睡。   白竹又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正要站起来回房睡觉。   突然,院门被拍得“啪啪”响,白竹心猛然一慌,呆呆地望着院门,不敢稍动。宴宴笑道:“可能是想通了,觉得不要钱划不来,又跑来要钱了。”   他以为是李立维去而复返,正打算站起来去开门,却听见门外传来一声急切的喊声:“娘,开门!竹子,睡了吗?快开门!”   似乎是一个爆雷在耳边炸响,白竹好像一下子被炸晕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突然不知身在何处,不知今夕何夕。   他的心一阵狂跳,蹦到了嗓子眼。他像喝醉了酒,圆睁着鹿眼,微张着嘴巴,迷迷瞪瞪,晕晕乎乎的去看胡秋月。   胡秋月也愣了,还没来得及说话,脸上先绽放了一朵硕大无朋的大菊花。   “哥回来了!”宴宴欢呼一声,就要站起来去开门。   还不等他站起来,突然一道身影迅捷无伦的跑向院门,携着风,裹着灰,脚上趿拉着的旧布鞋跑飞了都没发觉,白胳膊白腿舞得风火轮似的,一把拉开了院门。   白竹站在院门前,仰头呆呆的看着门口风尘仆仆的高大汉子,做梦一样,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站在门口,目光灼灼,咧嘴望着他笑的,不是张鸣曦是谁? 第106章 在云端   张鸣曦出去四十来天了,从来没觉得时间这么难熬,四十天堪比四十年!   他想家,想宴宴,想娘,想白竹,想得快发疯了,做梦都想回家。   他们这次带去的货物多,为了卖个好价钱,多跑了好几个地方。   每到一个地方,卖一些货物,又补充一些当地的特产带到下一个地方卖,所以多花了一些时间,好在货物都顺利出手了。   他眼睛都快盼瞎了,终于回来了,今天天黑马队才回到镇上。   天晚了,他不顾姐姐姐夫的挽留,归心似箭,一路跑回来的。   他扶着院门,“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眼睛定定的盯着院子里的人。   月光下,一个漂亮的小夫郎俏生生地站在院子里。   他刚刚洗过澡,浑身散发着皂角的清香。一个沉甸甸的大发髻坠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额头正中一颗形状漂亮的孕痣若隐若现。   四十多天不见,他长高了一些,略长白了一点,只是还是瘦,孕痣颜色还是淡。   他穿着旧短打,露着白生生的胳膊和大腿,沐浴在皎洁的月光下,整个人好像在发光。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正抬头傻傻的望着门外的人,嘴唇颤抖着。   那圆溜溜的大眼睛像雨水洗过的黑曜石,在柔和的月色下盛满了月的光华,灿若星辰。   慢慢地,那双勾魂摄魄的大眼睛盈满了泪水,秀气的小鼻头翕动了一下,嘴唇颤抖地像受惊的蝴蝶翅膀,半晌才小声说了一句:“你回来了!”   张鸣曦听那声音瓮声瓮气的,似乎很是欣喜,又带着一丝哽咽。   他心中大痛,心酸地喊了一声“竹子!” 伸手就想去抱他。   白竹像在梦中突然被惊醒似的,他哽咽一声,上前一步,就想扑到张鸣曦怀里狠狠地痛哭一场,问问这个狠心的男人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是有家的,家里是有夫郎的?   身子刚刚前倾,突然意识到娘和宴宴在院子里呢!   生怕他们看见,白竹慌忙后退一步,把双手藏在身森·晚·后,又觉得不妥,手忙脚乱地又伸手去接他的行李,轻抬手臂 顺势抹去了溢出眼眶的泪水,拖着哭腔笑道:“你总算回来了!”   张鸣曦把行李往身后一藏,靠近他低声道:“不重,我自己拿。竹子,你……”   “鸣曦!”   “哥!”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胡秋月和宴宴欢呼着拥过来了。   张鸣曦望了白竹一眼,见他目不转睛地定定地望着自己,眼睛亮晶晶的,脸上流光溢彩,唇角快要扬出天际,露出一嘴细白牙,傻傻地笑着。   他心中软成了一滩水,不由得跟着一笑,转头去喊胡秋月:“娘,我回来了。”   一边往里走,一边顺手摸了一把宴宴的头,笑道:“宴宴长高了!”   胡秋月嘴巴咧到耳背后,笑得合不拢嘴,一只手拉着他手,一只手连连拍着他的后背,笑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臭小子,你终于回来了,我们眼睛都望穿了!”   白竹关上院门,晕晕乎乎的跟着往里走,他觉得自己的脚是飘的,好像踩在云端上,飘飘渺渺地触不到地。   他觉得自己真的喝醉了酒,不知道该干什么,也不知道说什么,只知道傻乎乎的站在边上傻笑。   “饿了吧?小竹,快去热馒头给鸣曦!”胡秋月喊了一声,才把白竹从懵怔中喊醒。   他意识到自己高兴傻了,脑子不会转了,连做饭这些常识都想不起来,不由得羞红了脸。好在大家都很高兴,倒也没人觉得他忽然成了傻子。   白竹答应了一声,小声对张鸣曦说:“你坐着歇一会,我去做饭给你吃。”   张鸣曦嘴唇蠕动了一下,想跟他一起去灶屋,胡秋月一把拉他在凳子上坐下,笑道:“就坐院子里,凉快。”   张鸣曦喉结滚动了一下,不好意思跟进去,把行李放在地上,坐在白竹刚才坐过的小板凳上,陪他娘聊天。   白竹跑进灶屋,倒了一碗热水,端出来给张鸣曦。   白竹刚才被巨大的惊喜包裹,做事恍恍惚惚。这时醒悟过来了,不好意思看张鸣曦,垂着目光,红着脸,低声说:“你先喝水,饭马上就好。”   张鸣曦双手接过碗,顺势握了一下他的手,白竹像被烫着似的,猛的哆嗦了一下,怕娘看出来,不敢多待,跑进灶屋做饭。   宴宴很有眼力见,舀了一盆水端给张鸣曦洗脸,又跑进来帮白竹烧火。   白竹脸上发烫,一颗心自己开起了马戏团,敲锣打鼓,蹦跶得欢快无比。   院子里月光皎洁,倾泻了满院的柔光,灶屋里却黑不可视。   白竹点上了煤油灯,看了一眼竹架。   晚上还剩下三个馒头,他把泥炉烧着,架上蒸笼,热着馒头。   三个馒头不够张鸣曦吃,但是现在无论是煮饭,还是做馒头都来不及了。   他想都没想,拉开柜子拿了一大块腊肉出来,用锅里的热水洗了,切成薄片,又切了一个洋芋,用干辣子炒了满满一大碗。   他手里炒着菜,耳朵像兔子似的竖得高高的,听着院里的说话声,眼睛像失去了管制似的,不停的往院子里瞟。   张鸣曦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凳子挪了个方向,面朝着灶屋坐着,嘴里和胡秋月亲亲热热的说着话,眼睛黏在灶台前那个日思夜想的人身上。   白竹一个没注意,偷瞟的目光对上了他火热的视线,心头一跳,脸上滚烫,生怕被宴宴看见了笑话,忙垂下头,红着脸,专心炒菜,不敢偷看了。   来不及熬米汤,吃光馒头太干了。白竹拿出两个鸡蛋,打了一碗蛋花汤,用筷子夹了一点猪油,觉得不够,又夹了一筷子猪油,在蛋汤里涮涮,提起筷子看看猪油罐,突然把筷子伸进去,又夹了半筷子,才放下筷子,切了一根葱花撒在锅里。   黄灿灿的蛋花汤上漂着翠绿的葱花,油珠子一漾一漾的,香气扑鼻。   白竹本来想喊张鸣曦进来吃饭的,又心疼他走了那么远的路,肯定累了,不想他动弹。   他让宴宴拿了一个大凳子出去,自己端着蛋花汤放在凳子上,柔声道:“没有熬米汤,你喝这个吧!”   张鸣曦又累又饿,闻着腊肉和鸡蛋的香气,肚子早就“咕咕”地叫起来,迫不及待地低头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烫得直吸气,连呼:“好吃,啊,好烫!”   白竹见他像小孩子似的,又好笑又心疼,心里软得冒泡泡,很想摸摸他的脸,又不敢。 第107章 他像吃了笑药   宴宴端着一碗腊肉多,洋芋少的腊肉炒洋芋片出来,放在凳子上,让张鸣曦吃。   白竹笑着转身去拿馒头,柔声道:“晚上只剩下三个馒头了,你多吃点菜吧!”   张鸣曦接过盛馒头的碗,目光灼灼地望着他,柔声笑道:“坐下来乘凉吧,看你忙进忙出的,一头汗。”   白竹在他身边站了一会,像怕他不同意似的,小心解释道:“灶里还有火,我去洗了锅,烧水给你洗澡。”   张鸣曦点点头,拿起一个馒头大口咬着。   白竹欢快的跑进去,快速洗干净锅,舀了满满一锅水,盖上锅盖,也不添柴了,让灶里的火慢慢烧着。   他把煤油灯端出来,拿了一个小板凳,坐在张鸣曦身边乘凉。   他拿了一把蒲扇,慢慢地扇着风。奇怪,那风像长了翅膀,全部飞到张鸣曦身上去了。   张鸣曦饿狠了,一口馒头,一口腊肉的吃得香,时不时低头喝一口鸡蛋汤。   胡秋月见白竹炒了腊肉,又打了蛋花汤,没觉得丝毫舍不得,反倒赞他:“小竹做饭就是快。这两个菜做得好。鸣曦出去这么久,回家了就该吃点好的。”   张鸣曦夹了一块腊肉,偏头小声问白竹:“吃不吃?”   白竹摇头道:“你吃吧!我吃过了。”说着,开心地笑起来:“今天伙食好的很,三顿都吃了腊肉!”   说得胡秋月和宴宴也笑了。   白竹心中实在高兴,觉得心里有一只叫“高兴”的鸟儿扑腾着翅膀往外飞,关都关不住。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像今晚这么高兴,像吃了笑药似的,不管娘和宴宴说什么,他都能“咯咯”地笑起来。   他现在胆子大了,虽然不像宴宴那样胆大包天,但也不像以前那样缩手缩脚,连笑都不敢出声。   今晚,他觉得自己变成了宴宴,笑得那样肆意,那样畅快,前十五年积攒的笑声今晚连本带息的全用了,一院子里都是他的欢快笑声。   好在今晚一家人都吃了笑药,一家人都会无缘无故的被一句根本不好笑的话逗的哈哈大笑,一院子都是笑声。   他这满脸笑容,咯咯个不停的笑声倒没引起特别的注意。   他像胡秋月那样笑得合不拢嘴,也像宴宴那样笑得张扬肆意。   事实上,自从张鸣曦进了家门,他的嘴就没有合拢过,不是抿唇笑,就是咧嘴笑,往往一句话还没说出来,笑声先出来了。   张鸣曦的嘴也没合拢过。   事实上,他自进门后,目光就黏在白竹身上,总是追着他跑。月色下,他觉得白竹神采飞扬,笑得特别好看,特别特别让人柔软。   在一家人的说笑声里,张鸣曦吃完了饭。   满满一碗腊肉炒洋芋都吃完了,最后的一点油珠子都不放过。   张鸣曦捏着馒头去擦碗里的油,把馒头擦得油汪汪的,就着鸡蛋汤吃了。   他打了个饱嗝,想站起来,把空碗收进去洗。   白竹一颗心,一双眼都在他身上,哪里会让他洗碗?还不等他站起来,忙起身拿着碗进去了。   张鸣曦顺势站起来,笑道:“娘,撑死我了。还是家里的饭好吃!在外面就想吃娘做的饭!”   胡秋月明知他在讨自己欢心,可架不住心里高兴,笑着打趣道:“你是想吃娘做的饭吗?可是让你吃撑了的饭却不是娘做的呢!”   说着四人都笑了,白竹脸上热热的,觉得害羞,又觉得高兴,傻傻的抿唇笑。   张鸣曦等白竹洗好碗出来坐下,才笑嘻嘻地打开包袱,拿出两个椭圆型的东西,给了他和宴宴一人一个。   白竹不知道是什么,摸着滑溜溜,凉冰冰的,好奇的问道:“是什么?”   不等张鸣曦回答,宴宴高兴的大叫一声,连珠炮似的叫道:“镜子!是镜子!我在大姐家见过。大姐有一个,是姐夫买给他的。”   张鸣曦笑着点头道:“我见这镜子秀气可爱,给你们一人买了一个。”   白竹从来没见过镜子,他见宴宴拿着镜子对着脸照,头还歪来歪去的,不停的冲着镜子做鬼脸。   学着宴宴,他也拿起镜子对着脸一照,月光虽然柔和皎洁,却看不清楚,好在有一盏煤油灯。   他凑近煤油灯盯着镜子,看见一个俊俏的小夫郎,红着脸,咧着嘴,眼睛水汪汪的望着他笑呢。   他虽然从没照过镜子,但从河水里,井水里多次见过自己的倒影,倒不至于连自己都认不出。   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俊俏!   看吧,孕痣那么圆,眉那么浓,眼那么大,鼻那么挺,唇那么红,下巴那么尖,眼睛亮亮的,脸上神采飞扬!美中不足的是孕痣颜色太淡,脸上皮肤太黑。   好在孕痣虽淡却形状漂亮,皮肤虽黑却光滑细腻。   他记得自己是个丑哥儿,怎么给人做了夫郎后竟然变漂亮了呢?   这是一个铜镜,正面打磨得光可鉴人,背面雕刻着暗纹。   虽然小,分量却不轻。沉甸甸的,举久了手酸。   可他们两个像感觉不到一样,对着镜子的人傻乐,时不时相视一笑。   宴宴嫌一个人照着不过瘾,跑过来站在白竹身边,俩人肩并着肩,头挨着头,把镜子举到面前,对着镜子里的两张脸评头论足,一会儿说这个的鼻子好看,一会儿说那个的眼睛漂亮,说到高兴时哈哈大笑。   张鸣曦笑着看他们闹,宠溺的眼神一刻都没离开白竹。   白竹感觉到身上有火一样,灼得他背疼。   回头一看,张鸣曦笑着,一双眼睛紧紧地盯在他身上,眼神温柔得快要把他宠化了。   白竹脸上一阵发烧,他觉得今晚自己的脸一直在烧,真怕脸皮耐不住高温,会自己燃起来。   当着娘不好意思说什么,他忙收起铜镜,轻轻推了宴宴一下,小声道:“好了,明天再照。”   宴宴依依不舍的收起铜镜,笑嘻嘻地道:“谢谢哥,我非常喜欢!”   白竹摩挲着铜镜,掀起眼皮迅速望了张鸣曦一眼,张鸣曦的眼睛太亮,太烫,他简直不敢多看一眼。   他垂下头,红着脸,小声道:“我也非常喜欢!”   张鸣曦轻笑了一声,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的甜,四十多天的刻骨相思在这一刻得到了慰藉。 第 108章 有人治你   他低头从包袱里拿出两块布,递给胡秋月:“娘,这布给你三人一人做一身衣服。这是南方的细布,又柔软又轻薄,夏天穿着很凉快。这个深色的给你,浅色的给竹子和宴宴。”   宴宴一听还有新布做衣服,放下手中的镜子,一个蹦跶,窜到他娘面前,一把抓过浅色的细布在身上比划着,笑容满面地道:“真柔软,真好看!我可赚大发了!哥,之前给小哥的那套衣服他才穿了两次,还是新的。他穿小了,又给了我。现在又做新衣服,哎呀,我的新衣服可太多了,都穿不完了呀!”   胡秋月笑着骂道:“显眼包!嫌多就不给你做了,给你小哥多做一套。”   宴宴一听急了,拖长了声音,冲他娘喊道:“娘!”作势就要往她怀里钻。   胡秋月怕他来拱她,忙笑道:“好,好,不要喊娘了,也给你做一身。”   宴宴这才作罢,笑着把布收起来,还给胡秋月,自己又拿起镜子笑嘻嘻地照起来。   张鸣曦窸窸窣窣地在身上掏了一阵,解开绑在腰上的绳子,掏出一个栓死在绳子上的大钱袋。   他细心地解开钱袋,一连拿出六个银锭子。   他把钱袋塞进怀里,双手捧着银锭子递给胡秋月,笑嘻嘻地道:“娘,这次非常不错,赚了一些钱。这是四十两银子,这两个大的是十两的,四个小的是五两的,你拿去还债吧!”   盼望已久的儿子回家,胡秋月今天非常高兴,一直陪着张鸣曦说笑。   但她大病初愈,精神到底差些,一直都是坐着说笑的。这时见了银锭子,竟像有人推她似的,猛地一下子站起来了。   她望着张鸣曦手中的银锭子,像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身子抖得站不住,嘴唇哆嗦着,半晌才道:“鸣曦,这一趟竟赚了这么多吗?”   白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子,被白花花的银子晃瞎了眼睛,呆愣愣的望着,半晌说不出话。   宴宴也呆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搂着胡秋月一阵摇晃,连珠炮似的道:“娘,你高兴傻了吗?这是银子,银子啊,快接着吧!哥,你可太厉害了!这下好了,一下子就把欠债还清了,以后我们可就要过上好日子了!”   胡秋月连连答应着“好,好”,双手颤抖着接过银子,坐下来,不住的摩挲着手中的银子,连连吸气。   张鸣曦眉目含笑的望了白竹一眼,见他微微张着嘴,傻子一样地望着娘手中的银子,心里不免有点点得意。   强自按耐着,故作谦虚道:“有二十五两的本钱在呢。你忘了,之前竹子找到的野山参和团鱼卖了二十五两,都用来做了本钱。”   胡秋月拿起银锭子,一个个的抚摸着,眼眶红了,哽咽着道:“鸣曦,好小子,真有你的!这一趟辛苦了,真不少赚。这下好了,还了欠债,日子就好过了。”   这真是让人无比高兴的一天,田里的麦子获得了大丰收,张鸣曦回来了,带回来一大笔钱,日子肉眼可见的要好起来了。   胡秋月感慨了好一会儿,按她的想法,恨不得拉着大儿子在院里说一夜话。   她见张鸣曦一双眼睛黏在白竹身上,白竹羞红着脸,不时地抬头偷看张鸣曦,这俩人的目光都快拉丝了。   她自然理解,笑道:“你今天回来也累了,早点洗了睡吧!”   白竹一听,马上跑去灶屋舀了一大盆热水到卧房,兑水给张鸣曦洗澡。   宴宴突然想到,自己这段时间一直和白竹睡,换洗衣服还在白竹房里呢。   他跟着白竹跑进去,把自己的东西抱出来,笑嘻嘻地对他哥道:“我陪了小哥这么多天,现在把他还给你,打算怎么谢我?”   张鸣曦曲起手指,轻轻敲了一下他的头,笑道:“谢你一个大爆栗,要不要!”   宴宴瞪了他一眼,还不等他说话,自己先笑了:“算了,看在镜子的份上,不要你谢了。”   张鸣曦笑着按了一下他高挺的鼻尖,点头道:“不错,还不算贪心!”   宴宴偏过头,气得跺脚:“鼻子被你按扁了,都不好看了!”   张鸣曦故意逗他:“哪里扁了?你看,这不好好的高着的吗?”   说着还要伸手去按,宴宴忙侧身躲过。   他不敢还手,但是会搬救兵。   他冲着张鸣曦“哼”了一声,回头对着卧房大声喊道:“小哥,快来,你看哥又欺负我了!”   白竹正在开箱子给张鸣曦找换洗衣服,答应了一声,并没有出来。   张鸣曦看了一眼卧房门口,咽了一下口水,朝宴宴瞪了一眼,挥了挥拳头,怂唧唧的往卧房跑了。   宴宴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笑得打跌:“哈哈,太好了,总算有人能治你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哈哈哈!”   胡秋月放了银子出来,笑道:“臭小子,居然会找小竹告状!别傻笑了,把东西送进来吧!”   宴宴抱着衣服进去,上床睡了。   张鸣曦进了卧房,白竹正站在床前理他的衣服。桌上点着煤油灯,微风从窗户吹进来,灯焰轻轻摇曳,把他的影子映在墙上,一会儿拉长,一会儿缩短。   他望着白竹纤瘦的背影,喉头一紧,轻声喊道:“竹子!”   白竹闻言猛回头,看见他火辣辣的目光正盯着自己,羞红了脸,低头小声说:“你的换洗衣服在这里。我看你脚上的布鞋破得不行了,脱下来我明天洗干净了,补好了再穿。这是一双新布鞋,你洗了澡穿。这是一双麻线鞋,你白天穿着干活。”   张鸣曦只听见黄鹂鸟一样清脆的声音一阵叽叽喳喳,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凑近了就想抱他。   白竹侧身躲了一下,小声道:“你快洗澡,我出去了。”   说着,就想往外走,张鸣曦身子一晃,高大的身躯堵着他,不让他出去。   白竹羞红了脸,着急地小声道:“娘还在外面呢!”   张鸣曦才不管娘在不在外面呢,反正已经成亲了,反正是抱自己的夫郎,娘才不管两口子房里的事情呢。   但他见自己身上脏兮兮的,白竹已经洗得干干净净的,不愿意抱脏了他。   他后退半步,伸出一只手,抬起白竹的下巴,低头在他唇上轻轻一吻,轻笑道:“等一下收拾你!” 第 109章 青青翠竹随风舞   他滚热的气息扑在白竹脸上,白竹心慌得站不住,觉得唇上又酥又麻,不敢在卧房里待,一弯腰从他腋下跑出去了。   秋月舀了水,关了门,也在洗澡。院子里没有人,静悄悄的,只余一院子柔和的月光。   白竹揉揉滚热的脸,摸摸滚烫的嘴唇,痴痴傻傻的在院子里站着,好像不知道自己要干嘛 。   突然看见张鸣曦的行李还躺在地上,他跑进灶屋拿了一个篮子,把包袱打开,也不管是干净的还是脏的,把里面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抖开放在篮子里,准备明天全部洗干净了再收拾。   一阵微风轻轻拂过,院外的大叶子树被风吹得“哗啦啦”的响,好像在唱着动人的歌谣。   月亮温柔地注视着他,毫不吝啬的给院子里铺上一地光华,用柔和的月光给这个嘴角噙笑,神采飞扬的小夫郎照明。   “竹子!”白竹正低头收拾,听见张鸣曦在小声喊他,他抬头一看,张鸣曦把房门打开了一条缝,在门缝里冲他招手。   他脸上一热,把篮子放在屋檐下,关上灶屋门,准备进去睡觉。   张鸣曦见他朝卧房走来,身子一闪,躲到门背后。   白竹以为他已经上床了,转身关上房门,却被人从后面一把抱住。   白竹心如擂鼓,脸上发烫。反正房中没有外人,他没有避让,身子软绵绵的靠在身后人的怀里。   “竹子!”张鸣曦紧紧的抱着他,低头向他颈后吻去。   白竹觉得张鸣曦呼出的气里有高度白酒,不然为什么自己只不过是吸了几口他喘出的气息,就醉了呢?   他醉得站不住,生怕自己会滑到地上,只得紧紧贴着张鸣曦的胸膛。   他又觉得自己不是醉了,而是病了。不然怎么身子滚烫,像打摆子似的一阵阵颤栗不止呢?   他觉得自己病得不轻,大概张鸣曦就是治病的良药。   而张鸣曦这轻轻的亲吻简直就是力所不及,不但不能救他,反而让自己病得更厉害。   内心的焦渴让他微微仰起头,露出细腻光洁的脖子。   张鸣曦果然懂他,双手紧紧勒着他的细腰,低头往他……   白竹觉得自己的腰都快被勒断了。   白竹今天的举动是破天荒的勇敢了。他一向是胆小羞怯的,在房里更是一向唯恐避之不及,对张鸣曦是敬而远之。要让他主动去亲张鸣曦,不说他敢不敢,只怕先羞死了。   今天他没有推开张鸣曦,没有故意躲避,已经是非常大的进步了。   并不是白竹突然开窍,而是因为俩人刚刚成亲,就分开了一个多月,他在家牵肠挂肚,望眼欲穿,相思成灾,煎熬得快受不了。   特别是最近这半个月,游人久候不至,他在家望穿秋水,日夜忧心,不知不觉把对张鸣曦的感情发酵变醇。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只觉得靠张鸣曦近一点,贴着他火热的胸膛,听着他粗重的呼吸,感受着他滚烫的嘴唇的触碰,心里踏实舒爽。   张鸣曦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他翻得面朝着自己,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按着他的后脑勺朝着自己。   张鸣曦低头含着白竹的嘴唇用力亲吻,双脚一蹬,新布鞋被甩出老远。   白竹依然紧张,可是身子早就化成了水,除非结冰,否则是僵硬不起来的,是没有力气推开他的。   可这时床上热气腾腾,水都要烧开了,怎么能结得了冰呢?   夏夜暑热,窗户没关,白竹恍恍惚惚看见窗外不远处的一株翠竹,亭亭玉立。   一阵微风拂来,翠竹欢快地抖动着枝条和竹叶,伴着微风曼妙起舞。   慢慢地,风力越来越大,越来越猛烈,翠竹大有不胜之态,被猛烈的风吹得摇摆不止,慢慢弯下腰,低下头,刚刚还欢快跳舞的枝条也紧紧缩成一团。   翠竹身子越压越弯,头越压越低,竹竿都快被对折了。   白竹很怕这株可怜的翠竹会被狂风压断,他抿唇咬紧牙槽骨,瞪大眼睛,紧张地望着。   却见那翠竹韧性极好,哪怕竹竿快弯到地上了,依然压不垮,打不死。   翠竹在风中瑟瑟发抖,却依然傲立,在狂风的间隙里寻找反抗之机。   一阵风过,翠竹奋力反弹,猛然一下子站直身子。   翠竹似乎是很满意自己取得的胜利,在风中一阵颤抖,抖去了枯枝败叶,傲然挺立,刚刚垂下去的枝条随风轻摆,惬意又得意。   那风却不愿离去,依然轻轻地不知疲倦地吹拂着,终于,翠竹温柔地舞动着柔软的枝条,和夏夜的凉风互缠互绕,相依相偎,缠缠绵绵地共舞……   白竹生怕翠竹被狂风吹倒,十分紧张,这时跟着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大汗淋漓,浑身都湿透了……   这一夜,俩人久别重逢,说不清的柔情,道不完的蜜意,四十多天的相思,一个多月的牵挂尽在这一夜倾诉……   张鸣曦搂着日思夜想的夫郎,一腔柔情似水流,一声声低叫着“竹竹”,竟夜不息……   白竹累极了,浑身酸软无力,连手指头都不想动。   张鸣曦侧身把他搂到怀里,拉过他的手环在自己腰上。   俩人虽然很累,但都不想睡觉,张鸣曦凑过来,啄了啄他嫩红的嘴唇,柔声笑道:“竹竹,你今天……”   白竹大羞,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巴,不准他再说。   张鸣曦拉着他的手,轻轻的吻了一下他的手心,白竹像被火燎了似的,猛的把手缩了回去。   张鸣曦知道他害羞,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那笑声闷在胸腔里,胸腔一阵震动,把白竹的脸都震红了。   张鸣曦今天吃得肚饱心足,十分地心满意足。   他不再逗白竹,一手伸到他颈下让他枕着,一手搂着他的腰,白竹婴儿似的软绵绵的缩在他怀里。   俩人身子虽然疲累,脑子却十分兴奋,搂抱着絮絮叨叨的叙说着别后的事情。   张鸣曦问了他不在家的时候,家里好不好,白竹闭着眼睛,软绵绵的“嗯嗯”着,直到沉睡。 第 110章 我好想你   张鸣曦低笑了一声,低声跟他说着路上的一些新奇的见闻。   他像突然想起来似的,轻笑道:“这次出去苦点累点都不算什么,就是想你想得真难熬,差点发疯!天天盼着能早点回来,却又拖着回不了……,不过,这一切也算值了。除了给娘的四十两,我这里还有五两整银,一两多碎银,还有一百多个铜板。”   白竹一听,猛地睁大眼睛,惊喜地问道:“呀,你可真厉害,赚了这么多啊!”   张鸣曦亲了亲他的发顶,宠溺的笑道:“都是你带来的好运气!不然,没有本钱,拿什么去备货?以前和姐夫一起去了好几次,因为本钱少,备的货少,脚都跑断了,累死累活的却没挣到什么钱。哪像这次?一下子就挣够了还债的钱。”   说到这里,他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这次终于能把欠债还完了。唉,无债一身轻,总算是过上了不背债的舒心日子!接下来,我想买几亩肥田,盖几间青砖大瓦房……。不过,银子还是不够 ,慢慢攒吧。明天把整银收起来,碎银留着散花,铜板给你,想买什么,自己就去买……”   张鸣曦捏着白竹的手,掰着他的手指头把自己的打算一样样说给他听:“盖了新房子,我们就不用住这破茅草屋了,下雨下雪的也不用担心会垮。再买些棉花布匹,给家里做几床厚棉被,给你做几身厚棉衣棉鞋,冬天穿,热乎。”   白竹痴了,张鸣曦的打算里处处都有他。他不知不觉已经走进张鸣曦的未来里了。   他心里前所未有的满足,身心松弛,嘴角上扬,偎在张鸣曦的怀里朦胧睡去,突然像说梦话似的呓语:“你以后不要再去走货了,就在家里种地,卖咸菜。你不在家,我好想你……”   伴着他细细的鼻息,最后一句话几乎低不可闻,可张鸣曦却清清楚楚的听见了。   他心中发酸,一时也痴了,依白竹胆小内敛的性子,如果是清醒状态,是绝对不会说出这么露骨的话的。   唯其在梦中,才敢剖白自己的内心。   唯其在梦中,才能毫无戒备的卸去伪装,那样的真实感人!   这样简单直白的一句话却把张鸣曦的内心击麻了!   他呆呆的望着白竹,觉得自己好像怎么爱他都爱不够似的。   他凑过去轻轻地啄了一下白竹的红唇,心里又酸又软。   白竹累瘫了,已经鼻息沉沉的睡着了,张鸣曦到底不忍心打扰他,抱着他,终于沉沉睡去。   虽然闹腾了大半夜,但张鸣曦记挂着要早起割麦,还是一大早就醒了   夏天天亮得早,他们贪凉,没有关窗户。晨曦从窗户里射进来,卧房里一片温馨宁静。   张鸣曦轻轻地坐起来,见白竹把薄被搭在腰间,面朝着他侧躺着,睡得很沉。   他眉目舒展,细嫩的脸上一片潮红,隐含笑意,红润的嘴唇微张,娇憨可爱。   张鸣曦喉头一紧,低头想去亲他。   凑近了,就看见白竹的脖子上,锁骨上,胸前,到处是伤痕,简直惨不忍睹!   他一阵心疼,暗悔自己鲁莽。生怕弄醒了他,不敢再亲,拉了薄被轻轻搭在他身上。   他动作很轻地起床穿衣服,却见昨晚的新布鞋东被扔得东一只西一只的,门边一只脸朝上,桌底一只背朝上。   所幸床边整整齐齐的摆放了一双新麻线鞋,他想起了昨晚白竹告诉他,白天干活就穿麻线鞋。   他嘴角噙笑,弓腰穿上了新麻线鞋,轻便合脚,穿着走路就像他此时的心情一样轻快。   他把新布鞋捡起来,掸掸灰,并排放在床前,这是他夫郎一针一线给他做的,他得好好爱惜。   他轻轻关上房门走到院子里,拿了镰刀准备去割麦。   胡秋月听到动静,在床上坐起来冲着门外喊道:“鸣曦,起这么早是去割麦吗?”   张鸣曦怕说话的声音太大吵醒了白竹,走到门前低声说:“娘,我趁早上凉快去割麦,你们再睡一会。竹子……,你不要喊他,让他也多睡一会。”   胡秋月还有什么不懂的,笑道:“知道了,昨天李立维父子帮忙割了一天,剩下的不多了,你慢慢来,不要累着自己了。”   张鸣曦“嗯”了一声道:“早上凉快,我多干一会儿,中午太热,就不出去了,你早饭做晚一些。”   胡秋月心想:再三叮嘱早饭做晚一点,不就是想让小竹多睡一会儿吗?   但她做娘的,总不好意思去开儿子的玩笑,只得答应了。   她年纪大了,醒了就睡不着,躺着难受,干脆起来去灶屋煮猪食喂猪。不然猪饿了,叫得惊天动地的,一家人都被吵醒,想让小竹多睡一会儿也睡不了。   果然,猪听到动静,开始哼哼唧唧起来,胡秋月忙先去把猪鸡喂饱,才开始揉面蒸馒头。   蒸馒头要的时间长。面揉好后还要醒发半个多时辰才能上锅蒸。等馒头蒸好了,炒个菜就可以吃了,免得张鸣曦干一早上活回来饭还不熟。   人逢喜事精神爽,牵肠挂肚的儿子回来了。她精神爽利,前几天病病歪歪的身子大好了,精神抖擞的,忙进忙出也不觉得累。   现在农忙,张鸣曦年轻力壮的汉子吃得多,她做了满满两蒸笼的馒头,给锅里舀了水,把蒸笼架上,等馒头醒发好了就可以蒸了。   忙完这些,太阳已经升起老高了。院子里静悄悄的,宴宴和白竹还在好睡。   宴宴年纪小,一向贪睡,晚起是常事,经常睡到饭熟了,喊几次才起。   可白竹一向起得早,只要院子里稍有动静马上就起来做饭干家务,睡到太阳晒屁股还是第一次。   小两口久别重逢,才成亲就分开了四十多天,好不容易见面,自然是亲热不够的。   小竹昨晚一定累坏了,让他多睡一会吧!   鸣曦这臭小子,对自己的这个小夫郎倒是稀罕得很。   突然她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了张鸣曦这个鲁莽的汉子成亲那日害得白竹起不了床。   小竹睡到现在,不是又受伤下不了床吧? 第111 章 你们在干什么   鸣曦早早起来去割麦了,真的把夫郎弄伤了,只怕自己还不知道呢!   白竹又胆小害羞,只怕受伤了都不敢说!   想到这里,她着急起来,生怕白竹受伤了躺在床上没人知道。   她原本想站在门外问一声的,可想起张鸣曦早上特意打招呼让她不要喊醒白竹,让他多睡一下。   如果白竹真的是累得还在睡觉,她一喊就会把他吵醒的,一时犹豫不决。   想了想,到底不放心,轻轻地走到他们卧房门口,把耳朵贴在门上,想听听动静。   她双手扶着房门,弯着身子靠在门上,刚刚把耳朵贴上去,门“吱呀”一声毫无预兆地开了。   她身子前倾,靠在门上,门一开,她重心前移,失了依靠,站立不稳,一下子向门里栽倒。   “娘!”白竹吓了一跳,沙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他昨晚睡得太晚,早上破天荒的睡了个懒觉,等醒来一看,床上早就不见了张鸣曦的身影。   从窗户看出去,太阳升起老高了,今天的确起晚了。   他心里一慌,鸣曦一回来他就起晚,未免太不好意思了。手忙脚乱的起来穿衣服,稍微一动,就感觉到腰和屁股撕裂似的疼。   他心里着急,却不敢太快。慢慢的坐起来穿衣,坐在床上,双手撑着床,微微抬起屁股,扭了扭腰,活动了一下,感觉腰和屁股是自己的了,才扶着腰慢慢来开门。   谁知,门一打开,娘就直戳戳的倒进来。   他出其不意,生怕娘摔坏,不顾自己身上的疼痛,一把抱住了她。   胡秋月重心不稳,见自己要倒下去了,本能的挥动双手去抓能抓住的一切。   刚好白竹来扶她,她手忙脚乱的一把拉住白竹,笨重的身子压在白竹身上。   白竹站不住,抱着胡秋月,踉踉跄跄地后退好几步,直到后腰撞到桌子上才止住了后退,俩人拉拉扯扯地搂抱着站在一起。   白竹本就腰疼,这时重重的撞一下,雪上加霜,腰要断了!   他忍不住“哎哟”了一声,疼得脸色煞白,眉头都皱在一起。   “你们在干什么?”白竹正要忍疼扶着胡秋月坐好,就看见宴宴站在院子里,狐疑地望着他们。   宴宴刚刚起来,才走出卧房就看见小哥和娘抱在一起。   他刚睡醒,脑子还是懵的,想都没想,开口就问。   是啊,我们在干什么?为什么大清早的就抱在一起呢?白竹也想问胡秋月。   胡秋月老脸一红,尴尬得脚指头扣地,恨不得把地面抠一个大洞,自己能赶紧钻进去躲起来!   她在干什么?她能说她在偷听儿子房里的动静吗?   幸亏张鸣曦不在房里,不然她一个当娘的,去偷听小两口的墙角,她的脸往哪里搁?   白竹望了胡秋月一眼,见她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嘴唇嗫喏着,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知道她非常尴尬。   他扶着胡秋月坐下,望着宴宴微微一笑,找了个借口:“我不舒服,想喊娘来看看。娘被门槛绊了一跤,幸亏我扶着了。”   转头望着胡秋月,关心地问:“娘,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胡秋月感激地望了他一眼,见白竹脸色煞白,头上冒冷汗,才想起来他刚刚重重的撞到了桌子上。   她心里一惊,生怕把白竹撞坏了,忙站起来问:“是不是撞到腰了?快让我看看!”   说着,就要掀起白竹的衣服来看。   掀就掀吧,白竹明明撞的是后腰,你掀后背的衣服就好了。谁知胡秋月根本没有想那么多,见白竹面朝着她,拉着他身前的衣服就要往上掀。   白竹面红耳赤,急得紧紧的按住衣服下摆,不让胡秋月掀。   他身上伤痕累累,都是张鸣曦的杰作,他怎么敢亮出来给娘看?   何况还有个不通人事的宴宴站在外面看着呢!   “你这孩子,让娘看看怕什么?要是撞坏了,得擦擦药!”胡秋月没有想那么多,还以为白竹是因为害羞不让她看,双手抓着他衣服下摆用力往上掀。   白竹的确是害羞,却不是她以为的那种害羞,而是另有原因的害羞!   他眼看按不住了,衣服下摆要被掀开了,一身伤痕要暴露于众了,急得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娘!   胡秋月听见他拖着哭腔,愣了一下,双手松了劲,抬头去看他。   白竹原本担心身上的伤痕被人看见,故意穿了长衣长裤,衣领扣子扣得严严实实,勉强遮住了伤痕。   这时和胡秋月拉拉扯扯的,衣服被拉歪了,雪白的脖子露出来一小片,上面的伤痕一下子露出来。   胡秋月见他脖子上青青紫紫,细看还有牙印,一下子明白过来,心中暗骂张鸣曦鲁莽,也骂自己鲁莽:人家两口子久别重逢,自然要亲热亲热,身上有伤是难免的,自己这么多事干什么?   一大早的跑来听墙角,害白竹撞到了腰,还要去掀他的衣服!   她脸上发烧,尴尬地咽了咽口水,想着赶快找个借口把这事掩盖过去,她和白竹的想法是一样的,生怕被宴宴看见。   她拉着白竹衣服下摆,改掀为扯,轻轻地帮他把衣服拉好,遮住伤痕,笑道:“没事吧?我怕把你腰撞坏了。”   白竹腰上疼得要死,又不敢说,勉强笑道:“有一点点疼,没事,过会儿就好了。”   宴宴见娘是差点摔了,小哥去扶她,才搂抱在一起的,没有多想。又听俩人说没事,也没往心里去,皱眉道:“娘,小哥都说了没事,你不要再去拉他了。”   胡秋月怕宴宴跑进来,站起来往外走,对白竹道:“你坐着歇一歇,我去拿些酒给你揉揉。”   白竹摇头道:“不用了,过两天就好了。娘,早上吃什么,我来做。”   胡秋月见他一身的伤,某个看不见的地方还不知道伤成什么样子呢!心疼还来不及呢,哪里还会让他做饭?   她摆手道:“不用你,我已经做好馒头了,鸣曦说早上要趁凉快多干一会,早饭做晚点,我还没去烧火呢!” 第 112章 割麦累的   说着,慌慌忙忙地去灶屋生火蒸馒头去了。   白竹坐在桌子边上,等他们走了,掀开衣服扭头往后一看,腰上青了一大片,轻轻一摸,疼得要命。   这伤不像张鸣曦留下的那种伤。   张鸣曦留下的都是嘬咬的皮外伤,看着颜色斑斓,却没伤到内里,要不了几天,会慢慢消散。   这腰上青了这么大一片,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内脏?   他心里害怕,自己轻轻的按压着肚子和后背,还好,除了腰上按着疼,其它的地方倒是不疼。   若是张鸣曦看见他腰上青了这么大一块,只怕要生气骂人。   他怕挨骂,决定装作若无其事。   他坐了好一会儿,等那阵痛劲过了,站起来,试着扭了扭腰,感觉到没那么疼了,才慢慢往灶屋走去。   胡秋月让宴宴烧火,自己把白竹成亲那日剩下的白酒倒了小半碗出来,端过来给白竹揉腰。   见他扶着腰想出来,忙挥手道:“回去躺着,不要过来!”   白竹见她端着白酒,刚想说不用了,又想到揉揉应该会好得快些,乖乖的转身进去趴在床上,让娘给他揉腰。   胡秋月掀开他的衣服,见腰上青了一大块,乌青得发黑,又心疼,又惭愧:“啧啧,青了这么一大块。都怪我!”   好在,白竹后背上没被张鸣曦咬,没有留下其他暧昧的伤痕,倒不怕他娘看。   胡秋月嘴里含了一口白酒,凑到白竹腰上,“噗”地一下,喷到伤痕上。又倒了一些白酒在手上,双手互搓,搓热了后,把双掌放在白竹腰上,按着伤处,慢慢搓起来。   白竹疼得龇牙咧嘴,眉毛眼睛皱成一团,咬牙强忍着不出声,让她搓。   胡秋月一边搓,一边趁机解释她为什么一大早趴在房门上:“我见你平时起得早,今天没动静,怕你不舒服,想过来看看,你刚好就开门了。”   白竹想起第一天的事,知道娘在担心什么。他羞红着脸,闷闷地道:“昨天割麦累了,早上凉快,贪睡,就醒不了,所以起晚了。”   昨晚的确是累了,可不是割麦累的!   俩人心知肚明,不好意思继续谈论这个话题,胡秋月一边搓,一边不时地停下来看,担心地说:“唉,这里青了这么大一块,鸣曦知道了,还不知道该怎么心疼呢!”   白竹想到张鸣曦板着脸,皱着眉的样子,也觉得害怕,他安慰胡秋月道:“娘,不用担心,我不让他看见!”   胡秋月笑了一下,道:“傻孩子!”   胡秋月搓了好一会儿,见乌青散开了一些,皮肤透出紫红来,碗里的白酒也搓完了,拉下衣服盖好,小心地扶起白竹道:“你试着动一下,看看好不好些。”   白竹站起来,慢慢扭了扭腰,果然比刚才好多了。   他笑着冲胡秋月点头道:“娘,好多了。别担心,过两天就好了,鸣曦不会知道的。”   胡秋月点点头,拿着空碗去灶屋,白竹也跟着出去。   他浑身不舒服,不敢多坐,双手叉腰在院子里慢慢的溜达着,想把身子活动开来。   他本来就撞到了腰,现在扭腰倒也不用再另找借口。   蛋黄见他院子里走来走去,以为他在逗自己玩,可高兴了,扑上去,咬着他的裤腿,身子甩来甩去地玩得欢快无比。   胡秋月早上没有熬米汤,她洗了一块腊肉,放在泥炉上煮,又切了一筲箕白菜,叮嘱宴宴道:“我去铺麦子,你烧火蒸馒头,等腊肉煮得差不多了,把白菜倒进去一起煮。”   腊肉煮好了,切片吃。腊肉汤里煮白菜又咸又香,还省了油盐。   宴宴打了个哈欠,眼泪汪汪的点着头,胡秋月见他不管睡到多晚起来,都是一副睡不够的迷糊样,又好气又好笑。   她拿了大扫帚,把院子中间扫干净,打算打麦子。   要趁天晴把麦秆铺在地上暴晒,等吃过午饭最热的时候,用镰板击打麦穗,把麦粒打下来。   打麦子需要连续不停地挥动镰板,一场麦子打下来,平时干活少的人掌心起泡,第二天胳膊疼得抬不起来。   这还不算完 ,刚刚打下来的麦粒里夹着麦须,要用簸箕把麦须和麦皮簸掉,剩下干干净净的麦粒晒干才能收起来。   打麦子虽然又脏又累,却还算是轻松活计,一般是妇人和夫郎的事情。   白竹见娘把麦个子往空地上拉,忙过来帮忙。   胡秋月怕他挣着伤处,忙阻止道:“你不要过来!”   白竹不听她的,倒是没有抢着去拖麦个子,只把麦秆整齐得铺在地上晒。   胡秋月一边干活,一边笑道:“看这麦穗,饱满得很!趁着天晴,赶快打下来,万一下雨发芽了就可惜了。”   听到这话,白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在白家,打麦子是白竹的事情。   白大毛和白松哪怕是闲着,也不会帮他搭把手的。   他做惯了,也不觉得累。年年麦子收回来后,一个人打麦,晒干,收好,一点都不需要白大毛操心。   可去年天气不好,麦子刚刚割回家就开始下雨。   没有太阳晒,麦子打不下来,堆在院子里发芽了。   白大毛见麦子发芽了,气得在家发疯。   他不怪天下雨,反倒怪白竹不该不打麦子。重重的打了他一顿,差点把他腿打断。   白竹清楚地记得,白大毛站在院子里,唾沫横飞地骂他,越骂越生气。   突然拿起一根扁担,一扁担重重地打在他的大腿上。   他一下子扑倒在地,爬不起来。   白露在屋里看见了,一下子冲出来,扑在白竹身上,又哭又叫地死死地护着他。   如果不是白露,他那天只怕要被白大毛活活打死。   后来,他忍着疼痛,拖着伤腿,坐在地上,用棒槌把麦子一点点捶下来的。   那么多的麦子,他用棒槌捶了半个多月才捶完,双手都是泡。   那次白大毛打得太重,他拖着伤腿天天干活,没有歇过一天,脚跛了三个多月才慢慢好起来。   想到白大毛,他的大腿一抽一抽地又疼起来。   他用手轻轻地拍了拍大腿,赶紧低头铺麦,过去的伤心事不去想了,多想想现在的好日子吧!   不过,想到白露,他不由得露出个浅笑:一转眼两个多月没见到他了,露小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一定长高了不少吧! 第113章 邋遢样子被人看见了   白大毛对自己亲生的孩子还是很疼爱的,白竹倒是不担心他会虐待白露。   不过,这么久没见着了,还真的有点想白露呢!   他和白家是买断的,这辈子都不会上白家的门了,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能见到白露?   想到白露,白竹脸色都柔和了,面带微笑,铺好了麦子。   蛋黄跟着过来捣蛋,在他手边跳来跳去的,用头去拱他的手,把他铺好的麦秆拱得乱七八糟。   白竹舍不得打它,见它闹腾狠了,就轻轻的把它扒拉到一边。   蛋黄往边上一滚,以为白竹在和它闹着玩,迅速地扑过来去咬白竹的手。   当然,它是闹着玩的,就算是咬到嘴里也不会咬疼他。   白竹浅笑着用手上的麦秆去敲蛋黄的头,蛋黄黄毛竖立,口子“呜呜”低叫着,后腿蹦得笔直,眼睛紧紧盯着麦秆,做出扑咬的姿势。   胡秋月见蛋黄捣蛋,骂到:“蛋黄,你这个臭小狗,听清楚了,这几天我们要打麦子,你要是敢在麦子上拉屎撒尿,我就把你拴起来!”   蛋黄好像听懂了似的,仰起头冲胡秋月“汪汪”大叫。   胡秋月气道:“怎么?你还想造反不成?你看我敢不敢把你拴起来!”   蛋黄一边汪汪叫着,一边示威似的跑到院墙下,翘起后腿,冲着院墙根,趾高气扬地呲了一泡尿。   白竹和胡秋月对视一眼,忍不住笑起来。   胡秋月笑道:“没想到臭小狗还听得懂人话呢!”   蛋黄撒完尿又跑到白竹身边,低着头往他腿上拱,白竹笑眯眯地一把一把的给它顺毛,偷偷表扬它:“真乖!好聪明的小狗!”   一人一狗玩得正欢,这时张鸣曦挑着一担麦个子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个小汉子。   白竹忙站起来一看,跟着的是李立维,也挑着一担麦个子。   “立维,你又来帮忙了?这可怎么好意思啊?鸣曦回来了,你就不用来了。农忙时节家家都忙,怎么能天天耽搁你的时间?”胡秋月见李立维又主动来帮忙,既不好意思,又发自内心的感谢。   不等李立维回答,张鸣曦笑道:“我去田里的时候,姨父和立维已经割了好半天了。我让他们回去,姨父倒是回去了,立维一定要来帮我。两个人干活快多了,麦子已经割完了,吃过饭去收回来就好了。”   李立维拉着衣袖擦着头上的汗,笑道:“大姨,我家田地少,没有多少活计。你家需要人手了,就喊我一声。”   一时院子里热闹起来,宴宴也跑出来凑热闹,站在灶屋门口笑嘻嘻的望着他们。   他早上起来就去烧火,还没梳头洗脸,这时蓬头垢面的站在那里傻笑,眼角还糊着两坨眼屎。   一家人忙着铺麦子说笑,都没注意到他。   李立维看了他一眼,走到他面前悄声问:“宴宴,才起床吗?”   宴宴看见他,就想起了昨天傍晚送钱给他,却追不上,抓石头打他却险些打到自己的脚后跟的糗事。   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谁说我刚起床的?早起来了,干了一早上活呢!看,馒头都熟了。”   李立维微微一笑,依然很小声地说:“先去洗脸吧!”   宴宴意识到自己还没梳头呢,忙跑进卧房,拿起镜子一照:我的娘呀,镜子里站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哥儿,头发乱糟糟的披散着,还零零星星地沾着草渣,脸上被锅底灰糊地小花猫似的,眼角还糊着两坨眼屎。   宴宴虽然年纪小,却正是爱美的年纪,这邋里邋遢的样子被外人看见,一时羞愧不已,气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心里懊悔,一时恼起来,他不怪自己没有一起来就去洗脸,反倒怪起李立维不该看他。   他一把抓过梳子,一下下狠狠地梳着头发,嘴里嘟嘟囔囔的骂道:“什么人?不学好,偷看人家,让你偷看,小心烂眼睛!”   他梳好头发,扎上哥买给他的头巾,拿了洗脸帕,跑去井边,舀了一盆水,仔仔细细的把脸洗干净,还擦了脖子,擦了手,漱了口,把帕子洗干净,晾在竹竿上。又跑回卧房,拿着镜子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见自己洗干净了,依然是那个漂漂亮亮,干干净净的张鸣宴,这才满意的收了镜子。   他跑到灶屋,大家已经坐着开始吃饭了。   胡秋月把煮好的腊肉切了满满一碗薄片,盛了一大碗白菜汤。   想想李立维在,两个菜不够吃,又跑到园子里摘了些辣椒,炒了个虎皮青椒。   他们家四个人吃饭,本来是一人坐一边的,现在宴宴来晚了,自己常坐的位子被李立维坐了,他又不好让人起来,只好坐到白竹身边。   李立维一边咬着馒头,一边偷偷用眼睛瞄他。   宴宴夹了一块油汪汪的腊肉正往嘴里塞,见李立维偷偷看他,想到自己刚才的邋遢样子被他看见了,心里不爽,一个眼刀甩过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李立维被他凌厉的眼刀扎得心里一颤,不敢再看,忙低下头乖乖吃饭。   宴宴见他不敢再看,显然是怕了自己,得意地轻哼了一声。   吃了一片腊肉,他突然想到,上次自己滚坡,是李立维救了他的,现在又主动来帮他家干活,自己这样狠狠地瞪着人家是不是过分了点?   他怕他娘看见了会骂他,收回眼刀,乖乖地靠着白竹坐着,笑道:“小哥,今天的腊肉可香了,怎么不吃腊肉?都吃腊肉啊!”   李立维闻言,偷偷抬头看了他一眼,见宴宴夹了一块腊肉吃,目光一闪而过地瞟了自己一下。   他脑子一热,筷子也不知不觉跟着伸到腊肉碗里去了。   张鸣曦夹了一片腊肉给白竹,自己也夹了一片吃,笑道:“吃完饭,你们去帮我捆麦。宴宴,你拿个篮子去捡掉落的麦穗,把鸡挑到田里去放,啄啄地上捡不起来的麦粒。”   宴宴答应了,小声问白竹:“你去不去?”   白竹点头正要答应,胡秋月道:“小竹不去,家里铺了麦子,等一下要打麦,小竹在家帮我吧!” 第114 章 你帮我擦   吃过饭,他们四人去捆麦,白竹在家洗碗。   他早上起床时,身上疼得很,这时忙活了一阵,活动开了,反倒不那么疼了。   他闲不住,把盛满水的瓦罐放在泥炉上坐着,把昨天的脏衣服和张鸣曦带回来的衣服收了一大篮子,去水塘里洗。   他不敢久蹲,拿了自己的脏衣服垫在石头上坐着洗,屁股要轻松点。   刚刚把衣服洗好晾了,胡秋月匆匆忙忙的回来了。   她见白竹在晾衣服,忍不住唠叨道:“身上不舒服就歇着吧!看把伤口挣开了。”   白竹心想:哪里来的伤口?腰上只是被撞到了,并没有伤口的。   不等他说话,胡秋月又道:“小竹,田里的麦子捆好了,鸣曦和立维在往家挑,宴宴在捡麦子。立维中午要在家吃饭,家里没啥菜,我去买点豆腐回来,中午炖豆腐吃。”   说着,不等白竹答应,她进屋拿了几个钱,提着篮子,风风火火的走了。   白竹心中暗笑:宴宴这大大咧咧的性子,多半是随了娘!   他关上院子,想着既然不用下地,就在家做家务活吧。   白竹跑到灶屋,提了一大篮子老菜叶子去水塘里洗了,切碎煮了一锅猪食。   现在天气热,猪食煮好了,舀在大木桶里,可以喂好几顿,就不用顿顿煮猪食了,这几天忙得很,也没时间顿顿煮猪食。   他去园子里摘了一篮新鲜的嫩黄瓜,洗干净了准备中午炒吃。   他提着篮子正准备进灶屋,张鸣曦挑着一担麦个子回来了,宴宴带着帽子,背着半箩捡的麦穗,晒得小脸通红的跟在后面进来了。   白竹把篮子放在竹架上,站在门口问道:“宴宴,你怎么回来了?鸡呢?”   宴宴把背箩往地上一丢,几步冲到灶屋来,取下帽子对着脸狂扇,扇得扎在头上的头巾蝴蝶一样的飞舞,笑道:“我早上腊肉吃多了,渴死了,回来喝水。鸡在田里,立维哥看着呢。我喝了水马上就去。小哥,快给我倒碗水,渴死我了渴死我了!”   白竹忙倒了两碗水,推给宴宴一碗,另一碗放在饭桌上晾着 ,站在灶屋门口望着张鸣曦。   张鸣曦在堆麦个子,见白竹望过来,他低下头用衣襟擦了一把汗,笑道:“等我弄好这个,也来喝一碗。”   白竹见他忙得满头大汗,总拿衣襟揩汗,怕衣服上沾的麦须弄到身上,会全身发痒。   他忙转身跑进卧房,找了块干净的旧帕子,跑到他身边,递过去,小声道:“你拿这个擦汗,不要用衣襟了,小心麦须弄到身上痒。”   张鸣曦笑嘻嘻地望了他一眼,一口大白牙晃得白竹眼睛疼。   他把麦个子堆好,并不伸手来接,侧过身,微微曲着腿,矮下身子,孩子气地笑道:“你帮我擦!”   俩人面对面的站着,离得很近,他带着汗香味的温热气息扑到白竹脸上。   白竹一下子羞红了脸,急道:“宴宴在呢!”   张鸣曦轻笑道:“宴宴在灶屋呢,看不见的。你给我擦!”   语气里带着一丝耍赖,又似带着一丝撒娇。   白竹回头看了一眼,院子里没人,宴宴在灶屋喝水,没出来。   白竹抬头迅速地瞥了他一眼,张鸣曦大尾巴狼似的,目光火辣辣地望着他,咧嘴笑着,头往前伸,双手背在身后,就是不伸出来拿帕子。   他心里暗暗叹气,恨自己没出息,一看见张鸣曦这副样子,心软得冒泡,根本就没有办法说不。   白竹抿抿唇,红着脸,心慌慌的拿着帕子在张鸣曦脸上迅速擦了一下,也不管有没有擦干净,把帕子往他肩上一扔,转身就跑。   张鸣曦在后面低笑一声,白竹觉得那笑声里带着火,他不敢回头,像只被火燎了毛的猫,一下子蹦进了灶屋。   宴宴已经喝了水,正拿着一根生黄瓜“咔嚓咔嚓”地咬着,见他进来了,问道:“哥怎么不来喝水,我把开水倒下来凉着,再烧一罐,等一下立维哥回来喝。”   说完,他见水缸里快没水了,嚼着黄瓜,提了水桶去井边提水。   白竹见他吃得香,忍不住嘴馋,也拿起一根黄瓜吃起来。   才咬了一口,张鸣曦进来了,端起碗站在桌边喝。   白竹端了瓦罐过来,给他又倒了一碗水。张鸣曦见白竹脸红红的,不敢抬头看他,觉得很有意思, 又轻轻笑了一下。   白竹心里有鬼,怕他又出幺蛾子,当着宴宴的面,他可做不出什么亲热的举动来。   他放下瓦罐,举着手中的黄瓜问道:“吃不吃?”   “吃!”张鸣曦马上点头应道。   白竹转身从篮子里另拿了一根,递给他。   张鸣曦不接,眼巴巴地望着他手上的那根,下巴冲他手点了点,笑道:“要吃这个!”   白竹把手上的黄瓜往回一缩,忙道:“这个被我咬脏了。你吃这根干净的。”   张鸣曦摇头:“就要吃你手上的。”   白竹叹气:“你是小孩子吗?我吃的就是好的,连根黄瓜都要抢。”   说着,拿起手中的黄瓜,就要掰半根给他。   张鸣曦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低头就着他手,在他吃过的地方,“咔嚓”一口咬了半根。   白竹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羞红着脸瞪了他一下。   张鸣曦一边嚼着黄瓜,一边快活地大笑。   这时宴宴提着半桶水进来了,白竹顾不上张鸣曦,忙跑到宴宴身边,没话找话地说:“宴宴,你还去不去?”   宴宴随口答应道:“去啊,鸡还在田里呢,我要去捉回来。”   说着,抬头望了他一眼,惊讶地道:“小哥,你脸怎么这么红?还是不舒服吗?”   张鸣曦一听“还是不舒服”几个字,一口咽下嘴里的黄瓜,急促地问道:“竹子,你不舒服吗?”   白竹见他们哪壶不开提哪壶,生怕又扯到早上撞到腰的事,忙道:“没有!你看,我跑来跑去的,哪里有不舒服了?”   张鸣曦皱着眉,怀疑地望着他,走近一点,还要再问,胡秋月提着篮子进来了。 第 115章 买!   胡秋月压根没注意到屋里的人在说什么,随手拿了一个木盆把豆腐拿出来,把空篮子放在竹架上。   她在桌边坐下来,表情凝重,皱着眉头道:“鸣曦,我正要去找你,正好你在家,省得我跑一趟了。小竹,你也坐。”   白竹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紧张地望了张鸣曦一眼,见他也是一头雾水的望着娘。   俩人刚刚坐好,宴宴倒了一碗水给胡秋月,顺势在白竹身边坐下。   几个人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心里忐忑不安,望着胡秋月大气都不敢出。   胡秋月喝了一口水,放松了面部表情,微微喘息着道:“我刚刚去买豆腐,路上遇到了村长娘子,她说周德福欠了一屁股赌债,还不出。赌场的人堵在他家要跺他的手呢!”   白竹心一跳,脱口而出道:“哎呀,手剁了怎么办啊?饭都吃不了!”   张鸣曦“嗤”了一声,冷声道:“活该!一辈子好赌!好好一份家业被他赌完了,还死不悔改!”   胡秋月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他死不足惜,只可怜他娘子和两个孩子,孤儿寡母的怎么活呢?还有个病歪歪的老娘!”   周德福祖上做过大官,颇有几分家产,置办了很多良田肥地,一代代的积累下来,本应该家产丰厚。   谁知周德福的老子是个不成器的,爱嫖爱抽,经常出入青楼,年纪大了之后更是住在青楼里,家都不回,一只大烟枪烧掉了一大半的祖业。   最后染上了脏病,抬回来就死了。   他娘子想着这个老烟鬼死了,家里总算解脱了,守着剩下的十几亩良田,一个大宅子,慢慢把周德福养大,以为能有点盼头。   谁知,周德福比他老子还不如。   他倒是不嫖不抽,但好赌。   成亲生了两个孩子后,原形毕露,好赌成性,整天待在赌坊里,家都不回。   家里值钱的东西卖光了,剩下的良田也一亩亩地卖了做了赌资。   “我和村长娘子过去看的时候,他娘和他媳妇带着两个孩子都在那里哭呢!老的老,小的小,看着都惨!”胡秋月心善,见了别人家的惨事,忍不住流下了几滴同情泪。   “那怎么办呢?难道真的让人剁手吗?”宴宴也不嬉闹了,同情地问道。   “他哪里会舍得让人剁手?跪在他娘和媳妇面前痛哭流涕,发誓悔改,求她们救他呢!”胡秋月啐了一口。   “狗改不了吃屎,他自己一个汉子,管不住自己那双臭手,家里诸事不管,天天跑去赌,现在欠下一屁股债,让两个娘们拿什么救他?还不如让人把手剁了,看他还怎么去赌!”   张鸣曦很看不起这样的男人,说得毫不留情。   “当娘的总是心软,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让人剁手呢?现在正托村长帮他卖田呢!”胡秋月望着张鸣曦,慢慢地说。   “鸣曦,你看……”胡秋月犹豫了一下,望着张鸣曦试探地道。   “买!娘,你有没有打听清楚,他要卖几亩田,多少钱一亩?”张鸣曦不等胡秋月说完,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一口打断她,斩钉截铁地道。   白竹听到他说“买”,一下子就明白了他想买什么,心头一跳,傻傻的望着张鸣曦。   张鸣曦感觉到他的注视,才想起来没有问过他的意思,低头望着他,柔声笑道:“周德福家的几亩田我知道的,在河边,是肥田,浇水也方便。我想买下来,你的意见呢?”   意见?什么叫意见?他能有什么意见?   他什么都不懂的!   张鸣曦说得这么详细,语气这么温和,是怕他不同意吗?   白竹羞红了脸,他虽然什么都不懂,但被人这么郑重其事的征求意见,他觉得自己是大人了,需要被人征求意见了,能在家事上说得上话了,不由得一阵激动。   他庄重地坐直了身子,挺了挺小胸脯,红着一张小黑脸,严肃地道:“我的意见是……,你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我都听你的!”   张鸣曦见白竹鹦鹉学舌似的,一本正经说着自己的意见,小孩子装大人样,真是可爱得紧,忍不住想伸手去捏他的脸。   手刚刚一动,看见胡秋月正一脸殷切的望着他。   他缩回手,偷偷咽了一下口水,尴尬地笑道:“娘,我和竹子的意见你都听见了。机会难得,我俩都同意买下周德福家的田。现在就是要问清楚,他家一共要卖几亩,多少钱?还有就是,不知道我们现在手上的钱够不够?”   胡秋月点头道:“我猜想你就是要买。听到这个消息就赶快回家找你。他家这次想卖四亩良田。正如你所言,河边的,位置不错。田是连在一起的,他要五两银子一亩,四亩田一共二十两银子。如果谁家一起买了去,就便宜一两银子。”   “十九两银子,不贵!”张鸣曦听说还能便宜一两,心里乐开了花,当即就下了决心。   他们迅速盘算了一下家里的银子。   之前给张青山治病,这次给张鸣曦娶亲,他家一共欠了四十两银子。   这段时间,卖咸菜,卖卤猪头猪脚,卖菌子,挣了一些钱,还了三两银子,还欠三十七两。   这次张鸣曦给了胡秋月四十两银子,本来够还债的,如果要买田,还债的钱就不够了,还得继续过着欠债的日子。   “我这里还有五两银子,本来也是准备攒着买田的。我拿出来给你,凑着把田先买了。”张鸣曦一边说,一边在心里默算着还差多少钱,他手上还有一两碎银,但不能全部拿出来,要留着以备不时之需。胡秋月手上也有一点钱,大概一两多,是用作家庭开支的,也不能用。   “买了田,还债的钱还差十一两银子。把欠其他人家的全部还了,就欠着姐夫和三叔家的,后面再还。过阵子,等地里的活计都忙完了,我再去……”   他本来想说,等活计忙完了,再跟姐夫去走一次货,挣钱还债,突然就想起昨晚白竹梦呓说的那句“你不在家,我好想你!”,一时就说不下去了。 第 116章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小辣椒?   他望了白竹一眼,咽下了后半句话,顿了一下才笑道:“剩下的十一两银子,我再想办法还。”   白竹没留意到张鸣曦的停顿,他忙着算账呢!   之前张鸣曦教过白竹算账,他自己也偷偷练习过。   他跟着张鸣曦卖了一次咸菜,跟着胡秋月卖了两次卤猪头猪脚,每次都是他称重,收钱。   虽然客人都是半斤一斤的买,算账并不复杂,但他一次都没有出过差错呢。   不过,现在他小小的脑袋瓜都是懵的,根本就算不清楚这笔糊涂账。   什么买的,卖的,欠的,还的,他听都听糊涂了。   张鸣曦怎么那么厉害,脑瓜子那么好使?   一张嘴皮子上下翻飞,一下子把账理清了!   白竹一双星星眼睛亮亮的,呆呆地望着他,连嘴角什么时候弯起来的都没发现。   张鸣曦感觉到白竹火热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自己,心里一热,到底没忍住,微笑着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   既然说定了,就得马上过去。胡秋月站起来去卧房拿钱。   张鸣曦想到李立维还在田里,自己一家人回来就不去了,留着帮忙的人一个人在田里干活,实在不像话。   他想了一下,低头对宴宴说:“宴宴,你去喊立维回来,田里的麦子等我回来了再去挑。把鸡捉回来,你们回来歇着吧!”   他喊了白竹,跟着胡秋月匆匆往外走,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得赶快过去看看,免得被别人抢走。   不过,乡下人能一下子拿出十九两银子的可不多,他的胜算还是很大的。   宴宴见他们走了,也锁上院门跑去田里喊李立维。   李立维在田里见他总也不去,望穿秋水,坐立难安,也不好过呢。   他等待的人没来,不想见的人却来了。   看,胖妞张红玉来了。   张红玉自从在河边被李立维“英雄救美”之后,一颗硕大的芳心就暗许给李立维了。   奈何立维哥俊俏如青松傲雪,冷峻如高岭之花,对她礼貌却很疏离。   但李立维这种淡淡的疏离却更让她欲罢不能。   她不相信凭借自己的花容月貌,凭借自己的白嫩的大饼脸和这一身福气的大肥肉吸引不了李立维。   她也不相信李立维会那么没眼光,居然会不喜欢她。   不喜欢自己他还能喜欢谁?   难道喜欢张鸣宴那个小辣椒吗?   那怎么可能?立维哥眼睛又没瞎!   她已经想通了,之所以李立维对她淡淡的,无非是因为李立维家教好,不敢轻易和姑娘走近。   还有就是立维哥可能觉得自己家里太穷,配不上她。   要不就是立维哥还小呢,还没有开窍。一旦他开窍了,只怕立刻,马上,就会迫不及待的来向她表达爱意,来她家提亲了。   一定是这样的,自己不能急,得慢慢的给他时间让他长大。   话虽如此,但她控制不住自己,总偷偷地关注着他,想尽办法接近他。   她看见李立维这两天在给大娘家帮忙割麦子,心里就不大高兴,总想问问干嘛去帮小辣椒家?   但他身边总是有人,她也不好意思凑上来问,只得借着捡麦穗在附近转悠。   今天,她见小辣椒和张鸣曦一起走了,只剩下李立维在田里。觉得机会来了,她马上挎着篮子,扭着肥嘟嘟的屁股过来了。   “立维哥,立维哥!”还离得老远,她就挥动着那双可爱的小胖手,冲李立维没命的摇。   李立维正在低头捡麦穗,听见喊声,抬头一看是她,俊脸一沉,两道浓眉皱到一起,忙蹲下去捡麦穗,装着没听见。   真是烦死了,怎么哪里都有她?偏偏她是宴宴的堂姐,又不能得罪。要是得罪了她,如果有一天,他想……,只怕她和她那个娘要从中作梗。   想到这里,他强压下心里的烦躁,抬起头,微微笑道:“原来是你啊?”   张红玉跑得气喘吁吁的,硕大的胸脯颤颤巍巍,一起一伏,差点戳到李立维脸上。   她笑道:“我就说你不会不理我的,果然是没看见吧?”   李立维皱眉后退两步,离她远点,心想:我倒是巴不得没看见,可你这么大一坨,隔着几里路都看得见呢!   张红玉见他皱着眉头的样子实在太俊气,咧嘴一笑,脸上的肥肉往两边一堆,把本来就不大的眼睛挤得只剩下一条缝。   见李立维后退,她跟着往前一步,凑到他面前问道:“立维哥,你怎么总在我大娘家干活啊?我家的麦子也没割完呢,怎么不见你去帮帮?”   李立维奇怪地望了她一眼:你家的麦子没割完干我什么事?我该去帮忙的吗?   但他年纪虽小,反应却快,微微板着脸冷峻地道:“我家的田地少,粮食不够吃,我趁农忙出来打短工挣点钱买粮吃。我给鸣曦哥帮忙,他家一天给二十个铜子呢。你家要不要请工?如果要的话,我也可以去做工,一天给二十个铜子儿就行了。”   张红玉伸了伸舌头,笑道:“给我家帮忙还要二十个铜板啊?我家可没钱。”   话虽如此,她心里却舒服多了,原来立维哥在大娘家不白干,是要钱的!   她心情一好,八卦之心雄起,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问道:“立维哥,上次我跟你说的,让你去看小辣椒的笑话,你看到了吗?”   李立维心里一凛,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笑容来,问道:“我那天去晚了,没有找到他们。我正要问呢,你怎么知道他那天会闹笑话的?”   张红玉诡异的一笑,小声道:“我能掐会算,当然知道了。你没有看到,也没啥可惜的,那天的事功亏一篑,没有成功。”   李立维想套她的话,故意压低了声音,轻笑道:“你又没有亲眼看见,怎么会知道,别是诓我的吧?”   张红玉急了,睁大眼睛,极力辩解道:“我是没去,但我娘去了,她差点气死了,回来说……”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停住不说了。   “她回来说什么?”李立维趁热打铁,难得露出半个笑脸,追问道。 第117 章 眼神差得很   “没说什么,我忘了。”张红玉抬头看见宴宴往这边跑来,生怕说漏了嘴,叮嘱了一句: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可别跟小辣椒乱讲。” 提着篮子,慌慌张张的跑了。   她上次偷鸡不成蚀把米,抢白竹的麻线没有抢到,反倒被宴宴绕晕,哄骗着反赔他们十捆麻线。   幸亏她娘聪明,一眼就能看出来她吃亏了,骂了她一顿,不准她再赔。   幸亏那天王麻子闹了一场,胡秋月气病了,小辣椒忙着照顾他娘,没有来追着她要麻线,她就趁机赖账了。   她可不能让小辣椒抓住,万一又找她要麻线怎么办?   她是大家闺秀,名门淑女,可不愿意当着李立维的面和人吵架。   虽然立维哥一定会帮她,可她不愿意自降身价去和小辣椒为伍。。   宴宴老远就看见李立维和胖妞凑在一起叽叽咕咕,离得很近,只差头挨着头了,可他一来,胖妞就跑了。   俩人是在说什么不能见人的悄悄话啊,还怕他听见。   他才懒得听呢!   他跑过来,望着张红玉的背影问道:“你们不是聊得挺好吗?她怎么一见我就跑了?”   说着,自顾自笑起来:“是不是怕我找她要麻线啊?哈哈,我娘知道了,骂了我一顿,不准我再要,否则我怎么可能饶得了她?”   李立维没有听清后面的话,忙着解释他前面的问题,急道:“我没有和她聊得很好,我是想问她……”   没等他把话说完,宴宴道:“我哥说了,剩下的麦子等他来挑,让你回去。”   刚才的话没说完,李立维脸都急白了,着急地道:“我真的没有和她聊得很好。”   宴宴奇怪地望了他一眼,多大点事,犯得着总说吗?再说了,聊不聊得好干他什么事啊?   他无所谓地笑道:“哦,没有就没有吧,有什么要紧?我看你们挨得那么近,以为聊得开心很得呢。”   说着,他“噗嗤”一声笑道:“我这个堂姐长得也不算太难看,就是太胖了。如果脑子和身子换一下就完美了。”   不等李立维回答,他拿过竹篓,哼着小曲,准备去捉鸡。   李立维气得呼哧喘粗气:宴宴这是什么意思?   他强忍恶心,牺牲色相,去和张红玉周旋,还不是想帮他家打探消息!   可张鸣宴一来就说他们聊得好,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   他人虽聪明,苦于年纪还小,脸皮薄,被宴宴冤枉,气得眼泪打转,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抹了一把眼泪,气哼哼地看着宴宴捉鸡,偏不去给他帮忙。   鸡们一直都是关在院子里,很少放出来,今天在田里吃草籽,麦粒,虫子,吃得饱饱的,趴在地上不动。   宴宴一手一个,把鸡们抱到竹篓里,准备回去。   他总算还知道自己是主人,把帮忙的人一个人留在地里不礼貌。   他望着气乎乎的李立维,笑道:“立维哥,中午太热了,不能干活了。要不,你去我家歇歇,在我家吃午饭吧!”   李立维望了宴宴一眼,脸都气白了:宴宴这是什么意思?是看见他和张红玉说话生气了吗?可是他明明毫不在意!   既然不在意,说那种话干什么?张红玉好不好看干他什么事?   他心里像塞了一把稻草,毛糙糙的,非常不舒服,板着脸,气鼓鼓地道:“不用了,你家既然用不着我了,我回去了。”   宴宴想着家里没人,若是硬是让李立维去他家,回去只有他们两个人,虽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毕竟也不太好吧。   李立维不愿意跟他回去,肯定也是为了避嫌。   毕竟他慢慢长大了,准备娶亲了。和一个哥儿走的太近会影响他的名声,也会引起张红玉的误会。   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不能强人所难,通情达理地点头笑道:“好吧,谢谢你帮忙,我娘会给你钱的。”   这句话让李立维心里堵得更厉害了!   他望着宴宴,气得嘴唇颤抖,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他生怕自己会当着宴宴掉下眼泪来,连忙转头气鼓鼓的走了。   他越想越气,不争气的眼泪又出来了。他生怕宴宴看见了会笑话他,忍着不去抹,也不回头,一溜烟的跑了。   宴宴很奇怪,怎么他来了之后,李立维就像只被人戳了肚子的海豚一样,气鼓鼓的,板着脸,跟他说话也是爱搭不理的。   他望着李立维的背影,见他朝着张红玉走的方向,像是跑着去追她。一下子明白了:哦,原来是打搅了他和张红玉说话,难怪他会生气!   他想了想,摇头笑道:“原来李立维喜欢张红玉啊,那他眼神也不怎么样嘛!”   李立维要是知道宴宴是这么想的,准能活活气死!   那条路是他回家的必经之地,他不走那边能走哪边?   至于张红玉走了哪边,他怎么知道?   他当时只注意着看宴宴,根本就没有注意张红玉往哪里走!   宴宴摇头笑了半天,也不以为意,背起竹篓,回到家,娘他们还没回来,院子里静悄悄的。   他看看时候不早了,准备生火做饭。   早上的馒头还有,娘买了豆腐,中午熬点米汤,炖个豆腐就行了。   他虽然年纪小,也是会做饭的。往年农忙时,哥和娘在地里忙,家务活都是他的。现在白竹进了门,家务活抢着做,他就闲了。   他打算把豆腐煎一下,再和昨天的腊肉骨头一起炖。   他洗了锅,舀了小半勺菜油倒进锅里,用锅铲仔细地盛着菜油浇锅。铁锅都要浇到菜油,不然豆腐容易煎糊,而且还会沾锅。   他慢条斯理地把豆腐切成片,一片片的贴在锅底,等着煎黄了再翻面。   豆腐剪好了,他舀了一瓢水进去,又把昨天剩下的一小坨腊肉骨头放进去一起煮。   煮开后,他把豆腐盛到瓦罐里,放在泥炉上偎着,慢慢炖,让豆腐把腊肉骨头的咸香味吸进去。   他把锅洗干净,舀了半锅水,抓了半碗大米,淘洗干净,倒进锅里煮着,等煮开了,把蒸笼架上去,用小火慢慢扑腾着就行了。 第 118章 告状精   米汤还没熬好,猪在院子里没命的叫唤。   宴宴把大桶里煮好的猪食舀了一木桶出来,掺上淘米水,提着去喂猪。   鸡已经放饱了,可以不用喂了。   但是鸡们已经习惯了和猪一起进食,见人来了,扑腾着翅膀“咯咯”叫着。   宴宴只得舀了半瓢猪食倒进鸡食盆里,骂道:“吃吧,吃吧,一天到晚就知道吃!”   正要再骂两句,猛地住了嘴,觉得怎么那么像娘骂他?   不能再骂了,再骂搞得鸡和他的家庭地位差不多了!   家里没有人,一片寂静,宴宴把剩下的猪食,倒进猪食盆里,提着空桶往灶屋走。   边走边胡思乱想,突然想到李立维,他不由得暗暗叹息:看着精精神神的一个小汉子,怎么眼神差到这个地步啊?喜欢谁不好,居然会喜欢张红玉!   张红玉这个人吧,长得也不赖,五官和宴宴有几分相似,如果能瘦下来,还是有几分姿色的。   可是她不仅胖,主要是人品差,不知妇德为何物。   好吃懒做,挑拨离间,搬弄是非人所不及也。   李立维要是真的和她成亲了,苦日子在后面呢!   所以说,有些人就是徒有其表,白长一副好皮囊,看人不清,识人不明,眼神差得很!   他正在暗自腹诽,隐隐替李立维可惜,就听见娘他们回来了。   他娘边往院子里走,边说着什么,声音里充满了喜悦。   张鸣曦手里宝贝似的紧紧捏着几张纸,白竹跟在他身边,俩人笑眯眯的并肩走进来。   不等宴宴说话,张鸣曦把手里的纸往他脸上一扇,笑道:“猜猜这是什么?”   宴宴见他们三个兴高采烈的,眼珠子一转,惊喜地问道:“是田契!这么快就买好了?”   张鸣曦拿着那几张纸又一扇,赞道:“聪明!”   纸边扫过宴宴高挺的鼻尖,他忙往后一退,皱起小鼻子,生气地道:“讨厌!戳到我鼻子了!”   张鸣曦一听,习惯性的伸手去按他的鼻子,宴宴头一偏,大声喊道:“小哥,你看……”   张鸣曦手一顿,情不自禁地回头去看白竹。   白竹当然不敢说他什么,只是觉得他们兄弟两个闹得好玩,不由得嘴角上扬,眼睛亮亮地望着他们。   张鸣曦脸一红,竟然不敢再看白竹,他回头假装很凶地骂宴宴:“多大的人了,动不动就告状!”   宴宴皱起小鼻子,凶巴巴地道:“哼,让你总欺负我,我叫小哥收拾你!”   白竹听了,忍不住轻笑出声:宴宴可真看得起他,他怎么敢收拾张鸣曦啊?   谁知张鸣曦听见他的轻笑声,耳朵都红了,不敢回头,拿着手里的纸,瞪了宴宴一眼,色厉内荏地道:“告状精!懒得理你,我去把田契收好。”   说着,转身就往卧房跑,宴宴在后面哈哈大笑,正要讥讽他几句,还不等他说话,胡秋月敲了他一下,嗔道:“傻小子,就知道傻笑!怎么你一个人在家,立维呢?”   宴宴一听,马上收了笑容,嘴一撇道:“回去了。”   “回去了?你怎么不留他吃饭呢?人家帮忙割麦子呢!”胡秋月皱起眉头,不悦地问道。   “留他干嘛,人家忙着呢!他忙着去追……”话没说完,他望了胡秋月一眼,他一个小哥儿,可不能在背后嚼舌根,娘会骂他的。   “他忙着回家,家里有事。”宴宴咽下后半句话,改口道。   胡秋月听说他家有事,不好再说什么,进灶屋去了。   宴宴剩下的半句话没说出来,到底不舒服。   当着娘不敢多说,他把白竹偷偷一扯,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白竹狐疑地跟着他,来到井边,宴宴舀了一盆水,假装洗手,低声道:“小哥,你蹲下来,我告诉你一件事!”   白竹蹲下来,把手伸进木盆里,也假装在洗手,低声笑道:“什么事啊,搞得这么神秘?”   宴宴嘴巴动了一下,刚要说话,又回头看了一眼,见她娘没出来,才放心大胆地把嘴巴凑到白竹耳边,轻声笑道:“我告诉你啊,立维哥喜欢张红玉!”   “啊?不可能吧!”白竹猛吃一惊,身子往后一仰,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宴宴忙一把抓住他,低声埋怨道:“你那么激动干嘛?他又不是喜欢你!”   白竹忙回头看了一眼,幸亏张鸣曦不在院子里,不然听见这话又得发疯。   他气得拍了一下宴宴的手,骂道:“瞎说什么?我看他喜欢的是……”   话没说完,才想到宴宴一个小哥儿,年纪还小,啥都不懂,自己无凭无据的跟他说这些,实在是不应该。   他咽了咽口水,笑道:“你别乱讲。我看李立维眼光好着呢,他不可能喜欢张红玉!”   宴宴见他不相信,急道:“我骗你干嘛?我亲眼看见他们两个人亲亲热热地凑到一起说话。看见我去了,张红玉就跑了。李立维脸色很不好,我和他说话,他爱搭不理的,我让他来家里吃饭他也不来,跑着去追张红玉了。”   白竹听他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不像在撒谎。再说了,宴宴只是爱笑爱闹,并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不会乱说。   他将信将疑地望了宴宴一眼,想了一下,摇头道:“这里面可能有什么误会,李立维怎么会喜欢张红玉,我看他明明……”   宴宴被他说得也动摇了:“真的吗?可我明明看见……”   “你听见他们说什么了吗?”白竹小声问道。   “那倒没有。”宴宴摇头。   俩人头碰头,双手在木盆里划水玩,小声嘀咕着。   “吃饭了。你们在干什么?天天在一起,有多少悄悄话说不完?”张鸣曦站在院子里,皱眉望着他们,他担心宴宴在说他的坏话,目光严厉地发出警告。   宴宴突然就想捉弄他,头一仰,脖子一梗,故意气哼哼地道:“哼,我在和小哥告状,告诉他你是怎么欺负我的,让他收拾你!”   张鸣曦怕的就是这个,他脸一沉,不高兴地道:“天天不干好事,只知道胡说八道,我看你是闲得慌!过来!” 第119章 活泼的白竹   说着,走过来就要伸手去抓他。   宴宴早有准备,见他哥脚一动,就猛的窜到白竹身后,拉起白竹挡在身前,双手抓着白竹背后的衣服,从他肩膀上探出头来,得意洋洋地道:“哈,你来抓我啊!来呀,来呀!”   张鸣曦怕误伤到白竹,不敢蛮干,气得跺脚,发狠道:“小家伙,你给我小心点,你以为我抓不到你吗?”说着,伸出手从白竹的侧边去抓宴宴。   宴宴忙往边上一跳,笑着推白竹挡在自己面前。   张鸣曦从左边来抓他,他把白竹往左边一推,张鸣曦转身从右边来抓他,他推着白竹往右边一挡 。   就这样,白竹被宴宴推来推去的挡在身前做人肉盾牌,他自己躲在后面摇头晃脑地故意气张鸣曦。   白竹见宴宴得意太过,用自己去对付自己的相公,还得意洋洋的,笑出一脸欠揍的模样。   他可不想帮着宴宴欺负自己的相公,反手去抓他,嘴里笑道:“别抓着我,有本事你俩单打独斗!”   宴宴见白竹临阵倒戈,秒秒钟倒向敌营,自忖不是他们的对手,急中生智,把白竹往张鸣曦怀里一推,笑道:“两个欺负我一个!好吧,我怕了你们了,抱好吧!”   说完“哈哈”笑着,转身往灶屋跑去。   张鸣曦生怕白竹被脚下的木盆绊倒,顾不得去追宴宴,一把抱住白竹,连声道:“小心,别摔着了!”   白竹笑着推开他,指着宴宴道:“宴宴跑了,快去追呀!”   宴宴回头一看,见张鸣曦要追过来了,吓得往灶屋狂奔,一边跑,一边大呼小叫地狂喊:“娘,娘,救命,哥和小哥两口子欺负我!”   胡秋月听见喊声,跑到门口一看,宴宴一头扎进她怀里,一手抱着她的腰,,一手指着张鸣曦,笑得打跌,话都说不利索:“娘,娘,哥……,小哥……,欺负我!”   胡秋月敲了一下他的头,笑着骂道:“多大的人了,只是闹!”   又笑着瞪了一眼张鸣曦,骂道:“有点哥样吧!”   张鸣曦不好意思再伸手来抓,嘿嘿笑着,目光却故意恶狠狠地给宴宴摔眼刀。   宴宴好不容易笑得停下来了,看见张鸣曦瞪她,回头对胡秋月撒娇道:“娘,你看,哥瞪我!”   一句话说得三个人都笑起来了,张鸣曦脸也板不起来了,笑骂道:“多大的人了,只是闹!”   宴宴毫不示弱,马上答道:“有点哥样吧!”   俩人无缝衔接,逗得胡秋月抿嘴直乐。   白竹笑嘻嘻地望着他们闹。   他实在喜欢这种氛围,哪怕穷点,累点,但一家人在一起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比什么都强!   以前,宴宴和娘闹,和张鸣曦闹,他都是怯生生地站在边上旁观的局外人。   这次被宴宴拖下水,跟着一起闹,他不但没有丝毫的难为情,反倒快活得飞起!   张鸣曦见白竹咧嘴笑得见牙不见眼,心情大好,心里比吃了蜜都甜,干脆凑性闹得更热闹些,逗白竹高兴。   他笑嘻嘻地过来按宴宴的鼻子,道:“我疼你,有哥样。”   一句话没有说完,宴宴又大叫起来:“娘……”   “哥欺负我!”一个声音和他同时喊道,宴宴回头一看,原来是白竹。   白竹预判了他的预判,俩人像约好似的,异口同声喊起来。   这次宴宴终于绷不住了,笑得弯下腰,捂着肚子,口齿不清地道:“娘,小哥欺负我!”   白竹望着他笑,密帘似的睫毛扑扇着,小鹿似的大眼睛亮亮的,盛满了笑意,学着他道:“娘,宴宴欺负我!”   胡秋月闻言吃惊地望了他一眼,第一次见这样活泼的白竹,她心里熨帖极了,望着白竹,慈爱地笑了。   宴宴没骨头似的挂在他娘身上,笑得口水都淌下来了,胡秋月嫌弃地笑道:“两个小疯子,只知道傻乐。好了,别闹了,吃饭吧!”   宴宴过来拉着白竹的手,俩人一起进了灶屋,还在呵呵直乐。   张鸣曦脚步轻快地跟在他们后面,嘴角噙笑。他第一次见白竹这样大笑,第一次见白竹对娘撒娇,第一次见这样活泼的白竹,实在是……太好了!   他心里充满了柔情,望向白竹的宠溺眼神藏都藏不住。太好了,幸福的家庭是什么都换不来的!   吃过饭,张鸣曦去田里挑麦子,胡秋月带着白竹和宴宴打麦子。   三个人打麦子就是快,等张鸣曦把麦个子挑完,他们的麦子也打好了。   胡秋月惦记着白竹后腰上的伤,怕他干活多了受不了。她抖着麦草,笑着对白竹道:“小竹,你去做饭,我带着宴宴把麦子簸出来。”   家里只有一个簸箕,娘用着,他想簸也没工具。白竹答应一声,去井边打水洗了手脸,就去做饭。   宴宴忙了一天,也累了,他不想去帮白竹烧火,跟着他娘,说是给他娘帮忙,其实就是扫扫院子,主要是逗蛋黄玩。   晚上吃的简单,中午的炖豆腐还有,添些白菜煮进去就行。   晚上吃焖饭,白竹把米煮开了锅,多的米汤舀起来,小火焖着。他怕糊了锅,坐在灶口看着火。   张鸣曦进来了,刚刚洗过脸,脸上水淋淋的。   白竹抬头小声问道:“要什么?是不是想喝水?”   说着,就要起来给他倒水。   张鸣曦长胳膊长腿,几步迈到灶台边,拦着他不让起来,摇头道:“不喝水,你不用起来。”   白竹望了他一眼,突然没了话说,觉出一份尴尬来,忙低了头烧火,把火钳在灶里戳来戳去,装作很忙的样子。   张鸣曦站在灶台边,既不走开,也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白竹感觉到一道火辣辣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头顶,头皮好像烧起来了,他心慌慌的,觉得嗓子又干又痒,好想咳嗽。   可是莫名其妙的咳嗽,也太尴尬了吧?他轻咳了一声,紧紧的咬着下唇。   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子在他身边坐下来,白竹偷偷用眼睛余光一瞄,张鸣曦正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呢。 第120章 亲手手   白竹别过头,心猛的一颤,一股热气直冲气管而来,死命忍住的咳嗽压不住了。   他忙侧过头,对着墙壁猛的咳嗽起来。   张鸣曦心一慌,忙侧过身,一手扶着白竹肩头,一手连连拍着他的背心给他顺气,连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怎么突然咳起来了?”   白竹猛咳了一阵,脸都挣红了,额头上青筋暴起,汗都咳出来了,把那口热气咳完,才慢慢停下来。   张鸣曦连连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   见他慢慢停下来,不咳了,张鸣曦站起来,倒了一碗温水递给他,柔声道:“是不是呛着了?快喝口水顺一顺。”   白竹吓一跳,从来只有夫郎服侍相公的,哪有相公服侍夫郎的?   他受宠若惊,忙伸出双手,想要站起来去接,张鸣曦一只手按在他的肩上,小声道:“不用起来,坐着喝。”   白竹感激地望了他一眼,红着脸,接过碗,顿顿顿地一口气喝了大半碗。   碗里还剩小半碗水,白竹喝不下了,想支起身子站起来,把碗放在灶台上。   张鸣曦的一只手放在他肩上按着他,不让他起来,另一只手接过碗,见碗里还有半碗水,一仰脖子,一口喝完了,抹抹嘴,把碗放在灶台上。   白竹没想到他居然毫不避讳的喝自己的剩水,吃了一惊,瞪大了圆眼睛,着急地道:“怎么喝脏水?你要喝水去倒干净的!”   张鸣曦轻笑一声道:“不脏,我也不渴,喝这一点就够了。”   白竹不知道张鸣曦是什么意思,只觉得他怪怪的,又觉得自己脸上发烫,一颗心慌得“咚咚”狂跳,手足无措起来。   他知道的,在乡下,汉子的家庭地位远远高于媳妇和夫郎。   毕竟家里的重活都要靠汉子,外面的大事也需要汉子拿主意。   汉子不高兴了,对屋里的媳妇夫郎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媳妇夫郎不敢还手的。   有些汉子会心疼媳妇夫郎,不打不骂,但家庭地位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连晚上洗脚都是汉子先洗了,媳妇夫郎后洗。   只有媳妇夫郎喝汉子的剩水,哪有汉子去喝夫郎的剩水?   白竹脸上发烧,身上也热起来了,望着灶里的火,坐立不安,觉得气也不够喘了。   张鸣曦看了他一眼,见他脸红红的,低垂着的睫毛,帘子似的遮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一本正经的盯着灶里的火苗,好像能看出一朵花来。   他心里一动,挨着白竹坐下。   白竹轻轻往里让了让,给他让出一截板凳。   俩人都不说话,彼此之间呼吸可闻,一种暧昧旖旎的感觉轻轻在心头荡漾。   张鸣曦心头微麻,突然觉得嗓子发痒,也想咳嗽。   他清咳了一声,侧头看着白竹,见白竹帘子似的睫毛受惊地扑扇着,薄唇紧抿,一副很紧张的样子,突然就很想抱他。   他刚刚抬起手,白竹好像知道他要干什么,吓得身子往里缩了一下,圆睁着大眼睛,惊恐地望了他一眼:哪有大白天搂搂抱抱的,娘和宴宴还在外面呢!   张鸣曦一下子清醒过来,清咳一声,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缩回了手。   俩人默默地坐了一会儿,张鸣曦到底不甘心,突然猛地一把抓住了白竹的手。   白竹一惊,忙把手往回缩,张鸣曦紧紧地拉着,不让他动。   白竹见缩不回来,就不再挣扎了,脸上红红的,乖乖地任由他拉着。   张鸣曦捂着他的手,见他乖乖的坐着,一动不动的,眼睛盯着灶里的火苗,只有长长的睫毛不断地扑扇着,他心里似有猫抓,又痒痒起来。   但娘在外面,他怕吓着白竹,不敢做出亲热的举动,可心里的这一份痒意却怎么也压制不住。   他低着头,把白竹的手包在自己的大手里,慢慢摩挲着。   白竹在白家常年干活,手既硬又有好多老茧,还有一些细细的伤疤。   张鸣曦轻轻的抚摸着那些伤疤,突然觉得很心疼,闷闷地问道:“怎么弄的?”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白竹却听懂了,小声道:“不记得了。”顿了一下,似安慰,似解释地道:“都是过去干活时弄的,早就不疼了。”   张鸣曦“嗯”了一声,沉声道:“以后小心些,不准再有伤口。”   顿了一下,又道:“以后地里的重活不要你干,你就在家做些洗洗刷刷的事。看看你的手,比汉子的还粗,要尽快养回来。”   白竹看见手上的伤痕,有些害羞,轻轻地“嗯”了一声,觉得好像没有清楚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小声解释道:“现在没有干重活了,好多了。”   张鸣曦低声“嗯”了一声,好像怎么都疼惜不够似的,捂着他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轻轻捏着。   突然他拉起白竹的手,低头迅速在手心上亲了一下,拉着他的手心贴在自己的下巴上,慢慢摩挲着。   白竹心一颤,密帘似的睫毛扑扇得更厉害了。   十八岁的年轻汉子的下巴干净得很,胡子才刚刚冒头,既稀少,又柔软,扎着一点都不疼,白竹只觉得掌心痒痒的。   白竹不但觉得掌心痒痒的,他觉得心里也痒痒的,心里软成了一团浆糊,还是煮熟的浆糊,“咕嘟咕嘟”的冒泡泡。   他眼眶发酸,身子发软,一点力气都没有,无意识地慢慢地把头歪过来,轻轻地靠在张鸣曦肩上。   俩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地依偎着,都觉得心里软软的,甜甜的,连呼吸的空气都是甜的。   “小竹,是什么烧糊了?一大股糊味,快看看是不是饭烧糊了!”俩人正浑然忘我的时候,听见胡秋月在院子里大声喊道。   白竹一惊,从混沌中醒来,他惊慌地站起来一看,原来锅里的水烧干了,饭烧糊了都没发现!   遭了,饭烧糊了,娘得骂人了!   白竹急得满脸通红,惊恐地望了张鸣曦一眼,张鸣曦好整以暇地坐着不动,笑道:“没事,糊了也能吃!”   白竹小声焦急地道:“娘会生气的!” 第 121章 饭糊了   “怕什么?娘以前也经常烧糊饭的,我们还不是都吃了!”张鸣曦笑嘻嘻的,稳如老狗。   白竹见他毫不在乎,也放下心来,没那么怕了。   他一只手被张鸣曦捏着不松开,只得用另一只手拿着火钳,把灶里的明火撤出来,把灶底的冷灰翻上来压着火星,以免饭被烧得更糊。   白竹放下火钳,站起来,想挣开张鸣曦的手,去看锅里的饭糊成啥样了。   张鸣曦笑嘻嘻的拉着他的手不放,白竹急得红了脸,低声哀求道:“快放开我,饭烧糊了,我去看看糊成啥样了。”   张鸣曦耍赖皮,笑道:“不放,让它糊!”   反正已经烧糊了,看不看的都已经烧糊了,看不看的又有什么关系?   白竹舍不得让饭烧糊,可面对耍赖的张鸣曦却束手无策。   他急得脖子都红了,正不知怎么办才好时,张鸣曦贴着他的耳朵,轻笑道:“你亲我一下,我就让你去!”   白竹心头狂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别过了头:什么人啊?人前稳稳重重的一个人,人后怎么比宴宴还能闹腾?让白竹大白天的亲他,打死他,也不敢。   张鸣曦第一次被白竹瞪,不但不生气,反而心里更痒了。   他侧过身,背朝着门口,把白竹挡在身前。   他凑近白竹,低声笑道:“亲不亲?你不来亲我,那我来亲你好不好?”   白竹慌得要命,生怕他真的来亲,慌忙缩成一团,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嘴巴,另一只手去推他,圆溜溜的大眼睛奶凶奶凶的瞪他。   张鸣曦见他凶得可爱,忍不住轻笑一声,故意威胁道:“我来了!我来亲你了!”   可怜的白竹,惊恐万分,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巴,连连摇头。   俩人正拉拉扯扯的纠缠不清时,宴宴跑过来站在门外大声喊道:“小哥,饭烧糊了,你是睡着了吗?”   张鸣曦身材高大,挡着宴宴的视线,他倒是没有看见俩人的小动作。   白竹松开捂着嘴巴的手,颤着声音答道:“知道了”,这才借机推开张鸣曦,跑到灶台,拉开锅盖,让糊气散开。   张鸣曦坐在灶口,没起来。见白竹手忙脚乱的在灶台上忙着,他就一直笑眯眯地饶有兴致地看着。   白竹心里既甜蜜又惶恐,生怕被宴宴看出什么,低着头,拿抹布在锅盖上擦拭着,装作很忙碌的样子。   一顿饭吃得甜蜜又别扭,白竹心里有鬼,脸红红的,只不看张鸣曦,故意找话题和宴宴东扯西拉的搭话。   胡秋月冷眼看着,张鸣曦面带微笑,火辣辣的目光像牵了丝,黏在白竹身上。   白竹脸红红的,目光躲闪,不敢和他对视。   她是过来人,还有什么不懂的,见俩人恩爱和睦,心里熨帖,不但不怪他们把饭烧糊,连笑容都慈祥了许多。   吃过饭,胡秋月收了碗筷去洗,故意抱怨道:“今天可不轻松,累得浑身疼。农忙了,天天要打麦子,且得忙一阵子。都快点洗了去睡吧。”   白竹一听,忙去烧了一大锅热水,大家洗了睡觉。   他想着张鸣曦累了一天了,昨晚折腾了一夜,今晚该好好休息了吧!   谁知,张鸣曦上床就抱住了他。   刚刚煮饭时,白竹就被张鸣曦闹得心酥体软,这时不再推他,乖乖的躺着,由着他这样那样。   谁知,张鸣曦兴致越来越高,没有了昨晚的急切,今天竟然从容不迫的把他翻来覆去的烙烙饼,中间还把他的……腿……折……成这样那样……   随着他的花样越来越多,白竹的感觉越来越怪异,心里越来越闷,越来越不舒服,滚热的身子慢慢冷下来。   他心中疑惑:张鸣曦怎么一下子懂得这么多?   要知道连昨晚一起,他们只亲热了三个晚上。   之前张鸣曦啥都不懂,鲁莽得把他都弄伤了。   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啥都懂了,花样还那么多,他是不是在外面……   白竹越想越心酸,眼眶发热,鼻子发酸,身子却越来越冷,越来越僵硬。   但他不敢哭,更不敢问,男子只要有钱,三妻四妾是常有的事,他一个夫郎,有什么资格去管汉子的事?   话虽如此,但他还是心酸得要命,总想着张鸣曦外面有人了,一定是有人教他了!   他是这次出去贩货赚钱了,在外面找了相好的,还是去逛了窑子?   不然怎么一下子就开窍了?   如果是找了相好的,会不会领回家?   如果是去逛了窑子,听说窑子里脏得很,那会不会得脏病?   不过以张鸣曦的为人,八成不会去逛窑子,那一定是有相好的了!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心灰意冷,抬手遮着眼睛,木头似的一动不动。   张鸣曦觉得奇怪,刚刚还火热的身子怎么突然就冷冰冰的僵硬得木头一样?   他停下来柔声问道:“竹竹,怎么了,不舒服吗?是不是弄疼你了?”   白竹一听他喊“竹竹”,心酸得受不住, 眼眶一红,眼泪就要出来了。   张鸣曦在人前都是叫他“竹子”,只有在床上情动的时候才喊他“竹竹”!   他怎么能?   他竟然能!   在外面和别人鬼混,回到家还喊他“竹竹”!   他猛的吸了一下鼻子,迅速擦了一下眼睛,瓮声瓮气地小声道:“没有,今天累了。我……,你……,快点吧!”   张鸣曦想到今天他们打麦的确是累人,不疑有他,继续烙烙饼。   烙饼都快烙糊了,翻来覆去的都快翻出花了,张鸣曦总算吃饱喝足了,抱着白竹餍足地睡去。   白竹心事重重,哪里睡得着?   他心里堵得慌,一直在想,如果张鸣曦要领相好的进门,自己答不答应呢?   当然是不愿意答应的!可是如果不答应,张鸣曦会不会打人呢?或者干脆生气了,把他赶回白大毛家?   不,他不要回白大毛家,他舍不得娘,舍不得宴宴,舍不得……张鸣曦。   要不,还是同意他把相好的领回来吧!   可是,如果把人领回来,是做正妻还是做妾呢?   如果张鸣曦要让相好的做正妻,自己该怎么办呢? 第122 章 相好的   他虽然和张鸣曦成亲了,可他是买回来的啊,买断文书还在人家手上捏着呢!   说好听点,是夫郎。说不好听点,说是仆役也不为过。如果人家不要他当正妻,也是说得过去的。   就算张鸣曦垂怜他,让他做正妻,只让相好的做妾。可要让自己在一个屋檐下,天天看着他对别人笑,看着他对别人好,自己还不如死了呢!   白竹辗转反侧,觉得张鸣曦怀里像长了刺,刺得他浑身难受。   他躺不住了,悄悄拉开张鸣曦锢在自己腰上的手 ,从他怀里钻出去,贴着墙壁,睁大眼睛盯着帐顶。   盯一样东西盯久了,眼睛发涩,他觉得有眼泪流出来。   忙伸手擦干净眼睛,再三警告自己,可不能哭,如果明天眼睛肿了,娘一定会问他的,让他怎么说呢?   说他不愿意让张鸣曦逛窑子,说他不同意张鸣曦领相好的进家门?   如果娘问他怎么知道张鸣曦外面有人的,让他怎么说?   说因为张鸣曦在床上花样繁多吗?   说因为张鸣曦出门前啥都不懂,回家后突然开了窍,一定是有人教他的吗?   他一个买来的夫郎能管人家纳妾吗?能管人家娶正妻吗?   还没等他想出个头绪来,张鸣曦觉得怀里空了,嘟囔了一句“竹竹”,一伸手又把他搂进怀里,紧紧地箍着,沉沉睡去。   白竹不敢翻腾,任他抱着,安静的缩在他怀里,听着他细细的呼噜声,睁着眼睛到天明……。   白竹有了心事。   他愁肠百结 ,心事重重,却极力掩饰着,不露端倪。   他依然是勤快的,天天忙进忙出的,打麦子,煮饭洗衣,喂猪打扫卫生,没有一刻空闲。   张鸣曦忙得很,田里活计多,都靠他一个人。糙汉子心粗得很,天天忙进忙出,根本没注意到白竹有心事。   胡秋月却看出了白竹的不对劲。   白竹前两天吃了蜜似的,从内往外溢出的甜蜜和喜悦不见了。   前几天那个脸上有笑,眼中有光,神采飞扬,见了张鸣曦目光甜蜜地躲闪,不敢对视的白竹不见了。   现在的白竹,乍一看,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容,可是仔细一看精气神没有了,小鹿似的水汪汪的大眼睛没了灵气,没了光,带了一丝愁苦,一丝迷茫,一丝无奈。   难道小两口闹别扭了?   看着不像啊!   张鸣曦干活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找白竹,一有空就黏着他,笑嘻嘻地往他身边凑。   白竹虽然不热情,有点木木的,但也没怎么躲避啊!   胡秋月看得一头雾水,实在搞不明白年轻人的事,再说了,她一个寡娘,不好多过问儿子的房里的事。   俗话说得好:“不哑不聋,不做家翁”嘛,她只能跟着装糊涂。   张鸣曦根本没发现白竹的郁郁寡欢,但是感觉到了白竹的不同。   白竹在床上失去了热情,身子不像前两次那样滚烫,柔软。   但当张鸣曦想抱他时,白竹也不拒绝,随便张鸣曦怎么闹腾,他只是默默忍受,不拒绝,不回应,有时候疼狠了,狠狠地咬着自己的手,默默地流着泪,也不出声。   次数多了,张鸣曦觉出不对劲来,每每问他,白竹总是说“累了,不要管我,你快点吧”,支吾过去。   张鸣曦出去四十多天,想白竹想惨了,现在终于见面了,黏他得很。   他年轻力壮,食髓知味,虽然白天忙累了一天,晚上总要抱他。   随着他的纠缠越来越多,花样越来越多,白竹越来越不开心,越来越沉默了。   他常常望着一个地方发呆,有时候胡秋月喊三四声,才像猛然惊醒似的,吓得浑身一哆嗦,回头茫然地望着,好像不认识她。   他常常忘事,有时候胡秋月喊他去灶屋拿个东西,或者去园子里摘菜,他空手进去,空手出来,呆呆地望着胡秋月,好像听不懂她的话。   才过了两天,他脸上好不容易养起来的一丢丢肉就不见了,好不容易变了一点颜色的孕痣又灰扑扑的了。   原来脸上的鲜活,灵动都不见了,又恢复了那个胆小怯懦,死气沉沉的白竹。   胡秋月心里担心,趁没人时,忍不住问道:“小竹,你怎么像失了魂似的?鸣曦欺负你了?”   白竹一听,大眼睛里顿时汪满了泪水,忙低下头,死死咬着下唇,只是摇头。   胡秋月叹气道:“那你到底是怎么了?有事不要憋在心里,告诉我,如果鸣曦欺负你了,我去骂他。”   白竹不敢抬头,哑声道:“没有,我没事!”   胡秋月见问不出什么,只得摇头叹气的走开。   她一走开,白竹眼里的泪再也憋不住,一滴滴的砸在地上,地上的灰尘裹着大颗的眼泪滚来滚去,像蒙了尘的珍珠。   可他连哭都不敢哭,生怕被胡秋月看见,抬手揩干净眼泪,迅速去找活干。   只有忙碌起来,他心里才稍微舒服一点,一旦空下来,就会胡思乱想,茫然的发呆。   农忙时,天天忙得要命,胡秋月见白竹似乎只是心情不好,干活倒是和过去一样,勤快得很。不知道他到底有事没事,只得叮嘱宴宴暗中多留意一下他。   她也偷偷问过张鸣曦,可张鸣曦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总是一句话打发她:“哪有什么事?好着呢,这段时间太累了,等农忙结束,好好休息几天就好了。”   这几天,张鸣曦忙得贼死,除了吃饭睡觉,天天都在田里忙,焦头烂额的一堆事。   首先是耕牛的事。家里的两亩田,加上新买的四亩田,都要插秧种谷子。   可是家里没有耕牛犁田,以前田少,靠他用锄头挖,现在那么多田,他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挖得过来。   乡下耕牛少,到处借牛也借不着。最后和村长说好了,借他家的耕牛用三天,一天给三十文钱,还要割嫩草喂牛。   还有秧苗的问题,胡秋月只育了两亩田的秧苗,现在有六亩田,秧苗根本就不够,现在育秧也来不及。 第 123章 不如去睡觉   幸亏周德福家原来也是准备插秧的,育够了秧苗。   现在卖了四亩田,秧苗没地方插,多出来好多不卖也是浪费。   村子里的人按米下锅,家里有田的都自己育了秧苗,并没有人买。   这时张鸣曦要买,周家要卖,倒是一拍即合,马上谈拢了价格。   张鸣曦花了两百文买了四亩田的秧苗,又请了三叔和立维父子帮忙,准备插秧。   白竹是会插秧的,插得又快又好,毕竟他在白家是主要劳动力,田地的活计都会做。   他一大早起来,准备跟着张鸣曦去插秧。   张鸣曦见他挽起裤腿,露出一截白嫩的小腿,不高兴了,皱眉问道:“你去干什么?早跟你说了,田地的活计不用你。”   白竹听他语气不大高兴,心里一颤:他一个买来的夫郎,就只剩下一点干活的价值了,如果活计都不要他干,他在这家里还有什么价值?迟早得让位!   他心里发苦,嗫喏了一下,为了证明自己还有一点价值,怯怯地低声道:“让我去吧,我插秧很快的。”   媳妇夫郎做不了挑麦个子的重活,但像割谷子,插秧的活计都要做的。   张鸣曦忙着下田,顾不上多说,略带警告的道:“说了不用。插秧累人的很,一天下来,腰疼得直不起来。你和宴宴在家做饭。”   胡秋月听见了小两口的争执,挽着裤腿过来,温言道:“小竹,你不要去了。这么多人吃饭,宴宴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在家做饭吧!”   白竹这才同意了,眼睁睁地望着他们走远,半天回不过神来。   白竹钻进了牛角尖,沉浸在自己想象的世界里惶恐不安,每天被自己假象的情敌打击得神经兮兮。   张鸣曦的一个小动作被他无限放大,不管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都要翻来覆去的琢磨,他是不是生气了,是不是对自己不满意了,自己会不会被他扫地出门?   白竹被想象中的情敌折磨得无精打采,惶惶不可终日。   他为了不被赶出去,每天强打精神,比过去更勤快,比过去更谨小慎微,小心翼翼地讨好着一家人。   他好不容易跟着宴宴学习到的活泼开朗不见了,现在胆怯得很,几乎不说话,每次开口说话,都要先观察张鸣曦的脸色。   张鸣曦脸色好,他才敢小声说话,跟着宴宴笑一下。   如果张鸣曦累了,不太想说话,他就低着头,不敢说话,默默做事。   宴宴年纪小,性格跳脱,虽然天天和白竹在一起,也没发现他心事重重。   在一家人的忙碌中,在白竹的别扭中,秧终于插完了,农忙忙完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这天吃早饭时,胡秋月笑眯眯的说道:“很久没有去你姐姐家了,我想两个宝宝。宴宴,今天去你姐家玩玩吧!”   宴宴当然拍双手赞成了,突然想到自己和娘跑到姐家吃香的喝辣的,把小哥留在家里,有点过意不去,转头问道:“小哥,你去不去?一起去吧!”   还不等白竹答应,胡秋月忙笑道:“我们两个去,小竹今天不去了,这几天累惨了,让他在家好好休息。再说了,你哥在家呢,总要有个人在家做饭。”   笑话,她就是看见白竹这段时间闷闷不乐,心事重重,问他也不说。   而张鸣曦粗线条,啥都没发觉,一问三不知。才想着带宴宴走开,让小两口独自在家,说不定矛盾就解决了呢。   新麦子打完了,晒干收起来了。收成不错,两亩薄田的麦子收了近五百斤。   胡秋月拿了个布口袋,大方的装了十斤新麦,拿了二十个鸡蛋带给两个外孙。   娘和宴宴一走,家里只剩下张鸣曦和白竹俩人,一下子冷清多了。   白竹独自面对张鸣曦,各种不自在,暗暗盼望娘和宴宴快点回来。   谁知吃过午饭后,厚厚的乌云遮住了太阳,一阵狂风吹过,晴了许久的天竟然下起了雨。   张鸣曦站在灶屋门口,望着密密的雨帘子,庆幸地笑道:“幸亏麦子打完,晒干收好了。这雨下的真及时,秧田里正需要水。”   白竹刚刚喂好了猪鸡,在雨落下来前提着空桶跑回来,蛋黄怕雨,也跟着跑到灶屋,卧下了。   张鸣曦望了一眼白竹,笑道:“下雨天干不了什么,不如去睡觉。这段时间太累了,好好歇歇。”   白竹垂头小声道:“你去吧,我要纳鞋底。”   张鸣曦凑过来,嬉笑着道:“不要,一起睡!”   白竹脸一红,他们还没有大白天的在一个床上睡过呢!   白竹摇头,正要说自己不困。张鸣曦不等他说话,拉着他的手摇晃着,撒娇道:“走嘛!一起去,我想抱着你睡。”   白竹心情复杂的望了他一眼,他拒绝不了这样爱撒娇的狼崽子张鸣曦,私心里也希望张鸣曦对自己更依恋一些,更离不开自己一些。   万一他看在自己又乖又听话的份上,会不会不领别人进门呢?   外面雨下的好大,打得大叶子“噼里啪啦”一片响,茅草屋檐下很快成了一道小瀑布。   俩人从屋檐下赶快跑到卧房,还好,身上只溅了几滴水。   张鸣曦笑嘻嘻地,心情很好的样子,进去就把门窗关上了,屋里光线一下子暗下来。   张鸣曦几下子剥掉自己的衣服,钻到床上,拉过薄被盖着肚子,笑眯眯地望着白竹。   白竹望了他一眼,马上别过了头。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理,对张鸣曦目前对自己的依恋觉出一份甜蜜,可本能的对上床觉出一份畏惧和反感来。   大白天的不干活躺在床上睡觉,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呢!   他磨磨蹭蹭的来在床边,慢慢吞吞的脱着衣服,张鸣曦却等不得了,一把扯过他,笑道:“怎么这么慢,我帮你脱!”   说着,像给蚕剥茧似的,几下子剥掉他的衣服,抱着他一滚,滚到床上。   这大白天的,他,他想干嘛?   白竹羞得忙推开张鸣曦,扯着被子搭到腰上。   张鸣曦伏在他身上,高挺的鼻尖顶着他的脸,故意一下下在他脸上蹭来蹭去。   白竹脸上酥酥麻麻的,怕他有进一步的动作,使劲推开他,往床里一滚,小声道:“别闹了,睡觉吧!等一会儿娘和宴宴该回了。” 第124 章 不要赶我走   张鸣曦轻轻一笑,滚烫的鼻息扑在白竹耳朵上,白竹心尖一颤,不由得面红耳赤。   张鸣曦干脆凑近了一点,搂着白竹的腰,温柔地抚摸着他,含糊地笑道:“下这么大的雨,他们怎么回来?今天应该是在姐家住下了。不要想他们了,我们这就睡觉吧!”   这两天插秧,忙得要命,累得要死,俩人倒在床上就睡,有好多天没亲热了。   这时,白竹被张鸣曦一抱,一摸,一咬,身子就软了。   他微微侧了侧身子,想躺平点。谁知张鸣曦不让他动,高挺的鼻子在他脖子上乱拱。   张鸣曦一改过去的急躁,变得很有耐心,十分温柔。   这一刻白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他对自己无比痛恨,无比厌弃,他觉得自己拒绝不了张鸣曦。   可因着对张鸣曦花样繁多的痛恨,对他可能会有相好的痛恨,可能会领相好的进门的痛恨,他越想心里越冰,越来越绝望,越来越窒息。   身子越烫,心里越冷,他痛苦极了,咬着下唇,抬手捂住了眼睛。   眼睛酸涩,他用手捂着,嘴唇颤抖,他用牙咬着,生怕被张鸣曦看见了指缝里溢出的泪水。   在张鸣曦又一次……时,白竹忍无可忍,轻轻哽咽了一声。   哪知他咬得那么紧的嘴巴里溢出的一声轻哽,张鸣曦偏偏听见了。   张鸣曦一惊,忙停下来,柔声问道:“竹竹,怎么了?是不是弄疼你了?”   这一声“竹竹”,让白竹彻底破防,他鼻子酸得更厉害了,心里又酸又涨,紧紧咬着下唇,不敢出声,怕张鸣曦听出他哭了会不高兴。   见白竹不说话,张鸣曦轻轻让开,搬着他的身子躺平。展眼一看,才发现白竹一只手捂着眼睛,手指湿湿的,鼻尖通红。   他这才意识到不对劲来,以为自己像第一次一样把他弄伤了。   可是不对劲啊,这不是受伤的感觉,明明是……,那他是怎么了?   张鸣曦什么旖旎的心思都没了,心慌慌的一把拉下白竹的手,才发现白竹哭了。   白竹紧闭双眼,眼泪小溪一样从眼角往两边流,枕头都湿了一块,止都止不住。   他眉头紧蹙,鼻尖通红,鼻翼轻轻翕动着,死死的咬着下唇,好像是痛苦极了。   张鸣曦心中一疼,又一慌,着急地问道:“竹竹,怎么了?哪里疼?”   白竹摇头,紧咬着下唇,无声的流泪。   张鸣曦又着急又心疼,见他只流泪,不说话,不由得焦躁起来,语气也严厉起来:“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身上哪里疼,我去请郎中好不好?”   白竹见他生气,又悔又怕,终于绷不住了,重重的哽咽了一下,拖着哭腔道:“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什么?   赶他走?   啥意思?   张鸣曦一头雾水,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幻听了。   他惊讶地问道:“你说什么?谁要赶你走?”   白竹一句话说出口,好像卸下了千斤重担,心里一阵轻松。   倾泻的闸口一开,就止不住了。   他捂着眼睛大哭,哭得身子一抽一抽的,边哭边说道:“你要领人回来都随你,只是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以后多多的干活,不惹你生气,你要怎样就怎样……”   张鸣曦莫名其妙得简直要气笑了,他猛然打断白竹的话:“停!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你说的是啥?什么赶你走?什么领人回来?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什么?   不领人回来?   白竹听出了不对劲,停住哭声,睁开眼睛,吃惊地望着他道:“你不领人回来?”   “我领谁回来?领回来干什么?”   “你在外面没有相好的?”   “什么相好的?谁告诉你我在外面有相好的?”张鸣曦快气死了,无缘无故的被冤枉,换谁也生气。   “那你……,你有没有去逛窑子?”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白竹干脆一咬牙,把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   张鸣曦一听,沉下脸来,不悦地责怪道:“谁告诉你我去逛窑子了?你一天到晚乱七八糟的瞎想些什么?”   谁知,白竹一听这话,不但不生气,反倒高兴起来。   他双手扶着张鸣曦的肩头,定定的望着他,眼睛亮亮的,还汪着两眼泪。   半晌,他扯开嘴角笑了一下,似乎是高兴,又似乎是不好意思,嗫喏道:“那你……,那你现在……”   他觉得有点说不出口,可看着张鸣曦紧蹙的眉头,一脸的不悦,他一紧张,忘了害羞,把盘亘在心头的话脱口而出道:“你现在怎么花样那么多?谁教给你的?”   张鸣曦一愣,紧绷的身子松弛下来,望着白竹一脸紧张,含着眼泪笑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   他翻身躺平,把手搭在眼睛上,好笑地道:“你天天就琢磨这个?难怪娘问了几次,说你心事重重的,问我是不是欺负你了!”   白竹见他似乎是生气了,心里又害怕起来,翻身趴在床上,用手支起上半身,望着张鸣曦,不好意思地支支吾吾道:“我……,我见你这次回来,和以前不一样,花样太多,想着是不是有人教你了,所以……”   “嗯,是有人教我了!”张鸣曦望着帐顶,肯定的道。   “啊?你刚才不是说,外面没人吗?怎么又……”白竹大惊,忍不住叫了起来。   “你急什么?我来告诉你!”张鸣曦侧头望着他,拍拍自己的肩头,嘴角微挑,一脸戏谑。   白竹脸一红,不声不响靠着他躺下来,把头窝在他肩上,静静地听他说。   原来张鸣曦刚成亲时,什么都不懂,鲁莽地把白竹弄伤后,自己也留下了心理阴影。   之后对他一直是想而不敢靠近,直到离家的前一晚,俩人依依不舍,才有了第二次亲密接触。 第 125章 相好的来了   但他心里明白,白竹其实依然是怕他的。   只不过是舍不得他,主动抚慰他,虽然没有第一次那么艰难痛苦,却也根本没有什么乐趣。   他一路上都在琢磨这事,却搞不清楚事情的关键所在,他当然不好意思去问姐夫。   但他们马队里有个年轻人叫陈平,二十多了,成亲好几年了,有两个孩子。   之前他们也一起走过几次货,相处得很好,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陈平见他天天魂不守舍,闷闷不乐的,想逗他开心,每每拿新夫郎跟他开玩笑。   马队里都是一群汉子,说起荤话来是不遮不掩,不羞不躁,往往互相打趣,谁都不恼,说到妙处,乐得哈哈大笑。   玩笑话说多了,他的脸皮也练厚了。听到他们提起这些,不再面红耳赤。虽然不敢跟着说,可也敢羞答答地跟着笑了。   只是他从来不敢说到自己,不敢提到白竹。   一来,只要是提到了白竹,他就思念得厉害,晚上睡不着觉。   二来,他怕说漏了嘴,让人耻笑自己技术不行。   有天晚上,两人住在一间客栈,张鸣曦想白竹想得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长吁短叹地在床上烙烙饼,陈平见状打趣道:“离家的日子不好过吧?怀里没了夫郎抱,睡不着吧?”   张鸣曦沉默了一下,勉强笑道:“你就不想家,不想你夫郎吗?”   陈平笑道:“你可真别说,刚刚成亲的时候,一天都离不了。一会儿没见到就心慌慌的。夜里不抱着他就和你现在一样,睡不着。现在好多了,家里有孩子要养,经常要出门,分离成了常态,习惯了。”   说着,他长叹了一声,惆怅地道:“都是生活所迫,不得已啊,不然谁愿意往外跑呢?在家抱着夫郎不香吗?”   这句话说到张鸣曦的心坎上了,引起了他的强烈共鸣,冲动之下,他就把自己的困惑吞吞吐吐的问了出来。   陈平不愧是好朋友,听了他的疑惑,不但没有嘲笑他,反倒安慰道:“哎呀,那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谁不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我告诉你啊,我刚成亲时,啥都不懂,又不懂克制,常常闹得我夫郎起不来床的!”   张鸣曦见他连这种话都愿意跟自己讲,不禁起了同仇敌忾之心,感同身受地道:“唉,谁说不是呢?刚成亲时,我搞得都不敢靠近我夫郎了!”   “那不行!两口子的感情就要越靠近才会越好,躲避不是办法!我告诉你啊……”说着,他把自己的一些心得体会,一些不为人所知的方法仔细教给他。   张鸣曦这才茅塞顿开,恍然大悟。   陈平不但教给他方法,到了南方热闹的州府,还带他去买了一本书和一瓶脂膏……   张鸣曦说着,松开白竹,翻身起床,光着身子晃荡着锤子,趿拉着布鞋,去开箱子。   摸索了半天,不知道从箱子的哪个角落掏出一本薄薄的书来。   他拿着书,又晃晃悠悠的回来,趴在床上,和白竹肩并肩当个爱学习的好同窗。   他翻开书,铺在枕头上,笑道:“喏,我的相好在这里,都是它教我的,你有什么意见和问题,去盘问它吧!”   白竹在张鸣曦说完后就完全明白了,才知道自己闹了多大的笑话,不禁又羞又愧,伏在枕头上不敢抬头,哪里还敢伸手拿书?   张鸣曦受了冤枉,当然不打算放过他,他要理所当然的为自己讨回公道。   他见白竹羞得耳朵都红了,闭着眼睛趴在枕头上装睡,轻笑一声,伸手在他白嫩的屁股上掐了一把,道:“你来看看,我的那些花样是不是在这里学的?”   白竹大囧,羞得脸上滴血,闭着眼睛一言不发,心里却美滋滋的,忍不住嘴角上扬。   张鸣曦见他这样子,心痒难耐,在他脖子上重重的咬了一口,威胁道:“你睁不睁眼?哼,你冤枉我!如果你不睁眼看,说明你不相信我,心里还在怀疑我。”   白竹一急,忙睁开水润润的大眼睛,无辜的望着他道:“我没有怀疑你,之前是我错了,我不该……”   话没说完,却见张鸣曦把翻开的书直直的伸到他眼前来,他心一慌,连忙闭上眼睛,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森·晚·  他清楚的看见,书上是侧躺着的两个人,躺在怀里的分明是个小哥儿,额头的孕痣鲜红如血,分外妖娆。   俩人拥抱的姿势和他们刚才一模一样,连眼角的泪珠都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这小哥儿面色红润,眼角是餍足的泪,而白竹刚才脸色苍白,被自己的假想敌击败,是气哭的泪。   一个甜,一个苦,才是本质的不同吧?   张鸣曦见他望了一眼就面红耳赤,慌忙闭上眼睛,心里好笑,威胁道:“你看不看?不看我又来咬你了!”   白竹闭着眼,咬着嘴唇,红着脸,垂死挣扎,就是不看。   张鸣曦轻笑道:“不看算了,反正刚才你已经看见了,多看一眼,少看一眼有什么要紧?我看你是故意不看的,就想让我来咬你!”   说着,凑近他脖子,作势要咬他。   白竹心里一慌,忙道:“不是的,你不要来!”心里一急,不知不觉又睁开眼睛。   张鸣曦趁机把书翻了一页,往他眼前一塞,这次映入眼帘的是张鸣曦上次用到的,引起他惶恐不安的罪魁祸首。   白竹脸一红,还要再躲,张鸣曦笑着搂住他的脖子,凑到他耳边亲了一口,轻笑道:“别躲,我俩一起看。这是闺房之乐,没啥不好意思的。”   白竹已经看了两眼,再坚持不看就有点矫情了。   他听张鸣曦说到闺房之乐,心里一动,没有那么排斥了,半眯着眼睛,在张鸣曦的威逼利诱下,半推半就的跟着他一起看。   看就看吧,张鸣曦可恶得很,一边看,一边指着书上的图画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一时说这个好,深,一时又说那个不好,费力。   一时说这个还行,一时又说那个还没试过,不知道怎么样…… 第 126章 撒娇   白竹从来没看过书,在他心里,书是神秘又神圣的东西,不是一般人能接触得到的。   谁知道张鸣曦给他看的书竟然是这样的!   他又害羞又好奇,想看又不好意思 ,更是被被张鸣曦那些不知羞耻的话激得面红耳赤,胆战心惊。   好不容易看完了一遍,张鸣曦把书往桌子上一丢,凑到他耳边恶狠狠地问道:“看清楚了吗?我外面到底有没有人?”   此时白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张鸣曦外面没人,不管家里家外都只有他白竹一个!   白竹快活极了,听到张鸣曦恶狠狠的声音,不但不害怕,反倒一个劲的想笑。   他想到是自己错怪了张鸣曦,心里一软,待要认错,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张鸣曦一边伸手来搂他,一边继续恶狠狠地道:“还有好多没试过呢!今天要不要试试?”   白竹听他又说这些不害羞的话,红着脸,咬着牙,一言不发。   张鸣曦见白竹面有愧色,故意恶狠狠地威胁道:“哼,我可冤枉死了!你这样无缘无故的冤枉我,说,怎么弥补我?”   怎么弥补呢?白竹想着自己不问青红皂白,错怪了张鸣曦,打定主意,今天不管张鸣曦要怎样,由着他就是了,谁让自己错了呢?   谁知,张鸣曦却不像前两次那么主动,他见白竹闭着眼睛,总不理他,失望地道:“哼,你冤枉我,还不理我!”   说着,也不搂白竹了,他气哼哼地翻过去,背对着白竹,闭眼装睡,耳朵却竖得高高的,仔细地探听着白竹的动静。   白竹这可怜的小白兔,根本不知道张鸣曦用的这一招叫“欲擒故纵”。   他见张鸣曦生气,想着的确是自己错了,心里又怕又急,生怕惹恼了他。   可他本就胆小怯懦,对床上事知之甚少,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讨他欢心,踌躇半天,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犹豫半天,见张鸣曦冷冰冰的背对着他躺着,总不理他。   白竹没了法子,想着要不让张鸣曦自己慢慢消气吧!等他气消了,自然就会理自己了。   可一想到刚才做到一半就因为自己突然大哭而半途而废的事情,心里就过意不去。   白竹鼓起勇气,一只手支起上半身,试探着慢慢靠上去,一只手搂住张鸣曦的腰,把下巴放在他肩上,嘴巴凑到他耳边,吐气如兰的小声讨好道:“是我错了,我不该误会你。你说吧,要怎样才能原谅我?”   张鸣曦见白竹上钩,慢慢转过头,死劲憋着笑,故意懒懒地道:“算了吧,你就只会说好听的哄我。待会儿我想干点什么,你又扭手扭脚的,各种不愿意。”   白竹没了法,咬着牙,红着脸,小声道:“我,我愿意的。”   张鸣曦偷偷在肚子里狂笑,面上不显,装模作样的装作勉为其难地道:“那好吧,你先亲我一下。”   白竹羞红了脸,他可从来没有主动亲过呢,怎么好意思下嘴呢?   他把头埋在张鸣曦脖子上,扭扭捏捏的半天不动弹。张鸣曦知他害羞,想逼他一下,故作生气地道:“看吧!我就知道,你只会说好听话哄我!”   白竹一急,顾不上害羞,忙在他脸上啄了一口,睁着一双澄澈的大眼睛望着他,真如婴儿般纯洁可爱。   张鸣曦脸上痒痒的,心里更痒痒的,他强忍着把白竹扑倒的冲动,嘟起嘴,指指自己的嘴巴,摇头道:“不行,要亲这里才算!”   白竹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望着他红润的嘴唇犹豫着,张鸣曦却等不得了,突然把手伸到他脑后,按着他的头往自己唇上亲来。   这一下可亲了个结结实实了,张鸣曦得意地轻笑一声,翻身烙饼。   饼都烙糊了,可怜的小白兔被大灰狼吃干抹净,渣都不剩。   闹够了,累极了,俩人才相拥着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又香又甜,所有的别扭都不在了,只剩下心满意足,   醒过来时,天快黑了,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   白竹睡得迷迷糊糊的,听见猪在圈里死命叫唤着,一下子清醒过来,睁开眼睛一看,天都黑了,他着急地道:“糟了,睡了一下午,猪都饿了。你听听,叫唤得成什么样了?”   说着,翻身坐起,准备去喂猪。   谁知刚刚一动,浑身不得劲,腰疼得忍不住低哼了一声。   张鸣曦忙按住他道:“别动,你躺着,我去。”   白竹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他,温柔地笑道:“你行不行啊?要喂猪,还要做晚饭的。”   张鸣曦凑过来,和他鼻尖对着鼻尖,故意瞪着他道:“行不行你不知道吗?还说这种话,要不要再试试?”   白竹知道他可太行了!不敢逗他,红着脸,伸手轻轻推开他,翻过身,伏在枕头上“嗤嗤”地笑。   张鸣曦爱极了他这副娇痴的模样,见他笑得这样高兴,心里快活得很,伸手爱怜地揉揉他的头发,把他睡得乱糟糟的头发揉得鸡窝一样,才笑着起来去喂猪了。   张鸣曦果然不让白竹起来,连晚饭都是送到卧房来吃的。   张鸣曦不会做饭,随便做了一锅疙瘩汤,主打一个能吃就行。   他端着两碗疙瘩汤进来,笑眯眯地道:“饭好了,我喂你吧!”   白竹吓了一跳,顾不得不舒服,忙爬起来坐好,接过碗小声道:“不要。我又不是动不了,哪里就要你喂了?”   张鸣曦笑嘻嘻地开玩笑道:“可我就是想喂你呢,怎么办呢?”   白竹睨了他一眼,羞红着脸,端着碗慢慢地吃,味道平平的一碗疙瘩汤,他却像吃着山珍海味一般,心里的甜蜜压都压不住,不住的从上扬的嘴角往外飞。   俩人一边吃,一边不时的对视一眼,相视而笑,世上的恩爱甜蜜也不过如此了。   ……   第二天俩人刚刚吃过早饭,胡秋月提着一块肉,和宴宴一起回来了。   她一回家就发现了俩人的不一样。   白竹羞红着脸,神采飞扬,不住地抿唇微笑,一双大眼睛水润得犹如盛了一颗最美最亮的星星,漂亮得让人不敢直视。   张鸣曦还是那一副没出息的样子,笑眯眯的,眼睛牵了丝,黏在白竹身上。 第 127章 我哥教的   胡秋月暗自抿嘴一笑,看来自己的办法起了作用,让小两口独自在家,有什么矛盾是抱着睡一觉不能解决的呢?   她对白竹的变化故作不知,对小两口前两天的别扭提都不提,只笑道:“鸣曦,我之前答应了小竹和宴宴,等新麦子打下来,包肉包子吃的。我买了一块肉,中午包肉包子吃。”   宴宴和娘一起去买的肉,早就知道要包包子吃,现在并不如何兴奋。白竹却高兴得像小孩子似的,笑眯了眼道:“娘,你真是太好了,我都不记得了。”   胡秋月心里高兴,慈爱地望着他,笑道:“今年刚刚买了四亩田,一年种两季,能多出几千斤粮食呢。以后粮食够吃,天天包包子给你们吃。”   田里的活计忙完了,忙碌了那么多天,现在正该好好歇歇,弄点好吃的。   白竹高兴极了,上前一步,头靠在胡秋月肩膀上,笑眯眯地拉着她的胳膊轻轻摇晃着。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高兴,可能是因为要吃肉包子了吧!   胡秋月见他傻乎乎的笑,心里发软,摸摸他的发顶,疼爱地笑道:“小傻子!”   可不是个小傻子吗?有心事也不说,只知道闷在心里瞎想!   如果不是自己当机立断,只怕白竹闷出病来,张鸣曦这个粗心鬼都不知道!   她转头对张鸣曦道:“鸣曦,今年农忙,李立维父子帮了好几天工,工钱也不要,白白欠了一个大人情。难得今天包包子吃,你去喊他们父子一起来吃午饭吧!”   张鸣曦欣然答应,转身往院外走去。   路过白竹时,他放慢脚步,朝白竹挤眉弄眼的,一再示意他和自己一起去。   白竹一下子就懂了他的意思,但是去喊个人,哪里需要两个人一起去的?   他偷偷望了胡秋月一眼,红着脸,微微摇了摇头。   张鸣曦不高兴了,皱着眉,故意重重地跺着脚,好像在大步往外走,其实一直在原地踏步,努着嘴,以目连连示意,要他跟上来。   白竹见他挤眉弄眼的,像小孩子一样黏人,不由得心中又软又想笑。   他怕被胡秋月看出端倪,忙低着头,咬着牙,努力地忍着笑,一扭头跑到灶屋去了。   张鸣曦没了办法,眼睛挤破了白竹也看不见了。   他重重的“哼”了一声,跺了一下脚,一个人气哼哼地走了。   白竹人在灶屋,心却在院子里,听见张鸣曦离开的脚步声,忍不住回头一看,见张鸣曦已经走到院门了。   他生怕被张鸣曦知道他在偷看,又耍赖要他一起去,忙转头不敢再看。   他微微红着脸,脸上泛起幸福的油光,微笑着对胡秋月道:“娘,我来揉面吧!”   那一声“娘”喊得无比软糯,拖长了尾音,似掺了糖,从内而外的突出一股甜腻。   白竹以为他们俩人眉来眼去的小动作足够隐秘,却不知被有心人胡秋月看在眼里。   她见小两口一改昨天的别扭,恩恩爱爱,片刻也舍不得分开,心里自然无比熨帖,自然是创造条件让俩人腻歪,哪里还会戳破他们呢?   当即笑眯眯地打趣道:“好啊!小竹今天都会撒娇了。”   白竹不好意思地喊了一声:“娘!”   声音又软又甜,尾音拖得长长的,这次是真的在撒娇。   宴宴从来没有看见白竹这样子的撒娇,这下觉得新奇得很,不由得笑道:“喂,我才一天不在家,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怎么你突然就会撒娇了?”   白竹不好意思地望了胡秋月一眼,羞红了脸,拍了一下宴宴的屁股,嗔道:“胡说八道!”   宴宴忙笑着往边上一躲,就要来闹白竹。   宴宴笑着伸手来抓白竹,嘴里也没空着:“说啊,怎么突然会撒娇了,是不是我哥教你的?”   不等白竹答话,胡秋月生怕教坏了宴宴,忙用别话支开,道:“小竹,你快去揉面,时间来不及了。”   白竹这才不和宴宴闹了,笑着去揉面。   今天吃的纯正的白面大肉包子,一点杂粮都没掺。   三个人分工合作,白竹揉面,胡秋月剁肉馅,宴宴去园子里割了一大把韭菜,正在捡韭菜。   三人一边干活,一边说笑,气氛温馨祥和。   等白竹揉好面,胡秋月的馅料也拌好了。   剁碎的肉馅里加了韭菜,撒了一点盐和花椒粉,蒸出来的包子既香又鲜。   三人做了满满两层蒸笼的包子,胡秋月笑着对宴宴道:“怎么样?够你吃个痛快吧?今天我能不能当个好娘?”   宴宴双手搂着白竹的腰,把头靠在他肩膀上,轻轻摇晃着,笑眯眯地道:“能,当然能!只要你天天给我吃大肉包子,你就是世上最好的娘!”   白竹“噗嗤”一笑,打趣道:“条件变了?上次还说只要能天天给你炒腊肉吃,就是世上最好的娘,今天变成要天天吃大肉包子,才是世上最好的娘了。下次不知道要吃什么,娘才能是世上最好的娘?”   宴宴大羞,用对付胡秋月的办法来对付他。   宴宴一边笑,一边抱着白竹猛摇。好在,他是站在白竹身后的,倒是不能钻到他怀里来拱他。   白竹被他摇得“咯咯”直笑,反手去抓他。   宴宴一边摇,一边笑道:“娘,你看,小哥变坏了!话这么多,还不说好话!只知道笑话我。”   胡秋月笑眯眯地道:“小竹没说错,说的对着呢!”   说着,望了白竹一眼,慈爱地道:“小竹真的变了好多,活泼开朗了许多。真好,我就喜欢你现在这样子。”   白竹心里高兴,兴奋得红了脸,被娘一夸,更是高兴地毫无顾忌地和宴宴闹起来。   张鸣曦回来时,白竹和宴宴已经结束了战斗,俩人好得像是一个人似的,搂抱着,轻轻摇晃着,不知道说了什么,正相视着呵呵直乐呢。   张鸣曦望了一眼,羡慕地道:“你们在说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宴宴还记着仇呢,故意一伸舌头,皱起小鼻子,气他哥:“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哼,看见没有,小哥和我好,不和你好!” 第 128章 讨厌的小哥,可爱的宴宴   他这孩子气的话把胡秋月和张鸣曦逗笑了。   张鸣曦笑着伸手去按他鼻子,骂道:“能耐了,我倒要看看,你小哥到底和谁好!”   宴宴大惊失色,生怕自己高挺的鼻梁被按矮了,惊呼一声:“小哥救命!”   一低头,从白竹身边一下子窜到灶口,乖乖烧火去了。   张鸣曦成功地撵走宴宴,笑眯眯地站在白竹身边。   白竹红着脸,偷偷瞄了他一眼,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嗯,昨天之前是他自己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差点把自己吓出神经病。   现在这样才是真正的幸福生活,才是一家人的相处之道。   是了,以后要改!有事情要和张鸣曦说,再不要这样闷在心里了!   中午吃大肉包子,不用炒太多菜,胡秋月熬了米汤,又炒了两个小菜,等李立维父子到了,就准备吃饭了。   李立维家虽然是猎户,比一般人家来钱快点,但底子薄,有一点钱就要买地,盖房子,父子俩人其实过得很苦。   今天好不容易吃到大肉包子,尽管极力保持着矜持,还是吃得满嘴流油。   胡秋月生怕他们讲客气,不肯吃饱,一个劲地把包子往他们碗里捡。   李立维自从上次和宴宴闹过别扭后,心里总是不得劲,想找机会跟他和好,苦于宴宴忙着农忙,前几天家里别别扭扭的,气场不对,一直没有好机会。   今天好不容易大家都在一起了,说说笑笑的,气氛非常好。   他吃着包子,总是忍不住偷偷去看宴宴。   宴宴大大咧咧,上次的事情早忘了。   何况他也不觉得自己和李立维闹了别扭,大不了是破坏了李立维和张红玉的见面吧。   这也没多大事吧?反正一个村子住着,想见面随时都可以,犯不着为了这点小事耿耿于怀吧!   宴宴根本就不知道李立维在想啥,这时见他总看自己,想着自己作为主人,总得热情一点才好。   于是他心无芥蒂地冲李立维咧嘴一笑,笑道:“立维哥,多吃点。”   这句话不亚于灵丹妙药,一下子治好了他斜眼的毛病!   李立维像三伏天吃了冰块,从内到外的舒爽。   他连声应好,红着脸,垂着眼睛,好像和手上的大肉包子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一口咬一大半,专心致志地对付肉包子,再也不敢偷看了。   一时吃完饭,白竹和宴宴收了碗筷去洗,胡秋月和张鸣曦陪着坐着说话。   胡秋月低头看见他们父子两个都打着赤脚。虽然乡下人大热天的打赤脚的多,并不足为奇,但她心里还是暗暗同情他们:家里没个女人和夫郎,其他的地方还好,这身上的衣服,脚上的鞋子想穿好穿暖就难了。   等他们一走,胡秋月就喊过白竹,和他商量着道:“小竹,立维父子这次帮了好几天忙,又不要工钱。我看他们脚上连双鞋子都没有,要不,给他们做两双鞋子吧!做两双麻线鞋子现在穿,做两双布鞋冬天穿。”   说着,望了一眼张鸣曦,解释道:“立维这孩子没有娘,看着可怜。”   张鸣曦无所谓,反正也不要他做,只别太累着他夫郎就行。   白竹望了一眼宴宴,见他没听见似的,蹲在地上逗蛋黄玩。   他笑了一下,轻声道:“好啊,娘,待会儿我和宴宴就动手做。先做两双麻线鞋子让他们先穿着。布鞋一时做不出来,反正在冬天来之前给他们做两双就是了。”   胡秋月微笑着应好,白竹站在宴宴身后,用脚尖轻轻地踢他的屁股,笑道:“宴宴,快起来去做鞋。”   宴宴回头拍了一下他的脚,撇嘴道:“我可没同意给他们做鞋!你自己答应的,你自己做去,别拉上我。”   白竹笑道:“我刚刚明明答应的是:我和宴宴一起做。你跑不掉的。”   宴宴伸手推他,恼道:“讨厌的小哥,你为什么要替我答应?你难道不知道我最讨厌做针线吗?”   白竹笑眯眯地,一点都不恼,故意道:“可爱的宴宴,你难道不知道不管你喜不喜欢,都要做针线的吗?”   俩人针锋相对,嬉笑着斗嘴。   胡秋月插话道:“正是呢,小竹一点都没说错。宴宴,你有空该跟着你小哥做针线了,看明天嫁……”   宴宴最怕他娘说这些,不等她说完,连连吐着舌头,“啊啊”地叫着:“好了,好了,别说了,我做还不行吗?”   说着,小声嘀咕道:“真是服了!”   一家人见宴宴气急败坏的样子,呵呵直笑。   张鸣曦坐在饭桌边,支起一只手,撑着上嘴唇,一直笑眯眯地望着白竹。   他觉得白竹变化好大,虽然还是容易脸红,还是容易害羞,但什么时候嘴皮子这么厉害了,连宴宴都说不过他了?   这样的白竹才是最好的白竹!   是了,以后自己这粗心的毛病要改!   要给白竹足够的安全感,要让白竹像宴宴一样,敢说敢闹,而不是自己偷偷生闷气!   谁也不知道,俩人莫名其妙的闹了一场别扭后,竟各自在心里反思,在无人觉察的情况下情感上达到了水乳交融!   虽然宴宴不大乐意,但到底拗不过胡秋月,只得不情不愿地跟着白竹给李立维父子做了两双麻线鞋子。   并且,慢慢地,李立维父子的衣服,鞋子都由胡秋月包了。   李立维父子感念他们,经常送一些猎到的山鸡,兔子,山羊之类的猎物给他们改善伙食。   自从,两家人有来有往,互通有无,来往愈发亲密起来。   这几天农忙,天天忙着干活,已经好多天没有送咸菜去福来酒楼了,张鸣曦怕高管事等得着急,一大早起来收拾了水桶,准备去送咸菜。   这时胡秋月过来给了他一个用大叶子包好的包裹,张鸣曦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包茶叶。   原来在张鸣曦回来之前,胡秋月一个人上山去摘了一次茶叶。   她不敢爬树,只敢站在地上摘低处的茶叶,摘的茶草有限,做了一点夏茶,不多,大概一斤左右。 第129 章 哄不好   一直没时间送给高管事,这次正好让张鸣曦一起带去,张鸣曦欣然应命。   每次做两大缸咸菜,在两百斤左右,本来他们两口子加宴宴,三个人一次就可以送完。   一般而言,张鸣曦挑一百一十斤,白竹挑六十斤,宴宴背三十斤,二百斤咸菜正好一次送完。   可是宴宴昨天肉包子吃多了,积食了,早上起来打馊饱嗝,拉肚子。   连着跑了几次茅厕,宴宴就蔫耷耷的,无精打采。   张鸣曦见状道:“宴宴就不要去了,我和小竹两个去,我多挑一些就是了。”   说着,张鸣曦提起竹篓,把宴宴的三十斤咸菜往自己桶里倒。   白竹忙拦住他,道:“不行,你挑的太重了,要不分一半给我,要不,你今天少挑一些,明天再跑一趟。”   张鸣曦却不愿意他多挑,笑道:“没事,我挑的动,就今天一起挑去吧,免得明天还要再跑一趟。”   白竹皱眉望着他,拉着他的扁担,只不说话,既不答应也不反对。   张鸣曦见他不说话,望了一眼,见他皱眉,摇头笑道:“好好,听你的,今天少挑些,我明天再跑一趟。”   白竹闻言,微微一笑,松开了手。   宴宴坐在一边抚掌大乐,笑道:“好,好!哥,你居然肯听小哥的话,太好了。哼,看你以后再欺负我,我让小哥收拾你!”   张鸣曦一听,瞪了他一眼,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慢慢走到他身边,突然快如闪电地伸手往他鼻子上按去。   宴宴还在咧嘴大笑,哪里会注意到张鸣曦会偷袭?   这一下躲无可躲,鼻子被他按个正着,他一边伸手去打张鸣曦的手,一边瓮声瓮气地喊道:“小哥,快,救命!”   白竹见他高挺的鼻尖被按扁,一张脸显得滑稽可笑,实在忍不住好笑,站在一边笑起来。   宴宴见他不来帮忙,反倒站在那里笑,使劲拉着张鸣曦的手,生气地道:“哼,讨厌,你们两个都讨厌。”   白竹见他生气了,忙笑着上来推开张鸣曦,小声道:“行了,看,宴宴生气了!”   张鸣曦这才笑嘻嘻地放开手,宴宴气鼓鼓地坐着,用手揉着鼻子,嘴巴撅得老高。   白竹有点心疼,想了想,走到他身边,蹲下来,把手搭在他膝盖上,抬头望着他,轻声哄他道:“宴宴,你想吃什么?我带回来给你吃。”   宴宴对他刚才隔岸观火很有意见,白了他一眼,气哼哼地“哼”了一声,不理他。   白竹见他发小孩子脾气,偷偷笑了一下,继续抿唇微笑着哄道:“要不要带一碗羊杂汤给你?还是要吃馒头,还是要吃油饼?”   他去镇上只吃过这三样东西,其他的东西见都没见过,自然说不出名字来。   宴宴听到油饼,有所松动,又觉得就这样被哄好,太没面子,狠狠地瞪了白竹一眼,噘着嘴,依然不说话。   张鸣曦见白竹哄不好他,走过去,笑道:“好了,不生气了。我拿个竹筒去,买一竹筒糯米酒给你,好不好?”   糯米酒名字带酒,但其实不是酒,是一种饮品。   它是用糯米煮熟了发酵而成,酸酸甜甜的,略带一点酒的香味,没有酒精度,非常美味可口。   就是价格贵,要三文钱一筒,他们平时是舍不得买来喝的,毕竟不饱肚子。   宴宴一听要给他买糯米酒,眼睛亮了一下,还想继续生气,奈何抵挡不住糯米酒的诱惑。   宴宴偷偷咽了一下口水,噘着嘴,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哼哼唧唧地道:“哼,光是糯米酒可哄不好我,还要两个油饼!”   白竹一下子笑出了声,张鸣曦也笑道:“宴宴生气,没有糯米酒是哄不好的。如果不行,再加上两个油饼!”   宴宴被他取笑,脸红红的,跺脚道:“讨厌,如果没有糯米酒和油饼,看我理不理你!”   说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生气地道:“有点哥样吧!动不动就按我鼻子,你是不是嫉妒我鼻子比你的长得高,比你的好看啊?”   他越说越气,就要跳起来去打他哥。   张鸣曦忙挑起胆子,一溜烟跑了。   白竹见终于哄好了他,也笑嘻嘻的挑起担子道:“在家好好歇着,我带糯米酒和油饼给你吃。”   宴宴这才满意了,噘着嘴笑了。   俩人挑得不重,一路上没有歇脚,径直到了福来酒楼。   高管事见了他们,先问了张鸣曦什么时候回来的,路上顺不顺利,接着照例要抱怨几句的,说他们来晚了,咸菜送少了,不够用之类的。   张鸣曦也不分辩,笑嘻嘻地把一包茶叶塞到他怀里,道:“我娘自己做的,只做了这么多,让带给你尝尝。”   高管事这才眉开眼笑地道:“哎呀,你娘总是这么客气,又让她费心了。”   张鸣曦这才笑着解释道:“前几天农忙,又是借别人家的牛犁田,要按别人的时间来,所以今天才送咸菜来,没有误事吧!”   高管事笑嘻嘻地道:“不误事,不误事!才晚了一天,问题不大,再晚一天,我就真的要追上你家去了。你是不知道啊,也别嫌我啰嗦,每到送咸菜的日子,不见你们来,掌柜的总唠叨我,我也怕误事啊!”   张鸣曦笑道:“那不会,我有数。”   张鸣曦交了咸菜,接过铜钱,笑嘻嘻地跟高管事告别,准备回家。   这次高管事态度好的很,送到后厨外,一再叮嘱尽快把剩下的送来,才挥手道别。   张鸣曦见白竹挑着空桶站在树荫下,看他和高管事寒暄,一张小黑脸红扑扑的,热得满头大汗,正用草帽往脸上扇风。   张鸣曦见白竹还穿着三月份做的那套粗布衣服,皱眉道:“这粗布衣服厚得很,现在这种天气穿着热死人,为什么不穿我带回来的细布做的那套衣服?细布薄软,穿的凉快,正适合这种天气穿。”   白竹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轻声解释道:“那衣服是新的。再说了,细布贵,穿着干活可惜了。” 第130章 一人一口   张鸣曦叹气道:“看吧,新衣服舍不得穿,非要穿这么厚的,热得满头大汗的,傻不傻啊?”   白竹不好意思地一笑,用衣袖擦干额头上的汗水,小声道:“在家没有这么热的。这不是挑了咸菜走了远路吗,才出一身汗的。”   张鸣曦想了想,白竹只有一套夏天的细布衣服,还是自己从南方带回来的上好细布,舍不得穿也情有可原。   当下也不多说,带着白竹直接去了布铺,想给他买两块细布做夏衣。   这时候还早,布铺里没有生意,伙计坐在柜台后面,正一只手撑着头,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地打瞌睡呢。   这时见来了个主顾要买布,瞌睡也没了,喜笑颜开地抱出几匹布让他们选颜色。   张鸣曦仔细看看布匹,用手摸摸,回头望了白竹一眼,指着一匹天水碧的和一匹月白的,道:“就要这两个,每样要六尺。” 说完就要伙计剪布。   白竹急了,忙拦住张鸣曦,轻声埋怨道:“刚刚做了新衣服的,又买布干什么?哪有你这样花钱的?家里还欠着债呢!”   张鸣曦见他板着一张汗津津的脸,一脸严肃的样子,忍不住笑道:“挣钱舍不得花,宁愿就这样热得满头大汗?欠的债不用担心,有我呢,慢慢还就是了。”   白竹见伙计拿着剪刀,正望着他们,猛然意识到在外面,不应该这么凶地跟相公说话。   他一时红了脸,嗫喏了一下,小声温顺地道:“那买一块就行了。你给我买那么多,也不给宴宴买,娘会不高兴的。”   “不会。宴宴不像你,他还有旧衣服穿。”张鸣曦不以为意,安慰道。   白竹想到自己光溜溜的嫁过来,连身换洗衣服都没有,一时呐呐的,不知说什么好。   张鸣曦见他突然不说话了,望了他一眼,见他面有赧色,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觉叹气低声道:“没有别的意思,我喜欢你穿得漂漂亮亮的。”   白竹脸一红,让了一步,小声道:“那买夏布吧!反正是干活穿的,买细布浪费,夏布划算些。”   张鸣曦想,坚持买细布回去,白竹也舍不得穿。不如买两块夏布回去,做两套衣服让他干活时穿,也免得这么热的天还要穿粗布衣服。   夏布四文钱一尺,比细布一尺少一文钱。   他依着白竹,买了两块夏布。   伙计剪好布,包好,递给白竹,笑道:“小夫郎好福气,看看,你相公多心疼你!”   白竹明知伙计是为了拉生意,故意捡好听的说,但他依然很高兴。   他接过布,抿唇微笑,眼睛亮亮的望着张鸣曦。   张鸣曦心里高兴,买好布,又要领着他去吃羊杂汤。   白竹却因为买布花了近五十文钱,不敢再多花钱,坚决不肯去。   他怕张鸣曦肚饿,细声细气地和他商量着道:“我不饿。家里还有昨天剩下的肉包子,我等一下回去吃肉包子。你一个人去吃好不好?”   张鸣曦无语地望着他,半天才道:“那算了吧,一起回家去吃肉包子吧!”   白竹自己挨饿不要紧,却舍不得让张鸣曦挨饿,踌躇半天,正要妥协,张鸣曦却调头往前走去,笑道:“不吃羊杂汤就先去买糯米酒,早点回去,到了中午,太阳大,热得很。”   白竹见张鸣曦样样就着自己,心里一热,赶紧跟着他走。   张鸣曦掏出白竹给他做的新钱袋,拿出三文钱,买了一筒糯米酒,放在空桶里,正准备走,望了白竹一眼,又掏出三文钱,多要了一筒。   这次白竹不敢说话了,总不能一样都不让张鸣曦吃吧?   自己挨饿不要紧,张鸣曦一个汉子,挑了那么一担咸菜,忙了一早上,花自己的钱买一筒糯米酒喝,还轮得到自己来指手画脚?那像什么样子,成什么体统?   谁知,张鸣曦拿过竹筒,掀开盖子,递给他,笑眯眯地道:“天热得很,你喝一筒解解渴。”   白竹以为自己听错了,呆呆地望着张鸣曦,不敢伸手去接。   张鸣曦干脆举着竹筒送到他嘴边,轻声道:“发什么呆呢?快喝吧!”   白竹这才反应过来,红着脸,接过竹筒,低头轻轻抿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一直渗进心田。   白竹从来没有喝过糯米酒,原来这么好喝啊!比成亲那天娘给的糖水还好喝!   他嘴角噙笑,脸上五官跟着鲜活起来,眼睛亮亮的望了一眼张鸣曦,又低头喝了一口,把竹筒递给他,小声笑道:“真好喝,你喝一口!”   谁知张鸣曦却不接,只怔怔地望着他微笑。   白竹一呆,突然意识到,自己喝脏了,再拿给相公喝,实在不应该。   他讪讪地一笑,正要缩回手,张鸣曦像猛然清醒过来似的,一把接过竹筒,仰头喝了一大口,笑道:“好喝,真好喝!”说完,又喝了一口。   白竹见他不嫌弃自己,自己喝过的也愿意喝,心里又甜又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抿唇微笑。   他突然想到,前几天张鸣曦喝过他喝剩的水,那现在喝他喝过的糯米酒也就不足为奇了。   话虽如此,他心里又酸又甜,酸酸胀胀的。   他不禁想到:这糯米酒果然威力无穷,才喝了一口,就能让酸酸胀胀的感觉溢满心田。   张鸣曦见白竹目光躲闪,含笑低头,心里痒痒的,不知不觉把手中的竹筒又递给他。   就这样,俩人一人一口,竟然不知不觉把一筒糯米酒喝完了。   张鸣曦记得宴宴要吃油饼,买来四个油饼,包了三个放进空桶里,给了白竹一个。   白竹正要说自己不要,见张鸣曦的目光火辣辣的盯着自己,他就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这个油饼的结局和那筒糯米酒一样,被俩人分吃了,不过不是一人一口的吃,而是一人分了半个。   白竹心里想:虽然没舍得吃羊杂汤,可是喝了糯米酒,吃了油饼,钱也没少花。   可是他现在想到的居然不是心疼钱,而是想到俩人共喝一筒糯米酒,共吃一个油饼,心里像吃了蜜似的甜。 第 131章 快松手   他挑着空桶,低着头,跟着张鸣曦,往镇外走出,一路走,一路傻乎乎地抿唇笑。   张鸣曦微微侧头偷看,见他小脸红扑扑的,嘴角噙笑,脸上神采飞扬,竟是说不出的俊俏可爱,一时心里痒得受不了。   镇上人多,他忍着没有任何动作,清咳一声,手指蜷缩,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一来到镇外,四处一看,正合他意,大热天,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张鸣曦心痒难耐,再也忍不住,把扁担换到左肩,伸出右手一把抓住了白竹的左手。   白竹正沉浸在自己酸酸甜甜的世界里,浑然忘我。   这时突然被拉手,猛吃了一惊,条件反射地把手往回缩,却没能缩回去。   他生怕被人看见,羞红了脸,着急地小声说:“快松开,被人看见了!”   张鸣曦却不理他,只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白竹以为他没听见,急得跺脚,拖长了尾音喊了一声:“鸣曦~”   那声音又软又娇,既像生气,又像撒娇。   张鸣曦喉结滚动,咽了一下口水,不但没松手,反倒攥得更紧,轻笑道:“没人的,怕什么?”   他笑着望了白竹一眼,见他一脸焦急,忙安慰道:“不怕,有人来我就松开。”   白竹扭捏着挣扎了一下,见挣不脱,也就由着他拉着了。   俩人牵着手,放慢了速度,不时地对视一眼,心里像汪了蜜。   白竹既甜蜜又害羞,脸红红的,不时偷看周围,所幸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人,他手心出汗,乖乖地躺在张鸣曦的大手里,俩人牵着的手就没有松开过。   张鸣曦突然想起一件事,收敛了心神问道:“小竹,你们上次卖卤肉时被人欺负了?”   白竹正恍恍惚惚地神游天外呢,听了这话,忙打起精神道:“是的,差点被人讹了,你怎么知道的?”   张鸣曦回来后就是农忙,天天忙着干活,根本没有机会说到这些,他是怎么知道的?   “李立维告诉我的。”张鸣曦思忖了一下,接着道:“他说,那几天张红玉跟他说话神神秘秘,有些话要说不说的。他觉得这件事可能和二婶有关。”   白竹吃了一惊,仔细想了想那几天发生的事,犹如菩提灌顶,一下子想通了,他忙点头道:“是的。那几天我们和张红玉吵架了。张红玉偷我的剑麻,还把我推到河里,宴宴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顿。”   张鸣曦闻言,转过头皱眉望着他,不高兴地道:“张红玉欺负你?我不是说了,让你不要一个人去做事吗?为什么不听话?”   白竹说漏了嘴,心里一慌,生怕张鸣曦责骂他,连忙解释道:“没有一个人,你说的话我都记着呢。是和宴宴一起去的,只是宴宴上了一下茅厕,张红玉就欺负我。”   这句话却没能安抚好张鸣曦,他皱着眉,板着脸,冷冷地道:“张红玉能耐了,竟然敢欺负你!”   白竹见张鸣曦一脸寒霜,生怕他再去找张红玉的麻烦,想了想,觉得自己必须要把他哄好,不要多生事端。   他抬头迅速四处看了一下,好在路上没人,也就不怕丢人了。   他鼓起勇气,用大拇指轻轻挠了挠张鸣曦的手心,软声求道:“鸣曦,你不要生气,我没有吃亏。宴宴也把她推进河里了,还让她赔我们十捆麻线。”   虽然麻线没赔,但说出来也能让张鸣曦出口气。   张鸣曦手心痒痒的,心里也跟着一软,低头一看,见白竹眼巴巴的望着自己,那股气就消了。   他紧紧抓住白竹的手,鼓着嘴巴道:“你该跟宴宴学学,谁敢欺负你,你就打回去,不要怕,有我呢!”   白竹心里一热,点头道:“我现在也没那么怕了。”   说着,把那天王麻子怎么闹事的,他们是怎么应对的,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   张鸣曦认真地听了,随着他的讲述,气得拧眉,咬牙,最后长吁一口气,表扬道:“你做的很好!娘年纪大了,宴宴还小,我不在家,你就是一家之主,他们还得靠你。”   白竹“嗯”了一声,暗暗庆幸自己那天勇敢地站出来保护娘和宴宴,做得对。   张鸣曦又道:“这件事情不要对娘和宴宴说,他们知道了,准得气死。我明天去找找王麻子,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要王麻子指认了二婶,我饶不了她!”   俩人边走边说,半个时辰的路程竟然觉得比平时短了一半,不一会儿就到家了。   宴宴休息了半天,好多了,恢复了平时的生龙活虎。   见他哥果然买了糯米酒和油饼,就大人大量,不和他哥计较了,笑眯眯地吃油饼去了。   宴宴虽然贪吃,但懂事,不吃独食。   他拿了四个碗,准备把糯米酒分成四份,白竹忙道:“你和娘喝吧,我们喝过了。”   宴宴这才作罢,但是把三个油饼分了,自己吃了一个,给娘一个,剩下的一个给了白竹。   白竹推辞不过,接了油饼,偷偷分了一半给张鸣曦,自己笑眯眯的吃了半个。   ……   农忙过后,地里的活计没有那么多,张鸣曦一个人就能应付,有时候胡秋月相帮着干些除草之类的活计,白竹和宴宴基本上不用下地,只在家做做家务,空余的时间就做针线活,日子过得悠闲又惬意。   不忙的时候,张鸣曦去了几次镇上,到处找王麻子,想找出到底是谁陷害他们。   那王麻子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家都不要,竟然没有半点消息。   张鸣曦想着他可能去哪里躲风声去了,不敢回来,想着来日方长,不怕找不到人,暂时作罢。   农忙之后,张鸣曦除了每个月送三次咸菜去镇上,其余时间都在家,一家人过得平淡且幸福。   张鸣曦在家闲着,想着没有进项总归不是办法,还有十一两银子的欠债没还呢。他和白竹商量了,觉得卤肉的生意不能停,何况他在家,不怕有人来找事。   于是从六月份开始,卖了两集就不见了的卤肉摊子逢集日又支起来了。 第 132章 猪下水   胡秋月有意把手艺传给白竹,自己退居幕后。   她手把手地教白竹做好卤肉,卖卤肉的事她就不管了,由张鸣曦带着两小只去卖。   因为他们家卤肉味道好,中间又歇了几集没去,很多人惦记着,这时一去生意好的很,四桶卤猪头猪脚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卖光。   现在倒是没有人来捣乱了。   张鸣曦人高马大,站在边上称重,收钱,白竹切肉,宴宴打包,三人配合默契,连排队的人不再推推挤挤,队伍都整齐了。   卖了两集,张鸣曦发现了问题。   猪脚不太好卖。   总是猪头肉卖完了,顾客不得不退而求其次,买点猪脚。   还翻来覆去的挑拣半天才买几块,如果不是他家的味道实在好,只怕还卖不完。   猪脚骨头多,镇上的人精明着呢,才舍不得花钱买一堆骨头回去。   张鸣曦暗忖想要调整一下猪头猪脚的数量。再次去买材料时,就打算少买一些猪脚,多买一个猪头,但偏偏那天的猪头很少,只买到了四个,连平时的量都没到。   他正想转身离去时,无意中看见肉案上放着一堆猪下水。   猪下水脏,人还没靠近,一大股腥臭味扑面而来。乡下人就算是再穷,也没多少人愿意买一堆装猪屎的物件回去!   除非是穷得快揭不开锅的人,逢年过节买不起肉,只能花一两个铜板买些下水一家人开开荤,再怎么说,也是见了荤腥不是?   所以下水不值钱,肉铺里也不按斤卖,只按副卖,一副下水十多斤重,包括了猪肠猪肚,猪肺,往往花十来个铜板就够了。   张鸣曦见了案板上的下水,一时迈不动脚,脑子迅速盘算着。   他是吃过猪下水的。家里前几年穷得揭不开锅,有一个铜子儿也要省下来。养一头猪自己舍不得吃,到年关整只的卖了给爹治病,他家饭食里常年不见油星的。   他大些,还能忍,宴宴小,逢年过节闻到别人家炒肉的香气就迈不开脚步。   他倒是不去别人家蹭吃,就站在附近,眼巴巴的望着人家门口,口水流一地。   他娘见了心酸不已,花了几个铜板买了一幅下水回家。   那时他爹还在,走南闯北的时候吃过下水,知道怎么做才好吃。   他爹叫他娘用灶里的冷灰来搓洗猪肠猪肚,用河里流动的水灌进猪肺里,清洗里面,多灌几次,直到把猪肺洗得粉白。   洗干净的下水倒进锅里焯水,用葱姜,白酒去腥,捞起来,可以红烧,可以爆炒。   他记得,他娘是用葱姜干辣椒爆炒的,那个滋味啊,现在想起来还淌口水!   因为清洗得干净,一点腥臭味都没有,他和宴宴吃得肚子滚圆,还舍不得放筷子。   可惜爹不在之后,家里更穷了,娘连下水也舍不得买了。现在日子好过些了,娘三不五时买点肉吃,不记得去买下水了。   他好几年没吃猪下水了,那美味却还记忆犹新。   那卖肉的老板见他眼睛盯着下水,半天不说话,不停地吞咽口水,笑道:“下水要不要?便宜给你!其实大家不喜欢吃下水,是不会做。这下水啊,做好了比肉还好吃呢!”   其实他也不知道怎么做好吃,只不过怕下水卖不出去,烂在手里糟蹋了,也是生意人惯用的手段。   谁知,他话音刚落,张鸣曦像被他说动了一样,走近一步,问道:“便宜是多少?”   老板称了一下,把秤杆伸到他眼前道:“你看,有十五斤呢,你给十二个铜板吧!”   张鸣曦摇头,转身欲走,老板急了,忙道:“别走啊,好了,好了,十个铜板拿走!”   张鸣曦一想:十个铜板买十五斤下水,划算!就算是卖不出去,让娘做了自家吃,还可以分点给三叔家和李立维家。   他不再还价,摇头咂舌道:“十个铜板也是钱啊!买回去也不知道做出来好不好吃,要是不好吃,夫郎要骂我呢!”   老板笑道:“好吃,好吃,保证好吃!”   张鸣曦多精明啊,马上打蛇随棍上,敲钉转脚,笑着问道:“如果真的好吃,我以后就要经常来买了,以后还是不是这个价?不会随意涨价吧!”   老板只想眼前赶快卖出去,哪里管得了以后,随口说道:“好的,好吃再来,不涨价,不涨价。”   张鸣曦想着一副下水太少,花了二十个铜板买了两副。   他挑着猪头猪脚,猪下水,又去买了一些香料和粗盐,才兴冲冲地回家。   胡秋月见他买了两副猪下水,笑道:“怎么想起买下水了?还买这么多!这玩意儿吃倒是好吃,就是难洗!”   张鸣曦神秘一笑,把自己的打算一说,胡秋月沉吟半晌,才十分没信心地说:“你说明天拿去卖?这玩意儿穷人都不吃,镇上的人那么精,能花这个冤枉钱?”   张鸣曦却信心满满,笑道:“好不好卖不是要试过才知道吗?退一步说,就是是不好卖,像宴宴说的,留着自己……”   话还没说完,胡秋月忙抬手制止道:“好,打住!不要多说了。我现在去洗,卤出来试试。”   说完,又想了一会儿,才笑道:“你说得对,不试怎么知道呢?试试吧,万一有人买,不是多了一个营生吗?”   张鸣曦笑道:“还是娘厉害,我都没想那么多的。”   胡秋月笑着啐道:“就你嘴甜!娶了夫郎倒会心疼你娘了?小竹,来,铲些灶灰去洗猪下水。”   白竹正在卧房里配线想给张鸣曦绣一个有花纹的漂亮钱袋,听见娘喊,顾不上找东西,答应了一声,跑了过来。   张鸣曦见他跑得快,鼻尖冒汗,伸手轻轻往他鼻尖一揩,小声道:“跑什么?看一脸的汗!”   白竹脸一红,把头一偏,用手轻轻一挡,也很小声地道:“大热天的,不跑也是一脸汗的。”   张鸣曦不说话了,却偷偷拉了一下他的手。   白竹生怕被娘看见,把手一缩,凶凶地瞪了他一眼,自己忍不住低头笑。 第 133章 太好吃了   胡秋月低头翻来覆去的看猪下水,假装没有看见小两口的小动作。   但她嘴角微扬,心里偷着乐呢,谁不希望儿女和和睦睦,幸福恩爱,过得好呢?   她见鸣曦两口子恩爱和睦,心里比吃了蜜还甜呢!   何况白竹前段时间想念张鸣曦,还偷偷哭了几次的。前几天两口子闹别扭,才和好,张鸣曦该好好对他!   但她知道,白竹害羞,这时不宜说话,最好装瞎。   白竹见娘没看见俩人偷偷摸摸的小动作,心里一松,没有那么拘谨了,见娘翻看猪下水,凑过来笑道:“娘,这么多下水吃不完吧,不如卤了,明天带些去卖,说不定能卖出去呢”   胡秋月望了他一眼,“噗嗤”一下笑出声。   白竹被她笑得一头雾水,瞪着圆溜溜的鹿眼无辜地望着他娘:他说错了吗?就算是说错了也没啥可笑的吧?   张鸣曦一见那双如婴儿般澄澈的大眼睛就心软得冒泡,他宠溺地望着白竹,笑道:“小傻瓜!”   胡秋月也跟着笑,道:“我是笑你们果然是两口子,想东西都能想到一块,鸣曦也是这个意思。这些下水不是买来吃的,是想拿去卖的!”   白竹听说自己和张鸣曦想到一块了,忍不住偷偷看了他一眼,却被他火辣辣的目光盯得不敢对视,只得没话找话地跟胡秋月笑:“娘,怎么洗啊,你教我。”   “这东西好吃难洗,洗起来可麻烦得很。”胡秋月让他铲了一瓢冷灰,提着猪下水,俩人去水塘边洗。   张鸣曦跟出去,去柴房抓了几把稻草,和宴宴在院里烧猪头猪脚。   一时,猪头猪脚的烧臭味,猪下水的腥臭味交织在一起,白竹掩鼻笑道:“这味道,果然不一般!”   张鸣曦忙道:“是不是觉得刺鼻难闻?马上就好。你放着吧,我来洗。”   不等白竹说话,胡秋月笑道:“不是我小看你,这个你还真的洗不了,还得小竹来。”   白竹见娘变相地夸自己,心里喜滋滋地,抿唇微笑。   张鸣曦见白竹喜眉喜眼的小模样,心里痒痒的,凑趣道:“娘,到底谁才是你亲生的?合着我样样不如小竹,是吧?”   宴宴拍手笑道:“可不是嘛,娘可偏心了,小哥样样都是好的。你不在家,娘一见我就骂,一见小哥就笑。”   胡秋月笑着骂道:“可不是嘛,你兄弟两个都比不上一个小竹!”   张鸣曦听了这话,不但不生气,笑嘻嘻地望向白竹,那眼睛像带了钩子,一下一下地往白竹身上钩去。   白竹感受到背上火热的目光,不敢回头,心里甜滋滋地,蹲下去和胡秋月一起洗起猪下水来。   洗好猪头猪脚后,白竹先去灶屋炒糖色开始卤。   白竹现在的技术已经很不错了,卤猪头猪脚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不需要胡秋月插手。   只是第一次卤下水没经验,胡秋月怕串味,手把手教白竹把下水另卤了一锅。   俩人在灶台上忙碌着,张鸣曦在院子里劈柴,宴宴站在边上眼巴巴地望着。   下水容易熟,大半个时辰后,屋里就开始飘香了。   宴宴吸吸小鼻子,馋虫直往外爬,怕娘骂他贪吃,轻轻拉了拉白竹的衣角,小声道:“好香,小哥,可不可以吃了?”   白竹含笑望了他一眼,又望了一眼胡秋月,见娘低着头往灶里塞柴,忙用筷子夹了一截猪肠喂到宴宴嘴里。   刚刚出锅的猪肠又烫又鲜,宴宴被烫得连连吸气,小鼻子皱起来,忙用手捏着,咬了一大口,眯起眼睛笑道:“呀!小哥,快尝尝!真好吃,比猪头肉还好吃!”   张鸣曦听见声音跑进来,见白竹在喂宴宴吃卤猪肠,忙道:“这么快就卤好了吗?”   说着,望了白竹一眼,语气略带撒娇地道:“我也要吃!”   他站在白竹身边,“啊”了一声,准备张得大大的,等着投喂。   当着娘和宴宴的面,白竹却不好意思喂他,红着脸瞄了他一眼,转身拿了一个干净碗,夹了几根猪肠,小声道:“自己吃!”   张鸣曦正想耍赖说“不”,却见娘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脸上一红,蔫巴巴地端着碗去到桌边慢慢吃着。   宴宴只顾吃,并没有注意他哥撒娇失败。他咽下嘴里的猪肠,扯着白竹的衣襟撒娇道:“真好吃,小哥,我还要!”   白竹见自己第一次卤下水,取得了这么大的成功,非常高兴,笑着又夹了一截猪肠喂到宴宴嘴里。   宴宴笑眯了眼,捏着猪肠一边嚼一边夸好吃。   白竹又夹了一截猪肠给胡秋月:“娘,你尝尝味道。”   胡秋月伸手接了,笑道:“你也尝尝。”   白竹答应了,夹了一截猪肠,慢慢嚼着,却听见张鸣曦在背后不悦地“哼”了一声。   张鸣曦哼的声音并不大,胡秋月和宴宴都没注意到,偏偏一颗心都在他身上的白竹听见了。   白竹心头一跳,以为是张鸣曦嫌不好吃,忙回头一看,见张鸣曦坐在桌上,无精打采地咬着一截猪肠,慢慢嚼着。   他见自己这边三个人边吃边说笑,热热闹闹,张鸣曦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边,顿时觉得他好可怜。   他慌忙问道:“你不喜欢吃吗?是不是不好吃?我切一些猪肺,猪肚给你尝尝好不好?”   张鸣曦见他一脸焦急,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心头一软,暗悔自己太可笑。   原来他见白竹喂娘,喂宴宴,喂自己,就是不愿意喂他,吃了酸醋,忍不住哼了一声,哪知道却把白竹吓成这样?   他暗暗责备自己怎么越活越小,像个小孩子似的争风吃醋,何况是和自己的娘和弟弟吃醋。   他越想越觉得没面子,也没有底气跟白竹摔脸子了,扯着嘴角笑了一下,道:“很好吃!你切一碗中午我们自己吃,剩下的留到明天卖,泡一夜味道会更好。”   白竹见他脸上并没有不悦之色,说话也是和和气气的,温和得很,疑心自己刚才是听错了。 第134章 大卖   白竹又望了张鸣曦一眼,见他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抿唇一笑,忙转过头答应一声,把卤好的下水舀进木盆里泡着,洗锅做饭。   第二天依然是起了大早,吃过饭,张鸣曦带着两小只挑着卤好的肉去卖。   他们去得早,来到老地方,支好摊子,准备开始卖了。   张鸣曦很有生意头脑,人又年轻,不像他娘那样样样舍不得。   他带了一个干净碗,,让白竹切了一些下水堆在碗里,特意撒了一些葱花和辣椒面,看上去香味和颜值并存。   他昨晚削了一些小竹棍,比筷子细小,也短一些,两头尖,插在下水上,让人免费试吃。   镇上人嫌脏,一般是不吃这些脏东西的。   但是免费吃又不一样了,毕竟不吃白不吃。   排在前面的一个穿得很光鲜的中年男人,见桶上放着大半碗下水,嫌弃地道:“怎么卖上下水了?又臭又腥的脏东西能卖得出去吗?”   张鸣曦笑嘻嘻地道:“这是用我家的祖传秘方做出来的。洗的干净得很,不但不臭,味道好得很呢!不信,你尝尝!”   那男人捂着鼻子摇头道:“我从来不吃这些,称一斤猪头肉吧!”   张鸣曦也不勉强,笑着拿起小称,白竹切了一坨猪头肉放上去称。   现在他们已经很有经验了,切出来的和客人的要求八九不离十了,如果少了,再补一点。   一般来说,宁可多给一点点,秤杆高高翘起,让客人见了高兴。   那中年男子不吃下水,后面的人可等不得了。   后面一个稍微年轻点的汉子把中年男子往前推了一下,笑道:“我闻着这个下水好香啊!我吃一块试试,是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好吃。”   说着,用竹签叉起一块下水,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   那中年男子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让开一点,站在旁边等宴宴打包。   谁知那年轻汉子吃了一块不说,马上又叉了第二块,吧唧着嘴,连连吸气:“好吃,果然好吃!奇怪了,猪下水竟然能做出这个味道!”   说着,准备来叉第三块,张鸣曦用把秤杆往前一伸,拦住他伸向下水的手,笑道:“客官觉得好吃可以称一斤回家慢慢品尝,这是免费试吃的,每人只能吃一块。”   那人不好意思地笑道:“并不是想占便宜,实在是太好吃了,一时忍不住。怪了,你们这个猪肺怎么是粉红色的呢?我们家做出来的事紫红色的,没有你这个好吃。”   张鸣曦见他评价高,吃了还想吃,微微一笑,心里有了数。   那人笑道:“多少钱一斤?我要一斤!”   张鸣曦在家和娘,白竹商量过了,如果不好卖就卖三文一斤,如果好卖就卖五文一斤。   五文一斤是张鸣曦提出来的,一开始白竹不同意,觉得太贵,怕没人要。   张鸣曦劝他道:“放心,下水卤出来味道好的很,就卖五文钱一斤,实在没人买再降成三文一斤。如果一开始就卖三文,以后想涨价就难了。”   白竹这才勉强同意,这时见张鸣曦一口气报出五文一斤,不由得紧张地望了他一眼,悄悄捏了一把汗。   那汉子犹豫了一下,道:“怎么这么贵?下水不值钱啊!”   张鸣曦笑道:“下水虽然没有猪头贵,可是难洗得很,就这点下水我娘和夫郎洗了一早上呢。为了洗干净,买了碱面洗的。再说了,香料贵得很,下水比猪头猪脚费香料些。再说了,刚才你已经吃过了,味道很不错吧!五文钱买一斤下水,一大包呢,够一家老小开开荤了。”   那汉子见他说得有理,道:“得,我本来打算买半斤猪头肉的,干脆用这钱全部买下水吧,让一家老小吃个够。”   张鸣曦道:“就是,半斤猪头肉八文钱,可以买一斤半下水了,还是你会过日子!”   后面的人见那汉子吃了一块就要买,想必味道不错,争先恐后地拿竹签叉了下水试吃,吃过后啧啧称赞,猪头肉都不要了,改要下水。   毕竟下水便宜,五文钱一斤,一大家子每人能吃好几块呢。   最开始那个中年男子见大家一窝蜂的买下水,悲悯地摇摇头,提着一包猪头肉走了。   万万没想到,一开始担心卖不出去的下水居然最先卖光。   两副下水大概三十多斤,卤熟了要折一些,他们自己吃了一些,可能还有二十六斤左右,没想到,二十块钱的下水居然卖了一百三十文!   买到下水的兴高采烈,像捡到大便宜似的。   后面没有买到下水的,遗憾得直摇头,一直说让张鸣曦下次多准备些,才不情不愿退而求其次的买一些猪头肉回去。   这次还是猪脚最后卖完,因为猪头比以前少,下水和猪脚都不多,所以卖得很快,不到中午就全部卖完了。   白竹蹲在地上收拾菜板菜刀,眼睛亮亮地抬头望着张鸣曦笑道:“没想到下水这么好卖,你真厉害!”   张鸣曦望了他一眼,笑道:“是你厉害,卤出来的下水味道好,才能好卖的。”   白竹被夸了,不好意思地抿嘴笑,宴宴嫌弃道:“哎呀,没见过你们这样的人,两口子互相吹捧,有什么意思?你们两个都厉害,行了吧!”   张鸣曦隔着白竹,拍了一下他的头,笑道:“你懂什么!”   他见宴宴噘着嘴瞪他,忙笑道:“我们两口子不算什么,宴宴最厉害!”   白竹也笑着连连点头,附和道:“对,对,宴宴最厉害!”   宴宴明知他们是在打趣自己,还是忍不住笑道:“知道我厉害就行,对我好点吧,肚子饿了,该买点好的给我吃了。”   “没问题,走,老地方,去吃羊杂汤。不,今天一人一碗羊肉汤,好不好?”张鸣曦一边收拾着空桶,一边笑道。   宴宴见有羊肉汤吃,喜出望外,忙背起竹篓,攥起白竹,就往羊肉铺里跑。   白竹挑着空桶笑嘻嘻地跟着他。   若是再以前,他是绝对不舍得喝羊肉汤的,一碗要贵两文钱呢,羊杂汤不是一样的美味吗? 第135章 长寿面   可是现在,他刚刚经历了刻骨铭心的痛苦相思,十分珍惜眼前的幸福生活,不愿意违拗张鸣曦。   再说了,现在家里的日子也好过多了。   虽然还有欠债,按目前的挣钱速度来看,要不了几个月就可以还清的。   那他何必总是那么小气,抠抠搜搜的惹人讨厌呢?   三人一人一碗羊肉汤配白面馒头,吃得心满意足。   鸣曦想着娘在家没吃到羊肉汤,过意不去。   他跑去肉铺买了一斤肉,又订了下一个集日需要的六个猪头,十副下水,一副猪脚,给了老板十个铜板做定钱,拿了猪肉笑嘻嘻地带着两小只往回走。   三人一边走,一边说着今天的进账。   虽然张鸣曦教过白竹算账,白竹自己也偷偷练习过,但只会算简单的。   一斤半斤猪头肉,他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半点都不会错。   可如果一下子要算几十斤的,他就算不明白了。   他默算了一下,越算越糊涂,干脆不算了,仰头问张鸣曦:“下水倒是好卖,赚钱不?”   张鸣曦轻笑道:“当然赚钱了!”   “那是猪头肉赚得多,还是下水赚得多?”   “当然是下水了。猪头上有骨头,舍货大,本钱就贵,别看卖十五文钱一斤,实际上没有下水赚得多。”   “好,以后我们就多卖下水,多赚钱。”   张鸣曦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脑勺,笑道:“小财迷,倒是不笨。”   张鸣曦在心里默算了一下,告诉白竹,以后多卖下水,挣的多点,一个月送三次咸菜,卖三次卤肉,差不多能挣四两多银子,是很不错的收入了。   白竹一听非常高兴,只要人勤快点,每个集不落,每个月能挣四两多,很快就能把欠债还清,森·晚·张鸣曦就不用再出门贩货了,他也就不用受那抓心挠肺的相思之苦了。   这样一想,干劲十足,比谁都惦记每个月的集日。   甜蜜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张鸣曦转眼回来一个多月了。   在一个月里,俩人朝夕相处,感情迅猛发展,恩爱异常。   张鸣曦像突然变成了小孩子,黏白竹黏得厉害,一刻都离不了,像个尾巴似的跟着白竹。   白竹虽然害羞,但很喜欢张鸣曦对自己的依恋。   他自己饱受相思之苦,对张鸣曦很容易心软,总依着他,一时竟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了。   白竹在这一个月里,不用担心张鸣曦,不用担心娘,不用操心家事,吃得饱,睡得着,脸上总挂着笑,走路带风。   虽然六月苦夏,虽然他每天依然忙忙碌碌,没一刻空闲,但他却肉眼可见的漂亮起来。   这当然是张鸣曦的功劳,但也有娘的功劳。   胡秋月以前就很疼爱白竹,现在待他更是不同。   她怜惜白竹可怜,又敬他在家里陷入困境时没有退缩,摆烂,而是勇敢的挑起了家庭的重担。   遇到危险时,不顾自己,用自己瘦弱的身子护着自己和宴宴。   他对张鸣曦是掏心掏肺的好。张鸣曦没回来时,他担心得哭了几次。   张鸣曦回来后,像小孩子一样耍赖,撒娇,白竹不但不烦,还总纵着他,对他百依百顺。   胡秋月念着白竹的好,真心实意的疼他,给他调理身子。   她听了王郎中的话,让张鸣曦买了一大包红枣,给白竹当零嘴吃。   现在没有那么穷了,家里伙食尽量做好一些。虽然不能经常吃肉,但菜里油水比之前好多了,经常吃猪油炒的菜,很少吃寡淡的缺油少盐的水煮菜了,隔几天就蒸一大碗黄灿灿,油汪汪的嫩嫩的鸡蛋羹打打牙祭。   再说了,自家每个月做三次卤肉,再舍不得吃,也会吃一片两片的,更何况骨头上的肉,胡秋月由着他和宴宴吃。   下水不值钱,每次卤好了,总是切一大碗自家人吃。跟以前常年不见油星,以杂粮为主的苦日子,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但白竹之前吃苦太过,身子亏空得太厉害,不是一两天,不是一两个鸡蛋,也不是一两片卤肉能养起来的。   他身上还是瘦,但个子猛地蹿高了一大截,现在都快到张鸣曦肩膀了,应该有一米六多了。   脸上的皮肤还是黑,但黑里透红的皮肤不像以前一样干巴巴的,现在散发着黑瓷一样的柔光,润滑,瓷实,细腻。   孕痣还是淡,不仔细看还是看不出来,但圆圆的印子却比以前更深,更圆。   头发还是没有光泽,但没有过去那么毛糙,枯黄了。现在柔顺多了,他梳得整整齐齐的,露出光洁的额头,沉甸甸的大发髻坠在脑后,簪着漂亮的檀木簪子。   现在穿得好了,都是新做的衣服,他又爱穿淡蓝淡绿的衣服,整个人真如风中的青青翠竹,挺拔俊俏,婀娜多姿。   因为脸上总挂着笑,眼睛亮亮的,之前隐隐透出来的愁苦不见了,五官立体灵动,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那个眼里有星星,脸上有光彩,嘴角有笑容的白竹又回来了!   张鸣曦爱惨了这样的白竹,一双眼睛黏在他身上,一刻也不愿意移开。   幸福的日子过得快,转眼到了七月份。进了七月, 白竹就多了一样心事。   他七月二十过生日,满十九周岁。   他当然不指望婆家人能给他过生日,婆家人只怕都不知道他哪天过生日。   说实话,他小的时候是过过生日的。每年七月二十,娘偷偷给他煮个鸡蛋吃就算过生日了。   后来几年,娘病重,起不了床,自顾不暇,自然没人给他过生日了。   可是今年不一样!今年他嫁人了!   按照当地习俗,他应该在嫁人后的第一个生日去给娘上坟的,告诉娘,他过得很好,婆婆和相公都很心疼他,对他好,和小叔子宴宴也相处得好,让娘不用担心。   其实在他出嫁前几天,他去过娘坟上的,只不过那时候他手上一个铜子都没有,一点纸钱都没烧,只告诉娘,他要嫁人了。   那时他不知道嫁的是什么人,对未来惶惑不安,也不敢多说,只狠狠哭了一场。 第136章 生日快乐   娘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一定很牵挂他的,他想买点纸火去看看娘。   不知道张鸣曦会不会同意?   如果他不同意怎么办呢?   自己能不能求求他同意呢?   只是这样一来,好像是故意告诉他自己的生日似的,到底尴尬。   白竹惯会掩饰,虽然满腹心事,却不表露分毫。   一家人平平淡淡,自自在在的在一起,转眼就到了七月二十。   这天一大早,白竹醒过来时,天已大亮,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空,张鸣曦早就不见了人影。   他知道自己又睡晚了,现在没人管他起得早不早的,就算是起晚了,也不害怕。   他像平时一样,爬起来去井边洗漱了,就去做饭。   胡秋月已经在灶屋了,笑眯眯地望着他道:“寿星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会?”   白竹这才意识到婆婆知道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他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小声道:“小孩子过生日,不值得什么的。”   胡秋月揭开锅盖,端出一大碗面条,笑嘻嘻地道:“这是你嫁过来的第一个生日,重要着呢!来,吃碗长寿面,愿你生日快乐!”   说着,端着一碗堆得冒尖的纯白面擀的面条放在饭桌上,面里放了猪油,汪着油珠子,上撒着翠绿的葱花,油汪汪,香喷喷的,一看就很有食欲。   白竹还待推让,胡秋月笑道:“鸣曦一早上叮嘱的,让给你煮一碗长寿面,吃了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快来吃。”   白竹这才红着脸,坐下来吃面。   他拿起筷子一挑,碗里卧着两个白嫩的荷包蛋!他感动极了:娘那么疼宴宴,都从来没有给宴宴一次吃过两个荷包蛋的,今天居然给他卧了两个!   他不会说客气话,望着胡秋月,软着声音喊了一声娘。   胡秋月见他眼眶红了,心里也跟着发酸,怕自己会跟着淌眼泪,笑着说了一声“乖”,转过身去洗锅准备做饭。   白竹想了想,起身拿了一个干净碗,夹起一个荷包蛋留给宴宴,自己慢慢吃了另一个荷包蛋,美味得眯起了眼睛。   他吃完面条,端了碗去灶台洗,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娘,鸣曦呢?下地了吗?”   “没有,他去……”胡秋月一句话没说完,就听见院门拍的一片响。   她抿唇笑道:“说曹操,曹操到,鸣曦回来了,去开门吧!”   白竹三步并作两步跑去拉开院门,果然看见张鸣曦汗涔涔的站在院门外。   见白竹来开门,张鸣曦眼睛亮亮地望着他,眼里溢满了笑意,柔声道:“小寿星,生日快乐!”   白竹又高兴又感动,羞红了脸,飞快地瞟了他一眼,小声埋怨道:“小孩子过生日,值得这样大张旗鼓吗?你怎么还告诉了娘?她给我做了面条,还煮了荷包蛋。”   张鸣曦笑嘻嘻地伸手捏捏他秀气的小鼻子,笑道:“这是你嫁过来的第一个生日,当然要大张旗鼓了!快进屋去,看看我买了什么?”   白竹抬头一看,见他背着个背篓,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忙伸手去接,张鸣曦侧身躲过,笑道:“不用,我自己背。”   说着,就要伸手来拉白竹的手。   白竹生怕被娘看见,忙把手往身后一藏,含羞带怯地瞪了他一眼。   张鸣曦挨了一个眼刀,浑身几千个毛孔无一个不熨帖,无一个不舒坦,他心痒痒地望了白竹一眼,咳嗽了一声,故意凑近了,小声撒娇道:“怎么?不让我拉手了?”   白竹望了他一眼,见他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心里一软,就要把手伸给他。   转念一想,宴宴还小呢,被他看见俩人大白天的拉手到底不妥。   可他又舍不得让张鸣曦失望,一时急红了脸,小声道:“不是的,娘和宴宴在家呢!等一下回卧房了,随便你……”   他到底不好意思说出口,说了半截,抬起头,面孔红红的,咬着下唇,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地望着张鸣曦。   张鸣曦最受不了这双小鹿似的大眼睛,那么澄澈,那么明亮,漂亮地让人受不住。   张鸣曦嗓子发干,心头发痒,败下阵来,不敢再逗白竹。   他清咳一声,正要和白竹一起进去,就听见胡秋月在灶屋大声说道:“怎么不进来,站在大太阳底下说话,不嫌晒吗?”   白竹脸一红,也不管张鸣曦,自己转身跑了。   宴宴已经起来了,坐在桌边吃留给他的荷包蛋,白竹径直跑到他身边坐下来。   张鸣曦望着他小白兔一样仓皇逃窜的背影,不由得轻笑了一声,关上院门,跟着进来了。   原来张鸣曦一大早起来是去镇上了,去得早回来得也早。   他笑嘻嘻地把背篓放在凳子上,弯腰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他掀开大叶子,在背篓里掏了掏,拿出一条肉,又拿出一个大叶子包着的包裹,递给胡秋月,道:“娘,这是你要的肉和豆腐。”   胡秋月接过去,笑眯眯地道:“好,中午做豆腐馅的肉包子吃!”   白竹一下子笑出了声,娇声道:“哈哈,豆腐馅的肉包子!娘,到底是豆腐馅的还是肉馅的?”   胡秋月也笑了:“管它的呢,反正是既有肉又有豆腐,就是豆腐馅的肉包子!”   张鸣曦又从背篓里掏出一个布袋包着的小包裹,藏在身后,把背篓往白竹身前推了一下,笑眯眯地道:“看,我买了纸火,吃过早饭,去给你娘上坟,也去给我爹上坟,告诉他们,我们过得很好,让他们不用担心。”   这一早上惊喜太多,出乎意料的惊雷一个又一个,白竹被炸得晕晕乎乎,不辨东南西北了。   这时听张鸣曦说要去给他娘上坟,一下子睁圆了大眼睛,惊喜地道:“哎呀,太好了!你怎么知道……”   张鸣曦见他傻乎乎的样子,实在可爱得很,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低声道:“傻子,我当然知道!结亲时交换了八字的!”   对的,结亲时双方要交换时辰八字,要测看大婚合不合。 第137 章 我过得很幸福   白大毛当时一心用他换钱,拿了张鸣曦的八字,自然不会告诉他,只怕看都不看就不知丢到哪个角落里了。   张鸣曦却不一样,拿了他的八字,珍而重之地收藏起来,早就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所以今天给他过生日。   白竹怔怔地站着,感动得眼泪汪汪。   之前自己一直纠结的问题,张鸣曦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解决了,不但让他去给娘上坟,连纸火都买好了。   张鸣曦见他可怜又可爱,一点点小事情就能让他满足得笑起来,一点点小事情就能让他感动得热泪盈眶,不由得心里发软,本来想逗逗他的,这时也不忍心了。   他把藏在背后的手伸出来,把小布包递给他,柔声道:“送给你的,看看喜不喜欢?”   “是什么?”白竹狐疑地望了他一眼,伸手接过布包,轻轻解开一看,一只崭新的亮亮的银簪子乖乖地躺在手心,散发着莹润的光。   白竹手一抖,银簪子差点掉到地上,他慌忙双手一捂,把簪子攥在手心,似托着千斤重担,不敢稍动。   他睁圆眼睛,小脸通红,小鹿似的大眼睛里汪着泪,密帘似的睫毛扑扇着,微微张着嘴巴,嘴唇颤抖着,半晌才哑着嗓音低声道:“我,我不要!”   张鸣曦见他高兴傻了的样子,想着他从来没有用过好东西,这时收到了银簪子,竟然不敢收,不由得一阵心酸。   他暗暗责怪自己没本事,没能尽快让白竹过上好日子,没能早点让白竹用上好东西。   他定定地望着白竹,柔声笑道:“怎么不要?我早就想给你买一根银簪子的。你看看,上面还刻着竹叶呢,我一眼就喜欢上了。”   白竹嘴唇颤抖着,小声责备道:“太贵了!你,你怎么能买这么贵的东西?”   宴宴已经吃完了荷包蛋,把碗一推,笑道:“哎呀,小哥,你傻不傻啊?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不要?来,我给你簪上。”   说着,就要动手来拿银簪子,白竹微微一躲,哑声道:“等一下,我再看看。”   说着,低着头,左手紧紧捏着簪子,右手一遍遍地轻轻抚摸着,似乎在抚摸着什么稀世之宝。   他用指腹反复摩挲着簪子上的竹叶,呆呆的看着,半天都舍不得放下来。   胡秋月凑过来看了一眼,笑道:“真漂亮,难得这竹叶刻得这么好,看上去就像真的一样!”   白竹眼里汪着泪,不敢开口,好怕一开口就会忍不住哭出来。   他低着头,摩挲着簪子,半天才道:“现在不戴,留着过年再戴!”   宴宴性急,一把抢过来,笑道:“为什么不戴?就算平时舍不得戴,好歹今天戴一天!”   说着,不由分说地取下白竹头上的檀木簪子,细心地插上了新银簪子,还用手帮他把粹头发夹到耳后。   白竹眼睛亮亮地望了张鸣曦一眼,抿唇微笑着,乖乖地坐着让宴宴给自己簪发髻。   宴宴簪好簪子,把手一拍,转到他身前来,上下打量一番,笑道:“真好看!好马配好鞍,你这么漂亮的夫郎就应该用这么漂亮的簪子!”   可白竹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自己不配用这么好的簪子。   现在簪子压在头上有千斤重,脖子被压得不会转动了。   他抿着唇,红着脸,一只手捏着檀木簪子,另一只手不住地去摸头上的银簪子,看它还在不在。   似乎是怕它突然长了翅膀飞了,又似乎觉得是在做梦,想确认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呆呆地坐着,傻傻地笑着,不时抬手摸发髻的样子又乖又可爱,娘和鸣曦望着他,忍不住好笑。   白竹羞红着脸,也傻乎乎地跟着笑。   草草吃过早饭,张鸣曦背着纸火,拿了一把小锄头,带着白竹去给他娘上坟。   两个村子离得不远,白竹不用去白家,直接去了山上,要不了多少时间就到了。   一座孤零零的荒坟躺在山坡上,白竹几步跑过去,跪在坟前,重重的叩了三个头,哽咽着喊了一声“娘!”   张鸣曦挨着他跪下去,跟着他叩了头,也喊了一声“娘”,从背篓里拿出纸火,用火石点燃。   白竹一边把纸火往火里丢,一边含着眼泪道:“娘,我来看你了。我上次告诉过你,我嫁人了!这是我相公张鸣曦。他,他很好,非常非常好!”   张鸣曦闻言望了他一眼,抿唇微笑,心里却在跟着说:“娘,竹子是我夫郎,他也很好,非常非常好!”   白竹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婆婆和宴宴的好。最后,抹抹眼泪,笑道:“娘,你放心吧,婆婆和相公对我很好。我现在过得很幸福,我不哭了,我,我以后天天笑。”   张鸣曦听得心里发酸,他揉揉白竹的头,低声望着坟头道:“娘,你放心,我会好好对竹子的,我会让他过上好日子的!”   一阵风吹来,没燃尽的纸火“嗬嗬”地像在发笑似的,燃得更猛,燃过的纸火黑蝴蝶似的随风翩翩起舞,绕着坟头盘旋。   白竹呆呆地望着,侧头望着张鸣曦惊喜地道:“你看,娘听见了,娘答应了!”   张鸣曦“嗯”了一声,挨在白竹背后,让他靠着自己,给他做着有力的靠山。   白竹靠着他,觉得心里一片安宁。   他慢慢地把纸火丢进火堆里,直到纸火燃尽,张鸣曦才拿着锄头清理了坟边的排水沟,扯去坟头的杂草,把坟墓修葺地整整齐齐。   白竹捡了一根木棍,仔细地翻了翻纸火,直到没有一点火星,才放心地跟着张鸣曦往回走。   张鸣曦怕他心里难受,拉着他的手轻轻捏了捏,柔声安慰道:“不要难过,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想娘了,就告诉我,我陪你一起来看看她。”   白竹“嗯”了一声,紧紧跟着张鸣曦,心里前所未有的满足,再也没有了那种惶惑不安的感觉。   俩人又去给张青山上了坟。张青山不在很多年了,早已过了悲痛欲绝的时候,这次的气氛倒是轻松多了。 第 138章 白露来了   俩人叩了头,烧了纸火,张鸣曦认真地道:“爹,这是我夫郎白竹,我们过得很幸福,你放心吧,我和白竹会照顾好娘和我宴宴的!”   白竹忙点头,跟着喊“爹”。   张鸣曦仔细修葺了坟头,才带着白竹回家。   去的时候心情沉重,在爹娘面前哭过,想说的话都说了,俩人算是正式见过了公爹和岳母娘,回来的时候心情轻松多了,一路有说有笑的。   胡秋月说白竹今天是小寿星,等着吃就行了,啥都不让他干。白竹坐在桌边上,傻乎乎地笑,摸着头上的银簪子,又开始晕晕乎乎了。   这种晕晕乎乎的症状一直持续到晌午。但晌午时,不但没有好转,还让他晕上加晕。   因为晌午出乎意料地来了一个喜出望外的不速之客,直接让他喜糊涂了。   来的人是好久不见的白露。   当白露扶着院门,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黑发探头探脑地往院子里看时,白竹正坐在院子里阴凉处纳鞋底,蛋黄躺在他脚边,悠闲地咬尾巴玩。   白竹背对着院门,没看见来人,蛋黄却敏锐地发现了入侵者。   它马上展现出了看家护院的良好素质,一骨碌翻身起来,浑身黄毛炸立,“汪汪”大叫着,炮弹一样射向门口,扑向白露。   白露吓得往边上一躲,喊了一声“二哥!”   白竹嫁过来后,一直被喊“小哥”,乍听见“二哥”的称呼,呆了一下,马上醒悟过来,转头望着门口,惊喜地喊了一声“白露!”他把鞋底往凳子上一放,三步并作两步一阵风似的冲向门口,把蛋黄吓了一跳。   五个月不见,白露长高了一些,穿着一套短打,虽然不是很新,倒也不是破破烂烂的,蓬着头,光着脚,站在院门,眼泪汪汪地望着白竹。   白竹喊了一声“蛋黄”,制止了它的扑咬,上前拉着白露的手,高兴得眼眶都红了。   白竹爱怜地揉揉白露的头发,一叠连声地道:“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这是哥夫家?”   那问题一个接一个,连珠炮似的,白露见他这样高兴,也不由得红了眼眶,抹着泪笑道:“我想你,早就想来看看你的。今天是你的生日,我……”   这时张鸣曦听见动静,跑过来,看见是白露,咧嘴笑道:“白露来了,这可太好了!”   说着,冲白竹挑挑眉,笑道:“露小子有心了,还记得你的生日。可要好好招待,不要怠慢了。”   白竹心里吃了蜜似的甜。媳妇夫郎在婆家过得好不好,婆家人重不重视,有一条就是看对娘家人重不重视。   白竹是和白家买断的,本来是没有娘家人的,但是他和白露感情好,张鸣曦也答应过白露可以来他家找白竹的。   这是白露第一次上门,如果张鸣曦不高兴,不热情,白露固然难为情,白竹也会很为难,很没面子的。   其实不止白竹心里惴惴不安,白露心里也在打鼓。   他知道自己爹不做人事,把张鸣曦得罪惨了,两家已经撕破脸一刀两断了。   自己这样贸然上门,会不会惹哥夫不高兴?会不会让二哥为难?   这时,胡秋月和宴宴都出来了,笑眯眯地招呼着白露进屋喝水。   白露跟着白竹进了灶屋,见一家人热情得很,才放下心来。   白竹给白露倒了一碗凉开水,笑眯眯地挨着他坐下,忍不住开始问东问西。   白露从一开始的紧张局促不安中放松下来,一边喝水,一边偷偷打量着哥夫的家人。   胡秋月满是皱纹的脸上挂着笑,一脸慈祥,正在灶台前和面,宴宴在一边打下手。   白竹穿着淡绿色的细布新衣,脸洗得干干净净的,头发梳得光光的,还簪着一根漂亮的银簪子!   几个月不见,白竹像变了一个人,脸上的愁苦不见了,脸是带着淡淡的温润的微笑,不管做什么,不再是缩手缩脚的,而是从容不迫的。   他喝了一口水,小声对白竹道:“二哥,你变了好多!”   白竹微微一笑,故意逗他:“哪里变了?”   “长高了,嗯,漂亮了!”白露仔细看了一眼,很肯定地说。   白竹心里高兴,娇羞地扫了一眼正在打扫院子的张鸣曦,抿唇微笑着没有说话。   天热,灶屋窄小,坐了不一会儿就出汗,白竹领着白露坐到院子里的阴凉处,乘凉说家常。   白竹见白露赤着脚,想着自己不在家,只怕是没人管他的鞋袜的。   他起身去房里拿了一大团麻线,让白露搓麻线绳,自己拿了竹针,打算给他织一双麻线鞋子。   今年他沤的麻线多得很,别说一双鞋子,十双鞋子都够。   张鸣曦见白竹兄弟俩坐在树荫下,亲亲热热的说话,心里忽然有了新的想法。   他本来打算自己一家人热热闹闹地给白竹过个生日的,这时见白露来了,就想给白竹长个脸,干脆热闹一下。   他悄咪咪地进去跟胡秋月商量了一下,悄悄地出去请李立维父子和三叔一家人过来吃午饭。   白竹低着头忙着织鞋子,根本没有留意到他跑进跑出。   胡秋月想着中午人多,这豆腐馅的肉包子是吃不成了,馅不够。   她又舀了几大碗白面出来和上,让宴宴去院子里割了一大篮韭菜,准备做韭菜肉包子吃。   今年新买了四亩田,八九月可以收一次谷子,粮食不愁。   她本不是小气的人,给白竹长脸的事情,也是给自家长脸的事情,自然十分乐意。   宴宴很懂事,见娘让小哥歇着,他替代了白竹,帮着胡秋月,俩人做了三格蒸笼的肉包子。   胡秋月把蒸笼端到饭桌上,让它醒发,又去忙着炒菜。宴宴不用她说,忙跑去烧火。   中午的菜算是很丰盛了,豆腐没有做包子,用菜油煎的两面黄,用青辣椒炒了一碗鸡蛋,炒了一大碗豇豆,又在泥炉上煮了一瓦罐白菜。   菜炒好了,包子也醒发好了,胡秋月舀了一碗大米,准备熬浓稠的米汤。   开锅后,把蒸笼架上去,下面熬米汤,上面蒸包子,一举两得。 第 139章 哥哥吃   包子还没有蒸熟,客人们陆续到了。   先来的是李立维父子。   他们知道今天是白竹的生日,苦于没有拿的出手的东西做礼物,又不好意思空手来吃白食,思来想去,把圈养的小山羊捉了两只来。   白竹惊讶不已,听他们解释后才明白过来,不禁十分不好意思,心中暗暗责怪张鸣曦:自己过生日又不是什么大事,为什么要这样的大张旗鼓?   他正暗自不好意思呢,张鸣曦笑嘻嘻地抱着张鸣扬和三叔一家人进来了。   三婶人爽快,人还在院门外就听见她大声笑道:“小竹呢?小寿星生日快乐呀!”   白竹见这样的大动干戈,坐不住了,放下手里织了一半的鞋子,跑到门口迎着三婶,不好意思地笑道:“三叔三婶,我一个小孩子,哪里当得起你这样说。”   三婶拉着他的手,笑眯眯地上下打量着,道:“当得起,当得起,看你娘把你养得多好,又漂亮又大方,像变了个人似的。”   三叔一手拿了一只鸡,一手提了一个网兜,里面装着鸡蛋,递给白竹。   三叔的大儿子张鸣凯今年六岁,笑嘻嘻地喊了一声“小哥”,就跑到灶屋去找宴宴了。   白竹望着三叔,摇头不接,三婶一把接过,把鸡丢进鸡圈里,把鸡蛋送到灶屋,马上灶屋里传来她爽利的笑声。   张鸣曦抱着张名扬,笑嘻嘻地凑近白竹,小声讨好道:“怎么样,热不热闹,满不满意?”   白竹嗔怪着瞪了他一眼,小声埋怨道:“你真是的!干嘛要喊这么多人来啊?我怎么当得起!”   张鸣曦冲白露努了努嘴,小声解释道:“我不是看见白露来了,想给你长长脸吗?”   白竹心中一软,脸红了,埋怨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他伸出手打算去抱张鸣扬,张鸣扬也伸出小手,嘴里甜甜地叫着“小哥”,谁知刚刚扑到白竹怀里的时候,一眼看见了坐在树下搓麻线的白露。   张鸣扬盯着白露看了一会儿,身子一扭,伸出去的手缩回来,冲着白露的方向伸出去,奶声奶气地喊道:“哥哥抱,我要哥哥抱!”   白竹被放了鸽子,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你认识他吗?就要他抱!”   张鸣扬理也不理,一个劲地朝白露的方向挣扎着,喊着要哥哥抱。   白露有些吃惊,瞪大眼睛望着张鸣扬,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张鸣扬见白露不来抱他,倒也没哭,干脆挣扎着从张鸣曦身上溜下来,迈动小短腿,径直跑到白露身前,扶着他的膝盖,往他身上爬。   白露怕他掉下去摔了,忙伸出双手搂着他,张鸣扬伸出小手搂着他的脖子,露出一嘴小白牙,笑着喊道:“哥哥!”   白露第一次被一个小孩子喜欢,他红着脸,手足无措地抱着张鸣扬,小声答应了一声。   白竹笑道:“没想到这个小东西不让我抱,倒是喜欢你,你就领着他玩吧。不要去水塘边啊!”   白露答应了,抱着张鸣扬在院子里慢吞吞地走来走去,张鸣扬指着一切可以看见的东西,奶声奶气的问东问西,白露耐心地回答着他的各种问题。   三婶半天不见小儿子,不放心地出来看,见白露抱着,俩人叽叽喳喳地小声说得热闹着呢,没管他,自己又进去了。   人多热闹,众人说话的功夫包子就熟了。   大家围着饭桌坐着,一人一大碗熬得浓稠的米汤,饭桌正中摆着四碗菜和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白面肉包子,随便吃,蒸笼里还多着呢。   白竹怕白露拘谨,拉着他挨着自己坐下,谁知张鸣扬抱着他不放,也紧挨着他坐下。   这样一来,他们这条板凳上就坐了三个人了,张鸣曦正想挤上去挨着白竹坐,胡秋月笑道:“鸣曦过来和我一起坐,看看你们挤成啥样了。”   有外人在,张鸣曦不好多说什么,悻悻地瞪了白竹一眼,起身坐到娘身边去了。   白竹见他又闹小孩子脾气,不由得好笑。挨了眼刀,不但不生气,反倒嘴角上扬,挑衅地冲他轻轻扬眉。   张鸣曦见他这么一副得意洋洋的小样子,脸板不住了,抿唇一笑。   白竹却又羞红了脸,别过头去不看他,给白露拿了两个肉包子,自己也拿了一个慢慢吃着。   他俩大庭广众之下,搞些小动作眉目传情,以为没人看见,心里有一种偷偷摸摸做坏事没被发现的隐秘的快乐。   白竹眉眼含笑,低头吃包子的样子,别人没注意,却被李立维看在眼里。   李立维偷偷看了宴宴一眼,见他低着头,正专心地啃大肉包子。   他低头喝了一口米汤,心想:张鸣曦和白竹的感情真好,就算屋里坐满了人,俩人眼中也看不见别人,只有彼此。   如果有一天,自己能得偿所愿,一定要像张鸣曦一样,全心全意地对夫郎好!   他正低着头胡思乱想呢,却听见张鸣扬“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他忙抬头一看,原来三婶见白露只顾着喂张鸣扬,自己都没吃几口,要把张鸣扬抱过来,让白露好好吃饭。   谁知张鸣扬却不愿意离开白露,紧紧搂着他的脖子 “哇哇”大哭。   三婶知道白竹是和白家买断的,现在见白露来了,张鸣曦一家热情招待,没有丝毫不妥,已经暗暗称奇。   现在见张鸣扬黏着白竹,心里更是奇怪了。   白露见张鸣扬大哭,忙放下手中的包子,搂着他轻轻拍着,红着脸,腼腆地对三婶轻声道:“三婶,让我喂他吧,他这样哭,该吃不饱了。”   三婶伸出一根手指点点张鸣扬的额头,嗔道:“你就黏着哥哥吧,看他只顾着喂你,自己都没吃几口。”   张鸣扬含着眼泪望了白露一眼,伸出小嫩手把白露手中的包子推进他嘴边,奶声奶气地道:“哥哥吃!”   白露望着他一笑,自己几口吃完一个包子,又拿起一个包子,掰开把肉馅掐了喂张鸣扬,包子皮自己吃了。 第140章 欠我一顿饭   一顿饭吃完,个个吃得心满意足,抹抹嘴,告辞而去。   三婶也准备带着孩子们回去,张鸣扬却不愿意走,只紧紧地搂着白露的脖子喊“哥哥”。   白露竟也舍不得放他走,抱着他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直到张鸣扬倦极了,睡着了,三婶才得以抱回去了。   白竹正坐在树荫下抓紧时间给他织鞋子,笑着打趣道:“没想到你比我还受欢迎,连这么小的孩子都黏着你不放。”   白露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怅然若失地道:“我很少抱小孩子的,没想到他这么黏我。张鸣扬真可爱!可惜我马上要走了,以后难得见了,其实,还挺舍不得的。”   白竹失笑道:“小孩子知道什么?今天黏着你,明天睡一觉起来就忘了。”   白露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但是一时之间却放不下,眼前总闪着张鸣扬这张可爱的小脸。   唉,没事,以后多来二哥家,就能见着了。   白露坐在一边,闷闷地搓着麻线,自己开解着,白竹动作快,已经织好了一双麻线鞋子。   他低头望了望白露的赤脚,起身去卧房拿了自己的一双新布鞋,递给白露道:“现在给你做布鞋也来不及,你拿我的这双去将就着穿吧,好过打赤脚。”   白露接过布鞋,把鞋底在脚底板上比了一下,布鞋大出许多,毕竟白竹比他大了七岁,脚肯定也大多了。   他摇头道:“你看,大太多,我穿了可惜,你自己留着穿吧!”   白竹收了布鞋,犹豫了一下道:“等我空了,给你做一双,你过段时间来拿。”   白露正要点头答应,宴宴听见了笑道:“何必麻烦,我比白露只大了两岁,我的鞋子他肯定能穿。”   说着,冲着厨房喊了一声“娘,我把新鞋子拿给白露了。”   也不等胡秋月答应,他“咚咚”地跑进卧房开箱子拿了一双新布鞋出来递给白露。   白露不好意思地望着白竹,不知道该不该接。   白竹知道宴宴的为人,既然说给,必是真心诚意的。   他努努嘴,示意白露接下鞋子,转头小声对宴宴说:“宴宴,谢谢你。我明天给你做双新的。”   宴宴见自己帮到了小哥,心里得意,咧嘴一笑道:“客气什么?我的不就是你的?放心,我没鞋子穿自然会找你要。”   说着,跑到灶屋去找胡秋月去了。   胡秋月正在洗碗,见他把自己的新鞋子眼也不眨地送人了,不禁叹了口气,心里有点舍不得,当着白竹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得作罢。   眼看天不早了,白竹就算是再舍不得,也要送白露回去了。   他拿了一个旧网兜,把两双鞋子放进去,让白露提回家。   白露也很不舍,但他见白竹在夫家过的生活胜过之前何止千百倍?心里暗暗替他高兴,之前一直挂念的心也放下来了。   俩人相跟着,白竹一直把他送到河边,才依依不舍地目送着白露走远。   直到白露转过山口,看不见背影了,白竹才转身往回走。   刚才白露告诉他,大哥白松三个月前娶了媳妇,家里有人煮饭收家了。   只是这个大嫂似乎脾气不太好,进门才几个月就和白大毛吵了好几架,大哥白松管不了她,随便她闹,家里搞得乌烟瘴气,乱七八糟。   白竹听了这些心情非常平静,觉得这些东西离他十万八千里。   他不禁有点奇怪,虽然才离开那个冰窖五个月,却像已过了千年万年,竟然全忘了白家。   以前的生活固然不记得了,现在的消息对他也引不起任何的波澜,听到白大毛的名字时无喜无恨,竟像听到什么阿猫阿狗一样。   过去果然是过去了!   白竹在夫家过了平生第一个难忘的生日,他是知好歹的人,并不恃宠生骄,反而对婆婆和张鸣曦更是多生了一层感激之情。   张鸣曦自然懂他,是夜别出心裁,单独送了一份大礼给他另过生日。   这一夜,他伏低做小,当牛做马,甘愿载着白竹驰骋。   这一份张鸣曦精心准备的礼物,让白竹收获到了头皮炸裂灵魂出窍的快乐,并且从此治好了白竹在床上怕他的毛病,多少年后还让白竹念念不忘,自也不必赘述。   早上,白竹醒来时照例不见张鸣曦,等他扶着快要断掉的腰出来找时,才知道张鸣曦在院子里挖地,准备栽菜。   他一边扭动着腰肢,一边慢吞吞地准备过去帮忙,张鸣曦忙制止了他:“不要过来,看踩一脚的泥。”   张鸣曦见他走得慢,很痛苦的样子,一脸担忧地问道:“是不是很痛?唉,我昨晚……”   白竹生怕他大白天说出什么让他脸红的话,虽然他现在比以前放的开多了,那也仅限晚上,仅限床上。白天只要张鸣曦说话稍微露骨一点,他就羞得满脸通红,不敢接腔,赶快逃之夭夭。   这次也一样,张鸣曦刚刚开口,白竹就知道他要说什么,干脆不往前走了,站在篱笆边上瞪了他一眼,转身往灶屋走,空留张鸣曦在那担忧地小声喊“慢点,慢点”。   灶屋里,胡秋月在做饭,农忙完了,饮食简单,让他歇着,不用他帮忙。   白竹带着蛋黄,绕着院子走了几圈,感觉腰是自己的了。   他闲不住,干脆拿了一只新鞋底,坐在树荫下,耳朵听着张鸣曦挖地的声音,眼睛瞟着他挖地的身影,一心一意地专心地纳鞋底,蛋黄追着那只麻线球玩。   宴宴还没起床,他躺在床上,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上次白竹答应,等哥回家带他去镇上吃顿好的。前一段时间天天忙得要死,竟然忘了,幸亏现在想起来,还不算太晚。   他睡不着了,忙爬起来,见白竹坐在院墙下纳鞋底,兴冲冲地冲白竹嚷道:“哈哈,小哥,你还欠我一顿饭呢!幸亏我记性好,想起来了,不然岂不是让你捡了大便宜?”   白竹一脸懵逼,放下手中的鞋底,抬头问道:“我欠你什么饭?你哪顿没有吃饱吗?” 第141 章 去吃好的   “看看,你说话和娘一个腔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她亲生的呢!”宴宴撇撇嘴,耐心地引导白竹回忆起俩人去送咸菜时,白竹在羊肉铺子里,亲口答应的,等张鸣曦回来了,一家人去吃顿好的。   “怎么?你想赖账吗?”宴宴可不想放过大吃一顿的好机会,见白竹似乎想不起来了,他眼巴巴的望着白竹,鼓着嘴问道。   他站在白竹面前,双手搭在他肩上,准备白竹一旦赖账,他就要用对付娘的办法来对付他:抱着一阵猛摇!   白竹想起来后并不赖账,笑道:“当时娘病了,见你总是闷闷不乐的,天天跟着我干活也辛苦……”   “什么?你是逗我的?”不等他说完,宴宴生气地大叫,就要施展他张氏摇人大法。   “不是的,你听我说完啊,哈哈……”白竹见他气的嘴撅起老高,还没说完就忍不住笑起来。   “让你笑!让你赖账还来笑话我!哼,看我饶不饶你!”宴宴站着,伸手搂着他的肩膀就摇。   白竹坐着比他矮,一时被他摇得毫无还手之力,只会大笑。   “鸣曦救命!”白竹一边大笑,一边高声喊张鸣曦救他。   张鸣曦一开始听见俩人叽叽咕咕的说话声,又听见俩人的大笑声,他知道俩人的关系一向很好,只当俩人闹着玩,没当一回事。   这时听见白竹喊救命,想着白竹不舒服,生怕宴宴不知轻重,让他雪上加霜。   忙扛了锄头,几步跨过来,喝斥道:“宴宴,快放手,小心伤着你小哥!”   这一句话可让宴宴生了大气了,他手一甩,冷冷地“哼”了一声,也不搭理张鸣曦,转身跑进卧房去了。   白竹和张鸣曦面面相觑,不知道宴宴为什么突然生气了。   白竹放下鞋底,冲张鸣曦摇摇头,示意他不要管,自己跑去哄宴宴。   果然,不多时,俩人好得像一个人似的,笑嘻嘻地手拉着手跑到灶屋来吃饭。   张鸣曦见宴宴笑嘻嘻地,知道他不生气了,手痒痒地去按他的鼻子,笑道:“刚才为什么生气?”   宴宴“哼”了一声,啪的一下拍开他的手,冲他翻了个白眼:“讨厌,偏心得很!只知道护着小哥。我问你,刚才我和小哥闹着玩,哪里就会让他受伤了?要你那么紧张!按你说的,你不在家的时候,我岂不是天天欺负小哥了?你问问他,我欺负他了吗?”   宴宴不愧是张家的小辣椒,这小嘴叭叭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竟让张鸣曦无言以对。   张鸣曦刚才紧张之下说话根本没过脑子,脱口而出说的一句话,哪里知道就惹恼了他呢?   现在被他郑重其事的说出来,好像,似乎,的确有些不妥。   张鸣曦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含糊解释道:“刚才也是话赶话,说急了。这也值得生气?”   “哼,当然生气了!我……”宴宴一句话没说完,就被白竹打断了。   白竹生怕俩人又争起来,闹不愉快,忙笑道:“宴宴,刚才不是说好了,让你哥带我们去吃一顿好的吗?你怎么不提了?”   宴宴这才想起正经事,转怒为喜道:“正是呢!差点被我哥东扯西拉的给搞忘了。哥,我之前帮你陪了这么长时间的小哥,你得带我去吃顿好的。小哥已经答应了,现在看你的了。”   张鸣曦虽然不知道白竹为什么要签订这丧权辱国的城下之盟,但,白竹答应的东西,他当然得举双手赞成,当即笑道:“这是什么大事?我当然没意见,中午就去。”   “想吃什么都可以吗?”宴宴咬了一口馒头,偏头问道。   “可以!我带一两银子去,随便你吃,看你吃不吃的完!”张鸣曦想着前段时间自己不在家,他们三个担心坏了,娘病了,家里的担子全部压在白竹身上,给他累惨了。   现在一家人团圆了,农活也忙完了。   家里卖卤肉,送咸菜,每个月有固定的进项,日子比过去好多了,还清欠债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干脆去好好吃一顿,顺带着去玩玩。   平时虽然总去镇上,但每次都要卖东西,挑着胆子,也不好逛。   宴宴见他同意了,高兴地欢呼一声,夹了几口菜就放下筷子,催促白竹道:“小哥,别吃了!留着肚子中午吃好的。走,我们换衣服去。”   白竹一个馒头还没有吃完,可舍不得浪费,忙往嘴里塞。   张鸣曦见嘴巴塞得鼓鼓的,小兔子似的鼓动着嘴巴,生怕他噎着,忙舀了一碗菜汤,道:“慢点吃,看噎着!喝口菜汤顺顺。宴宴不着急,不要催你小哥,我们慢慢去,吃了午饭,还要在镇上逛一逛的。”   宴宴见白竹差点噎着,也不敢再催了,伸了伸舌头,生怕胡秋月骂他,忙抬手给白竹顺着后背,悄声道:“慢点吃,慢点吃。哎,小哥,你吃了这个馒头差不多了吧,不要再吃了。家里粗茶淡饭的有什么吃头,中午去吃大鱼大肉!”   白竹见他三句话离不了中午的一顿饭,性急得恨不得一下子飞到镇上,一下子把大鱼大肉倒进嘴里,实在忍不住笑。   他怕噎着,忙咽下嘴里的馒头,伏在桌上笑。   这一笑可把其他三个人逗得跟着笑起来了。   宴宴明白过来,不好意思地伏在白竹身上跟着笑。   胡秋月笑得合不拢嘴。她被家里前段时间的愁云惨雾吓怕了,现在见了一家人和和睦睦的样子,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她疼爱地望着两小只,笑道:“过日子就要像这样,家里有笑声,才是兴旺发达之兆。”   本来,两小只还怕突发痴笑会惹娘骂,现在听娘这样说,更是笑得直不起腰。   张鸣曦爱极了白竹这副活泼娇痴可爱的样子,忍不住跟着笑起来,宠溺地骂道:“傻子!”   说着,伸手去揉白竹的头发,把他梳得光溜溜的头发揉得一团糟,又安慰性的草草摸了一下宴宴的头,笑道:“别傻笑了,去换衣服准备走了。” 第 142章 喷一脸唾沫星子   白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推开宴宴,站起来,一边揉眼睛,一边笑着跑去去换衣服。   两小只咬着耳朵商量了一阵,郑重其事的换上了张鸣曦带回来的南方细布做的浅绿色新衣。俩人脸洗的干干净净,头发梳得光光溜溜,并排站在一起,漂亮极了。   论五官,白竹略胜一筹,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勾魂夺魄,任谁见了都叫好。   宴宴盛在肤白,孕痣嫣红,乍然一看,各有千秋,竟是不分伯仲。   胡秋月收拾好碗筷,也换上了新衣。她转来转去想找点东西顺便带去卖,张鸣曦制止了她:“娘,今天啥都不带,啥都不卖,就纯粹去吃饭,逛街。开开心心乐呵一天”   胡秋月听了,东西也不找了,一家人高高兴兴地逛大街去呀。   今天天气好,阴天,没有大太阳晒,真是逛街的好天气。   几个人空手走得快,宴宴性急,领头一路小跑,到镇上时还早呢。   白竹和宴宴从来没有在酒楼吃过饭,这第一次吃酒楼,心里既好奇又有点忐忑。   胡秋月多年前倒是在酒楼吃过饭,现在十多年不来了,也觉得很新鲜。   张鸣曦虽然走南闯北,但出门在外也是很舍不得吃的,但毕竟比他们三个人懂得多些。   胡秋月问他:“打算去哪里吃啊?我不熟呢!”   张鸣曦笑道:“你忘了你最熟悉的一家酒楼了?”   胡秋月一下子明白过来,笑道:“可不是嘛,经常送咸菜来,还没在他们酒楼吃过饭呢。听说他家味道不错,今天好好尝尝。”   一行人直奔福来酒楼而去。   今天没有去后厨,直接去了前堂。   时间还早,吃饭的客人不多,还有很多空位子。   张鸣曦领着他们围着一张空桌子坐了,马上有伙计点头哈腰的过来:“客官好,客官想吃点什么?”   白竹跟着张鸣曦,向来不多话,乖乖地坐着,等张鸣曦拿主意。   宴宴出门在外,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也不抢着说话了。   胡秋月问道:“你们店的招牌菜是什么?”   那伙计报菜名报习惯了,嘴皮子顺溜得很,张口就来:“哟,客官,我们店里好吃的可太多了。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土里长的,应有尽有!”   说着,什么酱牛肉,炖肘子,麻辣羊肉,烧鸡烤鸭,报了半天的菜名,胡秋月也记不住,忙道:“好了,好了,还是我问你答吧,你这样叽哩哇啦一通说,我也记不住。”   那伙计见他们衣着光鲜,像是有钱人,热情得很,点头哈腰地带着一脸笑,垂手站在一边。   胡秋月和张鸣曦商量半天,点了一个炖肘子,一个烧鸡,一个酱牛肉,正在斟酌着再点一个菜时,白竹突然想起了宴宴说的大鱼大肉,他身子歪向张鸣曦,靠近了一点,小声道:“不知道有没有鱼?”   那伙计耳朵好使得很,不等张鸣曦答应,马上道:“有,有。有红烧鱼,清蒸鱼,水煮鱼,看客官喜欢哪种口味?”   白竹思忖着问道:“娘想不想吃红烧的?”   胡秋月笑道:“就要红烧的,好多年没吃过红烧鱼块了,不提起还好,一提起来真想尝尝呢!”   他们现在伙食虽然好些了,但油水还是不厚,都喜欢吃些浓油赤酱的重口味。   白竹森·晚·其实从来没有吃过鱼,但见过。   毕竟他们生活的地方靠山,很少有鱼。   虽然村子里有条河,但是水浅,没有大鱼。   过年时有闲钱的人家,才能弄个一条半条的,取个“年年有余”的意思。   白大毛家穷,是吃不起鱼的,就算过年弄了一小条回来,那也到不了他的嘴。   想不到今天居然能尝尝红烧鱼了。   宴宴暗暗冲他竖了一个大拇指,白竹高兴得抿唇微笑。   白竹的提议,张鸣曦自然是无有不从的。   别说白竹只是想吃鱼,就算是再贵重的山珍海味,他也会想方设法满足,只要夫郎高兴就好。   张鸣曦又点了一盘白面馒头,两桶糯米酒,才作罢。   趁着等菜的功夫,那伙计送上来一盘咸菜,点头哈腰地笑道:“客官请尝尝我们酒楼的咸菜,免费送的,味道绝了。整个清溪镇,就只有我们家有,是本店活招牌呢!”   白竹和宴宴对视一眼,面色古怪地夹了一筷子咸菜送到嘴里慢慢嚼着,等伙计走开,俩人终于忍不住伏案大笑。   俩人知道这不是在家里,行为举止不可无度。   可是在这大名鼎鼎的福来酒楼,吃到他们的招牌咸菜,实在让人忍不住不笑。   俩人不敢放肆,把头埋在手臂内侧,笑得一抽一抽的,肩头耸动。   张鸣曦见白竹笑得停不下来,拍了他后背一下,笑道:“傻子,伙计这么吹捧我们家的咸菜,不是好事吗?有啥好笑的?”   白竹想着这样放肆大笑到底不妥,强忍着笑意,抬起头来,抹掉笑出来的眼泪,咬着牙,板着脸,准备吃饭。   他不知道刚才大笑有没有惹张鸣曦不高兴,会不会责怪他当众失仪。   白竹偷偷瞥了张鸣曦一眼,见他扬着嘴角,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也不知道戳中了自己哪根笑神经,突然“噗嗤”一下笑出声。   这下遭了,他本来就是抿着唇,强忍着笑的,这时正面对着张鸣曦,这一下出其不意地笑,“噗”地一下,喷了张鸣曦一脸唾沫星子。   张鸣曦反应很快,身子迅速子往后一躲,虽是如此,脸上还是溅了些唾沫。   张鸣曦皱眉望了他一眼,举起衣袖就要擦脸。   白竹吓坏了,被戳中的笑神经戛然而止,半个笑容僵在脸上。   他忙站起来,手忙脚乱地掏出帕子递给张鸣曦,局促不安地道:“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张鸣曦见他一下子紧张了,怕他吃不好饭,接过帕子,仔细地擦干净脸,把帕子塞进自己怀里。曲起手指,做了一个戳爆栗的姿势,咬牙道:“傻子,就会傻笑!好了,笑得口水都喷到我脸上了,满意了吗?” 第143章 吃鱼   胡秋月和宴宴见状,忍不住哈哈大笑。   宴宴指着他哥笑得打跌:“打呀,你倒是打呀!你打我不是蛮厉害的吗?怎么到小哥这儿,就下不去手了?”   张鸣曦瞪了煽风点火的宴宴一眼,突然童心大发,咧嘴笑着,摇头晃脑地道:“不打,我就不打,你能怎么办吧!”   白竹又尴尬又害怕,见张鸣曦开起了玩笑,知道他没有生气,这才放下心来。   但不敢再放肆了,乖乖地坐着,红着脸,不好意思地抿唇微笑。   胡秋月见三个人像小孩子一样闹着玩,心里高兴,她看看白竹,又看看张鸣曦,觉得他们变化好大。   白竹刚嫁过来时胆小怯懦,整天愁眉苦脸的。现在整天笑嘻嘻地,还敢点贵菜说自己想吃,还敢和张鸣曦闹,笑得喷了张鸣曦一脸口水也不见他有多害怕。   最让她感慨的是张鸣曦。   张青山死的早,家庭的重担早早落在他肩上,导致他少年老成,成天板着脸,做着大人的事,拿着大人的主意,她都忘了他才十九岁,还是爱说爱闹的年纪!   多亏有了小竹,时不时地跟着闹一闹,笑一笑,让张鸣曦不知不觉恢复了少年心性。   胡秋月唏嘘不已,几个人说笑的功夫,菜都上桌了。   胡秋月见了四盘油汪汪的荤菜,笑道:“糟糕,光顾着点荤菜,一个素菜都没有。”   宴宴夹了一筷子牛肉给她,笑道:“荤菜才好吃呢,谁要吃素菜!在家天天吃,还嫌不够吗?”   胡秋月挨了说,也不生气,笑眯眯地道:“你说得对。素菜我也会炒,没必要花钱来这里买。快吃吧,都得吃光,可别浪费!”   白竹刚刚拿起筷子,张鸣曦先夹了一块鱼给他,自己也夹了一筷吃。   白竹咬了一口,鲜得眯起了眼睛,原来红烧鱼是这个味道啊,真鲜,真好吃。   张鸣曦见他嚼巴两下就往下咽,忙道:“小心,有刺,别卡着了。”   白竹低头一看,可不是有刺吗?鱼肉咬开了,粗刺挂在鱼肉上,根根分明。   他想吃又怕有刺,不吃又有点舍不得。   他第一次吃鱼,没经验。一手扶着碗,一只手拿筷子夹着鱼刺,一根根地慢慢往外挑。   张鸣曦见他笨手笨脚的,挑出来的都是大刺,看不见埋在肉里的细刺,笑道:“你这样挑刺太慢了,挑到晚上都吃不饱。你去吃其他的菜,我来挑。”   说着,从白竹碗里把那半块鱼夹过来,另夹了牛肉,肘子给他。那肘子炖得软烂入味,糯糯的,白竹很爱吃,吃了一块又一块。   张鸣曦顾不上自己吃,捡干净一块鱼刺,把鱼肉夹给白竹,再三叮嘱:“吃的时候小心,万一遇到刺,赶快吐出来。”   宴宴见他哥那么紧张小哥,眼珠一转,就想捉弄他。   他夹起一个鱼块,故意哀叹道:“唉,我是没人疼的,想吃块鱼也没人帮忙捡刺,只有自己动手了。”   他话音未落,胡秋月和白竹望了他一眼,不约而同地拿起筷子夹了鱼肉就往他碗里放。   宴宴见自己说一句话就收获了几块鱼肉,得意地“呵呵”一笑,狡黠地目光挑衅地望着张鸣曦。   张鸣曦一愣,他刚好捡干净了一块鱼,理所当然地夹起来递给宴宴。   宴宴见目的达到,得意洋洋地端着碗去接,谁知那鱼块正要掉进碗里时,张鸣曦手腕一收,筷子在空中转了个弯,鱼肉像长了眼睛,自己跳进了白竹碗里。   宴宴接了个空,气的小鼻子皱起,骂道:“哥,你可真行,捡一块鱼肉给你弟弟都舍不得!”   张鸣曦笑嘻嘻地道:“你碗里不是有吗?快吃吧,吃完了,自己捡。自己捡的吃着才香。”   “哼,我才不信呢。小哥为什么不自己捡?我看他吃你捡的才香!”宴宴气得皱起小鼻子直哼冷气。   白竹正喝着糯米酒,见战火蔓延,殃及自己,捡起碗里的鱼肉,笑道:“给你。好了,不要闹你哥了。他只顾着给我们捡刺,自己还没吃几口呢!”   宴宴端着碗一躲,撇嘴笑道:“小哥,请你把们字去掉吧!我哥只给你捡刺,我可没吃着他捡了刺的鱼肉,当不起这个们字!”   张鸣曦这时正好捡干净了一块鱼肉,丢到他碗里,笑道:“吃到了吗?可以闭嘴了吧!”   宴宴夹起鱼肉咬了一口,故意夸张地道:“好吃,哥捡的鱼肉果然好吃。”   一席话说得几个人笑起来了,气氛轻松活泼。   张鸣曦还要去夹鱼,白竹伸手拉住他,摇头道:“谁要吃鱼自己捡吧,你快吃,菜都冷了。”   说着,站起来,夹了好多牛肉,肘子和烧鸡给他碗里堆得溜尖。   胡秋月笑眯眯地看着他们闹,她见三小只和睦团结,比吃了蜜还高兴。   日子真的越过越好了,看,她脸上的皱纹都伸展开了!   一家人嬉嬉闹闹地吃完了一顿丰盛的饭。   菜吃完了,馒头没吃完,只张鸣曦吃了一个,胡秋月吃了半个,白竹和宴宴埋头吃菜,一个馒头都没吃。   胡秋月问伙计要了几张油纸,把剩下的三个半馒头包起来,塞进随身带的布袋里。   张鸣曦起身去付账,胡秋月跟着过去道:“我来吧!”   每个月卖了卤肉和咸菜,张鸣曦拿一两银子给娘做家里的开销,其他的他攒着还账。   当然,因为他腿脚快,经常往镇上跑,买材料,买日用品都是他出钱。   胡秋月节省惯了,拿着钱也舍不得花。除了偶尔买点豆腐,村里的屠夫宰猪时,去买两斤肉给家里改善伙食,买一些针头线脑等零碎东西,一个月也花不了一百文,其他的都攒着呢。   现在欠三婶家的银子已经还清了,还差姐夫家八两,还清欠债已经是指日可待了。   张鸣曦没有回头,摆手道:“不用了。在家说好了的,带他们俩来吃一顿的。”   这时掌柜的听见声音,抬头看见了胡秋月,笑道:“原来是你们啊!难得难得!” 第 144章 舅爹买的   说着,扒拉着算盘珠子算账,笑道:“看来这次吃了顿好的,花了不少钱呢。一共二百八十五文,给二百八十文吧!”   张鸣曦笑嘻嘻的掏出钱袋,拿出三串钱,拆开数了二十个铜板塞回钱袋。   掌柜接了钱,望着胡秋月笑道:“上次的茶叶不赖,香得很呢。还有没有,再送点过来。”   胡秋月这才想起,第一次送咸菜时带了一包茶叶来卖,就是这个掌柜的买了,给了一百文钱。   她笑道:“茶叶没有了,您要是想要,只能做点秋茶给你。”   “好,好,秋茶做好了,比春茶还香呢!”掌柜连连点头,恨不得她马上拿来。   四个人吃得酒足饭饱,心满意足地出了门,准备随便逛逛,去买点零碎东西。   白竹早就想去布铺买一些绣线和布头。   他想给张鸣曦绣一个钱袋,已经偷偷练习好几个月了,觉得自己的绣工现在可以见人了,迫不及待的想去买线来绣。   之前给张鸣曦做的钱袋是净色的,虽然他爱不释手,天天揣兜里,白竹却总觉得缺点什么,不太满意。   四个人边往布铺走,边说说笑笑的,刚刚转过街角,见前面一个妇人一手拉着一个孩子慢慢地往前走,不是张红柳是谁?   “大姐!”还不等别人开口,宴宴大喊起来。   张红柳回头一看,见是娘家的四个亲人,正排得整整齐齐地望着她笑呢。   这一下可真是喜出望外了!   她拉着两个孩子紧走两步,跑回来,惊喜地道:“娘,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不等胡秋月回答,她伸手摸了一下宴宴的头,望着白竹笑道:“小竹长高了,长漂亮了,真好看。”   白竹得了表扬,心里高兴,嘴角上扬,笑着喊了一声“姐”,弯腰去抱小外甥。   胡秋月久不见两个小乖孙,早就笑眯眯地抱起了一个逗着玩。   两个小宝长得粉雕玉琢,奶团子一样冰雪可爱。   也不用人教,顺着喊道:“姥姥,大舅,舅爹,小舅。”   把胡秋月喜得哟,脸上笑成一朵花,连声答应着,喊着“心肝宝贝儿”,对着小嫩脸就亲。   白竹对两个小奶团子爱得不得了,抱着逗了一会儿,把小奶团子递给张鸣曦抱着,凑到他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   张鸣曦抱着奶团子亲了一口,微微矮身,把头偏过去听白竹讲话。   白竹刚一说完,他轻笑着点点头,低声道:“好,你有没有钱?”   说着就要从怀里掏钱袋,白竹忙摇头道:“不用,我身上有。”   说着,微笑着跟红柳和娘招呼了一声,转身往前跑去。   张红柳正拉着胡秋月说家常,见白竹突然跑开,疑惑地问道:“小竹干嘛去?”   张鸣曦望了一眼白竹的背影,微笑着道:“买点东西,马上就回来了。”   张红柳瞄了他一眼,见张鸣曦目光黏在白竹背上收不回来,笑道:“你们俩倒是恩爱。对了,鸣曦,你没回来时,小竹可急坏了,还来我家打探你的消息呢!”   这个张鸣曦倒是不知道,他一挑眉道:“是我路上耽搁了,让一家人担心。”   张红柳一撇嘴道:“我不是说这个,这些你姐夫回来都说过了,我是说,小竹不容易,你对人家好点,别总是那么粗心。”   张鸣曦想到前段时间,白竹快气死了,自己却一无所知,的确是太过粗心,微微红了脸,点头答应。   红柳好久不见胡秋月,乍一见面,亲热得很。和张鸣曦说了几句后,转身拉着胡秋月又说笑起来。   正说着话,白竹捏着一个油纸包跑过来了。   他跑得快,脸上渗出薄红,鼻尖上都是汗。   他跑过来,站在张鸣曦身边,把手中的油纸包递给张红柳,抿唇微笑道:“姐,这个给宝宝吃。”   红柳问道:“是什么?”   接过来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包鸡蛋糕。   鸡蛋贵,白面也不便宜,这鸡蛋糕可贵了,买这大一包该花不少钱!   红柳心中感动,嗔道:“小竹,怎么去买这么贵重的东西啊?”   白竹红着脸笑,还是那句话:“给宝宝吃!”   红柳诧异地望了白竹一眼,想不到白竹变化这么大,以前一直怯生生地躲在人后,话都不敢说,现在居然也通人情世故了。   她看见白竹和鸣曦打了个招呼就跑了,明显没人教他,也没见鸣曦给他钱,那买鸡蛋糕是他自己做主的,也是他自己掏钱的。   没想到白竹不但长漂亮了,人也变了,身上居然也有钱了,竟然敢自己做主花钱了!   弟夫郎越来越好总是让人高兴的事,红柳也没有假惺惺地过多推辞,给两个孩子一人拿了一块鸡蛋糕,教他们:“说谢谢舅爹。”   两个奶团子吃着又甜又软的鸡蛋糕,笑眯了眼,甜甜地道:“谢谢舅爹。”   小宝望了张鸣曦一眼,补了一句:“谢谢舅舅!”   张鸣曦乐得哈哈笑,在小宝脸上亲了一口,打趣道:“嘴巴这么甜!舅舅是沾了舅爹的光了,这是舅爹买的呢!”   红柳拿出一块鸡蛋糕给胡秋月,胡秋月不要,笑道:“留着给宝宝吃吧。我们刚刚吃饱了出来的,哪里吃得下。还是小竹懂事,知道买糕点给宝宝。”   说着,拿下肩上的布袋,掏出包着三个馒头的油纸包递给红柳,笑道:“你看,我背着馒头呢,都不记得拿给小宝吃。人老了,不如小竹了。”   一席话说得几个人善意的笑起来,白竹得了表扬,心里高兴,红着脸,眼睛亮亮地偷偷瞄了张鸣曦一眼。   张鸣曦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呢,显然对他刚才的举动非常满意。   红柳不要娘的馒头,笑道:“这有鸡蛋糕呢,馒头留着自己吃吧!都到这了,去我家喝茶吧!”   胡秋月把馒头塞给她,佯怒道:“这是给宝宝的,不是给你的,怎么不要?”   红柳不欲多说,他们住在镇上,赵仁很会挣钱,日子好过得多,几个白面馒头倒也不是很在意。 第 145章 陈鹏举   她接过馒头放进背上的竹篓里,笑道:“走,去我家吧!”   胡秋月摇头道:“不去了,家里有牲口,我们逛一下就要回去了。你带着孩子来干什么?差不多也该回去了吧!”   “嗯,我来买些零碎东西。”张红柳乍然看见娘家的亲人,舍不得离开,见胡秋月不去自己家,拉着她站在街角说话。   “表嫂!”突然一道温润的男声在她身后响起。   众人抬头一看,见一个个头不高,矮矮胖胖的小汉子带着一个小厮,站在红柳身后,笑眯眯地喊她。   那小汉子作着读书人的打扮,穿着月白色的细布长袍,矮矮胖胖的,皮肤白净。   俗话说一白遮三丑,乍一眼看上去,白白净净,斯斯文文,倒也不难看。   就是一双眼睛太过灵活,滴溜溜的乱转。   “是鹏举啊!你也有时间来逛逛吗?”红柳转身一看,见是赵仁的远房姑表弟陈鹏举,忙微笑着打招呼。   赵仁的这个堂姑年轻时候很漂亮,被地主陈员外的儿子一眼看中,娶回家做了正室,生下陈鹏举和陈鹏飞两个儿子。   她坐稳了正室的位子,就不去理会相公今天买一个丫头,明天领回一个小妾的风流事,一心一意的溺爱两个心肝宝贝。   地主家的少爷自然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只需读书,其他诸事不管的。   “不是的,我来买一些笔墨纸张。”陈鹏举指指小斯手里提着的篮子,笑道:“最近文章做得多,纸张费得很,买一次用不了几天就完了。”   “嗯,这笔墨纸张可贵得很,也是你家不愁银钱,供得起,换做一般人家可供不起读书人。”张红柳随话答话道。   那陈鹏举眼睛扫过宴宴和白竹,矜持一笑道:“笔墨纸砚虽然贵,我家倒也不愁这几个小钱。我娘还总要我买贵的用呢。”   说着,冲着众人微笑道:“这是?”   红柳淡淡地道:“我娘和娘家兄弟。”   那陈鹏举虽然骄矜,倒也懂事,冲胡秋月躬身行了一礼,微笑道:“伯母好!”   胡秋月不愿意在外人面前丢了女儿的面子,忙颔首笑道:“好,好,你好。”   白竹从来没有见过读书人,见陈鹏举穿着长袍,见人就作揖打拱,一副文绉绉的样子,不免好奇,偷偷地多看了几眼。   这一看,白竹觉得心里非常不舒服:那陈鹏举看着文质彬彬,人模狗样,对着胡秋月作揖打拱的,可一双老鼠眼贼溜溜的直往自己脸上瞟。   一般人遇到陌生人,一时好奇,多看两眼也是有的,可他那眼睛像长着钩子,看人一眼恨不得钩下一块肉来!   陈鹏举见红柳身后站着一黑一白两个俊俏哥儿,穿着簇新的淡绿色细布衣裳,真如翠竹白杨一样好看。   他忍不住瞟了白竹几眼,见他梳着发髻,一副夫郎打扮,知道是嫁过人的。而宴宴扎着辫子,一副小哥儿打扮,遂转过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宴宴看。   白竹见他贼兮兮的目光看过自己又去盯宴宴,心里不喜。   转头望了宴宴一眼,见他涨红着脸,面带愠色,低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脚尖。知道宴宴也发现了陈鹏举的无理,心里气愤着呢。   只是他一个小哥儿,人家只不过多看了两眼,并没有什么冒犯的话语,他顾及着姐姐的颜面,不好意思说什么。   但一个汉子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小哥儿看,实属无理!   想到这里,白竹上前半步,轻轻扯过宴宴,把他拉到自己身后,俩人往张鸣曦背后一站,张鸣曦像座山似的挡在他们身前,遮着陈鹏举的视线。   张鸣曦也听见了陈鹏举和姐姐答话,他抬眼看了一眼,见是个文绉绉的读书人,反正不认识,也没搭理,低头逗小宝玩。   这时见白竹往他身后躲,感觉到不对劲,回头一看,见宴宴面孔通红,低着头一言不发,白竹板着脸,皱着眉,冲他直摇头。   他心里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忙低声问道:“怎么了?”   白竹踮起脚尖,扶着他的胳膊,凑到他耳边用气音道:“我们走吧,那个人好无理,总盯着我们看。”   张鸣曦顿时大怒,转过头用冷冰冰的目光去看陈鹏举,就要开口责骂。   陈鹏举立刻感觉到一座冰山向自己压来,顿时觉得呼吸不畅。   他心里一慌,乡下人不知轻重,可别在在这大街上闹起来,自己是读书人,丢不起这个脸。   他不等张鸣曦说话,慌忙把到处乱瞟的目光收回来,望着红柳,微笑道:“表嫂,你们忙,我先走一步。”   又冲胡秋月点头道:“伯母再见。”   胡秋月闻言抬头微笑着道:“慢走。”   胡秋月抱着大宝,大宝正在吃鸡蛋糕,她生怕鸡蛋糕掉下来,注意力都在大宝身上,根本没注意到几个人中间的火辣气氛。   她见陈鹏举举止有礼,心生好感,出自对读书人的敬畏,好感放大,对他十分的和颜悦色。   陈鹏举冲张鸣曦点点头,转身带着小厮匆匆忙忙地走了。   张鸣曦见他转身就逃,望着他的背影,冷哼一声,看在姐姐的面子上,强忍着怒火,让他走了。   胡秋月还要买东西,把宝宝还给红柳,几个人依依不舍地道别,各自走开。   陈鹏举转过街角,回头一看,他们已经走了,只能看见背影。   他望着白竹和宴宴的背影咽了一下口水:表嫂娘家兄弟长得可真俊!   那个黑皮肤的长得可真好看,虽然皮肤黑,可那俊俏的五官清新脱俗,让人见之难忘。可惜年纪轻轻就嫁人了,看样子是嫁给了那个傻大个。   那傻大个虽然长得不错,称得上英俊,但乡下人穷得很,肚子都填不饱,嫁给他真是白瞎了那副好模样!   那个小哥儿长得也不赖,皮肤白,孕痣红亮,一看就是好生养的。   镇上虽然也有这样漂亮的姑娘小哥儿,却一个个养得娇滴滴的。这样英气逼人,骄傲得像棵小白杨似的小哥儿倒是第一次见! 第 146章 最喜欢竹子   不知道有没有定下人家?   不过看着还小,应该没有吧!   改天去表哥家问问。俗话说得好,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这么俊俏的哥儿可别让别人抢了先……   不说陈鹏举一步三回头的一路胡思乱想,只说胡秋月一家和张红柳告别后,直接去了布铺。   白竹今天特意带了十个铜板,想买布头和绣线。   可是刚才买鸡蛋糕时花了八文,现在只剩下两个铜板了。   布头不值钱,一个铜板可以买好几小块,可是绣线贵,一个铜板买不了几样。   挑布头倒是没费什么力气,挑绣线却犯了难。   他挑了白色,红色,绿色,黄色,灰色蓝色几样绣线,翻来覆去的看,心里都想要,可兜里只剩下一文钱,只能选两样。   他想,白色是基本色,无论如何是少不了的,就把白线捡起来和布头放在一起,剩下的几样却不知如何抉择。   也是病急乱投医,他居然抬头问张鸣曦:“你觉得哪种好看?”   张鸣曦失笑:“这可难了,我真的不懂。”   又问道:“怎么不都买了,反正做绣活都用得上。”   “我……”,白竹正要说钱不够,想着娘和宴宴在旁边,到底没好意思,话到嘴边忍住了。   张鸣曦见他神色不对,说话吞吞吐吐,想着他一定是没钱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娘带着宴宴正在看细布,娘正在和伙计讨价还价,想买几尺细布做短裤。   那伙计见他们买得少,死活不肯让价,娘和他说得热闹,根本没往他们这边看。   张鸣曦把手伸进怀里,也不掏出钱袋,直接摸出一把铜板,也不知道是多少,悄悄塞进白竹手里,凑到他耳边轻声道:“这些绣线都买了。够不够?不够我再给你几个。”   白竹悄悄用手摸着数了一下,手心里藏着十一个铜板,足够了。   他红着脸,点头小声道:“够了,不要了。”   他其实还有一百多个铜板,都是张鸣曦给他的。   他平时除了买些针头线脑的,基本不花钱,所以一百多个铜板几乎没怎么花。   今天想着要逛街,也没别的要买,就是买些布头,绣线,想着带上十个铜板足够了。   哪知道突然遇到红柳,他实在喜欢两个宝宝,第一次见面时,他自己都是光溜溜的过来的,啥都没有,也没东西给宝宝。   这次见了,恰好他身上有钱,跑去买了八个铜板的鸡蛋糕给宝宝。   当时想着,两个宝宝,买得太少了不够吃,也不好看,想都没想就买了半斤。   现在拿着两个铜板却犯了难,自己买东西不够了。   好在张鸣曦实在懂他,见他微微蹙眉,拿着绣线犹豫不决,就知道他没钱,也不惊动胡秋月,偷偷给了他一把铜板。   其实,白竹买东西,张鸣曦付钱也没什么。   可张鸣曦知道白竹好面子,说好了自己要买东西却让相公付钱,面子上不好看。   所以干脆不让胡秋月知道,偷偷摸了一把铜板给他,既顾了面子,又顾了里子。   白竹有了钱,不再纠结,兴高采烈地买了三个铜板的大布头,把各色绣线都买了,像白色黑色这样的基础色各要了两个。   那边胡秋月也已经买好了三尺细布,想给自己缝两条短裤。   她的旧短裤破得不能再破了,抖开来像渔网一样都是细洞,补都没法补,洗的时候都不敢用力搓,怕力气稍大就搓破了。   家里一直都很穷,她节省得很,再破也舍不得扔,将就着穿。现在日子好过一点了,才舍得为自己花几个钱。   见白竹已经挑好了绣线,在胡秋月的凌厉目光攻击下,宴宴噘着嘴,不情不愿的也挑了一个铜板的布头,两个铜板的绣线,胡秋月帮他付了钱,拿着东西高高兴兴的准备回家。   几个人空手走得快,边走边说笑也不费力,酉时初就到家了。   宴宴怕一回去他娘就要他做针线,干脆一进村子就跑到三婶家玩去了,直接不回家。   现在不忙,回家也没啥活计,胡秋月不愿意拘着他,随他去了。   她回到家,忙着喂猪喂鸡,白竹喂了蛋黄,打扫了院子。   因为中午吃得太饱,晚上胡秋月不打算做饭了。早上还剩下一些馒头,放在蒸笼里,架在锅上热着,谁饿了就拿一个吃。   胡秋月见家务忙完了,时间还早,拿着一只鞋底,边走边纳,带着蛋黄去三婶家找宴宴去了。   家里一下子安静下来,白竹拿出针线箩,把今天的布头和绣线理好放进去,又拿出绣绷子,把一块藏青色的布头绷紧,准备绣花。   张鸣曦闲不住,见白竹坐在院子里准备绣花,他搬出前几天准备好的蔑丝和竹条,坐在白竹身旁,准备编箩筐。   今年买了四亩田,多了四亩田的谷子。马上要收割了,粮食会多出很多,没有地方放,只有多做一些箩筐,到时候好收放谷子。   太阳快要下山了,金色的暖光洒满了院子,给院子里辛勤忙碌的俩人镀上了一层金光。   微风习习,暑热散去,院子里温馨,祥和。   白竹绷好布头,暗暗思忖着绣什么花样好呢?   男人大多喜欢老虎,狮子之类的猛兽,可他怕绣不好,要不绣个蛋黄?   他抬头问张鸣曦:“你喜欢什么花样?”   张鸣曦侧头看了他一眼,问道:“是给我做的吗?绣好了打算做什么?”   “嗯,想给你做个钱袋,上次那个是净色的,不好看。”白竹绷好了布头,拿着绣线放在布头上比较着,看哪个颜色比较配。   “绣棵竹子,我喜欢竹子!”张鸣曦想都不想,一本正经的脱口而出。   “你!”白竹大羞,咬着下唇,红着脸瞪了张鸣曦一眼。   张鸣曦大乐,笑嘻嘻地道:“真的,不骗你。世上万物,我最爱竹子。你看,竹子那么笔直修长,那么柔软,怎么折都折不断,对不对?”   说着,他凑到白竹面前,盯着他的眼睛道:“你说竹子是不是很讨人喜欢?我该不该喜欢竹子?” 第147 章 竹子不喜欢我怎么办?   白竹不知他是在说人,还是真的在说竹子,觉得骂他也不对,不骂他也不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得气鼓鼓地低头绣花,不理他。   张鸣曦见他不理人,故意叹了口气,郁闷地道:“我这样喜欢竹子,竹子却不喜欢我呢,动不动就不理我!”   白竹这次明白了张鸣曦说的是人,说的就是他。   天还没黑呢,太阳还没下山呢!   青天白日的,红口白牙地说着喜欢他的话,这人怎么脸皮这么厚,不知羞的?   白竹心里既甜蜜,又害羞,小脸红扑扑的,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汪着水,自己觉得很凶很凶地用力瞪着他,噘着嘴道:“不害臊!”   张鸣曦原本是逗白竹玩,见他这么不经逗,一说就脸红,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简直就是要人命!   他看见那双水汪汪的鹿眼就喉头发紧,咽了一下口水,干脆放下手中的箩筐,把椅子移到白竹身边,和他肩并肩坐在一起。   白竹吓了一跳,生怕他大白天做出什么亲热的举动来,抬头紧张地道:“你想干什么?别过来!”   张鸣曦故意气他道:“我偏要过来,你能怎样?”   白竹能怎样?他怎样都不能!   嗫喏了半天,突然他举起手中的针,气势汹汹地道:“我扎你!”   他奶凶奶凶的样子逗乐了张鸣曦,他忍不住“噗嗤”一下子笑出了声。   他太喜欢这样活泼的白竹,这样凶凶的白竹。   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的白竹只会让他心疼。   以前的白竹,张鸣曦不敢逗,不敢和他开玩笑,生怕一不小心会惹他哭。白竹一哭,张鸣曦就更心疼了。   现在的白竹多好啊,多可爱啊,可以开玩笑,可以随便闹着玩,逼急了居然敢威胁着要扎他!   张鸣曦强忍着笑,一把拉过白竹的手,佯怒道:“厉害了!还敢扎我,你扎一个试试!”   白竹哪里敢扎他?见吓不住张鸣曦,一时黔驴技穷,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俩人自从当了好同窗,肩并肩共同学习了连环画册之后,并学以致用之后,那感情真正是突飞猛进。   张鸣曦尽情地宠,放肆地宠,白竹被宠得胆子越来越大,越来越不怕他。   但他生性胆小,在张鸣曦面前敢说话,敢玩闹,但真的拿针扎他,打死白竹他也不敢。   他怕不小心真的扎到了张鸣曦,忙把针线和绣绷子丢进针线箩里,任由张鸣曦紧紧地抓着他的手。   白竹针都丢了,能有什么招数?   不敢进攻,只能尽力防守了。   他一味地往后躲 ,羞红着脸,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眼一眼地往张鸣曦脸上剜,企图用自己那水汪汪的眼刀逼迫张鸣曦认输放手。   那含羞带怯的眼刀果然威力巨大,张鸣曦被勾得心痒难耐,嗓子干渴。   他清咳一声,嗓子还是痒。   张鸣曦觉得只抓着白竹的一只手,远远解不了心中的饥渴,反倒心痒难耐。   他干脆一把拉起白竹,把他抱坐在自己腿上,搂着他的腰,和他鼻尖对着鼻尖,望进白竹眼睛里,声音像带了磁,柔声问道:“嗯?你还没回答我呢,我喜欢竹子,竹子不喜欢我怎么办?”   白竹听见这不知羞的情话,耳朵一麻,心里汪了蜜,滚烫的蜜汁扑腾扑腾的往全身游走,身上注了水似的,软绵绵地坐不住,直往张鸣曦怀里溜。   白竹怕自己掉下去,不知不觉伸出双手,搂住了张鸣曦的脖子,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身上。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干脆不说话,羞红着脸,紧抿着唇,软绵绵地缩在张鸣曦怀里。   张鸣曦见他红着脸,闭着眼睛,晕乎乎地往自己怀里钻,娇憨可爱极了 ,不觉情动,低头往他唇上吻去。   白竹感觉到滚烫的唇瓣在自己嘴上厮磨,顿时大惊:天还没黑呢,他这是想干嘛?   白竹身子后仰,尽量离他远一点,伸出一只手,捂着张鸣曦的嘴巴,气若游丝地道:“你要干嘛?等一下娘和宴宴回来了。”   张鸣曦下巴一抬,示意他看院门:“不怕,院门上栓了,娘回来会拍门的。”   白竹放心下来,挣扎了一下,见挣不开,干脆乖乖地窝在张鸣曦怀里不动了。   张鸣曦低头含着他的唇珠细细地吮吻,不依不饶地继续问道:“说,喜不喜欢我?”   白竹羞得抬不起头,心如擂鼓,被吻得晕晕乎乎,又恨张鸣曦明知故问,恨恨地咬了一下伸进嘴里的胡搅蛮缠的舌。   张鸣曦吃疼,不但没有退缩,却发疯似的加深了这个吻。   越吻越渴,有些饥渴是吻解决不了的。   张鸣曦喘息着,忍不住就不忍了,干脆一把抱起白竹往卧房走去。   白竹这次是真的大惊!   他紧紧搂着张鸣曦的脖子,拼命挣扎着,焦急地道:“天还没黑呢!等天黑!”   张鸣曦咬着他的耳垂,低喘着道:“等不了!”   “娘回来了怎么办?”   “怕什么?娘会管两口子的事?”   “可是天还没黑……”   “没啥可是的。我去把门栓拉开,娘回来了自己会进来,有什么关系?”   张鸣曦不容白竹反抗,抱着他,也不好好走路,一边走一边亲,把自己刚刚编了一半的箩筐踢散,又把白竹的针线箩踢了个底朝天。   天还没黑,虽然关上了门窗,但还看得清面部表情,和晚上黑灯瞎火的乱捣鼓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俩人直闹了个天翻地覆,白竹意乱神迷之时,完全忘记了娘会随时回家,会随时发现俩人天还没黑就迫不及待地做着羞羞的事情。   胡秋月真不愧是世上第一好的娘,无意中给俩人帮了大忙,她和三婶一边纳鞋底,一边聊家常,不知不觉坐到天黑了才回来。   宴宴跑得快,见院门关着,抬手就要拍门。   谁知,那门应声而开,并没有上栓。   他一下子冲进院子里,刚要大声喊白竹,却见院子里像遭了贼似的,编了一半的箩筐倒在地上,森·晚·白竹心爱的针线箩反扑在地上,绣线和布头撒了一地。 第 148章 我让他绣的   宴宴猛然一惊,抬头吃惊地望着胡秋月问道:“娘,怎么回事?遭贼了?哥和小哥呢?”   胡秋月望了一眼张鸣曦紧闭的卧房门,又看了一下遍地的狼藉,心里隐隐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这些事毕竟不好对宴宴说,只得胡乱找借口:“遭什么贼?你哥在家,哪个毛贼敢来?天黑了,你哥他们应该是睡了。地上这些应该是天黑看不见,蛋黄弄的。”   蛋黄听见自己的名字,“汪”地大叫一声。   宴宴摸摸蛋黄的头,撇嘴道:“你还能再冤枉点蛋黄不?它跟着我们去了三婶家,刚刚一起回来的,根本就不在家,这些和它有什么关系?”   胡秋月也觉得自己的借口太蹩足,不好意思地打圆场道:“嗨,管他是谁弄的呢,反正家里东西没少。好了,不要讲话,看吵醒了他们。”   宴宴虽然觉得他娘的话不能自圆其说,不过他也不关心这些。家里有娘,有哥和小哥,还轮不到他操心。   他怕吵醒了两个哥,不再说话,放轻了脚步,去灶屋舀了热水洗了脚,倒头就睡。   胡秋月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暗骂张鸣曦。   臭小子,天天在一起,还稀罕不够,看把东西踢得一地都是,是有多心急?   小竹一向是胆小内敛的,做事极有分寸,一定是鸣曦这个臭小子,做事顾头不顾腚的!   心里虽然把张鸣曦臭骂了一顿,行动上却怕吵醒了他们,轻手轻脚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白竹在灵魂出窍的时候依稀听到院子里好像有动静,可当时正在紧要关头,根本顾不上外面。   在灵魂终于回归,一切感官恢复正常的时候,院子里安静如常,只有一院皎洁的月光。   他都有点疑心,娘到底回没回?   想到娘,他又开始脸红,都怪张鸣曦!   他记得张鸣曦一直在追问:“我喜欢竹子,竹子不喜欢我怎么办?”   他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说喜欢,只记得自己重重的咬了他。   可能是咬得太重了,才让张鸣曦一下子发了狂……   第二天,白竹不出意外的又起晚了。   现在不是农忙,没人喊他起床。他每天睡到自然醒,起晚成了常态,早就从最初的惴惴不安变成了现在的习以为常。   胡秋月心疼他,知道年轻人睡不够,早上不让他起来做饭,总让他多睡一会,有时候起早了还会说他。   好在,还有宴宴这个天天睡懒觉的懒虫在,他就算起得再晚,也比宴宴起得早。   所以宴宴从来没有发现过他小哥现在也经常睡懒觉,也成了小懒虫。   幸福的日子总是飞逝,转眼到了八月中旬,过了中秋节,就要开始割谷收秋了。   中秋节,一家人团团圆圆的日子,张鸣曦去把红柳一家四口接回来过节。   他买了肉,买了豆腐,还买了半斤瓜子。胡秋月破天荒地杀了一只鸡,一家人吃了一顿丰盛的团圆饭。   吃过饭,赵仁和红柳带着两个孩子坐在院子里喝茶,嗑瓜子 ,白竹带着宴宴在灶屋洗碗。   鸣曦把胡秋月喊到卧房,小声问道:“娘,你手上还有没有钱森·晚·?”   胡秋月见他开口就问钱,又想到坐在院子里的女儿女婿,明白他的意思,反问道:“你是不是想还你姐家的钱?”   “嗯,无债一身轻,我真是过够了欠债的日子!一想到还欠着债,每用一个铜板,都有一种负罪感。我想咬咬牙,把姐家的钱还清,我们就不欠债了, 以后赚的每一个铜子儿都是自己的了!”   张鸣曦皱着眉,说得隐忍又有点痛苦。   胡秋月深深理解大儿的不易,心中暗暗动容,点头道:“我也想尽快还清欠债,过上不欠债的日子。”   她这些年,省吃俭用就是为了早日还清欠债。   她叹了口气道:“我还有三两多银子,看看你手上有多少,如果不够就再欠一阵子,下个月凑齐了再还。”   张鸣曦心里默算了一下,他们从六月份开始,每个月挣四两多银子,多的时候能挣四两半,少的时候也能挣四两出头。   六月份挣的银子还了三两给三叔家。   知道给利息三叔三婶也不会要,他去还钱时,买了一包盐,一包糖,六尺布,凑了三色礼一起送去三叔家。   三叔三婶一开始还不要呢,骂他乱花钱,太见外,在他的一再坚持下,才勉强收下的。   他每个月给一两银子胡秋月做家用,不过这个月还没给。   胡秋月手上的三两多银子应该包括了以前攒的一两多。   七八两个月挣的钱基本没怎么花,他连着当初留着散花的那一两碎银在内,一共有六两多银子,但要留一两银子做本钱,买下个集日需要的材料。   他对胡秋月说:“我给你五两银子,连你手上的一起凑够八两还给姐夫。本来打算给两个小宝买点东西,现在没钱,等过年再说。”   胡秋月理解他急切地想还清欠债的心情,点头道:“好,你姐也不会让你多花钱的。”   张鸣曦拿出钱袋,数出五两银子给胡秋月,拿着钱袋轻轻摇晃了一下,笑道:“还有一两多银子,是下个集日的本钱。从此以后,赚的每个铜板都是我们自己的了!”   胡秋月长长地舒了口气,心里跟他一样高兴,正要拿着银子出去时,目光一晃,被他手上的钱袋吸引。   她伸手拿过钱袋一看,藏青色的钱袋上绣着黄色的竹叶。   看似不相干的两种颜色凑在一起,竟是出奇的相配。   黄色的竹叶衬得藏青没有那么沉闷,多了一份活泼。藏青压着黄色,让黄色少了一份轻佻,多了一份明艳。   那竹叶细长,针脚又细又密,鲜活得很。   胡秋月见这绣活实在好,爱不释手,翻来覆去的看,惊讶地问道:“小竹给你做的?什么时候做的?我怎么没有看见他绣竹叶?”   张鸣曦得意地道:“我让他绣的。他害羞,不敢让你看见,躲在卧房里绣的。怎么样?好不好看?” 第 149章 美好人生今日始   “好看!小竹手真巧,之前还不会绣花的,偷偷练习了几个月,就绣得这样好了!”胡秋月翻看着钱袋,不住口的夸着。   张鸣曦听见娘表扬白竹,心里得意,开箱子又拿出一个大钱袋,献宝似的,拿给胡秋月看:“你看,这里还有一个大的,也是我要他绣的,绣的竹子!”   胡秋月接过来一看,一个暗紫色的钱袋上绣着一棵白色的竹子。   竹子修长,亭亭玉立,柔软的枝条舒展着,片片竹叶或上扬,或斜逸,似在迎风飞舞,像活的一样,飘逸灵动。   胡秋月抚摸着钱袋上的白竹,抿唇笑道:“臭小子,小竹把自己都送给你了,看你什么时候能攒够一袋子银子!”   张鸣曦刚才得意洋洋的在娘面前显摆,想让娘好好表扬一下白竹。   这时见娘给他出了个大难题,不由得皱眉,苦着脸道:“饶了我吧,娘!这么大个钱袋,怎么也得装几百两银子。我何时才能挣到几百两银子啊?”   胡秋月见他愁眉苦脸的样子,一时失笑,打趣道:“有办法。挣不够一袋子银子,挣够一袋子铜板总可以吧?铜板也是钱,一袋子铜板也不少呢!”   张鸣曦大笑,道:“还是娘聪明,先定个小目标,就是挣够一袋子铜板!”   俩人说笑着,张鸣曦收了钱袋,胡秋月拿了银子去还给赵仁。   这真是很值得记忆的一天!   美好的人生自今日始!   从此以后,再也不欠债了,再也不用花一个铜板都要斟酌再三了,从此以后,每挣一个铜板都是自己的了!   张鸣曦觉得自己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解开了束缚在身上的沉重枷锁,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无比轻松。   他面带微笑,进进出出脚底像安了弹簧,走路轻快无比,整个人像流水一样柔软放松。   白竹第一次见这样的放松的张鸣曦。他自然知道是因为家里还清了所有欠债的缘故。   他不时地偷瞄张鸣曦,心里柔软一片,日子真的好起来了,生活越来越有奔头了!   ……   中秋一过,就要准备割谷了。   今年有六亩田的谷子,张鸣曦一个人忙不过来。   他在割谷之前,忙着把紧要事先做了。   他先带着白竹和宴宴送了一次咸菜,收回六百文钱,家里还了欠债后,兜里比脸还干净,每一个铜板都受到了热烈欢迎。   大缸一空,胡秋月在家买了豇豆辣椒,白菜,又腌了两缸。   张鸣曦想着卖卤肉能挣钱,这门生意不能丢。   可自己马上要忙秋收,没有时间去镇上,靠娘带着两小只挑不了多少,和白竹商量一下,干脆花了两百文,让村里的木匠给做了一个板车。   有了板车就方便多了,一个人在前面拉,一个人在后面推,既省力,又拉得多。   下午张鸣曦拉回板车时,兴奋得小孩子似的,非要白竹坐在板车上,他拉着满院子跑,带他兜风。   张鸣曦年轻,一身力气,拉着新板车,有意嘚瑟,脚底板像擦了油,跑得虎虎生风。   白竹坐在板车上,风吹得刘海飘起,他迎着夕阳,笑得灿烂无比。   蛋黄凑热闹,汪汪”叫着,跟在板车后面跑。   张鸣曦跑着,白竹笑着,蛋黄叫着,一时院子里闹腾得热闹无比。   宴宴见了眼热,嚷嚷着也要坐。   白竹怕两个人太重,会累着张鸣曦。   他跳下来,让张鸣曦拉着宴宴玩。   自己跑进卧房拿了麻线出来,搓了两根二十股麻线的绳子,准备给板车上安上套绳。   这样拉重东西时,把套绳套在肩上,双手扶着车把,拉起来就省力了。   白竹见绳子虽然粗,但受力面太小,怕勒着张鸣曦的肩膀,干脆拿竹针织了一条四指宽的麻线带子,两头栓上绳子,套在板车的把手上,就不会勒肩膀了。   他面带微笑,不声不响地忙碌着,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正在疯笑的兄弟俩,目光澄澈,面色柔和。   胡秋月见白竹搓了绳子,又织带子,知道白竹心疼张鸣曦,生怕累着他,事事处处替他着想,不由得高兴得抿嘴笑。   大儿这个夫郎娶对了!从此以后,自己可以放心地把大儿交给他夫郎了,不用操心了。   转眼就开始收秋,秋收的忙累真是一言难尽。   张鸣曦和胡秋月天天从早到晚在田里忙,每天出几身臭汗,滚一身泥,还是忙不过来,只得请工。   李立维来帮了他们两天,李大贵在深山发现了狐狸的踪迹,想要猎狐,让李立维跟着去学习猎狐。   李立维要去帮他爹,就没有时间来帮张鸣曦了,只得另外请工。   村里有叫张石头,张木头的两兄弟,十七八岁,老实木讷,父母双亡,住着两间破茅草屋,家里穷得揭不开锅。   之前胡秋月同情他们可怜,没少接济。   就算后来家里穷了,见他们实在没吃的,总是一瓢高粱,一袋包谷的给他们些吃的。   这次忙不过来,一家人商量一下,干脆请他兄弟俩来家里帮工,二十文一天,包三顿饭。   那兄弟俩家里只有两亩薄田,根本吃不饱,这时有人喊做工,不但供饭,每天还有二十文钱,高兴得不得了,干活十分卖力,极大地解决了张鸣曦劳动力不足的问题。   有石头两兄弟帮工,张鸣曦轻松多了,活计也干得快多了。   胡秋月也没闲着,谷子收回来后,带着两小只打谷子,晾晒。   今年收成好,六亩田收了近两千斤的谷子,装满了三个大柜和好几箩筐,稻草都堆了好大一垛。   虽然忙累,但一家人看见黄灿灿的谷子,发自内心的高兴。   只要有吃的,不饿肚子,再苦再累也值得!   忙忙碌碌的日子过得快,又到了集日,该去卖卤肉了。   胡秋月提前一天带着白竹去镇上买了猪头猪脚,猪下水,用板车拉着,倒是比肩挑省力多了。   用板车拉肉,就不需要去那么多人了,宴宴留在家里做饭。   第二天天还没亮,胡秋月就起来了。 第 150章 买棉花   胡秋月做了满满三格蒸笼的馒头,用腊肉煮了一大锅红豆汤,腊肉切片,豆汤里煮些白菜,一家人吃了,腊肉和豆汤都有剩的。   张鸣曦在家收割庄稼,她只得带着两小只去卖卤肉。   胡秋月洗了碗,喂了猪鸡,到底不放心,又熬了一锅米汤,在蒸笼里放上剩下的馒头和菜,架在锅上热着。   她叮嘱张鸣曦,如果他们中午赶不回来做午饭,让他们喝米汤,吃蒸笼里的剩馒头,剩菜。   张鸣曦自然同意,他知道这个时候人手有多紧。   割了谷,又得种冬小麦。他借了村长家的牛,花了三天时间才把田犁完。   他带着张石头,张木头种冬小麦,忙了二十来天才彻底忙完。   谷子收回来了,冬小麦种下去了,收秋忙完了,张鸣曦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张家兄弟在他家帮了十五天,兴高采烈地拿着六百文钱回去了,一再要求张鸣曦,以后有活计一定要喊他们来干。   这段时间,幸亏胡秋月带着两小只赶集,集集不落,挣了二两多银子,连人工带吃喝,花了不少,总算是把秋收应付过去了。   张鸣曦天天忙着干活,每天累得贼死,半个多月没有和白竹亲热了。   有时候心痒痒的,想抱着白竹亲热一下。   可白竹每天洗衣做饭,打谷子,送咸菜,卖卤肉,也没有片刻空闲,往往头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张鸣曦不忍心闹他,只得抱着狠狠亲几口放他睡觉。   秋收忙完,就到了九月底了,秋风一吹,天气就一天天的凉下来了。   这天晚上,张鸣曦搂着白竹正自好睡,一阵风过,径自下起了雨。   白竹怕冷,一个劲的往张鸣曦怀里缩。   张鸣曦这才想起来,入秋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马上就到冬天了,白竹还没有棉衣呢。   今天得带白竹去买棉花布匹,做过冬的衣物。   老天也听懂了他的心思,早上起来,风停雨住,天又放晴了。   吃过早饭,张鸣曦拉着板车,带着白竹去镇上买棉花布匹,准备给一家人做棉被棉衣。   去的时候是空车,张鸣曦非要白竹坐在板车上,他拉着跑。   白竹不想扫他的兴,等出了村子,乖乖的坐在板车上,由着张鸣曦脚底生风,一溜烟地跑到镇上。   他们直接去了布铺。   这一段时间经常来买布,买绣线,伙计已经认识他们了。   看见他们进门,伙计嘴巴咧到耳后,热情地招呼道:“张大哥,发财了,经常照顾小号生意。”   张鸣曦笑道:“发财倒是没有,只是冬天快到了,一家人总要准备些过冬的衣物。”   “那是,那是!你看看,想要些什么?小号货物齐全的。”那伙计点头哈腰,知道张鸣曦向来大方,舍得为夫郎花钱。   张鸣曦先看了棉花,伙计介绍道:“看你是想便宜,还是想省事。想便宜就买生棉花,自己找人弹。想省事就买弹好的熟棉花,拿回家就可以用。”   张鸣曦问道:“怎么卖呢?生棉花便宜些吧?”   “那当然,生棉花买回家要请弹匠来弹,要给工钱,要管饭,算起来差不多,还费事。”伙计口舌生花,会说得很。   张鸣曦一听,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最主要的是,他怕天一下子冷下来,白竹没有衣服穿,会挨冻,迫不及待的希望白竹的新棉衣能快点做好。   他当即拍板,买四十斤熟棉花。   熟棉花六十文一斤,他买的多,还要买布,伙计爽快地一斤给他便宜一文钱。   买了棉花还得买布,俩人摸着布匹千挑万选,最后买了一丈深蓝,一丈深灰的粗布做被子,买了两丈黑色的粗布做棉衣棉裤,又买了藏青,浅灰,天蓝几种颜色的细布做罩衣,套在棉衣外面,脏了可以换下来洗。   白竹想到冬天要做棉鞋,又买了六尺鞋面。   张鸣曦望着布匹犹豫再三,一咬牙买了一匹深紫带暗纹的厚绸布,想给白竹做一件长袍,套在棉衣外面穿,一定非常好看!   想到回家后恐怕会被宴宴骂偏心,他干脆给宴宴一模一样的也买了一匹。   之前家里穷,张鸣曦和胡秋月好几年没有做新棉衣了,都是旧棉衣将就着穿。   旧棉衣不热乎,碰到刮风下雪天,冻成狗,今年该做新的了。   宴宴前年倒是做了一件新棉衣,那时没钱,棉花买得少,棉衣薄得很,加上小孩子长得快,今年穿应该是小了。   那一人得做一件厚棉袍,一件薄棉袍,一条棉裤,娘怕冷,还得做一件棉背心。   白竹没有过冬的衣服,这次得多做一些,除了每人都有的两件棉袍,一条棉裤外,还得做两件夹袄,一件棉背心。   这样一想,开始定的四十斤棉花就不够了,他干脆一口气要了六十斤棉花,除了做棉被外,剩下的棉花够多,谁想再多做一件,也足够了。   不过六十斤棉花看着多,做了两条十斤的厚棉被,就只剩下四十斤了。   四个人每人能分到十斤,要做两件棉袍,一条棉裤,要给娘做一件棉背心,给白竹做两件夹袄,一件棉背心,一家人还要做棉鞋,算下来真的不多。   买了棉花布匹,白竹又按着布匹的颜色买了一些缝衣线。   家里只有麻线,麻线虽然结实耐用,但用来缝新衣服,总是不配的。   一共花了三两银子零八百五十二文,伙计大方地抹了领头,只收了三两八百五十文。   张鸣曦掏出竹叶钱袋付钱时,白竹见白花花的四两银子掏出来,钱袋一下子就空了,只剩下伙计找回来的一百五十文铜板,他心疼死了!   这个月的进账全花光了!张鸣曦真是个败家子!   张鸣曦这个败家子一下子花了这么多钱,不但不心疼,还咧嘴笑呢!   他是真的高兴!挣钱就是为了过上好日子,总不能人挨着冻,钱躺在箱子里睡大觉吧?   何况这些钱都是非花不可的,白竹一件过冬的衣服都没有,总不能让他冻死吧? 第 151章 张老财   实在要说花多了,也就是棉花多买了一点,厚绸布太贵了些!   棉花多买一点不怕,防着娘和白竹要多缝点啥,万一不够就不好了。   厚绸布虽然贵,可真的好看啊!摸着又柔又滑,十分舒服,看起来贵气大方。   白竹长得好看,再穿上新衣服更是锦上添花。他就想让白竹穿得漂漂亮亮的,没错吧?   反正现在不欠债了,挣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不必像过去那样抠抠搜搜。   张鸣曦暗自想着,一下子就不觉得钱花多了,笑眯眯地开始装棉花。   棉花体积大,占地方,伙计把棉花一卷一卷地装进麻袋,共装了六麻袋。   伙计帮着抬出来堆在板车上,满满一板车,像座小山似的。   张鸣曦见堆得太高,怕走在路上会滚下来。   他爬上板车,用带来的绳子把棉花山捆紧。   白竹把新买的布匹细心地折好放进背篓里,装了大半背篓。   白竹望着棉花山,布匹箩,暗暗咂舌。   长这么大,第一次见人买这么多棉花布匹做衣被的!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是绝对不相信的。   一次性能买这么多棉花布匹的,一定是地主老财!   想到张鸣曦居然是万恶的地主老财,他望着“张老财”乐出了声。   张鸣曦付钱时见白竹眼巴巴地盯着钱袋,知道他舍不得,这时见他突然发笑,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是凑到他面前安慰道:“不用舍不得。挣钱就是花的。乡下人一辈子不就是为了个衣食住行吗?现在家里粮食足够吃了,衣被也够了,足以过一个暖和的冬天了。”   白竹笑着睨了他一眼,打趣道:“按你说的,还有住行呢?”   张鸣曦伸手捏了一下他秀气的琼鼻,笑道:“学会抬杠了!”   思忖了一下,接着道:“行的话,板车已经有了。以后有钱了,买头牛,既能犁田,又能拉车。至于住嘛……”   盖青砖大瓦房一直都是他的梦想,今年买了田,家里粮食够吃,迫在眉睫的大事是盖房子。   但盖房子哪有那么容易?多少乡下人终其一生,都只能住茅草屋。四间青砖大瓦房,连带家具,没有三十两银子根本不敢动手!反正今年是盖不成了,明年好好挣钱盖吧!   他望了白竹一眼,他不能让心爱的夫郎一直住在茅草屋里,以后他们会有孩子,他不能让自己的孩子住在破旧的茅草屋里!   想到这里,他收了嬉笑,严肃地道:“你放心,最迟明年冬天,我一定让你住上青砖大瓦房!”   白竹见他像发誓似的,说得那么一本正经,也收了嬉笑的表情,跟着认真地点头:“嗯,我相信你!”   俩人对视一眼,想到将来,想到一家人穿着暖和的棉袍,吃着白面馒头,吃着大米饭,住在青砖大瓦房里,俩人都觉得热血沸腾,浑身都是劲。   俩人相视一笑,千言万语都在不言中:好好过日子!   准备回去了,张鸣曦套上绳套,拉着板车走在前面,白竹扶着车帮,相跟着一起回家。   看着满满一车东西,其实并不重,张鸣曦拉得毫不费力。   他见板车上还有空地方,让白竹上车,坐着回去。   白竹怕他累着,一定不肯,张鸣曦只得作罢,但不让他扶车帮,坚持要让他走在自己身边。   这次白竹同意了,他满腔高兴,雀跃地走在张鸣曦身边,一边走,一边叽叽喳喳和他说着做棉衣的事情。   张鸣曦笑眯眯地听着,时不时地插句话,俩人心里充满了对明天的向往,一路走得轻松极了。   现在一家人都很闲。地里没有活计,除了固定时间送咸菜,卖卤肉外,张鸣曦天天上山砍柴,准备柴火过冬。   家里的柴房堆满了一垛又一垛的干柴,留够过冬的柴火后,多余的他用板车拉到镇上卖,五文十文的攒钱。   胡秋月带着两小只在家抓紧时间做棉衣棉被。   白竹的卧房是新房,成亲时收拾过,光线好一些,他们就在白竹卧房里做针线。   胡秋月年纪大了,眼神不好。缝衣服不像纳鞋底,对针线活的要求更高。   做针线时间长了眼睛受不了,她只得当了技术指导,只动嘴,少动手。   白竹的针线活已经做得很好了,只是没有做过棉衣,生怕出错,好在他向来不懂就问,胡秋月倾囊相授,一时间,他成了操刀的主力。   宴宴历来不爱做针线,但这次的活计多,做的时间长,加上他自己有好几件新衣服,躲也没法躲,每天跟着白竹打下手,时间一长,竟也能独当一面。   胡秋月做不了针线,包揽了家务,白竹不用分心做家务,带着宴宴起床就开始做针线,速度很快,十来天就做好了。   现在还不到最冷的时候,厚被子还用不上。   白竹把做好的两床新棉被叠得整整齐齐的并排放在床上,自己一个虎扑扑上去,把头埋在被子上,深深吸一口新鲜棉花的香气,陶醉地说:“好软,好暖和,真好闻!太好了,冬天有厚被子盖,就算下大雪也不怕!”   宴宴见他那么舒服,也扑到另一床被子上,俩人像两条虫似的在被子上扭来扭去的闻香气。   胡秋月见了好笑,一人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笑道:“起来,看把被子滚脏了!”   俩人嘻嘻笑着,磨蹭半天才起来收被子。   白竹开了大箱子,把深蓝色的被子收进去,宴宴抱了深灰色的被子,把脸埋在被子上歪头笑道:“怎么还不下雪,我希望明天就下雪,就可以盖这个又软又暖和的新被子了!”   白竹笑着打趣他:“你想盖何必等到下雪?今晚就可以。”   “今晚会下雪吗?不可能吧,天还不冷的,不像下雪的样子。”宴宴摇头不信。   “不下雪也可以盖的。”白竹继续逗他。   “不行,太热了。”   “这样,你怕热把手脚都露出来,只盖肚子就行了。这样你就可以抱着新被子睡觉了。”白竹强忍着笑,一本正经的给他出主意。 第 152章 小哥欺负我   “这样可以吗?新被子这样盖有点可惜吧?”宴宴想了想,有点舍不得。   白竹忍不住“噗嗤”一笑,胡秋月骂道:“傻瓜,狗嘴里放不住馊粑。喏,你新棉袍做好了,是不是打算明天穿啊?”   宴宴这才明白过来白竹是在作弄他,气得把被子往床上一放,跳起来趴在白竹背上,骂道:“好你个小哥,我还以为你是好心呢!原来是在捉弄我!我让你乱说!”   说着,一手搂着白竹的脖子,一手伸去挠白竹。   白竹笑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一个劲的求饶:“哈哈,我错了,哈哈,我不敢了!”   这时张鸣曦收工回来,见宴宴压着白竹挠痒,白竹只顾笑,毫无还手之力,皱眉不悦道:“宴宴,快放手,又欺负你小哥!”   宴宴松开手,皱起小鼻子,不高兴地骂道:“哥,看你偏心的,心长到后脑勺去了吧?明明是小哥欺负我。”   说着,又要伸手去挠白竹,张鸣曦伸出一只手挡住他,另一只手拉着白竹往自己身后一藏。   白竹双手拉着张鸣曦的衣服,从他背后探出头来,问道:“宴宴,今晚盖不盖新被子?”   一句话没说完,又开始笑,笑得浑身没劲,直接靠在张鸣曦背上笑。   宴宴见他笑得话都说不利索,也跟着笑,对张鸣曦说:“看见了吧!总以为是我欺负他,小哥现在坏得很,总是欺负我呢!”   张鸣曦见宴宴没占到上风,才相信白竹现在是真的变了。   白竹以前十分心疼宴宴,对他是百依百顺,没想到现在居然敢捉弄他了。   宴宴看在他哥这次给他做了这么多衣服,还和白竹有一件一模一样的紫绸外袍的份上,不跟他哥计较,笑嘻嘻地抱着被子走了。   白竹坐在床边叠新衣服,每一件衣服先仔细抚平,再细心地叠好。   张鸣曦站在床边,低头看他如此爱惜新衣,既森·晚·感慨,又觉心酸。   白竹抬头笑道:“你看,这么多新衣服,今年过冬不用愁了,下冰雹都不怕。唉,这么好的衣服我真舍不得穿呢!”   白竹的脸上盛满了幸福和满足的笑容,衬得一张小黑脸流光溢彩,神采飞扬。张鸣曦心中柔软,笑道:“新衣服你想穿哪件就穿哪件,多着呢,明年冬天还要做新的。”   白竹抱起紫绸袍,把脸贴在上面轻轻地蹭着,不时地掀起眼皮一眼一眼地瞅张鸣曦。   张鸣曦见他脸红红的,漂亮的鹿眼温顺乖巧,像小孩子似的,对新衣爱不释手,十分娇憨可爱。   他清咳一声,在白竹身边坐下,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低声问出了早就想问的问题:“嗯,今年冬天有新棉衣棉被,不会冷着你。你以前……,冬天,是怎么过的?”   白竹心里“咯噔”一下,往事不堪回首啊!   白竹眼珠子一抡,见张鸣曦皱着眉望着他,一副很心疼的样子,明显不是嘲笑他。   白竹咽了一下口水,笑道:“其实习惯了也不怎么冷。”   “怎么可能不冷?我穿着棉袍都冷,你都没有厚衣服穿,怎么会不冷?”张鸣曦紧皱着眉头,心疼地反问道。   白竹望着张鸣曦,感受到了他的心疼,伸手抚了一下张鸣曦紧皱的眉头,顿了一下,望着他的眼睛,温柔地解释道:“真的不冷。白天要干活,我就用力做快一些,身上很快就热了,不怎么冷。回家我要做饭,在灶屋烧火,也不怎么冷的。”   其实是冷的,他最怕过冬天,没有棉衣穿,把所有的破衣服穿上都抵不住凛冽的寒风,经常冻得哆哆嗦嗦的缩成一团,手脚皴裂。   可是他不敢说,说出来只怕张鸣曦会心疼死!   “那晚上呢?你晚上没有厚被子盖,冷得睡不着吧!”张鸣曦垂着视线,闷闷地问。   白竹见他一副心疼坏了的样子,心中感动,主动拉过他的一只手,用双手捂着慢慢摩挲,笑着安慰道:“晚上也不冷的。……,我睡在柴房里,除了白露,没人进去。我把柴垛沿着床边围起来,像个柴墙似的挡着风,再把所有的衣服压在被子上……,一开始比较难睡热乎,后来习惯了,就能睡着的。”   张鸣曦静静地听他说着,眼前闪现出寒冷的冬天,一个瘦小的哥儿躺在四面都是柴垛的小破床上瑟瑟发抖的画面。   他心里发涩,一把搂过白竹,爱怜地轻轻亲吻着他的发顶,发誓似的说道:“小竹,我不会再让你受这样的苦了!”   白竹“嗯”了一声,紧紧缩在他怀里,俩人静静相拥,心意相通,岁月静好。   家里欠债还完了,不用那么省了,张鸣曦怜惜白竹过去过得苦,暗暗叮嘱胡秋月把吃的喝的做好一些。   伙食好起来了,虽然不常吃肉,但胡秋月做饭时油盐也舍得多放一点点了,白菜,豇豆放点猪油一炒,油汪汪,绿茵茵的既好看又好吃。   现在很少吃稀的,经常蒸馒头,煮干饭吃。   在张鸣曦的要求下,白竹除了红枣当零食外,每天能吃一个鸡蛋。   不过他不吃独食,不管是是煮鸡蛋还是吃鸡蛋羹,总是会分一半给宴宴。   胡秋月见他吃到嘴里的太少,干脆做两份,他和宴宴一人一份,不推不让,都能吃到。   反正家里八只鸡轮流下蛋,鸡蛋不卖了,足够他们吃的。   白竹现在幸福得要命,吃得饱,穿得暖,每天还能吃到鸡蛋红枣,新衣服一套接一套,穿都穿不完。 没人打骂,娘疼他,张鸣曦爱他,拼命地宠他,宴宴喜欢他,陪伴他。   他觉得这日子像做梦一样,每天醒过来,躺在床上懵半天才确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当然,他是知好歹懂进退的,并不恃宠生娇,多生事端,而是像过去一样,勤快,乖顺,家务事抢着做 。   幸福的日子过得快,转眼就到九月底了。   九月底的天气慢慢变冷了。   早晚要穿夹袄或是棉背心了,中午在太阳底下干活,倒是穿单衣就行。 第 153章 摘柿子   秋天是丰收的季节,是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的季节,也是硕果累累,收获希望的季节。   有钱人喜欢秋天,是因为秋天收割谷物,有香甜的新米吃,有新鲜的熟透的瓜果吃。此时山上的野物蓄了一身厚厚的肥膘准备过冬,此时的动物最是美味,肉质细腻,皮毛光滑。   穷人们喜欢秋天,是因为山上的各种野果熟了,只要人勤快一点,天天上山捡野板栗,山核桃,储存起来,过冬就多了一份口粮。   这天天气晴朗,秋高气爽的,吃过早饭,张鸣曦想上山砍柴。   但他不想自己一个人去,想鼓动白竹跟他一起去。   他故意诱惑道:“竹子,我前天上山砍柴,看见山上的板栗熟了,好多啊。都不用上树去摘,掉了一地,直接捡就行了,你去不去捡?”   白竹抬头一看,见他大狗似的,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只差摇尾巴了,好像生怕自己嘴里蹦出个“不”字来。   白竹心中一软,立马笑道:“去的。正好去捡回来过年吃,多的还可以拿去卖。”   他低头望了一眼身上,踌躇了一下,犹豫地道:“只是,我这是新做的夹袄,怕弄脏弄破了呢。”   张鸣曦怕他不去,极力煽动道:“小心点就是了,只捡树底下的,深草丛中不要去,就不会弄脏了。”   至于弄破,依白竹爱惜新衣服的程度,穿五年十年都不会弄破。   这时宴宴听见了,忙跑过来笑道:“我也要去。小哥,我早就对你说了,到了秋天,山上的果子熟了,好吃的多着呢!我带你去摘柿子,捡板栗,捡山核桃去。冬天烤火的时候烧板栗吃,又甜又糯,好吃得很。”   说着,兴冲冲地拉着白竹进柴房去拿背篓。   张鸣曦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们的背影:明明是自己发出邀约的好吧?怎么现在像是没自己什么事呢?   胡秋月喂好了猪鸡,提着空桶过来了。   见两小只理着背篓上的背带,叽叽喳喳地说着山上的好吃的,一边说,一边流口水,不觉心动,笑道:“听见你们说得这么热闹,我也想去呢。反正家里没事,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宴宴拍手笑道:“好啊,好啊,娘,我们三个一起去!”   白竹歉意地望了一眼张鸣曦,见他一脸失落地站在一边,默默地收拾着砍刀和绳子。   一院子的人说说笑笑,白竹却感觉到张鸣曦的落寞和孤寂来。   他心里不忍,慢慢走过去,抬头望着张鸣曦,小声道:“你今天不要砍柴了吧,跟我们一起去捡板栗好不好?”   张鸣曦抿着唇看了他一眼,虽然不言不语,白竹却觉得他委屈巴巴的。   白竹有点心疼,凑近一点,双手拉着张鸣曦的手臂轻轻摇晃着,软声哄道:“好不好嘛?你看,我们都去捡板栗的。你一个人……,不是,你刚才都说了,板栗多得很,万一我们捡得多了,背不动怎么办啊?这样,你推着板车一起去,帮我们拉板栗,好不好嘛?”   白竹以前很害羞,在人前总不敢和张鸣曦有太亲热的举动。   可张鸣曦总喜欢揉他的头,捏他的鼻子,他过去总是不好意思,现在慢慢习惯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敢拉拉他的手,摇摇他的手臂,也不避人了。   家里人见惯了,也就习以为常了。   张鸣曦见白竹眼睛亮亮的望着自己,摇着自己的手臂,嘟着嘴说着软绵绵的话,刚才的不快早就抛到脑后。   他知道白竹在哄他,心里软软的,笑道:“好吧,我今天不去砍柴了,给你们当车夫。”   白竹见他笑了,望着他笑得露出一嘴细白牙。   白竹心里高兴,跑进灶房灌了四竹筒水,又用干净的蒸笼布把早上剩下的馒头包好,一起装进背篓里,待会儿在山上饿了吃。   张鸣曦也没闲着,收了几条麻袋,把空背篓放在板车上,用绳子绑起来,准备上山。   白竹望了一眼自己身上,到底舍不得穿着新夹袄干活,忙跑到卧房,拿出刚刚成亲时做的粗布外衣,套在夹袄外面。   蛋黄见一家人收拾东西,要出门的样子,生怕不带它,急得呜呜直叫,围着白竹,直咬他的裤腿,尾巴摇出天际。   白竹一把抱起蛋黄,抚摸着它毛茸茸的尾巴,笑道:“好了,尾巴要摇断了!今天我们上山去,你可以跟着去,不要乱跑。跑不见了,我可不来找你。”   蛋黄已经七个月了,白竹把猪头上的骨头捶碎了喂猪喂狗,蛋黄经常吃骨头,长得好,一身黄毛油光水滑,蓬松漂亮。   蛋黄很聪明,听得懂白竹讲话,见白竹愿意带它去,高兴得“汪汪”直叫。   蛋黄舔了一下白竹的手,挣脱下去,跑到院外,急不可耐地望着他们叫,似乎是在催促他们快点。   几人收拾妥当,锁上院门,推着板车往后山上去。   遇到好走的路,张鸣曦一个人拉着空车轻轻松松地走,遇到上坡,不好走的地方,白竹和胡秋月在后面推着车,尽量减轻张鸣曦的重量。   后山附近来的人多,捡不到什么,能吃的东西早就被人捡走了。   张鸣曦准备带他们去深山,深山去的人少,能吃的东西很多。   就是太远了,要走好半天。深山里有厉害的猛兽,一般一个人不太敢去。   一家人说说笑笑,走得快,倒也颇不寂寞。   白竹好久不上山了。还是夏天捡菌子的时候来的,后来菌子落巢了,张鸣曦就不准他上山,他就没有机会来。   这次上山,他竟然还有一些兴奋,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说得热闹。   当然,最兴奋的是蛋黄。   它第一次上山来,好奇得很,“汪汪”叫着,扭着肥肥的小屁股,尾巴摇出一朵花来,一马当先跑在前面。   等跑到前面看不见人,又着急地跑回来,冲他们大叫。   胡秋月笑道:“蛋黄,你别嘚瑟,跑来跑去的,等你累了,我可不抱你。” 第 154章 不理他   蛋黄可不怕她威胁,反倒冲她示威的汪汪大叫。   胡秋月笑道:“你厉害,好了吧,能不叫了吗?”   说着,不再搭理蛋黄,一边走一边用手里的棍子扒拉着草丛,看见滚在草丛里的板栗就捡起来,丢进背篓里。   深山里,人迹罕至,各种野果多得很,都熟了,等着人来采摘。   如果没人来摘,熟透的果子寂寞地掉在地上,默默化作了果泥肥,一点水花都没有的过完了果生。   白竹边走边抬头四处看,一下子看见了一棵柿子树,兴奋地大叫:“鸣曦,你看,柿子树,上面有好多柿子!”   几个人闻言抬头一看,果然一棵高大的柿子树上叶子掉光了,挂满了红彤彤的柿子,乍一看,像是挂着小小的红灯笼。   宴宴兴奋得大叫一声:“哎呀,好大一棵树,好多柿子,我先尝尝!”   说着,往手心吐了一口唾沫,双手互搓几下,抱着树干就要往上爬。   宴宴是记吃不记打,好了伤疤忘了疼。   胡秋月却对她上次爬树滚坡心有余悸,见他不问青红皂白又要爬树,沉着脸骂道:“看你能的!还要爬树!你忘了上次滚下来吓晕了?再掉下来可没人救你!”   宴宴望了一眼大树,又望了望她娘,到底不敢犟嘴,抿抿唇,闷闷不乐地道:“我不爬总行了吧!”   白竹忙安慰道:“宴宴,你不要爬,让我来!我上去摘了柿子丢给你,你在下面接着,小心别摔破了。”   宴宴答应了一声,仰头望着树上的柿子,咂吧着嘴巴道:“看样子熟透了,一定很甜,你先摘一些来吃。”   白竹紧紧裤腰带,正准备爬树,张鸣曦支好了板车,过来一把拉过他,往身后一扯,沉着脸不高兴地说:“看把你能的!这么高的树也敢爬!”   白竹忙着爬树,没空理他,争辩道:“怕什么?又不是没爬过。”   张鸣曦一听,脸板得更厉害了,沉声道:“不让爬树非要爬,管不了你了,是吧?”   白竹听他语气不对,抬头看了一眼,见他面沉似水,一脸不悦。   白竹不敢再说,乖乖地挨近一点,站在他身边,小声道:“好了,不生气了,我不爬了。”   张鸣曦还没说话,宴宴噗嗤一笑道:“你们两个真可笑,你怕我,我怕你,到底是谁怕谁啊?”   张鸣曦瞪他一眼,凶道:“要你管!”   宴宴嘻嘻笑道:“我才懒得管你呢,自有小哥管你。依我看啊,别看你凶巴巴的,其实还是你怕小哥吧!”   白竹抿抿唇,没说话。笑话,张鸣曦怎么可能怕他?是他怕张鸣曦好吧!   张鸣曦望了白竹一眼,没搭理宴宴,背上竹篓,准备爬树。   白竹紧跟着他来到树下,张开双手护着他,嘴里不放心地叮嘱道:“小心点,小心点。”   宴宴见俩人黏黏糊糊的样子,腻得慌,打趣道:“小哥,你也太操心了吧,你站在树下有什么用,我哥真要是掉下来了,你护得住吗?只怕要把你砸成肉酱。”   白竹生气地瞪了他一眼,骂道:“闭嘴吧,会不会说话啊你?”   胡秋月听他不说好话,也骂道:“你个乌鸦嘴,不会说话就别说了吧!”   又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小声嘀咕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宴宴挨了骂,暗悔自己嘴巴太快,哥才要爬树,自己就说他会掉下来把小哥砸成肉酱,一点忌讳都没有。   他心里后悔,闷闷不乐的站在一边垂头不语。   白竹见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心中不忍,哄他道:“宴宴过来,扶着板车,我站在板车上摘低处的柿子。”   宴宴一见有事情做,又高兴了,笑嘻嘻地把板车推到树下,扶着把手,白竹站在板车上,拉着低处的树枝,开始摘柿子。   胡秋月生怕宴宴扶不住板车,会害白竹摔跤。忙跑过来,和宴宴一边一个扶着板车把手,仰头看白竹摘柿子。一边指挥着哪边的柿子多,一边连连叮嘱他小心,至于张鸣曦,虽然爬得高,却没人去管他了。   这棵树真是大,他们两人一个在树上,一个在树下,把好摘的都摘下来了,摘了满满两背篓。   张鸣曦见树顶还有好多,想再往上爬。   可树顶的枝细,张鸣曦一动,压得枝条一阵摇晃,白竹见了胆战心惊,忙喝止道:“鸣曦下来,上面的不要了!”   张鸣曦小孩子心性发作,双手拉着头顶的细枝,双脚踩着枝条,扭动着屁股,拉着枝条一阵摇晃,熟透了的柿子下雨似的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张鸣曦哈哈大笑,还要再摇,低头一看,见白竹脸色煞白,紧紧地抿着唇,板着脸,眉头紧蹙,十分紧张地望着他。   张鸣曦心中一软,不敢再闹,乖乖地往下爬,嘴里安慰道:“好了,好了,不用担心,我下来总行了吧!”   白竹见他总算下来了,也不搭理他,低头默默地捡柿子。   柿子从树上掉下来,基本上都砸破了,熟透的果肉流了一地,没法捡了。   白竹怕浪费,舍不得丢,背篓里完好无损的大柿子舍不得吃,和宴宴蹲在地上,捡不那么破的破柿子吃。   柿子熟透了,只需要把顶端的皮撕破,对着破洞一吸,果肉就全部吸进嘴了。   有些已经摔破了,只需把破皮往两边一掀,黄黄的果肉就露出来了。   熟透的柿子很甜,水份很足,俩人蹲在地上,吃了一个又一个。   张鸣曦见白竹只顾吃柿子,不理他,知道他生气了。   他悄咪咪地凑到白竹身边,厚着脸皮问道:“好不好吃?”   白竹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见他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待要不理他,心里不忍,待要理他,又恨他不听话,爬那么高,还喊不下来,明知树顶上危险,还像小孩子似的摇树玩!   白竹犹豫了一下,觉得张鸣曦总喜欢以身试险,得让他长长记性,不能这样轻轻松松的饶他。   他垂下眼帘,装作没听见,捡起一个柿子吃。 第155章 狗都嫌你话多   张鸣曦见他不答理,干脆蹲在他身边,语气略带撒娇地道:“我也要吃!”   说着,凑过来,低头往白竹手上的柿子咬去。   白竹不做声,不动声色地把手往后一缩,   谁知,张鸣曦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明目张胆地撒娇道:“给我吃一口嘛,好不好!”   白竹呆了一下,心里一软,还没来得及说话,张鸣曦一手握着他的手腕,一手搭在他膝盖上,大狗似的扭动着屁股,可怜巴巴地小声道:“我知道错了,别不理我啊!”   白竹脸色复杂地望了张鸣曦一眼,幸亏他没长尾巴,不然尾巴怕是要摇断!   白竹知道张鸣曦故意像小孩子似的耍赖,是想让他心软,却不好得不搭理他。   自己偷偷对他发点小脾气无伤大雅,当着娘和宴宴,自然不能让他没脸。干脆把柿子塞进他嘴里,小声道:“地上多着呢,你不会自己捡吗?”   宴宴背对着他们在另一边捡柿子,听见这话扭头笑道:“我哥娇气着呢,要你喂。”   张鸣曦嚼着柿子 ,厚着脸皮笑道:“就是的,喂着吃才甜。”   白竹偷偷白了他一眼,嫌弃地道:“多大人了,还要人喂!”   张鸣曦挨了眼刀,像捡到大便宜似的,望着白竹呵呵直乐。   几人说笑一番把刚才的事情揭过了。   白竹是懂得给人台阶下的,见张鸣曦主动示好,他也当做无事发生,自己不敢继续闹不痛快。   张鸣曦吃了两个柿子,就不吃了。   他站起来想把柿子倒进麻袋去,但柿子熟透了,倒来倒去的怕弄破了,就干脆不折腾了。他把两竹篓柿子放在板车上,用绳子固定好,推着继续往前走。   走了不多远,就看见了一片板栗林。   说是板栗林,有点夸张了。   一大片林子里长了好多树,稀稀拉拉的夹杂了好几棵板栗树。   树上结满了板栗,树枝被压得垂下来,熟透的板栗炸开掉下来,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   板栗好吃难弄,它穿着好几层外衣呢。   最外面的是刺球,板栗越熟,刺球颜色越深。墨绿色的毛刺硬得很,不小心碰上去,会把手戳出血。   但熟透了的板栗,刺球会自己炸开,露出里面紫红色的板栗。   这样的板栗还不能吃,要破开硬硬的紫色的外壳,里面还有一层黄褐色的软皮,揭开这层软皮,里面白白的栗肉才可以吃。   板栗可以生吃,也可以熟吃。   生板栗也很好吃的,乳白色的果肉吃起来脆脆的,甜甜的,像生红薯一样的味道。   但他们一般不吃生的,最多吃几个尝尝味道。   熟板栗的吃法很多。一般是炒熟了吃,或者煮熟了吃 ,也可以剥去外壳,用干净的栗肉煮鸡煮肉吃。   熟板栗是淡黄色的,粉粉的, 面面的,淀粉含量很高,很好吃。   冬天用来煮肉,煮鸡吃,鲜甜美味,既可以当菜,又可以当主食,还可以磨成粉,做栗子糕吃。   穷人没吃的,早早就上山捡板栗,冬天当主食吃呢。   如果捡得多,晒干了收起来,可以吃一年的。   所以到了秋天,村里很多人上山捡。   这里是深山,来的人少,才有那么多的板栗,如果是在后山,早就被人捡得一个不剩了。   张鸣曦这次学乖了,不再逞能爬树,而是捡了一根长棍子,站在板车上,对着板栗树一阵猛敲,树上的板栗像下雨似的往下掉。   白竹站在旁边看,见刺球掉下来太多,生怕砸到了头,忙招呼娘和宴宴躲远一点。   等板栗雨停了,他们才跑过来捡刺球。   张鸣曦生怕刺球扎到他的手,忙制止道:“我来捡,你去找个石头砸刺球。”   白竹心里高兴,一来张鸣曦不再爬树,明显是懂了他的担心,二来,张鸣曦不让他捡刺球,显然是心疼他。   他不再犯犟,乖乖地捡了两个石头过来,把刺球砸开,胡秋月和宴宴捡着里面的板栗往背篓里丢。   张鸣曦掰了几根松枝,简单的扎了一个笤帚,把刺球扫到白竹身边,堆成一大堆。   他扫好刺球,也捡了一个石头过来砸。   人多力量大,四个人一起动手,速度就是快。   砸到一半的时候,张鸣曦肚子饿了,白竹听见了他肚子“咕咕”的叫声,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抿着唇,委屈巴巴的望着自己,一副小孩子受了委屈求安慰的模样,心里一软,忙道:“娘,歇一会儿吧,吃点东西再砸,手酸的很。”   说着,跑去板车上拿下盛水的竹筒和馒头,几个人围着板车坐下歇息,一人拿了一个馒头吃。   蛋黄见大家都在吃,没有它的份,急得“呜呜”直叫,围着白竹打转。   白竹拿了一个馒头丢给它,又用石头在地上挖个浅坑,倒了一些水进去,笑道:“蛋黄,快来喝水,等一下渗没了!”   蛋黄倒是乖巧,忙伸出舌头舔水,几下子喝完了,才低头去吃馒头。   胡秋月逗蛋黄道:“蛋黄,你还是不是只狗啊?别的狗上山就逮兔子,你上山了自己找不着吃的,还要人喂馒头,羞不羞?”   也不知道蛋黄有没有听懂,冲着胡秋月“汪汪”叫了两声,叼着馒头跑到旁边吃去了,头朝一边,把屁股对着他们。   宴宴笑道:“娘,你看,狗都嫌你话多,跑了!”   一句话说得张鸣曦和白竹哈哈大笑,胡秋月气得伸手拍宴宴的头,骂道:“臭小哥儿,就你会说话!”   白竹见他娘两个磕起来,边吃馒头边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张鸣曦宠溺的望着他发痴笑,故作嫌弃地道:“傻子,只知道傻笑,干你什么事啊?”   白竹擦擦笑出来的眼泪,含着一嘴馒头笑道:“宴宴好会说话,一句话给娘气得说不出话来。”   说着又要笑,胡秋月骂道:“你也是个臭小哥儿!宴宴一句话气得我说不出话来,就能让你笑成这样?”   这句话一说,不但白竹忍不住笑,宴宴和张鸣曦也跟着笑。   白竹挨了骂,不但不生气,反倒笑眯眯地心里熨帖得很。   胡秋月这一骂,让白竹觉察出娘对他的不一样来。   娘以前很心疼他,但在他面前客气的成分居多,几乎不说重话,更不会骂他。   如果他和宴宴一起犯错,娘总是骂宴宴,找借口为他开脱,看似偏心他,其实是有一层深深的隔膜。   这次娘像骂宴宴一样的骂他,显然把他当做宴宴一样的了,真正把他当做了一家人。   白竹今天和夫家人真正融入到一起,他焉能不乐? 第 156章 来晚了   几个人说说笑笑的吃完了馒头,喝了水,歇息过了,又继续砸刺球,捡板栗。   人多干活就是快,不知不觉太阳快下山了,金灿灿的大太阳挂在树梢,还在顽强地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但热度明显不行了。   山上风大,一阵山风刮来,树叶吹得哗啦啦的响,几个人觉出冷来。   他们怕天黑了看不清下山的路,忙把捡好的板栗装了四麻袋,堆在板车上,用绳子捆好,张鸣曦套上绳套,拉着板车准备回家。   回家一路往下,板车上拉着重物,速度很快,张鸣曦把车把抬高,用身子压着板车,控制着车速。   白竹生怕张鸣曦控制不住车速,板车会撞到他,和胡秋月一边一个,扶着车帮,压着板车不要跑那么快。   他小小的身子压在车帮上,弯着腰跟着板车趔趔趄趄的跑,使的力气不比张鸣曦小。   几个人累出一身汗,好不容易回到家,太阳都下山了。   白竹顾不上劳累,一回到家就连忙烧火喂猪,洗锅做饭。   胡秋月累了,坐在饭桌边喝水歇息。   张鸣曦和宴宴把板车上的柿子和板栗倒下来,把个头大,品相好的捡出来,明天去镇上卖,个头小的破皮的捡出来自己留着吃。   品相好的板栗捡出三麻袋来,捡出一麻袋小的,有虫眼的留给自己吃。柿子破的比较多,只捡出一背篓好柿子来。   胡秋月笑道:“剩下这么多柿子,正好,我晒柿饼,留着冬天吃。”   白竹望了一眼院子里的柿子,边舀猪食边道:“柿饼倒是好吃,这也太多了吧!可惜,柿子熟透了,一动就破。辛辛苦苦地拉下来,能卖的不多呢!”   “不可惜。晒干了的柿饼留一些自己吃,如果有人买,可以卖一些。还可以拿一些给你姐家。”胡秋月一边喝水一边悠悠地道。   不浪费就行,白竹这才不觉得心疼了。   否则,从山上辛辛苦苦的弄下来,一半的柿子不能卖,岂不是白辛苦?   因为要去镇上卖东西,第二天一大早几个人就起来了,连宴宴都不要人喊。   吃过早饭,张鸣曦推着板车,带着两小只走了。   现在卖东西总是张鸣曦用板车拉,不需要挑了,省力得很,一路上走的很快。   他们来得早,熟门熟路的去了菜场,交了两文钱,占了一个好位置,把板车支好,就准备吆喝着开始卖了。   白竹拿下竹篓上的大叶子,露出红红的大柿子,又把麻袋里的板栗倒出一些堆在板车上,和宴宴开始吆喝起来。   “卖板栗,新鲜的板栗,又大又新鲜的板栗,便宜卖了!”   “柿子,新鲜的柿子,又甜又新鲜,便宜卖了!”   俩人像说相声似的,一唱一和地吆喝着。   俩人长相俊美,声音清亮,一时吸引了不少买菜的人过来看。   一个老夫郎拿起一个柿子翻来覆去的看,咂吧着嘴道:“看着倒还新鲜,颜色也不错,多少钱一斤”   张鸣曦笑道:“新鲜的山货,便宜,柿子和板栗都是两文钱一斤。”   “忒贵了。不知道味道怎么样,能不能试吃一个?”那夫郎一边嫌贵,一边拿着柿子舍不得放下来,巴不得现在就咬一口。   白竹一听不乐意了,这些柿子个头大,一个就快有半斤了,这个试吃一个,那个试吃一个,他们不用卖了!   他生怕张鸣曦像卖咸菜那样,一开口就让人试吃。   白竹抢在张鸣曦前面笑道:“阿叔,不能试吃的。这些柿子又大又新鲜,味道好的很,包甜!”   那老夫郎不高兴地道:“不让试吃怎么知道是又大又甜?万一买回去不好吃怎么办?”   “怎么能不好吃呢?我们在家吃了好多,都是甜的!味道好的很。”白竹着急地说道。   “你自己卖东西自然会说好吃,万一不好吃怎么办?算了,不要了,不要了。”那老夫郎见占不着便宜,气哼哼地放下柿子,也不走开,鼓动着旁边的人不要买。   白竹气急,哪有这样的人啊,只想占便宜!   他一时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扭头去看张鸣曦。   张鸣曦伸手摸摸他的头,示意他稍安勿躁,望着那老夫郎笑道:“阿叔,你看,这些柿子是我们从深山的古树上摘下来的,所以才有这么大的个头,口感也是非常好的。从深山上弄回来这些柿子可不容易呢,我肩膀都磨破了,我夫郎手上都是泡,挣的都是辛苦钱。大家都看见了,今天的柿子并不多,只有这一背篓,所以不能试吃。但是,如果你买五斤,我就送一个,好不好?”   那老夫郎本来就是想占便宜,见柿子又大又新鲜,想白吃一个。   现在张鸣曦说要买五斤才送他一个,当然不愿意了。   这种人坏得很,只想占便宜,当便宜占不到时,还想使坏。   他反驳道:“买五斤才送一个,还不如说不送呢,谁能一下子买那么多?”   “那你要买多少?”张鸣曦当即追问道。   “我,我……,谁知道你这好不好吃,我不买!”   “不买就请你让开,不要挡着后面想买的人。都像你这样,只想试吃,不想买,我这些柿子就不用卖了。”张鸣曦也不生气,望着后面的人,热情的笑着,大声解释道:“各位,不是我小气,舍不得让你们试吃。实在是因为这些柿子个子太大,水分又足,一切开果肉都淌了。如果让你们一人试吃一个,大家伙儿看看,这才一箩柿子,就算一个都不卖,够几个人吃的?”   后面有个中年男子人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大声喊道:“就是,不买的让开点,我来买几斤尝尝。”   说着,意有所指地道:“有些人就是喜欢占便宜,打着试吃的名义就是想白吃!”   那老夫郎被人说中心事,对那人怒目而视,却也不敢分辩,涨红着脸,灰溜溜的走了。   那中年男子挤过来要了五斤柿子。   张鸣曦暗谢这人帮他解围,称的时候秤杆高高翘起,多给了一个,又抓了一把板栗给他。 第157 章 遇到熟人了   那中年男子是个识好歹的,见张鸣曦称的时候秤杆高高翘起,又多给了一个柿子,一把板栗,自己明显占了便宜。   他笑着点点头,接过大叶子包好的柿子,站在一边。   围着人这个买板栗,那个买柿子,三人忙碌了一阵,买的人少了,就空闲下来。   这中年男子见张鸣曦空下来,笑道:“大兄弟,你这柿子和板栗品相都不错,卖的也不贵。可惜你们来晚了,这几天卖柿子板栗的人多,很多人家都已经买过了。这也是你们卖的实在好,不然恐怕也卖不出去这么多。”   “啊?”张鸣曦暗道倒霉,心想辛辛苦苦从山上弄下来的板栗,如果卖不出去,还得往回拉。   白竹和宴宴对视一眼,心里的焦虑溢于言表。   那中年男子道:“你们再等等看,如果能卖掉最好,如果卖不掉可以去街上看看,看看那些店铺,酒楼的要不要。”   这倒是给张鸣曦指了一条路,他眼睛一亮,诚心实意的给那人道谢。   那人因为张鸣曦多给了一些柿子板栗,心里过意不去,给他们出了一个好主意,点点头走了。   果然如那人所言,今天的东西不好卖,问的人都没有。   难得有个人问问,还遗憾地说道:“东西是好东西,可惜我家已经买了。我家买的价钱一样,东西还没你这个好,怎么不早点来?”   张鸣曦能说什么,只得摇头苦笑。   眼见买菜的人都走完了,市场上空下来了,他们的板栗只卖了一麻袋,柿子也还剩下大半箩。   白竹心里急躁起来,可又不敢说什么,不停地去看张鸣曦。   张鸣曦想了一下,安慰他道:“别急,我们去福来酒楼看看,说不定他们全要了呢!”   白竹抿抿唇,没做声,宴宴嘴快,问道:“万一福来酒楼也不要怎么办?”   这句话直戳白竹心坎,他马上抬头看向张鸣曦。   张鸣曦见他着急,笑道:“怕什么?反正这些东西不要本钱,大不了便宜卖。万一真的卖不出去,拉回家自己吃。”   这是万不得已的办法,一板车三四百斤的东西谁愿意拉来拉去的啊?   市场里已经没什么人了,不如去街上碰碰运气。当下几人收拾一下,把麻袋扎好,张鸣曦拉着板车出了市场,往福来酒楼的方向走去。   他们自卖东西以来,向来卖得快,还从来没有遇到这种情况,不免有些心焦。   张鸣曦还好,两小只简直是觉得倍受打击,垂头丧气地跟着他走,话也不说了。   “这不是张大哥吗?又碰上了,真是好巧!”正当三人无精打采地往前走时,前面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张鸣曦抬头一看,见前面站着一个白白净净的矮胖读书人,手拿折扇,轻轻摇着,身后跟着一个小厮,正好整以暇地微笑地望着他们。   张鸣曦却不认识这人,第一感觉是这人好装佯,九月底的天气,已经有点冷了,居然还摇着折扇!   但既然喊他张大哥,应该是熟人,人家装不装佯也不关他事。   他上下打量了对方一下,狐疑地问道:“恕我眼拙,你是……”   白竹却认出来了,他和宴宴对视一眼,见宴宴微微撇嘴,知道他也认出来了。   白竹上前一步,想轻轻拉一下张鸣曦的衣角,让他不要搭理这人,却见这人热情得很,不待他有进一步的动作,冲张鸣曦作揖笑道:“张大哥,我们见过的,我是陈鹏举,赵仁是我表兄。”   说着,目光迅速扫过宴宴,稍作停留,转向白竹,作揖笑道:“小哥!”   又冲宴宴微一点头,彬彬有礼地招呼道:“表弟!”   白竹又望了宴宴一眼,他简直糊涂了,这还是那个色眯眯的登徒子吗?   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   那天这人不知羞耻地盯着自己和宴宴看,怎么今天变得这么斯文有礼,像个真正的读书人似的?   张鸣曦也想起来了,那天他们一家人来镇上吃饭,遇到了姐姐,正在说话时,这个人过来喊姐姐“表嫂”。   他还记得当时白竹偷偷跟他说,这人无礼,盯着他和宴宴看,正当他想发火时,这人却走了。   现在见这人斯文有礼,与那天判若两人,他不禁也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   他满眼不解的望望白竹,白竹轻轻摇了摇头,他也搞不清楚怎么回事。   别人主动打招呼,又是姐夫的亲戚,总不能不理吧!   张鸣曦按下心中的疑惑,笑着点头道:“陈秀才,又去买笔墨纸砚了?”   陈鹏举点头笑道:“是啊,作起文章来,实在太费纸张了,买一次用不了几天又得买。”   张鸣曦心中暗道:不会一次多买点吗?或者让小厮来买不行吗?只怕这人是打着买纸张的名义出来闲逛!   不过,这也不干他事,管人家是不是闲逛呢!   他微一点头,拉着板车就走。   陈鹏举忙拦着他道:“张大哥,我看你这背篓里有柿子,卖不卖?昨天我娘还说想点新鲜柿子吃呢,没想到今天这么巧刚好遇见你了。”   张鸣曦瞌睡遇到了枕头,正愁东西卖不掉,就遇到买主了。   他忙放下板车,掀开背篓上的大叶子,拿了一个柿子递给陈鹏举,笑道:“正是要卖呢。你尝尝,昨天从深山上摘下来的,又大又甜。姑母想吃,你拿几个去给她尝尝吧!”   陈鹏举不愧是读书人,一举一动和乡下人不一样。   他把手中的折扇放进小厮手提的篮子里,挽起衣袖,微一躬身,恭恭敬敬地接过柿子。   只见他从篮子里摸出一块手帕,把柿子翻来覆去的仔细揩过,把手帕放回篮子,才用拇指指甲把柿子划破,大拇指和食指把柿子顶端掀开一块皮,其余三指高高翘起,作怒放的兰花状。   他似乎怕汁水弄脏了衣服,身子微微前倾,对着洞口轻轻吸了一口,仔细抿了抿,又吸了一口。   直到吸干净果肉,他的嘴巴和手都干干净净的,半点汁水都没沾。 第158章 不自在   陈鹏举把吃光的柿子皮往街边一丢,从怀里掏出一块丝帕来,仔细擦了嘴巴,又揩干净了手,才慢吞吞地把脏帕子丢进小厮手中的篮子里。   白竹见他吃个柿子,像戏台上的人物一样,不像在吃,倒像在演,不觉好奇。和宴宴对视一眼,俩人抿唇微笑,都觉得这酸秀才装模作样。   陈鹏举慢条斯理地吃完了柿子,笑道:“山里的东西果然好吃!张大哥,这些柿子都是好东西,我都要了,麻烦你送到我家。麻袋里是什么?”   张鸣曦一听他说全部要了,心里一喜,忙道:“麻袋里是板栗,是昨天摘的新鲜板栗。”   说着,解开麻袋,抓了一把递给他,笑道:“尝尝吧,味道不错。”   陈鹏举摇手不接,笑道:“这可太巧了,张大哥,我爹最喜欢吃板栗,麻烦你一起送去我家,我都要了。”   白竹心想:这可真是太巧了!我们卖柿子,你娘喜欢吃,卖板栗,你爹喜欢吃,如果再多一样,怎么办呢?该是你自己喜欢吃吧!   张鸣曦见他连价钱都不问,一开口就要一板车的板栗,怕他不识数,提醒道:“我这还有二百来斤板栗呢,你家要得了怎么多吗?”   “要得了,要得了!板栗晒干了可以放很久的,留到冬天煮鸡煮肉吃,甜着呢!难得遇到这么好的板栗,只怕我爹还嫌少呢!”陈鹏举笑容可掬,连连点头。   能一次性卖完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张鸣曦不再多说,拉着板车,跟着陈鹏举往他家走。   没走几步,陈鹏举对小厮道:“你快回去,告诉我娘,表嫂的弟弟送柿子板栗来。”   说着,冲着小厮连连眨眼睛,那小厮天天跟着他,贴身伺候,如何不懂他的心思,忙答应一声,提着篮子跑了。   张鸣曦不疑有他,拉着板车,跟着陈鹏举往前走。   所幸陈家住的不远,就在镇上,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他们来到一所大院子前,陈鹏举笑道:“张大哥,这就是我家。”   转头望着宴宴笑道:“你们难得来一趟,进去喝杯茶,歇歇脚吧!”   宴宴抬头一看,眼前是一所方方正正的大院子,大的很,一眼看上去,望不到后面。只能看见高高的院墙里露出青瓦红檐,气派得很,一看就不是一般庄稼人能住得起的。   他年纪小,不懂事,第一次见这么豪华的大房子,暗暗咋舌,但并不露怯,也不多话,只跟着哥哥。   白竹一向是孤陋寡闻的,他见张鸣曦兄弟俩面不改色,收了脸上的震惊之色,只大大方方的跟着张鸣曦。   张鸣曦看见这么大一栋房子,足见他家家底厚,却也不想攀亲,只笑道:“我们不进去打扰了,称一下重量,你喊小厮们抬进去吧!”   陈鹏举忙拉着张鸣曦的衣袖笑道:“哪里话!张大哥,别那么见外。别说是亲戚,就算是不认识的人,上门来了,也该喝杯茶的。走吧,进去喝杯茶,歇歇脚。”   张鸣曦还要推辞,这时从朱漆大门里走出来一个中年妇人,穿着墨绿色绸缎袍子,白净面皮,脑后坠着一个大髻,簪着翠绿的碧玉簪子。   陈鹏举一见那人,先喊了一声“娘”,又笑着对张鸣曦道:“张大哥,这是我娘。”   说着,假装无意,目光迅速扫过宴宴。   张鸣曦微一颔首,依着他姐的称呼,喊了一声“姑母”。   白竹和宴宴跟着喊了一声“姑母”。   那妇人满脸笑容,迎上来热情地道:“原来是红柳的娘家兄弟啊!看看,这一个个长得一表人才的,和红柳一样的漂亮!快,快进屋喝茶。”   张鸣曦盛情难却,只得推着板车进去了。   陈鹏举让他把板车停在外院,准备领着他们去喝茶。   白竹第一次见这么漂亮,这么豪华的院子,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偷偷打量。   第一进外院一溜五间正屋,两边的厢房应该是仆人们住的。   院子很大,种了一些花木。   不知道为什么,那妇人并没有带他们进外院的正房,直接带他们进了内院,可能是没拿他们当外人吧。   内院比外院小,正面也是一溜五间的正房,主人们应该是住在这里的。   进了堂屋,那妇人吩咐佣人上茶,上糕点。   张鸣曦很不好意思,自己不过是来卖东西的,哪里当得起人家这样热情招待?   他喝了一口茶以示礼貌,半块糕点都不吃,放下茶杯笑道:“姑母,多谢款待,天气不早了,称了板栗和柿子,我们该回去了。”   那妇人笑道:“不急,不急,看见你们,我就像看见了红柳一样,亲切得很。多坐一会,吃糕点。”   说着,捡起几块糕点往白竹手上塞,拿起剩下的一盘糕点干脆往宴宴手上倒。   宴宴生怕糕点掉了可惜,忙站起来,伸出双手捧了一大盘糕点,红着脸道谢。   这时陈鹏举拿着一两银子进来,递给张鸣曦道:“张大哥,今天的板栗和柿子品相太好了,难得遇到。我们是亲戚,也不细论斤两了,这一两银子你拿着。”   张鸣曦吓一跳,忙摇手道:“不,要不了那么多,大概二百多斤,给五百钱就行了。”   那妇人笑道:“都是亲戚,何必见外。你们就像我娘家人一样,我见了你们心里真是高兴。再推辞就是不拿我当姑母了。”   张鸣曦虽然穷,却知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他不是贪财的人,占这点小便宜不但让人小瞧了自己,连带着让人小瞧了姐姐姐夫。   再说了,姐夫家的远房姑母,第一次见面就这么热情,他实在觉得不好意思。   他笑道:“既然如此,这点山货就当送给姑母尝鲜吧!说钱就外道了。”   说着,站起来就要告辞。   那妇人和陈鹏举对视一眼,笑道:“再坐一会儿吧!就这么走了,我还舍不得呢!鹏举,既然你大哥这么见外,我们也不好意思白拿,你去拿五钱银子来。” 第 159章 过完年就提亲   陈鹏举也不坚持,笑嘻嘻地从怀里摸出一块五钱的碎银,张鸣曦接了,不愿多待,领着两小只告辞。   那妇人再三挽留,让他们吃过饭再去。   张鸣曦见他们热情太过,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心里总觉得有些怪异。   他面上不显,礼貌地笑道:“姑母真是太客气了!只是天晚了,该回去了,不然我娘在家担心。”   那妇人见他再三不肯,只得作罢,起身送他们出去。   陈鹏举见宴宴捧着糕点,双手不闲,既不好拿着吃,也不好走路,拿了一张油纸,折成一个纸袋,笑道:“表弟,把糕点放进来,你可以拿着边走边吃。”   宴宴脸红红的,也觉得自己这样捧着糕点,显得很傻。他忙把糕点放进去,陈鹏举摸出一块帕子递给他擦手。   等宴宴双手擦干净了,他接过帕子,随手揣进怀里,又把桌上剩下的另外一盘倒进纸袋,装了满满一袋,才递给他。   宴宴刚想说不要,见那妇人一直笑眯眯地看着,觉得推来推去的不太好,就大方地伸手接了。   那妇人见宴宴和白竹举止有度,好生喜欢,拉着俩人的手,一再叮嘱让他们有空来玩。   好不容易告辞了这位热情的姑母,三人走远了,看不见他们的大院子了,宴宴才把油纸包打开,一人拿了一块糕点吃。   宴宴咬了一口糕点,笑道:“原来镇上人吃的是这样的糕点啊!果然好吃。”   白竹笑道:“看他们的行为举止,应该是有钱人吧!有钱人家吃的,用的自然更讲究些。”   张鸣曦道:“虽然有钱人不在乎小钱,但他们也太热情了些,搞得我很不自在。以后还是不要来了,免得我们哪里做得不好,丢了姐姐姐夫的脸。”   宴宴忙道:“就是,我在这种大房子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浑身不自在,只想赶快回家。”   东西卖掉了,三人心里轻松,说说笑笑的往回走,把陈鹏举一家丢到脑后了。   他们不以陈鹏举为意,那陈鹏举却对他们念念不忘呢!   他站在院门口,手里紧紧捏着刚刚宴宴擦手的帕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张鸣曦他们头也不回的走远,直到看不见背影了,才恋恋不舍地进屋。   他一进屋,就拉着他娘问道:“娘,你觉得宴宴怎么样?”   那妇人伸出一根手指点点他的额头,恨恨地骂道:“你个没出息的东西,一个乡下的小哥儿就把你迷成这样!”   “虽然是乡下人,可你也看见了,长得那样漂亮,镇上有几个能赶得上!”陈鹏举不依不饶,拉着他娘的衣袖撒娇不止。   “我们是什么人家?你爹是这清溪镇上有名的大财主,你又是个秀才,何必要娶个哥儿!”   那妇人顿了一下,又道:“镇上的好女儿由着你挑,不必惦记一个哥儿了。”   陈鹏举闻言脸一沉,气哼哼地把手使劲一甩,板着脸道:“我就喜欢他,就要娶他!”   那妇人叹了口气道:“你啊,见一个爱一个!宴宴虽然姿色尚可,还称不上绝色吧?要说美貌,那黑皮肤的哥儿更貌美呢!”   “娘!”陈鹏举不满地说道:“我眼睛又没瞎,难道看不出黑皮肤的那个更好看?可人家已经嫁人了,是张大哥的夫郎!”   顿了一下,他愤愤地道:“难道要我去抢一个已经嫁了人的夫郎不成!”   “你!”那妇人摇头叹气道:“你一个读书人乱说些什么?”   “那你到底同不同意嘛?”   “急什么?我看人家还小呢!”那妇人想慢慢拖着糊弄过去。   “我已经打探过了,不小了。已经满了十一岁了,过完年就十二岁了,先定下亲,过两年再成亲。”   “过完年再说。”   “过完年你就赶紧托人去提亲!”   那妇人“哼”了一声,还有一句话没说完,一个小哥儿,大不了娶回家做妾,多一双筷子的事情,他家又不是养不起。   ……   宴宴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和白竹说笑着回家,他还不知道自己不过就是来送一趟山货,就被人单方面定下了终身大事。   张鸣曦见板栗不好卖,就不去捡了,家里还有一麻袋,晒干了收起来,足够自家吃了。   他宁愿天天砍柴去卖,也不愿意去捡板栗。   胡秋月上了一次山,倒是勾起了兴趣,天天带着两小只和蛋黄一起上山捡果子。柿子可以晒成柿饼,板栗晒干了冬天煮肉吃,就算没有那么多肉,也可以和米一起煮栗米粥吃。   一连捡了几天柿子板栗,他们不想捡了,走得更远一些,想看看能不能捡到其他的果子。   这天运气好,不但捡到了一大篓香菇,居然还找到了两棵花椒树。   要知道,他们家卖卤肉,其中最主要的一味调料就是花椒,贵得很。   胡秋月不认得花椒树,却认得树上结的一溜溜墨青的小圆籽,和平时用的花椒很像,只是颜色淡一些。   她先摘了一个小圆籽,伸出舌尖舔了一下,没什么味道,又轻轻咬了一口,妈呀,麻麻的感觉顿时盈满口腔,等那阵麻劲过去,嘴里有一阵说不出的舒服的感觉!   真的是花椒!   意外之喜啊,胡秋月连连吸气,高兴得抿嘴乐。   她顾不上再去找其他的野果了,大声招呼着两小只来摘花椒。   花椒树上都是刺,他们没有带剪刀,不能一串串的剪,只能用手一颗颗的摘。   花椒树矮小,枝条多,摘花椒不费力,但是花椒刺扎在手上,又麻又痛,那酸爽的滋味真是一言难尽。   胡秋月皮糙肉厚的不怕扎,两小只被扎得连连吸气。   胡秋月见两小只被扎得大呼小叫,又心疼又好笑,想着这不是办法,再摘下去手要扎成筛子。   来一次深山不容易,她舍不得这两棵宝贝花椒树,可继续摘下去,又舍不得两个大宝贝的一双手!   她想了一下,笑道:“算了,你们不要摘了,干脆把树挖回去栽在院里,慢慢摘。” 第 160章 欠收拾   她拿起背篓里的小锄头,把花椒树底的杂草掏干净,把两棵花椒树连根挖起来,装进背篓里背回家,她怕树刺戳着两小只,不让他们沾手,自己一口气背回了家。   张鸣曦见了两棵花椒树,非常高兴, 忙在猪圈边的空地上挖了两个大坑,准备栽在那里。   他先在坑底垫了一层猪屎粪,把花椒树放进坑里,再填上土,又在树底留了一个浅坑浇水,再铺上一层稻草。   胡秋月强行让花椒搬家,生怕花椒一生气闹自杀,天天哄小孩子似的哄着两颗宝贝花椒树,天天来看,天天浇水。   还好,花椒树在她的精心照料下,生长茂盛。   胡秋月用剪刀把花椒全部剪下来晒干,收了一小布口袋,足够一年用的了。   从此家里有了花椒树,实现了花椒自由,倒是能省下一大笔买花椒的钱。   今年天冷得早,一进十月,就开始下雨,一天比一天冷,刚到十月中旬就开始下小雪了。   幸亏一家人早早就准备了厚厚的棉衣棉被,这时身上穿着新棉衣,脚上穿着新棉鞋,夜里盖着新棉被,虽然破茅屋漏风,他们却一点都不冷,热乎得很。   家里粮食足,柴火足,除了每个月送咸菜,卖卤肉,其他没啥可忙的,身上有衣,肚里有食,无忧无虑,开始幸福地猫冬了。   这天天虽阴着,但雪停了。吃过午饭,胡秋月拿着一只鞋底想去三婶家玩。   冬天就是这样,天黑得早,晚上睡得早,乡下人也不睡午觉。闲了,处得好的邻居之间互相串门,坐在一起纳鞋底,聊天。   胡秋月和三婶王杨桃处得好,因为张鸣扬还小,怕抱出来吹风冷着,三婶一般不出门,都是胡秋月去找她。   宴宴不想在家做针线,想跟着胡秋月去玩。   宴宴想着自己跑出去玩,把小哥一个人丢在家里不地道,遂拉着白竹,问道:“小哥,你去不去?”   白竹正拿了张鸣曦的一只鞋底纳着。   张鸣曦闲不住,总是跑进跑出的,这几天下雨下雪的,地上潮,鞋底容易湿,他想再给他做双棉鞋换着穿。   张鸣曦没有空闲的时候,天天都在外面跑,费鞋得很。白竹一有空就在纳鞋底,做鞋子,能保证他随时有干净的鞋子穿。   白竹听了宴宴的话,还没来得及回答,张鸣曦忙道:“你不要去,我烧个火盆给你,在家烤火。都跑了,我一个人在家无聊。”   白竹抿抿唇,望着宴宴歉意地一笑,宴宴把他往前轻轻一推,撇嘴道:“好吧,陪你男人烤火去吧!”   娘和宴宴一走,家里只剩下张鸣曦和白竹了。   张鸣曦生了一盆炭火,端进卧房,喊白竹:“小竹,过来,卧房里光线好一些,做针线不伤眼睛。”   进来后,张鸣曦把房门关上,窗户开了一扇,既有光线进来,风又不太大。   俩人坐在矮椅子上,双脚踏在火盆边上,舒舒服服的烤着火,东扯西拉的说了一阵闲话,张鸣曦嫌干坐着无聊,跑去灶屋拿了一瓢板栗过来烧着吃。   白竹皱眉道:“你自己吃吧,烧的黑乎乎的,弄脏了手还这么纳鞋底啊?”   张鸣曦笑嘻嘻地道:“纳你的,不要你动手,我喂你!”   白竹红着脸瞟了他一眼,抿抿唇,没说话,低头纳鞋底。   张鸣曦把板栗沿着火盆边摆了一溜,怕烧糊了,不停地用火钳翻动着。   翻了一会儿,一个板栗“噗”的一声烧裂了,冒出一股白烟。   张鸣曦忙捡起来,烫得龇牙咧嘴的,忙不迭地一边吹气,一边用两只手倒腾着板栗。   白竹怕他烫着,忙道:“有那么迫不及待吗?看烫着,放在边上晾一下,冷了再吃。”   张鸣曦一边剥板栗一边笑道:“不能晾,趁热才好吃。”   白竹不欲与他争执,叮嘱道:“随你,小心烫手。”   一句话没说完,一个滚烫的板栗塞进他嘴里,白竹吓一跳,忙抬头看,张鸣曦笑嘻嘻地剥着板栗喂他。   白竹心里一甜,张嘴吃了。   板栗其实烤得不太熟,但烤热了,软软的,甜甜的,白竹鼓动着小嘴,嚼的“咔嚓”响。   其实再烤一会儿熟透了更好吃,但白竹却觉得嘴里的板栗是最甜的,最好吃的。   他一个还没吃完,张鸣曦又剥了一个,双眼盯着他的嘴巴,等他咽下去了马上投喂。   白竹含笑看了他一眼,温柔地笑道:“你自己吃啊!”   张鸣曦傻乎乎地道:“我喜欢看你吃!”   白竹想让他自己吃,听了这傻里傻气的话,莞尔一笑,摇头道:“你吃吧,我不吃了,中午吃饱了,肚子不饿,吃不下。”   张鸣曦拿着一个剥好的板栗送到他嘴边:“再吃一个,还有好多呢!”   白竹摇头不吃,张鸣曦举着板栗的手不肯缩回,再三要他吃。   白竹嫌他烦,含笑白了他一眼,故作嫌弃地道:“你烦不烦啊?我只吃这一个,剩下的你自己吃啊!”   说着,张嘴往张鸣曦手上的板栗咬去。   他眼睛盯着张鸣曦,嘴巴张得大大的,装模作样地故意凶凶地往他手上咬去。   谁知张鸣曦笑眯眯地望着他,手都不缩,让他咬。   白竹童心大起,故意在他手指上重重的轻咬了一口。   他咬着手指不放,抬起眼睛挑衅地望着张鸣曦。   张鸣曦疼得“嘶”了一声,含笑骂道:“小竹狗,你真咬啊?”   听见叫“狗”,卧在一边烤火的蛋黄抬头“汪”了一声,白竹“噗嗤”笑出了声,咬着的手指自然就松开了。   张鸣曦缩回手,盯着手指看,大拇指上一圈浅浅的细密牙印,别说,还挺好看的。   他把手指伸到白竹眼前,委屈地道:“小竹狗,看看你咬的牙印。”   白竹瞄了一眼,也不分辩,脸红红的抿嘴笑。   张鸣曦爱极了他这副娇痴模样,一边骂道:“狠心的小竹狗!”一边抬手揉他的头发,把他梳的整整齐齐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嫌弃地道:“厉害了,还敢咬我!小竹狗,是不是皮痒了,欠收拾?”   知我者四大招:关注加书架,催更为爱发了电。 第 161章 竹竹,喊我   白竹笑道:“你讨厌,我都说不吃了,谁让你逼我吃的!”   “那你就咬我啊?”张鸣曦一边揉着手指,一边皱眉委屈地望着他。   “那怎么办?说了你不听啊!”白竹现在一点都不怕张鸣曦,顶起嘴来,张口就来,比宴宴还厉害。   “你不会撒娇吗?你撒娇我自然就听你的了。”张鸣曦理直气壮的说。   “撒娇?”白竹诧异地抬头望了张鸣曦一眼,憋笑道:“怎么撒啊,我不会!”   “我教你!”张鸣曦大言不惭地笑道。   白竹一下子就想到了张鸣曦平时在他面前动不动就撒娇的贱兮兮的样子,忍不住想笑。   白竹“哈”了一声,想要说话,又怕一开口就会笑出来,马上闭上了嘴。   他咬着嘴唇,憋着笑,连连点头,水汪汪的大眼睛温顺地望着张鸣曦,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张鸣曦望着白竹小鹿似的大眼睛就犯迷糊,他凑过去,趁白竹不备,在他光滑的嫩脸上“吧唧”一口亲了上去。   白竹吓一跳,条件反射地举起针恐吓他道:“我扎你啊!”   张鸣曦嘻嘻一笑,举手投降道:“我好怕啊!哈哈,好,不亲,言归正传。来,我教你撒娇。”   白竹怕他趁机动手动脚,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狐疑地看着他。   张鸣曦笑道:“你什么眼神!不相信我会撒娇吗?看我的。”   说着,张鸣曦刚要开口,见白竹手上拿着针,似嗔似笑地望着自己。他怕白竹手上的针会误伤着他自己,连忙连针带鞋底拿过来放在桌子上。   他定定神,清咳一声,拉着白竹的手,望着白竹一本正经地道:“你先这样!”   说着,张鸣曦捏着嗓子尖声尖气地喊了一声:“相公~”   那声音又娇又媚,尾音拖得长长的,向上翘起,果然是撒得一把好娇。   白竹见他贼眉鼠眼贱嗖嗖的嘚瑟劲儿,实在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白竹一笑,张鸣曦自己忍不住也笑了一下,马上又板着脸一本正经地道:“哎,你别笑啊!你还想不想好好学了。”   白竹咬着牙,抿着唇,使劲点头。   他憋笑憋得肚子都疼了,不敢开口说话,只怕一张嘴就会笑出声。   张鸣曦见白竹面孔红红的,目光在他脸上一扫而过,不敢和自己对视 ,使劲咬着牙,肩膀一抽一抽的,明显是在憋笑,他眼珠一转,就想捉弄白竹。   “你别这样干巴巴的坐着,像个木头一样,撒娇要有撒娇的样子!”张鸣曦故足不满,显示出先生的威严,伸手去抱白竹。   白竹咽了一下口水,强忍着笑意问道:“撒娇是啥样子的?”   憋笑憋得太辛苦,连声音都是发抖的。   “你这样,”张鸣曦一把扯过白竹,抱坐在自己怀里,望着白竹的眼睛道:“你以后撒娇,先坐到我怀里来,再这样……”   说着,他拉起白竹的两只手环着自己的脖子,笑道:“坐在我怀里,双手搂着我的脖子,再把小腰一扭,小屁股一墩,小嘴往我唇上一啄,我保证骨头都酥了,跑都跑不掉。”   白竹大羞,身子一扭,想把双手缩回来,张鸣曦按着他的双手不让他动:“哎呀,做学生要有个学生的样子,教你就要好好学啊,这样扭扭捏捏的什么时候学得会啊?”   白竹见他打着学习的名义假公济私,觉得他尖着嗓子撒娇的样子实在太可爱,想看看他到底能做到哪种样子。不再挣扎,红着脸,眼睛亮亮地望着他道:“好吧,我学,然后呢?”   张鸣曦见他不再挣扎,温热的气息扑在自己脸上,还带着刚才吃板栗的甜香,心里一乐,双手搂着白竹的腰,一阵扭动,又尖着嗓子嗲声嗲气地喊道:“相公~”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白竹实在受不了他这贱兮兮的样子,扑在他肩上,双手搂着他脖子,笑得身子抖动,上气不接下气。   张鸣曦自己也憋不住笑,搂着白竹,头靠在白竹头侧,“嗤嗤”笑了一阵,才亲吻着他的耳垂,忍笑问道:“学会了吗?”   白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好不容易忍住笑道:“没……”   刚刚说了一个“没”字,张鸣曦抱着他的腰使劲往怀里一勒,白竹被勒得往他怀里一撞,后半句话就撞没了。   “学会了吗?”张鸣曦搂着他,继续深情款款地问道。   白竹实在不敢看他,一看他就想笑。   他伏在张鸣曦肩上,勉强笑道:“没……”   话没说完,张鸣曦搂着他腰,又使劲一勒,后半句话又撞没了。   白竹又不傻,被张鸣曦连勒了两次,知道他不想让自己说“不”,故意勒他的。   张鸣曦抱着他 ,又一次问道:“学会了吗?”   白竹故意等了一会儿没回答,静静感受着张鸣曦的变化。   他感觉到张鸣曦双臂硬邦邦的,肌肉隆起,已经使上了劲,就等白竹开口说“没”,好使劲勒他。   白竹心中暗笑,也想捉弄一下张鸣曦。   他憋着笑,一本正经的望着张鸣曦,乖乖地点头,还没开口说话,马上就感觉到张鸣曦双臂放松下来,已经泻了劲,只柔柔地环着他。   白竹一边点头,一边出其不意飞快地说道:“没有,我没有学会!”   说完,双手搂着张鸣曦的脖子,身子紧紧贴在他怀里,伏在他肩上哈哈大笑。   张鸣曦这才发现上当,想再去勒他,白竹已经紧紧贴着他,勒不了了。   他忍不住笑了一声,宠溺地骂道:“调皮鬼!”   白竹伏在他怀里笑得直抽抽,抬不起头来,张鸣曦像搂着小孩子似的,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顺着他的背,也忍不在笑。   他笑得胸腔震动,把白竹震得浑身酸软。   白竹好容易才停住笑,双手撑着他的肩头坐起来,身子后仰,一双温润的大眼睛含情脉脉地望着他。   张鸣曦一阵心悸,强忍住想要亲吻他的冲动,望着白竹亮亮的大眼睛,声音暗哑:“竹竹,喊我!” 第162章 是木头人吗?   白竹感觉到张鸣曦的情动,心里软成一滩水。   望着男人亮晶晶的眼睛,望着这个高大威猛的撒娇精,他忘了害羞,忘了不好意思,红着脸,小声地喊了一声“鸣曦~”   张鸣曦轻轻“嗯”了一声,明显不满意,喉结滚动,眼巴巴的望着白竹,像个索要糖果的孩子。   白竹心里软得冒泡泡,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张鸣曦的脸,指腹移到他红润润的唇上,摩挲良久,情意绵绵地喊了一声:“相公!”   这一声不是撒娇,胜过撒娇千百倍!   张鸣曦顿时热血上涌,眼睛都红了。   他喘息了一声,一手搂着白竹的腰,一手按着他的头,把他压向自己,嘟起嘴唇迫不及待地往白竹红唇上吻去……   白竹闭上眼睛,微微张开嘴,尽情地享受着这爱意浓浓的吻。   这一阵亲吻没了刚成亲时不得章法的急切,多了一份细致和从容不迫。   俩人相依相偎,细细亲吻,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白竹被亲得呼吸急促,喘不过气来,还舍不得分开。   他闭着眼睛,像抽了脊梁的猫,一点力气都没有,软绵绵地缩在张鸣曦怀里,头静静地靠在张鸣曦肩上,一动都不想动。   张鸣曦一手托着白竹的后脑勺,一手抚摸着他的脸,定定地望着他,像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时不时凑上来啄啄他的红唇,贴贴他滚烫的小脸。   俩人紧紧贴在一起,呼吸相闻,心意相通,尽情享受着这温情时刻。屋外寒风呼啸,卧房里被浓情蜜意熏得像和煦的三月。   俩人尽情相拥,岁月静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竹听见院门“吱呀”一声开了,跟着传来胡秋月的大嗓门:“小竹,这就睡了吗?”   白竹一惊,睁开眼睛一看,呀!时间过得好快,天都黑了!   他慌忙从张鸣曦怀里站起来,一边整理着被解得乱七八糟的棉衣,一边连声答应道:“娘,没睡。你们回来了。”   说着,摸了摸被亲得红肿的嘴唇,拢了拢头发,就要去开房门。   谁知房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宴宴带着一阵寒风,跑进来,笑道:“你们倒是会享福,关上门在家烤火,好暖和!”   白竹红着脸道:“谁让你跑出去的,冷不?”   “不冷,我们在三婶家也是烤火的,还烤了红薯吃!”宴宴一边伸出手在火盆上烤,一边笑嘻嘻地道。   突然,他看见了火盆边烧得黑乎乎的一溜小破碳似的东西,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排得这样整齐。”   说着,拿起火钳就去戳,谁知,那黑东西碰上火钳,一戳就破,外面黑乎乎的已经碳化了,只剩下芯子里一点黄黄的肉,散发着带着糊气的甜香。   “天啊,这是板栗!你们在烧板栗吃?”宴宴抬头看了白竹一眼,撇嘴道:“我真是服了你们两个!你们是怎么回事啊?是木头人吗?在一起总是不干好事!煮饭能让饭烧糊,烤板栗能让板栗烧成碳!你们两个人,四只眼睛是干嘛的?”   白竹一阵心虚,他能说什么?   说他们忙着亲嘴,没有注意到板栗烧糊了?   他红着脸,支支吾吾地道:“忙着纳鞋底了,没注意看!”   宴宴闻言站起来,拿起桌子上才纳了几针的鞋底,送到白竹眼睛底下,吃惊地问道:“你忙着纳一下午的鞋底,才纳了这几针?”   白竹一把夺过鞋底,恼羞成怒地道:“要你管!我喜欢吃烧糊的板栗,行了吧!”   宴宴眼珠子一转,不再说鞋底,指着烧糊的板栗笑道:“好呀,你喜欢吃就赶快都吃了吧!别浪费!”   白竹被逼得无话可说,强词夺理道:“我吃饱了,现在不想吃了,你想吃自己吃吧!”   宴宴一下子笑出声道:“哈哈,看你自相矛盾的样子,真是不知道你们到底干啥去了,烤个板栗也能烧糊!”   宴宴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胡秋月进来笑道:“糊就糊了,几个板栗也值得你这样说一场?”   张鸣曦被宴宴叨得不敢做声,这时才插话道:“就是!宴宴你管得太多了!”   “哈!怎么回事?你们不说小哥,还来怪我!”宴宴气得差点跳起来。   他年纪小,不懂情爱,哪里知道娘是在给哥哥他们台阶下?   白竹见他生气,笑着拉他起来道:“走,我们再去拿些板栗来烤,你教教我,怎么烤才不糊。”   宴宴勉为其难地撇嘴道:“好吧!看你笨的!”   白竹一笑,拉着他跑了,才算把这事遮掩过去。   天气不好,零星小雪一直下着,就没几天晴的。   这天刚刚吃过早饭,张鸣曦生了一盆火,一家人又准备烤火做针线。   突然李立维在外面拍着院门喊大姨。   胡秋月正在喂猪,听见拍门声,忙喊宴宴开门。   宴宴跑过去打开院门,见李立维冻得鼻子通红的站在门外。   冬天动物的肉膘厚,皮毛也厚,不论是肉还是皮子都能卖上好价钱。这段时间,李立维父子忙着打猎,卖兽皮,好一阵子没见了。   宴宴上下打量了一下,李立维穿着胡秋月给他做的新棉袍,可能是怕弄脏了,外面套了一件旧的粗布长袍,短了,新棉袍的衣袖和下摆露出一截来,身上应该不太冷。   他往下看了一眼,见李立维脚上还穿着夏天穿的麻线鞋子,皱眉问道:“立维哥,我娘不是给你做了棉鞋吗?怎么不穿棉鞋?这样冷的天还穿着麻线鞋子,难怪冻成这个样子!”   李立维见宴宴关心自己,心里高兴,吸了一下鼻子,微笑道:“我这几天都在山上猎狐狸,走的路多,棉鞋是新的,怕穿破了,所以穿着麻线鞋子。”   宴宴瞥了他一眼,不满地道:“人重要,还是鞋子重要,傻不傻啊?”   李立维听出他语气不悦,望了宴宴一眼,见他两个眉头都快皱到一起了,忙解释道:“麻线鞋子耐穿,走路也不打滑,穿着走山路再好不过了。你看,我里面穿了兔皮袜子,不冷的。” 第 163章 狐狸皮   宴宴低头一看,见他麻线鞋子里果然反穿着兔皮袜子,袜子毛面朝里,灰扑扑的皮面和麻线绳一个颜色,刚才没注意到。   这才展开眉头,不再纠结他的鞋子,注意力被他拉偏:“你们去猎狐狸了?狐狸狡猾得很,怕是不好猎吧!”   “嗯,是不好猎。前几天我爹发现了狐狸的踪迹,我和爹跟踪了五六天,终于猎到了两只!”李立维举了举手里抱着的兽皮,率先往灶屋走去。   胡秋月看见李立维,笑眯眯地道:“立维来了。”   李立维喊了一声“大姨”,跟着进了灶屋,把兽皮放在桌上,笑眯眯地说道:“大姨,这次运气不错,猎到了两只狐狸。狐狸皮难得,爹让我送来给你们做件狐皮背心穿。”   胡秋月吃了一惊,忙放下手中的猪食桶,掀起围裙把双手擦了又擦,才拿起狐狸皮来看。   这是两只大狐狸的皮。   李大贵技术非常好,皮子剥得好,硝得也好,不知他是怎么猎的,整张皮子完好无损,一点伤口都没有。   皮子厚实,毛密集绵长,毛尖长毫,油光水滑,长长的尾巴都要垂到地上了。   胡秋月用手轻轻一抚,厚实的毛发像波浪一样往前倒去,手一抬起,毛发像有生命似的根根立起。   皮子够大,拼在一起可以做件大背心或者够宴宴穿的小袄子。   只不过这是个杂毛狐狸,毛色灰扑扑的,没有白狐狸皮子漂亮。   不过,狐性多疑,十分难猎,白狐狸更是可遇不可求的极品,在这样的雪天能猎到成年杂毛狐狸也是运气爆棚。   胡秋月抚摸着绵实的皮毛,笑着对白竹和宴宴道:“过来看看狐狸皮,好东西,你们都没见过呢!”   宴宴和白竹对视一眼,笑嘻嘻地伸出双手去摸狐狸皮。   说也奇怪,本来双手冻得冷冰冰的,在狐狸皮上摩挲一会儿,双手竟热烘烘的暖和起来了。   白竹笑道:“果然是好东西,一定很贵吧!”   胡秋月点头笑道:“你倒是识货。”   说着,收起狐狸皮,仔细叠好,推回到李立维面前,正色道:“立维,回去跟你爹说,这狐狸皮我们不要。你们为了猎这两只狐狸,不知道挨了多少冻,吃了多少苦,怎能就这样轻飘飘的送人?”   李立维见胡秋月板着脸,推拒不要,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   他支吾了一下,抿抿唇,抬头望着胡秋月,笑道:“大姨,我爹说,这半年多亏了你照料我们父子的衣裳鞋袜,我们才没有挨冻。我们没有别的东西,好容易得了这两张狐狸皮,想着能拿得出手,所以才送过来,给你做件背心,或者给宴宴……”   他顿了一下,目光迅速扫过宴宴,改口道:“或者给宴宴和小哥一人做一个围脖。东西太少,还请……不要嫌弃。”   胡秋月见他语速极快,似乎在急切地解释着什么,想着自己刚才板着脸,太严肃,吓着他了,辜负了人家一片好心。   她望了一眼李立维,见他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心里一软,笑道:“傻孩子,我怎么会不懂你们的意思?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会嫌弃?只是狐狸皮难得,我们庄稼人哪里配穿狐狸皮?快拿起去了,能卖一二十两银子的,你们父子可以过个富裕年了。”   李立维抿抿干燥的嘴唇,坚持道:“大姨,这是我们的一片心意。正是因为狐狸皮难得,才敢送给你们。其他的东西还拿不出手的。收下吧,以后再猎到了狐狸皮,我们再拿去卖,也是一样的。”   胡秋月笑道:“傻孩子,你自己也说了,狐狸皮难得,哪是那么容易猎到的?这次猎到两只已经很不容易了,还指望下次呢!听话,拿去卖了,你们能过个好年,我比穿了狐狸皮还高兴呢!”   李立维见她坚持不收,脸上的笑容就挂不住了。他想了想,勉强笑道:“大姨,收下吧!就这样拿回家我爹会骂我不会做事的。”   胡秋月见他脸色难看,似乎要哭出来了,想了一下,笑到:“立维,听大姨的,这两张狐狸皮趁着下雪拿去卖了。天冷,能卖个好价钱。你家有没有其他的皮子,像兔子之类的,有的话给我两张,我给小竹和宴宴做个围脖。”   李立维开始听胡秋月坚持不收狐狸皮,心都凉了半截,这时听她要兔子皮,心里一喜,忙道:“有的,有的。今年猎了好多兔子,有些受伤太重,当时就死了,卖不出去,就自己剥皮吃了,攒了好几张皮的。”   胡秋月笑道:“好,好孩子,听话,把狐狸皮拿去卖了,有空时给我送两张兔子皮来,大姨更喜欢些。”   李立维目光扫过宴宴,面孔红红的,拿了狐狸皮,飞快地跑回家拿了四张兔子皮送过来。   这次胡秋月不推辞了,笑眯眯地收了兔子皮,让白竹和宴宴拿去做袜子也好,做围脖也好,她不管了。   张鸣曦早把火盆端到灶屋来了,一家人围着烤火。   时间还早,李立维一时舍不得回去,也坐在火盆边烤火,笑眯眯地望着宴宴和白竹把兔子皮翻来覆去的看,叽叽喳喳地商量着到底是做袜子还是做围脖。   张鸣曦拿着火钳烤着板栗,白竹把毛茸茸的兔子皮围在脖子上,露出一张小嫩脸,俏皮地望着他笑。   张鸣曦点头道:“就做围脖!你们俩人一人做一个围脖,一个帽子,出门戴上既好看又暖和。反正有新棉鞋穿,脚上不冷,兔皮做袜子太可惜了。”   白竹笑道:“正合我意!我也是这样想的呢!宴宴,我看这兔皮够大,裁好一点,拼凑着点,我们四人都可以做一条围巾一个帽子的!”   宴宴把兔皮包在自己头上比划了一下,笑道:“我可不行,你来裁吧!”   白竹低头用手指比着兔皮的大小,默默盘算着怎样裁才够四人份的,随口说道:“好,你去把针线箩拿来。” 第164章 哄就是了   宴宴答应一声,起身去拿白竹的针线箩。   李立维冷眼旁观,觉得白竹变化好大,在这个家里如鱼入大海一样自在,随口使唤宴宴,宴宴丝毫不觉得有任何不妥,一副甘之如饴的样子。   他偷偷打量了一下其他几人,想看看众人的反应。   胡秋月在灶上忙碌着,听了白竹的话,望都没望一眼。   张鸣曦一边烤火,一边烤板栗,烤熟的板栗随手剥了喂给白竹,白竹头都不抬的张嘴吃了。   一个抬手喂,一个张嘴吃,动作娴熟,配合默契,显然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   宴宴拿来针线箩,和白竹头挨头地凑到一起,商量着围巾和帽子的式样。   白竹不断地被投喂,嘴巴像小仓鼠似的,既要说话,又要嚼板栗,忙碌个不停。   宴宴见白竹吃得香,也想吃。   一抬头见他哥正好剥好了一个板栗,忙张嘴“啊”了一声。   张鸣曦看了他一眼,嫌弃地把板栗丢进他嘴里,埋怨道:“懒虫,不会自己剥吗?”   宴宴笑嘻嘻地,也不和他哥顶嘴,只时不时地张嘴“啊”一声,张鸣曦就皱眉丢给他一颗。   李立维咽了一下口水,觉得张鸣曦好偏心,偏心得他都看不下去了。   喂白竹时耐心好的很,白竹上一个没吃完,他已经剥好下一个等着。   喂宴宴时就皱着眉,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并且,喂白竹是轻轻的塞,喂宴宴是重重的丢!   李立维有点心疼宴宴,想自己剥了板栗喂他,免得他去吃他哥的嗟来之食。   可一家人都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可不敢造次。   他一时没了办法,眼睛盯着火盆里烤好的板栗,暗暗思忖着要怎样才能不动声色地剥到板栗。   张鸣曦见李立维盯着板栗,不停地咽口水,以为他想吃,正好手上剥了一个板栗,递给他道:“烤的板栗味道不错,你也尝尝吧!”   李立维趁机道:“不要,我自己剥吧!”   张鸣曦闻言忙把手一缩,顺势把板栗塞到白竹嘴里,笑道:“好,想吃自己剥吧!”   说着,用火钳把烤好的板栗扒拉到火盆边上,又在热灰里摆了一溜的生板栗。   李立维捡起一个熟板栗,拍拍灰,剥了吃了。   他一边嚼着,一边又拿起一个,剥好了,拿起来假装往嘴里塞,目光飞快扫视一圈,见没人注意,垂下手,在腿的遮掩下,把板栗偷偷塞给宴宴。   宴宴正低头缝围巾,见有板栗到了手边,看都不看地一把抓过来塞进嘴里。   这下好了,宴宴有吃的,就不再时不时地“啊”了,张鸣曦能专心致志地剥给白竹吃。   他一如既往地粗心,忙着低头翻动烤板栗,忙着剥板栗喂白竹,压根就没注意到,尽管自己没有投喂宴宴,宴宴那张嘴像松鼠一样,一直都在咀嚼着,可没闲着。   李立维心里快活极了,他一直在剥板栗,为了掩人耳目,自己时不时的吃一个,大部分都偷偷塞给了宴宴。   原来在大庭广众之下偷偷地搞小动作是这么高兴的事情,难怪白竹和张鸣曦经常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的呢!   白竹和宴宴忙着做针线,嘴里只顾吃,没注意是谁塞过来的。   宴宴本就粗心,年纪又小,压根就没注意到自己吃下了很多来历不明的板栗。   直到肚子吃饱了,宴宴对着塞过来的板栗摇头不接,李立维才依依不舍的告辞走了。   白竹把兔皮的四肢,头尾裁下来,再裁了一小半身子下来,抖着剩下的大半张兔皮笑道:“看,这个长条的,刚好做个围巾。”   宴宴笑嘻嘻的接过来,围在脖子上,兔皮太短,系不起来,他急得直叫唤:“小哥,你看,太短了,怎么围?就这么散着吗?只怕一动就会掉的。”   白竹放下手中的针线,帮他理着兔皮,见果然短了,歪头想了想,笑道:“我有办法,在两端缝上带子就可以系上了。”   说着,比划着教宴宴给围巾缝带子,自己拿了裁下来的兔皮缝帽子。   因为裁下来的四肢,头尾部分需要拼接,白竹担心宴宴不耐烦,做得乱七八糟,干脆就自己做了。   他拼接好兔皮,做了一顶漂亮的瓜皮小帽,可惜兔皮不够,收不了边。   白竹想了一下,起身去卧房拿来了一包卷好的布头来。   这些布头有他买的,也有做新衣剩下来的,他舍不得丢,都收在一起,想着以后补衣服能用上。   他拿了一条做袍子剩下的紫色绸布,给瓜皮帽缝了个边。   白竹手艺好,缝制的针脚细腻密实。灰色的兔皮配上紫色的边沿,竟是十分的漂亮大气。   白竹咬断棉线,拿起帽子端详了一下,用一根手指顶起来转了转,显然很满意。   他抿唇笑道:“宴宴,伸头过来!”   宴宴头一低,凑到他面前,白竹把帽子往他头上一扣,把他耳朵两边的碎发塞进帽子里,扶着他的双肩打量了一下,笑道:“好看,这顶帽子是你的了,收好吧。我要来做我的了。”   说着,拿着剩下的紫色绸布在脑门上比划着长短。   张鸣曦侧头一看,紫色绸布不多了,最多能做一顶。   他问白竹:“我的用什么布?”   白竹边缝边随口答道:“布都在这里了,你自己挑吧,喜欢哪个颜色就用那个。”   张鸣曦望了他一眼,抿着唇不做声。   白竹又问道:“挑好了吗?喜欢哪种颜色?”   可半天没听见声音,他诧异地抬头望了一眼,见张鸣曦板着脸,别别扭扭地坐着,头朝向另一边,压根就没有挑布。   白竹一看就知道他男人闹别扭了,但是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生气。   这时宴宴戴着他的新帽子上茅厕去了,胡秋月去园子里摘菜,灶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白竹就想哄好他。   他凑过去,瞪圆了水润润的大眼睛,从下往上歪头看着张鸣曦,小声笑道:“怎么不高兴了?”   张鸣曦扫了他一眼,冷冷地“哼”了一声,把头扭朝一边,不搭理他。 第 165章 张三岁,竹小狗   白竹心想:这下遭了,看样子生大气了,没有两个鸡腿哄不好的了!   可是现在哪里有鸡腿,赶着杀鸡也来不及呀!   白竹想了想,反正现在灶屋里没别人,做啥都不丢人,那就放大招吧!   和张鸣曦相处大半年了,他已经很了解自家的这个男人了。   在外面顶天立地,给一家人遮风挡雨,遇事挡在前面,似乎世上就没有他搞不定的事。   回到家,在自己面前就变成三岁小孩了,动不动就生气撒娇,非要自己哄的那种。   不过,白竹在长期的对敌斗争中,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一遇到张鸣曦生气撒娇,他也不问为什么,哄就是了。   不然怎么办呢?自己惯出来的撒娇精,只能自己受着呗!   偏偏张鸣曦很没出息,非常喜欢让他哄,但好哄得很,往往随便一哄就好。   白竹怕待会儿娘和宴宴进来了,干脆放下手上的针线,双手扶着他的膝盖,凑到他面前,仰头望着他的眼睛轻声道:“说,为什么生气?”   张鸣曦轻轻哼了一声,还要傲娇地偏头不理他,白竹突然凑上来,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   张鸣曦猛的垂眼望着他,脸慢慢红了,一下子像被响雷击中,浑身肌肉紧张,头就偏不动了。   张鸣曦喉结滚动了一下,依然板着脸,头微微抬着,目光睥睨着白竹,红着脸 ,一脸傲娇,还是不做声。   白竹见他红了脸,连耳根都红了,偏偏还要装模作样的硬撑着生气,心中暗笑,故意凶巴巴地威胁道:“你说不说?不说我来亲你了!”   张鸣曦见他杏眼圆睁,薄唇微张,随着说话声,粉红的小舌尖忽隐忽现,他突然觉得口干,嗓子发痒。   他瞬间破防,傲娇的小表情绷不住了,来不及多想,也等不及他来亲,只来得及重重的“哼”一声,伸手搂着白竹,低头在他唇上重重地咬了一口。   白竹吃痛,身子往回一缩,怒瞪了他一眼,气哼哼地道:“你是小狗吗?动不动就咬人。”   张鸣曦百忙中还不忘“哼”一声,凑过来在他唇上啄了两下,才不满地道:“你不是说要来亲我吗?怎么不来?”   白竹揉着嘴唇埋怨道:“你还说呢,好好的为什么生气?”   张鸣曦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扭捏了一下,望了他一眼,不敢和他对视,目光扭朝一边,抿唇道:“为什么不给我用紫色的绸布缝帽边?”   白竹这才明白他在别扭什么,他拿起紫色绸布送到他眼底,笑道:“你看,只剩下这么点了,不够两个帽子的。”   说到这里,他恍然大悟,忙道:“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喜欢紫色?我不要这个紫色绸布了,给你做吧!”   说着,拿起绸布往他头上围着比大小。   张鸣曦一把拉住他的手,皱眉道:“我不要!”   “怎么又不要了?刚才不是说要紫色绸布吗?”白竹搞不清楚他在闹什么,瞪大了圆眼睛望着他道。   “我,我……”张鸣曦红着脸,支吾了一下,突然凑近他快速道:“我要和你用一样的!”   说着,迅速瞥了一眼白竹,霸道地道:“这个紫色绸布给娘用,你另外找一块大的,我们两个用。”   白竹这才知道他在别扭什么,心里有点软,又有点想笑。   他抿唇笑道:“你不会说吗?只知道生闷气和我闹,你才三岁吗?”   张鸣曦被白竹嘲笑,自己也觉得有点幼稚。他也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就是想生气,想让白竹来哄他。   他不好意思地瞪了白竹一眼,不想让他那张小嘴再叭叭的,凑过来就要亲他。   白竹往回一躲,冲他扬眉笑道:“张三岁,你自己挑一块大布头好不好?会不会?”   张鸣曦咬牙骂道:“竹小狗,皮痒了,欠收拾!”   说着,就要来抱白竹,白竹嘻嘻笑着赶紧躲。   俩人正在闹着,宴宴顶着一身寒气进来,咋咋呼呼地嚷道:“外面好冷,不过这个帽子真暖和。”   说着,他觉得气氛不对,两个哥红着脸,虽然身子是挨在一起坐着的,却别别扭扭地一个不看一个。   他诧异地道:“怎么了?我才出去一会儿,你们就闹别扭了?是抢板栗吃闹翻了吗?”   白竹“噗嗤”一笑,骂道:“胡说八道。”   宴宴叹气:“我就说了,这个家离了我可怎么办啊?看吧,刚才我在这里,大家都还好好的,我才走了多大一会儿,你们就吵架闹别扭!多大人了,一个个的,才三岁吗?”   白竹听见他说“三岁”,不觉好笑,望了张三岁一眼,戏谑地挑挑眉。   张鸣曦见他挤眉弄眼的一脸嘲笑,咬牙瞪了他一眼,暗自冲他扬了扬拳头,示意他不要嘚瑟太过,小心肉木奉伺候。   宴宴没看见白竹扬眉的挑衅动作,只看见他哥冲白竹耀武扬威地挥拳头,皱眉道:“哥,你厉害了,敢冲小哥挥拳头,小心娘看见了骂死你!”   不等张鸣曦回答,白竹忙扯开话题道:“宴宴,你看,我和你哥用这个藏青色的布做帽边好不好看?”   宴宴注意力马上被拉跑,接过布一看,道:“好看的呀!你怎么不用这个紫绸布了?”   白竹望了张鸣曦一眼,心中暗道:有个幼稚鬼不让我用。   但他当然不会说出来,微笑着道:“紫绸布更柔软些,给娘用。”   张鸣曦听了这话,望了他一眼,学着他刚刚的动作,戏谑地挑挑眉,没说话。   宴宴没注意到俩人的眉来眼去,笑道:“难怪娘那么心疼你,倒是没有疼错,你有好东西总想着她。”   白竹心里有愧,不好再说,低头继续缝帽子。   到了半下午,四人的帽子围巾都做好了,张鸣曦戴上和白竹一样的帽子,高兴了,嘚瑟的拿着小镜子照来照去。   白竹见他围上围巾,带上帽子,英气逼人,笑道:“有了帽子围巾,你拉板车就不冷了。”   说着,望了他的手一眼,道:“我干脆给你缝一双手套,这样,手也不冷了。” 第 166章 得租个铺面   没有兔皮了,但是上次买的棉花没有用完,白竹给他缝了一双棉手套。   张鸣曦这下全副武装,新棉衣棉鞋,围巾帽子,手套都齐全了,就是下大雪也不怕出门了。   老天爷似乎也知道他们家这个冬天物资充沛,不怕冷,就一个劲的下雪,就算偶尔雪停了,寒风也是一个劲的刮,没个消停的时候。   过两天又是集日了,张鸣曦见天总是不晴,地上总有积雪,怕冷着白竹和宴宴,踌躇地道:“要不,这个集日我们就不去了。天这么冷,只怕也没人来赶集,卤肉恐怕卖不出去。”   白竹犹豫了一下,虽然怕冷,但挣钱的念头占了上风,劝道:“之前每个集日都去了,这一下突然不去,只怕老客等呢。要不,我们少卤一些,天太冷了,下水难洗,这次就不卖了,只卖猪头猪脚,卖完就回,行不行?”   宴宴有新围巾,新帽子,刚好想试试他们的威力,闻言拍手笑道:“好,我赞成。”   张鸣曦见俩人都想去,也怕不去会让老客失望,勉强同意了。   第二天,张鸣曦全副武装,一个人去镇上买了猪头猪脚,他怕卖不掉,没有买下水,连猪头猪脚也只备了平时一半的量。   三人熟门熟路,一大早起来,穿得厚厚的,带上兔皮帽子,围上兔皮围巾,去了镇上。   张鸣曦在前面拉着车,两小只在后面跟着跑,寒风刺骨,虽然穿得厚,还是冷得发抖。   果然,天太冷,赶集的人少,集市上稀稀拉拉的只有一些来卖东西的,就不见几个买东西的。   三人找了一个避风的角落,支好板车,摆出卤肉桶准备卖卤肉。   虽然赶集的人不多,还是有几个老客冒着寒风过来买卤肉。   见他们早早的就支好了摊子,一个熟客老远就笑道:“我还怕天太冷,你们不来了呢!”   张鸣曦笑道:“本来是不想来的,不是怕你们等吗?今天肉少,卖完了就回去了。”   那人笑道:“就是就是,这种天挣钱可不容易啊!还好,没有空跑一趟。”   他一边挑拣着卤肉一边道:“哎呀,差不多收摊回去吧。这个天,没几个人愿意出门的。要不是我家小子吵着要吃你家的卤肉,我也不愿意出门的。”   的确,除了几个熟客,就没什么人来,桶里的卤肉才卖了一半,幸亏今天准备的肉少,否则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卖完。   摊位前冷冷清清,三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张鸣曦一个年轻汉子,火力旺,还能支持,白竹和宴宴在一边冻得小脸通红。   俩人戴着兔皮帽子,用兔皮围巾捂着口鼻,抱着双臂,缩成一团,一个劲儿的原地蹦跶着,把取暖靠抖发挥到极致。   后面零零星星地又来了几个人买了一些卤肉,生意十分清淡,和平时是没法比的。   天阴沉沉的,乌云压顶,北风呼呼的刮,吹得人骨头疼。   张鸣曦望望冻得面色青紫,不住吸鼻子的两小只,又看看桶里,剩下的卤肉不多了。   他担心两小只会冻病,又担心待会儿会下大雪,想着干脆赶快回家算了。   他一边收拾着水桶,一边催促道:“回去吧,不卖了,冷死了!”   白竹见没卖完,舍不得浪费,一边蹦跶,一边哆哆嗦嗦地道:“再等一会儿吧,说不定再来两个人就卖完了。”   张鸣曦见他鼻头通红,小脸都冻紫了,一双手放在嘴前,拼命的哈气,心疼地拉过他的双手,用自己的大手揉搓着,骂道:“小财迷,要钱不要命!看看你这手冰的!再说这种天气,万一下大雪了,待会儿回都回不去。”   白竹抬头看看天,心里也害怕会下雪,不敢再坚持,只得跟着收拾东西回家。   张鸣曦见他望着桶里的卤肉,一脸心疼,安慰道:“不用心疼,剩下的不多了,留着自己吃。这个天,多放几天,也不会坏。”   没人来买,干站着也不是办法,真的下大雪了家都回不去了。   白竹见市场上的人冷得受不了,三三两两的都在开始收拾东西回家,他只得拿起绳子帮张鸣曦绑着木桶。   回去基本是空车,轻得很,张鸣曦道:“你们上车坐着,我拉你们回去。”   宴宴脚都快冻僵了,棉鞋踩在地上就像没穿鞋一样,寒气沁到骨头里了,几乎迈不动步了,闻言忙爬到车上,坐在板车沿子上,抱着双臂,躲在水桶后面,缩成一团。   白竹心疼张鸣曦,怕两个人太重,他拉着费劲。借口说坐车太冷,坚决不肯坐,跟着他小跑。   刚刚跑出镇外,张鸣曦放慢了速度,喘息着道:“竹子,这样不行啊!镇上离家太远,刮风下雨的就做不成生意。如果想长期卖卤肉,得来镇上租个铺子了,也免得风吹日晒的,靠天赏饭吃。”   白竹从来没有想过来镇上开店,闻言吃了一惊,吸吸鼻子,本能地反对道:“租房子要钱,不知道生意怎么样,如果生意不好,挣不够租金怎么办?”   张鸣曦边走边思忖着道:“得好好合计一下,租个地段好的铺子,依你现在的手艺,应该不至于挣不够租金。何况,有了铺子,不用跑来跑去的浪费时间,可以多卖几种食物,进项会更多一些。”   “可是,租铺子要钱,准备食材要钱,还有……”   白竹话没说完,宴宴在后面大叫:“停!停!我不坐车了,冷死我了,我要下来走路!”   张鸣曦拉着板车走的快,那北风嗖嗖地往身上吹,宴宴都快冻成冰棍了。   被宴宴一打断,这个话题就终止了。   三人闷头快跑,刚刚回到家,果然下起了大雪。   胡秋月见三人冻得鼻塌嘴歪的,心疼坏了。   忙生了一个火盆让他们坐着烤火,又煮了一锅生姜水,大方的放了一勺白糖,逼着三人一人喝了一大碗。   三人喝了姜糖水,围着热烘烘的火盆烤了半天,身子慢慢热乎了,这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第167章 屋垮了   胡秋月见三人面色好转,恢复了红润,没有感冒的迹象,这才放下心来,出来把板车上的水桶提进去。   她掀开大叶子,见水桶里还剩下一些卤肉,半点都没责怪三人,反而笑道:“天气太坏,我本来想着你们一点都卖不出去呢。没想到,只剩下这么点了。”   张鸣曦揉揉鼻子道:“竹子还想等着卖完了再回来,我怕路上下雪,赶快回来了。”   “回来得好,幸亏回来了,不然我得担心死。剩下这么点有什么要紧,两顿就吃完了。”   白竹见娘和张鸣曦都没有心疼卤肉没卖完,心中也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过多坚持,在下雪之前赶回来了。   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一下午,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地上很快积了厚厚的一层。   晚饭吃得早,胡秋月切了一碗卤肉,和馒头一起蒸热了,又煮了一碗白菜汤,一家人吃得饱饱的,围着火盆烤火。外面寒风呼啸,大雪纷飞,家里热乎乎的倒是舒服得很。   张鸣曦见雪下得太大,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踩一脚一个雪窟窿 ,四周除了白看不见其他的颜色,后山上不时传来树枝被雪压断的声音,有点担心破茅草屋不堪重负会被压垮。   他放心不下,戴上斗笠,房前屋后的到处查看,又拿了锄头,疏通了屋后的排水沟。   他回到灶屋面前,杵着锄头仰头望着屋顶上厚厚的积雪,到底放心不下,想爬梯子上去扫雪。   胡秋月见天黑了,怕他爬上爬下的不安全,拦着不让他去,安慰道:“没事,下雪不像下雨,不会漏水。”   张鸣曦担心地道:“雪太厚了,会不会压垮屋顶啊?”   白竹见状忙道:“我去吧,我身子轻。你那么重,只怕是一脚就把屋顶踩破了,”   张鸣曦望了他一眼,那么瘦小,怎能干这么危险的活?他怕白竹坚持要去,只得作罢,也不敢说自己上去的话了,一家人早早睡觉了。   躺在床上,俩人紧紧搂在一起,身上盖着十斤重的新被子,热热乎乎的,一点都不冷。   张鸣曦抱着白竹,耳边听着呼呼的风声,雪花轻轻落在屋顶的“簌簌”声,尽管心里隐隐有一丝不安,还是不知不觉睡熟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被窝里正热乎着呢,俩人也正自好睡,突然外面传来“噗通”一声沉闷的巨响,一阵地动山摇,震得屋顶“簌簌”抖动,床都一阵摇晃,俩人一下子惊醒了。   白竹的一只手搭在张鸣曦腰上,下意识地紧了紧,眼睛都没睁开,迷迷糊糊地问道:“什么响?”   张鸣曦懵了一下,难道是地龙翻身?   不像啊,地龙翻身是地动山摇,不可能只有一声响!   他一下子想到了什么,心里的不安涌上心头,瞌睡都吓没了,猛的翻身坐起。   白竹感觉到他的动静,往他身边靠了靠,迷糊地问道:“干嘛去?”   张鸣曦怕吓着白竹,一只手拍着他的后背,不让他起来,柔声哄道:“你睡吧,我去看看,没事。”   白竹见张鸣曦语气平和,态度温柔,一点都不惊慌,他更是没啥好怕的,“唔”了一声,沉沉睡去。   张鸣曦心慌慌地,顾不上点灯,黑灯瞎火的穿上棉衣,拉开房门就往外跑。   门外白茫茫一片,鹅毛大雪下了一夜,除了雪落的“簌簌”声,院子里一片寂静,积雪铺了厚厚一层。   他展眼一看,和白天没啥区别,院子还是那个院子,围墙还是那个围墙。   不对!   院子还是那个院子,围墙还是那个围墙,房子却不是那个房子了!   还没等他惊呼出声,胡秋月喊了一声“鸣曦”,拉开房门出来了。   她也听见了那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是年纪大了,动作没有年轻人快,等她穿好衣服,张鸣曦早就跑出来了。   “娘,你看!”张鸣曦指着灶屋,声音颤抖。   胡秋月顺着他的手势一看,“天,这可怎么办啊?”   她惊呼一声,朝灶屋跑去。   张鸣曦跟着她跑到灶屋前面,大雪掩映下,俩人面色难看的大眼瞪小眼,半天说不出话来。   果然,灶屋垮了,被大雪压垮的!   胡秋月又冷又急,浑身颤抖,差点站不住,哽咽着道:“这死天,下这么大的雪,灶屋压垮了,没地儿做饭了,这可怎么办啊?”   张鸣曦心里不好受,默了一下,扶着胡秋月道:“娘,去睡吧,这深更半夜的,看冻着。灶屋已经垮了,急也没用,现在看不清,没办法收拾,等天亮了再说。”   胡秋月呆呆地望着垮了一地的碎砖块和茅草顶,嘴唇哆嗦着,猛然捶着胸脯大哭道:“死老天不给人活路啊!这下雪天,灶屋垮了,去哪里做饭啊?”   张鸣曦心里也很难受,但见他娘哭地这么伤心,不得不打起精神安慰道:“睡去吧,哭也没用,好在粮食都放在卧房里,灶屋里都是些盆盆罐罐,没啥值钱的东西,损失不是很大!”   “破屋值万贯,别看是一间不起眼的茅草屋,垮了就没地方做饭了!”   胡秋月心疼不已,望着垮屋,一边哭,一边喋喋不休的唠叨着,车轱辘话一遍又一遍的说着。   张鸣曦长长的叹了口气,半扶半抱的搀着胡秋月往卧房走:“睡觉吧!别哭别哭,看吵醒了竹子和宴宴。等天亮了,我来想办法。”   胡秋月见他说怕吵醒了白竹,才勉强停住了哭声,一边抹眼泪,一边冷得发抖地往卧房走。   张鸣曦等她上了床,才拉上房门,回到卧房。   他又冷又气,浑身发抖,三两下脱了棉衣,钻进被窝,热烘烘的被窝刺激得他连打了几个寒颤。   他一身寒气,怕冷着白竹,不敢挨他,身子尽量往床边靠。   谁知,白竹迷迷糊糊间感觉到他在身边,习惯性地往他怀里一钻,一手搭着他的腰,问都没问一句,就沉沉睡去。   张鸣曦等身子热乎了,才敢靠过去紧紧抱住白竹。 第 168章 打算盖房子   白竹睡沉了,鼻息细细,身子软软。   张鸣曦听着他绵长的呼吸声,思虑万千,一时怎么都睡不着。   他想到胡秋月的哭声,想到白竹和宴宴天真无邪的笑容,想到垮了一地的灶屋,心里堵得慌。   老天爷真是不给人活路啊!好不容易还清了欠债,好不容易才过了几天舒心日子,灶屋就垮了!   光是灶屋垮了,也不是大事,就怕如果继续下雪,他们住的这两间卧房只怕也会压垮!   到了那时,真的就是天下之大,没有容身之处了!   怎么办?怎么办?   他正在焦头烂额,胡思乱想之际,一个念头突然冒出来,他心慌慌地忙按压下去,不敢多想。   可那念头一旦冒了头,就像春天发了芽的小草,哪怕头顶上压着大石头,也要拼命的往外冒!   既然压不住就不压了,他干脆顺着那个念头来想着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是的,刚刚冒出来的念头是灶屋垮得好,既然垮了,就不要了,干脆重新盖几间青砖大瓦屋!   盖房子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可惜他一直不敢细想。偶尔冒出个念头,慌忙按下去压得死死的,生怕被人知道了嘲笑他不自量力。   本来嘛,之前穷得叮当响,别说青砖大瓦屋,连茅草屋都盖不起!   这几年住着这破旧的茅草屋,其实他一直都是提心吊胆的,遇到刮风下雨都不敢睡沉,生怕房子垮了。   每年雨季到来之前,他都会检查屋顶,换上新茅草,这几年倒是不漏不垮。   今年去贩货耽搁了时间,回家后就忙着割麦,竟然忘了翻修屋顶!   果然,一场大雪就压垮了!   张鸣曦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好难!   他拥紧了白竹,黑暗中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似乎想从他身上汲取力量。   怎么办呢?   张鸣曦一手搂着白竹,一手无意识地轻轻抚着他的后背,又陷入了沉思。   如果不盖房子,这两间茅草屋也能将就着住,虽然太挤了些,比无处安身总要好些。如果这两间茅草屋也被压垮了怎么办?   他一个汉子,可以睡茅棚,可以将就,可是娘和两小只怎么办?   白竹跟了他,那样勤劳辛苦,整天忙碌,难道到头来连间藏身的茅草屋都没有吗?   一想到白竹脸上好不容易养出的笑脸不见了,每天苍白着小脸凄凄惶惶地跟着他到处寻找安身之所,张鸣曦就心疼得不能呼吸!   不行,一定得盖新房子!   可盖房子要钱,钱呢?钱从哪里来?   黑暗中,张鸣曦皱着眉头,扳着指头,一样样的盘算着。   他本没有打算今年盖房子的,一点准备都没有,如果现在盖房子,一切材料都要买。   新房子盖在院子里,地基不用出钱,但要买砖瓦,木料,门窗,唉,连石头都要买!   这样下来,盖四间房子没有三十两银子想都不要想。   要不,就盖三间吧!   转念一想,三间不够!   他们住的茅草屋当初是盖给看果园的住的,每间单独开门的,如果盖新房子,就只需要一个大门。   要有一间堂屋,一间灶屋,他们两口子一间,娘一间,宴宴长大了,不能再跟娘睡了,也得要一间。   这样算起来,得要五间才够!   唉,五间是不可能的,最少得盖四间!   他们和娘各住一个大间,把其中的一大间隔成两小间,后面做灶屋,前面给宴宴做卧房。   以后宴宴出嫁了,这间房可以留给他和白竹的孩子住。   想到自己和白竹会有孩子,他心里柔软得冒泡泡,更坚定了盖房子的念头。   嗯,就这样,这个布局可以!   想好了房子的布局,又想到盖房子的银子。   三十两银子啊,简直是天文数字!   之前赚的银子全部还了欠债,九月份赚的银子买了棉花布匹,现在只剩下十月份赚的了。   这一集天冷,准备的肉少,没有卖完,基本没赚到什么钱,加上之前剩下的,他手里只有四两银子和几百个铜板!   原来想着,就算冬腊月天气太冷,卖不了卤肉,拿着手中的这几两银子也能过个好年。   可是突然的,这意外一出,别说过个好年了,只怕连穷年都过不起。   哎,还是太穷了,一点抗打击能力都没有。   张鸣曦一边摇头苦笑,一边还是想盖房子。   如果要盖房子,得借三十两银子,跟谁借呢?   只有去找姐夫了,姐夫家虽然条件比较好,一下子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吧?   还得另外找人借,找谁借呢?借这么多钱怎么还呢?   管他的呢,先借钱把房子盖起来,大不了过完年再去贩货!   一想到要出门贩货,他马上就想起了白竹的那句“不要出门了,我好想你”,顿时心酸不已。   实在不想出去,可是生活所迫,不得不出去,人生总是面临两难的抉择!   还没有出门贩货呢,只是想一想,张鸣曦就开始舍不得了。   他眼眶发涨,鼻子发酸,心里闷闷的,不由得抱紧了白竹,嘴唇贴在他额头上,细细吮吻,不愿松开。   转念一想,不要总想困难了,想想好的方面吧!刚才想到的都是困难,真要盖房子,也不是没有半点胜算。   首先,今年买了四亩田,多收了两千斤谷子,粮食不愁。   当然,盖房子要请砌匠和帮工,吃喝要得多,自己省一点,杂粮凑一点,实在不行借一点,应该能支撑到明年麦收。   还有,家里养了一头猪。   今年白竹嫁过来了,他勤快,有空就去扯猪草,下半年谷糠多,拌着谷糠,每天把猪喂得饱饱的。   更主要的是,自从卖卤肉之后,白竹把骨头都敲碎了喂猪,猪吃得好,长得肥,有两百来斤了。   本来想再养一个月,到了腊月杀了过年的。   现在杀了,盖房子时就可以不用买肉买油,能省一大笔钱。   再就是,今年种了一亩荒地的黄豆,打了一百多斤豆子,可以自己打豆腐做菜,又省了一笔。   张鸣曦一夜没睡,思来想去,灶屋垮了,现在只有盖房子一条路。 第169章 老天爷逼的   并且一开始想到盖房子,困难重重,后来越想越觉得可行,越想越兴奋。   困难可以克服,只要能借到钱,困难就能迎刃而解。   他睡不着,身子发热,脑子也发热,怕动来动去的吵着白竹,强自忍耐着。   好不容易熬到天微微亮,他躺不住,想起来去看看压垮的灶屋下面还有没有能用的东西,得赶快扒出来。   可是他一动,白竹就贴着他,往他怀里钻。   张鸣曦怕吵醒了白竹,身子往后稍微退开一点,轻轻拉着被子把白竹身前背后压紧,手伸到被外,隔着被子搂着他,轻轻拍着他后背,像哄孩子似的哄着他继续睡觉。   白竹扭了扭身子,哼唧了一声,继续好睡。   张鸣曦见白竹睡得小猪似的,一动不动,才慢慢坐起来,轻轻穿上衣服,出去了再转身拉上房门,生怕吵到白竹。   下了一夜的大雪终于停了,空中还飘着零星的雪子。   还好,只要不继续下大雪,剩下的两间卧房应该不会垮!   他刚刚走到灶屋门前,胡秋月就出来了,一边走一边扣着棉袄的扣子。   张鸣曦见她双目红肿,脸色苍白,一头花白的头发乱糟糟的披散着,神色憔悴,全无平日的精明强干,干净利落,知道她也是焦心得一夜没睡着。   张鸣曦暗暗心疼,走到她身前,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娘,怎么不睡会儿,这一大早的,还很冷的。”   胡秋月叹了口气,哑着嗓子道:“哪里睡得着?起来看看灶屋里的东西被砸成什么样了。”   俩人来到灶屋一看,还好,房子的外墙垮了,整个茅草顶掉了下来,倒是没有影响到胡秋月的卧房。   张鸣曦拿着耙子把茅草屋顶掀开,钻进去一看,还好,茅草屋顶毕竟轻,结实一点的饭桌,凳子,柜子灶台都没有压垮,但是靠外墙摆放的竹架,架子上摆放的碗筷,蒸笼,水瓢,靠竹架摆放的水缸等,都被垮下来的砖头打碎了。   胡秋月跟在他后面钻进来,见了一地的碎片,心疼得连连咋舌:“唉,水缸破了,碗也破了,可惜可惜!死老天,才到冬月就下这么大的雪,这可怎么办?”   张鸣曦本就心情不好,听她唠唠叨叨的,既心疼她,又被她叨得心里发烦。   他抿着唇,和娘一起把完好无损的饭桌,板凳,柜子之类的大件搬出来放在院子里。   再钻进去,弓着腰仔细一看,灶台还是完好的,起码今天早上可以在这里做饭吃。   他见胡秋月也跟着钻进来了,怕地上乱七八糟的碎片会绊倒娘,忙把她喊出来。自己用耙子把茅草顶一块一块的拉出来,堆在篱笆墙边。   张鸣曦又拿锄头把碎砖块扒拉开,胡秋月一边唉声叹气,一边帮忙拾捡,终于灶台露出来了。   所幸铁锅上盖着锅盖,又反扑了一个木盆,扛住了茅草顶,铁锅没破,不然还得花上一笔钱买锅!   胡秋月一边往外捡着破缸破碗的碎片,一边心疼得眼泪汪汪,嘴里碎碎念着,唠叨个没完。   张鸣曦听得好心烦,几次想开口让她不要说了,可望着她憔悴的模样又开不了口。   他抿抿唇,打起精神笑道:“娘,你别生气。你看,只碎了一个水缸,一些碗筷,不值什么。像竹架子,蒸笼,水桶水瓢这些,碎就碎了,我自己会做。等有空了,再做一些就是了,更不值得哭了。更主要的是,灶屋垮了,没有人受伤,这才是最大的幸运呢!”   胡秋月听见这话,睁开朦胧泪眼,四周打量着,果然如此,别看一地狼藉,碎的都是些不值钱的,人也好好的。   她哭了一场,情绪得到宣泄,这时被张鸣曦一开解,果然想开了很多,她抹抹眼泪,道:“就算东西没坏多少,灶屋垮了,去哪里做饭?”   张鸣曦沉默了一下,说道:“娘,其实我觉得灶屋垮得好……”   不等他说完,胡秋月吃了一惊,抬头望着他,诧异又生气地道:“鸣曦,你莫不是气糊涂了?房子垮了还是好事,这样的傻话也能说出来?”   张鸣曦苦笑了一下,正了正脸色,一本正经地道:“娘,你听我说,其实我早就想盖房子了。这个茅草屋住得提心吊胆的,说实话,一遇到刮风下雨,晚上我就没睡踏实过!”   他微微叹了口气,接着道:“真的,我做梦都想盖几间青砖大瓦屋,板板扎扎,亮亮堂堂的,不怕下雨,下雪,下冰雹都不怕!只是没钱,就一直往后拖。这次灶屋垮了,是老天爷在逼我盖房子呢!”   胡秋月这才相信他没傻,说的是真的。   她知道家里的老底,哪里有钱盖房子呢?   鸣曦莫不是在异想天开?胡秋月目瞪口呆地望着张鸣曦,嘴唇颤抖着,半天才道:“唉,我何尝不想住结实的大房子?可是家里这种情况,伸手摸得到骨头,一点积蓄都没有,哪里有钱盖得起房子?”   张鸣曦抿唇道:“的确是很困难,但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我本来想着到明年下半年怎么也得攒够钱盖房子了,现在只不过是提前点。”   “吃了灯草,说得轻巧!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盖起房子来吗?盖房子是要银子堆起来的,银子呢?你去哪里找银子?”胡秋月越想越觉得不可能,忧心忡忡的说道。   “我仔细盘算过了,盖四间房子大概要三十两银子。跟姐夫借一些,人工费和砖瓦等材料费今年付一半压一半,等过完年,我,我再出去贩货,挣钱,还债!”   说到盖房子时,张鸣曦条理分明,口齿伶俐,信心满满,说到出门贩货时,嘴里似含了千年寒冰,嘴唇舌头冻得不受控制的哆嗦,话都说不利索。   胡秋月一颗心都在盖房子上,没注意到他说到出门贩货时一脸痛苦的表情,听他说得很有把握的样子,不觉心动,犹豫着道:“这样说来,现在盖房子也不是不行。” 第170 章 你们什么时候生孩子啊?   胡秋月没说法,低头沉默着,认真想了想,再三掂量了目前面临的困难和解决方法,突然抬起头,扯起衣袖抹干净眼泪,坚定地道:“鸣曦,盖!人都是被逼出来的,等到条件成熟要等到哪一天?干脆听你的,这几天你去联系一下砌匠和砖瓦,等天晴了就开始盖房子!”   她顿了一下,接着说道:“银子就先借吧。之前欠了那么多债都还完了,何况这次是借钱盖房子。再怎么说,一大栋房子跑不了吧!”   胡秋月经历过很多苦难,比一般的无知妇人更坚韧,和张鸣曦一样,遇到困难可能会慌乱一阵子,但能很快找到办法走出困境。   张鸣曦见娘这么快就想通了,不由得欣慰地抿唇一笑。   俩人好不容易达到了意见一致,注意力马上跑到新房子上去了,想到面前马上要矗立起一栋高大宽阔的青砖大瓦屋,胡秋月心里熨帖极了,面对着垮掉的灶屋不再心疼,不再哭哭啼啼。   人的情绪真是说变就变,胡秋月刚刚还哭天抢地,痛不欲生,好像垮了灶屋就活不下去似的。   这下说到盖新房子的好处,她一改之前的萎靡不振,脸也不垮了,眼泪也不淌了,之前无精打采的苍白脸上涌上一抹潮红,精神好起来了。   她一边拾掇着灶屋,一边笑眯眯地和张鸣曦商量起怎么买材料,请哪些帮工,房子盖成啥样……   那急切的样子,好像是希望马上就能动手了,房子马上就能盖好似的。   所以说人一旦遇到挫折,不要沉湎于痛苦中哀哀痛哭,应该马上打起精神,努力走出困境,展望未来。   “呀,灶屋怎么垮了?你们在干什么?”俩人正说得起劲,院子里传来白竹惊讶的声音。   张鸣曦往外一看,见白竹一边揉眼睛,一边张大嘴,吃惊地问道。   “你还不知道吧,灶屋……”胡秋月想到马上要盖房子了,对破灶屋的垮塌不以为意,笑眯眯的正要对白竹说灶屋垮了。   可不等她说完,张鸣曦马上插话道:“正想和你商量呢,我想盖房子,早早起来把茅草屋扒拉倒了,腾出地方来盖新房呢!”   “什么?盖房子?”白竹乍一听这话,和胡秋月的反应一模一样,大吃一惊之下忍不住喊了出来。   因为太过吃惊,他的声音太大太尖,一下子把宴宴吵醒了。   宴宴听见外面动静不小,依稀听见“盖房子”的字眼,顾不上睡懒觉,穿上衣服就往外跑。   刚刚跑出卧房门,就看见院子里堆着桌子板凳,茅草屋顶和碎砖头乱七八糟的到处都是,院子里一片狼藉,他吃惊得站不住,靠在白竹身上,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哎呀,鸣曦,你怎么这么性急?想一出是一出,现在哪里有钱盖房子?就算要盖房子,也不用扒翻灶屋吧!没了灶屋,在哪里做饭啊?”白竹信以为真,挺了挺腰让宴宴靠着,伸手搂着他的后腰,皱眉望着张鸣曦,忍不住埋怨道。   张鸣曦闻言和胡秋月对视一眼。   胡秋月见他刚才忙着插话,知道他是不想让白竹知道灶屋半夜被雪压垮,从而担心害怕,干脆说成是自己想盖新房,故意扒拉的。   臭小子对小夫郎倒是真心疼,万事自己扛着,生怕夫郎受半点委屈!   胡秋月当然不会拆儿子的台,她抿抿唇,戏谑地望了一眼张鸣曦,微笑不语。   张鸣曦脸上微微一红,没有搭理胡秋月,继续对白竹解释道:“昨夜下了一夜的大雪,我担心茅草屋会被压垮,睡不踏实。早上起来一想,与其总是提心吊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灶屋扒翻,腾出地方来盖房子。”   他说的话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唯其如此,白竹半点都不怀疑。   但他是知道家里的情况的,刚刚还清欠债,哪里有钱盖房子?   白竹扬起眉毛,问道:“突然想盖房子,哪里来的钱?”   张鸣曦又不由自主地望了胡秋月一眼,看来大家都不是傻子,都知道他张鸣曦穷得叮当响,盖不起房啊!   他忙安慰白竹道:“银钱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我自然有办法。”   他怕白竹追根究底,问他到底有什么好办法能弄到钱,忙几步跨过来,站在白竹身边道:“正好一家人都在,我们来商量一下房子到底要怎么盖吧!”   白竹注意力果然被他拉跑,不再纠结银子的问题,反倒拉着宴宴说起了新房子的样式。   说起新房子,几人兴奋不已,对垮塌的灶屋不以为意,各抒己见,叽叽喳喳的说着自己对新房子的想法和要求。   当宴宴知道他哥准备给他留一间单独卧房时,尖叫一声,抱着白竹一阵猛摇,高兴得差点把他抱起来丢了。   他早就想拥有自己的单独卧房了。   他这么大了,还和娘挤一起,虽然自己是个小哥儿,和娘住一起倒也没啥不妥,可是能拥有自己的独立卧房,有一个自己的私人空间,该是多么好啊!   可是家里现在这么穷,多盖一间房子就得多花钱,哪有那么多钱啊?   宴宴高兴劲一过,马上想到了家里的困境。他犹豫再三,强压下心里的不舍和失望,犹犹豫豫地道:“要是银子不够,我就不要卧房了。和娘睡一起蛮好的,冬天不冷。”   胡秋月见宴宴这么懂事,圆溜溜的大眼睛只差写着“想要”两个字,嘴里却说不想要,不由得一阵心疼,不等张鸣曦答话,她笑道:“宴宴,倒是不用担心银子。盖房子是大事,最好一次到位,谁都没那个能耐盖几次房子。至于多出一间卧房,倒是用得上。现在你住着,等你嫁人了,正好给你侄子们住。”   宴宴乍一听“侄子们”,呆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是说白竹的孩子,他嘻嘻一笑,望着白竹道:“给侄子们住好呀!哎,小哥,说真的,你们什么时候给我生个侄子啊?侄女更好,我喜欢漂亮的小女孩,我可以天天领着她玩。” 第171 章 生一窝   好好的说着盖房子,突然一下子扯到生孩子,这话题跳跃得白竹猝不及防,一下子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望了张鸣曦一眼,抿着唇,没说话。   张鸣曦见自己早上刚刚想到的心思被娘和宴宴毫无遮拦的说出来,年轻汉子心里有点甜蜜,也有点害臊。   他不由自主地偷偷去看白竹,见白竹红着脸,苦恼地伸手去摸额头上那聊胜于无的淡淡孕痣,怕他多心,忙大声道:“宴宴,你急什么?你小哥还小呢!让他好好养几年身子,过几年生一窝给你领!”   白竹见张鸣曦主动给自己解围,他手还捂在孕痣上,感激地望了张鸣曦一眼,红着脸微微一笑。   胡秋月“噗嗤”一笑道:“还生一窝!你当是生小狗呢!”   蛋黄听见说“小狗”,适时地抬头大声“汪”了一下,跑到白竹脚边挨着他的小腿坐着,一本正经的望着众人。   宴宴哈哈大笑,望望蛋黄,指着他哥乐不可支,笑得打跌。   张鸣曦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好意思地望了白竹一眼。   白竹更不好意思,红着脸,目光躲闪,不敢和他对视。   俩人又像刚恋爱的小情侣一样,目光牵牵连连,又躲躲闪闪。   张鸣曦见白竹那副含羞带怯的样子,心头一麻,咽了一下口水,忙转移话题道:“你们过来看看,我想把房子盖在这里……”   胡秋月见他俩都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想着年轻人脸皮薄,不好意思当众说生孩子的话。   依他们天天黏在一起的恩爱样子,生孩子是早晚的事,倒也不必急在一时。   当下呵呵一笑道:“鸣曦说得对,小竹好好养身子。你们还小,过几年再说生孩子的话,现在赶快来看看新房子怎么盖吧。”   几个人的注意力被新房子拉跑,宴宴忘了嘲笑他哥,拉着白竹围过来,顺着他哥的手指往前看。   张鸣曦的意思是院子虽然大,但隔出了大部分种菜,留给自己住的不到半亩,得好好规划一下。   不然又是新房子,又是旧茅草屋,还有牲口圈,恐怕会显得乱七八糟。   其他的还好说,人住的房子和牲畜圈子要离远一点,不然气味难闻,夏天家里容易招蚊虫苍蝇。   还有房子和水井要有一定的距离,免得不小心弄脏了井水,又不能离得太远,怕用水不方便。   至于牲口棚,更要离水井远一些了。   白竹也想到了这一点,指着水井道:“新房子最好靠着水井和池塘,挑水也好,洗洗刷刷的也好,都方便。”   张鸣曦点头笑道:“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们住的这两间卧房不推倒,留着堆柴,放杂物。把灶屋和柴房推倒,到水井边这一大片足够盖四间房子了,还能剩下一块空地方来。这样挑水,洗东西都方便。”   胡秋月点头道:“这样安排最好,只是离水塘太近了,以后有了孩子,一定得注意,不能让孩子靠近水边。不过,院子里有水塘,生活是方便了,不管离房子多远,对小孩子而言,都不安全。”   白竹见他娘三句话又扯到孩子身上,简直无语,不由自主地又伸手去摸孕痣。   唉,孕痣这样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生出个孩子来?   自己到底能不能生啊?要说这几个月张鸣曦天天晚上赖在自己身上,没少折腾啊,怎么就不见有动静呢?   唉,自己这破身子是不是不能生啊?要是不能生,张鸣曦累死也是无益!   他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为这破身体焦心不已。   孕痣这样淡!半年了,天天吃得饱饱的,没饿过肚子。   最近两个月天天吃鸡蛋红枣,个子倒是长高了一大截,可孕痣还是老样子,不见变红一点点!   他心虚地摸着自己的孕痣,恨不得一下子给它抠红!   正暗自苦恼,突然一下子想起王郎中说了,他是能生的。慢慢调理好身子,等把亏空补上,过几年孩子就来了。   想到这里,他心里好受一点,摸着孕痣,暗自祈祷它快变红。   张鸣曦见白竹一脸忧色,不住的摸孕痣,不满地望了一眼胡秋月。   胡秋月正在后悔自己嘴巴太快,不该总提孩子,忙打圆场道:“看我这操心的命!还早呢,过几年有了孩子再说。大不了,我当他的小尾巴,步步跟着就是了。”   说着,自己打了个哈哈,把这事遮掩过去,又说起房子来。   既然商量好了要盖房子,剩下的就是行动了。   几人不再围着柴房纸上谈兵,各自行动起来。   胡秋月带着两小只收拾灶屋,把灶台擦干净,先做早饭吃,把肚子哄好。   幸亏泥炉一向是放在靠胡秋月卧房这边的墙边,没被砸到,连着煮水瓦罐一起幸免于难,但放在竹架上的煮菜的泥罐光荣捐躯了。   吃饭的碗都没有,趁着饭还没熟,张鸣曦想去后山上砍两颗竹子回来,先做一些简单的竹碗竹筷,不然早饭都没得吃。   去后山的竹林要经过李立维家,他随意扫了一眼,李立维家的院门开着,李大贵坐在灶屋的门槛上端着碗在吃饭。   村里人见面都会打招呼,何况李大贵父子农忙时帮了他家很多忙。作为回报,他娘帮忙料理他们父子的衣服鞋袜,两家走动密切,比一般人亲热的多。   张鸣曦马上堆起笑脸,热情地喊道:“姨父,在吃饭啊!”   “啊,鸣曦啊,你吃了没?来家里一起吃吧!”李大贵看见张鸣曦,忙站起来,端着碗走出来,热情地喊他去家里吃饭。   乡下人都这样,碰到饭口,会热情地喊人家来家里吃饭,其实都是客气话,个个都知道。   主人顺口一说,客人自然会礼貌拒绝。   乡下人平时粗茶淡饭,吃得简陋的很,真有不懂事的人跑去人家吃饭,没有拿得出手的饭菜,只会让主人难堪。   张鸣曦当然懂得这些,忙摇手道:“姨父,你快吃饭吧,不用客气,我家的饭好了,等一下就回去吃。” 第172章 财主啊   这时李立维听见说话声,从灶屋探出头来,喊了一声“鸣曦哥”,问道:“这么冷的天要上山吗?山上雪深的很,不好走呢。”   张鸣曦笑道:“不上山,去后山竹林里砍两颗竹子用。”   李立维忙道:“等一下,我来帮你。”   说着,端起碗,把碗里的剩饭几口扒拉到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往外跑。   竹林里雪太厚,一个人确实不太好弄,张鸣曦也不推辞,笑道:“那就辛苦你了。”   李立维今年总帮他家干活,俩人早就结下了革命友谊,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路上,李立维又问他这么冷的天砍竹子干什么。   要知道,竹子不像树木,树木摸起来是温的,竹子摸起来是冷的,天气越冷,摸上去越冰。   所以很多地方夏天床上习惯铺竹席,就是因为睡上去凉快。   张鸣曦和李立维互相之间知根知底,并不想在他面前打肿脸充胖子,实话实说道:“唉,可别提了,昨晚一夜大雪,把灶屋压垮了,水缸和碗筷压碎了,现在去镇上买也来不及,我先砍两颗竹子回去做些竹碗竹筷先将就着用吧!”   李立维一听灶屋垮了,大惊,一颗心“砰砰”乱跳,失声问道:“灶屋垮了?人没事吧?宴宴……,宴宴和大姨住的那一间没事吧!”   张鸣曦没有注意到他语气中的停顿,随口答道:“人没事。垮的是外墙,没有影响到娘那一间。”   李立维听见人没事,悄悄地长吁一口气,那颗胡乱蹦跶,差点绷到喉咙口的心总算乖乖进了胸腔。   他又问道:“灶屋垮了,说明两间卧房也不是很安全,你怎么打算的?”   张鸣曦见他小小年纪,一下子看到了问题的关键,不由得赞赏的望了他一眼,叹气道:“正是呢,我怕竹子和宴宴害怕,不敢进屋住,没敢告诉他们真相。只说我想盖新房子,特意把灶屋扒了,腾地方盖新屋。”   “你要盖房子?盖房子要的钱可不少啊!”李立维担忧地道。   看吧,他张鸣曦穷出名了,一说想盖房子,个个都知道他没钱!   张鸣曦面露赧色,不好意思地道:“就是没钱,不然早就该盖了。茅草屋年头久了,风吹日晒的,墙都朽了。遇到刮风下雨,我就担心,生怕垮了。”   李立维一听又紧张起来,忙道:“那是应该盖房子,不然哪天垮了,砸着人可就遭了。”   张鸣曦见他句句说到自己的心坎上,不由得连连点头。   李立维犹豫了一下,才问道:“鸣曦哥,盖房子得花不少钱……”   他停住不说了,虽然自己是一片好心,但总说钱,好像在嘲笑人家没钱,盖不起房子似的。   张鸣曦人聪明,不至于听不出好赖话,理解他的一片好心,苦笑道:“我根本就没打算今年盖房,一点准备都没有,现在样样材料都要买。银子嘛,我手上基本没有。只有先去我姐夫家借一些,人工和材料付一半,压一半,过完年再去挣钱慢慢还了。”   李立维“嗯”了一声,抬头道:“鸣曦哥,你知道的,我爹前几天猎了两只狐狸,本来打算把狐狸皮送给宴……,送给大姨的。大姨不要,我爹拿去府城卖了十八两银子。他攒着舍不得用,既然你要盖房子,就先借给你吧。这些银子当然不够,其余的你再去找姐夫借吧!”   张鸣曦闻言一愣,现在找外人借钱,不是好话说尽,笑脸赔尽,哪里能借到钱?   李立维倒好,不用他开口,主动借钱给他,开口就是十八两!   张鸣曦心里感动,有心说不用,可钱是男人的胆,兜里没钱,就撑不起脊梁上的那根硬骨头,硬气不起来。   他感激地说道:“立维,你看,这可太谢谢你和姨父了。等下我亲自去和姨父说吧!”   李立维笑道:“说一声也好。不过不用担心,这钱借给你们是没问题的。我爹说了,这钱不做他用,是留给我娶……”   说着,觉得自己说漏嘴,不好意思地红着脸,闭嘴不往下说了。   “哈哈,是留着给你娶媳妇的吧!放心,我尽快还你,保证不耽搁你娶媳妇!”张鸣曦哈哈大笑,意外地借到一大笔钱,解决了一个千斤重担,他心里一下子轻松起来,和李立维开起了玩笑。   李立维脸红红的,喊了一声“鸣曦哥”,支吾半天似乎是有话要说。   张鸣曦等了半天见没有下文,以为他一个年轻小汉子,不好意思开这种玩笑,遂抿唇一笑,不做声了。   俩人砍好竹子,把竹枝掀干净,一人拖了一棵光溜溜的竹子回去。   李立维见他院子里果然一片狼藉。   白竹正带着宴宴收拾院子,胡秋月在露天的灶台上做饭。一阵风吹来,把锅里的热气吹得飘忽不定,胡秋月被热气包裹着,看不清脸,倒像是在仙境似的飘飘渺渺。   李立维很有眼力见,把竹子往院中间一放,忙着把垮下来的茅草顶拖到园子边上,堆起来,理整齐。   又拿起扫帚把院子打扫干净,支好桌椅板凳,再跑去帮着张鸣曦做了一些竹碗,竹筷,他们一家人才能拿着竹碗坐上桌子吃了早饭。   胡秋月做好饭,终于从仙境中出来了,看见李立维正在忙忙碌碌的帮忙,笑道:“立维来了啊,你吃饭了吗?一起吃点吧!”   李立维摇头道:“大姨,我吃过了,不用客气。”   张鸣曦端起碗吃饭,趁机把李立维主动借钱的事告诉了娘。   胡秋月喜出望外,见了李立维比见了自己的亲儿子还亲,脸上的笑容比菊花还灿烂,一个劲儿说着感谢的话。   白竹和宴宴也很意外,白竹向来不喜欢和年轻汉子多话,闻言只抬头望了一眼张鸣曦,就低头吃饭。   宴宴年纪小,虽然并不操心银钱的事,但是知道娘和哥正为银子发愁,没想到李立维就雪中送炭了。   他抬头望了一眼李立维,笑道:“立维哥,财主啊!一下子能拿出十几两银子,厉害!” 第 173章 来帮忙   立维挨了表扬,心里高兴,眼睛亮亮的望着宴宴,嘴里不受控制地说道:“早点盖起房子来就好了,不然你们住在这茅草屋里,真不安全,让人不放心。”   说到这里,意识到自己操心得太多了,不好意思地别开脸,望着胡秋月道:“大姨,什么时候动工?现在山上积雪太厚,打不了猎,家里也没啥事,我来帮忙吧!”   盖房子正需要人工,胡秋月求之不得,忙点头道:“好,好,谢谢你,总是帮我们。只是这次帮忙可不准不要工钱了!”   李立维咧嘴一笑道:“先欠着,等你们有钱了再给我也是一样的。”   李立维既出钱又出力,帮大忙了。一下解决了一半的大事,一家人心里轻松多了,又开始说说笑笑起来。   吃完饭,张鸣曦跟着李立维去他家拿银子。   临出门时,他把娘喊到一边,悄悄商量了一下,觉得一下子把人家的老底掏空,太不厚道,好歹要给人家留一点过年钱,打算只借十五两银子。   下雪天打不了猎,李大贵闲不住,坐在灶屋里编竹篓。   风太大,他掩了半扇门,自己躲在门后面做活,脚下放了一个烘笼取暖。   张鸣曦一进来就说明来意,李大贵没有丝毫犹豫,起身就去卧房开箱子拿了十五两银子给他。   张鸣曦再三感谢,李大贵笑道:“不用客气,我们父子得你家关照太多,衣服鞋袜都是你娘料理的。现在你家有困难了,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再说感谢的话是见外了。”   既然话都说到这了,张鸣曦就不再客气了,拿了银子准备回去了。   李大贵想了一下,竹篓也不编了,跟着张鸣曦往外走:“我跟你一起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李大贵都去了,李立维当然不愿意一个人在家,也跟着去了。   三人很快回到家里,张鸣曦把刚刚到手的十五银子放进卧房箱子里,拿了一点碎银放在身上,和白竹打了声招呼,拉上板车要去镇上。   他今天的事情多的很,要买碗筷等生活用品,还要去姐夫家商量一下盖房子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去请砌匠。   他们村没有砌匠,但邻村有一个,姓宋,父子一起上阵,手艺很好,一人一天要三十文的工钱。   关键是下半年雨水少,盖房子的人多,不知道人家有没有时间,先得去问问。   帮工倒是不急,有李立维父子,张石头兄弟,三叔闲着,也可以请来帮忙,家里的四个人,他和娘可以做帮工,白竹带着宴宴做饭就行。   门窗户扇可以先跟木匠订好,就不会耽误工期……   不说张鸣曦一边往镇上跑,一边理着这些杂乱如麻的事情,单说李大贵见了一院子的狼藉,知道盖房子是势在必行了。   胡秋月正在露天的灶台上洗碗,李大贵一看就觉得灶台在外面终是不行,冬天冷,饭菜冷的快,容易吃一肚子冷风,人不舒服。   他和胡秋月商量一下,最后决定在胡秋月的卧房里,靠门边搭一个灶台暂时用用。   说干就干,李大贵父子把胡秋月房里的箱子柜子抬到白竹卧房,只留下一张床。   还有两个装满了谷子的大柜因为太沉,抬不动,依然放在这里。   其他的东西,包括胡秋月和宴宴放衣服的箱子,都抬到白竹卧房,靠墙摆放着。   胡秋月卧房里的家具基本上抬空了,再把床推靠内墙,空出一大块地方,可以搭灶台了。   乡下人基本是万能的,除了技术性特别强的活计需要专业的匠人外,其他的事情为了节约银钱,都是自己动手。   李大贵更比一般人厉害,这些年他一个人带着李立维,既当爹,又当娘,除了生孩子,其他的活计都会,只是不精通而已。   这下就派上用途了,他带着三小只,在垮掉的碎砖里找出一些块头大一点,碎得不那么厉害的砖头,堆在卧房门前。   找出一些砖头后,李大贵先用蔑丝量了一下铁锅的大小,就进去搭灶。   胡秋月带着白竹和宴宴继续找可以用的砖头。李立维拿了锄头,掏出一些碎砖土,浇上水,用锄头和成软泥,给李大贵勾缝用。   人多力量大,一口锅的灶占地面积小,不费劲,到半下午张鸣曦回来时,灶台已经搭好了。   李大贵把原来的锅揭过来安好,晚上就可以在新灶台上做饭了。灶台没干,只不过要多费一些柴火。   张鸣曦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姐张红柳跟着一起回来了。   原来张鸣曦早上直接拉着板车去了姐姐家,把家里的窘况一说,赵仁倒是没有说什么,立马拿了十五两银子借他。   他和红柳感情好,爱屋及乌,对岳家帮助颇多。   何况今年见识了张鸣曦的挣钱能力,之前欠债那么多,居然一年不到就还清了。不但能挣钱,而且信用极好,有钱了立刻还债,他当然愿意再帮岳家一把了。   姐夫帮他很多 ,张鸣曦也不和他客气,拿了钱就要走。   谁知红柳听说家里灶屋垮了,不知道娘急成啥样子,放心不下,非要跟着来看看。   她连两个孩子都没带,一个人跟着张鸣曦回来看一眼就打算回去的。   赵仁知道她着急,也不反对,只叮嘱她快去快回。   俩人出门不多时,见路上没人,红柳掏出一个银锭子,递给张鸣曦。   张鸣曦诧异地道:“干什么?姐夫刚才已经借给我十五两银子了。”   红柳道:“我知道,那是明面上的,是你和你姐夫之间的事,我不管。这是我攒的私房银子 现在用不上,你拿着。”   “不用了,已经借够三十两银子了,盖房子足够了。”张鸣曦摇头道:“你自己收好吧,万一有个用钱的地方呢?”   红柳急红了脸,骂道:“犟驴!你和我客气什么?盖房子是大事,最好一次到位。该买的东西买好一些 ,不要省,免得住进去嫌这里不好,哪里不好。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改都没法改。” 第 174章 旺夫竹   张鸣曦听她说话语气和娘一模一样,不禁一乐:“难怪说长姐如母,你说话和娘真是一模一样的。”   红柳也笑道:“要不怎么说生女儿像娘呢?好了,别转移话题,这五两银子算我借给你的,你什么时候有钱了再还给我。拿着,钱是人的胆,有钱总是好办事些。”   张鸣曦见红柳脸都红了,拧着柳眉不悦地望着他,姐弟之间也不用说客气话,只得接过来。   张鸣曦怕她着急上火,宽慰道:“其实我本来打算明年底一定要盖房子的,这次是老天爷逼我提前盖的。你不知道,昨天半夜灶屋垮了,我一下子急死了。现在想想,其实是好事,晚上没人在灶屋,也没伤到人,如果是白天突然垮了,说不定会有人受伤。唉,逼一把,早点把房子盖起来,以后哪怕是下刀子都不害怕了。”   红柳点点头,半晌才抬起手拍拍他的后背,心疼地道:“你也真不容易,小小年纪就挑起家里的重担。娘老了,宴宴还小,家里不是全靠你和小竹吗?”   “其实也还好。竹子懂事又勤快,家里有他和娘,我是一点都不用操心的。”张鸣曦说着,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   俩人边走边说,先去杂货铺买了十个菜碗,十个饭碗,又买了盐巴,佐料和其他的一些零碎东西,临出门时,张鸣曦突然想起白竹叮嘱他买个泥钵回去。   灶屋垮了,只得在院子里吃饭,冬天炒菜冷得快,白竹想着泥炉里生着炭火,泥钵盛了菜,架在上面当煮火锅,就可以吃热的。   家里只有烧水的泥罐,煮菜的泥罐被砸碎了,也得再买一个。   张鸣曦拿了一个泥罐,又选了一个敞口的双耳大泥钵,看起来像个小盆,笑道:“竹子点名要的,差点忘了。”   买好东西,俩人匆忙往家里赶去,红柳见张鸣曦做事不急不躁,有条不紊,还能说说笑笑的开玩笑,之前那颗急得要死的心放下来了。   之前怕娘家熬不过去,急得嘴角差点起泡,这时也有心思开玩笑了:“听你姐夫说,你成亲后一下子成熟了,做事比以前更稳妥了,看来还是成亲好吧!”   张鸣曦脸上微微一红,微笑道:“以前一想到欠这么多债,不知道什么能还清,就很急,做事急躁些。成亲后,竹子非常好。我总想着,两个人同心同德地好好过日子,日子总会好起来的。就不那么急了,谁知,心态放好一点,遇事慢一点,做事反倒更顺利些。”   “嗯,慢慢来,很多事急不来的。小竹是真的不错。”   “是的。他之前过得苦,很容易满足,从来不会要求太多。多给他一点,他也吓得推拒不要。他越是这样,我就越想让他过好些。”   “嗯,好在你们年轻,来日方长,好日子在后面呢!说真的,我觉得小竹旺夫啊!你看,他刚刚嫁过来,你们就挖到了野山参,找到了团鱼,有了本钱去贩货,又大赚一笔,多年的欠债一下子还清了。这才多长时间,又要盖房子了。这要在过去,我想都不敢想!”   张鸣曦乍一听这话,面孔一呆。   他只知道成亲后他浑身都是劲,干什么都信心十足,干什么都很顺,他还以为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从来没想过原来是白竹旺夫,好运都是白竹带来的!   他呵呵一笑,高兴地道:“姐,你这一说,我一下子就想通了,竹子真的旺夫!你不知道,他有多勤快,有多乖!娘和宴宴都喜欢他,现在家里他们三人总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家里的气氛不知道有多好!”   红柳见他那一副臭美爱显摆的样子,肚子里直冒酸气,故意取笑道:“看你出息的,提到小竹就笑得合不拢嘴!娘和宴宴喜欢他,你不喜欢吗?”   “我,我……”张鸣曦一时语塞,不好意思把“喜欢”两个字说出口,但他面色泛红,眼睛有光,不用多说,红柳也明白。   红柳作为家里的长女,自然更操心娘家的事,希望娘家过得好。   这时见娘家房子垮了,张鸣曦都不放在心上,一改过去的愁眉苦脸,神采奕奕的有说有笑,知道娘家是真的好起来了,以前觉得天大的能把一家人压垮的事情,现在也能轻松应对。   这种好不是表面上的吃的好,喝的好,而是精气神好起来了,对未来充满希望!   俩人说说笑笑的走得快,到家一看,红柳大吃一惊:院子里没人,灶屋垮了,院子乱七八糟的堆了茅草顶,破砖头。   饭桌摆放在院子中间,上面积了一层薄雪。   但是没有听见她娘悲切的哭声和怨天怨地的唠叨声,反而从卧房里传来一阵笑声。   是娘的笑声!   红柳目瞪口呆,她就是担心娘在家哭天抢地,怕她身体受不了,所以才赶回来劝慰她的。   谁知娘不但没哭,反倒在笑!   房子都垮了,就算不哭,也没啥好笑的吧!   张鸣曦接收到她姐狐疑的目光,摇头笑道:“别问我,我也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着,拉着板车跑到卧房门口,大声喊了一声“娘”。   听见喊声,胡秋月先答应了一声,站到门口来往外看。   马上,她身后探出三个小脑袋来,一看见红柳,大声喊道“姐!”   红柳笑着答应一声,娘身后站着白竹,宴宴,还有一个年轻的小汉子。   她定睛一看,原来小汉子是李立维!   她虽然出嫁了,但经常回娘家,她家早年和李立维家走得近,她认得李立维父子的。   红柳喊了一声“娘”,望着李立维笑道:“立维也在啊!”   李立维红着脸喊了一声“姐”,抿嘴站在一边。   红柳望着胡秋月,嗔道:“娘,你们在笑什么?老远的就听见你们的笑声。”   胡秋月笑道:“你怎么回来了?快来看看垮塌的茅草屋吧,等盖了新房子就看不着了。”   红柳笑道:“破茅草屋有啥可留恋的,新房子早点盖起来才好呢!” 第175 章 这个家真的不一样了   白竹和宴宴跑过来,一边一个拉着她的手往里走。   宴宴仰头望着红柳嘻嘻笑道:“姐,你是不知道,刚才姨父搭好了灶台,灶台是湿的,半天生不着火。好不容易生着火了,火烧不起来,浓烟滚滚,我们看了都在笑呢!”   红柳进去一看,果然,李大贵蹲在灶口,把头凑近灶门,腮帮子鼓鼓的,对着里面猛吹气。   大概是浓烟熏着眼睛了,他用沾着泥巴的手揉了眼睛,脸上被泥巴,锅底灰沾得一道一道的。   红柳喊了一声“姨夫”,忍不住笑起来。   李大贵抬头看见红柳,咧嘴笑道:“红柳回来了!”   众人见了李大贵的大花脸,也跟着大声笑。   小孩子脸上脏了,只会觉得可爱,大人脸上脏了不自知,不但可爱,还带着一丝滑稽。   偏偏李大贵脏着一张脸,眼睛揉得红通通的,还憨憨地咧嘴笑,更显得滑稽可笑。   胡秋月笑着骂道:“你们这些坏东西,不说姨父辛苦,反倒傻笑。”   李大贵被孩子们笑懵了,呆呆地望着他们,莫名其妙地抬手抹了一把脸,把脸上弄得更花,几人笑得更厉害了,连李立维也忍俊不禁地笑起来。   胡秋月忍着笑,拿起瓦罐倒了半盆热水,招呼李大贵道:“姨父,过来洗把脸。灶台已经搭好了,不用管了,让它晾着吧。”   李大贵这才知道脸上脏了,当着红柳的面,壮实的汉子红了老脸,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忙接过木盆去院子里洗脸去了。   胡秋月望了一眼红柳,拉她去床边坐下,笑道:“你怎么跑回来了,孩子们呢?”   “孩子没带回来,我回来看一眼就要走了。”红柳望着娘,由衷地露出笑脸。   “看什么?看你娘是不是还活着吧?放心吧,且活得好好的呢!”胡秋月说着,自顾自地笑起来。   红柳噘着嘴巴娇嗔地喊了一声“娘”,把头靠在胡秋月肩膀上,撒起娇来。   胡秋月叹了口气,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不用担心,都好着呢!”   红柳“嗯”了一声,之前怕娘会哭天抢地,忧心不已,回来看一眼,真正放下心来。   这一家人,说说笑笑的,哪里像是垮了屋的样子,简直比别人家盖新房子还高兴!   这和她想象的太不一样了,太出乎意料!   天气还早,李大贵见胡秋月娘俩坐着亲亲热热的说话,也不过来打扰,和张鸣曦商量了下一步的事情,带着三小只去把柴房的干柴抱出来,一层层地码在白竹卧房和园子篱笆之间,把茅草顶盖上去遮风挡雨,尽量不占太多地方。   干柴抱完,准备拆柴房了。   红柳嘴里和娘说着话,眼睛总是盯着院子看,见一家人有条不紊的做事,没有半点慌乱和悲伤,她知道这个家和过去真的不一样了。   她记挂着孩子,说了一阵家常,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就要回去。   胡秋月这时显出一些不舍来,皱眉道:“你看看,跑来跑去的水都没喝一口。我去看看新灶能不能生着火,打两个荷包蛋给你吃吧!”   红柳起身往外走,摇手道:“不用,我不饿。我回去了,再待下去天就黑了。”   胡秋月依依不舍的跟着她往外走,安慰道:“你也看见了,家里都好。这两间茅草屋挤是挤了点,但还能住。马上要盖房子,家里会乱一些,你照看好孩子们,没事不必两头跑。”   红柳答应了,又叮嘱她注意身体,不要逞能,遇事多和鸣曦白竹商量。   胡秋月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心里不免发酸,好在两家离得不是太远,可以随时走动。   张鸣曦堆好干柴,过来插话道:“娘,你别出来了。我要去邻村找一下宋砌匠,顺道送姐一程。”   胡秋月这才住了脚,张鸣曦回头喊道:“竹子,把板车上的碗收进去。”   白竹答应了一声,张鸣曦和红柳俩人又快步走了。   这一天忙忙碌碌的,张鸣曦脚都跑肿了,好在一切顺利。   宋砌匠刚好结束了上一家的活计,在家闲着 ,见张鸣曦来请,看了看黄历,说两天后是个好日子,宜动土,一口答应两天后来起手。(注:起手是俗语,盖房子破土动工的意思,很隆重,要看好日子。)   请好了砌匠,张鸣曦一鼓作气,跑去石匠家约了三十方石料,又跑去砖瓦作坊订好了一万块砖,六千块瓦,给了五两银子的定金,约好第二天两家开始送石料和砖来。一切搞定,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   回到家,天都黑了,胡秋月正在新灶台上做饭。   新灶台被干稻草熏了一下午,虽然没有干透,但勉强能生火做饭,就是烟大。   李大贵动作更快,带着三小只居然把柴房拆完了,把长的椽子和檩条抬到院墙根堆好,茅草顶丢了可惜,抱到干柴上堆着,可以当引火柴。   院子里虽然乱,但东西都是沿着墙根排放,尽可能的空出中间地带,所以中间还是很空,特别是灶屋和柴房拆了后,留下来一大片盖房子的地方。   张鸣曦站在开阔的空地上,打量了一番,笑道:“姨夫,你可真厉害!这么快就收拾出来了。”   李大贵“嘿嘿”一笑道:“做手不及帮手,今天三个帮手得力,所以动作比较快。”   “嗯,天黑了,洗手吃饭吧!”张鸣曦望了一眼白竹,见他嫩黑的小脸上沾了些泥巴,有点心疼,催着他们收工。   胡秋月见新灶实在不好烧,没有多做菜,只炒了一块腊肉,买了一块豆腐煎得两面金黄,和腊肉一起煮透了,盛在张鸣曦新买回来的泥盆里,放在泥炉上煮得“咕嘟咕嘟”地冒泡,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又焖了一锅干饭。   本打算在院子里吃的,但外面实在太冷,张鸣曦把胡秋月床头的小桌子抬到灶台附近,把泥炉端上来,几个人围着小桌坐着吃饭,虽然挤了点,但热乎乎的吃得香甜极了。 第 176章 人人都在成长   李大贵吃了一块腊肉,笑着问张鸣曦:“鸣曦,这几天没事,我们两个懒得做饭,就在你家混口吃的。哈哈,明天有什么安排?”   张鸣曦正夹了一块腊肉,闻言把腊肉往白竹碗里一扔,放下筷子,正色道:“姨父说的是哪里话?真让我羞愧死了!你们这样的来帮我,实在感谢不尽!”   李大贵扒了一口饭,“哈哈”一笑道:“只要你不嫌弃,我们就在这帮忙了。你一个人总在外面跑,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你有什么安排,交代给我。你去跑外面的,家里的我来负责。”   张鸣曦感激地道:“如此就有劳姨父了,又出钱又出力的。我也不多说了,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尽管开口。”   李大贵点头微笑,胡秋月插话道:“这次姨父真是帮了大忙,不然你出去了,我和小竹真是头大。”   白竹嚼着腊肉,连连点头,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盖房子,根本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李大贵笑道:“客气话就不必说了。大家都是明白人,互相帮助是应该的。鸣曦,明天有什么安排?”   张鸣曦沉吟了一下,道:“砌匠两天后来起手,只有两天的准备时间。明天要把猪杀了,我已经跟三叔说了,明天一大早他来杀猪。娘,今晚泡六升黄豆,准备打豆腐。等起手动工后家里就忙了。另外最主要的是备料。砖瓦石头和门窗户扇我已经定好了,他们明天开始会陆续送货来。我带着张石头兄弟明天去深山上砍树回来做檩条椽子。姨父,你和立维去河边挑些河沙回来吧,还要用到黏土,等我自己……”   “你去准备木料。后山倒是近,可惜是村里的公山,私人不能砍树,你们只得去深山砍树,不容易啊!”李大贵叹息一声,非常理解的道:“看来,准备木料是最难的环节。树砍回来了,还要锯成板子,要想不拖累进度,你们还得加油干!好了,你安心准备木料,其他的不用操心,交给我。”李大贵见张鸣曦小小年纪,头脑清明得很,安排起来井井有条,不由得赞赏地望了他一眼,愿意主动帮他分担。   家里的确要人帮忙,张鸣曦也不客气,点头道:“我和三叔说好了,整个冬月他都在我家帮忙,腊月他要下乡帮人杀猪,就没功夫了。砌匠来了,你,立维,三叔,我娘帮工,竹子带着宴宴负责做饭,我带着石头兄弟准备木料,人手应该是够了。到后面墙砌高了,帮手不够,我再喊几个人。”   李大贵点头道:“嗯,不错,你安排得当,就是这样吧!”   一锅腊肉煮豆腐吃得精光,几人吃得心满意足。个个肚子饱挣挣的,嘴唇油汪汪的,面色红润润的,脸上笑眯眯的,说不出的满足。   李大贵父子累了一天,吃完饭把碗筷一推就要回家。   胡秋月怕他们父子刚吃了油水,出门喝了冷风会肚疼闹肚子,忙起身抓了一撮自己做的秋茶,泡了两碗热热的茶水,让他们喝完了才给出门。   白竹见张鸣曦在外跑了一天,回家又帮忙搬柴干活,没有片刻空闲,此时坐在饭桌边一脸疲态,不免心疼。   他忙收了碗筷去洗,好快点烧水给张鸣曦泡脚。张鸣曦忙叮嘱道:“天冷,不要用冷水!宴宴,快去帮你小哥烧火。”   宴宴也很累了,哈欠连天早就想睡觉了,但他知道盖房子是大事,个个都不容易,小哥白天比他干的多,晚上还抢着洗碗。   他站起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不好意思地笑笑,忙打起精神去灶口烧热水给小哥洗碗。   白竹用热水洗了碗,在木盆里清干净,又用洗碗的油水烫了猪食,胡秋月提着去喂猪喂鸡了。   白竹洗了锅,把木桶里剩的水倒进锅里,打算烧满满一锅水待会儿大家洗脸脚。   水缸砸破了,只能用水桶提水用,好在水井就在院子里,倒也方便。   他见锅里的水不多,怕热水不够用,提着木桶就要出去提水。   张鸣曦见了,忙道:“放下,我去!”   说着,连忙站起来,夺过木桶,又拿了一只空水桶,也不用扁担钩,出去不多时 ,双手提了两桶水回来,倒了一桶进锅里,又提着空桶出去提了一桶水,两满桶水靠墙放着,明早煮饭用。   刚刚提好水,他又跑出去,抱了一捆稻草,垫在猪圈里。   唉,哪怕明天要杀猪,他也担心今晚猪会冷着。   猪怕冷,鸡也怕冷,羊也怕冷。他往鸡圈和羊圈也垫了稻草,又丢了一大捆稻草让羊吃。   冬天山上没有青草,羊没了青草吃,只得靠吃干稻草过冬。   干稻草柔软,是牛羊过冬的必备口粮。他家今年稻子种得多,稻草也多,别说两只羊了,十只羊也够吃!   张鸣曦在院子里忙碌着,白竹也没闲着,灶里火烧得旺,水很快热了。   他伸手摸了一下锅盖,烫手了,拉开锅盖,舀了满满一盆水准备端进卧房给张鸣曦泡脚。   他一边舀水,一边叮嘱宴宴:“宴宴,起来吧。不用烧火了,水热了。你和娘洗了睡吧!”   宴宴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揉着眼睛,似乎下一秒就能立刻睡去。   白竹见他累成这样,有些心疼,又道:“早点睡吧,明天一大早就要烧水杀猪,总有人进进出出的,你也不能睡懒觉了。不只是明天,新房子盖好之前你都不能睡懒觉了!”   宴宴苦恼地皱起小鼻子,嘴硬地嘟囔道:“没事,我不睡懒觉!明天早早起来。”   说着,似是自己都没有底气,犹豫了一下又道:“小哥,明早你喊我。要是喊不醒,你就把冷水浇到我脸上,或者抓一把雪抹到我脸上,我怕冰,保准能醒。”   白竹见他这么懂事,心疼极了,笑道:“乖,明天看吧。如果实在困,起不来,去我床上再睡一会儿也行。”   宴宴摇头道:“不,不!盖房子是大事,你们个个都在忙,我怎么好意思还睡懒觉?” 第177章 一起泡脚   白竹觉得宴宴真是一下子长大了。以前嘴馋,就惦记着吃,家务活也做,但能偷懒就偷懒,现在居然学会主动承担了。   也许,人人都在成长吧!   白竹端着水进了卧房,张鸣曦还没有进来。   卧房黑漆漆的,看不清,他点燃桌上的煤油灯,赶紧倒了一些热水在洗脚盆里洗了屁股,拧干帕子,把水倒了。   这才倒了一些干净水到洗脸盆里,其余的全部倒进洗脚盆里,伸头喊张鸣曦进来洗脚。   冬天水冷得快,张鸣曦连忙跑进来,洗了手脸,坐下去脱了鞋袜洗脚。   白竹就着脸盆里的残水洗了手脸,倒了水,晾了洗脸帕子,又过去铺床,事情做完了,还在一边磨蹭着。   “竹子,怎么还不来泡脚,水都冷完了!”张鸣曦见白竹磨磨蹭蹭,忍不住喊他。   “你先洗,洗好了我再洗。”白竹不以为意,漫不经心的答道。   谁知张鸣曦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拧眉道:“快过来,一起洗!喊了多少次一起洗,你总是不听!现在天气这么冷,水一会儿就冷了,再磨蹭就等着洗冷水吧!”   白竹听他语气不悦,忙跑过来,蹲下盆边,用手撩水搓着他的脚丫,仰头笑道:“你洗快点,我来洗时水就还是热的。”   鸣曦把脚往后一缩,一把扯起他,不满地道:“看来你现在是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说的话你都不听了!”   白竹急道:“哪有?我听话的!”   张鸣曦一笑:“没有就好。那你赶快坐下来一起泡脚。”   白竹刚刚说了听他的话,这时再反驳真是啪啪打脸了,但是哪有夫郎和汉子一起洗脚的道理?   他犹豫了一下,小声道:“汉子洗了夫郎才能洗,大家不都是这样的吗?”   张鸣曦嫌他磨蹭,懒得多废话,干脆一把拉他坐在自己的怀里,抬起他的一只脚,就要给他脱鞋子。   白竹吓得忙缩回脚,双手扶着他的肩膀,咬着下唇望着他,有点摇摆不定。   张鸣曦望着他,柔声道:“我不管别人家是什么样的。我只知道,等我洗好了,水就冷了。我不愿意我的夫郎洗冷水,我要他和我一起洗热水!”   见白竹还在犹豫,他又笑道:“看起来似乎是为了你,其实是为了我自己。你看啊,我为了怕你洗冷水,肯定是洗一下就赶快起来了,这样怎么泡得痛快呢?干脆俩人一起洗,我还能多泡一会儿。”   这句话说服了白竹。他挣脱张鸣曦,坐到小板凳上,脱了鞋袜,把脚伸进盆里,第一次和张鸣曦一起泡起了脚。   他低头望望盆里的两双脚,一双大,一双小,区别迥异,一时有些恍惚。突然觉得自己简直胆大包天,任意妄为,居然敢和汉子一个盆里泡脚。   想到这里,他不好意思地抬头望着张鸣曦,嗫喏道:“你,你不要告诉娘,她会骂我的。”   张鸣曦用自己的大脚轻轻按揉着白竹嫩白的小脚丫子,笑道:“娘怎么会管这些?她见我们和睦,高兴还来不及呢!”   白竹不放心地道:“可是哪有媳妇夫郎和汉子一起泡脚的,就是娘,她自己也没和爹一起泡过脚吧?”   张鸣曦一想:记忆中好像真的没见过娘和爹一起泡脚呢!   他嘻嘻一笑,安慰白竹道:“也许他们一起泡过,我没看见吧!就算他们没在一起泡过,只能说明我比爹会疼夫郎,这是一代更比一代强!”   白竹咬着下唇,睨了他一眼,小声嗤道:“不害羞!”   这眼风一扫,张鸣曦又心痒痒起来,低下头凑到白竹眼前,一只手抬起他的下巴,轻笑道:“我疼自己的夫郎,有什么好害羞的?嗯?”   那尾音上扬,声音像带了磁,白竹心肝一颤,心里像汪了蜜,甜的发齁,多得小小的心田盛不下,都快溢出来了。   白竹红着脸,水汪汪的大眼睛甜滋滋地瞪了张鸣曦一眼。   张鸣曦对他含羞带嗔的大眼睛毫无抵抗力。被他瞪这一下,不但心里痒痒的,浑身都痒起来了。   他喉结滚动,咽了一下口水,弯腰拧干帕子,先擦干净白竹的双脚,又草草擦了自己的脚,趿拉着棉鞋,一弯腰抱起白竹。   白竹出其不意,惊呼了一声,忙伸出双手搂着他的脖子。   一个爱抱,一个爱搂,这些动作已经成习惯性的了。   张鸣曦早就知道白竹爱干净,晚上睡觉不把脏衣服带到床上,必须脱了外衣才能上床。   他一只手抱着白竹,一只手拉下他的棉裤,让他坐在床上,几下子扯开他的棉衣,把他放倒在床上,拉过棉被盖在他身上。   自己两三下脱掉衣服,迫不及待地一口吹灭了煤油灯,钻进被子里,翻身抱住白竹,急切地吻了上去。   白竹身子发软,乖乖地张着嘴任他吮吸。   当张鸣曦想进一步动作时,白竹似乎从懵忡中醒过来,一把拉住他那双作乱的大手,坚决制止了他:“忙了一天,不累吗?消停些吧!”   张鸣曦被他抓着手,不满地蹭着他的鼻尖问道:“累什么?年纪轻轻的,睡一觉就好了。”   白竹摇头道:“不行!你昨天才……,现在要盖房子,里外都靠你一个人,留些精力吧,这样日也忙,夜也忙,铁打的人也顶不住!”   张鸣曦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软磨硬泡道:“就今天晚上好不好?明天开始,我就一门心思盖房子,不来纠缠你了。”   白竹见他说得可怜,也确实感觉到他的情动,自己身子也有点发软。   正要答应,一下子想到明天杀猪,他要按猪脚,还要上山砍树,都是重之又重的体力活,一下子清醒过来,正色道:“不行,明天事情太多了,你得好好休息。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自己,一闹起来没个够!”   张鸣曦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继续闹没底气,就此放手又不甘心,叹了口气,怏怏地把头埋在他脖子上不动了。 第178章 按猪脚   心疼,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着他强健的后背,又主动亲了亲他的脸颊,哄他道:“乖,忍忍就过去了。等新房子盖好了,随便你要怎样都行!”   张鸣曦一下子来了精神,抬起头眼睛亮亮地望着他,尽管黑夜中看不清楚,他却觉得自己望到白竹的心里去了。   新房子盖起来后,俩人有间宽敞明亮的大卧房,青砖墙隔音,俩人怎么闹外面都听不见,想到这里,他对新房子充满了期待。   他嘟起嘴,撒娇道:“你说的噶,房子盖好了随便我怎样,到时候可别推三阻四的不认账!”   “不会,认账的!”白竹温柔地哄他。   张鸣曦委屈巴巴地道:“好吧!那你亲我一下!”   白竹忍不住想笑:“刚才不是亲过了吗?”   “那不算!你再亲一下,当做预支的利息。”张鸣曦嗲着嗓子,撒娇得更厉害了。   白竹心软地冒泡泡,在他嘴上轻轻一啄:“好了吧,下来睡觉了。”   张鸣曦在他嘴上连啄了好几下,也怕自己撩起火来,控制不住,只得强自忍耐着,抱着白竹睡了。   白竹累了一天,缩在他热烘烘的怀里,一下子就睡着了。   在睡过去之前,白竹迷迷糊糊地想,以前听村里的媳妇夫郎聊天说,男人成亲之后会越变越小,像个孩子似的,既爱撒娇又爱耍无赖,他还不相信。   本来嘛,男人一个个像凶神恶煞似的,动不动就打人,怎么可能会撒娇啊?   现在成亲了,他相信了,张鸣曦哪里只是个孩子?   简直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撒娇精!   人家小孩子都没他能撒娇。   偏偏自己就是吃他这一套,一见他撒娇,一身贱骨头就酥了……   白竹惦记着第二天要早起烧水杀猪,不敢像平时一样随心所欲的睡懒觉,早上张鸣曦刚刚一动,他就醒过来了。   他迷糊了一阵,勉强睁开眼睛问:“天亮了吗?”   “还早,你再睡会儿。”张鸣曦拍拍他,似乎想把他拍睡着。   “不睡了,我要起来烧水。”白竹怕自己躺着又会睡过去,干脆一翻身坐起来,揉揉眼睛就探起身子拿衣服穿。   “急什么?就这么光着身子坐起来,也不怕冷着!”张鸣曦一边薅住他,往被窝里一按,拉给被子盖好,自己坐起来,穿好衣服,再把他贴身穿的衣服塞进被窝里,柔声道:“再睡一会,等衣服捂热了再起来。”   白竹瞪着大眼睛温柔望着他,被窝里热乎乎的,他心里更热乎乎的,他男人真是在想方设法的对他好!   做人要知足,要惜福。不能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别人对自己的好,自己半点都不付出。这样福会越来越薄的,白竹闭着眼睛想,自己要惜福,要对张鸣曦好。   早上事多,他躺不住,等张鸣曦一出去,赶快起床了。   跑到隔壁一看,胡秋月已经起了,正在梳头。   宴宴正在拼命挣扎,屁股一涌一涌的,似乎身子醒了,大脑还没醒。   白竹好笑,跑过去,凑到他耳边轻轻说道:“现在没人来,你再睡一会。等帮忙的人来了,我来喊你,你再赶快起床。”   不知道宴宴有没有听清,总之这句话一出口,他身子一软,不再涌动,翻身把被子一裹,把自己裹得像条虫似的,虫头朝里,气都没吭一声,沉沉睡去。   白竹无声地笑了一下,帮他把脚下的被子抻顺,赶快跑到灶口生着火,塞了几根干柴进去,舀了半锅水烧热了一家人洗脸。   他见灶口的干柴不多了,拿起背篓去篱笆墙边先背了两背篓劈好的干柴进来,靠着灶口的后墙码好,又去抱了一些茅草屋顶来引火。   从今天开始,帮忙的人多,柴米油盐的用量都大起来了,幸亏张鸣曦勤快,砍了很多柴回来,倒是够烧。   洗脸的水不用烧开,热了就行,白竹摸了一下锅盖,见热了,忙拉开锅盖舀了半盆水给胡秋月洗脸,自己也跑去卧房拿了自己的洗脸盆,舀了水洗漱了。   张鸣曦去喊张石头兄弟来帮忙,还没有回来,白竹给他留了半盆热水。又把桶里的冷水倒进锅里烧着,等一下杀猪用,自己挑着空水桶去打水。   他可没有张鸣曦厉害,一次就能提两桶。他力气小,提不动,只得拿了扁担钩挑一担水回来。   从起床到现在,白竹不是背柴就是挑水烧水,忙忙碌碌,没有片刻的空闲。   胡秋月洗好了手脸,去收拾院子,院门口传来说话声,原来李立维父子来了。   白竹探头一看,他们两像搬家似的,双手不闲。   李大贵抱着蒸笼,李立维挑了一担水桶,俩人相跟着进来。   胡秋月笑道:“这是干什么?怎么家当都搬来了。”   李大贵笑道:“我们在你家吃,家里不开火,用不着这些东西。你家的蒸笼不是砸坏了吗?我把我家的端过来先用着吧,我看鸣曦忙得很,一时半会儿也忙不赢做新的。”   胡秋月高兴地笑道:“这可太好了,我正愁没法蒸馒头呢!”   说着,接过蒸笼往屋里放。   李立维探头看了一下,没见着宴宴,想着是没起床,就不好意思进去,对胡秋月笑道:“大姨,我们先去挑沙吧!”   “鸣曦应该回来了,早上要杀猪,先别去了,在家按猪脚吧!”胡秋月随口应了一声,大声喊白竹道:“小竹,锅里烧着水,也没法做饭,你赶快揉面,早上发馒头吃。”   白竹在屋里答应了一声,见帮忙的人陆续进来了,忙跑到床前,使劲推宴宴,凑到他耳边低声喊道:“宴宴,快起床,帮忙的人来了,等一下要进来吃饭了。”   宴宴在睡梦中吓一跳,闭着眼睛翻身坐起,一边揉眼睛,一边着急道:“小哥,快,我衣服呢?”   白竹把棉衣塞给他,笑道:“我快有什么用,你快起来吧!”   说着,不管宴宴了,自己开柜子舀了满满一盆白面,兑了一瓢温水把老面泡开,倒进木盆里,开始和面发馒头。 第 179章 别过来   李立维父子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见什么都没准备,张鸣曦还没回来,和胡秋月说了一声,先做着杀猪的准备工作。   俩人把院门卸了一扇下来,在用两条板凳垫起,搭成案板准备杀猪。   刚刚弄好,张鸣曦驮着杀猪桶,三叔背着杀猪箩,后面跟着石头兄弟,一起进来了。   张鸣曦进来见都准备好了,把杀猪桶放在案板旁边,笑道:“都弄好了啊,我倒是省心了。”   三叔把杀猪箩放在地上,冲着灶房喊了一声:“大嫂,水烧开了吗?”   胡秋月探头望外一看,笑道:“开了,现在要吗?”   “把开水舀到杀猪桶里来,再烧一锅,今天要的开水多,赶快再烧。”三叔一边把杀猪的工具一样样往外拿,一边大声吩咐着。   以前白家过年也杀猪,白竹清楚这些,不用人吩咐,把开水舀到李立维带来的水桶里,准备再烧一锅。   这时宴宴穿好衣服过来了,见白竹忙得不可开交,两桶开水在他身后腾腾地冒着热气,拿起扁担钩准备把开水挑出去。   白竹吓一跳,忙道:“放下!你不要过来,都是刚刚烧开的水,烫的很,万一溅到身上,烫破一层皮。我来挑。”   胡秋月正在灶口烧火,闻言忙站起来道:“也不用你挑,烫破你的皮也不得了,我来挑。”   说着,拿过宴宴手里的扁担钩道:“你去烧火,别逞能,家里人多事多,可千万不敢再出别的事了。”   老年人做事稳重,不像年轻人那么冒失,宴宴点点头,乖乖地烧火去了。   胡秋月挑了满满一担开水出去,白竹忙把墙边的两桶水倒进锅里,盖上锅盖,让宴宴烧火,自己提着桶去打水。   张鸣曦见都准备好了,跳到猪圈里准备逮猪。   猪这种东西蠢得很,一辈子吃了睡,睡了吃,天塌下来都和它没关系。   这时死到临头了,还缩在稻草堆里呼呼大睡呢,张鸣曦跳进来都没有惊醒它。   张鸣曦悄悄上前,一把抓住了猪耳朵,使劲往下一按,蠢猪也才惊醒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没命的叫唤。   大猪这一叫唤,可把其他的牲口吓坏了。   鸡们在圈里咯咯乱叫,扑扇着翅膀团团转。   两只小羊长大了不少,“咩咩”叫着,吓得没头苍蝇似的在羊圈里乱窜,也不怕自己一不小心窜到院墙上闹自杀。   蛋黄也吓坏了。   大猪一叫唤,它像吓破了胆似的,夹着尾巴使劲往屋里一窜,钻在白竹的腿间,两只前爪抱着他的小腿,吓得“呜呜”乱叫,头往他两条腿间躲。   白竹生怕吓坏了它,忙一把跑起,送到灶口,放在宴宴脚下,笑道:“害怕就别出去,好好在屋里待着。”   任何生物在面临死亡的威胁时,会拼命挣扎,爆发出无限潜能,也就是所谓的狗急跳墙,兔子逼急了也咬人。   猪也不例外,当慢线条地意识到外来入侵者会危及到生命时,除了使劲叫唤外,还会拼命挣扎,张开大口,祭出獠牙,就往张鸣曦手上咬去。   拼命挣扎着的大猪力量大的很,拼起命来张鸣曦一个人制不住。   张鸣曦被大猪撞得连连倒退,快扯不住猪耳朵了。   如果大猪稍稍聪明一点,挣脱张鸣曦,跳出猪圈跑了,就捉不回来了。   可蠢猪自然想不到这一点,只知道叫唤,头拱来拱去地想去咬张鸣曦。   张鸣曦生怕大猪挣脱了,双手死死扯着猪耳,大声喊道:“快来帮忙!”   石头兄弟忙跳进来,一个扯着另外一个耳朵,一个拉着猪尾巴,三个年轻力壮的汉子,一只手扯着耳朵尾巴,另外一只手压在大猪背上,何止千钧之力!   大猪就算再厉害,这时也挣脱不开,只能原地拱头扭屁股,拼命叫唤。   猪圈太小,人一多连身子都转不开,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大猪也弄不出来。   李立维年轻,脑瓜子转得快,忙招呼李大贵,俩人合力推倒了两块围猪圈的长条石,猪圈缺了一个大口子可以供人进去。   他们三人一起进去,按住大猪,俩人扯耳朵,一人扯尾巴,三叔拉着两条后腿,李大贵父子一人扯了一条前腿,众人一使力,两百多斤的大猪一下子被抬起来,放倒在案板上。   大猪虽然求生欲望很强,还在拼命挣扎,但在六个壮汉按压之下,毫无反抗之力,真正懂得了什么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可惜为时太晚,只能虚张声势的大声嚎叫。   三叔双手扯着猪耳,把猪头往案板边上拉了拉,让猪脖子露到案板外边,一手按着猪头,一手拿着尖刀,大声喊道:“大嫂,拿干净盆来接猪血。”   白竹不等胡秋月答应,忙应了一声,拿了一个干净木盆,舀了一勺盐进去,端着就往外跑。   “别去!”   “快回去,别过来!”   白竹一只脚刚刚跨出门外,两道焦急的声音同时响起。他呆了一下,先抬头往外看了一下,只见张鸣曦双手按着大猪,皱着眉头一脸焦急地望着他,连连催促他回屋。   他不明所以,又回头望了一下,胡秋月忙奔过来,一把夺下他手中的木盆,骂道:“这杀生的事,你年纪轻轻如何能靠近?不知轻重,一点忌讳都没有!快回来,和宴宴好好待在屋里,不准出去!”   白竹不知何故,讪讪地把盆递给娘,脖子一缩,往门里一窜,躲着不敢出去了。   宴宴躲在灶口烧火,见小哥挨骂,怕他难过,忙招手笑道:“快过来!”   白竹过去挨着他坐下,难为情地一笑,悄声问道:“为什么不能看杀猪啊?”   宴宴往里让了让,拉着白竹的手,小声笑道:“娘说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小孩子,未出嫁的哥儿女儿,还有年轻的媳妇夫郎不能看杀猪,恐煞气太重,对身体不好。家里杀猪时,他们历来不准我出去,得在屋里躲着。”   白竹闻言一呆,半晌才“哦”了一声。 第 180章 当米虫吧   宴宴见他木着脸,耷拉着眼皮,定定望着灶塘里的火苗,似乎不高兴地样子,望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哥,没事,你不知道这些,不怪你。何况,还没开始杀猪呢,你也没到跟前去,不会影响你的。”   白竹点点头,咬着牙,垂下头,心里酸涩得要命。   他真的不知道这些,没人教他。   可在白家,他每年负责喂大一头猪过年。   杀猪时,他不但要烧开水,还要像小汉子似的按猪脚,还得负责接猪血。   总之,除了吃肉与他无关,其他的一切事情都是他的。   从来没人告诉他,杀猪时,小哥儿不能靠近。   白大毛当然不会告诉他,但是娘呢?   娘,娘也没告诉过他。   白竹有些难过,娘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他垂头想了一会儿,娘活着时他还小,娘怕吓着他,自然不让他靠近。   十岁后,娘已经起不了床,管不了卧房之外的事了,大概不知道他在外面是如此的忙碌吧!   想到这里,他一下子释怀了。   白大毛过去对他再坏,他已经不放在心上。刚才只不过一下子没转过弯来,以为娘也是故意不告诉他的,所以难过。   这下想通了,不再难过了,甚至暗自庆幸娘不知道他在外面做了些什么。   白竹抓着宴宴的手摇了摇,笑道:“我真的不知道这些,你知道我原来的情况,没人教我。”   宴宴见他面色如常,才放了心,抿唇笑道:“嗯,现在你是我家的人了,个个喜欢你,个个愿意你好。你看看,刚才你端着木盆出去,把娘和哥吓得!”   白竹想起刚才张鸣曦和娘紧张的样子,心里甜甜的,抿唇一笑,道:“嗯,我现在,现在才觉得自己像个人,过的是人过的日子!”   宴宴纵然年幼,却心地善良,乍一听这话,心酸得受不住,一下子红了眼眶。   他伸出一只手搂着白竹的后腰,把头靠在他肩上,狠狠地吸了吸鼻子,压下心里的酸意,安慰道:“没事啊!小哥,过去的别想了,多想想现在的好日子吧!现在一家人把你当宝,我都没有你受宠呢!”   白竹望着他微微一笑,想到一家人都疼自己,连小宴宴都会顾及到自己的心情,怕自己难过,来安慰自己,心里感动极了。   俩人头挨头,手拉手,不理会外面的事,窝在灶口低声说话。   突然,大猪发出惨绝人寰的一声嚎叫,俩人吓了一跳,对视一眼,手拉得紧紧的,不敢说话了。   大猪嚎叫了一声后,似乎用尽了平生的力气,接着哼哼唧唧,有气无力地又叫了几声,没了动静,只听见猪血流出来的哗哗声。   三叔大声喊道:“大嫂,快,把木盆往里塞一点,猪血溅出来了, 可惜!”   胡秋月“哎呀”一声,惋惜地道:“好,好。”   然后是挪木盆的声音,胡秋月心疼的啧啧声和众人的说笑声。   听见外面的说笑声,俩人知道猪已经杀好了,接下来开水褪毛,干净后开肠破肚。   白竹见灶里火不旺了,低头塞了两块干柴进去,用火钳拨弄了一下,火苗腾地一下燃起。   “小竹,水烧开了吗?再舀些水来。小心烫着,少舀点。”胡秋月蹲在地上双手扶着木盆,大声喊白竹。   “烧开了,我马上来。”白竹一边答应着,一边站起来舀水。   他一手拉开锅盖,一手拿着水瓢,还没开始舀水,张鸣曦大步跑了过来,人还没进来,头先伸进来急道:“不用你舀,我来,小心烫着!”   白竹回头望了他一眼,既无语,心里又夹杂着一丝丝甜蜜。   好吧,他现在是废人了,啥都不会了!   看吧!爬树会摔着,挑水会压着,舀开水会烫着,田里的活计更是不准干,会累着!   他能干什么?   好吧,什么都干不了,乖乖地当米虫吧!   这不是宴宴的待遇吗?什么时候他变成宴宴了吗?   宴宴都没有这么好的待遇吧?   一家人这样的呵护着宴宴,白竹觉得很正常,连他自己也是理所当然的呵护着宴宴。因为他最小,又懂事可爱,应该得到一家人的爱护。   至于他自己,他承认 ,在白家时幻想过能过上吃饱穿暖,不受打骂的日子。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过上这样的好日子,能这样的被人捧在手心里爱护着,会被宠成米虫!   他从小没有得到的东西现在得到了。   他从小不敢幻想的东西现在就摆在眼前了。   白竹心里酥酥麻麻的,刚才想到亲娘时的小小不快已经抛到九霄云外了,剩下的都是甜蜜。   他望着张鸣曦抿唇一笑,轻声道:“你放心吧,我不会烫着的。”   张鸣曦一把夺过水瓢,板着脸,严肃地道:“不行,等烫着就晚了。不光是你,连宴宴都不准他碰开水的!”   白竹和宴宴对视一眼,伸伸舌头,相视一笑。   不怪张鸣曦小题大做,乡下条件差,做事不讲究。有人家过年打豆腐时,把烧开浆的豆腐桶放在门口,家里小孩子不懂事,从外面跑进来,一头扎进滚烫的豆腐桶里烫死的事情时有发生。   所以讲究点的人家,非常注意,不要孩子们靠近烧开的豆浆,开水等,就是以防万一。   白竹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把水瓢递给他,乖顺地道:“好,我不碰开水,你来吧。”   张鸣曦这才柔和了表情,“嗯”了一声,接过水瓢开始舀水。   白竹并没有走开,站在张鸣曦身边看他舀水,问道:“你不出去了吧!”   张鸣曦望了他一眼:“有事吗?”   “没事,我要做饭了,等着吃饭吧!”白竹摇头道。   张鸣曦回头望了一眼木盆里醒发的白面,道:“做馒头费时间,要醒发,要蒸,一下子还不能吃的。我和石头兄弟先上山一趟,砍几棵树回来。”   白竹有点心疼他饿着肚子干重活,犹豫了一下才道:“砍树不容易吧。要不,吃了再去吧,我快一点。” 第181 章 心疼你男人?   “不费事,我拉着板车去。等一下树砍倒了用板车拉,很快就会回来的。”   张鸣曦见他皱着眉,一脸心疼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打趣道:“这就心疼你男人了?盖房子不是一两天的事,后面会更累,你岂不是要心疼死?”   白竹见他当着宴宴的面就说这些没脸没皮的话,一下子羞红了脸,照着他屁股拍了一下,嗔道:“谁心疼你,不害臊!”   说着,也不在他边上站着了,一甩手跑到灶口和宴宴挤坐在一起。   张鸣曦轻笑一声,提着水出去了。   白竹脸红红的,盯着灶火,还没回过劲来。   宴宴挨着他,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小哥,其实我很羡慕你们。看看,你们感情真好,互相体贴。别看我哥粗心,他对你可真是好,真的很疼你。”   白竹“嗯”了一声,捏捏宴宴的手,半晌才道:“我有时候也不相信现在的生活是真的。说真的,以前我做梦都不敢想自己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能遇到你哥这样的好男人。”   说着,红着脸望了宴宴一眼,接着道:“还有娘和你,都对我很好。你们一家都是好人。”   宴宴笑嘻嘻地道:“嗯,好人遇到好人,所以能过上好日子。将来,不知道……”   说到这里,他微微红了脸,闭嘴不说了。   白竹知道他在想什么,可这些话不是一两句能说得清的,只说了一句:“先对别人好,真心换真心吧!”   宴宴呆呆的,似在回味他这句话,半晌没做声。   白竹拍拍他的手,站起来道:“面已经醒发好了,我们来做馒头吧!”   宴宴忙往灶里塞了两根干柴,起来洗了手,站在桌子边上,把木盆里的面使劲揉了揉排气。   白竹道:“我去洗蒸笼。”   端起蒸笼正要去井边洗,猛然想到,如果张鸣曦看见他洗冷水,又得骂他。   他可不想当着那么多人挨骂,忙缩回脚,笑道:“算了,就在家洗吧。”   蒸笼本就是干净的,现在洗洗灰就行了。   白竹舀了一点水在锅里,荡温了,端起蒸笼一格一格的洗好,铺上干净的蒸笼布,端到桌子上放着。   转身把锅洗干净了,加上水,烧开了等会儿蒸馒头。   他忙完这些,正要过来做馒头,胡秋月端着一大盆猪血进来道:“小竹,趁锅空着,赶快把猪血温出来,早上就吃肉片炖猪血。”   白竹忙应了一声好,跑过去,接过猪血放在灶台上。   盆里是生猪血,有很多水,呈鲜红的半固体状,一动就碎,根本就拿不出来,更别说煎块了。   要把生猪血倒进在锅里,用小火温出来,凝固成紫黑色,划成一块块的,像豆腐一样,无论是煎还是炒都好操作。   白竹拿起菜刀,在木盆里轻轻划了几下,把猪血划成四方块,再轻轻倒进锅里。   怕灶里火太大,会把猪血烧糊,他跑到灶口撤出一根硬柴,只留了一小根柴火烧着。   忙完这些,他见宴宴已经做了半格蒸笼馒头了,正要过去帮忙,突然觉得院子里静悄悄的,忍不住探头往外一看。   院子里只有三叔在对着猪脚皮吹气,李立维和娘站在一边看,其他人都不见了。   屠夫对着猪脚吹气,白竹是知道的。   猪皮在开水里烫好后,一般屠夫会在猪脚上划开一个小口,把吹气筒塞进去吹气。要把猪皮吹得圆溜溜的鼓起来才好刮毛,也刮得干净。   吹猪皮是要技巧的,一般年轻力壮的大汉子挑担子能挑两百斤,却未必能吹起猪皮来。   白竹见三叔深吸一口气,半蹲着马步,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嘴巴鼓得高高的,像青蛙一样,使劲对着吹气筒吹气。   他脸都憋红了,一口气还没吹完。   慢慢地,猪皮鼓起来了,猪胖了一圈,大了许多。   三叔拿了一根细麻绳捆住猪脚上的切口,防止漏气,拿着刮刀开始刮皮。   李立维也拿了一把刮刀,帮着刮皮。   胡秋月提了一桶开水,手里拿着水瓢,遇到刮不下来的地方,舀一瓢开水淋上去,毛被烫开了,他们拿刮刀轻轻一刮就干净了。   白竹看了一会儿,转身进来和宴宴一起做馒头。   俩人动作快,不多时就做好了三格。   白竹性子慢些,做事认真,馒头搓得光溜溜的,圆圆的。   宴宴性子急,不耐烦多搓,馒头长得七歪八扭的。   刚刚把馒头做好,白竹就听见了猪血在锅里煮开的“噗噗”声,他担心煮久了会柴,连忙让宴宴把三格蒸笼摞在一起,盖上盖子,抬到柜子上发着二次醒发。   他自己跑到灶前,把温好的猪血盛到木盆里,把烧开的血水舀到猪食桶里,泡了半桶糠皮,等一下提去喂鸡。   现在不用每天喂猪,不用每天煮猪食,真的少了好多事。   鸡吃得少多了,且不能吃烫的。早上烫一桶糠皮,提到鸡圈边上,时不时舀一瓢到鸡食盆里,够一天吃的。   两只小羊就更好打发了,每天早上丢一捆稻草进羊圈,再倒一盆水进去就不用管了。   现在就是人一天要吃两顿饭,顿顿要吃热的,白竹傻里傻气地想:要是人不用吃热的就好了,煮一顿可以吃几天,那家务活真的少了很多呢!   哎呀,想什么呢?人活着不就是为了一口吃的吗?怎么能为了偷懒想着吃冷的呢?他摇摇头,自己都被自己傻笑了。   洗了锅,白竹本打算一边熬米汤,一边蒸馒头,可是菜没炒,蒸了馒头就没锅炒菜了。   他探头望了一眼,见猪毛已经刮好了,三叔和李立维抬着猪往梯子上挂,就等着开肠破肚了。   他懒得等,干脆先炒白菜。   白菜是洗好了的,他倒了一点菜油进锅,烧得冒烟时,把切好的白菜倒进去一阵翻炒。   白菜容易炒熟,锅里一阵滋啦响,白菜翻炒几下就熟了,他撒了一点盐,盛了满满两大碗,放在饭桌上。   “娘,好了没,让三叔先割一条肉下来,我要炒了煮猪血。”白竹一边洗锅,一边对着院子大声喊道。 第 182章 一起来搬砖   “来了。”胡秋月答应着,送进来一长条从猪肚子上刚刚割下来的五花肉,还冒着热气。   这头猪还算争气,可能是下半年肉骨头吃得多,居然有一指厚的肥膘。   要知道,现在农人自己都吃不饱,更不可能有粮食喂猪了。   猪只能吃草拌糠皮,有些人家连糠皮都舍不得拌,要留着给人吃。   这样养出来的猪瘦得很,没什么猪油,也很少有能长到两百斤的。   白竹举着五花肉对着宴宴一晃,笑道:“看看,我家的猪有这么厚的肥膘呢,应该能炼不少猪油。”   宴宴眼睛亮亮的,笑道:“你快切了炒吧,这可新鲜得很的!”   “你看,肉还热乎着呢!”白竹把瘦肉取下来,把带皮的肥肉切成薄片,倒进锅里先炼油。   宴宴见油锅滋啦滋啦的响,怕烧糊了,改成小火。   白竹把炼出来的猪油盛到猪油罐里,再把瘦肉倒进去一起炒。   今天人多,吃得也多,白竹又煎了四大块猪血,和肉片一起煮开了,切了几片生姜,又放了几颗花椒,煮开后盛到泥钵里,放在泥炉上煮着。   他洗干净锅,舀了半锅水,洗了一大碗白米倒进去,把蒸笼架上去,一边熬粥,一边蒸馒头。   灶台上刚刚忙完,可以歇口气了,院门外有人大声问道:“这是张鸣曦家吗?”   “是的,是的。小竹,快出去看看!”胡秋月正在撕猪油,没空,忙喊白竹出去看。   白竹答应一声,一边在围裙上揩着手,一边匆匆忙忙往外跑。   院外站着一个中年男子,戴着棉帽子,眉毛胡子上挂着白霜,拉着牛车,车上拉了一车青砖。   “啊?阿叔,你是送砖来的吗?”白竹见人不再是怯怯的不敢说话了,虽然对方是个陌生汉子,他还是很大方的问话,举止有礼丝毫不慌。   “是的,张鸣曦昨天在我们作坊定了一万块砖,让我们今天开始送来。你看,放在哪里?是现在清点,还是码好了再清点?”男人笑着问道。   白竹想,如果把砖堆在门外,等砌墙的时候还得往里搬,多费功夫,不如直接让牛拉到院子来。   他微笑着道:“大叔,麻烦把车拉到院子里来,等码好了再清点吧!”   男人不再多话,吆喝着牛进了院子。   幸亏猪已经杀好,挂在靠墙的梯子上了,不占地方,不然这么大的牛车还过不去。   白竹指挥着牛车停在水塘外边,中年男子喝停了牛,把牛轭取下来,把牛系到院外的树上,让它吃草,自己跑进来开始搬砖。   这时李大贵挑着一担河沙回来了,笑道:“小竹不错啊,会选地方。青砖堆在这里再好不过了,既不占地方,砌墙的时候又好拿,不费事。”   白竹第一次做主做事,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生怕哪里做的不妥当,得了李大贵的赞扬,心里有了底,他一边搬着青砖,一边笑道:“姨父,鸣曦说待会儿石头也会送来,堆在哪里呢?”   李大贵四处一看,院子里摆了饭桌,又搭了案板,靠篱笆墙边堆了干柴和茅草顶,猪圈前堆了河沙和黏土,实在没地方放石头了,并且石头体积大,占地方得很。   他想了一下,道:“院子里没有空地方了,等案板收起来,还要留一块地方给鸣曦锯木料。要不,堆在院外吧!”   白竹跟着他四处打量,院子虽大,奈何盖房子用的东西多,的确没地方放了。   白竹想了一下,摇头道:“不行啊,姨父,石头重的很,堆在院外的话,等要用的时候还得几个人抬,费时费力。”   “是费事,可是院子里没地方放了。”李大贵也没办法。   白竹靠院墙码好青砖,回头去牛车上再搬时,扫了一眼垮掉的灶屋,突然大声道:“我知道了,就堆在池塘边的空地上。鸣曦说了,新房子和池塘边上还有一块空地,这样用的时间很方便。”   “倒是方便,但是你怎么知道空地是多大,后天要起手,就要挖地基,万一占到地基怎么办?”李大贵不太赞同。   这时,李立维帮完了三叔,也过来搬砖,听了白竹的话,笑道:“我觉得小哥说得有道理。后天砌匠会先画出地基,如果石头占到地基了,先挖灶屋这边。反正先要做石脚,石头会先用的,怕什么?”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得有道理,李大贵也不去挑河沙了,帮着搬砖。   宴宴塞了一灶干柴也跑出来帮忙,人多力量大,他们一边搬砖,一边互相叮嘱着慢点。   三叔望了这边一眼,笑着对胡秋月道:“大嫂,我看你这个儿夫郎越来越厉害啊!行为举止像变了一个人,你看看,他现在办事周全,不输鸣曦呢!”   胡秋月他夸白竹,心里高兴,抿唇笑道:“谁说不是呢?鸣曦出去贩货,一个多月没回,我心里急疯了,又病倒了,家里全靠小竹,把家里管得井井有条。其实他心里也急,嘴唇都起泡了,偷偷躲着哭,但从不跟我抱怨,还总是宽慰我。”   三叔笑道:“也是你家时来运转,娶了好儿夫郎。当时,村里很多人说鸣曦不长眼睛,花五两银子买回这么个丑哥儿。我看,是他们不长眼睛!”   胡秋月笑道:“说这话的人才是瞎了眼!我鸣曦眼光好着呢!”   说着,她凑近三叔,低声道:“不瞒你说,鸣曦当初执意要娶小竹,我是不同意的,劝他不听,不得已我才同意娶的。”   她又轻轻自嘲地笑道:“你看,我也是个眼瞎的,不如我鸣曦。幸亏他坚决要娶小竹。你看看,自从小竹进门,我家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欠债还完了,现在又要盖房子了。这在去年,我想都不敢想啊!”   “嗯,杨桃在家也说,小竹是福星,旺夫呢!也是你家积了德,该转运了,得了这么个好儿夫郎。看看,你一家人多心疼他。换个没德行的人家,像白大毛一样的磋磨他,只怕早就没命了。” 第 183章 五零零   胡秋月叹气道:“我小竹可怜,在白家过的什么日子?提起白大毛我就恨!现在来我家了,自然要好好心疼他,再不让他受半点委屈的。”   俩人一边切着猪肉,一边天马行空地聊着天,倒是轻松自在。   胡秋月嫁过来时,三叔还小,又没了父母,是胡秋月夫妻把他养大的,又帮忙盖了房子,娶了亲。   他对胡秋月自然很有感情,愿意陪她东一句西一句的聊着,换做其他的汉子,还不愿意和妇人多话呢。   这边,白竹他们下好了砖,从外墙到羊圈之间,沿着院墙码了五排,每排二十块,一共码了五层。   白竹只会算加减,不会乘除,他生怕数错了,让人笑话,低头认真的数着。   他抿着嘴,瞪大眼睛,先从外面数起,倒是很快就数清了,最外面一排是一百块。可是里面的四排被挡住了,怎么数啊?   他一下子急得汗都炸出来了,总不能把砖搬下来数吧!   要是鸣曦在家就好了,他那么厉害,一准瞄一眼就知道是多少!   白竹轻轻拉了一下宴宴,低声问道:“宴宴,你数清楚是多少了吗?”   宴宴也不会乘除,正瞪大眼睛往里面看,道:“数清楚了,最外面的是一百块,里面的挡住了,怎么数啊?”   白竹一听就知道他和自己一样稀里糊涂。   宴宴还小,数不清楚没关系,自己这么大的人了,都给人做夫郎了,还数不清一车砖,丢不丢人?   白竹正急得想去喊李立维过来数时,突然灵光一闪,他素来有些急智,马上想到:自己也是真傻!刚才码砖是对齐了一排排码的,最外面一排是一百块,里面四排也都是一百块啊,一共五排,五个一百相加不就行了吗?自己居然还想搬下砖来数,也真是笨到家了!   他拉了一下宴宴,低声笑道:“别数了,一共五百块砖。”   宴宴瞪大眼睛吃惊地望着他道:“你是怎么数的?怎么这么厉害?我还没数清呢!”   当着外人,白竹不好多说,只简单道:“等一下教你。”   他怕出错,忙喊李立维过来,问道:“我数了这些砖是五百块,你数数对不对?”   还不等李立维说话,那男子笑道:“没错,就是五百块。没想到你个小夫郎不但识数,还会乘除呢!”   白竹暗叫惭愧,他哪里懂乘除了,不过是急中生智掰了五次手指头罢了。   那汉子从怀里掏出一个账本来,翻到最新的一页,指给白竹看:“你看,我出门时已经记好了。张鸣曦,第一次,五百块。”   白竹见纸上用毛笔写了三个字,估计是鸣曦的名字。下面第一行的开头画了一个细细的树棍,棍后是一个点,点后面画了一个小称,秤杆后是两个圆溜溜的鸡蛋。   他不识字,哪里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   莫不是让他带着小称去卖鸡蛋?   还是说他拿着小称来自己家买鸡蛋?   不对啊,人家是送青砖来的,哪里会管他卖不卖鸡蛋?   他从前胆小,养成了习惯,在外人面前,没把握的时候,不胡乱开口说话。   他没急着开口问写的什么,回头找宴宴。   他记得宴宴能识几个字,忙伸手扯他过来。   宴宴伸头来看,嘴里念道:“一,五零零”   李立维瞄了一眼,笑道:“没错,是五百。”   那汉子收起账本揣进怀里,拉着空车往外走,笑道:“你个小哥儿,倒是会开玩笑,还五零零呢。你们自己记个账吧,等砖瓦全部送来了,我们再对账。我先回去了,今天要送好几车来,别记错了。”   白竹不卑不亢地笑道:“阿叔,你放心,不会错的。就算是我记错了,砖都堆在这里,重新数就是了。”   那男子笑道:“还是记一下账,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你家马上要起手动工了,一开工就要用砖,都砌都墙上了,还怎么重新数?”   白竹被他噎得哑口无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笑道:“好,会记账的。等我相公回来就记。”   那中年男子笑道:“这样最好。我是负责送货的,最怕人裹缠不清,最后算账的时候说这样少了,那样错了,扯皮都扯不清。所以我一开始就说清楚,我当然要记账,最好你们自己也记账。”   白竹这时似乎明白了为什么他一开始不说一车砖是五百块,非要让他们自己数,感情是试探他们啊。   幸亏他数清楚了,否则只怕也会被他认为是裹缠不清的人。   男人到院外在牛脖子上套上牛扼,赶着空车走了。   白竹望着他的背影 ,有一瞬间的愣神。唉,自己怎么这么笨啊?不会乘除,不识字,更不会记账,真是睁眼瞎一个!   宴宴见他站在院子里发愣,过来拉着他道:“小哥,发什么愣啊,快进屋看看馒头蒸好了没。”   白竹跟着他进了屋,蒸笼已经上大气了,能闻到馒头香了。   蒸笼大,快挨到锅沿了,三层的蒸笼叠得很高,白竹站在地上摸不到蒸笼盖。   白竹拿了一个小板凳,放在灶台前,洗了手,站上去,抬起蒸笼盖,一阵白气冒出来,眼前一片朦胧。   他连连吹气,把白气吹散了,伸出一根手指往白馒头上按了一下,馒头凹下去一个坑,他把手一抬,坑马上反弹上来,恢复如故。   白竹盖上蒸笼盖,跳下小板凳,笑道:“熟了,不用加柴了。”   宴宴去到灶口,把烧过的火炭夹到泥坛里闭碳,白竹走过去,挨着他坐着,怔怔地半天没说话。   宴宴好奇地望了他一眼,问道:“小哥,累了吧,你歇着,要做什么喊我去。”   白竹摇摇头,望着宴宴,犹豫了一下道:“宴宴,你能不能教我识字?”   “啊?你想学识字啊?”宴宴惊讶地问道。   “嗯,”白竹点点头:“你看,不识字的人就像个瞎子,像个木头一样。刚才那个阿叔让我看账,我哪里能看出是什么?幸亏你认识,不然就要出丑了。” 第 184章 学识字   “出丑还是小事,真的像那个阿叔说的,记错了扯皮才是麻烦。毕竟谁挣钱都不容易,谁都不想出错。我想学识字,想学记账。这样就算你哥不在家,我能记账,也不会弄错了。”白竹咬着下嘴唇,认真地道。   “哎呀,你这样想就对了。不过,我可当不了你的先生,我只认识几个字。爹在的时候倒是教了好多,那时候年纪小,随口念念,不会写。后来没有书,没有纸的,没有再学,早忘干净了。”宴宴望着他,同情地道:“要不,等我哥有空了,让他来教,我们一起学?”   “好,我们一起学。”白竹一下子有了信心,张鸣曦识字,一定愿意教他。   宴宴见他高兴起来,凑到他耳边“嗤嗤”地笑了一阵,带了一丝羞赧,神秘地说道:“小哥,你不知道,刚才你让我看账本,其实我只认得几个数字,知道五后面有两个零,根本不知道那就念五百。我说五零零,那阿叔说我开玩笑,其实我是不认识。”   白竹一下子笑出声,宴宴越说越好笑,俩人对视着笑成一团。   这时张鸣曦进来,笑道:“什么事情这么好笑?俩人躲在这里傻笑,连我喊你们都听不见。”   白竹乍一见他,忙忍住笑,站起来道:“你回来了。”   “嗯。”张鸣曦望着他笑红了的脸,想伸手摸一下,手刚刚一动,想着宴宴在,当着他动手动脚不合适,又放下了手。   “砍了几棵树,累不累?”白竹温柔地望着他,有点心疼:“饿了吗,馒头蒸熟了,马上吃饭。”   张鸣曦心里柔柔的,夫郎这么心疼自己,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   他轻笑道:“砍了四棵大树,要不是石头兄弟去了,我一个人真的拉不下来。”   他望着白竹,又道:“我看见了院子里的青砖,娘说是你收的,三叔表扬你呢!”   白竹心里高兴,微微红森·晚·着脸睨了他一眼,道:“送货的阿叔让你记个账,免得记错了,结账时扯皮。”   “好。我经常要出门,不在家,你们数好了记着数字,我回来了赶快提醒我记账,不然时间长了会搞混。不但是青砖,马上石头要送来了,后面还有瓦,还有门窗户扇,都是钱啊!弄错了扯皮,谁都不愿意吃亏,还是记下账好。”   张鸣曦说着,到底忍不住,伸手揉了一下白竹的头,笑道:“三叔说你厉害呢,不但识数,还会乘除。”   白竹红了脸。他哪里会乘除了,只不过是会掰手指头罢了。   但一时说不清楚,干脆就不说了,想等到晚上再和他细说。   谁知宴宴一下子站起来,大声笑道:“哥,我和小哥说好了,我们要学识字。你有空教我们吧!”   张鸣曦吃惊地一扬眉毛,问白竹:“你们想学识字?”   白竹咬着下嘴唇,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望着他坚定地点点头。   张鸣曦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又问道:“怎么突然想学识字了?”   白竹见他总在问,以为他不愿意教,怕他觉得自己得寸进尺,难为情地道:“你不知道,刚才送砖的阿叔让我看他的账本,我见上面画着小称,又画着鸡蛋,哪里认得是什么,连忙拉了宴宴来看……”   一句话没说完,宴宴忙插话道:“我只认得个五零零,那个阿叔还说我开玩笑呢。”   说着,忍不住又哈哈大笑起来,白竹也忍不住,“噗嗤”一声,俩人像傻子一样,对视着又笑起来。   张鸣曦这才明白原委,不禁又好笑又心疼,忙道:“好,我有空就教你们,只是这段时间忙着盖房子,只怕没空呢。”   白竹见他同意教,高兴地道:“好,好,不着急,等盖好房子再学也行。”   张鸣曦见他一脸兴奋,有点心软,笑道:“这样吧,等我有空去镇上时,买一本三字经或者千字文回来,教你们读。竹子,我现在教你认自己的名字吧!”   白竹一听,呀,要认自己的名字了,不由得跃跃欲试,笑道:“好,你写出来我看看,未必能学会。”   张鸣曦伸出右手食指,蘸了水,在锅盖上一笔一划的写下“白竹”两个字。   白竹欣喜望着他一笔一划的写着,见他停住不写了,忍不住问道:“这是白字吗?好宽。还有竹字呢?”   张鸣曦无声一笑,指着锅盖上的字道:“这是白竹两个字。喏,这是白,这是竹。别说,竹字的半边真的像棵竹子呢!”   白竹呆呆地望着,不相信地问:“这就是白竹?怎么才这么几笔就完了?”   张鸣曦笑道:“你要多少,张鸣曦三个字笔画多,你要不要?”   宴宴忙站过来,笑道:“哥,我也要学,你教我写自己的名字。”   张鸣曦又蘸了水,写下张鸣宴三个字,宴宴一看,吐舌道:“怎么这么多划?我怎么学得会?哥,你太偏心了,小哥的名字才这么几笔,一下子就学会了,我的名字这么多划,我怎么学得会?”   说着,噘着嘴,气哼哼地瞪着张鸣曦。   张鸣曦不由得失笑,骂道:“傻不傻啊,说这么幼稚的话?又不是我造出来的字,字多字少和我有什么关系?”   宴宴一想也对,的确怪不了哥,只能怪爹给自己取的名字不好,要是自己也叫白竹就好了,岂不是可以少写好多划?   他这样想着,顺嘴说了出来:“哎呀,要是我也叫白竹就好了。笔划少,一下子就学会了!”   白竹刚刚还懊恼自己人活得潦草,连名字也潦草,才几笔就写完了,这下听宴宴羡慕自己,又高兴起来。   张鸣曦听宴宴说出这么傻气的话,忍不住好笑,曲起指头轻轻敲了一个爆栗,骂道:“胡说八道!为了偷懒连姓都不要了?”   宴宴一想,唉,自己又不姓白,怎么可能叫白竹,真是糊涂!   张鸣曦见宴宴紧紧盯着锅盖上的张鸣宴三个字,一会儿摇头,一会儿晃脑,一会儿撇嘴,知道他一下子学不会自己的名字。 第 185章 天晴了   张鸣曦安慰道:“宴宴,你的名字笔划太多了,你一时学不会,干脆和你小哥一起从简单的开始学,等字学多了,再来学复杂的。”   宴宴一听,这倒是个好办法。   和小哥一起学,如果记不住了,还可以问问小哥。   虽然不能一下子学会自己的名字,但是先学会小哥的名字也不错。他一下子又高兴了,笑嘻嘻地点头应好。   白竹见锅盖上的白竹两个字快干得看不见了,忙学着张鸣曦伸出食指,蘸了水一遍又一遍地描着。   他第一次写字,十分郑重,抿着唇,瞪大眼睛,使出吃奶的力气,用很大劲在锅盖上描字,短短的指甲画得锅盖“吱吱”响。   张鸣曦道:“竹子,不必用这么大力,用指肚轻轻描摹就可以了。其实也可以在空气中写,你看。”   说着,抬起手指在空气中慢慢地一笔一划地写出“白竹”两字。   白竹紧紧地盯着他的手,自己忍不住跟着他一起比划,一遍描下来,觉得在空气中写字,看不见,摸不着,也不知道写得对不对,还是在锅盖上照着葫芦画瓢容易些。   他这次学乖了,轻轻的描着,果然写得又快又轻松。张鸣曦见他几遍下来已经很熟练了,几乎不加停顿就能写下来,笑道:“竹子,你往这边站一点,让宴宴来描。你自己试着在空气写一下,看能不能写出来。”   白竹望了宴宴一眼,才意识到自己一直霸占着锅盖,宴宴还没开始练呢。   他不好意思的抿唇一笑,往边上一让,笑道:“宴宴快来。”   宴宴站过来,学着他的样子,手指蘸水开始描字,白竹望着他的手指,心里跟着他描摹着。   宴宴小时候学过,尽管年纪小,尽管忘光了,但肌肉是有记忆的,虽然这记忆微不足道,但也比白竹一点基础都没有要强。   他开始速度也很慢,一笔一划生怕写错,描了几次后,速度快起来了。   张鸣曦笑道:“可以了,不用再描了。现在开始检测一下,都背过身子,不准看锅盖,在空中画给我看。”   白竹先学,自然要先考。他忙转过身,背对着灶台,头微微抬起,认真地望着前方,庄重地一板一眼地在空中一气呵成的写出“白竹”两个字。   张鸣曦点头微笑,还没来得及说话,宴宴跟着抬起手指写起来。   张鸣曦笑着表扬他们:“两个都很好,学得快,写得好。看,写字就是这么简单,多练习一下就行了。我尽量抽空每天教你们一到两个字,你们自己练习。积少成多,说不定等三字经买回来时,不用我教,你们自己就能读了。”   真的吗?不用人教,自己就能读三字经了吗?   白竹不敢置信地望了宴宴一眼,俩人欣喜地对视着又笑起来。   “张鸣曦!这是张鸣曦家吗?”白竹还想缠着张鸣曦再学两个字时,突然门口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是的。”张鸣曦一边回答,一边往院外走去,白竹和宴宴也跟了出去。   院外一个汉子,拉着牛车,看见他们,笑道:“我来送石头。”   张鸣曦点头笑道:“进来吧!”   说着,转身往院子里看,想找个空地方堆石头。   白竹正想说,石头堆在池塘边吧,用的时候方便。   还不等他开口,张鸣曦抬手望池塘边一指道:“堆在那里。”   男人点点头,赶着牛车过去了。   白竹眼睛亮亮的望了张鸣曦一眼,自己能和相公想到一块儿了!   相公那么厉害,是不是说明自己也好厉害?   白竹暗暗一乐,见牛车离水井太近,生怕人来人往的,弄脏了井水,忙跑去拿了一个干净的竹匾盖在井上。   张鸣曦见了暗暗点头,他跟过去帮着男人抬高车把,卸石头。   石头太重,一车拉不了多少,才占了一小块地方。   张鸣曦皱眉道:“后天就要起手了,一开始就要用石头下脚,还得麻烦你送快一些,不要误工才好。”   那男人陪着笑脸道:“那不会的,放心,这两天我只送你一家。今天不认识路,走得慢了点。后面会快一些的。”   张鸣曦点头道:“那就好,总之,不要误工就好。”   男人笑道:“好,好,你记一下账。”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账本,翻到张鸣曦的名字那一页,张鸣曦扫了一眼,见上面写着,一车。   他点头表示明白了,他定石头的时候就问清楚了,他们一车石头是两方。   其实石头太重,既没办法称,也没办法细量,乡下人诚信,就按车数来记。   好在石头不用抬,一下子可以卸完,不费时间,一天可以送好几车。   白竹心想:果然是识字好,张鸣曦看一眼就搞定了事,他和宴宴弄了多少笑话还搞不定。   院子里人不多,李大贵父子挑河沙去了,石头兄弟在院外架好撑子,已经在锯木头了。   张鸣曦见猪肉已经切成一条条,堆在案板上,娘提着猪头猪脚往大木盆往里放。他一边往卧房走,一边笑道:“你们动作倒是快 ,个个主动找事做。饭熟了,先吃饭吧。”   白竹闻言忙跑出去,见李大贵父子挑着河沙,快进院子了。   他冲着李大贵一笑,对着四人一起喊道:“都来吃饭吧!”   说完,又跑进灶屋,拿出一块抹布擦干净院子里的大饭桌,顺手擦了板凳,又跑进去端菜,见宴宴站在屋里的小桌前,伸手试试探探地想抬泥炉,忙喝止道:“宴宴,别端,小心烫,我来。”   说着,又找了一块抹布,把盛满菜的泥钵抬下来,再用抹布垫着手,把泥炉端出去,宴宴端着两碗白菜一起出去。   白竹放好泥炉,又进来端泥钵,张鸣曦手里拿着一块木板从卧房出来,皱眉道:“真是不听话,早说了,烫的让我来。烫着你可怎么办?”   白竹望了他一眼,语气带点撒娇地笑道:“总不能样样都等着你吧。你不要一看见我做事就皱眉好不好?” 第 186章 磨豆腐   张鸣曦抿抿唇,瞪了他一眼,一边接过泥钵端出去,一边叮嘱道:“你可小心点吧,就知道顶嘴,烫着可不是好玩的!”   白竹知道他是爱护自己,冲他后背伸伸舌头,抿唇一笑,不和他犟。   张鸣曦放好泥钵,又跑进灶口,拿了一块炭,在木板上写字。   原来,他刚才跑进卧房想找个东西记账。   可家里多少年没有写过字,找不到纸笔了。   还好找到一块平整的木板,只得先在木板上记了。   白竹见张鸣曦写字,站在他身后望着。见他写得很快,但一个字都不认识,也没打扰他,自己去盛饭。   白竹站在小板凳,把蒸笼抬下来,让宴宴捡一大盆馒头端出去,自己拿了碗盛米汤。   几个人忙了一早上,都饿了,闻到香味,都洗过手,围拢来开始吃饭。   桌子中间是一钵滚热正在“咕嘟”冒泡的肉片煮猪血,两碗白菜和一大盆馒头。   人多,一人拿了一个馒头,木盆就空了,白竹拿了馒头咬了一口,站起来拿了木盆进去又捡了一盆出来。   胡秋月喝了一口米汤,笑道:“捡菜吃吧!大家都不是外人,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嘛!”   众人笑道:“不客气,大白馒头吃着,猪肉片子吃着,哪能客气呢?”   三叔夹了一块猪肉吃着,笑道:“老天爷倒是开眼。之前一直下雪,今天见你们家要盖房子了,就放晴了。”   胡秋月“哈哈”笑着:“可不是嘛,老天爷开眼了。”   心里却嘀咕道:“谁知道老天爷有没有开眼呢?不是前天一场大雪,把灶屋压垮了,怎么可能想盖新房呢?”   她当然不会说出来。   年纪大的人都迷信,做事讲究个好彩头,喜欢听好听的,自然也就只会说好听的。   就当老天爷是开眼了吧,把许久不见的太阳放出来了。   泥炉上煮着热乎乎的肉片炖猪血,虽然在院子里,一点都不冷,众人吃得心满意足。   吃过饭,李大贵父子去挑河沙,张鸣曦带着石头兄弟继续去砍树,三叔收好工具,也跟着去帮忙砍树。   胡秋月拆了案板,跟宴宴抬着半扇院门安好,白竹把杀猪桶和三叔的工具箩收到院墙下,把院子打扫干净,一下子空旷干净多了。   冬天天短,一天吃两顿,第二顿差不多要到天黑。   虽然不用马上煮饭,但他们今天事情多得很,要打豆腐,要磨面,要舂谷子,时间也很紧。   这些事都是媳妇夫郎的家务事,没有任何捷径可走,都是靠人工。   村里有一个公磨房,里面有石磨和石臼,免费供村人使用,用过打扫干净就行。   但村人太多,一个石磨石臼不够用,有时候家里等米下锅,匆匆忙忙去磨房,却发现别人在用。   遇到人多时,等半天还轮不到自己,真是心焦。   特别是有小孩子的人家,小孩子不懂事,饿了只会哭,吵得人更是心烦。   所以只要不是穷得揭不开锅的人家,都会自己置办一套石磨石臼,山上石头多的很,材料不要钱,但请石匠凿石磨石臼要付人工费。   托张青山的福,胡秋月家也有石磨石臼,搬家时一起搬过来了,安在柴房里。   现在柴房已经拆了,石磨石臼还在老地方。   接下来帮工多,吃饭的人多,每天需要的米面多,这几天要抓紧时间磨面,舂米。   等开始盖房子了,石磨石臼就得抬出来,院子里堆满了东西,拥挤得很,没地方安,一时就没法使用。   白竹问道:“娘,是先磨面还是先磨豆腐?豆腐有水,弄湿了石磨得晾半天,还是先磨面吧?”   胡秋月正拿着竹刷扫簸箕,点头道:“好,少磨一点。明天再磨一些,一次磨多了,你们的手明天该抬不起来了。”   白竹才不管这些,这两天得抓紧时间磨面,不然等吃完了还得去用公磨,他才不想跟别人挤呢。   他拿了一个箩筐,反扑在地上,用力拍了灰,也不问胡秋月,自己进去舀了三十升麦子,喊宴宴帮忙抬到石磨前。(注,升:古代计量工具,方形,木质,上宽下窄,一升麦子大约两斤重。)   胡秋月拿抹布擦干净石磨,把簸箕垫在石磨下,把装麦子的箩筐放在小凳子上,抓了一把麦子塞进磨眼里,白竹把长长的磨手架在石磨上,和宴宴一边一个扶着磨手开始拉磨。   所以说人类的智慧真的很令人咋舌。可能他们并不知道什么是杠杆原理,为什么要做这么长的磨手,但知道这样磨起来省力。   面粉要磨好几次。   等全部麦子磨完,胡秋月把簸箕抬到地上,扯了一把稻草,扎了个草把,垫在屁股底下,开始箩面。   这种箩,比较小,网眼很小,第一次能箩下一些细粉来,粗皮比较多。   趁着胡秋月箩面,白竹忙跑去灶屋,沥干一筲箕浸泡好的黄豆,端到井边,用井水冲洗了两遍,才倒到木桶里,加了两瓢水,提过来准备等一下磨。   胡秋月已经箩好了面,第一次磨出来的细面比较少,她收进面口袋里,把粗皮倒进干木盆里,准备磨第二遍。   就这样磨了四遍后,剩下的粗皮也很细了,磨不出面粉了,这是麦麸。   一般人家是给猪吃,但是太穷的人家,是要留给人吃的。   磨好面粉,宴宴手已经很酸了。他跑到院子里,一边甩手,一边逗蛋黄玩。   白竹好像不怕累,跑到灶屋端出大木桶,用稻草扎了一个草把,蹲在池塘的石板上,把木桶里里外外刷了好几遍,用井水荡干净,才放在石磨底下准备接豆浆。   石磨扫干净了,用水冲了一遍,胡秋月才舀了一勺带水的豆子倒进魔眼里。   白竹见宴宴累了,想让他多歇一会,没有喊他,自己扶了磨手一个人拉磨。   石磨很重,一个人拉磨非常吃力,时间长了,手臂像断掉了似的酸痛。   宴宴倒不偷懒,听见石磨响,忙跑过来帮忙,嗔道:“怎么不喊我?” 第187 章 舂米   白竹笑道:“我还能坚持,你再歇一会儿。”   宴宴累了,无精打采的摇头道:“别逞强,一个人拉磨重的很,你的手还要不要了?”   胡秋月见他这么懂事,又怜他年幼,笑道:“你倒是心疼你小哥,我还以为你要趁机偷懒呢!”   宴宴没有心思开玩笑,淡淡的道:“一家人都在忙,我怎么敢偷懒?”   胡秋月望了他一眼,到底心疼:“你来舀豆子,我和小竹磨。”   舀豆子简单,不费力气,石磨每转两圈舀一次豆子就行。   只是要适量,舀得太多了磨出来的豆浆太粗,豆渣多,舀得太少了费时费力。   宴宴犹豫了一下,道:“算了,还是你舀吧。你年纪大了,干这种重活明天手臂疼。”   胡秋月笑道:“别看我老了,干这些活计只怕比你厉害。”   宴宴不好意思的一笑,和胡秋月换了位置,去舀豆子。   胡秋月果然是老当益壮,做起这些比宴宴强多了。   她使力均匀,不紧不慢地拉着石磨,实际上效率比宴宴快一阵慢一阵的高多了。   白竹得了胡秋月的帮助,也轻松多了。   豆子是泡好的,比麦子好磨。但也磨了大半个时辰,豆子磨好了,胡秋月开始冲洗石磨。   宴宴一边摆着手臂放松肌肉,一边跑去逗狗,白竹没有片刻空闲,拿着箩筐开柜子舀谷出来舂。   胡秋月生怕浪费,连石磨底部沾到的一点点豆浆都要用水冲下来。   弄好后,胡秋月支起石磨晾着,和宴宴抬着木桶进灶屋,接下来是做豆腐了。   做豆腐不难,就是繁杂。胡秋月不想沥豆渣,直接把磨好的豆浆倒进锅里烧开,等温度降到不烫手了,点上卤水就行了。   乡下人都是这样做豆腐的。   这样的豆腐因为含有豆渣,口感比豆腐铺卖的差一些,乡下人称为“懒豆腐”。好处就是不浪费,连豆渣一起吃,显得量多。   宴宴帮娘把木桶抬进去,就出来帮白竹舂米。   舂米时需要不停的翻动臼里的谷子,不然总对着一个地方舂,容易舂成粉末。   平时是宴宴和白竹两个人舂米,胡秋月一边筛米一边时不时用手翻动一下。   今天胡秋月忙着打豆腐,没功夫过来,宴宴一个人舂不起,只得坐在石臼边上一边筛米一边翻动,白竹一个人站在上面舂。   开始还好,能坚持,可一炷香的功夫后,速度就慢下来了。   白竹本就瘦小,自身重量不够,全靠用力往下压舂凳从而抬起舂头。   石头做的舂头很重,才舂了一会儿脚酸得不得了。   有什么办法呢,家里只有三个人,娘在忙,宴宴小,只能靠自己,白竹咬牙坚持着。。   这时李立维挑着一担黏土回来了,一抬头看见白竹在舂凳上咬牙切齿,累得小脸通红,忙把黏土倒在土堆上,大声喊道:“小哥,你一个小夫郎怎么能舂米?我来帮你吧!”   白竹累得直喘粗气,脚酸得要命,巴不得有人来帮忙,感激地笑道:“如此就辛苦你了。”   他向来与人少接触,这时和一个小汉子一起站在舂凳上,浑身不自在。   可是总不能自己跑了,让人家一个人舂吧?   就算李立维是个汉子,但年纪小,一个人舂也坚持不了多久的。   没办法,只能尽量离远点了。   白竹站在左边,右脚踏在舂凳上,双手扶着木扶手,身子尽量往左边靠,远离李立维。   虽然姿势别扭,身子扭得不舒服,好歹脚下轻松一点,感觉舂起来没有那么吃力了。   舂米的原理和磨面是一样的。   米皮舂下来后,用米筛筛一遍,筛眼做得很巧妙,米和糠能掉下来,谷子掉不下来。   再把筛子里剩下来的谷倒进臼里继续舂,直到谷子全部舂成米,用簸箕把糠皮簸出来,剩下的就是干净白米了。   白竹歪着身子,生怕碰到李立维,身累,心更累。   他本想喊宴宴来和李立维一起舂米,自己下去筛。   转念一想,自己好歹是个嫁了人的夫郎,总好过小哥儿。虽然要避嫌,但有第三个人在,关系不大。   宴宴一个小哥儿,和汉子挨着在一起舂米,不管身体有没有接触,传出去都对他不好。   白竹忍着百般不适,继续和李立维一起舂米。   他能感觉到李立维拉着扶手,身子尽量往右倒,远离着他,应该也很不舒服。   俩人都觉得用这样别扭的姿势舂米,比以前任何一次都累,好在终于开始舂第二遍了。   这时张鸣曦和三叔推着板车送木料回来,石头兄弟还在山上砍树。   板车上拉了三根粗木,张鸣曦在前面拉,三叔弯着腰在后面推。   张鸣曦一进院子就见白竹和李立维挤在舂凳上舂米,他愣了一下,脸马上就沉下来了。   他把板车一丢,来不及卸木料,自己几大步跨过来。   尽管心里不舒服,但极力忍耐着,皱眉问道:“怎么立维在这舂米,娘呢?”   白竹乍一听见他的声音,吓一跳,忙跳下舂凳道:“你回来了?娘在打豆腐,我去帮她,你帮立维舂米吧!”   说着,望了张鸣曦一眼,见他板着脸,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自己和一个小汉子挤在一条舂凳上,虽然是迫不得已,毕竟有点不好意思,脸红红的,带着一丝羞赧跑了。   张鸣曦望着他的背影,心里闷闷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但是知道自己是主人,就算心有不快,总不能冲人家李立维发脾气。   他看得很清楚了,白竹和宴宴两个人根本没有办法舂米,所以李立维来帮忙是很必要的。   再说了,总不能让白竹去筛米,让宴宴一个小哥儿和李立维挤在一起吧!   所以,白竹并没有做错。   张鸣曦一边复盘,一边默默地和李立维一起舂米。   他心里不舒服,不像平时那么话多,李立维问一句他答一句。   他砍了一天树,那是最重的活,李立维想着他应该是累了,不想说话,所以说了几句,见他兴致不高,也就闭嘴不说了。 第 188章 真酸了   白竹进了灶屋,见胡秋月已经烧开浆,就等着点卤水,没啥可帮的。   他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会主动找事做。家里别人不愿意做,或者没时间做的事,只要他能做的,不用人喊,自己会主动去做,并且完成的质量很高。   不用人叫,白竹转身拿了一个旧竹席铺在地上,又拿了一个簸箕过来装了小簸箕舂好的米,去簸米了。   他认真地簸着糠皮,根本没注意到张鸣曦在背后一眼一眼地剜他。   张鸣曦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大庭广众之下,他们三个人在舂米,有问题吗?   没问题,可自己心里为什么这么不舒服呢?   娘要打豆腐,白竹一个人舂不起,李立维来帮忙,有问题吗?   没问题,可自己心里为什么这么不舒服呢?   白竹是主人,总不好自己跑了,让李立维一个人舂吧?再说了,宴宴一个小哥儿,总不能和李立维单独在一起的。   所以他们虽然站在一条舂凳上,但是迫不得已的。   并且他看见了,俩人身子一个往左歪,一个往右歪,离得远远的,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可是自己心里为什么这么不舒服呢?   张鸣曦心里的无名酸水一股一股的往外冒,嘴里的酸口水快包不住了,牙都快酸倒了。   他心里很清楚,自己那傲娇的幼稚病又犯了。   就像小孩子动不动在娘面前哭一哭,要糖吃一样,他莫名其妙地又想闹了,想要白竹哄。   但他总算理智还在,没有马上闹起来。见米舂好了,自己还要上山拉树,对李立维和宴宴交代一声就往外走。   他经过白竹后背时,故意加重了脚步,重重顿了几下。   白竹正在簸米,每簸一下,米粒撒在簸箕上一片响,他一开始并没听见张鸣曦的脚步声。   张鸣曦见白竹认真地簸米,一直没有回头,肚子里的酸气更重了,一股酸气直冲鼻腔,搞得眼睛都酸了。   他故意装作不小心轻轻碰了一下白竹的后背,白竹这才知道身后有人。   他回头一看,见张鸣曦目不斜视地往院外走,忙喊了一声:“鸣曦,你还要上山啊?”   张鸣曦脚步微微一顿,想要回头,又忍住了,直接朝三叔走去。   白竹以为他没听见,见他跟三叔把粗树干归拢一处,拉着板车往外走,本来想再喊一声的,可是当着三叔,黏黏糊糊的到底有点不好意思。   他抿抿唇,把到嘴边的呼喊咽下去了。   他又一想,张鸣曦既然走了,米应该是舂好了吧?   他回头一看,见舂头支起来了,宴宴和李立维一边一个正在把臼里的米和糠皮一起往外掏。俩人一边掏,一边说着什么,宴宴在嘻嘻地笑。   张鸣曦拉着板车,磨磨蹭蹭的等白竹喊他呢,谁知等了半天也没听见动静,忍不住回头一看,恰好看见白竹端着簸箕,回头去看李立维。   张鸣曦这一下的酸气直冲脑门,压都压不住。   他刚才还有点故意无理取闹的意思,这一下可是真酸了,连呼出来的气都是酸的。   但他知道自己不是小孩子,家里盖房子是大事,这么多人来帮忙,如果他由着自己的性子闹,只会贻笑大方。   说到底,他和白竹的别扭是夫夫之间的小事,只能在卧房里单独解决,没必要闹得人人皆知。   想到这里,他用尽全力压下酸意,和三叔说笑着上山拉树去了。   白竹哪里知道自己无意中打翻了醋罐子?哦不,是醋坛子!   他更不知道,晚上等着他的是怎样的一副狂风骤雨,张鸣曦要怎样的把他闹得死去活来,才算吃完了这一摊子醋!   他忙得要死,要赶快把米簸出来,眼看着天快黑了,还要去做饭。   一家人紧赶慢赶,总算是做完了预计的事情。   磨了面,舂了米,打了豆腐,还收了几车砖和石头。   白竹把装得满满的米袋和面袋收进柜子里,拖着疲惫的身子过来做饭。   胡秋月点好了豆腐,在宴宴的帮助下,牵着包布正在沥水。   早上的馒头还剩一些,但不够这么多人晚上吃的。   晚饭吃什么呢?胡秋月早就不过问他做什么饭了,反正是做什么吃什么,所以白竹也不问她,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总之让人吃饱吃好,且最大程度的不浪费。   大家干了重活,累了一天,特别是张鸣曦,砍了一天树,回来还帮着舂米,更是累坏了,饿坏了,他准备蒸干饭吃。   吃饭得有菜,白竹想了一下,打算煮个骨头萝卜汤。   他去木盆里找了两根带肉的骨头,三叔已经砍断了骨头,肉还连在一起,提起来一串串的。   他把骨头切开,端着木盆去井边洗了,倒进锅里煮。   灶里塞了两大块干柴炖着骨头,他跑到园子里扯了两颗萝卜。   下半年,家家户户都种萝卜白菜,他家因为要腌咸菜,种得更多。   一个园子三亩多,除了几畦韭菜和葱姜外,全部都是萝卜白菜,并且他们平时几乎舍不得吃。   萝卜刚扯起来都是泥,他提的萝卜樱子去水塘里洗。   萝卜洗去泥,干干净净,白白嫩嫩。再萝卜缨子扯散,一根根的洗了,准备用猪油和干辣椒炒着吃。   嫩萝卜樱子非常好吃。老了就变硬了,口感差多了。如果太老了,吃到嘴里是柴的,咬不动,一般就煮给猪吃。   白竹用手掐了一下萝卜樱子根部,能掐动,说明不是很老,可以吃。   他提着洗干净的萝卜回到灶屋,放在木盆里,锅里的骨头汤已经煮开了,冒着香气。   白竹拿过泥钵,把骨头汤盛进去,放在泥炉上偎。   虽然晚上这顿比早上吃得要稍微简单些,但这么多人只有一个菜不够吃。   大家这么卖力的干活呢,饭菜不能太寒碜。他想了一下,掀开咸菜缸,抓了半碗咸菜出来,又切了一小块肉,剁碎,加了姜蒜,炒了满满一碗咸菜炒肉沫。   他拿起两块猪血,切片贴着锅煎了一碗。   有三个菜了,且都是肉菜,很不错了。他洗干净锅,准备蒸米饭了。 第 189章 养废了   他舀了半锅水,舀了一升白米,半升高粱,洗干净倒进锅里,焖杂粮饭吃。   白米多,杂粮少,已经是很好的伙食了。乡下人大多吃不饱肚子,哪能顿顿吃白米饭?   何况他家盖房子,恐怕得一个多月才能盖好,不计划着吃,顿顿大米白面的,粮食真的会不够吃。   所以说,煮夫也很为难的,这么多人一天两顿,不但要吃好,还要精打细算,细水长流。   做好这些,水桶空了,白竹拿起扁担钩去挑了一担水进来,靠墙放着,把扁担钩收好,挂到墙上,坐在灶口烧火。   他添了一根干柴进去,见灶里的火烧的旺,暂时可以不用管了。   总算能松口气了,白竹放下火钳,望着胡秋月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豆腐已经做好了,胡秋月收紧包布,把菜板放在上面压水。   包布里的水哗哗的往下流,等水流干了,豆腐就压实成型了。   宴宴这时终于可以歇歇了,慢吞吞地走过来,和白竹挤坐在一起,蔫蔫的。白竹知他累了,有点心疼,拉着他的手捏了捏。   宴宴懂他的意思,也捏了捏他的手,互相安慰。   胡秋月见两小只累得蔫头耷脑的,又心疼又好笑,打趣道:“平时凑到一起不是叽叽咕咕的说不完的话吗?怎么不说了?”   宴宴垂着头没做声,白竹抬起头勉强笑了一下,道:“今天一下子都没歇过,真有点累了。”   胡秋月见从来不叫累的白竹都喊累,知道他们真的是累惨了。   其实白竹尽管累,但还能忍,他主要是心疼宴宴。   再说了,以前在白家,农忙时白天他跟着白大毛白松去干地里的活计,收工后,他们父子躺在床上休息,他得赶快做饭。   吃完饭,白大毛父子坐着喝水消食,他得赶快洗碗,煮猪食喂猪。尽快忙完跟着他们下地,稍微慢一点就得挨打。   并且,打猪草也是他的事,农忙时白天没时间,等晚上收工回来,他做好饭,让白大毛他们吃着,自己赶快背起竹篓去扯够第二天的猪草。否则天黑了,扯不够猪吃的,第二天猪饿得叫,他又得挨打。   等天黑透了,他回到家,白大毛父子吃饱了,睡了,他才能吃剩下的残羹冷炙。   大多数时候,白露会偷偷的藏个杂粮馒头给他。   不然那么重的活计,天天吃不饱,他只怕早就被磋磨死了。   往往等他躺下来时,整个村子都睡熟了。   他累极了,倒在床上,浑身散了架,马上就睡死过去。   第二天刚刚亮,他得马上起来下地。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上一秒还在睡死,下一秒就能马上惊醒的?   就算是过着这样的日子,他也从来没有喊过累。   因为他知道,喊了也没用,没人会心疼他,除了白露。   白露心疼了会哭,并不能改变什么。   他不想让白露哭,不想让白露心疼,所以总说自己不累。   唉,今天虽然活多,但和过去相比,不过是零头罢了,实在不值一提。   只是他嫁过来后虽然天天忙碌,但劳动强度比过去低了不知多少倍,今天多做了一些,一下子不习惯而已。   可是稍微累一点,自己却对着娘喊累,果然是变娇气了!   都是张鸣曦惯的,这样不准做,那样不准做!   看吧,人都养废了,稍微多干一点,就浑身疼了。   白竹见宴宴头一点一点的打瞌睡,伸出手扶着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让他睡一会儿,自己合着眼,忍不住还在胡思乱想。   胡秋月见他们头挨着头的打瞌睡,心疼地叹了一口气,小声道:“唉,看看累成啥样了!明天还得累一天,还要磨面,舂米。等后天起手动工,你们两个只需做饭,就没有这么累了。”   白竹正魂游天外,听见这话,一下子惊醒了,忙坐直身子,望着胡秋月小声笑道:“娘,我不累,我是心疼宴宴。他年纪小,跟着我们这样忙,有点受不住呢!”   胡秋月叹气道:“有什么办法?没有大家都忙,他闲着玩的道理。再说了,宴宴长大懂事了,就是让他玩他也不愿意,还不如让他跟着我们一起干活。”   白竹点头道:“宴宴是很乖,很懂事,所以我总是很心疼他。”   他低头看了宴宴一眼,见他睡得微微张着嘴,口水都流出来了。   白竹不想惊动他,喊了胡秋月小声道:“娘,骨头汤应该差不多了,你把萝卜切成块,倒进去一起煮。我闻着饭也香了,你把早上的馒头放进锅里热一下。”   胡秋月答应了,轻手轻脚地去切萝卜。   白竹没啥事了,靠着宴宴,感觉眼皮好重,也朦胧睡过去了。   张鸣曦,石头兄弟和三叔四人拉了一大车木料回来。   一进院子,他把板车一丢,让石头兄弟抬木料归置,自己满院子找白竹。   满院不见白竹的影子,只看见李立维父子在筛河沙。   太大的石子不能用,筛出来堆在一边。细细的河沙按一定的比例掺在黏土里,和成泥勾墙缝,结实耐用,是砌匠最喜欢的辅料。   他见院子里没人 ,直接进了灶屋,胡秋月正弯着腰在泥炉上用锅铲翻着骨头。   两小只挤着坐在灶口的板凳上,头挨着头,睡着了。   他望着白竹,头一点一点的睡得正香,心里一软,知道白竹今天累惨了。   原来有满腔的不满和怒火,想找茬闹一闹,让他哄自己的想法一下子飞到九霄云外。   “娘,明天还是悠着点,看看他们两个累的!”张鸣曦眼睛望着白竹,小声和胡秋月说着,语气充满心疼。   “嗯,今天磨面,舂米,打豆腐,忙了一天。”胡秋月看了看院外,问道:“人都回来了吗?吃饭吧。吃了早点睡。”   张鸣曦点头,院子里天黑了就冷,他把泥炉和泥钵端到小桌上,出去把板凳抬进来,喊众人进来吃饭。   尽管他压着声音,白竹还是一下子就惊醒了,猛的睁开眼睛问:“天亮了吗?” 第 190章 别闹   胡秋月忍不住笑,打趣道:“睡糊涂了吧?应该问天黑了吗?”   白竹这才知道自己刚才睡着了,不好意思地一笑,推醒了宴宴。   尽管只是小睡一下,白竹觉得恢复了很多,他一扫疲态,站起来就拿碗盛饭。   众人吃过饭,收拾一下走了。   白竹见宴宴困得很,来不及洗碗,先洗了锅,烧了热水让他洗了去睡。   他自己先端了一盆热水到卧房,喊张鸣曦洗了先睡。   张鸣曦见他累成这样还不打算睡,皱着眉头问:“你怎么不睡,还要干什么?”   白竹安慰他道:“你先睡,我要帮娘腌腊肉。”   说着,就忙着去洗碗。   张鸣曦一把拉住他,不悦地道:“洗脚睡觉,我去帮娘。”   白竹平时对他百依百顺,这次却倔强得很,摇头道:“你今天砍了一天树,怎么还能熬夜?不早点休息,明天怎么干活?”   张鸣曦嘴硬道:“我不累!”   白竹望了他一眼,知道这个男人得哄,不然又得跟自己吵吵!   他犹豫了一下,折回来,扶着他的肩头,望着他的眼睛,轻声哄道:“听话,你先睡,我帮娘腌好腊肉就来了。那么多的肉总不能丢给娘一个人。再说了,我刚才打了会儿瞌睡,现在不困。”   张鸣曦觉得他言之有理,总不能自己两口子早早睡了,家务事都丢给老娘,咽了咽口水,无奈地道:“那你快点。”   白竹点点头,忙跑到灶屋,胡秋月正在洗碗,宴宴已经睡熟了。   “怎么不睡觉,跑过来干嘛?”胡秋月诧异地低声问道。   “娘,我来帮你腌腊肉。”白竹一边说,一边准备去端肉到灶台。   胡秋月望望他,又望望盆里的猪肉,摇头道:“今天累了,我也熬不动,睡觉吧,明天再说。”   白竹犹豫了一下,明天事情也很多啊,还要磨面,舂米的,哪有时间腌腊肉。   他小声道:“那你睡吧!我来腌。”   胡秋月摇头道:“不行,你第一次腌腊肉,掌握不好火候,万一腌坏了就可惜了。再说,你在这里腌腊肉,搞得一片响,我怎么睡得着?”   白竹噎了一下,无话可说,只好说:“那好吧,明天起早点腌吧。”   胡秋月点头微笑着表示赞成。   白竹又跑到卧房,张鸣曦一个人无聊,坐在凳子上一边泡脚,一边头一点一点的正在打瞌睡。   唉,砍树比农忙可累多了,白竹知他累惨了,有些心疼。蹲下去,绞干帕子,轻轻抬起他的左脚,擦干净后,给他套上干净的布鞋,又抬起右脚来擦。   谁知,拉了一下他的右脚却没拉起来。白竹使劲往上一提,张鸣曦身子本来就靠在椅子上,这一拉让他重心后移,他猝不及防地连椅子往后倒去。   白竹吓一跳,忙喊了一声“鸣曦,小心。”   双手还紧紧抱着张鸣曦的右脚。   张鸣曦反应迅速,短暂的迷糊了一下,左脚踩着地面,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撑着后墙,硬生生的稳住了身子。   白竹生怕他生气,着急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张鸣曦一开始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吓一跳,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左脚穿着干净的布鞋踩在地上,右脚被白竹抓在手里,他还拿着洗脚帕,看样子是正在给自己擦脚。   张鸣曦心里一软,开玩笑道:“哦,你不是故意的啊?我还以为你是因为今天累了,生气,晚上趁机收拾我呢!”   白竹见他不但没有生气,还开起玩笑,放下心来,嗔道:“胡说些什么?睡觉去吧,我洗个脚就来了。”   昏暗的煤油灯下,白竹轻嗔薄怒的样子别有一番风味,张鸣曦心痒痒的,刚刚压下去的邪恶之火又熊熊燃烧起来。   他站起来,两根手指勾着白竹的下巴,在他薄唇上轻轻一吻,威胁地道:“快点来,我有话问你,哼!”   这傲娇的哼声让白竹的小心肝吓得一颤,可今天累成这样,不管他怎么耍赖都不会由着他胡闹的。   白竹望了他一眼,哄道:“你快去把被窝捂热,我就来了。”   张鸣曦见他态度蛮好,满意的揉了揉他的头顶,趿拉着布鞋先上床了。   白竹洗了脸,忙脱鞋洗脚。   他本来想慢慢磨蹭着,等张鸣曦睡着了,再上床。   可是水已经不热了,再磨蹭就得洗冷水了。   他草草洗了脚,来到床边,刚刚脱掉棉衣棉裤,还没来得及上床,张鸣曦伸出手一搂,把他按倒在床,拉过被子兜头一盖,翻身压在他身上。   白竹忙伸出双手,撑着他的胸膛,不让他靠近,问道:“你要干什么?”   张鸣曦哼了一声,傲娇地道:“明知故问,你说我要干什么?”   白竹急道:“你不要命了?今天砍了一天树,不好好休息,还惦记着这个?”   “我身体好着呢,哪怕累散架了,睡一觉就好。哪里像你?小身板弱得豆芽菜似的!”   张鸣曦得意地道,因为惦记着下午白竹和李立维一起舂米,心里不爽,故意顺带着挖苦他。   白竹并不知道他心里有戏,但知道自家男人喜欢时不时发个疯,在他面前刷存在感,目的就是让他哄。   尽管他也很累,但不愿意张鸣曦心里不舒服,愿意哄着他。   但是,今天才开始盖房子,后面且得忙一阵子呢,天天这样闹谁受得了。   他双手扶着张鸣曦的肩头,被子压头,被窝里黑漆漆的,一个看不见一个。   他轻声道:“鸣曦,别闹!”   他顿了一下,觉得说得太严肃,怕惹他不快,忙放松了表情,柔和了语气,嘟着嘴,带着一丝撒娇道:“鸣曦,我今天累死了!你摸摸,手臂快断了,腿也酸死了!”   张鸣曦想到他今天的确忙了一天,心软了,双手撑着他身侧的床,没说话。   白竹见他犹豫了,忙抬起头主动亲了他一下,讨好地道:“睡觉吧,明天我还要早起磨面,舂米。”   张鸣曦一下子卸了劲,翻身睡在他身边,一把搂过他,闷声道:“睡觉!” 第 191章 恭喜造华居   白竹见他这么好哄,稍微撒个娇,示个弱,他就举手投降,不由得心里暗笑。   哼,哪怕你张鸣曦再厉害,在小小的白竹面前也是百炼钢变绕指柔,壮汉秒变撒娇精。   撒娇精张鸣曦现在正抱着白竹侧身躺着。他心里不舒服,想折腾白竹,见他累得昏昏欲睡,有点不忍心。   放过他吧,心里的一股酸气怎么也捋不顺 。   到底没忍住,他凑到白竹耳边恨恨地低声说了一句话。   白竹真的累了,窝在他怀里秒睡,根本没听见张鸣曦低声问的那句话。   要是听见了,他宁可随便张鸣曦折腾,也免得这个幼稚鬼心里有刺又不说,还搞秋后算账。   白竹今晚算是逃过一劫,很长时间之后却花了十倍不止的力气才哄好他的幼稚鬼相公,那是后话,不提也罢!   还有一件白竹不知道的事就是,胡秋月昨晚骗他了。   她说累了,第二天再腌肉,是骗白竹的。趁他睡着,一个人忙了半夜把肉腌了。   她见白竹累得打瞌睡,心疼他,不忍心让他熬夜,哄着他睡了。   反正她年纪大了,瞌睡少,少睡一会儿也没事。   第二天,众人还是重复第一天的工作,张鸣曦四人上山砍树,李立维父子挑黏土,筛河沙,白竹和宴宴上午磨面,下午舂米,附带着收石头,青砖。   唯一不同的就是今天胡秋月没有别的事,箩面,簸米都包了,白竹没有那么累。   经过两天的辛苦备料,院子里堆满了各种材料,起手要用的材料全部准备好了。   在乡下人眼里,盖房子是和成亲一样重要的大事。   毕竟普通乡下人一辈子只能成一次亲,一辈子也只能盖一次房子。   所以,起手在就变得无比重要了。   这一天,砌匠会过来画好地基线,帮工们早上挖好地基,下午就要开始下石脚,正式动工盖房子。   亲朋好友和处得好的乡里乡亲,这一天要来送礼捧场。   当然,乡下人贫穷,很少能送得起钱,一般的就提两升大米,或者几升豆子。   杀了猪的人家提一条肉过来,算是重礼了。   当然,作为回报,主人要招待一顿饭。   张鸣曦和白竹俩人平生第一次盖房子,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晚上不敢闹腾,早早睡了。   一大早,白竹就起来做饭。胡秋月已经起来了,宴宴还在好睡。   白竹想着今天有客人来,没有别的地方去,肯定要进这间卧房兼灶屋,兼堂屋的多功能室。万一客人来了,宴宴还在睡着,就不好了。   他跑过去喊醒宴宴,哄着他去自己床上继续睡。   白竹一边洗锅,一边想着不知道会来多少人,但多做一点总不会错,反正这几天有帮工,吃得多。   万一做少了,不够客人吃,可就丢人了。   菜都要早上做好,客人来了就可以上桌吃饭,如果等人来了再做就来不及了。   胡秋月昨晚卤了猪头,泡发了一盆干香菇,那是他们自己上山捡,自己晒的,卖了一些,自己留了一大袋子,这次正好可以炖骨头吃。   白竹拿了几根肉多的排骨和几根肉少的大骨头,切了大半盆倒进锅里用大火煮着,等快熟的时候把香菇倒进去一起煮。   锅里咕嘟咕嘟地煮着骨头,白竹拿了一块肉剁碎,又去园子里割了一小箩韭菜,打算做个韭菜炒沫肉。   今天准备做六个菜,一碗排骨煮香菇,一碗切成薄片的卤猪头肉,一碗韭菜炒沫肉,再剪一碗豆腐,炒一碗白菜,煮一碗萝卜汤,就是很丰盛的待客菜了。   主食就吃杂粮饭。   白竹正在屋里忙碌着,院外传来说笑声,第一个贺客上门了。   白竹探头一看,原来是姐姐姐夫带着两个孩子来了。   姐姐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姐夫背着一个背篓,张鸣曦一手夹着一条长板凳,几人笑嘻嘻地,相跟着进了院子。   白竹笑着喊了一声“姐,姐夫”,忙跑出去,在围裙上擦干净手,伸手去牵两个奶团子。   不久前,他买了一大包糕点给奶团子吃,他们还记得呢。一看见白竹,抬起头,甜甜地喊了一声“舅爹!”   白竹笑眯眯地答应了,身子往边上一让,笑道:“怎么来这么早?冷着宝宝了!”   大小宝一起仰头道:“不冷!”   胡秋月听见动静从园子跑出来,大声喊道:“大宝,小宝,我在这里!”   大小宝齐声喊道:“姥姥!”   胡秋月脸上笑得像是一朵盛开的大菊花,手里端着半盆刚刚挖出来的葱姜,笑道:“快进来,外面冷!”   几个人进了灶屋,一下子挤得身都转不开了。   红柳拉着两个孩子直接去了床边坐下,尽量不和他们挤地盘。   赵仁走南闯北的做生意,是最会做人的,见胡秋月,张鸣曦白竹都在,忙放下背篓,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的往外拿。   他先拿了两个细长条的红纸包着的东西递给张鸣曦,笑道:“这是个新鲜玩意,我一个好朋友从京城带回来的。叫炮仗。家里有喜事的时候放一挂,响声震天,喜庆!”   不要说白竹,这新鲜玩意儿连张鸣曦都没见过,俩人围着翻来覆去的看,张鸣曦好奇地问道:“这细长一条, 怎么放啊?”   赵仁笑嘻嘻地把红封纸皮撕了个小口子,笑道:“把封皮撕开,里面就是炮仗。等一下砌匠来了,划线之前,你放一挂,我教你。”   张鸣曦喜滋滋的点头,高兴地道:“真是新鲜玩意,好东西,谢谢姐夫。”   赵仁一挥手道:“收着吧,这玩意儿怕火,不要放在灶屋。今天放一挂,过年再放一挂。”   张鸣曦一听,生怕灶屋从哪个角落蹦出个火星把炮仗炸了,忙送回自己卧房里。   他跑进卧房,见被子高高隆起 ,床上睡着一个人。   不用说,娘和白竹都在灶屋,这时还在睡着的自然是小懒虫张鸣宴了。   他喊了一声“宴宴,快起床”,宴宴睡得小猪似的,连个身都懒得翻。 第 192章 我要哥哥   张鸣曦赶快过去推他道:“宴宴,快起来,姐姐姐夫来了!”   宴宴听见姐姐来了,才勉力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道:“怎么来这么早?”   张鸣曦一边往外走,一边快速说道:“快起来,大小宝都比你起得早。等一下来的人更多,快帮我去三叔家抬板凳。”   宴宴一边答应,一边忙起来穿衣服,张鸣曦已经去了灶屋。   赵仁还在往外拿东西。桌子上已经放了两包糕点,这次拿出来的是两条大鱼,一尺多长,有四五斤的样子。   胡秋月笑道:“这么大的鱼,难得!拿这么多干什么,自己留着吃吧!”   红柳笑道:“他心心念念要买两条鱼送给你们过年。正好今天一起带来了,收着吧,晾干,过年吃。”   赵仁见张鸣曦进来了,一边笑着,一边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红封,双手递给胡秋月,笑道:“娘,恭喜造华居,一点小心意,不成敬意。”   胡秋月忙推辞道:“这怎么好意思?已经拿了这么多东西了,红封不拿了,给宝宝吧!”   赵仁正色道:“娘说哪里话?鸣曦和小竹有志气,短短半年时间不但还清了欠债,还要盖华居,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别嫌少,这是我和红柳的一点心意。”   白竹见他提到自己,不好意思地和张鸣曦对视一眼,心里喜滋滋的。   其实这次盖房子是迫不得已,钱都是借的,赵仁自己就是个最大的债主。但他只字不提这些,一个劲儿的夸鸣曦和白竹厉害,把个胡秋月哄得傻笑不已,什么时候稀里糊涂的接了红封都没主意。   一家人正围在一起亲亲热热的说着话,院外又来了人。   这次是李大贵父子来了,今天他们既是客人,又是帮工,来得很早。   李大贵见了赵仁,自然是一阵寒暄。   趁着现在人少,李大贵摸出一个红封递给胡秋月笑道:“大姨,恭喜造华居,这是我父子俩的一点心意。”   胡秋月见这红封比刚才赵仁拿的还大,没好意思要,笑道:“你们帮了大多忙了,怎么好意思让你们破费?”   李大贵笑道:“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盖房子是喜事,人家既然送来了,也没有往回拿的道理,不过都是些老套的客气话罢了。   人一多,灶屋坐不下了,都去院子里,自己找事做。没事干的,坐在板凳上晒太阳。   胡秋月拿出一瓢炒好的板栗和核桃,堆在院子的饭桌上,谁想吃自己拿。   来的人越来越多,三叔三婶带着两个孩子,一起来了。   三叔驼着饭桌,桌面像个乌龟壳似的压在他背上。三婶一手拿着一条板凳,张鸣凯背着张鸣扬,一家人喜笑颜开的,见了红柳拉着手就是一顿寒暄。   三婶和红柳说了几句家常,笑道:“红柳,你坐着吧,我去看看你娘要不要人帮忙。”   红柳多机灵啊,自己做闺女的,怎么好意思坐着玩,让别人去帮忙?   她忙交代赵仁领着两个孩子吃板栗,自己带着三婶往灶屋走。   一进去,三婶掏出一个红封,递给胡秋月,笑道:“大嫂,恭喜造华居,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原来“恭喜造华居”是盖房子时说的客套话,来的客人都会对主人说一遍。   胡秋月不接,嗔道:“一家人搞这些,见不见外?”   三婶不和她客气,直接把红封塞进她怀里,一屁股坐下来,开始捡韭菜。   三个人一边捡韭菜,一边亲亲热热地说话,这时张鸣扬迈着小短腿跑进来,喊了一声娘,转身抱着白竹的小腿,扬起小嫩脸,奶声奶气地问道:“小哥,哥哥呢?”   白竹正在炒白菜,闻言放下锅铲,一把抱起来,在他的小嫩脸上亲了一口,哄道:“哥哥在院子里玩,你没看见吗?”   说着,拉着他的小嫩手,指着正在院子里吃板栗的张鸣凯,笑道:“看,那不是你哥吗?”   “不是我哥,是哥哥!”张鸣扬板着小脸,一字一顿的认真说道。   “不是你哥?那你找哪个哥哥?是鸣曦哥,还是鸣宴哥?”白竹糊涂了,哥哥这么多,不知道他要的是哪一个?   “不是的,我要哥哥!”张鸣扬年纪小,说不清楚,见白竹始终不明白自己的意思,急得小脸涨红,小嘴一瘪,就要哭了。   三婶忙站起来,接过张鸣扬,跟白竹解释道:“他说的是你弟弟白露。这孩子也真奇怪,上次在你家见了一次白露,当时就缠着要他抱,回家后不见白露,大哭一场。天天在家哭着找他。我好不容易劝得他不找了,看,一看见你又开始找。”   白竹这才明白张鸣扬嘴里的哥哥是指白露。   他心中暗暗奇怪,这么小的孩子,才见了一次白露,就记住了,隔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忘记,一来就找他。   他也不知道张鸣扬能不能听懂,捏着他的小手,认真地解释道:“哥哥不在这里。他不住在我家,他住在自己家里。今天没来,所以你见不着。”   张鸣扬听说见不着心心念念的哥哥,小嘴一瘪,“哇”的一声大哭,刚才含在眼里的泪水包不住了,滚珠似的往下落。   白竹见他哭了,慌得不得了,忙道:“鸣扬不哭。要是哥哥来了,我一定让他来看你, 抱你玩,好不好?”   张鸣扬含着一泡泪,瞪着大眼睛,瘪了瘪嘴,认真的点头,抽抽噎噎地道:“好!”   三婶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亲亲他的脸,低声劝道:“鸣扬乖,可不能哭了啊,看看,今天来了这么多客人,让人看见你哭,会觉得你不乖的。”   张鸣扬喊了一声娘,强忍着眼泪,趴在三婶怀里,抽抽搭搭的时不时哽咽一声,倒是没有放声大哭了。   三婶心疼小儿子,抱着他,轻轻拍着,在狭小的灶屋边走边和胡秋月母女说话。   白竹见张鸣扬这么惦记白露,心中感动,说实话,他也很久没有看见白露了,却不像鸣扬这么惦记着,想起来一时有些羞愧。 第193章 放炮仗   白竹见张鸣扬伏在三婶怀里,无精打采的,很是心疼。   白露从小就是他带大的,带孩子是很有一点经验的。   这时最好找点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   白竹想了想,拿筷子夹了一块排骨,送到张鸣扬嘴边,低声哄道:“扬扬真乖,小哥喜欢你。来,吃块排骨。”   张鸣曦果然被肉香吸引,抬起头来,伸手来抓。   “烫!不能抓,张嘴,我喂你。”刚刚起锅的排骨冒着热气,白竹生怕烫着他,手往边上一让,张鸣扬没抓到。   他倒是乖巧,没有抓到排骨也不哭,乖乖地张大嘴让白竹喂。   三婶忙用左手抱着张鸣扬,右手接过筷子,笑道:“小竹,你去忙,我喂他。”   白竹正在炒菜,的确没有时间慢慢地喂张鸣扬,把筷子递给三婶,转身去灶台盛白菜了。   三婶一边喂张鸣扬,一边小声逗他:“看看我们扬扬,师傅还没来,你就开始吃肉了。”   张鸣扬有肉吃暂时忘记了找白露,乖乖地啃着排骨。   三婶见儿子终于不哭了,放心地长吁了口气,笑着对胡秋月道:“大嫂,小竹如今接着你的衣钵了,和你一样贤惠。”   胡秋月笑眯眯地望了一眼白竹,带着一点炫耀地口吻道:“不瞒你说,小竹可比我强多了。我鸣曦能娶到这样的好夫郎,是他的福气。”   说完,她回头望着红柳笑道:“我百年之后,也有脸下去见到你爹了。”   说着,既是高兴,又是感慨,竟微微红了眼眶。   红柳喊了一声娘,嗔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我们这样善良的人家自然能娶到小竹这样的好人,这么高兴的事情,你就笑吧!”   胡秋月知道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不能掉眼泪,其实刚才红了眼眶也是因为高兴。   她抹抹脸,对着红柳咧大嘴巴道:“怎么能不笑呢?我高兴着呢,哈哈哈,这样笑行不行?”   一番话把几个人逗笑了,白竹也偷偷抿嘴笑。   三婶笑道:“大嫂真是越活越年轻了,现在这样爱开玩笑!”   红柳舒心地笑道:“就是要这样,我就喜欢我娘这样笑!”   现在的日子多好啊!以前每次回来都是捏着一把汗。   虽然娘总不跟她诉苦,见了她也是笑眯眯的,可她总觉得娘是在强颜欢笑,脸上在笑,心里发苦,搞得她心里总不舒服。   娘知道她操心家里,每次回来总是心情不好,所以没事不让她回娘家。   三个女人一台戏,几个人心情又好,在一起叽叽喳喳地更是说个没完。   白竹炒好了菜,怕冷了,放在蒸笼里,架在泥炉上保温,舀水下锅,准备煮杂粮饭。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热闹的说话声,白竹探出头一看,一老一少两个长得有几分像的汉子背着工具箱,在张鸣曦的带领下笑嘻嘻地进来了。   白竹回头望了一下胡秋月,笑道:“娘,砌匠师傅来了。”   胡秋月忙站起来,撩起围裙擦着手,去到院子招呼砌匠去了。   锅里煮着饭,灶里是干柴,耐烧,不需要时时看着,白竹提了盛水的泥罐,拿了几个碗出去倒茶给砌匠喝。   今天盖房子,砌匠是最大的客人,当然要好好招待,毕竟要靠人家住新房子呢!   宋砌匠是老手艺人了,不仅仅是技术好,人品也是远近闻名的好。   他喝了茶,对张鸣曦道:“鸣曦,恭喜造华居。来,开始划线吧!”   张鸣曦笑得嘴巴咧到耳朵后面了,连声道:“谢谢宋师傅!这一个多月有劳两位师傅在我家受累!”   两位师傅笑眯眯地道:“好说好说。”   其实这些都是起手动工的一套客气话,互相讨个吉利罢了。   小砌匠弯腰从工具箱里拿工具,张鸣曦想起姐夫拿来的炮仗,忙道:“师傅稍等,先放一挂炮仗热闹热闹。”   说着,转身跑去卧房拿炮仗。   小砌匠刚刚把测量绳盘和其他的工具放在桌上,张鸣曦拿着一个细长的红纸封皮的东西出来,大声喊道:“姐夫,姐夫,过来放炮仗。”   这是张鸣曦的小心思,如果当着这么多人说自己不会放,让姐夫教他,未免太没面子,所以故意喊姐夫来放。   红柳是长女,让姐夫来放炮仗,也是尊重他的意思。   乡下人从来没见过炮仗,这时见了这红通通的东西,不免好奇,都围过来看。   宋砌匠经常给人盖房子,比一般人有见识。乡下人少有放炮仗的,但镇上,府城,有钱人盖房子会放,他见过。   这时见张鸣曦竟然放的起炮仗,不免对他刮目相看。   又见他喊姐夫过来放炮仗,心里暗赞小伙子会来事,对他的好感更加一层,在盖房子时自然更尽心尽力。   赵仁把孩子推给红柳,跑过来笑道:“鸣曦这么给我面子,受宠若惊啊!”   他是个人精,自然知道张鸣曦是不会放,又不愿意在人前露怯,也不推辞,说了些客套话,拿过炮仗,面对着张鸣曦慢慢拆掉封皮,笑道:“鸣曦,帮一下忙,找一下引线。”   说着,对着众人笑道:“这炮仗可是个新鲜玩意儿,要点它的头部引线才能炸响,如果不小心点到尾巴,它是不响的。”   其实他是在借机教张鸣曦,张鸣曦心知肚明,认真地看着他是怎么弄的,学会了过年才敢放另一挂。   李立维年轻,正是好学的年纪,他站在张鸣曦身边,笑着问赵仁道:“姐夫,要是不小心点着尾了怎么样呢?”   赵仁笑道:“那就不是啪啪的响,而是嗤嗤地响,叫做放嗤火。”   他尖着嘴边,发出“嗤嗤”的声音。   众人见他嘴巴里“嗤嗤”的,像是在发出放屁声,都指着他哈哈大笑。   赵仁趁着众人在笑,低声对张鸣曦道:“看,头部有长长的引线,点燃引线赶快丢出去,否则会炸到手。”   张鸣曦连连点头,赵仁见院子里人多,怕炸到人,拿着炮仗去院外放。   众人好奇,跟着往院外走,想要围观看稀奇。 第194 章 聪明如斯   赵仁笑道:“别看这炮仗个小,炸起来声音大得很。小孩子不要过来,如果害怕,请大人抱着,帮忙捂着耳朵。”   三婶一听,生怕吓着张鸣扬,抱着他躲到灶屋,按着他的耳朵压在自己怀里。   红柳拉着两个孩子也躲在灶屋来了,白竹见姐夫说得那么可怕,怕姐姐一个人管不了两个孩子,也跟着进来,抱起大宝,按在怀里。   突然,院外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   三个孩子吓一跳,幸亏大人紧紧抱在怀里,哼唧两声,倒是没哭。   众人从来没有听见过这种接连不断的啪啪声,又好奇,又害怕,吓得捂着耳朵,怪叫着一窝蜂往院子里跑。   炮仗燃得很快,随着噼里啪啦一阵响,院外升起一团白烟,散发着火药的淡淡香气。   赵仁张鸣曦笑嘻嘻地进来,宋砌匠对着俩人道:“恭喜恭喜!”   张鸣曦第一次炸炮仗,其实炮仗刚刚炸响时,他也吓了一跳,没想到小小的炮仗响声这么大,不过很快就镇定自若。   宋砌匠拿着测量绳开始画线了。   张鸣曦之前和他商量好了房子的大小和结构。   宋砌匠在灶屋后墙角不到一尺的地方定了一个大木签,石头蹲在地上,拉着测量绳的一端压在木签上。   宋砌匠一边往池塘边走,一边慢慢放着测量绳,放到第十四个节时,他站住森·晚·不走了,蹲下来,把测量绳拉直放在地上,小砌匠沿着绳子挖出一条直线。   就这样,后墙线画好了。小砌匠折回来,在测量绳的第三第七,第十一个节处往院门方向挖了几下,这是盖隔墙的地方。   同样的方法画出其他三条线,外墙线就画好了。   这时村子里的人听见炮仗声,才知道张家今天起手盖房子。   有和胡秋月张鸣曦相处得好的人家连忙拿着红封,或者提着大米,或者白面,或者黄豆,上门来恭贺。   胡秋月历来会做人,和村里的妇人夫郎大多处的不错。   张鸣曦性子直爽,有一帮处的好的小伙伴。只是平时很忙,很少有时间凑到一起玩,但谁家有事,大家当仁不让的前来帮忙。   不多时,大半个村子的人都来了,家里热闹得很。   幸亏今天天气好,太阳大,大家可以在院子里晒太阳聊天。如果天气不好,都涌进灶屋,把灶屋挤垮了也站不下。   张鸣曦见人多起来了,怕大家没地方坐,忙冲李立维和石头兄弟招手。   他们跟着来到院外,张鸣曦笑道:“江湖救急,赶快回家抬桌子板凳来。”   三叔喊了一些小汉子,又去抬了两张桌子,八条板凳,在院子里摆好,众人才都坐下了。   砌匠已经画好线,要开始吃饭了。   幸亏早上宴宴不声不响地借了好多碗筷回来,否则吃饭的碗筷都没有。   白竹揭开蒸笼盖,把一盆盆的菜抬到小桌子上,开始盛菜,宴宴和红柳,李立维等人往外端。   还没端完,二叔张树山和二婶刘杏花带着胖妞张红玉和两个儿子来了。   说起来,自从上次刘杏花抢白竹的菌子不成反赔了银子后,两家闹翻了一直没有来往,这是二叔一家第一次上门。   张鸣曦盖房子并没有去请张树山,张树山听见他家放炮仗,又见很多人提着东西过来,问了别人才知道张鸣曦家今天起手盖房子。   他心里暗暗佩服张鸣曦厉害,年纪轻轻的还清了欠债,这下又要盖房子了,又恨张鸣曦不懂规矩,盖房子这样的大事都不来请他这个当叔的,让他脸面全无。   他本想着既然张鸣曦不来请他,他干脆装着不知道,来个不闻不问。反正是小畜生失礼在先,他不怕别人耻笑。   可是刘杏花却不愿意了。   她有自己的想法。   一来,老大家盖房子,老三一家人肯定会去,他们不露面,容易落人口实。   村里人不辨是非,不说张鸣曦这个小杂种不懂事,不来请他们,反倒要议论他们不会做人,大嫂家盖房子都不去。   最主要的是,听村里人说,张鸣曦小杂种发财了,日子好过了,三天两头去镇上卖东西,也经常买东西回家。   听说他家一个月要买好几次肉吃。   不会过日子的小杂种,有两个钱烧得慌,不知道存起来好好过日子,三文不当两文的乱败,经常吃肉,也不怕腻死!   听村里人说,他们不但吃的好,一家人穿得也好。听说前段时间小杂种买了一车棉花回来做棉衣棉裤,那棉花堆得高高的,像一座山似的。   不说别人了,连白竹这个小贱货天天一身新,头上带着兔皮帽子,脖子上围着兔皮围巾,身上穿的新棉袍。   听说他的兔皮帽子的帽边故意和张鸣曦用一样的布,俩人戴着一模一样的帽子同进同出的,看把他浪的!   老天不长眼啊,小杂种们年纪轻轻的,天天穿着新棉衣棉裤,怎么不热死他们!   可怜啊,自己一家人还穿着旧棉衣啊,别人还无所谓,可怜两个宝宝儿子的棉衣是去年做的,今年穿短了,手腕脚腕露出一大截子!   胡秋月这个丧良心的,自己一家人吃得饱饱的,穿得暖暖的,根本不管他们一家人的死活。   想想刘杏花就恨得咬牙切齿!   本来她家日子没有这么难,都怪白竹这个小贱货,让她白白浪费了二两银子还没办成事!   她骂完张鸣曦骂白竹,骂完白竹骂胡秋月,把她忙的哟,嘴皮子翻飞,唾沫星子差点把柜盖都喷湿了。   她越想越气,怒火中天,把不口袋狠狠一甩,不去了!   转念一想,既然他家日子好过了,依着胡秋月那烧包的性格,今天还不得大鱼大肉的大宴宾客啊?   不行 ,天冷,张树山天天窝在家里,没有进项,自己家粗茶淡饭的,几个月不见荤腥了,得以送礼的名义带着两个宝贝儿子去大吃一顿。   今天去的人多,空手不好看,多少得带点东西。   带什么呢?   按说,他家做为嫡亲的二叔二婶,应该送点铜板的,也不用太多,五个铜板就行。 第 195章 吃到吐   可银钱是万万舍不得的呀,别说五个铜板,哪怕一文钱都不行!一文钱也能要她的命!   那就只能送东西了。   送什么好呢?   作为嫡亲的二叔二婶,首先当然是牲口了。   大牲口自然不必说,不在考虑范围内。鸡鸭这些活牲口要留着下蛋,就算天冷,蛋下得少,也不能送人,尤其不能送给张鸣曦这个小杂种。   哪怕留着过年杀了做一碗肉菜也好,鸡鸭是万万使不得的。   要不就送大米白面吧!   刘杏花咬牙拿起布口袋,打开粮食柜,准备送一升大米或者白面。   可是打开粮食柜,一摸袋子,哎呀,肉都疼了!   就剩下这么点大米白面,自己都舍不得吃,怎么能送给别人呢?更何况是张鸣曦和白竹这一对不知好歹的小畜生!   不行,小畜生不配吃这么好的大米白面!   大米白面送到他家纯粹是糟蹋!   好了,糟蹋口粮有罪,为了减轻小畜生的罪过,为了不让他们遭天谴,还是放过这些大米白面吧。   她心疼地放下米面口袋,怎么办呢?   拿点什么好呢?关键是啥都舍不得啊,她家的稻草都比别人家的长得漂亮啊,她怎么舍得送人呢!   有外人在,空手去会被人笑话,张树山也不会答应,可是拿点什么好呢?   她左看右看,家里样样都是好的,样样都是宝贝,张鸣曦和白竹这两个小畜生真的不配得到他家的一根草!   唉,为了在村人面前有面子,她最后忍疼拿起了杂粮口袋,准备舀两升杂粮送去。   虽然杂粮不值钱,可是两升呢!   整整两升啊,可以煮多少饭啊,他家五个人煮稀饭可以吃三顿的!   三顿啊,省着点吃,说不定可以吃四顿,两天的口粮了!   两天的口粮啊!   这样一想,她顿时就觉得两升太多了!   他们才去吃一顿,凭什么要送两天的口粮给他家!   她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划不来,想扔掉布口袋,干脆不去了。   可是望着两个宝贝儿子黄皮寡瘦的脸,干皮潦糙的嘴唇和眼巴巴的眼神,又不想放过这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大吃一顿的机会。   算了,就大方一回,让张鸣曦白竹两个小杂种占些便宜吧!   刘杏花下定决心了,就送杂粮,两升是不可能了,他们只配送一升。   既然想好了,刘杏花不再犹豫,大方地舀了一升高粱倒进布口袋里,准备带给胡秋月做贺礼。   高粱都装好了,布口袋都扎起来了,她想想又舍不得,解开布口袋,又抓了两大把高粱放回去。   这下好了,心里虽然还是不舒服,但是算了,谁让自己是二婶呢?不和小畜生一般见识吧。   她拎着布口袋正打算喊张树山出门,低头一看,见布口袋瘪瘪的,干巴巴的垂着,就像没有装东西似的。   他妈的,这破布口袋也是欺负人,刚刚那么大一升高粱装到狗肚子去了吗?   她愤愤地想:都怪自己太大方,拿这么大的布口袋装粮食,难怪一大升高粱倒进去连个泡都不冒,应该拿个小袋子装!   她想换个小袋子装,装得满满地,看起来很多的样子。   可是她翻箱倒柜的找半天,竟然没有找到一个比手上这个更小的口袋!   都怪自己太大方!家里连个小口袋都没有,刘杏花怏怏不乐地自怨自艾。   慢着,活人岂能让尿憋死?   聪明如她,马上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聪明如她,这样的好办法岂能让张树山知道?   刘杏花怕惊动张树山,忙喊来张红玉,低声耳语一番。   张红玉听得两眼放光,头点得鸡啄米似的,捂着嘴巴 ,高兴得咬牙直乐。   刘杏花生怕被张树山看见,忙低声骂到:“闭嘴,二百五!快去,小心点,让你爹知道了,仔细你的皮!”   张红玉吓得打了个寒颤,不敢再笑。   按照刘杏花的吩咐,张红玉拿了一个碗,轻手轻脚地摸到屋后,舀了一碗细沙,把里面掺杂的干草和大石子仔细地捡出来。她娘说了,要一碗很干净的细沙。   她越想越觉得娘太聪明,越想越解气。   想到小辣椒张鸣宴被她娘俩害得不得不吃个哑巴亏,气得要死却无计可施的倒霉样子,她心里乐开花,实在忍不住低声狂笑。   怕被她爹听见,不敢大声笑,使劲闭着嘴,像放屁一样“噗嗤噗嗤”地放了好一通,才忍着笑,把装满细沙的碗藏在衣襟下面,把棉衣高高撑起,像怀了六七个月的大肚婆似的,挺着大肚子,鬼鬼祟祟地回到灶屋。   刘杏花见她办事得力,少见地给了她一个大笑脸,叮嘱道:“就是要这样,学着点,别傻乎乎的总是被人欺负。待会儿去了他家,多吃些,放开肚皮吃到撑不下为止,晚上回家就可以省一顿了。”   张红玉连连点头,讨好地笑道:“知道的,娘,不用多说,我一直吃到吐才肯停!”   刘杏花大怒,骂道:“说你是个二百五,果然就是个二百五!你吐了岂不是白吃的!记住了,尽量多吃,宁可撑死,也不能吐!”   张红玉生怕她娘一生气,不让她去了,忙连连答应,保证只撑不吐。   刘杏花不再理她,把一碗细沙倒进布口袋里,布口袋果然如她所愿,鼓起来了。   刘杏花伸手进袋子里搅拌了一下,见沙子实在太多,紫红的高粱都成了点缀,一看就知道是掺沙的。   她想了一下,把手伸进去,轻轻地把袋底沙少的高粱翻上来遮着上面掺沙的高粱。   如此甚好,别人不细看,匆匆一眼是看不出掺沙的了。   反正今天人多,胡秋月肯定来不及细看,一定不会发现自己送的高粱是掺沙的。   至于吃的时候肯定会被发现高粱有沙,那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今天去了那么多人,胡秋月怎么能知道掺沙的高粱是谁送的?   哼,最好吃的时候咬到沙,硌掉她一口老牙!   刘杏花想象着胡秋月吃到掺沙的高粱,硌掉牙齿,瘪着没牙的嘴,啥都咬不动的样子,忍不住冷笑一声,心里涌起一阵诡异的快感。 第 196章 一石三鸟   哼,这一碗沙实在掺得好,好得妙,妙得呱呱叫,叫得别别跳!   张树山见她能送这么大一袋子粮食,觉得面上有光,心里肯定高兴,也许就不会天天对她摆出一张冰块脸了。   别人看见她提着沉甸甸的装得满满的布口袋,只会夸她大方,会做人,哈哈哈,谁能想得到,这满满一袋子粮食里有一半的沙呢!   再说了,这掺沙的高粱能神不知鬼不觉得硌掉胡秋月的一嘴老牙,让她变个瘪嘴老太婆,看她天天得意个啥!   这一石三鸟的高明计策,也只有她能想出来!   刘杏花不禁暗暗表扬了自己一番,神气活现地提着满满一大口袋粮食,喊着张树山一起去大嫂家送礼。   张树山见她提着的口袋虽然小,却装得满满的,看起来分量不轻,沉甸甸的把她手都勒红了。   他柔和了表情,问道:“装的什么?”   刘杏花一句高粱正要脱口而出,抬眼见他眼睛紧盯着口袋,很关心的样子,眼珠一转,笑道:“大嫂家盖房子,我们当然要送重礼了。大米,整整两升大米呢!”   张树山“嗯”了一声,望了刘杏花一眼,心想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个抠门鬼竟然舍得送大米?   虽然两升大米不多,但大米精贵,勉强也算能拿得出手了。   他和刘杏花到底不一样,虽然也恨胡秋月偏心,恨张鸣曦讹他家的银子,但他毕竟是嫡亲的二叔,当着外人的面,如果刘杏花拿得太少,就是把他不放在眼里!   这下他心里舒服多了,拉着两个孩子,兴冲冲地走在前面。   张红玉在她爹开口说话时,一颗心吓得“砰砰”直跳,紧紧盯着张树山,生怕她爹发现这不是大米,而是掺沙的高粱。   要知道这一袋粮食里她贡献了大半的力量!   哪知,她娘三言两语就打消了她爹的疑虑,不但没有再问,反倒心情很好的走在前面。   今天又学到了一招,张红玉佩服她娘佩服得五体投地,望着她娘,由衷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谁知刘杏花却不领情,生怕她胡乱骚包露出破绽,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示意再多嘴多舌就滚回去。   张红玉吓得缩了缩脖子,像只被夹断尾巴的狗,不敢再嘚瑟,灰溜溜的跟着她娘。   几人进了院子,见众人都快坐好准备吃饭了,刘杏花把张红玉一推,小声道:“快带着弟弟找个人少的桌子坐好,给我把个位子。”   张红玉忙拉着弟弟,指着三婶那一桌,催他爹:“爹,三婶那桌还有空位子,我们去坐吧。”   说着,也不管他爹同不同意,跑过去,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刘杏花提着布口袋在院子里绕了一圈,故意大声和大家打着招呼。   村里人知道她的脾性,故意逗她道:“哟,今天鸣曦家起手盖房子,你们做二叔二婶的,送来什么好东西了?提了那么一口袋,是铜板还是银子啊?”   刘杏花被打趣,也不恼,故意提起手中的口袋,双手托着,往高处举了举,趾高气扬地道:“哎呀,看看你说的,我家孩子多,杂粮粥都喝不饱,我哪里有得起这么大一口袋铜板啊,更别说银子了。”   她故意顿了一下,见更多的人往她手中看来,才继续说到:“没办法,有多大能力办多大事。这是一袋子大米,我一家人省吃俭用,勒紧裤腰带,留了这一大袋白米,本来是想留着过年的,今天都拿来了。也不知道大嫂会不会嫌少。总之,是我一家人的心意。”   众人见铁树开花,平时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居然转了性,送了一小袋白米来,不由得暗暗称奇。   张树山见村人夸他家大方,竟然舍得送一袋子大米,也觉脸上有光,骄傲地挺起胸膛扫视着众人。   刘杏花得意洋洋地到处显摆着她手中拎的是一袋子白米,说多了,连她自己都相信手里提的就是大米。   有一瞬间,她都忍不住骂自己糊涂,怎么能送一袋白米来呢?   差点要解开袋子看了,幸亏她反应神速,手刚刚伸到袋口马上缩了回去,才没有当众出丑。   她成功的骗到众人,虽然得意,但理智尚存。生怕自己得意忘形,搞不好会当众出丑,和大家招呼一声,提着布口袋进了灶屋。   灶屋里,白竹已经盛好了菜,张鸣曦和宴宴端着正要往外走,见刘杏花进来了,不由得一怔。   宴宴头一低,装作没看见,端着菜出去了。   张鸣曦想着伸手不打笑脸人,自己毕竟是主人,又是晚辈,今天又是起手的好日子,不能闹不愉快,只得扯了扯嘴角,喊了一声“二婶”。   白竹也跟着张鸣曦,蚊子似的哼了一声“二婶”,也不知道刘杏花有没有听见,反正没有搭理他,一进门就大声喊道:“大嫂,恭喜造华居啊!”   胡秋月早就听见她在院子里嚷嚷了,懒得搭理她,一直待在屋里没出去。   这时见人主动上门打招呼,不好不理人,淡笑着道:“有心了。”   刘杏花见胡秋月很不热情,心中大怒,暗骂她不是个东西 ,又暗暗庆幸自己英明,幸亏把大米换成了高粱,否则金贵的大米白白便宜了这一家不知好歹的畜生!   但无论如何,既然已经来了,不大吃一顿是不会走的。   她装作没看出胡秋月的冷淡,笑眯眯地把手中的布口袋递过去,笑道:“大嫂,这一袋大米,不多,是我家的一点心意。”   她当着胡秋月还说是一袋大米,并不是她傻,相反,她非常聪明。   她料定胡秋月不会当面倒出来看。再说了,她系袋口时用了巧法,自己能很轻易解开,不明原理的外人可能半天都解不开。   就算胡秋月好奇心发作,想解开看看,一时半会儿也解不开。   今天那么多的人和事,她料定胡秋月没有时间慢慢地解。   她想好了,布口袋暂时交给胡秋月,等灶屋没人时,她偷偷溜进来,把高粱倒出来,再把袋子拿走。 第197 章心烦   以后胡秋月吃到有沙的高粱,就算知道有人捣鬼,也绝对不会怀疑到她身上,毕竟人人都知道,她今天送的是一袋白米,别说高粱掺沙,就是掺石头又和她刘杏花有什么关系呢?   看看,她刘杏花多么聪明,想出的这个计策是多么的天衣无缝啊!   一想到这一袋子掺沙的高粱在将来的某一天有可能崩掉胡秋月的一嘴老牙时,刘杏花就忍不住在心里得意地冷笑。   胡秋月接过袋子,掂了掂,分量不轻,应该是两升大米才能有这么重。   出乎意料啊,胡秋月望了一眼刘杏花,没想到一向小气的刘杏花居然舍得送两升大米,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刘杏花心里得意,面上不显。她镇定自若不慌不忙地迎住了胡秋月的探寻的目光,笑眯眯地扮演着大方婶母的角色。   胡秋月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果然没有当场解开袋子,而是随手放在柜盖上和别的礼物堆在一起,浅笑道:“费心了。出去吃饭吧!”   刘杏花望了一眼自己的布口袋,暗暗庆幸自己顺利度过了第一关。   夜长梦多,得抓紧时间把布口袋拿出来。   但胡秋月和白竹都在屋里,暂时不好下手。   刘杏花四处打量着,眼睛咕噜噜的乱转,一时想不到动手的办法。   这时闻到院子里飘来的肉香,肚子里的馋虫直往外爬,先去吃饭吧,去晚了只怕肉都被吃完了。   刘杏花收回四处乱看的目光,讪笑了一下,故作热情地道:“大嫂,一起去吧!你们忙了一早上了,一定饿了,一起去吃。”   说着,伸手来拉胡秋月,胡秋月往里一让,堪堪躲过,淡然道:“我们不去了,免得桌上人多太挤,你们先吃。”   刘杏花本想把他们都拉到饭桌上,趁屋里没人,好来拿她的布口袋。可是胡秋月不出去,她总不能生拉硬拽吧,只得一个人先出去了!   望着她得意洋洋的背影,胡秋月和白竹对视一眼,笑道:“你二婶这只铁公鸡居然舍得拔毛,我总觉得有点信不过。我们来看看,她这布口袋里到底有没有两升白米。”   白竹一笑,伸手就要去拿布口袋,这时宴宴噘着嘴巴进来了,白竹的注意力被宴宴吸引,缩回手,问他外面吃得怎么样了。   宴宴不理他,话也不说,闷闷地坐在灶口的小板凳上发呆。   胡秋月见状骂道:“好好的发什么神经,谁惹你了?”   宴宴闷闷地道:“没事,我坐一会儿,累了。”   胡秋月不疑有他,去到院子里招呼大家吃菜。   白竹却看出宴宴不开心了,跑过去和他挤坐在小板凳上,轻轻捏着他的手,低声问道:“怎么了?”   宴宴摇头不语,侧过身子把头靠在白竹肩上,闭着眼睛装睡觉,他心里烦得很!   一想到刚才看见的场景,他就心烦得坐不住。   刚才摆好菜,他突然肚疼,想上茅厕 。   家里的茅厕在靠近园子的院边上,院子里人多,他不好意思跑茅厕,只好跑到外面去解决。   回来时,他无意中看见张红玉和李立维站在院门外拐角处讲话。   他们还真是肆无忌惮啊,院子里那么多人,他们竟然敢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私会。   李立维背对着他,双手背在身后,看不清表情。   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张红玉步步紧逼,靠得越来越近,都快钻到他怀里去了。   李立维可能是怕被人看见他们当众搂搂抱抱不太好吧,疾步往后退了好几步,离张红玉远远的,大声喝斥了一句什么,接着又放低声音,快速地说了几句。   张红玉一开始被他呵斥,脸都白了,咬着牙,眼眶都红了。   后来可能是张鸣曦好好哄了她,她喜笑颜开地连连点头,眼睛亮亮地望着李立维,一副花痴样。   宴宴暗骂他们不要脸,又骂自己是什么破运气,怎么人家每次约会他都能看见。   他懒得再看他们叽叽歪歪的样子,贴着墙根跑进院子,可是越想心里越不舒服。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觉得心里闷得慌。   按说,他早就知道李立维和张红玉要好,以前也见过他们约会,上次还看见他们在麦田里头挨头说话呢。   那时候心里可没有半点不舒服,看见了嗤之以鼻,只是觉得李立维眼瞎,一泡肥牛屎喂了一朵小烂花,可惜了的。   可是今天见他们在一起说话,为什么心里不舒服呢?   可能是因为李立维这一段时间天天在他家帮忙,俩人接触多了,他更为李立维不值吧!宴宴想不通,懒得想了。   不想了,想得心烦,宴宴心烦意乱,坐不住了,想找点事做,来转移注意力。   他茫然地扫视着灶屋,突然看到了柜盖上的布口袋,一下子有了主意。   哼,二婶说她送了两升白米,他才不信呢。反正现在没事做,闲着胡思乱想地心里烦,不如拿升子去量一下,打发打发时间。   宴宴跑过去,拿起刘杏花的布口袋,冲白竹撇嘴道:“我才不相信二婶能送两升白米,我赌只有一升。”   白竹跟过去,小声笑道:“我也不相信。但我看见娘收礼时用手掂了一下,分量不轻,应该是有两升的吧。”   宴宴用手掂了掂,笑道:“重倒是挺重的,我还是信不过她。我们何必在这里争论不休啊,反正没人,我倒进升子里量一下。有没有两升,一量不就知道了吗?”   白竹也是小孩子心性,反正现在没人进来,量就量吧。本来刚才和娘就打算量一下的,只是宴宴突然跑进来打断了。   白竹去拿了升子过来,笑道:“你量吧。不过,我想她那么大的人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红口白牙地说是两升白米,总不会撒谎吧!”   “哼,她那样的人,混进不混出,一点底线都没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宴宴冷冷地哼道。   他对二婶一点好印象都没有,自己不做好事,生个女儿也不做好事,贱嗖嗖地就知道缠着李立维! 第198 章 白米变高粱   一想到张红玉他就生气!   宴宴生怕自己又想起李立维和张红玉差点搂到一起的画面,忙拿起布口袋就要解。   别说,刘杏花这袋口系得可真紧,宴宴解了半天也解不开。   他没了耐心,皱眉道:“小哥,你来解吧!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金银宝贝,系得这样紧,解都解不开!”   白竹笑嘻嘻地道:“别急,给我看看。”   他经常做针线,对针头线脑,打结之类的比较熟悉,也比宴宴有耐心。 饶是这样,解了好一会儿才解开。   白竹刚刚解开袋口,还来不及往里看,宴宴一把夺过去,不满地道:“系得这样紧,让我看看里面是什么金银宝贝!”   白竹笑道:“能有什么金银宝贝,不是说了是白米吗?”   宴宴也知道是白米,他生怕倒漏了可惜, 紧紧捏着袋口,留出一个小缝,紧贴着升子口,往升子里倒。   他的手背挡住了目光,看不清升子,白竹怕他倒漏了,站在边上紧张地望着他。   宴宴慢慢地才刚刚倒出一点,白竹突然吃惊地呀了一声。   宴宴以为倒漏了,忙捏紧袋口,着急地问道:“怎么了,漏了吗?”   “不是的。这,这,你快看看,这不是大米,是高粱!”白竹似乎是一下子没明白怎么好好的大米变成了高粱,指着升森·晚·子目瞪口呆地望着宴宴,结结巴巴的半天说不利索。   宴宴性子急,听白竹一喊,忙着往下看,手一抖,一下子撒出了一些高粱在柜盖上。   这下不用往升子里看了,只看看柜盖就明白了。   宴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望望白竹,又望望布口袋,又望望柜盖和升子里的高粱,不相信地问:“小哥,是我的眼睛瞎了吗?还是我拿错了?这不是二婶拿来的布口袋吧,说好的大米呢?怎么变成高粱了?”   白竹也不明所以,但他亲眼看见二婶拿着这个黑布口袋进来的,娘接过口袋掂量的时候他还看见了上面的一个青色补丁。   这个布口袋是二婶家的没错了,但白米呢?说好的白米怎么变成了高粱,白竹就搞不清楚了。   “不是的,这就是二婶的口袋,我亲眼看见她拿进来的。”白竹搞不清楚白米怎么变成高粱,但能肯定这就是二婶家的布口袋。   似乎怕宴宴不相信,他伸手指着那个补丁,道:“你看,这里有个青色的补丁,她提着口袋时我就看见了。”   宴宴皱着眉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伸手进去在袋底掏了一把,摊开手一看,掌心的确是一把紫红色的高粱!   不对,这些高粱不能吃,长了密密麻麻的虱子!   灰白色的虱子比高粱还多!   不对,高粱怎么能长虱子呢?   宴宴仔细一看,这一下子看清楚了。   当他清楚是什么时,一下子涨红了脸,肺都差点气炸了!   宴宴气呼呼地把手往白竹眼前一伸,差点气哭了,带着哭腔道:“小哥,你看!二婶太不要脸了!她在院子里跟村人说她送的是大米,实际上是高粱,还是掺沙的高粱!她,她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白竹呆呆地望着掺了沙的高粱,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这件事刷新了他的识人下限,超出了他的认知啊。   说实话,他长这么大了,还从来没有看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以前在白家时,白大毛也很不要脸。但他的不要脸是在明面上的,明明白白地告诉人家他就是不要脸,倒不像二婶这样藏着掖着,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的。   “我去喊娘。”白竹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本能的就想去找胡秋月。   “不,小哥,你先别去,让我想想该怎么办!”宴宴抹了一把眼泪,气得咬牙切齿,恨恨地道:“娘对二婶家总是忍让,你喊她来有什么用?她气是肯定生气的,但肯定只是在背后偷偷骂她几句,不让我们声张,吃个哑巴亏算了。二婶一次次的欺负我们,我们都忍了。想不到她得寸进尺,这次居然拿掺沙的高粱充作大米来糊弄人,真是欺人太甚!我才不想就这样轻松的放过她呢,这次得好好想个法子治治她。”   白竹经过一开始的慌乱和不敢置信后,慢慢冷静下来了。现在听宴宴这么一说,也气得不得了,同意好好收拾刘杏花一顿。   白竹望着宴宴,指望着他想个好办法。毕竟他鬼点子多,好主意总是一个接着一个。   宴宴从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人,差点气晕了。   他脸色紫涨,眼眶通红,小胸脯气得一起一伏地呼哧喘粗气,嘴里恨恨地念叨着“可恶,可恨!”,一时哪里想得出什么办法?   “要不,干脆出去大骂他们一顿?”宴宴气昏了头,想都不想地说道。   白竹摇头道:“不好,今天是起手的好日子,我们不要和她吵……”   一句话没说完,宴宴又气又急,红着眼眶骂道:“你怎么和娘一样,就会忍让?小哥,你这次不跟我一起收拾她,我,我以后就不跟你好了!”   白竹见他连不跟他好的话都说出来了,显然是气狠了,心疼地摸摸他的头,轻声道:“傻子,总是这样性急,不等我把话说完就和我急!”   宴宴意识到自己气急败坏,把火发到白竹身上了,不好意思地搂着他道:“是了,你说得对,是我太性急。小哥,你快说,要怎么收拾她?我气糊涂了,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   “她刚才拿着布口袋在院子里到处炫耀,说她送了一袋大米来,我们只需当着众人的面拆穿她的谎言就行了。让众人看穿她的真面目,至于以后怎么见人就是她的事了。”白竹一边想,一边把自己的主意说了出来。   宴宴一听,眼睛都亮了,也不生气了,抹了一把脸道:“小哥,你说得对,就这么办!还是你厉害,难怪娘总是骂我冲动,让我多跟你学呢,今天又学到了。”   白竹见他甜言蜜语地奉承自己,知道是为刚才发火找补。   自己对这个小叔子心疼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和他计较? 第 199章 二婶真大方   当下轻轻推了宴宴一下,笑道:“好了,按计划行事,不要冲动,不要生气。不管她怎么闹,你都不要搭理,不要和她吵,免得吵坏了我们起手动工的好日子。再说了,外面那么多人呢,一旦知道她用掺沙的高粱冒充大米来送礼,一传十,十传百,口水都能淹死她,她往后也没法做人了,何必要我们撕破脸跟她吵?”   宴宴严肃地点点头,拍拍白竹的肩膀,认真地道:“好,小哥,我知道了。”   白竹把升子里的高粱重新倒进去,仔细捡干净了柜盖上的高粱,连细沙都扫进去了。   他把布口袋依着原样系好,又教了宴宴怎么解。亲眼看着宴宴解开又系上,才拍拍他的肩膀,一个人出去了。   白竹走到院子里,见大家吃得热火朝天的,个个嘴上吃得油汪汪的。   今天的菜好,肉菜多,村人们难得吃到这么好的伙食,个个放开肚皮大吃,一时半会儿还不得停筷子的。   白竹若无其事地去每桌看看,招呼大家吃菜。   今天他家盖房子起手,他作为张鸣曦的夫郎,出来招呼一下合情合理,没人觉得有任何不妥。   来到刘杏花这一桌时,白竹看见刘杏花带着两个儿子坐在一条板凳上,张红玉和张树山坐在一条板凳上,三婶一家和石头兄弟坐在另外两边。   张红玉和两个弟弟碗里堆得高高的,不见一点杂粮饭,全部都是肉菜。   两个弟弟头都不抬,埋头大嚼,刘杏花一边吃,一边往两个孩子碗里夹肉。   张红玉犹如饕餮再世,沉浸在吃肉的世界里,埋头苦干,浑然忘了外物。   她像是一个饿死鬼投胎转世而来,对肉的渴望已经达到了命都不要的程度。   她嘴里不停地咀嚼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子上的肉,两个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像是一只屯粮的小松鼠。   嘴里包满了肉,还在不停地往嘴里塞,嚼都来不及嚼就咽下去了,仿佛害怕有人会和她争抢。   白竹在一旁看着,心里很担心她会噎死。   张红玉的吃相太凶残,白竹瞄了一眼不敢再看,把目光转向三婶一家。   三婶要喂张鸣扬,正夹着一块排骨给张鸣扬啃着,自己碗里的饭还没吃几口,碗里也没什么菜。   张鸣凯碗里有半碗饭,也有几块排骨,其他人都是吃着饭,时不时的夹点菜吃。   白竹故意磨蹭着来到三婶身边,礼貌地招呼着他们吃菜。   刘杏花自己要吃,还要给两个儿子夹菜,忙得很,没空搭理他,三婶喂着张鸣扬,抬头笑道:“小竹,你忙了一早上了,也来吃吧!”   白竹笑道:“三婶,你们先吃,我不急。”   他望着刘杏花大声笑道:“二婶,多吃点,两个弟弟和红玉妹妹也吃点。今天二叔二婶破费了,送了那么大一袋白米来。白米多金贵啊,自己舍不得吃,送给我们,真是当不起啊!”   刘杏花一边吃着猪头肉,一边抬起头看白竹,见白竹一脸真诚地望着她笑,心里十分得意:看吧,白竹这个小贱货,眼皮子浅成这个样子!只不过是两升白米,就让他笑成一朵烂柿花,和抢自己家银子时完全是两幅嘴脸。   不过,他本身就是个穷鬼,在白家差点饿死,恐怕连白米长什么样都没见过,一下子见自家送来两升白米,喜得辩不出东南西北也很正常。   刘杏花心里冷笑一声,非常看不起白竹,表面上却很和善,她望了张树山一眼,见他啃着一块排骨,面有得色,心中又不禁给自己喝了一声彩。   她今天一定要在村人面前博个好名声!   刘杏花故作大方,亲热地道:“看你说的,你家盖房子,二叔二婶送一袋大米不是应该的吗?我们是手上没钱,有钱的话就送几两银子也是可以的。”   好听的场面话又不要钱买,想要多少有多少,让村人听听,她这个二婶是多么贤惠大方啊!   白竹笑道:“看二婶说的,我们乡下人挣一个铜板都难,更别提几两银子了。虽然你们大方,我们可当不起!”   白竹和刘杏花亲亲热热地说说笑笑,一个劲地夸刘杏花大方,毫不吝啬地表达着自己的感激之情,把刘杏花哄得心花怒放,张树山在一边认真地听着,面带微笑,显然心情很好。   白竹见二叔二婶笑眯眯地享受着他的奉承,低头对三婶道:“三婶,二婶这次真是大方啊,送了一大袋白米,沉甸甸的,只怕不止两升呢!本来想倒出来量一下……”   说着,他放慢了语速,眼睛紧紧盯着刘杏花和张红玉。   果然,刘杏花听见他说想倒出来量一下,身子微微一僵,夹菜的手一下子停住了,她面色古怪地望了白竹一眼,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小竹客气。”   刘杏花久经考验,脸皮不是一般的厚,这时只稍微慌乱了一下,很快就镇定自若继续夹菜吃,可能是对自己系袋子的本事深信不疑吧。   张红玉虽然也不要脸,道行却没有她娘深,见白竹说想把白米倒出来量一下,吓得一下子抬起头来,大饼脸失去血色,惊恐地望着白竹,含着一嘴肉都忘了嚼。   刘杏花见了张红玉的蠢样子,差点气疯了,当着众人又不好说什么,她表面上不动声色,气得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踢了张红玉一脚。   张红玉出其不意地被踢痛了,“哎哟”了一声,突然醒悟过来, 胆怯地望了她娘一眼,忙低下头继续吃肉,踢疼的小腿连摸都不敢摸一下。   白竹见了他们的反应,心里有了底,高粱掺沙冒充白米的事,不只是刘杏花做的好事,看来少不了张红玉的一份功劳。   他心里冷笑一声,面上不显,接着道:“不过,二婶系口袋的方法太高明,我看了一下,解不开呢。只有麻烦二婶吃完饭,去解开口袋量一下,肯定不止两升!”   这句话一说出来,刘杏花还好,表情没有太大变化,张红玉却是明显松了一口气,偷偷望了她娘一眼,垂下头,继续吃肉。 第 200章 二婶,拆一下袋子吧   白竹敏锐地发现她嘴巴咧了咧,看样子是在偷笑。   刘杏花面上不显,心里也偷偷松了口气,她恍然大悟:难怪白竹今天态度这么好,好听话不要钱似的,一句接一句的。原来是解不开细绳,来求她去解袋口啊。   她心里暗暗冷笑,嘴里连连答应着,心里想着趁白竹在院子里,灶屋没人,得赶快去把布口袋偷出来,免得待会儿露馅丢人。   她内心戏多得都能唱出台独角戏了,面上却不显,故作大方地笑道:“小竹别客气。你们是树山嫡亲的侄子,侄夫郎,今天起手盖房子,是大好事。我舀米的时候升子堆得溜尖的,又多抓了一把。说是两升,其实不止呢,所以提着分量不轻。”   张树山听了这话,心里暗赞刘杏花会办事,当着外人,他这个做二叔的有了面子。   他心里高兴,望着刘杏花微微笑了笑,把自己的满意展现得淋漓尽致。   刘杏花得了表扬,好像觉得自己真的做了什么大好事,也对着张树山高兴的一笑。   白竹见俩人互相感动,心里冷笑,面上却感动地点头笑道:“二婶,你对我家这么好,真让我感动!”   说着,低头对三婶道:“三婶,你是没看见,二婶今天送了好大一袋子白米啊!想想我以前不懂事,惹二婶生气,真是不应该。三婶,拿给你看看哈,二婶送的真多呢。”   不等他们说话,白竹马上转头对着灶屋喊了一声:“宴宴,把二婶送的白米口袋拿给三婶掂掂,让三婶看看二婶多大方。”   宴宴早就提着布口袋,在门后躲着,就等着白竹喊呢。   听到白竹的喊声,他心里一阵猛跳,差点一下子就窜出来了。   想起白竹的话,他定了定心神,故意磨蹭了一下,站在门口,指着手中的袋子,笑道:“分量不轻呢!二婶,是这个袋子吧?”   刘杏花下意识地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宴宴举着袋子对院子里的人笑道:“大家看看,我二婶来的时候你们都看见了吧,就是这个袋子,装了一袋子白米。白米这么金贵,二婶自己家都舍不得吃,送来这么多,我家怎么好意思收啊!”   刘杏花本不是蠢人,如果是胡秋月过来这样再三地说到她送的白米,还提出来让人掂量,一定会引起她的警惕,她会想方设法地制止,最不济也会不认账。   但胡秋月没来,是白竹这个小贱货过来感恩载德地再三感谢,她心里得意,一时大意,小看了白竹和宴宴。   在她看来,白竹就是个穷鬼,一辈子没见过好东西,所以一听见她送了两升白米,就感动得眼汪汪,实在下贱不过。   宴宴就是个屁事不懂的小毛孩子。何况,她一向对他不错,没打过,没骂过。宴宴见了她一向笑嘻嘻的。这时见她送的一袋子白米,这么高兴也很正常。   一直到现在,虽然她心里觉得隐隐有些不对劲,但见俩人这么热情地在众人面前夸她大方,她也就乐意把自己的大方显示给别人看了,反正袋子系得死死的,他们解不开,也不怕露馅。   白竹从宴宴手里接过口袋,递给三婶,笑道:“三婶,你拎一下试试,好重的。二婶太大方了,一下子送来这么多大米。”   三婶见白竹今天举止反常,心中暗暗称奇。   但她是聪明人,知道白竹这样做一定是事出有因,自然不会拆台,反倒非常配合,白竹让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三婶虽然觉得白竹怪怪的,当着众人也不好说什么,接过袋子一提,果然分量不轻,她笑道:“好重!果然是做二叔二婶的,出手就是大方。”   张叔山得了夸奖,心里高兴得很,望着刘杏花的目光都温柔了许多。   刘杏花被他热辣辣的目光一扫,心里美滋滋的,唉,今天总算作对了一件事,总算让这个冰块脸对着自己笑了,这两升白米送得值啊!   她低头幸福地微笑着,都没注意到什么时候宴宴溜了。   白竹身子一扭,拿过袋子递给隔壁桌子上的一个老者,就是上次刘杏花抢他菌子时,站出来帮他说话的族里的长辈,胡秋月喊“大伯”,他叫“大爷爷”的。   白竹满脸笑容,对老者道:“大爷爷,你老人家掂掂,我二婶送来的,好大一袋,分量不轻呢!”   那老者虽然年纪大了,但也不至于提不动两升大米,他接起来掂了掂,摸着山羊胡子欣慰地笑道:“树山啊,这次你屋里的做得对,给你长脸了。你们和鸣曦家本是一家的亲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就要和和睦睦的,俗话说得好,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呢!”   张树山回头对着老者笑道:“大伯,谢谢夸奖,这次我媳妇懂事,做得真是不错,该夸的。”   说着,望着刘杏花高兴地咧嘴笑,给她碗里夹了一大块排骨。   刘杏花今天风头出尽了,相公也对她笑了好几次,还捡菜给她吃,她高兴得都晕乎了,心里直庆幸这两升大米送得值。   白竹笑眯眯地道:“大爷爷,我们都念二婶的好呢!这么重一袋子白米,二婶真的破费了。刚才二婶说了,她多抓了一大把,不止两升呢。可惜这个袋子系得巧妙,我们解不开,不然,拿个升子量一下就知道到底是多少了。”   说着,他笑着冲刘杏花道:“二婶,麻烦你解一下袋口,我量一下到底是多少,以后你家有事,我们好还礼。”   刘杏花听他要自己当众解开袋口,一下子慌了神,望着自家的布口袋,像看着什么洪水猛兽,猛地摇手道:“你急什么?现在大家都在吃饭,让大家好好吃顿饭吧,何必急在一时,吃过饭再解吧!”   白竹往前走了一步,笑道:“我这不是感谢你送了一份大礼,像让众人看看,一起念你的好吗?反正一下子就解开了,不费什么事,你就解一下吧!” 第 201章 不要过来   说着,提着口袋就要往刘杏花身前送。   “不要过来!我要吃饭,我不解!”刘杏花似乎意识到什么,觉得有点不对劲,生怕白竹过来,厉声呵斥道。   三婶见刘杏花惊恐地望着白竹手中的布口袋,脸色剧变,声音都喊劈叉了,马上意识到不对劲。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明显二嫂在心虚。   她可不想错过这个好机会,笑道:“二嫂,你就解开口袋让小竹量一下吧。大家都在这里,让众人开开眼界,见识一下你的大方啊!也教教我,以后好向你学习。反正吃过饭也是要解开的,不差这一会儿。”   “就是,二婶,解开给大家看看吧。你这样大方,送来这么多白米,让大家都见识一下吧。我怎么能埋没你的人情呢?这样不是显得我们忒不懂事吗?你一直教导我要懂事,一定不会让人误会我们吧? ”   白竹态度好的很,不急不躁,依旧笑眯眯地劝着。   张鸣曦和胡秋月在卧房里拆红封,一直没出来,这时听见院子里有动静,忙跑出来看。   张鸣曦站在卧房门口看了一会,见白竹虽然笑眯眯地,却口齿伶俐,对着二婶穷追猛打。   白竹一向是温和的,胆怯的。张鸣曦从来没有见过白竹这样不依不饶地缠着人不放,并且缠着的是一向不待见他们的二婶,他知道一定事出有因。   他扫视一眼院子,见众人兴奋地伸长脖子,面带戏谑,饶有兴味地望着刘杏花。   而刘杏花一脸惊慌,一扫之前的得意洋洋,望着白竹手中的布口袋惊恐万状。   张树山一脸茫然,不时地看看刘杏花,又望望白竹,明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两个小的不懂事,低着头只顾吃肉,根本不关心发生了什么。   张红玉低着头,紧紧攥着手中的筷子,手背上的青筋都攥出来了。   她连碗里最爱的大肥肉都顾不上吃,身子在微微颤抖,眼珠子间或一轮,迅速地扫过刘杏花,又忙低下头。   张鸣曦只看了一眼,心里有了数,知道自家夫郎不是被欺负狠了,做不出这样不依不饶的事。   他暗自冷笑一声,几步跨到白竹身边站定,侧头笑着问白竹:“怎么这么热闹?这袋子里是二婶送来的白米?”   白竹见他过来了,心里更有底了,大声笑道:“是啊!鸣曦,二婶不愧是长辈,出手真大方。自己舍不得吃,送来一大袋白米。想想我过去不懂事,惹二婶生气,真是惭愧呢!”   白竹抬头望了张鸣曦一眼,暗暗使了个眼色,继续说道:“二婶说不止两升的,我想量一下,看看到底有多少。我们以后要记着她的好,等她家有事了,要多还一些人情的。”   张鸣曦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跟着夫郎走总不会错。   他点头应和道:“二婶,我家竹子懂事,还记得要还你家的人情,比我强多了。你就把袋口拆开吧,当众量一下,让众人做个见证,我会念着你的好,以后你家有事,我一定双倍奉还。”   刘杏花之前见只有白竹在,虽然觉得不对劲,但她一向认为白竹软弱可欺,并不如何害怕。   这时见张鸣曦出面了,才真正慌了神,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支支吾吾地道:   “鸣曦,不是我不愿意解开袋子,现在是吃饭时间,大家都忙着吃饭,何必耽搁人家吃饭呢,不急在这一时,等吃完饭再解不迟吧。”   这话说得也有道理,张鸣曦一时不知怎么说好,他低头望向白竹,想听听他是怎么说。   白竹清咳一声,正想说话,这时宴宴从他背后钻出来,笑道:“二婶说得对,倒是不急在这一时。只是我历来性急,等不得。这袋白米既然已经送来了,就是我家的了,二婶总不至于还要收回去吧?如果不收回去,那我可以处置它吧?二婶既然不愿意解开袋口,不如我把绳子剪开。我保证不会剪坏袋子。”   “不,不要剪坏我家的袋子!”刘杏花听了宴宴的话,如一瓢冷水兜头淋下,吓得浑身一哆嗦。   她来不及多想,尖叫一声,猛的站起,就要扑上来抢白竹手中的袋子。   张鸣曦见她反应这样激烈,越发相信她心中有鬼。生怕她碰着了白竹,身子一侧,伸手把白竹护在怀里,冷冷地望着她。   刘杏花被张鸣曦一瞪,觉得他冰冷的目光如有实质,似一座大山压在自己头上,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她当下不敢再扑,垂死挣扎道:“鸣曦,你看,我来送礼,你们还要剪坏我家的袋子,哪有这样的道理?”   说着,转向众人,企图引起众人的同情心,可怜巴巴地道:“大家来评评理,历朝历代,哪里见过剪送礼人的袋子的事?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不等众人回答,宴宴忙大声笑道:“放心吧,二婶,不会剪坏的。你看看,这个袋子都是补丁,又旧又破,若是剪坏了我赔你一个新袋子。再说了,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何必计较这些小事呢,岂不是太见外?”   说着,藏在身后的右手迅速伸出,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把剪刀,对着袋口的细绳轻轻一剪,绳子应声而断,袋口随之张开。   宴宴早有准备,见袋口开了,忙端起身后的小簸箕,伸到白竹身前,笑道:“小哥,升子太小了,我怕白米掉地上可惜,先倒在簸箕里吧!”   俩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配合默契,不用多说。   白竹提起布袋,迅速往簸箕上一倒,笑道:“大家看看,我二婶送来的上好白米,不止两升呢。”   白竹一向胆小,从来没有做过这样胆大包天的事。这时见事情顺利,成功就在眼前,他心情激动,声音都微微颤抖。   “啊?这是什么?不是一大袋子白米吗?怎么变成高粱了?”布袋的“白米”都倒出来了,白竹提着空袋子,对着簸箕抖了抖,像突然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猛地尖叫一声,声音既尖且利,一下子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 第 202章 不是我   白竹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呆呆地望着簸箕,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又好像是太过吃惊,一下子犯了迷糊。   他满院子看了看,不去拉张鸣曦,反而一把拉住张老者,嘴唇颤抖着问:“大爷爷,到底怎么回事?是我眼睛瞎了吗?二婶送来的明明是白米,我怎么看见的是高粱啊?你老人家见多识广,麻烦你仔细看看,到底是白米还是高粱啊?”   张老者站起来,看了一眼簸箕,摇头不悦道:“是高粱,不是白米。树山,你看……”   他话还没说完,宴宴一只手端着簸箕,伸出一只手把簸箕里的高粱抚平,让里面夹杂的细沙显露出来,突然也大叫一声,把簸箕伸到张老者面前,尖叫道:“啊!大爷爷,你再看,不只是高粱,还有沙!好多细沙,比高粱还多的细沙。这是掺了沙的高粱!我就说那布口袋怎么这么重呢!”   原来他见张老者年纪大了,眼神不好,竟然只看见高粱,没有看见细沙,而其他人看见了又不好多说,所以装作才发现的样子,忍不住惊叫出声,来引起众人的注意。   那张老者闻言吃了一惊,抓了一把高粱,凑到眼前细看,果然有好多细沙!   白米变成高粱已经够稀奇了,居然还是掺沙的高粱!   送礼送掺沙的高粱,真是闻所未闻!   村人们第一次见这么离奇的事情,大开眼界,兴奋不已,凑在一起议论纷纷。   大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刘杏花泼辣,爱骂人,有人怕惹事,慢慢缩着身子往后退。   但有和张鸣曦处得好的人看不过眼,故意大声嘲笑道:“今天真是开了眼界啊!以前只听说过乌鸡变凤凰,可惜没见过。今天可是实打实看见了白米变高粱,还是掺沙的高粱!”   张老者听见众人的议论,不由得皱起眉头。   他是第一次遇到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脸上的表情由惊愕变成不敢置信的失望,眼睛死死地盯着张树山,摇头失望地道:“真的是掺沙的高粱!这,这送礼送掺沙的高粱,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树山,你看这……”   他的声音充满了震惊和疑惑,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望着张树山不住地摇头,眼神中充满了无奈和失望。   张树山刚才听着白竹不遗余力地感谢和众人的啧啧称赞,感受着众人投向他的敬佩的目光,心里喜滋滋的,心里暗夸婆娘会办事。   哪知道这种喜滋滋,熏熏然的感觉还没享受一会儿,就见自家布口袋里倒出来的竟然是掺沙的高粱。   他像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不明所以地站起来,抓了一把高粱凑近了看,果然有里面有好多细沙,细沙还是潮的,明显是加进去不久!   张树山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   他呆呆地望着簸箕里的掺沙的高粱,仿佛能从中看出什么端倪来,或者是想从中看出一朵花来,又或是想让高粱承受不住他的目光,主动变成白米!   张树山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扫视了一眼众人,见大家眼巴巴地望着他,似乎在等他的说法,又似乎是在看他的笑话。   他不敢和众人对视,默默地叹了口气,低下头去,似乎在想这种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眼神中充满了迷惑和……不满!   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除了一开始的震惊之外,后面的迷惑和不知所以的表情都是装的。   他看见簸箕里的高粱,马上就明白,一定是自己那不争气的婆娘想来蹭饭吃,舍不得送礼,空手不好看,好东西又舍不得拿,所以送了一升高粱。大概高粱太少,拿不出手,所以就掺沙子!   她娘的,这样不要脸的事也做得出来!   这个臭婆娘大概以为这个世界上就她一个聪明人,世人都是傻子,大家都能被她骗得团团转!   她骗大嫂一家就算了,反正都是一家人,大嫂最多在背后嘀咕几句,不至于让他们当面下不来台。   可她进来的时候居然提着这破袋子满院子转,告诉村人她送的是一袋子白米,想骗倒所有人,博一个大方的好名声!   这下好了,当着众人,被揭露出白米变高粱,还是掺沙的高粱!   今天他可出名了,他张树山这堂堂的亲二叔送给侄儿一袋子掺沙的高粱做贺礼!   张树山望望众人鄙夷不屑的目光和嘴角嘲讽的笑容,不用多说,只怕大家在心里嘲笑死他了。   这一下好了,他的老脸算是丢尽了,年纪一大把活成了笑话 ,以后在村子里没人见人了!   这一切都是刘杏花这个贱人自作聪明,爱占便宜,把别人当傻子,总弄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来丢人现眼!   想到这里,张树山恨死了刘杏花!   他铁青着脸,恶狠狠地一把抓起刘杏花,圆睁的双眼差点喷出火来,怒道:“说,怎么回事?你不是告诉我送的是两升白米吗?怎么成高粱了,还掺沙了?”   刘杏花见他双眼喷火,怕他气急了当众打她,心里慌得不知如何是好,站在那里,眼珠子乱转,想不出办法脱身。   “说啊!你这个臭婆娘,一天天的不干好事,老子的脸都让你丢尽了!”张树山见她背后自作主张,人前却哑口无言,气得抬起大手就往她身上招呼。   刘杏花吓得一哆嗦,身子本能地往后一躲。   突然她看见大女儿张红玉吓得缩成一团,正趴在桌子上瑟瑟发抖。   尽管张红玉拼命往桌子下面缩,但因为她体积庞大,大大的肉团被卡在桌子和板凳之间,缩下不去。   刘杏花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救星,指着张红玉道:“我,我,不知道。都是红玉弄的,你要怪就怪她吧!”   张红玉平时怕她娘怕得要死,她娘无论说什么,她唯唯诺诺,半点都不敢反抗,这时可能见人多,也可能知道事情闹大了,她爹一生气,会打死她。 第203 章 两个坏东西   在求生的本能下,她尖声大叫道:“不是我,是你自己弄的。是你让我去后院里舀一碗细沙的,是你自己把沙倒进高粱里的。你还说,把袋口系死,别人解不开,大娘一定不会发现的。”   “你还说,等没人注意时,你再偷偷溜进去把高粱倒出来,把布口袋偷走,就没人知道你送的是掺沙的高粱了。你还说,就算大娘发现有人送的高粱里掺了沙,你也不怕,反正个个都知道你送的是一袋大米。你还说……”   张红玉为了自保,把她知道的,该说的不该说的,竹筒倒豆子,一股脑的往外倒。   “闭嘴,你个二百五,你怎么不去死!”刘杏花原本想着,如果张红玉能主动背锅,揽过所有责任,张树山纵然生气,不过是重重打她一顿,但虎毒不食子,总不至于打死吧。   谁知道这个不争气的东西,骨头比煮熟的面条还软。刘杏花都没来得及阻止,她就全部说出来了。   刘杏花气得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她怒眼圆睁,重重一巴掌打在张红玉脸上,恨不得一巴掌把她那张管不住的臭嘴扇个稀巴烂!   随着“啪”的一声脆响,张红玉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她张大嘴,吃惊地望着她娘,白净的大饼脸迅速红肿起来,起了五道红梗。   她嘴唇翕动着,哽咽了一下,把没说完的话咽下肚了。   她还没说完呢!正打算说,她娘说了,掺沙的高粱如果能把大娘的一嘴老牙给绷光,才叫好呢!   可她都没来得及说,就被她娘一巴掌呼断了!   张红玉被一巴掌扇懵了,望着她娘气急败坏的脸,猛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一时吓得哭都不敢哭。   大家好好的吃着饭,见他家突然闹起来了,娘俩互掐,互揭老底,场上顿时一片寂静,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白竹和宴宴对视一眼,又望着张鸣曦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白竹默了默,梳理一下自己的思路,转头拉着张老者,害怕地带着哭音道:“大爷爷,你看,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二婶送来的是掺沙的高粱。之前我不懂事惹二婶生气,这次我是想找个机会讨好一下她。可这,这可如何是好?”   张老者摇摇头,面露不悦,恨铁不成钢的道:“树山,你看这,这,哎,你屋里的做出这种事,让我张家族人都没脸见人了!”   又转头安慰白竹道:“小竹,这不怪你,难道她送掺沙高粱骗人的没错,你这个无意中发现骗子的反倒错了吗?”   白竹得了安慰,故意装作很害怕的样子,掀起眼皮怯生生地望着张树山。   张树山环视院子一眼,见众人错愕地望着他们,一脸鄙夷,还有人毫不掩饰地冲他撇嘴。   他冷冷扫了刘杏花一眼:这个臭婆娘,看看她做的好事!   用掺沙的高粱冒充白米的事都做得出来!   搞不好村人以为他是同谋,最不济也是知情者。   当着这么多人,他颜面尽失,以后还怎么见人?   不行,这件事他根本就不知情,全是这个臭婆娘自作主张,搞出来的鬼名堂。她不要脸,还拖累到自己没脸见人!   张树山越想越气,狠狠瞪了张红玉一眼,一把扯起刘杏花,重重扇了一巴掌,怒骂道:“看看你做的好事!还不快滚!”   说着,饭也不吃,招呼也不打,黑沉着脸,扯着刘杏花往外走。   刘杏花一边被他拖着趔趔趄趄地往外走,一边哭着求饶:“树山,我错了,饶了我吧……”   张红玉既怕且悔,一身肥肉瑟瑟颤抖,拉着两个弟弟,低着头垂头丧气地跟着往外走。   快到院门时,她突然想起李立维,自己娘做出这样不要脸的事,不知道立维哥会不会看不起自己?   她匆忙回头,努力睁大被扇肿的双眼,往人堆里望了一眼,见李立维站在人群中,板着脸,皱着眉头,眼神似乎流露出一种……厌恶?   张红玉心头一颤,不敢再看,低着头,赶快跑了。   立维哥一定是嫌弃她了,一定要找个时间和他见个面,跟他好好解释一下,一切坏事都是她娘做的,和她无关!   至于说漏嘴的那一碗细沙,虽然是自己亲自去舀的,可那不是被逼无奈吗?   见兵不刃血就杀得刘杏花丢盔弃甲,落荒而逃,白竹和晏晏对视一眼,迅速移开目光,努力掩饰着脸上的得色。   胡秋月见他俩人鬼鬼祟祟的,知道是他们搞的鬼,暗暗叹了口气,站出来笑道:“大家继续吃饭吧!让大家看笑话了。我家这个二婶,总是喜欢搞些小聪明。其实她就是什么都不拿,高高兴兴地来吃一顿饭就好,何必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呢?”   众人见她做主人的都不计较,还在为刘杏花开脱,也不好说什么,都抬起碗,一边继续吃饭,一边低声议论着刚才看的一出好戏。   胡秋月见院子里恢复正常,她若无其事地绕了一圈,招呼大家吃菜。   再慢慢走到白竹身边,低声道:“你们两个进来!”   白竹和宴宴对视一眼,伸了伸舌头,一起回了灶屋。   刚刚进去,胡秋月转身用手狠狠点了白竹的额头一下,把他戳得头一歪,又去戳宴宴,宴宴早有准备,他娘刚一抬手,他偏头一躲。   胡秋月气不过,曲起指头轻轻给他一个大爆栗,咬牙骂道:“胆大包天的东西!竟然敢来这一曲!”   俩人被骂得不敢说话,胡秋月扫了他们一眼,又道:“这一定是小竹的主意。宴宴是个炮筒子,一向直来直去,想不出这样的好办法。”   俩人听娘说是“好办法”,侧头偷偷互看了一眼,抿唇一乐。   胡秋月故作凶狠地道:“笑什么笑?胆大包天,也不和我商量一下,自作主张!”   白竹刚想解释,宴宴忙道:“娘,你要骂就骂我吧!是我不让小哥去找你的。我知道,你就算知道了,也不准我们闹。我受够二婶了,一次次的欺负我们家,实在忍不下去。” 第 204章 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胡秋月叹了口气,忧愁地说:“我难道不知道你们受了很多委屈?但总想着我们是大房,遇事吃点亏,做个表率,让他们学着点。谁知你二婶竟觉得我好欺负,得寸进尺,今天当着众人竟闹出这么大的笑话。唉,以后她也没脸见人了,过去的一笔勾销吧!”   俩人见娘就这么轻易放过自己,不由得喜出望外。   白竹抿抿唇,讨好地说道:“娘,今天是我冲动了。主意是我出的,我应该……”   “不!”胡秋月望了他一眼,不让他继续往下说:“这样收拾一下她也好。不然她欺负我就算了,还想着继续欺负你呢!这样搞一下,让她知道你是不好欺负的!”   说着伸出一个手指,咬牙点着他们的额头,“噗嗤”一笑道:“你两个东西,忒坏了些。”   宴宴见他娘笑了,伸手搂住他娘的胳膊,撒娇道:“反正没人知道我们是故意让她出丑的。二婶把我们当傻子作弄就算了,谁让她把村人也当傻子呢?居然有脸提着一袋子掺沙的高粱各个桌子晃悠,告诉大家她送的是一袋大米!这下脸打的啪啪的,也不知道她疼不疼?”   白竹忍不住促狭地笑道:“那能不疼吗?你没见二叔一巴掌扇上去,她脸都肿了吗?”   宴宴乐得哈哈大笑,突然想到张红玉也挨了一巴掌,忍不住笑起来道:“娘两个可以比赛一下,看谁的脸肿得更厉害!”   胡秋月忍笑道:“好了,这次她吃了大亏,不知道会不会长点记性。记住,不管谁问,就说事先不知情。”   白竹和宴宴一边点头,一边搂着笑成一团。   他们可不知道,自己这一闹,从此村里多了一个笑料。   谁家有个喜事,要请客了,处得好的人之间互相打趣:“收礼的时候仔细着点,小心有人拿掺沙的高粱冒充白米糊弄你!”   “哼,有人敢糊弄我,我就敢像白竹一样当面揭穿她。我可不像白竹那么仁慈,受了骗也不生气。要是有人敢这样对我,我才不跟他客气,一棍子打出去!”   大家一边说着恶狠狠的话,一边笑成一团。   一时,掺沙的高粱成了全村人的笑柄,有事没事的被人提起来取笑一番。   话说回来,当事人被村人这样肆无忌惮的嘲笑,日子肯定也不好过。张树山当时气急败坏,重重扇了刘杏花一巴掌。当着外人,他不好多说,等把刘杏花拖回家,他可没客气,拳打脚踢给了一顿重的。   刘杏花见今天脸丢大了,张树山气狠了,不敢狡辩,抱着张树山的腿苦苦哀求,只道自己错了 ,再也不敢了。   今天这丑事,张红玉也贡献了自己的力量。   这时见他爹盛怒之下,暴打她娘,生怕自己受到牵连,躲在一边哭,不敢过去。   反倒是两个小的,一起跑过去,抱着张树山的小腿,哭着求他不要打娘。   张树山对刘杏花纵然再不满,望着两个哭成一团的儿子到底是心软了,拉着两个儿子进了卧房,留下刘杏花和张红玉在院子里哭。   张树山坐在桌前发呆,想到掺沙的高粱,又想到大嫂,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怎么混成这个样子了。   其实张树山对大嫂感情很复杂。   爹娘死得早,他很小就跟着大哥张青山,亲眼目睹张青山为了拉扯他和三弟,吃了多少苦。   那时候,他也跟着吃了不少苦,三兄弟日子过得虽苦,感情却很好。   后来大哥成亲了,大嫂胡秋月进门了,对两个弟弟十分疼爱,他们也很敬重大哥大嫂。   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变化呢?   具体说不清楚吧,变化应该是一点点出现的,心里的不满也是一点点积累起来的。   首先,自己成亲之后,大哥大嫂给自己盖了两间房子,分家另过。   一开始他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大哥大嫂忙着给三弟娶亲盖房子,并没怎么接济自己。   那时候刘杏花就很有意见,经常在自己耳边吹枕头风。   他知道大哥大嫂不是不愿意接济他们,而是自己过得也很困难,又要给老三盖房子娶亲,手里没有钱。他记得自己还骂过刘杏花不知好歹的,不准她乱说。   可是后来怎么自己也慢慢站到刘杏花一边去了呢?   可能是枕头风吹多了,不满慢慢在心里生了根,遇到点事就发芽猛窜,迅速长成参天大树了。   唉,其实也不怪刘杏花吧,自己心里对大哥大嫂也是不满的吧!   首先他们分家时,大哥只给盖了两间房子,却给三弟盖了三间。   三弟说其中有一间是他自己盖的,谁相信啊?   其次,三弟学了宰猪的手艺,他却啥都不会,只能卖力气土里刨食。   虽然是因为他该学手艺的年纪,家里实在太穷,连拜师礼都备不起,可三弟也不应该学手艺,他和大哥都没有手艺,凭什么三弟就有?   看吧,他会杀猪,手艺不错,每年冬腊月都在外面给人家杀年猪,不但能收钱,还经常收到肉,日子好过多了。   他又想起,其实三弟一开始学手艺,他是愿意的,还总鼓励他好好学。   可成亲后,刘杏花天天在他耳边骂大哥偏心。   后来三弟家日子比他家好过多了,他也慢慢地开始怨恨起大哥大嫂了。   矛盾在大哥死后加剧了。   大哥一死,刘杏花天天撺掇着,要他去强占大嫂家的两亩薄田和山脚的大院子,可三弟两口子死死护着大嫂,每次站在大嫂那边和他吵架,说占了大嫂家的田地和院子,他们娘三个没吃没住的,是逼他们去死。   看看这话说的多难听!   其实,他也不想要大嫂的田地和院子,自己难道想逼死他们娘仨吗,自己是这样恶毒的人吗?   可刘杏花说得也有道理啊。她说大嫂还年轻,只怕她会带着两个孩子改嫁,那田地和院子不是改了姓,归了别人吗?   说到底,他是想留下大哥的财产,想让大哥留下的这点东西继续姓张!   春节快乐! 第 205章 一定愿意掏十两银子娶她   可是这样一闹,不但没有要到田地,还惹得村人对他指指点点,骂他不厚道,欺负孤儿寡母。   连大嫂都彻底厌弃了他家,不愿意多和他家走动了。   张树山坐在桌边,闷闷地想着往事,心里隐隐觉得,事情好像是在他成亲之后慢慢有了变化的。   刚刚成亲时还好,有了孩子后日子困难了 ,刘杏花天天在他耳边说大哥大嫂偏心,给老三多盖房,给老三学手艺,偏疼老三的两个孩子,有好吃的总是偷偷摸摸的送给老三家,自己的孩子闻都闻不到一点香味……   这样的话听多了,他也就慢慢相信了,心思跟着刘杏花跑偏了。   唉,娶妻不贤啊!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张树山望着两个幼子,深深叹了口气,虽然今天这事闹得他脸面尽失,可是不得不捏着鼻子吃下这一包臭屎,翻篇不提了。   刘杏花却不知道这些,她知道自己今天做得太过分,怕张树山打她,在院外站了一下午,不敢进去。   眼看天快黑了,外面越来越冷,她冻得受不了,见屋里没动静,偷偷摸进去。   张树山阴沉着一张脸,坐在桌边,见她进来,虽然不搭理她,但也没有继续打骂她。   她心里松了口气,回头一看,两个儿子已经爬到床上睡着了。   她不敢去看张树山的脸色,垂着眼睛,连忙去灶屋烧了热水,先端了一盆给张树山洗脚。   张树山端坐不动,刘杏花讨好地蹲下去给他脱鞋子,张树山冷着一张冰块脸,没抬脚,也没拒绝,半推半就地由着她伺候。   刘杏花见张树山愿意让自己给他洗脚,心里大喜。   她不敢说话,撩水仔细地给他洗了脚,给他擦干净,让他先上床睡觉,自己就着他的残水洗了脚,又重新打了干净水,给两个孩子擦了手脸,才脱了衣服,钻进被窝,紧挨着张树山睡了。   他们一家四口睡得香甜,好像忘记了家里还有一个人。   对,他们的确是忘了家里还有一个女儿张红玉。   张红玉胆战心惊地缩在灶屋里,见她娘跑进跑出的烧水舀水,像是没看见屋里有她这么个大活人似的。   她当然不敢再招惹刘杏花,甚至希望刘杏花看不见她,极力地缩成一团降低存在感。   等他们一家四口在卧房睡下后,家里彻底安静下来,她才敢起来把锅里剩下的一点热水舀了洗脚,悄悄摸到墙角里的一张小床上睡了。   张红玉躺在床上,长长的舒一口气,暗暗庆幸刘杏花饶了自己,不再对今天的事紧追不放。   也许娘今天重重的打了她一巴掌,现在明白过来,心疼她了吧!   一想到今天的那一巴掌,她的脸又疼起来了。   看吧,现在脸还肿着呢。   她摸着比平时大了一倍的大肿脸想着:今天把娘得罪惨了,这个家怕是容不下她了,得早点找立维哥商量一下,让他趁着她娘这次不和她计较的好时机,快点来提亲,快点来娶自己过门。   他家只有父子俩,没有恶毒的婆婆,她进门就可以当家,进门就能过上好日子。   她信心满满地憧憬着成亲后的幸福生活,一分钟都不想在这个家待了!   反正她娘不喜欢她,恐怕巴不得她早点嫁出去呢,大不了多要点彩礼。   嗯,跟李立维要多少彩礼好呢?   依她娘贪得无厌的德行,只怕最少得要十两。   不过,她长得漂亮,又有一身福气的大肥肉,要十两银子也不算多,立维哥那么爱她,一定会愿意掏十两银子娶她的!   想到李立维,想到马上到来的幸福日子,她不再那么害怕了,嘴角溢出了甜蜜的微笑,翻了个身把小床压得一阵吱呀乱叫。   张红玉怀揣着美梦睡着了。可她哪里知道,她娘并不是饶了她,而是没有功夫搭理她。   刘杏花今天丢了大丑,自顾不暇,忙着讨好张树山,没有时间要找她算账。   但依刘杏花那记仇的性格,今天张红玉害她出了大丑,她怎么会轻易饶了张红玉呢?   娘有难处,做女儿的不主动背锅,反倒毫不犹豫地出卖老娘,这种女儿生了有什么用呢?   刘杏花是真的厌弃了张红玉,只是一时分不开身来收拾她罢了。   张树山一家闹得鸡飞狗跳,家宅不宁,张鸣曦一家倒是其乐融融,笑语晏晏。   今天白竹伙同宴宴唱了一出大戏,当着众人揭露了刘杏花的真面目,让她出了大丑。   别人可能会以为白竹是无心之举,意外发现掺沙高粱冒充白米的,但他一眼就看出来白竹是故意的。   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张鸣曦不好多说。等众人散去,他把白竹喊到卧房,板着脸,伸出一根手指狠狠戳了白竹额头一下,咬牙骂道:“小竹狗,你厉害了,做事这么有主见,都不和我商量了。”   白竹才不怕他,假装害怕地一伸舌头,笑道:“你就说我做得好不好吧?”   张鸣曦摇头严肃地道:“不好!”   白竹瞪大了一双圆溜溜的鹿眼,不解地问道:“怎么不好了?我看好的很!你不见村人们个个都在讥笑她吗?”   张鸣曦想到刘杏花刚才的狼狈样,没忍住咧嘴一笑,马上意识到不能这样轻易纵了白竹,马上板起脸道:“二婶这个人,脸皮最厚。你这样当着众人不给她面子,万一她恼羞成怒,扑过来抢她的布口袋,把你弄伤了怎么办?”   白竹这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心里一暖,不愿意和他争执了。   他仰头凑到张鸣曦面前,伸出双手捏着他的脸,把他嘴角往两边扯,笑道:“知道了,我错了,以后不敢了。下次有事一定先和你商量。好了,你笑一下!”   张鸣曦简直拿他没办法,打又舍不得打,骂也舍不得骂,这时见他嘴里认着错,却嬉皮笑脸的根本不当一回事,气得低头就去咬他的嘴唇。   青天白日的,白竹才不依他呢。头一偏,躲过他凑过来的嘴巴,笑着转身跑了。 第 206章 哥哥怎么不跟我玩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白竹揭露刘杏花的事情翻篇了。刘杏花用掺沙高粱冒充白米送礼的事情留给全村人做个笑料,他们一家人有条不紊地按计划盖房子。   之前备足了材料,动起工来就快。一连忙了好几天,终于下好了石脚,开始行砖了。   张鸣曦带着石头兄弟一连砍了好几天树,现在木料够了。   墙越砌越高了,需要的帮工也更多。木料的事张鸣曦交给石头兄弟,让他们在院外锯板子做檩条和椽子,自己忙着给砌匠帮忙。   家里四个人分工明确,胡秋月和张鸣曦去做帮工,白竹带着宴宴负责做饭。   白竹现在彻底锻炼出来了,做饭又快又好吃,虽然一天要多十多个人的饭,于他而言却不是难事。   今年买了四亩田,米面不愁。   最近宰了猪,又打了豆腐,荤菜不愁。   不愁米面,不愁菜,白竹使尽浑身解数把伙食弄好。除了萝卜白菜外,每顿炒一大碗肉,又把今年晒的香菇,木耳,笋片等干货拿出来炖骨头汤,变着花样的做菜,每天馒头米饭的换着吃,砌匠师傅和帮工吃得好,非常满意,干起活来就更卖力了,进度很快。   他心情好,动作快,每天忙完家务后,还能抽空去做会儿帮工。   一家人齐心协力,房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无到有,从有到好,那种雀跃兴奋的心情无以言说。只盼望房子能早一天盖好,一家人能早一天住进去,再苦再累也甘之如饴。   这天墙砌得够高,准备安窗户时,白露来了。   白露是听说二哥家在盖房子,主动过来帮忙的。   寒冬腊月,地里没有什么活计,家家户户在猫冬。   他来白竹家帮忙,省了家里的嚼谷,白大毛求之不得,不但不反对,反倒高兴得很。   只是之前他家已经和张鸣曦彻底闹翻,写了断亲文书的,这时不好意思明确地表示赞同,只含含糊糊地假装不知,由着白露自由地来去。   新房子的墙砌得越高,把砖送到墙上的难度越大,需要的帮工越多,白露来得正是时候,胡秋月一家人见了他很是高兴,更别说白竹了。   白竹还是七月份生日的时候见到白露的。   张鸣曦回来后,他过得称心如意,日子过得飞快,一眨眼小半年过去了,白家其他人他都想不起来了,唯一牵挂的就是白露。   这次又见到白露,见他又长高了,穿着旧棉衣棉裤,洗得还算干净,裹得像个熊似的。虽然脸冻得红彤彤的,手上摸着还算暖和,白竹放心了不少。   只是脚上还穿着去年的旧棉鞋,有点小了,大拇指把鞋子前端顶出一个包,眼看着就要破洞而出了。   白竹有些心酸,他嫁人了,白露的衣服鞋袜没人管,眼看着就要露脚趾了。   他默默盘算着,得抓紧时间 ,赶着给白露做一双新棉鞋。   他早有打算的,鞋底之前已经纳好了,赶快弄好鞋面就行。   他每天忙的很,没有成片的时间来做针线,只得利用碎片时间时不时缝两针。   好在不急,在白露回家之前能做好就行。   白露虽然是个小汉子,但年纪还小,做不了重活,张鸣曦让他专门负责和泥,胡秋月解放出来,多了一个搬砖的人手,进度快了不少。   吃过饭,大家都在紧锣密鼓的继续盖房子,白露撅着屁股正在和泥,院门口传来一声惊呼:“哥哥!”   白露回头一看,见三婶抱着张鸣扬,正笑眯眯地站在院门口。   一看见白露,张鸣扬挣扎着溜下来,迈着小短腿,扎煞着双手,“噔噔噔”地朝他跑来。   白露生怕他摔着,大声喊道:“慢点,慢点,看摔着!”   谁知张鸣扬不但不慢,反倒跑得更快了。   白露一把扔了锄头,几大步跑到张鸣扬面前,一把抄起他,紧紧抱起,柔声笑道:“扬扬,跑什么?你怎么来了?”   张鸣扬却不说话,呆呆地望着他,半晌才反应过来,轻轻喊了一声“哥哥”。   白露笑着答应了一声,凑近亲了亲张鸣扬的脸蛋,觉得他脸上冷冰冰的,不由得心疼地道:“冷不冷啊,看看这小脸冰的。”   说着,一手抱着张鸣扬,用自己并不热乎的另一只手去捂张鸣扬的脸蛋。   张鸣扬像没有听见白露的问话,并不答话,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突然小嘴一瘪,委屈地哭了起来。   见他的眼泪一颗接一颗滚珠子似的滚下来,白露心一慌,不敢再捂着张鸣扬的脸蛋了,一手托着他的屁股,一手去擦他的眼泪,焦急地问道:“扬扬,怎么了?怎么哭了?”   张鸣扬盯着他的眼睛,抽抽搭搭地哭着,用手揉着眼睛,问道:“哥哥,你去哪里了?怎么不和扬扬玩了?”   白露见他哭了半天,却问这么傻气的话,柔声一笑道:“原来你是为这个哭啊?快别哭了,我不是故意不和你玩,我回家了。”   张鸣扬睁着清凌凌的大眼睛,密帘似的眼睫毛,像受惊的蝴蝶翅膀,扑扇个不停。   他委屈地问道:“那你现在来了,怎么不去找我玩?”   白露望着他那双无辜的大眼睛,竟然无言以对。   白露嗫喏了一下,咽了一下口水,半天才找到了借口:“我,我要干活。”   说着,怕他不相信似的,转身指着沙堆道:“你看,我在和泥,没时间找你玩。等我空了,一定会和你玩的。”   张鸣扬顺着他的手指看了看沙堆,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猛然转身紧紧搂着他的脖子道:“哥哥现在和我玩!”   白露其实也很想张鸣扬,但他以为小孩子早就忘了自己。这时见他那么可爱,又对自己那么依恋,一时舍不得放他下来,抱着逗了一会儿。   这时砌匠的泥浆用完了,胡秋月提着空桶过来了。   白露忙放下张鸣扬,准备过去装泥浆。   谁知,张鸣扬却不愿意下来,紧紧的抱住他的脖子,双脚夹在他的腰上,大哭着喊道:“哥哥抱,哥哥抱!” 第207章 和哥哥睡   白露怕他哭,舍不得硬放他下来,一时情急,想不出办法。又怕胡秋月觉得他在偷懒,一下子脸都急红了,低头柔声哄道:“扬扬乖,下去玩一会儿,哥哥空了一定抱你玩。”   张鸣扬才不管他有空没空呢,只知道死死地搂着他大哭,一个劲儿的喊道:“我不下去!哥哥抱”   白露虽然年纪小,但从小在那样的家庭长大,从小见着白竹挨打挨骂,很会看脸色。   他偷偷瞄了一眼胡秋月,见她笑眯眯地,并没有面露不悦,但白露还是怕胡秋月觉得自己在趁机偷懒,帮不上什么忙,是来骗吃骗喝的混日子。   这样一来,不但对自己印象不好,还连带着二哥被人看不起。   二哥明明和哥夫过得好好的,可别因为自己影响了他。   想到这里,白露顾不上心疼张鸣扬了,忙伸手去扯紧紧抱住他脖子的小手,着急地哄道:“扬扬乖,先下来玩一会,我等一下抱你。”   张鸣扬可不知道他的为难之处,在他幼小的心灵里,只知道哥哥好不容易来了,可不能轻易放开他。   他不管不顾地抱着白露大哭,大声嚷道:“我不!我要哥哥抱!”   白露没了办法,一手托着张鸣扬的屁股,一手按着他的小手,他怕扯疼张鸣扬的小手,又舍不得使劲去扯,只得为难地看了一眼三婶。   三婶忙上前来抱张鸣扬,哄道:“扬扬乖,哥哥要干活,不要影响他。”   张鸣扬见他娘想要来抱他,生怕被他娘抱走,急得大哭。   他用劲死死地抱着白露,瘪嘴大哭,委屈得抽抽噎噎,话都说不清楚,眼泪滚珠子似的往下淌,脸都哭红了。   三婶心疼得不得了,忙伸手给张鸣扬揩 眼泪,和白露商量道:“要不你抱着扬扬玩一会儿,我来和泥,好不好?”   还不等白露回答,张鸣扬含着眼泪望着他娘连连点头:“好!”   白露没了办法,又心疼他哭得可怜,只得抱着他在院子里转悠。   三婶拿起锄头继续和泥,不时地望望白露的背影。   胡秋月笑道:“想不到扬扬倒是和白露投缘,一看见他就要他抱。”   三婶又望了一眼白露抱着张鸣扬的背影,摇头笑道:“谁说不是呢?说起来也真是奇怪,就是小竹生日时见过一面,就天天念叨着。今天好不容易看见了,就要他抱着,不下来了。”   胡秋月笑道:“小孩子就是这样,喜欢谁也没理由的。他喜欢白露就让白露抱着吧!”   三婶苦恼地摇头道:“现在抱着倒是高兴,等白露回去了他又得哭好一阵子呢。”   说着,她凑近胡秋月,压低声音道:“大嫂,这个白露倒是经常来哈。”   胡秋月知道她的意思,望望白露的背影,压低声音道:“白大毛是个黑心种子,我家和他家当时就一刀两断,不来往了。只有这个白露,和小竹感情好,偶尔来看小竹。我冷眼看着,他和白大毛倒不是一路人,很懂事,懂得感恩。所以,我家倒是欢迎他来的。毕竟小竹没了娘家人,太过孤单。”   三婶笑道:“我就说呢,每次他来了,你们全家都很高兴,似乎和白家毫无芥蒂似的。”   “那不能够,他是他,白家是白家。成亲那天鸣曦就跟他说了,白家只能他一个人可以上我家门。”   俩人一边干活,一边絮絮叨叨地聊着天,时间倒是过得快。   眼看天要黑了。白竹早早就去做饭,想着吃了让白露早点回家,因为他家没有地方睡。   可是吃过饭,张鸣扬抱着白露,依然不让他走。   怕天黑了看不见路,大冷天的,白露急得脸色通红,一再保证道:“我明天还来的。明天来了再和你玩,今天再不走天就黑了,我回去看不见路了。”   张鸣扬只搂着他大哭,头摇得拨浪鼓似的。   三婶没了办法,和白竹商量道:“小竹,要不,让白露去和我家小凯睡吧!大冷天的,也免得他跑来跑去的喝冷风。”   白竹求之不得。他也心疼白露顶着寒风跑来跑去,只是不好开口跟三婶借宿。   这时见三婶主动提起,一口答应,忙着烧水让白露洗了脸脚,跟着三婶一起去她家睡觉。   三婶家有三间房子,中间一间灶屋,左右两边各有一间卧室。他们两口子带着张鸣扬睡一间,张鸣凯单独睡一间。   三叔有杀猪的手艺,平时种田,腊月给人杀猪有一份不错的收入。三婶勤快能干,所以他们家的日子过得不错。   张鸣凯在灶屋吃饭,三婶收拾着灶台,让白露先去了张鸣凯的卧房。   张鸣凯一个人睡着一张木床,床上有一床厚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床上整洁干净。   白露坐到床边,正准备弯腰脱鞋,张鸣扬迈着小短腿,“哒哒”地跑进来,一骨碌爬上床去,连衣服鞋子都不脱,扯过被子就要往自己身上拉。   三婶跟着跑进来,见他穿着鞋子往床上爬,生怕他的脏鞋把被子弄脏,一把薅住他,骂道:“你干什么?看看你的脏脚,把被子弄脏了。”   张鸣扬看看自己的脚,把屁股往床边挪了挪,把双脚往上一抬,奶声奶气地道 :“娘,脱鞋子,我要和哥哥睡。”   三婶板着脸道:“不行!哥哥的床小,小心盖不好被子,会冷着!”   张鸣扬一听他娘说不行,小嘴一瘪,又要哭。   白露生怕他哭,忙搂着他拍着他后背,抬头小声对三婶说道:“三婶,让扬扬在这玩一会儿吧,等要睡觉的时候你再抱他过去。”   世人都心疼小的,三婶也不例外,格外心疼这个奶团子一样的小儿子,闻言无奈地道:“好吧,你在这里玩一会儿,我去烧水给你洗脚,洗过脚过去和我睡。”   张鸣扬乖乖地点点头,仰头对他娘认真地道:“和哥哥睡!”   三婶一下子忍不住笑,揉揉他的发顶,笑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一会儿跟我们睡,一会儿跟哥哥睡,你到底要跟谁睡?” 第 208章 快来睡觉觉   张鸣扬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点点头,认真地道:“跟哥哥睡。”   白露见他点头和说的话南辕北辙,可爱得紧,忍不住望着他噗嗤一声笑了。   三婶揉揉张鸣扬的头,嗔道:“你只会说这一句话吗?”   不等他回答,笑着出去烧水洗脚去了。   张鸣扬见娘出去了,抬起脚,冲白露笑着露出一嘴细白牙道:“哥哥,脱鞋。”   白露怕他穿着鞋就往床上爬,弯腰脱了他的鞋,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床前,又脱去他的外衣,叠整齐放在床边的椅子上。   张鸣扬乖乖地坐着,让白露给他脱衣服。   他刚刚脱好衣服,掀开被子就钻了进去,身子一涌一涌地,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躺下,拍着枕头望着白露 ,奶声奶气地道:“哥哥快来睡觉!”   白露抬眼望了一眼,外面静悄悄的,卧房里也没别人,坐着没事干,还冷。   张鸣扬见他坐着不动,重重地拍着枕头,着急地道:“哥哥快来睡觉觉!”   白露望着他可爱的小脸咧嘴一笑,柔声道:“来了。”慢慢的解开上衣的扣子,脱下棉衣。再用手指灵活一勾,三两下就把裤子脱了下来,用力抖了抖,叠好放在床边的椅子。   白竹脱下鞋子,和张鸣扬的鞋子并排放在一起,赤脚踩上踏板,掀开被子的一角,灵活的钻进了被窝里。   张鸣扬乖乖地躺着,不哭不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静静地看着他脱衣服。   白露刚刚挨着张鸣扬躺下来,张鸣扬就哧溜一下,像一条鱼一样滑溜地钻到了他的怀里。   张鸣扬的身体小小的,很柔软,也很温暖,白露能感觉到张鸣扬的奶呼呼的气息扑在自己脸上,很好闻,他低头凑过去亲了一下张鸣扬,张鸣扬甜甜地笑道:“哥哥!”   白露听到张鸣扬奶声奶气的声音,心里软得冒泡泡,忍不住伸出双臂,一把搂住了他。   他轻轻地舒了口气,嘟起嘴在张鸣扬的额头上亲了亲,笑道:“乖乖睡觉。”   张鸣扬感觉到了他的亲近,嘻嘻笑了一声,学着他刚才的动作,也嘟起嘴亲了他一下。   两人就这样侧躺着,没有说话,互相对视着傻笑。   三婶烧好了洗脚水,进来抱张鸣扬去洗脚,谁知张鸣扬一见她进来,就皱起眉头,紧紧抱住白露的脖子,怎么也不愿意起来。   三婶有点生气了,沉着脸道:“扬扬不乖,娘要生气了!听话,起来洗脚!”   张鸣扬见娘生气,嘴一瘪,又要哭了。   白露生怕他哭,坐起来,抱起张鸣扬,好声好气地劝道:“扬扬乖,去洗脚。”   张鸣扬见娘沉着脸,有些害怕,望望白露,又望望娘,想了想,不敢哭,嘴巴一瘪一瘪的,半晌才咧嘴一笑,讨好地道:“好的,去洗脚。娘,洗了脚我和哥哥睡。”   要是张鸣扬哭哭啼啼地耍赖,说不定三婶一生气就把他抱走了,偏偏他这么乖,这么快就妥协了,三婶狠不下心来,耐心地劝说道:“扬扬乖,哥哥这个床小,你们三个人睡,不好盖被子,会冻着。”   张鸣扬嘴一瘪,也不哭,只眼泪汪汪地望着白露。   白露心中不忍,伸手轻轻拂去张鸣扬溢出的眼泪,犹豫半天才抬头望着三婶道:“三婶,要不让扬扬在这里睡吧,我会照顾好他的!他,他这样子,好可怜!”   三婶见小儿子含着眼泪,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不忍,伸出一根手指点着张鸣扬的额头,嗔道:“这样一刻也离不了哥哥,等他回去了看你怎么办?”   张鸣扬听不懂这话的意思,白露却一下子明白三婶是同意了,笑着推张鸣扬道:“快去洗脚,洗了脚我们一起睡。”   张鸣扬这才高兴了,忙爬起来,张开双手让三婶抱,嘴里还念叨着“洗了脚和哥哥睡”。   三婶抱着张鸣扬去洗脚,白露哧溜一声缩回被窝,贴着墙壁睡下,眼巴巴地望着门口,等着张鸣扬。   不多时,三婶抱着张鸣扬过来了,笑着对白露道:“这个床小,睡不了三个人,小凯跟我们睡,你带着扬扬睡吧。他睡着了喜欢蹬被子,你看着他点,小心被子蹬掉了冻着了。”   白露嗯了一声,抬头认真地道:“放心吧,三婶,我不会让他冻着的。”   说着,小心地抱过张鸣扬放在床里,他自己睡到外边,用身子挡着他,免得他掉下床。   三婶见张鸣扬挨着白露非常的乖巧,白露让他躺好,他就好好的躺着,让他盖被子,他就扯着被子往自己身上拉,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叮嘱了两声,端着煤油灯出去了。   张鸣扬见娘出去了,知道终于能和白露睡一起了,心满意足地钻进被窝,喜滋滋地靠着白露睡了。   张鸣扬这一夜出奇地乖,不哭不闹,一夜睡到天明,连三婶都暗暗称奇。   从这天起张鸣扬养成了习惯,天天晚上要和白露睡。   三婶见白露带得好,张鸣扬不但没冻着,反倒睡得特别香,也就不再勉强,随他去。   白露在白竹家帮了半个月的忙,张鸣扬就心满意足地跟他睡了半个月。   白露半天在白竹家帮忙干活,一有时间就抱张鸣扬玩,众人见他们这样要好,也是暗暗称奇,不过因为他们都年纪幼小,倒是没有人乱开玩笑。   白竹见白露勤快,和张鸣扬关系好,在三婶家住,三婶一家也很喜欢他,也就放心地让他在家帮忙,起码能混个肚饱。   白竹现在做完了家务,不去帮忙搬砖了,抓紧时间给白露做鞋,才几天时间硬是赶出了一双新棉鞋,不过白露舍不得穿,依然穿着破棉鞋干活。   白竹忙得很,带着宴宴每天做两顿饭,洗衣服,料理家务,利用碎片时间给白露做鞋 ,还要负责送咸菜到福来酒楼。   这天又到了送咸菜的日子,白竹早早起来做好了饭,众人吃好之后,张鸣曦帮他装了四大桶咸菜,放在板车上,用绳子绑好,千叮咛万嘱咐,十分不放心。 第 209章 吃腻了   白竹却不当回事,又不是第一次去送咸菜,怕什么?   吃过早饭,他料理好家务,戴上兔皮帽子,围上兔皮围巾,戴上张鸣曦的大棉手套 ,把绳子套在肩膀上,拉上板车和宴宴送咸菜去了。   去的时候一切顺利,他们熟门熟路的去福来酒楼交了咸菜,拿到了六百文钱。   按照惯例,他们送完咸菜要去喝一碗羊杂汤。   正准备带宴宴往羊肉铺走时,白竹犹豫了一下。   现在忙着盖房子,银钱实在吃紧,一个铜板恨不得掰成两半,他舍不得乱花钱。   一碗羊杂汤三文钱呢,自己不想吃了,就买一碗羊杂汤给宴宴一个人吃吧。   他一边默默盘算着,一边带着宴宴往羊肉铺走。   宴宴见他犹豫,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站住不走了,主动提出不喝羊杂汤,要赶快回家准备做晚饭。   白竹自己可以不吃,却舍不得让宴宴不吃,立刻反对道:“这么远的路,跑来跑去多辛苦。你去吃一碗,吃完了我们再回去。喝一碗羊杂汤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宴宴明白他的心思,不说舍不得吃,故意显出一副不爱吃的模样,嫌弃地笑道:“我不想吃,你爱吃自己去吃。现在家里伙食好,天天吃肉,嘴巴养刁了,羊杂汤早就腻了。”   白竹不相信,探究地望着他,劝道:“你不是一向爱喝羊杂汤吗?怎么突然不喝了?放心好了,家里再穷,让你喝一碗羊杂汤的钱还是有的。再怎么样也不需要你来省这一点。”   宴宴很感动,小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却总是像个大人似的关照自己, 疼爱自己。   平时他多干活,尽量让自己多歇歇,现在他又舍不得喝羊杂汤,只让自己一个人喝,那自己当然不能坐享其成了。   他吸吸鼻子,不动声色地压下心里的感动,故意撇撇嘴,笑道:“每次来镇上都是喝羊杂汤,真的腻了,不想喝。等我想喝了再来,那时候喝的才觉得香呢!”   白竹明知宴宴是在找托词,心疼得不得了,却不好说破,想了想,又问道:“那你吃不吃油饼?”   宴宴故意瞪他一眼,嫌弃地道:“喂,你仔细看看吧,我长大了。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呢,不是吃这个就是吃那个。家里大米白面的吃着,我不饿,啥都不想吃。小哥,别东想西想了,快点回家吧,家里还等着我们回去做饭呢!”   白竹见宴宴这么懂事,又心酸又心疼,轻轻叹了口气,想着等房子盖好,再带他来好好吃一顿,于是不再坚持,带着他回家了。   这一趟辛苦下来,连惯常的羊杂汤都免了,可俩人不觉得有什么,拉着板车一路上说说笑笑地一起往回走。   谁知他们快进村子时却在河边看见了不想见的人,见到了不想见的事,宴宴一下子心情糟透了,不说也不笑了,低头拉着板车,装着什么都没看见,头也不回地走了。   原来他们又看见了李立维和张红玉,他们正在河边约会。   他们背对着大路,面对面地站着,离的距离不远不近,李立维双手依然背在身后,侧头望着河水,飞快地说话。   他说的什么宴宴听不见,也不想听,只想快点走开,免得让这两个狗男女脏了自己的眼睛。   李立维并没有看见宴宴,他正在脸红脖子粗地跟张红玉解释着什么。   原来张红玉自从在宴宴家出卖了她娘后,在家的日子不好过,一开始刘杏花自顾不暇,忙着哄张树山,没有精力来管她。   但是哄好张树山后,刘杏花腾出手来开始不动声色地收拾张红玉。   本来父母就偏心两个弟弟,这一下刘杏花更是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不管她怎样勤快,怎样拼命讨好刘杏花,还是动辄得咎,处处挨骂。   并且刘杏花专门从她的痛处下手,故意克扣她的伙食,她天天都吃不饱。   张红玉饿得心慌,馋得流口水,在家度日如年,如坐针毡,实在没有办法,只得去找李立维商量,希望他快点来娶走自己。   但她上次在宴宴家丢了大丑,一个人不敢去大娘家,总让村子里的小孩帮忙去喊。   李立维在宴宴家帮忙盖房子,见她总是去找自己,生怕引起宴宴的误会,又怕来喊他的小孩子不懂事,把张红玉总来找他的事情说得满村皆知,想着干脆和张红玉说清楚,免得她总来纠缠。   今天宴宴不在家,张红玉又来找他,他干脆让传话的小孩子告诉她,约她在河边的小桥上见面。   当太阳慢慢沉入远山的尽头,李立维如期而至。他站在村边的小桥上,看着河水悠悠流淌,心情复杂地等待张红玉的到来。   他知道,这次见面可能会让红玉伤心,但他还是决定把话说清楚,免得引起不必要的的误会。   他一边在桥上踱步,一边思索着措辞,想着怎样才能让她死心,又能最大限度的不伤害她的自尊心,免得他在自己和宴宴的事情上使坏。   不久,张红玉驮着一身肥肉,小跑着往河边来。   她跑起来震得地皮咚咚响,拖动的双脚带起来一阵灰尘。   似神仙出行能腾云驾雾,仙气缭绕一样,她出行时能腾灰驾尘,灰气蒙蒙,神秘莫测,让人不识庐山真面目。   她一边跑,一边喘着粗气,急切地往河边看,当看到李立维时,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嘴巴咧到耳背后,一双细长的眼睛眯得只剩一条缝。   但当她走近,看到李立维的表情时,她的心开始下沉,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她望着李立维,脚上像钉了钉,一下子迈不开步了。   “红玉,我们还是在这里聊聊吧。”   李立维望了望她,想着长痛不如短痛,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   张红玉点点头,她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但仍然不死心,暗暗祈祷李立维能说出让她心安的话。   然而,接下来李立维的话却让她彻底崩溃。让她恨不得自己耳朵聋了,眼睛瞎了,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第210 章 我不喜欢你   “红玉,我想了很久,我觉得我们不合适。”李立维态度坚决地说出了很久之前就想说的话:“我不喜欢你。”   张红玉一下子愣住了。她感觉自己的心被重重一击,疼得眼里的泪水开始打转,转得越来越多,越来越重,眼睛里盛不下了,慢慢地沿着肉脸滑落下来。   虽然她的脸很大,脸上的肉很多,但山路漫漫,终有尽时。   泪水爬山涉水沿着肉滚滚的下巴砸到地上时,把地面砸出一个大坑,好不容易停歇的灰尘腾的一下升腾挥舞起来。   “为什么?”红玉伸手抹了一把眼泪,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颤抖着问。   “我们不合适。”李立维怕伤害到她的自尊心,尽力说得很委婉,希望在不撕破脸的情况下让她知难而退。   他接着摇头解释道:“我配不上你,希望你能找到更适合的人。”   事情果然如她所猜想的一样,李立维在她面前自卑!   张红玉自认为很体贴,很温柔的道:“没事,我不嫌弃你!我喜欢你,想和你好好过日子。门不当户不对这样的小事我可以不计较,你只需给十两银子的彩礼就行。”   李立维差点气笑了:古人说得好,丑人多作怪,老祖宗诚不欺我!   她在想什么?还十两银子的彩礼!她那一身肥肉称斤卖也卖不到十两银子!倒贴十两银子他李立维也不干!   李立维冷冷一笑,淡淡地道:“我没有十两银子,我家穷得快揭不开锅了。你去找拿得出十两银子的人来娶你吧!”   张红玉见他连十两银子都不愿意拿,不高兴地道:“你什么意思?你不出十两银子我娘是不会同意我嫁给你的。你家不是猎户吗?怎么可能连十两银子都没有?就算没有也没关系的,你先去借,以后让你爹慢慢还。”   想到将来的好日子,她兴奋得两眼放光,憧憬地道:“成亲后我们两个好好过日子,让你爹天天上山打猎。这样,我们天天有进账,日子一定很幸福,想吃啥就买啥,天天有大米白面吃,还能三天两头的买肉吃!”   她越说越来劲,好像肥肉就摆在他面前,差点馋得流口水。   而李立维简直要吐了,他根本就不喜欢张红玉,都没打算娶她的,怎么还扯到彩礼上了,怎么还扯到将来了??   李立维不想继续啰嗦,淡淡地道:“我没有银子,就算有,也不会给你家当彩礼。刚才说得很清楚了,我不喜欢你!”   红玉似乎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一下子反应不过来,需要时间好好消化一下。   她呆呆的望着李立维,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眼泪不受控制地默默地往下流。   半晌,她漫长的反射弧才反应过来,告诉她:李立维拒绝了她,李立维说不喜欢她!   她一下子觉出了疼痛,心像被撕裂了一样,她不明白为什么李立维会这样说。   他不是一直都是喜欢自己的吗?为什么今天会说出这种话?   不,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之前见了自己就笑,刚才还在商量彩礼的事情,怎么就变了脸呢?还说那样的话来伤她的心。   “我不明白。”红玉淌了一会儿眼泪,振作起来,做着垂死挣扎。   她强忍住心疼,哽咽着说,“你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你不是一向喜欢我吗?”   说着,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抹了一把眼泪,狭长的眯缝眼第一次瞪圆了。   她咬着嘴唇,面容狰狞地问道:“你怎么突然变了,是被哪个狐狸精迷住了?”   李立维见她胡言乱语地纠缠不休,对她的一丝丝愧疚和耐心也消失殆尽。   他怕张红玉恼怒之下胡乱攀扯,会伤到宴宴,冷冷地望了她一眼,摇头道:“不,我想你一定是误会了,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张红玉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嘴唇颤抖着,大饼脸瞬间失去血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她依然不甘心,五官狰狞,撕声大叫道:“不是的!你明明是喜欢我的!以前,你明明一见我就笑!明明和我说话非常温柔,刚才,刚才我们还在商量彩礼……”   李立维想这误会越闹越大了。看吧,她要十两银子,自己根本没有答应,她居然连商量彩礼的事情都说出来了。   再拖下去她恐怕连俩人已经私定终身的话都能说出来!   或者,更夸张一点,张红玉干脆不要脸,破罐子破摔赖上他,在村人面前说他们已经上过床,说他李立维不负责任,始乱终弃,提上裤子不认人,睡完就跑。   那他这一辈子就完了。   不会有人相信黄花大闺女能自毁清白,能无中生有的说出已经和汉子上过床的话来。   村人肯定会相信张红玉说的是真的,以为自己真的和她有一腿,始乱终弃。   这样一来,村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他在村里也没法做人了。   他都能预见结局:在村人鄙视的目光中,在张红玉不依不饶的死缠烂打中,最后他迫于无奈只能娶了张红玉。   这样一来他这辈子都毁了,宴宴望都不会望他一眼。   张红玉使了计谋达到目的,成功地嫁给他,自然心满意足。   可他李立维天天对着那张大饼脸心如死灰,心爱的人求而不得,他活着还有什么乐趣?   让他行尸走肉的和不喜欢的人生活一辈子,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想到这里,李立维好像看见了宴宴冷冷冲他撇嘴的样子,一下子慌了神。   他望了一眼张红玉,正色道:“红玉,你是个姑娘,可不能乱说话坏了自己的名声!我们之间清清白白,没有半点不能见人的事情。如果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引起了你的误会,我跟你说对不起。但是,我再重申一遍,我从来没有喜欢你,我绝不会娶你!”   张红玉好像听不懂他的话,呆呆地望着他,半晌才道:“你,你,你现在说不喜欢我,已经晚了。快点来提亲吧,我在家已经待不下去了。” 第 211章 我喜欢你   李立维吓一跳,这人怎么听不懂人话?   自己已经再三说了不喜欢她,她却让自己快点去娶她!   这人思维和自己不在一条线上,听不懂自己说话,没法沟通啊!   可怎么办呢?再这样胡搅蛮缠下去,还不知道她会说出什么话来!!   李立维脸一板,冷冰冰地拒绝道:“我不可能娶你,我不喜欢你!”   “什么?你不喜欢我?为什么,为什么突然不喜欢我?你明明是喜欢我的,为什么突然不喜欢我了?是不是因为用掺沙的高粱冒充白米的事情,让你看不起我了?我跟你说,那不是我的错,是我娘弄的。你知道我在家一点地位都没有,怎么能决定送什么,干什么呢?”张红玉急得歇斯底里地大叫,为了撇清自己,死劲儿地解释,把错误都往刘杏花身上推,自己天下第一无辜,天下第一清白。   “不,不是这个。说实话,你们送什么和我没有关系,我根本不关心,更不在乎。我只是单纯的不喜欢你!”李立维怕她越扯越远,一下子打断了她的话,拒绝得斩钉截铁。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到底是为什么?不行,你不能用一句不喜欢就把我打发了,你得给我一个理由!”张红玉本来是约他来商量婚事的,谁知他开口就说不喜欢自己,那种打击不亚于灭顶之灾。   一想到还要回到家里面对刘杏花的百般刁难,她就不寒而栗。   不行,不能就这样放过李立维。   现在李立维是她的唯一救命稻草,能不能逃出原来那个讨厌的家庭,就全靠李立维了。   喜不喜欢又怎么样?晚上吹了灯还不是一样的过日子?   不管怎么样,自己不能放过他,哪怕做一株缠树藤,缠也要缠死他这棵大树。   可是怎么缠呢?张红玉望了一眼李立维紧皱的眉头,冷冰冰的面容,悲哀涌上心头,李立维根本就不理她,她无从下手啊!   张红玉越想越心灰意冷,越想越绝望,好想放声大哭,好想一掌把李立维推到河下淹死!   绝望之下,她那指甲盖大的脑仁儿突然开窍了。   不行!不能就这样轻易放弃,她得做点什么为自己将来的幸福生活拼一把!   她假装侧头抹眼泪,迅速往周围看了一眼,想看看周围有没有人。   很幸运,河边远远地两个拉板车的人,慢慢过来了。   离得远,她并没有看清楚是谁,但是只要有人来就好!   只要有人看见她在和李立维约会,就够了!   她一边抽抽噎噎地哭着,一边偷偷注意着来人,见来人慢慢走近,仔细一看,好像是白竹和宴宴,正拉着板车,笑嘻嘻地边走边说话。   张红玉心里一喜,李立维总在宴宴家帮忙,他突然不喜欢自己是不是宴宴挑拨的?   肯定是!   之前俩人还甜甜蜜蜜地偷偷相好着,怎么今天李立维突然变心了呢?   哼,我让你挑拨!   一想到宴宴挑拨得李立维变心,她恨死了,恨不得一刀砍死宴宴!   慢着,你小辣椒能挑拨离间,我张红玉也不是吃素的!   哪怕你小辣椒巧舌如簧,也别想挑拨得李立维甩了自己!   她又转念一想,难道是李立维什么时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上了宴宴了,俩人已经偷偷好上了?   那更是不可能!哪怕俩人已经好上了,也不能让他们得逞!   哼,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宁可毁掉也不能让给别人!   张红玉眼看着宴宴和白竹越走越近,应该能看见他们,但是听不清他们说话。   张红玉突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心里突然升起一股诡异的快感。   她在心里冷笑一声,突然上前一步,扑到李立维怀里,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腰,扬起头,双目含泪,一脸悲泣,痛苦地哽咽着道:“立维哥,我那么喜欢你,你竟然不喜欢我,我可怎么办啊?”   张红玉吨位重,李立维不是她的对手,一下子被她撞得站立不住,连连后退。   张红玉生怕他摔倒,忙搂着他的腰往自己怀里拉,着急地大声道:“立维哥,没事吧?”   李立维好不容易站稳脚步,低头看了张红玉一眼,见她哭得眼睛都肿了,细长眼肿得只剩下一条缝,像蒸熟的白面包子上拿菜刀割了一个口子,只是告诉人家这里有一个口。但不能分开,上下两边还是紧紧贴在一起的。   她五官痛苦地紧皱在一起,就像在一大块肥猪肉上胡乱挤了一堆鼻子嘴巴,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李立维不由得心生厌恶。   可是见她难过成这样,明显是真的喜欢自己,又觉得她有点可怜。   可是她这么抱着自己也不是事,万一有人看见,胡言乱语地添油加醋,传到宴宴耳朵就完了。   李立维皱着眉头,一边后退,一边使劲去推她,却怎么也推不开。   李立维心里又烦又讨厌,又觉得她可怜。   正是这点怜悯之心让他努力压下心里的厌恶之情,缓和了一点态度,语气没有那么生硬:“快放手,让人看见像什么样子?你一个姑娘,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   张红玉以后不要做人,像一条鼻涕虫,死死地挂在李立维身上,摘都摘不下来。   这时宴宴和白竹正好经过河边,被他们的动静吸引,下意识地抬头往他们这边看。   李立维背对着大路,并没有看见他们,而张红玉扑在他怀里,却从他张开的腋下空隙里看见了那俩人。   她看见宴宴突然往这边看了一眼,好像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眼睛瞪得大大的,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们,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   小辣椒心里果然有鬼!哼,哪怕他再辣,看见这一幕也够他喝一壶的吧!   看看他那一张臭脸,苍白得像大病一场似的!   张红玉心里痛快极了,眼睛紧紧盯着宴宴,嘴里故意大声道:“立维哥,我喜欢你,真的好喜欢你!谢谢你也喜欢我!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吧!”   宴宴站在河边,清楚地听见了这句话。   https://p6-reading-sign.fqnovelpic.com/tos-cn-i-1yzifmftcy/983d29c591b0463087fced9649d36e44~tplv-s85hriknmn-jpeg-v1:300:0.jpeglk3s=6668da9f&x-expires=1710697382&x-signature=VOBFEC4LY29VP3SR20LvLeGx9JQ%3D   关注 第212 章 自爱一点   他气得浑身乱颤,呼哧呼哧喘粗气。正要冲过去狠狠甩张红玉一巴掌,却被白竹一把拉住。   白竹听见张红玉的声音,马上认出了背对着他们的小汉子是李立维。   他皱眉冲宴宴摇头,迷惑不解地问道:“怎么回事?他们怎么抱在一起了?”   宴宴无意识地摇摇头,呆呆地望着他们,心里涌起一股奇怪的酸味,直冲鼻腔而来,一下子刺激得鼻腔酸的受不住,化成清鼻涕流了下来。   这股酸气太强太浓,冲完鼻腔还不算完,又冲眼眶而去,刺激得眼睛受不住,化成眼泪喷涌而出。   宴宴吸吸鼻子,一下子清醒过来,暗暗庆幸自己没有冲动地冲上去丢人现眼。   人家小两口你侬我侬,浓情蜜意地相会,自己莫名其妙冲上去甩一巴掌,算怎么回事?   他暗暗奇怪,自己一向是阳光的,怎么会突然冒酸气呢?   他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这股莫名其妙的酸气从何而来,竟能酸得自己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流。   他生怕白竹误会他哭了,毕竟解释不清为什么会突然哭。   他忙抬手抹了一把眼泪,一脸无所谓地道:“有什么稀奇的?他们早就相好了,我亲眼看见他们约会了好几次。”   说着,到底没忍住,低头小声骂了一句:“一对狗男女!就这么迫不及待了!大白天抱在一起,臭不要脸!”   白竹一下子迷糊了,自己明明感觉到李立维是喜欢宴宴的,怎么现在他又和张红玉抱在一起呢?   俗话说得好,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如果是别人说的,他肯定不相信。以前宴宴也说过,他们在偷偷约会,自己根本就不信。可现在自己亲眼所见,他们亲热的抱在一起,明显是互相喜欢的,难道自己以前误会了李立维?   那也有可能。   毕竟李立维从来没有说过喜欢宴宴,只是总在他家帮忙而已。   李立维父子自己都说了,经常帮工,时不时送一些猎物过来,是为了报答胡秋月料理他们父子衣服鞋袜的。   是自己想多了!   想到这里,白竹一边暗怪自己不该胡思乱想,一边偷偷松了一口气:还好,李立维不是脚踏两条船的小人!   还好,李立维只喜欢张红玉,并不喜欢宴宴!   如果李立维一边喜欢宴宴,一边和张红玉勾搭不清,自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反正无论如何,他家宴宴不能受委屈!   白竹望了一眼宴宴,见他垂着头,苍白着脸,非常心疼,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   毕竟小汉子,小哥儿之间没有捅破窗户纸,有些话贸然说出来只会让人尴尬!   宴宴感觉到了他关爱的目光,心里对刚才看见的场景又气又恨,自尊心又不允许他有太多的感情流露,更不允许他再一次掉眼泪。   宴宴拉起板车,低声说了一句:“我们走吧,管那么多干嘛?他们喜欢抱就抱着吧!”   说到后面,那股莫名其妙的酸气又出现了,眼眶和鼻腔又开始发酸。   他生怕眼泪又莫名其妙地流下来,引起白竹的误会,说了一声“我们走吧!”拉起板车,一溜烟地跑了。   白竹望望宴宴低头飞奔的背影,又回头望望李立维的背影,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大跨步上前追宴宴去了。   李立维哪里知道今天这么不凑巧?   他刚对张红玉动了恻隐之心,刚刚对她态度和缓一点,张红玉就扑上来抱住了他,还偏偏被宴宴看见了。   如果李立维知道张红玉早就看见了宴宴,特意在他路过时冲上来抱住他,故意让他看见,又说些喜欢他的话,故意让他听见,宴宴果然被她气跑,李立维只怕能杀了张红玉,哪里还能容忍她靠近?   这不,他见张红玉紧紧地抱住自己,说喜欢自己也就算了,居然谢谢自己喜欢她!   自己什么时候喜欢她了?   不是再三再四地说了自己不喜欢她,绝不可能娶她吗?   这人脸皮这么厚,一旦缠上蚂蟥似的扯都扯不掉!   他恻隐之心退下,厌恶之情立刻涌起,再也忍耐不了半分,狠狠一把摔开张红玉,冷冰冰地道:“你是不是耳朵聋?还是说你脑子有问题,听不懂人话?我明明说得很清楚,我不喜欢你,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喜欢你了?”   他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冷哼道:“女孩子自爱一点吧!”   李立维没有看见张红玉气跑宴宴的好戏,张红玉却在他腋下看得一清二楚,见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气跑了小辣椒,心里得意极了。   但她并不傻,毕竟还有一指甲盖大的脑仁在工作,知道这件事的厉害!   无论怎样,都不能让李立维知道宴宴看见了刚才的好戏,而应该让他们的误会越来越深。   最好互相仇恨,互不理睬就行。   她见李立维生气得翻脸,马上见好就收,收起脸上的狞笑,换上一副悲伤的表情,借着他大力甩开的动作往后退了一步,眼泪涌上眼眶,抽泣着道:“立维哥,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李立维怕她再纠缠,故意挑难听话说,大声道:“我不喜欢胖子。”   “什么?胖人有福气,你居然不喜欢?难道你喜欢白竹那样的黑瘦鬼吗?”张红玉大出意外,一下子惊叫出声,心想这怕不是个傻子,居然不喜欢胖子,一身大肥肉摸起来不爽吗?!   放眼整个村子,不,整个镇上,除了她张红玉,还有谁能有这么一身福气的大肥肉?   她恨李立维有眼不识肥肉好,有手不把肥肉摸,气得恨不得大骂他一顿。   “慎言!白竹是你小哥,你怎么能这样信口胡说?还有没有一点家教?”李立维见她胡搅蛮缠,心里的厌恶更甚,说话很不客气。   “他是五两银子买来的贱货,是我哪门子的小哥?我早就……”张红玉提到白竹就有气,那天若不是他突然提起要拆开袋子,她娘做的丑事还不会露馅,那她现在的日子也不会这么难过。 第213 章 胖好   李立维见她薄得只剩一条线的嘴唇上下翻飞,恶毒地骂白竹,一副刻薄的样子,不由得厌恶至极。   他看都不想看她那张大饼脸一眼,侧头望着清澈见底的河水欢快地向前流淌,心里一片灰败,暗恨自己优柔寡断,当断不断。   又不是不知道张红玉的人品,居然因为几分同情,就对她动了恻隐之心!   总想着她是宴宴的堂姐,应该给她几分面子,又怕她在自己和宴宴的事情上使坏,想好言相劝,尽量不要撕破脸!   现在好了,马上遭报应了,被她像一条肥硕无比的大肉蛆似的缠上,又像一条剧毒无比的大毒蛇,缠得入骨三分,甩都甩不掉,恶心得很。   不行,不能再这样优柔寡断,黏糊不清了,今天无论如何得让她死心!   怎样才能让她死心呢?   简单,她恶心我,我就就加倍地恶心她好了!   李立维下定决心,不再瞻前顾后,先摆脱她要紧,至于以后她和她娘会不会在他和宴宴的事情上使坏,现在已经顾不得了。   他板着脸,挑着难听话恶心她道:“你这样目无尊长,口吐恶言,连自己的小哥都不知道尊重,实在令人厌恶。我已经告诉你了,我不喜欢胖子,一见到胖子就恶心。我连见都不想见到你,可能喜欢你吗?”   果然,这句话杀伤力巨大!   张红玉一听这话,一下子又惊又气,低头望望自己肥硕的胸部,又抬头呆呆地望着李立维,嘴唇颤抖,半天说不出话来。   半晌,张红玉咬着下嘴唇,盯着李立维的眼睛,带着哭腔问道:“你既然不喜欢胖子,那我减肉瘦下来,好不好?”   李立维摇头冷漠道:“你减不减肉干我何事?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可能喜欢你!这么说你应该听得懂吧,你变成胖子,我就不喜欢胖人,你变成瘦子,我就不喜欢瘦人,反正我不喜欢你!”   张红玉见他油盐不进,一口一个不喜欢,再厚的脸皮,再强大的心也被他刺激得千疮百孔,忍不下去了。   李立维这个傻蛋,没有开荤的小稚鸡,根本没有尝过胖子的妙处,才口口声声说不喜欢胖子。   一旦他睡过软床,咂过软果,摸过软肉,就不会这么说了。只怕一旦尝过,食髓知味,攥住就不想放开了。   想到这里,张红玉觉得光用嘴说没用,得让他开荤尝到甜头。   她一挺胸脯,企图想用波澜起伏的巨峰去戳瞎李立维的眼睛,放软声音诱惑道:“立维哥,你是不知道,胖人好啊!胖人肉多柔软,摸起来能上瘾。不信,你摸摸看!”   李立维一个十四岁的小汉子,没有尝过人事,对情爱一事一知半解。   对心爱的宴宴也只是单纯的喜欢,只知道自己总心心念念地想着他,一见他就高兴。连他的手都没牵过,更别说什么摸啊抱的了,精神上的喜爱多于身体。   他单纯的很,从没听过这种不要脸的话,一下子面红耳赤。   这次是真的没忍住“呕”了一声,差点就吐出来了。   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张红玉小小年纪竟然这样的不要脸,连这种话都能说出来!   宴宴比张红玉小一点,可自己和他在一起时坦坦荡荡,心里舒服,从来不涉私情,连开玩笑都是大大方方的!   都是姓张,还是堂姐弟,怎么差别这么大啊?   这样一想,他对张红玉的鄙薄厌恶之情更深,对宴宴的爱慕之情更浓。   他哪里知道,张红玉小小年纪,能说出这种话是有原因的。   张树山家穷,只有两间房子,一间灶屋,一间卧房。   张红玉和两个弟弟一直和爹娘睡在一张床上。   她娘偏爱两个弟弟,自己带着两个弟弟睡在床头,她就和张树山一起睡在床尾。   最近两年他们三个孩子都大了,一个床上挤不下,张树山才在灶房给她弄了个小床,让她单独睡。   小时候不懂事,上床就睡,倒也没什么不妥。   后面大了,对人事似懂非懂,心好奇又重,暗暗留了心思去观察自己的爹娘。   张树山年纪并不是很老,兴趣还浓,和刘杏花之间自然免不了要时不时开个会,深入交流探讨一番人生大事。   乡下人又不注意细节,他兴趣来了,摸到床头,搂着刘杏花就亲热,根本没留意到张红玉在另一头装着熟睡,其实在偷窥。   张红玉虽然怕被爹娘知道自己在偷窥,睡在床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看不见他们是如何动作的。可耳朵是醒的,俩人偶尔的玩笑调情,临门时的喘息都听在耳中。   慢慢有了经验,一看到爹摸到床头,就知道俩人要开交流会,兴奋得瞌睡全无,就等着看开会时热火朝天生机盎然的场面。   后面胆子越来越大,竟敢趁他们聚精会神开会无暇他顾时,突突掀开一点点被子,露出缝隙去偷窥他们交叠在一起的四条腿。   按照她的本意,自然想顺着四条腿往上看更迷人的风光。   但她长期被刘杏花打骂,被刘杏花不喜,早就有了自我保护意识。   她害怕被发现,一直压抑着内心的渴望,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敢小动作的看四条腿搓来搓去,所以一直都没被发现。   几年下来,虽然不知道如何操作,她自己顺着四条腿脑补,比一般人懂得多多了。   说起来,她对胖子如此痴迷,如此不遗余力地把自己吃成一座肉山,除了嘴馋之外,就是受了爹娘的影响。   她清楚的记得,有一次,爹娘开会时兴致颇高,张树山摸咂一阵之后,遗憾地道:“每天吃那么多,都长哪里去了?看看你瘦的,摸着硌手,压着硌肚子。”   刘杏花似乎心情不错,闻言不但不生气,还小声笑道:“怎么?嫌我硌手,想找个胖子?”   张树山“咦”了一声,轻笑道:“胖子多好,摸起来软乎乎的,多舒服。哪像你,浑身没有二两肉!我是享受不到肉床软绵绵颤巍巍的滋味了!” 第214 章 摸摸吧   其他的张红玉记不得了,只记得爹说的,胖子摸起来软乎乎的,舒服。   原来男人喜欢女人胖啊!   胖好啊!胖人有口福,可以一天到晚吃个不停。   既能享口福,又能讨男人欢心,这么好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为了以后嫁得好,为了自己的相公离不开自己,其实主要是因为嘴巴馋,她不遗余力地贪吃贪喝,终于把自己养成了个大胖子,就等着男人来喜欢了!   可自己变成了大胖子,立维哥却说不喜欢,见了胖子恶心,真是气死她了!   哼,让他尝尝味道吧!看看他摸过之后还会不会说不喜欢!   所谓恶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张红玉越想胆子越大,她嘴里说着话,眼睛却紧紧地盯着李立维,见他一下子红了脸,连耳根都红透了,心里有了底。   看吧,立维哥这只小稚鸡,就是个假正经!   刚才说得道貌岸然的,还骂她不自爱,这时让他来摸摸自己,就兴奋得红了脸,明显是在蠢蠢欲动!   果然,男人就像偷吃的猫,闻不得一点腥味!   立维哥这种人,她算是看透了,表面上一本正经,傲娇得很,其实心口不一。他说的话倒过来听就对了。   明明心里很想摸,但又假正经!   看吧,明明兴奋得脸都红了,却故意板着脸,眼睛假模假样地偏过去不看她,像多看她一眼能脏瞎了眼睛似的。   看样子,让他主动来摸怕是不可能。   喜欢一个人就得处处为他考虑,立维哥想摸,自己就主动地圆了他这个梦想吧。   反正以后就是两口子了,迟早都是给他摸,早一点晚一点有什么关系?   早摸早舒服,早摸早享受!   张红玉历来是敢想敢干的,主动追求自己的幸福,绝不拖泥带水。   为了能让心爱的立维哥动心,她决定放大招。   她历来善解人意,这次决定先善解己衣。   她抬起右手,迅速解开领口的两颗衣扣,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胸脯,连深深的沟壑都露出来了,可惜她忙着来抓李立维,衣服没有完全解开,重要部位依旧遮得比较严实。   别看她胖,这时候动作可真快。   衣服还没解完,她趁李立维还没有反应过来,迅速扑向他,抓起他一只手,往自己胸前按去,用自己认为的魅力无边的柔和嗓音道:“立维哥,摸吧!看看,摸起来是不是很软很舒服?胖人摸起来就是舒服,想摸就多摸一下。你想不想睡,去山上找个没人的地方给你睡。走吧!”   李立维一个小汉子,力气比张红玉大,本来张红玉是不可能一下子抓起他的手,按在自己胸脯上的。   但李立维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架式,从来没有想到有人能这样低贱无下限,根本没有防备,被张红玉攻了一个出其不意,竟被她一下子得逞。   这一下子他气得浑身发抖,浑身的血往头上涌,耳朵嗡嗡直响,整个头脸都是红的,连眼睛都红得快滴血了。   幸亏张红玉忙中出乱,拉着他的手按在了自己光溜溜的白胸脯上,碰到了巨峰边,并没有碰到峰顶。   饶是如此,李立维根本没有试到张红玉所谓的软和舒服,相反像是手上遇到了肮脏至极的东西,受了什么奇耻大辱一样,气得呼哧呼哧喘粗气。   张红玉还来不及去看他的脸色,就听见了他呼哧的喘气声。   她以为自己的计谋得逞,成功地勾引到心上人,心里涌起一阵快意,疯狂地叫嚣着:就是这样的!立维哥,你摸啊,继续往下摸啊,下面有好东西等你呢!   她暗暗懊悔自己刚才没有按准位置,最软的地方没能让立维哥摸到。想抬起他的手重新按一下,又怕他趁机逃跑,想就此作罢,又不甘心。忙挺起胸脯去碰触李立维的手掌,想让他食髓知味,尝到甜头后能主动往下摸,最好趁热打铁,今天就能睡了自己。   但出乎张红玉的意料,李立维并没有顺势摸她,反而像见了毒蛇猛兽,见了一坨臭不可闻的狗屎一样不可忍受。   他眉头紧蹙,双目通红,鼻翼快速翕动,面容狰狞,痛苦得五官都快移位了。   张红玉正在搔首弄姿,扭来扭去,捉着他的手想往下移。   这次她没能得逞,李立维猛地一下子挣脱她,一抬手重重甩了她一耳光,撕声怒骂道:“不要脸的贱货!你是有多贱,要这样不要脸的缠着我?看看你那身死肥肉,恶心死了!我就是打一辈子光棍,就是去死,也不会娶你这样的肥贱货。”   今天吃了大亏,他实在气不过,怒火攻心,早就忘了顾及她的脸面,气得口不择言,大声骂道:“贱货,你是有多想男人?实在贱不过,去躺在大路上让人骑,让人摸吧!”   说着,还觉得不解恨,“呸”的一声,重重的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弯腰抓了一把湿泥,使劲地用湿泥擦着被张红玉抓去按住胸脯的那只手,双目流泪,头也不回地跑了。   张红玉见自己大白胸脯都献出来了,却没有勾引到李立维,反倒挨了一巴掌外带一顿臭骂,心里狠极了。   她仇恨地瞪着李立维飞快跑开的背影,大声骂道:“我那么喜欢你,你却不喜欢我,打我骂我。这样没良心,辜负我一片真心,小心遭报应!”   说完她下死力地盯着李立维的后背,希望他听了自己这掏心掏肺的话,能感动地回头,俩人重修旧好。   可李立维像没长耳朵似的,脚步顿都不顿一下,一边用湿泥搓着手,一边头也不回地跑了。   张红玉望着他的背影怔了片刻,心如死灰,哽了一声,没忍住,蹲下去,捂着脸,放声大哭。   她实在没有弄明白,怎么好好的约会,弄成了这样子!   她一路欣喜地跑来,却得到这样一个痛苦的结局!   俩人明明都在商量彩礼了,怎么又闹僵翻脸了?   还搞得自己挨了一巴掌,挨了一顿臭骂!   他怎么这么恶毒,居然让自己躺到大路上去当万人骑! 第 215章 配不上宴宴了   她摸着脸上的五根手指印,完全忘了自己做得有多么过分,有多么厚颜无耻,只痛苦地怨恨李立维:自己这么爱他,他却对自己恶语相向,又打又骂,搞成这样可怎么办呢?   李立维是不可能娶自己的了。   你看他,走的时候还用湿泥擦手,好像自己是一坨屎,摸到自己就是摸到屎,脏了他的手,恶心得受不了似的。   对了,他跑那么快,是不是想去找小辣椒?   哼,刚才小辣椒看见他们抱在一起,气成那种样子,脸色白得像死人似的。   李立维就算去找他,也是热脸贴冷屁股,小辣椒矫情得很,自以为了不起,是不得搭理李立维的!   就算李立维软磨硬泡得小辣椒肯理他,可他的手已经碰过自己了,他已经不干净了。   哼,就算李立维不喜欢自己,但自己可是他碰过的第一个女人,你小辣椒平时骄傲得鼻孔朝天,能不计较,能让男人摸过别人的手来摸自己?   想到李立维用刚刚摸过自己的手又去拉宴宴,她心里涌起一股报复的快感,好像不但弄脏了李立维,还成功地弄脏了宴宴,竟得意地狞笑起来。   刚刚笑出声,马上又想到自己刚才法子想尽,胸脯露尽,不但一无所获,反倒挨了一巴掌,又气愤起来,把半截笑声吞进肚子,又开始咒骂李立维:好,李立维,好,张鸣宴,你们不让我好过,我一定也不会让你们好过!咱们走着瞧,看看谁弄死谁!   可是转念一想,怎么弄死那对贱人呢?最不济也不能让他们成功地走到一起!   她那一指甲盖大的脑仁只能想出勾引男人的法子,其他的她就力所不能及了。   可想不出好办法,光是说狠话有什么用?   要是说狠话有用,大娘一家人早就被自己的娘咒死了!   想到她娘刘杏花,张红玉眼睛一亮。   她娘干坏事,出馊主意可比她强太多了!   自己搞不定李立维和小辣椒,她娘准能!   还得回去求娘教她!   一想到要回去求娘,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娘最近可真不待见她,已经到了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地步了。   正是因为在家待不下去,才想着让李立维早点来娶自己的。   唉,谁知道,李立维竟然这样不识好歹,有眼无珠呢!   但现在走投无路,只有回去求娘了。   虎毒不食子,娘就算再讨厌她,可看她就这样被别人欺负,也不能无动于衷吧?   得再乖一点,再勤快一点,再少吃一点,让娘能喜欢她一点,说不定能教她一些好法子来收拾那一对贱人!   想到这里,她振作精神,止住了嚎哭,一步一步走到河边,撩起冰冷的河水洗脸,想把脸上的五根手指印洗去,也一并把今天收到的屈辱洗去。   今天真是个令人伤心的日子。   伤心的人不止张红玉一个,还有李立维和宴宴。   李立维离开河边后,一边流着泪使劲搓手,一边飞快地往家跑。   本来,他在宴宴家帮忙盖房子,应该去宴宴家吃晚饭的,可是现在他不想去,他心塞得满满的,烦躁极了,吃不下。   他不但恨张红玉,也对自己厌弃极了。   怎么办?   他脏了!   他的手摸过屎了!   他配不上宴宴了!   他恨死自己的优柔寡断,恨死自己的心软。   如果不是自己做事拖泥带水,总想找到所谓的最好办法,事情怎么会闹成这样?   张红玉是彻底得罪了,那倒也不足惜。   想到张红玉,他忍不住一阵恶心,又暗暗庆幸宴宴不知道自己和张红玉闹了这么一出,否则自己只怕是死也说不清楚。   宴宴高傲得似雪山青松,眼里容不下一点点脏污。   如果知道他脏了,哪怕他是无辜的,是被坏人恶意陷害的,宴宴也不会搭理他的。   怎么办呢?瞒着宴宴,不让他知道?   可就算宴宴不知道这些,自己已经脏了,已经配不上他了,这是事实!   难道自己要无视已经脏了的事实,瞒着宴宴,欺骗他,继续和他交往吗?   不,宴宴那么单纯可爱,怎么能忍心骗他?   可是,如果告诉他了,他一生气不理自己了怎么办?   自己对宴宴是单相思,宴宴从来没有露出对自己有一丝一毫的喜欢。   甚至怕靠得太近会引起他的反感,会吓跑他,自己平时不敢流露一点点私情,都是以感谢胡秋月照顾他们父子衣服鞋袜为借口,和他家亲密走动的。   这次彻底砸了,宴宴不可能搭理自己了!   李立维心如乱麻,望着自己的双手痛苦极了。   这只臭手,已经摸到了张红玉,虽然不是那令人厌恶的地方,但她身上任何地方都令人厌恶,只要沾上就让人恶心!   怎么办?   虽然他用湿泥把这只破手皮都擦破了,可丝毫没有减轻心中的痛苦,好想剁了这只臭手!   李立维跑回家,到井边舀了一盆冷水,把双手泡在冷水盆里,一边用丝瓜瓤使劲搓洗,一边流泪。   直到水搓温了,他倒掉又重新舀了一盆,继续浸泡搓洗着。   一连换了好几盆水,可怜的双手被泡得发白起皱,被干硬地丝瓜瓤子搓出血丝,也没有减轻他心里的负罪感。   李立维年纪小,在他心里,爱情是美好圣洁的,容不得一点点污秽。   他从没遇到过这种事情,又没有人可以倾诉,在家自怨自艾,痛苦得近乎自虐,可他不知道的是,宴宴内心的痛苦不比他少。   宴宴和白竹在河边见到那刺目的一幕后,宴宴气得差点吐血,一语不发,拉着车就往回跑。   白竹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说让宴宴不要生气,这不是说宴宴喜欢李立维,见他和别人抱在一起生气,这不是白白损坏他的清白名声吗?   可见宴宴怏怏不乐的样子,自己又做不到无动于衷,一言不发。   白竹紧跟着宴宴,直到看不到河边石桥,才小心翼翼地道:“宴,我来拉车吧,你歇歇。”   宴宴见他说话的语气不似平常,知道他看出了自己的不对劲。 第 216章 只能受宠,不能受欺负   俩人平时好得像一个人似的,无话不说,虽然此事涉及到自己内心最隐秘的地方,提起来会疼,可他并不想对白竹隐瞒。   他抬头望了白竹一眼,苦笑着摇头道:“不用,我不累。”   白竹见了他这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心疼得不得了,上前一步和他并肩而行,一手搭在他拉板车的手背上,斟酌着道:“宴,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宴宴之前一直低头拉车,虽然不高兴,脸色倒还平静,这时听白竹这样一问,假装的平静绷不住了。   他觉得眼眶发酸,鼻子也发酸,低下头,忍不住,一滴泪顺着白嫩的脸颊流下来,重重的砸到地上。   阳光开朗大男孩第一次在他面前流泪,白竹心疼极了,轻轻抚摸着宴宴的手背,轻声问道:“宴,你和李立维有没有……?”   话没说完,宴宴一只手拉着车,一只手迅速抹了一把眼泪,平息了一下情绪,摇头道:“没有,我们没有什么。他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说过什么。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以前见过好几次他们约会,都没觉得有什么,怎么今天就……”   他咬了咬牙,接着道:“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就觉得很生气,心里很酸,控制不住的想流眼泪。”   说着,到底没忍住,轻声哽了一下,眼泪又淌了下来。   白竹心疼极了,心里把李立维骂了千遍万遍:该死的李立维,既然不喜欢宴宴,就走远点,不要来招惹他啊!   没事天天在自己家晃悠,搞得自己都误会他喜欢宴宴,谁知道他转身跑去和张红玉好,徒留宴宴一个人伤心。   不行,我家宴宴是全家人的掌中宝,只能受宠,不能受欺负!   白竹捏捏宴宴的手,安慰道:“你是不自觉的动心了却不自知。之前没动心时见他们约会,只觉得好笑,现在动心了,再看见他们在一起就受不了。别难过!幸亏发现得早,不然还在被他骗!都怪李立维,没事一天到晚在家晃悠,围着你打转。说实话,我之前一直以为他是喜欢你的。哼,我明天就去问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你!他可真是瞎了眼,你又俊又能干,他居然不喜欢你,却去喜欢大胖子张红玉!我明天一定要好好问问他。”   “不要去!”宴宴痛苦地皱起眉头,连连摇头:“人家也没说过喜欢我,是我自己自作多情,自找的!”   “可是你这样,我好心疼。不行,我宴宴不能就这样被欺负了,要不,我让你哥去打他一顿?”白竹既心疼宴宴,又气李立维,气急之下,乱出昏招。   “你!你是闹得人人皆知吗?我还要不要做人?”宴宴瞪了白竹一眼,知道他气急了,病急乱投医,稍微平息了一下心情,安慰他道:“小哥,放心吧!我能想通,今天的确是很生气失望,但睡一觉就好了。其实仔细想想,我没有立场生气的。毕竟他们早就相好了,我是知道的。”   说着,怕白竹不相信,勉强笑道:“我还小,嫁人还早着呢!难道你还发愁没人要我吗?你放心,只要我张鸣宴想嫁人,信不信,明天就能找到一个愿意娶我的。”   白竹见他还有心思开玩笑,虽然明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偷偷松了一口气,笑道:“羞不羞?一个小哥儿,成天把嫁人挂在嘴边,被人听见,可要笑话你了。”   宴宴皱起小鼻子,轻轻哼了一声:“怕什么?我只和你说,又不和别人说这些,谁能笑话我?”   虽然如此,他还是轻轻叹了口气。   白竹左右为难,想劝又觉得不好总提这些伤心事,不劝吧,又实在心疼宴宴。   左思右想,又开始责备起自己来了:都怪自己,心疼几文钱,舍不得带宴宴去喝羊杂汤!   如果带宴宴去喝羊杂汤,耽搁一些时间,说不定回来时他们约会已经结束了。正好可以避开他们,看不见这恶心的一幕,宴宴也不会这么痛苦了!   转念一想,可如此一来,宴宴只知道俩人相好,还不知道已经到了搂搂抱抱的地步。被蒙在鼓里,越陷越深,以后只怕会更痛苦。   可自己舍不得带宴宴去喝羊杂汤,到底是自己不对!   想到这里,他伸手搭着宴宴的肩膀,亲热地道:“宴宴,看看明天能不能找出时间,我带你去镇上玩,看看有没有需要买的,给你买点。”   宴宴望了白竹一眼,知道小哥疼自己,想方设法地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心里感动极了,又想流眼泪了。   他吸吸鼻子,使劲压下涌上眼眶的酸意,勉强露出微笑,尽量放松语气地道:“这段时间家里这样忙,一个人恨不得干两个人的活,我们怎么敢出去玩?小哥,你信不信,就算我哥再爱你,你不在家干活,没事敢去镇上闲逛,我哥一定会骂你的。”   会骂吗?   白竹在心里想了一下,觉得张鸣曦宠自己有点无底线,不会因为这点事情骂自己的。   如果自己真的想去镇上玩,张鸣曦不但不反对,自己没有时间陪他,只怕还会塞一些银子给他,让他痛快地玩。   可是得意人不能在失意人面前嘚瑟,他点头附和道:“嗯,会骂的。我可不敢惹他生气,他那双眼睛瞪起人来可吓人了。那等房子盖好,家里不忙了,让你哥带我们去镇上玩一天。”   白竹一边说,一边在心里不住的跟张鸣曦说对不起。毕竟无中生有的把自己相公说得这么可怕,虽然是逼不得已,可白竹还是觉得内疚。   宴宴嗯了一声,理了理自己的思绪,叮嘱白竹道:“小哥,我很快就会想通,很快就不痛苦了。我以后不会搭理李立维。他喜欢张红玉就让他喜欢好了,和我没关系。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娘和哥,免得他们生气。”   白竹见他这么快就想通了,松了口气,笑道:“你这样想就对了,何必为了不相干的人伤心?我宴宴又乖又能干,等大一点,求娶的人只怕要踏破门槛的!” 第217 章 竣工   宴宴心里苦得很,又怕白竹担心,更怕白竹出声安慰,只得强迫自己不去想李立维,打起精神和白竹说笑。   有些伤只能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独自舔舐,哪怕再亲的人,也没法坦然出示。   回到家,时间不早了,家里依然在有条不紊地盖房子,张鸣曦和娘都在忙着搬砖。   张鸣曦既要搬砖,还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统观全局,哪里的工作吃紧,赶快上去帮忙。   他手上不闲,心里也不闲,惦记着白竹,眼睛时不时地看向院门,看他们回来了没有。   这时见白竹和宴宴肩并肩地拉着板车进来,才放下心来。   他一双眼睛都盯在白竹身上,并没有注意到宴宴情绪不高,笑着问道:“回来了?顺利吧!”   白竹不想他看出什么,一如既往地温润地笑道:“顺利。我说了没事,你就是喜欢操心!”   张鸣曦挨了说,也不生气,轻轻一笑,道:“累了吧?你们先歇会儿。”   说完,也不等白竹答话,转身去忙自己的了。   白竹可没时间歇歇,天都快黑了,得做晚饭了。   他小跑着把铜钱送回卧房,开箱子收好,忙着过来洗手做晚饭,宴宴若无其事地一如既往地平静地给他帮忙。   俩人少见地沉默着做好了晚饭,都心事重重,又不知从何说起。   晚上收工吃饭时,白竹留意看了一下,没见到李立维,心中暗暗冷笑:色胆包天的东西,约会约得晚饭都顾不上吃了!   河边那么冷,他们抱着,亲着,会不会控制不住自己,有进一步的动作啊?   哼,寒冬腊月的,他们敢有进一步动作,李立维也不怕冻坏他的小稚鸡!   不怪白竹恶毒,只能怪李立维伤透了他的心。   白竹以前见李立维总在家里晃,总往宴宴跟前凑,以为他喜欢宴宴。   李立维长得俊,人又能干,爱屋及乌,白竹是很喜欢他的。   虽然看起来李立维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宴宴似懂非懂,总不开窍,但白竹还是希望等宴宴开窍后,俩人能幸福地在一起。   虽然宴宴之前说过李立维在和张红玉相好,但他一直不相信,总觉得宴宴是误会了。   看吧,现在宴宴好不容易开了窍,对李立维动心了,可他和别人在一起了!   这次亲眼所见,李立维和张红玉抱在一起,很明显是心有所属,辜负了宴宴。   白竹的看法马上变了,比宴宴还恨李立维,一想到他就忍不住用最强烈的恶意去踹度他。   唉,白竹本不是恶毒的人,一向对人宽容大度,可谁让李立维伤害了心爱的宴宴呢?   再说一遍,可爱的宴宴只能受宠,不能受欺负!   自己一家人当眼珠子似的宝贝,凭什么让外人欺负?   白竹暗恨李立维,自此更加疼爱宴宴,默默地陪着他尽快走出来。   宴宴不知道有没有看见李立维没有来吃饭,他脸色如常,一脸平静地忙进忙出地端饭端菜。   吃饭时,他盛了小半碗饭,安静地坐在白竹身边,认真地低头咀嚼着。   白竹暗暗留意着他,见他一口饭嚼半天也不见咽,知道他咽不下去。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支起身子捡了好些肉菜,给他碗里堆得满满的。   宴宴用手盖着碗口,小声道:“小哥,不要了,够了。”   说着,端起碗,把几片肉一起塞进嘴里,眼睛不聚焦地盯着桌上的某碗菜,嘴里努力地嚼着。   胡秋月扫了一眼桌上,问道:“立维呢?怎么没来吃饭?”   宴宴身子微微一震,没有说什么,面容平静地低头继续吃饭。   李大贵看了一眼宴宴,吃了一口菜,笑道:“大姨不用管他了。他下午说肚子疼,回家了,晚上不过来吃饭。”   白竹和宴宴对视一眼,心里冷笑:看吧,李立维和张红玉相好,李大贵都知道,现在还在给他们打掩护。   其实,他们男未娶女未嫁,两情相悦不是很正常吗?何必偷偷摸摸,遮遮掩掩,好像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似的!   谁管他,谁稀罕他呢?   其实他们误会了李大贵。   李大贵并不知道儿子去哪里了,但现在不见他来吃饭,总不能让一桌子人都等着他吧!   小孩子少吃一顿也饿不死,有什么关系呢?所以他胡乱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李立维一如既往地和李大贵一起过来帮忙。   宴宴面色平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只是紧跟着白竹做事,不和李立维打照面。   白竹冷眼旁观,见李立维面容憔悴,一脸倦容。   他是过来人,还有什么不懂的?   他大概是和张红玉胡闹了一晚上,输出太多,搞得今天精力不济了。   还没成亲就搅合在一起,两个都不是好东西,两个都不要脸!   白竹心里鄙视他得很,理都不愿意理他。   更可恨地是,李立维头天晚上和张红玉鬼混,以为别人不知道,现在见了宴宴,一双眼睛贼兮兮地在宴宴身上打转,想过来说话,又不敢。   明显就是做贼心虚!   白竹心里恨极了李立维,把宴宴保护得更好了,走到哪里都带着他,不让他落单,不让李立维有靠近的机会,更别提单独说话了。   好在,宴宴乖得很,理解白竹的一片苦心,说不搭理李立维就不搭理他,一直到房子盖好,俩人都没有单独说过话。   就这样,李立维心存愧疚,又自我厌弃,想找宴宴说话又不敢,把自己折磨得憔悴不堪。   宴宴深深失望,第一次动心,却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幸亏情苗刚刚发芽,来得及扼杀,痛苦一段时间,能迅速走出来。   尽管内心很痛苦,表面却不显,宴宴不动声色地暗自疗伤,连胡秋月都没有发现他在不快乐。   自此,误会没能解释,俩人渐行渐远,各自在内心痛苦,又都说不出口。   唯一相似的地方就是俩人都肉眼可见地瘦了。   ……   新房子准备的材料充足,帮工又多,按部就班进度顺利,腊月初一盖上了最后一片瓦,新房子圆满完工! 第218 章 搬家   一溜崭新的四间青砖大瓦房齐整整地矗立在院子里,青砖黑瓦,崭新的木门木窗户还散发着新鲜木料的淡淡香气。   房子背靠后山,面朝院门,高端大气,一下子让古老破败的院子重新散发出了生机。   张鸣曦请风水先生看了日子,定在腊月初八这个黄道吉日搬家。   一家人兴高采烈地做着搬家前的准备工作,张鸣曦提前去木匠家订了几件必不可少的家具。   虽然银钱吃紧,但在白竹的坚持下,张鸣曦给宴宴订了一张单人木床,一只大木箱,就等着腊月初八一起搬进新房。   张鸣曦对自己亲手盖起来的新房不知道有多喜爱,拉着白竹不知道看了多少次,怎么都看不够。   只要有空,俩人就待在新房子里,收收捡捡,打扫卫生。   张鸣曦喜欢站在房子中间,指指点点地说家具该怎么摆放,还需要添置哪些东西,小孩子似的,兴奋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白竹的高兴比起张鸣曦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活了十六年,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房子,自己看着一砖一瓦盖起来的房子。   那种感觉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慢慢长大似的,怎么都看不够,怎么都爱不够。   房子盖起来,里面的废砖头,废瓦片清理干净了,灶屋的灶台也搭好晾干了,现在需要打理地面和墙壁。   墙壁没有刮泥,青砖裸露着。   地面没有抹平,还是原来院子的地面。   虽然动工之前清理过,但被踩得凸凹不平,甚至还有杂草顽强地生长着。   这几天一家人的主要任务是给新房子穿新衣。   白竹和宴宴在家用锄头平整地面,清理杂草。   张鸣曦去山上挑了好多黄泥,堆在院子里。   大冷的天,他压根不怕冷,浑身是劲,挥舞着锄头和泥,一个人干得热火朝天。   他耐心地把黄泥和透,把夹杂的碎石块捡出来不要,才一撮箕一撮箕地提到新房子里抹墙面,平地面。   墙壁太高,张鸣曦不准白竹上去,自己一个人踩在梯子上刮墙抹泥。   白竹负责给他提泥,空隙时间和宴宴把黄泥铺在地上,拿着棒槌一点点捶结实,让地面看起来干净平整,晾干后会非常漂亮,且好打理。   三个人天天在新房子里忙碌着,胡秋月负责做饭,空闲时间也跑过来帮忙。   一家人忙了六天才忙完。   此时乡下人过得都很苦,大部分人家住的是茅草屋,就算有人住青砖大瓦房的,也是盖好就住进去的,鲜少有人像他们这样收拾打理。   新房子精心收拾出来,简直不亚于后世的精装修。 森·晚·  房子高大宽敞,近三米的层高是原来的破茅草屋不能比的。   墙壁光滑,地面平整,散发着柔和的淡淡黄光,原木色的大门和宽大森·晚·的木窗户给端庄的新房增添了一份活泼和俏丽。   一家人望着新房子,高兴地合不拢嘴,连宴宴笑容也多起来了。   新房子弄好后,还剩下好多黄泥,张鸣曦干脆掺了一些细沙,把院子的地面都平了一遍。   院墙还是原来的土坯砖垒的,多年的风吹日晒之下,有些地方已经破败不堪,露出了破口。   张鸣曦本想这次一次到位把院墙也重新砌成青砖的,奈何囊中羞涩,预算有限,剩下的一点银子还有更重要的用途,只得暂时作罢,等有钱了再说。   他用黄泥和碎砖头把破败的地方修好,拆了原来破败的院门,用剩下的青砖垒了门框,换上新大门,竟气派得很,配得上新房子。   忙忙碌碌的,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腊月初八。   一大早,红柳两口子带着孩子回来了,李立维父子来了,三婶一家来了,连二叔张树山也来了,不过他家只有他一个人来,刘杏花和张红玉大概没脸来,没见人。   头天下午,张鸣曦和白竹拉着板车去木匠家把新添置的家具都拉回来了,放在院子里,等着今天搬进去。   搬家这天要在新房子里开火做饭,所以要一大早就开始搬。   人一到齐,张鸣曦拿出上次起手动工时赵仁送的鞭炮,站在院外点了。   一阵震耳欲聋的“噼啪”声响起,一阵烟雾飘起,众人鼻尖萦绕着鞭炮火药的淡淡的香气,搬家仪式正式开始了。   按照旧俗,张鸣曦挑着一担柴,白竹挑着一担水桶,胡秋月端着铁锅,宴宴拿着扫帚和撮箕,一家人笑嘻嘻地先进了新房。   把东西放好,转身出来站在门口,满脸笑容地对着众人说道:“感谢感谢,请进来。”   大家道着恭喜,笑着进来到处看看,说着吉利话,搬家仪式完成,开始搬东西了。   白竹没有时间搬东西。   他和宴宴帮着胡秋月把铁锅放进灶空里,开始生火做饭,来帮忙搬家的人都要在家吃早饭。   张鸣曦和二叔三叔带着几个汉子搬着大物件。   胡秋月带着三婶和红柳搬两间茅草屋的日常生活用品。   东西虽然不多,但破家值万贯,旧东西胡秋月也舍不得扔,三人收拾了一早上才搬完。   原来的饭桌已经用了多年,又被灶屋倒塌的土墙压坏了一条腿,勉强又用了一个多月,桌腿随时都有罢工的可能。   张鸣曦干脆买了一张新饭桌摆放在堂屋里。   板凳没坏 ,都是好的,能用,他就没舍得买新板凳,只买了两张大椅子,两张小椅子,加上原来的椅子板凳,足够了。   床搬进来了,桌椅板凳搬进来了,箱子,柜子搬进来了。   空荡荡的新房子燕子衔泥似的一点点充实起来。   大人们忙忙碌碌,几个孩子兴高采烈地在院子里你追我赶,玩得高兴,家里呈现出一片热火朝天,生机勃勃的景象。   破东西不少,好在人多力量大,饭熟时,堪堪搬完。   大的物件靠墙放着,小东西堆在床上,柜盖上,房间中间的空地上,留着他们自己慢慢收拾,众人围在新饭桌上,准备吃饭。   早上蒸的白米饭,白竹做了一桌子菜。 第219 章 铺床   饭桌正中间的泥炉上炭火正旺,煮着一钵排骨炖萝卜,“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香气四溢。还有几碗菜围着泥炉,众星捧月似的摆得溜圆。   一碗咸菜炒肉,一碗干椒猪耳,一碗煎豆腐,一碗炒白菜,一碗炒韭菜,一碗素炒干笋丝,非常丰盛。   众人围着堂屋里的饭桌坐下,吃了一顿丰盛的搬家饭,大米饭管饱,肉菜又多,个个吃得嘴唇油汪汪,面孔红光光,心满意足地告辞走了。   来帮忙搬家的都是平时来往密切,处得好的亲戚朋友,盖房子时做了帮工的,清楚地知道张鸣曦一家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   现在见他短短半年时间里娶了亲,还清了旧账,又盖新房子,变化可谓是天翻地覆。个个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发自内心的为他们高兴。   只有李立维例外,他一直心事重重的,虽然脸上带着笑,但笑容不达眼底,透出一股苦涩。   他总忍不住偷偷去看宴宴,但宴宴似乎毫无觉察,看都没看他一眼,面色平静,紧跟着白竹干活。   他又没能找到和宴宴单独说话的机会,只得随着他爹,怏怏不乐地走了。   红柳见家里高房新屋,整洁漂亮,心里高兴极了,又见搬家忙乱,东西都堆在地上,得收拾好一阵子,在家帮不上忙,叮嘱了胡秋月几句,也带着孩子走了。   人一走,喧嚣也跟着走了,刚才忙乱的家空下来了,院子里一片寂静,追来跑去的小孩子不见了,只有蛋黄一个小狗在院子里追麻线球玩。   房子虽大,几个人心里被兴奋和高兴塞得满满的,一点都不觉得空旷。   张鸣曦按照白竹的意思摆大家具,胡秋月带着两小只收拾小东西,铺床。   他们睡的是木床,光铺褥子睡着冷,还硌人,要先铺上竹丝编的床板,再铺上厚厚的稻草,上面铺一层褥子,再铺上床单,放上被子枕头就可以了。   白竹早有准备,原来床上的稻草不要了,前几天晒了好几捆新鲜的稻草,准备今天铺床用。   当然要先铺胡秋月的床。   白竹想着老年人怕冷,给她床上多加了一捆稻草,再铺上家里最厚的褥子,放上枕头,把入冬时新作的厚被子叠成四方块放在床头。   稻草垫得厚,床铺隆起,用手一按,颤颤巍巍,像安了弹簧一样舒服柔软。   胡秋月按了一下自己的床,闻着稻草的清香,笑得合不拢嘴,高兴地道:“还是小竹能干,看看这床铺的,又软又暖。睡在这样的床上,我都要多活几年。”   白竹一边用手抚平床单,一边笑道:“娘福气好着呢,岂止多活几年?是要长命百岁,活到一百岁的。”   胡秋月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掀起衣襟擦了一下眼泪,笑道:“活到一百岁,岂不是成了老妖精?”   白竹见娘高兴,凑性地和她开玩笑道:“别人是一百岁的老妖精,娘是一百岁的宝贝。”   胡秋月慈爱地摸摸他的头,咧嘴笑道:“还宝贝呢!老得不能见人了!”   宴宴也凑趣地笑道:“那是老宝贝,千金不换呢!”   胡秋月拍了一下他的屁股,嗔道:“你也来取笑我!”   宴宴似乎恢复了之前的活泼,伸伸舌头,调皮地笑道:“不敢,老宝贝!”   一下子把三人逗得呵呵直乐。   三个人亲密无间地说说笑笑的铺好了床,胡秋月舍不得出去,坐在软乎乎的床上东摸西摸,满脸笑容,做梦一样。   白竹见娘高兴地得像糊涂了的样子,又高兴又心酸,留着她在房里感慨,轻轻扯了一下宴宴,俩人出去抱回稻草继续铺床。   宴宴以为白竹这次要铺自己的床了,谁知白竹抱着一大抱干稻草直接去了宴宴的小房间。   因为隔了一大半做灶屋,这间房很小。   进门靠墙放着一张崭新的木床,挨着床头放着一只崭新的木箱,床是空的,箱子也是空的。   因为东西太少,床只占了三分之一不到的地方,小小的房间显出空旷来。   白竹把稻草放到木床上,一只脚站在地上,一只脚跪在床沿上,弯着腰,用手把稻草扒均匀。   宴宴手里还抱着稻草,吃惊地道:“小哥,你干什么?这个床现在不铺的。别费劲了,去铺你们的床吧!”   白竹继续铺床,没有抬头,笑道:“为什么不铺?你不是心心念念的想要自己单独的房间吗?现在有了,怎么不用呢?”   “没有被子。”宴宴小声解释了一句。   真是的,谁不想睡单独的房间啊?   自己都这么大了,还和娘挤一张床,幸亏自己是个小哥儿,要是个小汉子可怎么办?   白竹扒好了稻草,又接过宴宴手中的稻草加铺在上面,手上忙个不停,嘴里笑道:“不用担心这个。把我们的厚被子给你盖,十斤的新棉花被,热乎着呢!”   宴宴吃了一惊,忙道:“不行!家里只有两床新被,娘盖了一床,我再盖一床,你们盖什么?”   白竹铺好了稻草,站起来,把手上的草霄拍干净,笑着伸手捏了捏宴宴嫩白的脸蛋。   瘦了,没有以前那么多肉,都捏不起来了。   白竹很心疼,放松了语气,宠溺地道:“成亲时娘给我们做了一床三斤的新被……”   “不行,太薄了!”不等他说完,宴宴一把扯下他的手,不让他再捏,打断他的话,着急地道:“这么冷的天,三斤的被子能有什么用?会冻病的。”   说着,吸吸鼻子,不满地嘟囔道:“我一个人盖着厚被子,让你们挨冻,我成什么人了?”   白竹轻轻拍拍他的嫩脸,笑道:“放心吧,不会冷的。你哥还有一床旧被,是成亲前他一个人盖的,两个人盖窄了些。搭在新被上面足够了。再说了,你哥火气旺,盖这个被子嫌热。”   宴宴呆呆地望着他,感动得眼泪汪汪,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什么嫌热,他记得前段时间他哥还在夸新被子暖和呢! 第220 章 洗被子   白竹见他眼泪汪汪的样子,既心酸,也有点感动,笑道:“今年就这么着吧!好在马上要过年了,交春了就暖和了。放心,明年我们重新做一床八斤的被子盖,你哥就不会嫌热了。家里没有新褥子,还有一床旧的,你将就着用吧。”   说着,笑着去自己房里找旧褥子。   白竹拿了旧褥子,又找了一块干净的打了补丁的旧床单铺上,把自己盖的被子抱过来,叠成豆腐块整整齐齐地放在床头,笑道:“好了,把你的枕头拿来,今晚就可以做美梦了!这被子虽是新的,但我们盖脏了,明天你拆开洗一下,干干净净的盖新被子,住新房子过年,多好!”   宴宴简直感动得一塌糊涂,话都说不出来,连连点头。   他素来活泼,有急智,这时却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准确地表达自己。干脆不说话,跟屁虫似的,亦步亦趋地寸步不离白竹左右。   白竹原本没有打算今年就让宴宴和娘分床睡的,正如宴宴所言,他家没有被子!   今年突然盖房子,花费太多,已经给宴宴买了一张木床,再也没有能力给他单独置办一套新铺盖了。   本想着,等明年天气热乎了,再让宴宴单独睡,挣钱了,再给他置办一套。   可是这几天,白竹亲历了宴宴的痛苦,又不能和张鸣曦说。   每天见宴宴郁郁寡欢的,可把他心疼坏了,只想为他做点什么。   别说是把新被子让给他了,只要是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让他做什么他都乐意。   宴宴的床在他感动的目光中铺好了,最后俩人一起去铺白竹的床。   因为盖的被子薄,他怕冻着张鸣曦,把剩下的稻草全部铺在床上,再铺上褥子。   稻草垫得厚,褥子高高隆起,看上去比胡秋月的床还软乎。   白竹抖动着床单往上铺,宴宴忙拉着床单的另一边给他帮忙。   白竹笑道:“看看,我是不是很偏心?把自己的床弄得这么厚,这么软乎?”   宴宴少见地反驳道:“才不是呢!都是些稻草,铺得再厚也不热乎。”   顿了顿,又道:“小哥,还是把厚被子抱过来给你们吧!天气这样冷,我怕冻着你们,心里真的过意不去。”   白竹怕他有心理负担,伸手揉揉他的头顶,笑道:“小傻瓜,都铺好了,还抱过来干嘛?你总是不放心,看我的!”   说着,开了一个大箱子,抱出一床红被子,在床上抖开,笑道:“你来看,这是我们成亲时的喜被,只盖了一个多月,就到了夏天,盖不住了,洗干净了收起来的。白放着可惜,正好拿出来用。”   宴宴站在床边,帮他抖着被子,红通通的被子铺在床上,倒是喜气盈盈。   白竹吸吸鼻子,觉得被子带着一股不新鲜的潮味,摇头道:“算了,现在不铺了。被子放时间长了,有点潮,我抱出去晒晒太阳。”   宴宴被白竹感动得正无以为报,闻言一把抱起被子往外面跑,大声道:“我去晒。小哥,你把旧被子也抱出来晒晒。”   白竹拿出张鸣曦原来盖的旧被,跟在他后面,抱出去晒。   这床被子很旧了,也薄。当时家穷,置办不起厚被子,完全靠张鸣曦年轻,火力壮,才撑过来的。   不过,现在是搭在喜被上面,睡觉时,两个人又喜欢抱得紧紧的,应该不会冷吧!   白竹晒好被子,看看时间还早,天气又好,大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空,想着,干脆把床单洗一下,晚上再洗个澡,干干净净的住新房子,睡干净床。   他怕晚了会晒不干,忙跑进去,一把掀起刚刚铺好的床单去水塘洗。   宴宴小尾巴似的跟着他跑来跑去,见他洗床单,心痒痒的也想洗自己床上的被子,又怕白竹以为自己嫌他们的被子脏,不好意思说出来。   白竹却像他肚子里的蛔虫,明白他的所思所想,一边搓洗着床单,一边仰头问他:“你想不想洗被套?如果想洗,快去拆了拿来洗,晚了就干不了了。”   宴宴扭捏了一下,含糊地道:“要不我明天再洗吧!”   白竹点头道:“随你吧,我是想着今天换了干净被子,干脆洗了床单,晚上洗个澡,干干净净的睡得舒服。今天初八,盖个二十两天,过年前再洗一次,干干净净的过年。”   他说得性起,怂恿道:“赶快去拆被子,我帮你洗。洗得干干净净的睡干净床,只怕明早舒服得不想起床呢。”   宴宴本就想洗,只是怕白竹多心,听他这样一说,就坡下驴,笑道:“好,听你的!”   说着,飞快地跑进去拆被子。   床单好洗。白竹爱干净,外面的衣服不能穿上床,洗澡也勤,也不是很脏,等宴宴抱着脏被套出来时,白竹已经洗好了床单,正站在石板上吃力的拧干。   宴宴忙跑过去,把被套丢在地上,撩水洗干净手,不高兴地道:“被单吸了水,沉得很,你为什么要一个人拧,当我是空气吗?来,我帮你。”   白竹歉意地一笑,在他心中,总把宴宴当孩子看,轻松活计随便他做,重一点的自动排除。   但被单吸了水的确太重了,一个人拧不动,宴宴的提议最好不过。   他们站在塘岸上,一人捏着一半被头,使劲地往反方向拧着。   随着俩人一使劲,被单上的水哗啦啦的往下淌。   俩人咬牙切齿地使劲,直到被单都快拧成了麻花,才松开被单,抖散了,又再拧。   被单差不多拧得半干了,再也挤不出水来,白竹把自己手里的被头往宴宴手上一搭,道:“快拿去晾。尽量抻开,不要折在一起哈。”   说着,弯腰捡起地上的被套,蹲到石板上开始清洗。   宴宴刚刚把被单晾好,见家里晾衣服的两根竹竿都是满的,一根晾了两床棉被,一根晾了被单,自己的被套没地方晾了。   平时这些事都是白竹操心,他跟着帮忙就行了,可现在白竹忙着给他洗被子,顾不上这些。 第221章 洗香香   他也不去问白竹,自己去柴房找了一根长竹竿,用抹布擦干净,一头搭在空猪圈的墙上,一头搭在池塘边的院墙上,等一下晾被套。   被套比较厚,难洗一些,但白竹做事利索,多用了两个皂角先把脏的地方仔细揉搓,又用棒槌捶打,漂洗几次后,很快洗干净了。   俩人用刚才的法子拧干被套,刚刚晾好,胡秋月出来了。   胡秋月今天高兴得过了头,没想到有生之年又住上了漂亮的青砖大瓦房,比原来的还高大结实,在房间里望着宽敞整洁的房间阵阵感慨,东摸西摸,舍不得出来,根本没注意到两小只在干嘛。   这时见俩人洗了床单被套,不由得着急地骂道:“两个胆大包天的东西,也不看看天气,这时候洗被子,晚上干不了看你们盖什么?”   白竹的床单是一定能干的,他担心的是宴宴的被套干不了。   宴宴当然也担心,但却不好说什么,毕竟是白竹怂恿他洗的,总不能怪白竹吧!   再说了,是他自己想盖干净被子,心痒痒的想洗,干白竹什么事啊?   退一步说,就算干不了也没事,大不了再和娘睡一晚,明天分床睡好了。   他正要开口解释,白竹抢在他前面笑道:“娘诶,你抬头看看天吧,这么大的太阳还不是好天气吗?”   胡秋月笑着嗔道:“太阳倒是大,只是时候不早了,我担心晒不干。要洗被子就应该早点洗。”   白竹不再犟嘴,,不好意思地笑道:“一开始也没打算今天洗的,铺床时突然起的念头。”   他知道自己做得有些冒失了,心里暗暗祈祷今天的太阳能晚点下山。   张鸣曦摆放好家具,见他们仨在收东西,自己也插不上手,上山砍柴去了。   他们娘仨在家收拾小东西,等忙完,时间还早得很。   白竹没事做又闲不住,干脆舀了一大盆热水,和宴宴一起把新旧家具都擦了一遍,地扫了一遍,连院子都扫了一遍,整个家亮堂堂的。   这几间大房的布局实在好,之前几个人仔细斟酌之后定下来的。   白竹两口子住在堂屋右边的大房间里,堂屋左边的大房间隔成两半,后面是是灶屋,前面是宴宴的小房间,灶屋进去是胡秋月的大房间。   不像以前的茅草房,每间房门都开朝院子,新房子只有一个大门进出,更紧凑。   白竹爱洁,喜欢干净整齐,张鸣曦把放粮食的旧柜子都摆放在胡秋月的房间,自己卧房里只放了四个箱子。   这样一来,卧房空旷得很。   靠内墙放着木床,床头靠墙放着一张桌子,擦得干干净净。   虽然用了多年,还保留着原木色。   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张鸣曦送给白竹的小镜子和木梳。   张鸣曦送给他的银簪子,他舍不得戴,也舍不得摆出来,悄咪咪地收在大箱子里。   床尾靠墙放着四只大箱子,两只新的小些,两只旧的大些。   原来打算两个大箱子放被子,两个小箱子放俩人的衣服。   现在被子都抱出来铺床了,两个大箱子是空的。   两个小箱子一人一个,白竹的体己,银簪子,衣服,针头线脑都放在自己的箱子里。   张鸣曦的钱袋和衣服放在自己的箱子里,两个箱子都没有锁扣,可以随便打开。   当然除了他们自己,也没人来开他们的箱子。   擦好家具,打扫好卫生,时间快到半下午了,白竹干脆去烧水洗头洗澡。   他舀了满满一锅水,生着火,架了两块干柴进去烧着。   见水缸里水不多了,他挑起水桶去挑水,路过宴宴的小房间时,听见胡秋月在絮絮叨叨地骂宴宴。   白竹停下来听了一下,原来胡秋月才发现白竹给宴宴新铺了床。   她骂道:“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不懂事?你盖了你哥的被子,他们盖什么?”   宴宴小声解释道:“我说了不要的,是小哥坚持要给的。”   “他给你就要啊?长眼睛不会看事啊?你小哥是心疼你,总想满足你的心愿,你就不能……”   白竹听不下去了,自己一片好心,反害得宴宴挨骂,他挑着空桶跑到房门口,笑着给宴宴解围道:“娘,你不要说宴宴了,是我要给他铺床的。他这么大了,和你挤在一起睡不合适。以前是没有条件,没办法。现在新房子够大,宴宴有自己的房间,该分床睡了。正好这床被子太厚,鸣曦嫌热,给宴宴盖正合适。”   胡秋月见白竹护着宴宴,叹了口气道:“宴宴跟我说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岂能不同意?只是你们一定别冻着了。今晚试试,如果冷,就还是让宴宴跟我睡,你们把厚被子抱回去盖。”   说着,望着宴宴道:“是我肠子里爬出来的,和我睡一床怎么了?”   白竹见她又开始要说车轱辘话,忙打岔道:“好好,娘,放心。如果我们今晚睡得冷,就抱回厚被子盖。宴宴,我要烧水洗澡,你去看看火。对了,你的被套有点厚,不知道能不能晒干。你烧个火盆端出去放在下面。这样上面太阳晒,下面火盆烤,应该能干。”   宴宴正被胡秋月叨叨得心烦,也因为占了白竹的厚被有点心虚,听见白竹喊他干活,无异于抓到救命稻草,忙跑出来端着空火盆去灶屋了。   直到这时,除了张鸣曦,家里的三个人都知道了宴宴要分床睡的事。   至于张鸣曦,白竹并不担心,自信能搞定他,大不了多给他一些好处罢了。   趁着大太阳还在空中晃悠,白天温度高,热乎,白竹烧了几大锅热水,和宴宴洗了头,洗了澡,换上干净衣服,两个人从里到外散发着皂角的香气。   白竹时不时的去摸被套。幸亏上面晒,下面烤,太阳还没下山,被套就干了。   俩人收好被单被套,重新铺好床,干净的床铺给人的感觉果然不一样,看着就喜欢。   白竹把晒好的被子抱进来,喜被铺在下面,旧被搭在上面。 第222 章 让我闻闻   晒过太阳的被子散发着太阳的香气,干爽暖和,手伸进去都热乎乎的,晚上盖着应该不会冷的。   收拾好床铺后,太阳已经变成一个红彤彤的大圆球溜到山边了,院子里笼罩着夕阳毫无热力的黄白色光辉。   冬天天黑的早,太阳一下山很快就天黑了。   白竹想趁着天没黑完,早点做晚饭,免得天黑了看不见,还得点灯,费油。   院子里的阳光一点点变小,被淡,最终消失,太阳不动声色地溜下山了,院子里一片寂静,张鸣曦还没回家。   白竹一边炒菜,一边竖起耳朵听着院子里的动静,担心张鸣曦回来叫门没听见。   白竹担心太晚了会冷,又担心待会儿天黑了看不清路,心里埋怨张鸣曦干活太贪,天晚了还不知道回来,想去迎迎他。   菜炒好了,锅里闷着杂粮饭,白竹让宴宴看着火,自己跑出去迎张鸣曦。   刚刚拉开院门,就看见张鸣曦挑着一大担硬柴站在门口,扁担都压弯了,正要抬手拍门。   俩人出其不意地差点撞了个头碰脸。   白竹忙后退一步,抬头去看张鸣曦,见大冷的天,他头上冒着热气,知道他挑的太重了,不免心疼。   伸手替他揩了一把汗,心疼地埋怨道:“怎么才回来?太阳下山了冷得很,快进来。”   说着,后退一步,让张鸣曦进来,他好关院门。嘴里还絮絮叨叨的埋怨着:“这么大的人了,傻子吗?一次砍这么多柴干什么?看看累得一头汗。”   张鸣曦见白竹像娘一样,絮絮叨叨的批评自己,语气里全是心疼,不免感动。   他由着白竹说,既不生气,也不还嘴,一双眼睛长了钩子似的盯在白竹身上。   白竹洗了头,还没干,原来枯草似的浓密黄发已经变得黑油油的,顺溜地披散在肩上。   这段时间全家人都很辛苦,白竹也不例外,好不容易养起来的一丢丢肉又瘦下去了,更显出高来,下巴尖尖,更显得眉眼精致。   张鸣曦见白竹不但洗了头,还洗了澡,换了衣服,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皂角的清香,整个人犹如一棵青青翠竹,青翠挺拔,散发着勃勃生机。   他喉结微动,不动声色地咽了一下口水,右手微微一定,想抬手去摸白竹,马上想到自己自己手脏,又缩了回去。   他不怀好意地地望着白竹露齿一笑,意有所指地道:“洗得好干净,好香!过来,让我闻闻!”   白竹一下子红了脸,脸皮不似他那般厚,不好说什么,使劲地瞪了他一眼,别过头去,对着空气道:“挑着这么大一担柴火站在这里也不嫌累!快进来吧,饿不饿,饭好了,快来吃饭吧!”   张鸣曦吸吸鼻子,嗅着他身上的香气,笑道:“还好,不太饿。”   说着,把扁担换了个肩膀,侧过身子,凑近白竹,滚热的鼻息扑在他脖子上,低声笑道:“不想吃饭,想吃你!”   白竹做了他这么久的枕边人,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说起来,家里盖了一个多月的房子,俩人每天家里家外的忙活,累得贼死,上床就着,已经很久没有亲热过了。   这时被张鸣曦火辣辣的目光一盯,温热的气息一扑,白竹就觉得身上热起来了。   浑身的血液都往身上的某个地方游走,某个东西不安分地抬起了头。   白竹一阵心慌,他从来都是胆怯内敛的。现在晚上在床上还能放开一些,白天和张鸣曦相处时,进退有度,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他生怕出丑,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好在穿着厚厚的棉裤,外面又穿着棉袍,倒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白竹面红耳赤,心慌意乱,不敢再心猿意马,红着脸瞪了张鸣曦一眼,门都来不及关,转身跑了。   张鸣曦被这含嗔带怯的一个白眼把魂都勾走了,成亲这么久了,他好像越来越抵抗不了白竹,往往白竹一个笑脸,一个眼神都让他不知不觉沉沦。   他望着白竹小鹿一样仓皇逃窜的背影轻笑一声,关上院门,把硬柴送进柴房。   原来的柴房推倒盖了新房子,原来他们居住的茅草屋,现在一间做了柴房,一间做了杂物间,安了石磨石臼,外带放各种农具杂物。   张鸣曦放下担子,关上柴房门,急匆匆地过来追着白竹进了灶屋。   白竹面孔红红的,一进来就倒了半盆热水,放在墙边的木架上,见他进来了,不敢看他的眼睛,低声说:“洗脸吧,洗干净了吃饭。”   今天柴火砍得多,张鸣曦出了一身汗,在这种天气里要洗个澡,换身衣服才成,否则容易感冒。   现在锅里闷着饭,没有足够的热水洗澡,只能先洗个热水脸,把脖子胸前的汗珠揩揩。   张鸣曦“嗯”了一声,忙凑过来,伸手去撩水,趁机捏了一下白竹的手心,小声笑道:“我也要洗澡。”   白竹觉得自己今天怕是要死了,怎么这么不经撩拨,张鸣曦只不过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手,他就觉得自己手心发烫,身子发软,都快站不住了。   他怕被娘和宴宴看见,红着脸轻轻拍了一下张鸣曦的手,小声道:“你出了一身汗,应该洗澡的。快来吃饭,等锅空了,我就烧水给你洗。”   张鸣曦笑着应了一声好,弯腰躬身撩起热水洗脸。   白竹站在他身边,一时舍不得走开,俩人小声地说着话。   宴宴很有眼力见,见他哥回来了,马上起来端菜盛饭。   堂屋里放着新饭桌,原来的瘸腿饭桌,胡秋月舍不得扔,把瘸腿用一根木棒绑了,靠墙放在灶屋里,一边放着一把椅子,另外一边放着一条板凳。   有客人时在堂屋的新饭桌上吃饭,平时一家四口就在灶屋的瘸腿饭桌上吃,图方便。   张鸣曦洗好了脸,白竹忙端起洗脸水端出去泼到园子里,转身关上大门,堂屋里一下子暗了下来。   宴宴已经盛好了饭,张鸣曦饿了,坐在长板凳埋头吃饭。 第223 章 桌子底下的战争   白竹点了煤油灯,走过来顺理成章地在他身边坐下,也端了一碗饭吃。   胡秋月从卧房出来,坐在靠卧房一侧的椅子上,一边吃饭,一边笑眯眯地和张鸣曦说话。   等宴宴过来时,只剩下靠堂屋那边的椅子是空的。   宴宴奇怪地看了他哥一眼,这不应该是他哥的位子吗?   怎么放着舒服的椅子不坐,跑去挤硬板凳了?   不过一家人吃饭,不用讲究那么多,愿意坐哪里就坐哪里。   宴宴没有多想,屁股一抬坐在椅子上,端起碗开始吃饭。   白竹可没有那么轻松,他和张鸣曦挤在一条板凳上,用坐立不安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板凳上似乎有刺,刺得他屁股疼,他忍不住时不时地扭动着身子来减轻不自在。   是板凳上真的有刺吗?   当然不是的,是张鸣曦身上有刺。   别人看得见的上半身端端正正规规矩矩地坐着,虽然离得不是很远,却也在安全距离之内,而别人眼睛看不见的桌子底下的两双腿却是紧紧贴在一起的。   白竹有点后悔坐在他边上了。   他本是无意识地坐在张鸣曦身边,只觉得离他近点,心里舒服些。   可没想到张鸣曦竟如此胆大,当着娘的面竟然敢和他贴得这么紧。   他刚刚坐下,才端起碗,扒了一口饭,张鸣曦的腿就贴过来了,紧紧靠着他的腿。   张鸣曦的腿长,伸直才舒服些,可他偏偏缩起来,窝在白竹腿边。   白竹心一慌,生怕被人看见,忙把腿往边上缩。   张鸣曦的腿像长了眼睛,马上追了过来,并且生气似的抬起大脚压在他小腿上,两只腿染色体似的地在桌子底下缠在一起。   白竹还想再让,可桌子底下只有这么一点地方,再让就要碰到宴宴的腿了。   他只不过轻轻一动,张鸣曦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用力勾住他的小腿,不让他动弹,借着夹菜,偏头瞪了他一眼。   白竹小心肝一颤,怕他做出更过分的动作,不敢再躲,乖乖地让他压着自己的腿,一动不动。   白竹一边害怕着,一边又觉得有些甜蜜的羞涩。   他从未在人前和张鸣曦这样亲近过,而张鸣曦的腿靠在他的腿上,仿佛有一种奇异的温暖传递过来,让他好不容易平静下去的心又“咚咚”跳了起来,还不容易褪色的面孔又微微发烧。   他生怕刚刚安分的小东西又被张鸣曦挑拨得抬头,当众出丑,低着头吃饭,不敢看张鸣曦,借抬头夹菜的机会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瞥了一眼。   张鸣曦正专注地吃着饭,有一搭没一搭和胡秋月说话,没有往他这边看,仿佛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应。   白竹心里松了口气。   很好,张鸣曦只是紧紧贴着他的腿,并没有做出更亲热的举动来,不然,他恐怕都坐不住了。   听到他轻轻地舒气声,张鸣曦得意地轻笑一声,夹了一块肉给他,又分别给娘和宴宴夹了一块,不再理他,只在桌底下用小腿轻轻摩挲着他的细腿,偏头和胡秋月说话。   胡秋月根本没发现俩人桌底下的你进我退的双腿大战。   她对新房子满意得不得了,一整天在房子东看西看,东摸西摸,怎么都摸不够。   可惜是借钱盖的,如果不欠债,能住在这样的大房子里,真是死而无憾了。   不过,也是儿子有志气,有胆色,哪怕是借债盖的,也很了不起,乡下有几家能住这样的好房子?   就算是村长家,虽然也是住的青砖大瓦房,可哪有他家的气派讲究?   她一边吃饭,一边心满意足,絮絮叨叨地跟张鸣曦夸赞着新房子好住,宽敞舒服。   张鸣曦一边吃饭,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陪娘应和着,宴宴也兴高采烈地时不时插几句话。   只有白竹最安静,低着头飞快地往嘴里扒着饭,菜也不吃。   宴宴抬头夹菜,好奇地问道:“小哥,你怎么不吃菜?吃那么快干什么?晚上也没事,吃完了也是睡觉。不如吃慢点,多吃点菜吧!”   白竹猛然被他一问,吓一跳,一口饭呛到喉咙里,一下子咳嗽起来。   张鸣曦知道是自己的腿在桌子底下肆无忌惮地摩挲白竹,吓着他了,忙把腿往回缩了一点,没有那么咄咄逼人了。   他忙放下碗筷,一手扶着白竹的肩膀,一只手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生怕他呛到气管,着急地问道:“怎么咳起来了?呛着了?”   白竹咳了两声,把那口气顺过来,就慢慢停了咳。   正好碗里的饭吃完了,白竹把腿往旁边一缩,顺势推开张鸣曦,站了起来,笑道:“我吃饱了,去洗锅给你烧洗澡水,你们吃吧!”   说着,像有强盗在后面追他似的,飞快地起身逃去灶台。   胡秋月压根没注意到俩人中间波澜壮阔的的小动作,笑道:“小竹,就吃这么点吗?”   白竹不敢回头,笑道:“早上吃得太饱,白天闲着没事干,不饿。”   其实一碗饭吃下去,虽然差不多饱了,但是还可以再吃点菜,再陪他们说说话,可他不敢再坐在张鸣曦身边了。   他怕自己再坐下去,小腿会被张鸣曦摩挲起火,也怕自己浑身会着火,更怕俩人贴来贴去的小动作被娘发现,那可真是无地自容了。   张鸣曦心知肚明,暗暗后悔不该在人前挑逗他,搞得他饭也吃不好。   到底过意不去,张鸣曦回过头,笑道:“再盛一碗饭来,慢慢吃。大家边吃边聊天,多热乎,你一个人先跑了做什么?”   白竹暗中撇嘴:还不是你做的好事,吃饭也不安分,把人赶跑了,倒是会说好听话。   当着娘的面,他自然不敢多说,笑道:“我把饭盛起来,你们谁想吃就吃,我要洗了锅烧水,你待会儿好洗澡。”   张鸣曦见他这么迫不及待地给自己烧水,以为他和自己想的一样,越发心痒痒的,坐不住了,跟白竹刚才一样,低头飞快地吃饭,只恨不得把饭倒进嘴里一口吃完。 第 224章 有点出息好不好?   白竹连饭带锅巴盛到一个大碗里,端过来放在饭桌上,笑道:“你和宴宴吃锅巴,把饭给娘吃。”   张鸣曦笑道:“好,你过来坐吧!”   他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白竹,意思不言而喻:过来陪我坐坐,我不招惹你了。   白竹刚才还暗恼他小动作不断,这时见他大狼狗似的,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心里一软,柔声道:“你快吃吧,等下饭冷了,吃了不舒服。我洗了锅,舀上水就来。”   张鸣曦这才满意了,咧嘴一笑,乖乖地点头道:“好,快点来。”   胡秋月扒了一口饭,慢慢地咀嚼着,满意地望着他们。   她是老年人,自然希望脚下儿女过得幸福美满。   她见俩人恩爱若斯,片刻都不愿意分离,心里十分高兴。   张鸣曦是家里的顶梁柱,平时做事钢铁一般果断刚毅,在她面前说话做事十分老成。这时在白竹前面乖得小奶狗似的,说话都不敢大声,她心里熨帖得很,笑眯眯地望着他们,没有说什么。   宴宴却是人小嘴快,见俩人吃个饭都黏黏糊糊的舍不得分开,忍不住撇嘴道:“哥,你有点出息好不好?小哥只是去烧水,还在这个灶屋里,和你才隔了几米的距离,你要这么舍不得吗?明天干脆搓个草绳把小哥栓在你裤腰带上好了。”   宴宴心直口快,说话直来直去,张鸣曦脸皮厚,闻言瞪了他一眼,面不改色,老神在在地继续吃饭。   白竹却不好意思了,被宴宴说得红了脸,自以为很凶的瞪了他一眼,可那双鹿眼像汪了水,软绵绵的毫无震慑力。   宴宴压根就不怕他,笑到:“哎呀,你瞪我干什么?我说错了吗?就没见过你们这样的人!”   白竹怕他嘴快,再说出什么好听话来,让自己难为情,不敢再站在张鸣曦身旁,转身跑去洗锅。   宴宴见小哥虽然瞪了他一眼,那眼神却似冒着粉红色的泡泡,春意无限,一时琢磨不透是怎么回事,呆呆地发怔。   胡秋月却嫌他嘴快,说话口无遮拦,想伸筷子去敲他的头,却隔着桌子,敲不到,只得缩回手,骂道:“宴宴,你能不能不要嘴巴那么快?”   宴宴伸了伸舌头,不好意思地低头吃饭,不再说话。   张鸣曦好不容易吃完了这心猿意马的一顿饭,把碗一推,抹抹嘴笑道:“好饱。竹子,给我舀水洗澡。内衣汗湿了,干活时不觉得,现在坐下来觉得冷嗖嗖的。”   胡秋月一听着急了,平时吃完饭她是不让马上洗澡的,怕积食伤胃,这时却顾不得了,怕张鸣曦穿着汗湿的衣服会感冒,放下碗大声嚷道:“快,快,小竹,快点舀水让鸣曦去洗澡。冬天出汗最容易感冒,拖成伤寒就麻烦了。”   白竹最担心张鸣曦会闪了汗感冒,忙嗯了一声,点了一盏煤油灯,送去卧房。   他拿着空木盆一连端了两盆水进去,把张鸣曦的换洗衣服找出来放在床上,过来催促道:“去洗吧,水舀好了。”   张鸣曦站起来,想白竹陪着他一起过去,却不好明说,只道:“你来帮我找一下换洗衣服。”   白竹如何不知道他的意思?   张鸣曦哪里是要他找换洗衣服,明明是想他进去陪他洗澡。   当着娘和宴宴的面,他却不好意思陪自家男人洗澡。   当下故作不知,笑道:“衣服已经找好了,放在床上了。你去洗吧,洗好了直接上床睡觉,我洗了碗就来倒洗澡水。”   张鸣曦嘴皮微动,还要再说,胡秋月忙催道:“小竹,你去。鸣曦要什么,你去给他找一下。他丢三落四的,等一下缺这缺那,看冷着。”   娘总是这样善解人意,白竹又如何不懂她的意思?   正因为懂,更不好意思跟着去了,当下如无其事地笑道:“娘,你就放心吧。东西都找好了。他这么大的人了,洗个澡还要人跟着吗?”   宴宴一听,赞同地道:“就是。娘,你也太肯操心了。你怎么不让小哥去给哥洗呢?”   胡秋月望着自家的宝贝儿子,轻轻叹了口气:这不通人事的小傻子,什么时候才长得大啊?   白竹听了宴宴这孩子气的话,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咬着下嘴唇,使劲忍着,转身去洗碗收拾灶台。   人吃饱了,鸡,羊已经喂了,白竹把剩饭剩菜拌在一起,倒进狗食盆里,给蛋黄吃。   锅里热水还多,白竹留了一些给娘洗脚,舀了热水在木盆里洗了碗,擦了灶台,宴宴也没闲着,拿了扫帚扫干净地面。   新房子好打整,没用多长时间,就收拾好了。   吃完饭,没事做,宴宴迫不及待地回到自己的小房间,去享受自己温暖可爱的小床。   胡秋月舀了锅里的水去洗脚,也打算睡觉了。   家里一下子安静下来,白竹习惯性地去院子里转了转,看看院门有没有关好,有没有需要收进来的东西遗漏在外面,顺便关门睡觉。   蛋黄吃饱了,跟在他脚边跑来跑去,咬他的裤腿玩。   白竹用脚轻轻扒拉了它一下,小声道:“该睡觉了,还在贪玩。你睡柴房好不好?”   谁知,蛋黄像听懂了他的话似的,屁股一扭,呜呜叫着,肥屁股一颠一颠地,转头往堂屋跑去。   白竹见蛋黄溜得比泥鳅还快,不由得轻笑一声,骂道:“小滑头!”   他本想让蛋黄睡在柴房,但蛋黄之前一直睡在灶屋,跟胡秋月作伴,这时见灶屋没了人,不愿意单独睡,跑到堂屋,回头望着白竹,摇着尾巴,小声呜呜着。   白竹心软,一见蛋黄撒娇立马就投降,嘴里却故作嫌弃地道:“好了,别叫了,你在堂屋睡,满意了吧!”   好在他经常给蛋黄洗澡,又时不时地喂舅舅给的驱虫的草药,蛋黄身上很干净,没有跳蚤,睡在堂屋也没关系。   天太冷,蛋黄纵然毛厚也不能睡在光地上。   白竹抹黑进了柴房 ,把狗窝拿过来,铺在大门后的角落里,让蛋黄睡。 第 225章 都是我的   这个狗窝是入冬时白竹给蛋黄做的,简单却实用。   他用竹篾编了一个小竹匾,上面铺了厚厚一层稻草,再织了一块麻线垫子铺在上面遮住稻草,看着整洁,蛋黄睡着不冷,还方便搬动。   刚刚把狗窝放下,蛋黄“嗷呜”一声,迫不及待地往上扑。   白竹怕它在堂屋拉屎拉尿,拍拍它的狗头,指着大门威胁道:“出去撒尿,以后撒了尿才能回来睡觉!你要是敢在家里拉屎拉尿,我明天就不让你在家睡了。”   蛋黄好像听懂了他的话,站起来望着门外,嘴里呜呜叫着,犹豫了一下,飞快地跑到院墙根,翘起后腿,冲着院墙呲了一泡热尿。   它好像担心白竹会趁它不在,趁机关上大门似的。一边尿,一边呜呜叫着,警惕地望着大门,似乎只要大门一动,它就要像炮弹似的射进来。   白竹见它贼兮兮的样子,不由得好笑,笑着骂道:“看你精成那样,还是一只狗吗?只怕是一只狐狸吧!”   说着,自己忍不住笑,站在门边,扶着大门等蛋黄进来。   蛋黄释放完毕,果然如炮弹一般射了进来。   白竹关上大门,转身一看,蛋黄已经爬进了自己的小窝,缩成一团,乖乖地躺着,毛茸茸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狗窝,拍得稻草窸窸窣窣的响,黑溜溜的眼睛还盯着他看,白竹笑道:“小狐狸,睡吧。记着,不能在家拉屎拉尿!”   蛋黄汪了一声,似在回应他。   一人一狗旁若无人地聊得热火朝天,张鸣曦在卧房大声喊了一声“竹子”。   白竹以为张鸣曦是要什么东西,不再和蛋黄闹着玩,忙答应了一声,抬脚就往卧房走。   娘和宴宴已经睡了,家里一片安静,白竹也就没啥不好意思的,干脆推开房门进去,问道:“喊我干嘛?洗好了吗?是要找东西吗?”   他一连问了三个问题,张鸣曦一个都没有回答。   他缩在被窝里,靠坐在床头,被子扯到脖子底下,露出一张俊气的脸,黑漆漆的眼珠盯着白竹,指着身上的被子问道:“怎么回事?我们的厚被子呢?”   白竹这才想起来,自己把厚被子给了宴宴,还没来得及跟他说呢。   要是在过去,白竹是不敢自作主张把东西送人的。   但成亲以来森·晚·,张鸣曦对他百依百顺,宠他无下限,且小事情从不拘着他,由他做主,他的胆子早就大了。   何况,厚被子又不是给了别人,是给了他弟弟,他就不相信张鸣曦会骂他。   这时,他见张鸣曦板着脸,严肃地诘问他厚被子的去向,要是在过去,他肯定会被吓哭,现在却只想笑。   白竹现在一点都不怕他,当下嘻嘻一笑,故意逗他:“你猜猜看,厚被子去哪里了?猜对有赏。”   还猜对有赏!张鸣曦想笑,却强忍着,故作一本正经地道:“赏什么?说说看。”   白竹却不说话,咬着牙,含笑望着他。   白竹眼睛长得好,笑眯眯地望着人时,显得格外多情。   张鸣曦见了他那双似笑非笑的含情目就犯迷糊,一时望着竟有些痴了。   白竹见他呆呆的望着自己,丢了魂似的,心里汪了蜜似的甜,又有些羞涩,不好意思地转身去倒洗澡水。   张鸣曦猛地惊醒过来,急道:“放着,重得很,不要你倒,我明早自己倒。”   白竹不搭理他,就着盆里的热水洗了手,一使劲,端起澡盆就往外走。   澡盆有点重,他端得有点吃力,怕水会泼,使劲稳住水盆,脸都挣红了。   张鸣曦一着急,撩开被子就往床下跳,想去拉白竹。   一大盆洗澡水,白竹本就端着吃力,见他光着身子下地,生怕冷着他,急道:“不要下来,我不倒了好吧!”   说着,放下木盆,关上房门,回头一看,见张鸣曦光溜溜的站在地上,某个东西似乎对他这么不听话很生气,暴怒地支棱着,对他怒目而视。   白竹心一慌,不好意思地别开眼睛,热血往上涌,脸一下子红了。   张鸣曦低头看了一眼,似乎也有点不好意思,转身往被窝里一钻,动作比蛋黄还滑溜。   白竹不好意思跟过去,故意磨磨蹭蹭地去拿帕子擦手。   张鸣曦见他磨蹭,心急得很,想要他快点过来,又知道他素来害羞,越催越慢,拍着床单继续问道:“你还没回答我呢,厚被子去哪了?”   白竹见他提到厚被子,果然没有那么不好意思了,慢慢走到床边,笑嘻嘻地依然还是那句话:“猜!”   刚才张鸣曦洗了澡,才爬上床,就发现换了被子。   不但换了被子,还洗了床单。   他稍微一想,结合到白竹要给宴宴买床,就知道厚被子去哪里了。   正如白竹所想,白竹愿意把厚被子给宴宴,他当亲哥的,当然不会反对。   不过,白竹吃饭时,竟然不让他贴腿,饭都不吃饱就跑了,怎么也得要点利息吧!   所以他好不容易板着脸,去责问白竹,想让白竹害怕,从而对他的要求百依百顺。   谁知白竹不但不害怕,反倒让他猜,还猜对有赏!   他一秒钟破防,脸也绷不住了,噗嗤一笑,迅速探身,一把薅住白竹,往床上一拉,连人带被子压在他身上,笑道:“越来越胆大了!拿着我的东西送人,还不准我问!”   白竹这时反应可快了,身子被他压得动不了,嘴巴却可以自由活动,笑道:“什么你的东西?你都是我的,你的东西自然都是我的,我还不能做主送人吗?”   他本是犟嘴抬杠的话,谁知这话一说出来却极大的取悦了张鸣曦。   张鸣曦定定地望着他,痴痴地道:“竹竹,你说得对,我是你的人。你要送什么给人家都行,只要不把我送人就行。”   白竹听了这火辣辣的情话,身子一下子就软了,伸出双手抚摸着张鸣曦光洁的后背,呆呆地望着他,声音有些哑,却充满诱惑地道:“不送!你是我的,我爱你还来不及,怎么舍得送人呢?” 第226 章 你简直是要我的命   白竹一向是内敛的,就算最近两个月在床上有所放开,但也是被动承受,被动配合,很少主动,这么火辣的情话更是第一次说。   张鸣曦一下子疯了,心里是软的,涨得满满的发疼,身上是硬的,更是涨得发疼。   他粗喘一声,抿着唇,低头定定地望着白竹,好像在看什么奇珍异宝一样。   在昏暗的煤油灯下,俩人火辣辣的视线牵了丝的交缠在一起。   张鸣曦只觉得自己爱惨了白竹,任何言语都表达不了此刻的心情,半晌才哑声道:“心肝,你简直是要我的命。”   说完,低头就往白竹红唇上吻去。   白竹早就情动,这时被他一吻,身子软得煮熟的面条似的,闭着眼睛,微微张嘴,任凭张鸣曦巧取豪夺。   张鸣曦好像回到了刚成亲的时候,热情冲动得让人害怕。   白竹现在已经习惯了,并不怕他,熟门熟路的配合他。   张鸣曦吻了一阵,嫌他身上的衣服碍事,含着他的唇珠不放,弓起身子伸手去给他脱衣服。   冬天的棉袍厚,扣子多,张鸣曦摸索半天才解开一颗。他等不及了,伸手就想扯。   白竹意乱情迷之际,理智尚存,生怕他扯坏了自己的新棉袍,使劲推开他一点,别过头,抬起软绵绵的手,自己解扣子。   张鸣曦耐着性子等着,时不时亲亲他的脸颊。   当白竹刚刚解开棉袍,张鸣曦迫不及待的扯下他的棉袍往床尾一丢,探头一口吹息了桌子上的煤油灯……   这一晚,床单洗得干干净净的,被子晒得热热乎乎的,正如白竹所料,一点都不冷。不但不冷,俩人还出了一身透汗。   喜被依然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和地位,这一晚,不敢怠慢,片刻不停勤劳地翻着红浪,什么时候把搭在上面的旧被翻到地上都没有发现……   这一夜,俩人恩爱缠绵,直闹到半夜。   白竹已经瘫软如泥,手都抬不起来了,张鸣曦依然兴致勃勃,没完没了。   当张鸣曦又一次压上来时,白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手酸软得抬不起来,不满地嘟囔道:“你有没有够啊?”   张鸣曦亲亲他红扑扑的脸颊,轻笑道:“没够!才几次就够了?你也太小看你男人了!”   话虽如此,可他到底还是心疼白竹,不忍再闹他。   张鸣曦翻身下来,侧躺着,把白竹抱在怀里,意犹未尽地捏着他的一只手,一根根,细细地揉捏着他的手指。   盖房子操劳,白竹的手粗糙了好多,张鸣曦有些心疼,拉着他的手凑到嘴边亲了亲,柔声道:“镇上的脂粉铺子里有擦手膏卖,下次送咸菜时,我买些来给你用。”   说着,揉揉白竹的脸,更加心疼了:“看看,脸也变粗了,还要买些擦脸膏回来。冬天天冷,风又大,你在家好好待着,没事不要出去。”   白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不管他说什么,都胡乱嗯嗯着,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这一夜格外的短,白竹觉得自己才闭上眼睛,就醒了。   他不是自然醒的,是被宴宴喊醒的。   宴宴昨晚第一次在自己的小床上睡觉,幸福感爆棚。厚被子晒得热乎乎的,一点都不冷,睡得格外香甜。   早上睁开眼睛就爬起来,懒觉也不睡了,迫不及待地要来和白竹分享自己的感受,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起来一看,一贯早起的白竹却不见人影,哥在园子里锄草,娘在灶屋做饭,白竹的房门关着,他轻轻一推就开了。   他怕哥怪他一大早吵醒白竹,轻轻悄悄地溜进来,见床头并排放着两个枕头,白竹枕了一个,脸朝外侧躺着,鼻息细细,睡得正香。   白竹盖着红彤彤的喜被,旧被子搭在上面,看样子一点都不冷,还热乎得很,脸上都热得红扑扑的。   宴宴本想等白竹睡醒,却因为性急,等不得,伸手去推他,小声喊道:“醒醒,睡了一晚上,还睡不够吗?”   白竹睡得迷迷糊糊的,一时不知今夕何夕,一下子没认出是宴宴,还以为是张鸣曦意犹未尽又来闹他。   他翻身躺平,迷糊地嘟囔道:“鸣曦,别闹!闹了一晚上,你还不满意?”   宴宴没反应过来,不知道他说的啥意思,一边推他,一边大声喊道:“喂,小哥,是我,你瞎说些什么呢?”   白竹这才一下子惊醒了,猛地睁开眼睛,一看见是宴宴,才意识到自己认错人了。   他脸一红,生怕身上的伤痕被他看见,忙拉着被子往里缩。   他不动还好,这下一动,浑身难受,腰部以下像遭了棍棒的重击,打得失去了知觉,他忍不住哎呦了一声。   宴宴吓一跳,忙问道:“怎么了?哪里疼吗?”   说着,就要伸手掀开被子看。   白竹这一下吓得不轻,瞌睡都被吓跑了,忙伸手死死拉着被子,语速很快地道:“没有哪里疼。宴宴,你先出去,我要起来了。”   虽然他反应快,拉被子也快,身子没有露出来,宴宴却在他抬手拉被子时惊鸿一瞥地看见他脖子上,肩膀上斑斑驳驳,青青紫紫都是伤痕。   宴宴吃了一惊,正要问白竹怎么了,突然瞥见白竹羞红了脸,猛然意识到什么。   他也跟着红了脸,结结巴巴地道:“小哥,你再睡一会,我先出去了。等饭熟了我再来喊你吃饭。”   说着,好像房里有什么毒蛇猛兽似的,片刻都待不住,看都不敢看白竹一眼,猛的往房外逃窜。   白竹胆战心惊地等宴宴拉上房门后,才敢掀开被子看了一眼身上,见自己的脖子,锁骨被狗啃了似的,青紫一片。   皮外伤倒是不疼,就是难看。   也不知道宴宴有没有看见,心里暗骂张鸣曦属狗的,就爱咬人。   唉,这男人一闹起来就没完没了,以后还是不能饿着他,得经常投喂,否则疯起来难受的还是自己。   白竹一动身上就疼,不过现在已经有了经验,不会猛的坐起来,加剧疼痛。 第 227章 愁啊   他先揉了揉腰,在被窝里抬抬腿,扭扭身子,活动了一下,感觉没有那么疼了,才双手撑床,支起身子,一边屁股受力地坐起来,穿好衣服下地。   他不敢马上出去,双手撑着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的活动着身子。   房间大真是好啊,走来走去的也不嫌憋闷。   直到感觉到走路不是很疼了,白竹才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拉开房门去灶屋做饭。   宴宴正坐在灶口烧火,见白竹进来,撩起眼皮望了他一眼。   他心里有疑问,不再像以前那样没心没肺,这时看白竹见就带着一点探究的意思了。   虽然白竹强撑着装作若无其事,他却一下子看出了白竹的僵硬,走路的别扭,忙垂下眼皮,低下头,装作很忙的样子往灶里塞了一根硬柴。   白竹看见宴宴不似平时,好像有点躲着他的意思,心知肚明,宴宴是看见了他身上的伤痕了。   白竹有点尴尬,又有点发愁。   宴宴一直无忧无虑,快快乐乐,前段时间却突然开了窍 , 似乎对李立维动了心,却无意中看见李立维跟张红玉搂搂抱抱,出师未捷身先死,大受打击,萎靡了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看起来似乎已经走出来了,能说能笑,像过去一样活泼可爱。   可是,他依然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似乎是一无所知。   得找个机会委婉地跟他说说这些了。   可是,这种事情怎么好开口呢?自己是个夫郎,本就害羞,宴宴是个小哥儿,更害羞,提到这些不知道会羞成啥样呢!   唉,过段时间再说吧,也许等他自己有了心上人,两情相悦时自然就无师自通呢!   白竹心里叹了口气,不再纠结,笑着喊了一声娘,道:“干净被子盖着真是舒服,睡得就不会醒了。”   胡秋月只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们昨天肯定是闹了一宿。这时见他此地无银三百两,配合地笑道:“好睡就多睡会儿,起来干什么?反正天冷,起来也没事干。”   白竹并没有说是被宴宴喊醒的,随口道:“醒了就起来了。”   胡秋月关心地问道:“被子薄,你们晚上冷不冷啊?”   白竹心道:哪里会冷,一晚上差点热死了!   嘴里却道:“不冷,新房子就是好,关上门窗,暖和的很,不像茅草屋处处漏风。”   说着,往灶口走去,和宴宴挤坐在一起,含笑问道:“宴宴,一个人睡冷不冷?昨晚睡得怎么样?”   宴宴只是心思单纯,并不傻,刚才猛的一下子看见白竹身上的伤痕,有点接受不了。   这时白竹坐在他身边,温柔地跟他说话,他又想起白竹的好来,往里面缩了缩,让出半截板凳给白竹,小声道:“不冷,睡得很香。”   说着,又觉得自己的态度太冷淡了些,又抬起头冲白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来。   白竹捏捏他的掌心,似安慰似示好 ,笑道:“嗯,那就好。”   宴宴明明知道白竹是哥哥的夫郎,俩人亲热没有任何问题,但就是觉得心里怪怪的。   毕竟自成亲以来,都是自己陪着白竹,在自己心里,白竹是自己的好朋友,平时处处护着自己,为了能让自己分床睡,还把厚被子让给自己,看起来他和自己的感情看起来比和哥还好,谁知道他们竟……   他觉得自己有种被背叛的感觉,明知这种感觉不对,却控制不住自己。   他没有办法像平时一样和白竹亲密无间,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些,一时呐呐的,不像平时叽叽喳喳的话多。   白竹知道他的意思,一时不知道从哪里解释起,只得也不说话,捏着他的手,轻轻抚摸着以示安慰。   俩人沉默地并肩坐着烧火,没过多长时间,就听见胡秋月大声道:“饭熟了,小竹,去喊鸣曦回来吃饭。”   白竹答应一声,手撑着腰就要起来。   宴宴见他暗暗咬牙,不由得目光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压着他的肩膀道:“你还没洗脸呢,我去喊吧!”   说罢,站起来就往外跑。   白竹暗暗感叹宴宴的贴心,慢慢站起来,舀水洗脸。   吃饭时,宴宴自觉地坐到昨晚坐的椅子上,把板凳自动地让给了张鸣曦和白竹。   张鸣曦昨晚闹了个心满意足,没有那么饥渴了。   今天吃饭规规矩矩的,坐得端端正正,脚也收得紧紧的,并没有什么小动作,只一如既往地时不时地给白竹夹菜。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送咸菜的日子。   一大早,白竹就起来装好四大桶咸菜,等着张鸣曦搬上板车,吃过饭后就可以送走了。   现在不用人挑,省力多了。冬天太冷,风又大,就不用宴宴和白竹跟着。   但张鸣曦这次想给白竹买擦脸膏和擦手膏,自己又不懂,就想让他跟着自己一起去。   张鸣曦绑着木桶,白竹在一边帮忙,张鸣曦小声笑道:“想不想跟我一起去镇上玩?”   白竹摇头表示不去,马上想到自己之前答应了宴宴,等房子盖好了让张鸣曦带着俩人一起去逛逛的,马上改口道:“去,我喊宴宴一起去。”   张鸣曦本想跟他过过二人世界的,见他要喊宴宴,有点不愿意。   转念一想,如果光给白竹买擦脸膏,不给宴宴买,的确不合适。   张鸣曦一向很心疼这个弟弟,不愿意他受了委屈,不如让他一起去,一人买一瓶好了。   当即点头道:“好,你去喊他,我们一起去逛逛。”   谁知,白竹去喊宴宴时,他却不愿意去,要在家跟娘学做鞋。   白竹只得自己跟着张鸣曦去了。   俩人送完咸菜后,张鸣曦要带他去喝羊杂汤,白竹一口拒绝了,坚决地道:“不喝。上次我和宴宴来送咸菜,我想让他来喝一碗羊杂汤,他舍不得花钱,不来,还说吃腻了,不想吃。今天他没来,我们反倒去喝羊杂汤,好像故意躲着他吃好吃的,我可吃不下去。”   张鸣曦奇怪地望了他一眼,不满地道:“你口口声声都是宴宴,我怎么觉得你对他比对我还好?”   白竹闻言一呆:有吗? 第 228章 醋坛子   没有吧!   他对张鸣曦是心心相印的情爱,对宴宴是关心爱护的疼爱,根本不是一回事,好吧?   不过,因为宴宴还小,又很可爱,白竹非常疼爱他,这是事实。   白竹抬头望了张鸣曦一眼,见他板着脸,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唉,宴宴还在家闹着别扭呢,再把张鸣曦搞得闹别扭了,那这个年也不用过了。   想到这里,白竹悄悄翻了个白眼:看吧,真是亲兄弟啊,动不动就闹别扭,还得自己来哄!   怎么办呢?   自己惯出来的撒娇精,自己哄吧!   白竹走近一步,攥着张鸣曦的棉衣下摆,抬头问道:“你真是这么想的?那我今天晚上去和宴宴睡好不好?”   张鸣曦本来见他拉着自己的衣服,心里暗暗得意,这时听了这话,冲他一瞪眼,不满地道:“你敢!”   白竹嘻嘻一笑,歪着头道:“好,我不敢!这不就结了?你是我相公,是和我白头到老的人,你自己说说我对谁更好?”   张鸣曦倒是好哄,白竹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哄好了他。   他瞟了白竹一眼,得意地抿唇偷笑,撒娇道:“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觉得对宴宴也好。”   白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噘嘴道:“那不是你弟弟吗?我不该对他好吗?我对娘也很好,你要不要也吃醋?”   张鸣曦也觉得这醋喝得有点无理取闹了,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认输道:“好,好,你厉害,我说不过你,我投降!”   这次轮到白竹得意的笑,不依不饶道:“我服了你了,连自己弟弟的醋都吃!幸亏宴宴是个小哥儿,要是个小汉子,我岂不是连话都不能跟他说了?”   张鸣曦顺嘴道:“那当然!”   白竹忍不住“噗嗤”一笑,小声道:“醋坛子!”   张鸣曦猛地反应过来,伸手去掐白竹的脸,咬牙切齿地骂道:“这还是原来那个白竹吗?什么时候嘴皮子这么厉害了?”   白竹怕被人看见俩人大白天的动手动脚,忙抬手拍下他的手,嗔道:“大白天的,别动手动脚!”   张鸣曦哈哈一笑,凑过来嬉皮笑脸地道:“好,我错了。不该大白天的动手动脚,应该晚上上床后再动手动脚。说好了,今晚我动手动脚,你可不准不依。”   白竹想到张鸣曦借口说新房子隔音,干净被子舒服,冬天闲着没事干,就应该多抱自己的夫郎等,天天晚上拉着他胡闹,贪欢,一下子红了脸,别过头去不理他。   张鸣曦刚才摸到他的脸,不似过去光滑,才想起自己带他来的目的,忙收起嬉笑,一本正经地道:“好,你不愿意喝羊杂汤就算了。好在家里杀了猪,这段时间有猪肉吃,伙食不太差。冬天天干,你的脸和手都变粗了,去脂粉铺子里给你买一瓶擦脸膏。”   白竹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擦脸膏要多少钱一瓶,不过那是有钱人家的夫人小姐用的,应该不会便宜吧!   想到这里,他摇头道:“算了,不买了。我回去后用热水洗东西,应该不会这么粗了。”   张鸣曦知道他在想什么,皱眉道:“怎么又说不要?这样不要那样不要,你到底想要什么?”   白竹见他皱眉,就不敢犟嘴了。   他虽然在家不怕张鸣曦,总敢犟嘴,但在外面总要顾着相公的面子,不太敢反驳他。   俩人相处这么久了,白竹早就摸准了张鸣曦的脾气,其他事都能依着自己,顺着自己,唯有在给他买东西时,他一反对,张鸣曦就会不高兴。   白竹不敢再说,想着到脂粉铺子看看再说,实在太贵就还是不买了。   张鸣曦见他紧紧跟着自己,不再表示反对,又高兴起来,带着白竹径直去了脂粉铺子。   一进去,白竹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孤陋寡闻。   脂粉铺子和其他的杂货铺子不一样,里面干净整洁,连空气都是香的。   货架上隔成小格子,放着小瓶小瓶的各种香料和妇人小姐用的香脂香膏。   虽然靠近年关,铺子里并没有什么人,一个年轻的小伙计百无聊赖地擦拭着柜台。   这时见有顾客进来,伙计眼睛一亮,热情地迎上来,笑道:“客官想要点什么?本店有各种价位的脂粉香水,口脂面脂都有,客官可以慢慢挑选。”   一般店铺的伙计经常跟人打交道,眼光最毒,嘴巴也甜。   他见俩人虽然穿得干净整洁,但明显是乡下人打扮。   乡下人挣钱辛苦,嘴巴都糊不住,哪里会舍得花钱买这些?   不过,他见前面的汉子一进来就盯着货物看,后面跟着的小夫郎虽然皮肤黑,却长得非常漂亮,那汉子应该会舍得给自己漂亮的夫郎花钱买东西,所以他热情地迎了上来。。   张鸣曦回头望了一眼白竹,又去看货物,问道:“有没有擦脸膏,擦手膏?”   “有,有!”那伙计点头哈腰,拿出几瓶大小不一的瓶子,摆在柜台上,笑道:“这几款是最实用的,擦在脸上香喷喷的,皮肤光滑又细腻。”   东西肯定是好东西,白竹最怕贵,担心张鸣曦不管不顾地捡贵的买,忙插话道:“怎么卖啊?多少钱一瓶?”   伙计笑道:“不贵!不贵!”   转身往货架上一指:“客官请看,这几瓶是最贵的,要便宜也要一百多文钱一瓶,客官要看看吗?”   白竹连忙摇头道:“不看,看看这些就够了。还有没有比这更便宜的?”   伙计笑道:“这些都不贵,用起来效果非常好。小夫郎长得这么俊,擦了以后皮肤又白又嫩,只怕用完了还要来买呢!”   张鸣曦听了,心中一动,白竹五官长得非常漂亮,美中不足的就是皮肤黑,虽然这大半年不用下地干活,养白了一点,但比宴宴还是黑多了。   如果擦了这个,能变白,那可太好了,白白的白竹可不要太漂亮!   当下就决定要买,伸手拿起最大的看上去也是最气派的一瓶,问道:“这个多少钱?” 第229 章 送两瓶吧   伙计笑眯了眼,点头道:“客官真识货!这是效果最好的一款,不贵,五十文钱一瓶。”   什么?   五十文钱一瓶?   他怎么不直接来抢钱啊?   白竹吓一跳,忙紧紧扯着张鸣曦的衣袖,示意他放下瓶子,不要买。   一个人工十五文,做三天短工还不够买一瓶的,傻子才买这么贵的擦脸膏!   张鸣曦却想着,一分钱一分货,贵有贵的好处。   再说了,如果白竹擦了这个真的能变白,那五十文钱也不贵!   当下拿着那个瓶子翻来覆去的看,又凑近使劲地闻,瓶子是密封的,闻不到什么味道,不禁怀疑地问道:“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用吗?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那不能够。客官,放心,我们是百年老铺,以质量和口碑取胜,从来不骗人。”那伙计舌灿莲花,笑道:“客官,这一款是本店卖得最好的,镇上很多夫人小姐也很喜欢这一款呢!”   张鸣曦被他说得动了心,张嘴就应了一声好。   谁知白竹在边上紧跟着说了一声“不好”。   那伙计忙望了一眼白竹,不明白他的意思,以为他想要更好的。   毕竟很多人都是这样,好不容易求得相公给自己买一次东西,哭着闹着,也要买好的。   当下笑道:“小夫郎不喜欢这一款吗?这里还有更好的,你要不要看看?”   白竹依然不习惯和陌生人讲话,红了脸,摇头道:“不是的,我不要这个,拿个最便宜的来看看。”   这倒是个与众不同的小夫郎!   不要贵的,只要便宜的!   但只要肯买,多少都是生意,伙计见多识广,自然懂得这个。   他笑着指着边上最小的一个白色瓷瓶道:“这是最便宜的,二十文钱一瓶。”   白竹见这么小小一瓶也要二十文钱,不由得暗暗咋舌,想说不要了,又怕惹得张鸣曦不高兴。   他凑近张鸣曦,小声道:“就买这个吧。先用用,看看效果好不好再说。”   张鸣曦嘴皮一动,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伙计笑道:“客官是聪明人,细算一下 就知道买五十文的划算了。你看,这个瓶子大,装的膏脂多。并且效果比二十文的要好的多了,早晚擦一次,一个冬天下来保管脸变得白白嫩嫩的。”   张鸣曦一听,又有点动心了,他对擦脸膏一窍不通,并不知道哪种好,但想着贵点的肯定要好些。   白竹生怕他点头要买,忙扯扯他的衣袖,小声道:“五十文一瓶的好是好,就是太贵了,能买好几斤猪肉呢。再说了,你不能只给我一个人买,也要给宴宴买一瓶,两瓶就得一百文。”   张鸣曦想想也对,正要说那就买二十文一瓶的吧!   那伙计察言观色,见张鸣曦也要舍贵买贱,忙见缝插针地道:“二十文一瓶的是便宜些,不过装的膏脂少,一瓶不够擦的一个冬天。与其用完了还要再买一瓶,不如就买五十文一瓶的。这个膏脂多,质量好,一瓶就够了。”   那伙计真是会做生意,几句话说得白竹都犹豫了。   张鸣曦当然更是心动,他本来就想买五十文一瓶的,当下拍板道:“那就买两瓶五十文的,不过你要送两瓶擦手膏。”   那伙计闻言夸张地笑道:“哎呀,客官,那可不敢送的,最便宜的擦手膏都要五文钱一瓶,送不起啊!”   白竹拉着张鸣曦就往外走,故意大声道:“走吧,这么贵的东西,一下子买两瓶,他连个擦手膏都舍不得送。我不要了,一百文钱差不多能买十斤猪肉,我去买肉吃不更实惠吗?”   张鸣曦回头望着擦脸膏,舍不得走,奈何白竹连拉带扯,几下子把他推到门口。   那伙计见煮熟的鸭子飞了,大急,忙追过来拉住张鸣曦,低声下气地讨好道:“客官别走啊,擦脸膏买回去,夫郎擦得白白的,香香的,多好。男人挣钱不就是给自己的媳妇夫郎花吗?”   张鸣曦本不想走,就坡下驴,半推半就地又跟着伙计回到柜台前面。   俩人一阵讨价还价,最后伙计苦着脸道:“客官,你可真厉害,我是没了法子。这样吧,我自己贴五文钱买一瓶擦手膏送给你。”   白竹只是不肯,坚持要他送两瓶擦手膏,伙计苦着脸好话说尽,就是不肯送两瓶。   最后张鸣曦无奈道:“算了,一瓶就一瓶,你和宴宴共着用,用完了再来买。”   好在擦手膏不贵,用完了也买得起。   白竹因为总要干家务活,洗洗刷刷的,手上总要沾水,买贵的一沾水就洗掉了,就算买回去他也舍不得用,还不如买便宜的,让他多擦点。   最后张鸣曦花了一百文买了两瓶擦脸膏和一瓶擦手膏。   伙计喜笑颜开地拿着两瓶擦脸膏和一瓶擦手膏给张鸣曦,点头哈腰地道:“客官慢走,用得好再来哈!”   白竹生怕不小心摔了,那一百文可只听个响就没了。   他小心翼翼地抱着瓶子放进背篓里,怕放在板车上会颠破,自己背着背篓,跟着张鸣曦回家。   冬天天冷,路上没多少人。   白竹见张鸣曦一下子花了这么多钱给自己买瓶擦脸膏,既甜蜜又心疼。   这时见路上没人,忍不住埋怨道:“鸣曦,不是我说你,你用钱太大手大脚了!家里盖房子欠了一屁股债,你还花钱买这个!”   张鸣曦拉着板车走在他边上,低头看了一眼,见白竹皱着眉头,很苦恼的样子,不由得好笑。   他一只手拉着板车把,抬起一只手揉了揉白竹的头顶,温声道:“我给自己的夫郎买东西有错吗?”   有错吗?   没错!   “可是,那也太贵了。”白竹红着脸争辩道。   张鸣曦理解白竹,他从小过着苦日子,在白家从来没有为自己花一分钱,嫁过来后新衣服做了一套又一套,新鞋子做了一双又一双,虽然心疼银子,但那是必不可少的,尚且可以接受。   可是今天花钱买这“没用的”东西,可把他心疼坏了,甚至产生了负罪感。 第 230章 听着呢   张鸣曦默了一下,轻笑道:“你是我的夫郎,我给你买东西心甘情愿,我挣钱不就是给你花的吗?再说了,我愿意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你长得这样漂亮,可惜没有好好打扮,一打扮起来,整个村子,不,整个镇上谁能有我夫郎俊?”   白竹见他大白天的口口声声夸自己漂亮,又高兴,又害羞,垂下头,抬手悄悄摸了一下额头的孕痣:唉,孕痣这么淡,真的好看吗?   张鸣曦见白竹低头不语,又道:“你就是舍不得钱!我有钱的,盖房子的钱没有用完,我手上还有十来两银子。”   说着,一边走,一边把盖房子的账目细细说给他听。   他原本手上有四两多银子,跟李大贵借了十五两,跟赵仁借了十五两,他姐红柳偷偷塞了五两给他,加上白竹和宴宴送了三次咸菜,挣了一两多,起手动工时,李大贵送了五百文,红柳送了五百文,三叔送了一百文,他一共有四十二两多。   他原本计划盖房子控制在三十两以内,余下的银子另有他用。   这次盖房子非常顺利,砌匠师傅和帮工卖力,进度很快,材料省着用,没有一点浪费。这样就节省了不少钱,原本光盖房子是用不了三十两的。   但是他多买了一些砖,新换了院门,新房子的门窗做得大,间间都安了新门窗,又做了一些新家具,给宴宴买了新床,就超出预算了。   一共花了三十一两,现在手上还有十两整银,铜板还有几百个。   白竹原来担心家里一个铜板都不剩,只剩一屁股债,这时听说还有十两银子,不由得露出笑容。   他抬头问道:“既然还有十两银子,怎么不还债啊?”   张鸣曦却不打算还债,想留着十两银子做本钱,过完年再和赵仁去贩一次货,跟上次一样,一次性挣够钱把欠债全部还清。   这样,家里新房子住着,良田种着,漂亮的夫郎抱着,老母敬着,幼弟疼着,衣食无忧,又没有欠债,这样的人生不要太完美!   他正要说暂时不想还债,留着做本钱贩货。   可他一想到要出远门,就想起了白竹的那句呓语“鸣曦,我好想你”,就想不下去,更说不出口。   他望着白竹那张精致小脸上的纯真笑容,咽下了想说的话,只含糊道:“过年要买年货,不知道要用多少钱,只怕不够又要去借。先拿着吧,过完年后看看能不能找个好营生,赶快挣钱了好还债。”   白竹憧憬地道:“还找什么营生啊?过完年还是卖卤肉,送咸菜啊。一个月有四两银子的赚头,非常不错了。再节省一点,明年一年就能还清了。”   张鸣曦心想:我就是不想让你过这种样样舍不得买的节省日子,才想多挣钱快点还清欠债的。   可是现在望着小鹿一样雀跃的夫郎,望着他脸上如花似的甜美笑容,出门贩货的话他现在是万万说不出口的。   反正现在也走不了,何必早早地说出来给白竹添堵呢?   好歹痛痛快快地过完年,年后再说吧。   他不想给白竹添堵,却给自己添堵了。   他原本给夫郎买了称心的擦脸膏,也很高兴,可是想到过年就要出远门,心里一下子无比沉重,情绪低落下来。   一想到要出门,他就很不痛快,心里堵得慌,刚才的好心情跑得无影无踪了。   可他见白竹这样兴致勃勃的,不忍心泼冷水,打起精神应和着他。   白竹一无所知,欢天喜地地紧紧跟着张鸣曦,小手紧紧抓着张鸣曦的手指,一脸单纯幸福的笑容,刺得他好心疼。   张鸣曦微微叹了口气,心里又酸又涩,这样单纯的白竹,这样无条件信任依赖他的白竹,一旦知道他又要出门,该是多么的痛苦和不舍啊?   一想到白竹泪汪汪的大眼睛,他的心就揪成一团!   他不敢往下想了,只想紧紧抱住白竹。   他干脆用一只手拉着车把,伸出一只手去拉白竹。   白竹本能地一躲,大白天的在大路上手拉手,被人看见可难为情死了!   张鸣曦本就心里堵得慌,见白竹不给他拉手,不乐意了,站着不走了,委屈地喊了一声“竹子”,可怜巴巴的望着白竹。   白竹心一软:算了,谁让自己没出息,受不了大狼狗撒娇呢?   他回头四顾,见路上没有一个人,就大起胆子,伸出手,主动伸进张鸣曦的大手里,小声道:“有人来就赶快松开!”   张鸣曦这才满意了,咧嘴地露出一嘴大白牙,连连点头。   白竹的小手被他男人攥得紧紧的,心里也塞得满满的,满足得只想叹气。   张鸣曦心里却复杂多了。   此时他拉着白竹的手固然是高兴的,可是一想到过年后要出门,两人不得不短暂的分开,心里苦涩得要命,眼眶热热的,只想流泪。   要命了,还没出门就这么舍不得了,到时候怎么舍得走啊?   可是不去又不行,他实在受不了白竹和娘那节省的样子,样样舍不得买,他看了实在心酸。   白竹买了昂贵的擦脸膏,又得知家里并不是不名一文,还有十两银子,虽然是借的,但明年辛苦一年就可以还清,幸福生活指日可待,开心极了。   他少见地一蹦一跳地跟在张鸣曦身边,叽叽喳喳地说着明年继续卖卤肉的事情。   白竹说得兴起,笑嘻嘻地道:“你还记得吗?上次下大雪,我们来卖卤肉,谁知卤肉没卖多少,人倒差点冻死了。你还说要来镇上租房子卖卤肉,免去跑来跑去的受风吹日晒之苦。现在盖了房子,欠了这么多债,更不可能去租房子做买森·晚·卖了。”   张鸣曦笑道:“有想法总是好的。有了想法就有了努力的方向。嗯,我还得努力,要早点去镇上租房子做买卖,不让我夫郎这么辛苦。”   他嘴里说着话,心里却暗暗下定决心,不能儿女情长,过完年一定要去贩货挣钱,要用钱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第 231章 变成豆腐吗?   白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听见他处处为自己着想,心里汪了蜜似的甜,高兴得红了脸,仰头笑道:“我不怕辛苦,和你在一起,再辛苦我也愿意!”   张鸣曦心一紧,白竹羞怯,很不敢大白天说这么露骨的话,这也是见边上没人,自然而然的真情流露了。   平时白竹只要说点亲热的话,张鸣曦马上就情动,只想搂着他,抱着他亲热一番。   这时听了这话,却心酸得受不了,眼眶一红,眼泪都出来了。   他怕被白竹发现,忙假装咳嗽,放下板车,抬手抹了一把脸,顺势抹去眼泪。   白竹沉浸在对好日子的向往里,根本没有注意到张鸣曦的反常,见他停住不走,好奇地问道:“怎么咳嗽了?呛着风了吗?”   张鸣曦就坡下驴,顺势笑道:“可不是吗?没留意呛了一口风,就咳起来了。”   白竹笑道:“那你就不要开口说话了吧,好好听我说就行了。”   张鸣曦柔声笑道:“听着呢,你想说什么?”   “嗯,我想说,明年要好好挣钱,今年也不能放松。之前盖房子没时间,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去卖卤肉了。过年前还有一个集日,我们再去卖一次,挣点钱过年吧!”   张鸣曦犹豫了一下,道:“要过年了,基本上家家户户都宰了年猪,家里有肉吃,恐怕没人买吧!”   白竹一想,果然如此,当下蔫巴巴的道:“你说的有道理,那就算了吧。本来就没钱,万一卖不掉又得压一笔钱在里面。”   张鸣曦见他无精打采的样子却心疼了,马上改口道:“其实也可以试试。毕竟有钱人喜欢吃个不一样的味道。再说了,我们少卤一点,万一卖不掉就自己留着过年吃。反正过年要招待拜年客,得多准备一些荤菜。”   白竹一听又高兴了,拉着他的手一悠一悠地大幅度地前后摆动着,笑道:“好,就这么说定了。你去买些猪头猪脚来。冬天太冷了,下水不容易洗干净,就不要买了,我卤了再去卖一次,挣了钱欢欢喜喜过大年!”   张鸣曦见白竹这活泼可爱的样子,心里软得冒泡泡,别说去卖卤肉,就是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同意。   当即笑眯眯地答应道:“好,你想怎样就怎样,我都听你的。”   白竹歪着头看他,喜滋滋地笑道:“怎么这么乖?”   张鸣曦心里苦涩得很,但不想影响白竹,强打精神笑道:“我什么时候不乖了?一直都是这么乖。”   白竹一想,好像真的是哈,这个男人宠自己真的无下限,对自己是有求必应。   他红着脸微微一笑道:“算是吧!”   张鸣曦不乐意了,反驳道:“什么叫算是吧,明明就是很乖的。我这么乖,你今晚是不是应该好好奖励我,多试几个姿势!”   又来了,这个男人有本事分分钟扯到床上去,白竹使劲瞪了他一眼,忍不住低头偷偷笑了。   俩人边走边说话,都觉得回家的路好短,一下子就到家了。   一推开院门,见院子里晾满了昨天的换洗衣服,白竹心里一暖,宴宴就算在闹别扭,依然对他很好。   白竹站在院子里,大声喊着宴宴:“快来,看你哥给你买了什么好东西!”   宴宴正在卧房里纳鞋底,听见喊声,拿着鞋底跑出来问道:“什么好东西?”   白竹偷偷一看,见他比早上自然多了,心里松了口气,看样子是自己想通了!   他放下背篓,蹲下身子,从背篓里掏出一瓶脂膏,举得高高的,笑道:“看看,这是什么?”   宴宴接过去一看,好精致的瓶子,却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他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疑惑地望着白竹,把瓶子送到鼻子下面闻了闻,不解地问道:“什么东西,好不好吃啊?”   白竹噗嗤一笑,这才想起来宴宴虽然比自己过得幸福,但因为家里穷,应该也没用过这么贵的脂膏,忙站起来伸手托着他的手抓紧瓶子,笑道:“这是擦脸膏,好用得很。你哥给你买的!”   “给我买的?你呢?你有没有?”   “我也有,我们一人一瓶。伙计说,用这个擦脸,脸会变得又白又嫩!”白竹说着,笑嘻嘻地伸手去掐宴宴的脸,笑道:“你的脸足够白嫩了,擦了之后,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变成豆腐吗?”   宴宴忍不住噗嗤一笑,一把拍下他的手,骂道:“你才变成豆腐呢!”   白竹摸摸自己的脸,遗憾地道:“我这么黑,怎么可能变成豆腐,能稍微白嫩一点,我就心满意足了。”   宴宴也摸摸他的脸,同情地道:“你的脸倒是嫩,就是有点黑,如果擦了后真的能变白,你就太漂亮了。”   白竹听他也说自己漂亮,心里高兴,喜滋滋地道:“那我们天天擦。你看,还有一瓶擦手膏,我们一起用。”   宴宴从没用过这些东西,但小哥儿爱美,见了这些哪有不爱的,当即笑道:“好,我拿着这瓶擦脸膏,擦手膏放在你房里,我自己来擦。”   俩人拿着脂膏高兴地进了房。   白竹把两个瓶子整整齐齐地并排放在桌子上,笑道:“今天不早了,擦了晚上也要洗掉,干脆晚上洗了脸再擦。”   宴宴好奇地问道:“晚上也要擦吗?不用擦了吧,擦了也没人看,浪费。”   白竹听了这孩子气的话,笑道:“伙计说早晚都擦一次,才有好效果。这个擦了自己舒服,管他有没有人看呢!”   宴宴欢天喜地地拿着自己那瓶,回到自己房里研究去了,既没问多少钱,也忘了早上闹别扭的事。   俩人友谊的小船在一瓶擦脸膏的润合下,又恢复正常,扬帆启航了。   两小只兴奋得很,恨不得马上天黑,好擦上珍贵的擦脸膏。   太阳却不能理解他们的心情,挂在山顶迟迟不肯下去。   白竹等不及了,干脆不去看太阳,早早地做了晚饭吃了,烧水洗了连脚冲宴宴挤挤眼睛,忙不迭地回到房里,关上房门去擦脸。 第 232章 我抱你   宴宴跟他一样的迫不及待,挤挤眼睛回应他,跑回自己的小房间去擦自己的擦脸膏。   白竹回到房间,坐在桌子前,把小镜子支在桌子上,望了一眼镜中的自己,一个漂亮的小夫郎红着脸,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正望着他笑呢。   镜中人长得真是漂亮,五官精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流光溢彩,顾盼神飞,可惜就是皮肤黑!   白竹有点恨自己:嫁过来后几乎很少下地,出门就戴帽子,很少晒太阳,怎么就养不白呢?   他苦恼地伸手摸着额头正中的孕痣,看吧,养了大半年,本来孕痣的颜色开始鲜亮了,可盖房子操劳了一个多月,孕痣又变得灰扑扑的,和黑黑的皮肤快融成一体了,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是个夫郎,还以为是个小汉子呢!   不过,既然之前能变鲜亮,后面好好将养着,应该会变红变亮的!   摸着孕痣,想到变红变亮后就能怀孕生孩子了,白竹又羞涩起来。   要想生孩子,就得多做羞羞的事情,现在张鸣曦已经够勤劳了,天天晚上恨不得长在他身上……   嗨,都瞎想些什么呢!   白竹忙收敛心神,不去胡思乱想,刚刚拿起擦脸膏,张鸣曦推门进来了。   他见白竹拿着擦脸膏,还没有拧开,笑道:“怎么还不擦?我都准备来闻香香了。”   白竹睨了他一眼,笑到:“正准备擦,你就进来了。”   说着,就准备拧开瓶子擦脸。   可他不敢使劲,生怕力气大了把瓶子捏碎,可瓶子是密封的,力气小了根本就打不开。   张鸣曦见他脸红脖子粗地跟一个瓶子较劲,笑着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伸手拿过瓶子笑道:“还是我来吧!”   双手一使劲,瓶子应声而开,白竹忙伸手过来接,紧张地道:“小心,小心,给我吧。你手劲太大了,可别捏破了。”   张鸣曦故意逗他,趁机身子一晃,双手一抖,嘴里哎呦一声,好像瓶子已经掉了似的。   白竹大吃一惊,一颗心吓得砰砰直跳,一下子往前一扑,双手去抓张鸣曦的手,脸都吓白了。   张鸣曦本是逗他的,瓶子在他手上捏得紧紧的呢,压根没有掉。   可白竹这么一扑,张鸣曦出其不意,被他撞得一歪,双手一抖,瓶子差点真的掉到地上了。   他吓出一身冷汗,不敢再闹,连忙把瓶子放在桌上,勉强笑道:“吓我一跳,你看,没摔,好好的在这儿呢。”   白竹惊魂未定,气得重重的拍了他一巴掌,骂道:“多大的人了,还有没有点正行?只顾闹!”   张鸣曦挨了打,却不敢生气,还得想法子让白竹消气。   要让白竹消气,当然得放大招。   他嘟起嘴,委屈地道:“又没有摔,你就打我!在你心里,我连一瓶擦脸膏都赶不上!”   白竹听到他说“你就打我”,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无意识的打了他一巴掌,这下可真的吓一跳,哪有夫郎敢打相公的,自己怕是嫌活得太长了,想找死吧?   当即歉意地一笑,不好意思地道:“对不起,我刚才吓坏了,不是故意的。”   张鸣曦见自己一句话就占了上风,愧疚之心退去,想揩油的涩心又暗戳戳地抬起头来。   他知道白竹的脾气,如果直接要求他做点什么亲热的举动,白竹是宁死不屈的,可只要自己嘟嘟嘴,撒撒娇,他就会百依百顺,无条件投降。   当即装作很委屈的样子,气哼哼地道:“你打我!我从来舍不得打你,你却舍得打我,你不爱我!”   “爱的!”白竹急红了脸,脱口而出。   张鸣曦心里暗笑,脸上却不动声色,继续委屈地道:“我怎么知道你到底爱不爱,光用嘴说有什么用?”   “那我要怎么做,你才能相信我?”单纯的小白兔果然主动钻进大灰狼的涩网。   张鸣曦使劲憋着笑,指指自己的嘴唇道:“你亲亲我,我就相信你。”   白竹一下子羞红了脸,很不好意思,扭捏着半天不动。   张鸣曦不悦地轻哼了一声,白竹身子一颤,忙闭上眼睛,不管不顾地往前一扑,嘴巴往上一啄,也不管有没有亲对地方,一触即分,忙后退一步,红着脸道:“可以了吧!”   张鸣曦摇头道:“这怎么能算?你都没有亲到我嘴唇上,亲到下巴了。不行,再来。”   白竹偷偷抬头一看,见他脸色好多了,委屈之情尽退,嘴角微微上扬,一双狐狸眼透出一丝狡黠和戏谑,明显就是想骗自己再多亲他一下。   这次可不上当了,白竹转身坐到凳子上,笑道:“我要擦脸。”   张鸣曦被他勾得火起,不想就这样轻松地放过他,又不愿意打扰他擦脸,稍一弯腰,一把抱起他,笑道:“我抱着你擦。”   白竹心一慌,刚要挣扎,又想到俩人是在卧房里,没人看见,他想抱就抱吧!   稍微扭捏了一下,他乖乖地坐在张鸣曦大腿上,靠在他怀里,拿起瓶子仰头笑道:“你闻闻香不香?”   说着,揭开盖子,把瓶子凑到张鸣曦鼻子底下让他问,一脸希冀地问道:“香不香?”   张鸣曦使劲吸吸鼻子,一阵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正如白竹的为人,淡雅却不浓烈。   他点头笑道:“香,很好闻的淡淡香气。”   白竹自己低头闻了一下,笑道:“嗯,真的很好闻,我很喜欢这种淡淡的香气。”   以他的为人,如果香气太浓烈了,他还不敢擦呢!   张鸣曦宠溺地亲亲他的脸颊,笑道:“嗯,喜欢就好。你快擦脸,我看着你擦。”   白竹把瓶子放在桌上,左手扶着瓶身,小心翼翼地伸出右手食指轻轻地探进去平平地揩了一点脂膏,按照伙计教的方法,用指头在自己脸上四处点着,然后抹匀。   张鸣曦探头一看,他揩得太少了,指头上只有一层浅浅的油皮,往脸上一点就没有了。   白竹却像不知道似的,用空指头在脸上指指点点的,点得起劲得很。 第233 章 太多了   张鸣曦又好气,又好笑,明知他是舍不得,干脆也不多说,环抱着他,从他身侧伸左手过去拿起瓶子,右手伸进去一根手指,大大的抠出一坨,迅速往他脸上一抹,笑道:“你揩那么一点有什么用,抹都抹不开。要多擦点才有作用。”   白竹闭着眼睛,空指头在脸上指指点点的正起劲呢,突然感觉到脸上多了一坨冰冷的东西,忙睁开眼睛一看,镜子里一大坨白白的滑滑的脂膏沾在脸上。   脂膏太大一坨,在脸上站不住,正颤颤巍巍地想往下掉呢。   白竹可心疼死了,脸都气红了,咬牙骂了一句:“张鸣曦!”   怕脂膏掉下来,顾不上多骂,白竹忙伸出一根手指连根刮下脂膏往瓶子里塞,张鸣曦气笑了,忙道:“塞回去干什么?沾到脸上已经弄脏了,你想把瓶子里的干净脂膏弄脏吗?”   白竹闻言一呆,忙缩回手,抬起手指想往脸上点,低头看看又觉得实在太多,点得肉疼,又把手指往瓶子里塞,嘟囔道:“管他脏不脏呢,反正是我自己一个人用,难道我还能嫌弃自己吗?”   张鸣曦见说不动他,眼珠子一转,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腰,笑道:“谁说你一个人用的?宴宴不知道爱惜东西,肯定比你先用完。到时候他要用你的,难道你不给吗?”   白竹听了这话,才犹豫着缩回手指。   他看看自己的手指,又看看瓶子,再看看镜中黑黑的干干的脸,犹豫半晌才下定决心抬起手指往脸上点去。   张鸣曦趁机拧紧瓶盖,把瓶子往里推,靠墙放在桌子最里面,免得白竹想想舍不得,又往回塞。   白竹这次却没有往回塞,把脂膏全部点到脸上,盯着镜子看了一眼,笑道:“真奇怪,脸上点得密密麻麻的,像空地上的牛屎。”   张鸣曦哑然失笑,低头亲亲的黑发,笑道:“这可比牛屎贵多了,快抹匀吧!”   白竹又盯了镜子一眼,闭上眼睛,用手仔细地抹匀,嘴里叨叨着:“这一下用得太多了,本来可以用好几天的,被你一天就用了。鸣曦,你真是太浪费了。以后,我擦脸不要你看,你只会捣蛋!”   张鸣曦见他终于肯擦那么大一坨,由着他叨叨,搂着他的腰,笑眯眯地望着小镜子里的白竹。   张鸣曦抠得真的有点多了,白竹抹了半天才抹匀。   白竹回头瞪了一眼张鸣曦,嗔道:“你看看,一下子抠这么多,脸上都抹不下了。”   白竹从没抹过擦脸膏,之前干干的皮肤得到了充分的润泽,脸上光滑细腻,泛着白玉似的莹润的光泽。   张鸣曦定定地看着白竹,喉结微动,半晌才哑着嗓子叹道:“竹竹,你真好看!”   白竹本来噘着嘴想找张鸣曦算账的,这时被他灼热的目光一盯,呓语似的低吟一入耳,就不由得心头小鹿乱撞,责怪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张鸣曦见白竹红着脸垂下头,脸上光光的,润润的,在昏黄的煤油灯下别有一番滋味,伸出一只手抬起他的下巴,认真地打量着他的脸,点头叹道:“好看,这五十文花得值。竹竹,多擦点,擦完了我再给你买。”   白竹心里的蜜都快汪出来了,抿抿唇,眼睛亮晶晶地,腻声喊了一声“鸣曦”。   张鸣曦心头一颤,再也忍不住,低头往他红唇上吻去。   和以往被动的承受不一样,白竹这次明显也动了情。又因为近段时间俩人亲热得实在太多,白竹非常熟练,不像以前那样害羞,由着张鸣曦亲吻一阵之后,竟敢闭着眼睛主动来回吻。   张鸣曦本就深爱白竹,今天因为想到想到年后要出门贩货,起了依依不舍的念头,一心想好好的爱他,疼他,这时见白竹居然能主动吻他,一下子喜出望外,更是发了疯。   张鸣曦的一只手在白竹的腰上摩挲着,另一只手则轻轻地捧着白竹的脸,尽情地吻着他。   白竹也热情地回应着,他的手环抱住了张鸣曦的脖子,身体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身上。两人的舌交缠,互相吮吸着对方的甜蜜。   他们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身体渐渐发热。   张鸣曦的亲吻变得更加激烈,他似乎想要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这个吻中。   白竹也不甘示弱,他主动地迎接着张鸣曦的亲吻,甚至开始轻轻地噬咬着他的嘴唇。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直到两人都感到有些窒息。他们缓缓地分开了嘴唇,相互凝视着对方的眼睛。   张鸣曦的眼神中充满了爱意和温柔,白竹的眼神则显得有些羞涩和沉醉。   他们的呼吸还未平复,胸脯上下起伏着。张鸣曦轻轻地抚摸着白竹的脸,轻声说道:“竹竹,我爱你。”   白竹的脸上泛起了一抹红晕,羞涩地低下了头。   张鸣曦再次亲吻了他的额头,然后紧紧地抱住了他。他们的身体贴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温暖。   白竹的手也紧紧地抱住了张鸣曦的背,两人就这样相拥着,谁也不愿意松开。   这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俩人极尽缠绵,直闹到鸡叫才心满意足地相拥着睡去。   自此,张鸣曦因为年后要出门,心存愧疚,尽力补偿。在一起的日子里,他们更加珍惜在一起的时光,感情也越来越深厚。   张鸣曦在白竹面前伏低做小,极力讨好,白竹投桃报李,对自家相公无比依恋,俩人恩爱异常,比过去更如胶似漆,像连体婴儿似的,同进同出,也不必赘述。   冬天地里没有活计,大家都缩在家里猫冬,张鸣曦白天有时候去山上砍柴,有时候柴都不砍了,窝在家里陪白竹。   白竹度过了人生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有时候和宴宴一起跟着张鸣曦识字,更多的时候是坐在张鸣曦身边,静静地做针线,所谓岁月静好也不过如此吧!   恩爱的日子过得快,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   过了腊月半,乡下人就开始忙年了,一到腊月二十,离年关越近,过年的气息越浓。 第 234章 发财的年忙好了   俗话说:叫花子也有三天年。   白竹没嫁过来之前,在白家也要忙年的。   只是白家贫困,就算过年也没多少东西准备。   不过是杀头猪,做些豆腐,蒸些杂粮馒头,洗洗衣被,打扫卫生之类的。   不过白大毛这人迷信,讲究兆意,过年时希望家里和和睦睦的,期望来年能发财转运。   从腊月半到正月半这一整个月他都不打白竹,怕打得白竹哭哭啼啼的,哭坏了他家的发财运。   每年的这段时间白竹是最幸福的,过得最轻松的。   虽然所有的家务活都是他包了,虽然还是吃不饱,但因为不会挨打,他每天兴高采烈,清瘦的脸上也能露出一点笑容来。   所以白竹比其他人更喜欢过年,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可以不挨打。   今年就更不一样了,今年是他在夫家过的第一个年,当然和过去不能同日而语。   靠近年关,白竹比在白家时更勤快,不用人吩咐,主动做家务,洗洗刷刷,收收捡捡,没一刻空闲。   趁着天晴,他分别洗了三个床上的床单被套枕套,洗得干干净净的过年。   新房子新院子扫得干干净净,家具擦得亮亮堂堂,宴宴给他打下手,两小只天天笑嘻嘻地忙得不亦乐乎。   胡秋月和所有的老年人一样,看重旧习,严格按照旧习准备着过年。   二十四,扫房子,这一天是要打扫卫生的。   他们家是刚盖的新房子,本就干净,白竹勤快,天天里里外外打扫得一尘不染,比镇上的很多人家都干净。   但是,胡秋月还是带着两小只认真地擦了家具,扫了地,连院子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张鸣曦前几天买了一头小黑猪,养在猪圈里,打算养到明年过年。   猪圈,鸡圈,羊圈都收拾了,重新添了稻草。   二十五,磨豆腐,胡秋月泡了四升黄豆打了一棵豆腐。   二十六,去割肉,他家宰了一头肥猪,虽然盖房子吃了不少,还剩下一些,过年吃足够了,肉就不用割了。   二十七,宰公鸡,他家却没有宰公鸡,胡秋月说宰鸡容易,过年再宰,吃最新鲜的。   二十六不用割肉,依照白竹的提议,张鸣曦去镇上买了三百文钱的猪头猪脚和香料,回来洗干净了,白竹卤好浸了一宿,二十七一大早吃过早饭 ,张鸣曦带着两小只去镇上买。   原本镇上是逢九赶集,但今年是二十九的过年,自然不可能大过年的赶集,好在年前人们都要去买年货,镇上人来人往,热闹得很,和平时的集日也差不了多少。   三人熟门熟路的找到老地方,放下板车,支起摊子开始做买卖。   可正如张鸣曦担心的一样,不论是乡下人还是镇上人,家家户户都基本上都宰了猪,就算没有宰猪的,也早就买好了过年的猪肉,这段时间油水厚,没有多少人馋他家的卤肉了。   一开始还有几个老顾客闻着香味赶回来买了几斤,后来就基本上无人问津了。   三人冒着寒冷,缩着脖子,守了大半天也没卖掉多少。   直到半下午,卤肉还剩下一大半,白竹望着两大桶卤肉,很是懊恼,暗暗后悔不该坚持要来卖卤肉。   幸亏张鸣曦早就有心理准备,用之前的话安慰他,卖不掉也没关系,留给自己吃,反正过年用的上,白竹才重新露出了笑脸。   张鸣曦见剩下的卤肉太多,自家也吃不了那么多,放坏了可惜,干脆让白竹和宴宴守着摊子,自己用大叶子包了两大块猪头肉,两副猪脚,差不多二十来斤,用竹篓背了,小跑着送到姐姐家。   两小只守着板车,白竹眼睛都望穿了,也没一个顾客上门。   张鸣曦笑嘻嘻地跑回来,见天色不早了,干脆不卖了,带着两小只拉着板车带着剩下的卤肉回家。   既然卤肉不好卖了,白竹打消了继续卖卤肉的念头,专心在家准备过年。   不管是生意人,还是乡下人,一般过年前,都要结一下本年的账,欠别人的要还,别人欠自己的要讨要,实在没钱的也要和债主说清楚,今年没钱,明年再还。   所以家里的男人不是在外面讨债,就是去还债。   张鸣曦还好,虽然依然是欠债大户,但因为只是欠李大贵和赵仁家的,他们知道他没钱还,早就说好了,今年不用还,有钱再说。   相比别人家,张鸣曦这个欠债大户的日子反倒比较好过,没人讨债,手里还有银子,过年该买的东西零零星星都买了。   离年关越近,年的味道越浓,乡下人见面,互相打招呼都说一句:“你家发财的年忙好了吧!”   张鸣曦家发财的年也忙好了,就等着过年了,腊月二十九,白竹一大早就起来蒸馒头。   他蒸了两种,白面馒头和杂粮馒头各蒸了两层蒸笼的。   馒头做好后,宴宴坐在灶口烧火,白竹调了一点白面,打了两个鸡蛋,准备烫几张蛋丝,招待拜年客。   正忙碌着,姐夫赵仁背着背篓匆匆忙忙来了。   听见拍门声,胡秋月忙迎上去拉开院门,招呼他在堂屋坐了,白竹忙洗了手,泡了一碗茶端出来。   赵仁把背篓放在桌子上,笑嘻嘻地打量着新房子,赞不绝口地夸张鸣曦和白竹有志气,新房子漂亮大气,胡秋月听了心里熨帖,老年人就是喜欢听人家夸自己的儿女。   白竹不是原来那个胆怯不敢说话的白竹了,现在总跟着张鸣曦做买卖,胆子大了,口齿也伶俐了。   他提着瓦罐出来给赵仁添水,微笑着道:“姐夫可别夸了,没有姐姐姐夫的帮忙,我们怎么可能盖得起新房子,说到底,还得多谢姐姐姐夫。”   赵仁听了哈哈大笑,朝胡秋月笑道:“听听小竹这话说的,越来越会说话了。难怪鸣曦现在越来越好,娶了个好夫郎啊!”   胡秋月慈爱地望了一眼白竹,笑眯眯地跟着夸起来,白竹不好意思听,笑道:“姐夫坐一会儿,喝碗茶,我去做饭。” 第 235章 享清福   赵仁忙喊住他,指指背篓笑道:“小竹,不用忙了。我不吃饭,马上就要回去。年关了 ,忙着收账,还要帮你姐忙年。今天是遵从你姐的吩咐,送东西回来的。”   说着,掀开背篓上盖的大叶子,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放在桌上。   最先拿出的是一封红通通的炮仗,笑着递给胡秋月道:“娘,这炮仗是我朋友从府城带来的,在我们这里是个稀罕东西,红柳让我送一封来,吃年饭的时候炸,图个热闹。”   胡秋月接过来递给白竹,笑道:“快收起来。这可真是个热闹东西,炸起来,耳朵都快震聋了。”   赵仁叮嘱道:“小竹,这东西怕火,可得收好,不要放在灶屋里,离油灯也要远些。”   白竹知道的,之前起手和搬家时各炸了一封,响声震天,端的是热闹无比,把一村人都吸引来看热闹。   这新鲜玩意儿贵得很,如果不是赵仁送来,他自己是舍不得买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舍得买,镇上没有卖的,拿着钱还没地方买。   白竹答应了,小心地拿起炮仗,送进胡秋月的卧房,放在屋角装粮食的柜盖上。   等他出来时,娘和宴宴正站在桌边,桌上摆满了东西,有两包红糖,两包糕点,一坛酒,地上还有两条三四斤重的大鱼。   这可值不少钱了。   昨天晚上,他们俩人躺在床上,张鸣曦掰着他的指头数着还要买些什么东西时,就提到了鱼。   乡下人平时没钱买鱼吃,过年时想方设法地要买一点,取个“年年有余”的意思。   酒也要买,张鸣曦平时倒是不怎么喝酒,但大过年的图个热闹,不喝点酒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白竹见姐夫一下子解决了两大难题,给他们省了不少钱,心里既高兴,又觉得过意不去,想找点东西回礼,可家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唯一拿得出手的卤肉张鸣曦已经送去了。   白竹一时想不出办法,就想弄点东西给姐夫吃。   他跑到灶屋一看,灶里架着硬柴,火烧的很旺,锅里的水烧得翻花大滚,阵阵水汽蒸腾,蒸笼被白气缭绕,满屋都是馒头的麦香气,馒头已经熟了。   闻到馒头的甜香,白竹有了主意,忙把蒸笼端到一边,拿了一块猪头肉,切成薄片,装了一大碗,架在锅里蒸。   锅里的水是开的,灶里的火是旺的,薄肉片很快就热透了。   白竹拿了干净的碗筷,倒了开水涮了涮,捡了两个白面大馒头,端着蒸热的猪头肉,放在赵仁面前,不好意思地笑道:“姐夫,辛苦你了,一大早送这么多东西来。正好馒头蒸熟了,随便吃一口垫垫肚子吧!”   胡秋月见状连连点头,欣慰地笑道:“对了,还是小竹懂事。我老了,顾此失彼,想不到那么多了,多亏小竹灵醒。”   赵仁见碗都推到自己面前了,不好推辞,拿起筷子准备吃,见筷子前端是湿的,还冒着淡淡的热气,知道白竹特意烫过了,心里泛起一阵暖意。   他夹起馒头咬了一口,又吃了一片猪头肉,笑道:“前天鸣曦送了好多卤肉给我家,味道真好,你姐和大宝小宝都爱吃。”   白竹抿唇笑道:“还有呢,我再拿些给你们。”   赵仁忙推辞道:“家里还有好多呢,不要了,留着自己吃吧。”   白竹一笑,没再说话,出去在大叶子树上摘了几个新鲜的大叶子进来 ,用锅里的热水烫了。   他捡了十个白面馒头,一块猪头肉,包成四包,用麻线捆了,喊宴宴一起提出去放在饭桌上,笑道:“姐夫,馒头还多着,吃完了再添。这几个馒头和猪头肉带给姐姐和宝宝吃。”   赵仁知道白竹以前过得非常贫苦,吃不饱,穿不暖的,所以节省得很。   这时见他这么大方,不但招呼自己吃白面馒头,还一次性的给了这么多馒头让他带回家,不由得大吃一惊。   他更吃惊的是这一切都是白竹自己做主的。   胡秋月一直陪着他坐在堂屋里说话,没有进灶屋。   白竹跑进跑出的,也不见他来征求胡秋月的意见,就端了白面馒头给他吃,又拿了几大包馒头让他带回去。   白面金贵,他生怕胡秋月心疼东西,会骂白竹,忙抬眼偷偷望了一眼胡秋月,推辞道:“不用,不用。我吃了就够了。这么多馒头足够一家人吃一顿的,留着自己吃吧!”   胡秋月人老成精,见他偷看自己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小竹给你,你就拿着吧!不瞒你说,我老了,精力不济,早就不管事了,家里的大事小情都交给小竹他们两口子了。我吃口空饭,享清福呢!”   赵仁这才明白过来,心中暗叹白竹厉害,才短短大半年就让胡秋月放心地把家都交给他了。   要知道胡秋月还不到五十岁,老当益壮,能干着呢,能让她把家交出来,说明她对白竹不是一般的放心和信任。   其实,赵仁不知道的是,胡秋月并不是完全不管事,大事还是要过问的,只不过吃吃喝喝的小事情真的放手不管了。   赵仁咬了一口馒头,笑道:“这就是你老人家活得通透了。辛苦了一辈子,现在鸣曦娶了夫郎,日子越过越好,你老人家就该放手享福了。”   胡秋月笑眯眯地道:“小竹比我厉害,把家交给他我放心。”   俩人聊着天,赵仁吃完了馒头,白竹还要来拿碗去添,赵仁把碗一推,抹了一把嘴巴,笑道:“饱了,大白馒头配猪头肉,好吃又管饱。”   白竹见他坚持不要,不好勉强,收了碗筷进去洗,宴宴跟着进去提了瓦罐出来给赵仁添水。   赵仁见这一家子和和睦睦的,心里高兴。   心想他们虽然目前欠了债,但这一家人心劲儿齐,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他喝了一口茶水,把桌上的馒头和卤肉放进背篓里,背起背篓笑着对胡秋月道:“娘,我回去了,初二和红柳一起回来给你老人家拜年。” 第 236章 做年饭   胡秋月站起来,连声应好,把赵仁送出院外,望着他走远了才慢慢走回来。   赵仁一走,白竹把桌上的糖和糕点都送去胡秋月的卧房,放进大柜里,把酒坛收进灶屋,放在碗柜的下层,擦干净桌子,扫干净地,又回到灶屋收拾。   白竹拿了簸箕 ,想把蒸笼里的馒头捡出来,放在簸箕里凉着,免得粘在一起,容易扯破,待客不好看。   白竹揭开蒸笼盖,见白面馒头热气腾腾,一按一个窝窝,暄软暄软的,麦香扑鼻,虽然不饿,但忍不住有点嘴馋,就拿了一个白面馒头,掰成两半,把大的半边递给宴宴,自己拿着小半边吃着,见胡秋月进来,忙又拿起一个递给她,笑道:“娘,趁热吃一个。”   胡秋月不接,摇头笑道:“我不饿,吃不下,留给鸣曦吃。”   张鸣曦见家里没事干,闲不住,拉了一板车柴去镇上卖,还没回来。   白竹早就用碗扣了两个留给他,笑道:“娘,你吃吧,鸣曦有呢!你要是吃不下就和宴宴分着吃。”   宴宴手上拿着半个馒头吃得正香,闻言点头道:“好,好,娘,我不怕辛苦,可以帮你分着吃!”   胡秋月笑着瞪了宴宴一眼,嗔道:“你可得了吧,想吃我的馒头还得我求你帮忙,是吧?”   宴宴嘴里塞满了馒头,忙不赢说话,连连点着头。   白竹忍不住笑出声道:“谁让我宴宴讨人喜欢呢?可不得求着他吃!”   胡秋月故意气宴宴,接过馒头道:“我偏不求他,难道我没有长嘴,自己不会吃吗?”   说着,捏着馒头,掐了一小块塞进嘴里,慢慢嚼着。   宴宴咽下嘴里的馒头,笑道:“你自己吃再好不过了。我本来也是怕你不肯吃,才说愿意跟你分一半的。”   胡秋月见他这么懂事,知道心疼自己,心里熨帖,把馒头掰了一块给他,笑道:“看在你这么懂事的份上,就分一块给你好了。”   宴宴笑嘻嘻地道:“自己吃吧,你又没求我,我可不吃。”   胡秋月曲起手指,作势要敲他的脑门,笑着骂道:“我求你吃,你且等着吧!”   宴宴怕挨打,一把抢过馒头往边上一躲,笑着求饶道:“别打,别打!我吃,我求着你要吃的!”   胡秋月这才满意了,笑道:“这还差不多。”   说着,把剩下的大半个馒头掰下一大半来,递给白竹道:“小竹也吃一块。”   白竹正要推辞不要,胡秋月眼睛一瞪,骂道:“是不是要我求着,你才肯吃?”   白竹忙接过馒头,笑道:“不敢,不敢!我吃,我求着你要吃的!”   宴宴见他学自己说话,忍不住哈哈直乐,胡秋月也忍不住抿嘴笑。   三个人嬉笑着分了一个馒头吃,宴宴去灶口烧火,白竹用一大块干净的蒸笼布盖好馒头,端到一边,洗了锅继续准备明天的年饭。   可以准备的东西不多,只有尽量多弄几个花样了。   家里打了豆腐,白竹想炸一点豆泡。   他拿起油壶,倒了一点菜油,舍不得多倒,刚刚淹住锅底,就舍不得再倒了。   油烧开后,他拿了四块豆腐,切成长条,因为油少,一次炸不完,他也不急,慢悠悠地一条条的放在油锅里炸成豆泡。   豆泡放在汤锅里就着肉汤煮开,最是美味,大人孩子都爱吃。   不过乡下人连豆腐都舍不得吃,更舍不得费油炸豆泡了。   这也是过年,白竹才舍得炸一点,放在平时,是万万舍不得的。   小火慢炸,等豆腐炸得黄黄的鼓起来了,才算炸好了。白竹用竹篱笆捞起来,放在木盆里,把油盛进油罐里,就着油锅烫蛋丝。   烫蛋丝的火候很重要,要用小火,火一大就糊了,白面和鸡蛋金贵,烧糊了就太可惜了。   俩人合作多次,他一说要做什么,宴宴就知道要烧多大的火,他把硬柴撤出来了,塞了一点松毛进去。   白竹把调好的面糊沿着锅沿倒进去,赶快用锅铲摊匀,一张薄薄的蛋皮就烫好了。   等蛋皮四边翘起来,轻轻揭起放在筲箕里晾凉,切成半指宽的细丝就可以了。   半盆面糊烫了十张薄薄的蛋皮,放在筲箕里凉着。   白竹洗好碗筷,收拾好灶台,拿了砧板,菜刀,端着木盆,宴宴提着两条鱼,俩人说笑着去池塘边收拾鱼,剖好,刮干净鱼鳞,挂着沥水,明天就可以直接煎了。   一切准备就绪,在大家的翘首以盼中,“年”终于姗姗而来。   乡下人都是吃年夜饭。白竹一大早起来,熬了一锅米汤,热了几个杂粮馒头和一碗猪头肉,一家人草草吃了早饭。   吃完饭,就要宰鸡,这个白竹可不会。   胡秋月不让年轻人杀生,让白竹和宴宴在灶屋烧开水褪鸡毛,自己去鸡圈里抓了一只老母鸡,在院子里宰了,才提进灶屋 ,舀了一大盆开水,自己坐着慢慢地褪毛,收拾内脏。   忙忙碌碌的,时间过得快。等胡秋月收拾好鸡后,白竹就开始做年饭,宴宴坐在灶口烧火,张鸣曦在一边打下手,胡秋月坐在旧饭桌前,双手抱着一个热乎乎的小烘笼,脚上踏着一个热乎乎的大烘笼,笑眯眯地望着他们忙碌,时不时地指点白竹几句。   本来,这时的人讲究多,汉子是不进灶屋,不帮忙做饭的。   胡秋月也没打算让张鸣曦帮忙,她打算自己帮白竹的。   但张鸣曦今天没事,就想跟着夫郎。他孝心大发,非让他娘歇着,自己来帮白竹。   白竹如何不知道他的心思,笑眯眯地由着他在自己身边绊手绊脚地帮倒忙,不但不说他,逮着机会就表扬他,夸他能干。   白竹把鸡肉剁成小块,放进瓦罐里,架在泥炉上煨着,还打算煎一条鱼,煮在泥钵里做主菜。   但两条鱼都很大,年夜饭菜多,白竹担心吃不完浪费,想了想,把其中小点的一条砍成三截,把正中间肉多的一段留着待客,把鱼头鱼尾放在锅里煎了,舀进泥钵里煮,取“有头有尾”的意思。 第 237章 年夜饭   鱼汤煮开了,满屋子都是鱼香味。   瓦罐里煨着鸡汤,快熟时,白竹加了一瓢发好洗净的香菇进去,汤一煮开,鸡汤和香菇的香气奇妙地融合在一起,香气四溢,让人口齿生香。   宴宴吸吸鼻子,笑道:“好香!要流口水了!今晚好吃的太多了,都不知道从哪里吃起。”   张鸣曦笑道:“好说,从自己最喜欢的吃起。”   宴宴笑道:“为难的就是这个,都是爱吃的,肚子只有这么大,吃哪个好呢?”   张鸣曦站在灶台边,见宴宴坐在灶口,脖子伸得长长的,望着灶台流口水,突然兴趣大发,讲起笑话来:“宴宴,我讲个笑话给你听。”   不等宴宴表示反对,他忍着笑,继续说道:“从前有个人,他去别人家做客,见桌子上有碗豆腐,不停地捡着吃,还说他最爱吃豆腐,豆腐就是是他的命。   没过多久,他又去了这家做客,主人煎了一碗豆腐,又炒了一碗肉。   这人就不吃豆腐了,专门捡肉吃。   主人家有个孩子,看不下去了,问道:你不是说最爱吃豆腐,豆腐是你的命吗?怎么不吃豆腐了?   那人笑道:你小孩子哪里知道?豆腐是我的命,见了肉我就连命都不要了。”   他话还没说完,宴宴就知道他是打趣自己的,笑着扑上来就要去打他,张鸣曦忙笑着往白竹身后躲。   白竹一手拿着锅铲,一手拦着宴宴,把张鸣曦护在身后,笑道:“别闹,看烫着!”   宴宴撇嘴道:“小哥,你可太偏心了。哼,你就护着我哥吧!”   白竹忙哄他道:“宴宴,你可太冤枉我了。我不是护着你哥,我是护着你。你看看,今天不是泥钵就是瓦罐的,里面煨着汤,都是滚烫的。万一烫着了,你哥皮糙肉厚的倒还好说,你这细皮嫩肉的烫着了可怎么办?   宴宴一听有道理,追着,闹着,没分寸,大过年的,万一打泼了这些东西可不吉利。   他气哼哼地瞪了张鸣曦一眼,转头对白竹道:“好吧,我现在饶了他,等一下你可得为我报仇。”   白竹忙不迭地点头,习惯性地道:“好,放心,我晚上收拾他。”   宴宴一听,满意地冲张鸣曦一挑眉,得意地笑道:“听见了吗?你可别太得意,小哥晚上收拾你!”   张鸣曦也满意地冲宴宴一点头,笑道:“好,我等着。”   说着,伸手碰了碰白竹的腰,不怀好意地笑道:“我等着你晚上收拾我呢!可要手下留情啊!”   宴宴忙大声喊道:“不行,不能作弊,说好的要收拾你,就得狠狠的收拾你!”   张鸣曦故意苦着脸,愁眉苦脸地道:“好吧,我随便竹子收拾,只要别让我明天起不了床就行!”   白竹想到俩人天天晚上的互相收拾,一下子红了脸,狠狠地瞪了张鸣曦一眼,骂道:“厚脸皮!”   宴宴乐得哈哈大笑,指着他哥笑得打跌,嘴里含糊不清地道:“好,好,挨骂了吧,小哥现在就收拾你了!”   胡秋月笑眯眯地看着三小只玩闹,虽然张鸣曦意有所指,不过宴宴听不懂,她也装作听不懂好了。   三人打打闹闹说说笑笑中,白竹做好了一桌子菜,准备吃年夜饭了。   今晚当然要在堂屋的新饭桌上吃年饭了。   张鸣曦不再嬉闹,忙着端菜,白竹和宴宴帮忙。   不多一会儿,桌子上摆满了菜,正中放着一只烧的正旺的泥炉,泥钵里炖得热热乎乎的鱼汤,是今晚年夜饭的主菜。   围着泥炉,绕圈儿摆满了一碗碗的菜。   一大碗香菇炖鸡,一碗煎豆腐,一碗炸豆泡,一碗蛋丝,一碗卤猪头肉,一碗卤猪脚,一碗蒸腊肉,一碗素炒白菜。   吃是吃不了那么多的,端上来摆得满满的,显得丰盛,好看。   像豆泡,蛋丝这两样菜不用二次加工,干爽爽的装碗端上桌,想吃就倒进肉汤里煮着吃。   不想吃,吃完饭收起来,倒进簸箕里,干干净净的,下次又可以装碗做一碗新鲜菜。   太阳刚刚下山,院子里还没黑,张鸣曦打开远门,点燃了炮仗,一阵“劈啪”声响起,胡秋月站在院门边大声说道:“请祖人回来吃年饭。”   张鸣曦让开一步,静静地站在胡秋月身后,意思是恭候祖人进门。   这些都是老规矩,俩人静候片刻,等虚无缥缈的祖人进来后,胡秋月关上院门,两人进了堂屋,蛋黄连忙跟了进来,张鸣曦关上大门,堂屋里暗下来,白竹忙点了煤油灯,一家人围着饭桌坐下来开始吃发财的年夜饭。   千百年来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过年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年饭是最重要的一顿饭,承载着未来的美好希望,有很多规矩。   张鸣曦作为一家之主,在饭桌上是主角,要张罗大家吃好。   他首先站起来夹了一大块鱼肉给胡秋月,又给白竹和宴宴夹了一块,笑道:“你们辛苦了,多吃点鱼肉。”   胡秋月笑道:“多吃,我们都吃,吃了年年有余。”   四人都吃了鱼,张鸣曦又站起来举杯给他娘敬酒,一套规矩走完,大家就随意了,想吃什么随便吃,但想说什么却不能随便说,要说好听的吉利话。   宴宴不喝酒,埋头吃鱼吃肉,张鸣曦给白竹倒了小半杯酒,笑道:“竹子,我敬你,感谢你操持家务,孝敬娘,疼爱我和宴宴。”   宴宴一听,忙咽下嘴里的鱼肉,端起手边的茶碗,笑道:“还有我,还有我,我也要敬小哥。”   白竹脸红红的,举杯冲俩人示意了一下,高兴地抿了一口酒,放下杯子,不好意思地道:“都是我应该做的。”   吃了几口菜,白竹学着张鸣曦,端起酒杯,主动敬了胡秋月和张鸣曦,一家人一边吃菜,一边互相敬酒,气氛热闹融洽。   几口酒下肚,白竹脸就红起来了。   他怕喝醉,不敢再喝,张鸣曦也不勉强,拿过他的酒杯把杯里的残酒端起来一饮而尽。 第 238章 新年好   冬天菜冷得快,碗里的炒菜冷了,猪油在菜表面结起了一层白霜,不能吃了。特别是肉类,冷的吃了会肚疼,闹肚子。   白竹见炉火正旺,但泥钵里的鱼肉吃得差不多了,拿了一个空碗把鱼汤鱼骨头倒下来,空出泥钵煮其他的菜吃。   他倒了一碗鸡肉,加了一碗鸡汤,又用干净筷子夹了一些豆泡和蛋丝进去一起煮。   张鸣曦吃了一口菜,见白竹忙着煮菜,生怕他没吃饱,拿过他的碗,夹了一个鸡腿,又把各种菜都夹了一些,装了了满满一大碗递给他,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了一顿丰盛的年夜饭。   年夜饭和平时不一样,讲究红火,一家人边吃边说话,直到酒足饭饱,才放下碗筷。   胡秋月称赞白竹做菜好吃,年夜饭好丰盛,张鸣曦进了自己卧房,笑嘻嘻地拿了三个红封出来,一人给了一个,笑道:“辛苦了,一人一个红封压岁。”   胡秋月笑眯眯地接过来,笑道:“享福了,今年开始有儿子的红封压岁了。”   之前张鸣曦没有成亲,自己还是个孩子,过年时自然是胡秋月给他和宴宴红封压岁。   今年他成亲了,是一家之主,自然要唱主角,理所当然的要拿红封给他们压岁。   宴宴年年都能收到压岁红封,不觉得稀奇,笑着道了一声谢,接过红封收到自己卧房的大箱子去了。   白竹自五岁之后,第一次收到压岁红封,喜出望外地接过红封,笑嘻嘻地望着张鸣曦笑。   张鸣曦见他高兴得红了脸,笑着揉了揉他的头顶,打开大门,又去打开院门,送酒足饭饱的祖人出去,才返身关上院门。   白竹收了碗筷和宴宴去洗,胡秋月去盛了一碗饭扒些给猪鸡羊,让他们也吃些年饭。   蛋黄当然也不例外,连菜带饭吃了满满一盆。   白竹洗好了碗筷,擦干净灶台,收拾好灶屋,到此,丰盛的年饭就算吃完了。   按照旧俗,今晚是要守岁的,要坐着迎接新年的到来。   白竹烧了个火盆,端到堂屋,几人围着火盆烤火,拉家常。   白竹刚刚坐下,见干坐着无聊,又起身拿碗去胡秋月房里装了一碗葵瓜子出来。那是过年前白竹炒好收起来准备正月待客用的。   几人嗑着瓜子聊着天说着笑话,时间过得快。   不知不觉夜深了,虽然围着火盆,还是觉得冷。   蛋黄靠在白竹脚边,靠着火盆睡着了,宴宴头一点一点的打瞌睡,白竹也是睡意朦胧,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强撑着说话。   胡秋月笑道:“夜深了,都去睡吧。”   张鸣曦赶紧推白竹:“快去睡觉。”   白竹睁开眼睛道:“不睡觉,守岁呢!”   胡秋月笑道:“你们年轻人,哪里熬得住,我年纪大了,瞌睡少,我一个人守岁就行了,你们都去睡觉,鸣曦也去。”   宴宴一听,欢呼一声,站起来跑到灶屋洗了脸脚去睡了。   白竹虽然也很困,但是怕胡秋月坐着冷,先去铲了两大铲黑炭添在火盆里,才去舀了热水,端去卧房洗脚。   张鸣曦怕胡秋月一个人坐着无聊,本想陪着她守岁的,可胡秋月怜他年轻人瞌睡多,催着他去睡觉:“鸣曦,去睡觉吧,我略坐一会儿,也要睡了。守岁守到新年到,就可以了,谁还能真的一夜不睡吗?”   张鸣曦这才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道:“好,娘也去睡吧,夜深了,坐着冷!”   胡秋月点头答应,催他快去睡觉。   张鸣曦和白竹洗了脸脚,白竹困得前仰后合,还是认真擦了香香,才上床睡觉。   张鸣曦倒了洗脚水,掀开被子刚刚坐到床上,白竹一个翻身,习惯性地往他怀里一钻,闭眼不动了。   张鸣曦见他困成这样,又心疼又好笑,凑到他耳边笑道:“刚刚不是说要收拾我的吗?我等着呢,来啊!”   白竹鼻息细细,扭了一下身子,嘟囔了一声,不知道说些什么。   张鸣曦只是嘴硬,其实也困得不行,逗了白竹几句,见他没反应,凑过去在他嘴唇上啄了几下,抱着他沉沉睡了。   才刚刚闭上眼睛,就听见大门打开的声音,张鸣曦勉强睁开眼睛,见窗缝里泻进来一些白光,知道天已大亮,该起床了。   他忙坐起来,穿衣起床。   身子刚刚一动,白竹搭在他腰上的手一紧,身子贴着他,直往他怀里钻。   张鸣曦生怕吵醒了白竹,忙侧着身子,哄婴儿似的伸手轻拍着他的后背。   白竹虽然惦记着今天大年初一要起早点,奈何昨晚睡得太晚,眼睛实在睁不开,被张鸣曦一拍一哄,又睡过去了。   张鸣曦低头看看,见他睡得小猪似的,眉眼舒展,脸颊红扑扑的,不由得轻轻一笑,轻轻把白竹的手拿开,慢慢坐起来穿好衣服,轻轻悄悄地拉开门出去,关上房门,才敢大步走路。   他见胡秋月站在院里,忙笑道:“娘 ,新年好,给你拜年了。”   胡秋月笑眯眯地道:“过年好,新年大吉!”   这些都是些老习俗,哪怕是一家人,也要互道新年好。   胡秋月往灶屋走去,小声叮嘱道:“动静小些,让小竹和宴宴多睡一会儿。”   张鸣曦笑嘻嘻的,点点头,按照旧俗,去灶屋抱了一大捆干柴送进灶屋,胡秋月忙过来接住,笑道:“恭喜发财!”   俩人脸上都带着笑,宴宴还没起床,张鸣曦自觉地坐到灶口烧火,胡秋月开始做早饭。   今天是正月初一,新的一年,新的起点,新的希望,新的征程,一切都要有个好的开端,所以新年的第一顿饭也要吃好。   好在昨天准备的菜多,也不用再炒多少菜。   香菇炖鸡还有很多,昨天白竹只舀了一碗出来,剩下的干干净净地放在瓦罐里,要吃的时候把瓦罐放在泥炉上煮开就行了。   天气太冷,鸡肉连汤冻成一个大冰坨子,倒也不怕会放坏。   昨晚吃了鸡肉,今天胡秋月不打算再煮鸡汤了,大过年的换着吃。 第239 章 调皮   胡秋月拿出一块腊肉来,就着锅里的热水洗了,切成薄片,大火翻炒出油脂,待快熟时,加一瓢水,下一瓢豆泡一起煮一泥钵,可不要太香!   腊肉大火一炒,油脂煸出,香气四溢,连张鸣曦都忍不住吸着鼻子笑道:“好香!”   胡秋月笑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白竹站在灶屋门口,揉着眼睛,乖乖地道:“娘,新年好,给你拜年。”   乡下旧俗,大年初一,小辈要给长辈拜年,一家人也不例外。   胡秋月笑道:“新年好,新年好!”   话音未落,又道:“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白竹不好意思地道:“都起晚了,应该让你老人家多睡一会儿,我来做饭的。”   胡秋月望着白竹,慈爱地笑道:“一年到头,有你忙的,没事多睡一会啊。”   白竹红着脸一笑,见张鸣曦坐在灶口,伸长了脖子,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也笑着道:“新年好!”   张鸣曦点头笑道:“新年好!”   白竹抿着唇笑,高兴地舀水洗脸。   是啊,新年好,新年真好,真快乐!   以前在白家时,白大毛规矩大,大年初一也必须给他拜年。   但他不喜欢白竹,白竹拜年时,他虽然不会说什么难听话,但也不过是鼻子哼一声,从来不会恩赐一个笑脸给他。   白竹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待过了正月十五白大毛会秋后算账,所以,天天小心翼翼地早早起来,连拜年也拜得胆战心惊。   今天,是他在夫家过的第一个正月初一,他第一次这么轻松自在的给人拜年。   今天他都睡晚了,可是没有一个人不高兴,没有一个人说他,大家笑眯眯地祝他新年好,娘还让他多睡一会。   白竹心情轻松,一边洗脸一边想,吃得饱,穿得好,无论做什么,不用担心挨骂,天天心情舒畅,被人宠着的感觉原来这么好啊!   洗过脸,白竹去房里擦香香,才刚刚拿起瓶子,张鸣曦跟着进来了。   白竹吃一堑长一智,一看见他进来,左手扶着瓶身,忙伸出右手食指抠了小小的一坨,来不及往脸上点,就翘着食指,用其他的四根手指慌慌忙忙地把瓶盖拧起来,再把瓶子推到桌子里边靠墙放好,望了张鸣曦一眼,才放心地把沾了擦脸膏的食指在脸上指指点点起来。   张鸣曦见他像防贼一样防着自己,不由得哑然失笑。   他走近一点,仔细看了看白竹的脸。   白竹擦了几天香香,虽然没有变白,但皮肤细腻润泽了很多,脸上发着莹润的玉一样的磁光。   张鸣曦望着他满意地点头,又上下打量了一下,笑道:“怎么不换上新衣服?”   白竹低头一看,身上穿的青色外袍,是前天洗过澡才换上的干净衣服。   这是张鸣曦买棉花那次扯布新做的外袍,虽然是粗布的,但没穿过几次,还很新。   白竹拂拂外袍下摆,抬起头,疑惑地道:“是新的啊!”   因为过年要穿得好些,之前穿着干活的旧衣服他都没穿,特意穿上了新的,张鸣曦还不满意吗?   “不穿这个,穿紫色绸布的那件!”张鸣曦摇头,这件外袍虽然也是新的,但面料太普通了,没有紫色绸布的金贵。   “不行!我要做饭,从早到晚围着灶台转,穿那件干嘛?弄脏了怎么办?沾了油怎么办?”白竹瞪圆了眼睛,一脸戒备地盯着张鸣曦,好像怕他会冲上来脱自己的外袍似的。   张鸣曦一听,觉得也有道理。可是过年客人多,自己就想让夫郎穿得美美的,就像小孩子炫耀自己心爱的宝贝似的,让人见识一下自家夫郎有多美。   他想了一下,不甘心地劝道:“就穿紫色绸布的,听话,那件好看。做饭时系上围裙,万一真的弄脏了,我再给你做一件新的!平时干活舍不得穿,现在过年了还舍不得穿,新衣服不穿留着干什么?”   “我不!”白竹一下子叫出声,脸都急红了:这么好的衣服,张鸣曦非让他穿着做饭,他如何舍得?   白竹跺了一下脚,有些哀怨地望了一眼张鸣曦,心里猛然泛起了委屈,差点红了眼眶。   突然,他一下子意识到今天是大年初一,可不能掉眼泪的!   白竹一惊,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如果自己今天掉眼泪,不管是什么原因,他都不能原谅自己。   幸好,只是有点委屈,眼眶没红,眼泪没掉。   白竹暗暗骂自己:怎么这么没出息?今天是什么日子?   这么好的相公,这么好的家庭,自己还不满足吗?   如果今天真的掉了眼泪,那自己是真的贱,不配过这么好的日子!   这句话果然奏效!   几句话在心里转了个圈,他平静下来,几息之间调整了呼吸,放慢了语气,变换了表情,笑嘻嘻地上前一步,拉着张鸣曦的双手,左右晃动着,带着哀求的语气撒娇道:“鸣曦,那是我最好的衣服,我真的舍不得穿着做饭。等哪天走亲戚,不用做饭了,我再穿,好不好?”   张鸣曦犹豫了一下:走亲戚?什么时候才能走亲戚啊?走哪门的亲戚啊?   见张鸣曦抿着唇不说话,白竹晃动的幅度加大了一些,嘟着嘴,仰头道:“好不好,好不好嘛?”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那语气撒娇中透出一股娇憨和诱惑。   张鸣曦望着那嘟起来像盛开的玫瑰花似的红唇,眸光一暗,迅速低头在花心上亲了一口,无奈地道:“小财迷,真拿你没办法。好吧,做饭时穿身上这件,走亲戚时穿紫色绸布的。”   白竹见自己撒个娇就让张鸣曦妥协,高兴得连连点头,趁他不备,迅速仰头在他脸上啄了一口,立即后退一步,眼睛亮亮的望着张鸣曦,笑道:“相公真好!”   张鸣曦笑着揉揉他的头,宠溺地骂道:“调皮!”   说着,突然想起什么来,又道:“新银簪子呢?拿出来簪上。新衣服怕弄脏舍不得穿,新银簪子戴在头上,总不会弄脏吧!” 第240 章 梳头   白竹心一慌,新银簪子比紫色绸布外袍还贵重,他可舍不得簪!过年人多,万一掉了,找都找不到。   一句“我不”正要脱口而出,白竹马上想到张鸣曦已经同意他不穿新衣服了,如果再说不愿意戴银簪子,会不会惹得他不高兴啊?   自家男人想让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又有什么错呢?   再说了,自家男人给自己买了那么多好东西,自己舍不得用,只管藏着,掖着,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没给自己买呢。   或许有些幸灾乐祸的肤浅人,以为张鸣曦是穷得买不起呢!   可不能辜负了他的一片好心,更不能让人小看了他,自己簪紧点,小心点,不会掉的。   白竹只稍稍犹豫了那么一丝丝,马上就想通了,笑嘻嘻地应道:“好,我簪。你不说我都忘了。”   说着,转身开箱子,宝贝似的拿出了那根崭新的亮银簪子,在张鸣曦眼前晃动了一下,笑道:“我听话吧?乖吧?我可簪上了。”   他因为刚才差点在大年初一红了眼睛,心存愧疚,这时有意讨好张鸣曦,说话做事比平时大胆活泼多了。   这可挠到张鸣曦的痒痒肉了!   他最爱这样活泼喜欢撒娇的白竹。   张鸣曦喉结一动,咽了一下口水,笑道:“嗯,真乖。我给你簪!”   说着,一把夺过簪子,把白竹往凳子上一按,迅速扯下他头上的木簪子,把亮银簪子往他头上一插,拍手笑道:“好了!”   白竹伏身对着小镜子一看,好倒是好了,银簪子果然在发髻上插着。   可因为张鸣曦怕戳疼了他,簪子只贴着最外面的发髻松松地插着,似乎对没有紧贴头皮深感不满,颤颤摇摇的,随时准备离头出走。   还有,刚才张鸣曦对着他的头又摸又揉的,早把头发揉得乱糟糟的,不但头顶的头发是乱的,鬓边还掉了几缕下来遮着脸颊。   白竹把鬓边的散发掠到耳后,摸了摸头上的簪子,又抚了抚头上的乱发,回头一看,见张鸣曦正眼巴巴的望着自己,一下子不知戳中了他的哪根笑神经,忍不住伏在桌子上哈哈大笑起来。   张鸣曦被他笑得一愣,意识到他在嫌弃自己插得不好,不觉有些赧然。   不过张鸣曦是谁啊?他可不会眼睁睁地由着白竹笑话自己。   他扶着白竹的肩膀,一把扯下银簪子,又伸手松开白竹的发髻,笑道:“调皮鬼,头发乱成这样,还能笑得抽抽。自己重新梳一下吧!”   白竹头发一下子散开来,披散在肩上,这样就看不见刚才揉乱的地方了。   白竹含笑瞪了他一眼,骂道:“明明是你弄乱的,还好意思说我!”   张鸣曦认错态度倒是好,点头笑道:“好,是我弄乱的,我帮你梳好,行了吧!”   说着,一手抚着他的长发,一手拿起木梳,站在白竹身后,一下下地轻轻地梳着他的长发。   俩人成亲以来,亲密的事情不知道做了多少,张鸣曦抱过,搂过,也亲过白竹,给他洗过脚,穿过鞋子,却从来没有给他梳过头,这是第一次。   白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怪怪的,似乎是甜,又似乎是酸,总之,心里涨得满满的。   白竹呆呆地望着镜子里的张鸣曦笨拙地给自己梳着头发,似是痴了。   张鸣曦见他不动也不说话,觉得有点奇怪,抬头望了一眼,见白竹正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张鸣曦望着镜子里那双勾魂摄魄的漂亮大眼睛,一时也呆住了。   俩人静静相拥,四目相对,目光交缠,一种陌生的感觉袭上心头,一种陌生的气流游走全身,俩人痴痴傻傻,一时忘了今夕何夕。   “小竹,鸣曦,吃饭了。”胡秋月见俩人洗个脸就不见踪影,在灶屋大声喊道。   俩人一惊,白竹从懵怔中醒过来,才意识到俩人都发痴了。   他羞红了脸,从张鸣曦手上拿过梳子,低声道:“去吃饭吧,我自己梳!”   张鸣曦咽了一下口水,冲着灶屋大声应了一声,却舍不得走,站在白竹身后,温柔地看着他梳好头,绾起髻子,插上银簪子,俩人才相跟着到灶屋吃饭。   早上吃的白面馒头,没有熬米汤,泥炉上煮了一钵滚热的腊肉煮豆泡。   白竹拿起馒头咬了一口,嚼了半天才咽下去。   他心里塞得满满的,有只叫“幸福”的鸟儿扑扇着翅膀,一个劲儿的想往外飞,扑扇得他心里痒痒的,一双流光溢彩的大眼睛似要汪出水来,让人不敢直视。   张鸣曦一边吃,一边忍不住去看他,见白竹吃得慢,拿过他的碗捡了满满一碗菜。   胡秋月明显感觉到俩人旖旎的比平时更亲密的气氛。   她当然希望俩人过得幸福甜蜜,当下笑眯眯地望着他们,不停地催白竹吃菜。   白竹怕有拜年客来,不敢胡思乱想,吃完了手里的馒头,低头忙着吃完了碗里的菜。   待大家吃好,他站起来收了碗筷和宴宴去洗,又在刷锅水里煮了一大锅猪食,喂了牲口,擦干净灶台。   刚刚忙好,三叔带着张鸣凯,张鸣扬一起来拜年了。   虽然张青山不在了,但胡秋月还在,他们是大房,按道理,二叔三叔家都要先来给大嫂拜年,张鸣曦再去两个叔家拜年。   新房子宽敞,客人来了就坐在堂屋里,不必用像过去那样,房子窄小,坐不下得去院子里坐。   胡秋月笑眯眯地坐着陪客,白竹忙着倒茶,又拿了一大碗瓜子花生出来待客。   张鸣扬看见白竹就张开双手要他抱。   白竹刚刚抱过来,张鸣扬搂着他的脖子小声问道:“小哥,哥哥呢?”   白竹这次知道他问的是白露,笑着在他的小嫩脸上亲了一口,也小声:“哥哥没来,等他来了,我让他去找你玩,好不好?”   张鸣扬重重的点头,一本正经地道:“好!我喜欢哥哥!”   白竹见他可爱的样子,爱得不得了,抱着他去了胡秋月的卧房,给他口袋里装满了花生,把年前准备的糖瓜和柿饼各拿了一个给他,又拿了一个给张鸣凯。 第241 章 迎接红柳   三叔坐了不多时,二叔也带着两个儿子来给大娘拜年。   虽然盖房子起手时,刘杏花用掺沙的高粱冒充白米做礼物,闹了好大一场笑话,但后来盖房子时虽然刘杏花一直没露面,二叔主动来帮了好几天忙。   胡秋月一向大人大量,有长房的气量,见二叔主动示好,就不和他家计较了,之前的不愉快一笑翻篇,再也不提了。   这时见二叔来了,大正月的,伸手不打笑脸人,一家人对他像对三叔一样的热情。   胡秋月招呼着他坐了,白竹笑着端茶倒水,拿瓜子花生出来招待,也给两个孩子拿了糖瓜。   等二叔三叔走了,张鸣曦带着白竹和宴宴,也去二叔三叔家拜年。   他先去了三叔家,约着三叔一家去了二叔家,因为人多,刘杏花倒也没有表现出不高兴来,也拿了瓜子出来招待,他们略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大年初一就在大家的互相拜年中热热闹闹的过去了。   大年初二是出嫁的姑娘哥儿回娘家的日子,白竹因为和白家买断了,无娘家可回。   胡秋月娘家倒是有个弟弟,但她是老年人,和刚刚出嫁的姑娘哥儿不一样,正月要弟弟家来请才会去。   所以这一天他们都没地方可去,在家等着红柳回娘家。   张鸣曦和红柳感情好,赵仁对他家照顾颇多,他们一家人很重视赵仁红柳。   过去条件差没办法,现在条件好些了,就想好好的招待他们,也是给红柳长脸的意思。   一家人喜笑颜开地等待着红柳回来,张鸣曦怕白竹触景生情,又没有娘家可回,会心里不舒服,干脆不离他左右,寸步不离地陪着他。   白竹倒是无所谓得很,说实话,现在除了白露,他都想不起白家了,更不会想到那是自己的娘家,更不愿意踏进那个家一步。   但他明白张鸣曦的心思,感动之余,更想卖力的招待好红柳,给张鸣曦撑面子,所以他一大早就起来准备今天的伙食。   红柳住在镇上,赵仁又会挣钱,家里条件比娘家好多了,平时伙食也好,今天要做些什么菜才能让他们爱吃呢?   白竹跑到胡秋月的卧房翻看着年前准备的食物,暗暗思忖着做些什么菜。   胡秋月已经起床了,笑眯眯地坐着烤火,由着白竹跑进跑出的翻找食材,他想做什么菜就做什么菜。   白竹也不去问她,自己暗暗盘算着做些什么。他记得过年前,张鸣曦买了一只羊腿,山羊瘦小,一个羊腿也不大,五斤多点。   但羊肉比猪肉贵多了,临近年关,比平时更贵些,一只羊腿花了三百多文钱。一般人家舍不得买,张鸣曦是想着盖了新房子,热热闹闹的过个好年,所以才咬牙买了一只。   羊腿贵,白竹做年夜饭时都没舍得做,特意留着今天吃,也是多做一些硬菜,以示重视的意思。   白竹低头在放年货的柜子里找了半天没找到,正要开口问胡秋月,刚刚喊了一声娘,就看见羊腿挂在墙上的竹钉上。   白竹暗笑自己太性急,咽下了嘴边的话,踮起脚,一手撑着柜盖,一手伸上去取下羊腿,拿到灶屋来煮。   灶屋里,锅里的水冒着热气,宴宴正坐在灶口烧火。   宴宴很懂事,知道今天要招待大姐一家,懒觉也不睡了,早早地起来给白竹帮忙。   白竹怕羊肉煮不耙,来不及做饭,先收拾羊腿。   他把羊腿剁成小块,用热水森·晚·洗了,倒进锅里焯水后,用竹篱笆捞起来过冷水,也不炒,直接倒进瓦罐里,加了大半罐水,放了一块生姜,几颗花椒,放在泥炉上煨着。   做好这些,他松了口气,弄好了羊腿,其他的菜就容易多了。   不过,红柳他们是来吃午饭的,他们早上还等弄点东西吃。   白竹正要洗锅做早饭,又想到等一下客人到了,要招呼客人,得先把牲口喂饱,不然猪肚子饿了,就会叫唤得惊天动地,不但自己尴尬,也会吵得客人不得安宁。   好在家里的糠皮麦麸多,做咸菜时剥下来的老白菜帮子也多,小猪吃得不多,煮猪食不费事。   白竹先用锅里焯羊肉的水煮了一大锅猪食,喂饱牲口后才洗干净锅,架上蒸笼热了几个杂粮馒头,没有熬米汤,也没有做菜,一家人随便吃点,垫垫肚子,等着中午吃大餐。   吃完馒头,白竹收拾好灶台,拿出两根腊排骨剁了,洗干净放在锅里煮。又拿木盆泡了一些香菇木耳,本想炒熟了装碗,转身看看,还有一瓦罐剩下的鸡汤,蛋丝和豆泡也还有很多,想着做多了吃不完都剩下了,下顿吃不新鲜,干脆不炒了,洗干净了装碗,吃饭时倒进泥钵里边煮边吃,又新鲜又干净。   白竹想着镇上的人喜欢吃点新鲜的野菜,可是这寒冬腊月,野草都冻死了,更别提野菜了。好在春天的时候他晒了一些嫩干菜,抓了一大把泡在盆里,待会儿炒着吃个新鲜。   胡秋月笑眯眯地在边上帮忙打下手,见白竹忙忙碌碌的翻出很多压箱底的东西,知道他在竭尽所能的想把饭菜做丰盛,心里高兴,暗赞白竹懂事,懂得为张鸣曦撑面子。   正忙碌着,忽然听见院外隐隐传来说笑声。   宴宴站起来就往外跑,笑道:“大姐回来了!”   胡秋月闻言坐不住了,笑眯眯地跟着往外走,白竹也想出去迎一迎,刚刚跑到灶房门口,想想又不放心,转身跑到灶口看了一下火,见灶里烧着干柴,也没有火星蹦出来,放心地忙在围裙上擦干净手,跟着迎了出去。   走到门口一看,院门大开,张鸣曦笑嘻嘻地站在院门外迎客。   随着赵仁的寒暄声,红柳的说笑声,两个宝宝脆生生的叫“舅舅”声,院外进来了好几个人。   白竹暗暗奇怪,按说红柳两口子加上两个宝宝,也就是四个人,怎么现在除了两个孩子,还有五个大人呢。   他展眼一看,紧跟着红柳和赵仁后面进来了一个矮胖的汉子和一个苗条的姑娘。 第 242章 不能生   那个矮胖的汉子,他倒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原来是赵仁的姑表弟陈鹏举。   陈鹏举走到哪里都要人伺候,紧跟在他后面,挑着担子的小汉子是他的小厮无疑了。   他怎么来了?   他又不是张家嫁出去的姑娘哥儿,怎么今天跑来了呢?   白竹暗暗奇怪,还不等他想明白,又去看走在最后面的那个姑娘。   身材蛮好 ,苗条又漂亮。   是谁啊?   白竹半天没认出,那姑娘跟进来先喊了一声“鸣曦哥”,又对着胡秋月喊了一声“大娘”。   白竹听见声音,大吃一惊,这才认出原来是胖妞张红玉!   一个来月不见,张红玉怎么变这样了?   白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目瞪口呆之余,忙转头去找宴宴。   谁知宴宴跑得快,已经跑到院门外,抱着小宝了。   宴宴一开始也没认出张红玉,跟白竹一样,听见声音才认出来的。   宴宴心里的震惊不亚于白竹,像见到鬼一样目瞪口呆地盯着张红玉,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那是张红玉吗?怎么像脱胎换骨变了个人似的,不但身材比以前缩水了一半,脸也缩水了一半。   以前胖得铁塔似的肉山像是被人拿斧头从中劈开,只留下了一多半,且都是骨头,肥肉像是被人用剔肉刀完美地剔去,留下的骨架显出一些瘦和高来。   随着脸上的肥肉褪去,原来大饼脸上被肥肉挤得只剩下一条缝的眼睛又重见天日了。   没有上下肥肉的挤压,那眼睛居然圆溜溜的能看见黑漆漆的眼仁了,且显出几分大和漂亮来。   虽然和白竹宴宴不能比,但和她自己比起来,不亚于换了一双眼睛。   原来只剩下一条缝的只会骂人的刻薄嘴巴,以前被脸上的肥肉遮掩,留下一个圆圆的肉洞,只能听其声,不能观其形。这时挤着嘴巴的肥肉不见了,嘴唇露出来了,显出几分红润来,虽然不是樱桃小口吧,倒也称不上血盆大口。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张红玉变了!   哦,不是变了,是瘦了!   她原来皮肤比较白,只不过实在太胖,脸又大,肉又多,五官挤变了形,所以显得丑。   这一瘦无异于改头换面,原来满身的肥肉不见了,五官也就能各就各位了。   她五官本来和宴宴有两分相似,只不过以前被肥肉遮掩,看不出来。这一瘦下来,虽然没有十分姿色,和宴宴比是差远了,但五六分姿色还是有的。   并且因为年轻,皮肤弹性好,虽然瘦了这么多,倒也不见皮肤松弛下垂,垂垂老矣的难看样子。   胖妞竟然变成了一个苗条的二八佳人,宴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张红玉看见宴宴呆若木鸡的样子,得意地一挑眉,嘴角上扬,冲他笑道:“张鸣宴,新年好啊!怎么,连你姐都不认识了?”   宴宴反应极快,虽然不明白张红玉怎么瘦了这么多,但一见她那不怀好意的假笑,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懒得看她小人得志的样子,转身一手抱着小宝,一手拉着红柳,鼻孔朝天,冲张红玉骄傲地哼了一声,大声道:“谁说我不认识我姐的?”   说着,再不理会张红玉,转头冲红柳亲亲热热地喊了一声“姐”,笑道:“你们来得好早,娘和哥,小哥正等着你们呢!”   因为过年,宴宴不用做太多事,他穿上了年前缝的和白竹一模一样的紫色绸布的新外袍。   绸布高贵大气,又飘逸,乡下很少有人能穿得起,宴宴本就活泼,绸布穿在身上,显得身材苗条,身量又高,紫色衬得他越发的肤白貌美,漂亮极了。   总之,这紫色绸布外袍穿在他身上,不仅不拘束,反倒显出一些乡下人身上没有的贵气来。   张红玉见宴宴穿得这么好,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旧棉布衣服,心里发酸。   她娘最不喜欢她,怎么可能舍得花钱给她做新衣服呢?   这衣服做了好几年了,平时舍不得穿,还没有破,是她最好的一套。   今年随着胸部越发的波涛汹涌,这衣服穿着勒得胸脯疼,已经不能穿了。   谁知老天爷开眼,见她过得贫苦无依,竟然让她瘦了,这套衣服顺理成章的能穿上了。   她正庆幸自己今年不用露肉,能穿上这不亚于新衣的衣服,今天却见宴宴穿着昂贵的绸布外袍!   她心里又酸又涩,一边在心里责怪她娘小气,舍不得给自己做一身好衣服,一边暗自诅咒宴宴,待会儿烧火时多绷几个火星,把这烧包的绸布外袍多烧几个洞。   不过仅仅烧几个洞远远不够,最好能烧得千疮百孔,像用旧了丝瓜瓤子一样,都是洞!   张红玉望着宴宴的身影,嘴巴蠕动不止,恶毒地发动着最大功率的诅咒,忽然想到什么,偷偷去看陈鹏举。   陈鹏举站在一边,见宴宴漂亮得像一只紫色的精灵,背影活泼灵动,一时竟然呆了。   张红玉看见陈鹏举呆头鹅一样望着宴宴,心下不喜,走近陈鹏举,冷哼一声,低声骂道:“一个小哥儿,不能生育,得意什么?一点礼貌都没有,毫无教养!”   她声音控制得极好,别人正笑着互相拜年打招呼,没空理她,只有陈鹏举正在发呆,刚好听见了这句话。   他身子一震,回头狐疑地望了张红玉一眼:宴宴额头的孕痣又红又亮,漂亮极了,怎么可能不会生育?   张红玉见他已经起疑,心里得意地狞笑一声,靠近陈鹏举,小声道:“秀才哥,你第一次来,还不知道吧?,别看张鸣宴额头孕痣长得鲜亮,但他小时候受过伤,伤了肚子,不能生育。”   说着,靠近陈鹏举,冲他猛眨眼睛,释放着自己无边的魅力,恨不得勾得陈鹏举把她扑倒在地,小声笑道:“这是我大娘一家人的心头疼,你可别说出来。   说一个字我大娘就会翻脸。   他们隐瞒得极紧,外人不知道的。   因为我是他堂姐,和他是一家人,才知道的。   我大娘就想骗哪个不长眼的二百五能稀里糊涂的娶了张鸣宴回去。 第243 章 秀才哥   她也不想想,一个小哥儿,不能生育,谁会要他啊,娶回家做祖宗吗?”   陈鹏举望望张红玉,又看看宴宴灵动的背影。   宴宴已经跑到前面去了,背对着他们,头一点一点地在逗小宝玩,油黑的大辫子上的头巾像一只花蝴蝶似的,扑扇扑扇地直往人眼睛里钻,陈鹏举看呆了,像听没听见张红玉的话似的,没什么反应。   这时大家都说笑着往堂屋走,只剩下他们两个落在后面,张红玉紧挨着他低声细语,也没引起别人的注意。   张红玉暗暗赞叹自己有急智,顷刻之间竟然能编出这么一番天衣无缝的好话来。   她得意地望了陈鹏举一眼,见他迷迷瞪瞪的样子,心里暗恨他迟钝,又觉得只怕是自己说得太委婉,他没明白过来,特意走近一点道:   “秀才哥,你是读书人,你来评评理,我大娘和张鸣宴这不是骗人吗?哎呀,他们这不只是骗人,是害人!把一个不能生育的哥儿当做正常人嫁出去,要害人绝后啊!啧啧,良心太坏了!”   她正说得起劲,没听见陈鹏举吱声,望了一眼陈鹏举,见他板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张红玉心里一咯噔,她并不知道陈鹏举今天跟着赵仁一起来大娘家做什么,她只是本能的防着宴宴,本能的见人就说宴宴的坏话,并且今天陈鹏举多次盯着宴宴看,引起了她的警惕,她更要防患于未然了。   但陈鹏举对她的话好像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可别弄巧成拙,让人家以为自己是个长舌妇!   张红玉心思一转,这个陈鹏举她是一定要拿下的,不过不能操之过急,她低声一笑,讨好地道:“秀才哥,是我多嘴了。其实也不干我的事,怪就怪我这人心善,见不得他们把别人当傻子似的欺骗。”   这时大家都走到堂屋门口了,陈鹏举冲张红玉微一点头,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快步跟着大家一起进了堂屋。   张红玉心里一喜:看来刚才的话起作用了,秀才哥冲她笑了!   她更不能走了,她得看着秀才哥,免得被张鸣宴那个不知羞耻的小辣椒勾引跑了。   张红玉喜滋滋地忙跟着一起进了堂屋。   幸亏堂屋宽阔,干净又敞亮,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也不显得拥挤。   张鸣曦招呼大家坐着喝茶,因为人多,你推我让的,闹哄哄的半天才坐好。   白竹这时才看见宴宴,宴宴抱着小宝,俩人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里的不解。   现在人多,没法子细说,白竹无声地冲他摇头。   白竹自己一肚子不解,也没功夫细想。   他压下心头的疑惑,上前抱起大宝,笑着跟姐姐姐夫打了招呼,亲亲大宝的小嫩脸,放下他,忙着端茶倒水。   之前灶屋垮塌的时候,碗盏都打碎了,张鸣曦一时忙不赢去买,和李立维上山砍了两棵竹子,做了好多竹碗暂用。   乡下人虽然穷,毕竟已经过了刀耕火种的时候,家家户户都是用瓷碗吃饭喝水,他们再用竹碗就不合时宜,会惹人耻笑,说他们穷得连个碗都用不起。   没过几天,张鸣曦去镇上买了瓷碗回来用,竹碗就没用了。   过年油水厚,白竹见用吃饭的瓷碗喝水时,水面上总飘着一层油珠子,并且水中带着一股油气,怎么洗都洗不掉。   他干脆把竹碗洗干净,晾干,专门用来喝茶,就没有油气了。   并且竹碗小巧,瘦高瘦高的,看起来好看,碗底厚,端着也不烫手。   这时他拿出干净的竹碗,提着瓦罐出来泡茶,众人不但不觉得竹碗土气,还觉得新奇。   要知道乡下人吃饭喝茶都是一样的碗,他们第一次见到吃饭喝茶的碗分开,岂不是让人眼前一亮,觉得他家讲究?   白竹在每个竹碗里放了一小撮茶叶,提起瓦罐倒水泡茶。   刚刚倒好,陈鹏举新奇地端起竹碗,还没开始喝,就闻到茶香扑鼻。   茶叶是胡秋月自己上山摘的野生大树茶,自己动手做的秋茶。   野茶劲足,秋茶香气浓郁,陈鹏举是吃惯了好东西的人,识货。   他低头闻了闻茶香,趁热端起竹碗喝了一口,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他咽下茶水,转头打量着堂屋,见张鸣曦家房舍高大,屋里东西不多,但收拾得干干净净。   他是讲究人,最怕乡下人脏,这时见他家干干净净,整洁讲究,心生好感,喝了一口茶就转动着眼珠子满屋找宴宴。   刚才张红玉说宴宴不能生育,他听进去了,心里倒是很可惜了一番。   不过,聪明如他,马上就想通了。   反正他以后会有正妻,会有三妻四妾。   宴宴不能生,别人能生,又不影响他传宗接代。   宴宴能不能生,他倒是不放在心里。   甚至他心里隐隐觉得,不能生更好。   毕竟怀孕生子会耽搁时间。   如果娶进门几个月就挺个大肚子,自己又兴致正浓,可摸不能摸,抱不能抱,那才叫扫兴呢!   宴宴哪里知道他心里那么龌龊,一个人能脑补出一场大戏?   他抱着小宝站在门口,见陈鹏举总盯着自己看,心下不喜,把小宝塞给红柳,转身进灶屋去找白竹。   白竹正拿了瓜子花生出来待客,见宴宴进来,笑道:“你拿些糖瓜柿饼给宝宝吃。”   宴宴进了胡秋月卧房拿了糖瓜柿饼送出来,给两个宝宝吃,头都没抬,眼睛望都没望陈鹏举一眼,又进了灶屋。   陈鹏举眼睛跟着他转,见他不搭理自己,想着小哥儿当着众人害羞,不敢搭理自己是理所当然的,若是当着众人和自己说说笑笑,一脸轻浮相,自己还不喜欢呢!   不愧是自己喜欢的人,这么自重自爱!他心里越想越喜欢,不住地抿唇微笑。   众人忙乱一阵后,围着新饭桌 ,坐着说话喝茶嗑瓜子。   白竹见外面没啥可做了,转身进了灶屋做饭。   宴宴正坐在灶口烧火,他怕干柴划破了自己的新衣服,围上了他娘的围裙,把腹部屁股遮着,免得沾了柴草,把袖子挽得高高的,露出一截嫩白的手腕来。 第244 章 非他不娶   见白竹进来,宴宴忍不住探起身,头伸得长长的,小声神秘地道:“小哥,你看见了吗?张红玉……”   白竹不等他说完,回头看了一眼堂屋,摇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外面人多,隔墙有耳,再小声说话也难免会被有心人听见。   他们一个夫郎,一个没出嫁的小哥儿,议论人家没出嫁的姑娘,不合适。   再说了,今天的事情实在太过突然,白竹自己都百思不得其解,也没法给宴宴解惑。   宴宴明白白竹的意思,不好意思地伸出舌头一笑,头一缩,坐回去安静的烧火。   白竹一边洗锅,一边想着外面的这一群人,心里好生奇怪。   姐姐姐夫初二回来拜年是旧俗,怎么陈鹏举和张红玉也跟着来了呢?   别说是他了,张鸣曦和胡秋月也想不通。   这个陈鹏举,只能勉强算个远亲,平时并没什么来往,怎么会突然来他家拜年呢?   不过来者是客,又是大正月的,人家热情地挑着一担礼物来拜年,又是跟着赵仁一起来的,总得顾及赵仁的面子,不好不理人家吧?   所以张鸣曦把陈鹏举当作座上宾,好吃好喝的招待着。   但他根本不知道,其实陈鹏举是有预谋的,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陈鹏举早就想来的,只不过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他知道今天红柳要回家拜年,早早去赵仁家等着,逮住机会跟着来了。   他为什么要来张鸣曦家呢?   这事是小孩儿没娘,说起来话长。   陈鹏举自从见过宴宴后,被宴宴迷住,在家茶饭不思,书也读不进去,天天缠着他娘去提亲。   要说,他虽然年纪不大,没有娶正妻,但有钱人家的少爷,早通人事。   他房里有几个漂亮丫头伺候,青楼妓馆也是常客,漂亮女人哥儿不知道抱过多少。   可是他之前抱过的女人哥儿,知道他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一个个软绵绵的没长骨头似的,见他就撒娇讨好,满身脂粉香得刺鼻,软嗲嗲的声音刺得耳朵疼。   他从来没有见过像宴宴这样干干净净,生机勃勃,有着青松一样旺盛的生命力,又冷冰冰,对他不苟言笑的人。   在他眼里,宴宴就像皑皑雪山上的一棵巨松,清新脱俗,傲视大地。   所谓的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宴宴越是不理他,他越是忘不了宴宴。   他不敢缠他爹,但敢缠他娘。   宴宴虽然漂亮,毕竟是个乡下哥儿,家里贫困,他就不相信了,凭着自己的秀才身份,凭着自家这雄厚的财力,就拿不下宴宴!   他娘已经见过宴宴了,觉得宴宴貌美,单论相貌倒也配得上她儿子。   但他们是什么家庭?   清溪镇有名的大富之家,多少漂亮的姑娘小姐由着他家挑,怎么可能娶一个乡下哥儿当正妻呢?   虽然他娘很宠他,但这次由着他闹,没答应。   陈鹏举作为长子,又考中秀才,在家一向受宠,有求必应,很知道怎么拿捏他娘。   见他娘不答应,他在家要死要活,闹绝食,又闹着要出家当和尚,反正娶不到宴宴,他就不活了。   他娘被他缠不过,怕他真的饿死,或者真的去当和尚,那她后半辈子可就没了依靠了。   这么闹下去不是事,家里闹得鸡飞狗跳的且不说,把宝贝儿子饿坏了就糟了。   再说了,陈鹏举已经考中了秀才,接下来要考举人了,可他现在不读书,不进学堂,考举人无望,白白耽误了前程。   不就是个小小的宴宴吗?娶进来就是了!   反正他们家财力雄厚,给儿子娶个三妻四妾也不是什么难事。   为了让他继续读书,为了让他继续考举人,他娘决定退让一步,同意娶宴宴进门服侍他读书。   不过,他娘既然能在豪门大院里稳坐大太太的位置,也不是吃素的。   她同意娶宴宴进门,但是有条件,他们那样的家庭不可能娶一个乡下哥儿做夫郎,宴宴进门只能做妾。   陈鹏举倒是无所谓,只要能娶进门,管他做什么呢。   反正无论是做妻还是做妾,都是陪着自己睡觉的。   他现在正迷着宴宴,心里也没别人,只要能娶到宴宴,什么条件都能答应。   至于宴宴做了妾,他以后一定会娶正妻,那以后再说呗。   说不定以后遇到更喜欢的人,不用他娘说,他也会主动要求娶回来做正妻的。   他娘见他同意了,怕他反悔要娶宴宴做正妻,趁热打铁,想把亲事定下来。   她趁着回娘家的机会,主动去红柳家聊了一阵家常后,开始旁敲侧击地打听红柳娘家的情况。   见姑母夸白竹宴宴懂事,夸张鸣曦一表人才,又能干,娘家人得到肯定,红柳不禁非常高兴,不知不觉放松了警惕。   当姑母状似无意地问到宴宴的婚事时,红柳想着宴宴还小,没有多想,只说宴宴是一家人的心头宠,年纪又小,她娘要留着多养几年才说亲。   陈夫人一下子就死了心,想着穷家出惯子,寡母爱幺儿,这样的人家大概舍不得哥儿给人做妾。   但他家绝对不会娶一个哥儿做正妻,劝陈鹏举放弃,何必为了一个穷哥儿闹得鸡犬不宁呢?   谁知陈鹏举正在兴头上,他自生下来就没有自己得不到的东西,这时他娘越反对,他那根反骨越蹦跶,和他娘杠上了,得不到宴宴绝不放手。   他娘实在没了法子,想着让他撞撞南墙,跟宴宴接触一下,觉得不过如此,说不定自己就放弃了。   所以,他娘就无奈同意了,不过自己不出面,让陈鹏举自己找媒人搞定。   陈鹏举能找谁?   只能找表姐夫赵仁呗!   年前他就经常往赵仁家跑,送东送西的和赵仁拉拢感情。   陈鹏举是有心的,不但巴结赵仁,更是加倍地讨好红柳。   几个月下来,红柳对他印象大为改观,本来就是亲戚,走动得多了,就更亲热,更熟不拘礼了。   陈鹏举知道红柳今天要回娘家拜年,一大早带着一堆礼物去赵仁家拜年,吃过饭还不走。 第 245章 只能嫁人了   赵仁左等右等,见他没有告辞的意思,实在没法子,只得委婉地说他们今天要回娘家,不能奉陪,请他改日再来玩。   谁知陈鹏举眼睛一亮,很有兴趣地道:“表哥,听说表嫂娘家山清水秀,风景绝美,正好我今天没事,跟你一起去玩玩,顺便给伯母拜年。”   赵仁虽然觉得奇怪,不过正月主动给人拜年是一种礼节,是重视的意思。   赵仁以为他是因为和自己处得好,又是亲戚,才给自己面子去给岳母拜年的。   他没有拒绝,只道山里贫穷,条件差,不嫌弃就跟着去玩玩吧!   陈鹏举见状大喜,忙让小厮回家挑了一大担早就准备好的礼物,跟着赵仁一起来了。   陈鹏举今天来,是蓄谋已久。   张红玉怎么也跟着来了呢?   那纯属意外。   张红玉自从年前主动向李立维求婚被拒之后,大受刺激,回家大病一场。   这场病主要是气的,如果是个乖的,是个有眼力见的,强撑着起来走动,要不了几天也就好了。   但她生性懒惰,又贪吃,这时借着生病的由头,想吃好的,又想躲避干活,天天赖在床上不起。   刘杏花重男轻女,本就不喜欢她。   她骨头又软。   张鸣曦起手动工那天,她娘用掺沙的高粱冒充白米,其实她也有参与。   但当事情闹出来后,她不但没有主动为她娘背锅,反而假装无辜,异常痛快地出卖了她娘,惹得刘杏花被全村人耻笑,还差点被张树山赶出家门。   自此,刘杏花对她恨之入骨。只是碍于张树山,加上自身地位不稳,不好明目张胆地打她,但暗地里不知给了她多少小鞋穿,克扣了她多少伙食。   现在见张红玉生病了,天天躺床上,能吃能喝,就是不能干活,更是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不但不给她看病抓药,连饭也不给她吃。   张红玉一向嘴馋贪吃,这时见她娘不但不给她看病,连饭都不给她吃,又气又饿,病得更重了,一时之间真的下不来床了。   她开始装病,后来真病,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差点饿死,她娘天天骂她懒骨头,躺在床上装病,就为了不干活。   张树山一开始相信刘杏花, 也以为她在装病,后来见她个把月起不来,才相信她真的病了。   不过家里穷,病了就病了,可没钱给她抓药。   但虎毒不食子,只要没死,饭还是要给她吃一口的。   在张树山的过问下,她娘总不能背一个饿死亲闺女的罪名吧?不得已才给她一些残羹冷炙,吃不吃也不管。   年轻身体好,加上长得胖,经造,张红玉在床上躺了个把月,吃没吃的,喝没喝的,天天挨白眼,天天被冷嘲热讽,吃了几顿残羹冷炙后,居然又活过来了。   等能起床时,她觉得浑身轻飘飘的,走路像腾云驾雾似的,脚上根本就不受力,软绵绵地像踩在棉花上。   她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两个弟弟见了她像见了鬼似的,大呼小叫着去喊娘。   等到穿衣服时,见衣服空荡荡的空出一大半 ,才知道自己脱胎换骨变了一个人。   摇摇晃晃地走去井边一看,果然是变了一个人,瘦了很多,变漂亮了很多。   那天,她摸着自己的瘦脸蛋,在井边坐了好久,想通了很多事情。   是的,她变漂亮了,心智也跟着开启了。   她讽刺地望着水里那张吊死鬼似的苍白的脸,只觉得自己好傻。   凭着自己的花容月貌,什么样的好人家找不到,为什么要去缠着李立维,还被他拒绝,被他看不起   什么李立维,通通见鬼去吧!   以后他就算跪在地上求她,她也不得多看一眼的!   哼,什么不喜欢胖子!以前胖的时候遭他嫌弃,现在瘦了,让他高攀不起!   还有她娘!   她就没见过这样的娘!   她冷冷一笑:这样的蛇蝎妇人也配给人做娘?   她病了一场,她娘这样对她,让她痛恨刘杏花的同时也明白了很多道理:这个世界上只能靠自己,哪怕是自己的亲娘,也是靠不住的,关键时刻为了一口吃的,也可能会饿死自己。   她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乡下女子,手无缚鸡之力,怎么靠自己呢?   唯一的办法就是嫁人,快点脱离那个可恶的家庭。   嫁人可不能随便嫁,凭着她的花容月貌,一定得找一个有钱的好人家,尽快把自己嫁出去。   哼,等她嫁进有钱人家,天天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银,看看她娘是怎么迅速变脸,跪在地上求她施舍那么一星半点的。   对,嫁人,赶快嫁进有钱人家,她娘的那副嘴脸,她是片刻也容忍不了。   她望着水中那纤瘦的倒影,顾影自怜,自怨自艾:唉,虽然她命运多舛,但老天爷还是厚爱她的。   之前胖的时候,白白嫩嫩,福气;现在瘦了,明眸皓齿,漂亮。   看吧,她张红玉不管是胖是瘦,不管长成什么样子,都是别人羡慕的样子!   这也是老天爷开眼,怜她没有生在一个好人家,没有疼爱她的爹娘,给她的补偿吧!   她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嫁人上,原来被肥油挤得只剩下一指甲盖大的脑仁随着身体的消瘦,肥油退去,脑仁也多了那么一丝丝,明显比过去转得动了。   既然想凭借自己的如花容颜嫁给一个有钱人,就得动动心思啊,村子里都是一群穷鬼,谁配娶她啊?   她不想嫁给贫穷的乡下人,她要嫁给镇上的有钱人。   可是她自生下来就住在村子里,连镇上都没去过几次,能嫁给谁呢?   总不能跑到镇上胡乱拉个人就要嫁吧!   只怕不但嫁不出去,还会被人当作疯子!   但,活人不能被尿憋死,聪明如她,马上就想到了办法:自己找不到人嫁,可以请人帮忙啊?   请谁呢?   当然是堂姐张红柳了!   镇上的人她又不认识,不找红柳找谁?   再说了,红柳自己嫁得好,天天吃香的喝辣的,难道不该关照一下她这个嫡亲的堂妹吗? 第 246章 靠脸吃饭   既然想要找红柳帮忙,起码要见得着人吧!   她一门心思地留意着红柳的动向,生怕她回来了没看见,错过了。   可惜红柳年前没有回来,赵仁倒是匆匆忙忙地回来过一次,不过这种事不好跟姐夫说吧!   再说了,她和赵仁不熟,就算把赵仁拦在路上说这些,人家愿不愿意理她还两说呢!   不过聪明如她,这些小困难是难不倒她的。   这不,转眼就到了大年初二,红柳今天要回娘家拜年的,想见她还不容易?   她知道红柳讨厌她娘,讨厌她家,肯定是不会来她家的,要想见红柳,只有在路上堵了。   所以,她今天穿上了自己最好的衣服,打扮一新,故意拿着一篮衣服去河边洗,就是为了等红柳。   河边的大路是镇上来村里的必经之地,只要红柳回家,她就一定看得见,哪怕红柳变成苍蝇飞过去,也逃不出她的火眼金睛。   她来得早,那几件衣服早就翻来覆去的洗了好几遍了,拧干堆在篮子里,最上面的都快晒干了。   她百无聊赖,蹲在河边用树枝打水玩,越等越心焦,这都半上午了,红柳是不是不来啊?   正在她以为红柳今天不回来,准备提着篮子打道回府时,听见了路上的说话声。   来了!   俗话说得好啊,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的让她等着了。   她精神一震,站起来回头一看,路上来了一大群人。   她一眼看见,除了红柳一家,还有一个矮胖的小汉子,虽然又矮又胖,但却非常引入注目。   那人白净面皮,穿着暗红的丝袍,头发高高绾起,插着一根碧玉簪子,一副读书人的打扮。   别说,他身上的暗红袍子和头上的碧玉簪子还真的很配,一看就是有钱人。   这么冷的天,他手里拿着一把折扇,一边走,一边用折扇敲着自己的左手,大声说笑,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   可惜他怕冷,只把折扇拿在手上,要是不怕冷,一边走一边扇,那就更迷死个人了。   他明显是赵仁的熟人,和赵仁一边走一边说笑着,很亲热的样子。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小汉子还带着一个小厮,小厮挑着一大担东西,扁担都压弯了,走一步,扁担“吱呀”叫一声。   别问她怎么知道这是小汉子的小厮,而不是赵仁的小厮。   她又没瞎,难道不会看吗?   赵仁抱着小宝,背着背篓,很明显,带的礼物在背篓里,而且,赵仁家虽然比较好过,但还雇不起小厮吧!   并且这个小厮紧紧跟着小汉子,对他毕恭毕敬。   这时小汉子可能渴了,手一招,那小厮忙快走几步,停在他身边,双手不扶,担子在肩上稳稳当当,一动不动。   小厮偏头用脑袋压着扁担,双手从面前挂着的布袋里掏出一个密封的瓷杯子,用力一拧,揭开盖子,毕恭毕敬地把杯子送到他嘴边。   那小厮挑着这么重的担子,双手不扶,担子不会掉,也不影响他伺候人的速度,可见是早就做惯了,做熟了的。   小汉子喝了一口水,手一挥,那小厮忙缩回手,拧紧盖子,把杯子送回布袋里,手伸进去一掏,摸出一条丝帕来,小汉子随手接了,往嘴边按了一下,又扔给小厮。   张红玉目不转睛地盯着小汉子,觉得他的一举一动帅呆了。   哎呀,好大的气派,一看就是被人伺候惯了的有钱人!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日思夜想的有钱人就在眼前,张红玉怎么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呢?   哼,只要她出去往那汉子跟前一站,屁股一扭,胸脯一挺,她就不信自己迷不死那小汉子!   她忙对着河水理了理头发,又对着河水照了照全身,嗯,很漂亮!   可惜瘦了之后,胸脯也跟着缩了,没有以前那么波涛汹涌,高山仰止了。   并且巨胖之后瘦下来,又没有合适的胸衣穿,原来撑开的皮肤无东西可包,无东西支撑,又缩不回去,虽然年纪小,胸脯还是不可避免地下垂,软皮像空布袋子似的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像生过几个孩子,哺过乳的妇人似的难看。   她惋惜地伸手进去使劲揉了揉胸,勉力往上托了托,希望胸脯能像发面馒头似的,揉揉就能发起来。   可惜,胸脯不是馒头,就算揉碎了也发不起来。   她手托着时,连皮带肉地挤在一起,还能勉强看见丰满,手一放下,那一点点肉在巨大的空皮里,就像一根针掉入大海,顷刻不见了踪影 ,胸脯没了肉的支撑,像抽了骨头的猫似的,软绵绵地垂下了。   唉,这胸没有少女的丰满和活力,快垂到裤腰带了。   她惋惜地叹了口气,松开手放过了可怜的胸部。   唉,可惜,以前那么丰满的胸部竟然不见了踪影,以前村里的汉子只要见了她的胸脯就移不开眼睛,垂涎三尺啊。   如果不是忌惮她娘厉害,只怕那些见了就移不开脚步的汉子会上手来摸了!   不过,虽然胸脯不如人意,好在脸长得漂亮啊!   嗯,是的,现在她不靠胸脯吃饭了,靠脸吃饭了!   想到这里,张红玉懊恼的心情略有好转,又变得自信起来。   她往大路上看了一眼,红柳他们越走越近,说笑声清晰可闻了,时间紧急,来不及多做什么了。   张红玉蹲下去,撩水使劲拍了拍脸,把皮肤搓得白里透红,脸上拍得水汪汪的,才提着篮子,跑到红柳跟前,笑着喊姐,和她打招呼。   红柳虽然知道她和她娘都不是好东西,也知道她娘用掺沙的高粱冒充白米的事,但是大过年的,伸手不打笑脸人。   俗话不是说了吗?对于嫁出去的姑娘而言,见到娘家的一条狗都觉得亲热,何况是自己娘家的嫡亲堂妹?当然不能不给脸了,红柳也笑眯眯地答应一声,和她打招呼。   谁知,张红玉见红柳态度好,一下子喜出望外,热情得过了分。   她提着篮子,挽着红柳的胳膊,亲热地说笑着陪着他们一起回来。 第 247章 捡到了宝贝   在路过自己家时,张红玉也没喊红柳进去喝茶,把篮子往院子里一放,大声喊弟弟晾衣服,转身跑过来挽着红柳笑道:   “姐,好久没见你了,好想你啊!   我陪你一起去大娘家吧,正好可以多说说话。   巧得很,我正想去给大娘拜年的。   昨天我爹带着两个弟弟去给大娘拜年,我要在家给我娘帮忙待客,没有时间去,今天跟着你一起去给大娘拜年。”   红柳能说什么?总不能拒绝堂妹去给娘拜年吧?   所以张红玉如愿以偿地跟着红柳一起来了。   她是有心人,醉翁之意不在酒, 目的当然不是为了陪红柳,是为了钓金龟婿。   走着走着,她趁红柳低头跟大宝说话时,故意落了后,蹭到陈鹏举身边,想跟他搭上腔。   张红玉对自己的颜值是非常自信的,她抬手撩了撩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手故意一抖,衣袖滑下,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   实在是天太冷,人又多,不然解开领口的扣子,露出雪白的颈脖来,才叫好看呢!   她遗憾不能露脖子,只能多露一截手腕了。手也不放下来,故意晃动着白腕子,扑扇着大眼睛望着陈鹏举,嗲声嗲气地道:“秀才哥,你和我姐夫是好朋友吗?”   陈鹏举一颗心都在宴宴身上,对一个姿色平平的乡下女子根本没有留意。   不过因为她是宴宴的堂姐,所以在她凑上来说话时,倒也愿意理她,闻言冲她点了点头。   张红玉有意奉承,见他一副读书人的打扮,一口一个秀才哥,叫得陈鹏举心里快活无比。   他本来就是秀才,张红玉叫他秀才哥也没什么。   但张红玉第一次见他,怎么知道他是秀才呢?   显然是宴宴告诉她的。   原来高冷如雪山青松似的宴宴,早就和别人谈论过他啊!   看来宴宴心里有他,早就对他有意了!   陈鹏举越想越心花怒放,爱屋及乌,不由得放下之前鼻孔朝天的高傲姿态,对张红玉态度温和,俩人有问有答的一路说笑着进了张鸣曦家。   张红玉见陈鹏举对她态度亲切,望着陈鹏举,那真是王八看绿豆,真真看对了眼,怎么看怎么亲切。   她是有心人,有限的时间里,装作无意,旁敲侧击地问了他的家庭情况。   陈鹏举有意显摆,把自己家说成天上有,地上无的天下第一首富。   那是家有良田千顷,银钱万贯。   自己从小锦衣玉食,呼奴唤婢,奴仆成群。   现在是才比子健,貌胜潘安,天下第一风流倜傥的美少年了。   这夸夸其谈的得意模样,可是入了张红玉的眼。   她不但不觉得陈鹏举轻浮,反倒觉得自己运气太好,慧眼识珠,出门就捡到了宝贝。   她含笑望着陈鹏举,眼里的喜欢和崇拜差点溢出眼眶。   她对陈鹏举的仰慕之情犹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可惜现在人太多,不是说话的地方。   她一边思忖着怎样把陈鹏举勾到手,一边暗骂自己不该不早点去镇上找陈鹏举。   唉,自己以前真是眼瞎,居然会喜欢李立维,李立维除了长得好看,还有什么?   穷光蛋一个,不解风情的大木头,哪里赶得上陈鹏举?   秀才哥虽然矮点,胖点,但不聋不哑,不跛不歪,全须全尾,不比谁差点什么。   最重要的是,他家有钱啊!   张红玉越想越心花怒放,紧跟着陈鹏举,像绿头苍蝇见了生蛆的臭肉,叼住就不松口了。   白竹和宴宴哪里知道这些?   宴宴年纪小,见过几次陈鹏举,印象不好,觉得此人矮胖且无理。   他记得第一次见面时,陈鹏举死盯着自己和小哥看,无理至极。   后来哥生气了,要找他理论,他才怂怂的匆忙跑了。   后面又见过几次,但是每次他都装模作样的故作斯文,酸掉人的大牙。   最后一次见面,是秋天时他们去镇上卖板栗柿子,因为去的较晚,卖不出去,在路上遇到了陈鹏举。   那次陈鹏举表现很好,不但把板栗柿子全部买走了,还请他们去他家喝茶,吃糕点。   但宴宴也只觉得他家房子好大,好像很有钱的样子,对于陈鹏举本人,完全没印象。   不,或者说是印象改观了,以前是讨厌,后来是无感,应该是变好了吧!   不过刚才他一进来,眼珠子就像沾在自己身上似的,实在讨厌!   宴宴没有在意他,连讨厌也是一瞬间的事情,他忙着给白竹烧火呢,哪有闲心管这些?   胡秋月坐在堂屋里陪客,张鸣曦跑进跑去的添瓜子,添茶倒水,客人们瓜子皮吐了一地,茶水喝了一罐又一罐,指天谈地,高谈阔论地等着吃饭。   白竹和宴宴一个在灶上,一个在灶下,忙着炒菜做饭,俩人忙碌一阵,总算做好了饭。   张鸣曦忙收拾了桌子,端菜出去招待客人吃饭。   今天的菜是最丰盛的一次了,连年饭都没有这么丰盛。   桌子中间的泥炉上煮着一钵羊肉。   白竹用的最简单原始的方法做的,除了生姜和花椒,什么都没放,羊肉散发着食材原本的香味,鲜香扑鼻。   除了羊肉,还有一大碗腊排骨,一大碗香菇炖鸡,这个是过年的剩菜,因为保存得好,白竹煮开鸡汤另外用干净碗盛了,看起来就像新鲜煮的一样。   一碗蒸腊肉,一碗煎腊鱼,一碗卤猪头肉,一碗卤猪脚,一碗油炒花生米,一碗蛋丝,一碗豆泡,一碗煎豆腐,一碗泡发好的香菇,一碗泡发好的木耳,一碗干辣椒炒野菜,一碗素炒白菜,满满当当,把桌子排满了。   胡秋月一看,实在太过丰盛,白竹明显是把压箱底的货都翻出来了。   他本来厨艺就好,这时使尽浑身解数做出来的这一大桌菜,色香味俱全,要品相有品相,要分量有分量。   并且荤菜多,素菜少。哪怕是有钱人家,恐怕也舍不得吃这么丰盛的荤菜。   过年都没舍得做的好菜 今天全做了,这显然是看重红柳,在外人面前给红柳撑面子。 第248 章 饕餮再世   胡秋月年纪大了,节约已经成了骨子里的习惯,一向饮食简单,哪怕是过年,也不过是五六个菜,比平时丰盛些而已。   但红柳回家拜年,又有外人在,白竹做了这么大一桌子菜,是为她撑面子。   她心里熨帖,不但没有心疼菜做多了,反倒暗赞白竹会做人,笑眯眯地招呼众人入座。   红柳知道娘家的情况,借了一屁股债没还呢,自己就是那个最大的债主。   这时见了这么一大桌菜,且都是荤菜,平时是绝对舍不得吃的,大吃一惊之余是深深的感动,跑进灶屋,拉着白竹,不好说感谢的话,说辛道苦的话说了一大堆。   白竹脸红红的,十分不好意思。   其实只有羊腿是花钱买的,其他的菜基本没花钱。   腊肉腊排骨是自家腌的,腊鱼是赵仁年前送来的,鸡汤是过年剩的,卤猪头猪脚是年前没卖完的,木耳香菇是白竹和宴宴上山捡的,豆腐是自家打的,豆泡蛋丝是自己做的,其他小菜更不用说了。   但一时之间细说不了那么多,白竹只说自己不辛苦,推着红柳出去吃饭,不让她再说客气话。   张红玉一直坐在陈鹏举身边没走,这时见了这么丰盛的一桌菜,心里又馋又嫉妒。   看吧,大娘之前叫苦连天,说家里穷,灶屋垮了,没地方住,不得已借钱盖的房子。   借钱盖这么好的房子姑且不说了,居然伙食都这么好,真穷人吃得起这么好的饭菜吗?   一桌子肉啊,要颜值有颜值,要内容有内容,有鱼有肉,有干有稀!   她娘说得对,大娘就会叫穷,无非是不想接济自家。   哼,大娘不想接济自家,自己今天得连本带利的吃回来!   她眼睛放光,暗暗咽口水,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坐在下方不起身,张鸣曦也不好意思叫她起来,就这样,她跟着混一顿饭吃。   因为陈鹏举是客人,又是第一次来,张鸣曦让他坐了上席,赵仁坐了次席,其他人不论位次,围着桌子坐了。   赵仁一行六人,加上张红玉,张鸣曦,胡秋月九个人满满当当挤了一桌子。   本来红柳拉了白竹和宴宴一起去吃饭。宴宴见桌子上有陌生汉子(陈鹏举和他的小厮)在,不愿意和生人一起吃饭,躲在灶屋不出去,白竹当然得陪着他了。   陈鹏举的小厮作为仆人,本来没有资格上桌吃饭,但张鸣曦想着来者是客,不好意思不让人上桌,也招呼他上桌吃饭。   那小厮倒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敢坐,勉强把屁股半搁在板凳上,也不敢夹菜吃,草草吃了两碗饭,放下碗筷出去了。   张红玉可不像那小厮,她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坐在板凳上稳如泰山,吃肉吃菜派头足得很。   也难怪,她长这么大,哪里见过这么好的伙食?   她家贫困,刘杏花一味节俭,平时就算有点好菜,也要先紧着两个弟弟吃,她是半点吃不着的。   这时见了这么丰盛的菜肴,身体先于脑子做出反应。   还没等拿起筷子,香气往鼻子里一扑,肚子一阵咕咕响,口水涌了满嘴,差点流出来了,她忙“咕嘟咕嘟”地往下咽。   这一刻,她太感谢张鸣曦了。   张鸣曦不愧是她的好大哥,多么有先见之明啊,把陈鹏举推去上席,没有坐在她旁边。   如果此时他坐在张红玉身边,听见她肚子的叫声,咽口水的声音,那张红玉该是多么的尴尬啊!   可肚子叫,咽口水是本能反应,根本控制不住啊!   趁着他们喝酒,没人注意,张红玉拿着筷子夹了一大坨羊肉,也不怕烫,一下子塞进嘴里。   羊肉太烫,烫得她连连吸气,舍不得吐出来,嚼都不嚼,囫囵吞枣地往下咽。   羊肉太大坨,又没有嚼碎,咽不下去,梗得她直翻白眼。   幸亏这坨羊肉没有骨头,她喉咙的食道又宽,梗了几下后居然生生咽下去了。   张红玉长长舒了口气,偷偷抚了抚胸口,胸口都是烫的,差点为了一坨羊肉,小命呜呼!   羊肉太烫,她不敢再吃,一连夹了好几坨堆在碗里凉着,筷子流水价往鸡汤和排骨里伸,那筷子像长了眼睛似的,伸一下准能夹起一大坨肉来。   红柳坐在她旁边,见她一坨肉进嘴,嘴皮翻飞,吧唧两下,骨头吐出来,肥肉咽进去,下一坨肉进嘴无缝衔接,动作灵活,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如饕餮再世,如猛虎下山,生猛无比,不禁看呆了眼。   大宝听见张红玉吃得一片山响,生怕她噎着,好心地道:“姨母,吃慢点,小心噎着,小心烫着。”   小孩子奶声奶气地话天真无邪,桌上的人听见了,不约而同地看向张红玉。   张红玉暗骂小鬼多嘴多舌,多管闲事,当着这么多人却不好说什么。   她忙咽下嘴里的肉 ,红着脸望了一眼陈鹏举,见他微微皱着眉头,淡淡望了她一眼,转头举杯跟赵仁喝酒。   那眼神怎么说呢,很冷淡,很鄙夷。   张红玉心一慌,暗暗责怪自己太大意了,见了好吃的啥都忘了,命都不要了,更不要说什么钓金龟婿了。   她吃了许多肉,肚子快饱了,没有那么饥渴,这时脑子先于身体,能转动了。   她特意放慢速度,故作斯文,慢慢地吃一口饭才夹一块肉菜,不像刚才筷子舞出一朵花,只看得见肉。   一直到饭毕,陈鹏举再没看她一眼。   他阅人无数,眼光挑剔得很,加上一颗心都在宴宴身上,张红玉姿色平平,不是他的菜,何况此人粗鄙,他实在是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张红玉感觉到情况不妙,暗悔自己不该嘴馋,为了几坨肉误了大事。   这时最爱的肉吃到嘴里都不香了,她一边低头扒饭,一边暗思找补的方法。   唉,自己给人留下了贪吃的印象,只怕怎么都洗不白吧!   但总不能让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吧!   张红玉心思一转,有了主意。   她忍痛不再吃肉,几口扒光了碗里的饭,站起来,故作斯文地道:“你们慢吃。” 第 249章 又一个眼瞎的   红柳知道她一向嘴馋,见她只吃一碗饭就不吃了,不禁有点好奇,好心地道:“怎么吃这么点?饱了吗?”   张红玉等的就是这句话,她妩媚地把头微微一歪,趁机偷偷望了一眼陈鹏举,特意加大声音,柔声笑道:“姐,你慢吃。我吃好了。我只是吃得快,但饭量小,吃不了多少就饱了。”   说着,转头望着大宝,笑着解释道:“谢谢大宝。姨母可没你这么好的命,能细嚼慢咽。姨母习惯了吃饭快,因为在家得快点吃完饭,要抓紧时间干活呢!”   看吧,这句话一说,她马上摇身一变,饕餮变成了争分夺秒爱干家务的持家能手!   要不,怎么说张红玉现在的脑仁不止一指甲盖大了呢?   这要是放在过去,她见了肉命都没了半条,丢再大的丑也不在乎,哪里还想得起来要找补洗白?   就算哪根筋搭错了,突然想起了,也说不出这么漂亮的话来。   现在为了钓金龟婿,连肉都能忍痛不吃,口齿都伶俐了,不得不佩服她进步神速。   不过,为了陈鹏举,她今天都没吃痛快,这个代价可太大了!   她当即下了决心,这个陈鹏举她非拿下不可,否则对不起那没吃完的一大锅羊肉!   陈鹏举第一次上门,并没有贪杯,和赵仁张鸣曦浅酌几杯,就止杯不喝了。   他什么好东西没吃过?   白竹挖空心思做的一大桌子菜在他眼里不过尔尔。   不过他知道这是宴宴和白竹一起做的,心意不可辜负,加上菜肴弄得干净,碗筷也干净,并不腻手,放心地捡了一些干野菜,吃了几片木耳就不吃了。   一时饭毕,张鸣曦忙和白竹收了碗筷进去,把桌子擦干净,白竹让宴宴在灶屋吃饭,自己重新泡了茶水,又拿了瓜子花生放在桌子上,让他们喝茶说话,自己进去吃饭。   张红玉吃饱喝足,不,并没有吃饱,最多只有八分饱,但也心满意足了。   她抓了一大把瓜子装在口袋里,不停地嗑着,瓜子皮吐得到处都是。   她身轻如燕,花蝴蝶一样在桌子前穿梭,给众人续水,当然主要目标是陈鹏举。   只要陈鹏举端起竹碗喝一口,不管碗里还有没有水,她马上拿起瓦罐续水。   可惜每次她露着白白的皓腕,嗲嗲地喊秀才哥时,陈鹏举不复刚才的热情,只淡淡的点头,连目光都不和她对视。   张红玉气闷,但绝不妥协,越挫越勇,后来干脆在陈鹏举身边坐下来,剥花生给他吃。   陈鹏举当然不吃,他没忘记今天来的目的,宴宴还在灶屋,万一看见了,让他如何是好?   这张红玉太没眼力见儿了,要是没人在跟前,他倒是愿意摸一摸那小手,吃一吃那香花生。   现在当着这么多人,张红玉举止亲密,陈鹏举生怕给张家人留下一个轻浮的印象,不敢接招。   可又没法不让张红玉献殷勤,甚至心里隐隐还在享受着她的殷勤。   但他不敢做得太明目张胆,毕竟宴宴还没勾到手呢。   陈鹏举偷偷望了一下四周,趁人不备,把椅子悄悄往后移开一点,任凭面前桌上剥好壳的花生堆积如山,却是一颗都不愿意吃了。   宴宴吃好饭,出来喊红柳,刚好看见了这一幕。   他淡淡扫了一眼张红玉和她手上的花生,暗自好笑:张红玉这马屁可是拍到马蹄上了,看看,她不怕弄断指甲剥出这么多花生,人家陈鹏举看都不看呢。   张红玉见宴宴出来,故意靠近陈鹏举,恨不得扑到他怀里凑到他耳边说话。   陈鹏举见宴宴好不容易出来了,正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幸亏把椅子移开了,也不吃花生。   否则宴宴出来看见他们亲亲热热的坐在一起,一个剥花生,一个吃,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这时见张红玉扑过来,吓一跳,生怕宴宴误会。   他来不及躲避,只得连人带椅子往后一靠,尽量离张红玉远点。   可椅子离墙还远着呢,这一下没靠到墙,椅子后背落空,他身体失去平衡,差点摔个仰八叉,慌忙中伸手拉住桌腿,才没有摔下去。   陈鹏举又生气,又狼狈,站起来,望都不望张红玉,红着脸,跺跺脚,甩甩衣袖,朝宴宴走来。   虽然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但都落入了宴宴的眼睛。   他见张红玉苍蝇逐臭似的围着陈鹏举转,陈鹏举却理都不理,完全在自找没趣,忍不住想笑。   还没笑出去,见陈鹏举朝着自己走来,他懒得搭理,憋着笑,转身拉着红柳进了灶屋,   红柳在灶屋的旧桌子边坐了,和胡秋月白竹拉了一阵家常。   她今天受到隆重招待,心里感动,无以为报,想要明天接胡秋月,白竹和宴宴去她家吃午饭。   本来她喊张鸣曦跟着一起去的,但是胡秋月说大正月的,万一有人来拜年,家里锁门不好,总要留一个人在家。   张鸣曦总去镇上,去姐姐家多,明天牺牲一下,在家看家。   张鸣曦当然愿意,虽然不能跟着去,可他想让白竹去。   他想起白竹昨天说的“新衣服留着走亲戚穿”,就不免心酸。   白竹没有娘家可回,没有亲戚可走,只能去姐姐家。   再说了,今天宴宴穿着那件紫色衣服着实漂亮,张鸣曦心痒痒的想让白竹也穿上,白竹长得好看,配穿好衣服。   几人叽叽喳喳地亲热的聊着天,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半下午了,赵仁在堂屋喊红柳,催她回家。   宴宴进灶屋后,一直没出来,陈鹏举一双眼睛贼兮兮地总往灶屋看,可惜没有看见那个俏生生的身影。   他满心失望,压根没有注意到张红玉眼睛都快喷出火了。   张红玉银牙都快咬断了,难道这个陈鹏举也是个眼瞎的?   放着自己这么一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不看,总偷瞄灶屋干什么?   灶屋里一个黑瘦的白竹,一个火爆的小辣椒,一个半老徐娘的红柳,一个垂垂老矣的胡秋月,有啥好看的? 第250 章 当不起   唉,也是自己命苦,总是遇到一些眼神不好的!   不过,这陈鹏举哪怕是个瞎子,她都不会放手的。   可陈鹏举对她爱搭不理的,怎样才能抓住他呢?   张红玉现在心乱如麻,一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得眼巴巴地站在一边,不停地偷瞄陈鹏举,想让他再看她一眼。   可陈鹏举像忘了有她这么个人似的,望都不望她一眼,贼兮兮的眼珠子咕噜噜地只往灶屋瞟。   张红玉实在没了法子,她一个没出嫁的姑娘,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往汉子身上扑吧?   就算她鼓足勇气扑上去,如果汉子能抱住她倒好,如果一把推开了她,该怎么办?难道她不要面子的吗?   她咬着牙,强自忍耐着,打算等一下回去请教她娘。   赵仁把带来的礼物拿出来堆在桌上,细心地把包被折好铺在背篓底,把小宝抱进背篓里坐好,准备背起回家了。   陈鹏举见状喊了小厮进来,让他把礼物拿下来,收拾担子也要回家。   他说话的声音大,似乎想让宴宴听见声音,看在这么多礼物的份上能出来看他一眼。   宴宴没出来,张鸣曦过来了。   他见了满满一担礼物,一下子皱起眉头,止住了小厮:“不用客气,这么多的礼物,我们当不起。”   那小厮是奉主人命的,哪里敢自作主张?听了张鸣曦的话,忙抬头去看陈鹏举,陈鹏举过来拉住张鸣曦,大声笑道:“大哥别见外啊!今天是来给伯母拜年的,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别客气。”   张鸣曦君子坦荡荡,一向不爱占便宜。   若是陈鹏举只拿了两三样东西,他也就收了,可是这满满一担,不管他是什么意思,出自什么目的,他都不会收的。   张鸣曦人穷志不短,无论陈鹏举怎么说,他只摇头不肯,气氛一时僵住了。   陈鹏举见张鸣曦油盐不进,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只得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赵仁。   赵仁想着,人是自己带来的,又是自己的表弟,大过年的总不能让人下不了台,让红柳扶着背篓别让小宝摔了,自己过来打圆场,笑道:   “鸣曦,你是不了解鹏举,所以觉得东西送多了。其实鹏举为人大方,这些东西在他看来真不多,你就收下吧!他去我家拜年也是带这么大一担的。”   陈鹏举见赵仁这么会说话,顺带着吹捧了他一番,不由得暗暗在心里给他竖大拇指。   张鸣曦摇头道:“姐夫,你们是至亲,有来有往,多一点少一点没关系,我们平时没有来往,收这么多东西不合适。”   陈鹏举一听赵仁说话都不好使,张鸣曦还是不收,又急了。   他这人有个毛病,一着急就开始结巴,一结巴就红脸,此时他脸红脖子粗,结结巴巴地说道:“大,大,大哥,别,别见外……”   赵仁不愧是他的好表兄,见他说话困难,忙摇手示意他不要再说,拉过张鸣曦劝道:“鸣曦,听我的。没有正月拜年带来的礼物又带回去的道理,这不是打人家脸吗?”   张鸣曦闻言犹豫了一下,还是坚决摇头道:“姐夫,无功不受禄,这么多的礼物真的当不起。”   赵仁见他这么固执,心里有点不高兴,但是又不好说什么,耐心地劝道:“这样,你实在不收也行。今天让他带回去实在不妥,要不过两天你有空了,也去他家拜年,把这些送回去不就行了?”   张鸣曦一听,虽然不是太好的办法,不过姐夫一向对他家帮助很大,总不能驳他的面子,只得点头答应。   陈鹏举见他答应了,一时喜形于色,也不结巴了,咧嘴笑道:“好,好,大哥,哪天有空,带着小哥和宴宴去我家做客!”   张鸣曦嘴里答应了,暗暗打定主意过两天把这些东西送回他家,当下也不多说,客客气气地把他们送出门去。   张红玉一直没走,亲眼见他们为了一担礼物推来让去,她又眼红又心疼,心里暗骂张鸣曦迂腐,送上门的东西都不要,傻不傻啊!   当俩人僵持不下时,她太想上前去说:“别客气了,既然那么不要,我就收下吧!好在我家和大娘是一家的,肥水不流外人田。”   她脚都抬起来了,最后总算明白了自己是几斤几两,没有去丢人现眼,最后见张鸣曦同意收下了,才放心地舒了口气。   红柳他们要走了,白竹和宴宴出来跟红柳打了个招呼又进去了。   胡秋月和张鸣曦陪着他们走到院外,红柳笑道:“娘,别送了,明天又要见面的。”   胡秋月笑着停了脚步,望着他们走了。   陈鹏举心心念念着宴宴,可宴宴出来只和红柳打了招呼,望都没望他一眼。   他心里很失望,转念一想,又高兴起来:不管怎样,今天来认了门,吃了饭,算是搭上线了,过几天再来,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就不信,软磨硬泡会拿不下宴宴。   张红玉跟胡秋月打了个招呼,笑道:“大娘,我去送送姐。”   胡秋月望望张红玉的背影,一边转身往家走,一边和张鸣曦笑道:“红玉瘦了,变好看了,连性情都变了,和以前像两个人似的。”   张鸣曦压根没往心里去,随口道:“变了好啊,人漂亮了,性情好了,嫁个好人家,以后就有好日子过了。”   他言下之意很明显:若是再和过去一样跟着刘杏花不学好,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呢?那个好人家会要她呢?   张红玉可不知道张鸣曦在议论她。一颗心都在陈鹏举身上,见他吃过饭后就不怎么搭理自己,不管自己怎么腆着脸跟他套近乎,他只是淡淡的点点头,几乎不怎么说话。   张红玉心急如焚,想做最后的挣扎。   当他们走到张红玉家门口时,张红玉热情地拉着红柳,笑道:“姐,姐夫,秀才哥,去家里喝茶吧!”   她心里很矛盾,既想陈鹏举能去她家,最好能留下一大担礼物,没有礼物没关系,留下一大坨银子也行。 第251章 时来运转   又怕陈鹏举真的去了她家,见了她家的那个穷样子更看不起她。   她嘴里热情地说着邀请的话,眼巴巴地望着陈鹏举。   陈鹏举只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别过头没理她:笑话,他是什么人?怎么可能随便去一个乡下穷人家?看看这院子破的,可别弄脏了自己崭新的丝绵袍子!   红柳见天不早了,摇头笑道:“不了,再不走,回去天黑了。”   又客气地道:“红玉,有时间来家玩啊!”   张红玉喜道:“好的,姐,过几天来给姐拜年。”   红柳摆手笑道:“那倒用不着。” 不再多说,转身走了。   陈鹏举一马当先,头都不回地走了。   张红玉呆呆地望在他的背影,直到他走远了,才怏怏不乐地进了院子。   她爹带着两个弟弟去她舅舅家拜年了,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她娘一个人在收拾院子。   刘杏花一见她,鼻子里嗤出一股冷气,骂道:“死到哪里去了?衣服也不晾就往外跑,一天到晚不着家,有本事在外面浪,别回来啊!”   张红玉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看吧,这就是她的娘,这就是一个当娘的跟女儿说着话!   什么叫在外面浪?当她是个万人骑吗?   她想起刚才在大娘家看见的那一家人言笑晏晏,和睦自在的样子,再看看自家这冰窖一样冷冰冰的家,心酸极了:小辣椒张鸣宴被宠出天际,自己在家被踩到尘埃,不是她不如张鸣宴,是她的爹娘太糟糕!   她抿抿唇,更坚定了要尽快攀上陈鹏举,离开这个家的决心。   但是,今天陈鹏举对他冷冰冰,爱理不理的态度让一向自信的她心里没了底。   她没有朋友,没有处得好的姐妹,无人可求助,只得靠她娘。   想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把那股无名火扼杀在肚子深处,上前亲热地拉着刘杏花的手,笑道:“娘,你别急,衣服我等一会儿再晾。现在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刘杏花一把甩开她的手,沉着脸,冷冷地道:“你有什么屁消息?无非是显摆你中午吃了多少肉,吃了多少好东西。你个黑心种子,喂不熟的白眼狼,只顾自己吃,连弟弟都不带,小心肉吃多了烂嘴巴!”   张红玉见她娘如此歹毒,家里不给吃,好不容易去外面吃一顿,还遭到这么恶毒的诅骂,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鼻子一酸,眼眶红了。   乡下人迷信,讲究吉利,不管怎样,正月不能掉眼泪的。   刘杏花一见她红了眼眶,生怕她大过年的哭出来坏了自己的家运,面色更阴沉了,骂道:“在外面笑嘻嘻的,回家就哭兮兮的,这个家已经盛不下你了。不想待滚蛋,别哭哭啼啼的坏了家运。”   张红玉心想:我巴不得快点离开这个狗窝,可是现在滚蛋,能滚到哪里去?   要忍住不能哭,否则刘杏花不但不会帮她,还会赏她一顿竹笋炒肉。   她现在变聪明了,会审时度势了,知道她娘这人一向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见好处不松口的。   她吸吸鼻子,逼退了眼里的酸意,笑道:“娘,你先别骂我。我今天出去这一趟收获可大了,以后家里的好日子,两个弟弟的前程都包在我身上。”   刘杏花听了这话,表情略有松动,不相信地瞟了她一眼,狐疑地问道:“怎么?出去踩着狗屎了?”   张红玉心中大怒:看吧!这就是她粗鄙的娘,开口不是屎就是尿!   这样的家庭让她如何待得下去!   她真是一刻都不能忍了,要赶快嫁给陈鹏举去过呼奴唤婢的好日子呀!   可是现在陈鹏举不是不理她吗?她不是有求于刘杏花吗?   张红玉暗暗把气顺了又顺,揉揉脸,放松表情,笑道:“娘啊,今天可比踩到狗屎还要走运啊!以后你和我爹能不能过上呼奴唤婢的好日子,两个弟弟能不能有个好前程全在此一举了。走,走,去屋里我跟你细说,还有问题要跟你请教呢!”   说着,挽着刘杏花的手就往灶屋走。   刘杏花才不相信她出去一趟能走上什么狗屎运呢!   不过,见她言之凿凿,信誓旦旦的样子又不像撒谎。   她想听个究竟,又怕张红玉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一边半推半就地跟着她往灶屋走,一边恐吓道:“我忙着呢,你要是犯贱,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白耽搁我的功夫,仔细你的皮,可别说我正月初二就打你!”   张红玉知道她娘一生就爱占便宜,两个儿子就是她的心头肉,最好的办法对着两个弟弟下手,许给她多多的好处,让她动心,反正空头支票不开白不开,当即边走边说:“娘,我们家真的是时来运转,要过好日子了。你说我今天跑出去干什么?肯定不是出去玩啊!今天,张红柳回来拜年,跟她一起来的有个小汉子,真是有钱人,家有良田千顷,银钱无数……”   说着,嘴皮翻飞,怕她娘不耐烦,没有耐心细听,语速极快地把见到陈鹏举的事情迅速说了一遍。   刘杏花一时没反应过来,见她说得眉飞色舞,唾沫横飞,厌恶地瞪了她一眼,骂道:“你怕真是穷疯了,人家有钱干你什么事?会施舍给你一个铜子儿?”   张红玉真是恨透了她娘这阴阳怪气的样子,可是现在有求于他,不得不低声下气地道:“娘,我问过了,那陈秀才还没有娶亲,我,我想嫁给他!”   刘杏花一听这话,冷笑道:“我看你现在瘦了不少啊,怎么,你还觉得自己的脸像过去一样大啊?人家家财万贯,又是秀才,你凭什么认为人家会娶你?凭你不洗澡?凭你有狐臭?还是凭你懒凭你吃得多?”   她娘这夹枪带棒的讽刺话差点没让张红玉气晕!   她再三告诫自己:忍,忍,再忍!   忍字头上一把刀,当然会刺得心疼!   这一刻她下定决心,倘若真的能成功勾搭到陈鹏举,顺利嫁进陈府,她是一个铜板也不会给她娘的,半点油星都不会让娘家闻到的。 第252章 发誓   张红玉一边重重的出着粗气,一边连连在心里劝慰自己,总算把那股窜到天灵盖的怒火压下去了。   有什么办法呢?   只能忍着!   她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果不能成功地嫁进陈府,她还得龟缩在这个破家里,还得忍受着刘杏花毫无底线的耻笑和虐待。   她现在无比清醒,为了达到目的,不敢计较刘杏花言辞粗俗无礼,装作没听见,讨好地笑道:“娘,我这不是和你商量吗?你想个办法啊,只要我能嫁给陈鹏举,以后他家的银子就是我家的了,你们和两个弟弟想用多少就是多少,想干什么都行。”   刘杏花正要出言讽刺她,听了这话心里一动,暗暗盘算了一番,撩起眼皮望了她一眼,问道:“此话当真?”   “当真!当真!你们是我的爹娘,两个弟弟是我的骨肉至亲,让你们过上好日子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以前是没条件,又找不到路子,我有心无力。只要我过上了好日子,难道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受苦,不拉你们一把吗?”张红玉说着好听话,表着自己的忠心,以取得她娘的信任。   “你?那样的事你真的做得出来!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我还没老糊涂呢,指着你过好日子,下辈子吧!”刘杏花嗤了一声,习惯性地又开始打击张红玉。   张红玉今天被她娘再三打击,银牙咬破了,心头忍得滴血,她娘还不放过她,逮着机会就要冷嘲热讽地骂她几句,她再好的性子也忍不住了。   她冷哼了一声,看看她娘会不会说人话啊?   正要反唇相讥,想想到底不敢,忍了又忍,只小声说道:   “娘,再怎么说,我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总比外人强吧!   再说了,这么好的机会不抓住,难道你还想过以前一样的穷日子,想让两个弟弟还像以前一样吃不饱穿不暖吗?   还有,这个陈鹏举今天一直盯着张鸣宴看,我怀疑他喜欢张鸣宴,是来他家求亲的。   不过,我今天全程都在,一直都在看着的,张鸣宴没有搭理他,今天没有说到亲事上去。   娘,你想想啊,如果张鸣宴真的嫁给了陈鹏举,他岂不是从糠箩跳到米箩,一步登天了?   从此大娘见了你不是更鼻孔朝天,趾高气扬的?   你受得了吗?   张鸣宴一个臭小哥儿,凭什么能嫁得这么好啊?   与其让他去过好日子,不然让我去。   你想啊,真的让张鸣宴去了,他能让你得到一个铜子儿的好处吗?   他又小气有记仇,只怕拿银子喂狗,都不会给你一分的!”   这句话戳中了刘杏花的肺管子,她沉默下来,一想到张鸣宴嫁进大富之家,过上好日子,她就气不忿,顾不上计较张红玉说话难听,盘算半晌才道:“你说得有道理,可以试试。让张鸣宴去享福,那他是做梦!哪怕你去不了,我也要闹的他嫁不了。……不过,事情成功之后你真的能拉两个弟弟一把?”   “能,保证能!”张红玉一听她娘松了口气,意有所动,一下子喜出望外,暗赞自己聪明,果然只要提到大娘,就能出其不意的事半功倍。   张红玉一叠连声地答应着,只恨不得赌咒发誓,只要她娘同意帮她。   刘杏花却信不过她,沉吟了一下道:“你是我生的,我当然愿意帮你,愿意让你过上好日子。但口说无凭,我要怎样才能相信你呢?别到时候我们出钱出力把你送去过好日子,你翻脸不认人,我也拿你没办法。到时候不但不帮我,还要笑话我蠢呢!”   张红玉一噎,她心里正是这么想的,这下被她娘一语道破,面子上挂不住,又怕她娘真的不帮她,想都不想的道:“怎么可能?我是那样的人吗?那可怎么办呢?我又不识字,否则写个保证书给你,你总该放心吧!这样吧,我对天发誓,总行了吧?”   刘杏花正是要她发誓,见她主动说出来,正合心意,抿唇不语,坐在她床边,等着她发誓。   张红玉见她娘如此信不过她,心里的恨意更深了。   这是什么娘啊?   让她帮自己女儿一把,还要逼女儿发誓!   发誓就发誓吧!   诅咒发誓的话如何能当真?   如森·晚·果诅咒发誓的话能当真,那大娘,小辣椒,白竹,她娘,两个弟弟早就被她诅得尸骨无存了!   在过去的每一天,她哪天不把这几个人翻来覆去的诅咒几次的?   她哪天不是恨他们恨的要死?   想到这里,张红玉在心里冷冷一笑:她娘防她防贼似的,生怕吃了一点亏,现在居然相信那虚无缥缈的誓言!   发誓就发誓,反正她不相信誓言能成真!   张红玉现在一心想脱离这个破家,别说让她发誓,再苛刻的条件她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当即毫不犹豫地说道:“我发誓,我嫁进陈家后,如果忘恩负义,不管娘家,不管娘家的两个弟弟,让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她自以为自己诚意满满,发的誓言够毒了,谁知刘杏花冷冷一笑,凉凉地道:“说那些虚的做什么?你长这么大了,什么时候见天雷劈死过人了?”   张红玉一下子懵了,发誓不都是这么说的吗?怎么到她这里就不行了?   她望着刘杏花,结结巴巴地道:“娘,这样还不行吗?我都愿意让雷劈死了,你还不满意?”   “哪个不死?人活一百年都是要死的?人死了,一了百了,有什么可怕的,活的时候过得惨才是最可怕的。你重新发一个。”   张红玉结结巴巴地道:“我不会啊,被雷劈死都不行,还要怎么说?”   刘杏花望了她一眼,见她眼巴巴的望着自己,一脸呆相,厌恶之情顿生,忍不住骂道:“看你那蠢样子,除了吃,还会什么?连发个誓都要投机取巧!”   她习惯性地见张红玉就骂,一旦骂上就停不下来,这时开口就骂了几句,才想到张红玉马上要嫁进大财主家,以后就是地主婆了,得对她客气点。 第 253章 这发的什么破誓?   转念一想,只要能嫁给陈鹏举,其他的都不是问题,成亲后自己看紧点,不让他出去偷吃就是了。   再说了,凭自己这副闭月羞花的好模样,还怕迷不死他?   何必担心他娶妾,那是不可能的事。现在担心这,担心那,搞得自己忧心忡忡,烦心不已,更是没必要!   她装作没听见小妾之类的刺心窝的话,扯扯嘴角,冲刘杏花露出个笑脸,甜甜地道:“好,娘,你教我,我跟着你说。”   刘杏花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把她拉到灶后,扯着她一起跪下来,低声道:“我教你,你对着灶王菩萨发誓。”   张红玉见她娘这么郑重其事,心里一慌,不知道她娘会让他发什么样的毒誓。   不过现在她都跪下来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何况她也不信发誓这一套,当下点头道:“好,你教我吧!”   刘杏花清清嗓子,低声道:“灶王菩萨在上,我张红玉对着菩萨发誓……”   “灶王菩萨在上,我张红玉对着菩萨发誓……”张红玉跟着她娘,鹦牙学舌的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着刘杏花的话。   “我嫁进陈府后,一切以娘家为主,听爹娘的话,孝顺爹娘。以后陈府的银钱都是两个弟弟的。”   “我嫁进陈府后,一切以娘家为主,赡养爹娘,以后陈府的银钱都是两个弟弟的。”   张红玉虽觉这话不妥,不过嫁进陈府后,银钱在自己手上,想给谁就给谁,不给他们,他们能奈我何?   “如果有违此誓,让我张红玉在陈府生不如死,不得相公喜欢,陈鹏举终身不看我一眼,不进我卧房一步,我生不出孩子,日日服侍小妾,让小妾打骂,日日以泪洗面,比过去在娘家的日子痛苦一万倍。”   张红玉一听,眼前一黑,差点气晕过去:这发的什么破誓?   哪有这么恶毒的誓言,跟小妾没完了是吧?   还被小妾打骂,她娘就这么笃定陈鹏举以后会娶小妾?   那个女子能愿意自己相公会娶小妾?   那个女子不希望自己和相公恩恩爱爱,一生一世一双人?   生不出孩子,陈鹏举不踏进她卧房一步,那她嫁给他做什么,守活寡吗?   她咬着牙,委屈地望着他娘,没有吭声。   刘杏花见她不言语,脸一沉,不悦地道:“怎么不说了?誓言只是表明一种态度,还是说你压根就存了骗我的心思,怕誓言成真了?”   那冷冰冰的目光有如实质,刺得张红玉一阵心慌,低下了头,不敢和她娘对视。   刘杏花见她低头不说话,冷冷一笑道:“我不过是故意说重点,试探你的,果然让我猜对了。你这种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还指望着你拉扯娘家呢,你要是真的发达了,只怕要对娘家踏上一脚,把你爹娘踩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   说着,就要站起来走,张红玉见她娘一下子翻了脸,心一慌,一把拉住刘杏花,惶恐地道:“娘,别走,我说。”   她生怕刘杏花走了,再不帮她,忙回音壁似的重复着刘杏花的话:“如果有违此誓,让我张红玉在陈府生不如死,不得相公喜欢,陈鹏举终身不看我一眼,不进我卧房一步,我生不出孩子,日日服侍小妾,让小妾打骂,日日以泪洗面,比过去在娘家的日子痛苦一万倍。”   她越说声音越低,说到最后,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了。   刘杏花却非常满意,连她带在哭腔都没和她计较。   等她说完,一把拉起她,和颜悦色地道:“乖孩子,只要你听话,娘哪能不帮你呢?你放心,只要你心里有娘家,有两个弟弟,誓言不会成真的。”   张红玉心里好不苦涩:看看她娘这话说的,如果她有一点做得让她娘不满意了,那誓言岂不是马上就成真了。   想到以后再也得不到相公的宠爱,还要服侍小妾,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刚刚长出来的那点反骨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刘杏花拉着张红玉坐到床边,沉吟着道:“听你说的,这个陈鹏举虽然好色,但一心记挂着张鸣宴,未必看得上你。正常的找媒人说亲只怕行不通。”   张红玉一听,忘了刚才发誓的事情,紧张地问道:“那怎么办?”   “只能生米煮成熟饭。你想办法把它勾上床,把身子给他,我们再来捉奸在床,逼他娶你。”刘杏花一边想一边慢慢的说道。   “好办法好办法!”张红玉拍手笑道,姜是老的辣,她你想的果然是个好办法!   刚刚庆幸了一下,她又皱起眉头,担忧地道:“可是,可是,有两个问题。第一,他走的时候理都不理我,只怕很难勾引他上床。”   她话没说完 ,刘杏花打断道:“这个何须你说,我自然知道。明天我就上山,找点催情的迷药回来,到时候迷药一用,不怕他不上钩!”   张红玉心里“咚”地一跳,她一个没出嫁的姑娘要用这下三滥的手段勾引汉子,饶是她脸皮厚,这时也面红耳赤,心慌得很。   刘杏花见她低着头,红着脸,少见地伸手摸摸她的头,柔声道:“我的儿,这只是初步想法,细枝末节我们再慢慢商量。你说有两个问题,还有一个是什么?”   张红玉抬头望了他娘一眼,嗫喏道:“就是,就是,如果真的勾引上床,你们来捉奸,他宁死不从怎么办?他家有钱,势力又大,如果身子给了他,他不要我,名声臭了,我嫁给谁去?”   这倒是个问题!   刘杏花沉吟半晌,才道:“这事还真得从长计议。不过,他是个秀才,如果真的睡了你,又不要你,我们就使劲闹,闹到县太爷跟前,起码他的功名保不住吧!”   张红玉听了这话觉得有理,不过这样一来,自己这张脸就不叫脸了,比人家刚拉过屎的屁眼子还脏!   张红玉只觉得嘴巴干得厉害,起身倒了一碗水,仰头“吨吨”的一气喝干,才觉得那股火烧火燎的感觉有所缓解。 第254 章 憨态可掬   张红玉听了这话觉得有理,不过这样一来,自己这张脸就不叫脸了,比人家刚拉过屎的屁眼子还脏!   没退路了,这件事只能成功,得好好谋划一下,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   万一失败,丢脸事小,以后嫁不出去,一辈子窝在这个狗窝里受气才是大事。。   至于自己的身子嘛,那倒也没关系,反正嫁过去也是要给他睡的,现在只不过提前了几天而已。   至于脸面嘛,丢了就丢了,要想过好日子总要付出些什么的。   张红玉思来想去,心头“突突”直跳,只觉得嘴巴干得厉害,起身倒了一碗水,仰头“吨吨”的一气喝干,才觉得心里那股火烧火燎的感觉有所缓解。   ……   这天也怪,年前天天下大雪。   张鸣曦家的灶屋被压垮,逼不得已开始盖新房子之后,老天爷似乎有点愧疚,天天放晴。   大太阳近两个月来,一天都不休息,每天早早地爬起来,明晃晃地挂在天空。   尽管天气晴好,但因为是大冬天,这里又是山区,气温还是很低,每天早上地上结一层厚厚的白霜,比薄雪还厚,早晚冻死个人。   大年初三一大早,白竹还睡着没起,张鸣曦轻轻悄悄地起床了。   白竹昨晚就要洗头洗澡,说今天要去姐姐家做客,得收拾得清清爽爽的。   晚上太冷,头发洗了干不了,张鸣曦怕冻着他,没同意,让他今早起来再洗。   早上起来穿衣服烧水,又脱衣服洗澡实在麻烦,他趁白竹没醒,干脆早早起来烧水给他洗头洗澡。   家里灶屋的事有娘有白竹,再不济还有个小宴宴,张鸣曦很少进来,最多偶尔凑热闹来给白竹打一下下手,这大清早的起来烧水还是第一次。   昨晚白竹把锅灶洗得干干净净的,直接烧水就行了。   张鸣曦舀了一锅水,坐在灶口烧火。   他塞了满满一灶硬柴,开始打火石点火。   早上温度太低,灶堂里冷冰冰的,火石打着了,引火的松毛也点着了,可是他刚刚把松毛塞进灶里,松毛噗噗两声,冒出一股黑烟,灭了。   他以为松毛是湿的,用手抓了抓,很干的啊!怎么以往烧得好好的松毛今天烧不着呢?   虽然他是个地地道道的乡下人,可是却不怎么会烧火。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又抓了一把松毛,拿着火石“咔咔”地点火。   胡秋月在卧房听见打火石的声音,一开始还以为是白竹起来做饭的,后面听见火石响个不停,应该是烧不着灶,那就不可能是白竹了。   她连忙穿衣服起来一看,张鸣曦坐在灶口,低着头,弓着腰,身子前倾,头都快伸进灶门里去了,板着脸,眯着眼睛盯着灶里的火星,紧抿着嘴唇,正为点不着火生气呢!   他一见胡秋月就像看见了救星,连忙喊道:“娘,快来看看这个灶台怎么了,怎么生不了火呢?待会儿怎么做饭啊!”   胡秋月忍不住好笑:“我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从来没有听说哪个灶台生不了火!你起开,我来看看。”   张鸣曦脸上都是锅底灰,东一块,西一块,糊得大花猫似的,灶里生不着火,浓烟一股股冒出来,熏得他眼睛都睁不开。   他揉着眼睛,不服气地站起来,让胡秋月过来看,嘴里辩解道:“你来看,松毛在外面烧得好好的,一塞进去就熄了。松毛是最好引火的,都烧不着,不是灶台的问题是哪里的问题?”   胡秋月低头一看,灶塘里塞了满满一灶硬柴,一下子怎么可能烧得着?   她推了一下张鸣曦,笑着骂道:“呆子,这怎么烧得着?我看不是灶台有问题,是你有问题。”   说着把灶里的硬柴往外扯,塞了一大把松毛进去,左手拿了一小把松毛,右手打着火石,松毛一下子点着了,她没有马上往灶塘里塞,耐心等手里的松毛烧旺了才塞进灶塘,“哄”的一下,里面的松毛引燃了,红红的火光映在胡秋月满是皱纹的脸上。   胡秋月抬头望了张鸣曦一眼,戏谑地道:“灶台有问题吗?怎么烧着了呢?”   张鸣曦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道:“奇怪了,以前我也来烧火的,硬柴塞进去就着,今天怎么就烧不着?”   “平时灶塘烧热了,只需塞柴就行了,今天灶塘是冷的,当然会难烧些。”胡秋月笑着打趣他:“你看着小竹天天围着灶台转,觉得他很轻松吧?自己动手试试就知道了。你怎么这么早就来烧火,小竹呢?”   张鸣曦拿了水桶准备去挑水,闻言小声道:“他还没醒。他昨晚说要洗头洗澡,我见实在太冷,没让。今早烧水让他洗。你们洗不洗?”   胡秋月点头笑道:“这才对呢,臭小子知道心疼夫郎了。我不洗,等一下问问宴宴洗不洗,你多挑些水,天冷多烧点,烧热些,洗得舒服些。”   张鸣曦点点头,出去挑水。   胡秋月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抿嘴乐:大儿子长这么大了,干活挣钱是一把好手,只是粗心得很,只知道在外面下苦力,家务事基本不会,什么时候学会心疼人了!   灶里的松毛烧得旺,胡秋月架了几根硬柴让它烧着,自己去找新衣服等一下换。   张鸣曦挑了满满一缸水,见锅上有热气冒出,拉开锅盖伸手摸一下,水已经很烫了!   他回到卧房,拿出木盆,舀了两大盆热水倒进澡盆里,返身关上房门,拿了洗澡帕子丢进澡盆,伸手搅了搅,怕水冷得快,蹲在盆边喊白竹起来洗澡。   过年不用干活,白竹难得这么清闲,睡着了就醒不过来了。   张鸣曦喊了两声,他像没听见似的,身子扭了两下,哼哼唧唧地嗯嗯两声,翻个身,面朝外面,不知道醒没醒,反正眼睛还是闭着的。   张鸣曦走到床边一看,白竹侧身躺着,小猪似的沉沉地睡着,挨着枕头的一边脸压得嘴巴微微张开,红润润的嘴唇微微嘟起,嫩脸红红的,鼻息细细。   憨态可掬! 第255 章 试试就试试   张鸣曦盯着白竹,心底深处有泡泡冒出来,一顾涌一顾涌地撞得心里发酸,暗暗后悔不该这么早就烧水喊他洗澡。   应该等他醒了再烧水的,无非就是早饭吃晚点,去姐姐家晚一点而已。   他忍不住低头亲了亲那红扑扑的小脸,伸手摸了一下白竹额头的孕痣,颜色还是这样淡,看来还要多买些补气血的红糖大枣给他吃。   张鸣曦摸了白竹的额头,还不满足,上瘾似的顺势往下摸着他的小黑脸,看来擦香香是很有效果的,看看这脸嫩的,都能掐出水了!   他一边摸着白竹的嫩脸,一边暗暗盘算着给白竹补气血。   大枣快吃完了,该买一些了,红糖娘那里还有,姐夫送了两大包来,过年前娘就让自己拿给白竹吃的,总是不记得,等一下就去拿来……   “嗯~,不要摸,好冰!”白竹热乎乎的脸蛋被张鸣曦冷冰冰的大手一摸,冰得一个激灵,往被窝里缩了缩。   张鸣曦听见白竹说话,知道他醒了,不但没有拿出冷手,还趁机往脖子以下摸去。   白竹又冰又痒,忍不住闭着眼睛“咯咯”笑,身子扭得麻花似的,裹着被子就往里面翻,不让张鸣曦摸。   张鸣曦干脆在床边坐下来,缩回手拢在嘴边哈热,笑道:“小竹猪猪,起来洗澡了,水冷了。”   白竹睁开眼睛一看,张鸣曦笑嘻嘻地坐在床边望着他,房间正中间的大澡盆里已经舀好了热水,热气腾腾雾气缭绕。   他身子一翻,条件反射地就要掀被坐起来,揉着眼睛问道:“你烧好水了?怎么这么快?”   张鸣曦站起来,弯腰探头和他鼻尖碰了一下鼻尖,拖长声音“嗯”了一声,笑道:“不是你昨晚念叨着要洗澡换衣服吗?快点起来洗,洗好了换上紫色绸布外袍。”   白竹乖乖地应了一声好,正要起床,突然想起了什么,把被子掀开一条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红着脸抬头瞪了一眼张鸣曦,嘟嘴道:“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怎么?我自己的卧房我还不能待了?”张鸣曦假装没有听懂他的话,故意曲解他的意思,胡搅蛮缠道。   “哎呀,不是的,你出去,我要洗澡!”白竹拉起被子遮到自己的下巴,露出一张小嫩脸,圆溜溜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双脚在被窝里一伸一缩,扭着身子撒娇。   张鸣曦本来是想好好让白竹洗澡,逗逗他就走的了,可这时见他蹬床撒娇,娇憨可爱,骨头都酥了,不想走了。   “洗啊,水都舀好了,就是喊你起来洗的!”   “哎呀,你在这里我怎么洗嘛!”   “我又没有捆着你的手脚,怎么不能洗了?是不会洗吗?正好我没事,我帮你洗!”张鸣曦说着伸手来掀白竹的被子,准备把他抱到澡盆里。   白竹吓得惊叫了一声,忙往床里一滚,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瞪大眼睛凶巴巴地恐吓道:“你试试!不要过来!”   这小样!   还好凶呢!   哼,试试就试试!   张鸣曦忍着笑,只装作没听见后面那半句话,专心回答他的前半个问题,一本正经地道:“试什么?试新花样吗?昨晚不是试过了吗?你还要啊?”   白竹大羞,身上被他嘬得青一块紫一块,自己都不敢让他看,他还好意思说这些?   “厚脸皮,快出去啊!你怕不怕羞啊!”白竹红着脸,使劲瞪他,妄图用凌厉的眼刀逼得他落荒而逃。   “怕什么羞?你身上哪里没看过?哪里没摸过?哪里没亲过?怎么睡在床上,能摸能亲,起床了就看都不让我看了?”张鸣曦不但不走,反倒笑嘻嘻地站在床边,低头俯视着他,似乎想透过被子去看他身上的伤痕。   白竹大羞,臊得满脸通红,怕他说出更过分的话来,也顾不得拉被子遮脖子了,不知不觉地伸出一只手,拍着被子大声道:“你还说,你还说!”   其实白竹是在警告他,不准他再说,张鸣曦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嬉皮笑脸地道:“还说啊?好,我多听话啊,你让我说我就继续说。说什么呢?说说昨晚的新姿势怎么样,你感觉好不好?哼唧得那么大声,应该是不错的吧!”   白竹见他脸皮实在太厚,越说越离谱,自己又说不过他,气得掀开被子往床下一跳就要来打他。   这么冷的天,赤脚踩在地上怕不是得冻掉一层皮!   白竹只想制止张鸣曦,不让他再说,压根没想那么多,这时脚一挨地,冷得打了个哆嗦,白嫩的皮肤上,青紫的皮肤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好冷,啊嚏!”白竹一句话还没说完,被清早的寒风一激,冷得受不了,站着打了个喷嚏,转身又想往床上窜。   “快点洗澡,不要跑!”张鸣曦生怕他冻着,不敢再闹,一边薅住他,微一弯腰,一个公主抱,抱起白竹往澡盆边走。   白竹冷得打哆嗦,又怕他没抱稳,条件反射的伸手搂着他的脖子,哆哆嗦嗦地道:“快点,快点把我放进水里,快冻死了。”   张鸣曦又心疼又好笑,把他放到澡盆里,拿着泡透的帕子连热水一起搭在他后背上。   热水刚才还很烫,俩人闹了一阵,温度降了一点,现在刚刚好,白竹撩水浇着前胸,舒服地叹息了一声。   刚才冷得发抖的身子被热水一泡,很快变得粉泱泱的,鸡皮疙瘩也都消散了。   白竹本来不好意思当着张鸣曦的面洗澡,可是这人厚脸皮,让他出去他也不走,还死皮赖脸地把他抱过来了。   既然已经看见了自己的光身子,现在还要他出去就显得矫情了。   白竹没好意思再喊张鸣曦出去,但也不好意思就这么赤裸裸的坦然面对,他知道这人的德行,见了自己一身青紫的伤痕,不但不反思是怎么弄出来的,还要来打趣他。   自己没有他脸皮厚,说这些不是他的对手,当下只得背对着他,尽量不让他看见身前的青青紫紫,一言不发,低头撩水洗脸。 第256 章 我愿意   张鸣曦见他不再发抖,知道没那么冷了,伸手试试水温,笑道:“看看,让你起来洗澡非要闹,还要打我!水都冷了,不烫了。你洗吧,我再去舀一盆滚水来。”   白竹犹豫了一下,没做声,他想洗头啊。   他坐在澡盆里,如果先洗头再洗澡,是最好不过的,既不冷,洗得又干净,还不会弄湿外袍。   可是他光着身子,无法换水,全靠张鸣曦舀水倒水的贴身伺候。   哪有相公服侍夫郎洗头洗澡的?   张鸣曦已经给自己舀了洗澡水,可不能得寸进尺了!   他怕张鸣曦不乐意,嘴皮微微一动,到底不敢说出来。   算了,等洗好澡,自己再去舀水洗头吧,免得总是指使他,惹他不高兴。   张鸣曦拿着木盆又舀了一盆滚水进来,生怕烫着白竹,沿着盆边慢慢倒进去,白竹一动不动地坐着,等水倒完了,才伸手划拉了一下,他现在坐在一大盆热水里,一点都不冷了。   怕弄湿头发,白竹把头发高高绾起,扯过帕子,从耳后,颈脖开始擦拭。   张鸣曦见他绾头发,愣了一下,问道:“你不洗头吗?”   白竹犹豫了一下,摇头道:“现在不洗,等洗完澡再洗。”   张鸣曦以为他说的是先洗身子,再洗头,点头道:“好,我去舀水,你洗好了再洗头。”   “不用……,”白竹一句话没说完,张鸣曦拿着木盆又出去了。   他舀了一盆滚水,见锅里的水不多了,舀了几瓢冷水进去,又跑到灶口塞了几块硬柴。   现在灶塘烧热了,火正旺,干干的硬柴塞进去就烧着了,根本不用多管。   他盖上锅盖,端着木盆进了卧房,笑道:“水来了,要不要我给你洗!”   白竹红着脸睨了他一眼,抿唇不好意思地道:“不用。”   犹豫了一下,怕水放在一边会冷,又道:“要不我干脆洗了头再洗澡好不好?”   张鸣曦大咧咧地笑道:“那还不随你?你想怎样就怎样,怎么方便怎么来啊!”   白竹红着脸一笑,不好意思地道:“坐在澡盆里洗澡当然舒服了,不冷,也不用担心会弄湿衣服。就是,总要你舀水,倒水,怪麻烦的!”   张鸣曦这才知道他在犹豫什么,笑嘻嘻地道:“不麻烦,我愿意。今天我伺候你,要什么就告诉我,保证让你满意!”   白竹心里感动,笑道:“这么好啊,多谢了。”   张鸣曦笑道:“谢什么?改天好好伺候我一次不就还回来了?”   白竹一听有理,乖乖地应道:“好,你什么时候想洗澡,我也伺候你洗头洗澡,不要你自己跑来跑去的舀水。”   “伺候我洗个澡就算谢谢我了?”张鸣曦故作失望地摇头道。   “嗯,不只是洗澡,还伺候你洗头。”看到他不满意,白竹继续加码道:“你还想要什么?”   张鸣曦嘻嘻一笑,厚脸皮地道:“我要你在床上伺候我一次,自己动,不用我出力的那种……”   一句话没说完,白竹气得反手撩了一把水浇到他脸上,咬牙骂道:“张!鸣!曦!你真有本事,三句话又扯到床上去了!”   虽然白竹生气,好在有分寸,撩起的水少,只有几滴溅到张鸣曦脸上。   张鸣曦也不生气,伸手抹了一把脸,笑道:“我不和自己的夫郎说这些,难道去和外人说吗?   白竹一听见他说和外人说,吓得打了个寒颤,想起他贩货刚刚回来时,因为花样繁多,自己疑神疑鬼的地以为他外面有人,差点把自己逼成神经病,不觉后怕,忙道:“不准和别人说!”   张鸣曦哈哈大笑,道:“是了,不和别人说这些,只和你说!”   白竹又被他绕进去了,竟无言以对,低着头一下下撩水洗着身子,半天没说话。   张鸣曦见小白兔这么好欺负,几句话被说得哑口无言,不由得暗暗好笑。   大灰狼不忍心继续欺负小白兔,他拿过来一个小凳子,放在白竹身前,把木盆放在凳子上,一把拢住白竹的长头发放进盆里,笑道:“我表现好吧?你快表扬我啊!对了,我不要口头表扬,我要奖励!”   白竹低着头搓着头发,瓮声瓮气地问道:“要什么奖励?”   张鸣曦见他低着头,头发全部拢到木盆里,长长的后颈弯下去,白皙的后背绷得紧紧的 ,丝一般光滑。   靠近颈脖的肩头一片青紫,像雪地上落下的一片枫叶,又像雪白的宣纸上画的一幅油画,美艳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不用说,那个蹩足的画师就是张鸣曦了。   张鸣曦想伸手摸一下那片青紫,手刚刚一动,想到白竹害羞,一说这些他又得生气,又忍住了。   手忍住了,眼睛却忍不住,顺着那片青紫继续往下看。   白竹身材瘦削,后背上两个蝴蝶骨立得高高的,忖出背心中间的一条深沟来,随着他撩水的动作,蝴蝶骨一上一下地舞动着,真如两只蝴蝶振翅欲飞。   张鸣曦愣愣地望着那两只活了的蝴蝶骨,眼珠子一动不动,喉咙发紧,傻了似的,连白竹的问话都没有听见。   白竹没有听见动静,也没听见他开门的声音,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忍不住拢着湿发回头看了一眼,见张鸣曦像个傻子似的望着自己发呆,忍不住脸上一红,撒娇道:“你愣着干什么?给我拿个皂角来好不好?”   张鸣曦一下子回过神来,想到自己被一对蝴蝶骨眯得失了神,不由得很不好意思。   他红着脸别过头,扭扭捏捏地答应一声,去拿了两个皂角递给白竹。   他在夫夫闺房之趣中,凭着厚脸皮碾压白竹,一直稳占上风,这时居然露出扭捏之态,实属难得。   可惜白竹正低着头洗头发,没有看见他的表情,白白错失这个反击良机,可惜可惜!   毫无觉察地白竹把皂角搓出白沫,抹到头上揉搓着。   张鸣曦生怕自己盯着白竹的蝴蝶骨会失态。   现在白竹浑身湿漉漉的,真闹起来一时半会儿不会完,等一下还要去姐姐家呢。 第257 章 啰嗦婆   他深吸一口气,按耐住自己躁动不安的心,捞起热帕子,盖在白竹后背上,遮住了那一对有生命似的蝴蝶骨。   到底没忍住,趁缩回手时隔着帕子轻柔地摸了摸。   白竹怕痒,感觉到他的触碰,身子一扭,躲过了他的大手,回头瞪了他一眼。   张鸣曦嘿嘿一笑,不再逗他,拿着木盆去舀水。   就这样,张鸣曦一会儿去舀热水进来,一会儿倒脏水出去,跑进跑出地烧了两大锅热水,伺候白竹痛痛快快地洗头洗澡。   等白竹洗干净了,里里外外的衣服都换了,穿上张鸣曦心心念念的紫色绸布外袍,整个人似乎都白了一个色号。   白竹擦干身子,站在床边穿衣服,张鸣曦拧干帕子,打开房门,端了洗澡水出去倒。   白竹穿好衣服,头发湿漉漉的没干,他用了一块干帕子,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望着张鸣曦笑道:“天天催我穿新衣服,现在穿上了,满意了吗?”   白竹刚刚泡过热水澡,从里往外冒着热气,嫩脸也被熏得红扑扑的。   张鸣曦傻傻地望着他,目光像牵了丝,粘上就扯不开了。   他伸手摸摸白竹的脸,哑声道:“很好看,你擦上香香。”   白竹被他盯得不好意思,小声“嗯”了一声,放下帕子,拿起梳子梳头发。   张鸣曦等不及了,一边拉过他,按坐在桌子前,笑道:“你擦香香,我帮你梳头。”   反正张鸣曦也不是第一次给他梳头了,白竹现在自在多了,把梳子递给张鸣曦,自己拧开瓶盖,准备擦香香。   张鸣曦手上帮他梳头,眼睛却紧紧盯着他的手。   白竹正要伸手进去抠香香,忽然望了镜子一眼,见张鸣曦正一脸紧张的望着他,知道他生怕自己擦少了。   他童心忽起,又想捉弄一下张鸣曦。   他垂下眼睛,假装没有看见张鸣曦在盯着他,低着头,左手扶着瓶身,右手食指伸进去,像第一次擦香香时一样,平平地揩了一层油皮。   张鸣曦见他只揩了那么一点,忍不住叹气道:“哎呀,你多擦点啊!”   说着,就要动手来抢瓶子。   白竹正防着他呢,在镜子里看见他左边肩头一动,知道他右手拿着梳子,想要伸左手来抢。   他忙把瓶子往右前边一藏,张鸣曦抢了个空。   白竹转过身,手上拿着瓶子,在张鸣曦鼻子底下舞来舞去,得意地笑道:“咦,没抢到!”   那得意洋洋地活泼样子极大地取悦了张鸣曦。   张鸣曦忍不住“噗嗤”一笑,屈指在他头上轻轻地敲了一下,骂道:“调皮鬼,多擦点。”   白竹知道擦少了张鸣曦会说他,现在已经比擦得多了。   他重新伸手进去抠了一坨出来,举到张鸣曦眼前一晃,往自己脸上点去,笑嘻嘻地道:“这些够不够,啰嗦婆?”   张鸣曦见他现在居然胆大包天,当面骂他啰嗦婆,又好气又好笑,俯身重重咬了一口他粉红的肉肉耳垂,威胁道:“敢骂我,胆子不小啊!”   白竹一下子被咬疼了,猛地伸手护住耳垂,抬头恼怒地瞪着他。   张鸣曦见他生气,知道是咬狠了,心疼地伸手盖着他的手背,揉揉他的耳垂。   拿起他的手,低头看了一眼,耳垂上几个明显的牙印。   他忙对着牙印吹了吹,心疼地道:“哎呀,咬重了,快让我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白竹哀怨地瞪了他一眼,摸摸耳垂,嘟着嘴委屈地道:“疼的!”   张鸣曦忙低头哄他,俩人正腻腻歪歪地一个哄,一个偏偏撒娇哄不好地闹着,宴宴一头钻了进来。   他见白竹洗得干干净净的,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张鸣曦右手拿着梳子,站在白竹背后,左手扶着白竹的肩头,正低头凑近了和他说话。   宴宴像见到鬼似的,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用手指着张鸣曦手里的梳子,不敢置信地问道:“哥,你在干什么?你在给小哥梳头?”   张鸣曦正要说话,白竹慌忙站起来,一把抢过他手上的梳子,往头上梳去,不自然地笑道:“当然不是。”   宴宴压根不相信,撇嘴道:“那我哥拿着梳子干嘛?”   他拿着梳子干嘛?   当然是给我梳头啊!   可这闺房中的情趣却不好跟宴宴一个小哥儿说。   白竹一边梳头,一边忙转移话题,笑道:“你看我的新衣服,好不好看?”   说着,一手扯着下摆转了一圈,站在宴宴面前,笑着问道:“嗯?好不好看?”   宴宴跟他哥一样,没出息得看直了眼,头点得鸡啄米似的,连声道:“好看,好看,小哥,你就适合穿好衣服,漂亮衣服一上身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张鸣曦闻言连连点头,附和道:“宴宴说得对,过完年去镇上,再买绸缎给你做一件。”   白竹被反复夸赞,高兴得脸上发光,抿唇笑道:“还做呢!过完年天就热起来了,做了也是压箱底,穿不了。”   说着,伸手扯扯宴宴外袍下摆,羡慕地道:“我觉得你穿这件更好看。你皮肤白,穿上后显得脸蛋更白,更漂亮了。”   宴宴不好意思地一笑,谦虚地道:“我没你长得好看,就是皮肤比你白点,等你皮肤养回来,不知要比我好看多少倍呢!”   俩人正在互相吹捧,张鸣曦突然插话道:“宴宴说得对。竹子,你好好养着,只要不晒太阳,用不了几个月就白回来了,到时候宴宴只有羡慕你的了。”   宴宴一听这话,登时对他怒目而视,撇嘴道:“你还能再偏心点不?你就这么希望小哥超过我啊?”   张鸣曦本是不假思索地把话说快了,这时被宴宴一说,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嘿嘿”一笑。   白竹见他脸上挂不住,忍不住暗暗冲他挑挑眉,放下梳子,忙给他解围,拉着宴宴就往外走,关心地问道:“你要不要洗澡?”   宴宴犹豫了一下,他才洗了没两天,又冷,他不想脱衣服。   再说了,他最好的衣服已经穿在身上了,洗澡也没衣服换。 第 258章 操心婆   想到这里,他摇头笑道:“我不洗澡。看看锅里有没有热水,我想洗个头。”   “有的,有的,你哥烧了好多。”白竹拉着宴宴就往灶屋跑,留张鸣曦一个人看着他们的背影发怔。   宴宴舀了一大盆去院子里洗头,白竹跟着去给他倒水,两小只叽叽喳喳,甜甜蜜蜜地跑进跑出,把张鸣曦一个人晾在一旁,没人理。   太阳已经出来了,整个院子铺上了金色的阳光。只是早上的太阳像烧过的黑炭,虽然火光熊熊,却没有多少热力。   白竹生怕头发不干,趁宴宴洗头发时,站在太阳底下,用手抓着发根,抖动着晒太阳。   他迫切地希望自己能快点变白,不敢晒脸,只背对着阳光,把一头黑发甩来甩去地甩着玩。   张鸣曦出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幅画面。   宴宴脱了紫色绸布外袍,肩上围着旧帕子,低头洗头。   白竹背对着太阳,一只手捏着发根,把一头黑发甩来甩去。   阳光从背后照过来,他整个人像镀了一层金,闪闪发光,亮的让人不敢直视。   宴宴在,张鸣曦也不好说什么,站在门口,笑道:“宴宴,洗好了吗?快来吃饭了。”   宴宴低着头,说话的声音都不是很清楚,只道:“快了,你们先去吃,我马上来。”   张鸣曦冲白竹招手道:“听见了吗?喊你吃饭。”   白竹见宴宴已经清好了头发,正在用干帕子擦,已经不需要他帮忙了,放下头发,笑嘻嘻地冲张鸣曦跑过来,在门口站定,仰头问道:“娘做了什么好吃的?”   张鸣曦不想走出来,一手扶着门框,探身用另一只手捏了捏他高挺的鼻子,逗他道:“小馋猫,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俩人一边说笑,一边并肩往灶屋走,宴宴擦着头发,羡慕地望着俩人的背影,半天回不过神。   吃过饭,胡秋月见两小只都披头散发的,嫌弃地道:“两个蓬头鬼,快去梳头,我来洗碗,喂猪。”   白竹也不和她抢,嘻嘻一笑,跑回卧房梳头。   张鸣曦自然像个影子似的,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进了卧房,站在他身后看他梳头。   白竹坐在凳子上,对着镜子熟练地梳好髻子,一手按着发髻,一手去拿簪子。   张鸣曦急忙伸手拿出银簪子递给他,叮嘱道:“簪这个!”   白竹接过簪子簪在头上,拿起镜子把头歪过来歪过去的看,挤眉弄眼地冲镜子里的张鸣曦伸舌头,挑眉毛。   张鸣曦在他身后看见镜子里的白竹这样活泼可爱,忍不住好笑,宠溺地揉揉他的头顶,低声道:“真好看!”   白竹被他一夸,不好意思再闹,站起来抻抻衣角,捋捋衣袖,小声道:“我们走了,你一个人在家,会不会无聊啊?”   张鸣曦正想开玩笑的说无聊极了,你快回来吧。   突然想到,自己敢这么一说,白竹可能就不去了,或者去了待不了一会儿就想回来。   白竹难得去走一次亲戚,他才不要白竹牵挂他呢!   他嘿嘿一笑,故作嫌弃地道:“不无聊!你们快走吧,在姐家痛快地玩一天。”   白竹见他催自己快走,大尾巴狼似的,半点都不留恋自己,虽然下午就回来了,还是不放心地撇嘴道:“好吧!你巴不得我们不在家,你就舒坦了。你中午吃啥?”   “昨天那么多剩饭剩菜,热热就吃了。再不行,我去三婶家吃,去立维家吃行了吧?快走吧,操心婆。”张鸣曦笑着往外推他。   这下好了,一个啰嗦婆,一个操心婆,绝配!   白竹白了他一眼,去灶屋找娘。   胡秋月动作飞快地洗了碗,喂了牲口,也换好了衣服,收拾一新,正拿着布口袋收拾礼物。   赵仁拿来的拜年礼物不好再往回拿,陈鹏举拿来的礼物倒是多,但张鸣曦不让动,说是过两天趁拜年时再送回去。   胡秋月想着两个乖孙,嘴角噙了笑,拿了二十个鸡蛋,十斤白米,拿了两包糖果,又把香菇木耳,笋干柿饼等干货各样找了一大包,把个布口袋塞得鼓鼓囊囊的,才笑嘻嘻地背起布口袋带着两小只走了。   他们一走,闹哄哄的屋子一下子安静下来。   张鸣曦心里空荡荡地,不知道做什么才好。   他拿起扫帚想打扫一下屋子,扫了两下,见地面干干净净的,没了兴致,想去院子里挖地种菜,拿着锄头进去挖了两下,就觉得手酸,挥不动锄头。   他叹了口气,过年果然不能干活,干啥都不得劲。   他拿着锄头出来,拍拍身上的灰,百无聊赖地回到卧房,见白竹换下来的衣服正堆在凳子上。   他灵机一动,趁着没人帮他把衣服洗了吧!   白竹回来一定很高兴。   想到白竹看见他,眼睛亮亮,眉眼弯弯的样子,张鸣曦心头一热。   他拿了木盆装了白竹的衣服正要去水塘里洗,突然想起胡秋月也换了一件外袍,忙跑去拿过来准备一起洗。   早上的池塘还结着薄冰,所幸白竹经常站在青石板上洗东西,石板边的冰很薄,衣服丢下去,薄冰就破了,不见了。   但是这种冰水真的很扎手啊!   手一伸进水里,要不了多长时间,双手像煮熟的大虾红通通的。   张鸣曦一边搓着衣服,一边暗暗同情白竹。   他经常看见白竹蹲在这里洗衣服,洗被子,看他一点都不吃力的样子,他以为洗衣服只不过是动动手的轻松活,哪知道真的干起来却这么不容易呢?   在一双手快冻麻木之前,张鸣曦终于洗好了衣服。   他一边往竹竿上晾衣服,一边庆幸宴宴没有换衣服给他洗,不然他真的会冻僵。   洗好晾好,他又没事干了。   他站在太阳底下,迎着太阳晒脸,双手互搓,很快手就热乎了。   可是一个人在这么大的家里,孤单单的,太寂寞了!   他第一次在自己家里生出这种孤寂来。   他侧过身,望着地上长长的影子,竟然有点形单影只,坐立不安的感觉。 第259 章 难熬   不行,不能就这样待在家里,一个人形单影只,会无聊得发疯的!   他转身进了屋,拿了两包糕点,又在赵仁带来的一堆东西里随便拿了两样,准备去李立维家拜年,顺便混顿饭吃,打发打发时间。   他刚刚收拾好,就听见院门拍得啪啪响,有人在喊鸣曦哥。   他听着像是李立维的声音,放下手中的东西,忙跑过去打开院门一看,门外站着的不是李立维是谁?   李立维提着礼物,双手不闲,笑眯眯地望着他道:“鸣曦哥,过年好,我来给大姨拜年。”   张鸣曦喜出望外,忙把人让进来,笑道:“我娘他们去我姐家了,家里没人。我正要去你家拜年呢!既然你来了,就在我家玩吧!”   李立维见宴宴不在,眼里闪过一丝失望,笑道:“本来昨天就要来的,想着昨天红柳姐要回来,你们一家人团圆,我不好来打扰,所以今天早早的就来了,可惜他们又不在。”   张鸣曦笑道:“我姐昨天回来了,请我娘他们仨今天去吃午饭。我一个人在家无聊死了。”   李立维在堂屋坐了一会,喝了一碗茶,两个汉子坐着没事干,大眼瞪小眼。   李立维有点坐不住,笑道:“你干脆跟我一起去我家吃饭吧,你又不会做饭,一个人在家免得烧火。”   张鸣曦一听,言之有理,答应道:“好,等我娘回来,看看哪天方便,请你和姨父一起来家吃饭。”   张鸣曦带着蛋黄在李立维家混到半下午才回。   胡秋月他们还没回来,他刚刚打开院门就听见猪羊在没命的叫唤,才想起来中午没喂牲口。   他叹了口气,平时看着白竹忙忙碌碌,家里顺顺当当,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以为家里本该如此。   现在自己一个人在家,啥都做不好,连牲口都忘了喂,搞得鸡飞狗跳的。   张鸣曦暗暗庆幸胡秋月他们还没回来,否则看见牲口饿成这样子,又得唠叨他。   他忙跑到灶屋手忙脚乱地烧着火,煮好的猪食还有,他热了一大桶,提去喂了牲口,又给两只羊添了干草,牲口忙着吃食,安静下来了。   张鸣曦舒了口气,又给蛋黄的狗食盆倒了半瓢猪食。   谁知蛋黄过年天天啃骨头,吃有油水的剩饭剩菜,嘴巴养刁了,看见盆里的猪食,闻都不闻,摇着尾巴跑到院子玩去了。   张鸣曦气得骂了一声:“臭狗,你还挑食。不吃算了,饿着吧!”   蛋黄理都不理他,宁可饿着也不吃猪食。   张鸣曦没了办法,本想饿它一顿,治治它的臭脾气,又想到白竹一向心疼蛋黄,待会回来见蛋黄没吃的,不知有多心疼呢。   想到白竹皱着眉搂着蛋黄抚毛的样子,张鸣曦硬气不起来,只得拉开碗柜,在里面扒拉了一下,找出半碗剩饭,用开水泡了,倒进狗食盆里,喊蛋黄进来吃。   蛋黄看见剩饭,冲张鸣曦“汪”了一声,满意地摇摇尾巴,低头吃了起来。   看看天色不早了,张鸣曦把院子里的衣服收进来折好放进箱子里,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眼巴巴地望着院门。   奇怪了,自己长这么大,以前也有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忙忙碌碌的,怎么不觉得难熬呢?   怪只怪过年没事干!   怪只怪白竹不在家!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忙好笑地摇头:不是他自己心心念念地让白竹出去玩玩的吗?怎么现在又怪起白竹来了!   太阳懒洋洋地挂在树梢,院子和远山镀上了一层暖黄色,天快黑了,娘他们差不多该回来了。   张鸣曦想到白竹走了那么远的路,一到家就要忙着做饭,不免心疼,得做好晚饭等他们回来。   他懒洋洋地走到灶屋一看,冷锅冷灶,不知道晚上弄什么吃。   中午他们都吃饱了,晚上应该吃点稀的,面条,米汤之类的最合适。   可是他不会擀面条,光喝米汤又怕他们吃不饱。   想了想,他抓了一把米,先熬米汤。   等锅开了,他拿了一些馒头和剩菜放在蒸笼里,架在锅上蒸。   他们想喝米汤也行,想吃馒头也行。   这下他不觉得无聊了,忙忙碌碌地弄好了晚饭,跑到灶口添了一块干柴,让米汤慢悠悠地熬着,他又跑到院子里去等白竹他们。   这次没等多大一会儿,白竹他们说说笑笑地回来了。   听见说话声,张鸣曦忙跑过去一把拉开院门,喊了一声娘,眼睛望着白竹,如释重负地道:“你们总算回来了!”   胡秋月笑眯眯地边往家里走,边道:“你姐家今天接亲戚喝春酒,中午饭吃的时间有点长。吃完了,几个妇人夫郎又坐着聊天,回来晚了。”   张鸣曦没有心思听他娘说话,故意落在后面,偷偷伸手拉了一下白竹。   白竹抬头一看,见张鸣曦大狗似的,委屈巴巴地望着自己,一副讨要安慰的样子。   他又心疼又好笑,当着娘和宴宴又不好意思说什么,偷偷捏了一下他的大手以示安慰,笑着问道:“我们中午吃了好东西了,你中午吃的啥?”   张鸣曦被安慰到,高兴起来,邀功似的笑道:“中午在立维家吃的,姨父炒了好多菜。你快来看看,我做了晚饭。”   白竹含笑点头,赞许地道:“厉害,还会做饭,我去看看你做了些什么好吃的。”   说着,松开他的手往灶屋跑去。   张鸣曦听见白竹问做了什么好吃的,想到自己不过是热了剩菜剩馒头,不觉赧然。   谁知,白竹抬起蒸笼一看,见熬了半锅米汤,惊喜地叫道:“耶,有米汤!鸣曦,太好了,你怎么知道我想喝米汤?”   宴宴探头一看,笑嘻嘻地道:“哥,你今天厉害了,我们中午吃了太多肉,走了这么远的路,口渴得很,正想喝米汤。”   几个人把张鸣曦夸成一朵花,张鸣曦歪打正着,得了夫郎的欢心,把今天一个人呆在家的无聊和孤寂忘得干净,笑嘻嘻地忙着拿碗给他们盛米汤喝。 第260 章 就不懂事   胡秋月走累了,坐在桌边不想动,等着他们端米汤过来,望着张鸣曦笑道:“你姐家今天请了两桌客,好热闹。昨天来我们家的那个陈鹏举和他娘也去了。”   她低头喝了一口米汤润润唇舌,接着道:“没想到陈鹏举他娘那样有气度的财主娘子,竟然一点架子都没有,一点都不嫌弃乡下人,拉着我亲亲热热地说了好半天话。还说,陈鹏举昨天来我家,我家这样热情的招待,弄得她很不好意思,改天要请我们娘仨去他家做客呢!”   张鸣曦闻言一愣,陈鹏举的娘他见过,的确没什么架子,待人热情,但他总觉得热情得过了份,透出一股假惺惺来。   他瞥了一眼胡秋月,问道:“你答应了?”   “没有,只客气了两句而已。人家也是看在你姐夫的面子上,说几句客气话,怎么会无缘无故请我这个乡下的贫婆子去做客呢?”胡秋月又喝了一口米汤,不以为然的道。   “嗯。我们这种小门小户高攀不起他们那种大财主,不要太上赶着,免得让人看不起。”张鸣曦端起米汤喝了一口,笑道:“明天我去他家一趟,拜个年,顺便把东西送回去,当成我带去的礼物,他家总不会不收吧?”   胡秋月“噗嗤”一笑道:“大正月的拜年礼物,他家肯定是要收的,只是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宴宴口渴得很,也不怕烫,低头一口气喝完了一碗米汤,抬头抹了抹嘴,插话道:“有什么不太好的?他家不高兴了更好 ,说不定一生气就不和我家来往了。说实在的,和这些有钱人来往真是受罪,他娘拉着我和小哥的手,问东问西的,我真是别扭。”   白竹忙点头道:“就是,就是!她那双手又白又嫩,不知道擦了什么 ,滑腻腻的。她拉着我时,我总觉得手上有虫在爬,想摔开又不敢,难受死了!”   “我也是,我也是!”宴宴放下碗,哈哈大笑,兴奋地拉着白竹的胳膊,翘起兰花指,嗲声嗲气地学着陈鹏举的娘说话,把那娇滴滴地神态学得活灵活现。   胡秋月望了他们一眼,笑骂道:“两个活宝,背后学人家!”   俩人像没听见胡秋月的话,越说越好笑,馒头也不吃了,一边说,一边笑,把话题扯到十万八千里外了。   日子在闹哄哄的互相拜年中溜得飞快,转眼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   这中间也没啥大事可说的,就是张鸣曦初五挑着陈鹏举带来的那一大担礼物去他家回拜了。   胡秋月年纪大了,做事妥当,觉得原物奉还不太好,又把木耳香菇等山货包了两大包,让张鸣曦一起带去了。   张鸣曦理所当然受到了热情招待,陈母不让他走,苦留他吃饭。   但张鸣曦一向是有分寸的人,酒不多喝,,菜也不多吃,对着满桌子的山珍海味,只略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不吃了。   他了结一桩心事,心情大好,回来时脚步轻松,走得脚底生风,申时就到家了。   另外就是,张鸣曦舅舅家接胡秋月初八回娘家喝春酒,胡秋月当然要去。   她高兴地带着两小只回娘家,这次张鸣曦坚决不肯一个人留在家里,非要跟着去。   白竹明白他的意思,吃过早饭,喂了牲口,又把猪食盆,鸡食盆舀满,给两只羊加了干草,一家人带着蛋黄去了舅舅家, 快快乐乐地玩了一天。   白竹的新衣服终于派上用场,做客时穿了两天,一回到家,马上脱了洗干净收起来,舍不得穿了。   元宵节一大早,胡秋月喊了白竹商量道:“每年过年,我们三家都要在一起吃顿团圆饭,我们是大房,一直都是在我们这里吃的,小竹,你看今年怎么安排?”   白竹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个习惯,娘一直没开口说,可能是在等他开口呢,可是他一直没开口,就拖到现在了,今天再不喊,年就过完了。   白竹不好意思地嗔怪道:“娘,你怎么不早说!我压根就不知道。以后这些事你要教我啊!”   宴宴在一边笑道:“就是啊,娘,你以为小哥是神仙,什么都知道吗?”   胡秋月瞪了他一眼,骂道:“臭宴宴,就你话多。”   宴宴一伸舌头,笑道:“长嘴不说话,留着干什么?说真的,我见你一直不喊他们,还以为你终于醒悟过来了,今年不喊他们白吃白喝了。”   胡秋月伸出一根手指戳到他头上,笑着骂道:“看看你多会算计!明明想到了,也不和你小哥说。”   宴宴见他娘把战火引到自己身上,气得大叫道:“我的娘呃,干我什么事?明明是你的错,你不认错,还怪到我身上来了,我可不依。”   说着,跑过来,一把拉住胡秋月,就要往他怀里撞。   去年一年吃的好,宴宴长高了一大截,比胡秋月高出半个头了,这时再往她怀里钻就钻不进去了,干脆抱着她往桌边的椅子上推。   胡秋月笑得喘不过气来,被他撞得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推开宴宴的头,宠爱地道:“你羞不羞?比你娘长得高多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只知道闹,什么时候才能懂事啊?”   宴宴蹲下去,把头埋在她怀里,撒娇道:“不懂事,我就不懂事!有娘,有小哥,哪里需要我懂事?”   胡秋月伸手摩挲着宴宴的头顶,叹气道:“现在在家里,有你哥和小哥疼你,你当然可以无忧无虑了。可是这么大了,要不了两年就要嫁人了。去了别人家还这么不懂事,可要被公婆嫌弃了。”   宴宴一听,“赫”地一声站起来,噘嘴不高兴地道:“服了你了,三句话就能扯到嫁人上去。哼,我才不嫁呢,免得人家嫌弃我,我就在家无忧无虑地跟小哥做伴。”   胡秋月叹了口气,还要再说,白竹忙道:“娘,你就放心吧!我宴宴又漂亮又能干,性格又好,等大一点,求亲的人只怕要踏破门槛,你着急什么啊?” 第261 章 吃团圆饭   胡秋月笑道:“看你多会说话,求亲的还踏破门槛呢,我只怕无人问津!”   宴宴不依,又冲过去,靠在她怀里扭来扭去,撒了好一阵子娇。   几个人嘻嘻哈哈地说笑了一阵,白竹拉回话题,问道:“娘,既然往年都请了二叔三叔家来吃团圆饭,今年继续请吧。就来吃午饭,让鸣曦去请,我现在开始做饭。”   胡秋月笑道:“你看着办吧。现在家都教给你了,请也行,不请也行,你说了算。”   白竹懂胡秋月的意思:以前老一辈时,她是大嫂,自然要张罗着弟弟们一起吃饭,现在她不管事儿了,白竹是小辈,没有义务再请他们吃饭。   但白竹想着,往年都喊他们一起吃饭,今年突然不喊,不说他们心里不舒服,只怕娘心里就先不舒服了。   想到这里,白竹笑道:“正好今天元宵节,请他们一起过节。鸣曦,你去说一声,请二叔,三叔两家来吃午饭。”   张鸣曦正在院子里劈柴,听见白竹喊他,进来笑道:“我正要说呢,初三立维来家拜年,你们都不在家,没人做饭,我也没留他吃饭,反倒跑去他家吃了一顿。当时就说好了,要请他们父子来家吃顿饭的。要不,就中午一起了,免得后面还要喊。”   白竹当然没意见,一起吃更省事,还不等他说话,胡秋月点头笑道:“正该如此!去年盖房子,立维父子出钱出力,帮了那么多忙,我早就想请他们吃顿饭的。鸣曦,你快去快去。”   三叔听见喊吃饭,一家人高高兴兴地早早就来了。   三叔在院子里帮着劈柴,三婶进来灶屋帮白竹做饭。   二叔本来也想立即跟着来的,刘杏花心里有鬼,本不打算来,可是架不住两个宝贝儿子馋肉,想了想,悄悄把张红玉喊到一边叮嘱了一番,一家人也来了。   自从上次盖房子起手闹了一场之后,刘杏花是第一次上他家的门。   不过她脸皮厚,心理素质好,又存了截胡陈鹏举,看宴宴笑话的心思,倒是有心理优势。   她微笑着进去跟胡秋月打了个招呼,也不去帮忙,跑到院子里坐着晒太阳。   张红玉心眼和她娘一样的坏,道行却没她娘的深,她做不到若无其事,总忍不住鬼鬼祟祟地偷看宴宴,想着,等她把陈鹏举勾上床,成功地嫁进陈府,小辣椒就等着哭吧!   宴宴感觉到张红玉在看他,他却懒得搭理她,连个正眼都不给她。   饭快熟时,立维父子笑嘻嘻地过来了。   刘杏花看见他们,一愣,笑道:“你们怎么来了?”   李立维虽然不喜欢张红玉一家,但做人极有分寸,明摆着得罪人的事他不会做,当即笑道:“我们不想做饭,过来混饭吃。”   刘杏花这才知道张鸣曦家还请了李立维父子。   她冷冷一笑:张鸣曦明明说的是三家人一起吃顿团圆饭,李立维又不姓张,他们来凑什么热闹?还是说他们什么时候该姓张了自己不知道?   她正要出言讽刺,突然想到,上次自己闹事惹张树山老大不痛快,自己夹着尾巴,哄了好长时间才哄好。   眼看张红玉马上要嫁进陈府当少奶奶了,在这节骨眼上可不能节外生枝。   想到这里,她咽下了讥笑的话语,冷冷一笑,没说话。   张红玉见了李立维,眼睛一亮,马上凑过去和他说话。   她虽然一心想嫁给陈鹏举,早就看不上李立维了。   可是自己现在变瘦了,变漂亮了,可不得献宝似的跑到李立维面前显摆显摆。   李立维不是说不喜欢胖子吗?   她现在可瘦得很呢!   李立维见了现在的自己,又该怎么说呢?   她本意是想看看李立维见了他的花容月貌,一脸震惊后悔的样子,最好马上哀求她原谅,求她嫁给自己。   那自己可是大仇得报了,得好好的拿捏拿捏他,先故意半推半就的,提出许多条件,等把他戏弄够了,再一脚蹬开他,那才叫爽呢!   张红玉盯着李立维,自己脑补出一台大戏,就等着李立维扑通一声跪下,痛哭流涕地求她原谅了。   谁知,李立维看见她,只淡淡的扫了一眼,好像眼睛瞎了,根本就没有看见她现在瘦得变了一个人似的,微微点了点头,连招呼都不打,跑去帮张鸣曦劈柴。   张红玉见李立维根本就不按照她的剧本来,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目瞪口呆地望着李立维的背影,半天没说话。   刘杏花见她一脸呆相,心里暗恼,既恨张红玉不争气,热脸贴冷屁股,又恨李立维不识趣,居然敢不搭理她女儿。   这时虽然恼怒,但还能忍,她重重咳嗽了一声,张红玉一下子惊醒过来,回过头,惊惧地望了一眼她娘,见她娘面沉似水,吓得一个激灵,忙收回目光,慢吞吞地走到她娘旁边坐了。   院子里人多,刘杏花也不好当着人骂她,只狠狠地白了她一眼,重重地嗑着瓜子。   俩人各怀心事,默默地磕瓜子,刘杏花就跟瓜子有仇似的,把瓜子皮吐得满地都是。   白竹动作快,很快就饭熟了,听见喊吃饭的声音,张红玉瓜子也不磕了,起身就往堂屋跑。   看见桌上的菜,她大失所望,根本就没有初二红柳回来时的那顿饭丰盛,连个羊肉锅子都没有,肉菜也没有那么多,明显就是敷衍他们!   这可冤枉白竹了!   他挖空心思才做出了这一大桌菜。   张鸣曦只买了一只羊腿,初二已经吃了,现在让他拿什么做羊肉锅子?   桌子中间的泥炉上咕嘟咕嘟煮着的是腊排骨炖萝卜,还有一碗蒸腊肉,一碗煎腊鱼,一碗木耳炒肉,一碗青蒜炒肉,一碗干笋片炒腊肉。   怕时间长了坏掉可惜,白竹把过年剩下的豆腐,豆泡,蛋丝都端上来了,怕人多不够吃,炒了好几个素菜,又炒了一大碗花生米。   刘杏花却和张红玉的反应截然相反,她见了满满一大桌子荤菜,暗暗吃惊,看来大嫂家的日子真的好过了,随便一弄,就是一大桌肉菜。 第262 章 吃你家的了吗?   张红玉却很不以为然,撇撇嘴,凑到刘杏花耳边轻轻说道:“娘,白竹敷衍我们,说得好听,请我们一起吃团圆饭,我还以为能大吃一顿呢!你看看,哪里有好菜?”   刘杏花狐疑地望了她一眼,莫非是个瞎的,这么多肉菜还说没有好菜?   张红玉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 忙不迭地道:“你没在他家吃过饭,自然不知道了。   初二红柳回来拜年,我也在他家吃饭的。   初二那天的饭菜才叫丰盛呢。   一大锅羊肉,排骨,腊肉且不说了,卤猪头猪脚满满两大碗,随便吃。   你看看今天除了猪肉,哪里还有别的荤菜?”   刘杏花本来觉得今天的饭菜足够丰盛了,自家绝对不可能做出这么一大桌荤菜的,刚才还暗自窃喜,两个宝贝儿子能大吃一顿,这时听了张红玉的话,那股窃喜退下去,不满意涌上心头。   酸意刚刚泛上心头,她马上按捺下去。   不能闹事!   她今天打定主意忍,带着两个儿子大吃一顿回家,反正后面有收拾他们的时候,有看着他们哭的时候,不急在这一时。   她悄悄推了一下张红玉,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多说。   张红玉和她娘是一条藤上的蚂蚱,为了能成功勾到陈鹏举,刻意讨好她娘,对她娘言听计从。   见她娘都不想闹事,她自己当然更不敢闹了。   当下不敢说话,坐在她娘旁边准备端碗吃饭,没有羊肉就没有羊肉吧,好在有鱼肉,猪肉也有很多,足够自己吃了。   人多坐不下,白竹和宴宴依然不上桌,宴宴躲在灶屋,白竹跑进跑出的端菜端饭地伺候他们。   年前赵仁送来的一坛酒没喝完,张鸣曦拿了竹碗,和二叔三叔,李大贵几个汉子喝酒,其他人端碗吃饭。   张红玉见了肉菜,依然非常生猛,筷子像长了眼睛似的,往碗里一伸就能准确无误地夹起一块肉来。   刘杏花时刻关注着两个儿子,大儿子可以自己夹,小儿子自己还夹不利索,她得忙着夹肉给小儿子吃,否则少吃一口得多吃亏啊!   这时坐在李立维旁边的张鸣扬指着煎鱼,仰头望着立维奶声奶气道:“哥哥,要吃鱼。”   三叔一家和张鸣曦家交好,张鸣扬又乖巧可爱,李立维很喜欢他,忙答应一声,笑道:“好,哥哥给你捡一块刺少的。”   说着,伸筷子去捡碗中间的一块鱼肚子附近肉多刺少的鱼块。   哪知,这时张红玉那名叫张鸣辉的大弟弟也伸筷子去夹那一块鱼肉。   李立维年纪大些,动作利索,又先伸筷子,当然毫无悬念地夹走了那块鱼肉,送到张鸣扬碗里,笑道:“给,扬扬,慢点吃,虽然这块肉的刺少,但还是要小心,可别卡着了。”   张鸣扬低头咬了一口,抬头眯着眼睛笑道:“真好吃,谢谢哥哥。”   俩人旁若无人地夹菜,可把刘杏花的肺都气炸了!   他李立维是什么东西?居然敢抢他宝贝儿子看中的肉!   可是李立维先伸筷子,又是在张鸣曦家,她也不好为了一块肉翻脸,只得咬牙忍了。   张鸣辉却不懂他娘的心思,见想吃的肉被夹走了,委屈地望着他娘,嘴巴瘪了瘪,就想哭。   傻东西,这时候哭什么,多耽误吃东西啊!   刘杏花忙夹了两大块鱼肉给儿子,语速很快地道:“快吃,想吃什么,站起来捡。”   听见可以站起来捡肉吃,张鸣辉立刻高兴了,眨巴眨巴眼睛,也不瘪嘴了,顾不上吃鱼,就想站起来去泥钵里捞排骨吃。   泥钵里有一大块肋排,骨头少,肉多,这在肉汤里翻滚呢。   他看中了这块排骨,他正要伸筷子去夹,好巧不巧,李立维又比他快那么半分钟,伸出筷子夹走了那块排骨,给了张鸣扬。   见几次到嘴边的肉都被抢走,张鸣辉委屈得不得了,再也忍不了,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众人正在说说笑笑的喝酒吃饭,没人注意到这个。   再说了,泥钵里的排骨那么多,没抢到这一块,另外夹一块就是了,犯得着哭吗?   李立维更没有注意到这个,他自己吃着饭,还得分神照顾张鸣扬,压根就没往张红玉一家人这边看。   这时张鸣辉一哭,刘杏花再也忍不住了,今天惹到她了还可以忍,可是惹到她的心肝宝贝就忍不了!   她啪地一下把筷子往桌上一甩,沉着脸,一对吊梢眉高高立起,眯缝眼大睁,怒瞪李立维,生气地质问道:“李立维,你是什么意思?怎么我鸣辉想夹那块肉,你就抢哪块?”   李立维一愣,忙放下碗筷,站起来辩解道:“没有啊!我都没怎么吃肉,怎么会和鸣辉抢肉吃?”   刘杏花一听更生气了,气势汹汹地指着张鸣扬碗里的腊鱼和排骨道:“你没抢?他碗里是什么?明明是我鸣辉想吃的,你都抢到张鸣扬碗里了。”   李立维这才明白无意间得罪了她,他知道刘杏花一家都是难缠的,忙歉意地道:“真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鸣辉想要。要不,我再夹两块给鸣辉吧!”   说着,拿起筷子准备夹肉给张鸣辉,刘杏花把张鸣辉的碗往怀里一夺,抬手一挥,把他的筷子撞落在地,刻薄地冷笑道:“不用你假惺惺的!我们要吃肉还轮不到你施舍!你要搞清楚,我们是吃我张家的东西,没有跑到你李家去混吃混喝!”   这是明目张胆地讥讽他姓李的来张家混吃混喝了!   李立维一下子气得满脸通红,往灶屋偷看一眼,万幸,宴宴没有出来看热闹。   他虽然脾气好,也受不了这样被人当面指着鼻子骂,还是当着心上人的面,当时就想反唇相讥。   李大贵见儿子满脸通红,气得呼哧呼哧喘粗气,忍不住就要爆粗骂人了。   他年纪大了,比李立维沉得住气,今天在张鸣曦家吃饭,闹起来张鸣曦脸上不好看。何况,大正月的在张鸣曦家闹事,也很不吉利。 第263 章 轮不到外人说   李大贵一把拉住李立维,按他坐下,偷偷冲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   李大贵安抚好了儿子,转头望着刘杏花,面带微笑,绵里藏针地道:   “二婶子说得对,是我们姓李的厚颜无耻来张家混吃混喝。   立维年纪小,不懂事,做事粗心,就不要和他计较了吧!   好在立维夹的两块肉也不是他吃了,还是进了张家人的肚子了。   张家的东西进了张家人的肚子,立维也没犯多大错不是?”   这话没毛病,张家的东西不是你张鸣辉一个人能吃,张鸣扬也能吃!   姜还是老的辣,李大贵笑眯眯风轻云淡地一番话怼得横眉冷对的刘杏花无言以对。   她本就不是吃眼前亏的性格,只不过年前闹了一场,没占到便宜,惹得张树山发了大火,差点地位不保,所以今天怕了,收敛了性子,一忍再忍。   哪知,她越忍,李立维父子越是挑衅,不但抢她儿子的肉,还说话这么不客气,怼得她下不了台。   果然好人不能当!刘杏花快气死了,早就忘了之前再三告诫自己,今天忍住不闹事的打算。   她是有仇必报的性格,半点亏都不吃的,之前忍了那么久,肝都忍疼了,再忍下去她会爆炸的!   她不想忍了,得让李立维父子知道她是不好惹的,不然阿猫阿狗都要欺到她的头上了!   当下冷冷一笑,咬牙切齿地道:“是吗?你们没有吃我张家的东西吗?现在碗里装的,筷子上夹的是什么?”   一句话没说完,她突然恶毒地想到:光说吃东西算不了什么大事,再说,他们也没吃自己家的东西,扯来扯去没意思,得把事情往严重了说。   什么事情才能一击即中,让他们闭嘴呢?   她望望桌上的李大贵,又看看胡秋月,计上心头,想到了一个一招毙命的好法子!   她冷哼一声,挑眉大声道:“说来奇怪,你们去年下半年开始自己家都不开火了,天天在我大嫂家混。一个鳏夫,一个寡妇,天天混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啊?鸣曦可得擦亮眼睛看清楚,别辛辛苦苦盖起来的一大栋房子,什么时候姓了李,还蒙在鼓里呢!”   这话一说出来,一桌人都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她,这说的是人话吗?   要知道这是封建社会,最不开化,把男女大防看得比天还大!   姑娘小哥儿固然不能单独和汉子接触,守寡的妇人自然也会远离汉子,免得让人说闲话。   有一星半点做得不好,乡下人拿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胡秋月守了近十年的寡了,循规蹈矩,从不和汉子过多接触,甚至和之前交好的李大贵断绝了来往,从来没有人说过她的闲话。   现在年纪大了,当婆婆了,自然把自己归于老年人那一类。   老年人是没有性别的,自然也没有那些花花肠子,和人接触说笑随便一些,也没人多嘴多舌地觉得不应该。   去年他家盖房子,李立维父子在他家帮忙,每天匠人帮工一大群,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干活,胡秋月和李大贵中规中矩,除了在人前说笑,俩人私底下没有单独接触。   就是给他们父子做衣服鞋袜,也是和白竹宴宴三人一起。   他们之间互相送东西都是张鸣曦和李立维出面料理的。   他们之间何来的闲话轮得到她刘杏花说?   胡秋月听了这话,一下子气得浑身打颤,嘴唇哆嗦着,站起来用手指着刘杏花,哆哆嗦嗦地就要开口责问她。   张鸣曦见娘脸色灰败,气得话都说不出来,浑身抖得站不住,顿时大怒。   他面沉似水,牙齿咬得咯咯响,拳头捏得嘎嘎响,猛的站起来,扶着胡秋月坐在椅子上,转过头,板着脸,抿着唇,一双眼睛赤红,对刘杏花怒目而视。   白竹在他们刚刚吵起来的时候就跑出来站在张鸣曦身后,亲眼目睹刘杏花先骂李立维,后骂他娘。   这时见娘气得打颤,张鸣曦气得要打人。   白竹虽然也气得要死,但理智尚存。   他想,刘杏花忒不讲究,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去了!   年还没过完,就在自己家里吵架,闹起来,自家不吉利,会坏了一年的运气。   想到这里,他决定忍着算了,怕张鸣曦气不过会忍不住,他忙伸手把张鸣曦往椅子上一按,双手搭在他的肩头,用力按了一下。   张鸣曦见是白竹站在他身后拦着他,虽然气得暴跳,还是忍了。   他重重地咽了一下口水,忍着没说话,只大口大口地喘粗气。   白竹想着不要闹事,但是也不能让她这样明目张胆地欺负娘!   他忍住气,笑道:“二婶,大家和和气气地吃顿饭,别没事找事吧!姨父和立维是鸣曦请来的,感谢他们去年一直在我家帮忙盖房子的。说实话,他们虽然是姓李,帮忙的时候比姓张的还得力呢!”   这句话不但打击了二叔,连姓张的三叔也被累极无辜,躺着中枪了。   但三叔去年一直都在帮忙,他们是明理的人,知道白竹不是说自己,并没有自找不痛快。   三婶见刘杏花开始发神经,疯狗似的胡乱攀咬,并且事情的起因是自己小儿子要吃鱼引起的,也气得脸色发白,只是桌上唇枪舌战,她一时插不进话,紧张地捏紧筷子望着白竹,随时准备加入战争。   刘杏花闻言大怒,骂道:“没有良心的白眼狼,你二叔没有来帮忙吗?你说这种话是良心让狗吃了!”   白竹刚才说了那些话,本想森·晚·忍了算了,可被刘杏花一骂,实在气很了,到底没忍住,又勉强笑道:“二叔是来帮了几天,不过,鸣曦是给了工钱的。   其实,姨父他们吃的是我家的饭菜,并没有到别的姓张的人家混吃混喝!   我鸣曦都没意见,轮不到外人说三道四吧?”   这句话可戳中了刘杏花的肺管子了!   白竹这个小贱货,居然帮李立维父子说话,还骂她是外人!   刘杏花怒火中烧,一下子失去理智,把好好吃饭不闹事的打算丢到了九霄云外。 第 264章 事不过三   刘杏花现在只想一下子把白竹击败,还要打击得他体无完肤,让他那张讨厌的臭嘴再也不能叭叭出什么气人的话来!   刚才一句话怼得胡秋月哑口无言,看来这一招用的好,可以再接再厉。   她心里有了底,也不管自己红口白牙说出的这些话,引起的后果自己兜不兜得住,只想重重地击败白竹,所谓狗急跳墙是也!   当下冷冷一笑,老毛病发作,口不择言道:“哎呀,你个五两银子买来的贱货,也配跟我说话?谁教你的?也对,白大毛既然能贱卖了你,自然也不会好好教你。说到底,你就是个没有家教的野东西!怎么回事,你这么护着李立维,莫非鸣曦满足不了你,还暗中和李立维有一腿?哈哈,这倒有趣了,两婆媳偷人家两父子,天下奇闻啊!”   这个疯狗,逮谁咬谁!   白竹差点气晕了!   他虽然口齿比过去伶俐多了,但这样没脸没皮的混账话,他不但说不出来,连听都听不过耳。   他刚才还口齿伶俐条理清晰地怼刘杏花,这时被刘杏花一阵狂吠,污他清白,气得身子一颤,差点就要冲上去一顿爆揍。   他搭在张鸣曦肩上的手猛地一缩,紧紧地钳住张鸣曦肩上的坚硬如铁的肌肉,轻轻地哽了一声,喊了一声鸣曦,本能地就找张鸣曦给他撑腰。   张鸣曦已经气疯了,本来他见白竹有理有据的几句话怼到刘杏花的心窝子去了,心里还暗暗得意:还是竹子厉害,外软内刚,说得多好啊!   他决定不说话,让白竹有机会练练嘴,哪知道嘴角刚刚扬上去,还没来得及绽放笑脸,就被刘杏花一通臭屁气得七窍生烟。   他可顾不了大正月的不能吵架这些旧习了。   敢污蔑他娘,敢污蔑白竹,那是她刘杏花嫌自己活得太长了!   他回头一看,见白竹脸色涨得通红,薄唇紧抿,双眼噙泪,似乎再多说一句就会哭出来似的。   张鸣曦心疼坏了,拉下白竹的手,轻轻拍了拍,猛的站起来,怒气冲冲地问到刘杏花的脸上:“你是吃屎长大的吧!你居然能活到今天没被人打死,也是奇迹!我早告诉你了,竹子是我娶来的夫郎,是我的爱人。姨父和立维是我请来帮忙的,我看你耳朵打苍蝇去了,听不懂人话!我娘和我竹子为人清清白白,坦坦荡荡,轮不到你喷粪。”   他越说越气,真想一拳朝刘杏花那张瘦削的吸血鬼的脸上挥去,一拳把她打得满地找牙。   他气得呼哧喘粗气,说话用了大力气,口水都喷到对面的刘杏花和张红玉身上了。   张红玉吓一大跳,她一开始低头猛啃排骨,说来奇怪,乡下人嫌排骨骨头多肉少,一般是舍不得花钱买来吃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白竹做的腊排骨这么好吃,这么香,她一个人可以吃一泥钵!   她低着头正啃得起劲,突然见她娘刘杏花和李立维父子吵起来了,后面白竹也加入了战争。   她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哪能错过这场好戏?   当即肉也不吃了,排骨也不啃了,抬起头,一脸崇拜地望着她娘,面色潮红,鼻孔翕张,兴奋得只差大声为她娘加油了。   看,她娘多厉害啊,轻轻松松地就一竹篙打了一船人。   她娘拳打胡秋月,脚踢白竹,连没良心的李立维都捎了一杆子!   她娘生猛无比,臭帽子不要钱似的,一顶又一顶地往他们头上扔,并且扔的是最让人不齿,最让人有嘴说不清的奸夫淫妇帽。   看吧,刚才白竹还口齿伶俐的很,敢怼天怼地怼她娘,她娘一使出杀手锏,白竹马上就哑巴了吧!   可惜啊,她娘太大意了,张鸣曦战斗力太强,不敢惹就算了,居然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放过了小辣椒!   张红玉望了一眼站在灶屋门口,双拳紧握,眼中冒火的小辣椒,心里的快意简直无法形容!   她怕自己笑出声,使劲用手捂着嘴巴,在心里一再提醒她娘:快给小辣椒扔一顶脏帽子,就说他和李立维私通,让他臭了名声,嫁不出去,烂在家里!   可惜她娘没有听见她的心里话,也许是没想到,也许是顾不上,半天都没有把话题扯到小辣椒身上。   张红玉暗暗捏紧拳头,在桌子底下挥舞着给她娘加油,希望她娘再接再厉,再放一记狠招把大娘一家打倒在地,踏上一只脚,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见她娘越战越勇 ,张红玉兴奋极了,差点站起来给她娘加油,正在得意忘形的关口,突然看见张鸣曦站起来,双目怒视着他娘,挥舞着铁钵那么大的拳头,似乎就要砸在她娘头上!   张红玉顾不上得意,惊呼一声:“娘,小心,他要打你!”   刘杏花见张鸣曦一嘴白牙咬得咯咯响,铁钵似的拳头眼看着就要落到自己头上,她猛地一惊,往后一窜,逃到安全距离之内,色厉内荏地厉声喝道:“你想干什么?你想打我吗?你个犯上的畜生!”   张鸣曦重重“呸”了一声:“我犯上?那也是跟你学的!   你刚才骂我娘,不是犯上吗?   放心,看在二叔的面子上,今天我不打你,再饶你一次,免得脏了我的手。   当着二叔三叔的面,我张鸣曦对天发誓,你再敢口吐恶言,污我娘和我竹子的清白,我认得你,我的拳头认不得你!”   张鸣曦又痛苦又隐忍,依着他的脾气,一顿拳头砸下来,早把刘杏花打跑了。   可他是小辈,今天又是元宵节,他得忍!   可他忍得好辛苦!   他脸色煞白,面容扭曲,须发遒长,薄唇紧抿,好像再多说一个字就会吐出来!   他重重喘了一口气,努力压制着内心的熊熊怒火,冷硬地道:“如果你没有老年痴呆的话,应该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   竹子是我的夫郎,我不会让他白白被人欺负!   俗话说得好,事不过三,你连今天一起辱了他三次,我忍了三次! 第 265章 是你   ……我要是再忍下去,村人们不会认为我张鸣曦肚量大,而是觉得我怂,觉得我无能!   自己的老娘和夫郎被人平白喷粪,被人平白污了清白,我还得忍着,那我张鸣曦不配给人当儿子,不配给人做相公!”   张鸣曦越说越气,白竹就是他的心头肉,他怎么能忍受这样被人污他清白?   人家当着他的面欺负白竹,他再不站出来,白竹白嫁给他了!   男人就是无条件为媳妇夫郎遮风挡雨的,不管面对谁,休想让他张鸣曦做缩头乌龟!   张鸣曦拳头捏得咯咯响,恶狠狠地瞪着刘杏花,就想上去给她两拳。   胡秋月坐了好一会,这时平静了一些,一把拉着张鸣曦,站在自己身边,望着张树山凄然道:“二叔,我本是好意,想着你大哥不在了,你大嫂还在,想把一家人拢在一起吃顿团圆饭。你看看,这事闹的!”   说着,鼻子一酸,滴下两滴老泪,心灰意冷地道:“我虽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老妇,但一辈子做人清清白白。你大哥走了十来年了,我行得正坐得端,没有一个字的闲言碎语可以让人说的!没想到,第一次睁眼说瞎话,污我清白的不是外人,竟然是我的好弟媳!”   她摇摇头,痛苦地叹息一声道:“算了,我老了,管不了许多事了。我和我小竹坦坦荡荡做人,无事不可对人言,不怕有人恶意喷粪!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以后各过各的,闲话少说,闲事少管,只当你们没有我这个大嫂吧!”   三婶一听急了,她一直想帮忙却插不上话,这时见好不容易有个空隙,忙喊了一声大嫂,又对刘杏花怒目而视,骂道:“你个不说人话的搅家精!   桌子上那么多菜,还不够塞你那张逼嘴吗?   好好吃你的饭不好吗?回回来,回回惹事!   自己做出用掺沙高粱冒充白米的缺德事,没人和你计较,现在还有脸在这里满嘴喷粪,污人大嫂和小竹的清白!   我要是你,羞都羞死了,哪里来的脸跑来混吃混喝?   我问你:大嫂家盖房子,我也总来帮忙,你有本事也给我安一个相好的啊!   你自己不要脸,天天想着偷汉子,以为世人都和你一样龌龊呢!”   刘杏花见王杨桃跳出来明目张胆地给胡秋月帮忙,气得大骂道:“有你什么事?要你这样明目张胆地拉偏架?心都偏到咯吱窝了!你们沆瀣一气,合伙欺负我!你们不得好死!”   “你多厉害啊,谁能欺负得了你啊!一张臭嘴比茅厕里的粪石都硬!果然吃屎长大的,喷起粪来张口就来,顺溜极了,我们不是你的对手!我们不得好死,就你能得好死!好吧,你今晚睡着了,明早好好死在床上,好死了吧!”三婶气急了,骂起人来毫不手软。   刘杏花一见王杨桃战斗力爆棚,自己不是对手,又想如法炮制,使出杀手锏,拖王杨桃下水,可是桌子上没有外人了,总不能说王杨桃偷自己男人吧?   她冷笑一声道:“你这么护着大嫂,莫非大嫂偷人时让了一只脚给你?你也尝到了甜头?”   这是乡下俗语,暗指胡秋月和王杨桃一起偷李大贵!   并非李大贵魅力太大,实在是没有外人可说,李立维又太小,不值一提,只能再三拖李大贵下水。   李大贵气得牙齿咬得咯咯响。   但他是个汉子,说理是一把好手,和无知村妇吵架,胡搅蛮缠,他根本就不是对手!   见刘杏花满嘴喷粪,一瞬间给他找了好几个相好的,想辩白又无从辩起,正在暗暗着急,突然灵机一动,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李大贵扯扯嘴角,露出一个笑脸,装作深情款款的样子望着刘杏花,柔声道:“杏花,你怎么能乱说呢,我相好的不是你吗?   说起来我打光棍十多年了,多亏了你主动给我泄火,不然光棍的日子好难熬的。   你今天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   是怪我昨晚表现不好,没满足你吗?   这个不能怪我啊!   你说树山这段时间对你不满,很少碰你,你欲求不满,又想报复他,所以经常来缠我。   我四十多岁了,这事做多了,难免力不从心,一两次表现不好也是有的。   唉,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呢?   你说说,昨天不满意,还有明天,这次不满意,还有下次,何必闹这一曲呢?   说实话,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我在你身上流的汗接起来也有一大盆了。   我心里只有你,哪里看得上别人?   什么大嫂,弟媳的,提都不要提,我望都不会望一眼的!”   这番话一说,桌子上众人哑口无言,呆若木鸡,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似乎听不懂李大贵刚才说的是什么,信息量太大,一时消化不了啊!   刘杏花闻言一呆,李大贵说得活灵活现的,连张树山这段时间不怎么碰自己都知道,难道自己真的和他相好,真的跟他说了这些话?   她怎么不知道?   还昨晚躺在他身下不满足呢!   放屁!   他在污自己清白!   刘杏花不愧是战斗力爆棚的村子里出了名的吵架精!   她瞬间就想通了,知道李大贵不甘心自己给胡秋月王杨桃戴脏帽子,原样给自己扔了一顶!   自己给别人戴脏帽子那叫一个得心应手,扔得顺溜极了,这时自己戴着脏帽子,却是那么的不舒服,头都抬不起来,脖子都快压断了。   她慌乱地望了一眼张树山,见他面沉似水,一副想要捏断自己脖子的样子,心里一慌,忙着撇清自己,怒骂道:“放你娘的屁!我什么时候纠缠你了……”   白竹刚才被她污了清白,气得咬牙切齿地想要报仇,怎么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不等刘杏花把话说完,冷笑一声,大声道:“原来你是以己度人啊?口口声声说这个偷人,那个偷人,原来自己就是个偷人的祖宗!   偷惯了,心心念念地总记得,顺口就能说出来。   我们这些一心一意只有自己相公的人,是怎么也想不到那上面去的。” 第266 章 不想吃滚蛋   说着,望着李大贵一笑,火上浇油地道:“姨父,你也忒不厚道!原来你们相好十多年了,可怜我二叔蒙在鼓里,绿帽子戴了十几年,都快长在头上了!”   他本想趁热打铁,再烧一把火,问问刘杏花的两个心肝宝贝儿子是不是李大贵的种。   可是眼风一扫,见两个孩子睁大眼睛,不明所以地望着众人。   白竹心里一软,觉得这样乱说不地道,就算再恨刘杏花,胡乱攀咬也要有个度 ,孩子还小,不可伤及无辜,不可造口孽。   当即抿了抿唇,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张树山喝了几碗酒,有点醉醺醺了,反应有点慢。   他见大家伙乐乐呵呵地喝酒吃饭,气氛和睦温馨,可没一会儿,刘杏花突然闹事。   他一开始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听了半天才搞清楚是李立维两次抢了宝贝儿子的肉,刘杏花忍无可忍才闹起来的。   他一开始对李立维也颇有微词,这么大的人还去和一个小孩子抢肉吃,像话吗?   后来见情况越来越乱,刘杏花越说越不像话,不但夹枪带棒地把讽刺大嫂不守妇道,和李大贵不清不楚,还把白竹扯下水,说他和李立维有一腿,终于激怒了张鸣曦。   张树山虽然恨刘杏花嘴巴没了把门的,可见张鸣曦挥着拳头就想打刘杏花,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给她帮忙,和张鸣曦打一架。   谁知张鸣曦忍住了,没有动手,胡秋月却伤心地要和他家一刀两断。   他一下子清醒过来:都怪刘杏花嘴巴没有把门的,又惹祸了!   他恨恨地望着这个不省心的婆娘,一次次给他惹事,让他没脸见人。   还没等他开口骂人,却听见李大贵自己承认刘杏花和他相好,又听见白竹同情地说他戴了十几年绿帽子,头发都快变绿了,顿时大怒。   张树山喝了酒,脑子比较迟钝,若是平时,还能判断一下,可这时只听得见绿帽子几个字,他火冒三丈。   还有一点,让他对李大贵的话深信不疑。   张树山恨刘杏花用掺沙的高粱冒充白米做礼物,事情败露后,他们一家人成了全村人的笑柄。   这几个月,他的确是很少碰刘杏花。   如果不是刘杏花自己说的,夫妻床上的私密事情李大贵怎么会知道?   其实他哪里知道,李大贵是歪打正着,乱说的呢?   张树山气得七窍生烟,刘杏花那瘦削刻薄的面容 ,在他眼里与蛇蝎无异,令人作呕!   臭婆娘,竟敢偷人,看来是活腻了!   张树山红着眼睛忽的站起来,一把抓过刘杏花的发髻,抡起大手,重重地扇了她一巴掌,醉醺醺地骂道:“贱人,管不住自己的那张臭嘴,满嘴喷粪,不想吃就给老子滚!”   刘杏花被打得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响,双手抓着自己的发髻,大声嚎哭道:“张树山,你算什么男人?别人欺负你媳妇,你不但不护着自己媳妇,还跟着别人一起欺负?”   张树山怒火中烧,刘杏花不说话还好,一开口就说些不中听的,更是激怒了他体内的暴力因子。   张树山手上拖着刘杏花的发髻,重重踢了她一脚,怒骂道:“贱人,你还知道我是你男人啊?臭不要脸的贱货,居然敢给我戴绿帽子,看我不打死你!”   刘杏花一边大声嚎哭,一边厉声尖叫道:“傻子,呆子,你有没有脑子?他们明明是给我泼脏水,你也信以为真?你脑壳里装的是米汤吗?”   张树山见她不住声的骂自己,知道她嘴皮子厉害,和她对骂不是对手,也不和她多话,抡起扑扇似的巴掌,一下下使劲朝刘杏花脸上扇去。   张树山喝了酒,暴怒之下,手上没有轻重,刘杏花被打得双颊红肿,口齿歪斜,嘴角淌血,不敢再骂,呜呜咽咽地哭着含糊地求饶。   果然是打轻了,重重打一顿就没有那么嚣张了!   张树山没心思细听,以为她还在骂自己,气得拖着她往外走,边走边把铁钵似的拳头不知轻重地往她身上招呼,出了院门都没有和桌子上的人打招呼。   张红玉见变故重生,早就吓呆了,见爹娘都走了,她连忙把碗里的肉扒拉到嘴里,一张大嘴塞得高高鼓起,连咀嚼都没法嚼了,更没法说话了。   她也没想要说话,拉起两个弟弟,一溜烟地跑去追她爹娘去了。   好好的一个元宵节被搅得乱七八糟!   张树山回家和刘杏花一顿大吵,拳打脚踢一顿后,差点把她赶出家门。   刘杏花三十多岁了,娘家只有一个弟弟,赶出去了她能去哪里?   她年老色衰,没法再嫁人了。真是硬着头皮嫁,也只能嫁给鳏夫当填房,伺候别人的孩子。   她去伺候别人的孩子,自己的两个宝贝儿子怎么办?   张树山把她赶跑了,如果再娶一房婆娘,虐待她儿子怎么办?   她舍不得离开两个宝贝儿子,可不能让宝贝儿子在别人手里受苦!   不行,她死也不走!   她比张红玉聪明多了,能够很快看清形势,并马上做出选择。   当下故态复萌,跪在地上抱着张树山的大腿苦苦哀求,再三辩解自己的清白。   张树山大闹一场之后,口干舌燥,连喝了几大碗水,跑了两趟茅厕,酒终于醒了。   清醒过后,他见刘杏花被打得鼻青脸肿,嘴角流血,披头散发地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自己放过她,三个孩子跪在她身后,哭声震天,不明所以的人还以为他家死了人呢!   刘杏花痛哭道:“那李大贵不是人,无中生有的栽赃陷害我,故意挑拨我们夫妻的关系。树山,我只说一点,他说我昨晚去找他了,可是昨天我们一整天都在家,我连门都没出,你是清楚的。树山,你可别上当啊,打死我不足惜,可两个孩子怎么办呢?”   张树山这时脑子能转了,听她言之有理,知道自己中了圈套。望着刘杏花被打得高高肿起的脸,心里隐隐有点后悔。 第267 章 小孩子生气了   可想到今天的事都是刘杏花闹出来的,他一下子又生气了,起身拉了两个宝贝儿子搂在怀里,呵斥道:“虽然你是清白的,但我也没有打错,都是你不贤闹出来的!你想想你说的是人话吗?还好意思污蔑大嫂,污蔑白竹,鸣曦没打死你都是你走运!”   他越说越气,怒骂道:“大嫂现在要和我们一刀两断,你满意了吧!我老实告诉你,再有下次,别怪我不念旧情,一纸休书送你出门!”   刘杏花听了这话,又惊又怒,但总算松了口气:既然说到下次,看样子这次是不会给自己休书了,又逃过一劫。   她抹抹眼泪站起来,嘴里连说再不敢了,心里却对张树山怨恨无比,张树山靠不住,关键时刻帮着别人欺负自己,自己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还得另想办法。   看来只有靠张红玉了,一定得想办法让她勾搭上陈鹏举,嫁进陈府,自己和两个儿子跟着享福!   她摸摸肿胀的脸,想起张树山的无情无义,下手之重,又恨起他来,都是姓张,他怎么差张鸣曦那么多!   张鸣曦为了白竹那个贱货,不惜背上犯上的骂名,竟然想打她!   可张树山听了白竹那贱货无中生有的几句话,把她打得鼻青脸肿,头发都扯掉了一大缕!   想到白竹,刘杏花心中的怒火腾腾燃烧,压都压不住:贱货,你敢挑拨离间害我挨打,你等着,不给你一顿好的,我刘杏花誓不为人!   贱货,张鸣曦不是拿你当心肝宝贝吗?别人说都不能说一句吗?   哼,等我想个好法子,让张鸣曦见都见不到你,我看他能怎么办?   虽然办法还没想出来,但一想到白竹和张鸣曦分离,俩人看不见,摸不着,痛苦得要死的样子,刘杏花心里涌起一阵快意,被打得歪斜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狞笑!   被她重重诅骂的白竹哪里知道有人想害他呢?   他现在正窝在张鸣曦怀里委屈巴巴的抹眼泪呢!   今天刘杏花大闹一场,搅散了饭桌且不说了,还满口喷粪,说白竹和李立维有一腿,说两婆媳偷人两父子!   白竹可气坏了,明知刘杏花是胡说,明知张鸣曦不相信,还帮他出气,可他就是觉得委屈!   张树山一走,当着外人他也不好说什么,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招呼大家继续吃菜。   可闹成这个样子,大家没心思吃了,都起身走了。   三婶帮着收了碗筷洗了,劝慰了胡秋月一番,见大家都哭丧着脸,她待不住,也走了。   人一走,家里安静下来,胡秋月气得坐不住,唉声叹气地去睡了。   白竹忍着气料理了牲口,和宴宴一起把屋子和院子打扫干净,也闷闷不乐的钻被窝去了。   张鸣曦见天色已晚,干脆让宴宴去睡,自己关了大门也上床了。   他掀开被子钻进去,见白竹面朝墙壁,窝在床里,缩成小小一团。   张鸣曦心疼地一把搂住他,低声道:“离那么远干嘛?天冷,过来贴近点热乎。”   谁知白竹像睡着了似的,一动不动,也不往他怀里钻。   张鸣曦仔细听了一下,见他呼吸粗重,一声长一声短的,知道他没睡着,小孩子不理他,在生闷气呢!   可把张鸣曦心疼坏了,忙一只手撑在床上,支起身子,一只手去搬白竹的身子,柔声道:“竹子,怎么不理我?”   白竹倒是没有继续和他犟,虽然没有说话,但顺着他的动作翻身平躺着。   张鸣曦低头一看,见白竹小脸寡白,秀气的鼻头通红,正扯风箱似的翕动着,双眼紧闭,密帘似的长睫毛湿漉漉的,抖个不停。   小孩子哭了!   张鸣曦都快心疼死了!   小孩子今天受了大委屈了,都怪刘杏花这个缺德婆娘,无中生有污蔑竹子的清白!   得亏刘杏花不在他面前,否则张鸣曦能一巴掌把她扇飞到后山上!   张鸣曦低头温柔地亲亲白竹的眼睛,软声哄道:“乖乖,不哭不哭!”   他想起罪魁祸首刘杏花那副丑恶的嘴脸,恨恨地道:“乖乖,都怪我不该忍的!应该一巴掌扇得那个女人找不着北,看她还能不能胡说八道!”   他实在太恨刘杏花了,不但不愿意叫二婶,连名字都不愿意叫,只称呼那个女人!   谁知白竹听了这话,不但没有被安慰到,反倒一个翻身,钻到他怀里,双手扯着他的内衣衣襟,肩头耸动, 哭得抽抽搭搭,哽咽难言!   张鸣曦心疼得不知怎么办才好,忙躺下来,一只手伸进白竹头下,让他枕着自己的胳膊,一只手搂着他的腰,连连亲着他的嫩脸,软声哀求道:“乖乖,别哭,你把我的心都哭碎了!”   白竹闻言抽泣了一下,咬着牙忍着,哭得好些了。   可过不了一会儿,肩头微微一动,又抽泣一下。   张鸣曦见他控制不住地打着哭嗝,心疼得要死,抱着他好一阵亲怜密爱,心肝宝贝肉地叫着,好话说尽。   白竹只紧紧缩在他怀里,一语不发,只时不时抽泣一下。   张鸣曦生怕他哭坏了,又心疼又着急,一只手搂着他,一只手轻轻顺着他的后背,软声哄道:“竹子,娘说了,以后和二叔家一刀两断,再无来往。你就可以不用面对他们了!”   接着开玩笑地道:“那个女人以后别说来家里吃饭,连水都喝不到一口了!唉,她德行就是这么臭,怎么办呢?你就当被狗咬了一口,自认倒霉呗,难道还能咬回来啊?”   白竹哭了一阵,让张鸣曦抱在怀里好一顿哄,气已经顺了。   可他还是觉得委屈,还是想让张鸣曦哄他,所以抻着劲故意哄不好。   这时听见张鸣曦让他去咬狗一口,忍不住“噗嗤”一笑,搭在张鸣曦腰上的手顺势打了他屁股一下,吸着鼻子,瓮声瓮气地骂道:“你才去咬狗一口呢!”   张鸣曦见白竹终于笑了,松了一口气,抱着他,绞尽脑汁说些笑话逗他,总算把白竹哄好了,窝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第268 章 后天走   俗话说得好:过了正月半,各人寻事干。   正月十五一过,年就过完了。   气温慢慢回升,冬去春来,万象更新,大地由黄转绿,焕发着生机,地里的庄稼蓬勃生长,农人们开始下地干活了。   家里有六亩田的麦子,要趁这段时间除草,追肥,让麦子使劲生长,能有个好收成。   过段时间麦苗长高了,就进不去麦田了,容易碰倒麦秆。   锄草施肥是轻松活计,媳妇夫郎都能做的,胡秋月带着白竹和宴宴天天泡在田里除草。   正月十六,张鸣曦一个人在家把猪圈,鸡圈,羊圈的农肥归拢,挑到田边堆着,等胡秋月锄好了草,就可以撒到田里去,免得他们从家里往田里挑,费力气。   他一个汉子,做这些活计不在话下,一天就挑完了。   张鸣曦心里有事,不敢和白竹说,偷偷摸摸地跟胡秋月嘀嘀咕咕一阵后,正月十七就开始往镇上跑。   白竹白天忙着锄草,回到家还要洗衣做饭,料理牲口,早晚的时间要上山砍柴,去河边扯草喂牲口,忙得很。   他见娘年纪大了,宴宴还小,不忍心他们太劳累,家里的活计抢着做,就想让娘和宴宴多歇一会。   胡秋月不管家事了,但见白竹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很是心疼,自己揽过大部分家务。   白竹去砍柴,扯草,胡秋月也让宴宴跟着,一家人互相体谅关爱,日子过得其乐融融。   白竹见张鸣曦天天往镇上跑,暗暗纳闷:正月里家家户户过年的肉食没有吃完,他们不去卖卤肉,只隔个十来天送一次咸菜,张鸣曦天天跑去镇上干什么?   这天睡下后,张鸣曦照例把他搂在怀里,白竹问张鸣曦天天去镇上干嘛,张鸣曦低头亲亲他的额头,含糊地道:“家里活计不多,你们仨就能干。我想去镇上看看,能不能找个活计干,家里还欠这么多债,我忧心得很,一天不还完,我一天吃饭都不香!”   白竹见他皱着眉头,心事重重的样子,心疼地伸手抻着他的眉头,往两边擀开,柔声劝慰道:“别着急啊!现在青砖大瓦房住着,六亩良田种着,不愁吃,不愁穿的,有些欠债也不怕。等到了二月份,我们月月去赶集,去卖卤肉,送咸菜,家里再省一点,今年一定可以还完账的!”   说着,眼睛亮亮地望着张鸣曦,笑意盈盈地憧憬道:“等欠债还完了,家里的日子就好过了!挣钱都是自己的,你也可以轻松点,不用那么辛苦。”   张鸣曦望着白竹的小脸,心里苦涩不已,一句话差点就脱口而出,强忍着,勉强笑道:“一年还完欠债,时间太长了,我等不了那么久。”   白竹笑道:“一年就还完三十两银子,你还嫌慢?姐夫和姨父也不会催你,不要逼自己。”   说到姨父,他就想到刘杏花说他偷李立维,心里十分不舒服,在张鸣曦怀里扭了一下,不吭气了。   张鸣曦却不知他在想这些,亲亲白竹的额头:“为了还债,你们省得很,舍不得吃,舍不得喝,一样都舍不得买,我不要你过这样捉襟见肘的苦日子。”   白竹闭着眼睛,搭在张鸣曦腰上的手紧了紧,柔声道:“现在的日子还苦吗?在我看来,这样的日子赛过神仙!”   说着,往张鸣曦怀里偎了偎,微微扬头,嫩嫩的嘴唇贴着张鸣曦的喉结,小声道:“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再苦的日子也是甜的!”   说着,仰头顺势亲了一下他的喉结,往他怀里窝了窝,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张鸣曦闻言心中大疼,他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拉起白竹的一只手,放在嘴边亲了亲,犹豫地道:“竹子,我和你商量用一件事情……”   白竹睡衣袭来,闭着眼睛含糊地“嗯?”了一声。   张鸣曦低头望了一眼,白竹鼻息细细,缩在自己怀里睡着了。   他叹了口气,搂紧了白竹,心里苦涩不已,巴不得时间就停留在今夜,明天不要到来,他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和白竹开口。   一连忙了好几天,田里的活计干完了,胡秋月带着两小只在园子里挖地,准备全部种上菜。   张鸣曦心里有事,这几天除了去镇上,在家就黏着白竹,简直成了白竹的尾巴,白竹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没话找话地和他聊天,一旦不说话就望着白竹发呆。   白竹知道他一向心疼自己,见他如此黏人,高兴地同时又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红扑扑的,带着羞涩的笑容。   时间就像从指缝流掉似的,转眼到了正月二十二,张鸣曦傍晚从镇上回来,白竹和宴宴在院子里栽白菜秧,胡秋月在灶屋做晚饭。   张鸣曦站在篱笆外呆呆地望着白竹出了神,胡秋月提着猪食桶出来喂猪,看见张鸣曦失魂落魄地站在篱笆墙外边,吓一跳,条件反射地喊了一声“鸣曦?”。   张鸣曦猛的回头,看见娘,忙抹了一把脸,揩去眼角的泪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娘”。   胡秋月见了这副光景,心里有了数,小声问道:“货备好了?哪天走?”   张鸣曦像是被人兜头打了一棍,无精打采地跟着胡秋月往猪圈走,点头道:“好了,后天走。”   “这么快?”胡秋月抬头瞅了他一眼,问道:“你还没跟小竹说?”   张鸣曦皱起眉头,痛苦地道:“没有!娘,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怕一说出来,竹子会哭!”   胡秋月沉默了一瞬,舀了两瓢猪食倒进鸡食盆里,提起猪食桶把剩下的猪食都倒进猪食盆里。   小猪低头啃吃啃吃地吃着猪食,鸡们围着木盆,扑扇着翅膀咯咯叫着啄着吃食,两只小羊长大了不少,“咩咩”叫着吃草,蛋黄在院里里追着麻线球玩地不亦乐乎。   家里的一切熟悉又温馨,张鸣曦打量着自己一手眼一脚打整好的院子,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来泪来。 第 269章 人未走,魂已丢   他生怕当着胡秋月的面淌眼泪,转身往家里跑去。   胡秋月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张鸣曦去年夏天去贩货,很久没回,白竹望穿了双眼好不容易回来了。   从去年下半年至今,俩人基本没分开过,好得蜜里调油一般,这时说声要走了,张鸣曦自己都受不了,要是小竹知道了,不知道会哭成什么样子!   小竹性格内敛又隐忍,只会自己偷偷躲着哭,也不知道开解。   胡秋月叹了口气,这话还是让张鸣曦自己跟小竹说吧!该怎么哄凭他的本事,小竹闹成啥样,让他自己受着!   她提着空猪食桶,匆匆忙忙跟着进了灶屋。   张鸣曦站在木架前洗脸,面无表情,看样子已经平静了。   锅里熬着米汤,咕嘟咕嘟地冒泡,胡秋月去灶下塞了一根硬柴,又起身把蒸笼架上去热馒头。   这时张鸣曦洗好脸,倒了一碗茶,坐在旧饭桌边心事重重地小口小口抿着。   胡秋月把馒头剩菜放在蒸笼里热着,也过来坐在他对面,担忧地道:“鸣曦,要不,货物让你姐夫帮你卖,你就不要去了吧!我怕小竹知道了,会难过的!”   张鸣曦愣了一下,默默盘算着这件事情的可行性。   半晌摇头道:“不行啊!姐夫这次的货物是我的两倍还多,他一个人照顾不过来。”   沉默了一下,他接着道:“去是一定要去的!我这次只有十两银子的本钱,办的货太少了,跑一趟划不来。不好意思再跟姐夫借,去钱庄借了十两银子的驴打滚。”   “啊?你怎么敢去借驴打滚?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万一还不上,利滚利,这四间青砖大瓦房还不够填的!”胡秋月非常不赞成,皱眉望着他,担忧极了。   “别担心,娘,钱庄的掌柜是姐夫的好朋友,我们认识。他看在姐夫的份上,利钱收得极低,一个月才收一百文。”   “一百文倒是不多,能给的起。这开钱庄的眼睛里只有钱,你姐夫这朋友真不错!”   “嗯 ,不过人家说了,他只是个掌柜,只有一个月的低息权限,一个月不还,就得按驴打滚来收息了。”   “一个月的时间忒短了些,你可一定要在一个月之内赶回来,别像上次那样去了不回,小竹眼巴巴地望着,眼睛都快哭瞎了!”   “嗯,……不会了,我保证一个月之内回来,哪怕不挣钱也要赶回来。”   “好,不,……不挣钱可不行,欠你姐夫和姨父的好说,驴打滚得赶快还掉!”胡秋月先是怕他去了紧不回,这时听他说,哪怕不挣钱也会赶回来,又着急了,连忙叮嘱道。   张鸣曦双手捧着茶碗,垂着眼睛,呆愣愣地盯着茶碗里袅袅上升的白气,好像没听见胡秋月的话。   胡秋月见他人没走,魂已丢,暗中叹气不止。   不过自己的儿子自己疼,她生怕张鸣曦出门在外,对家里放心不下,天天牵肠挂肚也做不好生意。   她知道张鸣曦的软肋在哪里,想了一下,柔声安慰道:“既然一定要去,你就放心地去!家里不用担心,现在青砖大瓦房住着,不怕风不怕雨的,家里粮食有,菜有,你不必担心。……还有小竹……,你更不用担心,他进门快一年了,我疼他比疼你还多,家里大事小情都交给他,他样样说了算,自然没人敢给他半分委屈。”   张鸣曦吸吸鼻子,瓮声瓮气地道:“这些我都知道,我不担心你们会委屈他。上次我回来时,他就说了,再不准我出门贩货,一家人就在一起。我,是想,背着这么多债,一年都还不完,干脆出去跑一趟,挣钱了把欠债还清,就再也不出去了。”   大儿子从记事起就过着背债的日子,过着想方设法省钱还债的日子,不欠债的日子没过几个月,又借钱盖房子,又过上了原来那种背着沉重债务的日子。   以前还不了钱,天天忙碌着,慢慢攒钱一点点还着,也还能忍,可是刚刚过了那种不欠债的轻松自在快乐得飞起的日子,再回去过那种天天省钱还债的日子,就不能忍了。   大儿子能吃苦,有担当,想让一家人过上好日子,胡秋月非常理解,也很支持。   她正想说点什么劝劝张鸣曦,又听见张鸣曦带着鼻音低沉地道:“前几天一心想挣钱,想都没想地去借驴打滚,去备货,可现在事到临头,要出门了,我才发现……,我真的不想去!”   胡秋月想到刚才让他不要去的提议已经被否决了,没有再说车轱辘话,只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只管放心去,家里有我,不用担心。只是一点,你后天就要走,不能再拖了,今晚得和小竹好好说清楚,他要哭,要闹,也有时间。不然,你临时再告诉他,他哭都来不及哭才叫可怜呢!”   张鸣曦一想到白竹一听他要走,惨白着一张小脸,缩在他怀里痛哭不止的样子,心就疼得缩成一团。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谁让自己不和他商量就独自决定去贩货呢?   现在不管小竹怎么闹,自己都得受着!   张鸣曦咳嗽了一声,清清子道:“嗯,我今晚和他说。他肯定要哭……,慢慢哄吧。我走后,让宴宴陪着他,劝慰劝慰他。还有,不管砍柴还是扯草,亦或者是上山挖野菜,都不准他一个人去,无论如何要让宴宴跟着。他现在虽然口齿比过去厉害些了,但是碰到胡搅蛮缠的人,还是吃亏,让宴宴跟着他,护着他点。”   “这个自然知道,不用多说,你还是想想今晚怎么和小竹开口吧!”   “我……”张鸣曦一句话还没说完,听见院子里传来说笑声。   他忙站起来,抬手揉了揉脸,抬脚往外走。   人还没出去,站在堂屋笑着喊道:“竹子,菜秧栽完了?”   白竹抬头看了他一眼,笑嘻嘻地道:“咦,你回来了?今天怎么回得这么早?” 第 270章 蜜里调油   张鸣曦跑出去,接过他手上的锄头,撮箕送到杂物间。   宴宴早跑了,白竹站在院子里,眼睛跟着他转,看见他出来,走到他身前,望着他柔柔地一笑道:“天天往外跑!明天还去不去?”   张鸣曦痴痴地望着他,舍不得移开眼睛,半晌才哑着声音道:“不去了,在家陪你!”   说着,伸手拉起白竹的手,放在双掌之间轻搓着,像是护着什么稀世之宝似的,爱怜地摩挲着。   白竹心里甜甜的,手也不抽出来,任由他握着,红着脸小声道:“手上脏,有泥巴,我去洗洗。”   张鸣曦只是摇头,拉着手舍不得放开。   白竹见他像小孩子似的黏着自己,心里软成一团浆糊,屈起手指轻轻挠着张鸣曦的手心,小声笑道:“怎么这么黏人?是不是这几天天天往外跑,把我一个人丢在家,终于良心发现了,嗯?”   说完,自己忍不住笑了。   张鸣曦心里又酸又涩,眼眶发酸,只觉得自己撑不住了。   可是还没吃饭,现在说出来,白竹晚饭也吃不成。   张鸣曦深深吸了口气,把道嘴边的话咽下去,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脸,伸手搂着白竹的肩膀,往怀里带了带,柔声道:“嗯,我良心发现了,我错了,我有罪,不该把我竹竹一个人丢在家……”   一句话没说完,白竹乐得嘻嘻笑,调笑道:“嗯,认错态度好,原谅你了。”   张鸣曦望着他亮亮的眼睛,笑得皱起来的秀气的琼鼻,心里软成一团,伸手怜爱地捏捏他的鼻头,宠溺地笑道:“调皮鬼!”   白竹拍痒,他手刚伸过来,就忍不住嘻嘻地笑,笑得软在他怀里。   张鸣曦怕他笑得站不住,忙伸双手抱着他,俩人站在院子里,搂抱着叽叽咕咕地说笑着,半天都没有进屋。   “哥,小哥,吃饭了!”宴宴洗好了手脸,端着脏水出来倒,顺便喊他们吃饭。   谁知刚刚走到堂屋,就见俩人搂在一起,一个仰头,一个低头,脸对着脸,目光交缠,正亲热地说话。   他忙退回灶屋,小声嘀咕道:“真服了他们,天天在一起,有多少话说不完?这一会儿的功夫,站在院子里说个不停。小哥大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咯咯咯地笑得像是公鸡下了蛋,真是受不了!”   胡秋月听见了,忙探头望院子里看了一眼,见他们没有进来,旁若无人地搂着说话,她忙扯着宴宴往卧房走,低声叮嘱道:“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宴宴愣了一下,笑道:“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搞得神神秘秘的!”   话虽如此,还是乖乖跟着胡秋月进了卧房,胡秋月反手关上房门,未曾开口先叹气。   宴宴吓一跳,收了嬉笑,皱眉问道:“娘,你叹什么气?发生什么事了?是说我刚才不该埋怨他们吗?我也就是随口说说,没有什么意思的。”   胡秋月摇摇头,凑到宴宴耳边,小声地把张鸣曦要出门贩货的事说了一遍。   “啊?我哥怎么能这样?就算要出门也应该好好和小哥商量,先说清楚啊!他这样先斩后奏的,事到临头了才说,小哥怎么受得了,只怕要哭死!”宴宴大吃一惊,炸了毛的猫一样,首先就为白竹叫屈。   胡秋月听见这话,更担心了,忧心忡忡地道:“谁说不是呢!你哥是好心,怕说早了,小竹早早就会哭。小竹不好过,他也不好过。他不是故意瞒着小竹的,是想让小竹多高兴几天!”   “多高兴几天,多高兴几天!他们两个好得蜜里调油一般,小哥怎么舍得我哥走?小哥肯定会哭死的!我不管,你们做的好事,待会儿小哥哭,你自己去哄!”宴宴想到白竹还蒙在鼓里,刚才笑得那样开心,一会儿只怕要哭断肠,心里不忍,跺着脚埋怨他娘。   胡秋月忙伸手捂着他的嘴,小声埋怨道:“祖宗,小点声!这两天你让他们多点时间单独相处,不要往你小哥面前凑。万一你小哥哭,你可得好好哄哄他!”   “我不管,我不管!”宴宴还要跺脚,他实在心疼白竹,也没法面对哭唧唧的白竹!   胡秋月忙低声下气地带着哀求的语气道:“你哥也是没法子,家里盖房子借了那么多钱,他不出去挣钱拿什么还?你以为他愿意出去吗?他刚才还偷偷掉眼泪了。”   胡秋月一阵心酸,抬手抹了一把眼泪,轻轻哽了一下。   宴宴一呆,他哥铁骨钢筋,浑身的骨头比铁还硬,竟然也会掉眼泪?   他长这么大,只知道他哥是有一家人的顶梁柱,主心骨,不管有什么困难,都会找他,他总能解决。   在宴宴眼里,他哥是无所不能的,还从来没见过他哥掉眼泪呢!   原来,他哥也有不得已,他哥也会掉眼泪!   想到这里,宴宴把怨恨他哥的心情收起,又开始同情他哥了!   胡秋月见他不说话,不放心地叮嘱道:“你哥说晚上和小竹说,你待会儿可别说漏嘴。”   宴宴低着头,怏怏不乐地“嗯”了一声,他纠结死了,现在又同情小哥,又同情他哥,一颗心酸酸胀胀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娘,宴宴!”灶屋里传来白竹欢快地喊声。   胡秋月忙答应了一声,揉了揉脸,把脸上的泪痕揩掉,推着宴宴往外走。   白竹被张鸣曦缠得脸上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的,看见他们从卧房出来,好奇地笑道:“刚才不是喊我们吃饭吗?躲在卧房干什么?”   胡秋月笑道:“本想让宴宴帮我穿下针,我缝个扣子。可是天黑了,看不清了,明天再说吧!”   白竹笑道:“我早说了,你眼神不好,这些细致活喊我啊,喊宴宴也行,何必自己抢着做。”   胡秋月答应了,找了个借口把话题扯开。   宴宴到底还小,不会作伪,低着头,闷闷地舀了一盆热水,瓮声瓮气地:“小哥,快来洗手脸,洗了吃饭。”   白竹答应了,像吃饱了草,找到妈妈的小鹿一般,欢快地,满足地, 笑盈盈地,两步蹦到木架子边,低头撩水洗脸。 第271 章 不太对劲啊   张鸣曦尾巴似的,亦步亦趋地跟着白竹。   白竹躬身洗脸,他也不让开,就站在木架边呆呆地看着。   宴宴这时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见他哥那副痴痴傻傻的样子,忍不住一阵心酸。   他这时理解了他哥的不容易,不再责怪他哥,反而担心白竹待会儿哭起来他哥招架不住,暗暗替他哥担心起来。   白竹平时对张鸣曦依恋极了,俩人片刻都舍不得分开,这时高兴成这样,待会儿不知道会哭成什么样子。   他心里发涩,对白竹又同情又担忧,不好多说,默默地站在木架另一边,看他洗脸。   白竹洗了脸,在盆里搓着帕子,笑道:“你们两个今天是怎么了?站在我身边干嘛?想学我洗脸啊?”   张鸣曦伸手揉揉他的头顶,没有说话。   宴宴见他蒙在鼓里,还有心情开玩笑,鼻子一酸,强忍住泪意,勉强笑道:“你就臭美吧!洗个脸有什么好学的?我是看你今天辛苦了,帮你倒水。”   说着,见白竹拧干了帕子,他飞快地端起脏水低着头出去了。   白竹在他身后追着笑道:“哎呀,不敢当啊!”   胡秋月见白竹那副俏生生的笑模样,暗暗叹了口气,笑道:“小竹,你就让他倒吧,小孩子勤快点没坏处。你来帮我端菜。”   白竹笑嘻嘻地跑过来,抬过蒸笼,拿了木盆装馒头,又把蒸得热热的菜端到桌子上,胡秋月盛了米汤,一家人围着桌子吃饭。   过年吃得好,油水厚,几乎顿顿有肉。   过完年,本应该恢复正常,继续着粗茶淡饭的日子,但胡秋月想着大儿子这几天就要出门,得吃好点,只要她做饭,总要炒一大碗腊肉。   今天也不例外,除了中午的剩菜外,还有一大碗腊肉。   张鸣曦伸筷子夹了一块腊肉给白竹,白竹夹起来咬了一口,眯着眼睛笑道:“娘做饭就是好,顿顿有肉吃。”   胡秋月望了他一眼,笑着道:“有肉你就吃,多吃点。”   白竹笑眯眯地两口吃完了一块腊肉,正要低头喝米汤,见宴宴呆愣愣拿着馒头,慢慢地小口小口地咬,菜也不吃,米汤也不喝。   白竹夹了一块腊肉给他,打趣道:“宴宴,发什么呆,怎么不吃肉?”   宴宴目光复杂地地望了他一眼,那眼里的同情都快装不下了,扯扯嘴角笑道:“过年肉吃多了,吃不下。”   说着,伸手夹了一块腊肉给张鸣曦,又夹了一块给白竹,故意大声笑道:“你们两个多吃点,我哥吃肉最厉害,吃不腻。”   张鸣曦勉强笑了笑,夹起腊肉咬了一口,就像喉咙里塞了稻草似的,毛糙糙地难受得很,一块腊肉嚼了半天都咽不下去。   一桌人心事重重,强颜欢笑,只有白竹喜笑颜开地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的说这说那。   另外三人也凑趣,白竹一句话说完,总有一个人能接上话,倒也没有冷场。   只是他们三个自己不吃饭,手上拿着馒头半天才咬一口,眼睛盯着白竹,只要他吃完一块腊肉,马上有人会夹一块塞到他碗里,有时候三个人一起夹,还会撞车。   小夫郎白竹现在日子可美了,婆婆疼,相公宠,泡在蜜罐里,心里的甜都装不下了,只顾着笑,压根没注意到今晚几个人有点不对劲。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现在家里他和宴宴最受宠。   单论吃饭,他比宴宴还受宠些。   好一点的肉菜,胡秋月会夹给他,张鸣曦更不用说了,恨不得端碗倒给他,被人夹菜,他已经习惯了。   可是今天有点反常啊,三个人流水价往他碗里夹肉,平时也不是没有,但不像今天这么频繁,一碗腊肉几乎夹给他一个人了。   当三人再一次夹着腊肉同时往他碗里塞时,白竹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他端起碗往怀里一藏,笑道:“我不要了,一碗肉我快吃完了,你们怎么不吃?宴宴,你吃啊!”   宴宴低头嗯了一声,声音小小的,还带着一丝丝鼻音。   白竹狐疑地望望胡秋月又望望张鸣曦,张鸣曦心虚地别开目光,不敢和他对视。   胡秋月冲白竹安抚性的笑了笑,转头对宴宴说:“宴宴,小森·晚·哥让你吃肉呢!”   谁知,宴宴把头埋在碗里,唏哩呼噜地一阵猛喝,一碗米汤下了肚,他把手里的半个馒头塞进嘴里,嘴巴鼓鼓的,把碗一推,含糊不清地道:“我吃饱了,你们吃吧!”   话音刚落,起身跑了。   白竹不明所以,望着宴宴跑进自己的小房间,关上门。   他转头望着张鸣曦,小声问道:“宴宴怎么了?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张鸣曦摇摇头,表示不知。   白竹又看向胡秋月,胡秋月笑道:“嗨,别管他,他不是不高兴,是吃不下吧!小竹,你自己吃!”   说着又要夹肉给白竹,白竹伸手叉开五指盖在碗口,摇头道:“我不吃了,腊肉吃多了晚上口渴。”   胡秋月不再坚持,把手上的腊肉给了张鸣曦。   白竹后知后觉地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   一家人似乎是在强颜欢笑啊!   他们有事瞒着自己!   但白竹不知道是什么事,单纯的以为是宴宴不高兴。   当着娘的面,他也不好多问,低着头默默喝完了米汤,吃光了馒头。   张鸣曦今晚吃得少,只喝了一碗米汤,吃了一个馒头就吃不下了,见白竹放下碗筷,站起来笑道:“瓦罐里有热水,我们去洗脚。”   白竹摇头道:“等一下,我要洗碗。”   胡秋月忙笑道:“不用你洗碗,快去洗脚睡觉。还有几块腊肉,你们都不吃,我来吃两块。我吃得慢,不用等我。”   白竹嘻嘻一笑,跑去卧房拿了木盆来倒热水。   俩人相跟着进了卧房,虽然天快黑了,由于窗户大,屋里还勉强看得见,就没舍得点灯。   张鸣曦熟门熟路地拿了一个小木盆,一个大木盆放在地上,柔声道:“你先倒点水洗屁股,剩下的洗脚。”   白竹乖乖地应了一声好,端着小盆躲到床尾去洗屁股。 第272 章 哭了?   张鸣曦把瓦罐里的热水倒进大盆里,坐在小凳子上,没有等白竹,脱了鞋袜,脚在热水里互搓了几下就起来了,趿拉着布鞋,去铺床。   白竹洗好屁股,一边提裤子一边笑道:“怎么这么快就起来了,多泡泡啊。”   张鸣曦强忍心酸,笑道:“快来,水要冷了。我帮你洗脚。”   白竹坐在小板凳上,嘟嘴撒娇道:“不要,我自己会洗。”   张鸣曦蹲在他身前,拉过他的脚,脱下鞋袜,放在木盆里,又拉起另一只脚,脱了鞋袜,两只脚白嫩的小脚在木盆里互搓着,像两只家交颈缠绵的白鸳鸯。   张鸣曦蹲在他面前,低着头,一言不发,细心地撩水给他洗脚。   撩水洗好脚背,张鸣曦把粗硬的手指伸进他趾头缝里,慢慢摩挲着。   白竹怕痒,脚一缩,忍不住笑出声。   张鸣曦却按着他的脚,不让他缩,依然细心地给他洗着趾缝,动作更轻了。   白竹有点感动,双手搭在张鸣曦的肩头,用额头轻轻碰了碰他头顶,低头轻笑道:“快放开!看看你,羞不羞啊?哪有汉子给夫郎洗脚的?你真是一点都不讲究。”   张鸣曦低着头,瓮声瓮气地道:“我愿意,我给自己的夫郎洗脚有什么可羞的?”   白竹抬起一只手,摩挲着他的头顶,甜蜜地笑道:“好,好,你有理,你不羞,我羞,行了吧!我一个做夫郎的,居然让汉子帮忙洗脚,传出去,别人要笑话死我!”   其实要说起来,不只是相公给他洗脚不合规矩,他用手摩挲相公的头顶也不合规矩,只不过,他们俩经常摸来摸去,已经习惯了,都不当回事。   白竹想想觉得不妥,让相公帮自己洗脚,折福啊!   他双手依然搭在张鸣曦肩上,双脚互搓,溅起一片水花,像小孩子似的闹腾了一阵,笑着威胁道:“你让不让?我要溅水到你身上了!”   张鸣曦像没听见似的,双手搓揉着他的脚丫子。   白竹笑嘻嘻地,故意轻轻地跺了一下脚,其实也没怎么溅起水珠,张鸣曦却哽了一下,好像有水溅到眼睛里似的,低着头去揉眼睛。   白竹吓一跳,不敢再闹,一只手搭在张鸣曦肩上,一只手抬起他的下巴,着急地道:“溅到眼睛了么?快让我看看。”   张鸣曦轻轻一挣,却没有挣开,仰着头,闭着眼睛让白竹看。   虽然光线不太好,白竹还是看见他鼻头红红的,眼眶也是红红的,不由得一怔,傻乎乎地问道:“你哭了?”   张鸣曦鼻翼翕动,他生怕眼泪会出来,忙用湿手抹了一把脸,把脸上摸得都是洗脚水,笑道:“好好的哭什么?刚才你把水溅到我眼睛里,眼睛睁不开,我揉了一下,揉红了。”   白竹见他仰着头,闭着眼睛说话,湿漉漉的满脸水,像小孩子一样乖巧可爱,忍不住低下头,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蜻蜓点水似的一触即分,但并没有离开得太远,白竹不好意思地抿唇微笑着看张鸣曦。   张鸣曦猛地睁开眼睛,定定地望着白竹。   白竹见他眼睛布满红丝,那眼神似悲似喜,复杂得让人看不透。   白竹一愣,刚要问他怎么了,张鸣曦猛的一下站起来,弯下腰,一只手搂着白竹后腰,一只手塞进他腿弯里,一把抱起他,往床边走去。   白竹出其不意,吓得惊叫一声,忙伸出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嗔道:“总是这样出其不意地抱我,吓我一跳!”   说着,伸出一只手去捏张鸣曦的高挺的鼻梁,撒娇道:“你就不怕摔了我?嗯?怕不怕?”   张鸣曦停住脚步,怔怔地望了他一会儿,突然低头往他红唇上吻去。   白竹嘤了一声,忙又抱着他的脖子,嘀咕了一句:“去床上……”   一句话没说完,嘴巴被张鸣曦堵住,剩下的话说不出来了。   白竹已经习惯了张鸣曦动不动就亲亲抱抱举高高了,也很享受他时不时地亲吻自己。   在长期的攻防战中,白竹也积累了一些经验,不再像过去那么青涩,只会牙齿磕牙齿,现在娴熟多了。   当下乖乖地闭上眼睛,张开嘴,任凭张鸣曦亲吻。   谁知,今天的张鸣曦却不似平时!   今天的张鸣曦吻得很凶,简直想把他吃进去一样,嘴巴舌头连啃带吸,很快白竹的舌头就麻了。   白竹昏昏沉沉地也感觉不到疼,紧紧地抱着张鸣曦,趁他换气的空隙还能反攻,回吻他一下。   在白竹肺里的空气耗尽,差点要憋死过去的时候,张鸣曦终于放开了他的嘴巴,抱着他一起倒在床上。   ……   今天的张鸣曦凶残得让白竹害怕,像是上足了发条的永动机,不知疲倦,不知餍足。   白竹累极了,不知闹了多长时间,也记不清闹了多少次,只是浑身无力,腰都快断了。   他勉强伸手推开张鸣曦,喘息着开玩笑道:“难怪今晚给我洗脚,原来目的不纯!”   张鸣曦轻哼一声,不管不顾地继续攻城掠地。   白竹有点生气,使劲推着他道:“再闹下去,腰要断了,好疼!”   张鸣曦这才慢下来,低头爱怜地亲吻着白竹。   张鸣曦温柔地亲吻着白竹的眉毛眼睛,秀鼻红唇,舔吻过脸上的每一寸肌肤,最后一口咬住了他的下巴。   这次的亲吻没有带一丝丝欲望,只有无限的虔诚,无限的留恋 ,就像母亲亲吻着自己的孩子。   白竹见张鸣曦突然安静下来,亲吻自己时只有柔情,没有热度,突然觉得后背一阵发冷,一股毛骨悚然地感觉席卷而来。   他一下子慌了神,瞌睡和疲累一下子跑到九霄云外,忙双手捧起张鸣曦的头,急声喊道:“鸣曦?”   张鸣曦顺着他的手劲,抬起头,望着白竹。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白竹却能感觉到张鸣曦在看他,伸手胡乱摸着他的头,柔声嗔道:“鸣曦,今天怎么这么贪?就没完了?”   张鸣曦没有回答,黑暗中吸了吸鼻子,突然一滴水滴到白竹的鼻梁上,“啪”地一声轻响,溅得水花四起。 第 273章 不准你走   白竹一惊,抬手摸了一把鼻梁,摸到一手的潮湿。   白竹心一慌,使劲一把推开张鸣曦,把他推得平躺着,翻身侧压着他,凑近他,一叠连声地急道:“鸣曦?你到底怎么了?”   张鸣曦深深吸了口气,抬起一只手抹抹脸,双手搂住白竹,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他想说话,又像不知从何说起,唏嘘半天,似乎怕白竹抬头看他,压下白竹的头贴在自己胸前。   白竹一阵胆战心惊,联想到晚饭时宴宴的反常,以为是宴宴出了什么事。   小宴宴那么可爱懂事,可不能出事!   白竹使劲撑起身子,焦躁地道:“宴宴怎么了?你说话啊!问半天不说话,你想急死我啊?”   张鸣曦歪头在枕头上擦了擦,似乎是揩去眼泪。   白竹见他不说话,急得不得了,身子一动,就想起床去问宴宴。   张鸣曦忙紧紧抱着白竹,吸吸鼻子,瓮声瓮气地道:“竹竹,宴宴没事。”   宴宴没事?   那谁有事?   张鸣曦这么反常,一定是他有事了!   寒冷的夜晚,白竹觉得浑身的血液上涌,身上汗毛炸开,一股股冷汗往外冒!   他六神无主地问:“谁有事?你有事吗?”   张鸣曦重重抽哽了一声,带着鼻音道:“嗯,我有事!”   如果如他所料,张鸣曦出事了!   能让钢铁汉子张鸣曦流眼泪的,一定不是小事!   白竹暗悔自己的迟钝,吃晚饭时他们就不对劲,刚才张鸣曦第一次给自己洗脚,更不对劲,可自己沉浸在甜蜜里,一点都没有注意到。   遇到事情就想办法解决吧,一味的着急,一味地痛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经历了最初的慌乱后,白竹深吸一口气,轻轻顺了顺自己的胸口,安抚着那颗砰砰乱跳的心脏,逐渐镇定下来。   他暗暗告诫自己,相公遇到困难,自己不能慌,更不能哭。遇事哭哭啼啼的于事无补,应该义无反顾地站出来,和他并肩解决问题。   黑暗中,白竹伸手温柔地抚摸着张鸣曦的脸庞,柔声道:“别怕,不管出了什么事,不要慌,你还有我!”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似有无限威力,一下子击穿了张鸣曦的防线。   他终于挺不住了,放下厚重的盔甲,紧紧搂着白竹,头窝在他脖子上,重重地哽咽了一声,好想放声大哭啊!   好想就这样抱着白竹,床都不起,门都不出,把后天悄悄躲过去啊!   好想时间就停留在今夜啊!俩人相亲相爱,相拥相抱,管他的欠债,管他的货物,爱咋的咋的!   算了,不去了,哪里都不去了,就这样抱着心爱的竹子,天天在家陪着他不好啊?   这一刻,张鸣曦深深地后悔了!   要是自己听话,和白竹每个月卖卤肉,送咸菜,慢慢地挣钱就好了,就不用受这痛彻心扉地离别之苦了。   可自己自作主张,嫌卖卤肉挣钱太慢,非要出门。   他低估了自己的承受力,他以为自己可以忍受得了这份离别之痛,他以为白竹一向懂事,就算是舍不得,也能忍受。   哪知,事到临头,他才知道这份痛是难以承受的,是痛彻心扉的。   自己受这分离之痛就算了,凭什么要让白竹也遭受这样的痛苦?   张鸣曦心一横,正想说:没事,我不去了,我不出门了,我们天天在一起。   话没说出口,突然想到胡秋月说的话:你怎么敢借驴打滚?到时候还不出来,这四间青砖大瓦房都不够填的!   不行,刚刚盖好的房子,不能因为自己儿女情长,葬送到自己手上。   到时候,老母幼弟,还要柔弱的夫郎去哪里安身?   若是银子还在,可以马上还给钱庄,无非搭进去一百文利钱,损失有限。   可是银子全部备了货,哪里有钱还?   物离乡贵,本地的特产,本地到处都是,值不了几个钱。   如果这时反悔,不想出门的话,几大车特产只怕半年都卖不完,到时候利滚利,根本就还不清。   如果现在真的不想出门,就得马上把这批货处理了,变出银子来,把驴打滚还掉,否则,还是得……   想到这里,张鸣曦强按捺住心酸,一手搂着白竹的腰,一手顺着他的后背,生怕吓着他似的,轻声细语道:“竹竹,我告诉你一件事,你不要着急,不要生气。”   白竹早就急死了,见他磨磨蹭蹭的,忍不住催促道:“到底是什么事?你这磨磨唧唧的样子,简直是想急死我。”   张鸣曦狠狠心,鼓足勇气道:“我和姐夫约好了,后天出门贩货……”   “什么?”白竹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下子惊叫起来。   “我后天要出门!”第一次开口十分艰难,第二次就要好多了,张鸣曦一咬牙重复了一遍。   白竹一下子反应过来,双脚蹬在张鸣曦腿上一阵乱搓,双手握着拳头在张鸣曦胸膛上一顿乱捶,小孩子耍赖似的大哭道:“不,不要!我不准你去!”   张鸣曦心疼得要死,咬着牙,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任他捶打。   白竹是有分寸的,纵然在这种又气又急的情况下,还是生怕打疼了张鸣曦。   他捶了几下,突然像抽了脊梁骨的猫似的,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软绵绵的趴在张鸣曦身上,放声大哭。   张鸣曦心里非常难受,但白竹的这个反应是在他预料之中,他倒也不意外。   他强忍着泪意,连连亲着白竹涕泪肆虐的嫩脸,拖着哭腔道:“竹竹,别哭,你听我说。”   白竹连连摇头,把眼泪鼻涕都揩在张鸣曦胸膛,大哭道:“我不听,我不听!不准你去,就是不准你去!”   张鸣曦深深叹了口气,他后悔死了,恨不得几巴掌拍死自己。   白竹现在情绪激动,他说啥白竹都听不进去,只会一个劲的大哭。   张鸣曦不再开口,搂着白竹,轻轻地顺着他的后背,时不时亲他一下。   他真该死,放着这么好的夫郎在家,居然忍心往外跑,还暗戳戳地觉得只要瞒着白竹,货备好了,到时候说走就走,不会有什么麻烦。 第274 章 驴打滚   谁知,事到临头,舍不得走的是自己。   自己磨磨蹭蹭,拖拖拉拉,想着多瞒一天是一天,直到今天才告诉白竹后天要走,现在白竹一哭一闹,自己没辙了吧!   张鸣曦见白竹哭得厉害,心疼得要死,他一咬牙,就想算了,不去了。   决心一下,心里反倒轻松了。   张鸣曦亲亲白竹的发顶,毅然决然地道:“算了,我不去了,在家陪你。竹竹,不要哭,我们商量一下,如果不去,备的那么多货怎么办。”   白竹听他说不去了,大喜,一下子止住啼哭,抬头含着眼泪问道:“真的吗?你不骗我?”   他刚才哭得太狠,现在嗓子都有点哑了。   白竹虽然不重,但整个人趴在他身上,时间一长,张鸣曦觉得说话吃力。   他侧过身子,把白竹放下来,搂在怀里,让他枕着自己的胳膊,用拇指指肚揩干他的眼泪,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额头,柔声道:“乖乖,这次是我不对,不该不和你商量就自作主张想去贩货。其实我和你一样的舍不得分开。算了,我不去了!”   只要张鸣曦不出远门,其他的事情白竹都可以不计较。   他这一批判自己,白竹又心疼了。   他开始累狠了,后来哭狠了,现在脱力了,浑身没劲儿,窝在张鸣曦怀里,时不时地抽噎一下,打着哭嗝。   白竹打了一个哭嗝,摇头道:“我不怪你,我知道你是想早点赚钱把欠债还清。你……没错,我只是舍不得你。”   说着,嘴巴一瘪,又要哭。   张鸣曦忙搂紧他,安慰道:“乖乖,我也舍不得你!我之前想得太简单了,知道会舍不得你,可想着,狠狠心,走了就走了,反正很快就回来了。没想到事到临头,一想到要离开你,别说你,我自己都受不了 。”   说着,低头亲亲白竹,自嘲地笑道:“一个汉子沉溺在温柔乡里出不来,我是不是很没用,嗯?”   白竹见他说得情真意切,心里感动,主动往他怀里偎了偎,想了想,到底不甘心,骂道:“狠心狗!自作主张要出门,居然瞒着我,说都不和我说!我就说嘛,这些天天天往镇上跑是想干什么?”   张鸣曦生怕他翻旧账,忙低声下气地再三说好话,再三承认错误,甚至拿起白竹的手往自己脸上扇。   白竹哪里舍得打他,忙用手摸着他的脸,不让张鸣曦打,心疼地道:“算了,我不怪你。不过,你得保证,没有下次!以后不管做什么,都要提前和我商量,征求我的同意。”   张鸣曦头点地鸡啄米似的,把枕头摩擦地窸窸窣窣响,一叠连声地道:“好,我保证,我发誓,没有下次!”   说着,拉着白竹的手放到自己嘴里轻轻咬了一下,发自内心诚挚地道:“唉,我再也不敢了!这不是折磨你,是活活地折磨我自己!”   白竹满意了,含着眼泪偷偷地笑。   张鸣曦摸着他光洁的后背商量道:“这次备了五车的货,都是本地的特产,如果不去了,这些货怎么办呢?”   白竹想都不想,和胡秋月出奇地意见一致:“让姐夫带着去卖吧!”   “不行啊!姐夫的货更多,差不多有十车,加上我的,要占半里路,又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事儿,一路走州过县,沿路要住店,他一个人怎么照顾得过来?”   白竹沉默了一下,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记得你跟我说过,房子盖好后只剩下十来两银子了,怎么能备五车的货呢?”   张鸣曦这才想起,刚才两个人只顾抱着哭,忘了把借驴打滚的事情告诉他了。   怕他着急,张鸣曦语气平和的说了借了驴打滚的事,尽量说得轻描淡写,但白竹一听急了,和胡秋月一样,埋怨他不该借驴打滚。   白竹见识少,没见过大钱。以前白大毛和白松闲聊的时候提到驴打滚,语气甚是严厉,说驴打滚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猛兽,哪怕走投无路也不能沾,所以他现在听说张鸣曦借了驴打滚,简直胆战心惊。   事到如今,后悔也没用,张鸣曦苦笑道:“当时只想着,借一个月付一百文钱的利钱,是非常划算的!如果像上次一样顺利,走一个来回连本带利能翻一番的话,一个月的时间十两银子就能变成二十两了,净赚十两。就算一个月没回来,再多借一个月,也不过是多付二两银子的利钱,还能净剩八两,怎么看都划算,谁知……”   白竹一听又急了,抠字眼地道:“哼,我就说你靠不住吧!还没走呢,就说一个月回不来的话!”   张鸣曦知道他今晚受了大委屈,借故也要找找茬的,不敢辩解,忙道:“这不是在商量吗?我都说了不去了,还计较一个月两个月干什么呢?”   白竹傲娇地哼了一声,没说话。   张鸣曦一边在心里盘算,一边慢慢地道:“五车特产只能送到杂货铺贱卖,也不知道人家老板要不要?如果是一次性地卖给人家,人家肯定要压价,只怕亏得一塌糊涂。如果是寄卖,人家要抽成,这么多货物没有半年时间还卖不完,算上驴打滚,也要亏得一塌糊涂。”   说着,掰着白竹的指头,算着要还钱庄多少钱。   白竹越听越心惊:这驴打滚果然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十两银子每个月要二两银子的利钱,到下个月利滚利,就是十二两银子的本金,二两四的利钱。这样算下来,半年时间滚雪球,不知道滚得有多大,算都算不清!   白竹一着急,浑身又开始炸汗毛了!   他焦躁得躺不住,掀开被子就想坐起来。   虽然是正月底了,山里晚上气温低,白竹光溜溜的,不盖被子只怕要冻掉一层皮。   白竹压根没想这么多,刚才急忘了,这时一动浑身疼,忍不住轻声“嘶”了一声。   张鸣曦忙按住他,气道“你要干什么?”   白竹重重的叹了口气,无精打采地又睡下了。 第 275章 你同意吗?   张鸣曦搂着他,一下下地拍着他的后背,默默盘算着,半晌没说话。   他现在已经不打算出门了,想着怎样才能把货物尽快变现,尽量把损失减少。   白竹又开始心慌起来,他隐隐觉得事情不妙,这算来算去的都是亏钱,可怎么办啊?   乡下人苦哈哈地一年挣到头,遇到年成好,劳力多的家庭才能挣下一二两银子,孩子多,劳力少的穷人连嘴巴都糊不住,他们家倒好,才几天时间就能亏损十多两!   地主大户也经不住这样亏损吧?   何况他们这个本就贫困的欠债大户!   可能,也许,大概张鸣曦这次是箭在弦上,不去不行了。   可他就是不想让张鸣曦走,就是不想和他分开。   他是这样想的,不知不觉就这样嘟囔着说出来了:“我不管,我就是不让你走!”   张鸣曦还在考虑那批货的出路,嗯了一声,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柔声乖乖地道:“我不走!竹子,要不这样,干脆送到杂货铺,看能不能收回七八两银子的本钱,再跟姐夫借一点,把钱庄的先还了。以后再慢慢挣钱还债,好不好?”   白竹想都不想地应了一声“好”,只要张鸣曦不去,白竹怎样都好。   张鸣曦解决了问题,如释重负,亲亲白竹的头顶,笑道:“就这么办!虽然钱上吃了亏,谁让我自作主张呢?活该我赔钱!睡觉!”   “睡觉!”白竹轻笑一声,一只手习惯性地搭在张鸣曦腰上,紧紧抱住他,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睡觉。   虽然大获全胜,虽然身子累极了,虽然紧紧地闭着眼睛,但白竹还是睡不着,平生第一次窝在张鸣曦怀里失眠了!   他没有说话,安静地躺着。   刚才张鸣曦说的话在脑海里翻滚。   如果他这次不去了,最好的结果是把货物一次性倒给杂货铺,做好起码亏十二两的准备。   盖房子时借了三十五两,这次亏了十二两,再和姐夫借二两还债,饥荒一下子拉到了五十两!   五十两的欠债啊!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白竹越想越心慌,这还是最好的情况,如果杂货铺老板不收,驴打滚还不上,饥荒只会更大,到时候会滚到几百两,他可算不清到底是几百两!   白竹自己吓得缩瑟了一下,往张鸣曦怀里缩了缩,自欺欺人,破罐子破摔地想道:“管他的呢,管不了那么多,只要鸣曦不出门,俩人在家里好好的卖卤肉,这些欠债一年还不完,就还两年,三年好了!”   他虽然没有不知鸵鸟为何物,却无师自通地当起了鸵鸟,觉得只要自己不去想,不去问,就可以当这些欠债不存在,可以当驴打滚不存在!   白竹似乎想通了一些,觉得自己睡得着了,搭在张鸣曦腰上的手紧了紧,就想像过去一样,能迅速马上睡去。   谁知,他无意识地当了一回鸵鸟,但他毕竟不是鸵鸟,做不到那么心安理得。   他静静地听了一会,张鸣曦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了。   但他呼吸粗重,一声长一声短,明显没有睡着。   白竹小声喊了一声鸣曦,张鸣曦嗯了一声,轻拍他的后背,含糊地道:“睡觉!”   白竹知道张鸣曦睡不着,肯定在盘算那批货的出路,他更睡不着了,想了想,小声道:“鸣曦,你突然反悔不去了,明天娘和姐夫会不会骂你啊?”   想到因为自己儿女情长,死留着张鸣曦不让他出去,拉一屁股饥荒是肯定的了,甚至可能会搞得家庭破产。   白竹又难过起来,觉得自己怎么搞得和戏文里的奸妃似的,妖媚惑主,要葬送人家的江山啊!   “我不管!我就是不让你走!我舍不得你走!”白竹在心里嘟囔一声,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自己都觉得这次的底气没有之前足,似乎有点自己给自己打气的感觉。   “不怕!骂就骂吧!本来就是我的错,谁让我考虑问题不周到,活该挨骂!不要胡思乱想了,睡觉!”张鸣曦抬手压了一下他的后脑勺,让他靠得更紧。   白竹嗯了一声,嘴唇抿得死死的,眼睛闭得紧紧的,好像这样就能马上睡着似的。   还是睡不着!   明明身子累的要死,大脑却异常活跃,让张鸣曦出门赚钱和背债在家陪自己的两个念头在脑海里打得不亦乐乎,理智上觉得应该让张鸣曦出去赚钱,情感上却觉得死都不能分开!   “可是,可是……,万一货物卖不掉,驴打滚还不上怎么办?总不可能真的卖新房子还债吧!”白竹突然冒出一个更可怕的念头,思来想去,觉得自己承受不了卖房子的结果,不自觉地掐着张鸣曦腰上的软肉,期期艾艾地道。   张鸣曦沉默半晌才叹气道:“不会的,不至于此!”   白竹却犯了犟,坚持问道:“我说的是万一,万一货物卖不掉,驴打滚还不上怎么办?”   “还不上怎么办?还不上怎么办?”张鸣曦思维被他带偏,跟着他一起想起了这个万一会出现的可能,却也想不出应对之策。思忖着,喃喃自语,似乎是在问白竹,又似乎在问自己。   考虑半晌,张鸣曦觉得应该先把结果说清楚,否则现在一味地安慰白竹,到时候真的出了意外,他又受不了,一个劲地哭,自己得心疼死。   想到这里,张鸣曦轻声道:“竹子,没办法了,真的还不上只有去借钱。可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几乎没有谁家有十两银子的闲钱。如果真的还不上,只怕真的要卖房子还债了。不然钱庄的人会剁我的手的!”   白竹打了个寒颤,想到张鸣曦被人堵着要债的可怜样,他的心疼起来了。   “不要!”白竹伸手紧紧捂着张鸣曦的嘴巴,好像要债的人现在就要来剁手似的。   张鸣曦拉下他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柔声笑道:“竹子,万一,我说的是万一哈,如果真的还不上驴打滚,要卖房子的话,你同不同意?” 第276章 就不准你去   “不同意!不同意!我不卖房子,也不准你出门!”白竹双手捶床,双脚连蹬,把被子蹬得乱七八糟,像小孩子耍赖似的,把头埋在枕头里放声大哭。   枕头吸掉了大部分的哭声,传出来的呜呜咽咽像是刮骨钢刀,贴着张鸣曦的身子,似乎是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正在一寸寸的剔他的骨头。   张鸣曦身心剧痛,又悔又愧,望着白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滴在被子上砸得一片响。   张鸣曦搂紧白竹,扯过被子盖在他身上,伏在被子上,无声的流泪。   白竹无助地哭着,张鸣曦无言地流泪,这气氛,啧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怎么了呢!   其实他们现在比别人家怎么了还怎么了!   俩人心里哇凉哇凉!   话说到这里,他跟白竹都明白,刚才说不出门只不过是一腔孤勇,纯粹是口嗨,现在情况摆在面前,已经无路可走了,不去不行啊!   刚才说不去了,哪怕困难重重,但心里是轻松的,这时决定要出门了,张鸣曦的心又沉重起来,不舍和难过又充满了整个心田。   张鸣曦心里又苦又涩,抹了一把眼泪,轻拍着白竹,垂死挣扎道:“乖乖,不哭。要不,我还是不去了,也许事情没有糟到那个地步呢!”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准你去,就不准你去!”白竹耍赖大哭,反复重复着这一句话,似乎觉得只要多说几次,张鸣曦就真的能不用出门似的。   张鸣曦见他这么一副外强中干的模样,知道他心里已经有了选择,只是接受不了。   张鸣曦心里难过,搂过白竹连连亲吻,哀求道:“乖乖,不哭,不哭了好不好?”   白竹捶床大哭道:“我就哭,我就要哭!”   说着,抬头哀哀喊了一声鸣曦,那眼泪开了闸的小溪似的,滚滚往下流,没一会儿把张鸣曦的胸膛濡湿,心窝里都盛满了泪水。   张鸣曦真正明白了什么叫进退两难!   他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心痛欲死!   人生为什么要有这么多的不得已?他真恨不得抱着白竹就这么死了算了!   可是日子还得继续,肩上的担子还在,逃避不是办法。   张鸣曦心疼地道:“乖乖,不要哭了。后天(其实是明天,闹了一夜,天都快亮了)就要走了,我们好好说说话。你这样哭,身体受不了,我也受不了,时间也白白浪费了。”   白竹拍着张鸣曦的胸膛大哭道:“我就哭,我就哭!”   那声音和气势早就不知不觉降下去了,连外强中干都算不上,只能算小孩子赌气说狠话了。   张鸣曦疼惜他,怕他哭坏了,耐心地低声下气地哄着,再三保证一个月之内一定会回来,再三保证以后再不会出远门了。   白竹虽恨张鸣曦自作主张要去贩货,但也明白他是不得已,他心里一样的舍不得自己。   在张鸣曦的反复劝慰下,白竹终于慢慢止住了哭声,只反复说着“我不管,我不准你去”之类毫无杀伤力的话。   张鸣曦搂着他,轻拍着他的后背哄他睡觉,直到东方发白,白竹累极了,才含着眼泪,死死搂着张鸣曦睡着了。   张鸣曦前半夜出汗闹了半夜,后半夜出泪闹了半夜,一直耐心地哄着白竹,身体已是疲累不堪,见他好不容易睡着了,才敢闭上眼睛。   谁知刚刚闭上眼睛,还没敢睡着,白竹突然身子一弹,从梦中惊醒,大喊一声“鸣曦!”   张鸣曦被惊醒,知道白竹做了噩梦,轻拍着他的后背,柔声抚慰了一番,白竹才又睡去。   虽然疲累到了极点,白竹却睡得极不安稳,身子时不时地扭动,时不时小声抽泣着。   张鸣曦似睡非睡,闭目养神,只要白竹一动,他连忙出声安慰,白竹听到他的声音,才能安静下来。   这质量极低的睡眠一直持续到巳时末,太阳早就出来了,明晃晃的阳光从大窗户里射进来,铺了一地。   天大亮后,张鸣曦熬不住,也睡着了,连外面胡秋月起来做饭,喂猪的动静都没听见。   俩人搂抱着,似乎睡沉了。   突然,白竹惊叫一声“鸣曦”, 双脚似踏空似的猛地一蹬,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这次是彻底醒过来了,可是觉得眼皮子好重,眼睛像被马蜂蛰了,肿得亮晶晶的,睁不开眼睛。   他使劲睁开眼,觉得头昏鼻塞,发了半天呆,才想起来是昨晚哭很了,眼睛肿了。   一下子想到惹他哭的罪魁祸首张鸣曦马上要走了,忍不住嘴一瘪又要哭。   他一动张鸣曦就醒了,怕他再哭,忙搂着他哄了半天,白竹好容易忍住哭,指指自己的肿泡眼,难为情地道:“你看看,眼睛肿成这样,怎么见人啊?”   张鸣曦亲亲他的肿眼泡,心疼地埋怨道:“我让你不要哭,你非要哭,看看眼睛肿了吧!”   白竹气得努力翻个白眼瞪他,可惜眼皮肿得厉害,圆溜溜的大眼睛只剩下一条缝,连黑眼珠子都看不见,更别说白眼球了。   见白眼震慑力不够,白竹放弃了翻白眼,怒道:“怪我吗?怪你,都怪你!”   张鸣曦怕他再哭,吓得胆战心惊,忙举手投降:“怪我,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一边说,一边把被子给他压好,自己小心地挪到床边,穿上衣服,才柔声抚慰道:“乖乖,你今天不用起来,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养养眼睛。待会儿我送饭给你吃。”   白竹把眼睛重重一闭,苦闷地摇头道:“不,大白天的躺床上像什么话?我还是起来吧!”   “你眼睛不疼吗?”   “疼的,我闭着眼睛躺一会儿,待会儿起来。”   白竹一向懂事,知道张鸣曦出门是势在必行的,自己得起来为他收拾行李,一味痛哭只会让他难过。   他宁可自己难过,也不愿意让张鸣曦难过!   张鸣曦望了他一眼,见他面皮有些浮肿,紧皱着眉,抿着唇,静静地躺在床上,看起来那么弱小,可怜又无助,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叹了口气,拉开房门出去了。 第 277章 小竹没事吧?   家里静悄悄的,娘和宴宴不知道去哪里了,连蛋黄都不见踪影。   张鸣曦去到灶房一看,锅里架着蒸笼,灶里有小火,蒸笼冒着热气,他掀开蒸笼盖一看,里面温着一屉白面馒头,一碗黄灿灿的鸡蛋羹,还有一碗炒白菜。   他明白这是娘给他们留的早饭,怕饭菜冷了,他盖上蒸笼盖,拿了木盆,倒了热水去卧房伺候白竹洗脸。   白竹眼睛疼得很,实在睁不开,仰躺在床上,乖乖的让张鸣曦给他洗脸。   说起来张鸣曦给他洗过脚,擦过背,却从来没有给他洗过脸。   他第一次给白竹洗脸,却像洗过很多次似的,温柔又细心。   他见白竹眼睛肿得厉害,拧了帕子,把半干的热帕子敷在他眼睛上。   白竹觉得干涩肿胀的眼睛一下子舒服多了,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反复敷了好几次,直到盆里的水不热了,张鸣曦才取下帕子,在盆子搓了,给他擦脸。   他伸出一只手挽着白竹的头,让他上身抬高,用帕子轻轻擦他的眼角,鼻侧,嘴角,白竹见他如此温柔细心,忍不住一阵心酸,鼻子一酸,又想哭了。   张鸣曦见他嘴巴连瘪,鼻翼翕动,一张一合的速度越来越快,生怕他又哭,忙用别话支开:“娘和宴宴不知道去哪里了,家里没人。”   “啊?”白竹闭着眼睛道:“可能在园子里栽菜秧,我起来做饭吧!”   说着,身子一动,就想翻身坐起来。   张鸣曦一把按住他:“不用,娘已经做好了饭菜,在锅里温着,我去端给你吃。”   白竹摇头道:“睡到这个时候才起来已经很不应该了,哪里还能让人端饭来吃!”   “不怕,你眼睛肿,吃饱了睡一会儿,等娘回来应该就消肿了。”   白竹一听,觉得有道理,让娘和宴宴看见他一双眼睛肿成这样子,虽然不会说什么,但他会难为情。   张鸣曦拧干帕子,出去倒了洗脸水,不一会儿又进来了,拿了擦脸膏,抠了一点给他细心地抹匀,他怕惹白竹不高兴,非常识趣地只抹了薄薄的一层。   给白竹洗脸擦香后,张鸣曦扶着他躺下来,才去灶屋洗脸。   不多时,他就进来了,端着鸡蛋羹,又拿了一小盆馒头,放在桌子上,自己坐在床边,扶起白竹靠在自己胸前,拉过被子一直盖到他下巴,才舀了一勺鸡蛋羹,送到他嘴边,柔声道:“张嘴!娘给你蒸了鸡蛋羹,我喂你。”   白竹刚想摇头说不用,转念一想,张鸣曦马上要走了,不要惹他不高兴,算了,由着他去吧!   白竹靠在张鸣曦怀里,闭着眼睛,张嘴吃了一口鸡蛋羹。   鸡蛋金贵,盖房子之前他倒是能一天吃一个,盖房子之后,银钱紧张,他主动提出不吃了,鸡蛋攒着卖钱,算起来两三个月没有吃到美味可口的鸡蛋羹了。   胡秋月做饭好吃,蒸得嫩嫩的鸡蛋羹里放了猪油,黄灿灿,油汪汪的,一点腥气都没有,以往白竹可以吃满满一大碗。   可是今天才吃了一口,他就觉得腥气扑鼻,咽不下去,反倒有点想吐。   他当然舍不得吐了,皱眉咽下嘴里的鸡蛋羹,推开张鸣曦的手,摇头不吃了。   张鸣曦见他连最爱的鸡蛋羹都不吃了,心里疼惜,温言软语地求了半天,白竹才勉强吃了半碗,身子一溜,滑进被窝,再也不肯吃了   张鸣曦心乱如麻,自是吃不下,勉强吃了一个馒头,把碗筷收进灶屋,又回来脱了衣服挨着白竹睡了。   俩人躺在床上,哪里睡得着?心中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俩人都下意识地躲避着明天,出门等字眼,尽量找一些轻松的话题来说。   可是无论什么天,到了他们嘴里,都是死路一条,聊了几句就聊死了。   俩人心里酸涩苦痛,像长了脓包的毒疮,无法面对。   白竹又想哭了,瘪嘴哑声喊了一声鸣曦,眼眶红了,张鸣曦大急,忙亲亲他的脸,柔声道“狗狗,不能再哭了,眼睛才刚刚好点,再哭该肿得看不见了!”   白竹使劲吸着鼻子,勉强按捺着,这时院子里响起了脚步声。   娘和宴宴回来了,俩人压低着声音讲话,听不清说什么。   蛋黄倒是快乐的很,汪汪叫着,嗒嗒地跑进堂屋,见白竹卧房门开着,一下子冲进来,站在床边望着白竹,呜呜叫着,尾巴摇成一朵花。   白竹忙推张鸣曦,着急道:“快起来,娘回来了!”   张鸣曦现在对他百依百顺,别说是让他起床,就是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他都不会皱一下眉的,忙乖乖地穿衣起来。   他拉上房门出去,胡秋月和宴宴已经进了灶屋,宴宴坐在桌边吃剩下的半碗鸡蛋羹,一看见他,鸡蛋羹都忙不赢咽,忙瞪大眼睛包着一嘴鸡蛋羹问:“哥,小哥没事吧?”   张鸣曦隐忍地摇摇头,在他对面坐下来,见桌上木盆里放着一刀新鲜肉,一块豆腐,才知道他们刚才是去买肉买豆腐去了。   胡秋月正在把蒸笼里的馒头往外捡,担忧地道:“鸣曦,你们没吃早饭吗?怎么馒头还剩这么多?”   张鸣曦声音哑得厉害,涩声道:“我吃了一个,竹子他吃不下,一个都没吃。”   “小竹没事吧?”   “小哥没事吧?”   胡秋月和宴宴几乎是同时开口发问,一脸紧张地望着张鸣曦。   张鸣曦面色凝重,苦涩地摇头道:“哭了一夜,早上才勉强睡了一会儿。眼睛肿着,他还要起来做饭,我没让。”   胡秋月重重叹口气道:“这孩子,真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做饭!”   说着,又叹了口气道:“你去陪陪他,好好的跟他说,一个月之内准回,让他放心。”   胡秋月自己经历过分别之苦,非常理解白竹的感受,不但不怪他矫情,反倒对他又心疼又同情。   张鸣曦心事重重的叹了口气,坐不住,正要起身去卧房,见白竹惨白着一张脸出来了。 第278 章 我等你回来   张鸣曦见他脚步虚浮,影子似的飘过来,忙站起来,跑过去搂着他的肩头,低头小声道:“不是让你躺着的吗?你起来干什么?”   白竹哪里睡得着,张鸣曦不在他身边他就心慌,干脆起来找他。   白竹指指自己的眼睛,压低声音道:“我睡不着,浑身不舒服,起来动动还好过些。我自己觉得眼睛不那么疼了,你看看,还肿吗?”   还是肿的,不过比早上好多了。   早上肿得只剩一条缝,现在基本能看见黑眼珠子了。   张鸣曦用拇指指肚心疼地轻抚他的眼皮,柔声道:“好多了,不仔细看,基本看不出来。”   白竹嗯了一声,扯下他的手来到灶屋。   宴宴呆呆地望着白竹,见他一夜之间憔悴得脱了形,心疼得眼泪汪汪,生怕被他看见,惹得他伤心,忙低头在胳膊上揩了一下眼泪,喊了一声小哥。   白竹嗯了一声,挨着宴宴坐下,抬头喊了一声娘。   他声音沙哑,这一声娘叫得凄凄惨惨。   胡秋月见病恹恹的,一点精神都没有,头也没梳,一头黑发乱糟糟的披在肩上,小脸寡白,没有血色,眼皮浮肿,整个人失了魂似的无精打采,可怜极了。   她心里不忍,柔声笑道:“小竹乖,你歇着,我买了猪肉和豆腐,今晚炖豆腐给你吃。”   白竹哪里吃得下,但他理解娘的一片苦心,一家人把他当宝贝似的宠着,他得懂事些,不能哭哭啼啼的惹人担心。   白竹轻轻嗯了一声,望着胡秋月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胡秋月不忍再看,别过头去假装洗碗,偷偷抹了一把泪。   在灶屋坐了一会儿,众人心事重重,气氛压抑沉闷,连宴宴也不敢开口说话,白竹坐不下去,打起精神回到卧房给张鸣曦收拾行李。   这次不像上次。   上次出门是四月份,天气热起来了,不需要带太多衣服。   现在还冷,还需要穿棉袄。   白竹收了一套内衣,一件外袍,一双新棉鞋,一双袜子放进包袱里,呆呆地望着包袱,不愿意系起。   他告诫自己要争气一点,不能哭,可是眼睛酸涩的很,眼泪不受控制地总想往外跑。   张鸣曦一直悄无声息地跟着他,见他眼眶发红,嘴唇颤抖,一把抱住他,涩声喊了一声“狗狗”,把头埋在他颈窝里,说不出话了。   白竹这时却坚强了,强忍泪意,轻轻哽了一声,平息了一下情绪,反手抚摸着他的头,哑声道:“别难过。既然要出去就放心的走,不用担心家里。一个月的时间……很短,转眼就……过去了,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张鸣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紧紧的抱着他,哽咽出声。   晚上胡秋月把豆腐煎得两面金黄,和猪肉一起炖了一泥钵,架在泥炉上煮得香喷喷,热腾腾的。   白竹强打精神吃了半碗菜,吃了小半个馒头就不吃了。   一家人都没胃口,一大钵豆腐炖肉还剩下一大半,连宴宴都只吃了一点,就不吃了。   吃过饭,白竹强打精神想去洗碗,身子刚刚一动,就被胡秋月制止了,让他歇着,啥都不让他干。   宴宴懂事的收了碗筷去洗。   白竹觉得今天自己的脑子不够用,总是发呆,总想不起要干什么。   他呆呆地望了宴宴一会儿,见他在洗锅,才想起自己要干什么。   他起身去胡秋月卧房数了二十个鸡蛋,默默洗了,放在瓦罐里煮成白水蛋,让张鸣曦明天带在路上吃。   白竹望着泥炉上烧红的火炭又开始发呆,胡秋月实在受不了,催着他们去睡觉。   白竹猛然惊醒似的,摇头道:“我炒些花生让鸣曦带到路上吃。”   张鸣曦过来拉着他道:“不要,货物多,带不了多少东西,你炒了我也不要。”   他家有两亩山地,沙多土少,比较贫瘠,种不了庄稼,胡秋月带着他们种了花生豆子,没想到竟然大丰收,光花生就收了几箩筐,留了一箩筐自己吃,其余的都卖了。   过年时剥了一些花生米做菜,剩下的还多,白竹就想炒一些给张鸣曦带着做零嘴。   胡秋月安慰道:“你们先去睡,我来炒。小竹放心,等鸡蛋煮熟了,我再去睡。”   白竹实在没精神,也不逞强,洗脚去睡了。   这一晚上,俩人自然是彻夜难眠,紧紧抱在一起,絮絮叨叨,叮嘱的话不知道说了多少。   俩人难舍难分,极尽缠绵,张鸣曦不知疲累,发疯似的想把接下来一个月的热情全部预支。   白竹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快乐,带着悲壮的心情献祭似的燃烧着自己,抻着细长的脖颈喊着“鸣曦”……   俩人做了一夜,哭了一夜,白竹的感觉实在太不美妙,心里凄惶得很,总觉得末日来临似的,总觉得张鸣曦的每一个动作都透着绝望,没有明天似的……   可他不敢说话,极力压抑着这些不祥的念头,极力配合着张鸣曦,极力取悦着他,直到累极了才搂抱着合上眼。   每次刚刚睡着,白竹就会突然惊醒,伸手一摸,摸到张鸣曦好好的睡在身边,才能继续闭眼。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俩人觉得才刚刚合上眼,外面就传来了胡秋月的叫起声,再不舍也得走了。   白竹之前哭闹得厉害,这时临到出门了,却乖得很,不哭也不闹,不顾张鸣曦的劝阻,强撑着起来送他。   张鸣曦先去灶屋洗脸,白竹开了自己的箱子,把自己攒的五钱银子塞进包袱里,让他在路上用。   想想不放心, 怕张鸣曦摸到银子不肯要,又打开包袱,把银子装进自己平时用的小钱袋里,连着钱袋一起塞进他外袍的口袋里。   等他换衣服时自然知道口袋里有银子了,看见钱袋就知道是白竹塞的了,白竹并不担心会弄丢,系紧包袱,提到灶屋。   张鸣曦坐在桌前吃饭,胡秋月没有再炒菜,热了昨晚剩下的豆腐炖肉和白面馒头,张鸣曦嗓子冒烟,一口都咽不下去。 第 279章 等我回来   怕娘和白竹担心,他倒了一碗温水,吃一口馒头,喝一口水,用温水冲着,才勉强吃了两个馒头。   见白竹过来,张鸣曦举着馒头,柔声道:“竹子,你吃一个。”   白竹这时不但没哭,反倒温柔地露出一个笑脸,摇头柔声道:“太早了,吃不下,等会儿再吃,你多吃些。”   说着,把包袱放在空椅子上,拿了竹勺舀了一碗肉推给张鸣曦。   张鸣曦吃不下,却不敢说不,端过碗大口扒拉着。   白竹心里都快疼麻木了,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又拿竹碗泡了一碗热茶放在他手边,柔声道:“吃了油的,要喝碗热茶,不然待会儿冷风一吹会肚疼。”   张鸣曦嗯了一声,乖得像软糯的小孩子似的,白竹让他吃就吃,让他喝就喝,好像没有自己的意志,只剩下行尸走肉。   白竹心里难过,不忍心看他,默默地把胡秋月包好的煮鸡蛋和炒花生放进包袱里。   张鸣曦吃好了,该收拾的也收拾好了,该走了。   张鸣曦站起来,背上包袱,深沉地望了白竹一眼,对胡秋月说:“娘,我走了!”   胡秋月勉强笑道:“去吧!一路顺风。”   张鸣曦大步流星往外走,白竹和胡秋月凄凄惶惶地跟在他后面。   东方才刚刚发白,村庄还在熟睡,一片寂静。   白竹望着张鸣曦高大的背影,死死咬着下唇,告诫自己不能哭。   鸣曦是出门挣钱的,哭哭啼啼的不吉利,还会让他难过, 自己得高高兴兴的送他出门!   白竹顽强地做着心理建设,跟着张鸣曦往外走,不但没哭,反倒扯着嘴角露出一个笑脸。   张鸣曦拉开院门,正准备走,猛然转身,一把搂过白竹,紧紧抱住他,白竹以为他要亲,顾不得娘在边上,习惯性地扬起头,微微张开嘴。   谁知张鸣曦并没有亲他,只用尽力气狠搂了一下他的腰,低头碰了一下他的头,凑到他耳边低声道:“等我回来。”   话音刚落,一把松开白竹,转身大步离去,一直走过山嘴拐角,看不见人影了都没有回头。   白竹腰都被勒断了,却感觉不到疼痛,扶着院墙,呆呆的望着张鸣曦离开的方向,魂都跟着去了。   胡秋月见他这样的失魂落魄,心里不忍,轻轻拉着他的手往回走,温言劝道:“小竹,别难过。鸣曦也是没法子,不得不去,你要好好的,不然他惦记着你,一路上也不会安心。”   白竹重重的点头,鸣曦走了,不用忍哭了,眼里的泪珠一颗颗砸在地上,他像没知觉似的,也不抬手擦,只带着浓浓的鼻音道:“好,娘,你放心,我没事。”   只要鸣曦好好的,只要鸣曦能按时回来,自己不管怎样都能忍受。   胡秋月见他这么懂事,虽然依然很心疼,但也松了口气,她原来担心张鸣曦一走,白竹会哭晕过去,看来还好,小竹很乖,坚强得让人心疼。   白竹跟着胡秋月往家走,只是那股强撑着劲一卸,整个人恍恍惚惚,脚底打飘,似踩在云端,一副随时要跌倒的样子。   胡秋月见他走路前脚绊后脚,实在不放心,拉着他的手,把他送进卧房,牵着他走到床边,温言道:“现在还早得很,你再睡一会儿,我也要去睡一下。”   白竹木偶似的点头,木然地脱下外衣,钻进被窝,哑声道:“娘,我睡了,你也去睡吧!”   胡秋月叹了口气,帮他把被子压好,才带上门走了。   白竹闭着眼睛,静静地听着娘的脚步声,直到胡秋月进了自己的卧房,他一把扯过张鸣曦换下的旧内衣,蒙在脸上闷声大哭。   白竹怕娘听见哭声,不敢放声,拼命压抑着,抽抽噎噎,哭得哽咽难言。   直到天已大亮,暖洋洋的太阳从窗户铺到卧房的地上,直到听见胡秋月和宴宴的说话声,他才不敢再哭,勉强止住了眼泪。   内衣上都是白竹的眼泪,可上面有张鸣曦的味道,白竹舍不得放开,紧紧抱在胸前。   白竹默默躺了一会儿,想强撑着起床,身子刚一动,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鼻塞身重,头疼欲裂,竟然支撑不住,又仰面倒在床上。   胡秋月知道白竹这两天哭得太狠,身心俱疲,叮嘱宴宴不要去吵他,让他好好睡一觉。   所以他昏昏沉沉的一直躺到中午,也没人进来看他一眼,没人知道他病了。   白竹头晕目眩,嘴里干渴得厉害,昏昏沉沉的似睡非睡,清醒不过来。   宴宴见白竹一直没起床,房里也没动静,实在不放心,趁胡秋月没注意,偷偷溜进来,想看看他怎么这么能睡。   谁知进来一看,白竹躺在床上,缩成小小的一团,显然睡得极不安稳,眉头紧皱,眼角两条河道似的干涸泪印,呼吸粗重,小脸蜡黄,额头的孕痣一改之前的圆润,灰扑扑的似有若无,嘴唇发白起泡,唇边都是干皮。   宴宴吓一跳,一个好好的大活人一下子死了九成九了!   他忙伸手去摸白竹额头,果然烫手得很。   “小哥!小哥!你怎么了呀?”宴宴急死了,一边哭,一边伸手推他。   白竹能听见宴宴的哭声,就是身子沉重,睁不开眼睛,也说不出话来。   “娘,娘,快来啊!你来看看小哥怎么了!”宴宴见推不醒白竹,惊恐地拖着哭腔大喊胡秋月。   胡秋月正在灶屋剥花生,听见宴宴的哭声大吃一惊,心里一慌,三步并作两步跑进来,一摸白竹的额头,皱眉担忧地道:“你小哥发烧了。这两天是强撑着的,你哥一走,他撑不住,就病倒了。宴宴,你快去请郎中来,这样烧下去人要烧坏了。”   宴宴抹了一把眼泪,望了一眼昏昏沉沉的白竹,哭道:“小哥,我去请郎中,你快醒来!”   白竹当然不会回答他,宴宴抹着眼泪跑了。   胡秋月又心疼又着急,忧心忡忡地舀了一盆热水,给白竹仔细地洗了脸,擦了眼角,嘴角,又给他擦了手,整个人看起来气色好了一些。   胡秋月坐在床边,见白竹昏昏沉沉的还死死抱着张鸣曦那件被眼泪濡湿的内衣,垂泪道:“痴儿!痴儿!” 第280 章 生病   王郎中今天在家,没有出诊,被宴宴着急忙慌地拉了来。   王郎中年纪大了,又是和病人打交道的,各种各样的病人见得多了,见怪不怪,不像宴宴和胡秋月那样急得眼睛冒火,慢悠悠地给白竹诊了脉,摇头晃脑地道:“问题不大,急火攻心,又受了寒,就发热了。抓几副药,喝了就好了。”   宴宴见白竹昏昏沉沉的,没有醒来的迹象,急得要死,问道:“既然没有多大问题,怎么我小哥不醒呢?”   一句话提醒了王郎中,伸手就要去拉白竹盖着的被子,笑道:“宴宴,你不放心是吧?那我再看看舌苔。”   胡秋月想着刚才给白竹擦脖子的时候,那一身伤啊,被狗啃了似的,青青紫紫简直不忍直视。   她当娘的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这让外人看见了,让白竹以后如何见人?   她忙伸手拦着王郎中,陪笑道:“王大哥,快开方子抓药吧!宴宴小孩子不懂事,说话没轻没重,不必理会他。”   王郎中笑道:“宴宴性子耿直,和小竹感情好,担心他也是理所当然的。”   说着,坐在桌边慢吞吞地开药方。   宴宴见他不管做什么都是慢吞吞的,实在等不得,一把拉起他,提上药箱往外走,陪笑道:“王大伯,不要写方子了,我跟你一起去,直接抓药吧!”   王郎中摇头笑道:“小宴宴,你这急性子,没方子怎么抓药呢?”   “你慢慢补吧,反正开了方子也是拿给你抓药,我要不要作用不大。”   王郎中摇着头笑,还是起身跟着宴宴走了,胡秋月追到门口,把钱袋塞给宴宴,让他抓好药了一起付钱。   胡秋月望着郎中不好意思地道:“王大哥,辛苦你跑一趟,连口茶都没喝。”   他们是老乡邻 ,胡秋月为人不错,张鸣曦又懂事,现在日子肉眼可见的过好了,村人自然会高看一眼。   王郎中不计较这些小事,笑道:“不用担心,小竹没事,喝了药就好了。”   说着,凑近胡秋月低声道:“前几天我见小竹的孕痣亮起来了,颜色也圆润,虽然不是那么红,却比过去好多了。想着该恭喜你要抱孙了。怎么今天看了,又灰扑扑的呢?”   胡秋月心里叹息一声,不好多说,只得陪笑道:“这不是病了吗?一生病气色差。”   王郎中点头道:“他身子底子差,这一生病又落下亏空了。等他森·晚·病好了,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补补,像鸡蛋,红糖,大枣,只要吃得起就不要断,好好补一阵子,等着抱孙孙吧!”   胡秋月忙着点头答应,再三道谢,陪着送到院外才折回来。   不多时,宴宴提着三副药,脚踏风火轮一样冲回来了。   胡秋月早就洗好了药罐,生着了泥炉。   泥炉上的炭火正旺,胡秋月把中药倒进药罐里,加了半罐水,放在泥炉上熬。   宴宴性子急,嫌火不旺,找了一把蒲扇,蹲在泥炉边上对着炭火猛扇。   蛋黄挨着他坐着,似是知道白竹生病了,表情严肃地望着冒着热气的药罐,一动不动。   宴宴摸了一下狗头,叹气道:“蛋黄,你知道吗,小哥病了。”   蛋黄呜呜两声,用头来蹭宴宴的手。   “可怜的小狗,你也知道小哥生病了啊?不怕,小哥喝了药就好了,就可以陪你玩了。”   宴宴想着狗通人性,白竹一病,连蛋黄都乖乖的守着药罐,何况人呢?   等中药熬得差不多了,宴宴提起药罐倒出浓浓的一碗,用干净的抹布垫着碗底,端着送给白竹喝。   胡秋月开柜子拿出过年赵仁送来的两包红糖,泡了一碗红糖水端给白竹压药,剩下的送到他卧房里,让他自己随时泡糖水喝。   她怕宴宴毛手毛脚的,会烫着白竹,一手端着红糖水,一手提着红糖包,连忙跟着来了。   宴宴这次却不像以往,格外的有耐心。   宴宴把药碗放在桌子上,自己靠坐在床头,一边喊着小哥喝药,一边使劲扶起白竹靠在自己身前。   他生怕烫着白竹,扭着身子用竹勺舀了大半勺药汁,凑到自己唇边吹得不烫了,才喂给白竹喝。   白竹昏昏沉沉的,没有力气,但也知道宴宴在喂自己喝药,张嘴咽了。   宴宴见他这么配合,小声赞道:“小哥真乖,对了,就是这样。喝了就好了。”   胡秋月刚好进来,看见这一幕,眼眶发红:小宴宴长大了!   他一向被全家人宠,哪里会照顾人?   没想到,白竹一生病,他一下子就长大了,这样细心地照顾着白竹。   唉,人心换人心,白竹也算是没白心疼他。   她见宴宴扭着身子舀药费力,干脆接过勺子,自己端着药喂白竹。   白竹喝了几口热药,清醒了一点,眼皮动了动,勉强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娘。   不等胡秋月答应,宴宴抢着道:“小哥,别说话,小心呛着。”   一个抱,一个喂,白竹也很配合,闭着眼睛张嘴喝,不多时一碗药喝完了。   胡秋月放下药碗,端起糖水碗,柔声道:“小竹,喝点糖水甜甜嘴。”   白竹虽然昏昏沉沉的,但感觉还在。   他喝了一碗糖水,觉得有力气了一些,心里感动,又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娘。   胡秋月喂了糖水,又舀了两勺温水给他漱口。   白竹喝了两口温水,摇头不喝了。   胡秋月放下竹勺,爱怜地用帕子揩干净他嘴角的水渍,和宴宴一起扶着他躺下,柔声安慰道:“小竹,郎中说你受了风寒,发烧,好好的喝几天药就好了。你好好的躺着,要什么就喊宴宴。”   白竹嗯了一声,闭着眼睛躺着,俩人收拾了药碗出去。   怕白竹喊人听不见,宴宴特意只掩着门,没有关死,时不时从门缝里望一眼,见白竹睡得沉了才放心一些。   白竹这一病,竟缠缠绵绵地病了五六天,胡秋月和宴宴门都不出,活计也不干,在家一心一意地伺候他。   宴宴这次的表现可圈可点,比起张鸣曦来也不遑多让。 第 281章 红鸾星动   宴宴把自己的被子枕头抱过来,晚上和白竹睡一床,白天喂药喂水喂饭,洗脸擦身,不嫌脏,不嫌累,事事亲力亲为,细心又耐心,不让胡秋月操心。   一来白竹年轻,二来胡秋月和宴宴照顾得好,等白竹稍微有点胃口了,面条,白粥轮番地喂,白竹慢慢好起来了。   只是一点,无论他是昏睡着的,还是清醒的,只要躺在床上,必要抱着张鸣曦的那件旧内衣。   内衣上的泪水早就捂干了,只留下斑斑点点的泪印和张鸣曦的汗味。   胡秋月暗叹他痴,宴宴暗叹他傻,实在不理解他为什么天天抱着件脏内衣,但俩人很有默契地装作没看见,随他去。   喝了药,第二天,白竹烧退了,只是浑身没劲,也不想吃东西,胡秋月不让他起床,非让他躺着,但白天昏睡的时间减少了。   第三天,更好一些了,能坐起来了,能感觉到饿了,主动开口想吃粥。   胡秋月母子俩见他一天好一天,喜出望外,开始了白粥,面条轮番轰炸的喂猪模式。   第四天,胃口更好了,躺不住,强撑着起来了。   俗话说得好,生命在于运动,起来走动一下能好得更快。   白竹躺了几天,猛一起来,浑身没劲,脚下软绵绵的,走几步就喘。   胡秋月见他身子虚,不让他多动,让宴宴陪着他在院子里走走遛遛弯。   蛋黄见白竹终于起床了,好像知道他好了似的,兴奋地围着他打转,尾巴摇出残影了。   宴宴扶着白竹,慢慢绕了一圈,白竹觉得力气慢慢回来了,喘得不那么厉害了,俩人一边走 ,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宴宴见白竹过年好不容易养起来的一点肉彻底不见,整个人瘦脱了相,更显得一双眼睛又大又亮。   他实在理解不了白竹为什么好好的会突然大病一场,但和他哥脱不了干系就是了。   宴宴偷偷望了一眼白竹,小声道:“小哥,你说,人成亲干什么?像我这样,没人能惹我伤心,快快乐乐的多好。你看看你,平时和我哥好得蜜里调油,他一走你就受不了吧!”   白竹有点难为情,觉得自己实在太没出息。但不管怎样,宴宴这想法不对,不能让他钻死胡同。   想了想,白竹微笑着道:“其中的道理我也不明白,但我知道成亲后比一个人的时候幸福得多。所以,不管男人女人还是要成家的。我和你哥……,可能与别人不一样。你哥对我太好,我很依赖他,他一走,我十分的舍不得,没有挺住,就病倒了。以后,我,我要坚强一些,不管遇到什么事,要积极面对,不能坐以待毙。”   “嗯,我也觉得你们两个太要好了。我看见村子里的人,成亲之后总是会吵架,男人还爱动手打人,你们不吵架,和睦得很。”   “其实没什么好吵的,换位思考一下,一切都想得通了。宴宴,你以后成家了,要体贴相公,遇到事情多站在他的角度想想,日子自然就和美了。”   “哎呀,小哥,好好的说着你,怎么扯到我身上了?我才不嫁人呢!就在家陪着你和娘!”宴宴害羞,扭着身子撒娇。   白竹疼爱地摸摸他的头,柔声笑道:“傻瓜,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你大了,长得这样好看,不管你想不想嫁,求亲的人要挤破门槛的。到时候就不能说不嫁了,要睁大眼睛看准,嫁一个好人家,俩人恩恩爱爱的过日子。”   宴宴被他说得神往,睁着大眼睛望着白竹,羞红着脸,不好意思地道:“我不懂,谁知道好不好?也许当时装着很好,一旦成亲了就露出真面目了!到时候你帮我看!”   “我肯定要帮你把关的!说亲的时候要睁大眼睛,不要被人甜言蜜语哄骗了。”   说着,甜蜜地微微一笑道:“就说我和你哥吧,成亲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接亲那天第一次见面,见他又高又大,心里害怕得很。不过我以前过得太苦了,要求很低,只希望他不要打我就心满意足了。”   “哪知道我哥不但不打你,还把你宠上天了!”宴宴带着酸意取笑他。   白竹想到张鸣曦,眼里都是星星, 脸上泛起甜蜜的笑容 。   他不再充当婚恋导师,把宴宴的终身大事抛到一边,笑道:“不知道你哥到了哪里?路上顺不顺利?唉,我病了一场,竟然一下子过了四天。早知如此,我不要喝药,昏昏沉沉的睡一个月他就回来了。”   白竹其实是觉得生病了昏昏沉沉的,不会想那么多,一旦清醒过来,天天想着张鸣曦,日子实在太难熬。   但宴宴理解不了,听了白竹的傻话,简直目瞪口呆。   他气得拍了一下白竹的屁股,生气地骂道:“傻不傻啊?你一生病,我和娘都急死了,你居然说不想好!”   白竹也觉自己说漏了嘴,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忙扯着别的话题遮掩。   俩人都没有想到,这打发时间的无意中的闲聊,竟在心里留了影子,为将来立了一个标杆,帮着他们顽强地撑过了不久之后到来的意外。   白竹一天天的好起来了,虽然话不多,笑容也少,但和过去一样,勤快的很,家里家森·晚·外忙忙碌碌。   度过最初几天的相思成疾之后,白竹似乎想通了一点,能耐下心来,好好过日子,让胡秋月彻底放心了。   三月初五,红柳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了。   赵仁出门贩货,红柳带着两个孩子在家安静度日,轻易不出门的。   这次回来是有任务的,被陈鹏举缠不过,回来做媒的。   几人坐在桌边,白竹泡了茶,几人喝茶聊了一会家常。   红柳喝了一口茶,望了一眼宴宴,笑嘻嘻地道:“我今天回来是有重任在身的 ,我宴宴红鸾星动了!”   宴宴见好好的说着话,突然扯到自己身上,还是给自己提亲的,不好意思听,忙带着两个宝宝去园子里逮蚂蚁玩。 第282 章 提亲   红柳见宴宴躲出去了,没了顾虑,把陈鹏举怎样看上宴宴,怎样托自己来提亲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胡秋月猛然一听,愣了半晌,思来想去,虽然舍不得小儿子,但小哥儿总要嫁人的。   为了将来计,爹娘总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嫁得好一些,以后少吃些苦。   早一点说亲,可以多些时间好好挑选一下人家,也能在出嫁前仔细考察一下对方的人品,免得所托非人。   俗话不是说了吗,嫁人相当于第二次投胎,第一次投胎自己没得选,这第二次可得睁大眼睛仔细挑选一下了。   胡秋月细细一想,陈鹏举家是镇上有名的财主,家里银钱用不完,生计是不愁的了。   陈鹏举他娘胡秋月见过,最是怜老惜贫,不摆地主婆架子,是个好相处的,以后必不会摆婆婆谱,为难儿夫郎,婆媳关系是不愁的了。   陈鹏举自己是个秀才,以后要考举人考进士,是要做官的。   这样的人,这样的家庭,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宴宴就等着嫁过去享福吧。   再说了,陈家住在镇上,和红柳家离得不远,又是亲戚,以后姐弟俩互相有个照应。   这样一想,她就有了允意。   但张鸣曦不在家,白竹是小哥,这事得征求他的意见。   胡秋月觉得红柳给宴宴寻了一门好亲,心里高兴,未曾开言先有笑。   她转头看向白竹,笑眯眯地道:“小竹,你觉得怎么样?”   白竹作为一个刚嫁过来不久的夫郎,根基未稳,本来没有资格对宴宴的亲事指手画脚,胡秋月和张鸣曦做主就好。   胡秋月问他是尊重他,按照旧俗,他应该说“娘做主就好”,如果真的指手画脚说出不同意见,是要遭人嫌弃的。   但他想起前两天和宴宴闲聊时答应的,自己得帮他把关,再加上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开始当家话事了,自然要为宴宴的终身大事贡献自己的力量。   白竹思忖着道:“陈家条件倒是好,比我家不知好出多少倍,按理说是门不当户不对了。不过低娶媳,高嫁女,我宴宴无论是相貌,还是人品,都是配得上他家的。姐来提亲,又是亲戚,没有不允的。只是不知道陈鹏举为人怎么样?成亲后能不能对我宴宴好?”   本来白竹想着陈鹏举是赵仁的表弟,在红柳面前说话要客气一点。   但转念一想,如果现在看着红柳的面子,该说的话没说清楚,害宴宴将来受苦,那他得心疼死,后悔死。   丑话说在前面,宁可现在得罪人,也不能让宴宴用一辈子的幸福来以身试险。   白竹吸了一口气,打定主意,斩钉截铁地道:“姐,这事得从长计议。别的不说,一定得看看陈鹏举这人怎么样。如果他人品不好,喜欢拈花惹草,那他家条件再好,宴宴也不能嫁!”   胡秋月刚才还喜滋滋地想着宴宴说了一个好人家,只想着陈家的好,根本没想那么多。   这时听了白竹的话,她猛的惊出一身冷汗。   是啊,陈鹏举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什么时候看上宴宴的呢?   他和宴宴见了一面就来提亲,是真的喜欢宴宴还是见一个爱一个呢?   白竹这句话算是说到胡秋月的心坎上了,她越想越后怕,忙收起刚才的允意,连连点头附和。   宴宴是自己的亲弟弟,红柳自然希望他将来过得好,何况自己来帮忙提亲,如果以后宴宴过得不好,她也脱不了干系。   这时听了白竹的话一愣道:“倒是没有听说过有什么花花事。一直在读书,已经考中秀才了,马上要考举人,应该不会差吧!”   白竹想到陈鹏举那贼溜溜的眼珠子,有点信不过。   又想到李立维之前跑前跑后的围着宴宴打转,本以为对宴宴有意思,谁知却和张红玉裹到一起了,可见男人就信不得!   陈鹏举家有银子有地位,按照有钱人家的做派,以后肯定会三妻四妾的,宴宴能忍受得了吗?   可是还没成亲,总不好说不准娶妾的话吧?   再说了,红柳只是个来探话的马前卒,也做不了主,无法代替陈鹏举答应什么。   白竹思来想去,有点不太乐意。   凭宴宴的人品相貌,在乡下找一个知根知底的好人家,俩人相亲相爱,就像他和鸣曦一样,做个一生一世一双人不好吗?   何必眼巴巴的挤到有钱人家,和一众妻妾分那一点点爱?   何况,宴宴是个小哥儿,性别吃亏,自然抢不过那一群莺莺燕燕。   他性子耿直,又是个急性子,怎么斗得过一群心机妇人?   白竹抿了抿唇,越想越觉得这样的人家不是良配。   但他毕竟不好一口回绝红柳,望着胡秋月犹豫道:“娘,你看呢?”   胡秋月刚才喜滋滋地觉得宴宴一下子嫁进豪门,以后能过上吃香的喝辣的好日子,喜得无可去不可,心里早就允了。   这时听了白竹的话,她拿不定主意,又犹豫起来。   红柳见俩人表情凝重,拿不定主意的样子,忙笑道:“不急,好好商量一下。别看我面子啊,我先说清楚,陈鹏举虽然是我表弟,但宴宴是我亲弟弟,谁亲谁疏不用多说。再说了,我是被陈鹏举缠不过,回来传话的。如果你们不同意,我一口回绝了他,如果你们同意,他要另外寻了媒人上门提亲的。”   白竹听了这话,放心了,红柳是个拎得清的,不会把宴宴往火坑里推。   他望了一眼红柳,又望着胡秋月试探着道:“娘,既然姐说了,让我们仔细考虑,就不用那么急了。等我悄悄问问宴宴的意见。还有,鸣曦没回来,宴宴的终身大事,需得他这个做哥哥的做主,就算宴宴同意了,也得等鸣曦回来再说亲。”   红柳一听点头笑道:“小竹这话说的有理。爹不在了,宴宴的事情可不得要鸣曦出面料理吗?我看如今小竹当家不输鸣曦,考虑问题比鸣曦还周到些。”   白竹红着脸笑道:“那也是娘教得好。” 第283 章 敷衍?   胡秋月见白竹细心,事事为宴宴考虑,比自己想得周到,心里熨帖,笑着嗔道:“就你会甜言蜜语,吃了蜜蜂屎了?”   白竹嫌她说得太难听,扁嘴撒娇森·晚·道:“娘!”   红柳见白竹歪着头瞪着娘,尾音拖得长长的,很自然的像宴宴一样的跟娘撒娇,可见娘是有多疼他了,他在这个家里是有自在了。   望着娇憨可爱的白竹,红柳微微一笑,娘仨不再说这事,围着桌子说说笑笑聊起家常来。   白竹惦记着张鸣曦,总想问问红柳有没有他们的消息,刚才一直在说宴宴的事情,插不上话,这时才得空问道:“姐,姐夫和鸣曦他们去了十一天了,你有没有消息,他们贩货顺利吗?什么时候回来?”   红柳见白竹一张瘦脸绷得紧紧的,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好像希望自己能马上说出点好消息来。   可惜自己也没半点消息!   但她不忍心直说,只委婉劝道:“走的时候不是说要去一个月吗?且早着呢!你安心在家好好过日子,不用惦记他们。他们总出门做生意,相互照应,老到着呢!”   胡秋月叹了口气,正想说白竹前几天大病一场的事,可看看白竹瘦巴巴的脸和失望的大眼睛,就说不下去了,跟着红柳的话说道:“你姐说的对。其实我和你姐都是从你这个阶段过来的。记得刚刚成亲那阵子,你爹出门,我跟你一样,放心不下,牵肠挂肚的,老想着。后来习惯了,出去时间长了也不想他的,家里有吃有喝的就行了。”   几句话说得娘俩都笑了,白竹也红着脸,咬着嘴唇不好意思地笑。   红柳吃过午饭带着两个孩子走了,但她带来的消息就像春风吹皱了平静的池水,让白竹的心静不下来。   他现在过得幸福,除了想张鸣曦,没啥可操心的。暗暗希望宴宴能像自己一样,嫁给一个真心爱他,对他的好的人。   晚上,俩人睡在床上,宴宴盖着厚被子睡在床里,白竹不愿意和他睡一个被窝,因为自己的被窝里有张鸣曦的味道!   白竹把张鸣曦的旧内衣仔细叠好,放在枕头边,一口吹息了煤油灯,躺了下来。   宴宴好奇道:“小哥,你天天晚上把我哥的脏衣服放在枕边干什么?怎么不洗了收起来?你不是最爱干净的吗?平时穿的外衣都不准放床上,怎么这脏衣服又不嫌弃了?”   白竹侧身躺着,闭着眼睛凑到旧内衣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陶醉似的半天才慢慢呼出来。   “你不懂!”白竹小声嘀咕了一声。   “真是搞不懂你!你舍不得洗,是不是因为那上面有我哥的味道啊?”宴宴福至心灵,突然想通了似的问道。   白竹有些不好意思,含糊地道:“你哥不在家,我总睡不好,闻着他的味道睡得香一些。”   宴宴简直无语了,愣了一会儿道:“唉,我看你过得这么辛苦,觉得嫁人就是个坑!”   说到这里,白竹想起了红柳来提亲的事,本来就是打算晚上问他的,聊起张鸣曦差点忘了。   白竹往床里拱了拱,小声耳语道:“宴宴,今天姐回来说陈鹏举看上你了,托她来提亲。你怎么想的?”   宴宴其实早就知道了,翻来覆去的想了很多遍,只是他是个小哥儿,白竹不说,他也不好意思提。   他有点不好意思,忸怩了一下,小声道:“问我做什么?这些不是爹娘做主吗?爹不在了,自然是娘,我哥和你做主的。你们说怎样就是怎样。”   白竹一听急了,一只胳膊撑着床垫,支起身子,露出半个肩头,探到宴宴的被子上面,拍着被子气道:“傻子,我是你小哥,自然希望你过得好,处处为你着想。你倒好,跟我打官腔,说这些场面话敷衍我!”   宴宴怕他冷着,按着他肩头往被窝里一塞,扯起被子盖好,才道:“小哥,别误会,我可不是敷衍你!”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我们俩人之间不用说场面话,实话实说。”白竹追问道。   “我……,我……”宴宴嗫喏了一下,才道:“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门不当户不对的,以后处处让人看不起,何必自讨苦吃!”   白竹见宴宴这样有志气,并不因为陈鹏举家有钱,苍蝇逐臭似的巴巴的往上凑,高兴地笑道:“果然是我宴宴,有志气!不过,你长得这样漂亮,又聪明又能干,那陈鹏举还配不上你呢!倒不必自卑。”   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你拒绝了他,是因为看不上他,而不是自惭形秽,觉得配不上他。我宴宴,连皇亲国戚也配得上,别说他一个陈鹏举了。”   宴宴见他护短成这样,简直是闭着眼睛说瞎话,又感动又好笑。   他把被子裹了裹,靠近白竹,和他额头对着额头,感动地嘲笑道:“小哥,你羞不羞?有这样说自己弟弟的吗?也许在外人眼里,我差劲得很,只有你觉得我好。”   “谁瞎了眼说你差劲?你就是好,天下第一好!”白竹伸手摸着宴宴的嫩脸,好像宴宴明天就要嫁人走了似的,心生不舍道:“哎呀,要是真的嫁给陈鹏举了,离家那么远,想见一面就难了!”   还不如嫁近一点,就嫁在一个村里,前后院住着,天天都能见面。   唉,以前一直以为李立维喜欢宴宴,那倒是离得近。   可是李立维,可惜李立维,可恨李立维,瞎了眼放着宴宴不要,去喜欢胖妞张红玉。   宴宴为李立维伤心了很长时间,现在才刚刚走出来,白竹识趣的压根不去提这茬。   宴宴却没想到白竹这一瞬间想了那么多,还沉浸在刚才的话题里,红着脸笑道:“家里离镇上又不远,你们经常要送咸菜,卖卤肉,三天两头往镇上跑,去看我也是一样的呀!”   白竹点头道:“那倒也是。不过,还是现在好,能天天在一起。”   宴宴笑道:“你那么舍不得我,我就在家陪你,哪个都不嫁!” 第284 章 有情饮水饱   “哎呀,我可不敢。真要是这样,陈鹏举不得拿刀来砍我啊!”白竹笑着打趣道。   “他敢!”宴宴一句话刚说出口,突然意识到上了白竹的当,又羞又窘,掀开白竹的被子,泥鳅一样溜进来,伸手去挠他的腋窝,骂道:“臭小哥,我看我哥几天不在家,没人收拾你,你皮痒了,我来给你松松皮!”   白竹怕痒,被他一挠,笑得喘不过气来,捉着宴宴的手,连连求饶。   俩人嘻嘻哈哈闹了半天,宴宴还不肯放过白竹。   自张鸣曦走后,白竹第一次笑得这么痛快。   白竹一边笑,一边威胁道:“宴宴,你个臭小哥儿,敢欺负你小哥,等你哥回来,看他饶不饶你!”   宴宴伸舌头,做鬼脸的逗白竹,可惜黑暗中,白竹压根儿就看不见,宴宴完全是做无用功。   见做鬼脸没用,宴宴故意气他,笑道:“我好怕啊!哥,快来打我啊!哈哈哈,快回来啊,有人想你想得睡不着觉呢!”   白竹被他说中心事,害羞得伸手去捂他的嘴巴,佯怒骂道:“臭宴宴,你敢笑话我,哼,明天陈鹏举来了,我不管了,你自己看着办!”   宴宴一听急了,忙道:“那不行,你得管。”   说着,嬉皮笑脸的求饶道:“小哥,我错了,不该笑话你!”   白竹见他认输,得意地道:“哼,这还差不多,求人就要有个求人的样子,哪有你这样的,一边求我帮忙,一边笑话我!”   宴宴知道白竹疼他,不会真生气,故意逗他道:“不敢笑话你!我是佩服你!想相公想生病了,我长这么大,头一次见!”   “你还说,你还说!”   白竹气得伸手去拧宴宴的嘴,宴宴连忙往被窝里躲,好不容易平息的战争又死灰复燃了,这次白竹占了上风,宴宴被挠得笑得喘不过气来。   笑了一通,白竹到底心疼宴宴,不再挠他,俩人依偎着准备睡觉了。   宴宴靠着白竹,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突然小声道:“小哥,其实我蛮羡慕你和我哥的!你嫁进来时,我家那样穷,可你们还不是非常恩爱,日子也越过越好。我想着,……只要人好,真心实意对我好就行了。没必要非要看人家家里条件好不好,哪怕穷一点,俩人有手有脚的,难道就不会把日子往好里过吗?”   白竹笑道:“正是呢!和自己喜欢的人过日子,喝水都是甜的,每天开开心心的做什么都乐意。”   宴宴一笑,打趣道:“你天天识字呢,怎么一点进步都没有,那叫有情饮水饱!”   白竹一笑,他现在哪有心情识字啊?   鸣曦一走,自己的魂都丢了,之前识的好多字都忘了,明天得开始识字了!   俩人又小声嘀咕了一通,最后达成共识:陈鹏举的事情现在不说死,就说张鸣曦不在家,等他回来再说。这段时间让红柳仔细打探一下他的人品,如果人品不行,坚决不能嫁!   终于打定了主意,俩人才沉沉睡去。   他们是打闹玩笑,以至于这么晚还没睡。   没睡的不止他们两个,张红玉和他娘也没睡。   今天红柳回来的时候,张红玉没有看见,回去的时候看见了。   她心中有事,看见红柳就忙不迭地凑上去,百般打探。   红柳带着两个孩子,孩子小,走不快,怕回家天黑了,哪有心情搭理她,随便说了几句就要走。   张红玉有重任在身,这段时间被她娘耳提面命的调教着,早就不是原先的胖笨妞了。   她没有探到想要的消息,怎么可能轻轻松松让红柳走呢?   她见红柳神色匆匆,不像是有闲心走娘家的样子,试探地道:“姐,你今天怎么有时间回来?是为了宴宴的事情吗?”   她很狡猾,这话说得模棱两可,怎么理解都对。   红柳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一边往前走,一边微笑道:“你怎么知道?”   张红玉一看红柳这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想多打听一点信息,忙堆起笑脸陪着红柳往前走,道:“我猜的!你这么心疼宴宴,如果不是为了他的事,怎么会带着两个宝宝跑那么远的路!是陈家看上宴宴了吗?”   红柳心里奇怪张红玉什么时候学会了未卜先知的本事,竟然一说一个准。   不过,张红玉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对别人的私事这么感兴趣,厚着脸皮问东问西,红柳很是不喜。   不过张红玉怎么说也是她的堂妹,看在二叔的面子上,红柳没有给她难看,只淡淡道:“你不是会猜吗?猜猜看。”   张红玉嬉笑了一声,还要再问,红柳却不给她机会了,背起小宝,拉着大宝,快走了几步,和张红玉拉开距离,头都不回地道:“红玉,不和你多说了,天不早了,我得走了。”   “姐,你等我一下,我有事问你!”张红玉急得跺脚,红柳却像没听见,躲瘟神似的带着两个孩子跑了。   张红玉气得冲着红柳的背影咬牙切齿地无声地诅骂了一通,才无精打采地回去了。   爹在家里,她不敢跟刘杏花说这事,等晚上他爹带着两个弟弟睡了,刘杏花在灶屋收拾,她才逮住机会,偷偷跟刘杏花说了这事。   刘杏花闻言冷笑道:“那陈鹏举果然是个眼瞎的,放着白白胖胖的大姑娘不要,竟然想要娶个小哥儿!”   说着,恶毒的一笑道:“不过,这样只长肥肉不长心眼的傻子正是我们需要的,成亲后好拿捏!你好好听我的话,以后让他往左他不敢往右!”   张红玉忸怩了一下,小声道:“娘,我看红柳的意思,她大概就是来提亲的。陈家这么好的人家,张鸣宴哪会不同意,只怕像苍蝇见了臭狗屎似的往上抢呢!你快想想办法,他们成了就完蛋了,还有我什么事啊?”   刘杏花冷冷地望了她一眼,咬牙道:“他们能成?老娘拼了这条命不要,也不能让他们成!”   张红玉听了这冷冰冰的话,似毒蛇爬过后背似的,猛地打了一个冷战。 第285 章 饶不了   刘杏花没注意她脸色变得煞白,就是看见了,她也毫不在意,继续恶狠狠地道:“本来宴宴倒是没有得罪我,我可以放他一码。   可谁让他是胡秋月的儿子呢?谁让他不自量力,来跟你抢男人呢?   那就对不住了,拦路狗能有什么好下场?   还有白竹!白竹这个贱货,屡次辱我,张鸣曦为了他,竟敢打我!   现在全村人都在笑话我,你爹也厌弃我,都是白竹害的!   我拼了这条命不要,也不会让他好过!”   提到白竹,刘杏花恨得牙痒痒,真是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低声不停地诅骂着。   其实,白竹并没有主动来得罪她,两次都是她自己有错在先,白竹只不过奋力反击,而且赢了,才惹得刘杏花这样痛恨他。   刘杏花恨他,还有很重要的一个原因。   在刘杏花这个势利眼看来, 白竹以前过得这样苦,又没有娘家撑腰,是个可以随便欺负的可怜虫!   她从心眼里看不起白竹,从心眼里就想欺负他。   可屡次欺负,都没有占到便宜,白竹不再是过去那个唯唯诺诺的缩头乌龟,现在当着外人,也敢说她。   所以,被白竹这个贱货说一句比张鸣曦打他十拳都让她难以忍受。   人就是这样,被比自己强的人欺负了,那是理所应当,而被比自己弱的人说一句大实话,就觉得受了奇耻大辱。   张红玉见她娘越骂越起劲,不由得跟着骂了几句,道:“鸣曦哥出门去了,不在家。听说白竹病了,要是一下子病死了就好了。”   “祸害遗千年,那么贱的命,怎么舍得轻易病死?”刘杏花鼻子里哼了一道冷气。   “嗯,他那贱命硬得很,的确不容易病死。”张红玉灵机一动,带着强烈的恨意诅咒道:“他病不死难道还摔不死吗?他不是最喜欢上山吗?不是砍柴就是挖野菜,就像后山是他家的似的,天天往山上跑。哪天踩滑了,滚坡了,一下子摔死,尸骨叫野狗啃了,才叫好呢!”   她是说气话,把白竹说得越惨她越解气,越能讨好她娘。   谁知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刘杏花听了这话,却是心里一动。   不过狡猾如她,怎么会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这个有头无脑的蠢女儿呢?   她沉下来脸,骂道:“一天到晚胡说,也不怕张鸣曦听见了,打烂你这张破嘴!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把陈鹏举勾上床吧!”   张红玉不敢再说白竹,又说起陈鹏举来,俩人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刘杏花拍板,让两个弟弟天天去河边的大路上玩,一旦看见陈鹏举来了,马上回来报信呀!   她就不信了,凭着早就准备好的催情药,陈鹏举还能逃过他们母女的手掌心!   ……   日子过得再慢,不也是一天天的过去了吗?   白竹虽然思念张鸣曦,天天度日如年,但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他只得打起精神把日子过好。   再说了,人一闲就喜欢胡思乱想,真正忙碌起来,时间还过得快点,容易打发一些。   六亩田的麦子已经锄过一遍,园子里的菜秧也栽完了,地里活计忙完了。   白竹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张鸣曦不在家,家里饮食简单,做饭不费劲,新房子干干净净,亮亮堂堂,打扫卫生也不费事。他动作快,要不了多长时间,这一点点家务事就做完了。   陈鹏举来提亲,虽然亲事没有说定,但是提醒了白竹一件事:门当户对很重要!   宴宴再漂亮,再能干,但是娘家穷,就难免被人看不起。   如果自己家像陈鹏举家一样财大气粗,不拖后腿,凭宴宴的相貌,比陈家好百倍的人家也要挑着嫁。   他私心里不敢告诉别人,为了眼前的宴宴,也是为了将来自己的孩子,他怎么也得多挣钱,让家里真正好过起来,不能让人低看了。   想到这些的同时,他也更理解了张鸣曦迫不及待要挣钱的心思。   张鸣曦外出吃苦挣钱,他在家也不能闲着,要想办法挣钱呀!   腊月,正月两个月没有去卖卤肉,只靠送咸菜一个差事,进项有限。   虽然家里有吃有喝,花钱的地方不多,白竹却想多挣些钱,早点帮张鸣曦把欠债还一些。   做生不如做熟,他没有新的办法,想挣钱还得重操旧业。   白竹想重新把摊子支起来,逢集去卖卤肉,多一点进项。   谁知,他才开口跟胡秋月说要去卖卤肉,胡秋月想到张鸣曦临走时再三嘱咐,让她看好家,看好白竹,犹豫了一下,摇头道:“算了,鸣曦不在家,我们仨老的老,小的小,你刚刚病了一场,不能劳累,在家歇着吧。”   白竹忙道:“娘,我已经好了,在家闲着倒不舒服。明天我和宴宴去买东西,这次多卤点下水。过年肉吃多了,下水吃的少,说不定有人惦记着呢!”   宴宴帮腔道:“是的,是的。娘,你担心什么?去年不都是我们仨去卖的吗?也没见哪个少了一根头发。明天我们去买猪头猪脚下水和香料,后天去卖!”   胡秋月还要摇头,白竹摇着她的手撒娇道:“娘,别摇头了!你实在不放心,我们明天少买点,后天卖完了早点回来。青天白日的,怕什么?难道有强盗吗?那是不可能的,就这么愉快的说定了哈!”   胡秋月见白竹好不容易恢复了活力,脸上的笑容多了一些,不忍让他失望,当下伸出一根手指点着他的额头,笑骂道:“还这么愉快的说定了!谁跟你说定的?分明是你强买强卖,强迫我!”   白竹和宴宴听她语气虽严厉,意思却是答应了,俩人惊喜地相视一笑,笑嘻嘻地跑去收拾板车和背篓,准备明天一大早去镇上买猪头猪脚和下水。   白竹买这些东西是熟门熟路的了,再说了买东西快,用不了半天时间就能回来,胡秋月没有跟着去,叮嘱了一番,两小只拉着板车去了。   果然中饭还没熟,两小只就拉着板车,收获满满的回来了。 第286 章 似曾相识的汉子   白竹回家喝了一口水,片刻都不歇息,卸下竹篓,拖到池塘边开始洗下水。   白竹爱干净,又细心,虽然是准备卖的,但是洗得极干净。   他先铲了一撮箕灶灰,倒在下水上,使劲的揉。   灶灰是温热的,揉的时候手不冷,并且灶灰里面有碱面,能去污,连揉带烫,下水里的脏东西很容易就洗干净了。   等揉得差不多了,放在池塘里洗干净灶灰,再揉搓几次,直到猪肠猪肚洗得发白,才放在木盆里,用滚水揉搓几次,一点腥臭味都没有,才算是洗好了。   胡秋月和宴宴当然也没闲着,俩人烧了一把稻草燎毛,把猪头猪脚的毛茬子烧得干干净净干净,才提到水塘里用丝瓜瓤搓洗。   直到猪头猪脚和下水洗得发白,一点异味都没有,三人才提着东西回到灶屋。   现在卤肉都是白竹动手,胡秋月不再过问。   白竹熟练到各种香料随手抓的地步了,香料的比例越来越精确,卤出的味道也越来越好。   卤好后,连肉带汤舀到大盆里浸泡入味,俩人跑到院外摘了很多大叶子,用开水烫了,放在背篓里晾干水分,准备明天打包用。   第二天,白竹早早就起来做饭,他一动,宴宴就醒了。   自从白竹大病一场,宴宴就不知不觉长大了,勤快又懂事。   他心疼白竹,家务活抢着做,省了白竹很多事。   白竹一起床他就跟着起来了,哪怕白竹让他多睡一会,他也不听。   天天如此,白竹已经习惯了,随他去,只是更心疼他了,日常一起做事时更照顾他。   白竹洗锅做饭,宴宴把卤好的猪头猪脚,下水捞到筲箕里沥水,等一下装进水桶里,放在板车上,拉着就走了。   有两小只操心,胡秋月乐得放手,反正这些以后也交到他们手里,不如趁早让他们多练手。   她只默默检查了一下,见一切被两小只料理得井井有条,暗暗点头,并不多说。   吃过饭,白竹忙着洗碗,喂牲口,宴宴把一桶猪头,半桶猪脚,两桶下水,砧板菜刀小秤,一背篓烫好的大叶子,一大把理好的麻线搬到板车上,用绳子绑好。   待收拾好,他望了一眼板车,突然想到胡秋月站时间长了,脚酸,又拿了一个小板凳放在板车上,有空的时候,娘可以坐着歇歇脚。   胡秋月笑眯眯地看他跑来跑去,也不用人提醒就收拾好了要带的东西,果然是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了。   宴宴见东西都收拾好了,又跑进灶屋灌了三竹筒水放进背篓里,才满意地道:“小哥,我都收拾好了,走不走?”   白竹洗了手,笑嘻嘻地出来搭上背绳,拉起板车就走。   蛋黄见惯了他们的架势,见宴宴绑东西就知道要出门,早早跑到院门外等着了,一见他们拉起板车,摇着尾巴,一马当先往前冲。   他们来得早,找到原来的支摊子的地方,放下板车支起摊子开始做生意。   把板车放平,捡几个石头抵着车轮,车轮不能随意滚动,板车就是个小货架。   他们两个月没来卖卤肉了,镇上很多老客惦记着这一口,早就望眼欲穿了,见他们终于来了,蜂拥而上,生意竟是出奇的好。   三人配合默契,忙而不乱。并排站在板车后面,过秤,切片,打包,有条不紊,隔着板车厢,不怕人挤,也不怕人趁浑水摸鱼。   三人正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过来一个三十多岁精瘦干练的的中年汉子,也不说要什么,目不转睛地盯着白竹额头的孕痣看。   白竹病了一场,额头的孕痣颜色淡了,灰扑扑的,一眼看上去,似有若无的不太明显。   但不管孕痣是什么样的,他这一身夫郎打扮,难道看不出来吗?   一个汉子这样盯着别人家的夫郎看,实在不像话。   胡秋月坐在小板凳上,专门负责切片,没有抬头,并没有看见男人的无礼。   白竹很不高兴,却也不好说什么,只板着脸淡淡地道:“客官要点什么?如果不想要,请让开一点,别挡着其他人。”   那人如梦初醒,垂下目光看看四只水桶,指着下水道:“要两斤下水。”   白竹不再多言,称了两斤下水,收了铜板,不再理他,忙着招呼下一个客人了。   胡秋月切了下水,宴宴打包递给那男人。   那男人提着下水,一边往前走一边还回头看白竹。   白竹见他举止奇怪,暗暗纳闷。   他以为是熟人,可想了半天,也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人,只是依稀觉得有些面熟。   半天才想起来为什么会觉得面熟,原来那人和张鸣辉长得有两分像,特别是嘴巴。   张鸣辉的嘴巴长得像刘杏花,有些龅牙。粗粗一看,三人好像共用了一张嘴。   可能是刘杏花娘家的亲戚吧,难怪盯着自己看半天呢。   好不容易想清楚,白竹抬头再看,那汉子已经走到街角了,正和另外一个男的一边走,一边嘀嘀咕咕。   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那个男人回头看了一眼,见白竹正看着他们,好像做贼被逮个正着似的,连忙回头碰了碰那汉子,俩人脚底抹油,一溜烟跑了。   那男人似曾相识,应该是在哪里看过。   不过离得远,匆匆忙忙的看不太清楚,白竹就算是想破头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人。   来买卤肉的人太多,一早上忙得脚不沾地,片刻空闲时间都没有,白竹虽然心中有点疑问,可没有时间多想,等忙完了再问问娘吧!。   三人配合默契,动作快,中午饭刚过,带来的卤肉就全部卖完了。   白竹忙得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早把那两人忘到耳背后了。   准备收摊子回家了,白竹怕胡秋月累,让她坐着休息一下,拿了一筒水,拧开盖子,递给胡秋月喝,自己和宴宴也各拿了一筒,仰头顿顿顿的一口气喝了半筒,才开始收拾东西。   很好,一切都很顺利,按照惯例,三人去喝了羊肉汤才回家。 第287 章 独角鹿   白竹吃得饱饱的,歇息了一阵,现在浑身都是力气,他拉着板车,喜滋滋地盘算着今天的收益。   这次下水多,本钱虽少,赚的却不少,他粗略一算,应该赚了六七百个钱。   白竹心里暗暗可惜:还是太保守了,总担心卖不完,准备的东西少了些,下个集日多准备些,应该能赚到一两银子。   加上送咸菜,一个月能赚三两多银子,和鸣曦在家也差不了多少,真好!   再努力一些,想法子多赚些银子,等鸣曦回来看看,哼,我也不差的 ,得让他好好夸夸我……   乡下人没有别的来钱地方,想赚钱得问土地公和山神爷要。   这不到收获的季节,土地公不回应,可山神爷有回应了。   这几天天气好,气温回升,地气足,山上的野菜,竹笋都出来了。   刚刚冒出来的竹笋又鲜又嫩,切成薄片炒着吃,脆脆甜甜的,味道鲜美,白竹和宴宴都爱吃。   这时候的竹笋算个地鲜,吃不完的可以送去镇上卖,镇上人嘴刁,最爱吃个新鲜。   另外,现在咸菜的需求量越来越大,自家种的菜有点供不应求,他想多挖点竹笋做腌酸笋。   还可以切片晒成干笋片,冬天和肉一起煮,鲜美极了,是一道极好的荤菜。   但竹笋留给人们的时间不多。   它是季节性的东西,长得快,用不了几天就长成了嫩竹,只有十多天的时间给人们挖笋。   好在后山上有一大片竹林,遍地都是竹笋,只要勤快,想要多少就可以挖多少。   白竹打定主意要多挖些,毕竟,竹笋不要钱,但是,腌成咸菜就是钱!   白竹信心满满,准备接下来的几天天天去挖竹笋了,两小只负责挖,胡秋月在家加工,弄好了不就是银钱?   俩人约好了,明天吃过早饭去挖竹笋。   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   第二天,刚刚吃过早饭,宴宴在洗碗,白竹去准备上山的东西。   他去杂物间拿了两个大背篓,两把小锄头,又忙着倒了两竹筒水准备带到山上喝,突然听见有人在院外拍门。   白竹心一跳,这一大早的是谁啊?   难道是鸣曦回来了吗?   尽管觉得不太可能,但白竹还是满怀希望,一颗心扑通直跳,忙丢下手里的东西,三步并作两步跑去一把拉开了院门。   一句“鸣曦”还没说出口,就见李立维笑眯眯地站在门口。   白竹大失所望,刚才兴奋得发红的小脸失去血色,一下子没了精神。   说起来,他家盖房子时,李立维经常来帮忙,两家人相处得非常熟悉。   他本来把李立维当做准弟夫,一直是很喜欢他的,在一起时经常说说笑笑。   但自从他知道李立维辜负了宴宴,喜欢张红玉之后,对他就很冷淡了。   不过,白竹是知好歹的。他们盖房子时,李立维父子又是帮工,又是借钱的,帮了大忙,他就算心里对李立维有意见,面上倒不显,只是心里没有那么亲切罢了,见面说话客客气气的,不再随意说笑。   “小哥,宴……”李立维一见白竹,忙露出笑脸,喊了一声,又连忙改口道:“小哥,我和爹猎了一头独角鹿,你和宴宴想不想去看看?”   鸣曦不在家,白竹对啥都不感兴趣,也不愿意和别的小汉子接触,只摇头苦笑道:“我不去,看宴宴去不去吧!”   说着,回头喊了一声宴宴,拉开院门让李立维进来。   宴宴听见喊声,出来一看是李立维,表情淡淡的,没了笑意,摇头不去。   很长一段时间了,宴宴对李立维都是淡淡的。   虽然没有撕破脸,没说过什么难听话,但他们之前也只是互有好感,并没有捅破窗户纸。   现在宴宴退回老样子,俩人中间就有一堵无形的墙,亲密不再。   李立维之前性格软弱,总想各方不得罪,做事拖泥带水,被张红玉钻了空子,缠着用胸蹭了手。   他一时之间想不开,觉得自己脏了,很是痛苦了一段时间,无颜面对宴宴,不敢来找他。   经过两个月的自我调整,他终于想通了,能面对宴宴了,总想来找他,却因为心虚,近乡情更怯,一直默默关注,不敢走近。   他更不知道的是,俩人在河边拉拉扯扯时,被宴宴和白竹看见了。   宴宴以为他喜欢张红玉,自然对他死了心,悄无声息地退缩了。   俩人之间本来就没有承诺过什么,自己的想法对方都不知道,李立维根本就不知道宴宴已经放弃了他。   他从来没有放弃,总想找机会接近宴宴。   这不,机会终于来了。   今天一大早,他和李大贵去查看前两天设的陷阱,居然发现深山老林里的一个陷阱困住了一头独角鹿。   独角鹿个子不大,但奔跑速度极快,一般猎人连毛都摸不着。   独角鹿长得和梅花鹿相似,只是体型小些,头上正中一只独角,又粗又长,盛产鹿茸。   正因为少见,所以极其珍贵。   鹿肉鲜美,鹿血滋阴壮阳,鹿茸大补,鹿鞭泡酒更是男人神器,梦寐以求,求之不得的宝贝,总之独角鹿浑身都是宝。   一头成年的雄性独角鹿要卖二十来两银子,差不多赶上一只老山参了。   今天他们走了狗屎运,也不知道这只独角鹿是怎么走路的,居然误打误撞掉进了他们的陷阱里,一只脚受了伤,爬不出来,两天没有吃东西,躺在阱底奄奄一息,他们再不去,只怕要死在陷阱里了。   李大贵一见独角鹿,喜出望外,跳到陷阱里驮出来,生怕它死了,顾不上去看别的陷阱,先把这只独角鹿背回家。   李立维一路上割了很多嫩草,那独角鹿虽然受伤了,倒是还肯吃草。   吃了嫩草后,它恢复了几分活力,但李大贵怕它跑了,或者意外死了,准备送到府城去卖个高价。   李立维想着独角鹿难得一见,献宝似的忙跑过来喊宴宴去看稀奇。   谁知,宴宴居然摇头不去。   李立维急了,极力劝说道:“去看看吧!我也是第一次见独角鹿,小小的身子,大大的独角,非常可爱。如果惹急了它,就低着头用一根独角去顶人,又萌又凶,好玩得很。” 第288 章 挖竹笋   宴宴小孩子心性,被他说得心动,就想去看稀奇。   但他总算记得自己快要说亲了,不能和小汉子走得太近。   他有点拿不定主意,望着白竹踌躇地道:“小哥,你去不去?要不,我们一起去看看?”   白竹性子本就安静,不喜欢凑热闹。现在更是除了思念张鸣曦和想法子挣钱两件事外,对其他的都提不起兴趣,摇头道:“我不去,你想看就去吧!看一眼快点回来,一起上山挖竹笋。”   宴宴失望地摇头道:“算了,我不去了。我跟你一起上山挖笋。”   李立维一听急了,恨不得伸手来拉宴宴,大声道:“宴宴,去看看吧!今天我和爹就要送独角鹿去府城卖,机会难得,今天不看,以后想看也看不到了。”   说着,语带哀求地道:“宴宴,去看看吧,看一眼就回来,不会耽搁你太多时间的。”   宴宴还在犹豫,胡秋月从灶屋出来了。   李立维忙喊了一声大姨,曲线求国地怂恿道:“大姨,一起去看看吧!我长这么大人,第一次看见独角鹿,稀奇得很呢!”   胡秋月年纪大了,好奇心没有那么重,但独角鹿难得一见,本想去看看,奈何肚子不舒服,想要上茅厕。   她笑着摇头道:“我不去了。宴宴想看就去看吧,去开开眼界,见识一下独角鹿长什么样,小竹也去。”   白竹摇头道:“我不去,宴宴快去快回。”   宴宴见娘和小哥都让他去,终究是好奇心占了上风,点头道:“好,我去看看独角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回来说给你们听。”   说着,也不管李立维,喊了蛋黄,一人一狗往李立维家跑去。   李立维见宴宴跑了,忙跟胡秋月打了个招呼,喜滋滋地跟着跑了。   胡秋月见他们走了,正想叫白竹也去看看,突然肚子一阵咕噜乱响,忙提着裤子往茅厕跑。   昨晚吃了猪油炒的白菜,晚上睡觉觉得热,掀开被子吹了风,年纪大了,受不住,闹起肚子来了。   白竹一个人无聊,收拾好背篓,拿了锄头,带上帽子,站在院子里等宴宴。   谁知,胡秋月拉肚子,像长在茅厕里了,半天不出来,宴宴也是一去不复返。   家里冷清清的,白竹心里更是冷清清的。   他本不是急性子的人,等多久都没事。   但刚才李立维敲门时,他以为是张鸣曦回来了,经历了巨大的惊喜,又遭遇了巨大的失望,心情大起大落,就有点恹恹的打不起精神。   他又等了一会儿,不见宴宴回来,不免有些焦躁。   他想了想,戴上帽子,背上背篓,拿着锄头,对着茅厕喊了一声:“娘,我先去后山上挖一背篓竹笋回来。宴宴回来了,让他来找我。”   胡秋月听了大急,顾不上肚子疼,一边提裤子,一边大声喊道:“不去,你一个人不要去,等宴宴回来一起去。”   可她年纪大了,动作慢,等收拾好身上出来一看,白竹已经跑得不见踪影。   她不放心,正要追去后山给白竹做伴,可是肚子又一阵咕噜响,马上要走水了!   她顾不上白竹,掉头又往茅厕跑。   她蹲在茅厕里一阵噼里啪啦,虽然惦记白竹,但想着好在后山就有竹林,离家不远,白竹要不了多久就能回来,倒也不用担心。   胡秋月是这样想的,白竹也是这样想的。   后山离家不远,大声喊都能听见,能有什么事呢?   再说了,这个时候挖竹笋的人多,大型野兽不敢来后山,有什么事情喊一声,帮忙的就来了,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张鸣曦离家之前,再三叮嘱不准白竹一个人上山,但白竹不听话,还是一个人去了。   他一方面是闲不住,一方面是今天突然非常想念张鸣曦,很是心烦意乱,在家心里发烦,不如出来找点事做,转移一下注意力。   白竹来到后山竹林一看,靠山脚的竹林里的嫩竹笋不多了,被人挖的挖,糟蹋的糟蹋,剩下的也没有几个好的。   既然来了,自然得挑好的挖,这歪瓜裂枣的挖回去也卖不掉,白竹不得不往竹林深处找好竹笋。   山里的竹林没人维护,野蛮生长,东一块西一块的,有的长势喜人,有的不堪重望,长得要死不活,完全看它的心情。   白竹走了不多时,见前面一片竹林长得枝繁叶茂,竹竿又高又直,地上的嫩竹笋冒着尖角,又多又嫩。   他一个人,蛋黄没跟着来,也没见其他人来挖笋,他不打算往里走了,正准备放下背篓,开始挖笋,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大白天倒是没什么好怕的,白竹回头一看,竹林边一个瘦削的身影背着背篓,拿着锄头,没有戴帽子,一边走,一边低头用锄头刨竹笋,挖到好的就捡起来丢到背篓里,看不上的就随手丢在一边 ,原来也是来挖竹笋的。   白竹心里一喜,偌大的竹林只有自己一个人,虽然不怕,但难免孤单,有人做伴更好。   他刚要开口招呼,那人走近了一些,他猛然一惊,认出是二婶刘杏花。   刘杏花讨厌他,一见面准要没事找事骂他。   她不喜欢白竹,白竹一看见她也很讨厌。   他宁愿一个人孤零零的,也不愿意和刘杏花做伴,生怕被她发现自己也在这里挖笋,又来欺负自己,白竹忙闭上了嘴,两步跑到一棵大竹子后面躲起来。   白竹从竹子后面偷偷探出头一看,好在刘杏花一直在低头找竹笋,压根就没看见他在前面。   白竹不想和她碰面,忙背起背篓,轻手轻脚地往前走,想要躲开刘杏花。   竹林这么大,想要躲一个人还不容易?   白竹生怕刘杏花看见自己,双脚高抬低放,蹑手蹑脚地往林子里面走,不敢弄出一点声音。   跑了一会儿,回头一看,果然不见了刘杏花的身影。   白竹悄悄松了口气:这个二婶,他算是怕了,见面就挑事,他惹不起总躲得起,今天总算是成功避开了。 第289 章 黑木树叶   白竹几次和刘杏花交锋,知道她不是好惹的,不敢大意,连背篓都没有放下来,依然背在身上,蹲下去挖竹笋,挖一个,往背篓里丢一个。   他想得简单,万一刘杏花跟来了,他起身就跑,反正不和她打照面,她就没法欺负自己了。   才挖了没几个,他又听见了脚步声,回头一看,刘杏花低着头远远的也跟过来了。   是该说这人阴魂不散,还是该说他们英雄所见略同呢?   连挖竹笋的眼光都这么一致,这么大的竹林,俩人不约而同,竟然到了同一个地方。   好在刘杏花一直没有抬头,没看见白竹,倒也没有故意找事。   白竹一见她就害怕,压根不敢单独和她待在同一个地方。   本想干脆回家算了,一看背篓里才挖了几个竹笋,就这么回去,不是白跑一趟?   反正力气是自己的,白跑就白跑,倒也不费什么。   关键是如果他现在原路返回,就得经过刘杏花身边,这样刘杏花就会看见他,依她那没事找事喜欢欺负人的尿性,一旦看见白竹落了单,还不得朝死了欺负啊?   虽然自己不怕她欺负,可万一她倒打一耙,说自己欺负她怎么办?   白竹又不傻,相反,他现在很是聪明,知道不能好汉不吃眼前亏,不和她打照面,就赖不是自己了。   他干脆往山上走一截,避开刘杏花,多走一段路远路回去。   白竹一边悄悄地往山上走,一边偷偷往后看,终于不见刘杏花的身影,他才松了口气。   越是往里,山势越陡峭,植被好,植物的种类更多。   白竹走得快,走得热了,沁出一头汗珠。   他停下脚步,一边取下帽子擦汗,一边打量着四周。   突然,前面的峭壁上有一丛矮小的灌木,叶子不大,碧油油的层层叠叠,密密地挤在一起。   白竹心里一喜,走近一看,没看错,果然是黑木树!   黑木树少见,本是灌木,做不了大用,树枝倒是没啥特别的,但叶子很特别!   黑木树叶厚汁多,有毒,误食虽然不至于马上要人命,但上吐下泻,几天动弹不得是必须的。   叶子虽然有毒,但也有大用途,汁水能染色。   黑木树叶汁看起来绿茵茵的,但染出东西是黑色的。   如果按照一定比例掺水,颜色跟能着改变,深黑变成浅黑,再变成深灰,浅灰,甚至是淡淡的绿色。   以前白竹在白家没有衣服,自己经常织麻线衣服穿。   麻线是浅白的,不耐脏,他娘告诉他这种树叶子能染色。   他趁着上山砍柴时,摘这种黑木树叶子回家挤出汁水染色。   嫌太黑了不好看,他不断摸索着,能调出很多种颜色出来。   现在穿得好了,不需要这叶子染衣服,白竹也很久没用过了。   但黑木树少见,好不容易遇到了,摘一些叶子回去染麻线鞋子也是好的。   这黑木树叶有一个好处,只要不进嘴,不吃进肚子,手上沾了汁水没事,不会中毒。   白竹心想:多亏刘杏花来了,为了躲避她,自己越跑越远,无意中发现了宝贝。   他喜滋滋的摘了一大把树叶子,正想往背篓里放,看了看竹笋,担心竹笋上染了叶子汁,不注意吃了中毒,干脆把叶子塞进裤子口袋里。   两个口袋都装满了,白竹才心满意足地放过黑木树,低头去挖竹笋。   这一带离村子已经很远了,来的人少,地气又足,长的竹笋又肥又嫩,白竹见了这一地的竹笋,心里又痒痒起来了。   他蹲下去,挥舞着小锄头,几下就挖出一个胖竹笋,白竹越挖越舍不得走,蹲着一连挖了十来个,背篓快装了一半了。   他正准备再挖几个把背篓装满就回家,突然又听见了脚步声。   白竹条件反射地回头一看,原来是刘杏花又跟来了。   她依然低着头,一边走一边挖竹笋。   看样子,她比白竹还挑剔,虽然一直在挖竹笋,但背篓里竹笋并不多。   白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这个刘杏花阴魂不散地跟着他,到底是想干什么?   白竹看看了自己手上的锄头,又偷偷瞄了一眼刘杏花,她虽然是长辈,但是个中年女人,力气不大,而自己这一年来吃得饱,饭菜油水厚,已经长高了一大截,虽然没有长鸣曦高,但比瘦削的刘杏花高出一个头不止。   哼,刘杏花如果真的不自量力的来欺负人,自己不会让她,她有锄头,自己也有锄头,大不了血拼!   白竹轻轻挥舞着手中的小锄头,暗暗比划着,真要一锄头下去,二婶受不受得住哟!   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逃跑!   实在跑不掉,只有迎面血战一场,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下定决心,白竹就不那么怕了,他不想往深山走了,越走越远,他一个小夫郎不安全。   他倒是非常清楚地知道,万一他在深山里遇到危险,刘杏花绝对不会帮他,不来落井下石就是她做人最仁慈的一面了。   不过以她的为人,一向不知仁慈为何物,一定是要来落井下石的了。   白竹一边好笑,一边拿着锄头朝刘杏花走去,他准备回去了。   谁知,他才走了两步,刘杏花根本没往他这个方向看,远远的转过身,也往回走了几步,看样子是准备回去了。   白竹不禁暗暗惊奇他们的神同步。   他和刘杏花一向水火不相容,见面就火花四溅,没想到在挖竹笋这件事上动作倒是出奇的一致。   既然刘杏花要走了,白竹就不想马上出去了。   他不想和她打照面,想等她走远了再说。   白竹停下脚步,一动不动地静静地看着刘杏花的背影。   刘杏花一改以往的风吹草动,压根就没注意到背后有人。   她一边往回走,一边时不时地蹲下来挖一个竹笋丢进背篓里,又起身往回走几步,虽然走地很慢,终于是往回走了。   白竹怕她蹲在哪个角落挖竹笋,出去遇上了不好,想等她走远点再说,又转身回到刚才挖竹笋的地方,蹲下来,继续挖那片肥竹笋。   空山寂寂,绿竹森森,柔风拂面,树叶摇曳,周围一片寂静,只有他挖竹笋的声音。 第290 章 又中招了   竹笋又肥又大,不多时就装满了大半背篓,白竹不想再挖,准备回去了。   白竹今天虽然是一个人出来挖竹笋,本来是不怕的。   但刘杏花一直阴魂不散地跟着他,实在是在她手上吃亏吃多了,虽然白竹嘴里说着不怕,内心还是很惴惴不安,生怕她又出什么幺蛾子,以防万一,还是回去算了。   万一她又来欺负自己,自己只怕不能忍!   就算勉强忍了,一旦鸣曦知道了,只怕会心疼死。   反正山上竹笋那么多,挖不完,明天和宴宴再来一次就是了。   白竹悄悄回头一看,刘杏花已经不见了踪影,看样子是已经走了。   终于可以不用打照面了,也不用绕路了!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白竹暗笑自己太过小心了,蹲下去把背篓带子拉到肩上,准备背起背篓回家。   刚刚蹲下去,还没来得及站起来,背后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白竹心里一惊,扶着背篓,忙回头去看,还没看清楚,只见一个人影一晃,头上被什么东西重重一击。   他头上剧痛,眼前一黑,一个倒栽葱往前扑去,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坡下滚,背篓倒了,竹笋跟着他一起往下滚,有的砸在他身上,有的滚到他前面去了。   白竹听见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在大叫:“快,快,快去拉住他,小心别摔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白竹是疼醒的,他像躺在船上,摇摇晃晃,晕晕乎乎的。   他头痛欲裂,好像被人一棍子把头盖骨打破了似的疼。   不但头疼,屁股也疼。   有一双大手在他屁股上乱捏乱揉,捏得他疼死了。   他本能的就要挣扎,身子稍稍一动,却一阵头昏目眩,恶心想吐, 差点栽倒在地。   “妈的,这破山上哪里有路,一步一滑,真是要命!”身下突然有人在骂骂咧咧。   白竹大吃一惊,意识到不对劲,不敢再动,闭着眼睛装死。   “你小心点,可不能再摔了,把他摔死了我们就白辛苦了。”前边又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看来人不少啊 ,他们想干什么?   白竹偷偷睁开一只眼睛,迅速打量了一下周围。   原来他趴在一个男人的背上,难怪像坐在船上似的颠簸呢!   人倒是不多。   一个男人背着他,另外有个男的走在前面,手上拿着一根棍子边走边敲打着路边上的高草,可能是怕有蛇,或者其他的动物。   俩人都看不清楚脸,背着他的这个男人满头大汗,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身上传来一阵汗臭气,熏得白竹一阵阵恶心。   男人突然站定了,双手搂着白竹的屁股往上托了托,趁机捏了捏他屁股,骂骂咧咧地道:“妈的,这臭小哥儿看着瘦不拉几的,背起来真他妈的沉!”   说着,又在白竹屁股上揉了一把,淫邪地笑道:“刘兄弟,别看他瘦,屁股紧绷绷的,真有肉,要不找个地方歇歇,我们先玩玩?”   刘兄弟?   哪个刘兄弟?   原来前面那人姓刘?   白竹一颗心沉到谷底,暗道不好,遇到坏人了!   他记得自己挖了一背篓竹笋,正要回家时,被人从后面闷了一棍,被打晕了,至于是谁打的,为什么要打他,他一无所知。   但明显和这俩人脱不了干系。   他们是谁?   要把他背到哪里去?   想干什么?   不知道!   既然啥都不知道,只有继续装死,且看看他们说些什么!   屁股下面一双臭手趁机揩油,不知道捏了他多少下,白竹不敢贸然发声,强忍恶心,一动不动地趴在男人臭烘烘的背上继续装死。   “想什么呢?我警告你,给我老实点,别去想那些有的没的,这人是要留着卖钱的,被你糟蹋了,还怎么卖钱?”前面那人很是不悦,语气冰冷,回头冷冷的望着身后的男子。   白竹从眼缝里偷瞄了一眼,忙闭上眼睛。   哪怕只是在眼缝里匆匆忙忙偷看了一下,白竹一下子看见了那张龅牙嘴,马上想起了是谁。   是的,就是前几天买卤肉时盯着他孕痣看的那个中年汉子!   难怪当时就觉得他鬼鬼祟祟的不对头,原来那天是来认人的!   只怪自己太粗心了,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却没在意,这下又中招!   唉,白竹暗暗叹了口气,他性子软弱,心地善良,打死他也不敢相信,世上会有那么坏的人,青天白日的居然敢伤人,还要卖他!   这人长着一嘴龅牙,又是姓刘,是刘杏花娘家兄弟没跑了!   他想干嘛?   自己和他无冤无仇,虽然和刘杏花闹了一些矛盾,总不至于要人命吧!   对了,他刚才说了,想卖了自己!   白竹一下子慌了神,不知道他们要把自己卖到哪里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鸣曦回来找不到自己该怎么办?   他会疯的!   想到张鸣曦,白竹脑子一热,觉得自己死也不能让他们给卖了,一个激动,就想跳下来和他们拼了。   他身子刚刚一动,身下那人托着他使劲一颠,化解了他的动作,很不高兴地骂道:“刘兄弟,你那么较真干嘛?这是个已经嫁过人的夫郎,又不是个没嫁人的小哥儿,多操一次,少操一次谁知道?”   那汉子冷着脸道:“王麻子,你还想不想要钱了?”   王麻子?   原来背他的是王麻子啊!   白竹恍然大悟:是那个讹人的王麻子。   对了,他一下子想起来了,前天在镇上看见的那个人就是王麻子。   只是离得远,没有看清楚他脸上的麻子,一下子没想起来!   如此说来,上次讹诈他家的事情和这姓刘的也脱不了干系!   “怎么不想要钱?不是说好了,我跟你跑一趟,你给我一两银子吗?”王麻子急了,呼哧带喘的一边说一边喘粗气,一下子打断了白竹的回想。   “想要钱就安分点!我现在哪里有钱给你?要等卖了这贱人才能给你钱,卖不出去就是臭肉一坨,你就白跑一趟吧!”姓刘的鼻子里冷哼道。 第 291章 凭什么   “不行,我辛辛苦苦的背这么远,怎么能白跑一趟?刘大根,你得给我钱,不然我不去了!”   王麻子站着不走,眼睛定定地盯着刘大根,气呼呼的,一副不答应就要撂挑子的架势。   “给,当然给。麻子哥,都是一条藤上的蚂蚱,不必这样吧!上次你讹人,这次打人,卖人,哪件事你没有份?别跟我抖狠,好好的,齐心协力,早点把这贱货脱手,银子拿到手才是正事。”刘大根语带威胁地哄劝道。   “哼,你还说呢,上次拿了你几个钱,去讹他家的卤肉有毒,本想敲诈他几个钱使使,谁知道这家伙厉害着呢!几句话把周围的人都哄得帮他,那次不是我跑得快,差点就脱不了身,被扭去见官。”   “谁让你那么笨!我都教你了,让你买点毒药拌进去,谁知道你会那么馋,舍不得那几片肉呢?”提起来就有气,刘大根骂骂咧咧地道。   “你知道什么?我本来是打算拌了毒药再去闹事的。哪知那肉实在太香了,我本想只尝一片的,谁知吃了一片就停不住嘴,被我两下子吃完了!”   王麻子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喘着粗气嘿嘿地笑了两声,咕嘟咽了一下口水,意犹未尽地道:“他家的卤肉味道真不赖,说得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那还不容易?这次卖了人,你有了银子,想吃多少吃多少!到时候拿着卖白竹的银子,去买他家的卤肉吃,他家还不得乐呵呵的贡祖宗似的贡着你啊?”刘大根顺着他的话哄道。   王麻子的注意力又回到白竹身上,涎笑道:“我说,兄弟,莫那么古板。现在一时半会儿卤肉是吃不到嘴了,这不是有现成的夫郎吗?现成的夫郎都不会弄弄,你这不是到嘴边的肉都不会吃吗?兄弟,你先弄,弄剩的我再玩玩。放心,我嘴巴严得很,不会告诉你婆娘。”   他不提刘大根的婆娘还好,一提到他婆娘,刘大根连半根花花肠子都不敢有了。   他婆娘是个妒妇,超级妒的妒妇,长得人高马大,力气大,脾气躁,虎得很。   平时刘大根敢跟哪个妇人夫郎多说两句话,她就敢晚上抹黑拿剪刀剪他命根子!   闹了几次不是对手,刘大根怕了婆娘,成了远近闻名的妻管严,见了婆娘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被婆娘管得服服帖帖的,不敢造次。   真是的,自己公粮都交不够,哪里有本钱在外面粜大米?   再说了,他又不傻!如果他敢和王麻子一起搞这些花花事,那是后患无穷。   王麻子烂人一个,不要脸不要皮的。   他现在说得好听,不告诉他婆娘,转脸准得拿这事拿捏自己。   他可不要一辈子被这人拿捏着。   这人得寸进尺,一旦有点把柄在他手上,还不得要自己当祖宗似的供着?   他才不会上当呢!   当然,他刘大根不敢睡白竹,也绝对不会让王麻子白白占了便宜去睡!   凭什么嘛!   自己不敢吃的肉凭什么让他吃?   眼睁睁地看着他吃得香喷喷的来馋自己吗?   得看好了,绝不让王麻子偷偷占白竹的便宜!   没想到,俩人勾心斗角,一个见不得另一个好,反倒变相地保护了白竹,没有遭毒手。   刘大根当然不会说出自己的心思,反倒装出一番为王麻子着想着样子,和颜悦色地劝说道:“你别犯傻。你看他额头上的孕痣,淡得都看不见了。那天买卤肉时我盯着看了半天,才看出来。别看他长得好看,可也太黑了,要不是有这点孕痣,乍一看,还以为是个俊俏的小汉子呢!”   王麻子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半晌才道:“我又不要他给我生儿子,管他孕痣淡不淡呢!”   说着,涩心顿起,站住不走了,赌气道:“我不管你弄不弄,反正我要弄。不弄白不弄,我现在就要弄!”   白竹听得胆战心惊,一颗心咚咚直跳,这万一王麻子要是用强,自己该怎么办呢?   不能装死了,跳下来跑,跑不掉就一头撞死!   反正宁可死,也绝不让他糟蹋了自己。   “你敢!你看看他还有多少气!你自己下手没轻重,刚才一棍子下去,砸得他只剩下半条命了。你再糟蹋他,死了怎么办?你给我钱?”   刘大根冷声道:   “要不,你给我五两银子,我把他卖给你,你想怎么弄都行,马上弄死了也不关我事!”   “我哪里有钱?这不是想着不要钱的,不弄白不弄吗?”王麻子气愤地道。   刘大根放软了语气:“你傻啊,万一弄死了,我们一个钱得不到,还背负着一条人命,划算吗?   等你有了钱,去窑子里找个姐儿,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还不够你舒服的?   他现在这个样子,没醒来,像个木头似的没意思。   醒过来了,他这样的性子,只怕是宁愿死也不会让你得逞。   何必闹得两败俱伤?   别忘了我们的目的!”   王麻子一听有理,偷偷卖个人,没人看见是他们做的,还扯不到他头上,如果搞出人命来,事情就闹大了,会惊动官家的。   他勉强按捺下涩心,不再打白竹的主意,背着他又迈步往前走。   到底不甘心,偷偷在白竹屁股上又拧了一把。   白竹银牙咬碎,不得不强自忍耐着。   如果他现在手上有刀,准得手起刀落,把王麻子一颗狗头砍下来,看着它咕噜噜的滚坡!   哼,现在不能打草惊蛇。等有了机会,一定饶不了他,最好把那双臭手砍下来!   白竹恨极,一边暗暗诅骂,一边思索着脱身的法子。   王麻子走了没两步,突然猥亵地笑道:“你说,张鸣曦又高又大,蛮牛一样,白竹这小身板,嘿嘿,这俩人,这俩人在一起,白竹能挨得住他草吗?”   刘大根见他不再说自己要弄白竹,放下心来。   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有色心没色胆,不敢来真的,过过嘴瘾也是好的。   刘大根跟着笑起来,意淫道:“要你操心!你没听说过吗?只有累死的牛,哪有犁坏的地?” 第292 章 托你的福   “关键是这犁太大,地太小啊!”王麻子不怀好意地哈哈大笑。   “你怎么知道人家犁太大,地太小,你看见了啊?”刘大根猥亵地跟着笑。   俩人一边说,一边淫笑,满嘴污言秽语,越说越不成样子,越说越下流。   那王麻子越说越兴奋,就像白竹两口子办事,他躲在床底下亲眼目睹似的。   两口子怎么说的,怎么做的,他像亲眼看见似的,一人分饰两角,张嘴胡说一通,说得唾沫横飞,淫笑不止。   白竹恨极,气得浑身打颤,生怕被王麻子发现自己醒了,强自忍耐着。   他双手紧攥成拳,若不是顾忌着自己打不赢,只恨不得一拳头把那张臭嘴打开花。   那俩人一边说,一边笑,王麻子一颗心都在过嘴瘾上,倒是没有注意到白竹的喘气声越来越粗。   这时他们刚好走到一个石头斜坡前。   坡很陡,很滑,倒不是很长,石头缝里长满了青苔。   如果石坡很长,说不定他们会绕路,正因为不长,所以懒得绕路,想慢慢过去。   刘大根杵着棍子一步一停地先过去,嘴里说着“小心,莫滑倒了”,找到一个好的落脚点,站稳了身子,转身就要伸手来接王麻子。   王麻子四十来岁了,在这个时代差不多算中老年了。   他虽然有把子力气,但背着白竹走了这半天的山路,早就脚酸手软,累得气喘吁吁了。   他不想绕路,但见石坡陡峭,生怕滑倒了,每迈一步都是小心翼翼的。   刚刚走了两步,见石坡虽陡,但还算好落脚,放心不少。   他见刘大根转身来接他,伸手正要去扶,突然额头一颗汗珠滚进眼睛里,一下子蛰得他睁不开眼睛。   王麻子眨巴着眼睛,忙缩手去揉。   他背着人站在斜坡上,本就身子前倾,重心前移,站立不稳。   这时手猛地伸出又缩回的,一下子打破了平衡,身子不稳,脚下一个踉跄,就要往前倒去。   他生怕跌倒,双手搂着白竹,身子摇晃着,想拼命保持平衡。   白竹虽然趴在他背上装死,但眯着一只眼睛,对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他既恨王麻子屡次陷害自己,又恨他嘴巴太臭,一路口吐芬芳,乱说自己的私事,意淫自己 ,早就想找机会狠狠收拾他的。   这时见王麻子站立不稳,身子摇摇摆摆,要倒不倒的,白竹趁机偷偷曲起膝盖森·晚·,穿着布鞋的脚尖朝着他膝盖窝重重一踢。   王麻子本就站立不稳,这一下子雪上加霜,膝盖一软,踉跄两下,一个狗啃屎,顺着陡坡扑了下去。   白竹双手死死的抓着他后背上的棉衣,重重的压在他身上。   是以,王麻子肚皮贴地,往下出溜,并没有翻滚压到白竹。   白竹个子小,死死地趴在他身上,像躺在肉垫子上溜坡,倒是一点都没受伤。   他不但没受伤,反倒故意悄悄地一双脚连连轻蹬石坡,双手抓着背上的棉袄,控制着方向推着王麻子往前滑。   白竹在胡秋月的教导下,都能当家做主了,早就不是过去的白竹了。   如果是过去,白竹遇到这样的事,只会吓得六神无主的啼哭,哪里还会想到装死骗人,一旦得了机会就下死手的报复?   他生性善良,胡秋月一家良善,对他又好,他眼里看见的都是美好,根本就想像不到世上会有这么恶毒的人,才会中招。   但他不傻,经过最初的慌乱后,慢慢冷静下来想脱身之法。   他刚才听了王麻子的话,知道他起了坏心,生怕他哪天控制不住,兽性大发,要来糟蹋自己,就想把脸毁了,让他看见自己就恶心。   白竹趴在王麻子身上,杏眼圆睁,银牙紧咬,缩着身子,避免手脚受伤,双脚连蹬,操控着方向,故意带着王麻子往石头上撞去。   王麻子匆忙之间保命要紧,大呼小叫,惊叫连连,忙着用手去扒拉前面的石头和杂草,一双手撞得鲜血淋漓,只差骨肉分离了。   白竹一边故意撞击着王麻子,一边故意毁自己的脸。   他只要看见有沙石,有矮点的杂草,就故意把脸凑过去,闭上眼睛,忍着疼,让沙石擦,让杂草划。   下滑的速度快,一路的杂草又多,不多时,白竹一张脸被划得划得血迹斑斑,全是大大小小的血口子,额头更是被撞得血肉模糊,孕痣彻底被伤口遮住,半点都看不见了。   白竹在王麻子身上小动作不断,难道不怕刘大根看见吗?   白竹是顾不了那么多了,看见就看见吧,大不了就说自己吓傻了,不知道干了些什么。   但幸运的是,刘大根真的没有看见。   他自顾不暇。   刘大根见王麻子倒地,条件反射地伸手来拉。   但王麻子背着白竹,俩人倒地的重量他怎么拉得住?   刘大根反应倒是快,伸手扯了一下没扯住,自己反倒差点被带倒了。   他忙松开手,头朝上,反身往地上一扑,身子跟着往下出溜。   他双手乱抓,很容易就抓住杂草止住了身子。   他头朝上,手忙脚乱的抓住杂草原地不动,王麻子头朝下,背着个人,出溜的速度越来越快。   俩人两个方向,屁股对屁股,距离越来越远。   离得近看得清的时候,他忙着自保,趴在地上半天不敢动,等他好不容易爬起来时,白竹操控着王麻子滚远了。   他自是没发现白竹的蹬地加速前进,故意操控方向撞击王麻子,以及用杂草划脸的危险动作。   王麻子背着白竹,呼啸而过,一路上飞沙走石,杂草摇曳,小树撞断,大树撞歪,他连呼救命,惊叫连连,好不热闹。   好容易滑到平缓一点的斜坡,王麻子双手乱抓,总算是抓住了一棵杂树,挡住了下滑之势。   王麻子这一下被摔得七荤八素,五脏六腑离家出走,四肢伤痕累累,三魂丢了两魂,双手被茅草割得血淋淋,被乱石撞得骨头都快断了,一身是伤,   他趴在地上晕头转向,爬不起来,惊魂未定,连连喘粗气。   白竹偷偷出了口长气,放松了身子,两只手自然下垂,像从来没有抓过王麻子的衣服似的,躺在他背上,把脸上的血揩在他背上,继续装死。   这时,刘大根好不容易跌跌撞撞地连爬带滚地跑到他们身边,连声问道:“麻子哥,你没事吧!”   王麻子快疼死了,恨恨地气道:“托你的福,还没死!” 第 293章 内讧   刘大根顾不上计较他言语无礼,忙把白竹抱到一边,让王麻子起来。   刘大根一见白竹满脸鲜血,脸上被划得乱七八糟,不由得哎呀一声,埋怨道:“哎呀,你看看,白竹脸划成这个样子,破相了,还怎么卖得出去啊!”   王麻子闻言大怒。   他虽然穿着棉袄,但给白竹做了人肉棉垫子,白竹身上毫发无损,他自己滑了一截,棉袄缩上去,肚皮露出来,贴的地面滑,被地上的沙石划得血肉模糊,一肚皮伤。   他身上到处疼,又气又急,好容易坐起来,把血肉模糊的双手伸到刘大根面前,喘息着大骂道:“怪我吗?刘大根,你还有没有良心?你跟你姐坏事做尽,人家好好的夫郎非要偷来卖。你自己做这种丧良心的事,不要拖着我啊!你看看,我跟着你,出力不讨好的事都是我的,受苦受累的事都是是我的。背了这一路,一个子儿没见,搞得我这一身伤,手都要断了,还要被你骂!你他妈的,把银子给我,散伙,老子不干了!”   白竹躺在地上,虽然满脸血,都是些皮外伤,看起来吓人,其实并不严重。趁他们不注意,悄悄把头微微侧朝另一边,闭着眼咬着牙,生怕他们发现自己在偷笑:很好,内讧了,继续!   刘大根见王麻子翻脸,忙放软了姿态,堆起笑容道:“麻子哥,别生气。我没有骂你的意思。我是见白竹毁容了,担心卖不出高价,着急才口不择言,说了两句。来,我给你手包扎一下,止止血,休息一下,等到了山脚,我去雇个牛车,就不用你背了。”   王麻子浑身是伤,疼痛难忍,不想跟着刘大根混了。他骂骂咧咧地不依,嚷嚷着散伙,要刘大根给钱,自己不干了。   刘大根沉着脸道:“现在说散伙的话又有什么意思?这事是你自己要干的,人是你打晕的,也是你背来的,他这一身伤也是你摔的。人没卖出去,你找我要钱,我去哪里找钱给你?要不,人不要了,丢在这里不用管了,也不要想着卖钱了,让他自生自灭。干脆我们一起去见官自首吧。正好把你上次讹人的事一起说道说道。”   上次讹人的事,刘杏花姐弟是幕后主谋,面都没露,只有王麻子自己为了一百个钱跳梁小丑似的在前面扑腾。   真的要见官,刘大根自然推地干干净净,都是他王麻子的事!   当时众人只看见了王麻子,他刘大根根本就没有露面,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难道你王麻子说是我指使的就是我指使的吗?   谁不知道你王麻子是个烂人?讹人的事你不是经常干吗?何须要人指使?   刘大根故意留了后手,根本就不怕王麻子犯浑。   王麻子恨恨地怒视刘大根,明白自己上当了,被人当枪使了。   难怪,今天刘大根拿着一个大棍子,自己不动手,用一两银子的噱头哄着自己动手把白竹打晕,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这刘家一家子都是坏种,自己为了这虚无缥缈的一两银子,被他们卖了还得帮他们数钱。   王麻子这时明白过来,恨死刘大根了。   王麻子一双眼睛咕噜噜乱转,心里暗暗盘算着现在翻脸的可能性。   唉,把柄在刘大根手上,现在不是翻脸的好时机,跟着他把白竹卖了,拿了银子跑路吧!   至于刘大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后逮着机会再收拾他。   王麻子不得不咽下这口气,吸吸鼻子,服软道:“我也不是要翻脸。你想想,我一个钱都没有见着,就搞了一身伤,换做是你,能不生气吗?”   刘大根见他改了语气,也换上笑脸道:“麻子哥,我知道你辛苦了,事到如今,懊悔无益,只有硬着头皮上了。我们要团结,不要再闹了,好好商量一下怎么办吧!”   “能怎么办?赶快找人脱手,这真是个扫把星,沾上手就倒霉。哎呦,我这手怕是断了,疼死了!”   刘大根顾不上他的手,忧心忡忡地道:“你看看,白竹的脸毁了,划得像个鬼似的。我原先想着他虽然黑,长得还行,本打算卖到窑子里,能多得几两银子,现在他脸毁了,哪个窑子会要他?要不就等他脸养好了,再卖到窑子去,要不就送到隔壁州府,找个鳏夫卖掉,能卖几个钱是几个钱,好过人财两空。”   “赶快卖掉,夜长梦多,这扫把星我算是怕了,和他打交道就没有沾过光。”王麻子连连摆手,似看什么洪水猛兽地厌恶地瞟了一眼白竹,屁股忙往后挪,似乎生怕白竹突然醒过来会生扑他似的。   刘大根思忖了一下道:“他的脸这个鬼样子,只怕卖不了多少钱。如果能卖到二两银子以上,我就分你一两银子,如果卖不到,就得把这一路上的嚼谷除了,剩下的我们俩人平分。我姐说了,只要除掉白竹就行,她不要银子。”   王麻子想来想去,没了办法,勉强同意了。   不同意也没办法。   他现在骑虎难下,暗暗后悔不该为了一两银子上了他们的贼船,连带着对始作俑者刘杏花也怨恨起来,砸吧着嘴道:“又不在一个锅里吃饭,你姐怎么这么恨他,非要搞死他啊?说起来,她还是白竹的二婶,一个做长辈的,这么容不下一个小辈,倒真是少见。”   刘大根顿了一下,自然而然地为刘杏花辩解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听我姐说,白竹这贱货,自己没本事,惯会扇阴风点鬼火,挑拨离间,很会挑事儿。现在不知道怎么搞的,张鸣曦一家人恨我姐恨之入骨,我姐夫不待见她,全村人都笑话她。总之,我姐恨她恨得要死,之前想了很多办法都没有搞死他。这次趁着张鸣曦不在家,干脆来把大的,把他卖到外乡去,一了百了。”   “听说他夫夫俩人恩爱得很,那张鸣曦回来不见人,不得闹事啊?” 第294 章 醒了   王麻子望了一眼白竹,突然想到了什么,狐疑地道:“他是不是醒了?刚才摔倒的时候我好像感觉到有人在后面踢我,滑下来时身子乱冲乱撞,也不受控制,是不是他搞的鬼?”   刘大根心里一惊,忙站起来凑近了看。   白竹满脸血,一动不动地躺着,眉头紧皱,薄唇紧抿,似乎哪怕昏迷着还是很痛苦。   刘大根伸出一根手指凑到白竹鼻子下面,有微微的热气,呼吸虽弱但一直都在。   刘大根缩回手,摇头道:“你下手太重了,怎么可能这么快醒了?   你看,他现在呼吸微弱,我还担心他熬不过去,就这么死了呢!   再说了,如果醒了,他怎么会搞得满脸伤,看见沙石杂草不会躲吗?   小哥儿,夫郎也一样爱俏,怎么舍得让自己的脸划成这样子?   要不是这一脸伤,我也要怀疑他醒了。   大概你滑倒时,手忙脚乱绊着什么了。   或者是摔倒时慌忙之间他的脚碰到你身上了吧?   再说了,这里坡陡,杂草杂树又多,东撞西撞的,哪里还控制得住身子?”   王麻子觉得他言之有理,白竹又不傻,真的醒了就不会让一张脸划得鬼一样了,搞破相了,张鸣曦还会要他吗?   他不再纠结这个话题,想了想,心有余悸地道:“上次,讹他那回,听说张鸣曦回来后到处找我,扬言要打断我的腿。我在外面躲了几个月不敢回来,好不容易风声过了,回来过年,又碰上这事!”   想到张鸣曦凶神恶煞的样子,他打了个寒颤,心里后悔起来。   刘大根见他垂头丧气的,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阴恻恻地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做了,就得做漂亮点,不能把自己搭进去。今天的事你也看见了,山上一个人都没有,谁知道是我们做的?白竹出来就不见了,应该是犯贱和哪个野汉子私奔了!”   “和野汉子私奔?张鸣曦不会信的,他们两个这么恩爱,他怎么可能相信白竹会和人私奔?”王麻子咂吧着嘴巴摇头。   白竹在一边装死,听了这话,虽然痛恨王麻子,却也不由得暗赞王麻子言之有理。   “管他信不信呢!反正现在白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姐今天不是也去挖竹笋了吗?她亲眼看见白竹和野汉子拉拉扯扯的上山了。这话散布出去,可能张鸣曦一开始不相信,等村里个个都这么说,他自然就相信了。”   王麻子望了白竹一眼,撇过头,咂吧着嘴没说话。   刘大根望了直挺挺的白竹一眼,发愁道:“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白竹好好的一张脸毁了,卖不出高价了。”   他怕再拖下去,白竹死了就更得不偿失了,哄着王麻子道:“走吧,快点把人卖掉,好分银子给你。”   王麻子这时已经不相信刘大根了,不想听他使唤,伸出双手道:“我的手可能断了,疼得要死,身上到处疼,我背不动了。只怕走下去也难。”   刘大根怕他中途溜了,以他的德行,回去报信给胡秋月换银子也未可知,死也不放他走,体贴地道:“你都受伤了,还能让你背吗?我来背,你杵着棍子,走前面探路吧!”   说着,蹲下去背起白竹,跟着王麻子往山下走。   王麻子很不想跟着他走,事到如今,反悔无益,俩人各怀心事,却不得不维持着表面的和谐,一边走,一边商量着要怎样才能把白竹卖出高价。   刘大根倒是比王麻子规矩多了,背着白竹好好走路,不像王麻子动手动脚的只想占便宜。   白竹不担心刘大根揩油,但想偷听他们的打算,继续闭着眼睛装死。   他头又疼,肚又饥,强打精神,听见他们说要把自己送到隔壁府城去卖,免得太近了自己会跑回去。   说完这些,不一会儿,王麻子又开始喷黄色废料,说等拿到银子要去府城的窑子找个窑姐儿好好玩玩,府城的姐儿腰细,身子白,玩起来肯定爽……   刘大根不敢玩窑姐儿,但不妨碍他意淫,笑嘻嘻地顺着王麻子的话说,俩人说得唾沫横飞,不堪入耳。   白竹懒得听他们胡扯,干脆舒舒服服的趴在刘大根背上睡觉。   到了山脚,刘大根果然雇了一辆牛车,继续赶路。   白竹躺在牛车上,睡了一天,身体恢复了不少,就是一天没吃饭,肚子饿得受不了。   他本想继续装死,奈何肚子咕咕叫,不要说自己听见了,坐在牛车里的另外俩人也听到了。   刘大根盯着白竹,试探地喊了一声:“白竹!”   白竹没有马上回答,他在想到底要不要继续装死。   那俩人互相望了一眼,王麻子小声道:“他到底醒了没有?莫不是装的,我好像听见了他肚子叫。”   刘大根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讲话,紧盯着白竹又喊了一声:“白竹,你醒了吗?”   白竹没答应,肚子却答应了,又咕咕叫了两声,继续装下去就要穿帮了。   他饿了,一直昏迷着就没法吃东西,得醒过来搞点东西吃。   白竹装着刚刚醒过来的样子,皱着眉头,长睫毛连颤,上下眼皮粘在一起好像睁不开似的。   白竹哼了一声,使劲睁开眼睛,迷茫地望了刘大根一眼,又转动眼珠子看了一眼牛车,身子一动,就想坐起来。   可是刚刚一动,头疼欲裂。   他哎呦一声,双手抱头,望望刘大根,又望望王麻子,虚弱地问道:“你们是谁?这是哪里?我的头怎么这么疼?脸也疼!”   说着,伸手摸了一把脸,又哎呦了一声,轻轻抚摸着脸上的伤口,拖着哭腔道:“我的脸怎么了?你们把我的脸怎么了?”   说着,嘴一瘪,就要放声大哭。   王麻子一开始对白竹蠢蠢欲动,想占便宜,这时见白竹一张脸上横七竖八的都是伤口,血不拉糊的,无常鬼似的可怕,真是半点欲望都没有了。   他见白竹要哭,怕他闹起来自己招架不住,也嫌烦,干脆抬起屁股往外一挪,靠着车厢垂头打瞌睡,把乱摊子都丢给刘大根。 第 295章 送你去伺候鸣曦   俩人早就商量好了一套说辞,白竹趴在刘大根背上全都听见了。   刘大根按照商量好的说辞温和地道:“白竹,我们俩是张鸣曦的朋友,一起贩货的。他在路上生了重病,回不来,托我们两个来接你去伺候他。”   白竹一听,大惊,顾不上头疼,双手抱着头坐起来,靠着车厢,含着眼泪焦急地道:“啊?鸣曦病了?什么病,要不要紧?我娘呢?我怎么跟着你们来的,又怎么弄出一身伤的,我一点都记不得了。”   王麻子也不打瞌睡了,撩起眼皮,俩人偷偷交换了一个眼神,明显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唉,别说了,我们去到你家,把情况一说,你娘和你一样,急得不得了,忙让你跟着我们一起来了。谁知你走得太急,在山上摔了一跤,滚了坡,头撞到石头上,一下子就昏过去了,是我们背你下来的。”   说着,指着王麻子道:“你看,他为了救你,忙着来拉你,也摔了一跤,差点把手摔断了。”   白竹摸着脸上的伤口,望望刘大根,又望望王麻子,一脸茫然的样子。   刘大根见他不信,忙补充道:“你头上的伤,脸上的伤都是摔的。你一个夫郎,我们不好帮你查看,你仔细看看,身上还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伤!”   白竹果然抬起一只手,轻轻拍拍身上,脚上,柔弱地道:“其他地方没有受伤,就是头疼。不知两位贵姓,我现在伤成这样,头疼得抬不起来,没法子跟着你们去了,麻烦两位送我回家,两位辛苦一趟,我把身上的钱给你们打尖。”   说着,双手摸口袋找银子,却摸了个空,他狐疑地道:“既然是要出门伺候鸣曦,怎么我一个铜子儿也没带?”   王麻子望着白竹的蠢样子,实在太想笑:你是上山挖竹笋的,自然身上一个铜子儿也没有!   刘大根顿了一下,瞪了一眼王麻子,忙道:“你娘给了五百文钱,怕你年纪小,路上弄丢了,让我拿着的。她说让我们一路上打尖住店做盘缠。”   白竹苍白着脸,微微点头道:“这就是了。我就说呢,你们来报信,我娘感激不尽。怎么让我跟着来了,又不给钱呢?”   说着,微微掀开眼皮,有气无力地道:“你们还没回答我呢,我怎么称呼你们啊?麻烦两位送我回家,我娘会感谢你们的。那五百文钱,你们留着花,另外让我娘再给二两银子,你们带给鸣曦看病抓药吧。”   王麻子闻言心里一动,白竹破相了,反正卖不掉,不如送他回去,骗几两银子使使。   刘大根比他狡猾多了,不然也不会总拿王麻子当枪使。   他明白,只要白竹一回去,两下子一对账,就知道他们在撒谎。   说不定时间一长,白竹想起自己是被人打晕的,到时候银子骗不着,还要吃官司。   他见王麻子眼睛放光,跃跃欲试,忙偷偷瞪了他一眼,望着白竹和颜悦色地道:“他姓王,我姓张,你就叫我们王大叔,张大叔吧!”   王麻子登时大怒,对刘大根怒目而视:为什么你用假姓,却要把我的真姓告诉白竹?   他正想开口给自己也编个假姓,刘大根重重地咳嗽一声,没让他开口,继续哄骗白竹道:“本来送你回去也行。只是你受伤了,回去得爬山,恐怕你走不动,不如坐牛车去找张鸣曦。牛车跑得快,很快就到了,比你回家还快些。再说了,鸣曦病了,你就算回去了也放心不下,不如干脆坐车去看看。”   白竹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道:“张大叔说得有道理,我鸣曦不知病成什么样了?”   说着,嘴一瘪,又要哭。   刘大根自己的婆娘彪悍得很,哪里见过这种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小夫郎?   他烦得很,却不敢发作,想一棍子把白竹打晕,免得聒噪,又怕引起车夫怀疑。   再说了白竹不可能总晕着,醒了才好卖,毕竟没人愿意买一个活死人回家。   刘大根只好耐着性子劝他。   可是说张鸣曦病重吧,又怕白竹哭,说他没事吧,白竹马上就问没事还特意来接他干什么,吵着闹着要回去。   白竹一顿哭闹,生生把刘大根急出一身汗。   王麻子自己吃了刘大根的亏,这时见他被白竹逼出一身汗,心里快慰极了,不但不给他帮腔,反倒闭着眼睛靠着车厢装睡着了。   刘大根见王麻子眼皮微动,嘴角上扬,心里把他大骂一通,却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劝慰白竹。   他嘴巴都说干了,白竹好像终于听进去了他的话,不再哭闹,发了一会儿呆,就开始唉声叹气,一会儿说头疼,一会儿说肚子疼,把个刘大根闹得想撞墙。   一路哄着,骗着,好不容易来到一个小镇上,白竹捂着肚子呻吟道:“肚子好痛,受不了了,找个郎中看看吧!”   王麻子被他吵得心烦,一天没吃饭了,他肚子也饿了,笑了一声道:“你不是肚子疼,是饿了,刘……,张兄弟,我们一起去吃点东西吧!”   刘大根怕白竹逃跑,又怕他满脸血引起别人的注意,忙道:“好,我去买吃的,你们在车上等我。”   说着,朝王麻子使了个眼色,让他看着白竹,自己匆匆忙忙跳下牛车,拿着两个竹筒跑去买吃的。   白竹闭着眼睛,奄奄一息地斜靠着车厢,暗暗盘算着脱身之法。   他受伤极重,脸上看着可怕,其实是皮外伤,并不要紧,可头上挨了一棍,也不知道头盖骨有没有打破,反正疼得很,一动就头痛欲裂,恶心想吐。   而且,他身上没有一文钱,连碗水都没钱买。   白竹思前想后,打定主意,暂时不能跑,跟着刘大根,要吃要喝的,养养伤,等身体好点再想办法跑。   不多时,刘大根提着两筒水,抱着几个杂粮馒头跑过来了。   他递了一筒水给白竹,又给了他一个杂粮馒头,温言道:“出门在外不容易,将就着吃吧!你娘给的一点钱要省着花,除了我们的盘缠,还要留些钱给鸣曦抓药呢!” 第 296章 养伤   白竹渴极了,接过竹筒,顿顿顿一口气喝了半筒,把竹筒盖子拧紧,放在屁股后面靠着车厢放着,意思是这一竹筒水归他了。   他拿了一个杂粮馒头咬了一口,懂事地道:“多谢张大叔操心,只是也不要太省了,一路上辛苦,该买点汤汤水水吃。不然你们辛苦一趟,天天啃这杂粮馒头,我可过意不去。”   王麻子抓了一个馒头吃着,闻言连连点头:“刘……,张兄弟,白竹说得对,我们两个身上都有伤,应该吃点好的。天天啃这杂粮馒头,身子抵不住。反正他是东家,他都发话了,你就不要省了,去买几碗羊肉汤来喝吧!”   刘大根简直烦死王麻子了,猪队友,一点忙都帮不上,只会拆台,趁机要吃要喝。   他姐刘杏花只给了五百文钱,不省着点花,白竹还没卖掉就该花光了,还喝羊肉汤呢,喝西北风去吧!   可他也不敢当着白竹的面说王麻子,只道:“虽然东家发话了,但谁家的钱也不是大水打来的,不能几顿就吃光了,该省还是要省。今天就这样吧,我也懒得跑来跑去了,明天再说。明天买羊肉汤给你们喝。”   白竹微微点头,道了一声辛苦,就不再说话,低头慢慢啃馒头。   他肚子虽然饿,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一口馒头在嘴里嚼半天也咽不下去。   可是,他头上有伤,不好好吃东西,伤口就好得慢。   为了早点好起来,为了早点跑回家见张鸣曦,他强忍着不适,流着眼泪,吃一口馒头,喝一口水,硬是逼着自己吃了两个杂粮馒头。   刘大根见他边啃馒头边流泪,以为他是担心张鸣曦。   只要他不大吵大闹,哭死也跟自己没关系,刘大根装作没看见,侧着身子啃馒头,任凭白竹流泪。   白竹吃饱了,收好竹筒,擦干眼泪,顺着车厢躺下来。   他悄悄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外面人来人往,甚是热闹。   街上的行人景物一概不认识,不知道这是哪里,但应该不是清溪镇。   刘大根一直提防着白竹,生怕他突然喊救命。   万一白竹在人多的地方喊救命,他得眼疾手快地把他打晕。   谁知,白竹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兴致缺缺地放下帘子,侧身躺好,闭着眼睛问道:“到了哪里?这里好像不是清溪镇啊?”   其实,白竹压根不知道自己家在哪州哪府,只知道他家在清溪镇桃树村!   他是想套刘大根的话,为逃跑做准备。   “不是,这里是……”刘大根一句话没说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望了白竹一眼,改口道:“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但不是我们清溪镇。”   白竹嗯了一声,装作无意道:“说起来,我还没出过远门呢,只到过清溪镇,连府城都没有去过,我们是去府城吗?”   刘大根不欲多说,草草说道:“不是,你身上有伤,不要说话,好好睡一觉,养养身子吧!”   白竹怕说多了引起他的怀疑,嗯了一声,闭眼睡了。   这一晚刘大根说要连夜赶路,早点去和张鸣曦汇合,所以没有住店,三人挤在牛车上歇息。   牛车地方小,白竹早早睡下了,占了一半车厢,刘大根和王麻子没地方睡,只得靠着车厢半坐半躺的打瞌睡。   今天是二月十五,月圆之夜,张鸣曦走了十一天了。   这本应该是月圆人团圆的日子,但白竹不但不能跟张鸣曦团圆,反倒被逼离家,连娘和宴宴都见不着。   他不知前路如何,能不能顺利逃脱,能不能再见到张鸣曦,内心凄苦,越想越睡不着,那眼泪开了闸的小溪似的往下滚。   好在天气慢慢热起来了,晚上虽然温度依然低,但白竹和衣而眠,又把车上的一床薄被据为己有,盖在身上,倒也不冷。   刘大根只求他不要哭闹,乖乖地跟着他们走就好,至于其他的,都是小事,都先尽着白竹。   他怕白竹睡不好又要哭闹,不但不敢骚扰白竹,和王麻子尽量缩着腿,贴着车厢,多空出地方来,让白竹睡得舒服些。   牛车短暂地停了几次,可能是给牛喂食喂水,其余的时间一刻不停地不紧不慢地一直沿大路走着。   白竹默默流了一通眼泪,头上有伤,到底支撑不住,在牛车的粼粼声中睡过去了。   一路上,白竹吃了睡,睡了吃,拼命地养伤。   第一天晚上啃的杂粮馒头,第二天开始,白竹就不愿意吃杂粮馒头了。   每到饭点,他摆出东家的派头,要吃这样,要吃那样,顿顿不离荤菜。   王麻子一向嘴馋,见白竹总点好菜吃,喜得眉花眼笑,不但不劝止,反倒怂恿着他多点一些。   刘大根虽然恨王麻子吃里扒外,但当着白竹不好多说,再说了,他也希望白竹能早点养好伤,能卖个好价钱,一路上咬着牙,好吃好喝的供着白竹。   白竹这一路虽然谈不上多舒服,但他下定决心养伤,一路上除了要吃要喝,就是睡。   刘大根为了骗取白竹的信任,尽心尽力地伺候照顾他,白竹倒是过了几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   牛车慢慢悠悠地一连走了五天,不知道走到哪里了。   白竹足足睡了五天,身上的伤好多了,头虽然还疼,但比开始两天好多了。   慢慢地就睡不住了,总是起来坐着,掀开车帘东张西望,问怎么还不见张鸣曦。   刘大根见他身子快好了,就舍不得继续租牛车了。   他当然不会自己做主,假装和白竹商量:“白竹,鸣曦就在前面镇上,租牛车贵得很,要不我们省点钱,不用租车了吧!”   白竹开始想跑了,坐在牛车上没机会,他当然也不愿意租牛车。   白竹假装不好意思地道:“张大叔,你做主吧!只是,让你们这么辛苦,实在过意不去。”   王麻子想着这里离清溪镇够远了,该给白竹找下家脱手了,所以不但不反对,反而难得的和刘大根意见一致,同意不再租车。 第297 章 尿遁   差不多申时末,刘大根结了五天的工钱,把牛车打发走了,三人继续往前步行。   白竹现在只有一个心思,那就是逃跑。   他本想找个大车店住下来,半夜趁他们睡着了,再偷偷逃跑。   谁知,刘大根不知道是舍不得花钱住店,还是怕白竹半夜跑了,不同意住店,花言巧语地道:“鸣曦就在前面,我们走快点,天黑就能和他见面。”   白竹很好说话,心急如焚地催促道:“好,那快点走吧,早点和他们会面。唉,也不知道我鸣曦病成什么样子了。”   王麻子不想空着肚子赶路,非要吃了再走,白竹也同意。   刘大根没办法,马上要找买家了,为了取得白竹的信任,这两天对他百依百顺,鞍前马后甚是殷勤。   三人找了个小馆子,王麻子一马当先,点了几个肉菜,又点了一大盆白米饭,三人饱餐一顿,白竹问店家要了热水,灌了两竹筒。   他自己总抱着一个竹筒不离身,刘大根只得和王麻子共用一个竹筒喝水,好在乡下人没那么多讲究,俩人共喝一筒水也正常。   白竹把竹筒放在饭桌上,望着刘大根温言道:“张大叔,我想上茅厕,你们等我一下,好不好?”   吃完饭,顺便上个茅厕也正常,刘大根总不能让白竹憋着。   虽然一路上白竹表现得很正常,一路乖乖地跟着他们,没有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但刘大根小心谨慎,总提防着,生怕白竹跑了。   他笑道:“正好,我也想去,一起吧!”   白竹故意瞪着他,红着脸道:“你,你,真是的,这怎么和你一起去?”   刘大根哈哈一笑,道:“你是鸣曦的夫郎,朋友妻不可欺,你不要想多了。我在外面等你,你好了,我再进去,总可以吧!”   乡下人哪有那么多讲究,很多人急了,脱下裤子就在路边没人的地方方便,更不分什么男女厕了。   白竹摇头道:“你去吧,我不去了。”   刘大根怕他待会儿在野外又说要上茅厕,让步道:“你这孩子,还怕羞吗?算了,我不去了,你一个人去吧!”   说着,招手喊来伙计,让他带白竹上茅厕。   活计往后院一指道:“茅厕在后院,自己去吧!”   白竹连忙往后院跑去,刘大根不放心,起身不远不近地跟着白竹,怕他逃跑。   白竹低头往后院走去,好像不知道刘大根就在他身后。   走到后院,白竹先到大叶子树下,伸手扯了两片大叶子,再跑进茅厕。   乡下人是用不起厕纸的,都是顺手扯些树叶,杂草之类的打扫事后卫生。   刘大根知道他是想来大号,躲在后门边静静地站着等他出来。   白竹头也不回地钻进茅厕,抬头打量了一下。   旱厕,四面都是墙,连个窗户都没有,逃不了。   他关上门,蹲下来,从门缝里往外张望,见刘大根偷偷摸摸的躲在后门边监视着自己。   现在不能跑,跑不了。   只要自己一动,刘大根就会喊,这里人多,众人帮着来堵他,自己插翅难逃,还打草惊蛇。   白竹叹了口气,想了想,把大叶子掀下来,只留着叶柄,拿叶柄粗的一端,在茅厕墙根上重重划下“白竹”两个字。   多亏他当初误打误撞,缠着张鸣曦要识字,后来张鸣曦买了一本千字文,他和宴宴天天读,字都认全了。   这段时间在家实在思念张鸣曦,天天把“白竹,张鸣曦”几个字练写几百遍,这时虽然是用叶柄划出来的,倒也工工整整,划痕既深且直。   天可怜见,如果鸣曦找到这里来了,希望他能看见这两个字,知道自己曾流落到这里,能顺着线索继续找下去。   想到张鸣曦,白竹心疼如绞,眼泪滚珠子似的往下流,自己不见了五天,鸣曦应该还不知道。   可娘和宴宴五天不见自己,不知道在家会急成什么样子!   唉,他们老的老,小的小,可别急出毛病来!   白竹既思念张鸣曦,又担心娘和宴宴,一时又脱不了身,不知前路在哪里,愁肠百结,躲在茅厕里,一边划自己的名字,一边流泪,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刘大根见他总不出来,开始想着上大号是要费事些,耐着性子等,可时间一长,就疑神疑鬼地怕白竹跑了。   白竹其实早就完事了,可他不想出去,躲在门后面,看刘大根坐立不安,抓耳挠腮,想冲进来逮他又强自忍耐着的样子。   终于,刘大根冲到后院,还算他有点理智,没有马上冲进茅厕,只站在院子里大声喊道:“小白!”   自从下了马车,刘大根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避嫌,不再喊他白竹,而是喊小白。   白竹怕他真的冲进来,忙答应了一声:“马上好!”   听见有人答应,白竹没跑,刘大根放心了。   他站在院子里等白竹出来,假装关心地道:“我看你半天没出来,怕你掉茅厕了,所以来看看。”   白竹暗暗撇嘴:你才掉粪坑呢,谁还不知道你的鬼心思吗?   尿遁失败,只能另想办法。   白竹拿了自己的竹筒,跑到后院,把竹筒里的水全部倒了洗手,又去找伙计灌了一筒热水。   那伙计见他这么浪费热水,气得朝他连翻白眼。   白竹好想那伙计冲上来骂他啊,那他就能借故和他大吵一架了,说不定能惊动官家,最不济也比默默无闻好。   可伙计训练有素,虽然看不起白竹的浪费行为,却也没有说什么。   白竹见他不骂自己,故意冲他挑眉撇嘴,做些恶心的动作挑衅他,嘴里大声骂道:“骂什么骂?我怕你吗?我白竹岂是好欺负的!”   那伙计见白竹脸上都是伤痕,可能觉得他不好惹,不但不敢和他吵架,还吓得躲到后厨不出来了。   天可怜见的,我不想和你吵架啊,只希望你记住我叫白竹,万一鸣曦找来了,你能告诉他,我曾经来过这里!   可惜那伙计没有读心术,不能理解白竹的一片苦心。 第298 章 破庙   白竹一片心思付海流,伙计躲了,想吵架没了对手,老是磨蹭会引起刘大根的怀疑,只好拿着竹筒,闷闷不乐地走了。   刘大根生怕白竹和那伙计吵起来,露了行踪,忙过来劝道:“嗨,你和伙计计较什么,走吧!”   白竹骂骂咧咧地道:“我刚刚上了大号,手脏了,倒点水洗个手,那个伙计就朝我翻白眼!难道我们吃饭没给钱吗?难道这么大的饭店连一筒热水也舍不得给吗?真当我白竹好欺负吗?”   “好了,好了,你不好欺负!人家谁认识你啊?你喊破天也没用。”刘大根见白竹这么幼稚,为这么点小事大吵大闹,心里暗暗好笑:你白竹不好欺负不也被欺负了吗?   不但被欺负了,马上还要被卖了,你还蒙在鼓里呢!   谁知白竹听了这话,不但没被安慰到,反倒边哭边大声嚷嚷道:“老天爷,到底让不让我白竹活啊?我男人病了,不知生死,我快急死了。来吃顿饭,伙计朝我翻白眼!张鸣曦,你在哪里?你来看看你夫郎,这样被人欺负啊!”   店里吃饭的人不多,见白竹在这里无理取闹,都怕惹麻烦上身,皱眉看着,并没人围观。   刘大根见他没事嚎哭,心里不悦,一把拉起他,沉声道:“好了,出门在外,安生些,不要惹是生非!”   又朝着众人陪着笑脸道:“我侄儿生病了,侄夫郎去探病,着急失控了,对不住,对不住!”   众人见是家务事,又牵扯到病人,当然不和白竹计较,都低头吃饭,没人搭理白竹。   白竹白闹一场,赔了许多眼泪,屁作用不起,一边跟着刘大根往外走,一边暗骂这些人麻木不仁。   他刚才故意把“白竹,张鸣曦”两个名字反复念叨了好几遍,希望万一张鸣曦找来了,能有人给他传个信。   前几天白竹一直待在牛车上,倒是乖顺得很,今天出来吃顿饭,就闹出许多事,刘大根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隐隐觉得白竹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暗暗对他心生忌惮。   出了门,他不敢领着白竹走人多的大路了,领着他往山上的小路走。   白竹暗暗高兴,小路虽然没人,但林高草密,只要留意着,总有逃跑的机会。   但他刚才闹了一场,恐怕已经引起了刘大根的怀疑了,当下故作不愿意地道:“张大叔,怎么要爬山啊?我头疼,爬不动啊!”   刘大根哄他道:“山路近些,要少一半的路程呢!我们走快些,翻过山就到了。”   白竹装作乖乖听话的样子道:“我也愿意走近路,就怕走不动拖累你们。”   “不怕,走慢点,能走多少走多少,好在不远了,明天应该能和鸣曦会面。”   白竹点头,跟着他们往山上走去。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摸清了俩人的脾气,王麻子思维简单,有吃有喝就行了,如果有口酒,就是神仙日子了。   如果他和王麻子单独在一起,他有办法跑掉。   刘大根又狡猾又细心,表面上非常关心他,其实是在时时刻刻地监视着他。   想在这个刘大根手下跑脱,难度不小,还得装乖,让他放松警惕。   山路难行,几个人爬到半山腰,天就黑了。   白竹脸毁了,现在脸上的血迹虽然洗掉了,但密密麻麻的伤痕还在,看起来恐怖得很。   王麻子没了兴致,刘大根本来就不敢,三人一路走来,倒是平安相处,没人再对他动手动脚,白竹也少了一份担心。   山里树高林密,比外面黑得更快,太阳下山不多时,山上就黑得看不见路了。   白竹头隐隐作痛,实在走不动了,正想休息一下,就听见走在前面的王麻子高兴地叫了一声。   白竹抬头,却什么都没看见。   王麻子经常偷鸡摸狗,晚上活动多,夜视能力比他强太多。   他指着前方的一团黑影对刘大根笑道:“兄弟,我正担心晚上没地歇息,你看,前面有间屋子,真是瞌睡遇到了枕头。”   白竹睁大眼睛,使劲看,也没看出屋子在哪里。   刘大根也看不清,喘着粗气道:“好极了,快点带路,进去歇一夜,明天再走,这黑漆漆的地方真怕摔跤。”   王麻子一马当先,跑了过去,白竹像个瞎子似的,摸索着慢慢跟了进去。   走近一看,原来是个塌了半间的破庙,已经没了香火。   进门是一座泥塑的神像,黑咕隆咚的,看不清楚是什么菩萨。   白竹累极了,头又疼,摸索着把神像前的三个破蒲团收拢,并排放在一起,往上面一倒,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哎呀,张大叔,快歇着吧,累死了。”   白竹躺在蒲团上累得直哼哼,快散架了。   黑灯瞎火的,这里也没个灯什么的,除了睡觉也做不了别的。   刘大根态度很好,甚至称得上和颜悦色,他温言道:“难为你了,一个小夫郎跟着我们两个壮汉跑,确实不容易。坚持一下,明天就能看见鸣曦了。说不定鸣曦一见你,心里高兴病就好了呢!”   白竹重重呼出一口气,顺着他的话道:“要是这样就好了,也不枉我跑一趟。累死了,等见了鸣曦,得让他买点好吃的慰劳我们一下。”   刘大根见他这时还惦记着吃,方才相信他一路上要吃要喝的,并不是故意为难他,而是生性如此。   他心里暗暗好笑 敷衍道:“就是。”   刘大根关上破门,让白竹睡在神像前,自己和王麻子睡在门边。   他到底信不过王麻子,自己睡在俩人之间,尽量的远离白竹。   但半山上的半座破庙,本来就不大,再远离也远不到哪里去。   白竹累极了,倒在蒲团上就睡着了,发出细细的鼾声。   刘大根俩人虽然也累,但好歹是两个汉子,体力要好的多,不像白竹似的叫苦连天。   但毕竟劳累困顿了这么多天,王麻子倒下就雷声轰隆,鼾声四起。   刘大根心里有事,想和王麻子商量,哪里睡得着。 第 299章 老鳏夫   前几天三人总在一起,就算上茅厕,也是分开了去,总有一个人要看着白竹,很多话就不方便说。   这时白竹睡着了,好不容易有了说话的机会,岂能放过。   刘大根侧耳听了一下,白竹鼾声细细,睡得正沉。   刘大根伸手推了一下王麻子,凑到他耳边低声喊了一声“麻子哥”。   王麻子睡得正香,猛然被推醒,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条件反射地重重“嗯”了一声。   白竹知道自己被盗,身边坏人环伺,哪怕是累极了,也睡不沉。   王麻子重重的一声嗯,鼾声立停,白竹马上就惊醒了。   这深更半夜的,他们想干嘛?   白竹以为他们要侵犯自己,浑身一激灵,汗毛都竖起来了。   但他没有马上发声,静静地一动不动的,维持原来的姿势侧躺着。   刘大根相当谨慎,王麻子刚刚嗯了一声,他马上伸手捂着他的嘴,小声道:“别说话。”   白竹静静地听了一会,见身后没有动静,才意识到他们并不是想侵犯自己,大概是有话要说。   但身后安静得很,既不见有什么动作,也不见有人说话,似乎俩人都睡着了,却没了如雷的鼾声。   白竹稍稍一想,马上就明白了,刘大根这个狡猾的狐狸,在听他到底有没有睡着。   白竹翻了一个身,似乎怕冷似的瑟缩了一下,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又扯着细细的鼾声睡着了。   刘大根侧耳听了一会,见白竹的鼾声和刚才一样,细细的,不紧不慢,看样子是睡沉了,白竹头上有伤,精神不济,昏睡的时候多。   他到底不放心,故意喊了一声:“小白,去不去上茅厕?”   白竹没有答应,鼾声未停,继续沉睡。   刘大根见他真的睡沉了,放下心来,推了王麻子一下,用气音低声说道:“麻子哥,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王麻子懒得要死,山上风大,夜里冷得很,他才不想出去呢。   他打了个哈欠,不耐烦地道:“有什么话赶快说吧,说完了睡觉,累死了。”   “这里说话不安全,小心白竹听见了。”   “嘁,你没听见他在打鼾啊?睡得跟个死人似的,还能听见我们说话啊?”   刘大根侧耳倾听了一下,见白竹不紧不慢地打着细鼾,显然是睡沉了。   他犹豫了一下,到底懒得出去,小声道:“今天吃饭时,白竹和伙计吵架,我看他是故意的!”   “故意的?他干嘛故意吵架啊?皮痒了,想人家打他一顿松松皮啊?”王麻子不明所以,似乎怪刘大根多管闲事,故意吵他睡觉,语气很冲。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发飙,但明显不是皮痒。我想着,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故意吵架想引起别人的注意,或者是趁乱逃跑?”   “不会吧!他一路乖得很,张大叔长,张大叔短的,对你言听计从,能知道什么?”   “当时我也没反应过来,后来一边走一边想,才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几次说他叫白竹,他男人叫张鸣曦,好像故意给人留线索似的。”   “真的嘛?那怎么办?”王麻子吃了一惊,瞌睡也没了,翻身坐起,紧张地问道。   “倒也不怕。张鸣曦不在家,他家没有管事的人。白竹不见了,这会子只怕他娘还在家里哭呢,也想不起来找。就算有人来找,我们是坐牛车过来的,白竹一直在车上没下来,没露踪迹,他们怎么知道是去哪里了?一时半会儿怎么找得到?”   白竹鼾声不停,心里暗骂:难怪前几天吃饭都是买到牛车上吃的,不让自己下车!   “既然找不到,你把我喊醒做什么?”   王麻子很不高兴,气冲冲地倒头就睡。   “虽然不怕他家来找,但白竹留不得了。我看他没那么简单,夜长梦多。明天早上你装病,就说肚疼走不了,留白竹在这照顾你。我借口给你找郎中,下山去找买家。明天天黑回来,带着你们下山。趁天黑看不清楚,就说雇了牛车,连夜去找张鸣曦。只要他上了牛车就跑不掉了。”   “可以倒是可以,但明天准能找到买家吗?”   “能,我有个远房亲戚在这里。他们村子里有个四十多岁的老鳏夫,有几个钱,就是喜欢打人,前面几个媳妇都被他打死了。早想再找一个,但在本地名声臭了,没人愿意送死。我动手之前联系过,他愿意买,我明天去找他。”   “那再合适不过,一拍即合。我跟你说,这种老鳏夫想婆娘想疯了,你得多要几两银子。这一路上,吃不好,睡不好,搞得一身伤,不多要点银子可就亏大了。”王麻子越说越兴奋,声音也大起来了。   “小点声!我原来想把白竹卖到窑子里,他长得好,应该能卖个八九两银子。现在破相了,窑子不会要他了。不知道能不能卖个二三两银子。”   “不行,二三两太少了,最少要五两!”   “你说五两就五两啊?我还想要五十两呢!不是我要不要的问题,关键人家愿不愿意给那么多!”   王麻子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下,坚持道:“这样,你开口要六两银子,和他慢慢还价,最少要卖四两。”   “三两都不知道卖不卖得掉,还四两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娶个小哥儿也才要三两银子,他一个嫁过人的夫郎,能比人家小哥儿还贵?”   “那老鳏夫不是爱打人,没人敢嫁吗?说不定舍得多花一点钱呢。再说了,你多要点钱是为白竹好。说不定人家看在银子花的多的份上,没那么快就打死他呢!”   刘大根笑了一下,骂道:“就你歪门邪理多。”   王麻子跟着笑了一声,献媚地道:“这一趟我可没少出力,你可不能只用一两银子打发我。”   “你要多少?”   “你不是说了吗?平分!”   刘大根沉默了一下,似乎在默默盘算,半晌才道:“平分可以,但是这一路吃喝都是我的,车也是我雇的,我得先剔除一两银子,剩下的才能平分。” 第300 章 下毒   王麻子想了一下,觉得吃亏了,骂骂咧咧地道:“这一路上吃了啥了?你就要多得一两银子?我看连一钱银子的东西都没吃到!”   “你会不会算账?三个人一路汤汤水水的,你每顿都要吃荤,吃得最多,吃到狗肚子里了?”刘大根沉声道:“你同意就这么分,不同意拉倒,大不了让白竹走,我们一个子儿都得不到。”   王麻子噎了一下,半晌才不情不愿地道:“那好吧,你多得一两银子,可不能再变了!”   刘大根嗯了一声,俩人又商量起明天接人的细节来。   白竹又气又怕,浑身打颤。   他紧闭双眼,捏紧拳头,还不忘一直发出细长的鼾声,拼命地掩饰着鼾声里的上下牙互磕的咯咯声。   真是两头恶狼啊!   防不胜防的两头恶狼!   白竹知道刘大根要卖他,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动手。   才打发了牛车就要动手了!   这么恶毒的算盘幸亏自己听见了,否则明天被他们卖了还要帮他们数钱。   那俩人商量好了,安静下来,刘大根这才想起白竹还睡在旁边。   他暗暗懊悔刚才说得兴起,忘了提醒王麻子控制声音,生怕白竹听见,小声喊道:“白竹,白竹!”   白竹睡沉了,身都没翻,依然鼾声细细,呼吸绵长。   王麻子讥笑道:“你也忒小心了。你听他那鼾声,睡得死狗似的,别说小声说话了,只怕在他耳边打雷,他都听不见。”   刘大根轻笑一声:“让他睡吧,明晚就不能睡得这么爽了。”   “明晚人家入洞房,你怎么知道他不爽?只怕爽得哇哇叫!”   王麻子淫笑道:“本来想弄弄的,那张破脸划得鬼似的,搞得我一点兴致都没有。不知道明天那老鳏夫怕不怕他的鬼脸,会不会临时反悔?”   “他的脸结痂了,快好了。明天晚上黑乎乎的,看不清楚,我们拿了钱就走,管他那么多!”   王麻子说到这些就兴奋,淫笑了几声,还要再说,刘大根打了个哈欠道:“睡觉吧,小心把他吵醒了。明天机灵点,看紧些,别让他跑了。”   “放心,他敢跑我打断他的腿!”   “得了吧!腿打断了还怎么卖得出去?”   俩人嘀咕了几声,终于安静下来,沉沉睡去。   白竹身上一阵冷一阵热,一动不动地扯着细鼾,直到身后两道鼾声此起彼伏,他才放心地躺平身子,黑暗中睁开眼睛。   夜深了,月亮升到中天,明亮的月光从垮塌的屋顶射进来,照在三人身上。   白竹眼睛里发出仇恨的光,冷冷地望着地上睡得死狗似的两坨人渣。   他心思急转:怎么办?   跑!   跑是肯定要跑的,再不跑就晚了!   得好好谋划一下,否则他一个小夫郎跑不出两头恶狼的利爪!   想到自己遭受这么多痛苦,都是拜他们所赐,白竹热血上涌,恨不得跳起来一刀一个,杀了他们!   可是没有刀!   再说了,他也不敢杀人。   武力不是好办法,就算偷袭打倒了一个,另外一个醒来,自己万万不是对手。   白竹皱着眉头,脑子急转,想出来几百个方法,又被他否定。   要不等刘大根走后,想法子甩脱王麻子,跑掉?   不行,自己人生地不熟,身上没钱,只怕要不了一天就会被追上。   若是再被逮住,不但跑不了,只怕小命难保!   赶快想个稳妥点的法子,等天亮就来不及了,白竹心里烦躁,手心出汗。   他恨自己太没本事,烦躁地摊开手心在裤子上擦汗。   手一动,裤子窸窸窣窣地响了一下。   什么声音?   白竹伸手往口袋里一摸,摸到一把树叶子!   想起来了,是黑木树叶!   因为树叶轻,刘大根没有发现,他也忘了。   白竹摩挲着树叶,马上有了主意,一阵兴奋,又一阵心慌。   慢慢来,成败在此一举,千万不能出差错!   白竹抓出一把树叶,放在掌心里揉搓着。   树叶放了五天,有些干了。   好在黑木树叶叶厚汁多,虽然有些干,但揉搓一阵后,树叶揉成了一个湿乎乎的软团子,稍微一用力,就有汁水冒出来。   白竹一颗心咚咚直跳,一边揉搓着叶团子,一边紧张地打量着俩人。   俩人睡沉了,双手抱胸,背朝白竹,比赛似的扯着鼾。   白竹从头看到脚,找他们的竹筒。   幸亏月色皎洁,虽然朦胧,但勉强可视。   竹筒被他们随手抛在脚下。   白竹心里一喜,又一慌。   他想去拿竹筒,但手脚不听使唤,一个劲地抖着,口干舌燥,一颗心直往口腔里蹦,紧张地浑身发僵。   他怕越急越出乱子,躺在蒲团上,一只手轻轻地拍着胸口顺气,心中暗喊张鸣曦。   张鸣曦三个字就像灵丹妙药,白竹喊了几遍就慢慢冷静下来。   他翻了一个身,故意弄出一点动静,装作说梦话:“张大叔,加个荤菜吧!”   一句话说完,白竹眯着眼睛,扯着细鼾,紧张地望着刘大根的后背。   那俩人鼾声未停,继续和周公约会。   白竹侧身躺着,手肘撑地,扯着细鼾,身子悄悄往下挪。   他一边挪,一边紧张地注视着那俩人。   好不容易挪到竹筒附近,白竹伸出一只脚,勾着竹筒往里一带。   竹筒悄悄滚到他膝盖处,白竹腿一动,挡住了竹筒。   他正要伸手去拿,刘大根突然抬手对着胳膊“啪”地打了一巴掌,挠了两下。   白竹吓得魂飞天外,一个激灵翻身趴在地上,把竹筒压在肚子下面。   他一动不敢动,扯着鼾声眯着眼睛偷看刘大根。   没过一会儿,刘大根的鼾声又响起来了,刚才可能是有什么东西咬了他一口。   白竹暗暗舒了口气,定定神,伸手摸出竹筒,趴在地上,拧开盖子一看,里面还有大半筒温水。   白竹左手扶着竹筒,右手拿着叶团子, 对着筒口,使劲挤,一连挤出十来滴汁水,直到叶团子干得散成了碎末,再也挤不出汁来,才把碎末藏进身下的破蒲团里,拧紧盖子,放倒,用脚轻轻推到原来的地方。   很好!   白竹松了口气,手肘互撑,爬到蒲团上躺好。 第 301章 肚子疼   想了想,白竹摸过自己的竹筒,抱在怀里,沉沉睡去。   想做的事情顺利完成,白竹放松心情,这一觉睡得既香且沉。   “小白,醒醒!”白竹被刘大根喊醒时还是懵的。   他睁开眼睛 ,迷茫地望着刘大根发呆,半晌才道:“张大叔,这是哪里?”   刘大根暗笑他糊涂,到底是年纪小,换个地方就摸不清东南西北。   刘大根笑道:“你忘了吗?昨晚走到这里天黑了,黑灯瞎火的走不了。幸亏有个破庙,我们在这里休息了一晚。快起来,该走了。”   白竹应了一声好,揉着眼睛坐起来,撩起眼皮偷偷望了一眼,王麻子躺着还没起来,他们的竹筒还在老地方,看样子还没来得及喝水。   白竹打了个哈欠,拧开自己的竹筒喝了一口水,装作不在意地样子道:“张大叔,你们的冷开水够喝吗?如果不够,我倒些给你们。我要倒点出来洗脸了。”   刘大根拿起竹筒,见只剩下半筒水,他仰头喝了两大口,把竹筒递过来道:“水不多了,我俩人不够喝,你匀些过来吧。”   白竹忙倒了半筒进去,摇摇手中的竹筒道:“省着点喝吧,我也只剩下这么点了,舍不得倒了洗脸了。”   说着,很自然地又喝了一口。   刘大根又喝了几口,王麻子生怕他喝完了,一骨碌翻身坐起来,扯着刘大根的衣服下摆,皱眉去抢竹筒:“给我喝点,你都喝完了,想让我渴死吗?”   刘大根把竹筒递给他,骂骂咧咧地道:“少不了你的。你这人,为了一口吃的翻脸,一口喝的也能翻脸。”   王麻子抢过竹筒,仰头咕嘟咕嘟的一口气喝完,抹抹嘴巴,撇嘴道:“昨晚吃了荤菜,嘴里干得发苦。你把冷开水水喝完了,我就只能找生水喝了。”   刘大根不理他,咂吧着嘴道:“这水怎么味道怪怪的?”   白竹心一跳,又喝了一口水,也跟着咂吧两下嘴,皱眉道:“好像是的,不怎么甜,有点涩。不知道那伙计怎么做事的,大约是偷懒,压根就没烧开。”   说着,起身来到庙外,把竹筒里剩下的一点水倒出来洗了脸,嘟囔道:“既然不好喝,我也不喝了,生水还甜些。”   说着,望着王麻子手里的竹筒,关心地道:“王大叔,竹筒里还有水吗?别喝了,倒掉吧,待会儿我去灌生水。”   王麻子仰头把最后一点水倒进嘴里,笑道:“你们就是穷讲究,哪有什么怪味?我觉着好的很,比喝生水强。”   他一个糙汉子,吃东西囫囵吞枣,牛嚼牡丹,哪里能分辨出水里细微的差别?   白竹见俩人毫不觉察地喝光了水,悄悄舒了口气,现在罪证都下肚了,坐等等见效。   刘大根拿出几个杂粮馒头:“一人吃一个,吃完了好赶路。”   白竹见他到现在还在装模作样,口口声声地说要赶路,也不揭破他,装作一无所知地接过馒头,一边吃一边暗暗观察着他们的举动。   王麻子坐在门外的石坎上,几口吃完了馒头,伸手还要,刘大根冲他使了个眼神。   王麻子愣了一下,想起了自己今天的任务。   他缩回手,捂着肚子,一脸痛苦地叫道:“哎哟,肚子疼!肠子要断了!怎么疼得这么厉害?肯定是昨晚吃的菜不干净!”   白竹见他一个糙汉子,捂着肚子,皱着眉头装病,心里暗暗好笑:不用演,等一下就会真疼!   白竹一脸焦急,担忧地道:“王大叔,怎么突然肚子疼呢?忍一下,去山脚找个郎中看看吧!”   “不行啊,疼死了,走不了!”王麻子哼哼唧唧地道:“刘兄弟,你赶快下山,找个郎中来给我瞧瞧是怎么回事,哎呦,要疼死了。”   他开始两天还记得叫张兄弟,后面就是刘张不分,乱喊一气,白竹装作听不见,没有丝毫疑心。   刘大根装模作样地伸出手摸了一下王麻子的额头,又掀开他眼皮看看,焦急地道:“吃坏肚子了,额头发烫,只怕还有其他的毛病。白竹,他走不动,你在这里照顾一下,我赶快下去找个郎中来看看。”   白竹故意道:“等你请了郎中来,王大叔疼都疼死了,不如我们两个搀着他下去找个郎中看看,还快些。”   刘大根还没说话,王麻子头摇的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我走不动。兄弟,我在这里等你,你快去请郎中。”   说着,他眉头皱起来了,一头雾水地摸着肚子。   刚才是装的,这下子不知怎么搞的,肚子真的疼起来了,还恶心想吐!   白竹一直留意观察着他,见他皱眉揉肚子,估计毒药见效了。   趁他们不注意,白竹重重地咬了一下舌头,疼得浑身冒冷汗。   他哎呦一声,捂着肚子,苍白着脸,额头上冒着细密的冷汗珠子,抽着气抢在王麻子之前道:“哎呦,哎呦,我肚子也疼,还恶心想吐。”   说着,弯着腰,捂着肚子,飞快地跑到远处的一棵大树后,扶着树干弯腰发呕。   因为俩人商量好了,刘大根知道王麻子是装病,哪怕他疼得喊声震天,刘大根并不在意。   他生怕白竹跑了,紧跟着冲了过去,白竹冲身后摆手:“不要过来,我想吐。哎呦,肚子好疼,要拉肚子。”   说着,绕到大树后面,蹲在高草后面,解裤子。   这几天他方便的时候,刘大根都不靠近,白竹并不担心他会过来。   他真的解了裤子,早上的存货没出,正好趁这机会解决一下。   刘大根见白竹躲到树后面,蹲下去解手,不好意思再追,正想转身走开,一阵恶臭扑鼻而来。   突然胃里一阵翻滚,似有人拿着一把刀子在肚子里翻搅,疼得受不了。   刘大根一只手手捂着肚子,一只手捂着嘴巴,转身往破庙跑。   刚刚一动,脚酸手软,浑身无力,身体像打摆子似的,一阵冷一阵热。   他腹痛难忍,肚子咕咕乱叫,忙伸手去扯裤子,要拉肚子。 第 302章 打断腿   裤子还没脱下,好像有只大手捏着他的胃部用力猛拧,又伸进胃里猛搅,刘大根疼痛难忍,胃里一阵抽搐,开始翻江倒海。   喉咙里咯咯有声,嘴一张,刚才吃进去的馒头,昨晚吃的没消化完的饭菜,喷泉一样,从嘴里,鼻子里喷涌而出。   喷得太快,太急,他吐不赢,秽物卡进气管里,引起一阵猛烈的咳嗽。   他本就腹痛难忍,这一阵猛咳,下面像开了闸的水库,稀水拌着恶臭喷涌而出,全都喷到裤子上。   一时之间,他顾头顾不了腚,上吐下泻,秽物满身,臭不可闻。   他还没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一阵头昏目眩,站不住。   他踉跄几步,自己被自己臭晕了,一头栽倒在地,躺在屎尿屁中呻吟。   白竹已经卸货,穿好了裤子,躲在树后,打量战况。   见刘大根倒地,他才轻轻悄悄地摸过来。   刘大根双眼紧闭,一股股臭水喷泉似的从嘴里往外喷,裤子上的湿晕越来越大。   “张大叔,你怎么了?”白竹站在上风头,捏着鼻子,捂着嘴巴大声喊道。   实在太臭了,不敢靠近啊!   刘大根像死了一样,身子一阵阵抽搐,无法回答他。   白竹见他已经失去战斗力,干嚎两声,抹着不存在的眼泪,往破庙门口跑去,一边嚎一边喊:“王大叔,你快来看看,张大叔病了!”   他嗓子喊破了,也没有听见王麻子的声音。   他跑近一看,王麻子不愧是刘大根的好兄弟,俩人生个病都能一模一样。   生病的时间一样,连症状都是一样。   他正倒在地上抽搐,身上一样的恶臭难闻。   白竹不敢过去,远远地大喊一声:“王麻子!”   难得白竹识得他的庐山真面目,敢开口喊他王麻子,可惜王麻子却无法答应了。   很好,黑木叶汁果然厉害,俩人都中毒昏迷了。   刘大根先喝,浓度大些,但王麻子喝得多,俩人中毒的程度竟然不分伯仲。   一计成功,白竹又惊又喜,又害怕。   他紧张得身子打颤,脚步发软,他望望王麻子,又回头望望刘大根,王麻子好说,先得处理了刘大根。   最好的办法是一棍子打死他们,永绝后患。   作案工具随手可得,山上到处都是树枝,木棍。   白竹手忙脚乱地捡起一根大棍子,草草掀去枝丫,拿着木棍,跑到刘大根身边,高高举起棍子,就想一棍子打死他。   可怜白竹,在家连鸡都不敢杀,这时却要被逼杀人了!   白竹到底心软,高举着木棍,双手在空中颤颤摇摇,就是不敢打下去。   刘大根躺在地上,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只身子时不时抽搐一下,表示这是个大活人,还有气。   白竹闭着眼睛,咬着下嘴唇,脸色苍白,高举着棍子,额头上青筋暴起,调整几次角度,就是不敢打下去。   白竹暗骂自己无用,放下棍子,抹了一把脸,算了,实在下不去手,放过他们,自己赶快跑逑吧。   他拖着棍子,转身就走。   哎呀,不行!   自己就做不成大事,关键时候心软手软,真是没用!   白竹知道,黑木叶汁虽然有毒,却不致命。   中毒后能让人上吐下泻,短暂昏迷。   等毒汁吐完了,几个时辰后自己会醒过来。   等他们醒过来,不见了自己,肯定知道是自己搞的鬼,到时候追上来,自己插翅难逃。   就这么放过他们,等于自寻死路!   白竹抿抿唇,拖着棍子又往回跑。   可是他实在不敢杀人啊!   像个二傻子似的,拖着棍子跑来跑去,就是不敢下死手。   唉,留他们一条命,只要不能来追自己就行了,白竹自己劝说自己。   白竹走近一点,用棍子把刘大根的双腿扒拉平,瞪大眼睛,咬着下唇,高举着棍子,“嘿呀”一声,对着刘大根的膝盖重重一击。   这一下他使尽了力气,既准且狠,棍子落下去,“咔嚓”一声,骨头断了。   刘大根疼得大叫一声,从昏迷中疼醒过来。   他睁开眼睛,见白竹苍白着脸,努着嘴,恶狠狠地举着棍子,夺命罗刹一样,他吓得胆战心惊,色厉内荏地喊道:“白竹,你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你把我打晕,骗到这里来干什么?”   “你,你都知道了?”刘大根顾不上疼,惊恐地望着白竹。   “我不但都知道,还知道你让王麻子装病骗我,你自己下山找买家,想卖了我!”愤怒让白竹涨红了脸,气愤地大骂道:“姓刘的,你这头恶狼,居然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害我骨肉分离,你真该死!”   他越说越气,举起棍子又要打。   刘大根大骇,顾不上疼痛,拖着残躯往身后的屎尿窝里缩去,大骂道:“白竹,你敢打死我,你不要命了吗?你敢杀人,官家不会放过你!”   “哼,等你死了去阎王殿找官家告状吧!”白竹目露凶光,不为所动。   刘大根真是骁勇,见说不动白竹,不再退缩,手肘撑地,拖着两条断腿一边骂,一边迅速朝白竹爬来,想来抢他手中的棍子。   刚才刘大根昏迷不醒时,白竹都不敢杀人,别说这时面对一个大活人了!   白竹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手中的棍子落不下去。   刘大根见白竹害怕,一边说狠话恐吓他,一边大声喊王麻子,让他来帮忙。   白竹生怕王麻子被喊醒了,他一个小夫郎可打不赢两个汉子,哪怕其中有一个脚断了!   白竹心一慌,骂道:“坏蛋,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凶!”   说着,闭着眼睛,抡起棍子重重一击。   “啪”的一声脆响,棍子高高弹起,白竹手都震麻了,刘大根那张喋喋不休的臭嘴终于闭上了。   刚才死死不敢下手的白竹,被刘大根逼得下手打了一重棍。   好像是打到他的头脸了,刘大根鼻子淌血,头歪着,躺在地上,不知道死了没有。   白竹心慌意乱,怕他突然诈尸,不敢细看,对着他的膝盖补了一棍子,转身就跑。 第303 章 逃命   白竹第一次逞凶打人,心慌得不得了,手忙脚乱的拖着棍子跑到破庙前,王麻子死人一样,一动不动。   这次有经验了,再举起棍子时,白竹不那么纠结了。   如法炮制,白竹一棍子打在王麻子头上,把他打晕过去,再两棍子把他的腿打断。   王麻子可没有刘大根那么骁勇,他是先被打头的,只来得及哼了一声,就彻底昏死过去。   这样倒好,免得遭受断腿之痛!   彻底解决了俩人,白竹松了口气,抹了一把冷汗。   白竹心善,从没做过伤人的事,今天被逼无奈连伤俩人。虽然是为了自保,不得不做,但他心慌得不得了,像身后有鬼似的,不敢多待,捡起自己的竹筒,拖着棍子就往山下跑。   才跑了两步,白竹突然想起来自己身上不名一文,就算下山了也没钱买吃的,只怕要饿死。   他拖着棍子又跑到刘大根身前,用棍子撬着给他翻了身。   白竹见刘大根口鼻淌血,身上一片狼藉,不敢多看,蹲下去掏他的口袋。   刘大根身子是热的,喘息声短促,活着的,没死!   白竹松了口气,他虽然恨极了这俩人,但其实生怕自己手上没有轻重,一下子把人打死了。   倒也不是怕官家来抓他,毕竟一时之间想不到那么多,只是单纯地不想自己亲手打死人,不想自己身上背负人命。   如果有人知道他的内心想法,恐怕要讥笑他:自己死到临头,面对敌人却不敢下死手,犹犹豫豫的作妇人之仁,这不是仁慈,这是愚蠢!   没办法,这就是白竹。   胆小怯懦的白竹,心地善良的白竹。   只要自己不是走投无路,就没法眼睁睁地亲手送人去死,哪怕是害他的人。   说他无能也好,说他懦弱也罢,他本性如此,没办法。   刘大根身上实在太脏太臭了!   白竹捏着鼻子,把他上衣口袋里的东西一把掏出来,零零碎碎的掉了一地。   白竹顾不上细看,捡起一个破钱袋,拖着棍子就跑。   刘大根身上太臭,他自己又吓破了胆,不敢细找,只拿了这个破钱袋里面的十文钱,其实刘大根裤子口袋里还有几钱碎银,可惜他没找到。   白竹慌不择路,低头往山下跑,本想原路返森·晚·回,沿着大路一直走,就能回家了。   可上山的时候天黑了,看不太清,不记得从哪边上来的。他一个从没出门的小夫郎,方向感极差,山上树高林密,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眼看着太阳西斜,天快黑了,他生怕晚上还要在山上过夜,不再去找来时的路,不管脚下有没有路,只管往山下冲。   这办法虽笨,却管用,等他冲到山脚,太阳还在天边挂着。   看到远处的村庄,炊烟袅袅,白竹松了口气,终于逃脱虎口了!   精神一放松,白竹露出疲态来。   他早上吃的一个馒头,一天下来,水米不沾牙,又渴又饿,头又疼起来了。   白竹强打精神,往村庄方向走了一会儿,路边有个小水塘,他想舀点水喝。   走过去一看,水塘不深,倒也清澈见底。   白竹拧开竹筒,灌了一筒水,一口气喝完,才蹲下去重新舀满一筒。   刚刚起身要走,他望了一眼水面 ,一个蓬头垢面的小夫郎,脑后挂着一个沉甸甸的发髻,正皱眉愣愣地盯着他。   白竹蹲下来,仔细望着倒影,脸上的血痂已经脱落了,留下的白痕斑斑驳驳,像唱戏的大花脸似的,很可怖。   额头的血痂掉了,露出淡淡的孕痣轮廓。   白竹抬手摸着额头的孕痣,平时嫌它颜色太淡,这时却恨它为什么不隐身。   一看就是个小夫郎,不妥!万一再遇到一个像王麻子那样的色鬼,只会多生事端。   白竹皱眉想了一下,马上想到了口袋里的黑木树叶。   他掏出一片树叶,揉碎了,挤出几滴黑汁窝在左手心,右手舀了一些冷水,慢慢加进去。   一边加水,一边在手心里搅拌,时不时抬起指头来看颜色。   差不多了,手心里的水调成了深灰色。   白竹蘸了一些汁水涂到额头上,一边涂,一边盯着水里的倒影看。   水平如镜,看得清清楚楚。   额头摸匀了,孕痣本来颜色就浅,这下彻底被遮住了。   只是调出来的汁水和他脸上本来的颜色有色差,只要不眼瞎,都能看出他的额头和脸上的颜色不一样。   白竹双手互搓,两只手掌沾满汁水,他抬手把剩下的汁水抹到脸上,细心地避开了嘴部。   他一边抹,一边提醒自己:可千万要小心,万一抹到嘴里了,小命不保!   脸上抹匀了,白竹散开发髻,拢着头发,叉开五指梳通,打了一个大辫子,用木簪盘在头顶。   很好,他本来就是男人,这下改成男人的装扮,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俊汉子。   他舀水擦了身上的污渍,越擦越脏,眼看着一件外袍快擦湿遍了,还没有擦干净。   白竹叹了口气,五六天没有洗澡了,这身衣服陪着他滚坡逃命,能不脏吗?   他生性爱洁,就算条件再艰苦,也要尽量把自己收拾整齐。   他嫌刘大根的钱袋太臭,把十个铜板倒出来,再水里洗干净,把钱袋搓干净,拧干后再把铜板装进去。   继续往前,白竹踏上了逃命之途。   他想回家,可不知道家在哪里,只好沿着大路一直往前走。   天可怜见,遇到鸣曦就好了!   他一身汉子打扮,长得虽俊,皮肤却黑,一路上忍饥挨饿,饥寒交迫,倒是没有不怀好意的烂人来骚扰他。   他身上只有十个铜板,舍不得用,实在饿急了才敢买一个馒头吃,晚上舍不得花钱住店,缩在人家的柴房,牲口棚里,或者是屋檐下躲一夜。   每到一个地方,白竹总要拿着石头在人家墙根不起眼的地方划下“白竹”两个字。   天可怜见,鸣曦能看见他划的字就好了。   一连走了四五天,天慢慢热起来了,白天棉袄穿不住了,他脱下来,搓了一根草绳捆起来,背在身上,晚上披上棉袄缩在人家屋檐下倒也不冷。   这天来到一个小镇上,钱花光了,白竹一天没吃没喝,又渴又饿。   双脚像灌了铅,实在走不动。   勉强捱到一户人家的屋檐下,刚刚穿上棉袄,打算缩在门洞里过一夜,突然一阵头晕目眩,一个倒栽葱,一头倒在地上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304 章 获救   一大早,江燕子照例打开大门,收拾背篓去买菜,奇怪的是,门很重,怎么也推不开。   她暗暗纳闷,天天用惯了的大门怎么今天作起怪,不听使唤了。   她使劲一推,一个姑娘家,力气小。   她使出吃奶的劲,大门才勉强推开了一道缝。   她探头往外一看,一个穿着藏青棉袍的汉子倒在门前,脸朝下,扑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江燕子吓一跳,回头大声喊道:“爹,快来,门口有个死人!”   江大成正在后院杀鸡,闻言手一抖,鸡脖子都抹歪了,鸡疼得使劲扑腾,血溅了一地。   他伸头往外看,手上不乱,对着鸡脖子又抹了一刀,倒提着鸡身子,把鸡血控在碗里。   直到鸡血滴尽,才丢在地上,放下菜刀,掀起围裙擦了一下手,急匆匆地跑过来了。   男人力气大,俩人一起使劲推门,白竹身子被推得翻了个个,门打开一条缝,江大成使劲一挤,跨出去,蹲下来看。   一个皮肤灰黑,眉眼极俊的小汉子躺在地上,眉头紧皱,薄唇紧抿,脸色灰败,一点血色都没有。   乍一看,像是个死人。   江大成心里一咯噔:这大清早的,门口躺着个死人,诲不晦气啊,这还怎么做生意啊?   幸亏天才刚刚亮,街上一个人都没有,把尸体丢远点,应该不会影响自家的生意。   江大成弯腰去抱白竹,双手一搂,身子是软的,还热乎,看样子没死透!   他伸出一根手指探到白竹鼻子底下,气息微弱,但毕竟还有!   不是死人就好,哪怕只剩一口气,只要没死透就还有救!   江大成拦腰抱起白竹,头一扬,示意女儿开门。   江燕子惊呼:“爹,你怎么抱个死人进来!”   “还有气,没死。烧点热水喂下去还能救。快点,救人要紧。”江大成抱着白竹进了门。   江燕子关上大门,把两条板凳并在一起,做成一个简易床,转身进了后院去烧水。   江大成把人放在板凳上,清晨的曦光从后门射进来,照在白竹脸上。   白竹奄奄一息,脸色寡淡,黑中带着灰败,嘴唇干裂起皮,说句不好听的,虽然还有一口气在,但离死不远了。   江大成叹了口气:极俊俏的小汉子怎么成这样了?遇到什么不能解决的困难了?   这时燕子端着一碗温水,拿了一个竹勺过来:“爹,你先给他喂水,我去给他弄点吃的。”   “好,这人不知是病的还是饿的,你做点流食。”江大成望着白竹,恻隐之心顿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么俊气的小汉子,救活了,应该胜造十四级浮屠吧!   “嗯,我去搅点面糊糊来。”燕子担忧地望了白竹一眼,乖乖地进去做饭。   江大成拉了一个小板凳坐下,用竹勺舀了半勺水,倒了一滴在自己手背上试温度。   不烫,刚刚好。   他左手掐住白竹的嘴巴,使其微微张开,右手把热水慢慢倒进他嘴里。   白竹是饿晕的,这时有了热水,条件反射地吞咽着。   江大成见他还能吞咽,松了口气,细心地一勺勺地把一碗热水喂完了。   白竹喝了热水,死气沉沉的脸色死灰气退去,变得红润了一些,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了。   “小伙子,小伙子!”江大成一边推他,一边凑到他耳朵边上喊。   白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见一张老老的皱纹密布的沧桑大脸俯在自己脸上。   他大吃一惊,条件反射地翻身就躲。   他不知道自己是躺在两条板凳上的,这一翻身,“扑通”一声直挺挺地掉在地上。   白竹摔疼了,“哎哟”一声,揉着屁股扶着板凳坐起来,彻底醒了。   江大成见他醒了,吓得摔一跤,看样子死不了,笑着摇头。   燕子端着一大碗面糊糊过来,看见白竹这狼狈样,忍不住“噗嗤”一笑,快言快语地道:“看把你吓的!我们不是坏人,这是我爹,刚刚救了你。快起来吃糊糊。”   白竹一阵糊涂,他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会在这里,这俩人是谁?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阵食物的香味扑鼻而来。   白竹很多天没有见过食物长啥样了,这时闻到香味,胃比他先一步做出反应:一边咕咕叫,一边刀搅似的疼!   白竹咽了一下口水,接过碗筷,不好意思地道:“多谢,多谢小妹妹,实在不好意思,叨扰了!”   燕子见他快饿死了,还在闹这些酸文假醋的虚礼,抿唇笑道:“客气话等吃饱了再说吧。快点吃,再等一会儿,你肚子叫得要把我家屋顶掀翻了。”   白竹不好意思的一笑,坐下来,嘴巴凑近碗边,龙吸水似的,一口吸去半碗糊糊。   刚刚出锅的糊糊太烫,白竹被烫得龇牙咧嘴,却顾不得了,一边吹,一边吸,头都不抬的一口气喝了大半碗。   白面糊糊真香啊,里面加了猪油,还搅了一个鸡蛋,撒了葱花,既营养又好消化,这小姑娘是懂吃的!   燕子见他吃相太凶,知道他饿狠了,抿唇一笑道:“你才醒,一次不能吃太多。我和爹在后院,你吃好了喊我。”   白竹知道她是见自己吃得太凶,怕自己不好意思,所以躲开了。   他感激地点点头,红着脸笑道:“谢谢小妹妹。”   燕子见他口口声声“小妹妹”,脸上一红,不好意思地跑了。   白竹喝了半碗糊糊,没有那么饿了,放慢了速度。   糊糊实在太烫,嘴巴都烫木了,白竹端起碗,一边吹,一边撩起眼皮打量着。   这是个小饭馆,前店后屋。   后面有个院子,不知道有多大,店面不大,靠墙摆了六张长方桌,店面临街。   店面虽然不大,却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白竹喝完了糊糊,肚子不饱,却不像刚才那么疼了。   他见碗底沾着很多糊糊,舍不得浪费,用竹勺一点点刮下来吃掉。   若不是怕实在难看,他都想伸舌头去舔碗了。   碗里刮得干干净净,实在刮不下什么了,白竹才撑起身子把碗筷送去后院。 第305 章 江燕子   后院正中放着一个大木盆,燕子父女正蹲在地上,围着木盆一边扯鸡毛,一边小声嘀咕着什么。   燕子一见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细白牙,站起来,接过空碗去洗,笑道:“大哥,没吃饱吧!一开始不能吃太多,会肚子疼。你坐一会儿,等一下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白竹本就非常勤快,这时吃了人家的东西,又没钱给,就想做工抵账。   他忙过去蹲下来帮忙扯鸡毛,回头笑道:“谢谢妹妹,差不多饱了。”   白竹长得太俊,一碗糊糊下肚,死气退下去,活力浮上来,脸上出了一层薄汗,透出些红润,竟逼退了脸上的灰黑。   他这一笑直如三月春风拂过麦田,掀起一阵阵好看的麦浪,翠绿翠绿,连绵起伏,让人心里忍不住一阵酥麻。   江燕子十四岁了,还没有说亲,第一次见笑得这么好看的男人,忽的红了脸,不敢再看白竹,闭上了那张一直叽叽喳喳的小嘴,转身去洗碗。   白竹一边扯鸡毛,一边偷偷打量着院子。   后院不小,但比自家的院子小多了。   靠近后院墙有一口井,取水方便。   院角有一棵大树,不知道是什么树,高高大大,郁郁葱葱,树叶子是长圆形的,这个时节还没有开花,更遑论结果了。   从后院墙到店面后墙之间,靠着另一边院墙搭了一个大棚子,盖了斜屋顶,靠店面这边是长长的灶台,有三个灶眼,靠墙放着几个泥炉,中间是个大大的案板,靠后院墙那边堆着柴火。   这个棚子搭得很大,差不多占去了小半个院子,灶屋宽敞,方便操作。   白竹手上忙个不停,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灵动的很。   漂亮的脸就是通行证,白竹也不例外,江大成见了他就心生好感,也不计较他到处乱看,笑着问道:“贵姓啊?怎么倒在我家门前了?”   白竹脸一红,收回目光,不敢乱看,敛眉小声道:“多谢大叔救命!我,我,姓张……”   本来要说叫白竹的,话到嘴边改了,他怕刘大根俩人贱人命硬,追过来找他,改口道:“我叫张竹,出门找我哥张鸣曦的。路上盘缠用完了,又渴又饿,就,就……”   说着,抬起头,不好意思地道:“我不是故意在你家门前晕倒的。实在走不动了,想着歇息一夜再走,谁知,谁知……”   “你哥去哪里了?怎么要你来找?”江大成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聊着。   “我哥出门贩货,没有回家,我娘不放心,让我出来找他。”   “哦,儿行千里母担忧,到点没回,家里人就会着急。你是哪里人,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我家是清溪镇的,家里有娘,……哥哥,还有一个弟弟。”   “那是个大户人家,三兄弟呢!”江大成咂吧着嘴,很是羡慕。   他家就一个闺女,宝贝的很,舍不得嫁出去,就想招个上门女婿继承他这一身做饭的好手艺,可惜一直没有合适的。   俩人聊得正欢,燕子洗好碗,走过来嗔道:“爹,你就不要审贼似的问东问西了。大哥说了,他饿晕了,自然是走到哪算哪了,难道还能挑个地方晕吗?”   江大成快三十岁才生了江燕子,夫郎早逝,和这个宝贝女儿相依为命,实在疼她得紧,俩人说话随便惯了,当下也不以为意,笑着骂道:“要你多话,我和他闲聊也不行吗?”   燕子舌头一伸,做了个鬼脸,笑道:“你们聊,你们聊,我不打扰你们。只是,今天的菜还没买回来,要买些什么菜?你去还是我去?”   “我去吧,你把鸡剁块煮了,昨天有人预订了鸡汤,我去买菜。对了,你把馒头蒸上,熬些米汤,吃早点的人快来了。”   说完,江大成站起来,掀起围裙擦干手,匆匆忙忙往外面走。   白竹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是不是该走了。   他习惯性地抬手去摸额头的孕痣,突然想起来,自己现在是个汉子,没有孕痣。   他手往后一抬,顺手抚了抚大辫子,正要开口告辞,江燕子突然开口道:“张大哥,你现在怎么样?能不能干活,要不,你去帮我爹买菜吧!一天的用量不少,他一个人不好拿。”   白竹刚刚喝了人家一大碗糊糊,正为没钱付账着急呢。   这时见燕子给他派了活,想都不想地答应一声,站起来就去追江大成。   江大成正在门口收拾背篓,白竹走过去背起竹篓,笑道:“大叔,我跟你一起去。”   江大成回头一看,见燕子站在后门口,手扶门框,笑眯眯地望着他们,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里,似乎有星星在闪烁。   江大成喉结一滚,垂下目光望了一眼白竹,带着他走了。   他们这种小饭馆,每天菜的品种,用量差不多是固定的,倒也好买。   俩人买了菜回来,路上行人多起来了,燕子已经开了大门开始做生意,店里有人坐着吃早点。   早餐品种少,今天只准备了馒头和米汤。   客人一会儿要馒头,一会儿要米汤,燕子一个人忙得团团转,跑进跑出,身影灵动,真如一只漂亮的大燕子翩翩起舞。   燕子正忙得不可开交,见他们回来了,眼睛一亮,笑道:“你们回来得正好,大哥,你来帮我把蒸笼抬出来。”   白竹放下背篓,跑到后院去端蒸笼。   燕子跟进来,掀开蒸笼盖,拿了一个白面馒头递给他:“赶快吃一口,等一下人多忙起来,就顾不上了。”   白竹还要推辞,燕子脸一沉,挑眉道:“怎么不吃,难道我让你干活,你不高兴?”   “不是,不是!”白竹连忙摇手,还不等他把话说完,燕子把馒头往他怀里一塞,咧嘴一笑道:“不是就好。快吃,你刚刚才来,不知道开小饭馆的艰难。我们只有父女俩人,人手不够,忙起来,根本顾不上自己吃,如果不趁空吃一口,早就饿死了。”   白竹只得接过馒头,站在院子里吃,还没吃完,燕子又在店里喊他去帮忙。   就这样,白竹留下来了。 第306 章 安顿   这种小馆子为了生存下去,一天到晚都不得闲的。   早上卖早点,中午晚上卖炒菜,薄利多销,东西卖得便宜,吃饭的客人多,忙得很,利润却薄。   父女俩起早贪黑,从早忙到晚,辛苦了这么多年,并没有攒下多少钱来,不过能糊口,比寻常庄户人家略好一些而已。   中午很忙,江大成主勺,燕子把注意事项跟白竹交代了一下,就进后院帮忙了。   白竹在店堂招呼客人落座,端茶倒水,点菜上菜,收碗擦桌子,忙得不可开交。   白竹在家经常去镇上卖卤肉,习惯了和人打交道 ,这时招呼客人时,熟门熟路,无师自通,把客人招呼得妥妥帖帖。   江大成一开始很不放心,生怕白竹不知道怎么做事。一边炒菜,一边探头往外看,见白竹能干的很,不用多说,一个人抵几个人,把乱糟糟的店堂安排得井井有条,他喜得合不拢嘴,放心地专心炒菜。   这一天把白竹忙的,他是跑堂,是洗菜工,是洗碗工,还是灶屋备菜打下手的勤杂工。   多亏他在家勤快,从早到晚,忙忙碌碌,习惯了。   白竹在家也是做饭的主力,灶屋的活计样样精通,这时忙起来倒也内行,只需他们说一遍就知道该怎么做,倒省了江大成许多事。   白竹头上有伤,刚刚愈合,逃命时天天挨饿,疲累不堪,身子没有得到休养。   今天虽然肚子是饱的,但片刻都没有休息,这一天下来,像个陀螺似的转,饶是他能干,也累得够呛。   白竹惯能吃苦,一直忙到申时末,客人才少了。   他忙着收碗洗碗,洗菜准备晚上用,一直忙到天黑 ,完全忘了开口辞行。   晚上吃饭的人不多,忙碌一阵,天黑掌灯后就可以关门歇息了。   江大成捡着没用完的菜炒了两个,三人简单地吃过晚饭,白竹这才能放松下来,得以喘口气。   燕子见他累惨了,不让他再干活,让他坐着歇息。   燕子快手快脚地洗好碗筷,又把灶屋和店里打扫干净,烧了一大锅水让爹洗脚,转身去给白竹铺床。   江大成一边搓着脚,一边笑道:“何必麻烦,让张竹和我挤挤算了。”   白竹吓一跳,小脸通红,头摇得拨浪鼓似的:“不,不行,大叔,我睡觉喜欢踢人,还会梦魇,只能一个人睡。如果没地方睡,我在店里拼两张板凳也行。”   燕子见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笑,嗔道:“算了吧,爹,你那鼾声,哪个都怕。我在库房里给大哥铺张小床,让他一个人睡自在些。”   店堂后边有一个长厢房,隔成三小间,两大一小,门都开朝后院,两间大的父女俩做了卧房,小的堆些米面等做了库房。   江燕子把库房里的米面收拾了一下,能摞起来的就堆高,小东西搬到自己的卧房,不多时,小小的库房空出一半地方来。   没有床,江大成搬来几块木板,两头用砖头垫起,靠墙放着,铺上褥子,放上枕头被子,一个温馨的小床就铺好了。   白竹坐在店堂望着燕子忙进忙出给他铺床。   十多天了,白竹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小床。他感激得眼泪汪汪,对着江大成父女再三感谢。   江燕子心地善良,心直口快,做事又麻利,见白竹这样的再三感谢,可见他之前吃了多少苦,不由得又同情,又心酸,差点红了眼眶。   江大成心里唏嘘,拍着白竹的肩膀道:“小伙子,既然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就安心地住下来,过段时间再说。”   白竹连连点头,不知道家在哪,找不到回家的路,继续往前走不知会流落到哪里,不如就这样暂时安顿下来,万一鸣曦顺着他留下的记号寻来了,也能找到他。   床铺好了,可以休息了。   白竹望望干净的小床,又低头望望自己身上。   身上的衣服穿了十来天了,实在脏得很,好不容易安顿下来,他想洗个澡换身衣服。   江燕子见他不住地低头看自己身上,抿唇一笑,出去拿来一套干净衣服放在床头,抿唇笑道:“这是我爹的衣服,你将就着穿,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洗洗。明天我去扯布给你做套新的”   白竹慌忙摇手道:“不用,现在天气热起来了,换下的衣服,晚上洗了,早上就可以穿了。”   燕子睨了他一眼,不悦道:“既然留下来了,就是一家人,那么客气干嘛?难道你永远就穿这一套衣服啊?”   白竹一呆:永远?   不,休息几天他要回家的!   娘和宴宴在家里等他呢!   唉,娘和宴宴找不到他,只怕眼睛都要哭瞎!   还有鸣曦,鸣曦不知道回家没有?   回到家发现他不见了,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   只怕会疯!   想到张鸣曦,想到娘和宴宴,白竹好不容易轻松了一天的心情又沉重起来,鼻子发酸,恨不得马上拔腿就跑回家。   可是拔腿了也不知道往哪里跑,面对才认识一天的江家父女,他不想多说。   江燕子见白竹抿唇不语,以为自己一句话说动了他,微微一笑,转身出去了。   等燕子父女睡下了,白竹才舀了一大盆热水,躲在小房间里,痛痛快快,彻彻底底的洗了个干干净净。   他穿上床头的干净衣服,衣服太大了些,空荡荡的挂在身上,虽然不是新的,但没有破,也没有补丁。   白竹躺在床上,拉开被子盖在身上,舒服得直哼哼。   “鸣曦,我在青州府兴安村,你快点来接我回去吧!”白竹瞪着黑漆漆的窗户,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张鸣曦。   他十多天没有好好休息,今天又累了一天,躺在床上念着鸣曦的名字,沉沉睡去。   寄人篱下,白竹不敢像在家那样轻松自在地睡到自然醒,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了。   白竹打开房门一看,店堂门没开,后院静悄悄的,自己换下来的衣服已经洗得干干净净,在后院里的竹竿上摇曳。   白竹盯着洗好的衣服发了一会儿呆:这燕子妹妹真的好像宴宴,人善良勤快,对自己也好。   他向来是知恩必报的人,别人对他好一分,他要对人好十分,江家父女救了他,给了他落脚地,救命之恩慢慢报吧! 第307 章 有人欺负我   白竹舀了井水洗了口脸,小心地对着井水看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还好,黑木叶汁不容易洗掉,额头上的孕痣被挡得严严实实。   他提醒自己,要记得天天看额头,万一黑木叶汁颜色褪了,要赶快补。   刚刚洗好脸,江大成拉开房门出来了,白竹连忙跟着他去买菜,开始了第二天的忙碌。   就这样,白竹在江家住了下来,做了帮工。   白竹勤快,不怕苦,不怕累,眼里有活 ,啥事都抢着做,虽然是个帮工,比主人还卖力。   除了坚决不收钱,不碰钱匣子,其他的活计白竹一个人干了大半,江燕子把店堂交给他,自己躲在后院帮她爹,不用抛头露脸,轻松很多。   白竹每天忙忙碌碌,比在家里的劳动量大多了,但他不怕苦,学习能力强,习惯得很快。   时间似白驹过隙,忙碌间从指缝里就溜走了。   白竹是二月二十八饿晕倒在江家门口,被江大成救了的,转眼到了三月初十。   这天中午,吃饭的人照例不少,白竹照例在店堂忙碌,穿花蝴蝶似的满屋招呼客人。   忙了一中午,吃饭的客人来了一波,又走了一波,午饭快接近尾声,店里还有三桌客人。   白竹一直忙着,连个撒尿的时间都没有。   他想趁着人少去撒泡尿,又突然肚疼,忙喊燕子出来招呼客人,自己跑出去上茅厕。   他们这种小饭店,地方小,怕味道大,也怕热天长苍蝇,后院是没有茅厕的,得出去外面。   好在街上拐角处就有一个,离得不远。   白竹刚刚跑出去,店里就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李二。   这李二是个破落地主,祖上曾经也是良田千顷,银钱万贯,呼奴唤婢的大户人家。   他哥李大倒也还成气,不赌不嫖,也肯读书,可惜早夭,还没成亲就病死了。   剩下李二一根独苗,好吃懒做,又没个父母哥嫂管束,像脱缰的野马,一味的吃喝嫖赌,没过几年家产就败光了。   如今他家已经败落,不复祖上的辉煌,他靠卖祖产过活。   他虽然过得凄惶,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比普通人家过得要滋润得多。   虽然没有冻着饿着,但他自己不争气,一味地往下流里走,周围人看不起,没人愿意搭理他。   他自然是娶不起媳妇的,但毕竟年纪不大,欲望正盛,浑身的精力无处发泄,天天去嫖又付不起嫖资,就趁人多时往媳妇夫郎身边凑,偷偷摸一把,掐一下的占些便宜。   时间一长,人人都知道了他的臭德行,镇上的媳妇夫郎对他恨之入骨,见面他如避蛇蝎,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他今天刚刚卖了最后一亩良田,得了五两银子,屁股烧包得慌,在家坐不住,来街上溜达着找乐子。   好巧不巧,他走到江家饭馆时闻到一阵饭菜香,肚子就叫起来了。   反正没吃午饭,不如就在这里将就了。   自从穷了之后,他倒是没有那么多讲究了,对饭馆环境要求不高,能填饱肚子就行。   李二进了饭馆,大喇喇地在一张空桌前坐下,大呼小叫道:“伙计,有什么好吃的,给爷端上来。”   江燕子低头在柜台后面用麻线穿铜钱,抬头一看,虽然不认识,但趾高气扬地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她暗暗撇嘴,但开店做生意的,没有主动撵客的道理,走过来道:“客官想吃什么?说个名字才好做。”   李二见过来的是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一下子身子酥了半边,当即就想调戏一番。   他把那已经长歪了的脊梁骨使劲挺挺,尽量坐直身子,抹了一把脸,装得像个好人似的,笑嘻嘻地道:“小姑娘,别那么凶。你们开门做生意,有人来吃饭是好事,要热情点。”   燕子懒得和他啰嗦,板着脸道:“你想吃什么?点菜才好做。”   李二偏头打量了一下店里,这时已经过了吃饭的高峰期,只有两个年老的汉子坐在里面桌上吃饭。   李二眼珠子一转,身子往前猛地一倾,看上去好像是想凑近了说话,实际上他的头差点碰到了燕子的胸。   燕子气得脸通红,往后退了一步,冷冰冰地道:“我喊爹来招呼你。”   说着,转身就走。   李二连忙喊住她,笑道:“别走,今天吃简单点,就来个红烧鱼块和酸汤猪脚吧!”   说着,把钱袋往饭桌上一扔,几两碎银子碰得一阵响。   “红烧鱼块没有,换一个。”燕子离得远远的,板着脸,望着门口,大哥怎么还不回来?   “没有?你们什么破饭店?连个红烧鱼块都没有?我看你们也别开了,关张算了!”李二见燕子站得远,很是不悦,开始骂骂咧咧。   “我们小饭馆就这条件,要不你换一家吃!”燕子烦死这人了,语气很不好,硬邦邦,冷冰冰。   “你们是怎么开馆子的?开门迎客,你就这态度?来,我教你做人!”李二见燕子开口撵他,勃然大怒,伸手就朝燕子的胸前抓去。   燕子吓一跳,她家开饭店,开门迎客,自然比一般人家的姑娘要泼辣大胆得多,但从来没见过这样不知廉耻的人,说话间就动手动脚。   她一个小姑娘,把清白看得比天还大,这要被他摸了胸还了得?   燕子气得小脸通红,圆溜溜的大眼睛噙着眼泪,想都没想,一把抓起身前桌上的筷子笼往李二身上砸去。   筷子砸在李二身上,哗啦掉了一地,不疼,听个响。   李二顿时大怒:“反了你,一个臭丫头竟敢动手打人!”   他一把掀开身前的桌子,气势汹汹地探身就去抓燕子。   燕子哪里是他的对手,转身就往后院跑,大声喊道:“爹,快来,有人欺负我!”   江大成正在炒菜,听见喊声,顾不得锅里的菜快烧糊了,抓着锅铲就往外跑。   刚刚跑进店堂,见李二怒目圆睁,咬牙切齿地低声诅骂着,抬脚就往燕子的后背踹去。   燕子一个小姑娘,怎么受得了他这重重一脚? 第 308章 挨了一脚   江大成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一边厉声呵斥道:“住手!”一边跑过来拉燕子。   可他离得远,一路上有桌子板凳挡着,一下子过不来。   眼看李二的臭脚就要踹到燕子屁股了,父女俩人吓得魂飞魄散,却毫无办法。   这时店门口飞过来一道瘦削的身影,往燕子身后一扑,把她往江大成怀里一推,自己伸手扶着桌子,侧着身子生生受了这一脚。   “哎哟!”   “大哥!”   “小竹!”   三个声音同时响起,原来是白竹回来了。   他回来得刚好,生生替燕子挨了一脚。   他刚刚走到门外就听见燕子的哭声,来不及多想,本能地冲进来想护住燕子。   他扑过来时,推开燕子,迅速侧身,李二这一脚踢到他大腿上,差点没把大腿踢断。   白竹疼得冷汗直冒,却顾不上自己的大腿,瘸着一只脚,扶着燕子,一叠连声地道:“燕子,你没事吧!”   燕子吓得小脸苍白,一颗心扑通直跳。   她见白竹眉头紧蹙,脸上直冒冷汗,早就含在眼眶里的泪珠滚下来,哭道:“傻子,我没事,快看看你的腿怎么样了?”   她不提还好,这一提白竹就觉得腿疼得受不了,他就近拉了个板凳坐下,揉着大腿,恨恨地盯着李二:“我的腿被踢断了,青天白日的,上门闹事?”   他初来乍到,不认识这是什么人,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他现在遇事总会第一时间想到鸣曦会怎么处理。   鸣曦身高体长,力大无穷,也许会一拳头下去把这个无赖砸扁。   但鸣曦怕他吃亏,绝对不准他和人动手。   白竹觉得自己应该听鸣曦的。虽然他现在是个小汉子,却是瘦弱的小汉子,是个和人动手秒秒钟会被打趴的小汉子,是个假汉子!   他不理李二,回头对江大成道:“大叔,这里有人逞凶伤人,快去报官,别让人跑了!”   江大成在这里开了这么多年的饭店,自然要把捕快打点好,否则一旦有人闹事,谁给他撑腰?   这里动静闹得这么大,都快闹出人命了,左右隔壁的邻居都围了过来。   做生意的人最恨混混无赖闹事。   邻里之间互相帮忙照应也是常态。   白竹一开口,当即就有人自告奋勇要去找捕快。   见有人大呼小叫的要去找捕快,李二才从呆怔中醒过神来。   没错,他傻了!刚刚看见白竹,惊为天人,一下子看呆了。   好俊俏的小汉子!   他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汉子,虽然皮肤黑,但眉眼灵动,五官俊气的很!   可惜是个小汉子,这要是个小哥儿,他拼着性命不要,也要娶回家!   可他却把这么俊俏的小哥儿的腿踢断了!   李二望着白竹目瞪口呆,唇干舌燥,长得这么俊,腰那么细,腿那么长,哪怕是个汉子,如果他愿意,也是可以的……   可不等他意淫完,江大成让人去喊捕快来逮他。   李二惊醒过来,忙喊住那人,回头对着江大成打躬作揖,赔礼道歉道:“大叔,不好意思,都是误会!我一时冲动,误伤了这位兄弟,实在抱歉。我愿意赔钱送这位兄弟去看郎中。”   唉,只要这小汉子对自己笑一笑,让自己抱一抱,刚得的五两银子都给他也是愿意的!   白竹见李二那双色眯眯的眼睛在自己身上滴溜溜的乱转,心生厌恶,冷冷道:“不用,等捕快来了,该怎样就怎样吧!”   说着,转过身,背对着李二,不让他看自己的脸。   李二喜欢惹是生非,有案底,生怕捕快来了抓他去喝茶,做好做歹,好话说尽,愿意赔三两银子给白竹看郎中。   江大成开店做生意,招惹不起这等小人。再说了,三两银子不少了,只要腿没断,看郎中抓药是绝对用不完的,就做主同意了。   李二终于不用和捕快喝茶谈心了,兴高采烈地打开钱袋,数出三两碎银递给白竹,赔着小心道:“兄弟,实在对不住,这点银子你拿去看郎中抓药吃。如果不够,再来李家庄寻我。”   白竹不接,不理,不回头。   江大成人老成精,见李二贼溜溜的眼睛黏在白竹身上,如何不知他的意思?   他接过银子,冷着脸道:“今日便饶了你,我马上就去报官备案,你以后不准来我店里,只要敢来,就是寻衅滋事,巡捕房里就会来人抓你!”   李二嗫喏了一下,望着白竹俏生生的背影,咽着口水赔着小心道:“我以后好好的来吃饭,绝不闹事。”   “不行!我们不要你的银子,干脆去请捕快来一次性了结吧,免生后患。”江大成说着就把银子往李二怀里塞。   李二一边往门口跑,一边连连摇手:“不,不要。我不来了,不来了总行吧!”   门口围观的众人哄堂大笑,李二落荒而逃。   他舍不得走远,又不敢靠近,在饭馆附近流连。   刚刚到手的银子泡都没冒一个就没了三两,这且不说,李二添了心病。   他对白竹一见钟情,苦求不得,从此对姑娘哥儿没了兴趣,独爱俊俏的小汉子,只爱走后门。这是后话,不提也罢。   众人散去,燕子扶着白竹站起来,眼泪汪汪地道:“你站起来,看能不能走动,我扶你去看郎中。”   白竹站起来走了两步,一开始疼得龇牙咧嘴,走了几步之后,活动开了,就没那么疼了。   既然能走路,骨头就没断,他当然舍不得花钱看医生了。   他一贯能忍,在白家受的伤比这重多了,从没看过郎中,拖着拖着就好了。   白竹抹去额头的冷汗,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冲燕子笑着小声道:“我没事,不怎么疼,我吓唬那人,故意装的。”   燕子见他能走能动,信以为真,含着眼泪笑道:“傻子,吓我一跳,我生怕你腿断了。”   江大成见他没事,松了一口气,递过银子,温言道:“既然没事,这银子你收着。”   白竹不要,摇头道:“我有吃有喝的,不需要银子,大叔拿着吧!” 第 309章 干爹   江大成自己善良,很喜欢心地善良的白竹,皱眉心疼道:“这是人家赔你的药费,我怎么能拿?拿着吧,你不是还要去找你哥吗?拿攒路费吧!”   白竹一听:对啊,自己不能总待在这里,等有盘缠了,就要去找张鸣曦啊!   白竹抿抿唇,接过银子,又觉得不妥,描补道:“大叔,我先收着,你要用钱了告诉我。”   江大成笑着点头,燕子搀扶着白竹去他房间休息。   当着外人白竹不能搂裤子看大腿,这时没人了,他关上房门,脱下裤子一看,大腿上青了好大一块,一个脚掌印像长在上面似的狰狞可怖。   白竹揉着大腿,疼得淌眼泪,想到张鸣曦,委屈得不得了:鸣曦,你在哪里啊?你再不来,你夫郎要被人打死了!   江大成本就喜欢白竹勤快懂事,今天亲眼见他奋不顾身来救燕子,替燕子挨了一大脚,又感动又欣慰,心里对他的喜爱更进一层。   这件事后,江大成对白竹更好了,简直是和蔼可亲,疼他不比疼燕子少多少。   这件事后,江燕子有了心事。   她十五岁了,该说亲了。   他爹舍不得她嫁人,想招上门女婿。   但乡下人脑子古板,总觉得上门女婿低人一等,生的孩子都不能和自己姓,不是走投无路,活不下去,没人愿意做上门女婿的,所以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拖到现在。   白竹家有三兄弟,家里不指望他传宗接代,他一人孤身流落在外,不是送上门的女婿吗?   何况,他长得这么好看,这么能干,对她这么好!   燕子春心暗动,芳心暗许,单方面把白竹当作自己将来的相公,有空就和白竹待在一起,对他更是体贴入微。   几番试探下来,白竹对她虽好,但坦坦荡荡,不涉私情。   燕子一个小姑娘,不好意思太过主动,只能另辟蹊径。   她以家里没汉子,爹老了,她一个姑娘家撑不起这么大的店为由,撺掇着江大成认白竹做干儿子,先把他留下来再说。   江大成本就喜欢白竹,又懂女儿的心思,哪有不答应的?   就这样,白竹第一次有了疼爱他的干爹,有了他疼爱的干妹妹。   认了干爹,真正成了一家人了,三人相处得更加轻松自在。   白竹磕头认干爹的第二天早上,江大成把他喊到灶屋,笑眯眯地道:“小竹,你既然给我做了儿子,我这一身手艺自然要传给你。从今天开始,你在灶屋帮忙,让燕子去前堂招呼客人。”   白竹吓一跳:这时候的人,手艺就是安身立命的本钱,哪个有手艺的不是捂得紧紧的,生怕别人偷了去,怎么干爹这么大方?   这些手艺都是要传给子女的,他一个干儿子,怎么能学人家的传家宝?   白竹吓得后退一步,扶着后门的门框,身子藏在门里,探出一个头望着江大成道:“谢谢干爹。我不学,手艺传给燕子妹妹吧!”   “炒菜看着轻松,其实极累人。客人一多,双臂不停地挥动锅铲,一天下来,手臂要断了!燕子一个姑娘家,还是不要这么辛苦吧,你在灶屋炒菜,她在前堂招呼客人,收收钱,轻松点。”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你们两口子将来一个负责炒菜,一个负责收钱,岂不妙哉!   江大成话都说到这里,白竹再推辞,就是想偷懒做轻松活计了。   白竹进退两难,一时踌躇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在这里呆不长啊,他要回家啊!   白竹犹豫了一下,虽然学了手艺多了一条出路,但他迟早要回去,不能在这里炒一辈子的菜,话得说清楚。   白竹抿抿唇,目光坚定地望着江大成道:“干爹,我还是不学了。我要去找我哥,要回家伺候我娘,照顾弟弟,我,我在这里待不长的。”   你娘不是有你哥伺候吗?将来成亲了接过来也行啊!送上门白给的手艺都不要,江大成叹了口气,望着这个二傻子,实在心塞!   燕子刚好从店堂过来,听见了白竹的话,不以为意,只要学了手艺,一旦开始掌勺,他就走不了!   先把人留住,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   燕子笑嘻嘻地抵着白竹后背,把他推进院子里,笑道:“哥哥,别犹豫了。你是我哥,爹的手艺不传给你传给谁啊?”   白竹皱眉望了这个傻姑娘一眼:傻子,当然是传给你啊!好好的手艺不学,非要往外推,你莫不是个傻的?   燕子望着他哈哈一乐,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别指望我!我是个急性子,就算学了也做不好。再说了,爹舍不得我辛苦。”   说着,调皮地笑道:“你是哥哥,你不把担子挑起来,难道还指望我吗?”   白竹无奈,伸手敲了一下她的头,笑道:“你自己偷懒,可别怪我偷了你家的手艺。”   “我家的手艺?你有没有良心!爹对你这么好,你还把自己当外人啊?还你家的,我家的!”燕子不满地撇嘴。   “好,好,是我错了,你别见怪!”白竹忙作揖打拱地认错,好声好气地哄她。   燕子嘻嘻一笑:“态度蛮好,不过你要记得我们是一家人,不要总让我提醒你。”   白竹笑着点点头,没做声。   燕子望着他的笑脸,一时移不开眼睛:老天爷,哥哥笑起来真是太好看了!那双眼睛,像千年古井,幽深清澈,看一眼就让人不自觉地沉溺其中!   燕子虽然是个姑娘,但从小帮爹做生意,性格活泼开朗,且有女孩子的细心。   燕子和宴宴很多地方很像,都是爱说爱笑的直性子。又因为她叫燕子,白竹总会产生一种错觉,觉得她就是宴宴。   白竹虽然假扮汉子,但他是个夫郎,思维方式,做事风格就是个夫郎,和燕子相处起来毫无压力。   他以前就很疼燕子,自从认了干妹妹后,他更心疼燕子了,把她当宴宴疼。   他根本不知道燕子的心思,也没意识到自己对燕子这么好有何不妥。 第310 章 独家秘方   打从这天起,白竹和燕子调了个个,燕子在前堂待客,白竹在后院灶屋跟着江大成学炒菜。   白竹一向觉得江大成做饭手艺很好,家常小菜能做出特别的味道来,好吃不贵,对他有一种神秘的佩服和向往。   江大成有些本事,拿手菜不少,最拿手的是凉拌菜和酸汤,做出的酸汤鸡,酸汤猪脚很受欢迎。   之前江大成炒菜时,白竹为了避嫌,不进灶屋,不望灶台,不知道酸汤是怎么熬制的,凉拌菜为什么这么酸脆可口。   如今进了灶屋才知道,难怪这么好吃,原来是有独家秘方。   独家秘方就是后院的那棵树。   那是一棵酸果树,结的果子奇酸无比,有点类似后世的柠檬,咬一口能酸掉人的大牙,无法下咽。   但也没毒,怀孕噬酸的媳妇夫郎还会来讨几个回家当水果吃,解解馋。   以前江大成没拿这棵树当回事,开花不好看,结的果子也不好吃,没啥稀奇的。   只是多年的古树,枝繁叶茂,舍不得砍,留着让它在后院自由生长。   发现它的妙用纯属意外。   有一次,有客人要吃鸡,江大成煮了鸡汤,把泥炉提到树底下,怕噗了,瓦罐没盖盖子,一个酸果熟了落下来,好巧不巧, 正好掉进鸡汤里。   他以为鸡汤废了,本想倒了,又舍不得,就留着自己吃,给客人另做了其他的菜。   吃的时候意外发现,鸡肉嫩滑,鸡汤酸甜,既有鸡肉的浓郁,又有果子的清香,两者相得益彰,互相激发出食物的美味,比光鸡汤层次丰富,口感更好,让人回味无穷,别有一番风味 。   开饭馆的能做出新的菜式,无异于如虎添翼。   江大成保留了这道菜,受到启发,慢慢摸索着熬酸汤,成功地做出酸汤鸡,酸汤猪脚,非常受欢迎。   后来他突发奇想,把酸果汁当做调料加进菜里凉拌,竟非常的酸脆可口,最是美味。   当然也是因为这个年代调味品太少,连高度酒都酿不出来,更别说醋了。   没有醋的凉拌菜没有灵魂,吃起来寡淡,而酸果充当了这个灵魂,让凉拌菜有了更好的口感。   酸果让江大成做的菜有了灵魂,并且是别人偷学不走的灵魂。   有了酸果,江大成成功的熬出酸汤,做出独一无二的凉拌菜,让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店生存下来,且生命力旺盛。   酸果每年八月份成熟,新鲜酸果不好保存,一个月左右就会腐烂。   为了常年能有酸果用,燕子摸索出一套保存方法:新鲜酸果切片晒干,装袋,挂在房梁上,不会回潮,不会生虫,一年到头都有用的,且用不完,每年都剩下不少 。   除了熬酸汤外,江大成做家常菜也有一手,什么小炒肉,黄焖鸡之类的手到擒来,速度快,味道好,也是招牌菜。   江大成一身手艺,燕子不肯好好学,他愿意把手艺传给白竹,一点都不藏私。   这天,他拿出一袋干酸果片,交给白竹:“别小看它,这时我们的镇店之宝。   做出来的菜好不好吃,全靠它了。   晚上抓一把泡在木盆里,早上连水带酸果片煮开,熬制一会儿,等汁水变得浓稠,把酸果片捞出不要,剩下的汁水就是酸汤了。   这时候火候很重要,熬浓了容易糊,熬清了味道太淡。   差不多时用筷子挑出来看看,能挂丝就可以了。   做凉拌菜的时候加一点进去,酸酸脆脆的味道全出来了。”   白竹第一次见酸果片,干巴巴,黄灿灿的,不知它的厉害。   他好奇地捡了一小片塞进嘴里,才咬了一口,一下子酸得眉毛鼻子皱成一团。   他忙不迭地“呸呸”吐出酸果,伸出舌头哈气,燕子见他酸得眼泪都出来了,忍不住哈哈大笑。   白竹瞪了她一眼,骂道:“坏东西,就知道幸灾乐祸!”   说着,忙拿了葫芦瓢舀水漱口。   连江大成都忍不住好笑。   白竹漱了口,那股酸劲过去了,才笑道:“果然好酸!牙都酸倒了,想不到吃起来这样酸的东西做成调味品竟然效果这么好!”   燕子笑道:“正是呢!这东西吃起来难以下咽,用起来倒是好用。爹怕这棵树年纪大了,哪天突然死了,就没了酸果用,又育了几棵幼苗,栽在菜园里,哪天你去看看。”   江大成早先攒钱买了一块地做菜园子,想自己种菜,能降低一些成本。   但菜园子只能种些家常菜,品种也没有那么多,不够店里用,日常用的很多菜还是靠买。   白竹摸着酸果片,点头笑道:“我家也有一大个园子,就在院子隔壁。我娘勤快,园子一年到头都种着菜。”   白竹望了燕子一眼,微笑道:“我弟弟也叫宴宴,是个小哥儿。乖巧可爱,懂事的很,长得非常漂亮。有机会你们认识一下,你们性格很像,肯定处得好。”   燕子见他提到自己家,面部放松,表情柔和了很多,眉眼灵动,嘴角不自觉地带着一抹笑,和平时郁郁寡欢的样子判若两人。   可怜的哥哥想家了!   燕子心里同情,又不好说什么,只得笑着劝慰道:“好啊,你总说你家好,我真的有点想去看看,见见你家里人呢!”   白竹眼睛亮亮的,跟她说说娘有多疼自己,又把宴宴夸成一朵花。   提到自己的家人,白竹神采飞扬,脸红红的,眼睛亮亮的,五官生动地立起来了,就像清晨荷叶上的第一滴露珠,清澈圆润,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璀璨夺目的迷人光晕。   就……太漂亮了!   燕子呆了一下,忽然觉得口干舌燥,心跳加速,不敢再看,别开头,扯开话题笑道:“你经常提你娘你弟弟,倒是很少提你哥哈。”   白竹一窒,心猛地一疼,脸上神彩退去:他哥,他哥是藏在心尖尖上的宝贝疙瘩,轻易不能与人言!   他哥,他哥是他心尖尖的痒痒肉,不能想,一想就痛彻心扉!   白竹垂下目光,鼻翼翕动,眼眶发酸:他哥,他哥怎么还不来接他回家啊!   白竹真的好想回家,可是他不知道自己家在哪里,找不到回家的路啊! 第311 章 鸳鸯交颈   白竹找不到回家的路,现在贸然回家,可能像之前一样饿死。他不得不留在这里,希望鸣曦能顺着他的记号找过来。   如果鸣曦不来,他学好手艺也要回家的,有了手艺,就不怕饿死了,大不了到一个地方帮几天工,挣一点路费再往前走!   现在他毫无办法,只得静下心跟着江大成学做菜。   他做饭是有些天赋的,勤快肯学,肯琢磨。   没事时他就在灶屋调配酸果汁,试验酸汤的火候,尝试着在酸汤里加一些熟芝麻和花生碎,反复试了几次后,做出的酸汤比原来更可口,无论是做酸汤菜肴,还是用来凉拌,都大受欢迎。   一个认真教,一个努力学,不过十来天,白竹就学到了江大成的手艺,自己尝试着改良一些佐料的用量,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以独自掌勺了。   江大成乐得卸担子,把灶台交给白竹,让燕子给他打下手,自己跑到店堂招呼客人。   燕子活泼开朗,话多,一张小嘴成天叭叭的,一点小事都能笑半天,每天把灶屋弄得热热闹闹的,倒是稍微缓解了白竹的思家之苦。   俩人整天呆在后院,白竹心里早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妹妹,把她当宴宴疼,有什么话也愿意跟她说,俩人亲密程度更胜往昔。   这天收工比较早,江大成早早歇息了。   白竹洗了澡,换上燕子给他做的新衣服,正要关门睡觉,燕子扭扭捏捏地进来了。   白竹见燕子脸红红的,不由得打趣道:“今天脸怎么这么红?做了亏心事了?”   燕子脸更红了,恼怒地瞪了他一眼,想开口骂他,嘴皮动了动,又忍住了。   白竹一头雾水,笑道:“怎么了?有话直说,你要在这站一晚吗?”   白竹这一年长高了不少,一米七了,比燕子高出一个头。只是这段时间吃了大苦,现在好不容易安顿下来,又总是想念张鸣曦,想家,瘦得厉害。   燕子仰头望了他一眼,不好意思地别开头,咬着下唇,扭捏了一阵。   燕子性格直爽,向来是有话就说,突然这样扭扭捏捏,白竹心里咯噔一下,涌起不好的预兆。   他咳嗽一声,摸摸鼻子,笑道:“妹妹,到底有没有事,没事我要关门睡觉了。”   燕子瞪了他一眼,抿了抿唇,突然掏出一个崭新的绣花荷包往他怀里一丢,含羞带怯地低声道:“给你!”   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迅速瞥了一眼白竹,红着脸转身就跑。   白竹见她扭捏半天,就丢个荷包给自己,不由得好笑:这姑娘跟宴宴一样,不喜欢做针线,自己就没见过她拿针,什么时候做了一个荷包?   送个荷包这么扭扭捏捏的,是做得有多丑!   白竹捡起荷包一看,这个荷包不丑,一看就花了很多心思。   荷包不大,针脚细密,浅蓝色的细布荷包上用彩色丝线绣了一对鸳鸯,栩栩如生,交颈缠绵。   白竹心神不定,望着鸳鸯出神。   这姑娘,这傻姑娘,在想些啥呢?   这交颈鸳鸯是能随便送的吗?   白竹把荷包放在床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失眠了。   细想了一下:唉,自己扮小汉子过了头,惹得燕子动心了。   白竹摸着额头的孕痣,有些懊恼。   其实,在江家安顿下来后,他是想坦白的。   后来一想,燕子是个小姑娘,和小哥儿相处没事,但江大成四十来岁,还不算太老,万一知道自己是个小夫郎,动了别的心思,就糟糕了。   虽然江大成看着是个好人,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白竹犹豫了,这一犹豫就一天天的拖下去,没机会说了。   后来认了干爹,反正自己是要回去的,干脆回去时再坦白吧!   没想到,拖出问题了。   自己虽然假扮汉子,其实是个一个小夫郎,哪里能想到燕子一个姑娘会喜欢自己呢?   都是自己的错,思想太简单,没能早些意识到燕子的小心思!   现在怎么办?   燕子动了心,如果直接拒绝她,会让她没面子,下不来台。   但这件事要尽快解决,不能让燕子越陷越深,但要不动声色,悄悄地解决。   要不就跟她坦白自己是个小夫郎,已经嫁过人?   现在回不去,找不到相公,万一他们逼着自己嫁人怎么办,或者逼着自己给燕子当后娘怎么办?   总之,麻烦!   白竹思来想去,有了主意。   他装作没有看懂荷包上的鸳鸯是什么意思,不动声色。   第二天和平时一样,若无其事的炒菜,和燕子说说笑笑。   燕子不知道白竹是怎么想的,把荷包送出去后,提着一颗心,总偷偷打量他。   白竹虽然不提这件事,但荷包也没退回来,应该是愿意的吧!   燕子偷偷的甜蜜的笑。   白竹见燕子看他时,不似往日大方,含羞带怯,眉蹙春山,眼含春水,满面春风,总是偷偷的傻笑,知道不能再拖了。   这天吃过晚饭,照例洗好碗筷,打扫卫生,洗漱后,燕子磨磨蹭蹭的不去睡觉,想跟白竹说话。   白竹想等她睡了,再去找江大成,不搭理她,进了房间假装要睡觉。   刚刚进门,燕子尾巴似的跟进来了。   白竹赶紧转身往外走,含笑道:“妹妹,你先休息,我有话跟干爹说。”   燕子以为他是想跟爹提亲说俩人的事,又高兴,又害羞,带着一丝雀跃道:“你要和爹说什么?”   “不告诉你,快去睡觉!”   燕子撇撇嘴,不好意思地睨了他一眼,红着脸跑了。   白竹走到江大成门口,门缝里,一灯如豆。   他默默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才抬手敲门:   “干爹,你睡了吗?”   “马上就睡了,小竹,什么事?”开饭馆很辛苦的,江大成每天睡得早,起得早。   “没什么事,有点想家了,想和你聊聊家常。”白竹语气很平静。   江大成一听说白竹想家,忙打开门让他进去,笑道:“你想你娘了,找干爹有什么用?”   白竹抿唇一笑,拉过小板凳坐下,江大成坐在床边,说些闲话安慰他。   白竹顺着他的话闲聊了一会儿,叹气道:“我在这里有吃有喝的,日子过得舒坦,不知道我娘在家怎么样了,实在想念得很。” 第 312章 不能人道   江大成宽慰道:“你就放心吧,安心在这住着,你娘有你哥和你弟弟孝敬。”   白竹深深叹了口气,呆呆地望着煤油灯,灯芯火焰摇曳,照得人脸上一阵明,一阵暗,无端地增添了几分伤感。   白竹忧伤地道:“干爹,你不知道的。我身体不好,我娘一向偏疼我,为我操碎了心。现在见我迟迟不回家,只怕眼睛都要哭瞎了!”   “你身体不好?怎么不好了?”江大成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紧张地问道。   白竹不好意思地摇头,踌躇了半天,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江大成急了,皱眉道:“你这孩子,既然叫我一声干爹,就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说清楚的?到底哪里不好,有病就请郎中治!放心,不用想太多,我拿钱给你治病!”   不等白竹说话,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紧张地问道:“不是李二那天给你踢出问题了吧?”   白竹摇头,半天才凄惶地道:“不是他。是小时候闹出来的毛病。没用的,治不好的,从小吃了多少药,一点作用都没有,我已经不抱指望了!”   “到底怎么了?哪里的病?”江大成拧眉。   白竹咬牙,垂头低声道:“小时候淘气,上树掏鸟窝,不小心从树上掉下来,摔坏了身子。”   “摔坏了身子?摔断手还是摔断了脚?我看你好好的,不影响什么啊?”   “不是的,是摔了下身,伤了根本。长大了……不举,不能人道。”白竹红着脸,吞吞吐吐地道。   “不能人道?你一个汉子,怎么不能人道?难道你是个小哥儿?”江大成一双精明的眸子紧紧盯着他,似乎要看穿他的身体。   “不,不是的,我不是小哥儿,我……”他本来想说,自己不能生孩子,又怕一语成谶,改口道:“我没有孕痣,怎么会是小哥儿?”   江大成盯着他的额头看了一会儿,淡淡的孕痣被黑木叶汁遮得一点影子都看不见,一张脸黑得匀称。   “你长得这么漂亮,又瘦弱,要不是没有孕痣,真的像是个小哥儿。”江大成咂巴着嘴,十分可惜地道。   不知道他是可惜白竹没有孕痣,还是可惜白竹不能人道。   白竹干笑一声,习惯性地伸手摸额头,伸到中途,改成摸鼻子:“要是个小哥儿倒好了,直接嫁人,我娘就不用这么担心我了。”   他望了江大成一眼,继续絮絮叨叨地说着他娘:“我娶不了亲,娘担心我以后老了一个人孤零零的可怜,总是偷偷地哭,为我操碎了心。”   他哽住了,垂下头,偷偷揉了揉眼睛,他真的好想娘,好想哭!   江大成望着他没出声。   他想到燕子,这傻丫头的一腔心思要落空了,再怎么喜欢小竹,也不能要了,总不能一辈子守活寡!   其实,江大成早就把白竹当成准女婿了,本想再观察一段时间,就请媒人来说和的。   谁知媒人没请到,白竹就来告诉他自己不中用。   江大成暗暗叹了口气,既后怕又庆幸!   后怕的是幸亏没得及提亲!   庆幸的是,小竹真是个实诚孩子,因为想娘,竟然在他这个干爹面前自曝其丑,连不举的事情都告诉他。   这种事,只要他不说,外人怎么会知道?   如果他看中了这个小店,想霸占自己的家财,就会想方设法骗着和燕子成亲,至于成亲之后的事情,燕子一个傻姑娘,怎么好意思说呢?   好在没有说破,一切都还来得及!   江大成目光复杂地望了白竹一眼,这小汉子白长了一副好样貌,命竟这么苦!   他叹了口气,同情地道:“小竹,既然这样,你也不用多想,就好好的在我家住下,等燕子成亲后,帮村着她把这个馆子开下去。放心,以后让燕子给你养老。”   白竹心里感动:自己不幸,被坏人陷害,流落他乡,但又何其有幸,能遇到这么善良的一家人!   白竹没用,泪点低,现在想家,想张鸣曦,更是动不动就会流眼泪。   他眼眶发酸,吸吸鼻子道:“我,我还是要回去的,我要回去伺候我娘,照顾弟弟。以后老了,我哥的孩子会给我养老!”   他哥的孩子,自己肠子里爬出来的崽子,能不给他养老吗?   白竹怕江大成嫌他身在曹营心在汉,连忙陪笑道:“干爹,你放心,我和燕子是一辈子的兄妹,我不会不管她的,以后每年都会来看她,来看你。”   江大成见白竹善良如斯,内心感动,叹息着道:“好孩子,我没看错人。虽然你不能娶亲,但你有做菜的手艺,以后想开馆子也好,想给人帮厨也好,总有一条出路,也不至于受苦。”   白竹听得眼泪汪汪,干爹一心为他谋划出路,自己却隐瞒身份骗人,真是羞愧难当!   江大成见白竹眼泪汪汪的,以为他实在太想家了,好好宽慰了一番,俩人又拉了一阵家常,白竹才回房睡觉。   第二天白竹一大早就起来蒸馒头,熬米汤,准备早点。   馒头快熟了,燕子才起床,揉着眼睛笑嘻嘻地往他身边凑,想问他昨晚和爹谈得怎么样了。   江大成在房里看见,忙喊她进去。   白竹坐在灶口烧火,暗暗留意听了一下。   只听见江大成小声语速很快地说话,听不清说些什么。   突然,燕子大声惊呼了一声,好像是说“不”。   江大成厉喝了一声,俩人的声音又低下去了。   白竹低着头,认真烧火,似乎压根不关心他们在说些什么。   不多时,燕子低着头出来了,白竹侧头偷眼一瞄,燕子眼眶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没有看他,迅速回房了。   不知道江大成跟燕子说了些啥,她把自己关在房里狠狠哭了一场,连早点都没出来卖。   白竹装作一无所知,和平时一样,忙忙碌碌地干活,燕子不出来,他捎带着把燕子的活计也干了。   燕子心地善良,是个活泼的性子,一个人在房间关不住,晌午时眼皮肿肿的出来了。 第 313章 客自远方来   白竹似乎对她的哭一点都不关心,不询问,不安慰,和平时一样,笑眯眯地让她帮忙干这干那。   燕子很快就和白竹有说有笑的,比平时更勤快一些,活计抢着干,只是偶尔瞥向他的眼神带着深深的同情和怜悯。   燕子对白竹更好更体贴了,但这种好明显和过去不一样,不带一丝旖旎,坦坦荡荡的手足之情。   白竹松了口气:这朵莫名其妙的桃花总算是谢了。   那个鸳鸯交颈的荷包白竹收起来了,没有还给燕子,好像此事从来不曾发生过。   江家父女拿他当亲人,可他却隐瞒身份欺骗他们,白竹心里不安,良心过意不去,加上手艺学得差不多了,在这待不下去,想回家。   为了弥补自己欺骗人的错误,为了减轻内心的愧疚,也为了店里的生意能更好一些,自己能走得安心,白竹把自己做咸菜,做卤肉的手艺手把手教给燕子。   这次,白竹做卤肉时,试着加了一点酸果汁进去,卤出来的猪耳朵猪头肉脆脆的,非常有嚼劲,比他在家做的好吃得多。   他跟胡秋月一样细心,把技术要点交给燕子后,就让燕子动手,自己站在边上把关,试了两次,燕子就学会了。   就这样,店里多了一道可口的下酒菜。   咸菜自己做,成本不高,自己吃不了多少,白竹教给江大成福来酒楼的经营模式,学他们每桌免费送一小蝶咸菜。   菜的品种多了,味道好了,又有免费的咸菜吃,店里的生意肉眼可见地好起来了。   每天中午六张桌子都是满的,来晚了就得排队等第二轮,第三轮。   虽然多了一个人吃饭,但流水多了,攒下的钱比以前多多了。   日子肉眼可见地好起来了,燕子父女把白竹当做福星。   虽然不再想招他做上门女婿,却把他当做自己的亲人一样心疼。   又因为同情他,父女二人对白竹简直是关怀备至,好吃好喝的往他碗里堆,只差抱在怀里宠了。   爹疼妹敬,父慈子孝,兄友妹恭,又没有烂桃花骚扰,除了想家实在太痛苦实在难熬之外,白竹的日子过得忙忙碌碌,很充实,转眼到四月份了。   虽然吃喝不愁,江家父女对他真的很好,但白竹还是想回家,他实在太想张鸣曦,想娘,想宴宴了。   白竹只知道自己家在清溪镇,不知州府,江大成对清溪镇也不熟悉,无法给他指明方向。   白竹之前逃命时差点饿死,留下了阴影,虽然想家想得快发疯了,却不敢动身回去。   现在他想通了,虽然不知道家在哪里,路在何方,但自己鼻子底下有嘴,只要多问,说不定有人知道清溪镇在哪个州府,能给他指明回家的路呢!   再不行,身子底下有脚,往前走就行,总有一天能找到家。   他现在有三两银子做盘缠,一天只吃一个馒头,晚上住人家屋檐下,省着用,能用一年,一年时间总能找到家吧!   再不济,他有炒菜手艺,一路走,一路做帮工也饿不死吧!   白竹想要走,这几天更勤快了。每天除了炒菜,还要打扫店堂,收拾灶屋,洗菜,洗碗,恨不得把所有活计都包了,还抽空把江大成和燕子床上的被子拆洗了,换上薄被。   四月初五下午,白竹忙完,吃过午饭,打扫了店堂,收了堆积如山的碗筷去后院洗。   这时中午饭已过,晚饭还早,是小饭馆难得的空闲时间。   燕子见白竹的布鞋穿了几个月,趾头都快露出了,趁空去街上买鞋面,想给他做双新鞋。   江大成坐在柜台里面,头一点一点的,打瞌睡。   白竹一个人在后院洗碗,偌大一个饭馆,安静得很。   这时,店门口进来一个风尘仆仆的年轻汉子,背着包袱,高大,瘦削。   “店家,有吃的吗?”年轻汉子走到柜台前,小声问道。   江大成从瞌睡中惊醒,猛地抬头一看,见有生意上门,条件反射地答应道:“有,有。客官想吃什么?”   “有什么吃的端一些上来,不拘什么,烦请快点。”   那汉子客气地点点头,转身坐在门边的桌子上,端起茶壶倒了一碗冷茶,一口气喝得精光,看样子是又渴又饿。   那汉子又倒了一碗茶水,这次喝得斯文多了,小口小口的抿着,目光阴郁地盯着门外,不知道在看什么,那目光似乎没有聚焦。   “小竹,有什么现在的吃的,送些来,有客人来了。”江大成冲着后院喊了一声。   那汉子听见“小竹”两个字,如遭雷劈,身子猛地一震,手一抖,茶碗掉了下来。   他身子往前一扑,双手抢过去接过茶碗。   茶碗没碎,茶水泼了,全都泼到他身上,身前的衣服湿透了。   那汉子全然没有觉察到,猛地起身扑到柜台上,一把抓住江大成的手,满面风霜的脸上涌起不正常的潮红,狭长的凤眸朦上一层雾气,干裂起皮的嘴唇抖动得话都说不出来。   江大成诧异地望了他一眼,使劲一摔,夺下自己的手:这人有病,一个年轻汉子,死死攥着他一个老男人的手干什么?   那汉子没有觉察到他的不悦,深深吸了一口气,双眸射出狂热的光,语音颤抖,急切地问道:“大叔,你刚才是喊白竹吗?白竹在这里对不对?他是我夫郎,你让他出来,我是他相公,我来接他回家!”   那汉子语无伦次,语速极快,但江大成没有聋,离得又近,听得清清楚楚。   这人真有病,病得不轻,怎么管自己要夫郎?   他被那汉子眼里的病态的狂热吓到了,想呵斥他,又于心不忍:唉,也是个可怜人,想媳妇想疯了的可怜人。   江大成虽然是个汉子,但年纪大了,心肠软,这时同情心泛滥,不计较他抓自己的手了,语气温和地道:“不是的,我喊我儿子。他是个没娶亲的汉子,怎么可能是你夫郎?”   那汉子像听不懂,焦躁地道:“你刚才喊小竹,我听见了!你是姓白吗?”   “不是的,我姓江。”江大成实在同情他,耐心地回答道。   那汉子一听,茫然无措地望着江大成,脸上的红潮退出,面色灰败,嘴唇颤抖,鼻翼翕动,那眼里的雾气化作眼泪,一滴滴砸在柜台上。 第314 章 脚步声响   江大成心下不忍,同情心泛滥,温言问道:“你夫郎怎么了,不见了?”   那汉子凄惶地摇摇头,抹了一把脸,回到桌前坐下,望着门外发了一会儿呆,突然双手交叠放在饭桌上,头一低,埋在自己手臂上,双肩耸动,竟是哭了。   他极力压抑着,双肩连连抖动,身子跟着颤抖,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这样伤心的无声痛哭,显见是痛苦到极点。   唉,世上的可怜人怎么这么多?   江大成眼眶发酸,同情地叹息一声:还是快些弄点东西给他吃,这样哭下去,伤身子。   江大成望了一眼后院,见白竹半天没有答应,想着他应该在忙着洗碗,没有听见,站起来,自己进去端了一盆馒头,一碗卤肉,一碟咸菜送过来。   江大成把吃食放在桌子上,推了推那汉子,温言道:“馒头是热的,赶快吃吧!你要快些上菜,现在炒菜也来不及,就着卤肉,咸菜吃吧。如果你想要吃炒菜,稍等一下,我让我儿子去炒。”   那汉子抬起头,一脸潮湿,高挺的鼻尖红红的,眼眶也是红的,他不好意思地抹抹脸,想说话,喉咙哽住了,嘴巴张了两张,竟发不出声音。   他摇摇头,不再说话,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慢慢地嚼着。   那汉子咽下馒头,低头望了一下桌上的卤肉,愣了一下,眼睛一亮,忙拿起筷子捡了一片,细细地嚼着。   那脸上的表情似悲似喜,似沉醉似迷茫,说不出的复杂。   吃了一片,他似乎不相信自己的味觉,想求证什么似的,又吃了一片。   一连吃了几片,眼睛的亮光不见了,他失望地摇摇头,又吃了一筷子咸菜。   普普通通的咸菜到了他嘴里,他愣怔了一下,像是吃什么山珍海味似的,嚼了半天还舍不得咽下去。   那汉子望了一眼江大成,平息了一下情绪,努力平静地道:“大叔,这咸菜和卤肉味道不错,是自家做的还是在外面买的?”   江大成很同情他,一直在默默地看着他,见他能平静地开口说话,心里高兴,走到他边上的桌子坐下,摆出一副拉家常的姿势 ,笑眯眯地道:“味道不错吧?是自家做的,我女儿做的。”   那汉子的眼睛紧张地盯着江大成,眼里的亮光随着他的话语变幻。   当听到是自己做的,眼前一亮,听到是女儿做的,亮光消失,垂头丧气地吃饭。   他像是没有胃口,温热暄软的白面馒头在他嘴里吃出了沙砾的感觉,嚼半天都咽不下去。   他吃一口馒头,喝一口茶水,终于用茶水冲下去两个馒头就摇头不吃了。   卤肉没吃完,咸菜也没吃完。   吃过饭,那汉子掏出钱袋来付账,江大成见那钱袋上用白丝线绣了一棵竹子,竹竿亭亭玉立,竹叶纤毫毕现,栩栩如生。只是竹子上起了毛边,显而易见是手指经常摩挲所致。   刚才那汉子脱口而出喊白竹,应该是他夫郎给他绣的钱袋吧!   那汉子低头望着钱袋,右手拇指轻轻摩挲着竹子,似在抚摸自己的爱人 ,温柔缱绻。   江大成心里发酸,不忍心再看,别过头去,轻轻叹了口气。   那汉子猛的一惊,似从梦中惊醒,收起钱袋,珍而重之地塞进怀里,把绣了竹子的那一面朝里,贴着胸口放好,隔着衣服按了按 ,才慢吞吞地往门口走去。   走了两步,似乎不死心,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往后院看 。   店堂通往后院只有一道后门,半掩着,隔得这么远,能看见什么?   后院静悄悄的,不见人影,不闻人声。   他失望地叹了口气,失魂落魄地走到门口,望着门外发了一会儿呆。   江大成与这汉子素昧平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来自哪里,去往何方。他举止斯文,言谈有礼,不是粗鄙之人。可是望着他高大的背影,形单影只,只觉得非常落寞凄凉,让人心里发酸。   那汉子似乎感受到了江大成同情的目光,回头冲他感激地点点头。   他站在门口,叹了口气。突然猛的晃晃脑袋,狗抖毛似的抖去一身疲惫和失望,出了店门,打了鸡血似的,昂首阔步地往前走去。   江大成叹了口气:可怜人太多,可这人也实在太可怜了!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望着他的背影就让人心里难受。   江大成心里难受,却帮不到什么,一边唏嘘,一边收了碗筷送到后院去洗。   天气热,太阳大,白竹坐在灶房的棚子底下洗碗。   这里位子偏一些,能遮阳,从店堂往里望,看不见他,外面说话,不留意也听不太清。   他听见外面含糊的说话声,见干爹进来端了饭菜出去,知道有人来吃饭。   干爹没让他炒菜,白竹没在意,低头洗着碗,心里盘算着今晚就要开口告辞,明早起来就回家。   江大成把碗筷放在木盆里,让他一道顺手洗了,随口问道:“小竹,晚上要准备些什么菜,洗好了吗?”   现在不比以前,晚上也经常有食客,早点把菜洗好,准备好总没错。   “没呢,等我把碗洗好了,就来洗菜。”白竹头都没抬,低头洗着碗。   “有些什么菜,我来洗。”   “都在灶台边上的竹篓里,你看着办吧!”白竹一心盘算着回家的事,有些心不在焉。   江大成低头去翻竹篓里的菜,白竹低头洗碗,俩人都没说话,院子里安安静静,只听见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这时店堂里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应该是燕子回来了吧,如果是食客,在外面没见到人,会喊的。   江大成抬头望外看了一眼,没见到人:这疯丫子就喜欢躲躲藏藏的跟他们闹着玩,以为他们不知道自己回来了,等走到跟前猛地跳出来大喊一声,吓唬他们。   吓到人了,那傻丫头就得意地哈哈笑,乐不可支。   想到燕子计谋得逞,得意洋洋的小样子,江大成扬起了嘴角,低头去找菜,等着被傻丫头吓一跳。 第 315章 相公来了   他哪里知道,那脚步声不是燕子的,是刚才那个汉子的。   那汉子已经出门走了一截了,越走越疑心,到底不甘心,又折回来了。   店堂里没人,正好。   他悄悄地摸到后门,暗暗告诉自己:看一眼,就看一眼,如果不是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他掉头就走,绝不打扰他们。   谁知,他站在后门口,手扶着门框,只看了一眼,就收不回目光了。   院子里,一个小汉子背对着他,坐在小板凳上,低头洗碗。   个头不高,身形瘦削,背影如此熟悉!   小汉子低着头,身子前倾,衣服往上缩,露出一线嫩白的细腰来。   那么白,那么嫩,连毛孔都没有,哪个汉子能有这么嫩白的细腰?   那汉子唇干舌燥,一颗心怦怦直跳,他死死咬着下唇,痴痴地盯着那瘦削的背影,似乎想用眼刀剜下一块嫩皮来。   他贪婪地盯着那道瘦削的背影,上下打量着。   可是往上看,一颗心越往下沉:那是个小汉子,不是夫郎!   小汉子梳着大辫子,辫子盘在头顶,用一根乌木簪子簪着。   看到那根乌木簪子,那汉子心猛的一跳,脸色煞白,站不住,身子发软直往下溜,忙往前一步,垮进院里,靠在墙上,伸手抓着门框。   那乌木簪子,那么眼熟,明明是自己买的那根,怎么会簪在一个汉子头上?   莫非是……?   肯定是……!!   那汉子热血上涌,眼眶发酸,眼睛里迅速蒙上了一层雾气。   他嘴唇颤抖,浑身打摆子似的抖个不停,衣服蹭得墙壁窸窸窣窣地响。   那汉子怕自己哭出声来,使劲咬了一下下嘴唇,稳住心神,轻轻哽了一下,喊了一声:“竹子!”   那声音暗哑沧桑,且颤抖得不成声。   白竹手上洗着碗,脑子在神游天外,盘算着明天回家的事,对外界漠不关心。   可是,这颤抖的声音却硬生生挤进了他的脑海,把他已经飞回家的心神一把攥了回来。   那声音那么熟悉,虽沧桑却温润,虽暗哑却有情,正是自己日思夜想,在梦里出现了几百回的声音!   白竹如遭雷击,心猛地缩成一团,猛一回头,见一个高大瘦削的汉子,一脸沧桑,憔悴不堪,正靠在后门口的墙上,手抓门框,嘴唇颤抖,泪眼朦胧地望着他。   白竹心口像被大锤砸中,一阵剧疼,巨大的惊喜霍住了他,眼前一黑,身子往前一歪,差点栽倒在前面的木盆里。   白竹只呆了一秒,什么都来不及想,什么都来不及说,一切遵从本能。   他惊叫一声,猛地站起,脚尖踢在板凳上,小板凳踢倒在地,他却丝毫不觉疼。   白竹脚不点地,往门口一跃,飞扑过去,双手搂住来人的脖子,双腿盘在他腰上,身子缩在他怀里,像要钻到他骨子里,头埋在他肩窝里,放声大哭。   张鸣曦紧紧抱着日思夜想的夫郎,似要把他揉碎和自己的骨血融成一体。   他靠在墙上,脸埋在白竹头顶,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俩人一句话不说,只顾搂抱着哭成一团。   江大成听见动静,回头一看,小竹抱着刚才那个汉子,哭得死去活来。   他目瞪口呆,不明所以。   这时燕子拿着一卷布笑嘻嘻地进来了。   她猛然看见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埋头痛哭,大吃一惊,抬头狐疑地望着江大成。   江大成冲她摇头,走出去,轻轻关上后院门,把后院留给俩人,拉着燕子去了前堂。   白竹恍然忘了身边的一切,没命地搂着张鸣曦大哭,那眼泪似开了闸的小溪,连绵不断地顺着张鸣曦的锁骨往下流。   张鸣曦比他理智一点,抱着他淌了一会儿泪,身子靠在墙上借力,一手搂着白竹的腰,一只手抬起白竹的下巴,痴痴地望着他。   白竹泪眼婆娑,伸手扶摸他的脸,哽咽道:“鸣曦,怎么瘦成这样子了?”   张鸣曦哽了一声,一手搂着白竹的腰,一手扶着他的后脑勺,低头往他唇上吻去。   白竹身子软成煮熟的面条,站不住,打摆子似的哆嗦着。   他双手抱着张鸣曦的脖子借力,张嘴就往张鸣曦唇上咬去。   俩人吻得凶残,毫无章法,唇瓣厮磨,舌头互搅,像动物打架似的,一言不发,抱在一起没命地啃咬。   白竹比张鸣曦还主动,还疯狂。一边流泪,一边含糊地低喊“鸣曦”,疯狂地含着他的唇舌吮吸。   不知道亲了多久,俩人唇舌发麻,张鸣曦的舌头都快被咬掉了,嘴唇被咬破出血,俩人才慢慢放慢了啃咬,吻变得缠绵悱恻。   俩人抱着亲了良久,都觉得觉得肺里的空气耗尽,下一秒就能倒地死去。   白竹身子发软,脸上发烫,喘息一声,稍微离开了张鸣曦的嘴唇,抬头痴痴地望着他,半晌才哑声道:“鸣曦,你终于来了!”   张鸣曦哽咽着嗯了一声,嘴唇连动,一连串轻柔的吻落在白竹额头上,眼皮上,鼻尖上:“竹竹,狗狗,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怎么是这么一番打扮?”   一句话把白竹从梦中惊醒,他茫然地回头望了一眼,后院里没人,后门关着。   白竹平息了一下,痴痴望着张鸣曦,眼睛舍不得离开分毫:“说来话长,我慢慢告诉你。刚才那人是我干爹,我带你去见他。”   嘴里说着出去见人,脚下却不动。白竹搂着张鸣曦脖子,踮起脚,对着他嘴唇,重重的亲了一口,叹息道:“我真怕是在做梦!梦醒了,你又不见了!”   张鸣曦像离开那天一样,抱着他的腰使劲一勒,柔声道:“疼不疼?是不是做梦?”   “疼!”白竹含着眼泪笑。   俩人久别重逢,千言万语说不尽,可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白竹意识到自己不管不顾的抱着张鸣曦亲,连干爹什么时候出去的都不知道,不好意思地同时,暗暗感激江大成的体贴。   他伸手温柔地抚了抚张鸣曦的脸,柔情四溢:“鸣曦,我们的话待会儿再说。我带你去见干爹和妹妹,如果不是他们救了我,我只怕没命了。”   一句话说得张鸣曦心里一疼:可怜的竹竹是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啊! 第316 章 这是我相公   白竹望着张鸣曦笑,目光拉成丝,像要织茧把张鸣曦裹起来。   张鸣曦目光黏在白竹身上,片刻不愿意分开。   白竹望着他甜蜜一笑,紧紧拉着他的手,打开后门,来到前堂。   江大成和燕子坐在靠近门口的空饭桌上,小声嘀咕着什么,见他们出来,抬头望向俩人,八目对视,相顾无言。   白竹松开张鸣曦的手,快步走过去,在江大成身前跪下,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哑声喊了一声“干爹!”   张鸣曦紧随其后,也跪下磕头,喊了一声“干爹。”   燕子不敢受他们的大礼,忙站起来,退开一步,想了想,跑去关上店门,才慢慢过来站在白竹身侧。   “起来说话,别跪着。小竹,这位是?”江大成刚才看见俩人抱着哭得那叫一个情深意切,知道事出有因,没有打扰他们,躲出来,耐心地等着他们宣泄情绪。   “干爹,这是我相公张鸣曦!”白竹依然跪着,转头情意绵绵地望了张鸣曦一眼,抿唇一笑,又转头望着江大成。   “相公?你个小汉子怎么会有相公?”江大成一头雾水。   “干爹,对不起,我没有说实话。我叫白竹,不是汉子,是个小哥儿。因为被人陷害,流落到这里。我怕被坏人欺负,才假扮成汉子的。”白竹又磕了一个头,很惭愧。   “你是个小哥儿?”江大成大吃一惊,垂首望着白竹,又抬头望了燕子一眼。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骗你们的!”白竹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一个小哥儿孤身在外,很不安全,你扮成汉子也情有可原。只是,你没有孕痣,怎么可能是汉子?”   江大成真的很善良,经过最初的惊讶后,很快冷静下来,并没有责怪白竹骗他们,反倒站在白竹的立场马上理解了他。   他见俩人还跪着,白竹一个头接一个头的磕着,伸手拉起俩人在对面坐下。   燕子过来坐在江大成身边,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在白竹和张鸣曦身上转来转去。   “我有孕痣,只是抹了黑木叶汁遮住了,等会儿我洗干净了,你们就能看见。”白竹摸摸额头,抬头看向燕子,一脸歉意。   燕子一开始一头雾水,不明所以,这时总算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想到自己有眼无珠,竟然爱上了一个小哥儿,不由得羞红了脸。   白竹忙站起来,冲她作了一个揖,情真意切地道:“为了保命,没有说出实情,实在不是有意隐瞒,对不住!承蒙妹妹关照,多谢,多谢!”   燕子抿抿唇,目光复杂地望了白竹一眼,说到底,他也没什么错。   他一个小哥儿,想方设法自保是正常的,换做自己孤身流落在外,也是要想法自保的。   何况,自己喜欢他,只是朦朦胧胧的,没有挑明就被白竹不动声色地化解了。   他说自己不能人道,不能娶亲,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压根没提燕子一个字,最大程度地护住了她的颜面和自尊。   那个鸳鸯荷包,除了他们自己,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其实他可以坦白自己是个小哥儿的,只是自己闹了乌龙,会很没面子吧!   说到底,他没有坦白自己的小哥儿身份,跟爹说不能人道,不能娶亲,不过为了顾全她的面子。   是自己喜欢过的人,燕子不忍让他难过,抿唇笑道:“原来是个小哥儿!我就说呢,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汉子!哥,你装得也太好了,我竟一直没发现。”   可不是嘛,不但没发现,还喜欢上了!   白竹歉意地一笑:“妹妹,对不起,我本来想坦白的,可一拖就拖住了。”   “哈哈,鸣曦有心了,竟能找到你。你自己隐姓埋名,改头换面,只不过让你相公多吃一些苦头而已。不然,他刚才找白竹的时候,我就能告诉他你这里,免得他多受痛苦。”江大成见有情人终于团圆,高兴得呵呵直乐。   白竹不知道张鸣曦刚才来过,侧头歉意地望了他一眼。   张鸣曦不仅不怪白竹,把手抵着他的背心,温柔地摩挲着他后背,微笑着道:“干爹,谢谢你和妹妹收留了竹子。他安然无恙,我很高兴。”   张鸣曦的高兴溢于言表。这一个月,他担心害怕,夜不能寐,就是担心竹子不能自保,遭人暗算!   谁知,以前那个胆小怯懦的白竹长大了,被人陷害竟然能有惊无险地逃出来,隐姓埋名,换头换名,能最大程度的保护好自己,最主要的是,还能一路上留下记号,他是顺着记号找过来的。   江大成笑道:“老天有眼,总算让你们团圆了。小竹天天念叨着回家,可惜不知道家在哪里,找不到回家的路,你来了就好了。”   “干爹,大恩不言谢,我接竹子回家,过年时再来看你们。”   时间还早,太阳还没下山,张鸣曦心急着回家,也想和白竹单独在一起,诉说相思之苦,说话间就要告辞。   “哥,就要走了吗?”不等江大成说话,燕子喊了起来。   她舍不得白竹走,虽然她现在对白竹没了想法,但她真的把白竹当成亲哥。   “是……”   “不行!”白竹一句话没说完,被江大成斩钉截铁地打断:“既然人已经见到了,回家不急在这一时。天快黑了,今晚住在家里,明天再走。今晚我们爷俩好好喝一盅。”   张鸣曦盛情难却,垂头去看白竹。   白竹望着他眯着眼睛笑,捏着他的手心轻轻挠了挠,小声道:“鸣曦,听干爹的,明天起早走。”   张鸣曦心里像被羽毛扫过,酥酥麻麻。   面对失而复得的夫郎,他恨不得宠上天,还有什么不答应的?   “好,只是麻烦干爹了!”张鸣曦嗓子发痒,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   “这有什么麻烦的?小竹是我儿子,这就是你们的家,以后要常来常往,经常回家看看。”江大成心里高兴,笑眯眯地喊燕子:“燕子,晚上关门歇业。你快去炒几个菜,我和你哥夫喝两杯。” 第317 回家   燕子见白竹不走了,心里高兴,抿着唇笑,站起来就去做饭。   “我去帮你!”白竹站起来想去帮忙。   张鸣曦舍不得他走,拉着他的手不松开,白竹挣扎一下没挣开,回头嗔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瞪他。   “不用,小竹,你陪鸣曦说说话,让燕子去。明天你走了,她还不是得学着掌勺吗?”   白竹动动嘴皮子,不知道说什么好,陪着张鸣曦坐着,三人说了一会儿话,到底还是去后院帮燕子了。   燕子翻出家里的食材,使尽浑身解数想要做一桌丰盛的饭食。   她心疼白竹明天就走了,非要让他歇着,不肯让他帮忙。   白竹趁这个空隙,打了一盆井水,丢了两个酸果片进去,揉搓出酸果汁,撩水擦脸,仔细洗干净了脸上的黑木叶汁,露出一张光洁漂亮的脸蛋来。   他之前做饭的时候无意中,酸果汁兑水可以洗掉黑木叶汁,并且用酸果汁兑水洗脸,脸会变白。   白竹看了看井水里的倒影,松开辫子,梳了一个发髻,用乌木簪子簪着,恢复了夫郎打扮。   燕子一看,惊呼一声,凑过来摸着他的额头道:“哥,你真好看,果然有孕痣啊!”   白竹摸摸额头,趁着没人,郑重其事地道:“燕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说着,把刘大根怎样打晕自己,想卖了自己的事说了一遍。   “那王麻子心怀不轨,总想欺负我,被刘大根拦着,才没得逞。我怕遇到第二个王麻子,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白竹骗了燕子,内心不安,再三解释。   燕子见他受了这么多罪,心疼地红了眼眶,噘嘴道:“哥,你真是的,受了这么多罪也不跟我们说。你不用内疚,我理解的,换做是我,也要这样做的。”   兄妹二人彻底释怀,相视一笑。   有些感情不能进化成爱情,退回到亲情也弥足珍贵!   一时饭熟,四人围着桌子吃饭,白竹斟酒。   张鸣曦见白竹恢复了夫郎打扮,脸上的灰黑褪去,不知道是很久没见还是什么原因,他觉得白竹比过去白多了。   虽然没有宴宴白,但比起过去,白了好几个色号。只是孕痣还是淡,人也瘦,下巴尖尖。   因为高兴,水汪汪的鹿眼闪着兴奋的光,白嫩的脸颊润出红润,整个人在发光,漂亮得像一支正在盛开的玫瑰花。   张鸣曦越看越爱,心里涨得满满的,疼爱地伸手摸了摸白竹沉甸甸的发髻,抿唇微笑。   江大成望了白竹一眼,笑眯眯地道:“还是这个装扮好看。”   张鸣曦站起来,端起酒杯,恭敬地道:“干爹,我敬你。等我回家安顿好了,再来接你和妹妹去我家住几天。”   白竹含笑连连点头。   江大成笑眯眯地摸着下巴上的短胡子,连连答应。   江大成喝了一口酒,笑眯眯地问道:“小竹说不清家在哪里,只知道是在清溪镇桃树村,不知州府,你家到底在哪啊?”   “在灰州府清溪镇桃树村。”张鸣曦吃了一口菜,侧头宠溺地望了白竹一眼,含笑解释道:“竹子最远就去过清溪镇,不知道灰州府也正常。”   “灰州府?那不远的,就在我们青州府隔壁啊!”江大成来了兴致,隔着菜碗把身子歪过来,一根手指蘸了茶水,在桌子上比划:“你看,灰州府和青州府中间就隔了一个大黑山。大黑山太大,方圆几百里。如果从山脚大路绕,要走十天半个月,如果走山路直接翻过大黑山,一天就到了。只是山路难行,费劲些。”   白竹兴奋地凑过去看了半天,懊恼地道:“哎呀,一天就到了啊,可惜我不知道,不然早回去了。”   “不行!”张鸣曦和江大成异口同声地道。   话音刚落,江大成望了张鸣曦一眼,解释道:“山路难行,你一个小夫郎怎么可以单独走山路?”   张鸣曦连连点头,皱眉望着白竹,似乎怕他真的要一个人去翻大黑山。   白竹心里暖洋洋的,江大成真的很心疼他,像疼燕子一样。   他撅起嘴,撒娇道:“爹,我知道了。鸣曦来了,我一路跟着他走,你就放心吧!”   江大成听白竹改口喊他爹,“干”字也不要了,高兴得见牙不见眼,嘴都合不拢,一连夹了好几筷子肉堆在他碗里。   确定了回家的路线,四人心情放松,多喝了几杯,江大成有点醉醺醺的,一直咧嘴笑。   吃过饭,江大成道:“燕子,今晚蒸一锅白面馒头让你哥明天带在路上吃。”   白竹刚想说不用,江大成眼睛一瞪:“你们去歇息,明天要早起。家里的事不要你操心。”   歇息?   鸣曦睡哪里呢?   他们久别重逢,他一刻都不想和鸣曦分开。   但乡下旧俗,两口子不能在别人家同房,会给人家带来霉运,出嫁的姑娘都不能在娘家和相公同房。   江大成看出了他的犹豫,大手一挥:“鸣曦和小竹挤挤。小竹是我儿子,在自己家里,你们住一起是应该的。”   “好的,爹。”白竹温顺地答应。   洗漱后,一进房间,俩人就迫不及待地抱在一起。   他们不是孟浪之人,知道江大成能让他们住到一起,已经仁至义尽,毕竟白竹是干儿子,不是亲儿子!   俩人搂着说了半夜的话,嘴都亲肿了,身上皮都摸破了,但咬牙忍着没有行房。   燕子在灶屋忙碌到半夜,蒸了馒头,煮了一块腊肉,又煮了十个鸡蛋。   江大成陪着她,给她烧火,听见白竹房里一直都在叽叽咕咕的说话,并没有暧昧之音,心里熨帖,暗赞张鸣曦懂事。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江大成起床去菜园挖了两棵酸果树苗,用稻草缠好根部,装在背篓里,又收拾了一大包干酸果片,装了两竹筒茶水,十个馒头,十个鸡蛋,腊肉切片装了一布袋,一样样地收好放进背篓里。   燕子热了馒头,炒了一碗菜让俩人吃饱了再走。   白竹心里不舍,勉强吃了两个馒头,站起来,抱着燕子哽咽道:“妹妹,我走了,你在家照顾好爹,我最晚过年回来。” 第318 章 我不要   燕子拉着白竹的手,眼泪汪汪的喊哥哥。   江大成眼眶发酸,勉强笑道:“去吧,回去了好好过日子,跟你娘带个好,有时间回来看看,不用惦记我们。”   白竹和燕子难分难舍,执手相看泪眼,叮嘱的话说了又说。   可再舍不得也要走了,山路难行,走快点才能在天黑之前到家,再磨蹭回家得半夜了。   江大成提起背篓道:“小竹,背篓里有两颗酸果苗,回家了赶紧种上,明后年就能挂果。炒菜的手艺别丢了,就算一时开不成饭馆,经常做给自己家人吃,练练手。”   白竹眼泪汪汪,一个劲的点头,说不出话来。   江大成叹了口气,摸摸他的头,掏出一锭银子,笑道:“这银子你拿着,回家了做个小生意也好,开个小饭店也好,凑个本钱,算是爹给你的嫁妆。”   白竹哇地一声大哭,抱着江大成连连摇头:“爹,我不要,我不要!”   张鸣曦见江大成和白竹只不过相处一个来月的时间,真的把他当儿子疼,心里感动,红了眼眶,拉过白竹道:“干爹,银子不要,你留着给妹妹做两件衣服穿,我身上有钱。”   江大成见白竹哭得厉害,也红了眼眶,收了银子道:“好,不要算了,回家好好过日子!”   几人再三话别,张鸣曦背起背篓,俩人手拉手冲着江大成鞠了一躬,白竹又抱了抱燕子,再三保证过年时回家看他们,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燕子舍不得白竹,眼泪汪汪地跟着他们,一直把他们送到山脚才恋恋不舍地回家了。   白竹虽然舍不得燕子,可回家的心情更急切,终于踏上了回家的路,白竹心里汪了蜜似的,脚步轻盈,和张鸣曦手拉手,恨不得一步飞回家。   上山不久,白竹急切地问道:“鸣曦,娘和宴宴好吧!”   张鸣曦顿了一下,才道:“他们很好,就是盼望你早点回家。”   俩人絮絮叨叨的一路走一路说,总算理清了时间线。   张鸣曦正月二十四离家出门贩货,白竹二月十五被盗。   张鸣曦这次贩货顺利,货物出手很快,他思念白竹,把尾货低价甩卖,一个人先回来了。   二月二十二深夜到家,才知道白竹不见了。   娘在家急疯了,和宴宴山上山下到处找,音讯全无。   娘急得大病一场,他回家时娘已经卧床不起,宴宴既要照顾娘,又要寻白竹,急得嘴唇起燎泡,人瘦脱了相。   张鸣曦二月二十三凌晨出门找白竹,历时四十一天,四月初五与白竹重逢。   张鸣曦怕白竹担心,不敢把娘生病的事情告诉他,拉过他的手亲了亲。   他庆幸地道:“狗狗,我一开始不知道你往哪边走,到处瞎转,白白浪费了很多时间。后来无意中看见了你一路留的记号,我是顺着记号找过来的。不然一点头绪都没有,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找到你!”   白竹笑道:“我找不到回家的路,回不去。但我坚信你一定会来找我,所以走到哪里都留个记号,也是笨人想出的笨方法。”   俩人见面后就只顾着亲,思念的话说不完,张鸣曦一直没弄清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这时才得空问出了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问题:“狗狗,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村里有闲言碎语说你趁我不在家,跟野汉子跑了。娘压根不相信,追上门去把说闲话的人大骂一通,才没人敢说了。她和宴宴去后山查看,看见了滚到坡脚的背篓和竹笋,以为你滚坡摔坏了。”   说着,他低头哽了一下。   白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娘绝不相信他和野汉子跑了,以为他滚到坡底,尸骨被野兽吃了。   娘既心疼白竹,又无颜面对张鸣曦,气急攻心,一下子就病倒了,起不来床。四十多天音讯全无,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张鸣曦不问还好,一问到这事,白竹肺都要气炸了。   昨天刚刚见面,他不想跟张鸣曦添堵,故意绕开这个话题,这时却不再客气,竹筒倒豆子,一下子全说了出来。   白竹一边骂,一边把刘大根和王麻子怎么打晕他,怎么想卖他的事情细说了一遍:“他们怕把我卖得离家近了,你会找来,租了牛车跑了五天。我好不容易打断他们的腿跑出来,不认识路,越跑越远。饿晕了,倒在干爹家门口,他们救了我,又留我在他家帮忙,我才安顿下来的。……刘杏花在村里故意放出风声,说我和野汉子跑了,是想让你恨我,不会来找我,我被他们偷卖的事情就不会败露,我们俩人这辈子也不得相见了!”   想到一辈子都见不到张鸣曦,白竹吓得打了个寒颤,闭着嘴巴不想说话。   张鸣曦听得怒目圆睁,眉毛倒竖,怒骂道:“刘杏花这个毒妇,我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她竟想要你的性命?她如此歹毒,枉在世人为人!狗狗,不生气,我这次绝不放过她,一定给你报仇!”   白竹见张鸣曦双目通红,气得呼哧呼哧喘粗气,又心疼了,忙道:“回去再说。现在不要提她了,想起来就生气。”   张鸣曦“嗯”了一声,拉着他的手半天没说话,他快心疼死了!   他的心肝肉,他当作眼珠子疼的心肝宝贝,竟让张家人害得差点命都没了!   敢动他夫郎,他就敢要人命!   张鸣曦暴怒,要是刘杏花此刻在他眼前,他非得一拳头捶死她不可!   白竹拉着他的手,柔声抚慰着,好半天张鸣曦才冷静下来。   俩人一边说话,一路上走得飞快,日上中天时,他们也爬到了大黑山顶。   大黑山陡峭,一路上没有遇到一个人,幸亏是俩人同行,若是一人独行,还真的害怕。   张鸣曦见白竹微微喘息,脸上冒汗,心疼地道:“累了吧!坐下歇歇,吃点东西再走。”   白竹归心似箭,不想耽搁时间,还要继续往前走。   张鸣曦拉住他道:“歇一会,我累了。”   这话很好使,白竹马上停住脚步,一边擦汗,一边找阴凉的地方歇息。 第 319章 山之巅   张鸣曦放下背篓,走到高草丛里,扯了几把高草垫在地上,笑道:“来这里坐着歇息,高草既能垫屁股,又能遮阴凉。”   俩人身下垫着软绵绵的高草,坐在高草丛里,拿出竹筒喝了两口水。   张鸣曦拿出馒头给白竹吃,又拿了一个鸡蛋剥壳。   白竹一个馒头还没吃完,白嫩的煮鸡蛋就喂到了嘴边。   他也不伸手来接,就着张鸣曦的手一口馒头一口鸡蛋地吃着。   一个鸡蛋吃完,张鸣曦嘴里叼着馒头,又剥了一个鸡蛋喂他。   白竹吃了两个馒头,一个鸡蛋,饱了。   他摇头不吃,张鸣曦柔声道:“再吃一个!吃完了我喂你吃腊肉!”举着鸡蛋非要往他嘴里塞。   白竹起了嬉闹之心,张开嘴咬了一口鸡蛋,顺便把张鸣曦的手指含在嘴里,故意错着牙齿,重重地咬着,侧着头,挑衅地斜睨着张鸣曦。   白竹走热了,脸上冒出一层薄汗,白嫩的脸蛋嫩秧秧,红扑扑的,阳光从高草缝里射过来,照在他脸上,摇曳生姿。   白竹故意逗张鸣曦,粉红的唇瓣含着他的手指,鸦青的睫毛扑扇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瞪着他,汪着水,流光溢彩。   张鸣曦呼吸一窒,眼睛一眯,眼神暗了下来。   他喘息一声,把剩下的半个鸡蛋一把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咽下去,一把搂过白竹抱在怀里,凝视着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哑声道:“调皮鬼,你想干什么?”   白竹本不想干什么,只想和他闹着玩。   这时被张鸣曦抱着,脸对着脸,鼻尖对着鼻尖,俩人四目相对,目光缠绵。   白竹心里一荡,神使鬼差地伸手勾着张鸣曦的脖子,微张开嘴,伸出粉红小舌,对着上方紧抿的薄唇轻轻舔了一下。   张鸣曦压抑着轻哼一声,喷出一股灼热,突然发了疯似的一把把白竹放倒在地,翻身压上。   白竹就是个纸老虎,敢撩不敢当,见张鸣曦冲动得不能自制,凶霸霸地恨不得一口吃了他,一下子慌了神。   他伸手去推张鸣曦,惊慌失措地道:“鸣曦,青天白日的,你想干什么?”   张鸣曦对着那张色厉内荏的惹祸小嘴重重地咬了一口,眼睛冒火,热辣辣地盯着他,哑声道:“我想干什么呢?狗狗,你说说,我想干什么呢?嗯?”   说着,低头往白竹唇上吻去。   俩人两个多月没见面,早被思念逼疯,身体的渴望骗不了人。   张鸣曦一亲一抱,白竹身子就软了 ,浑身像着了火,烫人。   白竹难耐地动了动,鼻子里溢出甜腻的低哼,主动抬起……去蹭张鸣曦,闭着眼睛,口是心非地小声道:“大白天的,你羞不羞啊?”   张鸣曦从昨晚忍到现在,浑身发疼,他才不管羞不羞呢,轻笑着道:“不怕,这里没人。”   说着,舔了一下白竹额头的孕痣,低头凝视着他,突然疯狂地亲吻着白竹的眼皮,鼻尖,一路向下吻住了他嫣红的嘴唇。   白竹哼了一声,不管不顾地张嘴就咬。   一阵大风吹过,高草猛烈地摇动,一会儿快,一会儿慢,一会儿匍匐在地,一会儿猛地弹向空中,动作之激烈,好像要被连根拔起。   山风猛烈,高草抵挡不了,认输似的低伏下。   张鸣曦柔声问道:“风太大了,冷不冷?”   白竹摇头,大太阳照在头上,阳光炽热,不但不冷,反倒晒得俩人一头一脸的汗。   山风猛烈,正好带来一丝凉意,扫去一下太阳的炙热。   白竹抹了一把汗,翻身坐起,收拾着馒头,笑道:“你还吃不吃了?”   张鸣曦摇头,意有所指:“饱了。”   四月的阳光和煦,温暖却不灼人。   四月的山风温柔,吹面不寒,劲爆却不劲猛。   四月的大黑山顶绿树茵茵,绿草葱葱,生机盎然。   山风猎猎,山花烂漫,山虫唧唧,山鸟啾啾,岁月静好,温馨甜蜜。   白竹双颊酡红,喝醉了酒似的晕晕乎乎,额上的孕痣泛起迷人的晕红,呼出的气都是甜的。   张鸣曦搂着他,温柔的亲吻的他额头的孕痣,如珍似宝。   山顶风大,一阵阵和煦的山风吹过,依然吹不走俩人的滚热,空气中弥漫的甜腻的腥.甜。   白竹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腻声道:“还不走吗?天都黑了,你想在这里过夜吗?”   张鸣曦重重地啄了一下他的嘴唇,笑道:“只要和你在一起,荒山之巅也是人间致乐,没有你,皇宫后院也是人间冰窟。”   白竹嗔他:“哪里学的甜言蜜语?”   “肺腑之言!”张鸣曦坐起来,穿好衣服,扶着白竹坐起来,捡起衣服给他穿。   白竹一点力气都没有,手都抬不起来,只剩下一张嘴是硬的。   好不容易穿好衣服,张鸣曦背起背篓,拉起白竹,笑道:“走吧,你不是心心念念的要回去见娘和宴宴吗?再磨蹭天都黑了。”   白竹哼了一声,抬脚就走,谁知腰腿发软,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幸亏张鸣曦拉着,才没有摔个狗啃屎。   白竹气得骂人:“你看,你看,我说不行,你非说行,现在走不了路,怎么办啊?”   张鸣曦虽然没有吃饱喝足,好歹解了馋,心情大好,笑眯眯地凑到白竹耳边,小声道:“刚才谁喊得那么大声?不是我捂着你的嘴,山脚下的人都能听见!”   白竹大羞,抬手就去打张鸣曦。   张鸣曦笑嘻嘻地捏着他的手,凑过来亲了一下他的侧脸,笑道:“不过我喜欢!这里多好,天做被子地为床,清风拂面,鸟语花香,求都求不来的神仙福地!”   白竹俏脸通红,伸手去捂张鸣曦的嘴巴,不准他说。   俩人嬉闹了一阵,张鸣曦见白竹脚发软,把背篓移到身前,挂在脖子上,蹲下去笑道:“上来,我背你。”   白竹脚酸手软,浑身无力,实在走不动,趴在张鸣曦背上。   张鸣曦身前挂着背篓,身后背着夫郎,浑身的力气似乎用不完,笑嘻嘻地健步如飞,大步往山下走去。 第 320章 你受苦了   走了一段路,白竹觉得力气回来了一些,他心疼张鸣曦,生怕累着他,挣扎着要下来自己走。   张鸣曦紧托着他的屁股,轻轻拍了一下,笑道:“好好趴着,扭来扭去的小心掉下来。”   白竹伏在他背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头埋在他后颈上,笑道:“你行不行啊?”   白竹甜腻的鼻息喷在张鸣曦脖子上,痒痒的。   张鸣曦偏了一下头,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哼道:“小看你男人!你男人行不行你不知道吗?不是怕天黑了,你男人还能再来五六七八次!”   白竹又害羞,又甜蜜,又恨他脸皮厚,气哼哼地一口咬在他颈侧。   张鸣曦故意大呼小叫地惊呼“疼”,白竹慌忙松口,伸手抚着齿印,心疼地道:“我咬疼你了吗?”   张鸣曦缩缩脖子,夸张地道:“哎呦,好疼!”   趁白竹不备,回头迅速在他嘴上亲了一口,没对准,亲在嘴角。   白竹忍不住笑出声,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腻声笑道:“讨厌,好好走路,看着脚下,小心路滑!”   说着,伏下身去,把脸贴在张鸣曦脸上,充满爱意地蹭了蹭,张鸣曦这一路风尘仆仆,胡子拉碴,蹭在脸上,酥酥麻麻。   柔情蜜意在俩人身上流转,满腔的爱恋,心魂俱醉。   俩人身子紧贴,都没说话,只恨不得就这么一直走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张鸣曦纵使力大,但刚才俩人抵死缠绵,他勇不可当,一鼓作气,毫无间歇地输出三次,消耗颇大。   现在背着白竹,山路难行,前面挂着竹篓挡住视线,看不清路,未免吃力,走了一阵,速度慢下来了。   白竹休息了一阵,好多了,心疼张鸣曦,不让他背,坚持下来自己走,张鸣曦怕背着他,速度慢,天黑到不了家,只得让他下来,拉着他走。   因为在山顶上缠绵的时间太长,俩人紧赶慢赶,比预计时间晚了一大截,到家时天黑透了。   乡下人睡得早,村子里一片寂静,鸡犬不吠,灯火不兴。   白竹疲累不堪,但到家的欣喜刺激着他,进了村子后,他甩开张鸣曦,快速跑起来。   张鸣曦背着背篓,老母鸡护雏似的紧跟在他后面,念叨着:“慢点跑,小心摔着!”   白竹没听见,一溜烟跑到院外,抬手就拍门。   “娘,开门!”白竹喊了一声娘,忽然鼻子一酸,又想哭了。   张鸣曦听他语带哽咽,忙伸手搂住他的肩膀,低声安慰道:“到家了,不要哭!你一哭娘更是要哭死。”   白竹点头,吸吸鼻子,逼退泪意,哑着嗓子又喊了一声娘。   院子里一阵脚步响。   “小竹!”   “小哥!小哥回来了!”   娘苍老的声音和宴宴清脆的声音同时响起,惊喜万分!   “娘,宴宴,开门,是我,我们回来了!”白竹含着眼泪笑。   宴宴动作快,飞快地跑过来,一把拉开门,身子往前一扑,把白竹撞得一个趔趄。   张鸣曦忙斜跨一步,站在白竹身后,把他护在身前。   宴宴看都不看前面是谁,一把抱住来人,扑到他怀里,“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白竹心酸不已,眼泪滚滚落下,一手搂着宴宴的肩膀,一手扶着腰,紧紧抱着他,哽咽出声:“宴宴!”   这时一道黄影箭似的射过来,冲到白竹身前,人立起来,抱着白竹的大腿,硕大的狗头没命地蹭着白竹的大腿,呜呜直叫。   原来是蛋黄!   白竹一手搂着宴宴,一手抚摸着蛋黄的狗头,哽咽难言。   蛋黄叫了两声,放开白竹,在一边蹦蹦跶跶地兔子跳,尾巴摇出残影!   白竹搂着宴宴,望着蛋黄,又哭又笑。   胡秋月一手柱着棍子,一手端着煤油灯,走到院子中间,颤着声音喊道:“小竹!”   张鸣曦连忙跑过去,接过煤油灯,扶着她,喊了一声娘。   白竹抬头一看,煤油灯的光线随风明灭,却看得清清楚楚:娘似风中的残烛,站在院里打摆。   原来花白的头发已经全白,乱糟糟的堆在头上。   瘦了,白净的面皮松弛下来,脸上全是皱纹,不复之前的精明能干。   她太过激动,身子抖得像风中的落叶,站不住,若不是张鸣曦搀扶着,只怕马上要倒。   白竹心一酸,拍拍宴宴的肩膀,松开他,自己快步抢上前,哭着喊了一声娘。   胡秋月猛地丢开棍子,张开双臂,一把搂住白竹,哭道:“我的儿,你总算回来了!”   白竹泣不成声,说不出话来,只抱着娘大哭。   胡秋月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滚,嘴唇抖动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会叫儿。   宴宴关好院门,快步跑过来,一手搂着娘,一手搂着白竹,三人抱头痛哭。   张鸣曦端着煤油灯,站在一边,望着哭成泪人的三个人,眼眶通红。   他深吸一口气,拍拍白竹的后背,柔声道:“竹子,把娘扶回去,她站不住。”   白竹含着眼泪嗯了一声,抹了一把脸,和宴宴一边一个,扶着娘进了灶屋。   白竹搀着娘在桌边坐下,张鸣曦放下背篓,把没吃完的吃食拿给宴宴,坐到了另一边。   宴宴抹干眼泪,迅速去做饭。   胡秋月拉着白竹的手,反复摩挲,又凑近了盯着他的脸看,垂泪道:“我的儿,你受苦了。”   白竹心酸不已,可见胡秋月身子差成这样,不用说也知道是在家里急病了,怕惹得她伤心,不敢再哭,含着眼泪笑道:“娘,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胡秋月像洞悉一切似的,并不追问白竹去了哪里,拍着他的手背道:“回来就好,我儿遭罪了!”   胡秋月搂着白竹,好好疼了他一番。   宴宴动作快,快手快脚地做好了饭,喊他们吃饭。   来不及熬米汤,篮子里有洗好的白菜,宴宴用猪油煮了一锅白菜汤。   锅底熬着白菜汤,把蒸笼架在上面,蒸了几个白面馒头,把他们带回来的腊肉蒸了一碗,又蒸了一碗鸡蛋羹,一举两得。 第 321章 不曾变样   宴宴端上饭菜,胡秋月让开一点,让白竹坐着吃饭。   宴宴舀了一大碗鸡蛋羹放在白竹面前,剩下的半碗放在张鸣曦面前,笑道:“哥,小哥,将就着吃吧,今天晚了,明早做好吃的给你们吃。”   张鸣曦饿了,低头喝了一口菜汤,拿起馒头就吃。   白竹吃了一勺鸡蛋羹,放了猪油,又嫩又香,抬头看了宴宴一眼。   刚才外面黑漆漆的,俩人只顾抱头痛哭,没来得及细看,这时在灯下仔细一看,白竹心都疼了。   宴宴瘦多了。   原来白嫩的脸上肥嘟嘟的都是肉,一脸婴儿肥,他又天真烂漫,稚气得可爱。   现在肥肉不见了,瘦得下巴尖尖,显得眼睛更大,鼻子更高,五官变得立体,一下子长大了,和张鸣曦非常像。   白竹终于回来了,他高兴坏了,眉里眼角都是笑,白竹却觉得他的笑容里带着一丝……落寞。   白竹心酸极了:自己遭坏人暗算,吃尽了苦头,但不只是自己吃了苦,大家日子都不好过,不说张鸣曦,家里的娘和宴宴丢了半条命了。   他怕自己哭出声,忙低头吃鸡蛋羹,故意喝得唏哩呼噜的一片响,借机吸鼻子,揩眼泪。   宴宴站在他身边,看着他吃,见他吃得急,把手搭在他肩头上,柔声道:“小哥,慢点吃,我去烧水给你们洗澡。”   白竹说不出话来,眼泪汪汪地捏着宴宴的手摇了摇。   宴宴抿唇一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过去洗了锅,舀了满满一锅水,到灶下塞了两根硬柴,让它烧着,又跑到白竹身边站着,一手搭在白竹肩上,也不说话,静静地看他吃饭,似乎只要站在白竹身边就是无限的满足。   白竹舀了一大勺鸡蛋羹,送到宴宴嘴前,柔声笑道:“张嘴!”   白竹嫁过来的第二天,因为张鸣曦的鲁莽,受伤起不了床,胡秋月蒸了一碗鸡蛋羹给他,当时他也是这样舀给宴宴吃。   那时宴宴还小,嘴巴馋,张嘴就吃了,俩人做贼似的相视一笑,自从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可现在,白竹同样的舀鸡蛋羹喂他,宴宴却摇头不肯吃了。   白竹不依,抬头望着宴宴,倔强地举着手把鸡蛋羹送到他嘴边,宴宴没法,低头默默吃了一勺,搂着白竹舍不得松开。   白竹高兴地望着宴宴笑,宴宴也对着他笑,非常高兴却又有些心事重重。   白竹以为他是高兴傻了,自己也高兴傻了,没有多加留意。   白竹吃了一个馒头,半碗鸡蛋羹,半碗白菜汤,就放下筷子不吃了。   张鸣曦又逼着他吃了几块腊肉,才放过他,自己把剩菜都倒进碗里,唏哩呼噜一顿猛吃。   宴宴见他们快吃好了,倒了两碗开水过来,笑道:“小哥,你先喝水,我去舀水给你洗头洗澡。锅里有热水,你洗了再让我哥洗。”   张鸣曦见一家人见面虽然欣喜万分,却个个眼里含泪,故意和宴宴开玩笑道:“难得,一晚上只听见你喊小哥,现在终于捎带着喊了一声哥了。”   虽是打趣,却是实话。白竹心里暖洋洋的,抬头望着宴宴笑。   宴宴展颜一笑,故意气他哥:“你不知道我和小哥天下第一好吗?你是跟着沾光了。”   一句话说得几个人笑起来了,沉重的气氛终于轻松起来了。   白竹转身抱着宴宴,把头贴在他腰上,望着张鸣曦笑:“对,我和宴宴天下第一好!”   张鸣曦瞪他,白竹拧眉,挤眉弄眼挑衅地笑。   张鸣曦也忍不住笑,低头吃饭,白竹喝了水先去洗头洗澡。   宴宴舀了一盆水,放在院里的凳子上,又给他拿了皂角,白竹洗着头,他就跑进去舀洗澡水。   白竹洗好头发,用干帕子缠着堆在头顶,回到阔别已久的卧房。   卧房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不像久不住人的样子。   床上挂上了新帐子,换上了干净的薄被,两个枕头并排放在床头。   家具擦得干干净净,地上扫的一尘不染。   他的小镜子擦得亮亮堂堂,和没用完的香香一起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桌子上。   一切和他在家时一模一样,就像他从来不曾离家过。   白竹心里感动,望着宴宴笑道:“宴宴,你操心了!”   宴宴抿唇笑道:“被子是干净的,我今天才晒的。家具我天天擦,地天天扫,天天盼你回来。”   白竹又觉得鼻子发酸,叹气道:“我天天都盼着回家,天天想你们。”   宴宴怕他哭,连忙道:“你快洗澡,我去给哥烧水,你要是想加水就喊我。”   宴宴回到灶屋,给锅里加满水,塞了两根干柴,收了碗筷去洗。   张鸣曦正在和胡秋月说话,他把事情的原委原原本本告诉了胡秋月。着重提了白竹受的苦,自己风餐露宿,舟车劳顿,苦寻四十天而不得的煎熬和痛苦只字未提。   饶是如此,胡秋月气得浑身哆嗦,柱着棍子在地上重重一跺,就要去找刘杏花算账。   张鸣曦忙拦住她道:“娘,不要急,更不要冲动,这不是小事,不是吵一架就能算了的。明天早上再去,这次非得送她去见官!”   胡秋月重重哼了一声,不依不饶地骂道:“都是我惯的!以前总想着你爹不在了,我做大嫂的,万事担待一些,吃点亏算了,没想到,步步退让,步步紧逼,主意打到我小竹头上了!鸣曦,明天强硬些,她不作人,你也不必在乎什么长辈晚辈的,森·晚·非得讨个说法不可。如果你二叔护着她,有我呢!”   宴宴回头望了一眼娘,气哼哼地道:“早该如此了!你受了一辈子的欺负,现在轮到我们受欺负了!”   胡秋月叹了口气道:“娘知道,你也跟着受委屈了。”   张鸣曦只顾琢磨着明天的事,没留意到娘俩语气里有啥不妥。   白竹洗好澡,太晚了,他不想再穿衣服出来,把门拉开一条缝,探出头躲在门后喊鸣曦。   张鸣曦答应一声,忙站起来,先搀着娘送去卧房睡觉,出来时,宴宴还蹲在地上洗碗。 第 322章 幸福   张鸣曦走过去,手放在他头顶上,感慨地道:“宴宴,去睡吧,明天再收拾。这段时间你辛苦了。”   宴宴鼻子发酸,这段时间真的很煎熬:小哥下落不明,哥心急如焚出门去找,娘病倒了,家里里里外外都靠他一个人。   况且,他也受欺负了,却没人帮他出头!   今天是个好日子,一家人总算团聚了,个个眼里含泪,嘴角带笑,他的付出是值得的。   宴宴吸吸鼻子,推开张鸣曦的手,笑道:“哥,锅里有热水,你去洗澡吧,我收拾好了就睡。”   张鸣曦嗯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段时间如果不是宴宴在,娘只怕撑不下来。   张鸣曦端了热水进卧房,白竹站在窗户前用干帕子擦头发。   白竹没有穿裤子,只上身穿着旧短打,旧短打是张鸣曦的,破了,白竹舍不得丢,留着睡觉时穿。   白竹穿着长了,一直遮到大腿根,露出两条笔直细白莹润的长腿。   张鸣曦呼吸一窒,眸光幽暗,凑过来想摸白竹的大白腿。   白竹往后一退,使劲瞪他,警惕地道:“快洗澡吧,再磨蹭天都亮了,都不用睡了。”   太晚了,张鸣曦本来不打算洗头的,见白竹洗得干干净净,白白嫩嫩,他喉咙发痒,心里的小怪兽直扑腾。   他忙端着水去院子里洗了头,进来洗澡时,白竹已经上床了。   张鸣曦怕白竹睡着了,故意逗他说话:“你怎么就上床了,头发干了吗?”   “没干透,不过差不多了。”白竹坐在自己床上,舒服得直哼唧。   “那你先别睡,等头发干,不然明天头疼!”   白竹不理他,把脸埋在被子上,深深吸气,感慨地道:“终于回家了!”   张鸣曦心猿意马,坐在澡盆里,眼睛却盯着白竹看。   白竹刚才哭了一场,眼皮肿肿的,现在洗得白白嫩嫩的,坐在床上感慨万千,撩起眼皮看他,透出一股娇憨来。   张鸣曦喉咙发干,迅速洗了澡,一口吹灭煤油灯,带着一身水珠子,上床就去搂白竹。   白竹推他,嫌弃地道:“看看,你头发还是湿的就上床……”   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张鸣曦堵住了嘴。   白竹低哼一声,双手搂着张鸣曦的背,张开嘴,乖顺地由着张鸣曦吮吻。   俩人中午在山顶上干柴烈火的缠绵过,解了燃眉之渴,这时吻得不急不躁,温柔缠绵。   张鸣曦吻得情动,伸手去扒拉白竹身上的旧短打,白竹喘息一声,按着他的手,小声嗔道:“你怎么没够啊?”   张鸣曦轻啄白竹的嫩脸,低笑一声,灼热的气息扑在他脸上:“小看你男人不是?我早告诉你了,还能再来个五六七八次的!”   说这些,小白兔不是大灰狼的对手,白竹气哼哼地在他唇上咬了一口,软了身子。   张鸣曦伸出舌尖温柔地舔他额头的孕痣,热辣辣地笑道:“狗狗,终于回家了,让我们做点有意义的事情来庆祝一下吧!”   白竹“嗤”地一声轻笑,偏过头露出光洁的脖子,给他吮吸,小声笑道:“就你借口多!”   这是回家的第一天,终于躺到了自己的床上,别说张鸣曦,就是白竹自己,心动意动,也想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热情似火的亲吻,温柔爱恋的缠绵,两人身心放松,水乳交融。   张鸣曦精力旺盛,没完没了,白竹一开始兴致勃勃,俩人闹了个棋逢对手。后来到底精力不济,随便张鸣曦折腾,自己累得睡着了。   似乎是刚刚闭上眼睛天就亮了,听见外面的说话声,白竹才惊醒过来。   他睡迷糊了,不知道身在何处。   伸手一摸,床上没人,他惊呼一声“鸣曦”,身上汗毛一炸,吓得猛的翻身坐起。   睁开眼睛一看,熟悉的床账,熟悉的家具,原来是在自己家,在自己床上。   白竹长长地舒了口气,忍不住好笑:真是吓出问题了,总害怕鸣曦会突然不见了。   这次真是受够了,以后日子再难过,也不会放他出门的。   白竹慢悠悠地起床找了干净衣服穿了,梳好头发,就着木盆里的水洗了一把脸,拉开房门出去,宴宴已经起来了,在做饭,胡秋月坐在灶下烧火。   “娘,你们好早啊!宴宴,我来做饭。”白竹打着哈欠往灶台走。   家里就是舒服,睡不够!   胡秋月笑着招手:“过来,小竹,怎么不多睡会儿?现在地里没啥活计,你好好休息几天,养养身体,灶屋的事情交给宴宴。”   宴宴回头笑道:“可不是嘛,这几天你的任务是好好休息。娘想死你了,你去陪她吧!”   白竹笑着跑到灶下,站在胡秋月面前,打量着她。   人逢喜事精神爽,娘和昨晚判若两人。   头发已然花白,梳成光溜溜的髻子,白头发不像昨晚那样刺眼。   脸上皱纹很多,因为高兴,总是笑着,白净的面皮上透出红润,显得气色很好。   白竹坐在胡秋月身边,伸手搂着她的手臂,把头靠在她肩上,撒娇喊了一声“娘”。   胡秋月抚着他的后背,盯着他的脸看,慈爱地笑道:“吃了这么大一番苦头,还长漂亮了。怎么突然变白了?”   白竹摸摸脸,笑着把认了干爹干妹妹的事情说了,又道:“干爹家有一棵酸果树,用酸果汁兑水洗脸,脸就慢慢白了。宴宴,我带了一些酸果片回来,你也用来泡水洗脸。”   宴宴笑道:“有那么神奇吗?倒是要试试。”   白竹嗯了一声,笑道:“不过你生来就白,酸果汁对你的作用不大。宴宴,我那干妹妹也叫燕子,非常可爱,我多蒙他们关照才活下来的。他们平时要开馆子,没时间,等过年时,让你哥去接他们来我们家住几天,你就能见着她了,你们性格很像,一定会处得来的。”   张鸣曦早上起来就去园子里栽两棵酸果树苗,刚好进来,听见灶屋里叽叽喳喳的说得热闹。   探头一看,娘搂着白竹坐在灶下,宴宴在灶上忙碌,白竹靠在娘怀里,眉眼带笑,一张小嘴叭叭的,三人一边说一边笑。 第323 章 算账   张鸣曦眼眶发热,这样笑语晏晏的场景,这样温馨祥和的气氛,这样平凡的幸福,多少天没见了?   白竹回来了,梦寐以求的幸福就跟着回来了!   白竹正说得热闹,见张鸣曦进来,笑嘻嘻地站起来拿木盆给他舀水洗脸。   吃过早饭,胡秋月棍子也不拄了,提着猪食桶去喂牲口,宴宴在洗碗,白竹拿了扫帚扫地。   张鸣曦望了白竹一眼,沉声道:“我要去二叔家,你跟我一起去。别的你不用管,万一刘杏花狡辩,你就是个活生生的证人。”   白竹刚回家的好心情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就想和娘一起,一家人过着简单幸福的生活,不想去见烂人!   可是刘杏花害了她一次就会害她两次,这个毒瘤不除,他过得提心吊胆,永无宁日。   张鸣曦一马当先,白竹锁好院门,和宴宴一边一个,搀扶着胡秋月,蛋黄兴奋得汪汪大叫,夹着尾巴往前跑。   二叔家院门紧闭,张鸣曦先礼后兵,拍着木板大声喊二叔。   刘杏花一家正在吃早饭,突然听见张鸣曦的声音,张树山倒还好,刘杏花一下子变了脸色。   不等张树山说话,刘杏花忙道:“他来干什么?他不是去找白竹那个奸夫淫妇去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不要理他,准没好事!”   张树山冷哼一声,不悦地横了她一眼,冷声冷气地道:“你有个当二婶的样吗?开口闭口奸夫淫妇,你亲眼看见了?你自己生出的好女儿,不好好教导,只怕在别人眼里,才配得上这几个字吧?”   刘杏花心里有鬼,被张树山骂了几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敢吭气。   张树山几口扒完碗里的饭食,温声对大儿子张鸣辉道:“去给你大哥开门,看看他有什么事,问问竹小哥找到了没有。”   张鸣辉答应一声,放下筷子,撒腿就跑。   刘杏花脸上青红不定,偷偷望了一眼张树山,见他面沉似水,动了动嘴皮子,想说话到底不敢,想躲出去又怕人说她做贼心虚,竟然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坐立不安起来。   张树山冷冷地睨了她一眼,刘杏花心里咯噔一下,坐下来把小儿子搂在怀里,强作镇定。   门一开,张鸣曦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来了,张鸣辉站在门边,依次喊人。   等人全部进来了,张鸣辉转身想去关门,张鸣曦温声道:“不要关门!”   最好让全村人都来看看!   宴宴顺手拉着张鸣辉,几人一起进了灶屋,蛋黄坐在白竹脚边,警惕地望着刘杏花。   刘杏花一见白竹,如同见了鬼,大惊失色,猛地站起来,语无伦次地道:“白竹,你,你,怎么回来了?”   白竹气急,一见刘杏花,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他身子发颤,冷笑道:“怎么?看见我回来,你很吃惊吗?你是觉得我回不来了吗?”   刘杏花搂着小儿子,不由自主地往后一退,身子摇晃了一下,站不住,忙靠在墙上,但还是拉着小儿子挡在身前,不知道是想保护他,还是想让他保护自己。   刘杏花脸色苍白,额头上沁出冷汗珠子,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你这孩子,吃了火药吗,说话这么冲?二婶是关心你,别不识好歹。”   张鸣曦正要说话,白竹伸手攥住他的手,上前一步,和他并肩站在一起,冷笑道:“你关心我?我可担当不起,再劳烦你关心几次,我小命都给关心没了。”   张树山皱眉望着白竹,像是不认识他。   白竹不再是过去那唯唯诺诺,不敢说话的样子,现在变得咄咄逼人,一开口就夹枪带棒,说话很是难听。   他抿唇盯着白竹,不高兴地道:“小竹,怎么说话的?她是你二婶,在长辈面前一点礼貌都没有!鸣曦,你好好教教!”   白竹一噎,张鸣曦气炸了肺,冷嗤一声:“二叔,我竹子没说错。你让我教,我现在就教给你看:竹子,你说话太温和,太客气了,以后要改!”   张树山一噎,沉着脸,正要说话,张鸣曦手往前一伸,指到刘杏花脸上,差点戳瞎她狗眼,疾言厉色地怒道:“你何不问问这个女人,对我小竹做了什么!”   张树山见张鸣曦凶神恶煞,气急败坏的样子,未免一头雾水,回头望了一眼刘杏花,见她吓得变了脸色,额头上直冒冷汗,心里咯噔一下,变脸道:“你做了什么?说!你又瞒着我做了什么?”   刘杏花眼珠子滴溜溜一阵乱转,突然扑通一声跪下,抱着张树山的大腿,涕泪横流,哀求地道:“树山,别听他们胡说,我能做什么?我天天在家照顾孩子,照顾你,门都没出,我能做什么?他们是见不得我家过得好,三天两头的找借口闹事。”   张树山一听这话有理,他虽然恨刘杏花做事不地道,对她做的很多事不齿,但她毕竟是自己孩子的娘,自己得护着,不能随便让人上门欺负。   “大嫂,你看,这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张树山见白竹横眉冷对,张鸣曦牙齿咬得咯咯响,铁钵大的拳头握起,随时就能砸下来,不敢惹,转头望着胡秋月,陪笑道。   胡秋月大病初愈,精力不济,站了一会儿有点站不住。   宴宴忙拉了一把椅子,按着她坐下,扶着她肩膀站在她身后。   “二叔,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了。刘杏花伙同他娘家兄弟,打晕我小竹,打算偷去卖了,我来算算这个账。”胡秋月坐在椅子上,恨恨地瞪着刘杏花,这番话说快了,她越说越气愤,喘息起来。   张鸣曦听了这话,想到白竹这一路上受的苦,目眦欲裂,悄悄拉起白竹的手,紧紧握着。   张树山闻言大惊失色,对刘杏花怒目而视,大声怒道:“你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我真是小看你了!”   刘杏花抱着他的大腿,嚎啕大哭,像抓着救命稻草,死不放手,摇头道:“我没有,不是我,他们诬陷我。树山,别人欺负上门了,你要给我做主啊!你想想,我跟大嫂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我去害白竹做什么?” 第 324章 拼了   几句话说得张树山又犹豫起来。   刘杏花见他迟迟不说话,知道他靠不住,气急败坏,回头恶狠狠地瞪着白竹,怒骂道:“贱货,你个五两银子买来的贱货,不夹着尾巴做人,反倒天天兴风作浪,无中生有,搅得我家宅不宁!我和你拼了!”   说着,一下子站起来,冲着白竹一头撞过来。   蛋黄汪的一声,人立起来,双耳直竖,呲出利牙,就要往前扑,白竹一把搂住了狗头:还轮不到你上阵!   张鸣曦气疯了,薄唇紧抿,不再废话,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刘杏花的后脖领,抬起右手,重重的往她脸上扇了一巴掌。   随着“啪”的一声皮肉击打的脆响,刘杏花“啊”地惊叫一声,抬头惊愕地望着张鸣曦,不相信张鸣曦竟然敢动手打她。   这一下张鸣曦使了大力,一下子打得刘杏花晕头转向,瘦脸像吹气球似的迅速红肿鼓胀起来,口鼻流血。   刘杏花懵了一瞬,“呸”地吐出一颗带血的牙齿,呆了一呆,抬手捂着嘴巴,仇恨地指着张鸣曦“你,你”了一阵,头一低,往他身上撞去,就想和他拼命。   张鸣曦哪里会容她近身,既然已经赏了她一巴掌,当然可以毫不吝啬地再赏一巴掌。   张鸣曦毫不犹豫地抬手一巴掌扇过来,扇得刘杏花陀螺似的转了一圈,撞到墙上,头上鼓起一个大包。   刘杏花见自己不是对手, 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强盗,一群强盗啊!恃强凌弱,青天白日的打上门了,哎呦,我要被他们打死了啊,老天爷,你睁开眼睛看看吧!可怜我孩子小,没人给我撑腰,就该活活被人欺负啊!”   这时她还不忘内涵一下张树山,希望能刺激他站出来帮自己撑腰。   两个孩子见他们娘坐在地上捶地大哭,忙跑上去,抱着刘杏花一起大哭。   三人放声大哭,哭声直上干云霄,屋顶笼罩着愁云惨雾,外面不明所以的还以为这家死了人呢!   一时哭的哭,喊的喊,场面混乱无比。   张鸣曦皱眉望着刘杏花撒泼,不知道是该一拳头砸死她好呢,还是一脚踢死她好,一时有点拿不定主意。   宴宴机灵,轻轻拍了一下胡秋月的肩膀,转身往外跑。   刘杏花泪眼朦胧中,见宴宴跑了,知道事情不妙,忙站起来,指着宴宴的背影大声道:“张鸣宴要去哪里?他去干什么?”   胡秋月好整以暇地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轻描淡写地道:“没事,你继续哭闹,继续撒泼,我们等得起。”   刘杏花一噎,生怕宴宴去找村长,身子一动,就想跑去抓他。   她一动,张鸣曦就跟着动,一把抓住她后颈,老鹰捉小鸡似的提着衣领往后一甩,重重撞到墙上,冷冰冰地道:“别想跑!自己做的恶自己负责,今天这事没有个说法,我就送你去见官!”   一听说要见官,刘杏花吓得脖子一缩,收了嚎哭,靠在墙上,望望张鸣曦,又望望张树山,一时打不定主意到底是继续撒泼还是赶快求饶。   这时三叔牵着大儿子张鸣凯,三婶抱着张鸣扬,跟在宴宴身后,火急火燎的跑进来了。   “大嫂,怎么了?二嫂又欺负小竹了?”三婶跑得快,气喘吁吁地站在胡秋月身边,开口问道。   胡秋月叹了口气,转头对宴宴道:“宴宴,你抱着鸣扬,带着三个弟弟去三婶家玩,不要在这里。这里太脏了,小心污了孩子们的眼睛。”   宴宴答应一声,抱过张鸣扬,去拉张鸣辉兄弟俩。   刘杏花死死攥着张鸣辉不松手,张鸣辉想保护他娘,甩开宴宴的手,挡在刘杏花身前,大哭着道:“我不去,你们不要欺负我娘!”   胡秋月沉着脸道:“二叔,你真的要让孩子们亲耳听见他娘做的恶毒事吗?”   张树山走过去,一把拉过张鸣辉,温声道:“你带着弟弟去三婶家玩,放心,没人欺负你娘。”   刘杏花听张树山说没人敢欺负自己,一副要为自己撑腰的语气,放下心来,感激地望了他一眼。   张树山冷着脸,并不看她,扯过张鸣辉,送到宴宴跟前,低声道:“跟着二哥去三婶家玩,要听话,带好弟弟,我不喊你不准回来。”   张明辉回头望了刘杏花一眼,刘杏花嘴皮一动,不敢说什么,挥挥手,让他快走。   宴宴带着几个孩子,带着蛋黄,一起走了。   胡秋月叹气道:“小竹,现在没有外人,你把自己这段时间的遭遇好好说给你二叔三叔三婶听。”   白竹喊了一声三叔三婶,还没说话眼泪就淌了下来。   张鸣曦忙伸手给他揩了一把眼泪,心疼地道:“我小竹遭了大罪,我来说吧!”   不得他开口,白竹攥着他的手,摇头道:“不,我自己说。”   他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一下激荡的心情,口齿伶俐地把自己怎样上山挖竹笋,刘杏花怎样跟着自己,一步步把自己逼到后山,自己被刘大根和王麻子打晕,弄到牛车上要卖给老鳏夫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他声音清脆,不慌不乱,条理清楚,语音颤抖,说到伤心处忍不住哽咽,但事情的经过说得清清楚楚。   张鸣曦已经知道事情的原委,这时再听,仿佛身临其境,一颗心砰砰直跳,比白竹还紧张,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紧紧攥着白竹的手,心疼得要死。   三婶一听,大惊失色,伸手抚了抚白竹后背,以示安慰,忍不住道:“二哥,你听听,二嫂做的是人事吗?小竹是侄夫郎,别说他乖巧懂事,轮不到她说。就算再不乖,再不懂事,可以教他,哪怕骂他几句也可以,怎么能伙同外人卖他呢?我们都是有儿女的人,如果别人这样对待我们的孩子,我们又该怎么办?”   刘杏花生怕三婶又扯到女儿红玉身上,勾起张树山的怒火,怒目圆瞪,大骂道:“贱人,干你什么事?要你在这多嘴多舌?”   她怨毒地盯着三婶骂道:“你想试试是什么滋味,让你家的小哥儿被人卖一次不就知道了?” 第225 章 挑拨离间   三婶气得满脸紫涨,牙齿咬得咯咯响,没来得及说话,三叔张振山大怒,捋捋衣袖,上前一步,就要给她这张口吐芬芳的臭嘴加点料。   张振山话少,但为人父母,疼爱孩子的心情是一样的,敢诅咒他家鸣扬,他能忍吗?   刘杏花见张振山凶巴巴的一拳头就要揍死她的样子,害怕得咽了一下口水。   她可不会乖乖等着张振山来打死她,突然发了狂似的扑向白竹,怒骂道:“贱货,我跟你拼了!你把我兄弟腿打断了,他现在成了废人,什么活计都干不了,我弟媳天天来找我的麻烦,反正我也活不成了,要死大家一起死。”   她这话一说,张树山就知道刚才白竹的话十成十是真的了。   这个恶婆娘,到底瞒着他做了多少坏事?   枉他还想着要护着她!   他气得满脸通红,不等张鸣曦动手,重重一脚踹在刘杏花腹部,把她踢得往后一倒,重重撞在墙上,怒斥道:“贱人!不想死就给我闭嘴!”   刘杏花腹部剧疼,像是肋骨断了好几根。   她被一脚踢醒,惊恐万分地望着张树山,一时不敢动弹。   白竹抹了一把眼泪,吸吸鼻子道:“你兄弟的腿是我打断的!他们要卖了我,我不打断他的腿赶快跑,难道还乖乖地等着被他们卖吗?”   刘杏花这段时间日子不好过,兄弟怨,弟媳骂,天天来要钱,还威胁她要告诉张树山,她快被逼疯了。   因为她逼着张红玉做了不要脸的事情,张树山对她一肚子气,早就要理不理的,如果知道这事,她活不成了!   她内外交困,这时受了刺激,一下子变得丧心病狂起来。   她知道今天难以逃脱,不但不反思自己的错误,反倒想临死抓个垫背的。   她见张鸣曦紧紧攥着白竹的手,皱眉垂眸望着他,心疼得不得了的样子,眼珠子一转,恶毒地狞笑道:“鸣曦,你不要被这贱人骗了!他孤身一人跟着我兄弟和王麻子在一起四五天,早被他们玩坏了,说不定肚子里揣着王麻子的种呢!你有便宜爹当了!”   张鸣曦气得眼前发黑,嘴里一甜,一口老血喷薄而出,喷得刘杏花一头一脸。   胡秋月知道疯狗乱咬人,临死拉垫背,怒声呵斥道:“鸣曦,别上当!”   白竹气得身子一晃,差点也喷出一口老血来。   他拉着张鸣曦的手,轻轻晃了晃,示意他冷静。   安抚好张鸣曦,白竹上前一步,“呸”的一声,一口浓痰吐到刘杏花脸上,冷笑道:“狗改不了吃屎!臭婆娘,死到临头,还要害人!我跟鸣曦情比金坚,岂是你能挑拨得了的!”   说着,松开张鸣曦的手,快步走到三婶身前,脸朝门外,让光线照在脸上,指着自己的脸道:“三婶,你看看我的脸!我就是怕贼人起了坏心,第一天下山时故意跌倒,故意划坏了自己的脸。快两个月了,伤口差不多好了,但划得深的地方还有疤痕,可见当时伤得有多重。刘大根和王麻子两个强盗,见我满脸血像见了鬼似的,看都不敢多看我一眼,哪里有她说的那些肮脏事!”   三婶凑近了看,白竹脸上果然有很多纵横交错的划痕,虽然已经好得差不多,印迹很淡,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   她心疼地搂了白竹一下,学着白竹重重的呸了一声,骂道:“我小竹的清白岂是你一张臭嘴玷污得了的!不要脸的娼妇,你以为个个像你一样,把女儿往人床上塞,为了引入上钩,往人汉子身上下迷情药!你这么不要脸,怎么不去做万人骑,老张家的脸让你丢尽了……”   她还要往下骂,张树山阴沉着脸,怒喝道:“够了,说白竹的事,你扯东扯西的干什么!”   三婶口口声声说到他女儿,说到他心中的隐痛,不想再听,不让她往下说。   三婶冷笑道:“二哥,她做的那些好事,村里人都知道了,我不说,你就当没发生过吗?想想红玉吧,被这个臭婆娘害得身败名裂,以后能有好日子过吗?有这样的女人,你一辈子都要被人戳脊梁骨!”   这话说到张树山心坎上了,他阴沉着脸,怒视着刘杏花。   张鸣曦刚才急火攻心,气得吐血一口老血吐出来,反倒心头清明。   他冷静下来,拉着白竹的手,故意笑道:“你想挑拨离间,在我心里种刺,可惜你看错了人!我小竹宁可死,也不会让你兄弟那两个畜生近身!你不知道吧,小竹为了保护自己,一直假扮成小汉子。我找到他时,他就是一身汉子装扮,他周围的人都以为他是个汉子,没人知道他是个小哥儿。”   胡秋月压根不知此事,听见这话,心头巨疼,招手喊白竹过来,拉着他的手,垂泪道:“我的儿,你受苦了!”   刘杏花见自己挑拨离间不取作用,反倒惹得白竹大受怜悯,又气又急,身上又疼,眼珠子连转,想办法再给白竹喷粪。   可不等她想出办法,张树山重重踢了她一脚,厌恶地别过脸,望了一眼胡秋月,抿抿唇,想着事关白竹,需求得张鸣曦同意,望着张鸣曦道:“鸣曦,这事不用多说,都是这婆娘的错,你说吧,想怎么办?”   张鸣曦做好了张树山护短的准备,这时见他不但不护短,还主动把刘杏花推出来,不由得诧异。   他望了一眼张树山,见他神色不似作伪,当下也管不了那么多,冷声道:“这件事是我小竹受了大罪,我要一报还一报。如果你有参与,你也跑不了。”   张树山一凛,刚才还痛恨刘杏花瞒着他做了这么多坏事,这时又暗暗庆幸幸亏自己不知!   他敛眉讨好地笑了笑,道:“你也看见了,都是这婆娘偷偷害人,我是半点不知的。”   张鸣曦知道娘亲手养大了两个叔叔,是当儿子心疼的,知道张树山和此事无关,松了一口气,冷冷地道:“既然你不知情,我不追究你。不过,这个婆娘我饶不了。” 第 326章 休书   张鸣曦思忖了一下,垂头望着白竹,柔声道:“竹子,把这婆娘送去见官吧!是死是活,看官老爷的意思!”   白竹点头,怒瞪着刘杏花恨恨地道:“你这臭婆娘作恶多端,屡次害我,本该一棍子打死你,可我怕脏了手。见官吧 ,官老爷判你无罪,是你的福气,判你去死,是你罪有应得。”   “不,我不见官!树山,求求你,不要送我去见官。”刘杏花死死抱住张树山的小腿,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张树山怕她把眼泪鼻涕揩在自己裤腿上,皱着眉,使劲抬脚一甩,刘杏花抱得紧,一下子没甩开。   “不,树山,你不能不管我,不能让人上门来欺负我,我不见官!树山,你想想,你要送我去见官,官老爷肯定会判我有罪,两个孩子有一个有罪的娘,以后怎么见人,他们还怎么读书考举人?我死不足惜,可你要两个孩子一辈子让人看不起吗?!”   不得不说刘杏花深谙张树山的心理,很能抓住他的痛脚,孩子就是他的软肋。   张树山一听,这话说得有理,投鼠忌器啊!他皱眉望着门外,踌躇起来。   刘杏花一见张树山的表情,知道他心里有所松动,忙膝行一步,死死抱着他的小腿,可怜巴巴地哀求道:“我错了,树山,看在孩子的份上,饶了我吧!我千错万错,也给你生了三个孩子,没功劳也有苦劳啊!”   提到三个孩子,张树山一下子想起女儿张红玉,想到刚才三婶的话,他怒火中烧,重重一脚踢到刘杏花身上,怒骂道:“你还有脸提孩子?红玉就是被你这不要脸的娘害了!无媒苟合,无聘淫奔,无名无分送上门人做小,人家还不要,她以后怎么立足?她被你害死了,你有什么脸提孩子?”   “那不能怪我,是红玉笨,是陈家人心太狠……”   她一句话没说完,三婶冷冷一笑,大声打断她:“你闭嘴吧!这世上的错都是别人的,你最好,最无辜,最没错处。红玉被你害得身败名裂也是她活该,大姑娘的光身子让众人看光也是她活该,在陈家被看不起,连个丫头都不如也是她活该!”   她越说越气,抬头望着张树山道:“二哥,这样恶毒的女人留着过年吗?如果不是她,红玉能有这样的下场吗?狗改不了吃屎,这样的女人还留着害鸣辉兄弟俩吗?她现在是孩子的娘,见官就是罪人,当然会影响孩子们的前途。但如果她不是孩子们的娘,自然就影响不了什么的!孩子们有这样的娘,别说读书考科举了,只怕将来说亲都难!”   一语惊醒梦中人,张树山感激地望了三婶一眼,自己总念着夫妻情分,还想保下这个毒妇,差点又被她害了!   毒妇不能留!   他望都不望刘杏花一眼,大声道:“说的对,说的对,我气糊涂了,压根没想到。鸣曦,快拿纸笔来,我要写休书!我现在休了她,她就不是张家人了,你想打想骂,想送官,都行,和我没关系,也和张家没关系!”   张鸣曦一听,这个办法好啊!   他捏了捏白竹的手就要去买纸笔,三叔道:“不用买,我家有,我去拿。”   刚刚买给张鸣凯的纸笔还没开始用呢,倒是孝敬了刘杏花。   刘杏花见大势已去,哀嚎一声,爬到张树山身前,抱着他的小腿哀求不止。   张树山如避蛇蝎,连跑带蹦,躲到张鸣曦身后,不让她靠近。   刘杏花抹了一把泪,茫然四顾,迎接她的是一屋子人冷冰冰的厌恶的目光,没有一个人理她。   她呜咽一声,突然向白竹爬来,想要来求白竹。   不等她过来,张鸣曦上前一步,凶神恶煞地挡在他身前。   刘杏花不敢惹他,哀求道:“小竹,求求你,饶了我吧!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吧!以后再不敢了!”   白竹心善,虽然恨她恨得要死,这时见她走投无路,又有点于心不忍,冷哼一声道:   “我到底哪里惹你了?你这样恨我?欺负我,骂我就算了,竟然想卖了我!你太毒了!卖了我,不说我活不活得了,我鸣曦能活得了吗?你不仅仅是要我的命,还想要鸣曦的命!”   刘杏花涕泪横流,哀求道:“我错了!我看你娘家没人撑腰,以为你是个好欺负的,谁知几次下来,一点便宜没见着,反倒被村人耻笑,就恨上你了。我错了,饶了我吧!你现在执意要送我去见官,鸣曦会背上一个犯上的骂名,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到这种地步了,她还在习惯性地威胁白竹。   这时张树山已经写好了休书,自己按了手印,蹲下去一把抓住刘杏花的右手食指,按下手印,丢了一张休书给她,骂道:“滚!不要扯七扯八的拖延时间。休书给你了,你和我张家无关,鸣曦打死你都不犯上!”   刘杏花突然发了颠,坐在地上几下子撕了休书,破口大骂道:“你想写休书就写休书?我就不走,这是我的家,我死也要死在这里。”   张树山见她如此撒泼,对她厌恶之情更甚,大怒道:“泼妇,本想饶你一命,你自己作死,须知怪不得我。”   其时夫为妻纲,做丈夫的不满意了,一纸休书打发妻子,妻子不走也得走,哪有她这样放泼不走的?   其实刘杏花如果识趣点,拿了休书走人,最多被张鸣曦打一顿,不至于会死,可她以为只要她不走,张树山看在孩子的份上,总会心软,所以朝死的放泼不走,朝死的惹张树山的厌恶。   张树山厌恶地看了她一眼,嫌她坐在这里脏了自己的家,转头望着三叔道:“振山,赶快去套牛车,我们三人送她去见官,让她去州府衙门里放泼吧。”   刘杏花一听,嚎哭一声,眼睛一翻,气晕过去,屋子里倒是一下子安静了。   张振山套了牛车,和鸣曦一起把刘杏花抬上牛车,送去见官不提。 第327 章 嫁人了   鸣曦出门时,回头目光沉沉地盯着白竹,叮嘱道:“竹子,你带娘回去,我马上就回来。”   白竹点头,扶着娘过来,小声叮嘱了几句,三婶跟着往外走,温声安慰着白竹。   三婶关上院门回去了,二叔家里没人,张鸣辉兄弟在她家,她要回家管几个孩子。   白竹今天终于扬眉吐气一回,不再忍气吞声,把一直欺负他的刘杏花打得落花流水,好不痛快。   胡秋月一边走,一边唏嘘不已:“刘杏花这个毒妇连自己女儿都害,她是罪有应得。可你二叔一个汉子带着两个孩子,日子可怎么过呢?”   宴宴撇嘴,大声道:“娘,你还在做梦呢!你也不想想,有这样恶毒的娘,两个孩子能有好吗?离了他们娘,你和三婶多加管教,总不至于长歪。否则像红玉一样,能有什么好下场?”   提到红玉,胡秋月抿唇摇头不语,半晌才道:“小竹,刘杏花已经得到了报应,二叔和两个孩子就不要计较了吧!孩子没了娘可怜,以后多照应点吧!”   白竹温声答应,他一向心软,两个堂弟还小,没啥错处,他当然会照应的。   但是他很疑惑,今天一直没看见张红玉,听他们话里的意思,张红玉好像吃了大亏,和人无媒苟合,没有捞到好下场。   莫非他不在家的时候,另有故事发生?   白竹望了宴宴一眼,见宴宴板着小脸,怏怏不乐似乎有心事。   娘在,白竹也不好开口问,咳嗽一声,别开了头。   胡秋月身体好一点就闲不住,回到家拿了锄头去园子里锄草。   白竹回到卧房收拾昨晚俩人换下的脏衣服去洗,宴宴进来了。   白竹一见,把脏衣服扔在一边,搂着宴宴在床边坐下,小声道:“宴宴,怎么没有看见张红玉?我听三婶的意思,什么送到人床上,什么光身子让众人看光,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宴宴坐在他身边,垂头不语。   白竹知道事出有因,也不催他,只伸手搂着他肩膀,脸贴在他头上,轻轻摩挲着。   宴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拖着哭腔喊了一声“小哥”,扑到他怀里,哭出了声。   白竹吓一跳,忙搂着宴宴,温柔地抚着他的后背,柔声道:“宴宴,别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我和你哥给你做主。”   活泼可爱的宴宴,开朗爱笑的宴宴,是一家人的心头肉,自己把他宠上天,舍不得多说他一个字的,能让别人欺负了去?   宴宴一边摇头一边哭,他怕把眼泪鼻涕抹到白竹身上,抽泣了一会儿,坐直身子,抹了一把脸,吸吸鼻子,清清嗓子,哽了一声道:“小哥,张红玉嫁给陈鹏举了。”   “什么?陈鹏举不是喜欢你,来我们家提亲了吗?怎么会娶张红玉?”白竹大吃一惊,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也不算嫁吧。她不是好好的说媒下聘嫁过去的,是趁陈鹏举来我家时,把他骗去她家,在茶水里下了催情的迷药,陈鹏举被她勾引,俩人当时就苟合,刘杏花带人进去抓奸在床……”   宴宴痛苦得小鼻子皱起,一边说一边摇头。   随着宴宴的讲述,白竹总算弄清了事情的原委。   事情还要从白竹失踪说起。   那天李立维来喊白竹和宴宴去看独角鹿,白竹没去,上山挖竹笋,被刘大根打晕盗走。   宴宴好奇心重,去看了独角鹿。其实也没看多长时间,李立维忙着去州府卖鹿,他看了一眼就回来了。   回来后见白竹不在家,他背着背篓上山找白竹,后山虽然不远,地盘却大,他没有找到白竹,自己挖了一背篓竹笋回家了。   直到天黑,还不见白竹回来,胡秋月一下子着急了,带着宴宴到处找。   当然没找到,李大贵因为脚上有伤,没有跟着去州府,也帮着找了好几天了,踪迹全无。   慢慢地村子里有流言传出来,说有人亲眼看见白竹跟着野汉子跑了。   胡秋月拄着棍子,怒气冲冲跑到村里跺脚大骂,扬言再有人胡说八道,她要上门去拼老命,才把这不知从哪里起源的谣言止住了。   但胡秋月弄丢了白竹,担心白竹,自觉无颜见张鸣曦,一病不起。   宴宴一个躺在娘怀里撒娇的小哥儿,被迫挑起了家庭的重担。   既要照顾生病的娘,料理家务,还要去寻白竹。   照顾娘好说,可是去哪里找白竹呢?   他急得嘴唇起泡,却无计可施,只得去找红柳。   红柳回来找了两天,无果。   陈鹏举听说了他们家的变故,他一心想娶宴宴,自然不会放过这大好的献殷勤的机会。   那一段时间,他经常往桃树村跑,安慰胡秋月,安慰宴宴,也带着小厮去后山找了几次。。   白竹失踪之前,和宴宴有过一次长谈,俩人的看法是一样的:愿意找个对自己好的,不管对方家境如何。   这陈鹏举家境既好,又对宴宴体贴入微,本应该是极好的人选,但宴宴那时候担心娘,忧心小哥,哪有心情想这些风花雪月的破事?   不过,那时候,他六神无主,有个人能帮忙出出主意,他能安心一点。所以对陈鹏举虽然说不上热情,倒也没有横眉冷对。   陈鹏举一连来了两次,都相安无事,是第三次来的时候出事的。   张红玉在她娘的调教下,发誓要勾引陈鹏举,从此过上好日子。   陈鹏举前两次来,是和红柳一起的,她无法下手,眼睁睁地看着陈鹏举来了又走,简直心急如焚。   红柳家有两个孩子,没法天天往娘家跑,见陈鹏举来了几次,熟悉了,就让他自己来。   这天,张红玉远远看见陈鹏举来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在院子里等着。   刘杏花那几天故意让张树山去镇上做工,不让他在家碍事,喊了娘家的弟媳帮忙,这时按照商量好的计划,俩人带着孩子躲了,把家让给了张红玉。   张红玉一见陈鹏举,万分热情地迎上去,开口就喊“弟夫。” 第328 章 鱼儿上钩   陈鹏举心心念念的就想给宴宴当相公,听了这句弟夫,真比六月天喝了冰水还舒服。   当即收了那副看不起乡下人的高傲面孔,望着张红玉笑,俩人有说有笑的攀谈起来。   张红玉非常热情,一脸谄笑:“弟夫,宴宴上山了,家里没人。他跟我说,如果你来了,先在我家坐坐,等他回来。”   陈鹏举见不着宴宴,非常失望,边走边道:“不了,他娘不是在家吗?我去他家等吧!”   “我大娘也不在家。村里有人说在后山上看见了白竹的鞋子,宴宴和我大娘上山去看。去了好一会了,你进来喝碗茶他们就该回来了。”   陈鹏举既然来了,当然不会就这么走了。虽然好在有张红玉陪着聊天,倒也不至于无聊。   他打发小厮去山上找宴宴,自己留在张红玉家等。   张红玉把他迎进灶房,拿了一个干净碗,就着泥炉上现成的开水涮了又涮,自觉涮得很干净了,才抓了一把茶叶,给他泡了一碗茶,又端来一碟点心,笑眯眯地坐在他身边陪他聊天。   陈鹏举见茶碗粗陋,茶叶粗鄙,点心粗糙,实森·晚·在无法下口,只是和她说笑,一口茶不喝,一口点心都不吃。   张红玉着急,一边笑嘻嘻地和他说话,一边装作无意地和陈鹏举越靠越近。   枯坐无聊,陈鹏举倒是不介意有个姑娘陪自己,笑眯眯地看着张红玉献殷勤,半点避嫌的意思都没有。   随着俩人越靠越近,陈鹏举突然闻到一股甜香,带着青草的气息,很好闻。   大概是少女身上的香气,不管穷富,不管美丑,少女身上都有一股香气的。   陈鹏举吸吸鼻子,嬉笑道:“没想到你长得不怎么样,身上的味道倒是蛮好闻。”   张红玉心里一喜,也不计较他说自己不好看,挺挺胸,往他身边坐近一点,拿筷子夹了一块点心送到他嘴边,甜笑道:“这是处子香,当然好闻了,今天给你闻个够。来,吃块点心喝碗茶吧。乡下没有好东西,自己做的野茶,自己做的点心,虽然不成敬意,但味道不错。要是宴宴知道你在我家空坐,茶都不喝一口,会埋怨我招待不周,饿着你了,他会心疼的!”   说着,抬手掩唇嗤嗤的笑,做足了小女儿态。   陈鹏举听见她说宴宴会心疼自己,心里一荡,闻着那一股一股的甜香气,觉得有些口干,端起茶碗一饮而尽。   张红玉见他喝了茶,马上给他倒满,抬手又把点心送到他嘴边。   她故意抬高了手,装作无意抖落衣袖,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来。   陈鹏举两杯茶下肚,脸色变了,舌头大了,像喝醉了酒似的,目光迷离。   张红玉故意喊热,解开了领口的扣子,露出雪白的脖颈和若隐若现的锁骨。   胖人肤白,她瘦下来后变漂亮了很多,眉眼和宴宴有两分相似。   但宴宴总是冷冰冰的,对他爱搭不理,哪里像张红玉这般热情似火?   陈鹏举突然觉得唇干舌燥,笑嘻嘻地伸手去接她手中的筷子,顺手捏了一下她的手。   张红玉今天的目的就是把陈鹏举勾上床,见他偷偷捏她的手,又红着眼睛往她胸前偷瞄,心中窃喜,装作一无所知,给他倒茶喂点心,故意挺着胸脯往他胳膊上蹭。   陈鹏举身上一热,全身血液往身下涌,某个地方迅速抬头,他突然冲动得无法自抑,猛地伸手,一把抓住她胸前的肥硕。   张红玉见鱼已上钩,大喜,微微抬头,媚眼如丝地笑道:“堂堂秀才爷,也这么猴急的吗?”   陈鹏举见她不拒绝,胆子更大了,笑嘻嘻地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一把搂过她,迫不及待地往她红唇上吻去。   张红玉半推半就,欲拒还迎,粉唇微分,放他舌头进来,由着他轻薄了一阵。   茶水点心里都有催情药,张红玉身上也有,陈鹏举越亲越冲动,越亲越想要得更多。   他浑身燥热,头上青筋暴起,抱起张红玉丢到屋角的小床上,扑上去就开始扯衣服。   张红玉这时却装起了贞洁烈妇,死死抓着自己的衣服不放,一边故意哼哼唧唧,发出淫荡的声音,一边却说自己是黄花大闺女,不能就这样无名无分的让他睡了。   陈鹏举被迷得五迷三道,一柱擎天,遵从本能,只要发泄,哪里管得了许多,一边叫着心肝宝贝,一边胡乱许诺,答应娶她。   张红玉达到了目的,才羞答答的放开手,让陈鹏举上了身。   刘杏花虽然教了张红玉很多勾引人的方法,但毕竟不好意思说得太细,张红玉成功地把陈鹏举勾上了床,但她是第一次,其实不知道要怎么弄。   好在陈鹏举经验丰富,上来就亲嘴脱衣服,浑身到处乱摸,尤其胸前的一对肥硕,差点被他啃破皮。   陈鹏举闹得正欢,刘杏花带着弟媳冲了进来。   看见床上赤条条纠缠在一起的两人,刘杏花大怒,虚张声势地要报官。   陈鹏举这一下连惊带吓,色心顿失,差点萎了,忙不迭的爬起来穿衣服。   刘杏花为了讹住他,真做得出来。   她不让陈鹏举起来,也不让他穿衣服,拿绳子把他和张红玉赤裸裸的绑在一起,说他入室坏人清白,非要送他去见官不可。   陈鹏举吓坏了,衣服都不让穿,说出去丢人现眼,他家可丢不起那人!   他打躬作揖,各种哀求,各种许诺,只求放他走。   刘杏花这时非常精明,生怕陈鹏举提起裤子不认人,穿起衣服不认账。   如果跑了,她们去哪里找?张红玉岂不是白让他睡了?   她为防止陈鹏举逃跑,不同意放陈鹏举起来,打发小厮去请他爹娘来,商量亲事。   陈鹏举他娘很快坐着马车来了。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带了一车人。   陈母不是善茬,听了小厮的话,马上意识到不对劲。   她知道陈鹏举一心想娶宴宴,怎么青天白日的会爬宴宴堂姐的床呢?   还在宴宴的眼皮子底下! 第 329章 狮子大开口   他儿子虽然好色,但还有点脑子,在宴宴到手之前,不会孟浪至此。   反常即为妖!   有钱人自然怕吃亏,怕遭人暗算。   为了万无一失,她带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带了府上的郎中一起来了。   他们到的时候,陈鹏举身上的绳子已经解开了,但没穿衣服,和张红玉赤条条的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陈母看见陈鹏举光着身子,两只眼睛兔子似的红通通的,脸上是不正常的潮红,一时气急,沉着脸骂道:“你个不争气的东西,有脸做出这种事来!等回去,看你爹不打断你的腿!”   说着,抓过他的衣服往床上丢,让他赶快滚起来,别在这丢人现眼。   谁知刘杏花眼疾手快,一把抢过衣服,冷笑道:“我女儿好好在家,你儿子进来就糟蹋。如今,我女儿清白身子毁了,你们就想这么算了吗?”   儿子赤条条的被堵在床上,这事怎么说也是他们理亏。陈母按住满心不耐,陪笑道:“我家不争气的东西闹出来的,我自然要给你一个交代。先让他们穿好衣服吧,被人看见不好。”   刘杏花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大概是怕他们穿上衣服不认账,赤条条的好拿捏些,置张红玉的脸面于不顾,非要他们答应了条件才准穿衣服。   陈母这时已经很生气了,不过强龙不压地头蛇,她儿子被堵在人家床上,再大的脾气也要忍让一下,就让他们说出自己的条件。   刘杏花见陈母低了气焰,不但不和他们理论,反倒态度很好,主动让他们提条件,马上狮子大开口,提了一大串早就想好的条件。   第一,两百两银子的彩礼。   第二,陈鹏举娶张红玉进门做正妻,陈鹏举终生不准纳妾。   第三,张红玉进门就当家,以后接济娘家,陈家不准有意见。   第四,她的两个儿子由陈家负责培养读书,考科举。   第五,他们老了,要由陈家负责养老送终……   话还没说完,陈母就气笑了,明确表示,这些条件一个都不能答应。   她虽然眉眼带笑,但话说得清楚又无情:她家是镇上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不可能娶一个乡下穷丫头做正妻。既然已经睡了,不会不认账,最多带回家做妾,其他条件一个都不答应。   刘杏花见她坐在桌边,头高高扬起,目光轻蔑,态度强硬,软硬不吃,一时没了办法,居然让大儿子去村里请帮手。   小孩子懂得什么,出门一阵乱喊,帮手没请来,倒是把村里游手好闲的一些无赖汉子喊来了。   刘杏花见来了帮手,自觉有了靠山,态度又强硬起来,寸步不让。   这时陈母带来的郎中嗅出屋里的气味不对,趁着他们谈条件无人注意时,仔细检查了桌上的茶水糕点,发现茶水糕点里面下了催情药。   要说刘杏花也是真蠢,居然不赶快处理这些有毛病的茶水点心,让他们大喇喇的躺在桌上露馅,可能她想不到陈母会带郎中过来吧,以为茶水点心里的猫腻不会被人发现吧。   所以穷人永远理解不了富人的处事风格。   陈母本就看不起乡下人,这下证据在手,连装都懒得装了。   她轻蔑地指着桌上的茶水点心,嘲笑张家给陈鹏举下药,使劲下作手段勾引陈鹏举,指使小厮收好茶水点心做证据,反倒要拉他们去见官。   刘杏花不承认自己下药,又说不清楚桌上的茶水点心里的催情药从何而来 ,只得使出一贯手段:发疯撒泼,胡搅蛮缠。   她坐地大哭,指着陈母说他们仗势欺人,青天白日的闯进他们家糟蹋自己女儿,她要去告官,让陈鹏举身败名裂,考不了举人云云。   刘杏花撒泼是把好手,一个人抵得过好几个人,当时又哭又闹,好不热闹。   正闹得下不来台时,村子里的人听到动静涌进来看热闹,几个光棍无赖围在床前 ,小小的灶屋挤满了人,连院子里都沾满了人。   陈母怕一村人围起来对方他们,忙站起来对着众人道:“各位乡邻,不是我们不讲道理,实在是他们家欺人太甚。”   说着,把刘杏花的五个条件说了,众人一阵哄笑,叽叽喳喳地嘲笑刘杏花痴人说梦。   陈母见众人明里暗里嘲笑刘杏花,好像不是来帮忙的,放下心来,指着桌上的茶水点心道:“他们蓄谋已久,早就想勾引我儿,想不劳而获,讹上我家。你们看,他们怕我儿不上钩,在饮食里下催情药。”   说着,冲陈鹏举使了个眼色。   他们是母子,陈鹏举心领神会,迅速翻身朝里,面朝墙壁,背对外面。   张红玉自己心术不正,总想嫁进豪门过不劳而获的日子,被她娘蛊惑着下药勾引人。   别看她平时总是厚着脸皮把胸往人身前凑,其实本身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女,害羞是本能。   这时见陈鹏举背对着她,为了表示自己并没有勾引他,连忙翻身脸朝外,也把背对着他。   她是有羞耻心的,这么多人看着,她自觉无脸见人,闭着眼睛钻进被窝,蒙着头脸当鸵鸟。   陈母冷冷一笑,突然一把掀开被子,往床里一丢,被子堆在陈鹏举身上 ,他只露出白花花的后背。   张红玉可就惨了,她本就侧身朝外,身上不着片缕,无遮无挡,这一下光溜溜的被人看了个精光。   张红玉惨叫一声,忙抬手捂着胸前引以为傲的巨峰,不让人看。   可惜晚了,不但胸前的风景被人一览无余,站在前面眼尖的人还看见了她大腿上的斑斑点点,惨不忍睹。   陈母拉着被子,侧身挡在张红玉面前,柔声道:“好孩子,你刚才身上是不是擦了催情药,所以鹏举才控制不住自己的?说实话,我给你做主。”   张红玉这时又羞又怕,哪里听得出她话里的意思,还想着讨好她,好顺利嫁到她家,大声哭道:“是的,伯母。茶水和点心里都有药,身上也有。快给我盖上被子吧,羞死人了!” 第 330章 场面堪比唱大戏   陈母给她盖上被子,转身对众人道:“各位乡邻,刚才这姑娘的话大家都听见了,她亲口承认是他家下药害人。烦请哪位去请村长来,我儿在这里遭了暗算,我要讨个说法。”   桃色事件历来让人兴奋,何况是光溜溜的被堵在床上的劲爆现场,免费近距离看大姑娘的光身子,几百年都遇不到的好眼福。   众人被刺激得血脉偾张,都在看笑话,嬉笑着大声议论着刚才看见的白嫩身子和身子上的斑斑点点,恨不得这场面再劲爆点,生怕错过了接下来的火爆现场,谁会去帮她请村长?   刘杏花为人极差,爱占便宜,且嘴巴极臭,比别人刚刚拉过屎的肛门还要恶心,动不动就极其恶毒地诅骂别人,村人对她恨之入骨。   这时家里出了事,不但没有一个人出来帮忙,全都嘻嘻哈哈的看笑话。   陈母一个外人,本应该讨不到便宜,却因为刘杏花间接帮忙,竟然稳占上风。   她见众人都在笑话刘杏花,没有人去请村长,也就不再多说 。   她本意也不是真的要请村长,儿子毕竟有功名在身,事情闹大了,于他名声有碍。   她只想无声无息地带走儿子,至于被人下毒的事,就不计较了吧,反正自家是男的,睡就睡了,不吃亏。   但她知道乡下刁民难缠,如果她示弱,刘杏花就会缠住不放,还会狮子大张口,提出许多条件。   她抬出村长,其实是想吓唬刘杏花,让她知难而退,不要再纠缠。   刘杏花见原本谈的好好的,银子都快到手了,画风突变,毛都没有,一下子傻了眼:张红玉让人白睡了,白嫩的身子让人白看了,讹人不成,反倒要请村长。证据在人家手里,请村长她能得着好吗?   村长本来就不待见她家,动不动就要赶她家走。   别的村子一致对外,只有他们村的白眼狼们跟着外人一起欺负他们!   村人们满嘴胡言秽语,肆意调笑,刘杏花越想越气,觉得吃了大亏,嚎哭着的朝陈母扑去。   她想得简单,觉得地主婆养尊处优,身上没力气,不是庄稼人的对手,只要制住了陈母,总有办法逼得她答应自己的条件,毕竟有钱人更怕死不是?   只要她家娶了红玉,给了彩礼,全村人都会眼红的,今天的笑话又算得了什么?   马上就会随风而散!   可她想得太简单了!有钱人惜命的程度岂是穷人能想得到的?   刘杏花身子刚动,还没扑到陈母面前,她带来的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身形速动,齐刷刷地站在陈母身前,组成人墙,气势汹汹地拦住了她,只要她敢多走一步,能活活撕了她!   刘杏花不但不能靠近,还被他们抢走衣服,陈鹏举趁机穿衣服起来了。   张红玉机关算尽太聪明,赔了夫人又折兵。清白身子被人白睡了,还被全村人白看了,见陈鹏举要走,绝望之下,嘴里嚷嚷着不活了,光着身子跳起来撞墙寻死。   没死成。   怎么死得了呢?看热闹的人拉住了她。   有些光棍无赖假装去拉她,趁机在她身上东摸一下,西抓一把,占尽便宜。   张红玉死又死不了,活又活不成,被掐得哇哇大哭。   “难怪这么骚,皮肉真嫩啊……”   “手感真好,摸上去肉乎乎的……”   “胸真大,摸着真舒服……”   “让我摸一下,让我摸一下……”   光棍无赖们一双大手争先恐后地往张红玉胸前,屁股抓去,更有甚者,趁人不注意,往她……抓了一把,占尽便宜,满嘴污言秽语,嘻嘻哈哈,好好的大姑娘被人当个万人骑戏弄,脸面被人用脚踏在地上摩擦。   刘杏花气疯了,张红玉好歹是她的女儿,怎么能让人这样随便揩油?摸胸摸屁股就算了,居然还敢当着她的面耍流氓?   她状若癫狂,顺手拿起擀面杖一阵乱打,那几个光棍无赖狠狠挨了几棍子,被打疼了才缩回手,忙不迭地抱头鼠窜,刘杏花又一顿乱打,把看热闹的村民赶出灶屋。   一时叫的叫,笑的笑,大声呼疼的,被误伤了骂人的,院子里大呼小叫,声音此起彼伏,简直不像话!   事态发展成这样,非陈母所愿,她忙拿了衣服披在张红玉身上,让她赶快穿好,又出来温言劝走了村人。   陈母本不想再带张红玉走,但张红玉寻死觅活,哭成泪人。   她怕闹出人命,影响陈鹏举的名声,勉强答应带走张红玉,反正她家有的是钱,不缺她一双筷子。   但张红玉身子被人看了,被人摸了,不干净了,若是陈鹏举不嫌弃,最多做个通房丫头。   不过依陈鹏举的尿性,只怕嫌脏。   连做个通房丫头都不够格,更别提什么小妾正妻了。   至于聘礼,一个丫头而已,哪里有什么聘礼?   张红玉知道自己活成了笑话,在村里待不下去,只求陈鹏举能带她走,至于是正妻还是小妾,顾不上那么多。   刘杏花鸡飞蛋打,当然不答应。   但她家在饮食里下药在先,讹人在后,人尽皆知,证据还在。   刘杏花嚎了两声,捶地大哭,又想撒泼。   陈母懒得搭理她,站起来就走,连张红玉都不要了。   刘杏花一边嚎,一边迅速算了一笔账:好汉不吃眼前亏,来日方长,只要张红玉顺利进了陈家,不怕她不倒贴娘家,不怕陈家的万贯家财弄不到手,哭哭啼啼的让陈鹏举一家带着张红玉走了。   刘杏花自作聪明,牺牲女儿为儿子铺路,谁知路没铺到,反倒女儿白送给人家,一个钱的彩礼都没有捞到,倒是典型的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张红玉走了,但下药勾引男人,光身子让村人看了摸了,白给人家,人家还不要的事情,成了全村人的笑话。   她倒也不是一点作用都没有。村人们教育自家的姑娘小哥儿时,总要把她拿出来当活生生的教材,姑娘小哥儿怕落到她那样的下场,个个洁身自好,桃树村的风气好了很多。 第 331章 值得更好的   张树山晚上收工回来,还没到家,一路上遇到村人,个个不怀好意地望着他笑。   有些热心善良的,让他快点回家,他家出了稀奇事。   仔细一打听,才知道他不在家时,家里上演了一曲大戏,女儿也搞没了,十分不光彩的没了。   他气得倒仰,一口老血喷出来,回家把刘杏花捶了个半死。   可是笑话已经闹了,就算把刘杏花打死,也堵不上村人嘲笑的嘴。   张树山看在两个儿子的面上,又一次原谅了刘杏花。只是俩人再也回不到从前,张树山在家板着脸,终日不见一丝笑容,夫妻情分极淡。   陈鹏举自知宴宴不会原谅他,回去之后,石沉大海,倒是没有厚着脸皮来纠缠宴宴。   ……   宴宴说完,皱着秀气的小鼻子,眼睛红通通的,抿着唇,可怜巴巴的望着白竹,眼泪欲掉未掉,可怜极了。   白竹望着他无辜的小白兔似的眼神,心疼极了,伸手给他揩泪,皱眉道:“如此说来,倒是好事。这陈鹏举不是个东西,幸亏没有答应和他结亲,否则嫁过去你有的是苦头吃!”   宴宴点点头,乖乖地窝在白竹怀里,时不时地哽咽一声,打着哭嗝。   白竹哄孩子似的拍着他的后背,想了想,试探着问:“你该庆幸发现得早啊,怎么哭了,你是有点喜欢陈鹏举吗?”   “不是的!”宴宴马上坐直了身子,双眉紧蹙,小脸通红,紧绷着面皮愤愤地道:“我才不喜欢他呢!他又矮又胖,还风流好色,色眯眯的眼珠子到处乱转。自恃家里有钱,到处招蜂惹蝶,我眼睛瞎了才会喜欢他!”   他只喜欢过李立维,可惜李立维辜负了他。   他不喜欢陈鹏举,可惜陈鹏举让他失了面子。   白竹贴贴他的头,柔声道:“说得对极了,我也不喜欢他,第一眼就不喜欢。只是想着他家里条件好,先了解一下也没关系,万一是个好的,岂不是错过了?果然有钱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幸亏发现的早,瓢未动,碗未响,你没有吃亏。乖,别哭。”   宴宴流着泪,心酸地道:“我是哭自己命苦,别人说亲顺顺利利的,偏我都是些乱桃花,亲事还没发动,眼泪先快流光了。村里人都知道陈鹏举原来是喜欢我的,却被张红玉半路拐跑了,都笑话我。”   说着忍不住哽咽难言:“我,我活成了个笑话!”   乡下人喜欢嚼舌根,有人幸灾乐祸看笑话是难免的。幸亏宴宴没有和陈家结亲,倒也于名声无碍。   只是宴宴一向心高气傲,接连两次被张红玉搅了亲事,未免气苦。   他自尊心强,压根看不上沉鹏举。可被看不上的人背叛,更是没面子。   他这段时间过得极其痛苦,连门都不愿意出。   白竹叹了口气,把宴宴搂进怀里,怜爱地亲了亲他的鬓角,担忧地问道:“宴宴,娘知道吗?她是不是气坏了?”   宴宴摇头:“那时娘病得很重,连床都下不了,我没有告诉她。后来她好些了,我才告诉她,我不喜欢陈鹏举,拒绝了他家,他就娶了张红玉。”   白竹心里又感动又心疼,搂着宴宴,都不知道该怎样心疼他好,半晌才道:“好孩子,委屈你了!”   宴宴想到那段时间的无助和痛苦,伏在白竹怀里又哭出声来。   白竹理解他,心疼极了,搂着宴宴,抚着他的后背,柔声劝道:“宴,别哭,我看这是好事。反正你也不喜欢陈鹏举,这样的人不值得为他伤心。至于有人笑话你……”   他柳眉倒竖,银牙一咬,气势汹汹地道:“我看谁敢笑话你,看我不骂死他!”   宴宴见他凶巴巴的样子,破涕为笑道:“你们回来了,他们应该不敢笑了。之前你失踪,哥不在家,娘病了,好多人明里不说,暗中都笑话我家犯灾星,还说我没福气,陈家那么好的人家都巴不住,活该受穷。”   白竹气道:“这些人鼠目寸光,懂个屁!我宴宴福气好着呢!陈鹏举配不上你,将来不知哪个有福的人得了去!”   说到这里,白竹突然想到了李立维,拧眉问道:“宴宴,别难过。陈鹏举不是好东西,张红玉拐跑了才好呢。他们一对贱男贱女,互相祸害,免得出来祸害好人。我问你啊,以前姨父和李立维对我们家关照颇多,这次没有帮忙吗?”   宴宴揉揉眼睛,吸吸鼻子道:“姨父总来帮忙的。立维哥和你同一天出门,去州府卖独角鹿,没有回来。稍信回来说在州府找到活计了,做完再回。”   白竹心里大疼:小宴宴真是太可怜了,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居然一个帮忙的都没有,连个哭诉的对象都没有!   他要照顾生病的娘,担心失踪的自己,还要承受亲事生变, 被人耻笑,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啊?   难怪瘦成这样了!   俩人搂抱着,默默坐了一会,白竹又开口问道:“奇怪了,之前你不是说张红玉喜欢李立维,他们俩人在相好吗?怎么张红玉又去勾引陈鹏举呢?”   “谁知道呢?张红玉水性杨花,见一个爱一个,说不定她见陈家有钱,就不想要李立维了呢!”提起张红玉宴宴就生气。   “这话倒也有理。张红玉这次身败名裂,去了陈家也没有好日子过。可惜李立维了,一个好好的俊俏汉子被张红玉害了。”   白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依他对李立维的了解,以及李立维每次见到宴宴忐忑不安,想方设法讨好的样子,他应该是喜欢宴宴的。   可是,那次他和宴宴亲眼看见李立维和张红玉在河边搂搂抱抱,拉拉扯扯,是怎么回事呢?   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们亲眼看见的,应该不会错吧!   可是现在宴宴正哭呢,再提起李立维,实在是在他伤口撒盐。   再说了,好马不吃回头草,她张红玉不要的人,凭什么让宴宴接盘?   宴宴不是垃圾桶,他值得更好的! 第 332章 毫无办法   白竹叹了口气,拍拍宴宴的肩膀,柔声道:“宴宴乖,别哭。你的亲事交给我,我负责给你找个长得俊,人品好的。”   宴宴窝在白竹怀里,含着眼泪,红着脸不好意思地道:“谁要说亲了?我还小呢!”   “嗯,你的确还小,不着急。说实话,我也舍不得你嫁人。慢慢挑吧,一定要挑个称心如意的。好饭不怕晚,我还想多留你几年呢!”   宴宴沉默了半晌,才小声道:“我现在想通了,家境好不好真的不重要。你和我哥这样的恩爱,我非常羡慕。以后,如果能有人像我哥疼你一样的疼我,我就心满意足了,其他的不重要。”   白竹嗯了一声,没想到自己无意中在宴宴心里立了个标杆。   想到张鸣曦,白竹心里软成一团浆糊,含笑道:“你哥真的很好。我真是太幸运了,这辈子竟然遇到了他!我在白家吃了那么多苦,就是为了遇到他的。哎呀,我应该再多吃些苦,就能早点遇到他。”   宴宴见他笑得傻乎乎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笑,取笑道:“羞不羞啊?早点遇到他,你一个小哥儿早早就想嫁人啊?”   白竹不好意思地伸手去挠他的痒,骂道:“就是的,我就是想早点嫁给你哥,怎么样呢?”   宴宴怕痒,扭着身子躲,俩人嘻嘻哈哈的闹成一团。   宴宴这段时间痛苦极了,无人倾诉,憋闷的很。   和白竹哭诉一通,玩闹一番,压在心头的巨石不知不觉消失不见,心里总算舒服了。   宴宴被白竹又哄又劝又挠痒,终于高兴起来,拉着他的手一起去洗衣服。   午饭刚刚做好,张鸣曦顶着一头汗匆匆忙忙回来了。   他一进院子就喊竹子,白竹连忙出来迎他。   看见白竹眉眼弯弯,活生生的站在面前,他才松了口气。   张鸣曦简单地说了一下送刘杏花见官的事,人证物证都在,张树山第一个出来指控她,刘杏花辩无可辩,承认了罪行,官老爷迅速收了监,说是要流放,至于流放到哪里,他压根不在意。   本来还想把刘大根和王麻子送去见官的。   但那二人膝盖断了,走不了路,干不了活,成了废人,活的生不如死。   这样的人送去见官,官老爷也不会收。   收了干嘛?啥都干不了,白吃饭,还要派人伺候。   张鸣曦懒得折腾,让他们在外面活受罪吧。   胡秋月见刘杏花终于恶人有恶报,松了口气,又把叮嘱白竹的话跟张鸣曦说了一遍,要他多照应张明辉兄弟俩。   张鸣曦自然一口答应,他恨的是刘杏花,关两个幼弟什么事?   下午张鸣曦没有出门,在家编竹匾,陪着白竹。   他才出门了一早上,见不着白竹,心慌得要死,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   只有看得见,摸得着,陪在他身边,才能减轻心里的那份惶恐和不安。   晚上,俩人躺在床上,张鸣曦搂着白竹,拉起他的手亲了亲,问道:“竹子,我再不想出门了,我要天天在家陪着你。田里产出有限,粮食仅能糊口,还要找个赚钱的营生,多挣点钱,让你们过好些。”   白竹一听,想起一件事,翻身趴在他身上,把头摆来摆去,用鼻尖去撞他高挺的鼻尖,笑道:“你不说我都忘了问你。之前贩货我不准你去,你非要去,有没有挣到钱啊?”   张鸣曦想起他执意要出门时,白竹痛哭两天,床都起不来,等他走后又大病一场,心里又酸又疼,很是后悔。   他一手搂着白竹的腰,一手按下他的头,温柔地亲了亲他调皮的鼻尖,叹气道:“唉,后悔不听你的话,非要往外跑让你遭了大罪。我就说呢,做生意分离是常事,纵有不舍,哭哭啼啼的闹一闹就行了,也不至于哭成那样。原来冥冥之中早有预兆,差一点成永别了!”   白竹一听,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巴,后怕地道:“不准胡说!什么叫永别?只要有一口气在,我爬也要爬回来的。”   张鸣曦嗯了一声,一手搂着白竹的腰,一手抚着他的后背,柔声道:“这次贩货很顺利,连本带利挣了四十两银子。还债用了三十五两,剩下的五两出去寻你时做了盘缠,用了一些 ,还有四两多。”   白竹笑道:“我有三两,加起来就是七两了。”   “干爹给你的银子你不是没要吗?哪里来的三两?”张鸣曦皱眉。   白竹笑嘻嘻地把李二踢了他一脚,赔了三两银子的事情说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把张鸣曦心疼坏了,忙坐起来点灯去看他的腿伤。   伤早就好了,张鸣曦不放心,把他的两条白花花的细直长腿翻过来覆过去的看,看见个黑痣都要大呼小叫地摸半天。   白竹被他摸得浑身痒,笑着推他:“别摸了,早好了。就是替燕子挨了一脚,干爹感激,才认我做干儿子,教我手艺的,这一脚挨得值。”   张鸣曦伏在他身上,抿唇不高兴地凝视着他,白竹受不了他的低气压,双手肘支床,抬起头,在他紧抿的薄唇上啄了一口,哄他道:“皱眉不好看,快,笑一笑,我喜欢看你笑!”   张鸣曦叹了口气,皱眉心疼地道:“傻子,以后再不准了。遇到危险要自保,再傻乎乎的往前冲,别怪我翻脸。”   白竹知他心疼,故意逗他:“来呀来呀,你翻脸啊,我好怕呀!”   一边说,一边咯咯笑,娇憨可人。   张鸣曦又气又爱,骂又舍不得骂,打又舍不得打,拿他毫无办法。   只得以不变应万变,一招制他,翻身压了上去,咬了一口那张恼人的小嘴,恨恨地道:“你就欺负我吧!把我心疼死,你有什么好处?”   白竹眼珠子一转,笑嘻嘻地道:“哼,我就欺负你,我不欺负我男人还能欺负谁?”   那声音软软糯糯,一句“我男人”含娇带怯,勾人心弦,张鸣曦心里一荡,低头吻了下去。   白竹惊叫一声,又嘻嘻笑了起来。   一时听得咕叽一片水响,白竹那张叭叭的小嘴总算堵住了,再说不出一句整话,只听得见甜腻的哼唧声。 第 333章 快幸福死了   幸福的日子过得快,转眼白竹回家四天了。   这四天他体会到了什么叫健康的残疾人。   明明他身健体康,能吃能睡,能说能笑,可一家人把他当成个病入膏肓的重症病人,什么都不让他做,什么都不让他碰。   别说做饭了,连洗个菜,喂个猪都要惹来胡秋月的一顿唠叨,一家人的口头禅就是“别动,好好歇着”。   张鸣曦更是把他宠上天,干个活陪着,走个路护着,俩人独处时,搂在怀里抱着,只差吃饭没动手喂了。   灶屋的事情宴宴全包了,不让他伸手,每顿不是炒腊肉就是炖鸡蛋羹,伙食前所未有的好。   胡秋月把家里的红糖大枣都拿到白竹卧房,给他当零食吃,吃慢了还和他急。   连蛋黄都知道白竹是全家人的掌中宝,一天到晚追着白竹打滚,撒娇卖萌。   白竹幸福死了,觉得自己都幸福地被养废了。   他是有分寸懂感恩的人,不会恃宠而骄,闲得过意不去,抗议了几次,胡秋月才准他稍微干点轻松活。   这天吃早饭时,胡秋月扒了一口饭,突然想起一件事,抬头望望张鸣曦,又看看白竹,笑道:“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们。”   白竹心里咯噔一下,他真是被吓怕了:怎么又有事啊,平平淡淡的过点舒心日子咋就这么难呢?   还是说这几天他过得实在太惬意,老天爷看不过眼了?   张鸣曦一个大汉子,比白竹扛事,闻言眉头一跳,不动声色地吃了一口菜,才慢悠悠地道:“什么事?”   胡秋月见俩人脸色有异,生怕吓坏了他们,忙道:“是咸菜的事……”   一句话没说完,白竹和张鸣曦同时舒了口气,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抿唇一笑。   胡秋月知道他们之前吓坏了,杯弓蛇影,笑道:“前两个月,你们不在家,我病着,家里家外全靠宴宴一个人。一开始姨父帮着送了两次咸菜,可是要买菜,要洗,要晒,还要腌,宴宴一个人忙不赢,实在无法按时按量的保证福来酒楼的用量。后来高管事催烦了,不想让我们送了。我想着好不容易搭上的线,就这么断了可惜,就把送咸菜的活计让给你们三婶了,做咸菜的方法我也教给她了。”   白竹松了口气。   这不是什么大事,虽然可惜,一个月差不多能赚一两银子呢,但当时的情况的确没法保证用量。   与其中断合作,还不如让给三婶,肥水不流外人田。   白竹暗戳戳地想,难怪每次有事,三婶都坚定不移地站在他们这边。   人心换人心,他们是懂得感恩的,知道胡秋月是真的疼他们。   看看刘杏花,都是弟媳,她因为嫉妒,不忿胡秋月过得好,总嫌她偏心 ,处处和他们作对,终于把自己作到牢里去了。   三婶善良,懂得感恩,所以越过越好。   所以,做人要善良!   胡秋月见俩人没说话,以为他们不乐意,想了想,勉强笑道:“你三婶倒是说等你们回来,就把生意还给我们。要不,我去要回来?”   张鸣曦望了白竹一眼,白竹笑着点点头,胡秋月心里一沉:这给出去的东西又去要回来,真的不好开口呢。   不等她再说,张鸣曦笑道:“不用了,三婶不是外人,给她好了。她家多了一个进项,日子过舒坦了,你高兴,我们也乐意。”   白竹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嗯嗯着。   胡秋月这才明白白竹点头的意思,高兴的同时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滋味:他们俩人之间的眼神只有彼此看得懂,别人是针插不进了。   送得好好的咸菜就这么易主了,赚钱的路子又少了一个。   总不能坐以待毙吧,只有把卖卤肉的营生支起来了。   好在现在家里不欠债,还有七两银子的结余,每个集都去卖卤肉,月月都有进项,在乡下人眼里,差不多可以算是个小财主了。   俗话说得好,小富即安。如果不想瞎折腾,目前的日子是最平稳舒适的。   但白竹心里有个小小的心愿,他不敢说,也不敢想。   张鸣曦心里也有个小小的心愿,他不说,但经常想。   尽管不说 ,其实他们的心愿是一样的:给白竹在镇上开个馆子。   开馆子要租铺面,要置办桌椅板凳,锅碗瓢盆,需要一大笔银子。   小小的七两银子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问题,空谈无用,只得暂时压下这个念头,好好攒些钱再说。   马上就是四月的第一个集日,要去支摊子卖卤肉。   一大早,张鸣曦拉着板车,带着白竹去镇上买猪头猪脚猪下水和香料。   这些都是熟门熟路的,本来张鸣曦一个人就能搞定,但他非要白竹陪着去。   怕累着白竹,张鸣曦不让他走路,坐车来回。   张鸣曦从青州府回来后,落下了一个毛病,并且病得不轻。   那就是白竹得时时刻刻在他身边,要睁开眼睛能看见,伸出手能摸着,不然就心慌慌的坐立不安,啥都干不成。   他知道是病,却不好意思说,万分黏人 ,天天像是白竹的尾巴,不离左右。   可怜白竹,上次遭了大罪,回家后也是非常的黏张鸣曦。他虽然不像张鸣曦那样有心病,但非常享受他的黏人样,不但不烦,反倒非常纵容他。   胡秋月见俩人连体婴儿似的,天天同行同止,略无参商,心里很是快慰。   这次的卤肉白竹加了酸果汁,味道有了质的飞跃,主要是口感好,再怎么煮也不会软耙耙的,而是脆脆的,嚼起来咯嘣咯嘣响,肉香味更浓。   胡秋月牙口不好,吃了一片还不觉得如何,宴宴吃了后简直把白竹夸上天。   他爱极了这个口感,一个人咯嘣咯嘣干了半碗猪头肉。   白竹见他爱吃,高兴得咧嘴笑,起码这个口感是受年轻人欢迎的。   三人早早拉着板车去了集上,出乎白竹所料,摊子支起来,并没有什么客人。   这不能怪老客们不捧场, 他们的卤肉摊子像变戏法似的,这一集有,那一集没,一开始还有老客惦记着,后来干脆半年不露面,老客断了念想,新客压根不知,搞得门可罗雀,新老顾客都跑光了。 第 334章 有人想你了   他们现在有经验了,并不急躁。   张鸣曦支好板车,把小板凳拿给白竹,白竹坐着,不慌不忙地切了半碗猪头肉薄片,半碗下水,插上一些细竹签,让人免费试吃。   张鸣曦打开木桶,香气四溢,白竹大声吆喝道:“卤肉,张家卤肉。过来看,过来瞧,免费试吃,不要钱啊!”   宴宴见他随口念出一大串,嘻嘻笑着跟着一起喊。   两个俏哥儿并肩站在一起吆喝,很快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老顾客听到喊声,闻到香味,终于等到了心心念念的那一口卤肉,忙不迭地围过来。   做生意要的就是个人气,老客围过来,马上带动了一大把新客跟着过来,不多时,摊子前排起了长队。   客人试吃之后,对新口感赞不绝口,原来打算买二两的改成买半斤,买半斤的又换成要一斤。   老规矩,张鸣曦站在左边称重收钱,白竹坐在中间切片,宴宴打包,三人配合默契,忙而不乱,四大桶卤肉一上午就卖完了。   有些来得晚,没有买到卤肉的顾客遗憾的很,砸吧着嘴一再让他们下个集日一定要来,可不能像以前一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来一次不来一次的,吊他们的胃口。   张鸣曦见自家卤肉这么受欢迎,心里高兴,笑眯眯地再三保证以后每个集日都会来,喜欢吃他家卤肉的来老地方找就行了。   卖了卤肉,按照老习惯,张鸣曦带着两小只去吃了油饼,喝了羊肉汤,又给一家人每人买了两匹布做夏衣,三人才兴高采烈的回去。  森·晚· 回去的时候是空车,张鸣曦怕累着白竹,一定要他和宴宴坐车,自己拉着他们走。   白竹心疼他,坐了一截后跳下来,陪着他走,倒是便宜宴宴,坐车去,坐车回,半点都不累。   回到家还早,张鸣曦收好板车,进了卧房,白竹和宴宴把木桶洗干净,送到灶屋。   收拾好后,白竹拿了新买的布匹进来灶屋,,三人头挨头的看着新买的布匹,商量着要做什么样式,白竹听见张鸣曦喊他。   他嘴里答应着,手上拿着布匹还在说,宴宴推了他一下,笑道:“快去吧!有人想你了。”   他本来想开玩笑说,有个没断奶的小娃娃,催着要吃奶了,赶快去吧,一会儿该哭了。   可是娘在边上,准会骂他。   他可不敢当着娘开这些过分的玩笑,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只望着白竹嘻嘻笑。   白竹笑着敲了一下他的头,骂道:“我就不去,你能怎么样吧!”   话虽如此,他马上放下布匹走了。   宴宴望着他的背影讥笑道:“我不能怎么样,有本事别走啊,看看我哥会把你怎么样吧!”   白竹回头,威胁地冲他挥了挥拳头,宴宴笑倒在胡秋月怀里,嘴巴依然很硬:“来呀,你来打我啊!我好怕呀!”   宴宴是个鬼精灵,明知白竹慌着要去见张鸣曦,故意逗他,占尽口头上的便宜。   白竹没空理他,笑着跑了。   胡秋月推开他,骂道:“坏东西,就会欺负你小哥。也就是你小哥性子好,又宠你,样样依着你。看你以后嫁人了……”   话没说完,宴宴捂着耳朵跳:“停!打住!我知道错了,我不敢了。”   胡秋月叹了口气,没等再开口,走到卧房门口的白竹回头望着宴宴哈哈大笑:“好,好,你张鸣宴多厉害啊,也会怕娘啊!”   宴宴生气地冲他扬扬拳头,杀鸡抹脖子的使劲瞪他,白竹冲他做个鬼脸,嘻嘻一笑,转身进了卧房。   张鸣曦正坐在桌边数铜板。   今天收的一钱袋的铜板堆在桌子上,张鸣曦笑道:“快拿麻线来穿铜钱,喊半天不来,耳朵呢?”   白竹脸上的笑容未减,指着自己的耳朵笑嘻嘻地道:“在这呢!你想怎样?”   张鸣曦伸手来抓他的耳垂,咬着牙骂道:“长个耳朵不好听话,要了干什么?干脆咬下来吃了!”   白竹才不怕他呢,小胸脯一挺,气势汹汹地道:“你吃,给你吃,要是吃不下看你怎么说!”   张鸣曦笑道:“有本事你别跑!”   说着,凑过来,搂着白竹的脖颈,勾着他的头,一下子含住了耳珠,重重的吮吸着。   白竹身子酥了半边,差点软在他怀里,用眼睛余光一看,门没关!   他软绵绵地哼唧了一声,赶紧伸手去推张鸣曦,羞红了脸,水波潋滟的大眼睛睁圆了,使劲瞪他。   张鸣曦见他憋着劲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奶凶奶凶的,又萌又可爱,一下子笑出了声,顺便松开了他红通通的耳垂。   白竹也忍不住笑,摸摸被吮麻的耳垂,跑去开箱子拿了理好的麻线,怕张鸣曦大白天的做出太过火的举动,招架不住,故意坐在桌子的另一边,帮他穿铜板。   张鸣曦轻笑道:“坐那么远干什么?过来,我抱着你穿。”   白竹撇撇嘴:“你差不多得了,宴宴没事会跑进跑出的,万一被他看见,你还有脸见人吗?”   张鸣曦语塞,咽了咽口水,使劲瞪白竹。   俩人孩子气地瞪来瞪去,白竹忍不住一下子笑出声,张鸣曦笑着敲他的头,得意地道:“哼,跟我比凶,你不是对手吧!”   白竹头点地鸡啄米似的:“嗯嗯,你最厉害,你天下第一厉害!”   张鸣曦得意的一笑,突然凑近了,鬼戳戳地小声道:“这算什么?我在床上才是真厉害呢!”   说着,故意挑了挑眉:“你知道的!”   大白天就说这些羞耻的话,白竹羞红了脸,气哼哼地低喝道:“张!鸣!曦!”   张鸣曦知道白竹怕羞,反正已经占够了便宜,就嬉皮笑脸地道:“好了,我不说了。以后光做不说行了吧。给我两根麻线,数数今天到底赚了多少钱。”   白竹见他瞎闹半天,终于开始做正事,抿唇一笑,递过来几根麻线,一边穿铜板一边笑道:“鸣曦,我有话要跟你说。”   张鸣曦眉头一挑,笑嘻嘻地道:“什么话请讲,是不是要说今晚你在上还是我在上啊……” 第 335章 都听你的   话没说完,白竹虚握拳头,在他肩上轻轻地擂了一拳,白了他一眼,骂道:“没个正形!不要闹,我真的有事。”   张鸣曦身子往后一缩,坐直了些,正正脸色,规规矩矩地道:“你说!”   白竹望了望他,犹豫了一下,抿抿唇道:“现在娘不管事了,家里生活开支不用拿给她,她手上就没钱了。但她要买些针头线脑,还有其他一些零零碎碎的,总不能每次都找你要,要给她一点零用钱。”   张鸣曦点头,严肃地道:“你说得对,是我疏忽了。”   白竹得了表扬,有点高兴,调皮地一笑,又道:“宴宴大了,每次卖卤肉都跟着帮忙受累。以前是家里欠债太多,忙着还债,顾不了那么多。现在日子好过了,我也想给他一些钱。他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就算什么都不买,攒着也是他的私房钱。过两年出嫁了,有私房钱傍身,在夫家说话做事有底气些。”   张鸣曦心里感动,他是个粗线条的糙汉子,压根没想那么多,只想着家里有吃有喝,所有开销他负担,不让娘和宴宴操心就行了,哪里想得到要给他们一些零花钱呢?   张鸣曦伸手摸摸白竹的头,笑眯眯地道:“好,听你的,我没意见。”   白竹高兴,像是给宴宴争取到了多大的利益似的,一边穿铜板,一边咧嘴笑。   张鸣曦心中一动:这个傻子只会为别人争取零花钱,怎么就不会为自己要呢?   他的夫郎他自然心疼!   张鸣曦把穿好的一串钱往白竹身前一推,笑道:“以后卖卤肉的钱都交给你,你来安排。想给娘也好,想给宴宴也好,想用做家里开支也好,你自己做主,不必来问我。每个月用剩下的,再换成银子给我。”   白竹一呆,半晌才不敢置信地道:“我不要。家家户户都是汉子管钱,哪有夫郎管钱的?”   白竹吃惊的时候会瞪圆了眼睛,微张着嘴巴,小白兔似的呆萌可爱。   张鸣曦心里软得冒泡,伸手抚了一下白竹的脸,柔声道:“管别人家怎样呢,我家就是这样。你要管家,手里没钱怎么行?再说了,我又不是不管钱,每个月剩下的银子都要交给我,我有用途的。攒够了买田买地,对了,我还想买头牛,田地多了,没牛犁田真是麻烦。”   白竹又吃惊又感动:张鸣曦真是越来越没底线了,连管家管钱这样大的权利都交给他!   张鸣曦见他眼眶红红的,鼻翼翕动,好像马上要哭出来的样子,开玩笑道:“就这么说定了,以后家里大事我说了算,小事你做主。”   说着,童心顿起,凑近了嬉皮笑脸的道:“不过我家没大事。”   白竹噗嗤一笑,道:“羞不羞?多大人了,只顾闹。”   张鸣曦嘻嘻笑道:“你没听戏文里说吗,男人至死是少年!对你男人好点吧,人家还是少年呢!”   白竹望着眼前这个一米八的老少年,忍着笑,拿起一个铜板递给他:“少年,辛苦了,拿去买糖吃吧!”   张鸣曦气笑了,拉过白竹在他粉唇上咬了一口,气哼哼地骂道:“狠心的人,一个铜板就想打发你男人吗?”   白竹一边躲一边笑:“一个铜板还嫌少,你还想要多少?”   “我想要你!”张鸣曦含着他的唇珠,滑溜的舌就想里钻。   白竹笑着躲开,不让他作乱,俩人嬉闹着穿好了铜板,一共是六百二十五文。   之前买肉香料盐巴用了一百八十文,是家里的钱,要扣除。   这次买衣服布料用了一百七十六文,三人喝羊肉汤,吃油饼用了二十二文,纯赚六百四十三文。   看起来很不错,不过四个人忙了两天,摊开到每个人头上就不多了。   但其时生产力低下,平时请短工十五文一天,农忙时也才二十文一天,比卖苦力要好得多了。   白竹拿出自己的钱袋,掏出三两碎银,连着桌上的两串钱,一起推给张鸣曦,笑道:“这些给你。”   张鸣曦拿过碎银,又把铜板推了回去:“铜板你拿着,月底不管剩下多少再给我。”   白竹不理他,拿钱袋装了三串钱,又把零散的二十五文装进去,笑嘻嘻地道:“这些足够开销了吧,钱袋在箱子里,你要用铜板自己拿。”   张鸣曦很享受他管家的样子,皱着鼻子笑眯眯地看着。   白竹望了他一眼,又道:“这次的猪头猪脚猪下水买少了,还有很多人没买到呢。下次多准备些,还能多赚点。”   这话正是张鸣曦想说的,他正了正脸色,收了嬉笑的表情,点头道:“我正想说呢……”   一句话没说完,白竹提着桌上的三串钱,旋风一样跑了。   张鸣曦目瞪口呆地望着他的背影,恨得牙痒痒:好个白竹,连听他说话的耐心都没有了!   哼,让他跑,看晚上不收拾他的!   赚了钱,白竹心里美着呢,那管张鸣曦望着他的背影吹胡子瞪眼睛呢。   白竹跑到胡秋月的卧房,娘和宴宴正把布摊在床上比划,准备裁剪呢,难怪宴宴这么半天没来找他。   白竹把钱给娘和宴宴,俩人不接,不明所以地望着他,特别是宴宴,漂亮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像铜铃。   白竹笑道:“拿着,娘一串,宴宴两串。”   宴宴嘴快手也快,接过铜板,一头雾水地道:“给我这么多钱干嘛?我又不要用钱。”   白竹把剩下的一串钱塞进胡秋月手里,在床边坐下,笑嘻嘻地道:“娘,鸣曦说了,以后家里的开销他负责,你不用管了,好好享福就行了。每月给你一百文零花,你想吃什么,尽管去买,用完了再找他要。”   说完,转头看向宴宴,本想和他斗嘴开玩笑,见他一脸惊喜,突然有些心酸,收起脸上的嬉笑,一本正经地道:“宴宴,你哥说了,你跟着我们卖卤肉很辛苦,以后每个月给你二百文的零花钱,自己拿着花,想买什么就买,不必跟娘要钱。但是不准乱花,剩下的自己攒着。” 第336 章 全家人的宝贝   宴宴犹豫了一下,过来挨着白竹坐下,心里感动,眼眶红了。   一个壮汉子打一天短工才得十五文,一个月三个集,他只需忙三天就能得二百文!   两个哥宠他,真是没边没沿了!   宴宴带着鼻音道:“小哥,我不要钱。在家有吃有喝的,干活不是应该的吗?我怎么能拿钱呢?你收着吧!”   白竹心里有些酸,很为宴宴高兴。   要知道他在白家长到成人,一个铜子儿也不曾拥有过,宴宴一下子就能每月进账二百文。   宴宴的衣食住行都是家里负责,他只要不乱花,一年能攒下二两多银子呢。   他一个小哥一年儿的私房钱,超过了绝大多数乡下家庭一年的结余。   白竹心疼宴宴,他自己以前过得苦,所以特别怕宴宴过苦日子,想方设法地对他好 ,尽自己所能让他过好些。   白竹拍拍宴宴的肩头,柔声道:“傻子,给你就拿着。你大了,总有要用钱的地方。我不愿意你去羡慕别人,我希望别人都来羡慕你。”   宴宴揉揉眼睛,把一双大眼睛揉得红通通的,笑道:“村里谁能一个月有二百文的零花钱?村长家的娃也不能够!我是独一份呢,可不就活成了别人羡慕的样子吗?”   胡秋月学他,笑着插话道:“村里谁能每月有一百文的零花钱?村长的爹娘也不能够!我是独一份呢,我也活成了别人羡慕的样子!”   白竹望着娘笑,又笑着推宴宴:“你就臭美吧!这不算什么,等以后……,等以后家里条件好些了,我要买好多好东西给你。……还有娘,苦了半辈子,就等着享福吧!”   宴宴感动地吸吸鼻子,笑道:“傻瓜,有好东西只想着给我,你自己不会用吗?先说好,每个月去卖三次卤肉,我才拿零花钱。要是农忙,或者忙其他的事,暂时不去卖卤肉了,我就不要零花钱,别到时候拉拉扯扯的,惹得人烦。”   他是怕白竹硬要给他钱,故意说得难听些。   白竹撇撇嘴道:“给你钱还嫌烦,看把你能的!行,都听你的,你说怎样就怎样,谁让你是全家人的宝贝呢!”   宴宴抿唇一笑,把头靠在白竹肩上,手搭在他后腰,俩人笑眯眯地搂抱着,轻轻晃动着身子,温馨祥和。   胡秋月笑眯眯地望着并排坐着,漂亮得像双生子的两小只,欣慰地舒了口气,怕宴宴小,不知轻重出去炫耀,叮嘱道:“宴宴,你两个哥疼你,给你的钱要收好,不要乱花。还有,出去不要跟别人说,免得人家以为我家多有钱呢!”   宴宴点头,一本正经地道:“我知道的。”   白竹笑道:“今天赚了六百多个铜板,除掉开销,基本不剩多少了。下次多买些猪头,猪下水,能多赚点。鸣曦还想赚钱买头大牲口呢!”   胡秋月点头道:“这一年过得像做梦似的。不是,做梦都没这么神速。你进门短短一年时间,我们家还清了欠债,盖了新房子,买了良田,现在又要买大牲口!”   她红了眼睛,感慨地道:“小竹真是福星啊,我鸣曦不知修了几辈子的福分才能娶到你。”   宴宴嘻嘻一笑,歪头看着白竹,凑到他脸上喊:“福星!”   白竹不好意思地抿唇笑,在他头上轻轻凿了个爆栗。   不等宴宴反击,胡秋月目光迅速扫过白竹的小腹,笑道:“现在日子好了,我再没啥操心的,就等着抱孙吧!”   白竹一听,习惯性地抬手去摸额头的孕痣:他都成亲一年多了,张鸣曦只要在家,夜夜卖力,就没有空的时候,怎么肚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幸亏婆婆慈爱,从不催他,换做别的容不得人的婆婆,早就骂他是不下蛋的母鸡了!   不对,他是男人,应该是不下蛋的公鸡!   不对,公鸡本来就不下蛋!   那他到底是公鸡还是母鸡呀?   白竹自己把自己绕晕了,摸着孕痣,傻傻地望着娘,一脸呆萌。   宴宴不满地瞥了娘一眼:天天抱孙抱孙,没见小哥才遭罪了吗?   胡秋月暗暗后悔自己嘴快,忙找补道:“不急着生哈。上次郎中说了,你身子亏空厉害,要养好身子才能受孕。不然,对大人孩子都不好。”   白竹点点头,叹了口气,这生孩子的事情真的不是努力就能解决的。   宴宴心疼地搂着他,孩子气的道:“小哥,你叹什么气啊,你干嘛急着生孩子?不生正好,我们两个舒舒服服的多玩几年。有了孩子,你天天围着孩子转,就不理我了。”   白竹好笑:“多大的人了,还和小孩子争宠!”   胡秋月皱眉骂道:“傻子,看看你说的什么话?人家娶媳妇夫郎干什么?不就是开枝散叶,传宗接代吗?个个不想生娃,世上都没人了。”   宴宴被骂得一缩头,伸伸舌头,举手投降道:“好,我又说错话了!小哥,别想太多,养好身子,孩子自然就来了。你和我哥都长得这么好看,生下的娃娃不知道漂亮成什么样子呢!”   胡秋月这才笑着道:“这话才说对了。小竹,别的不用多想,好好养身子。红糖喝完了吗,大枣吃完了吗?让鸣曦再买两斤回来,别断。”   “还有呢,他总买的。”   “那就好,不用省,天天记着吃。”   白竹点头:“吃着呢,鸣曦盯得紧,天天不落。”   胡秋月笑眯眯地点头,还待再说 ,宴宴不耐烦,拉着白竹道:“小哥,来,你来裁剪,你手艺好。娘眼睛不行,我手艺不行,等着你呢。”   一句话把话题拉开,白竹比划着开始裁衣服,不一会儿俩人叽叽喳喳有说有笑的说起新衣服来。   晚上依然是宴宴做饭,白竹帮忙。   昨天熬了酸果汁做卤肉,没用完,还剩下一些 ,白竹做了一个凉拌木耳。   别说,这酸果汁真是做凉拌菜的灵魂调料,加了酸果汁的凉拌木耳真好吃。   宴宴吃了一口笑道:“真好吃,下次卖卤肉时可以拌一些去卖。”   白竹眼睛一亮,正要说话,却听见外面有人拍门喊大姨。 第 337章 立维来了   白竹和宴宴对视一眼,宴宴面无表情地别开了头,白竹嘻嘻一笑:“是李立维!”   宴宴表情淡淡的:“是吧,他不是在州府做工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白竹笑道:“谁知道呢,待会儿问问不就知道了?”   说着,推了宴宴一下,笑嘻嘻地道:“你去开门,小孩子跑得快些。”   宴宴撇撇嘴道:“我才不去呢,干我什么事!”   白竹心里有事,正想问李立维,也不和宴宴计较,笑嘻嘻地骂了一句“懒鬼”,自己跑去开门。   门外果然是李立维。   两个月不见,他长高了,骨骼粗壮了,褪去稚气,男人的气势出来了,长成了一个真正的汉子,高大俊气。   看见白竹,李立维咧开嘴巴露出个大大的笑容,亲热地喊了一声小哥,不等白竹答应,目光越过他,急切地射进院子里。   可惜院子里没人!   李立维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敛眉笑道:“小哥,我来看看大姨。”   白竹不是过去那个单纯的小白了,他学会了观言察色。见李立维双目灼灼,一脸急切,人没进来,眼珠子先蹦进来,知道他急切地想见某个人。   哦,对了,他说来看大姨,那他一定是渴望快点见到娘吧!   白竹微笑着让他进来,关上院门,笑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到家的。听我爹说,你回来了,赶快过来看看。”   白竹忍不住掩唇偷笑:哦,刚才是来看娘,现在又是来看自己,看来,他惦记的人真不少。   李立维没注意到白竹揶揄的笑容,大跨步往堂屋里走,似乎有点迫不及待。   堂屋没人,李立维自然而然进了灶屋,只有宴宴一个人在灶上忙碌。   李立维望着宴宴,目光灼灼,脸都红了,把手上的布袋放在桌子上,清咳一声,温声喊了一声“宴宴。”   宴宴望了他一眼,淡淡的应了一声,转头望向堂屋,见白竹没进来,就冲着胡秋月的卧房喊了一声“娘”,大声道:“娘,立维哥来了。”   他一个小哥儿不方便和汉子独处,喊娘出来陪客。   胡秋月正坐在窗前搓麻线,准备缝新衣,听见动静,出来看见李立维,笑得一脸慈祥地道:“立维来了,什么时候到家的?”   李立维站起来喊了一声“大姨”,才笑着道:“下午到家的。大姨,这是两包糕点,今天从州府带回来的,味道不错,你们尝尝。”   他话是对着胡秋月说的,眼睛却是巴巴地望着宴宴。   可恨宴宴是个木头人,没长耳朵似的,只顾低头忙自己的,望都不望这边一眼。   胡秋月把糕点往桌子里边一推,嗔道:“你这孩子,乱花钱,买这么贵的东西干什么?”   她推着糕点,手上碰到一个薄薄的细边,摸了一下,不知是什么,拉过布袋,解开一看,原来是两把精巧的小团扇。   乡下人都是用树上长的大扑扇,胡秋月没见过这么精致漂亮的小扇子,唬了一跳,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的看,笑道:“州府新鲜物件真多,连个扇子都这么漂亮。”   “嗯,这扇子上蒙的是绢。先在绢布上画画,再蒙上去的,比蒲扇轻,方便好用。”李立维热情地介绍着,眼睛时不时偷瞄一下宴宴。   “真是轻便。看看,这上面的花草画得跟真的一样,好看的很。”胡秋月左右手各拿一把扇子,翻来覆去的看,赞不绝口。   “是啊,我看州府很多年轻人都用这个,就买了两把,宴宴和小哥一人一把。”   宴宴听见自己的名字,才撩起眼皮看了过来。   这时白竹拿着一把韭菜笑嘻嘻地进来了,笑道:“什么好东西,还有我的份?”   他想着李立维好久没回来,今天大约是要在家吃饭的,顺道去园子里割了一把韭菜。   李立维见宴宴神色淡淡,不管说什么,既不搭腔,也不过来看,心里着急,祈求地望了白竹一眼,笑道:“小哥,这是团扇,给你们的。”   人家好心好意从州府带回来的礼物,又是当着娘的面大大方方拿出来给俩人的,算不上私相授受,没有拒绝的道理,白竹凑过去一看,笑道:“哟,真是稀罕玩意儿,好看。”   说着,把韭菜放在桌上,舀水洗了手,才接过团扇,跑到宴宴面前,翻来覆去的给他看:“喜不喜欢,你要哪一个?”   宴宴撩起眼皮看了一眼,淡淡道:“你和娘用吧,我不喜欢扇扇子。”   白竹“噗嗤”一笑道:“你不要?不要我给娘了!”   宴宴不理他,淡淡嗯了一声,低头忙自己的。   李立维脸都急红了,眼巴巴地望着宴宴,掀起嘴唇想说什么,却犹豫着没有开口。   胡秋月道:“我老巴巴的,要这么娇嫩的扇子干什么?我用惯了蒲扇,用不来这娇滴滴的玩意儿,你们俩人用。”   白竹不想让宴宴和李立维难堪,双手拿着扇子,左右开弓,对着自己的脸轻轻扇了两下,笑眯眯地道:“轻巧,风也大,好用。你不要,就都给我吧,谢谢立维哈。”   李立维感激地望了他一眼,语气里透着如释重负和真心实意的感谢:“小哥,别客气。”   白竹拿扇子扇了宴宴一下,笑着出去了。   立维偷偷看着,白竹先去了宴宴的卧房,出来时手上的扇子只剩下一把,再去了自己卧房,出来时两手空空。   李立维微微勾唇,若无其事地回头和胡秋月聊天。   “立维,晚上在我家吃饭。小竹,看着加个菜。”胡秋月见白竹进来,叮嘱道。   白竹答应一声,跑去胡秋月卧房,拿了一块腊肉出来,小声对宴宴道:“你去烧火,我来吧!”   宴宴淡淡地望了望他手上的腊肉,抿抿唇,什么话都没说,低头去烧火。   张鸣曦下午上山砍柴,是力气活,晚上蒸的白米饭,刚才白竹凉拌了一盆木耳,宴宴炒了一碗白菜,自家四个人吃够了。   现在来客了,这些菜不够吃,白竹想着炒一碗腊肉,再来一个韭菜炒鸡蛋就够森·晚·了。 第 338章 不心疼   白竹在江家学过炒菜,给饭馆掌过勺,手艺和过去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只不过回家后成了珍稀物种,一家人不准他上灶台,没机会表现,今晚上还是第一次动手炒菜。   大师出手,果然不同凡响,菜还没出锅,香气扑鼻而来。   宴宴吸吸鼻子,探头望灶上看:“小哥,你是怎么做的,怎么这么香?”   白竹微微一笑:“等我慢慢教你。改变一下配菜的种类和顺序,味道就出来了。”   “这么简单吗?明天你教我。”   “好,还有,韭菜要先……”   一句话没说完,听见张鸣曦在外面拍门,白竹火烧屁股似的丢下锅铲就往外跑。   跑到灶屋门口,才想起锅里的菜,忙回头叮嘱宴宴:“快盛起来,看烧糊了。”   宴宴刚想嘲笑他,嘴皮一动,见李立维在一边虎视眈眈的望着自己,垂下头,没敢做声。   白竹拉开门,见张鸣曦挑着一大担柴,热得满头是汗,正抖着衣襟扇风,不由得心疼道:“傻子,不会少挑一点吗?你想累死自己啊?”   张鸣曦最喜欢看白竹心疼自己的样子,一见就想逗他,嬉笑着道:“怎么?心疼你男人了?”   白竹瞪了他一眼,侧身让他进来,骂道:“我才不心疼你呢!你自己都不心疼自己,我干嘛要心疼你?”   张鸣曦故意逗他:“你都不心疼我,我干嘛要心疼自己?”   他把柴挑进柴房,白竹哼了一声,站在柴房门口等他。   张鸣曦放好扁担,走到门口,双手捧着白竹的脸,在他唇上啄了一口,柔声道:“心不心疼?嗯?”   白竹脸一红,忙拉下他的手,小声道:“别闹,李立维来了。”   “哦?立维回来了?”听见有外人在,张鸣曦放下手,跟着白竹往堂屋走。   看见俩人相跟着进来,李立维忙站起来,亲热地喊道:“鸣曦哥回来了。”   “嗯,立维来了,坐吧,我洗把脸。”张鸣曦笑眯眯地冲他点头。   白竹忙拿着木盆舀了半盆热水放在木架上,用手试了试,有点烫,又舀了半瓢冷水加进去,伸手搅了搅,仰头笑道:“水好了,快洗洗,一头一脸的汗。”   张鸣曦嗯了一声,含笑望了他一眼,白竹生怕他傻乎乎的又做出什么亲热的举动,不看他,转身去收拾桌子吃饭。   李立维在一边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尽管俩人没怎么说话,他却觉得那俩人之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气氛,一种只属于他们自己的气氛,外人无论如何插不进去的气氛。   他羡慕地偷偷咽了咽口水,又悄悄望了宴宴一眼:以后,他也会像鸣曦哥一样,把夫郎宠上天的。   “立维,在州府干什么,怎么待了那么久?”张鸣曦略带磁性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我去卖独角鹿,一家有钱的老爷买了去。他家在翻修园子,要请帮工。见我好说话,做事也肯卖力,让我去做帮工,一天给二十五文工钱。我看给的工钱多,就留下来了。”   他说完抿抿唇,其实心里后悔极了。   听爹说,他一走,张鸣曦家就出事了,可怜的宴宴独木难支,瘦成这样了!   晚饭在堂屋吃的,白竹和张鸣曦坐在一条板凳上,其余三人一个坐一边。   李立维吃了一口饭,鼓起勇气问:“宴宴,怎么瘦了这么多?”   宴宴抬头迅速扫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哪里瘦了?哦,忘了你喜欢胖子!”   李立维一噎,脸色煞白,条件反射地辩解道:“谁说我喜欢胖子?”   宴宴还想再说,胡秋月瞥了他一眼,坐在他隔壁的白竹轻轻踢了他一脚,宴宴闭嘴不说话,低头飞快地往嘴里扒着米饭。   张鸣曦见大家尴尬,忙让李立维吃菜,又引着他说了一些州府的见闻,白竹也故意插话,桌上的气氛才又轻松起来。   一家人说说笑笑的吃了一顿饭,好不亲热,只有宴宴不太热络,除了噎死人的那句“你喜欢胖子”,基本没怎么开口。   吃过饭,宴宴去洗碗,胡秋月去喂牲口,白竹泡了两碗茶给他们,跑去灶屋给宴宴帮忙了。   喝完茶,说了几句家常,立维见天黑了,站起来要走。   张鸣曦起身送他,李立维站在灶屋门口,喊了一声小哥,望着宴宴道:“小哥,宴宴,我走了。”   宴宴嗯了一声,没抬头。   白竹回头一笑道:“好,天黑了,小心点。”   李立维答应了一声,一只手插进裤兜里,踌躇着,不说话,也不走。   白竹诧异地回头望了一眼,见李立维手在裤兜里,一下想拿出来,一下又塞进去,眼巴巴地望着宴宴,薄唇紧抿。   宴宴不知道有没有看见,反正低着头洗碗,望都不望他一眼。   白竹是过来人,李立维眼睛里的火星都能蹦出来灼伤人,有什么不懂的?   白竹暗暗叹气,但李立维和张红玉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没弄清楚之前,他是绝对不会帮李立维的。   他故作不知,大声道:“鸣曦,立维要回去,天黑了,你打个火把送送吧!”   两家前后屋住着,熟得不能再熟,哪里需要打火把?   他是提醒李立维该走了,别杵在这里当门神了。   李立维一下子清醒过来,忙道:“不用麻烦,几脚路的距离,走熟了,摸黑都看得见,哪里需要火把?”   不好再磨蹭了,李立维使劲望了宴宴一眼,转身抬脚就走。   听见脚步声出了堂屋,宴宴不着痕迹地回头看了一眼,默默地低头洗碗。   晚上睡觉时,张鸣曦看见桌子上的团扇,拿起来看看,皱眉道:“哪里来的扇子?”   白竹抿唇:“李立维从州府带回来的。”   “他从州府给你带扇子?”张鸣曦盯着他,一脸的不可置信。   白竹想笑,使劲憋着:“是啊。”   张鸣曦眉头越皱越紧,拖长声音“嗯?”了一声,尾音上扬出天际。   白竹忍不住笑起来:“他说州府的年轻人都喜欢用这个,买了两把,我和宴宴一人一把。”   张鸣曦哼了一声,把扇子往桌子上一丢,不悦地道:“一个汉子居然买这么女里女气的东西!” 第 339章 你听我说   白竹瞪了他一眼:要不怎么说他是糙汉子呢,这线条粗得快超过房梁了!   张鸣曦见白竹瞪他,不乐意了,一把拉过白竹,在他脸上咬了一口,闷闷不乐地道:“哼,你瞪我!”   白竹故意又瞪了一眼:“瞪了,怎么的吧?”   张鸣曦撒娇:“不高兴,你得把我哄高兴了。”   白竹憋着笑,傲娇地哼了一声,不理他。   “哼,你惹的,你得负责哄!”张鸣曦双手抱着他的腰,头埋在他怀里,蛆虫似的一拱一拱,哼哼唧唧。   白竹一下子笑出声,谁能想得到,他家一米八的大狼狗是个撒娇精呢?   白竹脸都笑红了,张鸣曦哼了一声,突然抱起他丢在床上,一下子扑了上去,用高挺的鼻尖在他脸上乱戳,委屈巴巴地道:“你哄不哄?哄不哄?快点!”   白竹被他戳得又痒又麻,身子乱扭,笑得喘不过气来。   怕自己一不小心会笑死,白竹当然得使出浑身解数去哄自己惯出来的撒娇精。   至于怎么哄的就不得而知了。   只知道第二天张鸣曦精神抖擞,心满意足,白竹腰酸背疼,愁眉苦脸。   ……   白竹本想告诉张鸣曦,李立维对宴宴有意思,被他一闹就忘了。   后来一想,李立维和张红玉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没弄清楚,也不知道宴宴是什么态度,还是不要急着说了。   万一宴宴不喜欢李立维,弄得动静太大,不好。   以张鸣曦宠弟弟的心劲,要是知道李立维之前辜负了宴宴,只怕会给他一顿胖揍。   再说了,自己先得搞清楚心里的疑问,要是李立维之前和张红玉真的不清不楚,再怎么样,这人也不能要,首先他这一关就过不了。   找个机会好好审审他。   机会来了!   不等白竹去找李立维,李立维先来找他了。   这天白竹去河边扯猪草,才扯了大半箩,李立维来了。   “小哥!”李立维喊了一声,蹲下去帮他扯草。   白竹后退一步,离他远点,微笑道:“你怎么来了?”   李立维想着自己一个汉子,和人家夫郎靠的太近不好,把手里的草丢进背篓,站起来,后退一步,手插裤兜里,踌躇着不说话。   这里是村人出村进村的必经之路,路上不时有人经过。俩人光明磊落,白竹倒是不怕人说,只怕张鸣曦故意找茬,闹脾气让自己哄他,自己又得腰疼。   白竹不想和他多待,笑道:“你既然找这里来了,一定是有事情,说吧,什么事?”   李立维咬着下嘴唇,俊脸通红,扭捏着,似乎不知道如何开口。   白竹蹲下去背背篓,笑道:“没事我走了哈。”   “小哥,别走!”李立维急了,上前一步,拉着白竹的背篓,不让他走。   白竹放下背篓,转过身,俩人隔着背篓站着,道:“说吧,什么事?”   李立维咬牙,把手从裤兜里拿出来,掏出一个崭新的银手镯,太阳底下反射着耀眼的银光,递给白竹道:“小哥,这是我在州府买的手镯,你帮我给宴宴好不好?”   白竹心一跳,皱眉道:“不好吧,你怎么不自己给他?”   “我给了,他不要。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他了,宴宴现在都不愿意理我。”李立维委屈得差点红了眼睛。   白竹暗暗点头:宴宴不是垃圾桶,不会回收垃圾。   以宴宴的心高气傲,宁可自己难受,也不会去问李立维和张红玉之间的事情。   白竹叹了口气:“你把镯子收起来,我有话问你。”   李立维嗯了一声,把镯子塞进裤兜,眼巴巴地望着白竹道:“好,你问。”   “你不是和张红玉相好吗?怎么分手了?”   “什么?谁说我和她相好?我什么时候和她相好了?”李立维差点跳了起来,眼睛一瞪,红通通的好像要吃人。   白竹见过张鸣曦更凶的样子,现在见李立维气得跳脚,并不害怕,心里还隐隐有些高兴:看他这气急败坏的样子,应该是自己误会了。   “你不要忙着辩解,我不会无中生有乱说。你和张红玉在这里约会,我跟宴宴亲眼看见了,还看见你们俩人搂搂抱抱的!”白竹不和他绕弯子,直来直去,想到宴宴后来很是痛苦了一段时间,语气自然不会好。   李立维一下子想起那次和张红玉在这里摊牌的事。   那天李立维告诉张红玉,自己不喜欢她,让她不要来纠缠自己。   张红玉不甘心,在这拉拉扯扯的,还拉他的手去按她的胸,搞得他自我厌弃,很久都不敢来见宴宴。   原来宴宴看见了!   李立维一颗心沉到水底,哇凉哇凉的!   难怪以前和自己有说有笑的宴宴,现在一看见自己就板着个小脸,正眼都不看自己一下!   找谁说理去?   白竹见他要哭不哭,似喜似悲,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不由得来气,板着脸冷哼道:“哼,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我宴宴不是垃圾桶,不收别人不要的垃圾,以后不要来找他!”   说着,也不蹲下去背竹篓,拖着竹篓就跑。   李立维一把拉住竹篓,焦急地道:“小哥,你听我说!”   白竹面若寒霜,板着脸,冷冰冰地道:“放手!这件事不必再提,为家里的长辈留点面子。”   这话说得很重了,闹出来,胡秋月和李大贵几十年的交情要崩了,且崩得非常难看。   李立维面红耳赤,急出一头汗,眼眶红了。   他知道这样死死拉着白竹不妥,但他怕白竹跑了,就再也没机会说清楚。   他回来听爹说宴宴差点和陈家结亲,吓出一身冷汗,恨死自己以前拖泥带水的性格了,这次下定决心要放手一搏。   白竹和宴宴好得一个人似的,跟白竹说清楚了,就等于跟宴宴说清楚了。   他已经错过太多,再也错不起了。   李立维深吸一口气,松了劲,手依然搭在竹篓上,双眼望着白竹,十分诚恳地道:“小哥,你等一下,听我说几句话,我说完后,你不原谅我,我调头就走,决不纠缠。” 第340 章 帮帮我   反正李立维拉着竹篓,自己也走不了,让他说吧。   不管他说什么,自己就是不原谅,不就可以走了?   白竹不看李立维,侧身对着他,望着静静流淌的河水,冷冰冰地道:“快说,我没功夫跟你耗。”   李立维心里一喜,松开手,后退一步,离白竹远了些:“小哥,这里面有误会,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张红玉,我一直喜欢的是宴宴。”   白竹哼了一声,心道“果然如此”,望着河水沉默不语。   李立维抿抿唇,把张红玉怎样缠着自己,自己怎样拒绝她的话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白竹越听心里越亮堂,原来想不通的地方终于明白过来:难怪自己总觉得李立维喜欢宴宴,果然是真的。   只是这李立维也是个傻的,做事拖泥带水,长嘴不会说话,导致俩人之间的误会越来越深,宴宴直接放弃。   白竹怕宴宴吃亏,多了个心眼,只听李立维说,没有反应。   他担心李立维是因为张红玉嫁人了,落了空,才回头来喜欢宴宴的。   那样,宴宴就太不值了。   白竹皱眉犹豫着,一声不吭,像个木头人。   李立维见白竹总不说话,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心里一急,突然抬起右手重重扇了自己一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给白竹吓一跳,回头一看,李立维明显是用了大力,半边脸像吹气球似的肿了起来,五个手指印清晰可见。   白竹心软,最见不得别人可怜,这时见李立维红肿着半边脸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不由得软了心肠,叹气道:“你干什么啊?”   李立维抚着自己的肿脸道:“小哥,这件事都是我的错。   我本想张红玉是宴宴的堂姐,怕他家在这件事上使坏。   总想着不得罪她,只不理她就行了。   谁知她这人,脸皮实在太厚,不管怎么说,她都纠缠不休。   那次你们看见的是我和她最后一次见面,其实是撕破脸。   她因为不甘心,来拉我,被我甩开了,她就想来抱我,被我重重的推地摔了一跤,我趁机跑了。   她终于死心,再也没来纠缠我。”   他当然没敢说张红玉扯着他的手往她胸上按的事。   本来也没按到,但多多少少隔着衣服挨着了一点点,所以他才那么讨厌自己。   连他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嫌自己脏,他敢保证,一旦宴宴知道了,绝对不会理他。   他用丝瓜瓤擦手,擦了半个多月,皮都擦破了,应该干净了吧!   白竹叹气:立维年纪小,这事实在怪不了他,张红玉母女无耻到无下限。   有张鸣曦护着,白竹自己还屡次着了他们的道。   陈鹏举一个有钱有势的秀才,也被他们骗上床,何况李立维一个小汉子呢!   被张红玉缠上,就没人能顺利脱身,不死也要被她咬块肉的。   白竹很是同情,回头望了他一眼,态度软和了不少:“你没长嘴吗?不会来和宴宴说清楚吗?闷嘴葫芦一个,害得我宴宴难过了好久。”   李立维一下子抓住了这句话的重点:宴宴难过好久?那他是不是……?!   李立维心口剧痛,眼里蒙起一层雾气,嘴唇颤抖着,半晌才道:“我的错。我被张红玉抓了手,自我厌弃,不敢来见宴宴。要是知道他看见了,难受,说什么我也要来和他说清楚。”   白竹白了他一眼,抢白道:“你不是没脸见他吗?现在死皮赖脸的又是干什么?”   “小哥,我喜欢宴宴,我爱他!我回来听我爹说他差点和陈家结亲了,一下子吓得要死,后悔得要死。小哥,你做做好事,帮帮我。”李立维哀求着,恨不得跪下来给他磕头。   白竹已经信他了,但想到宴宴那段时间的痛苦,心里不舒服,不想就这么轻易放过他,故意为难他道:“我怎么帮?你自己没长嘴,不会跟他说吗?”   “宴宴不理我,我也舍不得惹他生气。”李立维叹气。   白竹很想笑,使劲咬着嘴唇忍着:这就心疼上了?   白竹抬头看看天不早了,太阳都快到山边了,忙着回去,点头道:“知道了。”   李立维等了半天,等来这个不咸不淡的答案,一下子又急了,掏出手镯递给白竹:“小哥,麻烦你把这个给宴宴。”   白竹脸一板,正色道:“我可没资格替他收东西。你不要光凭自己的一腔热血做事,该为宴宴想想!你们没说亲,连误会都没解开,就这样私相授受,合适吗?”   李立维脸一红,缩回手,不好意思地道:“小哥说的对,是我孟浪了。”   白竹背起竹篓就走,走了几步,回头一看,李立维呆呆地站在原地,二傻子似的。   白竹心中不忍,微微一笑,温言道:“回去吧!”   尽管白竹什么都没承诺,但他笑了。   李立维心里一松,望着白竹的不要命地连连点头,感激道:“好的,小哥,我就回去,就回去。”   白竹背着竹篓飞奔,心情好到飞起。   回到家,宴宴和娘在园子里挖地。   现在不卖咸菜了,原来种的菜吃的吃,卖的卖,老了的挖起来煮猪食,把地空出来种苞谷。   白竹站在院子里喊宴宴,声音喜滋滋的:“宴宴,过来。”   “干什么?我忙着呢,没空。”   宴宴头都不抬,胡秋月在整好的地上刨坑,宴宴撒种,随手挖,随手撒,撒手掩土,一气呵成。   胡秋月心疼白竹,怕他有事,撵宴宴:“快去看看你小哥喊你干什么,这里不用你,我慢慢来,反正今天也干不完。”   宴宴把盛苞谷种子的竹篮放在地上,叮嘱道:“我去了,差不多收工吧, 明天我们再来。”   胡秋月笑道:“快去快去,看你小哥等急了。”   宴宴白了他一眼,小声嘀咕道:“偏心,小哥就是你的心头肉!”   胡秋月笑着要来敲他的头,宴宴吓得一溜烟跑了。   白竹笑嘻嘻地把宴宴拉到自己卧房,鬼鬼祟祟地关上门,俩人坐在桌边,白竹把李立维的话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把他托自己送手镯的事也说了。   宴宴呆了半天,垂头不语。 第 341章 都是误会   白竹推他:“傻子,你是怎么想的?”   宴宴眼里泪光点点,抬头凄凄惨惨地望了一眼白竹,鼻尖红红,可怜兮兮地道:“算了,小哥,好马不吃回头草,我现在心灰意冷。不愿意走回头路,也不愿意再说亲。我还小,过几年再说吧。”   白竹心里怜惜,嘴里故意笑道:“嘴里还带着奶香气的娃儿,说什么心灰意冷?这叫好事多磨!再说了只是定亲,又不是马上出嫁,有好的汉子可以早点定下来,免得错过。”   宴宴没说话,呆呆地望着桌面,目光不聚焦,手指无意识地在桌子上一下一下地抠着,好像一心一意地探究这桌子上的花纹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白竹急了,推了他一下,道:“我看你也是个闷嘴葫芦。有话不说,李立维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你在想什么?他还不知道你喜欢他呢!以后要改,有话说清楚,不然误会越积越深,佳偶成怨偶了。”   宴宴红着脸,生气地瞪了白竹一眼,不满地撇嘴:“啧啧,他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白竹见他关注点这么奇葩,忍不住好笑:“这不是打个比方吗?”   宴宴小鼻子一皱,轻轻哼了一声,倒是没有再纠结李立维到底是谁肚子里的蛔虫。   白竹又道:“李立维是个实诚人,靠得住。他年纪小,顾虑太多,又害羞,闷嘴葫芦似的,有话不敢说,这件事情没处理好,让你受委屈了。”   白竹一边说,一边盯着宴宴,见他眼眶微红,鼻翼翕动,明显一副受了委屈想哭的样子,不免心疼。   白竹抚着宴宴后背笑道:“话说开后,李立维知道错了,后悔得要死,重重给了自己一耳光,半边脸扇都肿了。”   宴宴身子一震,抬头望了白竹一眼,目光闪烁,抿着唇没做声。   白竹道:“他现在就开始心疼你了。我问他为什么不自己亲自跟你说,他说你不理他,他舍不得惹你生气。”   宴宴一顿,俏脸上飞起红云,不好意思地白了白竹一眼,小声道:“前天我去扯草,他跟在后面喊我,我没理他,草也没扯,跑回来了。”   白竹嘻嘻一笑,搂着宴宴的肩膀道:“现在话说清楚了,之前的都是误会。你怎么想的,是不是原谅他了?”   宴宴抿唇不语,半晌才道:“你说呢?”   “我说?依我说,他这人不错。知根知底的,长得俊,人品好,喜欢你,还没定亲就知道心疼你,很难得了。你们俩都是勤快人,不愁日子过不好。但我早说了,你的亲事你做主,一定要找个合心意的。如果你对他和张红玉的纠葛不能释怀,那这门亲事就不能结,免得以后心里总有疙瘩。”   宴宴垂头想了一下,抬头道:“那件事也不能怪他,他也是受害人。张红玉这种人,一般人真对付不了。”   白竹一笑,自嘲地道:“谁说不是呢!你看,你哥那样护着我,我几次都着了他们的道,最后差点命都没了。”   宴宴点头道:“嗯,我从小受她欺负,后来学聪明了,狠狠收拾了她几次,她才不敢招惹我。你看,她还不是在我亲事上使坏,次次搅和,给我添堵。”   白竹笑道:“这次倒是要感谢她,幸亏把陈鹏举半路截跑了,否则他缠着你,李立维要气死。”   他顿了一下,接着道:“其实把李立维和陈鹏举放在一起比一比,高下立见。张红玉那样缠着李立维,都没有得手。可陈鹏举呢?嘴里说着不喜欢张红玉,对她投怀送抱的献殷勤从不拒绝,可能还想占点便宜,所以才着了她的道。换成李立维,怎么可能理她?怎么可能一个人去她家?”   宴宴想想也的确如此,笑道:“立维哥才不会理她呢。他们两人也不知道现在过得怎么样?张红玉费劲心思把他勾到床上,自以为从此进了豪门,能过上好日子,我看未必。”   “肯定没好日子过,等着瞧吧!”   俩人聊了几句张红玉,揭过不提。   白竹想了想,叮嘱道:“宴宴,小哥儿要洁身自好,举止有度,张红玉就是例子。过两天我跟李立维说,他要真心喜欢你,就找媒人上门来提亲,不要总是偷偷摸摸来找你。说亲之前,不要和他见面,更不要收他的东西。那个镯子,等定亲后再光明正大的收。”   说着“噗嗤”一笑道:“谁让他惹你生气,先晾他两天再说。”   宴红着脸点头:“嗯,我知道,你放心吧!从明天起,我总跟着你,不见他。”   “那也不行,你总跟着我,我怎么和他说话?岂不是耽搁你们?人家现在得不着你的准信,在家度日如年,望穿秋水呢!”白竹打趣他。   宴宴害羞,举起拳头打他,骂道:“臭小哥,欺负我!”   白竹哈哈大笑,故意道:“是啊,要赶紧欺负,等嫁人了,总不能追到婆家去欺负吧?”   宴宴羞红着俏脸,小声道:“谁要嫁人了!我就在家烦你一辈子!”   “我倒是乐意得很,只怕有人不乐意,要来跟我急!”见宴宴终于开心了,白竹心里高兴,故意逗他。   俩人嬉闹半天,终于把这个沉甸甸的误会说清,白竹心里高兴,宴宴也一改之前的闷闷不乐,换了笑颜。   不等白竹去找李立维,村里突然起了流言。   关于白竹和李立维相好的流言。   好事者说得有鼻子有眼:他们在河边偷会(白竹是有多蠢,居然在人来人往的路边光明正大的私会情郎?),李立维送了一个银光闪闪的大镯子给白竹。   白竹一开始还假惺惺地板着脸对他爱搭不理的,李立维掏出镯子后,俩人说了半天话,白竹走的时候难分难舍,望着李立维笑得那叫一个贱哟,嘴巴都咧到耳朵背后了。   流言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大半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了。   这张家,也真是奇葩,天天有新鲜事!   张鸣曦前天帮白竹出头,让张树山休了刘杏花,还把刘杏花送去见官。   这才过了几天,白竹就送他好大一顶绿帽子! 第 342章 管管白竹   经过添油加醋的加工,流言传得有鼻子有眼。   有些了解白竹和张鸣曦为人的,嗤之以鼻,压根不信。   可架不住有些吃多了的好事者,像亲自抓奸在床,连细节都看见了似的,说得津津有味,活色生香。   他们一开始说的是白竹和李立维怎么在河边偷会,李立维送镯子给白竹,俩人相视对笑,气氛如何暧昧。   说着,说着,自己脑补出很多细节,臆想出很多让人血脉喷张的场面,语气含糊,带着欲说还休的神秘,越发勾得人性起。   这件桃色事件又刺激着村人们无聊乏味的神经,成了他们茶余饭后的新鲜话题,但当事人永远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白竹本就少和村人打交道,总是忙忙碌碌的,村里人一大半都叫不出来名字,没人告诉他很正常。   这段时间他忙着上山挖野菜,连三婶家都不去,自然啥都不知道。   张鸣曦长得高大俊气,以前小小年纪挑起家庭重担,过得穷巴巴的,倒是有很多人同情他。   可这一年时间他也不知道走了啥狗屎运,娶了夫郎,还了欠债,盖了房子,日子肉眼可见地越过越好。   乡下人大多心眼小,笑人穷恨人富的居多,对他既羡慕又有点酸溜溜的嫉妒,巴不得他倒霉。   但钱是穷人的胆,张鸣曦现在腰硬胆粗,村里人背后偷笑他头上绿油油,当面倒是一个字也不敢说。   当然也有例外。   这天张鸣曦在山上挖那两亩荒地,准备种豆子,张石头来了。   去年张鸣曦盖房子,石头兄弟给他家帮忙,得了好大一笔工钱,买了些粮食,过了一个好年。   饮水思源,他非常感谢张鸣曦,总想找机会报答,终于机会来了。   张鸣曦看见石头,有些意外,笑道:“你怎么来了,来帮我挖地吗?”   石头是个老实人,听不出张鸣曦是在和他开玩笑,瓮声瓮气地道:“不是。”   张鸣曦哈哈大笑,不再逗他,笑着道:“找我做什么?我家现在没活计,等麦子黄了,请你们帮忙割麦子。”   石头闷闷地嗯了一声,突然抬头大声道:“鸣曦,管管你家白竹吧!”   “竹子?他怎么了?”张鸣曦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地望着张石头。   “他,他……”张石头突然觉得有点无法开口,结巴起来。   张鸣曦脸一沉,不高兴地道:“我竹子好的很,又乖又勤快。就算有地方做得不好,自然有我来说他,需要你巴巴跑来跟我说?他怎么得罪你了?”   见张鸣曦生气,石头心一慌,顾不上太多,眼一闭,心一横,大声道:“他偷人!他给你戴绿帽子。”   张鸣曦像听到什么惊世骇俗的超级笑话一般,惊讶地望着石头: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他不喜欢。   张鸣曦突然就生气了,把锄头往地上重重一杵,呼出一口寒气:“滚,要不是看你是个老实人,今天我饶不了你!”   真是见鬼了,这样的脏水也能泼到竹子身上去!   张石头见他不信,急出一头汗,脸红脖子粗地嚷嚷道:“鸣曦,我冲我急有什么用?村里都传遍了,有人亲眼看见白竹偷人,还不止一个人看见,好多人都看见了。”   张鸣曦气笑了,戏谑地道:“有没有脑子?嗯?别人说你就信啊?你脑壳里有屎吧?好多人看见竹子偷人,莫非他偷人还用大喇叭喊人来围观不成?”   见张鸣曦不相信,还骂他脑壳有屎,自己明明是好心,反倒挨骂,张石头生气了,愤愤地道:“你爱信不信,我好心来给你报信,你还骂我。村里人看见白竹和李立维在河边偷会,李立维送了一个银镯子给白竹,白竹还望着他笑,笑得那叫一个甜!”   镯子?李立维不是送了一把团扇给白竹吗?怎么又送镯子呢?   什么镯子啊?怎么从来没有听见竹子提起过?   张鸣曦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扶着锄头站着,皱眉望着张石头,冷冰冰的眼刀一把把的甩过来,刺得张石头身上千疮百孔,到处都在嗖嗖往外冒寒气。   张石头受不了他的低气压,有点后悔不该多事,一边往后退,一边摆手道:“这话不是我说的,我也没看见。我是好心提醒你。信不信由你,我走了。”   说完,一溜烟跑了,生怕张鸣曦从背后给他一锄头。   白竹是什么人,对自己怎么样,张鸣曦还能不清楚?   哪怕世人个个都偷人,白竹也不可能做这种事!   更何况自从白竹回来后,俩人蜜里调油,就没有一个晚上闲着的,白竹应付他都应付不过来,还能出去偷人?   张鸣曦是百分之千的相信白竹,绝对不会相信他去偷什么人!   张鸣曦气呼呼地摇头:这些人吃多了,编排哪个不好,非要编排他家竹子!   村人们就是无聊,喜欢无事生非,他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大概是俩人在河边遇上了,打个招呼,说几句话而已。   他家和李立维家那么好的关系,见面打个招呼不是很正常吗?不打招呼才不正常呢!   张鸣曦继续挖地,突然有点烦,那种心慌慌的感觉又冒出来了。   他清楚自己的毛病。   自从白竹弄丢了之后,他就有了这种毛病。   说不清楚是什么心理,总怕白竹出事,就很没安全感。   还有,他对白竹有一股奇特的独占欲,总觉得白竹是他的,是他一个人的,只能对自己笑,只能对自己好。   有时候,白竹和宴宴太亲密了,他都会吃醋。   他现在心里酸水直冒,又吃醋了!   张鸣曦不在意白竹偷人的事。   他在意的是刚刚石头说的,白竹对着李立维笑。   白竹为人善良,见人未语先笑,客气得很。   偷人是不可能的,对着李立维笑是可能的!   白竹长得好看,笑起来眉眼弯弯,露出一嘴糯米细牙,可爱又勾人。   哼,厉害了,居然敢对李立维笑,等回去看怎么收拾他!   张鸣曦突然就很想念白竹,地也挖不下去了,提着锄头就往家跑。 第 343章 我哪有?   到家一看,白竹和宴宴正蹲在水塘边洗野菜。   这几天他俩天天上山挖野菜,是为赶集准备的。   上次宴宴吃凉拌木耳时无意中说起可以多拌一些,赶集时一起带去买。   白竹茅塞顿开,思维好像一下子打通了另一个通道,准备试试。   去年秋天只摘了一些香菇木耳,留给自家吃的。   本就不多,过年时又拿了一些给红柳,剩下的就更少了,不够一次卖的。   暮春时节,气温回升,山上的野菜生长茂盛,只要人勤快,每天都能挖一大筐。   后山上有很多椿树,有些人家会摘了嫩嫩的椿芽炒鸡蛋吃 。   但一般人家舍不得鸡蛋,只是偶尔炒一次,尝尝味道,谁还能舍得天天吃鸡蛋吗?   所以椿芽不是啥稀罕东西,多得吃不完,老了长成枝条也没人管。   白竹为了多挣钱,不但准备多做卤肉,还打起了椿芽的主意。   他打算增加品种,凉拌一些椿和野菜试试。   镇上人嘴刁,就喜欢吃个新鲜的野玩意儿,万一好卖呢?   这东西不要本钱,只不过花点时间,只要能卖出去,一个铜板都是纯赚的。   如果卖不掉,就拉回家喂猪,反正损失有限。   椿芽长得快,过几天就老了,吃不成了,大概也就只能买这一两个集。   俩人背对着院门,蹲在青石板上,一边洗菜一边笑嘻嘻地说话,连张鸣曦进来都没发现。   白竹果然是治病的良药,一看见他,张鸣曦心慌慌,火急火燎的感觉一下子就好了,又变成了那个沉稳大气的俊汉子。   他把锄头靠在墙边,过来站在白竹身后,笑道:“你们挖这么多野菜,要是卖不掉岂不是白费力气?”   突然听见他的声音,白竹吓一跳,回头骂道:“讨厌!你怎么知道卖不掉?说不定好卖得很,我家就靠这个发财呢!”   宴宴也骂他:“乌鸦嘴,快说好卖,大卖!”   张鸣曦嘻嘻一笑,蹲在白竹身边,用手摩挲他的后颈,摸到一手汗。   张鸣曦有些心疼,皱眉道:“我来洗,你去歇着吧!”   白竹摇头道:“马上完了,你不要沾手。你去拿两个竹匾出来,待会儿沥水。”   张鸣曦答应了,笑眯眯地给他们帮忙,挖地时的不忿和酸意跑到九霄云外了。   也没有真忘,晚上睡觉时,他突然又想起来了。   俩人睡觉时黏黏糊糊搂着睡已经习惯了,哪怕天热了,依然还是抱得紧紧的。   白竹枕在张鸣曦臂弯里,张鸣曦一只手搂着他,一只手轻轻抚着他光洁的手腕,突然柔声道:“这手上光溜溜的,不好看。我给你买个镯子吧!”   听见镯子,白竹突然想起了李立维要送给宴宴的镯子,崭新的银镯子,漂亮得很,宴宴戴上一定很好看。   对了,说好的要去找李立维,这几天忙忘了,一定记得去找他说说宴宴的事。   这个李立维,真是老实!   让他不要偷偷摸摸找宴宴,等自己回话,他果然就乖乖等着,也不知道主动来问问!   白竹思维飘忽,由镯子想到李立维,一下子出了神。   张鸣曦不高兴,凑过来在他嫩脸上咬了一口,不满地道:“发什么呆?我给你买个镯子好不好?”   “不要!”白竹脱口而出。   “怎么不要呢?”张鸣曦本想开玩笑地说,为什么不要,难道你已经有了?又觉得亵渎白竹,自己都知道不可能的事,何必废话?   白竹被他咬疼了,唔了一声,往里缩了缩,离他远了些,忽地笑道:“李立维给……”   他本想说,镯子太贵,他舍不得买,李立维给宴宴买了一个,自己跟着看看,摸摸就行了。   突然想到,李立维和宴宴的事情还没告诉张鸣曦,干脆等俩人事情说定了,再告诉他吧。   白竹嘻嘻一笑,下半句话就随着笑声咽进了肚里。   张鸣曦听见“李立维给”这四个字,犹如巨雷炸耳,一下子被劈得外焦里嫩,呆若木鸡!   他忙追问道:“李立维给了什么?”   白竹嘻嘻一笑,故意逗他:“没什么,啊,不告诉你!”   张鸣曦心里一缩,一把抓住白竹,往怀里重重一拉,不高兴地道:“离那么远干什么?我能吃了你?到底给了什么?”   黑暗中,白竹看不清他的脸色,但能听出他声音的不悦。   他主动往张鸣曦怀里靠了靠,嘟囔道:“真的没给什么。啊,热!”   张鸣曦更不高兴了:天天晚上抱着不嫌热,今天提到李立维就嫌热?   “嫌弃我?”张鸣曦生气地用高挺的鼻尖在白竹脸上乱戳。   “嗯!你身上烫的很,冬天抱着像抱个大火炉,热乎得很,热天就要命了,一身汗。冬天喜欢你,夏天嫌弃你!”白竹被戳得痒,忙笑着躲,小嘴振振有词,光明正大的嫌弃他。   谁知张鸣曦这个贱皮子,被白竹一顿嫌弃加一顿咯咯笑取悦了,心里的那点不悦跑得无影无踪。   他气笑了,故意紧紧贴着白竹,把他抱得紧紧的,撒娇道:“哼,你敢嫌弃我!才四月份,哪里有那么热了?”   白竹听见他撒娇,头皮发麻,心肝一颤,条件反射地腰痛,屁股疼。   他忙伸手搭在张鸣曦身上,笑嘻嘻地哄他道:“娘天天给我补身子,我觉得身体好多了。今年不怎么怕冷,反倒怕热,动一下就出汗。”   这话张鸣曦爱听,他松开了一点,把被子往下拉了拉,委屈地道:“好吧,放开一点,但你不能离得太远。”   白竹好笑,取笑道:“这么大的人,天天要人抱着,哄着,你怕是个没长大的毛孩子?会不会哭着喊着要喝奶呀?”   他无心之失说地一句话,一下子让张鸣曦发了疯。   张鸣曦头一低,在他怀里一阵乱拱,学着小孩子要喝奶。   白竹被他拱出一身汗,又痒又麻,使劲推他道:“你疯了?我哪有……”   说完,自己忍不住噗嗤一笑,一股劲泻了,身子软了。   张鸣曦才不管呢,怎么没有?没有大的,不是还有小的吗,一样的! 第344 章 两个疯子   俩人搂着闹了一通,张鸣曦不但喝够了奶,还厚着脸皮做了其他的。   白竹喂饱了张鸣曦,累瘫了,哼哼唧唧的,眼皮都睁不开。   睡沉之前,迷迷糊糊听见张鸣曦凑在他耳边情意绵绵地道:“竹竹,你是我的,我爱你。你等着,别人有的,你一定也会有。”   白竹心里好甜啊,嘴唇一勾,带着甜蜜的微笑,沉沉睡去。   ……   白竹为这次赶集做了充分准备。   卤肉由原来的四桶加到六桶,白竹还凉拌了一小盆木耳,一大木盆椿,两大木盆野菜,板车上堆得满满的。   胡秋月知道他们今天的活计不轻松,一大早就起来做饭。   她蒸了白面馒头,熬了米汤,炒了一碗白菜,一碗韭菜炒鸡蛋,又把卤好的猪头肉切了一碗,凉拌素菜每样装了一些,难得的丰盛。   什么东西吃多了,就不大爱吃了。   两小只把白菜和鸡蛋吃完了,凉拌菜也吃了好些,只卤肉还剩下好多。   宴宴用筷子敲着卤肉碗边,怪笑道:“小哥,快吃肉啊。啧啧,这么好吃的卤肉都不吃,还想吃什么?龙肝凤胆吗?不要太挑嘴,好不好?”   白竹见宴宴小嘴叭叭的,恢复了往日的活泼可爱,心里高兴,打趣道:“我们吃腻了,不爱吃。家里需要些新成员来帮我们吃。”   宴宴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红着脸瞪他一眼,心虚地低头喝米汤,不说话了。   胡秋月一听家里要添新成员,大喜过望,惊喜地望了白竹小腹一眼,凑近了小声问道:“真的?有了?”   白竹一愣,醒悟过来她在说什么,一下子红了脸,支支吾吾地道:“有什么啊?没有!”   宴宴幸灾乐祸,乐不可支,指着白竹笑得鼻涕泡都冒出来了。   胡秋月因为总催生被张鸣曦说了好几次,这次又说漏了嘴,有点不好意思,嘿嘿一笑,起身去拿竹筒给他们灌热水。   宴宴笑倒在白竹怀里,冲他挤眉弄眼地取笑道:“怎么样?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我劝你善良!”   白竹气笑了,掐着他的嫩脸咬牙骂道:“臭小哥儿,我看你是要上天!得找个人来管管你了!”   宴宴皮肤白,轻轻一掐就红了。   宴宴揉着脸,恨恨地瞪了白竹一眼,大声告状:“哥,你管管小哥吧,老欺负我!”   张鸣曦一边大口地嚼着馒头,一边笑嘻嘻地道:“得了吧,你少欺负点你小哥吧!”   宴宴白了他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捂着脸跑到胡秋月面前,撒娇道:“娘,你管管小哥吧!看他把我脸掐的!”   胡秋月望了他脸一眼,嫩白的脸蛋被掐红了一块,白里透红的,煞是好看。   她叹气道:“消停点吧!多大点事,若不是你手总在脸上揉,红早就褪了!”   娘好会说话!   白竹哈哈大笑,脸都笑红了。   实在没忍住,趴在桌子上,脸埋在手臂上嗤嗤的笑,笑得肩头耸动,还不忘伸出一只手到背后,对着胡秋月翘起大拇指。   宴宴气死,拍了一下白竹后脖颈,气急败坏地骂道:“笑屁!哼,你们都欺负我!一群偏心鬼,一个都不疼我!”   胡秋月笑着骂了一句“小疯子!”,不搭理他,转身去收拾今天赶集要用的东西。   白竹笑够了,坐起身子,抹了一把笑出的眼泪,搂着宴宴的腰道:“乖,别生气,小哥疼你!”   宴宴哼了一声,伏在他肩膀上笑。   他一笑,白竹憋不住也跟着笑,俩人搂着笑成一团。   张鸣曦望了俩人一眼,笑骂道:“两个疯子!”   这下俩人都不干了,不约而同地坐直身子,挺起腰杆,对着张鸣曦重重的哼了一声。   哼完俩人又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张鸣曦摇头笑:真是两个疯子,两个可爱的小疯子!   笑闹了一阵,白竹拉着宴宴去检查板车上的东西。   今天要卖的东西实在太多,白竹心里不安,生怕卖不完,见一切准备就绪,就催着出发。   张鸣曦在前面拉车,白竹和宴宴在后面扶着车帮,遇到上坡,搭把力,一路上没有歇息,直接到了镇上。   他们来得早,集市上还没什么人。   在老地方支好板车,三人熟门熟路的各伺其职,默默做着准备。   宴宴把满满一背篓烫好的大叶子放在身边,麻线理好了搭在背篓口上,待会儿打包的时候方便就手。   白竹切了半碗猪头肉和下水,装了半碗凉拌菜,放上细竹签让人试吃。   张鸣曦拿出小称放在板车上,把大钱袋套在左手腕上。   刚刚准备就绪,不用吆喝,老客闻着香味就来了。   最先来的是一个中年汉子。   他上次吃了加了酸果汁的卤肉后,念念不忘,今天早早就来了。   看见凉拌菜,那人眼睛一亮,笑眯眯地问道:“怎么还有素菜?多少钱一斤?”   白竹微笑道:“木耳四文,这两样都是三文。”   “怎么这么贵?都快赶上肉价了!”那男子皱眉,望着素菜犹豫起来。   他喜欢这家卤菜的味道,本想买点,可这也太贵了!   白竹态度很好,笑道:“大叔,不贵了!新鲜的野菜和椿都买一文钱一斤呢。我家这个都是些嫩芽,没有一棵老的。弄回家要洗,要焯水,舍货多,凉拌的佐料也要钱,真的不贵。费时费力,还不如卖新鲜的省事。我是想尝试着增加一些品种,给客人们换个口味,不挣钱的。”   宴宴也快言快语地帮腔。   那汉子还是摇头,一脸不豫。   白竹不再多说,笑道:“大叔,你是第一个客人,你试吃一下,要是喜欢,待会儿送一点给你尝尝。”   那汉子这才高兴了,眉头舒展,笑眯眯地用竹签扎了一朵木耳吃。   素菜焯水后除了常规佐料外,白竹加了酸果汁,小米辣,为了调味,还加了一点白糖。   那汉子吃了一口,嚼得咯嘣咯嘣响,眼睛眯起来,嘴里哈着气,又扎了椿和野菜吃,赞不绝口:“又辣又脆,带着淡淡的酸味,还有一抹甜。鲜,好吃,真好吃!你是怎么调出这个味道的?” 第345 章 大叶子钱袋   白竹笑容灿烂,用胡秋月的话堵他们:“祖传秘方,恕不外传。”   那汉子点头笑道:“好个祖传秘方!半斤下水,半斤猪头肉,素菜每样一斤。”   张鸣曦笑嘻嘻地忙着称菜收钱,因为是第一个顾客,特意多给了半斤凉拌野菜,香椿也多给了二两。   秤杆翘得老高,那汉子都看在眼里。   他高兴地接过五包卤菜,转身就现身说法给他们打起了活广告:“我跟你们说,他家的这个卤菜味道绝了。今天新添的几个素菜,啧啧,我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可惜天气热了,买多了放不住,不然我要多买点。”   白竹感激地冲他笑道:“没事,大叔,下个集还来的。”   店家脖子喊断 ,不及顾客称赞半句。那汉子不遗余力地咋舌称赞,张鸣曦三人就有点招架不住了。   客人太多了呀!   他们忙不赢了呀!   多亏他们平时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不然这么多人围上来,你要这个,他要那个,这个要的多,那个要的少,头都要吵晕。   他们今天菜多,做好了忙累的准备,只怕卖不完,倒是不嫌人多。   张鸣曦动作快,算账也快,称荤菜时秤杆总是高高翘起,称素菜时总是多给一两半两的,客人们喜笑颜开,无不满意。   忙碌了两个多时辰,太阳升到头顶,热得很,张鸣曦还好,白竹和宴宴忙得满头大汗,却顾不上抬手擦一把。   张鸣曦手腕上的钱袋沉甸甸的,快满了,手腕上勒出一道红痕。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钱袋满了,装不下了,接下来收的钱放哪里?   摊子前面围满了人,队伍排得老长,忙不赢和白竹商量,张鸣曦一边招呼客人,一边把钱袋往白竹跟前晃。   听见铜钱的响声,白竹抬起头。   张鸣曦悄悄一指钱袋,小声道:“满了!”   白竹抬起胳膊,用衣袖揩了一把汗,忍不住好笑:卖了这么多次卤肉,第一次嫌钱袋小了!   大意了,东西多了,铜板自然就多了,只带了一个钱袋,这可怎么办呐?   天热,都只穿了一件衣服,不然脱下外衣包一下也好啊。   白竹低头切肉,心里着急:铜板没地方放,放在板车上容易丢,怎么办呢?   宴宴忙着打包,没注意到他们的眉来眼去。   白竹望了宴宴一眼,看见大叶子,突然有了注意。   白竹探身拿了一个大叶子,折成漏斗形,取下钱袋,躲在板车厢下,把钱袋口朝下放进去,怕弄出一片钱响,白竹轻轻提起袋底一拉,一袋子铜板无声无息地进了大叶子漏斗。   白竹把钱袋还给张鸣曦,把漏斗底折起来,拿了两根麻线把钱袋缠得紧紧的。   他取下帽子,把大叶子钱袋放在帽洞里,再小心地把帽子放在自己两腿之间的地上,两只脚夹着,就不怕人偷了。   本就天热,太阳又大,白竹没了帽子,马上小脸晒得红通通的,一头汗。   张鸣曦一眼瞥见,也不多说,取下自己的帽子盖在白竹头上,继续忙碌。   今天准备的量多,纵然他们熟门熟路,配合默契,还是忙了三四个时辰,到申时末客人才慢慢少了。   三人一直高强度的忙碌着,片刻空闲都没有,直到这时才有空抬头擦汗大喘气。   要散集了,买东西的买得差不多了,卖东西的卖得卖不多了,大家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白竹坐在小板凳上,拿过竹筒,递给张鸣曦和宴宴。   宴宴累坏了,坐在板车沿上,举起竹筒一顿咕噜,一口气喝光了才笑道:“小哥,你做的菜好吃,也够要命。”   白竹喝了一口水,取下帽子扇风,不解地抬头看他。   宴宴笑道:“不要别人的命,要我们的命!这么多的菜,几百斤啊,不到一天就卖完了,我的天,我快累死了!”   白竹笑道:“挣钱哪有那么容易,我们现在做不了别的,不就是挣个辛苦钱?”   张鸣曦贩货时比这辛苦多了,倒是不以为意。   但他见宴宴差点要累瘫在板车上,白竹虽然腰背笔挺地坐着,但小脸通红,一头汗,嘴唇干燥起皮,一脸疲态。   张鸣曦心疼地揉了揉白竹的头顶,立马开始收拾东西。   白竹喝完了水,拧着竹筒盖子,抬头问道:“怎么就收,还没卖完呢!”   虽然没卖完,所剩不多了。   这次六桶卤肉,其中猪蹄一桶,猪头肉二桶,下水准备得太多了,占了三桶。   其他的都卖完了,只下水还有小半桶,七八斤的样子,素菜卖得不错,木耳和香椿卖完了,野菜量多,还有十来斤。   白竹舍不得浪费,就想再等一下,哪怕再卖个两三斤也是好的。   张鸣曦取了几个大叶子,把猪头肉和凉拌菜各包成两包,两包大,两包小。   两包大的放在背篓下面,两包小的放在上面。   他快速地把空盆摞在一起,木桶用绳子固定,并排放好,才指着空旷的街道笑道:“人都走光了,还等什么?忙了一天,饿坏了,快去吃东西。剩下的这点不卖了,我来处理。”   白竹这才不说话,站起来一边捶腰,一边把大叶子钱袋递给张鸣曦,踮起脚把帽子戴在他头上,笑嘻嘻地道:“长这么大人了,第一次愁铜钱太多,没地方放。”   张鸣曦接过钱袋,伸手摸去他脸上的汗,轻轻抚摸了一下他额头上的孕痣,笑道:“愁铜板多算什么?总有一天,你会发愁银子太多的。”   白竹笑着伸舌头,用手指画着脸颊,笑道:“羞不羞,说大话不要成本哈!可劲儿说。”   张鸣曦笑着来拧他的脸,咬牙道:“你等着,看我是不是说大话。”   白竹笑着躲,身子一歪,撞到宴宴身上。   宴宴忙伸手搂着他,有气无力地道:“我快累死了,你们还有精神打闹,服了你们了!哥,我饿死了!”   张鸣曦笑道:“走,走,先去喝羊肉汤,还想吃什么,管够!”   宴宴欢呼一声,笑道:“我还要吃油饼!”   白竹跟着喊:“我也要!” 第346 章 你来算   张鸣曦宠溺地望了他们一眼,笑道:“吃,吃,想吃什么吃什么,有本事把这一袋铜板吃完。”   白竹捶着酸痛的腰杆,伸了伸舌头,调皮地道:“那真成吃货了。”   宴宴撇嘴:“吃货也吃不完。”   张鸣曦故意气宴宴:“别呀,别给我省钱,使劲吃,我等着让你吃完。”   宴宴白了他一眼,白竹掩唇呵呵地笑,张鸣曦笑嘻嘻地拉起板车,三人去喝羊肉汤,吃油饼。   这时候午饭已过,晚饭没到,羊肉铺里没人,羊肉汤上得很快,张鸣曦吃得也快,吃完抹抹嘴巴,笑道:“你们在这里歇息一下等着我,看着板车。我把剩下的菜送给姐。”   白竹一听,笑眯了眼:对啊,自己只想着卖不完浪费可惜,怎么就没想到送给姐姐吃呢,还是鸣曦聪明!   张鸣曦把大叶子钱袋塞给白竹抱着,自己背起背篓一溜烟跑了。   他先去了福来酒楼,找到高管事,把两个小菜包递给他,笑道:“这是我夫郎自己做的菜,送一些给你带回去给家人尝尝鲜。”   高管事一见他,在他背上重重的拍了一巴掌,不好意思地道:“鸣曦,之前咸菜的事真是对不住。不是我不想要你家的咸菜,实在是那段时间你家供应不上,掌柜的发了火,我没办法,才……”   张鸣曦连忙摆手,笑着打断他:“理解,不用说了。我还要跟你说声对不起呢。那时候实在没办法,我娘病了,我和夫郎不在家,我弟弟一个人忙不过来。不过,现在让我三叔家送,蛮好的。话说,我三婶做的咸菜还行吧!”   “可以可以,开始一两次味道差点,后面就和你家做的差不多了。”   高管事那时催咸菜催得急,没少说难听话,这时见张鸣曦不但不计较,反倒送菜给他,未免不好意思,甚是热络。   “那就好,我三婶是实在人,做事认真 ,值得信赖,可以长期合作的。”   “好,我们也不希望总是换人,味道一变,客人有意见不说,还麻烦。”   张鸣曦忙着送菜给红柳,没功夫多待,寒暄了几句就要走。   高管事白得了两包菜,很是过意不去,把张鸣曦送出老远才回。   白竹和宴宴今天累惨了,吃饱喝足犯困,坐在羊肉铺里昏昏欲睡。   白竹怕板车被人顺走了,不敢睡沉,瞎子算命的头一点一点的,时不时撑开眼皮望一下门外的板车。   宴宴却不用操心这些,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一觉还没睡醒,张鸣曦背着背篓,急匆匆地跑过来,跑得一头汗,还没到门口就大声喊“竹子”。   白竹一激灵,瞌睡全没了,推宴宴道:“醒醒,你哥来了,走吧!”   宴宴抬起头,使劲揉眼睛,白嫩的脸蛋压出红印子,头上的一撮呆毛一晃一晃的,呆萌可爱。   白竹轻轻一笑:乖巧可爱的弟弟长大了,回去得去找李立维了,几天没有音讯,不知道他急成啥样子了!   白竹理理宴宴的呆毛,拉起他往外走。   张鸣曦把背篓放在板车上,拿出两筒糯米酒给他俩,跑急了,说话还带喘:“你们一人一筒,我喝过了,还有一筒留给娘。”   白竹拧开盖子,仰头喝了一大口,那酸酸甜甜的味道直沁心底,忍不住满足地叹息一声,嘴角上扬,微微眯了眼。   张鸣曦爱极了他这副娇憨的样子,想摸他,手刚刚一动,见宴宴在边上,缩了回去。   张鸣曦喉结滚动,声音有点哑:“我买了两斤肉,天热,快点回去,让娘晚上炒了吃,放到明天该臭了。”   白竹嗯了一声,和宴宴一边走一边喝糯米酒,时不时评头论足一番,满足地得直哼哼。   空车走得快,回到家,太阳还没下山。   胡秋月见这么多菜都卖完了,高兴极了。   知道他们累了,让歇着,啥都不让干,自己忙着去做饭。   三人坐在院子里喝茶歇息,吹着傍晚的凉风,好不惬意。   他们年纪轻,虽然累,恢复得也快,坐了一会儿,宴宴闲不住,一碗茶喝完,就满院跑着逗蛋黄玩。   晚饭吃得早,洗漱过后,张鸣曦拉着白竹进卧房数铜板。   张鸣曦把大叶子钱袋和布钱袋一起倒在桌子上,随着哗啦一阵钱响,桌子上堆出了一座铜板山,在昏黄的油灯下反射着柔和的银光,迷死人了!   今天虽然累,但是值得,白竹笑得眉眼弯弯。   俩人怕说话会数错,面带笑容,埋头数钱,终于把铜板穿完数好,才抬头相视一笑。   一百个铜板穿成一串,一共是十二串零五十四个铜板,还有五钱碎银。   一两银子换一千个铜板,同理,一千个铜板换一两银子。   白竹把钱串翻来覆去的数,似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张鸣曦笑道:“别数了,你没数错,就是这么多。一两银子零七百五十四个铜板。”   白竹惊呼一声,瞪大一双水润润的鹿眼,惊喜地道:“那赚了多少?”   张鸣曦笑道:“我把开销报给你,你自己算。”   他意味深长地望了白竹一眼,笑道:“这次做了将近二百斤的凉拌菜,才能挣这么多。凉拌菜虽然不要本钱,但调料和盐糖要钱,连着卤肉的料一共是二百二十个铜板。今天喝羊肉汤,吃油饼,买糯米酒,买肉花了五十六文。你算算赚了多少。”   白竹憋红了脸,把一双手的指头搬来搬去,嘴里念念有词,半晌才抬起头,咬着下唇,小脸晕红,不好意思地摇头道:“我算不出来。”   白竹是会算账的,不过只会算小账,这成百上千的铜板一会儿加一会儿减的,他就算不清了。   张鸣曦微微一笑,耐心地启发道:“你不要拿一千多铜板来算,数目太大,容易出错。我教你,用比买材料大的整数来算就容易了。”   白竹似懂非懂地点头,湿漉漉的大眼睛瞪得圆圆的,一时没说话。   张鸣曦轻轻捏了捏他秀气的鼻子,拿出三串钱提在手上,笑道:“你看,我拿出三串钱,桌子上还有多少钱?” 第 347章 小狗好聪明   铜钱堆在桌子上一目了然,白竹扫了一眼,抬头望着张鸣曦,大声道:“还有一两银子零四百五十四个铜板。”   张鸣曦赞许地点头,指着手上的铜板道:“很好,那些钱先不管。看我手上,这三百个铜板要拿出二百二十个买材料的钱,还剩多少?”   白竹这次学聪明了,直接从他手上拿下两串铜板,盯着剩下的铜板默了一下,抬头坚定地道:“还有八十个。”   “嗯,对,我们今天用掉的五十六文也是卖卤菜的钱,得算在里面。八十加上五十六是多少?”   这个白竹会,他睁大眼睛道:“一百三十六!”   “很好,也就是说这三百文只剩下一百三十六文,加上桌子上那一堆,就是今天赚的。”   “啊?这么多?”白竹惊喜得两眼放光,摸着桌上的一堆铜板回不过神。   “哎,你别光顾着高兴啊,账还没算清呢,到底赚了多少?”张鸣曦伸手去拉他。   白竹望了张鸣曦一眼,小声念叨着:“一千四百五十四加上一百三十六,一千四百五十四加上一百三十六……”   张鸣曦抿着唇,耐心地等着他,不再出言指点。   白竹瞥了他一眼,突然开了窍,嘻嘻笑了两声,才道:“五十四加上一百三十六…是一百九十,再加上一千四百,一共是一千五百九十,对不对,对不对?”   这么大一笔数字居然能算清,白竹兴奋地红了脸,凑近张鸣曦,一脸急切地望着他,恨不得按下他的头点两下。   张鸣曦探身过去在他嫩脸上啄了一口,由衷的赞叹道:“很对!小狗真厉害,这就学会算账了!”   白竹高兴地抿唇笑,默了默,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算账啊!嗯,我知道了,钱袋里的钱减掉上次买材料的钱加上这次用掉的钱就是赚的钱。”   他一边说,一边点头,不时地撇嘴笑,怪自己明白得太晚。   张鸣曦唇角上扬,温柔地看着白竹,像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崽子,眼里的宠溺都快溢出来,心里无限满足:他家小狗真聪明,一点就通 ,一学就会。   张鸣曦拉过白竹的手,轻轻摩挲着,柔声道:“看,你多厉害!已经识字了,现在又学会了算账,以后可以当个账房先生了。”   白竹兴奋得小脸通红,两眼放光,兴冲冲又不好意思地道:“哪里就能当账房先生了?我不会写字,也不会记账。”   “嗯,总说教你写字,总是有事错过了。明天就开始教你写字,自己有空了就练习。”张鸣曦拉起他的手,亲亲掌心。   “嗯,我一定好好练习!”白竹睁着大眼睛,用力保证。   这个张鸣曦不担心,白竹做事认真,又能吃苦,他想学一样东西就没有学不成功的。   白竹一只手让张鸣曦拉着,另一只手肘支在桌子上,托着腮,定定地望着煤油灯,突然叹了口气,无限向往地道:“一天差不多能挣一两六钱银子,真是做梦都不敢想呢!要是每天都能挣这么多,那该多好啊,一个月就发财了!”   他突然想起白天张鸣曦说的“以后你会发愁银子没地方放了”,呵呵傻笑了起来。   张鸣曦望着他的笑脸呆了。   白竹回来后,天天用酸果汁洗脸,二十来天下来,效果明显。   虽然没有宴宴那么白,但和过去不能同日而语。   白竹本来就生得五官精致、面容俊秀,皮肤细腻光滑如丝般柔顺,当那令人厌恶的黑黄色褪去之后,小黑人摇身一变成了一朵娇嫩欲滴的鲜花。   现在这朵鲜艳动人的娇花正满脸笑意地凝视着张鸣曦,白皙粉嫩的脸泛着薄红,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温情脉脉,宛如一泓深潭。   尽管他们两人每日在一起,每晚都亲密无间,但张鸣曦每次看到那双水灵灵的眼眸时依然心生悸动,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张鸣曦呆了一秒,突然伸出手臂将白竹搂过来,抱坐在自己怀中,低头轻吻了一下小嫩脸,柔声笑道:“小傻瓜,一个月三个集,就算每个集的生意都能这么好,也只能挣四两多。何况,这个月有野菜有香椿,到下个月,野菜香椿都老了,卖不了,还哪里有这么多钱赚?”   白竹叹了口气,推开张鸣曦,仰头望着他,一脸忧愁地道:“是啊,野菜,香椿马上就卖不了,怎么办呢?”   张鸣曦在他红唇上啄了一口,笑道:“你现在急也没用,好在下个集还能再卖一次。五月份要割麦子犁田插秧,忙得很,我去不了。你们三人正好少卖一点,不做凉拌菜了。等地里忙完再说吧。”   白竹这才放心,靠在他怀里道:“好吧,反正不急,让我好好想想,还有什么能卖的……”   张鸣曦却等变不得了,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抬起他的下巴,心猿意马地含着他的唇珠吮吻。   白竹嘴唇发麻,脑子一团浆糊,唔了一声,喷出一股热气,软软地道:“把钱收起来,睡觉吧!”   张鸣曦紧紧地抱着他,吻得沉醉。   白竹由着他亲了一会儿,感觉到他身上越发滚烫,使劲推开他,起身开箱子拿了两个钱袋,把桌子上的五十四个散铜板装进自己钱袋里,把大钱袋丢给张鸣曦,让他自己装。   张鸣曦只想快点上床睡觉,飞快地往自己的钱袋里装碎银子,把铜板往前一推道:“铜板归你。”   白竹撇嘴道:“我不要!用不完,到时候还是要拿给你,麻烦。”   张鸣曦噗嗤一笑,骂道:“傻子,给你钱还不要!”   白竹眯着眼睛摇头晃脑地笑。   张鸣曦舔了舔嘴唇,塞给他两串钱,笑道:“拿着,用不了的自己留着,不用给我。不够用的自己来大钱袋里拿。”   白竹想了一下,慢吞吞地把两串钱装进钱袋,提起来晃得一片钱响,笑道:“六百文了,哪里用得了这么多!”   张鸣曦笑嘻嘻地收好钱袋,一口吹灭煤油灯,黑暗中抱森·晚·起白竹往床上一扔。   白竹吓得惊叫一声,就被堵住了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第 348章 捎口信   夕阳西下,余晖洒落在小院之中,一片宁静祥和。   张鸣曦静静地坐在院子里,手中拿着竹条,熟练地编织着箩筐。   再过半个月要收割麦子了,这些工具就能派上用场。   白竹坐在旁边低头绣钱袋。   上次那个钱袋太小了,不够用,他重新绣一个更大一些的,好装铜板。   两人就这样一边忙碌着手头的活儿,一边时不时地抬起头来相视一笑,闲聊几句。   这时三婶抱着张鸣扬进来了,她是来找张鸣曦的。   俩人一见三婶,忙放下手里的活计,站起来打招呼。   白竹迎上前,抱过张鸣扬,笑嘻嘻地在他嫩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鸣曦,高管事托我带个口信给你,让你有空务必去找他。”   三婶站在院子里说明来意,都没打算坐。   白竹忙招呼三婶坐,抱着张鸣扬进了卧房,给他塞了一裤兜大枣当零嘴。   又跑到灶屋泡了一碗茶,一手抱着张鸣扬,一手端茶给三婶。   三婶笑眯眯地喝着茶,张鸣扬捏着一个红枣吃,小嘴巴鼓鼓的。   张鸣曦继续编箩筐,笑问:“他有没有说什么事?”   “没有,只说有事找你,挺急的。”   三婶喝了一口茶,突然想起什么,笑道:“对了,他说小竹做的卤菜好吃,还问我会不会做。”   张鸣曦点点头,没有再问。   他大概明白了是什么事,可能是想让他们给酒楼供应卤菜吧。   三婶忙着回去做饭,没空多待,坐了一小会儿,和白竹闲聊了两句,抱着张鸣扬走了。   白竹拿起钱袋继续绣,随口问道:“鸣曦,高管事找你会是什么事啊?我跟你说啊,要是让我们继续送咸菜,你可不要答应。”   张鸣曦故意逗他,假装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不要答应?送咸菜不是能多一笔收入吗?”   白竹急得跺脚:“哎呀,你知道什么?现在三婶家送得好好的,我们掺和一脚,夺了她家的财路,她会恨我们,娘也会不高兴。”   “那本来就是我家的路子,就算要回来也是物归原主,不算夺了她家的财路吧?”张鸣曦继续逗。   白竹叹了口气,皱眉道:“给她家的东西再要回来就是白得罪人。已经得罪了二叔,可不能再得罪三叔了。再说了,我们现在还能卖卤菜,每月都有些进账,何必去和她争。送一次咸菜也就挣几百个铜板,每次多做些卤菜去卖也是一样的。”   张鸣曦望着白竹,夕阳的余晖照在他身上,像被镀上淡淡金光。   他心里发软,温声笑道:“你说得对,都听你的。”   白竹睨了他一眼,满意地抿唇笑。   张鸣曦被他的白眼球瞪得心痒痒,小声道:“我这么乖,你要怎么表扬我?”   白竹又白了他一眼,举起手上的针,故作凶狠地道:“给你一针怎么样?”   “你给我一针?我给你一针还差不多!”   说完,觉得吃了大亏,使劲瞪白竹,骂道:“臭狗,我那是针吗?是大棍子好不好!”   白竹又羞又想笑,红着脸,咬着下嘴唇,真的拿针来戳他。   张鸣曦哎呦一声,吓得赶紧扭着身子躲。   戳不是真戳,躲也不是真躲,闹着玩。   俩人嬉闹了一会儿,张鸣曦又拉回到刚才的话题:“竹子,要是高管事让我们给酒楼送卤肉,你说干不干?”   白竹一呆:“不会吧?他们酒楼厨师厉害得很,什么菜做不出来,稀罕我做的卤肉?”   “那说不好。术业有专攻,人家厨师菜炒得好,未必就会做卤菜,何况你用酸果汁做出来的卤菜味道更好。”   这话倒也有理,白竹想了一下,手捏着针无意识地在头上擦,半晌才道:“可以的。不过要说清楚,逢集我们还是要去集上买的,如果他不答应,我们就不合作。”   张鸣曦点头,笑道:“这个不影响他的生意,应该没问题。”   白竹咬着下嘴唇,犹豫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道:“还要说清楚,哪天我们不想送了,不能勉强,不要有别的什么纠纷。”   张鸣曦故意问道:“为什么不想送?你要干什么?”   白竹红着脸睨了他一眼,不好意思地小声道:“不干什么,先说清楚,万一……”   白竹说不下去了,张鸣曦心里明白,不忍心逼他,笑嘻嘻的点头,第二天吃过早饭就去了镇上。   白竹想着几天没见到李立维了,他在家恐怕是寝食难安,想趁着今天有空去找他。   白竹趁着宴宴上茅厕,忙拿了扁担绳子和柴刀,跟娘打了个招呼,拉开院门就往外走。   胡秋月心里有阴影,见他一个人出门就害怕,追在后面喊:“小竹,等一下,让宴宴陪你一起去。”   宴宴去了,他还怎么跟李立维说话?   白竹跑得飞快,一边跑,一边大声道:“不要宴宴来,我一会儿就回来了。我不去远,就在姨父家后山上砍一担柴就回来了。”   胡秋月回头看看,宴宴还没出来,她到底不放心,跟在后面追:“等一下,我陪你去。”   白竹叹气,不要来啊,有人跟着还怎么问李立维啊!   白竹脚下生风,一边冲身后摆手,一溜烟跑不见了。   胡秋月年纪大了,追不上,只得站在那里,喘息着冲着空气大声道:“小竹,那你快去快回,不要跑远哈。”   白竹听不见了,他已经转过山嘴,跑到李立维家门口了。   可惜大门紧锁,家里没人。   白竹也不在意,反正他要先砍柴,回来再说。   他吃一堑长一智,不敢去深山,在李立维家屋后砍了一担柴,挑着下山了。   回来时,李立维家依然没人,白竹失望地叹气:宴宴这亲事真是好事多磨!好不容易今天得空来找李立维,他却不在家。   白竹挑着柴转过山嘴,却看见李立维背着背篓回来了。   李立维低着头,心事重重,一边走一边回头往张家院子看,没注意到迎面走来的白竹。   白竹想笑,故意重重地咳嗽一声。   李立维吓一跳,回头看见白竹,愣了一下,马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第349 章 谢谢你   “小哥!”李立维看见白竹,眼睛一亮,笑着喊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惊喜,脚步轻盈,欢欣鼓舞地冲他跑来。   白竹把柴担放下来靠着山边放好,抬起手臂用衣袖抹了一把汗,冲着李立维微微一笑。   “小哥!你可算露面了,我,我都快急死了!”   李立维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语气亲热,态度亲昵。   白竹后退一步,扶着柴担站着,故意问道:“找我有什么事?”   李立维拖长声音喊了一声:“小哥!”   语气带着不满,还微带着一丝撒娇。   真没拿自己当外人呢!白竹本想逗逗他,可看他一脸汗,眼下乌青,脸色甚是憔悴,眼神忐忑,心里一软,捉弄他的话就说不出口。   “小哥,你问宴宴了吗?他,他是怎么说的?”提到宴宴,李立维脸上显出一抹潮红,眼里有光,十分殷切。   白竹抿抿唇,问道:“我先问你,如果宴宴答应了,你会不会一辈子对他好?”   李立维焦急地道:“那还用说吗?这么说吧,我爱他超过鸣曦哥爱你,以后我宠他也会超过鸣曦哥宠你!”   白竹微微一笑,面带揶揄:别说大话,那可不容易!   李立维一见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就知道他的意思,他咳嗽一声,抹了一把汗,认真地道:“小哥,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也知道想超过鸣曦哥很难。我会努力,我会尽我所能的对宴宴好,一辈子!”   白竹点头道:“你能这样想很好,希望宴宴没看错人。”   李立维大喜过望,嘴巴一咧,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嘿嘿傻笑了几声,才亲热地道:“小哥,宴宴……,他说什么了?”   白竹望着他发自内心的笑脸,被他感染,心里高兴,脸上不知不觉带出笑容来。   过日子是一辈子的事情,不是说几句大话就行了。   白竹决定敲打他一下,收了笑意,严肃地道:“宴宴说了,张红玉的事情不怪你。但是仅此一次,以后如果再敢和别的姑娘哥儿黏黏糊糊,拉拉扯扯,就一刀两断,再也不会有机会。”   “我保证不会有下次!”李立维收了傻乎乎的笑脸,严肃的说道,只差诅咒发誓了,这一次就够呛,还敢有下次?   “嗯,你可以找媒人来提亲了。亲事定下来,你才可以见宴宴,之前不要来找他。”   “好!我知道!”李立维笑容满面,突然上前一步,走到白竹面前,双手举起,好像要来抱他。   白竹吓一跳,往后猛退一步,躲在柴担后面,厉声喝道:“干什么?”   李立维喜疯了,没注意到白竹脸上变色,也没听出他语气不好。   李立维两只手高举过头顶,双手合十,慢慢收到胸前,弯腰鞠躬作揖,十分虔诚地道谢:“小哥!非常感谢!你的恩情我铭记在心,以后慢慢报答!”   白竹这才知道他刚才是要举手作揖,自己简直有点……   他不由得暗暗嘲笑自己,幸亏李立维没注意到,不然可太尴森·晚·尬了!   白竹深吸一口气,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浅笑道:“你去请媒人,剩下的不必我教你,和姨父商量着办吧!”   说着,蹲下去准备挑起担子回家。   李立维抢上一步,扶着扁担笑道:“小哥,稍等一下,还有一件事。”   弯着腰说话,就得仰头看人,白竹觉得不自在,站起来道:“什么事?”   “我请三婶做媒好不好?”李立维笑容满面地望着白竹,一脸赤诚。   “可以的。三婶热情,会说话,和我娘关系好,有她出面,自然马到成功。”   李立维放下背篓,一躬身挑起担子,笑道:“好,等我爹回来,就去请三婶。我帮你把柴送回去吧!”   白竹忙道:“不用……”   一句话没说完,李立维挑起担子大踏步往前走了。   离院门大约一箭之地,李立维放下担子,笑道:“小哥,谢谢你!”   白竹接过担子微微一笑:李立维不错,知道现在没有定亲,不好和宴宴见面,不跟着他进去。   白竹挑着担子进了院子,李立维心情好到飞起,健步如飞地往家里跑去,脸上的笑容压都压不住。   俩人坦坦荡荡,压根没想到有句老话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好巧不巧,他们刚才站着说话,李立维挑担送白竹回家都被人看见了。   那人气得七窍生烟,俊脸扭曲,五官气得离家出走,在脸上乱跑。   没错,那人就是张鸣曦。   张鸣曦今天去镇上找高管事,只说了几句话,没花多少时间,转身去书斋买了一些笔墨纸砚,就回家了。   因为惦记白竹,他来去如风,走得飞快,所以到家很早。   本来可以再早点的,说不定和白竹他们撞个正着。   但他在河边遇到了二叔,说了一会儿话,耽搁了功夫,过来时只远远看见他们的身影,没有听见说什么。   二叔在地里锄草,其实是特意在这里等他的。   自从休了刘杏花后,二叔意识到自己的不对,一心想跟他家修好,主动示好,经常来串门。   胡秋月怜他一个人带着孩子可怜,也心疼孩子没娘,经常帮忙照顾孩子,和三婶一起,对他家关照颇多,三兄弟家回到了过去的亲密状态。   二叔感激大嫂,很想为他家做点什么。   早上看见张鸣曦去镇上,想和他说话,没赶上,上午来河边锄草等他。   张鸣曦走得极快,一直到张树山面前,才看到他。   “二叔。”张鸣曦忙喊了一声,打招呼。   “鸣曦,正好,我有事给你说。”   张树山拉着张鸣曦站在路边,把村里人说的闲话细说了一遍。   天地良心,张树山真的不是挑拨离间,他一心想修复关系,甚至带点讨好的心理巴结张鸣曦。   谁知,张鸣曦越听脸色越沉,听了一会儿听不下去了,冷着脸道:“二叔,这些闲话我早就听说了。我竹子是这样的人吗?我根本就当人家放屁,不往心里去。如果有人敢当着我说,我要打得他满地找牙!” 第350 章 快死了   张树山吓得后退一步,脸色很难看:要是因为当了长舌妇被侄儿打了,他真没脸见人了。   他连忙解释道:“鸣曦,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你吃亏!”   张鸣曦冷冷一笑,语气淡淡的:“二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竹子是你侄夫郎,是我们张家的人,你应该维护他。下次有人在你面前嚼舌头,你就该当面骂回去。不然,立即来找我也行。”   张树山老脸一红,嗫喏道:“并没有人当我面说,我是听见流言,怕你蒙在鼓里,才来提醒你。”   张鸣曦脸一板,冷冷地道:“竹子不是这样的人,他行得正坐得端!有些人吃多了,无聊至极,见他和谁说句话也能嚼上半天的老婆舌。下次有人再说,你给我打回去!”   张树山点头,还想再说:白竹长得太好看,容易招惹是非。可不得他张嘴,张鸣曦气冲冲地跑了。   可怜张鸣曦一肚子气,只想快点回来找白竹寻求安慰,一抬头却看见了那刺心窝的一幕。   如果是平时,张鸣曦看见白竹和人说笑,稍微醋一下,回去撒个娇占占便宜就算了,毕竟白竹为人他最清楚。   但,刚刚二叔说了那些戳心窝的话,惹得他一肚子气没处发泄,现在看见俩人亲亲热热的说话,就觉得特别刺眼。   张鸣曦一下子想起他们以前曾经站在一条舂凳上舂米,白竹似乎一向对李立维不错,张鸣曦开始浑身不对劲!   他呆傻了一般,定定地望着山上:那俩人站在山嘴转弯处,没有遮挡,虽然离得远,听不见说什么,但动作却看得清清楚楚。   李立维又作揖又打拱的,看样子很主动。   白竹……,白竹虽然后退了,和李立维离得远了些,但也没拒绝,不是让李立维帮忙挑柴了吗?   家里又不是没柴烧,自己又不是不会砍柴,哪个要他白竹去砍柴!   说了一千遍一万遍,不让白竹一个人上山,他偏偏要一个人上山!   他这么不听话,到底想干什么?   张鸣曦先在心里愤怒地把白竹埋怨了一顿,又把李立维痛骂一通,那些隐隐约约的念头却不愿意往下深想,生怕多想一点就会变成真!   张鸣曦心里又苦又涩,一股怒气在肺里横冲直撞,把肺管子撑得快爆炸了,又闷又涨,喘不过气来,快憋死了。   一股酸意在胸腔左冲右突,找不到出口,把心脏戳得千疮百孔,血肉模糊,不能呼吸,快疼死了。   张鸣曦觉得自己怕是快死了:喘不上气,胸口疼,身子像打摆子似的一阵阵发颤,眼前一阵阵发黑。   张鸣曦虽然快气疯了,神智却清楚。   他怕这副咬牙切齿,失魂落魄的样子被人看见,惹人耻笑,被人议论,强撑着钻进山林,躲在一棵大树后,捂着胸口,靠着树干坐下来。   他闭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努力地想克制住那股酸意。   可那股酸意直冲头顶,遇到坚硬的脑壳冲不出去,败下阵来,在脑海里盘旋一阵,化作清水从眼眶和鼻腔滚出来。   张鸣曦一阵眩晕,垂头让那股酸气发泄出来。   谁知那股酸气竟是源源不断,没完没了。   清水淌了一股又一股滴到胸前,脸上冲出两道白印,他也不抬手擦,胸前的衣服都湿透了。   张鸣曦呆若木鸡,面如死灰,脑子却没闲着。   冲回去责问白竹?   不行,竹子不会做这样的事!   冲去狠狠打李立维一顿?   不行,会让竹子名誉扫地!   对,竹子不是那样的人,不能冤枉他!   随着酸气的排出,张鸣曦慢慢平静下来,能正常思考了!   白竹对他的依恋,对他的爱,不是假的。   虽然那俩人好像……神态……亲密,但不能说明什么。   后面不远就是李立维家,真有什么,不会去他家慢慢说?   张鸣曦不断地安慰自己,总算想通了,心里的那股气总算是顺下去了。   尽管张鸣曦想通了,自己也说服了自己,但心里的那股酸意却怎么也按捺不住,时不时冒个头,狠狠地戳肺管子一下,给他疼得一哆嗦。   好像白竹就站在他面前似的,张鸣曦委屈巴巴地哼了一声。   他不管,反正他生了大气了,很气很气,哄不好的那种,看你白竹怎么办!   张鸣曦突然特别想让白竹知道自己生气了,还委屈得……哭了,看他心不心疼!   张鸣曦不想再躲在这里了,他想赶快回家!   他睁开湿漉漉的眼睛,往四周一看,还好,没人!   他抹了一把脸,站起来,抻抻衣服,低头一看,胸前潮湿一片。   对,是天热,出太多汗了!   他趁着没人,跑到河上游,洗干净脸,双手在脸上一顿揉,妄图把肿肿的眼皮揉平,把红红的眼眶揉褪。   也不知管不管用,张鸣曦叹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衣服,迅速往家跑去。   院门半掩,张鸣曦深吸一口气,现在的心情怎么说呢:还是很生气,但委屈和酸意远远大过生气。   张鸣曦哼了一声,推开门,没有像往常一样进门就喊白竹。   他装作无意地扫了一眼院子,见白竹和宴宴蹲在水塘边洗菜,一边嘀嘀咕咕,一边嘻嘻地笑,根本没注意到他回来了。   张鸣曦原来想的是,白竹一看见他就赶快跑过来哄他。   他非不好,白竹非哄。   他一直不好,白竹一直哄。   最后的最后,他被白竹缠得没了法,才勉为其难地好。   谁知,他受了这么大委屈,回到家,白竹居然对他视而不见,理都不理,更别说来哄他了!   刚才勉强压制下去的怒气和酸水翻涌而上,张鸣曦悲愤欲绝,刚刚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轰然垮塌。   他望都不望白竹一眼,气愤愤地大踏步往堂屋跑去。   听见脚步响,白竹回头一看,只望见一个背影,他大声喊道:“鸣曦,你回来了。”   张鸣曦已经进去了,自然没有答应。   白竹和宴宴对视一眼,笑道:“你哥回来了,他肯定饿了,洗快点,我要去做饭给他吃。” 第351 章 别扭   宴宴接过他手里的菜道:“你去吧,剩下的我洗。”   白竹嗯了一声,站起来就往家里跑。   灶屋里没人,娘在烧火做饭。   白竹转身就往卧房跑,见张鸣曦坐在桌前,背对着房门,高大的背影显出一种孤独和落寞来。   白竹微微一怔,快步跑进来,反手关上房门,一个鱼跃,扑到张鸣曦背上。   张鸣曦微微一挣,没挣开,坐着不动。   白竹还没意识到不对劲,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凑到他耳朵边,冲他耳朵吹了一口气,笑道:“你回来了。”   张鸣曦没回头,嗯了一声。   白竹把脸贴上去,蹭蹭他的脸,笑嘻嘻地撒娇:“我刚才喊你,怎么不理我?”   “没听见。”   白竹低头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这耳朵不管事,咬吃了吧!”   张鸣曦身子一抖,条件反应地想转身,忍住了。   白竹嘻嘻一笑:“高管事找你有什么事?”   “没事。”   “没事?没事他特意让你跑一趟?”   “嗯。”   白竹终于觉得不对劲了。   张鸣曦怎么这么冷淡?   若是以前,早把自己扯过去抱在怀里亲了,不给还生气。   他从来没有这样冷淡地对待过自己,白竹心里非常不舒服。   发生什么事了?   白竹心一慌,顾不得难过,忙转到张鸣曦身前,蹲下去,双手交叠放在他大腿上,仰头柔声道:“鸣曦,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张鸣曦垂下目光迅速扫了白竹一眼,别过头,面色非常复杂,似笑非笑,似喜似悲。   那表情,怎么说呢?就像在外面受了欺负的大狗,回来看见主人,想摇尾乞怜,又觉得没面子,还怪主人没保护好自己,委屈又别扭。   白竹又急又心疼,站起来,双手捧着张鸣曦的脸,望到他眼睛里:“鸣曦,你不高兴!”   张鸣曦摇头,半晌才小声说没事,目光躲闪了一下,偏着头,不和他对视。   白竹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带着哭腔道:“不对,你骗不了我,有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不管发生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张鸣曦心软了。   他恨自己,只要面前站着的是白竹,他的心就硬不起来!   张鸣曦叹气,拉下白竹的手,捂在自己的手心,努力扯了扯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小声道:“真没事。今天高管事告诉我,原来我们一起贩货的一个伙伴家里出了点事,比较惨,我心里难过。”   白竹长舒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张鸣曦的脸,心疼地道:“眼皮都肿了,哭了吧!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容易心软?动不动就淌眼抹泪的!别担心,能帮就尽力帮人家一把。”   张鸣曦心里冷哼:可不就是心太软吗?本来该你来哄我的,又变成我哄你了!   他舍不得让白竹难受,更舍不得让他难堪,那就只能自己难受着。   张鸣曦伸手揩去白竹眼角的泪,柔声道:“我没事,别担心。”   白竹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十分委屈地望了他一眼:先不说清楚,可把自己吓坏了。   若是以前,张鸣曦见了这水汪汪的大眼睛早就一把抱住,好好疼爱了。   张鸣曦虽然心里不爽,但见了那双大眼睛,还是犯了迷糊,条件反射地伸出手,刚刚搭上白竹的腰,犹豫了一下,缩回手,摸了摸白竹的脸,微笑道:“去做饭吧,我饿了。”   白竹答应一声,站直身子,抹干眼泪,伸手拉张鸣曦,笑道:“走,去灶屋,我泡茶给你喝。”   张鸣曦摇头:“肚子饿了,喝茶更饿。你先去,我坐一下再来。”   白竹以为他还在为伙伴的事神伤,没有勉强,低头在他苍白的嘴唇上啄了一口,出去了。   张鸣曦一动不动地坐着,心如乱麻。   他发现自己对白竹束手无策,毫无办法。   舍不得打,舍不得骂,连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   本来刚才想得好好的,要让白竹知道自己生气了,知道自己受委屈了,让他心疼,让他好好哄自己。   可是一看见白竹紧张得落泪,他心疼死了,啥都不愿意说了。   可是……,可是,自己心里这道坎过不去怎么办?   没办法,只能忍着,哪怕自己憋出内伤,也不能让白竹受委屈。   张鸣曦叹了口气,今天他叹了好多气了。   他决定暂时按下此事,再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张鸣曦若无其事地吃饭,干活,看不出有哪里不正常。   但白竹敏锐地觉察到不正常!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夫夫俩同行同止,同食同宿,还有什么能瞒过另一半关切的目光呢?   于是,白竹总感觉到张鸣曦的目光若有所思地盯在自己身上,等他抬头去看,张鸣曦早别过了头,若无其事地望着别处。   有时候,他抬头的动作快,张鸣曦来不及转头,被他逮个正着,张鸣曦反倒倒打一耙,微笑道:“总盯着我干什么?”   白竹无言以对。   夫夫俩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僵局,互相试探,却一无所获,僵局一时无法打破,别扭死了。   白竹问又问不出,放又放不下,急得嘴皮起泡。   ……   傍晚时,三婶抱着张鸣扬又来了。   白竹心知肚明,和宴宴对视一眼,宴宴俏脸通红,别过了头。   白竹嘻嘻一笑,抱过张鸣扬逗着玩。   三婶望了宴宴一眼,宴宴红着脸去追白竹,三婶微微勾唇,进去找胡秋月了。   妯娌俩在卧房嘀嘀咕咕一阵后,娘大声喊宴宴进去。   宴宴答应一声,拉着张鸣扬的小手,磨磨蹭蹭地半天不动。   白竹笑道:“快去吧,不是别的事,肯定是李立维托三婶来说媒的。她这人做事细心,大概是先来问问你们的意见,同意了才正式说媒,不同意就当做无事发生,与你名声无碍。”   宴宴低头嗯了一声,非常不好意思。   白竹推他道:“快进去吧!你这样磨磨蹭蹭的,好像早就知道了似的,才容易露馅呢。”   宴宴放下张鸣扬的小手,万分为难地看了白竹一眼。 第352 章 媒人上门   白竹微笑着陪他往门口走了几步,小声道:“我不进去了,人多你更难为情。”   宴宴点头,白竹抱着张鸣扬进了园子,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瓜果给他吃。   宴宴进去时,娘和三婶并肩坐在床沿,笑眯眯地望着他。   宴宴心跳如鼓,他想努力地装作若无其事,奈何脸皮控制不住的发烧,目光躲闪,不敢看人。   再大胆泼辣的哥儿,面对自己的亲事 时总是害羞的。   他红着脸喊了一声三婶,抬头问道:“娘,你喊我做什么?”   胡秋月望着小儿子,从小疼到大的心肝肉一转眼就长大了,竟然要说亲嫁人了。   她心里十分不舍,眼眶微红,招手道:“宴宴,过来。”   宴宴乖巧地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垂头不语。   胡秋月伸手摸摸他的头发,慈祥地道:“三婶受你姨父所托,来给你和立维做媒,你是怎么想的?”   虽然早就知道了,宴宴乍一听,还是羞得抬不起头来。   一张白嫩的俏脸红得滴血,宴宴咬着下唇,双手抠着木头床沿,一言不发。   胡秋月以为他不愿意,心里实在舍不得他嫁人,转头望着三婶笑道:“杨桃,你看,宴宴还小,一点事不懂,怎么能嫁人呢?我看,还是算了吧。我宴宴就留在家里多养几年,立维是个好孩子,别耽误人家了吧!”   三婶还没说话,宴宴抬头看了娘一眼。   三婶大概明白了一点,笑道:“大嫂,宴宴不小了。   姑娘哥儿不都是十二三岁定亲,成人了再成亲吗?   我知道你舍不得这个宝贝小儿子。   但,立维家就在后面,你两家离得近,宴宴还不是像住在家里一样吗?   以后,你做了啥好吃的,饭熟了喊一声,宴宴不就回来了吗?   只怕你饭还没端上桌,宴宴到家了。”   宴宴红着脸抿唇笑,胡秋月搂着他的肩膀笑道:“我宴宴养得娇气,他两个哥给他宠出一身毛病,我就怕他去别人家受委屈。”   这话和白竹的意思一样,都是怕宝贝受委屈。   “哎呀,大嫂,立维是你看着长大的,他为人怎么样,你还能不清楚吗?他怎么可能给宴宴委屈受?姨父也不是那样的人,他说了以后会把宴宴当儿子人疼的。”   说着,三婶低笑一声,小声道:“说句不知好歹的话,立维没了娘,宴宴进门没有婆婆立规矩,要少受好多罪的。”   这句话说得胡秋月心中一动,面上变色:乡下老规矩,进门的媳妇夫郎伺候公婆天经地义。   但有的人好不容易熬成婆,规矩大,新人进门就给人立规矩,想把新人教训得服服帖帖,以后好给他们做牛做马。   若是好好的立规矩也罢了,可是有些人恨不得把自己年轻时吃过的苦十倍百倍的加在儿媳妇儿夫郎身上,规矩大到变态。   宴宴要是遇到这样的婆婆,可有的是罪受了。   三婶见胡秋月面色有所松动,笑道:“他家是猎户,挣钱比庄户人家容易,他们家底不空的。姨夫说了,只要你们同意,先定亲,等宴宴成人再成亲,进门就当家。这两年,他们先盖新房子!”   胡秋月笑道:“宴宴离成人还早呢,何必那么着急定亲,过两年再说吧!”   三婶一噎,笑道:“那也行。不过,既然没定亲,你们都是自由的,立维年纪大了,如果另外有合适的人家,说不定……”   宴宴闻言又抬头看了娘一眼,脸上的红色褪了些。   胡秋月望着宴宴,突然明白过来,正要说话,突然抿唇笑道:“好啊,立维看上别人是他的福分,说明和我宴宴没缘分,我还能拦着不让他找别人吗?”   这话就是说立维三心二意,对宴宴不诚心,不要也罢。   三婶突然伸手搂着胡秋月的脖子,撒娇道:“大嫂,我不会说话,你就不要挑刺了。宴宴是我侄儿,我还能害他吗?我和你一样,希望他将来过得好。小哥儿长大了,总要嫁人的,你别只顾着舍不得他,好好的给他寻一门亲事才是要紧的。李家离得近,立维俊俏又能干,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胡秋月叹了口气,红了眼眶,低头问宴宴:“你是怎么想的?”   宴宴见娘这么伤感,一时动了愁肠,靠在娘怀里,小声道:“我都听你的。”   胡秋月知道他是同意了,想了一下,才笑道:“先定亲也好。不过,一定得等宴宴成人了才能成亲。”   “那是肯定的。成亲还不是要你同意,难道他家还能上门抢人啊?”三婶见胡秋月终于松口,舒了口气,开起玩笑来。   胡秋月还是舍不得宴宴,伸手抚着他的后背,沉吟不语。   这时院子里的张鸣扬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大哥”,原来张鸣曦干活回来了。   胡秋月听见院子里传来白竹小声的说话声,突然醒悟过来,笑道:“我都糊涂了,宴宴的亲事应该两个哥哥做主。杨桃,你坐在这里等一下,我去问问他两个哥的意见。”   三婶知道这是必走的过场,答应一声,坐着没动。   胡秋月起身出去了,宴宴没好意思跟出去,坐着也没动。   宴宴一改平时叽叽喳喳的样子,小嘴闭得紧紧的,乖乖坐着,小脸红红的,不敢抬头。   三婶知他害羞,找些别的话题问道:“宴宴,高管事说小竹做的卤菜好吃,你会做吗?”   宴宴见三婶提起家务事,没有那么局促了,抬头笑道:“小哥每次做卤菜都带着我,手把手地教我,我也会,不过没他做的好吃。”   “嗯,小竹疼你,什么都愿意教你。你要好好学,学会了就是自己的手艺。”三婶心疼宴宴,语重心长地教他。   “嗯,好。”   俩人正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院子里突然传来张鸣曦的一声暴喝:“不行,我不同意!他李立维是什么东西,凭什么肖想我宴宴?”   宴宴闻言身子一震,抬头望了三婶一眼,脸色苍白。 第 351章 上午干什么   胡秋月小声说了句什么,白竹也跟着说,声音小,听不清。   张鸣曦声音倒是大,火气也大,语气很不好地道:“你怎么总是帮他说话,他是你什么人?宴宴是我弟弟,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白竹没了声音,胡秋月气得骂了几句,张鸣扬可能吓着了,突然哭起来。   白竹抱着张鸣扬走开,哄孩子的声音变小。   三婶正要起身出去哄儿子,胡秋月进来了,面露难色,勉强笑道:“杨桃,鸣曦不同意,这门亲事就算了吧!”   话音刚落,她突然瞥见宴宴愣愣地坐着,薄唇紧抿,脸色苍白如纸,一点血色都没有,叹了口气,改口道:“杨桃,要不这样,你先不忙给姨父回话,我让小竹再劝劝鸣曦,过两天给你回话。我鸣曦这个犟种,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突然犯犟,连小竹的话都不听。”   三婶之前见他两家来往亲密,还以为说媒是板上钉钉的事,自己只不过跑跑腿就能得一分谢媒钱,还能两边落个好。   谁知,这份谢媒钱不好拿啊,他们家竟然吵起来了。   若是平时,她还可以劝劝,可现在是媒人身份,反倒不好多说。   三婶有些讪讪的,勉强笑道:“大嫂,我是跑跑腿来问问的,同不同意自然是你们说了算。不急哈,这是宴宴的终身大事,马虎不得,一家人好好商量,仔细考虑。”   胡秋月叹气,送她出去,张鸣曦已经不在院子里了,只有白竹抱着张鸣扬,站在篱笆墙边上,指着园子里的菜教他说菜名。   三婶抱过张鸣扬准备回去,白竹送她到院外,回头一看院里没人,小声道:“三婶,我鸣曦今天遇到别的事,心情不好,所以难讲话。刚才你肯定听见了,不要往心里去,我晚上劝劝他再说。”   三婶笑道:“好孩子,我知道了。”   说着,上下打量着白竹,笑道:“难怪你娘那么疼你,你娘俩都想到一块去了。”   白竹摇头笑了一下,笑容莫名苦涩。   回到家,灶屋没人,宴宴躲到自己卧房去了。   白竹进来,反手关上门,宴宴正坐在床沿发呆,听见关门声,抬头望了他一眼,喊了一声小哥,小脸苍白,鼻尖红红。   白竹心疼,过来挨着他坐下,搂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怎么不出去玩?”   宴宴突然就忍不住了,头一歪靠在白竹肩上,拖着鼻音喊了一声小哥,声音发颤,无比委屈。   白竹抿抿唇,道:“你都听见了?”   宴宴咬着下唇,抹了一把脸,委屈巴巴地小声道:“我哥不是和立维哥一直很要好吗?他怎么……”   白竹叹了口气,道:“是别的事,不是针对你。你哥心情不好,找茬儿发火。不要理他,晚上我再劝他。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必不让你伤心。”   宴宴放心了,不好意思地笑道:“唉,小哥,你看我这亲事,只要一动就有波折。莫非我就是个天煞孤星,说不了亲,就得一个人过?”   “啊呸呸呸,小孩子口无遮拦,乱讲话,这叫好事多磨!你这算什么?还记得我和你哥成亲那天的事吧?我被打得一脸血,光溜溜的赶出来,若不是你哥脱下外袍给我,我还得光着身子嫁过来呢!成亲的日子闹成那样,要说够不吉利吧,现在还不是过得非常幸福。”   宴宴被很好的安慰到,破涕为笑道:“嗯,我和你一样的好事多磨,要是将来和你一样的幸福,我就心满意足了。”   白竹按了一下他高挺的鼻子,疼爱地道:“立维说了,他对你会比你哥对我更好,你就等着享福吧!”   宴宴不好意思地滚在他怀里笑。   白竹不让宴宴一个人坐着胡思乱想,拉他去园子里锄草。   一家人兴致不高,别别扭扭的,谁都不愿意多说话,埋头干活,气氛沉闷又压抑。   吃过晚饭,一家人各自回房睡觉。   卧房里没点灯,张鸣曦在洗澡,白竹躺在床上,默默盘算着要怎么劝说张鸣曦。   还没想出个头绪,张鸣曦带着一身水汽,掀开帐子上床了。   下午在院子里,白竹破天荒被张鸣曦凶了,心里不高兴,别扭着呢,见他上床,迅速翻身面朝里,假装睡着。   张鸣曦不像平时上床就来抱白竹,静静地平躺着,不动也不说话。   白竹又失望又委屈,犯了倔,也不主动来找他,睁着眼睛望着黑乎乎的墙壁。   一开始气得睡不着,后来朦朦胧胧有了睡意,却被张鸣曦一把捞进怀里。   白竹还生气呢,哪能这么轻易让他抱?   死劲一挣,挣脱他怀抱面壁。   张鸣曦叹了口气,往里挪了挪,依然捞起他紧紧抱着。   白竹用力挣了一下,没挣开,半推半就地让他抱着,没回头,背朝着他。   张鸣曦心事重重地叹息一声,凑近亲了亲白竹的耳朵,涩声道:“对不起,下午不该凶你。”   白竹刚才还死犟死犟的,这时突然就心酸得受不住,眼泪一下子出来了。   他轻轻哽了一下,自己主动翻身面朝张鸣曦,和过去一样,窝在他怀里,一只手搭在他腰上,一只脚搭在他腿上。   今天张鸣曦心情不好,自己不应该为了一点小事和他闹,白竹抹了一把脸,吸吸鼻子,强忍着眼泪,瓮声瓮气道:“没事。只是你不高兴了可以冲我发火,不应该把气撒在宴宴身上。”   “我没有把气撒在他身上。”张鸣曦声音低沉。   白竹本想问他为什么反对宴宴和李立维的婚事,可怕他生气,忍着没做声。   张鸣曦一下一下顺着他的后背,突然问道:“你上午在家都干了些什么?”   白竹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本能地说道:“上午?没干什么啊!”   “嗯?”   白竹愣怔过后,反应过来,又道:“哦,上午去后山砍柴了。”   “你一个人?”   “嗯!”   张鸣曦突然就生气了,语气非常不悦:“你为什么要一个人上山?我说了多少次,不要一个人上山,为什么不听话?上次也是不听话,一个人跑去挖竹笋,才出了意外。你为什么不长记性?还想再出一次意外吗?”   张鸣曦越说越生气,声音越来越严厉,手指抓着白竹腰上的软肉,不自觉地越抓越紧。 第352 章 你欺负我   白竹虽然觉得张鸣曦这火发得莫名其妙,但想着他也可怜,上次的事吓怕了,总是担心自己。   白竹不是不感动,强压下被呲火的不悦,搭在他腰上的手紧了紧,脚往上挪了挪,搭在他屁股上,柔声道:“你别急啊!我现在知道保护自己的。我没去远,在姨父家后山上砍了一担柴就回来了。”   “你还有理了?你为什么不喊宴宴一起去?”张鸣曦火气很大。   白竹一想,这样吵来吵去的不是办法,就想干脆把宴宴和李立维两情相悦的事告诉张鸣曦,顺便劝劝他,免得他从中作梗,好不生生的棒打鸳鸯,笑道:“我故意不让宴宴跟着的,我想去找李立维。”   怕什么来什么!   张鸣曦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恼怒至极,手指无意识地在白竹腰上一使劲,抓出五个指印,说话的语气不知不觉冷厉起来:“你找他干什么?你一个夫郎,总找人家汉子干什么?”   白竹见自己动辄得咎,被他指责了一晚上,说话就带刺,腰被抓得疼死了,不觉动了气,一把甩掉他的手,气呼呼地道:“你能不能听我说完?开口就骂我,腰都被你抓破了,你到底是怎么了嘛?”   张鸣曦深吸一口气,勉强按捺住满腔的怒火和酸意,冷冰冰地道:“你说,看看你到底有多少理由!”   白竹大怒,哼了一声,一句话都不想说了,使劲推开张鸣曦,迅速翻身,继续面壁。   张鸣曦觉得自己一辈子的耐心在今晚耗完了,面前的这个人要不是白竹,他能一拳头把人打死。   可这人偏偏就是白竹,他能怎么办呢?   没办法,只能在耗光的耐心中再生出一份耐心来。   他深吸气,捞过白竹,放软了语气:“吵架有用吗?”   白竹怒道:“是我要吵的吗?到底是谁吃了枪药,火气这么大的?我一直在和你好好说话,是你不听的。”   “好,我听,我现在好好听,你说吧!”张鸣曦叹气,自己一腔醋意,听见李立维的名字就发飙,的确是自己的错。   “我现在不想说了!你想听我就非得说吗?我不惯你!”   换成白竹傲娇了。   张鸣曦一肚子气,这时也忍不住笑起来:“你厉害了,小嘴叭叭的,敢跟我急!”   “哼,你无理取闹,你无故生气,你,你欺负我!”   突然委屈得受不了了,白竹鼻子一酸,哭出声来。   张鸣曦最受不了白竹哭,心疼得要死,满腹的火气跑得无影无踪,紧紧搂着他,好声好气地道:“唉,我今天也不知怎么了,火气这么大,总惹你生气。好了,我们不吵架了,好好说话好不好?”   白竹吸吸鼻子,拖着哭腔道:“好,你听我说话,不准说话,更不准骂我!”   “这么霸道吗?”张鸣曦低笑。   “你还说话!”白竹凶霸霸的。   “好好,我不说,我乖乖听你说!”张鸣曦彻底乖了。   白竹扯过张鸣曦的手,在自己脸上一阵乱抹,把眼泪鼻涕全揩在他手上,嫌弃地把他手丢到被子外面,嘟囔道:“别放我身上,脏!”   张鸣曦气笑了,黑暗中摸了一块帕子,擦干净手,才缩进被窝,搭在白竹背上,问到他脸上:“擦干净了,可以放你身上了吧!”   白竹哼了一声,张鸣曦气得在他脸上咬了一口,骂道:“霸道的臭狗,自己把眼泪鼻涕揩我手上,还嫌我脏!”   黑暗中,白竹忍不住偷笑了一下:戏文里说得对,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这样闹了一场,俩人心里的郁闷都减轻不少,说话也能心平气和了。   白竹想了一下道:“你为什么不同意宴宴和李立维的婚事啊?”   “李立维那小子,就不是个好东西,我凭什么把弟弟给他?你还没说,今天找他干什么呢,别转移话题,赶快说。”   提起李立维就有气,先是肖想白竹,现在又肖想宴宴,他是有多大脸?   “哎呀,就是为了宴宴的婚事啊!”   白竹气得打了张鸣曦一下,一五一十地把李立维和宴宴的事都说了,包括张红玉使坏引起误会,包括李立维托自己在宴宴面前给他疏通。   张鸣曦一开始目瞪口呆,后面简直心花怒放,差点笑出声,美出鼻涕泡来,满腔酸意和怒火跑到九霄云外,心里美翻天,把白竹抱得越来越紧,只恨不得揉到骨子里去。   白竹被勒得喘不过气来,使劲推他:“哎呀,你松开,我快勒死了!”   张鸣曦低头在他孕痣上亲了一口,稍微松开了一点,哈哈大笑道:“前几天晚上,你说李立维给……,话没说完,他给了什么?”   白竹愣了一下,仔细回想一下,想起来了,撇嘴道:“李立维给宴宴买了个银镯子,托我带给他。我是想告诉你这件事。”   张鸣曦气得咬了他一口:原来所谓的送镯子是这么回事啊!为什么不说完呢?害自己白喝了几大缸醋,每个毛孔都在冒酸气,今天还大发脾气,简直风度全无!   “你个讨厌鬼,为什么不告诉我?”张鸣曦一张嘴在白竹脸上乱拱。   白竹把头往后仰,扭来扭去的躲,嘴里不甘示弱:“你才讨厌。我打算问过宴宴,他同意了就告诉你的。”   连日里的憋闷,生气和委屈在这一刻完完全全释放,张鸣曦心情好到飞起,一只手抬起白竹的下巴,在他唇上啄了一口,笑道:“虽然你是在帮宴宴,但谁让你不告诉我,所以还是该罚。说吧,想领什么罚?”   白竹哼了一声,反驳道:“你才该罚,无故发火,连三婶的面子都不给。你说,到底同不同意宴宴的婚事?”   “当然……”张鸣曦脱口而出,一句没说完,半中间转了个弯:“不。”   白竹急了,头往上一抬,撞在张鸣曦下巴上,张鸣曦哎呦一声,捂着下巴埋怨道:“看把你急的,我同意了还不行吗?”   说着,不满地道:“再不同意,你能给我下巴撞飞了!”   白竹一边笑,一边伸手给他揉:“都怪你自己,要是早说同意,不就不用挨这一下了?”   “这么说,你是故意撞的,是吧!”张鸣曦又开始耍赖。 第353 章 定亲   白竹不理他,笑道:“宴宴听你说不行,难过死了,下午都哭了,我现在去告诉他,让他高兴高兴。”   说着,掀开被子就要起来。   张鸣曦一把抱住他的腰,把他拖进被窝,骂道:“看你操心的,明早再说不行吗?宴宴只怕早睡着了,何必去吵醒他?”   白竹这才作罢,消停了没一会儿,又好奇地道:“你为什么反对宴宴和李立维啊,你和李立维不是关系挺好的吗?”   “我,我……”张鸣曦顿时语塞,突然又强词夺理地道:“和他关系好,就要把宴宴给他吗?那小子,那小子……,我觉得那小子配不上宴宴。”   好吧,在宠弟魔眼里,世上就没人能配得上他弟弟!   “那你现在怎么又同意了?难道才过了几个钟头,他就配得上宴宴了?”   张鸣曦一噎,被堵得肝疼:“不是你说他们两情相悦吗?不是你说宴宴哭了吗?我不想让宴宴难过。”   好吧,这话没毛病,在宠弟魔眼里,做事的原则只有一个,那就是只要弟弟满意就行。   张鸣曦心有不甘地道:“我宴宴这么好,便宜李立维了!”   白竹忍不住躲在他怀里笑,张鸣曦也觉得自己反应过度,忍不住好笑。   白竹答应宴宴的事,成功达成,心情大好。   张鸣曦消除了心头大患,心情更是好到飞起。   俩人一改之前的别扭,重归于好,心满意足地搂抱着沉沉睡去。   张鸣曦莫名其妙生了一场大气,别别扭扭地和白竹闹了一场,莫名其妙又好了,睡着了都在咧嘴笑。   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他到底为什么突然发神经闹别扭。   第二天早上,白竹醒过来,张鸣曦还在睡,他生怕吵醒了张鸣曦,轻轻起来穿好衣服就往外跑。   宴宴已经起来了,白竹一见他,就笑眯了眼,头点得鸡啄米似的。   宴宴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俏脸一红,感激地望着他抿唇一笑,悄悄跟他竖了个大拇指。   家里气氛忽然一下子全变了,个个都舒坦了,人人脸上带笑,前几天的暗潮涌动不见了,又恢复了之前的温馨祥和。   三婶当媒人尽职尽责,两边跑了几次,就带着李大贵父子上门来提亲了。   李立维是真心喜欢宴宴,恨不得把世上最好的东西全部送给他。   李大贵只有这一个儿子,自然事事依着他,是以这次定亲办得十分隆重。   这天红柳一家人回来了,二叔,三叔带着孩子也来了,院子里都是人。   大人们喝茶聊天,孩子们你追我赶,连蛋黄也不甘示弱,跟在孩子们后面,撒起欢地跑,场面堪比过年。   宴宴换了一套新做的淡蓝色细布衣服,辫子梳得整整齐齐,扎上了新头巾,脸蛋又白又嫩沁出薄红,整个人像一枝刚出水的翠荷,鲜艳欲滴。   白竹也是打扮一新,头发梳得光洁,沉甸甸的发髻子上罕见地簪上了新银簪子。   今天人多,中午要准备两桌饭菜,宴宴是主角,白竹不让他做事,只让他坐在灶口烧火,自己主厨,红柳帮忙打下手。   灶屋里几个泥炉上炖着菜,白竹和红柳忙得热火朝天,三婶带着李立维父子来了。   李立维父子穿戴一新,喜气洋洋地双手提满礼物。   胡秋月和张鸣曦在堂屋招呼客人坐下喝茶,院子里的男人们进来陪客,互相寒暄打招呼,堂屋里热闹得很。   宴宴听见外面热闹的说话声,心里一慌,不由自主地望向白竹。   白竹脸上带笑,拉着他的手捏了捏,带着他来到堂屋和李大贵打招呼。   李立维看见宴宴,眼睛一亮,先喊了一声小哥,再喊了一声宴宴。   宴宴撩起眼皮迅速望了李立维一眼,俏脸通红,小声嗯了一声,又抬头和李大贵打招呼。   这就是过了明路,见了家长了。以后他和李立维是未婚夫夫,可以光明正大的说话来往。   李大贵笑眯眯地答应一声,疼爱地望了宴宴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纸包着银锭子,双手捧着,客客气气地送到胡秋月面前,陪笑道:“大姨,我们小门小户,家底又薄,承蒙你不弃,肯把宴宴给立维,实在感激不尽。这是我家的聘礼,不要嫌少。”   这是旧俗,当着众人给聘礼,客气吹捧宴宴,表示对儿夫郎的满意和重视。   胡秋月客气了几句,笑道:“我宴宴被他两个哥宠坏了,不懂事。以后有哪里做的不好,姨父只管教他。”   李大贵笑道:“以后我多了一个小儿子,心疼还来不及呢,哪里舍得说他。”   这话说得漂亮,是当着众人做出的保证,胡秋月非常满意。   胡秋月接过红封,用手一掂,哎呦,分量不轻啊!   她从红纸缝隙里瞄了一眼,大吃一惊,竟然是十两银子的红封!   要知道,乡下人生活贫困,一般哥儿的聘礼是二两,姑娘的聘礼是三两,实在是极漂亮极好的姑娘,夫家才有可能给到五两银子。   宴宴一个哥儿,李家竟然一下子给了十两银子的聘礼,对宴宴的重视可见一斑森·晚·。   胡秋月心里感动,虽然觉得太多,但也不能退回,只得客气地道:“姨父,你太客气了。我宴宴何德何能,值得你们对他这样好?”   李大贵做事漂亮,极会说话,对着众人作了一圈揖,笑道:“大姨,二叔,三叔三婶,姐夫红柳,鸣曦小竹,承蒙你们看得起,同意和我家结亲。宴宴是个好孩子,条件所限,再多的东西都配不上他,我们是略表心意。”   他毫不吝啬地给宴宴最高的评价,宴宴固然高兴地羞红了脸,一家人哪个不高兴?   除了二叔。   宴宴一个小哥儿的定亲宴办得如此隆重,李家竟然给十两银子的聘礼!   他想起自己那可怜的女儿,只因为没有娘教,行差踏错,没有定亲,没有聘礼,无名无分地去到陈家,过得还不如一个粗使丫头。   今天是宴宴的好日子,他纵然心酸得要死,也不能煞风景,只能压下心酸,跟着众人一起说笑。   李大贵坐下喝了一口茶,冲李立维使了个眼色。   李立维微微点头,上前一步,掏出捂了多少天的手镯,温言道:“宴宴,这是我送给你的定亲礼物。”   传说中的手镯终于现身,二叔瞪大了眼睛。 第 354章 气死我了   张鸣曦瞄了白竹一眼,白竹含笑望着宴宴,神色自若。   张鸣曦扫了一下屋里众人,看见二叔瞪得溜圆的眼睛,有点想笑,咳嗽一声,别过了头。   宴宴粉脸通红,躲在白竹身边,死死攥着白竹的衣摆,羞得不敢抬头,既不说不要,也不伸手去接。   白竹轻轻推了他一下,小声道:“接着吧!”   宴宴忸怩了一下,撩起眼皮迅速望了李立维一眼,脸更红了,不但不接,反倒后退一步,躲在白竹身后。   白竹手一动,刚想替宴宴接了,忽觉不妥,抬头看了一眼张鸣曦。   张鸣曦微微摇头,白竹忙缩回了手。   李立维伸出的手缩不回去,场上一时僵住了。   乡下定亲,只是送聘礼,没有送首饰的先例。   李立维实在太喜欢宴宴,想当着众人给他长脸,所以才当众拿出手镯。   宴宴害羞不接,李立维就有点下不来台,毕竟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当着那么多人呢。   三婶爽朗一笑,走上前来,接过手镯,拉起宴宴的左手,直接套在他手腕上,端详一下,笑道:“多漂亮,好马就得配好鞍呢。”   她转头冲李立维眨眨眼,再对李大贵笑道:“姨父别怪,我宴宴教得好,不是轻狂无礼的人,不敢收这么贵重的东西。”   李大贵夸道:“都是大姨家教好。小哥儿就该这样,我立维有福啊!”   众人互相恭维,说着客气话,至此送聘礼环节完成。   众人坐在堂屋喝茶聊天,白竹拉着宴宴进了灶屋。   昨天张鸣曦去镇上买了些菜,白竹诚心给宴宴长脸,使出浑身解数,一顿煎炸炖煮下来,做了两桌丰盛的饭菜。   这时大鱼大肉,精致小菜摆满了桌,比白竹成亲时丰盛太多,比过年都丰盛。   大人们在堂屋喝酒,白竹和宴宴带着孩子们在灶屋的旧桌子上吃饭。   白竹抱着张鸣扬,宴宴抱着小宝,俩人小声说笑着,一边吃,一边喂孩子。   李立维见宴宴一直躲在灶屋没出去,生怕他没吃上饭,会饿着。   他在堂屋桌子边都坐下了,见宴宴没来,又跑到灶屋门口看。   宴宴和孩子们在一起,正吃着呢,他满意地咧嘴一笑,才又回去坐下吃饭。   宴宴见他一阵风似的跑过来又走了,不明所以,又不好意思问。   红柳正端着碗准备进来喂小宝,见状微微一笑。   白竹却不似她那般含蓄,用手肘轻轻戳了宴宴一下,小声笑道:“有人怕我虐待你,不给你饭吃呢!”   宴宴一下子羞红了脸,白了他一眼,夹起一块红烧肉塞到他嘴里,笑道:“自己辛苦烧出来的,多吃点。”   白竹嚼着肉,夹了一筷子菜喂给张鸣扬,歪头笑道:“宴宴,你是个有福的,看看立维多疼你。”   宴宴俏脸通红,抿唇微笑,偷偷摸了摸手上的镯子。   ……   这天下午,宴宴坐在树荫下给李立维纳鞋底,白竹背着一背篓猪草,神色匆匆,脸色紫涨的进来了。   宴宴忙站起来帮他放下背篓,白竹气哼哼地问道:“你哥呢?”   “在屋里。”宴宴听白竹语气不好,忙抬头看了一眼,见他似乎有点气急败坏的样子,不免担心,忙问道:“小哥,你怎么了?”   白竹深吸一口气,揉揉宴宴的头顶,扯扯嘴角,勉强露出一个笑脸道:“没事,纳你的鞋底,我找你哥说点事。”   说着,转身就往堂屋跑,宴宴正想跟过去,白竹回头道:“宴宴,你把猪草送去灶屋,让娘煮给猪吃。”   宴宴知道他是找借口不让自己跟进去,答应一声,提起背篓去了灶屋。   白竹跑到卧房,见张鸣曦背对着他,坐在桌前,在一张白纸上指指点点,不知道在干什么。   白竹反手关上房门,猛地一纵,飞扑到张鸣曦背上,搂着他脖子,呼哧呼哧喘粗气。   张鸣曦吓一跳,一把拉着白竹的手,身子一侧,把他搂坐在自己大腿上,皱眉问道:“怎么了?”   白竹不说话,双手扯着张鸣曦衣服下摆,头伏在他怀里一阵乱拱,把张鸣曦撞得身子一歪。   张鸣曦忙一只手搂着他的腰,一只手抓着桌子角稳定身形,柔声道:“到底怎么了?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成这样,谁说了什么?”   白竹气哼哼地嗯了一声,拖着哭腔道:“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我要气死了!”   张鸣曦大吃一惊,以为他被人欺负了,忙抬起他的下巴,盯着看。   白竹刚才跑得快,一脸的薄汗,显得唇红齿白。   他似乎是气坏了,眼眶发红,鼻翼翕动,嘴巴撅得高高的,一脸哀怨地望着张鸣曦。   张鸣曦在他唇上啄了一口,搂紧了他,问道:“看样子真的气坏了,谁惹你生气了?”   白竹生气地推他,牛头不对马嘴地道:“哼,我都快要气死了,你还亲我!”   张鸣曦见问不出什么,推开白竹想站起来:“我去看看到底谁惹你生气!”   谁知白竹不但不起开,反倒往他怀里重重一坐,怒道:“不准去!”   看样子不是啥大事,张鸣曦轻笑一声,坐下来抱着白竹,也不说话,轻轻顺着他后背。   白竹见他不说话,更生气了,又伏在他怀里一阵乱拱。   张鸣曦知道不是啥大事,放心了些,忍笑逗他道:“你拱来拱去的干什么?我又没……奶……给你喝。”   白竹大羞,身子一阵猛扭,哼哼唧唧一阵后,突然双手搂着他的脖子,一只脚尖在地上使劲一撑,身子往他身上一撞,把他连人带椅子撞得往后倒去。   张鸣曦生怕俩人一起倒了,忙双脚撑地,用力稳住椅子,身子往前一倾,椅子又回到原位。   白竹咬着牙,脚一撑,椅子又往后一倒,张鸣曦忙用力稳住。俩人像小孩子坐跷跷板似的,一起一伏,摇得椅子吱吱呀呀一阵乱响。   怀里温香软玉发火撒娇,张鸣曦简直毫无办法。   不但不敢说他,还生怕摔坏了他,只得紧紧抱着。   白竹也不让他好好抱,窝在他怀里,身子扭麻花似的一阵乱扭,头在他怀里乱撞乱拱。 第355 章 为什么生气   张鸣曦被他撞得一点脾气都没有,生怕气坏了自家的心肝宝贝,连亲带哄,好话说尽,白竹才气鼓鼓地安静了些。   张鸣曦亲了亲白竹的发顶,不怀好意地笑道:“你不说话,只管撒娇,我都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生气。你听听这椅子晃动的声音,被娘听见,还以为我们在椅子上干什么好事呢!”   白竹吓一跳,条件反射地望了房门一眼,见门好好的关着,松了一口气,白了张鸣曦一眼,不敢再闹,乖乖地窝在他怀里生气。   白竹今天突然撒娇,闹成这样,张鸣曦心软的同时又有点心猿意马,想亲他。   他低头一看,白竹怔怔地盯着他的胸膛发呆。   张鸣曦摸摸他汗津津的脖子,心疼地道:“现在能说了吧,到底为什么生气?”   白竹抬头望了他一眼,俏脸绯红,眉头一皱,小鼻子一翘,气鼓鼓地道:“哼!刚才我去河边扯猪草,看见三婶,闲聊了几句。三婶告诉我……,三婶告诉我……”   白竹说不下去了,羞红着脸,头往张鸣曦怀里一钻,又要来撞他。   张鸣曦忙求饶道:“好好说话,不能再撞了,心都被你撞散了。”   白竹“噗嗤”一笑,气呼呼地拖长声音哼了一声,半晌才道:“三婶告诉我,之前村里有人吃多了没事干,说李立维是我的相好,说我们在河边私会,他还送了一个银镯子给我,哼!”   张鸣曦闻言心里一松,又有点想笑,可见白竹气鼓鼓的样子,他哪里敢笑,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义正辞严地骂道:“哪个瞎了眼睛的乱说?镯子不是送给宴宴的吗?”   “是啊,后来李立维和宴宴定亲,送了一个镯子给他,村里人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三婶是当笑话讲给我听呢!”   “嗯,不要理他们,他们吃饱了没事干,纯粹是撑的。”   “我还蒙在鼓里,这些人随便败坏我的声誉,真讨厌!”   “他们是乱嚼舌根,你是什么人,大家都知道,败坏不了的。”   白竹见张鸣曦一副轻描淡写,毫不意外的样子,不由得怀疑地望着他,皱眉道:“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张鸣曦吓一跳,他哪里敢承认他早就知道了,并且喝了几大缸醋和白竹闹别扭呢?   他头一摇,马上否认道:“我怎么知道?谁敢在我面前说你的坏话,看我不打死他?”   依张鸣曦的醋劲,这话倒也有理。   白竹把头往他怀里一靠,默了一会儿,突然抬头道:“不对!你前两天为什么和我闹别扭?为什么凶我,还和我吵架?”   张鸣曦慌了,生怕白竹追究下去。   这事说起来都是自己的错,虽然他相信白竹,但他不相信李立维,怕李立维缠着白竹,的确吃醋闹了别扭。   虽然知道白竹为人,决不会和别人有什么,但自己还是和他闹别扭,说到底还是不相信白竹,还是不相信白竹对自己的感情。   白竹这个小傻子,一心一意地爱着自己,要是知道自己因为这事和他闹别扭,不知道会有多伤心失望。   张鸣曦心虚得要死,为免露馅,希望此事赶快翻篇,低头亲了一下白竹的侧脸,柔声笑道:“不生气了,现在不是真相大白吗?那些乱嚼舌头的不是被打脸了吗?”   白竹嗯了一声,小声道:“我还是很气。我明明是帮宴宴的,那些人怎么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哎呀,他们不知道你是为了帮宴宴啊。好了,不生气了。我都不生气,你气什么?”   白竹又抬头:“对啊,你为什么不生气?”   “我……,我……”张鸣曦语塞,他是不生气吗?他快气死了好不好?   他脑子转得快,马上改口:“你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吗?我俩情比金坚,为什么要为这些不可能的事生气,伤感情?”   张鸣曦信誓旦旦,义正辞严,就像他从来没有生气过一样。   不过这番话,这个态度极大的安慰了白竹。   他抿唇一笑,靠在张鸣曦怀里不说话了。   张鸣曦生怕他又琢磨出什么来,忙转移话题道:“竹子,我正好有话和你说。”   “什么?”   白竹听他语气认真,坐直了身子。   “那天高管事让我去镇上找他,你还记得吧?”   “记得啊,你不是说,他是告诉你,你们一起贩货的一个伙伴家里出了事吗?”   白竹意识到什么,突然抬头皱眉盯着张鸣曦。   “不是的。他当时说的事我没考虑好,所以胡乱找了个借口。”   张鸣曦搂紧了些,笑道:“赶集那天剩下的卤菜,我送了一些给他。他吃后赞不绝口,找我去是谈合作的事。”   “合作?怎么合作?”白竹抿抿唇,突然觉得有些口干。   “他想请你去福来酒楼掌勺做卤菜和凉拌菜。”   张鸣曦一边说,一边紧张地低头去看白竹。   白竹低头想了一下,抬头问道:“你答应了吗?”   “没有。你怎么能去酒楼掌勺?后厨都是汉子,你一个夫郎,和他们怎么相处?我自然是一口回绝了他。”   “嗯。”白竹点头,“你就算答应了,我也不去。”   张鸣曦心中高兴,温柔地亲了一下他的头顶,笑道:“他见我不同意,又说让你把做卤肉和凉拌菜的方子卖给他们酒楼。”   “那可不行!”不等他说完,白竹双脚一顿,一下子站了起来。   张鸣曦搂着他的腰往下一按,笑道:“那么激动干嘛?你还不相信你男人?我怎么可能答应。”   “嗯,当然不能答应,我还指着这些方子发家致富呢!”白竹头一点一点的,脚在地上踢来踢去,娇憨可爱。   “后来他没了法,提出让我们每天送卤肉和凉拌菜给他们,我说回来和你商量一下。你说送不送呢?”   “每天都送吗?”白竹沉吟良久,才道:“鸣曦,虽然之前我说能送,但现在仔细一想,还是不能送。其实现在的卤肉和凉拌菜之所以味道和别人家的不一样,主要是因为有酸果汁。说实话,没有酸果汁,我也做不出那个味道。” 第356 章 自己开一个   白竹一说,张鸣曦就明白了,沉吟不语。   白竹望了他一眼,道:“我们回来时,干爹给了一大包酸果片,省着点用,今年赶集的卤肉和凉拌菜是够用的,但如果天天做菜送去福来酒楼就不够了。”   “家里种的这两棵酸果树最早也要到明年才能挂果,还不知道产量怎么样。好在干爹家的酸果片用不完,过年时去接干爹和燕子来家过年,再要些来,先用着,等自家的这两棵树挂果后就不愁了。”   白竹一边想,一边慢慢说道。   张鸣曦嗯了一声,把下巴放在白竹头顶,用短短的胡茬去戳他的头发,陷入了沉思。   白竹见他半天不说话,抬头去看,光洁的额头蹭到他下巴,被胡茬划得好疼。   白竹嘶了一声,忙抬手去揉。   张鸣曦好像一下子从梦中惊醒,拉下他的手,低头去看。   看不出什么来,孕痣依然淡淡的。   张鸣曦低头亲了一口孕痣,柔声笑道:“竹子,福来酒楼都看上了你做的菜,说明你的手艺真的很好。要不,我们……,自己……,去开一个吧!”   他说得很慢,这个心思一直都有,是突然下的决心,毕竟困难重重。   “我们去开酒楼?”白竹又抬头,鹿眼瞪得圆溜溜的,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是啊,你那么好的手艺不用岂不是浪费?与其给人帮厨,不如自己干!”   “可是,开酒楼得要多少钱啊?我们连个零头都没有,怎么开?”提到银子,白竹就发愁。   张鸣曦一听,没了精神,紧紧地抱着白竹,下巴放在他头上,懒懒的,连摩挲都不摩挲了。   白竹一颗心像在油锅里煎似的,忽上忽下。   想到去开酒楼热血沸腾,想到家里没钱,浑身的热血被一瓢水浇灭,一会儿的功夫,身上的血液热了冷,冷了热,走了几个来回了。   “嗯,现在开酒楼真的不太合适,前期投入太大。我们一没经验,二没资金,不能冒这个险。我想,要不我们就像干爹他们一样,先开个小饭馆,以后有了经验和资金,再说开酒楼的话。”张鸣曦思忖着慢慢说道。   白竹心一跳,抬头傻傻地望着张鸣曦。   张鸣曦低头,用鼻尖去戳白竹的嫩脸,笑道:“怎么?被你男人迷晕了,都不会说话了?”   白竹声音发涩,哑哑地道:“你是说真的吗?真的要去开饭馆吗?哎呀,开饭馆虽然投入少一些,但我们还是没有那么多钱的。”   “来,我们先合计合计,看看到底行不行得通。”   张鸣曦精神一振,拉起白竹的手,掰起指头开始算起来。   他们之前有七两银子,卖了两次卤肉,有二两多,这次李立维送给宴宴的聘礼有十两,加起来差不多有二十两银子。   看起来不少了,如果只是租个小铺面,差不了多少,如果想买个铺面,那就远远不够了。   白竹犹豫着道:“宴宴的聘礼,我们拿去用,合适吗?”   “宴宴还小,还得好几年才能出嫁。这银子我们先用着,等他出嫁时多给些嫁妆就是了。”   小哥儿的聘礼本来就是给家里的,用一下没什么不可以。   白竹犹犹豫豫的点头道:“那也行。我看还是租铺子吧,买铺子没钱,又要借,我不想借钱。”   李立维家要盖房子,没钱借给他们。   如果要借钱,又得找姐夫。   就算姐姐不说什么,姐夫只怕会烦。   张鸣曦点头,笑道:“好,我明天要去镇上买猪头猪脚,顺便回绝高管事,再去问问姐夫的意见,他住在镇上,人头熟,说不定知道哪里有合适的铺面。”   白竹越想越兴奋,一翘脚,叉开腿坐在张鸣曦的大腿上,搂着他的脖子,脸上沁出薄红,眼睛亮亮地望着他,一脸傻笑地道:“真的要去镇上开饭馆吗?我怎么那么不相信呢?”   张鸣曦伸手捏了捏他的嫩脸,宠溺地道:“现在还去不了,起码得等麦子收完了,秧苗插下去,地里的活计做完了,才能着手去准备这件事。”   白竹头点得鸡啄米似的,陷入了开饭馆的憧憬中,大眼睛火星四射,嘴巴咧得大大的,笑得像个二傻子似的。   白竹突然想到一件事,迟疑地问道:“如果要去镇上开饭馆,只有我们两个去吗?宴宴呢?他去不去?”   张鸣曦知道他舍不下宴宴,笑道:“你想不想要他去?”   “我当然要他去!”白竹马上回答,话音刚落,又有点迟疑:“只是,他现在定亲了,李立维会不会同意他去啊?”   张鸣曦嗤之以鼻,冷笑道:“还没成亲就是我家的人,还轮不到那小子说话。”   白竹白了他一眼,骂道:“霸道!李立维是他未婚夫,怎么就不能说话了?”   “没事。那小子听宴宴的,只要宴宴想去,他不会反对。”   白竹想起李立维紧张宴宴的样子,忍不住好笑:“那倒也是。李立维说他以后对宴宴,会比你对我更好。”   “哼,我等着瞧吧!”张鸣曦对自己十分有信心。   俩人围绕开饭馆又说了几句,张鸣曦指着桌上的白纸道:“这是我前天买的,给你练字用的。三字经你会念了,现在开始没事就开始练字。以后我教你记账。”   白竹转身,拿起毛笔,比划了一下,笑道:“原来你早有准备啊。一开始不要在白纸上写,浪费,找个旧书写。”   “不用,就在白纸上用,你舍不得浪费,自然会好好写,事半功倍。”   白竹瞪了张鸣曦一眼,骂道:“老狐狸,什么都算计得好好的。”   张鸣曦低头来咬他,不悦地道:“小没良心的,什么都给你准备得好好的,还要来骂我?”   白竹嘻嘻一笑,凶巴巴地撒娇道:“就骂,我就骂。你能怎么样吧!”   说着,脚尖在地上一点一点,身子往后一拱一拱的,用瘦削的后背去撞张鸣曦的胸膛。   张鸣曦能怎么办,他爱死这样活泼可爱的白竹了。   别说撒娇骂他,就是举起拳头打他,他也甘之如饴。 第357 章 练字   张鸣曦心中一阵躁动,忍不住低下头去,含住白竹圆润小巧的耳垂,用力吮吸了一下,笑道:“你厉害!只是记得要一直厉害下去啊,晚上可别求饶。”   他声音暗哑低沉,带着一丝挑逗,让人不禁心跳加速。   白竹只觉得耳朵一阵酥麻,痒得忍不住咯咯轻笑起来。   张鸣曦鼻息一热,低头还要来亲,白竹笑嘻嘻地伸手推他的脸。   张鸣曦头往后仰,趁机在白竹手心亲了一下。   白竹缩回手,趁他不备,纵身一跳,像只敏捷的兔子,朝外奔逃而去,同时还不忘回头冲着张鸣曦做鬼脸,冲他怪笑,大声喊道:“宴宴,快过来,你哥找你有事!”   张鸣曦瞪了他一眼,起身就要来拉他,白竹嘻嘻一笑,身子一扭,鱼一样滑溜地跑了。   宴宴正坐在院子里纳鞋底,听到叫声,放下手中的活计,笑嘻嘻走了过来。   看见白竹,他惊讶道:“叫我干啥呀?诶,刚才你不是还气鼓鼓的吗,怎么这会儿又笑得这么开心啦?难道是我哥给你吃了什么神丹妙药不成?”   白竹想起自己刚才急赤白赖的样子,有点不好意思,含笑瞪了他一眼,色厉内荏地骂道:“少废话!赶紧过来,你哥买了笔墨纸砚,让你过来学写字呢!”   宴宴一听,兴奋地“啊?”了一声,收起鞋底,拉着白竹,朝卧房飞奔而去。   张鸣曦早已将纸张铺开,正悠然自得地研磨着墨汁。   见两人进来,他微微一笑,说道:“从今天起,你们俩每天都要抽出半个时辰来练字,我倒要瞧瞧,到底谁的进步更快一些。”   宴宴笑道:“好啊,只是你这个评判不公正,心偏到咯吱窝了,我有些信不过你呢!”   白竹闻言“噗嗤”一笑,抬头戏谑地望着张鸣曦。   张鸣曦俊脸微红,伸手就给了宴宴一个爆栗,骂道:“还没开始写就开始找借口,想偷懒吗?”   宴宴伸手揉着头,不满地瞪他哥:“你就知道打我!看看,还没开始写,你就开始偏心了吧?你怎么不打小哥?”   张鸣曦看了一眼白竹,故意气宴宴:“我为什么要打他?”   宴宴哼了一声,骂道:“偏心鬼,我就知道你舍不得!”   兄弟俩笑闹了一番,张鸣曦拿出毛笔,教了一下握笔方法,塞了一支给宴宴,笑嘻嘻地道:“我先写个样子,你们照着写。”   他在纸上认真地写下横竖撇捺,又写了“白竹”两个字,才把毛笔递给白竹。   白竹用竹棍写了无数次自己的名字,用毛笔却是第一次。   他拿着细细的毛笔,好像手握千斤重的东西,毛笔在砚台边上再三地蘸,傻傻地望着纸上的笔画,半天不敢下笔。   宴宴却不像他那般小心,信心满满地拿起毛笔蘸了一下墨汁,就开始写。   毛笔鼻尖吸满了墨汁,还没开始写,就掉了一点墨汁下来,雪白的纸上下了一个黑蛋。   “哎呀,纸脏了!”宴宴惋惜地叫了一声,忙把毛笔往砚台里戳。   张鸣曦好笑,骂道:“看你毛手毛脚的样子!急什么?毛笔蘸满了墨不好写字,学学你小哥,在砚台边上把墨掭下去再写。”   宴宴乖极了,不再争辩,眼睛瞪得大大的,学着白竹把笔尖掠得尖尖的,才开始写。   白竹抿着唇,努着嘴,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握着毛笔的手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张鸣曦咽了一下口水,想说话又忍住了。   白竹和宴宴抬头相视一笑,握笔颤颤巍巍地画了一横。   “哎呀,怎么像个蚯蚓?”   刚刚画完,宴宴着急地喊了一声,白竹抬头,俩人对视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白纸上可不是躺着两条弯弯曲曲的黑蚯蚓吗?   宴宴的黑蚯蚓不但弯得九转十八弯,还尾巴下垂。   张鸣曦也不禁好笑,他站在白竹身后,把他搂在胸前,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握着他的右手,笑道:“不要笑,手不要抖,这样写。”   他握着白竹的手,重新在纸上写了横竖撇捺,这次写得既平且粗。   白竹抬头望着他满意地一笑,道:“我先照着你这个描一下。”   宴宴头伸得长长的探过来看一眼,急道:“哥,哥,快来教我,我也要!”   张鸣曦故意逗他:“你这么大了,我怎么能抱着你?”   宴宴急道:“我又不是小哥,不用抱,你扶着我的手就行了。”   白竹见他和他哥斗嘴,还不忘捎上自己,撇嘴道:“不抱怎么扶手?你哥的确不好教你,让李立维教你吧!”   宴宴气红了脸,骂道:“你两个坏东西,就会欺负我!哼,不教就不教,我稀罕吗?”   白竹哈哈大笑,正要说几句话再气宴宴,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温润的声音:“让我教什么?”   宴宴抬头看了一眼,脸红了,垂下头,乖乖写字。   白竹回头一看,李立维来了。   自从俩人定亲后,李立维每天必来报到的,几人见怪不怪,不足为奇。   白竹嘻嘻一笑,道:“立维来了。宴宴在练字,写不好,发脾气呢,你快去教教。”   宴宴抬头红着脸瞪了白竹一眼:就知道告状!   李立维笑着答应一声,喊了一声“哥,小哥”,快步走向宴宴,笑道:“宴宴别急,开始练字写不好是正常的,我来教你。”   张鸣曦突然哼了一声,占着地利,身子一扭,一把抓起宴宴的手,骂道:“笨蛋,我来教你。笔要这样捏,劲要这样使。”   当着李立维被骂,宴宴不高兴了,使劲一挣,把手夺出来,气哼哼地道:“你这么凶,我不要你教!”   李立维站在一边,看得好不心疼,忙道:“哥,我来教宴宴。”   白竹一见张鸣曦别扭的样子,知道他舍不得宴宴,生怕李立维握了宴宴的手,占了便宜。   白竹暗暗苦笑:宴宴和李立维都已经定亲了,难道因为你舍不得宴宴,就不准俩人见面吗?   哼!就算你再霸道,宴宴长大了还是要嫁人的。   白竹还没说话,宴宴抬头哀求地望了他一眼。 第358 章 你帮我洗   宴宴拿他霸道的哥没办法,又心疼李立维处处被针对,只得以目示意,向白竹求助。   白竹眼珠子一转,笑道:“立维,你好好教宴宴写字。你哥说了,要我们两个比赛的,你可别输给了你哥。晚上在家吃饭,我去做饭。”   他放下手里的毛笔,转头望着张鸣曦,笑道:“鸣曦,你跟我去园子里找菜。”   张鸣曦怕李立维占宴宴便宜,不太想走,垂眸道:“你不写字了?”   白竹拉着他的手前后摇,仰头撒娇道:“晚上再写。走嘛,我去做饭,你来帮我。”   张鸣曦望了李立维一眼,眼中隐隐带着警告,李立维咧嘴一笑,讨好地道:“哥,小哥,别太麻烦,晚上随便做点。”   张鸣曦板着脸道:“你想吃多好?宴宴,好好写字,我一会儿要检查的!”   宴宴嗯了一声,低头专心致志地在砚台里蘸墨,没看他哥。   李立维笑嘻嘻的,连声答应,巴不得他快点走。   张鸣曦磨磨蹭蹭的不想走,还想再说点什么,白竹拉着他就走。   走到门口回头一看,宴宴悄悄冲他翘了一下大拇哥,白竹偷偷一笑,冲他眨眨眼,俩人心照不宣地低头偷笑。   张鸣曦一走,房里的低气压一下子消失不见,李立维长长地松了口气,埋怨道:“哥是怎么回事?定亲后总是看我不顺眼,一看见我就板着脸,还没以前对我好!”   宴宴忍不住好笑,劝道:“以前你们是好朋友,他自然对你好了。现在不一样了,我哥舍不得我,总觉得你抢了他弟弟,能喜欢你吗?”   李立维委屈地道:“他真是霸道!自己和小哥恩恩爱爱,蜜里调油的,防我像防贼似的,生怕我和你多待了一会。”   宴宴偷偷抿唇一笑,抬头瞪他,撇嘴道:“你就知足吧,不是我小哥从中说和,我哥还不同意我们的亲事呢,你就躲着哭吧!”   李立维嘻嘻一笑,伸手握着宴宴的手,凑近了小声道:“嗯,看见我哭你心不心疼?”   宴宴使劲瞪了他一眼,猛地夺下手,红着脸,不好意思地道:“别动手动脚,我哥看见了又得骂你,我才不心疼呢!”   李立维幽怨地望了他一眼,委屈巴巴地道:“哼,我就知道,狠心的人,我哭死了你都不望我一眼。”   宴宴瞟了他一眼,见他噘嘴撒娇,忍不住想笑,咬着下嘴唇使劲憋着,脸都笑红了。   李立维心中一动,偷偷一望,堂屋没人,凑近了想亲他,宴宴机谨地往后一躲,条件反射地拿着手上的毛笔往他脸上一戳,警惕地道:“你想干嘛?”   李立维脸上一凉,忙用手一摸,把墨汁抹得满脸都是,成了个黑脸包公。   偏偏黑得不彻底,没抹到墨汁的地方是白的,成了个花脸包公。   宴宴见花脸包公睁着大眼睛瞪他,又萌又呆,实在忍不住,伏在桌子上笑,笑得身子一抖一抖的,直抽抽。   李立维又好气又好笑,骂道:“看看你做的好事,还笑!”   宴宴笑着抬头道:“哎呀,我不是故意的。”   李立维凑近了,撒娇道:“你帮我擦!”   宴宴忍着笑,掏出自己的帕子,仔细地给他擦脸。   墨汁本就不好擦干净,何况有些已经干了,更擦不干净了。   宴宴见擦不干净,鼓着嘴,用力地擦,把李立维脸都擦红了。   李立维嘴角上扬,眼睛亮亮地望着宴宴,嘴里抱怨道:“宴宴,你弄得我好疼!”   宴宴又好笑又有点心疼,笑道:“忍着点吧,墨汁干了,擦不掉。”   他突然意识到擦不干净是因为太干了,把帕子对折一下,往上面吐了一口唾沫,想都不想地拿起沾了唾沫的帕子去擦李立维的脸。   李立维头一仰,迅速躲开,一把抓住他的手,笑骂道:“你要干什么?”   宴宴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得红了脸,又伏在桌子上笑。   乡下人干活手干了,或者手上被蚊虫叮咬了,习惯性地吐口唾沫抹抹。   不过,那是吐在自己身上!   李立维见宴宴笑得一脸娇憨,心中柔软,自己抓过帕子擦起脸来。   宴宴吓一跳,忙去拉他的手,骂道:“傻瓜,脏不脏啊?”   李立维笑嘻嘻地道:“不脏,香的!”   宴宴红着脸瞪了他一眼,拿过帕子,起身去洗干净,又端了一盆热水,让李立维洗脸。   李立维把头埋在木盆里,擦了一把脸,抬头问道:“洗干净了吗?”   宴宴指着他脸上道:“这里还有 ”   张鸣曦把帕子往宴宴手里一塞,笑道:“你帮我洗,我看不见,洗不干净。”   宴宴乖乖地拿起帕子,蘸了水,仔细地给他洗脸。   俩人离得近,宴宴专心地给李立维擦脸,温热的鼻息扑在李立维脸上。   李立维眼里是宴宴俊美的脸蛋,鼻尖是宴宴的甜香,宴宴俏生生地站在他面前,触手可及。   他呼吸一窒,喉结滚动,情意绵绵地低喊了一声“宴宴”,手一动就想来抱他 。   宴宴受不住李立维火热的目光,心如撞鹿,红着脸瞪了他一眼,把帕子往他脸上一盖,转身就跑。   李立维咬牙低喊了一声“宴宴”,宴宴不理他。李立维没办法,只得抓起帕子胡乱擦脸。   俩人嬉闹了半天,宴宴才坐下来写字。   李立维搓干净帕子,倒了水,进来看见宴宴在认真写字,不敢再闹,站在宴宴身后,搂住他,扶着他的手写了横竖撇捺,又写了一个“宴”字。   宴宴识字,只是不会写,见了这个“宴”字,脸上微微泛红,笑道:“我先描一下。”   李立维放开他,站在边上,用手压着白纸道:“不用,你只管写。明天我去镇上买些白纸送来,管够。”   宴宴抿唇一笑,提笔练字,心里喝了蜜似的甜。   这次他铆足了劲,平心静气,等手不抖了才下笔,写出的一横既平且直。   李立维夸道:“我宴宴真厉害,看看这一横写得多好,扁担似的。”   宴宴“噗嗤”一笑,骂道:“安静些吧!半天了才写了这一横,你就等着哥来骂你吧!” 第359 章 竹子说   李立维嘻嘻一笑,这才不去闹宴宴,安静地看着他写,时不时小声指点一下。   碰到宴宴写不好的笔画,李立维耐心地扶着他的手,带着他写。   白竹和宴宴每天都自觉地练字,李立维天天来,亲自指导宴宴,俩人练字的白纸和墨他包了……   这天张鸣曦吃过早饭就拉着板车去镇上买猪头猪脚,第二天要赶集。   他先去回绝了高管事,买好要用的原料后,又特意去了赵仁家,托他找寻合适的铺子。   赵仁听说他想租铺子开饭馆,大吃一惊,忙问道:“怎么突然想开饭馆了?开饭馆前期投入大,搞不好本钱都回不来,好好在家种田不好吗?”   红柳白了他一眼,笑道:“鸣曦和小竹有志气,你当姐夫的不去鼓励支持他们,还说这种丧气话?”   赵仁望着红柳不好意思地一笑,转头解释道:“我不是不支持你们,实在是看你们太不容易了,想让你们过轻松些,不要太折腾。”   张鸣曦点头笑道:“姐夫不用多说,我理解。我们并不是临时起意,异想天开。上次福来酒楼的高管事吃了竹子做的卤菜,赞不绝口,想让竹子去酒楼做帮厨,我没答应。想着与其做帮工,不如自己做,和竹子仔细商量了,才决定自己开个饭馆的。”   赵仁闻言眼睛一亮,咂摸半天才点头道:“既然高管事都说好,说明小竹的手艺真不赖,可以试试。”   红柳笑道:“谁说不是呢?小竹做菜可好吃了,你又不是没吃过。在乡下种田也就勉强糊饱肚子,连个零花钱都赚不到的。娘老了,宴宴还小,以后要用钱的地方多,钱从哪里来呢?要是真的能在镇上开个饭馆,那就再好不过了,家里能有进项,我们也可以经常见面。”   赵仁思忖着点头,问道:“家里还有好几亩田,谁种呢?”   张鸣曦马上接话道:“这个我们也考虑到了,农忙的时候我回去,平时有活计请石头兄弟干。家里有牲口,离不开人,娘在家看家,照管牲口,宴宴跟着我们来镇上。”   红柳笑道:“这个可以,鸣曦实在没时间照管田地,不如就雇石头兄弟做长工,不过就是几两银子的事情,你自己经营好饭馆比什么都强。”   她顿了一下,抬头望着张鸣曦笑道:“鸣曦,我越想越觉得可行。真的开起馆子,就算在镇上挤进了一只脚,以后有了孩子,就在镇上读书,不比在乡下好多了?”   提到孩子,算是说到张鸣曦的心坎上了,只是他不好意思多说,红着脸抿唇笑。   赵仁望了一眼红柳,不忍拂她的心意,笑道:“既然你们都觉得好,那我自然不会反对。我明天就去找朋友问,一有消息就告诉你。”   张鸣曦笑道:“谢谢姐夫。竹子说了,我们没有那么多钱买铺面,最好是租一个,也不用太大,能放六七张桌子就行。”   赵仁点头,还没开口,红柳笑道:“鸣曦,这个不用担心,让你姐夫给你找。只要铺面好,是买是租到时候再说。别早早地画一堆条件,你姐夫反倒不好做事。”   张鸣曦点头笑道:“行,那就辛苦你们了,我先走了。”   红柳送他出门,走到院外才小声道:“既然想开饭馆,手上总有几个钱吧?你有多少钱?”   张鸣曦脸一红,忸怩着小声道:“没多少。连着张家给宴宴的聘礼一共才二十两。”   红柳点头,欣慰地笑道:“不少了。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你们还清了欠债,盖了房子,还能攒下二十两,真让我出乎意料呢!”   张鸣曦被夸,心里高兴,咧嘴笑道:“竹子勤快,特能吃苦。他做的卤菜好吃,每个集差不多能挣一两银子的。”   “嗯,你们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娘年纪大了,越来越干不了重活。宴宴大了,过不了几年出嫁也要一笔嫁妆钱。你们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开销更大。在乡下种田是发不了财的,我支持你们开饭馆,日子早点好起来,让娘和宴宴也跟着享享福。让你姐夫帮你寻铺子,放心,钱不够有我们呢!”   张鸣曦心中感动,笑道:“姐,竹子说一动手就要找你们借钱,实在不好意思,这次不想借了,有多少钱做多少事,找个小点的,差不多就行了。”   红柳瞪了他一眼,骂道:“竹子说,竹子说,你自己没长脑子吗?我心里有数,你不用多说了。”   张鸣曦挨骂了,反倒高兴得很,长姐如母,红柳疼他,他也敬重姐姐。   俩人说得兴起,张鸣曦把白竹每个月给娘一百文零花钱,,给宴宴二百文零花钱的事也笑嘻嘻地说了。   红柳听见白竹对娘和宴宴这样好,心里舒坦,疼爱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背,笑道:“傻样!真是傻人有傻福,这样好的夫郎竟让你遇上了。”   可不是吗?乡下人挣钱难,很多媳妇夫郎也能孝顺公婆,疼爱小姑小叔,但仅限吃饱喝足。   每个月给这么多零花钱,十里八乡都找不出一个的。   张鸣曦想到白竹,幸福得笑出声,毫不避讳地夸道:“竹子,他,他真的很好!”   ……   把找铺子的事情托付给赵仁后,张鸣曦就没有时间过问了,麦子黄了,整个五月都要忙夏收。   今年麦子大丰收,黄灿灿的麦穗压弯了麦秆。   六亩田的麦子可不少,不过,今年麦多,干活的人也多。   除了石头兄弟,李大贵父子主动来帮忙,五个壮劳力两天就割完了六亩田的麦子。   张鸣曦和李立维都怕累坏晒黑了自己的心肝宝贝,不准白竹和宴宴下地,他们只需在家做饭,傍晚时去帮忙收麦就行。   胡秋月第一天下地割了一天麦子,第二天张鸣曦就不让她下地了,带着两小只在家打麦子。   白竹知道张鸣曦龟毛多,不管是收麦还是打麦,都戴着大草帽,穿着长袖衣服,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生怕晒黑了被张鸣曦骂。 第 360章 看铺面   宴宴怕热,也嫌麻烦,有次见太阳快下山,阳光不太炙热了,连帽子都不戴就往田里跑。   李立维看见他跑得满头大汗,脸上红扑扑的,心疼坏了,当着众人又不好说什么,使劲瞪他,连麦都不准他收,一个劲儿地催他回去。   宴宴一开始没明白,被白竹讥笑着提醒后,明白过来就不敢了,乖乖地学着白竹捂得严严实实的,李立维才露了笑脸。   割麦子倒是快,反倒是插秧颇费了一番周折。   主要是因为他家没牛犁田,只能借村长家的牛。   村长家田地多,要等他们家的田地犁完了,不用牛了,才肯把牛借出来。   借牛的农户多,还得排队。   幸亏张鸣曦有经验,早早去交了定钱,排上队,村长又很待见他,所以牛一空出来就让他家先用,才没有耽误农时。   割完麦子,等牛犁田,做做停停,一直到五月底,才插完秧,打完麦子,忙完农活。   张鸣曦种田舍得下功夫,草锄得干净,猪圈鸡圈羊圈的粪一次次往田里撒。   肥力足,麦子长得好,产量就高,六亩田差不多打了三千多斤麦子,几个大柜大缸都装满了。   去年的麦子还没吃完,今年的麦子又丰收了,白竹虽然累,却干劲十足,每天晒麦收麦做饭做家务忙得不亦乐乎。   除了家里的事,他还要赶集卖卤肉,一次都没落下。   张鸣曦要干活,娘要在家做饭,白竹只能带着宴宴去赶集。   两个人忙不过来,再加上这时季节的野菜老了,木耳卖完了,凉拌菜做不了,他们就只做了卤猪头猪脚和猪下水去卖,每个集也能挣六七百钱,五月份三个集,两小只挣了二两多银子。   粮食够吃,农忙也没耽误挣钱,日子越过越好,还没等张鸣曦喘口气,赵仁托人带信让他去镇上。   张鸣曦隐隐知道是怎么回事,暗暗庆幸,家里农活刚刚忙完,正好有时间。   吃过早饭,白竹装了一口袋新麦子磨的上好白面,拿了二十个鸡蛋,又摘了一些豇豆,黄瓜等时令菜,装了满满一背篓,打算带给红柳。   都要出发了,白竹想起一件事,忙跑回卧房拿出两双新布鞋,这是白竹抽空给两个宝宝做的。   原来张鸣曦回来把红柳的话学给白竹听,白竹知道姐姐打定主意要帮他们,心里过意不去,哪怕农活繁忙,还是抽空给孩子们做了两双鞋,东西不多,一片心意。   张鸣曦揣上钱袋,带上所有银子,背着背篓,俩人匆匆去了红柳家。   赵仁出去没回来,红柳看见他们高兴极了,收了白面和菜,拿起新布鞋,翻来覆去的看,对白竹的手艺赞不绝口。   白竹心里高兴,脸红红的,搂着两个宝宝抿唇笑。   红柳收了布鞋,过来泡了茶,又拿出新买的糕点给他们吃。   白竹吃了早饭,肚里不饿,他不是馋嘴的人,任凭糕点放在桌上,一块都不吃。   红柳不高兴了,捡起几块糕点塞到他手里,嗔道:“怎么不吃,来姐姐家还这么见外?”   白竹不好意思地笑,给两个宝宝一人分了一块,自己捏了一块慢慢地吃起来。   红柳这才满意了,笑道:“你姐夫看中了两个铺子,地段位置都不错,让你们来看看,喜欢哪个尽快定下来。”   “你去看了吗?是什么情况?”张鸣曦吃了一块糕点,嫌太甜,喝了一口茶冲下嘴里的甜味,问道。   “我去看过……”一句话没说完,赵仁笑嘻嘻地进来了。   “鸣曦,小竹,你们来得正好,我刚才又去了两个铺子,主家急得很,你们再不来,他们要卖给别人了。”赵仁手里提了一块肉,笑嘻嘻地大步跨进来。   他把肉递给红柳,摸了摸大宝的头,抱起小宝一屁股坐下来,端起茶碗喝了一大口。   张鸣曦等赵仁歇息好,才站起来笑道:“姐夫辛苦了,铺子在哪里?我们现在去看看吧!”   赵仁吃了糕点,端起茶碗一饮而尽,笑着对红柳道:“鸣曦和小竹难得来一趟,中午多做几个菜。”   红柳笑着点头:“你们快去吧,我自己的兄弟,弟夫郎来了,我还不知道招呼吗?你只要帮他们把铺子搞定了,比吃什么都高兴。”   张鸣曦哈哈笑道:“不愧是我亲姐,句句话说到我心窝里去了。”   白竹不好多话,站在边上抿嘴笑。   红柳笑着瞪了张鸣曦一眼,嗔道:“少甜言蜜语,快去吧,不清楚的多问你姐夫。”   红柳带着两个宝宝在家做饭,赵仁带着张鸣曦两口子出门。   赵仁一路走,一路说,原来他看中了两个铺子,一个离他家不是很远,铺面大,只租不卖,一年要十两银子的租金。   一个在街中间,面积不太大,前面临街,后面有个大院子,只卖不租,要卖三十两银子,店家等钱急用,概不赊账。   张鸣曦和白竹对视一眼,俩人心知肚明,这两个地方恐怕都不行。   一个太大,租金又贵,搞得不好连租金都挣不够。   一个要卖,他们没钱,压根就没考虑买铺面。   不过,来都来了,看一下也不费什么。   如果看都不看一眼,就说不要,恐怕辜负了赵仁的一番辛苦。   三人先去了只租不卖的大铺子。   铺子真大啊,三间打通的大开间,三道门打开,里面亮亮堂堂,干净整洁。   白竹东看看,西摸摸,地方是好,可惜太大了,他们第一次做生意,有没有客人上门都不知道,哪里敢租这么大的铺子?   赵仁笑道:“你姐喜欢这个,离我家近,她可以常来,但怕你们嫌大。这周围没有空的小铺子。”   也是因为这个铺子太大了,不好出租,所以才空下来的,不然早就租出去了。   张鸣曦抿抿唇,望了白竹一眼,踌躇地道:“姐夫,这个太大了。主家愿不愿意单租啊,我租一间行不行?”   赵仁摇头:“主家嫌麻烦,要一起租,这个面积大,租金倒也不贵。”   租金不贵?   他们三个人来干一年,还不知道能不能挣够租金呢? 第 361章 熟悉的感觉   张鸣曦望了白竹一眼,白竹微微摇头。   张鸣曦笑道:“姐夫,这家太大了,不太合适,去看看另外一家吧!”   另外一家地段好,大小也合适,可惜只卖不租,张鸣曦连这个便宜的都租不起,还能买得起那个贵的?   赵仁也不说破,点头道:“好,我带你们过去看看。”   不多时来到另外一个铺子前,这个铺子位置更好,在一条十字路的端头,右边临街,左边是卖杂货的。   街道两边都是商铺,甚是热闹。   店门半开半掩,主家正坐在店里等他们。   白竹一进去,就瞪大了眼睛。   这个铺面好像干爹家的铺面啊,格局简直一模一样!   店堂进门的左手边是个小小的柜台,右手边靠墙放了六张桌子,内墙中间靠左有一个窄窄的过道,过道两米多长,尽头有一道小门通向后院。   白竹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拉着张鸣曦进了后院。   一进后院,白竹目瞪口呆,站在院子中间发愣,不愿意出来。   后院很大,长方形,院墙很高,和干爹家的格局几乎一模一样。   靠近后墙左边有一口井,右边墙根下有一个排水口,墙外是外面街道的排水沟,生活废水可以从这里排出,非常方便。   张鸣曦见白竹嘴巴张得圆圆的,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不由得好笑,摸了摸他的头顶,笑道:“是不是很熟悉的感觉?”   白竹连连点头,粉脸沁红,眼睛亮亮地笑道:“要不是主家在,我还以为回到了干爹家呢!”   “想不想要?”张鸣曦凑近了小声问。   白竹心一跳:怎么问这个?不是说好了钱不够,不买铺面的吗?   他怕心思泄露,不敢看张鸣曦,摇摇头,抿着唇没做声,恋恋不舍地打量着这个院子。   仔细一看,和干爹家还是有很多不同的。   首先,院子里没酸果树,不仅没有酸果树,什么树都没有,一大个院子光秃秃的,显得大且空旷。   其次,院子里没有搭灶台,墙根下零散堆着一些没用完的柴火。   白竹抬头找灶屋,主家指着店堂后面的屋子笑道:“这是两个房间,左边是灶屋,右边是卧房。”   两间房子的格局和干爹家的也不一样。   干爹家的三间房子门都是开朝后院,这两间房子门对门开在过道里,各有一个木窗户开朝后院。   白竹拉着张鸣曦先去了左边的灶屋,其实也不是很大,两米多宽,三米来长,一概餐具俱无,靠墙搭了两个灶眼,没锅,只余两个黑洞,墙上熏得黑漆漆的。   另外一面墙以前可能是放着泥炉子的,墙皮都烧掉了。   白竹又拉着张鸣曦去了卧房,卧房也是两米多宽,略长一点,里面空荡荡的,连张床都没有,东一团,西一块的堆着些破袋子,烂稻草,倒显得大。   有了干爹家的格局打底,白竹转了一圈就有了想法。   像干爹家一样,在后院搭个大棚子,搭几眼灶台,把这两间房子好好收拾一下,墙重新刮一下,地平一下,就是两间卧房,到时候自己两口子住一间,宴宴住一间,都不用再租房子住了。   白竹心念一动,就有点舍不得走了,在店堂和后院走来走去,越看越喜欢,走过去小声问张鸣曦:“真的好像干爹家的铺子啊,你觉不觉得?”   张鸣曦微微一笑,凑近了小声道:“喜不喜欢?要不干脆买下来?”   白竹一呆,半晌才摇头不语。   说得轻巧,开口就要买铺子,三十两银子呢,哪里有那么多钱?   这个铺子地段虽好,里面却旧,需要重新拾掇,还要买锅碗瓢盆,搭棚子,搭灶台,得多少钱啊?   白竹越想越觉得难,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张鸣曦微微一笑,揉了揉白竹的头,拉着赵仁到后墙根嘀嘀咕咕去了。   赵仁听他说想买这个铺子,惊讶地瞪大眼睛,笑道:“真的想买吗?你姐还说,你肯定嫌贵,不会买呢!”   张鸣曦望了白竹一眼,摸摸鼻子笑道:“本来是不打算买的,但这个铺子的格局和竹子干爹家简直一模一样。竹子喜欢,我想干脆买下来算了。”   主家刚好进来听见了,笑道:“大哥,你们眼光好啊!实话告诉你,我这个铺子地段好,两边临街,不远就是码头,来往的客商多,生意好的很。我们马上举家搬去州府,这里的房舍店铺都要处理掉,不然还舍不得卖呢!”   张鸣曦多了个心眼,问道:“既然是个风水宝地,何必要卖呢?要不干脆租给我们吧!”   主家犹豫了一下,半晌才道:“算了,还是卖掉省事。出租的话,年年要来收租,万一房子有个漏雨什么的,还要来修,离得又远,照管不了,麻烦。”   张鸣曦顺口道:“如此说来,倒是卖了省事。不过,你这铺子面积小,三十两银子太贵了,少些吧!”   那主家头摇得拨浪鼓似的:“大哥,可不能少了!这临街的铺子,还带了那么大的院子,三十两银子不贵了。若不是我要搬家,急着卖,少了三十五两银子,我是绝对舍不得出手的。”   张鸣曦见他一点都不松口,微微一笑,道:“东西倒是好东西,只不过我没钱,还是算了,再看看吧。”   说着,拉着白竹,招呼赵仁往外走,笑道:“我本来也没打算买铺子的,只想租一个。”   那主家见他们要走,急了,一把拉住赵仁,陪笑道:“赵大哥,可不能就这么走了,再看看吧。我家店铺位置好,买去就发财。错过了就买不到了。”   赵仁笑道:“我小舅子不是说了吗?东西是好东西,就是太贵了。”   主家笑道:“别走,生意是谈成的,再商量商量。”   赵仁和张鸣曦对视一眼,走到前堂坐下,几人唇枪舌战,你来我往,说好说歹,主家让了一两银子,再把店堂的小柜台和桌椅板凳奉送。   张鸣曦还嫌贵,皱眉不语,赵仁碰碰他的手臂,张鸣曦知他有话要说,不动声色地跟着他来到外面。 第 362章 买   赵仁左右看看,低声道:“鸣曦,这个价格不贵了,铺面不比住宅,价格本就高些。我来寻铺子的时候,特意问了左右隔壁的,面积差不多大,最便宜的也要三十三两银子,何况这个两面临街的。你看,这个铺子右边没有商铺,你想在院子里搭棚子也不影响别人。”   张鸣曦点点头,犹豫了一下,有些羞赧地道:“我知道不贵,可,我……,我没有那么多银子。”   赵仁笑道:“这个不用着急,你姐早有指示,你们只管相看,看中就行,银子不够,我们兜底。”   张鸣曦心里感动,望着赵仁感激地一笑,招手喊白竹过来。   三人低声商量了一阵,仔细分析了一番利弊后,决定买下来。   刚才白竹纠结得很,不买吧,实在有点喜欢,舍不得走,买吧,没那么多钱,他实在不想再借钱。   现森·晚·在张鸣曦想买,赵仁鼎力支持,银子是不愁了。白竹心慌慌的,既高兴期待,又有些对未来的担心害怕。   有外人在,自有张鸣曦做主,白竹识趣地闭上了嘴,跟在张鸣曦身后,紧张地绞着手指,粉脸红通通,鹿眼亮晶晶的。   三人进来重新坐下,张鸣曦爽利地道:“主家,你是个爽快人,我喜欢和你这样的人打交道,痛快。就是这样,找个中人写个买卖文书吧!”   主家闻言大喜,呵呵笑道:“大哥,你们坐着等一下,我去镇衙门找人。”   他早和镇衙门的人打好招呼了,人家正等着呢。   主家一走,店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了,白竹心咚咚直跳,嗓子发干,他抿抿唇,小声问道:“鸣曦,是不是太快了?我们……”   张鸣曦知道他的意思,拍拍他的手,示意他不用再说,望着赵仁开门见山道:“姐夫,我一共只有二十二两银子,买了铺子,后面还要拾掇,还要添置很多东西,你看……,如果不方便,我再想其他办法。”   赵仁摆摆手,掏出钱袋,拿出两个十两的银锭子,递给张鸣曦,笑道:“我身上就带了这么多。鸣曦,你先拿着,把铺子买下来再说。剩下的添置东西,不够了再跟我说。”   张鸣曦接过银子,既感动又不好意思,一个大汉子红了脸。   唉,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   白竹望着张鸣曦窘迫的样子,不由得一阵心疼:虽说现在日子好过了,不愁吃不愁喝,可手上没钱,一动手就要借,什么时候能过上不借钱的日子就好了。   唉,鸣曦,鸣曦这么能干,却处处为难,什么时候能过上别人找他借钱的日子就好了!   赵仁见俩人面色有异,知道俩人的心思,拍拍张鸣曦的肩膀笑道:“不要多想,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你姐。之前你家贫苦,你姐提起来就哭,这一年日子越过越好,你姐提起来就笑,我看着也高兴。”   他似乎觉得这话说得太直白,挠挠头笑道:“虽然是为了你姐,但我也希望你们能过得好,希望娘能跟着你们好好享享福。”   张鸣曦郑重地点头道:“姐夫,我知道,你和我姐帮我们太多。我和竹子一定好好干,早点还清你的钱。”   赵仁摇头笑道:“不着急。一家人互相帮忙是应该的,我们不等钱用。”   说话间,主家请了镇衙门里专管房屋买卖的的吏员过来,当面写了买卖文书,双方按手印,吏员代表官方按了手印,赵仁作为中人按了手印。文书一式两份,一人一份。   张鸣曦数了二十九两银子给主家,主家收了银子,把铺子钥匙给了张鸣曦。   张鸣曦收了钥匙,把买卖文书折好,细心地收进荷包里装好,又付给吏员五十文钱的手续费,这次买卖就顺利完成了。   吏员收了钱走了,虽然多花了五十文钱,但张鸣曦觉得值,毕竟经了公的东西比自己私底下买卖要把稳得多。   主家,不对,现在应该是前主家,说了一些买卖兴隆的客气话也走了。   白竹站在店堂里,幸福得发晕,前后不到半个时辰,这么大的铺子就是他家的,就姓张了?   白竹做梦一般,晕晕乎乎的,小脸通红,兴奋得两眼放光。像只轻盈的蝴蝶,在店堂和后院之间旋来旋去,笑意盈盈,大声喊着“鸣曦”,指指点点,把刚才想到的该拾掇的地方一股脑说出来了。   他边说边笑,简直高兴得想跳起来,他一个人叽叽喳喳的说得无比热闹。   赵仁坐在店堂,一手手肘放在桌上撑着下巴,遮着嘴,望着白竹,眼里有笑意。   张鸣曦坐在他对面,靠在椅子上,身子摊开,神态十分轻松,笑嘻嘻地望着白竹,眼里的宠溺都快盛不下了。   白竹跑来跑去,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半天没听见他们吭气,突然意识到那俩人一言不发地望着自己表演,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跑到后院寻摸个破扫帚出来,笑道:“姐夫,你坐着歇歇,我先打扫一下。”   赵仁站起来,笑道:“小竹,现在不用忙。先去我家吃午饭,拿些工具来,下午再好好收拾。”   说着,四周打量了一下,啧啧道:“这么大的地方,有得忙。鸣曦,你们俩好好合计一下,看看哪些地方要重新弄 ,抓紧时间拾掇干净了,争取早点开业。”   张鸣曦点头答应,跟着站起来喊白竹:“竹子,先去姐家吃饭,下午再说。”   白竹这才红着脸放下扫帚,跟着他们走了。   红柳听说他们买下了街上的铺面,大吃一惊,笑道:“鸣曦,你两口子现在真的厉害了,几十两的银子眼睛都不眨一下,说买就买了。”   张鸣曦笑道:“谁说眼睛都不眨了?你看看,我眼睛都快眨肿了。”   红柳呵呵一笑,嗔道:“这么大的人了,没个正行。”   白竹望了张鸣曦一眼,大着胆子解释道:“姐,鸣曦是看我喜欢,才下定决心买的。这次又跟你们借钱,实在是……” 第363 章 后悔吗?   红柳对白竹可客气多了,生怕他多想,忙打断他:“哎呀,你们能下决心买个铺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难道还会说你们吗?至于银子,一家人不说两家的话,不够用只管找你姐夫拿,他乐意得很。”   说着,含笑睨了赵仁一眼。   赵仁面对笑盈盈的娇妻,还有什么不答应的,马上笑眯眯地道:“你姐说得对,小竹,一家人不用见外。”   再说客气话就生分了,白竹抿唇笑着,识趣地没再废话。   中午红柳蒸了白米饭,做了一大桌子菜,几人吃饱喝足,商量了一下,决定分头行动。   赵仁人头熟,去给张鸣曦买砖块泥沙,搭棚子,搭灶台要用。   张鸣曦拿了锄头扫帚撮箕等工具,和白竹去打扫卫生。   红柳在家没事,带着两个孩子跟着来了。   进了店堂,红柳四处打量一番,满意地点头,走到张鸣曦身边,拿出五两银子递给他,笑道:“你给我的银子,还给你,先用着。”   张鸣曦真的不好意思了,红着脸摸摸鼻子,开玩笑地道:“才还给你的,捂热了吗?”   红柳“噗嗤”一笑道:“没捂热。我又不用银子,在家里也是白搁着,怎么捂得热?”   张鸣曦摇头不接:“姐夫今天借了二十两。付了买屋钱,还有十三两,我先用着,不够了再说。”   当着白竹,红柳怕他难堪,收起银子笑道:“那也行。鸣曦,我是你姐,和我不用客气。我看这些门窗很破旧了,冬天恐怕挡不住风,该换的要换,好好拾掇一下,争取一次到位,想怎么弄就怎么弄,尽量弄好些,别怕花钱。等开业了,银子就来了。”   白竹听了暗暗点头:自己还是见识太少,一想到要借钱就心慌,应该向姐学习,遇事向前看,不要计较一时的得失。   前主家把有用的东西都搬走了,留下一地垃圾,店里实在太脏,简直让人无处下手。   红柳虽然有心帮忙,但无奈自己还有孩子需要照顾,在这里不但帮不上忙,两个孩子跑来跑去的捣乱,弄得灰尘四起,稍坐片刻,便带着孩子要回去。   临出门前,她不放心地对张鸣曦嘱咐道:“这几天店里没法生火做饭,你们中午就到我家去吃饭。要是觉得来回奔波太累太麻烦,晚上索性也别回去了,直接住在我家得了。”   张鸣曦是个爽快人,闻言哈哈一笑,回答说:“行啊!明儿我打算带上娘和宴宴一起过来瞧瞧,中午肯定会去你家吃。晚上就算了,我们还是回去,就不打扰你们了。”   红柳想着他们两口子恩爱,晚上大约是不愿意分开的,当下也不勉强,叮嘱道:“都行,随你们。明天中午来家吃饭。”   张鸣曦点头答应,白竹笑嘻嘻地送红柳出门,转身就开始打扫卫生。   俩人把桌椅板凳堆在一起,白竹开始打扫店堂,张鸣曦直接去了灶屋。   他和白竹想法一样,打算把灶台挖了,拾掇出来给宴宴做卧房。   幸亏只有两个灶眼,挖下来的废土不多。   张鸣曦把好一点的砖头捡出来码在后院,废土都挑出去扔了。   白竹一边扫一边收垃圾丢,俩人忙了一下午才初步打扫干净。   俩人一身灰,忙得出汗,脸上被汗冲出好多白印子,花脸猫似的。   白竹心里快活极了,顶着一张花猫脸忙进忙出,脸上的笑意盛不下,一双喜气盈盈的漂亮眸子神采飞扬。   张鸣曦收拾好灶屋,看见白竹的小脏脸,忍不住好笑。   他拉着白竹来到井边,笑道:“快看看你的脸,看你自己能不能认出是哪里来的小脏猫!”   白竹蹲下来,探头往井里一看,“呀”地惊叫一声,自己忍不住捂着脸咯咯笑。   张鸣曦撩水洗干净手,宠溺地揉揉他的头顶,笑骂道:“傻子,就知道笑,还不快洗洗,别人看见了,还以为哪里跑来的野人呢!”   白竹抖抖身上的衣服,噘嘴道:“哼,野人能穿这么好的衣服吗?净瞎说。”   张鸣曦心里软成一团,柔声道:“这么漂亮的小夫郎脏了就不好看了,快洗干净。来,我给你洗。”   白竹赶紧蹲着后退一步,含笑瞪了他一眼,大眼睛快汪出水来。   白竹见井水清澈,怕弄脏了,不敢撩水洗,可店里连舀水的葫芦瓢都没有,怎么洗脸呢?   张鸣曦笑道:“这井水长期没用,长青苔了。明天我淘干净,重新蓄的井水才能喝,这些水都是不要的,洗个脸怕什么?”   白竹这才蹲下来,撩水洗干净手脸,连脖子都撩水洗了。   张鸣曦洗了脸,笑道:“收拾得差不多了,回去吧!娘和宴宴做梦都想不到我们突然买了个铺子,快回去告诉他们,保管吓他们一跳。”   白竹撩水浇他,笑道:“你以为你是个地主吗?你其实就是个欠债大户!”   张鸣曦忙往边上一躲,笑嘻嘻地道:“嗯,我就是个穷鬼,后不后悔跟我这个穷鬼?嗯?”   白竹眼睛亮亮地望着张鸣曦,“唔”了一声,咬着下唇,头摇得拨浪鼓似的,脸上的水珠摔了一地,乖得要命。   洗得干干净净,脸蛋白里透红,眼睛亮亮汪着水的白竹像一朵出水芙蓉,干净漂亮,又乖又萌。   张鸣曦眸光一沉,身子往前一探,就想来亲他。   白竹嘻嘻一笑,起身就跑,张鸣曦在身后笑骂道:“臭狗,跑什么?我还能吃了你吗?”   白竹跑到店堂过道,从后门探出头,做了个鬼脸,大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你不累吗?快点锁门走吧。”   回到家娘和宴宴听说他们出去一趟竟然买了个铺子,大吃一惊之余又喜出望外。   特别是宴宴,拉着白竹问东问西。   他特别怕两个哥不带他去,坐在白竹身边哼哼唧唧一阵后,旁敲侧击地问他们两个人忙不忙得过来,需不需要自己跟着去,得到白竹肯定的答复后,兴奋不已,恨不得晚上就去看铺子。 第 364章 舍不得你   胡秋月虽然暗暗埋怨俩人胆子太大,才消停了没两天,又敢借钱折腾,但木已成舟,多说无益,当即笑眯眯只说买得好。   白竹今天兴奋过度,下午忙了一下午,累了。   胡秋月啥都不让他做,只让他歇着。   白竹也不争着做,坐在灶屋喝茶歇息,和娘说着铺子的事。   张鸣曦在院子里鼓捣板车,收拾工具准备明天带到铺子用。   吃过饭,胡秋月连碗都不要白竹收,催着他们快去洗澡睡觉。   一夜好睡,第二天白竹醒过来时,娘已经做好了饭,连牲口都喂好了。   宴宴早上起来就去喊李立维来吃早饭,等会儿一起去镇上帮忙。   听说张鸣曦买了铺子,连李大贵都跟着来了。   吃过饭,张鸣曦把收好的扁担箩筐,锄头水桶水瓢木盆等用得着的东西放在板车上,一行几人加上蛋黄去镇上。   胡秋月担心中午回不来,牲口没人喂会饿着,锁上门,把钥匙给李大贵,托他中午来喂牲口。   李大贵接过钥匙笑道:“本来我也想去镇上看看铺子呢。算了,这么多牲口,不能没人在家照管,我还是留下来看家吧!”   胡秋月笑道:“今天辛苦你看家,明天我在家照顾两家的牲口,换你去。”   第二天开始,李大贵父子也跟着去帮忙,店堂内外,从上到下大修大检。   家里盖房子剩下一些瓦片,张鸣曦拉来一板车,添在屋顶上,换下破瓦片,就不怕漏雨了。   原来的门窗破旧了,虽然勉强能用,但张鸣曦还是在村里老木匠那里买了新门窗换上。   店堂里外重新用黄泥刮了墙,地上也用黄泥平了一遍,店堂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沐浴着黄光。   重新翻修过的铺子旧貌换新颜,不复原来的破旧面貌,精神极了。   除了店堂,两间卧房也都重新拾掇过,黄泥抹墙,黄泥平地。   宴宴的那一间,原来是灶屋,李立维给他抹得又平又厚,完全看不出来原来灶屋的影子。   张鸣曦从家拉来两只木箱装衣服 ,买了一大一小两张新木床放进去,靠墙摆着,又从家里拉了两捆稻草来铺床。   因为家里的竹席蚊帐还要用,张鸣曦重新买了新蚊帐,李大贵在家编了两床新竹席铺在床上。   枕头和薄被是旧的,折得整整齐齐,放在床头。   宴宴的床小,正对着门靠墙放着,木箱用砖头支起,放在床头,床尾靠墙放着一个大竹架,摆放碗筷。   房间虽小,却收拾得整洁干净。   白竹的卧房和宴宴这间的格局一样,略大点,床也大些。   木箱也是放在床头,床尾也是个竹架,放着酸果片,干香菇,盐巴,白糖等,旁边的空地上靠墙摞了好几袋大米白面,都是从家里拉来,准备第一个月用的。   后院里,靠右边搭了个大棚子,占了院子一多半,靠院墙搭了三个灶眼,铁锅已经安上了,灶台边靠墙放着四个新买的泥炉瓦罐。   张鸣曦每天来镇上都不走空路,带要用的工具,大米白面,三人的行李,后面天天带一车干柴,现在,靠后院墙高高的柴垛就是他拉来的。   在柴垛和泥炉之间放了一个大案板,方便切菜。   张鸣曦淘干净井水,用买来的新砖砌了一个十多厘米高的井沿,在家里拿了一个旧簸箕做井盖,哪怕人多也不担心弄脏井水了。   他见墙根的排水沟开口太小,每次倒水时,脏水总往院子里淌,干脆用旧砖头围着排水口垒了一个原洞,倒水时就不用担心倒流了。   张鸣曦做事细心,后院吃的东西多,担心老鼠会从排水口爬进来偷吃,用青蔑丝编了个网,堵在排水口上,两边压上砖头,老鼠就进不来了。   胡秋月年纪大了,做事稳妥,特意去找了先生看了日子,一切准备就绪,就等六月十八开业了。   李立维天天陪着宴宴早出晚归,帮忙拾掇铺子。   铺子一天天的换了模样,他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少。   白竹成亲后和张鸣曦恩恩爱爱,非常宠张鸣曦,无条件地容忍他无理取闹,宴宴深受影响,有意无意地学习白竹,虽然年纪小,却是非常会疼人。   而李立维正好相反。他从小没了娘,没享受过被人疼爱的滋味,这下被宴宴一心疼,食髓知味,铁骨铮铮的小汉子,变成了小孩子,有事没事在宴宴面前动不动就撒娇讨宠。   宴宴见李立维虽然忙忙碌碌,但心事重重,不经意时总会叹气,不免心疼,对他更是体贴。   一转眼到了六月十六,店堂里里外外全部收拾好了,李大贵不用来了,只四个年轻人来收拾,准备开业。   下午,张鸣曦和白竹在店堂擦桌椅板凳,李立维一个人坐在宴宴的小床上发呆。   床虽铺好了,宴宴还没开始睡,新铺的稻草软乎乎的。   李立维无意识地拍着竹席,床下的稻草窸窸窣窣的响。   宴宴见店堂没人,探头过来寻,见他坐着无所事事地发呆,不由得好笑。   他站在门口,笑道:“躲在这里干什么?”   李立维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来由地红了眼眶。   宴宴心一慌,忙跑进来,站在他面前,小声问道:“怎么了?怎么突然不高兴?”   “没有不高兴。”李立维瓮声瓮气地说,可怜巴巴地望着宴宴,嘟起嘴,一脸的不高兴。   宴宴走近了一点,柔声道:“是不是累了?明天你在家歇一天,不用来了,反正没多少事了,只是为后天的开业做准备。”   李立维拖长音调说了一声“不”,突然拉住宴宴的手。   宴宴吓一跳,他们还没成亲呢,怎么能这么亲热?   他忙后退一步,用力夺自己的手。   李立维紧紧拉着不放,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地小声道:“宴宴,以后,你住在镇上,我想见你就难了。我……,我舍不得你!”   这个傻瓜,原来就因为这个难过啊!   宴宴心一软,垂眸望着李立维,不再挣扎,任凭李立维拉着他的手。 第365 章 万事俱备   俩人一个坐,一个站,静静地对视着。   宴宴抿唇一笑,小声道:“傻瓜,我又不是不回去。”   “等开业了,忙得很,你哪里有时间回去?”李立维望着他,越发委屈了,眼里竟然蒙上了一层雾气。   宴宴又心疼又有点想笑:多大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似的撒娇!   可能平时看张鸣曦跟白竹撒娇耍赖看多了,耳濡目染,宴宴也很吃这一套。   他心软地叹了口气,晃晃自己的手,小声笑道:“我忙,你又不忙。我没时间回去,你不会来看我吗?”   李立维一听,眼睛冒光,破涕为笑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只想到你没时间回去就难过。以后我天天来,你不许烦我。”   宴宴“噗嗤”一笑道:“天天来,你不用干活的吗?”   “我家田地少,没有多少活计。就是打猎,只要不去深山,也是晚上下套子,早上去收,白天时间多着呢,我跑得快,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   李立维刚才难过得想哭,现在开心得想笑。   他拉着宴宴的手,左右晃动,眼眶虽然红着,脸上却盛满了笑意,嘟嘴撒娇道:“宴宴,你让我抱抱好不好?”   宴宴吓一跳,条件反射地往门外一看,还好,外面没人。   他沉下脸道:“莫乱说,我哥看见了,又得骂你。”   说完,忍不住嘻嘻一笑道:“惹恼了我哥,以后不让你来,看你怎么办?”   李立维小声嘟囔道:“他就是霸道。宴宴,哥不让我来,你想不想我?”   宴宴红着脸睨了他一眼,口是心非地道:“不想!”   李立维不干了,拉着宴宴的手一阵猛摇,摇得他身子跟着晃动。   李立维哼哼唧唧地道:“不行,你得想我!我一天不见你,就想得要命,你怎么能不想我?”   宴宴想笑,咬牙使劲憋着,脸都憋红了。   李立维想来抱他又不敢,放手又舍不得,干脆使劲一拉,宴宴往前一踉跄,李立维忙伸手扶着他的腰,虚抱着。   他很有眼力见,生怕宴宴害羞跑了,忙抬起身子,往边上一挪,拉着宴宴在他身边坐下,手还舍不得松开,漂亮的凤眸火辣辣地望着宴宴。   宴宴羞红了脸,垂下头不敢看他,在他身边安静地坐着,倒是没有扯回自己的手。   李立维一手拉着宴宴的手,一手在他手心手背上细细摩挲。   俩人虽然没有说话,却是情意绵绵,真正是此时无声胜有声,连空气都是甜蜜的。   白竹摆好桌子来后院,见宴宴房门大开,俩人泥菩萨似的并肩坐在床沿上,不由得抿唇微笑。   白竹和胡秋月张鸣曦不一样。   那俩人心疼宴宴,生怕他被李立维拐走,平时看得紧,只要俩人单独在一起,就要借口喊宴宴去做事,非得把他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放心。   白竹是过来人,自己和张鸣曦好得蜜里调油,一时半刻也舍不得分开。   感同身受,他理解宴宴,也心疼宴宴,知道他做事有分寸,不是轻狂的人,反倒总制造机会让俩人多待一会。   这不,他怕张鸣曦看见俩人在一起说话不高兴,伸手拉上房门,让俩人好好的说点体己话。   李立维望着房门笑道:“还是小哥好,不管我们。这要是哥看见了,又要不高兴,一准得轰我。”   宴宴咬着嘴唇不说话,心道:小哥能不好吗?我之所以对你这么好,也是小哥教的呢!   ……   忙忙碌碌的时间过得快,店堂内外翻修一新,准备开业了。   张鸣曦担心开业没有人来,为了积攒人气很是动了一番脑子。   他身上流着张青山的血,骨子里天生就有生意人的敏锐。   这两年跟着赵仁出去贩货,增长了见识,开阔了眼界,对于开业有自己的想法。   他和白竹仔细商量,确定了几个菜式,明码标价,写在白纸上,贴在店堂的墙上。   他心血来潮,居然分门别类地写了招牌菜,家常菜,炒菜,炖菜,凉拌菜等等。   除了明码标价,他还别出心裁地写了几张“张记饭馆开业八折大优惠”的告示贴到码头,大车店,菜场等人流量多的地方。   他想好了,前三天打八折,拼着倒贴钱也要把人气撑起来。   菜价本就不高,再打八折,基本上就是赔本赚吆喝了。   白竹并不过问这些,他对张鸣曦迷之信服,外面怎么制造声势他不管,能不能赚钱他也不管。   姐不是说了吗?不要计较一时的得失,眼光要放长远一些,他学到了。   他只负责灶屋里的事,负责把菜做好。   俩人一个主外,一个主内,配合得天衣无缝。   赵仁考虑问题更仔细,怕张鸣曦这些准备工作还不足以吸引到太多人,他提前和自己的一帮朋友打好招呼,十八这天务必来给张鸣曦捧场……   为了降低成本,家常菜都是从家里拿的。   这个季节的菜不多,就是一些黄瓜,豇豆,辣椒之类的。   家里干菜还有,香菇也有一些,木耳没有了。   白竹拿了二两银子给胡秋月,让她在家里长期收购香菇木耳,笋干 ,以及一些时令小菜。   张鸣曦早有计划,等这批庄稼收了,园子里不种庄稼了,全部种菜。   家里的粮食拉了一些到铺子里,后面肯定得买粮食,等挣钱了,再多买几亩田……   哎呀,想法太多了,一时说不完!   十七这天吃过早饭,张鸣曦拉着满满一板车菜,带着两小只去铺子为明天开业做准备。   这些菜有家里种的,也有收购来的。黄瓜豇豆,萝卜白菜,生姜大蒜,花椒辣椒,香菇木耳等各装了几大筐,装了满满一板车。   进了铺子,张鸣曦把板车拉到后院,卸下菜,白竹把干货搬到自己卧房,新鲜菜堆在后院,和宴宴开始洗菜。   张鸣曦没空管这些,他去菜场买了一些猪头猪脚,猪下水回来,帮着白竹洗干净。   等傍晚忙得差不多,宴宴一个人回去了,夫夫俩晚上没回去,住在铺子里。   俩人这段时间早出晚归,天天忙着翻修铺子,回到家累成狗,已经好几天没亲热了。 第 366章 开业大吉   一切准备就绪,张鸣曦身心放松,一颗心暗戳戳蹦跶着,天一黑就催白竹上床睡觉。   白竹熬了酸果汁,准备做卤菜第二天用。   张鸣曦在灶下烧火,不时地催白竹:“好了吗?睡觉吧,明天还得早起呢。”   白竹抿唇睨他:“你先睡,我等全部弄好了再睡。”   张鸣曦皱眉,垂头不语,白竹心疼,时不时偷瞄他一眼,手上动作加快,开锅后,盖上锅盖,退出灶里的干柴,用余温焖着,俩人洗漱睡觉。   床虽然早就铺好了,俩人是第一次在铺子里睡觉,床上垫的稻草多,人一动稻草就沙沙的响。   白竹刚刚坐到床上,张鸣曦一把抱住了他。   白竹推他:“睡觉!”   张鸣曦凑过来,含着他耳垂吮吸,含糊笑道:“第一次在自家铺子里睡觉,不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庆祝一下吗?”   白竹“噗嗤”一笑,身子软了。   稻草窸窸窣窣地响了好一阵子,白竹又推他:“行了,明天还有得忙,省点力气吧!”   张鸣曦把头埋在白竹颈窝,委屈巴巴地道:“不要,我不累!”   白竹心里发软,可明天事多且有得忙,不能由着他闹,只得软声哄他道:“可我累了。”   张鸣曦抱着他一阵乱拱,半晌才撒娇道:“你讨厌!”   白竹咬着牙强忍着笑,他知道要是由着张鸣曦,今晚别想睡了。   十八一大早,张鸣曦去买了鸡鸭鱼肉等荤菜,就算没有食客上门,但今天来的亲戚朋友多,中午要招待客人吃饭。   张鸣曦烧着泥炉,白竹把鸡鸭排骨剁成块,放在三个泥炉上煨着,另一个泥炉上烧着开水,泡发了一盆香菇木耳,洗了姜蒜等调料,做了两碗疙瘩汤,俩人随便吃了。   吃过早饭不多时,娘,宴宴,李立维父子,二叔一家,三叔一家浩浩荡荡的来了。   大家坐在店堂喝水,聊天,铺子里一下子热闹起来。   他们坐下不久,红柳和赵仁带着孩子来了。赵仁来捧场的朋友们也陆续来了。   看看人来得差不多了,赵仁炸了一个长鞭炮,噼里啪啦一阵响后,“张记饭馆”正式开张了。   本来中午只打算招待自家的亲戚朋友的,谁知鞭炮一响,左右隔壁的邻居都来了。   新店开业,大家都不空手,个个拿着红封来说恭喜。   张鸣曦,李立维和赵仁笑得合不拢嘴,在店堂招呼众人入座 喝茶。   白竹,宴宴,红柳,胡秋月,三婶,在后院蒸饭的,炒菜的,忙而不乱。   白竹早有准备,三个泥炉上炖着排骨汤,鸡汤和老鸭汤好了,卤肉也好了,捞起来切片装盘就好,荤菜足够了,他凉拌了木耳和黄瓜,只需炒几个素菜就可以了。   中午坐了四桌,菜品丰盛,有荤有素,有热炒有凉拌。   白竹和宴宴没上桌,忙着给客人们上菜添饭。   客人们喝酒的喝酒,吃饭的吃饭,店堂热闹得不得了。   白竹和宴宴这才有功夫喘口气,趁空躲在后院随便对付一口。   刚刚端起碗,李立维进来了,见俩人端着白米饭,坐在小板凳上,就着一碗凉拌黄瓜和一碗炒白菜扒饭。   李立维眉头一皱,问道:“小哥,你们怎么不去吃菜?”   白竹吃得飞快,笑道:“随便吃点,等一下要收碗,洗碗,又得忙。”   李立维推宴宴:“你出去吃菜,白饭怎么吃?”   宴宴抬头望了他一眼,见他皱着眉头, 一脸不悦,不由得好笑。   “你去吃吧,不用管我,这不是有黄瓜白菜吗?”宴宴包着一嘴饭,含含糊糊地说。   李立维心疼地啧了一声,转身一看,见泥炉上炖的汤没盛完,他一把夺下宴宴的碗,盛了满满两勺排骨,碗里堆得高高的,盛不下了,才把碗递给宴宴道:“傻不傻啊?那么多肉不吃,就知道吃黄瓜!”   宴宴气得红了脸,骂道:“你才傻呢!那是留着卖的。哪有你这样开饭馆的,做的好菜都自己吃了,还怎么挣钱?”   李立维这才反应过来,这里和在家不一样。   家里做的菜都是自己吃,这里做的菜是要留着卖钱的。   小汉子脸皮薄,一下子讪讪的,十分不好意思。   他挠挠头,红着脸望着白竹,笑道:“小哥,我忘了这些菜是要卖的。”   白竹咧嘴一笑,摇头道:“没事,今天可能没什么客人,天热,留不住,晚上卖不完的,也是自己吃。”   李立维打蛇随棍上,笑道:“对,对,宴宴,你趁新鲜多吃点。”   宴宴夹了几块排骨给白竹,自己咬了一块,瞪了李立维一眼。   李立维嘿嘿一笑,讨好地道:“小哥,你也吃啊!来,我给你盛。”   白竹身子往后一躲,把碗一藏,笑道:“那可谢谢你了,我碗里有,你快去吃饭吧。”   李立维心痒痒地还想再给宴宴盛鸡汤,手刚伸出去,被宴宴使劲一瞪,不敢造次,缩回手,怂唧唧地跑了。   白竹哈哈大笑,宴宴也忍不住红着脸笑,小声抱怨道:“他烦得很,样样要管我,吃饭要管,睡觉要管,太阳底下连短袖衣服都不准我穿!”   白竹揶揄道:“你这是烦吗?我怎么听着像是炫耀呢?”   “我炫耀啥啊?我哥管你管得更紧。”   “嗯,我都习惯了。现在知道做什么会惹你哥生气,我就不做,免得他骂我。”   俩人相视一笑,这甜蜜的烦恼,好烦啊!   “竹子,有客人来了,快炒菜。”张鸣曦站在过道大声喊道。   “什么客人,你们不是在吃着吗?”白竹咽下嘴里的饭菜,不解地抬头问。   “不是我们这些客人,是真正的客人!”张鸣曦一下子说不清楚,急了,几大步跑进来,问到白竹脸上:“你开的是什么店?”   “饭店啊!”   “对了,就是来饭店吃饭的客人!”   白竹恍然大悟:娘耶,真的有客人上门了!   白竹精神一振,几口扒光碗里的饭菜,笑道:“几个人,点了些什么菜?”   “有两桌,一桌六个人,一桌八个人,说是有什么拿手菜赶快上。” 第367 章 红火   原来之前贴的告示取作用了,有人过来看看真假,结果见他家人声鼎沸,客人都坐满了,生意这么好,马上跟风进来吃饭。   第一桌客人当然要招待好,白竹把瓦罐里的汤盛出两大碗,又切了一大碗卤菜,张鸣曦端出去,白竹忙着炒菜。   真是一动百摇,这两桌客人的菜还没炒好,门口陆续进来了好几波人。   家里的亲戚朋友吃得差不多了,见有食客上门,赶紧收拾桌子,假客让真客。   赵仁的朋友和邻居们识趣的告辞,店堂里一下子空了下来。   白竹和宴宴忙着炒菜,胡秋月和三婶红柳几个妇人帮忙洗碗,备菜,倒也勉强能应付。   几个孩子跑来跑去的吵闹得很,三婶招手喊来三叔 ,让他和二叔带着孩子们上街去逛逛,免得在家吵人。   店堂里可真红火 ,几张桌子坐满了客人,张鸣曦满脸笑容地站在柜台后面点菜,收钱,赵仁和李立维父子做了跑堂,店堂后院一趟趟的跑,菜一碗碗的送上来。   白竹站在灶台前,挥动着大锅铲炒菜,忙得一头汗,赵仁不住地催他:“小竹,快些,又来了一桌人。”   白竹虽忙,心里高兴得很,加快了动作,胡秋月忙着切卤肉,突然道:“小竹,没荤菜了。”   白竹抬起手臂揩了一把汗,回头一看,素菜准备的多,还剩一些,荤菜不够了,炖的鸡汤,老鸭汤和排骨都吃完了,幸亏昨晚的卤肉准备得多,还有一些,今早买的新鲜猪肉也有一些。   白竹忙道:“娘,先上卤肉。三婶,帮忙切一下猪肉,切薄一些。”   话音刚落,也不等他们答应,忙冲在后门口,招手喊张鸣曦。   张鸣曦伸头看见,忙跑过来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白竹顾不上多说,匆忙道:“你赶快去买些猪肉,买几只鸡,鱼也买几条,让人家宰好切块,家里没荤菜了。”   张鸣曦探头往后院一看,几个人忙得热火朝天,他忙答应了一声,拿起背篓往外走。   李立维过来道:“哥,你要收钱点菜,离不开,我去吧!”   张鸣曦正愁人手不够,忙拍了拍李立维的肩膀笑道:“好,立维,你快去。”   说着,伸手抓了一把铜钱塞进钱袋,也不细数是多少,塞给李立维,挥手让他快去。   一直忙到未时末,家里准备的荤菜素菜一扫而空,才结束了今天的战斗。   几个人忙得脚不沾地,却一个个兴高采烈,一边收拾打扫,一边兴奋的说着今天的热闹景象。   这时,二叔三叔带着孩子们回来了,三叔还好,二叔神色恹恹的,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再待下去,回去就天黑了,家里还有牲口要喂,胡秋月虽然不放心,却不得不带着大家伙儿回去。   大家都走了,李立维跑到后院寻宴宴。   他见宴宴忙得一头汗,小脸红扑扑的,心疼死了,舍不得走,帮他收拾。   宴宴偷偷望了一眼,见他噘着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忍不住偷偷一笑,主动过来道:“铺子里没地方睡,你先跟娘回去。这几天要是不忙,你就过来帮忙。”   李立维抬头一笑, 露出一嘴细白牙:“好,我不忙。我明天一大早就来。”   宴宴点头,笑着送他出去,边走边叮嘱道:“不用来太早,我们是中午才开始忙。路上跑慢点,天天跑来跑去的辛苦得很。”   李立维见宴宴这么心疼自己,高兴的勾起唇角,依依不舍地道:“宴宴,你跟我一起回去吧,明天我俩一起来。”   宴宴摇头:“不行啊,还有那么多碗要洗呢,晚上还要准备明天的食材,我要给小哥帮忙,不能走。”   李立维低声心疼地道:“哎呀,开个饭馆真是不容易,看你累成什么样子了!”   宴宴不觉得累,笑嘻嘻地道:“累点才好,说明生意好。若是没人上门,我们倒是轻松,那饭馆还开得下去吗?”   李立维皱眉道:“我当然希望生意好,可你这么累,我实在心疼。”   宴宴心里甜甜的,低头笑道:“行了,被人听见像什么话?我不累,小哥比我累多了。好了,你快去吧!”   李立维一步一回头地去追胡秋月他们,宴宴却没时间在这里看,等他一走,转身进了后院去洗碗。   今天累得够呛,食材也卖完了,晚上不打算开门了。   白竹和宴宴打扫了店堂,去后院洗碗,张鸣曦关上店门,背上竹篓,冲白竹笑道:“洗了碗,你们两个先歇息一下,我去买猪头猪脚明天用。”   白竹没抬头嗯了一声:“下水难洗,少买点,多买两个猪头吧。其余的菜明早再买。”   张鸣曦抱怨地笑道:“好,我去看看,最好和人家约定,让人家送菜上门,不然我天天就忙着买菜了。”   白竹眼睛一亮,笑道:“对啊,你快去看看,赶快定下来,每天要用的鸡鸭鱼肉让人送来,和肉铺约好,每天下午送猪头猪脚来,上午送新鲜肉来。”   张鸣曦笑着去了,白竹和宴宴把碗洗了,店堂里外收拾干净,才能坐下来喘口气。   宴宴喝了一口水,捶捶腰,笑道:“小哥,我真想不通,怎么个个不想种田,都想来做生意。这做生意可真累死人了。”   白竹喝了一口水,抬起手臂擦了一把汗,笑道:“种田就不累吗?”   “种田也累,不过每年只是夏收秋收的时候累两次,不像做生意天天都这么累!”   “那你是愿意种田还是愿意开饭馆?”   宴宴撑着下巴想了想,笑道:“我还是愿意开饭馆。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开心。”   白竹侧过身子,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头顶,笑道:“这话别让李立维听见,又该不高兴了,那就是个小醋坛子。”   宴宴红着脸笑了一声,半晌才道:“也不知道他们到家了没有?立维哥说明天一早过来帮忙。”   白竹嗯了一声,笑道:“你哥想出这么个馊主意,开业头三天打八折,来的客人多,我们人手不够,让立维来帮忙最好不过,我跟你哥说说,也不能白用人家立维,按天给工钱吧!” 第368 章 来数钱   宴宴坐直身子,摇手道:“不用。他反正也不是为了挣工钱。”   白竹忍不住打趣道:“嗯,他不是为了挣工钱,他是为了来陪你。”   宴宴脸一红,白了他一眼,嘟嘴撒娇喊了一声“小哥”,含笑垂头不语。   白竹呵呵直乐,想了一下又道:“宴宴,你还没出嫁,还是我家的人,我们不能占人家便宜。立维来帮忙一天,给三十文工钱。还有你,现在开店这么辛苦,之前说的一个月给你两百文钱就不够了。”   宴宴头摇得拨浪鼓似的:“小哥,我不要钱。你也说了,我没出嫁,还是一家人,哪有一家人干活还要拿钱的?”   “傻瓜!”白竹宠溺地揉揉他的头发,笑道:“哪有让人白干的?就算你愿意,人家李立维心疼你,嘴里不说,心里只怕对我们有意见。”   宴宴想起刚才李立维噘着嘴,抱怨他太累的话,偷偷一笑:小哥神了,怎么啥都知道?   他条件反射地马上为李立维辩解道:“他能有什么意见?只不过让我们不要太累而已。”   白竹望着他揶揄地一笑,宴宴说漏了嘴,很是不好意思,站起来就跑,嘴里还不认输,啧啧连声:“小哥你真讨厌!”   白竹气苦:个个都骂他讨厌,他真有那么讨厌吗?   晚上吃得简单,有什么吃什么,白竹捡着不能放的食材随便炒了两个菜,三人草草吃了晚饭。   吃过饭,白竹洗碗,他怕宴宴熬不住,催着他洗了去睡觉。   宴宴实在累了,也不逞强,打着哈欠先去睡了。   白竹和张鸣曦又忙了半天,洗干净猪头猪脚,卤好,才洗澡睡觉。   本来打算早上要卖早点的,一是今天累惨了,二是卖早点打折更赔钱,俩人商量一下,决定这两天不卖早点,三天过后视情况而定。   白竹躺在床上,刚刚合上眼睛,张鸣曦拿了钱匣子过来推他道:“别忙着睡,快来数钱。”   白竹是最喜欢数钱的,今天虽然累得爬不起来,听见钱响还是精神一振,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笑道:“你数吧,我听着呢!”   张鸣曦把钱匣子放在木箱上,搬了个椅子坐在床边,轻声笑道:“臭狗,钱都不想数了?”   “不想数,只想听你数。”话虽如此,白竹还是爬起来,靠着床头坐着,帮忙穿钱。   连收的礼钱带一天的流水,一共是四两银子另四百五十四个铜板。   白竹嘻嘻笑道:“哎呀,一天就挣这么多啊?哪怕累死我也愿意!”   张鸣曦轻轻捏了一下他的鼻子,笑道:“小财迷,醒醒吧!今天是赔本赚吆喝,哪里能挣钱?”   白竹抖抖手上的钱串,抖得哗啦啦的响,笑道:“大财迷,这不是钱是什么?”   “姐和立维一家送了一两银子,光是礼金就收了二两银子另五百个铜板。今天虽然客人多,坐了近十几桌,流水还不到二两银子。不提家里拿来的素菜,我光买荤菜就买了一两多银子,你算算赚钱不?”   白竹细细一想,素菜用了好几竹篓,给娘的二两银子也不知道用完了没有,这么说来,真的倒贴啊!   他没了精神,把铜板往箱子上一扔,哎呀一声伏在床上 ,拖长了声音撒娇道:“哎呀,我和宴宴今天快累死了,劳而无功,反倒倒贴,有什么干场?”   张鸣曦逗他,嘻嘻笑道:“如此说来,你明天不想干了?”   白竹生气,拍着竹席骂道:“乱说,干得好好的为什么不干?我要继续干!”   张鸣曦凑近了亲亲他的嫩脸,笑道:“乖!我早跟你说了,头三天我压根就没想赚钱,赔钱就赔钱吧,把人气拉起来再说。”   白竹嗯了一声,趴在床上,脸埋在枕头上,双手拍打着竹席,两只脚像击打水面似的一伸一缩往空中蹬去,想了一下,道:“不行,还是得把早餐卖起来,总能多些进项。”   “这几天不卖早餐,后面再说。每天炒菜都忙不赢,再卖早餐,你想累死吗?”张鸣曦心疼他。   “诶,鸣曦,三天后菜价恢复正常了能不能挣钱啊?”白竹突然不放心了,有点忧心忡忡。   “别担心,我们的价格定的低,你炒的菜味道好,薄利多销,会挣钱的。”张鸣曦捏捏白竹的脸,笑眯眯地安慰他。   “嗯,我跟宴宴说,这几天忙不赢,让李立维来帮忙,按天给工钱,干一天给三十文,要是不能挣钱,贴的就更多了。”   张鸣曦不以为意地道:“这是小钱,该给的要给,别让人家以为我们想占便宜。”   白竹嗯了一声,望着张鸣曦,大眼睛扑扇扑扇的,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怎么一脸纠结?”张鸣曦好笑。   “就是……,就是……,我想着,开饭馆太辛苦,我想一个月给宴宴一两银子,是不是太多了?”白竹吞吞吐吐地道。   张鸣曦很意外地望了一眼白竹,沉吟道:“这么大方?一个壮汉农忙时才挣二十文钱一天,一个月给一两银子的确不少……”   张鸣曦话没说完,白竹一脸紧张地望着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张成一个小“0”,双手紧握,好像只要张鸣曦敢说不,他就要扑上去捂住他嘴巴似的。   张鸣曦没忍住,笑出声道:“不过,谁让你那么疼宴宴呢?你想给就给吧,你做主。”   白竹放心地吁了一口气,嘴唇上扬,刚要绽放个笑脸,马上唇角下垂,担忧地道:“也不知道生意怎么样?一个月能不能挣到……”   他刚想说,也不知道一个月能不能挣到一两银子,突然觉得太不吉利,嘴皮一动又马上闭紧了嘴。   张鸣曦笑道:“不用担心。我算个账给你听听,这几天打了八折,堪堪保本,三天后恢复原价,就能有二折的利润。要是每天能像今天这样能有二两银子的流水,一天就是四百文钱的利润,一个月岂不是能挣十多两银子?” 第369 章 想帮帮他   “一个月能挣十多两?”白竹一下子兴奋起来,瞪圆了鹿眼,翻身坐起,笑道:“嘻嘻,那可真是不少呢!难怪大家都不愿意种地,愿意做生意,原来这么挣钱啊!”   张鸣曦点头:“如果后面生意差一点,白天没有那么忙,我们就把早餐卖起来,一天四五百个铜板的利润是能保证的 ”   白竹欢呼一声,趴在床上一顾涌一顾涌得意地扭着屁股,嘻嘻地笑。   张鸣曦忍不住好笑,冲他屁股轻轻拍了一巴掌,笑骂道:“调皮鬼!”   白竹被打疼了,转头委屈地瞪着张鸣曦,突然一个鲤鱼打挺,趁他不备猛地扑到张鸣曦身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头在他怀里一阵乱拱,伏在他怀里笑。   张鸣曦生怕摔着他,忙伸手搂着他的腰,嫌弃地道:“真是个财迷,一听能挣钱,笑成这样!”   白竹不干了,抱着他一阵猛摇,仰头问道:“能挣钱你不高兴吗?”   “当然高兴!”张鸣曦低头亲了亲白竹的孕痣。   “哼,你骂我!”白竹也不好好坐,小孩子似的,双手搂着张鸣曦的脖子,双脚在地上一掂一掂的,瘦削的身子在他怀里一起一伏。   张鸣曦被摩擦起火,身子都僵了,他紧紧搂着白竹的腰,冲那嫩脸亲了一口,哑声道:“坐好,别乱动!”   白竹一怔,突然意识到身下硌着一个硬硬的东西,一下子忍不住,伏在张鸣曦怀里哈哈闷笑起来。   张鸣曦有些羞,气哼哼地咬了一口白竹的红唇,骂道:“坏东西,就会撩拨我!”   白竹忍着笑,撑着他的肩膀往起站,哼道:“谁撩拨你了?自己不经逗,还怪我!”   说完,又要笑。   张鸣曦搂着他的腰,把他按坐在自己腿上,重重地吐出一口闷气,笑道:“别跑,我有话要跟你说。”   白竹被按得乖乖坐下,屁股拱了拱,离他大腿远了些,咬唇笑道:“什么?”   张鸣曦拍了一下他屁股,才道:“三叔告诉我,二叔今天去陈家找红玉,人家连门都不让他进,更别提什么亲家了。二叔很难过。”   “难怪他回来时脸色那么难看!陈家太过分了,是红玉不愿意见他吗?”亲爹上门不给进,好性子的白竹都忍不住生气。   “不是的,三叔说,门上的小厮压根就不去通报,也不让他进门。红玉在陈家过得很不好。”张鸣曦心里不痛快,叹了口气。   “怎么个不好了?”   “不太清楚,三叔说门上的小厮提到红玉时语气非常不屑,开口就说她是死缠烂打送上门的贱丫头,她在陈家的日子可见一斑。”   “嗯,二叔其实很可怜,红玉过得不好,他一定很难过。”白竹心软,何况他讨厌的是二婶,不是二叔。   “是的,他现在带着两个孩子,日子不好过,我想帮帮他。”   “怎么帮?”白竹瞪大眼睛,总不会让二叔来做跑堂吧?他家的两个孩子怎么办?   张鸣曦伸手抚了抚白竹额头的孕痣,沉吟着道:“以后店里会很忙,我不可能天天往家跑。我想着,娘在家收购的各种菜总要人送过来,娘年纪大了,不能那么辛苦,不如就让二叔送,顺便把泔水拉回去喂猪。”   白竹点头:“可以的,按今天的速度,泔水两天就集满了两大桶,得拉回去,天太热,多放两天就有味道。”   “好,让二叔两天来一次,家里的板车空着也是空着,让他拿去用,免得挑担子费力。”   白竹想了一下,抬头认真地道:“嗯,总不能让二叔白干。你想好了吗,他送一次给多少钱?还是按月算工钱?”   “按次数给吧,乡下一个壮劳力做一天短工才十五文,农忙时二十文,二叔来回一次大概一个多时辰,我不管农忙还是农闲,一次都按十文钱算,你觉得怎么样?”   白竹迅速默算了一下,一个月来十五次,就是一百五十文钱,倒也不算太多,可以接受。   张鸣曦见他垂头不语,以为他嫌贵,把头凑过来在他脸上蹭了蹭,柔声道:“我们刚刚开店,还没挣到钱,处处都要开销,你可能不放心。并不是我大手大脚乱花钱,我想帮二叔,主要是为了娘。”   白竹抬起头,大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一下子没明白过来。   “二叔三叔是娘一手带大的,说是当儿子疼也不为过。前几年刘杏花总和娘闹,伤了她的心,才对二叔家淡淡的,你只看娘有多疼三婶一家就知道了。”张鸣曦亲了一下白竹的大眼睛,柔声解释着。   白竹想了一下,的确如此,家里有一口好吃的,娘都要送给三婶一碗 ,他重重点头:“嗯。”   “三叔家有田地,他有杀猪的手艺,过年时能挣不少,三婶给福来酒楼送咸菜,每个月也有进项,他家的日子不愁。现在是二叔家日子难过,娘几次和我说起都红了眼睛。”   张鸣曦想起娘,语气有点闷闷的。   提到娘,白竹无条件投降,忙道:“我明白了。鸣曦,我没意见,就是这样吧。这样二叔光是跑跑腿,一年就有近二两银子的进项,日子要好过不少呢!”   张鸣曦点头道:“不止,除了送菜拉泔水,还有一样也给他做。”   白竹又抬头,疑惑地望着张鸣曦。   张鸣曦轻轻一笑,亲了亲他的眼皮,笑道:“我去年砍了好些柴,但娘在家也要用,总不能这么大年纪了,还让她上山砍柴。店里柴火用量大,我想让二叔负责送柴火。”   “嗯,这的确是个事。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实际上巧妇也难为无柴之炊呢。”白竹开起了玩笑。   “那就这样说定了,送一车柴给他三十文。”   “好,不过……,不过……”白竹有点不好意思说,吞吞吐吐起来。   “什么?”   “我是说,一车柴总要有个数量吧?难道板车上只拉一担柴你也给三十文吗?”   白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小心眼,太过于计较了些,底气不足,说话的声音都小了。 第 370章 抱我   张鸣曦见他俏脸红红的,皱着眉头,目光躲闪,一下子笑出声来:“小臭狗厉害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精明了?一点亏都不吃的!”   白竹不好意思地用鼻子哼他,恼羞成怒地道:“哼,我不管了,你爱给多少给多少吧!”   张鸣曦一只手搂着白竹,一只手把他的头按在自己颈窝上,呵呵直乐,直震得胸膛起鼓动,笑道:   “傻瓜,我是高兴!你说得对,这些话提前要说清楚,免得好心办坏事,后面还闹矛盾。放心,我知道怎么说,一车三十文,最少要有十担干柴。我之前来卖柴,一担柴最多也就卖三文,有时候碰到挑剔的主顾,还卖不到那么多。”   白竹点头道:“嗯,你看着办吧。既然是长期合作,报酬说清楚,我们的要求也得说清楚。不然,现在含含糊糊的,以后再说送少了,二叔觉得吃了亏,跑到娘面前诉苦,娘心里难过,你也不会好受。”   “嗯,幸亏你提醒。不过,自从刘杏花送了官,二叔变了很多,我觉得他好像又变回原来的二叔了。”   白竹点头:“只要他不来欺负我,我愿意你去帮他,毕竟孩子还小,他一个人很不容易。”   “不会,你没见他现在看见你多亲热,谁不知道你是我家的宝,讨好你就是讨好我全家?”   白竹嘻嘻一笑,俩人搂抱着,静静地坐了一会。   白竹靠在张鸣曦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好像被催眠了,有点睁不开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揉着眼睛嘟囔道:“睡觉吧,你不累吗?”   张鸣曦笑道:“累啊,你坐在我身上,我怎么睡觉,你起开吧!”   白竹扭了扭屁股,不但不起来,反倒抬腿夹着他的腰,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哼哼唧唧地撒娇道:“我不起来,你抱我!”   张鸣曦心里软成一团,伸手捏了捏他高挺的鼻子,宠溺地骂道:“懒狗,长脚不走路!”   白竹伏在他怀里笑,故意把脚一蹬一蹬的气他。   本来就坐在床边,倒也不费力。张鸣曦轻笑一声,托着白竹的屁股,把他放在床上,故意取笑道:“来,我帮你脱衣服。”   白竹裹着被子往床里一滚,闭着眼睛笑道:“不要。这是穿着睡觉的,不用脱。”   张鸣曦轻笑一声,见白竹困极了,不去闹他。   他把箱盖上的铜板数了五十个放进钱匣子里,其余的收到钱袋里,塞到箱子底下,锁了,把钥匙塞到枕头底下,才脱了衣服,上床抱着白竹睡了。   一夜好睡,好像才刚刚闭上眼睛,天就亮了。   张鸣曦惦记着要早起去买素菜,天一亮就醒了。   因为不用卖早餐,无需早起,白竹身心放松,窝在张鸣曦怀里好睡。   张鸣曦见白竹鼻息沉沉,鸦青的睫毛像帘子似的盖在眼睛上,小脸睡得红扑扑的,生怕闹醒了他,小心翼翼地拉开白竹搭在他腰上的手,轻轻地往床边挪。   他一起来,白竹迷迷糊糊地觉得身边空荡荡的,很不舒服,哼唧一声,闭着眼睛,一只手在空中扒拉。   张鸣曦好笑,忙拿起自己的枕头塞进白竹怀里,白竹使劲一搂,翻了个身,抱着枕头继续睡。   张鸣曦轻笑一声,轻轻出去,反身关上房门,去了后院洗脸。   他生着火,洗了一把米熬米汤,又揉了半盆白面,待会儿烙饼吃,自己背起背篓去了早市买菜。   张鸣曦回来时,白竹和宴宴还没起来,看样子昨天真的累坏了。   张鸣曦关上店门,把背篓送到后院,揭开锅盖一看,米汤熬好了。   他拿了干净木盆舀起米汤,洗了锅,准备贴饼子,听见店堂大门被拍得啪啪响。   这么早,是谁来了?   他忙洗了手 ,跑去拉开大门,原来是李立维。   李立维拉着板车站在门口,满头大汗,一看见他就咧嘴笑道:“哥,宴宴让我来帮忙。”   张鸣曦忙帮忙抬起板车道:“怎么来这么早?现在不卖早餐,要到晌午才开始忙。”   李立维笑着含糊地说了一句什么,拉着板车就往后院走。   后门窄,板车过不去,李立维在过道停下来,把板车上的背篓往后院搬,见后院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抬头小声笑道:“宴宴呢?”   说着,咽了一下口水,补了一句:“小哥呢?”   张鸣曦关上大门,一边往后院搬竹篓,一边笑道:“还没起来,昨天累了,让他们多睡一会儿。”   李立维望了望两扇紧闭的房门,放轻了动作。   除了新鲜菜,还有一些香菇木耳,张鸣曦居然看见还有一篮豆腐。   “怎么会有豆腐?”张鸣曦把豆腐篮子搬到案板上,好奇地问道。   “娘看见昨天生意好,担心菜不够,昨晚回去赶着做了一篮豆腐。”李立维擦了一把汗,双手往脸上扇风,笑嘻嘻地道。   自定亲后,他开始还是喊大姨,后来跟着宴宴含含糊糊地喊娘,胡秋月疼他像疼自己儿子一样,不计较这些小事,听他喊娘也笑嘻嘻地答应,李立维喊娘喊得越来越顺口,越来越自在。   不过宴宴害羞,还是喊李大贵“姨父”。   “那你们昨晚忙得很晚吧?”   “娘让我先睡了,我爹帮她,俩人忙得有点晚。怕黄豆一时泡不开,娘用热水泡的。”   “你回去告诉娘,以后不要做豆腐了,太辛苦。家里黄豆不多,留着自己吃。我要用就在菜场买一些。”   “娘说了,让你不用担心。店里开支大,家里有的东西先用着,等你挣钱了再说。”   “嗯,还有一件事,你回去告诉娘。”张鸣曦一边收拾菜,一边把和白竹商量好的事情告诉了李立维。   “你回去告诉娘,以后东西和干柴就让二叔送,让他挣点零花钱。”张鸣曦忙得出汗,抬起手臂擦了一把,悄悄看了一眼李立维的脸色。   李立维笑道:“好啊,以后二叔送东西,我不用管了,空手跑得更快。”   张鸣曦见他笑嘻嘻的,放心了。 第 371章 残障人士   他还怕李立维不高兴呢。   毕竟李立维总是来帮忙,跑腿,送东西,从来没提过钱的事,现在让二叔送东西就给钱,换谁心里都不痛快。   李立维压根不在乎这些,他是想来见宴宴,这些事顺手就做了,不让他做他还落个轻松,求之不得呢。   收拾好背篓,张鸣曦见刚才揉的面醒好了,揭开锅盖准备贴饼子。   他平时很少做饭,这时拿着木盆就显得笨手笨脚的,半天都搓不出个饼来。   李立维没娘,在家经常做饭,见张鸣曦笨手笨脚的,不免替他着急,干脆站起来道:“哥,你来烧火,我来贴饼子,看你笨的,准要烧糊。”   张鸣曦瞪了他一眼,倒也不逞强,嘴里不甘示弱地道:“你来,你来,我看你能贴多好!”   李立维笑嘻嘻地道:“反正比你贴的好,起码不会烧糊。”   张鸣曦哼了一声,低头烧火。   好容易赢了一个回合,李立维偷偷笑得肚子疼:让你防我像防贼似的,总不让我和宴宴在一起,今天总算报了一点仇!   幸亏张鸣曦很少做饭,没有哈数,白面舀多了,多了一个李立维也够吃。   李立维贴了十个饼子,烙得两面金黄,盖上锅盖温着,见那俩人还没起床,有点憋不住了,跑去拍宴宴的房门。   手一动,白竹拉开房门出来了,看见李立维,打了个哈欠,笑道:“立维来了,好早。”   李立维喊了一声小哥,笑道:“早饭做好了,快去洗脸吃饭。”   白竹不好意思地笑道:“哎呀,今天起晚了,不好意思。”   张鸣曦笑嘻嘻地捞了一碗咸菜,笑道:“懒虫,快来吃饭,你自己开饭馆呢,太阳晒屁股还不起床。”   白竹不干了,丢下李立维,跑过去拉着张鸣曦一阵乱扭,骂道:“什么人啊?起床了也不会喊我,害得我起得这么晚,你没长嘴吗?嗯?”   张鸣曦怕他把咸菜摇泼,忙把手抬高 ,笑嘻嘻地凑近了,小声道:“抱着枕头睡得好香哈!”   白竹脸一红,伸手去掐张鸣曦的脸,强词夺理地骂道:“你还好意思说!哼,以后我就抱着枕头睡,管你呢!”   “你试试!”张鸣曦凑近了,威胁地要来亲他。   白竹慌忙后退一步,回头一看,李立维早就不见人影,不知什么时候钻到宴宴卧房去了。   “宴宴,吃饭了。”白竹喊了一声,跑到井边洗脸。   听见喊声,李立维笑嘻嘻地跑出来,宴宴打着哈欠,揉着眼睛跟在后面。   白竹把咸菜放在案板上,拿碗盛了四碗米汤,和张鸣曦各拿了一个饼子吃着。   正要喊宴宴他们吃饭,回头一看,马上闭嘴。   宴宴正蹲在井边,双手合拢放在膝盖上,闭着眼睛仰着头,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李立维打了井水,拧了帕子俯身正在给他洗脸。   张鸣曦啧了一声,白竹忙瞪了他一眼,无声地做着口型:“别多话!”   张鸣曦瞪了一眼白竹,撇撇嘴,喝了一口米汤,转过身背对着他们,来个眼不见为净,下使劲地咬了一口饼子,好像那饼子是李立维似的。   白竹见张鸣曦气鼓鼓的样子,不免好笑,回头一看,宴宴脸洗好了,李立维正在给他洗手。   李立维一个小汉子,做起这些来顺溜极了,像是做过很多次似的。   他细心地挽高宴宴的衣袖,把手放进木盆里,撩水仔细洗了手心手背,连指缝都洗了,拧帕子擦干,放在宴宴膝盖上,再换另外一只手洗。   宴宴像个手脚不灵便的残障人士,动不了了,闭着眼睛让李立维伺候。   白竹没眼看,屁股一挪,转过身,坐在张鸣曦身边。   张鸣曦瞪了他一眼,小声气哼哼地道:“怎么不看了?不是护着,不准我说吗?”   白竹不甘示弱地回瞪了他一眼,酸溜溜地道:“不看,看了羡慕。”   “羡慕什么?”张鸣曦咬了一口饼子,侧头狐疑地看了白竹一眼。   白竹突然觉得自己小心眼,连宴宴都羡慕,不想再说了,撇嘴笑道:“没什么,快吃吧!”   张鸣曦回头望了一眼,见李立维正捧着宴宴的手擦水,明白了,冷哼一声道:“不就洗个手吗?这有什么的,你等着,晚上我给你洗脚。”   就像小孩子比输赢,语气里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白竹一下子笑出声,心里那点隐隐的酸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宴宴听见他的笑声,吓一跳,猛的睁开眼睛,发现他们没有盯着自己看,悄悄松了口气,红着脸睨了李立维一眼,站起来就跑。   他拿了一双筷子架在李立维的米汤碗上,放了一个饼子,自己也拿了一个吃,挨着白竹坐下,笑道:“吃个饭也能笑起来,你们笑啥?”   白竹想取笑他几句,见他脸上红红的,眼睛水汪汪的,面如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美得不可方物,不忍再说,只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   宴宴心中有鬼,嘻嘻一笑,不敢再说。   饭还没吃完,就听到拍门声,张鸣曦忙咽下嘴里的饼子,一边往外走一边道:“送菜的来了,我去收一下,竹子,你吃好了来帮忙。”   白竹答应一声,一口喝完米汤,跟着出去了。   张鸣曦收了菜,在店堂付账,白竹提了一背篓菜进来,宴宴正在洗碗,李立维擦擦嘴巴,出去帮忙提菜。   忙碌的一天开始了,白竹把鸡汤,老鸭汤,排骨汤炖上,开始切卤肉,李立维把素菜提到井边和宴宴蹲着一起洗。   张鸣曦付了账,进来把饭碗茶碗和筷子装了一篮子,提到店堂柜台后面,等一下有人来吃饭,他可以顺便摆放碗筷。   店堂收拾好了,他进来后院帮忙,今天有经验了,不似昨天那样手忙脚乱,几个人有条不紊地忙碌着,比昨天轻松。   今天的食客来得更早,刚过巳时,就有人陆续上门了。   张鸣曦忙提了一瓦罐开水出去招呼客人,李立维也跟着出去,一边走一边回头对宴宴道:“放着,等一下我来洗。” 第 372章 比昨天好   宴宴笑道:“小跑堂,少操点心吧,等一下端菜都忙不赢,还顾得上这些吗?”   李立维瞪了宴宴一眼,顾不上多说,赶快出去了。   他们饭菜口味好,分量足,这几天打八折,一传十,十传百,昨天吃了的还想吃,没吃到的生怕错过了,不到午时,几张桌子就坐满了人。   张鸣曦站在后门口飞快地说了一遍食客们点的菜,要不说白竹天生就是开饭馆的呢?   张鸣曦只说了一遍什么菜要几份,他就能记住,很快炒好送出来。   今天炖的汤多,卤肉已经切好了,新鲜猪肉也切好了,宴宴把汤舀好,卤肉装碗,也过来帮着炒菜。   李立维端着托盘,跑进跑出的上菜。   张鸣曦点菜收钱之余,帮忙端菜添饭,倒茶倒水,虽然客人比昨天多,四个人忙得喘气的功夫都没有,但忙而不乱,反倒比昨天更显得井井有条,上菜的速度也快。   正忙得脚打后脑勺时,赵仁和红柳带着孩子来了。   他们怕店里人手不够,实在不放心,趁着午饭时间过来看看。   张鸣曦一看见他们,长长松了口气,笑道:“你们来得正好,快来帮忙。”   赵仁笑嘻嘻地,也不多话,洗了手,接过托盘,做了跑堂。   红柳带着孩子来到后院,让两个孩子自己坐着玩,她洗了手就去切菜。   李立维提了一篮子脏碗筷到井边洗了,又开始洗素菜。   来了两个有力的帮手,几个人一下子轻松多了。   白竹一边挥动着锅铲炒菜,一边抬起手臂擦汗,眼睛余光一扫,见两个宝宝乖溜溜的坐着,瞪着大眼睛望着他们忙碌,不吵不闹,不免心疼。   他忙拿了一个干净碗,捡了两个大鸡腿,递给大宝道:“宝宝真乖,和弟弟一人吃一个鸡腿。”   大宝不接,回头看了红柳一眼。   红柳笑道:“吃吧,舅爹给的就吃。”   大宝这才接过碗,拿了一个鸡腿给弟弟,自己也拿了一个慢慢咬着吃。   白竹心里软成一团,笑嘻嘻地揉了两个宝宝一把,转身又去忙了。   一直打仗似的忙到申时末,食客才吃饱喝足,抹抹嘴走了。   张鸣曦和赵仁收拾了店堂,把脏碗筷送进来洗。   白竹叮嘱道:“鸣曦,看看瓦罐的汤还有没有,都倒出来吃,我再炒几个菜,赶快吃午饭吧。”   宴宴又累又饿,无精打采地坐在小板凳上,不想动,李立维站在他身旁,伸手捏了捏他的肩膀,心疼地道:“这样不行啊,忙起来就没时间吃饭,以后我们要在客人之前吃饭。看宴宴饿的!”   白竹回头一看,心疼地道:“宴宴,你饿了先盛饭吃吧,菜马上就好了。”   宴宴有气无力的答应一声,懒洋洋地不想动弹,众人见活力无限的宴宴像一棵晒蔫了的小白菜,都忍不住笑,只有李立维心疼得唉声叹气。   一时吃过饭,赵仁和红柳带着孩子走了,白竹和宴宴打扫了卫生,送猪头猪脚的来了。   继续忙吧!   白竹心疼宴宴,让他去休息。   宴宴偷偷望了一眼李立维,进了卧房,李立维抿抿唇,识趣地没有跟进去,留在后院帮忙。   三人洗干净了猪头猪脚猪下水,白竹卤了,放在锅里焖着,忙碌的一天总算结束了。   三人坐在小板凳上歇息喝水,李立维笑道:“哥,要是生意一直这么好,我们几个人忙不过来,还得再招一个人。”   张鸣曦喝了一口水,长长地舒了口气,笑道:“明天还有一天忙,看看后天的情况再说。”   李立维嗯了一声,一口喝干碗里的水,站起来道:“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   张鸣曦见他天天跑来跑去的,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可是不让他跑吧,店里没地方睡,睡在店堂里蚊子多,根本就睡不好。   张鸣曦摸摸鼻子,犹豫着没说话,白竹站起来笑道:“今天累惨了吧!要不就不回去了,晚上和你哥挤挤,我去和宴宴睡。”   李立维正要答应,见张鸣曦板着脸冲白竹翻白眼,忍不住好笑道:“算了吧,我怕我哥打我。”   张鸣曦小心思被戳穿,不好意思地摸着鼻子,冲白竹的白眼翻得更大了,好像在怪他不该出馊主意。   白竹忍不住好笑,正要再说,宴宴拉开房门出来了。   宴宴正是精力充沛的时候,所谓充电一小时,待机一整天的年纪,刚刚累得有气无力,小睡一会儿又活力满满了。   他进了后院一看,该收的收了,该洗的洗了,卤肉也做好了,他瞄了李立维一眼,见他眼巴巴的望着自己,不由得心软,马上别过了头。   “小哥,还有什么要做吗?”宴宴装作没看懂李立维的眼神,笑着问白竹。   “没事了,今天备的菜都炒完了,晚上不营业,等一下吃了晚饭早点睡。”   “就睡觉啊,太早了吧!”   宴宴笑嘻嘻地,又偷偷望了李立维一眼,转身去推白竹,撒娇道:“今天完工得早,要不我回去看看娘,明早再来,好不好?”   白竹如何不懂他的意思,戏谑地望了宴宴一眼,眉头一挑,嘴角上扬,笑道:“想娘了?”   “嗯!”宴宴头点地鸡啄米似的。   “真的是想娘?”白竹语气依旧那么温柔,可透露出来的意思却是怪怪的。   宴宴不干了,上前搂住白竹一阵摇,撒娇地拖长声音喊了一声小哥。   张鸣曦啧了一声,瞪了宴宴一眼,不悦道:“想回去就回去吧,看把你小哥摇晕了。”   宴宴不好意思地伸舌头一笑,冲李立维一招手:“走,回家。”   李立维喜出望外,赶紧拉着板车,带着泔水走了,张鸣曦关上大门,拿了钱匣子,俩人坐在后院数钱。   今天食客多,大概有三十多桌,钱匣子里又是铜板,又是碎银,装满了。   俩人穿好铜板一数,一共是二两银子并一千三百四十五个铜板。   白竹笑嘻嘻地道:“比昨天差不多多了一两银子呢!要是天天这样,累死也愿意。” 第 373章 洗脚   张鸣曦把四十五个铜板放进钱匣子,把二两银子和一千个铜板送进卧房收起来,出来拍拍空手 ,笑道:“今天流水比昨天多,应该赚了一点钱的。”   白竹瞪大眼睛问道:“赚了多少?”   “差不多一两银子吧,不过素菜和豆腐,香菇木耳笋干是娘准备的,除掉这些也就三四百个铜板吧!”   白竹点头,要等三天过后,菜价恢复正常了,才知道生意到底好不好。   晚上不营业,可以早点休息,宴宴回家了,俩人关上大门,收拾收拾准备洗了睡觉。   白竹在店堂擦桌椅,张鸣曦身子一扭,去了后院。   “竹子,过来。”张鸣曦在后院喊。   白竹不知发生了何事,跑进去一看,张鸣曦倒了一木盆热水,放在后院中间,还体贴地摆了一个小板凳。   “干嘛?”白竹一头雾水。   “过来啊,我给你洗脚,早上说好了的。”张鸣曦指指小板凳,让他坐。   白竹失笑,瞪了一眼张鸣曦,骂道:“张三岁,幼不幼稚?”   谁知张鸣曦犯了倔,脸上表情严肃,一本正经地道:“你早上看李立维给宴宴洗手,眼睛都看直了。让你羡慕宴宴,是我做得不好,这点李立维比我强。”   白竹心里一软,咬唇笑道:“谁说的?你已经很好了,李立维都是跟你学的。”   “是吗?我做得好你还羡慕别人啊?”张鸣曦嘴角微挑。   “不是,我……,”白竹一时语塞,眼珠子一转,马上找到理由:“他们还没成亲,李立维一颗心都在宴宴身上,和我们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我的心不在你身上?”张鸣曦把白竹按坐在小板凳上,蹲着给他脱鞋,好整以暇地问道。   “不是,我们是老夫老妻了,和他们怎么能比?”白竹脱口而出。   “老夫老妻?怎么个老法?嗯?”张鸣曦给他搓着脚,抬起头,一脸戏谑地望着白竹笑。   说话就挨呲,白竹脸一红,把脚往里一缩,不让他洗。   张鸣曦伸手捏着他的脚踝,轻轻搓着他的脚丫子,柔声道:“我们虽然成亲一年多了,但在我眼里,你还是像刚刚成亲时一样乖巧可爱,我只想把世间最好的东西都给你。”   他的嗓子低沉,白竹心里感动,双手插进他的头发,轻轻摩挲着他的头顶,哑声道:“我知道,你对我好,我现在非常非常幸福。”   张鸣曦没抬头,垂头搓着他的脚趾,半晌才囔着声音道:“可是我做的不好。你看,天天这么累,我又粗心,对你体贴不够……”   一股酸意直冲大脑,白竹眼眶都红了。   他敏感的男人,因为今天自己无心的一句话自闭了。   白竹心里又酸又软,一只手搂着他的脖子,一只手抬起他的下巴,低声喊了一声“鸣曦”。   张鸣曦抬头望着白竹,俩人目光交缠,白竹低头吻在他的唇上。   张鸣曦一呆:白竹一向是羞涩的,难得他在卧房之外的地方主动亲热。   张鸣曦就着下蹲的姿势,探起上身,双手捧着白竹的脸,加深了这个吻。   二十的月亮没有十五十六的圆,依然圆润。   它温柔地注视着后院里紧密相拥唇舌纠缠的爱人,温柔地把皎洁柔和的清辉洒了满院……   第三天依然忙碌,不过大家有经验了,该洗的,该切的,该炖的,提前准备好,几个人也适应了,反倒没有前几天那么累。   转眼三天过去了,第四天起菜价恢复正常,正常营业。   这天的客人肉眼可见的少了。   有闻讯过来的客人一见菜价恢复正常,觉得吃了亏,和张鸣曦讨价还价,要求再优惠。   不管人家怎么说,张鸣曦只摇头,笑嘻嘻地解释道:“前几天打折是赔本赚吆喝,人累得要死,天天倒贴钱,再继续打折,铺子就不用开了。”   有人不满,气鼓鼓的走了,有人想着既然来了,还是吃吧,反正菜价不贵。   人少就没那么忙了,中午只有十多桌,赵仁过来看了一眼,见几人忙得过来,没有留下帮忙,忙活自己的事去了。   中午人少,忙活了一个多时辰,过了饭点就没客人了。   几人休息一阵,下午继续备菜,晚上继续营业。   晚上人更少,陆陆续续只有五六桌客人,李立维下午回去了,他们三人完全忙得过来。   日子恢复正常,没有那么忙乱,李立维不再每天一大早跑来了,有时候天天来,有时候隔一天来。   送菜和拖泔水的活计彻底交给二叔。   二叔现在脸上的笑容多了,两个孩子不是在胡秋月家,就是在三婶家,他白天基本不用操心,只用埋头干活。   除了送菜,种田外,他有时间就去后山砍柴,晒干了捆起来,堆在院子里,每隔四五天送一车干柴给张鸣曦。   他知道张鸣曦照顾他,心里暗暗感激,不但不偷奸耍滑,反倒砍的都是好烧的硬柴,晒得干,捆得多,白竹用了都说好。   忙碌的日子过得快,六月份不知不觉从指缝里溜走了,转眼到了六月三十。   这天关门收拾好店堂后,张鸣曦拿了钱匣子,又从箱子底拿出钱袋,和白竹窝在卧房里算账。   如张鸣曦所料,恢复菜价后食客少了,流水回落,利润却增加了。   每天二两多银子的流水,差不多能挣五百多个铜板。   除了每天买荤菜的开销,白竹又拿了一两银子给胡秋月在村子里买菜,多的留给她自己开销,二叔送菜送柴的钱是日结,现在这些钱留下明天的买菜钱,都是挣的。   连铜板带银子,居然有九两多。   白竹喜得眯眼笑:“真不错,才开张了十二天,挣了九两多,按照这个速度,一个月岂不是要挣二三十两?”   张鸣曦捏着他的嫩脸取笑道:“小财迷,会不会算账?这里面有开张那天收的礼金二两多,宴宴和李立维的工钱没给,明天的菜钱没留。”   他一边说,一边往外捡银子,转眼的功夫捡出四两银子,把剩下的一堆铜板碎银往白竹身前一划拉:“喏,这些才是挣的。” 第374章 不攒钱吗?   白竹伸手摸着桌上的一大堆铜板,笑道:“还有五两多,不少了。再怎么的,一个月挣十两银子不成问题。”   张鸣曦点头道:“就是辛苦,不过比卖卤肉挣钱快。”   白竹拿了一块五钱的碎银,又拿了两串钱一起放在竹架上。   张鸣曦不解地问道:“干什么?想买什么吗?”   白竹摇头:“这是宴宴和李立维的工钱,放在这里,我明早拿给他。”   俩人当时商量给宴宴一个月一两银子,李立维帮一天给三十文,这个月才干了十二天,李立维正经帮了三天,其余时间都是中午来找宴宴,顺手帮忙的。   不过一家人不用计较那么多,白竹按半个月的工钱给宴宴,李立维的工钱算不清,给二百钱意思意思得了。   张鸣曦知道白竹疼宴宴,他不管这些,何况是给自己弟弟,多给点他也乐意。   白竹坐在床边,扒拉着箱盖上的铜板问道:“姐和姐夫也来帮了几天,要不要给他们钱?”   张鸣曦笑道:“不用,姐夫不会在乎这几百文钱。给钱见外了,姐会不高兴。”   “那就这么算了?不太好吧!”白竹咬着下唇踌躇道。   张鸣曦想了一下,道:“没事,等你有空了,买点好布给两个孩子做些衣服鞋子,只怕比给钱更让姐高兴。”   白竹想起前几天红柳收到鞋子时喜出望外的笑脸,不由得点头。   张鸣曦收好钱,问白竹:“你只知道给宴宴钱,你自己不要钱吗?”   “我要钱干嘛?”白竹抬起头,皱起秀气的小鼻子,不解地问张鸣曦。   张鸣曦失笑,揉揉白竹的头,骂道:“傻子,人家媳妇夫郎偷偷摸摸的攒私房钱,你不攒吗?”   “不攒!”白竹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撇嘴道:“攒钱干嘛?我不用钱,反正要买的东西你都买好了,我要钱没用。”   不但不攒,原来在家剩下的几百个铜板他都拿给张鸣曦翻修铺子用了。   张鸣曦望着自家的小傻子,心里软成一团,指着箱子道:“银子铜板都在里面的钱袋里,钥匙在枕头底下,你要用自己拿,不必告诉我。”   白竹眼睛亮亮地望着他,笑道:“看,这就是不攒私房钱的好处。靠我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攒钱,要攒到猴年马月才能攒到一两银子?这一下子就有五两银子了。”   张鸣曦伸出手指弹了弹他白嫩的脸颊,笑道:“要买什么赶快,等攒够二十两,我就拿去还给姐夫了。”   “嗯嗯,我不想买什么,早点把欠债还清,比买什么都好。”   张鸣曦揉揉白竹的头,叹了口气:“还清了欠债,还有要用钱的地方呢。”   “没有用大钱的地方了吧?房子盖好了,之前的欠债还清了。现在给娘一点钱,每个月二两银子足够了。”   白竹早就想好了,这个月刚开业,干菜收得多,给娘的三两银子她连一半都花不了,剩下的留给她做生活开销,下个月给二两银子足够了。   “有啊,我想买头牛,还想再买些田地。开饭馆要的大米白面多,这个月的粮食是从家里拉来的,下个月买粮也是一大笔开销,不如用买粮食的钱买田地,雇人种,家里有粮吃,还能供应铺子。”   想到到处都要用钱,张鸣曦忍不住叹气。   白竹望着男人俊俏的眉眼,拉着张鸣曦的手晃悠,笑道:“这么说起来,我们挣的远不够花,还是得把早餐卖起来。”   张鸣曦沉吟半晌,摇头道:“已经很辛苦了,再卖早餐我怕你吃不消。”   “有什么吃不消的?现在已经习惯了,知道什么时间做什么事,并不觉得忙,反倒觉得白天还有很多空余时间。这样吧,早餐我们搞简单点,只卖馒头和米粥,配一下碟咸菜,基本不费功夫。”   张鸣曦想了一下,这个办法可行,每天的早餐也能卖几百钱,积少成多,每个月也是一笔不少的收入。   第二天忙完午餐,收拾好店堂,白竹拿出五钱银子和两串钱,分别给宴宴和李立维。   那俩人对视一眼,神同步,摇手不接。   宴宴瞪着大眼睛问道:“给我那么多银子干嘛?小哥,你发财了?”   “发财倒是没有,不过这是你该得的。你哥说了,开饭馆辛苦,一个月给你一两银子的工钱,上个月干了半个月,给你五钱,拿着。”   “哪里干了半个月?才干了十二天,前三天还是白干的。我不要 ,你收着吧,刚刚开业,到处都要用钱,我现在不用钱。”   宴宴笑嘻嘻地转身就要跑。   李立维也摇手笑道:“收着吧,小哥。宴宴的工钱下个月再给吧,至于我,你们就不用考虑了,本来就不是为了工钱来的。”   白竹抿唇,懒得多说,把银子往宴宴怀里一掷,把两串钱往李立维手上一挂,笑道:“亲兄弟明算账,干活不拿钱,我和你哥过意不去。宴宴,银子收好,我有话要说呢。”   宴宴拿着银子翻来覆去的看,眼睛亮亮地望着李立维,笑道:“长这么大,第一次有这么大一块银子,我得好好收着。小哥,你想说什么?”   不等白竹开口,李立维把两串钱往宴宴手上一塞,笑道:“都给你,想要什么去买。”   宴宴哎呀了一声,推辞道:“不用,我有。之前小哥给了我几百个铜板,留着没用呢。”   李立维一把合拢他抓钱的手,紧紧握着,摇头道:“听听小哥说什么。”   白竹目光迅速在俩人相握的手上略过,若无其事地转开头,笑道:“宴宴,明天开始我想把早餐做起来。挣一个是一个,你能吃得消吗?”   宴宴哈哈大笑道:“我以为是什么事呢,正合我意,我同意卖早餐。现在每天中午晚上两顿不到二十桌客人,我都愁死了。”   李立维按着他的后脑勺,取笑道:“贪心鬼,一天二十来桌还不满足啊?有些小馆子一天才几桌人,还不是照样开下去?” 第 375章 有事相商   宴宴振振有词道:“你知道什么?这个铺子是哥借钱买的,生意不红火怎么攒钱还债?”   不等李立维说话,白竹“噗嗤”一笑道:“人不大,操的心不少。这些不要你管,你哥借的钱自然由他想法子还。就这么说好了,明天开始卖早餐,待会儿让你哥写个告示贴在门口。”   宴宴点头,俩人凑在一起商量早餐的品种。   宴宴的意思是品种尽量丰富些,除了馒头白粥,捎带着卖面条饺子之类的。   白竹没同意:“那样太辛苦,还得一个人专门擀面条,包饺子,不划算。早餐是捎带着卖的,不指望能挣多少钱。我们只卖杂粮馒头和白面馒头,价格和别人家一样,做大点,米粥熬稠些,免费送一小蝶咸菜,我就不相信没人吃。”   宴宴听得眼睛亮亮的,连连点头。   白竹做事细心,想了一下,叮嘱道:“明天第一天卖早餐,恐怕很多人不知道,我们做少些,先试试行情。熬一锅白粥,做两格蒸笼的白面馒头,两格杂粮馒头就行,明早用菜油炒一盆咸菜,吃起来更香。”   宴宴笑道:“免费送的东西还用菜油炒?人家吃了又要怎么办?”   白竹顿了一下,笑道:“说得好,提醒我了。明天先说清楚,第一碟咸菜免费赠送,吃了还想要的自己出钱买。”   说着,他就想笑,咬着下唇忍着笑道:“一个铜板一碟,不贵。”   宴宴推了他一下,笑道:“难怪人家总骂做生意的是奸商!你才开了几天饭馆,居然敢要一个铜板一碟咸菜?那么小的碟子,一斤咸菜可以装几十碟,你干脆只卖咸菜好了。”   白竹轻轻给了他一个爆栗,笑骂道:“你知道什么?本不是为了卖钱,是不让那些占便宜的人多吃多占。你放心,只要说要钱,准没人多吃的。”   宴宴一想,觉得有道理,笑嘻嘻地点头答应,默默盘算着要用多少面粉做馒头,用多少米熬粥,自己去准备。   晚上睡觉前调好老面,半夜白竹和宴宴起来揉面,做好馒头架在锅上醒发着,俩人继续回去睡觉,其他的都交给张鸣曦。   时间差不多了,张鸣曦起来蒸馒头,熬米粥。   等馒头蒸熟,米粥熬好,咸菜炒好,张鸣曦打开大门准备卖早餐。   等客人上门,宴宴继续睡,白竹起来帮忙盛粥,拿馒头。   这样大家都能保证充足的睡眠,就没有那么累了。宴宴小,白竹心疼他,自然是要多睡一会儿的。   他们家的馒头又大又暄软,卖得便宜,杂粮馒头一文钱两个,白面馒头一文钱一个。   白粥熬得稠,一文钱一碗,不贵,还有免费的咸菜吃,非常受欢迎,隔壁邻居都来吃,今天准备的东西少,不到半个时辰就卖完了。   白竹出来帮着张鸣曦收拾碗筷,打扫店堂。   后面来的客人见早点铺子都要收摊了,不高兴的道:“主家,你家早餐怎么不多做点?还没开始吃就没了,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做生意的。”   白竹不好意思地红脸笑,是他怕卖不完,主张少做点的。   张鸣曦不乐意了,人家说他没事,说白竹不行。   但做生意的,吃的开口饭,不是太过分,都不会主动翻脸。   张鸣曦压根不说想吃什么现在去做之类的话,只淡淡笑道:“今天的早餐卖完了,想吃明天早点来吧!”   客人无可奈何的走了,惦记着第二天一大早来买馒头,听说还有免费的咸菜吃。   他们这一招歪打正着,有点类似后世的饥饿营销,非常吊人胃口。   头天没买到的客人第二天早早就来了,白竹准备的馒头和白粥越来越多,依然不够卖,后来的总有人吃不着,早餐生意肉眼可见的好,每天能卖好几百钱。   白竹见早餐生意意外的成功,心里高兴,触类旁通,夏天暑热,他又熬了绿豆汤全天供应。   绿豆汤放了一点糖,汤多豆少,要不了多少本钱。一文钱一碗,放冷了,凉晶晶,甜丝丝的,非常受欢迎,特别受码头上干活的苦力喜爱,既能解渴还能管饱,一天能卖出一两百碗。   自从开始卖早餐,绿豆汤,整个七月非常忙碌,收益也很可观,除掉所有开销,净挣了十六两银子。   八月慢慢凉快下来了,白竹想前半个月依然卖绿豆汤,后半个月卖不动,就不卖了,收益少些,人能轻松点。   田里的谷子黄了,八月中秋前后要割谷了,到时候,张鸣曦要回家忙秋收,他和宴宴俩人根本就忙不赢,不卖也好。   八月初一,二叔送菜来,带来了胡秋月的口信:“鸣曦抽空回家一趟,有事相商。”   自从六月十八开张以来,俩人还没回过家,只宴宴跟着李立维回去过几次,白竹一听娘让他们回去,不知有什么事,心痒痒地想跟着回去。   张鸣曦一边往后院搬菜,一边问二叔:“我娘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二叔搬着一箩菜跟在他后面,笑道:“你娘没说,只说有钱带些回去。”   张鸣曦心里一沉,娘从来没有主动开口要钱的,都是白竹主动给,到底是怎么了?   他心慌慌地问道:“二叔,我娘在家挺好的吧?家里没啥事吧?”   “没事。你娘在家高兴得很,天天乐乐呵呵的,每天忙着收菜,照顾牲口。我看着精神比过去好。”   “是不是太累了?”张鸣曦非常不放心,暗暗懊悔自己太长时间没回去看看。   “不是吧?有时候菜收的菜多,她忙不赢,会喊我和你三叔去帮忙,立维父子也经常去帮忙,她只付钱,称重搬东西的重活都不让她干。”   张鸣曦放心了些,数了十个铜板递给二叔,想了想道:“二叔,你先回去,中午忙,我走不开,下午回去。告诉我娘,有事等我回去再说。”   二叔答应了,收拾好板车,先走了。   中午吃饭的客人陆续来了,张鸣曦手里忙忙碌碌的点菜,收钱,心里很是惴惴不安,总惦记着家里,生怕出事。 第 376章 没长手   申时中,店堂里还有三桌客人在吃饭,张鸣曦见没有新的客人上门,午饭时间已经接近尾声,坐不住了,跑到后院和白竹嘀嘀咕咕一阵,让他来店堂等着收钱,自己带着钱袋准备回家一趟。   白竹见张鸣曦一脸严肃,跟着着急起来,踌躇道:“家里不知有什么事?要不我跟你一起回去吧?”   张鸣曦揉揉他的头,安慰道:“你今天不回去。店里没人,宴宴一个人在这里不行。二叔和立维三天两头来,都没说家里有什么事。放心吧,没啥大事,大概是田里谷子熟了,娘让我回去商量割谷的事。”   白竹一听觉得有道理,刚舒了口气,又担忧地道:“是啊,马上要割谷,谷子割完了还要种麦,娘一个人忙不赢,你岂不是要回去很长时间?”   张鸣曦忙道:“放心,我早想好了,我自然是在店里挣钱为主。家里雇个长工吧,农忙这几天,还要请短工,有姨父在,不用担心。”   话虽如此,白竹还是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   张鸣曦急着走,小声叮嘱道:“三桌客人的钱都没收,我记在账本上了,你按上面的数字收钱,别弄错了。”   白竹推着他往外走,连声道:“知道了,快去快回。”   张鸣曦停住脚,回头望了白竹一眼,小心翼翼地道:“竹子,回去不知是什么事?要是小事,我处理一下就回来,尽量赶回来吃晚饭。要是……,要是事情棘手,晚上回不来,你们早点关门睡觉,不用等我。”   一句话说得白竹变了脸,皱眉小声勉强道:“知道了。”   他送张鸣曦出了门,站在门口叮嘱道:“不管是什么事,不要急,更让娘不要急。”   怕什么!以前那样穷的日子都过来了,现在开了饭馆,天天都有进项,大不了从头再来。   想到这里,白竹一颗心慢慢镇定下来,没有那么慌了。   客人吃好走了,白竹收拾好店堂,和宴宴一边洗碗,一边说起家里的事,不免担心。   宴宴想了一下,手里洗着碗,抬头笑道:“小哥,别急。前天立维哥来,说家里好好的,没啥事。他现在每天都会去家里看看娘,有事早就跑来了。”   白竹点头道:“我也知道没事,总忍不住胡思乱想,瞎担心,还是担不住事。”   宴宴笑道:“事不关己,关己则乱,人都是这样的。别急,准备晚上的菜吧,等哥回来就知道了。”   白竹强忍住不去胡思乱想,可忍不住总跑到门口张望。   张鸣曦下午没回,吃晚饭时没回,白竹想着他今晚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一时想着不会有事,一时想着没事怎么还不回来,一颗心七上八下,滚油里煎似的。   傍晚吃饭的食客来了,白竹忙着炒菜,收钱,一时顾不上去想张鸣曦,时间反倒过得快些。   最后一波客人走了,白竹收了碗筷,打扫了店堂,准备关门去后院吃饭时,张鸣曦才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看见张鸣曦,白竹喜出望外,马上迎过去,拉着他的衣服下摆,仰头一叠连声地问道:“家里没事吧?”   “没事。”张鸣曦跑得快,一头的汗,一边撩起衣服擦汗,一边用手往脸上扇风,笑嘻嘻的,神态轻松。   白竹转身从柜台上拿了一把蒲扇,给张鸣曦扇风,一脸急切地问道:“别卖关子了,快说,娘让你回去是什么事?”   “好事!”张鸣曦笑嘻嘻的,不忙着说,反倒把脸凑到白竹面前,撒娇道:“我又累又渴,肚子也饿,怕你着急,一路跑回来的,看看一头的汗!”   白竹虽然恨他故意卖关子,但见他一头汗,脸上红扑扑的,不免心疼,一边给他扇风,一边拉着他去后院,笑道:“没事就好,我在店里也不轻松呢,总怕家里出事。宴宴,看看还有什么菜,炒两个,你哥回来了。”   宴宴正站在灶台前炒菜,回头笑道:“哥,家里到底有什么事?小哥急得很,一下午跑到外面看了无数次。”   张鸣曦心里一软,笑道:“我之前不是说了,家里田地多,想买一头牛犁田。隔壁柳树村有户人家的半大牛犊要卖,娘让我回去买牛呢。”   一听是买牛,白竹大大地松了口气,把头抵在张鸣曦背上,推着他往井边走,骂道:“你真是个坏东西,买牛这样的好事回来不赶快说,害我担心半天。”   张鸣曦笑道:“担心什么?我一回来就告诉你是好事,你还担心什么?”   白竹笑嘻嘻地把他往小板凳上一按,骂道:“你有理,你是张有理,行了吧!好了,快洗脸吃饭。”   说着,弯腰打了一盆水,重重的往张鸣曦身前一放,转身就要跑。   张鸣曦一边拉住他,撒娇道:“你给我洗!”   白竹偷偷望了一眼宴宴,宴宴背对着他们忙着炒菜,没有回头。   白竹叹气,小声道:“张三岁,你没长手吗?”   张鸣曦双手一伸,闭着眼仰着头,理直气壮地道:“长了。我要你给我洗。”   白竹怕俩人拉拉扯扯的被宴宴看见,蹲下来,拧了帕子,一手扶着张鸣曦的后脑勺,一手拿着帕子温柔地给他擦脸。   张鸣曦小孩子似的,不对,小孩子知道配合,他连小孩子都不如,头晃来晃去,故意躲着白竹,不让他好好洗。   白竹生气,干脆拿手捏着他的耳垂,让他动不了,笑骂道:“还敢不敢捣乱?还要不要好好洗?”   张鸣曦吃疼,伸手护着耳垂,拉下白竹的手,乖乖道:“不敢了!”   白竹忍不住嗤嗤笑,松了耳垂,认真给他洗脸。   宴宴炒好菜,拿碗来盛,一转身就看见俩人一个坐,一个蹲,黏黏糊糊的,他哥被小哥扯着耳朵,连声喊着“不敢脸”,乖得要命。   宴宴从来没见过他哥这没出息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讥笑道:“哈哈,哥,你有点出息吧!洗个脸还得让小哥拧耳朵,你没长手吗?” 第 377章 笑屁   张鸣曦生气地瞪了他一眼,骂道:“你好意思说我?不是李立维给你洗脸的吗?你自己袖着手,一动不动的让他给你洗脸,你才是没长手吧!”   宴宴引火烧身,一时语塞,红着脸重重哼了一声,转身去盛菜,不理他厚脸皮的哥。   白竹一边给张鸣曦洗脸,一边笑嘻嘻地看着他兄弟俩斗嘴 ,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对啊,人家李立维给宴宴洗脸,是汉子心疼夫郎。他一个夫郎为什么要给汉子洗脸?   应该是张鸣曦给他洗脸才对,搞反了,吃亏了!   白竹反应过来,自己又被张鸣曦诓了。   他把帕子使劲一抖,往张鸣曦脸上一盖,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跑。   张鸣曦反应迅速,反手就来抓他,可惜没抓到,白竹兔子似的溜了。   张鸣曦一把抓下脸上的帕子,占到了便宜,望着白竹的背影乐得哈哈大笑。   白竹吃了亏,跑到宴宴身边站好,回头使劲瞪他,三人笑成一团。   天热,三人围着后院的小桌子吃饭,张鸣曦才恢复了正行,向俩人说了买牛的经过。   娘知道,张鸣曦一直都想买头牛,毕竟家里田地多,农忙时没牛犁田,真的很不方便。   但之前一没钱,二没遇到合适的牛犊,就一直拖着。   前几天,李大贵上山打猎,遇到了柳树村的老相识在山上放牛,闲聊之中,老相识说想把半大牛牯卖掉。   李大贵见牛牯一岁多了,骨架大,以后能长成一头犍牛,就动了心思。   俩人闲话一阵后,李大贵回家就和胡秋月说了,胡秋月顿时心动,带信让张鸣曦回去,自己相看。   张鸣曦其实是买头大牛的,买回家秋收就能派上用场。   李大贵拍着胸牌保证,这个小牛牯已经成年了,买回来就可以用了,他负责教牛犁田,不会耽误秋收。   张鸣曦同意了,当下和李大贵一起去去了刘树村,好说歹说,花了八两银子买下来,从此以后,他家就是有牛一户了。   对于乡下人而言,牛是最贵重的家畜,一般人家是买不起牛的,他家买得起牛,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羡慕呢。   张鸣曦一边说,一边揉着鼻子笑,望着白竹,挤眉弄眼,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白竹望着他喜眉笑眼的乐呵样子,心里发软,忍不住跟着笑。   白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煞风景地道:“哎呀,你昨天说,刚刚攒够了二十两银子,准备还给姐夫,这一下被你花了,姐夫的钱就还不了了。”   张鸣曦一下子没了精神,收了笑脸,扒了一口饭,闷闷地嗯了一声:有什么办法呢?窟窿太大了,挣钱的速度总赶不上花钱的速度。   白竹见他刚才还喜笑颜开,自己一句话把他打回原形,有点于心不忍,懊恼自己煞风景,想说几句安慰一下。   没等他开口 ,宴宴抬头看了他一眼,望着张鸣曦笑道:“哥,你真厉害。我觉得你想做什么就能做成,实在了不起,是我学习的榜样。姐夫的钱没还就没还呗,我猜他们压根就没想到你们能这么快就还钱。就算下个月再还,也准能让他们大吃一惊。我担心的是,姨父真的能教会小牛犁田吗?”   张鸣曦被宴宴安慰到,抬头欣慰地望着他一笑:“这个应该没问题。姨父说,小牛牯年纪和力气足够了,换做别人家,夏收就该犁田了。”   白竹吃了一筷子菜,问道:“现在教牛时间太紧了些,万一秋收时还没教会,耽误事,你怎么不干脆买只大牛?”   “我想过了,买牛犊便宜,大牛最少得要十五两银子,哪有那么多钱。”   “嗯,牲口越来越多,娘在家更忙了,你有没有请到长工?”白竹最担心张鸣曦要回去秋收,店里人手不够,他和宴宴两个忙不过来。   张鸣曦几口把碗里的饭扒完,抹了一把嘴,笑道:“姨父把牛牵到他家去了,说是这段时间他来喂,娘就没那么忙了。长工没请到,今天忙不赢说。不过,我跟娘说了,让她问问石头兄弟愿不愿意干,目前只需一个长工,一年给三两银子。平时负责种田,锄草,喂牲口,总之,家里有什么活计就得干什么,农忙时再请几个短工就差不多了。”   白竹放心地舒了口气,笑嘻嘻地伸手掐他的脸:“鸣曦,你真的成了地主了,居然雇起长工了。”   张鸣曦不以为然地笑道:“这算什么?一共才六亩田的活计,我不在家,家里没人干活,才请的长工。不然我一个人就够了,哪里需要请长工。”   短工贵,长工便宜,短工是论天,长工是包年。   本来不请长工也行,忙时请几个短工,花的钱更少。   但张鸣曦怕累着娘,还是干脆请个长工包揽所有活计,娘能轻松点。   宴宴笑嘻嘻地插话道:“小哥,我哥是地主,你就是地主婆!”   白竹瞪了宴宴一眼,用筷子头敲了一下他的脑门,笑道:“你就是地主哥儿!”   张鸣曦笑嘻嘻地道:“别争,现在还不是地主。等有钱了,我多买几亩田,就真的是地主了,一家地主,个个都有份。”   白竹和宴宴对视一眼,忍不住红着脸嘻嘻地笑。   张鸣曦站起来往卧房走,边走边道:“宴宴,立维说他明天来。他打算今晚去下套子,若是套着了猎物,明天来镇上卖。”   “那要是没套着呢,就不来了吗?”宴宴快言快语地马上接话,说完才觉不妥,红着脸看着白竹。   张鸣曦拿这被宠坏的弟弟毫无办法。不理他,装作没听见,直接去了卧房。   白竹伏在桌子上笑,肩头耸动,脸都笑红了。   宴宴红着脸使劲揉他的头,把他一头黑发揉得乱七八糟,红着脸骂道:“笑屁!就知道笑我,有点哥样儿吧!”   白竹刚要说话,忍不住“噗嗤”一声又笑,怕宴宴不好意思,使劲咬着牙憋着。   宴宴忍不住气笑了,干脆红着脸跟着他呵呵笑。 第378 章 中秋团圆   张鸣曦放好钱袋出来,见俩人傻子似的对着乐,皱眉道:“笑屁,两个傻瓜!”   一句话没说完,白竹憋了半天的笑一下子忍不住了,“噗嗤”一下,喷了宴宴一脸口水,鼻涕泡都笑出来了。   宴宴条件反射地揩了一把脸,这下可找到报仇的地方了,顾不上说话,指着白竹的脸,拍桌子哈哈大乐。   张鸣曦也忍不住笑,赶快拧了帕子过来,嫌弃地道:“脏不脏啊?真服了你两个,多大的人了,鼻涕泡都能笑出来。”   宴宴才不管他说什么呢,一个劲地拍着桌子笑,差点笑得背过气去。   白竹羞得脸通红,吸了吸鼻子,忙伸手接帕子擦脸。   张鸣曦一躲,一手扶着他后脑勺,一手拿帕子给他擦脸,嘴里骂道:“一天到晚就知道疯笑,有点哥样儿吧!”   白竹一听,又要笑,怕被骂,使劲忍着,身子一抖一抖的,抽筋似的。   两条鼻涕蛇似的,随着他的憋笑呼吸,一下子探出来,一下子缩回去,鬼头鬼脑,贼兮兮。   宴宴笑得眼泪鼻涕横流,话都说不利索。   张鸣曦没了法子,忍着笑,像牵小孩似的牵着白竹到井边洗脸,让他和宴宴分开,才止住了俩人的傻笑。   ……   八月份,张鸣曦连着回去了两次,都是下午去下午回,搞定了请长工的事,眼看着李大贵把小牛喂得好,已经教会它犁田了,才放心好好的开店。   这天,李立维来了,早早地来了。   他套了两只野兔,一只野鸡,送到镇上来卖。   来得早,商铺大多还没开门,他没去找买家,直接过来找宴宴。   俩人好几天没见面了,这一见面,躲在宴宴卧房,叽叽咕咕地说话,黏黏糊糊的舍不得走。   白竹生怕野鸡野兔死了卖不掉,站在房门口问道:“立维,这两只野兔,一只野鸡能卖多少钱啊?”   李立维以为白竹催他快去卖,不以为意地道:“卖不了多少钱,大概八九十文吧!”   白竹想了想,笑道:“我给你一百文,干脆卖给我吧,省得你还要去找买家。不过,你哥没功夫,你得帮忙宰好。”   李立维是个大方人,闻言笑道:“小哥,你要就拿去吧,什么钱不钱的。正是呢,我现在宰了,你中午炒个麻辣兔丁,看看好不好卖。”   白竹笑道:“好,要是好卖,以后你套了猎物,直接送过来,免得到处找买家。”   李立维以前有熟悉的酒楼,套了猎物总是送到那里。不过人家总是压价,他早就不想送了,这时找到新买家,喜出望外,高兴地拿了菜刀准备宰兔子。   白竹站着看了一会儿,见李立维开始剥皮,不敢见这血腥的场面,转身进了卧房,拿了一串钱给李立维。   李立维抬起手臂擦了一把汗,摇头道:“送你们的,不要钱。”   白竹脸一沉道:“客气什么?亲兄弟明算账,才是相处之道。我能白拿你的东西,你哥就能骂我。”   李立维知道白竹为人,再推辞不要不仅显得假,还会惹他生气,当即不再多说,一手拿着菜刀,一手提着兔子,笑道:“好吧,我哥骂起人来,我也怕的。宴宴,钱你拿着。”   宴宴摇手不要,白竹懒得和他啰嗦,把钱往他手上一塞,笑道:“傻子,干嘛不要?”   白竹和李立维一个要给,一个不接,倒是便宜了宴宴这个旁观者,白得一百文。   李立维和宴宴在后院宰兔子,野鸡,白竹跑到店堂,让张鸣曦写张告示贴在门外,中午有新鲜的野鸡野兔,赶快来啊,腿慢无啊。   没想到中午的麻辣兔丁,野鸡香菇汤非常受欢迎,一百文的东西卖出了近三百文的进账。   白竹喜出望外,当即就和李立维敲定长期合作,包销他家的野味……   八月初十开始割谷,张鸣曦不放心,每天下午都回去看看,帮忙割一把。   跑了几次,他就放心了。   家里没男人,李大贵负起责来,安排具体活计,比张鸣曦本人还尽职尽责,考虑得周全。   其实人手是够的。娘在家里做饭,李立维父子,石头兄弟,四人干了两天,二叔三叔来帮了一天,六亩田的谷子就割完了。   六亩田的谷子在院子里堆成了一座谷山,黄灿灿的照得人眼睛疼。   打谷的事情交给了石头兄弟,胡秋月照看着。   李大贵拉着小牛开始犁田,准备种冬小麦。   他怕小牛力气小,干不了重活,每天只舍得干半天,下午就牵到山上吃草,晚上还要丢一捆青草给它加餐。   小牛过上了好日子,吃的比干的多,虽然秋收忙累,身上还长了一点肉。   张鸣曦经常往家跑,店里的事只能靠白竹。   俩人比过去更忙,白竹身上好不容易养出的一点肉不见了,不过俊俏的脸上总是带着笑容,精气神比过去更好。   八月十四晚上,张鸣曦从家里回来,笑嘻嘻地道:“娘说了,明天下午回家过节。”   白竹惊呼一声,高兴得不得了,他早就想回去了,一直不得空。   第二天一起床,白竹心溜溜地想回去,只怕耽搁生意,耐着性子等着做中午的生意。   大家都在家里过节团圆,中午吃饭的人不多,白竹没用完的荤菜收了半背篓,让张鸣曦背着,三人赶快回家。   两个来月没回来了,白竹一进院子就唏嘘不已。   蛋黄一见白竹,高兴坏了,扑到白竹身上,人立起来,两只前爪抓着白竹的裤腿,孩子似的呜呜直叫。   白竹心软,差点红了眼眶,叫着蛋黄,伸手揉着狗头,亲热得很。   胡秋月正在灶屋做饭,听见动静,赶快跑出来看。   一见白竹,她笑得像是一朵干菊花,一把搂住白竹,上下打量一番,笑道:“长高了,漂亮了,白了,胖了,孕痣也红亮了!”   总之就是样样好!   宴宴从俩人相执的双手空隙里挤进来,仰头笑道:“还有我,还有我!”   胡秋月望了他一眼,伸手点点他的额头,疼爱地呵呵笑,故意嫌弃地道:“你什么你,还不是那个丑样子!” 第 379章 在院子里盖   一句话说得张鸣曦哈哈大笑。   宴宴生气了,一把抱住娘,撒娇地一阵猛摇,嘟嘴道:“偏心的娘,小哥白了,胖了,漂亮了,什么都是好的,到我这里就还是丑样子,到底谁是你亲生的?”   胡秋月乐得呵呵笑,一手搂一个往堂屋走,笑眯眯地道:“都是我生的,都是我的心肝宝贝。”   白竹笑眯了眼,幸福极了,搂着娘的胳膊舍不得松开。   白竹喝了一碗茶,就洗手帮娘做饭,娘仨一边忙碌一边笑呵呵的说话聊天,家里很久都没有这么热闹。   晚上丰盛极了,胡秋月杀了鸡,炖了鸡汤。   白竹带了荤菜回来,烧了鱼,炒了肉,桌上摆满菜。   除了他们四人,李大贵父子当然要来一起过节,一大家子人,热闹极了。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大家一边吃一边拉着家常,桌上的氛围越发轻松。   蛋黄越发黏人,靠着白竹的小腿,挨挨蹭蹭的不愿意出去,白竹把桌上的骨头偷偷丢给它吃,时不时丢下一块肥肉给它打打牙祭。   李大贵喝了一杯酒,夹了一筷子鱼肉吃了,抹了一把嘴,感慨万千地道:“大姨,我现在真是享福了。以前过年过节,我和立维两个人冷冷清清的,也没啥好菜吃。看看现在,大家亲亲热热的在一起过节,不说这一大桌好吃好喝的,就是这种气氛都是我求之不得的。”   一句话说得胡秋月红了眼眶,拿起酒壶给他斟满,笑道:“鸣曦,你给姨父敬碗酒。这两个月,你不在家,家中里里外外都是姨父照顾。”   张鸣曦伸手扯了一下白竹,俩人站起来,白竹不喝酒,倒了一碗茶举起来,张鸣曦举起酒碗,笑道:“姨父,我和竹子敬你,多谢你操心。”   李大贵站起来,端起酒碗一饮而尽,笑道:“一家人别说两家话。你不在家,这些都是我和立维该做的。再说了,我也没白做,经常在你家吃喝。我还说呢,这次收了谷子,干脆挑来你家得了,省得我开火。”   几个人哈哈大笑,胡秋月笑道:“也不是不行。你爷俩不会做饭,干脆以后就在我家吃吧,多双筷子的事。”   李大贵沉吟了一下,笑道:“今年还是算了吧,下半年农闲,打算把房子盖一下。”   说着,笑眯眯地望了一眼宴宴。   宴宴红着脸,低头扒饭,不敢抬头。   李立维和宴宴坐在一条板凳上,见宴宴面如桃花,格外俊俏,不免心痒痒的,偷偷拿脚去蹭宴宴小腿。   宴宴脸红得快滴血了,忙把脚一缩,却不小心踢到了蛋黄。   蛋黄疼得“汪”的叫了一声,夹着尾巴跑到院子去了。   白竹望望蛋黄,又狐疑地望了宴宴一眼,宴宴勉强镇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张鸣曦压根没注意到几人间的小动作,他被李大贵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听李大贵说要盖房子,他马上来了兴趣,追着李大贵问东问西。   他盖过房子,有经验,问的都是地基,备料等关键地方。   李大贵笑眯眯地道:“重新买地基不划算。我打算像你们一样,把老房子扒了,在老地方重新盖三间青砖瓦房。木料准备好了,砖瓦还没定,砌匠也没请,这几天有空先去约砌匠。”   张鸣曦一听,沉吟片刻,望望白竹又望望宴宴,笑道:“姨父,我提个建议,你看行不行,你家的旧房子就不用扒了,干脆留着养牲口。”   李大贵一愣,他家的旧房子留着养牲口,那他们父子住哪里?   住牲口棚吗?到时候宴宴嫁过来怎么办?   张鸣曦笑道:“我是这样想的,我们两口子和宴宴平时住在镇上,没时间回来。我娘一个人在家,一来年纪大了,二来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连个伴都没有,寂寞得很。要不,你把我家的柴房扒了,重新盖两间?”   虽然是匆忙间下的决定,但张鸣曦是有私心的。   按照目前的趋势,他迟早要在镇上买屋,以后更没时间回来了,家里的大房子空着浪费,不如让给宴宴和立维住,还能给娘做个伴。   他们俩人来住倒也正常,李大贵跟着住过来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但是,立维住过来了,李大贵一个人孤零零的住在后山,到底不妥,搞得李立维像入赘似的,只怕他父子俩都不愿意。   不如让出两间屋基,让他们自己盖两间房子住好了。   这样,一家人住在一起,方便照顾,李大贵住在自己盖的房子里,宴宴和李立维成亲后,也可以住在他们自己盖的房子里,省了很多闲话。   果然,李大贵一听,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   住过来最大的好处是自己不用做饭,每天可以吃现成的。   “可是,两间房子不够住的,立维他们要住一间,我要住一间,连个灶屋都没有,在哪里做饭?”李大贵挠挠后脑勺,犹豫地道。   胡秋月插话道:“还要什么灶屋啊?过两年立维和宴宴成亲了,就是一家人。你一个人还开什么火,就跟着我们一起吃得了。”   胡秋月最疼宴宴,实在舍不得他出嫁。   如果李大贵在他家院子里盖房子,李立维就像入赘一样,宴宴还是生活在她眼皮子底下,她真是要高兴坏了。   所以不但一口同意他们在自家院子里盖房子,生怕李大贵不同意,热情地劝说着。   李大贵犹豫半天,踌躇地道:“住一起好是好,互相有个照应。只是立维住过来倒行,我跟着住过来,会不会让人说闲话啊?”   胡秋月一拍大腿,笑道:“我说姨父,你想得也太多了。我们都老了,住近点有个照应。还能活几年?谁还有那个花花肠子?哪个吃多了,乱嚼舌头,我倒要好好问问他!”   张鸣曦闻言心里一动,娘守了半辈子的寡,如果……,倒是……   不行,他望了娘一眼,猛地甩甩头,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赶走。   白竹哪里知道张鸣曦一瞬间想了那么多?   他听了这个提议真是喜出望外。 第380 章 稳步前进   他和宴宴感情好,舍不得宴宴嫁出去。   这样一来,宴宴就算出嫁了,也还住在家里。   俩人还能像过去一样,形影不离,简直太好了。   白竹笑嘻嘻地望着宴宴,只差拍着他的肩膀叫好。   宴宴似有所感,抬头望了一眼,俩人相视一笑,宴宴红着脸,偷偷看了一眼李大贵,似乎怕他不答应。   李大贵刚才还在沉吟不语,瞥见宴宴的目光,马上答应道:“如此甚好,宴宴就算出嫁了也不必离娘。等种完麦子,我就开始盖房子,争取搬过来过年。”   宴宴偷偷松了口气,望着李立维甜甜一笑。   李立维更是没原则,一切以宴宴马首是瞻,见宴宴笑,他也跟着笑。   李大贵见俩人甜甜蜜蜜的样子,也忍不住抿唇笑。   盖房子这种大事,几人三言两语就定下来了,张鸣曦一边吃菜,一边提了许多建议。   李大贵高兴,多喝了两杯,拉着胡秋月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话。   因为明早要卖早餐,半夜得起来做馒头,趁着天没大黑,张鸣曦收拾了一车菜,拉着板车准备回镇上。   李立维舍不得宴宴走,可宴宴还有事情要忙,他是跟着去镇上又没地方睡,把他们送到河边,才依依不舍地回来了。   整个八月,张鸣曦两边跑,两头操心,所幸店里有白竹,家里有李大贵父子,让他省心不少。   一家人齐心协力,既没耽搁生意,又顺利地完成了秋收。   八月店里生意不如七月红火,主要是中秋节之后天气凉快了,不卖绿豆汤,少了一笔进项。   八月三十一晚上,张鸣曦拿出钱袋和白竹坐在床边算账。   倒也不算太坏。所有开销除外,石头三两银子的长工钱也拿给了娘,净剩十两银子。   不错,干了两个多月,买了牛,连上之前剩余的一共有二十三两纹银。   张鸣曦觉得自己只要攒点钱,就会冒出个窟窿等着,已经有心理阴影了。   他怕钱留着会节外生枝,九月初一下午,趁着午饭已过,晚饭没到的空隙时间,想去赵仁家还钱。   白竹也不喜欢背债,巴不得早点还清欠债,当然无条件同意。   他一直想给两个孩子做两套衣服,两双布鞋做谢礼,但店里事多,他每天忙得很,根本没有时间坐下来好好做针线,只能抽空纳两针鞋底。   现在连鞋底还没纳好,自然拿不出衣服,鞋子,只有等过年了。   赵仁屡次帮忙,空手到底不好,白竹包了一大包卤肉,时令小菜捡了两样,让张鸣曦提着去了。   张鸣曦从赵仁家回来,整个人喜眉笑眼,像飘在空中,踩在云上,飘飘忽忽,晕晕乎乎。   是的,他终于还清了买铺子借的二十两银子,无债一身轻啊。   现在铺子姓张,铺子里挣的每一个钱都姓张了。   他才二十岁,娶了心爱的夫郎,盖了房子,买了铺子,买了田地,买了牛,还清了欠债,人生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   日子按部就班,井井有条地往前走着。   现在店里生意基本稳定,三人已经习惯熟练了,虽然忙碌,倒也不觉得累,下午还能有个把时辰的空闲时间能休息一下。   平时还好,一旦李立维送了猎物过来,那天的生意必然火爆。   好在李立维忙着盖房子,倒也没时间像过去那样三天两头的跑,实在是想宴宴了,才会上山下套子。   送了猎物过来,白竹当场给钱,李立维反手就把钱给了宴宴。   宴宴不贪心,小钱就拿了,一旦是几百个铜板就坚决不要,让李立维自己拿着,盖好房子后再打几件新家具。   李立维也没时间多待,和宴宴黏黏糊糊地说一阵话,说说房子的进度,问问宴宴的意见,再问问宴宴想要那些新家具,匆匆忙忙的又跑了。   转眼到了十一月,天冷了,炒菜容易冷,白竹学着家里吃饭的样子,让张鸣曦买了一些泥炉瓦罐,供上了泥炉锅子,不管吃多长时间,饭菜还是热乎的。   这样一来,生意十分火爆,这几个月的利润稳定在十四两以上。   店里稳定向好,家里也很顺利。   李大贵父子经过两个月的辛苦,房子盖好了。   地基不要钱,木料早就准备好了,胡秋月做饭,石头兄弟来帮工,加上李立维父子,两间房子花费不多,不到十两银子就盖好了。   这次房子盖着是给李立维娶亲用的,一切标准从严。   新房子和张鸣曦原来的四间房子一样高大气派,唯一不同的是这两间房子门窗开朝院子。   李大贵准备的盖房钱剩下不少,原来的家具大都残破不堪,他干脆弃之不要,重新买了两张大木床搬进新房子里,又换了新铺盖。   李大贵自己房里除了床是新的,其他的都是捡着不太破的旧家具将就着用,李立维房里倒是焕然一新   听从宴宴的意见,李立维买了一套箱柜,一张小桌子,几把椅子,还贴心地给宴宴买了一张梳妆台,卧房里整整齐齐,比张鸣曦的卧房还气派,就等着成亲让宴宴住进来了。   原来家里的破茅草屋还在,李大贵重新砌了围墙,换了新院门,把张鸣曦家的牛羊都赶去茅草屋住,连羊圈牛圈都省了。   现在的院子里只留了鸡圈和猪圈,养了猪鸡,方便喂养,对了,还有蛋黄。   原来的羊圈拆了,在羊圈和围墙之间重新搭了一个大棚子,做了柴房,又把石磨石臼移进棚子。   老院子焕发了新机,院墙高大气派,院门紧实,进门就是一溜六间青砖大瓦房,威风凛凛。   李大贵找风水先生算了个黄道吉日搬家。   张鸣曦关了一天铺子,带着白竹宴宴回家来帮忙搬家,二叔三叔全家都来帮忙,甚是风光热闹。   李大贵想得开,为人不计较,秋收的谷子豆子真的全部送到胡秋月家。   他年纪大了,不太敢进深山打猎了。   平时带着石头种两家的九亩田,五亩地,料理牲口,种菜园,尽心尽力。   胡秋月只需做饭,喂猪喂鸡,其他一概不用操心,日子省心又舒心。   李立维倒是有空就上山下套,卖猎物的钱总交给宴宴。   若是宴宴不要,他就拿给胡秋月,美其名曰让她买肉吃。   当然,这些是小钱,如果是打到了大猎物,卖到一两银子以上,他就自己留着了,毕竟还要攒钱娶媳妇呢! 第381 章 买布做衣服   这种奇葩的拼凑起来的家庭意外的和谐,比一般人家多了一份客气和体谅,却比一般人家更团结。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六,天冷,家家户户开始忙年,出来吃饭的人少了,店里的生意冷清多了。   张鸣曦惦记着家里,过年要宰猪宰羊,他不在家,也不知道宰了没有,还要买年货,总之很多事,他想关门回去过年了。   现在天冷,他们不在后院吃饭了,把菜端到店堂,关上门,吃热乎的。   吃着饭,张鸣曦把自己的打算说了,白竹笑道:“正好,酸果片用完了。也是下半年天气冷,凉拌菜做得少,不然早就不够用了。”   张鸣曦扒了一口饭,道:“明天再开一天门,不用多买菜,看看有些什么菜,紧着这些菜做,明天下午歇业回去过年,我明早写张告示贴出来。”   白竹思忖了一下,有些舍不得浪费挣钱的机会:“要不再开一天吧!再怎么说,一天也能卖一两银子,挣一两百钱的。”   张鸣曦摇头道:“天气太冷,加上腊月底了,行商都回家了,坐商家家忙年,家家宰猪。家里油水厚,出来吃饭的人少了,在这里耗着划不来。过年了,家里好多事,得回去帮帮娘。”   白竹嗯了一声,低头扒饭,没做声,张鸣曦见他神色间似有不乐,又道:“你不是说要去接干爹和燕子来家过年吗?回去把家里收拾一下,我赶着牛车早点去接他们过来。”   白竹这才点头道:“正是呢!干爹和燕子说不定正等着呢!他们过年要歇业好几天的。”   宴宴几天没见李立维了,想得紧,巴不得早点回去,忙扒完碗里的饭菜,把空碗一推,笑道:“小哥,别犹豫了,快点回去。我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白竹把菜碗里剩下的菜扒给张鸣曦,再把自己碗里剩下的饭倒进菜碗里,拌着菜汤吃,白了宴宴一眼,笑道:“你有什么事?”   “我的事多着呢,明天你陪我去街上一趟,我要去买布。”宴宴手托着下巴,头一点一点的,自在得很。   “你买布干什么?”   “哎呀,你别问了,买布自然是要做衣服啊!”宴宴扭着着身子撒娇。   白竹拿筷子头敲了他一下,骂道:“傻子,有钱烧得慌,不好好攒着,非要想方设法的花掉。家里过年的衣服我早有打算,我自然会买布做,你何必花冤枉钱。”   宴宴嘻嘻一笑,脸红了:“你要给家里人做衣服就做呗。我也有打算,你不要管我。”   说着,吐舌头一笑道:“你给全家人做衣服可别忘了我哈,我要和你做一样的。”   白竹笑道:“忘不了,忘了我自己也忘不了你!”   宴宴小鼻子一翘,得意地抿嘴笑。   原来,宴宴早就打算好了,过年时给全家人每人做套衣服。   他一个月一两银子的工钱,基本没用过,全部攒着。李立维时不时的给他几十上百个铜板,他也没花,手上攒了八两多银子。   他小孩子心性,第一次有这么多钱,就想显摆显摆,也想在娘面前表表孝心。   他打算给每人做套新衣服过年,包括李立维和李大贵。   只是他害羞,当着他哥,不好意思说。   白竹似乎意识到什么,笑道:“你的钱你自己做主,我当然不会管你。只是挣钱不容易,别乱花。”   宴宴把头靠在白竹肩上,小声笑道:“我知道,不会乱花,买布给……,给娘做套新衣服过年穿。”   张鸣曦闻言一愣,望着宴宴欣慰地笑,难得开口表扬道:“哟,宴宴长大了,知道心疼娘了,有孝心,不错不错!”   宴宴红着脸,把头靠在白竹肩上,晃来晃去,悠然自乐。   张鸣曦望望白竹,摸摸鼻子笑道:“宴宴买的是他的心意。过年该我们准备的不能省哈。明天你拿钱去买布,每个人做套新衣服过年,包括姨父和立维。”   白竹点点头,笑道:“知道了,干爹和燕子要来,给不给他们买?”   “买!还要买些棉花,做床被子。”张鸣曦一边吃一边慢悠悠地说。   去年做的新被子给了娘和宴宴,他们盖了两床旧被子过冬。   旧被子又小又不暖和,不好盖,去年是没有办法,只能将就,今年条件好了,没必要将就了。   今天入冬倒是做了两床新被子,是放在店里盖的,明天带回去用,不过干爹他们来了还是不够。   俩人商量定,宴宴收了碗筷去洗,白竹拿出大宝的鞋底,抽空纳几针,叮嘱宴宴道:“明天我要买两块绸布给大小宝做套衣服。你提醒我,明天要买的东西多,我怕忘了。”   宴宴洗好碗,擦干手,坐在白竹身边,望着他纳鞋底,笑道:“你对两个宝宝倒是好,又是做衣服,又是做鞋子。”   白竹温柔地看了一眼,解释道:“姐和姐夫帮了我们这么多,实在无以为谢。你哥让我做的,我当然要听他的话了。”   下半年一直没有时间做针线,他们几个人的鞋子都是娘做的。   过了腊月半,店里生意冷清了些,白竹才有时间好好纳几针。   宴宴撇嘴笑道:“趁着现在赶快给两个宝宝做衣服鞋子也好,等明年你自己有宝宝了,就更忙不赢了。”   白竹一呆,下意识地看看下腹,小腹空空如也,平坦得像大草原,哪里有孩子?   这半年忙得很,白竹很少想到孩子的事,这时被宴宴一说,又勾起了无限惆怅。   白竹习惯性地摸了一下孕痣,叹了口气,放下针线,揉了揉平坦的小腹,皱眉道:“唉,孩子,我还不知道孩子在哪里呢!”   张鸣曦收拾好店堂进来,刚好听见白竹叹气,忙道:“现在忙成这样,你可不能生孩子。你回家生孩子去了,谁来炒菜?”   宴宴白了他一眼,骂道:“哥,看你说的什么话?难道为了做生意,连孩子都没时间生吗?娘听见了,准能气死。”   张鸣曦一噎,半晌才勉强笑道:“谁说我不生孩子,我是说暂时不生!” 第 382章 回家过年   “那你要什么时候生?”   “等店里稳定下来,等你能代替你小哥单独掌勺,等我在镇上买了房子……”   张鸣曦巴拉巴拉地说了一堆条件,宴宴捂着耳朵不听,笑道:“我不听,我不听,哪有你这样的,生个孩子森·晚·还要等这等那,条件一大堆。我倒是希望小哥快点生个孩子给我玩玩。”   宴宴不懂 ,白竹却知道张鸣曦是怕自己有压力,才故意说不想生的。   他感激地望了张鸣曦一眼,摸着孕痣转头对宴宴笑道:“宴宴,你当孩子是玩具吗?还生给你玩玩!”   张鸣曦撇嘴道:“就是!我自己的孩子不会留着自己玩吗?为什么要给你玩?”   白竹望着张鸣曦目瞪口呆:这,这,这神奇的脑回路!   宴宴哈哈大笑:“好,我抢不过你。你先玩,玩够了再给我玩。”   张鸣曦好像孩子在手,奇货可居似的:“不给不给就不给,气死你,气死你!”   白竹望着这两个幼稚鬼,差点背过气去。   ……   第二天,早餐时间一过,白竹让张鸣曦在店里准备中午的菜,自己背着背篓拉着宴宴上街扫货。   白竹一进布铺,直奔目标,买了十块做衣服的葛布,一块做被子的粗布,八斤棉花,六尺鞋面,一些细线和纳鞋底的白索子,花了一两多银子。   宴宴千挑万选,买了六块绸缎,准备一人做一件长衫。   自己的和白竹的一个色,其他四个人四种颜色。   白竹惦记着店里,背起背篓催宴宴回家,宴宴摸着绸缎笑道:“这么多布,得赶快做,不然过年前做不完。”   白竹点头道:“回家了没啥事,我俩一起动手,实在不行,还有娘呢!”   中午客人不多,白竹把剩下的菜随便炒了两碗,三人吃了,白竹和宴宴收拾东西,张鸣曦背着背篓去街上买了一些红糖,糕点,瓜子糖果之类的准备带回家,过年待客。   白竹把两床被子捆好 ,买的布匹棉花,吃的用的,装了两背篓,放在板车上。   他想着在家住不了多长时间,反正要做新衣 ,没带换洗的外衣,带了两套内衣换洗。   张鸣曦把板车拉到门口,白竹还在后院收收捡捡。后院柴火多,白竹不放心,把灶口的柴火抱开,地面扫了又扫,又提了几大桶井水把灶口泼湿透,才放心地出来了。   白竹正要锁门,张鸣曦想到铺子里没人,银子放在这里不安全,又进来把钱袋揣身上。   后面四个月生意不错,腊月差点,一共挣了五十三两银子。   白竹买布,他买吃的,花了一两多,剩下一两多他给了白竹,自己揣着五个十两的银锭子,暗暗祈祷过完年这些银锭子还在。   回到家,天气还早,铺床,收拾东西,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胡秋月等他们回家等得眼睛都快望穿了。   家里能做的都做了,新房子干净,李大贵还是象征性的打扫了一下。   糍粑打了,豆腐做了,年的氛围越来越浓,就等着张鸣曦回家杀猪宰羊。   腊月二十七,张鸣曦喊三叔来宰猪宰羊,二叔,李立维父子帮忙按猪脚,几个人忙了一天,总算完成一件大事。   白竹和宴宴上午帮忙烧水烫猪毛,做中午饭,下午开始,就在白竹卧房开始做衣服。   他们先做的是宴宴买的绸布衣服,白竹一口气裁好,俩人开始缝。   张鸣曦进来看了一眼,怕冷着白竹,烧了个火盆端进来给他俩烤火。   胡秋月忙进忙出,没时间来帮忙,但也不打扰他们,一个人包了家务,晚上和李大贵一起腌好了腊肉。   二十八一大早,张鸣曦准备去接干爹。   小牛牯在李大贵的精心伺候后,长高了一大截,吃的好,油光水滑,毛色漂亮。   张鸣曦拍拍牛牯的颈脖,笑道:“今天去,明天回,这两天你得辛苦了。”   小牛犊认主,打着响鼻,温顺的用头来拱张鸣曦。   张鸣曦笑嘻嘻地摸摸它的长毛,套好牛车,准备出发去接干爹和燕子来家过年。   白竹见牛车上空荡荡的,正在思忖着带点什么给干爹,胡秋月在堂屋喊道:“鸣曦,空着手怎么好去?你带两袋子大米白面给你干爹尝尝鲜。黄豆绿豆都有,都带点去。”   张鸣曦答应了,进去装了两袋大米白面,豆子也拿了一些。   胡秋月见板车还空,笑道:“院子里的萝卜白菜还多,要不要带些去。”   不等张鸣曦回答,白竹忙道:“不要了,他们明天就来我们家,带了也是浪费。”   胡秋月点头,突然笑道:“对了,秋天我晒了一些柿饼,今年晒得不多,没有卖,留着自己吃的,你带一些去吧。板栗榛子也有,带些去。”   “不用了,放着吧,他们来了再吃也是一样的。”白竹真的不好意思了,这些都是娘一点点捡回来的,自己怎么好意思拿来送人?   “你这孩子,怎么跟娘客气上了?这不值什么,少拿几个吧!”胡秋月嗔他。   白竹不好再说,胡秋月数了二十个柿饼放在竹篓里,还要去拿板栗,被白竹一把拉住。   “娘,娘,他家没有孩子,带这些去干嘛?不如留着家里过年用。今年孩子们多,留着给孩子香香嘴吧!”   胡秋月笑道:“好,好,听你的。”   白竹把灌好水的竹筒放在竹篓里,把车上的东西绑好,叮嘱道:“鸣曦,不要干爹带其他东西。看看酸果片剩下多少,留够他们用的,其余的都带来。他们家的酸果树是大树,每年的产量差不多是固定的。我们家的这两小棵还不知道能不能挂果,不能作太多指望。”   张鸣曦点头道:“知道了。外面冷,快进去。晚上怕冷,让宴宴陪你睡。我明天就回,可能会晚一点,等我们到家吃晚饭。”   白竹笑道:“好,路上跑慢点,别累着小牛。”   张鸣曦横了他一眼,气哼哼地道:“怎么没听你说别累着你男人?在你心中,合着你男人还不如一头牛,是吧!”   白竹对他这种动不动就胡搅蛮缠的乱吃醋 ,简直毫无办法,轻笑了一声,哄他道:“谁说的?你可比牛强多了!”   张鸣曦气得瞪了他一眼:“你!”   说着,伸手想来抓他,白竹笑嘻嘻地往后一退,伸手在车帮上一推,笑道:“快去快回。” 第283 章 偏心的娘   张鸣曦正要说话,见李大贵提着一个大布袋从他家老房子跑来了。   “鸣曦,我生怕你走了,还好,总算赶到了。”   大冷的天,李大贵跑得鼻尖通红,气喘吁吁。   “怎么了,姨父?”张鸣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忙跳下牛车迎了上去。   “这是黑豆拌的麸皮,放在板车上,你歇息打尖时给小牛也喂一口。我怕你没养过牛,不知道喂,会饿着它。”   李大贵把麸料放在板车上,用手抚着小牛的肚子,柔声道:“乖乖听话,快去快回。”   小牛打了个响鼻,撒开四蹄往前跑,李大贵追到院外喊道:“鸣曦,麸料太干,记得喂水。”   张鸣曦往后挥挥手,赶着牛车一溜烟跑了。   白竹想笑:不知道张鸣曦作何感想,个个都不放心小牛,没人管他!   今天没别的事,李大贵料理了牲口,带着石头上山砍柴,胡秋月帮两小只缝衣服。   李立维舍不得出去,在家陪着他们,一时给火盆里加碳,一时给三人倒水喝,一个人跑进跑出的,倒也热闹得很。   李立维在宴宴身边站着看了一会儿,又跑出去,提了一篮板栗进来,笑道:“娘,你们干活辛苦,我烧板栗给你们吃吧!   他嘴里喊着娘,眼睛却是盯着宴宴。   胡秋月抿唇笑:“我不吃。早饭吃饱了,现在吃不下。你烧给你小哥和宴宴吃吧!”   白竹正在盘布扣,头都不抬地道:“我不吃。烧得黑乎乎的,把手弄脏了还怎么缝衣服?”   “那我烧给宴宴吃!”李立维白献殷勤,倒是一点都不难为情,拿了几个板栗,围着火盆摆成一圈,烧给宴宴吃。   宴宴红着脸睨了他一眼,小声道:“消停些吧!就听见你一个人的声音!”   李立维笑嘻嘻地剥了一个板栗,趁人不注意,悄悄塞到宴宴嘴里。   宴宴见没人看他,偷偷吃了,一边慢慢咀嚼,一边红着脸笑。   李立维也不说话,坐在宴宴边上,烧好一个板栗就剥了喂他。   下半年都忙,俩人基本没有时间这样轻松自在的坐在一起。   宴宴心里甜甜的,手上做着针线 ,嘴里吃着板栗,时不时和李立维相视一笑,快乐和幸福都快溢出来了。   宴宴吃了一上午的板栗,手都没伸一下,更别说弄脏手了。   他缝好最后一针,用牙齿咬断细线,站起来,提起衣领抖了一下,笑道:“你试试!”   李立维知道宴宴给他买布做衣服,却没想到宴宴做的第一就是他的衣服。   他可高兴坏了,忙跑出去,洗了手,脱下外衣,穿上了新长袍。   他穿着棉袄,套上长袍,故意扎煞着手道:“你帮我扣,我怕扣歪了!”   宴宴嫌弃道:“你从来没有穿过长袍吗?怕扣歪了,还能再找个借口不?”   李立维嘿嘿笑,白竹抿唇一笑,低头忙活,由他们去闹。   胡秋月疼爱地望着他们,嗔宴宴:“宴宴,你帮立维扣一下啊,他扎煞着手,怎么扣?”   宴宴抓住李立维的双手往他胸前一按,叫着娘抱怨道:“娘,看见了没?怎么就不能扣了?”   李立维笑道:“哎呀,手突然不能动了,宴宴,快给我揉揉!”   胡秋月看出李立维故意逗宴宴,笑道:“两个小疯子,只知道闹。”   宴宴低头给李立维扣扣子,撇嘴道:“娘,偏心的娘!现在多了一个让你偏心的,我又得靠后站了。立维哥,有本事和小哥比比,看看娘到底偏心谁。唉,反正我和我哥是多余的,没人疼 。”   胡秋月故意气他道:“谁说你哥没人疼的?我生的儿子,我自然会疼。”   宴宴像被撩了毛的猫,一下子蹦跶得老高,蹦到胡秋月面前气鼓鼓地道:“合着我一个人上是多余的,我一个人没人疼是吧!”   “是吧!”胡秋月故意冲宴宴眨眨眼,笑眯眯地答应着,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宴宴明知道娘是逗他的,还是差点气疯了,扣子也不扣了,滚到娘怀里,扭股糖似的一阵猛撞。   胡秋月笑得喘不过气来,生怕戳着宴宴,拿针的手举得高高的,又怕他滚到地上,用另一只手搂着他的腰,正在缝的衣服掉到地上也顾不得了。   白竹捡起衣服笑道:“看看吧!多大的人了,见了娘就撒娇,立维你看看,宴宴还说娘偏心,娘到底是偏心谁啊?”   李立维笑嘻嘻地:“偏心宴宴,偏心宴宴。谁让他最小,谁让你们最疼他呢!”   白竹用指头去戳宴宴的腰,笑道:“宴宴,听见了吗?立维都说娘最偏心你了,你承不承认?”   宴宴伏在胡秋月怀里,把头埋在娘颈窝笑,笑声都瓮声瓮气的。   胡秋月把针插在发髻上,双手搂着宴宴,笑道:“我不偏心,都是我的孩子,我都疼。”   白竹撇嘴道:“多好听啊!你都爱,怎么就只搂着宴宴,不搂我呢?”   李立维笑道:“宴宴,快起来,小哥吃醋了,快让娘搂他。”   胡秋月也笑道:“小竹,我的儿,过来,让娘好好疼你。”   说着,作势来拉白竹。宴宴还窝在她怀里呢,哪里够得着。   白竹身子一扭,往边上一躲,故意酸溜溜地道:“得了吧!我还是看着你抱宴宴吧,眼红死算了。”   宴宴搂着娘的脖子,回头笑道:“看你说得这么可怜!求求我,求求我就把娘让给你搂搂。”   白竹笑着照宴宴的屁股拍了一下,骂道:“你等着吧,睡着了做梦,样样都有了。”   其实打得并不重,但宴宴屁股肉肉的,啪地一下响,李立维听得心疼死了,又不好得说白竹,皱眉去拉宴宴,不悦地道:“起来,多大的人了,只知道闹,屁股疼不疼?”   其实一点都不疼,宴宴和白竹闹惯了,根本没当一回事,这时被李立维一说,一下子不好意思了,羞红了脸,乖乖坐起来。   白竹指着宴宴哈哈大笑,骂道:“张鸣宴,哈哈,小辣椒也有怕的时候!”   宴宴红着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骂道:“臭小哥,我哥一出门,你就翻天了。哼,等我哥回来了,有你的好日子过!”   白竹笑得口水都滴到衣服上,话都说不利索:“好,我等着你哥回来收拾我呢。”   一句话没说完,就听见院外有人把门拍得啪啪一片响。 第384 章 意外来客   胡秋月以为是李大贵砍柴回来了,忙道:“立维,快去给你爹开门。”   李立维答应一声,披着新长衫就往外跑。   拉开门一看,门外站着个小汉子。   李立维一句爹差点喊出声,看见小汉子一下子愣住了,没认出来。   小汉子年纪不大,小老头似的,双手拢着,缩肩拱背 ,冻得鼻尖通红,眉毛鬓角结着霜花,嘴唇干燥起白皮。   身上倒是穿着棉衣棉裤,又旧又破。棉袄没有套外衣,直接外穿,明显小了,穿在身上紧绷绷的,稍微一动,就露肉,肩头还开花了,露出灰扑扑的棉花。   棉裤也短了,露出长长的一截脚脖子。   脚脖子倒洗得干净,天冷,风一吹, 惨白惨白的。脚上穿着一双布鞋,八成新,没有穿袜子。   天寒地冻的,穿着破旧的棉衣,光脚穿布鞋,够他受的。   李立维皱眉看着,正要问找谁,那小汉子怯生生地喊了一声“立维哥”,又问道:“我二哥在家吗?”   一声二哥,李立维马上想起来了:这不是白竹的兄弟白露吗?   去年盖房子时,白露来帮忙,俩人朝夕相处,算是很熟悉了。   差不多一年没见了,白露变化太大,李立维一下子没认出来。   去年来帮忙时,衣服虽然旧,但洗得干干净净的,穿得还算整齐。   现在,他怎么成这样了?   像个小乞丐!   嗯,比较干净的小乞丐!   李立维顾不上多想,展颜一笑,点头笑道:“白露来了,小哥在家,快进来。”   李立维拉着白露进来,反手关上院门,搂着他的肩膀往里走。   走了两步,对着窗户大声喊道:“小哥,白露来了。”   白竹一听,把衣服往床上一扔,几步冲到堂屋,白露站在门口,泪眼婆娑地喊了一声“二哥!”   快一年没见到白露了,白竹差点忘了自己的这个兄弟。   这不怪他,这一年他自己发生了很多事,下半年忙得连娘都没空想,更想不起白露了。   其实,主要是白大毛虽然虐待白竹,却很心疼白露。   白露跟着白大毛,白竹是放心的。   可是白露,他……   这时见了白露的惨样,白竹心猛地一突,上下打量了一番,越看越心疼,连忙问道:“你怎么来了?”   白露还没说话,鼻子一酸,眼泪滚滚落下。   这时,胡秋月和宴宴也出来了。   胡秋月笑道:“白露来了。来得正好,你哥正念着你呢。”   她面容慈祥,笑容真切,语气热情,对白露的落魄和寒酸视而不见。   白露被很好的安抚到,心里暖暖的。   他知道大过年的在别人家哭哭啼啼的实在晦气,忙抬手抹干眼泪,红着眼眶笑着喊了一声“伯娘”,又冲宴宴喊了一声“宴宴哥”。   宴宴和白竹好得一个人似的,对他娘家弟弟自然与众不同,是当自己亲兄弟疼的,忙笑道:“白露来得正好,来,先喝碗茶,我正好有事请你帮忙呢!”   家里那么多人,有什么事轮得到白露帮忙?   但宴宴这样一说,白露明显松了口气,没了刚才的局促不安,笑道:“好,要做什么,我现在来做吧!”   宴宴摆手笑道:“不急,过来喝茶,歇息歇息。”   说着,跑到灶屋提出瓦罐倒了一碗热水。   人多,白竹不好多问,拉着白露的手坐在桌边,让他喝水。   白露显然渴急了,端起碗,一顿顿顿,放下碗时,碗里见了底。   宴宴给他添了水,把瓦罐放在他碗边,笑道:“热水还有,喝完了自己倒。”   白露点点头,抹了一把嘴,端着碗喝得慢了。   宴宴抿唇一笑 ,想了想,跑到灶屋用干净碗装了两个馒头出来,笑道:“走了那么远的路,饿了吧?早上的馒头,冷了,就着热水吃一口垫吧垫吧,马上做午饭。”   白露望着白面馒头,喉结滚动,竟是在偷偷咽口水。   白露很是不好意思,脸红了,连耳根都红了。   他没有伸手接,目光躲闪,小声道:“谢谢宴宴哥,不用了,我不饿。”   胡秋月见他偷偷瞄一眼馒头,转头迅速躲开,脸都红了,哪里是不饿,只怕连碗都能吞了。   也不知孩子家里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么一副落魄样?   胡秋月是最疼儿女的人,自己生的心疼,不是自己生的也心疼。   她见了白露这可怜样,不免心酸,笑道:“你这孩子,客气什么?这是你哥家,就跟在自己家一样,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只管跟你哥说。”   白露这趟来得突然,本来一路忐忑,惴惴不安,生怕给白竹带来麻烦,这时受到一家人的热情招待,感动极了。   他虽然穷,但是做事很有分寸,没有急着吃馒头,咽了一下口水,偷偷望了一眼白竹。   白竹哪里看不出他又渴又饿,早就心疼坏了,忙把装馒头的碗往他跟前一推,红着眼眶笑道:“吃吧!吃饱了再说话。”   白露嗯了一声,这才忙不迭地拿起馒头,大大的咬了一口,饿虎下山似的,一口咬掉半边。   咬完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吃相太难看,包了一嘴馒头不敢嚼。   嘴巴鼓鼓的,像个小仓鼠,无辜又可怜。   胡秋月暗暗叹气,站起来往灶屋走,边走边说:“小竹,你陪露小子坐坐,我来做饭。宴宴,来帮忙烧火。”   宴宴答应一声,还没站起来,李立维兔子似的窜进去道:“娘,我来烧火,我最会烧火了!”   宴宴“噗嗤”一笑,跟在他后面进了灶屋,讥笑道:“嗯,你最会烧火,你烧出来的火苗像一朵花,长得最好看。”   刚才沉闷的气氛因为几个人的玩笑话一下子轻松起来。   他们娘仨怕在堂屋里看着白露狼吞虎咽,会让他难为情,心照不宣地躲进了灶屋。   没了外人,白露没有那么局促,拿着馒头嚼都来不及细嚼,就忙着往下咽,噎得连连翻白眼。   白竹好不心酸,他想起自己在白家时,白露经常偷馒头给自己吃。   自己害怕被白大毛看见,也是这样匆匆忙忙的干咽,也是这样噎得翻白眼。 第385 章 给白露穿   往事不堪回首,随风而逝,如今日子蒸蒸日上,握在自己手中,未来可期。   白竹望着白露,心酸极了,提起瓦罐给他加水,柔声道:“慢点吃,小心噎着。”   白露吃完一个馒头,喝了一碗水,肚子不是那么饥了,拿着另一个馒头慢慢吃着,不好意思地望了白竹一眼,小声笑道:“白面馒头真好吃。又暄软又甜,很久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白面馒头了。”   白竹狐疑地望了他一眼,白家虽然穷,赶不上自己家,但一个月吃几次白面馒头还是吃得起的,怎么白露说很久没吃白面馒头了呢?   发生什么事了吗?   白竹对白家本就不喜,选择性失忆,一年多没联系,竟然对白家一无所知。   白竹刚想问白露怎么来了,转念一想,弟弟来哥哥家也正常,自己老是问,显得很不欢迎似的,还是等没人时再问吧,当即笑道:“我家去年买了几亩田,不缺粮食,你爱吃就多吃点。”   白露点头道:“二哥,哥夫呢?”   “他出门了,有事,明天才回的,你找他?”   “不……,我不找他。”白露低着头慢慢地小口小口地咬着馒头,突然结巴起来。   白竹心疼地揉揉他的头,摸到一手冷冰冰的水。   他望望自己的手,又望望白露的头,伸手在他脖子上薅了一把,心疼地道:“你一路跑来的吗?看看,汗都结冰了。”   白露不好意思地笑道:“是啊,太冷了,跑起来热乎点。”   白竹望着白露不合身的破棉衣,皱眉道:“我去烧些热水,你先洗头洗澡,换身衣服。你出了汗,容易着凉。”   白露望望自己的破棉衣,难为情地嗫喏道:“不要了,一会儿就干了。”   白竹叹气,凑近白露小声道:“傻瓜,穿着汗湿的衣服不冷吗?跟你哥还客气啥?有话待会说,我先去烧水。”   说完,他伸手撸撸白露的头发,留着白露在堂屋吃馒头,自己转身去了灶屋。   要不说宴宴和白竹好得一个人似的呢?简直就是白竹肚子里的蛔虫,知道他想些什么,这不,宴宴早就烧好了一大锅热水。   一见白竹进来 ,宴宴站起来笑道:“小哥,我烧了热水。白露出了汗,穿着汗湿的衣服会感冒,让他洗个澡吧!”   “嗯,白露头上都是汗,都结了霜花,让他先洗头。”白竹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心疼。   “好,先舀这些热水洗头,我再烧些洗澡。”   白竹舀了一盆热水,拿了一个皂角,招呼白露去院子里洗头。   宴宴给锅里加满了水,又跑到灶下塞了两根干柴,才进了卧房,翻箱倒柜地忙碌一阵,站在门口喊白竹:“小哥,你来一下。”   “来了。”白竹回头答应了一声,把白露的衣领往里塞好,转身进了屋。   宴宴拉着白竹进了卧房,指着床上的一摞干净衣服笑道:“小哥,这是你们去年给我做的棉衣棉裤,还有以前的内衣外衣,我穿小了,给白露穿吧!”   他怕白竹不好意思,指指身上的棉袍笑道:“这是今年我俩一起做的新棉袍,暖和的很,我穿了舍不得脱,旧棉衣穿在身上紧绷绷的,勒得难受,我不爱穿。”   白竹一愣,心里很是感动:乡下孩子穿衣服哪个不是新三年旧三年将就着穿的,哪有去年的衣服今年就送人的?   别说去年的棉衣不是那么小,能穿。就是真的小得不能穿了,也会拆了加些棉花布匹,重新缝大点继续穿。   白露的棉衣小得腰都遮不住了,还不是照样穿。   白竹也不和宴宴客气,揉揉他的头,笑道:“谢谢了。我拿去给白露了,明年再给你做件新棉袍。”   宴宴抱着衣服跟他一起往外走,乐得哈哈大笑:“那可太好了。我又赚了,拿些穿不了的旧衣服换件新棉袍。我怎么那么聪明呢?总做赚钱的生意。”   白竹知道他是不想让自己有心理压力,故意说的,也不说破,笑嘻嘻地道:“那可不,你张鸣宴不聪明谁聪明?”   这时,白露洗好头,把头发堆在头顶上,拿着空盆进来了。   白竹忙喊道:“白露,进来洗澡。”   他让白露进了自己卧房等着,跑去灶屋舀了两盆水倒进大盆里,指的床上的衣服笑道:“这是宴宴的衣服,有棉衣,也有内衣外衣,他穿小了,你穿着应该合适。虽然是旧的,都没破。你洗好了,换上干净衣服,棉衣上套着外衣穿,方便拆洗。你身上这套棉衣小了,脱下来我去洗干净,破的地方补一下,给二叔家的张明辉穿。”   说着,又开箱子拿出一双新棉鞋,一双新布袜,放在桌子上,笑道:“这是我娘给我做的新棉鞋,还没穿呢,给你穿。小汉子的脚大,应该合穿。”   白露有些难为情地喊了一声二哥,嘴皮子动了动,白竹笑道:“先洗澡,待会儿水冷了,我把你的脏衣服拿出去洗了,趁大太阳好晒。”   他弯腰抱衣服,看见白露的布鞋,顺手拿了:“这个天穿布鞋太冷,我也洗了晒干收起来,等开春了穿。”   这布鞋还是白竹给他做的,白露舍不得穿,还很新,这次来白竹家才舍得穿上的。   白露洗干净了,换上宴宴的干净衣服,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宴宴比他大两岁,但小汉子长得快,宴宴的衣服白露穿得正合身,就像是量身定做的似的。虽然不是新的,比他原来的那身破衣服好出十万八千里。   白露本就长得齐整,这时洗干净了,好衣服一穿,刚才又吃了馒头,喝了热水,寒酸和磕碜不见了,站在面前的是个俊气的小汉子。   白竹多用了几个皂角,用棒槌一顿捶打,把脏棉衣布鞋洗干净了,晾在院子里,看见白露像一棵挺拔的青松望着他笑,不由得高兴的咧嘴笑道:“我白露长得真俊。”   因为白露来了,中午饭很是丰盛,胡秋月蒸了白米饭,炒了肉,煎了豆腐,又炒了一碗白菜。   白竹这半年自己开饭馆,伙食好了,胃口小了,吃得不多,只不住地给白露夹菜。 第386 章 扬扬来了   白露连菜带饭吃了三大碗,吃得鼻尖冒汗,脸上红扑扑的,吃得打饱嗝,实在撑不下了 ,才意犹未尽地放下碗,摸着肚皮笑道:“伯娘做的饭太好吃了,肚子都要撑破了。”   李立维年轻汉子,吃得也多,夹了一块肉给宴宴,自己也夹了一块吃,笑道:“那可不!除了娘,小哥和宴宴做饭也很好吃的,你吃一阵,保准会长胖!看看,我现在胖了多少!”   宴宴白了他一眼,骂道:“你自己贪吃,还怪我们做饭太好吃,哪有你这么霸道的人?”   李立维笑嘻嘻地凑到宴宴跟前,头一歪,小孩子耍赖似的道:“就霸道,就霸道!”   李立维和宴宴在一起就闹,李立维喜欢撒娇,宴宴愿意宠,一家人见怪不怪,习惯了。   白露却是第一次见一个汉子在小哥儿面前居然能娇气成那个样子,不由得新奇地瞪大了眼睛。   白竹啧了一声,嫌弃地道:“立维,你得亏没有尾巴,要是像蛋黄一样有尾巴,只怕早就摇断了。”   蛋黄正缩在白竹脚边啃骨头,听见自己的名字,仰头“汪”了一声,尾巴一阵乱摇,啪啪地击打着地面,告诉李立维,尾巴是这样摇的!   几人哄堂大笑,李立维不好意思地瞪了白竹一眼,又跟宴宴撒娇告状:“宴宴,小哥欺负我!”   宴宴咽下嘴里的肉,嫌弃地瞟了他一眼:“怎么欺负你了?”   “哼,他骂我是狗!”李立维傲娇地哼了一声,尾音上扬,既娇且嗲。   宴宴还没说话,胡秋月和李大贵对视一眼,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李大贵摇摇头,笑着骂道:“显眼包!”   宴宴抡起拳头捶李立维,笑骂道:“看你傻不傻!”   李立维得意地摇头晃脑道:“不傻不傻,聪明着呢!”   一桌人哈哈大笑,白露从来没见过这样轻松和睦的家庭氛围,原来一家人还能这样相处啊?原来家里不是只有打骂,还有笑声啊?白露目瞪口呆之余跟着大伙儿傻傻的笑。   白竹笑了一阵,拍拍白露的手,笑道:“新奇吧!他们喜欢闹,嘻嘻哈哈惯了,看多了就习惯了,别理他们。”   宴宴咽下嘴里的饭,问到白竹脸上:“你不喜欢闹?白露,你不知道吧,今天我哥不在家,要是我哥在家,你就开眼界了,就知道什么是恩爱夫夫了,有人会教你的!”   白竹笑着去拧他的嘴:“白露不知道,就你知道!”   李立维反应迅速,把宴宴往他怀里一带,躲过了白竹的魔爪。   白露一脸羡慕地望着他们闹,嘴角上扬,压都压不住:二哥变了,他现在多么活泼啊,像一棵葱葱翠竹,焕发着蓬勃生机,真好!   他吃好了,就着饭碗倒了一碗热水,一边喝水一边笑眯眯地望着李立维撒娇。   李立维平时虽然爱撒娇,但并没有这么嗲。   今天见白露穿着宴宴的衣服,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   但白露是白竹的弟弟,宴宴这些衣服小了不能穿,不给白露也是给张明辉穿,他明白这些,不会不识相地去表露不满。   但却比平时更黏宴宴,更能撒娇,好像在通过这种方式彰显自己的合法地位。   宴宴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像小孩子似的黏人,但一向纵容惯了,也不以为奇。   一家人正在说说笑笑的吃饭,突然院门被拍响了,门外响起张鸣扬奶声奶气地声音:“小哥,开开门!”   “扬扬来了,我去开门。”   白竹放下碗,正要起身,白露身子一震,兔子一样猛地窜了出去。   他几步飞奔到院门口,一把拉开门,果然,三婶抱着张鸣扬站在门口。   一年多没见到张鸣扬了,他长大了,长高了。   白露呆呆地望着张鸣扬,眼眶发红,喉咙发干,哑着嗓子喊了一声“三婶”,又笑着喊了一声“扬扬”。   张鸣扬一下子没认出白露,呆愣愣地望着他,大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三婶猛一看见白露,诧异地笑了一下,指着白露跟张鸣扬说:“扬扬,这是哥哥啊,你以前总追着要哥哥抱的,忘了吗?”   张鸣扬眨巴着大眼睛,抬起手揉揉眼睛,嘴里重复着“哥哥?”   尾音上扬,似乎很不确定。   白露心里发软,张开双手笑道:“扬扬,是我,来,哥哥抱!”   这一声哥哥抱如此熟悉,一下子勾起了张鸣扬的记忆。   他歪头想了一下,忽然惊喜地大喊一声“哥哥”,张着双手猛地扑到白露怀里,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头靠在他胸前,“哇”地大哭起来。   边哭边伤心地抽泣道:“哥哥,哥哥,你去哪了?为什么总不来看扬扬?”   这么可爱的张鸣扬一哭,白露心疼死了。他眼眶发红,鼻子发酸,不敢开口,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哭出来。   白露不敢看三婶,抱着张鸣扬,迅速转身往院子里走。   他亲了亲张鸣扬的额头,小声安慰着他,劝他别哭。   张鸣扬很听他的话,止住了哭声,双手还紧紧地搂着他,抽抽地打着哭嗝,泪眼婆娑地小声道:“哥哥,你怎么不来看扬扬?你忘了扬扬吗?”   望着可爱软糯的扬扬,白露心里软成一团,柔声道:“没忘,天天想着你呢。我回家了,要干活,没时间过来。”   张鸣扬想了想,点头道:“那你现在来了,怎么不去看我?”   白露噎了一下,无言以对。   谁说他不想去看张鸣扬的!   他一来了就想去看张鸣扬,只是衣不蔽体,寒酸又狼狈,实在没脸见人。   洗了头洗了澡,换了干净衣服,看着像个人了,打算吃了中午饭去看扬扬,他们却来了。   只是这些话却和一个五岁的小孩子说不清楚,白露亲亲张鸣扬的额头,柔声道:“我打算下午去看你的。好了,扬扬,都是哥哥的错。今天我一直抱你,你原谅哥哥好不好?”   张鸣扬板着小脸认真地想了想,严肃地点点头,一本正经地道:“好。你要一直抱着我,睡着了也不能给娘!” 第 387章 扬扬乖   看来,张鸣扬还记得娘趁他睡着了偷偷把他抱回家的事。   防不胜防,已经有阴影了。   白露望着张鸣扬,温柔地咧嘴笑,认真地点头,抱着他进了堂屋。   三婶关上院门,笑嘻嘻地跟着进了堂屋,道:“大嫂,姨父,还在吃饭吗?小竹和宴宴回来了,家里真热闹。”   胡秋月吃好了,抹了一把油乎乎的嘴,笑道:“谁说不是呢?一年到头就盼过年这几天,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在一起。杨桃,你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吃点?”   “吃了,今天吃得早。振山吃了要带凯凯去镇上买年货,我一个人在家无聊,带着扬扬来你家玩。”   三婶说着扬了扬手里的鞋底。   乡下都是这样,农闲时,处得好的妇人夫郎,互相串门,纳鞋底,聊家常,说说笑笑地打发时间。   胡秋月笑道:“我们娘仨在家做过年衣服,你来得正好,正好有伴。”   妯娌两个亲亲热热地说着话,白露抱着张鸣扬,去灶屋拿了干净的碗筷,夹了几块肉,几块豆腐,坐在桌边静静地喂张鸣扬。   他自己吃饭不敢捡菜,都是白竹和胡秋月捡给他吃,这时夹菜喂张鸣扬倒是熟门熟路,轻松自在,一点都不见他不好意思。   张鸣扬靠在他怀里,小手抓着白露衣服下摆,乖得要命,白露喂一口,他张嘴吃一口。   三婶笑道:“扬扬,你吃过饭了,少吃点,小心吃多了肚肚疼。”   说着,抬头望着胡秋月笑道:“扬扬来你家倒是乖,也肯好好吃饭。在家饭不好好吃,只管调皮。”   胡秋月疼爱地望了一眼张鸣扬,笑道:“隔锅香,小孩子都这样。今天白露来了,炒了肉,煎了豆腐,扬扬爱吃就让他多吃点。”   三婶笑着应了,伸手揉揉扬扬的小脑袋瓜,笑道:“扬扬倒是肯听哥哥的话,好乖。”   张鸣扬嗯了一声,大眼睛圆溜溜的,像两颗黑葡萄。他眨巴着大眼睛看了白露一眼,回头望着他娘,重重地点头,认真地道:“我听话,我乖!”   乖得让人的心都要化了,桌上吃饭的几个人笑了起来,白竹夹了两块肉给他,表扬了几句。   张鸣扬吃了几口就摇头不吃了,把白露拿筷子的手往他嘴边推,奶声奶气地道:“哥哥吃!”   白露已经很饱了,但听了三婶的话,怕张鸣扬吃多了肚子疼,也不压他吃,自己把碗里张鸣扬吃剩下的连菜带汤吃得干干净净。   他放下碗筷,抱着张鸣扬进了灶屋,拿了干净的竹碗,倒了一碗热水,荡了半天,不烫了,才把碗凑到张鸣扬嘴边,森·晚·柔声道:“扬扬乖,喝口热水,肚肚就不疼了。”   张鸣扬乖乖地点头,主动凑到白露手边,小手扶着白露的手,一连喝了好几口水,才摇头不喝了。   白露把碗里剩下的水几口喝完,抱着张鸣扬去院子里玩。   三婶嘴里和胡秋月说笑着,眼睛片刻都不离宝贝儿子,见白露给扬扬喂菜喂水,照顾地无微不至,放心地舒了口气,由着他们在院子里玩。   吃完饭,白竹站起来收碗,李大贵笑道:“小竹,放下我来。你们的针线活在等着呢,都去忙,我来洗碗。我下午没啥事,家务我包了。”   乡下灶屋里的事都是媳妇夫郎的,很少有汉子管这些,李大贵没了夫郎,在家做惯了,这时做起来熟门熟路。   胡秋月不和他争,笑道:“有劳。那我们不管了,等下来试新衣服,人人有份。”   胡秋月带着两小只和三婶进了白竹卧房,围着火盆坐下来。   李立维怕火盆不热乎,铲了几大瓢碳加上,又提了瓦罐,拿了几个竹碗进来,笑道:“三婶,这里有热水。”   三婶点头笑道:“好,谢谢立维。……大嫂,你八字真好,儿女个个孝顺,家里一团和气,真让人羡慕。”   一番话说得胡秋月心花怒放,招手道:“杨桃,你来看,这一摞布是宴宴买的,我家人多,一人一件。这柜盖上的一摞布是小竹买的,也是一人一套。小竹忙不赢,今天才开始缝,过年前也不知道能不能缝得完呢。”   三婶走过来,摸摸这件,看看那件,爱不释手,羡慕地道:“大嫂,你家日子越过越红火,过年每人还能做两套新衣。我家托你们的福,今年日子好过了些,一人做了一件。不过是葛布,没舍得买绸布。”   “依我说,葛布才好呢,结实耐穿。我宴宴买的这些绸布,好看是好看,哪里是庄户人家穿的?穿这么好的衣服怎么干活啊?”   “唉,大嫂,那是孩子的一片心意,给你做了就好好穿吧!平时舍不得穿,过年过节,走亲戚穿穿也是好的。我想要还有不起呢!”   三婶善解人意,每句话都说到胡秋月的心坎上。   胡秋月笑嘻嘻地道:“宴宴跟着他两个哥在饭馆里帮忙,他两个哥心疼他,每个月另给工钱,他才有钱买绸布的。我宴宴倒也懂事,有点钱知道为家里花,不小气。”   胡秋月说到宴宴,那是发自内心的满意,红光满面,每条皱纹里都是笑意。   大人说话,小孩子一般不插嘴。   白竹忙着缝衣服,安静地听两位长辈说话,这时忍不住偷偷推了宴宴一下,戏谑地小声笑道:“我宴宴真懂事!”   宴宴一下子笑出声,拿着针的手高高抬起,威胁地道:“我戳你啊!”   白竹使劲瞪了他一眼,骂道:“你敢!皮痒了?”   宴宴哼了一声,故意凑近了一点,忍着笑道:“你看我敢不敢!”   说着,尖着两根手指就要来戳白竹。   其实宴宴是吓唬白竹的,他两根手指紧紧捏着缝衣针, 针尖藏在两根手指中间,怎么能戳人?   但白竹不知道啊,忙往胡秋月身后一躲,笑着告状:“娘,宴宴欺负我!”   胡秋月伸手搂住白竹,瞪了宴宴一眼,骂道:“可消停点吧,戳着你小哥可不是玩的。”   宴宴“噗嗤”一笑道:“有点出息吧!动不动就告状,你就仗着娘疼你。”   白竹笑嘻嘻地摇头晃脑道:“就是,娘就是疼我,你能怎么样吧?”   三婶含笑望着两小只打闹,眼睛里的羡慕都快溢出来了。 第388 章 哥哥快跑   胡秋月由着俩人闹了一阵,又把话题拉回来:“杨桃,树山家年忙好了吗?孩子们的过年衣服做好了吗”   “做好了,二哥买的布,我给做的。   大嫂,别操心二哥了。   他下半年给鸣曦帮忙,手上松多了。   今年过年样样买好了,还能结余好些银子。   二哥现在虽然是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比过去忙些,我看他脸上的笑容比过去多,精神也好。”   三婶纳着鞋底,笑嘻嘻地道。   “那就好。你能干,振山勤快,你家的日子我不愁 ,我担心的就是你二哥家。”   胡秋月叹了口气,想了想又道:“我家人多,小竹和宴宴忙得很,没时间做针线,一大家子的棉鞋都是我做的。我自己的没时间做,穿的还是去年的旧棉鞋。本想给明辉兄弟俩做双棉鞋,一直不得空。”   “我看着呢!刘杏花去年给孩子们做了两双新棉鞋,做大了,今年穿正好。孩子们今年有鞋子穿。明年的棉鞋我做吧,你要是有时间就给他们做双布鞋,没时间就算了。”   “好,你做棉鞋,我做布鞋。让两个娃穿好点,有功夫多看顾着点,别让人家说没娘的娃可怜。”   “我知道的。他们那个娘,不提也罢。我看两个娃现在比过去懂事多了,经常来我家找凯凯玩,看见我家地脏了,主动帮着扫地,明辉还会带着两个小的玩,有好吃的总让着弟弟。”   “那就好,小孩子生下来没有坏的,全靠大人教。所谓家教家教,家里教得好,才有家教。我跟树山说了,他忙不赢,孩子只管送来我家。”   “嗯,都是一家人,二哥一个汉子带着两个孩子,总有看顾不到的地方,可不得我们帮忖着吗?振山虽然话少,但只要看见二哥家有难处,第一个往前冲 。”   俩人一边做针线一边聊着家常,时间过得飞快。   三婶聊得起劲,听见张鸣扬在外面咯咯笑,才想起宝贝儿子来。   三婶走到窗边一看,白露背对着她们,把张鸣扬架在肩头骑马,双手抓着他的上手臂根,跑得飞快,带他飞。   张鸣扬张着双手,兴奋得小脚连蹬,踢得白露胸脯啪啪响,咯咯笑个不停。   三婶笑着喊了一声:“扬扬,乖乖的,别闹哥哥。”   外面人压根没听,还咯咯疯笑个不停。   三婶笑了一声,见时间不早了,收起鞋底往外走:“大嫂,我先回去了。振山和凯凯不知道回来了没有,我得先把晚饭做好。我家张鸣凯,哎呀,吃了早饭就要吃中饭的主,到时间饭没熟就哭,我真是怕了他。”   胡秋月笑道:“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饿得快。”   说着,放下手里的针线,起身送她出去。   俩人刚刚走到堂屋门口,张鸣扬听见脚步声一回头,看见娘朝他走来,马上止住笑,一脸警惕地望着他娘。   三婶老远伸出手,柔声笑道:“扬扬,天黑了,回家好不好?”   “不好!”张鸣扬猛一回头,小手推着白露的头,焦急地大声喊道:“哥哥快跑,娘来了,快跑!”   白露条件反射地架着张鸣扬往外跑了两步,突然意识到什么,停下脚步,回头望着三婶不好意思地笑。   “快跑,快跑啊,哥哥!娘来了,她要抢我啊!”   张鸣扬双手搂着白露的头,身子一拱一拱的,激动地大喊大叫,声音都喊劈叉了。   三婶望着胡秋月无奈地一笑,无可奈何地道:“大嫂,你看看扬扬,见着白露就不撒手了,当我是洪水猛兽。还快跑呢,看你能跑到哪里去!”   胡秋月笑道:“小孩子投缘,在一起玩得高兴,舍不得分开。扬扬不愿意回去就让他在我家玩,吃了晚饭你再来接他。”   张鸣扬听见大娘让他留在这里,高兴地咧嘴笑,重重地点头道:“好的,我就在大娘家玩。娘,你回去吧。吃了晚饭也不要来接我,我晚上在这里和哥哥睡。”   三婶沉下脸道:“那可不行。大娘家里人多,他们自己人都睡不下,你在这里怎么睡?”   张鸣扬大眼睛一眨,小嘴巴一瘪,就要哭。   三婶沉声道:“你不乖,爱哭,还是不要在这里了,跟我一起回家。”   张鸣扬不敢再哭,大眼睛一眨,滚下一串眼泪,砸在白露头顶,滑进发间,他拖着哭腔道:“不要。娘,我乖,我不哭,我不回去。”   三婶心软地叹了口气,一时没说话。   白露知道扬扬哭了,心疼坏了,抓着张鸣扬的胳膊,把他滑到身前,抱在怀里,紧紧搂着,生怕三婶抢走了。   他低头蹭蹭张鸣扬的小嫩脸,抬头望着三婶,哀求地道:“三婶,让扬扬在这里吧!他很乖的,不哭也不闹。现在让他回去,他肯定会哭的。”   说到后面,好像怕张鸣扬马上会哭出来似的,温柔地拍着他的后背,安抚着他。   白露见三婶不说话,知道她不高兴,舔舔嘴唇,鼓起勇气嗫喏道:“三婶,让扬扬在这里玩。吃了晚饭,你来接他,我让他乖乖回去睡觉。”   “我不回去,我要和你睡。”张鸣扬搂着白露的脖子,激烈反对。   “扬扬!”白露出声制止,声音沉了些。   张鸣扬听出他语气不悦,仰头望着他,眨巴着大眼睛,眼里涌起一层雾气,不敢说话。   白露心又软了,亲了亲他额头,柔声道:“吃了饭回家睡觉,明天再来,明天哥哥带你出去玩。”   张鸣扬呆呆地望着白露,好半天才含着眼泪点点头。   他一点头,那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砸在白露胸前。   白露心都碎了。   他咬着下唇对三婶道:“三婶,你看,扬扬答应吃了饭回去睡觉。”   三婶望了胡秋月一眼,一脸疑惑:怎么回事,想抱孩子回家,怎么搞得像生离死别一样?   张鸣扬太乖太可爱,白白嫩嫩,粉粉糯糯,非常依恋白露。   白露实在太喜欢他,一点都舍不得他走,白天愿意带他玩,晚上愿意带他睡。   但白露自己都是寄人篱下,晚上睡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敢留张鸣扬和他睡?   如果是在他自己家,但凡他能做一点主,他都不舍得让张鸣扬走的。   因为他不舍得让张鸣扬哭。   三婶到底爱子心切,舍不得让儿子哭,一个人走了。   吃过晚饭,三叔来接张鸣扬。   他倒是没闹,乖乖地离了白露怀里,让三叔抱。只是像个小大人似的,含着眼泪的圆眼睛一眼一眼地瞅白露。 第389 章 被撵了   白露简直不敢看张鸣扬,又不敢不理他,只得拉着张鸣扬的小手,再三保证明天一起床就去接他,张鸣扬才勉勉强强,委委屈屈地让他爹抱着走了。   冬天天黑得早,外面漆黑一片,其实时间还早,乡下人舍不得点灯,早早就睡了。   这几天要做的衣服多,白竹担心过年前做不完,点了煤油灯,烧了火盆,和宴宴开夜战。   虽然烧了火盆,坐久了还是会冷。   那冷气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直接无视火盆的存在,直往骨头缝里钻,冷得瘆人。   白竹找出两床小抱被,在自己腿上搭了一床,把另一床搭在宴宴腿上。   这样搭着抱被,围着火盆坐着,脚下是热乎的,身上也不冷了。   胡秋月年纪大了,眼神不好,煤油灯下看不清,白竹不让她熬夜,催着她去睡了。   汉子们不会做针线,熬夜没用,白竹也催他们去睡。   白露呆呆地坐着,没什么精神。白竹望他一眼,回头笑道:“宴宴,你晚上和我睡,让白露睡你的床,好不好?”   宴宴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他望了李立维一眼,正要点头,李立维瞪了他一眼,马上接话道:“小哥,让白露和我睡吧!宴宴还是让他自己一个人睡,明天哥回来了,宴宴也得回自己卧房睡。”   白竹一想也对,笑道:“那也行,只是白露睡觉不老实,怕挤着你。”   李立维不以为然地笑道:“年轻人都这样,怕什么?我床宽得很,哪怕白露睡着了,半夜打拳也施展得开。”   白露回过神来,揉揉鼻子,不好意思地低头笑。   他就担心晚上没地方睡,只要有地方睡,是一个人睡还是和别人一床睡,不重要。   只是,如果是一个人睡,就可以留小扬扬跟着自己睡了……   白竹起身把早上洗的干净被子套了一床,又找了一个旧枕头,白露抱着,跟李立维去了隔壁。   李立维非常热情,把白露领到自己卧房,点着煤油灯,体贴地帮他铺好被子,殷勤地道:“白露,你先睡。晚上冷,我去帮他们烧火盆。”   白露本以为李立维要一起睡的,这时见他说不睡,不免失望,踌躇了一下,吞吞吐吐地问道:“立维哥,是不是我挤着你了?”   “不是,你怎么能这样想?你看看,这是新床,大得很,又是两床被子,自己睡自己的,你怎么会挤着我呢?我都说了,你睡着了打拳也施展得开。别乱想,我去帮他们火盆里加点碳就来了。你先睡,啊!”   李立维把煤油灯往桌子里面推了推,笑道:“你要是嫌灯光刺眼,等睡下就吹熄吧!要是怕黑,亮着灯睡也行,随你。”   白露见他一直笑嘻嘻的,不像生气的样子,松了口气,声音大了一点:“你去吧,我不怕黑。”   李立维笑嘻嘻地关上房门出去了,白露脱了衣服,钻进被窝。   新做的棉花被子,软乎又暖和。   新洗的干净被套,散发着太阳的香气,白露闭着眼睛沉醉地深吸气 ,闻被头上的香气。   太阳的味道,真好闻!   白露一整天端着,这时放松下来,动作大了些,扯着了后背上的伤口,疼得嘶了一声。   好像生怕被人听见,白露忙睁开眼睛,屋子里没人,一灯如豆,光晕在墙上长长消消,明明灭灭。   他忙翻了个身,一口吹熄了油灯,侧身躺着。   后背火辣辣的疼,白露伸手去摸,摸到隆起的一道高痕,他疼得猛的缩回了手。   白天怕被白竹看出端倪,使劲端着,这时没人了,不用忍了,白露忍痛翻了个身,趴着睡。   黑暗中却睡不着,白天发生的事又涌上眼前。   是的,他是被他哥白松两口子赶出来的。   还是打了一顿赶出来的。   有人要问了,白大毛不是最疼这个小儿子吗?怎么不护着他,让白松打呢?   没错,白大毛没了!   白大毛死了,早两个月就死了,死得透透的。   白大毛身强力壮,年纪也不太大,怎么就死了呢?   这话得从他的好大儿身上说起。   他的好大儿白松去年五月成的亲,比白竹晚一个多月。   娶的媳妇是樟树村的,名叫伍小勤。   两个村子离得比较远,成亲之前俩人没见过面,不熟,互相不知对方的底细。   成亲之后,刚开始一两个月还好,慢慢地,遮羞布掀开,老底都露出来了。   这“吾小勤”,妈呀,人和名字完全占不上边,整个一个“她大懒”,又懒又馋,是个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主,长得也很一般,年纪比白松还大一岁。   想想也是,白家又穷,白松怂包一个,白大毛又赖,名声不好,伍小勤虽然年纪大了,好歹是个女的,为什么会愿意嫁给他家呢?   原来是个没人要,嫁不出去的破烂货。   伍小勤人虽然长得不怎么样,心眼却多。   刚成亲时,主动给甜头白松尝,日夜缠着他。   白松一个毛头小伙子,刚刚占上女人的身,哪有够的,恨不得天天猴在女人身上。   伍小勤这时来劲了,每晚尽力撩拨白松,把他撩得神魂颠倒,不能自拔时,就提出各种要求。   白松稍有不答应,她就翻脸,系紧裤腰带,不让白松上身。   白松本来就怂,鼠目寸光,大是大非面前总是拎不清。   为了身下的那二两肉,为了那片刻的欢愉,不得不处处讨好,步步退让,订下了许多丧权辱国的城下之盟。   就这样,不到两个月,伍小勤以床事要挟,彻底拿下了白松,让他往东不敢往西,让他打狗不敢撵鸡,唯她马首是瞻。   收服白松后,伍小勤有恃无恐,好吃懒做的面目一露无余,装都懒得装。   她不下地,只在家里料理一点家务。   家里没人,成了她的天下。   家里母鸡下了蛋,刚刚离开鸡屁股就进了她的嘴,真是一个热洞里出来,马上进了另一个热洞,鸡蛋冷都不带冷一下的。   家里的一点点白面,别人是见不着的,都进了她的嘴。   干活的下苦力的一日三餐喝粗粮稀饭,她也象征性地跟着喝一点。   等三个人一走,她精神了,马上忙活开了,揉面烙饼,另开小灶,吃得不亦乐乎。   有时候饼做多了,实在吃不下了,也会赏白松一两块,甚至连白露偶尔也能得着一点点饼渣子,只瞒着白大毛。 第 390章 娶了个祖宗   家里那点白面,哪里经得住这样造?   还不到腊月就没了,过年时既没有蒸馒头,也没有包饺子。   谷子没熟,白面吃完了,伍小勤没有好东西吃,很是闹了一通脾气,装病躺床上,一睡好多天,连饭都不做。   白松只差磕头了,千求万求,好不容易求得这个姑奶奶起床料理家务。   从此伍小勤又解锁了一项新技能,稍不如意就装病,躺着不起床。   不煮饭,不做家务,让他们父子三干一天活回家连口热水都喝不上,还得自己动手做饭洗衣,料理牲口!   白露小,只需搭把手,白松懒,回家就钻进卧房陪媳妇,这些活都落到白大毛身上。   白大毛一肚子气,不煮饭吧,自己饿得受不了,白露更是饿得眼巴巴的望着他。   不煮猪食吧,猪饿得嗷嗷叫,本就瘦得可怜的小猪,肉眼可见地越长越小,再不喂,只怕小命不保。   就这样,白大毛既要干田地的活计,回家还得跟个媳妇夫郎一样干家务。   也是怪了,以前白竹在的时候,一样的下地干活,回家做家务。   也不见他做了些什么,回来不多时,饭菜马上就好,趁他们吃饭时,出去就能扯一背篓猪草回来,猪食也不愁。   怎么白竹干时几乎没什么家务活,到自己干时,家务活就这么多,干都干不完呢?   白大毛每天都气鼓鼓的,面色阴沉得能拧下水来。   要是白竹敢这样闹,早被白大毛打死几百回了,可惜这不是白竹,是伍小勤。   白大毛刚开始也不惯着伍小勤,狠狠骂了她几次,自己儿子舍不得骂,儿媳妇他可舍得得很,骂得凶着呢!   伍小勤挨骂后会收敛一点,不敢明目张胆地欺负白松。但不起床,继续装病。你白大毛再凶,总不能逼着一个生病的人起来干活吧。   虽然白大毛敢逼生病的白竹干活,却真的不敢逼装病的伍小勤干活。   毕竟人家有娘家,一言不合,娘家乌泱泱来十几个人,住在他家一顿吃喝就能把他心疼死。   还有一点就是,伍小勤心眼多,表面上不敢和白大毛对抗,可背地里变本加厉地收拾白松,   白大毛几次从窗户看见好大儿跪在床前,低声下气地哀求他媳妇开恩,准他上床去睡。   热天还好,跪着也能睡着,可这天气越来越冷,一跪跪半夜,谁能受得了?   白大毛暗暗叹气,自己儿子烂泥扶不上墙,自己越为他出头,他越使劲窜稀,不见他来跪爹娘,媳妇面前倒是三天两头的跪。   为了好大儿的膝盖着想,他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一闭眼,一闭嘴,家里就和谐了。虽然有些龃龉,但面子上还好。   毕竟白大毛是一家之主,又是家里的主要劳力,如果他躺倒不干活了,这一家人都要张大嘴巴去喝西北风。   伍小勤虽然又懒又馋,倒是不太蠢,明白这个道理。   只要白大毛不来管他,她也识趣的不去招惹白大毛,一家人表面上倒也能相安无事。   但白大毛就真的能怕了伍小勤?   那哪能呢!   他也憋着坏呢,明的不跟伍小勤斗,暗里恨她恨得要死。   家里卖东西的钱,他带白松做短工的钱,死死攥在手里,伍小勤半个铜子儿也见不着。   伍小勤自己在家偷吃,他就带着白露时不时去镇上开开荤。   当然,他自己是舍不得吃的,主要是买一碗羊杂汤两个馒头给白露打打牙祭。   伍小勤见不着钱,也是恨得牙痒痒。   可她找不到要钱的名目,说是要买盐吧,白大毛自己买了,说是要钱买几尺布做件衣服吧,白大毛一口拒绝,乡下人不能总穿新衣服,没那条件。   一家人离心离德成那样,可以想想那日子过成个啥了!   白露有白大毛护着,伍小勤对他还算好,日子勉强能过。   白大毛就不一样了,刚去了白竹那个眼中钉,又来了五小勤这个肉中刺,他的心啊,就没有一天舒坦的,时间一长,添了个胸闷胸痛的毛病。   日子就这么磕磕绊绊的往前过,虽然大家心里都不舒坦,但也能维持表面上的平静。   变故出在九月初。   八月份忙秋收,他家田少,但自己开出来的荒地多, 荒地上种豆子,种红薯玉米高粱,虽然产量不高,但好歹能出产一些粗粮,凑合着填饱肚子。   白大毛收完了自家的谷子豆子,怕伍小勤几顿给偷吃完了,把晒好的谷子豆子收在自己卧房里,一把锁锁了,过几天拿一些出来,大家一起吃一顿干饭。   伍小勤没法偷吃,恨得咬牙切齿,也不敢多说,只能想方设法地折磨白松。   白松苦不堪言,又不敢跟白大毛说,忙完地里的活计后,借口去镇上找活干,天天跑到镇上胡逛,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地里活计忙完了,没多少事,白大毛懒得管他。   他自己没时间歇息,忙着呢。   这个丰收的季节,山上的果子熟了。   白大毛想去山上摘板栗,柿子,拿去镇上卖,不要本钱的东西,卖一个铜板也是钱。   喝了稀糊糊,白松照例一溜烟跑了,白大毛带着白露上山了。   附近山上妇人孩子都去,连地皮都刨了三层,几乎找不到能吃的东西,他们不得不去深山。   深山人来得少,林深茂密,草木葱茏,白大毛心情都好多了。   他走在前面,手拿一根竹棍开路,边走边道:“看这草木茂密成这样子,应该是没人来的。如果运气好,能摘到板栗柿子,卖了钱,给你做一套新棉衣。你的旧棉衣去年穿就有点小,今年穿不了了。”   白露嗯了一声,想了想又道:“只给我一个人做吗?嫂子会不高兴吧!”   提起伍小勤,白大毛就有气,当即气哼哼地道:“我管她!她又不是没长手,要做衣服不会自己出去做活挣钱吗?我就没见过那么懒的女人,好吃懒做,皮塌嘴歪,就没一点做人媳妇的样子。你哥也是命苦,讨着这么一个婆娘,这辈子有苦头吃了。” 第 391章 好大一棵柿子树   “当初,你们为什么要和她家结亲啊?成亲后天天吵,家里没有一天安宁的,真是烦死了。”   白露见惯了二哥忙忙碌碌,把破旧的家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样子,不喜欢懒惰的伍小勤,也不喜欢乱得像狗窝似的破家。不由得皱起眉头,埋怨起他爹来。   “唉,便宜没好货啊,谁知道她是这么个懒东西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家里穷,附近村子的姑娘没人愿意嫁给你大哥。她家只要二两彩礼,家里哪有钱,还是卖了你二……,还以为捡了便宜,谁知是个没人要的破烂货。别人家娶媳妇,进门来料理家务,伺候公婆,伺候相公,我家倒好,花钱请进来当祖宗。”   白大毛唉声叹气,摇头叹息,抱怨着家门不幸。   “你哥也是个没用的,被那女人拿捏得死死的,屁都不敢放一个,我一想起来就恨不过!”提起白松,白大毛恨得咬牙切齿。   想起白松在伍小勤面前唯唯诺诺的怂样,白露叹气,默默跟着白大毛走了一阵道:“爹,你在家别总是板着脸,嫂子不喜欢。你多笑笑,说不定嫂子一高兴,能改改这些坏毛病,能好好过日子。”   你以为嫂子是二哥吗?你板着脸她就怕你吗?   “我冲她笑?冲她哭还差不多!我管她喜不喜欢,好吃懒做的东西,不指着我养活,那一对懒种早就饿死了,还天天想吃香的喝辣的!”白大毛恨恨地嘟囔道:“什么小勤,分明是大懒!”   白露噗嗤一笑道:“你倒是会说!嫂子听见气死了。”   白大毛背后编排儿媳妇,也有点尴尬,一笑了之,不再说这个话题。   俩人正低头走路,突然左前方“啪”地一下,传来一声清晰的细响。   白大毛生怕遇到大型野兽,忙停下脚步,警惕地四处张望,突然指着前方哈哈大笑起来:“运气不错!快看,那里有一棵柿子树,好多柿子!”   白露抬头一看,可不,红灯笼似的柿子密密的挂满枝头, 煞是好看。   有些熟透了的,在枝头挂不住,掉下来,砸地啪的一声响。   白露一扫干脆的阴霾心情,扬唇笑道:“爹,太好了,我们摘两大箩,能卖一百多文吧!”   白大毛心情大好,笑眯眯地道:“这么大一棵树,我们摘不完。今天先摘两箩回去晒柿饼,柿饼价钱高些。明天喊你哥一起来,多摘些送去镇上卖 。卖了钱,先给你做套棉衣。不趁这几天摘果子卖几个钱,天一冷日子就难过了。”   白露喜滋滋地道:“这么大一棵树,全部摘下来只怕要卖四五百钱。”   白大毛点点头,拉了拉背篓绳子,往手心吐了一口唾沫,双手互搓,回头望着白露叮嘱道:“这柿子熟透了,一碰就破,太可惜了。我上树去摘。你不要上树,就站在树底下,能摘多少就摘多少。对了,你爱不爱吃,爱吃就敞开肚皮吃,山神爷请你吃的。”   白露望了一下四周,身手敏捷地爬到了一个大石头上面,伸长手臂,抓住一根枝条用力摇晃起来。   枝条不停地晃动,熟透的柿子就像雨点般噼里啪啦地掉落到了地面,地上开起了一朵朵柿子花。   站在一旁的白大毛见状,急忙大声道:“别摇!别摇!这些柿子掉到地上都摔坏了,没法拿去卖掉换钱了,可惜。”   白露嘿嘿一笑,放开枝条,弯腰捡起两个柿子,递了一个给白大毛。   他自己则对着柿子的破口处轻轻一吸,顿时一股甜甜的汁液流入了口中。   不一会儿功夫,那个又甜又多汁的柿子就只剩下一层薄薄的外皮了。   白露意犹未尽地砸吧砸嘴,笑道:“好吃,好甜!”   白露见地上的柿子东一个西一个的,干脆全都捡过来堆成一堆,直接坐在地上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他一边吸柿子,一边拍拍身边的草地,笑嘻嘻地道:“爹,过来坐着吃,吃个痛快再上树摘。”   白大毛弯腰又拿了一个吃,笑道:“你吃吧,我先上树了。”   白露忙道:“别急啊,吃饱了再干活。”   白大毛指指树上,笑道:“我上树去吃,树上的又大又红,还干净,不比你这沾了泥巴的破柿子好吃!”   白露见他嫌弃自己吃的柿子脏,翻了个白眼,不再阻拦他,叮嘱道:“那你小心点,脚踩稳,手抓稳哈。”   白大毛虽然年纪大了,身手依然矫健,拉着树枝,脚踩树干,老猴子似的,几下子爬到树上。   树干上不长果子,果子都是长在枝头的,枝头都压弯了,垂向地面。   白大毛非常小心,把背篓往后推了推,免得刮着树枝,树太高,掉下去可不是好玩的。他站得稳稳的,开始摘柿子。   他生怕把柿子弄破了卖不掉,一开始摘得比较慢,一个个摞在背篓里。越摘越顺手,他的速度慢慢快起来了,不多时就摘了大半背篓。   白露吃够了柿子,抹抹嘴,站起来,在树底下够着枝条拉下来摘。   他站在地上,背篓放在地上,只需伸手去摘,比白大毛轻松多了。   只是这是一棵大树,很高,伸手能摘到的柿子不多。   他摘完了一个枝条,正转悠着想再拉下一根枝条来,突然听见头上哗啦一声响,是枝条断裂的声音。   白露吓一跳,忙抬头去看,这一看可把他吓得魂飞魄散!   白大毛掉下来了!   原来白大毛越摘越顺手,摘得兴起,放松了警惕,不再像一开始那样小心翼翼,反而为了摘干净些,往枝头越爬越远。   他看见枝头挂了一个很大的柿子,很红,很饱满,想去摘。   伸手试了一下,手指头能挨着柿子,差一点点就能摘下来。   越靠近枝头,枝条越细,越不能受力,他稍微一动,枝条晃得厉害。   若是平时,他可能就不要了。   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可能是见了这么多柿子兴奋过度了,也可能是那柿子太诱人,他钻了牛角尖,一定想要摘下这个柿子。 第392 章 意外就在一瞬间   白大毛还是很小心的,他先四处看看,伸手抓住了上边粗一点的枝条,用力拉了拉,那枝条只是稍微晃动了一下,能吃住他的重量。   白大毛放心了,一只手死死的拉着那根枝条维持平衡,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一小步,俯身去够那个柿子。   一个人发生意外,事后总是后悔莫及。总想着,要是当初不去做什么什么就好了,要是我怎样怎样就好了。   殊不知,世上的意外十有八九是命中注定,逃都逃不掉的。   并且为了促成那个意外的发生,生活会有很多巧合。   这不,意外突然就发生了!   白大毛虽然足够小心,但他忘了,他身上背着一背篓的柿子,身子稍微往前一倾,身子和背篓重量都会往前移。   前面的枝条本来就细,重心一往前,枝条就吃不住重量,很可能会断。   可惜白大毛这时一心想征服那个大红柿子,加上太过相信手上拉着那根枝条,压根没想那么多。   他往前走了一步,刚好,能够到那个诱人的柿子了。   他握着柿子使劲一扯,柿子乖乖落入他手中。   白大毛左看右看手上的柿子,越看越喜欢,觉得是这棵树上最大最好的柿子,想丢给白露吃。   他低头想看白露在哪里,身子一动,背上的柿子压得他歪了一下 。   也没大歪,可惜在树上,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动作可能会带来致命的危险。   果然,就歪了这么一下,身后的背篓跟着一晃,柿子的重量拉得身子失去平衡,脚下一颤,树枝断了。   白大毛天天下地干活,反应还是很快的。   他见脚上失守,忙伸手拉着上面的枝条,想稳住身子 ,那个想方设法摘来的大柿子掉到地上,砸成了一摊柿子泥。   那枝条本就不太粗,白大毛开始脚站在下面的枝条上,手拉着上面的枝条,重量都在下面的枝条上,上面枝条只需承担小半的重量。   这时下面的枝条断了,重量全部转嫁到上面的枝条上,加上背篓里柿子的重量也不轻,上面的枝条吃不住劲,也前仆后继地跟着断了。   白大毛手里抓着,脚下踩的都断了,上下失守,无从借力,直挺挺地从树上摔了下来,一路不知道压断了多少枝条,打落了多少树叶,只知道那柿子像下雨似的噼里啪啦往下掉。   虽然事出意外,他还是非常清醒的,生怕砸着白露,身子往下坠,嘴里大喊着“让开”。   白露惊叫一声,来不及多想,本能地冲过去想要接住白大毛。   因为背篓太重,白大毛是仰面往下掉的,他眼睛余光看见了白露,生怕砸着他,百忙之间,伸出手往左边枝条扯了一下。   他一路往下掉,一路伸手扯枝条,可惜下坠的力量太大,手划得鲜血淋漓,却没有一根枝条能阻住他。   他重重的摔在地上。   若是平时,这个高度掉下来,可能会擦破皮,严重的可能会摔断手脚,但总不至于要命。   可惜他背着重重一篓柿子,虽然下坠过程中,柿子掉了好多,但剩下不少,堕着他仰面砸在背篓上。   背篓身子是细篾丝做的,比较有弹性,就算砸上去也没什么。   但为了承重,背篓底是用竹片做的,像木头似的,很硬,砸上去可不是好玩的。   很不幸,背篓在他后背上,他没法子选择。   很不幸,背篓底刚好抵着他的腰,他没法改变。   很不幸,咔嚓一声响,腰和背篓底互不认输,狠命一撞,两败俱伤,背篓底压烂了,腰也断了。   柿子被压出一滩红泥 ,开出妖艳的花。   白大毛哎呦一声,疼出一身冷汗,呻吟着,无法动弹。   看起来啰里啰嗦说了好半天,其实变故就在一瞬间。   白露眼睁睁看见他爹掉下来摊在地上,前后不过几秒钟。   他惊慌失措,冲过来大哭着喊道:“爹,爹,你没事吧!”   白大毛脸色惨白,额头直冒冷汗,怕白露着急,勉强道:“应该没事吧,腰疼。”   白露慌极了,忙跪下来,搂着白大毛的脖子想拉他坐起来。   后世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时候的病人不能搬动,怕引起骨头错位,或者内脏大出血。   可白露只有十岁,大字不识一个,哪里懂得这些?只本能地想把他爹扶起来。   他手忙脚乱的一使劲,以为能把白大毛拉起来。   谁知他年纪小,白大毛又重,刚刚拉起来一点,吃不住劲,他稍一松劲,白大毛重新往地上一倒,反带着白露一头栽在他身上。   白大毛腰上的骨头咔咔响,疼得厉声惨叫,连声喊着“别动我”。   白露不敢再拉他,眼泪汪汪,急得原地打转。   深山寂寂,一个人影都没有,白露想回去找大哥,又不放心白大毛一个人躺在这里,急得大哭。   想了想,两个人耗在这里不是办法,耗到天黑了更麻烦。   白露抹了一把眼泪,哭道:“爹,你忍着点疼,我背你回去吧。不然你一个人在这里遇到野兽怎么办?”   白大毛本想让他去回去找人来帮忙,但又怕真的有野兽来活吃了自己,咬牙道:“你怎么背得动我啊?还是回去找你哥来吧!”   白露哽咽地摇头,跪在地上,拉着白大毛的双手往自己肩上搭,试图背起他。   像刚才一样,只要一使劲,只要白大毛的身子一动,他就疼得杀猪似的叫。   白露一筹莫展,吓得手足无措,望着白大毛大哭。   白大毛喘息一阵,强忍着疼痛,闭眼对白露道:“别哭。你赶快跑回去,让你哥来背我。”   他顿了一下,想着那个不靠谱的大儿子八成不在家,又道:“要是你哥不在家,不拘请哪个邻居来帮忙背我回去。多说好话,求求人家帮忙。”   白露答应一声,抹了一把眼泪,转身就往山下跑。   运气不算太坏,还没跑到家,在半山腰看见一个汉子在山上砍柴。   一个村子住着,白露当然认识他是村子里的王利,冲过去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哭道:“王大叔,我爹从树上摔下来,动不了,求求你去背他回来,我给你磕头。” 第393 章 爹啊,你怎么去了啊   那人吓一跳,柴也不砍了,拉起白露就往山上跑。   乡下人都是这样,善良热心,哪怕平时再看不惯白大毛,这时听说他摔伤了,不计前嫌,赶快去救他。   白大毛躺在树底,气息奄奄,有气无力地低声呻吟着。   王利走近一看,白大毛面如死灰,脸上冷汗涔涔,腰下压着一个背篓,已经压扁了,身下一片红。   他以为是白大毛流的血,吓一跳,忙道:“哎呀,这么多血!白大哥,你觉得怎么样?”   白大毛勉强睁开眼睛,哀求道:“王兄弟,不是血,我腰疼,坐不起来,麻烦你把我背回家。”   王利蹲下来,拉起白大毛的两只手搭在肩上,大声道:“你忍着点疼。我跑得快,送你回家。”   说着,他弯腰在前面用力,白露在后门托着白大毛的屁股往上推,总算是把他背起来了。   白大毛这一下疼得啊,死去活来!   刚才白露拉他,只不过是微微一动,白大毛都疼得受不了,何况现在?   王利一个糙汉子,哪里知道骨头的窍门,连拉带扯,背起他就往回跑。   白大毛扒不住他的肩膀,身子直往下溜,王利时不时托着他的屁股往上颠一颠。   这下好了,刚才可能只是骨裂或者骨折,这下上下两节脊柱彻底颠分家了。   白大毛粗喘不已,疼得死去活来,拼命咬牙忍着,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流,冷汗一身身的往外冒。   王利年轻,一路飞跑,把白大毛送到家。   白松果然不在家,伍小勤坐在院子里吃板栗,见王利背着个红通通的人往她家跑,吓一跳,跑过去一看,原来是公爹。   她以为白大毛死了,嚎了一嗓子:“爹啊,你怎么就去了呢?你撒手不管了,倒是轻松了,留着我们怎么活啊?”   白大毛见自己明明还活着,她也不过来问问伤势,扯着脖子嚎丧,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可惜他身受重伤,不复过去的彪悍,哪怕气得想重重踹她一脚,却连个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白露托着白大毛的屁股,焦急地道:“嫂子,别哭了。爹还活着呢。快帮王大叔把爹送到床上去,再去请个郎中来看看。”   “啊?没死啊!”伍小勤一喜,公爹可不能死,死了地里的活计谁干?   她忙手忙脚乱地帮着把白大毛送到床上。   白大毛身上的衣服又是汗,又是柿子汁,伍小勤生怕弄脏了床单,又要她洗,坚持要给他脱了外衣再上床。   白大毛真正像打断了脊梁骨的狗,既不能坐,也不能站,身子软绵绵的只往地上溜。   伍小勤装作很体贴的样子道:“王大叔,麻烦你帮忙架着我爹,他外衣脏了,我给他脱下来换一件。”   王利见那衣服实在脏得厉害,只得和白露一边一个,架着白大毛的胳膊。   伍小勤重手重脚的剥下白大毛的衣服,几个人毛手毛脚地把白大毛送上床。   可怜白大毛,腰上的骨头断了,被他们反复折腾,骨头来来回回的错了不知道多少次,犬牙交错的裂口都快挫平了,他一下子疼晕了。   也幸亏是晕了,不然得活活疼死。   王利见白大毛眼睛紧闭,牙关紧咬,伸手探探他的鼻子,还有气。   白松不在,白露太小,人已经送回来了,他再待在这里不合适,何况,砍刀和柴火还在山上呢。   王利冲伍小勤点点头,同情地道:“你爹腰断了,快去请个郎中来看看。”   伍小勤吓一跳,呆呆地“啊?”了一声,没了反应。   白露送王利出了院子,千恩万谢地道:“王大叔,今天多亏了你帮忙,不然我爹……,等我哥回来,让他上门来感谢你。”   王利倒是很喜欢懂事的白露,揉揉他的头发,安慰道:“不用了。你也不要太担心。你还小,家里有事应该是你哥哥嫂子担着。……,快回去吧,让你嫂子去请郎中来看看。”   白露哽咽着嗯了一声,跑回家一看,卧房里只有他爹硬挺挺地躺着,他嫂子早就不见人影。   白露跑到他哥卧房一看,房门紧闭,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白露伸手推了一下,推不开,房门里面上了栓,他知道伍小勤在里面。   白露急得大声喊道:“嫂子,你怎么躲起来了,快去请个郎中来给爹看看啊!”   伍小勤像死了一样,躲在房里无声无息,白露哭道:“嫂子,你说话啊,我知道你在里面,我要撞门了。”   半晌才传来伍小勤有气无力的声音:“白露,乖,别闹。我病了,头疼,你自己去请郎中吧!”   白露气道:“你怎么又病了?别装,赶快出来吧。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都不露面,全丢给我一个小孩子,算什么?”   伍小勤哎呀了一声,也生气了,怒道:“我说了我病了,不要来烦我,找你大哥去。再说了,我一个铜子儿都没有,怎么请郎中?要我去请郎中也行,拿钱来!”   白露哪里有钱,哭哭啼啼地哀求许久,伍小勤只装死不出声气。   白露六神无主地跑进跑出,见他爹出气多,进气少,生怕他死了,实在没办法,只能跑去请郎中。   一个村子住着,郎中平时也肯赊账,见白露一个小孩子哭哭啼啼,跑来跑去的实在可怜,只说药钱先赊着,背起药箱先来看病。   这一看,把郎中也吓一跳,坐都没坐,背起药箱就走,摇头道:“露小子,你爹这病……,我治不了。我看啊,这腰断了,大罗神仙也治不了。有好吃好喝的,给你爹多吃点吧!”   白露虽小,也听得懂这是什么意思,拉着郎中的裤腿,扑通一声跪下,哭道:“郎中伯伯,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爹。医药费等我哥回家一定给你。”   郎中叹气道:“傻小子,不是我不治,是真的治不了。没开药,也就没有医药费,连今天的出诊费也不用给了。”   说着,似乎怕白露拉着不给走,赖上他,逃也似的跑了。   白露没了法,伏在床沿大哭。 第 394章 别白费粮食   白露哭了一阵,想着哭也不是办法,起身打了一盆水给白大毛擦脸,擦身。   他一动,白大毛就疼醒了。   白大毛疼得龇牙咧嘴,痛苦地长叹一声,睁开眼睛一看,家里安静得很,一个人都没有,只有这不懂事的黄毛小儿在身边伺候。   白大毛不由得忍痛流泪道:“小露,你哥还没回来吗?让你嫂子去请个郎中给我看看啊,我腰疼得要死,只怕是断了。”   白露哼了一声,正想把伍小勤装病不去请郎中的事告诉白大毛,转念一想:白大毛瘫在床上动不了,告诉他也没用,只不过惹他白生气。   他勉强按压下心酸,拧了帕子给白大毛擦手,强颜欢笑道:“爹,请了,郎中刚才来看了。说……,说……,说你不要紧,躺着好好养两天就好了。”   “躺两天就好了?不可能吧?我腰疼成这样,一定是断了,光躺着怎么能好?”   “郎中说,郎中说,你腰伤了,他也没有治腰伤的药,让你养着……”   白露低着头搓帕子,声音越来越低。   白大毛望着白露哭得通红的眼眶,完全明白了,整个人像腊月天浸在冷水盆里,彻骨冰凉,长叹一声,闭着眼睛,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似的从眼角刚滚下来。   白露流着泪,拧着帕子给他擦脸,坐在床边一筹莫展。   白露早上吃了早饭出门的,忙了一天,眼看天要黑了,别说晚饭,连中午饭都没吃。   刚才忙着给爹找郎中,没觉得饿,这时枯坐无聊,尽管嘴里一点食欲都没有,肚子却自顾自的咕咕叫了起来。   白大毛腰疼,睡也睡不踏实,昏昏沉沉的,他听见白露肚子咕咕叫,勉强睁开眼睛小声道:“小露,你去看看你嫂子有没有做饭,若是没做饭,你自己去做碗疙瘩汤吃。”   白露替白大毛掖掖被角,站起来道:“好,你想吃什么?熬粥也行,做疙瘩汤也行。”   白大毛想着白露肚子叫成这样,只怕饿坏了,等不及熬粥,摇头道:“我不饿,你做疙瘩汤吧,待会儿我喝一点面汤。”   白露嗯了一声,跨出房门正想去灶屋,看见白松提着一个油纸包进了院门。   “哥,快来!爹……”白露喜出望外,大声喊了一声。   白松看见白露,一怔,不等他把话说完,也压根就没听见他说什么,忙把油纸包往身后一藏,几步跨进卧房,啪地一下关上房门,不见踪影。   白露气得目瞪口呆,真想大骂这没人性的东西一顿,不就是买了好吃的(一大股鸡肉香,只怕是烧鸡),两口子要吃独食,生怕自己蹭着吃了!   自己又不想吃他的,难道不该给爹吃一口吗?   白露越想越气,跑到他们卧房门口,使劲拍门,大声喊道:“哥,爹的腰摔断了,你快去看看吧!”   卧房里响起一阵窸窸窣窣扯油纸的声音和小声的嘀咕声,没人搭理白露。   白露原来想着嫂子是外人,和爹一向不对付,不过来伺候爹,自己也没法子逼着她来。   可是哥是大儿,是家里的顶梁柱,只要他回来了,就有主心骨了,爹就有指望了,一直眼巴巴的盼着他回来。   哪知道,白松回来后避而不见,来面都不露。   这哪里是儿子,连外人都不如!   白露气得大哭,捶着门骂道:“哥,你快去看看爹吧!你怎么能这样对爹,被人知道了会被戳脊梁骨的。”   白松正在和媳妇嚼烧鸡,他抢不赢伍小勤,只抢到一个鸡头,一个鸡屁股,赶快把手上的鸡屁股咽下去,舔了舔手指,很不高兴地道:“知道了,我等一下就过来。”   说着,大声嚷道:“烦不烦,我又不是郎中,难道我过去了,他腰就能好?”   白露就没有见过这种人,不要说做人儿子,连起码的人都不配做。   爹腰断了,你不是郎中,难道去看一眼都不行吗?   白露不想再说话,气得重重地踢了一脚房门,抹了一把眼泪,去了灶屋,烧水做疙瘩汤。   疙瘩汤刚刚做好,白松闻着香味出来了,他抹了一把油乎乎的嘴巴,表情很不自然地笑道:“小露,你做饭啊!有没有做我们的?你嫂子头疼,我端一碗给她吃。”   白露今天已经气死好几回了,按说已经有免疫力,却被白松又一次成功地气死。   白露年纪虽小,动作却快,双手护着碗,回头仇恨地望着白松,气鼓鼓地拖着哭腔大声道:“你们不是吃了烧鸡吗?还好意思来抢我的疙瘩汤,你有没有良心?这是给爹吃的,爹,爹,他快要死了!”   白松一噎,嘴角使劲扯了扯,勉强露出笑脸,很不自然地道:“你这孩子,不给就不给,哭什么?来,我端一碗送给爹吃。”   说着,他端着那碗多的疙瘩汤去了隔壁,白露站在灶台前,把少的那碗几口喝光了,忙赶去隔壁。   进去一看,白露又气得死去活来,白松哪里在喂白大毛?   他自己端着那碗疙瘩汤,唏哩呼噜地吃得正香。   白露气得大喊一声:“哥,你要不要脸?你怎么偷吃爹的疙瘩汤?你还是个人吗?”   白松埋在碗里的大头抬起来,沉着脸骂道:“没大没小的东西,怎么说话的?我问过了,爹说他不饿,不想吃。我不吃了难道留给你吃?你一个人屁娃娃还想吃两碗啊?”   白露往床上一看,白大毛脸微微侧朝里,双目紧闭,鼻尖通红,眼角的泪流成了一条小河。   白露气得一把抢过碗,见只剩下半碗面汤了,骂道:“你是饿死鬼托生的吗?爹的疙瘩汤你也抢!”   白松也斜着眼,冷笑道:“你自己看看,他这个样子,还吃什么疙瘩汤,别白费粮食了!”   白露气得大哭,骂道:“你,你说这种话,你还是个人吗?”   白松平时是很怕白大毛的,连白大毛的心肝肉白露也有几分忌惮。这时见白大毛只剩下一口气,白露又小,自然不放在眼里,很有英雄气概地骂道:“白露,你今天吃错了药了吧!总看我不顺眼。你搞搞清楚,这个家哪个才是哥!” 第 395章 分家   白露怕吵得爹心烦,忍着气,不理白松,抬起手臂揩了一把眼泪,用竹勺舀了一勺疙瘩汤,吹凉了,送到白大毛嘴边,小声道:“爹,喝一口面汤。”   白大毛睁开红肿的眼睛,掀动干燥起皮的嘴唇,声音嘶哑:“你吃了吗?”   “吃了。你赶快吃,不烫。”白露勉强露出个笑脸,安慰着白大毛。   白大毛早就饿了,张开嘴,一口接一口地喝面汤。   白松看见他们父慈子孝的场面又不舒服了,冷笑道:“白露,你可真行,做饭都不做我两口子的份。难道家里的粮食我们没份,只许你们吃,不许我们吃吗?”   白露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把最后一勺面汤喂给白大毛,用帕子给他擦了嘴,转身把碗往凳子上重重一放,板着脸道:“哥,你说得真好。这个家的东西你们当然有份,谁不让你们做饭了?你现在喊嫂子起来做饭给你吃,看你喊不喊得动!你自己摸着良心说,爹病了,嫂子装病不起床,你自己出去胡逛不着家,家里的事不管不问,丢给我一个十岁的孩子,爹病成这个样子,一下午了,连口热水都没见着。嫂子不来看一眼,你回来了也不来看,你还有理了?”   白松一噎,不孝毕竟遭人唾弃。   他气势弱了一些,揉揉鼻子道:“我,我哪里闲逛了?我不是去镇上做工了吗?”   “你做工了吗?你打着做工的名义天天往镇上跑,我看你就是想去玩。”   “怎么没做,今天真的做了!”白松急了,脸红脖子粗,差点赌咒发誓。   “好,我相信你,你说做就做了。你的工钱呢?”   “不是买了烧鸡……,不是,你管我的工钱呢!难道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还想来管我的事吗?”   白松理亏,干脆气势汹汹地转移话题,用大道理压白露,想让他哑口无言。   白露哼了一声,气冲冲地道:“我当然没资格管你的事。只是爹病了,你不管吗?”   “我怎么管?我又不是郎中!”   “不是郎中你就不该来看看,不该来伺候吗?”   “我来看看爹就好了吗?笑话,你以为我是神仙啊?吹一口气就能什么事都解决了啊?”   白松架着二郎腿,脚尖在地上一点一点的,看着吊儿郎当,其实心里急死了:该死的爹啊,你怎么现在就死了呢?你这一死,我们两口子指着谁养活呢?   白露从没见过这样厚颜无耻,胡搅蛮缠的人,骂也骂不过,打也打不过,只气得跺脚大哭。   白大毛躺在床上,身子瘫了,耳朵却没瘫,他听着白松这些混账话,气得脸色煞白,呼哧呼哧喘粗气。   他想让白松不要再吵,奈何气势太弱,声音太小,插不进嘴。   这时见白露只顾着哭,白松板着脸一言不发,他喘息着道:“你们不要吵了,小松,你是做哥的,该把家里的担子挑起来。”   白松脖子一梗:“我怎么挑?我身上有一个铜子儿吗?”   这是刚才俩人躲在卧房吃烧鸡时,伍小勤给他下的硬指标:老不死的腰断了,没几天好活了,一定要把银子要出来,不然老东西偏心,肯定全部偷偷塞给白露了。   白大毛流着泪叹气道:“家里穷成啥样子你不知道?肚子都填不满,哪里有银子?你成亲时拉下的窟窿还没填起来呢!”   白松两口子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以为白大毛身上藏着许多银子不拿出来,想方设法地想要出来。   他悻悻地把伍小勤教他的话一股脑往外倒:“怎么没钱?没钱你还经常带白露下馆子啊?”   白大毛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活活气死。   他望着白松那混不吝的嘴脸,这时才开始后悔,以前不该那样惯着白松。   小时候家里有点好吃的,生怕白竹闻了一点味,全部归他吃,还纵容他欺负白竹,养出他这么一副自私自利的性格。   好了,惯出这么个没良心的窝囊废加白眼狼出来!   可是现在自己瘫在床上,白露又小,还得靠他,白大毛忍了又忍,放软了语气道:“我真的没钱。唉,我这个样子,也不用请郎中吃药了,免得花冤枉钱,就这样捱到那天算那天吧。明天开始,你不要往镇上跑了,在家带着小露好好干活。让你媳妇不要装病了,起来好好料理家务,日子总要往下过的。”   说着,他鼻子一酸,淌下泪来:“小松,你已经成家了,长大了,过不了两年就要有自己的孩子了,还不赶快学着挑起担子来,难道我死了,你们都不活了吗?”   白松一怔,心里有些发酸,正想说点什么,转念一想,媳妇交代的任务没完成,等一下不知道要怎么收拾自己。   他把心一横,脖子一梗,气鼓鼓地道:“不是我不管家,一个铜子儿都没有,怎么管家?你把银子给我,我明天就开始管家!”   白大毛见他油烟不进,只是要钱,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气冲喉管,猛地咳嗽起来。   一咳嗽,腰上剧疼,他只得使劲忍着,脸都憋红了。   白露见他咳得厉害,瞪了白松一眼,忙过去拍着白大毛的胸脯给他顺气。   白松像没听见一样,木头人一样,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白大毛叹了口气,自己惯出来的白眼狼,报应得自己受着。   他见好说无益,知道对这个怂货得来硬的,他忍着痛,沉着脸道:“好,你不管家就算了,我不指望你。今天晚了,明早去请村长来,我们把家分了!”   “分家?”白松一愣,伍小勤可没说要分家,这下该怎么办呢?   “分家!你不是不愿意管事吗?分家了,你就不用管事了。”   “怎么分?”   “我自然有章程!我瘫了,小露没长大,把房子田地折算一下,把养我的,养小露的留出来,剩下多少你和小露分!”   白松只是怂,娇生惯养,没有担当,并不傻,他在心里迅速地算了一笔账,马上明白过来:老东西这是想方设法地给白露攒家产呢! 第396 章 门都没有   这个破家,一眼能望到底!   几间破房子,几亩薄田,留出养他们的,还能剩下啥?   还分个屁啊,明显就是想让他们两口子净身出户。真的细算下来,说不定他们还得倒贴。   若是换做别的和白松一样的白眼狼,家里一个瘫,一个小,分了家,免了两个大包袱,求之不得。   哪怕净身出户也没关系,两个有手有脚的年轻人,去哪里挣不到一口饭吃?   可白松怂,伍小勤懒,俩人好吃懒做,啃白大毛啃习惯了,一说分家他就慌了。   白松斜睨了白大毛一眼,恨他偏心:哼,我就不分家,你能耐我何!你个老东西,瘫在床上,能活几天?等你两眼一闭,两脚一蹬,这些家产不都是我的?想把家产全部给白露,门都没有!   凭什么分家?现在分家不是让我把家产拱手给白露?   你当我傻吗?个老东西!   想到这里,白松冷笑一声,站起来就往外走,气鼓鼓地道:“我不分家,想把家产都给白露,门都没有!”   白大毛半天没说话,攒够力气后,才大声道:“你要是再这样烂泥扶不上墙,我让小露去找村长,让村长主持公道分家。”   白松哼了一声,落荒而逃,去找狗头军师伍小勤商量对策去了。   第二天,伍小勤开始起床做饭,喂猪,白松也不去镇上闲逛了,装模装样地驼着锄头下地干活。   只是,从这一天起,白松两口子没进来问候过,更别说伺候了,什么请医问药的想都别想。   俩人只有一个心思:盼着白大毛早点死。   这不能怪他们心狠,毕竟白大毛这样子活着也是受罪,不如早死早托生,还能省点口粮。   以前白露是和白大毛睡一起的,这时白大毛动不了,在床上吃,在床上拉,乡下房檐低矮,通风不好,卧房里终日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臭味,无论白露怎么擦洗都飘之不去。   白露虽然很有孝心,但也抵挡不住恶臭的攻击。   他虽然不说,也不嫌弃白大毛,照常的伺候他,但是白露经常吃不下饭,人肉眼可见地消瘦。   白大毛心疼白露,自己这个样子,好又好不了,死又死不了,害得白露也跟着受罪。   他想了半天,让白露开箱子把自己攒的一两多银子,几百个铜板拿去藏好,再把白松喊进来,坚持要搬到柴房去睡。   白松见他没几天好活了,怕他暗中使诡计,把家产都给了白露,表面对他百依百顺。   再说了,白大毛一死,这房子就是他的,以后是要给他孩子住的。白大毛把房子弄得这么脏,以后孩子怎么住?   这个提议深得白松的心,他动作前所未有的快,和伍小勤迅速把白大毛抬到柴房。   于是,柴房里原来白竹睡觉的那个破门板又支起来了,破旧的柴房自白竹之后,迎来了第二个主人。   只是白竹勤快,哪怕是破旧的柴房,也尽量收拾得干净,白大毛臭,柴房终日臭不可闻。   伍小勤见白大毛瘫在床上,又脏又臭,嫌弃得要死,盼他早点死盼得眼睛都绿了。   为了早点送他上西天,伍小勤想方设法地助他一臂之力。   她心眼多,不敢明目张胆地动手打死他,就在饭食上动手脚。   白面细粮是一点都舍不得做的,要留着白大毛死后他们两口子吃,伍小勤每天故意做些粗粮,半点油星都不放,菜也没有。   白露不管嫂子做什么饭食,每天都舀一碗先喂白大毛,就像当初白竹总是先喂他娘一森·晚·样,剩下的汤汤水水自己再吃。   生病的人都欠吃口好的,白大毛见了这些粗粮,半点胃口都没有。   不吃吧,肚子饿得慌,可吃了这些硌牙的粗粮,白大毛屎都拉不出来,没几天,肚子像孕妇一样,硬邦邦的鼓得老高。   白大毛动不了,白松不闻不问,吃喝拉撒都靠白露。   白露给他接屎接尿,擦身子,毫无怨言,照顾得无微不至。   但不管白露怎么尽心,都解决不了翻身的问题。   白大毛腰疼,自己不能翻身。   白露力气小,没法推他翻身。   天天一个姿势,仰面朝天地躺着。   没几天,长了一身褥疮。   没医没药的,褥疮越烂越深。   屁股上大腿上烂出一个个深洞,洞里长了蛆,一团一团的肥胖的蛆虫在洞里扭成团,身上的皮烂得一块块的往下掉。   白大毛又痛又痒,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日夜哀嚎。   白露很是心疼,跑去郎中那里买了一些草药煮水给他搽褥疮,收效甚微,白大毛真正是生不如死。   十月底,山区风大,白天还好,晚上就很冷了,白露给白大毛擦洗了身子,先睡了。   白大毛整天躺着,睡不着,身上的褥疮又疼又痒,忍不住又开始嚎了起来。   破房子不隔音,哀嚎声传到了隔壁。   白松和伍小勤正在办事,被白大毛长一声短一声的哀嚎打断,扫兴极了。   白松趴在伍小勤身上,一动不动,还没说什么,伍小勤怒气冲冲地一把薅下他,一脚踹到床下,怒骂道:“该死的老东西,日也嚎,夜也嚎,还让不让人活了!”   白松揉着屁股,偷偷往床边蹭,陪着笑脸道:“我还不是烦死了,老东西命贱得很,就是不死,有什么办法呢?”   伍小勤烦躁地哼了一声,突然抬头望着白松道:“他不死,你不会送他一程吗?”   白松吓一跳,脸色煞白,摇手道:“你可别吓唬我,我胆子小!”   伍小勤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没做声。   她知道白松怂得要死,让他动手打死他爹,他死都不敢。   逼急了,说不定跑去村长那里告发她,那她往后不必做人了。   还得智取。   伍小勤眼珠子一转,笑嘻嘻地换了一副嘴脸,故意撒娇道:“你个猪脑壳,会不会听话?他是你爹,难道你还能打死他吗?他活一天,你当然得好好孝顺一天。”   白松从来没有听见伍小勤说这样的话,以为她在讽刺自己,张着嘴狐疑地望着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第397章 加床被子   伍小勤娇笑一声道:“你爹嚎得那么厉害,只怕是冷。他的被子薄,白天还行,晚上肯定冷。这样,你抱一床厚被子去给他加上,暖和了,他就不嚎了。”   黑灯瞎火的,外面又冷,白松不愿意去,撇嘴道:“管他呢,冻死了更好。”   伍小勤噗嗤一笑道:“这下子又冻死了更好,你不是生怕他死了吗?”   “谁说的?我巴不得他早点死。他自己死了,哪怕是冻死的,赖不到我们头上,不然村人会骂死我们,村长也饶不了我们。”   伍小勤刚才试探都快成功了,听他这么一说,忙改口道:“知道了。谁让你害他了?这不是怕他冷,让你送床被子过去吗?”   说着,也不怕冷,光着身子起来找棉被。   白松本就不想去,见了伍小勤的大白胸脯,更不想去了。   他掐了一把伍小勤的大屁股,谄笑道:“别折腾了,我不去。快来睡觉,继续做刚才没做完的事。”   伍小勤舍不得给好棉被,翻箱倒柜找到一床破旧的褥子,推白松道:“快去。不把你爹伺候好了,睡什么觉?我们正在兴头上,他又像刚才一样嚎起来,该有多扫兴!记得把被子往上盖一点,遮住他的头,就是嚎叫我们也听不见了。快去,我等你!”   白松一听言之有理,主要是他不去不行,伍小勤不会让他上身的。   他麻溜地套上衣服,抱着破褥子去了柴房,黑灯瞎火的往白大毛上身一丢。   他转身就想走,又怕没盖着白大毛的头,会继续嚎,伍小勤准得又逼他过来重新盖。   他走过去,特意把褥子往白大毛头上扯了扯,确保整个头部遮得严丝合缝才跑了。   白大毛身上疼得要死,正闭着眼睛哀嚎,突然天降大被,压住头脸,吓一跳,忙伸手去扒拉。   乡下的褥子并不是用新棉花做的,而是用破得不能再破的旧棉被和破衣服缝在一起的,不暖和,却重得要命。   白大毛久病的人,哪里扒拉得动,可又不想被活活捂死,只得一边诅骂白松,一边继续坚韧不拔地和压在头脸上的褥子做斗争,连哀嚎都忘了。   白松跑回卧房,侧耳一听,整个院子安静如鸡,再也听不见白大毛那丧气的哀嚎声了。   这一招果然有用,伍小勤笑眯眯地冲他竖了大拇指,拉着他继续办事,办得如火如荼,激情四射。   伍小勤多有心眼啊!   怂了吧唧的白松哪里是她的对手?伍小勤怎么想的,他连毛都摸不着。   伍小勤特热情似火地道:“你爹果然是冷,加了一床被子就安静了。今天难得这么安静,让我们来尽尽兴。”   她主动缠着白松来了一次又一次,白松求之不得,最后累瘫在床上,动弹不得。   伍小勤推他道:“怎么你爹一点动静都没有?你刚才的被子有没有盖好啊?你过去看看吧,可别压着他的脸了。”   白松像一摊烂泥,软趴趴地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道:“你怎么那么多事?个个都说你不贤良,对我爹不好,我看你对他好的很,一晚上问无数次。”   “那还不是因为他是你爹吗?换做别人我才懒得管呢!快去看看。”伍小勤故意重重地推他。   白松本就懒得要死,现在累瘫了,怎么可能一次次地起来去看他爹!   又不是马上就要死了!   就算马上就要死了,他也不去!   白松烦躁地拍开伍小勤的手:“不去,我要睡觉,别烦我。”   说完,拉着被子往床里一滚,扯起鼾来。   伍小勤却不敢睡沉,这一招借刀杀人,也不知道效果如何,让她如何敢深睡?   她最怕的就是天亮露馅,只要天亮这段时间把握好,一切按照她的意愿走,万事大吉!   半梦半醒之间,好不容易熬到天要亮了,伍小勤推醒白松道:“我想想还是不放心,你爹从来没有这么安静,你快去看看。”   白松睡意正浓,不愿意起来,不耐烦地道:“不干你事,死了也与你无关。”   这话正中伍小勤下怀,她本不想再理,但想想还是不行。   按照伍小勤的理解,白大毛腰断了,控制动作的器官跟着坏了,下半身一点都动不了,上半身勉强能动。   但他卧床两个月了,基本没吃什么,身子虚弱得很,那床旧褥子重得很,真的压在他脸上,他是绝对挣不脱的。   万一白露早上起来看见他爹死了,还是头上压着褥子死的,闹起来,他们两口子可就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想到这里,伍小勤使劲击打白松的后背,大发脾气:“你是猪吗?你自己的爹不闻不问,一点孝心都没有。”   白松翻了个身,嘟囔道:“我又不是今天不闻不问的,不是你让我不闻不问的吗?”   伍小勤头皮发麻,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就白松这个怂样,说话不过脑子,白大毛真的有什么,他首先得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推。   伍小勤见推不醒他,想了想,起床穿好衣服,用帕子兜了一兜冷水浇在白松脸上,怒骂道:“我什么时候让你不闻不问了?分明是你自己没孝心,还想赖我。昨晚我怕他冷,让你给他加被子,你不去。怕被子压着他,让你过去看看,你不去。现在天亮了,让你过去看看,你还不去!哪个做儿媳妇的能操心到我这份上?”   白松被冷水一激,彻底清醒过来,抹了一把脸,皱眉道:“你真是瞎操心,这么冷的天,非要我起床,你就是诚心不让我睡懒觉。”   伍小勤见外面越来越亮,怕白露起床发现端倪,急出一身毛毛汗,偏偏白松这个懒种,怎么也喊不起来。   伍小勤决定色诱,凑近一点,主动在白松脸上亲了一口,哄劝道:“你做事我不放心。昨晚黑灯瞎火的,我怕你被子没盖好,捂着你爹就麻烦了。赶快去看看,白露要起床了。”   白松一惊,听出了这话的严重性,忙起床披上衣服,趿拉着破布鞋就往外跑。   伍小勤本不打算跟着去,转念一想:如果老东西真的……,倒是个拿捏白松的好机会! 第398 章 死了   反正衣服已经穿好了,不费事,她穿上鞋子跟着跑过来。   白松推开柴房门,进去一看,柴房里窗户小,黑漆漆的,安静得诡异。   他心一慌,大声喊了一声爹,没人答应。   白松忙上前一步,见昨晚加上去的旧褥子依旧压在白大毛头上,严丝合缝。   白松猛的一拉褥子,露出了白大毛那张瘦削的毫无生气的死灰一般的脸,嘴巴张得大大的,眼珠鼓起老高。   白松喊了一声爹,往床头一窜,急吼吼地伸手去探白大毛的鼻息。   何须探鼻息啊,早就没气了,身子都冷了,硬了。   惊喜来得太突然,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白松回头呆呆地望着伍小勤,半晌才哑声道:“爹死了!”   也不知道是惊喜过度还是惊吓过度!   “啊?”伍小勤按捺住心头的狂喜,装作大吃一惊的样子,也伸手去探白大毛的鼻息。   真的没气了!   伍小勤抓住机会马上翻脸:“你看,我几次三番让你过来看看,你就是不听。怎么样?活生生把你爹捂死了吧!”   白松害怕地咽了一下口水,小声嗫喏道:“谁说是我捂死的?爹病了这么久,油尽灯枯,熬不过去了。”   伍小勤这时却大义凛然,大义灭亲,振振有词道:“这还不是捂死的啊?看他那双眼睛鼓得像青蛙眼似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别找借口了,杀人可是要赔命的,可别拖累我。”   说着,转身就往外走。   白松一把拉住他:“你要去哪里?”   “去找村长啊!你自己亲手杀了你爹,不找村长找谁?这可不是小事。”   白松眼睛通红,恶狠狠地道:“不准去!”   伍小勤听他语气不对,吓一跳,回头一看,见他两只眼睛红通通的,恶狼一般盯着自己,像要吃人似的。   她心一慌,生怕白松要杀自己灭口,那她可不是对手。   伍小勤眼珠子一转,先得在气势上扑灭这个怂货,忙厉声喝道:“你是什么意思?这样盯着我干什么?难不成你杀了你爹还想来杀我不成?哼,你敢动手,我只需高声一喊,左邻右舍都惊醒了。你先杀老父,再杀发妻,插翅难逃,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白松被他说中心思,气势一弱,色厉内荏地道:“不准去找村长。你自己都说了,我们结发夫妻,这个时候你不帮忙想办法,还想去找村长!我被送官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伍小勤改了脸上,叹气道:“唉,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你是我相公,难道我愿意你去坐牢吗?刚才是我急糊涂了,要怎么办快点想个法子啊,白露要起来了。”   白松心乱如麻,哪里能想出什么好法子?   听她语气有所松动,突然福至心灵,一把拉住伍小勤的手,咚地一声跪下去,哀求道:“娘子救我!”   伍小勤心中得意的狞笑,面上不显,装作忧心忡忡地道:“你我夫妻一体,只要你日后爱我敬我,听我的话,我自然愿意帮你,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坐牢。”   白松像抓到了救命稻草,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拉着伍小勤的裤腿,无比虔诚地道:“我发誓,我今后爱你,敬你,一定听你的话,否则,让我像我爹一样,摔断腰杆,不得好死。”   这个誓言毒得不能再毒了,结实可信。   借白松之手除了白大毛这个老废物,片刻之间利用白大毛之死收服了白松,这一石二鸟之计简直妙不可言,伍小勤简直想狂笑不止。   可现在没有时间庆祝,得抓紧时间。   她拉起白松,关心地拍拍他膝盖上的灰,把沾在裤腿上的草屑捡干净,小声道:“你把褥子抱过来,把门关上,假装从来没有来过。等一下白露就该起床了,他会先过来给你爹接屎接尿。我们不要出声,让他先发现你爹不在,就好办了。快点,细节回去再商量。”   白松大脑一片空白,也不知道她说的对不对,习惯性地按照她的指示办事,一弯腰抱起褥子就跑。   伍小勤可不敢再柴房待,甚至不敢多望一眼白大毛,关上柴房门,跟着白松跑了。   俩人回到卧房,白松吓得面无人色,衣服都不脱,往床上一滚,拉过被子从头盖到脚,蜷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伍小勤虽然也害怕,可望着白松那怂样,生怕他露馅,叹了口气,脱了衣服,钻进被窝,搂着白松安慰道:“别怕,虽然爹是你捂死的,但你也不是故意的。俗话不是说了吗?无知者无罪,不怪你。爹说不定还要感谢你帮他解脱了呢!”   白松浑身发抖,上下牙磕得一片响,半晌才拖着哭腔道:“我没想捂死他的。真的,我再不是东西,也不敢动手捂死自己亲爹啊!”   伍小勤暗暗冷笑:那可不是!所以才想了这么多办法!   不过,她可不能暴露自己,得把这事死死按在白松身上。   伍小勤主动搂着白松,顺着他的后背,心疼地道:“相公,别说了,我知道,我都知道。爹不在了,我们还要活下去。你不能怕,你得振作起来,特别是在外人前面不能露了马脚。你捂死爹这件事,除了我们自己没人知道。等白露喊,我们过去看,你一口咬定爹是病久了,没能熬过去。只要白露不闹,爹一下葬,死无对证了。”   白松把头埋在伍小勤怀里,双手搂着她的腰,感动地道:“多谢娘子救我,我方寸大乱,真怕露馅。”   伍小勤拍拍他的背心,豪气地道:“不怕,有我呢。你如果真的停不住,干脆就装病,不要露面。”   装病可是伍小勤的拿手好戏,手到擒来,所以张口就出。   白松一想,这倒是个好办法,到时候就说自己悲伤过度,病倒了。   想出了应对方法,又被伍小勤搂在怀里抚慰一番,白松慢慢地平静下来。   俩人搂抱着,不再说话,四只耳朵支棱起来,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第399 章 要钱   不多时,听到白露打开房门的声音。   紧跟着响起白露的脚步声,推柴房门的声音。   白松突然紧张得浑身发抖,控制不住地哽咽了一声,还来不及说话,就听见院子里响起了白露杀猪似的哭嚎声:“哥,你快来啊!快来看看,爹,爹……”   他突然放声大哭:“哥,爹死了!你快起来啊!”   白松紧张地望了伍小勤一眼,伍小勤坐起来穿衣服,镇定地大声道:“相公,白露在哭什么?你快去看见爹怎么了!”   说着,冲白松挤了挤眼睛。   白松抿抿干燥的嘴唇,点点头,跳起来,趿拉着破布鞋拉开房门就往外跑。   “小露,爹怎么了?”白松这时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装作一无所知的问白露。   其实他演技不好,表面上强作镇定,其实眼神里露出来的是惊慌失措。   但白露年纪小,哪里能想到那么多?还以为他哥听说爹死了,是和他一样伤心过度呢。   白露抹了一把眼泪,一把拉住白松的手往灶屋走,哭道:“爹死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断气的,我刚才进来一看,已经没气了,身子都硬了!”   说着,捂着眼睛大哭。   白松搂着白露的肩膀,装作十分心疼的样子,略带讨好的道:“小露,别哭。爹病了这么久了,一点都动不了,迟早都有这一天的。乖,不哭,有哥在呢!”   白露见从不管事的白松居然主动说有他,那颗六神无主的心找到了依靠,稍稍安定了一些,哭得好些了。   俩人进了柴房,伍小勤也穿好衣服跑过来了。   白松匆匆望了一眼白大毛死不瞑目的样子,忙拉起薄被盖住他的脸,免得外人看见起疑。   白松怕白露害怕,紧紧地搂着他,低声安慰着他,态度前所未有的温柔体贴。   伍小勤假惺惺地抹了一把眼泪,嚎了两声,开始安排起后事:“白松,白露,爹去了,我们都难过。不要哭了,现在要紧的是赶快料理爹的后事。”   白松一脸茫然的道:“怎么料理啊?我心乱如麻,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你来吧!”   “当然是入土为安啊。白松,你先去村长说一声爹不在了,再去李木匠家买一副棺材回来。爹辛苦了一辈子,再怎么说,也该睡一副好棺材板的。还要请几个人来帮忙挖坟抬棺。”   白松点点头,正要出门,突然为难的道:“小勤,你有没有钱?我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怎么买棺材啊?”   伍小勤脸一板,不悦地道:“我天天在家料理家务,哪里有钱?你一个爷们,天天在外面干活,银子呢?”   “我哪有银子?干活,卖东西的钱都是爹拿着的,没有给我。”   伍小勤嘴里骂骂咧咧的,冲白露努嘴,使劲地冲白松使眼色。   白松会意,搂着白露,讨好地道:“小露,爹还有一点钱的,给你了吧?你能不能拿点出来给爹买副棺材,早些入土为安啊?”   白露犹豫了一下:他爹给他钱袋的时候,再三嘱咐,这钱让他自己拿好,一定不能让白松发现,更不能给白松。   可是,哥一点钱都没有,他手里有钱不拿来出来,爹怎么入土为安啊?   伍小勤见白露一犹豫,就知道老东西的钱果然给了白露,不由得暗暗冷笑:偏心的老东西,活该不得好死!   她强按捺住心里的不悦,温柔地拉着白露的手道:“小露,我们不管爹给了你多少钱,你只需要拿出点银子买棺材就行了,总不能让爹裹着破竹席下葬吧,这样你们兄弟俩的脊梁骨都会被人戳破的。其余的银子你自己拿着,我们不要,那是爹疼你的一片心。”   白露一想,对啊,爹活着时这么心疼自己,唯一的一点银子全部留给了自己,哥一个铜子儿都没给。   现在不拿出来给爹买棺材,自己还算个人吗?   想到这里,他把白大毛的叮嘱忘到九霄云外,爽快地道:“爹是给了一点银子给我,我拿给你们吧!”   伍小勤和白松对视一眼,似笑非笑地撇撇嘴,似乎在说:我就知道你爹偏心!   白松别开头,他对白大毛的偏心十分不满,连带着对捂死他的愧疚之心也跟着淡了。   白松想了想,现在还得哄着白露,不让他起疑心,按捺住贪心,体贴地道:“不用都拿来,就拿五百钱来买棺材,其余的你留着买零嘴。”   伍小勤也假惺惺地笑道:“对,留着买零嘴吃!”   白露一个小孩子,哪里想得到那么多?   见他哥嫂还想着留钱给他买零嘴,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以前对他哥嫂的种种不满早就忘到脑后,只剩下言听计从了。   可怜的娃,不是他笨,而是小小年纪乍然失去了爹,只剩下哥嫂这两个亲人,不让他依靠哥嫂又能靠谁呢?   白露痛快地拿出五百钱,白松拿去买棺材,请人帮忙。   伍小勤带着白露在家,烧了一盆水,让白露给白大毛擦拭干净,换上干净衣服,准备入殓。   村人都知道白大毛腰断了,肯定活不长,死是迟早的事,白大毛的死倒是没有引起怀疑。   村长知道他家人缘不好,光凭白松只怕请不到人抬棺,出面安排了八个青壮汉子帮忙挖坟,抬棺。   白大毛早上死的,下午就下葬了,一辈子没有过这么高的效率,死后享受了一次。   白露手上的几个钱到底没保住,都被白松老鼠偷粟似的一点点要了去。   先是要了五百钱买棺材,出去一趟,回来说,村长说了,安排了八个人抬棺,要安排吃一顿午饭,家里没肉没菜的,要钱买肉。   当然态度是极好的,在白露面前低三下四,惶恐不安,似乎连要钱买菜的话都没脸说。   这是正当的开支,白露二话不说,又拿了二百钱出来。   买了菜,伍小勤忙着做饭,白松又一脸为难地来找白露:村长说了,这八个抬棺人不是白干的,要给工钱,加上村长来主事,爹辛苦了一辈子,要请个唢呐,还要买些香纸烧一烧…… 第400 章 白露卖了三两银子   白露见他一遍遍的来要钱,意识到什么,咬牙问道:“你就说还要多少银子吧?”   白松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白露,见他脸色不好看,犹豫地道:“应该,再有,五百钱就够了。小露,你就再拿五百钱来,其余的你都收着,我一个铜子儿也不要。”   白露冷冷一笑,拉着白松进了自己卧房,伸手在床下垫的稻草里一阵扒拉,扒出一个破钱袋,沉甸甸的,虽然不是满满一袋子,但也不是空瘪瘪的。   白松眼睛一亮:那正是爹的钱袋!   不等白松开口,白露把钱袋往他回来一丢,冷笑道:“爹的钱都在这里,都给你吧,免得你一次次的要钱,累得慌。”   白松咕嘟咽了一下口水,欣喜地一把接住钱袋,打开一看,心都凉了:里面只有两串钱,还有一些散碎的铜板,银子是半点没有。   他脸一沉,不悦地道:“小露,别闹!我知道你不高兴,怪我不该找你要钱。可是你自己看见了呀,我一个铜板都没有,总不能让爹烂在家里吧?”   白露气得眼眶发红,又想哭,他狠狠地瞪了一眼白松,怒道:“钱都给你了,你还要我怎么样?莫非让我卖身葬父?”   “你这孩子,谁让你卖身葬父了?这不是让你把爹的钱拿出来吗?用爹自己的钱料理他的后事,说到哪里都说得过去吧?反正我也没得着爹一文钱。”   “爹的钱都在这里,不是给你了吗?”白露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白松见白露的表情不似作假,可他压根就不相信白大毛才给了白露这么点钱,也不相信白露会这么傻,能真的把钱全都拿出来。   白大毛这么心疼白露,最少也得给他留十几两银子才对。   白松人心不足蛇吞象,以为能一口咬下白露一大块肉,其实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村里谁家能攒得下十两银子的?   白大毛真的没钱,也是真的疼白露,省吃俭用的全部家当一两银子,和一百来个铜板都给了白露。   白露买药给白大毛擦褥疮,见家里伙食太差,又偷偷买了几次糕点给他吃,用了一些,被白松要了几次,只剩这么多。   白松虽然不相信只剩下这么点钱,但见白露委屈大哭,又害怕起来,生怕事情闹大了,惹人耻笑,又好声好气地说好话去哄白露。   总之,白松把白露的钱全部哄走了。   因为钱少,唢呐也不请了,饭菜也简单,抠抠搜搜地打发白大毛入了土,家里总算清静下来。   白松不愧是白大毛的亲儿子,把他对白竹的那一套学了个十足十,用在了白露身上。   白露从此过上了仆佣生活,白天和白松一起下地干活,回家了白松两口子缩在卧房里歇息,等着白露做饭,他们吃饭时,白露还要洗衣,喂牲口,收拾家。   白大毛活着时,是很心疼白露的,这也是白竹放心地让白露继续待在白家的原因。   那时,白松是不敢欺负白露的,甚至还带点讨好。   白大毛一死,在伍小勤的挑拨下,白松朝死里欺负白露。   白露这样勤快,他们还是动不动就打骂。   他们两口子心思一致:把白露欺负跑了,房子田地就是他们的了,白露别想分到一片瓦,一块砖!   白露一个十岁的孩子,能怎么办?   只有逆来顺受!   他也想过去找白竹,可是白竹当初是和白家买断的,和白家一刀两断的,虽然他去过几次,哥夫一家都对他很好,但,偶尔做客和投奔是两回事!   他怕给白竹带来麻烦,思来想去,不敢轻举妄动。   可白松两口子见白露逆来顺受,就是不走,不由得动了歪心思。   今天腊月二十八,马上要过年了。   一大早,天寒地冻,白露早早起来,穿上破旧的棉衣,把破外衣脱下来,待会儿洗了晾干过年穿。   白松两口子还睡着,白露怕吵到他们又要挨骂,动作很轻地去到灶屋,准备生火做饭。   灶下没柴了,白露去柴房抱柴,路过白松卧房窗下,突然听见了两口子的咕哝声。   可能没想到白露就在外面,俩人没有特意压低声音,白露听了个清楚。   “你天天往镇上跑,到底有没有找到买家啊?”   伍小勤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问。   她现在像皇太后似的,除了吃就是睡,一点活计都不干,精神好的很,声音洪亮。   “找到了。昨天就打算跟你说的,你缠着我一夜不放,混忘了。”白松迷迷糊糊的声音,好像没睡够。   “谁家要买?给多少银子?”伍小勤声音里透出十分的兴奋。   “镇上陈员外家,要一个喂牲口的小厮,卖的死契,给三两银子。”   “三两银子的死契?太少了吧!”   “人家嫌小,一开始不肯要呢!我好说歹说,说白露年纪虽然小,人是非常勤快的,能干,也能吃苦,买来了可以当壮汉用,人家才同意的。”   “嗯,管他的,三两就三两吧!卖了这个小杂种,全部家产就是我俩的了!”   白松嗯了一声,好像情绪不高。   伍小勤啧了一声:“你以为我想卖了白露,是容不下他吗?我还不是怕你那个死爹留后手!死了还留下话,等我们把白露养大,白露找到村长,搬出你爹留的话,说全部家产归他。到时候我们两口子白给人家养大儿子,人财两空,才是大笑话呢!”   白松嗯了一声,笑道:“还是你聪明,我爹再狡猾,也斗不过你这个骚狐狸!”   俩人开始打情骂俏起来,院子里的白露气得浑身哆嗦,血冲大脑,什么都忘了,不管不顾地大声哭道:“哥,嫂子,你们怎么这么毒?我又不是不干活,没靠你们养活,你们为什么要卖了我?”   白松吓一跳,一时不敢说话,这件事说什么都是他不对,让外人知道了,脊梁骨都要戳断的。   伍小勤忙干笑一声,假惺惺地道:“白露,别乱说,谁要卖你了?你哥是在镇上给你找了个活计干。” 第 401章 打跑了   “哼,我刚才都听见了,你们把我卖了三两银子,去给人家喂牲口!”白露一边哭,一边大声嚷。   伍小勤生怕被邻居听见,忙击打着白松后背,小声骂道:“没用的东西,快起床。你耳朵聋了吗?白露在外面胡言乱语,被人听见,我俩还要不要见人?快去给他一顿结实的,看他还敢不敢再乱说!”   被伍小勤明目张胆敲打了几次之后,白松现在唯她命是从,忙爬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怒声呵斥着白露,让他闭嘴。   白露这段时间吃不饱,穿不暖,包揽所有的家务活,受尽了虐待,这时所有的委屈一起涌上心头,大哭着道:“你们凭什么卖我?我去找村长给我主持公道!”   说着,抹着泪,哭着转身就往院门跑。   白松大急,跳下床,衣服都来不及扣,趿拉着布鞋追了出去,白露已经拉开了院门。   白松急着喊道:“白露,回来!”   白露抹了一把眼泪,回头恨恨地瞪着白松,倔强地道:“我不回来!你还卖不卖我?”   白松脱口而出就要说不卖,可人家许好的三两白花花的银子正在向他招手,伍小勤对白露的嫌弃言犹在耳。   他犹豫了一下,没马上开口。   白露又伤心,又失望,边哭边大骂:“你真是个畜生!爹死在你手上,现在又想卖自己的弟弟,你还有点人性吗?我要去村长说理!”   白露的意思是,白大毛病了,白松不闻不问,不请医问药,也不照顾,所以白大毛才死那么快。   可白松心里有鬼,一听他说爹死在他手上,目眦欲裂,生怕他去找村长说出他害死自己亲爹的事。   白松气急败坏,随手捡起门边的大棍子,冲上来就要打白露,生气地骂道:“你去,你去!你只要敢去,我就打死你!”   白露被他打怕了,见他提着棍子追出来,吓得撒腿就跑。   白松趿拉着布鞋跑不快,追了几步,眼见追不上,把手上的棍子对着白露的后背重重一扔,怒骂道:“小兔崽子,我让你跑!有本事别回来,我等着送你上西天!”   白松使尽全力砸出的棍子重重的打在白露后背上,把他撞得一个趔趄。   幸亏白露一直往前跑,消了一些重劲,饶是如此,后背也被砸出一道高痕,火辣辣的疼。   白露见白松下了毒手,怕被打死,不敢再骂,哭哭啼啼的跑了。   他本想去找村长,想起白松说的那句等他回去就送他上西天的话,又气又怕,想都没想,转头往白竹家跑来。   ……   白露摸了摸后背上的伤,想到在家受到的虐待,一阵心酸,眼泪又滚了出来,生怕濡湿了枕头,他哽了一声,忙揩干了泪,不敢哭。   今天来了一天了,白竹身边一直有人,他没找到机会和他细说,明天一定要在哥夫回家之前跟二哥说,该怎么办让二哥拿个主意。   二哥现在过得好,哥夫一家这么疼他,他们要是能看在二哥的面子上留下自己,自己以后一定更加勤快,好好干活,不白吃饭,让他们不讨厌自己,别怪罪二哥……   白露一边想,一边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连李立维是什么时候回来睡觉的都不知道。   “哥哥,我来了!”白露正在好睡,一声奶声奶气的可爱童音把他从睡梦中惊醒。   还没等他睁开眼睛,一道棉乎乎的身影猛地扑到床头,鞋都不脱就往床上爬。   “扬扬!”白露闭着眼睛笑着喊了一声,伸手搂住他:“不能上来,脚脏!”   “我要和哥哥睡!”张鸣扬扑扇着大眼睛,嘟起粉泱泱的小嘴,双脚互搓,想把棉鞋搓掉。   可棉鞋上的带子系得紧,他搓了半天也没搓掉,急得快哭了,跪在床上,回头用小手去扯棉鞋。   白露忙坐起来,帮他脱了鞋,掀开一点被子,把他搂在怀里,自己才披上棉衣。   张鸣扬一边往被窝里钻,一边伸手去扯他的棉衣,奶声奶气地道:“哥哥,脱衣服,睡觉觉!”   白露搂着他,在他额头轻轻亲了一下,柔声道:“不能睡,你没有脱衣服,这样睡觉待会儿起来冷。”   张鸣扬一听,伸手去扯衣服扣子:“好,我脱衣服睡!”   白露心里有事,想去找白竹。   又见李立维不在床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的。   人家早早起床了,他还在睡懒觉,实在不像话。   白露不敢再睡,忙穿好衣服,坐在床边,重新给张鸣扬穿上棉鞋,笑道:“扬扬这么勤快,这么早就来了,哥哥也不能睡懒觉。”   张鸣扬一只脚握在白露手里,穿好鞋子的那只脚一荡一荡的,笑嘻嘻地道:“勤快!不睡懒觉!嘻嘻,鞋子穿了脱,脱了穿,好玩!”   白露疼爱地捏了捏他的翘鼻子,轻轻地拍拍他的脚板底,笑道:“你的棉鞋太厚了,真难穿,有什么好玩的?”   张鸣扬也不争辩,望着他嘻嘻笑,小嫩脸笑成一朵娇花。   白露喜欢不过,忍不住在那嫩脸上亲了两下,折好两床被子,把床收拾得干干净净,才抱着张鸣扬出了门。   太阳还没起床,冷风嗖嗖的吹,寒冬腊月的,没啥活干,大家还在睡懒觉,院子里静悄悄的。   白露抱着扬扬去井边,冬天的井水是并不太冰,他舀水洗了脸,漱了口,也给扬扬洗了脸,才进去找白竹。   家里也很安静,宴宴卧房门紧闭,还在睡觉。   胡秋月在灶屋做饭,不见李立维父子,应该是上山收前天下的套子去了。   白竹已经起来了,房门大开,正弓着身子在床上裁衣服,蛋黄卧在他脚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尾巴。   白竹看见白露,咧嘴一笑道:“小露,怎么起这么早?天冷,多睡一会儿呀!”   白露笑了一下,心里组织着措辞,就想趁着没人,开口说那件事。   白竹捏了捏扬扬的小嫩脸,凑上去亲了亲,逗了两句,把张鸣扬逗得咯咯笑。   白竹才笑嘻嘻地放过张鸣扬,拍拍白露的肩膀,笑道:“你来得正好。看,这里多了一块布,正好给你裁套衣服。过来,我给你量一下尺寸,正好一起裁了,做好过年穿。” 第402 章 以后跟着我   说着,就拿起柜盖上的绳尺想给白露量尺寸。   白露身子一扭,抱着扬扬一躲,小声道:“我不要!”   白竹皱眉:“怎么不要?”   白露望了白竹一眼,脸红了:“怎么可能突然多了一块布?昨天伯娘说了你们一人一套的,你肯定是把自己的那套给我了,我不要!”   白竹噗嗤一笑,骂道:“年纪不大,心眼不少,爱操心!是我的那块布,我不打算做衣服了。我现在衣服多得很,根本穿不完。去年的绸布外袍没怎么穿,昨天又做了一件新的绸布外袍,今年已经做了好几次新衣服了。你看看,我身上穿的棉袍和外袍,都是今年新做的,这样的衣服还有好几件。这是一块葛布,不值什么钱。主要是不知道你要来,不然我买布时就多买一块布给你,免得你不好意思。”   话说到这里,白露不再倔强,把张鸣扬放在椅子上坐好,自己站起来,张开双手,乖乖地让白竹给他量尺寸。   白竹一边量,一边默记数字,量好后,把布抖开折了一下,弯腰开始裁。   白露抱起张鸣扬站在他边上,小声喊了一声二哥。   白竹头都没抬,只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讲话,免得乱了尺寸。   白露静静地站在一边,白竹裁好衣服,卷起来放在柜盖上,才抬头笑道:“你想说什么?”   白露眼眶一红,又喊了一声二哥,不说话了。   白竹见他神色有异,眉头一皱,拉着他在床边坐下,温声道:“别哭,我昨天就想问你的,身边一直有人,没得着空。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白露轻轻哽了一声,紧紧地抱着张鸣扬,忍着眼泪,从白大毛摔断腰说起,把家里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白竹。   白竹大吃一惊,诧异地道:“爹死了?”   除了震惊,没有别的情绪。   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如释重负,甚至听了白大毛死时的惨状,还有一点对陌生人的同情。   他早忘了白家,早忘了白大毛对他的虐待,偶尔想起来,只觉恍如隔世。   是的,他童年的不幸,他的胆小怯懦,早就被张鸣曦治愈了。   婆婆疼他,张鸣曦爱他宠他,宴宴护他,现在的日子有吃有喝,有穿有用,和过去相比,天上地下。   张家待他温柔,他以温柔待全世界。   白竹面色沉静地听着白露的讲述,直到听到白松想要卖了白露时,才变了脸色。   白竹面如寒霜,柳眉倒竖,鹿眼圆睁,气得拍着床沿大骂:“白松这个恶心种子,比白大毛还坏!真是烂了心肝!”   白大毛好歹还没想卖了自己。   其实白大毛也想卖了他,只是他那时长得太黑,没人要。   不过最后还是卖了他,五两银子卖给张鸣曦了。   白竹转头望着白露,气鼓鼓地道:“小露,你傻啊?你遭了那么多罪,为什么不来找我啊?”   白露前路迷茫,心里难过,把头埋在张鸣扬肩上,没说话。   张鸣扬以为他哭了,用手推着白露的头,凑过去亲他的脸,着急地道:“哥哥别哭!”   白露抬起头望着张鸣扬轻轻一笑,示意自己没哭。   张鸣扬听不懂他们的话,但能感觉到白竹的愤怒,生怕白露受了气,用小手轻轻摸着白露的脸,安慰着他。   白竹骂了一顿白松,叹了口气,搂着白露的肩膀,想要说让他去自己饭馆里帮忙。   转念一想,还没和张鸣曦商量,自己一个人擅自决定不太好。   张鸣曦一定不会不管白露,饭馆里没地方睡,说不定他还能给白露想出一个更好的出路。   想到这里,白竹微微一笑道:“小露,别担心,有我,有你哥夫呢!就在我家住着,不用回去受罪,以后就跟着我,我能养活你!”   白露抬头怔怔地望着白竹,曾经那么怯懦的二哥开口就要养活他?   白露不敢置信地眨巴眨巴眼睛,小声道:“你就这么决定了吗?不要和哥夫商量一下吗?还有伯娘,我长期住在你家,她能乐意吗?”   胡秋月现在是对他很好,可他现在是来做客,如果是来投奔的,人家能答应吗?   住在这里吃人家的,喝人家的,乡下这样穷,自己都养不活,还能养一个外人吗?   自己是白松的亲弟弟,他都不愿意养活自己,想卖了自己呢!   白竹见白露皱着眉头,一脸愁容,十分心疼,搂着他的肩膀摇了摇,安慰道:“放心,你哥夫不用说了,会把你当亲弟弟疼的。我婆婆和宴宴都是好人,不会嫌弃你,也会对你好的。”   白露点点头,想了想,还是怕拖累白竹,可一时又想不出别的办法,忍不住叹了口气。   白竹见小小的白露唉声叹气,心疼得要死,等不及张鸣曦回家商量,脑子一热,就给白露吃了一颗定心丸:“你别叹气啊!你还不知道吧?我家今年在镇上开了一个饭馆,平时就我和你哥夫,宴宴三个人在饭馆里,忙得很。你来了正好,等你哥夫回来商量一下,如果他没有别的安排,你就在饭馆里做跑堂,少不了你一口吃的。”   白露惊喜地瞪大眼睛:“什么?二哥,你们竟然在镇上开了饭馆?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嗯,六月份开的。一直忙得很,连家都很少回,也没顾得上去看你。”   白竹想起白露这几个月遭的罪,很是愧疚,心疼不已。   他知道白大毛一直很心疼白露,很放心白露在白家。   可没想到,白大毛突然死了,白露受了这么多苦,还差点被卖了!   都怪自己没有早点去看看白露!   以后,要把白露带在身边,可不能再让他吃苦了!   白竹想得心头发烫,又心疼又后悔,忍不住捏紧了白露的手。   白露哪里知道白竹想了那么多?   他还在震惊中没回过神来呢!   哥夫真是太厉害了!   去年哥夫来迎亲时,白大毛临时加价,他连二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听说家里借了好多债。   这才两年的时间,还清了欠债,盖了房子,又在镇上开了饭馆!   白露震惊之余,喃喃地道:“哥夫太厉害了!” 第403 章 忧心   白竹甜甜一笑,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骄傲:“是啊,你哥夫,他,真的很厉害,聪明能干,又能吃苦,所以我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好起来。小露,以后跟着你哥夫好好学,能学到他一半,以后就不愁了。”   白露由衷地露出笑脸,一脸憧憬地道:“二哥,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干!”   白竹嗯了一声,笑道:“都是一家人,不要想太多。安心在这住着,有什么就跟我说,跟你哥夫说,别闷着。”   白露点头,有了容身之所,心里高兴,不由得嘴角噙笑。   白竹一边做针线,一边笑嘻嘻地把自己认了干爹干妹妹的事告诉了白露。   没提刘杏花姐弟害他的事,只说去找张鸣曦遇到的,:“因祸得福,我跟干爹学了做菜的手艺,才敢开饭馆的。你哥夫去接他们父女来家过年,晚上就回来了。今年过年人多,热闹,真好!”   白露万万没想到白竹还有这个因缘际会,关心地问他为什么会跑那么远。   白竹轻描淡写地找个借口支吾过去。   白竹怕白露追问不止,过去的事情何必提起来让他难过?忙转移话题笑道:“冷不冷?冷就烧个火盆。”   白露笑嘻嘻地摇头,低头问张鸣扬冷不冷。   小孩子好动,在家坐不住,张鸣扬不怕冷,指着窗外要出去玩。   白露解决了心头大患,这一天抱着扬扬满院子飞跑,心情好到飞起,连身上的伤都忘了。   早饭熟了好半天,放在锅里温着,李立维父子才回来。   白竹和宴宴在卧房忙着缝衣服,白露把扬扬放在地上和蛋黄玩,自己拿了扫帚打扫院子,胡秋月在喂猪,喂鸡,去年买的猪养大了,前天宰了过年,这是腊月初买的一头小猪,才十多斤,吃得不多。   一家人都在忙,虽然天冷,小院却格外的温馨祥和。   李立维父子不是空手回来的,俩人背篓里都有猎物。   天冷,动物们也在为食物奔波,李大贵善于辨别踪迹,在动物们经常进出的路上下了好多套子,今天收到了四只野兔,一只半大的野山羊,可惜都勒死了。   没有放血的肉是深红的,不过乡下人难得有口肉吃,谁也不计较这个。   李大贵背篓里驼着死羊,李立维背篓里装着兔子,俩人弓着腰,拢着双手,冻得鼻尖通红,帽檐上结着薄薄的霜花。   俩人把背篓往院子里一放,李立维跺跺脚,哈着手笑道:“这个天,怕是要下雪,好冷,手都冻僵了。”   宴宴听见动静,出来一看,心疼死了,皱眉骂道:“没给你做手套吗?怎么不带手套?”   李立维望着宴宴嘿嘿一笑,红鼻头皱起:“这不是怕猎物身上的血把手套弄脏了吗?”   宴宴气死,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骂道:“傻子!手套重要,还是人重要?”   李立维嘻嘻笑着,凑近了小声道:“我不是舍不得吗?”   宴宴气得伸指头狠狠地戳了一下李立维额头,骂道:“傻子,活该挨冻!”   白露扫好院子,正抱着张鸣扬站在边上看李大贵收拾猎物。   张鸣扬看见宴宴用指头戳李立维的额头,觉得很有趣,也伸出一根手指点着白露的额头,笑嘻嘻地道:“傻子!”   白露不好意思地拉下张鸣扬的手,红着脸,小声道:“你才傻呢!”   院子里的几个人哄堂大笑,宴宴不好意思,一扭身跑了。   做父母的乐见儿女恩爱,胡秋月装作没看见宴宴俩人的打情骂俏,笑嘻嘻地道:“今天收获不错。这冷的天,你们天不亮就去收套子,也真够辛苦的。哪碗饭都不好吃啊!”   李大贵抹了一把清鼻涕,抓了一把干稻草揩手,笑道:“只要有收获,辛苦点倒也不怕。大姨,过年了,这几只兔子和野山羊都留着自己吃。”   胡秋月笑道:“立维愿不愿意跑一趟啊,愿意跑就送去镇上卖了吧!前天不是宰了一只羊吗?家里有羊肉的。”   李立维早就追着宴宴跑没影了,李大贵笑道:“算了,天气太冷,让他在家歇着吧!今年过年人多,热闹,小竹干爹第一次来,留着添碗菜吧!不缺这几个钱。”   胡秋月想想有道理,点头道:“依你。先吃饭吧,吃过饭快点收拾出来,羊肉早点炖上,他们晚上回来吃晚饭。”   李大贵把背篓拿进堂屋,洗手吃饭。   吃过午饭,天越发阴沉了,寒风呼呼地吹,树上的死叶子被风吹得随风乱舞,看样子要下雪。   家里虽然人多,但大家都在忙。   李立维父子和白露在灶屋烧了热水给猎物剥皮,扬扬是白露的小尾巴,自然片刻不离左右。   白竹和宴宴在卧房烧着火盆缝衣服,胡秋月下午没事,也来帮忙。   宴宴买的绸布已经缝好了,现在缝的是白竹买的葛布。   一天缝不完这么多,今天先缝大小宝的绸布外袍,白露和江大成的外衣。   白露做衣服的那块布原来是白竹准备给自己做的。白露小,用不了那么多布,裁好后,还剩下一小块布,白竹干脆拼拼凑凑的给张鸣扬裁了一件上衣,今天一起缝了。   白竹给江大成做过衣服,记得尺寸,趁今天有空,先裁了做好。   燕子的尺寸虽然记得,但大半年没见了,只怕长高了,原来的尺寸不合,白竹没有裁,等她来了再说。   胡秋月有吃有喝,早就不管这些,白竹爱给谁做就给谁做,她不多话,有空就笑嘻嘻的来帮忙。   新房子高大宽敞,挡风,屋里烧着热乎乎的火盆,一点都不冷。   白竹坐在火盆边,手上飞针走线,耳边听着呼呼的风声,心中不安,时不时跑到窗户边往外看,着急地道:“娘,天阴沉这样子,风刮得这么猛,会不会下雪啊?鸣曦他们还没回来,万一下雪可怎么办啊?”   胡秋月抬头望了一眼院子,安慰道:“怕是要到晚上才会下雪吧!小竹,别着急,就是下雪了,一时也存不住,他们赶了牛车,跑得快,不会被雪困住的。” 第 404章 终于到家了   白竹急也没用,勉强按捺住焦躁不安的心,坐下来缝衣服。   他心不在焉,缝一下朝窗外望一眼,还没缝两针,一下子戳到手指上,疼得嘶了一声,忙把指头塞到嘴里含着,望着窗户发呆。   宴宴看不过眼,一把拉过他的左手,捏着指头仔细看了看针眼,凑近了吹气,嗔道:“看你魂不守舍的样子,别衣服没缝好,手指戳了个稀巴烂,哥回来得心疼死。”   白竹皱眉,忧心忡忡地道:“唉,我心烦,好怕下雪!路上冷,干爹和燕子不知道会不会带床薄被挡挡风,你哥在前面赶车,没东西挡风,只怕冻死了!唉,我应该逼他带床抱被搭膝盖的!”   胡秋月见他眉头紧锁,忧心不已,轻轻叹了口气,笑道:“小竹,你别缝了,剩下的我和宴宴缝。你去看看姨父有没有收拾好,先把羊肉炖了。还有那些兔子,是炖是炒你看着办吧!你干爹第一次来,晚上多弄几个菜,猪肉,羊肉都有,豆腐花生也有,萝卜白菜我都洗好了,前天的猪血在灶屋木盆里,想做些什么菜,你自己去看看。”   白竹心想,坐在这里干着急,什么事都干不成,不如去做饭,找点事做,时间还过得快些。   他把手上的衣服卷好,放在柜盖上,转头对宴宴道:“你要是完工得早,把这件收一下尾,剩下的不多了,我心浮气躁,做不下去。”   宴宴点头道:“知道了。你去做饭。别担心,看看这天,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下雪的。”   白竹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去灶屋做饭。   灶屋也是一屋子人,热闹得很。   李立维父子已经收拾好了猎物,剥了皮,收拾了内脏,肉洗得干干净净,堆在木盆里。   他们正在用草木灰硝皮,白露蹲在地上,袖子挽得高高的,也拿了一张兔皮跟着他们揉。   扬扬蹲在他身边,伸出手指,在兔皮上东戳一下,西戳一下,吭吭哧哧的在边上帮忙。   李立维一边揉皮子,一边指点着白露,李大贵也不住的出言指点,加上扬扬在一边哎呦哎呦,嘿呀嘿呀,灶屋热闹得很。   白露倒了一碗水喝,按捺住急躁不安的心情,站在边上看,勉强笑道:“你们真厉害,这么快就弄好了?”   李大贵抬头望了他一眼,笑道:“人多力量大!”   扬扬抬头奶声奶气地点头道:“对,力量大!”   白竹摸摸了扬扬的头,笑道:“扬扬最厉害,力量最大!”   扬扬认真地点头道:“嗯!我力量大,哥哥力量最大!”   李立维故意逗他,笑道:“谢谢扬扬夸奖,我知道了,我力量最大!”   扬扬头摇得拨浪鼓似的,小脸急红了,拉着白露的手举得高高的:“不是你,是我哥哥!”   “我不是你哥哥吗?我是你立维哥。”   “不是你,是这个哥哥,这个才是我哥哥!”扬扬急得快哭了,声音都大了几分。   几人哄堂大笑,白竹也不禁莞尔。   白露心里软成一团,低头亲了下扬扬的嫩脸,低声哄他道:“扬扬别急,立维哥逗你玩呢!”   白露的话不亚于圣旨,扬扬一下子安静下来,不急不躁地道:“嗯,逗我玩,我不急!”   扬扬太乖了,白竹忍不住伸手去揉他嫩白的脸蛋。   李大贵先笑眯眯地表扬了一下扬扬,才抬头对白竹道:“小竹,兔子和山羊都收拾出来了,你先把羊肉炖上。你干爹第一次来,晚上多弄几个菜,我陪亲家喝几盅。”   白竹见李大贵和胡秋月的话如出一辙,显然对干爹的到来极其重视,不由得心中感动,笑着应了,拿了羊腿去剁。   羊肉在锅里煮开后,白竹盛在瓦罐里,放在泥炉上慢慢煨。   白竹拿了一只兔子,翻过来翻过去的看,本想做一个麻辣兔丁,想着胡秋月李大贵和干爹只怕咬不动。   干脆炖汤吧,又想着张鸣曦待会儿又冷又饿,麻辣兔丁能开胃下饭些。   他没有多犹豫,手起刀落,一兔两吃,一半炖汤,一半爆炒。   白露硝好兔皮,洗了手,抱着扬扬坐在灶下烧火,白竹蒸了一锅白米饭,开始炒菜。   晚上肉菜多,很丰盛,除了羊肉炖萝卜,兔肉炖香菇,麻辣兔丁,白竹炒了一大碗五香酱肉,煎了两碗豆腐,两碗猪血,炒了两碗白菜,又炒了一碗花生米给他们下酒。   冬天天黑得早,菜炒好了,张鸣曦还没回来。   白竹怕菜冷了,拿了蒸笼,把炒菜放在蒸笼里,放在锅上温着,自己一次次跑出院外看。   终于,天黑得看不见了,北风凄厉的呼啸,天上下起了鹅毛大雪。   天阴了一天,一开始下雪,撕棉扯絮,飘飘扬扬,不多时天连地,地连天,到处白茫茫一片。   本来过年下雪是多美的事啊,就算没有围炉赏雪的雅兴,但烤着火,喝着小酒,也是人间至乐啊,可白竹无心赏雪,   白竹担心张鸣曦,急得唇干舌燥,嘴唇起皮,像个疯子似的跑进跑出,坐立不安。   衣服缝好了,宴宴拉着胡秋月出来洗手,看见白竹坐立不安的样子,不免心疼,想了想,喊了一声立维:“立维哥,要不你打个火把去接接我哥吧!”   李立维点头应好,忙去灶下用松毛扎火把。   李大贵心想:这么大的雪,接不接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们是坐牛车!   但宴宴发了话,他也不好说什么,走过去笑道:“你个小孩子,会扎什么火把?我来吧!”   白竹心里燥得不得了,这么冷的天,他浑身燥得起毛毛汗,忙道:“姨父,给我扎一个,我也去。”   他话音刚落,胡秋月忙道:“你可不能去!外面这么大的风,你这小身板怎么抵得住?别让风刮跑了!”   李大贵也笑道:“你娘说得对,你不能去。立维也不去,我去。”   白竹心里不安,嗫喏着,还要争取,外面呼呼的风声里隐隐传来拍门的声音,还有大声喊“竹子”的声音。 第 405章 娘家人   白竹喜出望外,惊喜地大叫一声:“鸣曦回来了!”   火把不要了,煤油灯也不要了,   摸黑往外跑,大声应道:“来了,来了!”   声音里的喜悦和雀跃藏都藏不住!   屋里一阵兵荒马乱,胡秋月忙站起来,呵呵笑着,跟着往外跑。   李大贵扎好了火把,干脆点着,拿在手上照亮,跟着胡秋月一起迎到院子里。   宴宴又点了一盏煤油灯,灶屋一盏,堂屋一盏,里里外外亮亮堂堂。   李立维也没闲着,跑去把火盆端过来,加了木炭,塞到饭桌底下,等一下吃饭时不冷。   白露见众人都在忙,也跟着紧张起来,站起来,紧紧抱着扬扬,东张西望,想找事做,一时插不上手。   宴宴笑道:“你起来干什么?坐着啊,灶下热乎,你抱着扬扬不要起来。”   白露嗯了一声,到底没坐回去,跟着他们一起迎到了堂屋门口。   外面漆黑一片,寒风刺骨,大雪纷飞,李大贵高举着火把,火头摇曳,好像下一秒就要被吹灭。   院门大开,张鸣曦弓着身子拉着牛车进来,头上肩上一片白。   后面跟着江大成和燕子,穿成个棉球,身上都白了,江大成还勉强能撑住,燕子冻得瑟瑟发抖。   白竹站在门边,见张鸣曦脸色乌青,嘴都冻歪了,眉毛胡子上都是雪,好不心疼。   还来不及和张鸣曦说话,白竹就看见了冻成鹌鹑的江大成父女俩,顺着车帮挤了上去,激动的喊了一声爹,又大叫了一声“燕子”!   燕子冻得哆哆嗦嗦的发抖,头都快缩到脖子里了,看见白竹,掩盖不住激动,惊叫了一声“哥”,一下子扑到白竹怀里,俩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大半年没见到燕子了,白竹兴奋得身上发烫,脸上也发烫,感觉到怀里的燕子冷得像个冰坨子似的,正在瑟瑟发抖,心疼地道:“冻坏了吧!快进屋。”   这时李大贵手拿火把,快步上前,拉着江大成的手臂,热情地笑道:“亲家,可把你盼来了,小竹在家急得不得了,生怕路上下大雪。”   胡秋月也赶上来,热情地笑着喊亲家。   江大成在路上就听见张鸣曦说了他家的复杂成员,本来应该叫李大贵亲家,叫胡秋月亲家母的,可他俩人又不是两口子,只含糊的都以亲家称呼。   他见白竹家院子宽敞,进门一溜六间崭新的青砖大瓦房,显然日子过得不错,心里高兴,叫亲家也叫得分外热情。   众人乐呵呵地把两位贵客让进了堂屋。   虽然人多,好在堂屋宽敞,一点都不拥挤。   年纪大的围着江大成,年纪小的围着燕子,互相打招呼,寒暄声中夹着哈哈的笑声,堂屋里热闹得很,半天都安静不下来。   白竹一手拉着燕子,一手拉着宴宴,笑道:“两个宴燕终于见面了,一个是我弟弟,一个是我妹妹,你们好好认识认识。”   宴宴拉着燕子的手,亲热地笑道:“燕子姐姐,我是张鸣宴,总听我小哥提起你!”   屋里人多,又烧着火盆,比外面热乎多了,燕子身上慢慢暖和起来,不发抖了,话也说得清楚了,拉着宴宴的手,上下打量着,笑道:“宴宴,弟弟!早闻大名!我哥在我家时,天天念叨你,长得真俊!”   宴宴红着脸笑:“你长得也很漂亮。”   说着,拉过白露介绍道:“这是我小哥的弟弟白露,这是我堂弟张鸣扬。”   白露很聪明,忙笑着打招呼道:“燕子姐!”   张鸣扬不甘示弱 马上嘴甜地喊道:“燕子姐!”   白竹的兄弟就是自己的兄弟,自然比别人不同,燕子笑着摸摸白露的头,又去摸扬扬的头,站在白露身边,小声道:“乖弟弟,长得真好!”   李立维笑嘻嘻地站在宴宴身边,等着宴宴介绍自己,可宴宴只羞红着脸偷偷瞄了他一眼,闭嘴不言。   李立维咽了咽口水,喊了一声“燕子姐”,笑道:“我是李立维,是宴宴的……”   他虽然是个小汉子,脸皮薄,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宴宴更是不好意思,红着脸,垂头望着地面,不敢抬头。   白竹噗嗤一笑道:“你两个平时无法无天,能闹翻天,这时又不好意思了?燕子,都是一家人,这是李立维,是宴宴没过门的相公。”   燕子呀了一声,笑道:“你们可真般配,都长得这么好看!”   宴宴和李立维对视一眼,抿唇微笑,几个年轻人马上就热络起来,亲热得很。   这边李大贵已经招呼江大成在桌边坐下来,白竹忙提了瓦罐出来,给他们倒热茶。   白竹给干爹倒茶后,招呼燕子喝茶,又端了一碗茶给张鸣曦,趁人不备,悄悄摸了一下他冷冰冰的手,心疼地小声道:“冻坏了吧!我担心死了,生怕你们被大雪困在半路上。”   张鸣曦喝了一口茶,悄悄回握了一下白竹的手,也小声:“我知道你肯定会着急,一路上跑得飞快,总算是到家了。”   当着众人,白竹不好意思多说,喜眉喜眼望着张鸣曦笑笑,转身和宴宴一起去端菜准备吃饭。   李大贵最放心不下小牛,人陪着江大成说笑,心里却惦记着小牛。   见大家乱哄哄的盛饭端菜,忙趁机出去,把小牛牵进柴房,抱了一捆稻草进去给他取暖,又兑了热水给它喝,拌了麸皮给它吃,见小牛跑了两天,精神好的很,一点不见疲态,才放心地进来陪客。   张鸣曦进灶屋洗手,这才看见白露,惊喜地笑道:“咦!露小子来了!这可太好了,你哥惦记你呢!”   白竹正在揭开蒸笼往外端菜,闻言抿唇微笑,水汪汪的大眼睛睨着张鸣曦,快溢出水来。   张鸣曦投桃报李,望着白竹笑,眼里的宠溺也快溢出来了。   白露一脸崇拜地望着张鸣曦,笑着嗯了一声,道:“哥夫,你歇着,我给你舀水洗脸。”   他一手抱着张鸣扬,一手拿了木盆去给张鸣曦舀水洗脸。 第 406章 谁的儿子   张鸣曦拉丝的目光从白竹身上扯回来,止住白露,笑道:“小露,别动,我自己来。来了别拘束,在你哥家就和在自己家一样,要什么跟你哥说,跟我说。”   白露见他说的话和白竹如出一辙,心里感动,喜滋滋地嗯了一声,忍不住低头咧嘴笑。   白竹一边盛饭,一边回头看他们,嘴角上扬,喜眉喜眼,脸上有光。   忙乱一阵,终于开始吃饭了。   李大贵陪着江大成喝酒,胡秋月笑眯眯地招呼吃菜,张鸣曦又冷又饿,不想喝酒,端起一碗饭,一口扒了半碗。   白竹看在眼里,暗暗心疼,又不好多说。   他见今天桌上热闹,菜品丰富,客人全部都是自己的娘家人,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心里高兴,喜滋滋地站起来不停地给干爹和燕子夹菜,趁机夹了好多菜给张鸣曦。   白露来了两天,很熟了,和宴宴一样自在,自己夹菜吃,白竹就不管他了。   一口气吃了两碗饭,终于没那么饿了,张鸣曦才放慢了吃饭的速度,一边招呼干爹吃菜,一边聊家常。   他见白露一边吃饭,一边抱着张鸣扬喂,生怕他不好夹菜,夹了好多肉菜给他。   张鸣扬在家是自己吃饭的,这时变成了个不能自理的婴儿,不肯自己吃,非要白露喂。   白露对扬扬是一点脾气都没有,百依百顺的,和张鸣扬共用一个碗,喂张鸣扬一口,自己低头扒一口,好吃的肉菜自己舍不得吃,一口口的全喂给扬扬。   江大成半年不见白竹,见他长高了,白了,比以前漂亮,精气神也比以前好。   这一家虽然人多,但白竹敬老爱幼,说话做事俨然一副当家夫郎的做派,江大成心里高兴,进门之后嘴都合不拢,不住口的跟两个亲家夸自己的好儿子。   胡秋月本就心疼白竹,见江大成这样夸他,高兴得很,生怕落了下风,比江大成夸得还厉害,一时饭桌上气氛热烈,过年似的喜气洋洋。   白竹被夸得不好意思,脸红红的嗔道:“真有你们的,一个娘家爹,一个婆家娘,见面了不说别的,一个劲的夸我干什么?”   一句话没说完,众人大笑。   笑声里传来了外面的拍门声。   白竹放下碗筷,正要起身去开门,张鸣曦一把拉住他道:“听着是三叔的声音,我去开门。”   白竹不和他争,端着碗继续吃饭,捡了一块羊肉给张鸣扬,逗他道:“扬扬,快吃,你爹来接你回来了!”   张鸣扬本来吃得好好的,一听这话,肉也不吃了,大眼睛扑扇着,嘴巴一瘪一瘪的,眼看着就要哭。   白露忙拍拍他的后背,柔声道:“扬扬乖,吃肉肉。”   张鸣扬摇摇头,紧紧搂着白露的脖子,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哥哥,我不回去,我要和你睡!”   白露抿抿唇,他舍不得让扬扬走,可自己也是和李立维睡,怎么好意思留扬扬呢?   扬扬瞪着大眼睛,一脸希冀地望着白露,见白露不说话,凑上去亲了亲白露的脸,小声恳求道:“哥哥,好不好?好不好嘛?”   面对这么可爱的扬扬,拒绝的话怎么说得出口?   白露正想点头,张鸣曦带着一身寒气的三叔走了进来。   三叔也是第一次见江大成,十分热情地打招呼,寒暄一番后,伸手去抱张鸣扬,故意板着脸道:“扬扬,你个野孩子,在大娘家玩得不知道回家了,爹娘都不要了吗?”   扬扬双手搂着白露的脖子,把头埋在他颈窝,后脑勺对着三叔,装作没看见他爹。   三叔又好气又好笑,故意道:“好啊,扬扬不要娘了,是吧?好,我回去告诉你娘,让她也不要你。”   张鸣扬一急,忙抬头道:“爹,我要娘!”   三叔伸出手去抱他,笑嘻嘻地道:“这才是好孩子呢!”   张鸣扬看看白露又看看三叔,犹豫了好半天,才勉勉强强地伸手让三叔抱。   李大贵见张鸣扬乖乖地不哭不闹,笑眯眯地道:“扬扬乖得很,跟白露玩得好,家里都是俩人的笑声,热闹得很。”   胡秋月也笑道:“扬扬喜欢,就让他在我家,有白露照顾着,你们大可放心。白露比杨桃还尽心,还有耐心,扬扬开心得很。”   三叔笑着望了白露一眼,亲了亲扬扬的小脸,笑道:“野孩子,出来就不回家,成了大娘家的孩子了!干脆给大娘做儿子算了。”   扬扬乖乖让他爹亲了一下,抬手擦了一下脸,摇头道:“我不给大娘做儿子。”   “那你给谁做儿子?嗯?”三叔轻轻顶了顶扬扬的额头,柔声问道。   这还用问吗?肯定是给爹娘做儿子啊!   不过这种幼稚的回答从小孩子嘴里奶声奶气的说出来,格外悦耳,暖人心肺。   三叔心里暖暖的,正等着扬扬说要给自己做儿子呢!   谁知扬扬身子一扭,头一偏,伸手指着白露,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三叔,一板一眼认真地道:“我要给哥哥做儿子!”   “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哈……”   众人哄堂大笑,宴宴更是笑得喷饭,眼泪都快笑出来了,趴在桌子上,揉着肚子直哎呦。   李立维生怕宴宴呛着,一边笑,一边拍着他的后背顺气。   燕子第一次来,不敢笑得太放肆,头埋在饭碗里,肩头耸动,身子一抽一抽的,憋笑憋得好不辛苦。   白露窘极了,脸红破了,耳朵跟都红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低着头一粒一粒的往嘴里扒饭。   扬扬哪里知道,因为他此时的童言无忌,被白露抓了把柄,成了一生的污点,若干年后,在床上动不动就被白露逼着喊爹……   扬扬见众人大笑,不知道怎么了,长睫毛不安地抖动着,睁着大眼睛,一脸懵逼地望着众人,看看他爹,又看看白露,让人心都化了。   白竹忍着笑,给扬扬揩了揩嘴角的油,笑道:“白露是哥哥,叫哥哥!”   扬扬又高兴起来,挥舞着小手,开心地喊道:“哥哥,哥哥!” 第407 章 别人有的他也有   白露这才抬头望了他一眼,小声答应了一声。   扬扬可爱到爆,童言无忌,大家都在笑,三叔抱着扬扬也忍不住笑。   白竹拿了一副干净碗筷出来,笑道:“三叔,坐下吃菜,陪我干爹喝碗酒。”   三叔吃过饭了,推辞一下没辞开,干脆大方地接过碗筷,陪着江大成一起喝酒聊天,不知什么时候,扬扬又钻进了白露怀里。   热热闹闹地吃完饭,三叔抱着扬扬要回家,白竹拿出做好的褂子递给三叔笑道:“裁衣服剩了一点布,给扬扬做了一件褂子。”   三叔抖开看了看,笑道:“扬扬天天在你家吃喝,还给做衣服,太不好意思了吧!”   胡秋月摆手笑道:“不是特意的,小竹手巧,用剩下的布做的,一家人不用客气了。明天扬扬想来就让他来,别拘着他。”   三叔知道大嫂是不想让他有心理负担,笑着答应了,卷起小褂子往怀里塞。   白露生怕冻着扬扬,伸手接过褂子,把扬扬头脸包起来,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双手护着送到院外。   三叔见风太大,吹得人睁不开眼睛,解开大棉袄,把扬扬塞进棉袄里捂着,低头小跑着走了。   扬扬头朝后,望着白露,吃力地挥动着小手,大声喊道:“哥哥,回去,冷!”   家里人多,白竹洗了锅,烧了一大锅热水,让大家洗脚睡觉。   虽然人多,好在新房子宽敞,住得下。   李大贵和江大成一见如故,两个老男人有说不完的话,李大贵拉着江大成的手,笑道:“亲家,今晚和我睡,我们老哥俩好好拉呱拉呱,放心,床上干净得很,被子床单我宴宴洗得干干净净,新换上的。”   江大成多喝了两杯,脸上红通通的,一脸喜气,笑道:“好好。我小竹有福啊,嫁进这样的好人家。之前我本不想让他走,想留他在我饭馆里帮忙的,可他天天念叨着他娘,念叨着宴宴,非要回来。我还纳闷呢,什么好人家,让他这样的舍不得,这次看了才知道,真是个好人家啊!”   胡秋月呵呵乐道:“亲家,不是我驳你面子,你想留下我小竹,那可不行。你问问,我这一大家子,哪个能离得开我小竹?”   江大成乐呵呵的掩着嘴巴笑:“哎呦,不是我要抢你的儿夫郎。之前小竹装小汉子骗我,我不知道他嫁人了。要是知道他有这么幸福的一家人等着,说什么也不敢留他的。”   几个小的涌进灶屋烧水洗碗,几个年纪大的坐在堂屋里喝茶说笑,张鸣曦吃饱喝足,恢复了精神,出去把板车上的东西搬进来。   他先搬了一大背篓酸果片进来,大声道:“竹子,你点名要的东西,干爹带来了。”   白竹洗好碗,出来一看,惊喜地笑道:“爹,怎么拿了这么多?家里够不够用?”   燕子快言快语地笑道:“哥,你就放心吧,家里还有呢。今年酸果一熟,爹就催着我多晒一些留给你。听哥夫说,你们饭馆生意红火得很,用量很大。”   白竹点头笑道:“生意还行,挣的辛苦钱,全靠酸果片撑着,这不,上次拿来的酸果片用完了,好多菜做不了,我们就干脆歇业回家过年了。”   江大成心疼地道:“傻不傻?过年了还不关门歇着?钱还有挣得完的?”   白竹久不见他,终归是有点不好意思,不敢辩驳,红着脸一笑。   江大成慈爱地望着他,笑道:“开饭馆起早贪黑,是非常辛苦的,自己要有数,悠着点,不要年轻时不要命的辛苦,坐下病就划不来了。”   白竹笑道:“知道的。我一家人都疼我,不准我太辛苦,你看,我都长胖了。”   江大成点点头,回头望着胡秋月笑道:“亲家,小竹是个苦孩子,以前吃够了苦。现在好了,在你家开始享福了。你们疼他,我虽然不中用,既然做了他的娘家,以后娘家的那份疼爱让我慢慢补吧!必不让他输给旁人,哈哈!”   白竹红了眼眶,胡秋月也感动不已:儿夫郎是自己的,能多一个人心疼岂不是更好?小竹以前总觉得自己没娘家,没靠山,这下好了,别人有的他也有了。   当下笑道:“我小竹有福,现在有了娘家,两家人一起心疼,好日子在后头呢!”   这时张鸣曦搬着一个大背篓进来,笑道:“娘,这背篓里是干爹买的牛肉和鱼,还有两只鸭子,百十来斤呢,都冻硬了,明天你收拾吧。”   都是好东西啊,胡秋月对着江大成又是一番客气,嗔他破费。   说说笑笑的,不知不觉夜深了,慢慢冷起来了。   李大贵拉着江大成去睡觉,白竹忙进卧房拿出今天做好的新衣服,笑道:“爹,这是今天我娘和宴宴赶着给你做的新衣服,你拿着换洗吧!”   江大成心里感动,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白竹的头,也不多说,接过衣服出去了。   江大成安顿好了,白露依然是和李立维睡,只剩下燕子了。   这一会儿功夫,两个宴燕已经很熟了,亲热得很,总在一起叽叽喳喳的,按说他们一起睡是最合适不过的。   但宴宴是个小哥儿,虽然不能做男人的事,但毕竟长着男人的家伙,燕子一个大姑娘和他一起睡不合适。   再说了,还有李立维这个大醋坛子,杀气腾腾的在边上虎视眈眈呢!   胡秋月善解人意,笑道:“燕子和我睡吧。小竹,还有没有多余的被子,给燕子套一床厚的,我们一人睡一个被窝,我年纪大了,瞌睡少,喜欢翻身,怕吵着燕子。”   白竹忙笑道:“有,有,早准备好了的。”   他们特意买了新棉花,这几天赶着做了一床新的,又把店里的两床被子带回来了,洗了晒了,虽然人多,但也够用。   白竹带着燕子去卧房套被子,燕子来了半天,俩人都没空好好说话。   白竹怕燕子不自在,小声笑道:“我娘非常好,非常疼孩子的。你没有觉得不自在吧?” 第408 章 必须管   燕子笑嘻嘻地道:“哥,你说的什么话?伯娘人很好的,慈祥和蔼。说实话,我在来的路上还心里打鼓呢,一下子来这么多人,有没有地方睡啊,冬天又不像夏天可以凑合。没想到,你家这么好,这么多的房子!”   白竹抿唇笑道:“今年条件好了,你们来了才有地方睡,要是去年来,真的没地方睡。”   燕子点头笑道:“哥夫说你家饭馆格局跟我家一样,我真想去看看呢!”   白竹闻言呵呵一笑道:“正是呢,我当时一看和你家简直一模一样,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你哥夫才下决心买下来的。”   “爹总是不放心你,总念叨你,说是既然认了干爹干儿子,就要好好给你做娘家,有事能给你撑腰,让你不受欺负。这次来看见了,他准能放心,以后肯定不说给你撑腰的话了。”   俩人对视一眼,忍不住咯咯笑,白竹心里感动,笑道:“若是嫁到别人家,我没娘家,肯定是要受欺负的。可你看见了,我娘之前见我没娘家,心疼还来不及呢,哪里舍得欺负我?你哥夫更是拿我当命根子疼的。”   “嗯,你一家人真好,宴宴也很好,可惜是个小哥儿!”燕子性格直爽,想到什么说什么,语气里带着一丝遗憾。   白竹噗嗤一笑道:“是啊,可惜是个小哥儿,不然配你正好!”   燕子害羞,伸手过来打白竹。   白竹扭着身子躲,俩人嬉笑着闹成一团。   宴宴进来一看,故意吃醋道:“我说你们半天不出去,原来躲在这里闹着玩。小哥,你可别太过分,来了妹妹就不要弟弟了!”   白竹过来搂他,嬉皮笑脸地道:“哎呀,弟弟生气了,可怎么办呢?”   宴宴故意板着脸不理他,白竹在他额头顶了一下,笑道:“我是哄不好了,要喊立维来哄,立维……”   一句话没说完,宴宴一把捂住他的嘴,骂道:“有点哥样吧!天天只会告状!”   白竹头伸得长长的,扭动着想要挣脱宴宴的手,一边笑,一边唔唔地叫,还想喊李立维。   见他们嘻嘻哈哈的闹成一团,哥没哥样,弟没弟样,比一个娘生的亲兄弟还亲,燕子羡慕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一家人好不容易安顿下来,整个村子都静悄悄的。   张鸣曦今天吃了苦,白竹少不了要好好慰劳他一番。   张鸣曦自恃劳苦功高,大尾巴狼似的躺在床上,提出许多要求。   一忽儿朝东,一忽儿朝西,一下子在上,一下子在下,自己借口累了,不想出力,把白竹指挥得团团转。   白竹红着脸,忍辱负重,乖乖听他指挥,在被窝里钻进钻出,爬上爬下,总算把张鸣曦伺候得满意了。   张鸣曦爽翻了,哼哼唧唧地不折腾了,才搂着白竹舒舒服服地准备睡觉。   白竹被他折腾得比炒一天菜还累,瘫在他怀里正要朦胧睡去,突然想到白露,一下子清醒过来,忙睁开眼睛,把白露的事和张鸣曦说了。   张鸣曦闭着眼睛没动静,白竹推他,急道:“你有没有在听啊?”   张鸣曦唔了一声,亲了亲白竹额头的孕痣,声音无比冷静:“听着呢!你做得对,白露已经走投无路了,你责无旁贷,必须管他。他还是个孩子,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再不管他,他该怎么办?”   “放心,明天我问问他的意见,总要给他寻个好出路。以后娶亲成家都是我俩的事。白松敢欺负他,我饶不了白松。我刚才在想要怎么收白松。”   白竹一愣,在他看来,留下白露,以后和白松永不来往就行了。   至于收拾什么的,他压根没想过。   可能从小受他们的欺负,潜意识里就不想见他们,一辈子不见面就是最好的结果。   但张鸣曦不这么想,他做事稳妥周到。白大毛父子一丘之貉,都是烂人,和他们打交道就得不留后路,否则后患无穷。   再者,他一听见白露受欺负,就想到白竹在白家受的折磨,就好像看见白竹受欺负,火气一阵阵往头上涌,压都压不住。   白露不能白受欺负,得讨回公道!   白竹犹豫了一下才道:“算了吧,明天就过年了,何必为了那个坏人搞坏自己的心情!”   “不能算!也不会搞坏我们的心情,只会搞坏他们的心情!你别管,交给我,明天我带着白露去一趟,必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张鸣曦困意袭来,话都说得含糊了。   白竹还要再劝,张鸣曦紧紧搂着他,笑道:“你傻啊?白露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跑来,算怎么回事?白露日子难过,白松不闻不问,做个缩头乌龟了事。以后白露日子过好了,白松那不要脸的,准要来摆着大哥的谱,扯东扯西的问他要钱。白露受他那么多罪,岂能等着他来吸血?我明天带他去找村长,和白松分家,一刀两断,他别想占便宜。”   白竹这才恍然大悟,不禁对张鸣曦佩服万分,把头埋到他怀里,撒娇地去撞他:“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是白松肚子里的蛔虫吗?钻到他肚子里去看了吗?”   张鸣曦生气,拍了白竹屁股一下,大怒道:“哼,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要钻到你肠子里去看!”   说着,作势要翻身压上去,白竹咯咯直笑,身子一阵乱扭,吓得赶紧举手投降认输:“不要!我错了!”   张鸣曦见白竹白天担心得很,刚才又大累了一场,到底不忍心钻他肠子,搂着狠狠亲了一通才肯饶他。   屋外寒风呼啸,大雪纷飞,屋里温暖如春,一室皆春。   白竹无忧无虑,身心畅快,一夜好睡,张鸣曦什么时候起床的都不知道。   胡秋月心疼孩子,知道年轻人贪睡,也不惊动他们,自己早早起来做饭。   张鸣曦拉开大门一看,雪停了,外面银装素裹,屋檐下,大树上挂着长长的冰凌子,十分好看。   他想去喊白竹起来看雪,回到卧房一看,白竹闭着眼睛,睡得正香。 第 409章 捉弄   这半年白竹天天在饭馆里炒菜,一天地都没下过,一天太阳都没晒过,还经常用酸果片泡水洗脸。   一到冬天张鸣曦熟门熟路地买好擦脸膏,白竹早晚用着,脸上的皮肤养得又白又嫩,光滑得像剥壳的鸡蛋似的。   新被子暖和,加上白竹心情太好,白皙的脸蛋上沁出嫩红,额头的孕痣本是淡红的,这时颜色加深,鲜红昳丽,明艳不可方物。   张鸣曦喉咙发紧,身子发热,心痒痒的,一边暗骂自己没出息,一边忍不住凑上去含着那张粉泱泱的小嘴亲吻。   白竹睡得迷迷糊糊的,被他吸得彻底醒了,浑身软绵绵的,闭着眼睛随他吸吮。   张鸣曦的鼻息越来越粗,越来越热,舌头使劲往白竹嘴里乱钻,手也开始不老实,伸进被窝里乱摸,白竹忙睁开眼睛,慌得一把推开他,嗔道:“厚脸皮,什么时候起来的?”   张鸣曦嘿嘿一笑,往白竹身上压来,既然担着厚脸皮的名声,肯定要做点厚脸皮的事情啊,否则岂不是名不副实?   白竹慌得往床里躲,伸手扯着他的耳朵往后推,不让他亲,红着脸骂道:“喂不饱的狼!就没个够,一大家子人,你只顾闹,羞不羞?”   张鸣曦被扯得龇牙咧嘴,晃动着头想挣脱他的手,委屈巴巴地道:“你勾引我,还骂我厚脸皮!”   白竹气笑了,骂道:“要不要脸?我怎么勾引你了?”   张鸣曦半个身子压在白竹身上,探出身,伸手拿来小镜子,送到白竹脸前,理直气壮地道:“你看,你自己看!你这个样子不是勾引我是什么?”   白竹扫了一眼,镜子里一个漂亮的夫郎眉横远山,眼含春水,孕痣嫣红,五官俊美,皮肤又白又嫩,沁出一股嫩红,比画师笔下的美人图还好看。   白竹抿唇一笑,心里高兴,他也奇怪,怎么不知不觉就长得那么好看了?   人还是那个人,五官还是那个五官,只皮肤白了,嫩了,细腻了,人稍微长胖了一点,怎么整个人变好看了,连精气神都变了呢?   白竹五官本就漂亮,过去皮肤黑,乍一看不是很亮眼,但越看越好看。   现在皮肤白了,配上俊美的五官,一眼就能晃瞎人的眼睛!   白竹眼珠子一转,见张鸣曦眼巴巴的望着自己,一副讨糖吃的乖巧模样,就想捉弄他。   他抿着嘴巴,强忍笑意,点头道:“睡迷糊了,不怪你!”   张鸣曦嘟嘴道:“你都说了不怪我,那你还骂我!骂错了吧!你说,怎么补偿我?”   白竹忍着笑,认真道:“亲亲你好不好?”   亲亲虽然力度小了些,但张鸣曦知道现在大家都要起床了,不可能要得更多,勉为其难地道:“好吧!不过你要好好的亲,要深吻,不能蜻蜓点水地敷衍我。”   白竹点头道:“好,你闭上眼睛。”   张鸣曦不干,撒娇道:“为什么要闭眼?我不,我要睁着眼睛看你亲我!”   白竹羞得脸通红,威胁道:“你闭不闭眼?不闭我就不亲!”   张鸣曦撒娇坚持:“我要看着你亲!”   白竹不再多说,作势要坐起来穿衣服。   张鸣曦马上投降,一把按住他,不让他动,笑道:“好,我闭眼。但你要主动,要好好的亲,像昨晚一样,我不动你动!”   白竹好想笑,百依百顺地道:“好,闭眼,我要亲了。”   张鸣曦翻身仰面躺着,乖乖地闭着眼睛,嘟着嘴等白竹来亲。   白竹翻身跨坐在他身上,趁机扫了一眼,看见自己的衣服好好的搭在椅子上,心里有了数。   他憋着笑,低头在张鸣曦嘴上啄了一口,笑道:“可以了吧!”   张鸣曦没有睁眼,皱眉道:“这怎么行?太敷衍了!”   白竹笑嘻嘻地应道:“好吧!这个姿势不太好亲,坐着有点冷,我拉一下被子。”   他借着拉被子,往床边挪动了一下身子,低头就往张鸣曦唇上亲去。   张鸣曦感觉到白竹温热的气息离自己越来越近,闭着眼睛,高兴地咧嘴笑,等着白竹像昨晚一样主动来亲。   谁知白竹只低头在他唇上迅速一啄,一把掀开被子,跳起来抓着衣服就跑。   张鸣曦等半天,只等到蜻蜓点水的一啄,感觉到被子掀动的冷风,睁眼一看,白竹光着身子,抱着衣服,一边跑一边笑。   张鸣曦生气,坐起来伸手就去抓他,怒道:“臭狗,居然敢骗我,看我打不打你屁股。”   白竹哈哈笑得直不起腰来,身子一扭,想躲开背后的魔爪。   可惜,他高估了自己的身子。   他以为自己身手矫健,躲避不是问题,却忘了昨晚累了一夜,腰腿酸软,身子根本不听使唤。   这时,腰身一扭,疼得忍不住哎呦了一声,身子往桌边一歪。   张鸣曦大吃一惊,生怕他撞到桌子上,忙跳下来,一把抱住他。   天寒地冻的,只一会儿功夫,白竹身上冷冰冰的,一边笑,一边冻得打哆嗦。   张鸣曦真生气了,抱着白竹一把塞进被窝,拉过被子盖着,自己伏在他身上给他取暖,伸手掐了一下他冻得冷冰冰的脸蛋,骂道:“不要命了?怎么冷的天,光着身子跑,冻不掉你的皮!”   白竹被掐疼了,揉着脸蛋,生气道:“你掐疼我了!”   张鸣曦哼了一声,骂道:“让你光着身子跑!下次再闹,还要打屁股!”   白竹使劲瞪了他一眼,骂道:“霸道,明明是你先闹的!”   张鸣曦像没听见这句话,轻轻揉着他的脸蛋,皱眉心疼地道:“刚才白里透红的,多好看!现在冰冷的,惨白惨白的,不好看了。”   白竹生气地推他:“哼,不好看就不要看,起开!”   张鸣曦不起开,一口咬在那嫩白的脸蛋上,含含糊糊地道:“咬红了就好看了。”   白竹气他说自己不好看,不给他咬,使劲扭着头躲。   一个要亲,一个不给,两个人大清早的在床上黏黏糊糊闹起来。   白竹力气小,哪里是张鸣曦的对手? 第410 章 自己选   躲了一阵后,力气不支,被张鸣曦逮住,又亲又咬,在一边脸上吸出一块嫣红来,满意了才罢休。   闹了一阵,白竹听见外面白露说话的声音,忙推张鸣曦道:“快起来,白露起来了,你不是要找他问话吗?”   张鸣曦这才坐起来,整理着衣服笑道:“快起来,我要喊白露进来了。”   知道他在逗自己,白竹毫不吝啬地翻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忙穿好衣服起来,走到门口招手喊白露进来。   白竹叠好被子,拉着白露在床边坐了下来。   家里人多,等一下都起床了,白竹身边就总是有人,不好说话了。   张鸣曦决定快刀斩乱麻,靠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搭在椅背上,一只手轻轻敲击着桌面,开门见山地道:“小露,我跟你哥商量过了,以后你就跟着我们过,我们负责把你养大成人。不过,你想做什么?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白露大眼睛一睁,愣愣地望着张鸣曦。   张鸣曦知道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笑着解释道:“是我没说清楚。现在有三条路,你自己选。第一,跟着我们去镇上,饭馆需要人手,你可以从跑堂做起,以后跟着你哥学炒菜也行。只是,饭馆房子小,没有地方睡,你可能得先睡一段时间的板凳。”   “第二,在家跟立维学打猎。学会了也是一门手艺,养活自己不是问题。   不过前几天立维跟我说,他不想在家呆,也想去镇上开铺子,具体做什么生意还没想好。   姨父年纪大了,以后不可能经常上山了,所以如果你想学打猎,得趁早。”   “第三,跟着姨父在家种地。家里有十来亩田地,姨父管着,又请了一个长工,农忙时还要请短工,你跟着帮帮忙,应该不会很累。”   张鸣曦望了一眼白露,笑道:“三个活计,种田最轻松,但也没什么前途,你自己好好想想,到底想选哪一个。”   白露之前听白竹说让他跟着去饭馆帮忙,已经做好了去镇上的准备,这时听了这三个选择,迅速算了一笔账:后面两个条件一点都不好,唯一的好处就是能天天见到扬扬!   可是,既然做了选择,他要开始干活,不可能像这几天一样,天天领着扬扬玩吧?   但去了镇上,更没机会见吧?   白竹见他半天不说话,皱眉推了他一下,着急地道:“这有什么好犹豫的?莫非你想在家种地?”   白露摇头道:“不,我跟着你们去镇上。只是,扬扬见不着我,只怕又要哭!”   张鸣曦不以为意地笑道:“你原来是在担心这个啊?扬扬小,哭一会儿就好了。”   白露一想到扬扬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眼泪汪汪的样子,就心里发闷,抿着唇不做声。   白竹心里一松,笑道:“你和扬扬倒是投缘,一共也没见过见次面,扬扬竟然这么喜欢你,这么黏着你,你舍不得他也正常。不过就算你去了镇上,想见面也容易。三婶经常要送咸菜去福来酒楼,让她带着扬扬来我们饭馆吃饭,你们就能见面了。”   白露闻言大喜,扬眉笑道:“我去饭馆帮忙!”   张鸣曦点头道:“好,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过完年就跟我们一起走。还有一件事……”   张鸣曦望白竹一眼,转头盯着白露,仔细地问了白松要卖他的事。   白露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很是替白松害羞:连自己的亲弟弟都想卖,还能叫个人吗?   张鸣曦见白露说话吞吞吐吐,含糊其辞,直接问道:“你不想说就算了,我只问你,他有没有打你?”   白露一听,后背立马就疼起来了,心一酸,眼眶都红了,却缓缓摇头。   白竹大吃一惊,拉着他的手道:“白松打你了?傻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白露哽了一下,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没,没打!”   白竹压根不信,沉下脸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替他隐瞒?我看看,打到哪里了?”   白露转过身,塌下腰,把棉袄往上一掀,带着鼻音道:“我来的那天,他用棍子打的!”   三天了,原来的高痕差不多消了,只留下一条青紫的印子。   白竹摸着那条青紫,心疼不已,悔恨地流泪道:“小露,是我的错。我一直以为你们是一家人,再怎么样,他也不会打你。没想到,你遭了这么多罪。”   张鸣曦探身一看,见那条青紫像蛇一样趴在他后背上,大怒道:“白松这个畜生,真下得了手!我原本只想让小露和他一刀两断就算了,他竟然敢打人,我饶不了他!”   白露忙放下棉袄,遮住后背,吸了吸鼻子,咽下眼泪,勉强笑道:“哥,哥夫,我不疼,你们别生气。”   白竹抹了一把眼泪,道:“你不要管,你哥夫会给你做主。你今天跟着你哥夫回去一趟,具体怎么办,听你哥夫的。”   白露心中惴惴不安,不知道张鸣曦想要干什么。不过张鸣曦人高马大,料想跟着他不会吃亏,白松绝对不敢动手打人的,当下点点头,不再说话。   这时大家都陆续起床,燕子起来就来找白竹,白露和张鸣曦趁机出去了。   白竹给燕子量了尺寸,把她的新衣服裁了,让她自己缝,去灶屋帮娘做饭了。   李大贵起来就去料理牲口。   昨晚太晚了,雪又大,小牛没有送到老屋,在柴房凑合一晚。   他先给小牛喂了水,牵去老屋,关在茅草屋里,新拌了麸皮喂。   江大成和他形影不离,跟着一起去老屋看牲口。   除了小牛,老屋院子里还养了好几只山羊,好几只兔子,李大贵都细心地加了草料。   家里田地多,秋天割了稻子,一捆捆稻草码得高高的,堆了半院子,是牲口们过冬的口粮。   俩人一边喂牲口,一边闲聊。   江大成笑道:“你们想得开,两家合一家,好处太多了。别的不说,这么大的院子空下来,可以多养些牲口,反正不愁销路。小竹饭馆里用得着,像这些山羊啊,兔子啊,猪肉啊,过几天杀一只,两头赚。” 第 411章 去打架   李大贵心里一动,笑道:“亲家,别说,你这主意不错。我立维这半年天天跟我说,不想在家呆,想去镇上做生意。年轻人嘛,黏黏糊糊的舍不得分开也正常。打猎辛苦,打些小猎物不值钱,遇到大型野兽,危险得很,我不想他继续打猎了,想让他去镇上。只是没想好做什么生意,你这一说倒是提醒我了,等我和鸣曦商量商量,好好合计合计。”   江大成砸吧砸吧嘴,羡慕地道:“你们一大家子在一起,热热闹闹,做事有商有量的,真让人羡慕。可惜我离得太远了,不然搬过来,和你们在一起多好啊!”   李大贵笑道:“可不是嘛?干脆搬过来吧!我俩投缘,以后可以经常在一起喝酒。”   江大成摇头笑道:“哪有那么容易?我那饭馆铺面是自己的,不用付租金,赚多赚少都是自己的,家业根基都在那里,走不了啊!”   李大贵是痛快人,笑道:“走不了也没关系。反正我家有牛车,过年过节让鸣曦赶着牛车去接你们来住几天,也方便得很。”   江大成笑道:“我是不成了,要是这边有合适的人家,燕子在这边说个亲事,倒是可以过来和小竹会合。”   李大贵笑道:“让鸣曦留意着,他在镇上见的人多,说不定就有合适的呢?姻缘天注定,红鸾星一动,婚姻快得很。亲家,你还是想招上门女婿吗?”   江大成摇头叹气道:“上门女婿哪有那么好找?就为了想找个上门女婿,燕子一天天年纪都拖大了,也没遇见个合适的。不管了,合适就行。反正我现在有儿有女的,不强求了。”   “你这样想就对了,燕子的姻缘该动了。”   俩人拉呱着,喂好牲口,锁上院门回来吃饭。   吃过饭,张鸣曦和李立维嘀咕了两句,拿了一包红糖,一包糕点,领着李立维白露准备去槐树村找白松算账。   还没出门,就听见扬扬拍门,喊哥哥的声音。   扬扬来了!白露脸色微微一变,他今天没空领扬扬,只怕他要哭!   白露忙跑过去拉开院门,三叔正抱着扬扬笑嘻嘻地站在门外。   扬扬一看见白露,喊了一声哥哥,张开双手就往他怀里扑。   三叔笑道:“疯玩了两天,今天睡过头了,才醒。一起床就往这里跑。雪太深了,我怕他摔跤,干脆送过来,免得在家哭。”   白露亲了扬扬一下,爱怜地捏了捏他秀气的小鼻子,抬头望着三叔,小心翼翼地道:“三叔,我今天不在家,要回去一趟,扬扬……”   “你要回家了吗?扬扬,哥哥要回家了,大娘家没人领你,那你跟着爹回家好不好?”三叔伸手就要来抱扬扬。   “不好!我要跟着哥哥回家!”扬扬双手搂着白露脖子,缩在他怀里,说哭就哭,嘴一瘪,眼睛一眨,一大颗眼泪吧嗒掉下来。   白露心一慌,忙伸手替他揩泪,柔声哄道:“扬扬乖,不哭。哥哥回去有事,等一下就回来了。你在家玩,我回来了就来找你好不好?”   扬扬闭着眼睛,眼睫毛湿湿的,使劲摆头,咧嘴大哭:“不好不好,我要跟哥哥一起去。”   别看三叔一个大男人,最是心疼孩子,一见扬扬哭,就没了辙,只能无奈地叹气。   张鸣曦过来了,笑道:“扬扬,我们是去打架的,你去干什么?你能打赢谁?”   扬扬听不懂他说什么,眨巴着大眼睛呆呆地望着他们,连哭都忘了。   三叔吓一跳,忙问道:“打什么架?和谁打架?”   张鸣曦笑嘻嘻地道:“我那个老岳父不在了,白松两口子容不下白露。我去看看,找白松说道说道,搞不好怕不是要打一架!”   三叔皱眉道:“既然准备打架,怎么不多去两个人?就靠你和立维两个人,中什么用?”   张鸣曦不以为意:“不怕。白松不得人缘,没人会帮他,他那个小弱鸡的身板,不是我的对手。”   “不行!你去到别人家兴师问罪,万一村里人团结,一条心地帮他家,你要吃亏。……反正扬扬要跟着白露去,干脆我跟你们一起去!”   张鸣曦摇头笑道:“不必,这么深的雪,不好走路。”   三叔皱眉道:“我不好走路,你们就好走了吗?”   张鸣曦笑道:“我们不是没办法,不得不走一趟吗?明天就是大年初一,这事不能拖到明天,今天必须了结。”   三叔抱过扬扬,斩钉截铁地道:“我是长辈,跟着去正合适。不用多说,我跟你们一起去。”   三叔坚持要去,张鸣曦推辞不了,打发宴宴去和三婶说了一声,一行五人相跟着去了。   只是,五人中还有一个喜眉笑眼的小孩子,倒不像去打架的,像是走亲戚的。   白竹不放心,把他们送到院外,反复叮嘱张鸣曦不要冲动,不要随便动手。   张鸣曦朝他挥手道:“放心吧!赶快回去做年饭,我们一会儿回来吃年夜饭!”   白竹嗔他吹牛皮,殊不知,张鸣曦真的没有吹牛皮,没过多久,半下午的时候,一行人笑呵呵的回来了。   不是空手回来的,只白露空手。   不对,白露也没空手,笑嘻嘻地抱着张鸣扬呢。   其他三人一人挑了一大担,扁担压弯了,晃晃悠悠一步一吱呀的进了院子。   院子里很安静,李大贵领着江大成去外面转悠去了,两个宴燕坐在白竹卧房,烤着火,说笑着缝衣服。   白竹在做年夜饭,胡秋月给他打下手。   五人一进来,家里就热闹起来了。   宴宴听见动静忙出来 ,拿了瓦罐倒茶给他们喝。   白竹见三人挑着担子,大吃一惊,解开袋口一看,全部是晒得干干的谷子和麦子,怕不是有三百来斤。   “哪里来的这么多细粮?”白竹忙问道。   张鸣曦笑嘻嘻地望着白竹,卖关子,不说话。   李立维端起热茶喝了一口,笑道:“哥真厉害,强盗似的,上门就是一顿责骂,白松吓得要死,主动赔了这些粮食给白露。” 第412 章 买糖给你吃   白竹了然一笑,这些粮食应该是白松家的全部细粮了,他怎么舍得都拿出来?   张鸣曦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笑道:“放心,白松心甘情愿给的。白露和他分家了,村长主持的。房子田地我们都不要,白送给他了,这些粮食是白松买白露名下的房子和田地的。我们去的人少,拿不了那么多,粗粮都留给他了,白白让他占了许多便宜。不过,好在都处理好了,白露和他家再无瓜葛,以后就放心地在我家住着!”   张鸣曦今时不同往日,白家两间破茅草房,几亩贫瘠的荒地,他早就不放在眼里,干脆大方地全给了白松。   本来他连粮食也不打算要的,可白松这样欺负白露,得让他长点记性。   胡秋月这才知道他们干嘛去了,明白原委后,十分同情白露,拉着他的手,慈祥地道:“露小子,我竟然不知道你吃了这么多苦!小竹也是的,不和我说,我一直蒙在鼓里!小露,和白家断得好,放心地在我家住着,保管没人给你气受。”   白露知道哥和哥夫不会嫌弃他,一直担心胡秋月会不高兴,这时听了她的话,真正放下心来,由衷地露出笑脸。   白竹给他们添了茶水,笑道:“白松竟然同意给这么多细粮?我有点不相信呢!”   张鸣曦笑嘻嘻地道:“他当然舍不得给,可惜由不得他!我本打算把他家那两间破房子打个稀巴烂,看在他肯痛快分家的份上,饶了他。”   今天的事情办得十分顺利。张鸣曦很有心计,知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没有盲目行事,一进槐树村,让三叔抱着扬扬和李立维在外面等着,自己带着白露去了村长家。   当然,白露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他提前都教好了。   一进村长家门,白露就呈上红糖和糕点,哭哭啼啼地把白松两口子怎么打自己的,还要卖了自己的话,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把身上的伤口掀开给村长看。   村长原本就十分不喜欢白家,之前白大毛虐待白竹,就被他多次警告过。   人都同情弱小,村长见白露哭得可怜,起了恻隐之心,对白松虐待白露,还要卖了白露的做法十分不满,自然而然站在白露一边。   张鸣曦甚少说话,十分客气,寒暄过后,静静地坐在一边,所有的诉求都交给白露,让他自己说。   小汉子可怜,哭求着村长主持公道,给他分家。   不分家就得做牛做马地伺候白松两口子,这且不说,还要面临被卖的危险。   现在又不是活不下去的饥荒年代,哥哥卖弟弟,传出去让整个村子都蒙羞。   村长为了整个村子名声着想,当然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白露为了保命,提出分家,自然得到了村长的支持,和红糖糕点绝无半点关系。   村长爽快得很,领着他们去了白家。主要是时间不等人,处理完了好回家过年。   白家一点过年的气息都没有,院子里冷冷清清,锄头扫把丢得东倒西歪,杂草落叶随风盘旋,没人收拾,一副破败之相。   伍小勤床上躺着,白松在做饭。   一下子涌进来这么多人,可把白松吓坏了。   他尤其怕张鸣曦,迎亲那天,他跟着白大毛犯浑,被张鸣曦一拳差点打死,留下了阴影,看见张鸣曦就两股战战。   张鸣曦这时拿出了白露哥夫的气势,对白松半点不客气,只责问他两口子为什么要打白露,要卖白露,今天必须给个交代,白松吓得要死,大气都不敢出。   在村长的主持下,很顺利地分了家,写了文书。   白露不要房子田地,白松又没有钱,只得拿粮食抵。   泼妇伍小勤躲在卧房里,自始至终没有敢露面。   张鸣曦压根没想要粮食,原本想要银子的,可白家穷得叮当响,哪里找得出一个铜板?   他没有带扁担袋子,打算第二天再来,白松吓得要死,主动找出三担扁担袋子,装满粮食,求他们挑了赶快走……   白竹倒是蛮高兴。他以为张鸣曦就是去替白露出气,教训白松一顿的,压根就没想到能要来这么多粮食。   白松以前总欺负他,见了张鸣曦竟怂成这样,还求着张鸣曦挑了粮食走,白竹一想到这些就想笑。   白露情绪不高,趁着大家歇息喝茶,他悄悄抱着扬扬去院子里玩。   白露心事重重,毕竟爹死了,又和亲哥彻底闹翻,原来那个家是彻底回不去了。   白露年纪小,对生活了十来年的家,一时割舍不下,忍不住叹了口气。   扬扬见白露满脸愁容,虽然不明白是为什么,却很是心疼。   他一手搂着白露的脖子,一手托着他下巴,小大人似的长叹一声,忧心忡忡地道:“唉,哥哥不高兴了,怎么办呢?”   白露皱眉呆呆地望着扬扬,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扬扬一只手扶着白露的后脑勺,一只手使劲去撑他紧皱的眉头,着急地道:“哥哥笑笑,不要皱眉!”   白露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个笑容。   扬扬虽看不出他笑容里的苦涩,但能看出他笑得不同往日,乌溜溜的眼珠子一转,双手揉着白露的脸,小声道:“哥哥为什么不高兴?是不喜欢扬扬吗?”   “不是的,哥哥喜欢扬扬。只是,扬扬,哥哥现在没有家了,回不去了!”白露把头埋在扬扬脖子上,声音囊囊的,有点想哭。   扬扬急了,使劲去掰白露的头,凑上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扑扇着大眼睛道:“哥哥别急,去我家住。扬扬把家给你,你就有家了。”   白露心里感动,含着眼泪重重地亲了扬扬一下,笑道:“不用,我就在我哥家住,以后这里就是我的家。”   扬扬点头,认真地道:“好,哥哥不要急,等我长大了,我养你,你就有家了。”   白露被他哄得心情好了一些,柔声道:“你要怎么养我啊?”   扬扬双手往中间一比,再往两边使劲拉长,拉得太吃力,身子都往后仰起来了,信誓旦旦地道:“等我长大了,买糖给你吃,买这么这么多!” 第 413章 酸辣开胃   白露心里软得冒泡泡,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你赶快长大吧,我等着你买这么这么多的糖给我吃呢!”   扬扬见白露笑了,高兴极了,笑得露出一嘴细白牙:“哥哥笑了!哥哥等着,我以后买糖给你吃!”   扬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小小的人儿,想尽办法逗白露开心,撒娇卖萌,嘟嘴亲脸,各种法子使尽了,终于把白露哄好。   白露抱着扬扬,慢慢溜达着,俩人小声叽叽咕咕的说话,时不时相视一笑,总算回到了从前。   三叔见时间不早了,出来要抱扬扬回家。   扬扬纵然不愿意,也知道过年和平时不一样,不能使性子赖着不走,乖乖让三叔抱走了。   扬扬一走,白露没事干,跑去帮张鸣曦贴对联。   红通通的对联窗花一贴,过年的气氛马上就出来了。   白竹忙了一天,煎炒烹炸,鸡鸭鱼肉,各色小菜,做出一桌丰盛的年夜饭。   婆家人,娘家人聚在一起过了一个热热闹闹的年。   酒足饭饱后,张鸣曦拿出压岁红包,不管老少,人人都有,个个喜欢。   李大贵和江大成早有准备,也给几个小的准备了红包。   江大成不偏心,大家的红包一样厚薄,李大贵偏心,给宴宴的红包明显厚的多。   几个小的一下子收到三个红包,个个喜眉笑眼,兴高采烈。   白竹和宴宴收了碗筷去洗,李立维生了火盆,一大家子人坐着烤火,嗑瓜子,聊家常,畅想未来,日子前所未有的红火热闹。   趁着大家说得高兴,没人注意,张鸣曦偷偷拉了一下白露。   白露很聪明,不动声色地跟着张鸣曦进了卧房。   张鸣曦拿出二两银子,笑道:“小露,这银子你拿着。”   白露一愣道:“哥夫,给我这么多银子干嘛?压岁钱已经给了,这个我不要。”   张鸣曦笑道:“这是今天的粮食钱。我说了,你以后跟着我们生活,但今天挑了这么多粮食来,总不能白拿,也不跟你细算,银子你拿着。”   白露脸一板,正色道:“哥夫,你这样就让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我住在你家,吃你的,喝你的,这些粮食也是你要来的,你要给我钱,那我以后吃吃喝喝的,是不是也要给你钱啊?”   张鸣曦一噎,半天没说话。   他不是见外,而是有自己的想法。   白露虽然是小舅子,毕竟接触得少,见面了也是客客气气的。   今天带人去白家挑了这么多粮食来,他怕白露多心,以为打着养他的名义抢占白家的东西,想着给点银子让白露心里舒服些。   被白露毫不客气地说了一通,张鸣曦才知白露的为人。   张鸣曦有点不好意思,摸摸鼻子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银子你拿着,想买什么,自己去买。我和你哥总有顾不到的地方。”   白露摇头:“我有吃有喝,不要用钱。再说了,就算我真的要买什么,自然会找你们要。现在我不买什么,不需要钱。”   张鸣曦揉了揉他的头发,不再勉强,收起银子,心里对他的疼爱更多了几分。   大年初一,张鸣曦带着白竹,领着宴宴和李立维,背着礼物,去舅舅家拜年,高高兴兴的玩了一天,傍晚才回。   李大贵在家陪江大成,胡秋月带着燕子和白露招待拜年客。   大年初二是出嫁的女儿回门的日子,红柳一家人要回来拜年。   白竹和胡秋月商量一下,干脆这天请二叔三叔两家一起来吃顿团圆饭。   人多,菜也做得多,白竹早早起来做了一锅疙瘩汤,大家随便吃了,开始准备午饭。   今年不同去年,虽然只过了短短一年的时间,家里的条件和去年不能同日而语。   吃的,用的,都比去年好了很多。   去年做菜,得挖空心思省着来,今年白竹不担心没菜,只担心菜太多了,到底该做些什么才能彰显对姐姐的重视!   他煮了一只鸭子,炖了一锅羊肉,一锅排骨,烧了鱼块,做了麻辣兔丁,爆炒了牛肉,做了红烧肥肠和溜肝尖,炒了两大碗腊肉。   除了荤菜,还有很多素菜,除了日常的豆腐猪血,萝卜白菜外,白竹用酸果片熬汁,做了一大碗凉拌木耳,还凉拌了一盆野菜。   这么多菜,白竹一个人当然忙不赢。   好在今年大厨多,两个宴燕,随便那个都能独挡一面。   三人一边做菜,一边说笑,热闹得很。   雪虽然早就停了,但有些地方的积雪还没化,赵仁担心路上不好走,早早就出发了,到家自然也早。   他背着满满一背篓礼物,拉着两个宝宝,和红柳笑嘻嘻的进来时,白竹饭还没熟。   两个月没见红柳了,她长胖了一些,白生生的脸庞大了一圈,越发显得富态。   两口子见了江大成,自然是好一阵寒暄。   白竹带着两个宴燕在灶屋做饭,胡秋月和三婶在堂屋倒茶,桌子上摆满了瓜子花生,柿饼,板栗榛子等零食,二叔三叔陪客,喝茶嗑瓜子。   孩子们在院子里疯跑,你追我赶,大呼小叫,高兴得不得了。   扬扬总算肯从白露身上下来了,追着哥哥们跑,白露生怕他跑快了摔跤,影子似的跟在后面,寸步不离地护着。   一时饭熟,满满两桌。   大人们坐在外面桌子上喝酒,白竹宴宴带着孩子们坐在灶屋的旧桌上吃。   红柳久不见胡秋月,十分亲热,坐在娘身边,一边吃饭一边亲亲热热的说些体己话。   红柳家里条件好,伙食好,她平时胃口小,吃得不多,今天却难得的胃口好。   她不怎么喜欢吃肉,却对那碗凉拌野菜情有独钟,吃了一筷子,又夹一筷子,一大碗凉拌菜倒有一半进了她的嘴。   胡秋月夹了一块羊肉给她,心疼地道:“这么多荤菜不要你吃吗?大冷的天,凉拌菜少吃点啊!吃进去冰凉的,肚子怎么会舒服?”   红柳头一歪,尽显小女儿态:“我不喜欢吃肉,闻着一大股腥气。小竹这凉拌菜做得好,酸酸辣辣的,吃起来爽口又开胃。”   三婶笑道:“红柳到底年轻,我现在不太敢吃凉菜了。”   红柳笑嘻嘻地又夹了一筷子野菜,吃得口舌生香,津津有味。 第 414章 有了?   胡秋月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动声色地望了她圆滚滚的身子一眼,小声道:“怎么长胖了,是不是……”   红柳脸一红,朝娘翻了个白眼,小声撒娇道:“娘,能不能不要胡思乱想了?我还不能长胖吗?这么多人呢,求求你不要说话了!”   胡秋月疼爱地给了她一个爆栗,小声骂道:“我是你娘,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都是自家人,两个孩子的娘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红柳猛点头,哄着胡秋月道:“你说得对,你老人家说什么都是对的。快吃菜吧,小竹的手艺越来越好了,看看,这鱼煎的,色香味俱全,让人太有食欲了。”   说着,笑嘻嘻地夹了一大块煎鱼给胡秋月。   三婶见这红柳一大把年纪了,还像小孩子似的,说话就没个正行,在娘面前动不动就撒娇,笑道:“不管多大的人,在娘眼里还是孩子。红柳都当娘了,在大嫂面前还撒娇呢!”   胡秋月怜爱地望了一眼红柳道:“可不是吗?我红柳没个正行,多大的人了,说话做事还像小孩子,总让我操心。”   三婶取笑道:“小孩见了娘,无事也要哭一场。大嫂,可别说了吧,小心红柳撒娇哭鼻子呢!”   红柳吐舌头一笑,没做声:娘喜欢操心,能怪她吗?大过年的,她才不哭呢!   高高兴兴地吃了饭,白竹和宴宴收了碗筷去洗,大家转移阵地,把椅子板凳搬到院子里,喝茶晒太阳。   赵仁把红柳拉到一边,嘀嘀咕咕一阵后,走到张鸣曦面前笑道:“鸣曦,你干爹第一次来,明天中午请去我家吃午饭,认认门。二叔三叔一起去陪客。”   张鸣曦还没来得及说话,江大成忙推辞道:“姐夫太客气了。只是一客不烦二主,不去麻烦你们了。”   赵仁笑道:“这有什么麻烦的?过年就图个热闹,亲戚间多走动走动。”   张鸣曦想着姐姐家不是外人,带干爹去玩玩也好,做主答应了下来,笑道:“干爹,不用客气。我姐夫本事大,家里条件好,去玩玩吧,顺便去我家饭馆看看,离得不远的。”   江大成想去看看饭馆,没有再推辞。   二叔三叔拉着江大成说话,赵仁笑着问张鸣曦:“准备在家住几天,哪天开业?”   张鸣曦喝了一口热茶,笑道:“过年家家户户吃好的,油水足,谁来吃馆子啊?过完年,正月初十开业吧!”   赵仁点头笑道:“我看你在家住得舍不得走了。不过,这几天大家都在家过年,街上铺子基本都关门了,没什么人。”   说到这里,赵仁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当做新鲜事说给张鸣曦听:“我腊月二十八去饭馆找你,才知道你们回家过年了。你还不知道吧,你们那条街上发生了一件新鲜事!”   “什么事?”   “我听你家隔壁卖杂货的老板讲,他家老家出了事,想把铺子和后面的房子一起卖了回老家呢!你想不想买?我看你家铺子有点小,要是把这个铺子买下来,两边打通,面积就大了。”   张鸣曦一愣,盘算半天,摇头道:“我不买。现在铺子面积虽然不大,但客人也不是很多,容得下,再买个铺子,坐不满,空着划不来。”   赵仁点头道:“是这个理。我想着你恐怕也不会买,所以年前没来告诉你。”   张鸣曦思来想去,越想越眼热,如果能够买下来,两个铺子连在一起,自己做也好,租给人家也好,好管理。   虽然没有钱,到底不甘心,张鸣曦摩挲着下巴的青胡茬,问道:“你问了没,要卖多少钱?”   “没仔细问,好像连铺子带房子要七十两。”   “这么贵!抢钱吧?谁能买得起!”张鸣曦撇撇嘴,彻底打消了念头。   “我随便听了一耳朵,好像是他家铺子不大,但房子大。房子就在你们后门那条街上,和你们铺子后院就隔了一条路。说是面积大,十多间房子,前后院子,从铺子后院开个小门,走几步就到家了,十分方便。”   张鸣曦心中一动,倒是真方便!   他默默盘算一番,年前攒了五十两银子,过年用了些,现在不到四十八两,缺口太大了,他不想再借钱。   当即摇头道:“这么贵,东西应该不错,可惜没那么多钱,买不起。”   七十两银子,的确是一笔惊天动地的巨款,别说他,赵仁也拿不出。   赵仁想了想,笑道:“你要是想要,可以去看看,说不定他看在隔壁邻居的份上,能便宜点呢!”   张鸣曦摇头道:“他开口要七十两,就算便宜也便宜不了多少。我没那么多钱。这一年日子过的,我的天,天天光找你借钱了!现在稍微松口气了,不想再背一身债。”   张鸣曦叫苦连天,赵仁却翘起大拇指笑道:“我实在佩服你,一年多的时间,能把日子过得天翻地覆!按你这挣钱的速度,买下隔壁铺子也不是问题。”   张鸣曦摇头,笑而不语,俩人只当闲聊,这个话题一飘而过,压根没往心里去。   洗好碗筷,两个宴燕跑出去玩了,白竹出来陪红柳坐了一会儿,闲聊了一阵,红柳抱着小宝笑道:“我们差不多要走了。小竹,明天来早点。我没你能干,一个人做不出那么多菜,你要来当大厨。”   白竹笑道:“少弄些菜吧!”   红柳仰头打了大大的哈欠,眼泪都逼出来了,她不好意思地抬手揩眼泪,笑道:“少弄些我也忙不出来。去年下半年你姐夫在家,家里事大多是他做,我闲下来就长胖了。唉,人一胖就不爱动弹,瞌睡也多,天天睡不够。你姐夫总骂我是懒猫!”   白竹笑道:“姐夫疼你,看看把你宠成啥样了!”   红柳没做声,抿唇微笑,幸福慵懒。   胡秋月听了这话,狐疑地扫了一眼红柳的小腹,皱眉道:“看看你像吸了大烟似的,哈欠连天。这个样子多长时间了?要不找个郎中看看吧!怕是有了吧?” 第 章 想买房子   “有什么有?我生了两个了,还不知道有没有吗?我的娘诶,你不要动不动就往那上面想,好不好?”红柳见娘三几句不离生孩子,简直无语。   白竹一开始没明白,看见胡秋月眼神总往红柳小腹上瞄,一下子明白了,暗叫不好!   只怕城门失火,要殃及池鱼!   果然,胡秋月放过了红柳,微一侧头,一双老而弥辣的眸子盯在白竹小腹上。   白竹头皮发麻,生怕她会扯到自己身上,正要找个借口转移话题,胡秋月微微深吸气,不再看他,转过头,和红柳说起明天做客的事来。   白竹悄悄舒出一口长气:总算躲过一劫!   成亲快两年了,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白竹心虚,要是娘当着这么多人提起来,那可真够难为情的!   好在胡秋月总算想起了张鸣曦的提醒,没有说这个话题。   三人坐着说话,红柳似乎精神不太好,说了多长时间,就打了多长时间的哈欠,她自己都过意不去了,站起来,揉了揉脸,笑嘻嘻地招呼赵仁回家。   见红柳要走 ,白竹忙跑进卧房,拿出两双新鞋,两件崭新的绸布长袍,还有张鸣曦早就准备好的两个红封,递给红柳,笑道:“姐,这是给孩子们的。”   红柳接过衣服鞋子,翻来覆去的看,高兴地道:“小竹手真巧,前面做的鞋子刚刚上脚呢,新的又来了!我替两个孩子谢谢舅爹了。衣服鞋子我收下了,红封就敬谢了。”   红柳知道鸣曦两口子挣钱不容易,日子才刚刚好过一点,她不忍心要他们的钱。   白竹把红封往小宝手上一塞,笑道:“都拿着才高兴呢!小宝,你一个,哥哥一个。等舅舅舅爹挣钱了,明年给你们一个大红包。”   这话红柳爱听,过日子不就得有个盼头吗?   她收起红包,笑道:“好啊,宝宝们等着舅舅舅爹发财呢!”   说着,凑近了小声笑道:“小竹,你光给红包多不划算啊,赶快生几个宝宝收红包啊!”   白竹心头一颤:到底躲不过,催生大军随处可见啊!   白竹脸红红的,不好意思说自己老是不生着急得很,目光躲闪,扭扭捏捏地哼唧道:“我,我不急……”   张鸣曦恰好听见了他们的话,回头看见了白竹的窘样,忙笑道:“姐,这个不能怪竹子。是我见饭馆生意太好,人手不够,暂时不让他生的。”   红柳笑道:“钱是挣不完的,趁着娘身体好,赶快生,娘能搭把手,帮你们带带。”   张鸣曦笑嘻嘻地连连答应,怕她还要说,借口要白竹找样东西,拉着他走开了。   红柳见俩人肩并肩地进了堂屋,才猛然意识到一件事:鸣曦厉害了,竟然能控制生不生孩子!   第二天,吃过早饭,张鸣曦套上牛车,一大家子打扮一新,换上新衣服,准备坐牛车浩浩荡荡地去红柳家做客。   二叔三叔怕家里有拜年客,没有跟着去,只扬扬坐在白露身上,扯都扯不下来,跟着去了。   正月走亲戚不好空手,但江大成是来做客的,自然没有东西带,白竹拿了两条鱼,一只羊腿,一块牛肉,一只年前宰好的兔子,一块腊肉,柿饼板栗,各色干菜,装了满满一背篓,放在牛车上,带去红柳家。   乡下贫穷,这算是大大的厚礼了。   娘家贵客登门,红柳自然热情招待,大家坐着喝茶嗑瓜子,歇息了一阵,白竹和宴宴挽起袖子去灶屋帮忙做饭,张鸣曦带着干爹去看铺子。   铺子离红柳家不是很远,张鸣曦懒得套车,众人说笑着走过去的。   昨天赵仁闲聊说的话,张鸣曦留了心,走进铺子开了门,李立维带着众人进去,他跑到隔壁去看动静。   隔壁铺子锁着门,门上贴了一张告示:“旺铺转让,有意者面谈。”   既没说价格,也没说要卖房子,张鸣曦私心里想着,也不知道铺子和房子能不能分开卖,如果分开卖,说不定他能买一样。   是的,张鸣曦起了买房子的念头。   这念头一起,怎么也压不下去。   念头也没起多久,昨天和赵仁闲聊后有的这心思。   若是在过去,手上没钱,想也是白想。   可现在手上有四十多两银子,更主要的是,白露要跟着他们来了,铺子里没地方睡。   虽然他说让白露睡板凳,但依白竹心疼白露的劲头,睡不了两天,肯定会让白露来跟自己睡,他自己跑去和宴宴睡。   这个张鸣曦就不能忍了!   白露来家住没问题,养活白露也没问题,可白露晚上还要占白竹的床,张鸣曦就不乐意了!   但是总让白露睡板凳不是事,冬天冷,夏天蚊子多,别说白竹心疼,他也看不过去。不如干脆买套房子。   房子迟早要买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现在手上没钱,的确太仓促了些,可谁让事情那么凑巧,隔壁的要卖呢?   俗话说得好,买得早不如买得巧!   最主要的是,这房子就在院后,后墙上开个小门,简直太方便了,跟前店后房差不多,比前店后房安静,好住。   这是他私心里的想法,还没来得及跟白竹商量,等看看房子,实在喜欢再想办法。   众人参观了饭馆,江大成见店里面积和他家差不多,生意却好多了,笑眯眯地不住点头,彻底放心了。   初四,三叔请江大成父女吃午饭,张鸣曦一家作陪。   二叔本来也想请的,但他家没女人做饭,胡秋月怕他为难,干脆一口拒绝了。   二叔到底过意不去,送来一块腊肉,半袋子板栗才算了事。   初四晚上,大家围着火盆烤火,李立维拿出一瓢板栗烧给大家吃。   江大成喝了一口茶,笑道:“亲家,住了这么多天,明天我们要回去了。”   胡秋月笑道:“亲家,好不容易来一次,多住几天,急着回去做什么?”   李大贵也道:“是啊,反正这几天没开张,不忙着做生意,不如再住两天。”   江大成摇头笑道:“我们开业早,回去收拾一下,初八就开业了。鸣曦说是初十开业,差不多也该去镇上了。” 第416 章 我不同意   江大成老成,考虑问题周到,张鸣曦要用牛车送他们回去,来去就是两天。   他家人多事多,自己老是住在这里,张鸣曦和李大贵天天陪着,耽搁时间。   虽然知道分别在所难免,白竹和宴宴都舍不得燕子,心里难过,拉着燕子的手半天没说话。   燕子勉强笑道:“哥,你要是不忙,带着宴宴回家住几天啊!”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一来,白竹就没有不忙的时候,二来,他们家地方小,宴宴去了根本没地方睡。   白竹点头答应,拉着燕子的手叮嘱了许多,约定下半年再来家过年。   初五早上,白竹早早起来,蒸了四格蒸笼的白面馒头,除了一家人吃,其余的全部用干净布袋装了给他们带着路上吃。   胡秋月见他们来时,牛肉,鲜鱼的带了一背篓,走时没东西给,过意不去,翻箱倒柜的,搜罗了一堆东西。   背篓里装了两大块腊肉,好几块新鲜豆腐,板栗,柿饼的装了一些,好容易凑齐了一背篓给他们带回去。   其实年前张鸣曦去接他们的时候,已经带了很多东西了,这些东西不过是锦上添花。   李大贵没东西给,跑回老屋抓了两只野兔,用麻线系了脚,丢在牛车上,让他们带回家,吃个新鲜。   五天相处下来,江大成知道他们一家都是实在人,待人实诚,也不客套,收了东西,上了牛车。   燕子坐在牛车上,抱着包袱,里面是白竹给他们父女做的新衣服,张鸣曦坐在前面赶车,准备走了。   白竹把三个灌好热水的竹筒放进背篓里 ,汲取年前的教训,跑回卧房拿出一床抱被搭在张鸣曦腿上,叮嘱道:“路上走慢点。也不知道能不能买到东西吃,好在带了馒头,实在没地方买东西吃,将就着吃些馒头吧!”   李大贵依然放心不下小牛,准备了一袋子麸皮放在牛车上,叮嘱张鸣曦别忘了喂。   来时热情欢迎,走时依依不舍,李大贵拉着江大成说话,白竹和宴宴拉着燕子的手舍不得放开。   张鸣曦笑道:“好了,放手吧!这样依依不舍的要说到什么时候?好在现在有牛车,实在想念得紧了,我赶着牛车就把干爹接来了,不是什么难事。”   江大成笑道:“两位亲家,不嫌弃的话去我家去几天,转眼就见面了。”   胡秋月答应着,众人这才放了手,张鸣曦拿起鞭子轻轻吆喝一声,小牛撒开四蹄,撒欢地往前奔去。   白竹站在院外,望着他们走远了,才依依不舍地回来。   燕子父女一走,热闹的家里一下子安静下来,白竹有了心事:干爹走前拜托他们两口子在这边给燕子寻门合适的亲事,谁合适呢?   到了初六,家里基本没有拜年客了,年差不多过完了,勤快些的农人开始下地了。   白竹闲不住,和宴宴在家洗洗涮涮收收捡捡,把多余的衣服被子拆洗了,准备带到饭馆里用。   李立维父子和白露上山砍柴,准备饭馆开业用。   张鸣曦初六晚上回来的比上次早,吃过晚饭,俩人躺在床上,张鸣曦没忍住,把想买房子的事跟白竹说了。   白竹大吃一惊,没躺住,一下子翻身坐起,。   张鸣曦把他往被窝里一拉,使劲按着他道:“服了你了,说话就说话,爬起来干嘛?不冷吗?”   白竹顺势倒趴在他身上,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梦游似的道:“你怕不是睡着了说梦话,开口就买房子,哪里来的钱?”   张鸣曦叹了口气,怏怏地道:“我就是个穷命,手上的银子捂不热!年前攒了五十两银子,过年买东西,封红包用了一些,还有四十八两。本想留着买田的,还没捂热,又要花没了。”   白竹用下巴去蹭张鸣曦短短的青胡茬:“自己的银子花了就花了。关键是你这银子不够啊!那么大的缺口怎么办?”   能怎么办?   借呗!   俩人心知肚明,相视苦笑!   这两年来,的确做成了很多事。   但几乎没有一件事是万事俱备之下做成的,几乎都是赶鸭子上架,没有一件事没借钱!   张鸣曦自嘲道:“幸亏我有个有本事的姐夫,就像个不要利息的钱庄似的,要钱就跑去跟他借,不然这日子怎么过啊?”   白竹想起前天娘的话,犹豫了一下道:“姐夫今年不知道会不会出门贩货,如果不出门的话,倒是不好意思跟他借了,毕竟他们一大家子人,开销也大。”   张鸣曦不以为意:“他每年都要出门几次的,不然他的钱从哪里来的?”   白竹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俩人商量来商量去,决定先去镇上看看房子,如果合适,再想办法借钱。   白竹现在不那么怕借钱了,毕竟赚钱的能力在那里摆着,饭馆一开张,银子就来了。   但什么时候能过上不用借钱的日子呢?   他私心里想,幸亏每次借钱都是张鸣曦出面,如果让他出面,他真的不好意思张口!   初七,张鸣曦还没去镇上,李大贵就找他了。   吃过早饭,一家人在园子里种菜。现在饭馆里菜的用量大,除了买菜外,自己家尽可能的多种些,这一大块园子都准备种菜。   张鸣曦和李立维在前面挖地,李大贵和白露在后面平地,胡秋月挖坑,宴宴和白竹栽菜秧。   人多热闹,一边做事一边说笑,不累,效率还高。   李大贵见大家伙都在,笑道:“鸣曦,我正好有事跟你商量。现在大家都在,说出来大家商量一下。”   张鸣曦一边挖地,一边笑道:“姨父,有什么事?是不是今年准备大干一场。”   李大贵笑道:“我老了,没有你们那些雄心壮志,有碗饱饭吃就够了。我想说的是立维的事。”   张鸣曦一愣,望了立维一眼,不解地道:“立维怎么了?”   他突然想到一件事,皱眉道:“不行不行!”   李大贵心里一咯噔:这还没开口呢,怎么就不行了!   宴宴和白竹想到一块去了,对视一眼,宴宴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去,看都不敢看李立维一眼。 第417 章 养牲口   李大贵笑道:“所以说,要和你商量啊,我一个人不敢做主。”   张鸣曦憋着气,抡起锄头重重地挖了一下,一下子把地挖了一个大洞,正色道:“姨父,不是我驳你面子,宴宴还小呢,怎么能嫁人,当初说好了的,要等过几年……”   一句话没说完,李大贵啧了一声,一下子打断:“宴宴嫁人?鸣曦,我不是说宴宴,我是说立维!”   “说立维和说宴宴有什么区别?不用说了,我不同意!”张鸣曦板起脸,重重的挖地,使出大力,一挖一个坑,似乎想要把地挖穿。   李大贵不明白为什么张鸣曦突然翻脸,狐疑地抬头一看,见立维脸红红的,一眼一眼地偷瞄宴宴,宴宴羞得头快钻进张鸣曦刚才一锄头挖的洞里去了,一下子明白过来,拍着额头笑道:“你看看我,话都说不明白,难怪你生气!鸣曦,我知道宴宴还小,不是说他俩的事。是立维一个人的事,他早和我说,不想在家打猎……”   张鸣曦这才知道不是说立维的婚姻,而是说事业。   他护弟心切,只要是李大贵开口提到这俩人,话没听清,就条件反射的护着宴宴。他闹了笑话,不由得嘿嘿一笑,有点不好意思。   白竹睨了张鸣曦一眼,忙解围笑道:“姨父,你这话说得我也吓一跳,不怪鸣曦误会。怎么,立维也打算去镇上吗?”   “是啊!之前我一直没想好让他去干什么,前天你干爹倒是提醒了我。”   李大贵一边挥动锄头敲打着土坷垃,一边不紧不慢地把江大成的话说了一遍:   “我觉得你干爹说得有道理。   我年纪大了,反应不比年轻时候,不敢再上山打猎了,不如趁着身体好,在家养牲口。   兔子好养活,之前为了一年到头总有兔子卖,我留了一些体格健壮的野兔做种,早就养了一些,那时我一个人忙不赢,养得不多,过年前卖了几只,现在家里还有十来只母兔,一只种兔。   有几只已经怀崽了,下个月就要生产。   还有七八只羊。羊价格贵,但长得慢,兔子虽然便宜,但长得快,繁殖也快,一年可以见曾孙的。一般两三个月就能产一窝,一次能产四五只,四五个月就能卖。我想把老屋改造一下,专门养牲口。除了羊和兔子,还可以养鸡养鸭子,猪也要多养几头 ,立维租个铺子,专门卖这些。”   李立维早和李大贵反复商量过了,这时听了倒没觉得有什么,宴宴却是第一次听说,一下子喜出望外,嘴巴微张,瞪大眼睛,惊喜地望着李立维。   李立维得意地冲他挑挑眉毛,宴宴红着脸抿唇一笑:两个人定亲后好得蜜里调油一般,可平时都忙,一个在家,一个在镇上,见面不容易, 李立维经常往镇上跑,这半年鞋子都跑破了两双!这下好了,都在镇上,就能天天见面了。   宴宴快言快语,笑道:“那可太好了。姨父,你们就在我家饭馆隔壁租个铺子,能互相照应。立维哥忙不赢,我可以去帮忙,我们这边忙的时候,立维哥也能过来搭把手。反正一个卖肉,一个卖饭,忙碌的时间不一样。”   张鸣曦闻言心里一动,下意识地抬头望了白竹一眼,正好白竹也在看他,俩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张鸣曦想了一下,点头笑道:“姨父这个想法不错。镇上卖肉的铺子有,卖鸡的铺子也有,但真的没见有人专门卖兔子,卖野味,我看行。只是铺子开起来后,每天的肉量需求大,且不能断供,你一个人忙得赢吗?家里还有十多亩田呢!”   “我想过了,田地的事,我平时也就搭把手,主要靠石头,忙的时候还要请短工。真的打算养牲口,开始还行,后面牲口越来越多,我一个人不行,干脆把木头也雇来做长工,忙的时候种田,闲的时候喂牲口。”   张鸣曦点头道:“行,人工不是问题,村里人多,还可以再雇。要养牲口,还得好好商量一下,老屋院子要重新改造,改造成什么样子?还有,牲口多,吃得也多,要想长膘,光吃稻草肯定不行,还要喂些粗粮,怎么解决这些问题?”   李大贵点头笑道:“所以说要和你商量啊!你说的句句都在点子上。立维年纪小,考虑问题没有你周到,等把菜秧栽好,我们一起去看看,这些问题一个个想办法解决。”   胡秋月笑道:“你们真的打算养牲口?依我说,也不用栽菜了。要不,就把这个园子腾出来,在这里盖羊圈,垒兔窝。这里面积大,随便你们盖多少都行。老屋虽然地方也大,但离家里有点远了。以后牲口多了,晚上没人看着,一怕人偷,二来,万一晚上有母羊要生小羊啊,母兔生小崽崽啊,总没有一个院子住着来得方便。”   李大贵求之不得啊,好想冲上去抱着胡秋月好一顿感谢啊。   老屋里的牲口都是他负责料理,其中的难处他深有体会。   两家离得是不远,四五百米的距离,夏天还好,冬天就难了,哪怕寒风凛冽,大雪纷飞,也不得不一天跑几次地去喂牲口,经常灌一肚子冷风。   如果在园子里盖牲口棚,照料起来就方便了,门都不用出!   只是这话他却不好意思说,已经占人家太多便宜了,占了屋基,现在又来占人田地,这话如何说得出口。   虽然养的牲口以后也是立维和宴宴的,但宴宴不是没过门吗?   再说了,宴宴一个小哥儿,就算以后要出嫁,娘家也不过给几两银子的嫁妆,难道还能分娘家的房屋田地吗?   想到这里,李大贵不好意思地笑道:“谢谢大姨好意。这就不用了。这个园子种菜方便,养牲口可惜了,我还是在老屋里养吧。好在现在身体好,跑几步也没事。!”   张鸣曦杵着锄头,下巴搁在锄头把上,打量了一下园子,笑道:“收工,不干了!听我娘的,把牲口棚盖在这里,方便管理。” 第418 章 新篇章   李大贵既感动,又不好意思,揉揉鼻子笑道:“那多不好意思!本来只是和你商量养牲口的事,压根没想占你家的地!”   张鸣曦望了一眼宴宴,打趣道:“怕什么?现在一锅里吃饭,一屋子住着,不是一家人也是一家人了。大不了这个园子给我宴宴,算是给他的嫁妆。”   宴宴又高兴又害羞,白了张鸣曦一眼,红着脸骂道:“你们商量事情,别扯我!”   张鸣曦提着锄头,过来摩挲着他的头顶笑道:“我就这么一个心肝宝贝弟弟,以后出嫁得多给点嫁妆。竹子,我们要好好努力挣钱,多给宴宴挣点嫁妆啊!”   白竹见宴宴脸红快破了,羞得不敢看李立维,忍笑跟着打趣道:“好啊!宴宴大了,要不了几年要嫁人了,我还担心挣不够呢,可不得要好好努力嘛!”   宴宴不敢说张鸣曦,却敢说白竹,气得冲过来要打他,骂道:“你们讨不讨厌?好好说着养牲口的事,扯我干什么?”   白竹笑嘻嘻地快跑几步,躲到张鸣曦背后,拉着他衣服后摆,从他腋下探出头来,嘴上一点都不饶人:“得了吧!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么大一个园子给你做嫁妆,你还不满意吗?还想要什么,你说出来,我和你哥想办法满足你。我家的宝贝弟弟出嫁,虽然没有十里红妆,但也要风风光光的,必不让你输给旁人!”   宴宴性格再泼辣,也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说嫁妆,何况公爹和相公还在呢!   当下红着脸不再说话,只追着来打白竹。   白竹笑嘻嘻地左躲右闪,推着张鸣曦做挡箭牌,宴宴一伸手,就被张鸣曦铁塔似的身子挡了,他白费力气,半点都打不着,气得哇哇乱叫。   胡秋月笑眯眯地望着他们闹,不做声了:刚才嘴快,开口就说把园子给李大贵养牲口,现在想想,其实是极不恰当的。   在她眼里,宴宴是自己的儿子,这些东西给他也没关系。   但乡下旧俗,家产都是儿子的,都是张鸣曦的,出嫁的女儿和小哥儿是没有资格分家产的。   幸亏张鸣曦和白竹大度,不但不怪她,还依着她的意思马上同意把园子给李大贵,还笑嘻嘻地说是给宴宴的嫁妆,那就是以后不打算收回了。   张鸣曦能做到这样 ,自己再多嘴多舌,就真的逃不掉偏心的嫌疑了。   几个人嘻嘻哈哈地闹了一阵后,菜也不栽了,一起去老屋视察一番后得出结论:园子里盖牲口棚,把老屋破房子扒了,平整出来种菜!   张鸣曦的意思,园子太大,好好规划,合理利用 ,尽量一次到位,免得现在图省事,弄得乱七八糟,以后用起来处处不便。   三个男人凑在一起,商讨一番后,很快定下来了。   最里面,靠山边盖两间屋子,小的是牛棚,大的是羊棚。   屋子外面圈出一个大院子,羊们白天可以在这里活动。圈里的院墙上开个小门,让牛羊进出。   因为打算以后大量养羊,所以羊圈预留的面积最大,几乎占了这个大园子的三分之一还多。   中间围个鸡圈,盖个大鸡窝,养鸡。   本还想养鸭子的,但鸭子天天要游水,他家离河有些远,还得雇个人专门放鸭子,不划算,就算了。   鸡圈外边,靠主屋这边,垒两长排兔窝,现在兔子少,但不要一年,只怕就要住满了,好在兔子长得快,卖得也快,两排兔窝应该够用。   以后兔子多了,实在不够用,还可以再垒。   三个圈子不相连,边上留一条小路,供人进出喂食喂水。   牲口粪便多,夏天苍蝇蚊虫多, 味道难闻。   兔窝和主屋之间留几畦地种菜,一来家里吃菜方便,二来把牲口棚和主屋隔开。   原来的篱笆墙太矮,挡不住苍蝇蚊虫,李大贵决定有空了全部换成一人多高的高篱笆墙。   原来院墙根下的鸡圈猪圈合并成一个大圈,专门养猪。   李大贵雄心壮志,兴致勃勃,指指点点地说得豪气万丈。   张鸣曦听得暗暗点头,好生佩服:姨父这么大年纪了,宝刀不老,还能开始创业,自己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呢?   其实张鸣曦高看了李大贵,如果不是他全力支持,李大贵未必敢尝试。   李大贵也是没办法,他年纪大了,身手越来越笨拙,不太敢猎大型野兽了。   李立维年纪小,一个人上山打猎不安全,他不放心。   在家种地嘛……   且不说种地只能糊口,眼看着宴宴跟着张鸣曦两口子越飞越高,他再不想办法让李立维尽快跟上宴宴的步伐,俩人差距越来越大,不是好事情!   何况立维多次提出要去镇上做生意,他怎么能不想方设法满足呢?   可怜天下父母心,熬尽骨血,费尽心思,都是为了儿女。   三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讨论了一下牲口的粮食问题。   现在牲口少,吃得不多,家里的稻草足够。加上春天来了,牛羊可以赶上山放牧,冬天再喂干草,稻草,还要买粗粮,豆粉掺着喂。   不过,铺子开起来了,就有钱了,到时候雇人割草也好,买稻草也好,买粗粮也好,问题不大。   李大贵父子初八就去找人动工了。只是盖牲口棚,工程量不大,七八天就可以完工。   如果搭茅草棚要省钱些,李大贵听了张鸣曦的话,打算弄好些,专门跑去买了一些砖瓦,打算盖成砖房,虽然费些银钱,但盖好后就不怕下雨下雪了。   白竹最操心他的两棵酸果树,生怕磕着,碰着,弄得不挂果。   还没动工前,和张鸣曦把两棵树移栽到主屋院子的水塘边上,叮嘱李立维不要忘了浇水。   张鸣曦也没闲着。   他没时间管牲口棚的事,他想拉白竹去镇上看房子。   之前还有点犹豫,现在立维要去镇上开肉铺,隔壁的铺子是箭在弦上不得不买了。   张鸣曦还有私心,他是真的疼宴宴。   他想买下铺子,暂时放在自己名下,等宴宴成亲时,把铺子送给他当嫁妆。   如果李立维生意做得走,可以一直开下去,如果生意不好,把铺子租出去,每个月有些进项,过日子不愁…… 第 419章 看房子   这是他自己偷偷打的算盘,还没跟白竹商量。   不过依白竹疼宴宴的那个心劲,不会不同意的。   己有余力,福泽全家。   一个人过得好不算好,一家人过得好才是真的好。   张鸣曦正在这条路上大步前进。   ……   初八一大早,张鸣曦套上牛车,白竹把收好的衣服被子抱到牛车上,带去铺子。   歇业十来天,铺子里到处都是灰,白竹来不及收拾,今天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张鸣曦把小牛拉到后院,喂上水,喂上麸皮,白竹把衣服被子抱到卧房,用旧床单遮住挡灰,俩人锁上门去了隔壁。   隔壁铺子依然没开门,白纸写的告示被风吹起一只角,随风噼啪噼啪地敲击着门板,白竹发愁:这锁着门,怎么找人呢?   张鸣曦凑上去,按住纸角,仔细看了看,指着下面的一行小字笑道:“看这里!初三那天我匆匆瞄了一眼,当时没想买,也没留心细看,没注意到这行字。周老板在后面的房子里,让有意者去后面房子里谈。”   白竹笑道:“这还差不多。我还以为他们回老家了,谈不成呢!”   “不会,既然要卖房子,就算他们本人不在,也会交给牙行,只不过买的人要多出几两银子而已。”   俩人说着话,转过街角,来到后街。   他们这里虽然是个小镇,却是县城去府城的必经之路,来来往往的客商多,不远处还有码头,相比较其他的小镇,称得上繁华。   他们门口的这条街是主街,是最繁华的地段,两边店铺林立,人流量最大,生意最好。年过完了,很多店铺已经开门做生意了,明显比其他街道热闹。   其他几条街,虽然也有店铺,生意却比他们这里差多了。   譬如后街,和他们一墙之隔,却是以住宅为主,少有店铺,很冷清。   就算有人用自住的房子开了铺子,也是以卖杂货为主,生意不怎么好。   才走了几步,就看见后街第一家的大门上贴了一张白纸写的告示:“此房出售,有意者面谈。”   “就是这里了!”张鸣曦抬头打量了一下,不由得点头微笑。   这房子虽然和他家铺子一墙之隔,但之前忙得很,几乎没怎么来后面,就算偶尔路过,匆匆忙忙的,只知道院墙高高,房舍大大,从来没往心里去。   这时一看才发现,这围墙又高又大,差不多占了前面三间铺面的宽度,院门正对着隔壁铺子后院墙上的小门。   围墙高,门楼大,院门新且气派,看着就不便宜。   白竹见这房子比自家新盖的房子气派多了,心里打鼓,有点不敢上前叫门。   张鸣曦笑嘻嘻地伸手弹了他一个脑瓜崩,笑道:“怕什么?上去叫门。周老板人挺好的,他家娘子你又不是没见过,说起来大家都是熟人。就算买卖做不成,也不会伤和气的。”   他有意锻炼白竹,很多时候故意躲在后面,把白竹推到前面和人打交道。   有张鸣曦在,白竹没有那么胆怯,敢和人打交道,就算搞不定,有张鸣曦呢。   反正周老板是熟人,虽然算不上朋友,但隔壁相邻做生意,免不了打交道,白竹也认识他们两口子的。   白竹望了望张鸣曦,咬着下唇,上前一步拍门。   一阵脚步响,门开了。   出来一个三十来岁胖嘟嘟的中年男子,一见他们就笑道:“张老板,是你们啊!这么早就准备开张了吗?”   张鸣曦笑道:“周老板过年好啊!过几天才开张,今天送东西来。我刚才看见你家铺子门口贴着转让告示,过来看看。怎么,你们不做生意了吗?”   周老板摇头苦笑道:“不做了,铺子房子都打算卖了回老家。张老板,进来,进来喝茶。”   他没想到张鸣曦是想买房子的,以为他就是邻居来串门。   毕竟七十两银子,不是一般人能拿得出来的。   俩人进去一看,白竹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   进门是个一进的大院子,迎面一排青砖大瓦房,房子很大,院子也很大。   正房五间,新崭崭,干干净净的,东西两边各有三间厢房,一共十一间。   门窗都刷了桐油,油亮放光,窗户上贴着棉纸,既透气又透光,太奢豪!   前院大概有二百多平,种了一些花草,看得出来精心打理过,错落有致,非常漂亮。   周老板领着他们去了客堂,招呼他们坐下喝茶。   东厢房边有道角门通向后院,俩人没有心思喝茶,不约而同地进了后院。   后院小些,大概是前院一半大,靠后院墙盖着一排矮房子,周老板笑道:“不必过去了,那里是茅厕和牲口棚。”   张鸣曦诧异地道:“你们还养牲口了吗?”   周老板摇头道:“这房子不是我盖的,祖上传下来的,我也没大动,茅厕用着,牲口棚空着,堆些柴火。”   张鸣曦咂舌道:“我看你家人口也不多,怎么买这么大的房子?”   “祖上有人在这边做官,置下的产业。我读书不成,考不中科举,做官无望。家里把这房子铺子给了我,我们一家四口在这里做生意,生意虽然不怎么样,养家糊口没问题。”   “原来是这样!这么好的房子为什么要卖了啊?”白竹很是不解,情不自禁地插话问道。   周老板领着他们进了客堂,坐下喝茶,摇头道:“我也舍不得卖。老家原本有个兄弟伺候在爹娘身边,年前不幸病故。爹娘受不住打击,双双病倒,怕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我们不在面前,非要我们回老家。”   张鸣曦道:“可以把老人家接过来,在这里养老也是一样的。”   “不行啊,老家还有房子田地,产业比这里多,他们不愿意走。”   张鸣曦暗暗点头:原来是家里还有产业要继承。   “既然如此,我也不浪费你时间,我就是想问问,房子铺子要卖多少钱?”   “你要买吗?一共七十两银子。”周老板倒没想到张鸣曦想买,诧异地望了他一眼。 第 420章 谈条件   “七十两银子,忒贵了些。能不能便宜点?”   虽然不抱希望,但做生意讨价还价也正常,张鸣曦开门见山地问道。   “张老板,七十两银子乍一听是有点吓人,可东西好,物超所值。铺子的情况你清楚,不用我多说。房子你也看了,值不值这个价你心里有数。其实这本是两进的房子,我家人少,要不了那么多,房子空着招老鼠,我喜欢种花养草,干脆把前面的几间房子拆了,留了一个大院子。你看,这院子大吧?开阔得很,冬天晒太阳,夏天乘凉,舒服得很。”   周老板慢条斯理地介绍着,他看得出来张鸣曦喜欢这房子。   张鸣曦咽了咽口水,没好意思挑房子的毛病,说实话,除了贵,这房子就没毛病!   其实也不贵,这个地段,这么大的面积,单是房子要价七十两银子也说得过去。   张鸣曦囊中羞涩,却半点不见赧态,腰板笔直地坐着,腰缠万贯似的,气势逼人。   张鸣曦点点头,坦诚地道:“房子很好,我很喜欢,只是我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钱!”   周老板笑了笑,半晌才道:“一下子拿出七十两银子,的确不容易。这不,年前贴的告示,一直无人问津,你还是第一个上门的呢!”   “嗯,能不能铺子和房子分开卖?”张鸣曦不死心,又问道。   “不能分开。分开的价格更贵。我那铺子面积不大,不能住人,分开卖怕人家嫌弃没地方住。”   因为是邻居,大体情况都知道,周老板也不来虚的,对张鸣曦和盘托出。   张鸣曦点点头,一时拿不定主意,坐了半天没见他家其他人,不免好奇地问道:“怎么你一个人呢?嫂子和孩子们呢?”   “腊月二十九回家过年,他们在老家,没过来。我也是昨天才从老家过来的。”   “哦。”张鸣曦一边打量着房子,一边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我一个人无聊得很,不想耗在这里了,打算把房子交给牙行慢慢卖,明天就回去了。”   张鸣曦心头一震:交给牙行就更贵了,牙行不会白干,要收一定比例的手续费,少不得要多花几两银子。   “那是,一个人的确无聊。周老板,你铺子里的货物都处理了吗?”   “年前便宜卖了一些,剩下的雇了车全部拉回去了,铺子里是空的。”   张鸣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半天没做声。   周老板望了一眼张鸣曦,见他似乎有点坐不住,说话间就起身要走的样子,笑道:“张老板,我们做了这么久的邻居,相处得很愉快。如果你真的想买,便宜是不能便宜的了,但是房里的家具我全部免费赠送给你,你看怎么样?”   张鸣曦还没说什么,白竹心头一震,抿着唇,眼巴巴地望着张鸣曦。   刚才看了,三间房子里有床有高柜,客堂里有八仙桌,配的高背椅,六七成新。   灶屋里有两口锅的灶台,碗柜,小饭桌,一应俱全。   厢房可能是堆货的,货物处理了,现在都是空的。   这么多家具,也值好几两银子吧!   张鸣曦喉结滚动了一下:他不是不想买,实在是没钱啊!   周老板见他面容松动,像是动了心的样子,趁热打铁道:“你要买,我才送家具的。不然,这些家具虽然不是新的,却没有损坏,用的是好木料,我托牙行卖了,也值几两银子的。”   张鸣曦知道他所言不假,思忖了一下,诚恳地道:“周老板,你既然话说到这了,不承情是我不识好歹了。这样,你给我半天时间,我去凑凑钱,买得成买不成,下午一准给你回话。”   周老板笑眯眯地道:“好,我就喜欢痛快人。我就给你半天时间,下午申时末,你没来,我就把房子交给牙行了,到时候你想买就多花几两银子去找牙行吧!”   张鸣曦点点头,站起来往外走,白竹心慌慌的忙跟着他出去。   张鸣曦站在大门外,望着青砖碧瓦的高门大户,越看越爱,一时踌躇着不愿意离开。   白竹顾不得害羞,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边走边小声道:“鸣曦,你是什么意思?”   张鸣曦一边走,一边恋恋不舍地回头看,笑道:“我正想问你呢,你是什么意思?”   “我……”白竹一时语塞,我我的我半天没了下文。   张鸣曦明白他的意思,故意打趣道:“怎么不说话了?就算没钱买,过过嘴瘾也不会吗?”   白竹叹了口气,摇头道:“过嘴瘾有什么用?说得人心痒痒的,又没钱买,空欢喜一场。”   张鸣曦抿着唇,垂头望着白竹,突然伸手去抬他的下巴。   白竹吓一跳,抬手把他的手拍开,嗔道:“干什么?青天白日的,也不怕人看见了笑话。”   张鸣曦见白竹俏脸粉红,含羞带怯的,格外惹人怜爱,突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笑嘻嘻的道:“竹子,很喜欢这个房子是不是?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把房子买下来。”   白竹傻乎乎地仰头道:“真的吗?什么条件?我答应你!”   张鸣曦见他问都不问是什么条件,一口就答应了,知道他实在是喜欢得紧,愈发坚定了决心。   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唇,笑嘻嘻地道:“你亲我一下,我就买下这个房子!”   白竹这才知道俩人好好说着话,张鸣曦又发骚,气得重重拍了他屁股一下,骂道:“羞不羞?多大的人了,好好说着正事,你又说这些!”   说着,不但不亲张鸣曦,反倒松开手,离他远些。   主要是怕自己不亲他,他却死皮赖脸的来亲自己,大街上,多难为情啊!   张鸣曦委屈地摸着屁股,噘嘴撒娇道:“哼!你打我!你现在越来越坏了,对我越来越不好了!前几天在床上说亲我,结果也是骗我的,害我空欢喜一场!”   白竹见他翻老底,心里发虚:这要翻到什么时候才能完?   他忙走近了一点,柔声哄他:“别闹,说正事呢!说房子!”   张鸣曦撇嘴道:“屁股疼,说不了正事。” 第 421章 借就借吧   白竹见他又撒娇,虽然见惯了,还是很吃这一套,心软软的,忍不住低头好笑。   不过这样一打岔,刚才火烧火燎的心情缓解了,人也理智了,不再像刚才火烧眉毛似的心慌。   张鸣曦见他低头偷笑,越发不高兴了:“你打我,还笑我!”   白竹装模作样的在他屁股上揉了一把,哄他道:“给你揉揉,揉揉就不疼了。好了,说正事。”   张鸣曦趁机讨了白竹许多承诺,占了许多便宜,屁股也不疼了,心情也不压抑了,脸也不板了,嘴也不噘了,终于可以好好说正事了。   白竹见他收了嬉皮笑脸的无赖模样,认真道:“算了吧,鸣曦,我刚才一腔热血,觉得那房子处处都好。现在冷静下来了,觉得那房子不是很合适。”   “怎么不合适?说来听听。”说到正事,张鸣曦不再逗他,认真起来。   白竹默了默,在心中拼命找房子的缺点,半晌才道:“太大了!我们才几个人?用不了那么大的房子!”   “不,我恰恰喜欢大的。我刚才留心看了,正屋五间,其中客堂大门进去连着两间,我们两个住一间,以后有孩子了,住另外一间。另外两间大门开朝院子,娘住一间,宴宴住一间。西边的厢房白露住一间,立维住一间。东边的厢房一间是灶屋,另外两间可以放杂物。以后铺子里没地方放东西,米面,干货,食材都得堆在家里。还有,我喜欢这个大院子,以后有了孩子,可以随便在院子里疯跑,不用拘着,房子多,生一打都不愁没地方住。”   白竹何尚不喜欢?嫌大只是借口,听了张鸣曦的描述,想到孩子,一下子面红心跳,血液都沸腾了。   张鸣曦见他表情怔怔的,呆呆的傻笑,不由得轻轻一笑,心软得冒泡泡:“我已经想好了,买!这里离铺子近,我们住在家里,把铺子里原来住的两间房子收拾出来,买两张圆桌放进去,做成包席。想边吃饭边谈事的客人可以坐包席,安静私密,方便谈事。”   白竹越想越高兴,喜滋滋地道:“你说得对啊,你脑子是怎么长的?怎么能想出那么多好主意?”   张鸣曦心里高兴,伸手按了按白竹高挺的鼻子,笑道:“这不是我想出来的。是我之前贩货时,在南边看见有饭馆这样弄的。”   “那你之前怎么不弄成这样?”   “你傻啊?之前哪里有地方?住的地方都没有。总不能睡后院吧!我想好了,现在借钱就借钱,把饭馆好好弄一下,档次往上走一走。客堂里接待普通食客,价钱和原来一样。包席接待贵客,价格可以高一点,反正能在包席谈事情的客人应该不会在乎价格贵那么一点点。”   白竹犹豫了一下道:“那样不行吧!一样的饭菜,外面一个价,包席又是一个价,人家知道了,会说我们不地道,慢慢地就不来了。”   张鸣曦愣了一下,想了想,笑道:“你说得对,是我想得简单了。这事好办,明码标价,饭菜价格和外面一样,包席另外收一点包席费。愿意多出钱就坐包席,不愿意出钱就坐外堂,自己选的,就不会说我们了。”   白竹拍手笑道:“这个主意好!”   他抬头一脸仰慕地望着张鸣曦,无比崇拜地道:“鸣曦,你真聪明,我发现就没有什么事能难倒你的!”   张鸣曦心里高兴,故意逗他,皱眉道:“怎么没有?有的!”   “是什么?我怎么不知道?”单纯的小白兔无知无觉地掉进了大灰狼的陷阱。   张鸣曦想笑,使劲憋着,低下头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比如,昨晚,我想再来一次,你偏偏不许,我不就束手无策了?”   白竹万万没想到,俩人好好说着房子的事情,张鸣曦突然又不正经起来。   白竹狠狠地瞪了张鸣曦一眼,气得一跺脚,撒开腿就跑。   张鸣曦成功地气到白竹,乐得嘎嘎笑,小孩子似的。   俩人连铺子都没回,边走边说,直接去了红柳家。   大白天的,红柳床上躺着,赵仁带着两个孩子坐在院里晒太阳,手上拿了一本三字经教孩子读书。   听见敲门声,赵仁拿着书过来开门,见是张鸣曦两口子,有点意外,笑道:“你们怎么来了?”   张鸣曦实在不好意思开口,顾左右而言他地道:“姐呢?不在家?”   “在的。她说过年这几天,肉吃多了,腻得慌,床上躺着呢!”   说着,转头冲着窗户,大声喊道:“红柳,快起来做饭,鸣曦和小竹来了。”   白竹忙阻住他:“别喊了,让姐睡吧,等一下我做。”   红柳这几天总觉得困倦,没事就躺着,懒动弹,这时听见喊声,忙穿衣出来,笑道:“哎呀,好容易偷懒睡个懒觉,被娘家人逮个正着!”   张鸣曦笑道:“想睡就睡呗,谁还管你不成?”   红柳笑道:“不睡了,其实也睡不着,就是懒得动。”   赵仁笑道:“你是不想领孩子,故意躺床上躲着吧!”   红柳瞪了他一眼,骂道:“偏你知道!”   赵仁嘿嘿笑着,很自然地抬手把红柳鬓边的一缕碎发抚到耳后。   白竹见他两口子恩爱如斯,当着他们的面打情骂俏,好生羡慕:张鸣曦对他也很好,可当着外人,他就不敢和鸣曦打打闹闹的。   几人在院子里坐下,红柳泡了茶,拿了花生瓜子出来,一边喝茶嗑瓜子,一边说话。   赵仁知道张鸣曦忙得很,没事不会俩人一起登门,但这人脸皮薄,有困难又不肯痛痛快快的说出来。   他想了想,笑道:“俗话说得好,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家虽然不是三宝殿,但你们没事也不来。今天有何贵干啊?”   张鸣曦在外面和人做生意打交道从来不带怕的,这时却面露赧色,俊脸微红,没有说话,端着茶碗喝茶。   赵仁心里有了数,也笑眯眯地不说话,等着张鸣曦开口。 第 422章 聪明人   张鸣曦放下茶碗,望了白竹一眼,白竹抿着唇,转开头,目光不和他对视。   张鸣曦突然笑了起来,开门见山地道:“姐夫,你说我找你还有什么事?借钱呗!”   他一边说,一边托着脸笑,笑得停不下来。   红柳却从他笑声里听出心酸,心疼地冲他后背拍了一巴掌,骂道:“好好说话,笑什么?你觉得跟你姐夫借钱不好意思是吧?其实你姐夫比我还你疼呢,总说你厉害,佩服你。好了,别笑,好好说话,借钱做什么?”   张鸣曦刚才的确是不好意思,借着笑声来掩饰自己的窘迫,这时听了红柳的话,心里感动,收了笑脸,咳嗽了一声,正要说明来意,赵仁笑道:“让我猜猜看!你现在不差小钱,今天两口子一起上门,大张旗鼓的借钱,并且这么不好意思,要买房子了?”   又一个聪明人!   这世上聪明人不多,这院子就坐了俩!   白竹望望张鸣曦,又望望赵仁,一脸崇拜,眼里的星星都快蹦出来了。   红柳一头雾水,迷糊地问道:“什么房子?谁要买房子?”   赵仁望了红柳一眼,看见她圆圆的胖脸上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呆萌可爱,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笑道:“你还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呢!当然是鸣曦要买房子。”   张鸣曦伸出大拇指,由衷地赞叹道:“真是我姐夫!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的火眼金睛。”   红柳呆呆地望着张鸣曦,觉得脑子有点不够使:鸣曦刚刚盖了那么好的房子,又要买什么房子?   赵仁笑着把他知道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笑道:“说起来,这个主意还是我出的呢!鸣曦,初二那天我问你,你不是说不买吗?怎么现在又想买了?”   张鸣曦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笑道:“本不打算买的,没那么多钱。可是现在不买不行啊,白露要来帮忙,立维要来开店,一下子添了两个人,没地住。”   “什么什么?立维要来开店,开什么店?”红柳一个头两个大,前面的问题还没搞清楚,后面的又来了,若不是鸣曦赵仁都笑嘻嘻地坐在她面前,她简直怀疑自己在做白日梦。   张鸣曦把李大贵准备在家养牲口,立维来镇上开铺子卖肉的事简单说了一遍,笑着解释道:“姨父年纪大了,不太敢上山打猎,不放心立维一个人打猎。主要是立维离不开宴宴,想跟着来镇上。我就想把隔壁的铺子买下来,让立维先用着。”   红柳皱眉望着张鸣曦,半天才转过弯来,拍着额头笑道:“老天,什么情况啊?短短几天不见,怎么一个个这么出息了?这还是我那个肚子都填不饱的娘家人吗?”   赵仁笑道:“你糊涂了吧!鸣曦小竹现在过的什么日子你不知道吗?早就是天翻地覆的变化了。”   红柳心里高兴极了,头点得鸡啄米似的,笑嘻嘻地道:“好事!我巴不得个个都好过。你们发财了,我娘也能跟着享福。鸣曦,你想借多少钱?”   张鸣曦见她刚才还满腹感慨,突然一下子又扯到借钱,话题跳跃之快,令人目不暇接。   赵仁见他不做声,还以为他不好意思,笑道:“别见外啊?还差多少钱?我尽力帮你凑。”   在他看来,那房子要七十两银子,张鸣曦只怕差四五十两。   他年前和朋友合伙办了一个酒厂,投了一百两银子进去,现在手上闲钱不多,让他一下子拿出五十两银子还真不容易,不过,谁让鸣曦是红柳的亲弟弟呢,尽力凑吧!   张鸣曦犹豫了一下,望了白竹一眼,开口道:“再有二十五两就够了。实在不行,二十两也行。”   “什么?二十五两?”赵仁大吃一惊,这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他迅速粗略地算了一下,张鸣曦半年时间竟然挣了差不多一百两银子!   张鸣曦买铺子时跟赵仁借了十五两,还了,买牛花了八两,又付宴宴的工钱,付石头的工钱,过年时买东西,给孩子们红包,应该不少花。现在借二十五两,说明他手上最少还有四十五两,这样算起来,这半年他挣的,没有一百两,也差不了多少。   赵仁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老天爷,按他这个速度,以后银子只怕没地方堆啊!   张鸣曦见他语气惊讶,出气粗重,以为他嫌多,不好意思地道:“我想把铺子改造一下,把两个院子中间的围墙拆了,合并成一个大院子,所以要留点钱请工买料。本来可以跟姨父借的,但他现在忙着盖圈子养牲口,也要用钱……”   赵仁和红柳对视一眼,俩人都笑了起来。   张鸣曦愣住,没有再往下说。   赵仁摆手道:“鸣曦,不要再说了。一句话,我实在佩服你,佩服得五体投地!红柳,去拿二十五两银子给鸣曦!”   红柳笑嘻嘻地进去拿银子,张鸣曦心里感动,笑道:“姐夫,等开业了,我尽快还你。”   “不着急!说实话,我还以为你要借四五十两呢!那我一下子真的拿不出那么多。区区二十五两银子,不在话下。”   白竹做梦似的望着他们:二十五两银子叫区区?叫不在话下?   姐夫这腰杆也太粗了吧!   红柳拿了银子递给赵仁,赵仁看都不看,转手给了张鸣曦,笑道:“红柳,快去做饭。吃了饭,我们一起去看看。鸣曦,是今天写买卖文书,换房契吗?”   “嗯,周老板说他明天要回去,让我下午申时之前给他回话。趁着他在,我想快点把房契换了。”   “现在时间还早,来得及。”赵仁点头笑道:“红柳,听见了吗?鸣曦时间紧,动作快些。”   兄弟越来越出息,红柳高兴极了,哈欠也不打了,精神极了,笑嘻嘻的去做饭,白竹忙跟着去帮忙。   张鸣曦和赵仁坐在院子里,张鸣曦仔细地说了刚才看房子的事情。   赵仁听说周老板愿意送家具,抚掌笑道:“不错不错,不然你买家具还得花一笔银子。”   张鸣曦笑着点头,没说想把铺子给宴宴做嫁妆的话。   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也许过几年就不这么想了,没必要早早宣之于众。 第 423章 胆子忒大   吃过饭,白竹抢着洗了碗,把灶屋收拾干净,几人准备去看房子了。   张鸣曦和赵仁抱着孩子走在前面,白竹和红柳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说笑,不多时就到了后街。   周老板一个人无聊,简单吃了午饭,准备上床睡觉,见张鸣曦这么快就带着人来了,知道这笔生意谈得成,喜出望外,十分热情地带着两夫妻房前屋后的四处看。   白竹已经看过一次,这次再看,依然十分新鲜,圆圆的鹿眼瞪得大大的,透露出欣喜。   房子的确好,地段好,格局好,样样好,红柳十分满意,嘻嘻笑着,一点毛病没挑。   房子一间间仔细看过,又看了前后院子,见他们无异议,周老板带着他们出了这个院子,从铺子后门直接进了那个院子。   院子大门正对铺子后门,几步路而已,实在方便。   只是铺子比较小,只有张鸣曦家铺子一半大,后院也小多了。   原来是卖杂货的,离家又近,所以铺子只有一间,一眼能望得到头,没有小房子,不能住人。   不过李立维是准备开肉铺,不需要太大。   铺子货物连带货架全部拉走,地面都打扫干净了,空空荡荡,弄个案板,几个挂肉的架子就可以了,倒是不用多费劲收拾。   赵仁精明得很,铺子院子里走来走去的看。   尽管心里十分满意,面上却不露声色,皱着眉头,一时嫌没有小房子堆货,一时又嫌院子里没水井,用水不方便,处处挑刺,想趁机还价。   周老板笑嘻嘻地,态度好的很,不管赵仁说什么,先笑嘻嘻的点头称是,然后再和颜悦色地解释:“铺子和家里离得近,货物可以堆家里。家里有水井,用水方便得很。再说了,以后把院墙拆了,张老板院子里有水井,更方便。”   谈到价格时,周老板笑面虎似的,笑嘻嘻的一个铜板都不让,实在逼紧了,就笑嘻嘻地说赠送家具。   俩人拉锯似的磨了半个时辰,奈何,周老板寸步不让。最后,赵仁都懒得跟他磨嘴皮子,同意了他的价格。   这么大的交易当然要经官。   虽然是过年,好在镇公所衙门有人值守,不误事。   几人来到公所衙门,正月来办事的人少,吏员正闲得无聊,当即就写了买卖文书,收走旧房契,办了新房契。   这时候的房契都是手写的,写完盖个公章就完事,不需要多少个工作日再来取,十分方便。   交了手工费,周老板手拿房契,几人又回到了房子里,一手交钱一手交房契,完成剩下的交易。   张鸣曦掏出钱袋,拿出刚刚凑齐的银子,给了周老板。   周老板清点无误后,收了银子,把房子铺子的新房契,连带钥匙一起递给张鸣曦。   那一大套房子和铺子不过几个钟头就改姓张了。   周老板家里的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只剩少量的生活必需品。   他迅速收拾了一下,床上的铺盖,吃饭喝茶的碗筷,泥炉瓦罐,菜刀菜板,能带走的全部带走,不能带走的床啊,高柜啊,都给了张鸣曦,雇了一辆马车,头都不回的走了。   白竹晕晕乎乎的,做梦似的,脚下发飘地在院子里东转西转,东摸西摸,傻乎乎地问张鸣曦:“你真的买下来了?这真的是我家的了?”   他以为今天就是来看见的,谁知道张鸣曦随身带着银子,竟然就买了呢?   张鸣曦笑嘻嘻地轻轻地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个脑瓜崩,(当然特意避开了孕痣,好容易才养红了,可不能弹坏了!),笑道:“疼不疼?是不是做梦?”   白竹被弹疼了,伸手捂着额头,傻傻地道:“疼的!我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晕着的!”   见他傻得可爱,赵仁和红柳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赵仁是姐夫,不好开玩笑,红柳却不管那么多,过来拉着白竹的胳膊一阵摇晃,大声笑道:“小竹,别晕了!偷着乐吧!房子铺子都是你的!”   白竹在张鸣曦面前晕晕乎乎,见了红柳终于清醒了一点,不好意思地抿唇笑道:“姐,真跟做梦似的。鸣曦做事忒胆大,幸亏有你和姐夫把关,不然天天不是在借钱就是在想着借钱,我心慌得很。”   红柳心情大好,笑道:“不用心慌,鸣曦做事有分寸。何况,你们不是乱花钱,是在置产业,是在为子孙积福。你们福气好,花这点钱就买到这么好的房子。这房子我也很喜欢,比我家的大多了。”   赵仁故意叹了口气,对着张鸣曦诉苦道:“你姐嫌我没本事置办大房子呢!”   红柳瞪了他一眼,骂道:“我是那个意思吗?我家人少,现在的房子还住不完呢,要那么大的房子干嘛?天天要收拾,要打扫,还不得累死我啊!”   白竹心里高兴,听见什么都想笑,一下子就像听见了什么好玩的笑话,嘿嘿笑道:“姐就是会说话。明天带娘和宴宴来看看。我敢保证,娘肯定吓一跳,宴宴肯定喜欢得哇哇叫。”   红柳想象着宴宴欢喜得跳脚的样子,不由得笑弯了眼。   看过房子,几人又去了铺子,张鸣曦指指点点的,把自己的想法跟赵仁说了。   赵仁点头笑道:“做坐商我不如你。你脑子好,主意多,我看包席的主意不错。”   他伸手拍了一下中间的院墙,笑道:“立维在前面卖肉,活着的鸡兔可以养在后面房子的牲口棚里,这个院子他用不着。你把围墙拆了,和你那边合并成一个大院子,靠着里面围墙再盖几间包席,能多坐几桌客人。”   张鸣曦眼睛一亮,笑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我还没想那么多呢!”   俩人说着话,都说了许多想法,一时兴趣盎然,都舍不得走了。   红柳牵着两个孩子,转了一下午,有点累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神色有些倦怠。   赵仁眼风扫到,忙道:“鸣曦,今天事情办得十分圆满,你快回去告诉娘,让她老人家高兴高兴,我们回去了,明天有时间再过来。” 第 424章 预定   张鸣曦连声应好,送他们出去。   赵仁抱着小宝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什么,侧头叮嘱道:“你去买几把锁,把大门和铺子前后门的锁换一下。”   这个年代都是用挂锁,换锁是很简单的事,多花几文钱买新锁而已。   张鸣曦笑道:“我正有此意,反正不白花钱,换下来的锁可以锁里面的房间。”   赵仁见他事事考虑周全,放心地点头,不再多说。   张鸣曦一下子借了这么多钱,心里不安,陪着赵仁走了几步,没忍住,小声问道:“姐夫,过完正月,还打算出门贩货吗?”   赵仁回头望了一眼红柳,摇头道:“暂时没这个打算。忘了告诉你,去年冬月,我和朋友合伙弄了一个酿酒作坊。房子已经建好了,酿酒师傅也请了,还在调试酿酒配方。只要能成功地酿出高度酒,就能大量生产。我不出门了,像你一样,在家守着媳妇,让你姐享享福。”   这个年代各种技术都很差劲,酿不出高度酒,平时喝的酒不到二十度,味道跟白水差不多,若是真的能酿出高度酒,不愁不赚钱。   张鸣曦十分意外:姐夫嘴巴好紧实,都办作坊了,一点口风不漏,自己还蒙在鼓里,半点不知,还跑去借钱!   他既高兴又不好意思,摸着鼻子笑道:“姐夫,恭喜恭喜!你看,我一点都不知道,没有帮到你,还问你借钱……”   赵仁伸手搭在他肩上,亲热地搂了一下,笑道:“别多想。我们作坊规模不大,前期投入不多,我没有压力,所以没有麻烦你。等酿出高度酒,就要大量收购粮食,扩大生产,如果有需要,我自然会找你帮忙。还有啊,借你的钱是我留给你姐的家用,她一时半会儿用不到那么多,别急着还。”   张鸣曦感动地一塌糊涂,心里堵的慌,连连点头:姐姐姐夫这样不遗余力地帮他,他若不迅速成长强大起来,能对得起谁?   张鸣曦道:“姐夫,酿酒师傅技术怎么样?”   赵仁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笑道:“是个老成实在的师傅,以前成功酿出过高度酒,所以才请了来。你知道的,酿酒的要求很高,温度高了,低了,粮食发酵时间长了,短了,都酿不出满意的酒,他还在调试,目前没有酿出高度酒来。”   赵仁怕张鸣曦担心,笑道:“放心,等酿出高度酒才会大量生产,目前损耗有限,都在计划内。”   张鸣曦点头笑道:“姐夫,我先预定一批白酒,等开始生产了,我要做第一个买家。”   赵仁哈哈大笑:“那可太好了!酒还没开始酿呢,已经有销路了,好事啊!”   张鸣曦嘿嘿笑道:“只怕到时候供不应求呢!我不管,先说好了,你得保证我饭馆的用量。”   “好,没问题!”赵仁心情大好,笑道:“不要送了,回去吧!”   张鸣曦笑嘻嘻地看着他们走了,才返身回了铺子。   送走红柳两口子,看看时间不早了,张鸣曦买了新锁锁上铺子前后门,套上牛车准备回家。   白竹太喜欢新房子了,借口去锁院门,跑到新房子里左看右看,简直有点不想回去。   张鸣曦见他打了鸡血似的,兴奋地小脸通红,心里软软的,笑道:“走吧,明天再来。明天带着娘他们一起来。铺子里不住人了,不用铺床。这房子里虽然有床,但我不想睡别人睡过的稻草。明天从家里拉一车干净稻草过来,重新铺一下,再住在这里。”   白竹点头笑道:“我知道的。等一下,我再看看。”   张鸣曦心软软的,跟着他一起进了院子。   白竹像是第一次来似的,在院子里转来转去,扶着果树,爱不释手地道:“哎呀,这是一棵桃树,……哎呀,这是一棵枣树!”   张鸣曦坐在石凳上,很有耐心地等着白竹参观他的新家。   白竹突然又惊叫一声:“哎呀,鸣曦,快来快来看,这里有一口井!”   张鸣曦跟过去一看,院墙角落里果然有一口井,十分讲究,做了高高的井台,盖着一个木头井盖,所以刚才看来看去的竟然没有发现。   张鸣曦十分高兴,揭起井盖一看,清澈的井水倒映着他明媚的笑脸。   井台靠院墙那边有一个小沟,多余的井水流到院外的水沟里。   白竹笑道:“意外之喜,我还以为家里没有水井呢!想着没有也不要紧,从铺子里提水回来用也方便,没想到家里也有井,真是太好了。”   他们这里也不是家家都有井的,毕竟挖井也要钱的,有的人家舍不得花钱打井,宁可去公共水井里挑水回来用。   张鸣曦笑道:“好了,样样随你的意了。走吧,明天来早点,彻底打扫一下,我找砌匠把铺子重新收拾一下。”   白竹心满意足,锁上院门,笑嘻嘻地上了牛车。   街上人多,白竹害羞,不敢多说话,乖乖地坐在牛车上傻笑。   牛车出了镇上,刚刚来到乡间小路,白竹四顾无人,双手抓着车帮,屁股一挪,身子一扭,挪到张鸣曦背后,伸手扯着他衣服下摆,喜不自胜地道:“鸣曦,我怎么那么不相信呢?”   “不相信什么?”张鸣曦心情很好,语气温柔,带着笑意。   “不相信那么好的房子居然是我们的啊!”   “要不要我拿出房契给你看?”   “不要!我看过了,你收好吧,小心弄丢了!”   “是啊,你都看过了,还在怀疑什么呢?”   “虽然看过了,我还是不相信!鸣曦,我真的不敢相信,我,我,竟然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在镇上开饭馆,还能在镇上买房子!”   白竹说着,感慨起来,鼻子酸了,语气带着一丝哽咽。   张鸣曦也很感慨,心里发软,伸手往后扒拉着。   白竹见了他的手,犹豫了一下,就勇敢地把自己的手放在那只大手上。   张鸣曦合拢手指,紧紧拉着白竹的手,大拇指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着,柔声道:“竹子,你那么好,那么善良,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相信我,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白竹心里软得冒泡泡,慢慢的斜过身子,把脸靠在张鸣曦背上。 第 425章 看,这是什么   到家还早,园子里热火朝天,正在盖牛棚,羊棚。   还是宋砌匠父子在盖,立维父子,石头兄弟,还有白露在帮忙。   张鸣曦解下牛车,把装着房契的包袱递给白竹,门都没进就去帮忙。   白竹把小牛牵到柴房,李大贵怕他不会照顾小牛,大声喊道:“小竹,打盆水喂喂小牛,再丢一捆稻草给他嚼,麸皮等我晚上来拌。”   白竹答应一声,头都没回,给小牛料理好了,拿着包袱,兴冲冲地冲到灶屋。   胡秋月和宴宴背对着门口正在做晚饭,白竹喜滋滋地大声喊了一声娘,把胡秋月吓一跳。   宴宴回头一看,见他脸上放光,一脸喜气,嘴巴笑得合不拢,不由得跟着笑道:“喜成这个样子,有什么好事?”   白竹实在高兴,童心发作,故意卖关子,笑道:“宴宴,你猜猜,我赌你猜不着!”   一句话激起了宴宴的好胜心,嘴一撇,哼了一声,笑道:“什么好事啊,你们不是送被子去铺子吗?怎么,路上捡银子了?”   白竹忍不住嘻嘻笑,脸都笑红了,一个劲地道:“不对,再猜!”   宴宴:“……”   “不对,再猜”   宴宴:“……”   白竹听都没听清宴宴说什么,小孩子耍无赖似的一个劲地笑嚷:“不对,不对!”   宴宴生气,趁白竹不注意,一个鱼跃,一下子扑到他背上,死死搂着他。   白竹得意忘形,正仰着头,闭着眼傻乐呢,一下子被宴宴抱住,动弹不得,笑弯了腰。   俩人见面就闹,胡秋月已经习惯了,笑眯眯地望着他们,随他们去。   宴宴凑上来,对着白竹耳朵吹气,笑道:“坏东西,到底有什么好事?快说!”   白竹笑得话都说不利索:“你猜不出来,输点什么东西给我!”   宴宴伸手去他腋下,哈他的痒,笑道:“想要我的东西吗?容易!哼,先看你怕不怕痒!”   白竹耳朵被他吹气,腋下被他挠痒,笑得喘不过气来,求饶道:“我怕痒!快松手!”   “你说不说?”   “说,我说!”白竹一边笑,一边怂唧唧地认输。   宴宴笑着哼了一声,松开手,威胁道:“快说:”   白竹把包袱放在桌子上,笑嘻嘻地从里面掏出两张纸,得意洋洋的在宴宴眼前一晃,身子一扭,越过宴宴,跑到胡秋月面前,笑道:“娘,你看看这是什么!”   胡秋月不识字,见东西伸到眼底下,条件反射地伸手来接。   她刚才洗菜,手上有水,白竹匆忙瞥了一眼,生怕湿手弄湿纸,忙把手往后一缩,把两张纸宝贝似的护在胸前,笑道:“别动,还是我打开给你看吧!你手上有水,小心弄坏了。”   胡秋月摔着手上的水,头伸得长长的,凑过来看。   宴宴伸手过来抢,笑道:“什么宝贝玩意儿,这么稀奇,还怕弄坏了,给我看看!”   白竹生怕俩人拉拉扯扯的,不小心弄破了,忙松了手,把纸给了宴宴。   怕他弄丢了,一双手平托着,伸到宴宴手下,准备着随时接住他弄掉的纸张,嘴里连连说着:“小心,小心,别弄坏了。”   宴宴见他紧张成这样,知道真的是重要东西,不能胡闹,不由得严肃起来。   宴宴收了嬉皮笑脸的神情,一脸严肃地打开纸张,只看了一眼,惊喜地大叫一声:“房契!”   “什么房契?”胡秋月狐疑地望了他们一眼,也凑过来看。   她见纸上写了好几行字,可惜一个都不认识,但红彤彤的印章是知道的。   宴宴和白竹跟着张鸣曦读了那么长时间的书,一本三字经都能倒背如流,这时看这个房契当然不在话下。   他匆匆扫了一眼纸张,又认真地从头到尾细看了一遍,再把底下的一张翻上来看,一手捏着纸张,一手搂着胡秋月的肩膀,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娘,是房契!哥买了房子,在镇上,还有铺子,是两张房契!”   他高兴得语无伦次,说话颠三倒四,胡秋月还是听懂了。   房契多么贵重啊!可开不得玩笑。   她拍了宴宴后背一下,道:“小竹,你先把房契收起来,宴宴毛手毛脚的,小心一不注意给撕坏了。”   白竹正担心这个呢,见宴宴兴奋地挥舞着房契,大呼小叫的,他压根不敢靠近,生怕抢来抢去的扯破了。   这时听了胡秋月的话,才慢慢伸出双手,试探地道:“宴宴,看好了吗?可不可以还给我了?”   宴宴眼睛盯着房契,脸都红了,喘着粗气笑道:“等一下,我再看看。”   说着,把两张房契翻过来倒过去的,看了又看,把两张纸抖得哗哗直响。   白竹和胡秋月紧张地盯着他的手,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他一个激动给撕坏了。   白竹心里后悔起来,暗骂自己沉不住气,臭嘚瑟!   宴宴看了半天,才意犹未尽地把房契小心翼翼地折起来,还给白竹,郑重其事地道:“小哥,这么贵重的东西,你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拿出来显摆啊?赶快收起来吧!弄坏了可不是好玩的!”   明明是宴宴抢走不给白竹的,现在反倒一本正经地责怪他。   白竹却丝毫不生气,反倒很服气地点头道:“是我不对!不该显摆!娘,你等一下,我把房契收好再来告诉你是怎么回事。”   说着,生怕宴宴一时兴起,又要来抢,着急忙慌地捧着房契跑了。   胡秋月吁了口气,问宴宴:“你看清楚了吗?什么房契?”   宴宴还沉浸在喜悦中,点头道:“看清楚了。是房契,写着哥的名字,哥和小哥今天去买了房子和铺子。”   “他们怎么突然又买房子铺子?你小哥和你好,有没有和你说过?”   “没有,我第一次见,和你一样,刚刚才知道的,又吃惊又高兴!”   俩人正说着,白竹收好房契,兴高采烈地回了灶屋。   宴宴忙跑过来,拉着他的手,讨好地道:“小哥,快说快说,你们怎么突然买了房子铺子,买在哪里?”   白竹心里高兴,收好房契没了后顾之忧,见宴宴一脸兴奋,就想捉弄他。 第 426章 没有总占便宜的道理   白竹一屁股坐在桌边,故意皱眉道:“等一下,今天看房子,买房子,跑来跑去,累死我了。我休息一下再告诉你。”   宴宴眼巴巴地望着他,一脸急切地等着下文。白竹忍着笑道:“唉,口渴死了。”   宴宴这才反应过来,忙屁颠屁颠的倒了一碗温水,送到他嘴边,狗腿地道:“小哥,来,快喝水润润。喝了水快说,房子买在哪了?”   白竹忍着笑,也不伸手接碗,就着宴宴的手,故意小口小口地喝水。   宴宴很有耐心地端着碗,站在边上等着,白竹喝完了水,抹抹嘴边,长舒一口气,笑道:“好渴,还要喝。”   “还有,还有!”宴宴又倒了一碗水,把瓦罐提过来放在桌上,讨好地道:“你慢慢喝,喝完了还有。”   白竹现在却喝不下了,装模作样地端起碗,抿了一口,放下碗,一双灵动的眼睛滴溜溜的乱转,想找个借口继续捉弄宴宴。   宴宴本就性急,又是小孩子心性,遇事喜欢刨根问底,恨不得一秒钟就能找到答案。   偏偏急病人遇到慢郎中,白竹不紧不慢地喝水,揉脸,搓手,就是不开口。   宴宴急地抓耳挠腮,按捺着性子等着,哪里知道白竹是在捉弄他。   胡秋月人老成精,一眼就看出白竹装模作样的是在报宴宴刚才抢房契的仇呢!   她知道这俩人感情好,在一起打打闹闹的习惯了,看破不说破,嘴角噙笑,一语不发,继续看戏。   白竹眼珠子一转,笑道:“好热,跑了一身汗。宴宴,去拿个扇子给我扇风!”   “好,你等一下!”   宴宴说着,转身就找扇子。   现在才正月初八,天气冷着呢,哪里需要扇风?   扇子收起来了,还没到拿出来的时候,宴宴当局者迷,忙得团团转,到处找扇子。   胡秋月见自己的傻儿子被白竹捉弄,丝毫不知,实在没忍住,噗嗤一笑,骂道:“二百五!”   一语惊醒梦中人!   宴宴本就不笨,只不过性子急,一下子上了当,这时明白过来,又好气又好笑,一下子扑到白竹身上,坐在他大腿上,双手搂着他的肩膀使劲摇晃,咬牙切齿地笑道:“好你个小哥,越来越坏!大冬天的,你要我给你扇风!你还能再坏点不?”   白竹哈哈大笑,软着身子靠在宴宴身上笑,笑得直不起腰来。   宴宴咬着牙笑,气得使劲骂他,白竹只顾着笑,压根没功夫还嘴。   俩人闹了半天,白竹笑够了,才把今天买房买铺子的事仔细说了一遍。   胡秋月听说他们又借了钱,不免担心,皱眉道:“小竹,鸣曦胆子太大,又借这么多钱,你怎么不劝着点?”   “我……”白竹一时语塞,停顿不过半秒,笑道:“娘,我也很喜欢那房子,巴不得快点买下来,劝鸣曦干什么?鸣曦说了,明天带你们去看看,你们保准喜欢。”   胡秋月叹气道:“喜欢有什么用?哪里有那么多钱?家里这么多房子还不够你们住的?又去买房子!日子刚刚好过一点,又背一身债。”   白竹被说了一顿,飘到半空的心情一下子被扯了下来,踩在地上摩擦。   他很不痛快,收了笑脸,抿了抿唇,没说话。   宴宴望了胡秋月一眼,啧了一声,不高兴地道:“娘,你看看你,就会扫兴!哥买房子铺子,不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吗?你说这些扫兴话干什么?银子给了,房契立了,你不高兴又怎样,还能反悔吗?”   说着,走近一点,小声嘟囔道:“又不要你出钱,为什么好听话都不会说一句?幸亏只有小哥在,若是哥听见了又得不高兴!他们这么辛苦是为了谁?还不是想让你享福!”   胡秋月听了,猛然一惊:自己老毛病发作,只顾心疼钱,又开始唠唠叨叨的讨人嫌了!   她心思一转,笑道:“小竹,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们买房子我当然高兴,我是担心你们背债,日子难过。”   白竹扯扯嘴角,笑道:“娘,别担心,等铺子开张了,就有进项。这次还清欠债,我一定好好看着鸣曦,不让他乱花钱。”   胡秋月点头道:“好,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干什么年纪轻轻的,这么逼自己啊?不是不让你们买,等有钱了慢慢再买不行吗?总是这么着急忙慌的,一件事没了,下一件又来了,我是心疼你们!”   白竹嗯了一声,抬头感激地望着宴宴:刚才那些话,宴宴作为儿子可以毫不顾忌地说出来,他作为儿夫郎却不敢说,怕伤了婆婆的心。   宴宴接受到他的目光,得意地挑挑眉,用口型无声地道:“坏蛋,看我对你多好,你还捉弄我!”   白竹看懂了他的口型,想到刚才的事情,没忍住,一下子笑出了声。   宴宴跟着一起笑,一场小小的不愉快消弭于无形。   吃过晚饭,砌匠和石头兄弟走后,张鸣曦才得意地提起今天买房的事情。   胡秋月紧记刚才的不愉快,不敢说丧气话,笑眯眯地只说好。   李大贵惊诧不已,笑道:“鸣曦,原来你们两口子今天去买房子铺子了啊?怎么没听你说呢,不然让立维跟着去,把铺子买下来,他正用得上。”   张鸣曦心情好,笑眯眯地道:“姨父,厉害了,底子厚啊!我想着,你要盖牲口棚,还要买羊羔,买鸡苗,买粗粮,怕你没钱,才没告诉你的。”   李大贵一噎,勉强笑道:“是没钱,不过,铺子是最要紧的,买了铺子,其他的慢慢来。”   “不用慢慢来。你要养牲口就好好的养。我买这个铺子也是为了宴宴和立维。我和竹子商量好了,我们只用后院,前面的铺子让立维先用着,把肉铺开起来。”   李大贵一愣,不敢置信地望着张鸣曦,嗫喏道:“那怎么行?你们花钱买的铺子怎么能让立维用?”   胡秋月也是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心里好不后悔:鸣曦不是胆大,他是为了宴宴!   自己一无所知,嘴巴总比脑子快,说话不过脑子,还骂白竹! 第427 章 长大了   她心里后悔,歉疚地望着白竹。   白竹知道周老板把铺子和房子打包卖,以为张鸣曦是不得不一起买,随便给李立维用的。   压根没想到他买铺子是为了李立维,一时有点呆住了。   其实张鸣曦买铺子是为了宴宴,只不过他没没说,白竹不清楚而已。   白竹眼风一扫,见李立维喜滋滋地望着宴宴,宴宴一脸感激地望着自己,娘一脸歉疚地望着自己,明白过来,点头笑道:“嗯,鸣曦都想好了,姨父不要客气了吧,又不是外人。”   李大贵想了半天,笑道:“没有我们总占便宜的道理。这样,立维用你的铺子可以,以后,你饭馆里的羊肉,兔肉,鸡肉我们包了。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没来得及说。”   “什么意思?一个铜板都不要吗?”胡秋月吃了一惊,忙问道,天天免费提供肉菜,可是一大笔开销,一年下来,本钱都比铺子贵。   “一个铜子儿都不要!不但不要鸣曦的钱,以后饭馆传到鸣曦儿子手上,只要我家还在养牲口,一样的不要钱。”李大贵掷地有声地道。   张鸣曦诧异地笑道:“姨父,可别说大话,大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的。你算过账吗?我的饭馆虽小,一天差不多要用一两银子的肉菜的,一天两天还行,时间长了你受得了吗?别到时候为了银子闹矛盾就不好了。”   “我说说话算话,以后你家饭馆的肉我包了!”   张鸣曦和白竹对视一眼,白竹微微摇头。   张鸣曦笑道:“算了。我本是为了宴宴,原本就没想要你们回报。以后肉从你家拿,不过银子是要给的,亲兄弟,明算账,才是相处之道。”   立维笑道:“哥,你就别客气了,一家人哪里算得清楚?你帮我们这么多,我们也没和你算啊!”   李大贵连连称是。   张鸣曦一只手摩挲着下巴的青胡茬,想了想道:“盛情难却,但不是长久之计。这样吧,我从你家铺子拿肉,便宜点,八折怎么样?”   李大贵一拍大腿道:“好,就是这样,不用再争,以后你拿肉一律五折,可以了吧?”   哥说八折,到姨父嘴里就成了五折!宴宴听得忍不住低头笑,哥和姨父这样互谦互让,都是为了他和立维以后能过得好!   何其有幸,还没成家,娘家夫家就能这样为自己打算!   白天累了,事情商量好了,大家各自回房,白竹洗了脚,准备铺床睡觉。   一阵脚步响,宴宴进来了。   他抿着唇望着白竹,半天没说话。   白竹站在床边,弯腰抖被子,见宴宴半天不说话,诧异地道:“宴宴,还不睡吗?”   宴宴往前走了一步,白竹突然想起他捉弄宴宴的事,以为他是来报仇的,忍不住哈哈大笑,身子一扭,就要躲。   宴宴跺着脚,小声道:“小哥,不要闹,我有话说。”   白竹见他表情严肃,忙收了嬉笑,拉着他在床边坐下来,柔声道:“什么事?”   宴宴忸怩了一下,从裤兜里掏出六两银子,不好意思地道:“这是你去年给我的工钱。过年买布用了一些,还有几百铜板我留着零花,这些给你!”   白竹一愣,揉了揉他的头顶,感动地道:“傻子,你自己的钱自己收好,给我干什么?”   宴宴脸红了,小声道:“哥为了帮立维哥,买铺子给他用,我……,我们……”   白竹笑道:“怎么?你是想给租金吗?”   “不,不是的!我只有这么多钱,全部给你。你们买房子借了那么多钱,哥说还要请人收拾后院,要买饭桌,肯定要花钱。这钱拿着用吧!”   白竹望着宴宴,感动极了。   宴宴因为年纪小,又十分懂事可爱,一家人把他宠上天,养成了大大咧咧的性格。每天能吃能睡,乐乐呵呵,让干啥就干啥,从不操心家事,这时却能想到家里没钱,主动想帮一把,真是长大了。   白竹笑嘻嘻地把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一只手把他手掌捏得合起,眼眶有些酸涩,笑道:“不用了,你哥会想办法,你只管高高兴兴的就行,这些事不用你操心。”   宴宴不高兴地嘟嘴道:“小哥,你是什么意思啊?你们宁可去找外人借,也不要我的银子,是吧?”   白竹一噎,忙道:“当然不是……”   一句话没说完,张鸣曦洗好手脸进来了。   他见宴宴不高兴地嘟着嘴,白竹一脸急躁,以为俩人吵架了,幸灾乐祸地道:“哎呀,稀奇!你们两个不是好得像一个人似的吗?也会吵架啊?”   白竹惹恼了宴宴,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呢,闻言瞪了张鸣曦一眼,见他一脸的幸灾乐祸,眼珠子一转,把皮球踢给他,对宴宴笑道:“宴宴,别急。你哥来了,你把钱给他吧!你知道的,我家他管钱。”   宴宴嗯了一声,站起来把银子给张鸣曦,不客气地道:“借你的,有钱了还我!”   白竹一听,刚才逼着自己收银子,是给,到张鸣曦这里就是借!   张鸣曦多聪明啊,一下子就明白了怎么回事,故意大惊失色地道:“宴宴是个小财主啊!出手就是六两银子!其实吧,真的不用。”   话音刚落,迅雷不及掩耳,迅速地一把抢过银子,紧紧攥着,笑嘻嘻地道:“多谢多谢!”   宴宴见他收了银子,高兴了,不闹别扭了,也不计较他土匪似的动作,笑道:“难怪小哥总说你是张三岁,看你嬉皮笑脸的就没个正行。”   张鸣曦笑道:“在你们面前那么严肃干什么?好吧,说正经的。宴宴,我现在手上差钱得很,你这银子是雪中送炭,来得正是时候。只是,姨父盖牲口棚也要用钱,你不拿给立维吗?”   宴宴红着脸瞪了他一眼,撇嘴道:“我是谁家的人?管他家的事干什么?立维哥说了,不要我操心。”   白竹暗暗笑得肚子疼:这还叫不管他家的事呢?感情是小两口早就商量过了!   不过,以立维疼宴宴的那个劲儿,舍不得要他的银子也正常。   没想到,他不要,宴宴却把银子给了张鸣曦,原来,宴宴也很宠他哥的! 第 428章 扬扬不哭   第二天吃过早饭,几人收拾东西准备去镇上。   张鸣曦拿了几捆干净稻草堆了半板车,带去铺床。   每天跑来跑去累得慌,白竹把自己和白露的被子抱到板车上,用旧床单盖好,带到新房子里用,今天就住像新房子里,不打算回来了。   胡秋月把家里的腊肉,羊肉,兔肉装了一些让他们带到镇上吃。   昨天说好了,白露跟着一起去,一时半会儿不回来。   白露收好了自己的衣物,就想去找扬扬。   现在扬扬每天都会来找他,白露担心扬扬来了不见他会哭,趁着大家不注意,身子一闪,出了院子,飞奔着去找扬扬。   半道上遇到三婶抱着扬扬来找他,一看见白露,扬扬远远地张开双手,尖着声音大喊哥哥。   白露快跑上去,一把抱住扬扬,在他小嫩脸上亲了一口,柔声道:“扬扬,哥哥跟你说件事,你不准哭!”   扬扬这几天跟白露玩得开心得很,早忘了哭是什么,马上笑嘻嘻地道:“好,我不哭!”   白露望了他一眼,又看看三婶,深吸一口气道:“三婶,我今天要和我哥哥夫一起去镇上了。”   扬扬没明白是什么意思,拍着小手笑道:“好,去镇上!”   三婶疼爱地摸了摸扬扬的头,笑着对白露道:“我听小竹说饭馆初十开张,今天也该去了,洗洗刷刷,打扫卫生,好多活呢!”   白露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小声道:“三婶,扬扬……,我哥说,你以后送咸菜的时候,一定要把扬扬带上,到饭馆来吃饭。以后,你要是忙,把扬扬送到饭馆来,我来带他……”   白露突然觉得鼻子发酸,有点说不下去,把头埋在扬扬脖子上,停了声。   三婶笑道:“好,我知道了。扬扬和你投缘,肯定要找你,我领他来。”   白露嗯了一声,顺便在扬扬棉衣上揩去眼泪,扯了扯嘴角,重新露出笑脸道:“扬扬,哥哥今天要去镇上,你不要找我,在家好好听娘的话……”   白露话没说完,扬扬急了。   他本来一只手搭在白露肩上,一只手自然下垂,一边走,一边悠哉悠哉的晃着,这时忙用一双手捧着白露的脸,焦急地道:“哥哥去镇上,扬扬也要去!”   三婶伸手来抱他,笑道:“扬扬不去。哥哥要干活,忙得很,哪有时间领你?你乖乖在家,过几天我带你去找哥哥。”   “不要!我要跟哥哥一起去!”扬扬身子一扭,躲开三婶的手 ,小脸通红,大大的圆眼睛蒙上一层雾气,嘴一瘪,就要哭。   白露最怕他哭,忙伸手揩揩他眼睛,柔声哄道:“扬扬乖,你刚才答应哥哥不哭的!”   扬扬一愣,通红着脸,小声念叨“:不哭,我不哭。”   扬扬抬着头,使劲眨巴着眼睛,竟然逼退了眼里的雾气。   白露见他这么懂事,不哭不闹,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似乎比他大哭大闹更难受。   他好想带扬扬一起去啊,可是他连自己都养不活,又怎么敢!   白露心塞得厉害,紧紧抱着扬扬,进了院子。   院子里众人收拾好了,准备出发。   今天要继续盖牲口棚,李大贵去不了,得帮砌匠。   立维当然也不能去,可他心痒痒地想跟着去,只是家里忙,他不好意思说出口,眼巴巴地望着宴宴。   李大贵心疼儿子,主动道:“你也去,去看看你的铺子怎么样,要不要重新弄弄。”   立维犹豫了一下,摇头道:“我不去,铺子在哥家隔壁,以前在那里买过东西,见过的。把牲口棚盖好了,我再去弄铺子。”   话虽如此,那眼珠子却黏在宴宴身上。   李大贵轻轻推了他一下,催促道:“去吧,看一眼赶快回来,家里一摊子事。”   立维挠挠头,笑道:“那我去看一眼就回来。”   说完就冲宴宴跑过去,大声笑道:“宴宴,我跟你们一起去。”   宴宴望了一眼李大贵,见他笑嘻嘻地并没有不高兴,心里高兴,抿唇微笑。   李大贵担心中午饭,过来问道:“大姨,中午我们吃什么?炒些什么菜?”   若是他一个人在家,好说,随便吃点,可有砌匠师傅在,就随便不了,总得炒几个菜。   胡秋月望了他一眼,笑道:“你行不行啊?”   李大贵嘿嘿一笑,正想开个普天下男人听到这句话都会开的玩笑,眼风一扫,看见一院子的孩子。   当着小辈们,这玩笑话怎么都说不出,忙改口道:“不行也得行啊,赶鸭子上架。别说,自去年下半年我们一起吃饭后,我就没做过饭,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咦,大姨,饭怎么煮啊?馒头怎么蒸啊?”   说完,自己哈哈大笑起来,几个小的也抿唇笑。   胡秋月笑着望了他一眼,嗔道:“老小老小,越老越变成小孩子了。算了,你不要管了,我们去看一眼就回来,中午我赶回家做饭。”   李大贵喜得笑出声,假惺惺地道:“不好吧!去了就住一天啊,这样跑来跑去的累得慌。”   胡秋月啧了一声,小声骂了一句:“老狐狸,假惺惺!”   声音不大,但离得近,几个人听得清清楚楚,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大贵挨了骂,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跟着大家一起嘿嘿笑。   胡秋月也忍不住笑起来道:“快点走吧!待会儿还要回家做饭呢!小竹,等家里牲口棚盖好了,没什么事了,我要来镇上新房子里痛痛快快住上一段时间。”   白竹拉着宴宴正往板车上爬,闻言笑道:“好,娘,说好了哈,鸣曦给你留了房间,一定要多住些日子。可别像今天这样,去了屁股还没坐热就急着回来。”   胡秋月挑衅地望了李大贵一眼,戏谑地道:“不会,下次我一定要多住几天。姨父多厉害啊,他什么都会,一个人在家就行。”   李大贵揉着鼻子,好脾气地笑,一句都不敢反驳,怕胡秋月再说他,忙跑到前面去帮张鸣曦套牛车。 第429 章 会有自己的家   三婶正好进了院子,诧异地道:“大嫂,什么新房子?你们又买房子了吗?”   胡秋月已经上了牛车,靠着稻草坐好,闻言抬头笑道:“杨桃来了。鸣曦和小竹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借钱在镇上买了房子。这不,我今天跟着去看看。家里忙成这样子,哪里有时间啊,等一下还要回来做饭呢。”   她话语里处处带着嫌弃,语气却是骄傲的,脸上带着喜不自胜的笑容,嘴角上扬得差点离家出走,跑去和眼角会合 。眼角的皱纹层层叠叠,比九月的菊花还灿烂。   三婶又高兴,又羡慕,由衷地感慨道:“哎呀,又买房子了!这个鸣曦,忒厉害了!这一次次的,又买房子又置地,不声不响地发大财。”   张鸣曦急着走,坐上牛车,吆喝了一声小牛,回头笑道:“三婶,可别夸我了!我哪里有钱,都是跟我姐夫借的。我娘昨晚还骂我呢!咦,小露,还不上车吗?”   白露忙道“来了”,依依不舍地把扬扬递给三婶,迅速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小声道:“扬扬乖,过两天来镇上看哥哥!”   扬扬已经答应了他不哭,这时再舍不得,也只能拼命忍着。   可他到底年纪小,能忍住不哭出声,却忍不住眼泪汪汪。   扬扬紧闭双唇,小脸苍白,用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眼一眼地去瞅白露,白露心里又酸又涨,不敢和他对视,低着头,迅速爬上牛车,挨着白竹坐下。   胡秋月见扬扬罕见地没哭,有点惊奇,笑道:“扬扬真乖,竟然没吵着要跟白露去!”   扬扬哽了一声,委屈极了,眼里汪着的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滚。   他怕自己忍不住会哭出声,身子一扭,把头埋在三婶颈窝里。   三婶也怕他哭,一边用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一边柔声哄他道:“扬扬乖,看,大娘都表扬你了。过几天我们一起去哥哥!”   扬扬被安慰到,吸吸鼻子,稍稍偏过头,偷偷的用半个眼睛去看白露。   白露坐在牛车上,眼睛黏在扬扬身上,见他眼泪汪汪的,心疼得要死,却不敢多说。   这时见扬扬偏头来看自己,赶忙冲他扬手笑道:“扬扬真乖,哥哥……”   一句话没说完,张鸣曦鞭子一挥,小牛仰头打了个响鼻,扬起四蹄飞奔而去。   牛车带起的风声吹散了白露的后半句话,也掩盖了扬扬的哭声。   牛车跑得快,不到小半个时辰就到了镇上。   张鸣曦没有去铺子,直接赶着牛车去了后街的新房子。   “吁”的一声吆喝,张鸣曦把牛车停在院门口,白竹最先跳下来,开了院门,大家顾不上管车上的东西,一窝蜂的进了大门。   白竹折回来搀着胡秋月下了牛车,一起进了院子。   胡秋月昨天埋怨白竹不该借钱买房子,今天见了这高大气派的房子,把昨天的话忘到脑后,东摸西摸,嘴里啧啧称赞,觉得什么都是好的。   几个小的兴高采烈,蚂蚁分路似的,正房,厢房,前院后院,到处钻,到处看,一边嘻嘻哈哈,一边连连惊叹,安静的院子被他们吵得热火朝天。   白露见院子这么大,房间这么多,比其他人更高兴几分。   他已经做好了睡板凳的准备,现在不但不用睡板凳了,还能有自己单独的房间,这么新,这么干净,简直不要太好!   白露站在厢房中间,喜滋滋地伸手轻轻地抚摸着窗户上的棉纸。   糊窗户的棉纸比普通白纸厚,结实耐用,冬天糊在窗户上,透气又明亮,价格自然高多了,普通人家别说用了,见都没见过。   白露也是第一次见,新奇之余,很自然地想起了扬扬。   不知道扬扬有没有见过棉纸?   要是扬扬来了,一定也很喜欢吧。   现在有地方住了,扬扬来了可以不用回家了,他要大大方方的留下扬扬和自己睡。   只是,这么多人,一人一间房,房间管够,只不知道有没有那么多床?   如果是自己一个人,怎么样都好,找几块木板铺在地上也能睡,可是扬扬还小,不能睡地上。   白露把手伸进自己的裤兜,里面有过年收的三个红包,等一下拿给二哥,让他给自己买张木床吧,扬扬能睡得舒服些。   分开才不到半个时辰,白露不可自抑地非常想念扬扬,小家伙那么乖,那么懂事可爱,今天见他走了都没哭,什么时候能回去把他接来一起住就好了……   大家高兴之余,都有自己的想法,立维里里外外的看了一遍,拉着宴宴进了厢房,小声问道:“你住哪一间?”   宴宴脸红红的,跟着李立维跑进跑出,兴奋得鼻尖冒汗,笑道:“小哥说了,他们睡客堂边上那间,边上这两间正房给我和娘住。我让娘先挑,剩下的那间是我的。你呢?”   立维见他高兴成这样,心里发软,笑道:“我住外面这间厢房,白露小些,让他住里面。”   宴宴打趣道:“会照顾人了!”   立维嗯了一声,沉默片刻,喊了一声宴宴。   宴宴诧异地望了他一眼,见他目光火辣辣的盯着自己,诧异地道:“怎么了?”   立维咬着下唇,突然脸红了,扭捏地道:“宴宴,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干!过两年也在镇上给你买一套房子。”   宴宴猛然一听,又高兴又吃惊,心咚咚一阵猛跳,不好意思地小声哼唧道:“我不要,我在我哥家住得好好的,要房子干什么?”   这时白露在另一间厢房里,胡秋月和张鸣曦两口子去看后院,这间房里只有他们两个在大眼瞪小眼,气氛甜蜜旖旎。   立维见宴宴低头绞着手指,俊脸通红,皓首低垂,露出一截白白的颈脖,心里一动,浑身热血上涌,忍不住一把抱住宴宴,在他雪白的颈脖上亲了一口,把自己的脸贴上宴宴的俊脸,在他耳边柔声道:“小傻瓜!再过两年,等你大点,我们就要成亲的。哪有成亲的小哥儿还住在娘家的?你等着,我们也要买房子,也会有自己的家!” 第 430章 一个字,豪横   李立维现在信心百倍。他把张鸣曦当做自己的目标,沿着张鸣曦的步子往前走,不会有错。   宴宴被他抱着,又羞又高兴,生怕被人看见,忙挣脱李立维,红着脸小声道:“那也不急,慢慢来。”   俩人虽然总在一起,但家里人多,宴宴又害羞,很少有机会做什么亲密的举动。   李立维舍不得松开宴宴,探头望了望外面,院子里没人,见宴宴粉面含春,含羞带怯,一时情动,忍不住低头在宴宴红唇上亲了一口。   宴宴害羞,身子一扭,抬手捂着自己的嘴巴,俊脸通红,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像能滴下水来,小声责备道:“你,你,小心我哥看见了,骂死你!”   立维抬手用拇指指肚轻轻摩挲着宴宴的俊脸,笑道:“怕什么?我们一天天大了,还能像小时候那样,连手都不敢牵吗?我看哥现在管我们管得少了,不再像以前那样防贼似的防着我了。”   宴宴红着脸道:“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更要检点,不能让人说闲话。……反正成亲之前,你得注意点,不要动不动就搂搂抱抱的。肉在锅里,还怕飞了吗?”   宴宴不好意思,头越垂越低,声音越说越小。   立维爱极了这害羞的小样子,又想去亲他,却不敢造次。   立维咽了咽口水,拉着宴宴的手,拢在自己掌心,反复摩挲,半晌才道:“我不是没忍住吗?你不喜欢我亲你吗?”   宴宴不好意思说话,撩起眼皮迅速地睨了一眼李立维,垂下头,由着立维捏着自己的手,俩人默默相对,心意互通,此时无声胜有声。   宴宴去年在饭馆帮忙,每天忙忙碌碌,手心手指都有薄茧,被李立维摩挲得酥酥麻麻,只痒到心尖尖上,却一动不动地随他捏着。   立维虽然没有听到宴宴说喜欢,却接收到他的眼神,那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喜欢两个字。   他浑身充满干劲,心道哪怕为了夫郎,也要好好干,争取早点有自己的家,早点让夫郎过上好日子。   胡秋月看过了后院,心满意足地来到前院,和白竹笑着说以后要在后院种菜养鸡,才把俩人从无声的境界里惊醒。   宴宴生怕胡秋月说他,红着脸瞅了立维一眼,忙装作若无其事地抽出自己的手,跑去和胡秋月说话。   房子院子里里外外看了,几人又去看了铺子。   胡秋月怎么看怎么满意,再没说过一句不该买的话,嘴巴咧到耳后,都合不拢了。   李立维进了铺子就舍不得出来了,拉着宴宴,俩人商量着,案板怎么摆,肉架怎么放,俩人说得热闹,笑得开心。   张鸣曦打算把饭馆重新收拾一下,趁着人多有帮手,喊着李立维和白露把两张床抬到家里去。   家里原本有周老板留下的三张床,好樟木做的雕花床,做工精致,很新,白竹两口子睡了一张,胡秋月和宴宴一人睡一张。   这两张木床是去年饭馆开张时买的。架子床,做工简陋,既没有雕花,也没有床架,但毕竟是床,一点不影响睡觉的功能,现在饭馆摆不下,正好抬回家里用。   李立维要了宴宴睡的小床,那张床上有宴宴的气息,他喜欢。   另外一张床归了白露,他放心的笑了,他有床了,不用买新的。   白竹和宴宴已经把东边厢房外面的两间打扫干净了,床抬进去,原来用的箱子腾空,抬进去依然放在床头,给他们放衣物,温馨的小房间就布置好了。   胡秋月急着回去做午饭,见卧房弄好了,就催他们回家。   张鸣曦要忙着收拾饭馆,没功夫回去,让李立维赶着牛车,拉着娘和宴宴去了。   他们一走,家里空寂下来。   张鸣曦见时间还早,忙着去找去年给他收拾饭馆的师傅,重新收拾饭馆。   白竹带着白露把几张床上的旧稻草扒拉下来,堆在后院柴房,重新用干净稻草铺了床,放上被子枕头,晚上就可以睡了。   白露把自己的几件衣服折好放进木箱里,白竹才带着他去收拾厨房准备做饭。   厨房里除了有两口锅,碗筷锅铲一样都没有,好在饭馆里啥都有,白露洗着锅,白竹跑回铺子提了一篮子碗筷,拿了一套泥炉瓦罐过来。   吃过饭,帮忙的人来了,把灶屋的东西或者收进店堂,或者拿回家,开始拆院墙。   尘土飞扬,到处是灰,张鸣曦不准白竹过去吃灰。   白竹只好在家里,里里外外的收拾打扫干净,又烧了水,把家具全部擦洗一遍。   忙了几天,铺子终于按照张鸣曦的意思弄好了。   白竹过去一看,中间的那道院墙拆除干净,踪影全无,两个院子并成了一个大院子,十分宽敞。   原来的灶屋没有大改动,只是在原来的棚子下面砌了一道墙,原来开放式的棚子变成了一大间灶屋,显得更整洁干净。   另外一边靠着院墙盖了三间包席,院子中间依然很宽阔,豪横的是,院子的空地上居然都铺了青石板,哪怕下暴雨,院子里也不会有泥泞。   张鸣曦见白竹傻愣愣地盯着青石板看,笑嘻嘻地道:“你看,院子这么大,以后生意好了,店堂坐不下,还可以在这里摆些桌子。”   白竹笑道:“现在不是有五间包席吗?先把包席坐满吧!”   张鸣曦快走一步,站在包席门口,得意洋洋地勾着手指笑道:“你来,你过来看!”   白竹来到包席一看,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这个年代没有石灰之类的东西,讲究点的人家用青石板平地,一般都是刮墙平地都是用黄泥,所以家里黄通通的很常见,有其他颜色就很稀奇了。   白竹现在看见的墙壁不是黄色,却是柔和的白色,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走近一步,伸手去摸墙壁,触手柔软,光滑,温和,并不冰手。   白竹回头望着张鸣曦,不敢置信地问道:“不是黄泥!这是……”   张鸣曦得意地挑了一下眉毛,笑道:“是什么?认得出来吗?” 第 431章 奸商   若是在初八之前,白竹真的认不出,没见过。   可是现在他能认出来,毕竟家里正用着,他摸过几百次的。   但墙上贴着这个?   白竹有点不敢相信,皱眉望着张鸣曦:“你在墙上贴棉纸?”   “嗯,是棉纸,厉害了,连棉纸都能认出!”   白竹抿抿唇,这才知道前几天张鸣曦让他熬清清的糯米汤是干嘛的。   张鸣曦见他不说话,笑道:“不喜欢?”   白竹皱了一下眉,小声埋怨道:“棉纸多贵啊!原来连窗户上都舍不得贴的,你贴在墙上,难怪娘说你不知死活!”   张鸣曦一噎,气笑了,骂道:“什么娘说的,明明是你想骂我!傻子,别看一时的得失。我只问你:墙上贴了棉纸,好不好看?”   “好看的,就是太贵了!”白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心疼地道。   “贵不贵的先不提。你再说说,贴了棉纸的包席是不是上了几个档次?”   不提银子,光看效果,当然是好的了。   贴了棉纸的墙壁白亮,干净,明明房子不大,只能摆一张圆桌,可看起来一点都不拥挤,坐在包席里,像坐在院子里一样敞亮。   相比黄泥刮的墙壁,贴了棉纸的包席让人走进来就眼前一亮,心旷神怡。   白竹东看西看,傻傻地点头。   张鸣曦轻笑一声,揉了揉白竹头顶,宠溺地夸赞道:“越来越上道了。我再问你,镇上这么多饭馆,高档的也好,低档的也好,还有没有哪家有棉纸糊墙的包席?”   白竹望着张鸣曦,说不出话来,呆呆地摇头。   “这不就结了?花了这么多钱买了房子铺子,不好好弄一下,什么时候能回本?”   张鸣曦笑了一声,得意地道:“知道了吧,我们这是独一家!等开张了,别说吃饭了,只怕光是来看新鲜的都会挤破门槛。弄这棉纸糊墙,石板铺地,多花了我好几两银子呢。银子不能白花,要在包席费里找回来。以后在包席吃饭,要另收五十个铜板的包席费,不多吧!”   白竹迅速算了一笔账,五十个铜板是不多,但有五间包席呢,天天坐满一次,就能多收二百五十个铜板,一个月就是七两五钱银子,如果能坐满两次,就是十五两呢!   多花的几两银子算什么?几天就回来了!   一本万利的生意,划算!   想通了,白竹就不心疼了,心里暗暗赞叹张鸣曦实在聪明,这样明显抢钱的主意也想得出来!   白竹一改之前的愁眉苦脸,笑盈盈地白了张鸣曦一眼,骂道:“奸商!你是越来越奸了!得亏你没做官,不然光地皮也要让你刮三尺。”   张鸣曦气笑了,伸手就来掐白竹嘴巴,笑骂道:“胆大包天的东西,敢骂你男人,我看你是皮痒了,得好好松松皮才是。”   白竹笑着躲开,扭身跑到院子里叉腰笑。   忙了十天,里里外外都收拾好了,在老木匠那里定做的圆桌,椅子拉进来摆好,就等着开张了。   俩人商量了,打算正月二十开张。   十九吃过早饭,张鸣曦写了一张告示贴在门口:“正月二十开张,开张前三天八折优惠!包席开放,欢迎预定。”   白竹望着墨汁未干的告示,喜滋滋地道:“哎呀,你又打折啊?只怕忙不赢啊,今天回去接宴宴吧!”   张鸣曦笑道:“前三天拼着赔本也要把人气拉起来,让人家见识见识我家的包席啊!你收拾一下,一起回去,顺便拉些菜来,我想回去看看姨父的牲口棚盖得怎么样了。”   白竹比他还急,忙道:“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快走吧,下午来早点,明天开张,好多事呢!”   白露正在打扫店堂,听说要回去,高兴得差点跳起来了,扫帚舞得飞快,把本就干净的地面扫得一尘不染。   三人年轻跑得快,不多时就到家了,经过村子时,白露直接去了三婶家找扬扬。   家里的牲口棚搭好了,张鸣曦笑嘻嘻拉着白竹去园子里参观。   按照计划,牛棚,羊棚,鸡圈,兔窝,一排排,有条不紊,青砖垒出半人高的围墙,围墙根下靠墙放着长长的木头食槽,每两个石槽间放着一个木盆,装着清水。   牲口棚真大,就是牲口少。   牲口们各回各家,已经进了棚子。   羊们咩咩叫,鸡们咯咯跳,唯有兔子们胆小,缩在窝里,三瓣嘴不停的嚼着嫩草,小眼睛从竹门宽宽的缝隙里往外看。   最外面有六七畦地,已经栽好了菜。   原来的矮篱笆已经拆了,现在的竹篱笆比张鸣曦还高。   看完牲口棚,俩人笑嘻嘻地进了堂屋。李大贵带着立维和宴宴割草去了,家里只有娘在。   胡秋月看见他们回来,高兴地给他们倒了茶水,问道:“铺子弄好了吗?哪天开张?我想让宴宴去看看的,家里忙得很,一直没空。”   张鸣曦端起热茶喝了一口,笑嘻嘻地道:“弄好了,明天开张。我怕忙不过来,回来喊宴宴。”   胡秋月点头道:“姨父说,现在牲口太少了,肉铺暂时不开张,要先买些小羊小鸡养着,让立维先去给你帮忙。”   张鸣曦笑道:“都行。娘,你有没有收菜,我带点去明天用。”   “没有,我不知道你哪天开张,怕收早了坏掉了。我去做饭,你和小竹去村里看看有没有人卖。”   张鸣曦一口喝干茶水,站起来对白竹道:“我去吆喝,你准备叫几个背篓,拿小秤出来。”   过年到现在,很多人家只花钱,没有进项,听说张鸣曦收菜,忙着挑了地里的新鲜菜来卖,生怕来晚了,他收够了不要。   到午饭熟时,他们收了好几背篓的新鲜菜,鸡蛋也收了不少,白竹见差不多了,收了小称,笑着对众人道:“各位叔伯婶子,回去的时候说一声,今天够了,不要了。过几天还要收,再送来吧。开春了,山上的野菜多,我家大量收购野菜,笋子也要。香菇木耳等干货一年四季都要的。” 第432 章 工钱   众人笑道:“好,好,小竹说得清楚,我知道了。这个春天要多挖些野菜,笋子也要多挖,过了季节,老了就不能吃了。”   白竹忙道:“新鲜笋子要不了太多,都晒成干笋片吧!品质要好,太老的,发霉的,长虫的都不要。”   众人笑道:“放心吧,一个村子住着,你给的价格不低,我们怎么能卖坏的给你呢?”   说笑着,白竹收了秤,张鸣曦把背篓搬到板车上,准备吃过饭就走。   中午依然是一大桌人,除了自家人,还有石头兄弟。   石头兄弟早就上工了,前几天帮忙盖牲口棚,这几天忙着在麦田锄草。   俩人工钱一样,每年三两银子,供一顿午饭,活计由李大贵安排。   不过庄稼人,从小干惯了农活,每天该干些什么,自己心里有数,倒也不用李大贵多操心。   吃过饭,白竹洗了碗筷,擦干手,掏出身上的一两银子并四百个铜板给胡秋月,叮嘱道:“娘,饭馆明天开张,鸣曦说头三天打八折,这几天菜的用量大,你再收一些。后面野菜出来了,可以大量收购,但不要一天收太多,吃不了放坏了可惜。”   胡秋月接过银子,笑道:“知道了,过完年,大家都忙,我也要忙了。”   这是过年前张鸣曦给白竹的散碎银子,他没花,今天全部给了胡秋月。   白竹点头道:“别省钱。鸣曦弄包席,银子花光了,我身上只有这么多,过几天我再拿些给你。”   胡秋月笑道:“你这孩子,解释这么多干嘛?我知道的,没钱了会找你要。”   “正是呢,有时候忙忘了,很长时间都不记得拿钱给你,你要提醒我啊!”   俩人正说话,听见宴宴大声喊小哥。   白竹忙跑出去,问道:“大呼小叫的,什么事啊?”   宴宴站在板车边上整理着背篓里的菜,大声问道:“我们的被子要不要带啊?”   “镇上的家里有三床被子了,你可以不带,立维要带。”   李立维忙跑进卧房抱出自己的被子枕头,笑道:“宴宴不知道要带几床,把我们两个的被子都洗好了。”   李立维实在高兴,一阵风似的跑进跑出,以前是送他们去,下午要回的,这次终于能跟着去了。   胡秋月提了半篮鸡蛋出来,笑道:“这是前几天收的,你们先带去用。家里的鸡蛋要孵小鸡,不能给你们。”   忙忙碌碌的,收好了东西,准备出发,李大贵笑道:“大姨,烦劳你在家看家,我跟着去一趟,看看鸣曦的新房子,顺便把牛车赶回来。”   胡秋月笑嘻嘻地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心痒痒地早就想去了吧!”   “可不是吗?晚上可能回得晚点,我待会儿顺便去沿途的几个村子收收羊羔,鸡苗什么的。”   胡秋月叮嘱道:“有鸡蛋收一些,只是要另外放,万一收到没有公鸡踩过的鸡蛋,是孵不出小鸡的。”   “知道,知道。”李大贵一边说,一边跑到前面赶牛车。   到了新房子,照例是一阵忙碌,几人铺床的,收拾菜的,扫地的,不需要人吩咐,各自忙碌。   李大贵第一次来新房子,眼睛都看直了,院里院外,两个铺子,到处看,除了啧啧称赞,还是啧啧称赞。   正月二十一大早,在家吃过早饭,张鸣曦去买肉菜,白竹锁了院门,几人饭馆后门进来开始忙碌,准备中午的饭菜。   张鸣曦跟白竹商量了,这几天打八折,是为了拉人气,给包席做宣传,利润薄得很,就不卖早餐了,等活动结束,再恢复正常。   宴宴是做惯了的,不需要白竹多说,带着李立维坐在井边洗菜。   白露第一天上工,不知道要干什么,白竹和宴宴耐心的教他,白露非常勤快,有眼水,肯学,很卖力。   能不卖力吗?他不白干,昨晚哥和哥夫特意找他谈了,给工钱的。   宴宴是一两银子一个月,白露来帮忙,张鸣曦也是要给他一两银子一个月。   白竹想着自己的弟弟,年纪小,不会炒菜,只能跑跑腿,一个月一两银子太多了。   虽然张鸣曦好意,但如果白露就这么心安理得的拿了,未免不好意思,当着白露的面道:“鸣曦,不是我小气,小露只是跑腿,一两银子太多了。镇上的账房也才七八百钱一个月,我看给五百钱足够了。”   不等张鸣曦说话,白露摇头道:“我不要。不管多少钱我都不要!二哥说的对,我只是跑跑腿,有吃有喝就行了,还要钱干什么?”   张鸣曦爱屋及乌,本就喜欢白露,听了他的话,知道他不是贪心的人,对他的喜爱更深一层,笑道:“小露,你听我说。我不偏心,你和宴哥一样,一个月一两银子。不过这银子不是那么容易拿的,第一,要勤快,眼里要有活,除了跑堂,后还也要帮忙洗碗洗菜,有空就要跟着你哥学做菜。”   白露睁大眼睛,严肃地望着张鸣曦,认真点头道:“我知道。我一定好好干!”   张鸣曦望着他那和白竹有几分相似的幼稚面容,有点不忍心,笑笑,放松了语气道:“你别紧张,都是一家人,有不清楚的问我,问你哥就行。我接着说,第二,银子是你的,但你不能乱花。自己收着也好,让你哥帮你收着也好,攒起来。一年差不多能攒十两银子,过几年在这里买个院子,成个家,我和你哥就算了结一桩心事。”   白露一愣,倔强地道:“我不要银子,我也不要成亲。”   白竹这才知道张鸣曦坚持给一两银子,原来想到那么远,心下感动,上前拍了一下白露的后背,骂道:“臭小子,你才十岁,当然不想成亲了。等过几年,大一点,只怕吵着闹着要成亲了。听你哥夫的,就是这样,一个月一两银子,好好攒着,等你十八岁,怎么也能攒下七八十两银子,到时候,买院子,娶媳妇都不是难事。”   白露偏头想了半天,嗫喏道:“我,我娶谁啊?” 第433 章 肉铺开张   白竹望了张鸣曦一眼,俩人噗嗤一笑,白竹笑着骂道:“你才十岁,哪里知道以后会娶谁?总之,勤快踏实些,好好干活,挣下家业,就能娶个好媳妇夫郎。”   “娶个好夫郎?好,我知道了,二哥,你帮我收着银子。”   “那就这么说好了,每年给你二两银子零花,我帮你攒十两。以后你买院子,娶夫郎成亲都花自己的银子,我不出钱,只帮你张罗。”   “好!”白露刚才还倔强地不要银子,这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红红的,很痛快地答应了。   他知道自己年纪小,值不了那么多工钱,十分勤快,除了跑堂,洗碗,洗菜,打扫卫生,哪里需要哪里搬,是个非常得力的小帮手。   开业前三天,人气爆棚,特别是包席让人眼前一亮,来尝新鲜,看稀奇的人很多。   三天下来,天天座无虚席,几人累得贼死,钱却没挣到多少。   正月二十二晚上,饭馆里总算忙完了,几人打扫干净店堂才回家睡觉。   宴宴和李立维在灶屋烧水洗脚,白露打扫院子,张鸣曦拉着白竹进卧房算账。   三天时间,大概挣了三两多银子,主要是包席费占了大头。   张鸣曦把钱袋收进箱子,用衣服遮好,问白竹:“明天开始卖早餐。现在人多,除了稀饭馒头,可以卖些面条,饺子之类的吧!”   白竹点头道:“是的,我也是这么想的。明天开始客人不会有这么多了,除了饭点比较忙,上午下午有空闲时间,可以包些饺子试试。明天你多买些肉回来。”   张鸣曦点头答应,俩人又商量了一下早餐品种才睡。   第二天,客人果然少些了,店堂里能坐满,包席能坐个三四桌。   现在家里吃饭的人多,拿工钱的人也多,白竹很怕挣不到钱,挖空心思地把菜做得可口,早餐品种尽量丰富,后面几天菜价恢复正常,虽然客人少了,收入倒增多了。   正月最后一天收工之后,俩人照例算账。   正月只干了十天,但白竹觉得开张头三天太辛苦,加上早点品种多,大家都睡不成懒觉,从早到晚的忙,他不和三小只细算,每人给了五钱银子工钱。   除掉开销,净挣十二两银子,张鸣曦拿出六两银子打算还给宴宴,把钱袋给白竹,笑道:“辛苦是真辛苦,但看到银子,再辛苦也值了。”   白竹拿过钱袋,开箱子收好,笑嘻嘻地道:“在家种地更辛苦,大太阳底下,汗都流成河了,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哪里有铜板赚?”   “嗯,只要生意一直能像这样好,再攒两个月,把欠姐夫的钱还了就好了。我无债一身轻,以后每个月赚多赚少都是自己的了。”   张鸣曦靠坐在床头,神态前所未有的轻松。   白竹含笑睨了他一眼:“这两年总在借钱还钱,没一天轻松的。现在房子铺子都有了,你不会再要买什么吧?”   “嗯,别的不买了吧!如果村里有人卖田地,我还是想多买几亩。”   “买那么多田地,你种得过来吗?可别像去年似的,天天往回跑,人都要累死。”   “不会,田地的事情有姨父,不用我操心。别担心,大不了多请几个长工。你看,那些大地主,家里有几百亩田地,谁会亲自下地干活?”   白竹想象一下几百亩田地是多少,一下子惊讶地瞪大眼睛,半晌才道:“几百亩田地,我的天,那打下的粮食得有多少?哪里有那么大的地方放?”   张鸣曦笑道:“看把你操心的!”   白竹嘻嘻一笑道:“谁让我没见识呢?”   白竹一笑,露出两个尖尖的小虎牙,显出一股单纯稚嫩来。   张鸣曦见了白竹嫩白的笑脸,心痒痒的,一把搂过他,笑道:“别操心别人了,眼看着日子越过越好,赶快生个儿子吧,不然这样拼命挣钱做什么?”   白竹窝在他怀里,条件反射地去摸孕痣,心虚地道:“如果不生怎么办?”   张鸣曦亲了亲那日渐嫣红的孕痣,笑道:“怎么会不生?没怀上说明我不够勤奋,需得更努力些!来吧……”   ……   经过李大贵父子的多方谋划,李立维的肉铺定于二月初二开张。   家里的牲口大多没有长大,一开始只能买猪羊来宰了卖。   这两年,李大贵卖狐狸皮,独角鹿,以及其他的猎物,攒下了五六十两银子,他们过日子十分节俭,一个铜板掰成两半花。   给宴宴聘礼,盖房子,盖牲口棚,买鸡仔羊羔,用去了四十多两,身上剩下不到二十两银子,准备买猪羊。   铺子不要租金,压力很小,只要卖的银钱多于本钱,就是赚了。   李立维的肉铺还有一个别人没有的好处:猪血羊血,统统给白竹做成菜卖,猪头猪脚和下水也是白竹包销,不用担心没人要。   这个季节还很冷,当天没买完的肉,可以第二天再卖,几乎没有损耗。   虽然如此,也不可能天天宰猪杀羊,一般两三天杀一次。   宰猪羊的活计自然归了三叔,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杀猪一般在半夜,二叔主动帮忙按猪脚,宰好后,李大贵天不亮赶着牛车送过来,正好赶上早市卖一波。   正如宴宴所言,饭馆忙的时候,李立维过来帮忙,等人们吃饱喝足,过去割肉时,宴宴又可以去帮李立维,两边的人手都够了。   二月份下来,因为半价买肉,成本减少,早餐品种增多,张鸣曦挣了二十八两银子银子。   李立维就比较惨了,一来第一次做生意没经验,二来,一部分肉折本卖给张鸣曦,一个月辛苦下来,只挣了一两多银子。   不过,他们父子都很满足。晚上算账后,李立维笑呵呵地道:“我爹还说,第一个月没打算挣钱,就算亏点钱也行,没想到,竟然能挣一两银子。”   张鸣曦鼓励他道:“不错,不错,万事开头难,你一开始就能挣钱已经是很厉害了。等家里的牲口长大,可以宰杀了,成本更低,挣钱是迟早的事。” 第434 章第一次在 新房子里过节   李立维信心满满,宴宴笑道:“是不错。你卖肉没有我们这边辛苦,挣钱轻松些,不过,还是要努力,一个月才挣一两银子,也是哥不要你的租金,不然给了租金,你白干!”   李立维不干了,斜眼睨着宴宴,撒娇道:“你嫌弃我!”   宴宴还没说话,白竹噗嗤一笑道:“真服了你们,在外人面前是个大汉子,在夫郎前面,一个个成了小孩子,动不动就撒娇。”   张鸣曦一听这话也不干了,拉着白竹的手,问到他脸上:“我哪里小了?”   ……   三月初一上午,张鸣曦趁空去了一趟赵仁家,把正月借的二十五两银子还清,真正过上了无债一身轻的好日子。   自从正月来镇上后,白竹一直没时间回去,只每个月托二叔带二两银子给娘买菜。   胡秋月在家也没闲着,除了收购野菜 ,笋片,自己有时间就上山挖野菜,挖竹笋,五十岁的人了,精神越来越好,笑容越来越多,看着比过去年轻了许多。   日子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他们依然是忙碌且充实,转眼到了五月端午。   按道理,他们应该回去过节,可饭馆里走不开。   镇上的人买鱼买肉在家过节,附近村子里的人趁过节来镇上玩,顺便来开开荤打打牙祭的也大有人在。   白竹想娘了,跟张鸣曦商量一下,想接娘来过端午。   这天趁李大贵送肉过来,白竹忙跑过去问道:“姨父,家里忙不忙啊?我想让你们来新房子过端午,走不走得开啊?”   李大贵一边往铺子里搬肉,一边笑道:“这几天还好,过几天要割麦了,那肯定忙。怎么?你们不回去过节吗?你娘还念叨呢,说是几个月没见你和宴宴了,想你们呢!”   白竹有些心动,转念一想,就算回去过节也是下午回去,回去只住一晚上,还要带被子回去,麻烦。   他笑道:“还是你们来吧!家里的牲口让石头兄弟喂,你们过来玩一天。我只卖中午饭,晚上关门休息,一家人好好过节。我让鸣曦把姐接来,一家人就团圆了。”   李大贵想了想,笑道:“好,我回去跟你娘说,她要是没意见,我们就来新房子过节。说实话,每次都是来去匆匆的,我也想在新房子里住住呢!”   白竹笑道:“那还不容易?你把家里交代好,端午那天不回去了,在这里住一夜。房子多的很,别说你一个人,再来几个人也住得下。”   李大贵摇头道:“那可不行,最多出来一天,时间长了可不行。你没回去不知道,家里牲口多起来了。这几个月,母兔基本都下了两窝小兔,现在大大小小一百多只了。你娘拼命地买鸡蛋孵春雏,小鸡也是一百多只。羊有四五十只,猪有二十多只。我跟你娘每天忙得团团转,就光伺候这些牲口了。”   白竹咋舌笑道:“我的天,这么多牲口,怎么忙得过来?”   “田地的活计是石头一个人在干,我带着木头天天当羊倌,赶着羊去山上放,顺便割些青草晒干,留着冬天给牲口们当口粮。你娘在家天天煮猪食,喂猪,喂鸡,也很忙。现在第一批兔子和鸡可以卖了,羊也可以宰了,不然像前几个月,天天往外掏钱买猪买鸡,买杂粮,我都快撑不下去了。”   白竹笑道:“是很不容易。撑不下去就跟鸣曦说,别硬撑。”   “还好,还好。这个季节山上有青草,把牛羊往山上一赶就行了,下半年要买粗粮,投资才大,不过,那时候自己家有牲口卖,倒也不怕。”   俩人一边收拾着肉,一边闲聊,白露跑过来喊道:“哥,今天要揉多少面粉啊?”   这几个月白露成长得很快,做馒头饺子要揉面,擀面也要揉面,他包了。   不但会揉面,也会擀面,他擀出来的面条像纸一样薄,且很有韧性,长长的一根不会断。   白竹跟着他往回走,笑道:“姨父,就这么说定了,你们来这里过端午。白露要擀面了,你等一下过来吃面条。”   白露本来走在前面,听了这话,犹豫了一下,放慢脚步,走了两步,突然折回来,一脸殷勤地道:“姨父,你们端午节来的时候顺便把扬扬带来过节好不好?”   李大贵望着白露笑:“怎么?想扬扬了?”   “没……,不是……”白露支支吾吾地道:“他好些日子没来了,我怕他在家哭。”   “扬扬很乖,三婶经常带他来家玩,他倒是经常问你。好吧,端午节我带他来。”   白露喜出望外,喜滋滋地道:“谢谢姨父!”   说完转身就跑,那脚下就像安了弹簧似的,一步三颠,轻快极了。   转眼就到了端午节,李大贵一早就拉着宰好的一头猪,一头羊,一笼鸡,一笼兔子,带着胡秋月和扬扬来了。   白露早就起来了,铺子大门还没开。   白露在后院做好馒头饺子蒸着,擀好面条摊在簸箕里,自己跑到门家里院门外等着。   牛车的车轮在石板上碰得粼粼响,白露高兴地喊了一声扬扬,跑上前去迎他们。   起得太早,扬扬睡眼惺忪地窝在胡秋月怀里打瞌睡,突然听见白露的喊声,喜出望外,一下子精神起来,从胡秋月怀里直起身子,脖子伸得长长的,惊喜地大喊:“哥哥!”   白露张开双手抱过扬扬,喜滋滋地在他的小嫩脸上亲了一口,才笑着喊道:“伯娘,姨父。”   李大贵把牛车停在院子门口,胡秋月扶着车帮下来,笑道:“小露,你倒是起得早,他们呢?还没起床吗?”   “起了,刚刚起来做馒头的,我哥在收拾铺子,马上要开门了,有些买馒头的来得早。”   胡秋月点头道:“做生意就是这样,起早贪黑的,辛苦。立维呢,让他来抬肉。”   李立维听到动静忙跑出来帮忙。   今天饭馆生意一般,倒是肉铺生意好得很。   带来的猪羊一早上就卖完了,活兔活鸡现宰现卖,卖了一多半。   幸亏李大贵来了,宴宴也一直在这边帮忙,不然李立维一个人真的忙不过来。   吃过中午饭,红柳一家子来了。   胡秋月几个月没见了红柳,这时见她比以前几乎宽了一倍的身子,大吃一惊,忙问道:“你这是……” 第 435章 果然有了   红柳想快走几步,过来拉娘,可她身子笨重,几步路走得企鹅似的摇摇摆摆。   赵仁笑嘻嘻地抱着小宝,拉着大宝,跟在后面,见红柳居然想跑,急得大声喊道:“小心,不要跑!”   胡秋月吓一跳,忙跑过来搀住红柳,嗔道:“慢点啊,跑什么?”   红柳搂着娘的胳膊,撒娇道:“人家还不是想快点见到你吗?”   胡秋月低头打量着她的肚子,拍着她的手臂,疼爱地问道:“几个月了,怎么胖成这样?”   “快六个月了,胃口好,又不爱动,就长胖了。”   “看你糊不糊涂?过年时我见你长胖了,又爱吃酸辣的,想着怕是有了,你偏嘴硬,说没有。两个孩子的娘了,是不是有了都不知道,说出来让人笑话。”   “我那不是不知道吗?我的月事本就不准,推迟七八天是常有的事,我压根没往那上面想。后来月事一直不来,人也懒怠,看了郎中才知道是喜脉。”   “糊涂,还是两个孩子的娘呢,又不是头一个,什么都不知道!”   “嘻嘻,也不能怪我咯,这次的感觉和前两次完全不一样,经验用不上嘛!”   说着,她凑到胡秋月耳边,神神秘秘地小声道:“娘,他说这胎可能是个女儿,要真的是个女儿就好了,他心心念念的就想要个闺女。”   胡秋月低头望了那圆鼓鼓的肚子一眼,拍着她的手臂安慰道:“你不是说和头两胎不一样吗?如你所愿,可能真的是个女儿呢!”   “那可太好了,我们俩都想要个女儿。”红柳嘻嘻笑着,胖脸在胡秋月胳膊上蹭来蹭去,拼命撒娇。   俩人说笑着走到客堂坐下,胡秋月去灶屋拿了瓦罐过来倒水给他们喝。   坐了不多大会儿,白竹笑嘻嘻地背着背篓进来了。   他一看见红柳,惊喜地瞪大眼睛,笑道:“姐,你可真行!”   红柳脸一红,还没说话,胡秋月笑嘻嘻地道:“小竹,过来挨你姐坐坐,占占好运,今年也给我生个大胖孙子抱抱。”   白竹本来要过来的,听了这话反倒不好意思了,站在客堂门口,红着脸道:“娘,你动不动就喜欢拉上我,抱外孙不是一样的吗?”   红柳见白竹不好意思了,哈哈大笑道:“娘,你不知道吧!不是小竹不想生,是鸣曦这个臭小子,怕耽搁挣钱,不让小竹生。”   赵仁插话道:“他们小两口厉害得很。开了一年饭馆,房子铺子买了,欠债还清了,现在可以不必急着挣钱,有时间生孩子了。”   天下做父母的,听见别人夸自己的孩子,都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胡秋月也不例外,高兴地咧嘴笑道:“小竹,听见了吗?别听鸣曦的,今年就怀一个,你姐肚子里的这个能做伴。”   白竹心虚得要死,不敢接话,红着脸道:“姐,姐夫,你们坐,我去洗果子来吃。”   说着,火烧屁股一样,背着背篓进了灶屋。   胡秋月望着他小白兔似的仓皇逃窜的背影,疼爱地笑道:“看,害羞了!成亲几年了,有啥好害羞的呢!”   红柳撇嘴笑道:“娘,你可别总当着外人就说让小竹生孩子的话!他脸皮薄,不好意思。别说,小竹这几年生活好了,长高了,漂亮了,孕痣嫣红嫣红的,身子应该是养好了,说不定哪天就怀上了呢!”   “阿弥陀佛!借你吉言。我现在心满意足,事事顺心,唯一的愿望就是小竹能早点给我生个大胖孙子……”   正说着,白竹端了一筲箕洗好的果子进来了。   红柳抬眼一看,果子品种不少,有紫红色的四月李,尾巴绿绿,尖嘴红红的五月桃,还有红彤彤圆溜溜的小樱桃。   她笑嘻嘻地招呼了一声:“小竹,辛苦了,坐着一起吃。娘,吃果子,大宝小宝,吃果子。”   话音刚落,伸手拿了一个桃子吃。   两个孩子围上来,各自捡爱吃的水果吃。   老年人不爱吃水果,胡秋月吃了两个樱桃,一脸慈爱地望着红柳一家吃得欢快无比。   红柳吃完了桃,又拿了一个李子啃,扬眉示意白竹:“小竹,你怎么不吃?酸酸甜甜的很爽口,好吃得很。”   白竹抓了一把樱桃笑道:“好吃你就多吃点吧!我刚刚上街买的,新鲜得很。”   “好,我在家天天也是果子不断,吃惯了。”红柳一边说,一边把李子咬得咔嚓咔嚓响。   胡秋月目光复杂地望了她一眼,忍不住提醒道:“少吃点吧!晚上小竹要做好吃的,小心森·晚·吃不下。”   “没事,现在离吃饭还早得很,等到吃饭的时候,早饿了,吃得下的。”红柳不以为意,依然嚼得咔嚓响。   胡秋月叹了口气,默默坐了一会儿,到底没忍住,出声制止道:“红柳,少吃点吧!果子是凉的,吃多了肚子里的孩子受不住。”   “啊?这样啊!”红柳呆了一下,含着一嘴的果子,嘴巴鼓鼓的,看一下娘,又看一下赵仁,不知道是该吐出来,还是要咽下去。   赵仁不像胡秋月想得那么多,只单纯地想满足红柳。   怀孕的女人嘴巴馋点不是很正常的吗?她想吃什么就吃吧,又不是那穷家小户的吃不起 !   他见红柳被娘说得都不敢吃了,十分心疼,把筲箕往她面前推了一下,柔声道:“红柳,想吃就吃吧!娘,她怕热,吃点凉果子舒服些。别说她了,让她吃吧,在家果子零食不断的。”   红柳像是拿到尚方宝剑似的,咔嚓一顿猛咬,几口吃光了手里的果子,擦擦嘴巴,笑道:“不吃了,留一些给宴宴吧!宴宴呢?”   白竹拿了一个桃子慢慢啃着,闻言笑道:“在肉铺里。立维今天生意好,一头猪,一头羊都快卖完了。森·晚·宴宴在帮他收拾铺子。”   红柳点头,朝白竹竖起大拇指,笑道:“嗯,宴宴长大了。小竹,你们真厚道,自己花钱买的铺子给立维用,不愧是做哥的。”   白竹咽下嘴里的桃,看看赵仁,又看看红柳,嘴甜地道:“这不是跟姐夫学的吗?大的照顾小的不是我们家的优良传统吗?跟你们比起来,鸣曦做的可不算什么。这几年没有你们的帮助,我和鸣曦还在桃树村吃土呢!” 第 436章 扬扬好乖   一番话说得赵仁两口子心里痛快极了,胡秋月心花怒放,喜眉笑眼地道:“我小竹这张嘴……,啧啧,越来越会说话了。所以说,还是要出来做事。这不,才开了一年饭馆就练出来了。”   红柳点头笑道:“就是。听说白露现在在饭馆里帮忙,白露呢?”   胡秋月突然想起扬扬,一拍额头道:“对啊,小竹,白露呢?扬扬呢?怎么一下午没见人?”   白竹不以为意地道:“晚上不开铺子,下午没事,白露带着扬扬去镇上玩了。别管他,等一下就回来了。”   胡秋月想想不放心,扬扬是她带来的,可别出了啥意外,不然怎么跟三婶交差?   她伸着脖子往院外看,语气里带着一丝担忧道:“白露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带着扬扬出去不要紧吧?”   “能要什么紧?你没看白露把扬扬宝贝成什么样子了!他自己有事,也不会让扬扬有事。”   白露年纪虽小,做事十分稳妥,白竹十分放心地宽慰着胡秋月。   果然,胡秋月放心了,笑道:“人和人之间的缘分真是说不清,扬扬和小竹都没这么亲,偏偏喜欢白露,和他亲得很。”   白竹笑道:“可能是我太大了,扬扬和我说不到一块儿,他们年纪相近,能玩得来。娘,姐,姐夫,你们坐,我去做饭。”   白竹站起来,晚上人多,鸡肉,羊肉要早点开始炖,不然炖不烂。   胡秋月笑道:“去吧,我过会儿来帮你。”   白竹笑嘻嘻地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脸蛋,笑嘻嘻地道:“大宝,小宝,你们想吃什么?舅爹给你们做。”   小宝拿着一个桃啃得汁水淋漓,来不及说话,大宝嘴甜,抢着道:“想吃红烧排骨,舅爹做的红烧排骨最好吃了。”   排骨倒是有,本来打算炖汤的,白竹听见大宝想吃红烧的,忙点头笑道:“好好,正好有排骨,舅爹去烧给你们吃。”   小宝也忙鹦鹉学舌道:“吃红烧排骨,舅爹做的红烧排骨最好吃。”   几人哈哈大笑,白竹笑着揉揉小宝的头,去了灶屋。   天真可爱的孩子总能让人心情大好,白竹俯身从背篓里往外拿刚杀的鸡,准备剁块炖汤,一边愉快地想到了扬扬。   他想着扬扬,扬扬可不想他,被白露抱着,正开心呢。   扬扬虽然年纪小,但在三婶的谆谆教导下,懂事了很多。   他依然很黏白露,但不像过去那样,为了和白露在一起动不动就哭。   现在见了白露,固然非常高兴,但是只要白露要干活,他就乖乖地不打扰他。   上午饭馆里忙,白露没有时间抱他,他就小尾巴似的亦步亦趋地跟着白露。   白露在井边洗碗洗菜时,他乖乖地蹲在边上看,没忍住,想伸手给白露帮忙,被白露制止后,就不伸手添乱了。   午饭时,白露跑进跑出的端菜上菜,扬扬自己搬个小板凳坐在后门口,不哭不闹,眼巴巴地望着白露。   白露过来过去的,俩人相视一笑,扬扬总能及时地小声喊一声哥哥。   扬扬乖得让人心疼,吃过午饭,白露跟白竹打了声招呼,抱着扬扬出去玩。   他过年收了三个红包,做了几个月的跑堂,白竹给了他一两半银子零花,他前所未有的富有,就想带扬扬去吃好东西。   虽然自家开着饭馆,但只卖饭菜,不卖零嘴,小孩子哪有不爱零嘴的?   反正身上有钱,白露想让扬扬吃个痛快。   白露抱着扬扬往街上走,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了,街上熙来攘往的行人跟他们无关,白露在扬扬嫩白的脸上亲了一口,喜气洋洋地问出了早就想问的问题:“扬扬,想不想哥哥?”   “想哥哥!”扬扬挥舞着小拳头,回答得十分给力。   “扬扬乖,哥哥也想你。哥哥带你去买好吃的,好不好?”面对可爱的扬扬,白露温柔极了,说话都不敢大声。   “好,好!哥哥买好吃的!”扬扬挥舞着小手,一脸兴奋。   白露高兴得心里冒泡泡,吧唧又亲了扬扬一口。   扬扬高兴极了,一手搂着白露的脖子,一只手去摸他的脸,突然翻起旧账,噘嘴道:“哥哥不喜欢扬扬,这么长时间都不来看看扬扬!”   白露被他摸得脸发痒,头一偏,躲过他的小手笑道:“哥哥喜欢扬扬,不是不来看你,你看见了,我忙得很。”   “忙什么?忙得都没有时间抱我了吗?”扬扬瞪着大眼睛,奶声奶气地反问。   “忙着挣钱啊!”白露正想说,忙着挣钱给你买零食吃,一下子想到白竹说的好好干活,攒钱娶媳妇,突然一噎,没了声音。   好在扬扬年纪小,啥都不懂,只要能和白露在一起就心满意足,当下撇嘴道:“那我不吃好东西了,不要哥哥挣钱,要哥哥陪我玩!”   白露无言以对,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正好走到一家卖烧鸡的店前,烧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   扬扬被香气吸引,马上忘了刚才的话题,吸着鼻子道:“哥哥,好香,是什么啊?”   白露笑道:“是卖烧鸡的,你想不想想吃?我买个鸡腿给你吃好不好?”   扬扬拍手笑道:“好,吃鸡腿!”   白露毫不犹豫地进去,想买一只鸡腿,伙计见是两个小孩子,大概也没什么钱,懒洋洋地道:“一只鸡腿不卖的!”   白露正想不卖算了,去买别的吃,却见扬扬眼巴巴地望着刚刚出炉的烧鸡咽口水,马上转身问道:“半只卖吗?”   “半只倒是卖的。小家伙,你也不想想,一只鸡就两条腿,个个都想吃腿,鸡身子卖给谁?”   白露在饭馆帮了快半年忙了,虽然年纪小,并不怯生,见那伙计话多,也不和争辩,只笑着道:“原来想买一只鸡腿给我弟弟吃,不卖就算了,给我这半只吧!”   白露很聪明,指着最大的一只烧鸡让切半边。   鸡越大,腿上的肉越多。   反正是称重,越大越贵,伙计巴不得他要大的,切了一半烧鸡,剁成块,用油纸包好,收了二十文钱。 第 437章 哥哥买的……   白露一点都不心疼,痛快地给了钱,拿出鸡腿给扬扬啃着,自己也吃了一块,剩下的包好准备带回家大家吃。   扬扬吃完鸡腿,还想吃,白露不给,哄他道:“一次不能吃太多,待会儿有好吃的该吃不下了。”   扬扬乖乖地点头,伸出舌头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不时地拉着白露的手,凑上去闻烧鸡味道,白露心一软,打开油纸包又给了他一个鸡翅膀。   扬扬吃完鸡翅膀,终于吃饱不要了,白露掏出帕子给他擦干净嘴巴和手,抱着他继续逛。   扬扬兴致勃勃,脸上的笑容没淡过。   白露又买了一串糖葫芦,一斤鸡蛋糕,半斤糖果。   扬扬每样吃了一点,小肚子吃得鼓鼓的,对吃食不感兴趣了,白露再想买零食时,扬扬摇头不要。   路过一个杂货铺时,扬扬看见有木头雕刻的小马,指着要,白露痛快地给他买了。   终于吃饱了,逛累了,扬扬抱着小马,窝在白露怀里无精打采地打哈欠,白露才抱着他回来睡觉。   十岁的白露抱五岁的扬扬带着一堆吃食,走了几条街,累出一身汗,却还是紧紧抱着,一点都舍不得让扬扬自己走。   还没到家,扬扬就睡着了。   白露进了院子,胡秋月迎上来,大声笑道:“小露,你们去哪里玩了?”   白露生怕吵醒扬扬,嘴巴冲怀里的扬扬努努,小声道:“伯娘,扬扬睡着了。这是烧鸡,你拿去灶屋让我哥热一下晚上吃。”   胡秋月接过油纸包,也跟着压低声音道:“好,你快送扬扬去睡觉,小孩子没睡够,可吵人了。”   白露点点头,抱着扬扬回了自己卧房,坐在床边,轻轻的给他脱了外衣和鞋子,放在床上,扯过薄被给他盖着肚子。   扬扬睡意正浓,白露动作又轻,一点都没惊醒他。   白露坐在床边,一只手撑着床沿,另一只手轻轻拍着扬扬,低头望着他,脸上的表情,哪里像个十岁的孩子!   慈父似的,疼爱又宠溺。   白露拍了几下,见扬扬睡沉了,轻轻站起来,想出去喝碗水,抱着扬扬走了一下午,渴死了!   谁知,他刚刚一动,扬扬身上像安了报警器似的,身子一扭,马上就醒了。   白露生怕惊醒了他,像被使了定身术似的,保持着屁股刚刚抬起,弯着腰的姿势,紧张地望着扬扬。   扬扬睡眼惺忪,眼珠子在薄薄的眼皮下转动,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翅膀似的拼命扇动,可上下眼皮像被粘住了似的怎么也睁不开。   扬扬急得快哭了,拖着哭腔嘟囔道:“哥哥别走,和我一起睡。”   说着,闭着眼睛勉强抬起手来拉白露。   扬扬困极了,意识不清醒,手才抬起来,就重重落下去,在竹席上砸得啪的一声响。   扬扬皱着眉头,小嘴一瘪一瘪的,好像马上要哭出来。   白露心疼死了,忙拉起扬扬的小手,凑到嘴边亲了一下,柔声道:“扬扬不哭,哥哥来陪你睡。”   扬扬哪怕睡着了,也能感知到白露的声音,眉头不皱了,嘴角弯弯,竟是睡着了也在笑。   白露顾不得口渴,几下子脱了外衣,滚上床,抱着扬扬睡了。   俩人都累了,这一下睡得天快黑了才醒。   扬扬睡够了,生龙活虎的,坐在床上,揉了揉眼睛,去推白露,大声道:“哥哥!”   白露也醒了,故意闭眼装睡,不答应。   扬扬垂头看了一下,突然翻身压在白露身上,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冲他眼睛吹气,小声道:“哥哥,醒来和我玩!”   白露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坐起来给扬扬穿衣服。   扬扬指着床头木箱盖子上的糕点道:“哥哥,要吃!”   白露伸手摸了摸扬扬的肚子,还是鼓鼓的,摇头道:“不能吃。吃多了肚肚疼。马上要吃晚饭了,我抱你去喝水。”   扬扬很乖,乖乖地让白露抱着出来喝水。   白露喂扬扬喝了水,又给他洗了手脸,才笑嘻嘻地进了客堂准备吃晚饭。   今天人多,现在不缺吃食,白竹做了一大桌子菜,众人围着八仙桌团团坐下。   村里的房子虽然也是张鸣曦的,除了红柳一家和白露,大家都是主人,随意吃喝,不用谁刻意招待。   这个房子是张鸣曦买的,毋庸置疑,他们两口子是主人,自然要做出主人姿态 ,好好招待大家。   张鸣曦特意买了一坛酒,和李大贵,赵仁三人喝酒。   白竹另拿了一双干净筷子,忙着给大家夹菜,热情地招呼大家吃菜。   红柳胃口很好,吃得非常高兴。   她胃口又变了,对凉拌菜不是很感兴趣,盯上了那碗麻辣兔丁。   她吃了一块又一块,吃得鼻尖冒汗,一边辣得连连吸气一边笑道:“小竹炒菜水平越来越好了,这碗麻辣兔丁做得真够味。”   一来菜多,二来众人体谅她怀孕辛苦,让着她吃,一大碗麻辣兔丁倒有一大半进了她的肚子。   胡秋月一开始舍不得说她,还帮着夹给她吃,见她吃得停不下来,不免担心地道:“差不多了,今晚吃得够多了。”   红柳有点不好意思,撒娇道:“娘,小竹做菜好吃,我就做不出这个味道。”   赵仁见她爱吃,干脆拿过碗,把剩下的半碗麻辣兔丁撇掉油,把肉扒拉到她碗里,柔声道:“喜欢就多吃点。”   红柳不好意思地道:“哎呀,这碗菜被我一个人吃了。”   赵仁笑道:“难得你爱吃。今天菜多,我们可以吃别的菜。”   说着,环视众人笑道:“大家不要笑话她,有身子的人胃口比较怪。”   胡秋月望了一眼红柳油乎乎的嘴巴,叹气道:“不是舍不得给你吃。你胃口这样好,孩子就长得大,到时候生的时候可得遭罪了。”   红柳嘻嘻笑道:“娘,你也忒小心了,又不是头胎,怕什么?”   白竹怕他们尴尬,忙站起来给两个宝宝夹了红烧排骨,又笑着问扬扬:“扬扬,你想吃什么?”   扬扬下午吃饱了,没什么胃口,听见白竹问,抬起头望了桌上一眼,指着那碗烧鸡大声道:“烧鸡!哥哥买的,我要吃哥哥的鸡……鸡!” 第438 章 扬扬傻,哥哥傻   一言既出,四座皆惊。   众人呆若木鸡,桌上死一般寂静,落针可闻。   可寂静非常短暂,宴宴第一个忍不住,噗嗤一声,差点呲出鼻涕泡,拍着桌子哈哈大笑。   童言无忌,众人也跟着哈哈笑。   扬扬不知道众人为何发笑,他是乖孩子,向来凑性,也跟着傻傻的呵呵笑,指着桌上的烧鸡欢快地笑道:“吃鸡,哥哥的……”   白露脸红得快滴出血来,一脸窘迫,生怕扬扬再说出什么雷死人的话来,抱着扬扬的腰使劲一搂,低喝道:“闭嘴!扬扬,不准再说了!”   可扬扬嘴快,没说完的话顺着嘴边就溜出来了:“……鸡鸡。”   众人见扬扬萌萌的,呆得可爱,忍不住哄堂大笑。   宴宴笑得发了疯,嫌拍桌子不过瘾,一双手在李立维背上连连拍击,打得啪啪响。   李立维被他打得嗷嗷叫,却半点不躲,反倒侧过身子,把后背转过来让他打。   顿时,一桌人,笑的笑,叫的叫,热浪滔天,比过年还热闹。   白露羞得要死,红着脸咬着下唇望着扬扬,真是怕了他了。   这小祖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语出惊人,震惊四座。   偏偏,大家都觉得扬扬可爱,丢人的都是他。   扬扬见大家笑,也挥舞着小手哈哈大笑,好像能把众人逗笑,是立了什么大功劳似的。   白露见大家笑得停不下来,实在不好意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正好自己也吃饱了,干脆抱着扬扬逃之夭夭。   白露脸红耳热,抱着扬扬来到院墙下假装看花,见离人远了,才伸手捏着扬扬的嫩脸,小声骂道:“傻子!”   扬扬不甘示弱,也伸手去捏白露的脸,笑嘻嘻地骂道:“你才傻!”   白露望着那张可爱的小脸,又气又爱,忍不住在他脸上轻轻咬了一口,问道:“我怎么傻了?”   扬扬回音壁似的马上跟着道:“我怎么傻了?”   “你还不傻吗?净说傻话!”   扬扬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迷糊地问道:“我说什么了?哦,是说要吃鸡,哥哥……”   白露大惊,不等他说完,忙伸手捂着他的嘴,不准他再说,回头偷偷看向客堂,生怕别人听见。   客堂里,众人还在吃饭。   当事人跑了,众人笑了一阵慢慢停下来了,宴宴也勉强止住笑,低头吃饭。   胡秋月笑出了眼泪,抹了一把眼睛笑道:“小孩子口无遮拦,说话的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所以才惹人好笑。”   宴宴好不容易止住的笑又忍不住了,低着头,噗嗤一声,笑得身子一抽一抽的。   李立维拍了他后背一下,骂道:“傻子,你就知道傻笑,小心呛着。”   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宴宴更是止不住笑,干脆放下碗,扒在桌子上笑。   李立维没了法子,怕他呛着,只得也放下碗筷,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   李大贵疼爱地望了俩人一眼,笑道:“一家人在一起,就要这样热热闹闹的,这才是兴旺发达之兆。”   白竹刚才只顾跟着笑,这时忍笑喊道:“小露,你跑什么?过来吃饭。”   白露躲在院子花树下,装作教扬扬认花,头都没回,瓮声瓮气地道:“我们吃饱了,不吃了。”   扬扬回过头,冲着客堂大声道:“我们吃饱了,不吃了。”   宴宴童心未泯,突然大声道:“扬扬,你不来吃哥哥的……”   一句话没说完,又趴在桌子上笑。   胡秋月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背,骂道:“笑笑得了,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呢?”   宴宴这才意识到当着公爹和姐夫,自己一个小哥儿开这样的玩笑实在不合适。   他不好意思地偷瞄了一下李大贵,红着脸乖乖吃饭,再也不敢笑了,众人总算能好好吃饭了。   一时饭毕,趁着天没黑,赵仁红柳带着孩子先走了。   李大贵担心家里的牲口,急着回去,忙着去套牲口。   白竹舍不得娘,拉着胡秋月笑道:“娘,今天晚了,你不回去,在这里住两天。”   白露抱着扬扬站在边上,紧抿着唇,眼睛瞪得大大的,紧张地望着胡秋月,好希望她能点点头。   谁知胡秋月不但没有点头,反倒爽朗地笑道:“小竹,我还是坐牛车回去吧!家里那么多牲口,姨父一个人忙不过来。再说了,扬扬来一天了,只怕三婶在家想他呢!”   扬扬没听懂,笑嘻嘻地扯着白露的一缕头发在手指上绕着玩。   白露听懂了,眼里的星星熄灭了,火光不见了,抱着扬扬的手紧了紧。   张鸣曦进了卧房,不多时就出来了,递了五两银子给胡秋月,笑道:“娘,这银子你拿着。”   胡秋月低头一看,忙推辞道:“给那么多银子干什么?家里菜有,粮食有,油盐和日常开销都是姨父负责,我又不用钱。小竹总给我钱,没花完,还有呢。”   张鸣曦点头笑道:“我知道,平时都是竹子管这些,我懒得操心。马上要割麦了,家里牲口多,你们几个人忙不赢。这银子给你请短工,顺便再收些野菜来。竹子做的凉拌野菜非常好卖。”   李大贵已经坐上了牛车,笑道:“鸣曦,家里不要你操心,有我呢。前几个月比较紧张,这个月开始好过了。兔子长大了,春雏也大了,肉铺天天有东西卖,有进账。”   张鸣曦笑嘻嘻地道:“知道,多亏了姨父照管家里,我在这里才能安心。姨父,马上割麦了,你和我娘都不要太辛苦,能请工尽量请工。累病了划不来。”   胡秋月这才接过银子,笑道:“你们倒是好,别人家是不想出钱,你们两个是抢着出钱。”   张鸣曦微微一笑,他现在心里舒坦极了,觉得日子前所未有的幸福美满。   所有欠债还清了,三月份开始,包席入座率有所下降,但肉的成本也降了,早餐收入增多了,饭馆里的收入稳定在二十两银子出头。   非常不错的收入,并且挣的每一个铜板都姓张。   钱是男人的胆,有了钱做事底气足,张鸣曦懂得孝敬娘,愿意多给她些钱花。   何况,只要饭馆能这样稳定发展,区区五两银子算什么? 第 439章 找鸣曦有事   每个月给五两也不在话下。   张鸣曦突然想起一件事,望着李大贵,认真地道:“姨父,每年夏收秋收后,总有人卖田地,你留心看看今年有没有人卖。如果有人卖,你给点银子定下来,再来找我拿钱。”   “怎么?你还要买田?”李大贵很是诧异,张鸣曦名下已经有七亩水田,不少了。当然他自己也有三亩田,虽然两家合在一起种,粮食也合在一起吃,但他的田是要给立维和宴宴的。   张鸣曦点头道:“是的,我还想再买一些好田。我开饭馆,米面用量大,多打点粮食就可以少买点,成本能再降低些。”   “好,我明白了,你想买多少?”   “十来亩吧!不过,如果是河边的田,多少亩我都要。”   白竹听得心一跳,抬手拍了一下他的后背,骂道:“你好大口气。河边都是良田,只怕有几百亩,你都能买?你好有钱啊!买田是要银子的,你以为是用树叶买啊?”   张鸣曦又好气又好气,一把拍下他的手,抓在手里捏着,骂道:“傻子,你知道什么?河边的田不缺水,好耕种,产量都比别处的高些。不是万不得已,一般人谁舍得卖?有人卖了,不赶快买下来,错过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   白竹白了他一眼,撇嘴道:“我难道不知道河边的田好吗?我不是说不该买,我是说你哪里有钱买?莫非人家看你长得俊,同意你拿树叶买?”   一番话说得众人哈哈大笑,胡秋月笑道:“小竹这张嘴,越来越厉害了,鸣曦不是对手了。”   张鸣曦哼了一声,重重捏了一下白竹手心,小声威胁道:“你少跟我叭叭的,小心惹恼了我,给你松松皮。”   白竹一噎,一想到被他松皮后,几天还得腰酸背痛的,吓得不敢再说。   张鸣曦得意的笑出声,望着李大贵道:“姨父,现在年成越来越好,只怕卖田的人少,万一有人卖,别错过了哈!”   李大贵拉拉牛缰绳,笑道:“知道了,等我的好消息吧!大姨,还不上车吗?”   胡秋月坐上牛车,伸手去抱扬扬,笑道:“扬扬,来,大娘抱你回去。你娘在家想你了。”   扬扬刚才还在笑嘻嘻的,这才知道大祸临头,分别在即,忙把头窝在白露怀里,闭着眼睛,一言不发,装听不见。   白露却知道躲不过,亲了他一下,柔声道:“扬扬乖,跟大娘回去。过几天再来。”   扬扬装鸵鸟,连白露的话都听不见了。   白露拍拍扬扬的屁股,又喊了一声:“扬扬?”   扬扬小嘴一瘪,往他怀里钻了钻,皱眉轻轻地道:“别说话,我睡着了!”   白露又好气又好笑,心里发软,越发舍不得他走。   白露叹了口气,没了办法,怕扬扬哭,凑到他耳边低声威胁道:“扬扬不能耍赖,也不能哭,大娘会觉得你不乖,以后不带你来了。”   这句话成功地威胁到了扬扬,他终于“醒了”,抬起头,眨巴着大眼睛,委屈巴巴地问道:“哥哥,我乖,我跟大娘回去。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再来?”   白露心里软得冒泡,望着扬扬的眼睛温柔地道:“只要大娘来,你就可以一起来。大娘不来,你跟着你娘一起来,哥哥等着你。你来了,带你去玩,买东西给你吃。”   扬扬纵然有万般不舍,但为了下次能顺利的来,点点头,乖乖地伸手让胡秋月抱。   李大贵回头一看,见胡秋月搂着扬扬坐好了,扬起鞭子在空中轻轻一甩,正要赶着小牛走,白露忙道:“姨父,等一下,扬扬的东西没拿。”   话音刚落,转身就往卧房跑去,不一会儿,抱着一堆东西出来了。   他把东西堆在牛车上,笑着对胡秋月道:“伯娘,这是扬扬没吃完的零食,还有一匹木马。”   胡秋月拿起木马笑道:“真是小孩子,喜欢这种东西。不过,这马雕得蛮像的。扬扬,你买这马能骑吗?”   扬扬对这些东西看都不看,也不答应胡秋月,望着白露小声道:“哥哥,过来一下下。”   白露走近一点,柔声道:“什么事?”   “低头!”扬扬严肃地命令道。   白露以为他想说什么话,乖乖地低下头,把耳朵凑到他嘴边。   扬扬却没有说话,在胡秋月怀里直起身子,在白露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笑道:“哥哥,我走了。过几天来看你!”   白露心里又是喜,又是酸,打翻了调味品似的,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呆呆地望着牛车走远。   ……   五月骄阳似火,天气正热,但也是丰收的季节,农人忙着割麦,在烈日下挥汗如雨,累并快乐着。   今年张鸣曦有钱了,雇人割麦,自己就不用那么累了。   他只在割麦之初回去看了一眼,见李大贵带着长工短工,家里家外安排得井井有条,放心了,再没管家里的事。   家里的兔子和鸡大量上市,李大贵抽空送来一板车活鸡活兔子,用笼子装着,肉铺里放几只,其他的养在后院的牲口棚里,有人要了,现宰。   离得近的人,宰好的鸡兔拿回家还是热的,真正新鲜。   鸡兔也不贵,一般活鸡在二十文左右一只,兔子三四十文,镇上的人普遍比乡下人生活好,吃得起,肉铺生意慢慢进入了正轨,五月份净挣了八两多银子。   家里要扩大猪羊的规模,还需投钱。   挣的钱,李立维只留下少量银子零花,大头都给了李大贵。   六月初二早上,李大贵拉着一车猪肉来了。   他把牛车停在铺子前,大声喊李立维来搬肉,自己跳下牛车,把缰绳往门槛上一拴,丢一筐干草让小牛嚼着,连铺子都没进,直接进了饭馆。   “鸣曦!”他一边擦着头上的汗,一边大声喊张鸣曦。   白露正端着一蒸笼的白面馒头出来,闻言笑道:“姨父来了,吃个馒头吧。我哥夫刚刚回家了,稍等一下就过来了。”   李大贵见店堂里坐满了吃早点的客人,觉得不是说话的地方,拿起一个馒头吃着,一边撩起衣服扇风,一边往后院走,笑道:“我找鸣曦有事,去后院等吧!” 第 440章 说曹操曹操到   后院里白竹和宴宴都在忙。   宴宴端着三格蒸笼吃力地往锅上放,打算蒸馒头,见他进来,笑嘻嘻地喊了一声“姨父”。   白竹正在煮面条,看见李大贵,笑道:“姨父,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面条好了,你先吃一碗。”   李大贵笑嘻嘻地去了井边,打了一盆水洗了手脸,坐在小凳子上,笑道:“好,小露擀面条好吃,筋道有嚼劲,给我来一碗。”   白竹盛了一碗面条,淋了浇头,放在小桌子上,笑道:“烫的很,慢慢吃。”   说完,转身把锅里的面条都捞起来,盛出好几碗,宴宴用托盘装了,端去外面给客人吃。   李大贵拿起筷子挑挑面条,把浇头拌匀,笑道:“哎呀,这是给客人下的吧?我吃了,客人吃什么?”   “没事,你先吃吧,我再下一锅。”   白竹端起簸箕,用筷子抖着早就擀好的面条,继续下到面汤里煮。   李大贵“吸溜”吃了一口面条,喜滋滋地道:“小竹,有好事。”   白竹一愣,扶着簸箕回头问道:“姨父,有什么好事情?”   “买田的事情有眉目了。上次鸣曦不是说想买田吗?村子里有人想卖田呢,我昨天去看了,给了一两银子的定钱,今天来喊鸣曦回去看。”   “真是好消息呢!鸣曦心心念念的就想买田。有多少啊?”   “二十亩。”   白竹心里咯噔一下,二十亩就要一百两银子,家里哪有那么多钱?   三月份开始生意稳定,三个月攒了七十多两银子。   这个速度是很惊人的了,可惜买田还是不够。   看来鸣曦这个穷鬼,就过不了不借钱的日子!   舒坦日子没过几天,又得去找姐夫借钱了。   白竹不禁摇头苦笑道:“那么多田,得要一百两银子呢,鸣曦只怕拿不出来。”   李大贵一噎:不是张鸣曦说的吗?只要有人卖,卖多少他要多少,所以他才放心地给了一两银子下定,早早就跑来报喜。   李大贵又吃了一口面条,笑道:“这些田虽然不是紧靠河边的,但边上有条小沟,能从河里引水过来,灌溉还是很方便的。我想着,二十亩田是连在一起的,管理方便,就做主要了。”   白竹笑道:“你老人家见多识广,看中的东西准没错。喏,鸣曦过来了,你问他。”   张鸣曦回家上茅厕,刚刚过来,听见了个尾巴,先去井边舀水洗了手,才道:“问我什么?姨父,家里有事?”   李大贵吃完了面条,仰头端起碗,把面汤一饮而尽,放下碗筷,抹抹嘴巴笑道:“你这走运的人,好事上赶着追你。这不,你要买田,刚好就有人要卖。”   说着,把刚才的话又详细说了一遍,笑道:“你今天有没有空?和我一起回去看看。看中了,把钱给了,地契立了,那些田就是你的了。得赶紧雇人犁田,买秧苗插秧,晚了,误了农事,就没秧苗了,白白耽搁一季。”   张鸣曦默默盘算了一下,点头道:“我要买的,只是一下子拿不怎么多钱。姨父,你坐着歇歇,我去我姐家一趟。”   白竹一听,果然如此,又要去“姐姐钱庄”拆借了。   他回头似笑非笑地望了张鸣曦一眼,动了动嘴皮,没说话。   张鸣曦都快走到后门口了,见他这副欠揍的表情,不由得停了脚步,拧眉问道:“你这是什么表情?几个意思?”   白竹哼了一声,脖子一梗:“没意思!”   张鸣曦笑出声,走上前,笑道:“我明白了,你嫌我没跟你商量。”   说完,做出一副伏低做小的样子,自作聪明假惺惺地道:“当家的,我想去跟姐夫借些银子,回桃树村买田,你许不许?”   白竹使劲瞪了他一眼,还没说话,宴宴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没好气地道:“你算了吧,别假惺惺的了。还当家的,我都替你臊得慌。”   张鸣曦嘿嘿一笑道:“你懂什么?你没长眼睛吗?我家本来就是你小哥当家。你放聪明点,对你小哥好点,多巴结巴结他,到时候让他多给你点嫁妆。”   宴宴惹火上身,气得翻了个白眼,当着李大贵,也不好意思和他哥斗嘴,重重的哼了一声,低头做事,不理他哥。   白竹一下子笑弯了腰,推张鸣曦道:“讨人嫌的,吃了多少个白眼了?别杵在这里了,快去吧,姨父等着呢!”   李大贵笑眯眯地望着他们闹,这一家人只剩下笑,只剩下甜了,真好。   张鸣曦笑嘻嘻地往外边走边道:“我真要走的,都是你们两个,好事不做,光做坏事,废话一堆,浪费时间。”   白竹见他强词夺理,气得冲上来打他,张鸣曦嘻嘻一笑,拔腿就跑。   还没走出两步,人还在后院里,就听见店堂里有人喊“鸣曦”。   张鸣曦答应一声,望着白竹笑道:“说曹操曹操到,真是凑巧,省得我跑一趟。”   白竹笑道:“真是懒人有懒福。问问姐夫吃早点了吗,面条熟了,给他来一碗吧!”   张鸣曦笑嘻嘻的答应了,出去见赵仁。   没一会儿,俩人相跟着进来,赵仁一改平时笑嘻嘻地弥勒佛模样,端着脸,一本正经,见了李大贵,喊了一声“姨父 ”。   李大贵笑着站起来道:“姐夫吃早点了吗?吃碗面条吧!”   赵仁摇头道:“我不吃了,找鸣曦有点事。你们忙。”   张鸣曦一边往家走,一边对白竹道:“我回家一趟,你去店堂里收钱,小露一个人忙不赢。”   白竹答应一声,抬头望着他们,看着赵仁的背影有些沉重,不似平时的轻盈。   他心中一慌,忙大声喊道:“姐夫,姐……,姐和两个宝宝都好吧!”   赵仁回头望着他笑道:“好着呢!”   白竹心里一松,暗骂自己多事,遇事不会想好的,呐呐道:“那就好。姐在家没事,闷着也不好,让她带两个孩子来家玩啊!”   赵仁似乎心里有事,不欲和白竹多说,点头道:“好。你姐现在身子笨,不爱出门。” 第441 章 借钱   说完,小声催促了一声张鸣曦,俩人加快步子往家走。   李大贵见这里没他的事,跟白竹打了一声招呼,起身去肉铺帮忙。   白竹含糊答应一声,一边用筷子搅动面条,免得糊锅,一边不停地回头去看赵仁,总觉得他的笑容莫名苦涩,背影莫名凄凉。   白竹胆小,总怕有事发生,一颗心咚咚直跳,不免惶恐。   面条好了,白竹盛好,用托盘端着送去店堂给客人们。   白露和宴宴在店堂里,一个拿馒头,一个盛稀饭,舀咸菜,穿花蝴蝶似的跑来跑去,忙得不可开交。   白竹赶快上去帮忙,忙碌起来,很快忘了赵仁。   这一波食客吃完,早餐就接近了尾声,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白竹站在柜台后面收钱,早餐便宜,一人几个铜板的事,几乎不用动脑子。   正忙碌着,听见张鸣曦在后院大声喊竹子。   白竹身子一震,这才想起赵仁来了,不知道有什么事。   忙大声答应一声,见宴宴抱着一摞碗筷去了后院,又喊白露道:“小露,你哥夫找我,你过来收钱。”   白露正给一个客人送咸菜,点头道:“知道了,你快去吧!”   白竹火急火燎跑到后院,见张鸣曦站在院墙小门处冲他招手。   白竹快跑几步,仰头问道:“什么事?喊得这么急?”   张鸣曦回头看了一眼,拉着白竹往家走,把赵仁的来意告诉了他。   白竹一听赵仁是来借钱的,大大松了口气,笑道:“吓我一大跳。我见姐夫脸色难看,以为他家出了什么事呢!毕竟姐有身子了,自然和普通人不一样。原来他来借钱啊,你借给他就是了,喊我干什么?”   “姐夫说,借的不是小数目,要跟你说一声,你同意才行。”   白竹一愣,说不出的高兴。   不管乡下还是镇上,家里的大事不都是汉子说了算吗?   哪家是媳妇夫郎能做主的?   在外人眼里,他家的事情汉子说了不算,需得他这个夫郎点头才行。   原来被人重视的感觉是如此美好!   白竹喜滋滋的道:“姐夫太客气了,你答应就行,问我干什么,我又不懂这些。他借钱做什么?”   张鸣曦一五一十地把赵仁的困境告诉了他。   赵仁去年和朋友合伙开了一个酿酒作坊,房子盖好了,酿酒的器皿弄好了,师傅也请回来了,反复实验了很多次,可是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一直酿不出高度白酒。   好在,赵仁有心理准备,倒也不急不躁,给了师傅充分的时间去调试。   最近终于能酿出高度酒了。   酒香浓郁,酿酒师傅测出四十六度,十分不错的浓度。   师傅非常小心,并没有沾沾自喜,而是按照配方,反复少量地酿了好几次,都成功出酒了,能稳定在四十度以上。   赵仁大喜过望,一下子买了几百斤大米,想酿纯谷酒。   师父信心百倍,准备大干一场。   谁知乐极生悲,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出来的酒是臭的,几百斤大米打了水漂。   白竹心里一咯噔:这可太糟糕了,怎么是臭的呢?是酸的还可以用来做菜,这臭的能干嘛?   谁愿意喝臭酒?   白竹没忍住啧了一声,张鸣曦看了他一眼道:“你知道的,那个作坊是姐夫和一个朋友合办的,前期投了二百多两银子的,眼看要成功了,谁知来了一下大的。”   白竹急道:“姐夫是什么意思?不能这么算了吧?不然前期的银子岂不是打了水漂?”   “姐夫就是这个意思!他想重新检查器皿,还要买大米,可手上没钱了。   他那个朋友更惨,为了这个作坊,家底掏空了。   雪上加霜的是,他孩子病了。   本来家底就没有姐夫好,想借着这批酒翻身,可惜酒没酿出来。   现在又要借钱给孩子治病,又要面临失败的打击,整个人都要疯了。   那人现在一个铜板都拿不出来,压力都在姐夫身上。   姐姐有了身子,姐夫怕姐着急,在家什么都不敢说,一个人急得嘴上起泡。”   “嗯,那你还犹豫什么?姐夫要多少钱,你借给他吧!”白竹想都不想,斩钉截铁地道。   张鸣曦心里一松,为白竹的懂事感到很是欣慰。   别说姐姐姐夫之前帮了他那么多,就是一点没帮,他作为亲人,也要义不容辞的去帮他们度过难关。   张鸣曦抿抿唇道:“我手上有七十二两,给姐夫七十两。赔姨父一两定钱,留一两明天买菜,我兜里比脸都干净,一个铜子儿也没有了。”   “不怕,我这里还有几两,都是你给我的,我没怎么花。真的要用钱,还有小露的三两工钱。”   “小露的钱别动,帮他好好攒着,动成习惯就不好了。”张鸣曦忙叮嘱道。   “好,不到万不得已我不动他的钱。姐夫真是个好人,一个人投这么多钱进去,他朋友跟着沾光了。”白竹由衷地感叹道。   “生意场上哪有那么简单?姐夫多投了钱,自然要多占股份的。”   “这样啊!”白竹搞不懂,也不想多问,挠挠头,突然道:“鸣曦,这钱借出去了,你的田买不成了。”   张鸣曦嗯了一声,心里也觉可惜,面上不显,反倒安慰白竹道:“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那田不在河边,我正好不太想要。”   白竹有点想笑:看看这男人,煮熟的鸭子嘴巴好硬,刚刚是谁想借钱也要买的?   俩人说着进了院子,赵仁皱着眉坐在石凳上发呆,看见他们忙站了起来。   张鸣曦笑道:“姐夫,小竹都说了,你太客气,我去拿钱给你。”   白竹忙笑盈盈地道:“姐夫,鸣曦做主就好,一家人别见外,你们帮我们那么多,你看我们见外了吗?”   赵仁心里感动,加上第一次跟他们借钱,未免有些不好意思,略带羞赧地道:“小竹,谢谢你们,我尽快还你。”   白竹含笑瞪了他一眼,笑道:“姐夫,刚才还说不要见外,你还说这些客气话干什么?鸣曦现在不用钱,你别急着还。把作坊理清楚,看看到底是师傅技术不行,还是器皿不行,该换的换一下。”   一句话没说完,听见李大贵在铺子后院喊鸣曦。 第 442章 泡汤   白竹忙大声答应道:“姨父,来了!”   赵仁望了门外一眼,十分不好意思:“你们忙成这样,我还来添乱。”   白竹皱眉道:“这怎么叫添乱?哪个没点困难?皇帝还问人借兵马呢!你忘了我们动不动就找你借钱吗?”   这是句老话,意思是世上没有人能十全十美,就算贵为皇帝,也有烦恼的时候。   赵仁被很好的安慰到,抿抿干燥的嘴唇,第一次露出了笑脸。   张鸣曦拿出一袋银子,快步走了过来,连钱袋一起递给赵仁,笑道:“十两的银锭子,一共七个,你数数。”   赵仁没有打开钱袋看,轻轻掂量了一下,塞进怀里,起身往院外走去,想想不放心,回头叮嘱道:“这事别跟你姐说,她什么都不知道。她现在身子笨,操不了心,我怕她着急。”   张鸣曦点头道:“知道,我有分寸。你也别急,回去好好查一下到底是哪里的问题……”   赵仁见他俩人说的话都一模一样,不免好笑。   他刚才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仔细捋了一下,觉得应该是器皿的问题,已经想好从哪里下手了。   现在手上有了钱,也有了解决问题的思路,急得冒火的心情缓解过来,慢慢变得轻松了。   白竹锁上院门,跟在他们后面进了铺子后院。   李大贵正背着手站在院子中间往后门看,看见他们进来,忙道:“鸣曦,该走了吧!别忘了带银子哈!”   张鸣曦站在赵仁身后,没有说话,急忙冲李大贵摇手。   赵仁回头狐疑地望了他一眼,皱眉问道:“你们要去哪里?带银子干什么?”   张鸣曦还没说话,李大贵心里高兴,快言快语地道:“回桃树村啊!姐夫有没有时间,一起回去帮鸣曦相看一下……”   一句话没说完,张鸣曦沉声打断他道:“姨父,姐夫有事,没时间跟着去。你捎等,我等一下跟你细说。姐夫,我送你出去。”   一边说,一边使劲使眼色,白竹在一边急得冲他杀鸡抹脖子的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李大贵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劲,是不是自己嘴巴太快,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他挠挠头,讪讪一笑,慢慢地描补道:“是家里插秧的事。今年我秧苗育少了,还有一丘田没秧苗,让鸣曦回去看看,看是想办法买些秧苗,还是种其他的……”   也算李大贵有急智,这一番急中生智的描补倒也合情合理。   赵仁没心思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冲李大贵点点头,急匆匆的走了。   张鸣曦把赵仁送到街上,才闷闷的折返回铺子,姐夫能干,手上历来有余钱,没想到,这次为了钱竟然煎熬成这样!   投资要谨慎,做熟不做生,自己可得警钟长鸣,不能涉险。   早餐时间已过,铺子里没食客,很安静,宴宴和白露在后院洗碗洗菜,白竹在准备中午的食材,砧板剁得咚咚响。   张鸣曦想着后院人多,不好说话,喊李大贵来店堂。   李大贵笑嘻嘻地道:“走吧!家里一摊事,你娘忙不赢呢!”   张鸣曦稍稍一默,笑道:“姨父,不好意思,田不买了。我不回去。”   李大贵一愣,想到刚才他们俩的怪异表情,似乎明白了什么,笑道:“刚才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变卦了?是姐夫家有什么事吗?”   张鸣曦想着姐夫家的事情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万一娘知道了,得急死。   他摇头道:“并没有什么事。姐有身子,姐夫不能外出贩货,来跟我商量看看能不能做点什么小生意,赚几个钱。姨父,我手上没有多少钱,本想跟姐夫借的。姐夫要做生意,自然没钱借我,所以田就买不成了。”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李大贵没有起疑心,咂吧着嘴可惜地道:“那么大一片田呢,可惜了。”   张鸣曦笑道:“不可惜,买不成说明不是我的。姨父,放心吧,好的在后头,等我攒点钱,再去买河边的好田。”   李大贵点点头,了然地道:“原来你是嫌田不在河边啊?好,以后我留意河边的田。”   张鸣曦发现越描越黑,不想再解释了,掏出钱袋,拿出一两银子,笑道:“这是你给的定钱。姨父,有人卖田告诉我,等我有钱了,还是要买的。”   李大贵笑道:“知道了,银子不用你拿。什么定钱,我没钱买田,难道白给他一两银子吗?回去我就要去要回来的。”   张鸣曦一呆,还能要回定钱?   不过乡下人,大多是讲人情面子的,并不按律法办事,说不定能要回来也未可知。   买田的事就这样泡汤了,到手的鸭子飞了。   张鸣曦倒不以为意,反正乡下田地多,总能买到,不急在一时。   他担心的是赵仁的作坊,投了这么多钱,真的不能打水漂啊!   张鸣曦打着看姐姐的名义,见缝插针地往红柳家跑,帮赵仁出主意,问进展。   功夫不负有心人,酒坊总算传来了好消息。   赵仁换了一套好器皿,酿酒师父微调了一下配方,终于酿出了五十度酒。   赵仁吸取起上次的教训,不敢大量生产,每次只酿几十斤,好在次次成功了。   这一下,赵仁不但自己大获成功,还带动身边的人获益。   首先获益的是张鸣曦。   作坊目前出酒有限,张鸣曦连锅端,高度酒只有他家供应,很多想尝尝味道的人只能来他家,连带着吃饭的客人多了,饭馆生意肉眼可见地变好。   第二个获益的是李立维父子。   李大贵养了二十多头猪,猪吃得又多,肯定不能指望胡秋月去打猪草,每天的猪食就让他抓瞎。   这个年代可没有现成的猪饲料,他不得不拿钱去买麸皮,谷糠,豆粉等泡给猪吃。   赵仁给他解决了难题。   作坊投入生产,产生了大量的副产品——酒糟。   酒糟可是好东西啊,纯粮食啊!   酒糟里不用煮,不用泡,直接舀给猪吃,省了多少人力?   酒糟带着残留的酒液,猪们吃得醉醺醺的,成天埋头睡觉长肉。   有了酒糟,李大贵不再为猪食发愁,喜笑颜开地隔一天去酒坊拉一车酒糟。 第 443章 燕子咋了?   日子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转眼到了八月份。   交了秋,天气没有那么热了,不像六七月份一动就是一身汗,白竹炒菜时也觉轻松些。   两个铺子的生意都很稳定,饭馆不用说了,有了高度酒的加持,利润稳定在二十五两左右,肉铺每个月的利润在十五两左右,很不错了。   兔子多了,鸡也多了,猪羊长大了,吃得越来越多,李大贵在家忙得不可开交,除了送肉和拉酒糟,压根没时间来镇上,成天在家伺候他的那几百个宝贝。   更重要的是,田里的稻谷熟了,马上要割谷,他家一共有十亩田,割谷是个大工程 。   这是个抢季节的活,由不得人慢慢来,谷子熟透了,不赶快收回来,就自己掉下来了。   李大贵实在忙不赢,和张鸣曦商量了,又雇了一个长工,三十多岁,叫张载米。   这人名叫载米,其实家里穷得叮当响,肚子都填不饱,也没成家,不然也不会出来给人做长工了。   他为人本分,也肯吃苦,和石头玩得来,石头家这一年的变化他都看在眼里。   石头兄弟原来比他还穷,自从在张家做了长工,吃喝不愁,每年还能有几两银子的结余,最近听说都有媒人上门了。   张载米羡慕极了,悄悄托石头给他留意,若是张家还需要长工,务必帮他介绍。   这不,李大贵刚刚流露出想再请一个长工的意思,他就闻风而动,主动找上门来。   李大贵知根知底,知道他很是勤快,干活非常卖力,不偷奸耍滑,很爽快的同意了。   张载米主要任务是照料牲口,工钱自然是李大贵负责。   不过他们家生活方式和别人不一样。   田地一起种,粮食一起吃,牲口一起料理,李大贵时不时给些银子胡秋月零花,早就算不清楚了。   这样一来,平时田地的活计石头负责,李大贵带着木头和张载米照料牲口 ,胡秋月搭把手,一下子轻松多了。   家里人手够了,李大贵做事稳妥,张鸣曦不用操心,一门心思扑在饭馆里,想多挣点钱买田。   这天下午,午饭过了,铺子里难得的安静下来。   白竹他们仨回家睡觉了,张鸣曦一个人坐在柜台后面用麻线穿铜板。   这时,门口进来一个风尘仆仆的中年男子,显然是跑得快,哪怕戴着草帽,还是一头一脸的汗。   听到脚步声,张鸣曦还没抬头,嘴里就习惯性地问道:“客官,请坐,想吃点什么?”   那人没有坐,走近柜台,大声问道:“这里是张记饭馆,对吧?请问张鸣曦张老板在吗?”   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张鸣曦放下手里还没穿好的铜板,抬头问道:“你是?”   “麻烦喊一下张鸣曦张老板,如果他不在,喊一下白竹白老板!”   那人显然很焦急,语气急促,语速很快,离得近,唾液都快溅到张鸣曦脸上了。   张鸣曦不动声色地坐直身子,趁机往回微微一仰,离那人远点。   这人知道自己,还知道竹子,显然是知根知底的熟人,但怎么看着面生呢?   张鸣曦肯定自己没见过这人。   他找自己干什么?   不过,自己一个高高大大的汉子,又是在自己家的铺子里, 自然是不怕的,张鸣曦点头道:“我就是张鸣曦,你有事?”   那汉子往前一扑,若不是柜台挡着,差点扑到张鸣曦怀里:“张老板,我可算是找到你了!你家可真远,我脚都跑肿了!”   张鸣曦见这人说话颠三倒四,半天说不到重点,皱眉提醒道:“你是谁?找我干什么?”   “哎呀,张老板,我是燕子的邻居,燕子家出事了!”   那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快速地说着,语气很急躁。   张鸣曦吓一跳,忙站起来紧张地问道:“燕子出事了?她怎么了?”   “不是燕子出事,是他爹出事了!”   “干爹?干爹咋了?”遇到这么个话多的人,又半天说不到重点,张鸣曦简直快急死了,恨不得伸出一只手,把要紧话从他嘴里掏出来!   “燕子爹,昨晚不知怎么了,从床上掉下来,昏迷不醒。燕子一个小姑娘,无亲无戚,找不到人商量,不知道该怎么办,急得直哭。天不亮来敲我家的门,托我来找你们,她说你也好,白老板也好,赶快去一个。”   张鸣曦急得挠头,皱眉道:“燕子这糊涂蛋,哭有什么用,赶快找郎中啊!”   “找郎中了……,我出来的时候,她爹还没醒,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张老板,你看,你能不能去?”   “当然要去。辛苦你,跑那么远的路。”   “要是去的话快点吧,眼看天黑了,只怕要走夜路。”   张鸣曦站起来想去喊白竹,那人笑道:“真是远!我从山路过来的。燕子说你们在镇上开饭馆,好找。若是去你老家,我现在还没到呢!”   “多谢,远亲不如近邻,多谢你帮忙,不然燕子要哭死,请问贵姓?”   “不客气,免贵姓胡。”那汉子话虽多,人倒热情,抿抿干燥的嘴唇,撩起衣襟擦汗。   张鸣曦观言察色 ,见那汉子十分疲劳,显然又渴又饿,忙起来倒了一碗茶放在靠门边的饭桌上,笑道:“你先喝茶,我去喊我夫郎给你做饭,稍等一下。”   他若走了,店堂里就只剩下这个陌生汉子了,张鸣曦站在门口探头喊了一声立维。   肉铺现在也没生意,立维正在扫地,忙拿着扫帚过来道:“哥,怎么了?”   张鸣曦指着那汉子道:“这位胡大哥,是燕子的邻居。我干爹病了,燕子托他来送信,你陪一下,我去喊你小哥。”   李立维点点头,放下扫帚,过来给胡大哥添水。   张鸣曦心慌慌的,几步跑回家,进了卧房推醒白竹。   白竹刚刚睡着,被他吵醒,不知道发生什么事,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道:“就要起来准备晚上的菜吗?还早吧!”   张鸣曦怕吓着他,尽量放缓语气道:“竹子,干爹那边来人了。” 第 444章 依靠   白竹吓一跳,猛地睁开眼睛,连珠炮似的问道:“谁来了?干爹还是燕子?人呢?有什么事?”   张鸣曦简直不知道从何说起,只简洁地道:“来的不是干爹和燕子,是邻居。人家跑了一天,还没吃饭。你快起来给他弄点东西吃。”   白竹忙翻身坐起,揉揉眼睛,趿拉着布鞋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拉鞋跟。   张鸣曦跟着他,一边走一边把那汉子的话说了一遍。   白竹心急如焚,皱眉焦急地道:“干爹身体一向很好,怎么突然病了呢?还没醒过来吗?”   “胡大哥说他早上出门的时候,干爹没醒,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也不知道。”   白竹抬头望了一眼张鸣曦,眼里的担忧快要溢出来了:“鸣曦,怎么办?干爹这样,燕子怎么办?她一个小姑娘,只怕哭都哭死了。我,我们……,要不我去吧,家里离不开人……”   张鸣曦打断他道:“你别急,也许干爹已经醒了。你一个夫郎去管什么用?我去!”   他抿抿唇,放缓了语气道:“你去做饭。不管怎样,人家辛苦跑一趟,不能让人饿肚子。我现在回家去赶牛车,牛车跑得快,半夜就到了。”   白竹心慌得不得了,煞白着小脸,没头苍蝇似的跑到灶屋,不知道该做什么,空着手又跑出来,问张鸣曦:“我做什么饭?”   张鸣曦比他镇定得多,沉声安慰道:“你看看中午有没有剩饭,馒头之类的,卤肉还有,你端一碗给他,看看瓦罐里还有什么汤,盛一碗出来,他一个人吃够了。”   他面色沉静,语气沉稳,虽然眉头紧锁,却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   白竹望着他,明白自己不是一个人,有依靠,他使劲揉揉脸,让自己不要那么慌 ,急躁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人也清醒许多。   白竹进了灶屋,按照张鸣曦的意思,用干净碗装了四个馒头,切了一碗猪下水,盛了一碗排骨汤,用托盘装着,沉稳大方地送到店堂。   张鸣曦跟在他后面,微笑道:“胡大哥,这就是我夫郎白竹。你先吃饭,我回去赶牛车来,一会儿就走。”   白竹把托盘放在桌上,望了胡大哥一眼,十分眼生。   他在江家饭馆住了几个月,一直在后院帮忙,既不串门,也很少抛头露面,虽然是隔壁邻居,也许人家认识他,但他不认识人家。   胡大哥是知道白竹的,只是白竹以前打扮成小汉子,他没怎么在意。   这时知道白竹是个夫郎,心里不免好奇,抬头望了一眼,见白竹唇红齿白,孕痣嫣红,俊美异常,心中一突,不敢再看,忙站起来,彬彬有礼地垂目道:“白老板,有劳了。”   张鸣曦见他在白竹面前不似在自己面前那么话多,倒是对他多了几分好感,没时间多说,叮嘱李立维道:“立维,我走了。晚饭你多操心点。”   李立维站起来送他出去,道:“我知道,哥快去快回吧!”   张鸣曦点点头,迈开大步往家跑去。   白竹在另一张饭桌边坐下,忧心忡忡地轻轻叹了口气,落落大方地道:“胡大哥,辛苦你跑一趟。先吃饭吧!”   胡大哥有家有室,刚才和张鸣曦李立维有说有笑的,这时在白竹面前,像小孩子似的紧张不安,默默地吃着馒头,竟是一句话不敢多说。   白竹几次嘴皮微动,想问问具体情况,又不好打扰他吃饭,强忍着等他吃完,才道:“胡大哥,我干爹以前有没有什么暗疾啊?”   胡大哥听见白竹问他,慌忙咽下嘴里的馒头道:“没听说。平时好好的,谁会去问郎中呢?也许有什么毛病,自己也不知道吧!”   白竹叹了口气,站起来去收拾空碗,道:“胡大哥,你歇歇。我相公一会儿就来了,要喝水这瓦罐里有。有事喊我弟夫。”   胡大哥连连点头,目光躲闪,不敢望他。   白竹喊了一声立维道:“立维,你招呼客人,有事喊我。”   李立维知道他虽然面色沉静,但心里油煎似的不好受,自然答应。   过了大半个时辰,张鸣曦赶着牛车来了,胡秋月跟着一起来了。   小牛跑出一身汗,呼哧呼哧的喘粗气。   李立维受他爹的影响,很心疼小牛,忙跑出来,先喊了一声娘,接过牛缰绳拴在门槛上,提着木桶去后门打了一桶井水饮牛。   张鸣曦脚步未停,几步跨到后院,道:“竹子,我想了想,干爹病着,家里只有燕子一个小姑娘,我虽然是哥夫,和她俩人在家不合适,让小露跟我一起去。一下子走了两个,我担心你忙不赢,让娘来帮你。”   白竹见他安排得井井有条,心里感动,忙道:“娘来了,家里怎么办?姨父忙得过来吗?”   胡秋月走得慢,这时才进后院,忙道:“不用担心,我和三婶说好了,让她这几天去家里帮忙做饭。现在多请了一个长工,没过去忙了。”   白竹见一动三摇,为他娘家的事,惊动这么多人,很是不好意思,咬着下唇望着娘,似乎不知说什么好。   胡秋月望了一眼,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你别多想。亲家是真的心疼你,把你当亲儿子疼的。他家有事,鸣曦义不容辞。不然,你让燕子一个小姑娘怎么办?”   白竹点头道:“我知道。娘,不管做什么,我和鸣曦是应该的,惊动你们就很不好意思。”   “你这孩子!说这么见外的话就该打!一家人不应该这样吗?有困难一起上,什么困难都不在话下。好了,客气话不用多说。鸣曦,要不要带什么东西?赶快收拾一下动身走吧,燕子在家只怕望眼欲穿呢!”   张鸣曦答应一声,跑回家,喊了白露,俩人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很快又过来了。   时间紧急,白竹心乱如麻,想不起来该带些什么,什么东西都没收拾。   张鸣曦倒是清醒,带着钱袋,拿了两套换洗衣服,三人坐上牛车走了。   等牛车跑得不见踪影,白竹才想起还有好多话没叮嘱。 第 445章 回来了   这个年代,医疗条件落后,一个人昏迷不醒连药都没法喂,只怕凶多吉少。   过年时江大成特意跟白竹说了,让他留意在这边给燕子寻门亲事,兄妹俩人离近些,互相有个照应。   因为离得远,也因为忙,白竹虽然总念叨着,可没找到合适的人,就放了下来。   万一……,燕子怎么办呢?   刚才忘了跟张鸣曦说这事,白竹十分懊恼,做事丢三落四,一番失魂落魄的样子。   好在胡秋月知道他心里有事,自己拿起锅铲炒菜,只让白竹做些洗菜等轻松活计,尽量不让他操心。   立维和宴宴很体贴他,不住地说些轻松话来安慰排解,白竹总算好过了一点。   好在饭馆里的事情是做惯了的,每天做些什么菜都有定例,就算白竹这几天不在状态,娘和宴宴齐心协力把饭馆打理得井井有条。   张鸣曦去了四天,八月初五,正在白竹焦躁得快发疯时,他终于赶着牛车回来了。   当时晚饭时间已过,白竹和宴宴正在水井边洗碗筷。   白竹使劲把筷子搓得哗啦哗啦响,叹了口气,皱眉道:“你哥去了四天了,也不知道我干爹怎么样了,有没有好点,真是急死人。”   宴宴私底下和娘说起过这事,胡秋月年纪大了,见多识广,知道应该是情况不妙。   毕竟现在这么忙,家里在割谷,胡秋月在饭馆里帮忙,家里连做饭的人都没有,虽然托三婶来帮忙,她家也要割谷。   两处地方人手都那么紧,张鸣曦和白露去了这么多天,一定是事情很严重。   如果江大成病得不重,醒过来了,张鸣曦给他请了郎中,差不多该回了,怕就怕……   白竹心里其实也隐隐意识到了,只是不愿意往深处想。   宴宴安慰道:“小哥,你别急。江大伯之前昏迷不醒,可见病得厉害,现在醒了也不可能一两天就好了,哥可能是在那里照顾几天,等好点就回来了。”   白竹明知他是在安慰自己,听了这话心里也舒服一些,想了想道:“燕子年纪小,没经过事,你哥多照顾几天也是应该的,他是替我尽孝心。只是离得远,不通音讯,心焦得很。”   “你心急也没用啊,不如想开点,说不定哥明天就回来了呢!”   话音刚落,突然听见后院门外小牛“哞”地叫了一声,又听见张鸣曦喊竹子的声音。   宴宴这嘴也太灵了吧!   白竹惊地望了宴宴一眼,匆忙说了一声:“是你哥,你哥回来了!”   他站起来就往后门跑,起地太猛,跑地太快,一阵头晕目眩,趔趔趄趄,差点撞到后院墙上。   宴宴忙跑过去扶着他,埋怨道:“你慢点啊,哥已经到家了,在乎这一分钟吗?”   白竹没心思分辩,拉着宴宴的手往后跑,嘴里喊道:“鸣曦,你回来了,干爹怎么样?好点了吗?”   “哥!”   没听见张鸣曦的声音,却听见燕子熟悉的声音。   燕子来了!   后院本就不大,白竹跑得又快,几步跨出后门,见他们三人正跳下牛车。   白露站在车边,正在往下搬东西,燕子低头整理着衣服,张鸣曦把缰绳一丢,正往后门走。   白竹看见燕子,心里一喜,快走两步,看见了牛车上的细软,心里一惊:怎么来箱子,被子都带来了?   白竹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念头,来不及细想,大喊一声:“燕子!”   燕子一脸憔悴,脸色苍白,眼皮浮肿,整个人气色很不好,抬头看见白竹,扯扯嘴角笑了一下,突然眼里蒙起一层雾气,迅速跑过来,扑到白竹怀里,双手搂着他的腰,放声大哭。   白竹一颗心沉到谷底,眼眶发酸,忙一手扶着她的肩,一手说顺着她的后背,柔声劝道:“乖,别哭!家里怎么样了?”   他不敢问干爹,很怕证实了心里最怕的猜测。   燕子抱着他大哭,只是摇头,却说不出话来,白竹抬头看了张鸣曦一眼。   张鸣曦摇摇头,一脸的不忍心,语气沉重:“竹子,干爹……,干爹不在了!”   “啊?”   白竹心里咯噔一下,一阵刺痛,眼眶红了,还来不及说话,燕子听了这话,哭得更厉害,抱着白竹一顿猛摇,哭道:“哥,爹不在了,我们,我们俩再也没有爹了!”   尽管有些心理准备,白竹私心里回避着这些不好的念头,这时亲耳听到这些,再也无法回避,搂着燕子,眼泪滚滚而下。   张鸣曦抹了一把脸,柔声道:“进屋吧,你们站在这里哭也不是事,节哀顺变吧!”   宴宴过来牵起俩人的手,拉着他们进了院子,劝道:“小哥,你别只顾着哭,燕子姐赶了一天路,肯定累了,让她坐下歇歇,喝碗茶吧!”   白竹强忍悲痛,擦了一把眼泪,拉着燕子进了客堂坐下,柔声道:“妹妹不要哭,有我和你哥夫呢,以后跟着我们过,必不让你受苦。”   燕子本已平静了,听见这句话又垂下泪来,哽咽道:“嗯,哥夫也是这样说的。”   白竹抬头感激地望了张鸣曦一眼,抿抿唇,没说话。   夫夫俩过到现在,很多话不用多说,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的心意。   这时,宴宴端了一盆水过来,柔声道:“燕子姐,走热了吧,森·晚·你一脸的汗,洗把脸。”   其实他们是坐牛车的,倒不是那么多汗,主要是一脸的眼泪。   燕子站起来,接过水盆,小声道:“谢谢宴宴。”   宴宴微微一笑,脚下生风,跑回饭馆后院提了烧水的瓦罐过来给她泡茶。   燕子哭了一阵,难过的情绪得到宣泄,心里已经舒服了一点。   她十五岁了,是个很懂事的孩子,长期开饭馆和人打交道,也懂人情世故,知道自己不应该在别人家哭,有些老年人是非常忌讳的。   幸亏伯娘不在这里,若是看见她哭,只怕心里不高兴,哪怕不说她,也会对哥哥有意见的。   燕子告诫自己不能哭,挽起衣袖,低下头,慢慢撩水洗脸,借机平静心情。 第 446章 一语成谶   洗了脸,她拧了帕子把脸上,耳后,脖子仔细擦了一遍,又撩水洗了手臂,才把帕子搓干净,端着水盆去倒脏水。   宴宴泡好茶,站在边上,见她手一动,忙眼疾手快地端过水盆,笑道:“我来。燕子姐,你歇歇,坐着喝茶。我娘在做饭,待会儿端过来吃。”   白竹这才想起他们还没吃饭,望着宴宴感激地道:“宴宴,你过去看看,炒好的肉菜还有,瓦罐里还有鸡汤,让娘随便再炒两个就行了。你端些馒头过来。”   宴宴答应着去了,客堂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   白竹眼眶发酸,心里又愧又悔,怎么就不坚持跟鸣曦一起去呢?   店里离不开人,自己也没想到身体那么好的干爹说走就走,没想到一念之差留下了一生的遗憾!   虽然去了也见不上最后一面,但好歹能尽心料理一下后事啊!   转念一想,多亏有鸣曦,他替自己尽了孝,就是自己去了,也不能比他做得更好。   燕子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望了一眼白竹,见他拧眉不说话,不好意思地道:“哥,对不起!”   白竹一愣,皱眉道:“怎么了?”   “我,我不应该在你家哭。没忍住,伯娘知道了会不高兴的。”燕子小心翼翼地又看了他一眼,嗫喏道。   “没事。我娘最疼孩子,心疼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说你!”白竹眉头松展开了,岔开话题问道:“爹身体那么好,怎么就不在了呢?”   燕子一听,眼眶又红了。   她洗了脸,像换了个人似的,除了眼皮还有些肿,已经看不出憔悴了。   她知道自己不能哭,低头喝了一口茶水,掩饰了一下,才抬头道:“不知道突然发了什么病,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昏迷不醒了。前天晚上还好好的,第二天一大早我起来打算揉面发馒头,不见爹起床。你知道的,他一向比我起地早,没起床肯定是有原因的。   我喊了一声,没人答应,心里还奇怪呢,推开卧房门一看,他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随着燕子的讲述,白竹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江大成年纪并不大,四十来岁,平时身体很好,偶尔有心慌的毛病,不严重,静坐休息一下就好了,他从来不当回事。   本来嘛,乡下人贫困,天天为一口吃食奔波,就算生病了也强撑着做事,何况他没病,谁会没事找事去看郎中呢?   那天生意好,忙了一天,晚上他突然来了兴致,自己炒了两个小菜,关上店门,在后院小酌几杯,拉着燕子说了好些话。   这些年,父女俩人相依为命,感情是很好的,在父亲面前,燕子只用做事,几乎不用操什么心,无论什么事,江大成都替她安排得好好的。   江大成喝了一口酒,夹了一块腌萝卜嚼地咔咔响。   燕子就着煤油灯织麻线鞋,笑道:“爹,你牙齿真好,吃点腌萝卜就像吃什么山珍海味似的,吃得那么香,搞得我都想吃了。”   江大成笑道:“这是你哥教你做的呢,味道不错。”   俩人闲聊着,话题扯到白竹身上,江大成笑道:“你哥虽然不是我生的,我一样的疼他。过年去他家看见他过得这么好,我彻底放心了。我现在就担心你啊,从小没了娘,针线活做不好,婚姻也没动静,一天天的大了,还没能说个亲事,可怎么办呢?”   燕子红着脸道:“怕什么?没人要更好,我在家陪着你过。”   江大成变了脸,把酒杯重重一顿,沉着脸道:“胡说八道!哪有姑娘不嫁人,陪着父母过一辈子的?我死了你怎么办?”   燕子也有点生气,鼓着嘴巴道:“好好的说什么死不死的?再说了,婚姻的事情又不是我说了算,没有合适的,我有什么法子?”   江大成见他鼓着嘴生气,也觉得自己不该板着脸冲她发火,轻轻笑了笑,开玩笑的道:“不怪你,是我着急。你们兄妹两个倒是感情好,若是没了我,你就去投奔你哥。过年时,我跟他两口子说了,让他们给你在身边寻门亲事。”   燕子见他总说这事,动了气,不高兴地道:“我不去。哥家好是好,离得太远了。我嫁过去了,你怎么办?”   江大成一噎,半晌才笑道:“我怕什么?大不了跟你一起去。姨父说了,让我去跟他作伴,老兄弟俩一起做事,一起喝酒,有个伴。”   燕子这才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爹,我们两个在这里太孤单了,你看,哥家那么多人,过年多热闹啊!今年我们还去他家过年,多住几天。”   “好,你哥倒是命好……”   “哥还命好吗?我听伯娘说,哥以前在白家过得可苦了,简直就不是人过的日子,又黑又瘦,这两年才慢慢长好了。”   “我知道。他把一辈子的苦都吃完了,以后只剩下甜了。现在伯娘疼他,你哥夫对他好,要是再生下一儿半女的,你哥人生就圆满了。”   “嗯,他俩年轻,感情又好,生孩子还不是早晚的事吗?”   俩人闲话了一阵,半坛酒被江大成不知不觉喝光了,微微有了醉意。   幸亏这酒度数不高,江大成有些酒量,只是微醺,最好的状态。   燕子见他意犹未尽,把酒坛抱得快立起来了,还想再喝,马上站起来,抢过酒坛子笑道:“爹,行了吧!明天还要起来做馒头呢!你喝醉了不起来,我怎么办?那么多馒头靠我一个人,你想累死我啊!”   江大成哈哈笑道:“好,好,不喝了,可不能累死我的宝贝女儿。”   俩人收拾了碗筷,江大成笑着洗了先睡了,燕子洗了碗筷也去睡了。   老话说的,人不知道,心知道。有些话一语成谶,只不过当事人没意识到。   如果燕子知道这是俩人的最后一次闲聊,这是俩人最后的温馨时光,哪怕一夜不睡也要陪着爹的。   第二天,燕子起来揉面,见江大成没起来,喊他也不答应,以为他还醉着,进去一看,江大成倒在地上。   燕子不知道他怎么了,想着大概是起夜,醉醺醺的倒在地上睡着了。   她蹲下去,摇着江大成,使劲喊他,江大成一点反应都没有,燕子才知道情况不妙。   她使尽吃奶的力气,又抱又拖,想把江大成弄到床上去睡。   她年纪小,力气也小,江大成高高大大的,她怎么抱得动啊? 第447 章 早有安排   江大成骨架都快被她揉散了,也没能拖动分毫。   燕子心急如焚,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乱转,拖着哭腔一声声的喊爹,可怎么也喊不答应。   她还算机智,哭了一会儿,眼看天色已经微亮,急忙跑到隔壁去拍打胡大哥家的房门请求帮助。   燕子与胡大哥的妻子熟识,平时也多来往,夫妻二人赶紧前来帮忙,将病人抬到了床上。   燕子守在床边,哭得泣不成声,一边用力掐着江大成的人中,一边手忙脚乱地给他喂水。   然而,江大成牙关紧闭,不知道张嘴,那温水顺着嘴角流淌下来,丝毫没能进嘴。   胡大哥阅历较广,看到江大成脸色发黑,呼吸微弱,出气多进气少,且滴水不沾,心知不妙,连忙安慰燕子说:“燕子,你先别哭,等天亮后,找个郎中来瞧瞧。依我之见,你父亲这病发作得如此迅猛,你一个小姑娘恐怕难以应对,最好能把你哥叫回来。”   燕子急得额头冒火,只知道哭,这时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哥,忙扯着胡大哥的衣摆哀求道:“胡大哥,求求你去找我哥吧!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说着,把张鸣曦家的饭馆位置详细说了一遍,胡大嫂道:“你快去吧,离得这样远,就算是马不停蹄,也得明早才能回来,我在这陪着燕子。”   她叹了口气,没继续说下去,江大成这样子,能不能撑到明天还不知道呢!   看到燕子六神无主,只知道哭,实在可怜,天亮后胡大嫂帮忙去请了郎中。   郎中来看了一眼,连药都没开,摇头说不中用了,让他们准备后事。   江大成没撑多久,巳时末咽气的。   昨晚父女俩温馨长谈,竟是他交代后事的。   燕子虽然能干,但娘死的时候她年纪小,从没经历过亲人的死别,一下子慌了神,只知道哀哀痛哭。   胡大嫂陪着她,给她出主意,帮着请邻居帮忙买棺材,买布做寿衣。   张鸣曦是半夜到的,胡大嫂陪着燕子已经睡下了,听到敲门声,燕子紧绷的神经才松了下来。   张鸣曦到了,家里就有主事人,但他人生地不熟,很多事情是和胡大哥商量着办的。   白露虽然是第一次来,但很懂事。张鸣曦出去找人,买东西时,他陪着燕子,燕子也没那么惶惑不安。   天气太热,不能在家久放,第二天张鸣曦请了风水先生,买了墓地。   第三天风风光光地送江大成入土为安。   请先生,买墓地,请人抬棺 ,买酒买菜,都是张鸣曦拿钱。   等燕子想起来,拿出家里仅有的十几两银子给张鸣曦,他没要,让燕子自己留着零花。   别人不知道内情,胡大哥夫妻俩天天在这里帮忙,最是清楚,不禁羡慕江大成有福,无意中救了白竹,认了干儿子,竟是儿婿给自己送终的。   丧事处理完,张鸣曦惦记家里,就想连夜回家, 可燕子的去留没有解决,他也不能安心的走。   家里少了个顶梁柱,铺子里外透出一股凄惶,张鸣曦看着都觉心酸。   他都这样,何况燕子?   让一个小姑娘天天睹物思人,实在残忍。   张鸣曦想了想,把燕子喊到后院,开门见山地问道:“燕子,我得回去了。来了好几天,你哥在家只怕急死了。”   燕子咬着下唇,垂头不语。   她这几天哭得厉害,眼睛红肿,鼻头红红的,既吃不好,又睡不好,整个人脚下发飘,很没精神。   张鸣曦望了她一眼,心中不忍,又道:“爹不在了,你得好好过日子,我想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过好了,爹才能安心。”   燕子心一酸,眼里涌上雾气,使劲忍着不哭。   张鸣曦叹了口气,道:“你总不说话,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问你,你还想继续在这里开饭馆吗?”   燕子猛摇头道:“不,爹不在,我一个人晚上害怕。再说了,饭馆需要人手,我一个人开不了。”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我有个想法,你看看能不能行。你干脆跟我一起回去,去我家饭馆帮忙。跟着我们,我和你哥不会让你受苦。”   燕子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滚滚而下,哽咽道:“哥夫,爹早就有安排,他让我去投奔你们。”   说着,燕子抽泣着把江大成临死前一晚的话复述了一遍。   张鸣曦点头道:“很多事冥冥之中天注定。爹虽然不知道自己不行了,但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所以临走之前要安排好你的事情。既然如此,我去和胡大哥商量一下,把这个铺子卖了,你收拾一下东西,我们明天再走。”   燕子自然听哥夫的安排,把卖铺子的事情全盘交给他,自己和白露一起去收拾细软。   张鸣曦直接去了隔壁和胡大哥商量,他的意思是把铺子交给牙行慢慢卖,请胡大哥时不时去催催进度。   胡大哥道:“何必这么麻烦,你们离得那么远,不好通音讯,卖没卖的也不知道。你想卖多少钱,要不干脆卖给我吧!”   胡家铺子是租的,面积小,他早就想自己买一个了。   张鸣曦一听,这倒是个好办法,马上做主道:“好。你要的话,铺子里的桌椅板凳,锅碗瓢盆,木床木柜全部赠送,只收铺子和菜地的钱。”   胡大哥非常高兴,倒也没拼命压价,给了三十两银子。   三十两银子肯定不贵,但也不算贱卖,毕竟临时找买家不太好找。   胡大哥是熟人,又同情燕子,才肯出这个价,换作别人,肯定还要再压下几两银子。   ……   燕子说完,从怀里掏出钱袋,递给白竹道:“哥,这里有四十三两银子,你拿着。”   白竹眉头一皱,拿起钱袋塞到她手里,把她手指合拢,抓紧钱袋,拍拍她手背,柔声道:“银子你自己收好,我不要。”   燕子脖子一梗,还要再说,白竹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她嘴前,制止道:“不用多说,以后你跟着我们过,我托人给你寻门好亲事,了结爹的心事。”   燕子攥着钱袋,垂头不语。 第448 章 这里就是你的家   白竹看了她一眼,又道:“燕子,你以后就在饭馆帮忙。宴宴和白露都是一个月一两银子的工钱。你虽然厨艺好,但大家相处,公平公正很重要,也给你一两银子,你看行不行?”   燕子一愣,给自家干活管吃管喝还要拿工钱?   再说,一两银子也大多了,她在家跟爹累死累活,一年也挣不下十两银子呢!   江家饭馆虽然也在镇上,却和白竹的饭馆不能相提并论。   一来,那个镇子小,不甚繁华,客流量没有秀水镇大。   二来,江大成手艺粗糙,饭馆面对的是底层力夫,饭菜价格低,挣钱不多。   燕子马上摇头道:“我不要钱。”   说着,晃了晃手里的钱袋道:“你看,我有这么多银子的,花不完,还要银子干什么?”   白竹直到这时才有了一点笑意,揉揉她的头顶道:“你的银子收好,不能乱花。就这么说定了,别说不要银子的傻话。你们三个人一起干活,你不要银子,他们两个怎么好意思要?”   燕子一怔,这才没有坚持,抬头望着院子问道:“哥,这是你们新买的宅院吗?过年来时还没有的。”   “是的,今年立维和白露来了,铺子里住不下,刚好有人卖宅院,你哥夫就买了 。”   燕子竖起大拇指,由衷地感慨道:“哥,你们真厉害!”   白竹不欲多说,浅笑道:“这个宅院旺人,买的时候觉得太大,谁知住进来的人越来越多,刚好够用。正房我们一家子住了,东边三间厢房,立维和白露一人住了一间。还剩最里面的一间给你住。里面空荡荡的,没床没家具。今天太晚了,来不及,明天让你哥夫去买床买柜子。你今晚跟我娘睡一晚。”   燕子点点头,过年来时,她也是跟胡秋月睡的,这样安排并无不妥。   正说着,宴宴和李立维一人端着一个托盘,胡秋月端着一筲箕馒头,一起进来了。   燕子忙站起来,很有礼貌地喊了一声伯娘。   胡秋月答应一声,把筲箕放在八仙桌上,把托盘里的菜端下来,才拉着燕子的手,慈爱地道:“好闺女,事情我都知道了,可怜你爹……,你别难过,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跟着小竹好好过,没人敢欺负你。”   燕子点点头,心里感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感激地又喊了一声伯娘。   胡秋月拿了干净的碗筷给她,柔声道:“饿了吧,快吃饭。”   又回头冲着院子大声喊道:“鸣曦,小露,快来吃饭。”   张鸣曦把小牛牵到后院,正在喂水喂食,白露打了井水在卧房擦身子,听到喊声很快就过来了。   白露拿起一个馒头就啃,还不忘招呼燕子:“燕子姐,吃菜。”   燕子见白露一举一动像在自己家一样轻松自在,好像比过年那次更自在一些,心里轻松多了。   她和白露一样的人,白露是白竹娘家弟弟,她是娘家妹妹,白露能住得这么轻松自在,她也能。   心里那些隐隐对将来的担忧和不安退去,心里安定了许多,燕子感觉到了饿,拿起馒头吃得十分香甜。   胡秋月见一下子回来了三个人,饭馆里不缺人手了,担心家里,看着张鸣曦吃得差不多了,商量着道:“鸣曦,吃过饭,你送我回去吧。家里正在割麦,姨父一个人忙不赢,不知道急成什么样了。”   张鸣曦这几天在燕子家忙前忙后,晚上也没能好好睡觉,疲累得很,有点不想动,夹了一块肉吃,含糊地说:“娘,今天太晚了。你再住一晚,我明早送你回去。”   胡秋月知道他累了,不好坚持,犹豫了一下点头道:“也好,你好好休息一下。”   张鸣曦嗯了一声,低头喝汤。   过森·晚·了一会儿,胡秋月感慨地道:“可惜天黑了,不然我一个人回去也行,明早还能给姨父做顿早饭,免得烦你三婶。”   张鸣曦听她这意思,实在是想回去了,几口喝完鸡汤,抹抹嘴巴道:“你是不是真的想回去?真想回去,我就套牛车送你回去。”   胡秋月一个想字脱口而出,见张鸣曦一脸疲累,又于心不忍,摇头道:“算了,不急这一晚,明天起大早回去吧!”   李立维听见娘屡次说到爹在家忙不赢,他父子连心,自然和别人不同,站起来道:“娘,我送你回去。我爹好几天没送鸡兔来了,肉铺里都快没东西卖了,我回去拉一车来。”   胡秋月大喜,笑道:“好,我俩回去。你爹没牛车,怎么送鸡兔啊?”   李立维站起来,准备去后院拉牛,突然回头问宴宴:“你回不回去?要不一起回去吧,明天再来。”   宴宴望了白竹一眼,摇头道:“我不回去了吧,明早要做馒头,我要干活。”   燕子咽下嘴里的馒头,道:“馒头我会做,我起来做吧!”   白竹望了他们一眼,微笑道:“宴宴,你想回去就回去住一晚。小露和燕子在,应该忙得过来。”   宴宴忙站起来,笑道:“小哥,你可太好了,过年到现在我还没回去呢。我回去住一晚,明天早上来,辛苦你们了。”   李立维拉着小牛出来,套上牛车,把空的鸡笼兔笼堆在板车上,张鸣曦点上风灯,挂在车头照明,叮嘱道:“晚上看不清楚,走慢点。明天也不用急着来赶着卖早餐,我们忙得过来,能赶上做午饭就行了。”   李立维答应着,赶上牛车,拉着娘和宴宴走了。   他们一走,家里就空荡荡的了。   燕子吃好了,主动收了碗筷去洗,白露怕她不熟,带她去水井边,帮忙一起洗碗。   白竹想着以后要一起生活,大家都得做家务,也不和她客气,由着他们去洗碗,自己去灶屋生火烧了一锅热水,给众人洗澡。   现在生活好了,木盆多得很,白竹自己就有好几个专用盆。   洗澡的,洗脚的,洗脸的是和张鸣曦俩人共用,还有一个小木盆专门洗屁股,谁都不能动。 第449 章 姨姨抱   宴宴受他影响,也非常爱干净,自己去买了三个洗澡盆,娘,立维和他自己一人一个。   他也有一个专门洗屁屁的木盆,跟白竹一样,放在自己卧房,别人不能动。   家里原来准备的公共澡盆没人用了,自然归了白露,现在家里几乎一人一套洗漱盆。   燕子刚来,这些东西还来不及置办,白竹去饭馆里拿了一个大洗菜盆回来,对燕子道:“你用这个盆洗澡,今晚在我娘卧房睡一夜,明天给你买床买洗漱盆,你就有自己的卧房了。”   燕子很不好意思,小声道:“何必麻烦,买个床就行了,洗澡盆我用宴宴的吧?”   白竹微微一笑,道:“宴宴现在毛病多得很,他的洗漱用品都是单独的,不乐意给别人用。明天给你买一套,花不了多少钱。”   燕子脸上一红,点点头,没有再说,洗过澡睡了。   第二天,白竹刚刚起来,燕子马上起床了。   白竹笑道:“你再睡一会儿,我和小露去做馒头。”   燕子摇头道:“哥,我也去吧。宴宴不在,你们忙不过来。再说了,我在家起早做馒头习惯了。”   白竹也不坚持,几个人洗漱后,去了饭馆。   燕子虽然是第一次来,但她本来就是开饭馆的,熟悉流程,很快上手,熟练程度比宴宴也不差多少。   早餐过后,张鸣曦趁着空隙,去老木匠家里给燕子买了一张床,一只箱子,两个木盆。   燕子住了东厢房剩下的那间房子,西厢房一间是灶屋,两间堆了食材,虽然院子大,房间多,差不多都住满了。   燕子收拾好卧房,把自己的行李拿进去,就这样在白竹家住下来了。   她年少失怙,心里苦闷,纵然知道不能在别人家哭哭啼啼,但免不了人前强颜欢笑,人后郁郁寡欢,暗自垂泪。   大家知道她苦闷,个个关爱,人人体贴,处处谦让。   不管是宴宴还是白露,做事总喊她一起,不让她单独闷坐,想方设法说些轻松话题让她开心。   燕子性格直爽,少有心机,和宴宴有几分相像,他俩本就处得好,现在宴宴怜她没了爹,处处体贴谦让,俩人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白竹和白露更不用说了,拿她当亲姐妹疼的。   燕子来了没几天,如鱼得水,和大家伙儿打成一片,脸上的阴霾减少,笑容慢慢多了起来。   以前店里四个人,各有分工。   张鸣曦负责接待客人,点菜,收钱,给客人上酒添饭,白竹和宴宴负责炒菜,白露端菜,见缝插针地洗碗,李立维没事时过来帮忙端菜,打下手,虽然人手勉强够用,但也忙碌得很。   燕子来了,饭馆里多了一个人,一下子轻松多了。   她勤快,也不用人喊,看见什么就做什么,既炒菜,也打下手,还洗菜洗碗,打扫卫生,到处都有她的影子。   八月初五上午,燕子来了四天,已经完全习惯了。   早餐时间已过,张鸣曦在打扫店堂,白露在后院洗碗,白竹三人在准备中午的食材,几人非常忙碌,但忙而不乱。   店堂里响起张鸣曦喊“姐夫”的声音,原来赵仁带着两个孩子来了。   两个孩子喊了一声大舅,飞一般冲进后院,看见白竹,一起冲上来,一人抱一个小腿,仰头喊道:“舅爹!”   白竹正站在灶台前熬酸果汁,已经熬到粘稠了,需要不停的搅拌,否则会糊锅。   白竹一只手拿着锅铲搅拌酸果汁,一只手摩挲着宝宝们的头顶,笑道:“乖宝,你们怎么来了?娘来了吗?”   “没有!”小宝嘴巴快,抢着答应后,张开小手道:“舅爹抱!”   白竹看了一眼锅里酸果汁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再搅拌一会儿就好了。   他为难地看了一眼小宝,小宝仰着头,瞪着大眼睛,十分渴望的望着白竹,软糯可爱。   白竹心一软,蹲下去,一手拿着锅铲,一手去抱小宝。   谁知小宝长胖了,他一只手没抱起来。   白竹难为情地笑道:“乖宝,长这么胖,舅爹抱不动你了。”   小宝依然张着手,奶声奶气地道:“舅爹抱!”   白竹放下锅铲,正要弯腰去抱小宝,突然闻到淡淡的糊味。   他生怕酸果汁烧糊了,忙拿起锅铲手忙脚乱的去搅,嘴里喊宴宴:“宴宴,你来抱抱小宝。”   宴宴正在切肉,一手油,张着双手嘿嘿笑道:“哪个宝宝要小舅抱?来,先来抹一脸油。”   两个宝宝望着他油乎乎的手,吓得把脸埋在白竹腿间,大声喊道:“不要小舅,小舅脏!”   白竹哈哈大笑,正要取笑宴宴,燕子切好了白菜,揩干手,走过来笑眯眯地道:“来,小宝,你舅爹没空,小舅又脏,姨姨抱。”   小宝望着她,犹豫着没动。   他们过年时见过面,一起疯玩了两天,燕子性格开朗,很得两个孩子的喜欢,天天姨姨姨姨的叫。   小宝年纪小,大半年没见,这时没想起燕子来,一脸警惕地望着她,生怕她把自己抢走了。   大宝只愣了一瞬,一下子想起来了,一把丢开白竹的小腿,惊喜地大喊一声“姨姨!”,就往燕子怀里扑。   燕子生怕他摔着,一把接住他抱起来,在他嫩脸上亲了一口,高兴地笑道:“还是大宝记性好,想起我了?”   大宝点点头,又喊了一声“姨姨”,小宝不知道是想起来了,还是跟着大宝有样学样,忙丢下白竹,也扑了过来。   燕子笑道:“慢点,小心摔着。”   小宝才不管呢,抱着燕子的小腿,爬树似的往上爬,哼哼唧唧地道:“我也要姨姨抱!”   燕子只得蹲下来,一只手一个,抱起了两个宝宝。   她才十五岁,一下子抱起两个孩子,甚是吃力,脸都挣红了,两只手有些抱不住,微微打颤。   她生怕摔着了孩子,一边哎哟哎哟的叫着,一边回头找凳子。   两个孩子还以为她是在逗他们玩,高兴得哈哈大笑,故意身子一扭一扭的,让她站不住。   燕子急得大叫:“别动,要掉了!” 第 450章 比上工还准时   “哈哈,好玩!”大宝哇哇叫。   “哈哈,好玩!”小宝哈哈笑。   正在燕子挣出一头汗,摇摇欲坠,快抱不住时,白露忙跑过来,塞了一个小椅子到燕子屁股底下,扶着她坐下来。   燕子一屁股坐下,把两个孩子放在大腿上坐好,一手搂一个,才惊魂未定地道:“你两个坏东西,真沉,我都抱不动了,还不乖乖的,差点屁股摔成四瓣。”   “嘻嘻,屁股成四瓣啰!”小宝笑嘻嘻地去摸大宝的屁股:“你屁股成四瓣!”   大宝不甘示弱,也去摸小宝的屁股:“你屁股才成四瓣!”   小宝嘻嘻笑着伸手去挡。   俩人把燕子当坐垫,一人屁股牢牢占驻一个大腿,身子扭成麻花,快乐地打闹起来。   俩人闹惯了,一疯起来就止不住,一个往前扑,一个往后躲,一个反扑,一个哈哈笑着扭着身子躲,完全不管屁股下的坐垫会不会磨破。   俩人闹得不亦乐乎,两个小胖屁股在燕子大腿上挪来挪去,压土机似的一遍又一遍碾过大腿,燕子疼得龇牙咧嘴,连连吸气。   白竹三人见他们三人又叫又笑,闹成一团,一边做事一边哈哈大笑。   这时张鸣曦带着赵仁进了后院。   白竹和宴宴忙喊了一声姐夫,燕子红着脸,也喊了一声姐夫,想站起来招呼,屁股使劲抬了几次,被两座大山压着,竟站不起来。   两个孩子还在嘻嘻哈哈的闹,赵仁答应一声,忙上前一步,一把抱过大宝,虎着脸凶他:“大宝,怎么这么调皮?你们两个都让姨姨抱,她怎么抱得动?”   白竹想起燕子被压得龇牙咧嘴的样子,忍不住好笑道:“姨姨力气大,抱得动的,只是腿差点压断了。”   燕子红着脸狠狠瞪了他一眼,站起来,不好意思地道:“没事,才抱了一会儿。姐夫,坐吧!”   几个人望着燕子哈哈大笑。   赵仁刚才听张鸣曦说了燕子爹不在,燕子来投奔他们的事,心内了然。   他一个外人,不好得和一个小姑娘多说,对燕子点点头,柔和地道:“有空跟你哥一起去我家玩。”   燕子还没答应,大宝抢着道:“姨姨去我家玩,我喜欢你。”   小宝鹦鹉学舌,永远不会落下:“姨姨去我家玩,我喜欢你。”   宴宴笑道:“你两个坏东西,只让姨姨去吗?要不要小舅去?”   “不要,小舅脏!”大宝气人的话说得快极了。   “不要,小舅脏!”小宝笑嘻嘻的紧跟其后。   众人哈哈大笑,宴宴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地吓唬两个宝宝,张着双手故意要来抓他们,两个宝宝咯咯笑着,往赵仁和燕子怀里扑。   笑了一阵后,赵仁主动开口道:“小竹,我以为娘还在你家,谁知她老人家回去了,这倒是有些难了。”   酸果汁熬好了,白竹正往干净木盆里盛,闻言回头看了赵仁一眼,笑道:“你找娘?什么事啊?”   “你姐快临盆了,身子笨得很,两个孩子在家闹腾得她受不了。酒坊里又忙,我没空在家,还想着把孩子送给娘帮着带几天,免得吵你姐。”   “娘回去了。家里事多,她不放心,在这里待不住。”宴宴抢着道。   赵仁沉吟了一下,犹豫道:“要不,我把孩子送回桃树村,让娘帮忙看几天?”   话没说完,又摇头道:“不行,你姐脾气怪得很,孩子在她身边嫌烦,一天不见又想,到时候又要我去接,我哪有时间跑来跑去的。”   白竹回头看了两个宝宝一眼,笑道:“你信不信得过我?要不把孩子放在我家吧!”   赵仁不好意思地道:“不好吧!你们那么忙,哪里有时间看孩子?”   “怕什么?我们人多,每个人瞄一眼睛,捎带着就看了。”   “是啊,姐夫,你每天早上送来,晚上来接,饭馆离家近,方便得很。”张鸣曦和宴宴也劝他。   燕子抱着小宝,不好说什么,只是连连点头,她喜欢两个宝宝,也可以帮着带的。   白露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所有的耐心和爱心都给了扬扬,其他的孩子他最多逗着玩玩,抱都不愿意多抱一下。   但两个孩子如果来了,他也可以帮忙看看的 捎带的,不费事。   赵仁抿抿唇,不好意思地道:“那就麻烦你们了。最多一个月你姐就要生了,到时候我请个婆子伺候她月子,捎带着看孩子,就不用烦你们了。”   白竹盛好酸果汁,洗了锅,空下手来,在围裙上擦干净手,抱过大宝,笑道:“好,就这么说定了。大宝,以后天天带着弟弟来舅爹家玩,好不好?”   “好!”   “好!”   两个宝宝异口同声,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赵仁有事,急着走,冲众人点点头,又喊着两个宝宝道:“你们两个乖乖的听话,不要淘气。”   白竹抱着孩子送他出去,问道:“姐夫,我姐挺好的吧?离得这么近,她也不来我家玩,好久没见她了。”   赵仁急匆匆地往外走,笑道:“好倒是挺好的。你姐怀这一胎,胃口好,懒怠动,长胖了好多。天天在家睡觉,门都不出,连菜都是我买,饭都是我做。”   白竹笑道:“我姐倒是有福气,你这么心疼她!”   “她双身子辛苦,我多做点倒没什么。只是郎中说了,她长得太胖了,不让她睡,要她天天起来散步,走动走动,到时候好生产。你姐呢,走不了两步就喘吁吁地走到床上去了。我见她实在辛苦,不忍心说她,随她吧,好在不是头胎。”赵仁一边说,一边摇头笑,疼爱之情溢于言表。   ……   自此,两个孩子比上工还准时,天天来白竹饭馆报到。   白竹十分疼爱两个孩子,但他事多,里里外外要操持。   宴宴虽然是小舅,一来自己还小,总喜欢逗两个孩子哭,二来,他有空就要去帮李立维,没时间陪孩子。   照顾两个孩子的重任自然而然地落到燕子身上。   燕子喜欢孩子,也细心,带孩子玩,喂孩子吃饭,送他们睡觉,十分尽心,照顾得无微不至。 第 451章 小舅笨   慢慢地两个孩子非常依恋燕子,一进饭馆就找姨姨,对其他人都爱搭不理,让抱一下都是给了天大的面子。   这天早餐结束后,燕子带着两个孩子坐在后院剥青豌豆。   青豌豆好剥,不费力气,用来焖腊肉青豆饭,或者直接素炒,或者用一些沫肉来炒,都是很受欢迎的。   燕子怕孩子们无聊,坐不住,一边剥豆子,一边绞尽脑汁地想讲故事给孩子们听。   可她有限的几个笑话已经讲完了,实在找不到新鲜的,憋得脸红脖子粗的时候,宴宴进来了。   宴宴很疼两个外甥,但是小孩子心性,喜欢逗他们。   小宝不经逗,爱哭,经常被他弄得哇哇大哭。   燕子很怕他,见他来了就条件反射地护着两个孩子。   宴宴见燕子脸都憋红了,半天也憋不出一个笑话,眼珠子一转,过来蹲下,笑嘻嘻地道:“宝宝们,我有个笑话,想不想听?”   “想听!”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孩子们记吃不记打 ,上了一百次当,不长记性,下次照上不误。   宴宴望了他们一眼,笑嘻嘻地道:“我这个笑话可好笑了,注意听哈。从前,有个人,喜欢吃生姜。但他没钱买,也不去地里种,你们猜猜他是怎样吃到生姜的?”   “怎样才能吃到的?问别人要的!”大宝反应快,抢在小宝前面,快言快语地答道。   “不对!他是靠自己的本事吃到的!”宴宴故意一本正经的摇头。   “没钱买,又不种,怎样吃到的呢?偷的吗?”大宝天真地问道。   燕子都有点好奇了,忍不住抬头望宴宴。   宴宴伸手捏捏大宝的嫩脸,忍着笑道:“不是,他身上自己长出来的!”   “我不信,人身上没有土,怎么能长生姜?”大宝第一个不相信,马上摇头道。   小宝也摇头道:“我也不信!”   宴宴指着大宝的脚,笑道:“怎么不能长?你低头看看,你自己脚上也长了呢!”   大宝狐疑地低头望了一眼自己的脚:他穿着白竹过年给他做的布鞋,有些小了,他又活泼好动,喜欢跑跳,大拇指把布鞋戳了个洞,指头从洞里伸出来了。   其实赵仁家条件好,两个宝宝总是穿得整整齐齐的,很少穿破衣服破鞋。   今年红柳自己懒怠动,白竹忙得没时间捏针,大宝天天穿着这双鞋子,很容易就破了。   小孩子单纯,没有听懂宴宴的话,把脚抬得高高的,伸到宴宴面前,大声问道:“小舅撒谎!哪里有生姜?我怎么没看见?”   宴宴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抱着肚子,直叫肚子疼。   大宝见宴宴只顾笑不说话,又把脚伸到燕子面前,委屈地道:“姨姨,生姜在哪里?你看见了吗?”   还不等燕子回答,宴宴捏着大宝伸出洞外的指头哈哈大笑道:“你看,这不是生姜是什么?”   大宝忙把脚一缩,往小板凳下面一藏,撇嘴道:“小舅笨死了,连脚指头都不认识,还是说是生姜,笑死人了。”   乡下贫困,穿破衣服破鞋子是常态,经常前面露着脚趾头,后面露出脚后跟。   他们互相打趣,也经常自嘲,说是“前露生姜,后露鸭蛋,把家底子都露出来了。”   其实是贫苦人苦中作乐罢了,大家都一样,倒也不存在谁嘲笑谁。   宴宴从小生活贫困,打趣这些已经习惯了,但大宝一向生活优渥,哪里知道这些?   但他大了,懂得害羞,知道露着脚趾头不好看,当下咬着下唇,脸涨得通红,小嘴委屈地一瘪一瘪的,眼看就要哭。   燕子小时候也经常穿露趾头的鞋子,知道这是穷人之间互相打趣的话,本不以为意,跟着笑了几声。   这时见大宝一脸委屈的样子,不免有些心疼,白了宴宴一眼,哄大宝道:“宝宝乖,不要理小舅,他喜欢胡说八道。”   大宝委屈地点点头,小宝见哥哥要哭了,伸手去打宴宴,小嘴叭叭骂道:“臭小舅,胡说八道。”   宴宴见两个孩子反应这么大,才明白有钱人家的孩子比穷人家的孩子更敏感,不免后悔,忙一把抱起大宝,柔声安慰道:“对不起,是小舅的错,不敢乱开玩笑!”   大宝已经被哄好了,奶声奶气的哼了一声,把头往边上一撇,傲娇地不看宴宴。   宴宴轻笑一声,在大宝脸上亲了一口,笑道:“怎么办?宝宝生气了,哄不好了。这样好不好?我带你们去扯鞋面,给你们做双新鞋好不好?”   大宝一听,马上笑嘻嘻地道:“好。”   说完,偏过头亲了宴宴一下。   宴宴笑得心花怒放,对燕子说:“燕子姐,娘给两个孩子做了两双鞋底,只是没时间纳,我去扯几尺鞋面,给孩子们做起来吧!”   刚好豌豆剥好了,燕子拉着小宝去井边洗了手,笑道:“我跟你一起去。你待会儿把鞋底拿出来,我跟你一起纳,两个人会快点。”   宴宴笑着点点头,拿了钱袋,俩人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出了门。   因为急着回来准备中午的饭菜,他们没有多逛。   宴宴扯好鞋面,又买了一些针线索子,燕子想着是给孩子们做鞋用的,她一个外人,不好得抢着付钱,静静地站在一边,让宴宴付了钱。   但她也没闲着,一路走,一路买了很多零食给孩子们吃。   孩子们既能有新鞋子,又能吃到零食,早忘了宴宴捉弄他们的事,和宴宴笑嘻嘻地你好我好大家好了。   转眼到了八月中秋,燕子来了半个月了。   这半个月里,她适应了新环境,饭菜做得好,孩子也带得好,彻底融入了新家庭。   白竹没有时间回去,和张鸣曦商量后,决定跟端午节时一样,请姨父赶着牛车带着娘来镇上过节。   白竹想着,大家镇上村里住着,虽然不远,却也很难见面。姐姐快生了,干脆一家人好好聚聚。   他做主请了姐姐一家,又请了二叔三叔一家。   人多,家里一张桌子坐不下,家里灶屋虽然也有炊具,却没有饭馆里齐全,干脆去饭馆做饭吃。 第452 章 要生了   关上店门,店堂里两张大方桌拼在一起,又大又宽敞,再多的人也能坐下。   张鸣曦带着立维拼桌子,摆椅子,拿碗筷,摆酒碗,忙得不亦乐乎。   白露好几天没见到扬扬了,宝贝得很,一见面就抱着扬扬跑得不见踪影,不知去哪里买好吃的了。   几个老辈坐在后院喝茶聊天,笑眯眯地看着孩子们跑来跑去,轻松惬意。   白竹带着两个宴燕在灶屋一顿煎炒烹炸,做了一大桌丰盛的饭菜。   饭快熟时,红柳摇摇摆摆的来了。   三婶很久不见红柳了,好不亲切,吃饭时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   见她肚子又大又圆,鼓起老高,低头都看不见自己的脚,走路很辛苦,担忧地道:“红柳,怎么长这么胖啊?”   红柳的确是胖多了,被人问多了,脸皮厚了,无所谓地道:“还不是肚子里的这坨肉!天天吃了睡,睡了吃,能不胖吗?”   三婶吸了口气,望了望她圆滚滚的肚子,不好得说别的,只得问道:“快生了吧?”   红柳夹了一个鸡块吃着,点头道:“快了。你看,已经入盆了。生了就好了,小东西天天闹腾,可累死我了!”   胡秋月叹气道:“你自己懒,胃口又好,怎么能怪肚子里的小东西?上次郎中让你多走动走动,你走了吗?”   红柳望了娘一眼,又偏头去看赵仁,支支吾吾一阵后,红着脸道:“我想走来着,一动就喘,累得慌。”   胡秋月沉下脸道:“看把你懒的!路都不想走,是不是待会儿还得雇个轿子抬你回去啊?”   红柳装作听不懂,撒娇道:“好啊!还是娘疼我,知道给我雇个轿子!”   胡秋月气得咬着牙槽骨,高举着筷子头,就想给她一下。   赵仁吓一跳,忙喊道:“娘!”   声音里透露出焦急和护短。   胡秋月望了他一眼,又看看红柳的大肚子,到底没舍得,叹气叮嘱道:“孩子大了,现在反应小,没那么难受了。别偷懒,从明天起,每天给我走半个时辰。”   红柳尖着嗓子叫苦连连:“我的娘啊,饶了我吧!我连一盏茶的时间都坚持不了,怎么能坚持半个时辰?”   胡秋月叹气道:“你看看你自己,有过去两个胖了。不赶快动动,到时候哪里有力气生?听娘的话吧,现在动一下,累一点,生的时候就能少吃点苦。”   赵仁以前惯红柳惯得不成样子,要天上星星都不给月亮的,这时见她一动就喘,也有点害怕,不像过去那样事事依着她了,劝道:“娘说得对,明天开始你要坚持散步!”   他到底心疼红柳,舍不得她吃苦,没说要走半个时辰。   红柳知道他们是对的,都是为了自己好,撇撇嘴,低头吃菜,没说话。   胡秋月望了她一眼,信不过,想出一个好主意,笑道:“我没时间看着你,谁知道你是不是糊弄我?这样,明天开始,你负责接送两个孩子。这里有五双眼睛看着你,你还怎么偷懒?”   红柳懒洋洋地道:“知道了!我走,我走还不行吗?真是服了你!”   胡秋月到底没忍住,轻轻戳了她一个爆栗,疼爱地骂道:“你就嫌弃我吧!等你生的时候就记得我的好了。”   几个人一边吃,一边说,红柳被他们说得害怕,不敢吃太多,差不多饱了最先放下碗筷,去了后院溜达。   燕子要喂两个孩子,当然吃得慢些,红柳溜达一圈进来,见燕子端着碗喂小宝,感动地道:“燕子,你快吃饭,让小宝自己吃。你看,光顾着喂他,自己都没怎么吃。”   燕子摇头笑道:“姐,没事的。我边喂边吃,已经饱了。”   小宝咽下嘴里的饭,抬头望着红柳,奶声奶气地道:“娘,我要姨姨喂!”   红柳揉揉他的头顶,疼爱地道:“你大了,不能让人喂,要自己吃。你看,哥哥就不要人喂,自己吃。”   小宝眼珠子一转,望了望桌上众人,马上找到证据,指着扬扬道:“娘,你看,扬扬哥这么大了,还不是要白露哥哥喂。”   白露吃得快,已经吃好了,正专心致志地喂扬扬,哄他多吃点,听见小宝的话,生怕扬扬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赶快夹了一块排骨塞到扬扬嘴里,冲小宝笑道:“小宝快吃,你看,扬扬哥哥多会吃,一碗饭都快吃完了。你的饭吃完了吗?”   “没完,姨姨快喂我,我要跟扬扬哥比赛。”   白露一句话成功地转移了小宝的注意力,不由得偷偷松了口气。   男人喝白酒,妇人夫郎和孩子吃菜喝汤,一顿饭吃得热闹无比。   家里牲口越来越多,胡秋月不放心家里,吃过饭,就张罗着要回去。   李大贵求之不得,忙套上牛车,拉着大家伙回去。   红柳听了娘的话,第二天开始在赵仁的陪同下,天天接送两个孩子,坚持十多天后,喘得没那么厉害了,走得也快些。   舒心的日子过得快,转眼到了九月初八,秋意浓浓,暑热褪去,白天凉爽,早晚开始有些凉了,要穿夹衣。   赵仁上午送两个孩子过来,匆匆忙忙的要去酒坊。   张鸣曦送他出去,赵仁有些心神不定地道:“鸣曦,今天有空去我家看看。你姐早上有些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发作了,郎中说就在这几天。我去酒坊看一眼也就回去了。”   张鸣曦没生育过,不懂这些,忙问道:“稳婆找了吗?要不要去接娘来。”   赵仁犹豫了一下,道:“稳婆早就请好了。你姐长得太胖了,我不放心,请了两个,都是镇上有名的接生婆,我一会儿就去喊。你去把娘接来吧,娘在,你姐生的时候胆气足些。”   说完,他拔腿就往回跑,想着快点忙完了好回家陪红柳。   张鸣曦回来叮嘱白竹:“姐可能要生了,我去接娘,待会儿跟娘直接去姐家。你们带着孩子过去陪着姐,今天关门歇业 。”   白竹心一慌,答应一声,连忙收拾一下,把肉菜拿了一些,带着孩子和两个宴燕去了红柳家。   刚刚进了院子,就听见红柳在卧房哼哼唧唧的,声音小,听不清楚。   白竹忙跑进去,紧张地问道:“姐,你怎么样?”   “怕是要生了,肚子开始疼了。”红柳一头汗,双手抱着肚子靠在床头。   “疼得厉害吗?我们要怎么做?”白竹没有生育过,完全不懂,两个宴燕更是不懂,围着红柳,一脸紧张。 第453 章 发作了   “现在不是很疼。我正着急呢,你姐夫在家时一点动静都没有,以为不会马上生,才去酒坊的。这要是发作了,家里没个人,幸亏你们来了。”   红柳刚才一直担心家里没人,万一发作了,帮忙的都没有,见白竹他们来了,心就放进肚子里了。   她抹了一把汗,紧绷的情绪放松下来,感觉肚子都不怎么疼了。   白竹见她神情轻松,也松了口气,笑道:“姐夫说你不舒服,怕是要生了。鸣曦紧张得不得了,催我们赶快过来陪你,他回去接娘了。”   “嗯,第三胎,不费事,容易生。我刚才看了,已经见红了,肚子并不怎么疼,上个茅厕的功夫就生了。”   红柳见了娘家人,心情轻松,开起玩笑来。   白竹是个夫郎,又没有生育过,不好意思多说,问道:“姐,我要做什么?你教我。”   “你去烧一锅开水,等一下要用,……,还有,这柜子里有小孩子的包被,拿出来准备着……,还有那些干净的旧布单,给我垫在身下……哎呦!”   正说着,突然低呼一声,疼得眉毛拧起,骂道:“刚才还说不疼,这就开始了。”   娘生白露时,白竹虽然小,但有记忆,知道这是阵痛。   开始疼得稀,等一阵紧似一阵,密密麻麻的疼个不停时就是要生了。   这生孩子的事情,别人是帮不上忙使不上劲的,得靠红柳自己。   白竹带着宴宴去灶屋烧水,燕子带着两个孩子在卧房陪着红柳。   红柳虽然发作了,疼得还好。   疼的时候红柳咬牙坚持着,不疼的时候还能逗逗两个宝宝。   赵仁还没回,红柳不以为意,第三胎了,熟门熟路,说不定等他回来时,孩子已经出生了。   白竹烧了一大锅水,不知道够不够,舀在木桶里,又烧了一锅。   白竹不放心红柳,跑进卧房,红柳疼出一身汗,强忍着痛道:“燕子,产房里血气重,你们不能在这里。你带着孩子出去。小竹,我肚子疼。”   燕子什么都不懂,在这里还挡事,忙带着两个孩子出去了。   宴宴道:“姐,我去找姐夫。”   白竹望着红柳眉头紧皱,疼得大汗淋漓的样子,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慌得不得了,不知道如何是好。   趁着阵痛间歇,红柳喘气道:“小竹,你泡碗浓浓的红糖水给我。”   白竹答应一声,忙跑到灶屋拿了一个大碗,打开糖罐舀了两大勺红糖,红柳道:“再舀几勺,要浓些。”   白竹又舀了三大勺,红糖都堆了半碗,才拿起瓦罐倒水。   他节省惯了,平时很少喝糖水,偶尔喝一次,只舍得放半勺红糖,有个甜味就行,哪里见过用半碗红糖泡水的?   不过现在情况特殊,只要姐姐肚子不疼,别说半碗红糖了,再多再贵重的东西他都舍得。   白竹拿勺子仔细搅拌,等糖化了,坐在床头,扶着红柳靠在自己身上端着碗,想用勺子舀了喂她。   红柳扶着白竹端碗的手,凑到碗边,一顿咕咕,一碗红糖水见了底。   红糖水是补充力气的,红柳脸上好了些。   白竹问道:“姐,还喝吗?”   “不喝了。”   红柳抹了一把嘴,突然听见赵仁在院子里喊红柳:“红柳,这么快就发作了吗?我还以为要到下午呢!”   红柳苍白的脸泛起红晕,长舒一口气,跟白竹开玩笑道:“好了,你姐夫回来了。剩下的事情交给他,恭喜你,终于卸下千斤重担了。”   白竹见她还能开玩笑,知道疼得不厉害,放心多了。   赵仁带着两个接生婆进来,凑到红柳面前看了一眼她的脸上,笑道:“还好,我在院外遇到宴宴,他说你要生了,疼得大喊大叫的,把我吓得不轻。”   红柳撒娇道:“人家都要生了,你还在外面跑。这孩子磨蹭,要是个急性子,只怕等你回来早就生了。”   两个婆子见俩人还能开玩笑,知道一时半会儿不会生,见白竹面生,笑问道:“这位是哪家的夫郎?”   红柳道:“是我娘家的弟夫郎。”   “产房人不能太多,请出去等吧 ,多准备些热水。”   白竹一边往外走一边道:“烧了两锅,够不够?不够我再去烧。”   “够了够了。”婆子一边赶苍蝇似的往外赶白竹,一边拿出自己的包裹,准备接生用的东西。   白竹在院子里坐下,一碗茶还没喝完,赵仁出来道:“小竹,家里的事,你费心操持一下。早点做饭,两个接生婆要在家吃饭的,多炒几个菜,让宴宴去买点菜。宴宴,过来。”   他说着就伸手去怀里摸钱袋,白竹忙道:“我带了好多肉菜来了。刚才烧水时看见灶屋有素菜,不用买了。”   赵仁没有心思管这些,点点头,匆匆进屋去了。   红柳这时疼得密了,长一声短一声地呼疼,婆子道:“省些力气吧,还早呢!”   白竹听见他们说话语气轻松,又想到赵仁说这俩人是镇上最有名的接生婆,经验丰富,接生个三胎应该不在话下。   他闲不住,跑到灶屋,拿出一筲箕素菜,和宴宴开始择菜。   刚刚择好,院外一阵传来一阵说话声,宴宴忙跑过来打开院门,张鸣曦赶着牛车进来了,李立维和白露也跑着进来了。   不等牛车停稳,胡秋月扶着车帮就往下跳,宴宴生怕她摔着,一把扶住她,小声埋怨道:“你慢点啊!”   “你姐怎么样了?生了吗?”胡秋月一头汗,顾不上抹一把,拉着宴宴的手,一脸紧张地问道。   “没有,婆子说还早呢!”宴宴扶着娘往卧房走。   “小竹,你快去烧些热水……”   看来开水是生孩子的必备神器啊,每来一个人都这样说。   宴宴快言快语地道:“烧了两大桶。姐夫让小哥做饭,说等一下孩子生了,接生婆要吃饭的。”   胡秋月点点头,没有多说,这些都是旧俗,不仅要招待接生婆吃饭,还要准备红封。   赵仁马上是三个孩子的爹了,自然懂这些,不用她多说。 第 454章 难产   张鸣曦,李立维,白露三个汉子不好进去,待在院子里,听使唤。   娘进了卧房,和接生婆寒暄一阵,笑道他们辛苦,在床边坐下来,拉着红柳的手问道:“疼得怎么样了?”   “疼得很,一阵接一阵的。”   红柳一头的汗,见了娘,心里轻松些,语气带着撒娇的味道。   “生孩子哪有不疼的?别说话,攒些力气。”胡秋月转头撵赵仁道:“你出去吧,也别走远,在外面等着,等一下要热水热汤的,让小竹送进来。”   赵仁一个汉子,不能在产房待。   他揉揉红柳的头,温柔地道:“我就在外面,娘在这里陪你,这两个大娘接生水平很高,你不要怕。”   红柳其实不想他出去的,但知道汉子不能在里面,点点头,捏了捏他的手心。   院子里,张鸣曦拴好小牛,打了一桶水喂牛,又把板车上的稻草扯了一捆给它吃,忙碌着,心里还能轻松点。   白竹见张鸣曦一头汗,不免心疼,舀了一盆水给他洗脸,又倒了一碗茶给他。   几个人在院里坐下,张鸣曦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突然听见红柳杀猪似的哭喊起来。   几个人吓一跳,白竹和张鸣曦对望一眼,俩人不约而同跑到卧房外面听动静。   赵仁靠在门框上,脸色苍白,一脸焦灼。   张鸣曦忙问道:“姐夫,怎样了?”   “不知道,应该快了。”一句话没说完,听见胡秋月大声喊道:“小竹,快端热水来。”   白竹知道是要生了,慌得不得了,答应一声,就往灶屋跑。   他自己都没发现,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枯叶。   等一下要开房门送热水,他们几个汉子堵在门口不合适。   张鸣曦退去堂屋坐着,只剩下赵仁像热锅上的蚂蚁,双手互绞,焦躁不安地在门口走来走去。   白竹打了一盆水,喊了一声娘,胡秋月打开房门,接过木盆用脚踢上门,匆匆进去了。   白竹匆匆一眼,见她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眼神非常惊恐不安。   白竹既慌且怕,不知道该做什么,下意识地跑到堂屋挨着张鸣曦坐下,才觉得不那么心慌了。   还没喘口气,又听见胡秋月喊道:“小竹,快打热水来!”   白竹惊恐地一跃而起,又跑到灶屋打了一盆水过来。   胡秋月把脏水送到门外,端了干净水进去,白竹端了脏水去院子里倒。   他端着木盆,手抖得拿不稳,脏水摇摇晃晃,差点泼到他身上。   张鸣曦忙跑过来,接过木盆,俩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惊慌。   这哪里是脏水?明明是一盆浓浓的血水,还有大团大团的血块,冒着刺鼻的血腥味。   红柳的叫声越来越凄厉,屋里要热水的频率越来越快。   白竹神色慌张,手脚酸软,见开始准备的热水不够了,忙喊了宴宴重新去烧。   就这样,宴宴埋头烧水,白竹一盆盆的干净水送进去,换出血糊糊的脏水,不知道送了多少盆,只听见红柳的哭喊声,接生婆大声喊“用力,使劲”的声音,就是没听见婴儿哭声。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白竹觉得过了很久很久,时间都停滞不前了,红柳的喊声慢慢低了,停了。   他正心慌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接生婆走到门口,焦急地大声道:“赵老板,快去请郎中。你家娘子太胖,孩子太大,生不下来,快去,快去,迟了恐怕大人孩子都保不住。”   赵仁听了这话,如遭雷击,面色苍白,双目含泪,嘴唇颤抖,一把握住婆子的手,哀求道:“大娘,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娘子。”   “快去请郎中,快去,这都什么时候了?求我有什么用啊,能救你娘子,我早就救了,还用你说吗?”   赵仁不管不顾,再也不管汉子能不能能进产房了,快步窜进卧房,跑到床头,大声喊道:“红柳!红柳!”   红柳已经疼晕了,既不哭喊,也不答应,脸色苍白,一头冷汗,牙关紧闭,嘴唇都咬破了。   胡秋月正颤抖着双手,拧帕子给她擦脸,见赵仁已经急疯了,含泪道:“姑爷,你出去,快去请郎中。”   赵仁疯了似的抱着红柳放声大哭,哪里听得见人说话。   两个接生婆面面相觑,就没见过这种男人,这种时候不快去请郎中,只顾着哭,有什么用啊?   要是哭得回来,世人不需要郎中了,哭就行了。   胡秋月知道他俩人鹣鲽情深,他见红柳晕了,急得差点失心疯,自己都糊涂了,哪里能管事?   她年纪大了,遇事能沉得住气,忙大声喊道:“鸣曦,你快去请郎中,让立维也去,镇上哪里的郎中医术高明的,都请了来。”   张鸣曦答应一声,站起来就跑,赵仁哭了一阵,把心里的那团急火攻心的气顺出去,心头清明了一些,忙拖着哭腔大声道:“去请王家医馆的王郎中,他医术最好,你姐一直是他看脉,熟悉情况。让郎中带老山参来吊命,多带些,要好的!”   张鸣曦答应了,跟李立维匆匆去了。   白竹手忙脚乱地又送了一盆热水过来,婆子摇头叹息道:“都能看见孩子头了。血都快流光了,人也没力气了,唉,这可怎么办啊?”   胡秋月和赵仁哭着喊红柳。   胡秋月手忙脚乱的去掐红柳人中,产婆想伸手进去掏孩子,正忙乱着,张鸣曦和李立维一边一个,架着一个老郎中脚不沾地地飞奔进来。   胡秋月忙用被单盖住红柳下半身,拉出红柳的手,让郎中给她诊脉。   火烧眉毛了,那老郎中却不紧不慢,诊了左手诊右手,摸着山羊胡子,低头沉思半晌,打开药箱,拿出一只老山参递给赵仁,言简意赅道:“粗壮的枝干切一片来,让娘子先含在嘴里,其他的切片熬汤,熬浓些。”   赵仁急匆匆地走到门外,把山参递给白竹道:“小竹,快去!”   宴宴见白竹脸色难看,身子抖得止不住,抢着接过山参去灶屋熬汤。   王郎中翻了翻红柳的眼皮,皱眉道:“不听话啊,让少吃点,多动点,就是不听。现在大人孩子都这么胖,怎么生?” 第455 章 准备接生   赵仁想起郎中和娘每次都让红柳多动少吃,是自己拦着,让红柳想吃就吃,想睡就睡的。   红柳难产,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赵仁后悔不及,对着郎中连连作揖,哀求道:“郎中伯,求求你救救我娘子,不管用什么法子,只要能保她一条命就行。”   胡秋月听他这意思,竟是要舍小保大。   她既舍不得红柳,又舍不得孩子,心情复杂地望了一眼赵仁。   赵仁哪里有心思注意到娘的目光?   他心急如焚,目光黏在红柳脸上,自己嘴唇干燥起皮,浑然不觉,不停地拧帕子给红柳揩脸,润嘴唇。   白竹在堂屋,听得清清楚楚。   老天,这就是到了生死关头?   原来生孩子这么可怕啊!   自己是个夫郎,身体结构和女人不一样,生产时更凶险,那,到时候,会不会……   白竹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坐不住,身子直往桌下溜。   张鸣曦忙伸手揽住他的腰,握着他的手,扶着他靠在自己身上。   白竹有了依靠,舒了口气,正想说话,却觉得张鸣曦比他抖得更厉害,手心更冰凉。   白竹一惊,瘫软的身体突然有了力气,忙坐直身子焦急地问道:“鸣曦,你怎么了?”   张鸣曦望着他摇摇头,那目光,怎么说呢,一言难尽,伤心可怜,充满哀愁和担忧。   白竹知道他在担心红柳,拉住他的手,一下一下搓着他的虎口,安慰道:“别紧张,姐姐姐夫心地善良,吉人自有天相。”   张鸣曦点点头,搂紧了他的腰,沉默地把脖子靠在他肩上,俩人互相依靠,互相吸取力量,身子抖得没有那么厉害了。   “鸣曦,快,快拿着方子去抓药!小竹,参汤熬好了吗?”   门突然开了,赵仁一手扒着门框,一手拿着一张药方,眼巴巴地望着他们。   张鸣曦忙跳起来,抓过药方就往外跑。   白竹见赵仁一脸憔悴,那些青胡茬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顷刻之间好像老了十岁,不由得十分同情,忙道:“姐夫,你稳稳神,宴宴在熬参汤,马上好。”   赵仁似乎快虚脱了,点点头,一句话也没力气说,转身进了卧房。   宴宴端着一盅参汤,急急忙忙地过来。   他走得急,生怕参汤荡出来,一手端着盅底,一手扶着盅口,看见白竹忙道:“小哥,参汤好了,你快送进去。”   他一个未嫁的小哥儿,不好得进产房。   白竹刚才还抖成一团,这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接过参汤,快步进了产房。   赵仁忙接过参汤,半个屁股搭在床沿,用勺子舀了一点参汤,伸舌头试了一下不烫,柔声道:“红柳,我们来喝参汤,喝了就有力气生宝宝了,乖,张嘴。”   参汤熬得浓,黄黄的,一大股青草气,味道浓郁,红柳闭着眼睛,闻到这股味道,皱了皱眉。   白竹大喜,姐姐刚才还昏迷不醒,这时却能皱眉,这是要醒了吗?   他这时才注意到,红柳放在被子外面的双手手腕上扎了好几枚银针,应该是这些银针取了作用。   赵仁举着勺子往红柳嘴边送,红柳意识不清,眉头紧蹙,牙关紧咬,一点都喂不进去。   “红柳,乖,张嘴,喝参汤!”赵仁纵然心急如焚,却是极尽温柔,耐心劝说着。   胡秋月见红柳混混沌沌,大声骂道:“红柳,你个死女子,能不能听见娘讲话?   你娘老了,等着你给我养老。   大宝小宝那么小,怎么能没有娘?   肚子里的孩子还没见过娘,你怀了十个月,能忍心不让他出来看看明天的太阳?   还有姑爷,姑爷也离不开你。   你要是想偷懒,不使力生孩子,我们所有人都恨你!   来,乖,张嘴,把参汤喝了,喝了就有力气生了。”   赵仁说话极尽温柔,生怕声音大了吵着红柳,胡秋月却嫌自己声音不够大,扯开嗓子又骂又哄。   谁知,红柳却吃她这一套,赵仁说半天她没反应,被胡秋月骂一顿,眼角渗出一滴泪。   赵仁又高兴,又心疼,轻轻抹去她的眼泪,颤抖着声音道:“红柳醒了,她能听见。娘,别骂她了,你帮忙捏开她的嘴,我来喂。”   床头地方小,胡秋月年纪大,行动不便,蹲不下去,双腿一弯,就想跪在床前的踏脚板上。   白竹一把拉住她,道:“娘,你让开,我来。”   说完,不动声色地往上拉了一把胡秋月,自己挤了过去,顺势跪在踏脚板上。   胡秋月后退一步,站在白竹身后,紧张地看着。   白竹一手扶着红柳的脸,一手两根手指掐着红柳的嘴。   红柳有意识,只是流血太多,浑身力气使尽,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这时白竹挤开她的嘴巴,赵仁赶紧喂了半勺参汤。   红柳咕噜一声咽了,赵仁大喜过望,连忙又喂了一勺,红柳又咽了。   一连喝了几勺,红柳自己能张嘴了,白竹松开手,不再挤着她的嘴巴,只轻轻地用帕子给她擦嘴。   一碗参汤喝下去,红柳脸色好了一些,原来那层死气肉眼可见地褪下去,活气浮上来。   张鸣曦跑得快,王郎中来之前和医馆伙计已经打好了招呼,一个伙计正等着他,看了一眼药方,迅速抓了药,张鸣曦也不多问 ,丢了一个碎银,拿了药包就跑。   宴宴洗好了药罐,李立维生好了泥炉,俩人站在院子里等。   张鸣曦一到家,宴宴接过药包就往药罐里倒,李立维蹲在地上,使劲扇风,不多会儿药罐就开了。   屋里的人都围着红柳喂参汤,都没注意他们这么快就熬好了药,直到参汤喝完,大家心情轻松一些,才闻到药味。   王郎中冲着窗户问道:“张老板,药熬好了吗?”   “熬好了!现在端进来吗?”   “端进来,快!”王郎中回头冲赵仁道:“赵老板,这药性烈,成不成在此一举。大人应该无碍,只怕孩子……”   赵仁缱绻地望了红柳一眼,目光无限温柔地扫过她的腹部,回头冲王郎中作揖道:“多谢郎中伯,大恩不言谢!”   王郎中叹了口气,摆手道:“我们都出去,在门外等着,喂药,准备接生。” 第 456章 小胖妞   白竹端着一碗滚烫的黑乎乎的药汁进来,一边走,一边吹气,想让药水快速冷下来。   胡秋月端过药汁,见还很滚烫,抓起一把蒲扇快速地扇风。   等药汁不烫了,赵仁想过来端药,白竹推开他,端起药碗,走到床头,柔声道:“姐,张嘴喝药,喝了就有力气生宝宝。”   红柳喝了参汤,意识清醒多了,依然闭着眼睛,却主动张开了嘴。   白竹怕呛着她,忙一只脚站在踏脚板上,一只脚跪在床边,一只手伸到她颈后,挽着她的头抬高,一只手端着碗凑到她嘴边,胡秋月见他一个人吃力,从后面扶着他的腰给他借力。   红柳好像不森·晚·知道药苦,闭着眼睛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干了药水。   众人见她顺利地喝了药,松了口气,眼巴巴地等着药起效。   胡秋月想着白竹从没生育过,恐怕见了这种场面害怕,忙道:“小竹,你去门外等着,有事情再喊你。”   白竹拿了一片桌上切好的参片塞进红柳嘴里,拿着碗出去,掩上房门,拿了一个小板凳坐在门口。   赵仁和王郎中也坐在卧房门口。   王郎中还好,虽然板着脸,一脸严肃,却丝毫不见慌乱。   赵仁已经方寸大乱,斜靠在墙上,双手合十,双目紧闭,嘴巴连动,竟是在求菩萨。   张鸣曦坐得远些,脊背挺得笔直,紧张地望着房门,白竹和他对视一眼,能看出俩人一样的紧张。   卧房里很快就有了动静,红柳开始小声哼哼,后来叫得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凄厉,产婆紧张地道:“用力,再用力,很好,孩子头快出来了。”   红柳凄厉地叫道:“不行了,不行了,我没力气,我快疼死了……”   “用力,快,孩子快出来了!”产婆还在给她打气加油。   “扑通”一声,胡秋月双膝跪上踏脚板,声音又是惊喜,又是慌乱:“菩萨保佑,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保佑,保佑红柳顺顺利利产下这一胎……”   “啊!”   “太好了!”   “孩子生下来了,是个千金!”   “红柳,你醒醒,孩子生下来了!小竹,快送热水进来!”   卧房里突然响起了惊喜地喊叫声,三个人大呼小叫,各说各话,卧房里吵闹得很,可惜没有听见孩子的哭声。   宴宴早烧好了水,坐在灶屋门口等着,听见喊声,忙端了一盆热水进来。   赵仁早在产婆喊出的第一声,兔子似的窜了进去。   白竹进去时,产房里一片混乱。   赵仁半跪在床头,抱着红柳的头,抽泣着一声声地喊她。   产婆站在窗前,捏着孩子的小脚,倒提着孩子,正使劲地拍打着孩子的脚心。   白竹看了一眼那孩子,难怪难产!   孩子太胖了!   都说新生儿身上皱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这小胖妞肉乎乎的,小手小脚像小棒槌似的圆滚滚,可惜浑身青紫,乌突突的。   两个产婆捧着孩子,两双手使劲地交替拍着孩子的脚板心,可惜孩子半天没反应。   两个产婆鼻尖出汗,一脸愧色地嗫喏道:“赵老板,这孩子生下来半天了,不会哭,你看……”   赵仁这才想起孩子,回过头呆呆地望着倒挂金钟的小婴儿,半天没说话。   虽然这孩子把红柳折磨得死去活来,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但那毕竟是自己的孩子,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女儿!   他不敢去看孩子,起身对着王郎中躬身连连作揖,哀求道:“郎中伯,你好人做到底,救救我女儿吧!”   王郎中拉住他,依旧不紧不慢地摇头道:“你们让我看看孩子啊,要不让我进去,要不把孩子抱出来。你们这样堵着产房,我进都进不去,看都看不到孩子,怎么救?大人是累晕了,不碍事,孩子再不赶快,真没救了!”   赵仁一听这话有戏,忙抹了一把眼泪,扯着王郎中去看孩子。   白竹见产房挤得不像样子,忙跑出来,又舍不得走远,站在门口侧耳听动静。   王郎中抱着孩子,冲小屁股拍了两下,孩子没反应。   王郎中打开药箱,拿出一根细细的银针,冲孩子脚板心扎去。   先扎左脚,扎进去用手捻了捻,孩子还是没有反应。   王郎中啧了一声,骂道:“小家伙,发什么脾气?是我们不救你吗?看看你这一身肉!你娘吃大苦了,赶快哭几声给你娘听听!”   说完,抽出银针,往右脚心上扎去。   扎进去后,他没有急着抽出来,用手捻捻针尾,停一下,又用手捻捻。   大家紧张的望着他,一动不动,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打扰到神医救人。   终于,孩子“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众人不约而同地齐齐出了一口长气。   王郎中取下银针,把孩子递给胡秋月,笑眯眯地道:“好了,洗一下包起来吧!我再开几副药。”   他走到床前,又替红柳把了一下脉,微笑道:“俗话说得好,为母则刚,这当娘的,就算不为自己,为了孩子也得拼命活下来。不碍事,让她睡,明天醒了,少吃多餐,多弄些补汤给她喝。”   这些不是问题,赵仁连声答应,头点得鸡啄米似的。   王郎中提着药箱来到堂屋饭桌前坐下开方子。   胡秋月和两个产婆在卧房善后,给孩子洗澡,包包被,孩子哭,大人笑,好不热闹。   没有人嫌吵,在他们一家人眼里,世上的佛音管乐莫过于此时此刻孩子的哭声。   赵仁喜疯了,跟在王郎中后面,手舞足蹈的咧嘴笑。   王郎中摇头笑道:“赵老板,别傻笑,有几件事要叮嘱一下。”   赵仁在桌前坐下来,笑道:“郎中伯,请讲,无不从命!”   “这孩子太胖了,我用猛药强催下来的,你娘子吃了大亏,身子受损严重,我开几服药调理一下,月子吃好些,身子能养好,但以后不能生了。”   王郎中想着他们已经生了三个,有儿有女有哥儿,不能生也没关系,说的时候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依然不紧不慢。 第 457章 有心事   “不生,再不生了!能生也不生了!”想到刚才的惨状,赵仁情不自禁地抬手抹了一把冷汗,早知道红柳要吃这么大的苦头,这一胎他都不生!   “孩子憋的时间太长,你自己也看见了,浑身青紫,半天不会哭,只怕有些后遗症。我开三副药,记得喂。”   “好,好!”赵仁连声答应,马上反应过来,愁眉苦脸地道:“孩子这么小,会喝药吗?”   “今天还没开始吃奶,味觉没开,用小勺子像喂水一样的喂,会喝。等明天开始吃奶了,只怕就不愿意喝苦药了。”王郎中笑眯眯地道:“先喂着,实在不愿意喝,只有她娘喝,通过奶水喂给她。”   赵仁点点头,心疼地道:“她娘可太难了,要喝自己的那份,还要喝孩子的份!”   大人孩子都无碍,王郎中心情好,难得地开起玩笑来:“那怎么办?要不你替你女儿喝?”   赵仁摸着鼻子嘿嘿直笑,白竹和张鸣曦对视一眼,不禁莞尔。   王郎中刷刷开好了两张方子,递给赵仁,道:“大人无碍。孩子要注意观察,等她睁开眼睛后,在她耳边喊她,看她有没有反应,有情况再来找我。”   赵仁接过药方,正要说话,这时房门吱呀一声响,胡秋月领着两个产婆出来,哈哈笑道:“辛苦辛苦,我红柳和姑爷忘不了几位的大恩。”   今天立功救人的是王郎中,两个产婆心知肚明。好在大人孩子有惊无险,他们面上讪讪的,连声道着恭喜。   胡秋月笑道:“几位坐着喝茶,我来做饭,小竹……”   白竹这才想起,自己紧张得要死,丢魂落魄的,竟然忘记做饭,忙答应一声,就往灶屋跑。   宴宴听见动静,从灶屋探出头来,大声道:“娘,小哥,饭做好了,收拾一下桌子吃饭吧!”   原来宴宴不能进产房,在外面候着。他见娘和白竹紧张得手忙脚乱,跑进跑出,没头苍蝇似的,他帮不上忙,干脆拉着李立维进来做饭。   胡秋月见宴宴这么懂事,舒心地长叹一声,笑道:“我的这些孩子们,一个个的,真没话说,懂事得让人心疼。”   两个婆子凑性得说了许多奉承话,把他们家夸成一朵花,胡秋月笑得嘴都合不拢。   众人兴高采烈的吃了一顿不知道是午饭还是晚饭的饭,反正吃完饭,天差不多黑了。   红柳死里逃生,赵仁喜出望外,大方地给两个产婆封了红封,每个一两银子,很重的红封了。   两个产婆差点搞出一尸两命来,虽然主要原因是母女太胖,不能怪他们,但毕竟难辞其咎。   这时见主家不但不责怪, 还给了这么多银子,喜不自胜,接过红封,兴高采烈地去了。   至于王郎中,张鸣曦当做救命恩人的,自不必说,问都没问,连出诊费带老山参一起,大方地封了三十两银子。   送走王郎中,张鸣曦他们也要回家了。   大家伙儿轻轻进卧房看了一眼 ,红柳累极了,直接睡死了,对外界一无所知。   那个小胖妞,偎在娘身边,睡得正香。   她脸上的紫青褪出,小脸蛋又白又嫩,漂亮极了。   几个人怕吵醒红柳,没有多待,看了一眼,退到院外。   张鸣曦套上牛车,除了胡秋月,其他人都回饭馆。   胡秋月放心不下,要留在赵仁家照顾红柳。   几人刚刚坐好,两个宝宝跑过来,抱着燕子的大腿道:“姨姨不走!”   燕子揉揉孩子的头,笑道:“宝宝乖,姨姨明天来看你们。”   两个孩子不依,抱着她的小腿不松开。   燕子笑道:“你们看见妹妹了吗?妹妹好漂亮,你们乖乖的,不要吵醒你娘。”   两个宝宝这才放了手,眨巴着眼睛望着燕子道:“我们不吵,姨姨明天一定要来陪我玩。”   燕子点头笑道:“一定一定!”   赵仁走过来,感激地道:“燕子,谢谢你这段时间照顾孩子,娘在这里,有时间你们一起来我家玩。”   燕子笑道:“姐夫不用客气。不用管我们,你们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张鸣曦甩了一下鞭子,小牛拉着牛车飞奔而去。   今天忙乱不堪,众人的心几进几出油锅,之前没注意,这时才知道燕子带着两个孩子玩了一下午。   燕子开始是带着两个孩子在院子里玩的,后来见红柳难产,产房里大呼小叫,又是哭又是喊,两个孩子虽然不懂事,却知道关心娘,总想往产房跑,燕子不许后,他们总踮起脚往产房看。   燕子怕给他们留下不好的记忆,干脆带着他们出去买了一些零食和玩具,领着他们进了厢房,关上房门,在里面玩玩具,吃零食。   所以,这一天家里闹翻了天,两个孩子不哭不闹,一点都没添乱。   白竹不好多说,微笑着捏了捏燕子的手,宴宴快言快语地道:“燕子姐,谢谢你。两个孩子真的喜欢你,换作是我,领不住。”   燕子笑道:“一家人不是应该的吗?大家都在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几个人叽叽喳喳地又说起了刚才的凶险,宴宴连说带比划的,白竹静静听着,偶尔跟着说一两句。   张鸣曦赶着牛车,听着他们说话,没有插话,只微微叹了口气。   第二天,饭馆正常营业,张鸣曦白竹和宴宴每天总要抽时间去看看红柳,燕子舍不得孩子,也经常去。   红柳身子受损严重,好在赵仁酒坊经营良好,财力雄厚,参汤当茶喝,补药当饭吃,终于一天天的好起来了。   那小胖妞只出生时受了大罪,之后能吃能睡,白白胖胖,可爱极了。   赵仁第二天就请了一个婆子伺候红柳坐月子,胡秋月家里忙得很,住了几天,见红柳和孩子一天天好起来,放心地回家了。   红柳生个孩子虽然备受折磨,但有惊无险,饭馆生意兴隆,家里一切顺利,牲口养殖蓬勃发展,牲口队伍不断壮大,肉铺生意也很好。   按说一切好得不得了,没有什么遗憾了。   可是白竹不快乐,他有心事。 第458 章 变化   他觉得张鸣曦变了。   自红柳生产后,张鸣曦就有了变化。   他一开始没发觉,等意识到的时候,张鸣曦已经病入膏肓了。   并且张鸣曦的变化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很是难以启齿。   张鸣曦白天很正常,像往常一样,起早贪黑 ,开店卖饭,勤快热情,有空就往红柳家跑,去逗那个小胖妞。   人前人后,对白竹依然很好,甚至比过去更体贴,更心疼白竹。   可一到晚上就变了个人。   不,他没疯,也没病,也没有冷暴力,晚上依然温柔体贴,像过去一样抱着白竹睡觉。   只是,他再也不碰白竹了!   白竹一开始没注意,毕竟红柳难产,他们都很心疼,加上饭馆很忙,几天没亲热也正常,他没往心里去。   可是张鸣曦一连十多天不碰他,就很不正常了。   毕竟俩人恩爱异常,张鸣曦黏他得很,平时不太忙的时候天天行房,忙的时候两三天也要亲热一次,很少有隔五天以上的。   白竹一个夫郎,没有汉子重欲,开始几天并不在意。   但时间一长,自己心里都有些毛毛躁躁热烘烘的,张鸣曦还稳如老狗,不动如松。   他以前一上床就嬉皮笑脸,抱着白竹又啃又摸,哪怕不做到最后,也要占点便宜,现在突然转了性,上床规规矩矩 ,抱着白竹就睡。   白竹害羞,虽然心里不痛快,却不好意思问,只得跟着装糊涂。   一转眼,红柳满月了。她坐完月子的产妇可能都已经行房了,张鸣曦和白竹两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却还是规规矩矩地当着好室友。   白竹心里气闷,好几次他故意假装翻身,故意不经意地往张鸣曦那里蹭。   张鸣曦基本上是一撩就着,一蹭就硬。   但他装作不知道,马上身子往后一挪,远离白竹,或者干脆翻身,拿后脑勺对着白竹。   白竹本来脸皮就薄,试探几次,被拒后彻底死了心。   一上床就面朝墙壁,背对张鸣曦,无论他抱不抱自己,自己都把木头人当到底。   张鸣曦不管他是不是木头人,依然是想抱就抱,想不亲就不亲。   白竹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又抹不开脸皮跟他吵,开始郁郁寡欢起来。   白竹极力掩饰,变化不是太明显,白天事多,依然忙忙碌碌。   但心里有事,不像过去那么麻利,做事总是丢三落四,忙着忙着发起呆来。   宴宴成天跟他在一起,自然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偷偷问白竹,白竹总是笑着说没事,问多了就说太忙太累。   宴宴是个小机灵,明显看出白竹的敷衍,当然不会相信,偷偷去问张鸣曦。   张鸣曦也说没事,却总是唉声叹气,一脸愁容。   宴宴更是着急,以为他们吵架了,想从中劝和,却见俩人和和气气,像过去一样有商有量,半点不像红脸的样子,甚至有点相敬如宾的感觉。   也许真的没事?   宴宴想着只怕是自己多心,慢慢地习以为常,不再少见多怪。   可是白竹心里的苦闷一天天只多不少,而且怕被他们发现,人前强打精神,强颜欢笑,装作若无其事,人后暗自痛苦。   白竹思来想去,不知问题出在哪。   他以为张鸣曦心里有了别人,不喜欢他了。   可据他偷偷观察,张鸣曦生活作息跟过去一样,除了买菜,除了去红柳家,几乎不出门,也不见他和别的妇人夫郎多说一句话。   并且,他现在不怎么管钱了。   每天的流水,银子也好,铜板也好,他拿进卧房丢在桌子上,让白竹自己收,九月份一共挣了多少钱他问都不问。   小胖妞办满月酒,白竹问他送多少钱,他也不管,只说“随便,以后你管家,这些事你自己看着办。”   白竹气得差点淌眼泪。   张鸣曦不管,他不能不管。   作为红柳娘家人,这时候是为红柳出头露面撑腰的时候,怎么能不管?   月子里,白竹买了红糖,糕点,又从立维那里拿了鸡,鸡蛋,送给红柳吃。   这一个月里虽然忙,依然和两个宴燕见缝插针地抽空给小胖妞(孩子有小名,叫妞妞)做了一双鞋,一套衣服,白竹又封了二两银子的红封,一家人去喝妞妞的满月酒。   赵仁喜得贵女,红柳身子大好,满月酒办得很是热闹。   胡秋月,李大贵,二叔一家,三叔一家都来了。   陈鹏举家也来人了,是他那个腰缠万贯的爹来的。   陈员外财大气粗,当然看不起桃树村的这一干穷人,二叔几次想上去,问问红玉的情况,可陈员外鼻孔朝天,望都不望他一眼,更别说理了,二叔愣是没能搭上话。   张鸣曦跑前跑后,帮着招待客人,举止大方有礼,吃饭时还喝了不少酒。   晚上回到家,张鸣曦有些醉醺醺的,先洗了睡了。   白竹收拾了店堂,准备好第二天早上的食材,回到家时,张鸣曦已经鼾声大作。   几个人洗了澡睡觉,白竹懒得点灯,摸黑进了卧房。   他们的卧房和其他人的卧房是隔开的。   从客堂大门进来,靠西边,和宴宴的房间隔着客堂一个空房间。   和东边的厢房离得更远。   两口子在卧房里说点私房话,做点亲密事倒不用担心会被听见。   白竹脱了衣服,轻轻上了床,听着张鸣曦的鼾声,暗暗叹了口气:本来日子已经苦尽甘来,想要的东西都有了,就想生个孩子。可张鸣曦突然闹起了别扭,碰都不碰他,孩子从哪里来呢?   白竹一躺下来,张鸣曦鼾声顿停,条件反射地伸手来搂他,嘟囔道:“竹子,怎么才来。”   白竹心里苦涩,不想理这个醉鬼,简单地道:“收拾了一下店堂才回来的,睡觉吧!”   说着,翻身朝里,像过去一样把后脑勺对着张鸣曦。   谁知道张鸣曦不像过去那样默默地抱着他睡觉,竟然生了气,伸手扳平白竹的身子,十分不满地道:“你什么意思啊?一进来就把后脑勺对我!”   白竹差点气哭了,是他的错吗?   这一个月张鸣曦不是天天拿后脑勺对他的吗? 第459 章 不要孩子   他说什么了?   他不但没说什么,问都没问一声,主动对张鸣曦示好,还被他无情地拒绝!   白竹不想热脸碰冷屁股,懒得多说,但也不想吵架,敷衍道:“没有啊,这段时间不都是这样睡的吗?”   他本来还想说:你张鸣曦不是喜欢这样睡吗?自己主动往他怀里靠一点还被他拒绝,他一个夫郎,本来就不好意思主动,主动了还被往外推!   他一肚子气还没发作,张鸣曦听了这话,不知道戳到了哪根神经,又生气又委屈,一翻身压到白竹身上,委屈巴巴地责问道:“你还好意思说都是这样睡的!你这样冷冰冰的对我,你还有理了?”   白竹气死了,使劲去推他,怒骂道:“你讲不讲理?到底是谁发神经不理人?起开!”   “我不起!”张鸣曦生气地哼了一声,突然低头往白竹唇上吻去。   白竹生气,不知道他发什么神经,可是他想不理人就不理人,想亲人就亲人,哪有那好的事,自己不要脸的吗?   尽管身子不争气,直往张鸣曦身上贴,心理却很争气,一个劲儿的让双手去推开他。   白竹这次气狠了,不想轻易妥协,心理很容易战胜了身体,一双手虽软绵绵,却很坚决地拒绝着张鸣曦,贴着他的胸脯,使劲推他。   张鸣曦喝了酒,有几分醉意,睡了一觉,醉意消退了几分,清醒了一些。   可跟白竹这样一抱一亲,欲望不可遏制地抬起头来,并且气势汹汹,勇不可挡。   平时刻意压制着,刻意远着白竹,一个多月没亲热了,心爱的大餐天天能看不能吃,本就难受,这时欲望挣脱牢笼,就不能忍了。   可白竹不但不让他亲,还使劲地推拒。   张鸣曦生了气,喝了酒理智有所下降,一把扯开白竹的小衣,一口咬在他脖子上,又气又恨地道:“臭狗,厉害了,连你男人都不要了!”   还是熟悉的味道,还是原来的配方,白竹身子早就软了,只剩下一张嘴还硬着:“明明是你不要我!你自己说,你发什么神经,为什么不理我?”   谁知这句话一说,张鸣曦就像烈火上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一下子没了斗志,紧绷绷的身子卸了劲,软绵绵的趴在白竹身上,不说话。   白竹等了半天,既没等到想要的话语,也没等到想要的进一步的热烈动作。   相反的是,张鸣曦火热的身子一点点的冷了下来,刚才绷得硬邦邦的身子也卸了力。   张鸣曦懊恼地叹了口气,撑着床垫,就想起开。   白竹差点气死!   他成什么了?   想趴就趴,不想趴就跑?   他已经被撩起了火,正等着张鸣曦下一步的动作,他就这么跑了算怎么回事?   管杀不管埋吗?   白竹早就被张鸣曦宠出一身脾气了,不是过去那个胆小怯懦,忍气吞声的白竹了。   他现在有仇当面就报了。   对张鸣曦,他觉得自己忍得够够的了,不想再忍。   他生怕张鸣曦又跑了,怒哼一声,马上气呼呼地伸手勾住张鸣曦的脖子,把他那倔强的狗头往下一拉,重重地往他嘴唇上咬去。   张鸣曦嘴唇滚烫炙热,又软又甜,带着酒液的淡淡香气,白竹含上就舍不得松开了,死命的吮吸。   这一下,张鸣曦再清醒的理智也飞到九霄云外,再严格的自律也土崩瓦解。   他只呆了半秒,突然发了疯似的抱着白竹连亲带啃,力道比白竹重了何止百倍?   白竹连日来的委屈和渴望得到了很好的发泄,压根忘了要好好收拾他的念头,俩人像发了疯的小兽似的,抱在一起疯狂的翻滚,啃咬。   俩人熟门熟路,一套做了千百次的动作水到渠成,俩人身子滚烫,急切得不得了。   谁知到了紧要关头,张鸣曦又拉了稀,犹豫着停滞不前,一口咬在白竹脖子上,叹息着道:“唉,算了吧!”   嘴里说着算了,身子却很贪恋,舍不得离开,牙齿咬着脖子上的嫩肉,反复舔吸。   白竹已经箭在弦上,张鸣曦却引而不发,他快憋死了。   当下又气又失望,一下子气哭了,真的哭了。   白竹气呼呼的喘出一口粗气,重重的掐了一把张鸣曦的腰,恨不得一下子掐下一块肉来。   他还算清醒,气急之下没有乱骂人,只是拖着哭腔道:“鸣曦,你到底怎么了?到底在怕什么?”   一句话戳破了张鸣曦伪装的缩头乌龟壳子,他像三岁小孩似的,无助又茫然,委屈极了。   张鸣曦嘻嘻鼻子,把头埋在白竹肩窝,痛苦又隐忍地道:“竹子,我真的好怕,我怕你怀上了!你看姐,生个孩子赔了半条命,我不要你吃这样的苦!”   白竹这才知道这个男人这段时间为什么这么反常!   别人家娶媳妇夫郎巴不得快快生孩子,张鸣曦却因为怕他生孩子疼,宁愿不要孩子!   张鸣曦那么重欲的人,因为怕他生孩子危险,宁愿忍着自己的欲望,当和尚也愿意。   张鸣曦爱他如此之深,如此隐忍!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没有甜言蜜语,只有默默守护!   白竹感动得一地糊涂,眼眶发酸,干脆借着生气流泪的借口继续流了几滴感动的泪,哑声问道:“傻子!难道你不想要孩子?”   “不要!跟孩子比起来,我宁愿要你!”张鸣曦窝在白竹脖子上,声音闷闷的。   白竹哽咽一声,眼泪流得更欢了,他抹了一把眼泪,不好意思地小声道:“你,你以后都不和我亲热了?”   张鸣曦犹豫了一下,低头亲了亲白竹水润的嘴唇:“我,我能忍!你看,我不是忍了一个月吗?”   这声音里居然还带着一丝小得意!   得意个屁啊?   得意他忍功厉害吗?   白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应该是被感动出来的勇气,突然一个鲤鱼打挺,翻身把张鸣曦压在身下,朝他唇上吻去:“可我不能忍!”   张鸣曦脸一偏,躲开他那热气逼人的红唇,双手推着他,喘息着道:“竹子,别闹!我一想到你可能会怀孕,生孩子时可能会像姐一样痛苦,甚至……,就一点想法都没有了。要是那天是你,我受不了,我会死的!” 第460 章 心病还须心药医   白竹一听,又感动又心酸,亲眼目睹姐姐生孩子难产给这男人留下了心病,且病得不轻。   白竹那天也在,全程陪产,看见红柳那惨样,吓得不轻,心里也害怕过,但他从来没想过不生!   没想到张鸣曦一个铁骨铮铮的硬汉子却吓出毛病来了,怕他难产,干脆不让他怀,宁愿当和尚。   心病还须心药医,蛮干不是办法。   白竹心软成一摊水,没有继续骚扰他,但还趴在他身上,想了想,贴着他耳朵道:“鸣曦,忍不是办法。你想想,我们还这么年轻,能忍得住吗?何必自己为难自己?”   张鸣曦一噎,嘴硬地道:“我能忍!”   白竹叹了口气道:“你也不想想,要是我真的不能生,我在这个家还能待得下去吗?”   “待得下去,怎么就待不下去了?是我不要孩子的!”张鸣曦急了,抓着他胳膊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好像担心他跑了。   “就算你不计较,娘呢?她就算不说什么,我有什么脸面对她?”   “娘,娘……,不怕,有我呢!我就说是我不想生的!”   “这话除了你自己,有人相信吗?开枝散叶,传宗接代是媳妇夫郎的责任。没有孩子的家能叫家吗?你不想生,我想生!”   白竹强忍羞意,越说声音越小,趴在张鸣曦身上,小孩子耍赖似的一阵猛扭,双手双脚把床板擂得咚咚响,差点没给张鸣曦压闭气。   “可是,生孩子,太可怕了!你看姐,差点没命了,夫郎和妇人身子不一样,生产时更危险,我不能让你冒险!”张鸣曦一手搂着白竹的细腰,一手抚着他后背,还在坚持。   白竹想了一下,柔声道:“你怎么突然钻牛角尖呢?姐生了三个孩子,前面两个不是好好的吗?这个孩子之所以难产,是姐太大意了,胃口好,吃的多,动得少,大人孩子太胖了,才难产的。”   张鸣曦一听言之有理,一下子找不出话来反驳,“可是,可是”的,半天也没可是个啥出来。   白竹低头亲了亲他,柔声道:“我天天担心,害怕怀不上遭嫌弃。你倒好,生怕我怀上了!别担心,我会小心的 。若是怀上了,决不像姐那样天天躺着长肉,我一定少吃多动,不让孩子长那么胖,自然好生产的。”   “真的?”张鸣曦明显心动了,声音里带着兴奋,还带着一丝丝的犹疑。   “真的!世上的夫郎多了,你见是顺利生产的多还是难产的多?”白竹发挥他的聪明才智,继续诱哄道。   “对啊!我怎么那么傻?钻到牛角尖出不来,憋了一个月,差点活活憋死了。来吧!好好补偿我,把这一个月的都补还给我!”   好不容易做通思想工作,熄灭的火苗死灰复燃,星星之火重新燎原。   这一下,老房子着了火,彻底没救了。   俩人疯了一夜,张鸣曦憋很了,又起了讨债的心思,斗志昂扬,没完没了。   一开始势均力敌,尚能打个平手。   几次之后,白竹嗓子哑了,身子瘫了,力气用完了,彻底败下阵来,伏低做小,认输求饶,张鸣曦却不依不饶。   白竹没了办法,干脆眼睛一闭,自己睡死过去,随便他折腾……   毫无意外,第二天白竹起晚了。   好在张鸣曦体贴,知道自己昨晚闹得太凶,给白竹收拾得够够的,到了该起床做馒头的时候,他没有惊动熟睡的夫郎,自己悄悄起床带着三个小的去了。   白竹醒来时,天已大亮,张鸣曦早就不见人影。   他吃了一惊,生怕误了卖早点,忙翻身坐起。   这一动,牵动了身上某个使用过度的地方,疼得轻轻倒吸一口凉气。   白竹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又躺了下去。   腰也酸,腿也疼,比刚开业那几天人手不够连轴转一天还累!   成亲两年多了,俩人感情日益浓厚,早过了猴急的时候,现在是和风细雨,润物细无声,很少有狂风骤雨的时候。   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累了,都怪张鸣曦!   他自己钻牛角尖,旱久了,一下子发了疯的撒欢,自己没有他那么厉害,承受不住。   唉,闹别扭的是他,受伤的是自己!   刚成亲时,俩人久别重逢时,张鸣曦经常这样闹,白竹有经验。   他躺在床上,轻轻扭动腰肢,慢慢高抬腿,活动一下后感觉好过一些了,翻身趴着,伸手捶着后腰,按捏着。   活动半天后,身上没那么难受了。   白竹慢慢爬起来,光着身子,开箱子拿出冬天擦手没用完的脂膏,抠了一坨,细细抹在伤处,才舒服了一些。   他担心饭馆里几人忙不赢,没有多停留,穿好衣服,洗漱好,就准备过去帮忙。   白竹心细,临出门时,想到了宴宴总喜欢跟他打闹,怕他发现什么,重新返回卧房,拿着小镜子仔细照。   还好,张鸣曦很有分寸,除了嘴唇被亲肿了,红通通的,微微鼓着,脸上并没有其他伤痕。   白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指着镜子中嫩脸透粉,双目含春的小夫郎,小声骂道:“不害羞!哪有你这样的夫郎?胆大包天,竟然敢……”   说完,自己忍不住噗嗤一笑,揉揉发烫的脸颊,爱怜地抚摸着额头上的孕痣。   镜子往下移,果然,脖子上布满了青紫斑痕,惨不忍睹!   白竹吓一跳,暗暗庆幸幸亏回来检查一下。   不然,家里住着一屋子的小女儿,小哥儿,小汉子,他带着这一身伤让人看见了,如何见人?   白竹暗暗告诫自己以后一定要留意,行为举止更小心,不能在小的面前露出端倪。   他伸手把衣服领子上的扣子扣紧,见脖子上的青紫遮得严严实实,一点都看不出来,这才放心地去了饭馆。   白竹心里有鬼,生怕眼尖的宴宴看出什么,进了后院后高抬腿,轻移步,走得又轻又慢,尽量不惊动人。   宴宴正在灶台忙碌,看见他,诧异地道:“小哥,你怎么起来了?” 第461 章 学习   白竹更诧异:“啊?我为什么不能起来?”   “不是,你不是病了吗?多睡一会儿啊!”宴宴既担忧,又心疼,劝说他回去再睡一会。   “谁说我病了?”白竹一头雾水,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他马上反应过来:这废话说的!   谁能知道他病了?   肯定是张鸣曦了。   果然,宴宴道:“哥说的啊,哥说你昨天在姐家肉吃多了,肚子疼,闹了半夜才睡。让我们起来做早点,让你多睡一会儿。”   昨晚可不是闹了半夜吗?   可不是肚子疼吗?   只不过不是肉吃多了,是大棒骨吃多了!   白竹一边暗骂罪魁祸首张鸣曦,一边不好意思地讪笑道:“昨天吃了席,没有喝茶水,所以肚子疼。睡了一觉好多了,怕你们忙不赢,过来帮忙。”   宴宴在剁肉做浇头,笑道:“你就是闲不住!那你来煮面吧!”   白竹笑嘻嘻地系上围裙,拿过长筷子,端了簸箕里的面条来灶台煮。   张鸣曦听见动静,快步跑了进来,看见白竹在忙,皱眉道:“竹子,你怎么起来了?身上还疼吗?再睡一会儿啊!”   白竹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我为什么要再睡一会儿?还不是怪你这个喂不饱的狼!   可是当着宴宴,他不好多说,红着脸含糊道:“没事,睡一觉好多了。”   张鸣曦盯着白竹看了一会儿,见他低眉敛目,红着脸不敢看他,格外温顺,不由得心痒痒的,想去抱他。   张鸣曦情不自禁地走近一步,伸出双手。   白竹警惕地往边上退了半步,瞪了他一眼,目露警告。   张鸣曦一噎,这才意识到宴宴在边上,不好意思地缩回手,摸摸鼻子,笑道:“你不舒服,不要久站。你去收钱,我来煮面。”   “你会吗?”白竹不相信地挑了挑眉。   “会,当然会。这不是有宴宴吗?不会我问宴宴啊,实在不会,就让宴宴煮,你让开。”   白竹不想和他争执,中午要炒菜,还有的忙,现在多歇一会儿也好。   白竹放下筷子,解下围裙递给张鸣曦,笑道:“那你系上围裙吧!”   张鸣曦一把拿起筷子,张开双手笑道:“你帮我系!”   白竹瞪了他一眼,笑骂道:“你没长手吗?”   张鸣曦举了举手上的筷子,得意洋洋的道:“长了!喏,你看,拿了筷子,不得闲。”   白竹恨他昨晚太凶猛,给自己弄一身伤,才不想管他呢,把围裙往他身上一丢,笑道:“让宴宴帮你系。”   说完,转身就跑。   跑快了,扯得身上好疼。   他一边龇牙咧嘴,一边暗自庆幸背对着那兄弟俩,哪怕疼得五官皱在一起,他们也看不见。   否则,张鸣曦又得借机来抱他,宴宴又要笑话他!   眼看围裙要掉地上了,宴宴快步过来,一把接住,帮张鸣曦系上,忍不住狐疑地盯着他看。   张鸣曦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心虚地问道:“看什么看?我脸上有花?”   宴宴摇头,又点头:“花倒没有,你们怎么怪怪的?”   “哪里怪了?你自己的哥哥,天天见,哪里怪了?”   “说不出来,就是感觉怪怪的!”宴宴挠挠头,恍然大悟地道:“我知道了!你们之间又像过去那么亲密了,不是前几天那种冷冰冰的客气了!”   张鸣曦忍不住抿唇笑:“偏你知道,你是狗鼻子吗?”   ……   闹了一场,俩人知道对方对自己的深爱,心意互通,感情更加浓厚。   张鸣曦没了心病,黏白竹黏得不得了,除了买菜,门都不出,白竹倒是有空就去看红柳。   红柳生妞妞时,身子受损严重,月子坐得好,看着精神还好,但内里亏空,半点不能受累。   赵仁怕她留下什么后遗症,满月后要她静养,不准劳累,连门都很少出。   他自己没事也不出门,除了去酒坊。   酒坊后面的投资都是赵仁一个人出的,他理所当然就是大老板,每天去酒坊转一转,处理一下重要的事情,小事情都推给合伙人和各位管事,尽量多留些时间在家陪红柳和孩子们。   张鸣曦见姐身子好了,妞妞长得好,放心了,饭馆忙得很,去得少了。   白竹存了学习的心思,想看看姐姐怎么带孩子,反倒经常去看姐姐,有时候一个人去,有时候拉着宴宴或者燕子去。   这天卖过早点后,张鸣曦去买菜,白竹收拾了一下后院,交代燕子和白露准备中午的食材,他拉着宴宴又去了红柳家。   红柳抱着妞妞躺在院里的躺椅上晒太阳,一见他们来了,忙站起来笑道:“我正想着你们呢,你们就来了。”   “想我们什么?”宴宴笑嘻嘻地捏捏妞妞的小嫩脸,疼爱地骂道:“小胖子,天天吃了睡,睡了吃,也不知道醒了跟小舅玩。”   “小舅,我跟你玩!”大宝和小宝看见他们来了,从堂屋飞奔出来,一下子扑到宴宴怀里。   宴宴低头一看,两个孩子在吃早点,糊了一嘴的米汤,忙后退一步,嫌弃地道:“吃了什么啊?一嘴的米汤,小心弄脏我衣服。”   大宝嘿嘿笑着,故意拿嘴去蹭他衣服下摆,小宝有样学样,也拿他衣服擦嘴巴。   宴宴吓得哇哇大叫,笑着拉两个宝宝去灶屋打热水洗脸。   红柳笑眯眯地看着他们闹,拿了小椅子让白竹坐,冲堂屋喊道:“李大娘,泡两碗茶来。”   李大娘是赵仁请来伺候红柳坐月子的。因为她人老实,勤快,做事麻利,红柳很满意,满月后留下来继续照顾一家人。   李大娘答应了一声,很快端了两碗茶,一碟炒花生出来。   她话不多,放下茶点,冲白竹点头笑笑,又进屋忙碌了。   妞妞饿了,在红柳怀里哼哼唧唧的拱来拱去,要喝奶。   红柳生了三个孩子了,在白竹面前也不避讳,解开衣襟喂孩子。   妞妞咕噜咕噜地喝着奶。   白竹偷偷瞄了一眼,羡慕地道:“姐,妞妞长得真好。”   红柳低头看着妞妞,一脸慈爱,嘴角溢出幸福满足的老母亲的笑。 第 462章 蓝亦青   红柳伸手轻轻摸着妞妞的小胖脸,疼爱地道:“虽说这小胖子让我吃尽了苦头,我还是很爱她。你姐夫更是不得了,出去一会儿就想得慌,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要抱妞妞。”   白竹羡慕地咽了一下口水,轻轻嗯了一声,目光就没离开过妞妞。   红柳突然意识到什么,抬头问道:“小竹,你们成亲两年多了,怎么还不生一个呢?”   白竹脸一红,不过在姐面前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姐姐开明,也很心疼他,能理解他,还能说些心里话。   白竹望了红柳一眼,吞吞吐吐地道:“我也想生啊,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怀不上。”   “看过郎中了吗?”红柳生妞妞时,死里逃生,知道娘家一家人都在这里陪产,为她跑前跑后,很是感激,对白竹更是亲切友善。   “看过了,在桃树村就看过很多次了。郎中说我以前过得太苦,身子亏空太厉害了,所以不易有孕,等身子补好了,自然能怀的。”白竹红着脸,小声道。   “那你担心什么?养好身子再说啊!小竹,你们现在条件好了,不要省,鸡蛋红枣是补气血的,多吃点。”   “吃着的。以前在家娘就让我当零食吃的,现在自己开饭馆,这些东西多得很,都吃腻了。”   白竹抬头望了一眼红柳,摸着额头的孕痣,不好意思地道:“姐,你看,我以前孕痣灰扑扑的,一看就是身体不好。可是今年孕痣颜色好起来了,看着比很多夫郎的都红艳,怎么还是没怀上呢?”   红柳一边喂孩子,一边抬头看了一眼他的额头,笑道:“正是呢,这么漂亮的孕痣真不多见呢!”   她沉吟了一下,笑道:“既然郎中说你身体没问题,迟早能怀上,倒是不用担心。对了,我问你……”   一句话没说完,她突然噗嗤一笑,凑到白竹耳边低声笑道:“我听人说,成亲几年后如果怀不上,晚上在床上换一下姿势……”   白竹一下子羞红了脸,不等她说完,使劲推开红柳,白了她一眼,羞道:“姐,你在哪里听来的这些话?”   红柳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背,亲昵地骂道:“都成亲那么久了,还那么怕羞?这有什么的,两口子在床上,想怎么来怎么来,谁管得着?”   白竹生怕她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忙一把捂住红柳的嘴,红着脸着急地道:“别说了别说了!”   红柳见他羞得满脸通红,可爱又娇俏,忍不住咯咯笑。   俩人正闹着,赵仁笑嘻嘻地回来了。   白竹忙站起来,笑着喊了一声:“姐夫。”   “小竹来了。快坐。”赵仁答应一声,张手就来抱妞妞。   妞妞吃饱了,乖乖地窝在赵仁怀里,冲她爹尖嘴巴,努力地想说话。   赵仁心都化了,在妞妞的小嫩脸上吧唧一口,笑着逗她。   这时宴宴带着两个孩子洗干净了脸,出来了,看见赵仁,喊了一声姐夫,两个宝宝松开宴宴,冲过去抱着赵仁的小腿,仰头喊爹。   赵仁一只手抱着妞妞,一只手搂着两个大的,笑道:“宴宴也来了?管事送酒去你家了,铺子里有没有人啊?鸣曦在家的吧?”   白竹一听,忙站起来道:“鸣曦买菜去了,不知道有没有回来。铺子里只有燕子和白露在,他们还没单独收过酒呢,我得赶快回家。”   他们抽空过来看一眼,有事就马上往回跑,红柳已经习惯了,端起花生往白竹口袋里一倒,笑道:“急什么?燕子能干得很,有她在家,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红柳这话没毛病,燕子可不是能干着吗?   张鸣曦还没回来,燕子大些,有人有事她地出面处理。   这不,正在家里收酒呢!   管事来时,燕子正在后院熬酸果汁,做凉拌菜,听见门口有人喊张老板,忙跑了出来。   平时他们在后院忙碌,张鸣曦在店堂负责这些事,张鸣曦不在,也是白竹出面,燕子从来没插过手,不知道要怎么做。   门口停着一辆牛车,一个中年男子跳下牛车,笑道:“小姑娘,张老板呢?喊他来抬酒桶。”   燕子望了一眼,牛车上还有一个年轻小汉子,正扶着一个酒桶,往牛车下搬。   酒桶太重,他搬不动,咬着牙使劲,挣得脸红脖子粗,有点滑稽。   燕子没有多看,她一个姑娘,也不好上去帮忙,对着中年男子笑道:“我哥夫买菜去了,还没回来。大叔是送酒来的吗?”   “是啊!”   中年汉子把牛缰绳系在门槛石上,转身去帮小汉子抬酒。   俩人熟门熟路,把一桶酒抬到柜台里面,放在地上,拿了旁边的空酒桶就要走。   燕子心想:这丢下一桶酒就走,算怎么回事啊?   这酒是多是少,是好是坏,自己完全不知啊。   她忙上前一步,笑道:“大叔,这酒是多少斤,多少度的?一共是多少钱?要不,你们稍等一下,我哥夫马上就回来了。”   中年男子犹豫了一下,道:“我没空啊,酒坊里有事。”   “可是,我不懂啊,我哥夫不在,我说不清楚,不会扯皮吧!”   “不会。张老板是我们赵老板的小舅子,扯什么皮?这么一桶酒,一个铜子儿不要,白送给他也行。”   中年男子笑着开了句玩笑,又往外走了两步,突然回头道:“不对!这是我领出来的酒,要是真的没有交接清楚,岂不是我要白送一桶酒给张老板?送一桶也不要紧,只是张老板不在家,我这白送了也没人情啊!”   他回头望了一眼小汉子,沉吟着道:“……,这样,亦青,你在这里等张老板回来,交接清楚了再回去。我先走,酒坊里忙得很,一大批人等着我呢。”   那小汉子停住往外走的脚步,点头道:“好。爹,待会儿我是来酒坊还是直接回家。”   “今天的酒送好了,你回家去吧!”中年男子解开缰绳,上了牛车,鞭子一甩,黄牛拉着牛车一溜烟跑了。   原来这中年男子是酒坊里负责销售的管事,这小汉子是他儿子蓝亦青。 第 463章 帮忙   这时酒坊酿酒工艺日益成熟,产量蹭蹭涨,白酒口感好,名气越来越大,周围几个县都来这里买酒,慢慢的连州府都有商人来买酒。   酒坊的酒不够卖,蓝管事不用出去推销,只需在酒坊接待客户,给离得近的几家铺子送送酒就行了。   可是来订酒的人越来越多,有时候他外出送酒了,客人就得等半天。   本地人还好,外州县的等的时间长了,当天就赶不回去,耽误事。   赵仁见他一个人忙不赢,让他找个帮手。   蓝管事倒是眼水好,会来事。   见酒坊的生意蒸蒸日上,知道前途无量。   在征得赵仁同意后,把儿子蓝亦青送进酒坊,想让他先送送酒,有机会谋个后路。   蓝管事为人实诚,尽职尽责,负责的一摊子事从来没有出过问题,赵仁待人宽厚,对他印象又好,自然同意。   蓝亦青今天第一次上岗,不熟悉情况,蓝管事领着送了一圈酒,认认门。   张鸣曦这里是最后一家,送完就没事了。   蓝管事把蓝亦青留下来,一来是怕燕子说不清楚,二来是让他和张鸣曦见见面,以后好打交道。   蓝亦青今年十九岁,高高大大,剑眉星目,十分俊气,只是脸皮薄,见了女孩儿爱脸红,很不敢搭讪,尚未婚配。   他见店堂里只有燕子一个小姑娘,他一个汉子不好意思和姑娘待在一起,站在门外笑道:“店家,你去忙,我在这里等一下张老板。”   燕子从小开饭馆,习惯了和人打交道,一点都不怯生,大方地笑道:“外面风大,冷,进来坐吧!”   蓝亦青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跟着燕子进来,坐在门边的空桌子上。   燕子泡了一碗热茶,笑道:“请喝茶。”   蓝亦青忙站起来,手忙脚乱地伸手去接,差点碰翻了茶碗。   他羞得脸更红了,燕子望着他微微一笑:这小汉子好生俊俏,就是胆小,爱害羞红脸,还没她一个小姑娘大方!   燕子见他实在局促,也不陪着了,笑道:“你坐着喝茶。我和我弟弟在后院,有事喊我们。”   蓝亦青忙答应了,燕子转身进了后院。   蓝亦青双手捧着茶碗,偷偷望了燕子一眼,见她小腰一扭,进了后院,不禁发起呆来:这小姑娘,又漂亮,又能干,就是太泼辣了些,一个小姑娘比他一个汉子还能说!   这时早饭已过了很久,午饭时间没到,外面行人来去匆匆,李立维在隔壁忙着卖肉,没时间过来,店里一个人都没有。   蓝亦青性子慢,慢吞吞地喝茶等着张鸣曦,倒也不觉得时间难熬。   一碗茶还没喝完,突然听见后院传来“扑通”一声响,接着是燕子娇俏的“哎呦”声。   蓝亦青愣了一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条件反射地站起来,就往后院跑。   刚刚走到过道门口,突然意识到自己一个小汉子,第一次送酒,就跑到人家后院不合适,马上犹豫着停住了脚步。   他也没马上返回,站在原地听了一会儿,没听见动静,正准备折回店堂,又听见了“咚”的一声响,好像是东西掉落的声音,接着燕子咬牙切齿地骂道:“该死的东西,就会偷吃!”   蓝亦青微微一笑,他记得刚才燕子说她和弟弟在后院,那该是弟弟偷吃了什么东西被燕子骂了?   只是弟弟吃了一点东西,就骂人家是该死的东西,也忒凶了一点吧!   他不想管闲事,准备悄悄折回,又听见燕子嘶了一声,接着懊恼地骂道:“吃就算了,把布袋咬得大个洞小个洞的,米面都漏了!该死的老鼠,没打着,把我脚烫成这样,路都走不了,真倒霉!”   蓝亦青这才知道她不是骂弟弟,是在打老鼠!   她说什么?   脚被烫了?   路都走不了?   她不是还有个弟弟在后院吗?   怎么只有她一个人说话,没听见有人接腔?   蓝亦青不知道后院是什么情况,不敢贸然进去,正在犹豫时,又听见燕子嘶嘶地倒吸气的声音。   看来烫得不轻!   蓝亦青不再犹豫,快走几步,进了后院。   燕子坐在后院中间的椅子上,左脚架在右腿上,右脚穿着鞋袜,左脚的鞋袜已经脱掉了,光着脚,白嫩的脚背上红了一大块,她正低头对着红红的脚背吹气。   蓝亦青匆匆瞥了一眼,只看见了白白的脚背,马上别过头,别扭地问道:“你怎么了?”   燕子闻言吓一跳,抬头望了他一眼,不好意思地道:“该死的老鼠偷东西吃,我拿了个棍子去打,谁知老鼠没打着,碰翻了泥炉上的瓦罐,开水烫到了脚背。”   蓝亦青见燕子落落大方,并没有一般女孩儿的扭扭捏捏,也放松下来,调转目光又看了一眼她的脚背,这才看见白嫩的脚背红了一大块。   他吓一跳,情不自禁地走近一步,着急地道:“哎呀,你脚背烫伤了!”   “嗯。好在没有脱皮,不要紧。”   “怎么不要紧?等一下就会起泡的,疼得很。”   燕子低头吹着脚背,懊恼地道:“真倒霉,这可不是为了老鼠打翻了油瓶吗?起泡也没法子,过几天就好了。”   蓝亦青站在那里,走近也不是,转身走开也不是,犹豫着道:“要不,我去请郎中来看看吧!”   这个时代对于烧伤烫伤并没有什么好办法。   燕子摇头道:“不用了,郎中来了也没法子,无非就是开几副苦唧唧的药水,喝了也不见效。对了,麻烦你拿个碗,舀一些酸果汁来,我抹一抹好得快些。”   他们平时炒菜也难免被溅起的热油烫到,抹点酸果汁就没事了。   蓝亦青忙转身去了灶屋。   一般汉子在家平时不进灶屋的。   他同样如此,不会做饭,更不认识什么酸果汁。   “哪个是酸果汁?”蓝亦青拿着个空碗在灶屋转来转去,灶台上瓶瓶罐罐一大堆,就是不知道哪个是酸果汁。   “在木盆里,你找找……”   木盆里有菜油,有猪油,有大酱,也有不知名的糊糊,到底哪个是酸果汁啊? 第464 章 你们在干嘛   蓝亦青分不清,只得凑近了木盆去闻味道。   燕子见灶屋里的瓶瓶罐罐被碰得一片响,生怕他打翻了油盆。   想想不放心,燕子扶着墙站起来,金鸡独立的站了一会儿,觉得脚上的疼痛能忍受,一只脚着地,蹦着进了灶屋。   才蹦了几步,蓝亦青听见脚步声,回头望了一眼,诧异地道:“你怎么进来了?”   燕子叹气道:“你不是找不到吗?我怕你把油盆打翻了。”   她一边说,一边往里蹦,看起来毫不费力。   但她高估自己了的蹦跳力。   平时双脚好好的,一只脚可以蹦好远,可这时一只脚受伤了,潜意识里总怕碰到了伤脚,总忍不住低头去看。   开始几下还好,多蹦几步之后,身子摇摇摆摆,维持不了平衡,眼看要倒。   燕子生怕伤脚落地会雪上加霜(其实她伤的是脚背,脚板轻轻地踩在地上也没事,但危急之下她没想那么多),高高缩着左脚,右脚金鸡独立,双手乱摆尽力地维持平衡,可惜,越急越慌,在一阵哎呦声中,她控制不住地往前扑去。   蓝亦青吓一跳,条件反射地上前一步,一把抱住了燕子。   燕子眼看着就要摔个狗啃泥,慌乱中不知道抓到什么东西,来不及细看,在保命原则的驱使下,死死地抱着身前的救命稻草。   这下好了,一个要救人,一个要救自己,竟然就这么抱在一起了!   “你没事吧?”蓝亦青扶着燕子站好,自己身子往后一退,就想松开手。   他们孤男寡女的,虽然是为了救人才抱在一起的,但被人看见像什么话?   他一个汉子倒是无所谓,但燕子一个小姑娘,以后怎么嫁人?   燕子也意识到了,一下子红了脸,刚刚站好,正要推开蓝亦青,就听见后面传来不悦的声音:“你们在干嘛?”   蓝亦青抬头,燕子回头,俩人不约而同地望向门口,原来是白露。   白露肚子疼,回去上茅厕,刚刚过来,就看见姐和一个陌生汉子抱在一起。   什么情况啊?   自己才走了多大一会儿,就和别人抱一起,姐这么豪放的吗?   白露和燕子天天在一起,熟悉情况,最清楚姐是什么样的人。   奇怪了,姐姐只是性格直爽,和人交往进退有度,什么时候能豪爽到能和陌生人抱一起了?   不对,姐姐不是这样的人,一定是这个色狼跑进来欺负姐姐!   白露年纪虽小,但他是个小汉子,脾气火爆,怎么能容忍别人跑进来欺负姐姐!   他气势汹汹地上前一步,一把推开蓝亦青,把燕子搂进怀里,恶狠狠地骂道:“你是谁啊?吃饱了撑的吧?敢进我家欺负我姐,你想找死啊?”   蓝亦青不认识白露,见他虽然长得俊俏,但一脸稚气,明显年纪还小,又听他口口声声说“我姐”,知道了他是谁。   “我没有……,我不是……”蓝亦青刚想解释,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还握着燕子的手臂呢。   他像被火撩了一把似的,慌忙缩回手,不好意思地瞄了一眼燕子。   燕子纵然行事大方,可毕竟是个小姑娘,第一次被汉子抱在怀里,又紧张,又害羞,一颗心怦怦直跳。   她见蓝亦青红着脸偷看自己,一张俏脸火烧一样,腾得红了。   又见白露气势汹汹地想去打蓝亦青,忙拉住白露的手道:“小露,别乱来,这是酒坊里的蓝大哥。我脚被开水烫了,我让蓝大哥来帮忙拿点酸果汁抹抹。”   白露狐疑地道:“拿酸果汁就拿酸果汁,你们抱在一起干什么?抱在一起酸果汁就抹上了吗?”   燕子一噎,心虚地道:“蓝大哥找不到酸果汁,我蹦跶着进来指给他看,没站稳,差点倒了,蓝大哥怕我摔着,扶住了我。别乱讲,哪里抱了?”   越说声音越小,说到“哪里抱了”几个字时,既心虚,又心慌,声音里带着一丝丝颤抖,说不出是什么味道。   蓝亦青听见这句话,忍不住跟着心慌起来,偷偷又看了燕子一眼,脸更红了。   白露看看这两人,一个比一个脸红,一个比一个心虚,狐疑地道:“姐你别帮他说话,要是他欺负你,我饶不了他。我,我,我打死他!”   燕子见白露不依不饶的,怕他真的去打人,忙转移话题道:“小露,你看看我的脚,是不是起泡了?”   白露果然被成功地转移注意力,半抱半扶地把燕子带到后院坐下,蹲下去拉起她的脚一看,果然起了一串细泡,心疼地道:“是起泡了,怎么烫的?”   突然想到灶屋的罪魁祸首,白露咬牙回头怒视着蓝亦青,恨恨地道:“是不是你弄的?”   蓝亦青彻底无语:燕子看着通情达理的样子,怎么他弟弟就会胡搅蛮缠,一味地冲自己凶?   他们第一次见面,犯得着拿他当仇人吗?   燕子见白露又怼上了蓝亦青,生怕蓝亦青生气,忙冲他使眼色,摆手道:“蓝大哥,谢谢你,你去店堂等我哥夫吧!我弟弟来了,让他帮我抹酸果汁。”   蓝亦青点点头,走到后门口,想想不放心,又回头去看。   白露背对着他,正细心地替燕子抹着酸果汁,小声不满地道:“姐,你什么时候和那家伙那么熟了?”   “哪家伙?”燕子不知道他说谁,一头雾水。   “就刚才那家伙!”   白露脖子一梗,语气很是不悦。   什么人啊,认都不认识,就这么抱着姐姐!   蓝亦青心里哀叹:好吧,这一会儿的功夫,自己就成“那家伙”了!   燕子忍不住噗嗤一笑,露出小女儿的娇俏,伸手戳了一下白露的额头,笑骂道:“一点礼貌都没有!人家是蓝大哥,怎么能叫那家伙?”   说完,心虚地抬头看,果然看见蓝亦青站在后门口,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似戏谑,似无奈,还带着那么一点点笑意?   燕子脸一红,忙偷偷抬起手,撵小牲口似的往外撵他,嘴里做着口型,无声地道:“快出去,否则又要挨骂了!”   蓝亦青见燕子红着脸,努着嘴,一脸紧张的样子,觉得有些滑稽,又有些可爱,微微一笑,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第 465章 惦记   白露嘴里还森·晚·在絮絮叨叨地责备燕子不小心,哪里知道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在他严防死守下,那俩人就完成了一次眼神交流?   燕子心神不定地一直偷看后门,见蓝亦青出去了,才轻轻松了口气。   白露细心地给燕子抹好酸果汁,给伤口包上细布,穿上轻便的麻绳绳,不让她多走路,就坐着做些手上的活计,像剥豆子啊,给土豆削皮之类的。   白露自己去准备中午的食材,把鸡汤,排骨汤煨好,正要做凉拌菜时,张鸣曦回来了。   蓝亦青正坐在店堂里喝茶,张鸣曦挑着一担菜进来。   虽然没有见过张鸣曦,但他观言察色,估计这就是张老板,忙上去帮忙。   白露听到动静,忙跑出来,见张鸣曦刚刚放下菜,忙道:“哥夫,你回来了。”   说完指着蓝亦青,别别扭扭地道:“这是酒坊的人,送酒来,你收一下。”   说完,也不看蓝亦青,转头进了后院。   蓝亦青见白露对自己敌意这么大,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也不好多问,指着酒桶说了送酒的事。   其实并不是送一次酒结一次账的。   张鸣曦收了酒,打一个收条,一个月凭收条结一次账,只是燕子不太清楚而已。   张鸣曦做事过细,见蓝亦青面生,有些信不过,拧开桶盖,用小勺子舀了半勺喝了,点头道:“不错,就是我要的酒。小伙子,看着眼生,新来的吗?”   “嗯,我叫蓝亦青,蓝管事是我爹。他忙不过来,赵老板让我来帮忙。”蓝亦青摸摸鼻子,说得清清楚楚,口齿伶俐。   张鸣曦写了收条,盖上私章,笑道:“我跟你爹打了好久的交道了,你爹为人不错,我们合作一直很愉快。现在换成你,也希望合作愉快吧!”   蓝亦青接过收条,仔细看了,收进怀里,笑道:“张老板,我新来乍到,很多东西不懂,请多指教。”   “好说好说!”张鸣曦笑嘻嘻地把他送到门外。   蓝亦青想到燕子的烫伤,很想进去再看一眼,想到白露凶巴巴的要吃人的样子,又觉得自己太过唐突,忍住了,冲张鸣曦点点头,闷闷地走了。   不多时,白竹和宴宴跑着回来了,见张鸣曦已经收了酒,也没多问,进后院忙去了。   燕子的烫伤不重,擦了几次酸果汁,白竹又拿了獾子油给她擦,红肿蔫了,掉了一层死皮,就彻底好了。   乡下人干活,免不了总会有些小伤小痛的,他们自己压根就不当回事,白竹见她没几天就好了,也没当回事。   燕子不当回事,却有人当回事,心心念念地想着呢。   没过几天,蓝亦青又来送酒。   他来的时候,张鸣曦刚好在家,很爽快地收了酒,写了收条,就没事了。   蓝亦青拿了收条,在店堂里磨磨蹭蹭,半天不走。   张鸣曦暗暗奇怪,又不好多问,只得笑道:“蓝小管事,在这里玩玩,吃了午饭再走。”   现在离吃午饭还早,这明显是客气话。   蓝亦青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笑道:“不吃饭,我要走了,家里还有事。”   话虽如此,一双脚在店堂里踱来踱去,就是不往门口走。   张鸣曦不知道他要干嘛,低着头记账,随他踱步,不再管他。   蓝亦青踱了一会儿,走到柜台前停下,咳嗽一声,好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张鸣曦抬头望了他一眼,蓝亦青像火烧屁股似的,马上红了脸,又清咳一声,摸了摸鼻子,转身走开。   张鸣曦暗自诧异,蓝亦青这神情,鬼鬼祟祟,分明是有事!   有什么事呢?   为什么不说呢?   张鸣曦从小挑起家里的重担,小小年纪跟着赵仁走南闯北,杀伐决断,很有魄力。   他实在看不了一个汉子未曾开口先红脸,扭扭捏捏的样子。   他只知道自己经历的生活,只知道男子汉就应该勇敢果决。   他不知道的是,世上还有一种人,家里条件比较好一些,但还不到纨绔的地步,这种家庭有些钱,也有些爱,养出来的孩子经的事少,脸皮薄,很善良,也很单纯。   张鸣曦不想说话,蓝亦青不敢说话,俩人隔着柜台大眼瞪小眼。   僵持片刻,张鸣曦先绷不住了,笑道:“蓝小管事,你到底有什么事?”   “不要叫我蓝小管事,叫我蓝亦青吧。”蓝亦青酝酿半天,这句话说得既快又伶俐。   “好,蓝亦青,你有事吗?”张鸣曦不想啰嗦,快刀斩乱麻地问道。   “我……,我想问一下……”   蓝亦青一句话没说完,燕子出来了。   燕子右手端着一盆拌好的肉馅,左手端着一筲箕饺子皮,笑嘻嘻地道:“哥夫,现在有没有空?洗个手,把这些饺子包了吧!”   店里人手不足,张鸣曦总要趁空帮忙,无论是使唤人的,还是被使唤的,都已经习惯了。   张鸣曦答应一声,还来不及说话,诧异地看见蓝亦青两眼放光地迎着燕子走近了一步。   张鸣曦诧异不过一秒,好像发现了什么,一仰身,靠坐在椅子上,饶有兴味地望着他们。   燕子平时见人落落大方,有说有笑,这时见了蓝亦青,却一下子红了脸,目光迅速扫过他脸上,马上垂下头,蚊子似的小声喊了一声:“蓝大哥!”   蓝亦青笑着答应一声,走近了一点,小声问道:“你脚好点了吗?我,我一直想来看看你,不得便利。”   燕子又抬头迅速望了他一眼,看见他那火辣辣的目光,像那天被开水烫着似的,一惊,马上低下头,小声道:“已经好了,多谢关心。”   “那就好,我……”蓝亦青还想再说,燕子却一眼扫到了张鸣曦似笑非笑的神情,表情一僵,瞪了张鸣曦一眼,转身就跑。   燕子来了半年了,一向大大咧咧的,张森·晚·鸣曦从来没有见过她害羞的模样,这时见她害羞逃跑,不由得心里一动。   蓝亦青见燕子跑了,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没说话。   张鸣曦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是这蓝亦青他是第二次见面,燕子怎么会认识他? 第 466章 没吃的   他想套套话,笑道:“蓝亦青,你认识燕子?”   蓝亦青回过头,把那天燕子被烫了的事说了。   燕子的脚烫伤了?   这事张鸣曦真的不知道,他只管店堂,哪里知道后院的事?   蓝亦青见他一无所知的茫然表情,心里不舒服,暗骂道:这张老板真不怎么样,内妹受伤了都不知道!   燕子受伤了没人管,也忒可怜了!   其实他错怪张鸣曦了。   也没错怪,毕竟张鸣曦真的不知道燕子烫着了。   这不能怪他。   张鸣曦家里住着一屋子的年轻人,小汉子,小哥儿,小女儿,亲弟弟,亲弟夫,内弟,内妹,数都数不清。   住在一起,干活在一起,低头不见抬头见,为了不闹出闲话,也怕自己一不留神冒犯了哪位小祖宗,他一概敬而远之。内宅的事全部交给白竹,和几个小的说话打交道都是光明正大。   燕子受伤的事情他不知道,他没管。   但白竹知道,白竹管了,白露也管了,宴宴也管了。   其实伤势不重,白竹拿了獾子油给燕子天天擦,白露和宴宴照顾她,只让她做手上的活计,走动站立的事情不让她做,所以燕子才能好得那么快。   蓝亦青见过了燕子,也说上话了,没有再磨蹭的理由了。   他一边往回走,一边暗骂张鸣曦有钱人心黑,同情燕子,不免长吁短叹。   张鸣曦望了一眼他走远的背影,一边包饺子,一边暗暗好笑:竹子为燕子的亲事操碎了心,愁得都快长皱纹了,却还没个着落。   没想到燕子不声不响的,姻缘在这等着呢!   抽空跟竹子说说,一来让他放心,二来嘛,自己给燕子找了这么个好亲事,还不该好好讨点赏啊?   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张鸣曦还没来得及讨赏,家里就出了事。   家里的事怪不了别人,要怪就怪老天。   今年这天也怪,进了冬月就开始冷,天天下雪。   现在条件好了,白竹当家有经验,早就准备好了各人的厚被子,厚棉袍。   他没时间做棉鞋,胡秋月也没时间,掏钱请村子里的妇人做的,一人一双,和去年的旧棉鞋换着穿,一点都不冷。   李立维今年山羊兔子卖得多,积攒了很多羊皮兔皮。   白竹和两个宴燕给家里每个人做了兔皮袜子,帽子围脖,每人还做了一件羊皮大氅。   哪怕外面大雪纷飞,他们准备充足,一点都不冷。   唯一的缺点是,天太冷了,吃饭的人少了,饭馆里生意冷清很多,倒是肉铺生意好。   好在张鸣曦想得开。   反正现在欠债还清了,房子铺子都有了,还攒了一百多两银子,生意差点也没事。   天冷,白竹还可以趁机多歇歇。   按说,有吃有喝有银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但老话不是说了吗?   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   月有盈亏,水满则溢。   饭馆没事,家里出了事。   具体来说,是李大贵的牲口出了事。   李大贵今年开始养牲口,非常努力,起早贪黑,吃了很多苦,终于牲口越来越多,养殖事业走上了正轨。   这一年来,李大贵在家养殖,李立维在镇上卖肉,父子合作,赚了不少钱。   眼看着就要发财了,谁知老天不作美,天天下雪!   李大贵第一次养牲口,没经验,留的干草不够。   他做事细心,知道冬天没青草,要准备干草。   他知道的,也准备了。   家里十亩田的稻草一点没丢,全部留着。   夏天放羊时,带着张载米和木头,一边放羊一边割青草晒干,也准备了不少。   按说够了。   可惜现在天天下雪,牛羊不能上山放牧,天天在家吃干草,几个大草垛,肉眼可见的一天天矮下去,眼看一个月都坚持不了。   起码要到开春,山上积雪融化,枯草变绿,把羊们赶上山放牧才算度过难关。   离开春还有一个多月呢!   这一个多月怎么办?   总不能让羊和兔子饿死吧?   李大贵急得嘴唇长泡,吃过早饭,赶着牛车来找张鸣曦和李立维。   饭馆里没人,几个人掩上半扇门,坐在店堂里商量。   张鸣曦也是第一次遇见这事,皱眉道:“这事大意了。夏天的时候就该未雨绸缪。或者雇人割草,或者出钱收草,该多做准备的。”   他有些懊恼,今年家里的事都丢给李大贵,很少回去。要是多回去几次,说不定就能发现问题。   虽然养殖业是李家父子的,就算牲口全部死光了也和他没关系,但是,他们是李立维父子,和宴宴有关系!   他就不能不管!   李大贵掀了掀干燥的嘴唇,懊恼地道:“都是我的错,省小钱吃大亏,舍不得雇人割草。总想着,白天把羊赶到山上吃草根,晚上回来加一顿草料,准备的这些足够了。哪知道,今年这个天气,这么早就下雪呢?牛羊关在圈里,天天吃干草,就不够了。”   张鸣曦思忖了一下,安慰道:“吃一堑长一智。明年开春了,雇人割草也好,买草也好,要落实下来,不能省了。”   李大贵点点头,抹了一把脸,道:“知道了,这次的教训足够了,不会再犯。”   张鸣曦这才嗯了一声,道:“事情已经发生了,指责,后悔都没有用。既然商量好了后面干草的事情,现在来商量一下怎么度过眼前的难关吧!立维,你怎么看?”   李立维正在低头算账呢!   今年肉铺生意好,他攒了一百多两银子,正想在镇上买个宅院呢!   现在出了这事,这钱保不住了,得拿出来买草料,宅院买不成了。   他心里暗暗埋怨李大贵不该目光短浅,不早些多准备干草。   但李大贵是他爹,是靠自己一双手把他拉扯大的亲爹。   李立维望着他爹嘴唇干裂,双眼布满血丝,一脸沧桑的样子,一句话都不忍心说他。   李立维暗暗叹了口气,望了宴宴一眼,又看了看李大贵,安慰道:“爹,别急,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哥,你看这样行不行?现在肉铺生意好,每天多宰一些大羊和大兔,我尽量多卖一点。” 第 467章 多花银子   张鸣曦点点头道:“你现在生意已经很好了,再多卖点,一个人忙不赢。现在饭馆里生意不太好,让宴宴过来帮你。实在忙不赢,白露有空也可以搭把手。”   李立维点头道:“那再好不过了。宴宴守着铺子,我可以挑肉出去走街串巷的卖。”   李立维一边说,暗中垂下一只手,轻轻拉住了宴宴的手。   宴宴摸到他手冷冰冰的,知道他心里着急,不免心疼,反手握住了李立维的手。   虽然困难当前,俩人心意相通,互相体贴,倒也没觉得困难是多大的事。   张鸣曦没注意俩人桌底下的小动作,皱眉道:“那倒不必。天气太冷,你走街串巷的太辛苦,也卖不掉多少。”   李大贵更不愿意因为自己的失误让儿子这么辛苦,马上反对道:“不行。你哥说得对,走街串巷太辛苦!”   李立维得到心上人的安慰,又得到亲人的爱护,心里舒缓了一些,没再坚持,抿抿唇道:“好,我在铺子里卖。家里牲口多,靠我每天多卖一两头,解决不了问题。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还是要买草料。”   张鸣曦点点头,笑道:“立维这句话说得很对,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姨父,你回去看看哪家有稻草,全部买下来。”   李大贵嗫喏了一下,抬头道:“我试过了,现在还有稻草的人家不多。今年雪下得早,人家有牲口的,不卖,要留着自家牲口吃。”   这倒是个问题!   乡下贫苦,有水田的人家不多,自然也没多少稻草。   地主家田地倒是多,但人家养的牲口也多,稻草要留着自家牲口吃。   办法也不是没有,多花一些银钱罢了。   没错,拿银子去买麸皮谷糠豆粉这些粗粮喂牲口!   只是这样一来,成本就高了太多了,姨父恐怕舍不得。   但总不能眼睁睁地望着牲口饿死吧。   张鸣曦沉吟着没说话,还在想能不能找到一个降低成本的办法。   李立维叹了口气道:“爹,哥,现在没别的办法了,买麸皮谷糠吧!总不能让牲口饿死。”   张鸣曦点头道:“那就这样吧!家里的干草全部留给兔子吃,猪吃酒糟,鸡牛羊吃麸皮谷糠。对了,既然要买,就得搞快点,万一别人家牲口养得多的也来买这些,粮铺不是缺货就是要涨价,麻烦了。”   李大贵刚才还肉疼要拿钱买麸皮,这时一听又急了,顾不得心疼银钱,站起来道:“那我们赶快去。”   张鸣曦摆手道:“不急在这一会儿。姨父,你们今年应该挣到钱了吧?离开春还有两个多月,得准备好几十两银子,你们有没有钱?没钱我有,我拿给你们。”   李立维忙道:“有钱,哥,你不要管。”   张鸣曦点点头,转头望着李大贵,问道:“姨父,我们准备充足一点,有备无患,反正牲口总是要吃的,多买点不会浪费。你算算,从现在开始到开春,要买多少麸皮谷糠?”   李大贵粗粗一算,吓一跳,那么多牲口,一天怕要两三百斤,光是吃的就得一两银子一天!   李大贵面露难色,犹豫着不说话,李立维催促道:“爹,这不是省钱的时候,快点拿主意,现在舍不得钱,只怕后面有钱还买不到呢!”   李大贵点点头,下定决心道:“放开让牲口吃,只怕要一万斤,粮铺也没有那么多,你们看着办吧!”   张鸣曦点头道:“那好。立维,带上银子,我们两个去粮铺看看,先买一批回去。   姨父,你在家歇着,等我们买好麸皮,你再赶着牛车去拉。   宴宴,你和白露去隔壁守肉铺。   竹子,你煮碗面给姨父吃。”   他一边穿羊皮大氅,一边安排着家里的琐事,清晰明了。   白竹答应一声,正要进后院,见张鸣曦没带帽子,怕他冷,连忙拿了兔皮帽子和围巾给他戴上。   这边宴宴也在给李立维戴帽子。   李立维拉着宴宴的手,略带懊恼地道:“宴宴,我本来想在哥家附近买套好宅院的。离得近,以后成亲了,你想来哥家也方便。你看,一下子出了这事,宅院买不成了。”   宴宴借着给他围围巾,手指轻轻抚了一下他的脸,柔声道:“我们现在住在哥家,急着买宅院干什么?一两年用不到上,还不是空着?别懊恼,先把眼前的难关度过去,宅院以后再说。”   李立维拉着宴宴的手,重重捏了一下,他知道宴宴的意思。   宴宴现在还小,要过两三年才能成亲,不急着买宅院。   他实在喜欢宴宴,原来想着,早点买个宅院,早点让宴宴有自己的家,让他由着自己的心意,慢慢布置。   患难见真情,遇到困难了,一家人没有指责,没有推诿,献计献策,共同度过难关,比什么都好。   李立维跟着张鸣曦跑了一趟,大开眼界,算是知道了为什么他哥坐着就能挣钱。   张鸣曦自己开饭馆,自然少不了经常买米买面,和粮铺的沈掌柜熟悉。   他一进去问沈掌柜有没有麸皮谷糠卖,想买些喂牲口。   麸皮当然有,但是不多,大概有几百斤。   张鸣曦要得多,肯定不够。   沈掌柜笑道:“这么多都给你还不够吗?你开饭馆的,是给人吃,又不是给猪吃,要这么多麸皮干什么?”   张鸣曦笑道:“也不是我要,我姨父要。我姨父想多养一些猪,自然要买麸皮了。老朋友,我不和你多说,你看看能弄多少,我姨父今天赶了牛车来,可以多拉些。”   沈掌柜和张鸣曦很是要好了,也不多说,派了几个伙计出去,把镇上粮铺的麸皮谷糠,豆粉搜罗一空,半天时间就凑了七千多斤。   张鸣曦坐在粮铺里一边和照顾的喝茶聊天,一边就把这事办了。   算账后,李立维付了钱,拿了条子,领着李大贵一家家的去拉麸皮。   因为全部是现款,不赊不欠,粮铺老板一下子做了这么大的一笔生意,一个个喜笑颜开,暗赞张鸣曦仁义,照顾他们的生意。 第468 章 催生   这一年的年成实在不好,大雪纷纷扬扬一直下,就没见过几次太阳。   等到再过一个来月,大雪一直不停,来买麸皮谷糠的人多了,米面麸皮都涨价,他们没东西卖时,后悔也来不及了。   张鸣曦做生意极其敏感,他不光替李大贵买了足够的麸皮谷糠,自己也买了七八百斤的米面,足够饭馆维持到开春,进了腊月,别人为米面涨价发愁,他们倒是高忱无忧。   张鸣曦准备充分,买了足够的麸皮和米面,李大贵的牲口没有遭受食物危机,饭馆里也没有粮食危机。   那些嗅觉迟钝的,小型养殖的也好,牲口多的地主家也好,最后都面临没有草料的危机。   等他们想到粮铺去买麸皮时,先头的存货早就被张鸣曦带着李立维搜罗一空。   因为大雪封路,交通不便,货源补充不及时,真正是有钱也买不到了。   这一年冬天冻饿而死的牛羊数不胜数,很多人亏得一塌糊涂。   李大贵躲过一劫,庆幸的同时对张鸣曦充满了感激。   到了腊月,镇上人家喜欢做些腊肉香肠的,买肉的多起来了。   肉铺生意好,李立维忙得很。   饭馆生意很不怎么样,天天大雪纷飞,人们怕冷,缩在家里,非必要不外出,更没多少人出来下馆子了。   张鸣曦跟白竹一商量,熬到腊月二十,干脆关门歇业回家过年了。   李立维一个人忙不赢,也没人给他做饭,张鸣曦让宴宴留下来帮他,自己回去赶了牛车来,拉着一家人浩浩荡荡回家过年了。   别人还好,白露简直喜上眉梢。   这一回去,再怎么也要住二十来天的,可以好好陪着扬扬了。   乡下的日子也不好过,好多穷人家出不了门,干不了活,日子艰难。   张鸣曦一家倒还好,除了饭馆腊月生意不好,基本没挣到钱外,其他影响不大。   家里人多,这个年过得依然很热闹,快乐。   但白竹不快乐,张鸣曦更不快乐。   年前还好,过完年正月初七,张鸣曦和娘吵了一架,气冲冲的走了,白竹拉都拉不住,只得万分歉意地也跟着走了。   张鸣曦怜惜胡秋月中年守寡,一个人带大他们兄弟俩不容易,历来十分孝顺。   胡秋月心疼他小小年纪就挑起家里的重担,吃了很多苦,对他也好。   俩人平时可以说是母慈子孝的典范了,为什么会吵架呢?   如果是一般的小事,张鸣曦是不会计较的,哪怕自己受委屈,也忍了。   可这次他没忍住。   主要是胡秋月老毛病发作,且病得不轻,催白竹生孩子。   催生就催生吧,关键是她看见白竹成亲三年了,肚子还没个动静,想着大概是不能生,竟然张罗着眼给张鸣曦纳妾。   知道她想给张鸣曦纳谁吗?   说出来你也不敢相信!   她竟然想纳燕子!   那张鸣曦能依她吗?   别说张鸣曦,白竹也不能答应的。   胡秋月不是一向疼爱白竹吗?怎么犯糊涂了?   这话还得从头说起。   红柳生产后,胡秋月怜惜她吃了苦,经常抽空去看她。   红柳很宝贝这个拿命换来的小妞,天天抱在怀里逗。   小孩子很可爱,总张着没牙的嘴咿咿呀呀的乐,胡秋月就很羡慕,一羡慕就有了想法。   她现在有吃有喝,有钱用,青砖大瓦房住着,新衣服穿着,日子舒心得不得了,没有一点不满意的,除了缺个大胖孙子。   日子太好过,她忘了以前过苦日子的时候,总想让生活十全十美,有一点遗憾就被无限放大,想方设法的弥补。   年前白竹一回家,一家人亲亲热热的寒暄过了,白竹带着燕子开始给一家人缝过年的衣服。   燕子能静静地坐着缝衣服,白竹要做饭,还要忙年,家里家外到处忙。   腊月二十六,白竹和胡秋月在灶屋忙着打豆腐。   胡秋月依然很心疼白竹,一边干活一边东扯西拉的闲聊。   胡秋月突然道:“小竹,你,成亲三年了,肚子还没动静吗?”   白竹头皮发麻,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这事!   白竹一边往木桶里舀烧开的豆浆,一边偷偷瞄了一眼胡秋月,不好意思地道:“娘,我……,鸣曦说,不着急,过一段时间再要孩子。”   胡秋月脸一沉道:“你别听他的!二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不着急?别人家这么大年纪的汉子,孩子能满地跑了。”   白竹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是他不想生吗?   红枣鸡蛋天天吃着,吃得他现在看见红枣鸡蛋就想吐!   孕痣养得嫣红,漂亮得不得了。   郎中也说他能生,让他不要着急。   张鸣曦解开心结后,卖力得很,一天不落。   可他就是怀不上,他能怎么办?   白竹心里有些气恼,主要是气自己不争气!   这样好的人家,这好样的婆婆,这样好的相公,他要是不能生孩子,不是害人家绝后吗?   白竹越想越恨自己不争气,板着脸,舀豆浆的动作大了些,葫芦瓢碰到锅沿,撞得啪啪响。   胡秋月见白竹冷了脸,十分不痛快:看看,自己不能生,还不准别人说!   她当婆婆的说一句,还要看脸色!   这还是过去那个勤快乖顺的白竹吗?   婆媳间第一次生了嫌隙,其实胡秋月误会白竹了。   白竹现在很少有时间在家,对胡秋月十分孝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言语上并不敢带半点不悦。   他今天脸色不好,也不是跟胡秋月生气,是和自己生气!   但他这个人有点毛病,生气了不爱解释,总喜欢在心里闷着,自己折磨自己。   胡秋月心里有个想法,本来就跃跃欲试地想说,只怕白竹不高兴,一直忍着。   这时见白竹竟然敢跟她摆脸色,心里生气,就拿出婆婆的款道:“小竹,你别不高兴。我听老辈人说,成亲三四年一直不开怀,就是不能生。你想想,鸣曦现在这么大的家业,又是房子,又是铺子的,总不能没有孩子继承吧!”   白竹一听也觉得有道理,低头瞄了一眼自己的腹部,恨不得给这不争气的肚子两拳!   白竹抿抿唇,半晌才道:“娘,我知道了。我今年一定怀上!”   胡秋月轻轻叹了口气,道:“怀孩子哪里是你想怀就能怀的?” 第 469章 不会越过你   “那怎么办?”白竹抿抿唇,望了胡秋月一眼,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隐隐有了不好的预兆。   “小竹,我跟你说。老辈人说了,媳妇夫郎成亲多年怀不上的,给汉子纳个妾,让小妾去生!”   “什么?”白竹的心似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死命捏住猛攥,连呼吸都疼。   白竹呆呆地望着胡秋月,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似兜头被绷了一个炸雷,直炸得血肉模糊,双耳失聪,两眼失明!   他一阵心悸,一阵头晕,身子一阵摇晃,一下子站不住,差点一头倒进滚烫的豆腐桶。   胡秋月见他一下子变了脸色,也觉得有些于心不忍。刚想说算了,就这么过吧,可是对孙子的渴望战胜了对白竹的同情。   胡秋月叹了口气,别过头不去看白竹,这样说话容易些。   “小竹,你要想开些,我们对你怎么样,你自己清楚。你虽然是个哥儿,但依然是鸣曦的正妻。他娶个小妾,只是为了传宗接代,地位越不过你的。”   胡秋月觉得自己还是很心疼白竹的,见不得他难过,苦口婆心的劝说,信誓旦旦的保证小妾不会威胁到他正妻的地位。   白竹望着胡秋月的嘴皮上下翻飞,呆住了。   好奇怪啊,一个人的嘴角怎么能有那么多的皱纹啊?   看啊,娘嘴角的皱纹多得都快流到脖子上了!   好奇怪啊,一个人的嘴巴怎么能翻得那么快啊?   看啊,娘的嘴巴舞出一朵花来了。   “小竹,你有没有听我说话?”胡秋月见白竹呆呆傻傻的,似在听,又似在神游天外,提高了声音问道。   白竹一惊,从懵怔中醒来,不知所谓的点点头。   “唉,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我保证,鸣曦纳妾,生了孩子,你依然是正妻,孩子可以养在你名下。”   胡秋月同情白竹,自以为找到了一个好办法。   白竹心酸得想哭:别人的孩子养在自己名下干什么?   不对,是鸣曦的孩子!   鸣曦要和别人生孩子了!   这个念头又给了白竹重重一击,一想到张鸣曦要抱着别人宠溺的笑,要抱着别人轻怜密爱,要和别人生孩子,他就觉得心疼得无法忍受。   白竹低头舀豆浆,趁机揩去一滴眼泪,默了一默,觉得不能就这么把鸣曦让给别人,抬头哀求道:“娘,求求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我过了年就去找郎中开药调养身子,我,我,我一定怀上!”   白竹一急,说得有些语无伦次。   胡秋月见一向乖顺的白竹竟敢反驳,心里很是不悦。   但她知道鸣曦是如何宝贝白竹的,如果白竹不同意,鸣曦是无论如何不会同意纳妾的。   她人老成精,一眼能看到问题的核心,并且知道要如何解决问题。   要想让鸣曦顺利纳妾生孩子,需磨得白竹点头。   胡秋月叹了口气,撩起衣襟擦了一下眼角,涩声道:“傻孩子,娘难道不希望你们过得好吗?不要再说看郎中的话了。这些年,看的郎中还少吗?个个郎中都说你能生,孩子在哪里呢?唉,算了,随你吧。鸣曦绝后是他的事。只是你爹在地下眼巴巴地望着你们生孙子,这下可没指望了。等我死了再去求他原谅我,原谅鸣曦吧!”   白竹一听,没了声音。   他心乱如麻。   他和鸣曦两情相悦,心心相印,难道就能忍心看着鸣曦绝后吗?   纳妾,自己难过,不纳妾,鸣曦难过。   与其让鸣曦难过,不如让自己难过。   再说了,村里的地主,镇上的有钱人,有几个不纳妾的呢?   鸣曦现在有钱了,有房有铺子,有资格纳妾的。   别人能容忍相公纳妾,自己为什么不能容忍呢?   难道真的是自己变坏了,不能容人了?   白竹呆呆地站在灶台前胡思乱想,总以为是自己的错,不住的批评自己,劝自己大度点。   他不知道,有句话说的是:爱情是排他的,他的这些反应正常不过了!   胡秋月说完这些,一边唉声叹气地给灶里塞柴,一边偷偷去看他。   白竹脸上像打翻了调色盘,一开始惨白,慢慢黑了,现在又呈现出病态的潮红,这滴水成冰的天气,他竟然鼻尖冒汗。   胡秋月怕白竹气出病来,劝道:“小竹,你别气,实在不愿意就算了。这不怪你,怪我张家活该绝后,我活该死了还要受祖宗的责骂!”   这话说得……   白竹如何担当得起?   难不成活着遭受良心的折磨,死了还要厚着脸皮去忍受张家列祖列宗的责骂?   白竹轻轻哽了一下,强忍着心酸,硬起心肠,小声道:“娘,我,我没意见,你跟鸣曦说吧!只要他同意就行。”   胡秋月喜出望外,笑道:“好孩子,我就知道你懂事,深明大义。我抽空跟鸣曦说,只是一件,鸣曦是个犟脾气,如果他死活不同意,你要帮着劝劝。”   白竹苦着脸点点头,自己都要被自己感动了:看吧,世上有他这么贤良的夫郎吗?居然劝着相公娶妾!   胡秋月见白竹终于答应了,一下子轻松了,心里快活极了。   她解决了心头大患,又觉出白竹的好了。   白竹嫁过来三年,勤劳孝顺,每天忙忙碌碌,敬婆母,疼宴宴,真是没话说。   除了不能生孩子!   现在生孩子的事情解决了,白竹同意给张鸣曦纳妾,那他真的无缺点可言。   胡秋月并不觉得给张鸣曦纳妾有什么不对,毕竟有钱人纳妾太正常了。   但她疼了白竹三年,现在见白竹闷闷不乐,心里不舒服,只得尽力的多疼白竹,多抚慰白竹。   胡秋月见豆浆烧好了,柔声笑道:“小竹,你去歇会儿,等一下我来点卤水。”   白竹心里乱极了,做事颠三倒四,也怕自己点卤水时浑浑噩噩,把豆腐点坏了。   白竹点点头,解开围裙,惨笑道:“娘,你点吧,我去上茅厕。”   胡秋月见他脸色惨白,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心里不忍,叹气道:“小竹,你去玩吧!”   她实在心疼白竹,可是对孙子的渴望让她硬着心肠,没有说不纳妾的话。 第 470章 他同意了吗?   白竹本想去卧房帮燕子缝衣服,转念一想,自己这失魂落魄的样子让燕子看见了不好。   她如果问东问西的,自己实在无言以对,还是出去转一转吧!   白竹出了门,站在院外,又犯了傻,他没地方去。   举目四望,到处白茫茫一片,天下之大,竟然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白竹不想回家,也不想见人,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转身往后山走去。   雪已经停了,但山上积雪很厚,一脚下去就是一个深窟窿。   走了一阵,白竹怕弄湿了棉鞋棉裤,不敢上山,在山脚下避风处找了一个大石头慢慢坐下。   他茫然四顾,到处一片白,眼睛不聚森·晚·焦,突然恨起了这场雪。   要是不下雪,他可以背起背篓去山上捡柴,去摘野果,挖野菜,怎么也能在山上躲一天的。   可是这雪下的这么大,这么厚,他上不了山,连躲都没地方躲。   白竹呆呆傻傻,不知道坐了多长时间。   他没有感觉到冷,也没有感觉到饿,更没有感觉到眼泪一直在流,脸上冲出来两条小沟,沟边结了一层薄冰。   他好像不会动弹,不会思考,成了苍茫大地的一个小黑点。   是啊,世界如此之大,多他一个少他一个又有什么要紧呢?   为什么世上会有那么多的痛苦?   小时候挨打挨骂,吃不饱穿不暖,受尽苦楚,最后还被卖了。   幸亏嫁给了张鸣曦,两口子恩恩爱爱,好不容易日子好过了,新的烦心事又来了!   他白竹不怕吃苦,不怕辛劳,但他真的很怕张鸣曦娶妾,真的很怕张鸣曦会爱上别人。   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张鸣曦对别人好,还不如让他去死!   老天爷,为什么对他这么不公平,他白竹到底做错了什么?   白竹正在自怨自艾,自暴自弃,突然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在呼哧呼哧的舔他的手。   白竹吓一跳,猛吃一惊,一下子从浑浑噩噩中惊醒过来。   他以为是遇到了什么野兽,低头一看,原来是蛋黄。   白竹失魂落魄的,压根没注意蛋黄什么时候跟着他后面来了。   蛋黄长大了,一身厚厚密密的黄毛忖得它体型高大,威风凛凛。   白竹把扑通乱跳的心放回胸腔,盯着蛋黄看了好一会儿,轻轻地喊了一声蛋黄。   蛋黄抬起头,圆溜溜的狗眼温柔地望着白竹,伸出舌头来舔白竹。   白竹呆呆地望着蛋黄,突然悲从中来,他就不明白了,他怎么活得还不如一条狗?   白竹猛的一下子抱住蛋黄,把头埋在它脖子上,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蛋黄好像知道白竹在难过,一动不动地站着,让白竹抱着,任凭白竹的眼泪鼻涕把它的狗毛糊得一塌糊涂。   现在虽然没有下雪了,但积雪很厚,温度很低,一人一狗在寒风中萧瑟,相依为命。   白竹痛哭了一通,堵得严实的心脏有了一点缝隙,稍微能吸进去一点气。   他揩了一把眼泪,搂着蛋黄的脖子,望着它的眼睛,哭着笑道:“蛋黄,你要有新主人了!鸣曦要纳妾了!你愿不愿意?嗯,你愿不愿意?”   蛋黄伸出舌头来舔白竹的脸。   白竹心里木木的,闭着眼睛,偏头一躲,固执地问道:“蛋黄,鸣曦要纳妾了!我应该高兴的,他终于有自己的孩子了。可是为什么我一点都不高兴,只想哭呢?”   说着,他又想哭了,搂着蛋黄轻声道:“蛋黄,我是个坏人。我不愿意鸣曦纳妾,不愿意鸣曦和别人生孩子!蛋黄,我是不是太坏了?娘说了,我要是不同意鸣曦纳妾,张家的列祖列宗都不会放过我的,蛋黄,我该怎么办啊?”   蛋黄懂什么?   不对,蛋黄懂的,乖乖地站着,温柔地给白竹当树洞。   白竹发泄了一通,心里舒服些,感觉到冷来。   他出来时只穿着棉袍,没有戴帽子围巾,也没有穿羊皮大氅,开始不觉得,现在清醒一些,竟然冷得不停的打颤。   可是白竹不想回去,曾经那么温馨的家,让他厌恶。   他宁愿在外面挨冻,也不愿意面对那些烦心事。   要不干脆躲到镇上的家去吧!   让张鸣曦在家里纳妾,他想纳几个就纳几个,自己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张鸣曦纳妾了,沉浸在温柔乡里,也许巴不得他走开,不要在眼前扫兴呢!   白竹心酸地想: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由来只闻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   要不给他找个丑女人?   白竹恶毒地想:对,就给他找个丑女人,越丑越好,我看他怎么下嘴!   这样一想,白竹心里又舒坦了一点,尽管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俗话说娶妻娶德,娶妾娶色,张鸣曦又不傻,又有钱,怎么可能同意娶个丑的?   但是白竹管不了那么多,呆呆坐在石头上,一双手在蛋黄背上的厚毛里摩挲,一个劲的想着要给张鸣曦找个怎样丑的女人才甘心。   找个丑的,丑成什么样呢?   鲤鱼眼?   朝天鼻?   地包天?   身如水桶,黝黑如碳?   最好样样占全!   白竹简直想把世上最丑的女人找来给张鸣曦,心里才能舒坦些。   他在山上坐了半天,被冷风吹了个透心凉,胡思乱想一番,想通了:自己的肚子不争气,总怀不上,有什么办法呢?   找郎中吧,个个郎中都说能生,好好养身体。   现在身体已经养好了,孕痣红得不能再红了,可孩子呢?   白竹叹口气,自暴自弃地想,娘要给鸣曦纳妾就纳吧,反正自己也拦不住,干脆不拦了。   张鸣曦要和别人生孩子就生吧,祝他早日儿女满堂!   随他去吧,日子总要过的,总不能因为他纳妾,自己就去死吧!   白竹心酸地想:好在,镇上和村里都有房子,如果,将来,张鸣曦不喜欢他了,对小妾好,让他带着小妾和孩子在镇上开饭馆,自己回村里一个人过。   白竹劝慰着自己,做着心理建设,自始至终都在想着张鸣曦要纳妾了,自己要成下堂妻了。   白竹浑浑噩噩的,压根就没注意到自己忽视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们自说自话地要给张鸣曦纳妾,张鸣曦同意了吗? 第471 章 想得魔怔了   “竹子!你怎么坐在冷石头上?快回家!”   白竹靠在蛋黄身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蛋黄背上的毛,正在神游天外,突然听见张鸣曦的喊声。   他猛的一惊,原来是在外面坐得太久,张鸣曦回来不见他找来了。   他生怕被张鸣曦看出哭了,忙抓了一把雪 ,在脸上一阵搓揉。   雪这个东西,一开始抹在身上是冰冷的,但多抹一阵,被抹到的地方会发热,暖乎乎的。   果然,他在脸上抹了一通后,嫩白的脸蛋红彤彤的,连红肿的眼皮都消肿了,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哭了。   白竹用手揉揉脸,轻声问蛋黄:“怎么样?看不出来吧!”   蛋黄“呜呜”地低头蹭他的手,白竹揉揉狗头,站起来,回头一看,张鸣曦正疾步向他奔来。   白竹使劲扯扯嘴角,挤出一个笑来,尽力若无其事地道:“你回来了。”   张鸣曦今天赶着牛车送肉给立维,回来得倒是早。   “嗯,你怎么坐在这里?不冷吗?”张鸣曦见他坐在冷石头上,忍不住皱眉。   “我带蛋黄出来转着玩玩。好久没回来,山上的东西看着都很亲切。不冷的,你看,我手热乎得很。”   白竹扬起头,冲张鸣曦笑,眼皮微肿,嫩脸白里透红,说不出的俊俏。   张鸣曦喉头一紧,一把拉住白竹的手。   果然,白竹的手热热乎乎,张鸣曦握着就舍不得松开了。   白竹任由他拉着,默默地跟着他往回走。   蛋黄乖乖地跟在他身后,一边走,一边时不时伸头来蹭白竹的小腿,白竹只得伸出一只手来搂着蛋黄的头,默默地安抚它。   张鸣曦兴致勃勃,没注意到白竹和蛋黄的沉默,笑道:“立维生意倒是好,和宴宴两个人忙得很。”   听见宴宴的声音,蛋黄抬头汪了一声,白竹拍拍他的脑袋,强打精神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立维说趁着生意好,多卖几天,把大羊大兔子尽量多卖一些,养着还要吃草料。”张鸣曦笑了一声又道:“立维这小子经历这场大雪后,长大了很多,不再像以前一样事事都依赖姨父,自己能独挡一面了。”   “嗯,马上开春了,山上长出青草,牛羊和兔子就有青草吃了,他们的危机就算彻底解除了。”   白竹很佩服自己,明明心里苦涩地要命,明明就想抓住张鸣曦的衣襟责问他是不是要娶妾,竟然能装作若无其事地跟张鸣曦聊这些!   俩人一边走一边说,回到家,胡秋月已经做好了饭。   白竹喊了一声娘,帮着盛饭端菜。   胡秋月答应着,偷偷望了一眼白竹,见他脸色如常,神态平静,知道白竹想通了,放了心,轻轻松了口气。   胡秋月有心,目光从白竹身上偷偷溜到张鸣曦身上,见俩人面色都很平静,和平时一样说笑 ,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不过,留意细看,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白竹有些强颜欢笑,不太想搭理张鸣曦的样子。   张鸣曦有些故意讨好,总是围着白竹,没话找话地献殷勤。   胡秋月心中窃喜:看来小竹已经和鸣曦谈好了,同意他娶妾了。   小竹果然懂事,直接和鸣曦说了,省了她多少口舌!   至于白竹神色懒懒的,更是可以理解。   哪个媳妇夫郎愿意相公娶小妾的?   只要白竹不明着闹,使小性子就使小性子吧,过几天就好了。   胡秋月想趁热打铁,就着张鸣曦在家尽快把这件事情办了,过完年就可以带着小妾去镇上生孩子了。   她暗暗把附近的姑娘捋了一遍,一下子没想到合适的。   对,她只考虑姑娘,还得是漂亮姑娘。   娶白竹时家里没钱,不能强求是哥儿还是姑娘,加上张鸣曦坚持,稀里糊涂的花了大价钱买了白竹。   现在家里有钱了,多少彩礼都出得起,哥儿不好生养,坚决不考虑。   胡秋月想来想去,没有头绪,就跑去找三婶帮忙。   三婶正站在床前裁剪过年穿的衣服,一听,觉得这件事不地道。   她放下剪刀,皱眉道:“大嫂,这事不行吧!鸣曦和小竹好得一个人似的,他们能同意?”   “怎么不同意?小竹懂事得很,知道自己不能生,怕鸣曦绝后,一口就同意了。”   小竹历来懂事,为了鸣曦,只怕的确能捏着鼻子同意,但鸣曦能同意?   三婶想了想道:“你问了小竹了吗?他同意了吗?鸣曦也同意了?”   “问了,同意了。”其实她只问了白竹,张鸣曦还蒙在鼓里。   但她观言察色,觉得白竹应该已经跟张鸣曦说了,这时含糊答应道。   三婶叹了口气,劝道:“大嫂,我觉得吧,这事不要操之过急。你想想,小竹才二十来岁,那么年轻,你怎么就断定他不能生了?小两口过得好好的,你要弄个人夹在中间,他们能痛快吗?”   胡秋月见三婶口口声声反对,心里不悦,皱眉道:“杨桃,我是那不能容人的恶婆婆吗?别的我都可以不计较,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小竹一直怀不上,我是吃不香,睡不着,就怕死了没脸见你大哥!”   三婶一噎,想顺着大嫂的话说那就娶个小的吧,一想到白竹又乖又勤快的样子,实在张不开口。   她暗暗腹诽:不是小竹这样勤劳,又有炒菜的手艺,你们能去镇上开饭馆,买房子?   以前住着摇摇欲坠的破茅草屋一点幺蛾子都没有,这青砖大瓦房才住了几天,就想纳妾?   这人果然不能有钱,一有钱了花花肠子就多!   三婶本想狠怼胡秋月,一眼看见她花白的头发,满脸的皱纹,心又软了。   唉,大嫂也不是不疼小竹,只是想抱孙子想得魔怔了!   可是就算想抱孙子,也不能这样对小竹吧!   三婶自己也有个哥儿,感同身受,特别同情白竹,特别不能容忍大嫂的做法。   可大嫂一向心疼他们,也不好和她硬怼。   三婶忍了忍,压下心里的火气,把剪刀拍得啪啪响,放软了语气道:“大嫂,要不,给小竹点时间吧?再等一年,明年再没怀上,我就帮你找个好姑娘。” 第472 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胡秋月见三婶和白竹一个腔调,更是不悦,沉下脸道:“奇怪了,我等了三年没动静,再等一年就有动静了?”   三婶有点心虚,她也不能保证小竹明年一定能怀上,小声劝道:“有的人开怀晚,说不定就怀上了呢?”   胡秋月本想问她要是没怀上怎么办?   她不是不疼白竹,可三年了,白竹一点动静都没有。村子里很多人都在笑话她家,说她家一定是没做好事,所以生不出孩子。   她一向好面子,被人明里暗里笑话得抬不起头来。   再说了,大过年的,她不想吵架,不想和三婶闹得不开心,何况还要求她帮忙。   她想到三婶历来嘴硬心软,决定来软的,叹气道:“杨桃,你以为我不想他们两个好好的吗?我老了,说不定哪天眼一闭去找你大哥了。一想到没有给他留个孙子,没能给张家牵起滕来,我死了都没脸见他。”   她把自己说得心酸起来,忍不住撩起衣襟擦了擦眼角。   其实这话夸张了。   这时的人虽然普遍寿命不高,但大多数人都能活到六十多岁,高寿的活到七十的也有,胡秋月才五十来岁,哪里就说到生死上去了?   三婶心软,知道没有孙子是胡秋月的心结,知道她现在走火入魔,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只得叹气道:“好了,大嫂,大过年的,别伤感了,高兴些。我寻思寻思 ,有合适的和你商量。”   胡秋月转涕为笑道:“多谢三婶操心。等鸣曦生了大胖儿子,让他抱着孩子来给三奶奶道谢。”   三婶摇头苦笑:大嫂想孙子已经想得走火入魔了,这八字没一撇,连三奶奶都喊上了。   胡秋月达到目的,起身往回走,三婶怕她天天来催,忙跟在她身后送她出去,苦笑道:“大嫂,这要过年了,忙得很,你不要催我,我会留意的。”   胡秋月忙转过头,拉住三婶的手,郑重其事地道:“杨桃,你不能只是留意,你一定要当回事啊,我想趁鸣曦在家这几天把这事办了。过完年,他们去了镇上开饭馆,没时间回来,再想说这话就难了。”   三婶一听,茅塞顿开:对呀,把这几天搪塞过去,鸣曦他们过完年就走了,看这走火入魔的大嫂怎么办!   三婶想通了,心情一下子好起来,拉着胡秋月的手,真诚地笑道:“大嫂,你别急。我当回事的,一定找个好姑娘,让你满意。”   胡秋月心里感动:关键时刻还是要靠妯娌,真没白疼她!   看杨桃这话说的,直暖到心窝里去了。   两个人各怀心事,互相拉着手,笑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胡秋月没有再逼白竹,消消停停的忙年,等着三婶的好消息。   年前只有两三天,三婶借口没有找到合适的,等正月回娘家拜年,看看娘家那边有没有合适的,胡秋月只得无可奈何的答应。   过年忙忙碌碌的,其实都是老一套,吃年饭,拜年,招待拜年客。   白竹做饭,做家务,招待客人,忙起来就没有那么多时间想烦心事了。   他见胡秋月没有再提纳妾的事,以为她改变了主意,心里慢慢轻松了,脸上的笑容也多了。   张鸣曦一年忙到头,难得这几天清闲,心情轻松,每天像个孩子似的,笑呵呵的逗几个小的,家里整天笑声不断。   去年干爹一家来热热闹闹的过年,今年只剩燕子。   张鸣曦和白竹怕燕子睹物思人,心里难受,对她更是多了一份耐心,多了一份关心和体贴。   不但白竹总是找她说话,连张鸣曦逗几个小的时,也会多和燕子开几句玩笑,把她逗乐。   大家在一起嘻嘻哈哈惯了,没人觉得不对劲。   某天胡秋月看见张鸣曦笑嘻嘻地和燕子说笑,一下子菩提灌顶茅塞顿开。   天天愁着去哪里给张鸣曦找个小的,现成的这不就在眼前吗?   燕子年轻貌美,天天跟张鸣曦待在一起,熟门熟路,知根知底,再合适不过。   只是,燕子好好一个姑娘,能同意给人做小吗?   不过,张鸣曦不是别人,是有钱人!   白竹也不是别人,是她哥哥!   哥哥生不出孩子,当妹妹的不得替哥哥想办法啊?   再说了,兄妹俩一个屋里过日子,不比外人好?   少闹多少矛盾!   如果是燕子,白竹一向疼她,定不会拿出正妻的款来欺负她,鸣曦也不必成风箱里的老鼠!   她心里有了主意,对燕子更好了,疼她疼得不得了。   燕子以为是他们都怜惜自己没了爹,所以对自己这么好,压根没多想。   正月前几天忙着拜年,胡秋月倒是没有多生事端,一直忍到正月初六。   晚上,燕子和胡秋月躺在床上,胡秋月想试探她,关心地问道:“燕子,你来了半年了,终身大事有动静吗?”   燕子一听,一个高大的人影在心头一闪而过。   不过,她害羞,不好意思多说,撒娇地道:“还没有呢!”   “那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燕子不好意思说有,也不好得对老辈人撒谎,只道:“伯娘,我知道你疼我。别操心了,我就跟着我哥过。”   胡秋月一听这话,还以为燕子在暗示她,正中下怀,喜笑颜开地道:“跟着你哥和你哥夫过,也不错。他们现在能挣钱,会好好对你的,一家人在一起好好过日子可不比什么都强?”   燕子一听,以为胡秋月在安慰她,点头笑道:“就是。我哥夫这么能干,手指缝里漏点下来就够我吃了。”   胡秋月喜得哈哈直乐,笑道:“你这孩子,真会说话!”   她本想再多问几句,奈何燕子不想多说,故意扯起细细的鼾声假装睡着。   燕子一开始是装睡着,闭着眼睛想心思,但年轻人瞌睡多,没多大一会儿真的睡着了。  森·晚· 胡秋月一下子解决了心头大患,一想到马上能抱大胖孙子,浑身三千六百个毛孔都在往外冒喜气,倒是欢喜得半夜都睡不着。   初七吃过早饭,她喜滋滋地把张鸣曦喊进自己卧房,关上房门,共商纳妾大事。   在胡秋月看来,趁着过年肉多菜多,赶紧把喜事办了,免得耽搁生孙子。   张鸣曦这个年过的,吃了笑,笑了吃,身心舒坦,懒散下来,连嗅觉都迟钝了。 第 473章 忤逆   他以为胡秋月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坐在床边笑道:“有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   他突然发了少年狂,笑嘻嘻地道:“怎么,娘,想焕发第二春?”   他们家和李大贵家早就在一个锅里吃饭,不是一家人也成了一家人,如果娘真的想再进一步,他不可能明着支持,但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乡下人封建,以胡秋月五十岁的年纪再嫁,难免让人说闲话,遭人耻笑。   但只要张鸣曦不明着反对,闲话就只能是闲话,过一阵子就没了,起不了什么作用。   胡秋月见张鸣曦有心情开玩笑,觉得是个说话办事的好日子,准能心想事成。   她高兴地笑了一声,轻轻拍了张鸣曦后背一下,故意嗔道:“臭小子,说的什么话!”   张鸣曦揉着鼻子,嘿嘿笑着,等待下文。   胡秋月挨着他坐下,疼爱地拍拍他的手背,郑重其事地道:“鸣曦,小竹一直怀不上,我愁得整夜睡不着,思前想后,总算找到了一个好办法!”   “什么办法?你打听到了偏方吗?”   张鸣曦以为娘打听到了什么偏方或者找到了好郎中,一下子来了兴趣。   其实,他真的不急着生孩子,但见白竹因为怀不上孩子整天的长吁短叹,忧心忡忡,他心疼。   “哪有什么偏方?是换人,小竹不能生,换个人给你生!”   “什么?”   张鸣曦一下子跳起来,两眼瞪得大大的,射出火辣的光芒,不认识人一般,死死的盯着胡秋月。   “娘,你疯了,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你让竹子怎么想?”张鸣曦气得呼呼喘粗气,站起来就往外走。   胡秋月一把抓住张鸣曦的胳膊,哀求道:“你别走!你不生孩子,我死不瞑目!死了没脸去见你爹,没脸见张家的列祖列宗!”   张鸣曦恨了一声,很想痛斥娘一顿,但他一向孝顺,忍了又忍,把冲到嘴边的忤逆话又咽了下去,冷冷地道:“算了,我不想跟你吵架。这话别再提了,我不想让竹子伤心。”   “小竹也同意的!”胡秋月见他面色稍微柔和了一点,忙见缝插针的解释道。   “竹子也同意?你和他说过了?哪天说的?”张鸣曦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年前腊月二十六吧,那天打豆腐时说起来的。小竹比你懂事多了,一听就同意了。”胡秋月以为找到了击破张鸣曦的法宝,声音不知不觉大了起来。   张鸣曦在心里默默盘算了一下,腊月二十六他在干什么。   对了,那天他送肉回来,不见白竹,找了好半天,才见他孤零零地吹着寒风坐在后山脚下。   当时他问白竹为什么坐在冷风中,白竹什么都没说,只说想看山上的景物。   看什么景物,躲在哪里暗自神伤吧!   张鸣曦全明白了,心都疼死了。   他忍了又忍,才没当场发火,皱眉道:“娘,现在有吃有喝的,你能不能不要总找事了?你怎么不想想,要是立维以后这样逼宴宴,你怎么想?”   胡秋月一噎:李立维敢这样对待宴宴,看她不打死他!   但这话不能说,一说显得自己做事不地道,对儿子儿夫郎区别对待。   胡秋月嘟囔道:“别乱说!我宴宴身体好,进门就能生,立维凭什么这么对他?”   张鸣曦叹了口气,坐回到床边,望着胡秋月郑重道:“娘,以后这样的话不要说了。竹子是我夫郎,别人不疼他,自有我心疼,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逼迫他!”   张鸣曦这话说得很重了,明晃晃的在说胡秋月不疼白竹。   胡秋月一听急了,忙道:“我怎么不疼他了?我对他还不好吗?你去外面看看,远近几个村子里有我这样心疼儿夫郎的吗?”   张鸣曦心里不痛快,冷声道:“小恩小惠算什么?大事上不逼迫他,让他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不给他压力才是真疼他。”   胡秋月一呆,如此说来,她离疼字还差得远。   胡秋月见多识广,岂是一两句话能打败的?   她咽了一下口水,强词夺理地道:“你都说了,不给他压力才是疼他。可你知道吗,小竹一直怀不上,压力大得很。”   张鸣曦想起白竹总说,他担心怀不上遭嫌弃,知道这句话没错,叹了口气,抿抿唇,没做声。   胡秋月见他不做声,以为说动了他,小声讨好地道:“只要你有了孩子,小竹的压力就不会那么大了。小竹不能生,讨个小的生。人我都帮你找好了,你一定喜欢!”   张鸣曦白了她一眼,彻底无语,不想说话。   这是减轻竹子压力吗?   这明明是想逼死他!   胡秋月却会错了意,以为张鸣曦以目示意,在问找的人是谁。   当即笑眯眯地表功道:“我都帮你说好了,人家也愿意的。”   说着瞄了张鸣曦一眼,凑近了,神神秘秘地道:“你肯定喜欢,不是别人,是燕子!”   一个炸雷兜头甩下,张鸣曦被炸得外焦里嫩,突然一下子发了狂,用脚跟重重踢了一下床沿,怒声喝道:“你说谁?”   胡秋月见他一下子似傻如狂,害怕了,嗫喏道:“燕子啊!我跟她说了,她同意了。我想着,他们兄妹感情好,能共同伺候你,应该不会争风吃醋……”   “你想着,你想着,你想个屁啊!”   张鸣曦暴跳如雷,牙齿咬得咯咯响,眼前站着的如果不是他娘,他能一拳头打死!   可是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娘,他能怎么办?   张鸣曦咬咬牙,把这一泡新鲜出炉的臭狗屎捏着鼻子咽下去,稳稳心神,沉声道:“娘,好了,不要再说了。我怜你拉扯我们不容易,吃了太多苦,从来不忤逆你。可是请你不要把手伸得太长,不要再去逼迫竹子,免得影响母子情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胡秋月又气又急,捶着桌子哭道:“你个忤逆不孝的东西。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无后,还顶撞你娘,我看你死后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见你苦命的爹!” 第 474章 悔悟   提到他爹,张鸣曦一时哑口无言。   可是想到娘在背后这样逼白竹,让白竹承受了那么多压力和痛苦,他就很心疼!   一想到白竹那双含泪的大眼睛,张鸣曦热血上涌,再也忍耐不下去。   他冷笑一声,站起来道:“我张鸣曦此生只要白竹,旁人提都不要提,竹子不能生就不生!我张鸣曦注定命中无子,找一百个小妾也生不出孩子。至于死后没脸见祖宗……,我现在才二十多岁,离死早着呢,想那么多干什么?”   胡秋月被他一通怼,气得浑身乱颤,指着张鸣曦,双目含泪,嘴唇哆嗦,“你,你……”   半天才哆哆嗦嗦地哽咽道:“没有心肝的东西,不知好歹,我这样操心,到底是为了谁?”   张鸣曦刚才气疯了,口不择言,对着娘一顿输出,这时见娘气很了,生怕把她气出个好歹来,心里很后悔,忙放软了语气劝道:“娘,你是何苦啊!少了你吃的还是少了你喝的?说实话, 竹子对你那样好,比我都有孝心,给你买吃的,买穿的,总给你银钱花,亲生的也不过如此吧!你这样对他,他心里能舒坦吗?我真的替他难过。”   胡秋月擦干眼泪,擤了一把鼻涕道:“我知道小竹有孝心,是个好孩子,我也疼他。可是,他一直怀不上,我不是替你着急吗?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张家绝后吧!”   “娘,俗话说的,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何必操心太多,两头不讨好?”   他一想到胡秋月居然想让燕子给他做小,又好气又好笑,道:“你天天没事干,瞎琢磨些啥啊?燕子已经有了心上人,过完年就要成亲的。”   “什么?燕子有了心上人?这个死妮子,怎么骗我呢?”胡秋月一拍大腿,喃喃骂道。   “她骗你啥?”张鸣曦不明白。   胡秋月把昨晚燕子的话一五一十的说了。   张鸣曦皱眉道:“你真是走火入魔,这样明显的话都听不出来!”   说着,他把燕子和蓝亦青的事说了。   其实燕子和蓝亦青根本没有什么事,话都没好好说过几次,更谈不上私情。   但张鸣曦为了断绝了胡秋月的念想,说得天花乱坠,好像俩人马上要结亲似的。   胡秋月坐在床边,一脸愧色,气呼呼地骂道:“这个死妮子,竟然骗我!还说要跟你们一起过一辈子,我还以为她同意了,差点闹了笑话。”   张鸣曦好言劝道:“娘,你别钻牛角尖了。燕子年纪轻轻的,长得漂亮,怎么可能会给人做小?”   “给你做小怎么了?给你做小不比给一般人做正妻强?你现在有房子有铺子,有几人能赶得上你?”说到这些,胡秋月有了底气,态度又强硬起来。   张鸣曦觉得娘真的飘了。   以前爹的生意做得最好的时候,娘也很低调,没有这么飘,不像这样口口声声说自家有钱,难道现在年纪大了,虚荣心作祟,糊涂得好坏不分了?   唉,人老了就固执,钻进牛角尖就出不来了,张鸣曦不想惯她,笑道:“娘,你自己的儿子,怎么看都是好的。其实,我算个屁啊!你忘了前几年的苦日子了?那时候穷得揭不开锅,一动就要借钱。这几年好过了点,还不是因为竹子有炒菜的手艺,开了这个饭馆?没有竹子,我还不是个穷鬼!”   胡秋月一噎,不服气地道:“饭馆生意好,还不是因为你经营有方?小竹一个人能开起饭馆?”   “是的,竹子一个人开不起饭馆,我一个人更开不起。所以说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我和竹子齐心协力,日子才能好过,有一个人心里生了嫌隙,日子就没法过了。娘,多念点竹子的好吧,没了他,你还在跟着我讨饭呢!”   胡秋月抿抿唇,想说什么又忍住了,讨饭不至于,但想过现在这种日子也是做梦。   张鸣曦望了她一眼,决定再给她一击,让她死了这个心,又道:“你总以为我有钱,别人看在钱的份上也会同意给我做小。你是真的不知道啊,我才有几个钱?我现在不管钱,是竹子管钱,我手上一个铜子儿都没有,要用钱得找竹子要。还有,燕子手上的银子可不少,她哪里有眼睛多看我一眼。”   胡秋月一愣,条件反射地反驳道:“她哪里那么多钱?”   “你想啊,干爹开了那么多年的饭馆,攒的银子不少。燕子来之前把饭馆卖了,不都是银子吗?竹子不让她乱花,让她攒着做嫁妆。”   胡秋月一呆,前后捋一捋,理智回归,意识到自己的莽撞,开始懊悔起来。   自己平时不是这样的,这是怎么了?   就像走火入魔似的,除了抱孙子,脑子里没了别的念头。   为了能抱上孙子,什么糊涂念头都敢动,全然不顾小竹的感受。   幸亏昨晚只是试探燕子,没有挑明了说,也幸亏还没跟小竹说这些,否则这张老脸可以不要了。   胡秋月拍着胸脯,后怕地道:“是娘糊涂了。幸亏没有挑明,不然你娘这张老脸没法见人了!”   张鸣曦见总算把娘劝得回心转意了,也放松了语气道:“娘,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竹子怀不上,他不着急吗?他压力够大了,你再逼他,他多痛苦啊!你一向深明大义,怎么会有这些糊涂心思?”   被张鸣曦哄捧着,胡秋月有些懊悔,又有些不甘心,皱着眉头,半晌才道:“我老了,糊涂了。其实我不是不疼小竹,你总没有孩子也不是事,我想抱孙子啊!”   “姐生了三个,宴宴以后也有自己的孩子,你还愁没孙子抱吗?”   “那能一样吗?他们生得再多,能有一个姓张吗?”   姓张了不起啊?   一句忤逆的话差点脱口而出,张鸣曦怕娘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又惹得她犯犟,生生咽下去。   他心情实在不好,怕在家里再生波折,让白竹受委屈,强颜欢笑地对胡秋月说:“娘,年前回来得早,歇了快二十天了。今天要去饭馆了,明天开业,多卖一天总能多挣几文。”   胡秋月一怔:   怎么突然就要走了?   生气了! 第475 章 逼他一下   胡秋月本就精明,只不过年纪大了,有些糊涂,鬼迷心窍,钻了牛角尖,做出这些糊涂事。   她一开始总觉得自己是为鸣曦好,谁劝都不听,这时被张鸣曦连斥责带哄劝,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的不对,觉得愧对白竹。   她讪讪地笑道:“怎么突然就要走了?没有收菜,饭馆明天开业用些什么菜?”   张鸣曦沉默了一下,道:“不收了。年前一直下雪,白菜萝卜都冻死了,收不了多少。我们今天去收拾一下,打扫卫生,明天买菜就行了。”   这话没毛病,平时家里送的菜不够,他们也是在镇上买菜用的,镇上卖菜的人多,品种也多,买菜很方便。   张鸣曦心里生气,不想多说,气呼呼地出来套牛车,大声喊白竹收拾东西。   白竹跑出来,见他牛车都套好了,笑道:“怎么今天就走?不是说再住两天吗?”   张鸣曦望着他的笑脸,暗暗庆幸刚才娘说的话他没听见,勉强笑道:“我不就是这么个劳碌命?闲得时间长,浑身不舒服。今天去收拾一下,明天开张。”   自从年前娘跟自己说了孩子的事情后,这几天虽然没有提,但白竹总觉得娘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往自己肚子上瞄,在家住得不自在,也想走了。   这一下正合心意,他笑道:“没什么收拾的,衣服被子卷起来带走就是了。”   说着,转身往卧房跑,大声喊道:“燕子,把你的被子抱出来,准备走了。”   张鸣曦望着他灵动的背影,庆幸不已:糊涂娘做糊涂事,真是要命。   幸亏白竹不知道娘打了燕子的主意,不然让他们兄妹如何相处?   燕子大了,女大不中留,得和竹子商量一下她的亲事,尽快把她嫁了,免得节外生枝。   年前李立维和宴宴回来得晚,并且过年家家户户做了腊肉,肉铺过几天再开张,他们想在家多住几天。   李立维跟着他们送东西去镇上,顺便把牛车赶回来。   白竹依然十分孝顺,就像娘从来不曾催生一样,就像年前的不愉快从来不曾发生过一样,临走之前给了娘五两银子,温柔地笑道:“娘,你在家继续收菜哈,收够一车就让二叔送来。你在家不要太累。有空就来镇上家中住几天。”   胡秋月拉着白竹的手百感交集,直到这时她才真正心生后悔,觉得自己对白竹太过分。   但当着一院子的人,后悔道歉的话她也说不出口,只能望着白竹歉意地笑。   白竹笑着拍拍她的手,他是不会跟娘计较的。   刚要出门时,白露气喘吁吁的回来了。   他刚才知道要走了,忙冲去三婶家和扬扬告别去了。   牛车跑得快,他们很快到了镇上,把家里饭馆里打扫干净,天就黑了。   张鸣曦心里有事,让燕子和白露先睡了,拉着白竹进了卧房。   张鸣曦坐在桌前的椅子上,白竹一头雾水,靠着桌子站着,不解地问道:“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   张鸣曦笑道:“好事,早想跟你说的,一忙就忘记了。”   说着,他拉起白竹的手,漫不经心地晃悠着,把蓝亦青和燕子的事说了。   白竹吃惊地瞪大眼睛,呆了半晌笑道:“燕子这死丫头,胆子忒大,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又没有私相往来,更没有私定终身,最多只是互有好感,叫什么胆大?”   张鸣曦想到自己当初对白竹一见钟情,入了魔似的想见他,想方设法地求得娘同意了这门亲事,才叫胆大呢,不由得抿唇微笑。   白竹见他低头微笑,一脸温柔,抬手打了他一下,骂道:“干你什么事?笑得一脸傻样!”   张鸣曦生气地捏着他的手一拉,白竹一个趔趄,顺势坐在他怀里,抬起一只手搂着他脖子,笑道:“按你说的,蓝亦青对燕子有点意思,怎么不见他来提亲呢?”   “我在一边看着,觉得蓝亦青脸皮薄,做事有些优柔寡断,拖泥带水的,只怕还闷在心里,不好意思跟他爹娘说呢!”   “一个汉子优柔寡断?”白竹犹豫道:“不好吧,燕子能喜欢吗?”   “燕子性格直爽,做事风风火火,干脆利落,找这样的相公最合适不过。这叫性格互补。”   张鸣曦拿起白竹的一只手,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放进嘴里轻轻咬着,斜着眼睛看他。   “啥叫互补?”白竹听到一个新鲜词,掀眉不解地问。   张鸣曦正想解释,见白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小脸嫩白,孕痣嫣红,一脸呆萌。   他忍不住偷偷一笑,就想捉弄白竹,凑到白竹耳边小声道:“互补啊,就像我俩……”   他一边说,一边猥琐地笑。   白竹一开始还认真地侧耳听,见他越说越不像话,知道他在使坏。   白竹一边红着脸笑,一边伸手扯着他的两只耳朵,稍微一用力,张鸣曦配合地龇牙咧嘴,假装很疼。   白竹怕扯疼了他,一下子松了劲,气哼哼地笑道:“还敢不敢胡说了?”   张鸣曦马上怂唧唧地投降:“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白竹松开手,哼了一声,得意地抿唇笑。   张鸣曦趁他不注意,偷偷凑上去亲了一口。   白竹猝不及防,往后一躲,没躲开,白了他一眼,主动窝在他怀里嘻嘻笑。   张鸣曦抱着白竹,心满意足。   找什么小妾,生什么孩子,就这样抱着白竹,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就是人间至乐!   俩人温存了一阵,张鸣曦把话题扯到燕子身上,笑嘻嘻地说了自己的计划。   他前所未有地迫切希望燕子能快点嫁出去!   希望燕子快点嫁的不止张鸣曦一个人,还大有人在。   这不,初八开业,张鸣曦买菜回来,才坐下喘了口气,蓝亦青就来了。   张鸣曦不卑不亢,不是十分热情,也不冷淡,好像昨天和白竹口口声声提到的蓝亦青不是面前的人。   蓝亦青依然很羞涩,看见张鸣曦,打了个招呼,就心虚地红了脸。   张鸣曦心里有数,故意笑道:“亦青,过年好,今天没有送酒来吗?”   蓝亦青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道:“我不知道你们今天开业,只是过来看看,下午送酒来吧!”   张鸣曦点点头,道:“好,年前的酒还没喝完,明天再送也行。”   蓝亦青心思明显不在和他闲聊上,一边随口应付,一边在店堂走来走去,一双眼睛贼忒兮兮地总往后院瞟。   张鸣曦暗暗好笑,有些人真的有贼心没贼胆,不逼一把就不敢往前走一步。 第 476章 媒人   他像逗小孩子似的,好整以暇地笑道:“亦青,过年好玩吗?”   “好玩,哦不,也没什么好玩的吧,天天吃了睡,睡了吃,没什么意思。你们呢?”   “我们过年可好玩了。我家人多,打打闹闹,说说笑笑的,天天热闹得很。”   “是的,人多热闹,我喜欢热闹。”蓝亦青一脸羡慕,恨不得他也能跟着去玩闹。   张鸣曦望了他一眼,笑道:“是啊,这个年和往常不一样,尤其热闹。天天有人来拜年,光是招待客人都忙不赢。”   “哦,你家亲戚好多啊,天天都有客人来。”   蓝亦青心不在焉地答应着,心里暗暗着急:怎么后院还没人出来呢?   “也不光是亲戚。我们平时在镇上,没时间回去。这一回去,没住几天,好多媒人上门呢!”   张鸣曦说得风轻云淡,蓝亦青心里猛地一跳,一下子回过神来,俊脸通红,一脸紧张地望着张鸣曦,结结巴巴地道:“媒人,媒人来干什么?宴宴,宴宴不是已经和李立维定亲了吗?”   作为有心人,这些事他早就打听清楚了。   宴宴已经定亲了,白露年纪还小,媒人来干什么?   除非……   蓝亦青越想越紧张,双眼圆睁,嘴唇轻颤,脸都涨紫了,紧张地望着张鸣曦,生怕那张薄唇里蹦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可张鸣曦就是不识趣,不好听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蹦:“给燕子说亲啊!燕子能干,长得漂亮,看上她的人家多的是。平时没有机会,这次见我们回去了,很多喜欢燕子的,抓紧时间,托媒人来说亲,我家门槛都快踏破了。”   他一边摇头笑,一边偷瞄蓝亦青那黑得像锅底的臭脸,火上浇油地道:“啧啧,我算是知道了什么叫一家有女百家求,燕子原来这么多人喜欢的。”   蓝亦青听得口干舌燥,一颗心咚咚直跳,紧张地问道:“那燕子,不,那你们有相中的人吗?”   张鸣曦装作没看见他的紧张,轻描淡写地道:“差不多吧。我们那里虽然是乡下,但是日子不难过。前天有个地主家的小儿子无意中看见了燕子,一眼就相中了。托了媒人来上门说亲……”   不等他说完,蓝亦青匆忙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张鸣曦的手臂,焦急地问道:“燕子同意了?”   张鸣曦没有回答,低头看着蓝亦青的手。   那手青筋暴起,微微发抖。   张鸣曦微笑着道:“我夫郎去问燕子了,她说考虑一下。虽然没给准话,应该八九不离十了。毕竟地主家财力雄厚,那汉子还是个秀才,……”   蓝亦青听不下去了,松开张鸣曦的手,皱眉道:“她,她怎么能这样?”   张鸣曦不解地一拧眉毛,挑眉道:“她?哪个她?”   蓝亦青很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焦急地望了一眼后院,没头没脑地道:“张老板,你等我一下。”   说完,转身就往外跑,跑得太急,一下子撞到门框上。   蓝亦青似乎没感觉到疼,抬手捂着额头,头都没回地往外跑。   张鸣曦望着他没头苍蝇地拼命逃窜,忍不住抿唇偷乐。   他只能帮到这里了,剩下的靠蓝亦青自己了。   再不行动,就不是拖泥带水了,这样的人不要也罢!   果然,下午赵仁来了。   店堂不是说话的地方,赵仁直接把张鸣曦和白竹喊回家,留燕子和白露在饭馆里忙碌。   张鸣曦心知肚明,却装得一无所知,笑道:“姐夫,怎么有空过来?酒坊开工了吗?”   “开工了,酒坊忙得很,初六就开工了。”   赵仁没有心思说酒坊,开门见山地道:“鸣曦,小竹,我们不是外人,有话就直说了。我今天是为了燕子的事来的。”   “燕子?燕子怎么了?”张鸣曦装得真像,一本正经。   白竹见他那鬼戳戳装模作样的样子,怕自己笑场露馅,咬着牙,别过头,不敢看他。   使劲憋着笑,肚子笑得一抽一抽的疼。   “你姐生产时,燕子帮忙带两个宝宝,帮了很多忙,你姐非常感谢她,总想给她说门好亲事。这不,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找到了合适的。”   张鸣曦心里暗笑:这好人做的,到底是你们去找人家的,还是人家找上门的?   他暗暗腹诽,面上不显,笑眯眯地道:“这倒是巧了。之前燕子的婚姻一直没动静,我干爹急地很。谁知现在婚姻一动,到处都是说媒的。实不相瞒,这次回家,村子里也有好几家人看上了燕子,托人来说媒呢!”   什么叫空口说白话?   这就是!   别说燕子回家这几天,天天窝在家里做衣服,门都不出,压根没几个人看见她。   就算真的有人看见了,也只会觉得她是镇上做生意的人,乡下人高攀不起,只敢远观,不敢亵玩。   赵仁哪里知道张鸣曦在使坏?点头道:“一家有女百家求,姑娘大了,有人做媒很正常。但燕子在镇上开饭馆习惯了,回乡下去种田能习惯吗?我看你们不要犯糊涂,不能让她回乡下。”   张鸣曦忍着笑,点头道:“姐夫言之有理,不知你给哪家做媒?我们虽然是燕子的哥哥哥夫,但亲事上不能包办,要燕子自己点头才行。”   “这是自然。”赵仁点头笑道:“我看中的人绝对信得过。其实这人你也熟悉,就是送酒来的蓝亦青。”   张鸣曦故意大惊失色地道:“蓝亦青?不可能吧!他总送酒来,从来没有见他流露出喜欢燕子的意思。莫非是他爹娘的意思?这可不行,一定得是自己很喜欢燕子才行!”   “就是他自己看上的燕子。今天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早上出来一趟,回家就闹上了,逼着他爹上门来提亲,说什么晚了就来不及了。这不,他爹求到我这里来了。”   张鸣曦窃笑:别人不知道蓝亦青发什么神经,他可清楚得很。   两厢都是有意的,这门亲事快得很。   赵仁跑了几次,蓝管事父子就带着厚礼,跟着赵仁上门提亲了。   几个回合下来,亲事定下来了,因为俩人年纪都不小了,蓝亦青怕节外生枝,性急得很,恨不得马上把人娶进门。 第 477章 燕子嫁人了   白竹只有这一个妹妹,干爹不在了,他得担起责任,不愿意草率。   但他历来懂事,也不愿意故意把婚期往后拖,几番商量,婚期定在四月初十。   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可以从从容容的给燕子准备嫁妆。   燕子也有时间从从容容地绣嫁衣。   这三个月既要准备嫁妆,又要开饭馆,简直忙得不可开交。   但大家忙而不乱,各自做好自己的事情。   张鸣曦去老木匠那里定做了木器,大至箱柜,小至脸盆澡盆,只要想得到的,无不准备齐全。   燕子起早贪黑地缝嫁衣。   白竹和宴宴帮他做嫁鞋。   白露为了让燕子有更多的时间准备嫁衣,主动承担了燕子的那份活计。   红柳身子大好了,感念燕子对孩子的疼爱,主动过来帮忙。   赵仁更是送了一份大礼,承诺燕子成亲后,把白酒的经销权送给她做嫁妆。   这样一来,燕子就是全镇唯一的一个白酒经销商。   依白酒的火爆程度,又是独家经营,不愁发不了财。   忙忙碌碌中,转眼到了四月初十,燕子风风光光的出嫁了。   蓝亦青家条件不错,上头的两个姐姐已经出嫁,他是独子。   他家里在镇上有房子,虽然没有张鸣曦家的气派宽敞,修葺一新后做了新房。   燕子从张鸣曦镇上的家里出嫁,张鸣曦和白竹操办了婚礼。   胡秋月,李大贵,二叔三叔和红柳几家人都来了。   燕子没有爹娘,但婚礼热闹程度不输别人,光看得见的嫁妆就抬了十台。   看不见的嫁妆,像白酒的经销权,像白竹给她压箱底的银子,可比木器嫁妆贵重多了。   之前说好了,燕子成亲后要开始着手卖白酒,不来饭馆帮忙了。   她和白竹商量过后,在饭馆附近买了一个铺子,主要卖白酒,顺带卖杂货。   她自己有五十两银子,白竹给了十两银子压箱底,铺子是用的她的私房钱买的。   铺子房契写的她的名字,是她给自己准备的嫁妆。   蓝亦青性格虽然软弱,但心疼她,无条件的支持她。   俩人婚后非常恩爱,日子过得顺风顺水。   燕子出嫁后,饭馆里少了一个人,很是不便,二叔找了张鸣曦,想把大儿子张鸣辉送来做伙计。   张鸣曦同意了,张鸣辉年纪还小,才九岁,干不了重活,张鸣曦和白竹商量过后,一个月给五百钱的工钱。   日子不紧不慢地往前走,转眼过了两年。   这两年里日子顺遂,过得波澜不惊,乏善可陈。   唯一值得一说的是小的长大了,老的长老了。   白露十三岁了,这几年厨艺突飞猛进,无论红案白案都拿得出手,是饭馆的大厨。   李立维肉铺生意越来越好,和宴宴感情稳定,已经把张鸣曦隔壁的宅院买下来了,修葺一新,等着宴宴年纪一到就要成亲呀。   家里都好,李大贵的养殖业成熟稳定,夏季雇人割草,再也没出现冬天缺草料的事情。   这两年,张鸣曦陆陆续续买了四十亩良田,加上原来的十亩,他是拥有五十亩良田的大地主了。   田地多,粮食就多,除了家里的吃喝,饭馆里的米面都是从家里拉来的,还有余粮卖。   家里以前是李大贵在家打理,现在田地多,长工多,他一个人忙不赢,二叔三叔当了管事。   二叔负责管理田地,三叔负责管理养殖,三婶负责做饭。   人人有事做,人人有工钱,张家三房人的日子红火得让人眼红。   胡秋月年纪大了,但身体很好,除了帮三婶做饭,彻底闲下来了。   她之前因为催生和张鸣曦白竹闹了不愉快,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后,十分后悔,对白竹更好,更心疼,经常去镇上小住,享受天伦之乐。   生活十全十美,无一处不舒心。   不对,不舒心的事也有,那就是白竹依然没有怀上。   不止是他没有怀上,燕子成亲两年了,也没动静。   胡秋月半点不敢催生了,甚至庆幸当时只是和鸣曦闹过,别人都不知道她想纳燕子。   张鸣曦并不是十分想生孩子,因为怕白竹生产困难,见他一直怀不上,甚至暗暗庆幸。   他当然不敢让白竹知道自己的这点心思,毕竟白竹一直想生。   白竹虽然想生,但没有过去那么大的压力了,因为张鸣曦说顺其自然,婆婆也不吵着想抱孙子。   不过有时候他也会忍不住想,要是当年不反对娘给鸣曦纳妾,说不定孩子已经有了。   虽然不是自己生的,但也得叫自己小爹啊!   不过,只要想到张鸣曦和别人生孩子,他心里依然不舒服,觉得自己反对得没错。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又是端午,白竹照例请了全家人来家里过节。   除了他们自己,还有红柳一家,燕子两口子,十分热闹。   吃过午饭,张鸣曦和白露在饭馆收拾,宴宴在肉铺帮忙,白竹回家准备晚饭,胡秋月给他打下手。   这些年,胡秋月因为愧疚,一直很疼白竹,超过了疼宴宴。   中间因为想给张鸣曦纳妾,闹过一场不愉快,但白竹能理解,早就忘了,对她非常孝顺,俩人相处得像亲母子一样融洽。   这不,俩人一个在灶下烧火,一个在灶台忙碌,不时地闲聊说笑。   白竹打算先卤猪头,卤菜见天做,已经不需要用脑子,手自己就会。   白竹炒好了糖色,把猪头放进锅里,丢了一把花椒和八角进去,盖上锅盖煮着,拿了羊腿砍。   “小竹,锅开了,把锅盖拉开一条缝,小心锅噗了。”胡秋月塞了一块干柴进去,见锅盖上热气腾腾,忙喊白竹。   白竹答应了一声,随手拉了一下锅盖。   卤肉的香气扑鼻而来。   胡秋月笑道:“难怪卤肉好卖,真是香啊!”   这几年可以说是闻着卤肉的味道过的,白竹正要跟着说香,突然闻到一股八角的香味。   八角的香味也是天天闻的,习惯得不能再习惯了。   可今天这八角的味道却怪异得很,十分刺鼻。   白竹嘀咕了一句:“这八角的味道怎么这么怪,该不是坏了吧!”   说着,他拿了锅铲,把锅盖拉开了一些,想舀两个八角出来看看是不是坏了。   万一坏了,卤肉也要坏了,浪费钱事小,晚上的菜不够吃事大。   白竹头微微一低,一股怪异的香味扑鼻而来。   白竹遭受不住,觉得香气直往肚子里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中午吃过的食物争先恐后地往外跑。 第 478章 恭喜   白竹呕了一声,生怕吐在灶屋里让人恶心,捂着嘴巴往外跑。   才跑到院墙根,他就忍不住了,扶着花树,对着树根,张开嘴,肚子里的食物喷射而出。   他发呕的时候,胡秋月就听见了,跟着他跑出来,见他扶着树呕吐,大吃一惊,忙上前拍着他的后背,心疼地道:“小竹,你怎么了?病了吗?”   白竹吐了一阵,舒服多了。   他拿了葫芦瓢,舀了井水漱口,又洗干净手脸,才抬头笑道:“可能是昨晚着凉了,肚子不舒服。”   胡秋月拿了锄头,挖了泥土盖住秽物,也过来洗手。   她见白竹小脸寡白,吐得眼泪汪汪,不由得一阵心疼,忙道:“着凉了也是生病,不能大意,我去找个郎中来看看。”   白竹一把拉住她,笑道:“娘,多大的事?吐了就好了。我没事。”   说着起身去灶屋继续做饭。   说来奇怪,他在外面好好的,一进灶屋闻到八角的香味,胃里一阵翻腾,又捂着嘴巴往外跑。   胡秋月刚刚到灶屋门口,差点被白竹撞了个倒仰。   白竹往边上一闪,跑到花树下,扶着花树,弯着腰呕吐。   他刚才已经吐过了,这次只是干呕,并没有吐出秽物,只呕出几口酸水。   干呕了几下,白竹舒服了一点,又去舀水漱口洗脸。   胡秋月担心极了,皱眉问道:“怎么吐得这么厉害啊?早上还没见你吐呢!”   白竹呕得眼睛都红了,笑道:“早上没觉得不舒服。刚才闻到八角的味道,一下子就不舒服了,应该是八角坏了。”   “没有啊,我闻着八角的味道和以前一样的啊!”   胡秋月呆呆地望着白竹,一个念头突然涌上心头。   但她不敢说,怕弄错了又惹张鸣曦不高兴。   谁知,白竹听了她的话,抬起头疑惑地望着她道:“娘,你闻着八角的味道没变吗?怎么我闻着这么刺鼻呢?是不是鼻子有问题,还是真的病了?”   胡秋月这时反应过来,一下子精明了,觉得不能打草惊蛇,笑道:“我俩不是郎中,在这里胡乱猜测,说破天也没用。来,我带你去王郎中那里看看。王郎中医术好,真的生病了,抓两副药吃了就好。”   白竹不想去,皱眉犹豫着道:“不去了吧,我要做饭,没空!”   胡秋月一想到某种可能,心里猫抓似的,火急火燎,片刻都等不了。   但她吃一堑长一智,不敢明说,只是耐心劝道:“你一进灶屋就吐,还做什么饭啊?我喊宴宴和白露回来做饭。走,我带你去看郎中。”   白竹想着自己进灶屋就吐,生怕自己得了什么怪病,以后不能炒菜开饭馆,心里也很着急。   他漱了口,洗干净手脸,生怕身上沾了秽物,又用帕子蘸水,把浑身上下擦干净,才跟着胡秋月出了院门。   依胡秋月的意思,自己偷偷领着白竹去王郎中那里走一遭,不惊动张鸣曦。   她知道白竹稀里糊涂的,啥都不懂,好糊弄。但张鸣曦精明得很,万一不是,只怕张鸣曦又得怪她多事,给白竹压力。   谁知,俩人刚刚出了院门,就见张鸣曦提着一篮子碗筷,跟白露说笑着过来了。   胡秋月本能的往后一躲,差点踩到白竹的脚。   白竹吓一跳,呀地笑着叫了一声。   张鸣曦把篮子给了白露,跑过来,笑道:“你们要去哪里?”   白竹正要说话,胡秋月抢着道:“小竹刚才吐了,不知道是着凉了还是吃坏东西了,我带他去王郎中那里看看,抓副药吃!”   张鸣曦吓一跳,一把拉起白竹的手,低头望着他苍白的脸,心疼地道:“脸色这么难看,果然是病了!怎么就病了呢!”   白竹摇头笑道:“不是大事,吐了就舒服多了。你先回去,我跟娘去看郎中。小露,你把羊腿和鸡汤煮了,锅里卤肉好了就捞起来。”   莫名其妙的,提到卤肉他好像闻到了那股味道,又想吐了。   白竹生怕在外面吐,丢人,干呕了一声,马上停了声。   张鸣曦担忧地道:“看来病得不轻。娘,你不用去,我带竹子去。”   真相就要浮出水面,心心念念的美梦就要成真,胡秋月怎么能忍住不去?   她一把拉住白竹的手,拉着他就走,头都不回地道:“小竹不舒服我怎么能不去?你别去了。”   张鸣曦担心白竹,当然不能不去,他叮嘱白露回去做饭,尾巴似的跟着白竹来了。   胡秋月欣喜,白竹忐忑,张鸣曦忧心,三人各怀心事,但目的一致,一路走得飞快,不多时就到了王家医馆。   运气真好,给红柳接生的王郎中刚刚看完上一个病人,正好有空。   胡秋月生怕他叫了别的病人,健步如飞地跑进去,一把拉住王郎中,陪笑道:“郎中先生,我家儿夫郎病了,麻烦你给看看。”   自从亲眼看见他把红柳从鬼门关拉回来之后,她对王郎中信服得五体投地。   王郎中不记得她,却认得张鸣曦,笑道:“原来是张老板,夫郎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胡秋月推着他往里走,笑道:“病了,麻烦你给看看。”   王郎中见惯了病人,见白竹能走能动,不像有什么大病病的样子,慢吞吞地走到案桌后坐下,笑道:“伸出手来,我摸摸脉。”   白竹心里忐忑,惴惴不安地坐在桌前的板凳上,挽起衣袖,乖乖的让王郎中诊脉。   王郎中伸出两根手指搭在脉门上,凝神不语。   胡秋月紧张地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紧张的望着郎中。   张鸣曦忧心忡忡,也是一脸紧张。   白竹本来不觉得有什么,见娘和鸣曦这么紧张,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   三人觉得时间十分漫长,其实不过片刻,王郎中松开手,望着三人紧张的样子,笑道:“恭喜恭喜!” 第 479章 虐待   胡秋月站在白竹身后,左手紧抓着右手手腕,抿着嘴唇紧张的望着王郎中。   大家连喘气都不敢用力,生怕出气重了,吹错了王郎中的诊断,诊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直到王郎中的这句恭喜出口,胡秋月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咚的一下落入胸腔,又惊又喜,鼻子发酸,忍不住撩起衣角揩眼泪,才发现自己的右手腕不知什么时候被左手的指甲掐出几道深痕。   白竹懵懵懂懂,一下子没明白过来,怎么生病了还被恭喜,娘还要哭?   莫非恭喜他病不致死?   他狐疑地望了一眼王郎中,回头去看张鸣曦。   张鸣曦也是一头雾水,不解地问道:“郎中伯,我夫郎怎么了?是着凉了还是吃坏东西了?”   王郎中见老的喜极而泣,小的懵懵懂懂,哈哈笑道:“张老板,恭喜恭喜。你夫郎既不是着凉了,也不是吃坏东西了,他有喜了!”   什么?   有喜了?   白竹好像不懂有喜了是什么意思似的,一下子愣住了。   不过,愣不过一秒,心头猛地一跳,一阵狂喜袭上心头:他有喜了,怀上孩子了!   白竹一下子红了脸,不敢置信地问道:“真的吗?郎中伯,我真的有喜了,不是着凉了?”   王郎中哈哈一笑道:“我做了几十年的郎中,不会连个喜脉都诊不出来吧!孩子还小,才一个多月,脉相不是十分明显,但跳动有力,是个十分健康的孩子。”   心心念念的怀不上,没想到惊喜来得太突然,白竹愣怔一阵后,突然转身一把抱住了张鸣曦,脸埋在他腹部一阵猛蹭,哽咽道:“鸣曦,我们有孩子了!”   张鸣曦见白竹差点喜疯了,心里高兴得发酸,一只手搂着白竹的后背,一只手贴着他的后脑勺,把他按在自己怀里,笑着对王郎中道:“郎中伯,成亲好几年了,我夫郎一直没怀上,还以为不能生呢。这一下可要喜疯了!”   王郎中和赵仁十分相熟,来往密切,也很喜欢张鸣曦,一听这话,故意板着脸道:“谁说你夫郎不能生的?你看看他这孕痣,漂亮得不得了,有几个夫郎能有他这样好的孕痣?孩子是缘分,该来的时候就来了。”   白竹抱着张鸣曦连连点头,胡秋月又是高兴,又是愧悔,生怕张鸣曦提到她催生的事情,忙掏出钱袋,拿出一两银子,双手捧给王郎中,满脸笑容道:“多谢先生。我小竹的身体还要麻烦先生调理。他是头胎,平时不知要注意些什么。”   一句话果然成功地转移了话题,白竹和张鸣曦也没心思想别的,不约而同地认真去看王郎中。   白竹浑身软绵绵的,自然而然地靠在张鸣曦身上。   张鸣曦站在他身后,也很自然地搂着他。   俩人容貌俊美,互相依靠,互相扶持,相依相靠,美得像一幅画。   王郎中点头笑道:“你夫郎年轻,身体好,不用吃药。药补不如食补,多吃有营养的东西,多动,可别一天到晚躺着不动哈。”   几人都想到了红柳,不过没人提。   胡秋月又问了几个问题,王郎中耐心回答了,又写了几张食谱给她,让她按着食谱给白竹做饭。   胡秋月接过食谱,认真看了一遍,见上面的毛笔字歪歪扭扭,一个都不认识,十分宝贝地细心地折起来,仔细放进怀里,用手按了按,才拉着白竹站起来,准备回家。   她双手合十,对着王郎中作揖道:“多谢先生。有问题再来请教。”   王郎中笑眯眯地道:“好说。今天没有抓药,只摸了一下脉,哪里要得了这么多银子,把银子拿回去吧!”   胡秋月实在高兴,哪里在乎一两银子,笑道:“先生不用客气,那是喜钱。”   王郎中笑着摇摇头 ,收了银子,把几人送出门外。   几人心情忐忑的来,兴高采烈的回去,那心情,比捡了万两黄金还高兴。   白竹像做梦一样,真没想到只是呕吐了一次,竟然吐出个孩子来!   他兴奋得嫩脸通红,眼含春水,双腿软绵绵的,路都走不动了,整个人赖在张鸣曦身上,全靠他拉着往前走。   胡秋月不用说,比白竹更高兴,一边走,一边哈哈笑道:“菩萨保佑,祖宗保佑,我有孙子了!”   话音刚落,她意识到了什么,望了一眼白竹,马上改口道:“孙女也好,孙女我也喜欢。”   她生怕口口声声说要孙子又会给白竹压力,只要能生,管他孙子孙女呢,都会有的。   张鸣曦却没注意到她的话。   他一双眼,一颗心都在白竹身上,既高兴又有些隐隐的担忧。   三人兴高采烈地往回走,胡秋月见个人就热情地打招呼,心里的喜悦藏都藏不住。   张鸣曦度过了最初的喜悦兴奋之后,理智开始抬头,一脸严肃地道:“竹子,娘高兴坏了,肯定会投喂你。你不能听她的,你身子和女人不一样,一定不能多吃,免得孩子长得太胖不好生。”   白竹一下子想起红柳难产的事情,打了个寒颤,笑道:“我知道,你放心吧。”   张鸣曦拉着他的手,轻轻捏捏他的手心表示赞许,笑道:“乖!不过我信不过娘,以后你的饮食都由我负责,每天吃什么,吃多少我说了算。”   白竹实在高兴,笑嘻嘻地跟他开起玩笑来:“你不会故意虐待我,不给我吃饱吧?”   一句话说得张鸣曦一噎,含笑瞪了他一眼:“不会饿着你,但是也别想撑着。”   白竹嘟着嘴,懒洋洋地道:“那好吧。反正肚子里是你的孩子,你不怕饿着他,就使劲克扣我吧!”   张鸣曦气笑了,舍不得说他,开玩笑道:“放心,我怎么舍得克扣我夫郎,我孩子?你少吃多动,小崽子滑溜得很,到时候吸口气就生出来了,他还要感谢我呢!”   白竹听他口口声声小崽子,忍不住抿唇笑,心里比喝了蜜还甜,脸上的笑容都快堆不下了。   从这天起,白竹都不做饭了,他闻不得调料的香味,只帮忙备备菜,打打下手。   日子一天天过去,孩子一天天长大,白竹伤心地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张鸣曦真的开始虐待他了。 第480 章 我要吃葡萄   张鸣曦既高兴又纠结,一个人的时候呆呵呵的傻乐,一看见白竹就板起脸这不许,那不许。   一家人已经很照顾白竹了,重活累活不准他伸手,只让他打下手,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想干什么一边呆着玩去。   白竹勤快,闲不住,总找些活计干。   有时候忙起来,白竹跑去洗菜,张鸣曦一见,如临大敌,板着脸跑过来骂:“竹子,你怎么能沾冷水?真不听话,快放下,我来。”   有时白竹忍着恶心切卤肉,张鸣曦一见大惊失色,跑过来骂道:“快放下!你闻到油腥味又要吐!”   好吧,这不行,那不行,白竹就乖乖地当个残障人士吧!   胡秋月一样的宠白竹,见张鸣曦这样紧张白竹,不但不说他,反倒笑眯眯地道:“小竹,要不你去店堂收钱,别的不要管了,让鸣曦来后院帮忙。”   张鸣曦又摇头道:“不行,店堂客人多,他身子一天天的笨了,万一被人撞到,可不得了。”   胡秋月一听言之有理,又道:“要不,小竹就在家里住着,别过来了。饭馆里再请一个伙计。”   不等张鸣曦说话,白竹马上反对道:“不行!我一个人在家,无聊死了。”   “你可以做针线,给孩子做些小衣服,小鞋子。孩子出生时天冷,这些东西要早点准备。”   “我不。这样吧,我还是过来帮忙,做些轻松事。实在不行,我拿了针线活坐在后院里做。”白竹真怕会一个人在家,据理力争。   张鸣曦见他小脸红红的,一脸倔强,不由得心软,笑道:“好,你来后院做针线。但坐着时间不能太长,坐一会儿起来走动一下。”   白竹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生怕他变卦,连连点头答应。   这件事张鸣曦倒是心软答应了,但在饮食上一点都不心软,管得严厉极了。   白竹有喜后,开始三个月吐得厉害,过了前三个月,情况稳定下来,他胃口大开,吃东西香极了。   并且饿得快,吃过饭不一会儿就饿了,忙着找东西吃。   张鸣曦像个变态似的,这不准吃,那不准吃,还不准他多吃,和过去一样,每顿只准他吃两碗。   白竹肚子饿,想吃东西时,他倒不是完全不给,但抠搜搜的只给一点点,比如馒头只能吃半个,糕点只能吃一块,白竹就没吃痛快过。   张鸣曦不但自己不给白竹东西吃,还严防死守,不准娘给白竹东西吃。   白竹能理解他,倒是不和他闹,乖乖的给多少吃多少。   胡秋月在一边看着,可心疼死了,总骂张鸣曦心狠,不敢明着给,时不时地偷些东西给白竹吃。   张鸣曦其实也知道,见白竹吃得香,也不忍心说,只要娘不是太过分,假装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自端午以来,白竹虽然从没吃过大饱,但也没太饿着。   只是变了个人似的,嘴巴馋,一天到晚挖空心思地想吃东西。   有过揣崽经历的人都知道,孕妇想吃什么东西是完全不讲道理的,说吃马上就要吃到嘴,多等一秒钟就抓心挠肺的难受。   白竹也是这样,八月底的一天下午,白竹突然馋葡萄,嘴里酸水直冒,一下子都等不得了。   他也不客气,跑到前堂噘嘴撒娇道:“鸣曦,我要吃葡萄。”   这个季节各种水果大量上市,想吃葡萄不是难事,街上就有卖的。   张鸣曦一把抓过钱袋,就要起身去买。   一眼看见白竹俏生生的站在面前,没怎么变,更没怎么胖,只小腹微微隆起。   他心中一软,觉得自己是不是对他太严苛了一些,怀孕辛苦,要不,多买些给他吃吧!   张鸣曦微微吸了口气,伸手捏着白竹嫩白的脸蛋,宠溺地笑道:“小馋猫,只要葡萄吗?还想不想吃别的?”   白竹眼珠子一转,正要再说几样,转念一想,又怕张鸣曦担心自己他管不住嘴,连葡萄都不买了,笑嘻嘻地道:“别的也要,暂时没想好,你先去买葡萄。快,快,我要吃,立刻马上要吃!”   白竹有身子之后,张鸣曦做足了功课,多次请教王郎中和红柳,知道孕妇的口味和常人不同,会馋一些。   他疼白竹,自然不会委屈他。   他不是不让白竹吃,只是不让他多吃,只要白竹想吃,山珍海味他也要想办法满足,何况只是葡萄。   张鸣曦笑嘻嘻地站起来,揉了一下白竹的头顶,叮嘱道:“去后院等着,马上回来。”   说完,拉起钱袋,背上竹篓大步出了店堂。   出门不远就见到一个乡下汉子,挑了一担葡萄蹲在街角卖。   葡萄不贵,五文钱一斤,张鸣曦本来打算买两斤给白竹解解馋就算了。   谁知这葡萄是刚刚摘下来的,新鲜,个头大,水灵灵的,葡萄藤上的几片叶子绿油油的,细细的水珠滚动,让人一看就喜欢。   张鸣曦摘了一个尝了,酸酸甜甜的,一咬一嘴汁,很是好吃。   他想着白竹眼巴巴地望着他说要吃葡萄的样子,心里软得冒泡,不由得嘴角噙笑,东挑一串,西挑一串,不多时挑了半竹篓。   那汉子见来了大主管,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地说自家的葡萄好吃,让多买点。   张鸣曦好不容易住了手,暗想:买得太多了,葡萄不好放,放到明天该不新鲜了,竹子吃了不新鲜的只怕会闹肚子。   他不但没有多买,反倒把竹篓里的葡萄拿了一串出来,笑道:“太多了,吃不完,放坏了可惜。”   那汉子生怕他再往外拿,忙拿起竹篓称重,笑道:“客官你看,一共七斤五两,除掉竹篓的一斤三两,葡萄是六斤二两,算六斤,给三十文吧。”   张鸣曦还是觉得太多,想拿些出来,但见那汉子嘴唇干燥,皮肤黝黑,满头汗,一脸讨好的望着自己,心又软了,想着买回去大家一起吃,一天就能吃完,也不会浪费,笑着给了三十文钱。   回去的路上,张鸣曦绕了几步,跑去糕点铺子买了一些糕点,买得不多,每样只买几块,反正吃完了再来买,方便得很。   谁知,他之前管白竹管得死死的,一点事都没有,这一心软,白竹就出事了。 第 481章 偷吃   张鸣曦拿了葡萄回去,白竹坐在后院门口眼巴巴地望着呢,见他买了这么多,喜得大叫,跑过来就要拿葡萄去洗了吃。   张鸣曦不放心,怕他贪嘴多吃,把葡萄给了胡秋月,叮嘱道:“娘,你洗给大家一起吃。竹子不能吃多了,最多吃两串。”   白竹一听不乐意了,噘嘴道:“这么大一篓,只给我吃两串,你好狠的心!”   张鸣曦笑道:“葡萄是凉的,吃多了肚子疼。今天只能吃两串,想吃明天再给你买。”   白竹知道他是为自己好,却故意和他对着来,哼了一声,翻个白眼道:“打着我的名头买东西,买来了却不给我吃,你真行,等孩子生下来,看我告不告诉他。”   一番话说得众人都笑了,张鸣曦也忍不住笑,用手摩挲着白竹的头顶,骂他是小馋猫。   胡秋月见白竹望着葡萄咽口水,知道他迫不及待了,忙舀了一盆井水,把葡萄仔细洗干净,装了一筲箕,放在他面前的小板凳上,笑道:“小竹,快吃吧!”   白竹迅速伸手,拿起一串葡萄,高高提起,仰起头,一个接一个嚼,都来不及用手摘。   酸酸甜甜的味道刺激得他眉花眼笑,连声道:“好吃,太好吃了。娘,你吃吧。立维,宴宴,小露,鸣辉,快来吃葡萄。”   其他人知道这葡萄是买给白竹吃的,自然不敢多吃,象征性地吃一小串就算了。   白竹吃完一串,意犹未尽地又拿起一串吃,想到张鸣曦没吃,一边吃一边大声喊道:“张鸣曦,快来吃葡萄,再不来我就吃完了。”   张鸣曦听见声音,吓一跳,生怕他吃多了,忙跑到后院一看,白竹守着一筲箕葡萄吃得正欢。   他皱眉问道:“吃了几串了?”   “这是第二串,还没吃完呢!”   吃了一串,解了馋虫,白竹吃得没那么快了,一只手提着葡萄,一只手一颗颗地摘下来往嘴里丢,嚼得咯嘣咯嘣响。   张鸣曦松了口气,笑道:“行了,不能再吃了。”   “我还要吃,没吃够!”白竹脖子一梗,跟张鸣曦犟嘴。   张鸣曦不放心,端走筲箕,笑道:“小馋猫,不能再吃了。我端远点,免得你忍不住。”   白竹见他过来,眼疾手快抢了一串就往嘴里塞。   张鸣曦不禁好笑,揉了揉他的头顶,宠溺地骂道:“别光顾着吃,吃完了起来走走,免得肚子疼。”   白竹成功地多抢到一串葡萄,一边吃,一边得意地扬眉笑。   多吃一串没事,张鸣曦故意瞪他,吓唬他,把筲箕送到灶屋,让几个小的吃,就是不给白竹吃。   说笑一阵,快到晚饭时间,张鸣曦忙着去店堂招呼客人,宴宴和白露忙着炒菜,压根没有时间去管葡萄。   但有人惦记葡萄。   白竹抢了三串葡萄吃,当时是吃痛快了,可是看见一筲箕葡萄放在灶屋,能看不能吃,嘴里馋虫乱窜,他又心痒痒起来了。   虽然嘴巴馋,但他牢记张鸣曦的嘱咐,不敢多吃,在灶屋转来转去,眼巴巴地偷瞄着葡萄,愣是不敢偷吃。   胡秋月看在眼里,一开始还能忍,等白竹转了几个来回,她就心疼了。   不就是几个葡萄吗?   想吃就吃吧!   她知道鸣曦怕小竹和孩子长得太胖,不好生产,所以才管得这么紧。   她能理解,但就是忍不住心疼白竹。   怀孕的人本就嘴馋森·晚·,这样管着不给吃多可怜啊。   想吃的东西吃不到,不但白竹可怜,他肚子里的孩子也可怜。   又不是天天吃多,偶尔吃一次有什么关系?   胡秋月想偷葡萄给白竹吃,但她怕张鸣曦知道了骂她,犹豫着半天没动。   她人老成精,办法多的事,只要躲过张鸣曦的眼睛就没事了。   她想了想,干脆端着筲箕进了一间空闲的包席,把筲箕放在桌子上,站在门口冲白竹招手。   白竹一看明白了,兴冲冲的跑过来,一头钻进了包席。   胡秋月笑着小声道:“看你这眼巴巴想吃的样子,我真是受不了。你躲在这里吃吧!”   白竹咬着下唇,望着葡萄纠结地道:“鸣曦会骂我的。”   胡秋月望着白竹又爱又怕的样子,一阵心软,安慰道:“你躲着吃,他看不见的。如果他问起来,我就说我们几个人吃了。”   白竹高兴地点头笑道:“好,娘,你真好。”   胡秋月疼爱地望着白竹微笑:别人总说自己不心疼他,这样想方设法的偷东西给他吃,足够疼爱了吧!   白竹眼睛亮亮地坐在桌边,一边做针线,一边吃葡萄,吃一颗笑一声,为成功地骗过张鸣曦得意不已。   胡秋月要去灶屋帮忙,没空看着他,拉上包席的房门出去,临走时探头进来叮嘱道:“吃是随便你吃,只是不要吃太多。差不多了就出来吧。”   白竹一边吃葡萄,一边望着娘笑,俩人神神秘秘的,说话不敢大声,有种偷偷做坏事的兴奋。   胡秋月笑眯眯地去忙,留白竹一个人在包席偷吃葡萄。   她是好心,看不得白竹馋东西吃。   但俗话说得好,好心办坏事。   要是多给白竹一两串,吃了也没事,错就错在不该把一筲箕葡萄都端过来了。   白竹一边做针线,一边时不时的捡个葡萄吃,不知不觉就把一筲箕葡萄吃了一大半。   他生怕张鸣曦知道了骂他,忙把剩下的葡萄送进灶屋,自己装作没偷吃过的样子,若无其事地在院子继续做针线。   张鸣曦不放心,忙里偷闲地跑进来看了一次,见白竹乖乖地坐着做针线,盛葡萄的筲箕好好的在灶屋里,没有多想,出去忙了。   白竹坐了不多时,觉得肚子不舒服,隐隐作痛。   他暗道糟糕,肯定是葡萄吃多了。   但他不敢说,更不敢惊动张鸣曦。   越坐肚子越不舒服,白竹不敢再待在后院,和胡秋月打了个招呼,只说困了,想睡觉,要回去睡。   胡秋月望了他一眼,见他面色如常,没有多想,笑道:“你先睡一会儿,等忙完了,我送饭给你。” 第 482章 闹肚子   白竹摇头道:“娘,你们吃吧,我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等醒了再说。”   胡秋月笑道:“我知道的,你只管去睡。”   正是晚餐的高峰时间,灶屋忙得很,俩人说了几句话,胡秋月进去忙,白竹转身回去睡觉。   好不容易忙完,一家人要吃晚饭时,张鸣曦不见白竹,问起来,胡秋月笑道:“小竹说他累了,想睡觉,回去睡了,你去看看他醒了没有,喊他起来吃饭。”   张鸣曦忙放下碗筷,跑回家一看,白竹乖乖地躺床上睡得正香。   他没有惊动白竹,转身又回到饭馆吃饭。   他一走白竹就爬了起来,迫不及待地往后院跑。   是的,葡萄吃多了,他闹肚子。   已经跑了好几次了,压根没办法睡。   白竹爱干净,上了茅厕后,嫌身上脏,要用热水洗。   可是家里没有生火,自然没有热水,他又懒得去饭馆里提,就舀了井水洗。   天气不太冷,平时用冷水洗洗也没事。   可是今天本来就拉稀,用冷水洗了几次之后简直雪上加霜,拉得更厉害了。   他怕张鸣曦骂他,不敢说,也不敢出去,躺在床上抱着肚子哼唧。   听见脚步响,假装睡着,等张鸣曦一走,又跑起来上茅厕。   张鸣曦不放心,草草吃过晚饭,来不及收拾,跑回家来看白竹。   白竹一开始还能蒙骗,张鸣曦回来洗漱后,躺在他身边时就骗不了了。   白竹开始还忍着,一动不动地假装睡着了,可肚子不停叫唤,咕咕的,一声比一声叫得急,一声比一声叫得声音大。   睡在旁边的张鸣曦都听见了,忍不住伸手去推白竹:“竹子,肚子叫得这么厉害,是不是饿了?”   白竹装不下去了,爬起来就往茅厕跑。   开始两次还没引起张鸣曦的警惕,可是跑了几次之后,白竹小脸寡白,脚下发飘,软绵绵的走路没劲。   白竹拉得小腹隐隐作痛,他心里开始害怕起来。   好不容易揣上的崽子,可别因为贪吃搞出什么事吧!   要是这样,他会一头撞死!   白竹心里惴惴不安,抱住张鸣曦,缩在他怀里,乖乖地一动不敢动。   张鸣曦起了疑心,身子往后挪了挪,抬起白竹的下巴,皱眉问道:“你怎么总是跑茅厕,是不是拉肚子?”   白竹不敢说话,也不敢去看张鸣曦,闭着眼睛,胆怯地点点头。   张鸣曦一想,白竹晚上没吃饭,不会是吃撑了,也不会是吃坏东西,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些葡萄。   张鸣曦心头一跳,忙问道:“肚子疼吗?下午的葡萄你吃了多少?”   白竹避重就轻,声如蚊讷:“也没多少。”   “没多少是多少?是不是我走了之后你又吃了?”张鸣曦感觉到大事不妙,忙坐起来穿衣服,还不忘审问白竹。   “吃了一些,不过没吃完。”   张鸣曦气得心口疼,只觉得眼前发黑,骂道:“你是不是傻?那是六斤葡萄啊,你一顿吃完了,能不肚子疼吗?”   白竹一噎,还想顶嘴说没吃完,想想到底理亏,不敢多说,只是伸手抱着张鸣曦的腰,可怜兮兮的喊了一声“鸣曦!”。   张鸣曦又心疼又生气,暗暗责备自己平时管得太紧,白竹总不能痛痛快快的吃东西,这不,离了自己的眼睛就偷吃。   他叹了口气,道:“我平时的确管得太紧了,你眼馋嘴馋也情有可原。其实不是不让你吃,是怕你吃得太多不舒服。看,今天吃多了不舒服吧?别急,我去请郎中伯,抓两副药吃了就好了。”   白竹又感动又后悔,暗暗责备自己不该嘴馋,小声道:“我错了,以后不敢了。”   张鸣曦突然意识到一件事,皱眉道:“不对,平时你纵然嘴馋,但是有分寸,能忍住。今天怎么忍不住呢?是不是娘偷给你吃的。”   今天的事情闹得够大了,白竹可不能出卖娘!   抗着吧,大不了挨一顿骂。   白竹一时找不到借口,支支吾吾地半晌才道:“不是娘,是我自己偷的!”   张鸣曦彻底明白了,恨了一森·晚·声,但这时不是算账的时候,气得重重的跺脚,忙着请郎中去了。   他们自己急得人仰马翻,王郎中看了,摸了脉,不是什么大事,抓了两副止泻药,喝了就好了。   但这件事把几人吓坏了,白竹从此乖得很,再也不敢贪嘴偷吃。   张鸣曦简直杯弓蛇影,看管得更厉害了,不但白竹吃饭,连喝水都看得紧紧的。   胡秋月好心办坏事,差点累及肚子里的乖孙,后怕不已,后悔不已。   虽然没有挨骂,但是吃了张鸣曦好几天的冷脸,声气都不敢出。   张鸣曦怕胡秋月怕得要死,娘在这里就是个定时炸弹,心又软,自作主张地做些错事,还总以为是为白竹好。   闹出事来,自己骂又不好得骂,最多说几句,她当时听得好好的,转脸就忘。   白竹身子越来越笨,再搞出什么事来,肠子悔青了都没用。   为了防患于未然,李大贵赶着牛车送肉来时,张鸣曦笑嘻嘻地找了个借口让娘回家。   胡秋月心知肚明,她也不敢在这里久住,就怕自己心软又做错什么伤害胎儿的事情来,爽快地回去了。   白竹舍不得娘,又不敢留她,俩人执手相看泪眼,像两只被棒打的鸳鸯,手拉着手,难分难舍。   胡秋月笑着劝道:“小竹,家里事情太多了,姨父忙不赢,我回去帮几天忙,再来陪你。”   话虽如此,胡秋月来得少了,有时候实在想不过,跟着牛车来看一眼,吃顿饭又跟着牛车回去了。   张鸣曦严防死守,心都操碎了,好在整个孕期就出了这么一次意外。   娘回去后,张鸣曦严格督促,没人给白竹开后门作弊。   白竹现在不敢折腾,乖乖地执行一切命令,少吃多餐,多吃饭菜,少吃零食。   少坐多走,能不躺就尽量不躺,虽然不做饭,但也很少坐着不动弹。   就这样,到了腊月,白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哪怕穿着厚厚的棉袍,依然高高隆起,但整个人长胖得不多。 第483 章 发动了   体态依然轻盈,动作依然灵敏,身体很好,精神也很好。   张鸣曦把饭馆的事交给白露。   他除了三餐时间在饭馆忙碌,其余时间都在陪白竹。   早晚拉着他散步,有空就带他去河边走走,一有空就趴在白竹肚子上,隔着肚皮去戳孩子,和小孩子打架玩。   小孩子像是能感知到他爹在逗他,在白竹肚子里手舞足蹈,把肚皮顶得这里鼓起一个包,那里鼓起一个包。   张鸣曦稀奇得很,大呼小叫的,连忙伸手去戳。   白竹见他父子俩玩得不亦乐乎,忍不住抿唇笑,不但不制止,反倒帮着张鸣曦捉包。   小孩子还没出生就享受了很多快乐的亲子时光。   白竹肚子越来越大,行动越来越吃力,每天一手扶腰,一手托着肚子,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家里事不管不问,更不过问饭馆里的事,专心等着生产。   因为肚子大了,坐牛车颠簸,今年过年他们没回去,姨父和娘把家里的牲口托付给三叔,俩人来镇上过年的。   胡秋月见白竹要生了,过完年没有回去,整天陪着他,等生了好伺候月子。   白竹是个哥儿,不能哺乳,随着临产的日子越来越近,孩子的口粮问题提上议程。   张鸣曦的意思是吃羊奶。   反正姨父养的山羊多的很,总有羊生产,羊奶不愁。   胡秋月坚决不同意。   俗话说的好,爷奶疼的头生子,爹娘疼的断肠儿。   意思很明了,爷奶疼老大,爹娘疼幺儿。   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头胎,胡秋月宝贝得不得了。虽不至于像张鸣曦一样每天摸几百遍,但热情的目光在白竹肚子上留恋几百次。   她坚持要请奶娘。   她的原话是:“这头胎,不管是孙子还是孙女,都是宝贝。羊奶性热,小孩子吃了容易上火,请个奶娘来喂奶。让我孙子也吃口人奶。现在不比过去,又不是请不起,干什么要虐待我乖孙?”   好吧,不请奶娘就是虐待她乖孙了!   孩子越来越大,每天都在肚子里翻腾,白竹最能感知到他的存在,自然最爱他。   他觉得娘说得有道理,自己不能哺乳,已经愧对孩子了,再让他吃羊奶,更是让人心疼,他也想请奶娘。   但他家的大事一向是张鸣曦做主,白竹无条件服从。   这不是小事,是关乎孩子的大事,白竹眼巴巴的望着张鸣曦,语气商量中带着坚定:“鸣曦,听娘的,请个奶娘吧。”   胡秋月连忙帮腔道:“是啊,请个奶娘来专门奶孩子,我伺候小竹坐月子,多好。要是喂羊奶,我要喂孩子,还要管小竹,万一没照顾好,留下什么毛病,岂不是得不偿失?”   何须多说,只这一句话就成功的劝到了张鸣曦。   他马上同意,点头道:“好,听你们的,就请个奶娘。娘,你好好伺候小竹坐月子,千万不能留下什么毛病,一点点都不行。”   达到了目的,胡秋月得意地抿唇微笑:“放心吧,你娘还不太老,伺候月子不在话下。”   说完跟白竹相视一笑,白竹心里感动,对即将到来的生产多了几分期待。   张鸣曦过完年就到处找奶娘。   在镇边村子里找到一个妇人,二十来岁,姓杨。   孩子才一个多月,她让孩子吃羊奶,自己出来当奶娘,能挣几个钱补贴家用。   张鸣曦给了一两银子的定钱,说好了,白竹一生产,她就去家里奶孩子。   张鸣曦细心,早就请了两个专门给夫郎接生的有经验的婆子,又请了王郎中保驾护航。   这大半年,白竹做了好多小衣服,小鞋子,胡秋月做了两床新抱被,又拆了一条旧床单做了很多尿布。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小崽子出生了。   正月十五刚刚吃过午饭,白竹突然肚子疼。   他知道要生了,不敢大意,忙告诉了胡秋月,自己上了茅厕放空身子,乖乖去床上躺着。   胡秋月虽然亲眼看见了很多孩子的出生,经验丰富,可是面对自己的乖孙时,还是不免慌乱。   她忙跑到饭馆后面大声喊道:“鸣曦,小竹发动了,快去请稳婆。宴宴,快回来帮忙。”   几人手忙脚乱,慌忙往家里跑,张鸣曦哪里有心思去请稳婆,他要陪白竹。   张鸣曦虽然着急,倒没慌神,头脑清晰地让李立维和白露分头去请稳婆,郎中和奶娘,自己几步飞奔回家,一头钻进卧房。   白竹靠坐在床上,双手捧着肚子,疼得满头大汗,两条秀气的眉毛皱起,像两条毛毛虫在打架。   “竹子,你怎么样?是不是很疼?”张鸣曦看见白竹痛苦的模样,急得鼻尖冒汗,紧张得声音打颤,上去就想抱白竹。   白竹勉强抬起一只手挡着他,强打精神道:“你进来做什么,赶快出去。”   “不行,我要在这里陪着你!”   “胡说!你怎么能在产房,快出去。我没事,不是很疼。生孩子哪有不疼的?乖乖,听话,快出去。你在这里我紧张。”   白竹实在心疼张鸣曦,这个时候了顾不得自己肚疼,好言好语地劝他。   这时胡秋月端着一大碗红糖鸡蛋进来,看见张鸣曦站在床前不走,皱眉道:“鸣曦,出去外面等着,等一下稳婆来了,你在这里像什么话!”   张鸣曦像没长耳朵似的,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白竹,恨不得替他疼。   胡秋月推了他一下,有些焦躁地道:“别添乱。我来喂小竹吃红糖鸡蛋,吃了有力气生产。”   张鸣曦这才让开一点位置,站在房门口眼巴巴地望着白竹。   胡秋月喂了一口鸡蛋给白竹,问道:“小竹,现在疼得怎么样?”   白竹张嘴吃了鸡蛋,吸了一口气,大声道:“不是很疼,能忍。”   其实疼痛越来越密集,越来越猛烈,他怕张鸣曦担心,故意说得轻描淡写些。   张鸣曦见他能吃,能说,好像真的不太严重的样子,放心地松了口气,身子也站直了一些。   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刚才没有跟立维说,让王郎中带老山参来,万一竹子……,得用老山参救命啊! 第 484章 丑死了   “宴宴,快去郎中伯家,让他……”   张鸣曦心急如焚,忙催宴宴去王郎中家拿参,一句话没说完,就见王郎中背着药箱被李立维托着飞奔来了。   王郎中一来,张鸣曦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一下子镇定下来,忙迎上去,扯着嘴角笑道:“郎中伯,你总算来了,带老山参来了吗?”   王郎中见他脸色潮红,鼻尖冒汗,嘴唇干燥起皮,脸上虽然笑着,那笑容薄得一吹就散,知道他急得很。   王郎中见多了这些场面,倒是半点不着急。   他不紧不慢地拍了一下张鸣曦的肩头,微笑道:“放心,准备好了。老山参,助产的中药都带了。昨天我看见你夫郎散步,状态好得很。别担心,我进去看看。稳婆来了吗?”   他虽然是郎中,但是个汉子,不能接生,只能在关键时刻救命。   “去请了,应该快到了。”张鸣曦一边领着郎中往里走,一边抬手擦了一把额头的汗。   王郎中进去一看,白竹疼得大汗淋漓,双手抱着肚子,闭着眼睛哼唧。   胡秋月坐在床边,柔声安慰着他。   阵痛来袭时,白竹闭着眼睛哼唧,阵痛过去,白竹闭着眼睛张嘴,胡秋月连忙一口鸡蛋喂进去。   俩人配合默契,一大碗鸡蛋已经吃了一半。   王郎中摸了脉,见脉相稳定,跳动有力,心里有数,开玩笑道:“你们婆媳倒是有经验,还知道提前喂红糖鸡蛋。小竹,放心地吃,这碗鸡蛋吃完了,孩子就该生下来了。”   白竹见王郎中气定神闲地站在边上开玩笑,心里轻松下来,觉得肚子都没有那么疼了。   说话间,稳婆来了,白竹破了水,疼得更厉害了,鸡蛋没吃完,疼得一口都吃不下了,光顾着呻吟呼疼。   王郎中不好呆在产房,出来客堂坐着,稳婆在里面接生,王郎中时不时询问着进度,一切顺利。   张鸣曦陪着坐了片刻,觉得口干舌燥,一听见白竹的呻吟就紧张得浑身发抖,六神无主。   他坐不住,干脆起来在院子转来转去。   李立维进来陪着郎中。   白露和张明辉在灶屋烧水。   宴宴不断地端着热水送到卧房门口,胡秋月开门接进去,把脏水送出来,宴宴端去倒了。   白竹的叫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痛苦,稳婆的声音倒是一点都不紧张,大声笑道:“疼就对了。一疼就使劲。对,使劲!快了,看见孩子的头顶了。”   张鸣曦听到这些声音不知道是惊是喜,他五心烦躁,焦躁不安,站在卧房墙根,疯子似的扣着墙皮,听着房里的动静。   不多时,但张鸣曦觉得过了很久很久,久得他紧张得身体僵硬,头昏眼花,五脏俱焚,就想一脚踹开房门冲进去。   突然白竹“啊”的疼呼一声,紧跟着是孩子“哇”的一声大哭,稳婆高兴的大声道:“恭喜恭喜,孩子生下来了,是个状元郎。”   这稳婆实在太会说话,胡秋月一听,喜得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在散发着喜气,呵呵笑道:“菩萨保佑,祖宗保佑,我鸣曦有儿子了。我张家有后了。”   张鸣曦一颗心落回胸腔,这才发现自己手脚酸软,浑身脱力。   他想进去看一眼白竹,但房门紧闭,他站在窗下颤声问道:“娘,竹子现在怎么样?”   胡秋月正帮稳婆洗孩子,闻言笑道:“鸣曦,放心吧!小竹生了个大胖儿子。”   张鸣曦早就听见儿子洪亮的哭声了,一点不担心儿子,只担心白竹,见娘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心里着急,正要开口再问时,胡秋月笑呵呵地道:“小竹没事,生产十分顺利,他没吃亏。睡着了。”   张鸣曦一听就放心了,娘说没吃亏是指生产顺利,白竹身子没有受损。   他放心地舒了口气,扶着墙壁,双腿软绵绵地发着抖,慢慢走到客堂坐下,倒了一碗热茶,迫不及待地一口喝了,长吁一口气,不好意思地道:“郎中伯,见笑了。我急死了。”   王郎中笑道:“理解,生孩子哪个不是去鬼门关走一遭的?你夫郎是顶好的,孕期控制得好,大人孩子都不胖,生得快,恢复得也快,大人少受罪。”   张鸣曦心有余悸,揉着僵硬的脸笑道:“反正我是吓死了,一身汗,手脚酸软得走不了路。”   正说笑着,稳婆抱着包好的孩子出来给张鸣曦道喜:“张老板,你来看看你儿子,多俊俏的状元郎!”   张鸣曦第一次当爹,心里既高兴又有些害羞,条件反射地站起来,伸手去抱婴儿,低头一看,小孩子脸上黑红,皱皱巴巴,像个小老头似的。   他把手往后一缩,皱眉道:“不是说是个大胖小子吗?怎么这么丑?”   胡秋月气得上来给了他一巴掌,骂道:“你长眼睛了吗?哪里丑了?我宝贝大孙子俊着呢!看看,这眼睛,这鼻子,跟他小爹长得一模一样!”   张鸣曦又看了一眼,忍不住伸手戳他软软的小脸,又爱又嫌弃地道:“哪里有他小爹好看?丑死了,黑漆漆的像块墨炭。”   两个稳婆忍不住哈哈大笑。   胡秋月又好气又好笑,白了张鸣曦一眼,忙抱过孩子,哄道:“我们宝贝不丑,你爹睁着眼睛说瞎话。新生的孩子都是这样的,长两天就漂亮了。走,我们去找小爹,不理你爹。”   小孩子懂得什么?   一双小手握着拳头放在头侧,闭着眼睛睡得正香。   胡秋月把孩子送到白竹身边睡好。   白竹累极了,正在呼呼大睡,没有听见张鸣曦嫌弃的声音。   宴宴经历过红柳生妞妞,知道该做什么。   孩子生下来,产房不要热水后,他就带着白露做了一桌饭菜。   这时见孩子睡了,稳婆洗了手脸坐着喝茶,知道他们在等着吃饭。   宴宴忙招呼李立维端了饭菜上来,众人一边说笑,一边吃了一顿丰盛的饭菜。   吃过饭,张鸣曦已经缓过劲来,这才知道高兴了,喜滋滋地封了三个红封,每个一两银子,给了王郎中和两个稳婆做喜钱。 第485 章 张子墨   王郎中今天只跑了一趟,连药箱都没打开,就得了一两银子,自然高兴。   两个稳婆也很高兴,白竹生产顺利,又快,他们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得了一两银子,岂不美滋滋的?   要知道他们平时接生只能得几百钱的。   还是张老板好,有钱又大方!   这样的人家一定要多生几个,他们能沾光多得些喜钱!   三人脸上带笑,收了红封,说了一些奉承的话,兴高采烈地走了。   他们刚走,红柳和燕子风风火火的跑来了。   他们刚刚才知道白竹要生了,郎中和稳婆都请了,哪里知道生得这么快?   几人进了产房,见白竹睡得正香,不敢打扰,悄悄看了一眼孩子就出来了。   白竹开始了吃了睡,睡了吃的幸福的月子生活。   孩子有杨嫂带,胡秋月一天四五顿的汤汤水水的弄给他吃。   张鸣曦一改孕期里不让他多吃的做法,想方设法地让他多吃,除了鸡汤肉汤外,又买了几只老山参,让娘熬汤给他补身子。   燕子和红柳见天的来陪他解闷。   白竹身心舒坦,一个月子下来,整个人胖了一圈,又白又嫩,脸上像剥壳鸡蛋似的光滑,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小包子吃了睡,睡了吃,乖得很。   一个月下来,也胖了一圈,不再是皱巴巴的小老头,真正是个白白胖胖的嫩包子,五官俊美,脸色白嫩,简直就是个缩小版的白竹。   虽然小包子长得漂亮,因为刚出生时,他爹从那句“长得像快墨炭”得了灵感,给他取名“张子墨”。   张子墨理所当然的成了全家人的掌心宝。   白竹刚刚怀上时,张鸣曦担心他生育困难,对这个孩子嫌弃多余爱,孩子生下来后,天天对着那张酷似白竹的小嫩脸,就剩爱了,有空就抱着亲。   胡秋月更不用说,好不容易得来的大胖孙子,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宝贝得不得了。   几个小的爱张子墨爱得不得了,有空就抢着抱。   白竹自己生的孩子,竟然抢不着抱,天天望着包子被别人逗得咯咯笑,馋得流口水。   张子墨一天天长大,宴宴的亲事提上日程了。   宴宴虽然成年了,但胡秋月舍不得小儿子,想留在家里再养几年,装聋作哑地不松口。   李立维迫不及待,不敢去缠胡秋月,天天哼哼唧唧的跟张鸣曦软磨硬泡。   他们俩人本就是朋友,现在一起隔壁做生意,互相帮助,感情比过去更深厚。   张鸣曦现在可谓是人生赢家,夫郎貌美,儿子乖巧,饭馆生意稳定,简直幸福得不得了,对人格外宽容。   李立维一求,张鸣曦感同身受,没有太多犹豫,答应了,婚期定在五月初八。   小包子三个月了,白竹身子早就恢复了,除了白胖些,和过去一样漂亮,和过去一样能干。   白竹心里很舍不得宴宴,不想他出嫁,又找不到留他的借口,不免闷闷不乐。   这天,俩人在店堂里又说起此事,白竹唉声叹气的,不高兴。   张鸣曦劝道:“有什么舍不得的?宴宴嫁了也和没嫁一样,就住在隔壁,还不是天天见面?”   道理白竹都懂,就觉得虽然住在隔壁,但宴宴出嫁了就成了两家人,再也不像过去那样亲密无间了,心里空落落的。   张鸣曦见白竹坐在他身边垂头不语,拉起他的手轻轻揉捏着,笑道:“看看你现在,儿子有了,幸福得很,人家李立维不眼红吗?你实在舍不得宴宴,多给些嫁妆吧!”   白竹眼睛一亮,抬头望着张鸣曦道:“给什么啊?宴宴什么都有,宅院买好了,家具一应俱全,我给他什么好呢?无非就是银子,可银子总会花掉的,也没什么意思。”   张鸣曦轻轻咬着白竹的手指头,沉吟半晌才道:“你看这样行不行?立维的这个肉铺是我买的,房契上写的是我的名字。我本来想把这个铺子给宴宴当陪嫁,但是后院我们用了,他们用着这个铺子很不方便。干脆,我重新买个铺子,房契写宴宴的名字,给他做嫁妆,铺子永远都是宴宴的产业。这个肉铺我收回来,重新修葺一下,做成包席,可以多坐几桌客人。现在的包席不够用,忙的时候总有客人要等。”   白竹想了一下,点头笑道:“好,这样倒是一举两得。你去隔壁商量一下,哪怕多给几两银子也行。我就想让宴宴在我身边,和过去一样。”   俩人又商量了一下细节,张鸣曦去隔壁商量买铺子,白竹去绸缎庄买绸缎给宴宴做四季衣服。   白竹买布倒是容易,他准备做四套厚的,四套薄的,全部是绸缎。   只要有钱,想买什么样的就买什么样的,想买多少就买多少,偏偏白竹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张鸣曦买铺子不顺利。   肉铺隔壁是杂货铺,人家生意做得好好的,并不想搬走,一口回绝。   张鸣曦本想算了,另外再找合适的铺子,可是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合适的。   要不位置太偏,离他们太远,要不铺子太小,入不了他的眼睛。   张鸣曦一咬牙,又去了杂货铺,表示愿意多出几两银子。   谁知那老板也很精明,一开始咬紧牙关不松口,见张鸣曦打算不要了,又松了口,但开口要了四十两银子,比市场价高出三成。   张鸣曦只要他同意卖,对价格倒不太在意,区区四十两银子,他早就不看在眼里了。   一时说定,等杂货铺老板搬完东西,张鸣曦带着宴宴去镇公所写了买卖文书,办好房契,张鸣曦付清四十两银子,房契给了宴宴。   房契上写着张鸣宴三个大字,归他张鸣宴没跑了。   张鸣曦把杂货铺子重新修葺一新,李立维搬到新铺子,继续卖肉。   新肉铺有后院,立维在后院上开个小门,对面就是家,回家十分方便。   白竹满意了,宴宴也十分满意了。   铺子在隔壁,宅院也在隔壁,虽然是两家人,和过去一样。 第486 章 我教你   张鸣曦把老肉铺收回,隔成包席,自家饭馆宽敞了很多,能接待更多的客人。   张鸣曦为宴宴准备的这些,李立维都看在眼里。他爱宴宴胜过爱自己,当然不甘示弱。   现在又不差钱,给宴宴买了很多东西。   衣服鞋袜自不必说,比白竹准备的只多不少,还给宴宴买了全套的银簪子,银镯子,还有一个金灿灿黄澄橙的大金项圈!   一切准备就绪,转眼到了五月初七,明天就是出嫁的好日子了。   晚上,白竹拿着一本小册子,一个小瓷瓶,鬼鬼祟祟地进了宴宴的卧房。   宴宴正在卧房里收拾自己的东西。   哪怕离得再近,也是两家人了。宴宴摸着自己的小床,想到今晚是最后一次睡了,心里十分不舍,有些眼泪汪汪的。   他见白竹闪身进来就关上了房门,一脸神秘,不由得好奇地问道:“小哥,你干嘛?墨墨呢?”   “你哥抱去玩了。宴宴,过来。”   白竹把瓷瓶放在床头,把小册子塞到屁股下,在床边坐下,神神秘秘地冲宴宴招手。   宴宴正舍不得白竹,挨着他坐下,把头靠在他肩上,情意绵森·晚·绵地喊了一声小哥。   白竹心里酸酸的,但明天就是好日子,他要高高兴兴地送宴宴出门,可不能哭!   白竹眨巴眨巴眼睛,压下眼里的酸涩,笑道:“宴宴,都收拾好了吗?”   “没什么收拾的,就是些衣服鞋袜,已经收好了。”宴宴靠着白竹,越说声音越小,声音囔囔的。   两家就在隔壁,张鸣曦不愿意讲虚礼,李家准备的东西不用拿过来,而他们为宴宴准备的木器,直接从木匠铺子送到隔壁去了,明天只需把白竹给宴宴准备的衣服鞋袜送过去就行。   白竹知道宴宴不舍,拍了拍他的手背,笑道:“乖,怕不怕?”   宴宴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害羞地忸怩了一下,蚊子似的嗯了一声。   白竹虽然有备而来,虽然成亲多年,儿子都有了,可是他一向害羞,一想到今天的目的,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一阵心慌,脸上发热,一时不好意思开口。   俩人默默地坐了片刻,宴宴不知道他来干什么,又不好意思问,只得没话找话地问道:“小哥,你刚才拿的是什么?”   白竹找到了契机,轻轻笑了一声,小声道:“宴宴,明天就是你的好日子,我来教你一些东西,免得跟我当初一样,一点都不懂,弄出一身伤。”   宴宴身子一震,抬头不解地望着白竹。   白竹疼爱地捏捏他的嫩脸,笑道:“你忘记了吗?我成亲的第二天起不来床,娘蒸了一碗鸡蛋羹给我吃,还是你端给我的。”   “对的,我想起来了。当时你喂了我一大勺。我俩坚不可摧的友谊就是从那一大勺鸡蛋羹开始的!”   宴宴想起当初馋嘴,分吃病人的鸡蛋羹,不由得伏在白竹怀里嗤嗤的笑。   白竹想起往事,心里一片温馨。   当初被打得头破血流,被扒得一丝不挂,怀揣着对未来的不安和迷茫,惴惴不安地嫁给张鸣曦,没想到重新开启了另一种人生,过上了幸福生活。   白竹清咳一声,把飘忽的思绪拉回来,从屁股底下拿出小册子,哗啦啦的迅速翻动了一下,眼睛没有在上面停留,笑道:“这个给你,你留着慢慢看。”   宴宴以为是什么画本子,接过来,翻开来看了一眼,被火燎了似的,慌忙啪地一下合上,红着脸噘嘴道:“小哥,你,你给的什么破玩意儿!”   白竹嘻嘻一笑,把手压在书封上,几根指头此起彼伏地敲击着,小声笑道:“都说了,让你慢慢看,谁让你那么性急的?”   “我才不看呢!你不害羞,看这种东西!”   宴宴噘嘴瞪白竹。   白竹笑道:“这是个宝贝呢。不是你,我还不给的。这是你哥第一次出去贩货时带回来的。为了这个东西,我们还生了一场气呢!我以前啥都不懂,总是疼,看了这个东西,才慢慢开窍的。”   这里面的图片他们看了几百次,每个姿势都用过,烂熟于心,已经不需要了,送给需要的人吧!   宴宴红着脸捏了捏小册子,抬头瞟一眼白竹,迅速移过目光,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盯着脚尖。   纵然是胆大泼辣的小辣椒,说到床第之事依然羞得抬不起头来。   不过,他知道自己是个小哥儿,成亲前要人教给他这些。   幸亏是小哥来教他,纵然不好意思,还能接受。要是娘来教他,他得羞死。   白竹见他低着头不说话,捋捋他的辫子,笑道:“你现在骂我,明天就该感谢我了。我当初没人教,啥都不懂,你哥也不懂,才吃了大苦头。半夜发烧,娘起来熬药给我喝,你都不知道的吧?”   宴宴一听呆了:还有这样的事?   他那时年纪小,沾枕头就着,每天睡不够,发地震都不知道,更别说这些了。   看来这小册子真得好好看看!   白竹见宴宴乖乖的,心里发软,笑道:“你也不用害羞,小哥儿和女孩子身子不一样,出嫁前本该有人教的。我没人教,不能让你也没人教。我是你小哥, 教你这些理所当然的。”   宴宴点点头,靠着他不语,小哥对他真好。   白竹拿过小瓷瓶,悄声道:“这个给你。明天晚上让立维先给你抹上这个,再……”   宴宴俏脸通红,悄悄偷瞄了一眼瓷瓶,不敢伸手来接,蚊子似的哼哼道:“什么东西啊?”   白竹轻轻笑了一声,凑到他耳边小声道:“脂膏,润滑用的。”   宴宴身子一抖,羞得不敢抬头,本来双手是平平的放在大腿上的,这时像见了洪水猛兽似的,猛地往后缩。   白竹白了他一眼,拉起他的手,把瓷瓶塞进他手里,笑道:“第一次总是疼的,有了这个,你能少吃点苦头。”   宴宴小声忸怩道:“羞死人了,怎么好意思的?”   白竹一噎,笑道:“你要是不好意思让立维抹,自己偷偷先抹上。总之,一定要用,妙处多着呢!”   宴宴不说话,拿着瓷瓶的手慢慢合拢了。 第 487章 宴宴大婚   白竹又说了一些注意事项,能想到的都说了。   宴宴乖乖听着,一语不发,羞得头都抬不起来。   白竹见该说的都说了,抿唇笑道:“我走了,你慢慢看。瓷瓶收好,别让人看见了。用完了再让立维去买,街上脂粉铺子就有卖的。”   宴宴想一个人偷偷的看小册子,也不留他,站起来送他到门口。   白竹一只脚踏到门外,回头笑道:“有什么问题来问我,我自然是知无不言的。”   宴宴红着脸使劲推他道:“知道了,知道了,快去吧,墨墨找你了!”   白竹轻笑一声,出门去找张子墨。   宴宴关上房门,偷偷翻开册子细看。   这一看,面红耳赤,心跳如鼓,但也总算明白成亲是怎么回事了,也总算明白了小哥为什么在成亲的第二天起不来床。   他不好意思细看,草草翻了一遍小册子,又拿起瓷瓶,拧开凑到鼻尖一嗅,满满一瓶脂膏,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宴宴忍不住心里的好奇,用右手指肚轻轻抹了一点擦在手背上。   手背光滑得很,散着油光,比冬天用来擦脸的脂膏更润滑。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红着脸,做贼似的,把小册子和脂膏收进箱子里,用新衣服盖好,生怕被人看见。   胡秋月嫁女,李大贵娶儿夫郎,自然头两天就来了。   二叔三叔一家是上午来的,各自封了银子添妆。   燕子和红柳都备了厚礼,两家人早早就来了。   舅舅一家人来了,村子里处得好的,镇上新认识的朋友都来了。   人多热闹,幸亏两边房子都大,饭馆歇业,大门紧闭,只开后门,三婶带着白露和张鸣凯兄弟做饭,招待今天的客人。   虽然是嫁女娶儿夫郎,但也不过是从左边走到右边,要不了几分钟。   虽然如此,该有的流程不可少。   李立维带着一群人来接亲,李大贵在那边主持,三叔和张鸣曦在这边主持,茶水一罐一罐的喝,瓜子花生一碗一碗的吃,鞭炮一封接一封的放,响声震天。   两边嬉笑声不断,热闹无比,直到把宴宴送进新房,客人们才走。   多亏了白竹的敦敦教导,多亏了小册子教导有方,也多亏了白竹准备的脂膏。   不知道那小册子上的姿势用没用到,用过几次。   也不知道那些脂膏是宴宴自己抹的,还是立维帮他抹的。   总之,第二天宴宴虽然起得晚,依然生龙活虎,只是走路姿势稍显别扭 ,但不像白竹卧床不起,还得另吃鸡蛋羹!   宴宴见了白竹,目光躲闪,俏脸通红,扭扭捏捏,十分不好意思。   白竹心知肚明,只他害羞,并不打趣他,只望着他抿唇笑,直笑得宴宴面红耳赤,溜之大吉。   宴宴成亲后,得在自家铺子里卖肉,不来饭馆帮忙了。   也不是不来帮忙,毕竟铺子就在隔壁,只要有空,他还是要来帮忙的,只是不拿工钱了。   家里牲口太多,李大贵一个人忙不赢,白竹满月后,胡秋月就回家了,实在想宝贝孙子了,才过来住两天。   这样一来,白竹和白露两兄弟炒菜,张明辉跑堂,打下手,张鸣曦在店堂招呼客人,点菜收钱,杨嫂领孩子,饭馆扩大了规模,又少了一个人,每个人各司其职,各尽其责,没有一个人偷懒,但饭馆里还是人手严重不足,忙不赢。   白竹和张鸣曦商量一下,准备再招个伙计。   三叔知道后,找到张鸣曦,想让张鸣凯过来帮忙。   张鸣凯十二岁了,之前在村里上了几年私塾,识得几个字,但科举无望,没继续念了。   三叔见张鸣曦生意好,饭馆已经成了气候,就想让张鸣凯来学手艺。   张明辉都来了,没道理不让张鸣凯来。   张鸣曦很爽快地答应了。   这样一来,三叔家里只剩下张鸣扬了。   张鸣扬九岁了,干农活太小,三婶也舍不得。   去念书吧,男女大防,村里的私塾只收小汉子,不收哥儿和女孩,有钱也不让读。   三婶的意思是让张鸣扬在家玩几年,长大一点再给他找点事做。   可张鸣扬不愿意,在家哭了几天,要跟着哥哥一起来大哥家饭馆帮忙。   他这么小,能帮什么忙?   是能炒菜还是能煮饭?   还没灶台高呢!   这不是给张鸣曦添麻烦吗?   三叔三婶坚决不同意,他们这几年沾张鸣曦的光,三叔在他家帮忙管理牲口,三婶负责做饭,两口子一年能挣三十两银子,日子和过去不能同日而语,让扬扬闲着吃白饭他们也养得起。   做人要知足,已经占便宜了,不能再提无理要求。   可是扬扬不愿意在家吃闲饭,扯着三婶的衣摆天天哭,三婶一心软就跑去跟白竹商量。   三婶的意思是,让扬扬来饭馆打打杂,不要工钱。   至于吃喝,白竹早就不在乎了。   别说打杂,就是啥都不干,他也不介意多一张嘴吃饭。   还有,白露和扬扬从小好到大。   这么多年,白露忙着饭馆的事,很少有时间回去看扬扬,倒是扬扬经常来饭馆里看他,一来了就舍不得走。   为了照顾白露的情绪,白竹也会同意。   知道扬扬要来,白露自然喜不自胜,早早为扬扬收拾好了卧房。   家里房子够多,只不过是换了主人。   杨嫂带着孩子住在客堂隔壁的空屋里,扬扬住了宴宴的卧房,白露为了离他近点,方便照顾,住到燕子的卧房,剩下的两间厢房,张鸣凯和张明辉一人一间。   扬扬来了,终于和心心念念的哥哥天天在一起,高兴得不得了,天天喜眉笑眼,乐乐呵呵的。   饭馆人手多了,分工明确。   白竹和白露负责炒菜,白竹有时候要分心照顾张子墨,白露就成了首屈一指的大厨,承担了大部分的工作。   他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已经得了白竹,燕子和宴宴的真传,炒菜动作快,水平高,工钱也涨到了二两。   工钱高,责任大,每天炒菜时忙得不可开交,总是满头大汗。   白竹见他一个人忙不赢,把张鸣凯调到灶上,给白露打下手,顺带学着炒菜。   张明辉跑堂,扬扬帮忙。   扬扬每天跑进跑出,端菜,收碗,擦桌子,洗碗,洗菜,勤快得很。   虽然累,却快活,嘴角带笑,脚下生风。 第 488章 小先生   扬扬年纪小,每天跑来跑去,小脸红彤彤的,总挂着汗珠,白露看了很心疼,就不想让他做伙计。   白露琢磨了好几天,一时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   这天他跟着张鸣曦去买菜,路过一家夫子馆,女孩哥儿清脆的读书声传到院墙外,白露一下子有了想法。   晚上,他没有在饭馆收拾,借故陪白竹带孩子玩,提前回来偷偷跟白竹说了自己的打算。   是的,他不想让扬扬那么辛苦,他想让扬扬去夫子馆念书。   镇上不比村里,有专门给哥儿,女孩儿念书的夫子馆。   这种夫子馆里只收女孩和哥儿,授课的也是哥儿或者夫郎,不会发生有伤风化的事情。   白竹听了白露的话,微微一愣,问道:“扬扬愿意去念书吗?”   “我没问他。不过,他一向很听话,会同意的。”   白露捏捏张子墨的小脸,龇牙咧嘴的做鬼脸,把张子墨逗得咯咯笑。   白露也望着他笑,回答得漫不经心,对扬扬他是很有信心的。   “我问问三婶再说。虽然她家不缺那点束脩,不过,村里就没有小哥儿念书的,不知道她会不会同意。”   话虽如此,白竹觉得希望不大。   这几年,天子圣明,外停战事,内养民生,朝野上下,海晏河清,国泰民安,风调雨顺,老百姓能填饱肚子,村子里的小汉子才能上几年私塾,但女孩和哥儿还没见能有念书的。   白露犹豫了一下,声音虽小却坚定:“哥,你跟三叔三婶说,扬扬太小了,做不了跑堂,万一烫着,得不偿失。说实话,他每天端着饭菜跑进跑出,我看得胆战心惊,生怕他烫着了。”   白竹忍不住噗嗤一笑道:“扬扬能干着呢。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万一烫着了,我没法跟三叔三婶交代。”   “是的。我愿意给扬扬出束脩,愿意负责扬扬的笔墨纸砚,不要他们出一分钱,只要他们同意让扬扬去念书。”   白竹诧异地望了一眼白露,笑道:“哎呀,有钱人,财大气粗啊!”   白露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有钱,不都是你们给的吗?哥儿不能考科举,其实我也不指望扬扬能念出个啥,只想让他养身子,不想他小小年纪就这么辛苦。”   白竹能理解,就像他听不了张子墨啼哭一样,纯粹就是心疼。   不过他没想到白露能对扬扬这么好。   白竹找机会跟三婶说了,三婶一开始没明白过来,想了半天才同意了。   不过,她要给扬扬付束脩,她家现在不缺那点钱,不愿意欠白露的人情。   扬扬就这样开始在镇上念书,不可能天天回家,只能继续住在白竹家,白竹供吃供住。   扬扬突然能念书,还能天天见到白露,喜从天降。   白露见扬扬能顺利念书,不用那么辛苦,也是乐得合不拢嘴。   白露比扬扬还上心,抽空带他去买了书篮,笔墨纸砚,文房四宝,还把自己随身用的小钱袋给了扬扬,里面装了几十个铜板,让扬扬随心所欲地买零嘴吃。   白露比平时早起半个时辰,把饭馆的早餐准备好,让张鸣凯兄弟忙,他回来喊扬扬起床,再送他上学。   夫子馆只用去半天,中午放学时,是饭馆最忙的时候,白露没有时间去接他,拜托杨嫂抱着墨墨去接他。   吃过午饭,他们一起回家午睡一会儿,下午白露在饭馆准备晚上的菜肴,扬扬搬着小板凳坐在他边上写字。   扬扬上了大半年的学,已经念完了好几本书,能识不少字。   现在扬扬多了一个身份,在夫子馆当学生,回家给白露当先生。   是的,他上午在夫子馆念书,下午回家把学到的东西教给白露,督促白露背书写字,严厉着呢。   白露要当大厨,要备菜,还要当学生,识字,练字,时间不够用,每天忙得不可开交,不过他甘之如饴,乐呵呵地跟着扬扬念了好几本书。   日子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张子墨一岁两个月的时候,白竹又有了。   这次没有第一次那么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不过张鸣曦依然管得他很紧。   白竹反应没有那么重,不再一进灶屋就吐,但张鸣曦不让他久站,他不得已交出了手里的锅铲。   好在,张鸣凯已经能接过白竹的锅铲独当一面了,白竹和张鸣凯换了位置,帮着打下手,实在忙不赢时,才上手炒菜。   张鸣曦怕白竹累着,干脆重新招了一个伙计,让张明辉去灶上学习炒菜。   白竹彻底闲下来了,每天去饭馆看看,指导一下两个小的,就抱着张子墨逗着玩。   张子墨一岁的时候断奶,杨嫂回家了,白竹自己带孩子。   饭馆里人多,这个抱一下,那个抱一下,张子墨就没有空的时候,白竹也不累。   白竹一有身孕,张鸣曦怕张子墨吵他,请了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王大娘来领孩子,照顾白竹,白竹就更轻松了。   这天午睡刚刚起来,扬扬坐在窗前写字,白露蹲在院子里,用树枝在地上默字。   没办法,张鸣扬小先生一会儿要检查。   白竹过来了。   他已经显怀了,走路像个企鹅似的一摇一摆。   白露正写得认真,只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写字去了。   白竹蹲不下去,随手拉了个小板凳垫在屁股底下,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笑道:“小露,厉害啊,能写这么多字。”   白露揉揉鼻子,不好意思地笑道:“被逼的。扬扬凶着呢,等一下写不出来要打手心的!”   白竹哈哈大笑,回头一看,扬扬认真的低头写字,没注意到他们在说话。   白竹突然道:“小露,你大了,该寻一门亲事了。你看我这身子笨了,一生产就要管孩子,又得耽搁一年。趁我现在还能动,托我姐给你寻一门亲吧,早点定下来,我就放心了。”   白露心一慌,手一抖,写字的树枝都撇断了。   他大惊失色地回头一看,很好,扬扬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不在窗前。 第 489章 我不说亲   白露松了一口气,按了一下疯狂乱跳的心脏,皱眉小声道:“哥,我不说亲,你别瞎费劲。”   “为什么不说亲啊?你一个汉子怎么能不说亲呢?你成家了,我才能放心。”   白竹皱眉,不解地望着白露。   白露瞄了一眼窗户,心虚地咽了咽口水,嗫喏道:“我啥都没有,谁会愿意嫁给我啊!你这样糊里糊涂的去托人说亲,不是自取其辱吗?”   “你怎么啥都没有?你有手艺,将来生活会愁吗?我给你攒了几十两银子,足够买宅院。先给你把宅院买了,再慢慢说亲事。放心,你不比别人差,我一定给你寻个好姑娘。”   白露想了想道:“买宅院可以,但我不说亲,不管好姑娘坏姑娘,我一个都不要。”   白竹嗔道:“你这孩子,怎么能不说亲?你想打一辈子光棍啊?”   白露又偷偷瞟了一眼空空如也的窗户,摇头道:“不是的。我还小,过几年再说。”   过几年再说就过几年再说吧,你总偷瞄窗户干嘛?   窗户里有宝啊?   不对,窗户里好像真的有宝!   扬扬坐在窗户后面呢!   白竹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心里咯噔一下:小露该不会是喜欢扬扬吧!   白竹默默回想了一下这几年俩人的相处模式,越想越觉得是这样的。   可是三婶除了张鸣凯,就扬扬这么个宝贝疙瘩哥儿,能舍得把他嫁给一穷二白的白露吗?   白竹不由得暗暗点头,若是过去,白家一贫如洗,名声也差,白露纵使再努力,还真没这个资格求娶扬扬,但现在不一样了。   别看白露小,白家名声不好,可他早就和白家一刀两断。自从投奔了白竹,白家的烙印早已消失得一干二净。   现在白露既能识文断字,又会炒菜,一年有二十多两银子的进项,还有几十两银子的积蓄,已经不声不响地超过了大部分人,跻身有钱人的行列了。   何况扬扬十分依恋白露,白露很疼扬扬,俩人相处得温馨有爱。   只是扬扬还小,自己一直把他当小孩子,没往那上面想。   难怪小露要供扬扬念书!   这小子行啊,不声不响的,已经找好了心上人!   只是扬扬还小,白露若是喜欢扬扬,还得再等几年。   不过,白露自己也不大,等得起 。   白竹默默盘算着,越想越觉得这是一门好亲事,不由得抿唇微笑,望着白露,小声试探地问道:“小露,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白露闻言头低得更深了,连偷瞄窗户都不敢,红着脸,拿着树枝在地上画来画去,一语不发。   白竹哈哈一笑,拍拍白露的肩膀道:“臭小子,真有你的!有了心上人,要告诉我,我才能帮你求娶啊,这样闷葫芦似的,啥都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喜欢谁?”   白露害羞,不敢再说,站起来就跑,红着脸道:“没有的事,别瞎说。我去饭馆了。”   说完又瞄了一眼窗户,红着脸转身就跑。   白竹垂头闷笑一阵,想着要怎么去跟三叔三婶开口,突然听见张子墨在卧房里哭着喊“小爹”。   张子墨午睡醒了,睁开眼没见到人,可不就哭吗?   白竹可舍不得宝贝儿子哭,忙站起来,一边大声说道:“墨墨乖,小爹来了!”一边往卧房跑。   路过扬扬卧房时,扬扬坐在窗前低头温书。   白竹一愣:刚才不是没人吗?   什么时候又坐在这了?   刚才和白露说的话,扬扬听见了吗?   听见脚步声,扬扬抬起头扯了一下嘴角,笑着喊了一声:“小哥!”   白竹答应着走了,莫名的,他觉得扬扬的笑容非常落寞,似乎有什么心事。   不过,一见到张子墨那张可爱的嫩脸时,所有的想法都烟消云散,再也顾不得去琢磨扬扬的笑容了。   第二天,白露照例早早起来去饭馆做好馒头,擀好面条,熬好稀饭,匆匆忙忙回家来喊扬扬起床,准备送他上学。   谁知进来一看,扬扬不见了,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窗前的书桌收拾得干干净净。   除了白竹带着张子墨还在睡觉,其他人都去饭馆忙去了,家里静悄悄的,扬扬去哪里了?   白露以为扬扬上茅厕去了,在院子里等了半天不见人,去后院也没找到人。   白露惊出一身冷汗,忙关上院门,急匆匆地冲到夫子馆,进了院子,扒在窗户上一看,扬扬正坐在书桌前,拿着书,心不在焉地读着。   白露抹了一把汗,放下心来,疼爱地望了扬扬一会儿,心里暗骂:“坏东西,怎么今天不等哥哥送,自己就跑来了?害哥哥担心死了!”   扬扬没事就好,正是早餐时间,饭馆忙得很,白露没有时间多待,匆匆忙忙回去了。   扬扬从来没有一个人去学堂,都是白露牵着他的手送去的。   中午大家都忙,没空去接他,倒是他自己回来的时候多。   但扬扬今天突然自己跑了,白露心里不安,就想中午去接他放学。   一早上,他就没空着,把各种汤偎上,凉拌菜做好,中午的菜该洗的洗,该切的切,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交代张鸣凯道:“鸣凯,我去接扬扬,你和明辉先炒菜,我很快就回来。”   张鸣凯笑道:“接什么啊?这么大的人了,他自己能回家。”   白露不想多说,和张鸣曦打了个招呼就往外跑。   走到夫子馆外,夫子馆已经放学了。   小女孩,小哥儿们三三两两走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边走边打闹。   白露定睛一看,虽然过来的人多,他还是一眼就看见了人群里的扬扬。   扬扬无精打采地提着书篮,垂头丧气地一个人走在路边,人家和他说话也不搭理,形单影只,无比凄凉。   扬扬低着头,一边慢慢地走,一边踢着路上的小石子,没有看见白露。   白露看见扬扬一副怏怏不乐的样子,心里一疼,大喊一声“扬扬”,飞快地朝他跑来去。   谁知扬扬听见他的声音,抬头望了他一眼,稍稍犹豫了一下,转身往左边的小胡同跑去。   白露一愣:怎么回事?扬扬看见他不高兴,还躲他? 第490 章 等你长大   白露来不及多想,跟着跑进胡同,大声喊道:“扬扬,你跑什么?快停下,我来接你回家。”   谁知扬扬不但不停,反倒跑得更快了。   正是吃午饭时间,大家都在家里忙着吃饭,胡同里没人。   俩人一个跑,一个追,跑的脚步一片响。   扬扬年纪小,哪里能跑得过白露?   不一会儿就被白露追上,一把抓住了他后背的衣服。   扬扬还在朝前使劲,被拉得一个趔趄,脚步朝前,上身朝后,差点摔跤,不得已,停住了脚步。   虽然不再跑了,但他不肯看白露,抿着唇垂头望着自己的脚尖,不动也不说话。   “你跑什么?没看见是我吗?”   白露跑得猛了,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说得气喘吁吁。他生怕扬扬跑了,死死捏着扬扬的手臂。   扬扬使劲一挣,没挣开,拖着哭腔道:“你捏疼我了!”   白露一慌,忙松开手,又怕扬扬跑,拉起他的一只手,放在手心里紧紧攥着,柔声问道:“跑什么?”   扬扬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使劲甩了一下手,没甩开,让他攥着,却转过身去,背对着白露。   白露再迟钝,也知道扬扬生气了。   他和扬扬认识八九年了,扬扬乖得很,也黏他得很。   跟他哭,跟他笑,从来没有跟他生气不理他。   这一生气,白露就慌了神。   他不知道扬扬为什么突然生气,却知道这种情况只能哄。   白露想了想,把扬扬身子转过来,俩人面对面站着,柔声笑道:“生哥哥的气了?我哪里得罪你了?早上不要我送,现在不要我接,你要跟我一刀两断吗?”   这话一说,扬扬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白露心慌得不得了,一手抬起扬扬的下巴,一手给他擦眼泪,心疼地道:“别哭,别哭!”   “哼,我知道的,你就是想跟我一刀两断!”   扬扬一边哭,一边大声说,抬头怒视着白露,目光中既有愤怒,又有可怜的无助,还有一些恐慌。   白露心都疼死了,忙低三下四地说好话:“扬扬对不起,哥哥不会说话,惹你生气了。我不是见你不理我,一着急就口不择言吗?我怎么舍得跟你一刀两断呢?”   扬扬抹了一把眼泪,低着头,抽抽搭搭的哭着,委屈得不得了,不理白露。   白露急出一身汗,忍着燥意,好言好语地道:“祖宗,你别哭啊!到底谁惹你了,你告诉我,我去给你报仇撑腰。”   扬扬哽咽了一声,抹着眼泪,倔强地道:“我怎么敢要你撑腰啊?你是我什么人啊?”   白露一听,又好笑又好气,还有点心酸。   但小孩子闹脾气,他不能计较,只能哄。   白露咽了一下口水,笑道:“好狠心的小孩!哥哥对你不好吗?你不要哥哥了吗?”   扬扬哭得更厉害了,眼泪滚珠似的往下流,抹都抹不赢,委屈得不得了:“到底是哪个狠心?到底是哪个不要哪个?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心上人,要定亲了!”   白露心头巨震,这才知道昨天和白竹的话都被这臭小孩听见了。   听见就听见吧,都听见才好呢!   可他没有听全,生气了,和他闹。   白露松了口气,想了想,问道:“谁说我要定亲了?”   “哼,你自己昨天跟小哥说的。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以为我没听见吗?”   扬扬越说越气,一边拖着哭腔骂,一边抬起两只手,打鼓似的在白露身上一顿乱拍,打得啪啪响。   白露见小孩发脾气,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心软得冒泡泡:傻小孩,没听清,自己搁这生气,可别气坏了。   白露乖乖地站着,含笑望着扬扬,让他打着出气。   扬扬打了几下,见白露不动弹,打得没了劲,哼了一声,身子一扭,又想跑。   白露这次没让他跑脱。   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扬扬,双手环着他的腰,把他搂在怀里,亲昵地低头用额头顶了一下他的额头,笑道:“坏东西,你不是不在窗前吗?躲在哪里偷听的?”   扬扬冷哼了一声,骂道:“要不是我躲起来,能听见你那些无情无义的狠心话吗?”   “怎么是狠心话?我哥说给我说亲,我不同意,说过几年再说,这就是狠心话了?”   白露问到扬扬脸上,火热的气息扑到他脸上。   扬扬脸一红,忸怩了一下,小声撇嘴道:“过几年你还不是要说亲!”   “过几年我当然要说亲!我告诉你啊,我喜欢一个人,喜欢很久很久了,喜欢得心里发疼。可他太小了,我不敢跟他说,我在等他长大。他大了,我就要去他家提亲。”   白露笑意盈盈地望着扬扬,好想亲他啊!   不行,扬扬还小,再忍忍吧!   白露咕噜咽了一下口水,忍不住一把把扬扬搂进怀里,紧紧抱着。   扬扬已经明白他说的是谁了,不由得心跳如鼓,面红耳赤,身子软绵绵地缩在他怀里,半晌,蚊子似的哼哼道:“你喜欢谁啊?”   白露嘻嘻一笑,在他小嫩脸上咬了一口,恨恨地道:“哪个小傻瓜跟我闹脾气,我就喜欢哪个!你说说是谁?嗯?小傻瓜?”   扬扬羞红了脸,把头埋在他怀里,把眼泪鼻涕都揩在他衣襟上,软绵绵地道:“我不知道!”   白露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捏捏他挺翘的鼻子,宠溺地道:“小傻瓜!快点长大吧!哥哥疼了你九年,远远不够,想要疼你一辈子。小傻瓜,让不让哥哥疼你一辈子,嗯?”   等了半天没动静,低头一看,扬扬窝在他怀里,闭着眼睛,小脸通红,鼻翼翕动,好不容易停住的眼泪争先恐后地往外冒,把长长的睫毛淋湿透了。   白露心里软得像一摊水,心中一荡,忍不住低头在那红唇上亲了一口,柔声道:“乖乖,别哭,你把我的心都哭疼了!”   扬扬吸了吸鼻子,抬头望着他道:“那说好了,你等我长大,不准喜欢别人!”   “嗯,我等你长大,绝不喜欢别人!”   白露重重点头,俩人相视一笑。   笑意缠绵,温情脉脉,此时无声胜有声。 第 491章 完结篇   昨天白竹和白露谈到亲事,扬扬乍一听,心里猛的一跳,就想偷听白露的心里话。   他生怕白露知道自己在偷听,不肯好好的说,连忙伏下身子,躲在桌子底下。   白竹不避人,说话声音大,他能听得清清楚楚。   白露做贼似的,说话声音小,含含糊糊的,听不清楚。   但从白竹的说话声中能猜测出白露在说什么。   最后白竹问他是不是有心上人,白露分明说的是“没有的事”!   那自己算什么?   剃头挑子一头热吗?   扬扬越想越气,越想越伤心,早上起来就跑,不想见白露。   这时见白露追来了,俩人把话说开,白露表明心意,说喜欢他,要等他长大。   扬扬高兴极了,又为自己没有听清楚就闹脾气不好意思。   他乖乖地窝在白露怀里,俩人静静地相拥,心意相通,情意绵绵。   突然,扬扬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起来。   扬扬抬头噘嘴撒娇道:“我饿了!”   “走,回家吃饭!”   白露心疼了,忙拉着扬扬的手往家走。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皱眉问道:“你是不是没吃早点?”   扬扬点点头,委屈地瘪嘴。   白露心疼地骂道:“傻不傻啊?自己生气,早点都不吃。就算生气不在家吃,怎么不在街上买东西吃?饿坏了吧!”   “早上不饿,刚才才觉得饿的。”扬扬吸吸鼻子,回答得理直气壮。   白露瞪眼道:“以后不准胡思乱想,更不准不吃东西,否则看我打不打你屁股!”   “凶巴巴的!”扬扬小声嘟囔,眼角眉梢都是笑。   闹了一场,俩人感情更好了,有空就黏在一起,彼此对视的时候眼里都有星星。   不过他们一向感情好,除了白竹有意留心,其他人都没注意到。   腊月初十,白竹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女儿,把张鸣曦喜得找不着北。   张鸣曦从此成了女儿奴,天天抱着女儿傻笑,翻破了好几本书,给孩子取名张子妍。   不像第一胎那么手忙脚乱,第二胎熟门熟路,请奶娘,坐月子,有条不紊。   唯一不同的是,这个月子坐得很是热闹。   张鸣曦一会儿没看见他的宝贝女儿就想得慌,一天要往家里跑几百次,趁人不备就亲张子妍。   燕子和宴宴都有喜了,相公不准他们太辛苦,让他们在家闲着养身子,连铺子都不让去。   俩人闲不住,天天往白竹家跑,坐在卧房里一边做小孩子的衣服,一边闲聊。   俩人还和过去一样要好,并且厚颜无耻地定下了娃娃亲,一见面就笑呵呵地喊“亲家”。   白竹笑眯眯地看他们闹,眼里的满足都快溢出来了。   出月之后,张鸣曦不准白竹劳累,让他在家带孩子,继续养身子。   白竹的日子过得悠哉悠哉。   这天下午红柳带着妞妞来了。   两个大的上学堂念书了,红柳后来没有再生,去哪里都带着妞妞。   红柳一脸薄红,带着几分醉意,见了白竹见笑。   白竹倒了一碗热茶给红柳,又拿了糕点给妞妞吃。   妞妞见了张子墨,糕点都不吃了,拉着张子墨满院子跑着玩。   白竹生怕张子墨摔跤,眼睛紧盯着,嘴里笑道:“姐,在哪里吃了好吃的?看你脸红的,喝醉了吧?”   红柳嘻嘻一笑道:“没喝醉,我喝酒上脸。本来不想喝的,人家说我家的酒好,忍不住喝了两盅。”   白竹笑道:“别人花钱买你家的喝,还要劝着你喝,看看这事美的!”   红柳笑了一阵,才道:“在陈鹏举家喝的,他家小孩今天抓周。”   白竹一愣,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久到都忘了。   “红玉生孩子了吗?男孩女孩?”白竹好奇地问道。   “哪里是红玉生的?是他正妻生的!”红柳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陈鹏举娶正妻了吗?那张红玉挖空心思岂不是一场空!”   “可不是吗?这个红玉,没有说场,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脑壳里有屎!”   提到张红玉,红柳忍不住气得破口大骂。   随着红柳的讲述,白竹总算知道了什么叫“作死”。   红玉当初在刘杏花的教唆下,想方设法地把陈鹏举勾上床,想生米煮成熟饭后嫁进陈家享福。   谁知陈母不是吃素的,一眼看出他们给陈鹏举下了迷药,一番交涉下,最后双方同意红玉进陈家做妾。   红玉满怀希望,以为进了陈家就能过上呼奴唤婢的好日子。   谁知她品行不端,长得又胖,还好吃懒做,陈家上下一致讨厌她,又得了陈母的嘱咐,合伙排挤她。   陈鹏举恨她坏了自己和宴宴的好事,永失己爱,对她恨之入骨,理都不理她,别说做妾,连自己的院子都不准她进。   没两年,陈鹏举就娶了妻,纳了几房小妾。   张红玉别说做妾了,连做丫头都低人一等,主人院子都进不去,干着粗使丫头的活计,日子实在难熬。   偏偏她不安分,竟然和下人勾勾搭搭,被人抓奸在床。   陈鹏举倒是好说话,一点都不生气,直接把她赏给了牲口房的马夫。   那马夫四十来岁了,长得丑,还跛了一只脚,走路不太利索。   好了,红玉彻底沦为下人,成了马夫娘子。   她鬼迷心窍,二叔去找了几次,她都避而不见。还不死心,挖空心思地想重新爬上陈鹏举的床。   二叔见她说话难听,陈家态度恶劣,灰了心,也不去见她,张红玉就这样和娘家断绝来往。   她娘刘杏花病死在充军之地,无人收尸,不谓不惨。   白竹听了唏嘘不已,张红玉母女当初看不起他,处处和他作对,想方设法地欺负他,还自以为聪明的抢走了陈鹏举,来打击宴宴。   现在回头一看,自己过得好。宴宴十分幸福,李立维宠他入骨,宴宴比以前更娇气,更漂亮。   如果他们不使坏,也能来饭馆帮工,也能过上他们一样的好日子。   真是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   幸福的日子过得快,转眼张子墨五岁,张子妍三岁了。   生活一如既往的幸福,要说变化吧,还是有的。   饭馆生意好,张鸣曦银子多得没地方放,陆续买了好多铺子,都租出去了,每个月的租金花不完。   燕子和宴宴头胎生的都是儿子,亲家做不成了。   不过俩人都怀了二胎,商量好了,要继续娃娃亲。   因为白竹要照顾孩子,饭馆的事管得少了,张鸣曦一个人管理店堂。   饭馆后院的事都交给了白露,白露做了后厨管事,把后厨管理得井井有条,工钱涨到四两银子一个月。   他和扬扬已经定亲,白竹做主给他买下了宴宴隔壁的宅院,修葺一新,就等着成亲搬进去。   扬扬念了几年书,本来想来饭馆做帮工,但白露舍不得。   正好夫子馆的先生要回家生孩子,白露干脆买下夫子馆,让扬扬当夫子教书。   不为挣钱,只想让他做自己喜欢的事。   张鸣凯和张明辉成了一个月拿二两银子的大厨,手艺不错。   饭馆里又请了几个帮工在灶上帮忙,生意越发红火。   家里也很好,娘和姨父身体很好,养殖业稳定繁荣。   家里长工一大群,不过他们不怎么管事了,主要是二叔三叔在管,他们只做监工。   俩人做监工都不太称职,因为想念孙子,总往镇上跑,来了就舍不得走,一住就是好几天……   炎炎夏日,白竹躺在葡萄架下的躺椅上吃井水湃过的果子。   聪明帅气的张子墨和粉妆玉琢的张子妍一左一右坐在他身边,张嘴等他投喂。   张子墨摸着白竹高高隆起的肚子,高兴地对妹妹道:“妹妹,小爹肚子里有个弟弟!”   是的,白竹又有了。   自从生下张子墨后,白竹就像打通了任督二脉,这几年接二连三的光顾着生孩子了。   “不是弟弟,小爹肚子里有个妹妹!”   张子妍的小手搭在白竹肚子上,一本正经地说道。   “弟弟!”   “妹妹!”   俩人争论了一通,张子妍争不赢,小脸涨得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眼看着要哭。   张子墨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退让一步,哄妹妹道:“好好。听你的。这样好不好,小爹肚子里有两个宝宝,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好!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张子妍含着眼泪拍着小手笑!   白竹心里一咯噔:张鸣曦早就取好了名字,这次不管男孩女孩都叫张子君。这要是生双胞胎,岂不是还差一个名字?   白竹正在着急,张鸣曦推开院门笑嘻嘻地进来了。   两个孩子高兴地飞奔过去,扑进张鸣曦怀里,仰头喊爹爹。   张鸣曦弯腰,一手一个抱起来,重重地在两个小嫩脸上亲了一口。   白竹扶着腰坐起,笑意盈盈地道:“鸣曦,你回来得正好。你取的名字不够用,快点再给你娃取一个名字吧!”   ——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余生漫漫,你我携手共行!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