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王爷的小花奴   作者:太公   文案:   【前期虐,后期宠】【强攻弱受】   萧衍之生性凉薄,只想着让登上皇室的这条血路上多添杀戮,心爱的人怀揣着司马昭之心,他却假意逢迎;爱他的人怀揣着一颗赤诚,他却怕招来无端祸患。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柳渊,你本可以拥有更灿烂的人生。”   “只有在王爷身边,柳渊才是最完整的。”   有的人生来就粗鄙不堪,但仍祈求天上明月。   柳渊的这一生只许了三个愿望。   一愿王爷诸事顺遂。   二愿王爷身体安康。   三愿王爷幸福永痕。   「一个是嘴硬心软差点就追妻火葬场的王爷攻   一个是人美心善但独宠攻的小可怜受」 第1章   ‘啪!啪!’   “废物!本王再给你一个机会,你到底是说还是不说?”   又是一鞭子抽在了身上,萧衍之都能听到人身上皮开肉绽的声音。   可他却毫不怜悯,甚至是又扬起手,想要彻底的了结了这个叛徒。   “萧衍之,他已经死了!”   飞速敢来的魏呈延立马拽住了好友。   “你堂堂一个萧王爷,还是我们景城的大将军,难道就因为一个圣旨就怕成了这样?”   “萧衍之,你别以为你能骗得了其他人就能骗的过我!”   萧衍之见人突然往后退了一步:“如何?你那边有消息了吗?”说完就坐到了椅子上,像是没有听到好友的怒吼。   他身体里的内力才刚刚平复,但一想到三日后的大婚,萧衍之就又感到了无比糟心。   他实在是没想到,那个看似柔弱,满心满眼里都是他的小花奴,居然敢背着他去见皇帝?   还有他身边的那些个死侍,难道是他对他们还不够好吗?   “柳渊确实是被宣公公接走的,直接就去了皇宫,路上谁也没见过。”   话落,魏呈延把收到的密信全都放在了桌上。   他看着萧衍之说道:“等人进了宫宣公公更是一路护送,直到进了那养心殿才离开。”   “半个时辰后,柳渊就被皇帝亲自带了出来,更是亲自把人送进了朝阳殿。”   “所以呢?我们的人都是废物吗?”萧衍之把所有的密信都扫了一遍,可上面除了亲眼所见就是亲眼所见。   他要听的是这些吗?他要知道的,是那小花奴到底和皇上说了什么。   “呵,那你还想知道什么?啊?”魏呈延最见不得的就是他这副模样。   他一脚踢翻了桌子,用了五成内力才把萧衍之拽到了面前。   他狠狠地盯着他,像是失望,又像是谴责。   “萧衍之,你他妈到底还有什么是不满意的?你要是真不想娶那柳渊,那你当时为什么还要去接那道圣旨?”魏呈延满腔怒火的拽着人逼问。   他一手拽着人的领子,一手拿过那道染血的圣旨,直接就怼到了萧衍之面前。   他让人睁大了眼睛好好看看:“你可是这景城的大将军,民心所向,你到底是在怕什么啊?”   “当初老子就和你说了,你要想报仇,那老子就陪你!那五千琳琅军也都就做好了随时冲锋陷阵的准备,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就算踏了这景城又有何妨?”   “可你呢?你二话不说的带着琳琅军就走,还给这虞家的人守江山。现在又因为一道圣旨发疯,萧衍之,你他妈到底还记不记得你当初都是怎么跟我说的?”   魏呈延实在是看不下去,暗喜死了,悲欢离合四死侍也还在刑堂领罚,要不是他收到消息及时赶到,他身边或许就真的没人了。   “萧衍之,你要真不想娶那柳渊,我可以替你去杀了他。”   ......   夜色如水,高悬于天幕的一轮明月映照着金碧辉煌的琉璃瓦,给红墙洒下了一片朦胧的光景。   皇宫里很安静,四周都静悄悄的。   柳渊站在窗前,头顶皓月当空,应着清冷的月色,他是如此清晰的就看见了那坐落在不远处的辉煌宫殿。   其实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宫,更是他第一次面见皇上。   他今天本来是想离开王府,去城外一百里的村庄落脚。   因为李伯说,他和王爷是不一样的,他在王府只会害了王爷,还让他最好收起那份心思,可千万不要幻想,也不要再抱有希望。   可是喜欢一个人,又怎么可能是说变就变的呢?   “王爷......”柳渊满眼伤情,嘴里也轻轻的呢喃着。   偌大的宫殿里就只有他一个人,面对着眼前陌生而又精致华丽的装饰,柳渊像是呼吸困难,逃命般的就跑到了院外。   他想王爷了......   原本是不想让李伯难做,所以才决定出府,可谁知道半路又杀出了个宣公公,还又莫名其妙的跟人进了宫。   其实柳渊都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王爷喜欢江太傅。   可是王爷,你既然都与江太傅两情相悦,相守此生了,那你为什么还要接下那道圣旨,决意与我成婚呢?   宽敞的院子里凉风习习,柳渊不禁拢了拢身上单薄的衣裳,混乱的思绪这才肯作罢。   他听见了花丛里的蝉鸣此起彼伏,混合着百花的清香,就像是他此刻的所有不堪和委屈都一起被埋藏在了这朦胧的夜色里。   不远处的树影还在随风摇曳,花枝纷纷扰扰的,阴暗交错,忽明忽暗。   柳渊现在是真的好想回到王府,回到王爷身边。   他想告诉王爷,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也不知道皇上为什么会突然找上他......   他明明只是一个卑贱的花奴。   他明明都已经做好了要离开王府的决心。   可宫城之大,城墙之高,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平民百姓,哪里又能去拒绝一个本来就不能拒绝的邀请呢?   宣公公说皇上想见他,还说皇上一直都看着萧王府,若是让皇上不高兴了,那么萧王爷也不会好过。   就是这样短短的一句话,却是让柳渊直接投了降。   他小心翼翼的跟人上了马车,进了或许是他一辈子都无法触及的皇宫,更是见了那受万人敬仰的真龙天子。   皇上对他说:“朕可以帮你实现愿望。” 第2章   “他五脏六腑都已经被人震碎了,就算是仙人临世,那也救不了。”   魏府书房,魏老尚书对着自己的儿子摇了摇头。   “出手的人根本就没想让他活命,你就算把他带来,我也是无力回天。”   魏尚书坐到了一边,拉了拉肩上的大氅,心里却是心如明镜。   残留在人体内的内力他简直是太熟悉了,浑厚而又阴柔。   恐怕这世上除了那位萧王爷,就再没有人能习得了如此恐怖且又古怪的内力。   “呈延,萧王爷呢?”   魏尚书看向了自己的儿子,一双浑浊的眼里也满是精明。   他想,他告老还乡的奏折恐怕是又要被驳回来了。   魏呈延垂眸看着就这么轻易死了的暗喜:“啊,衍之啊,他进宫去了。”   这家伙死的也太可惜了,连幕后之人都还没审出来,而且,他们怎么能让他死的这么快呢?   魏呈延挥了挥手就让人处理,可刚一抬头就正好碰上了自家老爹想吃人的视线。   “呃......”   他下意识的挠了挠了头,随即抽出了折扇轻摇着,想以此来掩饰掉他的心虚。   天啊,他真的是冤枉啊!不是他不想拦,只是那家伙实在狡诈,居然趁他不注意搞偷袭,直接就定了他的身。   他一不能动,二又不能说的,真的是没有办法,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喽。   被自己的老父亲盯的发寒,魏呈延清了清嗓子,连忙凑了上去讨好道“爹,你别这么看着我呀。”   “你也知道我打不过衍之的,你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儿子作死,被人打的满地找牙吧?”   说着说着他就又想到了那道圣旨,不用想,衍之他现在啊,肯定正和他的新娘子在一起呢。   三月沐风,夜凉,风清。   高耸直立的城墙之上,一身玄衣的萧衍之果然是来到了皇宫。   趁着夜色,他身形如鬼魅的躲过了守夜的禁军,悄无声息的就来到了朝阳殿。   他看到了那站在院子里的人,小花奴正背对着他,单薄的身影仿佛都禁不起一阵风吹。   萧衍之看的直皱眉头,心想这人原来这么瘦的?   他看着人似乎是打了个冷颤,但却还没有进屋的想法,于是立马就走了过去。   他语气不悦,甚至是带着怒气的一脚就把人踹到了地上:“怎么?难道是因为马上就要和本王成婚了,所以都兴奋的睡不着?”   祁渊毫无抵抗的就挨了一脚,吃痛的转过头,发现竟然是王爷?   他惊讶的叫了一声:“王,王爷?”   王爷为什么会在这儿?   难,难道是来找他的?还是说,王爷这是来兴师问罪了?   “王,王爷,不是你想的这样的!柳渊,柳渊只是,”柳渊连忙跑了过去,可看着王爷冰冷异常的眼睛,解释的话都到嘴边了,但就是怎么也说出口。   他要怎么说呢?   要说他真的没有背叛王爷?还是要说他只是被皇帝威胁进宫?还是要说,他其实不想和王爷成婚.......   “呵,怎么不继续说了?”萧衍之闻言捏起了小花奴的下巴,强迫着人抬头。   “你是什么?你是没有背叛我?还是说,这道圣旨你是真的不知情?”他看着小花奴躲闪的目光,一把就把人甩到了一边。   柳渊吃痛的再次摔在了地上,不规则的青石板小路凹凸不平,锋利的边角瞬间就割破了他的衣裳,手腕。   柳渊可怜兮兮的抬起头,在地上爬着抓紧了王爷的大腿:“王爷,柳渊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   他哭了,滴滴晶莹瞬间夺眶而出,映着清冷的月色,发出了银色的闪光。   柳渊的姿色其实还算上等,清冷艳丽的小脸,就像是一朵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莲,拒人于千里之外。   细长的柳叶眉下有着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每次看向他时,都像是装满了无限爱意,即使是现在,萧衍之也能感受到小花奴身上的强烈爱意。   可是,就算是这样爱着他的人还是背叛他了,不是吗?   “柳渊,你真的是太恶心了!”   一脚就踢开了跟前的人,萧衍之无视了小花奴痛苦的模样,满眼的嫌弃。   他轻启薄唇,可说出来的话却是那么的伤人:“本王是待你还不够好吗,柳渊?”   密信中说他是擅自出府,目无章法,想离开就离开,若不是他,皇帝又怎么会钻到空子?   “好吃的,好玩的,甚至就是和呈延出去游玩本王带的都是你,不是屿秋,所以,你到底还有什么是不满意的,啊?”   萧衍之背着光,柳渊只能看到王爷高大的黑影。   他满眼悲伤的摇着头,紧咬着嘴唇,想说王爷已经够好了,柳渊没有不满意的,可就是说不出口。   因为他怕啊!因为王爷就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白月光,本以为他这一生都只能用来仰望,可谁知道皇上竟给了他一个能与王爷肩并肩站在一起的机会,他又怎么可能不动心,又   怎么可能放弃啊?   柳渊痛苦的扶着石桌,摇摇欲坠的站了起来说道:“王爷,柳渊是真的,真的没有背叛你啊!”   刚被王爷一脚踹到了胸口,直到现在都透着密密麻麻的疼痛,就像是万蚁噬心一般。   可柳渊还是不顾一切的走了上前,即使可能会被王爷再次踹倒,但他还是伸手拽住了王爷的手腕,语气可怜且坚定。   他双眼含泪的望着王爷,摇了摇头:“柳渊也不知道皇上为什么会找到柳渊,柳渊只是想去城外的村庄,可那宣公公就出现了,他说皇上一直都看着萧王府,柳渊若是不去,那皇上就会惩罚王爷的!”   萧衍之闻言冷哼了一声:“所以呢?然后你就进宫了是吗?”   他这一次没有再踢开小花奴,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一双桃花眼里晦暗不明。   随后,他就听的了他怎么查都查不出来的对话。   他听到小花奴十分委屈的说道:“皇上说他能让柳渊梦想成真,只要柳渊能监视王爷,每月向他汇报,皇上就会立马将柳渊许配给王爷!”   “可是柳渊拒绝了!因为柳渊知道王爷一直都不喜欢皇室,所以在等皇上说完后,柳渊就已经拒绝了!”   他当时被宣公公带进了养心殿,一见到面前身穿明黄龙袍的人时他立马就跪了下去。   都还没来得及看清皇帝的模样,柳渊就已经颤巍巍的请了安,就像是在等待死刑的囚犯一样。   可是令人惊讶的是,皇上居然亲自将他扶了起来?   他当时整个人都懵了,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可在听皇上说完后,柳渊顿时就知道了皇上的来意。   皇上想让他背叛王爷!   “柳渊,朕知道你一直都心悦衍之,但奈何身份差距,所以才一直压在心底不敢明说,可是你真的甘心吗?”   皇上当时说的句句在理,义愤填膺,好像真的是为了柳渊在打抱不平。   柳渊一开始都要信以为真了,可谁知道皇上又话锋一转,竟是为了让他去监视王爷!   他又怎么可能答应?   柳渊一边说着一边抓紧了王爷,他抬起了头,一双大眼睛里也满是悲怆。   他委屈说道:“王爷,柳渊是真的没有答应皇上!那道圣旨柳渊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等回过神,柳渊就被皇上带到了这里!王爷,柳渊是真的没有背叛你,真的是无心的啊!” 第3章   “柳渊,你真以为本王会不知你的心思?”   萧衍之冷冷的看向了身边声泪俱下的小花奴,他伸手抚摸着他的脸,就像是在为他擦拭眼泪,又像是在透过他看向了某一个人。   或许他说的都是真的,皇帝确实是想塞个人来监视他。   只是,真的只有监视那么简单吗?   “皇帝他并没有为难你不是吗?”萧衍之目光深邃的看着小花奴,“他甚至是给了你选择,在要与不要中,但你还是选择了明知道本王会生气的结果。”   在来的路上萧衍之就隐约猜到了皇帝的心思,只是事实是事实,他最不愿相信的,还是这小花奴的胆大包天。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是多么愚蠢的做法?   被人说的一愣,柳渊连忙向人解释道:“可是王爷,柳渊只是太爱了你啊!”   柳渊早知道以王爷的聪慧是瞒不了多久的,但他到底还是存了份侥幸。   都说日久见人心,日久生情。   可他好像还是想错了?等看到王爷对他无比失望的眼神时,柳渊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觉得好像真有什么要消失不见了。   他伸手想要抓住王爷,想要挽留,可他根本什么也抓不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王爷离开,随风而去。   他听到王爷转身时留下了了一句:“柳渊,从现在起你就不在是我萧王府的人。”   说完甚至是连头也不回的仿佛根本就不想再见他。   他说:“也恭喜你,终于是得偿所愿。”   “这萧王妃的位置,是你的了。”   ......   皇宫里的夜真的是太冷了。   柳渊想现在明明还是春天,可他却感觉犹如冬日来临,置身于冰天雪地中的那种冷。   他眼睁睁的看着王爷离开,然后消失在了茫茫夜色,而他的心也像是跟着王爷一起离开了,整个人都脱力的倒在了那冰冷的青石板上。   心突然好痛啊......   他明明是那么喜欢的王爷的,可是王爷,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相信我呢?   .......   “怎么,去见过了?”   丑时一刻,魏呈延突然从他老父亲的酒窖里偷来了两瓶女儿红与萧衍之在月下对饮。   他看着在一边喝闷酒,也不出声的家伙,心里觉得好笑,但又不敢真的笑出声,只能强忍着。   他提着酒站到了萧衍之跟前,背对着月光,萧衍之只能看到了一个黑影。   萧衍之挥了挥手,想让人走开:“干什么?难不成喝你一口酒还要收钱啊?”   可魏呈延就是不动,甚至是还真的从萧衍之怀里搜出了个钱袋。   等收到了利息,魏呈延这才悠悠的坐了好友身边:“这可是我父亲亲手酿造的陈年女儿红,你一来就消失了两瓶,我总要收点什么东西,好去贿赂贿赂吧。”   萧衍之见他这么小家子气,瞬间就给气笑了。   他伸手拍了拍魏呈延的脑袋,笑骂了句“财迷”,然后又喝了一口。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总之一出宫就感觉浑身不得劲儿。   心里很乱,但他又不知道到底在乱什么,总之就是五味杂陈的,觉得这一切都不应该发生。   “衍之,你是真的不喜欢柳渊吗?”沉默良久,萧衍之听到呈延又问起了这么问题。   他想喜欢吗?   但他好像是不喜欢的,因为他爱的分明就是江屿秋。   “呈延,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屿秋吗?”下一秒,魏呈延突然听到萧衍之也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他没有立马回答,反而是提着酒罐跟衍之他对碰了一下。   火辣辣的酒酿滑过了咽喉,烧遍了全身,魏呈延也闭了闭眼睛,复而又睁开道:“因为他是满朝文武的意外,也是在那一刻唯一敢站在你身后的人。”   萧衍之的父母去的早,母亲在生他那年就难产去了,至于父亲,也早就为国捐躯,战死沙场,与那些仍在浴血奋战中的无数英魂一样,都马革裹尸在了那片黄沙满天的战火里,永远的守住了他们百姓的家。   也是从那之后,年仅十七的萧衍之就凭一己之力扛起了整座摇摇欲坠的萧王府,更是在那群狼虎豹的环伺圈中,坚定而又顽强的接下来那枚带着五千琳琅军的虎符,成为了现在堂堂正正的,萧王爷。   虞国景城五年,秋冬。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萧衍之会起兵造反,皇宫也被禁军包围的水泄不通,就等着萧衍之的到来。   而军营里的五千名琳琅军也早就做好了冲锋陷阵的准备,甚至就连魏呈延父子也连夜赶到军中,义愤填膺的说着。   “既然是天理难容,那我们就做那天,成为那人上人又有何不可?”   可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是,萧衍之第二日就直接带着琳琅军赶到了边塞,什么话也没说。   皇宫里所有的布置仿佛都成了一场玩笑,萧衍之根本就不想要那皇位,但他却让所有人都知道了。   皇帝在怕他。   后来还是魏呈延得到消息才立马奔赴战场,虽然心有不甘,但仍是与萧衍之一起驰骋疆场为国征战,为这虞国的江山稳固立下了汗马功劳。   ......   半年的时间悄然而过,在一刀砍下了边塞皇子的头颅时,全身浴血厮杀的萧王爷总算是放下了手中的屠刀,为虞国带回来了真真正正的安居乐业。   彼时,年仅才刚刚十七的萧衍之年轻气盛,竟是做到了连他父亲都不敢做的,屠城。   仅仅只是用了半年时间,他就带着魏呈延,还有那五千琳琅军,一路从西北打到了蛮族老巢。   尽管半路皇帝下旨,让他班师回朝,尽管蛮族大汗有派使者议和,说愿称虞国为帝,让两国永世相交,但萧衍之全都拒绝了,仍是带着人一路北下。   这一战后,萧衍之在战场上得了个罗刹的威名,而在虞国,也落了个战神将军的名号。   后来凯旋而归时,因为萧衍之凭一己之力把蛮族彻底打服,以至于幸存下来的难民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彼时民心正盛,当时十里长街全是锣鼓喧嚣,皇帝坐于高位可迫于民心无奈,于是才勉强放过了萧衍之的胆大包天。   但他们都忘了,萧衍之彼时也才刚过完自己的十八岁生辰。   在那群狼虎豹环伺的朝堂上,即使是为虞国立下了汗马功劳的人也还是挡不住来自四面八方的暗箭难防。   那几年,萧衍之过的很辛苦,被大皇子虞天与二皇子虞景瑞打压不说,最让他艰难的,还是皇帝那若有若无的削权,和把他摆在了明面上的打压。   可在这场注定了腥风血雨的漩涡里,江屿秋却是第一个来问他累不累的人。   尽管魏呈延当时也一直站在萧衍之身后,可兄弟归兄弟,他始终是填补不了萧衍之心底的那份空缺。   但江屿秋出现了,虽然是那么的不合时宜。   “但是衍之,作为你的兄弟,我还是不喜欢那江屿秋。”回忆到此结束,魏呈延转头搭上了萧衍之的肩膀,语气也有些无奈。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提醒衍之了,只是每一次都点到为止。   但现在在酒精的加持下,魏呈延却像是喝醉了一般,把之前几次都快到嘴边的话一股脑的全都说了出来。   萧衍之听到他说:“我不信他,因为江屿秋是虞天的老师,可我也不喜欢他,因为我总觉得他心思深沉,接近你也只是为了你身上的虎符。”   “你还记得两年前我们刚刚回城的时候吗?我看到江屿秋就站在虞天身边,靠的很近,早就超过了一般师生的距离,所以我很讨厌他,因为我怀疑他脚踏两条船,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喜欢你,是在利用你。”   魏呈延没有喝醉,但说的话却像是醉了。   萧衍之听他絮絮叨叨的,还是第一次的没有感到厌烦,只是静静的被他拉着,听着那些早已经茧子入耳的老话。   说着说着,萧衍之就突然听到呈延又提起了魏老尚书。   他说:“衍之,其实我父亲早就想辞官回乡,去为我们两个置办家产了。”   “我爹说江南很美,他在那里有两座宅子,都是之前和老王爷一起商量着买的。不过说来也奇怪,老王爷好像一早就猜到了你不会喜欢景城,所以他就拜托我,”   “呈延,睡一觉吧。”话音未落,萧衍之却突然点了魏呈延的昏睡穴,让他靠在了肩膀上。   他刚才说的那些宅子,还有魏老尚书想要辞官的事他都不知道。   但是萧衍之清楚的是,等明天的婚事一成,皇帝的下一步棋或许就是魏府了。 第4章   虞国景城七年,国泰,民安。   今天的大街上是一如反常的寂静,明明各街商铺,街角都挂满了红绸,接亲队伍也浩浩荡荡的吹锣打响的走过,可城中却无一人敢欢庆。   其实他们都知道,今日是他们景城的战神将军,萧王爷的成婚典礼,只是他们都觉得萧王爷真的是太可怜了!   心爱的人爱而不得,却还要被迫娶一个卑贱的下人。   王爷之躯,怎能被如此对待?   可是天子降旨,他们又有谁敢去反对呢?   入夜的萧王府寂静无声,今日除了满府入眼的红绸,红花,和一间随便整理出来的婚房,就再没有一位宾客。   都说大婚是最热闹的一天,宾客盈门,祝贺声不断,可萧王府的大婚,却是在异常安静的氛围中进行,从开始到结束,也始终都只有魏呈延一个人。   “柳渊,你现在是不是很高兴?”   兰院里,一身红袍加身的萧衍之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人。   今晚的新娘本来不是他。   可皇帝赏赐,燕尔新婚,他明明也该拒绝。   “王爷......”   柳渊被王爷的这句话说红了双眼,可还没等柳渊解释,他就又听到了王爷的声音:“”跪下,给本王爬过来。   萧衍之冷冷的看向了小花奴,坐在了床上张开了腿。   “......”   王爷的声音很冷,话里话外都夹杂着羞辱。   可根本就来不及多想,柳渊还是听话的跪了下去。   他想他与王爷已经是夫妻了, 而今晚,还是他与王爷的新婚之夜!   萧衍之见他果真趴在了地上,甚至是真想吞下他腿间的火热时,他眼神一暗,直接大手一捞就把人给抱了起来。   柳渊立马惊呼了一声:“王爷!”   可下一秒,他就突然感受到了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一个火热的吻就落到了他的唇上。   萧衍之眯着眼感受着身下人的颤栗,大手缓慢的,还带着股股电流般的滑过小花奴肋骨分明的后背,然后一路向下。   柳渊闭上了眼睛,心情舒畅的享受着王爷的抚摸,即使知道王爷不爱他,可双手还是不由自主的环上了王爷的肩膀。   落在他耳边的喘息很重,似是有些迫不及待,动作粗暴又无礼,根本就没有一点儿怜惜。   面对着势如破竹的冲撞,柳渊疼的脸色一白,可萧衍之却全然不顾,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冲撞着柳渊的最深处,似是要把他开膛破肚一般。   面对着王爷像发泄一般的床事,柳渊心里虽然难受,但还是满心欢喜的全盘接收。   他想他现在真像个贱骨头一样,恶心,还没有自尊。   柳渊流着眼泪的想要去找王爷的薄唇, 他想让王爷亲亲他,可萧衍之却避开了他的亲热,把他翻了个身,让他背对着他,然后又是一场毫无怜惜的疯狂掠夺。   柳渊有些失望的抱住了身下的靠枕,可嘴里还是被顶的发出了一声声呻吟。   他听到王爷在他耳边冷笑了一声,柳渊全身瞬间凝固,即使自己是在做着令人发热的全身运动,但柳渊还是感受到了全身发冷。   他的梦终于是醒了......   被王爷抱着身子,在红帐中抵死缠绵的两道身影是越发的激烈。   夜也深了,可屋子里传出来的喘息和那令人脸红心跳的声响却还是不停,甚至是有种愈演愈烈的架势。   就在意识溃散的最后一刻,柳渊还是抓住了眼前那道模糊的人影,终于还是吻上了他已经肖想了一夜的薄唇。   王爷的唇很软,又很热,他好喜欢。   ......   临近晌午,一个沉稳而又冰冷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他轻敲了下门框就说道:“王妃,属下暗悲,王爷来信,让属下来接您入宫。”   耳边不断响起了敲门声,砰,砰,砰的。   柳渊有些迷糊的在被子里翻了个身,等听到外面的人说起王爷时,他又连忙睁开了眼睛,瞌睡一下就醒了   “我起了!请问是有什么事吗?”他一边说着一边撑起了身子,可突然扯到了身下的疼痛,疼的他差点就滚下床。   柳渊扶着腰深吸了一口气,他想下面应该是被撕裂了。   可屋外的人却好像是没听到什么异常,只是冷声道:“主子让属下来接王妃进宫面圣,属下已经备好了马车,还请王妃速速随属下进宫。”   进宫?那么王爷呢?   柳渊强忍着不适,声音忐忑的问道:“好......那你可知,王爷在哪儿吗?”   暗悲冷声道:“王爷说了这场婚事他并不知情,所以只让属下来接您入宫,还说不要让皇上等太久。”   柳渊闻言身子一顿,他不敢相信王爷就这么把他扔下了?   哈,进宫面圣?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敢问他一个小小的花奴,哪有什么资格能进宫面圣啊?   王爷这分明就是不信他,还在怀疑他......   柳渊在心里苦笑了一声,可最后还是有气无力的同意了:“好的,我知道了。”   毕竟那可是王爷,他又怎么敢拒绝呢?   半炷香的时间不到,暗悲就驾着马车照着柳渊印象中的那条熟悉路线,停在了那道巍峨肃穆的朱漆色大门前。   暗悲身为死侍,不能随柳渊进宫,正在柳渊不知所措时,皇上身边的宣公公却突然迎了过来。   他抓住了略显慌张的柳渊,笑着看了眼他身后的暗悲才说道:“萧王妃,您怎么才来呀?皇上与萧王爷可都等你大半天了呢!”   柳渊也认出了这位拉住他的人,可他的注意力却全在宣公公说的最后一句上。   他反手握住了宣公公的手就问道:“宣公公,您是说王爷也来了吗?”   他怕是自己听错了,可暗悲不是说王爷不会来的吗?   可宣公公似是没有发现柳渊的异常,只是笑着拍了拍他说的手道:“王爷当然是在的,你们毕竟是夫妻呀,哪有让自己的妻子一个人进宫面圣的?”   一路上宣公公都把柳渊照顾的很好,也为他说了很多宫里的规矩,比如在皇上面前什么该说,又什么不该说。   柳渊都听的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记住了没有,只是心里一直都想着宣公公方才说的,   “王爷一早就带着江太傅进宫了,说王妃您昨晚歇晚了,所以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他刚还以为王爷只是不想和他一起进宫,所以才先行一步,可原来,王爷一直都和江太傅在一起啊。   宣公公带着柳渊来到了后花园垂着头通报:“皇上,萧王妃到了。”   等看到柳渊,皇上眼睛一亮,连忙就让人快过来。   他十分慈祥的问道:“柳渊,你身子如何了?刚都还跟衍之提起你呢,没想到你就到了。”   面对着皇上莫名奇妙的热情,柳渊明显有些招架不住。   他佯装镇定的点了点头,然后轻声回道:“多谢皇上关心,柳渊身子已经无碍了。”   可他话都还没说完就被皇上拉到了身前,明黄的身子一闪开,柳渊总算是看见了站在王爷身边的江太傅。   一旁的男人面容白皙,身材欣长却不显柔弱,长相清冷柔和,就如清冷的月光一样皎洁。   与王爷站在一起,看着果然是很般配。   江屿秋浅笑着,对着人唤了一声:“萧王妃。”唇红齿白的,声音还很好听。   见他还能周到的跟人行礼,站在一旁的萧衍之就不乐意了,他一把扶住了江屿秋的胳膊,那神情就好像再说他凭什么?   萧衍之冷声道: “这又没有外人,而且我们的关系你也不用这么生分。”   一边的皇帝听了也是笑了打趣,像是没有察觉到柳渊的异常,还十分热络的把祁柳渊拉到了自己身边。   皇帝在暗中拍了拍柳渊的手,抬头看向了面无表情的萧衍之说:“我说衍之啊,柳渊现在好歹是你夫人,你可不能在像以前那样,让柳渊伤心了!”   “嗯,臣谨记。”   “哎,你说你,”见萧衍之的态度如此敷衍,皇上脸上的笑容也是一征,随即又失笑着看向了他旁边的江屿秋。   他指着人就说道: “太傅,你说说衍之这什么态度?朕也是看他一个人久了,身边又没什么人能照顾,这给他找个人吧,他还不领情了!”   被点名的江屿秋也是笑着说了一句:“皇上,你也知道衍之他就是这个性子。”   他不动神色的拿开了萧衍之的手,小小的瞪了他一眼才又道:“他就一个倔脾气,现在肯定是在怪皇上没有提早跟他说,在埋怨皇上呢。”   “哎~江太傅说的在理!他就一个倔脾气!”   ......   一时之间,后花园里突然响起了一阵阵清朗的笑声,皇上偶尔还拉着萧衍之回忆起了以前,就像是都忘了柳渊的存在。   看着他们三个人说说笑笑,还时不时追忆往昔的场景,柳渊差点就没忍住,连忙低下了因为泛酸而又朦胧的眼眶。   这位江太傅看着就是那么的博学多闻,不仅能坦然的跟皇上说笑,还长的这么的眉清目秀,也难怪王爷会喜欢。   可反观自己呢?只一个卑贱之躯又如何能与人家相提并论?   所以古人们才常说,能与天上明月与之媲美的,就只能是那看着渺小,但却又能发出耀眼光芒,甚至是不输明月的星辰。   只是王爷,我才是你的王妃啊! 第5章   隔日一早,天蒙蒙亮的,四周的景色也像是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衣,模糊难辨。   天际上的鱼肚白也还在翻涌,可藏在薄云中的晨曦却已经悄悄露出了头。   今天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可正在太师傅的柳渊心里却像是下了一场瓢泼大雨,眼里也是肉眼可见的失落。   卯初的时候他就突然被冲进来的王爷从床上拉了下来,还没来得及问候,前些天领他进宫的那位暗悲就又把他带到了太师傅。   那时候天还很黑,柳渊只能依稀看到太师傅的布局,很华美,与萧王府的雅致大不相同。   他在路上有小心翼翼的试探过,可暗悲只说了这是王爷的命令。   沉默的跟着人穿过了一道拱门后,柳渊一眼就看见了那站在院子里的王爷。   只是那时王爷怀里抱的并不是他,而是只穿了一件里衣的江太傅,就像是才刚刚起来,还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萧,萧王妃?”   柳渊还记得江太傅刚见到他的模样,像是很震惊。   他转头不敢置信的看了一眼王爷说道:“衍之,你跟我说的花奴难道就是萧王妃吗?”   “.......”花奴这两个字就像是柳渊心口的刺,他闻言立马就看向了王爷。   可王爷却是连半点余光都不曾施舍。   柳渊听到王爷说:“你不是想种芍药吗?我让人去城外买了一点,而他本就是花奴出生,来帮你不是正合适?”   萧衍之说完甚至是不管一旁的下人,直接就搂着江屿秋走进了房间。   他还边走边关心道:“天还没亮呢,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我们再回去躺会儿,等醒了我就带你去吃望月楼的混沌,好不好?”   随即在关上门的瞬间,萧衍之才像是又想起了还有一个人。   他转头留下了一句:“你不是说只要能留在本王身边什么都能做吗?今天不把这种完,那你也就别回王府了。”   ......   柳渊都忘了他当时是怎么回应王爷的,他只是在那扇禁闭的房门外站了很久,很久......直到手脚冰凉也没有听到什么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时,他才拿起了那把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锄头离开了。   这两片花田很大,不过幸好在天亮的时候有太师傅的下人帮忙。虽然她们都没有表现的很恭敬,但好歹是帮柳渊把那两块地都翻了出来。   之后种花的时候就只有他一个人,那些下人们都走了,柳渊想,他们应该都是江太傅叫来的吧?   毕竟王爷这么恨他,是不会来心疼他的。   .......   “主子,王妃已经回屋了。”   深夜,暗悲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书房,还带着一身的寒气,恭敬的跪在了主子面前。   萧衍之坐在高位上,抬手撑着额角,声音淡淡的问道:“这期间可有发生什么?”   暗悲回道:“回主子,在您带着江太傅离府后,王妃就被三个人拉到了后院,期间与王妃都发生了冲突,还动了手。”   暗悲说到那三人时,眼里突然闪过了一丝杀气,不过转瞬即逝,但还是被萧衍之看在了眼里。   呵,骚扰?   那看来还是他对太师府的人太好了。   他冷声道:“让暗欢去一趟,包括后院的所有人,我明天都不想看到。”   “是!”   ......   隔日晨光熹微,当一抹暖阳穿过了黑暗,今天又是晴空万里的一天。   街上早已是吆喝声四起,伴随着缓缓上升的灼日,早起赶集的人们脚步匆忙,成群结伴的姑娘们也是说说笑笑,好不乐哉。   古人云:“天下大同,百姓安居乐业。”,恐怕也亦是如此了。   “公子,昨日在后院的人今早全死了!”   太师府里,刚吃完早点的江屿秋闻言手一顿,一对柳叶眉紧皱着,言语里也满是薄怒。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公子恕罪!”侍卫闻言连忙跪在了地上,低着头不敢看他。   “今早我们刚起就发现那些人全都躺在了芍药田,走过去一看,才发现......”侍卫说着突然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公子,他紧张的咽了口口水,才又硬着头皮继续道,“才发现死的全是昨天耕田的人,而且全被人卸了胳膊,割了喉咙,就连,就连他们的下面,也全都消失了!”   “混账!”   江屿秋一听突然掀翻了桌上的茶盏,锋利的碎片从侍卫眼前飞过,吓的人连口大气都不敢喘。   我的姑奶奶啊,咱们公子什么时候发过这么大的气?这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敢在太师府里放肆!   “公子放心,我已经派人去彻查了!相信不出两天,我们就能,”   “废物!谁让你自作主张的?”江屿秋一个眼神就呵住了那侍卫,“赶紧让你的人回来!封锁消息,没有我的允许,谁要敢再议论此事,杀无赦!”   “是,公子!”   侍卫立马低着头离开了,可就在出拱门的那一刻,双腿忽然一软,幸亏有守在院外的护卫帮忙扶了一把,这才避免摔了个狗吃屎的模样。   “萧衍之!”   房间里,江屿秋眸色深沉的走出了房门。   看着还是万里无云,澄蓝的天空,他突然说了一句:“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他不明白,昨日明明都已经当众羞辱,宣示了主权,但还不到一天,他就又莫名其妙的杀了他院里的人。   而且还刚巧不巧的,死的全是昨日下午对柳渊不敬的仆从。   ......   ‘咚-咚-咚-’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夫人,您起了吗?”   柳渊是被人吵醒的,他焉焉的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声音闷闷的说道:“醒了,请问有什么事吗?”   “夫人,小人流萤,是王爷叫来今后服侍您的仆从。王爷刚才来信,说让您立马去一趟太师府。”   祁渊一听身子一顿。   他想怎么又是太师府?   “流萤,王爷可有说是什么事吗?”柳渊强忍着身上的酸痛坐了起来。   他看着倒映在门上的身影,一想到那太师府,脸上就不自觉的带上了一丝厌烦。   他听到门外的声音说:“这个小人不知,不过刚来送信的好像是江太傅身边的书童,看样子好像很是着急。夫人,要不是我们还是快些吧?”   流萤的声音听上去很是急切,好像是真的很怕夫人会因此受到责罚。   但柳渊却没有说话,他只是坐在床上,双眼放空,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前些天在宫里他就已经听腻了他们的过去,而且皇上也有意无意的在点他,还有江太傅那明里暗里的暗示他也不是不懂。   何况,他昨日都还在太师府里种了一天花......   莫名的,柳渊突然觉得好累呀。   比起以前成天想见王爷又不能见的心酸更甚。   他现在才知道,原来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是这么的辛苦。   但是,他可是王爷啊。   是那个唯一不嫌弃他出生,还会对他好的王爷了。   所以,他又怎会不喜欢呢?   沉默片刻,柳渊还是违背了自己意愿答应了。   “好,我马上就过去。” 第6章   一个时辰后,马车载着柳渊来到了太师府。   他被一个婢子带着走到后院,一路上都是熟悉的景色,小桥流水,假山环绕。   进了后院,柳渊一眼就发现了昨晚的芍药田此刻正浸满了鲜血!几名护卫正候在一旁,看向他的神情里也全是防备与憎恨。   他们好奇怪,为什么会对他有敌意?   带路的婢子突然垂首道: “王爷,公子,萧王妃到了。”   看到柳渊,满院子的丫鬟,小厮没有一个人对他行礼,给他应有的尊重。   而对于那些人的视线,柳渊也都习惯了。   更何况,他现在的眼睛里也容不下其他人,只是定定的看着正搂着江太傅的王爷。   怀里的人脸色苍白,似乎是受了什么惊吓,一双妩媚动人的桃花眼里更是泪眼汪汪的,叫人见了都心生怜惜。   明明昨天都还是一副温润如玉的公子模样,但今天却是肉眼可见的憔悴了很多。   而且,这太师府是死人了吗?可为什么要把他叫来呢?   “衍之,你说我是不是在无意中得罪了哪位大人?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呢?”江屿秋紧紧的攥住了心口,像是非常害怕。   萧衍之见状也是把人搂的更紧了,眼里的疼惜似乎都要溢出来了。   他轻声轻语的哄着:“不要怕屿秋,我会陪着你,不会有事的。”   坚定的话语似乎是带着无尽的力量,听到他这么说,江屿秋果然是不在颤抖。   可就在下一秒,柳渊却看到江太傅突然转身抱住了王爷,就像是在汲取勇气一般。   江屿秋垂着头,长长的睫毛上都还有泪珠在闪烁。   他紧紧的抱住了萧衍之的腰身,声音也软软的说道:“衍之,幸好有你在。”   萧衍之没有把人推开,反而是还温柔的吻了吻江屿秋的额头。   看到这场面,柳渊顿时眼红的低下了头,甚至是在心里可耻的想,那个能在王爷怀里的人为什么就不能是他?   可是一想到他与江太傅的差距,柳渊的眼里又闪过了一抹黯然。   是啊,他于所有人来说都只是一个小小的花奴,就连他现在的身份,也是他死皮赖脸,卑躬屈膝才求来的。   可他江太傅呢?   一出生就拥有着高贵的身份,不仅是皇上亲封的皇子老师,更是能轻而易举的就得到了他穷极一生都想拥有的王爷的怀抱。   现在想想,好像金枝玉叶,皇亲国戚,商贾谋士这三者都不跟他沾边。   他真的是太平凡了,无父无母,只一个生活在泥沼里的孤儿,他又能拿什么去和高高在上的江太傅相比?   他实在是太傻了......   “呀!这不是昨天跟我们一起种花的萧夫人吗?”站在不远处一个丫鬟突然惊叫了一声,但又像是被什么给吓住了,目光躲闪着,像是有什么话想说。   萧衍之闻言立马看了过去。   江屿秋也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对着一旁的书童就递了个眼色。   书童见状连忙跑了出来,指着那位惊慌失色的婢子就道:“小翠儿,你见了王妃为什么这样害怕?还有你刚才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知道些什么?”   “不,不,奴婢不知,奴婢不知!”突然被指到小翠儿立马就跪在了原地,声音都在颤抖。   他紧张的看了一眼柳渊,然后又咬着牙的看了一眼公子,最后又像是受不了内心的谴责一般,突然就爬到了江屿秋跟前。   她声泪俱下的说道 :“对,对不起公子!小翠儿,小翠儿不是要故意隐瞒公子的!小翠儿只是,只是,”   “小翠儿!你到底是知道了什么?难不成,你知道是谁杀了他们吗?”   书童一听这死丫头居然紧张的说不出话了,又怕耽误了公子的计划,于是连忙走了上去假装不经意的提醒了一句。   果然,一听到死人,小翠儿慌乱目光突然闪了下,趁势就指向了一旁的柳渊。   她无比坚定的说道:“公子,就是,就是萧王妃他杀了这些人!奴婢,奴婢是亲眼看见,萧王妃他,”   “混账!你可知道你指的人到底是谁!”江屿秋闻言立马呵斥了一声。   底下的人见公子突然发怒,一时间全都低下了头,不敢再言语。   而一旁的萧衍之却一直都无动于衷,他就好像只是个看戏的人   ,即便他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请问,我是哪里得罪你了吗?”   被突如其来的一个罪名震晕了脑袋,柳渊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了那位婢女,因为他根本就不认识她!   是,他昨天是在太师府,也是与很多人都有过接触,但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他一没有内力,二没有轻功,又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的就溜进府邸,而且还把这些比他身强力壮的护卫们都杀了?   这摆明了就是污蔑!   “公子!奴婢说的可都是实话,没有骗公子呀!”   小翠儿边擦着眼泪边磕头,偷偷的瞥了一眼萧王爷,见事态果然是朝着公子的预料之中发展,她又连忙抬起来了头,看着江屿秋十分坚定的说道:“奴婢,奴婢有证据!公子,还请您一定要相信奴婢啊!”   “小翠儿,我劝你想好了再说!毕竟这位可是萧王妃,你可知,污蔑王妃可是死罪!”书童还在一边添油加醋的说道。   “奴婢知道,知道的!”   “......”   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句的,柳渊根本就插不上话。   他想问问那个婢女,到底是谁让你来污蔑我的?我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怎么可能会斗得过这些身强力壮的人?又可能可能在太师府大开杀戒?   而且,他昨晚一到府就失了意识,直到今早才被流萤吵醒,然后就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在这之前,他甚至都不知道太师府发生了什么,还以为是江太傅又找到了喜欢花儿,所以这才又想起了他......   “奴婢看到,王妃昨晚是把什么药粉撒到了花田里!而且昨日,小六儿他们似乎是跟王妃起了什么冲突,最后还上手了!”   “够了!”   “呃......公......公子......”   话音刚落,江屿秋就瞧见面前的小翠儿竟是被一股内力直接震碎了心脉!   他伸出手的手甚至都还没有收回来,那婢子喷出的血就已经溅到了他手上,还脏了他的衣服。   江屿秋不明白的唤了一声:“衍之?”   而刚要上前的书童似乎也没有想到此刻的变动,他站在原地瞪大了双眼,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还要不要往前了。   “衍之,你这是作何?”江屿秋自然也是没想到萧衍之会动手。   他嫌弃的扫了眼衣服上的血迹,转身抽离了萧衍之的怀抱,冷着声音质问。   “衍之若不想帮我找到凶手就罢了,但为何要杀了我府上的婢女呢?更何况,小翠儿都说了她有证据,还是说,你想要在我面前包庇凶手?”   “江太傅,难道你也怀疑是我吗?”被人一口一个凶手的叫着,柳渊现在终于能为自己说句话了。   他大步上前,扫了眼被王爷一击毙命的婢子,心里竟然是无比的平静。   “我昨日傍晚才到府,期间更是沾床就睡!若真如那位婢子所说,那她昨日也跟着我下地了,可为什么就她没事呢?”   “王妃你多虑了。”江屿秋冷冷的扫了一眼柳渊,“屿秋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况且我们大家可都听到了,我这婢子说有证据,于是就想让她拿出来看看罢了。”   他没想到这废物居然敢跟他作对。   扫了一眼地上的血迹,江屿秋冷冷的说道:“此事若真是我这婢子污蔑了王妃,那屿秋定会好好与王妃道歉赔礼。但也希望王妃能理解理解屿秋,毕竟屿秋府上一夜之间就死了这么多人,人心惶惶的,屿秋也想尽快到凶手,这样才好给他们一个交代啊。”   一旁的书童闻言上前,刚想去翻丫鬟的尸身,可萧衍之却又出声打断。   “屿秋,既然你那婢子都说是亲眼看到他往地里撒了什么东西,那就去找个太医来看看,到底是什么吧。”   他说着就走到了柳渊身前,冷冷的瞥了一眼蹲地上的书童,不顾江屿秋的视线,一把就将柳渊甩到了那浸满血的花田。   “柳渊,本王就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动没动手?” 第7章   被当众扔进了花田,狼狈的滚了一身血的柳渊很委屈。   他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双眼通红,一双沾满了污血的双手更是紧紧的攥在了一起。   他委屈的看向了王爷,声音更是哽咽道:“王爷,柳渊真的什么也没做过啊!昨日那些人突然刁难,柳渊也只是跟他们呛了几句,怎么可能会杀人呢?而且柳渊昨晚沾床就睡,今日被流萤叫醒,赶来的时候更是不知道这太师府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王爷,柳渊是真的没有杀他们啊......”   说到最后,柳渊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只是一昧的去否认。因为他心里清楚,就算他再怎么解释,王爷也不会相信他的。   毕竟与江太傅相比,他始终都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是空气。   而萧衍之也确实是无视了柳渊的辩解,刚想转头与屿秋说话时,可余光发现那田里的芍药竟是瞬间枯萎!   他顾不上解释,连忙飞身上前把人给扯了出来。   怎么回事?难道这田里当真有毒?   因为萧衍之的异常,守在江屿秋身边的书童自然也看见了田里的不对。他刚想大声制止的,可被萧衍之的眼神一扫,立马就闭上了嘴,还不自觉的往公子身后躲了一下,不敢出声。   “暗悲,去请太医!”   话落,萧衍之一把拽住了柳渊,也顾不上一旁的江屿秋了,直接就把人拽到了外面。   柳渊被拽的险些踉跄,因为跟不上王爷的脚步,差点就摔在了地上,但又被萧衍之大力的搂了起来,半推半就的就离开了院子。   而刚才的一切都被凉亭里的江屿秋看在了眼里,包括,被萧衍之捂住了伤口的柳渊。   “公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被萧衍之吓在原地的书童见人走了,这才敢出声。   “书安,去把那株芍药扯过来。”江屿秋给了人一张手帕,面无表情的说着。   希望是他想多了......那个柳渊,怎么可能会是虞天要找的人呢?   萧衍之把柳渊拽到了前院,直接就拿出了一把匕首,力道不轻不重就在柳渊手腕上割了一道口子。   柳渊吃痛出声,但在看到王爷一脸凝重的目光后,他又闭上了嘴巴,不在言语。   感受到了他的顺从,萧衍之的动作也难免温柔了些,轻声的让人蹲下。   “柳渊,把你的血滴在那草上。”   王爷的声音很温柔,没有之前的那般冷硬,柳渊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王爷,但还是听话的把手放在了那株草上。   只见一两滴鲜红的血突然落到了根茎上,压的小草弯曲,可下一秒,萧衍之就发现那血竟是慢慢的变了颜色,甚至还散发出了一种奇异的药香。   那味道很淡,若不是仔细闻还闻不出。   “王爷,是我的血有什么问题吗?”柳渊见王爷突然皱眉,还以为是他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可萧衍之没有回答他,只是随手扯下了一片绿叶,但就是眨眼的时间,那片残叶竟顿时枯黄,甚至是化为了灰烬。   “这......”   “柳渊,今早你吃了什么?”柳渊还没从震惊中回神,就看到王爷不知道从哪里扯下了一条布巾,正在给他包伤口。   他楞了片刻,然后才吞吞吐吐的说道:“我,我早上没有吃东西,被流萤叫起来就直接过来了,连一口水都没喝。王爷......我的血,是,是有毒吗?”   柳渊颤抖的抓住了王爷的手腕。   他刚刚绝对没有看错!王爷手里的叶子在沾到他的血后瞬间就枯萎了!所以,他是中毒了吗?   “王爷......”柳渊话音未落,可眼前却突然一黑,瞬间就没了意识。   只是在最后失去意识到瞬间,他有看到王爷突然站了起来。   他听到王爷说:“别看,太脏了。”   那温柔的语气,不用想都知道来人是谁。   王爷领着人离开了,柳渊也尝到了他眼泪的滋味,是苦涩到了极致。   啊,真的是好苦啊。   可他的心也真的是好疼,好疼……   太师府的杀人凶手最后还是没有找到。   萧衍之没提,江屿秋也样闭口不言。就这样,两个人都各揣着心思,说起了近几日城中的趣事。 第8章   萧王府门口,柳渊刚从马车上下来,就看到了前方正站着一位黑衣老人。   他须发皆白,头上还盖着一个破布衣衫,可那扫视过来的视线却让柳渊忍不住的往后退了一步。   那位老者的气息好压抑。   “夫人,这位老者其实是,”流萤刚想开口跟夫人解释,可一旁驾车的暗悲却突然闪身到了黑衣老者面前。   他的语气十分恭敬,就犹如是王爷亲临:“鬼佬,人到了。”   “萧衍之那臭小子呢?”   那破布衣衫的老者只是淡淡扫了暗悲一眼,丝毫没注意到他说的有何不对。   而暗悲也像是习以为常了,只是从怀里掏出了一枚令牌。   纯黑打造的雷击木上雕刻的有两道异常的红光,像是一双眼睛,阴诡非常。   先前都还出口不逊的老者一见突然正经起来,随后立马就扫向了被流萤扶着的柳渊,眼中流动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沉默,忽然在四周蔓延开来。   “罢了,带人去药炉。”良久,那位被叫鬼医的老者才又开口。   不过他说完又转身叫住了暗悲说道:“还有去把你主子请回来,情况有些不对。”   ......   柳渊自从被李伯捡回来,在萧王府就已经住了有十八年,但他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王府里竟还有一个药炉。   流萤被挡在了外面,柳渊强撑着身体,对着人露出了一个安慰的笑,让人别担心,先回兰院,这才转身跟着那老者走进了一片他从未见到过的竹林。   其实这一路上他都有在留意,他们是从后院一直穿过了王爷的书房才到这儿的。   只是,这片竹林他之前为什么都没看到呢?明明就在王爷书房背后。   “小子,你先好好睡一觉吧。”   “什?”   鬼医突然停下了脚步,莫名其妙的一句让柳渊都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感觉眼前一黑,又失去了意识。   “鬼毕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药炉内,一向沉着冷静的萧衍之此刻剑眉紧蹙,看着躺在床上已经被人放了一炷香的血,青筋暴起,语气也是前所未闻的凌厉。   他大步上前急切的探了探柳渊鼻息,发现人只是脸色苍白了点,但好在呼吸还算平稳,心里的大石头才总算落了地。   站在一旁的鬼医倒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看着印象中那位杀伐决断的罗刹,竟然会因为一个小小的花奴而紧张,浑浊的眼睛里也是突然迸发出了一丝光彩。   或许,真是被那臭老头给猜对了?   想到这里,鬼医悠然自得的坐到了一边,间接无视了一旁人的怒火,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道:“小兔崽子,老子可是你父亲花了五百万两才勉强留下来的,谁给你的胆子敢称呼我名号的?”   “这到底怎么回事?快点说!别跟我掰扯那些老黄历!”萧衍之焦急的大吼道。   “啧,就是他中毒了,不过你这小子到底怎么回事?既然都想杀他了,那干嘛还要请老子给你救他?”   鬼医不是很懂现在的年轻人,心思沉沉的喝了口酒,随后才瞟了眼旁边一脸凌厉的家伙。   “你还记得当初你父亲上门求我的三件事吗?”   “有话就说!”   “知子莫若父,你父亲早就猜到你性子凉薄,皇城的生活可能并不适合你,所以曾三顾茅庐,让我护你周全,保你一生。   但我不喜欢被人限制,可当你父亲的五千暗卫往我那儿一站时,我又觉得或许出去看看也不错,所以就有了你的那枚珠影令。”   曾经的萧王府可谓是风光无限,就算是当朝的皇帝见了也得敬而远之。   其中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腌臜,只因为老王爷萧匀山是民心所向,哪怕这整个虞国,都是他骁勇善战了半辈子,才勉强保留下的最后一方净土。   鬼医当初就生活在现在虞国的西南面,不过自萧匀山在那里建立起了国度,又有了国君后,他就背井离乡,一路上杀人,又救人,最后还得了个鬼医的称号,隐居在了极寒之地的瀑布下。   “这枚蛛影令只能用三次,这是我对你父亲最后的退让。”   “而这一次我为你救了他,所以,你还有两次机会。”   “三次机会一旦用完,我就不再是你萧王府的人,到时,你就必须把珠影令给我,我也不会再救你。”   “随便!但他到底怎么回事?”   萧衍之闻言只是征楞了片刻,因为他也好久都没有听到父亲的名字了。   “萧衍之,我问你,他是谁?”鬼医没有立马回答他,反而是走到了他身边看着早已经清醒了的柳渊。   “据我所知,你是在冬天被李伯捡回来的弃儿,取名柳渊,而你喜欢他,所以去找了皇帝让,”   “鬼毕方!你到底想干什么?”萧衍之闻言立马起身挡在了柳渊身前。   他皱着眉,言语里满是警告,明显是已经动气了。   而躺在床上的柳渊见状身子也是一颤,似乎是对王爷的袒护有些惊奇。   死气沉沉的大眼睛里瞬间充满了热烈的情感,此时此刻,柳渊的眼里已经再也装不下任何一人。   “萧衍之,你不是很好奇他到底怎么回事吗?”鬼医冷冷的瞥了眼柳渊,可等看见他眼里的情动时动作一顿。   呵,这小孩儿可真有趣。   “他的身体有毒,而且还是从娘胎时就有了,所以他不是被抛弃的,你明白了吗?”他说着将一碗黑色的血放到了萧衍之面前。   柳渊有些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他只知道刚进竹林时他就没了意识,但等看到那碗黑色的血时,他突然一顿,就连脊背都开始发寒。   ......他不是被抛弃的?可这怎么可能呢?!   还有他的血,明明他在太师府时都还是红色的,怎么可能一会儿就变黑了?   想到这里,柳渊下意识的攥紧了被褥,骨节修长的指节也在隐隐用力,直到泛起了苍白的颜色。   我的血......怎么可能有毒呢?   而且这人的意思是说,是他毒死了自己母亲?   所以他才不是被抛弃的......只不过是他克死了自己的父母,也是他让自己变成了孤儿?   这时,萧衍之突然转身看向了柳渊,深邃望不到底的桃花眼此刻也满是冰冷。   他语气凌厉说道:“你在想什么?”   柳渊闻言心头一紧,蓦地抬头望向了眼前的挺拔身影。   他紧张的抿了抿干裂的嘴巴,尽管非常害怕,但还是乖乖的看向了萧衍之。   “告诉我,你刚才是在想什么?”锐利的目光就犹如刀刃一般。   柳渊有些心虚的垂下了头,瞬间发红的眼眶就已经代替了他的回答。   他真的已经记不清了,进王府之前的所有事他都不知道,脑海里就是一片空白。   但是他这么会中毒呢?若真是他毒死了自己的父母,那他又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柳渊瘦弱的身躯很是无措的颤动着。   他强撑着身子,咬着牙,颤巍巍的下了床走到了王爷身边,:“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是李伯救了我的命,我的血也一直都是红色的,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萧衍之没有听到那令人不悦的回答时顿时舒了口气,他冷冷的看了眼柳渊,随后又看向了鬼毕方,阴沉的脸色已经透露出了他的不爽。   “柳渊,你要知道你现在是我萧衍之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门的王妃!   我不管你到底是谁的人,又在帮谁做事,但我只要你清楚,就算是我死了,只要我没有合离,那你就还是我萧衍之的人!所以,你只要乖乖听我的话,什么都不用想,明白了吗?”   “我......我明白的,”   “大点声!”萧衍之声音凌厉,虽然指名道姓的是柳渊,但眼睛却一直都看着鬼毕方。   柳渊被王爷吼的吓了一跳,但还是听话的乖乖道了一声。   “我知道了,王爷!”   可没想到刚一说完,一旁的鬼医就突然穿过了萧衍之,脚步行踪不定的让人都来不及抵挡,就一掌打向了柳渊胸口。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力量,柳渊根本就来不及躲避,直接就被打飞了好远,犹如一个断线了的风筝,重重的摔倒在地,嘴里顿时涌出了一大口黑血。   本就虚弱的身体再一次受到了重创,牵一发而动全身,引发了剧烈的疼痛。   从喉头逐渐蔓延出了一道血腥,脑袋昏涨的像是要裂开一样,从胳膊,小腹,大腿,直至连脚趾都在隐隐发颤。   他无力的缩成了一团,好半天都没有办法自己起身。   “鬼毕方!你到底想干什么?”萧衍之见状连忙抓住了还想动脚的人。   看了眼在地上疼的直不起身的柳渊,他心里一抽,声音里是连他都不知道的紧张。   看了一场好戏,又成功功成身退的鬼医总算是说话了:“臭小子,我这是在帮他压制他身体里的毒素,你也不想让别人发现他的体质特殊吧?”   柳渊神情痛苦的缩成了一团,抱着肚子,黑色的鲜血还在不断的涌出。   听到鬼医说的话,柳渊还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但涌出的鲜血却在肉眼可见的变红,可是他还是好委屈。   他以前明明都是正常的......他根本就没有毒!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喜欢着王爷的普通人!   他躺在地上,苍白着脸色,眼角挂泪的模样实在是让人心疼。   被鬼毕方这么一闹,忽然冷静下来的萧衍之突然说道:“暗悲,去把太师府的那个太医找来,还有屿秋身边的那个书童,也一并解决了。”   “主子!”暗悲突然出现在了房间里,但却没有动,只是跪在了地上低着头说道:“主子,那太医和书童都是大皇子的人,若真动了,难免会惹祸上身,还请主子三思!”   暗悲知道主子是心疼王妃,但他作为主子的一名死士,那就必须以主子的安全为重。   见这两人都忽然沉默了,鬼医慢慢的蹲到了柳渊身前,漫不经心的说了句:“这小孩儿是天生毒体,体质特殊,我记得那个大皇子身边就有一个傀儡吧?若是被他知道了,那你的这位小王妃可就危险喽。”   “主子,大皇子去年有见过武林盟主观海,那个傀儡应该就是那时候被带回来。”暗悲闻言立马说道。   “属下现在就进宫,一定将他们拦下!” 第9章   三月沐风,小雨微凉。   皇宫养心殿,魏远啸心想终于能如愿过上了几日的清闲,但奈何好景不长,朝廷风云变幻,皇子间的尔虞我诈也使得朝堂上整日都阴云密布。   而那些在萧衍之大婚前都还踊跃的老臣们却在他成婚后后突然变得一言不发,一个个的都像成了个哑巴,面对皇上的疑难杂症也都无从彻底根治。   朝堂如刃,锋利且无退路可言。   终是无可奈何,面对皇子间的勾心斗角,年迈的皇帝还是忍气吞声的拉下了脸面去到了魏远啸所在的郊外小院,好言相劝的将他再次请进了朝堂。   而就在他穿上朝服进宫那日,那令人窒息的皇权斗争这才总算消停,而那阴沉的天空也终于是拨开云雾见天日,守得云开见月明。   风平浪静的海面下潜藏的汹涌波涛永远也无人可知,这看似寂静的朝堂,其实明眼人都知这只是一时的压制。哪怕就是他魏家在中心周旋,可暗地里却还是如初的锋芒毕露,刀光剑影。   可就在刚平静不久的金碧辉煌下,其中最令人防不胜防的还是要那萧王府即将举办的一场赏花宴中。   魏远啸昨日才收到萧王府密信,是萧王爷希望他能再回到朝堂,不要成为这张无谓争斗的牺牲品。   只是萧衍之不知道的是,其实魏远啸早就想辞官回乡了,这兵部尚书的位置爱谁坐就谁坐,他是真的厌了,倦了。   可谁知道,昨日跟着迷信来的,还是自己儿子的一句话。   “柳渊体质特殊,萧王府危。”   噩耗就像是没有停顿的嘶哑咆哮,毫无间歇的突然将一切计划都推翻重演,而皇子中的争斗也始终都日复一日的摧残着早已年迈的皇帝。   虞天是皇帝最疼爱的儿子,虽然皇后逝世,后宫也历经了几年的龌龊难事,最后的皇子也只有两位,但这也并不能磨灭皇帝心中最疼爱的那个人。   “魏爱卿啊,你说这朝堂如饮血利刃,贪婪无度。而你也守了朕有大半辈子了,可朕怎么就不见你有过一丝的二心呢?”养心殿外,魏远啸静静的立在一旁听着。   “这么多年了,你对朕始终都是无欲无求的,当真是对这无上的权势无感呢?还是因为内心有恐,不敢上前呢?”   花园凉亭,皇帝沐浴着天上暖阳,他浑浊的目光中也尽染流光。   他静静的看着那立在一旁的忠臣,像是已经看尽了世间纷扰,不过只是想与人闲聊一二,说说这几十年的浮浮沉沉,追忆往昔罢了。   只是他忘了,现在站在他眼前的这位魏爱卿,可是一位油盐不进,什么也不怕的古板怪老头啊。   “皇上,老臣的志向从来没有登高望远。求的,也不过是像一户闲散人家一样,有几方菜园子就该感谢圣上隆恩了!”面对来人突如其来的询问,魏远啸像是已经回了上百次的熟记于心,没有丝毫波动。   “这天下之大,老臣就算手握再多的权利,权势,也不过都是浮云一场,终归要回到本心。所以,老臣又何必要去争那一场虚无缥缈的镜花水月呢?”   皇帝:“......”   其实皇帝之前也问过他不下三次,可每一次的回答都大同小异,意思也不过都是一场镜花水月,根本就没有必要去沾染一时的风雪。   魏远啸的心很好懂,他只想与那些寻常人家一样,就连最简陋的茅草屋在他眼里或许都是一种极佳赏赐。   不过在这景城,他一个堂堂的兵部尚书又怎能就这么轻易就卸下了身上担子,脱下朝服,去当个闲来无事的寻常百姓呢?   毕竟在百姓眼里,他们魏家二字就是善,是安稳。   更遑论比起皇室,他们魏家还是唯一一个不论对错都会站在萧王府身后的人。   所以敢问,除了一个萧王府和魏家,这城中,还有谁能更深受百姓们的爱戴?   就连他这位皇帝,也不是已经放下身段,亲自去将他请进了朝堂,将他再次囚困于自己身边了吗?   “镜花水月一场空,权势滔天如浮云。魏爱卿啊魏爱卿,在朕的面前,恐怕也只有你才敢这么大胆,想说就说,全然不怕朕的责罚了。”   四目相对,对方都没有丝毫惧怕。   看着眼前的古板老头,皇帝也只是轻笑了两声,然后就让人坐下,为他斟了杯茶。   “我不过只是为衍之选了一位佳人,可还不到一天这朝中就突然传来了质疑声,你说,这其中会是谁的手笔呢?”   “皇上,老臣只是一介下属,有关皇室的,”   “魏爱卿,朕平日里待你可是不薄吧?”话音未落就突然被人打断。   看着对面投来的视线炽热,魏远啸终是端起了眼前的茶水抿了一口,听人徐徐道来。   “朕知你的心意,只是现在朝堂风云莫测,为了景城的安稳,朕也是无可奈何啊。”   “皇上言重了。”听人话锋一转,似有离别之言。魏远啸连忙起身行礼,不敢受了这番大胆的恭维。   “皇上,您可是当朝天子,是百姓心里的明君,是他们的圣上!而景城之所以能安居乐业,繁荣昌盛,老臣也始终相信这其中怕是也无人不知这是皇上您亲手打下的江山,是您费尽了半生精力才稳固起的朝堂!”   他只是一介臣子还担不起如此重任,看来今日的这场叙旧,也是风雨欲来危满楼啊。   “老臣知道皇上您因为这几日的质疑声而感到忧心,怕萧王爷会多想,也怕大皇子和二皇子多心,但是皇上,萧王爷的为人您难道还不清楚吗?”   皇帝:“......”   “自从皇后娘娘逝世后,大皇子殿下就深受皇上您的恩宠,在这宫里,有哪位不是想让太子殿下陨落的?”   面对皇帝的无声质问,魏呈延浑浊的眼里就像是已经勾勒出了一副刀光剑影,暗流涌动的皇室争斗。   “皇上,老臣虽与二位皇子没有过多的交谈,但因为得皇上的信任,所以大皇子与二皇子也曾到过府中拜访,其中意味,也无一不是想坐拥天下,一人称王。” 第10章   “大皇子殿下生性猜疑,做人做事都滴水不漏,是个要强的主儿。不过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心性过硬,对手足兄弟欲有赶尽杀绝的心思,尚没有慈悲之心。”   从古至今,十全十美的人为之向往的都是登高望远的本心,一个是靠自身本事高人一等;二一个是让人敬畏,不敢出口成章,过于放肆;三则是要学会心狠手辣,杀人于无形。   “皇室水深,大皇子殿下虽有远胜二皇子的严谨与城府,但在人心上,大皇子殿下却还是比不过二皇子,毕竟人言可畏。”   “天儿行事严谨,比起别的,朕确实更倾心于他。”皇帝闻言起身,与之一同看向了金碧辉煌的宫殿。   皇帝就像是在自言自语,可又像是在回应魏远啸的见解,各执己见。   “魏爱卿之言或许能让身边的人叹服,可对于皇位上的人来说却是天方夜谭。毕竟能坐上这龙椅,称帝的人永远都不可能会念惜手足情深,更不会怀有慈悲之心。”   他膝下的两子,可说各各都心思深沉,在自己的领域上都已算是佼佼者,也确实给他这位父亲长脸。但对于这太子之位他却早已认定,非虞天不立!   对于景瑞他也早有谋划,为他铺好了将来的大道。   只要他肯收敛野心,顺从他的旨意行事,甘愿成为天儿路上的锋利刀刃,为他披巾斩棘,那等待他的将来,也必将是柳暗花明!   “景瑞自打岑妃逝世后,这个性子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从前都不屑于与人争抢的性子,如今却像是锋芒毕露,都快掩住天儿他的光芒了!如此,对于潜藏在暗处的刀光剑影,朕都开始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了。”   “......皇上,大皇子殿下如今已经及冠,对于宫中的各处势力也想必是早已熟记于心。所以皇上您又何必操之过急呢?”魏远啸闻言也不免心生感叹。   不过一个才刚及冠的孩子就已经被迫走向了大人们的世界,而自己身边的亲人,却都只盯上了他那顶在头上的高位,对于他这个人都弃之不顾,全然没有一人问过他自己的内心。   对于这皇位,他是不是真心?对于这权势,他又是不是真有野心,想万人之上,成为至尊呢?   其实大皇子殿下以前不是这样的,可是现在又有谁会去在意呢?   “哎~皇上您也应该知道,在两位皇子中老臣也不过只教过大皇子殿下一人。”鸿门宴之邀他始终是逃不了,对于皇帝,他也始终是有恨意的。   “皇上啊,你其实心里都心如明镜的吧?”   皇帝:“......”   “当然了,老臣也与你是一样的。”见人不答魏远啸也摇头莞尔。   那张满经风霜,早已是留下了斑驳岁月痕迹的脸上竟也是突然绽放了一抹笑意,让皇帝也不禁感到好奇。   “你笑什么?朕可还没承认!”   “哎~不对不对,皇上现在不就已经给了老臣答案吗?”闻声望去,魏远啸满眼笑意的看向了皇帝。   见皇帝从不解再到茅塞顿开,魏远啸连忙出声打断了他的怒气,说出了他从一开始就希望听到的答案。   “实不相瞒,老臣在得知为您为萧王爷赐婚时心中也是有疑虑的,特别是在知道那王妃还是位小哥儿时,老臣也曾想进宫找皇上面谈。”   天下人皆知,一旦有王公贵族娶了男妾都代表他是放弃了崇高的地位。   毫无疑问的,皇帝这是在试探萧王爷。   “其实皇上早知道萧王爷的为人,对老臣也并不会十分交心,但在这偌大的皇宫中,后宫又形同虚设,除了老臣,皇上怕也是再找不到其他人能再听上一句真心话了。”   魏远啸的站位已经很明显了,但也如他说的一样,除了他,皇帝确实是找不到一位知心人了。   不过景瑞虽不比天儿做事严谨,但在用人方面,却绝对算的上是攻心的一把好手。   不然,他身边的那些小厮,婢女,哪怕就是守卫也不会再听到风声时一起自尽了。   景瑞的这些仆从啊,真是应证了死士的那句至理名言,“甘愿用一生去守护,不论生死,都永远的伺候在主子左右。”   直到现在皇帝都还记得,在景瑞府上瞬间自刎的佣人们,他们的脸上从始至终都带着一种让人敬佩的敬佩,那都是他们对主子的忠心,誓死跟随。   “哎,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永不透风的墙,朕也快活了大半辈子了,你觉得这世上真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是朕没见过,没经历过的?”   魏远啸的话很直接,皇帝本来以为就他这狡猾的性子定会找些无用的借口蒙混过关,但既然都如此坦率了,那皇帝又怎能轻易放过这次机会,不借此请求,和拜托呢?   “魏爱卿啊,既然话都到此了,那你也该知道朕这次找你回来的目的吧?”   “皇上,臣本就是臣子,天子之言,臣又怎能不遵呢?”魏远啸闻言立马下跪,看着眼前的一角黄袍,他也知道他是逃不了了。   这么多年的鞠躬尽瘁他从未说过一声苦,可再多的算计和血腥他也只不过才换来了几日的安稳,如此算来,他还是低估了皇帝对他们魏家的掌控。   “魏爱卿,朕敢问这么多年以来,朕待你,待你们魏家都不薄。”见人下跪皇帝突然变了脸色。   震怒的面容也隐约透露着皇威不可侵犯,让身边的人都不禁严阵以待,不敢在放肆。   被权势温养的人,纵使人年华衰老,身子骨也不复从前。但这天子之威,和那与生俱来的霸气依旧是让人胆寒。   “禀皇上,这么多年以来,魏远啸一家全都承蒙皇上厚爱才能走到如今。老臣这一生也因得皇上垂怜,在这朝廷之上,才能有一方立足之地!”   这世间万物更替,没有什么当真是一成不变。就算是当朝天子,即便是手握重权也依旧挡不住岁月的划痕,任凭它侵蚀朝气蓬勃,直至来人气数将尽。   这景城的气数,看来也终于是要翻天覆地了。   “既如此,那您又为何要几次三番的推拒呢?”皇帝边说边让远处的宣公公过来。   伸手拿过了来人手中的木盒,皇帝突然蹲下了身子,与之平视道:“旧朝更替,新朝风起。为了这一座皇位,朕也算是看了一辈子的人心,但到底还是猜不透自己儿子的心思。”   魏远啸:“......”   眼前黄袍随风飘扬,魏远啸却思绪纷飞,任由来人将木盒塞到了自己怀里。   皇帝当时与他说了很多,语重心长的就像是在倾诉。 第11章   虞国景城七年,从虞家人登基初始,为了能一统天下,城内,城外的战事就不少于千场。   所幸皇帝为人心狠手辣,登基才几日不到,朝廷上别有二心之人全都一夜死绝。   最后留下的,也不过是自己的心腹,或是因为见识到了自己的手段,聪明人弃暗投明,信服的一些大臣罢了。   只是皇帝虞景睿性情古怪,自上朝以来就有不少大臣因口不择言冲撞了他,或是话里话都在帮萧衍之说话从而招来了不少的杀身之祸。   可纵使面对的是这种暴君,朝廷上却终有一人不惧,上奏之言也是让人钦佩,想说就说,从没为保自己的项上人头就有过一丝一毫的后退。   当然了,人们口中的这位钦佩之人也只能是他魏远啸。   “老头儿,那皇帝今日找你是因为立太子的吗?”   魏远啸:“......”   魏府内,魏远啸从出宫就在书房里待了一晌午,就连午膳都是被护卫亲自送进去,然后又收拾着离开。   这期间,魏呈延也没少往书房里窜,但都被人拒之门外,只说了句:   “边去儿!别在我门前碍眼!”   从宫里带出来的木盒很轻,轻到不过就一张纸的重量。   但其中的字字句句却像有千斤,如烫手山芋一般让一向冷静的魏远啸也心乱如麻,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丢手,实属是无奈。   毕竟皇恩如山,虽然压的人喘的不过气,但也不敢说不。   而且萧王爷也开口了,他好像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不过,皇上也注定是要让他们魏家去当这出头鸟,成为这大皇子的保护伞。   还有这份儿圣旨,也是注定要让他将整座魏家都堵在那虞天的身上。   窗外烈日当空,炽热的灼浪扑面而来,打的一切都死气沉沉,全无一点儿生机。   魏远啸心想他都苦心孤诣了这么久,终是抵不住一句认命请求,只因,这萧王爷是他老友的血脉,亦是,能护佑这景城的存在啊。   ‘叩,叩。’   “......唉,你又有何事啊?”寻声望去,看着映入门框的一抹身影,魏远啸连忙将木盒放进了暗格,随手拿了个东西放到眼前,以假乱真。   毕竟自己的儿子自己心里清楚,这臭小子跟在萧王爷身边也成了只小狐狸,稍不注意,可能就中了他的圈套,他也是不能不防。   “老头儿,其实我早知道皇上今日找你进宫的用意了,不如,你就听我说说呗?”仍在门外坚持的人不知门内的人早已做好了应对之策。   不过见人没赶他走,魏呈延也知道是自己说到了父亲的心坎,转头继续道。   “自皇帝亲自到郊外小院一顾时我就觉得不对了。衍之他刚刚才奉旨成婚,皇帝肯定不会再在这时候找他麻烦,所以唯一能用得我们魏府的地方,不过就是他要拥立太子。但虞景瑞又是个变数,皇帝不敢去赌,不是吗?”魏呈延又不是傻的,有些事根本就不用想就能知道前因后果。   他靠在了门上,声音不大,但却刚好能传进魏远啸的耳朵。   “皇帝让衍之取了个男妃,就是为了彻底断绝他想称帝的野心。不过这朝堂多变,虽然太子之位还空着,但其实现在的大多数奏折应该都是大皇子在帮衬,甚至就在朝政上,皇帝都有意无意的在点虞天,似乎想帮他在朝堂上立威,让那群老古板们都知道。”   这几天他虽然没上朝,但对朝中的消息他却是了如指掌。   “当然了,我也知道你一向不喜欢我跟你去谈论朝政,毕竟你总说若能离皇室一尺,就一定不能靠近一寸嘛。”   “......”   “但是老头儿啊,你难道就不觉得这个皇室欺人太甚了吗?”魏呈延说完突然一拳打在了门上。   魏远啸在房间里坐着,自然也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只是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儿子在那里跟他剥露心思。   “我们魏家这么多年来的全心交付,不为别的,就只是为了能护住我们景城的希望!可那皇帝呢?明知道我们的心思却还要让我们去帮虞天,想让衍之与我们离心,也想让在背后支持衍之的人走到虞天的身后,这种好事,皇帝的脑子倒是清明。”   大王与小王之争都已经持续了几年,皇帝现在想出来做主,那也是晚了!   “这皇帝也是个蠢货,也也不想想,这景城要不是因为有衍之他们父子在战场上浴血厮杀,他哪来的闲暇能邀你进宫谈笑风生?又哪来的时间能整天想着要怎么对付衍之?老王爷因为他,已经把自己的命都交给了这景城!而衍之作为老王爷独子,他难不成还真要赶尽杀绝吗?”   “......”   话已至此可门内还是寂静如常,魏呈延也知道自己一介武夫却胆敢在这儿大放厥词,揣意圣上,是死罪。   但是,他们魏家为皇室呕心沥血了这么久,为保他们的坚固壁垒,抵挡在他们身前早已是千疮百孔,所以他们为什么就不能有个好归宿?   哪怕就是如父亲的愿,辞了官去当个平民百姓,从此不问朝政也好,举家迁离也罢,但就是不能让他们去辅佐虞天!   魏家根基之茁壮,虽其中也承蒙了不少皇帝恩惠,但真让他们能坚持走到现在的根本,也全都是因为老王爷的缘故。   因为他们魏府与萧王府交好是天下皆知,所以百姓之恩惠也落到了他们身上,是深的民心。   不过,这有利亦有弊,普天之下,也根本就没有什么十全十美之计。   魏家在城中的势力首屈一指,暗地里也成了虞天和虞景和的首位拉拢对象,即使他们是与萧王府交好。   表面上看似是风光无限,但随之而来的,其实是皇帝永无止境的猜忌,和有意无意的打压。   若是真到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们也不过就是皇帝手中的一枚弃子,准备随时慷慨赴死。   而如今,他们魏家俨然是被逼到了这退无可退的地步。   “老头儿,你,”   ‘咣当!’   “我有时是真后悔,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让你跟衍之他走的那么近。”话音未落眼前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人打开。   看着与他吹胡子瞪眼的老头儿,魏呈延也知道是他赌对了,于是笑着与人进了屋,还心情尚好的关上了房门。   他就知道,在父亲心里任何一切都比不上老王爷的恩情。哪怕就是皇恩浩荡,但父亲依旧能不动声色的坚持,始终古板如一。   “你可知就你方才说的那些话若是给旁人听去了,等待你的,将会是什么吗?”   “我知道啊。”魏呈延不动声色的看了眼被父亲关上的暗格说道。   “衍之他现在已经跟皇位无缘了,皇帝又十分宠爱虞天,我们若真的背离萧王府,一旦站定了局势,等待我们的必将是两面受敌。又或者皇帝只是想让我们魏府以一换一,所以父亲,这道圣旨我们绝不能接!”   “......唉,看来你始终是不了解皇室啊!”魏远啸闻言摆了摆手   看那架势颇有些无奈的站到了窗边,笑他还是眼界狭隘,居然就这么轻易的被眼前局势所蒙蔽,根本就没看清皇帝的用意之广。   “呈延啊,你要知道朝堂上风云变幻,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你觉得,皇帝他真敢放弃我们魏家?” 第12章   柳渊今天已经在院子里站了一上午了,现在整个身子都是软的,没有一点儿力气。   双腿也已经不听使唤打着颤,只能在流萤的搀扶下勉强往前挪了几步,却在进门的时候,被不高不低的门槛绊了一下,整个身体就像是突然失了力的往地上摔去。   柳渊手疾眼快的连忙扶住了门框,对想要来搀扶他的流萤摇了摇头,强撑着身子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王爷的书房很大,一间屋子里共有两个房间,用一张雕花的楠木屏风隔绝。   一个是专供谈话的中堂,一个是专供歇息的内室。   自他那天被查出是天生毒体后,王爷对自己的态度就变了,很温柔,而且还让鬼医来帮他调理身体。   因为兰院离药炉有点远了,所以王爷就让他在书房待着。   不过那位鬼医有点奇怪,说是要帮自己调理身体,结果就是让他每天在外面立十二个时辰。   这一天天的下来身子好没好他不知道,他只是觉得自己的腿都快给站废了。   李伯从房里出来上前搀扶了下说道:“王妃,王爷让您过去。”   柳渊闻言连忙点头:“好的,我知道了李伯。”   房间被收拾的很整洁,屋里还充斥着淡淡的檀木香,细细打量一番,隔窗对立的窗户对面就是一张柔软的大床,精致的雕花装饰亦是不凡。   一阵微风突然投过了窗纱,吹起了幔帐微妙。   王爷正站在窗边,墨发披散,一张无可无可挑剔的侧脸若隐若现。   柳渊见状咽了咽口水,目光闪躲着,小声的说道:“王爷,我来了。”   萧衍之闻声扫向了门口的人,对他能找到这里并不意外。   因为他以前就带他来过,甚至就连这里的布局,都还有他的一份功劳。   萧衍之淡淡的“嗯。”了一声就转过了头,等看着小花奴浑身都脏兮兮的,而且衣服上还有一道黑脚印时,他忽然皱紧了眉头。   啧,那鬼毕方到底怎么回事?让他过来帮忙调养,怎么还动上脚了?   “柳渊,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很脏?出去把衣服换了,别在我这碍眼。”   等说完这句话,萧衍之便闭上了眼睛,不想再看到他那副狼狈的样子。   “是,王爷。”   柳渊也很听话的走了出去,边走还不忘拍拍身上的脚印,小脸通红。   他刚挨了鬼医几脚,还没整理就跑了进去,好丢脸呀......   李伯已经把衣服都准备好了,似乎是没看到柳渊的不适,把衣服放下就走了出去。   柳渊道了声谢,在流萤的服侍下,很快就换上了一身干爽。他拍了拍身上的月牙白锦衣,心里想的却是方才李伯说的话。   李伯说:“这些都是王爷特意吩咐老奴给夫人带来的,若是有哪里不合身,夫人可以和老奴说,老奴明日就去华衣阁重新做几套。”   他穿上的时候还觉得疑惑,因为这不是他的尺寸,偏大了,还以为是以前那些小哥儿的。   但李伯却说这是王爷给他新做的。 第13章   等回到内室,萧衍之已经换上了一身里衣,正拿着一本兵书在专心的看着。   柳渊一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安适如常的场面。   他本不该打扰了这份清净,但心里又实在是痒痒。   他今晚还能歇在这里吗?可王爷又没有让他留下......   看着愣在原地的柳渊,萧衍之也不禁挑眉看向了他。   他沙哑着声音说道:“柳渊,过来。”   这几天因为鬼毕方总是来书房,他已经很久没有疏解过欲望了。   而此刻房间里气氛正浓,两个人又刚好是独处在一个空间里,竟然让他隐隐感到了喉咙干渴,下面也是有了反应。   他向来不是个无视自己欲望的人,之前的两年里即使江屿秋再不同意,他也会去找外面的小哥儿来帮忙解决。   不过他现在已经有了妻子,在与皇帝彻底了结时,拿他来疏解自己的欲望应当也是情理之中,是夫妻的共同职责吧?   “柳渊,你这几天有没有想我?”萧衍之声音沙哑,明显是已经染上了感情。   “王,王爷.....”柳渊闻言有些害羞的低下头。   他当然想呀,想的都快要发疯了!   只是他不敢对王爷说出口。   “柳渊,你现在应该唤我衍之。”萧衍之见他还这么生分,眉头也是一皱。   他抬眸看着柳渊,轻启薄唇道:“听话,到我这里来。”   “......”   而柳渊似乎也猜到了这后面会发生什么,小脸瞬间通红,还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乖乖的向前走去。   萧衍之似乎是嫌他太慢了,突然一把拽住了柳渊的手往怀里一拉,而柳渊的腿本就酸软无力,脚步一绊,立马就重心不稳的摔到了萧衍之怀里。   柳渊小脸通红的趴在了萧衍之胸口,感受着两人咚,咚,咚,几乎是在同一频率的心跳,没有想逃,反而是还大胆的,用两条瘦弱的手臂勾住了王爷他修长的脖颈。   他想王爷了。   只要是见到王爷,他都好想王爷能摸摸他,可王爷却始终不为所动,徒留他每日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心里急切,焦躁,思念都快成疾了。   柳渊仰起头,勾着王爷的脖子,小心翼翼的却又带着试探的坐到了王爷腿上。   他慢慢的朝人靠近,眼睛对眼睛,鼻尖对鼻尖,只要他再往前一步,他就能亲上他日思夜想的柔软,与人耳鬓厮磨。   不过就还有一指尖的距离,柳渊都能清楚感受到王爷喷洒在他脸上的气息了。   气氛旖旎,羞涩顿时染上了柳渊的小脸,见王爷没有拒绝,柳渊眼睛一亮,立马迫不及待的撞了上去。   王爷的嘴唇好软,感觉麻麻的,就像是一块蜜饯,直接就甜到了他的心底。   柳渊害羞的舔了舔唇,似乎是在回味,刚刚才动了一下身子,萧衍之却突然按住了他,力气大的不容让人拒绝。   “亲了本王就想跑?柳渊,你的胆子可不小。”磁性慵懒的嗓音带着致命的诱惑传进了柳渊耳朵,让他腰身一软。   顺着力道,柳渊就那样趴在了萧衍之的肩膀,感受着他越来越急促的呼吸,还有下面已经抵上了他的火热。   他不是想跑,只是,只是有些太羞涩了。   柳渊有些无措的看向了王爷,声音也懵懂的说道:“衍,衍之,你不讨厌吗?”   他睁着个大大的眼睛看着王爷,声音还软乎乎的,很乖巧,就像是再说我整个人都是你的,随便你想怎么样,我都不会拒绝。   看着这么听话,还任他揉捏的小花奴,萧衍之也再也把持不住的捏了一把柳渊的臀肉,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躁动的欲望瞬间就吞噬了他的理智。   他是真的好想现在就把他狠狠的按在身下,尽情的享用,肆意的发泄。   也是真的好想让他的这张清艳脸上泪流满面,想看他哭。   “柳渊,把眼睛闭上。”萧衍之声音沙哑的说道,一双深邃的桃花眼也满含热切的盯着他。   “.......好。”沉默了半响,柳渊突然对上了王爷的视线。   他不躲也不逃,而是将王爷的一切全都收纳,看的萧衍之又是一震。   眼睛是身体的第一大感官,柳渊抿了抿唇,眼前是一片漆黑,只能感受到王爷游离在他身上的手,呼吸急促。   他的小腹很热,萧衍之又不紧不慢的,柳渊有些迫不及待的扭了扭身子,像是失了耐心,连忙寻着喷在他脸上的火热就吻了上去。   萧衍之轻笑了一声,可落在柳渊心里就像是在催促一般,他细细麻麻的咬上了王爷脖子,留下了朵朵红梅,然后一路向下,咬开了王爷腰上的禁锢,小脸通红的附身向下,温柔而顺从。   上一秒都还安静的书房里,下一秒就突然传出了几句惹人遐想的呻吟。   烛火交错的朦胧光晕里,两道身影一上一下,柳渊就那样跪趴在木床边,窒息的吞吐,暧昧的粘稠,还有落在他上方越加急促的呼吸,和按在自己头上宽大而修长的手掌都让他感到了心跳加速,脑子晕的彻底。   他不知道自己的力道还可不可以,有没有弄疼王爷。   他想抬头看看王爷的神色,想知道王爷是不是舒服,可谁知道这一仰头却又滑入的更深。   柳渊忍不住的呜咽了一声,却没想到勾的萧衍之浴火重生,猛地就把柳渊压在了身边,一口含住了他那张水润光泽的红唇。 第14章   “哎呦,想不到我们的王爷还会装睡呢?”   等柳渊一走,魏呈延就不知道从哪里突然伸了个懒腰走了进来。   “哎,昨晚怎么样啊?这几天是不是都要被憋坏了?”   “去见过鬼毕方了吗?”   床上,刚还闭眼熟睡的人突然撑坐了起来。   他对喜欢做梁上君子的好友没什么脸色,揉了揉被柳渊压了一晚的胳膊就说道:“暗合那边传来消息,观海确实已经投奔了虞天,那批药人是他们合力从药王谷抢来。”   “那药王呢?是逃了,还是被他们杀了?”   “没有下落,只是药王谷现在已经彻底从江湖中消失了。”   萧衍之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冷漠,就想是再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哪怕药王还是他曾经的师傅。   魏呈延其实还有些不敢相信,因为他以前去过药王谷,只是当时的情况有些复杂。   他与衍之被人追杀,走投无路,才一前一后的前往谷中避难。   他知道衍之身上有药王令,所以能轻而易举的穿过毒物,沼泽,但他什么也没有,所以可以说是经历了九死一生,才勉强的见到了药王谷的全貌。   “那,我们的计划要不要提前?”   “江湖事江湖了,你知道的。”   “但他是你的师父!”   魏呈延似乎不敢相信他会这么冷血,尽管知道衍之已经与药王谷彻底划清了界限,但在听到曾经的师父遇难后,他怎么可能会一点动作也没有?   “衍之,你难道是不信任我吗?”   “呈延,这不好笑。”   魏呈延一直都看着萧衍之的眼睛,发现他还是跟一滩死水一样平静,真的毫无波澜时,他有些慌了。   他立马掏出了折扇,一把扔到了他面前:“当年我随你入谷时,你知道药王是对我说了什么吗?”   萧衍之不说话,只是看向了他。   魏呈延也看着他道:“他见我闯过了毒物,战胜了心魔,才把我给救了。他说,他没有想到在绝对的权利面前,我还能坚守本心,相信自己所相信的。而且他一直都以为我会伤你,是带着目的来接近你的,因为你的身份会引来很多人的羡慕,也会招来很多人的嫉妒,想让你死,所以药王一开始并不信我。”   这件事他从没有对人说过,哪怕就是衍之,魏呈延当年也只是说了句,药王谷实在是太变态了,让他误以为他是真的靠自己才闯过了关。   萧衍之也没想到呈延会突然跟他说起当年,可等他说到是药王亲自带他入谷时,萧衍之的眼神还是暗了一下。   因为他一直都以为呈延是第一个穿过那片考验的人。   当年就算是他,也差点就死在了你最后的一道迷阵里。   “所以呢?后来药王就相信你了?”他抬头看向了魏呈延的眼睛,声音很冷。   “就算他最后相信你了,可这关我什么事呢?”   他早就退出江湖了。   那枚药王令,也早就还给了他。   “江湖事江湖了,这是上百年来就定下的规矩。”   “那你就确信药王谷的事没有朝堂的影子?”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们违规,我也要跟着一起是吗?”萧衍之突然一掌划过了魏呈延的脸。   耳边一阵穿堂风猛然掠过。   魏呈延顿时睁大了眼睛,还想再说些什么的,可一想到他这么多年来的坚持,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他把折扇收了起来说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他刚才确实是太激动了。   “我只是想说,药王设置的那些毒雾,心阵什么的其实都是关于你,作为师父,他是真的在为你好。”   魏呈延说完就走了,神色匆忙,颇有番落荒而逃的架势。   而萧衍之一直都没有开口,他只是定定的看着自己双手,然后又條而握紧,眼里是波涛暗怒。   他不是不想。   他反而是太想了出去了,所以只能一步一步的规划。   他不是不想救师父,只是他还在等,等一个能光明正大去入江湖的理由。 第15章   江屿秋今日又来了萧王府。   李伯一大早就来给柳渊通报,说江太傅今日来找王爷商谈要事,要他千万不要上赶着去讨骂。   柳渊停听了也是点头,于是转身就去了药炉,反正眼不见为净。   其实也不是柳渊害怕,不敢见江太傅,只是一想到他与王爷相谈盛欢,还动手动脚的场面,柳渊心里就闷闷的,很不舒服。   而且自上次的花田事件后,柳渊对江太傅就颇有微词,他能感觉到,江太傅也不喜欢他。   所以柳渊就是不想去,也不想回兰院,索性就带着流萤在药炉待了一天   刚开始鬼医还在时,柳渊还能与他聊聊天。他很喜欢听鬼医说起以前的事,因为那是他还不曾见过的王爷。   后来鬼医突然走了,说有要事,还让他没事就帮忙扯一扯药田里的草,说他回来必有重谢。   柳渊一开始只是坐在一边晒太阳,后来觉得无聊了,也好奇鬼医会怎么谢他,于是就带着流萤一人一个药田做着活儿。   他们期间都有不小心的把药材给扯坏了,可这也没办法呀,他们又不认识药材,认错也是无可避免的。   而且还因为鬼医的那臭脾气,流萤怕夫人挨骂,都让夫人不要做了,可柳渊根本就不在乎,反正自己以前也是个花奴出生,谁还没有挨过骂呢?   直到到了晌午,柳渊想着都已经这么久了,要不要就过去看看吧?   结果谁知道刚走到书房,李伯就突然拦住了他,说江太傅还在与王爷交谈,不便打扰。   于是吃了个闭门羹的柳渊又一次回到了药炉,流萤想拦又拦不住,只能在原地郁闷的跺了跺脚,最后还是跟着人一起去了。   见夫人一心沉醉于拔草还无法自拔,流萤也是不免唏嘘心疼,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就只好由着夫人来了。   等到了晚饭时间,鬼医才终于回来。他见药田都被人清理的干干净净的,于是笑了笑,就跟变戏法一样,不知道是从哪里掏出了一只烧鸡,一只羊腿,还有两坛女儿红。   “小子,今天就给我放开了吃!”   看着被人推到了面前的食物,柳渊一双澄亮的大眼睛里也装满了感动,可是,他不会喝酒呀......   “怎么?你长这么大了不会还没喝过酒吧?”鬼医见他还在那里犹犹豫豫,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转头看了眼早已经喝高的流萤,鬼医笑着坐到了柳渊旁边,还跟他碰了下碗。   “小子,你要知道这酒可是好东西!一醉解千愁,一杯敬无忧~你啊,就是还不会喝酒,所以心里才这么乱得呦!”   “......”   柳渊今天的心情本来就不算好,乍一听鬼医的这番话觉得还很有道理,于是二话不说的就端起碗一饮而尽!   辛辣的犹如一团火直接就灌入了柳渊的胃子,他学着鬼医的样子,舒服的叹息了一声,然后又把空了的酒碗重重的放到了鬼医面前。   “再,再给我一碗!我,我要一醉,一醉解千愁。” 第16章   晚饭后,江屿秋总算是走了。   而柳渊也彻底醉了,在被鬼医拖了一路,还强硬的喂下了一颗解酒丸后,柳渊这才悠悠转醒,知道今夕是何夕了。   他朝鬼医挥了挥手让人别担心,脚步虚浮的把流萤送回了兰院,还十分贴心的给人盖好被子,这才又跌跌撞撞的朝书房走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醉了,还是还清醒着,他只知道,他现在想见王爷,很想,很想......   正在看书的萧衍之突然闻到了一股酒味,他眉头微蹙,正想呵斥的,然后就看到了跌跌撞撞走进来的小花奴。   他语气的不悦的问道:“这一整天都去哪儿?还喝这么多酒,你是想造反吗?”   突然见到了王爷,柳渊憋了一日的委屈立马就一股脑的疯狂涌出。   他垂着脆弱的肩膀,眼眶通红,还带着一声酒气的慢慢挪到了王爷跟前。   他既委屈又可怜的说道:“我一整天药炉呀,王爷你又不见我,我好伤心呀!”   “药炉?你居然敢跟鬼毕方一起喝酒?”   两个反问就已经带上了浓浓不悦,柳渊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他突然打了个酒嗝说道:“没,没有!我,我只是帮鬼医扯了扯草,他就请我吃了一个好大的羊腿,和烧鸡呢!”   柳渊说话的逻辑还很清楚,可要不是那浑身的酒味出卖了他,萧衍之说不定都相信了。   萧衍之看着小脸通红,连站都站不稳的小花奴,眉头紧皱着。   “柳渊,就你这酒量还好意思喝酒呢?还有,你是不知道那鬼毕方是个什么人吗?你就不怕被他抽干血,被他做成个活死人啊?”   “还有,你既身为萧王府的王妃,一整天都不见人影是怎么回事?所幸今日来的是屿秋,可要是其他人呢?被人见了,我还不知道要被人取笑成什么样子!”   一听他居然是在药炉待了一整天,萧衍之心里更不爽了。   本来自己就体质特殊,还不知道要好好保护自己,真不知道这小花奴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当奴隶当上瘾了是吧?   柳渊一听身子一顿,醉了酒的意识有点迷糊,但他还是大概理清了王爷的意思。   他扶着桌子定定的看着王爷,心想难道不是你先不准我来打扰的吗?   刚才自己明明都已经到了书房,可你还不是不准我进去!   ......也不知道王爷跟那江太傅有什么可聊的,都聊一天了,他难道就没有气吗?   不让他去药炉,那他还能去哪里?总不能让他在院子里待一天吧?   更何况,他除了药炉就没地方可去了。   后花园还有别的院子都是李伯再管,他要是去了,府里的人一定会不高兴的。   而且,谁知道他去了还会不会碰见那江太傅......   再说了,眼看着他和李伯的关系缓和了不少,李伯也会主动来找他,对他表露出关心,安慰。   就像是晌午的时候,李伯会偷偷塞给他一盒点心,是他以前常吃的绿豆糕。   后来还给他带了一根冰糖葫芦,明里暗里的都在说王爷与江太傅只是在庭院散步,没有出府,亦或是没有多余的动作,让他放宽心,不要跟自己怄气。   有时候还会劝他出去看看,毕竟身为王府的王妃,哪有自己一个人躲着,总劳累自己夫君的?   但是他没听,也没动,还是跟流萤躲进了药炉,用不多不少,但总有的忙的琐事来麻痹自己的焦躁......   猛的挨了一顿骂,柳渊的脑子里顿时乱做了一团,可嘴上却还是下意识的道歉。   他耷拉着脑袋,声音也可怜兮兮的:“衍,衍之,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我气好不好?”   萧衍之都快被他这一副委屈的样子给气笑了,不过见小花奴虽然醉酒,但好在认错态度积极又诚恳,于是也不打算惩罚。   他推着人的额头让人离远了些:“罢了,没有下次。”   也不知道这小花奴到底喝了多少,浑身的酒味,真是熏的厉害。   而柳渊见王爷这么轻易的就原谅了他,于是胆子也更大了。   仗着今晚上喝了酒,柳渊慢慢的走到了王爷面前,通红的小脸瞬间就垮了下来。   萧衍之见状也是无奈,但还是耐着性子的看着他。   柳渊嘟囔着声音说道:“衍之,其实我今天托人做了早饭的.....可你没有吃。”   萧衍之闻言也是一愣,因为方才李伯跟他提过。   只是他们不知道,其实他也不怎么爱喝菜粥,或者说,他对吃的应该都很无感。   之所以跟李伯说他喜欢喝菜粥,也不过是从战场上保留下的习惯,也是对那些马革裹尸,不能魂归故里战友们的怀念。   他还记得有次跟呈延被敌军困在了一座小山坳间,没有食物,也没有淡水,他们就只好挖些地里的野菜,随便架了口锅,连续吃了五日的野菜羹。   后来等功成身退,甚至是不废一兵一卒的就熬死了敌军的一个营后,军中将士们回营的第一个要求,就是想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不过小花奴现在嘟着唇的样子还挺可爱。   他小的时候,父亲也说过要带他去军营里尝尝战士们亲手做的野菜羹,让他明白,他能有如今安逸舒适的生活,都是因为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有千千万万个浴血奋战的儿郎,替你挡下了那万里黄沙,为你铺就了如今的荣耀。   只是如今他长大了,也等了一个又一个的春秋,也没有等到和父亲一起去军营的一天。   斯人已逝,时过境迁。   有一些记忆,他始终还是不能忘怀。 第17章   寥寥几颗残星的天空由墨色演变成了深青。   天边的鱼肚白翻涌,就像是要冲破云层一般。   晨光破晓,铺天盖地的金辉瞬间扑面而来,如一层金色的纱衣,笼盖住了大地。   乘着清晨微风翩飞的彩蝶在花丛中留连着,沐浴着晨光的蝶翼扑闪着光辉,应和着不远处的悦耳鸟鸣,迎来了一片勃勃生机。   伫落于一片翠竹林中的药炉已然升起了袅袅炊烟,药田里,肉眼可见的嫩绿药苗正从泥土里厚积薄发,挣扎着向上涌出,便一发不可收拾,就像是发了疯的和同类抢夺着阳光,争抢着地盘。   或许要不了几天,这片药田可能就会充满了生机,只要没有,魏呈延的破坏。   “臭小子!你到底想干嘛啊?”   眼睁睁看着来人毁了他一大片药田,还想染指他的曼陀罗!鬼医是再忍不了一点儿了,提起袖子就朝人的脑袋上砸去!   “你他妈知道这有多珍贵吗?就算把你卖了,你他妈都没有这一片叶子那么值钱,你知不知道?”   “哎呀,你说你这老头儿怎么就这么难伺候呢?”见人把叶子都宝贵到装进了一个木盒里,魏呈延也没眼看了,脱了蚕丝手套就坐到了一边。   “我都跟你说了这么多了,你也好歹给我一点反应吧?直说吧,你到底要不要跟我跑一趟?”   “不去!”没好气的甩了人一脸泥巴,鬼医转身就回了药炉,把人关在了门外。   一大早就碰了一鼻子灰,魏呈延也尴尬的朝后面的人摆了摆手。   没办法,他真的已经尽力了。   已经好说歹说的骗了三天了,就连老王爷都搬出来,但这老头儿就是不接招,软硬不吃,不肯走啊。   “你也看到了,我是真没办法了。”边走边拍着身上的白粉,魏呈延想到方才的事也是觉得好笑。   他今儿天还没亮就被萧衍之拉到了药炉,饭都还没吃呢,就被那老头儿撒了一脸的痒痒粉......   不过还好这老家伙也算好说话,三两银子就是一大瓶解药。   “观海已经进城了,除了他,我们都不好出面。”扔了一个瓷瓶给他,萧衍之转身就坐到了后面的石凳上。   见人突然把瓶子收了起来,萧衍之又冷冷的说道:“他给你那瓶不要吃,那是软管散。”   “什,什么?”刚想进嘴的手一顿,魏呈延连忙呸呸了几声。   “靠,那死老头是故意的?老子花了三两银子,他就给我一瓶毒药?”   萧衍之不可置否。   魏呈延见状没好气的把瓶子塞好:“死老头!这个混蛋,老奸巨猾,就是个死奸商!这他妈以后要有事求到我,看我不坑死他!”   “暗合来信说他们已经找到了药王的踪迹,不过在蝴蝶骨碰上了另一股势力,不得不先撤了回来。”萧衍之没理他的叫骂,冷冷的说了一句。   “那你的意思是,虞天他插手江湖了?”魏呈延也知道那死老头儿不会理自己了。   没好气的吃了颗解药,又掏出了他的那把折扇轻摇着。 第18章   “错了,是从他与观海接触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入江湖了。”   庭院里,萧衍之为人倒了杯茶,随后就在桌上画了一个圆,然后分成了两半。   “药王谷的覆灭,不过是他向观海送的第一份礼,也是在向他证明自己的实力。”   桌上的水渍已经淡了,但还是能隐隐看出已经有三方势力都入了局。   “而暗合他呢吧在蝴蝶谷碰到的杀手,应该就是虞天为观海送的第二份礼。药王的头,和一批最精锐的药人死侍。”   以前他还在江湖游历时,因为某种机缘巧合,他一直都在就被药王追着想认他当徒弟。   那时候父亲还很年轻,身体也还康健,皇室对他们还多有忌惮,所以他很自由,无拘无束的度过了两年清闲的日子。   虽然不像在景城里那么奢华,挥霍无度,但这江湖之大,四海为家的胸襟却仍然让萧衍之感受到了满足。   只是后来边塞突发瘟疫,蛮族又乘势而攻,皇帝不顾大臣的劝阻,执意要派他父亲前去御敌。   他当时得知消息,立马就赶回了景城。   多次劝阻父亲未果后,还是从魏尚书那里得知,原来近几年皇上一直都在打压他们萧王府,不仅在朝中冷落,更是明里暗里的派人弹劾,只是父亲见他如此享受江湖,所以才一直替他抗着,就只为了让他高兴。   树大招风,他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父亲他太强大了,帮他对命运抵抗,竟是生生的为他拖延了两年时光。   他还记得当时在朝堂上,除了魏尚书反对,几乎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们是在逼着父亲死。   皇帝,虞天,虞景瑞还有那些个全都沉默了的文臣武们他们全都忘了,为他们打下了这虞国景城的人到底是谁。   后来的两年征战里,他被迫消失在了江湖,成了这城中闻风丧胆的萧王爷。   他在这城中定社稷,想让父亲归来后看见一个和睦的皇朝,而他的那位老父亲,则还拼着他的那把老骨头在为全城的百姓们定江山。   “虞天这次的动作这么大,难道虞景瑞就没察觉到什么?”唤回了好友的思绪,魏呈延起身拍了拍萧衍之的肩膀。   “是又想起以前了吗?”   他很少见衍之失神,除非,是他又沉浸在了过去。   “我不会再留恋以前的。”了谁知道萧衍之却一锤定音,直接就消了魏呈延的忧虑。   “我不会被以前蒙蔽的,我之所以还站在这里,还在为他们虞家人守着江山,就只是想看着他们机关算尽,到头来却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下场!”   萧衍之用力的握紧了双手。   “我太想让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费尽心思争抢的皇位离他们越来越远,我会让他们,一个个都心甘情愿的跪在我面前,求着为了拥他们为帝!”   ......   春日的天空是善变的,就像是妙龄姑娘们的内心,心情复杂,又忽明忽暗。   王府里新种的牡丹也已经盛放了,到处都充满来的生机盎然,似乎也包括了柳渊那颗滚烫热烈的心。   王爷虽然不喜欢他去药炉帮忙,但在他的再三央求下,还是同意了让他去玩,只要他没事的话。   “要去也可以,只是不能再随便吃他给的东西,更不能喝酒明白吗?”   萧衍之一锤定音,不容置喙。   得到了允许的柳渊也很高兴,没有在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   这以后,只要有事没事儿柳渊都会去药炉,不过他没有再扯草了,而是在鬼医的监督下,又开始辛苦的晨练。   王爷偶尔也会过来看看他,但每次停留的时间都很短。   不过令柳渊惊奇的是,鬼医他居然也开始了养生。   之前都还大鱼大肉的吃个不停,可这几天不是荷叶莲藕粥,就是红豆膳粥,或是慧仁米粥,稀珍黑米粥,然后在配上各种糕点,还有几道开胃爽口的小菜就又是一顿。   柳渊本以为鬼医会吃不下去的,但没想到他吃的还挺欢,甚至就连王爷都开始来蹭饭了。虽然每次都吃的面无表情,更是惜字如金,但每次都会吃完,叫柳渊就更是惊讶了。   有时候魏公子也会来,趁着饭点,王爷还会让他留下,然后让鬼医也给他煮一碗。   自从王爷也开始在药炉用膳后,后厨的厨子们无疑是这府中最清闲的人了。   而且明眼人都看得出王爷这几日心情很不错,不仅给他们都涨了工钱,而且还从府里拨款,让李伯去华衣阁给他们全府的人都做了一套衣裳,用的还是王妃的名义。   所以后厨乃至全府的人都很开心,尤其是后厨的不仅给涨了工钱,现在还不用每日提心吊胆的害怕他们做的东西会不合王爷口味,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惹了多少人眼红。   自从王爷与王妃的关系是越来越好后,全府上下的人也是真心替王妃感到开心,以至于每天都变着花样儿的给王妃做好吃的。   就因为他们的这份儿热情,就连柳渊身边的流萤都讨到了不少好,没过几日就感觉长胖了不少。   最后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柳渊就只好跟后厨的人说他身体不好,每天都要锻炼,也不能吃多。   于是他们才终于冷静下来,投喂的也不像以前那么频繁了,但他们还是会每日都给王妃做一盘绿豆糕。   虽然王爷这几日都是在药炉用膳,但赶上了重大的日子,或是府里有贵客时,他们这些厨子还是得上阵忙活。   这不,刚还说轻松了不少呢,结果李伯下一秒就突然出现,还说三日后,他们府上会举办一场百花会。   到时候可是宴请了不少贵宾,所以都让他们卯足了精神,好好操办。   最后等走到兰院时,李伯还不忘提醒了柳渊一句,“说起这场百花会的人,是太师府的江太傅。”   琳琅阁里,萧衍之倒了一杯热茶递给江屿秋,淡淡的说道:“先喝口茶润润吧。”   “衍之,这几日朝中已经开始动荡不安了,你若是不喜欢,大可直接拒绝,不必这么迁就我的。”江屿秋喝了一口茶,还装作十分善解人意的说道。   “你若想办,那便办,你知道的,我从不会拒绝你。”萧衍之看着他,无比认真的说道。   “好,那既然如此,衍之你就要好好抓住这次机会!若是真能得到朝中某位大人的支持,那你在朝堂的地位也就不会那么尴尬了。”江屿秋说的很认真,似乎真的是在为萧衍之考虑。   之后他们又商谈了一些事宜,江屿秋就告辞了,刚回到府上,他就立马以萧衍之的名义给朝中的各位官员都发出了请柬。   非但如此,隔日一大早他就带着自己的人在萧王府里大张旗鼓的张罗起来。   至于对面的议论,他只说了句是萧王妃体弱,于是才邀他前来帮忙。   当然,这话一听就是场面话,毕竟谁人不知,他萧衍之真正爱的人其实是他江屿秋。   而柳渊自知争不过,也不想与他争,于是就躲到了药炉,一心想要把自己的身体练好。   当然了,等用膳的时候他还是会过去的。因为王爷之前就提醒他,所以他不想惹王爷生气。 第19章   到了百花宴这天,整个王府都被点缀的繁花似锦,一进来,就像是置身于花海之中。   王府里的每个人都忙的不可开交,依稀可见每位下人的腰间,都别了一枝象征着清丽的栀子,花香可闻。   与外面的喧闹相比,兰院就显得冷清了许多,而且也没有精心做的花墙,还是和原来的一样,独有满院的幽兰。   江太傅说,兰花高洁典雅,不露英姿也不显华,是为君子,所以不太适合这般花哨的衬托。   可柳渊想这不是百花宴吗?既然是百花宴,那怎么能少了兰花这样的高洁君子?   不过他没有反驳,因为他知道,即使是他反驳了,也不会改变什么。   而且,他其实也不喜欢参加这种宴会,可能是卑微惯了,所以就算是穿上再华美的服饰,但也挡不住骨子里的卑微。   他只要能静静的守在王爷身边,让王爷高兴就好了。   其实柳渊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深知自己不配站在王爷身边,也知道自己身份卑贱,就连这王妃的位置也是他费尽心思才求来的......所以,他又怎么敢在那么多人面前抛头露面呢?   他不想因为自己,就让王爷遭到耻笑。   一想到这里,柳渊突然看向了屏风后面。   那里正伫立着一幅一人高的百花丛红绸舞剑图,而上面的身影,赫然是身着一身黑衣的萧衍之。   宣纸上浅墨淡彩,画中的所有都仿佛栩栩如生,恍若是真实。   落笔的力道遒劲且游刃有余,似乎是早已在心里把人的模样描绘了上千,上万遍。   深邃的桃花眼是灵动传神,高挺的鼻,薄凉的唇,笔笔都是出自真心,熟练的可怕,可却又令人心疼。   到底是有多深的思念,才能下笔时如有神助?不用想,也不用思考,全然就只凭借着刻在脑海里的音容,下意识的就已经跃然于纸上。   画中的王爷少了一分冷然,多了一分柔和。   柳渊眉眼含笑的看着画里的王爷,这是他用了两个晚上才赶出来的,准备在这次的百花宴上献给王爷。   因为他太笨了,不会诗词歌赋,也不会琴棋书画,更不如江太傅一样,能给王爷排忧解难。   他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一张微不足道,还不值几两银子的一幅破画了。   ......   “魏呈延,你他妈不是说去找药王谷的吗?”   前院,被一封封密信骗过来的鬼医一看这场面就知道自己是被骗了。   他一眼就看到跟在萧衍之身边的人,立马吹胡子瞪眼的就走了过去,不顾众人的视线,直接就把人提溜到了一边。   他咬牙切齿问道:“这就是你说的药王谷?你个臭小子,居然敢骗你爷爷我!”   “哎哎哎,鬼医,不,鬼老,鬼老啊!”忽然被人拽到了一边,魏呈延连忙对着他老父亲摇了摇头,这才嬉皮笑脸的看向了一脸怒容的人。   鬼医见状冷哼了一声。   见人要走,魏呈延连忙伸手拽住了鬼医的肩膀,脸上带笑,可力气却大到让鬼医都好奇的看了他一眼。   这臭小子不是最讨厌跟他打交道了吗?今儿倒是稀奇了,非缠着他来一趟?   “鬼老,你看这来都来了,不如就跟我走一趟吧?”魏呈延语气含笑,可力气倒是一点儿也不松。   “臭小子,那萧衍之是没跟你说清楚吗?”用了个巧劲儿挣脱了束缚。   鬼医揉了揉被人捏痛的手腕,对着人伸出了五根指头笑着说:“想让我帮忙就五百两,一个子儿都不能少,不然就免谈。”   “哈,你这不是抢劫吗?”没想到这老家伙还是个财迷,魏呈延在心里真是把萧衍之骂了个狗血淋头,但还是含泪掏出了两张银票。   “这儿就是五百两,一分不多,一分也不少,如何,这样能跟我走一趟了吗?”   “啊,既然你都这样了,那走一趟也不是不行。”伸手拽过了手里的银票,鬼医看了看是真的,随后就把它揣进了衣袖。   “哎,你先别急啊。”见人转身就走,鬼医又连忙拽住了魏呈延,一脸贱兮兮伸出了手:“刚还忘了说,若是你找我帮忙那就五百两,但若是那萧衍之的话,拿这五百两可能就不够,不够喽。” 第20章   “鬼老,你这样坐地起价不好吧?”   魏呈延对着人冷笑了一声。   他没想到这老家伙的脸皮会这么厚,但又不能发泄,只能强忍着。   好啊,萧衍之你跟我这么玩是吧?我他妈以后要再相信你的一句鬼话,老子就把名字倒过来念!   死混蛋,狗叉的恶心玩意儿,有你这么坑兄弟吗?   “哎呦,臭小子啊,你说你这么大火气干嘛呢?”见人脸都给气红了,鬼医笑着拍了拍他肩膀,总算是放过了他。   “行啦,老头儿我自己去一趟就好了,你还是去帮着他守着王府,别让某些人昏了头,着了道都不知道。”   说完他就挥了挥手,顺便还一把抢过了魏呈延别在腰间的白玉扇才消失在了人声鼎沸中。   而征楞在原地的魏呈延却还盯着鬼医离开的方向,握在手中的蛛影令也咯的手生疼,直到他父亲走过来,把手搭在了他肩上这才恍然回神。   “那位就是老王爷给衍之留的人?”   他听到父亲这么问他,虽然是个疑问句,但他的语气却难得放松,好像那鬼医真的是个值得信任的人,尽管他还并不熟识。   魏呈延点了点头说道:“对,他还是老王爷三顾茅庐才请来的人呢。”   把那枚蛛影令收了起来,魏呈延又附耳跟父亲说了几句就走了。   他刚看到虞天身边人去了后院,他得马上去看看。   而与此同时,还在另一边喝着酒的紫衣人也突然消失在了原地。   ......   漫花围绕,好像整座萧王府都弥漫在了浓浓的花香之中。   柳渊在流萤的陪同下,脚步匆匆的就急着去芳华楼见王爷。   他才刚换了身跟王爷一样的月牙白锦衣,可没一会儿,李伯就来说王爷邀他去芳华楼一见。   刚开始还觉得奇怪,因为百花宴是在前院,而且刚刚暗悲不是说大皇子他们都来了吗?王爷此刻不在前院待客,把他叫到芳华楼是做什么?   但柳渊根本就没有多想,因为那是王爷,只要是王爷想要他做的,他都会去乖乖执行,绝无怨言。   而且李伯也说了,王爷正等着他呢,所以他要赶紧了,不能让王爷等急了。   “哎呦,我的个老腰啊!”   可谁知道才刚穿过前厅,柳渊就看到力管事脚下突然一滑。   力管事也不知道是踩到了什么,身形一晃,他那肥胖的身子立马就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甚至是在地上滚了一圈才堪堪停下。   “力管事!”柳渊心里虽然着急,但也不是个见死不救的主。   他连忙跑了过去,流萤也在身后让夫人小心些,然后就跟夫人一起把力管事扶到了一旁的石凳上。   “哎呦,真是多谢王妃了,也让王妃您看了笑话!实在是抱歉,真的是不好意思了啊!”力管事龇牙咧嘴的扶着自己的老腰,看样子疼的是一个叫咬牙切齿。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咋了,本来在路上走的好好的,结果这脚下一滑,摔了个狗吃屎不说,还让王妃也看了笑话。 第21章   “力管事,你这说的什么话?”柳渊见他膝盖都磕出血了,声音也是急切。   他连忙掏出了手帕替人清理着伤口,可一想到王爷还在等他,他一时又有点左右为难。   这可怎么办啊?王爷会不会等很久了,可是他现在......   流萤一把夺过了手帕说道:“夫人,您还是快去找王爷吧,力管事这里流萤来照顾,您还是快去芳华楼,别让王爷他等久了。”   流萤也知道夫人心里的为难,于是便拉起了夫人,就让他快去。   而力管事一听王爷还在等王妃,也连忙说道:“流萤这小子说的对,王妃您还是快去找王爷吧,我这皮糙肉厚的,没什么问题!”   “那......那我就先走了,流萤,力管事就拜托你了。”柳渊见他们都这么善解人意,于是也不再客气。   又对着流萤嘱咐了几句转头就走,速度快的都快跑出残影了。   他没想到会在路上耽搁这么久,也不知道王爷他等急了没有......   一路上柳渊心里都忐忑不安的,他在想要是王爷已经走了,已经不在那儿,那他又该怎么办?   要去前院找吗?可万一王爷很生气,不想再见他呢?   芳华楼是书房与后院交接处的一处典雅楼阁,也是当年老王爷为他妻子亲手建造的一座瞭望台。   在上面一眼望去,能将整个月湖都收入眼中,做到真正的登高望远。   可自打老王妃过世后,这芳华楼就被闲置了下来,老王爷还没走时,偶尔还会提壶酒,一个人来这里待上一两个时辰。   但等老王爷也过世后,这芳华楼就彻底冷清了下来,平时也只有李伯来打扫,因为王爷下过令,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准进,违者,斩立决。   今日因为百花宴来的宾客众多,王爷叫他来这里见面,可能就是因为这里安静,没人打扰吧。   不过要说安静的话,王爷为什么不直接到他的兰院里来呢?他那里才是真的安静,也不会有人来打扰他们。   ‘萧衍之’正站在芳华楼的窗前,远远就看到有一团小小的身影正往这里飞速跑着,不一会儿到了楼下,气息微喘,就连小脸也因此染上了一层绯红。   看着来人穿了件跟自己差不多一样的衣裳,‘萧衍之’轻勾唇角,慢慢的就朝人走了过去。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个绝色呢?   长了一张清冷,看着不可冒犯的脸,可每次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充满了欲望。   特别是现在小脸绯红,还喘着粗气的模样,若是可以,他真想现在就把人压在身下!   “衍,衍之,我来迟了,对不起。”柳渊扶着门框,抬头看向了眼前的王爷。   还好,王爷还在。   “柳渊,怎么过来的这么晚?”‘萧衍之’抬手为他轻轻擦去了额角的薄汗,声音淡淡的。   被人突然的亲近吓了一跳,柳渊有些惊讶的看向了王爷,但还是忍住了好奇道:“路上碰见力管事摔倒了,我就耽搁了一会儿,王爷,你是不是等很久了?”   ‘萧衍之’闻言没有立马回答,而是从身后拿出了一个香囊,递到了柳渊面前,“本王让你过来,是有东西要给你。”   柳渊接过了香囊,一双大大的眼睛里也满是疑惑:“衍之,你为什么要给我香囊呀?”   ‘萧衍之’说道:“这是本王从呈延那里抢来的,看着还不错,就想给你了,怎么,你不喜欢?”   柳渊闻言表情一滞,心想他怎么会不喜欢呢?   而且,他其实知道王爷是在骗他。   因为他刚刚路过书房时,就看到鬼医了。   鬼医见他着急忙慌的,突然就把他拦下还给了他一颗解酒丸,嘴里还嘀咕着王爷和魏公子的坏话。   鬼医说魏公子就是个死骗子,一天天的都待在他药炉不说,还想白让他做免费的苦力。   至于王爷嘛,鬼医其实也没说什么。   所以他听到王爷说这是从魏公子那儿抢来的,他就知道王爷是在骗他了。   因为魏公子今日去过药炉,可王爷身上却没有药香,而这香囊上,也依旧没有。   可这是王爷送给他的......虽然不知道王爷为什么要骗他,但他还是不想放手。   他抬头看向了王爷,笑声说的:“喜欢的!而且这还是衍之你第一次送我东西,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的!”说着,柳渊就十分激动的抱住了王爷。   ‘萧衍之’见状眼神一暗,目光有些复杂的看了眼怀里的人。   他语气温柔的说道:“你喜欢就好,不过屿秋今日怎么请了这么多人?吵得很,我们不如去药炉待一会儿,如何?”   “......”柳渊闻言没有答话。   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只是觉得......王爷现在有些奇怪。   他不明白王爷为什么会说起江太傅,这场百花宴难道不就是王爷自己同意的吗?   而且鬼医刚才还说王爷特意让他出去守着,现在怎么就又要去药炉了?   ‘萧衍之’看着一直默不作声,也没有动静的柳渊,不禁有些着急。   但他又不敢冒进,于是只能轻声哄着。   “柳渊,你难道是不想和本王待在一起吗?”他佯装不悦的说道。   ‘萧衍之’的耐心并不好,以他对柳渊的了解,只要他一个不高兴,他应该都不会违背。   但他这次却错了,因为柳渊并没有听他的,反而是还抬头看向了他。   “衍之,那外面的宾客该怎么办呢?你要是走了,就江太傅一个人了,要是被人发现,他们一定会责怪你的!”柳渊有些担心。   不论如何,他都不希望王爷会因他受骂。   尽管自己也非常想和王爷过二人世界。   ‘萧衍之’闻言也不再多说,他现在总算是发现了,这柳渊也是有性子的,还挺倔,就得跟他来硬。   于是他一把扯过了柳渊,可等看着他那张红润饱满的嘴唇时,‘萧衍之’又不禁有些失神。   柳渊的气质很干净,他很好奇这张红唇的味道是不是也跟那樱桃一样甜,于是便慢慢的低下了头,声音也沙哑着说道:柳渊,把嘴张嘴。”   可谁知道一向对王爷言听计从的柳渊却不听话,甚至是还往后退了一步。   他紧紧的咬着唇,一双大眼睛里立马充满了防备。   这还是柳渊第一次反抗‘萧衍之’。   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只是觉得,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王爷很奇怪,跟方才拥抱他,与他说笑的王爷很不一样。   而且,就连身上的味道也变了。   但是这张脸,确实就是王爷呀。   ‘萧衍之’见他如此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柳渊,你是讨厌本王了吗?”   柳渊闻言一脸茫然的摇了摇脑袋。   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王爷他真的好奇怪啊。   但是他都观察这么久了......难道,真的是他想多了吗?   “衍之,我永远都不会讨厌你的!”   阻断了发散的思绪,柳渊还是不想让王爷失望。   他说完就想上前,可禁闭的房门却突然被一脚踹开,把柳渊吓了个激灵。   他抬头望去,发现进来的竟然是王爷!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柳渊顿时懵了,他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双腿一软,连忙就退到了角落,慌慌张张的就抄起了个烛台就对着他们。   “你们,你们到底是谁?!”他的声音怯怯的,就像是只惊弓之鸟。   踹门进来的萧衍之脸色很黑,看着很可怕。   尤其是看向了对面的自己时,周身顿时就涌现出了一股杀意,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   “虞天,你玩够了吗?”他强忍着怒意,突然闪身出现在了‘萧衍之’的面前。   只听见‘撕拉’一声,柳渊亲眼见到那位王爷的脸皮就被刚出现的王爷硬生生的扯了下来!   没有预料中喷涌而出鲜血,也没有想象中的高声尖叫。   柳渊他看见了那张脸皮后面的真容。   “大,大皇子殿下?!” 第22章   其实萧衍之一开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是他一直被江屿秋拉着和朝中的大臣们攀谈,觉得有些无聊了,便想出去透透气。   他让魏呈延帮忙看着,自己倒是莫名其妙的站到了芳华楼门口。   看着这高大的楼阁,萧衍之眼里突然闪过了一丝怀念,其实,他也好久没有踏足过这里了。   自从他父亲死后,他好像就把这里纳入了禁地,平时也只让李伯一个人打扫,就算是他自己,都已经有三年没进去过了。   可今天却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他居然推开了那扇门,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发现虞天的阴谋。   “我就纳了闷儿了,我的这张脸皮是做的还不够逼真吗?”被当面拆穿的虞天也不生气,反而是还一脸兴奋的拍了拍萧衍之的肩膀。   “衍之,我前院的那张脸皮做的还不错吧?要不是你突然来了这里,我今天可就,”   “虞天,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不等人说完,萧衍之直接拍开了肩上的手,冷声打断。   “我记得屿秋的名单上并没有你,你这样不请自来,还化作了我的模样骗走了我的王妃,虞天,你做的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萧衍之说完直接一掌打向了地上的脸皮,虞天见状面色一顿,似是不敢相信他居然敢这么对他?   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一双凤眼更是冷冷的扫向了对面的男人。   他忍着不悦的说道:“衍之,我只是跟你夫人开了个玩笑,而且不也没发生什么吗?怎么,你难道还真动心了?”   “大皇子殿下,我的夫人还在这里,还请你说话小心点!”萧衍之根本就不顾虞天的身份,冷冷的回了一句。   话音刚落,他就快步走到了一脸茫然的柳渊面前。他动作轻柔的拿过了被人拽在手里的烛台,还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脑袋,小声说道:“柳渊,没事儿了,看着我,别怕。”   “衍,衍之......”等闻到了王爷身上那令人安心的药香时,柳渊这才恍然回神。   他盯着面前的人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确定,随后连忙抱住了王爷,还不住的往人怀里钻。   他全身都在颤抖,连眼眶都红了,声音也很委屈。   “衍,衍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我也不知道那是大皇子殿下,我没有背叛你,我真的没有......”   他还以为王爷只是累了,所以才那么奇怪......可是,可是他真的不知道,那王爷居然是大皇子假扮的!   若是......若是王爷没有发现,没有走到这里,那他是不是,是不是就真的再也见不到王爷了?   “好了,柳渊。”   感受到小花奴的恐惧,萧衍之剑眉紧蹙,轻轻的亲吻着他的脑袋:“我在这里,已经没事儿了,不要哭。”   “衍之,你们是不是都忘了我还在这里?”   “大皇子殿下。”再一次打断了虞天的话,萧衍之突然扔出了一张请帖,堪堪从虞天的脖子划过。   虞天眼神微暗。   萧衍之声音冷冷的,仿佛是还带着杀意:“百花宴在前院,还请殿下移步。”   “呵。”虞天闻言轻笑了声。   他看了眼此刻还窝在萧衍之怀里不敢看他的小花奴,回味着刚才摸上的红润,不屑的嘲弄了一句。   “不过就是被人用过了的废物,我堂堂皇子难不成还能跟你抢?不过衍之啊,屿秋他知道你这么护着他吗?”   说完这句话虞天就走了,出门时还正巧不巧的碰上了赶来的魏呈延。   他对着人冷哼了一声,可却在触及到他身后的虞景瑞时,就连魏呈延都感受到了他身上的强烈杀意。   霍,看来这些家伙真是疯了,居然敢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动手?   “虞天!”   可是事情的走向并没有按魏呈延想的那样发生,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江屿秋突然拉住了虞天,而且还莫名其妙的瞪了他一眼,然后拽着人就走了。   “我说二皇子殿下,你跟我跟了这么久就不累吗?”笑着拦住了想要进去的人,魏呈延声音带着调侃,却又带着警告。   “大殿下都走了,二殿下还不走?还是说,二殿下其实就是来找我的?”   虞景瑞吃了个闭门羹也不生气,只是笑着看了眼魏呈延,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暧昧的划过了他的嘴唇。   他语气含笑道:“魏将军真是说笑了,万一,本殿就是看上你了呢?”   “你,”   “好啦,魏将军。”在人即将爆发的边缘前按住了他,虞景瑞朝着人抛了个大大媚眼,转身就走了。   只是最后又说了句:“本殿只是开个玩笑而已,魏将军可真不禁逗。”   ......   在人走后,魏呈延是再也忍不住的一拳打在了石柱上。   真他妈是踩到了狗屎,倒霉透了!   “呈延,去把魏尚书送回去。”萧衍之突然抱着已经哭睡着的柳渊走了出来。   想了想,最后还是把暗悲叫了出来,让他带着暗欢一起去一趟尚书府。   毕竟鬼医还没回来,现在的景城又不太平,小心些总是好的。   “不用!”可魏呈延却不领情。   “说实话,有时候我是真不知道你到底在怕什么!”他突然对着萧衍之大吼。   “之前跟你说药王谷覆灭时,你他妈就摆出个不以为意的模样,老子还生怕自己说的那些话让你伤心了,连滚带爬的就跑了出去,最后又给你找了那么多的画本来跟你赔礼道歉!   可你呢?你他妈明明就有了计划,但就是不跟我说,还是等暗欢他们回来,才跟我说那是虞天的阴谋,我当时听到我有说什么吗?有因为你瞒着我就生气吗?   萧衍之,老子是真把你当朋友,可你呢?你到底还信不信我?”   他们今天被人摆了一道不说,还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大摇大摆的离开,魏呈延心里是真的不爽。   尤其是还看到了虞天那个蠢货,之前被萧衍之瞒着的那股子不爽就又冒了出来。   他就是不明白了,他要是想等虞天先露出马脚,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入江湖,那他告诉他不就好了?   当然,魏呈延也知道这事不能全怪衍之,因为这城中的麻烦就不断,他每天还要监视那么人也够累了,更何况衍之还要纵观全局,跟他们明争暗斗的,也很辛苦。   但是魏呈延还是不爽,只是在吼出来的下一秒他就后悔了,但他就是不想道歉。   于是也不等人开口,他冷冷的回绝了萧衍之的安排,还让他在这里照看好柳渊就成,外面的事,他自己会处理。   “李伯他已经在送人了,我父亲再怎么说也是一个武将,不用人护。而且我还要去接应鬼医,你就好好照顾柳渊,江屿秋那边我会派人守着的。”   魏呈延说完就走了。   而萧衍之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也是叹了口气。   他知道魏呈延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无非就是感觉到他的隐瞒,以为是他不相信他了。   但萧衍之最信的人其实也就是魏呈延。   只是当初他父亲去世后,魏尚书曾找到过自己。   “我们魏府一直都会是你最坚固的后盾,但是萧王爷,你能不能答应老夫一件事?”   魏尚书当时的神情萧衍之已经记不清了。   “老夫会让呈延跟着你,他天生聪慧,又酷爱兵法,一定会成为你最得力的干将。但老夫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等一切尘埃落定时,还请萧王爷务必把呈延完完整整的还给老夫。”   他当时同意了。   但又因为呈延后来不顾魏尚书反对,执意来跟着他,受了一劫,还差点就把命丢在了药王谷。   那时魏尚书只是看了他一眼,很沧桑,但他却突然发现。   魏尚书也是老了。   怀里的人不舒服的哼唧了一声,至此回忆被终断。   萧衍之看了一眼怀里的小花奴,面容上也过了一丝劳累,但也只是一瞬,他就让暗悲在暗中跟着,这才抱着柳渊回了琳琅阁。   这本该是一场欢乐的百花宴,可却在结束后,朝中的势力突然发生了倾斜,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结果。 第23章   时间如流水,东流再无回。   人的一生不过才短短数十载,从呱呱坠地到牙牙学语,再从朝气蓬勃的少年郎到须发皆白的老人。如此算来,人这一生实在是太短,又太无奈。   春来复苏,冬至沉寂,四季轮回更替,总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在这权益相争,人吃人的世道里,唯一不变的,恐怕也只有为此相互依靠的人心了吧?   “衍之,你说当年老王爷为什么还要去替这虞家守天下呢?”灵觉寺菩提树下,魏呈延看着来来往往都为祈求姻缘的众人心里也不免嗤笑。   “老王爷一生都骁勇善战,在战场上都不知道撒下了多少的汗血,才能有了如今的景城。   但虞家人生性多疑,明知道现在的安居乐业都是老王爷,是你们萧王府用了几代人的血肉筑起来的,但他们还是害怕,因为怕权利的流失,所以用了一种极为拙劣的谎言,让老王爷死在了自己家国的城墙之上,就只为保那昏君,以萧家人的性命换回了他的江山社稷!”   没有萧王府,就没有现在的天下太平。   “有一句古话说得好,‘好人不长寿,祸害遗千年。’如今的世人都还在传他虞家人身性本善,眼界开明,不然你们萧王府又为何能有现在光彩?   可是他们都忘了,在景城之前这里根本就没有制度,每天都是身杀抢掠,百姓的哀鸣彻底悲歌,若不是老王爷带着琳琅军赶到,还等不到被邻国攻破,这里早就覆灭了,哪里还有现在的景城?”   萧衍之闻言轻笑了一声:“怎么?你何时也这么多愁善感了?”   “呵,我只是实话实话。”   魏呈延的语气讥讽,似是真的感同身受,不过这世道就是如此。   人们只看的见眼前的光鲜亮丽,只知道如今的安居乐业都是因为当今皇帝心胸宽阔,所以萧王府在深得民心又如何?   “在百姓眼里,我们所有人的所作所为都缘于皇帝的命令,守卫边塞就像是我们琳琅军的一种职责,胜了,则欢呼,输了,则咒骂。”   萧衍之扫了眼人来人往的百姓也是移开了目光。   “虞家人很聪明,他们知道顺应民心,可也知道利用民心。我,还有我父亲,或者说是整个站在我身后的人都只是皇帝手里的一把利刃。   只是与他手里的棋子不同,因为战事吃紧,所以虞家人永远也不会和我撕破脸,唯一能左右我的,不过就是这场婚事罢了。”   魏呈延:“......”   身处权利的中心,没有人能逃的过圣命。   “你知道我为何总爱往这灵觉寺跑,甚至每年都会留有几日在这儿吃斋礼佛吗?”见人紧皱着眉头就像是在无声反驳,萧衍之倒也是宽心,没有替自己申辩。   这灵觉寺有位慧心和尚,在他的父亲死后曾来找过他,只说了一句,“逝者已逝,生死都各有各的活法,若施主定要违抗本心,那这城中必将血流不止,哀鸣不断。”就走了。   萧衍之不信佛,他只信自己,可那慧心和尚有点玄乎,就像是这求平安,求姻缘,什么都在求的灵觉寺一样。   “因为你在担心魏家。”魏呈延回答的很快,就像是脱口而出,已经在嘴里回味了无数次的答案。   这八个字,在他发现萧衍之总是疏离他父亲后就已经烂熟于心了,只是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询问,又或许是他不敢。   其实这信与不信就是人与人之间的不同,在他看来,礼佛也不过只是为求自己的一个心安,因为感到了迷茫,或是心有期待,又或者是知道自己的前方道路是大雾弥漫,所以想乞求上天,宽以待人。   可佛却说这世间有芸芸众生,众使它慈悲为怀,可又怎能保证当真是做到雨露均沾呢?   若是佛真能普渡众生,那老王爷或许就不会死,衍之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谁也不敢相信。   “啊,风雨不动安如山,而我们也只不过是沧海一粟,急也急不到结果。”萧衍之闻言拍了拍好友的肩膀。   “所以我们还不如享受当下,肆意人生来的畅快。”   更何况现在的时机还没有到,有些人还不能动。   萧衍之抬头望向了那绿意盎然的枝繁叶茂,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眼里的冰川突然融化,一把抓住了魏呈延的手腕,让他也闭眼好好感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静谧。   “呈延,这场婚事不过就是个引起朝堂动荡的媒介,皇帝想让你们魏府去当这个出头鸟,所以才会去找魏尚书。不过他什么都明白,我对那个皇位上的人是谁根本就不在乎,我从始至终想要的,也不过就是想看到他们虞家人自相残杀,想要为这条黄泉路上多添几个亡魂罢了。”   “.......”魏呈延一直在旁边听着没有说话。   其实他什么都明白的,但在听到萧衍之他说不想要这个皇位时,垂在身侧的手还是不免攥紧了几分。   该坐上皇位的,除了他萧衍之还能有谁?!   虞家人?呵,从始至终都只是一群窝里斗的废物!   “再者,比起我的出身,虞家人或许更看重我能在我身后的琳琅军,魏府,还有所有人站在我身后支持着我的人。”萧衍之淡淡的说着,像是没有看出魏呈延不悦。   四周弥漫的香气很重,前往灵觉寺的香客也确实是多。   “我应该没跟你说过吧?当年那慧心和尚想让我礼佛,我闲来无事还真去听了几次他讲的经文,虽然大多是都觉得他讲的都是些屁话,但我还挺喜欢那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闲适。”   当年他在这里待了有半个月,因为对父亲即将出征的恐慌,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后来父亲还是走了,这一去就遥遥无期。   “当时我就在想,若虞家人真能放过我们,那我就带着父亲辞官,这大将军的位置爱谁做就谁做!我们就当那一介平民,无事煮茶畅饮,有事扛锄暮归,一日下来,也总比享受着这样胆战心惊的荣华来的高兴。”   “......”   萧衍之的语气惬意,很是向往。   魏呈延也知道他的这位好友一向喜欢自由自在,对尔虞我诈,明枪暗箭的那些弯弯绕绕最为厌恶,更别说还是宫里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了。   若非是飞来横祸,皇帝非要赐死王爷,那在江湖的那些年里,也可以说是他这一生最潇洒肆意的时候了。   可人的一生却总在纠结中解脱,凤凰的涅磐重生也要先置之于死地,更何况,他们还都只是一介凡夫俗子。   “衍之,我知道你跟父亲写过信,但我不会背叛萧王府的。”魏呈延打断了思绪,转头看向了他。   “魏府的骨头很硬,也不是那种贪生怕死之辈,而且我家的老头儿也说了,皇帝现在还动不了我们。”   “.......”   萧衍之没说话,檀香在阳光下发出了五彩的斑斓。   “毕竟我们魏府为皇室效力也有了十五年有余,我还记得从我记事起,父亲就已经入朝为官,甚至还成了皇上身边最亲近的人,也是唯一一个伴君左右的,所以,我们魏府也不是谁人都能动的。”   见人不说话魏呈延也不恼,他知道衍之不喜欢说这些,但皇帝既然都起了这份心,他相信过不了多久,他们魏府就又要热闹了一阵了。   “怎么说呢,皇帝虽然看不惯我们,但我们魏府忠心为国却都是真的。”魏呈延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萧衍之。   “我以前也有过同样的疑问,既然老王爷忠心为国,你们萧家又深得民心,那为何就不能让这天下翻覆,江山易主呢?”   自打虞皇登基,一统天下后,景城就从一个默默无名的国家到人尽皆知。   城中权势突起,慕名而来的富贵人家也数不胜数,不过几日,安居乐业,繁华万千就已经成了它的代名词。   而比起当今圣上的威严,萧王府却也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比起民心,萧王府绝对称的上是第一!而比起武力,萧王府身后更是有五千琳琅军坐镇,而且还有老王爷和衍之那绝对精明的脑子 ,所以这皇位为何不能夺?   “我还记得幼年时曾问过父亲,既然父亲不想为官,那为何就不能拥老王爷为帝?如此一来,父亲也不需要每日都提心吊胆的,想走就走,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当年魏呈延还年幼,孩童口不择言,又因为深受宠爱,所以随心所欲惯了,可那天他却受了父亲一掌,嚎啕大哭起来。   “我自认为我当时说的没错,明明就是一个两全其美之策,但父亲却总皱着眉头,说我年幼不懂,甚至还将我罚去了祠堂,一天一夜都不曾起身。   直到后来,还是你察觉不对,偷摸着进府把我放了出来,这事儿才得以解决,不过也是从那时起,我就更确信了我的信念!”   “......”萧衍之始终都没有说话,像是随着魏呈延的话思绪也飘回了那一年的祠堂。   那年他与呈延约好晚上一起去偷魏尚书的酒,但等到了亥时人都没来,直到暗悲说呈延被魏尚书关进了祠堂,他才趁夜去把人放了出来。   他们最后酒没偷成,反倒是去吃了城东的混沌。   萧衍之还记得那混沌很大,入口顺滑,可现在却再也尝不到了。   “呈延,我之所以还留在景城,就只是想让那皇权路上再多几条人命!”萧衍之眼神一暗,就连话语都不自觉的带了一抹狠厉。   “所以啊,那皇位上的到底是谁我不在意,我只是想看着他们虞家人自相残杀罢了。” 第24章   “王妃,王爷他不怎么讲究吃食的,所以早饭都吃的简单。”力管事见王妃一大早的就来了后厨,连忙挺着那胖乎乎的身体上前说道。   “我们一般准备的都是蛋羹配米粥,或是菜饼再配上一些爽口的凉菜,要不就是熬好的银耳,或是炖好的鹿肉。”   柳渊在一边听着又一边连连点头,表示他有在认真的听。   他想王爷对吃食好像真的不挑,以前见王爷就着一碗白粥都能过一天,是真的好好养活呀。   “那午饭和晚饭呢?还是和早上一样,都是些粥吗?”柳渊有些疑惑的问道。   “是的,王妃。”力管事闻言连忙叫人拿来了一张食谱。   他恭恭敬敬的递到了柳渊面前,笑着道:“这张就是李伯拿来的食谱,上面的都是由王爷亲口制定的,只是王爷偶尔想换换口味时,李伯才会来跟我们后厨说。”   “王妃,王爷他一直都不喜欢吃辣,而且还独爱吃粥,所以这上面的大多都是粥类。”李伯见柳渊这么认真,于是也走了过去与他说了几样王爷不爱吃的东西。   “王爷不吃葱姜,也不出香菜,所以以后用膳时王妃就要注意了,若是菜里有这些,那就要让后厨重做。”   ......   李伯那天与王妃说了很多,柳渊有些记不住的,便又拜托李伯再说一遍,李伯也很有耐心,毕竟是事关王爷,所以他与王妃是说了一遍又一遍。   其实他今天是有其它事的,芳华楼已经有两天没有打扫了,他今天本是要去那儿的。   不过今早给王妃送饭时,他也不知道怎么就多了句嘴。   他说:“王爷今天不在,王妃想再多了解一些王爷的喜好吗?”   于是后来他们就来了这后厨。   其实李伯在想他这也不算多嘴吧?毕竟王妃是王爷的妻子,以后总是要服侍王爷用膳的。   “王妃,要试着为王爷做一顿早饭吗?”李伯说完突然说了句。   柳渊闻言也是楞了一下,他看着李伯,眼里还有些不敢相信。   “怎么了?是老奴说的有什么问题吗?”见王妃这种表情,李伯也是笑了。   其实这几年想为王爷做饭的人不少,只是李伯太严厉了,而且那些人无一不是王爷的床伴。   一没有真心,二没有真情,那些人只是想仗着王爷的身份一飞冲天,李伯又怎么可能让他们如愿?   不过他对王妃还是很熟悉的,毕竟是他亲手捡回来的,所以,还算得上了解。   “好,我做!”   柳渊看着很高兴,就连后厨的人都能感觉得到。   不过李伯担心柳渊不会做饭,于是就让力管事在一旁看着,自己先回了院子,因为还要照顾王爷起身。   而被莫名受了令的力管事则在李伯离开后,立马就凑到了王妃跟前。   他跟王妃大致说了一下厨房的布局,冷菜,热菜,糕点都有专门的炉灶后,就立马把糯米还有调味的都给王妃拿了出来。   他说道:“王爷的味道吃的都很淡,王妃调味的时候可能就要注意了。”   “好的,我知道了。”柳渊闻言立马点了点头。   其实说实话,在还没了解到王妃的心意时,力管事非常讨厌这种走捷径的人。   因为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所以连什么都能出卖。   在王府也待了二十多年了,他自然也知道眼前王妃的过去。   只是他并不讨厌王妃得到了王爷,毕竟这城中的哪个达官显贵不是三妻四妾的?更何况还是他们的王爷呢?   他只是听说,是王妃找到了皇上,然后请皇上下了圣旨,这才终于嫁给了王爷。   不过后来李伯有找过他,他说柳渊是个孤儿,是他以前从月湖捡回来的,老王爷心善,于是就让他留在了王府。   而自从柳渊熟悉后他就总跟着王爷跑,王爷也很宠他,直到赐婚之前,王爷都还带柳渊和魏公子一起去郊外游玩,所以柳渊一定不会背叛王爷的。   不过力管事他只相信眼前看到的,所以尽管李伯来解释了,但他对柳渊还是没什么好脸色。   直到出现了太师府的花田事件,流萤来后厨跟他们发了一顿牢骚,力管事这才觉得他好像真的错怪了柳渊。   或许李伯说的那些都是真的,柳渊是真的很爱王爷。   ......   不久前的记忆突然涌上心头,力管事有些心疼也有些后悔,刚想上前帮忙的,可王妃却突然挽起了袖子,然后烧火,洗锅,切菜......   力管事突然沉默了。   这,王妃真是深藏不露啊?   听到菜板上节奏有力的声响,后厨的众人都不免仰头感叹。   不过柳渊以前确实不会做饭,只是后来在后厨帮忙,看的多了,所以也知道了油盐酱醋茶的滋味。   有一次晚上因为实在是饿了,柳渊就与同房的一个李花奴悄摸摸的摸到厨房,将就着那晚剩的东西下了两碗面条。   自那一晚后,李花奴与他的关系就变好了。   柳渊当时还觉得奇怪,因为平时他们都很少交流,除了早晚能见面,柳渊都很少碰见他。   后来还是李伯安排到他去整理后院的残花时才知道李花奴原来是李伯那边的亲戚,平时都是负责管理王爷书房两边的花草。   他当时还很羡慕李花奴,因为他每天都能见到王爷,所以当李花奴再过来找自己搭话时,柳渊没在拒绝,反而还异常热情的与他说起了王府里的趣事。   于是就这么一来二去的,他们也就混熟了。   后来是在一天傍晚,柳渊实在是睡不着,于是就拉上了李花奴聊天,他问他为什么突然就和自己这么好了?之前不都很讨厌他的吗?但李花奴只是说,“这还能有为什么啊?因为你下的面条太好吃呗。”   只是他们偷偷吃宵夜的事最后还是被王爷发现了。   那天还是半夜,李花奴突然说肚子饿了,想吃面条,柳渊的朋友本来就少,一听他这么说,于是两人二话不说的就去了厨房。   柳渊当时已经对厨房很熟悉了,拿菜,烧火,下面,调味,起锅,不过就短短几分钟,两碗热气腾腾的香油面就好了。   只是他们正要开动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了王爷的声音。   “好啊,你们两居然敢背着本王吃独食?”   那之后柳渊他们就再没去过厨房,后来李花奴也因为家中有事离府了,走的那天也只是给柳渊留了二两银子,连声再见也没有。   其实这些都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要不是今天突然被李伯一提,想为王爷做一顿早饭,柳渊说不定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哎呦,你们说什么笑的开心呢?大老远的我就听到了。”   突然,厨房竟意外迎来了一位最意想不到的客。   柳渊他们全都望向了门口,一时无声。   “啊,不是,你们该笑就笑呗,都这么看着我干嘛?”轻摇着折扇自以为玉树临风的魏呈延没想到他们会是这个表情。   他有些尴尬的抵唇轻咳了几声,然后就从身后拉出了一个人:“不过柳渊你是不是太狠心了?居然把你的小跟班留在了那里,你知不知道他为你受了多少伤,又遭了多少罪啊!”   “夫,夫人。”被人从身后一把拉出来的赫然是从早上就不见了的流萤。   其实流萤一直都在兰院,只是李伯早上突然过来,说王爷让他去华衣阁跑一趟,让他们再为夫人做两件大氅。   因为是王爷的命令他不敢不从,又想到王爷昨晚本来就歇在了兰院,想夫人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于是就连忙出府了,也想着快去快回,怕夫人找不到他心急。   但谁知道就一炷香的时间还是出了意外,他刚回院子,就被江太傅身边的书童逮个正着,二话不说的就拉着他去搬东西。   他说这些都是他们公子特意给王爷寻来的话本,还让他小心点,别给弄坏了。   但流萤哪儿还管的上什么话本不话本的,他现在的整个魂儿都飘到了兰院里,想看看夫人他到底怎么样了,会不会又出了什么事。   但那书童摆明了就是故意的!他明知道他担心夫人,但就是不放他,还一直说着王爷与他们家公子是有多般配,简直就是一对神仙眷侣......   就在他觉得心烦,想要与那书童大打一场时,魏公子就突然出现了。   流萤从这里面挑挑拣拣,把能说的都与夫人说了一遍。   他一直都注意着夫人的神色,怕他知道了会伤心了。   可谁知道柳渊却毫无表情,反而是给流萤舀了一碗菜粥,把他按到了案桌上。   “一大早就出去了应该还没吃饭吧?真是辛苦你了,先吃饭,等填饱了肚子再说。”   .......   这对主仆谈话的时候魏呈延一直都在旁边看着,他看着柳渊明明就已经很痛苦了,但却还要装作一脸无所谓的模样,简直就是有趣。   而且这厨房里的人好像都很关心他啊?   其实魏呈延一开始也怀疑过柳渊,但这也不怪他,因为柳渊当时确实很可疑。   当时他只知道衍之已经准备向那江屿秋求婚了,虽然他持反对意见,但还是压不过衍之的一头热。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第二天衍之就迎来一道圣旨,然后他与柳渊就结为了夫妻。   虽然魏呈延还挺庆幸的,但他还是第一时间就去查了柳渊的行踪,但都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被那宣公公带进了宫,至于在养心殿说了什么就无从得知了。   只是衍之的这道圣旨,也确实是拜了柳渊所赐。   “魏公子,要尝尝这菜粥吗?”   突然抢占了目光的雾气唤回了魏呈延的思绪,他看着柳渊手里的粥,楞了片刻后突然笑出了声。   “柳渊,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衍之啊。” 第25章   “啧,真是个傻子啊。”白吃了一顿早饭,魏呈延看着已经走远的柳渊也是摇了摇头。   柳渊的手艺很好,那碗菜粥也回味甘甜,他想衍之会喜欢的。   只是柳渊这个人真的很太可怜,说他傻但又还好,有时候还难得的敏锐,可就是性格太执拗了,一根筋。   他对衍之剥露心意的时机不对,场合也不对,不过他们两个还真有趣,一个爱而不得,一个爱而不自知。   也不知道衍之到底是怎么想的,柳渊这样一个执着的人,还满心满眼的都是他,他到底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若是不喜欢,那大可放他离去,皇帝那边随便糊弄几句不就好了,又何必这么互相伤害呢?   要说别人不了解他也就算了,可他魏呈延可是跟萧衍之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   他可知道衍之是最讨厌背叛他的人了,曾经,就因为有一个人不怕死,把他的行踪暴露给了皇室,结果第二天就被他亲手挑断了手脚筋,还给那皇帝送进宫了。   所以柳渊能活到现在,他还挺惊讶的。   只可惜,兄弟是兄弟,他们虽然出过生,入过死,也是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存在,但他还是不敢劝他到这种份上。   毕竟朋友妻不可欺,他可不想被人误会,还以为他对柳渊有什么想法呢。   “暗悲,你到底还要跟我到什么时候啊?”魏呈延脚步一顿,一个侧身就把暗处的人抓了出来。   而暗悲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深邃的眸子似乎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冷漠异常。   不过他魏呈延是谁?他可是堂堂尚书府的公子,是萧衍之过过命,也是他在这世上最值得信任的兄弟,是战友!   所以他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向来敢作敢当,没必要去遮遮掩掩的,反而还徒增烦恼。   何况,他确实对人柳渊没那种心思啊。   不过就是看他有些可怜,相比较那江屿秋,他还是更希望衍之能与柳渊在一起。   “怎么?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魏呈延淡淡的扫了眼已经关上门的萧王府说道。   不用想都知道这人是想多了,魏呈延白了暗悲一眼,扔了一张盖有红印的信封给他。   “把这东西交给衍之,还有,我不喜欢他,所以你不用这么看着我,神经病!”   说完他就大摇大摆的走了,只是最后又补了句,“记得把信交给衍之啊,这可是十万火急的大事!”   入夜。   柳渊瞬间就被拥进了一个强有力的怀抱,未尽的言语声呜咽着,呻吟着,都被淹没在了萧衍之强势的吻里。   火热的唇舌就如同是一条火蛇,灵巧的滑入了口中,贪婪的攫取着柳渊嘴里为数不多的氧气。   萧衍之强势的探索着柳渊的每一个角落,每到一处,都十分强势的留下了他的气息。   宽大的手掌畅通无阻的滑入了温热的后背,像是带有电流,从漂亮的蝴蝶骨一路往下,让柳渊感到了一阵颤栗,舒服的喟叹了一声。   这一瞬间的悸动,使彼此都忘了周围的一切,仿佛眼中只容得下对方的身影。   历经了一夜的抵死缠绵,柳渊半夜却突然发起了高烧。   萧衍之叫来了鬼医为柳渊诊脉,开了些药,然后又让李伯去找了几个冰袋,好放在他额头上方便降温。   之后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鬼医那儿寻来了一盒药膏,十分贴心的为柳渊的下面上好了药。   柳渊躺在床上也没想到王爷还记得帮他处理,小脸顿时一红,害羞的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王爷了。   因为他还是第一次得到王爷这么贴心的照顾,他原以为,这么有人情味,还充满了温柔的王爷都是江太傅的专属。   但是,就是这样温柔,还充满了人情味的王爷现在却是在照顾他......   虽然生病很苦,但柳渊却觉得,他现在是真好幸福!   萧衍之薄唇轻抿着,只披了件大氅坐在床边,看着小花奴烧的通红,还直冒细汗的小脸,剑眉紧蹙着,很是不悦。   鬼医说他今天早上就已经有些低烧了,但因为他体质特殊,吃再多的药都是枉然,所以只能让他锻炼身体,让他提高自己身体的体质。   但是刚被欲望支配了理智的萧衍之完全没注意,只是刚进入时,他就发现小花奴的身体热的厉害,特别是紧咬着他不放的火热,简直就是要把他融化了一样!   不过也正是如此,他冲撞的也更厉害了,要了他三次,每一次都是抵死缠绵,把他欺负到求饶才勉为其难的放过了他。   “我说你以后能不能对他好点?人还发着烧呢,你也好意思逮着人家来做这档子事?”   鬼医给人喂了药,没好气的白了萧衍之一眼。   “还有这小家伙也是,自己的身体什么样还不清楚吗?非要把自己搞成这样,简直就是活受罪!还有啊,你说你们做了也就做了,那你也得帮人清洗清洗吧?你个小兔崽子,自己爽完就把人丢了一边了,你看看,这小家伙都难受成什么样了?”   ......   突然又想起了那鬼老头儿说的话,萧衍之难免气闷,伸手捏了捏柳渊通红的小脸儿,真是给他气笑了。   谁说他对他不好了?   难道以前的那些糖葫芦,桂花糕,豌豆黄,还有那桃花酒都是喂了狗吗?   还有那望月楼赏月,月湖游船,江南赏花,北寒玩雪,他都是自己一个人去的?   一想到这些,萧衍之就觉得很没意思,但也总不能把人叫醒,强迫着小花奴和他坐实了那畜生的行为吧?   啧,被人莫名其妙的勾起了那些久远的记忆,萧衍之都以为那些应该都随着时间淡忘了,但今天才发现,原来它们都还藏在自己的心里,而且还那么的清晰,字字句句都还清楚的记得。   “呵,真是个蠢货。”不知道是又想到了什么,萧衍之小声的咒骂了一句,突然起身,准备离开。   可谁知道,那小花奴却一直都醒着,见他要走,连忙拽住了他的手,不让他走。   “衍之......你不要走好不好?”柳渊像是十分害怕,语气都是带着一丝乞求。   看着这样的小花奴,萧衍之心里也是一疼,但嘴上还是说着:“身体难受就先好好睡一觉,听话,柳渊。”   柳渊虽然很怕王爷离开,可最后他还是没有说什么,反而是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他与王爷好不容易才走到了现在这样,他真的再没有勇气去试探,再也不敢去胡思乱想了。   即使这只是一场虚幻一戳就破的美梦,但他也愿意就此沉沦,尽情的享受着只有此刻才有的温情。 第26章   就这样又在床上躺了两天,柳渊总算是退了烧,身子也彻底好了。   今早王爷来看过他一次,只是他睡着了不知道,还是等流萤来伺候他起床时才告诉他的,他当时听到真的好后悔!   都怪他这几天被流萤哄惯了,每次等流萤来说午睡时,他都下意识的感受到了一股困倦,一沾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早知道他今天就不睡了,否则就能见到王爷了......不行!他从明天开始一定要戒了睡午觉的习惯!   反正他现在身子也好了不少,就连鬼医都说了没问题,所以,不管怎样,他都一定要戒!   与王爷错过了,柳渊就只好在房间里待着,觉得无聊了,才又到院子去坐着,晒晒太阳。   今日的阳光很好,不晒,是暖阳,撒在了人身上就只感觉到了温暖舒畅。   院子里有风吹,混合着淡淡的兰花香飘散,沐浴着暖阳,让人是倍感惬意。   柳渊站在一颗常青树下,闻着花香,透过了枝林茂盛的树叶间抬头望着那湛蓝的天空发呆。   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柳渊突然捂着嘴哈哈大笑起来,就连眼睛都染上了一层笑意。   他在想,他现在与王爷真的好像是新婚夫妻呀!   不管是昨晚的温柔触碰也好,还是后来生病的暖心安慰也罢,这样的王爷,真的好像也是深爱着他,是把他当成了自己的王妃那样对待。   是夜,萧衍之总算是歇在了兰院,没在回他的破书房,就连好友魏呈延的邀请都给推了,让人别来烦他。   毕竟都忍了这么久了,因为皇帝他们的眼线,他现在连去找人的机会也没有了,江屿秋那边更是不行,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小花奴适合。   而且,他确实挺馋他身子的。   只是这小花奴的身子是真差,但为了能让他能在坚持坚持,萧衍之难免在床事上显露了耐心,还会说些好听的话来诱哄,力道也温柔了许多,惹的小花奴的身子也是更敏感了。   晨光透过了轻纱幔帐,花香浅浅的随着微风吹进了旖旎的屋内。   衣物散落了一地,柔软的大床上,两道欣长的身影正难舍难分的抱在一起,睡的酣甜。   柳渊缓缓睁开了惺忪的眼睛,只感觉浑身酸痛,身子也快被压的喘不过气了。   等理智慢慢回笼,清醒了才发现那是王爷把手搭在了他的腰上,他此刻正被王爷搂在怀里,气息交融的很是亲密。   身体虽然已经很不舒服了,但他还是不想吵醒王爷,因为他很喜欢,也很享受此刻的亲密。   而且昨天晚上,王爷真的好温柔。   不仅会考虑自己的感受,事后还会温柔的帮他清理.......   柳渊还记得,王爷以前从不会帮人清理,更不会让人留宿,就更别说会歇在别人那里了。   其实这都是很久远的事了,但柳渊为什么还能记得这么清楚呢。   因为王爷发泄后,都会让他进去清理,所以他才知道那些人每次都是直接走的。   只是有一天,他记得有个人因为完事后已经是后半夜了,又因为王爷经常点他,所以就有些恃宠而骄,想留宿在王爷屋里。   可还不到一秒,那人就被王爷扔了出来,最后还是李伯找了几个人才把他送走。   所以昨晚迷迷糊糊的感觉到王爷在给他清洗时,他都感觉像在做梦一样,好不真实。   柳渊还沉浸在昨晚的幸福中,泛红的小脸上也还洋溢着幸福的笑。   但是一想到之前的事,柳渊也同样害怕这幸福是短暂的,说不定明天,或是等下一秒王爷醒来后就又变了。   不过以前那么难熬的日子都熬出头了,就算下一秒就被打回原形,那又能怎么样呢?   大不了就从头来过,反正自己现在也还是萧王妃,这是别人怎么改都改不了的事实!   而且,他只要能看着王爷就好了,奢求的也不多。   所以啊,上天的三千神佛还请听听我的声音吧!   柳渊在心里不断的祈求着,诉说着自己的念想,可眼神却不由自主的落到了王爷那看着薄凉,但却是万分柔软的唇上。   昨晚他就是被这双唇亲的窒息,被它钻入了口腔,开疆扩土般的侵占。   一想到这里,柳渊的脸立马红了,呼吸也莫名加重,心跳的飞速。   他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了眼还在熟睡的王爷,闭了闭眼。   他与王爷都已经是夫妻了,偷偷亲一下应该是可以的吧?这么想着,柳渊也壮着胆子的往前挪了挪,然后又挪了挪,随后轻轻的,宛如蜻蜓点水般的吻在了王爷的唇角。   好软啊,柳渊在心里说道。   顷刻间,如愿以偿的小脸顿时乐开了花儿,那样子浑像是只偷腥成功的猫儿,可没想到萧衍之却突然皱了皱眉,眼睛也睁动了几下。   柳渊见状连忙闭上了眼睛装睡,慢慢的放缓了呼吸,双手也不自觉的拽住了被褥,心跳的很快。   唔,王爷是要醒了吗?完了,王爷会不会生气呀!!   不过还好萧衍之只是将柳渊搂的更紧了些,并没有醒,不然柳渊就真的要被吓死了!   等终于爬下了床,柳渊摸着肚子小声的叹了口气。   他们昨晚疯狂运动了一夜,等到了卯时才相拥而眠,他的肚子也早就饿了。 第27章   晨光熹微,天边的鱼肚白揉碎了一缕光晕照耀上了大地,透过窗儿,悄悄的攀上了床上人的睡颜。   窗外的鸟雀儿还在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嘹亮悦耳的歌喉,萦绕在了早晨的新鲜空气中,祥和的给了人一种放松且愉快的心情。 柳渊就是在这样轻快的气氛里醒来的。   在流萤的伺候下,柳渊很快就穿戴整齐的去了前厅,他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畅快,因为王爷突然昨晚说今天要带他去月湖游玩。为此柳渊还兴奋了一夜,连带着身后的流萤也是替夫人高兴,以为夫人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终于是苦尽甘来。   萧衍之刚到前厅没多久,就看见小花奴步步生风的走了过来,因为走的很急,小脸儿也红红的,还喘着粗气。   他心想不就是出去吃一顿饭吗?这么激动的还以为他以前都在虐待他,没给他吃饭。   柳渊还不知道王爷的心中所想,他只是满心欢喜的站到了王爷面前,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欢呼雀跃:“衍之,我们现在就出发吗?”   萧衍之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声音淡漠道:“嗯,呈延已经到望月楼了。”   说完他就伸出手,而柳渊也是顿了下,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然后笑着就把手放在了那宽大的掌心中,并十指紧扣。   萧衍之被人的笑容晃了一下,不明白这有什么好高兴的,可嘴角却也忍不住的上扬。   躲在暗处的暗欢见主子笑了也是一愣。   他想这柳渊真是好大的功力,居然连这万年冰山都能融化?   跟人手牵着手走在长廊上,柳渊高兴的都快要叫出声了,就连萧衍之也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心想这小花奴是很热吗?手心都冒汗了。   柳渊本以为是要走过去,心里正暗喜呢,但李伯却早已备好了马车。   萧衍之习惯了骑马,把柳渊扶上去后就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看的柳渊又是一颤。   直到坐上了马车柳渊心里都还很恍惚,他觉得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样,自从那场百花宴结束,他就已经置身在梦里了。   因为现在的王爷是真的很温柔。   还记得刚刚赐婚时,王爷还很讨厌他,一刻也不想见他,更别说能陪他一起出去游玩,还亲自扶他上马。可渐渐的,也不知道他是做对了什么,还是说了什么好听的话,他现在与王爷的距离啊,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甚至就连同床共枕都成了常态。   “流萤,你说现在的一切不会只是一场梦吧?”外面很热闹,柳渊透过窗纱看向了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小贩们问道。   他有些害怕,因为美梦做久了就会忍不住沉迷,再也不愿醒来。   流萤闻言摇了摇头,眼神十分坚定:“夫人,这怎么可能只是场梦呢?王爷就在外边,您一掀开帘子就能看到,不是假的,也不是梦境,您要对自己有点信心,不能总是怀疑自己呀,夫人。”   “啊,我就只是随便说说的,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呀?”柳渊一听不免打趣说道。   若是可以,他也希望这不是梦。   只是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之前他也有无数次的去乞求眼前的一切都不是梦,只是他的运气实在太差。   美梦醒的太早,噩梦却结束的太迟。   王爷的温柔对他而言就是致命的毒药,尝一口就已经甘愿沦陷,不论结果如何,是伤是死,他都无怨无悔。   就像是那扑火的飞蛾,即使知道等待它的是死亡,但仍奋不顾身的前往,就只为了那一瞬的明亮。   这是孤注一掷的勇气,很愚蠢,但也很勇敢。   “哎呦,你们来的也太晚了吧?”刚踏进屋子,柳渊就听到了魏公子很不耐烦的声音。   “你们要再晚一个时辰都可以帮我收尸了,还能免费蹭一顿,岂不是快哉?”   “魏公子。”柳渊闻言朝人行了个礼。   魏呈延不是文官,最烦的也就是文绉绉那套。   他与柳渊不算熟悉,但却认识,于是摆了摆手,十分热情的把柳渊拉到了对面,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反正就是把萧衍之隔在了一边:“你现在既是衍之的夫人,以后见我就不用行礼了,而且又不是什么外人,你这么生分反倒搞的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柳渊一听身子一顿,对魏公子能这么坦然的接受他还有点不感相信,而魏呈延也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还想趁此机会探探口风的,但一旁的萧衍之却突然把他拽了起来,让人去端一盘豌豆黄。   “吃饱了就去动动,别在这儿没事找事。”   “嘿,我跟柳渊说话又没跟你说话,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魏呈延滑的就跟条泥鳅似的,身子一弯就躲过了萧衍之的桎梏,随即站到了柳渊的旁边,还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朝人眨了眨眼睛:“柳渊,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子酸味啊?好像有谁的醋坛子打翻喽。”   “魏,魏公子,您还是快坐下吃饭吧。”柳渊唰的一下就站了起来,魏呈延双手落了个空,正想开口打趣的,就看见柳渊小脸通红的坐到了萧衍之身边,像是很不好意思。   呵,这两人还真有趣啊。   一个两个的都想坐一起,但就是嘴硬的一个不敢,一个又不想,就只好等他来助攻了。   不过也亏得那暗悲不在,不然见他这一番举动,也不知道他又要想到哪儿去了。   “我听说这望月楼新出的馄饨可是一绝,你们快趁热尝尝,好吃的话我们明天再来。”魏呈延说完就吞了一个,结果就是烫的他立马站了起来,口齿含糊的骂了几句。   “哎呦我去,这他妈的晾了这么久怎么还这么烫啊!”   “……”柳渊见状突然捂住了嘴轻笑,虽然早就知道魏公子的性子,但每一次还是会被魏公子的直来直去给逗笑。   魏呈延烫的口水都流了出来,想扯萧衍之的袖子来擦擦,可萧衍之却直接送了一句“有病。”就把人推到了一边。   “哎呦,我他妈都快被烫死了,你就不能行行好,给我留点面子啊?”   “你的面子是很值钱,还是能帮我填饱肚子?”   “靠,你还是不是我兄弟了?”   “嗯,现在不是。” 第28章   望月楼不愧是景城第一楼,不过就片刻功夫就已经座无虚席,柳渊一边喝着粥又一边竖耳听着屋外的谈笑,听到好笑的地方,就连嘴角都不自觉的上扬,看的一旁的萧衍之也是身心愉悦。   小花奴长的确实干净。   其实他们三人以前就经常像这样结伴同行,魏呈延好吃,每次找到什么好吃的都会让萧衍之一起,可江屿秋不喜热闹,萧衍之就只好带着柳渊一起出去见见世面。   魏呈延对此没什么表示,因为比起江屿秋,他是真挺喜欢柳渊的,有时就算是去萧王府,也不忘给柳渊带点特色点心,或是买几串冰糖葫芦,让他拿去跟朋友们一起吃。   只是这样的惬意时光并不长,蛮族来战,萧衍之与魏呈延一走又是三年,再次回来时,萧衍之就打算请皇帝赐婚,他想要求娶江屿秋。   噩耗从不会因为人的可怜就姗姗来迟。   柳渊在得知萧衍之想求娶江屿秋时当晚大醉了一场,李伯担忧,却不想意外得知了柳渊的心思,诧异之间,却还不忘帮柳渊收拾好行囊,让他尽快出府,绝不能让人发现。   一介下人肖想自己的主子就已经是大逆不道,更何况,柳渊对上的还是江屿秋,他根本就毫无胜算。   可费劲心力好不容易才把自己说通,下一秒就被皇帝找上门来,柳渊没有办法抵抗住诱惑,只好一声不吭,装作是皇命难违的接下了那道改变命运的圣旨。   可也正是如此,以往三人行的就像是消失了一样,直到现在,他们三人才终于又是重聚。   “哎,你们听没听说江太傅今天会陪着大皇子殿下来游玩月湖啊?”突然,门外隐约传来了一道声音。   “当然听说了,毕竟江太傅今天一早就进宫了,我为了能亲眼看看大皇子的风采,可是天蒙蒙亮就来这里守着了!”   “谁不是天还没亮就来这里守着了?要是不快点,我们怎么可能占到这么好的位置呢?”   “也不知道大皇子会不会到望月楼用膳,我也想近距离的看看皇子真容啊......”   柳渊一听顿时一愣,他立马转头看向了王爷,眼眶一红,心想这果然是一场美梦。   难怪王爷昨晚会突然说要来望月楼,原来是江太傅也在啊。   “怎么,你吃好了?”小花奴的视线很强烈,萧衍之放下了汤勺看着他问道。   柳渊楞楞的点了点头,语气有些失落:“嗯,我吃好了。”所以他们能回府了吗?还是说,王爷还要留在这里等江太傅,让他先回去?   柳渊现在的心里很乱,有很多话想说,可到底还是没有勇气开口质问,因为他听到王爷说:“我只是想来尝尝这里的馄饨,至于屿秋和虞天会来这里我也才知道,之前并不知情。”   “……”柳渊没有说话,他只是在想王爷这是跟他解释吗?   而一旁的魏呈延倒是饶有兴趣的站到了窗前,嘴里还不忘帮好友证明道:“我保证,这件事我们确实不知情,不过嘛,反正都已经在这儿了,我们不如也看看热闹再回去?”   “......嗯,我听衍之的。”话音刚落萧衍之倒是看向了小花奴,不过魏呈延却不放过这个机会,连忙打断了萧衍之说道:“那既然如此就都过来看看吧,江屿秋他好像是遇到麻烦了哦。”   月湖船舫上,江屿秋本来是要去找虞天的,但刚上船就被一个玄衣人给拦了下来,言语暧昧,甚至是对他动手动脚的,很恶心。   “月公子,这里是景城,不是你的江湖。所以烦请你让开,不要让屿秋为难。”躲开了人的触碰,江屿秋冷冷的说道。   要不是这里人多眼杂,他还要保持着风度,他一定会剁了那只脏手。   可那位月公子却不当回事,见江屿秋总算是理他了,更是一把扯过了他的手腕,力道大的让江屿秋也是蹙眉。   “江太傅,我们也算是老熟人了,你今日这么生分,可是让我很伤心啊。”月青莲笑着逼近了江屿秋,言语暧昧,可呼出的气息却让江屿秋也忍不住偏头。   这人真是疯了!一身的酒气,也不知道是喝了多少!   “月公子,你喝醉了。”江屿秋想让人放开,但月青莲此刻却只想着和眼前的人诉说衷肠。   他抓着江屿秋的手腕,逼近道:“屿秋,你前些天不还和我月下独酌,说我的醉生梦死很厉害吗?怎么这才过了几天,你就这么冷淡了?难道是我做错了什么,惹得你不高兴了?”   “月公子,这里是月湖!”江屿秋一把甩开了他的手,让人自重。   周围已经传来了议论声,而且他今天的目的也还没有达到,决不能让他在这里捣乱。   “月公子,你醉了,我这就让人送你回去,等你酒醒了,太师府随时都欢迎月公子的到来。”江屿秋说完就唤来了书童,让人好生把月公子送回去就要走,但月青莲毕竟是个习武的,轻而易举的就甩开了书童想要去抓江屿秋,但转瞬之间,只听到‘扑通’一声,月青莲就已经被人踢进了湖里。   “公子!”   “呵,看来月公子真是醉了,是没听到屿秋都让你滚了吗?”萧衍之把江屿秋挡在了身后,居高临下的看着月青莲说道。   而在望月楼包间,柳渊正双眼无神,似乎是被人抽去了生气,毫无波澜的瘫倒在了地上。   一刻钟之前。   “王爷,不要去!”柳渊一把抓住了要走的萧衍之,双眼乞求的看着他说道。   在看到江太傅与那人拉拉扯扯时,柳渊就猜到王爷要离开他了,但柳渊的心很小,他只想把王爷留下,根本就管不了别人的死活。   可萧衍之却甩开了他,眼神冰冷:“柳渊,不要得寸进尺。”   手中的温度正在流失,美梦与现实也正在拼命撕扯,柳渊整个人都懵懵的,他只能尽力的想要拉住王爷,可越用力,心里就越失落。   手里的温度还是消失了,柳渊心空了一大半,即使魏呈延在转瞬之间就叫住了萧衍之。   “这里这么多人都在围观,你确定要把你的王妃留在这里?”   “屿秋他不会武功,在月青莲手上他讨不到好处。”   “那你就不能带着柳渊一起去吗?”魏呈延不理解,他抓住了好友手臂沉声道:“这里的人都知道我们三个是一起来的,你要是现在下去,你又把柳渊放在哪里?”   萧衍之闻言只是顿了下,但船舫那边已经吵了起来。   手上的力道突然在拉扯,魏呈延见状不甘心的朝好友摇了摇肉:“衍之,江屿秋可是和虞天一起来的,就算你不去,他也不会出事的你知不知道?”   萧衍之深深的看了眼旁边的小花奴,道理他都懂,可有些事情,不能只沉溺于表面。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萧衍之还是挣脱了好友的桎梏,出现在了江屿秋面前。   可与此同时,柳渊的梦也醒了。 第29章   “衍之?”江屿秋看见来人有一瞬间的惊讶,随后眼眶一红,转身就抱住了他,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声音也哽咽着:“还好你来了......衍之,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屿秋,他萧衍之已经成婚了,他根本就不爱你,你怎么就不能放下他呢?”湖里的月青莲被水一激反倒是清醒了不少。   他抬手抹了一把脸,指着萧衍之就大声质问:“他要是真喜欢你就不会娶那小贱人,屿秋,你真的不要再犯傻了,清醒一点吧。”   “月公子!”江屿秋闻言斥责,眼神冰冷:“衍之那可是圣上赐婚,是天子之意,所以还请你注意分寸,莫要污了衍之的名声!”   “屿秋!”月青莲闻言有些无奈的喊了一声。   他没想到事已至此江屿秋还非他萧衍之不可!他就不明白了,那萧衍之到底有什么好的?   “不知者无罪,本王今日就暂且饶你一命。”萧衍之抬眼冷冷的看向了月青莲。   与此同时,湖里突然掠过了一道黑影,转瞬之间,月青莲就被甩上了街道,已然昏死了过去。   来往看热闹的人没有敢上前搀扶的,他们只是围在周围指指点点的,而萧衍之却是拦腰抱起了江屿秋,随后就在众人的目光中踏空而去,倒是惹来了不少年轻姑娘们的艳羡。   不出一炷香的功夫,船舫破空救人的美谈就已经在望月楼传开了。   可在对面的茶坊中,本该是在船上的虞天却一口喝掉了杯中的美酒,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真是意外啊,没想到在这里都能碰上柳渊。   ......   “唉,江太傅真的好幸福啊!我要是也能找到王爷这么专情的人就好了。”   “谁说不是呢?不过这江太傅也是惨,被人横刀夺爱了不说,现在还得跟王爷保持距离,真是可怜。”   “哎呦,你们可小声点吧!”与之同行的姑娘连忙撞了撞好友,“那个人还在呢,你们可别惹了一身腥。”   ……   外面的声音很杂,七嘴八舌的全是废话。   早知如此,他刚才就该送柳渊回去的。   “魏公子,时间也不早了,我得回去。”蓦地,柳渊突然起身说道。   发生了这么大的骚乱流萤都没有出现,应该是又撞见了江太傅身边的书童。   魏呈延看着柳渊故作镇静的模样也是心疼,于是把人按在了原位:“你现在出去就是让人耻笑份儿,你先在这里等等,我去拿个东西然后再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魏呈延说完就走了,都没给柳渊拒绝的机会。   屋里很安静,外面却很吵。   所有人都在讨论刚才发生的事,萧王爷有多威武,江太傅又有多幸福,就连那月青莲都有人可怜,可独独没有人说起他柳渊。   柳渊想他真的就这么卑微吗?   可对于一个勇敢追爱的人而言,他这又有什么好卑微的呢?   他没有背叛王爷,也没有答应皇上的任何一件事,更没有跪在地上哭着求着的请皇上赐婚,这一切都是皇上的意思,只是刚好说进了他的心坎,他又刚好顺势而为,所以这有什么错呢?   可尽管如此,事实也摆在眼前,但他在所有人眼里,他好像都是那个抢走江太傅幸福的贱人。   但柳渊就是不懂啊,江太傅若真的喜欢王爷,那他为什么不能去找皇帝通融通融,然后让王爷自己来选择呢?   是,他是借了皇帝的圣旨才成了现在的萧王妃,名不正言不顺,是不可理喻,但这不是他求来的!他们为什么都要怪他,把这一切都推到他身上呢?   他又做错了什么呢?   难道就因为他身份卑微,所以就活该受人欺负?被人嗤笑?   ‘砰!’   紧闭的房门突然被打开,巨大的声响瞬间就拉回了柳渊的思绪。   魏呈延面色黑沉,明显是被外面的言语惹恼了,把手里的披风盖到了柳渊身上,语气也略显僵硬:“你把这东西披在身上,盖着脸,我带你从这里飞出去。”   柳渊伸手接过了披风,眼里也闪过了丝感激:“多谢,但我们可以走正门的,那些口舌我并不在意。”   可谁知魏呈延听了却不可置否,只是抬手拍了拍柳渊的肩膀,让人赶紧披上道:“我知道啊,但这事还是赖我,要不是我想看热闹,你也就不会被人耻笑。”   “......”柳渊看着桌上已经冷掉的饭菜没说话。   他想王爷怎么可能会不喜欢江太傅呢?新婚不久就把他送进了太师府,花田事件也不听他解释,还有刚才……明知道他会成为全城的笑柄但还是把他留在了这里。   所以魏公子这又是何必呢?反正这笑话都已经传了出去,就算他们伪装的再好,能逃过百姓的视线,但又能逃的过这几百张利嘴吗? 第30章   伫立在不远处的巍峨府邸就在眼前,柳渊朝魏呈延行了个礼就从小门走了进去。   魏呈延没有说话,只是在门关上的一刻他突然就消失在了门外,可柳渊却对此毫无察觉。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柳渊的心情也大起大落的,仿佛就是从春天突然过渡到了冬天,寒冷彻骨。   流萤果然早就回兰院了,等看到夫人,他立马就迎了过来。   “夫人,我刚才听说你们遇到了江太傅?”柳渊看到流萤的眼睛红了,像是才刚哭过。   但他现在是真的没力气再去安慰了,只是朝人笑了笑,然后就走进了屋子,把自己扔上了床榻。   他好累啊……真的,真的好累。   出去的时候都还是三个人,一路上有说有笑的,就像跟以前一样。   仿佛之前的不悦,喧嚣从没有发生,就只是他做的一场噩梦。   王爷还是以前那个温柔的王爷,会跟他说起城中的趣事,会带他出去游玩,会教他读书,会带他去吃好的,好玩的......还有很多很多,供不应求。   即使他们的身份有别,但王爷从没有因此看轻他,忽视他,也从没有拿他和江太傅做比,对他百般尊重,百般关怀,只让人感觉身心愉悦。   可现在都变了。   因为一道圣旨,他与王爷的关系曾破如寒冰,过往之情也全都化为梦幻泡影。   除了他自己还傻傻的握住那点过往舔舐伤口,就再也没有人在意,知道他也曾站在王爷身边,与王爷一起眺望过山河,诉说着心中的无限情意。   时间飞逝如滚滚长河,他只是太后悔了,后悔以前没有足够的勇气再向前一步。   或许推开那扇门的背后就是草长莺飞,可他实在是害怕了。   害怕会失去,会回不去,所以就胆怯的留在了原地,傻傻的抱着念想,痛苦的走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寒冬。   他前半生做的美梦实在是太多了,只尝到了一点甜头所以就又开始想入非非,都忘了自己的身份。   一个卑微到了泥沼里的垃圾,又怎配和风光霁月的王爷站在一起?   也难怪他们会讨厌他,就算是他自己,也讨厌死了他现在的这幅模样。   呵,他真的与江太傅差的实在是太远了。   可他真的,真的好不甘心......   流萤一进屋就看到了王妃的这幅模样。   他强忍着鼻尖的酸涩,动作十分轻柔的为夫人脱下了鞋袜,安慰道:“流萤帮夫人把衣服脱了在睡一觉吧?昨晚就睡的迟,夫人眼里都有红血丝了。”   “……”   柳渊没应声,只是任由流萤脱掉了他今早精心挑选的锦衣,然后替他盖好被子,放下了纱帐。   两个人都各怀心事,但谁都没有出声。   流萤走了,门一关,光亮也被隔绝了在了门后,就如他此刻的心境一般,大雨倾盆。   柳渊难受的捂住了心口,像是有万蚁噬心一般,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然后把自己全都藏进了被褥,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没事的柳渊,他在心里自己安慰着自己。   以前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还是花奴的时候,你有时候连一句话都跟王爷说不上,但睡一觉不还是又精神百倍?   所以就这么一点小小的挫折你又在怕什么?反正……在与王爷成婚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成为了全城的笑柄,不是吗?   三个人的热闹,最后却变成了一个人的冷清。   柳渊是再也忍不住的哭出了声,自己抱住自己,就像是以前在无数个夜晚里独自舔舐伤口的一样,自己安慰着自己,然后又再祈祷着下一个美梦的到来。   ……   琳琅阁,在魏呈延刚踏进房门时就已经察觉到了屋里人的气息。   他扫了眼坐在一旁的好友,直接无视,然后径直坐到了一边,随手挑了本话本,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书房里很安静,只有时不时翻页的响声。   魏呈延心想衍之肯定会在太师府与人翻云覆雨,毕竟才上演了一出感人肺腑的英雄救美,或许我们那位冰清玉洁的江太傅就又想通了,决定接受衍之。   但这人居然不在,又或者是他回来的太晚,他们早就完事了也不不定。   魏呈延看的很认真,就像是没察觉到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又或者就是故意为之。   萧衍之扫了他几眼,最后还是先耐不住性子,敲了敲桌子问道:“他怎么样了?”   “嗯,就那样吧。”魏呈延淡淡的应了一句,又翻了一篇,心想这话本还挺有趣的。   这是一个来自喜欢但又十分嘴硬,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心,自以为是放下了过去,但实际还是被过去捆绑了的蠢货的故事。   “啧,你又在气什么?”萧衍之对好友的回答并不满意。   他突然站了起来,伸手就拿过了魏呈延手里话本就说道:“是觉得我不可理喻,还是觉得我当时就该带着他一起下去,然后也把他卷进来你就高兴了?”   “难道他还没有被卷进来吗?”魏呈延毫不惧怕的与之对视。   “萧衍之啊萧衍之,你到底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   萧衍之闻言一顿,思绪也犹如一团乱麻,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什么好的理由来反驳.   “我当然知道了,所以我这不是正在努力吗?”   自从得知江屿秋和虞天也会前往望月楼,萧衍之和魏呈延就已经有了猜测。   魏呈延当时就是再赌,他在赌江屿秋一定会用苦肉计来博得衍之的同情,结果显而易见,是他赢了。   可衍之他还是去了。   明知这就是场阴谋,虞天就在对面看戏,但衍之还是放心不下,就因为那月青莲也是个习武的,他怕江屿秋会把自己给玩死,所以就连柳渊的心情都顾及不上。   不得不说,江屿秋对他自己实在是太狠了。   以身为饵,只为引衍之入局。   “我刚跟柳渊聊了一下,没想到他也知道你跟江屿秋的过往。”魏呈延边说边走到了好友身边。   笼罩在天际的黑云已经离散,高悬在天上的暖阳也洒下了一片金黄。   萧衍之伸手想要去触摸,可却只摸到了一种虚无,毫无征兆。   他掌心里的是空气,也是尘土。   “因为我以前就跟他说过,没想到他还记得。” 第31章   月清宫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虞天见江屿秋来了,连忙上前牵住了他,扶着他坐到了榻上。   “早上这么冷的怎么不多穿点儿?着凉了怎么办?”   “我无碍的,殿下。”江屿秋朝虞天笑了笑,让人别担心这才说起了今日的正事。   “我刚收到密信,魏呈延刚进了萧王府,可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就带着位黑衣人离开,而且还出了城。我怀疑,是不是萧衍之他收到了什么消息,察觉到了我们的行动?”   “你别担心,我已经让人去跟着了,不管他们去哪儿,纵使有三头六臂那也逃不出我们的掌心。”虞天靠在江屿秋的颈间说着,深吸了一口他身上的清香,手也不自觉的抚上了他的腰肢。   “屿秋,我们好久没有亲热了,你难道就不想我吗?”   “殿,殿下。”被人轻咬住了耳垂,江屿秋难耐的哼唧了一声,连忙叫住了虞天。   他红着脸,声音也软软的:“正直晌午呢,万一有人来了,我怕会暴露,给殿下您添麻烦的。”   “秋儿,都这个时间了,是不会有人来的。”   虞天一边说着一边把人抱上了床榻,附身吻了吻身下人的红唇,随手放下了金丝纱帐,就把人压在了身下。   .......   古有奸佞起义造反,今就有为保全族而被迫起义。   从古至今,这皇位始终是被堆砌于森森白骨之上,上位者,无一都不手染鲜血,哪有一丝一毫的悯善之心?   天空广袤无垠,鸟雀就会振翅翱翔于长空;湖泊深邃如渊,鱼虾就会畅游于湖底;草木茂盛枝叶抽条,野兽就会生机勃勃,草长莺飞。   可这都城之高,百姓们耐以生存,无忧无虑,安居乐业的景城里,还是会有人贪得无厌。   王公贵族们都以狩猎为乐,有赶尽杀绝,怕春风吹又生的残暴之人;有满怀良善,预留一粒种子秋收万颗子的慈悲心肠,但芸芸众生,终是轮回更替,是去了又来的新生。   看着一大早就跑这里来练剑的好友,魏呈延心里不禁惋惜,若非衍之对这皇位没有肖想,但凡只要有那么一丁点儿想要去争的念头,他们魏家都会是他手中最锋利的矛。   哪怕就是时至今日,他也常常在问衍之的想法,可是没有就是没有,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就产生改变。   不过说到底,如今的这番境地其实都是他们自作自受,自己的选择罢了。早知如此,他当初就该壮着胆子告诫父亲,这皇朝,他们不守也罢。   “大清早的也就你讨嫌,要是被我父亲看到了,指不定又要逮着我骂,说我朽木不可雕,空有其表,没有自制力。”   “嗯,要不要跟我来练练?”   “呵呵,我谢谢你啊,真不用。”魏呈延朝人翻了个白眼,心想他是大早上抽风才会跟他比划。   “不过你家是失火了,还是走水了?非要来我家讨人嫌,让那老头儿说说我你就高兴了是吧?”   老头儿爱说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了自己的耳朵,魏呈延想让人赶紧走,可下一秒,一道河东狮吼就突然响彻云霄,把他定在了原地。   “魏呈延!你他妈是不是又动老子的酒了?”   “......完了,我这下是真完了。”   一听到动静,魏呈延就十分痛苦的闭了闭眼睛,可萧衍之却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看的魏呈延也是牙痒痒。   晨光熹微,魏远啸立马吹胡子瞪眼的扯住了想跑的臭小子,皮笑肉不笑的看向了他:“好啊,原来都跟人喝上了呀?”   他刚刚起来就闻到了一抹酒香,已经是很熟悉的味道了,又听后院隐隐发出的一阵窸窣声,还以为是儿子终于开窍,知道早起晨练。   结果,等他刚踏进后院就看到那臭小子居然还坐在一边?衍之倒是练的大开大合,但是!那桌上的酒坛怎么就这么熟悉呢?   呵呵,真是不得了啊,这臭小子前些天才拿了他四坛女儿红,今天居然又敢当着他的面喝了他的花间月!呵,看来真是他平日里太宠他了。   “那个,就是你,拿着剑鞘的丫头,你是叫修兰吧?”   “回老爷的话,贱婢修兰。”修兰闻言立马跪了下去:“老爷,公子与萧王爷武功高强,贱婢已经尽力阻拦了。”   “老头儿,这又不关修兰的事,你冲她发什么脾气啊?”见人想为自己顶罪,魏呈延狠狠瞪了她一眼,就连一旁的萧衍之也收起了剑,坐到了一边。   “魏尚书,许久不见了。”萧衍之喝了一口酒,似乎是没有看到魏远啸的愤怒。   魏远啸见状也是笑了,但又不能把人怎么样,就只能把委屈都吞进了肚子里:“萧王爷今儿很闲啊,一大早就来我这儿喝酒,难道不去太师府看看了吗?”   他魏远啸虽然老了,可到底还是这魏府的老爷,就这么点酒他还出的起。   不过嘛,这姓萧的他是惩罚不了,难道他儿子,还有这府里的人他也不能动了吗?   所以他现在要给他们点惩罚有问题吗?嗯,这没有任何问题!   “怎么?你这么看着我作甚?还是说,你觉得你能保下她?”见人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魏远啸不禁嗤笑,扬言他真是异想天开。   “我告诉你魏呈延,魏府现在的主子还是老子,不是你!你成天想一出是一出的,老子没有罚你那是老子心情好,不想跟你一般见识。这另一个人我是管不了,但你,还有这府里的所有人都必须得听老子的,你知不知道? 所以老子让她往东她就必须往东,往南就必须往南,你个臭小子算个什么东西,真以为那个人在你就能神气了?还敢偷喝老子的酒呢,真是美死你了!”   修兰:“......”   萧衍之:“.......”   这人是在点他呢,不过他脸皮厚,不关事。   院子里忽然起了一阵风,有点冷,还携带着清晨的雾气。   草间的露珠晶莹剔透,就犹如此刻周遭的气氛压抑,宛如过冬,结了一层厚厚的寒霜,凛冽刺骨。   修兰本想自己揽下罪责,然后让老爷罚她去剑阁,但谁知道少爷居然这么讲义气,但是,她是真的不想要啊!   早知如此,她刚才就不跪了......现在倒好了,这三个人的修罗场倒是打的噼里啪啦的,就是苦了她一个弱小女子还跪在这里,看不到尽头。   “老头儿,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修兰只是被我叫来陪我们练剑的,你不要搞权势压人这一套啊。”魏呈延上前把人扯了起来。   修兰有些紧张的看了眼老爷,但魏呈延却让她快走,一时之间,三个人的修罗场突然变成了四个人,最后还是萧衍之率先打破了沉默。   “魏尚书,这酒是我想喝的,就让她离开吧。”   “.......”修兰一听差点就给萧王爷跪下了。   谢谢王爷,谢谢王爷替贱婢求情,您下次要再来的话,贱婢也一定不阻拦!   魏远啸闻言冷哼了一声:“行吧,既然萧王爷都替你说话了那就下去吧,要再有下次,我绝不轻饶!”   修兰立马说道:“是,修兰谨记!”语音刚落人就没了,魏呈延见着一秒就跑没影的家伙也是扶额。   这小东西怼自己的时候不挺硬气的吗?怎么一到他父亲这儿就焉气了.......   “嘿,你还在这儿做什么?”魏远啸坐到了一边,看这架势是要赶人。   魏呈延白了他一眼没理,可这屁股还没落座呢,萧衍之就又看向了他:“外面的尾巴还在,劳驾你替我跑一趟。”   “嗯......你难道是在跟我说话?”魏呈延不敢相信的指了指自己,可萧衍之没动,只是看着他。   “拜托,我可是这魏府的少爷。”魏呈延这就有些郁闷了,“你赶我这主人也就罢了,还让我去处理那些小杂碎?萧衍之,你是脑子有病吧?”   “暗悲他们不在,怎么,你是对我有意见?”   话落,萧衍之已然握上了剑柄。   “.......”魏呈延挑了挑眉没说话。   好,好,好的很啊。他辛辛苦苦的把酒给人偷出来,他自己都还没喝几口就得走了?呵,萧衍之这生意做的可真不错。   “我呸!不就是想支我走吗?整得我好像还多想听似的,真稀罕。”魏呈延说完一甩衣袖就走了。   萧衍之没说话,甚至是连看都不看的,拿起碗就跟魏远啸碰了个杯。 第32章   今日的景城很热闹,大街小巷的说书人都在讲述着昨日月湖的英雄救美,即使是常不出门的魏远啸也是听到了不少传闻。   “衍之,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下了一颗黑子,魏远啸捋了捋胡须问道。   萧衍之闻言轻笑:“就是做了场戏,救了个人。”   魏远啸道:“只是救个人就能把你夫人晾在一边了?衍之啊衍之,你是真觉得我老了,所以脑子也转不动了?”   萧衍之落了枚白棋。   “现在朝中局势已然明朗,虞天,和虞景瑞各成一派,而你与寇钦还一头热的栽在我这边,皇帝之所以给我赐婚,不过就是想断了我的王路,在警告我,不要肖想这皇位。”   棋盘上的黑子几乎占据了半壁江山,输赢已定,已经没有再下下去的必要了。   “恐怕赐婚只是个幌子,皇帝真正想要的,或许是你手中的全部势力。”   这已经是胜券在握的局势了,魏远啸都已经摆出了胜利的姿态,但萧衍之却突然在边角落下了枚白棋,局势瞬间被扭转。   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衍之啊,你的这场戏虽然不错,但你真的确定你的感情了吗?”   魏远啸摇了摇头,这场对弈是他输了。   他看清了眼前的局势,也想好了以后的退路,却独独忘了这世事瞬息万变,不说明天,就是下一秒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一盘棋的输赢可能无关紧要,毕竟这景城的未来也不是单凭一盘棋就能决定。   萧衍之把玩着手中的棋子,丝毫没有胜利的喜悦:“呈延他很讨厌江屿秋,李伯也不喜欢他。”   魏远啸道:“呈延他对皇室的人都不喜欢,但是你呢?”   萧衍之道:“魏尚书,你知道什么叫树欲静而风不止吗?”   皇帝现在因为蛮荒族的虎视眈眈还不敢与他撕破脸,但是城中太子之位的争夺却已经打响了战役。   虞天跟虞景瑞都心思过重,一个想杀他,一个又想拉拢他,但皇帝却还年轻,身子骨也还硬朗。   “我是对皇位没有想法,但不代表他们也这样想,人无完人,所以我接受了赐婚,但虞天好像并不放心我。”萧衍之说完站了起来,提着长剑就指向了远处的草叶。   垂着露珠的嫩叶突然被炸开,萧衍之把长剑扔到了桌上,碗里的酒也被震洒了,这可把魏远啸给心疼坏了。   “哎呦喂,我的个乖乖。”魏远啸连忙把酒提了起来,三两口就把碗中的酒喝完了才责怪道:“我这可是酿了三年的陈酿,你不喝也别给我浪费了啊!”   萧衍之闻言却轻笑了一声:“我刚看酒窖里还有一大堆呢,魏尚书难道就这么小气?”   魏远啸闻言却瞪了他一眼:“哼,那这能一样吗?”他说完就站了起来,萧衍之也只是笑笑,可魏远啸却没好气的把酒挂在了腰间。   他说得:“虞天此人心思极重,虽有一颗帝王心,但心狠手辣,对兄弟手足更没有一丝怜悯之心。要按我说的啊,他可是比现在的皇帝都要强上几分!”   魏远啸走到了萧衍之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现在朝堂的站位已经很明显了,大皇子与二皇子已经彻底撕破脸,在百花宴上,两人的争锋相对也已经摆上了明面。   “但我们不能否认的是,虞景瑞在用人方面确实是要更胜一筹,毕竟之前的清流也在虞天和虞景瑞之间选择了后者。”   魏远啸边说边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张圣旨,萧衍之见状只是挑挑眉,但没说话。   魏远啸于是继续道:“要不是你的那封信我早就辞官潇洒去了,毕竟皇帝想立虞天当太子,但他又忌惮虞景瑞的势力,所以就想让我去帮衬,或者说,皇帝是想从根本瓦解掉你的势力,他还是不信你。”   萧衍之点头应和,也是意料之中   “虞家人的心思都深,就算我娶了柳渊,但只要虎符还在我手里,皇帝就不会放心。”   当初打退蛮荒时皇帝就有意无意的想让他交出虎符,虽然没有明说,但萧衍之却能感觉得到,为此魏呈延还替他挨了一顿毒打。   皇帝想让他交出虎符,可魏呈延不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就顶撞了皇帝,皇帝又是个笑面虎,当时没有惩戒,但却驳了魏远啸的辞官奏折,理由是犬子激愤,还需管教方可成就大事。   魏远啸得知后大发雷霆,把魏呈延压进了祠堂让人反思,可魏呈延并不理解,还曾大声吼道,这就是我们少年人此般的英气!   “江屿秋的事我会看着办的,但魏尚书还得帮我个忙。”阻断了回忆,萧衍之伸手拿过了那张圣旨说道。   “我的师父受伤了,您得帮我照看几天。”   自从那日被王爷扔在了月湖,柳渊就已经有三天没见过王爷了。   鬼医倒是来过几次,可无非就是让他锻炼身体,然后又塞给了他一个瓷瓶和一本没有名字的书。   鬼医说那瓶丹药是用雪莲熬制而成,因为自己的体质特殊,寻常的伤风感冒可能没有药能对症,所以只能吃些补身体的,加强锻炼,以此来以防万一。   至于那本书都是一些寻常毒术,让他没事就学学,不懂就去药炉问他,每隔五天,他都会来验收成果。   可鬼医却忘了,柳渊也只是个普通人,那本书对一个才相识不到几天的柳渊而言,无异于就是本无字天书。   柳渊无精打采的叹了口气,他已经好久都没见到王爷了,而且这本书吧......他真的好多都看不懂。   “鬼医这字......连小篆都出来了。”又一次被上面的鬼画符劝退,柳渊趴在了石桌上,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意味。   萧衍之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小花奴的话,流萤正想提醒夫人的,可王爷却对他摇了摇头。   流萤下意识的退到了一边,柳渊对此还没有察觉,可萧衍之却已经站到了他身后。   嗯,小花奴手里的书倒是有点眼熟。 第33章   “鬼医的字迹向来如此,你不认识就不知道去找他?”   ‘碰。’   “唔,好痛!”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把柳渊吓了一跳,他想站起来,但因为动作太大了,一不小心就碰到了石桌。   “夫人!”   流萤见状突然向前迈了一步,但却有个人比他更快。   萧衍之皱眉把人按在了凳子上,柳渊这一下撞的挺厉害的,额头都红了,甚至还有肿起来的迹象。   看着还不断在眼前放大的俊脸,柳渊抿了抿唇,小脸微红,就像是在压抑心里的一场海啸。   不要在幻想了,也不要说话,他在心里默念着。   多说多错,他现在只需要当个哑巴,或许王爷就不会嫌他烦,说不定还会把他留在身边,当个小厮也好。   萧衍之让流萤拿了一盒药膏,不紧不慢给小花奴上药,心里却想着他有这么可怕吗?   柳渊一直都仰着头好方便让王爷上药,萧衍之看着这么乖顺的小花奴,心里的不悦也被渐渐消散,甚至是还挑起了小花奴的下巴,用内力给人激发着药性。   算了,就当是那天丢掉他的赔礼吧。   流萤已经识趣的退了出去,柳渊感受到额头上传来的温热时,眸光突然闪了一下。   他抿了抿唇,想说不用的......但王爷又难得这么温柔,而且他已经三天没见过王爷了,现在好不容易见到,他不想说那些违心的话。   鬼医的药千金难求不是没有道理,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柳渊额头上的红肿就已经消了,甚至就连一丝痕迹都找不到。   萧衍之坐到了一边,刚想问问他医书的事,但柳渊却突然低下了头,也不说话,就像是个哑巴一样,惹到萧衍之顿时不悦。   呵,他今天好不容易才把军营里的事解决,马不停蹄的就赶了回来就为了看这张冷脸的?   早知如此,他刚还不如直接去太师府。   “柳渊,你是不想见本王吗?”   柳渊见王爷要走,心神不定,连忙拉住了人的手腕说道:“我没有的,衍之。”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王爷,见王爷没有拒绝,这才敢上前一步。   “衍之,我是真的想你了。”柳渊的声音很轻,轻的就像是清晨的雾,“我这些天一直都在等你,去问了鬼医,但鬼医也不知道你在哪儿,等今天去药炉才发现鬼医也不见了,只留了张字条,说三日后回来,让我专心看书,他回来就抽查。”   “......”   听小花奴这么一说萧衍之才想起来,鬼毕方昨晚就被他赶去了百花谷,他自然是找不到。   不过一想到那书里的鬼画符,萧衍之也是头疼的咒骂了一声。   这死老头的字迹可不是一般人就能看懂的,有的就算是他也不敢确定,就更别说柳渊了。   “这几天我来教你配药,那本书看不懂就扔了,等鬼毕方回来,我让他再重新给你选一本。”   “衍,衍之......?”柳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瞬间就睁大了眼睛,看着不像是在说笑的王爷,心想不会是他幻听了吧?王爷说,说他来教他?!   等站到药田时,柳渊的脑袋都还是懵的,萧衍之把小花奴拉到了身边,然后就跟人简单说起了这里的布局,药草,甚至是隐藏的所有机关。   药炉在萧王府是个见不得光的存在,若非必要,萧衍之也不会让鬼毕方这么早露头,还叫虞天也察觉到了异常。   不过完事总有意外,柳渊就像是这场棋局的变数,而萧王府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再说药炉一直都被隐藏在竹林之后,还布置了一个迷阵,就为了防备那些有心之人的窥探。   柳渊就这么被萧衍之拉着,目光也随着人指的方向移动。   王爷的手很白,骨节修长,指腹也很温热,覆盖在他手背上的肌肤很光滑,没有一点儿茧子,根本就不像是习武之人的手。   萧衍之的声音也很淡,断断续续的,可却没有半分不耐,有时还会反过去提问,就像是位老师在随时抽查,看看学生有没有在认真听讲。   索性柳渊的记性还好,而且王爷也很照顾他,语速很慢,等说到最后的时候,还会给他举几个例子,好让他加深一下记忆。   药田里的药草很杂,并没有什么区分,萧衍之也只是跟小花奴说了几样最常见的,显得很敷衍。毕竟对于一个天生毒体的人来说,这世间好像就没有什么东西能比他的血更毒的了。   萧衍之把小花奴带进了屋子,从窗子上取下了一盆黑色的花,递到了小花奴面前。   “这是鬼毕方养的黑色曼陀罗,叶子根茎都有毒,就连它的香味也会使人晕眩,是天下第一毒花。”   柳渊小心翼翼的接过,神情却有些紧张。   因为鬼医说过他绝对不能碰这东西,但是王爷又......   “你天生毒体,算是百毒不侵,所以只要不是你自讨苦吃,故意伤害自己,这世间就没有什么毒能伤到你。”萧衍之边说边戴上了蚕丝手套,“把那片叶子摘下来,我教你怎么制作醉生梦死。”   他从火炉里取出了一条金线虫,把它扔进了盅里,可柳渊却迟迟不动,甚至是还有些犹豫。   萧衍之见他不动,于是问道:“怎么了?是因为鬼毕方让你别动这东西?”   柳渊闻言点头如捣蒜,声音也颤巍巍的:“鬼医说这盆花价值千金,让我绝不能碰,不然就要我赔......”   他现在的全部身家也不过就二两碎银,每月的月钱他也没拿过,又不敢去问,因为怕惹王爷不高兴。   所以那一千金他是真拿不出来。   可下一秒,萧衍之却直接拿过了花盆,然后剪下了一片叶子。   “衍之!”   柳渊见状想制止的,但萧衍之却让他闭嘴,还把他拉到了怀里,让人自己拿着。   “这株曼陀罗是鬼毕方从尸城挖出来的,吸收了至阴之气,后来又被他用至阳之血喂养,放在这药气浓郁的药园,吸收了杂质,又经过蜕变,所以现在也算是一株鬼花,鬼毕方自然是宝贵。”   “而你天生毒体,一滴血便能使它枯萎,鬼毕方也是怕你受伤,所以你只需要小心点就行了,明白吗?” 第34章   “唉,那南边突然死了这么多人,百姓民不聊生的,结果还没一个人敢去?你说皇上他能不生气吗?”   退朝后三五个文官一起朝宫外走着。   其中一个文官闻言也是摇了摇头:“那这不也是没办法吗?听那里的官府通报,是因为那里的人不知道是染上了什么疾病,全身都在溃烂,而且还会传染!你说,这样谁还敢去啊?”   “你还别说啊,大皇子与二皇子平时那么积勇的一个人,听到可能是疫病时都一言不发呢!”   “哎呦,你管他们的呢?皇上既然把萧王爷都留了下来,那这南下的事啊,我想我们也不用担心喽。”   “哎对对对,反正这萧王爷也在,这差事啊,是怎么也落不到我们头上的!”   ......   魏呈延靠在城墙上,看着他们谈笑风生,最后还不忘拉踩一下皇室也是嗤笑。   哼,这一个个的全都是废物!   刚在殿上全都装哑巴,现在倒是明朗了,因为知道有衍之,他们也不用再担心受怕,所以就一个个的全来当马后炮了?   呵,真不知道这些废物是怎么留下来的。   楼墙之高,就一定会登高望远。   眼前的红墙,和明黄的琉璃瓦都不知道是吸引了多少文人墨客的争先恐后。   有怀着造福天下,想让百姓都过上幸福生活,再没有贫穷的伟人;有贪心不足,想拥有黄金万两,再过上纸醉金迷的纨绔;也有要改变现状,想拥有无上权利,再过上高人一等的穷书生。   而这富丽堂皇的皇宫就是他们能发挥拳脚的一个媒介。   萧衍之出来的时候都已经快晌午了,魏呈延递了一块豌豆黄给他,随后两人才一起离开。   等上了马车,萧衍之这才叫住了转身欲走的人。   他问道:“南下的事已经落到了我头上,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魏呈延闻言立马笑了,转头就对着人挑了挑眉,然后还不忘让堵在前面的暗悲闪开。   他撞了撞了人的肩膀,语气上扬:“没听到你家主子在叫我吗?你堵着我,我还怎么上去啊?”   暗悲退到了一旁不说话,萧衍之见状也是无奈,替人掀开了帘子,好让人快点进来。   其实魏呈延早就猜到皇帝的心思,不过他不问,心想衍之要是敢瞒着他南下,那他就趁夜追上去,管他爹同不同意呢。   而萧衍之担心的也是如此,毕竟魏呈延以前就有过前科,他不得不防。   魏呈延在车里坐不住,就像是有火烧屁股一样,东倒西歪的,看样子很急躁,又很担心。   他忍不住的敲了敲车门,可刚憋出一个“我,”字就又转到了一旁,紧皱着眉头,然后时不时的瞟一眼旁边的好友,心里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就在人想张口,要出声时,萧衍之却连忙打断了人的欲言又止:“别跟我说什么连夜出行,你爹不是傻子,他应该早就猜到了。”   “......”   魏呈延尴尬的笑了笑,显然是被他拆穿,有些无奈。   因为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他小声问道:“那要不,我们现在就走?”   萧衍之闻言闭上了眼睛。   他见状又问:“啊,那就我先行一步?”   萧衍之还是不说话。   被无视,拒绝了两次魏呈延也不气馁,他撑着头想了想,眉头都快拧成了一个川子,突然灵机一动,双手一合,就像是很十拿九稳的样子。   “那要不我这几天先去春风楼躲一阵子?等你出发的时候,我就扮成个女的上车,保证我爹认不出来,这样如何?”   “......”   萧衍之头疼的皱了皱眉,伸手把眼前的脑袋给推到了一边。   他忍着不悦的说道:“你给我闭嘴,别吵我。”   春风楼是景城最大的一间花楼,坐落于望月楼对面的两条街后。   因为那里面的姑娘们个个都美若天仙,身若扶柳,而且个个都怀有一门绝技,所以就很受那些商贾谋士,甚至是王公贵族们的宠爱。   不过这些奢靡享乐在那些清官眼里就很上不得台面,若非办案,他们是绝不会踏足那里,就算是魏远啸也对此嗤之以鼻,所以魏呈延才会想到那里。   可萧衍之不同意。   如此,魏呈延就有些泄气了:“哎呀,那你要我怎么办嘛?”   见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魏呈延就有些郁闷了。   “不是我说啊,我现在要是回去,那老头儿肯定会把我扣进祠堂,不让我出来!你说,你有什么办法?”   他爹的性子他最了解,别看他现在放自己潇洒,但要是晚上不着家,那整个魏府的人都会倾巢出动。   之前就为了追他,把他堵到了河边,还威胁他说只要敢去,那就断绝父子之情。   最后还是他好说歹说,保证不会出事,甚至是拿以后作赌,说只要出事,他以后就再不跟着跑了,他爹这才放他。   萧衍之也知道魏尚书的脾性,况且他之前还对魏尚书做过承诺,会保证呈延的安危。   所以现在被人这么一问,他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魏尚书那里可是道难关,要想出去,那就必须要有个足够站得住脚的理由。   一想到这里,萧衍之就十分头疼的闭了闭眼睛。   而魏呈延还在一边扣着马车,见他终于肯理自己了,但脸还是垮着,就像在说:你要敢不带上我,那我就把这景城翻了,也会自己南下!   魏呈延的脾气很轴,萧衍之抬手按了按额角,轻声安抚:“我跟你一起回府,魏尚书那边我去说,你别捣乱。”   “可以,那没问题。”   魏呈延一听就高兴了,闻言立马从怀里掏出了两袋瓜子,扔了一袋给萧衍之,然后弓身钻了出去,死皮赖脸的跟暗悲坐到了一起。   他把袋子递到了暗悲面前:“喏,我这人可是很大方的,从不吃独食。”   暗悲冷脸拒绝:“谢魏公子好意。”   被人扶了好意魏呈延也不气,反而还心情尚好的哼起了前些天他从望月楼那里听来的小曲儿。   “缘分天注定,孤儿欲伤情;英雄救美之妙哉,独留一人泪长流;战神不解风情,娶新妇,却失了心;伤,恨,哭,泪尝遍,亦是难解,难解。”   “......”   月湖上次的英雄救美流传至今。   在听到说书人以一种非常奇特的曲调哼出来时,魏呈延就觉得十分有趣,在那儿听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才勉强学到了一点精髓。   暗悲听了不敢出声,而坐在马车里的萧衍之倒是挑了挑眉。   他还在一边苦思冥想着要怎样才能把人带出去,结果这人倒挺有闲情雅致的,还给他哼起了小曲儿?   魏呈延正哼的起劲呢,还不知道车里那人的算盘已经打到了他身上。   他一边磕着瓜子,又一边哼哼。   “天时地利人和,孤儿时机未到,伤了心;春夏秋冬轮回,往事不堪回首,随风散;孤儿叹,何为情?哽咽情深处,两行泪清流,亦是可惜,可惜。”   ......   魏府,魏远啸正站在门口恭迎。   就像是早猜到了他们会来,魏呈延的曲儿都还没唱完呢,就被他爹身后的几十名护卫给压进了祠堂。   魏远啸走上前,声音不卑不亢:“萧王爷,请移驾书房说话。”   萧衍之闻言点了点头:“魏尚书请。”   魏远啸正压着火,萧衍之也感受到了。   之前都是叫他全名的,只有在对他行事感到不满时,他才会尊称一句萧王爷,就像是在提醒他的身份,也像是在提醒他对他做过的承诺。   魏呈延一路上倒还算安静,因为他爹生气了,而且还是很严重的那种,他不敢再去火上浇油。   唉,他现在也只能祈祷衍之能说服他爹了......   上一秒都还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间暗了,炽热的太阳也被一片厚积云遮挡住了光辉。   魏远啸刚走进书房就坐到了一边,卸了恭维,黑沉着一张脸,就像是那外边的天气一样,由晴转阴。   萧衍之站在一边,都能看到魏尚书端起茶杯的手也在隐隐发颤。   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南下,也就是清风镇的那场疫病他也不知是真是假。或许一开始他还能有五成的把握去说服魏尚书,但现在,他或许也不那么确定,到底还要不要呈延与他一起同行。   毕竟人老了念及最深的也就是亲情。   他自己是孑然一身,身后也没有值得他挂念,亦没有会挂念他的人,所以这一场疫病对他而言无非就是生与死,人间与黄泉的距离。   但呈延他不一样。   因为魏尚书还在身后等着他,在挂念着他。   ......   沉默就是治疗尴尬最好的良药,周围只有空气是流通的。   真的是年轻气盛啊,魏远啸在心里想着。   仗着他们说的什么少年人此般的英气,就该醉酒当歌,人生几何,所以根本就不怕死,遇事为朋友两肋插刀,只想着一头冲,也不计后果。   一想到这里,又想到他那不肖子孙,魏远啸也不得不叹了口气,认命的服了老。   他看着人问道:“萧王爷,你是要南下是吗?”   萧衍之闻言点了点头:“皇帝只给了我三天的准备时间,我打算带着鬼毕方一同前往。”   魏远啸又问道:“那你的夫人呢?是让他留在城里,还是把他一起带走?”   城里不太平,还在养心殿的时候,萧衍之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他说道:“带着一起走,留在城里我不放心。”   魏远啸闻言则点了点头,像是早有预料一般。   他给人倒了一杯茶,然后又抬头看向了一旁的萧衍之:“那么呈延呢?你又作何打算?”   弯弯绕绕的,他们最后还是说到了正题。   萧衍之也没有客气,坐到了一边,随即稳稳当当的就接下了魏尚书的那一杯热茶。   “他若是想去,那我便带着,不想,那便就留在城里等我的消息。”   他的声音不卑不亢,言辞凿凿。   可魏远啸却冷笑了一声。   萧衍之也看向了他,眼神很坚定,是绝不会退让。   他知道魏尚书的担忧,但魏呈延注定是要翱翔于九天的雄鹰,他不会甘心一直都躲在羽翼下,当他的浪荡公子。   更何况,也没有人能永远护得住他。   在最靠近权势的漩涡之中,就算是他萧衍之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所以就更别说能三心二意,再去保护身边的人了。   “那我若是不准他去,你们又要作何?”   ‘哐啷’一声,是魏远啸把一旁的佩剑按在了桌案上。   萧衍之眸光一寒,抬手按住了即将出鞘的利剑:“魏尚书,呈延他不是女子,就算是你能关他一阵,但你还能关他一辈子不成?”   “天上的雄鹰一定会展翅高飞,更何况在这盘棋上,还是您把呈延亲手推给了我,所以魏尚书,您现在是要反悔了吗?”   “把呈延推上棋局是万不得已,但你对我承诺过,说一定会护他安危的不是吗?”魏远啸说完摇了摇头,朝人伸出了手,“清风镇已经死了有上百人,染病的也有三分之二,虽没查出是不是疫病,但传来的图册上,却是同疫病无异。所以你们现在去,那就是一条不归路,或许就是有去无回。”   “皇命难违,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但去送死的人你却能决定。”   魏远啸说完就看向了萧衍之。   他已经老了,身体,精力也大不如前,现在唯一还清醒的,也不过就是这脑子还转的动,知道什么是死,什么又是活。   萧衍之夺过佩剑扔到了墙上,站起身,朝人点了点头:“魏尚书,其实我的权利还没有到一手遮天的地步,想去和不想去都不是我能决定的。不过你若是担心,那不如就去找呈延坐下来好好聊聊,你若是能劝下他,我也绝无二话。”   说完萧衍之就走了,桌上的茶水已经凉了,可外面的天却亮了。   魏呈延在祠堂等了半天,期间还让修兰给他带了一盒吃的,一壶酒,可最后等到的却不是好友,而是他家里的古板老头儿。   魏远啸看到一桌的美食也没说话,只是坐到了一边,还不忘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都说无风不起浪,但魏呈延最怕的也就是这样,暴风雨下的宁静。   “你看着我作甚?坐下来陪你爹喝喝酒,说说话吧。”魏远啸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说道。   魏呈延不敢拒绝,只好坐到了旁边,给他爹倒酒:“难得了,这可是从你酒窖里搬出来的,你居然不打我?”   魏远啸轻笑了一声:“你这小兔崽子除了老子的酒还喝的进谁的?望月楼的一月清每天就只有十壶,就你这性子,能老老实实的去排队就怪了。”   “嗯,其实军营里的米酒也很不错。”魏呈延给他爹夹了一块排骨。   魏远啸不吭声了,碗里的那块排骨还冒着热气,糖水一淋,不用想都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美味。   见他爹不说话,魏呈延也放下了筷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爹,这次南下柳渊也会去。”魏呈延端着酒杯一饮而尽,“你知道他的吧?之前就王府的一个花奴,也不知道怎么就被皇帝给看中了,下旨跟衍之成了亲,就前几日,我跟他还在月湖看了一场英雄救美的戏码,最后还是我把他给送回王府的。”   “他那人啊很单纯,之前还没有成婚时,衍之就待他挺好,平时出去游玩也会带着他,好吃的,好玩的,甚至就连我们在路上听到的怪谈也会跟他讲,比起那江屿秋,我到觉得衍之更喜欢这柳渊。”   “不过柳渊是个孤儿,其实也不尽然吧,就太师府出事的那天,衍之突然发现柳渊的血有毒,找鬼医来一看才知道,柳渊竟然是天生毒体。他的父母应该就是被他克死的,又或许是被他们遗弃,但总的来说,柳渊跟衍之其实是一样的。身后都没有亲人了,孑然一身,不管是生是死,或许都没有人去在意,或许就是哪天消失了,应该都不会有人发现。”   “我刚还在车上劝衍之把柳渊接到我这里来,有你帮忙照看着,那些人应该会有些忌惮。但他拒绝了,他说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而且柳渊也不会同意。”   “身为夫妻,生则同衾,死亦同穴。”   半炷香的时间不到,一壶酒就已经到底了。   魏远啸还是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的跟儿子谈话,若换做平时,在他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他应该就拂袖而去,把这逆子关个三天三夜,直到萧衍之他们出城才把人给放出来。   但魏远啸是知道的,他关不住他儿子的心。   魏呈延也没想到他爹今天的耐心会这么好,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不说,没挨打就是奇迹了,而且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全是我要走,你不要拦我,就算你拦我,我也不会乖乖的留在这里......   空气中突然安静了。   魏呈延小心翼翼的吞了口口水,心想他果然还是劝不动父亲,可下一秒,魏远啸却意外的吃掉了碗里的排骨。   “你爹我老了,现在这天下,终究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 第35章   三日后,萧衍之一行人总算是启程了。   城墙之上,虞景瑞看着缓缓前行,已然成了一块黑点的马车嘴角也是上扬。   好戏开演,作壁上观。   他很好奇,在这场困兽的争斗中,到底谁才是最后的胜者。   走了大半天,魏呈延突然在河边停了下来,鬼医打着哈欠的把柳渊叫到了一边,开始抽查这几日的成果。   萧衍之跟魏呈延在河边闲聊,看着从城里传来的密信,魏呈延直接一把火就烧了个干净。   “清风镇距这里大概有几百里路,就算那人脚程再快,轻功再好,也不可能越过我们,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把人给虏走。”   魏呈延说的不无道理,清风镇距离景城就有五六百里,从他们准备出发,城里的暗桩就已经启动,不可能会有人逃得过他们的眼线。   当然,也有例外。   “清风镇的疫病来的蹊跷,虞天还舍不得让江屿秋去送死。”萧衍之说完,递给了魏呈延一个瓷瓶:“清风镇和离人谷的那场瘟疫有些相似,路上不太平,除了我们带的食物,最好什么也别碰。”   “那这是什么?”魏呈延摇了摇手中的瓷瓶,看着他问道。   “化骨散。”   说完,萧衍之朝马车旁看了一眼。   柳渊还在配药,软骨散他已经学会了,但这东西只能封住人的内力,若是遇上像萧衍之,魏呈延这样的高手,那这还是不够看。   鬼医也不藏私,再加上柳渊的体质特殊,所以鬼医与萧衍之商量,决定让柳渊用自己的血来炼制毒药。   “天生毒体的人就堪比这天下第一奇毒,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你可以在里面再加一些铁线草,柳白,和地黄。”   柳渊边听边取,血红色药汤瞬间变黄,最后加上自己的三滴血,又由黄变黑,甚至是还弥漫出了一股药香。   “这小东西是袖剑,经过改良,它一次能装三千银针。”鬼医扔了个黑色的套子给柳渊,又把隐银针全都扔进了锅里,加大了火势闷煮。   “你既是跟着我用毒,那就算是我半个徒弟,我这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但这些保命的玩意儿却不少,就当是我给你的礼物了。”   “鬼医,这太贵重了!”   柳渊摇了摇头有些惶恐,手里的绸缎一模就知道价值不菲,何况他还是个学徒,也没有行什么拜师礼,收礼就更不合规矩了。   鬼医一把拽过了柳渊的手,力气大到不容让人拒绝。   “放心收下好了,这可是保命的物件儿。”   手腕上突然一凉,柳渊颤了一下,看着已经缠到了手腕上的袖套,抿了抿唇,可到底还是没有开口。   袖套是全黑的,中间镶嵌着一块琉璃,流光溢彩的,晃眼一看,就像是一块简单的天然配饰。   柳渊的肤色白皙,被黑色的一衬就更显得纤细,盈盈一握,看着就很舒服,跟他还挺配的。   毒针已经浸好了,鬼医不敢用手去捞,只好用内力把毒针全装进了袖套。   “这东西不需要内力去催动,看到前面的树了吗?”鬼医站在柳渊身后,抬起他的手,让人看好了。   “腕带上有一个机关,你只需要握着两边,然后对准目标。”   ‘咻!’   话音刚落,柳渊只感觉身子朝后仰了一步,转瞬之间,他前面的那颗大树瞬间干枯,然后就随风消散。   “袖剑一次可发三针,一击毙命,但后坐力强,所以你得控制好方向。”   “......”   柳渊没想到他的毒性会这么强,可那瞬间枯萎的大树就摆在面前,他很震惊,但又无比的庆幸,幸好他是有用的。   这一次的南下王爷说是去治病,可能是瘟疫,让他自己做决定,是去还是不去。   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同意,没有一点儿犹豫。   柳渊本来就是一个孤家寡人,这一条贱命是死是活或许也不会有人在意,所以他不想离开王爷。   出发时鬼医塞给了他很多瓷瓶,说保护好自己,遇事就洒,千万不要犹豫。   魏公子也给了他一把匕首,说路上不太平,防身利器。   至于王爷,只让他跟紧了,不要掉队。   柳渊也知道自己只是一介平民,没有内力,身上也没有什么值得让人肖想的东西,所以还在担心自己会不会拖了王爷的后腿。但现在不一样了,因为他的血会制成天下第一奇毒,如此一来,他也能帮上王爷,不至于是一事无成的废物。   入夜,萧衍之他们歇在了一间客栈。   柳渊靠在萧衍之怀里,半炷香了,手里的医书却还在第一页。   王爷的怀抱很温暖,萦绕在鼻尖的檀香也让人红了脸,心跳漏了半拍。   柳渊有些羞涩的闭了闭眼睛,心想他真的是好色之徒,居然还想在这里跟王爷来一场翻云覆雨!   “柳渊,昨晚是还没有满足吗?”萧衍之不是傻子,隔着肉体的强烈心跳都传到了他耳边。   他反手扔掉了小花奴手里的医书,把人压在了身下,好笑的看着已经熟透了的小花奴。   “想要吗?嗯?”萧衍之低头在人耳边吹了口气,柳渊被勾的颤了一下,抿了抿唇,可身子却很诚实的弓了起来。   “衍之......”柳渊伸手环住了萧衍之的脖颈:“下面湿了,你帮帮我好不好?”   话音刚落,屋子里的烛火瞬间被熄灭。   旖旎风光中,说不出口的呜咽尽数被堵在了喉头,来不及的吞咽的口水从嘴角滑出,勾勒出了一声声的黏稠。   夜晚的天很宁静,冷风飒飒,可屋内却火热无比。   “衍之......不,不要了。”柳渊难受的转头碰了碰萧衍之的嘴巴,带着一丝讨好:“我,我好累啊,我们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柳渊,抓着我的肩膀。”萧衍之抱着人的腰身一翻,把人抱到了身上。   他亲了亲柳渊的水光潋滟的眸子,腰身一撞,按着人的脖子不让人跑。   “衍之......我们明天还要赶路呢。”   柳渊深吸了一口气,红着脸抵着萧衍之裸露的胸膛,挣扎着想要下去,却不想那东西却又大了几分,惹的柳渊瞬间失了力的靠在了萧衍之肩上。   好,好难受,可又好舒服啊。   夜还很长,梦也美妙。   漆黑的屋子里,有人在烛光中花天酒地;有人在房梁上紧皱眉宇;有人在棋盘上浴血厮杀;也有人在木床上翻云覆雨。   天边的鱼肚白还在快速翻涌,沥青的天映照着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撒下了无数光辉。   温暖如心。   大清早的客栈很热闹,柳渊与萧衍之刚下楼,鬼医就朝柳渊扔了一个金色瓶子。   “后面到底不是个受宠的,你自己注意点。”   “......”   魏呈延笑着移开了眼睛,躲在暗处的死士们也默契的消失在了原地。   “谢,谢谢。”柳渊红着脸的坐到了一边,鬼医摆了摆手还想说些什么,可萧衍之却瞪了他一眼。   “......行吧,那个,反正你们自己看着办啊。”鬼医摸了摸鼻子移开了视线。   没办法,他又打不过那老狐狸,而且他现在顶多就是拿钱办事,可不能得罪了金主。   他们现在正处在双叶镇,距清风镇还有几百里路,就算是马不停歇都还要花三天。   可水路就不同。   “这里的水路都是由孟家掌管,但这孟鹤鸣与许铭交往密切,我们要想让他行方便,恐怕会有些难。”   户部尚书许铭掌钱,每年经过他手里的钱财不说上千,也有上万,而这双叶镇的孟家,也算是他在路上给他们的留的眼线。   魏呈延指着地图上的某处,又把刚从店家那里拿来的地图放到了一起对比。   “这里原本是一片树林,还有这里也是一处断崖,但我们的地图上都没有标注,而且这路线明显是要把我们带到林子里去。”   萧衍之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眸光不明。   柳渊和鬼医倒是凑近瞧了瞧,看着魏呈延指的地方,鬼医不爽的啧了一声:“这地图是我拿的,好家伙,什么时候给我掉包了都不知道。”   “那我们现在穿过这片林子,是不是就可以了?”柳渊突然问道。   魏呈延摇了摇头,掏出折扇边摇边说:“按道理来说没问题,但问题就出在这里。”   双叶镇不大,占地也不过百亩,可这里的人却都穿金戴银,而且很厌恶生人,对他们也有敌意。   魏呈延刚说完,屋里瞬间就多了四个黑衣人。   以暗悲为首,暗欢,暗离,暗合都分别站到了四角戒备。   柳渊还没见过这样的架势,抿了抿唇,最后还是被萧衍之拉到了身边才逐渐放松。   鬼医也是严谨,打开窗子不知道往外面撒了些什么,拍了拍手才坐到了一边。   “这片林子有些古怪,据说进去的人最后都被鞭尸挂在了城头,像是有什么野兽。但除了水路,我们要想去清风镇就只能穿过这片林子,没有办法。”   魏呈延敲着桌子,语气还有些激动。   他不信这世上有什么怪力乱神之说,但却对这蹊跷事十分感兴趣。   “怎么样?我们今晚要不要去夜探一下,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鹤鸣是虞天的人,水路我们走不动。”萧衍之揉着柳渊的脑袋,一边沉思,一边说道。   “这里的人也不可全信,两张地图,一张是猪皮,一张是虎皮,有些奇怪。”   “那你打算怎么办?”魏呈延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寻常地图都是树脂熬制,猪皮的很少见,大多都是那些达官贵人从江湖野莽那儿搜刮来的,但这虎皮嘛,就有点难说了。   他们也才刚到双叶镇不久,可地图却被人悄无声息的替换,由此可见他们一早就被盯上了。   挺好的,萧衍之之前还想要怎么才能引蛇出洞,但现在都不需要了。   “他们既然这么处心积虑,那我们就随了他们的意。”   话落,萧衍之牵着柳渊就走了出去。   魏呈延与鬼医在后面相视一笑,二话不说的就跟了上去。   萧衍之可不是什么任人揉搓的废物,想执棋,那也要看看他们到底有没有本事。   吃人林位于一片河流之后,四周瘴气弥漫,草木凋零,青天白日的看着却像是一片泥沼,叫人蒙生怯意。   柳渊被眼前的景象吓到后退了一步,刚在山脚的风景都还明媚灿烂,他实在是想不通,不过才几步路的距离,这里怎会是这样的光景。   萧衍之察觉到身边人的异常,伸手拉过了柳渊的手,语气淡漠:“怎么,害怕了?”   “我......”柳渊楞楞的点了点头,复又摇了摇头,声音还有些喑哑,“衍之,我们真的要进去吗?”   吃人林的传闻并不是空穴来风,就单单是窥见一角就就已经够毛骨悚然了,更别说还要进去。   柳渊很害怕,也有窃意。   “小子,你现在就算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下一秒,还不等萧衍之开口鬼医就塞给了柳渊一粒药丸。   “吃下去,瘴气来了。”   语音刚落魏呈延率先开路,悲,欢,离,合四死士在外面形成了个包围圈,鬼医断后,柳渊被萧衍之护着往深处走,隐隐约约的还能听见兵器相撞的声音。   这瘴气有古怪,就像是有人在操控一样,自萧衍之他们来了就朝着他们聚拢,杀机四伏。   柳渊到底是个普通人,不像习武之人一样有内力傍身,一炷香的时间不到,就已经累的气喘吁吁,再也跑不动了。   顷刻间挡下了几枚暗箭,萧衍之面无表情的把柳渊拉到了身后,魏呈延站在背后防备。   “呵,看来是来者不善啊。”都这时候了,魏呈延还有心思说笑。   柳渊心急如焚的看着护在身前的王爷,想帮忙,可他根本就看不见人,腕上的袖剑举起又放下,放下又举起,只能在原地干着急。   围绕在周围的瘴气越来越重,暗悲一行人也不见踪影,魏呈延耐心告罄,面容冷峻的把柳渊推到了萧衍之怀里,顿时跃上了半空。   他冷冷的勾唇,伸出五指嘲讽道:“一群废物,真以为本少爷是好惹的?”   话音刚落,以魏呈延为中心,四周顿时掀起了一阵狂风。   萧衍之抬手挡在了柳渊面前,柳渊什么也没看到,只感觉到有一阵风吹过。   瘴气退散,四周立马开阔起来。   魏呈延落到了一棵枯树梢,烧了信烟,随后才飞身而下,把刚从瘴气里夺来的东西扔在了地上。   “那人跑的太快了,就跟条泥鳅似的,不好抓。”   萧衍之扫了眼地上的青蛇面具,转身把柳渊拉到了怀里,像是安慰,也是提醒:“瘴气散不了多久,袖剑握好了,明白吗?”   柳渊楞楞的点了点头:“我,我知道的。”   他刚才看到瘴气里有一道一闪而过的庞大身影,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但时间有限,还不等他追问,鬼医就已经寻着信烟找了过来,身上还带着伤。   他看着萧衍之摇了摇头,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肃:“是蟒,我只看到三条。”   萧衍之上前给人止血,魏呈延也默契的去帮忙,柳渊在后面看着,只见萧衍之突然把鬼医按在了地上,魏呈延也迅速的捆住了鬼医的双手。   “靠,你们两个想干嘛?”   “衍之!” 第36章   传闻蛇千年可成蟒,再千年可化龙。   一个双叶镇两张地图,路线不同,地点不同,可唯一的相同点,就是都想把人留在这儿。   鬼医身上的伤不重但也不轻,悲,欢,离,合四死士也随着信烟找了过来,身上都受了不少的伤。   “说说吧,都遇到什么了?”   萧衍之扔了个瓷瓶给暗悲,让人把它分了。   “这瘴气有毒,一粒解毒丹只能维持三个时辰。”   “主子,我们刚遇到了一个青衣人,交了几次手,他的内力有些异常,一会儿高涨,一会儿又消散,像是中了毒,但他出招狠厉,很像暗阁的杀手 ”   暗悲跪在地上,把从青衣人那儿夺来的笛子递到了萧衍之面前。   “这是妙音笛,传闻吹响此笛可驯服万兽,但需要特质的乐谱。”   “嗯,那人的左臂是不是有伤,半张脸有蛇鳞,腰上还挂着一个酒壶。”萧衍之拿过笛子问道。   “是,那人左臂的垂着,与我们交手时都是右手,可脸上并没有蛇鳞。”暗悲垂头恭敬道。   他们当时被一条蟒蛇逼到了山崖,暗欢受伤,暗合也因为吸入瘴气陷入了昏迷,他与暗离拼死才把蟒蛇重创,可到底还是挡不住那畜生,眼看就要命丧于此,但那条蟒蛇却突然狂躁起来,掉头就窜下了山崖,他们才幸运的逃过了一劫。   后来他们就看到了信烟,在过去的路上又碰到了那青衣人,打了几回合,最后还是被暗离的暗器逼退,这才有惊无险的找到了这里。   青衣人的身份还有待查证,但萧衍之明显更相信自己人的说法。   手中的妙音笛就是凭证,再加上暗悲说起暗阁,萧衍之已经大概能猜出这幕后之人到底是谁了。   等到了晚上鬼医却突然发起了热,因为被蟒咬了一口,虽然及时解了毒,可这瘴气却无孔不入,导致伤口发炎,脖子上也莫名出现了几条骇人的青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食血肉一样,疼的鬼医直冒冷汗,忍不住在地上缩成了一团,嘴里也还不断的在嘀咕着什么。   “嗜......血草......血......快......以毒攻毒......”   “鬼医,你是不是在说嗜血草?”柳渊在一边急的发抖,整个人都趴到了地上想听的在清楚些。   “这东西是药吗?”   “还是说能解你身上的毒?”   毒素入脑,鬼医现在什么也听不到,只是一味的重复着“以毒攻毒。”四个字,还哆嗦着转头看向了萧衍之。   嗜血草是长在尸体上的一种毒草,因为人死后会产生大量尸气,又加之自身血气还未完全流失,所以一些毒医就很喜欢把这些尸体当做养料,专门拿去温养毒草,毒花。   萧衍之对嗜血草很熟悉,因为当年就是他亲手培养出了嗜血草,最后也是他亲手杀了那些知道如何培养的人。   他很确定,当年并没有什么漏网之鱼。   “操他妈的,这片林子全是死物,别说什么野兽了,就连一条河都没有!”   魏呈延乘兴而去,败兴而归,转了两三个时辰,最后连野果子都没有带回来一颗。   暗悲几人都还在抓紧时间调养身体,他们带来的干粮也不过就三天的量,鬼医现在又是这模样,别说三天了,只要五天能走出去都算幸运的了。   “血......以毒攻毒......蛇......”   鬼医捏着自己的脖子,艰难的朝萧衍之伸出手。   柳渊焦躁的拉住了想要自残的鬼医,在人身上摸索着,可除了一些瓶瓶罐罐就再也没什么东西了。   “怎,怎么办啊?”他急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可他真的尽力在找了。   “嗜血草到底是什么呀?这里,这里全是枯树,连颗草都没有,衍之,衍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柳渊心急如焚的看向了萧衍之,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很是惹人心疼。   鬼医是李伯之后对他第二好的人了,平常虽然严厉了些,但这也是为了他好,柳渊又不是傻子,不至于还分不出来。   魏呈延见状也是忍不住碎了一口,鬼医向来都神出鬼没的,又擅用毒,所以他一路上都没怎么注意,这才导致了现在的状况。   “我再去别的地方看看,你们就,”   “别去了,这里没有嗜血草。”萧衍之适时打断了魏呈延的焦虑,上前蹲在了鬼医身边,伸手摸了摸柳渊的脑袋,让人先去一边等着。   柳渊虽然担心但还是听话的走到了一边,萧衍之就像是他们几人的定心骨一样,只要他发话,就好像什么都能轻松解决,根本就不用担心。   “拿一把匕首给我,烧红,然后再去烧点热水。”   萧衍之封住了鬼医的穴位,头也不回的就朝魏呈延伸出了手,两个人配合默契,一个拿,一个递,柳渊看在眼里,心里忍不住羡慕,又觉得伤心。   魏公子不愧是王爷的朋友。   萧衍之面无表情的划开了鬼医脖子上的青筋,鲜血顿时涌出,可他却像是看不见一样,还用刀尖扒开了皮肉,伸手往里面戳了进去,疼的鬼医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魏呈延在一边顺着刀尖淋上了热水,留过血肉,周围顿时烫红了一片,撑开的皮肉里还在冒着血泡,鬼医顿时瞪大了双眼,像是非常痛苦的用力握住了萧衍之的手腕,可连话都来不及说就疼死了过去。   柳渊也忍不住闭了闭眼睛,可萧衍之与魏呈延手上不停,一个撑住了刀尖,一个还在往鬼医的脖子里探去,直到摸到了什么,萧衍之立马化开了自己的手掌,鲜血交融,鬼医上的青筋也立马躁动起来。   “柳渊,把止血散给我。”   “啊......来,来了。”   柳渊着急忙慌的递了过去,萧衍之连看都不看的就撒在了鬼医脖子上,随即往后用力一扯,拔出箩卜带出泥,只见他手里赫然拽着棵像是根茎一样的东西。   “别碰。”萧衍之眼神制止了魏呈延的好奇心,“这东西就是嗜血草,一旦碰到血就会寄生,是个活的,毒性很强。”   说完就把嗜血草扔在了地上,转头给鬼医喂了颗丹药,然后就让柳渊守在一边,把魏呈延叫到了一旁。   “有人在模仿暗阁行事,观海偷了沐阳晨的妙音笛,那个人应该来自苗域,是虞天的第二把交椅。”   萧衍之把笛子和面具一起扔给了魏呈延。   面具上的纹路很古老,蛇鳞与看不懂的文字交织,应着火光,竟还散发着一抹冰冷的杀意。   苗域地处蛮荒南边的湖泊上,擅长巫蛊之术,当年仗着几只笛子可是诛杀魏呈延不少人。   最后还是萧衍之设计把苗域围杀在了方阵之中,不过当时场面混乱,再加上蛮荒又在虎视眈眈,萧衍之不可能舍大保小,于是就放过了那些漏网之鱼,但没想到,时至今日他竟又对上了苗域。   “若真是苗域,那这里的一切就都说的通了。”魏呈延没好气的把面具扔在了一边,显然是又想起了以前的旧事。   “当年就跑了不少人,我在清点人数时苗域的族长和几位皇子全都在列,可独独就少了他们的小皇子,娜刹迦。”   “哼,不过就一群乌合之众罢了,手下败将还不足为惧。”萧衍之冷冷的说道。   “可鬼医现在的状况我们肯定是走不了,要是被耗成了持久战,我们都好说,就怕柳渊会第一个坚持不住。”   魏呈延非常了解好友的脾性,不怕事,但也从不惹事,可一旦有人触到了他的底线,别说这一片林子了,只要一个不高兴,那双叶镇可能都会化为一座死城。   出发前他爹还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要管住脾气,还要看好衍之,千万不能让他在路上伤了平民百姓,就算是假的都不行,不然一经好高发,闹上了朝堂,就他和寇钦两人可挡不住那么多人的妙语连珠。   所以这双叶镇奇怪是奇怪,但他都压着脾气,不想被人抓住机会,白白给衍之他平添麻烦。   “娜刹迦明显是冲着我们来的,柳渊又不会武功,即使是百毒不侵,但这里的蟒可不会嘴下留情。”   “而且鬼医现在也中了毒,就算他是用毒高手,但也不可能一觉醒来就重回巅峰,再加上暗悲他们也受了不轻不重的内伤,恢复还要时间,可娜刹迦又一直在暗处虎视眈眈,我们伤患太多,他若真想跟我们以命相博,我们的处境肯定会更难受。”   吃人林的地形他们都不熟悉,两张地图也是假的,魏呈延只知道他们现在正处在林子的正中央,四周环山,要想出林子,就必须朝南直走,等看到一条溪流,再顺溪而上他们就能抵达飞鱼镇。   “我刚在周围转了一圈,连河床的影子都没看到,就算是河石都没有一颗。”魏呈延边说边捡了根树枝在地上把他去过的地方都画了出来,“不过这里有一座山头,地势险峻,易守难攻,而且那上面的瘴气比这还重了足足一倍,所以我想娜刹迦是不是就躲在这里。”   “飞鱼镇就在这后面。”萧衍之看着魏呈延指的地方缓缓说道。   “啧,可那地图都是假的,就怕那里又是个陷阱。”   “飞鱼镇依山傍水,那上面只要有水源,就证明我们没有走错。”   经过一夜的修养暗悲几人都恢复了不少,鬼医也在柳渊的照看下一大早就恢复了精神,不过身体还很虚弱,不能着急赶路。   柳渊搀扶着鬼医走在中间,暗悲几人则近身保护,魏呈延收尾,萧衍之打头阵。   越靠近山头瘴气就越重,柳渊倒是没什么异常,把解毒丸都分给了暗悲他们,边走边观察着周围,总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一样。   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很不好,就像是被人看中的猎物一样,下一秒可能就是被咬破咽喉。   “柳渊,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鬼医突然看向了柳渊问道。   因为他的手实在是太冷了,而且脸色也很苍白。   萧衍之闻言也停下了脚步,柳渊被王爷的视线一烫,眼神闪躲,不自觉的抿了抿唇,最后抬手指向了某一处低声说着。   “那里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盯着我,而且我还闻到了一股异香,像是青檀木,也像是肉烤焦了的焦香味。”   “嘶,这事你怎么不早说?”   鬼医一听立马把人护在了身后,萧衍之与魏呈延也是立马看向了四周。   山腰上突然起了一阵风,有点冷,可却没有一个人敢动。   就如魏呈延说的一样,这片林子里的全都是死物,所以这飒飒声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萧衍之突然拔出了长剑,面容冷峻。   因为他已经看到了瘴气里的东西。   “是蟒,你们不要乱动。”   话音刚落萧衍之就被一阵狂风卷到了瘴气里,所有人都只看见一条尾巴从空中一闪而过,可还来不及反应,萧衍之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王爷!”   柳渊胆战心惊的喊了一声,眼睁睁看着王爷被三条蟒蛇逼到一边,要不是被鬼医死死拽着,他一定会不顾一切的追上去。   “柳渊!萧衍之他又不是傻子,你就算过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鬼医把人拽到了身边,跟着今早说好的路线,带着暗悲他们就朝着反方向跑去。   “可王爷他只有一个人啊!”柳渊当然知道他很弱小,可王爷他也是凡夫俗子,也会受伤,也会疼的啊。   他还想在反驳些什么,纵使他不会武功,可他是天生毒体,血有剧毒,哪怕就是能帮王爷争取点时间,他也是高兴的。   可鬼医的语气却不容置哙:“我知道你是担心萧衍之,但你难道连他都话都不听了吗?”   果不其然,柳渊一听这话顿时安静了下来。   暗悲不动声色的看了眼王妃,心想他们在看到那三条巨蟒时都难免恐慌,可王妃却一心只想着王爷,实在是令人汗颜。   鬼医现在没什么功夫再去纠正柳渊一心为萧衍之的执着,他边跑边做着标记,直到看到前方的瘴气陡然扩大,脚下也充满了生机,他顿时止住脚步,闪身把柳渊拉到了一边,连忙捂住了他的口鼻。   魏呈延昨晚的推断并无道理,作为苗域人,娜刹迦擅巫蛊之术,瘴气最浓之地确实会是他的老窝。   可就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娜刹迦会不明白?   所以他们今天故意反其道而行之,先来一招引蛇出洞,然后再根据蟒喜阴的习性朝反方向跑。   不过溪流是找到了,但这里竟还有两条蟒在留守。   鬼医朝暗悲几人做了个手势,拉着柳渊悄无声息的退到了一边,毕竟他们现在身上都有伤,若是硬闯,无疑就是在找死。   吃人林被瘴气分为了两个极端。   双叶镇与飞鱼镇距离不过就几公里的路程,可由于萧衍之一行人的到来,祸水东引,倒是为双叶镇引来了无数灾祸。   鬼医在江湖行走了数十年,虽不喜朝廷的作风,但好歹也是萧衍之的身边人,对如今的局势也有了解。   清风镇的那场瘟疫,或许,不,应该说针对的就是萧衍之。   “我身上有火油,你们谁敢去上去跟它决一死战啊?”   鬼医把腰间的葫芦放到了地上,又往四周撒了几把白色粉末。   “我们身上都有伤,硬拼肯定是玩完,所以只能是智取。”   “我可以去把它们引过来。”暗悲拿起葫芦摇了摇,眉头紧皱,“就这么点?你确定能行?”   “啧,你傻啊?”鬼医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随即笑着拍了拍柳渊的肩膀,神色很是得意:“我们不是还有这小家伙吗?”   柳渊也不是傻子,话落就把袖剑里的银针都取了出来。   鬼医戴上了蚕丝手套,柳渊则是趴到了另一边,划破了手掌放进了溪流。   柳渊是天生毒体,天下奇毒之首,亦是天下第一的解毒丹。   环绕在周遭的溪流潺潺,两条蟒还卧在水里,吐着猩红的性子,丝毫不知周围已经是暗流涌动。   柳渊躲在石堆后面,血与水相交的瞬间,鼻间突然萦绕起了一股清香。   鬼医和暗悲几人则屏息凝神,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一战,他们绝对不能输 第37章   人在自然,天灾面前就显得非常渺小。   边疆黄沙漫天,厮杀不断,可让人最可怕的,不是要防备敌军偷袭,也不是军粮不够,而是要对那不知何时会来的沙暴而感到忧心。   苗域一族向来不问世事,可自从蛮荒对虞国宣战,苗域就开始有计划的对武林,乃至是朝廷开始渗透。   萧衍之眼里容不得沙子,蛮荒他注定要灭,而与蛮荒交好的苗域,他也不会放过。   当年的蛮荒战役中,萧衍之与魏呈延也是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苗域的驻扎地,虽自伤三千,但胜利的天平却还是偏向了萧衍之。   可天下之大,人无完人,萧衍之与魏呈延即使再小心斟酌,但遗漏的漏网之鱼不说几千也有几百,而蛮荒落败也经过了几年的韬光养晦再一次活跃在了边疆。   这一次的南下来的很巧,清风镇的那场瘟疫就更是巧。   鬼医有柳渊这尊药佛在完全是嚣张至极,溪流中的毒气也已经被柳渊净化,暗悲几人趁势而发,一道道黑影就如迅猛的剑齿虎迫不及待就朝着巨蟒奔去。   彼时魏呈延突然吹响了妙音笛,清脆悦耳的笛声一起,与萧衍之搏斗的三条巨蟒竟莫名停在了原地,粗壮的尾巴在地上一扇一扇的,就像是一把巨大的扇面。   萧衍之也不恋战,跃上了枯树枝,抬手理了理些许杂乱的衣服,与魏呈延默契的拿出一把袖剑就朝着巨蟒射去。   飞速突进的银针在空气里闪烁着冷光,巨蟒身形巨大,皮肉坚硬,一般武器根本就伤不了分毫。   萧衍之与之缠斗不止一次,故而昨晚商量对策时就与魏呈延几人说了巨蟒的弱点。   眼睛。   蟒身坚硬又有粘液保护,寻常的刀剑加身也只不过是无用功。可人力有限,想要在短时间内造一座大弩根本就不现实,但蟒的眼睛却毫无防备的暴露在空气里,且没有粘液。   萧衍之就是利用了这一点,再加上有被柳渊的血浸泡过的银针,他们绝无败绩。   巨蟒被娜刹迦用毒药喂养,故而所到之处都寸草不生,毒气弥漫。   这吃人林的瘴气恐怕也是因此而来,那些传闻永远都走不出这林子的人,恐怕也是遭到了巨蟒的深渊巨口,然后又被娜刹迦故意吊在了城墙上以此警告。   不过娜刹迦还是小看了萧衍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古人之言诚不欺世人。   再者柳渊本身就是天下第一奇毒之首,纵使是从小就生长在瘴气里的巨蟒也不可能抵挡。   ‘吼!’   砰,砰,砰。   银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就钻进了巨蟒眼睛,毒气扩散,从内摧毁,三条巨蟒突然仰天嘶吼,突如其来的几声吼叫扰的萧衍之和魏呈延也不自觉的的皱紧了眉宇,像是觉得很吵。   不到两息时间,刚刚都还能跟萧衍之对上几回合的巨蟒突然倒地,巨大的身体震的四周都发出了砰的一声,像是地震,响动都传到了山下的双叶镇,让人莫名一惊。   萧衍之从树枝跃下取了蛇胆,魏呈延也不知道从哪儿寻来了一块玉牌,通体纯白,上面雕刻着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工艺一看就是不俗。   “这是孟家的人。”   魏呈延把玉牌扔给了萧衍之,又把巨蟒的头,尾巴给砍了下来。   “孟鹤鸣的野心不小,你说,我们要是把这东西扔出去,他看到了会不会吓死啊?”   “你可以试试。”   “行啊,试试就试试。”   话音刚落魏呈延就把砍下来的蛇头,尾巴一齐扔了出去。   萧衍之对此没有疑问,只是看了眼远处的山峰,什么话也没说带着魏呈延就朝着柳渊的方向找去。   这一次的南下很危险,凡人之躯,生命都很脆弱,距死亡也不过就是一步之遥。   萧衍之树敌太多,朝廷,江湖还有暗处多的是想要置他与死地的人。   而娜刹迦却只是其中之一。   鬼医几人联手合力才终于结束了那两条畜生,柳渊小心翼翼的上前,可还不等鬼医夸奖几句,萧衍之就突然出现拉住了柳渊想要去触碰巨蟒的双手。   “脏,不要乱碰。”   萧衍之对着柳渊摇了摇头,话落拉起柳渊的手给人包扎,动作轻柔的仿佛是隔绝了众人。   “疼吗?”萧衍之低声询问。   柳渊闻言摇了摇头:“不疼的,我不疼的。”,只是很没出息的红了眼眶。   萧衍之沉默了,魏呈延也是不动声色的走到了一边,还顺便拉了一把鬼医,把地方都留给了萧衍之。   柳渊到底是一介凡夫俗子,一直都待在萧王府,很少会有机会瞧见这世间的险恶。   这一次的南下对他而言或许是一场历练,又或许,是能让他有更了解萧衍之的机会。   “往下的路或许会更艰难,我可以送你回去。”萧衍之突然开口,语气坚定的不像是玩笑。   这一路他对朝廷的事不是没有关注,暗阁失守,虞景瑞现在无疑是热锅上的蚂蚁,对虞天的制衡肯定会降低。   柳渊又不会武,萧衍之也不是什么七窍玲珑心,不可能做到事事都面面俱到。   “这里距景城不过就一天的路程,柳渊,你不必为我拼上性命。”   “可我不想离开你啊!”柳渊一听要赶他走顿时拉住了萧衍之的手腕,语气祈求,“衍之,我,我不会给你们惹麻烦的,而且,而且我也有用的不是吗?”   柳渊自知他不会武就是个累赘,但现在都不一样了。   “我,我天生毒体,不仅能帮你们解毒,而且,而且我还会制毒!我肯定能帮上你的颜衍之!”   柳渊声泪俱下的哭诉着,他不想走,是真的不想走......   柳渊的声音很大,魏呈延和鬼医都不由自主的看向了他们,心思各异,一时之间竟都没有人站出来为柳渊说话。   魏呈延是觉得萧衍之说的不错,这一路先是地图被偷,又是遇上苗域,而且暗阁也牵扯其中,柳渊一不会武,二没有对战的经验,即使是有一身毒傍身,但万一呢?   他们都是从厮杀中拼出一条血路走出来的人,可柳渊不是。   相对于魏呈延的谨慎,鬼医倒觉得柳渊留下也未尝不可。   就好比这吃人林,要不是有柳渊,他们绝不会这么轻松的就找到出口,更别说能解决那几条畜生了。   “这次南下柳渊绝不能走。”思虑至此,鬼医立马抬头说道:“不说双叶镇的人都见过柳渊,你敢保证这回去的路上就能畅通无阻?还是说,你能保证柳渊回到城里就能安然无恙?”   “......”鬼医说的话不无道理,魏呈延虽听在心里,看在眼里,可还是不敢出声。   无他,只因为萧衍之此刻的神色臭的要命。   “衍之,我,我真的不想离开,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柳渊一听鬼医的话连忙顺杆子爬。   “鬼医他说的不无道理,而且,而且我们马上都要到飞鱼镇了,我也想去看看,我一定会乖乖你的话,绝不会跟你添麻烦的好不好?”   “萧衍之,这一路上要有柳渊的话我们会省去不少麻烦。”鬼医乘胜追击,还不忘朝魏呈延眨眨眼睛继续道。   “我们先不说这里的结果,就说那清风镇的瘟疫说不定就需要柳渊,你知不知道?”   “柳渊天生毒体,而且这里的瘴气你也看到了,纵使是你也难免中招,可柳渊却毫无压力,而且你难道就没发现,但凡是处在柳渊一尺的距离内,那瘴气都稀薄了不少吗?”   鬼医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柳渊身边,在萧衍之的视线下,鬼医一把捞起了柳渊的手腕,漏出了他白皙瘦弱的手臂。   “你以前也受到药王的亲传,该知道人青筋暴起,从手腕延伸到心脏的具体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鬼医说完就放下了柳渊的手,一时之间周遭气氛压抑,宛如是置身于冰天雪地中的寒冷。   魏呈延不学医,也不懂那些个什么症状,但他对鬼医说的瘴气稀薄却深有体会。   说来也奇怪,从一入这吃人林他就发现围绕在柳渊身边的瘴气很少,而且只要一靠近柳渊,他们身边的瘴气也会消散。   不过他当时的注意力全都在鬼医身上,因为鬼医从一开始就在往地上撒东西,导致魏呈延还以为这都是鬼医为保护柳渊制的玩意儿。   “鬼毕方,观海的性好你应该了解。”   萧衍之没有反驳,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可这威力却毫不逊色于鬼医带来的惊喜。   观海还贵为武林盟主时,死在他手里的少男少男就不少于千人,且个个都身怀异事,要不就是有异香的姑娘,要不就是有能在性事上显露出宝藏图的俊男。   “可这世上难道还能有比在你身边更安全的地方?”   萧衍之:“......”   魏呈延:“......”   鬼医的一句话直接掀起了萧衍之心中的波涛汹涌,而魏呈延也是忍不住勾唇,心想这老家伙还真能一语中的,真不愧是老狐狸。   柳渊不了解江湖,更没有在江湖游历的经验,故而等回过神他就已经被萧衍之拉着顺溪而上,朝着飞鱼镇的方向走去。   就如来的时候一样,鬼医殿后,暗悲四人在暗中留守,可打头阵的人却变成了魏呈延,萧衍之和柳渊则被保护在了中心。   “衍之......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沉默片刻,柳渊突然握紧了萧衍之的手问道。   也不怪他会问这个问题,实在是萧衍之的脸色很难看,像是风雨欲来。   “没有,你不要多想。”萧衍之伸手揉了揉柳渊的脑袋,语气淡漠。   “那你看起来为什么这么不高兴呢?”柳渊缓缓低下了头,语气带着一丝不容察觉的落寞。   他最后还是留了下来,可除了鬼医,好像所有人都觉得他不应该留下。   但除了王爷身边,他还能去哪儿呢?   他现在可是萧王妃。   没有王爷在的王府,柳渊根本一刻也不想待。   “柳渊,这不是出游。”萧衍之闻言无奈的叹了口气,“这路上危机四伏,双叶镇先暂且不提,就这吃人林除了几条蟒还有一个人没有出现,你说我能笑的出来吗?”   萧衍之原本不想让柳渊跟着担心,可这家伙实在是敏锐,要是不跟他说明白,以这家伙的脑洞又不知道要轴到哪里去了。   “这次的南下虽然是皇上下旨,但其中的弯绕却还是在皇子之争上,虞天想让我死,可虞景瑞却要我活,所以这一路都不会很太平,而且那清风镇说不定就是虞天给我找的葬身之地。”   “可是那清风镇上的百姓不也是皇上的子民吗?”柳渊不相信皇帝会对自己的子民都见死不救。   可萧衍之接下来的一番话却直接摧毁了柳渊最后的信仰。   “皇帝于这天下或许是真命天子,可在自己的孩子面前,舍小求大,还是舍大保小你觉得皇帝会产生犹豫?”   萧衍之又不是圣人,常年征战换来的安居乐业也不过就为了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要不是如此,他当年就算是血踏了那养心殿又有何妨?   “世人皆是凡夫俗子,有七情六欲傍身不可能真的铁石心肠,哪怕就是皇帝,在皇后逝世后后宫也如同虚设,其真心我不做评价,但皇帝对虞天的宠爱却有目共睹,所有人都知道,这未来的太子之位注定都是虞天的名字。”   “萧王府威名显赫,抛开丰功伟绩不说,就手上的虎符就足够让皇帝忌惮,自我父亲死后,那一年的宫中的戒备壁垒你以为都只是玩笑?”   萧衍之不喜欢回忆,因为越回忆就显得自己越弱小。   老王爷的死是萧衍之一辈子的痛,要不是他随心所欲惯了,要不是他不甘命运,要不是他想开拓自由,或许老王爷现在都还在府上享清闲,与魏尚书在棋盘上谈笑,在湖边钓鱼争锋......   “皇帝惧我,可又不敢杀我,因为他还需要我为他保疆卫国。”   “但虞天不同,因为边疆已定,蛮荒虽还在虎视眈眈,可虞天身后的朝廷与江湖就足够以一当百,只要再得到虎符,皇帝会第一个对我下手。”   “但世人不都说,江湖事江湖了,朝廷也不准随意插手的吗?”柳渊还是第一次听朝中秘闻,他忍不住发问,就连握着萧衍之的手都不自觉的加重了几分。   “柳渊,虞天是皇帝钦定的太子,这两人的目的一致,只要我死他们都会不择手段,管他是江湖还是朝廷,都只是他们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萧衍之目视前方,语气淡漠的就像是是在说一件不足为奇的小事,哪怕这件事的后果是他自己的命。   虞家人的心都很狭隘,他们想要的只是一个听话,能为他们打胜仗的傀儡。   可萧衍之不是,当年的老王爷更不是。   萧王府,不,应该说是与萧家有联系的一切都是虞家人心里的一根刺。   那根刺不上不下,却正中虞家人的心脏。 第38章   飞鱼镇不大,坐落在一处海边,只有寥寥十几户人家。   萧衍之一行人住进了客栈,毕竟柳渊不是习武之人需要休息,而暗悲几人内伤严重也需要静心修养。   魏呈延换了身妆容出去打探消息,萧衍之没有阻拦,只是坐在床边看着早已经熟睡的柳渊眼波流转。   这一路上柳渊并没有说累,即使早已是大汗淋漓,脚后跟也被石头磨破也没有说累。   萧衍之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说到底,他也分不清他对柳渊到底是什么心境。   把人放在景城他不放心,可把人留在身边他又止不住的担心。   虞天对柳渊的兴趣很大,每次看向柳渊的眼神都发着光,就像是头看到了猎物的狼,随时都会上前咬破咽喉。   “傻子,你当时就该走的。”   萧衍之面无表情的撩开了柳渊额前的碎发。   几月前,萧衍之刚从边疆归来与柳渊说他准备与江屿秋求婚时柳渊就该放弃,听李伯的话离开景城,如此一来,柳渊的体质就不会有人发现,他的人生也不会这么波折。   皇室水深,萧王府与皇室的联系更是盘根错节,不是简单的一句辞官,双手奉上虎符就能归于平静。   虞家人想让他死,不论得没得到虎符。   而他也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虞家人,不仅是为了他的父亲,更是为了这全天下的百姓。   两国开战注定血流成河,厮杀,哭嚎不断,王公贵族或许会得以生存,可普通百姓却流离失所,被迫背井离乡,饿殍遍野。   萧衍之不愿看到他父亲保卫一辈子的景城会变成这种模样。   可虞天残暴不仁,自清风镇的这场瘟疫就能看出他的野心。   飞鱼镇靠海,鱼类丰富,随处可闻都是海腥味,就连客栈也不列外。   萧衍之把店小二给的香囊挂在了床头,说这是他们自己晒干的草药,再加上茉莉,艾草混合而成,香味淡且有放松身心,隔绝腥味的作用。   萧衍之精通药理,一闻便能分辨出七七八八的药材,于是便接了过来。   不得不说这香囊确实不错,刚挂上鼻尖就萦绕了一股药香,刚开始的鱼腥味都被扼杀在了空气里,柳渊微蹙的眉头也渐渐平缓,脸色都红润了不少。   鬼医与死士们都在调养生息,魏呈延外出还不见踪影,萧衍之无法,只能守在柳渊身边以防不测。   飞鱼镇他记得听父亲讲过,说这里的人都识水性,不论大小,都是潜水的一把好手。   萧衍之对此没有疑问,因为他们刚刚进镇就看到一群六七岁的孩童提着湿透的衣裳,肩上还扛着渔网,网子里还装着几条鲜活乱蹦的鱼。   只是萧衍之有一事不明,双叶镇与飞鱼镇只相隔了一座大山,且没有第二条路,但却给人留了一条后路。   虞天想他死的决心从没有改变,但他要是虞天的话,就会把人困在飞鱼镇,而不是在前往飞鱼镇的大山中。   山很大,且有溪流,再顺势而在就能看见一处瀑布,以他们一行人的武力而言,从瀑布逃生不是没有可能。   可飞鱼镇却不同,一面靠山,一面靠海,要想前往前一个城镇,他们就必须走水路,而在海面上,他们根本就是瓮中捉鳖,逃无可逃。   所以虞天的这一手棋让萧衍之察觉到了异常。   或许清风镇不只是为了针对他。   虞天是想通过这一路上的观察来证明一件他所猜想的事。   ......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摆了一道,萧衍之说不清他现在是什么感觉,只是逐渐跃起的青筋却暴露出了他此刻的滔天戾气。   要是他没有猜错,他会在这里遇上那所谓被清风镇百姓劫持的江太傅,江屿秋。   “靠,这里的人都他妈的太热情了!”魏呈延突然跳窗而进,把大娘,大爷们硬塞给他的鱼干,咸鱼,还有螃蟹都放在了桌上。   他低头闻了闻身上的味道,眉头紧皱,像是很嫌弃的碎了一口,惹到萧衍之都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   “滚出去换身衣服。”萧衍之皱眉把人给赶了出去。   莫名其妙的挨了一脚魏呈延也不气,反而还朝着楼下大喊了一声:“小二,给我烧点热水!”   “好嘞客官!小的马上为您准备!”   热气弥漫,魏呈延褪去了衣物舒服的躺在了浴桶里,享受着此刻的惬意。   一炷香的时间,魏呈延再一次翻窗跳进了萧衍之的屋子,就跟个少爷似的,坐在椅子上,翘着腿,还从包里掏出了一袋点心。   他看了眼躺在床上的柳渊,随手捻了一块点心边吃边说道:“飞鱼镇的人很少去双叶真,除了每三年的村长选举,飞鱼镇与双叶镇几乎都没有往来。”   “那孟鹤鸣呢?”萧衍之沉声问道。   在山上捡到的那块玉牌有点奇怪,白玉世间罕见,飞鱼镇的人向来淳朴都以捕鱼为生,萧衍之一路走来都没有看到什么权贵人家。   “我要说的重点也是在这儿。”魏呈延一听顿时严肃起来,他掏出了一张地图,指着海边的某处地方就说道:“我听说飞鱼镇以前的船商都死于一场怪病,后来村长出面想培养一批船夫,可孟鹤鸣却突然带着人拜访,不知道是与村长说了什么,总之这飞鱼镇的船商生意都被孟鹤鸣给垄断了,想出海就必须经过孟家,而且一旦发现有人私造船只,孟家的打手就会上门挑衅。”   “一开始这里的人还颇有微词,可村长德高望重他们不敢反对,而且孟家的人打手个个都身强力壮,他们为了自保就只能忍着。”   “不过我从村长那儿得知,飞鱼镇当年的船商中还有个人活着,就住在海边,渔夫,有一个儿子,与孟鹤鸣还有杀妻之仇。”   “去见过了吗?”萧衍之闻言问道。   魏呈延摇了摇头,勾唇说道:“我肯定当时就去了啊,不过运气不好,家里没人,听那里的人说应该是带着儿子去捕鱼了,要想找他的话就只能晚上去碰碰运气。”   “嗯,这事不急。”萧衍之随口应了一句,目光却一直都盯着清风镇的红点。   他总有种感觉,他们可能会被困在飞鱼镇。   “我们有几天没收到城中来信了?”   “满打满算应该有五天了,怎么了?”魏呈延好奇的看向了萧衍之问道。   以前他们十多天都没收到来信,现在才短短五天,可他却感觉好友有点急躁。   “之前不是说虞景瑞已经在彻查暗阁了吗?虞天现在应该没空和我们周旋,而且我父亲也在暗中观察,你就别太担心了。”   魏呈延平时没心没肺惯了,可只要一说起正事他都十分正经,特别是关于萧衍之的,他与父亲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嗯,我不是担心城里的事。”萧衍之眸色深沉的说道,整个人身上都围绕着一种戾气。   他自然是相信魏尚书的处事能力,可虞天的身后可不止有观海,和娜刹迦。   “那你在担心什么?”魏呈延皱眉问道:“是怕柳渊受伤?还是怕清风镇的那张瘟疫?”   “虞天的目标可能不止是我们。”萧衍之没有回答魏呈延的问题,而是话锋一转,说起了他方才的猜测。   “从景城到清风镇只有这飞鱼镇是最适合暗杀的地点,可虞天却在山上埋伏,而且江屿秋也被人挟持,你猜皇帝为什么还没有传信让我们加快脚步?”   “你的意思是皇帝默许了虞天的动作?”   “这一切只有这种说法是最适合解释的。”   “那你刚才虞天的目标不只是我们,难道他是在观察,”   “呈延,我们明晚必须出海。”萧衍之适时打断了魏呈延嘴里的名字。   “行,我知道了。”下一秒魏呈延就恢复如常,就好像他刚才都震惊都不曾出现,是假象一般。   柳渊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皓月当空,等醒来的时候,萧衍之也刚好推门而入。   “醒了?饿了没有?”萧衍之走到床边,抬手温柔的为人撩开了肩上的墨发。   “呈延他们才刚点好菜,要不要下去吃点?”   “那衍之呢?”柳渊一动不动的盯着萧衍之问道,生怕他一眨眼人就会消失不见。   “当然是和你一起了。”萧衍之替人掀开了被子,朝着还睡眼惺忪的柳渊伸出了手。   “......”柳渊呆滞的看着眼前的王爷,觉得这一切都好不真实。   他刚刚做了一个梦,梦到王爷把他给扔下了,他一个人在海上漂流,最后还被几条蟒蛇包围,朝他张开了血盆大口.......   萧衍之见人不动也不恼,反而是附身把人拦腰抱起,一缕墨发淡淡的从柳渊脸上滑过,只留下了萦绕在鼻间的一抹檀香。   这是王爷的味道。   萧衍之把柳渊放到桌上,扯过了一旁的衣物心甘情愿的伺候起了来人,动作轻柔,就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柳渊最后是被萧衍之抱下去的,小脸通红,还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魏呈延更是不怕死的朝他们吹了声口哨,默契的和鬼医去了另一桌,给了柳渊足够的空间。   那船商就住在海边的岩石缝中,屋子简陋,倒是能遮风挡雨,也不算太遭。   鬼医和死士都被留在了客栈,萧衍之牵着柳渊跟在魏呈延身后,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就看到了一盏亮在海边的大红灯笼。   晚上的海风有些冷,带着腥味,不好闻,可脑子却是异常的清醒。   柳渊不知道王爷他们为什么要来这儿,只是听话的跟着,不出声,也不讨人嫌。   魏呈延见窗边有人影,难得礼貌的站在篱笆外面喊了几声。   “大哥,我们是远行而来要去白桦镇的商人,路过此地,想问问你这里是否有船只啊?”   “......”   屋内无一人回答。   “大哥啊,我们做生意的也不容易,就是想去白桦镇看望一下兄弟,可那孟家嘴的人一见我们就开口五百两!我们实在是租不起,见你就住在海边,所以才想着来碰碰运气,想看看还有没有其它出海的方法呀。”   “......”   风很大,四周只有海浪拍打海岸的响声。   柳渊听魏公子在外面喊了半天也没有一点声响,于是主动上前拍了拍魏呈延的肩膀,示意他来看看。   萧衍之见状也是挑眉,魏呈延也让开了身子,只觉得这家人真不识好歹,窝了一肚子的气就等着一会儿冲进去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这位大哥,我们真的只是过路商人,可那孟家嘴的人实在是欺人太甚!我们也是走投无路才想来问问你,还请你为我们指点指点迷津,当然了,事成之后,不论成败也绝不会让你白白帮忙的。”   柳渊的姿态放的很平,言语间也尽显恭敬,可话音刚落除了风声还是风声,魏呈延这就有些忍不了了,刚想发作,但那扇紧闭的房门却又毫无预兆的打开了。   昏黄的烛火照亮了院子的一角,背着光,柳渊见到了一位皮肤黝黑的男人。   “外面冷,不嫌弃就进来说话。”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说完就进了屋,丝毫不管柳渊一行人的错愕。   屋子不大,但却很整洁,一间床,一张桌子,几把木凳就是全部。   柳渊坐在萧衍之的右边,向来活跃的魏呈延今天却熄了火,从一进来就一直闭口不言,就像是被人点了哑穴。   男人对他们没什么好感,只是象征性的给他们倒了点水,反倒是男人的儿子对他们很有兴趣,一双黑不溜秋的眼睛就没离开过萧衍之的脸。   他很少会见到这么好看的人,本以为母亲就是这世上最美丽的了,可这男人却比他母亲还要好看。   “丫蛋儿,出去把渔网收好,不要被人给划了。”男人转头拍了把名叫丫蛋儿的头说道。   被打的孩童只是傻笑着点了点头,张口却没有声音,柳渊不免多看了几眼。   “他是个哑巴,小时候被孟家嘴的人用热水烧了声带,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才勉强捡回了一条贱命。”   “......对不起,我是无意冒犯的。”柳渊闻言立马道歉,对那孩童也是充满了歉意。   希望他刚才的目光没有伤害带他。   “没事,我知道你们没有恶意。”男人挥了挥手,往火盆里加了几块木桩。   “我们这里很少会有生人来访,想出海就只有孟家嘴有船,我看你们谈吐文雅,衣着更是不凡,想必那五百两不是拿不出来,而是不想拿吧?”   男人的目光如炬,说话时一直都看着柳渊,可到了最后,却还是对着萧衍之点了点头。   很明显,他早就看出了这三个人的地位。   “你叫什么名字?”事已至此,萧衍之也不想在浪费时间。   男人见他终于开口,轻笑了声就躲进了黑暗,魏呈延忍不住皱眉,可到底没出声打断,只是偏头看向了屋外的孩童。   据他所知这人姓张,以前是这里最大的船商,而那孟家嘴以前也叫张家嘴,不过自从孟鹤鸣来了后,妻子无故被抛尸野外,他的儿子也被孟鹤鸣弄成了个哑巴。   果不其然,等男人笑够了,他缓缓的回到了光亮里,看着萧衍之说道:“我叫张朔溪,是以前的船商。”   “你有没有办法送我们出海?”萧衍之冷冷的问道,对他以前的事毫无兴趣。   张朔溪自然也了解这些有钱人的想法,于是二话不说的点了点头:“可以,但你们得帮我办件事。”   “可以。”话落,萧衍之突然往桌上扔了一袋银子,“从明天开始,孟家将会彻底消失在这世上,但你要敢骗我,你应该知道后果。”   “明晚申时,我就在孟家嘴等你们。”张朔溪对萧衍之的威胁毫不畏惧,甚至是还收下了那袋银子,掂了掂重量后继续道,“明天我会守在镇上,哪怕就是见到一个孟家人,我也不会告诉你们出海的方法。”   “哦,对了,忘了跟你们说,在这飞鱼镇就只有我能安全出海,所以你们要想杀我也请歇歇心思。”   “没有我,就算你们财力在丰厚也绝不可能成功出海。” 第39章   “那个张朔溪性格古怪的咧,每天天还没亮就带着他儿子下海,回来都是深夜,也没见他捕多少鱼,不知道他到底想干嘛哦。”   “哦,你们说张朔溪啊?他啊就是命大,那场大火把所有人的渔船都烧了,就只有他儿子那天出海,才得以捡回一条命咧。”   “张朔溪他以前是个热心肠呢,不过自春秀儿去了,他就整日阴阴沉沉的,也是命苦啊。”   “去去去,那人就是个杀人犯!要不是他,我们飞鱼镇又怎么会这么惨?”   ......   张家嘴,也就是张朔溪一家以前都是个善人,不过镇上的人却褒贬不一,尤其是孟家来了之后。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百倍奉还。这句话从古至今都是如此,就跟杀人偿命是一样的道理。   春秀儿,也就是张朔溪的妻子被孟鹤鸣奸杀,后又被抛尸荒野,这等仇怨不论是谁都放不下,更何况张朔溪还是个情种。   天蒙蒙亮,柳渊就带着萧衍之在镇上逛了一圈,还听说了不少张家的旧事。   张朔溪的儿子也是因为想去给他母亲报仇,被孟鹤鸣当场按鞭打,还当着张朔溪的面直接毁了他儿子的嗓子。   柳渊不敢想象一个六岁的孩童是怎么从那酷刑里存活下来的,那可是滚烫的开水,就算是他也不一定能忍下来,张朔溪当时肯定是很自责,很愤怒吧......   一个普通人,手无缚鸡之力,丧妻之痛已经折磨的人日渐消瘦,那孟鹤鸣又是位商人,家财万贯,张朔溪对上他无疑就是鸡蛋碰石头,毫无招架之力。   难怪张朔溪昨晚听到他说他们是从双叶镇来的后会那么惊讶,他一个商人,以前也定是见多识广,早就猜到了他们的身份吧。   “衍之,要是我们走了那孟鹤鸣又带着人来,张叔他会不会出事啊?”   柳渊看着碗里的馄饨,思绪纷飞,一时之间竟有些后悔,当时在双叶镇他们就该以绝后患,把孟鹤鸣直接杀了!   “朝廷的文书都下来了,他明知道我们是受了皇上的令前往清风镇,可他明知故问,睁眼说瞎话,竟还给了我们一张假地图。”柳渊越说越气,到了最后连胃口都没有了,气鼓鼓的就坐到了一边。   萧衍之慢斯条理的吃完早饭,擦了擦嘴才看向了一旁的小花奴,伸手揉了揉他脑袋,眼里柔软的仿佛能融化一池春水。   孟鹤鸣自然该死,可不该死在他们手上。   “别浪费,吃完。”萧衍之声音清冷,敲了敲柳渊面前的桌子,眉眼带笑:“暗悲带着那小孩儿去了双叶镇,孟鹤鸣死也不该死在我手里。”   “真的吗?”柳渊一听眼睛一亮,不过一想到那山上的情况,又不免皱紧了眉头说道:“可是那吃人林的瘴气还没有散呢,那小哥儿要是出了点事,张叔不肯带我们出海该怎么办?”   他刚问了一些老人,都说这镇上除了张朔溪能成功出海,就没有一个人能征服这片海域,就连那孟家嘴的渔夫也是束手无策,每次出海都得放低身段去找张朔溪取取经,争取能平安归来。   张朔溪想让他们为他报仇,那孟鹤鸣也确实该死,可万一他儿子再出点什么事,那清风镇他们或许就真去不成了......要是被皇上知道,大皇子再趁机在皇帝耳边吹吹风,王爷一定会受连累,会受惩戒的。   不,不可以!   一想到这里柳渊顿时睁大了眼睛,就连握着汤勺的手都在止不住颤抖。   他刚才就该跟着暗悲一起去的,有他在瘴气也会减弱不少,再加上解毒丹,那小哥儿说不定还能好受点。   “柳渊,我们该回去了。”萧衍之敲了敲桌子,声音淡漠。   他们出来的已经够久了,这街上也没有张朔溪的身影,他们该回去准备准备晚上的事宜。   “......衍之,我,我有点吃不下了。”柳渊闻言有些不知所措的低下了头。   这家混沌的个头太大了,料也足,他刚吃了五个就已经饱了。   “啧,你就吃这么点?”果不其然,萧衍之一听他饱了脸色就很难看,“你昨晚连半碗饭都没吃完,今早就吃这么点,你是在故意惹我担心?”   “我,我没有的。”柳渊闻言小脸一红,抬头拉住了萧衍之的胳膊,软着声音说道:“这个头太大了,一个都顶两个呢,我是真的吃不下了。”   柳渊说的也是实话,这里的分量比起景城可多了不止一倍,不只是馄饨,就连其它吃食也是大,且分量还足。   萧衍之看了眼小花奴的肚子,随即面无表情的端过碗,三两口就解决了馄饨,放了几枚铜钱牵着小花奴就朝客栈走。   柳渊走在萧衍之的右边,脸上就笑容就没有断过。   萧衍之的防备心很重,除了魏呈延,他就还没吃过别人给他夹的菜,更别说还是剩饭了。   柳渊进王府已经有十多年了,与王爷成亲也快有了半年之久,磕磕绊绊,磕磕绊绊的,柳渊还是第一次这么高兴,觉得他这一趟来的真的很值!   或许这一次的不是梦。   肖想了这么久的明月,他现在终于是触碰到了真实。   客栈里除了鬼医所有人都出去了,柳渊心情愉悦的进了屋子,把萧衍之给他买的小玩意,还有米糕,瓜子,鱼干都摆到了桌上。   萧衍之去找魏呈延,柳渊就听话的留在客栈收拾东西,还顺便翻了翻医书,打算在看看毒术。   他现在只学会了软骨散,化血散两种毒术。前者是消散人的内力,药效不长,根据人的内力而定;后者是融化人的血肉,毒性更强。可这两种都要用于外物,要不就是溶于水,要不就是依附在银针这样的暗器上。   经过了吃人林的锻炼,柳渊也逐渐意识到自己体质的特殊,他不想当废物,也不想当累赘,可要想帮助王爷,那就必须要知道如何运用自己的血。   鬼医给的医书都是孤本,上面的毒术,还有药材都很少见,柳渊边吃边看,心想他得练一种迷药,而且还是药效强劲的那种,用来保命,或是救人。   十里桃花,其毒无色无味,能让人产生幻觉,麻痹神经。   血丝钩,杀人于无形,腐蚀血肉,犹如万蚁噬心,毒性强劲。   相思,春药......   “咳,咳咳咳。”柳渊连忙端起水喝了一口,目光闪躲,小脸更是通红。   什,什么呀......这春药......怎,怎么可能会是毒药?   柳渊听过相思这名字,以前陪王爷还有魏公子去春风楼时,那里的老妈妈就会在屋子里点一根檀香,王爷说,那里面的就是相思。   纸醉金迷,夜夜笙歌都不是错,人纵有七情六欲,想流连温柔乡,温香软玉在怀实乃人间常态。   于风月场,勾栏院的那些女子而言,富裕的人就是主,因为她们想过上吃饱穿暖,高人一等的生活。   花魁是戏子吗?是,可她的身份却同普通人还要高贵许多,不看出身,就只看握在手中的权利。   柳渊有些头疼的合上了医书,这里面除了十里桃花就没有他想练的迷药,可十里桃花药性不长,要是碰上像王爷这般内力高强的,他刚撒出去,下一秒说不定就会被身首异处。   而且炼制那十里桃花还不如炼制那相思......   “小家伙,你这都叹了几回气了?”   屋门突然被人推开,柳渊看着鬼医大摇大摆的坐到了对面,心思一动,连忙笑着给人到了杯茶。   “鬼医,那个,我刚才看到相思也是毒术的一种。”柳渊讨好的把鱼干往前面推了推,不耻下问道:“但据我所知那相思不是春药吗?就算是药效在猛,可只要有人解毒也不会有事。”   “小家伙,我问你如果有人中了相思会如何?”   “普通人中了只是全身发热,口干舌燥,习武之人除上而外,内力翻涌,理智全失,行动也会不受控制。”柳渊对此娓娓道来,每说一句鬼医都会点头欣赏,像是很满意他的回答。   但柳渊还是心存疑虑,因为一旦找到人解毒,相思之毒自然消散,要论杀人,相思还不如那十里桃花。   柳渊心里这么想,嘴上也毫无避讳的倾数导出,鬼医听在心里,可却没有第一时间反驳,只是把那本医书翻开,然后放到了柳渊面前。   “只要是人,相思无解。”   相对于柳渊的长篇大论鬼医只有短短八个字,可柳渊还是不懂,心觉只要和人共赴云雨后,相思又怎会无解?   鬼医见柳渊眉宇紧蹙,随手抓了一把瓜子,走到窗边边嗑边道;“人们常说书中自有黄金屋,可这黄金屋不止是让我们熟读书上的知识,而是要让我们学会融会贯通再与现实挂钩,更是要学会举一反三。”   “人与人相交看到是情意,利益,或者是利用,笼统而言,这些就是欲望。而贪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难道还要我来教你吗?”   “可是......这些与相思有什么关系?”   “柳渊,我们都是一介俗人,都有七情六欲。”   窗外连接着客栈的后院,院子里有一颗枯树,枝丫稀稀落落的,应该是死了很久,可老板却还不舍得砍掉,迎接新生。   人就是这样,念旧,总喜欢把一种不能宣之于口的情感寄托在某一样东西上,睹物思人。   这种感情很纯粹,不掺杂任何杂质,有可能是一份爱而不得,亦或是一种天人相隔的无尽思念。   “柳渊,你要知道贪婪就是欲望,而这欲望又包含万物,它没有固定的情绪,也没有具体的名字,它只是一种欲望,是众所知周的爱慕,是躲在暗处的艳羡,冷漠,暗箭,和血腥。”   鬼医说的话很有深意,柳渊似懂非懂,像是摸到了门路,触碰到了冰山一角的广阔。   他以往只能坐井观天的眼界如今被人开拓,发现了海阔天空,更是知道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暗流汹涌。   原来王爷的生活是如此的胆战心惊。   不仅要提防大皇子的暗箭伤人,还要面对皇帝的威压胁迫,和二皇子的小心试探。   朝廷与江湖如今也破了界限,王爷的处境也越发艰难,难怪南下时要带着他一起走,又在经历吃人林的事件后要赶他回去。   “那,鬼医你也有相思吗?”思绪纷飞之际,柳渊忍不住的看向了鬼医问道。   “啊,我也是普通人啊。”鬼医的声音很淡,可语气却轻的仿佛一根羽毛划过了柳渊的心尖,很痒,带着点微麻。   鬼医是谁?天下有名的毒医,救人杀人也不过就在他的一念之间,柳渊根本就不敢想象,鬼医这样的人还会有什么相思?   “柳渊,你想学吗?”   何为相思?   是一种情根深种的执念,想与人白头偕老,想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恋。   是爱之深恨之切的怨念,是爱而不得,爱而生恨。   是贪,是嗔,是痴,是妒。   海边的风很大,鱼的腥味与海的咸相互交织形成了一股海的咸香。   魏呈延金枝玉叶惯了,战场上的环境虽然恶劣,可血腥味却比咸鱼好多了。   萧衍之到的时候魏呈延刚把张朔溪藏的渔船找到,那是一处山洞,幽深,黑暗,除了水声就再无其它。   “孟鹤鸣已经死了,孟家嘴也一夜消失,你说这镇上的人就不觉得奇怪?”魏呈延点燃了火折子走在前面,看着山洞里的泥沙,说不嫌弃都是假的。   “飞鱼镇对孟鹤鸣怀恨已久,他死了,难道还指望他们流点泪珠子?”萧衍之冷着应道,神情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张朔溪找的地方确实隐蔽,魏呈延与萧衍之不知是走了多久,直到听到了水声,又走过两个转角,撩开了树藤,才终于找到那艘渔船。   说这是渔船也不搭,应该说,这是一艘真真正正的雪松长船。   “我去,这小小的飞鱼镇居然能造出这种东西?”魏呈延感觉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就跃上了甲板,心情有些复杂。   “看来这张朔溪以前很富啊,难怪那孟鹤鸣能跟虞天搭上边。”   “张家嘴以前可是包揽了双叶镇和飞鱼镇的全部水路,说他富都是小看他了。”萧衍之伸手摸了摸船身,光滑无痕,而且看样子是年年都有检修。   “啧,那照你这么说,镇上的人都是在骗我们喽?”   “不是骗,他们是在保护张朔溪。”   “保护?”魏呈延满脸疑问,“那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会去杀孟鹤鸣?就因为我们想出海?”   “我若没猜错,飞鱼镇和双叶镇应该都是靠张朔溪才建起来的。”萧衍之拍了拍手,跃上甲板与魏呈延一齐望向了远方的蔚蓝。   “我不知道你昨晚有没有注意张朔溪家里的布局,与江南的世家很像,虽然老旧,可整体看起来却很典雅有韵味。”   “所以我想那张朔溪应该不是本地人,只是恰逢游历至此被春色误人,才举家迁移,有了飞鱼镇,和以前的张家嘴。” 第40章   飞鱼镇比双叶镇多了三年的历史,先前的飞鱼镇还只是一片荒芜,除了有一片蔚蓝的海滩,就是杂草丛生,野兽横行。   张朔溪生于江南,家里做丝绸生意,也算是富甲一方,是一位不愁吃喝的贵家公子。   当年的世道不如现在这般平和,山贼草莽平凡烧杀抢掠,一些贵家公子心怀正义,舞刀弄枪的练就了一身本事,打算入江湖,行正义,惩恶徒。   张朔溪就是其中的一位。   不过心怀天下,醉酒当歌的少年郎还是逃不过一个情。   当年误入了这片海岸,却是张朔溪命运红线的开始。   他在这里遇到了一位姑娘,一见钟情也好,见色起意也罢,总之两人齐齐坠入爱河无法自拔,不过一年,张朔溪就在这里建立起了飞鱼镇,当做是他们的一个的家。   后来的事就都众所周知了,张家嘴的建立拖起了飞鱼镇的发展,张朔溪与父母商议后卖了江南的店铺,还以此重新建造了一个双叶镇,每年都租金都是以往生意的两倍。   生意人的头脑永远都是精明的,江南不缺商人,想出头没有耐心绝无可能,可在这里,张朔溪可谓是如鱼得水,还建立起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王朝。   可好景不长,孟鹤鸣来了。   一场大火烧毁了飞鱼镇的发展,一场怪病更是断了飞鱼镇的以后。   张家嘴变成了孟家嘴,双叶镇也换了主人,张朔溪的家更是被毁的干干净净。   “朔溪呀,你找的那群人真的靠谱吗?”包子铺的老人家坐到了一边,看着低头沉思的人问道。   “我今早也看见了那群人,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外出游历的公子,尤其是那身穿紫色衣袍的人,满身贵气,一看就不是我们普通人能接触到的呀。”   “远叔,他们不是不讲理的人,你别担心。”张朔溪给人到了杯水,让人放宽心。   他在这里坐了一上午,孟家嘴的大门一直紧闭,直到晌午都不见开门,可见那群人是真的没骗他。   但双叶镇就不一定了。   “哎呀,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啊?”远叔一听就不乐意了,用力的拍了拍桌子就说道:“那群人一大早就四处打听你的消息,我们都对过口风不会有什么问题,可这镇上总有些看不惯你的,纸也包不住火,要是让他们知道了那件事,我就怕你会把你自己的命都给搭进去啊!”   “远叔,万事都有因果,就算不是他们,我迟早都会死在孟鹤鸣手上,只要能成功报仇,我就算豁出我这条命有有何不可呢?”   “朔溪啊,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儿子该怎么办?”   “就算我不在了,丫蛋儿不是还有你们吗?”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左右逃不过生离死别,张朔溪如今也四十有五,家破人亡带着儿子委曲求全的活了这么久他已经知足了。   “唉,这几年也是辛苦你们为我铺路了。”   远叔见人要走想伸手挽留,可话到嘴边却被张朔溪的最后一句哽在了喉头。   “远叔,谢谢你们,真的是谢谢。”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若能重活一世,张朔溪还是会回到那片海滩,再续情缘。   相思的炼制很简单,只需要把药材全部捣碎放在锅里熬成汁,在烘干则成功。   柳渊找小二拿了一根蜡烛,鬼医奉献出了自己的小药炉在一旁看着,时不时的出声提醒,指导柳渊先放什么,在放什么,宛如是一位慈师。   柳渊最近的学习也很有成效,普遍药材都能叫得出口了,面对鬼医的突然发问也能应对自如,惹的鬼医很是满意,心想这小家伙可比那萧衍之听话多了。   相思里加入了一味十里香,其香味绵长,浅浅一闻都能让人迷失心智,亦是炼制媚药的最佳药材。   好在柳渊与鬼医都是用药的,等香味一出他们立马掩住口鼻,又往炉里加入了一株断肠草,才堪堪压住了那逼人的药香。   “相思没有弱点,只要是活人,不论他内力高低,也不论他功法特殊都会使人中招。”鬼医边说边揭开了炉鼎,用内力加速了药材的融合。   “如今世面上的相思都用于求欢,可我这相思却经过改良专用于杀人,或是救人,堪比这世上第一迷药。”   药炉里的水正在沸腾,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柳渊有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柳渊,你为什么想炼制迷药。”鬼医话锋一转,打的柳渊有些猝不及防。   但柳渊也不躲着,反而是言辞凿凿的就说道:“在吃人林我才发现我还是太弱小了,虽然有袖剑,但我还是帮不了什么忙,就连自保也是问题。”   袖剑的威力虽大但打不中也是枉然,柳渊以前可是连刀剑都没碰过,更别提还是制作精良的袖剑了。   “我不想变成你们的拖累,我也想尽我所能的来帮助你们,但我也深知自己的极限,所以就想到了迷药。”   “柳渊,你不是拖累。”   “鬼医,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柳渊闻言轻笑了一声,热气氲湿了他的睫毛,“我没有内力,遇上人除了躲还是躲,也没有能舌战群儒的言辞,无法与人交谈换取信息,我只有这一身毒,能不浪费丹药,还能制药,除此之外,我是真说不出我还有什么用了。”   一路走来他们一群人的战力无话可说,悲,欢,离,合四死士虽不及萧衍之与魏呈延,可他们不要命,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们都不会停止攻击。   鬼医善用毒,旁人都不敢轻易近身,在吃人林要不是为了护他,鬼医也不会中嗜血菜,还受了重伤。   说到底,都是他太弱了。   “柳渊,我说了你不是拖累。”鬼医见惯了柳渊的鬼灵精怪,最受不了的就是他受委屈。   他抬手敲了敲桌面,碰,碰,碰的响声唤回了柳渊的思绪,言语认真道:“我之前就说了,这一路我们都离不开你。”   “萧衍之与魏呈延战力非凡,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有他俩在我们都不用担心。可我就不行,因为我是毒医,善用毒,武功嘛也就比魏呈延低点,可我惜命呀!只敢远攻,不敢跟人正面对上,但我身上的毒药又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汪洋,所以这后面的路都要靠你,你明白吗?”   空气里突然安静了,屋子里弥漫出了一股药香,很淡,不腻。   鬼医没有给柳渊平息的时间,说完就扔了一把匕首给他:“曼陀罗的毒性与你相比还是弱了,你要想加强药性,就加几滴血进去。”   柳渊闻言没有犹豫,干脆利落的就划破了掌心,在鬼医的指导下,平心静气的开始了枯燥无味的烘干行动。   萧衍之与魏呈延回来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药香,萧衍之精通药理,不用问就知道柳渊在炼制什么药。   反观魏呈延就不怕死的凑了过去,还问这是在做什么,味道好香。鬼医坐在一边饶有兴趣的看着两人没说话,最后还是柳渊率先反应过来,小脸通红的就把两人给赶了出去。   “哎,艹,你居然也失宠了?”魏呈延看着同他一起被赶出来的萧衍之也是大笑。   “真是活久见啊,柳渊居然也会赶你了?”   “呵。”萧衍之闻言白了他一眼,转身走进了魏呈延的屋子,还不往补一句:“那是春药,好闻吗?”   “.......”   话落周遭突然沉默了一瞬,魏呈延倒吸了一口凉气,强忍住了想破口大骂的怒气,‘碰’的一声就踹开了房门,连喝了三杯水才堪堪压住了心里的热意。   索性残留在房间里药香淡了不少,不然以鬼医和柳渊研制出来的东西,魏呈延恐怕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你们这一个是练武奇才,一个是天生毒体,不是我说啊,你们还真是绝配。”   “嗯,我知道。”   “呵呵,你现在又知道了?”   “不然呢?难道还能和你配?”   萧衍之没有朋友不是没有原因,从小到大,这张嘴就怼天怼地怼空气,不知道是怼哭了城里的多少子弟。   魏呈延能有幸成为他唯一的朋友也是心大,再加上脸皮厚,嘴上也不饶人,可谓是臭味相投。   “暗悲他们还在张朔溪的家里,你刚说我们上当了到底怎么回事?”魏呈延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模样,坐到了对面问道。   刚在路上他们看到了张朔溪,巧的是还看到那包子铺的老板追出来给了张朔溪一叠银票。   “飞鱼镇和双叶镇一体同心,你还知道我们在双叶镇上被调换的假地图吗?”   “那人不是死了吗?”魏呈延对那人有点印象,不过也就是有点,“就算是我也不敢去碰鬼医的东西,不得不说,那人是有勇气。”   “他不是孟家的人,只是普通百姓。”   “什么?”   萧衍之此话一出魏呈延就坐不住了,猛的起身不敢相信的看着他说道:“这怎么可能?那张地图确实是假的,我们要真跟着走,逃的了吃人林,也逃不过断,”说到这里魏呈延突然不说了,因为那断崖下面刚好是一处瀑布,他们要是跳下去,说不定就能避开瘴气,直接到那处溪流。   “不,不会吧,那人其实是在帮我们?”   从头想来,那双叶镇除了孟鹤鸣不给他们面子,其他人都十分热情,而且还跟他仔细说了这里的地形,但他当时没放在心上,听了一嘴就跑了,所以他们才会冒险来换地图。   “两个镇子的人都在保张朔溪,先不论原因,你就不觉得这件事很蹊跷?”萧衍之唤回了魏呈延的思绪,把那张假地图拿了出来。   魏呈延心情复杂的闭了闭眼睛,对那惨死的人有些同情,不过片刻就整理好了情绪。   这世上无辜惨死的人多了,魏呈延又不是圣人,做不到感同身受。   “那这张地图其实是真的,我们只要跟着上面的路走,就能去清风镇了?”   “若没有损坏,我们说不定能从双叶镇直接去清风镇,还能节省不少时间。”   “靠,这张朔溪的心思居然这么深?”魏呈延一眼就看到了地图上的异常。   从双叶镇到飞鱼镇的路上,也就是在那座山里应该有一条能直接到清风镇的小路,但好死不死的就是被人磨掉了。   “张朔溪不过就是想借我们的手为他报仇而已,没找到小路说不定还是我们赚到了。”萧衍之把这里的地图拿了出来,放在桌上与之对比:“这里应该就是被他们磨掉的小道,娜刹迦应该就守在那儿,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吃人林里他们没遇到娜刹迦,萧衍之一开始还以为是他受了重伤,不得不暂时避战,但现在想来,他应该是绕过他们去了那条小路。   可谁知道他们竟阴差阳错的找到了那条溪流,没掉进他的埋伏,反倒是被人困在了飞鱼镇。   夜幕降临,热闹的街道顿时被沉默吞并,咸湿的海风吹过,吹散了窗边的昏黄烛火。   柳渊与萧衍之并肩走过了他们今早吃馄饨的街角,转过了两家店铺,总算是窥见了那孟家嘴的全貌。   张朔溪正等在海边,以往都灯笼高挂的孟家嘴此刻却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你们来了。”   萧衍之一行人站到了张朔溪身后,张朔溪没有回头,只是望着倒映在海面上的圆月,声音暗哑。   “丫蛋儿说你们一把火把孟家烧了,孟鹤鸣也葬身火海,被活活烧死,真是死有余辜。”   “张朔溪,我不喜欢有人骗我。”萧衍之放开了柳渊,走到了张朔溪身边与之一起看着海面。   两个人的身影都被染上了无尽的孤独,不论身份,其实萧衍之与张朔溪的处境很相似。   两个人都是因为高处不胜寒,触碰了别人的利益才遭到了灭顶之灾。   柳渊想去牵王爷的手,想告诉他,我还在你身边,可魏呈延却突然拉住了他摇了摇头。   萧衍之从来不需要同情。   身处高位就注定了血雨腥风,想报仇,脚下的森森白骨就只会多不会少。   柳渊被魏呈延拉到了一边,萧衍之跟张朔溪不知道是说了什么,说到了最后张朔溪竟是跪在了萧衍之面前。   “抱歉,我不想骗你们的,只是我真的,真的,真的再也等不了了!”   张朔溪整个人都趴到了地上,声音嘶哑,就像是一只困兽。   萧衍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面无表情,没有同情也没有怜悯。   他声音很冷,也没有让人起来,只是一脚把人踢到了一边:“这里的船根本就穿不过这片海浪,张朔溪,你是在挑战我的耐心吗?”   孟家嘴的全是渔船,短行还好,可他们是要去清风镇。   “我那艘船在漏水,没有人会修,不可能远航的。”张朔溪捂着肚子,十分痛苦的说到。   萧衍之那一脚没用内力,可也没收力。   魏呈延见好友动手也是挑眉,憋屈了一下午的怨气这才终于得到释放,嘴角上扬,心情好的恨不得再哼首歌来听听。   这家伙就是该!也不看看他们是谁就敢骗到他们头上,不死都是好的。   “雪松长船一共有三艘,孟鹤鸣霸占了两艘,三年前我见他们用来送过粮食,我可以带你们去海岸看看,若是有,我一定把你们平安送到清风镇!”   “那若是没有呢?”萧衍之冷声询问。   “没有我就带你们去小路,在以命赔罪。”   “呵,你的命很值钱么?”   “我的命或许分文不值,但这是我能给到你们的最大诚意。”   人的生命短暂绚烂如烟火,能让人铭记的不过就是那一刹那。   张朔溪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想为自己的妻子报仇,如今大仇得报,丫蛋儿也有了归处,张朔溪此生已无憾。   “我知道你们身份高贵,此次南下也是为了那疫病,所以萧王爷,不论有没有船,我都把命给你们,一定把你们平安送到清风镇,这笔交易可还成?”   “张朔溪,你这算盘打的真是精明啊。”   “小人无意想与王爷为敌。”   “最后一个问题,是谁来跟你接头的?”   “小人不知,只知道那人叫他九公子。” 第41章   雪松长船是张家的代名词,只要一见到它,所有人脱口而出的都是江南张家,而后又是一声叹息。   孟鹤鸣废物一个,不过对能替他敛财的宝贝倒是贴心。   张朔溪带着人进了孟家嘴,布局没变,不过前院的花花草草都被移为了平地,造起了一座座亭台楼阁。   还来不及等人回味,张朔溪就领着人走过了一条长廊,推开木栏,迎面而来的就是一阵海风,和漂浮在海面上的两艘长船。   魏呈延以前下江南与船夫聊过几句,对船的构造倒是了解。   这两艘船不论是从工艺,还是用料上都绝非凡品,不过要说珍贵,其实还是山洞的那艘更胜一筹。   不为其它,就单说那艘船上的桌椅板凳,瓶瓶罐罐都价值千金,有的甚至是无价之宝,说成是瑰宝也不为过。   “两艘都是好的,但今晚有大浪,我们明早吃完早饭再出发如何?”张朔溪检查了仓底,又看了船板说道。   “可以。”萧衍之对此没有疑问,只是最后又说了一句:“明早辰时准时出发,把你的孩子也带上。”   张朔溪闻言看了眼萧衍之,拒绝的话都到了嘴边可到底不敢出声,毕竟才刚刚承了他们的恩情,能活下来就该感恩戴德了,他实在是不敢再招惹。   暗欢留在了船上驻守,张朔溪想留下来再看看,萧衍之不可能陪他,于是带着柳渊他们就回了客栈。   等到人群散去热闹的氛围也随之消散,柳渊坐在一边擦头发,目光却总不受控制的朝着床上飘去,心里泛起热意。   萧衍之侧躺在床上,一只脚微微弓起,一手撑着头,一手翻书,模样是说不出的慵懒。   可能是才洗过澡有些热,萧衍之的唇色很红,一看就很好亲,墨发也随意的散在背后,几缕落到了前胸,随着翻书的动作在胸口来回扫动,惹的柳渊的心也痒痒,仿佛萧衍之翻的不是书,而是他的身体。   他们出来也有十多天了,除了上次在客栈的一夜春宵,他们已经有五日没亲热过了。   柳渊看着躺在床上的王爷抿了抿唇,一想到明早就登船心里就七上八下的,像是要抓住些什么才能安心。   飞鱼镇到底不是景城,没有望月楼的气派,也没有能让人解闷的千金坊,不过这里的店小二倒有眼力,给萧衍之找了几本异闻录,还白赚了几块碎银。   要说飞鱼镇这名从何而来,那我们就要追溯到五六十年前的一天傍晚。   话说飞鱼镇的前身只是一片荒芜的野地,这里人迹罕至,野兽横行,可就这么一个不大不小的地方某天却是出现了几名五六岁的孩童。   他们只穿了一见白色里衣在海边玩水,四周都没有人,可怪就怪在了这么大的声响竟是没有引来一只野兽。   孩童们从早玩到晚,像是感觉不到饿一样,直到夜幕将至,日落西山才总算消停,所有人都默契的看向了天边的夕阳。   火红的落日最终没入了海底,海面忽而掀起了一阵狂风,大浪淘沙,呼号不断,可那些孩童根本不怕,甚至是直面迎上了第一片大浪,就在要将他们卷入海底时,天边的圆月却是突然发出了亮眼的白光。   萧衍之不信鬼神,也不信聊斋,平时最爱看的也就是话本,其次兵书,不过这飞鱼镇实在是太小了,店小二为了给他找几本异闻录也是快跑断了腿,闲来无事,萧衍之这才打算翻来看看。   虽然不信这些鬼神之说但也不妨碍写的有趣,萧衍之难得对一桩异闻感兴趣,可腿上却突然多了一抹温热。   他挑眉看向了跨坐在他腿上的小花奴,柳渊刚洗过澡,头发还湿漉漉的披在肩上,小脸绯红,一双充满了雾气的眸子宛如林间的小鹿,正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柳渊,你想干什么?”萧衍之的声音带着调侃,砸的柳渊脑袋懵懵的,可身体却不由自主的附身上前,攀附着萧衍之的胸膛,眼里似有团火在燃烧。   “衍之,我还没坐过那么大的船呢。”柳渊哑着声音,伸手抱住了萧衍之的脖子轻声说道。   “怎么,觉得害怕?”萧衍之好笑的捏住了柳渊的下颚,强迫着和他对视。   柳渊顺从的看向了他,整个身体都软塌塌的靠在萧衍之身上,声音更是软糯糯的:“我,我怕我会晕船,你能帮帮我吗?”   这话已经很直白了,虽然弯绕可却和求欢没有差别。   萧衍之眼神一暗,搭在柳渊腰上的手也顿时收紧,电光火石中,柳渊只感觉屋子一转,自己就已经被王爷压在了身下。   几天没开荤的萧衍之此刻就犹如一匹饿狼,衔着嘴边的食物不放,横冲直撞,理智被欲望掌控,完全不顾身下人的求饶。   “衍......衍之......”柳渊难受的转头想要一丝安慰,萧衍之也毫不吝啬吻住了他的红唇,把他的呜咽全堵在了嘴边,强势的掠夺着他的呼吸,开疆扩土一般,想让人永远臣服。   “我......我好累啊......衍之。”   “呜......我......我不想要了......衍之......衍之......”   “我们明天......明天还要上船呢......衍之......放......放过我吧.......”   被人抛在海面上浮浮沉沉的直到深夜,柳渊整个人都汗涔涔的,就像是刚被打捞上来的难民一样,难以招架的想要逃脱。   萧衍之饱食餍足的抱住了柳渊的腰身,一双桃花眼透过黑夜静静的描绘着身边人的容颜,心里就像是被裹了一层蜜,甜的让人发腻。   柳渊承受不住萧衍之的索取睡了过去,小脸上还挂着泪珠,脖子上的朵朵红梅更是彰显了他们刚才的无尽疯狂。   店小二揉着惺忪的睡眼把热水送到了门口,刚想敲门提醒,房门就被打开,只见那位英俊不凡的公子扔给了他一块小金叶就关上了房门。   嗯......这位公子真的不是谪仙吗?不过都快天亮了还要洗澡?   店小二虽然觉得奇怪不过也深知什么是好奇心害死猫,而且这还是金叶子耶!   萧衍之小心翼翼的把柳渊放进了浴桶,看着枕着他胳膊睡的正香的家伙,萧衍之好笑的捏了捏他小脸,心想今天先记着,等回了王府他一定百倍讨回来。   我们的萧王爷,萧将军从来都是被人伺候的份儿,哪儿能自降身份去伺候别人啊?柳渊现在要是能清醒,看到萧衍之竟在帮他洗澡肯定会大吃一惊,觉得他一定是在做梦。   萧衍之是第一次伺候人,等躺到床上天都快亮了,他也是累了,抱着柳渊这个小火炉没一会儿就陷入了沉睡。   晨光熹微,天际的鱼肚白翻涌,咸湿的海风也缓缓吹醒了寂静无声的街道。   黑暗在淡去,沥青色的天空也开始泛红,早起的街道开始复苏,孩童们的追逐玩闹也是那么的生动鲜活。   “呦,萧衍之和柳渊还没起来呢?”鬼医大摇大摆的坐到了魏呈延身边,随手端了一碗白粥就说道。   魏呈延抬手摆了摆,看起来恹恹的,没什么精神,一抬头更是吓了鬼医一跳。   “靠,你昨晚偷人去了?”   “呵,我倒是想呢。”魏呈延有气无力的白了鬼医一眼。   他魏呈延今天就在这儿发誓,以后绝对,坚决,肯定不会再住在萧衍之旁边!   孟家嘴如今又变成了张家嘴,张朔溪跟儿子晚上兴奋到睡不着,天还没大亮就跑上了船,还顺便给暗欢带了一笼肉包。   他已经有五年没碰过船了,以前孟鹤鸣的狗腿子一直都在监视他,山洞里的那艘都是他半夜去做的保养,就像是个小偷。   萧衍之一行人来的很准时,张朔溪跟他商量好了路线,又盘算了一下干粮就扬帆起航,朝着清风镇的方向驶去。   水路去清风镇一共有两个方向,一个只需要两天,一个却需要四天半。   “这里有一片礁石流,从这里走虽然能缩短路程,但暗礁很多,我们没有备用的小船,所以我不建议走这里。”张朔溪指着地图上的某一处说道:“这里是青峰峡,从这里航行只需要两天就能到清风镇的渡口,不过青峰峡的位置有些偏僻,但我们可以绕过礁石流,可以减少不少危险。”   “这里是不是有一道铁桥,能直通清风镇后面的那座大山?”萧衍之突然指着一处问道。   张朔溪见状点头,从怀里又掏出了一张地图放在桌上:“这铁桥是以前的人为了出入青峰峡才建的,但后来有了船他们图方便就封了上山的路,那里已经荒废了,而且那铁桥也没有人去保养,左右横跨两座大山,又高还危险。”   “这路上有没有上青峰峡的路?”   “有是有,但那里有些奇怪。”   “哦?奇怪?”在一旁补觉的魏呈延忽然来了兴趣,闻言立马睁开了眼睛问道,“你刚才还说那里的人为了出入青峰峡才修建铁桥,那上面若真有异常,那他们为什么不砸断铁桥来自保,只是把它封锁呢?”   话落魏呈延就靠在了萧衍之背上,打了个呵欠,伸手拿过了那张地图看着萧衍之刚才指的那个地方。   “你适才说这里的铁桥已经荒废了,可我们刚问你有没有上青峰峡的路你又在犹豫,张朔溪,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魏呈延的性子急,尤其是还没休息好的魏呈延完全就是个火药桶,一点就炸。   ‘咚。’   “魏公子,萧王爷,真不是我不想带你们去,只是那上面是真的有东西啊!”张朔溪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脸色苍白,不像是说谎。   魏呈延转身就像是没骨头的趴在了萧衍之身上说道:“呵,那上面能有什么东西?难道是鬼啊?”   “魏公子你有所不知,那上面还真有鬼。”张朔溪不敢撒谎,见他们真想去那儿,于是就跟他们说了清风镇这几月的传闻。   “我认识清风镇的一位客栈老板,他上次与我传信说他们有人从青峰峡出来就疯了,嘴里还一直念叨着女鬼,蟒蛇之类的话,然后不到几天身上就起了疹子,后来又开始流脓,溃烂,那疫病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一开始那里的人都没太当回事,只觉得那人可能是受了刺激,因为他回来就抓到他妻子跟隔壁的瘸子睡到了一起,都以为他是被他的妻子给气疯了。但后来他妻子身上也起了疹子,慢慢的那瘸子也染上了,最后又是他们的孩子,卖鱼的,卖酒的,总之就是接二连三的都染上了那疹子啊!”   萧衍之与魏呈延一听到蟒蛇就已经猜到了大概,只是那虞天也是真狠,居然用满镇的无辜性命就只为杀萧衍之一人。   张朔溪说完整个人都哆哆嗦嗦的趴到了地上,要不是因为承了他们的情,张朔溪是死也不会去青峰峡,更不会去那清风镇。   魏呈延听了个大概就闭上了眼睛,萧衍之面无表情的把人推到了一边,挥手让张朔溪出去,说只要等到了青峰峡就放他回去。   能不用跟着去送死张朔溪自然欣喜,连连磕头表达恩谢,抓过地图就走了出去。   “清风镇或许不只是疫病那么简单。”等人出去了,鬼医才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娜刹迦出生苗域,他要是用蛊的话,我们可能都讨不到好果子吃。”   “你身上不是有个万虫蛊吗?”萧衍之闻言看向了他说道。   万虫蛊是万蛊之王,是鬼毕方用死尸之气养出来的一条黑虫,后来得知苗域被萧衍之灭了,他又长途跋涉的赶了过去,让黑虫蚕食了不少蛊虫,经过蜕变黑虫也变成了白虫,但还是丑,个头也只有小拇指大小。   “好啊,想让我帮忙也不是不行。”鬼医笑着指了指萧衍之怀里的东西,“这次南下我本来就是冲着柳渊的血来的,所以没跟你要报酬 但你要想让我帮忙解决蛊虫,那是不是也该给我点东西呢?”   “可以,这是第二次。”萧衍之拿出了蛛影令,对着鬼毕方说道。   黑沉的令牌泛着冷光,鬼医见着上面的两点朱红眼睛一亮,想伸手夺过可到底还是忍住了冲动。   不要急,不要急,反正这东西迟早都是他的囊中之物,跑不掉的。   “萧衍之,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鬼医强忍着激动,移开了视线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木盒。   “想驱散蛊虫就必须在身体里下蛊,但它不能驱除疫病,而且它很喜欢阴柔的内力,所以我也不能保证最后能不能解蛊,而且清风镇的那场疫病我们也离不开柳渊。”   “你有几成把握?”   “啧,只听描述我还不确定这是不是疫病,要看到病原体我才能确定。”   “那我们就先去青峰峡再去清风镇。”   萧衍之一锤定音不容让人置哙,魏呈延闻言也只是抿了抿唇没出声,可心里却在为柳渊祈祷,可千万不要被萧衍之给说中啊。 第42章   “暗阁的人都是死了吗?被人掏了老窝不说,竟连个东西都守不住?”   “主子恕罪,是我们办事不力,小看了歹人,才让歹人钻了空子。”   “呵,现在来恕罪还有什么用?”   虞景瑞周身突然迸发出了一股寒气,暗一身为死士,主子的令就是天,他不敢抵抗,被人一脚踹到了墙上也不敢用内力抵挡,活生生的吐了一大口鲜血。   他强撑着身子跪在了地上,低下头,声音嘶哑:“主子息怒。”   “让暗五,暗七去找萧衍之,不可与人为敌,告诉他们,只要他们能归还妙音笛,我可以在城中拖住虞天和观海,以后也绝不会与他们为敌。”   “是,属下领命。”   暗阁隶属杀手组织,阁主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平时显山不漏水,看起来是深藏不漏但却只是一介普通人,是虞景瑞的傀儡。   妙音笛是他早年遇到的一位好友送给他的礼物,是他人生中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朋友,所以意义非凡。   暗一从小就跟在主子身边,自然也知道妙音笛对主子而言代表的到底是什么,所以对主子会不顾一切的拿回妙音笛没有反驳,反而还会拼了命的帮主子达成心愿。   萧衍之还不知道城中的暗流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因为从踏进青峰峡开始,他们就发现了一张巨大的蛇蜕。   “蟒的皮带有毒气,晚上把它烧了可以防野兽,而且还能入药救人,对我们此行或许会有帮助。”鬼医带着蚕丝手套跟柳渊科普这些天材地宝,柳渊也听的认真,知道这可能是解除疫病的关键后,撕扯的也更加卖力。   “苗域的人都擅长用蛊,所以他们养的这些畜生也会有蛊,往往都会附在这些死皮上,可全都是死的,因为不是活物不能寄生,但它们的药用价值却很高,能治病也能杀人,不异于是一种慢性毒药。”   “那有了这东西是不是就能阻止疫病了?”柳渊一边帮忙一边问道。   鬼医闻言没有立马回答,而是扫了眼徒手去撕蛇蜕的柳渊,然后拍了拍萧衍之的肩膀,让人把剩下的都带着,晚上有用。   “清风镇的或许不是疫病,但不管是什么,只要我们能找到病源就都能解决。”   “那我,”   “柳渊,过来。”话音未落萧衍之突然打断,转身朝着柳渊伸出了手,“这里的路不平,离我近点。”   鬼医被萧衍之这老狐狸一语致死,他心想这年头想骗几滴血都难了。   “好,我知道了!”柳渊神采飞扬的牵住了萧衍之的手,嘴角上扬,心情是止不住的沸腾。   这一路他发现王爷真的和以前越来越像了,不管做什么都会想到他,会怕他受伤,怕他劳累,怕他跟不上他们所以特意减慢了速度在等他。   自从成婚后这样的王爷就离他越来越远了,柳渊还以为他这辈子都在无法在触及半分,但现在就像是在做梦一样,他与王爷的感情也是越来越好了。   青峰峡很高,山路陡峭,萧衍之一行人最开始都是结伴而行,可慢慢的,慢慢的,魏呈延与鬼医就开始单独行动,最后连暗悲四人都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了柳渊和萧衍之还站在原地。   晌午一过天色就逐渐昏暗起来,萧衍之他们走到了半山腰,浓雾弥漫,山风一吹竟还有些冷,柳渊不自觉的拉了拉衣裳,心想这山里的风真是冰冷刺骨。   夜路不好走,萧衍之烧了那张蛇蜕,魏呈延则架起了锅准备煮点热的来暖身。   “衍之,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柳渊拿着树枝戳着火堆,模样看起来有些低迷。   萧衍之淡漠道:“你想问什么?”   “我......我刚听到你们说江太傅也在清风镇。”柳渊抿了抿唇,说完就低下了脑袋像是不敢去看萧衍之。   他刚不是故意偷听的,只是,只是他对江屿秋这三个字实在是敏感,就算是尽力闭上了耳朵,可一听到他还是很害怕。   美梦做多了就幻想这是真实,美好的生活会让人沉溺,柳渊是真的,真的不愿醒来。   “江屿秋在我们出城后就被人带走了,宫中来信,说是清风镇的人怕朝廷不作为就把江屿秋带到了清风镇。”萧衍之的声音很淡,把这几天收到的消息全都说了出来。   “呈延前些天才收到消息,虞天已经向皇帝请命说要南下来救江屿秋,但皇帝怕清风镇的疫病就把虞天关在了月清宫。”   “先前我们在吃人林遇到的青衣人叫娜刹迦,来自苗域,当年蛮荒来犯苗域也在其中,不过战败后苗域跑了几人,现在看来应该是被虞天揽到了手里。”   “在我们出发前虞天就找到了张朔溪,张朔溪想让虞天杀了孟鹤鸣,但虞天想让孟鹤鸣里制衡张朔溪,两人要的不同所以张朔溪就找上了我们。”   按照萧衍之的想法他们应该会在飞鱼镇遇上江屿秋,可惜他还是想错了,虞天也是心狠,居然真的放江屿秋上了清风镇。   “那......我们现在是要去找江太傅?”柳渊不敢相信的抬头看向了萧衍之。   萧衍之也淡然的点了点头,轻飘飘的一句“对。”瞬间就让柳渊好不容易才筑起的城墙轰然倒塌。   果然啊,他这样一个挣扎在泥泞里的人能有什么光鲜亮丽的资格呢?   美梦是噩梦,噩梦还是噩梦。   “好,我知道了。”沉默了半响,柳渊才浑浑噩噩的应了一句,就连树枝被点燃烫了手都后知后觉。   “我,我没事的......”柳渊怕王爷不高兴,连忙低下了头道歉:“清风镇的人只是想活命,而且朝廷的文书都发了下去,我们也已经到了清风镇的地界,江太傅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话说的很漂亮,大气又带着关心,但眼泪还是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柳渊不敢抬头,说完就紧咬住嘴唇,不想让王爷听到他的绝望。   他的心真的好痛啊。   “柳渊,江屿秋于我有恩。”萧衍之皱眉揽过了柳渊肩膀,抬手擦去了他的眼泪:“当年的事我欠他一条命,要不是他站出来,萧王府或许早就活在人们的回忆里了。”   老王爷逝世,他带兵出征,在攻打蛮荒时他蔑视皇命执意打到了蛮荒腹地,屠城只是顺便,他只是想让皇帝明白,那皇位不是他不想争,只是他不愿。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他在边疆见多了背井离乡,被蛮荒欺凌到家破人亡而来投奔琳琅军的人,所以他不愿在被他父亲用生命守护的景城里沾上血腥。   他当年凯旋而归,可皇帝杀心已现。   除了魏尚书与寇钦在朝上为他据理力争,其余人全都沉默,恨不得让皇帝把他当场处决。魏呈延是第一个站出来保护他的人,怒气滔天,剑指天子,不论是放在哪里,这都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皇帝对萧王府,魏府本就有戒心,魏呈延这一举动无疑是火上浇油,可江屿秋却在这时候站了出来。   他只说了一句就平息了皇帝的愤怒。   “萧将军凯旋而归,五年之内蛮荒再掀不起什么风浪,以天下和平来抵萧将军之错,皇上,还请您三思。”   当时皇帝说了什么萧衍之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跪在地上的魏尚书和寇钦双眼通红,魏呈延也紧握着拳头,周身戾气凌厉,像是很不爽,也像是为他打抱不平。   “当年的事都被皇帝封锁了消息,传出来的只言片语也不准确,我也不喜欢提及往事,所以很多人都不理解我为什么会对江屿秋好。”   江屿秋是虞天的老师,也是伴读,从小就生活在一起。   萧衍之是异性王,是萧霆的儿子,是让皇帝都忌惮的存在,所以怎么可能会和虞天的老师,和皇室的人走的那么亲近呢?   “魏呈延当时为了我剑指天子,要不是江屿秋出来为我说话,消了皇帝的怒气,魏府的所有人可能都会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那衍之你喜欢江太傅吗?”柳渊很聪明,抓住了萧衍之话里的漏洞就迫不及待的追问。   “或者说,你对江太傅好,想娶他为妻其实都是为了报恩?”   “以前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萧衍之回答的很认真。   柳渊想听的不是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他十分急切的抓住了萧衍之的胳膊,语气也非常急躁:“那现在呢?喜欢还是不喜欢?”   “......”萧衍之抹掉了柳渊的眼泪,又揉了揉他的眼睛,柳渊伸手抓住了萧衍之的手,双眼通红的看着他,眼神十分坚定,必须要让他说个所以然。   柳渊还是第一次这么执拗的想要一个解释,在一旁假寐的魏呈延都忍不住的背向了他们,心想这柳渊真是出息了,居然敢抓着萧衍之要解释。   “衍之,你说呀。”柳渊不知道魏呈延是在装睡,也不知道鬼医也早就注意到了他们,他只是想要一个回答。   萧衍之以前对江屿秋太好了,好到就连柳渊能与萧衍之走近也是因为江屿秋不喜外出才便宜了柳渊。   “王爷.......”柳渊的视线很热烈,字字句句都带着真情,仿佛是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原以为现在的一切都是他恬不知耻偷来的,以为真是他棒打鸳鸯,拆散了一对璧人,换来了无止尽的谩骂与嘲讽。   “要是没有那件事,王爷还会讨厌我,会在知晓我的心意后再次远离我吗?”   “柳渊,我这人是没有以后的。”萧衍之看着柳渊的眼睛说道。   “我父母都死在了皇室的勾心斗角里,我之所以还在这里就只为报仇,你想要的生活我给不了,我接下来的路你也不能上。”   “你怎么,”柳渊下意识的就想反驳,可萧衍之却眼疾手快的捂住了他的嘴,冷冷的扫了眼一旁的魏呈延,不容人拒绝的就把柳渊拉到了一边。   梁上君子做久了,现在又听起了墙角,萧衍之还是第一次觉得他这好友挺八婆的。   眼看热闹没了魏呈延也是憋屈,但那人是萧衍之,他打不过,也不敢骂,就只好眼睁睁的看着两人走到了一边。   “咳咳,你说萧衍之那狐狸是不是真坠入情网了?”鬼医悄无声息的坐到了魏呈延旁边,手里还抓着一把瓜子,边磕边道。   “呵,他啊就是嘴硬。”魏呈延毫不客气的拿了一半,脑袋却是不由自主的看向了远处的身影。   “喜欢,不喜欢就是一句话的事,当年的事我也不做评价,因为确实是我做错了。”因为萧衍之提到了当年,魏呈延也难免想到了一些令人非常不愉快的场景。   鬼医当时还在极北之地,自然也不清楚当年的事,不过魏呈延的脸色很臭,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锅里的肉汤已经好了,飘出了香味。   魏呈延一边磕瓜子,一边招呼暗悲他们来喝汤继续道:“我当时太冲动了,明知道老王爷刚走,衍之又打了胜仗,朝中正是多事之秋却还当众甩了皇帝脸色,要不是江屿秋出来帮我们说话,我们魏家肯定会落得个满门抄斩,衍之也会被我连累。”   魏呈延说的隐秘暗悲几人都深有体会,因为他们当时就在朝上,只是做了伪装。   “衍之他从来没有放下仇恨,但他对那皇位根本没兴趣,他只是想让通往皇位的路上再多添几条贱命,想让虞家人都跪下来求他罢了。”   “他说景城是他父亲用命换来的,虞家人虽然可恨,但城中的百姓尤其无辜,他要是在城里大开杀戒,实乃不孝。”   传闻萧衍之杀人如麻,是个没有心的怪物,可谁都不会想到,其实萧衍之才是这世上最希望百姓安居乐业,没有厮杀的人。   血流成河受苦的都是百姓。   萧衍之他也想像父亲一样,为这天下择一位明主,希望景城永远昌盛。   “萧霆是个老狐狸,虽然是个武将但又有不输文臣的文采,拥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还生了个小狐狸,真是够霍霍人的。”鬼医喝了口肉汤,目光还停留在远处。   萧衍之与柳渊隔得远,鬼医偷听不成就只好拍了拍魏呈延的肩膀,似是安慰。   “我虽然不喜朝廷的做派,但也真不喜欢天下大乱。”三两口的解决了晚饭,鬼医起身拍了拍手,又往四周撒了几把药粉。   魏呈延没动,只是看着锅里热气腾腾的肉汤想要不要先给他们舀一碗,因为肉都快被煮烂了还不见萧衍之他们回来。   山上的风很大,混着点草香,雾气弥漫,像是有仙人降临。   萧衍之拉着柳渊站在山崖,转头看着一路都看着他的小花奴,萧衍之笑了笑,伸手捏了捏小花奴被冻红的小脸,心里的那点伤感都被山上的风给吹散了。   斯人已逝,可活着的人还要努力生活。   他是个没有以后的人,可现在看着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小花奴,萧衍之的心里涨的很满,竟是都开始憧憬起了以后的日子。   “衍之......”   “柳渊,你知道兰因絮果吗?”   兰因絮果比喻男女婚事初时美满,最终离异。萧衍之第一次知道这成语还是在六岁,从一本话本里得知。   柳渊没读过书,可却也知道这四个字意思。   “......所以,这就是王爷的回答吗?”最终离异四个字宛如一道晴天霹雳,柳渊顿时卸了力的瘫到地上,像是被人抽去了生机。   柳渊还以为有了皇上赐婚,他在不济也能落个萧王妃的名头到死都装进坟墓里,可他好像想多了。   王爷根本就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衍之......为,为什么呢?”柳渊像是还不死心,死死的抓住了萧衍之的手腕像是抓住了他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刚才的问题是他喜不喜欢江太傅,兰因絮果这四个字实在是太笼统,柳渊不懂,他想要的只是一个确切的回答。   “衍之,你喜欢江太傅吗?”   像是时光倒流一般,柳渊再一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柳渊。”萧衍之轻笑了一声,蹲下身揉了揉他的脑袋。   “等这件事结束,我补你一场大婚吧。” 第43章   崖上的日出灿烂又瑰丽,登高望远,所有人的心境不同,看风景的心情也不同。   柳渊一大早就拉着萧衍之去了昨晚的山崖,萧衍之难得没有急着赶路,任由人拉着他,脚踏着清晨的浓雾与人在崖边看了一场盛大的日出。   柳渊的兴奋溢于言表,从昨晚就睡不着,直到现在与人一起沐浴着晨光心才终于落定。   人与人结缘其实很简单,红嫁衣一穿,红盖头一盖,交杯酒一喝就是一家。   柳渊穿过嫁衣,盖过盖头,也喝过酒,可那场大婚却空无一人,安静的仿佛是一座空宅,除了一个魏呈延,就连萧王府的众人都不看好。   昨晚萧衍之说要补柳渊一场大婚,不论真假,就算只是一时的哄骗柳渊都心甘情愿。   山上的雾很浓,鸟鸣清脆,四周只听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却不见身影,不知是野兽还是有人。   鬼医一路上都在洒药粉,山风一吹,在阳光下闪烁的粉粒刚一触碰到空气就化为了一阵水雾,抓不住也摸不着。   南下敌人在暗,他们在明,在经历了吃人林一战后,鬼医每晚都在磨药粉专用来防备暗处的危险。   山里的雾本来就浓,萧衍之嫌疑的拉着柳渊远离了鬼毕方,魏呈延也嫌弃,可萧衍之一个眼神就把魏呈延定在了原地。   “啧,见色忘友,见利忘义,恩将仇报的两个狗东西。”魏呈延不敢跟萧衍之甩脸色,只能郁闷的扒着鬼医,嘴里嘟囔不断。   “老子身后的女人可多如牛毛,等这事儿结束了我就回去娶她十个八个的,也天天带着人到你们面前晃。”   “谁还没有个追求者了?这不搞笑吗,真以为我一定要追着你们跑哦?”   “......”   暗合在左边发现了一个地洞,刚想和主子禀报就听到魏呈延的嘟囔,脚步一趔趄,差点就撞上了前面的大树。   魏公子怎么又惹到主子了?这一天天除了要防备偷袭还要防备他们自己人的内部矛盾,唉,他们死士怎么就这么难呢?   没错,暗合根本不用想就已经认定了是魏呈延的错,毕竟作为死士,主子的命令就是天,叫他们几时死就几时死,几时活就几时活,只需要闷头做事不问其它,是绝对的忠诚,绝不会背叛。   “'主子,左前方一百里处有异常。”暗合收起了心思,恭敬的把捡到的衣布条呈到了萧衍之面前:“那里有一处地洞,周围有人踩踏的痕迹,还有那洞里都堆满了十几具尸体,看他们的穿着打扮都是些渔民,全身都长了满了红疹,应该是被人从清风镇抬出来的。”   暗合说的那处地洞距铁桥只有一个山坡的距离,暗离在周围警戒,见主子来了就退到一边,暗悲和暗欢则把洞里的尸体都提出来摆到了地上。   最下面的尸体都长满了蛆,面部也腐烂到看不清真容,恶臭熏天,让还是第一次就面对这些的柳渊下一秒就跑到了一边呕吐,脸色苍白,眼泪也是湿润了眼眶。   这实在是太恶心了......   “这些人都被下了子母蛊,只要母蛊一旦离去或是死亡,这些人就像是离了水的鱼,与干热症有些相似,也就是我们说的疫病的一种。”鬼医就像是闻不到臭味一样,甚至是还用力的掰开了其中一具尸体的嘴巴。   “子母蛊的威力还远不如此,而且它们的传播速度很快,只要是活物母蛊就会附身,我要是没猜错的话,那清风镇里的人应该都被下了子蛊,但最怕还是这东西只有母蛊才能解。”   子母蛊就跟它的名字一样,再说的通俗点,就是儿子与母亲的关系,相互依靠,母子连心。   鬼医以前有幸得到过一只母蛊,但离开了子蛊的母蛊及难存活,即使是以自己的精血喂养,最后还是徒劳无功。   “这些人不像是脱水的样子,你说的那母蛊应该还在镇上。”魏呈延蹲下身,皱着眉头用匕首拍了拍尸体的脸说道。   “干热症除了会口干舌燥,狂喝水而外,人也像是被架在火里烤,但这些人身上只有红疹,身体也没有脱水反而像是被水泡过的样子。”   “嗯,你说的不错。”鬼医闻言赞赏的点了点头,“这些尸体都太正常了,虽然起红疹,但就冲有人把他们抬上来就证明了这不是疫病。”   “你有办法找到那母蛊?”萧衍之蹲在柳渊身边,递了一壶水给他,伸手揽住了他肩膀边拍边问道。   鬼医闻言看了眼躺在萧衍之怀里的柳渊,起身拍了拍手,随后又把那张蛇蜕扔到了魏呈延面前。   “要想找母蛊有两个方法。”   魏呈延满脸疑问,挑眉看着鬼医问道:“你不会是想让我来充当容器,把这些尸体里的子蛊吸引出来吧?”   “呵,你有病?”鬼医无语的白了他一眼,然后转头看向了萧衍之,“第一个办法就是把蛇蜕和尸体一起烧了,若能逼出一只子蛊那我们就能靠它找到母蛊,但我刚才也说了,子母蛊本是一体,还是靠活人的鲜血为生,所以这些尸体上的子蛊可能早就死亡,故而我也只有两成把握。”   “你想让柳渊来当这容器?”   “对,而且还非他不可。”   萧衍之一语中的,鬼医也没有隐瞒。   “柳渊体质特殊,身上的血都带有异香,而子母蛊又非比寻常,似毒非毒,所以它与柳渊能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无异于是养蛊的最佳人选。”靠在萧衍之怀里的柳渊一听忍不住闭上了眼睛,要是可以,他其实想先试试鬼医说的第一种方法。   万一呢?万一这些尸体的虫子还没有完全死,好尚有一口气在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怀里的人在颤抖,像是在无声拒绝。   萧衍之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四周突然诡异的陷入了沉默,山风一吹,林间树叶沙沙响,却没有吹掉柳渊内心的恐惧,和担心。   他怕王爷会把他推出去直面那让他们都束手无策的蛊虫。   他还不想死,他还没有等到那一场承诺的大婚。   “这就是我的第二种方法,也是我们现在唯一一种能更快找到母蛊的方式。”   鬼医自然是看出了柳渊的拒绝,但他也没有办法,要是可以,他也十分不愿把柳渊推出去,让他来面对。   萧衍之一直都在沉默,柳渊的心也犹如变成四季寒冬。   清风镇的瘟疫突然变成了有预谋的蛊毒,鬼医的万虫蛊虽然能解决子蛊,可母蛊不死,这清风镇就永远不会恢复如常,百姓还是要死,变成一座空城。   萧衍之他在犹豫,犹豫到底要不要让柳渊来冒险,还是让他自己来面对皇帝的滔天大怒。   “啧,不就是一个子母蛊吗,用得着这么如临大敌?”   话音刚落只见魏呈延掀起了一阵狂风,把那些尸体全扫进了地洞,连带着那张蛇蜕都扔了进去。   暗悲四死士也一人站在了一颗树梢观察着四周的动静,毫无疑问的,他们都选择了第一种方法,又或许说是在尝试。   魏呈延站在洞外往里面看去,这里一共有十五具尸体,其中五具看着是刚死不久,他们只能赌这里面还有没有蛊虫。   “把他们烧了怎么才能分辨有没有蛊?”魏呈延转头看着鬼医说道。   “听声音。”鬼医边说边走到了魏呈延身边,看样子是同意他们尝试,“子蛊不怕火烧,蛇蜕上还有血气,要子蛊还存在尸体就会爆炸。”   淋上了火油的尸体下一秒就被大火吞噬,萧衍之带着柳渊站远了些,目光却一动不动的盯着那窜火苗,不知道是不是在期望能听到声响。   柳渊从头到尾都靠在萧衍之怀里,面上说不出是平静还是伤心,他只知道王爷的心跳很快,咚,咚,咚,一下一下的与他理智交织,缠绵又缱绻。   从地洞里燃起来的大火就像是一条冲天长啸的火蛇,靠近火热,不靠近又心有不甘,就连弥漫在鼻间的臭气都能让人忽视,只想着这实在是太巧了。   魏呈延是第一个冲上去的人,他像是很不甘心的一掌轰碎了洞里的灰烬,鬼医也走了上前,浑浊的眼里不知是可惜,还是早有预料的无奈。   两成把握谈何容易?他早就说了,第一种方法不可行,不可行,但他们不信,非要去与失望直面才肯罢休。   尸体化为了灰烬,又被魏呈延一掌轰成了粉尘,随风消散。   萧衍之头疼的闭了闭眼,柳渊也闭上眼睛埋进了萧衍之的胸膛,他们都知道,他们已经退无可退了。   鬼医最后取了柳渊的一滴血,把万虫蛊放了进去,又让萧衍之把那根布条拿出来。   浸了血的万虫蛊身体突然蠕动起来,窸窸窣窣的扭动着身子钻进了布条,头朝着北面,还发出了吱,吱,吱的响声。   魏呈延有些新奇的看了一眼,鬼医一把拍开了伸过来的手,走在前面,领着众人就继续朝山上走去。   “活腻歪了?想死就从这里跳下去,别来碰我的宝贝。”   “靠,就这一条小虫子难不成还比我的命重要?”魏呈延闻言就不高兴了,鬼医也面无表情的扫了他一眼,眼神莫名,就像是在说,你这说的都是什么屁话?   魏呈延在鬼医那儿碰了个壁,转头看着后面的两人心又更累了,无奈的摇了摇头,只能敛起思绪,目光游离在四周,心想那娜刹迦到底躲在了那儿。   晌午一过太阳也更热烈了,山风从林间横穿而过,不冷,倒是还暖洋洋的,吹散了柳渊心里的烦躁。   万虫蛊在鬼医手里就想是条狗一样,带领着众人就到了铁桥,随后身子一缩,就蜷成了一团。   “母蛊就在这里。”鬼医看了眼桥的那头,心里突然一震。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   “暗悲,带着人过去看看。”萧衍之揽过柳渊,搭在肩上的手就像是在安慰。   “属下遵命。”   暗悲四死士走上了铁桥,横跨在两座山峰上的铁桥被笼罩在浓雾中,即使是像萧衍之,魏呈延这样武功高强的人,也不能透过浓雾看的明白。   趁着暗悲他们过去打探,鬼医把柳渊带到了一边,让人放松身子,伸手把住了他的脉象。   “不要害怕,我不会让你养蛊的。”鬼医拍了拍柳渊的肩膀轻声安慰。   柳渊闻言一愣,他顿时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问道:“可是,可是昨天不还说只有我才能引出母蛊吗?”   “你的血特殊,为了我的小命我可是想了一路才找到另一种方法。”鬼医说完拿出了一个钟蛊,纯黑,乍眼一看就像是个摇骰子的,但它中间却有一道凹槽,呈暗红色,隐隐还有血腥气。   柳渊有些感动,抿了抿唇想说声谢谢,可话都到嘴边鬼医却又站了起来,打断道:“虽然不用你来养蛊,但却需要你的心头血。”   “......是不是只需要。”   “主子,我们在桥上发现了江太傅。”   是不是只需要心头血就能找到母蛊了?柳渊话都还没有说完,突然出现的暗悲就又给他带来了一道早在意料之中的消息。   魏呈延闻言沉默的走了过去,萧衍之也跟在身后,都忘了他身后的柳渊还一脸悲伤的看着他的背影。   江屿秋是萧王府和魏府的救命恩人,萧衍之也说他欠了江屿秋一条命,柳渊虽然知道,也知道王爷这么担心江太傅是情有可原,但现在看到王爷这么不管不顾的扔下他奔向江太傅,他心里还是一紧,仿佛是又回到了月湖的那一天。   月湖那天的英雄救美直到他们出城都还在歌颂,魏公子昨晚还偷偷摸摸的给他唱了一首小曲儿,字字句句都是在感叹他对王爷的爱而不得,还有江太傅和王爷的佳偶天成。   “柳渊,你要知道这世上少了谁都会继续生活,我们都是普通人,没有一个人的生死会引来上天的不满。”鬼医别有深意的看了眼柳渊,把人拽了起来,让人跟着他一起过去。   柳渊的腿有些软,不知道是坐久了,还是怕他会再一次失去王爷,鬼医又很心疼柳渊,一路上都搀扶着,用力的握了握他冰冷的手,像是在给他传递勇气。   暗欢把昏睡的江屿秋靠在了一颗树后,暗合,暗离则在周围巡视,想看看还能不能发现什么异常。   江屿秋是暗悲发现的,就在离桥不远的一处山坡上,江屿秋正奄奄一息的躺在血泊中,周围都是尸体,还有莽在地上爬行留下的痕迹。   鬼医和柳渊赶到的时候萧衍之正在给江屿秋诊脉,魏呈延本来想叫住好友,心想鬼医都过来了也不用他,但萧衍之却无视了他的挽留,执意的蹲到了江屿秋身边。   鬼医安慰的拍了拍柳渊肩膀,莫名的说了句:“记住我刚说的话。”就蹲到了萧衍之身边,从他手里接过了江屿秋的脉象。   萧衍之一直都站在鬼医身边,深邃的目光在不自觉的闪动,像是十分担心,魏呈延眼不见心不烦,拉着柳渊就去了一边,任他们在那儿瞎折腾。   “你别在意啊,江屿秋毕竟是皇帝钦定的太傅,他还是死在这里,衍之他肯定逃不过一顿责罚。” 第44章   爱情强求伤人伤己,因为爱自有天意。   魏呈延没喜欢过人,也没跟人玩过暧昧,但仗着皮相好也获得了不少青睐。   春风楼的那个花魁可是日日都盼着能见魏呈延一面,可女有情郎无意,先不说魏尚书就不能接受一个烟花巷柳出身的女子,魏呈延他自己也还没有成婚的意思。   柳渊对萧衍之的感情都是有目共睹的,所有人都知道柳渊爱的深,对萧衍之从不求回报,但可惜的是,萧衍之此人心里只想着报仇,哪怕就是对江屿秋的关怀备至都是在回报,也是在算计。   鬼医把江屿秋平放在了草地上,萧衍之在一旁温柔的把他脸上的碎发撩到一边,眼神很平静,可手上的动作却在微微颤抖。   “他中了蛊是吗?”萧衍之淡淡的问道,仿佛是早有预料。   鬼医把脉的动作一顿,闻言没有说话,只是一直听着江屿秋的脉象,就像是在自欺欺人一样,觉得这实在是太巧了。   他们从出城就收到了江屿秋被劫走的消息,双叶镇的孟鹤鸣,吃人林的娜刹迦,还有飞鱼镇的张朔溪都和虞天逃不脱干系。   鬼医心里有些烦躁,可更多的是对柳渊的怜惜,觉得柳渊的这一番真心实在是不值,也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萧衍之这样的老狐狸。   诚然,魏呈延也觉得柳渊不值,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江屿秋看上去满身是血可实际哪里也没伤到,只是手腕上有被绳子束缚的红痕,还有腿上有被树枝划破的小血痕。   魏呈延仗着内力好一边竖着耳朵偷听,一边又照顾着柳渊,把他偷听来的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江屿秋没多大事,就是几天没进食精神有些不济,多修养修养就好了。”   “鬼医想让萧衍之把他送回去,但萧衍之不准,怕路上出事还说皇帝已经来信,让他务必把江屿秋安全无恙的带回去,若有违抗,就自己进宫谢罪。”   一说到这儿魏呈延就来精神了,他连忙看向了柳渊,语气也十分坚定的说道:“我们今早就收到了宫中的消息,皇帝让我们带上江屿秋,待清风镇的事情了解后在一起回城。”   “......魏公子,其实你不用和我解释的。”柳渊朝人笑了笑,知道他是为他好,希望他不要多想。   王爷昨晚就跟他开诚布公的说明了他对江屿秋的感情,只有报恩和算计,但也没有想与他人一直走下去的想法,因为王爷说他是个没有未来的人。   最后说要补他一场大婚其实也是因为看他可怜吧?   “柳渊,其实衍之的世界很贫乏的。”柳渊的神情很难过,眉眼耷拉着,看的魏呈延也是眉头紧皱。   他起身坐到了柳渊旁边,直接无视了暗悲的视线,伸手搭在了柳渊肩上,像是在安慰。   “延之的母亲走的早,你也知道以老王爷的性子能把衍之养这么大还没长歪就算是大幸了,所以衍之身边没多少能亲近的人,至于我吧,除了嘴皮子利索点,武功高强,能带兵打仗就没了什么优点,所以从小到大都没什么人能教会衍之什么是爱,又该如何去爱一个人。”   山上的风很大,铁桥呲啦呲啦的响着,魏呈延的声音又很轻,柳渊听的不是真切,但又好像听的很清楚,只是他不确定魏公子的意思是不是和他想的是一样。   魏呈延拍着柳渊的肩膀,目光却闪烁着,游离在被风吹得晃动的铁桥上。   他缓缓的继续说道,却意外的让柳渊顿时瞪大了眼睛。   因为他听到魏公子说:“老王爷还没有走时,我以为衍之他喜欢你。”   “......”   柳渊心想这怎么可能呢?但魏呈延却没有给他疑惑的机会,继续说道:“老王爷这人很开明,衍之从小又不近女色,之前还偷摸摸找到我问我,衍之他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魏呈延还记得景城那年下了场大雪,萧衍之被老王爷关进了驯兽场,暗悲几人陪练,刀光剑影,招招毙命,丝毫没有因为衍之是王爷就放水。   他是被李伯亲自上门请来的,说是老王爷找他有要事相商,十万火急,希望他马上过去,于是他马不停蹄的就赶到了萧王府,可老王爷见他的第一句话就是问,衍之他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我当时都被问的一愣一愣的,但反应过来立马就笑喷了,你是不知道老王爷当时的那个表情是有多认真,就好像我只要敢说一个是字,他立马就能差人去找天下第一的大夫来给衍之他治病。”   魏呈延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嘴角都不自觉的上扬,柳渊也听的认真,因为这都是他不认识的王爷。   “我不知道老王爷后来有没有相信我的话,反正衍之有一天来找我来喝酒,说老王爷居然问他是不是喜欢男子,而且还说他是不是对你意思。”   柳渊没想到这里面还有他的事,可要仔细想想的话,王爷当年待他确实好,每晚都会带他去望月楼吃夜宵,还时不时的带着他去游湖,老王爷会误会他与王爷的关系好像也实属正常。   “衍之他当时说了很多,左一句右一句的都是在说老王爷是真糊涂了,但没有一句是在反驳老王爷的话,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觉得衍之他好像喜欢你,对你也是在那时候才亲近的。”魏呈延说的这些柳渊都不知道,或许是善意的谎言,因为他们现在还需要他。   “可后来好景不长,因为衍之他喜欢上了江湖的无拘无束,而老王爷也自知他这一生都在委屈衍之,于是就继续撑着身子为衍之他挡住了朝廷的暗箭。”魏呈延陷入了回忆还不知道柳渊的思绪早就飘到了远方。   当年的事魏呈延也不知道孰对孰错,蛮荒来犯,衍之他又不在景城,皇帝本想让衍之带兵出征,可老王爷却为了衍之能享受自由亲自请命带兵出征。   后来的一切就很清楚了,战场突发瘟疫,本是胜券在握的结果却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也是从那之后,衍之身后就再也没有亲人了。   “老王爷走后,衍之他带兵征战蛮荒,凯旋归来后又莫名与江屿秋搅在了一起,虽然这情有可原,但我其实能感觉到,衍之他的心死了。”   失去了父母庇护的雏鹰还是学着长大,成为了翱翔于九天的凤。   可萧衍之他不是凤凰,坐不到浴火重生,他只是一个死了心的罗刹,是被仇恨支撑着走到如今的地狱修罗。   柳渊这一路经历了很多次波折,但也获得了不少的成果,尤其是对王爷以前的旧事。   魏呈延之所以能跟柳渊说这些,也是因为观察了衍之他对柳渊这一路来的行事态度。   鬼医那边已经商量好了,只是鬼医的神情很冷,看着柳渊的目光更是带着愤怒和怜惜。   魏呈延被鬼医薅到了一边有些无语,但却很有眼色的去了萧衍之那儿,毕竟他也怕在留在这儿会被暗悲的眼刀子给砸死。   “废话说多了,都不觉得口渴吗?”萧衍之淡淡的说道,不用想都知道来人是谁。   “我们又不是没水,而且你看这青峰峡难道还缺水吗?”魏呈延无视了好友的调侃,笑着打趣道:“不过我觉得鬼医说的也有理,江屿秋呆在这儿对柳渊确实不好,而且要让柳渊知道你想帮江屿秋渡蛊,他一定会受不了,说不定还会发疯哦。”   “药王以前让我泡过百药池,这里除了他,也只有我才能勉强抵抗住母蛊。”   “我当然知道了,但你让柳渊知道又怎么想?”   “他体质特殊,鬼医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抵制母蛊,我不能把他拉下水。”   “衍之,我觉得你太武断了。”   萧衍之对柳渊好吗?总的来说五五分,好与不好都是对半,但真遇到危险时,他绝对会把柳渊摘出去。   但以魏呈延对柳渊的了解,他要知道衍之要帮江屿秋渡蛊,柳渊一定会多想,而且很有可能会失去理智。   时间飞速如流水,转瞬即逝就又迎来了黑暗。   鬼医不知道与柳渊说了些什么,总之等江屿秋面色恢复红润,他什么话也没说,也没有生气的来质问,只是安安静静的躺到了江屿秋身边,等待着他认定的结果。   渡蛊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就像是换心脏一样,挖心之痛非常人能及。   魏呈延看着躺在地上的柳渊想说什么可又什么也没说,毕竟他夫君就在旁边,人都还没发话呢,他一个外人就算是想替人拒绝也没有权利。   柳渊从一开始就不敢去看萧衍之,他紧张的舔了舔干巴的嘴唇,目光左右闪躲着,就是不敢去与萧衍之对视。   他想这事儿本来就是王爷的错,明明都答应了他这一路都不会在对他有所隐瞒,但结果呢?一天都还没到呢自己就忘了。   萧衍之对柳渊擅自做主的做法有些不悦,但事已至此他也找不到什么说辞来拒绝,更何况,柳渊也确实是成功渡蛊的最佳人选。   “你的血对母蛊而言就是最佳的养料,我会在你手腕上割一道口子,等母蛊闻到你的鲜血就会从江屿秋的手腕钻进你的血肉,这过程可能有些痛,但你必须忍着,绝对不能产生排斥明白吗?”鬼医一手拿着匕首一边拍了拍柳渊的小脸示意人回神。   “母蛊不像别的蛊虫,它对人的情绪很敏感,只要一旦发现你在排斥它,它就会咬破你的血管跟你同归于尽,等到了那时候,就算是天神下凡也救不了你。”   “啧,那我们直接点柳渊的穴不是更好?”魏呈延闻言突然皱紧了眉头说道:“这东西说死不死的就是一条黄虫,而且你也说了这虫子对人的情绪很敏感,柳渊又没有遭遇过这种事,你就敢保证他能做到吗?”   “魏公子,我,”   “不能点穴。”萧衍之突然打断了柳渊的话,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突然扫向了他。   柳渊被萧衍之看到有些头皮发麻,抿了抿唇又低下了头,像是不敢再看他。   萧衍之被柳渊的躲闪给气笑了,他一动不动的看着柳渊,二话不说的就靠在了柳渊身边,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柳渊像是没猜到王爷会靠他这么近,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细长的睫毛也忽闪忽闪的扫在了萧衍之掌心,像是有一片羽毛从心尖撩过,搅乱了萧衍之原本还平静心。   鬼医看着两人的动作没出声打扰,只是眼神示意魏呈延帮他烧一壶热水,又转头拍了拍江屿秋的小脸,似乎是在为柳渊泄愤。   也不知道这小白脸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要是按照他的意思,他根本就不会救他,直接把蛊虫引出来说不定还会大发慈悲的赏他一瓶一丈红。   “你的血对母蛊而言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只要是不乱动就不会有事,但鬼医的话也不无道理。”萧衍之温柔的摸了摸柳渊的脑袋,一双桃花眼更是能揉的出水来。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不要害怕。”   锋利的匕首划破了手腕的疼痛都不及萧衍之最后一句的陪伴。   鲜红的血慢慢的从瘦弱的手腕上涌出,柳渊有些紧张的闭上了眼睛,但手却还用力的拉着萧衍之,像是很怕他离去。   魏呈延一直都看着江屿秋的手腕,山风一吹,柳渊血里的异香突然弥漫在了空气里,很淡,可却很诱人。   “啧,这怎么还没有反应?”魏呈延有些烦躁的说了一句。   一炷香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鬼医也觉得奇怪,毕竟以母蛊的习性,遇到有更适合自己的养料它一定会放弃现有的容器。   “不是,你们真的确定母蛊就在江屿秋的身体里?”魏呈延看着鬼医问道,语气也有些怀疑。   “要不把你那万虫蛊再拿出来看看?万一是你们整错了呢?”   “呵,你是在质疑我的能力?”鬼医阴恻恻的看向了魏呈延,可话音刚落萧衍之却突然打断。   “母蛊开始动了。”   “主子,东边突然出现了躁动!”   “主子,山下有蟒蛇!”   “主子,娜刹迦好像来了!”   暗悲,暗欢,暗离几乎是同一时间就出现在了萧衍之身边。   魏呈延一听就站到了桥头,萧衍之也挥了挥手让人做好准备,随即拍了拍略显紧张的柳渊,让人别害怕。   “鬼医就在身边守着你,我保证,等你醒来的第一眼就会看到我。”   “衍之......”   手里的温度在快速流散,柳渊越用力消失的也就越快,直到温度全部消失,柳渊瞬间就陷入了昏迷。   鬼医收回了洒迷药的手,神情严肃的盯着刚刚从江屿秋手腕上爬出来的黄色蛊虫。   不得不说娜刹迦来的很巧,若渡蛊的人真是萧衍之,那从暗悲他们出现的那一刻,母蛊和萧衍之应该就只能活一个。   萧衍之让魏呈延去帮暗悲,自己走上了铁桥。   娜刹迦还是如以往的一样,一身青衣,可脸上却没了那张蛇鳞面具,露出了他苍白消尖的小脸。   “萧衍之,你还记得我吗?”娜刹迦的声音很幼龄,就像是一个六七岁孩童的声音。   萧衍之闻言看向了他,轻挑着眉头,语气非常不屑:“呵,不过就一个手下败将而已。”   “五年了,你要是一如既往的傲慢。”   “多谢夸奖。”   “我很好奇,你是打算放弃清风镇了吗?”   娜刹迦无视了萧衍之的调侃,偏头看了眼他身后,眼神还带着探究。   萧衍之也没有刻意的去遮挡他视线,反而还侧身方便他能看的更清楚。   彼时母蛊已经成功进入了柳渊的血肉,柳渊不自觉的皱紧眉头,像是很痛苦,可母蛊却还一直不停的往柳渊血肉里钻,从桥上望去,娜刹迦就只能看到了一个老头儿。 第45章   “一个老头儿,一个废物就想解我的子母蛊?萧衍之,你是在小看我,还是因为你身边真没什么有用之才了?”   娜刹迦捂着肚子放声大笑,脚上的铃铛也随着他身体的摆动发出了叮铃铃的脆响,回荡在了整座山谷。   他不是中原人,又一直被虞天潜藏在这古朴的小山村里,不认识大名鼎鼎的鬼医也不足为奇。   萧衍之难得有耐心的听他放声大笑,嘴角也微微上扬,一双桃花眼里更是流光溢彩,心想要是让鬼毕方听到了这些话还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   “萧衍之,你难道就不生气吗?”等终于笑够了,娜刹迦扶着额角看向了对面不为所动的人。   “故人相逢,我自然欢喜,为何要气?”   话音刚落,娜刹迦突然抬手接住了朝他飞来的一张面具。   萧衍之拍了拍手,看着他眉头一挑的说道:“什么时候来的中原?”   娜刹迦手里的赫然是他的蛇麟面具。   吃人林一战他不敌萧衍之,被人夺了妙音笛不说,还把陪伴他多年的面具也给弄丢了。   如今这面具又回到了他手里,就像是小鸟归巢,面具的冷光依旧,甚至是比在萧衍之手里还要更胜一筹。   好久不见了,我的朋友。   娜刹迦爱不释手的摸了摸上面的纹路,似乎是在叙旧,笑容满面,乍一看也像是得了一串糖葫芦的小孩儿,高兴的无法自拔。   “我是一年前被人带来的中原,之前一直都在蓝鳞之光养蛇。”娜刹迦把面具别在了腰间,对着萧衍之就说明了前后因果,两人就像是许久未见的故友,都忘了彼此的身份,只为想好好的坐下聊一聊天。   “蓝麟之光自从被你灭了就一直无法振兴,我的族人也在日日夜夜的憎恨中遭到了自己蛊虫的反噬,后来他们都忍不住自杀了,就只留下了我,还让我一定要为他们报仇。”   萧衍之当年进攻苗域的第一件事就是抓住了他们的首领,传闻苗域人团结,一致对外,眼见萧衍之抓住了他们的首领果然都听话的聚集在了一起。   娜刹迦当年不过才十一二,被自己的母亲用生命守护侥幸逃脱,亲眼目睹了自己都族人葬身火海,待萧衍之他们离去后,他又再次踏上了回家的路,可幸存的族人却寥寥无几。   “族人们见我活着都推崇我为首领,想让我重振苗域的旗帜来找你们中原报仇,可我不想,因为我知道你的能力,不想让族人们再白白葬送生命。”   “我的族人很恨你,他们虽然听我的话可内心却被仇恨蒙蔽,曾偷偷来到中原打听你的消息,知道你是朝廷的王爷,是将军后他们心情郁结,而养蛊最忌讳的就是三心二意。”   “最后所有人都死了,死前都紧紧的拉着我的手,让我一定要为他们报仇,还为了能够杀你让我用他们的身体养蛊,待蛊成的那一刻也就是你的死期。”   苗域人的身体构造与其他人不同,萧衍之曾在鬼毕方的指导下解剖过苗域人的身体,而且还是活人。   他们的血呈暗红色,血管小,血液里还含有一种血包是养蛊的最佳选择,但最特别的,还是他们的心脏都在左边。   娜刹迦站在铁桥中心,对着萧衍之边说边笑,手上还不断的比划着,似有种想聊到天黑的想法。   他已经很久没遇到故人了,自从族人们死后他就一直,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生活,蛊已成,可他没按约定前往中原,只是把族人们的尸骸好生安葬,打算就在那里度过余生。   可后来一个叫虞天的人来了。   “他说他是景城的皇子,与你有仇,想请我去中原坐镇,帮他杀你。”   娜刹迦说到这儿眼睛一亮,饶有兴趣的看着对面的萧衍之,似乎是想从他脸上发现一丝波澜。   可是让他失望了,因为萧衍之对此早有耳闻,从观海进城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猜到虞天的下一步棋就是苗域。   “萧衍之,你真的好生无趣啊。”娜刹迦撇了撇嘴嘟囔说道,随后毫无顾忌的就走到了萧衍之面前。   “我昨天才听说你成婚了,是那个替你去渡蛊的人吗?”   像双叶镇,飞鱼镇这样村落消息都严重闭塞,虞天之所以把娜刹迦放在这里,也是因为看中这里落后,且还因为他也不确定娜刹迦能不能为他所用。   “你刚还说他是一个废物。”萧衍之冷冷的看着娜刹迦,可到底没抵触他的触碰。   他们两个的关系很复杂,说是仇人却也是知音。   “哎呀,我们这不是多久未见就想试试你的心境有没有发生改变吗?”娜刹迦闻言笑着扯过了萧衍之的胳膊,边走边说道:“不过你是真的很厉害,那朝廷对你百般不好,处处打压也没见你背叛,不得不说,我有时都怀疑你还是不是人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萧衍之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抛出了一个疑问。   很明显,萧衍之不想谈及此事。   娜刹迦不是傻子,既然是人都不想提及的琐事他也很善良的揭过,努了努嘴声音委屈,小孩子的心性简直是暴露无疑。   他摇着萧衍之的胳膊,脚边的铃铛也发生了叮铃铃的声响:“我不想回去了,那里太孤独,充满了杀戮,我怕我哪天消失了都不会有人发现。”   “娜刹迦,你不会的。”萧衍之闻言眼神一暗,不过也就片刻就恢复如常,语气里是难得的温柔。   “我会去找你的,你要是消失了我会知道。”   “可你三年都没有来看过我。”娜刹迦不接受善良的谎言,他脚步一顿,脚边的铃铛也突然没了声音。   “后来蛮荒再度踏入边境,我以为你出征就会来蓝麟之光看我,可等你大胜而归,班师回朝也没有发现你的身影。”   娜刹迦已经没有族人了,曾经还说着住不下的岛屿如今也变的摸不着边际,他没有朋友,又因为整日与虫子为伍不受人待见,他已经有很久都没像现在这样开心了。   “虞天他虽然不信我,但好歹是给了我一处安身之地,我就是太想见你了,所以才会答应他来中原。”   “虞天是朝廷的大皇子,也是未来的太子,等他上位,他第一个要灭的就是你们。”   “我知道呀。”娜刹迦对萧衍之的提醒毫无波动,就像是他的意料之中。   他拉着萧衍之继续往前走道:“我虽然不了解你们朝廷的事,但虞天也不是第一次对我显露杀意了,等清风镇的事情一结束,他就会找我入城,到时候我肯定就难逃一死啦。”   “......”   娜刹迦对所有的事都了如指掌,就连他之后的命运也提前画上了休止符。   萧衍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一腔孤勇,这份情谊对他而言实在是太沉重。   渡蛊非常成功,鬼医也无愧于天下第一的称号,虽然过程难免发生了一些困难,但好在就跟萧衍之说的一样,母蛊十分喜欢柳渊,根本就不会故意害他。   魏呈延和暗悲在半炷香以前就解决了危险,因为有柳渊的银针在,两人也只是受了点轻伤。   其余三死士也在一炷香后陆续回到了原地,鬼医什么话也没说,一人丢了一瓶疗伤圣药就把柳渊带到了一边,尽心尽力的烧起了一堆火让人能好受点,至于那江屿秋,鬼医只秉承他那为数不多的医德,死不了就行。   娜刹迦和所有人都打过一个照面,等刚踏上土地,魏呈延是第一个扫向他的人。   “......”   都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娜刹迦能明显的感受到四周涌现的杀意,两两相望,他们除了愤怒还是愤怒。   娜刹迦有些紧张,几乎是下意识的在魏呈延的打量下就站直了身子,可萧衍之的全部注意都在不远处的柳渊身上,对娜刹迦的处境视而不见,只留了下一句“他是自己人。”就蹲在了柳渊身边。   “如何?有什么异常吗?”萧衍之摸了摸柳渊被汗浸湿的碎发,带着关怀的问道。   鬼医摇了摇头,没怎么去注意娜刹迦的反应,只是把从江屿秋身上找到的虫蜕递到了萧衍之面前:“这就是子母蛊的皮,你猜错了,这只蛊是他自愿被中下的。”   “清风镇的蛊毒不是我下的。”娜刹迦看到鬼医手里的皮后突然说道。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魏呈延示意他能不能过去?魏呈延也没说话,只是让开身子表达了意思,随后就跟人一起走了过去,想看看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   娜刹迦之前还冲着萧衍之对鬼医口出狂言,可自从萧衍之跟他说了鬼医的身份,他现在再看到鬼医就莫名有些羞涩,小心翼翼的从鬼医手里接过了虫蜕,还因为指尖不小心碰到了鬼医的皮肤小脸一红,眼睛里是挡不住的崇拜。   萧衍之对娜刹迦很信任,只是目光却一直盯着他脚边的铃铛。   刚走过来都没有响的东西,此刻却突然发出了巨大的脆响,尤其是娜刹迦还没有动。   发现这一异常的不只是萧衍之,所有人都在防备,可娜刹迦却毫无察觉,甚至是很自来熟的就坐了下来。   “虞天曾经为了试探我让我替他养一只蛊,他没说做什么,只是让我把它养在蚕丝里,带它结茧后就交给他。”   娜刹迦边说边从腰间取了一只墨绿色的茧放到掌心里,好方便让人观察。   “这是我养的线蛊,能吞噬人的记忆,但我们苗域有两种下蛊方法,从不外传,只有我们自己人才知道。”   娜刹迦说的很含糊,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说的就是子母蛊。   从知道虞天能带自己去见萧衍之,娜刹迦就很激动,对他提的要求,只要是没有触及底线,不烧杀抢虐他都会一一答应。   那个子母蛊就是他投诚的一道契机,但他没有明说,有私心,因为他也是昨天才知道虞天居然把子母蛊中到了普通人身上。   他怕萧衍之会讨厌他,更怕他的朋友会不接受他。   “你说的两种方法是不是自愿和非自愿?”鬼医适时接过了话头,看向娜刹迦说道。   “对,是的。”娜刹迦闻言连连点头,见他并没有因此对他恶语相向,苍白的小脸也是露出了一抹笑容。   “是蛊都有灵性,特别是子母蛊这样的虫子它都有灵智,若是有人自愿当它的容器,它就会收起自己的毒性,甚至还会在关键时刻救他一命。”   娜刹迦说着就又重新拿出了一条线虫,当面念出了一句咒语,只见原本还蜷缩一团的虫子突然蠕动起来,下一秒就钻进了娜刹迦的手臂。   “您可以观察一下我的脉象哦,它并没有咬破我的血肉,只是在原地筑起了巢穴,所以我的脉象很稳呢。”娜刹迦边说边把手腕递到了鬼医面前,笑盈盈的看着他。   鬼医也没有讲礼,把住了娜刹迦的脉象。   “你有把握把母蛊引出来吗?”鬼医看着娜刹迦问道。   “那个,请问他是萧衍之的内人吗?”娜刹迦把住了柳渊的脉象,边摸边问。   鬼医没有立马回答,他只是看着娜刹迦的眉头越皱越紧,然后小脸一白,连忙扒开了柳渊的衣服,附耳靠近他的心脏。   萧衍之见状眉头一皱,伸出的手在娜刹迦的一句:“难怪啊,你们这是捡到宝了!”中蹲了一下。   “他是天生毒体,我只有把握渡蛊,你有没有什么方法?”   话落,鬼医拍开了匍匐在柳渊胸前的娜刹迦,伸手挡住了柳渊的光景,让人看病就看病,别动手动脚的。   娜刹迦笑着点了点头,可目光却一直看着昏睡的柳渊,就跟鬼医知道他体质时一样,两眼放光。   “你到底有没有办法?”萧衍之抬头看着他,对他现在的心情深有体会。   天生毒体的人放在哪儿都是遭人抢夺的命,懂得利用自己价值,又幸运的人会被那些权贵奉为座上宾,享尽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可这些只是少数,大多数的下场往往都极为惨烈。   萧衍之的语气说不上好听,但也绝不冷淡,可娜刹迦天生敏感,从他刚扒开人的衣服就感受到周围的视线都扫向了他。   特别是在暗处的那几位死士,真是恨不得杀了他。   “那个,其实我也不能保证。”娜刹迦转头看着萧衍之,对人摇了摇头:“母蛊与其它蛊虫不一样,我若没闻错,你们身上都被下了万虫蛊,用来防备清风镇的蛊虫吧?”   “难道这对柳渊有危害?”鬼医闻言立马问道,连一旁的萧衍之都暂时插不上话。   “我之前四处奔波有幸遇到过苗域的人,他告诉我要想彻底消灭蛊虫就必须找到下蛊的人,否则只能以万虫蛊来压制,或者是驱散。”   “我这只万虫蛊就是从苗域里养出来的,但柳渊天生毒体,他的血就是最好的防护,可刚渡蛊时我才发现,那只母蛊还在往柳渊的身体里钻,就像是要在柳渊的心脏上筑巢。”   “万虫蛊可是一切蛊虫的克星,就连母蛊也不例外。”娜刹迦说完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白色的蛊钟。   他递到鬼医面前道:“母蛊虽然喜欢柳渊,但万虫蛊对他的威胁还是很大,我们得马上把它引出来。” 第46章   “柳渊的血对所有蛊虫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特别是像子母蛊这样有灵智的虫。”   可能是萧衍之的眼神太可怕,娜刹迦收起来小孩子脾性,难得正襟危坐起来。   鬼医已经把万虫蛊引了出来,但没用娜刹迦的蛊钟,而是把虫子收进了耳朵,然后站到一边,把地方交给了娜刹迦。   “有几成把握?”萧衍之突然问道。   娜刹迦闻言皱眉,想了想才又道:“五成,但过程可能会有点痛苦。”   “等等,你难道是想以血阵引虫?”鬼医见娜刹迦的脸色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声音也有些难以置信。   而听到血阵两字,萧衍之和魏呈延几乎是一起变了脸色,都难以置信的看向了娜刹迦。   “不是,你们都这么看着我干嘛?”被五六双眼睛同时盯着,娜刹迦手上的动作一顿,碰到柳渊的手也不知道该不该收。   血阵名如其字,是以鲜血献祭专用来引出蛊虫的阵法。   萧衍之与魏呈延以前就是靠此方法才大败苗域,当然,他们抓的都是蛮荒人,因为他们在边疆烧杀抢虐,简直就是十恶不赦。   “哎呀,我知道你们肯定以为我很残忍是吧?”娜刹迦苦笑了一声,抬头看着他们说道。   萧衍之没做声自然也不会有人站出来说话,但所有人心里都一致认为,用清风镇全镇的性命来救一个柳渊,说实话,确实是有点奢侈了。   娜刹迦见没人应声也是苦笑,他摆了摆手道:“我在这里都待一年啦,你们觉得和我比起来难道还要比我更熟悉这里?”   “......”   魏呈延听他调侃的语气脸瞬间黑了一度,可娜刹迦说的都是实话,魏呈延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什么说辞来反驳,只能憋屈的走到一边,看看他还要说什么。   “清风镇虽然不大,也落后,但这里的人可不单纯。”   “双叶镇,飞鱼镇还有清风镇其实都是相通的,那个张朔溪我也认识,他与虞天私底下见过,但条件没谈拢才找到了你们。而且别看他一副阴沉沉的样子哦,他心里的小心思可多的很咧。”   “况且我在这里也待有一年了,这期间一直都在吃人林和这青峰峡溜达,见到的人不说是恶贯满盈,但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单说上年的秋收,清风镇就联合双叶镇还有飞鱼镇到别的镇上烧杀抢虐,你们可知有多少无辜之人的生命就葬送在了他们手里?”   当年的那场大火娜刹迦也混迹在人群里,是亲眼所见,以张朔溪带头连妇孺老幼都没放过,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要不是因为虞天告诉他只要留在这里就能见到萧衍之,他早就替天行道把这群畜生给收了。   萧衍之他们不了解这里的风土人情,一时间听到他要用血阵自然觉得不妥,可对于娜刹迦而言,他却觉得清风镇的那些人都是自作自受,是罪有应得。   人的一生极其短暂,从呱呱坠地一只脚就已经迈入了死亡,穷人图富,富人又图长生不老,可这生死自有定数,非人力就能扭转。   因为母蛊的存在柳渊还在沉睡,萧衍之摸着他的小脸,目光从额头游离到眼睛,鼻子,嘴角,直到一动不动的盯上了他那上下起伏的胸膛。   娜刹迦不会说谎,魏呈延其实还有些不敢相信,但萧衍之却突然把柳渊抱了起来。   “飞鱼镇的那条密道在哪里?”他声音冷冷的问道。   娜刹迦闻言抬头看着萧衍之说道:“张家嘴背后有一座荒废的祖祠,那尊佛像后面就有一道暗门。”   “暗悲。”   话落暗处的暗悲就跪在了萧衍之面前,低着头,代表着绝对的恭敬。   “主子。”   “带着人去找张朔溪,明日晌午我们再在清风镇汇合。”   “主子,让暗合和暗欢留在这里吧。”暗悲垂着头语气恭敬的说道。   他们作为死士本来就是为了保护主子,虽然娜刹迦不是敌人,可这三座镇子要真如娜刹迦说的一样,暗悲就怕他们鱼死网破,到时候主子身边连个抵命的人都没有。   “服从命令,不要让我说二遍。”萧衍之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抱着柳渊就朝山下走去。   鬼医自然是跟着萧衍之走,娜刹迦也因为崇拜鬼医自然而然的跟了上去,暗悲也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就只有魏呈延反应慢了半拍,跟还躺在地上的江屿秋打了个照面。   “......”   呵,难怪那老头儿跑那么快。   因为有娜刹迦在,他们下山比上山还容易,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萧衍之一行人就到了清风镇。   清风镇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因为对瘟疫的恐惧所有人都闭门不出,就连客栈都不开门迎客,二话不说的就拒绝了娜刹迦这桩生意。   柳渊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苏醒的迹象,而且还因为受到了子蛊的影响身体开始发烫,小脸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   鬼医只能暂时用内力压制住母蛊的躁动,萧衍之的脸色黑的可怕,魏呈延连忙把同样昏迷的江屿秋交给了娜刹迦,随即立马按住了萧衍之的肩膀,就在人耐心即将告罄的愤怒中,他忽然把身上的地图拿了出来。   “飞鱼镇的密道直通清风镇,我们可以去李家祠堂。”   魏呈延是唯一能抑制萧衍之愤怒的解药,也是唯一一位能让萧衍之消气的契机。   李家祠堂是清风镇辈分最老,也是最令人尊敬的存在。   传闻清风镇能发展到现在的模样都是因为李家祠堂的主人,李如风,于是这里的人都十分尊敬他,更是把李如风推上了村长的位置。   “李如风是虞天的一颗暗棋,他并不是普通人,而是上一任武林盟主孟然。”   娜刹迦抱着江屿秋走在前面,边走还边跟人解释着这李如风的前尘往事。   “其实清风镇以前就是个穷人窝,但虞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把这里买了下来,还让孟然守在这里。”   “我刚到这里时孟然就来找过我,他让我跟他一起回清风镇,但我看他蛇眉鼠眼的样子就婉拒了,后来他又找过我几次,但都被我用小蟒拦在了山下,直到一个月前他突然说你就要来了。”   在观海之前整个武林都在同仇敌忾,各个帮派之间也仿佛是一家人,而作为武林盟主的孟然自然是功不可没,其威名甚至让朝廷都要忌惮三分。   只可惜好景不长,嗜血帮突然异军突起,就如一颗老鼠屎直接搅坏了一锅汤。   当年与嗜血帮的那一战已经消耗了武林的一大半元气,孟然也在那一战后陨落,就像是一颗才从天际一闪而过的流星,辉煌就只一瞬。   李家祠堂就坐落在清风镇的最北面,眼看着柳渊的情况越来越遭,鬼医也失了往日的柔和,直接把喧哗,不肯滚出祠堂的人都杀了。   萧衍之对此没有任何异议,哪怕他此次南下就是为了解救这清风镇。   “子母蛊本就是一体,这里的子蛊严重影响到了母蛊的存在,它在向外传递消息,在引导着子蛊朝柳渊靠近。”娜刹迦用内力包住了母蛊的气息,嘴里不断的念着咒语,直到柳渊慢慢恢复正常,脸上的潮红也消失了才终于失力的坐到了一边。   “我需要二十个五到十岁小孩儿,男女不忌,现在就需要。”娜刹迦扯了扯鬼医的衣角,抬头看着他说道。   “我需要你的万虫蛊,能相信我吗?”   “我们现在就去找小孩儿。”鬼医把万虫蛊交给了娜刹迦,看了眼萧衍之后就把魏呈延给拉了出去。   镇上的子蛊不说上百也有上千,母蛊这是把柳渊当成了巢穴,是想要在柳渊的体内进行繁殖。   该死的,这真他妈的是活受罪!   “萧衍之,你以前是不是泡过药浴?”待鬼医和魏呈延离开后,娜刹迦突然看向了一边的萧衍之问道。   “你想要多少?”萧衍之头也不回的就说道。   “一碗就好了,放在这蛊钟里。”   话音刚落娜刹迦就已经把蛊钟放到了桌子上,萧衍之眼也不眨的就开始放血,眼见着够了,娜刹迦立马封住了萧衍之的穴位,掏出止血散就给人包了起来。   “一会儿外面就拜托你了,血阵开启后,屋里除了我和柳渊绝对不能放任何一个人进来。”   “可以。”   清风镇四面环山,一阵穿堂风倏然吹过,魏呈延突然闻到了一股血腥之气。   鬼医把抓回来的小孩儿全都抱进了屋里,为了防止他们喧哗乱窜,鬼医点了他们哑穴,又封住了他们的行动,好方便娜刹迦行事。   “皇帝那边你打算怎么做?”魏呈延靠在石柱上,看着躺在院落里的尸体问道。   鬼医今天很冲动,向来不杀手无寸铁的誓言也因为柳渊破戒了,不过确实解气。   “娜刹迦不是说他们杀了临镇的几个村落吗?如实汇报,只要双叶镇,飞鱼镇,清风镇一起消失,谁又知道这里到底怎么回事?”萧衍之的声音很冷,可说出的话却更冷。   死无对证确实是对这一切最好的说法。   魏呈延上前拍了拍萧衍之的肩膀,可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屋子里就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叫。   萧衍之眉头一皱就想冲进去,但鬼医却突然拦下了他,语气严肃:“血阵开启就不能打断,你难道是想害死柳渊?”   “你们到底有几成把握?”萧衍之面沉如黑水的问道。   一路上这句话他就问了不少于五遍,次次都是柳渊,次次都是柳渊,萧衍之都已经倦了,明明柳渊才是最需要他们保护的人,可每次都是柳渊挺身而出,帮他们渡过了难关。   “......娜刹迦不是跟我们说了吗?至少有五成把握。”鬼医移开了目光,不敢去看萧衍之的眼睛。   说实话,他刚才出门时,娜刹迦突然跟他说了一句:“孟然此人不简单,鬼医,一会儿真的要麻烦你们了。”   孟然他认识,想当初他们还曾在屋顶对月饮酒高歌,可那都已经是三十多年的事了。   他真的不敢和萧衍之保证,以至于在面对魏呈延投来的目光时,鬼医下意识的走到了一边,闭上了眼睛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屋里的呜咽声不断,像是一头困兽在嘶鸣。   萧衍之往后退了一步,退出了屋檐,退回了心里的防备,最后头疼的闭了闭眼睛,复而又恢复了平常。   夜幕降临,山风一吹,眼睛一闭就又看见了天际的鱼肚白翻涌。   晨光熹微,一缕缕光束破雾洒向了天地,整座清风镇都被笼罩在了一层暖阳之中。   萧衍之在屋外站了一夜,清楚的听到屋里的呜咽声由大变小,直至消失,后又响起了小孩儿们的啼哭。   “朝廷来信了。”魏呈延带着一身的寒气靠在了石柱上。   萧衍之伸手接过密信,扫了眼就烧成了灰烬,扔在了地上随风飘散。   “皇帝已经知道清风镇的事了,虞景瑞也派了两个人来帮我们,正在双鱼镇和暗悲交涉。”   “呵,他难道想空手套白狼?”   “一座死镇就是虞景瑞给我们的投诚状。”   “那,”魏呈延还想再问问飞鱼镇的事,可话还没说完鬼医却突然抓住了他:“来人了。”   孟然带着人已经包围了李家祠堂,萧衍之就站在门前提着剑,犹如一尊杀佛降世,让人不敢上前。   屋外杀机起,屋内血腥漫。   孟然既作为前武林盟主其内力自然不容让人小觑,魏呈延与人过了几招,竟还险些败在了人手里。   鬼医在屋后威慑着来急着送死的蠢货,抽空扫了眼魏呈延的处境,可还不等他上前帮忙,从乌压压的一片人头中就突然射出了一把暗箭。   鬼医侧身闪避,浑浊的眼睛一眼就扫到了躲在人潮里的观海。   萧衍之忽然提剑朝魏呈延扫出了一道剑气,剑气所到之处皆成了一片血海,而下一秒出现在魏呈延身后的孟然连忙转身,就差一步他就葬送在了萧衍之的剑下。   “二打二?”孟然侥幸的捡回了一条命,摸了摸脸上的血痕好笑道:“魏呈延,你真他妈的好意思。”   “呵,废物。”魏呈延从地上挑起了一把木棍,他的剑没带,指着孟然就说道:“不用衍之我也能杀你。”   昨日还安静,空无一人的清风镇今日却人潮拥挤,一个个的都拿着木棍,铁盆,鸡蛋朝着李家祠堂涌进。   直到现在魏呈延和鬼医才是真的相信了娜刹迦的话,双叶镇,飞鱼镇,还有清风镇果然是一丘之貉,这里的所有百姓,乃至是妇孺老弱都不无辜。   三镇的百姓都突然从四面八方的涌来,鬼医被观海缠住了脚步,魏呈延也在全力应付孟然,眼看着有人即将破门而入,萧衍之立马跃上了屋顶,周身内力突然翻涌,不过一瞬,方圆几里的人全都痛苦的捂住了脑袋,下一秒全都爆体而亡。   悲天悯人。   “哈哈哈哈,真不愧是我们的萧王爷呢,不过一招就破了我的人海战术。”孟然灵巧的退到了门外,边应付着魏呈延边说道:“但我很好奇啊,你把这里的人都杀了,朝廷那天你怎么解释呢?”   “孟然,对上我你居然还有空关心别人?”魏呈延提着木棍突然闪身到了孟然背后,孟然眼神一暗,看着突然靠近的魏呈延,孟然条件反射的挥出一拳,可魏呈延却一脚踢在了他腰上。   碰!   “魏呈延!”猝不及防的挨了一脚,孟然强撑着身子想站起来,可魏呈延却紧随其后,一脚就又踩向了孟然的头,像是碾蚂蚁似的,根本就不给人反扑的机会。   “呵,废物。”魏呈延一掌就穿透了孟然的心脏,起身嫌弃的甩了甩手上的血,又忘孟然的身上擦了擦,才转头看向了站在房顶上的萧衍之。   悲天悯人是萧衍之从小习得的一种内力,此内力极为阴柔且古怪,在内功排行榜居第一,不知道是吸引了多少人的争抢,可最后成功修炼的却寥寥无几。 第47章   悲天悯人一共有十成,一层更比一层难,萧衍之如今才修炼至六层,两年了还是没有收获。   魏呈延飞身到了萧衍之身边,伸手按住了好友的肩膀用自身内力平息了萧衍之的紊乱,把人带到了一边。   悲天悯人虽然足够威慑孟然等人,但好死不死,萧衍之他偏偏在时候有所突破。   “你就在这里调息,观海此人太滑,我怕鬼医中招。”   “虞天肯定不止这一步暗棋,不要掉以轻心。”萧衍之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放心吧,就观海那废物还斗不过鬼医那样的老滑头。”   小孩儿的鲜血是最鲜活,也是最有价值的宝药。   观海不比孟然武功高强,可胜在脑子灵活,而且还有一身让人引以为傲轻功,想活抓他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萧衍之抓紧时间平息内力,可刚触碰到第七层的门槛就被一股极其阴柔的推力给反噬,周身迅速凝结上了一层寒霜,就连还在屋内的娜刹迦也感受到了一股刺骨的寒意。   血阵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娜刹迦眼睁睁的看着黄色的虫子从柳渊嘴里爬出又爬进了装有萧衍之鲜血的蛊钟,娜刹迦趁势把万虫蛊放在了桌上,又转头把住了柳渊的脉象。   气息平稳,身体的温度也在渐渐恢复正常。   “真好啊,终于要醒了。”娜刹迦看着柳渊安静的眉眼不自觉的嘟囔道。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天生毒体的人,要是再把这母蛊彻底收服,把它和曼陀罗,舒心草的根茎一起熬成水服下,柳渊的体质说不定还会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天生万物,万物归一,六道轮回,皆为我用。”娜刹迦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黑布,嘴里一边念叨着咒语,一边把万虫蛊和母蛊都盖在黑布之下。   风中带着凌厉的寒霜飘进了屋内,娜刹迦抓起来沉睡的万虫蛊,带着母蛊就走了出去。   魏呈延,鬼医正和那观海打的有来有回,娜刹迦光明正大的走了出去,丝毫没有因为观海是虞天的人就有所遮挡。   他盘腿做到了萧衍之对面,朝手上哈了一口热气随后就向萧衍之输送内力,以此来帮他一举冲破桎梏。   “我来帮你,但这之后你得把我带在身边好不好?”寒霜渐渐的攀上了手腕,可娜刹迦却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只是看着萧衍之说道。   “我已经无家可归了,也没有什么朋友,萧衍之,我真的只有你了。”   苗域被灭,族人也接二连三的离开,天人相隔,说不痛苦,孤独都是假的。   娜刹迦想有个能站在阳光下,还有朋友相伴的安身之地,苗域的怨气很重,他几乎每晚都会被死去的族人们质问:“你为什么还不给我们报仇?为什么?为什么!”   他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也不忍心欺骗,只能放任他们咒骂,在他面前张牙舞爪,字字诛心的说着背叛。   “虞天此人心思极重,他能留我到现在不过是见我还有利用价值,而且你也曾说过会来苗域看我的。”   当年一别娜刹迦就跟在军队后面徒步走了百里,他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那血腥之地,即使萧衍之是他的仇人,但后来萧衍之还是给了他一匹马,并说他会来看他。   “若是害怕就想想你的父母吧。”萧衍之当时把随身的长剑都扔给了还年幼的娜刹迦当做是信物。   “杀你全族的是我,等你长大了你可以来找我报仇。”   娜刹迦坐在马上,怀里抱着那柄长剑眼睛一动不动的就看着萧衍之。   “我名唤萧衍之,这把剑名为恨生,我就是用它砍下了你父母的头颅。”   萧衍之当时满身戾气,身上还带着苗域人的鲜血。   “娜刹迦,我会等着你变强来找我报仇的。”   萧衍之当时就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可还是轻易的许诺成了一个让人活着的理由,因为娜刹迦和他年轻时太像了,都习惯了忍耐,厚积薄发,而且都是一个失去了父母的可怜虫。   李家祠堂俨然成了一个埋尸地,尸横遍野,血海连天,再没了一开始的威严肃穆。   悲风白杨的第七层高深莫测,非外力可突破,刚萧衍之还只是浅浅抓到了那一瞬的攻势就大败人海,助魏呈延杀了孟然,很难想象,要真让萧衍之突破成功,敢问那朝廷,乃至这江湖之中还能有谁与之争锋?   虞天一心想置萧衍之于死地不是没有道理,可他千算万算就是没想到娜刹迦竟是那个变数。   萧衍之空荡荡的气海逐渐被娜刹迦的内力所填满,随着空气里的寒风退却,娜刹迦手腕上的寒霜也慢慢融进了空气,化为了一阵水雾消失不见。   “呵,我就知道不可信。”   下一秒观海突然出现在了娜刹迦面前,不知道是用了什何种方法才突破了鬼医和魏呈延的防线,提着剑就冲向了萧衍之。   锋利的剑身在娜刹迦动手前突然弯曲,如一条白蛇扭动着身体想给身后的人致命一击。   “萧衍之!”   “你他妈的敢动他一下试试!”   鬼医和娜刹迦几乎是同时瞪大了眼睛,眼看着那把剑就要穿过萧衍之的胸膛,魏呈延大呵了一声,三步化作一步,甚至是整个身子都朝前九十度的弯曲,可还是慢了。   “观海!”   随着魏呈延扑通一声倒地,娜刹迦也想用自身来这一挡剑,可身后的萧衍之却突然一把推开了娜刹迦,随后一股奇异的药香就尽数落在了观海脸上。   “衍,衍之?”柳渊胆战心惊的拉过了萧衍之,着急忙慌的眼泪是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你还好吗?”   “有没有哪里受伤?”   “你又骗我,你总是在骗我。”   萧衍之大笑着抱住了怀里哭的一脸伤心的小花奴,目光温柔,眼底的冰川也竟相融化。   幸好,幸好他没出事。   “我一直都守在你屋前,没有骗你。”   “衍之......”柳渊闻言紧紧的抱住了萧衍之,可即使是这样的用力,只要一想到刚才的场面柳渊还是觉得后怕。   他耷拉着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看着萧衍之,萧衍之也同样目光温柔的回应着他,伸手替人擦去了脸上的泪痕,仿佛都忘了他对面还站着一位想取他性命的观海。   “你不要再......放开我的手了......”   柳渊握住了脸上的温热,就像是只猫儿一样,十分依赖的在萧衍之手掌心里蹭了蹭。   “刚那是......我全部的迷药......衍之......   我还是有用的对吗?”   话音刚落柳渊头一歪就又陷入了沉睡,鬼医见状连忙上前,扫了眼萧衍之,都顾不上他有没有受伤,第一时间就查看起了柳渊的身体。   魏呈延在看到柳渊的下一秒就提剑挡住了观海,观海中了迷药神智不清,几招下来就隐隐不敌,在魏呈延迅猛又不留有余力的攻势下成功被人废了一只胳膊。   “柳渊被母蛊蚕食了不少精血,需要静心修养,最好是能以毒攻毒。”   而彼时,观海也自知是他轻敌连忙扔下了一颗火雷弹,‘轰’的一声,烟火四起,魏呈延只能勉强看到有一道黑影从空中闪过。   “天下第一奇毒我就先提虞天收下了,萧衍之,我们来日方长。”   “呸!我去你妈的来日方长!”   魏呈延朝人碎了一口,扔下长剑就朝着萧衍之走去。   虞天的阴谋以三个镇的悲剧结尾,清风镇的这场‘瘟疫’也在观海身上彻底了结。   从双叶镇到飞鱼镇,再从飞鱼镇到清风镇,这一路上遇到的人,不论男女老少都对他们怀揣着伪善,处心积虑的接近,费尽心思的利用。   萧衍之抱着沉睡的柳渊重新找了间屋子,毕竟二十多个五六岁孩童的干扁身体对柳渊而言还是太过沉重。   娜刹迦还在院子里用尸怨气养蛊,鬼医在一旁收拾战场,毫不嫌弃的捡起了那被炸成碎片的皮肉,眼睛微眯,心想那悲天悯人真不愧是天下第一内功。   “江屿秋被安排在了隔壁,我们几时回城?”   魏呈延一边说着一边往后背靠近肩膀的地方倒了一罐酒消毒。   刚在和孟然交手时不小心中了一剑,伤口应该很深,因为魏呈延已经疼的趴在了桌上,额头上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薄汗。   “操他妈的,这不是疼死老子了!”   “陈年女儿红就这么被你给糟蹋了,真是可惜。”萧衍之接过酒罐,先帮魏呈延止血后又扯下了人的衣袍,露出了魏呈延精壮的上身。   “以后遇事再这么莽撞就别跟我出来了,魏家的嫡子,我萧衍之确实赔不起。”   “拜托,你不也还是萧王府的嫡子吗?”   “呈延,我和你是不一样的。”萧衍之看着魏呈延后背上若隐若现的伤痕说道。   “魏尚书还在家里等你,亲情可贵,你不要像我一样,等失去了才知道子欲养而亲不待。”   家人是萧衍之心里怎么拔也拔不走的一根刺,魏呈延当然能理解好友为什么这么说,可等抓破了脑袋,他也只想出这么一句:“魏府也是你的家。”   从出城到清风镇已经花了有两月时间,期间萧衍之多次传书回宫,把清风镇的腌臜和此次‘瘟疫’的来龙去脉都对皇帝交代的清清楚楚。   皇帝爱民如子,深知他虞家人能有如今的地位,一方面是因为萧王府平定安康的本事,而另一方面就是他的子民很信任他。   所以在得知清风镇竟联合双叶镇,飞鱼镇去杀害其他无辜之人的性命时,皇帝直接让萧衍之全权处理,特别是要把江屿秋给平平安安的带回来。   “萧王爷,魏公子,敢问可否把妙音笛交还给我们?”暗七把投名状都扔在了地上,看着萧衍之说道。   双叶镇和飞鱼镇都被他们一把火烧的一干二净,留下的也只有这两处牌匾,代表的是他们暗阁最真诚的心意。   “交给你们可以。”萧衍之示意魏呈延把笛子拿出来,抬眼淡漠道:“但你们还要帮我做件事。”   暗七立马问道:“何事?”   萧衍之道:“我希望暗阁帮我照顾个人。”   这个人是谁不言而喻,可暗七却有些犹豫,但主子说只要能拿回妙音笛就算是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也心甘情愿。   “怎么?你主子不同意?”萧衍之勾唇反问,拿着妙音笛一下一下的撞击着手掌。   暗七的神经紧绷,特别是在感受都萧衍之杀意的瞬间,暗七手里的暗器都已经露出了锋芒。   “萧王爷,您说的那人可是药王?”暗七被萧衍之压的低下了头,嘴角也溢出了点点鲜血。   “没错,你们敢吗?”萧衍之没在绕弯子,拿着妙音笛敲了敲暗七的胳膊像是在试探,也是在询问。   虞景瑞虽然想拉拢他,可一直都点到为止,很少会亲自出面,特别还是在虞天都知道的节骨眼上。   他很宝贵妙音笛,毕竟这是他唯一朋友遗留的唯一东西。   虞景瑞虽然插手了清风镇的事物,可暗七只是一个死士,哪怕出发前主子曾对此叮嘱说要不顾一切的拿回妙音笛,可在这种要直面与萧王府站在同一条战线的事上他还是不敢轻易做主。   朝廷上的皇子之争水深火热,虞景瑞与虞天明面上依旧是兄友弟恭,可暗处却已经争斗不止,借刀杀人,掩耳盗铃的事就没少干过。   萧衍之没有再催促暗七,款步走进了房里守着柳渊,魏呈延则去了隔壁,看看那江屿秋到底如何。   柳渊还在沉睡,小脸红扑扑的,萧衍之看着忍不住上手捏了捏,心想这一路真是苦了他了。   从吃人林就一直放血,敢问一介凡人的体魄又能强健到哪儿去?   萧衍之曾不止一次看到柳渊深夜练毒,在夜深人静,好梦充盈时,柳渊却还在为了不拖累萧衍之用心的研制着毒药。   “衍之,我是不是也能帮到你了?”   在逼退观海后柳渊朝着萧衍之问了这样一句话。   有帮忙吗?   是有的。   不能否认,柳渊比起以前确实是成长了不止一星半点,可这些对于萧衍之而言是幸运也是不幸。   幸运的是柳渊有了自保能力。   不幸的是柳渊在自由和他面前还是选择了后者,一锤定音,根本就没有任何犹豫。   萧衍之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行事狠辣,杀伐果决,在老王爷死后,以前那位风光霁月,成日里叫嚣着少年人就该醉酒当歌,人生几何的少年英气就已经随着老王爷的尸骸一起被埋进了土里,死了。   柳渊很傻,选择他的柳渊更是一个无可救药的蠢货。   “萧衍之,我刚与娜刹迦商议了一下,我们觉得柳渊的体质应该是能进化的,就像是,”鬼医边说边走进了屋里,可一抬头嘴边的话却又难以出口,老脸一黑,转身就走了出去还不忘带上房门。   “咳咳,柳渊的身子还很虚弱,那种事暂时还不能做。” 第48章   “你刚想说什么?”   房门突然被人拉开,没了靠背,鬼医的身子一晃,幸好被萧衍之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不然肯定要摔个狗吃屎。   “啧,我刚说柳渊还不能做那档子事。”鬼医没好气的白了眼萧衍之:“人才刚刚解蛊你就不能在忍忍吗?你个老色胚,真不知道柳渊是怎么瞎了眼就看上你了。”   “你刚说柳渊的体质怎么了?”萧衍之款步坐到石桌旁,骨节修长的手指在阳光下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光晕,十分惹眼。   鬼医转头看着沐浴在阳光下的人,不得不承认,萧衍之确实有着一副好皮囊,英俊不凡。   “我之前就告诉过你,柳渊不只是天生毒体,命格更是难得一见的天煞孤星。”鬼医走上前坐到对面,摊开了一副人体图。   “普通人的体格根据饭量,运动来决定强弱,习武之人则分辨内力,可柳渊与我们都不一样。”   萧衍之看着桌上的鬼画符,头疼的闭了闭了眼,一袖子掀翻了桌上的东西,用手指蘸了些水在桌上画了一副真正的人体图。   “柳渊的隐脉堵塞不可能汇聚内力,就连自身的毒素也只能靠外力输出,除了自身体质而外,他与普通人无异。”萧衍之边说边在丹田的位置画了个圈。   “你之前说柳渊天煞孤星,指的应该就是他丹田里的那颗毒丹吧?”   “药王的徒弟果然不容小觑。”   “他到底是天生毒体,还是出生后才被下的毒?”萧衍之擦去了桌上的痕迹,骨节修长的手指强而有力的敲击着桌面,带着试探的问道。   “他确实是天生毒体,这一点毋庸置疑。”鬼医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语气惋惜却又带着点欣喜。   “上次在药炉你也看到了,黑色的血就是佐证,但这些都还是小事,最重要的还是柳渊丹田里的那颗毒丹。”   世上百年难得一遇的天生毒体也被萧衍之极其幸运的收入囊中,于他而言,只要得到柳渊就已经得到了天下的一半。   可柳渊是改变天下棋局的变数,是福也是祸。   “天煞孤星的命格就是克父克母克兄克爱人,柳渊他可以得到爱,但他绝不能待在你身边,你明白我意思吗?”   “那若是开膛夺丹呢?”萧衍之没有回答鬼医的问道,反而是话锋一转的问道。   鬼医闻言摇了摇头,眉头紧皱:“那颗毒丹本来就是柳渊以自身气血孕育而成,你要是强夺就是一丹抵一命,还是做无用功。”   “那就让他学着控制自己的身体,一旦知道如何运用自身的能力,那命格又能如何?”   “萧衍之,这件事没有你想的那样简单。”鬼医看着人摇了摇头,对他的回答也早有预料。   “娜刹迦在引蛊的过程中发现柳渊的身体产生了一些改变,你难道就没发现,柳渊的模样好像是长开了不少吗?”   “.......”被鬼医一提醒,萧衍之突然陷入了沉默。   柳渊如今也十六有七,还没成婚之前做的都是些苦力活,风吹日晒的皮肤蜡黄,骨架消瘦仿佛经不起一阵风吹。   但他刚抱着的人好像长重了不少,看着还是消瘦,但要比以前更健康,而且他模样也确实长开了,若说以前只是清水出芙蓉,那现在就是唇红齿白,娇艳欲滴。   以前那个黄瘦的小儿好像是真的不见了。   “是因为母蛊吗?”   “对,也不对。”话落鬼医把一本医书递给了萧衍之:“你可以看看第五页。”   萧衍之抬手接过,刚翻开就看到了蜕变两字。   “柳渊的丹田聚不起内力,但却有一颗毒丹,换句话来说就是那颗毒丹就是柳渊的第二颗心脏,他能活到现在也是因为他的体质与毒丹已经融为了一体。”   天生毒体和天煞孤星可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前者是福也是祸,但那后者却是个实打实的祸害。   “我不信命。”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就直接轰散了鬼医一肚子的草稿,他不敢相信,可又觉得本该如此的点了点头。   是啊,萧衍之从不信命。   柳渊对他而言毕竟是个特别的存在,要真让他们两相见不如不见,先不说萧衍之会不会同意,就冲柳渊那不要命的干劲说不定第一次就要灭了他。   江屿秋晚上醒了一会儿,点名要见萧衍之,哭的魏呈延没有办法,只有把隔壁的萧衍之叫了过来,然后自己去了外边冷静冷静。   江屿秋一见萧衍之就如惊弓之鸟般钻进了他的怀抱,哭的那是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他对着萧衍之哭诉,胆战心惊的说着他这几天的遭遇,又说着他是如何想他,整夜都辗转难眠,因为生死都掌握在别人手里,怕他这一生都无法在与他相见。   萧衍之轻轻拍打着江屿秋的后背,语气温柔的哄着他不要害怕,他会保护他,会把他平平安安的送回景城。   两间屋子,一间冷清落寞,一间缠绵悱恻。   魏呈延就站在院外,抬头望着天上的下弦月,总觉得心里很不踏实,像是忘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   萧衍之在江屿秋屋内一直待到戌时,等人睡着后本想回柳渊的屋子,可江屿秋却一把扯住了萧衍之的衣袖,眼神清明,哪有半点睡着的模样。   “衍之,你是要离开我了吗?”江屿秋双眼含泪的看着萧衍之,指尖用力到隐隐泛白。   “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屿秋,你永远不用和我说对不起。”   萧衍之回头揽过了江屿秋的肩膀,而刚走到门外的魏呈延也在听到好友如此肉麻的一句愣在了原地,抬起的手也不自觉的放下。   可惜了,时机未到,萧衍之的第一选择永远都只会是江屿秋。   萧衍之当晚歇在了江屿秋房里,纯睡觉,连许久未见的亲热都没有,期间江屿秋倒是想去找与萧衍之温存一会儿,可萧衍之却伸手抱住了他脑袋,温柔的说了一句:“你身体还很虚弱,早点休息,我们明天就出发。”   夜深了,梦却还长。   娜刹迦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走了出去,他饿了,晚上被魏呈延拉着喝了两坛女儿红就没吃过什么东西,又睡了一觉,要不是因为太饿,他实在是不想起来。   “唔,酥饼,酥饼......”娜刹迦摸黑从窗子窜进了厨房,刚一转头就与蹲在地上吃面的柳渊打了个照面。   娜刹迦:“......”   柳渊:“......”   谁能告诉他这么晚了还会有人睡不着?   柳渊嘴里还含着面条,两颊也涨的鼓鼓的与娜刹迦大眼瞪小眼,谁也没出声。   ‘呲溜。’   娜刹迦:“......”   被人盯的发麻,柳渊敛下眉吃完了最后一口面,又喝了口汤才起身对娜刹迦点了点头。   “那个,我就是太饿了......”柳渊朝人笑了笑,说完就准备出去。   可娜刹迦却突然叫住了他:“那个,我其实也饿了。”   柳渊闻言顿时尴尬的看向了他,开门的手也像是触电般的伸了回来,疑惑的问了一句:“啊?”   “......咳咳,其实我觉得你那碗面还挺香的。”眼见人停了下来,娜刹迦眼睛一亮,连忙上前揽住了柳渊的肩膀。   “我叫娜刹迦,来自苗域,是萧衍之的朋友哦。”   “这里的食材很多都坏了,我给你做碗阳春面可以吗?”柳渊闻言点了点头,一边说着一边挽起了衣袖。   “可以呀!”娜刹迦一听有吃的立马笑了,他悄摸摸的凑到了柳渊跟前,踮着脚想看看这东西到底怎么做的。   他长这么大还没吃过阳春面呢。   “柳渊,你是不是睡不着呀?”娜刹迦靠在案板上,一手玩着菜刀,一边看着正在烧火的柳渊问道。   “我听说你与萧衍之成婚了,可我刚才见他歇在了江屿秋屋里,你们这中原的夫妻都这么和睦的吗?”   苗域的风气很淳朴,遵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好,不像中原人,崇扬三妻四妾,纸醉金迷。   “江太傅学识渊博,我只是一介花奴出生,还不足以能够与江太傅媲美。”柳渊起身拍了拍手,语气平静毫无波澜的说道。   娜刹迦提着菜刀坐到了灶火旁,看着熊熊燃烧的火苗饶有兴趣道:“我认识的萧衍之可从来不看人出生,与人相交只看投不投缘,他喜欢的就算是歪魔邪道他也不嫌疑,可要是不喜欢,哪怕你是天仙,对他大有益处他也绝不会多看他一眼。”   萧衍之待人处事很随性,不看出生也不看地位,只遵从自己的心。   随心而动,自在逍遥。   这八个字可还是萧衍之当年出入江湖才悟出的真理。   “柳渊,你实在是太不自信了。”   “小公子,你的面好了。”   娜刹迦话音刚落,柳渊就盛了一碗面放上了灶台。   不自信这三个字柳渊都听腻了,魏公子说过,李伯说过,就连那个江太傅也拐弯抹角的讽刺过他。   “世上卑贱的人很多,可低不低头看的却是人的骨气,人贵有自知之明,总是有人宁做鸡头不做凤尾。”   柳渊永远都记得这句话。   刚出锅的阳春面很烫,汤面上浮浮沉沉的葱花就像是柳渊的人生轨迹,忽喜忽悲,叫人永远都猜不出结果。   娜刹迦坐在一边狼吞虎咽,面很有劲道,闻着很香,入口更是顺滑。   “哎呦,好烫好烫!”娜刹迦一边吃一边吹气,烫的嘴唇通红可还是忍不住停下。   “你,你慢点吃啊。”柳渊在一边看的有些担心,想提醒说不够再下,可娜刹迦吃的实在是太快了,一晃眼的功夫连汤都所剩无几。   “柳渊,你的手艺实在是太好了!”   娜刹迦躺在椅子上摸了摸肚子,就像是只吃饱喝足的猫儿,浑身上下都充满了餍足的气息。   他笑眯眯的朝柳渊伸出手,软着声音的说道:“我吃的太饱啦~你拉下我吧。”   “我给你下了二两,你连汤都喝了能不饱吗?”柳渊忍不住笑了笑,把人拉了起来,随即架着人的胳膊就往屋里走去。   晚风很冷,天边的清冷月色撩人,柳渊本想快点把人送回屋,可娜刹迦却突然玩心大发,非要拉着柳渊上屋顶赏月。   “哎呀,你就陪我去嘛~去嘛~”   娜刹迦拽着柳渊的胳膊摇了摇,对自己的容貌很有自信,睁大了双波光粼粼的眼睛看着他,颇有种你不陪我,我就一直拽着你的架势。   柳渊对娜刹迦并不熟悉,虽然打过一次照面,还是敌人,可现在又摇身一变成了朋友,说不尴尬是假的,但胜在娜刹迦长的好,性子又聒噪,柳渊还是很喜欢和他相处,听他讲讲边外的风光,和苗域当年的辉煌。   “我们苗域坐落在一片孤岛上,水下是一座蓝宝石矿洞,所以海面呈蔚蓝,我们就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名为蓝麟之光。”   “我当年出寨门游历曾遇到过萧衍之,见他面生又穿着华服,我就用了个假名字来跟他相交,可谁知道他早就猜到了我的身份,但他这人很有趣,非但没有拆穿我还跟我讲了很多中原的趣事,以朋友之礼待我,很友善,也很好相处。”   “可战事吃紧,我们只短短相处了半月就又回到了自己的领地,他成了景城的大将军,而我则又成了苗域的少主。”   娜刹迦站在屋顶想伸手去摸月亮,苍白的小脸上也还洋溢着笑容,回头背对着月光朝柳渊伸出了手。   “别怕,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柳渊半躺在瓦坡下,手撑着屋缝一动不动的看着娜刹迦。   这是他第二次朝他伸出手。   “你......难道就不嫌弃我的出身吗?”沉默了半响,柳渊看着他突然问道。   娜刹迦闻言笑了一声,伸出去的手还是一动不动:“我刚不是说了吗?与人相交看的是投不投缘,我喜欢你自然就对你好,哪还会说嫌不嫌弃呢?”   “......我与衍之是奉旨成婚,他一开始想娶的就是江太傅并不是我。”娜刹迦的回答很直白,柳渊还有些犹豫,抿了抿唇就又向人抛出了一个问题。   “你没去过景城所以就不知道我在那儿已经活成了个笑话,棒打鸳鸯的贱人,插足人感情的蠢货,我的名声已经臭了,你要是跟我走进,说不定也会遭受到流言蜚语的。”   王爷之前与他提过,这一次回城会带上一个人,不用猜,那个人就是娜刹迦。   柳渊很喜欢娜刹迦,因为他就像是一个太阳,可他在城里的地位实在是尴尬,等回了城他还是那个低贱的花奴,还是人们口中想攀龙附凤的贱货。   “柳渊,我已经跟你说了人很多次了。”娜刹迦的语气有些生硬,可他一直背对着月光导致柳渊也看不清他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   “我与人相交只看投不投缘,而且你怎么确信,我这么费尽心思的接近你就不是为了从你身上得到点什么东西呢?”   “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毫无价值,两袖清风。”柳渊闻言笑了笑,心想真是他过于迂腐,竟差点就错过了这一颗滚烫且又热烈的真心。   他抬手抓住了眼前的手,顺着娜刹迦的力道站了起来,与之并肩望向了天边的圆月。   “若真有什么想要的尽管从我身上取走便是,我只要能待在王爷身边,一切结果都心甘情愿。”   话落风一吹,柳渊的身形单薄,衣袍也松松宽宽的被风吹起了一个弧度,似要乘风而去,当一个男嫦娥。   娜刹迦被动的感受着柳渊此刻的无尽深情。欣喜,忧愁,难过,无奈等等千滋百味交织成了一片名为苦涩的巨网,就犹如大海上掀起了一片巨大的浪潮,翻涌的浪花似要把他吞没,将他毫不留情的卷进一种名叫柳渊深情的巨大潮漩。   柳渊的爱意无穷尽,让娜刹迦都忍不住叹服。   他激动到双手发颤,一双碧绿色的眼睛更是紧紧的盯着柳渊,他想要去抱抱他,想要对他说你真的很勇敢,不愧是萧衍之的枕边人。   可还不等他出声,早在屋檐下等候多时的萧衍之就先耐不住性子的打断。   “柳渊,下来。” 第49章   经过昨晚的屋顶赏月,柳渊非常幸运的感冒了。   萧衍之从早上听到他嗡嗡的声音就再也没理他,柳渊倒是火急火燎的想要解释,可江屿秋根本不给他机会,一路上都贴着萧衍之,还时不时的对柳渊投去炫耀的神色。   “柳渊,到我们这儿来。”魏呈延看不下去的朝柳渊招了招手,鬼医也朝人点了点头,示意人不用去管他们。   柳渊看了眼走在前面的王爷,看着他与江太傅紧紧挽住的手,心里不难过是假的,可到底还是没有勇气上去纠缠。   魏呈延见柳渊还不死心的跟在萧衍之身后,气不打一处来,刚想上去把人扯过来,可落在最后的娜刹迦却突然越过他,十分亲昵的挽住了柳渊的手,还不忘朝魏呈延做了个鬼脸。   “......”   昨晚上的屋顶赏月都已经传开了,魏呈延自然也清楚他们的关系已经今非昔比,见娜刹迦上前解困魏呈延也不在担心,反而和鬼医说起了柳渊的情况。   昨晚鬼医把他和萧衍之都叫到了娜刹迦屋里,说柳渊的体质与我们想的都不一样,除了天生毒体而外,他的命格也发生了改变,孕育出的一颗毒丹更是压制了他体内的气,换而言之,就是柳渊被母蛊影响产生了改变。   娜刹迦除了精通养蛊,对卜卦之术也略懂一二。   鬼医就更不用说,曾游历于江湖之中,奇闻异事都见多了,以至于能一眼就发现柳渊的宝贵也不足为奇。   鬼医和娜刹迦两人都说可以用母蛊让柳渊直接脱胎换骨,等如此,柳渊的身体会比现在更强健,而且说不定还能轻松运用毒丹,成为天下第一用毒的高手都不一定。   魏呈延当时没做反应,只是想到柳渊现在的容貌就已经够让人眼前一亮了,要是再发生改变,他都觉得景城第一美人的称号也该易主了。   鬼医之前警告过萧衍之柳渊的命格注定会孤身一人,可萧衍之不信命,鬼医也只能警告不能阻止两人的感情。   可与母蛊融合就不一样。   昨晚上鬼医和萧衍之说了很多,娜刹迦也拍胸脯的保证此事有九层把握,绝不会发生意外,但萧衍之还是厉声拒绝,并说他不需要柳渊能变的强大,因为他会保护他。   如此一来昨晚闹的不欢而散,以至于魏呈延拉着娜刹迦喝了很多酒,然后就出现了那屋顶赏月的‘美谈’。   一行人从密道走到了飞鱼镇,柳渊回头看了眼他们刚刚走过的地方都升起一股股浓烟,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之前认为人性本善,哪怕就是穷凶极恶之徒也有他的难处,毕竟人生在世就没有什么一帆风顺,为了能活下去,很多时候都身不由己。   但这三个镇上的人都有自己的存活之道,他们根本就没必要走上这一条会葬送自己生命的道路。   “人无完人,你觉得,我觉得都只是在得知最后结果的感叹,所以你没必要为了这些人而感到伤心。”娜刹迦拍了拍柳渊的手,拉着人继续往前走道。   “毕竟这次南下本就是虞天为你们布的一场局,不是你死就是他们活,你在这里同情他们,可结果一旦发生改变,换做是你躺在地上,那些人可不会同情你一点哦。”   “......我知道的。”柳渊低着头说道,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娜刹迦闻言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安静的陪在他身边,给了柳渊足够消化的时间。   脚下的枯木被人踩的咔吱咔吱作响,满地焦黑的断壁残垣,哪儿还有半点以前的盛景。   双叶镇和飞鱼镇一样,全都被一把火烧的精光,而始作俑者刚好是出现在萧衍之跟前的两个黑衣人。   “萧王爷,事已办妥,妙音笛是不是也可以交给我们了?”暗七突然出现拦住了萧衍之的去路。   暗悲见状也是立马拦下了暗七,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叫一旁的柳渊见了也是不免担心王爷会不会出什么事。   “他们两个都是虞景瑞的死士,那三个镇的下场也是拜他们所赐。”魏呈延适时开口对柳渊说明了情况,也是对娜刹迦提个醒。   虞景瑞为了一把破笛子已经站到了他们身后,但虽然是同一条线上的蚂蚱,可他还是姓虞。   “等回城我会去亲自拜访。”萧衍之一边说着一边把笛子交给了他们:“记得告诉你们主子把东西都看好了,要是在出现意外,我到不介意来替他保管,明白吗?”   “暗七明白,还请萧王爷放心。”   出城的路很长,可回城的路却又很短。   五天四晚的时间他们就到了距景城还有三公里的一座村落。   一行人里就只有柳渊和江屿秋没有内力,走走停停,走走停停,眼看景城就在眼前可他们实在是没有力气再来赶路了。   萧衍之看了眼被娜刹迦扶着的柳渊还是决定先在这里休整一晚,魏呈延嘴皮子利索,去跟这里的村长商量花了五两银子要了三间房。   他本想和柳渊一间,可娜刹迦却拉着柳渊选了最左边的那间房,连看都不看魏呈延的。   看着和娜刹迦一起离开的身影萧衍之没有阻止,只是带着江屿秋走进房间,一时之间就只留下了魏呈延和鬼医还在原地大眼瞪小眼的,谁都没有说话。   村落里住的都是一些老人,房子都是粗木头造的,有的还透风,只能在里外都铺一层稻草用以保暖。   魏呈延坐在火堆旁帮人摘菜闲聊,所幸村子里的人都很好客,对魏呈延这种长的白白净净,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生,还很有礼貌的公子哥就更喜爱了。   “其实我们之前都住在景城的贫民窟,可后来那儿突然出现了一群官兵,他们说这里已经被朝廷征用来修建瞭望台御敌,让我们一天时间就搬走,不搬就是抗旨,杀无赦。”   身边的老妇人满头白发,脸上的沟壑也全是常年岁月走过的划痕。   景城的贫民窟魏呈延以前倒去过几次,不过那都是十多年前的旧事了。   “我们一把老骨头又怎敢去与官兵争辩啊?而且那还是皇上下旨,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又知道这城中是没了我们的容身之地,所以才连夜出城,在这里重新落脚的。”   老妇人说完菜也择完了,魏呈延本想去帮人烧火,可老妇人却笑着摇了摇头,把魏呈延按在了原地。   “你这个细皮嫩肉的公子哥烧什么火呀?在这里坐好喽,要实在闲不下就去河边转转,等饭好了我就去叫你们。”老妇人说完就端着菜走了。   看着人佝偻的背影魏呈延心里一酸,他在想虞家人真他妈的不是东西,难道穷人就不是人吗?   对那些富家子弟倒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瞭望台御敌呢?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用来防琳琅军的,还是真用来防敌人的。   等吃完饭村长怕萧衍之他们住不惯,特意给他们铺了一层厚厚的稻草,又给他们放了一盆炭火,免得他们晚上受凉。   江屿秋赶了几天路早早就拉着萧衍之走进了房间,奈何萧衍之还心细着柳渊,哄着让人休息,往火盆里添了一把安息香,不多时江屿秋就撑不住的睡了过去。   萧衍之在床榻上陪了江屿秋一会儿就走了出去,魏呈延已经在外面恭候多时,见好友总算是出来了,神神秘秘的就叫人跟上。   “柳渊刚被娜刹迦拽着去了河边,你觉不觉得他们最近走的是不是太近了?”魏呈延走在前面,边说还边回头让萧衍之一定要多注意注意这两人。   “娜刹迦毕竟来自苗域,柳渊他又没什么心眼还天真,别怪我没提醒你啊,我总觉得娜刹迦对柳渊有种别的情感,很奇怪。”   “娜刹迦想让柳渊接受母蛊。”萧衍之闻言冷冷的说道:“他知道我不会同意,所以就想从柳渊那儿下手。”   离景城越近天上的星星也比在一路上看见的更闪亮了。   柳渊被娜刹迦带到了河边,怀里还抱着人脱下的衣服,只听见‘扑通’一声,是娜刹迦一头在栽进了水里。   “柳渊,这水不凉的,你真不下来玩玩?”娜刹迦抹了一把脸,扑腾起一片片水花笑看着岸上的人。   “不了,我风寒还没好。”柳渊摇头婉拒,坐到一边看着在河里矫健的身影心里也是羡慕。   习武之人的身体确实是强健,也难怪这么冷的天还想着要玩水,若换做是他,恐怕一只脚刚踏进水里就该被冻成冰块了吧。   “柳渊,等你们到了景城我可能要回苗域一趟。”娜刹迦放空了身子平躺在水面上,随波逐流,忽然说道。   “为什么突然要回去了?”柳渊一听他要走,连忙起身追了过去问道。   “你不是说想去看看景城的风土人情吗?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你不进去看看难道就不觉得可惜吗?”   “唉,我当然觉得可惜啦。”娜刹迦双脚一蹬,翻过身趴到了河岸上看着柳渊说道:“但我是苗域人,还是当年与蛮荒一起攻打景城的敌人,我要是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跟你们进城,等皇帝知道了,指不定又要给你们乱扣什么罪名呢。”   “这有什么关系?你可以偷偷跟我们进城,或者我们明天就去租辆马车,你坐在车里不就好了吗?”柳渊皱着眉给人出主意,话里话外都是舍不得,不想让人离开。   他好不容易才交到一位朋友,孤寂了这么久的心也终于打开了心扉,他是真的,真的不想让娜刹迦离开。   “你之前就跟我说苗域就你一个人,很孤独,也没人能陪你说话,娜刹迦,你不要走好不好?”柳渊伸手戳了戳娜刹迦的手臂,目光真诚且热烈。   他看着娜刹迦的眼睛,声音低而沉,却是实打实的钻进了娜刹迦心里,让人忍不住心神一颤。   他听见柳渊说:“我身上除了血就一无是处,但除了这条命,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所以留在这里好不好?”   四周忽然起了一阵风,魏呈延和萧衍之刚走到河边就听到了柳渊对娜刹迦推心置腹的挽留。   娜刹迦还泡在水里,一头青丝也湿哒哒的垂在胸前,柳渊的眼神很真诚,也是真的希望他能留下,可娜刹迦却忽然笑了,苍白的小脸上也渐渐染上了一抹红润。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天真的人。   明明一开始就提醒过柳渊,他接近他就只是为了他的血,可即便如此,柳渊还是把他成了朋友。   说他傻吗?   很傻,可也很有趣。   娜刹迦撑着河岸跳了上去,用内力烘干了水珠穿上衣服,抬头扫了眼不远处空荡荡的河岸。   夜深了,风很大,娜刹迦身上还带着河水的清凉,柳渊最后也没得到答案,只是被娜刹迦带着回了屋子,两个人一起同床共眠,一夜无话。   隔日天蒙蒙亮柳渊就被一股肉香唤醒了神智,他下意识的摸了摸旁边已经冰冷的床榻,穿好衣服就走了出去。   鬼医正在一边剔柴,见柳渊出来就让人快去吃饭,娜刹迦则站在一口大锅旁忙碌着,给村里的人舀着炖肉,看见柳渊来了还不忘让他坐到身边,给人舀了一大碗,还给他拿了一块金灿灿的烙饼。   “这些都是我一大早上山打来的,尝尝手艺如何?”   柳渊闻言咬了一大口,烙饼外酥里嫩,而且里面的还是肉馅,味道简直不要太好。   “这些都是你做的吗?”柳渊边吃边问,尝了一口汤更是被惊讶的忍不住朝人竖了个大拇指。   “这真的好好吃!”   “哈哈哈哈,这是当然的了,毕竟我们苗域的美食可不是谁都能品尝得到的,只是我带出来的调料都用的差不多了,要不然这味道还能更好。”娜刹迦调皮的朝柳渊眨了眨眼睛,又给人拿了块烙饼就跟人一起吃了起来。   村里的人已经很久没吃到过这么好吃的肉了,个个都吃的狼吞虎咽,一碗接着一碗,很快一大锅就要见底了,最后连锅底都汤渣都没有剩。   眼看时间也不早了,鬼医把东西收拾好先行一步,暗七和暗五也走了,临走时还交给萧衍之一张字条,说他们的主子会在老地方等着王爷 ,惹的江屿秋也多留个心眼,打算等回城了就先去找虞天禀报。   萧衍之他们临走时又塞给了村长一锭金银,说是感谢,可村长哪儿见过这么多钱,被吓的连连摆手说受不起,受不起,最后还是魏呈延把金银换成了两袋小金叶才让村长勉强收下。   村长人虽然老了但还不至于糊涂到连好意和善意都分不清,这些人衣着华贵,举手投足都尽显优雅,一看就来自城中的某些世家。   他们为了不亏待这些人,昨晚把近乎一年的存粮都拿了出来,就是怕他们一不高兴,他们又要惹祸上身。   但这些人似乎是看出了他们的窘迫,今天一大早就上山打猎,现在更是给了他们这么多钱财,村长受之有愧,只能带着全村落的人把他们送到了城门才肯罢休。   “四位恩人,老头儿我替我们村的所有人都感谢您们的馈赠,谢谢,真的是谢谢!” 第50章   历经三个月的长途跋涉,柳渊终于是又回到了萧王府。   萧衍之因为还要进宫向皇帝禀报这几个月的见闻,把柳渊送回兰园,让流萤仔细照看着,换了身衣服就与魏呈延一起坐上了马车。   “江屿秋被虞天的人接走了,你怎么想?”魏呈延一边吃着点心一边问道。   萧衍之闻言理了理衣袖道:“不论如何,我们都成功阻止了清风镇的病情,至于其它的都是他们自作孽,不可活,与我们又有何干系?”   魏呈延笑了笑,道:“确实,那把火又不是我们烧的,不管怎么说都不能怪到我们身上。”   萧衍之淡声道:“一会儿在皇帝面前你最好给我当哑巴,不管是听到什么都不要说话,一切有我。”   街道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嘈杂,再一次听到那令人无比熟悉的吆喝,闻着那令酒虫翻腾的秋露白,魏呈延只觉恍如隔日,仿佛他们南下就在昨天。   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在这场被人精心布置的棋局中,魏呈延就像是又回到了江湖,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种肆意,以武力为尊的自由国度。   因为萧衍之身上的枷锁实在是太重,太重了,而魏府本就是无条件的站在萧衍之身后,同样的,萧衍之受到的一切不公平待遇于魏府而言也是同样。   两座府邸实际同心,没有区别,只有相伴。   可魏呈延却受够了这样的生活,等这一切尘埃落定,天下大同,虞家人也全都死绝后,他一定会如以往一般,做一个山野村夫,行走于山水之间,看尽天下风景,尝遍天下美味,只为自己活一遭。   养心殿还是那样的富丽堂皇,皇帝坐在高位,一手拿着奏折,一边听着萧衍之禀报,只是时不时应付两句,态度显得敷衍。   “清风镇的疫病虽然得到了救治,但以孟鹤鸣,张朔溪,李如风三人为首却恶事做尽,连带着镇上的百姓也包藏祸心,三年来不知是杀了多少人,更是奸杀了不少的临镇女子。”   “临镇上的人应该是收到了朝廷派人下来的文书,在我们刚走到的第二天清风镇就被人一把火烧了个干净,等我们往回赶的时候已经迟了,无一人存活。”   说到这里皇帝才总算有了反应,他放下奏折,撑着头看着萧衍之,就像是在分辨他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萧衍之也同样看着皇帝,面无表情,任由人在他身上打量,从容不迫。   空气里突然安静了,在一边假装哑巴的魏呈延本想帮萧衍之说几句话,可直接被萧衍之的一个眼神就哽在了喉头,憋屈的又给吞了回去。   行吧,他还是继续当他的哑巴。   “衍之,你说清风镇的那场疫病会是人为的吗?”沉默了半响,皇帝突然开口问道。   萧衍之闻言淡声道:“清风镇四面环山,据说那里的人是从青峰峡出来才染上了疫病,我带人上山查过,该是他们无止尽的捕杀野兽,骸骨和吃不完的腐肉都被扔进了海里,污染了水源,他们又没人注意,导致误喝了被污染的水才会染上疫病,所以并不存在人为。”   皇帝听了却皱了皱眉道:“那我怎么听说,你们在前往飞鱼镇时有遇上了一位青衣人,而那人还亲口承认,清风镇的那场疫病就是他下的呢?”   萧衍之笑了笑,往前走了一步才道:“不瞒皇帝你说,我第一眼看到那青衣人也怀疑过清风镇的那场疫病与他有关,可等我们赶到清风镇,看见了青峰峡的景象,又知道他们这些年做过的恶后,我可以断定那青衣人也是遭到了清风镇的迫害,是为了躲避李如飞才敢只身躲进山里的某位富家公子。”   “......”魏呈延在一旁安静的听着萧衍之扯谎,说的那叫一个信誓旦旦,言辞凿凿,竟还把娜刹迦塑造成了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富家公子也是忍不住挑眉。   好家伙,他这好友的口才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好了?   “衍之啊,朕知道这次南下你对朕颇有怨言,可朕除了你也是真找不到能担此大任的人了啊。”皇帝见萧衍之对他还有隐瞒,于是话锋一转,立马扶着额故作无奈的说道。   但萧衍之却不给他卖惨的机会,趁皇帝观察他的空挡,直接开口打断了他的心思:“皇上,我本就是你的臣子,哪有什么怨言不怨言的?”   “那你,”皇帝见他软硬不吃,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萧衍之冷淡的声音却又响了起来。   “那青衣人姓百里,来自江南,皇帝若实在不信可以让人去江南打探。”萧衍之说完又把一页药方交给了一旁的宣公公。   “青峰峡上有一座铁桥,在下桥几步路的坡下就有一堆被杂草掩盖住的深洞,还有清风镇上的水源皇帝都可以派人去一探究竟,就知这其中因果到底如何。”   萧衍之说完就朝皇帝点了点头,充耳不闻皇帝的挽留带着魏呈延就走,直到重新站到了阳光下,心里的那股阴寒之气这才消散。   养心殿的富丽堂皇还是过于阴冷,句句试探,句句引诱,对他还能活着回来的惊讶目光都让萧衍之额角紧跳,恨不得能一剑杀了他来的快意。   朝廷暗流涌动,皇帝怕他,也容不下他,可为了如今的安居乐业皇帝又不得不对他笑脸相迎。   太恶心了,实在是让人反胃。   出宫的马车上,萧衍之闭上眼睛假寐,想到刚才发生的一切心里也是冷笑。   娜刹迦的存在一直都被他们隐瞒的很好,没人知道。虞天不可能自爆野心让皇帝生疑,而虞景瑞也不会蠢到亲眼看着虞天坐收渔利,只有在中途被他们救了的江屿秋,于皇帝而言,他还是那个两袖清风的清廉太傅。   在听到皇帝说有人告诉他时,萧衍之与魏呈延几乎是立马想到了一起。   因为这就是意料之中的背叛。   谈不上伤心,也谈不上难过,而且这正是萧衍之想要的结果。   陪江屿秋演了几年的深情戏码,曾经的救命之恩也在柳渊为他渡蛊的那一刻彻底了解,这一切也是时候结束了。   萧衍之刚出宫就看到了等在路边的魏尚书,魏呈延见状对人笑了笑,有些心虚的唤了一声:“父亲。”   魏尚书闻言冷哼了一声:“这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三月不见,居然还知道我是谁啊?”   “哈哈,那个,父亲你真会说笑呢。”魏呈延被人堵了一嘴,尴尬的上前替人揉揉肩,十分乖巧的把人请上了马车。   “哼,等我回去再收拾你!”魏尚书狠狠瞪了眼魏呈延,让人守在外面,自己则上了马车把怀里的信封递给了萧衍之。   “虞天昨晚去望月楼见了一个人,看样子有点像上官家的嫡女,上官云柔。”   “上官家世代从商,我要是虞天也会找这么一个钱袋子来帮我屯养私兵,左右嘴上的话都作不得数,等到他成功登基,上官家的生死也就在他的一念之间。”萧衍之把信封递给了车外的魏呈延。   “上官云柔此人温柔贤淑,有景城第一才女的称号,虞天若真向皇帝求娶她,那不管对朝廷,还是对虞天都有好处。”   魏尚书对此不可否认,但若是可以,他还是希望这场婚事能被先一步扼杀在摇篮里。   “上官家做的是钱庄生意,但那千金坊其实也是上官家的产业,要他们真和虞天牵上线,先不说私兵的事,就是对我们以后的行事都有牵制。”魏尚书把其中的利弊都一一摆上了明面,萧衍之一边听思绪却已经飞到了王府,也不知道柳渊那家伙现在在做什么。   “我之前为了查案,倒与上官家有过接触,上官云柔此人爱憎分明,并不是那种爱慕虚荣,攀附权贵的庸人,所以我想她会跟虞天见面应该是被人抓住了把柄,衍之,这场婚事定有阴谋。”   “上官青不是蠢货,虞天能给的筹码我们也能给,甚至是更多,所以我们有什么急的?”萧衍之三言两语就安抚了魏尚书的焦躁。   “而且这次南下虞景瑞也参与其中,江屿秋现在就在宫里,你觉得要等虞天知道了虞景瑞的心思,他还有时间去想那些儿女情长吗?”   萧衍之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虞景瑞和虞天都互相看不顺眼,要真让虞天知道虞景瑞现在已和萧衍之达成了协议,说不定他与上官家交易就真到此结束了。   “我上月才酿了一壶佳酿,要去品尝一下吗?”魏尚书下马车前突然看着萧衍之问道。   萧衍之闻言摇了摇头道:“柳渊还在府里等我,等改日再来拜访。”   魏尚书听他要回去见柳渊于是也不在挽留,朝人挥了挥手就下了马车。   “等下次来时把柳渊也带上吧,你们成婚都这么久了,我不见一次,等我寿终正寝时也无颜去见老王爷。”   “好,我知道了。”   景城的热闹喧哗于市井,柳渊刚吃完午饭就被流萤哄着睡了一觉,等醒的时候天都黑了,被伺候着穿好衣服,李伯也提着个灯笼,拿着个暖壶放到了桌上。   “王妃,今晚月湖举办了一场灯会,王爷正在前院等你。”   “灯会?”柳渊闻言一顿,他看着李伯说道:“不是只有中秋才有灯会吗?城中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李伯闻言摇了摇头,笑着把暖壶递给了柳渊说道:“城中的才女榜已有三年未更新了,今晚的灯会都是为了三日后的才女会作势。”   柳渊疑惑的问道:“才女会?”   他只听说过诗会,百花会,还是第一次听这才女会。   李伯提着灯笼走在前面,扶着柳渊边走边道:“以往的才女选举都只是斗诗,今年不知是谁说了句年年斗诗着实无趣,所谓的才女就该是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所以今年的选举都不设限制,每位才女都可展示自己最擅长的事物,最后再有观赏的百姓,和城中的才子们送花择出优胜。”   萧衍之在前院已经等候多时了,见柳渊过来,他上前伸出了手,拉着柳渊就走了出去。   李伯站在大门外看着两人逐渐隐没在黑暗的身影也是倍感欣慰,多少年了,他家王爷自从老王爷去世后就再也没凑过这些热闹,但现在,王爷却因为柳渊又踏进了俗世。   偷的浮生半日闲是王爷以前最爱说的一句口头禅,因为以前老王爷还在。   可如今王爷却越来越沉默,整个人也快被仇恨充满了,也不知道柳渊能不能融化这颗早已冰封的心。   灯会上很热闹,人潮拥挤,欢声笑语,结伴而行的夫妻,朋友,甚至是孩童都在谈论着三日后的才女会,猜这次的魁首肯定又是那上官家的嫡女,上官云柔。   萧衍之在望月楼订了一个包间,店小二一见是萧王爷,连忙上前谄媚的把人带上了天字号,不过片刻,一道道山珍海味就被异域的舞娘满目风情的端上了桌。   天子号是望月楼最好的一个包间没有之一,因为从这里望去可以把月湖尽收眼底,但要说这景城最好的观赏台,其实还是要数萧王府的芳华楼。   萧衍之一开始本来也想带柳渊上那芳华楼,但又怕柳渊触景生情,想到百花宴的那场骚动,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来了这望月楼。   柳渊靠窗望去,只见微黄如圆月的灯笼被串起了一长串,从望月楼一直铺到月湖,就连船坊也难得取下了大红色灯笼,继而换上了像小兔子模样的,看上去简直不要太相称。   楼下的人潮拥挤,猜灯谜的喧哗,斗诗的激昂,和从船坊响起的琵琶声交织成了一场瑰丽而又令人无比心动的美梦。   萧衍之坐在桌边给柳渊挑鱼刺,上次带他来这里吃饭,见他很喜欢吃这里的糖醋鱼。   柳渊站在窗边看着对面猜灯谜的人群嘴角就没停过,连肚子咕噜噜的响都没注意,要不是萧衍之看不下去了,怕他下一秒就连饭都不想吃了吵着要下去,说不定柳渊还真忘了吃饭这档子事。   “好好吃饭,一会儿就带你去猜灯谜。”萧衍之把没了鱼刺的糖醋鱼端到柳渊面前说道。   “本王明日不上朝,今晚随你玩,不会差你这一顿饭的时间。”   柳渊闻言眼睛一亮,他眯着眼睛都夹了一筷子鱼肉说道:“那我们一会儿能去船坊看看吗?刚才的那首琵琶曲很好听,我想去看看。”   萧衍之点了点头,伸手敲着桌面说道:“可以,但先吃饭。”   “好!我知道了!”   这一桌子都是柳渊喜欢吃的,糖醋鱼,炖鹿肉,芋儿鸡,拔丝地瓜,还有一碗三鲜汤。   楼下的猜灯谜进行的热火朝天,听几个人都被拦在了第三组的白兔灯上,柳渊嘴里的鱼肉都不香了,整个心思都跑到了楼下,竖耳仔细听着那道灯谜的内容。   “有的年长,有的年少,车,”   “柳渊,想下去看看吗?”   “啊?啊......想,想去!”正听的入迷突然被人拉回了思绪,等反应过来王爷说了什么,柳渊立马放下碗筷就站了起来。   “我吃好了,衍之呢?要一起下去吗?”   柳渊的眼睛很亮,声音兴奋却又还带着乞求,萧衍之见状轻笑了一声,心想这小花奴还真好懂,笑着揉了揉他脑袋才说道:“走吧。”   猜灯谜的地方围了很多人,老板也大方,对每位来猜灯谜的客人都送了一盏莲花灯,甚至是还扬言只要能成功猜出三组的,他这里的灯笼都随便挑,随便选,不会收你一分钱。   “诸位才子佳人们,我这灯谜可是一组更赛一组,不要看第一组简单,可这第二组,第三组的难度可都在往上递增,所以要想从我这获得到灯笼啊,那你们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喽。” 第51章   “头戴红花,身披霞衣,唱戏不佳,吊嗓甚佳,这是公鸡。”   “哎呦,这位才子答对了。”   “燕哥哥,你好厉害啊!”   一位身着粉衣的女子亲昵的挽着旁边的男人,声音轻柔,仿佛是一江春水。   而那被称为燕哥哥的人也是笑着摸了摸粉衣女子的脑袋,温柔道:“想试试吗?我看这里的灯谜都挺有趣的,你应该会喜欢。”   “唔,我觉得几组灯谜都太简单了,不想玩呢   。”   “好,那我先来猜。”   听到他们说起这里的灯谜,柳渊不免多看了几眼。   那粉衣女子面若桃花,唇红齿白,笑起来就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引人入目,可见不是寻常人家。   那男人也是剑眉星眸,挺鼻薄唇,头顶白玉冠,腰戴羊脂白玉佩,其身上的衣袍更出自华衣阁,全身上下都价值千金,也是地位斐然。   “随风起舞,两须细长,黑衣,白衣,彩衣重叠,自由自在,磷光如虹。这是蝴蝶。”   “长短一样,尝尽天下酸甜苦辣,我们吃它们忙。这是筷子。”   在柳渊打量的同时那位黑衣男子已经把三组灯谜全猜了出来,周围的人忍不住起哄恭喜,老头儿也笑着夸了句:“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就让那粉衣女子随意挑选,这里的灯笼都可选一盏拿走。   “老头儿,你这最上面的白兔灯也可以吗?”粉衣女子看了一圈,最后指着那挂在最高处的灯笼说道。   老头儿见她如此识货,一眼就看中了他的压箱底手艺,于是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都说了随意挑选,那么这盏白兔灯自然也在赌注行列。”   “那小女子就先谢过老板慷慨赠礼了。”   粉衣女子接过白兔灯走了,那位猜灯谜的男子自然也跟着走了,对周围的艳羡声,起哄声仿佛根本不在意,两个人就这样隐没在了人海,直到再也找不出他们的踪迹柳渊才收回视线,又看向了前面的灯谜。   围绕在这里的才子佳人好像都是为了那盏白兔灯,柳渊刚才看了眼,不得不说,老头儿确实很会做生意。   那盏白兔灯很漂亮,形态可爱,竖起的长耳朵,红眼睛,小圆尾巴都仿佛栩栩如生,难怪会吸引这么多人的争抢。   柳渊站在人群后面,看着所有人都争先恐后的抢答,可最后还是被困在了第三组灯谜上也不免为人感到失落。   这位老板很聪明,他拿出的第一组灯谜只是入门级,第二组为进阶级,如此一来,要是有人猜中了第二组自然而然的就会有一种势在必得的气势,可这第三组却是个硬茬,猜中了还好,获得奖品用来博美人一笑也未尝不可,但要是没猜中,周围的唏嘘声,和比较声就会激起一些人的好胜心,和虚荣心,不仅为老板赚足了钱财,更是为老板引来了不少噱头。   挂在栏杆上的灯谜从低到高的依次排列,耳边充斥的喧哗,和猜中的兴奋,与奖品擦肩而过的惋惜都让柳渊难得升起了一股好胜之心。   两盏白玉灯还有一盏高悬于天幕。   柳渊忍不住磨拳擦踵,都顾不上询问萧衍之的意思,拉着人就走了进去将三枚铜板放在了桌上,高声说道。   “老板,我也来试试。”   萧衍之:“.......”   柳渊的声音在人群中尤为刺耳,话音刚落萧衍之就感受到有无数视线都扫向了他,可却无一人敢出言讽刺,因为他们都认出了萧衍之的身份。   试问有谁敢在景城的王爷面前放肆?   柳渊的名声虽臭,成了这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可他到底是萧王妃,不论如何身份都高人一等,不是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就能随口辱骂,再者,今天陪柳渊出来的还是萧王爷。   “这位才子,这是第一组灯谜。”老头儿直接从一边取下了一盏灯笼看着柳渊说道。   周围的议论声不大不小,可柳渊他们又不是聋子,但老头儿到底是位商人,不看身份,只要能让他赚钱,管他是王妃还是乞丐,他都会把人当财神爷一样的对待。   因为柳渊和萧衍之的出现,周围都渐渐安静了下来,他们都想要看看这位萧王妃的实力到底如何。   柳渊像是毫无察觉,又或许说他早已习惯了这种注视,只一心扑在灯谜上,手也紧紧的握着萧衍之宽大的手掌,像是在从中汲取力量。   “排排兄弟一边白,大小不一上下坐,吃食进,毒气出,打一人体器官。”   老头儿将第一组灯谜挂在了正中间的架子上,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毫无疑问,老头儿是为柳渊选了三组最难的灯谜。   “第一组灯谜是牙齿。”柳渊闻言没有一点犹豫的就说出了答案。   老头儿见状只是笑了笑不说话,周围看戏的人都在起哄,问老头儿这谜底到底对不对,可老头儿却只是从一边又取下了一盏灯笼。   “宝物多,有黄金,脑子能饱,打一物。”   话音刚落周围的起哄声又停了,柳渊站在最前面,看着老头儿的第二组灯谜也是抿了抿唇。   这两组灯谜与之前的相比难度不是一般大,再加上刚才周围的惊呼声,柳渊几乎能猜到这位老板就是故意的。   “哎呦,不会吧,不会吧。”周围一个才子见柳渊突然没声了,继而笑道:“我还以为王妃是有多博学多闻呢,没想到啊没想到,今晚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见识到王妃的风采了。”   “第二字灯谜是书籍。”   嘲讽的话刚落,柳渊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   柳渊看着老头儿点了点头,眼睛里有光,没理那刁难的男人,只是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金子放到桌上。老头儿也是个人精,眼看周围的人越聚越多,于是也笑着朝着柳渊点头示意,随后大手一挥,拿过金子大声说道。   “诸位才子佳人们,王妃以一锭金子做注,邀诸位来一场灯谜比试,敢问诸位才子佳人有谁敢上来一战啊?”   话音刚落周围顿时掀起了一股热潮,有人在讽刺柳渊的胆大妄为,有人在调侃柳渊的不知死活,但即便如此,所有人都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准备与柳渊一较高下,让柳渊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老头儿笑眼微眯的嗅着铜钱臭味,可收钱的手一个不落,要参加灯谜只需三个铜板,可经柳渊这么一激,不一会儿,老头儿就比之前赚了足足三倍之多。   萧衍之站在一边饶有兴趣的看着小花奴,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的感受过这种热闹了,他也很好奇,小花奴到底是有什么底气才干敢把他刚给他金子拿来做赌的。   第一个上来挑战的是一位白衣男人,名声还有些大,因为周围的人在起哄:“白大公子,对面可是王妃,你可千万要手下留情,别太张扬了呀。”   “我今晚可是要好好见识一下白家的底蕴了。”   伴随着一阵起哄的喧嚣,湖边忽然起了一阵风,柳渊穿的有些单薄,萧衍之刚一皱眉,不到一秒暗悲就拿着一件大氅出现在了萧衍之面前。   “主子。”   “公里的那位不对劲,带人去守着。”萧衍之接过大氅披在了柳渊身上说道。   如一阵风来的一样匆忙,暗悲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可周围却无一人在意,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那件大氅上,带着疑惑和鄙夷。   “天际一座桥,雨后晴空现,七色显眼,一会儿不见是彩虹。”   “老头儿,老头儿,不动不走,推他打他,都只摇头是不倒翁。”   “身上黏糊,泥沙为家,长如蛇,卜天气为一手是泥鳅。”   .......   出生白家的那位才子一来就势如破竹,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已经连解了十五道灯谜。   柳渊稍落后一节,只猜出了十三道,白才子抽空看了眼被拦在十四道的柳渊,心里嗤笑,转头让老板继续,打算让这废物好好看一看他们之间的差距。   “怎么了?”萧衍之靠在一边看着柳渊问道。   这组灯谜其实很简单,沉默这么久,确实不像小花奴能干出来的事。   “啊,我就是觉得这些灯谜太简单了。”柳渊闻言朝人笑了笑,殊不知他这话一出瞬间就拉了不少仇恨。   “哼,连这么简单的灯谜都没猜出来竟还在这里大放厥词?”白才子一听柳渊这么大言不惭,又因为对十五道灯谜毫无头绪,头脑一热,都忘了萧衍之还在这里,口不择言的就嘲讽出声。   “想当年江太傅可是凭一己之力直接把景城第一才子收入囊中,如今王妃莫不是也想借鉴江太傅的道路,用这小小的灯谜一举成名吗?”   “我只是心血来潮想来与各位来猜猜灯谜,至于那才子之位,柳渊确实是没资格与诸位争锋。”柳渊不痛不痒的回击,白才子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气没出成,反而还被人撕开了旧伤,一肚子憋屈无法发泄。   当年在才子选举上与江太傅对弈的就是他,后来不敌,可他不服输,拦住江太傅胡说了几句,然后就变成了像今晚这样的局面。   他们十位才子对江太傅一人,几人从古说到今,又从今说到古,最终还是被江太傅的一句“若非有前人为我们栽树乘凉,如今的天下太平又从何来?”打的心服口服。   柳渊没在理会白才子怨毒的目光,只是转头看了眼他这排的灯谜抿了抿唇,最终还是看向了老板,不在藏拙。   他握紧了萧衍之的手,指着他那排的全部灯谜淡声道:“从上到下的谜底依次是信鸽,蜡烛,木桌,暖壶,太阳,月亮,鱼,虾,和狐狸。”   老头儿听到柳渊的答案连连点头,周围看戏的人和白才子本想出声阻止,呵斥他故意捣乱,但见老头儿突然把那锭金子还给柳渊后,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看向了那个一直被叫废物的人。   “恭喜,这是王妃您的赌注,还有这里的灯笼王妃都可以随意挑选两盏,不收钱。”老头儿摸着白胡须笑看着柳渊说道。   柳渊也没客气,收回金子就指着最上面的那盏白兔灯说道:“我就要那盏,请帮我取下来吧老板。”   “恕老头儿我多问一句,敢问以前怎么就不见王妃来这灯会玩一玩呢?”老头儿把白兔灯递给了柳渊,看见与人相交的手也是一顿。   他不敢去看一旁的萧衍之,只是好不容易才遇到这么一位头脑精明的才子,老头儿也是来了兴趣,想让柳渊来挑战挑战他的压箱底灯谜。   “我以前只是一个花奴,若非休假,是不可以随意出府的。”柳渊闻言朝人点了点头,算是刚才为他解围的道谢。   老头儿见状笑着摆摆手,让人且等等,然后拿着竹竿取下了摆在第五排正中心的灯笼,提着从后面走了出来。   他站在离柳渊一人远的地方,对着萧衍之笑着点了点头,恭敬的叫了一声:“王爷。”就把灯笼递给了柳渊。   “这是我这里最难的一组灯谜,王妃,您想要试试吗?”   “我只有三枚铜板,已经没钱了。”柳渊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应道。   萧衍之听他说没钱也是扫了他一眼,刚刚都敢拿金子去赌注,现在倒是又没钱了?   可谁知老头儿一听却突然大笑起来,他大手一挥就拿出了三枚铜板,然后放到桌上推到了柳渊面前。   “不过三枚铜板而已,我可以借给王妃。”   “.......”   周遭看热闹的人随着白才子的离开都纷纷朝船坊靠拢,可老头儿这话一出又纷纷让人驻足,想要看看这最难的灯谜到底是什么样。   柳渊看着桌上的铜币没说话,老板也不催,只是把灯笼挂在了栏杆上让人都看看。   “诸位才子佳人,这灯谜是老头我想了三天三夜才想到的,本想把它留到下一次灯会,可今晚见王妃气势如此高涨,于是也破例一次,让诸位也一起来猜猜吧。”老头儿边说边从桌底拿出了一个木盒,“要诸位能猜出谜底,我这块羊脂白玉就送与他了。”   ‘轰!’   此话一出又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见这老头儿还真拿出了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所有人都跃跃欲试,看那架势是都唾手可得。   盒子里躺着一整块上好的羊脂白玉,色泽白净,润泽而柔和,对一些想借花献佛的才子而言确实是一份很好的礼物。   “抱歉,我,”   “本王不缺这东西,我们要是猜中,你这老头儿可否带我们上那桃花庄?”   “我觉得这灯谜还是太简单,赌注不如就按我们说的来办?”柳渊本想拒绝,可谁知道萧衍之却突然打断,柳渊被噎了一句只能话锋一转,红着脸的说了句违心话。   那灯谜他刚看了一眼,怎么说呢,难度很大,与之前那些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根本就不值一提。   说实话,他也没有多大的把握。 第52章   灯谜只有短短四个字。   “半真半假。”打一字。   柳渊垂眸沉思,耳边的絮絮低语也越渐越大,有些人深知他无缘于奖品,就逮着机会的给柳渊找麻烦,把他刚才的高傲又翻了出来。   “哎呀呀,真是丢脸呢,早知如此刚又何必说大话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那可是萧王妃,人刚才可是把那白才子都给气走喽。”   “拜托,你们是没看到萧王爷还在旁边吗?”   “......”柳渊被吵的闭了闭眼睛,脑海里也闪过无数与之匹配的字,可又被自己推翻,心里也渐渐升起了一股烦躁。   太吵了,柳渊在心里说道。   老头儿在一边如一位神秘的老者安静的观察着周围人的嘴脸,眼看柳渊眉头紧皱,他刚想出声呵斥,可萧衍之的声音却又响了起来。   “柳渊,要我帮忙吗?”萧衍之抬手摸了摸柳渊的脑袋轻声问道。   柳渊闻言睁开眼睛,沉默半响继而摇了摇头说道:“我想自己来,可以吗?”   “好,可以。”   短短三个字却像是柳渊的一颗定心丸,柳渊沉默的拉了拉身上的大氅,闻着上面独属于王爷的气息,心里的焦躁也被慢慢抚平。   柳渊不比江屿秋博学多闻,也不通古今贤文,只是有些小聪明,恰巧对灯谜有所涉猎。   半真半假这四个字有很多答案,可唯一正确的却如大海捞针。   柳渊心里其实有答案,但还不确定,因为他在跟自己怄气,想要成为第一个说出答案的人。   周围的人都想看他笑话,那个白才子也因为提到江屿秋,导致现在都有人说“要是江太傅在这儿怕是早猜出来了吧?”。   柳渊不想认输,特别是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上,还是在和江屿秋作比。   “灯谜的答案只有一个,你想的再多都会被下一个推翻,如此反复,我们最后还是会回到开始。”萧衍之靠在一边,伸手拿过了柳渊手里的白兔灯说道。   柳渊不说话,只是抬头看去,见萧衍之神情厌厌的,眉头紧皱着,像是觉得吵,可一双勾人的桃花眼里却流转着笑意。   一旁的老头儿闻言也忍不住点头赞赏,心想现在的年轻人能有如此心态也是不多见,难怪他这个年纪就坐上了如此高位,真是可喜可贺,但同时也是他的悲哀。   这天下没有一个人不向往自由。   他虽长居景城,没有四处游历,也没有能识天下的慧眼,但他却认识了不少江湖儿女,也结交了不少朋友,来自于五湖四海。   这位萧王爷他曾见识过他的年少轻狂,也知晓他曾经的意气风发,但如今一身枷锁,性子沉默,全然没了以往的活气,仿佛整个人都被仇恨支撑着。   那根弦绷的太紧了,只要稍一放松,他整个人就会如一个断了线的风筝。   陨落就是他的下场。   老头儿觉得惋惜的看了眼萧衍之,可谁知萧衍之也在看他,莫名的,两人突然四目相对,但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同时朝对方点了点头就移开了视线。   半真半假这个灯谜有不少人给出了答案,有猜是梦,是珍,是魅,是夜,但都被老头儿一一否决,说都差了点,不对,不对。   没猜中的人也不气垒,只是转头又拉着人继续探讨,周围很热闹,连带着之前找柳渊麻烦的人也投入到了激烈的讨论中,仿佛是势在必得的样子。   与周遭的热闹比起来,独自一人的柳渊就显得孤独了不少。   萧衍之被老头儿请到了后面,把后面的灯笼归置归置,两把太师椅就那样不合时宜的出现在了面前。   “萧王爷,请坐。”老头儿往后退了一步,让萧衍之先选。   萧衍之也不客气,与柳渊正对着坐下,撑着头饶有兴趣的看着还在皱眉沉思的小花奴。   柳渊猜灯谜的本事萧衍之倒是见识过,因为师从李伯,又因为魏呈延在上年的中秋对一位姑娘一见钟情,为了讨得人欢心,他就死皮赖脸的拉着柳渊从早上就开始观察,直到见那人似乎对一盏莲花灯情有独钟,可她能力不足与之擦肩而过,魏呈延见状就知机会来了,于是拉着柳渊就跑向了他的姻缘。   柳渊当时猜的就是灯谜,那盏莲花灯也就是当时的彩头。   后来魏呈延也因为那盏莲花灯有了一段露水情缘,可惜短暂如烟火,转瞬即逝。   不过值得回味的却是今年。   上年的一场灯谜为魏呈延带来了一段缘分,而今年的一场灯谜却为他带来一个机会。   生不逢时,时不与我。   他以前因为太自我错过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但现在他却有了一个能扭转乾坤的棋盘。   他很幸运。   又或者说自从和柳渊成婚后,他的一切谋划都在往最好的方向发展。   天煞孤星的命格于他而言似乎有些太不准确。   因为柳渊明明就是他的福星。   “本王实在是没想到,堂堂天机阁的阁主居然也会在这里卖灯笼,穿梭于市井之间。”   萧衍之一边把玩着手里的白兔灯一边说道,语气随意的仿佛就像是两位旧人在谈论家常。   “呵哈哈哈,萧王爷真是说笑了。”老头儿笑着摆了摆手,似乎早知道身份败露,连装都不装了,直接仰头靠在了太师椅上。   “老头儿我很好奇啊,萧王爷今晚又怎么会想到来这灯会了呢?”   “呵,因为我闲来无事。”萧衍之闻言勾唇轻笑,扯了扯白兔灯的耳朵转而继续道:“不知这回答可还满意?”   “萧王爷不用在这里试探老头儿,我既已答应了赌注,只要王妃能猜中,那桃花庄自然随王爷出入。”   “那我若是想找天机阁合作呢?”萧衍之闻言试探问道:“想必南下一事肯定瞒不过天机阁,如今皇帝已对虞天疑心,胜利的天平又一次偏向了虞景瑞,所以我想知道,你们天机阁又会在哪方下注。”   “我要说是你呢?”老头儿突然看着萧衍之说道,语气随意的仿佛是在说笑。   萧衍之笑了笑,适可而止不在追问,因为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柳渊还在为那灯谜苦恼,得到了答案的萧衍之却又没了耐心,刚想出声提醒,可躺在一旁的老头儿却又出声打断。   “你要还想让天机阁替你加入这淌浑水,那就让他自己把这灯谜猜出来。”   “就算没有天机阁,我也不会失败。”   “可你舍得放下吗?”   “人生不过尔尔,我也早提醒过他未来不可期。”   “但你真的舍得放下吗?”   老头儿语重心长的问了两遍“舍得放下吗?”,但其实萧衍之也不知道答案。   他摸着柳渊为他赢来的白兔灯,又看着还在对面为了他的一句话就绞尽脑汁,不肯认输的柳渊,心跳的很快,就像是有什么东西马上就要呼之欲出一样。   萧衍之也说不上这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原来这灯会还是如以前的一样,盛大而热闹,烟火气十足。   “自从老王爷去世后老头儿我每年中秋都会来这月湖。”老顺着萧衍之的视线,老头儿也看向了对面的柳渊。   “天机阁是做情报的买卖,不看人只看钱,只要报酬足够,哪怕就是前朝旧事我们也能翻出来,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我见过你当年的少年轻狂,无拘无束,再到后来的沉默寡言,满身戾气却无处发泄的悲哀。”   “你有多久没来这灯会,我就在这里等了你多久,实不相瞒,天机阁从一开始就把宝压在了你身上,萧衍之,你以为我刚刚是在骗你?”   天机阁在建立之初就已经选好了以后的路,两位皇子他都不信,因为他们都姓虞,就像是狗改不了吃屎,他也不相信下一个虞家人就会善待他们这样的变数。   可萧王府却不一样。   民心所向,为天意,亦是天命如此。   老王爷一生都在为国征战,为这景城更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其战功显赫,是当之无愧的异姓王。可那虞家人却因为恐惧,怕老王爷心怀叵测,所以对萧王府百般刁难,直至老王爷身死才有所收敛。   后来在琳琅军的危急关头也是小王爷挺身而出,从皇帝手中夺过虎符,孤身带兵征战,为这景城又换来了十年的安居乐业。   就冲这种种事迹而言他确实找不到任何理由不支持萧衍之。   天机阁要想要的安稳,除了萧衍之就再也没有一个人能成功保证。   不只是哪艘船舫又弹起了琵笆曲,大弦激昂,小弦沉闷,只是一小段却像是弹出了人的一生。   半柱香的时间不到,期间猜灯谜的人是去了又来,来了又去,只有柳渊一个人还在傻傻坚持。   “我猜那灯谜就是老头儿故意拿来刁难人的,什么都猜个遍了但也没对的,你说这奇不奇怪?”   “你还别说,我刚看到好多才子都垂头丧气的走了,也不知道这谜底到底是什么。”   “唉,要是江太傅在这儿就好了,区区灯谜肯定轻而易举,而且有他在啊,哪儿还轮得到他柳渊来卖弄啊?”   周围看戏的人也是换了一波又一波,可唯一不变的就是他们都会拿江屿秋来好好贬低一次柳渊,不论男女都是如此。   柳渊从始至终都没理会那些闲言碎语,他只是在脑海里快速过着刚刚那些人给出的错误答案,然后再从自己的答案里消除,得到了最后一个还没有人想到的结果。   可就在这时,萧衍之却从后面走了出来,老头儿还跟在后面欲言又止,而柳渊一看见王爷就急忙跑了过去拽着萧衍之的手,眼睛很亮,笑的也十分肆意。   “怎么,终于知道答案了?”萧衍之捏了捏他的手问道。   柳渊点了点头,笑着说的:“对,我已经知道了。”   萧衍之闻言也挑眉一笑:“那就去帮我赌一把,好不好?   柳渊用力的点了点头,而且还很有自信的保证道:“我一定会得到优胜,因为我的就是正确答案。”   “哈,这人还真是大言不惭,可笑至极!”刚巧路过的一位佳人见柳渊这么高傲就忍不住嘲讽了一句。   这灯谜她也来猜过,可那老头儿却说她只差了一点,让她再想想,可她后来又猜了几次还是不对,于是也就放弃了。   “奴才就是奴才,就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那也是只土凤凰,还真以为自己能一夜成名,变的与人江太傅一样?”   眼见连她都毫无头绪的灯谜现在竟被人如此看轻,而且还是这全城皆知的废物,叫她又怎能甘心?   佳人是越说越激动,可柳渊却毫无波澜,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就转过头。   他看着老头儿说道:“谜底是值,值得的值。”   “呵,这怎么可能?”佳人还以为他会说出个什么花来,可没想到竟就这么简单。   “说你是奴才你还不愿了,这灯谜要真这么简单你以为还轮得到你在这儿大放厥词?”   “王妃,以后桃花庄的大门永远都会为你敞开。”   佳人讽刺的话音刚落,老头儿的恭贺声就紧随其后。   被人当众拆台,佳人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柳渊,仿佛就是在说他怎么可能猜得出来?又一脸恼怒的瞪着老头儿,认为他们两个就是故意的,就为了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好让她在三日后的才女会上没脸见人!   “你们,你们两个,”   “小姐,那个人身边的好像是萧王爷。”   跟在人身后的婢子倒是个机灵的,见萧衍之突然看向了他们,那婢子连忙出声打断了小姐的作死发言。   那位佳人被婢女的话吓了一跳,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那废物身边的人,只见他们十指紧握像是十分恩爱,可目光再往上心就跳的异常,直到自己望进了那双勾人的瞳眸,她立马往后退了一步,幸而被身后的婢女挡了下来,不然定是要摔个狗吃屎。   奇,奇怪,萧王爷他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说萧王爷不喜欢喧哗,从不参加这些灯会的吗?而且居然还是和这个废物?还跟他十指紧握?   天啊,他不会是出现幻觉了吧。   “赌注我们收到了,以后有缘再见。”萧衍之把白兔灯递给柳渊,随后揽着柳渊的肩膀就朝船坊的方向走去。   他记得柳渊说刚才的琵琶曲好听。   那位佳人见萧王爷对那老头儿说了几句就突然朝她走来,心里一顿,脊背发寒,还以为萧王爷是想替那废物教训她,心里都已经想好了要怎么求饶,可谁知道就在要跪下去的时候,萧衍之却直接与她擦肩而过,就好像根本看不见她一样。   这一刻佳人也不说上是被无视的气恼,还是对终于捡回一命的幸运,但还不等她喘口气,萧衍之就又突然在她身后停了下来,冷冷说道。   “呵,看来这司徒家的嫡女也不过如此。”   柳渊:“......”   老头儿:“......”   司徒媚:“.......”   话落萧衍之就揽着柳渊走进了人潮,登上了一艘十分华丽的船坊。   而被人遗留在原地的老头儿和司徒媚却心思各异,一个震惊,一个则是愤怒。   震惊的是老头儿,因为他没想到那个萧衍之,就是他认识的那个萧衍之居然会因为柳渊变的有人情味,还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的夫人了。   而司徒媚则是被萧衍之话里话外的讽刺激的小脸通红,可现在还是在外面,周围也还有那么多看热闹的人,她只能咬紧牙关,强压下了愤怒,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然后带着婢女款款往司徒府走去。   柳渊是吧?我司徒媚记下了。   灯会持续了一整夜,亮如白昼,晃的柳渊也开始分不清现在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   船坊上的那位琵琶女是位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容貌清秀,但眉眼间却有一股独特的风情,叫人看了都不免心生怜爱。   柳渊和萧衍之刚踏进船坊就见她被一群酒肉花丛的公子哥按在了角落,嘴里被塞了一天麻布,衣服更是被扯到了胸前,露出来一大片令人遐想的光滑肌肤。   琵琶女求救的呜咽声并没有换来别人的同情,反而是还迎来了更为粗暴的对待,实在是令人作呕。   人性,有时候是真的丑恶。 第53章   隔日晌午,柳渊刚从药炉出来,就看见徐巧儿正站在王爷的书房门口,手里还端着碗热气腾腾的银耳汤。   他心里正疑惑,可徐巧儿却对他灿烂一笑,随即小跑到了他身边:“王妃,我刚才做了点银耳汤,正想端着去找你呢。”   “巧儿,力管事不喜欢有人随便进他的厨房,他脾气不好,而且你也不用做这些。”柳渊压下心里的疑惑,不动声色的拒绝道。   “啊,对,对不起。”   可谁知徐巧儿一听眼睛一红,晶莹的泪珠也立马滑落,叫柳渊人都看傻了,心想这还是他昨晚救下的那位姑娘吗?   徐巧儿就是昨晚的那位琵琶女,柳渊心善,见船上的人都对那等卑鄙之事冷眼旁观遂拜托萧衍之出手帮忙,用两晚主动伺候为代价。   救下徐巧儿后柳渊本想给她点银两让她不要再出入这些地方,可那徐巧儿却突然跪在地上求收留,说她已无双亲,还请恩人发发慈悲买了她,她什么都能干,洗衣服,扫地,只要能给她一个容身之地,她整个人都是恩人的。   柳渊听到她的遭遇莫名想到了他自己,他也是父母双亡,被遗留在了冬天的月湖边,要不是李伯心善不忍见一个孩童身陨,恐怕他也遇不上王爷,更不会与王爷成婚。   可能是同情心泛滥,又可能是触及到了往事,柳渊与萧衍之商议后还是决定把徐巧儿带回了萧王府。   好不容易才把徐巧儿哄回了风雅轩,柳渊无比心累的回了兰园,在流萤满脸担忧的追问下,柳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让流萤坐下来陪他说说话。   “夫人,尊卑有别,不可如此的。”流萤摇了摇头婉拒,坚定的站在柳渊身后为人捏着肩膀说道。   “夫人可是为了那徐姑娘忧心?”   “流萤,你说我是不是心太软了?”柳渊闻言却突然问道。   其实带徐巧儿回府这件事萧衍之本不同意,是柳渊一再坚持,还向人保证等才女会一结束就把徐巧儿送走,又答应主动伺候人两晚萧衍之才渐渐松口。   但令柳渊没想的是才过了一晚徐巧儿就原形毕露,之前的可怜,乖巧全都是装的,如今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竟是肖想到了王爷身上。   他很不喜欢,就像是把他当傻子一样的利用。   “夫人,你若实在担心徐姑娘,不如就随便找个由头早点把人送走,反正夫人也没收她的卖身契不是吗?”流萤一边给人出主意,一边又把她今早看到的全都告诉了柳渊。   “其实今早天蒙蒙亮奴才就看见那徐姑娘在院外停留,奴才本以为她是找夫人有事,于是就上前询问,可谁知这徐姑娘一开口问的就是王爷,而且在得知王爷昨晚就歇在兰院时她还有些不高兴,跟奴才说了句无事就先回了风雅轩。”   流萤说的这些柳渊都不知道,他本以为徐巧儿是在看到萧王府的华丽,又被王爷的美色所折服才想着要留在王府,但现在看来,她似乎是早有预谋。   柳渊说不上他此刻的是什么心情,但他却知道,这徐巧儿他是不能留了。   萧衍之今儿一大早就去了药炉,柳渊回兰院的时候萧衍之还在和鬼医研究那母蛊和娜刹迦留下的几篇手稿。   柳渊对毒还只是小有所成,自保不是问题,但对那些高深莫测的问题却还是头脑风暴,遂就只待了一会儿他就想回兰院找流萤,然后再去厨房看看今儿中午吃什么。   可好巧不巧的,就因为他这一决定无意间就撞破了徐巧儿的司马昭之心。   柳渊的心很小,只能够装下萧衍之一个人就再没了剩余,也正因为如此,柳渊也十分不喜还有人敢觊觎他的人。   吃饭的时候柳渊刚说想送徐巧儿出府,萧衍之就放下了筷子,一手撑着头,一手捏着柳渊的脸,眼神还带着调侃。   柳渊被萧衍之的眼神看的心虚,不自觉的低下头,随便捻了一块绿豆糕边吃还喝水,不管怎么样就是不去看萧衍之。   “柳渊,还记得我昨晚怎么跟你说的吗?”萧衍之捏住柳渊的下颚,强迫着人抬头。   柳渊闻言抿了抿唇没说话,眼神躲闪,抬手握住了萧衍之的手,小脸通红像是很不好意思回忆。   昨晚在回府的马车上萧衍之就说徐巧儿待不到一天,柳渊刚开始还不信,萧衍之也不多说,只是跟柳渊打了一个赌。   “除非生命受到威胁,若徐巧儿能成功待到才女会后则你赢,到时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一件事,反之则我赢,你往后都要听我的,不可随意行事如何?”   萧衍之难得有兴致的跟人打赌,柳渊也自认为自己的赌运在他所熟识的人里无人能及,于是就非常有自信的跟人击掌起誓。   如今被萧衍之突然提起,柳渊眼神一暗,连耳垂都染上了一抹绯红,更是不敢去看萧衍之的眼睛。   早知道徐巧儿爱慕王爷,他一开始就不与王爷赌了......   “柳渊,你难道是想毁约吗?”萧衍之笑着把柳渊拉到了怀里,头靠在柳渊肩上,声音也带着点诱惑。   柳渊不自觉的动了动身子,可萧衍之却不悦的捏了把柳渊的臀肉,叫人说话,不要装哑巴。   屁股上猛然一痛,柳渊顿时瞪大了眼睛,羞红了脸的弓起身子,声音软软的喊了一声:“王爷。”,语气轻柔婉转的似乎还带着情动。   可萧衍之却不吃这套,亲了亲人粉嫩的耳垂:“别跟我撒娇,这样没用。”   柳渊被喷洒在他耳边,脖子上的火热惹得身下一缩,脑海里突然又闪过了一些昨晚上不可名状的场面,柳渊转头羞涩的亲了亲萧衍之的嘴角,总算是鼓足勇气的看向了那双勾人的桃花眼。   “衍之,我没有想毁约的。”柳渊眼含秋波的勾住了萧衍之的脖子。   “就算没有赌约我也只听你的,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不论如何,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甩不开我。”   萧衍之闻言笑了笑道:“下辈子的事先不急,总之你把你今天说的话给我记好了。”   柳渊点了点头,靠在了萧衍之的怀里:“我会的,我一定会好好记住的。”   饭桌上两人的气氛旖旎,柳渊被萧衍之抱在怀里掠夺着呼吸,来不及吞咽的唾液从柳渊的嘴角留下,口齿分开后还暧昧的牵出了一根银丝。   萧衍之抬头替人抹去了嘴角的粘稠,柳渊双眼通红,眼角也被人欺的染上了一层粉嫩,叫萧衍之看的眼含笑意,揉了揉人的脑袋突然靠在了柳渊肩上大笑起来。   这小花奴实在是太软了,嘴唇软,身体软,就连心也软的一塌糊涂,叫人一看就很好欺负。   徐巧儿偷偷摸摸的站到了窗外,就像是个小偷一样,用手帕掩住面貌,发现四下都无人后在窗户纸上戳了个洞,内心忐忑的看向了屋内的场景。   萧衍之已经把柳渊压到了桌子上,盘子里的绿豆糕也被人挖的七零八碎,柳渊的嘴角,脖子上都还残留着令人遐想的浅绿。   柳渊伸手推搡着王爷的掠夺,软着声音的想让王爷不要在这里去床上,可萧衍之却充耳不闻,用余光扫了眼窗边,不容拒绝的就堵住了柳渊的声声情动。   突然滑落的金纱幔帐顿时遮住了床上两道纠缠不休的身影,徐巧儿眼睛一暗,被屋里传来的几声隐忍呻吟惹红了眼,用力的攥紧掌心,莫名恼怒。   该死的,能与王爷站在一起的只能是她!   享受了一场白日宣淫,萧衍之吃饱餍足的看了眼还在熟睡的柳渊,穿戴好衣物,目光温柔的亲了下柳渊的额头,让流萤照看着就去了前厅。   萧王府里很安静,与之往常比起还要更安静。   要是柳渊在这儿肯定会觉得奇怪,因为萧衍之一路走来连位下人都没遇见,好像整座王府都被清空了,显得异常孤寂,又落寞。   而在前厅,那位一直都跟在萧衍之身后的李伯此刻却正跪在院子里,连带着王府的所有下人都跪在李伯身后,恭敬的低着头,丝毫不敢有所低语。   “主子,天机阁来人了。”暗离突然出现,跪在了萧衍之面前把信封递上前说道。   “暗阁的人也来了,说二皇子今晚在千金坊设宴,往主子赴约。”   “去魏府找魏呈延,让他今晚和我一起赴约。”萧衍之随手烧了信封就走进了前厅。   李伯在看到来人后恭敬的朝萧衍之磕了个响头,匍匐在地上求饶道:“王爷,是小人办事不力,还请王爷恕罪。”   李伯话音刚落,跪在他身后的下人们也全都大声求饶:“是小人办事不力,还请王爷恕罪。”,声音之洪亮且又不失力量。   徐巧儿被面前的场景吓的一震,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一张小脸更是梨花带雨的看着萧衍之,紧咬着红唇,像是十分委屈的喊了一声:“王爷。”   萧衍之充耳不闻的走到了李伯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让他们都把头抬起来。   “你们都是这府里的老人了,本王扪心自问从没有亏待过你们,就算是老王爷逝世本王也没有因此削减你们的吃穿住行,更是涨了你们的月钱,可令本王没想到的是,即使如此还是有人心生不满,竟是背叛了本王。”   萧衍之言辞凿凿,字字诛心, 听的众人都忍不住低下头,想到以往的峥嵘岁月个个都红了眼眶,令人动容。   “李伯,你是这府中资历最老的人,你说,胆敢背叛我们萧王府的人该是个什么下场?”   话落,萧衍之把李伯扶了起来,一双桃花眼扫到了谁谁都忍不住瑟缩。   “胆敢背叛萧王府的人,都应五马分尸,死后被挂在校场让人谨记,永无葬身之地。”李伯站在萧衍之身边垂头说道。   “暗悲。”   “属下在。”   李伯话音刚落,暗悲下一秒就突然出现在了萧衍之身边。   “主子,这些全都是从徐姑娘房里翻出来的。”暗悲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信封扔在了地上。   “这里面全都是王府的布局,还有王爷和王妃近几日的行踪,除此之外,徐姑娘似乎还和大皇子有联系。”   “王爷,我,我没有的!”徐巧儿被突然的变故砸的双眼一黑,她连忙跪到了萧衍之面前,双眼含泪的哭诉。   “我,我根本就没写过什么信封,而且那什么大皇子我也根本不认识,这是诬陷,这是赤裸裸的诬陷呀,王爷!”   徐巧儿紧紧的抓住了萧衍之的胳膊,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更是楚楚可怜的看着萧衍之,她冲着人摇了摇头,声泪俱下的说着:“巧儿没有背叛王爷,真的没有背叛王爷呀!”   “徐巧儿,你知道昨晚本王为什么会答应救你吗?”萧衍之不悦的甩开了胳膊上的手淡漠道。   “因为,因为王妃心善。”   “呵,既如此,那为什么还要背叛他呢?”   话落,突然飘到了地上的粉色丝娟直接打碎了徐巧儿的最后希望。   怎,这怎么可能被人找到呢......她明明,明明都把它烧了的呀.......   “你是不是觉得这东西很眼熟?”萧衍之居高临下的看着徐巧儿。   “明明在上船之前就把它烧了,也准备和过去和解,可是真的好奇怪啊,这些东西竟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本王手里。”   “......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徐巧儿如一滩烂泥的倒在了地上,面如死灰,犹如是被人抽去了生机。   从萧衍之昨晚出现在灯会她就该猜到了,以往一直都独来独往的萧王爷又怎么会突然心血来潮的带人去逛灯会呢?而且那个人还是柳渊。   她实在是太傻了,真的,真的太傻了。   “本王给过你机会,因为柳渊,但你却不知道珍惜。”   萧衍之一把火烧了那些信件,暗悲也一眼锁定了那最后一位婢子,悄无声息的隐匿了身形。   “本王本不欲多管闲事,但柳渊却求本王救你,还因为你的遭遇答应了本王很多无理的要求。徐巧儿,本王很好奇你的父母要在天有灵,知道你竟帮着他们的仇人来伤害一个无辜之人,你觉得你父母还会原谅你吗?”   “......”   萧衍之的声音很淡,三言两语就拆穿了徐巧儿的图谋。   徐巧儿也不在据理力争,只是想着自己父亲临走时对她说的话,眼泪顿时如海水一般涌出,怎么止也止不住。   她徐家世代从医,可自从在城外救了一位黑衣人后他们徐家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先是母亲意外落水身亡,再是弟弟被人掳走最后只找到了一件衣物,然后又是父亲被那大皇子召见,直到今天都未归来。   她也不想骗人的。   毕竟萧王府可是他们景城的主心骨,而且她还那么喜欢萧王爷,怎么可能忍心欺骗,让萧王爷来讨厌她呢? 第54章   柳渊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晚上,醒来的时候才被告知徐巧儿已经被王爷送到了城外的尼姑庵。   柳渊得知后没什么表情,被流萤伺候着穿戴好衣裳就去了书房,仿佛都已经忘了徐巧儿这位佳人的存在。   毕竟人的一生极为短暂,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这一路上他们会遇到无数人,可缘深缘浅,没必要只为了一份短暂的缘分就停留。   更何况柳渊也不是什么好人。   徐巧儿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柳渊,明知他心软,亦是父母双亡,可徐巧儿却还是利用了他,毫不犹豫,简直可憎。   王爷没直接杀了她,而是把人送进尼姑庵就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夜凉如水,柳渊穿过长廊,看着从书房里倒映出的昏黄烛火柳渊心里更加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王爷。   他曾和李伯去过尼姑庵,那里面的人都是因为犯了罪无可恕的大罪,或是勾引自己的主子无果最后被女主人赶到这里赎罪的小倌。   那里面的生活很苦,刚进去的人都会经过老嬷嬷的苦心调教,若是听话自然好受,可要是不听话,就是香消玉殒,红颜薄命。   徐巧儿长的很清秀,眉眼间的那抹风情更是惹眼,柳渊几乎能猜到她的结局,但却没有一点儿惋惜,甚至是还觉得她是自作自受。   她若不是对王爷有非分之想,他绝对会说到做到,给她点银子,让她离开这里重新生活。   可这世上却没有如果。   景城有三大势力。   一为暗阁,专为暗杀而生,是二皇子的第一大后手。   二为天机阁,情报组织,阁主是一位老头儿,姓骆名闻,江湖人称闻爷,也就是昨晚灯会上的那位老头儿。   三为千金坊,是景城最大的一间赌坊,萧衍之曾在里面赢下了黄金万两,与其老板更是生死之交。   柳渊换了一身淡紫色暗纹绫锻锦袍,墨发被一根白玉簪束在脑后,手上戴着一枚白玉扳指,腰上更是被流萤戴了块羊脂白玉佩。   “夫人,你今晚一定会惊艳众人的!”   “我又不是去参加什么选美大赛,你把我打扮的这样好看,说不定到了那儿还无人在意呢。”柳渊站在镜子前看着完全像换了张脸的自己也是笑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自从南下后他的相貌就发生了改变,皮肤变光滑了不说,就连身量也长高了,以前都只到王爷胸口,可刚才他悄悄的往王爷身边一站,发现他竟要到王爷的肩膀了。   娜刹迦说这是因为母蛊的存在,导致他体内的那颗毒丹发生质变,不仅打通了他的奇经八脉,更是直接祛除了他体内的杂质,所以他的相貌相比之前会有些不同,就像是小孩儿长大,容貌长开。   而且娜刹迦还说他可以帮自己更好的利用这天生毒体,但王爷似乎不喜欢,因为鬼医之前来找他谈论这个问题时是被王爷打出去的,最后还严令禁止鬼医进出兰院。   千金坊里不愧有千金二字。   推开由堆金砌玉建造而成的大门,一座金碧辉煌,堪比皇宫的的金殿就这样屹立在了柳渊眼前。   黄色的琉璃瓦做顶,上好的白玉做路,金黄色的灯笼高挂在一层层屋檐随风晃悠,应和着人们沉浸在激情和兴奋的之中的喧嚣编织成了一场梦幻而又瑰丽的美梦。   一掷千金的豪客们只为欢愉,而那些渴望天上掉馅饼的人们却还在苦苦哀求,上拜天神,下拜鬼神,都将自己的人生寄托在了这块小小的骰子上。   柳渊还没有见过这场面,只是看那些声嘶力竭拿自己女儿的命,甚至是拿自己的手脚来作赌的人都觉得令人作呕,心想这天下怎么还有这种不思进取,竟连自己的亲身骨肉都敢贱卖的,他们难道就不怕得到报应,被天打雷劈吗?   与柳渊的嫌弃相比萧衍之显然是见惯了这种场面,魏呈延早已拿着银票加入其中,与人一起高喊着:“小,小,小!”,可最后开蛊的却是五五六为大。   虞景瑞在二楼设宴,萧衍之把还在一边沉迷于摇骰子的魏呈延拉了出来,让他带着柳渊,又与柳渊说了句:“不要乱跑,我一会儿就回来。”就被人请上了楼。   魏呈延从走进千金坊,还不足五息的功夫就已经输了一万两黄金,柳渊眼睁睁看着魏公子不把银票当钱,而是当纸的往外面扔,柳渊的心都在滴血,都不知道该阻止,还是要继续放任,万一之后他又赢回了呢?   可柳渊还是想当然,把魏呈延想的太厉害了。   或许在行军打战,或是在真刀真枪面前魏呈延还真算的上是高手中的高手,但是在赌坊面前,魏呈延是真不得不承认,他的手气确实是太黑了,真不是吃这碗饭的料。   五万两黄金是何等的存在?连十把都没玩上就被输的一干二净,眼看他还想押大,柳渊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把夺过魏呈延的银票就把它压在了小的赌桌上。   “买定离手,落子无悔,诸位大人,小的可要开蛊了!”   摇骰子的人把摇好的蛊放到了桌上,周围的人纷纷下注,买大的居多,柳渊扯开魏呈延自己挤了进去,让人快开,眼睛里是难得一见的光彩夺目,似是对自己的赌术十分自信。   “柳渊,你确定要买小吗?我怎么觉得这把会是大啊?”   魏呈延心存疑虑,边说边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银票,刚想把它赌大,反正两边总有一边要赢,左右他都不亏,可柳渊就不如他所愿,直接抢过就又压在了小的那方。   魏呈延:“......”   买定离手,都不等魏呈延反悔,摇骰子的人就已经开蛊。   “一三四,小。”   “我赢了,我赢了,哈哈哈哈。”   “诸天神佛保佑,我刚可是赢了一万两,赢了一万两啊!”   “啧,这怎么又是小啊?”   蛊一开有人欢喜有人愁。   柳渊神采奕奕的把赢回来的钱都揣进了怀里,而后转头就朝魏呈延要钱,道:“你刚才输了五万两黄金,你只需要借我一万两,我帮你赢回来,刚那些就算是我的报酬。”   魏呈延:“......”   柳渊字字句句都铿锵有力,但被收集在一起就让魏呈延有些听不懂了。   什么叫他帮我赢回来?拜托,那可是整整五万两黄金,又不是什么白纸,哪有这么容易啊?   “魏公子,一万两快给我呀。”   摇骰子的声音如温水沸腾,咕噜噜,咕噜噜的撞击着柳渊的耳膜。   柳渊催促叫了一声魏公子,眼见人们都开始押大押小,柳渊心里着急,要不是魏呈延最后打算信他一次,柳渊都准备把王爷前些天给他的金块拿出来了。   “柳渊,我觉得这次也能买,”   “魏公子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做亏本买卖的。”   魏呈延话音未落,柳渊刚拿到钱就二话不说的全压在了大上,而且还不忘转头对人保证,把魏呈延最后的两个字都堵的哑口无言。   他刚想说买小的......   “怎么了?”柳渊见魏呈延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联想到他刚才未说完的话,柳渊眯了眯眼随即转过了头。   “魏公子,赌大小都是看人的运气和眼力,因为这千金坊的骰子和蛊都是由人特别定制,再加上这里又热闹喧哗,耳力在这里就不值一提。”   摇骰子的人手劲很大,为了增加观赏力和难度,摇骰子的人还把蛊抛到了半空与另一桌的蛊交换,期间人们的起哄声不断,押大押小也不断变换,直到蛊钟落桌,摇骰子的人也笑着环视了一圈后说道:“买定离手,落子无悔,诸位大人,小的可要开蛊了。”   “快给老子开!”其中一个身体肥胖的男人一拍桌子,语气十分豪气。   “老子玩了十多把就没一次猜对的,老子就不信这个邪,这把一定是大!”   “钱老大厉害啊,我们也跟钱老板押大。”   “押大,押大,快点买点离手,买定离手啊。”   “哎呦,我看还是得了吧。”眼看所有人都押大,其中一个人还就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押了一万两买小。   “这几把我算是看明白了,钱老板是押哪儿,哪儿就输,诸位不如再想想,毕竟我们可不像钱老板那样家财万贯,可以随意挥霍的。”   这人此话一出立马就掀起了一股哄闹,先前都一头热押大的人纷纷犹豫,有的忍不住怀疑于是就改选了押小,有的则同那位钱老板一样,都在赌一把大,赢则翻本,输则血本无归。   魏呈延在一边看的也是热血沸腾,如今押大的虽然只有寥寥几位,但这总钱却要比押下的还多翻两倍不止,要柳渊这次真押中了大,那他五万两黄金说不定还真能回本,而且这中间还有得赚呢。   “他奶奶的,这可以一定要是大啊。”   被现在的氛围带动,魏呈延也紧紧的盯着蛊钟,在开蛊的瞬间,魏呈延都不知道是对天发了多少个誓。   拜托,拜托,只要开出来的是大我魏呈延保证以后好好听老头儿的话再也不胡闹了!那春风楼也不去了,以后也决不再赌,肯定每日勤加苦练,为国征战,保我们景城永世安康!   “四五六,为大。”   “哎,我去他奶奶个腿,居然还真赌对了!”   话音刚落以那钱老板为首周围顿时响起了一片欢庆声,魏呈延也忍不住笑骂了一句,怪那死胖子抢了他的话,刚想转头与柳渊庆祝庆祝,可柳渊却还一脸认真的数着他的银票。   “魏公子,这是你的五万两黄金。”   柳渊从众多银票中抽取了五张最大的递给魏呈延,魏呈延也伸手接过,美滋滋的把钱揣到了怀里,然后就准备和柳渊分赃。   刚那把他们至少是翻了一倍,除去他的本钱,他们至少还赚了五万两,两个人这可能不太够,但因为柳渊刚就收了点报酬,所以这五万两就得我三他二。   一想到他这次居然赚了这么多,还把以前输的都捞了回来,魏呈延看起来十分高兴的拍了拍柳渊的肩膀,犒劳的说了句:“今晚真是辛苦你了啊,柳渊。”   可柳渊却没听懂他的言外之意,只是低着头认认真真的算了下他们今晚的劳动成果,然后就只抽了一张递给魏呈延,剩下的则和之前的报酬一并揣进了怀里。   魏呈延:“......”   好家伙,这本钱都是他出的,结果就跟他这么算是吧?   “柳渊,你不觉得,”魏呈延刚想和柳渊好好说道说道,可刚起了一个头,柳渊就又打断,然后又朝他伸出了手。   “魏公子,再借我一万两,但我们最后五五分账?”   魏呈延:“......”   这已经是很熟悉的动作了,也是很耳熟的话术。   魏呈延看着站在面前的柳渊,心想他怎么会因为区区五五分账就又上一回当呢?拜托,他可是魏府的公子耶,家财万贯,那宝库里的东西都足够买这两个千金坊了,他难道还会缺钱?   可下一秒柳渊就拿着借来的一万两上了赌桌,而魏呈延自然是跟在身后,脸上是止不住的心意,心想他终于要发财了呀!   柳渊这一次赌的还是大小,但与之前的不一样,因为这一次是他自己摇骰子,然后再不开蛊的情况下与别人先押注最后才开蛊。   摇得最大点数的就是胜者,胜者不仅能赚取桌上的全部押注,而且败者还会把胜者押注的全部数目按两倍翻还给胜者。   这是千金坊最受欢迎的节目,亦是让无数人从云端跌落到云泥的罪魁祸首。   一桌上只有四个人,柳渊先是选了个红木蛊钟,然后落坐在了一位女子对面,因为他是新来的面生,遂在落座时先对三位老手鞠了一躬然后才一手挑起骰子开始在蛊钟里快速摇晃。   眼见四个人都同时摇起了蛊钟,目光中还有暗流涌动,魏呈延看到也是热血沸腾,嘴里还不断念叨着一定要赢,一定要赢。   柳渊手上的动作不停,骰子与蛊钟之间的碰撞也不停,电光火石中,柳渊‘碰’的一声是第一个率先摇定。   紧接着柳渊对面的女子也摇好了,左边的次之,右边最后。   “五五六,我押五万两。”   那位女子率先第一个押注,她一开口就押了五万两,像是对自己的点数很有自信。   而柳渊左边的那位男子也是跟了五万两,他说:“那这不就巧了吗?因为我的也是五五六。”   柳渊:“......”   魏呈延:“......”   一个局已经摇出了两个看似最大的点数,除了柳渊,右边的那个人明显是慌了,因为他在怀疑,可又不太敢确定。   毕竟五万两对谁而言都不是个轻而易举的数目,可他们一开口就是五万辆,而且好像都很有自信......   那他要不要去赌一把?那可是五万两!   相对于那人的犹豫不决,反观站在柳渊身后的魏呈延就已经做好了收钱的准备。因为他觉得那两人就是在危言耸听,至于右边的那个人嘛,就这么个胆子摇出来的点数又能好到哪儿去?   “我也跟五万两。”   最后的结果出人意料,因为所有人都跟了五万两,毕竟这比数目着实诱人。   柳渊是最后一位押注的,当看到他只拿出了一张一万两的银票时,对面的女子不禁嗤笑道:“我说这位小郎君啊,我们这儿赌的可都是真金白银,你要是没钱就早点离开,老娘现在手气正顺,可不想在你这个穷鬼身上浪费时间。”   女子的声音很尖锐,惹的左右两边的男子都忍不住看向了柳渊皱眉,虽没说话,但其沉默的表现却已经表明了他们的立场。   要没钱就滚,穷鬼根本就不配上赌桌!   眼见到嘴的肥羊就在眼前,魏呈延可不想轻易放过,刚想说他有钱,他有钱,可谁知道柳渊就直接拿出了一锭金子。   “......”   魏呈延原本还想他们有必要这么高调吗?可谁知道柳渊接下来的一句却比一锭金子还要更甚,让魏呈延都感受到了一种无与伦比的自傲。   因为柳渊看着那三个人缓缓说道:“我是三个六,豹子。” 第55章   三日后 ,才女会盛大开办。   魏呈延财大气粗的直接租了一艘船坊,正对着才女会的台子,可谓是观赏绝佳之地。   萧衍之带着柳渊,身后跟着鬼医和暗悲一起坐到了藤椅上,喝茶闲聊的等着诸位才女们一展风采。   此次来观赏的人很多,望月楼也已经高朋满座,魏呈延就是去买几袋瓜子都排了不远的队,最后只好差人去魏府拿几坛酒和点心。   柳渊闲不住,拉着鬼医就跑到了船边看着座无空席的客栈,酒楼,街铺,甚至就连湖中的长船也络绎不绝。   “鬼医,你看那居然有卖桂花糕的!”   柳渊眼尖的看到了一家被人群遮挡的点心铺,鬼医闻言轻嗤了一声,但下一秒还是飞身上岸为柳渊买了几块桂花糕,绿豆糕,还有一串糖葫芦,和这景城最正宗的豌豆黄。   柳渊边吃边看,对面岸上浓妆淡抹的才女们都打扮的光鲜亮丽,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尽显优雅,对此还吸引来了不少轻浮的口哨声,和周遭作比较的嘈杂。   第一场比赛为选美,待琴声响起,各家才女就会依次登台展示才艺,最后由前来观赏的人用手中的牡丹投票,得票最高者则就是优胜。   来为各位送花的都是一些小厮,见人放下篮子就走,柳渊好奇的看了眼正开的鲜艳的牡丹,心想举办这场才女会的人真是好大手笔,居然用鲜花陪衬。   第一位出场的是郦家嫡女,郦婉君。   柳渊轻靠着栏杆看着一袭碧烟水袖罗裙的美人抱着一把琵琶半遮面,她的一半真容都被隐藏在了乐器之下,但还是能清楚看出她的容貌清雅而秀美,就如同是从画中走出来的绝色仙人,让人眼前一亮。   大弦和小弦交错合鸣交织成了一片悠扬婉转之意,柳渊闭眼倾听,心想这琵琶曲还是要徐姑娘才能弹出那绝美意境。   才女会上莺燕成群,诸位佳人也都一展风采,毫不留余力,想要让自己的名字描画在那荣盛的金榜之上,一夜成名。   “哟,虞景瑞居然也来凑这热闹了?”魏呈延端着酒朝对面的人举了举杯。   萧衍之闻言只朝人挥了挥手,连头都不回,目光却一直盯着在一边看的津津有味的柳渊。   啧,这些女的难道就这么好看?   “喂,我在问你话呢,你这眼神想干什么?”魏呈延附身敲了敲桌子,让人快说说那晚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我现在发现虞景瑞是越来越不隐藏自己的野心了,之前都还知道找个傀儡来转移视线,但自从那晚聊过后,他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直接就大摇大摆的进了暗阁。”   “他想让我们帮他找个人。”萧衍之莫名收回了视线,眼神幽暗的仿佛是又想起了千金坊那晚的豪赌。   “萧王爷,看来你的那位王妃也是不凡啊?”   二楼大堂,虞景瑞靠着栏杆把柳渊横扫四方的架势都尽收眼底。   因为这人还真挺好玩的,他没想到这城中人尽皆知的‘废物’居然会是个赌术高手,而且连那魏呈延居然也放心让萧衍之一个人上来,自己则在下面保护那个‘废物’。   “说说吧,你想干什么。”萧衍之敲了敲桌子,楼下魏呈延的哄闹尤为刺耳,要不是为了给人留点脸面,他早就想把他踢出去,让魏尚书亲自来抓人。   “实不相瞒,我发现虞天在暗中打探你那夫人的消息。”虞景瑞不在左右而言他,收回目光,直接就回到了正题。   “你的人不好出面,但我可以帮你,而且我还为你接下了一个大麻烦,萧王爷,我觉得我可吃了个大亏啊。”   萧衍之摸着酒杯道:“所以呢?”   虞景瑞笑了笑,坐到了萧衍之面前:“我不求你帮我对付虞天,但能否求你帮我找个人?”   萧衍之道:“你想找送你笛子的那个人?”   虞景瑞点头道:“对,就是他。”   虞景瑞的朋友很少,能够交心,值得信任的就更是寥寥无几。   他身边的死士到算的上忠心,但他们不是朋友,他们只是主子与奴隶,一个是下命令的人,一个是只管遵从的奴。   但是那把妙音笛的出现,却让虞景瑞贫乏干涸的土地上再次恢复了勃勃生机。   “他是从北边来的一位剑客,出生寒门,名为寂然。”   话落,虞景瑞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通体漆黑的玉佩。   “我们因一盘豌豆黄结缘,后来他在景城待了三年,期间曾随我参加秋猎,进宫面见父皇,还有去过灵觉寺求见慧心大师,但三年期限一到他突然就消失了,只留下了这把妙音笛和一封带血的辞别信。”   “那封信呢?”萧衍之拿过黑玉随口问道。   虞景瑞闻言立马把信递了过去:“所以你是同意了吗?”   “寂然无声,笑语杀人。”   萧衍之只说了八个字,但却让对面的虞景瑞直接变了脸色,原因无他,只因为这八个字正是寂然在江湖中闯荡的证明。   手里的黑玉在光照下泛着冰冷的光泽,但入手却有暖意,似乎还有温养内力的功效。   “虞景瑞,我的耐心很不好。”萧衍之没理对面的惊诧,只是打开了面前的信封。   “试探的话一次就够了,再有下次,我们的合作也就到此为止。”   “可以,我保证没有下次。”   萧衍之没理虞景瑞的保证,只是在脑海里过着以往的秋猎试图想起有关寂然的琐事。   那封信里也没什么值得关注的线索,言外之意都是朝廷不如江湖那般肆意,他渴望自由,向往无拘无束,于是就像是那些来了又去,去了又来的过路人一般,只留下了一句江湖再见就消失在了虞景瑞的生命里。   后来萧衍之把那块黑玉带走了,美其名曰为找人,实际上就是因为这东西对柳渊大有裨益所以就借来用用,以后归还。   虞景瑞对此毫无疑问,只要萧衍之能帮他找到寂然,就算是让他下刀山,下火海,哪怕就是叫他让出这皇子之位他也绝无二话。   朋友与权利虞天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可虞景瑞不一样,他想要的一直都只是朋友。   朝廷波诡云谲,可虞景瑞却只想把情分进到底。   说他可怜吗?可怜。   岑妃,也就是虞景瑞的母妃为争宠,为了帮虞景瑞铺好后路斗死了后宫中的所有妃子,皇嗣,乃至是公主也无一人能幸免。可就这么一位伟大的母亲最后却与皇后一起落得了个香消玉殒的下场。   偌大的后宫自从皇后薨逝后就一直形同虚设,皇帝重情,对虞天是百般呵护,对虞景瑞却是关怀甚少,除了那七位死士,虞景瑞从一开始就是孑然一身,是在孤身奋战。   所以萧衍之对虞景瑞疯狂想要找到寂然的执念很深有感触,因为从另一方来看他们都是一样的,不甘命运,势必与天争斗。   “寂然的那封信我看了并没有什么异常,但让人奇怪的是,他把自己的黑玉留给了虞景瑞。”   “啧,不会就是柳渊身上的那块吧?”魏呈延得知了个大概,不敢相信的看着萧衍之说道。   萧衍之也点了点头,声音平静,撑着头缓缓说道:“对,那是一块暖玉,可以温养身体和内力,对柳渊大有裨益,所以我就借来用用,打算等找到了寂然再还给虞景瑞。”   “好,那你确定要帮虞景瑞了?”魏呈延收回目光,看着杯中的清酿说不清是高兴还是愤怒。   这天下需要一位明君,不论姓虞,还是姓萧,只要能善待百姓,举贤使能,魏呈延都可以接受。   但他最希望的,那个能坐拥天下的人还是姓萧。   “我要说是呢?”萧衍之看着魏呈延微微一笑。   “这天下于我而言只要能太平盛世我可以帮任何一个人登上皇位,虞景瑞是一个选择,但同样的,我也不介意亲自为这景城择一位明君。”   “好,那我最后问你一句。”魏呈延抬头看向了萧衍之,问出了萧衍之已经耳熟能详,茧子入耳的那句话。   “你真对这皇位无缘吗?”   萧衍之的回答还是一如既往的简洁,是魏呈延的意料之中。   “没有。”   话音刚落对岸突然响起了一阵骚动,魏呈延不再和萧衍之闲聊,抓起一把瓜子就走到了柳渊身边,看着最后压轴登场的上官云柔。   上官云柔作为上官家的嫡女,其身份地位自然显赫,比之其她王公贵族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见登上台面的女子肤若凝脂,身姿曼妙,一头如瀑的长发更是披散在身后随风飘扬,眸子深邃如海,高挺的鼻梁,娇艳欲滴的红唇都流露出了一股浑然天成的气势,让在场所有的公子哥们都被之俘虏,移不开目光。   柳渊被最后出场的上官云柔给看呆了,都忘了身边的王爷,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对方,心想这女子当真美丽,脱口而出的就是一句:“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上官云柔跳了一支舞,她的舞姿曼妙无比,如诗如画,再搭配上她今日特别选的深紫色百蝶穿花罗裙衫,翩翩起舞时还真像是只蝴蝶一样轻盈,让所有人都为之惊叹不已。   一舞完毕,才女会的第一场比赛也要随之落幕了。   柳渊手拿着牡丹被鬼医带上了对岸,本想去给那位上官姑娘投票,但一看到人脚下的花篮柳渊又转头把牡丹放进了那位郦婉君的花篮里。   那位上官姑娘的花篮都要溢满了,柳渊本就是图个热闹没必要认真,遂扫了一圈才发现那第一位出场说姑娘似乎有些不尽人意,于是就想尽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好让人不至于太过伤心。   而郦婉君似乎是没想到还会有人记得她,于是看着柳渊十分真诚的说了一声:“谢谢。”   柳渊也笑着回了句:“加油。”就又被鬼医带上了船舫,可刚一转身就看到萧衍之黑沉如水的脸,柳渊脚步一顿,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连忙怀里掏出了一支粉色的牡丹递到了萧衍之面前。   “我方才看到对面有人拿着粉色的牡丹,衍之,它确实很衬你呢。”柳渊抬头看着萧衍之,眼含笑意,踮起脚似乎要把它别在萧衍之的耳后。   魏呈延和鬼医在一旁看热闹,因为他们也很好奇萧衍之会不会生气,但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是,萧衍之非但没有拒绝,竟还微微附身,好让柳渊能更方便的为他别上牡丹。   粉色的牡丹娇艳欲滴,衬的萧衍之的面容更是醉人,尤其是那双勾人的桃花眼,叫人一见就情难自禁,差点就溺死了在那汪春水中。   “你的那只牡丹呢?送给谁了?”萧衍之站直身子,看着柳渊通红的小脸一动不动的问道。   柳渊闻言抿了抿唇,低下头,随即目光闪躲的说道:“我只是想过去拿一只粉牡丹来送给你,至于其它的......我就是顺便,想找个过去的理由。”   “嗯,送她们花只是顺便。”萧衍之笑着捏了捏柳渊的小脸,看心情似乎很好。   柳渊红着脸点了点头不出声,只是耳边一直响起萧衍之的调笑,心跳的很快,咚,咚,咚的似乎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柳渊,我以前应该没告诉过你吧?”萧衍之被柳渊如羞涩鹌鹑的样子给整笑了,弯腰逼近,靠到了人的耳边轻吐道。   “我很喜欢粉牡丹,很美,因为就如你一样。”   魏呈延:“......”   鬼医:“......”   他们两个难道是聋子吗?而且,要真不想让他们听到难道就不能等晚上再说?   被两人腻歪的立马掉头离开,魏呈延和鬼医几乎是同时跳下船就消失在了原地。   萧衍之对此倒没什么感觉,只是柳渊再也受不住撩拨的埋进了萧衍之怀里,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裳,声音闷闷的求饶道:“衍之,拜托你行行好,不要在撩我了好不好?”   “哈哈哈哈,本王可还什么也没说呢,你怎么就又受不了?”   萧衍之闻言大笑着摸了摸柳渊的脑袋,捻起一块豌豆黄就递到了柳渊嘴边,可说出的话却让柳渊瞬间又羞红了脸,不管萧衍之怎么哄他就是不张口,紧闭着嘴巴,难得有脾气的偏过了头。   “怎么?你难道不喜欢这豌豆黄?”萧衍之轻咬着柳渊的耳垂,把人拉到了怀里,揽着人的腰身。   “这东西有些黏,与那药膏有着异曲同工之处,我们今晚可以试试,说不定你又喜欢上它了呢?”   “衍之.....”柳渊害羞的唤了一声,红着脸的立马捂住了萧衍之的嘴。   可萧衍之却厚着脸皮的舔了舔嘴边的掌心,目光温柔的看着柳渊,眼里的欲望更是不加掩饰,似乎现在就想把柳渊狠狠压在身下,生吞活剥的把柳渊给拆骨入腹。   掌心里突然传来了一股痒意,柳渊被吓的一缩,又因为萧衍之近乎直白的炽热目光,羞的柳渊顿时吞了吞口水,下意识的就收回了手,愤愤的锤了下萧衍之的胸膛像是十分恼怒。   王,王爷他怎能如此轻薄?这里这么多人呢,要是叫人看去了又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王爷他怎能如此不上心,这么不爱惜自己的名声呢? 第56章   才女会还没结束,柳渊就被萧衍之拦腰抱起众目睽睽的消失在了原地。   所有人都在惊呼萧王爷怀里的那个人到底是谁,有人说那肯定是江太傅,也有人说怕是萧王爷的新宠,总之众说纷纭,但就是没有一个人猜那是柳渊。   而眼睁睁看着人离开的魏呈延和鬼医却还在原地大眼瞪小眼,四目相对,沉默半响后两人都十分默契的移开了目光。   魏呈延心想萧衍之现在是越来越过分了,见色忘友不说,现在更是连装都不装了,对人柳渊和江屿秋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是真不怕被人找上门来算账。   鬼医则与魏呈延不一样,他见萧衍之与柳渊的感情日渐深厚,心里高兴不说,但还是对柳渊的命格有所芥蒂。可萧衍之却是个心大的主儿,又或者说萧衍之是自傲,因为他确信陪他走到最后的一定会是柳渊。   才女会上的两人还心思各异,忧心忡忡,而一回到萧王府就把人带进书房,掠夺着人呼吸的萧衍之却迫不及待的和柳渊一起白日宣淫。   压抑的呻吟和火热的呼吸就这样赤裸裸的充斥在了柳渊耳边,交织成了一片梦幻而又瑰丽的蛛网,让柳渊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火热的亲吻从柳渊的额角,眼睛,嘴巴一路往下,在柳渊白皙的肌肤上落下了点点红梅。萧衍之用力的握着柳渊的腰身,交换了一个暧昧,令人快要窒息的亲吻,两个人都赤裸相对,看着对方眼里都不加掩饰的欲望,柳渊是再也忍不了的,一把环住了萧衍之的脖子,像是在献祭的送出了自己的红唇。   萧衍之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相反,他还是个欲望极重的普通人。   柳渊无条件的顺从无疑实在拱火,唇齿相交的粘稠声中,萧衍之握着柳渊的腰身猛的把人送往云端,惊呼与紧致交错,萧衍之一手抚摸着柳渊的后背让人放松,一手又放下了金纱幔帐与人一起翻云覆雨。   月湖的热闹与萧王府此刻的火热倒是相得益彰,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的角逐,景城第一才女的名头最后还是落到了上官云柔的头上。   才女会就这样在一片欢庆声中落下了帷幕,虞景瑞本想邀魏呈延和鬼医到望月楼一聚,但鬼医还想着回药炉研究母蛊遂拒绝,而魏呈延也用自己的父亲当借口先一步离开,但最后去的地方却是萧王府。   “主子,我们真的要与萧王府合作吗?”   待魏呈延离开,暗一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虞景瑞身边恭声询问。   从主子和萧王府合作已有五日了,萧王爷的态度说不好,但也说不上不好,对谁都冷冰冰的,谈不上很热络,可那魏公子就不一样了。   魏呈延不喜欢主子,而且是很不一样,毫不掩饰。   “萧衍之他就是面冷心热,不然你以为像魏呈延那样的人为什么会和他成为朋友?”虞景瑞说完转身离开,余光扫到身后的一角也是勾唇冷笑。   看来有些人已经要沉不住气了。   “可主子您之前一直都是不争不抢的性子,突然变的争名夺利,属下怕主子会引起皇帝猜忌,飞来横祸,最后还便宜了那大皇子。”暗一伸手掀开了帘子让主子小心。   虞景瑞躬身坐进马车,叫住了想在外面驾车的暗一,示意他坐下才又道:“暗一,如今的局势以我们暗阁根本就无力回天,我那好大哥身后有父皇撑腰,暗处更是有观海,要不是他现在一心想把萧王府拉下水,没时间注意我们暗阁,你觉得我们能在他手里全身而退?”   先不说父皇的偏心就已经无可救药,观海手底下更是有一群药人,他们要真与虞天对上无疑就是鸡蛋碰石头,根本就没有希望可言。   暗一坐在一边垂着头,还真在认真思考他们对上虞天的概率。   “暗一,你要知道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虞景瑞还在继续道。   “而且魏家之所以还留在景城都是因为萧衍之还有未做完的事,只要他一走,魏远啸和魏呈延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跟着一起走。所以我们现在就要审时度势,在有限的时间里抓住唯一机会,争取让势均力敌的两方去争斗,而我们则慢慢的游离在圈外,争取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如今的朝堂被瓜分为三个势力,虞天,萧衍之,和他。   虞天背后的势力先暂且不提,就单说他与萧衍之的势力加在一起都抵不过一道天子之威,但萧衍之与他又不一样,因为他的那位好父皇还需要仰仗萧衍之这尊战神来为他平定边疆。   他的好父皇已经老了,四十有二的年纪在皇家也已是高龄,那皇位,也是时候易主了。   虞景瑞并没有急着回皇宫,而是掉头去了暗阁,等路过萧王府时,他掀开帘子看了眼前方的朱漆色大门,心想他现在要是去拜访,那魏呈延见了他会不会炸毛?   “暗一,你说萧衍之他会把我们合作的事告知魏远啸,魏尚书吗?”莫名其妙的,虞景瑞突然想到了这样一个问题。   “魏尚书想要辞官的心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每次都被父皇驳回,直到萧衍之成婚,魏尚书被父皇召进宫就再也没说过想辞官还乡的闹剧。”   “我之前还以为父皇是想让魏尚书去辅佐大哥,好让大哥在朝中站稳脚跟,再借此架空萧衍之身后的势力。但这几次早朝下来我又发现魏尚书还是和以前一样,除了萧衍之的事他都一概不理,对父皇的眼色更是视而不见,随心所欲,就像是破罐子破摔,把自己的后路都断的一干二净,根本就不给人留一点机会。”   “主子,那要不要让我们的人去魏府打探打探?”暗一闻言立马说道:“暗五上月刚从蛮荒归位,他这几年甚少在城中露面,魏尚书应该不会猜到是我们。”   “不可。”可谁知道虞景瑞一听立马阻止:“先不说萧衍之他有没有告知,若是没有倒还好,被魏远啸察觉我们也可以说是为了以防万一,先给人提个醒。但魏远啸若是知晓,那我们此番试探可就失了味道,不仅吃力不讨好,而且还要落人口舌,是为大不敬。”   虞景瑞三言两语就把其中的弯弯绕绕全都抛到了明面,暗一听后心里侥幸,幸好主子他足够敏锐,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那主子现在是回暗阁?”   谈话间他们已经拐进了一条小道,暗一不动声色的扫了眼跟在他们身后的尾巴,放下帘子,对着轿外敲了敲,随后就又坐回了虞景瑞身边。   “暗七,暗四,还有暗三都已经跟了过来,需要给幕后之人回礼吗?”   虞景瑞闻言轻笑一声,挑眉道:“我的好大哥因为一些事在父皇那儿受了委屈,心里对我这个弟弟正不爽呢。”   暗一突然跪在了原地:“主子不必忧心,属下定誓死保护主子。”语气之坚定。   “呵,罢了罢了。”虞景瑞闭上眼睛挥了挥手,叫暗一也有些猜不透主子的心思。   所以后面那些人要怎么处理?是活抓,还是留着尸体给人回礼?   一时之间,空气安静。   虞景瑞不发话暗一自然不敢乱动,恭敬的跪在一边回想着难道是他哪句话惹得主子不高兴了?还是他哪里没有做好,让主子感到不悦了?   但虞景瑞实际并没有生气,也不是暗一没有做好,相反,他就是因为暗一做的太好了,怕他们七死士会真像暗一刚才说的话一样,誓死保护。   人的生命实在是太脆弱了,脆弱的都能被一阵风轻易带走。   “记得让他们下手轻点,毕竟是大哥派来照顾我的人,我这个做弟弟的也不能做的太难看,不然就显得小家子气,很伤兄弟感情。”沉默半响,虞景瑞突然扔一个瓷瓶给暗一。   “这东西是我拜托萧衍之取来的,若有意外,保命要紧。”   “是,属下遵命!”   听这是主子为他们准备的保命东西,暗一死死的握住了瓶身,跪在原地,重重的对人磕了个头就消失在了虞景瑞眼前。   他们死士本就是主子的影子,随时准备为主子牺牲,因为没了这个暗一,也还会有第二个‘暗一’,第三个‘暗一’,所以他们死士的生命都低贱如草芥,根本就不值一提。   但主子方才却告诉他们保命要紧。   景城的大街小巷从不缺络绎不绝的喧嚣浮沉,人来人往,人心浮躁,就算是走在大路上突然消失也不会有人发现。   暗一打开了一口棺材,暗四,暗三则一手提着一具尸体,背上还背了一个全都丢到了地上拍了拍手。   暗四看着暗一问道:“他们几个要怎么处理?”   暗一靠在棺材旁敲了敲:“打包回礼。”   暗三闻言眼睛一亮,因为回礼这种事他可太熟悉了!   “我来弄,我来弄,保证让人眼前一亮,记忆深刻。”   晌午一过,太阳就更晒了。   柳渊是被饿醒的,刚想起来身下一痛,立马卸了所有力气,任由自己倒在了床上倒吸一口凉气。   王爷刚才要的实在是太狠了,他有些受不了,哭着,求着的让王爷轻点,说不要了,但换来的却是更粗暴的对待。   想到刚还被王爷提着脚踝的来了一次,柳渊小脸通红,拖着酸软无力的身子颤巍巍的给自己倒了杯水来舒缓舒缓自己火辣辣的嗓子。   屋子里就只有他一个人,柳渊看了眼新换的被褥,还有他那被王爷扯坏的衣服也整整齐齐的放在一边不禁抿了抿唇。   他的衣服从刚进屋就被王爷扔到了一边,还有这个被褥之前也是金丝绸缎的......   王爷从小就金枝玉叶,不可能做这些换被褥的琐事,那么是谁在他昏睡的时候帮忙收拾的好像也就不言而喻了。   但是,但是还是觉得好害羞啊......王爷,王爷他怎么能让人来收拾那些东西呢?   ‘碰。’   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柳渊抬头望去就看到流萤正端着一碗肉粥走了进来,见他醒了,流萤连忙把盘子放到桌上,皱眉质问:“夫人,你怎么能光着脚站在地上呢?”   “啊,我......”   柳渊被流萤的语气吓了一跳,见他紧皱着眉头好像很生气,柳渊抱歉的话都到了嘴边,可流萤却充耳不闻,只是快步把柳渊拉到了床上,然后蹲在床边撩起袖子,把柳渊的脚放到了她自己的手上,一边给人擦着脚底的灰尘还一边碎碎念:“夫人你也太不小心了,这地上那么凉的,要是受了风寒,或是踩到了什么尖锐的东西伤了脚这可怎么办?”   “奴才一直都在外面侯着,夫人你若是渴了,想要喝水就叫一声奴才,或是敲敲墙壁奴才就能听到,哪儿能有夫人你自己动手的道理?”   “而且王爷刚刚临走时还曾多次嘱咐奴才一定要照看好夫人,若夫人真有哪里不舒服,或是哪里受伤了,那等王爷回来知晓,奴才也是万死难辞其咎啊!”   “流萤,你,你别这么说。”柳渊被流萤为他擦脚的动作惹的小脸一红,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想挣脱开来,可流萤却已经为他穿好了鞋子,最后还不忘伸出胳膊让柳渊借力站起来。   “夫人,如今流萤本就是你的人,照顾夫人和保护夫人也就是奴才的职责所在,所以夫人跟奴才之间不用这么生分。”流萤边说边扶着柳渊坐到了桌边,还很贴心的在凳子上放了一层软垫,好让柳渊能坐的舒服点。   “而且夫人也可以尽情的使唤流萤,因为从流萤来到夫人的身边开始,流萤就已经是夫人你的人了,不论生死,忠贞不二。”   流萤的这一番话已经憋在心里很久了,要不是今天见夫人又不穿鞋的往地上乱跑,还有总不愿意麻烦他做事,流萤都要以为夫人这是还不信他,对他还有所怀疑。   但柳渊其实就是独立惯了,而且他也是真心把流萤当朋友,所以在一些小事他总是力所能及,不愿意麻烦流萤,但谁知道这竟让流萤产生了误会。   柳渊被流萤责备了一通,虽然不敢保证马上就能改变,但柳渊还是在尽力控制,努力的把自己当成了这座王府的真正主人。   彼时,萧衍之正在书房听魏呈延说着月清宫里的趣事,特别是在说到江屿秋被皇帝亲眼撞见衣衫不整的躺在虞天身下时,魏呈延笑的那是一个肆意,仿佛恨不得现在就冲进皇宫,亲眼目睹一下当时的场景才能来的爽快。   “不管怎么说,反正你总算能跟那个江屿秋彻底了结了,从今往后咱们跟他就桥归桥,路归路,以往的恩怨情仇都一笔勾销!”魏呈延说完就把纸条扔给了萧衍之,用力的拍了下桌子也是在警告。   “鉴于你有前车之鉴,我在这里呢就先跟你提个醒,跟你说道说道。”   “......”   萧衍之一目十行的看完就烧了纸条,对魏呈延的警告也没放在心上,只是冷冷的看着他,想听听他到底能说出些什么人话。   魏呈延倒也不介意萧衍之看蠢货的眼神,只是撑着桌子,俯身逼近,口吻极其认真:“我们以后要再跟江屿秋见面那就是对手了,你可不能心软,念及那早被柳渊替你偿还的救命之恩就不忍心伤他,再把柳渊一个人丢在一边,让他成为这全城的笑柄。”   “而且为了我们以后能更方便行事,我提议从今天开始江屿秋不得再踏入萧王府半步,还有你也不能再去那太师府,必须与其彻底断绝联系,好让柳渊,当然,也是让我们大家都放心。”   “最后就是你之前答应柳渊说要为他重新办一场大婚,我也建议可以从近几日挑选一个良辰吉日,也好趁此机会来彻底坐实柳渊萧王妃的名头,也能让全城百姓都知道你与那江屿秋已经决裂,再无可能。” 第57章   月清宫的事其实是魏呈延和虞景瑞里应外合,故意给江屿秋下的套。   两日前,魏呈延突然收到密信得知江屿秋会进宫与虞天幽会,遂找到萧衍之商量,又因为不能叫人看出端倪,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扼杀了想自己动手的念头动了宫里的棋子,让他往虞天的香炉里加了些春药,又写信给虞景瑞,让他务必让皇帝去一趟月清宫。   后来发生的事就都跟魏呈延心想的画面大同小异。   虞天发情,不顾江屿秋的反对就是一顿索取,可就在两人翻云覆雨,打算共赴巫山之际,虞景瑞却成功的把皇帝引到了月清宫。   当亲眼看到自己最疼爱的儿子竟和自己的老师搞到了一起,皇帝两眼一摸黑,幸而被身后的宣公公及时唤醒,龙颜大怒,可又不得不压下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只能把虞天禁足,勒令江屿秋以后不得在踏进月清宫一步以作警告。   后来江屿秋被宣公公亲自送回了太师府,皇帝虽然痛恨他与虞天的奸情,但江屿秋毕竟是他亲封的太傅,要说对错,那也是他亲自撮合了他们,怪不得谁。   魏呈延对皇帝打一巴掌又给一个甜枣的做法并没有感到惊讶,相反,他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让这把火烧的更大,大到让虞天,乃至于就算是他江屿秋都再没有翻身之地。   太师府与萧王府捆绑的已经太久了,久到让寇钦这样的老人都产生了疑问,曾不止一次找过魏呈延,说萧王爷是不是已经忘了他的初衷?   寇钦作为刑部尚书是唯一一个站在萧衍之身后的人,因当年被萧老王爷救过一命,于是在老王爷死后他就把寇家的一切都交到了萧衍之手里,只要能为老王爷报仇,就算是这条命寇钦都在所不惜。   “暗阁之前一直都游历在朝廷之外,虞景瑞找上我们只是时局所致,但桃花庄昨晚下来拜帖,就连那千金坊也邀今晚一聚,呈延,你说我们应该选哪一方呢?”   萧衍之话锋一转,避开了魏呈延的提问,反过来对人抛出了另一道难题。   桃花庄的人昨晚才托人送来拜帖,上面只写着三日后拜访,落款为闻。   桃花庄作为天机阁的附属组织,从来都不缺生意,向来都是有人求着登门,这还是第一次给人发拜帖说自己来求见。   其中意味无法言谈,但魏呈延却对那个落款的闻字有所耳闻。   至于那千金坊的来意就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天机阁不是专门做情报生意的吗?既然千金坊都找了上门,那不如就给他们来个三方会谈,看看彼此的诚意再做决定。”魏呈延思前想后,最后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说道。   “如今景城的三大势力都接二连三的找上了我们,虞景瑞此人我到底不信,但那天机阁,还有千金坊我们到可以试着接触接触。”   天机阁的情报组织庞大,里面的关系网更是错综复杂,他当年与萧衍之孤身潜入都未能找到任何突破,空手而归不说,还差点就被人发现,困在了那一口枯井里。   至于千金坊魏呈延就更感兴趣了。   先不说那是一间赌坊,就单说那还从没有露过面都千金坊主就已经赚足了噱头,如今人都已经亲自登门拜访,身份也只差临门一脚,魏呈延和萧衍之既作为主人,要是不去那也着实不该。   他很好奇啊,那千金坊主到底是个什么人,竟让他们查了这么久都一无所知。   “怎么,你也想去?”萧衍之看着眼冒精光的人突然问道。   魏呈延一听挑眉不敢相信道:“你难道不带我?”   萧衍之微微一笑,道:“我什么时候说要带你一起了?”   魏呈延皱眉,俯身逼近:“你不带我那带谁?暗悲?还是鬼医?”魏呈延边说边又逼近一分,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突然瞪大了眼睛,语气带着惊讶的问道:“你不会是想带柳渊吧?”   萧衍之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也不点头。   “靠,等等,等等!”魏呈延被人盯的脊背发寒,连忙站起身左右踱步,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思考他要怎么说才能让萧衍之他改变主意。   柳渊他虽然有一身超然的赌术,但在其它事上却一无所知,萧衍之带着他除了能赢钱就毫无意义,还不如让他跟着,最起码还能用武力威慑威慑,让他们知道咱们萧王府也有主动选择的权力。   “衍之,千金坊那么大的,而且我也好奇那千金坊主很久了,你带一个柳渊也不差一个我吧?”沉默半响,魏呈延突然看向了萧衍之说道。   萧衍之闻言笑了笑,看着一脸焦躁的魏呈延说道:“你想去也可以,但我有一个要求。”   魏呈延眼睛一亮,立马道:“什么要求?”   萧衍之敲了敲桌子,道:“你之前在千金坊赢的我要一半,还有今晚你赢的我们也三五分账,你三,我五。”   魏呈延一听立马炸了:“不是,你他妈在我这儿抢劫呢?”   萧衍之笑了笑,道:“你那晚托柳渊差不多赢了有一座望月楼吧?所以我要你一半不算过分。”   “滚!我他妈没钱!”魏呈延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你昨晚刚在春风楼一掷千金,需要我跟魏尚书提个醒吗?”   “你居然跟踪我?”   “暗合昨晚跟踪虞天到了春风楼,花魁也是他的人。”   “五万两,这已经是我所有的身家了。”魏呈延把一张银票拍到了桌上,冷声道。   萧衍之把银票踹进了怀里,指了指他的袖子:“不够。”   “......”   魏呈延死死的瞪住了他,萧衍之也不说话,只是又指了指魏呈延的衣袖:“也不知那位姣儿姑娘的滋味如何,我想魏尚书应该会很好奇,你说对吗,魏公子?”   “这真的是我压箱底的了,萧衍之,做事留一线,我们就还是好兄弟。”   魏呈延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银票,眉头紧皱,看着心都在滴血。   萧衍之伸手夺过,可魏呈延却莫名收力不想放手,萧衍之见状使了些坏,按住了魏呈延的麻筋就抢过银票,最后还得意的朝人扬了扬头,遂又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要想去,那就把左边袖子,还有鞋里的都给我拿出来。”   话落,魏呈延顿时一脸不敢相信的看向了萧衍之。   靠,这家伙怎么知道他把钱藏在这些地方了?   “别看我,你从小就喜欢往这些地方藏钱。”萧衍之看着人笑了笑,随即朝人伸出了手。   “柳渊应该要醒了,快点给钱,不然我现在就差人去魏府。”   “呵,我他妈能交到你这朋友也是我的福气!”   魏呈延最后含泪把私房钱全拿了出来,萧衍之也毫不犹豫的接手,最后还不忘提醒今晚的分账,简直就是杀人诛心。   而柳渊人刚醒就跑到了药炉,见王爷不在,于是就拿了一本草药录蹲在药田里分辨药材,还顺便挖了几株炎心草,和雪莲子准备一会儿交给力管事,让人晚上熬点鸡汤。   鬼医守在药炉,一边注意着火候,一边又时不时的往药田瞟一眼心都在滴血。   南下之后他在路上找到了不少好东西,娜刹迦也在临走时送了他不少药草,都是苗域的一些珍奇宝贝,可把鬼医给高兴坏了。可惜好景不长,这才刚种上还不到一月就快被人给消灭了,鬼医眼不见心不烦,偏头直接关上了门窗。   娜刹迦前些天刚给他送来了一封信,外加一株冰心玉骨草,上面写着如何炼制母蛊的方法,再加上这株冰心玉骨草,萧衍之若是能同意,他能保证柳渊能百分之百的把它吸收。   柳渊的天生毒体就是他们的一把武器,用的好就是更上一层楼,用的不好那就是伤人又害己,说不定还会全军覆没。   所以在使用这把武器的前提,柳渊的命格必须改变,也就是这母蛊他必须吸收。   一天的时间转瞬即逝,光阴如梭,眼睛一睁一闭就又是一天。   萧衍之和魏呈延刚走进药炉就看到鬼医正拿着扫帚追着柳渊跑,柳渊手里还捧着个花骨朵,黑色,看上去好像是黑色曼陀罗。   “小兔崽子,老子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让你别动,别动,你他妈当老子是耳边风,吹过就忘了呢?”   鬼医恨铁不成钢的边追边骂,可柳渊像是没听到,只闷着头的往四处躲,还生怕就弄坏了药材,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朝鬼医求饶道。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柳渊躲到了药田对岸,跟鬼医大眼瞪小眼,让人别在追了,两人都喘着粗气。   “我只是看书上说曼陀罗,白丁香,白茯苓,白芨,白附子,再配上落樱花可以炼制玉肌霜,让人美容养颜,改变肤质。所以我就想炼来试试,万一有效果,那我们就可以抛出售卖,到时候赚的利润我们也可以五五分账,或者说你六我四,要不就你七我三,总之我一定不会白白浪费你药材的!”   柳渊看着鬼医侃侃而谈,还跟人说起了他有一个一本万利的买卖,畅想未来,想拉着人一起入股跟他开一个珍宝楼,还跟人保证这东西绝对可行。   “现在市面上的玉肌霜一小瓶就要三,四两银子,除去他们的材料,工费,还有请人的赏钱他们一瓶也要净赚二两银子,是绝对的暴利。”   “所以我们只要能研制出比市面上更上层的玉肌霜,那我们就能抢占市场,到时候等我们的玉肌霜打开销路,我们就可以试着售卖其它的东西。”   柳渊越说脸上的笑容也越大,想到他再过不久也能腰缠万贯,成为这景城的首富,柳渊看着鬼医的眼睛也在发光,丝毫没有注意到出现在一旁的两人。   “我之前就听王爷说春风楼的相思很受欢迎,一些富贵人家的公子,或是权贵们都喜欢在房间里点一支来增加情趣。回城我也找人去了解了一下,发现那短短还没有手指长的一截居然都要卖十两银子!”   “鬼医,你相信我,只要我们联手,你出药,我出钱,我们绝对能在景城大赚一笔,成为这景城的富商也不是问题!”   “狗屁的玉肌霜,你先把曼陀罗给我。”鬼医不听柳渊的大赚特赚,只是朝人伸出了手说道。   柳渊闻言立马摇头,把手背到了身后:“鬼医,你再想想我刚说的,只要我们两个联手绝不会亏的!”   “行,可以,但你先把曼陀罗给我好不好?”鬼医被柳渊闹的头疼,只能往后退了一步,耐着性子的哄着。   “这市面上的玉肌霜我都看过,用的不过都是些中等药材,但我可以把里面的一些东西用别的代替,不仅能降低成本而且还能把药效提升两倍不止,绝对的赚钱!”   “所以你想开珍宝楼可以,还是说卖玉肌霜抢占市场也可以,但你必须先把那曼陀罗给我,不然一切免谈。”   “好,那你先在这上面按个手印。”柳渊想了想,随即从怀里搜出了一张字据。   这是他刚回城就写好的合作条件,本来是想和王爷商量商量,但柳渊还是觉得卖胭脂水粉的利润会更高。   而鬼医拿到手里就不吭声了,一目十行,发现还要拿五百金出来后,他忍不住抽了抽额角,指着字据就吼道:“你刚不是说我只出药吗?柳渊,你他妈这是在逗我呢?”   “不,不是的。”柳渊闻言连忙说道:“我的钱还不够盘一间店铺,所以这五百金算是我跟你借的,等珍宝楼开业我们就开始售卖玉肌霜,一个月后,不论有没有盈利我都会连本带利的还你六百金。”   鬼医闻言又抛出了一个问题:“那我们如何分红?”对柳渊的回答也没说满意还是不满意。   柳渊看着鬼医说道:“你六我四,每年的年底分红。”   鬼医摇了摇头,抬手比了个数字:“我七你三,店里的东西我一概不管,只管炼药。”   “可以,成交!”   话音刚落柳渊一锤定音,爽快的让鬼医都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中计了,但柳渊却已经把字据收了起来,还成功进账五百金。   从清风镇回来的路上柳渊就隐隐有种冲动,他不想在躲在王爷的羽翼下,而是想与王爷肩并肩的站在一起,成为能配的上王爷的存在。   他没什么学识,但却精通算数,而且身后还有李伯和整座萧王府,除了客源,他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隐患。   而且早在之前柳渊就拖流莹帮他到望月楼周遭打探,最后找到了一家面馆,铺面不大但却地处繁华,而且就在望月楼对面,不差客流,最重要的是因为店老板不是本地人,要不是急着回家,以区区三百金的价格柳渊根本就还拿不下。   如今铺面有了,玉肌霜也有了,就只差装修和开业临时一脚,一想到自己马上也要当老板了,柳渊心里就止不住的欢呼雀跃,连带着即将出去的七百金也不觉得肉疼,反而是恨不得马上就把珍宝楼开起来,实现他腰缠万贯的富贵梦。   “我是真没想到,柳渊他居然还是个财迷?” 第58章   “说说吧,你什么时候带他去的春风楼?”   “嗯......我要说没有你信吗?”   魏呈延还震惊一毛不拔的鬼医居然这么好说话?但萧衍之的一句话却又打的他直接当头一棒,那叫一个猝不及防。   他尴尬的想往旁边挪一挪,但萧衍之却一把按住了魏呈延的肩膀,没看他,只是重重的捏了捏魏呈延的骨头就走进了药炉。   人走在前面,声音却落到了后面:“没有下次。”   魏呈延闻言摸了摸鼻子跟上去,转头看了眼好友的脸色,发现除了有些不悦心情倒还不错,魏呈延总算是松了口气,脸上也又有了笑容。   还好,还好,幸好没让他回去。   柳渊正在跟鬼医商量铺面的问题,说的正激动,栏杆要用上好的雕花楠木,白玉为阶,琉璃做瓦,整个风格都要如那千金坊一般,看起来奢华且贵气才能配的上他珍宝楼的名号。   鬼医安静的坐在一边听柳渊畅想未来,当他得知连铺面都选好时,他瞬间觉得他真是被骗了。   “我明日就去找人装修,等把门面,还有陈列柜都安置好我们就可以炼制玉肌霜了。”   柳渊边说边对鬼医笔画着,陈列柜与红木,一排隔着一排,价格自下而成,分别用红,白,黑色的瓶子来区分。   “红的为特等,价格定在一千金往上不等;白的为中等,价格就定在三百银至九百银之间,看药品定价:黑的为下等,价格统一定在一百银,可以作为我们向世面探路的基石。”   柳渊谈及行商之道时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举手投足都尽显自信,与平时温和的性格简直就是天差地别,叫鬼医听的都有些出神,连萧衍之什么时候推门而进的都不知道。   柳渊一闻到那令人十分熟悉的檀木香声音一顿,脸色惊恐的转过头,见萧衍之正站在身后,眼带笑意的看着自己,魏公子也在,见他看过来还不忘朝他笑了笑,说了一句:“珍宝楼这主意还不错,还差人吗?我也想捞个小老板来当当。”   “还,还差......”柳渊被萧衍之盯的小脸一红,害羞的低下了头:“珍宝楼的预算很大,我本来想一会儿再去与你们商量的。”   “不用商量了,我觉得你这想法挺好,很来钱。”魏呈延语气豪迈的说道,似乎是忘了他现在一穷二白,早就不是昨晚那能一掷千金的魏小公子了。   柳渊还不知道魏呈延现在已经是两袖清风的魏小公子了,他还想着要怎么才能让魏公子心甘情愿的把钱掏出来还不用他还利息,所以处处恭维,处处讨好,甚至是还违心的夸赞了他的赌术。   萧衍之在一边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不动声色的看了眼眉飞色舞的魏呈延,心想你一个穷鬼,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底气在这里高谈论阔?   而魏呈延也确实是被夸爽了,在得知柳渊还缺五百金做装修时,他直接大手发挥,十分爽快的就把这活给承包了,让萧衍之也不禁侧目。   魏呈延至今还没意识到严重,只是看着柳渊,让人放心:“我魏呈延最不缺的就是钱了,既然是要做生意,那我们就必须做到最好,而且还要做到最强,必须要对得起我们珍宝楼这大名。”   柳渊一听连连点头:“对,我们绝不能玷污了珍宝楼这等好名,必须要做大做强,成为这景城天下的第一楼!”可他的目光却一直盯着魏呈延伸向衣袖的手,内心暗喜,心想着他离成功终于又近了一步。   但最后还是令柳渊失望了,因为魏呈延在袖子里摸了个空。   这不是巧了吗?他的钱才刚被萧衍之洗劫一空,现在是真的身无分文,连一个铜板都拿不出来了......   “魏公子,你难道又自己去了千金坊?”柳渊见魏公子神情尴尬,于是不敢相信的问道。   对亏了那晚的一万两黄金让柳渊成功见识到了魏呈延的赌术,简直就是不忍直视。但拗不过魏呈延人菜瘾又大,自从那晚尝过甜头,下来的几天他都想拉着柳渊继续去扩展财富,但每次都被萧衍之拦在门外,后来苦求无果,他手实在是痒痒就去了玩了几把,但最后结果都不尽人意。   所以见魏呈延如今囊中羞涩,又想起前些天与王爷的谈笑,柳渊目光晦暗的看了眼魏呈延,抿了抿唇,都不知道该不该安慰,又该怎么安慰。   毕竟赌坊不是什么值得留恋的好去处,小赌怡情,大赌伤身,柳渊虽赌术上乘,十赌九赢,但他从不靠此傍身,只是偶尔肆意挥霍,享受这纸醉金迷的人生。   魏公子很富裕,从平时的吃穿住行,还有偶尔给他带的小物件就能看出魏府不缺钱。但让柳渊最直观感受到魏府很有钱的瞬间,其实还是在那晚的千金坊输钱如流水,一张张银票跟废纸一样的往外丢。   “魏公子,沉迷赌博是很不好的,你应该多花花时间来陪陪家人。”沉默半响,柳渊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或者你也可以来萧王府看看,我这几天刚好有在练毒术,你若不嫌弃,我们也可以互相切磋,点到为止。”   “如以一来,我们不仅能锻炼身体,而且还能增强武力,这可要比你去千金坊一掷千金好多了。”   柳渊看着魏呈延说的头头是道,很认真。因为他确实很怕以魏公子的实力,说不定哪天还真能把整座魏府都输空,甚至连最后的老本都守不住,连带着拖累了萧王府,还拖累了王爷。   所以他很认真,且语气十分严谨的跟魏呈延罗列出了无数条赌博害人的案件,让人一定要坚守本心,不能被眼前的一时繁华所迷惑,我们一定要脚踏实地的,然后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出属于自己的阳光大道。   可能是柳渊的语气太过老成,又可能是因为柳渊认真的样子像极了跟他讲大道理的萧衍之,所以魏呈延听的有些很不耐烦,刚想出声反驳,可却有一道声音比他更快,把他嘲讽的毫不留情面。   “呵,看他那样子不是输了,就是全砸在了春风楼,真是小不学好,恐怕等老了就要遭老大的罪受喽。”鬼医戴着蚕丝手套从火炉里拿出了一颗金色的药丸。   开炉的瞬间有一股奇异的药香突然萦绕在了鼻间,香味很淡,且就只挥发了一瞬。   鬼医小心翼翼的把它装进了瓷瓶里,这期间都还不忘继续挖苦道:“古人云:色字头上一把刀。有些人要再不知收敛,随意挥霍无度,待以后家道中落,无人为你雪中送炭时就会知道现在自己的一些行为到底是有多愚不可及。”   魏呈延被说的头疼,闭了闭酸胀的眼睛就指着鬼医咬牙切齿:“啧,我真是谢谢你的乌鸦嘴啊。”   鬼医对人笑了一声:“不用谢,反正我也是随口一说,至于结果嘛,是与不是都与我无关。”   魏呈延:“......”   呼,算了,算了,今晚不宜动怒,要忍住,要忍住。   鬼医的丹药还差最后一步,为了尽快确定药性,他突然发狠的把柳渊他们全请出了药炉,还严词警告最近几日都不准再来打扰,因为他要闭关。   少则两日,多则半月。   被人赶了出来,手里还被鬼医硬塞了个暖壶的柳渊明显很震惊,但还不等他追问,萧衍之就说要带他去千金坊,问他要不要去?   似乎都不用犹豫,因为只要是能和萧衍之在一起的地方柳渊永远都只有一个回答。   那就是:“去。”   夜色浓稠的好像是被人打翻了的墨迹,伸手不见五指,暗无天日。   漫漫长夜上苍有点点繁星闪烁,人间尚有一两盏等候归人的烛火。   千金坊还是一如以往的奢靡无度,就像是柳渊第一次走进时感受到的直观想法一样,奢华,高贵,甚至是充满了典雅,只有增无减,简直就不愧那‘千金’二字。   魏呈延从一进来就跑没影了,柳渊也没注意,因为他从一开始就在想今晚要不要直接上三楼来票大的,说不定他的珍宝楼明日就能问世。   但是那三楼赌的很大,因为赌注都是由双方对彼此索取,可能是一条命,也可能是一只胳膊,或是一条腿。   萧衍之从始至终都没有说想玩什么,他只是看着时不时瞟向三楼的柳渊,心想这小花奴的胆子是真大,居然都想上去玩命了。   千金坊一共有三层,第一层是专用来享乐,放纵欲望的‘美梦’;第二层则是以天下为棋,以自身实力作赌的‘幻音’;而这第三层,就是超脱于一切自然规律,更不受朝廷任何约束的自由赌博。   所谓的自由赌博就是两个人摇骰子定输赢,赢家可以向输家索要一切他能给到的全部筹码。   筹码可以是家产,名声,权利,权势,甚至就算是生命。   萧衍之当初就是在这三楼与人拿命作赌,只因少时年轻气盛不懂什么叫收敛锋芒,但好在他并不是什么杀伐之辈,最后只收了人万两黄金以做筹码。   可如今柳渊又来了。   “衍之,我想去三楼试一试。”   果不其然,柳渊在内心挣扎无果后还是说出了萧衍之意料之中的一句话。   因为柳渊他太想改变现状,想要获得一个足以能和萧衍之肩并肩走在一起的机会,而这珍宝楼就是他的机会,所以他很焦躁,都失了他一贯的冷静和形容。   柳渊见王爷不说话,心里的希望顿时一空,刚想说就现在这样也挺好,他说不定还能帮魏公子赢不少钱,但萧衍之却摸了摸他脑袋,随即在柳渊无比震惊的目光中拉着他就朝楼上走去。   魏呈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三楼,等柳渊刚从萧衍之身后出来,气都还没喘一口就又被人拉到了窗边,而对面正坐着一位穿金戴银,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姐,见到他们只是微微颔首,然后就朝柳渊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   萧衍之对今晚的赌局似乎并不是很关心,因为赌博之所以是赌博,就因为获胜的永远都只有一方,不是你,就是我,而他对柳渊很有自信,似乎都已经确信了他会是今晚最大的赢家。   魏呈延把柳渊按到了座位上,跟人说着这场赌局的要求:“三局两胜,只能用这千金坊的蛊钟和骰子,中途不得换人。”   柳渊听都是些常见的要求遂点头同意,对那位绿衣姑娘点头示意道:“我要五百两黄金,不知姑娘能否接受?”   绿衣姑娘因为没想到柳渊一来就提出了筹码不免感到惊诧,但到底是这三楼的常客,不过一瞬就又恢复了平静,笑道:“自然。”随即又话锋一转,不甘示弱道:“但我要公子您的一条命,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柳渊用摇响的骰子回应了绿衣姑娘的答案,很无礼,但却直白,很直白,但又很勇敢。   骰子与蛊钟产生的碰撞就犹如湖面沸腾的声音,咕噜噜,咕噜噜的冒泡又炸裂个不停。   魏呈延不知不觉的退到了萧衍之身边,对柳渊此刻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杀意激起了浓厚的兴趣,要不是怕惊扰了他们的赌局,他真想近距离的去感受一下。   第一句是柳渊赢了。   五五六对四五六,柳渊赢的很侥幸。   第二局他们摇的时间都很长,待两人都一起摇定,可等看到对方开蛊的动作时柳渊心里却一紧,背上也没来由的生出了一身冷汗。   果不其然,第二局是他输了。   “抱歉,我追上你了。”那位绿衣女子突然说了一句:“你现在是不是感到很害怕,很有压力啊?”   “......”柳渊没说话,只是看着自己面前的点数,两眼一红,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他自己摇出来的点数。   他摇了一个他迄今为止摇到最小的点数,点数一二三。   对方摇了个五五六,点数已经很大了,比他的大了太多,太多。   “最后一局,不知这位公子是否做好了准备?”绿衣姑娘并没有因为柳渊无视她而感到气恼,相反,她看起来心情还很不错的看着柳渊问道。   柳渊被人唤回了思绪,淡淡的应了一声:“开始吧。”就又开始了最后一场的角逐。   绿衣姑娘见他如此也不再说话,只是在心里冷笑又是一个狗眼看人低的蠢货。   她其实从早上就坐在了这里,期间不知是打败了多少个向他这样,认为她是一介女流所以就觉得她很好欺负的无知蠢货。   所以柳渊现在这样不敢相信,还不肯服输的样子她是真的已经看腻了,因为看到多了,而且最后的结果也不会因为一个人的不甘心就轻易改变。   可这位无比自信的绿衣姑娘却不知道她今日算是遇上了高手,而且柳渊也并不是她以为的那些个蠢货,因为他是被人拉过来的,但很明显,这位绿衣姑娘主动忽视了那点异常,一心认为柳渊就是看她是女子所以才来找的他。   一比一追平的局面让人很难猜,魏呈延本来就担心柳渊把自己玩脱,但谁知道那绿衣服的也是个蠢货,自作多情不说,竟还时不时的对柳渊言语打压,特别是想到这人竟还他妈是自己给柳渊选的,魏呈延是真想一头撞死在块豆腐上,以死赔罪。   “啧,这次是我瞎了眼了。”魏呈延十分抱歉的看了眼萧衍之:“我就是见她穿着不凡,再加上她之前也赢了不少所以就想让柳渊来试试,但谁知道这人他妈的脑子有病。”   “慌什么,这不是还没结束吗?”萧衍之伸手拍了拍魏呈延的肩膀打断,示意人看着,不要急。   “柳渊在第二把不小心撞到了桌子,她能赢只是运气,所以你在担心什么?担心柳渊会输吗?” 第59章   “柳渊他不会输的,而且你该担心的,应该是我们能不能收到那五百金。”   话落,萧衍之示意魏呈延看那绿衣姑娘的腰间。   魏呈延见状目光一扫,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只见那绿衣姑娘的腰间正戴着块白绿相间的圆润玉佩,正中雕刻着一枝桃花,而围绕在那桃花周围还刻了一个不规则的方形,就像是在保护桃花的坚固壁垒,样式很独特,但也很熟悉。   恍惚间像是有什么东西从眼前一闪而过,但魏呈延的注意却被两人同时落定的蛊钟吸引,遂抓寻未果,只能不确定的问道:“那是天机令?”   萧衍之闻言点头,“传闻骆闻有位义女,明眸皓齿,绝代风华,是他少时在贫民窟所救,抚养至今,将她命为了下一任的天机阁阁主。”   话落,赌桌上的两人同时开蛊。   魏呈延抬头观望,不知是看到了什么突然咒骂了一声:“个什子的恶心玩意儿!”就愤然离席。   柳渊点数,五五六。   绿玉姑娘的点数,四五六。   同第一把的点数一样,柳渊险胜。   魏呈延走了,可萧衍之没动,他只是看着柳渊突然阴转晴的明媚笑容心神一动,心想这小花奴还真是绝处逢生,也是难得一位能在天机阁身上讨到好处的能人。   “这位姑娘,不知那五百两黄金我什么时候才能收取?”柳渊眼神微闪,强压住了内心绝地反击的激动问道。   绿衣姑娘闻言不动声色的看了眼柳渊,“明日午时桃花庄,五百两黄金我定说到做到。”说完她就走了,临走时还不忘扔给柳渊一块黑木令,提醒他明日带着,到时自会有人带他去取黄金。   桃花庄这三个字有些耳熟,柳渊刚听绿衣姑娘说起就觉得好像在哪儿听过,但他的注意力全部都在那五百两黄金身上,小心翼翼的把那黑木令拿到手里就递到了萧衍之面前。   柳渊笑吟吟的看着萧衍之说道:“衍之,我赢了呢。”   他很高兴,因为只凭这一场的赌注他就能保证珍宝楼一年的运转不衰,就算他们的玉肌霜没有打开市场,但他们也有足够的时间去研究新的市场,根本就不用担心是昙花一现。   而且他答应鬼医的利息也能按时支付,但这些的前提都要是收到赌注。   萧衍之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道:“我看到了,你真的很厉害。”   柳渊笑着抿了抿唇,像是有些害羞:“我只是赌运好了点,但刚才真的好险,差点就输了。”说完又把那黑木令放到了萧衍之手里,抬头看着他,就像是在撒娇道:“那衍之明日能陪我去桃花庄看看吗?就一会儿,好不好?”   那位姑娘穿着不凡,柳渊虽不懂什么玉石之道,但那姑娘腰间的清白玉佩定不是什么凡物,比他之前所见的都要珍贵。   而且那五百两黄金说多不多,但说少也不少,对于富贵人家而言,这不过就是一月的店铺收成,输了就是输了,简直就如毛毛细雨,根本不值一提。但若换做是普通人家,那这就是逼死人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柳渊在担心,因为他怕会收不到赌注   绿衣姑娘离开千金坊时余光看到了正从望月楼出来的魏呈延,她不禁嗤笑,心想这萧王爷也不过如此,她都这般明显了,为了试探他们把玉佩都戴到外面了但还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简直就是个蠢货。   朝着千金坊走来的的魏呈延自然也发现了来人,两人擦肩而过谁也没说话,就像是两个陌生人,仿佛刚才找上她的人不是魏呈延,而同意这场赌局的也不是她。   魏呈延径直走过,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施舍,提着两袋瓜子就想去找萧衍之。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就在下一秒魏呈延突然侧身躲过一只玉手,眉眼一凝,低头看着手里仅有的一袋瓜子,眼神里更是晦暗不明。   他从不打女人,但不代表他不会动手。   而那位绿衣姑娘却还一手提着瓜子,高昂着头笑看着魏呈延,还不知道她即将为她的行事莽撞而付出前所未有的惨痛代价。   绿衣姑娘,也就是我们的那位天机阁少阁主,骆彩霞提着瓜子在魏呈延面前晃了晃,满面春光,声音婉转的也犹如一只黄鹂鸣翠柳。   魏呈延面无表情,抬头听到她说:“不过一袋瓜子而已,魏公子应该不会介意吧?”也是冷笑。   骆彩霞见魏呈延还能心思在这跟她打哑谜也是疑惑,收起笑容上前一步,“你,”不过才刚出一个音节就被突然出现在跟前的魏呈延封住了哑穴,骆彩霞躲闪不及,只能勉强往后退了一步,但魏呈延毫不怜香惜玉,紧跟着就是一脚直接把骆彩霞踹出了十米远,一转身就跃进了千金坊,速度快到都生出了残影,没有一个人能看清那到底是谁。   眼睁睁的看着人溜之大吉,好不容易才捂着肚子站起来的骆彩霞闷哼一声,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脏污,摸着该是断了根肋骨,忍不住低身咒骂:“靠,魏呈延那个混蛋,这一脚我是记住了!”   嘈杂的热闹大街上人影攒动,喧哗于耳,来来往往的人们都纷纷指指点点,闲言碎语,对上一秒都还大打出手,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场景都已经见怪不怪。因为看过了热闹,赚足了目光,满足了内心的空虚也就揭过话题,仿佛一浪推一浪,因为景城最不缺的也是热闹。   骆彩霞捂着肚子一瘸一拐的往桃花庄走去,边走边骂,一双如小鹿般灵动的眼睛此刻也蓄满了泪水。   她长这么大除了小时候受过委屈就再也没被人这么对待过,天机阁在景城受人推崇,虽然只是个情报组织但却没人敢来自寻死路,但今天她居然被人看轻,还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她天机阁少阁主的脸,她发誓,她一定会让魏呈延付出代价!一定会让他亲自来跟她跪下道歉,乞求她的原谅!   千金坊三楼,刚解决了一个心头大患的柳渊在萧衍之的陪同下大杀特杀,两人联手简直就是所向披靡,半炷香的时间不到就又赢了不少的奇珍异宝。   柳渊本想让人换成金银,但看王爷对那些物件儿似乎很感兴趣,遂又投身进了比大小的行列,任萧衍之靠在他身后,还时不时跟他低语几句。   “那老头儿跟开蛊的人是一起的,这把最好跟着老头儿押。”萧衍之突然从柳渊怀里掏出了几张银票,“别押太多,随便玩玩就行。”   话落,萧衍之就把顺来的钱丢在了大上,而柳渊自然是听话的跟着老头儿押注,押小,赌了一万两。   随着骰子与蛊钟落定,两边的赌注也逐渐拉开了距离,赌大赌小的都有,柳渊趁着人们的目光全被吸引到了一边,快速打量了一遍赌桌上的数目然后靠在萧衍之的胸口,伸手拉了拉人的衣袖悄声低语。   “衍之,你怎么知道那老人家是在出老千?”   萧衍之俯身靠近,偏头靠在了柳渊的肩膀上道:“千金坊再如何气派那也是间赌坊,我们赢了这么多钱自然而然的就碍了一些人的眼,也成了别人眼中的香饽饽。”   赌坊里聚集的都是一些三教九流之辈,王公贵族,或稍有些权势的人自然不会瞧上柳渊这块鱼肉,但那些江湖野莽就不一定有低调行事的心。   柳渊的赌运很好,从开始就赢到现在,某些人见他面生又身形单薄,定是个不会习武的,于是就难免生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既是上了赌桌那输赢自付,但让人意外的是,这一局竟成了流局,因为有一个骰子被摇成了两半,所有人都骂骂咧咧的收回钱叫嚷着让人快开下一局。   管事的人听到动静也是连忙上前,与人道歉后新换了一位女的,下一局也随之开始。   重新来摇骰子的女子身姿窈窕,又风情万种,让人瞬间忘了所有的不愉快,哄闹声比之先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柳渊被人挤的眉头紧皱,索幸被萧衍之拉到了一边才得以喘息,但他迟迟不下注,心想着还要不要继续,毕竟已经有人盯上他们了,柳渊可不想被人当成任人宰割的鱼肉,把他好不容易赢回来的钱又给输出去,所以就有些犹豫。   “衍之,那个,我们要不就先到这里吧......”思来想去,柳渊本想见好就收的,可谁知道话音未落,从刚才就消失不见的魏呈延又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而且还直接扔了五百金全部赌大。   “走什么走?”魏呈延面沉如水的按住了柳渊的肩膀:“老子这些钱都是光明正大从赌桌上赢来的,我就不信了,在老子面前居然还有人敢出老千!”   柳渊:“.......”   五百金......这要是能投进他的珍宝楼,那他的下半辈子,下下半辈子似乎都不用愁了......   而萧衍之只是淡淡扫了眼一身戾气的魏呈延就又收回视线,看着赌桌上的五百金,他与柳渊低语了几句就从人怀里取走了全部的银票,然后全押了小。   魏呈延:“......”   刚放完很狠话下一秒就被人啪啪打脸,魏呈延恨恨的瞪了眼萧衍之在心里咆哮:你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又改押小了?   而萧衍之也是冷冷的看着他,好像在说:我什么时候说要押大了?   魏呈延瞪着眼挑眉:我看你刚刚不就押大成流局了吗?你别告诉我刚才是你搞的鬼?   萧衍之眼神晦暗不明的转过头,柳渊还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一心看着蛊钟,直到背上突然传来了一抹温热,他才收回视线。   萧衍之靠着柳渊的肩膀,与人咬着耳朵的低语:“那女的好看吗?看你一直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柳渊闻言小脸一红,连忙解释道:“没,我没有看她的。”游离在腰间的手宽大又火热,柳渊不自觉的低下了头,声音也软软的:“我就是怕有人从中作梗,毕竟这么多钱呢,要真被人出老千骗走那也太不值当了点。”   柳渊很爱钱,有可能是从小苦惯了,所以对一切值钱的东西他都抓的很紧,与鬼医有的一拼。   遥想当初,萧衍之为了博江屿秋一笑可是往太师府送了不少好东西,其中就有不少是从萧王府搬出去的,可是把柳渊心疼坏了。   他后来细算了一下,除开一些衣食住行,一对青花瓷龙纹杯盏,一幅万里江山图,夜明珠,红玛瑙,白狐裘等等等等,就单说这些能想得到就已经不止是黄金万两那么简单了。   柳渊前些天还在想,王爷既然已经与江太傅划清了界限,那么之前搬进太师府的那些东西是不是也可以给他们还回来了?当然了,如果觉得不好意思那也可以给他们买,拖个人来付钱就成。   但他们回城都有十多天了,江太傅就像是失踪了一样,一次都没来过萧王府,王爷也像是忘了还有这个人的存在,一次都没有提及。   最后的赌局摇了个五五六,为大。   柳渊在一边赚的盆满钵满,神采奕奕的跟萧衍之分着红,完全都忘了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而对于旁边那痛失五百金的可怜虫而言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人分红,尤其是看到萧衍之把所有银票都揣进了柳渊怀里,说:“我不需要时。”魏呈延羡慕的眼睛都红了,一动不动的就盯着柳渊那胀鼓鼓的袖子,心道他们真这么狠心,连一点儿,就一万两都不肯给他?   事实证明柳渊就这么狠心,心满意足的拍了拍今天的成果就要走,可又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在魏呈延满怀希望的注视下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   就像是没看出魏呈延的失望一样,柳渊把令牌递给了他:“这是刚第一把赢的五百金,魏公子明日要没什么事的话,明日午时就跟我们一起去桃花庄看看吧。”   魏呈延:“......”   这黑木令他可太熟悉了,听柳渊的意思是还想要钱?魏呈延本来想跟人说实话,那五百金他们是不用想了,因为他们明天只要能活着出来就是奇迹,是阿弥陀佛了,但被萧衍之的视线一扫,魏呈延又立马话锋一转,点了点头,跟人保证明天一定到就目送着人上了马车。   黑木令是桃花庄,也就是天机阁给人下的送死帖。   所谓送死贴就跟它的名字一样,凡是收到此帖的人都会遭到天机阁的追杀,不死不灭。   魏呈延也曾有幸见过这黑木令,但那是在别人身上,后来那人就成了一具尸体,死状凄惨,叫人看了都恶心。   可如今这块黑木令却是实实在在的出现在了他手上。   “啧,这柳渊身上莫不是有什么专门吸引麻烦的东西?”等马车逐渐走远,魏呈延是再也忍不住的嘟囔了一句。   “先是虞天,再是娜刹迦,现在又是这桃花庄,还有黑木令。”   “难道我就注定是这乱世之中的救世主?为什么每次遇到的都是这种棘手之事,真是不妙,不妙啊。”   柳渊很爱钱,有可能是从小苦惯了,所以对一切值钱的东西他都抓的很紧,与鬼医有的一拼。   遥想当初,萧衍之为了博江屿秋一笑可是往太师府送了不少好东西,其中就有不少是从萧王府搬出去的,可是把柳渊心疼坏了。   他后来细算了一下,除开一些衣食住行,一对青花瓷龙纹杯盏,一幅万里江山图,夜明珠,红玛瑙,白狐裘等等等等,就单说这些能想得到就已经不止是黄金万两那么简单了。   柳渊前些天还在想,王爷既然已经与江太傅划清了界限,那么之前搬进太师府的那些东西是不是也可以给他们还回来了?当然了,如果觉得不好意思那也可以给他们买,拖个人来付钱就成。   但他们回城都有十多天了,江太傅就像是失踪了一样,一次都没来过萧王府,王爷也像是忘了还有这个人的存在,一次都没有提及。   最后的赌局摇了个五五六,为大。   柳渊在一边赚的盆满钵满,神采奕奕的跟萧衍之分着红,完全都忘了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而对于旁边那痛失五百金的可怜虫而言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人分红,尤其是看到萧衍之把所有银票都揣进了柳渊怀里,说:“我不需要时。”魏呈延羡慕的眼睛都红了,一动不动的就盯着柳渊那胀鼓鼓的袖子,心道他们真这么狠心,连一点儿,就一万两都不肯给他?   事实证明柳渊就这么狠心,心满意足的拍了拍今天的成果就要走,可又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在魏呈延满怀希望的注视下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   就像是没看出魏呈延的失望一样,柳渊把令牌递给了他:“这是刚第一把赢的五百金,魏公子明日要没什么事的话,明日午时就跟我们一起去桃花庄看看吧。”   魏呈延:“......”   这黑木令他可太熟悉了,听柳渊的意思是还想要钱?魏呈延本来想跟人说实话,那五百金他们是不用想了,因为他们明天只要能活着出来就是奇迹,是阿弥陀佛了,但被萧衍之的视线一扫,魏呈延又立马话锋一转,点了点头,跟人保证明天一定到就目送着人上了马车。   黑木令是桃花庄,也就是天机阁给人下的送死帖。   所谓送死贴就跟它的名字一样,凡是收到此帖的人都会遭到天机阁的追杀,不死不灭。   魏呈延也曾有幸见过这黑木令,但那是在别人身上,后来那人就成了一具尸体,死状凄惨,叫人看了都恶心。   可如今这块黑木令却是实打实的出现在了他手上。   “啧,这柳渊身上莫不是有什么专门吸引麻烦的东西?”等马车逐渐走远,魏呈延是再也忍不住的嘟囔了一句。   “先是虞天,再是娜刹迦,现在又是这桃花庄,还有黑木令。”   “难道我就注定是这乱世之中的救世主?为什么每次遇到的都是这种棘手之事,真是不妙,不妙啊。” 第60章   晨光熹微,天际由沥青慢慢转为了橙黄。   太阳东升西落,街边商铺也已经泛起了袅袅炊烟,是包子铺,和馄饨的热气。   江屿秋伴随着清晨的薄雾而归,裹紧了身上的黑色大氅,行色匆匆,抬头左右望了望这才终于是松了口气的从侧门走进太师府。   天亮了,太阳也升起来了。   藏匿在黑暗中的勾心斗角也开始随着逐渐清明的天空慢慢退散,再次匍匐在了阴暗的沟角,随着太师府侧门禁闭,远处有一道黑影忽然闪过,宛如吹来的一阵风,再定睛一看也只剩下虚无。   江屿秋刚在春风楼渡过了一个漫漫长夜,拖着疲惫的身体把自己扔在了榻上,但一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的全都是萧衍之,和虞天跟他说的那些话。   昨晚他突然收到宫里的来信,上面只写着三个字,春风楼。江屿秋看了后面无表情的把它烧了,又叫来书童让他守在屋外,若是父亲问起就说他身体不舒服先睡了,后就一直在屋里等着消息。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观海就敲响了他的窗子。   江屿秋见着来人仿佛是意料之中,换了身月牙白的青竹长袍,又用一根白玉簪把墨发束在脑后就跟着人上了马车,因为那人说喜欢他这样穿,说他就像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就该这么清风亮节。   等到了春风楼,江屿秋被一个老嬷嬷请到了三楼最左边的客房,虞天只穿了件黑色的里衣站在窗前,听到声响,他立马转头看着江屿秋张开了双手,眉眼如画,语气婉转似又充斥着无尽的思念。   江屿秋被人紧紧的抱在了怀里,他也紧紧的回抱住虞天,就如一条快要溺水的鱼急切的需要虞天身上特有的檀香才能苟活。   虞天缠绵缱绻的吻了吻江屿秋的发丝,双手流连在那盈盈一握的腰间,与人轻咬着耳朵:“屿秋,我真的好想你啊,好想每天都能见到你,就如以往那般,我在明堂上,你站高堂前。”   江屿秋被人亲的双腿发软,整个人都软绵绵的倒在了虞天怀里:“殿下,皇上这也是为我们好,还请殿下再忍忍,莫要辜负了皇上的这一番心意。”   虞天闻言眼神一暗,说不上开心,可也谈不上生气。   自从月清宫东窗事发,父皇就再也不准他私下找屿秋,就连以往每月的家宴都不准他再以老师的名义请屿秋进宫,算是彻彻底底的断了他的念想。   父皇警告他师生相爱是有违天理,会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还警告他若是想坐拥天下就最好收起自己的感情,绝对不能叫人发现,尤其是不能让他的那位好弟弟知晓。   可他的好父皇根本不知道,月清宫的事都多亏了他的那位好弟弟,要不是虞景瑞和萧衍之里应外合,在他的檀香里加了相思,他那天根本就不会失控,还让屿秋他疼了,真是该死!   但即便如此他还不只是落得个禁足的下场?而他现在不也是出宫,甚至还温香软玉在怀?   “殿下,殿下?”江屿秋见人突然不说话,还以为他是生气了,连忙踮起脚亲了亲他的唇角似是讨好。   “殿下,自从南下后萧衍之就与太师府断了联系,想来我们的关系他早就知晓,屿秋没用,不仅没能帮上殿下,还让殿下在皇上面前难做,殿下,是屿秋对不起你,让你受累了。”   “屿秋,你明知道我不会怪你的。”虞天拦下了想下跪的人,把人带进了怀里,“萧衍之那里先不急,因为不管他在怎么蹦哒,只要魏远啸还在朝廷,他就绝不会和我们撕破脸。”   “不过我的那位好弟弟似乎就有些闲不住了,据我所知,他已经找上了萧衍之,而且我们的事也是他和萧衍之里应外合,所以屿秋啊,我想你与萧衍之的这场戏是不是也该结束了?”   虞天说完就把江屿秋压在了床上,伸手描绘着他的侧脸,目光缱绻又悱恻。   天知道他每次看到萧衍之把屿秋抱在怀里,两人亲热,甚至是还同床共枕时心里是有多恨,有多想下一秒就冲到萧衍之面前,直接把他杀了才能泄愤!   但每次他都会被屿秋阻止,不为其它,只为了以后能让他成功登上那本该属于自己的高位。   但现在不一样,因为天变了,所以这场戏也没有再演下去的必要。   江屿秋自然清楚虞天的心思,于是也笑着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以示回应。   毕竟他的一切都是虞天给的,不论是他的身体,还是他的心都已经牢牢的烙上了属于虞天的专属印记。   而且早在少时的惊鸿一瞥他就已经认定了虞天,只是虞天还不知道,所以只要是虞天想要的,他江屿秋都会不惜一切,哪怕就是付出自己的生命。   见人如此不顾一切又难得主动求欢,虞天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更何况他与屿秋本就是两情相悦,遂在人缠上来的下一秒虞天就放下了轻纱幔帐。   夜还很漫长,对彼此相爱的两人而言就更漫长,遥远到看不到边际。   自从月清宫一事后虞天都已经有三天没碰过屿秋了,今晚还是他好不容易溜出来的,虽然也得到了父皇的同意,但那暗处的尾巴却阴魂不散,要不是有观海做的人皮,他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碰一碰屿秋。   屋内昏黄的烛火摇曳,压抑的呻吟不自觉的从嘴角缝隙里流出,江屿秋主动的承受着来自虞天的发泄,情不自禁的弓起了身子贴合,就像是在讨好,又像是献祭。   一夜的抵死缠绵直到江屿秋哭着向虞天求饶才总算结束,欲望在消退,理智在回笼,江屿秋整个人都汗涔涔的,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全身都酸软无力的躺在虞天胸口,喘着粗气,只说了一句:“殿下,我真的好累啊......”就彻底的昏睡了过去。   一想到他之后还被殿下亲自抱着清理了身子,江屿秋瞬间羞涩的把自己躲进了被褥,觉得这真的好羞人,真不知道殿下为什么会喜欢如此。   “公子,宫里来信了。”   突然,门外顿时响起了书安的声音,江屿秋从床上撑坐起来,抬手欲扇走脸上的热气才叫人进来。   他看着人问道:“确定是从宫里传来的?”   书安跪在面前,恭敬的把信递了上前:“公子,书安已经检查过了,背面确是有牡丹花纹,而且这上面也是檀香,与往常一样。”   江屿秋闻言点了点头,挥手让人退下,又止不住心里的好奇打开了信封。   他与殿下不过才分开一炷香时间不到,而且刚临走时他还用嘴帮殿下疏解了不少相思之苦,如今他才刚到府,信就紧随而至,说不好奇是假的。   信里的内容很简洁,不过就只有短短几句话。   ‘卿离开后身边冷然,孤独万分,今日一别也不知何时再相见,待时机成熟,吾一定亲自迎接卿的归来。’   落款只有短短四个字,卿之挚爱。   所有人都在说虞天此人心思极重,对兄弟手足更是没有一点同理之心,可这天子之位只有一个,能坐上它的也只有一人。   更遑论从前朝起这皇位就被建立在森森白骨之上,所以江屿秋他敢问能坐上这位置的人,又有谁敢说他清清白白?又有谁敢说他真的没有弑兄弑父?   再者虞天他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只是在这皇室里温柔的人不能长存,所以为了能苟活,虞天才会收敛情绪,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冷血无情的人。   当然了,虞天也确实是有想杀虞景瑞的心,但是同样的,虞景瑞也想杀虞天,且没有理由。   因为这就是皇室,自相残杀,苟延残喘。   距离晌午还有一段时间,柳渊因想着珍宝楼的事,刚吃完早饭就找到了萧衍之说想出去看看,但萧衍之不同意,只说最近不太平,让他好好听话,等把铺面都归置好后再去也不迟。   但柳渊却是难得的拒绝了,拽着萧衍之的胳膊就苦声哀求:“衍之,我真的就是不放心,怕他们偷工减料,又怕会突生意外所以就想着去看一眼,就一眼,我看了就马上回来好不好?”   萧衍之彼时刚看完密信,在得知江屿秋刚从春风楼回府时,他本想找魏呈延一起去看看,但谁知道柳渊却不依不挠,还非要缠着他出去一趟。   那珍宝楼此时不过才刚提上日程,距完工的日子也还早,他是真不知道这小花奴有什么紧张的,难不成一天不去监工它还会跑了不成?   但可能还真被萧衍之给说中了,因为柳渊还就是怕它给跑了,所以这才一天天的都想去看一眼才能放心。   毕竟这几日已经传出了他想开店是消息,虽然不知道是哪里走漏了风声,但考虑到他在城中的名声并不好听,所以柳渊还真挺害怕他会受到抵触,不允许他在城里开店。   但值得庆幸的是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发生像这样的事,可柳渊还是会忍不住担心,因为他的运气是真的不好。   萧衍之看着眼前的小花奴因为他不同意而眼眶泛红,眉头紧皱,就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好像都要哭了。   最终,萧衍之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小花奴的脑袋,轻轻的替人擦去了眼角的湿润:“罢了,你想去就去吧,等晌午过后我再来接你去桃花庄如何?”   柳渊一听眼神一亮,连忙抱着萧衍之亲了一口他的嘴巴:“我知道了!我一定会乖乖的在那儿等衍之的。”   萧衍之笑了笑道:“嗯,记着把流萤也带上,不要让我担心。”   柳渊重重的点了点头,伸手保证道:“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好自己,绝不会让衍之你担心的。”   珍宝楼地处在景城最繁华的地带,就在望月楼对面,月湖周边。   等看着柳渊上了马离开,萧衍之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阴森寒冷,敲了敲桌子就把暗悲给叫了出来。   “主子。”   暗悲恭敬的跪在地上,感受到周遭的阴寒之气也是惊讶这到底是发生了何事才会让主子这么动怒。   但谁知道主子只是让他去保护王妃。   萧衍之似乎是没发现死士的惊讶,只是又提醒了一句:“你只管保护好他,其它的事不必帮忙。”就挥手让暗悲退下。   “是,属下明白。”   待暗悲离开,屋内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清,竟是让萧衍之都有些不习惯这样安静的书房。   平日里他在哪儿柳渊就在哪儿,就像是他的小尾巴一样,很黏人,但又不讨厌。   可现在的柳渊却又有些不一样了,因为他难得的想要离开自己重新去闯一番天地,很大胆,很孤勇,但又很愚蠢。   就像他刚才所担心的一样,一个人人喊打过街老鼠又如何能让百姓信服?确定他不会受到别人的抵触,会慢慢的接受他呢?   就算他是萧王妃,可有一些印象早已是根深蒂固。   毕竟人性向来都善恶不分,是对是错,也不过就在人的一念之间。 第61章   午时一刻,魏呈延一行人也刚到桃花庄。   守门的护从见魏呈延手里还拿着黑木令,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们一眼就把人都请了进去。   为他们带路的是一位丫鬟,走的很快,仿佛是脚下生风,柳渊几乎要小跑才能追上,都顾不上欣赏这庄里的美景了,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紧紧跟随,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人落在了原地。   这丫鬟会武功,萧衍之和魏呈延对视一眼,魏呈延先一步跟了上去,萧衍之则揽过柳渊的腰身,在柳渊的惊呼声把人带上了屋顶,让人不要害怕。   柳渊整个人都缩在了萧衍之怀里,手上还紧紧的抓着萧衍之的胳膊,没出声,只是被风吹的眯了眯眼,下意识的就把头靠在了萧衍之怀里,像是对萧衍之很信任。   他想王爷这么做一定是有他的理由,不论如何,王爷都一定不会害他的。   萧衍之抱着柳渊就犹如一位在闲逛的老头儿,见魏呈延他们离开的方向,他悠哉悠哉的就从屋顶跃过,对暗处投来的视线仿佛根本就不在意。   即便桃花庄是天机阁前身,也是景城的三大势力之一,那位少阁主也明摆着是冲着萧衍之他们去的,但说到底这就是个情报组织,萧衍之还真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不过区区一个黑木令就敢追杀他,不死不休?   说实话,萧衍之对这位突然的少阁主还真挺好奇的,他很好奇骆闻他知不知道这件事?又知不知道他的这位好女儿正想着用黑木令来试探他到底有没有那个实力来让天机阁合作。   魏呈延被人带到了一座满是桃树的院子,前面的丫鬟就像是没有发现有两人不见了,只是左转,右转的就把魏呈延带往了深处。   这院子很宽敞,满院的桃花香醉人,魏呈延边走观赏,只觉满树桃花渐欲迷人眼,叫他什么时候跟丢了那个丫鬟也不知道。   风一吹,桃瓣洋洋洒洒,魏呈延忽而停下脚步驻足,就像是下了一场桃花雨,瑰美而梦幻。   他猜自己应该是陷入了一道迷阵,以整座院子为阵眼,桃树为基。不过这里实在是漂亮的叫人舍不得破坏,魏呈延虽然有破阵的方法,但他还是主动放弃,在桃林里毫无头绪的穿梭着,不知道是在等什么,还是说是真拿这迷阵无计可施。   而远在天机阁的骆彩霞听到线报也是嗤笑,毫无疑问的,她认为魏呈延就是那个后者,是个连迷阵都无可奈何的蠢货。   可此时她所认为的那个蠢货却是误打误撞的找到了桃林小屋,而且还成功的与萧衍之和柳渊汇合,正商量着要怎么才能把这两箱黄金给带出去。   原来就在一炷香以前,就是萧衍之带着柳渊跃上房顶的那一刻魏呈延就已经捏碎了手里的寻香。   寻香是鬼医炼制的一种香丸,其香味可香飘数里且还让人无法察觉,因为这是专用于蛊虫的香料,而且还只有鬼医的万虫蛊可闻。   从魏呈延被带进桃林的那刻萧衍之就已至拱门外,柳渊手里的万虫蛊在为他们引路,不过片刻就到了桃林小屋,而魏呈延正坐在一个大箱上,手里也正抛着块金条,见他们终于来了遂笑了笑,指着旁边的箱子就道:“五百两黄金分文不少,是直接搬回去,还是让他们来帮我们搬?”   柳渊刚被萧衍之放下就两眼放光的走了过去,魏呈延也是很有眼色的走到一边,见柳渊一脸茫然,甚至是还不敢相信的拿着金块咬了一口,他突然扶着萧衍之的肩膀笑了一声,心道这家伙还真有趣。   魏呈延艰难的挺直身,抹去了眼角的笑痕:“不是我说啊,你原来这么抠的吗?”   萧衍之冷冷的扫了他一眼,像是在问:你在说什么屁话?   魏呈延见状微微挑眉,示意人别这么看他:“萧王府好歹也是个王公贵族,但你看看柳渊这见钱眼开的样子哪像半点有钱人的架势?”   “我没说你虐待人就好了,不过要不是我知道你的为人,但凡换个人都定会为柳渊感到不值,还不知道要把你诽谤成什么样。”   萧衍之闻言看了眼还眼冒精光的小花奴,柳渊正在苦思冥想他要怎么才能把这两大箱搬出去,而且还要偷偷摸摸的不能叫旁人给察觉。   毕竟树大招风,而且这城中才放出他要做生意的消息,要是在这么大摇大摆的直接搬两箱金子出去,那些人还不知道要把他说成什么样。   “哎呦我天啊,那柳渊不是想把萧王爷架空,要出来自立门户吧?”   “拜托,他这些一看就知道是从萧王府偷出来的啊!他就是个空有名头的王妃,哪能拿出这么多钱,还跑来这里开店啊?”   “对,他肯定就是偷的!他这个小偷,我们现在就抓他去官府,让他把钱吐出来!”   “.....”脑海里突然闪过的场面把柳渊吓的浑身一颤,随后就在萧衍之和魏呈延莫名其妙的眼神里摇了摇头,嘴里还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眼睛睁大,像是被什么吓到一样,神情有些焦躁。   “不行,不行,一会儿绝不能这么搬出去。”柳渊在一边自言自语,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两道视线。   “但这五百两黄金全揣身上也不行呀......要不他们等晚上再来?”   “可这里的人又好奇怪,而且我也找不到那位姑娘,要怎么跟人解释啊.......”   魏呈延竖耳偷听,听柳渊居然想让那骆彩霞帮他送到萧王府,他不禁用看怪物的眼神看了眼柳渊,心想他心原来有这么大?都这样了他还没看出那骆彩霞是想杀了他们,根本就没想把那黄金给他们的吗?   不过以柳渊这种见钱眼开的财迷样说不定还真没想到,最多就是觉得奇怪,但一看到这两箱东西脑子肯定就转不动了。   魏呈延想到这不禁扶额,他移开了目光简直是不忍在看:“衍之啊,我就想知道柳渊有没有去看过萧王府的宝库?”   萧衍之闻言也移开了目光,随即走到了屋外:“没有,我以为他知道。”   魏呈延:“......”   听好友的语气也带着无奈,魏呈延现在总算是明白柳渊为什么会这么喜欢钱,一见到钱就走不到道,而且还是跟鬼医一样如出一辙的一毛不拔了。   因为柳渊根本就不知道他的男人,也就是萧衍之他到底是有多有钱。   老王爷年轻时就热衷收集各种孤本,残画,就单说那藏宝图就有十多张,且里面的金银财宝,玉石宝珠都被老王爷给收进了萧王府,说是让萧衍之没事就扔着玩,免得让他出去祸害人,还四处给他惹麻烦。   其实萧衍之直到现在都不知道那宝库究竟还有多少东西,总之王府里的吃穿用度都是李伯在管,再者他以前从江湖得来的珍宝也全在里面,想来再撑个四五十年都不是问题。   至于柳渊他到底知不知道萧王府的底萧衍之还真不清楚,毕竟这种事有李伯,而且他也一直以为柳渊是知道的,所以就一直没问。   但直到魏呈延刚才一语惊醒梦中人,萧衍之忽然想到柳渊好像从没有问他要过一分钱,以前甚至还省吃俭用的花了四个铜板给他买了两个肉包,以为是他父亲禁了他的月钱,说等他长大了,他就来养他。   回忆至此萧衍之好像有些明白柳渊为什么这么爱钱了,虽然事实挺无奈的,但却很让人很感动。   屋内柳渊已经放弃了这五百两,但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两身旧衣服,放在地上铺平,然后往上面一个个的堆着金条,打算就这样包起来再拿出去。   这些都是他靠实力赢回来的,就算不能全部带出去,那他也一定不能空手而归,不然就太亏了点。   萧衍之和魏呈延还在外面赏景,看着这满院的桃花纷飞,心想要不是这骆彩霞太不识抬举,他们说不定还能和骆闻在这儿闲谈风月,喝酒赏花。   魏呈延伸手摘了一枝桃枝,扫了眼还在屋里忙碌的柳渊淡声道:“也不知道那骆闻使了个什么鬼术,竟能让这桃花庄的桃花四季常开,也不输那月湖之景。”   萧衍之抬头目视,道:“这世上的奇闻真真假假,但药王和鬼医都说这世上其实有不少灵脉,凡是在此地开凿都会比寻常之地更为宝贵。”   药王谷曾就有一处小山涧,那里的药草株株饱满而肥硕,就连湖里的鱼也是比下游的味道更鲜美,且入口顺滑。   他那时还觉得奇怪,因为都是同一片湖,水质一样,环境一样,连鱼的种类,吃食都一样但吃起来就是不同。后来还是药王告诉他,因为这地下有一条灵脉,但他们刚处在尾巴,所以就只有这小山涧受到了温养,故而比之其它自然会有所不同。   因为一条灵脉就能间接培育出许多珍惜的药材,药王谷也是因此得名,而且就连鬼医也曾找到了一处灵脉,他因此在那儿安家,后来的那株黑色曼陀罗也因此才得以存活。   萧衍之因为见识过灵脉的作用,也曾亲自感受过它的功效,所以也一直想拥有一条属于自己的灵脉,但药王却告诉他灵脉本就是天地至宝,是随缘,而不是强求。   后来找灵脉的事也因为老王爷身死不了了之,直到现在,他看到了这满院开的正艳的桃花,才知道他以前原来离梦想竟这么触手可及而心生落寞和悔意。   早知今日,他当时就该留在城里多陪陪父亲。   “灵脉我倒有所耳闻,但是鬼医他不就有一条吗?”魏呈延突然打断了萧衍之的思绪,上前走了一步:“不过它真有这么神奇吗?能保花开不败,经久不衰?”   萧衍之闻言挑眉,收回了目光道:“我若没猜错,这片桃林底下就有一条灵脉,你可以运功用内力感受,这里的生机应该都是自上而下,尤其是我们这里尤为旺盛。”   魏呈延闻言不信邪的感受了一番,可谁知道他才刚运转内力就立马感受到了一股极为精纯的气从他的四肢百骸直蹿丹田,很舒麻,但又很舒服。   他又试着把身子放空,任由那股气在他的四肢百骸间流转,带动着他的内力逐渐变的躁动起来,就像是有两股气在他的丹田里聚拢,像是在融合,又像是在祛除他身体里的杂质,在为他脱胎换骨。   魏呈延莫名的有一种直觉,说不定困扰了他多年的内功心法就要在今天彻底突破,而他的婆娑步也即将修炼至大成,这于他而言简直就是莫大的机缘,更是他千载难逢的机会。   而一旁的萧衍之见好友是要突破,遂立马走到了一边为之护法,心想他也真是不客气,居然在别人的院子,用着别人的灵脉,最后还要拿走别人的黄金,推倒别人的桃林。   在魏呈延闭眼感受的同时柳渊也把东西收拾好了,萧衍之上前帮忙,柳渊小声道谢,本来想快点离开却在看到魏公子后又如鲠在喉,转头疑惑的看向了萧衍之,像是在询问:这是又发生了什么?   萧衍之见状轻声解惑:“呈延他正在突破,我们要等一会儿才能离开。”   柳渊闻言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那我再去装几包,刚好里面还有不少旧衣服。”   话落柳渊就把手里的包袱全放在了萧衍之脚边。   不多不少刚好三包,萧衍之见了也是额角轻跳,但到底没阻止,只是等柳渊进屋后抬脚把地上的包袱全踢到了魏呈延的脚边,打算让他一会儿自己想办法。   魏呈延的婆娑步已修炼至第八层,且层层递增,每修炼一层对他的轻功和内力都有不少的提炼,是天下间排第五的秘籍。   突破的时间很长,快则两三个时辰,慢则十天半月,但这都要看自身的领悟能力。   悟性高则水到渠成,反之则就是浪费光阴。   魏呈延的悟性萧衍之自然了解,但他的耐心很不好,两三个时辰对他而言着实是无趣。   思虑至此,萧衍之冷冷的扫了眼在暗处的眼睛,等确认他们只是观望不会动手时,他忽然跃上了一棵树干,背靠着树枝闭眼假寐,任由桃香把他们包围。   微风携带着桃瓣飞舞,宛如下了一场花雨,落在了萧衍之的墨发上,一一亲吻过了他的耳朵,侧脸,和眼睛。   骆彩霞此时正从天机阁赶往桃花庄,她收到密信,那个魏呈延居然趁她和父亲不在利用她们的灵脉来助自己突破!   毫无疑问的,骆彩霞很讨厌魏呈延,就因为在千金坊外面的一脚她记仇至今,所以现在她怎么可能让魏呈延如愿,还是在她的地盘上。   一柱香的时间,光阴似箭。   骆彩霞刚到桃花庄就听桃林那边突然发出了砰的一声,她眼神一暗,都顾不上身边人的劝阻就飞速赶去。   而彼时魏呈延却已经提上了四五个包袱,在柳渊的再三叮嘱下,他发誓一定平平安安的给他送到萧王府柳渊才安心,随后就被萧衍之带着飞离了桃花庄,还巧好与敢来的骆彩霞打了个照面。   “魏呈延,你个杀千刀的混蛋!”   “骆小姐过誉了,我们我们再见。”柳渊闻言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那我再去装几包,刚好里面还有不少旧衣服。”   话落柳渊就把手里的包袱全放在了萧衍之脚边。   不多不少刚好三包,萧衍之见了也是额角轻跳,但到底没阻止,只是等柳渊进屋后抬脚把地上的包袱全踢到了魏呈延的脚边,打算让他一会儿自己想办法。   魏呈延的婆娑步已修炼至第八层,且层层递增,每修炼一层对他的轻功和内力都有不少的提炼,是天下间排第五的秘籍。   突破的时间很长,快则两三个时辰,慢则十天半月,但这都要看自身的领悟能力。   悟性高则水到渠成,反之则就是浪费光阴。   魏呈延的悟性萧衍之自然了解,但他的耐心很不好,两三个时辰对他而言着实是无趣。   思虑至此,萧衍之冷冷的扫了眼在暗处的眼睛,等确认他们只是观望不会动手时,他忽然跃上了一棵树干,背靠着树枝闭眼假寐,任由桃香把他们包围。   微风携带着桃瓣飞舞,宛如下了一场花雨,落在了萧衍之的墨发上,一一亲吻过了他的耳朵,侧脸,和眼睛。   骆彩霞此时正从天机阁赶往桃花庄,她收到密信,那个魏呈延居然趁她和父亲不在利用她们的灵脉来助自己突破!   毫无疑问的,骆彩霞很讨厌魏呈延,就因为在千金坊外面的一脚她记仇至今,所以现在她怎么可能让魏呈延如愿,还是在她的地盘上。   一柱香的时间,光阴似箭。   骆彩霞刚到桃花庄就听桃林那边突然发出了砰的一声,她眼神一暗,都顾不上身边人的劝阻就飞速赶去。   而彼时魏呈延却已经提上了四五个包袱,在柳渊的再三叮嘱下,他发誓一定平平安安的给他送到萧王府柳渊才安心,随后就被萧衍之带着飞离了桃花庄,还巧好与敢来的骆彩霞打了个照面。   “魏呈延,你个杀千刀的混蛋!”   “骆小姐过誉了,我们我们再见。” 第62章   桃花庄屹立至今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看轻。   时隔两日,骆闻刚从极北回来,连水都来不及喝一口就被告知桃林被姓萧的,和被姓魏的毁了一大半,心顿时凉了半截。   这片桃林他可是费尽心思从郊外搬来的,而且这迷阵还是他特意找的阵法大师来布置,可如今......他什么都没有了。   “你们的少阁主呢?我怎么都没看到她?”骆闻头疼的闭了闭眼睛,坐在椅子上扶额问道。   总之今晚他也要去千金坊赴宴,桃林那件事先不急。   可谁知道骆闻还是把事想的太简单了,因为等护卫刚说完,骆闻下一秒就破门而出,神色匆匆,就像是天都要塌下来了一样。   骆彩霞此时刚到萧王府,护卫们把一个箱子放到地上就站在了骆彩霞身后,周围的人也纷纷驻足,想要看看这又发生了什么。   骆彩霞理了理自己的衣袖,又伸手摸了摸头上的发簪,等确定这一身没什么问题就款步走向了紧闭的大门。   桃林昨日就被毁的差不多了,姓魏的那家伙也捡了个大便宜,突破了瓶颈不说竟还小看她!但这些都不是让她最生气的,让他最生气的还是那个萧衍之,他竟然掏空她一箱的金块,最后还留张字条,说剩下的两百金他隔日再来取!   呸,狗屁的两百金!   天知道她昨天看到那东西时被气成了什么样儿,要不是因为知道她父亲即将归来,她今天一定要带着人踏平这萧王府,管他是不是将军,反正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才能平心里之愤。   而且不就是五百金吗?她堂堂一个天机阁的少阁主难道还拿不出来?   骆彩霞在心里想着,要是一会儿看到萧衍之,她就直接把那箱子甩到人脸上,告诉他:这就是你们昨天剩的两百金,本阁主从不骗人,说五百金就是五百金,绝不会少你们一分一毫。   然后就在他们所有人都震惊的视线中再把他们破坏桃林的证据洒到半空,厉声质问:本姑娘一早就说了会分文不少的把五百金给你们,可你们非但不领情,还把本姑娘的家给毁了,萧王爷,你们这是不是就过分了?   若他们不认那她就请证人,要证人还不认那她就再请他们到桃花庄一趟,反正桃林她也没收拾,刚好让他们故地重游,叫他们无话可说。   骆彩霞想的美好,就算是现在想到都止不住的兴奋,但她刚想敲门,可他父亲下一秒却突然出现在身后,还一把拦下了她。   骆闻眉头紧蹙,气喘吁吁的把女儿拉到了一边,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女儿呀,你这是干嘛呢?”   骆彩霞看到她阿爹来了脸色一白,但很快就恢复了神色,抱着她阿爹的手就撒娇道:“阿爹,我,我就是上次千金坊不小心输了王妃五百金,今天这不是给王妃送来了吗?”   骆闻笑了笑,还佯装生气的捏了捏骆彩霞的鼻子:“要只是给王妃送钱那用得着把我们桃花庄的黑木令也带来吗?女儿呀,你这不是送钱,是来找人打架的呀。”   骆彩霞被人拆穿小脸一红,她低头抿了抿唇,不动声色的把手里的令牌背在了身后:“阿爹,我没有的!”   骆闻看着女儿的小动作只是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女儿的手,轻声哄着:“好啦,阿爹知道,阿爹知道的。”骆彩霞偏头不理,只是挽着骆闻的手越来越紧:“那他们昨日还毁我桃林呢!”   “而且那日在千金坊我只是想跟姓魏的打个招呼,可谁知道他二话不说的就对我大打出手,让我在外面丢进了脸面不说,可还打断了你女儿的一根肋骨,阿爹,你难道也要这样不管了吗?”   话落,骆彩霞还怕她阿爹不信,一把抓过了旁边的护卫就厉声问道:“你说,那日在千金坊是不是那姓魏的先动的手?”   被抓来的护卫哆嗦着身子,连头都不敢抬:“是,是的,阁主。”   骆彩霞一听眉头一松,脸上也又有了笑容。   “行了,这儿没你的事了,先带着人回去吧。”骆彩霞总算是大发慈悲的放过了那护卫,挥了挥手就让人退下。   那护卫一听也是连忙点头哈腰道:“属下谢少阁主体谅。”边说边带着人退了下去,速度也快到令人咋舌。   骆彩霞见状心里腹诽她有这么可怕吗?但骆闻却不动声色的看了眼自己的女儿,心想她这小丫头真是越来越鬼灵精怪。   就她那动不动就追着人打的火爆脾气,要真是那姓魏的先动手,恐怕就不止断这一根肋骨那么简单喽。   可骆彩霞却不知道她阿爹对她的这些小心思可谓是心如明镜,遂眉眼带笑的转头对着人耸了耸肩:“阿爹,你看吧,这事儿真不能怪我,都是那姓魏的错,是他先来招惹女儿的。”   骆闻笑了笑,道:“女儿啊,我知道这事你受了委屈,但这毕竟是萧王府,你看阿爹我今晚还要和人萧王爷聚一聚呢,要不你就消消气,看在阿爹的面子上就算了吧,行吗?”   “哼,那我这根肋骨不就白断了吗?”骆彩霞闻言不悦的松开了手。   她还以为阿爹会在得知她受委屈后直接跟萧王府断了联系,而且就照她这几天的观察和试探,她并不觉得萧衍之和那魏呈延有资格与他们合作。   但很明显,她阿爹与她想的正好相反。   骆闻见女儿生气了,连忙上前揽住了人的肩膀:“女儿,你阿爹就算让自己受委屈,也不能让你受委屈啊!”   骆彩霞转头不吭声,骆闻也陪着笑的把人给转了过来。   “好女儿,我的好女儿呀,你不知道你阿爹为了等今天都等三年了,你先随我回去,等回去了我再跟你解释,好不好啊?”   骆闻弓身看了眼还在生闷气的人,骆彩霞眼眶很红,紧咬着下唇像是很委屈。   她感觉阿爹为了那个萧衍之都把她放在了第二位,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就觉得对于阿爹来说,那个萧衍之好像比她都要重要。   可明明她才是阿爹的女儿呀......虽然不是亲的,但都这么多年了,就算是再陌生的人也总会有感情的吧?   风突然传来了一股湿热,天变了,黑云压城城欲摧。   沉默半响,骆彩霞最后还是跟自己的阿爹妥协了,不为其它,就因为聚在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她身为天机阁的少阁主在外不能失了颜面。   临走时,骆彩霞用脚踢了下旁边的箱子,那里面装的是那两百金。   “那那东西我总要给王妃送进去吧?”骆彩霞说着看了眼阿爹,语气有些憋屈。   “那天确实是我输了,五百金一分不多一分也不少,他们昨天只拿了三百金,这是最后的了。”   骆闻扫了眼旁边的东西没应声,抬脚一翻手一提就把它扛到了肩上。   “行吧,既然女儿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们确实是要愿赌服输。”   骆彩霞满脸疑问,心想他阿爹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大方了?   可骆闻接下来的一句又话锋一转:“不过你们定的时间是在昨天,他们既然来了,但没拿走那就他们的问题,所以我们今天一概不理,因为过时不候,这就是赌场的规矩。”   话落,骆闻一手扛着箱子,又冲骆彩霞眨了眨眼睛就先一步离开了萧王府。   毕竟他接下来要处理的事还多着呢,至于这剩下的两百金是萧衍之他们先不要的,所以这也不能怪他不给。   因为赌约就是赌约,他们也说到做到,至于拿不拿那就是他们的问题了。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阿爹又把那箱子给扛了回去,骆彩霞还愣在原地,直到她阿爹都消失在了转角,周围的人也渐渐散开,骆彩霞才恍然回神,连忙红着脸的追了上去。   好丢脸,真的好丢脸啊,她在心里呐喊着。   刚才她可是大摇大摆,就差敲锣打鼓的跟人说她骆彩霞来给王妃送钱来了,结果钱没有送到,就只是到萧王府转了一圈然后又原路返回,这......这叫人见了都是些什么事啊?   一场喧哗的闹剧就在父女的一哄一闹中消散了,像是阵风,又像是一阵花香,短暂的莫名。   当萧衍之得知洛彩霞来王府时他正在药炉,柳渊,鬼医,魏呈延都在,可四人之间的氛围却冷若冰霜,恍若是到了冬天,寒风凌厉。   柳渊站在一边看着桌上堆积成山的草纸,上面画的全是人体的穴位,器官,还有经络的分布,看着很精准,但就是线条有些杂乱,与柳渊之前看的那本天书有点如初一撤的意味。   鬼医这一次闭关了两天,不吃不喝的研究了一本又一本的孤本,再加上和娜刹迦的共同讨论后,他们总算是又想到了另一种能为柳渊改变命格的方法。   柳渊体内的毒丹与他的命格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之所以是天煞孤星,就是因为他本身就是剧毒,一不小心就会要了身边人的生命,尤其还是像柳渊这样无法自由掌握自己能力的人。   鬼医之前就与萧衍之说了,柳渊是他们手中最有力的底牌,只要有柳渊在,那虞天和观海的那些个药人就算是废了,对他们全然没有任何威胁。   但柳渊除了是底牌而外,他还是把开了刃的双刃剑。   上天是公平的,他给了柳渊一个一辈子不愁吃喝的能力;但同时也是不幸的,因为他的这个能力会得到很多人的争抢,下场往往都很惨烈。   但柳渊很幸运,因为他遇到的是不信命,只信自己的萧衍之。   鬼医不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有些话点到为主,说多了就会惹人厌烦。   他和萧衍之因为柳渊的事已经谈了两次了,再加上现在就已经是第三次了,也是他的最后一次。   因为事不过三,他作为旁观者所以看的清楚,他可以把一件事的好处,坏处都一一罗列的摆到明面上,可听不听却取决于他萧衍之。   清风镇过后娜刹迦说可以用母蛊为柳渊改命格,只需要取柳渊的心头血喂养七七四十八天,当母蛊结茧也就是大获成功之时。   但萧衍之拒绝了,因为取心头血非常人能忍之痛,而鬼医也同意了。   后来回到景城,他在一篇孤本上找到了一个方法,后与娜刹迦商议后觉得可行,所以就有了他之前炼制的那颗清心丸,和托娜刹迦找了三天三夜的冰心玉骨草。   但这方法还是被萧衍之否决了,因为那颗清心丸里加了万虫蛊的卵,柳渊若是服用就相当于把自己变成了蛊,虽然能改变命格,但以后每隔一个月都要泡一次百药浴以此来消除全身酥养的境况。   第二种方法是鬼医能想到最好的,就连娜刹迦也曾多次写信劝解萧衍之,可萧衍之却不管不顾,只说了一句:不可能。   然后第三种方法,也就是导致现在这场局面的最终结果。   不用蛊虫,也不用养蛊,只需要与一位极阴之体的女子换血就能瞒天过海。而且很巧的是,他刚好知道哪里有这样的人,但那却是个小孩儿。   毫无疑问的,当鬼医刚说完,萧衍之下一秒就给否决了,就算是那里的人,萧衍之也不想让柳渊沾染半点风雪。   而魏呈延一直都默不作声,特别是在听到鬼医说起那个地方,他就更安静了。   因为他觉得鬼医这方法或许可行,反正那里的人都十恶不赦,就算没有他们,那些人也会被别人买走,最终的下场说不定还不如被他们买走的好。   但萧衍之明显对那里很抵触,更别说还是用那样肮脏不堪人的血来换柳渊的命。   房间里很安静,四个人的气息却只有柳渊一个人能自由呼吸。   “说说吧,你们到底想怎样?”沉默良久,最后还是鬼医先打破了沉默。   “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我就好奇了,你们难不成还真想让柳渊自己一个人出去?”   “当然了,你们也别跟我说什么不信命,命格就是命格,而且说句不好听的,柳渊的父母就是最好的佐证。” 第63章   何为天煞孤星?   是注定孤身一人苟活在世,是克兄,克父,克母,克身边一切幸福的天命。   柳渊虽是天生毒体,可上天却也给他关了一扇窗,让他在可能拥有荣华富贵的同时,也会沦落成一位孤家寡人,也可能是一位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虽然柳渊现在的名声也和过街老鼠差不多,但这时非彼时,毕竟他现在遇到的是萧衍之,而且这名声也并非不可扭转。   鬼医还是自由之身时曾走遍了大江南北,看多了奇闻异事,更是遇到了不少想一飞冲天欲成仙的游士。   换命格,欺天命,这种事在江湖上层出不穷,鬼医也不知道是见了多少,更是有一次亲眼见一位老者为了长生不老,就残忍的抓来了数十位且还只有七,八岁的孩童,在经历了无数次被毒虫侵蚀,药物浸泡后,最终存活了一位尤物。   至于其它都死状极惨,连鬼医这样见多识广的人见了都不免恶心,心觉那老者真是比那恶鬼都要可怕。   三年的光阴,那存活的小孩也出落成了一位亭亭玉立的姑娘,老者与之采阴补阳换取生机。时隔两年,最后在一个月圆之夜,那老者又不知是从哪里找来了一块寒冰,与人一起躺在上面割腕换血,最后老者也确实是年轻了,但那位姑娘却瞬间苍老了不少,从一个如花似玉的年纪就直接到了垂暮之年,半截身子都入土的老人。   鬼医与萧衍之一样不信命,可有些时候,已经发生了天命就是改变不了。   柳渊从出生就是如此,自带两种让人争抢,又让众人都退避三舍的体质,他已经克死了他的父母,若在放任下去,说不定下一个就是萧衍之,又或许是魏呈延。   鬼医的那一番话有些重,宛如是一把重锤重重的砸在了柳渊心里,掀起了一片片的巨大浪花。   所以鬼医的意思是,他会伤害到王爷吗?   柳渊不知不觉的停下了翻书的动作,一动也不动的就站在原地,震惊的连眼睛都忘了眨。   魏呈延见状不禁咒骂了一声,心想鬼医这话确实是有失身份,刚想出声安慰,可却有一道声音比他更快,而且效果也更显著。   萧衍之眉头紧蹙,语气淡漠的说道:“生死有命,死了的人就是一抔黄土,但活着的人却还要好好生活。”神情说不上是平淡,还是不悦。   魏呈延没吭声,只是一直关注着柳渊的神情,而鬼医却是扫了眼萧衍之,随后就把怀里的丹药,和一株冰心玉骨草全都放到了桌上。   鬼医褪下了以往的玩世不恭,坐到一边,难得一本正经的看着萧衍之说道:“药炉一次,清风镇一次,萧衍之,你还有最后一次可以使唤我的机会。”   鬼医的话听在柳渊的耳朵里就有些莫名其妙,他不懂为什么最后一次,可一旁的魏呈延却直接变了脸色,面沉如水。   鬼医现在是要和他们分道扬镳。   萧衍之不说话,只是看向了坐在对面的老者,气氛冷然,一双桃花眼里的意味更是不明,但魏呈延却知道,他这是生气了。   可鬼医却像是没有察觉,又或者说,他已经察觉了,但他就是不想管了。   “老王爷身前的嘱托我自诩没有辜负,这么多年了,不论大事还是小事我都帮你也不下三次,所以你不用这么看我。”鬼医毫无惧意的与萧衍之对视,抬手轻轻一拉,就轻易的夺过了萧衍之怀里的令牌。   “这东西是老王爷当年亲自给我的,他对我保证,只要三次机会一到去留都随我,不管我作何选择,你们萧王府,哪怕就是与你们交好的一切势力都不准为难。”   鬼医手里的那块令牌正是蛛影令,他轻轻的抚摸着上面的两点朱红,像是很怀念,又像是在惋惜。   柳渊在一边听的认真,因为这是他所不知道王爷的过去。   魏呈延上前一步站到了萧衍之身边,他眉头紧皱,想让人三思的话都到了嘴边,可萧衍之却一把拽住了他,打断道:“你一直想走,是吗?”   鬼医笑了笑,抬头看着两人道:“对,没有一天不想。”   他本就是江湖中的一位闲散凡人,隐居在极寒之地的瀑布下,坐拥一整条灵脉,生活惬意,无拘无束,本就无意于这种朝堂争斗。   当初被老王爷找上是意料之外,答应老王爷的请求也是无可奈何,毕竟这尊杀神还带着那么多暗卫,他就算再不想,但也得为自己的余生考虑考虑。   鬼医的回答是萧衍之的意料之中,但等真亲耳听到萧衍之还是心神一颤,莫名的生出了一股烦躁。   他闭了闭眼睛忍住了即将宣之于口的酸涩,抬头看着鬼医:“为什么现在才说?”   “因为我不同意?”   “还是说觉得厌烦了,不想在待下去?”   鬼医笑着摇了摇头,只是轻飘飘的一句:“不过就是功成身退,想恢复自由身,成为那闲云野鹤罢了。”就把萧衍之堵的哑口无言。   云游四方的仙人不可能屈居人下,甘于做一条栓了锁链的狗。   魏呈延知道鬼医的性子,而萧衍之又怎么可能不知?   “可你并不是萧王府,也不是我的人。”萧衍之像是还不甘心,沉默片刻后又追问了一句。   “所以你就算再待在这里也还是无拘无束,没人会管你,也没人会制约你。”   可鬼医却还是摇头:“不一样的。”   他的家远在那极寒之地,虽然这里也曾是家,但是环境,和遇到的人都不一样了。   鬼医突然站了起来,一手拿着蛛影令,一手按住了萧衍之的肩膀拍了拍,把蛛影令放到了萧衍之手里。   萧衍之木讷的接过,冰冷的触感直击胸口,感觉很闷,像是有什么东西终于是消失了。   一旁的柳渊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想开口挽留,可魏呈延却突然挡在身前冲他摇了摇头:“走吧,让他们两自己解决。”就带着柳渊走了出去。   狭窄的屋子又突然变的宽敞起来,沉默蔓延,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时间流逝如光阴似箭,从早上睁开眼睛,下一秒就已到了晌午。   外边的天阴沉如黑夜,冷风肆意,吹的外边的药草随风摆,摇曳着身姿。   萧衍之站在窗边朝外望去,看着一片片药田,思绪莫名回到了鬼医刚来的时候。   那时候鬼医还很年轻,只有两鬓斑白,初见他的第一眼就说了一句话:“此子将来必定前途无量。”紧随其后的就是一把软骨粉,转头就又对萧霆惋惜:“三年后,此子定活不过而立之年,可惜了,还是位天降奇才。”   萧衍之当时在床上躺了三天,刚醒就被父亲告知那人以后就是他传道授业的恩师,对之要恭敬,不得对人无礼。   从那之后萧衍之就被关在了王府,三个月的闭关修炼,直到在一次家宴上,鬼医不设防的被萧衍之毒倒在床上休息了三日才终于出关。   后来老王爷去世鬼医也突然消失不见,直到前不久与柳渊成婚萧衍之才将人唤回,一路磕磕绊绊,吵吵闹闹,仿佛是又回到了以往的日子,但现在却又消失了。   屋外突然下起了毛毛细雨,就像是两人此刻的心境,无奈之举,却又是天经地义。   萧衍之收回目光,不再去看那被打的稀稀落落的药草,回头看向了也在看他的鬼医。   “这片药田还是我当初耕耘的,你说只要我能成功开凿,你就放我自由,还任我天高海阔。”   鬼医听萧衍之说到以前也眼带笑意:“是啊,结果你这小子也是不服输,明知道我在里面动了手脚却还要去做,老王爷见你如此,手也快废了,还差点就把我抽一顿,说要杀了我。”   那是萧衍之伤的最重的一次,也是鬼医把他训的最重的一次,就因为那一次,老王爷萧霆难得出现了慈父的一面,还把鬼医骂的那叫一个头破血流。   萧衍之似乎也想到了什么,眉眼间的忧愁也冲淡了不少,笑着坐到一边,为两人倒了杯茶。   “能说说为什么一定要走吗?”萧衍之又问了一句。   “我身边已经没有人了,你是除呈延而外我身边最亲近的人,你要是走了,我身边就真的没有人了。”   鬼医闻言端水的手一顿,扫了眼正看着他的人,被人极为认真的视线一烫,随即低头,不自觉的移开了目光。   “你知道的,我不适合这种尔虞我诈的日子。”鬼医浅浅抿了一口,后又摩擦着杯口说道。   “况且如今的局势已然明朗,皇子相争,渔翁得利,而且虞景瑞也已经向你低头,天机阁,千金坊也接踵而至,再加上魏家,还有一个寇钦,局面已经向你这边倾斜,对于这整盘棋局你也是成功了一半。”   “朝廷上尔虞我诈,风诡云谲,皇帝忌惮你三分,可想杀你的心却是七分,虞天亦是如此。”   “而那虞景瑞虽已和你结盟,但他也是姓虞,所以防备之心不可无,但我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应该早就把后路给想好了,所以我再留在这里也是无趣。”   “更何况我已是垂暮之年,人老了,我是真的没有力气了。”   鬼医的声音很轻,轻的就好像说的不是自己的事一样,萧衍之听了眼神一暗,嘴角动了动,一股气突然郁结于心,质问的话都到了嘴边,可最后还是化为了一声叹息。   鬼医是老了,但这不是他想离家的理由。   外边的雨不知道何时停了,屋檐滴水,冷风刺骨,洒落在草药上的水珠晶莹,颗颗都如一面光滑又平整的镜子,把萧衍之的太多无奈和酸涩都娓娓道来。   千金坊的请帖再一次送进了萧王府,外加天机阁的成心赔礼和邀约,彼时萧衍之刚从药炉出来,鬼医自然也跟在身后。   魏呈延没有多问,只是把请帖递到了萧衍之面前:“千金坊的马车就在外面,我们要不要赴约?”   萧衍之点了点头,朝柳渊伸出手道:“今晚所有的”   “千金坊坊主至今都没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今晚这么好的机会,我们又岂能错过。”   话落,柳渊担心的看了一眼鬼医,可到底还是挽住了萧衍之的胳膊一起上了马车。   明日再去问问吧,柳渊在心里这么想着,反正时间还很多,鬼医也一定舍不得王爷,舍不得他们的吧?   可现在因为心存侥幸,而错过了一次机会的柳渊根本就不会想到,等他明天再去药炉的时候竟会扑了个空,而那片药田也成了荒地,再也没了以往热闹的氛围。   夜幕降临,潜藏在黑暗中的腌臜也随之浮现,在无人可窥的角落里,数不尽的血腥也紧随而至。   魏呈延和鬼医坐在后面的那顶轿子里,萧衍之和柳渊在前面,魏呈延一会儿闭眼,一会儿又看看鬼医欲言又止,不知道有些话该不该说。   可能是魏呈延的视线过于热烈,即使鬼医已经闭上了眼睛,也尽量忽视,可最后还是叹了口气的睁开眼睛。   而魏呈延却又连忙闭眼假寐,狭窄的空间内,呼吸声和心跳声交织成了一曲忐忑不安的乐章。   魏呈延和萧衍之相比还是太过年轻了,直白又不加掩饰,在相信的人面前永远都不知道敛藏思绪,什么心思都写在表面,让人浅显易懂。   “想问什么就问吧,看你都憋了一路了。”鬼医适时的开口,毫不留情面的就拆穿了魏呈延的心思。   魏呈延一听眉眼一跳,耳垂突然跃上了一抹粉嫩,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睁开眼睛,道:“为什么突然想离开了?是因为柳渊的事吗?”   鬼医闻言轻笑,饶有兴趣的看了眼魏呈延。   他在他们眼里难道就是个这么小气的老头儿?为什么一个个的都以为他是因为柳渊才想离开的呢?   魏呈延被鬼医看的头皮发麻,率先移开了视线,抬头看着虚空说道:“要真不想说就算了,反正我们的联系也只有衍之,更何况你要真想离开我也拦不了,随心而动,只要跟着自己的心走,不会后悔就行。”   魏呈延说完就又闭上了眼睛,心里不上不下的,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他与鬼医的关系说不上熟稔,也谈不上陌生,虽然以前见过,有一面之缘,但到底没一起共过事,而且他后来又消失了三年,直到前阵子才慢慢熟稔。   但也就是这几天的相处,魏呈延觉得鬼医这人也不错。   做事果决,脑子精明,而且能力还强,虽然抠是抠了点,但到底是个能相处的人。   鬼医还不知道魏呈延已经在这几秒里回过了他们相遇的点点滴滴,从初见的互看不顺眼,再到现在的相见恨晚,说真的,要是可能,魏呈延还真不想让鬼医离开。   但魏呈延心里也清楚,连衍之都留不下的人就更不能来指望他了。   因为鬼医这老头儿很轴,想来除了老王爷能止住他,这普天之下就再没人能留住他了。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魏呈延,我们总会有缘,江湖再见。” 第64章   今晚的千金坊很安静,整座楼里都空无一人,全然没了以往的喧哗和热闹。   柳渊刚进去的时候都以为他走错了,不敢相信的左右张望着,最后在看到那天与他一起对赌的姑娘时忽然又定住了目光。   好奇怪,这位姑娘怎么会在这里?   不过相较与柳渊的惊奇,萧衍之和魏呈延就表现的很平静,带着人直奔三楼,只是等走到骆彩霞身边时,魏呈延突然停住,从怀里掏了张银票出来,说是那天破坏了桃林的赔礼。   “那天我们本无意惹事,但奈何少阁主有心要与我们较量,遂不小心破坏了贵庄的桃林,所以今晚特来请罪,还请少阁主见谅。”   魏呈延三言两语的就把他和骆彩霞的私仇摆上了明面,对着这么多人,骆彩霞就算想刁难但也要顾忌着她阿爹的面子,于是就只好憋屈的收下银票,对着人微微一笑:“魏公子你客气了,不过就是一片桃林,春风吹又生,你不必如此介怀。”说的还颇有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魏呈延闻言也是笑笑不说话,对着人点了点头就先行离开,与萧衍之落在了对面,目光却一直都看着站在窗边的一位紫衣姑娘。   来人身姿窈窕,腰身如柳,仿佛禁不起盈盈一握,只窥见一背影似乎都能想象的出这位女子的美貌。   这场鸿门宴的来意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当然,除了一个是真想来过过手瘾的柳渊。   骆闻自萧衍之一行人上来后就不动声色的看向了自己的女儿,“彩霞,你适才不还说萧王妃赌艺精湛,你还想跟人较量一番吗?现在的时机正好,今晚又这么安静,你不如就带着王妃去玩一玩,放松放松?”   骆彩霞见阿爹人一来就急着赶客,撇了撇嘴,但还是听话的冲柳渊行了个礼:“萧王妃,我姓骆,名彩霞,是桃花庄的庄主,上次我们在千金坊还有过一面之缘,不知王妃你还记不记得。”   柳渊闻言眨了眨眼睛,有些紧张的抿了抿唇:“骆姑娘,叫我柳渊就好,上次真是让你见笑了。”   骆彩霞却笑了笑,摇头道:“萧王妃赌艺精湛,彩霞确实甘拜下风。”   柳渊含羞的摇了摇头,刚想说没有,可耳边却突然一烫,吓的柳渊都忍不住脸红,低下头软着声音的说道:“我,我只是运气好罢了,骆姑娘也很厉害的。”   话落柳渊立马低下了头,连耳朵,脖子都红了,可萧衍之却还不知收敛,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萧衍之俯身靠近,与柳渊私语了一句:“桃花庄不缺钱,对她不需要留手。”   骆彩霞:“......”   魏呈延:“......”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噤声倒吸了一口凉气,离萧衍之最近的骆彩霞和魏呈延脸色也各有千秋,一个人觉得好笑,可一个人却瞬间黑了脸,看向萧衍之的目光也带了点仇视。   该死的萧衍之,难怪能和魏呈延玩到一起,两个人简直就是臭味相投!   而坐一旁的骆闻一直都风雨不动安如山,只是适时的打断了女儿的愤怒,朝人摇了摇头:“女儿,带萧王妃上四楼吧,今晚阿爹来为你买单,你就给阿爹敞开了玩。”   骆彩霞一听立马喜笑颜开,声音甜甜的就说道:“谢谢阿爹,彩霞知道了。”脸上的阴鹫也随之消散。   千金坊的四楼至今只去过四人,其中一位就是萧衍之,后就是骆闻,还有其余两位则是江湖上叫的出名的人物。   柳渊踩着白石玉阶,扶着雕花木栏,豁然入目的就是一片灯火阑珊。   四楼没什么遮挡,就像是一座凉亭,四面都被层层轻纱遮挡,随风荡。   三楼自从走了两人后气氛瞬间凝固,萧衍之倒还自在,拿着块点心边吃边和魏呈延说着琐事,鬼医也时不时的应和几句,三人间的气氛倒还和善。   被冷落在一旁,听三人说说笑笑的骆闻也是挑眉,轻咳了几声想吸引视线,但萧衍之却置之不理,只是冷冷的扫了他一眼就又转头听着魏呈延和鬼医对骂。   骆闻被人瞪了一眼也是无奈,只好求助似的扯了扯从一开始就背对着他们,传闻中的千金坊坊主,夜琉璃。   “咳咳,琉璃啊,这萧王爷他们也来了,我们是不是也该正式认识一下啊?”骆闻敲了敲桌子,示意人拿出点主人家的气度来。   毕竟这请帖还是他们两家一起发出的,人既然都来了,就没有再让别人低头,主动给自己找台阶的道理。   而那位被唤琉璃的千金坊坊主也终于是舍得出声:“奴家姓夜,名琉璃,见过萧王爷,魏公子,还有在江湖中百闻不如一见的鬼医。”   话音刚落,夜琉璃也总算是回头,舍得露出了自己的庐山真面目。   魏呈延自诩见过不少美人儿,但像夜琉璃这样气质出尘的女子确实不多见。   白皙的肌肤接近透明,深蓝的一双眸子也犹如一片汪洋,像是埋葬着无数宝藏,神秘而又令人无法琢磨;小巧精致的鼻子,如樱桃般轻薄的嘴唇,展露在脸上若有若无的笑颜都显得妩媚动人,集万千风情与一身。   魏呈延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全身滚烫的感觉了,这夜琉璃不管是从姿态,还是容貌上都实实在在的长在了他的心里。   夜琉璃转过身朝萧衍之一行人点了点头就当做是认识,像是没注意到魏呈延的打量一般,把耳边的碎发撩至脑后就坐到了人对面,还朝魏呈延勾了勾唇。   魏呈延被夜琉璃的笑晃了一下神,那深蓝的眸子在紧盯着你时就像是一片漩涡,要不是被鬼医不小心的撞了一把,魏呈延说不定还真要在这些人面前丢脸,被人耻笑。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夜琉璃有这种姿色,说一句仙人之姿也不为过。   萧衍之从一开始就表现的很平淡,即使夜琉璃有这种仙人之姿他也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就转过头,见好友差点就陷入了魅惑,还是被鬼医所救,他低下头很没有同情心的嗤笑一声:“你是白痴吗?连这种货色都能瞧上?”   魏呈延:“......”   夜琉璃:“......”   萧衍之的一句话就直接重伤了两个人,魏呈延咬牙切齿的看了眼萧衍之,心道他们还是不是兄弟了?   而夜琉璃则杏眼微瞪的看着萧衍之,像是无法相信他居然敢质疑她的容貌?还敢说她是这等货色?   这等货色,这等货色......   空气中的气氛又开始凝固了,骆闻被夜琉璃身边的冷意激的往后退了一点,看向萧衍之的眼神也带着欣赏。   没想到啊,没想到啊,他的这位老朋友竟会被一个才刚认识的人就怼到哑口无言,稀奇,真的是稀奇啊。   讲实话,夜琉璃的相貌长的绝对没话说,如瀑般的墨发柔顺,如丝绸般的随意披散在腰间,身姿如柳,盈盈一握,显得高挑又纤瘦,楚楚动人。   尤其是她的那双深蓝色瞳眸,神秘而危险,叫人见了都忍不住靠近。   “那个,萧王爷。”眼看气氛越来越冷,犹如冬日寒霜,骆闻小心翼翼的开口,看了眼萧衍之又看夜琉璃。   “既然我们都知道彼此的底细,那我也不卖关子了,敢问萧王爷对如今的局势有何看法?又认为是谁才有资格坐拥天下?”   骆闻此话一出,不止是萧衍之,就连从一开始就把自己游离在圈外的鬼医也饶有兴趣的看向了骆闻。   如今时局动荡,敢言天下者的人更是寥寥无几。除了那两位皇子,还有萧衍之,这景城就无一人敢出言不逊,因为隔墙有耳,一介草民又有谁敢去惹怒天子之威?   萧衍之闻言挑眉看向了骆闻,注意到夜琉璃也放下了戒备,像是很在意他的决定,萧衍之不禁莞尔,觉得自己好像是发现了什么妙不可言的秘密。   “那敢问阁主,你作何这么关心朝堂之事?”萧衍之答非所问,故意话锋一转,把问题又抛给了他们。   “据本王所知天机阁一直都游离在朝廷外,做的都是些江湖买卖,还曾言绝不会做这朝廷的走狗。”   “所以本王就很好奇,骆阁主如今为何又改了注意,想蹚这趟浑水了?”   萧衍之一边说一边看着骆闻的眼睛,直到见他听到最后一句嘴角微抿,萧衍之突然笑了,甚至是还舒展着身子,手放在桌上,一下又一下的敲击着桌面,看起来心情还很不错。   令人意外的是,虞景瑞他真的很幸运。   萧衍之开心了,可骆闻和夜琉璃却开始慌了,见他如此心里都咯噔了一下,也是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他难道是猜到了吗?两个人都不禁这么想着,但很快又被否定,都认为是他们太敏感,因为这绝对不可能。   魏呈延和鬼医见状也是疑惑,但都默契的没有出声,只是看着萧衍之脸上的笑容,心觉这两人该是要完。   萧衍之不爱笑,因为当他对着一个人笑的时候,那个人不是死也是重伤。   果不其然,萧衍之接下来的一句话就直接撕下了这场鸿门宴的帷幕,让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的看向了他。   “萧王爷,我既作为天机阁阁主,那自然也要为了我以后的晚年生活做足保障。”   “骆阁主,你们应该是想扶持虞景瑞上位吧?”   此话一出,夜琉璃顿时起身,动作大的连桌子都在颤抖,似乎下一秒就会一分为二。   萧衍之见状莫名莞尔,拉住了欲想起身的魏呈延,抬头与夜琉璃对视:“坊主这么看着本王作甚?怎么,难道是本王猜错了?”   “......”夜琉璃没吭声,仍是一动不动的看着萧衍之,深蓝色的瞳眸幽深且黑暗。   而比起夜琉璃的警惕骆闻就显得平静许多,他笑着冲萧衍之摆了摆手:“萧王爷真是说笑了,我们岂敢在皇子面前随意揣测。”说完就把夜琉璃拉到身后,像是在说笑,但却同萧衍之一样,都是在答非所问。   萧衍之对此毫不意外,只是笑了笑:“骆阁主,你既作为天机阁阁主,又掌握着四面八方的消息,那就应该知道本王很讨厌被骗。”   骆闻闻言立马打哈哈:“萧王爷真是误会我们了,我们说的都句句属实,绝无隐瞒之意。若王爷你实在不信,那王爷可任随意查探,我们绝不阻拦。”   夜琉璃一听骆闻竟让他们搜查她的千金坊?脸色一黑,周身顿时散发出了一股寒意。   她的千金坊屹立至今还从没有受过这憋屈,可如今,她与萧衍之不过才第一次见就要被人翻老窝?呵,就这憋屈她还真受不了!   “你,”   “琉璃。”夜琉璃话音未落就被骆闻厉声打断。   “我们既然想与萧王爷合作那自然是要拿出点诚意,千金坊和天机阁向来都不参与朝廷事,不过就是让人看看而已,我们有什么好担心的?”   夜琉璃突然被人打断面上不悦,甩开了骆闻的手,冷声道:“你们随意。”   “萧王爷,请吧。”骆闻扫了眼还在生闷气的夜琉璃随即让出了身子。   “天机阁里的人我早打好了招呼,萧王爷可随意进出。”   萧衍之手撑着头笑看着他们:“嗯,那骆阁主真是料事如神,本王简直佩服。可是我看这位夜姑娘似乎还有些不愿意?”   “......”   骆闻一听眼神一暗,他看着萧衍之充满了玩味的眼神,心想这萧王爷还真如传闻中的一样,性子古怪,又令人难以琢磨。   萧衍之见人不回答也是冷笑,伸手敲了敲桌子,下一秒魏呈延和鬼医就同时起身,然后就在夜琉璃带着警告的目光中一人往下,一人往上的开始仔细查探。   隔墙有耳,毕竟古时就有人凿壁偷光,而如今世道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小人之心不可不防。   夜琉璃见鬼医往楼下走去一双玉手倏而握紧,像是在害怕,又像是在愤怒,似乎那下面还真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而骆闻见状则不动声色的把她挡在身后,背着手悄悄的拍了拍夜琉璃,就像是在叫人别担心,但这点小动作却还是逃不开萧衍之的视线。   这两个人的反应着实是有趣,萧衍之在心里想着。   一个看起来似乎很胸有成竹,一个又很忐忑不安,故意装作愤怒的样子想让他们知难而退。   尤其夜琉璃还是这种相貌,让萧衍之很难不好奇这底下到底是有什么东西,竟是让这千金坊坊主都难得破防,还对他起了杀心。   夜还很漫长,而骆闻也自知萧衍之是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毕竟怀疑的种子一旦落下,要想把它消除那可就难如登天,还并非一朝一夕就能解决。   可一想到以后,为了能让天机阁和千金坊在景城站稳脚跟,他就只能强忍着不悦,硬拉着浑身颤抖的夜琉璃又坐了下来,三人一时无言。   “骆阁主,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了。”莫名的,萧衍之突然打破沉默,看向他们问了一个很是出人意料的问题。   “刚才的那个问题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想到答案?还有就是虞景瑞是不是来找过你们?又或者说,其实这些都是你们的一厢情愿,他并不知情?”   萧衍之说完就看向了对面,但很令人失望的是,这一次他并没有什么发现。   因为骆闻实在是太平静了,听他说完就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而且我们的选择也不是他。”就这样极其简单且直白的一句话。   但让萧衍之感到最震惊的不是骆闻的这句话,而是坐在骆闻身边的夜琉璃居然也慢慢的平静下来,而且看向他的目光似乎也带着点可怜,还有一点可悲。   天机阁和千金坊想拥戴的人从来都不是什么虞景瑞。   他们想要在景城立足,是不论朝代,也不论皇姓,他们所想求的是世世代代的安稳......   半炷香的时间不到,魏呈延是最先回来的。   因为四楼空空荡荡,除了能一览月湖的美景外,就只有柳渊和那骆彩霞的对赌,而且还是一边倒的局面,看着着实是无趣。 第65章   “不......不见了?”   “这,这怎么可能呢?”   随着天边的晨光熹微,柳渊手拿着一个木盒兴高采烈就跑到了药炉,衣袍被风吹的鼓起,宽大的衣袖下也还藏着一圈一圈的白布,隐隐还有血色涌出。   珍宝楼马上就要开业了,他今天去看了一下,发现除了还没有卖品外,楼里的一切布局简直都完美到无可挑剔,甚至都还要比那千金坊更奢华,和更华丽。   柳渊刚从外面回来就迫不及待的想向鬼医说起这个好消息,可等他满怀希望的找上门时,入眼的却是一片光秃秃的药田,和那大开着屋门,可屋内却找不见人影,和什么都没有了的空荡。   药炉空了。   药田死了。   而且鬼医好像也不见了?   柳渊直楞楞的站在原地,仿佛是做了一场梦,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明明,明明昨晚都还在帮他说话,知道骆姑娘还欠他二百金时,拉下了脸的和那位闻爷较劲,最后还真帮他要回钱的鬼医为什么今天就不见了?   他明明,明明还有好多问题想问他,还有好多话想和他说,还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都还没有跟他分享,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就这么一声不响的离开了呢?   初晨薄雾,似仙如梦,遥远的天际由沥青慢慢转为了蔚蓝,空气中也还残留着些许冷空气,风一吹,柳渊忽然觉得他手腕上的那道伤口真的好疼,好疼。   其实昨晚从千金坊回来柳渊就被萧衍之带进了药炉,因为萧衍之突然同意了让鬼医为柳渊换血,改命格,遂当晚他们就做好了一切准备。   萧衍之最后怕柳渊多想,就在换血前把柳渊抱在了怀里轻声哄着,说找来的这人都是一些十恶不赦,没有心,也没有自己的意识,是从小就被人训成杀人暗器的傀儡,所以不要拒绝,也不要觉得伤心。   其实柳渊并没有因为是小孩儿就产生什么愧疚,觉得自己的这条命就不该去祸害别人,让别人来为他死,觉得很对不起他们这样的心理。   相反柳渊很平静,但王爷的怀抱很温暖,耐着性子哄他的语气又很温柔,柳渊一时沦陷,也因为不想让王爷发现他竟是个这么冷血无情的人,所以故作装作了很害怕的模样。   换血的过程很漫长,又痛苦。   柳渊看到那位小孩儿的时候,她正被鬼医绑在榻上,杏眼怒瞪的挣扎着,当看到他立马就唔,唔的叫了起来,但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因为没有舌头,所以就只能唔,唔的发泄着她的怨气。   柳渊对她深深的鞠了一躬,虽然这人可能并不值得,但看她稚嫩的面容,和还未长成的身量,柳渊的心里还是忍不住唏嘘,但最终还是躺在了床榻上,任鬼医割破他的手腕,与之相对,又血液交融。   换血的期间鬼医一直都坐在柳渊身边,而萧衍之却靠着窗,离他们有些距离,像是故意在给他们时间,让他们能安心说话。   鬼医那时絮絮叨叨,不知疲倦的说了很多,其中意味无一不是在提醒柳渊要记得好好保护自己,以后就算是萧衍之也不可全信,一定要有自己的主见,绝不能在他人面前随意暴露自己。   鬼医的语重心长都是为了柳渊,可柳渊到底是位凡人之躯,在换血的过程中就已经迷迷糊糊,脸色苍白的似乎马上就要陷入沉睡,只能勉强听出是鬼医在他耳边说话。   鬼医见柳渊眼睑沉困,下一秒就要熟睡的模样也不在意,只是伸手轻轻的摸了摸他小脸,又帮柳渊把额前的碎发撩到耳后,像是在自言自语的嘟囔。   “皇室风诡云谲,暗流涌动,你一介平民百姓本不该踏入这场纷争,可你偏偏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把自己暴露在了阳光下,实在是很愚蠢,但又很勇敢。”   “萧衍之此人面冷心热,若不是皇室把他们萧王府逼的太紧,害死了老王爷,说不定萧衍之此时还会是如你一般,愚蠢又勇敢,勇敢又做事果决,从不拖泥带水的少年郎。”   “少年人此般的英气我这老头儿已经是许久未见了,斯人已逝,生者如斯,若是可以,我也希望你能永远陪在他身边。”   “萧衍之早已对生死看淡,他之所以还留在景城不过就是想让那虞家人承认老王爷真正的死因,想让他们昭告天下,想让他们全都跪匐在他面前,怀着不甘但又恐惧的心理,对他真心实意说出那一句:“对不起。”。”   “柳渊,你可能还不知道,现在支撑着萧衍之,让他还能走下去,活在这世上的都只有仇恨,所以你可要把他看好了。”   “毕竟只有在你身边,他才活的像是一个人,是有着七情六欲,知道紧张,愤怒,伤心,和无奈的一个人......”   昨晚都回忆到这里就戛然而止,柳渊不知道自己是在药炉待了多久,直到萧衍之突然出现,和落在了他肩上的大氅,柳渊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一股寒冷,身子也忍不住一缩,闭上了酸胀的眼睛就不管不顾的往萧衍之怀里钻,似乎是想要从他身上汲取一些温暖。   天太冷了,柳渊在心里想着。   手腕上的伤口也在隐隐作痛,密密麻麻的,像是有成百上千只蚂蚁在疯狂的啃食着他的血肉,但唯一能帮助他,能救治他的人却不见了,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   柳渊把头埋进了萧衍之的胸膛,声音闷闷的:“衍之,鬼医他是不是永远离开了,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萧衍之忽然感受到了一抹湿润,他伸手把柳渊抱了个满怀,一手摸着他的脑袋,一边又轻声安慰:“不会的,他只是向往外面的天地,想回家,想要回到以前那种天地任他游的时候,所以不会看不见的,我们总会再相见。”   柳渊闻言还是紧紧的抱着萧衍之,像是还不甘心的追问:“那他之前答应我的事呢?”   珍宝楼明天就开业,地契,钥匙也全都交到了他手上,他明明想要和鬼医分享一下喜悦,但谁知道等待他的却是一个不告而别。   “明明之前都说好要和我一起把珍宝楼开起来的,我都把地契带来了,铺面上的所有东西我也做好了,明天就准备开业,但鬼医他,他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对我不告而别呢?”   萧衍之听到柳渊的抽泣,眉眼紧皱着,心里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很闷且又有点不舒服,但就是找不到能责怪鬼医的理由。   因为每个人都能向往自由,他可以,呈延可以,鬼医亦如是。   “柳渊,鬼医他也有自己的生活,就像你一心想把珍宝楼一样,我们不能干涉。”萧衍之说完突然把柳渊拦腰抱起,柳渊顿时瞪大了眼睛,伸手环住了萧衍之的脖子,满脸疑惑的看着他。   “衍,衍之?”他惊恐的唤了一声,萧衍之闻言看他,挑眉轻笑:“不是说珍宝楼明天开业吗?你的玉肌霜还在书房,不想去看看?”   柳渊闻言眼神一亮,立马点了点头:“我要去!”可一想到这些都是鬼医为他做的,高兴的心情又瞬间低落起来,起起伏伏的,犹如在海面上浮沉。   鬼医做事很周到,在决定了某一件事后就开始为后路做铺垫,萧衍之他的事从不过问,但柳渊却不一样。   自从柳渊说要和他一起开珍宝阁后,他的耳边就再也没安静过,每天都在听柳渊说对未来的梦想,还想把珍宝楼做到景城第一楼,遂他每晚都在炼制玉肌霜,除此之外,他还亲自书写了不少珍贵的药方,让柳渊能保证珍宝楼的以后。   萧衍之的书房被鬼医当成了一个库房,柳渊刚进去就看到了几层琳琅满目的货架,上面放着的全是白色,黑色的锦盒,还有不少的瓶瓶罐罐。   萧衍之把柳渊拉到了美人榻上,从一层货柜上拿了一张信封:“这些都是鬼毕方昨晚搬进来的,还给你留了一封信。”   话落,萧衍之就走到了一边,暗悲也如鬼魅一样的突然出现,萧衍之敲了敲货柜,道:“把这些都搬到珍宝楼,再给天机阁,千金坊送张请帖,让他们明天带着人去热闹热闹。”   暗悲恭敬的低头道:“属下遵命。”   话音刚落暗欢,暗离,暗合三人就纷纷出现,顺着货柜上的东西就开始往外面搬,萧衍之则坐在一边,随便翻出了一本话本看着,把时间都留给了柳渊。   “见自如面,你可千万别怪老头儿我不告而别,只因我实在不喜那悲伤之景,遂让萧衍之他们为我隐瞒,故留下了这封书信。”   信封上的字迹还是那么熟悉,一笔一画都显得潦草但又不失笔锋,叫柳渊看的都有些泪眼盈眶。   “当然了,你要实在是生气那老头儿我也没有办法,因为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老头儿我就已经走了,要是不出意外,你就算是让萧衍之送你一匹千里马,日行千里也追不上我。所以你可千万别白费力气来找我,因为比之方寸之地我还是更爱江湖,不爱江山,当然更不爱美人。”   等看到这儿柳渊突然破涕为笑,心觉鬼医总是这么不正经,明明不辞而别就是他的错,可他还偏找了无数个看起来稳不住脚跟,但就偏偏让他们都无话可说的理由来搪塞。   “对了,还忘了跟你说。”信上面的内容还在继续,柳渊吸了吸鼻子继续往下看。   “玉肌霜我做了一年份的量,你若是能借此打开市场那下一步就可以售卖养颜膏,它的成本比玉肌霜还要低,而且药效还要比之高一倍不止,定会受那些千金小姐,和王公贵族们的喜爱。”   “至于那本无名书你就先随便看看,若是能想到什么好名字你就先取一个。啊,对了,还有那珍宝楼要真能开起来的话,你以后就先按照里面的方法炼制,保管你能梦想成真。等到了那时候我就会来收取利息,你可不要忘了,我还有五百金在里面,你可不能因为老头儿我走了,所以就给我吃了啊。”   鬼医最后的话都很繁琐,都是让他好好把珍宝楼开起来,至于那晚让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和千万不要太相信萧衍之的话一次都没有提过,就像是忘了,又或者说有些话说了一次就足够。   那封信最后被柳渊收进了怀里,货架上的瓶瓶罐罐也快被暗悲几人搬完了,只留下了一些没用的空盒,和一些炼废了的药渣。   柳渊看起来有些心情低落的走到了萧衍之跟前,萧衍之也放下话本看着他,朝人伸出手让柳渊过来:“别哭,到我这来。”   “衍之......”柳渊见状双眼一红,他紧紧   的抓住了萧衍之的手,扒拉着人的手臂就跪坐在地上,侧过头躺在萧衍之的膝盖上,声音也有些发闷。   “鬼医说他回家了。”   萧衍之垂眸看他,边说边温柔的抚摸着柳渊的头:“嗯,我知道。”   柳渊闻言又抽泣了一声:“他还说让我好好经营珍宝楼,说等我实现梦想,等把珍宝楼做大做强后他就会来找我,还让我别忘了这珍宝楼也有他的一份,让我千万不能吃了他的那份钱。”   鬼医是个十足的财奴,还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萧衍之听柳渊说到最后一句时不免嗤笑,要知道鬼毕方昨晚还以路途遥远为由从他手里拿了不少的银票,还有不少的珍贵药草,要真仔细清算的话,他昨晚的那一堆东西都足以买下四五座珍宝楼,外加上一座千金坊都足够。   所以鬼毕方还惦记着柳渊的那一点还真是让人感到意外,但一想到是他又觉得本该如此,毕竟所有人都知道,鬼医这人视钱财如命,要真想让他拿点出来那也就是想瞎了心,根本就不可能,完全就是无稽之谈。   “柳渊,你应该把你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萧衍之说着突然抬起了柳渊的下颚,强迫着人抬头。   “人的一生因缘际遇总会遇到很多人,很多事,但有的只是匆匆过客,从相遇到相知,再到分离都转瞬即逝,有可能是明天,也有可能是今天,又或者就是在此刻,变化无穷,亦不是我们这些凡人就能猜测。”   萧衍之很少跟人讲这些大道理,就像他自己说的一样,他不信佛,也不信命,就只信他自己。   但今天又不一样,因为柳渊对鬼医已经产生了依赖,所以为了柳渊,萧衍之也可以变的和他一样满怀希望,真的愿意去相信鬼医的那一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若是有缘,我们必定江湖再见。”虽然这可能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萧衍之轻轻的反复摩擦着柳渊的下颚,柳渊也很顺从,抬头看着他,眼眶泛红,对他刚才的那些话似乎还一知半解,满脸都写着对求知欲的渴望。   萧衍之见状也是苦笑,似是无奈,但还是耐着性子的跟人解释:“柳渊,你要知道,不管你这一路上遇到了多少人,还是多少事,他们也都只是你人生中一点小小涟漪,根本就荡不起什么风浪,所以你可以伤心,也可以感念,但就是不能在意。”   “因为你现在是我萧衍之的妻子,若是不出意外,能陪你走到最后的也应该是我,而不是你心里那些所谓的朋友,还是恩师。”   “所以你只需要看着我就好了。”   因为我不需要你做任何事。 第66章   隔日清早,万籁俱寂,携带着一股白白雾气的晨风吹来,垂落在枝叶间的露珠也顺着叶子滑落,颗颗晶莹。   遥远的天际忽然泛起了一丝亮光,沥青色的天幕也逐渐变成暖黄,今天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   重新翻修的珍宝楼从一大早就门庭若市,三百金的玉肌霜更是被蜂拥而至的姑娘们全部一扫而空,从上架到出售都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等把最后一位客人送走,柳渊边走边捶着酸软的四肢,但一想到今天一天的盈利,他脸上的疲惫又瞬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欢呼雀跃,心想这生意要每天如此,他投下去的本钱可能不出一月就能回本,而且还有不少的盈利。   为了能突出特色,与其它的店区分,柳渊别出心裁的想到了一种特别的推销手段。   他每天只推出五十盒平价玉肌霜,和一百盒精品玉肌霜,可以接受预定,但要十盒起步,而且价高者得。   从今日的盈利来看柳渊的这种推销手段收获甚佳,除去玉肌霜的成本,还有请的小工,和各种杂七杂八的繁琐而外,柳渊都还要净赚一千五百两银子,而且这里面还不算预定的。   因为今日的玉肌霜都卖完了,柳渊把东西收拾好,又整理了一下明日的出货单就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鬼医给他留的成品玉肌霜已经用了五分之一,等这几天再趁热打铁,把珍宝楼的名声放出去,最先买的那一群人应该就能看到效果,等到了那时候,他就可以在出售玉肌霜的同时再推销养颜膏,简直就是一举两得。   一个人的想象永远都是美好的,因为被刚开始的成功冲昏了头脑,导致柳渊都忘了,他以前做的最多的梦往往都是噩梦,而并非美梦。   待萧王府的马车渐行渐远,珍宝楼外却又突然停了两辆精致奢华的马车。   从第一辆马车上下来的赫然是柳渊许久不见,甚至是在前些天还与流萤谈到的江屿秋。   江屿秋一身月牙白的锦袍勾勒出自己盈盈一握的腰身,他被书童扶下马车,与后面马车上下来的人一起走上了一艘船坊。但等他们走后,从轿子后面却又突然出现了几位黑衣人,他们的目标都出奇的一致,都是伫立在他们身后的珍宝楼。   彼时柳渊才刚到萧王府,正在去找萧衍之的路上,殊不知他的珍宝楼正发生着一场血战。   雕花的精致红木柜被人砸的七零八碎,还有那白玉的石阶上也浸满了鲜血,自上而下的滑落,就犹如屋檐下雨,让人见了都不免心惊胆寒,且又心生畏惧。   楼外是人群鼎沸,喧哗如市井;楼里是危机四伏,横尸遍地。   暗悲快速的解决完身后的尾巴就想去跟暗离几人汇合,可谁知道刚一开门就看到暗合拆了两排商柜,暗离也轰碎了二楼的全部栏杆,只有暗欢下手有一点分寸,只砸坏了几个花瓶,虽然一个就值五千六百二十两银子。   “......”暗悲面无表情的扫了眼躺在地上的尸体,是药人,但还有瑕疵,应该都是一些失败品。   “他们的舌头全被割了,但其中一个人很眼熟,好像是在木兰围场当值的一个马奴。”暗欢一看到暗悲立马飞身而下,把他找到的令牌递了过去。   暗悲伸手接过,那令牌上明晃晃的一个皇字尤为显眼,让人不想注意都难。   暗悲把令牌揣进怀里,打算现在就回王府禀报,但在临走时却又面无表情的说了句:“主子有令,把他们全扔进月湖,不可暴露身份。”   话落,暗悲从哪里进来就从哪里出去,但在看到暗合和暗离时他又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三人道:“还有把这里收拾干净,之前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绝不能让王妃发现一点不对。”   “......”   此话一出以暗合为首的两人脸色骤变,他们顿时不敢相信的看向了暗悲,心想这难道也是主子的命令?   而暗悲却只留下了一句:“若有违者自行去暗堂领十鞭,再关暗潮一个月,听候主子发落。”就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了暗合三人在原地大眼瞪小眼,似乎都在想接下来要怎么办。   等柳渊找到萧衍之时,他正在芳华楼和魏呈延对饮,看到柳渊进来,萧衍之先是眯了眯眼睛,随后就一手撑着头,端起酒杯朝柳渊浅浅一笑:“夫人怎来的这么迟?叫为夫我真的好等,该罚。”听这语气似乎是喝醉了,但那一声夫人和夫君却听的柳渊莫名耳热,小脸通红的就走了过去。   “魏公子。”柳渊上前对一旁看戏的魏呈延躬身行礼。   魏呈延放下酒杯冲人笑了笑,解释道:“衍之他误喝了鬼医留下的药酒,我发现时已经晚了。”   柳渊闻言抿了抿唇:“那这解酒丸有用吗?”说完柳渊就从衣袖里拿出了一个瓷瓶。   这还是当初在百花宴上,鬼医扔给他避免他喝酒出糗才准备的。   可魏呈延却只是扫了一眼就摇头:“这药酒里还被鬼医加了点别的东西,我之前只是用内力帮衍之减轻了一点负担,不过现在你来了,那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话落,魏呈延就突然起身走了出去,把这里留给了萧衍之和柳渊。   毕竟他可没有偷窥别人的癖好,更何况他刚才也说谎了,因为那壶药酒就是他故意拿来的,也是他故意让衍之喝下去的。至于目的嘛,可以说是好心为了帮柳渊他们增加感情,也可以说是为了帮衍之转移视线而利用柳渊。   但不管是因为什么,他这么做都是两方得利,所以何乐而不为呢?   这么想着魏呈延心里还仅存的一点儿歉意也被自己取得了原谅,但柳渊却还一头雾水,尤其是王爷现在的眼神还很露骨,就像是下一秒就要把他给生吞活剥。   柳渊忍不住的打了个冷颤,直觉他现在绝不能和王爷单独待在一起,遂见魏呈延要走他连忙拉住了人的胳膊。   “等,等一下魏公子。”柳渊话音刚落,可下一秒萧衍之却突然上前,一把拉过柳渊,还把人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你看他作甚?他难道有本王好看?还有本王对你好吗?”   柳渊:“......”   魏呈延:“......”   见柳渊只是看着他不说话,萧衍之眼神顿时一暗,手上的力道也不自觉的加重,惹的柳渊也忍不住皱眉。   王爷好像是生气了......   而在一旁莫名被萧衍之瞪了一眼的魏呈延倒是耸耸肩,显得很无奈。   他和一个醉鬼没办法讲道理,所以就只好对柳渊抱歉一笑:“这家伙喝醉了简直就是不可理喻,我怕我再留在这里会跟他打起来,所以为了你一会儿能好受点,我就先溜了,明日再来。”   话落魏呈延就走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帮柳渊他们带上门,然后又找到李伯让他守在楼外,千万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弥漫了酒香的屋子里因为少了一个人突然变的火热,萧衍之的视线撩人,柳渊在他这里根本就连半炷香都时间都坚持不下。   “衍,衍之?”突然被一种十分熟悉的气息包围,柳渊红着脸的话锋一转,心虚的咽下了刚想求人帮忙的话,抬头看向了醉酒的王爷,心跳如雷贯耳。   他知道李伯就在外面,只要他一出声李伯就能找来太医为王爷解酒,但柳渊却不想,因为他真的,真的好喜欢王爷。   芳华楼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自从老王爷逝世这里就被萧衍之列为了禁区,后来好不容易才有改观,可谁又知道发生了虞天那样的恶心事。   而此刻这里却突然传出了一声声再也无法压抑的呻吟,李伯在外面听的一颤,等反应过来后立马快步离开,直到再也听不见那声音才堪堪放慢脚步,随即在心里把那魏呈延骂了个狗血淋头。   芳华楼内,被萧衍之强势抱在怀里压在墙上承欢的柳渊极为享受的闭上了眼睛,嘴里还时不时的哼唧几句,像是很满足,又像是很痛苦。   萧衍之此刻理智全失,还因为醉酒比之前要的更狠厉,惹的柳渊都忍不住缩了缩身子,眼神迷离的抱住了萧衍之,把头靠在他的肩膀,被撞的声音破碎,断断续续的,好不容易才终于说出了完整的一句:“衍......衍之......   我......我好累啊.......你慢点.....慢点好不好......”   可柳渊带着哭腔的求饶却换来了萧衍之更为粗暴的对待,柳渊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案板上的一块鱼肉,任由磋磨和翻身,根本就没有一点还手之力。   虽然他也不想拒绝,但是也真架不住像王爷这样过度索取,还不知疲倦的骇人持久力。   背后抵着的冰冷墙壁突然又变成了一方柔软塌陷的木床,柳渊被萧衍之抱在怀里,一双勾人的桃花眼里更是装满了毫不加掩饰的露骨欲望,烫的柳渊又是一缩,惹的萧衍之也不禁闷哼出声,突然把柳渊压在了身边,加快速度,埋首在柳渊白皙的脖子上,轻咬着他的耳垂,声音微哑:“阿渊,你的身体真的是太色了。”   “......”柳渊现在整个人都像是在海面上被海浪击打的帆,浮浮沉沉,除了能听到水拍打船帆的声音就再也没有了其它声响。   青天白日,万里无云,沉寂了多年的芳华楼如今又恢复了生机。   虽然这生机有些羞人,不便人宣之于口,但萧衍之的这番作为却也间接实现了老王爷多年为了的心愿。   老王爷当初修建这芳华楼虽然是为了怀念他的夫人,也就是萧衍之的母亲,但实际上老王爷却是在敲打萧衍之,想让他明白一个道理。   要是有幸遇到了一位想托付终生的人,那一定要把人牢牢的抓在手里,一定要拼尽全力的去守护他,爱他,绝不能让他受半点委屈。   因为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会再相遇了,毕竟缘分上天可能会向你抛几次,但你没抓住就是抓住。所以在还能再相遇,还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的时候,他希望他的儿子能再嚣张肆意一点,去做一个敢爱敢恨的人,这样他的以后才不会后悔,才不会步入他这个老父亲的后尘。   而萧衍之如今也确实是遇到了一位想托付终身的人,而且这人老王爷还很熟悉,要老王爷还在天有灵一定会觉得很安慰,也一定会认为这样的结果就是最好,和最完美的了吧?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床榻上也已经湿透了,就算是轻轻一拧都能拧的出水来,可见他们刚才的缠绵到底是有多强烈。   柳渊已经被索取到枕着萧衍之的胳膊睡死了,哪怕就是后来萧衍之为他清洗身体也没有半点反应,只是在引导出那股白浊时,柳渊忍不住的闷哼了一声,身下紧缩,又差点叫萧衍之兽性大发,索性是被人强忍住了悸动,不然柳渊可能就真要醉死在这温柔乡了。   待把柳渊抱回兰院,让流萤在身边照看后萧衍之就神清气爽的去了书房。   “主子。”   暗悲已经在书房等候多时,一见主子就立马跪了下去,把暗欢找到的那块令牌呈到了跟前。   “这是暗欢在一个药人身上拿到的,似乎是木兰围场的一个马奴。”   萧衍之见状拿过,看着上面的花纹也是冷笑:“那人呢?身上还有没有特征?”   暗悲垂首恭敬道:“那人被属下关押在了暗堂,身上除了这一块令牌就还有一颗已经腐烂到发霉的芝麻糖。”   萧衍之闻言不动声色的摩擦着手里的令牌,有些粗糙,花纹和字样也被血污遮挡了不少,不知道是杀了多少人,才会起这样厚厚一层的血渍。   城里的药人是出自谁手不用多说,但最让萧衍之好奇的,是天机阁为什么没有出手?   他觉得他那晚说的已经很清楚了,至于骆闻也不是什么蠢货,孰轻孰重他心里自有定数,所以最终的答案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但现在很让人意外的是,骆闻竟然敢骗他?   屋外明明是晴空万里,可暗悲却是没来由的感受到了一股寒冷。   萧衍之周身的戾气很重,不知道是又想到了什么突然迸发,暗悲又不敢用内力抵挡,只能紧咬着牙关硬挺,直到嘴角突然溢出了一丝鲜血,萧衍之这才终于回神,总算是大发慈悲的收了寒气,给暗悲扔去了一个瓷瓶。   他冷眼看着他说道:“把它吃了,自己回去调养。”   暗悲垂头恭敬道:“属下多谢主子赏赐。”   萧衍之闻言闭上眼睛挥了挥手:“把今天的事一件不落的全传给天机阁和千金坊,跟他们说,机会只有一次,若在自作聪明,那就别怪本王不客气。”   “是,属下领命。”   天机阁既作为情报组织,要真对珍宝楼的事一无所知那他们的招牌也就算砸了。   但很明显,萧衍之不信骆闻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所以唯一能解释的通的,那就是骆闻他是故意的。   他和夜琉璃还在试探,想要再看看他到底值不值得他们赌上所有,即使他们已经同意了他的条件。   人性的自私和贪婪在这一刻被暴露的彻底,像是被撕下了遮羞布的难堪,还令人十分恶心。   萧衍之很不喜欢被人欺骗,因为这是他的底线。   毫无疑问的,骆闻和夜琉璃的这一番举动已经是惹恼了萧衍之,而且还很严重。 第67章   魏呈延收到萧衍之消息的时候还在和他的老父亲下棋,见信里提到了暗堂,魏呈延立马起身,连招呼都来不及打的就冲了出去。   而魏尚书却很平静,甚至是还落下一子,直接就封住了魏呈延的所有后路,犹如是困兽之斗。   这一局是魏呈延输了,而且还输的很难看。   能让魏呈延这么着急忙慌的跑出去就只能是去萧王府,魏尚书不动声色的拿过了被魏呈延留给自己的密信,当看到暗堂那两个字时也是忍不住一颤。   出乎意料的,没想到这地方还能重出江湖?   暗堂在萧王府是和个残忍,不容让人轻易谈起的存在,因为那里是一个真正的困兽场,充满了血腥,痛苦,还有人们一眼也望不到尽头的绝望。   因为那里也是一个真正让人生不如死的牢狱,这世上所有能想到,和想不到的酷刑那里都存在,且总会留人最后一口气,再让大夫把他们从鬼门关拉回来,然后再继续着那非人的折磨,如此一直反复,直到萧衍之觉得腻了,烦了才会赏他们一个全尸。   魏呈延赶到的时候萧衍之正蹲在一边,听到声响没有回头,手上的动作也不停,亲自把那药人拆骨剖腹,面无表情的就挖出了他的眼睛,心脏,还有在身体里的所有器官。   血流了一地,染红了萧衍之的衣襟他也毫不在意,只是又拿起了一边的砍刀,开始肢解那药人的身体。   ‘咔,咔,咔’的骨头断裂声响在狭窄,暗无天日的暗堂里尤为刺耳,魏呈延就站在萧衍之的身后看着,眉头紧皱,没有阻止,只是安静的任人发泄着怒气,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人又发生了什么。   “呈延,你说那三个地方我该留哪一个呢?”莫名的,萧衍之突然放下了砍刀说道。   “天机阁擅长情报,与我们的暗桩大同小异,千金坊也就是个赌坊,想当初还是沾了我的风头才风光无限,至于那暗阁,那里面的人还不如暗悲几人的十分之一。”   萧衍之边走边擦着手上的血污,他身后的那具尸体也已经变的残破不堪,宛如是一摊无用的垃圾,根本就看不出那是一个人。   魏呈延从怀里掏出了张手绢,浅绿色,左下角还绣着几根翠竹,而且还残留着一股淡淡的芳香,一看这就是女子之物。   萧衍之只是看了一眼没接,走出了牢狱,外面的影子已经为他打好了温水净水。   魏呈延见人嫌弃也不恼,又把手绢揣回怀里,坐到了一边:“这三个地方对你而言根本就不不值一提,不过那天机阁倒还有用,说不定在最后还真能帮你扭转乾坤。”   萧衍之刚才已然动了杀心,再联想到那封信里的内容,魏呈延差不多能拼凑出这整件事情的全貌,心想骆闻老家伙算是没了,竟然敢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搞这种小动作,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嫌命长了。   萧衍之对魏呈延的话不可知否,因为他当初也是这么想的,但很可惜的是,骆闻那老家伙似乎还不甘心成为他手里的棋子。   “不过我想就算没有天机阁,但以你的能力,想来也一定会做到的,不是吗?”魏呈延说完就对人笑了笑,像是对萧衍之有种莫名的自信。   果不其然,萧衍之一听这话竟是笑了,看向魏呈延的眸子也带上了欣赏,和感念。   他坐到了魏呈延对面,挥手让影子退下道:“夜琉璃和暗阁其实一直都有往来,鬼毕方那晚在楼下也发现了一个人,但我就是想看看他们到底更偏向谁,可令人失望的是,他们都太蠢了。”   魏呈延闻言不可否认:“那要开始肃清吗?”   萧衍之一听却又摇了摇头:“虞天和江屿秋已经盯上了珍宝楼,木兰围场那边我们也需要有人帮我们转移视线,等把那里面的事做完,我们再继续算账也不迟。”   萧衍之一锤定音,魏呈延也没有什么意见,相反在听到即将潜入木兰围场时他还挺激动,手脚也开始痒痒,恨不得现在就出发。   要知道他们自从回城后就一直无所事事,为了能见见那千金坊坊主,他还带着柳渊过了几天挥金如土的日子,但谁知道那千金坊坊主,夜琉璃也就长那样。   虽然有仙人之姿,可那心肝却黑成了个煤球,简直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待两个人把接下来的行动商议好,萧衍之就先一步离开了暗堂,去了兰园。   他出来已经有两三个时辰了,算算时间,柳渊也差不多该醒了,他得回去看看那小花奴才能放心。   早上的那壶药酒后劲很大,更何况那还是鬼毕方特意酿的沉梦,里面还掺杂了一些助兴的东西,他怕会弄伤柳渊。   毕竟他还清楚记得柳渊在他身下哭着求饶的模样,很令人怜惜,但却又让人无比心动。   暗堂内,待萧衍之走后魏呈延就又走进了那间充满了血腥气的牢狱。   地上的那些尸块都已经被影子收在了一个木盒内,至于那些眼睛,心脏则被泡在了一个玻璃瓶里,清水变血水,肉渣也还混着那些不规则的肉条在水里浮浮沉沉,看起来就让人恶心,还令人作呕。   天机阁和千金坊已经被萧衍之下达了死期,至于那虞景瑞,萧衍之留着还有大用,而魏呈延也清楚,遂才会同意萧衍之留下暗阁。   不过这些东西要真送到天机阁,那这暗堂的事就瞒不了,连带着暗潮都会浮出水面,对他们而言可不算是个好消息。   因为暗堂和暗潮是萧王府的两个特殊存在,前者是堪比朝廷监狱还要恐怖的存在,而后者则是萧王府亲自培养死士们的炼狱,也是虞天和虞景瑞他们一直都想知道的存在。   不过魏呈延不敢去随意揣测萧衍之的心理,哪怕他们是多年的生死之交,也是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存在,但在一些事上魏呈延确实是没有资格去追问。   毕竟被这皇室逼的双亲至死的人不是他,而且他其实也算不上有多了解衍之,因为有很多时候他都无法理解衍之的某些决定,但又很莫名其妙的,因为衍之他好像每次都能提前预知事情的走向,遂总是能在事情变的更一发不可收拾前扭转乾坤,打的人那是一个措手不及。   就好比现在对天机阁和千金坊的一次试探,既能让他们为之吸引视线,拦住虞天和虞景瑞,还能让他们间接保护了珍宝楼,简直就是一举两得。   可骆闻和夜琉璃永远都不会想到,等木兰围场的事一结束,下一个也就轮到了他们。   因为萧衍之容不得人欺骗,更容不得有人胆敢在他的手里夺过决策权。   骆闻此人话说的好听,说是因为老王爷对他有恩,还因为十分敬佩老王爷的血性,遂才会找上萧王府,想与萧衍之来做一场交易。   三年的灯会等待不是做戏,但谁知道他葫芦里又卖的是什么药?   万一他只是在借此观察呢?   毕竟人心不古,人性更是难测。   魏呈延除了自己和萧衍之,他谁都不信,哪怕就是他的父亲,他也大逆不道的怀有存疑。   “把这些送到桃花庄,告诉那里的人,机会只有一次,让他们自己做好选择。”   “是,影子遵命。”   话落,魏呈延面无表情的就走出了暗堂,等再一次站到阳光下,他不禁皱眉眯了眯眼,抬头看着天上的炽热,心想他真是在黑暗里待久了,居然会觉得这样的阳光刺眼。   失去了鬼医的萧王府似乎是又安静了,曾经都还药香可闻的药田如今却变的荒芜,屋里的一切也还是鬼医离开时的模样,仿佛所有人都很默契的认为这里迟早有一天又会散发生机。   被折磨了一个早上的柳渊是被萧衍之抱着去的药炉,等看到那屋里还站着一道身影,柳渊顿时挣扎了一下,小脸通红的唤了一声:“衍之。”想让人把他放下来,因为实在是太害羞了。   可萧衍之却像是没听到一般,低头吻了吻柳渊的额头,然后又在魏呈延无比震惊的目中把人放到了床榻。   “在这里等我,我们就在外面。”萧衍之抬手把柳渊额前的碎发撩到耳后。   “你要是闲不住就在这里翻翻鬼毕方留下来的东西,外面的风尘大,你别出来。”   柳渊闻言害羞的点了点头,都不敢去魏公子的神色:“我,我知道了衍之。”整个人都软软的,看起来很听话又乖巧。   外边的天气晴朗,阳光也肆意的散发着光和热,微风也带上了一股燥意。   萧衍之和魏呈延一人一个药田,挽起袖子,手里还拿把镃,头顶着太阳难得的干起了重活。   药田里的药草全被鬼医炼成了玉肌霜和养颜膏,还有其它的各种毒药,好方便让柳渊取来使用。但也正是如此,又因为没人打理所以很快就长满了杂草,看起来还有点衰落,就像是个老房子,很不符合萧王府的气度。   在鬼毕方离去的当晚萧衍之就想着要不要把药炉封起来,因为这里已经没有了任何存在的价值,而且也不会再有人有资格继承。   但柳渊很快就反对了,几乎是在听到他说完的下一秒,没有犹豫,甚至是还很言辞凿凿。   因为鬼毕方对柳渊承诺,只要珍宝楼能做大做强他就会回来,然后来找柳渊收取他向他承诺过的本金。   柳渊很天真,又或者是他很相信鬼医,所以对珍宝楼尤其上心,就连适才刚醒来的第一句,也是让流萤快去珍宝楼看看,因为他梦到有人在砸他的店,而且还污蔑告他杀人,报了官,导致他含冤入狱,毁了珍宝楼不说,最重要的还是牵连了王爷。   可梦就是梦,因为流萤刚回来就告知一切都好,而且他这一路上还听到了不少人都在谈论着珍宝楼,说他们卖的玉肌霜确实是物有所值,比一般店的都要浓郁,看起来就很不错。   屋外的两人还在埋头苦干,萧衍之因为以前被鬼医押着耕了一大片药田,所以他还没有把这一小片放在眼里,但魏呈延就不同,因为比起萧衍之,他可是位实实在在,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公子。   而且耕地看起来简单,可做起来不易。   魏呈延的性子又不好,要不是因为萧衍之说他找到了鬼医的踪迹,发现他还在城外逗留,他才不会没事找事,放着大好的风光不赏,却跑来这里干着吃力不讨好的苦力活。   屋内,柳渊在听到外面的声响后忽然笑了,他发现不管是在做什么,魏公子也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一个人就是一台戏,就算没有人搭理,但他还是能喋喋不休的一整天,仿佛就是在自娱自乐。   柳渊在床榻上坐了一会儿,直到脸上的热意渐渐消散,他才起身走到窗边,一边收拾着杂乱无章的屋子,一边又时不时的看一眼还在田里辛勤劳作的两人。   药炉不大但也不小,等把屋子都收拾好,将桌子和凳子都擦的光鲜亮丽后,柳渊这才发现都已经是日落西山,这一天又要过去了。   萧衍之那一边的药田早就翻好了土,就连药草都种上了,还抽空去净了个身,换了身衣服。   还顺带提了个食盒,准备在这里吃晚饭。   柳渊见状连忙上前接过了萧衍之手里的食盒,还让人坐在一边休息,自己把饭菜都端了出来。   而萧衍之也没有拒绝,甚至是还十分心安理得的坐到了一边享受,看着不断忙碌嘴里还喋喋不休的小花奴,他心里竟莫名的升起了一股热意,觉得这样平淡,且如闲云野鹤的生活也是真的很久不见了。   想当初他父亲还在时他也是这般,除了专心习武,和放肆生活外,他也是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行事无拘无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仗着身后有父亲,他也随心所欲的度过了不少的春夏秋冬。   可时过境迁,岁月流转,他没想到等再次切身体会到这种感觉时,竟然会是在柳渊身上。   屋子里的气氛陡然升高,两人一时无言,暧昧丛生,萦绕在空气里的呼吸也忽然交缠在了一起,口齿相交的粘稠声也落在耳边,羞的柳渊都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明明是想出去叫魏公子的......   一吻结束,萧衍之眼带笑意的抹去了柳渊嘴角的银丝,看着人通红的小脸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满足。   这小花奴实在是太软了,他在心里想着。   “呈延他还没做完,等一会儿再去叫他。”   柳渊闻言立马点了点头,垂眸轻声说道:“好,我,我知道了。”可却一直不敢抬头,因为他觉得实在是太羞人了。   毕竟魏公子都还在外面辛勤劳作,可他却不知羞的和王爷在屋里温存,而且还就是一墙之隔,看起来着实是大胆,而且还很不要脸......   不过幸好的是这药炉除了他们就没人敢进来,要真突然进来个人,柳渊是真不知道他该怎么办了。 第68章   “衍之,我们现在真的要去见鬼医吗?”   一个月后,柳渊坐在马车上神情难掩激动的看着萧衍之,像是还不敢相信。   他今天刚从珍宝楼出来就被暗悲请上了马车,王爷也在里面,一看到他就说找到了鬼医的踪迹,说要带他去见他。   柳渊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砸的双眼一红,直到走出城,行驶进了一片竹林他才堪堪回神,一把抓住了萧衍之的胳膊就激动的说道:“可是,可是珍宝楼的地契,还有账本都还在书房,我什么也没带呀。”   “衍之,鬼医他要是不信我该怎么办?”   “我,我能不能麻烦暗悲回去帮我取一下?”   “万一,万一鬼医见了珍宝楼每日的利润就又想回来了呢?”   柳渊接连的三个疑问都强烈表达了他对鬼医的想念,和想要鬼医回来的期盼。   萧衍之见他这么激动,没说话,只是把人揽进了怀里,一双桃花眼里也眸光闪动。   暗桩传来消息的时候萧衍之也很惊讶,他想以鬼毕方的的脚程,应该不出两日就能到极寒之地。   但整整五日都不见人影,他就像是消失了一样,从离开萧王府他就故意甩掉了身后的尾巴,就连萧衍之的人也不例外。   直到昨晚暗桩突然来信,说有人在距城外五百里的竹林里发现了鬼毕方。   当时他还受着伤,看起来像是与人交过手,整条手臂都虚软无力的垂在腰间,脸上也全是血,拖着一瘸一拐的步子就走进了竹林。   萧衍之收到信的当晚立马就传信魏呈延,让他带着人去守着,因为他怀疑鬼毕方在路上遭遇了截杀,其带头的应该就是观海。   而他则跟在魏呈延身后,替他清理了跟在身后的尾巴,直到他们出城与暗欢几人汇合萧衍之才离开,随即又回到府中继续等着天机阁和千金坊的消息。   索性最后还是被他赌对了,因为今天一大早骆闻就带来了他想要的消息,还有那夜琉璃也总算是发挥了一点作用,替他拦住了虞天,还把虞景瑞的视线也吸引到了木兰围场,替他省去了不少麻烦。   如今虞天正忙着对付他的好弟弟,而他刚好能趁机去找魏呈延汇合,要是运气好再遇上观海,他说不定还能再断虞天一臂,然后再把鬼毕方带回王府,简直就是一举两得。   出城的路上很安静,柳渊一直都窝在萧衍之的怀里,想着等他一会儿见到鬼医应该先说些什么,才能让人心甘情愿的跟他回去。   毕竟他们的珍宝楼还很需要他,而且王爷的身边亦如是,向来都是缺一不可。   而彼时魏呈延已经找到了鬼医的落脚之地,是一个地洞,看上去幽深不见底,也不知道是通往何处。   魏呈延为了以防万一先是往洞里扔了颗夜明珠,随着四周被照亮,魏呈延几人都看清了洞里的构造,还有那遍地的死尸,和一个被人死死拽在手里,让他们都很眼熟的黑色令牌。   暗合率先跳了下去,视线也顿时被周围的土质遮挡,身子在极速下坠,仿佛是失重一般,直到身下突然传来了一抹光亮,暗合也立马摸上了腰间的匕首,瞬间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以双脚的落地的姿势立马警惕的看向了四周。   这里像是一座陵墓,墙壁上的火烛也只能靠外力点燃,正中央还放置着一座巨型的白玉棺,周围也还伫立着无数死人俑,都手拿刀剑,就像是在守卫那棺中的人。   魏呈延他们收到信号跳下来,等看到这架势也是眼神一凝,   暗合把那块黑色令牌呈到了魏呈延手里:“是鬼医做的,这里一共有两波人。”   魏呈延冷眼看着手里的蛛影令,把它揣进了衣袖,随后就看向了那正中央的白玉棺:“不是说人就在这里吗?所以人呢?”   “魏公子,这座陵墓只是墓主人设的一个障眼法,是用来迷惑一些盗墓贼的。”暗合闻言立马走到了白玉棺前,伸手按下了一个方砖,只见棺材的正前方赫然又出现了一条暗道。   “真正的陵墓应该还在这深处,鬼医应该就在里面,因为这地上还有鞋印,墙上也还有未干透的血迹。”   暗桩传来的消息就是鬼医身受重伤,再加上莫名出现在这里的蛛影令,鬼医说不定还真躲在这里。   魏呈延最后带着暗合,还有暗离走进了暗道,让暗欢留在原地等萧衍之,还把蛛影令,和一颗夜明珠也一并交给了他。   “两个时辰要还不见你们主子你就带着这两样东西去找他,让他立马回城,然后把我爹接到萧王府住几天。”   “属下遵命!”   魏呈延说这话的时候还带着一股子狠绝,暗欢也瞬间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目光一寒,立马就恭敬的跪在了原地保证。   魏呈延最终还是带着暗合两个人消失在了转角,暗门自动紧闭,暗欢也悄无声息的隐匿在了角落,敛藏气息,放在怀里的令牌此刻也犹如是一块烫手山芋,灼烧着暗欢的皮肤。   而萧衍之他们此刻却才到竹林,因为前方的路颠簸又狭窄,遂只能弃下马车徒步前行,顺着魏呈延留的线索,一路朝着他们的方向赶去。   竹林里的小路很难走,越走越窄不说,而且还不断出现了几波杂碎,虽然解决的都很容易,但到底是拖慢了他们的脚步,更何况他们中间还有一位不会武功的柳渊。   萧衍之从出城就感觉心跳的异常,尤其是出现的杀手只为拖延不为杀生,萧衍之的脸色就更冷了,几乎是没有犹豫,下一秒就让暗悲立马去找魏呈延,自己和柳渊则留在原地负责清理这些杂碎。   暗悲既作为死士自然是谨遵主子之令,遂在萧衍之下达命令后立马就冲出重围,而萧衍之则一掌震慑住了想跟上去的杀手,一时之间,气氛紧张。   柳渊虽然不会武功但好在身上有不少毒药,再加上有袖剑护身,竟还真意外的为萧衍之挡下了不少敌人,与之一起共同御敌。   但柳渊到底是位普通人,即使身上的保命东西再多,但他身体的力道却在流失,并非如萧衍之一样,像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很快的,柳渊就再也跑不动了,可身后的杀手却紧追不舍,步步紧逼就把柳渊困在了一处山崖。   柳渊见状抿了抿唇,心想他果然还是太弱了......不管他在再怎么努力,可废物就是废物,他真的帮不上王爷,而且现在还成了王爷的累赘,把王爷困在了这里......   要不是他之前一直在王爷面前说起鬼医,对鬼医的不告而别又一直怀恨在心,王爷今天也不会特意带上他......要是没有他,王爷说不定早就与魏公子他们汇合,而且魏公子他们也不会再遇到危险,说不定也早就找到了鬼医,现在正在回城的路上。   他真的好蠢啊......明明就知道他来也帮不上什么忙,但在看到王爷,想到能与王爷共处一室时他还是被喜悦昏了头,不管不顾的就这么跟了上来。   柳渊现在很后悔,也是第一次这么痛恨他不会武功,也没有用心的去琢磨毒术,反而是一心扑在了那什么也帮不上忙的珍宝楼上。   提着刀涌上来的黑衣人面露寒光,柳渊也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就只差一步就能摔下悬崖,退无可退。   他其实有想过放弃,心存侥幸的想说不定下面就有一条河流,因为他不想拖累王爷,更不想成为王爷的累赘,他万一能大难不死,那就必有后福!   但一看到远处还在浴血厮杀的王爷,又想到了他们这几天的相处点滴,不知道是为何,柳渊突然觉得好不甘心!   什么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他只想一直,一直的陪在王爷身边,不看来世,就看今生,和如今。   或许人在危急时刻总能爆发出让人无法想象的求生欲,柳渊顿时咬紧了牙关,拼命的抵抗着,在所有人都惊恐的目光中,他立马抬手对准了朝他冲来的黑衣人,又弯腰侥幸躲过了一剑,转身就把人推落悬崖。   柳渊还是第一次离生死这么近,仿佛下一秒就要与王爷天人两隔,遂连呼吸都变的小心翼翼的,一刻也不敢放松,紧绷着身子就又朝着逼近的人扬了一把毒粉,让还站在原地虎视眈眈的人都不敢再轻易逼近。   柳渊身上的毒粉已经快要用完了,袖剑一次也只能射出三针,才把眼前的人解决,后面就又如潮水般的涌了上来,仿佛是不知疲倦,不死不休。   萧衍之一边势如破竹的破阵,又一边留意着柳渊的处境,眼看他都被逼的上了悬崖,马上就要成为刀下孤魂,萧衍之周身顿时涌出了一股寒意,就连方圆百里之外的鸟群都被惊动的振翅高飞。   离萧衍之最近的人因为躲闪不及,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阴寒之力冻住了身体,化为了一座冰雕。   而侥幸捡回一命的人们都纷纷后退,因为实力差距,他们自知不敌,而且他们收到的指令也只负责拖住他们,所以根本就没必要把命也交代在这里。   但萧衍之现在却起了杀心,眼见他们都蒙生了退意,他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长剑,下一秒就身形如鬼魅的冲了出去。   萧衍之的实力从始至终都是个谜,遇强则强,遇弱则根本不用亲自动手,遂很多人都不清楚他的武道尽头到底在哪儿,就连是和他在一起长大的魏呈延也不知道。   但魏呈延此刻若在这里,能亲眼看到萧衍之是如何挥出的这一剑,他说不定还真能窥见萧衍之真正实力的三分之二,或者是更多。   但很可惜的是,这样好的一个机会永远都不会有人得到。   仿若是仙人临世一般,明明上一秒都还在林间苦战的萧衍之下一秒就突然出现在了柳渊跟前,一道剑气也轰然而至,四周顿时凝结成了一层寒霜,冷气袭人。   眼看有如此奇景,柳渊瞬间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即便萧衍之已经很快上前,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但他到底还是慢了一步。   柳渊已经亲眼看到朝他逼近的人顿时被炸成了无数碎片,血溅了满地,仿佛就是下了一场血雨,简直就是触目惊心。   萧衍之的实力确实是深不可测,若这一战还能有人侥幸存活,那待他平安出去的那一刻,这世间第一人的名号可能就要非萧衍之莫属,而且世间还绝无一人敢出来反驳。   直到这一刻,等亲眼看见王爷从天而降,一剑就横扫千军,英姿不凡的气势时,柳渊这才真正的意识到他与王爷的差距到底在哪儿。   王爷他是真正的天之骄子,身份尊贵,就该如此受万人敬仰。   而他实在是太弱小了,一介草民,他又能有什么底气,和勇气,可以大言不惭的说要把这位天之骄子给拉下凡尘?甚至是还想厚着脸皮的想要成为他的人?   他把自己想的太伟大了。   因为短暂的如烟花一般绚烂的一场美梦,柳渊就理所应当的以为他也有机会可以和王爷一起并肩作战。   殊不知他们的地位差的是无限,   生来就粗鄙不堪,但仍乞求天上明月。   他真的是太傻,太傻了了......因为他把这事想的太理所当然,所以都快忘了自己的身份。   “柳渊,你身上还有相思吗?”   萧衍之把柳渊带回了小路,一边跟着魏呈延留着的记号疾驰,一边冲着柳渊问道。   “有,还有的。”被人揽着肩膀,双脚都要离开地面的柳渊看起来有些紧张。   这不是他第一次被人带着飞了,但速度这么快的还是第一次,遂有些紧张,惊奇,又很害怕。   萧衍之也注意到了他的神色,但还是没有放慢速度,只是突然靠近了柳渊,似是在安慰:“别怕,我不会让你受伤的。”   话落,萧衍之就一把将柳渊拦腰抱起,在人的惊呼声中,萧衍之让人靠着他,要实在害怕那就把眼睛闭上。   “鬼医他们现在有危险,我必须马上找到他们,所以你就暂且忍忍,先委屈一下。”   萧衍之的话隔着耳边呼号的风听的有些不真切,但柳渊还是听话的闭上了眼睛,把头埋进了萧衍之的胸膛,听着让人安心,又快速起伏着的心跳。   刚才那些人冲上来的瞬间真的都快要吓死他了......他还以为他真的要殒命在此,就再也看不到王爷了......   人的生命实在是太脆弱了,仿佛就是一个瓷娃娃,根本就经不起任何磕碰。   柳渊以前还觉得他离那些天人相隔的戏码很遥远,就算是清风镇一行,遇到了那么多人,那么多事他都觉得也不过如此。   因为那时他的身边有很多人,有王爷,有魏公子,有鬼医,甚至还有暗悲他们四位死士大哥。   更何况当初遇到的娜刹迦也没有对他们起杀心,反而是处处帮忙,还是他难得一遇的好朋友。   但自从经历了刚才的死里逃生后,柳渊对这生死二字又有了许多不同的感悟。   他还不想死。   就如他刚才面临即将朝他挥舞下来的刀剑,突然迸发出来的勃勃生机一样,他一定不能死,也一定不会死!   因为他真的很喜欢王爷,很爱王爷,他想和王爷一直,一直在一起。所以他一定会活下来,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王爷,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冲破万难,会再一次的回到王爷身边。   事实证明,柳渊他确实是赌对了。   因为他对萧衍之的爱已经到了刻骨铭心,能忘记一切伤痛,已经是病入膏肓的存在。   所以他一定会活下来的。   再者,就算柳渊当时真的想要放弃自己,为了不拖累王爷,想要从悬崖上一跃而下,那也要问问萧衍之他愿不愿意。   毕竟萧衍之对他自己有着绝对的自信,只要是他不愿意的事,哪怕就是和阎罗王抢人,萧衍之也会拼尽全力,让那阎罗王都对他忌惮三分。   因为天之骄子的实力毋庸置疑。   但也因为是天之骄子,所以上天对萧衍之也是格外的偏爱。 第69章   “暗合,你他妈的给老子回来!”   “主子有令,我们定誓死保护魏公子周全。”   “魏公子,你快退!”   千钧一发之际,暗离不知是从哪儿爆发的力量突然从地上跃起,以身为盾,重重的就推开了魏呈延,替人挡住了身后的偷袭。   一股巨大,仿佛是要把人撕碎的柔力突然在暗离的胸口炸开,魏呈延阻止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暗离如断了线的风筝,重重的就摔到了地上。   “暗离!”魏呈延顿时瞪大了眼睛,双眼泛红。   可周围的药人却还在不断的往他面前涌入,魏呈延目眦尽裂,恨不得立马就去杀了那紫衣人。   但那家伙一直都神出鬼没,只敢在背后阴人,从不敢与他正面较量,遂魏呈延就算再生气,再有实力,但抓不人还是无用。   待一剑又一次把涌上来的药人解决,魏呈延连忙蹲到了暗离身边,把人扶起来查看鼻息,发现还留有一口气时,魏呈延顿时松了口气,立马给他吃了一颗大还丹,又以内力护主了他的心脉。   暗离替他受的那一掌很严重,肋骨就被直接震断了六根,心脉也受损严重,只差一点就伤到了心脏,差点就一命呼呼。   想来那位紫衣人该是用尽了全力,是想直接废了他,但谁知道暗离却突然出现,故而收了点力道,这才得以捡回一条命。   等把暗离抱到了一边,暗合也浑身是血的出现在了魏呈延面前。   他以剑为依靠,单膝跪在原地,把刚才从人身上抢来的东西呈到了魏呈延面前。   “是暗合无能,一时不察才叫人钻了空子,只留下了这一样东西。”   魏呈延伸手接过,但并没有急着查看,而是把人拖到了一边就让人马上调息,眉眼间也是化不开的忧愁苦闷。   他早该想到的,就算是衍之不在,但他的死士也会继承他的全部意志,以保护他为重,不论生死。   但他根本就不需要保护!   天知道他刚看到暗合一个人孤身去追观海时有多愤怒,和恐惧。   要知道就算是他对上观海也只有五成把握,虽然他的武功在观海之上,但抵不过此人心思深沉,又颇有心机,向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也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所以在来这里之前魏呈延就多留了个心眼,让暗欢在外守着,衍之若能在一个时辰内赶来那他们就来个里应外合,但若是没有,那就证明是他们中计了,衍之他必须立马回城,绝不能让渔翁得利。   但他们进来都还一个时辰不到就遭遇了截杀,观海和那紫衣人带头,还有那数不清朝他们涌过来的药人,魏呈延都有些怀疑他们是不是误闯了虞天的领地。   或许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陵墓,而是虞天和观海特意炼制药人的地方。   但事实到底如此魏呈延现在却没了心思再去深究,因为他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眉头紧皱着,提剑就挡在了暗合和暗离的跟前,衣决飘飞,身姿挺拔。   “暗合,你的主子曾说过,若是他不在,那你们悲欢离合四死士都必须以我为尊,不知道你们是否还记得?”   话落,魏呈延头也不回的就扔了一颗大还丹给他。   暗合闻言抿唇不语,手里的丹药又似火烧,只能目光复杂的看向了挡在跟前的身影。   主子以前确实说过若他不在就以魏公子为尊,他们也时常铭记于心,但这有个前提,那就是要护魏公子周全。   可如今魏公子却让他们躲在身后,明显的与主子的命令相驳,暗合一时无言,因为他的主子到死都只有一位。   空气中一片安静,除了由远及近的嘶哑咆哮,魏呈延对暗合的沉默不语都在意料之中。   毕竟能从暗潮出来,被老王爷看中的人应该都不会差。   悲欢离合四死士都是为了萧衍之才存活于世,也是老王爷送给自己儿子的最好礼物,堪比四道免死令牌。   而如今,萧衍之却把这份殊荣交给了他,说不感动是假的,但魏呈延却不想接受。   洞外的窸窣声已经越来越近了,魏呈延让暗合守好暗离就站到洞外,打算拼死一搏。   这座陵墓他在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暗合的障眼法也没说错,但错的是被他们当成了障眼法的其实就是主陵墓。   盗墓贼之所以是盗墓贼肯定是有他们的精明算计,而墓主人也正是利用了他们这点所以才在这里又布下了几间墓室,用金银财宝作饵来引诱出他们的欲望在以此扩大,如此一来,那些人根本就不会犹豫,肯定会奋不顾身的全都走进墓主人为他们精心设计的陷阱里。   毫无疑问的,这下面就是一座巨型的迷宫。   他们正处在迷宫的其中一脚,而观海他们也该是终于反应了过来,正领着人在四处搜寻他们。   他们的人虽然多,但却对这里不熟悉,毫无疑问的是给了魏呈延能得以喘息的时间,和一个能成功脱身的机会。   魏呈延站在过道外附耳倾听,左右,正中都有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发现他们,他也连一个人的影子都没有看到,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把他们隔绝在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这下面有些奇怪,应该还不止是座迷宫这样简单。   魏呈延在心里这么想着,但离开时还是多留了个心眼,在墙角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划痕才又走进墓室,把他的猜想与暗合全都说了出来。   “所以上面的那间墓室才是主墓室,而墓主人也是利用了盗墓贼的欲望所以才打造了这座迷宫,而我们应该是被鬼医骗了,又或者说,鬼医其实是在骗那些追杀他的人。”   “他是想借墓主人的手来困死他们,但我们却意外的闯了进来,而观海他们也应该是猜到了,所以才会想用我们来逼鬼医现身,让他放他们出去。。”   “我要是没猜错的话,鬼医现在应该就在主墓室,但因为见我们不小心中了陷阱,所以他现在应该是带着暗欢去了控制室,帮我们争取了一点时间。”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话音刚落,暗合突然起身问道。   但魏呈延却没有回答,反而是皱眉查探了暗合的脉象,发现他内伤并无好转,甚至是还动用了内力,魏呈延顿时面色不虞的看向了他:“我给你的大还丹呢?为什么不吃?”   暗合闻言立马单膝跪在了他的面前,道:“大还丹珍贵,属下也并无大碍,魏公子您不用担心。”   “暗合,你难道是想抗命?”魏呈延冷眼看向了他,声音也更是冷冷的说道。   “把他吃了,不要等我说第二遍。”   “魏公子......”暗合一听还想要再坚持,毕竟这大还丹可是生死人肉白骨的神药,世间难得。   可魏呈延却不给他机会,趁暗合不备突然就封住了他的穴道,然后从他腰间搜出来一个瓷瓶,强迫的把大还丹喂进了暗合嘴里。   “快把它吃了,我们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你必须尽快恢复实力,不然我们谁也出不去。”   暗合闻言无法反驳,只得心疼的把它吞了进去,魏呈延见状也立马解了他的穴道,让他安心调息,自己则坐到了暗离身前,用内力替人疗伤。   要真如他所说的一样,那鬼医对他们的位置应该是了如指掌,而这条被隐藏起来的密道说不定就是鬼医为他们准备的另一条出口。   而彼时观海还在另一边墓室,距魏呈延也不过就只相隔了两条密道。   “你确定他们在这里?”   “那不然你来?”   “观海,我的人已经全被你用来探路了,你这买卖做的倒是好。”   紫衣人冷冷的扫了观海一眼,话落就随手抓了一位药人直接扔进墓室。   观海阻挡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墓门禁闭,而下一秒室内就突然传出了齿轮转动的声响,不用想都知道里面到底是何种场景。   药人虽不是人,但到底也是凡人凡躯。   听到里面骨头断裂而发出的闷哼,观海面色黑沉,话到嘴边的质问也犹如如鲠在喉,一时之间气氛压抑。   可紫衣人闻声倒是面不改色,毕竟先前他的人也是如此,下场甚至比之更甚。   所以现在这也算是对他们的交代,也算是为他们报仇了。   “那鬼医应该是找到了控制室,我们不能再拖了。”   话落,紫衣人就率先朝前走去,而观海也跟在身后,边走边摸着四周的金砖,眼神复杂。   上面的陵墓,和这座迷宫全都是由金砖所砌,比一般的白城砖还要复杂,是由泥土长经浆泡,再筛萝挑选,犹如是大浪淘金,故被称之为金砖。   此砖因为工艺复杂,所以较为坚固,堪比巨石,并非人力可毁坏。   观海刚开始就想暴力拆卸,可就算是用了全力却还是纹丝不动,最后还被那紫衣人嗤笑:“我劝你别白费力气了,这金砖坚固如岩石,就算是我们合力也并非能摧毁,所以你还是省着点力气,把精力都留来对付那魏呈延吧。”   迷宫内,观海一群人还在四处搜寻,而魏呈延却正带着暗合还有暗离跟着鬼医给的密道,小心翼翼的摸索着前行。   此刻,魏呈延和观海就只隔了一堵墙的距离,眼看前方不远处就有一道岔路,两人立马就要打了个照面。   千钧一发之际,远在另一间墓室的鬼医也立马扣下了一道机关,而魏呈延和观海则又擦肩而过,迷宫的布局也再一次不动声色的发生了改变。   “萧衍之他们到底到哪儿呢?”   “主子被拖在了竹林,若不出意外应该还要一个时辰。”   “不行,这也太晚了。”   墓室内,鬼医捂着小腹是再也忍不住的靠到了一边,闭上眼睛呼出了一口浊气。   他被观海追了三天三夜,机缘巧合之下才躲到了这里,不然他这条老命说不定还真要交代在他们手上,都等不到魏呈延这家伙的救援了。   但谁知道魏呈延这家伙也跳进了他的陷阱。   呵,这一群人的眼睛也是都瞎了,那么明显的一个暗号都没有看到,偏偏就被他留给观海的陷阱吸引了视线。   这魏呈延也是个蠢的,都跟萧衍之这么久了,竟连他的半点精明都没学到。   还有这四个死士也空有一身蛮力,不动脑子,也难怪会被观海他们堵在迷宫,落得一身伤不说,还差点就把命交代在那里,也是活该,自作自受。   “我可以进去找他们,这里有两条岔路,要是遇到观海,我也可以从这里进入墓室,然后把他们全引进武库。”暗悲说完就指向了沙盘。   “刚好武库里有一条墓道可以直接到瑶光池,等我把观海他们引进去,魏公子就可以趁机到主墓室,你们再把那观海困在武库,等主子来了,我们说不定还能把他们一网打尽。”   鬼医躺在一边没说话,只是紧皱的眉头已经表达了他的不满,似乎是在考虑。   暗欢一直都盯着沙盘,魏呈延他们也已经进入了武库,正朝着瑶光池走,观海他们则背道而驰,看起来好像是魏呈延占据了先机,但这迷宫其实就是一个圆球,两个人最终都会相遇,就是看谁的速度能最先到底瑶光池。   这座迷宫以瑶光池为起点,但也是终点。   水下有一座阶梯,一直通往地底最深处,但在中层却有一个转角,连接着武库的最上方,能直接到主墓室与鬼医他们汇合。   但暗欢身受重伤,暗合背着人速度难免下降,而且还要小心防备着观海,所以与之相比,率先到达瑶光池的很有可能是观海一众,对魏呈延非常不利。   鬼医撑着墙壁站了起来,斜眼看着暗悲指的地方,心想那里确实有两条岔道,要真能把观海一众引进去,等萧衍之来了说不定还真能反将虞天一将。   清风镇因为娜刹迦的倒戈已经断了虞天一臂,若此刻再把观海拉下水,虞天的气数也算是将近,除了朝廷那条线,虞天对于萧衍之而言也如废物无异,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但是以暗悲的实力而言,若真对上了观海那也是九死一生,更何况观海身边的那位紫衣人也不容小觑。   “听好了,我只给你一炷香的时间。”鬼医撑着墙壁站了起来,忽然撕扯到腹上的伤口,痛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到瑶光池还有一条近路,但迷阵一旦转换,先前我们做的所有阻拦都会白费,而且还会打草惊蛇。”   “所以你必须要把他们引到武库,不然魏呈延他们很有可能会跟观海正面碰上,到时候绝无胜算的可能。”   迷宫上的过道很宅,除了墓室的空间大而外,过道上就只能容下两个人的身形。   所以魏呈延一旦和观海他们碰上,再加上那身法诡异的紫衣人,除了魏呈延能勉强抵挡而外,暗合两人都绝无胜算,更何况暗欢还身受重伤,根本就没有一战之力。   可暗悲既处于死士首位战力自然不用说,而暗欢又是四人中轻功最好的,遂这两人要是对上观海说不定还真有一战之力,但却也不到一半。   “等你进去我会把所有的机关都撤销,但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不到,所以成败就在此一举。” 第70章   迷宫内突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墙面相隔,交错打乱,观海眼睁睁的看着本没有后路的死角又突然出现了一条走道,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周身的戾气也更为压抑。   他们从一开始就被骗了,那个鬼毕方也根本不在这儿,但这里的一切,包括他们现在的处境都跟他脱不了干系。   他们都被当成了一个蠢货。   迷宫中的死路变生路,生路变死路,当一切都尘埃落定,除了观海面前多出了一条转角而外,魏呈延的眼前也莫名多出了一道暗门。   墓道突然被扩宽,魏呈延听到了齿轮转动的声响,他莫名抬头看了眼金砖顶,随后就在追上来的嘈杂声中立马走进了暗门。   而就在下一秒观海突然出现,但所到之处除了过道就是墓室,哪里还见刚才的那道暗门?   彼时,只比观海快了一秒,抢先进入暗门的魏呈延却已经看到了不远处的光亮。   他拔出长剑挡在了暗合两人身前,直到眼前豁然开朗的是一片死湖,而湖面上正绽放着无数白莲,白莲之上也正伫立着一座用黄金搭建的黄金桥后,魏呈延的眼睛顿时一亮。   因为他已经看到了鬼医给他们的答案,那是一朵并蒂莲,但它的有一片花瓣却呈现深紫色,而且这空气里也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这已经是很熟悉的味道了,熟悉到连暗合背上的暗离也动了动手指,似乎也是有所感觉,知道他们总算是劫后余生,侥幸的捡回了这一条小命。   只要他们能再平安的渡过这瑶光池,他们就能直接回到主墓室,到时鬼医再打开所有机关,纵使他观海有三头六臂那也难逃这全是用金砖堆砌而成的迷宫。   胜利就在眼前,可反观突然停在了一间墓门外的观海而言,魏呈延他们的处境似乎又不是那么的安全了。   因为那位紫衣人像是已经发现了异常,他们此刻也正站在武库的墓门外,似乎要比加快脚步,飞速赶去的暗悲和暗欢都还要更快的找到暗门,追上那桥上的魏呈延。   鬼医看着几人在沙盘上的位置也是心惊,可魏呈延他们还在渡桥,他就算想改变迷局但也要时刻注意着暗悲两人的位置。   观海身边的那位紫衣人身份很不同寻常,鬼医在与之交手时就发现他的心脉天生有缺,若要习武也定活不过十一二的年纪。   但很不可思议的是,当一看到那张面具下,气质出尘,就宛如是从画中走出来的谪仙人时,鬼医还是第一次对自己的医术感到了质疑。   那位紫衣人本该是位死人,但却不知为何竟是奇迹般的活到了现在,且还对这迷宫颇有研究,遂在观海想进入武库的那一刻,鬼医立马当机立断的就启动了机关。   陈旧,还带着嘶哑的齿轮转动声‘哗啦,哗啦’的就盘旋在了整座迷宫的上空。   在距观海还有两个转角的暗悲突然被墙挡在了原地,暗欢见状立马皱眉,因为这和他们刚才商量的很不一样。   因为他们还没到武库,但鬼医却已经打开了所有的机关。   毫无疑问的,应该是观海他们提前发现了武库里的墓道,所以鬼医才会迫不得已的提前时间,让他们见机行事。   而在另一边,观海眼前的墓门瞬间被替换,他阻挡不及,遂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变成了一堵厚实,不管他怎么砸也砸不开的金砖墙。   就连他左右的过道也变成了一条死路,犹如生路变死路,就只有身后莫名出现了一条过道,也不知是又通往了何方。   紫衣人对周遭的变换仿佛是意料之中,他面无表情的抬头看了眼金砖顶,就像是和魏呈延刚才的果决一样,带着人就率先走进过道,一直右转,再右转,像是对自己的选择很有自信,又很胸有成竹的样子。   毕竟在经过了几次变换,又重组的动静后,紫衣人明显是从那‘哗啦,哗啦’的齿轮声中发现了异常。   几乎是在每一次转动,响起了那‘哗啦,哗啦’的声音时后面都会响起一声‘呲’的,类似于是机器回转的响动。   那是齿轮在转动了一圈后又回到原位的声音。   但紫衣人明显是没有想向观海解释的欲望,只是一直自顾自的往前走,又在每一间的墓门外都有停留,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观海跟在他身后面露怀疑,但一想到他的身份,还有虞天对他的警告,观海最终还是咽下了这口气,忍着憋屈的跟了上去。   毕竟这位嗜血门的门主可不好惹,而观海虽贵为武林盟主,但自从他决定与虞天联手时,他在这江湖中的地位就已经有所下降。   特别是在经历了清风镇一行,还被萧衍之逼的站到了阳光下,他这武林盟主的身份就已经遭人非议,甚至已经有不少的门派都开始决议要重新召开舞林大会,为这江湖重新挑选一位武林盟主,誓必要与那朝廷彻底的划清界限。   毕竟江湖事江湖了,朝廷不准插手江湖事,江湖也不准插手朝堂事,这可是从百年来就定下的规矩,也是绝不能更改的一条铁令。   而观海他既身为武林盟主,非但没有遵守铁令,竟还带着人擅自违背,在暗地里私自勾结朝堂,想挑起江湖事端,渔翁得利,然后再顺利的一统江湖。   不过这等野心对于其它门派而言无疑就是一把悬在他们头顶上的利刃。   他们不知道这东西会在什么时候落下,又会如何落下,所以会恐惧,会担忧,也会感到害怕。   毕竟悬在他们头顶上的那把利刃锋利且危险。   而且这世上也根本就不会有人愿意匍匐在另一个人的脚下,称别人为王,所以观海无疑是这江湖里的叛徒,人人得而诛之。   彼时,瑶光池这边,魏呈延也已经找到了藏在水里的暗门。   不过这湖有些深,而且那下面还有一个迷阵,就算是他想靠近都用尽了五,六成的内力才堪堪成功。   对于暗合他的实力魏呈延倒不担心,可现在最重要的,是他们之中还有一个身受重伤,至今都还没有苏醒的暗离。   魏呈延在水下滞留了很久,久到暗合都快要忍不住下水寻找时他才终于浮出水面,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然后冲暗合做了一个手势。   他已经大概摸清了那阵法的全貌,现在就只需要先合力把暗离送出去,至于他们想穿过这迷阵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魏呈延撑着黄金桥灵巧上岸,甩了甩头上的水珠,然后在一片干透的地方把那阵法图的构造全都画了出来。   “这水下有一座祭台,四周的柱子上都被绑了数十位死人俑,还有巨石,怨气很大,而且这水还有毒。”   话落,魏呈延突然把一根银针放在了湖面,下一秒,暗合就见那银针立马变黑。   “我刚才已经试过了,避毒丹和解毒丹都没有用,所以我们在下水时不仅要用内力阻挡毒气的侵蚀,还要拿个人来照顾暗欢,做到真正的一心二用,而且还绝不能有半点差错。”   暗合闻言立马皱眉,因为他已经发现了魏呈延手上已经变黑的伤口。   可魏呈延却仿佛毫不在意,只是抹了一把脸就又看向了暗合:“我刚才几乎是用了六成的内力才穿过那暗门,所以我一会儿会跟在你们身后,你只管照顾自己,暗欢我会注意。”   “还有,你一定要记住,等一会儿下水后,不管你在水下是看到了什么,还是听到了什么都不要相信,也千万不要去碰那些死人俑,就连那些石柱也不能碰,明白了吗?”   暗合皱眉点了点头:“属下明白,但还请魏公子以自身为重,万不能让主子伤心。”看向魏呈延的眼神也是坚定不已。   魏呈延一听朝人摆了摆手,转头就很敷衍的回道:“放心吧,我这人可是很惜命的,绝不会因为救你们就把自己搭在了这。”   暗合面无表情的就把暗离背到了身后,随即抬头看向魏呈延:“如此甚好,但也要请魏公子一定要好好记住您说的这句话。”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相信了魏呈延的保证。   只听见‘扑通’一声,再回神才发现暗合已经带着暗离跳进了水里,魏呈延也紧随其后,立马开始运转内力隔绝了毒素,还顺便为暗合输送着内力,以防他力竭。   瑶光池的水成金黄色,因为水下堆满了金子,水面上又还伫立着一座黄金桥,两相对应,竟是把这整片湖都映照成了亮眼的金黄色。   就如魏呈延所说的一样,想要靠近那祭台并非易事,不过才刚刚下潜到两米左右,暗合就已经感受到了一种威压。   像是一股阴寒之力,但又像是森森死气,总之就是在阻挡着他们往前,给暗合带来了一种很毛骨悚然的感觉。   索性魏呈延的内力深厚,在保护了自己的同时也还有余力再去帮暗合他们分担压力。   不过魏呈延似乎还是小看了那迷阵的威力。   眼看着他们就要到达最深处,马上就要踏上那座祭台,可游在他前面的暗合却突然停下了动作,耳边也突然传来了一阵清脆叮咛的金铃声。   那清脆悦耳的铃声似乎是能蛊惑人的心智,把人迷失在环境里,让人在毒气里悄无声息的殒命   魏呈延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屏蔽了五感,但暗合却慢了一步,等反应过来时,他就已经被那铃声蛊惑,而且还被迷失在了幻境里。   随着暗合平静而又绵长的闭上了眼睛,他整个人都如一具浮尸的飘在了水中,而被他驼在背后的暗欢也因为失去支撑,就像是失了重的一样快速往下坠落。   眼看暗欢马上就要和那些死人俑纠缠到一起,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所幸被魏呈延眼疾手快的大手一捞,又迅速的封住了他的五感,然后就带着人朝着暗合的方向游去。   明明他刚才下来都还一切正常,但偏偏就是在这时候出现了意外。   一个人驼着两个人的心情并不好受,更何况魏呈延的内力也不是如汪洋,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很快的,等魏呈延刚带着两人踏上祭台,朝暗门走去时他嘴角突然溢出了一丝鲜血,脸色也瞬间苍白,像是生机尽散。   魏呈延死死的收紧了手上的力道,紧咬着牙关,像是很不甘心的瞪大了眼睛就看着那已经快要近在迟尺的暗门。   暗合和暗离的脸色也已经变得苍白,嘴唇发乌,是已经中毒的征兆。   而魏呈延也是真的,已经是很尽力的在往暗门游了,但他也是真的再也聚不起任何内力,哪怕就是想再往前一步,可身子却也不听使唤的直接瘫坐在了祭台上,眼神涣散,浑身也酸软无力。   他们明明就只差了一点了。   明明离出口就近在眼前,咫尺之间了,只要再一步,再一步他就能带着人离开,去与鬼医他们汇合,可是......命运却总是这么的爱捉弄人。   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水里的毒气就像是有了灵智一样,一闻到血的味道,就争先恐后的疯狂涌入了魏呈延的身体。   魏呈延整个人都神色恹恹的,虚软无力的就趴在了祭台上,可那一双眼睛却还死死的看着那道暗门,就像是还不肯放弃的拽着暗合,还有暗离,就算是在地上爬那也要给它爬过去。   因为魏呈延是真的很不甘心。   他还不想死,因为他还有很多事都还没来得及去做,还有很多人都没来得及去杀,还有很多人的下场他都还没有看到......所以他一定不能死,也一定不能死的这么窝囊,平白无故的就让世人耻笑。   水里的视线已经渐渐变的模糊起来了,魏呈延越动身体里的毒素也就越积越多,不到一会儿,他的双眼也充斥着血红。   甚至是脸上,脖子,就连是手上的青筋也开始鼓起,就像是山峰间的一条条沟壑,不过此刻出现在人的身上就有些骇人,让人见了都不寒而栗。   但魏呈延真的已经尽力了,此刻求生的欲望也已经到达了顶峰,可等他总算是摸到了暗门的一角,他却也是真的再也提不起任何力气,带着不甘心的缓缓闭上了眼睛。   ......   仿佛是走马观灯一样,魏呈延似乎是看到自己已经回到了魏府,而他的父亲也正拿着根长鞭往他身上大力抽打着,目光锐利如鹰,还用一副十分恨铁不成钢的口吻冲他吼道。   “魏呈延,你知不知道萧衍之他到底在面对些什么?你让他现在起兵造反那就是在害他!”   “我告诉你,这朝堂不比江湖,不会有人愿意容纳你那一颗自诩正义的心,也不会有人愿意欣赏你那少年人此般的英气。朝堂是朝堂,江湖是江湖,所以你最好给我记住了,永远不要把你那对江湖的行侠仗义用在这朝堂的风诡云谲上,不然你不仅会害了萧衍之,还会害了你自己,甚至还会害了这天下的所有人......”   他当时不过还年少,懵懵懂懂的才刚理解到萧王府对这天下的重要,也才看清老王爷和萧衍之的处境也不如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轻松。   那是在一个晚上,他站在父亲的面前很疑惑,可又用本该如此的语气说出了他内心最真实的看法。   “我觉得衍之他就应该坐上那九五至尊之位!除了他,我根本就想不到还能有谁会为百姓们带来安康!”   可他那一晚的肺腑之言却换来了父亲的一句责骂,和一个耳光。   父亲当时还是第一次打他,可就算是到了现在,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但魏呈延还是能清楚的记得,父亲当时的手都在颤抖。   “魏呈延,你这一辈子真是都顺风顺水惯了,所以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萧衍之他到底在经历着何种痛苦。” 第71章   魏呈延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好像恍惚间感受他身子突然腾空,眼前是冰天雪地,仿佛是犹如寒冬。   周围真的是太冷了,身上也好痛,心脏也仿佛是被人紧紧拽住了一般,不能呼吸,自己就像是一条快要濒死的鱼。   魏呈延意识恍惚的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儿,他只知道他现在正被人抱着,像是在飞驰,耳边也很吵,絮絮叨叨的,还总有一只手不知疲倦的一直在拍打他的脸,感觉火辣辣的,还很痛。   “他中了尸毒,必须马上放血。”   “大还丹呢?”   “大还丹我还有四颗,那天晚上我就已经全给你了。”   话落,鬼医立马当机立断的就割破了魏呈延的手腕,鲜血顿时涌出,可流出来的却不是鲜红,而是一股漆黑,还带着一股难闻的焦味。   萧衍之一见眉头的川子就没有消失过,特别是当鬼医说暗合,还有暗离都因为服用过大还丹所以没什么问题,萧衍之的脸色就更臭了,周身的戾气也更是围绕在了全身。   大还丹可是能生死人肉白骨的神药,哪怕就是还留有一口气,但只要吃下它就都能求得一线生机。   鬼医当初在决定离开萧王府时,就把他身上仅有的四颗大还丹也一并交给了萧衍之。   不得不说,就算他再想离开,想要回归自由,但他对萧衍之就是放心不下。   鬼医怕萧衍之因为老王爷的事就一时冲动;也怕他会因为一时心急所以兵行险招;更怕他会为了成功就利用自己,甚至是不管不顾的就要和那虞家人同归于尽。   毕竟萧衍之此人确实是聪明,做事也十分果决,不拖沓,但有时就是性子太极端,往往会做出让身边人很难相信,还又很令人伤心的举动。   魏呈延当时在瑶光池就已经奄奄一息,马上就要因为脱力溺死在水里了。鬼医身上有伤,暗悲两人又还在迷宫里四处逃散,鬼医要一边注意着他们的动向,又要在一边帮他们拦住观海等人,故而实在是无法抽身。   他是很想去救魏呈延,但观海又不得不防,因为他只要一旦逃出迷宫,别说是他魏呈延了,他们今天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可就那危急关头,眼看鬼医为了想彻底的解决观海,手都已经握上了一个按钮打算与他们同归于尽,但周围却突然散发出了一股寒气,就连这整座墓室都开始结霜,简直就是让人触目惊心。   这已经是很熟悉的内力了,鬼医甚至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来人是谁,只是又把心思放在了沙盘,也再也没动过什么想要同归于尽的心思。   他知道是萧衍之来了。   沙盘上莫名出现了两个红点,一个还停在主墓室,还有一个则正朝着瑶光池飞奔。   萧衍之生气了,而且还是很严重的那种。   鬼医为暗悲他们挑选,又拼凑出了一条路线,虽然与危机并存,但只要他们能比观海更快,哪怕就是一秒,他也能让他们直接到主墓室与那里的柳渊汇合。   迷宫内,暗悲狠厉且又出手果断的挡住了那紫衣人的偷袭,转身抬脚一踢,把人逼的往后退了几步后,又立马从怀里扔出了一颗迷烟,趁此机会与暗欢一起跑进了暗门。   观海见状立马飞身上前,抬手一捞,却不想还是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两人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忍不住咒骂了一声:“混蛋!”   盘旋在他们头顶上方的齿轮又开始转动起来,紫衣人眼见周围的墙壁又开始杂乱交错,颠倒了顺序,他二话不说就拉着观海闪身进了一间墓室。   “要是不想死就快来帮我!”   话落,紫衣人突然一掌打在了一堵墙壁上,观海也紧随其后,目光微冷,似乎就是在发泄一般,周身的气息也让人不寒而栗。   他们跑进的这间墓室堆放了不少的刀剑长枪,甚至还有火药,赫然是那间武库。   鬼医在沙盘上看到观海他们已经进了武库,遂立马拉下机关,只见武库内原本都还存放着刀剑的木柜突然转换,‘哗’的一声,自上而下的就伸出了一个龙头,还突然往外吞云吐雾。   紫衣人一见立马皱眉,随手扔了一颗丹药给观海,让他不想死的就快吃下去:“我要是没猜错,这后面应该就有一道墓门能直接通往主墓室,我们没多少时间了,所以你最好别在隐藏修为,不然我们两个谁也走不了。”   话落,紫衣人突然冷冷的扫了观海一眼,下一秒周身的气息顿时凝固,紧跟着观海就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极为压抑的死尸之气,而那固若金汤的金砖竟也被人神奇的轰出了一到裂痕。   观海见状不免心惊,但也很快就收起了思绪,随后用尽了全力,一掌就打在了那道裂痕上。   两道都很精纯,且极为强大的内力突然充斥在了四周,可就在这十分安静的墓室内,观海却只听到了他自己一个人的呼吸和心跳声。   固若精汤的金砖最后还是被紫衣人和观海合力打碎,‘轰’的一声巨响,墙后的墓道也终于出现在了眼前。   紫衣人率先走了进去,观海在后,但等要离开时,他还是回头看了眼禁闭的墓门,咬了咬牙,最后还是狠心,头也不回的就跟了上去。   这一批药人是他迄今为止最满意的杰作,也是他手里目前最强的一支军队。   自从他收到鬼医即将出城的消息,他就带着人在半路截杀,可谁知道这老家伙竟比那药王还要难对付,不仅擅长使毒,还精通各种暗器,尤其是他那一身浑厚的内力更是打的他叫一个猝不及防。   鬼医此人的实力实在是深不可测,就算他和那紫衣人联手,再外加上有几百名药人的合力围攻但也只能把他重伤,而且还让他跑了......   这间陵墓是他的意料之外,被鬼医用计困在这里更是他的始料未及。   墓道内紫衣人和观海正在快速的移动着,而控制室的鬼医见他们的动向也是一惊,但索性暗悲他们已经到达了主墓室,柳渊也正带着他们往这里走,现在就看萧衍之他能不能及时救出魏呈延。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等再次见到了鬼医,柳渊的双眼一红,但两人都还来不及说上一句就被外面的声响突然打断,甚至是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观海与那紫衣人已经赶到了主墓室,眼看他们就要离开,但却好死不死的,那股令他们都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阴寒之力偏偏在这时候逼近。   是萧衍之回来了。   紫衣人与观海的身影一顿,两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白玉棺的方向。   只听‘碰’的一声,白玉棺突然被一股极为阴柔的阴寒之力轰飞,而那棺里的人也瞬间被冻成了一块寒冰。   偌大的主墓室忽然吹来了一阵寒风,金砖顶,青石砖,就连那紫衣人,和观海的都呼出了一口热气,墨发上,睫毛上都被冻上了一层寒霜。   而还在控制室里的鬼医见状立马塞给了柳渊一瓶丹药,让他快给暗悲他们喂进去,自己则转身出了墓门。   萧衍之现在对上他们无疑就是动怒了,魏呈延该是被他扔在了过道上。   果不其然,鬼医刚走到暗门就发现了正躺在地上的三个人。   暗合和暗离因为被魏呈延喂了大还丹所以性命无碍,只是一个身受重伤,一个又吸入了过量的尸气,需要静养方可痊愈。   但魏呈延的情况就有些不容乐观了。   鬼医强忍着伤痛把这三人都拖到了控制室,柳渊听到声响连忙上前帮忙,把魏呈延放在了一边,随即又给人喂了一颗鬼医刚才给的丹药。   鬼医靠在墙上不动声色的看着柳渊的动作,佝偻着身子,终是再也挺不住的顺着墙壁滑坐到了地上。   “柳渊,萧衍之之前给你的那颗丹药呢?”鬼医靠在墙上闭了闭眼睛问道。   柳渊闻言眸光微闪:“我,我把它磨成粉,放进了你的水壶里。”一边说着又一边低下头,像是知道他好像做错了事,不敢去看鬼医。   果不其然,鬼医一听立马瞪大了眼睛:“你什么时候给我放进去”说完还一把捞过了旁边的水壶,然后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柳渊。   “哈,我的个小祖宗,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啊?就这么给我吃了?”   柳渊垂头抿了抿唇:“王爷说那是大还丹,能生死人肉白骨。”   “所以你就给我吃了?”鬼医抬手揉了揉酸胀的眉心,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而柳渊则是把头埋的更低了,很愧疚,但也觉得很委屈。   他只是看鬼医伤的那么重,而且还没有及时处理,所以才想着那颗丹药能不能帮上点忙,但是谁知道......他好像还是好心做了坏事。   他不是故意的,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鬼医见柳渊差点就要把头埋进地底了,要这里有个洞,他一定会迫不及待的掉下去也是苦笑。   大还丹的珍贵自然不用说,可以说除了他手里的四颗,这世间就再也找不到能成功炼制此药的家伙。   柳渊不知情,只知道这东西对他有益,遂也是一片好心,鬼医不能去埋怨,更不能去责备。   但现在大还丹就还有最后一颗,还是他留给萧衍之最后保命的底牌,说实话,鬼医现在还真不想用它来救魏呈延......   但他也知道,萧衍之一定会把它拿出来的。   “这里面的寒气对我们都有影响,尤其是你还没有内力,所以我刚给你的丹药一个时辰吃一粒,要是有哪里不舒服,还是不对劲,一定要跟我说明白吗?”   话落,鬼医突然撑着墙壁站了起来。   柳渊想上前搀扶,可鬼医却冲他摆了摆手:“从这里出去往右转有一间墓室,你去那里帮我找点能盛血的容器来。”说完就蹲在了魏呈延身边,撩开他的衣领,抬手就在他的颈肩,还有胸口点了一下。   柳渊闻言立马点了点头:“好,我现在就去!”眼睛一亮,像是对终于能帮上忙而感到庆幸。   而鬼医也是笑了笑没出声,其实他身上还有一个酒壶,但注意到柳渊的情绪,他还是决定让人去跑一趟。   眼见柳渊屁颠屁颠的就要跑出去,鬼医一边解开了魏呈延的五感,一边头也不回的就说了句:“我要的是杯子或是碗啊,眼睛都给我擦亮喽,千万别给我整个尿壶来。”   “我知道啦,我一定会注意的!”   控制室内,鬼医还在忍痛为魏呈延疗伤,而暗悲几人则是抓紧了一切机会调整状态,除了还在昏睡的暗离外,暗合也被周围的寒气冻醒,不用看都知道了他们现在的处境。   他们的主子动怒了,此时正在外面与人大打出手。   萧衍之的性子很冷,又古怪,除了身边较为亲近的人而外,不论对谁都板着张脸,叫人永远都猜不透他的心思。   但现在,就在此时此刻对观海大打出手,甚至是步步紧逼,还让人感到了无力招架,只一招就把那紫衣人踩到了脚底的萧衍之让在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控制室就在主墓室的下方,所以上面的动静鬼医他们都听的清清楚楚,他敢问,这位被世人称之为战神,又被敌人敬奉为修罗的萧衍之,萧王爷他又何时动过这么大的怒?   鬼医很震惊,因为像这样暴怒,又毫不掩饰自己杀意的萧衍之对他而言实在是陌生,但同时又觉得,萧衍之他就该是这样。   萧衍之是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子,是老王爷唯一的子嗣,也是从小就展露锋芒,在年仅七岁就能与老王爷打的有来有回的武学奇才。   世间有如此天骄,本该就光芒万丈。   陵墓内的氧气都快被充斥在空气里的寒气冻结,萧衍之立于白玉棺之上,脚踩着那紫衣人的头颅,剑指观海,居高临下。   “一个是不人不鬼的药奴,一个又是被江湖除名的前武林盟主,本王倒是好奇,虞天他什么时候这么喜欢招揽废物了?”   话落,萧衍之又是一脚把那紫衣人踢向了观海,观海见状眸光一寒,都顾不上朝他袭来的两道剑气,飞身上前就抱住了紫衣人,替人挡下了萧衍之的致命一击。   “......”   观海强忍着喉咙里的血腥,俯身查探了下紫衣人的脉搏,发现人还有一口气时才又松了口气。   “呵,看来你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啊?”萧衍之见观海这么紧张,莫名的笑了一声,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嗜血宫的宫主独孤博自年幼时就被他的父亲炼成了一个药婴,故他的身体虽然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但每每一动用内力其心跳,还有呼吸都会停止,会变的与死人无异。”   萧衍之一边说一边走到了观海面前,而观海只是看着他,垂在腰间的手也不自觉的握紧,可身体却很没有出息的在隐隐发抖,甚至是连一动也不敢动。   无疑,因为萧衍之身上的戾气实在太重。 第72章   “你说他是嗜血宫的宫主?”   话落,观海就像是终于认输了一样盘腿的坐在地上,竟还当着萧衍之的面,直接就为那紫衣人,也就是嗜血宫的宫主,独孤博运功疗伤。   “我记得嗜血宫早在三年前就被太乙宫联合几大门派世家讨伐,除宫主独孤信掉落悬崖生死未卜外,嗜血宫里的所有人,包括老儒妇幼都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萧衍之冷冷的扫了他一眼:“太乙宫本就亦正亦邪,他们求仙问道,但也以人度己,其做法更是与那邪教无异。”   “更何况,他们的宫主与独孤信还是多年好友,当年讨伐嗜血宫虽然是由太乙宫带头,但最先传出要讨伐嗜血宫的,却是婆娑派和弥月宗。”   当年由太乙宫带头讨伐嗜血宫的猫腻本就不少,萧衍之的人虽然不在江湖,可心却一直在江湖。   再加上身后有药王谷这尊大佛在,还有鬼医这样的人保驾护航,萧衍之就算真想两耳不闻窗外事,但也挡不住药王的苦口婆心,还有鬼医的好言相劝。   不过太乙宫和嗜血宫的这层关系倒是鲜为人知,毕竟当年随着讨伐的三大世家如今也只剩下了太乙宫和婆娑门,其当年的真相也随着弥月宗的衰落消散,是再也找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至于那些流落出来,被人口口相传的似是而非的消息都真真假假,不能信,但也不能不信。   萧衍之说的这些隐秘倒是和观海这些天查到的东西有所关联,但他为什么要告诉他?   “萧王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沉默半响,观海突然抬头看向萧衍之,目光深邃,仿若就是在试探。   两个人的目光就这样毫不加掩饰的在这偌大的墓室里来回交织,碰撞,谁也不甘落后,但观海还在颤抖的身体却已经代替他做了回答。   这场博弈是他输了。   输的一败涂地,根本就毫无招架还手之力。   萧衍之像是早有预料,抬脚踢了踢观海怀里的人:“你是个聪明人,难道还猜不到本王的心思?”   观海把独孤博放在了地上,起身看他:“你应该也猜到了,在来这里之前我对他也是一无所知,或许还没有你知道的清楚。”   萧衍之摇了摇头,一双桃花眼似还带着笑意:“我知道的是我知道的,可你知道我却不一定知道。”   话落,萧衍之突然拍了拍观海的肩膀,随后就蹲到了独孤博身边,从他怀里搜出了一枚令牌和一把钥匙。   从始至终观海都像是在冷眼旁观,即使独孤博是他的同盟,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可是萧衍之,是他完全不可能撼动的存在。   萧衍之也因为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心情还算不错,脸上的阴郁顿时消散,就连充斥在空气里的寒霜也渐渐融化,让所有人的呼吸都开始顺畅起来。   “观海,你要不要来跟我做一个交易?”   萧衍之把那枚令牌扔给了观海,观海伸手接过,可等看到了上面的字样后脸色一凝,瞬间不敢相信的看向了萧衍之。   嗜血宫?   他难道真是那个少宫主?   “怎么?你难道觉得本王还能联合他来骗你不成?”   “呵,萧王爷真是说笑了。”   观海把令牌收了起来,冷冷的看向了躺在地上人,似乎是想把他和记忆里的容貌来进行比对。   他曾有幸在五湖门远远的见了独孤信一眼,此人剑眉星目,俊朗不凡,因修炼功法的特殊,他的眉宇间也比一般习武之人还多了一丝柔美,哪里像这地上的人,相貌平平,简直就是稀疏平常。   “独孤博是极阴之体,所以他从小就被当成了药奴再养,至于其它的,你也在炼药人,应该会比我更清楚吧?”   萧衍之像是早就猜到了观海的疑惑,声音淡淡的解释着,可说出的话却让人无比心惊。   “不过独孤信也是蠢,为了习得天下武功竟是把自己的儿子也当成了炉鼎,不仅与之相交,甚至还以独孤博的身体来换取各大派的秘籍,想要一统天下。”   “但独孤信蠢是蠢了点,可他的儿子,独孤博那可是一条真正敛藏了毒牙的毒蛇。”   独孤信当年陨落后太乙宫的名声一时大噪,但也是从那之后,太乙宫突然就传出他们的宫主已荣升地仙,成了一位真正的真仙人。   “太乙宫?地仙?”   观海似乎是被萧衍之这样运筹帷幄的手段压的有些喘不过气,他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一向不肯对人低下的头颅此刻也神情厌厌的耷拉着,像是很不愿意相信。   “太乙宫的宫主月霓裳修的可是无情道,她要真和独孤博蛇鼠一窝,做了那等苟且之事,那她怎么可能还会荣升成为了地仙?”   所谓的无情道就是要斩去自己的七情六欲,做到六根清净。若此期间有违背,跌入红尘,那么之前的一切努力皆为白费,最后甚至会内力尽散,成为一介废人。   而那月霓裳他前阵子还曾有过一面之缘,看她的样子也根本不像个废人,而且她还难得的给他算了一命。   月霓裳当时让他在天地,和万物之间任选一个,他选了天地,可月霓裳却告诉他,这乃大凶之兆。   她告诉他有些结果不可追,若在执迷不悟,不知悔改,他一定会后悔,得不偿失。   观海一开始并没有相信,只当那是一句玩笑,说了就忘。   可现在,他不仅有幸遇到了萧衍之,甚至还莫名的与人站在一起,心平气和的讨论着那江湖秘闻......   或许那月霓裳还真能通晓古今,知天命?   只是这地仙的名头,似乎来的就真有点名不副,也其不实了。   “谁跟你说修炼无情道就一定要斩去七情六欲了?”   萧衍之对那太乙宫,还是什么月霓裳都不感兴趣,但他现在心情好,所以也不介意在这儿跟人浪费时间。   “有情似无情,无情似有情,这天下之广,万物皆有灵性,而你们却只参透了一点皮毛就以为能睥睨天下,站于这山巅俯视众生。”   “你们的眼界狭窄,如井底之蛙,都被局限在了这无情二字上,却不懂变通。”   “所以都这么多年了,你的大罗金刚手也还未至大成,就连那内力也停滞不前,也难怪会有人不服,想要重新召开武林大会。”   萧衍之的声音很平淡,可却字字诛心,犹如杀人不眨眼,一字一句都像是在凌迟着观海的心。   自从太乙宫的那位突然荣升成为了地仙,他这武林盟主的地位就开始摇摇欲坠起来,尤其是那些埋藏在暗处的野心也开始复苏。   暴雨将至,他不得不防。   观海自知他不是现在月霓裳的对手,遂才在虞天找来的时候就同意了结盟。   他助他登上那九武至尊之位,而他则帮他稳固江湖。   但他到底是小看了虞天的野心。   “还记得我刚才跟你说的话吗?”   萧衍之见观海面色不虞,突然走到了他跟前。   “我知道的是我知道的,可你知道的我却不一定知道。”   这句话已经是观海第二次从萧衍之嘴里听到了。   两人视线相对,观海被萧衍之像是早已经看穿的目光吓的偏过头。   “我不知道萧王爷到底想知道什么?”   话落,观海把躺在地上的独孤博扯了起来,然后又把手里的那块令牌也一并交给了萧衍之。   “这人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是杀是剐都与我无关,但只求萧王爷能高抬贵手,饶我一命,观海日后必将报答,绝不食言。”   “呵,你伤了我的人,结果就拿这么一个废物的命来抵?”萧衍之闻言嗤笑了声,看向观海的眸子也浮现出了一丝不悦。   很好,他也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这么不识抬举的人了。   “我之前还以为你是位聪明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又不该做,但是可惜了,你原来和他们都一样,都是个不懂变通的蠢货。”   萧衍之身上的气息也随着话音刚落突然变的凌厉起来。   观海被他周身的戾气震在了原地,想跑,但跑不掉,只能憋屈的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萧衍之朝他越逼越近,最后停在他耳边低语道。   “虞天手里的棋子可不只有你,所以你可要想好了,到底是想做这执棋的人?还是这棋盘上孤军奋战的将?”   萧衍之抛给了观海一个根本就不能拒绝的诱惑。   毕竟在这以天下的棋盘之上,有谁是不想做那执棋的人呢?   “萧王爷。”   观海伸手接过了萧衍之手里的长剑。   “为什么会找上我?”他看着萧衍之十分怀疑的问道。   因为不管如何,他们都是敌人。   立场不同,站的位置,和相信的人都不同。   更何况他之前还在追杀鬼医,把那魏呈延也快逼到了绝路,所以萧衍之现在没有一剑杀了他就算是对他的莫大恩赐,但没想到他竟还要留他一命?甚至是还想跟他来做一个交易。   世人都说这位萧王爷的心思难辩,叫人琢磨不透,现在看来,也确实如此,并非传闻。   萧衍之听到观海的问题淡然一笑。   “因为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刚好,这事儿我也能帮你。”说完就把独孤博踢到了一边,随后就靠在了白玉棺上,冷冷的看着他。   “而且我想要的报酬对你而言都无足轻重,所以这场交易不管怎么看都是你赚了,难道不是吗?”   观海闻言皱眉不语,似乎是真的有在认真考虑。   而萧衍之也不急,他只是静静的守在一边,神情淡漠,仿佛一点也不在意观海的决定。   因为这场交易本就是他一时心血来潮,想看看人心到底能贪婪到何种地步,所以才留了观海一命。   至于他想知道的东西,就算观海不说,誓死不从萧衍之也不会迁怒于他,无非就是送他早点上路,好让他下一世能投个好胎。   陵墓里的寒气随着时间的推移总算是彻底消散了,可还在控制室给人轮流疗伤的鬼医见状却又忍不住的嘟囔了一声:“呵,这老狐狸又开始了。”   他们和主墓室本就一上一下,更何况萧衍之也没想避着他,所以他们在上面的动静他全都知道,就连萧衍之为什么想要和观海做交易,鬼医心里都一清二楚。   萧衍之无非就是想知道那天机阁,还有千金坊有没有在这里面出一份力。   又或者说他早在心里有了猜测,现在不过是想试探一下人心。   要再说的简单一点,那就是他太无聊了,都是闲的。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整座陵墓里都安静的可闻彼此间的呼吸声,气氛倒还算良好,不算太糟。   暗悲几人的内伤已经调息的差不多了,除了暗离还在昏睡,就连魏呈延中途都醒过几次。   但每次也就一小会儿,而且还偏偏就爱强撑着身子追问鬼医:“外面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衍之他难道又抽风了?”   鬼医每次都笑而不语,惹的魏呈延也有苦说不出,于是只能话锋一转,低声下气的恳求着鬼医下手轻点,在轻点。   毕竟他真的是太疼了,可以说他每次都是被疼醒的,这实在是太痛苦,也太憋屈了.......   暗悲几人因为都已经恢复到了六七成的实力,鬼医也不在担心,反倒还让他们都进了迷宫,说这里面还有一座藏宝室,叫他们都去看看,万一还能找到一两个好宝贝呢?   柳渊自然也跟着一起去了,毕竟暗悲他们是死士,就算是真找到了金银财宝他们也不会多拿,无非就是拿几块金子出来交差,然后就又回到暗处,守护在萧衍之身边。   柳渊跟在暗悲的身后,身后是暗合,还有暗欢。   迷宫的过道很狭窄,柳渊边走边好奇的四处张望着,心想这位墓主人的生前一定是位腰缠万贯的第一首富。因为把这里的所有金砖加起来可能都够他买下五六十座千金坊了,甚至那国库都未必有这么充盈。   藏宝室就在瑶光池的左边,柳渊刚推开门就差点被那满屋子的金光闪瞎了眼睛。   只见那墓室全是由黄金铸造而成,黄金顶,黄金灯,而且这墓室的正中央也还堆放着一座又一座的黄金山。   金银珠宝,银器宝簪都应有尽有,仿佛就是在做梦一样,看的柳渊那是一个目瞪口呆。   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钱的呢......   不过这可怎么办啊?这么多的钱他们今天也拿不完,要不然等明天在多叫几辆马车,他再跟着跑一趟?   萧衍之无非就是想知道那天机阁,还有千金坊有没有在这里面出一份力。   又或者说他早在心里有了猜测,现在不过是想试探一下人心。   要再说的简单一点,那就是他太无聊了,都是闲的。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整座陵墓里都安静的可闻彼此间的呼吸声,气氛倒还算良好,不算太糟。   暗悲几人的内伤已经调息的差不多了,除了暗离还在昏睡,就连魏呈延中途都醒过几次。   但每次也就一小会儿,而且还偏偏就爱强撑着身子追问鬼医:“外面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衍之他难道又抽风了?”   鬼医每次都笑而不语,惹的魏呈延也有苦说不出,于是只能话锋一转,低声下气的恳求着鬼医下手轻点,在轻点。   毕竟他真的是太疼了,可以说他每次都是被疼醒的,这实在是太痛苦,也太憋屈了.......   暗悲几人因为都已经恢复到了六七成的实力,鬼医也不在担心,反倒还让他们都进了迷宫,说这里面还有一座藏宝室,叫他们都去看看,万一还能找到一两个好宝贝呢?   柳渊自然也跟着一起去了,毕竟暗悲他们是死士,就算是真找到了金银财宝他们也不会多拿,无非就是拿几块金子出来交差,然后就又回到暗处,守护在萧衍之身边。   柳渊跟在暗悲的身后,身后是暗合,还有暗欢。   迷宫的过道很狭窄,柳渊边走边好奇的四处张望着,心想这位墓主人的生前一定是位腰缠万贯的第一首富。因为把这里的所有金砖加起来可能都够他买下五六十座千金坊了,甚至那国库都未必有这么充盈。 第73章   藏宝室就在瑶光池的左边,柳渊刚推开门就差点被那满屋子的金光闪瞎了眼睛。   只见那墓室全是由黄金铸造而成,黄金顶,黄金灯,而且这墓室的正中央也还堆放着一座又一座的黄金山。   金银珠宝,银器宝簪都应有尽有,仿佛就是在做梦一样,看的柳渊那是一个目瞪口呆。   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钱的呢......   不过这可怎么办啊?这么多的钱他们今天也拿不完,要不然等明天在多叫几辆马车,他再跟着跑一趟?   同样被这墓主人的豪气震惊到的暗悲三人也不自觉的抿了抿唇,但也就是一秒就又恢复了正常。   古人长言道:“书中自有黄金屋。”,可如今他们几人手上都没有书,甚至对那些之乎者也的书本也不甚感趣,但值得回味的是,他们居然还真看到了真真正正的黄金屋。   柳渊强忍着激动上前,虽然都已经在尽力克制了,但他肆意上扬的嘴角却还是立马出卖了他此刻内心的绝不平静。   而暗悲他们则徘徊在四周,密切的关注着柳渊的动向,心想这陵墓的主人可能并不简单,等回去之后,他们很有必要再回主墓室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但暗悲他们还不知道,这座陵墓的主人早就被他们的主子给冻成了冰块。   然后就在先前,他们刚到藏宝室的上一秒,这陵墓的主人就又随着他们主子的一把火彻彻底底的消失在了这世间。   而在主墓室,萧衍之演戏自然是要演全套。   他趁观海不备难得好心的送了他一程,虽然这其中难免重伤,以至于落下隐疾,但也好比让他被虞天怀疑的好。   而被一股强大的掌力直接轰到了地面,观海咬牙切齿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夹着腿,整个身子都还在微微颤抖,脸上的神色更是阴晴不定。   “萧衍之!你他妈的就是个混蛋!”   话落,忽然又惊起了竹林间的一群鸟雀乱飞。   而在墓室下方,萧衍之刚想离开的身影一顿,随即似有所感的看了眼出口的方向,却正巧听到了观海一声无比浑厚的怒吼。   “此仇不报非君子,萧衍之,老子与你不共戴天!”   ......   时光如流水,东流再无回。   一天的时间就这么悄然而过,说长也不长,可要说它短,柳渊又觉得他今天过的真的很充盈。   先是竹林遇险,再又夜探陵墓,然后又救死扶伤,最后又发现了珍宝......仔细想想,他这一天好像都在不停的忙碌,和奔跑,也确实是过得充沛。   回城的路上暗悲不知道又从哪儿找来了一辆马车,柳渊靠在萧衍之怀里已经睡着了,魏呈延和鬼医也靠在一边闭眼假寐,因为身上都有伤,所以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   魏呈延这一次伤的有些重,脸上,脖子上,手上,甚至是胸口都被毒气侵蚀。   要不是因为萧衍之给他服下了最后一颗大还丹,这些地方的腐肉鬼医就算是有一百个胆子那也不敢跟他剔。   魏呈延最后和萧衍之一起回了萧王府,还义正言辞,不容让萧衍之拒绝的让他绝对不要传信给他父亲就去了清风院,离开时还不忘让李伯帮他拿点吃的,和喝的。   萧衍之看着人离开的身影眼神暗了暗,不过因为有黑夜的遮挡,加之鬼医又受了伤,所以也没第一时间发现他的不对。   萧衍之把柳渊抱回了兰园,亲自为他换了衣裳,又亲自为他擦拭干净身体,随后就坐到了床边,就这样安静,且又目光温柔的看着他。   自从鬼医为他换血,成功改变了命格后,柳渊的身体就比以往的都要强健许多。   虽然看着还是瘦弱,但就从这几日不停的忙绿于王府和那珍宝楼之间来看,柳渊非但没有疲倦,相反的还食量大增,每一顿都差不多要吃两大碗,然后还要喝两碗肉汤,和几块点心。   看着人床上的睡颜,萧衍之不知不觉的就又想起了以前的日子。   柳渊以前就很爱跟着他,只要他在王府,柳渊就一定会出现在他的视线下,简直都要比他的贴身护卫们还要尽责。   魏呈延当时就是个爱看热闹的性子,进进出出萧王府几次都看见了柳渊,遂有一天在屋顶赏月喝酒时,他就问萧衍之:你王府里的那个小花奴,就是那每次跟着你跑的家伙,是不是喜欢你,对你有什么想法啊?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萧衍之已经忘了,只是还记得魏呈延突然捧腹大笑,像是很难相信,但却又以一种极为认真的口吻对他说:“凭心而动,自在逍遥。”   “不管你以后想做什么,还是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我相信你也一定会有自己的理由。”   “但是不管怎么说,我魏呈延就是跟定你了,谁让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也谁让我才是你唯一能相信,且还能愿意托付的战友呢?”   ......   他们当时还年少,自以为在江湖闯荡了几年就能随心所欲,以为朝廷也能如江湖一般,肆意潇洒,无拘无束。   可朝廷就是朝廷,而江湖也就是江湖。   老王爷的以身殉国让萧衍之一夜之间从一位逍遥洒脱的纨绔子弟变成了一位不苟言笑,城府似海深的萧王爷。   魏呈延也被迫一夜改变,放下了想去江湖闯荡的快意恩仇,一心陪在萧衍之身边,想让他登上高位,想为他从虞家人的手里夺回那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荣华富贵,权利权势,这些本就是萧衍之他应该得的。   可虞家人害怕。   他们害怕萧王府功高震主,害怕老王爷心存歹念,又害怕像萧衍之这样的天之骄子会彻底掩盖住他们虞家人的光芒。   所以后来的一道圣旨将他们父子两人分隔两地,也是在警告他们谁才是这天下的真正主人。   而在战场上最后迎来的那场瘟疫,也算是彻底的将他们父子两人天人两隔,永不能再相见。   后来的事所有人都知道了。   萧衍之代替父亲接下了琳琅军这块烫手山芋,在皇帝的威胁下还是整军待发,在琳琅军的一声声:“此战必胜,萧将军在上。”中直接打碎了皇帝的骄傲。   蛮荒退败,萧衍之凯旋而归,满城风雨皆为恭贺,激荡一时。   民心所指,意为所向。   而现在,隐藏在这棋盘上的三方势力也终于显现,他的这一场棋局也终于要迎来了高潮。   隔日清早,晨光熹微,萧衍之刚从清风院出来就被站在院落里的人请进了书房。   魏远啸,魏尚书突然不请自来。   书房里,萧衍之为魏尚书亲自倒了杯茶,推到他面前。   “抱歉。”   萧衍之看着魏尚书淡声道,可目光却仍平静如水,嘴上虽然说着抱歉,但若是让他再选择一次,他还是会重蹈覆辙。   魏尚书一听萧衍之竟还会跟他说抱歉?摇头轻笑了一声,把那杯茶端了起来,浅酌一口。   “你能抱歉什么?”   萧衍之闻言挑眉,两人视线突然相撞,一直之间谁也不相上下。   “魏呈延他如何了?”   “溺水,受了点内伤,现在正在药炉休养。”   魏尚书闻言眼睛一暗:“但我听到的消息可不是这样的。”   萧衍之没说话,一手撑在桌上扶着额头,骨节分明的手指也长而有力的轻敲着茶杯,气氛压抑。   “我收到消息说你们找到了一座陵墓,你被众人围困,而魏呈延却被那位鬼医骗到了那陵墓下的迷宫身受重伤,最后还是你及时赶到才幸免于难。”   魏尚书是从哪儿收到的消息不言而喻,萧衍之一直都没有打断,只是安静的听着,一边听又一边思考。   骆闻他真的很聪明,知道广撒鱼饵,然后寻着里面最大的一条鱼跟随。   但很可惜的是,他看中的大鱼都太多了,贪心不足蛇吞象,竟还让执棋的人都变成棋子。   “萧衍之,你还记得你曾经怎么跟我保证吗?”魏尚书冷冷的问道。   萧衍之闻言点头:“记得。”说完就站了起来,随即又从怀里搜出了两枚令牌和一把钥匙。   “我答应会保证呈延的安全,但鬼毕方也是我的人,还算是我的师傅,所以我只能如此。”   观海从鬼医出城就带着人在半路围堵,骆闻和夜琉璃也参与其中,不过这两人的目的不同,与之相向的站位也相冲。   “天机阁和千金坊曾下拜帖,他们都想为自己寻求一份安稳,但如今时局动荡,皇子之争也愈演愈烈,他们也不知道该把筹码押在哪里,所以都还在试探,想看看我和那两位到底有什么不同。”   虞天的心狠手辣是众所周知,但其心性坚硬,用人不疑,确实是有帝王相。   而虞景瑞的心性随和,虽身处帝王家但却仍怀有慈悲心,不过好在深得人心,让朝中的清流都死心跟随。   “我早在之前就向皇帝表明了我的决心,但他心胸狭隘,再加上琳琅军就在城外,他怕我反悔,又怕我功高震主,于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想削弱我的兵权。”   “城里的人都不是蠢货,皇帝对萧王府的态度又一直不加掩饰的摆在明面,更何况骆闻手里还有一个天机阁,就算我们再怎么隐藏,但纸始终是包不住火。”   “皇帝想让虞天来取代萧王府,就算我把虎符双手呈上,但他还是不会停止对萧王府的打压。”   “因为他想要的根本就不是虎符,他想要的一直都是五千琳琅军的命。”   放在桌子上的两枚令牌一黑一红,一个上面雕刻着血字,一个上面又雕刻着一半羽翼,似是象征着那人人奢望都想要穷追不舍的自由。   萧衍之的手里还握着一枚令牌,那上面的两道朱红也还是那么的明艳如血。   那是魏呈延昨晚给他的。   鬼医说这东西跟他分开了十多年,没在自己手里的时候还总是期望,但等终于拿到手后,他心里的那段空虚还是没能填补,甚至还有种愈演愈烈的架势。   所以这枚蛛影令最终还是又回到了萧衍之手里。   “那位鬼医......真的只是你的师傅吗?”   魏尚书看着桌上的两枚令牌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但他也是真的害怕,因为魏呈延可是他的亲生儿子,也是他们魏家唯一的子嗣啊。   “对。”萧衍之闻言点了点头:“是师傅,但也胜似亲人。”   “那呈延呢?”   话落,魏尚书也是突然站了起来。   “你说那位鬼医是你的师傅,更胜亲人,所以你去救他我能理解。但我想问,你把呈延放在了哪里,又把呈延当成了什么?”   魏尚书的语气很冷,以往和善,充满了慈祥的面容现在也是一片冰冷,恍若是冬日寒霜。   “呈延他自小就跟在你身后,你们之间的关系我不好批判,或许是真心,亦或许是利用,但是萧衍之,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呈延他是真的把你当成了朋友,而且当年的那件事,他还在你和我之间选择了前者。”   魏尚书说的字字诛心,全都是作为一位父亲的心酸。   萧衍之听在心里,本来想开口安慰,但一想到魏呈延现在都还在药炉,他又沉默的转头看向了一边,第一次对一个人的视线产生了恐惧。   他知道魏尚书的担心,也知道魏尚书的心急。   但即便如此,在他的这盘棋上也没有绝对的朋友,只有利益共存,和利益至上。   书房里突然安静了,沉默震耳欲聋,压抑的氛围也随之蔓延开来。   魏尚书见萧衍之不说话,于是轻轻的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萧衍之的肩膀。   “我知道有些话说出来很伤人,但是你也要知道,我老了,是真的没有任何精力再去为你们考虑,为你们处理后路了。”   一个人的时候是可以孑然一身,把自己也算进赌局,以身为赌。   可魏尚书他已经失去了他的妻子,也失去了他最好的朋友,如今就只剩下了这一位儿子,他是真的再也赌不起了。   他得为了自己的儿子考虑,也得为了他的妻子把呈延照顾好,不然等他寿终正寝,去那边见秀儿时,他是真的很怕对不起她呀。   魏尚书如今已经年迈,五十而知天命,曾经,当初,想当年往往都是年轻时的年少轻狂。   萧衍之看着魏尚书已经两鬓斑白,曾经俊郎不凡的面容也已满是沟壑,莫名的,从心底油然而生的一股愧疚突然从心脏开始蔓延,密密麻麻的,就犹如是万蚁噬心。   萧衍之忽然低下头,伸手拉住了魏尚书的胳膊,可话到嘴边的抱歉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就一句抱歉还不足以能抵消他这么多年的考量。   而且现在,就算是此时此刻他承认了对魏呈延的利用,但下一次他还是会如此,不会有任何犹豫,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是他做的就是他做的,利用了那也就是利用了,他不会道歉,因为他下一次还敢。   更何况他当年就与魏呈延说的很清楚了。   在这盘棋局上谁也不会有真正的朋友,他们都是棋子,而这执棋的就只有他,也只能是他。   所以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萧衍之没必要去道歉,更没有必要去照顾魏尚书的心情,从而委屈了自己。   可萧衍之还是好羡慕魏呈延。   魏呈延的身后还有亲人,会因为他的外出而担心,因为他的行事而忧虑,也会为了他的高兴而高兴,为了他的伤心而伤心。   可他的身后,除了他自己就真的再也没有任何人了。   那一句抱歉萧衍之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口,只是把手里的令牌揣进了怀里,放开了魏尚书的胳膊。   魏尚书也看着萧衍之,浑浊的目光里却满是澄明,就仿佛是在说:我知道我刚才的话伤到了你,但这也无可奈何,因为我是呈延的父亲,而你,还是我最好朋友的唯一子嗣,也是我们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唯一期望。 第74章   亲人或许是萧衍之一生的痛。   从他呱呱坠地,降临在这世间的那一刻起,她的母亲就因为受伤脱力,都还没来得及抱抱她自己的亲身骨肉就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而他母亲身上的伤就是虞天所为。   萧衍之的父亲待他很好,除了总逼着他练武,学习药理而外,他想做什么都无拘无束,只要没有危及到生命,就算萧衍之是把天给捅破了,老王爷也能给他撑起来,还会拍着萧衍之的肩膀告诉他。   “人这一生不过就转瞬即逝,眼睛一闭,一睁可能就又是一天。”   “所以衍之啊,你一定要趁着年轻的时候多去闯一闯,可千万不能留下遗憾,等老了才来后悔我当年为什么没有这么做?亦或是后悔我当初为什么就没有离开这里,去与人一起醉酒高歌。”   ......   因为萧衍之长得很像他母亲,不仅眉眼,嘴巴都如初一撤,就连他吃饭的忌口,爱吃的口味,还有那平时间的一举一动都像及了老王爷心底的那个人。   所以老王爷对萧衍之是十分的宠爱,可以说是把他放在了心尖上,不然当初又怎么可能让他入江湖,而且还一入就是两年的音信全无?   五日后,魏呈延的伤总算是好了。   萧衍之带着柳渊去了药炉,时隔两个月之久,他们四个人也终于又坐在了一起。   吃着同样的食物,用着一样的碗筷,有时说说笑笑,有时又吵吵闹闹,一时之间,气氛是好不快活。   用完早膳魏府的马车也到了,李伯说这是魏尚书差人来请魏公子回府的,魏呈延一听眼神一暗,一把就拉住了身边的萧衍之,眉头紧皱着,就仿佛在说:你居然敢背叛我?   他昨晚还说再收留他几天,因为按照他父亲的脾性,有些事一旦过了十天半个月,等再见到他时,他父亲最多也就说教几句,但绝不会再动手,而且也不会再让他去祠堂反思。   所以他这几天一直都在算时间,但是谁知道......   呵,萧衍之这老狐狸什么时候又跟他父亲走到一起了?   魏府的马车就停在萧王府外,魏呈延不情不愿的拽着萧衍之就走,眼看柳渊还跟在后面,像是不愿让萧衍之走,魏呈延一下就来了精神,眼睛一亮,立马转头的看向了柳渊。   “柳渊,你要不要跟我去魏府玩玩?”魏呈延一边说着还一脸激动的抓住了柳渊的手。   “你应该也很久没去过魏府了吧?我跟你说啊,我父亲前阵子可酿了不少的佳酿,而且他之前还跟我说想见见你,怎么样,想不想跟我们一起去看看?”   “......”柳渊被魏呈延问的一顿,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王爷,抿了抿唇,似乎是在询问:我可以跟着一起去吗?   魏呈延见柳渊的模样于是也又看向了萧衍之,他现在总算是知道了,不管是他,还是他父亲,又或者是柳渊好像都挺在意萧衍之的情绪,还都很听他的话。   萧衍之说一不二,他说好就是好,说不好就是不好,虽然是有些固执己见,但好死不死,他们所有人还偏偏就吃这套。   魏呈延见萧衍之一直不吭声,于是有些不耐烦的推了他一把:“啧,我们都在问你话呢,你到底是同意不同意啊?”   话落,魏呈延还朝萧衍之眨了眨眼睛,最后还生怕人不愿意,又不动声色的朝人摆了摆手,跟人伸出了两根手指头。   魏呈延:你要是同意,我明天就给你带两壶女儿红!   萧衍之见状没说话,而柳渊也还在一边一脸期盼的看着他。   魏呈延见人不为所动,于是又硬着头皮的加了一根手指。   三壶!就三壶,真的不能再多了!   萧衍之还是没吭声,可魏呈延见了却还是不放弃,于是又硬着头皮都朝人伸出了五根手指。   我他妈给你偷五壶出来!你只要让柳渊一起去,我明天就给你送到王府,还亲自给你送到酒窖!   “......”   从一开始就一直站在他们身后的鬼医看到这两人的小动作也是头疼。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萧衍之原来也是个爱喝酒的?   不过也奇了怪了,他亲自酿的酒也酒味香醇,该是不输于那魏远啸的手艺,可怎么就不见得这么受欢迎呢?   等到了最后柳渊还是没能去魏府,因为鬼医突然站出来说道:“你昨晚不还说要带我去珍宝楼看看吗?怎么,我一回来你就开始不认人了啊?”   昨晚在药炉,柳渊确实说要带鬼医去珍宝楼看看,还顺便把珍宝楼的钥匙,和地契也一并给了他。   可是......柳渊一开始想的就是和王爷,还有鬼医一起去的,但现在......他们好像又开始各走各的了。   富丽堂皇的月清宫中,艳丽的鲜血从男人嘴角滴落到了地上,溅起了一层潋滟,就像是外边阴沉的天,气氛压抑的可怕。   骆彩霞的身体被钢绳束在了空中,血迹斑驳,身体就没有一处是好的。   “虞天,你个吃里扒外的混账,你到底想怎样?”骆彩霞咬紧了牙,因为愤怒到了极致,倒是为苍白的小脸平添了几分生气。   她狠狠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像是不敢相信,她那么深爱,甘愿把一切都献给了他的男人竟然想置她于死地!   虞天就那样安静而又平和的站在一边,看着骆彩霞因为悔不当初,恨不得马上就杀了他的模样也是轻笑,随即抬手摸上了骆彩霞早已溃烂不堪的小脸,面露嫌弃。   “彩霞啊,你这可不能怪我,当初可还是你说会为了我奉献一切,一定会帮我得到我想到的权利的,难道不是吗?”   被人折磨了七天七夜,骆彩霞对人的手段早就已经麻木了。   可虞天却毫不心软,伸手狠戾的拍了拍骆彩霞的小脸,似乎都忘了,骆彩霞现在可还是天机阁的少阁主,也是那骆闻最疼爱的女儿。   “呵,彩霞啊,你现在是不是还妄想着会有人救你呢?”虞天抬头看着她,嗤笑了一声:“我刚刚都忘了跟你说,跟你一起进宫的那群人因为冒犯到了我,所以我就把他们都杀了,还有你爹派来的那些个死士,我也早就把他们一起扔进了莲池,现在应该都已经成了我莲花的养料,早就等不到你了吧。”   骆彩霞一听双眼一红,两行血泪也顿时涌出:“你......你怎么能如此心狠?”   那可是活生生的数十条人命啊!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错,可就因为和她一起走进了这里就白白牺牲。   骆彩霞愤怒的嘶吼着,用力的想要挣脱,双眼更是血红的看向了眼前的男人:“你要想杀我那就尽管来啊!我就在这里,你凭什么要把那些无辜之人的命也一并算进来?虞天,你就是个混账,你一定会不得好死,一定会下十八层地狱的!”   虞天嗤笑的看着徒做无用功的人,把刚才缴获的玉佩,还有书信都一并扔到了地上:“彩霞,你看看这些东西你应该不陌生吧?我记得我应该都扔了,但我今天竟看到它们都出现在了夜琉璃的身上。”   “彩霞啊,你说难道是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为什么要联合别人来骗我,来欺骗我的感情呢?”   虞天的声音很冷,可说出来的话却更冷。   下一秒,骆彩霞就突然喷出了一口鲜血,双眼空洞的仿佛是没了焦距,整个人都像是失了生气一般。   这玉佩是她昨晚亲手送出去......   直到现在,骆彩霞才终于恍然大悟:“虞天,你当时接近我就只是为了能进天机阁,因为知道我是少阁主,还是桃花庄的主人,所以你那天才会出现在月湖,才会恰好救了我,甚至最后还说对我一见钟情,说爱我,说想要和我在一起的是吗?”   “对,不错。”虞天笑了笑,掷地有声:“要不是那骆闻不识抬举,不肯交出天机阁,还敢跟我叫板,我又怎么可能会娶一个身份来历都不明的女人?”   “当然了,如果你的父亲能识趣点,把天机阁早日交给我,那我可能早就坐上了那太子之位,甚至还和我的屿秋在一起了。”   “而至于你,现在应该还是那天机阁的少阁主,虽然是个假冒的,但又怎么可能会走到这步,还白白浪费了这么条命呢?”   “虞天,你害死了这么多人,你一定会不得好死的!”   “彩霞啊,我可是这当朝的皇子,而且难道不是你先背叛我,想要去把我的计划告诉萧衍之的吗?”虞天对她的诅咒根本就不以为意,“啊,对了,其实就算你今天把消息放出去,萧衍之他也不会相信你的。”   “你的父亲为了能找到更安稳的靠山,可是在私底下联系了不少人,就算是那虞景瑞也和他私交过甚,你觉得就以萧衍之的脾性,要是让他知道你父亲前几日都还在帮我追杀那鬼医,你觉得他会饶过你,还会让你们留在这景城,留在这世上吗?”   虞天嗤笑的看着双眼通红的骆彩霞,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上却显得狰狞可怖。   他就是想杀了那鬼医,就是想让萧衍之也再切身体会一下那失去至亲的痛,就是想亲眼看看那个曾经的天之骄子,被百姓尊称为战神的那个萧衍之,是怎么毫无尊严的跪倒在他面前摇尾乞怜的请求他不要杀了那废物,甘愿用他自己的命来守护!   “殿下,你不要再和她废话了,我们该走了。”雕花红木门忽然被人打开,骆彩霞看着从外面的进来的江屿秋,眼里突然闪过了一抹愤恨。   她和江屿秋是在三年前相识的,那时她才刚到景城,因为天机阁和桃花庄的关系这城中的贵女们都很爱来和她结交。   那时候她身边还有很多朋友,每天都有推脱不掉的请帖,赏花,游湖,赛马,甚至是琴棋书画她都样样精通,很热闹,也很高兴。   可惜好景不长的是,在某一天的一次赏花宴上,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一个人突然把她是孤儿的事说了出来。   当时的宴会上有很多人,骆彩霞原本还在和自己的好姐妹在一旁赏花,但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场意外,等反应过来时,骆彩霞就发现原本还围在她身边的那些人就都不见了。   因为她是被父亲捡回来的孤儿,所以就名不正言不顺,即使是被父亲亲口承认的天机阁少阁主,是桃花庄的主人,但孤儿就是孤儿,没有血缘关系,一切就都有可能。   从云端跌落到地狱是什么样的?   骆彩霞从一开始就被人热情相待,可到最后又遭人非议,还受尽冷眼的结果就是对这问题最好的阐述。   而这个江屿秋也就是在那时候才出现的,还是在她最失意,最难过的时候第一个来问候她的。   所以在那一刻江屿秋就又突然闯进了她的视线。   但是现在看来,说不定江屿秋也是带着目的来接近她的,毕竟她除了爹爹的疼爱就再也没什么值得让人关注的地方......   可是她实在是太傻了,因为是雪中送炭的情谊,所以她就轻信了江屿秋,还因为在江屿秋的帮衬下,他有幸进了大皇子,也就是虞天的视线,还跟人成了可以一同打猎的存在。   后来的一切就很名正言顺了,因为虞天对他整日都嘘寒问暖,还曾力排众议,把她拯救于危难之中,所以她就开始动心了......   江屿秋直接无视了骆彩霞的愤怒,十分熟稔的就挽上了虞天的胳膊。   他声音软软的说道:“殿下,萧衍之他们都已经到了魏府,观海也还在外面等着,我们不要再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了。”   话落,江屿秋才像是又想起了那骆彩霞,一双清冷的眸子里却全是冷意。   “骆彩霞,人们常说要门登户对,所以天上的月亮又怎么会让自己跌落尘埃,埋葬光辉呢?”   “不过现如今的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傻子都能明白的道理,可你偏偏要一意孤行,无视了你父亲的劝阻,执意要与殿下走近,所以你就算要恨,那恨的也不该是我们,你明白吗?”   江屿秋说完,面无表情的就踢倒了面前的竹筐,一时间,数不尽的黑毛蛇顿时涌出,吐着猩红的杏子,笔直的就朝着骆彩霞冲去。   “殿下,天机阁的阁主还在千金坊等我们,我们还是快走吧,不然耽误了吉时就不好了。”   “好,我们现在就走。”   话落,江屿秋挽着虞天的胳膊就有说有笑的离开了,而从始至终,自江屿秋进来的那一秒,虞天的视线就再也没落到过它处。   骆彩霞已经被数不尽的黑蛇潮淹没,眼睁睁的看着虞天点燃了火油,她奋力的挣扎着想要嘶吼,可身体却使不上一点力气,只能任由着意识慢慢流失。   鲜血流了一地,全身上下也犹如万蚁噬心。   骆彩霞狠狠的咬着牙,双手也用力的攥成拳,她好恨,她真的好恨,好恨......   三年前,被城中贵女们挡在船舫嘲笑她是孤儿,是废物,是离不开爹爹的蠢货时,是那虞天突然出现,把她拯救于水火之中。   月湖上临水河畔的惊鸿一瞥,是她对虞天动心的见证,却也是她这悲剧一生的开始。   那时在恶语相向中他向她伸出了手,微风轻抚的正好,鸟语花香,她贪恋那双带着温热的手掌,又执意的想向那些人证明她并不是一无是处的废物,也不是只能靠爹爹的蠢货,于是就在人深情的目光注视下,她把自己的手放进了那掌心之中。   两年的匍匐,三年的奋斗,她终于靠自己走到了今天,也终于向那些曾经嗤笑她的人都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尽管还是用她原来少阁主的身份。 第75章   本来以为这一切都要尘埃落定,她也终于找到了自己臂弯,准备向爹爹表明心意,她非虞天不可,虞天也向她承诺一定会娶她为妃 。   可不想,这一切原来都只是一场阴谋。   人无完人,零落成泥。   她对人掏心掏肺,可换来的却只是一场风雪交加,满目疮痍。   虞天!江屿秋!若有来世,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一定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熊熊燃烧的大火已经吞噬了眼前的一切,蛇群在挣扎着退散,大火也顺势而上,整个宫殿都已经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就在房梁坍塌的那一刻,骆彩霞分明看到有一个高大的人影从外面闯入。   已经是很熟悉的气息了。   “彩霞!”   也已经是很熟悉的声音了。   不过可惜,她都来不及道别,那都已经话到嘴边,也即将宣之于口的那一句对不起也已经猛然窜起的火势扑灭,瞬间就消失在了那呛鼻的硝烟灰烬里。   爹爹,是彩霞错了,是彩霞对不起你。   若有来世,彩霞一定给您当牛做马,也一定会来报答爹爹今世的恩情。   虞国七年春末,大皇子虞天的宫殿突生变故。   突然窜出的黑毛蛇群吓坏了宫内一众,就连还在养心殿批阅奏折的皇帝一听也立马赶往了月清宫,宣公公也在身后挺着个肥胖的肚子追赶,一边跑还一边注意着皇帝的身体。   “皇上,皇上您慢点跑呀!”宣公公喘着粗气的扶住了面色黑沉的皇帝。   “大皇子身边的能人众多,更何况皇上还让禁军也驻守在殿外,想来大皇子一定吉人自有天相,一定就没事儿的!”   皇帝没吭声,他只是冷冷的扫了眼还在周遭看戏却无一人敢去月清宫的奴仆杂役们心里也是有了几分计较。   很好,身为月清宫的仆从却在自己的主子遭遇危险时不为所动,甚至还有时间在一边谈论着这黑毛蛇,和大火的来历。   皇帝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不动声色的把那群说的正天花乱坠的人全都记了下来,随手就抓来了一位正着急灭火的奴才就道。   “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大皇子呢?守在这里的禁军为什么都不见了?”   那位奴才被皇帝吼的一顿,连忙就跪到了地上,颤抖着声音的回道:“皇,皇上,奴才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在发生大火,黑蛇群涌出来之前他们都跟以前一样,手上都做着自己的活,他也还在那宫外候着,等着大皇子起身用膳,可是谁知道就一眨眼的时间,这月清宫就突然起了大火,而且还有这多蛇?   那奴才也是被刚才的场面吓懵了,说话都断断续续的。   “奴,奴才见那突然起了大火就立马找人来救火了!可,可是这宫外的禁军都不知道为什么全不见了,奴才,奴才一个人的实力卑微,就只好,只好去外面叫人,但是,但是谁知道紧跟着大火冲出来的竟然还有黑蛇群!一瞬间就咬伤了不少来救火的宫女们啊。”   “还有,还有大皇子殿下也一直不见人影,奴才本想着冲进去找殿下,可谁知道这大火实在是太大了,而且还时不时的钻出来一条蛇,奴才是,是真的已经尽力了呀。”   “皇上,皇上,奴才是真的已经尽力了,请皇上恕罪,请皇上恕罪啊!”   刚才的那场大火突然拔地而起,熊熊燃烧,巨大还又灼热的火浪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靠近。   那位奴才也确实是尽力了,衣服,脸上,甚至是那墨发上都有烧焦的痕迹,明眼人都知道他刚才确实是冲进了火海,想要去救主。   皇帝听他断断续续的说完了全过程,越往下听耐心就少一分,直到等人开始求饶,皇帝立马厉声呵斥道:“你要想活命,那就给朕闭嘴!”   “......”那奴才一听果然立马就闭上了嘴巴。   他想活命,刚才之所以面对大火都还要冲进去也是因为知道皇上一定会出现,所以为了求生,还能与那些还在一边看热闹的人分开,不同流合污,他就只好冲进大火来表现出他忠心为主的模样。   而现在看来他也确实是赌对了。   皇上看着虽然很愤怒,想要把这月清宫里的人全都杀了来为大皇子殿下陪葬,但这其中的却不包括他。   而这位奴才也确实是猜对了。   皇帝确实是想杀了这里的所有人,但却不是为了替他的儿子,虞天陪葬,而是为了惩治这些整日都只知道闲散无事的废物。   宣公公毕竟是宫里的老人,自六,七岁就进宫开始陪在皇帝身边,于是在此刻都不用皇帝说他就直觉唤来了跟在身后的禁军。   “把这里的人都抓起来扔进去,除了他而外,   不要再让任何一个人出现在这月清宫。”   “是,袁飞领命。”   ......   虞国七年春末,月清宫被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火烧毁殆尽,其当日上空还盘旋着无数人的嘶哑吼叫,叫人听了都忍不住头皮发麻。   满宫上下不少于上百人,不过只此一瞬就全被围绕在周围的禁军全部扔进了火海。   火苗猛蹿,在大火中奋力挣扎扭曲的身影也犹如一具行尸走肉,行为怪异的可怕。   烧焦味顿时弥漫在了整座月清宫,伴随着清晰可闻的撕心裂肺,这一场莫名的意外也终于是落下了帷幕。   皇帝对宣公公的自作主张没有发怒,只是冷冷的看着那群被大火吞噬,且还口不择言,妄想诅咒他的废物们也是冷笑。   他可是当今天子,是这世间地位最崇高之人,难道还会怕他们一介卑微小人的责骂?   更何况此次本就是他们护主不力,月清宫失火,大皇子也生死不明,可他们所有人竟都在一边作壁上观,哪怕就是见皇帝来了也不为所动。   因为那是人力都不可违之的大火,因为那里有随时都会取命的毒蛇,所以他们都忘了自己的身份,把自己的主子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就只顾着自己活命。   月清宫里的那些奴才都是虞天他亲自挑选的,皇帝没有过问,可今天一见,皇帝是发现他是越来越不了解他的这个儿子了。   等眼睁睁看着那群只顾着自己活命而背弃了自己主子的人全部伏法,皇帝最终还是走了。   宣公公带走了那唯一一位活命的奴才,跟在皇帝身后,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仿佛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   虞天的生死到底明不明其实所有人的心里都自有定数,皇帝明白,宣公公明白,就连那被烧死在火海里的奴才,和守在那儿的禁军都明白。   虞天是谁?   他可是这景城的大皇子,是最有希望坐上那太子之位的存在。   能在这后宫之中存活,还能已一己之力夺得皇帝全部宠爱的人,此人的心思和城府又能有多差?难不成还真会被这一场小小的大火,和一群只知撕咬的畜生葬送了生命?   事已至此,从一看到那月清宫里的状况皇帝就知道虞天的心思,简直就是对此心如明镜。   月清宫里的人都被策反了,有奸细,而且那里面还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虞天不好动手,所以就只能借用他老子的手来帮他遮挡血腥。   不得不说,虞天此人确实很聪明,胆大妄为,但又自信张扬。   因为他知道皇帝一定会向着他,不管他是做了什么,还是说了什么,只要是没触碰到皇帝的底线,那么他在皇帝的眼里始终都是他最宝贵,也是他最受宠爱的嫡子。   晌午过后,在众多人的努力修缮下,月清宫也总算是又恢复以往的金碧辉煌。   皇帝让宣公公撤了守在那里的禁军,又吩咐下去,以后若再见江太傅也不用阻拦,必须以宾客之礼相待,不容有半点有失。   虞天这次的兵行险招不过就是为了向皇帝证明两件事。   第一是他的月清宫不安全,有人想害他,希望父皇能出手相助,还他一片宁静祥和。   第二他则是希望父皇能接受江屿秋。   这一场大火和黑蛇群表面看起来好像是为了解决骆彩霞,但实际上确是虞天在跟皇帝表明决心。   他非江屿秋不要。   若是不出皇帝所料,等到了晚上江屿秋就会带着浑身是伤的虞天出现,而虞天则会跟他求情,说幸而在千钧一发之际被突然闯进来的江屿秋带着跳进了莲池才得以存活,所以希望他能解了他的足,甚至还能恢复江屿秋在宫中行走自由的权利。   人的一生何其短暂,不过短短几个春秋就已经是大梦经年。   皇帝既贵为天子,遥想当年也是见证了前朝的兴亡衰败,也见识过了朝廷的不少勾心斗角,和风诡云谲。   对于虞天这样大胆还又直白的威胁,若是换作其他人,他的下场绝对是难逃一死,五马分尸。   但很可惜的是,如今这样来威胁皇帝,还让皇帝能同意他求取一位男妃的却是他最疼爱的儿子,大皇子虞天。   不过最令人震惊的还是皇帝他居然就这么同意了?   或许就像是魏尚书说的一样,人老了,曾经都还觉的能轻而易举得到的东西如今却成了他们所有人的奢望。   亲情难能可贵。   可皇帝却好像忘了,除了虞天,他可是还有一位儿子。   虽然是不受人待见,也不受他喜欢,但血缘就是血缘,他就算是再嫌恶,但也不能否认了虞景瑞的存在。   不知不觉的,一场意外就这么戛然而止,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但却是一种装腔作势,根本就上不得台面的戏码。   月清宫又一次恢复了生机,但虞天却仍然不见身影。   可远在城外三百里外的一处断崖上,萧衍之站于崖边,衣袂纷飞,与本应该出现在魏府的魏呈延一同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眼前的人,仿若就是位如临世上的君王,高傲的不可一世。   他们今早与柳渊分开时确实是坐上了回魏府的马车,但在途中他们却与另一辆马车进行了对换,毫无一人有所察觉。   回魏府的马车上只有一封信,而他们身后的尾巴自然也是都出现在了魏府的周围。   待魏尚书出来迎接,却只看到他从马车里拿出了一封信时,身后的尾巴也顿时消失。   因为他们都中计了。   可彼时萧衍之他们却早已经出城,让任何人都寻不到踪迹。   “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崖边,如一具死尸一样跪在萧衍之面前的人赫然是那天机阁的阁主,骆闻。   他双眼无神的看着手里的东西,那还是他女儿亲手为他做的平安符,也是他年过四十的生辰礼。   可如今却已经物是人非。   萧衍之见他如此并没有什么波动,只是冷漠的喜欢过身子,声音更是冷冷的道:“从你一开始接近我,在我父亲死后。”   骆闻嗤笑,抬头看向了他:“所以你一直和我笑脸相对都是假的了?你一直都知道我的心思,也早知道我女儿跟那虞天的关系。”   “对。”   “那你为什么不去救他?”骆闻一听立马冲人大叫了一声。   “是,彩霞她是与虞天有私情,但她从没有泄露过我们的事,甚至连我和虞天见面都不知情,她到死都还在为你们着想,还在想着一定要把虞天通敌的那些信件交给你们!”   “可你们呢?明明就知道彩霞中了那虞天的奸计可还不为所动?萧衍之,你怎么能这么冷血,怎么能这么对我的女儿啊?”   骆闻死死的拽紧了手里的平安福,他挣扎着想要起身,眉头紧皱着,双目通红的就朝着萧衍之缓慢靠近。   “我只是想让天机阁能有个好的未来,想让我们能永远的在景城立足,不用再在外面四处奔波。”   “我的这个想法到底是有什么错?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的女儿,为什么,为什么啊?”   骆闻撕心裂肺的狂吠着,可萧衍之却一直不为所动,墨发随风在身后飘扬,衣袂纷飞,宛如是意外闯入这世间的谪仙。   骆闻见萧衍之如此心里就更是愤怒,脱口而出的话也句句戳心,有的连魏呈延都听不下去了,一脚就踹飞了还想上前的骆闻,指着他的鼻子就怒骂道。   “你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老子没来找你算账你就该在那儿感恩戴德,感谢我们的不杀之恩了,现在是怎么好意思在我们跟前乱叫的?”   “还说我们怎么不去救那骆彩霞?拜托,我们难道是什么善心大发的大善人,是蠢货吗?”   魏呈延可是有一张不输任何人的嘴,眼见萧衍之不吭声,就这么站在那儿给人骂,他瞬间就不乐意了。   “老子告诉你,你那宝贝女儿是死是活都跟我们没关系!那都是你自作自受,自以为是,看着碗里的还想着锅里,那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下场你知不知道?”   “更何况衍之一开始就提醒过你了,让你一定要擦亮眼睛,一定要做好选择,可你呢?”   “你他妈的就是一个不知死活,自找死路的混账!真以为你的那些龌龊心思我们不知道呢?”   “我告诉你,早在之前我们就注意到你了,你那宝贝女儿与虞天的关系也在我们的掌控之中,所以你现在要还有时间在我们这儿浪费时间,那还不如去查查你那宝贝女儿到底是怎么跟虞天认识的来的更快!”   “啊,对了,我还忘了跟你说。”   说到最后,魏呈延突然蹲在了骆闻面前。   他伸手拍了拍骆闻的肩膀,目光冰冷,语气也平静的毫无一丝感情。   “虞天已经带着人去天机阁了,你若还想活下去,想为你的宝贵女儿报仇,那你就最好听话点,把我们想要的消息都带过来,明白吗?” 第76章   “啧,你怎么确信那骆闻不会再骗我们一次?”   眼睁睁看着人离开,魏呈延忍不住碎了一口,走到了萧衍之问道。   “有一就有二,说实话,我并不觉得他能够相信。”   萧衍之闻言笑了笑,问他要是从这里看下去能看到什么?   魏呈延忍不住挑眉,白了萧衍之一眼:“这里除了白雾缭绕,还有冷风肆掠难道还能有什么很特别的东西?”   “而且我是在问你骆闻的事,你跟我扯这风景干什么?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跟我转移话题啊。”   话落,魏呈延就没好气的坐到了一边,萧衍之见状也只是轻笑。   其实这处断崖还是魏呈延之前为了追一位叛徒才偶然发现的,他当时偷了一个东西,而那个东西对魏呈延来说很重要,又或者说它事关那五千琳琅军的命。   不过那小偷也确实是胆大包天,明明就知道魏呈延不信她,但还是仗着魏呈延对她的不舍,和留恋,就那么明目张胆的从魏呈延眼皮子底下偷走了虎符。   后来魏呈延追了人两天一夜,从魏府一直追到萧王府,又到皇宫,然后再是城外。   萧衍之本来想帮忙,可一看魏呈延当时双眼通红的模样,他又立马失了兴趣,即使那人手里握着的还是象征着他们萧王府,和那五千琳琅军的虎符。   萧衍之转头撒手不管,任由魏呈延和那人来了一场你追我赶的游戏,而魏尚书倒是担心,不过萧衍之却勒令所有人都不准动,只让魏呈延一个人解决。   后来魏呈延就把人逼到了这里,那人也如他们现在这般立与崖边,衣袂纷飞。   魏呈延最后还是收回了虎符,但不是抢的,而是那人心甘情愿的交给了他,只以此用来换了一个或许对她也没那么重要的答案。   “若没有萧衍之,也没有那么多的儿女情长,你会愿意跟我走吗?”   那天就在这里,身穿一身白色衣袍的绝色佳人将她好不容易得到的虎符又交给了魏呈延。   她看着魏呈延的眼睛,神色认真,两人的手指也若有若无的相撞,温热的触感也从两人的心脏开始蔓延。   直到现在魏呈延都还记得当时的场景,天空阴沉,冷风呼号,那位佳人也挺直了如杨柳一般的腰身,在听到他的回答后就犹如一个断了线的风筝直速下坠,快的让魏呈延都反应不过,伸手抓了个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坠入了如云端一样的白雾里。   崖底是万丈深渊,掉下去的最终结果都不用想就知道会是如何。   魏呈延那一次回去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整整五日,不吃不喝,连魏尚书都被拒在了门外,最后还是被萧衍之强硬的拖了出来,整个人都快瘦成了个皮包骨。   魏尚书看着既心疼又担心,但他同时也知道,现在或许只有萧衍之能把他的儿子找回来,除此之外,就在别无他法。   “那位岳谣也是在这时候离开的吧?”   可能是魏呈延周身的气息过于压抑,萧衍之站到了他面前,低头看他。   “有后悔吗?后悔当初没跟她走。”   魏呈延摇了摇头,轻笑说道:“没有。”   当初她问他愿不愿意跟她走,魏呈延几乎是没有犹豫,下一秒就脱口而出了一句:“抱歉。”   因为他是这景城的将军,身后的是千千万万的平民百姓,他得保护他们,也为了他们现在如今的安居乐业而艰苦奋斗。   更何况在此之前,他最担心的其实还是萧衍之。   萧衍之闻言看着魏呈延笑了笑。   “你对岳谣的感情,也就是我对骆彩霞的回报。所以你刚才的那个答案,我也只能说是顺其自然,静观其变。”   “那骆闻若真要联合虞天来对付我们呢?”   “若真如此,我们难道会怕?”   萧衍之说完就朝魏呈延伸出了手,一双桃花眼里深邃,脸上更是还洋溢着自信和张扬。   这样的萧衍之魏呈延已经很久没见了。   “我萧衍之从不怕麻烦,也不怕惹麻烦,所以那骆闻要真愚蠢到来自寻死路,那我也不介意让他好好感受一下这人心的险恶,也让他知道,站错了队的后果。”   魏呈延被萧衍之的自信激的心神一荡,眼里的落寞也顿时被一扫而空。   不知道是有多久了,他们自从老王爷去世后就一直夹着尾巴做人,还敛藏了所有爪牙,以至于让那皇帝,虞天,虞景瑞,哪怕就是那些个无名小辈竟也欺压到了他们头上。   魏呈延在心里一直都憋着口气,他想要发泄,想要质问,想要让那皇帝亲口承认当初那场本应该凯旋的战役为什么会失败,老王爷又为什么会身死。   可这到底是他的一厢情愿。   因为衍之他有自己的考量,即使死去的是他的父亲。   崖边的风很大,寒冷的犹如刀刮在脸上,可魏呈延却恍若未闻,一把就拽住了萧衍之向他伸来的手,目光炯炯,且又神采奕奕。   魏呈延从怀里掏出了个陈旧的东西:“这东西对我而言实在是太沉重了,我已经帮你撑了两年,现在是不是也该轮到你帮我减轻减轻压力,让这琳琅军也发挥出他们真正的光芒了?”   魏呈延手里的虎符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凌厉的光泽。   萧衍之闻言看着他,没有动,也没有出声,就像是在无声的拒绝。   这虎符在他决定出征前就送到了魏府,魏尚书很精明,二话不说的就交给了魏呈延,还让他一定要为萧衍之守护好这里的一切,包括萧王府的所有。   可魏呈延却有一身反骨。   在萧衍之出征后的当晚,魏呈延就趁着半夜偷跑出府,虽然最后还是被魏尚书发现,找人阻拦,甚至最后还用上了断绝父子关系的方法来威胁魏呈延,可魏呈延还是义无反顾的追了上去,然后一走就又是三年。   如今这块虎符兜兜转转的却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不知道为什么,萧衍之突然很不想接。   因为就和魏呈延说的一样,这东西实在是太沉重,又太压抑了。   萧衍之想要的一直都是自由,可这东西却像是条枷锁,把萧衍之和那五千琳琅军的命都紧紧的系在了一起。   这是一种责任,又像是一种强加在身上的罪责。   “我说,你们确定骆闻今晚会来?”   珍宝楼,鬼医在听完今晚的计划后不免疑惑的问道。   “那个骆彩霞已经死了,虽然是虞天下的手,但最后都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就连个尸身都没有留下,就更别说还有什么线索了。”   “所以就算是骆闻亲眼所见,但虞天只要打死不承认,而且再把他和骆彩霞的关系一坦白,我并不觉得骆闻还会站在我们这边。”   鬼医摸着桌上的钥匙边说边道,最后还让萧衍之和魏呈延也坐下来。   “太乙宫我之前去过一次,他们的宫主月霓裳可是位狠角色,现如今也成了个地仙,一手算天算地的本事那可是了得。”   话落,魏呈延也把那盒子拿了下来。   萧衍之淡淡的扫了它一眼,那盒子整体呈鲜红,上面还刻着无数道繁琐的花纹,被一道金锁掩盖,看起来就不似凡物。   鬼医把那把钥匙拿了起来:“这东西还是我以前从月霓裳手上抢来的,不过可惜的是我没拿到钥匙,所以也就这么搁置了。”   桌上的木盒看似不凡,实际里面更是暗藏玄机。   鬼医打开了那道金锁,本以为终于能一睹真容,但谁知道这里面竟还有一个木盒。   魏呈延见状突然轻笑了一声:“不是吧,不是吧,你抢来的就这东西?”   “呵,你他妈难道是眼瞎了?”   鬼医闻言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说完就把那木盒子拿到了魏呈延面前。   “这可是一道暗器,名千机丝,在阳光下也犹如空气一般,叫人不易察觉。其锋利无比,甚至连那黑铁都能轻易割断,可是暗器排名榜第一的宝贝。”   魏呈延满脸狐疑的看着他手里的东西,语气存疑:“这不可能吧?就这一个小小的东西竟还是个暗器?”   “啧,这种事我还骗你不成?”   “反正我不信,除非你给我演示一遍看看。”   魏呈延看着鬼医敲了敲桌子,朝人挑挑眉。   鬼医也不避着他,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就站了起来,随即站到了萧衍之对面。   “小心了。”   鬼医冲着萧衍之说了一句,可就在下一秒,‘咻’的一道声音突然从萧衍之耳边划过,像是一把利剑破空。   “这方盒里面其实还有一道机关,千机丝就藏在里面。”   话落,魏呈延突然眼睛一亮的上前,伸手摸了摸悬刻在两边墙上的千机,就连身子都止不住的颤动。   妙啊,这实在是太妙了。   这东西竟然还能把萧衍之给困住?   “怎么样?这东西是不是很有用?”   鬼医见魏呈延两眼都放光了,于是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当初就是看月霓裳很宝贵这盒子,所以才想着顺手牵羊,但那家伙也不好对付,我也是跑了几天才终于甩掉她,但谁知道这家伙还是反将了我一军。”   鬼医一边说着一边拿了块银子试了试这千机丝。   魏呈延见状也饶有兴趣的拿了块金子,发现这千机也确实如鬼医说的那般锋利,削铁如泥,魏呈延看起来就更激动了。   妙啊,这实在是太妙了。   “你们看够了吗?”   突然,萧衍之抬手向魏呈延和鬼医一人弹了一道内力。   “把它给我收了,不然后果自负。”   魏呈延眼疾手快的偏头躲过,闻言立马笑嘻嘻的看向了他。   “别呀,等我在欣赏,欣赏呗。”   魏呈延活了这么久,也跟了萧衍之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被什么东西困住。   他看着萧衍之挑挑眉,伸手去摸了摸悬挂在空气里的千机,眉眼带笑,还很不怕死的撞了撞鬼医。   “啧 你难道就不想好好研究研究这东西?”   鬼医闻言浅笑:“我倒是想,可就没那个胆。”   千机丝世间难得,就为了得到这么个东西他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如今又意外寻得了钥匙,还巧合的困住了这么一位高手,说不心动是假的。   鬼医看着萧衍之往后退了一步,刚想收回方盒,可魏呈延却又拉住了他,还朝他摇了摇头。   “干嘛呀?你难道就这么怕他?”   话落,魏呈延又把鬼医拉倒了身后,挡住了萧衍之的视线。   “你看着我们做甚?怎么,不服啊?”   鬼医:“......”   这小子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有勇有谋了?居然还敢跟这老狐狸叫板,去挑衅?   魏呈延因为有千机丝所以骨头不是一般的硬,萧衍之冷眼看着他,隔着一道千机阵额角也是紧跳。   “我跟你说啊,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个东西,现在又刚好把你困在里面,眼下时机正好,你不如就忍忍,让我们来试试这千机的威力?”   魏呈延像是还没感觉到萧衍之的不悦,边说边走到了一边,还顺带着把鬼医都拉到了身后,反正就是不让鬼医去看萧衍之的脸色。   鬼医被人保护的没有办法,也因为本来就有私心,于是也不再多说,自顾自在的就捡起了地上的方盒,拿在手里研究着,想看看这应该怎么去变换阵法。   “你说要以你的实力能不能冲破这千机?”   魏呈延用了五成力也未能把这千机扯断,他有些好奇的看了眼鬼医手里的方盒,随后又加了一层力道。   周围的空气中突然涌来了一股烦躁,萧衍之冷冷的看着还在一边白费力气的人,嗤笑了一声。   “废物,这是白练了这么久的内力。”   “嘿,那你行你来啊?”   魏呈延被人一嘲讽就不行了,闻言立马狠狠的看向了萧衍之,往后退了一步,抬头示意:你来啊!   “呵。”   萧衍之见状轻笑了一声,随手捏住了一截千机,只不过轻轻一用力,就听见“咔擦”一声脆响。   千机丝居然断了?   可下一秒鬼医的声音又紧随其后,指着萧衍之就骂道。   “我去你个败家玩意儿,你显摆什么显摆?你他妈知道这东西有多宝贵,有多千金难求的吗?”   “你有病?”   萧衍之闻言挑眉,把手上的一小截丝线扔到了鬼医面前。   “是我想显摆的吗?”   “要不是你们非要让我试试,又看你们好像都对这东西感兴趣,你以为就凭它能把我困住?”   鬼医见他这么自信不禁闭了闭眼睛,心想这老狐狸还是一如既往的尖酸刻薄,说话毫不留情。   “鬼医,那方盒你到底研究好了没有?”   魏呈延见萧衍之还敢抬头挑衅,胜负欲突然油然而生,一把就把鬼医拉到了身边。   “我看你都在那儿研究半天了,你到底行不行啊?”   “小兔崽子,你他妈以为这是什么好轻松的事?”   “啧,你管它轻不轻松呢?”   魏呈延说着就一把夺过了方盒。   “反正这东西就是随便拧的,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实力,你难道还怕伤他?”   “等等,这千机阵不是那么简单的!”   鬼医见魏呈延想变换阵法,于是立马上前阻止,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只见镶嵌在墙上的千机突然收缩,下一秒就又向着四周突刺,而从那个方盒内也突然射出了无数道丝线,在墙上留下了无数道刻痕,简直就是触目惊心。   魏呈延拨动了阵法,还在阵里的萧衍之就难受了。 第77章   千机阵的阵法变幻莫测,每转动一格都会触发一道杀阵,是以见血封喉。   魏呈延手里的那个方盒就是千机阵的阵眼,眼看萧衍之都快被千机包围,鬼医上前拍了拍魏呈延的肩膀,示意人差不多。   “千机阵的威力巨大,你要再这么下去,这珍宝楼可就要被你给毁了。”   鬼医拉住了还想变换的人劝阻道,可魏呈延却不听,仍是一意孤行的又扭动了其中一格。   “珍宝楼没了我就再给柳渊盖一座,反正我也不缺钱。”   鬼医:“......”   魏呈延还在一边玩的高兴,丝毫没有注意到鬼医的脸色变化。   不过他也说的不错,因为魏府确实有钱。   一想到这里鬼医也就舒心了,反正该损坏都损坏了,还没有损坏的最终也逃不掉。   而且既然人魏呈延都说了会赔,那么他再去阻止也就不合适,就不礼貌了。   想通了的鬼医脸上愁容尽散,任由魏呈延在一边变换着千机阵,而自己则在暗中观察,还顺便打量起了萧衍之真正的实力。   削铁无声的千机如一道道见血封喉的利刃,毫无章法,可又步步紧逼的把萧衍之逼到了一个角落。   魏呈延手里的方块还在不停扭动,“咔哒,咔哒。”的格子落定声对萧衍之而言都是一种莫名的危险,这感觉很新奇,但又带着点赌命的行迹,让萧衍之也难得的认真了起来。   千机阵变幻莫测,千奇百怪,毫无规律可言。   魏呈延每扭动一块方格,都会从阵上衍生出无数千机,有的是朝着萧衍之进攻,有的则是全面封锁他的行动。   千机阵可杀人,亦能困人。   萧衍之身形灵敏的躲过了一道杀机,以内力为盾,寻着这阵中的空隙又一次回到桌边,甚至是还坐了下来。   魏呈延见他还能这么逍遥,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手上的动作却比之前还要快,“咔哒,咔哒。”的声音也是越来越密集,围绕在萧衍之周围的千机也是越来越多。   魏呈延一共转动了六格,千机阵也随着魏呈延的转动而发生了改变。   眼前密集而又充满了危险的白色丝线就犹如蜘蛛的蛛网,坚韧而又具有黏性,只要一旦被它缠住,那等待他的必将是成为鱼肉的存在。   可现在端坐在桌边,还有闲情逸致喝着茶的萧衍之却仿佛闻所未闻,也像是根本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处在了何种境地。   鬼医看着他的动作微微皱眉,本想提醒说不要小看了这千机,但一想到这家伙都能把它切断就又熄灭了心思。   萧衍之的内力深不可测,从上回在陵墓里鬼医就猜测他的内功应该已经修炼到了第九层,离大圆满不过就只差一步。   毕竟能一招把独孤博至死,还能打退观海,除了如此鬼医实在是想不到还有什么原因。   而还在阵里悠哉悠哉喝茶的萧衍之却突然抬头朝人笑了笑,像是早猜到了他的心思,茶杯离嘴的瞬间,周遭顿时吹来了一股寒风。   外面明明还是艳阳高照,可屋内却仿佛如临冬日,结起了一层寒霜。   千机丝上瞬间结冰,立马形成了一种天然的冬日景色。   萧衍之就那样安静的坐在桌边,周身却悬挂着无数白条,看起来错落有致又似乎毫无章法,把萧衍之牢牢的困在了那一点方寸之地,叫人不敢动弹。   鬼医看着周身顿时结霜的桌椅,连茶杯里的水都被冻成了寒冰,一时之间,鬼医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了阵法里的萧衍之, 心想这怎么可能?   “萧衍之,你修炼的到底是什么功法?”   鬼医紧皱着眉宇上前一步,目光中带着怀疑,又裹藏着担心。   萧衍之闻言勾唇:“阴柔之力的极境。”   “你什么时候突破的?”   “一个月之前。”   话落,萧衍之突然起身,然后就在鬼医和魏呈延都不敢相信的目光中,身形虚幻如鬼魅,步伐诡异的就跃过了周遭的无数千机,下一秒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萧衍之站在魏呈延跟前,伸手拿过了他手上的方盒,不过就是一眨眼,周遭的寒气顿时消散,而悬挂在半空的千机也纷纷被收进了盒里,只留下了一地狼藉,和被毁坏的墙面。   何为极境?   是有人开始冲击所有功法的最上层却意外失败,导致丹田受损,最终只有散去自身的全部内力,又因为不甘心,想用内力去修补,所以才机缘巧合的修炼到了极境,可这不是所有人都能成功。   到了极境即便他是丹田受损,还是天生经脉堵塞,它都会让修炼者事半功倍,但其要花的时间却又是比其他修炼者要花的数倍不止。   所以这极境之人异常少见,毕竟没有人愿意变成一个废物。   可萧衍之他却不知不觉的做了这么一件蠢事。   虽然最后还是成功了,但要想成为极境,这期间定也是吃了不少的苦头。   从满怀希望到阴差阳错的失望,又在失望中寻找希望,哪怕就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光亮,都足够萧衍之再去赌一把。   谁也不知道他在冲破失败时的心情,也不知道他在冲击极境时的心理。   “极境之下,除仙人而外再无对手,萧衍之,你知不知道这到底意味了什么?”   话落,魏呈延突然拽过了萧衍之的手,似乎是还不敢相信,非要自己去探查一番。   萧衍之见状也没拒绝,任由人拽着他用内力探查,还不忘把那方盒扔给了鬼医。   “这东西还不错,你能不能做?”   鬼医闻言皱眉:“你现在难道不应该先给我们一个解释吗?”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已到了极境,这世上除地仙而外再无对手。”   “为什么要这么急着去突破?”   鬼医把方盒收进了怀里,而魏呈延也已经退到了一边,双眼通红,垂落在腰间的手也忽然收紧,似乎是在极力的压制着什么。   极境.....   他实在是不敢相信,为什么就这万分之一的机会也会就这么巧的被他萧衍之给碰上了?   那可是极境啊!   魏呈延一边摇头嘴里也不断的嘟囔着:“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的退到了角落,周遭的空气突然涌上了一股燥动,萧衍之见他的样子不禁皱眉,立马上前按住了魏呈延的肩膀,用内力帮他引导着他体内的那股气,让人放松。   “别在想了,事已至此,只要还能修炼对我而言都无差别。”   魏呈延闻言立马抬头看向了他:“这怎么可能没有差别?”声音充满了质疑,又带着愤怒。   “你的丹田受损,以后不管是修炼什么功法都只能把它们转化为内力,根本就毫无意义!”   “你的内力已然是天下第一,就算再增加又如何?空有内力却无法使用照样还是一个废,萧衍之,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吗?”   魏呈延一把甩开了萧衍之的手,让人别在这儿假惺惺的关心他。   “你永远都是这样,做任何事全凭心情,根本就不会来问问我们的遇见,永远都是先礼后兵。”   “上次在陵墓也是,我问你内力是怎么回事,可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这只是因为突破到了第八层,功法有变,我信了,而且还在为你感到高兴,可是现在呢?”   魏呈延双眼通红的看着萧衍之,字字戳心,每说一句就朝着萧衍之逼近一步。   萧衍之也看着他,没动,就只站在原地任由人发泄,也不还手。   赶着突破确实是他心急了,失败也无可厚非,他怪罪不了任何人,所以就只能自己受着。   但如今局势已然明朗,虞天之所以敢跟他叫板就是因为他身后还有太乙宫这尊大佛,萧衍之没有办法,为了能让这盘棋下到最后,他就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方有一线希望。   月霓裳修炼的功法特殊,能知天命算地事,又因为先前有独孤博的帮助,她现在已位列地仙,说她是位真仙人也不为过。   萧衍之为了能对付太乙宫也是想了很久,思前想后,辗转反侧了良久才想到极境这一条路。   毫无疑问的,想要化去自身的全部功力去突破极境很困难,而且机率还不到一半,真的很可能会功亏一篑。   但如今的局势已经等不到萧衍之慢慢修炼了。   “萧衍之,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啊?”   魏呈延见他不说话,狠狠的推了一把他,甚至还用上了五层内力,丝毫没有留手。   萧衍之被人推的往后退一步,皱眉看着他,话到嘴边的你难道还没有自觉?也被魏呈延噙满了泪水的眼眸打断。   魏呈延他哭了。   在面对生死离别时都没有哭的人,如今却就因为看起来这么小的一件事哭了?   萧衍之忍不住偏过了头不看他,喉咙也不自觉的上下滑动,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周围突然安静了,只有空气还是流动的,可压抑的气氛还是弥漫在了四周。   魏呈延双眸通红,死死的瞪着萧衍之必须让他给个解释,鬼医看着他们的样子也是无奈。   对于萧衍之他真的是又爱又恨,因为他确实是天下难得的武学奇才,人精明又有城府,若是能静下心来一步一步的打好基础,不到三年,不,甚至就是两年他必定能成为天下第一人,成为这江湖里的传奇。   但好死不死的,他偏偏就生在了皇室,背上还背负着那么多人的使命。   老王爷的一生心愿就是望天下安康,还有那站在萧王府背后的五千琳琅军的命也全握在萧衍之的手里。   在这场棋局之上,萧衍之的胜算永远都是最大的,可他要面临的结果也是最危险,是最未知的。   成则天下无双,败则一介废人。   “你们差不多行了,这可不是在萧王府。”   “衍之!”   鬼医话音刚落,紧随其后的就是一句撕心裂肺的呐喊。   萧衍之被突然冲上来的柳渊吓的一顿,魏呈延也连忙转头,走到了窗边。   该死的,他这么这么没用,居然还哭了?   “衍之,你没事吧?我刚听到你们吵起来了,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   柳渊一上来就跑到了萧衍之跟前,丝毫没有注意到魏呈延和鬼医的神色,目光之中就只容得下一个萧衍之。   萧衍之被人拉到了一边,视线突然相对,就这样毫无防备的就直接撞进了一道担忧的目光里。   萧衍之被柳渊目光惊的一顿,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朝人笑着摇了摇头,让人别担心。   “我能有什么事?你难道觉得我会打不过他们?”   鬼医:“......”   魏呈延:“......”   不知道为什么,萧衍之说的虽然都是实话,他们也确实打不过他,但是,为什么听到他说出来心里就是这么不爽呢?   武功高就了不起了?内力强就了不起了?现在不也还是个极境?   “你当然是最强的了!”柳渊闻言根本就没有一点儿犹豫的就肯定了萧衍之的实力。   魏呈延和鬼医听的心梗,都心想这两人目中无人也要有个限度吧?他们都还在呢,又不是聋子,就不能好好做个人,说点人话?   可柳渊此时此刻的眼里,心里,哪怕就是全身的感官都只能盛的下一个萧衍之,根本就不见这里的另外两人。   而至于萧衍之就更目中无人了,不管柳渊有没有出现,魏呈延和鬼医对他而言都差不多如空气一般,只有谈及正事时才勉强算是个人。   “行了,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   沉默半响,最后还是鬼医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看着魏呈延使了使眼色,让他快走,不然一会儿的下场只会更惨。   魏呈延见状也很有眼色的闭嘴,努力的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悄摸摸的往楼下走去。   他都忘了,这里还是珍宝楼.......   刚才的千机阵就快把这二楼毁的差不多了,幸好柳渊的一门心思都还在萧衍之身上,不然要被他发现,他这几天的私房钱说不定又要打水漂,一点儿都不剩了。   鬼医:你还不快点?等着我来拉你?   魏呈延:你急什么急?我他妈难道没动吗?   鬼医:你他妈是腿断了,还是对柳渊有什么误解?他是傻子,还是眼瞎了?   魏呈延:......   莫名其妙的被人怼了一顿,魏呈延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眼睛里的肿胀还很沉重,喉咙里的酸涩也还哽在喉头,魏呈延低着头,连余光都不敢去看柳渊,就这样直愣愣的往楼下冲去。   “柳渊,魏府还差我们八百两银子,你是一会儿去收,还是明天?”   萧衍之眼尖的发现了鬼鬼祟祟的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把柳渊揽到怀里,指着对面的墙壁就说道。   “把二楼损坏的东西都算一算,给魏府和药炉都送一份,让他们把钱准备好,等我们空了就去收账。”   柳渊随着萧衍之的目光看去,不看还好,一看眼睛顿时睁大,像是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78章   “你他妈这是抢人呢?一百万两?你那二楼是金子,还是玉石做的啊,这么值钱?”   “昨天在二楼,难道不是你说要赔的?”   “我他妈是要赔,但你这根本就是趁火打劫,过分了啊!”   魏呈延没好气的白了萧衍之一眼,直接当着他的面就撕了账本,眼不见,心不烦,总知他一个子都没有。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萧衍之见状也是轻笑:“想不到堂堂的魏府少爷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魏呈延,你什么时候这么窝囊了?”   “哈,我窝囊?”   萧衍之挑眉看他:“那不然是我?”   “你他妈动不动就一百万两,我他妈就算再有钱也不能这么坑吧?”   魏呈延不敢相信的看着萧衍之,对他能这么厚脸皮,还追到他家里来也是无语。   那珍宝楼从重修到翻新也不过才花了三千多两,还是多的不能再多了,再加上里面的装饰,和二楼的花瓶,桌椅板凳也不过才一千两多一点,更何况那花瓶还是从萧王府搬过来的,没花钱。   所以他不过是打碎了几张桌子,毁了两面墙壁,和一排雕花木栏,他怎么就要赔一百万两了?   这还不是趁火打劫?   “我跟你说啊,反正我身上就只有五百两,除此之外就还有两颗夜明珠,所以你自己看着办,总之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魏呈延说完就坐到了一边,任由人看着他,但就是不吭声。   今天一大早萧衍之就带着柳渊来了魏府,刚进门魏尚书就迎了过来,连看都不看萧衍之的,揽着柳渊就边说边笑的走了。   柳渊以前也见过魏尚书,不过自从和萧衍之成亲后他就很少来魏府,所以今日一见,柳渊难免有些羞涩,说话也吞吞吐吐的,连看都不敢看魏尚书。   不过柳渊在临走时还是把账本拿给了萧衍之,神色十分认真,就像是再说:一定要把钱收回来!而且一分都不能少!   珍宝楼的二楼都快被魏呈延和鬼医毁的差不多了,柳渊昨晚仔细算了算,五张桌子,六个花瓶,两排雕花木栏,还有两扇屏风。   柳渊本来想让鬼医和魏呈延一人赔五百两银子,但萧衍之却拦住了他,还跟他重新算了笔账。   “桌子是雕花红木的,是我让人特意从南岳带回来的,所以就给他们算五千两。”   “花瓶是我之前从药王谷带回来的,都是有名的孤品,世上无价,但看他们都是萧王府的人,所以一个就算是五千两,六个也就三十万两。”   “那雕花木栏是檀香木的,由景城的名匠打造,会散发异香,千金难求,不过我就先给他们算十万两。”   “最后的屏风是我父亲送我的三岁生辰礼,是由我母亲亲手赶制,不过看在他们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所以就给他们算便宜点,五千两银子。”   那天晚上,萧衍之拿过柳渊手里的笔,边说就边划掉了柳渊写的价格,然后又在后面加上了他想的价格。   柳渊没有拒绝,因为在他的心里,萧衍之说什么就是什么。   而且他也没想到那些东西竟然会这么宝贵,尤其是那两扇屏风,他是真的没想到那竟然是老王妃亲手为王爷赶制的。   萧衍之揽着柳渊跟他说了很多,大大小小的东西都罗列在了一个账本上,外加上他们拿他来试千机阵的报酬,还有消磨他时间,精力,和心情的报酬,零零碎碎的加起来一共就一百万两。   不过鬼医很聪明,萧衍之和柳渊今早去药炉时就扑了个空,只找到张字条,上面写着。   “外出,三日后归,勿念。”   后来又因为魏尚书早就想见见柳渊了,萧衍之于是就趁着这次收钱带着柳渊去了魏府,不过这钱可不好收,尤其还是像魏呈延这样的无赖。   魏呈延死都不还钱,全身的家当都给萧衍之摆在了桌上。   萧衍之看着桌上的东西没吭声,只是淡淡的朝人伸出了骨节修长的手指。   “五坛女儿红,再加上五坛的秋露白我就给你抵账。”   “不是,你他妈好意思?”   魏呈延闻言立马不敢相信的看向了他。   “我就问问,这一百万两跟这十坛酒有什么区别吗?你还真的是狮子大开口啊,我的萧大王爷。”   萧衍之挑了挑眉,从怀里又掏出了张字据:“一百万两跟这十坛酒你自己选,要都拿不出来,那就自断一臂来抵吧。”   “不是,你认真的?”   魏呈延突然站了起来,一把夺过了那张字据。   萧衍之看着他笑了笑:“我为什么要骗你?我难道很闲吗?”   “......”魏呈延没说话,因为那张字据上明晃晃的写着,一万两或是十坛酒抵账。   “说说吧,你到底怎么选?”萧衍之靠在一边敲了敲桌子,看着魏呈延说道。   魏呈延没说话,只是把桌上的东西往萧衍之面前一推,就像是再说:请吧,反正我就只有这么多。   萧衍之没伸手,没说同意也没说拒绝,就只是看着魏呈延。   其实这十坛酒对魏呈延来说很容易,不过就是去酒窖偷,然后再换来魏尚书的一顿毒打。不过这却能直接抵了那一百万两,仔细算算,其实这也不算太亏。   而且萧衍之也确实是馋了。   魏府的整体布局都和萧王府很像,小桥流水,假山重叠,都充满了古朴和雅致的风味。   萧衍之最终还是走到了酒窖门口,魏呈延率先打开暗门,而身后还跟着一位女人,剑奴修兰。   而彼时,远在书房的魏尚书却还在和柳渊品茶闲谈,丝毫不知道他的酒窖都快被他的好儿子和萧衍之给搬空了。   魏尚书坐在窗边,为柳渊倒了杯茶,抬手让人不要拘束。   “坐下来吧,我们都是一家人,随意些就好。”   柳渊见状连忙点头,紧张的抿了抿唇就坐到了对面。   “魏尚书,小人柳渊,许久不见了。”   魏尚书把茶水推到了柳渊身边:“你如今已与衍之成婚,可是名正言顺的萧王妃,怎么还能自称小人呢?”   柳渊闻言小脸一红,连忙低下了头轻声说道:“抱,抱歉,我,我就是有些紧张。”   这萧王妃的名头到底是怎么来的已经不是秘密了,虽然这几日柳渊在城里的名声要好听了些,但只要一与萧衍之,或是萧王府挂钩,那些难听到令人发指的污言碎语还是一如既往的往外蹦出,根本就没有随着萧衍之的改变而改变。   柳渊对那些人的仇视都已经习惯了,只要王爷对他好,能理解他,能感知到他的心情,知道他对他的爱意就已经足够抵挡一切的艰难险阻。   但是魏尚书又不一样。   因为柳渊知道魏府与萧王府的关系,也知道魏尚书和王爷的关系,亲如父子,所以他实在是不敢在魏尚书面前自称一句萧王妃。   不过魏尚书就像是没发现柳渊的羞涩一样,见他都快把头埋到桌底去了,他笑着敲了敲桌子,让柳渊千万不要紧张。   “我就是想好好看看你罢了,毕竟你是衍之的夫人,而我又作为他的长辈,还是他父亲最好的朋友,肯定是要替老王爷和老王妃看看你这位陪在他身边的内人的。”   魏尚书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拿出了个宝盒。   “这是老王爷生前特意交给我的,他说这里面的是老王妃的陪嫁之物,也是老王妃留给衍之未来夫人的礼物。”   “......”柳渊看着面前的宝盒没吭声,因为这实在是太贵重了,柳渊根本就不敢收,也不能收。   魏尚书见他不动也是挑了挑眉,一双浑浊的眼睛里也尽显精光。   “柳渊,你难道是不喜欢这东西?”   魏尚书说完喝了口茶,笑眯眯的看着他。   柳渊闻言连忙摇了摇头,立马坐正了身子,一双大眼睛也忽闪忽闪的看着魏尚书说道。   “我,我没有不喜欢的。”柳渊紧张的抿了抿唇,放在桌子底下的手也不自觉的攥紧了。   “我就是,就是觉得这太贵重了,而且我,我与王爷也并非真心相爱。”   话落,柳渊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抬头看向了魏尚书,眼神坚定。   “我与王爷是因为一张圣旨结缘,当时若非是皇上突然找上我,我现在都应该离开景城,在城外的一处小村庄落脚了。”   “所以这萧王妃的身份其实是我厚着脸皮向王爷求来的,至于那场大婚更是来的不清不楚,荒唐至极。”   城里的传言都半真半假,说他背叛王爷是假,可说他爱慕王爷却是真。   “而且这城中的传闻魏呈其实也知道的吧?”   柳渊说完忽然对着魏尚书笑了笑。   城里都在传他是个不要脸的东西,是个拆散一对璧人的赔钱货,还说他身份低微,根本就不配坐上这萧王妃的位置。   传闻越传也就越离谱,也就越大。   更甚者还有人给柳渊编了段歌谣,其中字字句句都是在暗讽柳渊的身份,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魏尚书听见柳渊的自嘲没吭声,只是安静的看着他,心想这小家伙看来也不似传闻中那般蠢笨。   “其实在这之前,我们一路南下赶往清风镇时王爷就说回来会补我一场大婚,还跟我说了他与江太傅的关系。”   柳渊见魏尚书不说话也没在意,一直都自顾自的说着,也不管魏尚书他有没有在听。   “王爷说他对江太傅只是感激之情,因为江太傅在皇上面前保护过他,还因此受了不少责罚,所以王爷才会对江太傅那么好。”   “但这份救命之恩在我们南下时就已经还清了,算是一命换一命。”   “不过就算是如此,哪怕王爷回城都已经跟江太傅划清了界限,也不再去找他,可这城里的人还是会认为是我在从中作梗,对我的质疑声就没有停过。”   “毕竟江太傅此人学识渊博,还是大皇子的老师,深受皇上的器重,所以好像不管怎么看我都没有资格站在王爷身边,而且这萧王妃的位置也根本就不适合我。”   柳渊说到最后的时候声音已经哽咽了,魏尚书听着他越来越小的声音,眉头紧皱着,似乎是不赞同,但到底还是没有打断柳渊。   “所以这东西我是真的不能收,魏尚书,还请您把它收回去吧。”   话落,柳渊突然起身朝魏尚书深深的鞠了一躬。   而魏尚书却还是不言,他只是看着柳渊,似乎是想看看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   他现在总算是看出来了,这柳渊确实是爱慕萧衍之,甚至是已经爱到了骨子里,无法自拔。   但柳渊就是太不自信了,自以为身份卑微,以为他配不上萧衍之,而且还被这城里的传闻所影响,所以就忽视了他身边人的改变。   毕竟他实在是太了解萧衍之了,他要是真的不喜欢,不想与人成婚,就那一道小小的圣旨他还不会放在眼里。   所以这场大婚并不是柳渊的一厢情愿,相反,说不定还正合了萧衍之的意。   不过嘛......就是这柳渊似乎还不知情?   “柳渊,不知道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沉默半响,魏尚书突然打破了沉默。   柳渊闻言点头:“当然可以,魏尚书请问。”说着就又坐了下来,还恭敬的对人点了点头。   魏尚书伸手把那宝盒拿了过来,目光却一直紧盯着柳渊的眼睛。   “若有一天萧衍之他要起兵造反,要向这景城宣战,还要亲自登上那天子之位,到了那时候,你该如何?”   “柳渊会一直陪在王爷身边,不论如何,柳渊都定会不离不弃。”   “那萧衍之若是要你去死?又或者是要你离开,永远都不要出现在他面前呢?”   “那我也不会走。”   话落,柳渊的目光一顿,但又觉得他的回答似乎太过简单,还不够严谨,于是就又补充了一句:“若王爷一定要赶柳渊走,那柳渊也只会离王爷一尺远,绝不会离开王爷,更不会站在让王爷看不见的地方。”   柳渊回答的很认真,看着魏尚书的目光就更是坚定。   其实在还没有与王爷成婚前柳渊就已经做好了决定,因为他对王爷的心思已经是昭然若揭,可那时王爷还和江太傅在一起,李伯怕他受伤,又怕他难过,于是就想让他离府,去过一种简单而又平凡的生活。   他当时都已经把住处看好了,就在城外,离进城也不过百里,他还能买一块菜地,平时就种种菜,种种花,然后空闲时就拿到城里卖。   而且他就连卖菜的地方都看好了,就在望月楼附近,离萧王府也不是很远。   因为江太傅很喜欢望月楼的西湖醋鱼,当时的王爷又很宠江太傅,所以他只要守在望月楼就一定能看到王爷。   明明都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可谁知道那皇帝又突然插手,竟是把柳渊给请到了皇宫,甚至还为他和萧衍之下了一道圣旨,三日后成婚。   后来的事大家就都知道了,柳渊心想事成,转眼间就真成了萧王妃,飞上枝头变凤凰,可紧随其后的就是城内的各种传闻。   若是有人问柳渊他真的爱萧衍之吗?   柳渊的回答一定会是爱,而且还是毫不犹豫,脱口而出的很爱。   而这个回答也是所有人的意料之中,萧衍之知道,魏呈延知道,就连魏尚书,皇帝,虞天,虞景瑞,哪怕就是全城的百姓其实都知道。   所以魏尚书的这三个答案其实就是为了想亲耳听听柳渊对萧衍之的无尽爱意。   因为萧衍之的这一生真的是太痛苦了,魏尚书也是真的希望萧衍之的身边能有个真正对他好,而且还不求任何回报的人。   而柳渊就是那个人。   “柳渊,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回忆突然被打断,魏尚书突然起身,再一次把那个宝盒放到了柳渊面前。   “若是有一天萧衍之突然受到了威胁,有人让他在权利和你之中选一个可以活命的,等到了那时候,你又该如何?”   魏尚书说完就打开了宝盒,里面躺着的赫然是一只清翠的翡翠白玉镯。   那是老王妃的遗物,也是成为萧王妃最好的凭证。 第79章   “你说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呢?这都快三个时辰了,就算是叙旧那也该叙完了吧?”   魏呈延说着说着就靠在了一颗柳树后,神色恹恹的,还喘着粗气,像是才刚进行了一场大逃亡。   “不过柳渊与我父亲什么时候变的这么熟识了?而且那老头儿的脾气怪的很,你难道就不担心他在里面受了什么委屈?”   “魏尚书以前见过他,还送了他一本书。”   萧衍之站在湖边淡淡的说着,望着那宁静而又幽深的浅绿,纷飞的思绪也渐渐回神。   柳渊刚进萧王府时还不到三岁,因为李伯事务繁忙,府中大大小小的事也都需要经过他的手,遂李伯向老王爷提出,能不能把他的义子,也就是柳渊也带进王府,并保证会看好他,不让他惹事。   老王爷心善,也因为李伯是萧王府的老人,知道他永远都不会背叛萧王府所以就同意他的请求。   而柳渊当时还很小,咿咿呀呀的才刚学会走路,不过胜在听话,并没有让李伯多操心。   其实萧衍之也逗过他,给他带过好吃的,好玩的,但柳渊都不记得了,毕竟那时候还是个孩童,天真又烂漫,记不住人也是正常。   魏尚书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见的柳渊,因为知道他是李伯的义子,所以对他也很好,后来还给他送了一本书,还是一本算术录,是专教人数钱,和赚钱的,看起来就非常实用。   事实证明柳渊也确实看了,而且看的还很认真,把那里面的精髓全都融会贯通,再学以致用,所以就有了现在的珍宝楼。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的是很奇妙,萧衍之有时候都在想,李伯当年若没有捡到柳渊,他的父亲也没有同意让柳渊入府,那他们是不是就不会遇见,彼此都会错过了?   柳渊的一颗真心热辣又滚烫,生在皇室,能遇到这么一位真诚还又坦诚的人,实乃是萧衍之的大幸,亦是天赐的福气。   “我说你又在想什么呢?我刚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魏呈延在那儿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都说的有些口干舌燥了,可转头就发现这人居然没在听?   萧衍之明显是被人的语气吓了一跳,发散的思绪也渐渐回拢,转头看向了魏呈延:“听到了,所以呢?”   魏呈延闻言立马不爽的白了他一眼:“好啊,那你来跟我说说我刚都说了些什么?”说完就把人拉到了一边,还让人给他好好坐着不准动。   “你刚才在问他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还说柳渊为什么都不记得了,以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所以才记性不好,连小时候的事都不记得了。”   “啊,所以呢?”   魏呈延听他全都一字不落的说了出来,于是也坐到了一边,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他刚才问的可不止是这些,其中最重要的一个问题被人给遗漏了,又或者说,萧衍之他就是故意的。   你现在对柳渊是什么感觉?心悦还是暧昧?或者说是不想辜负这一番真心?又或者说是想利用,就为了他的体质?   其实魏呈延最想听到的是这个答案,但很可惜的是,萧衍之他并不想承认自己感情,甚至就连直面都做不到,实在是窝囊的可以。   “柳渊当时入府的时候还很小,差不多就两岁左右,所以你能指望他记得什么?”   “不过魏尚书应该是很欣慰。”   话落,萧衍之突然看向了魏呈延。   魏呈延也看着他,满脸狐疑:“不是,你看着我干什么?反正那时我是没有见过柳渊的。”   萧衍之笑了笑,骨节分明的手指敲了敲桌面:“魏尚书以前送了柳渊一本书,柳渊也不负众望的认真参悟了,而且还实践得真理,把书本上的那些东西全都拿到了现实。”   “啊?不会吧?”   “为什么不会?”   萧衍之挑眉看着魏呈延,一双桃花眼里笑意流转。   “你知道魏尚书送的是什么吗?”萧衍之这么问道。   魏呈延皱眉点头,把手撑在了桌上:“是什么?不会是攻心计吧?”   他想柳渊除了有一点小心思外就再也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了,当然的了,他还有点小抠,就跟那个鬼医一样,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但他父亲还不至于一见面就教他敛财之道吧?   可事实证明魏呈延确实是猜对了,因为萧衍之下一秒就为他解答了疑惑。   “魏尚书送了他一本算数录。”   魏呈延:“......”   对此他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一个年仅两岁的孩童就被迫看起了这等高深莫测的书?也亏得那老头儿想的出来,放着好好的糕点,和小玩意儿不送,非要送一本这么实用的,难怪柳渊现在这么抠,也难怪他现在能经营起这么大的一座珍宝楼。   这家伙还真是从小就耳濡目染,再加上有李伯在一边干预指导......我的天啊,魏呈延实在是不敢想象,要是等柳渊哪一天突然想到了萧王府的库房,想着去看一看话,他还不知道会激动成什么样!   “咳,就是那座陵墓里的财宝你都拿回来了吗?”   沉默了片刻魏呈延突然开口,两眼放光的看着萧衍之。   萧衍之闻言轻笑,弯着胳膊放在了桌上,手撑着脑袋看着魏呈延:“拿不拿回来跟你有什么关系?怎么,你难不成还想分一杯羹?”   魏呈延一听立马点头,挑眉撑着身子逼近了萧衍之:“当然了,那可是我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了的藏宝室,连命都差点留在了那儿,所以我拿一半应该也不算过分吧?”   当时要不是他找到了陵墓入口,别说这金银财宝了,他们说不定连鬼医的面都见不着就要灰头土脸的回去。   所以从那里面找到的东西他必须得一半,当然了,他只要金银珠宝,至于其它的东西就随便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只要不妨碍他拿钱,就都一切好说。   不过萧衍之明显就没有魏呈延这么好的觉悟了,见他总算是说完了,于是就把人按回了位置,朝人伸出了一根手指。   “我要是没记错,那座陵墓应该是鬼毕方先发现的,而他是我的人,所以你顶多就算个帮手,这是其一。”   “其二就是这陵墓的入口好像也是暗离几人发现的,而你不过就扔了一颗夜明珠,查探了下四周,所以也是个帮手。”   萧衍之见人要跟他算账,于是也来了兴致,看着他就把从出城的一切都一条一条的罗列了出来。   魏呈延在一旁听的有些目瞪口呆,几次想开口打断但都被萧衍之的一个眼神制止,如此往复,又插不上话,魏呈延就只能憋屈的坐在一边,听他如数家珍的,甚至就连那把那几匹快马都给他算了进去。   “从出城之后的那几匹千里马也是我萧王府的,还有那大还丹,包括你这条命也是我救的,所以你要真想给我清算,那么这些你难道就想不了了之了?”   萧衍之说完就好笑的看向了魏呈延,而魏呈延也正看着他,目露寒光,咬牙切齿的似乎现在就想跟萧衍之打一顿才好。   他实在是没想到,堂堂的萧王爷,萧大将军竟还能这般斤斤计较?把这些琐碎都记得清清楚楚,就为了能跟他算账?   魏呈延看着萧衍之,突然又想到了那还在书房里的柳渊,心里莫名的想到了一句话。   还真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啊?这两人还真不愧是一路货色,真的是简直了!   彼时,还在书房里的柳渊还不知道他的名声又遭到了质疑。   魏尚书最后的一个问题很难讲,柳渊想了很久,也沉默了很久,久到连魏尚书都可能看不下去了,刚想出声为人辩解,但柳渊却是突然站了起来。   魏尚书被人的动作吓了一跳,抬头看着双目通红的柳渊,还以为是他把人逼的太狠了,不免又心生愧疚。   其实他问的这些问题都很无趣,又或者说根本就是他的一时兴起,是他想要看看柳渊的底线到底在哪儿,他又会为了萧衍之做到何种地步。   但谁知道他竟一时没把握好力度,还把人给弄哭了。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苍天在上,苍天在上啊。   我老头子发誓我真的就只是随口一问,绝没有什么奇怪的心思,也绝对没有想拆散他们,真的就只是好奇,想看看这小家伙到底是有多爱萧衍之。   老王爷,老王妃,你们若真在天有灵可一定要为我向天道求求情,一定要帮我向天道解释解释啊。   魏尚书被柳渊的眼泪打到无言,心里怕会得上天报应,又怕一会儿要是让萧衍之见了定是有一场血雨腥风,遂连忙起身上前,温柔的拍了拍柳渊的肩膀,面容更是慈祥的不像话。   “柳渊啊,你这是怎么了呀?老头儿子我就是随口一说,你要不想回答那我们就不回答,你可千万别哭,我是真的承受不起,心有愧疚啊。”   魏尚书轻轻的拍着柳渊肩膀柔声安慰,抬手为人擦去了眼角的湿润,把人揽到了怀里,就像是父亲对儿子的疼爱一般。   柳渊其实不想哭的,但魏尚书的声音实在是太温柔,面容又慈祥,字字句句都充满了无限关心,叫人听了都忍不住鼻子一酸。   他从小就父母双亡,小时候的事都记不清了,要不是上次鬼医突然说他是天生毒体,会克死身边的人,柳渊还一直认为他是被父母抛弃的。   救了他一命的李伯虽然认他为义子,待他也是极好,但自从他与王爷成婚后,李伯就总跟他说什么主仆有别。   两人的关系虽然还是没变,有什么说什么,平日里的关心也没有落下,但柳渊就是觉得,李伯对他多了一份恭敬。   可如今,就在这魏府,在魏尚书的身上他居然莫名的感受到了他许久都不曾感受过的父爱?   好奇怪啊......他以前跟魏尚书根本就没有任何交集,见面也不过是点头之交,可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魏尚书现在的一门心思都在如何安慰柳渊身上,声音温柔的都能掐的出水来,要是魏呈延在这儿,一定会被吓的惊掉下巴,还以为他父亲是被什么东西给上身了。   “柳渊,我刚才就只是随便说说的,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忘了,就忘了吧。”   “那萧衍之再怎么说也是位将军,武功高强,心思缜密,定是不可能出现我刚说的那些事的。所以你别担心啊,更何况呈延也一直在他身边,而且还有那位鬼医,还有你,他一定会平平安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   魏尚书轻轻的拍打着柳渊的肩膀,感受到怀里人的颤抖,心里也顿时塌陷了一方。   柳渊这样的性格实在是太惹人怜爱了,即便是像魏尚书这样冷血无情的人也难免会为之动容。   柳渊一直都埋在魏尚书的胸口,双手也紧紧的拽住了魏尚书的衣襟,双眼含泪,整个身体都止不住的颤抖。   魏尚书的怀抱很温暖,放在他后脑的手也很宽大。   “柳渊?”感受到胸前的衣襟都被染湿了,魏尚书顿时瞪大了眼睛,连忙弯下腰低头看向了柳渊。   “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柳渊的眼泪珠子就像是不要钱的拼命往下落,魏尚书看的心惊,连忙抬起袖子轻轻的为人擦拭着,神情紧张,还时不时的往屋外看去。   萧衍之和魏呈延那两家伙也不知道在哪儿,要是被他们发现柳渊被他给整哭了,不会还以为他是什么暴躁的老顽固,是不喜欢他吧?   心里这么想着魏尚书手上的动作也不停,温柔地哄着,还不断的跟柳渊说起了萧衍之以前的糗事,就是希望人能笑了笑,可千万别在用眼泪刀子砸他了。   “我跟你说啊,萧衍之他以前就因为贪玩被魏呈延那小子带去了春风楼,两个人当时可才四五岁,结果被我们逮了个正着,你猜他们是怎么跟我们说的?”   “魏呈延说他们就是好奇什么是温香软玉,又想体验一下什么叫酒肉诗林所以才跑去了春风楼。”   “萧衍之那家伙就更嚣张了,见到我和老王爷还很理直气壮的说:我们又没有叫女人,所以凭什么罚我们?更何况我们都身为男子,提前熟悉一下男女之欢又有何不可?难不成就因为我们人小,还亲眼目睹了这些旖旎之事,你们就要把我们的眼睛也挖了?”   魏尚书说到这里时都情不自禁的被自己给逗笑了,柳渊见状也好奇的看向了他,止住了眼泪,心想王爷小时候就这么厉害,知道得理不饶人了?   魏尚书也发现柳渊的注意力被萧衍之吸引,于是继续趁热打铁,把柳渊拉到了椅子上,自己则蹲在了他的面前。   “想来你对老王爷的性子也有所了解,如何,要来猜猜他们最后到底怎么样了吗?” 第80章   “老王爷应该没有惩罚王爷,只是在口头上惩戒了一番。”   “嗯,确实是如此。”   魏尚书闻言赞赏的点了点头,看向柳渊的目光也越发满意。   “不过你是怎么想到的?是萧衍之跟你提起过,还是魏呈延那小子?”   其实以往的那些事都随着岁月的流逝慢慢的被遗忘在了角落,魏尚书他们的那个时代也已经随着萧衍之和魏呈延的长大在慢慢消亡,如今都成了年轻人的天下。   老王爷死了,老王妃也去了,魏尚书的夫人也在上一年的冬天安详离去,如今这世上就只留下了魏尚书一个人,抱着对以往的那点回忆苟活至今。   魏尚书蹲在柳渊的面前,抬头看着他,眼里眸光流转,似是感念,又似留恋。   柳渊的这一腔真情与老王爷实在是太像了,两个人都是认死理的主,一旦认定了谁那就是谁,不管发生什么,还是不论身在何方,他们第一个想到的始终都是他们的枕边人。   或许是魏尚书的目光太过热烈,又或许是那目光中的怀念太过浓厚,柳渊看在眼里,心里却忍不住的好奇。   魏尚书和王爷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看着他时会露出这么怀念的目光,就好像是在通过他看着谁一样。   “魏尚书,老王爷以前也待我极好的。”   沉默了片刻柳渊突然开口,弯腰把魏尚书扶到了椅子上,自己则站到了一边。   “老王爷与王爷其实都是一样的面冷心热,嘴上虽然不饶人,但私底下却还是会为了我们操碎心。”   “嗯,这句话我也很赞同。”   魏尚书点了点头,笑着拍了拍他的手。   桌上的宝盒还放在一边,里面的翡翠白玉镯也还发着晶莹剔透的白光,一看就知道不是凡物。   魏尚书把里面的镯子拿了起来,一手拉着柳渊的手,正想着给人带上去,可谁知道屋门就突然“碰”的一声,随即就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魏尚书的手一顿,和柳渊几乎是同时转头看向了门外。   “都三个时辰了,我很好奇你们到底再聊什么?”   话落,萧衍之就率先走了进来,而魏呈延则跟在身后,带着兴奋的目光就站到了魏尚书的跟前。   他刚好像是听到了柳渊的哭声,很小,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在抽泣。   魏呈延挑眉看着他老爹:你居然把人给弄哭了?你个老头儿到底在干什么呢?   魏尚书被自己的儿子看的一顿,老脸一垮:你个臭小子屁话怎么这么多?老子什么也没说,你再在那儿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信不信老子赏你祠堂一日游?”   魏呈延:呵,你以为我怕你啊?   魏尚书:给老子滚蛋,最好有多远就滚多远!   魏呈延:我偏不!你还是想想要怎么跟衍之他好好解释解释吧!   两个人目光流转,不知不觉的就进行了一场正面交锋。   魏尚书狠狠的瞪着那臭小子,示意让人快滚,可魏呈延却恍若未闻,甚至还十分惬意的坐到了一边,为自己倒了杯茶,然后静静的看向了这三个人的修罗场。   柳渊就站在萧衍之的对面,眼看着人朝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柳渊立马跑了过去,伸手拉过了萧衍之的手,抬头看他。   “衍之,你怎么过来了?”   萧衍之闻言低头看他。   “怎么哭了?”   话落,萧衍之抬手替人擦去了眼泪。   “他跟你说的什么都不要信,你只要信我就好,明白吗?”   柳渊闻言点了点头:“嗯,我知道的!”   萧衍之揽过柳渊的肩膀,把人抱在怀里看向了一旁的魏尚书。   魏尚书看着萧衍之没说话,一时之间气氛紧张,四个人就那么站在一边,大眼瞪小眼的,面面相觑。   屋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魏尚书心知是自己惹错在先,所以也不说话,只是看着萧衍之,就像是再说:反正我不是故意的,随便你,爱说不说。   魏府的上空突然盘旋起了一股低压,天黑了,就像是女人的脸,说变就变。   而彼时,后宫的月清宫里却是一团乱麻。   “这是太乙宫宫主给的药方,但其中一味药需要用那千年人参,你看要不要向殿下禀明一声再做打算?”   “不用,你先去库房取了熬制,剩下的我会安排。”   “是,奴才晓了。”   谁,是谁在说话?   下一秒,观海突然睁开了眼睛,一滴泪悄然从眼角滑落。   他刚才好像是做了一场梦......   鱼伯见人醒了连忙走到了床边,苍老的面容上满是担忧,嘴里还不断的询问着什么,可观海却浑然不知,只是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像是经历了一场死里逃生。   脑海里的混沌随着视线的明朗逐渐消散,观海也慢慢的清醒,意识也逐渐清明。   鱼伯坐在床边揽住了他的肩膀,轻轻的拍打着:“小海啊,已经没事了啊,不要害怕。鱼伯就在这里看着你,你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你实话实说就好,鱼伯一定会为你做主,千万不要害怕啊。”   做主?这......这是鱼伯?   不,不对!鱼伯早就被虞天杀了,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且,这里不月清宫吗?   观海突然惊恐的抓住了鱼伯的手,语气压抑:“鱼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刚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这里分明就是月清宫,是虞天特意为他找的院子,但这不里早被虞天拆了,变成了暗室吗?   好......好奇怪啊。   “你刚跟那江屿秋起了争执不小心落水,虞天路过救了你,现在正在院子里等着你们解释,难道你忘了?”鱼伯拿着衣服让观海快换上,不要让王爷等久了。   可观海闻言却满面愁容,因为他落水的原因很复杂。   萧衍之废了他的老二,也相当于是毁了他一生的幸福,而独孤博一死,虞天也把这一切都怪在了他头上,再加上还有江屿秋在一旁挑衅,虞天对他的信任肯定是直线下降,对他的地位也不保。   而且在湖边的那场争执虞天也不是不知道,但他还是恍若未闻,就算他现在躺在床上也不见他来嘘寒问暖,即使他们是同盟,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但他的眼里除了江屿秋也还是江屿秋。   可更奇怪的,是鱼伯为什么会在这儿?   观海回过神连忙拿过了衣服,走到屏风后面,看着还等着前面的鱼伯,眼里也是闪过了一抹狐疑。   鱼伯是他以前府里的管家,后来随他入城,但因为不小心冲撞了江屿秋就被虞天乱棍打死,最后被扔进了乱葬岗。   他当时还在外面执行任务,因为被新养的一批药人绊住了手脚,所以收到消息时,他哪怕就是紧赶慢赶,可最后还是没能见到鱼伯最后一面。   江屿秋此人虽然看着和善,但观海却十分了解他的为人,善妒,控制欲还强,很不喜欢有人敢肖想他的东西。   鱼伯当时就是因为不小心撞了他一下,江屿秋就突然发难。   说到底,江屿秋会这么针对鱼伯其实也是因为他。   他对虞天有别的心思,是居心不净,又心怀叵测。   “鱼伯,你先过去吧,我换好了会自己过去的。”观海突然攥紧了手掌,努力的压抑住了内心的愤恨。   “也好,但你也要尽快啊,千万不要让虞天等急了,明白吗?”鱼伯闻言也是担忧的说道。   观海淡软软的应了一声:“放心吧鱼伯,我们现在可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不会做出对我也不利的事情的。”   鱼伯听了也是浅笑,点了点头就满意的退了出去,“好好好,你能这么想啊,那我也就放心了。”   往院子里走的时候,鱼伯心里还在奇怪,观海这是怎么了?   明明之前还说他和虞天是互利共赢,除了能一起针对萧衍之而外,他可是处处与虞天呛嘴,但这落了次水,这性格怎么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难道是因为虞天救了他?嗯,或许有这可能。   等人离开后,观海才把自己的湿衣服拿了起来,心想把它晾在这里,以后还能穿。   这件衣服还是鱼伯在他登上武林盟主时送给他的第一个礼物,他本想一直珍藏的,但谁知道等他们进景城后鱼伯却走了。   江屿秋因为知道他的心思,所以一直在暗中针对他和他身边的所有人,而虞天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也同时助长了江屿秋的气焰,仗着有虞天给他撑腰,总是来找他的麻烦,想要让他知道什么该想,什么又不该想。   不过这次落水也是他防备不及,因为他才刚从萧王府回来,受了点伤,等回宫的时候却不料被江屿秋堵在了湖边,一不注意就被他推进了湖里,但谁知道虞天竟突然出现,还顺手把他给救了。   在他落水的瞬间观海好像恍惚看到了鱼伯的身影,他本以为是出现了幻觉,可等醒来后才发现鱼伯竟还真的活着?   鱼伯刚才跟他说,虞天那天其实没杀他,因为江屿秋后来替他求了情,但还是免不了一顿责罚,被打断了四根肋骨,和一条腿。   他怕观海见了会多想,于是就拜托虞天和江屿秋替他瞒着观海,直到等休养好了,能下床走路他才敢又回到观海的身边。   鱼伯是观海最信任的人没有之一,但观海很好奇,现在的鱼伯,也就是此刻出现在他眼前的鱼伯是真实存在的吗?   一想到这里观海就情不自禁的握紧了双拳,江屿秋,这一次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连同鱼伯的那份一起!   观海刚来到拱门就看到了被横尸在院子里的宫女奴才们,虞天正站在一边,嘴角噙笑,还在和江屿秋说着要怎么才能管教好府里的奴才们。   观海听了却不禁嗤笑,心想要不是因为为了博美人一笑,想让江屿秋高兴高兴,这些人又怎么会死?   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错,唯一做错的,就是进了这月清宫,成了虞天和这江屿秋的仆从。   虞天一早就发现了站在一边的观海,因为落水的缘故,脸色还很苍白,但那双眸子里却噙满了杀意,就像是与他有着天大的仇恨一样。   观海抿了抿唇,努力的压抑着心里的怨气不被人发现,然后对虞天点了点头:“不知道大皇子叫我来这里干什么?难道就是特意让我来看大皇子显威风的?”   虞天还是第一次听观海这么对他说话,走近一看,才发觉这人的视线一直都盯着江屿秋,连出现在一旁的鱼伯都没怎么注意。   虞天浅笑着把人扶了起来:“你刚落水怎的不在屋里多休息一会儿?我又不是不明事理,就算你不来,我也一定会为你做主,不会让你白白吃亏的。”   观海闻言眸光一闪,最后直接跪在了虞天面前:“大皇子殿下,其实这都是我的错。是观海先动手在前,忘了这宫里的规矩,还惊扰了江太傅,观海实在是罪该万死,还请大皇子殿下责罚!”   虞天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跪在跟前的观海眼里眸光不明。   可一旁的鱼伯却开始急了:“小海啊,刚刚的那些宫女都已经承认是江太傅身边的那个书童先挑衅在先,你现在又为何要出来维护他,帮他说话了呢?”   “你若是害怕有人来报复,那你大可放心,因为大皇子殿下与江太傅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所以你不必害怕,实话实说就好了知道吗?”   观海闻言却连连摇头,心想这才刚开始呢。   不过就一个太乙宫,和一个虞天就想把他玩弄于股掌之间?那也真是想瞎了心,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下一秒,从观海眼睛里流出的滚烫泪水就跟不要钱的落到了青石板上,观海抽泣着,抬头看向了虞天说道:“大皇子殿下,今日确实是那书安先动的手!因为书安看见您送了我一套衣服,还特意为我腾出了一处院落,他以为我是想勾引大皇子殿下您,所以就把观海堵在了莲花池,言语中尽是口无遮拦,甚至是还提到了大皇子殿下!”   “观海也是怕会被有心之人听去了,给您惹来祸端,所以这才与他动起了手,这实在是观海的错,是观海先坏了规矩,大皇子殿下,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虞天冷着张脸面无表情,这观海有些异常,平时见他都恨不得把眼睛瞪上天去,不与他犟嘴就不错了,何时会这么维护他了?   “你......”他刚想说些什么,可站在江屿秋身后的书安却再也按耐不住自己的情绪:“观海!我何时与你动手了?你可要知道,欺骗皇子那可是死罪!”   看着书安着急的样子,观海心里也是冷笑:“观海自知身份低微,比不上大皇子殿下的身份尊贵,但是在这江湖里我好歹也是那武林盟主,所以观海在听到书安口出狂言时才会动手,并没有想欺骗皇家,所以还请大皇子殿下彻查!”   站一旁的书安极力压抑住了心里的怒火,他今天本来想借此为公子出一出气的,可谁知道这观海竟一改往日的强硬,还变的卑躬屈膝起来。   不过虞天的心思缜密,对于双方的各执己见他都没有开口,因为到底谁对谁错其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一想到这里,江屿秋不动声色的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观海:“殿下,看来我今日来的不是时候啊?”   话落,江屿秋一把把书安拽到了虞天跟前。   “既然鱼伯都说了是我这书童的错,那我就把人交给殿下了,是打是杀都由殿下做主,我也就不留在这里继续讨人嫌了。”   江屿秋语气虽然一丝不苟,细听也确实如此,但虞天还是和江屿秋低语了一句,这才不舍的放人离去。   观海在人离开后眼神骤变,紧咬着牙关,突然尝到了血的味道。   江屿秋走这么快估计是知道自己的计划落败,心里正不爽,是不想在再看到观海那得意的嘴脸。   但是没关系,因为他的时间还有很多,很多。   从现在开始,他一定会好好保护身边人,也一定会让江屿秋也尝尝什么是生离死别,火焚烧炉的痛苦。 第81章   观海身上的戾气并没有逃过虞天的眼睛,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带着一丝探究:“你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落了次水,脑子也坏了?”   观海闻言眸光一闪,极力的控制住了心里的怒气:“大皇子殿下,观海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您又何必这么动怒呢?”   虞天闻言眉头一皱,看不出是高兴,还是疑虑。   “再有下次,就自己滚出去。”   说完,虞天就走了。   而跪在身后的观海则用力的点了点头,看着他的背影,眼里的爱意,愤恨,和幽怨似乎都要溢满了。   他身边的人都因为江屿秋一一惨死,鱼伯也因为他落了个死无葬身之地,直到现在都还要被太乙宫利用,来成为欺骗他的棋子。   他一定会找他报仇的。   一定。   月清宫的一场风波又一次在不知不觉得的平静中淡去。   等所有人离开,就只剩下了一个鱼伯时,观海突然从地上站起来,面无表情的走到了鱼伯跟前,随后就在鱼伯异常紧张的视线下忽然一把抱住了他。   “好久不见了,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呢?”   鱼伯被人突如其来的怀抱给惊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伸手回抱住了观海,声音哽咽。   “我也是怕你多想,为了我做错了事,恨错了人,还会白白浪费了你这么久的筹划啊。”   鱼伯一边说着一边轻拍着观海的后背。   “可你也不应该这么骗我啊。”观海一听立马抬头看向了他:“你知不知道自你假死后,跟着我进来的那些人也全被那江屿秋派去了萧王府,那可是整整二十多位兄弟啊!可一夜之间消息全无,我连他们的尸骨都未找到,我还以为......我真成了一位顾家寡人。”   观海从进景城以来身边就只带着一位鱼伯,和二十多位忠心耿耿,死心塌地跟着他来的兄弟。   但那江屿秋却是个眼界狭隘之人,他不信观海,以为江湖里的那些人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令人不舒服的违和感,再加上观海又对虞天居心不良,江屿秋就更不喜欢观海,甚至有时候还想杀了他。   可虞天还需要观海为他炼制药人,遂江屿秋无法,只能一边打压着观海,又一边与他假意恭维,然后冲着他身边的人撒气。   鱼伯就是江屿秋第一个要处理的人。   因为知道他们的关系,观海又很信任鱼伯,不论什么大事小事都不会避开他,遂鱼伯就成了江屿秋眼中最大的眼中钉,和肉中刺。   可现在本该是已死之人的鱼伯,现在又突然莫名其妙的出现,恐怕不论是谁见了都会惊讶,觉得这就像是场梦一样吧。   观海的目光很沉重,仿佛是一把重锤重重的砸在了鱼伯身上。   鱼伯被人看的心虚,脱口而出的一句抱歉却也仿佛如鲠在喉,不上不下的很是难受。   气氛突然变的压抑了。   观海往后退了一步,目光眨也不眨的就盯着鱼伯,直到鱼伯都忍不住的移开了目光,观海这才心满意足的移开视线,把人拉着就朝着暗室走去。   “这几个月虞天的据点接连被虞景瑞拔出,萧衍之也一直在作壁上观,但我总觉得这其中也有他的一份力,所以就把药人全带进了月清宫,让虞天把暗室扩大,成了我们的最后一个据点。”   鱼伯被人拽着在后面走着。   “这间暗室除了我,虞天,还有江屿秋就再没人知道了,不过你现在回来我也就放心了,因为除了你,我实在是找不到第二个能相信的人。”   观海一边说着一边把人带进了一条密道。   月清宫很大,除了虞天的正殿而外还有四个偏殿,一个书房。   靠最西边的偏殿后面有一座花园,里面只有一种花,那就是江屿秋最喜欢的芍药。   前院还有一座绿水清幽的莲花池,也不知道是如何培养的,这里的莲花都四季常开,不怕严寒和酷热,观海就是被那江屿秋推进了这池里。   观海现在所处的暗室就在这莲池的正下方,密道连接着一座假山,入口就在虞天的正殿里,如有危险,那座假山亦可作为一种逃生通道,是观海特意设计的。   鱼伯走在观海的后面,目光却一直紧随着这条密道的走向,把进来这里的路线,还有在沿途看到的暗器都一一记在了心里。   “鱼伯,这里的药人都是我最得意的作品,如何,你要来帮帮我吗?”   观海把鱼伯带进了其中一间暗室,指着眼前整整齐齐的几排药人就开始跟人说着他这几月的成果。   “这些全都是虞天找来的青壮年,听说是极北一带的山贼,武功虽然不高,但胜在身体坚韧,再加上我的密术,可堪比这宫里所有的禁卫军。”   “还有这东西是我从五湖盟带来的,是一种暗器,名梨花针,其威力就连一品高手都能轻易击杀。”   鱼伯一直都在安静的听着,可等目光突然触及到其中一位药人时,他眼神一暗,不过片刻就又恢复了正常。   这可就奇怪了,他居然在这里看见了太乙宫的人?   观海似乎是没发现身边人的异常,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摇铃,轻轻一晃,‘叮铃铃—叮铃铃—’的清脆声响就莫名响彻在了整间暗室。   可就在下一秒,原本都还紧闭着眼睛的药人突然全睁开了眼睛。   鱼伯见状不禁皱眉,但到底还是被吓的往后退了一步,装出了很害怕的样子:“这,这又是怎么回事?”   观海闻言轻笑了一声:“这是我最先研制出的一种控制方法,铃音蛊,可控制这些药人的行动,还能限制他们的思想。”   “而且这东西还能扰乱人心,是远战的最大利器。”   话落,观海把铃音蛊递给了鱼伯。   鱼伯伸手接过,不动声色的看了眼站在第二排的药人,轻轻的晃了晃手中的铃铛。   ‘叮铃铃—叮铃铃—’   铃声一响,药人一动。   观海看了眼鱼伯,握住他的手以一种极为怪异的手法摇了摇铃铛。   “铃音蛊不是随便摇摇就能动的,它得配合着大罗力手,向左摇三声,右摇两声才能进行控制。”   话落,观海就轻轻的摇了摇铃铛。   ‘叮铃铃—叮铃铃—’   清脆悦耳的铃声一响,只见原本都还静止不动的药人突然朝他们看了过来,随后就一起整整齐齐的跪在了原地,都朝他们低下了头。   观海此刻就犹如一位帝王一样,居高临下。   “这是控制他们行动的铃音,要想让他们攻击,那就必须以内力催动,再加上大罗力手往右摇五声便可。”   ‘叮铃铃—叮铃铃—’   话音刚落,一阵清脆悦耳的铃音又响了起来。   走在最前面的两位药人突然转头对立,下一秒就突然朝着对方扑了过去,拳打脚踢,其长的指甲也在彼此的脸上留下了不少的伤口,鲜血淋漓。   鱼伯见了眉头紧皱着,垂在腰间的手也不自觉的握紧。   眼前扭打在一起的人都是太乙宫的,甚至有一位还是太乙宫的副宫主,凤卿。   观海像是没有察觉到身边人的异常,自顾自就坐到了一边,还很贴心的为人倒了杯茶,放到了对面。   “快来这里坐着,我之前没事的时候就喜欢看他们撕打,比自己上去都要有趣。”   “是吗?不过我看这些人还像有些眼熟啊?”   鱼伯坐到了对面,看着观海浅笑着。   这里一共有三十多位药人,除了一位太乙宫的副宫主,还有十几名太乙宫的宫女,都是之前去极北之地采雪莲的人。   后来太乙宫的宫主月霓裳算到极北之地有灾祸,天降异象,遂让太乙宫的副宫主凤卿赶去救援,可谁知道竟还是晚了一步。   “眼熟吗?或许吧。”   观海朝人笑了笑,让人好好看看,还一边看一边哼起了歌。   药人是由活人炼制,经过药浴浸泡全身换血,再把人关在一个封闭五感的地方,让铃音蛊一直侵扰他们的神智,直至人变的痴呆,最后再由观海经过特殊的手法,以银针定入脑内,至此药人炼成。   药人都没有痛感,除非一击至死不然就如绵绵不绝的江水,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根本就没有尽头。   暗室里两人的争斗还在继续,观海看的津津有味,眼看那位副宫主凤卿一掌打下了那人的头颅,观海忍不住惊呼了一声,眼里也是闪过了一抹光亮。   挺有趣的,尤其这人还是太乙宫的副宫主,观海在心里这么想着。   “鱼伯,你这次回来身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莫名的,观海突然转头看向了他。   鱼伯闻言突然顿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神色,对着人摇了摇头:“没有,我的身体都已经好了,劳小海你担心了。”   “你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了,我要是不关心那还能关心谁?”   观海给人把茶倒满,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张令牌。   “鱼伯,你看看这东西你还眼熟吗?”   桌子上放着的赫然是一块通体漆黑的令牌,那上面的名没有人会不认识。   血盟。   这根本就是嗜血派的所有物,而据他所知,还存在于这世上的就只有那一位。   “这东西是我之前去拦截那位鬼医,无意中在别人身上发现的,不过很巧的是,那人竟然还是虞天特意请来的,说是为了万无一失,还让我一定要听他的指令行事。”   观海边说边敲着桌面,饶有兴趣的看着鱼伯。   “但很可惜呀,我们明明都把那鬼医逼到了一座陵墓里,可是好死不死的,那萧衍之偏偏就闻着味儿来了,不仅重伤了我,还直接就杀了虞天找来的人。”   “幸好我之前还留了一手,在陵墓的上方安排了人接应,所以才能勉强捡回一命。”   观海说的半真半假,其中一大半都是那日亲眼见过的事,但至于他能逃走,其实都是因为萧衍之。   而且还有这块令牌,先前也明明是在萧衍之手上。   “这不是嗜血宫的令牌吧?但这门派早在之前就被人灭了,如今怎么又重出江湖了?”   鱼伯伸手把令牌拿了起来观摩。   “而且当年的那场讨伐还是由太乙宫带头,除了嗜血宫的宫主坠落悬崖生死不明外,应该就再无一人存活,难道你之前遇到的那人就是!”   鱼伯说到最后突然不敢相信的看向了观海,观海也看着他,眉眼带笑,没说是,但也没说不是。   “嗜血宫的那群人确实是全灭了,但这之后也没有人去清查,谁知道有没有漏网之鱼?”   观海说完起身看向了鱼伯。   “还记得嗜血宫的那位少主吗?我托天机阁帮我找到了那人的踪迹,现在人就在桃花庄,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   “你是的那人莫非是独孤博?”   “对,就是他,独孤博。”   话落,观海突然弯腰从鱼伯手里抽出了那块令牌,起身看着他,眼神询问他要不要跟他走。   鱼伯没吭声,只是动也不动的看着观海,像是要看着他这话到底是真是假,还有那桃花庄里的人到底是不是独孤博。   之前在那座陵墓里发生的事他都一知半解,只知道观海带出去的那批药人全都全军覆没,魏呈延重伤,还是被萧衍之背出来的,至于那鬼医更是满身血腥,至此萧王府算是遭了一个重创。   但观海说虞天那天还找了一个人,且身上还带着嗜血令......   鱼伯有点不相信观海,但独孤博此人的吸引力又实在是太大。   毕竟是极阴之体,而且还是这天下最适合做炉鼎的人,所以不论是谁应该都会想得到他吧?   鱼伯最后还是跟着观海走了,从黑暗又站到了阳光下,鱼伯不自觉的伸手挡了挡阳光,眉头也紧皱着,像是恨不得把这太阳打下来。   观海见状微微一笑,转头就把鱼伯拉到了怀里:“鱼伯,怎么许久不见你也跟那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见不得光了?”   “咳,就是一下子从黑暗里出来有些受不了罢了。”   鱼伯被人揽的脸色一黑,但到底还是忍住了脾气,对着人笑了笑。   “不过这里没人驻守可以吗?你就不怕被人发现,然后被虞天推出来当替死鬼?”   从暗道里出来,鱼伯看着空荡荡的宫殿不免怀疑。   据他所知观海此人心思缜密,从不打没有把握的仗,既然都敢把药人带进宫里,那肯定就是给自己留好了足够的退路。   所以那暗室里肯定还暗藏玄机,或许还有另一条暗道。   观海听到鱼伯的问题笑了笑但没急着回答,看着他眉眼间的忧虑,观海总算是把人松开,与人拉开了一点距离。   “这有什么可怕的?毕竟这里可是皇宫,还是虞天的宫殿,只要不是皇帝,又有谁敢进来撒野?”   “更何况他们就算发现了又如何?那密道里可是被我留了不少机关,只要进去,那他们肯定就是有来有回。” 第82章   太乙宫是走仙路,供奉佛祖,专为人解惑,更是悬壶济世的门派。   太乙宫内的弟子也全是女子,其公主月霓裳也不过才年芳二十,生的那叫一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更是位居江湖美人榜的首位。   曾前任武林盟主就因为心生困惑,所以去太乙宫求了一卦,遂才又销声匿迹,直到萧衍之南下才在清风镇上又寻到了他。   月霓裳此人修炼的功法也极为特殊,犹如仙术,能通晓过去和未来,而且月霓裳还会幻术,和易容。   魏府酒窖,魏尚书因为今天见到了柳渊,又得知他与萧衍之的感情甚是浓厚,于是心里高兴,就想着去拿几坛酒出来今晚与人不醉不归。   但是谁知道推开门看到的却不是他辛辛苦苦酿的酒,而是那差不多就要搬空的一方地窖......   我他妈......这群小崽子真是过分了!   “修兰!”   魏尚书额角紧跳,用力的攥紧了双手忍住怒气,站在原地大喝了一声。   “修兰!你个小妮子给老子滚出来!”   “主子!”   话落,忽然一阵风吹过,魏尚书面前突然跪了一个人影。   修兰背着一把长剑跪在原地,恭敬的垂首:“修兰听令,主子有何吩咐?”   “你今天去哪儿了?这里的酒呢?你是不是又把魏呈延和萧衍之他们放进来了?”   魏尚书没好气的指着修兰大骂道,让人自己抬头看看:“我上月才酿的秋露白为什么全没有了?修兰啊修兰,我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   “我让你只要发现魏呈延那小子就叫我,叫我!可你呢?非但纵容他们来偷我酒,还就那么看着他给我搬空了?”   “修兰啊修兰,你知不知道那秋露白是有多珍贵?你知不知道我为了酿那么几坛花了我多少时间,多少力气,又花了我多少心思才酿成的?”   “你怎么能这么对你的主子?还让你的主子伤心,让我难过啊!”   魏尚书说着说着眼泪刀子就流了出来,整个人也趴在了酒窖门口,丝毫没有一点身为尚书的自觉,就差点躺在地上打滚,让修兰去给他自己要回来了。   “主,主子......”修兰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整个人都低着头,根本就不敢去看那已经空了的酒窖。   “公子和萧王爷刚一起来了酒窖门口,修兰不敌,一不小心就被公子点了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公子把酒搬走,直到萧王爷替修兰解穴,这才发现......才发现这酒窖已经空了。”   修兰说着说着声音也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就像是蚊子叮铃,要不是魏尚书离的近,可能还真不知道修兰到底在说些什么。   就在三个时辰前,魏尚书还在书房和柳渊谈天论地的时候,魏呈延和萧衍之就已经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酒窖。   修兰自知打不过他们,也说不过他们,当然也不可能阻止他们,于是就很有眼色的让开了身子,还打开酒窖的入口恭迎。   至于被魏呈延点穴,还有尽力阻止其实都是修兰找的托辞,就是为了免受责罚,毕竟确实是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她也是真没想到公子竟然会把这酒窖也搬空!   酒窖里还是一团乱麻,修兰一手拉着要去撞墙的魏尚书,又一手扶着门框,想要把魏尚书给拉出去。   可魏尚书却不愿,甚至还手脚并用的拉住了铁栅栏,还让修兰自己去把魏呈延给叫来。   “我那秋露白可是花了我两个月,还废了我五个清早才酿成的!我不管,你既然是看守这酒窖的剑侍,你就必须去给我要回来,块去!”   魏尚书一手抓着铁栅栏,一边冲着修兰大吼道。   修兰也看着魏尚书,心里无奈,可又不敢明说,甚至连面上都不敢做出什么表情,只得连连点头。   “主,主子,奴婢现在就带你去见公子,现在就带你去见公子好不好?”   魏尚书一听眼睛一亮。   “此话当真?”   修兰闻言连连点头,生怕魏尚书又给她耍无赖:“对!奴婢现在就带你去见魏公子!”   话落,修兰一手就把魏尚书给扶了起来,然后背着身后的两把长剑就带着人出了酒窖,直奔书房而去。   而彼时,书房里却突然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萧衍之揽着柳渊坐在窗前,一手翻着话本,一手摸着柳渊的脑袋,气氛倒还算宁静。   只不过这就苦了魏呈延了,因为骆闻来了,而且下一秒观海又突然出现,身边还带着一位陌生人。   萧衍之完全就是事不关己的模样,心里眼里都只有怀里的柳渊,可柳渊此刻却还在心疼他的二百万两。   他们今早本来是想去堵鬼医的,但谁知道还是晚了一步,就只留了一封信,写着三日后归。   但就算鬼医回来他也不能让人还那二百万两,因为鬼医还是他的合作商,每年都会分红利。   不过这魏公子就不一样了。   但是......王爷刚才却说那二百万两已经被他换成了十坛酒......   二百万两被换成了十坛酒......说实话,柳渊觉得这很亏,而且还很不值当。   就算那酒是魏尚书亲自酿造,是千金难求,但他们还是亏了。   王爷若真想换酒,那十坛酒也就最多抵一半,一百万两......   偌大的书房里还是第一次这么热闹,六个人,除了一位主人,就还有两个人在神游云外。   魏呈延无法,就算再不想跟骆闻那几人扯上关系,但萧衍之这位大爷不管,那就只能由他来出面了。   “唉,也不知道是什么风竟是把三位大人都给吹来了?我这小小的魏府实在是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魏公子真是说笑了,我们只是遵守承诺,把你们想要的那个结果带来罢了。”   话落,观海就把身边的鱼伯往前一推,随后就站到了骆闻身边。   “这就是萧王爷想要的结果,也是虞天身后最大的一把交椅,太乙宫。”   骆闻话音刚落,被推到了五个人面前的鱼伯脸色顿时一黑。   其实观海在带着鱼伯赶到魏府后门时,鱼伯就突然一把拉住了观海的胳膊,满脸狐疑,似乎是不敢相信。   不是说去桃花庄的吗?为什么又突然来魏府了?   而此刻,被四五双眼睛一起注视着的鱼伯现在才反应过来。   他好像已经暴露了。   魏呈延听到观海和骆闻的话也饶有兴趣的看向了中间的鱼伯,想不到堂堂太乙宫的宫主,为了算计身边的同盟竟是把自己都扮成了一位男人?   被三个人围困在中间的鱼伯一时无言,面对着那几双眼睛的狐疑,鱼伯,也就是太乙宫宫主,月霓裳不动声色的抿了抿唇,心里却已经乱成了一团乱麻。   她什么时候暴露的?明明一开始都还很成功,连暗道都给观海炸出来了,可怎么一转头就被带进了魏府?   难道是萧衍之看出了他的身份?   但这也不可能啊,她从没有见过萧衍之,更遑论魏呈延了。   “今日难得齐聚一堂,敢问宫主,何时才能让我们一睹您的芳容啊?”   话落,魏呈延突然向前一步,逼近了身边的月霓裳。   骆闻和观海也步步紧逼,与魏呈延一起把月霓裳困在了这方寸之地。   “......”   月霓裳见状双手突然紧握成拳,若真要动起手来她倒是不怕,但最让她担心的,其实还是在一旁从没有看过她的萧衍之。   从他们进来萧衍之就一直没看过他,一直在和他怀里的人絮絮低语。   空气里的气氛突然压抑了,月霓裳扫了眼把她围在中间的人,心里嗤笑了一声,随后就一把扯下了脸上的人皮。   “魏公子真是说笑了,我不过就一算命的小女子,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哪儿能让魏公子你们废这么大的力气,就为了见我一介小女子呢?”   话音刚落,月霓裳衣袖一挥,魏呈延的目光突然被一片白色覆盖,鼻间也莫名萦绕起了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下一秒,眼前就突然出现了一位不染纤尘的白衣女子。   月霓裳面容艳丽,身姿曼妙,一双含情的桃花眼更是装着无限的柔情。   她双目温柔的看着魏呈延,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带着万种风情,简直就是引人入胜。   观海都有些看愣了,他没想到许久未见,月霓裳竟也出落的越发美丽,又惹人怜爱。   不过这些在魏呈延眼前都犹如是浮云飘飘,毕竟他可是尚书大人的嫡子,什么样的人他是没见过的?   月霓裳虽然长的貌美,也确实是一位难得的美人胚子,但若真要拿来对比,魏呈延或许还是会去那春风楼,随便点几位姑娘也比这月霓裳的好。   “呈延,魏尚书来了。”   突然,从一开始就没有吭声的萧衍之突然说话了。   萧衍之抬手遮住了柳渊的眼睛,抬眸淡淡的扫了眼中间的月霓裳,心想这人难道还有他好看?   “魏尚书应该是去了酒窖,萧王府里还有客人,我也不便多留,你可要把这些客人都招待好了,千万不能丢了你们魏府的脸面。”   “什么?你要走?”   “不然呢?”   萧衍之说完就揽着柳渊站了起来。   “那位剑侍也来了,我不走,难道还要在这儿白白挨一顿骂?我是很闲吗?”   “......”   此话一出,不只是魏呈延觉得震惊,就连观海几人也满脸疑问。   奇怪了,这世上难道还有人敢骂他?   不过萧衍之也说的很有理,因为现在的一切,除了观海他们的拜访是意料之外,所有的一切都是魏呈延他自找的,是自作自受。   珍宝楼是他一时兴起毁的,也是他主动说要赔的,所以萧衍之来了,但是他没钱,那就只能拿点什么东西来抵账。   但是,这他妈一个大的烂摊子就这样甩给他了?呵,跟他在这儿开玩笑呢?   一想到这里,魏呈延突然发狠的就一把拽住了萧衍之,随即转头就冲着另外的三人咬牙切齿:“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不知道去躲起来?”   眼看魏尚书和修兰都要到门口了,魏呈延二话不说的就把萧衍之按到了椅子上,连带着柳渊一起,抬脚就踩在了椅子的边缘,把两人都困在了一起。   “人宫主月霓裳难得前来拜会,你既作为主人,就这么把客人晾在一边是不是也不太好啊?”   萧衍之:“......”   柳渊:“......”   被人莫名其妙的推了一把,还被强安了一个身份,萧衍之忍不住看了魏呈延一眼,心道他什么时候变成这魏府的主人了?   可魏呈延却直接无视了萧衍之的视线,反而是一脸认真的拍了拍柳渊的肩膀:“你这么善良的,肯定是见不得我被这么多人围殴吧?所以就行行好,把你的夫君给看住喽。”   “而且这些人其实都是来找他的哦,尤其是那女的,可是千里迢迢,不辞万里,就只为了能来见衍之一面。”   “所以柳渊啊,你现在可不能走,一定要把你萧王妃的身份拿出来,让她们也看看,作为衍之他夫人的气度!”   月霓裳:“......”   被人莫名其妙的当成了个假想敌,月霓裳忍不住白了魏呈延一眼,刚想趁此机会逃走,可谁知道魏呈接下来的一句话又直接打消了她的念头。   “这屋里的檀香味好闻吗?我刚扔了一把化气散,你们只要一动用内力,马上就会变成一具尸体,任我们践踏的哦。”   “......”   众人一听都立马不敢相信的看向了魏呈延,而魏呈延也冲着他们笑了笑,不过就是那笑的有些残忍了。   彼时,魏尚书和修兰已经走到了门外,屋里的人瞬间隐藏了全部气息,除了萧衍之,魏呈延,还有一个柳渊 。   当然,柳渊也用不着隐藏,因为他压根儿就不会武功。   “魏呈延!萧衍之!你们两个快给老子滚出来!”   话落,书房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最先走进来的是修兰,她抱歉的对着魏呈延和萧衍之笑了笑,心想她真不是故意的,但耐不住主子跟她撒泼,一时无措,所以就只好又把人给送回来了。   但还没等修兰行礼,走在她身后的魏尚书就突然走了进来,甚至是还一把推开了她。   “你别趁我看不到就跟他们使眼色啊!我可告诉你,你每月的月钱还是老子付的呢,你要是想向着他们,那你下个月就去找他们,别来找我了啊。”   “修兰不敢,还请主子息怒!”   一听这是要扣她的钱,修兰立马转身跪在了原地,语气恭敬,甚至是还伸出了三根手指头,对天发誓。   “修兰以后一定严加看管酒窖,绝不会让魏公子再偷偷潜入!”   说到最后可能还觉得不够,修兰脑子一转,灵机一动,于是又连忙继续道。   “从今以后,哪怕就是萧王爷来了修兰也一定誓死保卫!除了主子的命令,谁也不得踏入酒窖半步!”   “哼,早这么说不就好了吗?”   魏呈延闻言冷哼了一声,转头就朝着魏呈延挑挑眉。   魏尚书:怎么样啊?在这府里可不只有你会收买人心。   魏呈延:.......   他是真的谢谢他老爹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出糗了。   “下去吧,记好了,绝对没有下一次。”   “修兰谨遵主子教诲!”   话落,修兰背着两把长剑就走了出去,只不过在关门时她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窗外,但最后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屋里有人,而且还不止一位,甚至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   而躲在窗后的月霓裳见那名剑侍总算是走了也终于松了口气。   该死的,她刚才差点就被人给发现了!   等到了危机解除,月霓裳突然恶狠狠的看向了莫名出现在她身后的观海,而她的脖子上也正横着一把利剑。   “你个叛徒!要是虞天知道你竟脚踏两只船,私下竟还敢跟萧衍之联系,他一定不会放过你,一定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的!”   “呵,观某真是多谢宫主担心了。”   话落,观海突然目光狠厉的拽着人去了一边。   而在屋内,魏尚书也走到了萧衍之跟前,可目光却一直盯着魏呈延。   “现在来说说吧,我那十坛酒到底跑哪儿去了?” 第83章   “你的好儿子欠了我一百万两,他没钱,就用那十坛酒抵账,所以有什么问题吗?”   “就只有十坛?”   “就只有十坛。”   书房,萧衍之一手抱着柳渊,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笑看着面前的魏尚书。   从进门魏尚书就没有正眼看过他,但说的每一句话都像在点他,尤其是抬起手装作要打魏呈延的时候,他还不动声色的瞪了一眼旁边的萧衍之。   三个人的修罗场独独把柳渊挡在了门外,眼看着三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压抑,柳渊动了动身子,似乎是想起来,但环绕在他腰间的手却倏而一紧,下一秒,身后就又传来了一股温热的吐息。   “怎么了?想去哪儿?”   萧衍之靠在了柳渊耳边耳鬓厮磨,间接无视了身边的两人,也好像都忘了,这屋里可还有其他人。   柳渊被萧衍之的气息烫的一顿,小脸一红,连忙低下了头,声音软软的说道:“我,我没事儿的。”   他就是想站起来而已,总是被王爷这么抱着,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柳渊的脸皮就算再厚,就算再想跟王爷亲热那也是分的清场合的。   而且......而且王爷的手还很不老实,一直放在他的腰间捏他的软肉......   “别乱动,让我靠着,我头疼。”   萧衍之看着柳渊通红的小脸就猜到了他心里的那点小心思,但很可惜的是,萧衍之可不是那种躲躲藏藏的人。   再者他们还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也是拜过堂,喝过交杯酒,入过洞房的人,所以在他们面前有什么可避的?   这么一想萧衍之就更过分了,张嘴咬了咬柳渊的耳朵,语气不悦的说了一句:“本王是很见不得人吗?刚刚无视本王,当着本王的面看别人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想跟本王撇清关系?柳渊,你现在的胆子是真的大了呀。”   话落,萧衍之还一把捏住了柳渊的下颚,强迫着人转头看他。   “是不是心里有别人了?还是觉得本王不如那些花架子长的好,不喜欢本王了?”   “......”   此话一出,魏呈延难以置信的捂住了眼睛不敢去看他们的动作,而魏尚书也很尴尬的干咳了一声,随即转头朝魏呈延招了招手。   魏尚书:过来,我有话要问问你。   魏呈延见状连忙摇了摇头,眼神示意:你想跟我说什么?我跟你说啊,这真不关我的事,谁知道他们狮子大开口,一开口就要一百万两啊?   魏尚书一见眉头一皱:谁想问你这个了?   椅子上的两个人还在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柳渊一听萧衍之的头疼,还问他是不是不喜欢他了,也是着急忙慌的转过头,都不用萧衍之强迫,眼神认真,语气更是坚定的对着人保证道。   “衍之,我只喜欢你的!而且我刚刚也没有看她,我只是觉得她头上的那根清竹簪很好看 ,跟你很配,所以就想看看能不能把它的样式记下来,之后再去找工匠为你打造一个的。”   柳渊像是很害怕被萧衍之误会,模样也有些焦躁,很不安。   可萧衍之却没说什么,只是一动也不动的看着柳渊,眉眼带笑,一时之间也分不清他到底是在高兴,还是在调侃。   不过柳渊怎么可能会不喜欢萧衍之呢?   先不说姿色容貌,就论萧衍之的身份,财富,还有武力,就敢问这天下还有谁能够媲美?   再者,柳渊可还是对萧衍之一见钟情,爱慕了十多年的心意又怎么是说变就能变的?   更何况,萧衍之的容貌上乘,面容俊美,身型欣长,气质更是出尘,就算比之那画中的谪仙都还要更胜一筹,所以这世上哪还会有比他更美的存在?   自从今日见了那江湖美人榜的榜首,月霓裳,魏呈延就在想,萧衍之若是个女的,那这榜首的位置恐怕就要易主了。   不过就算是现在月霓裳也比不过萧衍之,但可惜的是那是美人榜,不是美男榜。   屋子里突然安静了,暧昧丛生。   萧衍之不想让人看见柳渊小脸通红,整个人都随便他蹂躏的模样,于是大手一挥,直接就把人拦腰抱起,附耳说了一句:“害羞就把头埋进来,我带你回家。”说完就大步向前,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人的神色就夺门而出,看样子似乎还有些焦急。   “......”   屋门突然被打开,一阵穿堂风倏然吹过,还携带着一丝阳光的暖意。   魏呈延和魏尚书不知所措的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在好奇这人又在发什么疯?   魏尚书心想他的那几十坛酒都还没有着落,那家伙就走了?天杀的,这萧衍之的胃口未免也太好了!   而魏呈延则在想这一屋子的人该怎么办?难道又要去萧王府?但看他那猴急的模样恐怕一时半会儿也完不了事吧?   萧衍之抱着人就像是一阵风一样,来的快,去的也快。   魏呈延有点无奈,又觉得好笑,心想这家伙自从成婚后就完全跟变了个人一样,以往虽然也会找人解决,但也不至于这么勤吧?   啧,果然是遇到了真爱。   彼时,在窗外控制着月霓裳的观海和骆闻也面面相觑,两人的眼里也都闪过了一抹狐疑。   现在是什么情况?萧衍之怎么又走了?   “他......以前有这么猴急吗?”   莫名的,魏尚书突然打破了空气里的尴尬,看向了魏呈延。   魏呈延也轻咳了一声:“这谁知道呢?不过我现在是不是不能去萧王府了?”   魏尚书闻言白了他一眼,仿佛就是在说:你这说的都是些什么屁话?   但魏尚书不知道的是,这书房里可还有三个人呢,而且他们都是来找萧衍之的,但现在人走了,赶着去疏解自己的欲望,就把魏呈延一个人留在这里。   魏呈延一想到那窗后还有三个人在等他,心里也是有苦说不出,真恨不得现在也跟着萧衍之跑去萧王府。   但很明显的是,这不可能。   因为他不可能在明知道萧衍之的想法后还要去做梁上君子,而且他老爹也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   萧衍之啊萧衍之,你个天杀的混账东西!见色忘友,目无兄弟!你就算要走那也该跟我说说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想要怎么解决吧?   你可倒好,明目张胆的抱着人就跑,当一个甩手掌柜,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儿算什么啊?   我他妈是你们做事的挡箭牌吗?   过分了,你这他妈是真的过分了!   魏呈延越想心里就越气,脸色瞬间苍白,刚想转身出去的,可谁知道魏尚书却一把拽住了他。   “你想去哪儿了呢?”   魏呈延转头看着他老爹。   “去萧王府啊,我还有事找他。”   魏尚书闻言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他妈是脑子出问题了?还是秀逗了?”语气颇有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人衍之他现在有事,你去干什么?你这不是胡闹吗?”   话落,魏尚书一把把魏呈延扯到了跟前,让人别动。   “你今天哪儿也不准去,就在这跟我说说那一百万两到底怎么回事?”   魏尚书坐到了一边,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的傻儿子。   魏呈延闻言眉头一挑,转头就看向了一边,不敢去看他的老爹,似乎是有点心虚。   那一百万两说实话是他倒霉,原本以为凭柳渊的性子是不会让他赔的,可谁知道那萧衍之他妈的脑子有病,拉着柳渊左算右算的,连什么时间损失,人力损失,还有心情损失什么的都给他算上了。   呵,那个狗东西明明就是看上了他老爹的酒窖!   “老爹啊,你先别动气,别动气啊。”   魏呈延眼看他老爹面色黑沉,他忍不住吞咽了一声,不动声色的看了眼窗户,随后就站到了魏尚书跟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那不是柳渊之前开了一家珍宝楼嘛,我昨天跟鬼医发现了一样东西,就随便玩玩,可谁知道那东西的威力会这么大,还有之前老王妃送给衍之的屏风也差点就被我给毁了,所以......所以这不是就来找我赔钱了嘛。”   “不是,那屏风他也拿出来了?”   话落,魏尚书突然不敢相信的看向了魏呈延。   “那屏风就是我想看一看他都说没空,现在怎么又舍得拿出来了?而且那珍宝楼有这么贵?”   不过就一座宝楼而已,里面卖的还是胭脂水粉的生意,又能有什么稀奇的玩意儿?   一想到这里魏尚书就不禁挑眉,浑浊的眼睛里也是充满了好奇。   “不会是你小子又去春风楼了吧?魏呈延,我跟你说啊,你要是在瞒着我去那种地方,你就给老子收拾东西走人,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知不知道?”   “我他妈又不是神经病,可能在那种地方花这种冤枉钱吗?”   魏尚书话音刚落魏呈延连忙解释。   “我就是不小心把珍宝楼的二楼毁了,外加上用衍之试了下东西,谁知道他心眼这么小,竟然连这笔账都要跟我算啊?”   那个小方盒子看着虽然不起眼,但谁知道它的威力竟堪比一个一品高手,不过就一瞬间的事,那二楼的东西就被毁的差不多了。   所以对于那一百万两魏呈延是真的有苦说不出,早知道他当时就不挣那个面子,非要说赔的话了。   晌午一过,外边的天却突然阴沉了起来。   悬挂在高空的灼热被一层层的乌云掩盖,光辉尽失,徒留了在空中吹拂的冷风,和各奔东西的人们,还有转瞬就已经清空了的街道。   魏呈延坐在窗边,断断续续的把昨日的经过全说出了出来,屏蔽了一些不能说的,还从怀里掏出了一本账本。   “这就是那一百万两的明细,不过我劝你还是别看了,因为我怕把你给气着。”   魏呈延把账本扔在了桌上,眼看他老爹就要伸手去拿,他又立马反悔,连忙伸手挡住了魏尚书的手,还冲人摇了摇头。   “这里面的东西简直就不是人看的,而且还有很多杂七杂八的费用,总之就是没把我们当人!”   “不过你要想看也可以,但你得保证,不管看到了什么都绝不能生气啊!”   魏呈延按着账本,语气也十分认真。   “啧,把手给老子拿开!”   魏尚书狠狠的瞪了一眼魏呈延,一把拍开了他的手。   “不就是一个二楼吗?我倒想看看这到底有什么稀奇的,竟能让你赔个一百万两。”   话落,魏尚书就已经翻开了账本。   而同时,魏呈延下一秒就突然站了起来,还不忘朝往外的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一定,千万要跟着他走。   魏尚书没理魏呈延莫名其妙的举动,一门心思都在这账本上。   雕花红木桌两张,五千两。   红木椅八个,五千两。   青花瓷茶壶三套,五千两。   孤品花瓶六个,三十万两。   雕花檀香木栏,十万两。   屏风,五千两。   ......   “不是,这什么东西?”   翻了三四页后,魏尚书是再也忍不住的揉了揉酸胀的眼睛。   “几个破花瓶也能值三十万两?萧衍之是想钱想疯了,还是他就是故意的,想坑我们一把?”   “那是他从药王谷搬回来的,而且每一个都是药王的珍藏,还是孤品 ,且世上仅此一个,你说它值不值呢?”   “......”魏尚书听到儿子的解释没吭声,只是又继续往下翻看。   四面墙,八千两。   五对珠帘,六千两。   两盆兰花,五百两。   两盆绿植,五百两。   ......   “魏呈延,你确定你没招惹到萧衍之?”   又看了几篇,魏尚书心里一梗,立马抬头看向了他的傻儿子。   “这家伙连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都给你算上了,你要是没惹到他,他至于连个杯子都给你算上?”   魏尚书拍了拍账本,推到魏呈延面前,让他自己好好看看。   “哈哈哈,这个嘛......应该是没惹到吧?”   魏呈延闻言尴尬的笑了笑,然后又把那账本给人推了回去。   “我就是让衍之他帮我试了试阵法,当然了,那可是他自己自愿的。”魏呈延小声的跟人解释着,可那声音却越说越小:“虽然,可能还是被迫的,但这钱也不只有我一个人出啊!”   “哦,那你跟我说说,还会有哪个跟你一样的混蛋,非要去惹那冷面修罗的啊?”   魏尚书边说边敲着桌面,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谁想去惹他了?我们明明就是......”   说到这里魏呈延突然语塞,本来想说鬼医的,但一想到那老家伙还是珍宝楼的老板之一,他顿时又闭上了嘴,心想他是真的该死,怎么就非要那个脸呢?   “怎么?说不出来了?”   魏尚书见魏呈延话说一半就又不说了,遂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魏呈延啊魏呈延,你个臭小子......”也真是个人才!   魏尚书本来是想大骂他一顿的,但一想到萧衍之和那柳渊的感情,他又顿时哑火。   唉,罢了罢了。   毕竟这小子好不容易才开窍,那几十坛酒就相当于是为他庆祝,就送给他了。 第84章   “衍之,李伯刚刚叫你呢!”   美人榻上,柳渊小脸通红的挡住了面前的俊脸,软着声音的让人别急。   “衍之,你还是先过去看看吧,好不好?李伯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应该是很重要的事,你不要......不要因为这样耽误了。”   “呵,这样是哪样啊?”   萧衍之听到柳渊的嘟囔,心情瞬间愉悦,就连眉眼间也都充满了笑意。   “不过就是一些琐事,他不会没打扰我们的。”   话落,萧衍之突然一个翻身,柳渊与之位置对调,变成了萧衍之在下,他在上。   “衍,衍之......”   柳渊惊呼了一声,跨坐在萧衍之两边的腿似乎都在颤抖,脸红的也像是在滴血。   可萧衍之却恍若未闻,抬眸看着他,双手也扶着他纤细的腰身,声音似蛊惑,又似邀请。   “不想要吗?”   “......”   柳渊抿了抿唇不答话,可眼睛里的欢呼雀跃却已经出卖了他。   萧衍之见状轻笑,眼里的冰霜也瞬间融化。   “柳渊,说话。”   萧衍之说完轻轻的捏了下柳渊腰间的痒痒肉,似乎非要听他亲口说出某个答案。   “衍之!”   柳渊被人捏的全身发颤,下一秒就整个人都扑在了萧衍之的胸口,像是被人抽去了所有力气,软乎乎的,还轻喘着气,看着就很好欺负。   萧衍之见状轻轻的捏住了柳渊的下颚,轻启薄唇:“你到底想不想要?嗯?”温热的吐息也尽数洒在了柳渊的脸上,暧昧丛生。   “想要就帮我把衣服脱了,不想要就从我身上下去,或者就对我说一声不要,这应该都不难吧?柳渊。”   “......”   萧衍之的声音带着诱人的蛊惑,再加上那双深情一直紧盯着你的桃花眼,让柳渊下意识想脱口而出的拒绝都哽在了喉头。   明明就知道那是一场漩涡可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往下陷,迷人且危险,深情而不自知。   萧衍之这三个字于柳渊而言就是一道禁止符,一旦中此符者,不仅人和心都能只有容下的那一人,就连目光所及之处,也就只有那一人的身影。   更何况柳渊现在还坐在萧衍之的身上,只要一低头就能看到,而且还近在迟尺,伸手就能触摸。   萧衍之的目光很热烈,裹藏在眼里的欲望更是毫不加掩饰,就那么明目张胆的看着柳渊,似乎只要他一个点头,或是一个眼神示意,萧衍之下一秒就会把他拆骨入腹,吃抹干净。   柳渊被萧衍之的目光烫的整个人一缩,跨坐在萧衍之两边的小腿也倏而收紧,可不想这一下却让萧衍之眉头紧皱,眼里更是晦暗不明。   他想这小花奴真的是太迷人,又太惹人怜爱了。   绯红的小脸就如那暮色的晚霞,让原本清丽的面容也平添了几分诱惑,让人见了就忍不住想上前好好疼爱一番。   他们已经有半月没享受过那翻云覆雨了,要不是柳渊今天说些话来动摇他,萧衍之根本就没有想做这档子事。   窗外已经下起了绵绵细雨,萧衍之此刻的耐心却是前所未有的好,一直在看着柳渊,等待着一个早有预料的答案。   果不其然,在一阵穿堂风的吹拂下,柳渊细如蚊声的声音突然飘散在了风里。   让人动情又令人心动。   “我想要的,衍之。”   话音刚落,金纱幔帐也随之滑落,把两个人的身影都隐藏在了纱帐后,叠影重重。   柳渊被萧衍之褪下了所有衣物,白皙的肌肤也似一块白玉无瑕,尽管这已经不是两人第一次赤裸相对了,但萧衍之还是忍不住眼睛一亮。   以前他也真是瞎了眼,明明跟前就有一个这么妙的可人儿,但他还要去那春风楼捡些别人用过的烂货。   因为想偿还江屿秋的恩情,又想让江屿秋信他,好看看虞天到底安排了怎样的一场戏码,所以在刚回城的几个月里,萧衍之对江屿秋不是一般的好。   江屿秋想为虞天守身如玉,与萧衍之除了有一些个别的亲热而外,萧衍之都很尊重他的想法。   但萧衍之也是凡人,也有七情六欲,在某些时候也会被江屿秋撩拨的需求焚身,不过萧衍之从不强迫江屿秋,每次都是找的小倌,从无例外。   不过自从南下,从清风镇回来后,萧衍之和江屿秋就像是不约而同的形成了一种默契,两个人谁也没有主动去找谁。   萧衍之的态度很明显,当年你救了我一命,如今我又还你一命,算是两清,所以以后谁也不欠谁,再见就是陌生人。   而江屿秋也不蠢,在得知柳渊为他渡蛊后萧衍之就一直陪在他身边,甚至连一次都没来找过自己时,江屿秋就知道萧衍之这是要跟他彻底划清界线了。   以往种种都如往事过眼云烟,所有美好都转瞬即逝。   要说萧衍之真如传闻中那样的冷血无情吗?其实不是的,相反,萧衍之比任何人都要热情张扬。   不论真情还是假意逢迎,萧衍之对江屿秋的好都被所有人看在了眼里,也记在心里,还被封了一个神仙眷侣的美誉。   所以萧衍之不好吗?   萧衍之很好,而且还是非常好。   他若真喜欢一个人,会把一个人宠到骨子里,融进血肉里,更会把他永远的刻在心里,至死不渝,一生一世一双人。   “衍之......”柳渊声音软软的唤了萧衍之一声,眉眼之间已然情动。   下一秒一阵天旋地转,两人的位置又一次发生了改变。   萧衍之在上,柳渊在下。   窗外的细雨还在轻敲着门窗,屋檐落雨,润物于细无声。   可这宁谧,时而又传出几声呜咽的屋子里却又是万分火热,旖旎风光无限。   柳渊被人带着强势的冲破了云霄,畅游于天地之间,又一次被迫的敞开了心扉,把平时不该说的,那些令人脸红心跳,还肉麻到如雷贯耳的字字句句全都带着哭腔的说与了萧衍之听。   这场翻云覆雨的双人运动不知是持续了多久,久到柳渊昏了又醒,醒了又昏,还迷迷糊糊的被人带到了书房,这场火热的激情才渐渐开始冷却。   从回萧王府已经有四五个时辰了,晌午而归,酉时才终于迎来了一方安静。   柳渊此刻早已经被萧衍之索要的身心俱疲,陷入了沉沉的美梦。   入夜,雨也已经停了。   萧衍之穿戴好衣服,侧躺在了柳渊身边,静静的描绘着他此刻的睡颜,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满足。   很奇怪,他之前从没有想过会和这个小花奴走到这一步。   虽然一早就知道了柳渊的心思,但萧衍之一心只想着为父报仇,想为这虞家人的天下多添几把火,所以为了能让这场棋局顺利的下到最后,萧衍之就连他自己都给算计了进去。   而且在这场棋局里没有最终的朋友,当然也不会有爱人。   江屿秋只是萧衍之想用来看看虞天野心的棋子,而至于那魏呈延,魏尚书,甚至是那整座萧王府,还是琳琅军,其实都只是萧衍之用来威胁,或是与这皇室谈条件的最佳筹码。   只要皇帝现在能把他父亲的真正死因昭告天下,别说是虎符了,就算是那琳琅军,还是魏府,他都可以毫不犹疑的舍去。   哪怕就是他的这条命,他也能心甘情愿,毫无怨言的就交给景城。   但萧衍之也知道的,这根本就不可能。   皇帝心思深沉,他怕萧姓人,也怕和姓萧扯上联系的所有一切,所以在好不容易才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的同时,皇帝是绝不会允许有任何意外发生的。   当年的谁是谁非都已经不重要了,萧衍之也不在意当初强逼着他父亲出征的那群大臣,他现在只在意结果,只在意那场本该成功凯旋的胜利却又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一场同归于尽的屠杀。   夜深了,一阵穿堂风倏而而过,吹散了屋里的腥檀,也吹散了屋里的旖旎。   屋子里突然多了一个人的气息,萧衍之不动声色的看了眼站在窗前的人影,眉头一挑,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呵呵,我们的萧王爷终于舍得从温柔乡里出来了?”   来人正是魏呈延,眼看着躺在床上的人终于舍得动身了,语气也不禁带着几分愤怒。   “观海他们现在就在芳华楼,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走了,我们三个又遭了多少罪?还差点就让那月霓裳给跑了!”   “要不是暗悲他们及时出现,还立马拦下了那信鸽,和信号烟,说不定虞天此时就已经带着江屿秋在来的路上了。”   魏呈延边说边逼近萧衍之一步,还生怕人不相信,一把捞起了袖子,露出了他手上两道还在流血的抓痕。   “你看看,这就是被那月霓裳给伤的,萧衍之啊萧衍之,你说说,你这要怎么赔我吧?”   话落,魏呈延就已经站到了萧衍之的跟前。   萧衍之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没说话,仿佛是没看到他那在晚一会儿就要结痂的伤口,随手就扔给了个瓷瓶给他说道:“出来,别在这里瞎囔囔。”   萧衍之把魏呈延带了出去,往芳华楼走。   萧衍之走在前面,魏呈延则跟在后面,看着前面那道不紧不慢的身影,甚至还有心情问他去没去过药炉时,魏呈延是再也忍不住的白了他一眼,咬牙切齿的说道:“没有,那老头儿不是去了陵墓吗?我过去干嘛啊?”   虽然萧衍之可能看不到魏呈延的愤怒,但从他说话的语气,还有一路上都在喋喋不休的嘲讽中,萧衍之还是能感觉到魏呈延此刻的心情算不上好,甚至还可能想跟他打一架。   不过为什么没有动手这就很值得让人深思了。   可能是打不过,实力悬殊过大。   但也可能是魏呈延又背着萧衍之做了,或是又答应了别的什么事,所以现在才敢怒不敢言,只能憋着,争取一会儿能平平安安的回到魏府。   不过萧衍之现在的心情好,暂时还没空去理会那些繁杂的琐事,而至于观海他们,只要他们能听话,把他想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诉他,那么今晚的一切都好说,否则,就不只是一场简简单单的鸿门宴了。   彼时,还等在芳华路的观海等人却都还喘着粗气,面上,身上也是受了不少的轻伤。   其中伤的最重的就是骆闻,因为中了月霓裳的幻术,又不自觉的陷进了对女儿的自责里,一不小心就挨了月霓裳一掌,甚至最后还神志不清对观海大打出手,要不是因为有魏呈延及时出手相救,或许骆闻还有可能就命丧于此。   不过月霓裳的幻术确实是强,且她的那一身也非一般人能与之对抗,脑癌就是魏呈延也不得不承认,之前是他小看了她了。   一介女流之辈能把内力修炼到如此炉火纯青的地步已是不赖,不过姜还是老的辣,魏呈延虽然与之年龄相仿,但魏呈延毕竟是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人,所以月霓裳的那点招数实在是不够看。   魏呈延武功高强,又因为一直都防备着月霓裳,所以最后倒没受什么伤,不过就是在把月霓裳抓回来的时候,不小心被她的指甲划了一下,也就是他刚才拿给萧衍之看的那两道伤口。   等走到了芳华楼门口,在推开那扇檀香木门,看到楼里无比熟悉,就恍如隔世的全部布局时,萧衍之难免又想起了一些让人很不舒服的往事。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向被他称之为禁地的芳华楼如今却又慢慢的热闹起来,甚至是还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从这里登高望远,能一眼把月湖全映入眼中,是这景城最为绝佳的观赏之地,而且还没有之一。   萧衍之推门进去的时候,观海和骆闻都十分恭敬的站了起来。   月霓裳被人点穴扔在了地上,一开始都还洁白如谪仙的衣裙已经染上了点点血污,变的肮脏,又恶心。   萧衍之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就坐到了一边,仿佛是没看到她眼中的恨意,只是撑着头,一手轻敲着桌面看着现在才走进来的魏呈延。   “啧,不是,都看着我干什么?”魏呈延走到了一边,冷冷的说道:“你们想说什么就说,难不成还真以为给我们带来了一个人,这就是我们想要的最终结果了?”   “魏公子,萧王爷,我们当时可是说好,只需要我把这月霓裳带来,那我们之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   观海说完就站到了月霓裳旁边,把萧衍之之前给他的令牌,字条,还有一些信件全都放在了桌上。   “这里是虞天和太乙宫往来的全部信件,至于其它的我都无可奉告。”   “要萧王爷还想逼问我虞天的计划,还是药人的藏身之地我观海宁死也不屈,随便萧王府怎么处罚。”   话落,观海突然单膝跪在了原地。   他把他能给到的消息全都告诉了萧衍之,至于这月霓裳,本来就是他答应萧衍之放过他的报酬。   而现在,他已经把月霓裳带到了萧衍之面前,所以他们的合作也就到此为止了,以后再见,他们就还是敌人,从没有任何交情。   观海说的很对,更何况当时与他谈合作的还是萧衍之,所以魏呈延就算再想找错但也无从下手,就只能管住嘴的看向了地上的月霓裳。   月霓裳伤的其实不算重,刚被他点了穴,此刻应该正在调息,而且还就是当着他的面。   不得不说,这位太乙宫宫主的胆子确实是很大。   “最后一个问题,虞天有见过千金坊的坊主吗?”   莫名的,萧衍之看着观海突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观海闻言微愣,但就是一秒就又恢复了正常,对着萧衍之摇了摇头:“没有,他只见过骆闻。”   观海面上看着虽然还很平静,可他心里却早已经掀起了一股滔天巨浪,顷刻间就把他以后的所有筹谋全部打散。   他明明想等这段时间一过就去接触千金坊,可如今被萧衍之一提起,观海要再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那这武林盟主的位置也就白坐这么久了。   “你可以走了,不过记住了,你就只有这一次机会。” 第85章   “你们还想知道什么?”   “那夜琉璃也是被你杀的吧?”   “如今这千金坊也已经被你收入囊中,萧王爷,我之前还真小看你了。”   芳华楼内,骆闻双眼血红的站在一边,看着萧衍之的眼睛里也是充满了愤恨,和幽怨。   他恨萧衍之明明有救彩霞的机会可选择了袖手旁观。   他恨萧衍之太过冷血无情,把他们都当成了棋子,从没有要相信他们。   他同时也恨自己。   恨他太小心谨慎,太野心勃勃,明明都知道虞天不是个善茬,但却还是放任彩霞去与之接触,这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四条锁链,一场大火和一群毒蛇。   直到现在骆闻都还清清楚楚的记得彩霞的死状,残忍无比,又凄惨落寞。   他的好女儿,最听话,最可爱的好女儿就这么被虞天折磨至死。甚至最可恨的还是,他明明都已经赶到月清宫了,明明都已经找到女儿了,可那火势是那么大,蛇群又出没无常,他根本就来不及救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大火吞噬,最后与宫殿一起化为了灰烬。   而在那处断崖上,萧衍之却说他一早就知道了他们的心思......   “我们还想知道什么难道不是取决你吗?”   沉默了片刻,萧衍之总算是开口,起身走到了月霓裳身边,一点也不怜香惜玉的踢了踢她还在流血的伤口。   “太乙宫是本王饶观海一命的报酬,至于你,本王一开始就说了是看你的诚意。”   “啊,对了。”说到最后像是又想到了什么,目光也总算是落在了骆闻脸上 “再顺便提醒你一下,本王的耐心很不好,所以你最好爽快点,不然本王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   “可能一不高兴了,还会把死人拖出来再蹂躏一番也不是不行。”   萧衍之蹲到了月霓裳跟前,没再去看骆闻瞬间苍白的脸色。   “传闻太乙宫是做仙人的勾当,能掐会算,还能预知未来,和通晓过往。不过现在看来,传闻似乎也不可尽信啊。”   话音刚落,月霓裳突然狠狠的瞪了眼萧衍之,可被人点了哑穴,她就算再不甘也只能“唔唔唔。”的乱叫着,以此来表达她的不满和愤怒。   太乙宫可是江湖的第二大门派,而萧衍之不过是朝廷的一个走狗,身份还只是一个王爷,所以他凭什么能这么看轻她?   不过萧衍之似乎是没看到月霓裳的愤怒,反而是把一旁的魏呈延叫了过来,让人来看看月霓裳和那春风楼的头牌比起来,到底是谁更胜一筹。   魏呈延也算是春风楼的常客了,不过他可不是那种四处留情的人,他只是享受那里的纸醉金迷,和肆意欢愉。   传闻中说的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指的也就是像魏呈延这样的人了。   逛青楼,只喝酒,图美色,但就是不与人谈风月,是真正的君子坦荡荡。   春风楼的花魁是一位芳龄十九的女子,唤花影,魏呈延曾与之有过一面之缘。   不过和月霓裳比起来嘛......怎么说呢,各有各有的好,也各有各的不好。   “月霓裳的气质太过清冷,如天上的仙人,有一种只能让人远观而不可亵渎的意味。”   目光毫不掩饰的打量了一番后,魏呈延站到了萧衍之身边,与人一起居高临下的看着匍匐在他们脚下的女人。   “至于那位花影就多了几分烟火气,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尽显风情,不过就是出生于那勾栏红院,身上的风情过重,让人看了有时反感,还很令人恶心。”   “所以与之比较我可能还是更倾向于这月霓裳,虽然冷是冷了点,但人毕竟是那美人榜的榜首,模样定是不输于那一般人的。”   魏呈延说的很认真,边说还边举例,看起来确确实实是在心里认真考量了一番才得出的答案。   萧衍之在一边听的眉眼带笑,尤其是在看到月霓裳紧皱的眉宇,还死死的咬住了下唇时,萧衍之的心里就更愉悦了,就连心情也是肉眼可见的迅速变好。   他很好奇,若是此时为月霓裳解开哑穴,她会不会对着魏呈延,或是他破口大骂?   毕竟她可是太乙宫的宫主,而他们竟还拿她和那勾栏红院的妓子做比,想来这心里定是很不爽,还想要跟他们好好比划比划吧?   “我记得城外有一处破庙,那里聚集的都是一群三教九流,你说要是把月霓裳送到了那里,虞天会不会去救她?”   萧衍之说完伸手挑起了月霓裳的下颚,一双桃花眼里更是冷若冰霜。   魏呈延一听眉头一挑:“虞天此人重利,就算是没了太乙宫,但只要观海还在,他都不会舍大保小,来和我们正面对上的。”   偌大的屋子里,一个敢问,一个敢答,可还偏偏就是这两人谁也管不住他们,而且也没人敢管。   骆闻在一边听的胆战心惊,尤其是在听到萧衍之想把月霓裳送到那间破庙里时,他顿时睁大了双眼,似同情,又似恐惧的看向了地上的女人。   这位太乙宫的宫主也是可惜了,因为站错了队伍,与他一样信错了人,所以马上就要落得个香消玉损,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那破庙他之前也去过,里面聚集的可不只有三教九流之辈,还有一些被人赶出去混吃等死的痨病鬼,那些人,可是都已经禁欲了差不多有四五年之久。   很难想象月霓裳要真去了那儿下场会是什么,毕竟那些人平常连自己都不会放过,花柳病在那儿可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暗悲。”   “属下在!”   话音刚落,屋子里瞬间又多了一个人。   身穿一身黑的暗悲恭敬的跪在了萧衍之跟前,垂着头,安静的等待着萧衍之发号施令。   他的出现不言而喻,毕竟萧衍之可从不与人开玩笑,也从不为达目的就恐吓她人。   “把她带去破庙,若明日一早还没有虞天的动静,那就杀了再给人送去。”   萧衍之的声音很冷,可说出的话却更冷。   “记好了,人毕竟是太乙宫的宫主,所以妆容一定要完美,不能让人看了我们萧王府的笑话,以为我们的待客之道就是这么的敷衍,明白了吗?”   “暗悲谨遵主子教诲,一定不负主子所望。”   “下去吧,让暗欢一起跟着。”   “是。”   下一秒,暗悲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而与此同时,躺在地上的月霓裳突然开始挣扎起来,从喉咙里蹦出来的“唔唔唔。”声一声更比一声高,似乎是在求饶,又是在怒骂。   萧衍之闻言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没吭声,眼里的冰霜也如刃,毫不怜惜的就笔直刺向了月霓裳的胸口,叫人瞬间就红了眼眶。   她承认,她害怕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   月霓裳抬头看着萧衍之的身影,哭诉着,一双梨花带雨的小脸更是惹人怜爱。   可萧衍之却恍若未闻,甚至是还十分冷漠的坐到了一边,看了眼一直不语的骆闻,随即就闭上了眼睛假寐。   骆闻被萧衍之看的一顿,立马低下头无言,但心里却已经掀起了一股滔天巨浪,无论如何都平静不了。   萧衍之很聪明,聪明到令人畏惧。   月霓裳还在一边“呜呜呜。”的叫着,她想让萧衍之放她一命,都顾不上此刻的身份,毫无尊严的就趴在了地上往前爬着,血染了一地。   屋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除了一声声压抑的呜咽,就只剩下了地上窸窸窣窣的衣服擦地声。   萧衍之一直坐于高位没吭声,仿佛是听不见月霓裳的悲哀,也看不见月霓裳此刻的悲惨,只是一直闭着眼睛,似乎是在等一个让他能睁眼的声音。   “呜呜呜,呜呜呜......”   月霓裳像是还没有放弃,拖着残破的身子就往前爬着,眼看着马上就要抓到了萧衍之的衣角,月霓裳眼睛一亮,可下一秒眼前却又被一片玄色的衣角遮挡,眼里的生机顿时全失。   魏呈延不知道什么时候挡在了她面前。   “月宫主,你知道什么叫自作自受吗?”   魏呈延冷冷的看向了月霓裳,一脚踩住了她的手,眼里也毫无怜惜。   “你在算计我们的时候可毫不留情,如今我们不过就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你怎么又怕了?”   “呜呜,呜呜呜!”   魏呈延听到月霓裳的呜咽也是冷笑。   “怎么了?你难道还想活命?”   “呜呜!”   “不过很可惜呀,我还不想放过你。”   “呜呜!”   “太乙宫的宫主令在哪里?你要是能告诉我,说不定我心情好,还能放你一命。”   “呜呜,呜呜!”   话落,魏呈延突然蹲在了月霓裳身边,一把捏住了她的下颚。   “别急着拒绝我呀,我可是很有诚意的。”   魏呈延笑看着月霓裳,眼里的深意更是藏不住。   屋子里突然安静了,静悄悄的,四目相对,月霓裳也渐渐的平静了下来,一动也不动的看着魏呈延。   她没想到刚刚出宫就遇到了这么一件事。   本以为观海与那鱼伯情深义重,更何况中了她的幻术更是无解,可谁知道那观海竟这么难对付,而且还在暗中找到了萧衍之。   虞天找到她时,她曾为这天下算了一卦。   是大吉。   但月霓裳就是忘了跟她自己算一卦。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宫主令就在我怀里,你帮我解开哑穴,我就拿给你。   “呵,你觉得你还有资格来跟我讲条件?”   魏呈延闻言眼睛一暗,语气嘲讽。   “呜呜,呜呜呜。”   若没有我,你就算拿到宫主令也没用。   “你威胁我?”   “呜呜,呜呜呜呜。”   我是很诚心的想要和你合作,只要你能放我一命。   话落,月霓裳突然弓起了身子,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就朝着魏呈延和萧衍之各磕了一个响头。   “呜呜,呜呜呜。”   你们只要放了我,我保证太乙宫再不踏入朝廷,永不反悔。   魏呈延闻言松开了月霓裳的下颚,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月霓裳也抬头看着萧衍之,神色坚定,好像只要魏呈延一个点头她就能把宫主令双手奉上,还绝无二话。   两两相望,一时无言。   偌大的屋子里突然又陷入了沉默,魏呈延转头背对着月霓裳,挡住了她与观海的视线,随即朝萧衍之挑了挑眉。   如何?是放她一命?还是利用她来引蛇出洞?   而坐在高位上原本还闭眼假寐的萧衍之却已经睁开了眼睛,看着魏呈延摇了摇头,就像是在说:没必要再浪费时间了,有没有太乙宫的结果都一样。   魏呈延见状轻笑,于是也不再多言,转头就看向了还一脸期待的月霓裳。   “很抱歉,我突然又反悔了。”   “!”   话音刚落,月霓裳顿时睁大了眼睛,像是不敢相信,“呜呜呜呜。”的挣扎着,似乎是还想要在争取一下。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你们难道真要杀我?我可是太乙宫的宫主,你们若是敢动我,太乙宫绝不会放过你们,会与你们不死不休!   月霓裳一脸愤怒的看着魏呈延,一双美目更是水光潋滟,可她那忍不住哆嗦的嘴唇却已经出卖了她的内心。   月霓裳在害怕,她怕会死在这里,会再也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夜已经很深了,像是被打翻了的浓墨,黑沉的晕染不开,伸手又不见五指。   空气里突然弥漫起了一股潮湿的味道,还混杂着花香,树木的草叶香,应该是刚刚又下了一场雨的缘故。   “宫主令到底在哪儿?”   魏呈延在月霓裳身上搜了一圈可最后什么也没有找到。   “我劝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快把宫主令交出来,不然我可不敢保证我会做什么。”   话落,魏呈延突然一脚踹开了地上的月霓裳,语气冷漠。   “唔!”   月霓裳突然惊呼了一声,被人一脚踹住了伤口,眉头紧皱着,一手捂着肚子狠狠的撞在了墙上,又重重的摔到地上,整个人都痛苦的蜷缩在了一起。   太疼了......这真的是太疼了......   她出发前明明都算了一卦,是大吉,群龙无首,正是出头的机会。   可谁知道她才刚刚入城,刚刚才和虞天碰面,刚刚才商量出了一个计策就又被萧衍之打破。   从一宫之主变成了一位阶下穷,月霓裳还是第一次怀疑起了自己的实力。   难道是她算错了吗?还是说萧衍之他已经超脱于三界之外,已经不受她掌控了?   可他明明只是一介凡人,又没有太乙宫的点拨,也不可能晋升为地仙,所以我怎么可能失败?   “月清宫里有一个暗室,观海把她带进去时,宫主令应该就是在那时候丢的。”   突然,一直没有吭声的萧衍之突然发话了。   “观海他不是什么善茬,他既然能瞒着虞天找上我们,那也就能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搞事情,所以从一开始,我们就已经进了他的圈套。”   “我想明天一早,我们应该就会收到五湖盟的拜帖。” 第86章   “你确定观海会来找我们?”   “不确定。”   “那你昨晚在他们面前还那么坚定?”   话落,魏呈延立马不敢相信的看向了萧衍之。   “我还以为你早知道观海拿到了宫主令,不过你为什么要骗他们?”   隔日清早,魏呈延一大早就来了萧王府,蹭了一顿早饭后就跟萧衍之一起去了药炉。   鬼医也已经从陵墓回来了,还带着五大马车的金银珠宝从萧王府后门进府,等柳渊见了眼睛一亮,还以为鬼医是在哪里发财了,抢着争着的就要帮他搬进药炉。   柳渊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的钱呢,心里难免激动。   鬼医本来是想跟人解释,这些都是萧衍之的,但看柳渊这么兴奋,萧衍之也冲他摇了摇头,遂又闭上了嘴,把这些全都扔给了李伯,一声不吭就回了药炉。   他在陵墓里待了三天,把那迷宫,还有暗道全都走了一遍,其中的机关也都研究了个遍,发现这陵墓做的当真是巧夺天工。   那座陵墓里的主人应该是哪一代的大能,能花这么多的财力,和物力造出这么一座伟大的机关,要说他只是位普通人鬼医是第一个不信。   不过很可惜的是,那陵墓的主人被萧衍之一把火烧了,不然要能留个全尸的话,他说不定还   能用他炼几种毒花。   魏呈延和萧衍之赶到药炉的时候,鬼医正在给他的黑色曼陀罗浇水。   等看到他们的时候,鬼医就收了水壶,然后从怀里掏出来一枚扳指放到桌上。   “这是从瑶光池里捞出来的,花纹很复杂,我一时也看不出这到底是材质。不过我能确信的是,这就是独孤博那天戴在手上的东西。”   “啧,这不就是白玉打磨的吗?”   魏呈延把扳指拿在手上瞅了瞅。   “我以前也有一个这样的扳指,不过就是白玉打磨而成,然后在按着自己的喜好雕刻花样,如此,一个象征着身份的白玉扳指就成了。”   “不过这东西的材质很差,而且这上面的雕花还是老鹰,可据我所知,这应该是极北之地的标志。”   魏呈延说完就把扳指递给了萧衍之。   萧衍之伸手接过,看着手里的东西眼神也是一暗,可到底没说什么,只是坐到了一边,仿佛刚才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都是错觉。   老鹰象征着自由,是地位崇高,是眼界开阔。   可这并不是极北之地的所有物,据他所知,曾经的苗域也是以鹰作为他们的象征。   但娜刹迦应该早就到了苗域,暗合亲眼所见,所以他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极北之地确实是老鹰,但还有一个地方也是以老鹰为象征,而且那是我们都知道,还很熟悉的地方。”   鬼医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魏呈延。   “苗域,娜刹迦。”   “这不可能。”   话音刚落,魏呈延几乎是下一秒就进行否定。   “娜刹迦是由暗合亲自护送,还是亲眼看着回的苗域,除非苗域还有漏网之鱼,不然绝不可能是娜刹迦。”   “你就这么确定?”   “我当然确定。”   魏呈延眼神坚定,语气也更是坚定的朝着鬼医说道。   “先不说这是不是娜刹迦,就算是他,你觉得就凭他的性子会对你见死不救?”   “而且他和衍之还是朋友,在清风镇时就已经跟我们冰释前嫌,把所有误会都解开了,所以我并不觉得他会背叛我们。”   “更何况,在此之前他不总给你写信讨论柳渊的身体吗?他要是真有问题,你难道就没发现什么异常?”   魏呈延有一种直觉,他总觉得这枚扳指来的很蹊跷,很不对劲。   瑶光池下面的东西没有谁能比他更清楚,要是那独孤博真下过水,那他身上不可能没有尸气,而且也不可能做到全身而退。   再者,就算娜刹迦回来了,那他为什么不出现?不来找他们?   所以这一切的一切都很不符合实际,唯一能对的上的,那就是在他们离开后,又有人去了陵墓,而且还把这枚扳指扔进了瑶光池。   只是他的目的很奇怪,难道就是为了让他们内讧?   “除了这东西,还有什么发现?”   沉默了片刻,萧衍之突然开口打断了两人的修罗场。   鬼医闻言嗤笑了一声,转头不在看魏呈延,随即坐到了一边:“下面的药人都不见了,也没有打斗的痕迹,但顶上有拖痕,应该是被什么东西给拖到了水里。”   “能看出来是什么东西吗?”   “不能。”鬼医闻言摇了摇头,“除了留下的一滩水渍还有一些粘状物,连掌纹或是一个清楚的脚印都没有,我实在是没有办法能确定那是什么。”   “那是死物还是活物?”   魏呈延:“......”   鬼医:“.......”   话音刚落,魏呈延和鬼医都很不敢相信的看向了萧衍之。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那墓里还有其它东西?   “你们都这么看着我做甚?”   萧衍之面无表情的对上了两人的视线,眼底清明。   “那主墓室的死人俑有蹊跷,你们难道没发现?”   萧衍之边说边敲着桌面,脑海里也逐渐浮现出了那主墓室里的全部布置。   “那棺材里的人含了一颗定颜珠,能保尸身不朽,深绿色,我之前把它扔在一边,你这次下去的时候难道没发现?”   “绿色的珠子?”   “对。”   鬼医闻言眉头紧皱,因为他确实发现了,但却不是在地上。   “你还记得把它扔在了哪里吗?”鬼医看着萧衍之问道。   萧衍之撑着头,指了指桌上的空茶杯:“地上,或者又是墙上。”   魏呈延很有眼色的替人倒了杯茶,然后坐到了一边。   可鬼医闻言却眼睛一暗:“我下去的时候,那珠子就在一个死人俑的眉心。”   “......”   此话一出,三个人的脸色都很沉重。   魏呈延很确定,当他们进入陵墓时身后绝对没有尾巴,而且那陵墓也除了鬼医,和观海外绝对不可能有第三方介入。   但那颗珠子又是怎么回事?   鬼医也很震惊,甚至不比魏呈延惊讶的少。   因为那陵墓是他最先发现,也是最先进入的,要那里面真有第二个人,那他在控制室不可能会发现不了。   “找个时间再去探一探,这几天就先让人去守着,若发现有人,等之后再做决定。”   萧衍之一锤定音,阻断了鬼医和魏呈延越来越发散的思维。   而彼时,柳渊还在萧王府的宝库里流连,迟迟不愿离开。   李伯在后面招呼着下人,让人都小心些,把那四五车的宝物全都搬进了库房。   等看着一箱一箱的珠宝入库,李伯刚转头就看到了还在往里面张望,和东摸西摸的柳渊。   这小家伙,还真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小财迷。   “王妃,这些都是库房的账本,您要来看看吗?”   李伯从一行货架上拿出了一堆浅蓝色的本子。   “啊......我,我就不看了吧。”   柳渊被李伯拍的全身一抖,看着面前差不多要到他膝盖的账本,心里一颤,还想他这不是在做梦吧?   王爷他这么有钱的吗?   那为什么以前还说连饭都吃不上了?吓的他连忙拿出了省了两月的月钱,就请王爷吃了两笼肉包......   “李伯,这些难道都是萧王府的账本吗?”   话落,柳渊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伸手拍了拍桌上的账本,不敢相信的说道。   李伯闻言点了点头,还转头指向了后面的一排柜子:“这些都是萧王府的账本,还有对面的一排,然后桌案上的。”   李伯边说边把柳渊带到了一边,随着走过了两排柜子,柳渊看到了窗边的一张美人榻。   美人榻前还有一张梨花木桌,上面堆放着很多账本,还有很多小金龟,小金叶,各种各样的可爱物件儿。   “王爷有时候也会过来坐坐,因为这张美人榻还是老王妃身前老王爷亲手做的,所以闲来无事时,王爷就很喜欢坐在这里,把玩着这些小东西,心情好了,还会赏给外面当差的下人婢女。”   柳渊随着李伯的声音看向了桌上的东西,脑海里也随之浮现出了王爷坐在这里时的场景。   阳光明媚,丝丝光晕透窗而落,洒在了桌案上,也洒在了长发披散,慵懒的靠在了美人榻上的王爷身上。   “王爷前几日还和我说从库里拨点银子为府里的人多添几身衣服,还说之前做的都很难看,布料还差,就让老奴去锦衣阁,让人用最好的绸缎做几身衣服,用的还是王妃的名义。”   李伯看着柳渊着迷的侧脸也是浅笑,一双浑浊的眼睛里也充满了柔光。   “王妃,您可能还不知道,如今在萧王府您的话啊可能还要比王爷的好用,还要让人信服呢!”   李伯说完柳渊的身子明显顿了一下,李伯能清楚的看到柳渊眼里的光亮越来越大,就好像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了般,变的更有自信了。   身上的阴霾逐渐被人抖落,亮出了藏在阴暗下的无限幻想。   以前总有人说柳渊还不够自信,李伯,魏呈延,鬼医,哪怕就是之前才见过几面的娜刹迦也说:“柳渊,你应该对你再自信一点的。”   柳渊没有自信吗?   不是的,柳渊其实很自信,只是这要分在什么事上。   只要不是有关萧衍之,柳渊做什么事都有十足的把握,就算是没有接触过,哪怕就是才刚起步的小事,柳渊都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它给做好。   换句话而言,决定柳渊自不自信的其实就是萧衍之的一句话。   就好比现在,李伯说萧衍之用他的名义帮府上的所有人都添了几身衣服,用的还是最好的布料。   之前萧衍之也用柳渊的名义为府里的众人加了月钱,还都发了赏赐。   就这些零零碎碎,收揽人心的事若不是从李伯这听说,或许柳渊永远都不会知道,原来王爷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还这么为他着想。   如果这些都不算喜欢,那柳渊是真的再也想不到第二个回答了。   萧衍之喜欢柳渊吗?   若要让魏呈延来回答,那他的答案一定是喜欢,且不会有任何犹豫。   李伯亦然,就连魏尚书,鬼医,娜刹迦,哪怕就是虞天,江屿秋,虞景瑞等人或许也是同样如此。   所以柳渊现在很激动,又兴奋,心里也像是燃起了一股熊熊烈火,真恨不得现在就能见到王爷,扑进王爷的怀里,想要问问王爷他真真正正的心意。   衍之,你是不是也有点喜欢我了?   “李伯,我能不能等空闲时再来看看账本?我现在想去找王爷,想要跟王爷确认一些事,可以吗?”   话落,柳渊转头十分激动的看向了李伯,语气一半焦急,一半喜悦。   “当然可以......”李伯刚想把库房的钥匙给柳渊,可谁知道身后却突然站了个人,紧接着一道冰冷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柳渊,你想问我什么事?”   “王爷!”   “衍之?”   话音刚落,李伯顿时慌乱的转身跪在了原地。   “王爷,老奴只是想把库房的钥匙给王妃,绝无半点二心,还请王爷恕罪。”   “起来吧,本王并没有怪你。”   萧衍之往虚空搀扶了一下,李伯只感觉到身上好像有一股力把自己给托了起来,实在是受宠如惊。   “下去吧,本王还有些事想想单独问问王妃。”   “老奴遵命。”   李伯闻言立马点了点头,恭敬的低着头就走了出去,只是在关门时不动声色的看了眼早已小脸通红的柳渊,心里也是倍感欣慰。   还好,还好,柳渊这小家伙也算是苦尽甘来,是心想事成。   他之前还担心王爷会因为江太傅的事迁怒柳渊,可谁知道王爷竟一反常态,不仅和江太傅断了所有联系,甚至还处处维护柳渊,真让人坐稳了这萧王妃的位置。   说不惊讶是不可能的,但一想到王爷和柳渊,李伯又觉得这样的结果就已经很好了。   柳渊是一位孤儿,被他捡回来时也不过才牙牙学语,但若真要细论,其实柳渊也是被王爷他看着长大的。   后来王爷对柳渊的处处关心,处处维护李伯都看在眼里,可惜好景不长,自老王爷死后王爷就好像封闭了内心,对柳渊的那种特别也在一天天的冷漠里冻结,慢慢的消失了。   直到三年前,王爷突然把江太傅带进了府里,也是从那天开始,李伯才慢慢的注意到了柳渊的心意。   后来就到了这场大婚,很荒唐,可这却也是柳渊一生都遥不可及的梦。   “李伯,你在想什么呢?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撞上柱子了?”   忽然,李伯整个身子都朝后一仰,他忍不住惊呼了一声,蓦然回神,这才发现他竟不知不觉的来到了芳华楼,还差点就撞上了一边的石柱,幸好是被路过的魏呈延拉了一把,这才幸免。   李伯满眼懊恼的对着魏呈延点了点头,声音抱歉:“老奴多谢魏公子出手相救。”   魏呈延挥了挥手:“小事一桩,你跟我怎么还这么客气呢?”   李伯闻言笑了笑,随即推开了芳华楼的大门,侧身为魏呈延让开了道路:“尊卑有别,隔墙有耳,魏公子在外还是要多加小心,莫要叫人抓住了把柄就不好了。”   “哎,行了行了!我昨天才刚被我爹唠叨了一晚,李伯啊李伯,你就行行好,今天就先放了我,改天再来对我说教好不好啊?”   魏呈延一听李伯又开始了,遂一溜烟的就跑了进去,生怕慢一步就又要被人逮着唠叨。   他昨晚是真被他老爹给教训怕了,所以今天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再被人说教了,就算是李伯也不成。   而被落在身后的李伯只感觉身前有一阵风吹过,然后魏呈延就不见了身影。   嗐,这魏公子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咋咋呼呼的,还是那个急性子。   “柳渊,本王在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答本王?”   萧王府宝库,萧衍之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柳渊的跟前。   “不是说想跟本王确定点事吗?现在本王就在这里,你为什么又不说话了?”   “衍之......”柳渊被萧衍之逼的往后退了一步,低着头,不敢去看他。 第87章   昨晚下了一场雨,今早的空气都还带着一点潮湿。   月湖四周柳树成荫,微风拂面,身穿绿色衣裙的柳枝飞扬,腰肢扭动,如正值豆蔻年华姑娘们的青丝,也如冬日飘雪,美轮美奂。   湖面轻而柔的泛起了一丝涟漪,似蜻蜓点水,一圈圈的往外荡起了层层波纹。   人站在岸上,能闻到吹散在风中的柳叶香,湖水的潮湿,还有在那湖中船坊上胭脂水粉味。   萧衍之带着柳渊上了一艘大红色的船坊,刚上船,一位身穿大红柳绿的婆婆就走了出来,扭着那腰肢,摇着扇子,脸上带笑的就凑到了萧衍之身边。   “萧王爷呀,您可算是来了呀,您是不知道,这姑娘们都等你等得望眼欲穿,迫不及待了喽!”   柳渊被这温柔的能掐出水的声音激的全身一抖,看着王爷身边的那位婆婆心里也不是滋味,嘴里蔓延上了一股苦涩。   那人的语气怎么会这么熟稔?王爷难道还是这里的常客吗?   “人呢?在哪里?”   萧衍之捏了捏柳渊的肩膀问道,似是在提醒他不要乱想。   可在这上面,这人还这么热情,还说那些姑娘们都在等王爷......柳渊怎么可能会不乱想?怎么可能会不在意?   那婆婆眼尖的发现的萧衍之对怀里人的态度,于是收起了狐媚之意,走上前浅浅的笑了笑:“客人正在三楼,风雅阁等您,萧王爷,这边请。”   话落,婆婆就率先上前带路,把后面的空间都留给了萧衍之柳渊,很有眼色的不在出声打扰。   船坊里的空间很大,似酒楼的热闹,也似那春风楼的热情。   来来往往的客人们也很多,络绎不绝,个个都身穿不凡,就差披金戴银的对人说:我很有钱,我就是那腰缠万贯的富商。   柳渊边走边看,都忘了身边还有个人,满心满眼的都被周围的火灯笼,大红绸吸引,心想他成婚的时候,萧王府也是这样的喜庆。   只是那时不同于这时这么的热闹,当时的宾客除了一位魏公子,就还有府里的人,除此之外,连送礼的都寥寥无几,死气沉沉,根本就不像是什么大喜之日。   柳渊的思绪被这红绸带向了远方,萧衍之看在眼里,也随着他的目光扫了眼被悬挂在那半空中的红绸,心思微动,眉头轻挑。   这小花奴竟然还想着那场大婚吗?   “柳渊,你在想什么?”   沉默了片刻,萧衍之突然开口询问,揽着柳渊的肩膀就踏上了第二层阶梯。   柳渊闻言双眼一顿,不过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看着前面的身影摇了摇头:“没什么的,我只是觉得这里很热闹,有点好奇而已。”说完就掩去了眼底的最后一抹失落。   萧衍之看在眼里没吭声,只是顺着他的话继续往下说道:“这里的每一艘船坊都是清倌们的聚集地,只卖艺不卖身,但还是会有几位被达官显贵们看中,用点银子买通这里的管事,或是为人一掷千金,就只为那一晚的柔情。”   “我曾经在这里听了一首琵琶曲,觉得挺悦耳遂就多来了几次,不过后来发现这烟火之地的女子大多都是一样,就算是清倌,但还是免不了她们想攀强附贵的心。”   “我觉得有些无趣,对她们整日卖弄风骚,投怀送抱的行为感到了恶心就没怎么来了,直到今天,呈延突然邀我们来这里一聚,还是我回城后第一次踏足这里。”   萧衍之的语气很平淡,仿佛说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哪怕这里面的主人公是他,他都不为所动,三言两语的就把这里面的前因后果都解释了一遍。   柳渊听在耳朵里,心里却是滚烫无比。   他在想,王爷这难道是在向他解释?   是因为看出了他的不高兴,所以才特意向他说明来这里的理由的吗?   “魏公子以前难道也是这里的常客吗?”   突然,柳渊也抬头问了这么一句。   萧衍之闻言轻笑了一声,看着柳渊满是狐疑,充满了不敢相信的眼睛也是揉了揉他的脑袋:“不是。”   听到回答柳渊心里的大石头顿时落地,他还以为魏公子会是那样的人......幸好,幸好......他就说嘛,能与王爷走到一起的人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可下一秒,萧衍之突然的一句又把柳渊的心给提到了嗓子眼,连身子都不自觉的一抖。   “魏呈延那家伙可是独爱春风楼,这里的温柔乡可比不上那里的温暖,和纸醉金迷。”   ......   春风楼可是这景城最大的青楼,再说的难听点,那里就是一个勾栏红院,是妓女,和小哥儿们的窝。   柳渊曾有幸陪王爷去过一次,那时王爷还待他极好,老王爷也还在。   他记得他当时还在前院种栀子,因为王爷在某次出游回来时说了一句:“那栀子的味道可太好闻了,夜里总有一股淡淡清香,能伴人入梦。”,遂老王爷隔日就派人找来了一大堆栀子花。   不过他还没有种完就突然被王爷强势的拉了出去,还特意找李伯说了一声,美曰其名是为了教柳渊成长,可谁知道他们最后竟去了那春风楼,而且王爷还点了五,六位姑娘,左拥右抱的,笑的好不肆意。   后来柳渊就在也没去过那春风楼,哪怕就是王爷诚心邀请,还是威逼利诱,柳渊都很强硬的拒绝了,甚至有时候还会把老王爷搬出来,威胁王爷说,你若再去那种烟花之地,我就马上去告诉老王爷!   王爷当时是什么表情柳渊已经记不清了,但他清楚的记得,自从他威胁过后,王爷好像就真的没有再过去春风楼......   当年的记忆都已经变得很模糊了,随着时光的流逝,除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有些不那么重要的都被如今生活过的美好记忆吞噬,早就不复存在了。   柳渊阻断了还在继续发散的思绪,跟着王爷慢慢的走到了三楼,随后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最终走到了最左边靠湖的一间屋子。   “你把宫主令交出来不就屁事也没有了?之前饶你一命就算好的了,你现在竟然还敢来威胁我们?”   “魏公子,你也知道现在的世道人心不古,我也是无可奈可,只能出此下策啊。”   “观海,你这话说的我真是哑口无言,毫无预兆啊。”   “魏公子,不知道萧王爷何时能来?”   .......   屋内突然传出了两个人的声音。   柳渊听到王爷的名讳忍不住偏头看了眼身边的人,可萧衍之却毫无动静,甚至是还十分镇定的推开了房门。   “王爷......”   柳渊小声的轻唤了一声,想让王爷再等等,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因为屋里的两人已经听到了动静,齐齐的看向了他们。   “.......”柳渊一时无言,被萧衍之带着低着头的坐到了一边,小脸通红,似乎是有些害羞。   “魏公子。”   落座后,柳渊对着魏呈延笑了笑,想到王爷刚才的那番话,柳渊看向魏呈延的眼里也是多了一分探究。   这人难道真是春风楼的常客?可按照魏尚书的性子,若魏公子真如此,那应该都被打个半死不活了吧?   “拿东西吃啊,又不是刚认识的陌生人,你这么拘谨干什么?”   魏呈延说完就把一盘绿豆糕,和一袋瓜子,还有一袋松子一起放到了柳渊面前。   “我跟你说啊,这红船坊上的东西虽然比不上那望月楼,但这绿豆糕,还有这松子却是个极品,你今儿可得好好尝尝,要觉得好吃,那明天儿就让萧衍之给你买个十袋八袋的,屯着吃。”   柳渊闻言忍不住一顿,对着魏呈延就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魏公子其实不用管我的,你们不是还有正事要谈吗?”   话落,柳渊就抓了一把松子边剥边说,可却没有吃。   萧衍之见状微微挑眉,遂靠在了椅子上,心情看起来还很不错。   “啧,那你随意点吧,要还想吃什么就说。”   话落,魏呈延就不在看柳渊,免得看的心梗。   而一直在对面的观海也饶有兴趣的看着柳渊,一会儿又看看萧衍之,总感觉这两人也不像传闻中那样的冷淡。   “说说吧,衍之现在也来了,你还想说些什么?”   “宫主令就我手里,但今天找你们来,是我有求于你们。”   “呵,你求人的态度就是这样的?”   话音刚落,魏呈延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而且你就确定我们一定会帮你?观海,你可别忘了,我们还是敌人,目的不同,信的人也不同,你就不怕我们给虞天传信,把你也捅出来?”   魏呈延看着观海冷笑,似乎是想要看看他到底还能说出个什么花来。   观海为什么会帮虞天,有达成了什么协议,魏呈延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查到。   就连观海是怎么跟虞天搭上线的魏呈延也不清楚,唯一知道的,也就是观海永远都不会真正的背叛虞天,而虞天也不是那么的信任观海。   “魏公子真是说笑了,我知道你们不会的。”   观海从怀里掏出了一枚纯白的令牌。   “这就是太乙宫的宫主令,如假包换,童叟无欺,就是不知道我的诚心能不能换来魏公子,和萧王爷的一句保证?”   “呵,你想让我们保证什么?”   魏呈延闻言嗤笑了一声。   “保证我们最后不杀你?还是保证让你坐稳这武林盟主的位置?还是说,保证你能跟虞天在一起啊?”   观海:“......”   柳渊:“......”   魏呈延这话说的很直白,又很现实,就犹如一道晴天霹雳,轰的一声就落在了屋里,气氛异常。   柳渊还在剥松子的手一顿,总觉得他好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担心这之后会不会有人来杀他灭口......   “怎么了?难道是我说错了吗?”   魏呈延被他们两个人盯的眉头一挑,附身靠近了观海,嘴角微微上扬。   “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你只要把虞天在春风楼的眼线告诉我,我就告诉你我为什么会知道的如何?”   魏呈延循循善诱,先抛出了一个让人十分费解的问题,再说出一个对此不那么过分的要求,如此一来,应该不论是谁都没有办法能轻易拒绝。   “观海,你应该知道我们要想杀你简直就是轻而易举,之所以把你留到现在,你难道就没动动脑子,想想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吗?”   魏呈延还在不断的引诱,如今陷阱已经做好,就等着猎物主动上钩。   而观海也看着魏呈延,面上虽然还平静如水,可心里却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心想他都隐藏的这么深了,他到底是怎么查到的?   “魏公子,你们既然什么都知道了,那还能问我干什么?”   观海往后退了一步,与魏呈延拉开了一点距离。   “我想凭你们的本事,要想把那些人都查出来瀛应该就是时间的问题吧?所以魏公子又何必多此一举,非要让观海为难呢?”   对于魏呈延的引诱,观海四两拨千斤的就给他反弹了回去。   “我本以为你是个聪明人,但没想到,你还是跟那些人一样,都是个蠢货。”   魏呈延看着观海冷冷的说道,随即坐正了身子,捻了块绿豆糕就不在看他。   他本想借此机会来试试虞天的眼线都到哪种货色了,但谁知道观海这家伙软硬不吃,对虞天竟是痴心至此,实在是让人无奈。   而且虞天那家伙除了皮相还看得过去而外,就没有什么值得喜欢的了,更何况虞天对那江屿秋还一见倾心,两个人说不定早已在暗中私定终身,所以观海这是图什么?   图做虞天的侧妃?   可他看虞天的样子几乎是非江屿秋不娶,还有以那江屿秋的性子,观海能不能活到那时候都还是未知。   爱而不得,人之常情。   魏呈延实在是无法想象,这情情爱爱的到底是有什么好?不过就是两个人你侬我侬,情到深处然后上榻,又不能吃,也不能填饱肚子,竟然能让这武林盟主都甘愿着迷,堕落......   果然啊,色字头上一把刀,古人诚不欺我,真的是诚不欺我啊。   “春风楼,望月楼,还有那千金坊是不是都有虞天的眼线。”   忽然,从一进屋就没有吭声的萧衍之突然看向了观海,敲了敲桌子,冷漠的问道。   “水袖儿,花影,绿梅,还有那望月楼的掌柜,千金坊二楼的楼主应该都是虞天的人吧?”   “萧王爷,观海不知道您在说些什么。”   “月清宫里的暗室就是你们炼制药人的地方,月霓裳之所以要扮成鱼伯,恐怕也是因为你抓了那太乙宫的人,或者说,你就是故意的。”   观海:“......”   萧衍之没有理会观海的神色,也不管他到底承不承认,只是自顾自的说着,语气还很肯定,似乎都不用观海点头,他说的就是事实。   “太乙宫向来不插手朝廷事,只论江湖,但众所周知的是,她们的宫主月霓裳相当护短。不仅是她们的副宫主,哪怕就是一位扫地丫鬟,月霓裳都会护她周全。”   “所以当虞天找上太乙宫时你就有所察觉,但你嫉妒,因为不想让虞天把视线放在别人身上,所以你就想到我。”   “借刀杀人,但你却落得个满手干净,观海,你确实很聪明。”   “只是,你凭什么以为本王会如你所愿的接手?”   “就因为那道宫主令 ” 第88章   “萧王爷,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对虞天的感情的?”   “这景城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萧衍之的这个回答很赖皮,乍一听还觉得事实确实如此,但若是仔细品味,就能发现这其中的玄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萧衍之在暗地里查过观海,而且还一查一个准,要不是观海这几年都孑然一身,他都要以为是不是自己身边出现了个叛徒。   观海没有正面回答的问题就已经确认了萧衍之的心中所想,疑惑得到了解答,萧衍之也不在与观海多言,靠在了椅子上就接过柳渊递来的剥好的松子。   魏呈延见了有些心梗,觉得没眼看,不自觉的转过了头。   萧衍之他很喜欢吃松子,魏呈延知道,就连全萧王府的人都知道,但柳渊却是这几天这才发现的。   松子很难剥,费事又费手,萧衍之虽然喜欢,但大多都是用内力直接震开的,很简单,像这样有人给他剥的还是第一次,感觉还有些新奇。   柳渊一直醉心于给萧衍之剥松子,丝毫没有注意到对面的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他。   萧衍之倒是还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柳渊递给他,他就吃,不递他就不吃,总之就是不动手,轻松又惬意。   观海看着两人的相处心里有些震惊,毕竟城里都在传这两人的事迹,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但总的来说都是这位柳渊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可现在这么一看观海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萧衍之与这柳渊的感情似乎很好......甚至比之前的江屿秋都要好,更放松了,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就连那心情都更好了......   “说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沉默了片刻,魏呈延突然敲了敲桌子看向了观海。   “不过我先声明啊,要是什么杀人放火,夺财害命的事那你还是另请高明吧,因为我们对这些没兴趣,所以你可要好好想想了,可千万别浪费了这么一个机会。”   “我想求萧王爷,和魏公子留一个人的命。”   魏呈延话音刚落,观海的声音就紧跟着响了起来。   结果可能是出乎意料的意外,魏呈延不禁皱眉,就连放在桌上的手也忘了拍,一时之间,气氛顿时变的压抑起来。   观海想救谁的命不言而喻,只是这人的身份特殊,与萧衍之最终的棋局相差太多,根本就不可能实现。   “你再说一次,你想做什么?”   魏呈延冷冷的看向了观海,眸子里也染上了一抹肃杀之意。   可观海却恍若未闻,甚至是还突然起身,神情坚定的似乎是已经赌上了一切,直直的就跪在了萧衍之面前。   “萧王爷,我观海别无他求,只求结果不论如何,您都能高抬贵手,饶虞天一命,成吗?”   观海言辞恳切的看着萧衍之,说完还很坚定的对人磕了个头。   他知道的,在这场棋局中,执棋的人一直都是萧衍之,所以要是想活命,除了来求他就在别无他法。   观海既作为武林盟主,还执掌五湖门,所以敢问在江湖中,任谁见了不都得恭恭敬敬的叫一声盟主来听听?   可也就是这样的人居然能甘心进入朝堂,还成了别人手上的一条狗,指哪儿打哪儿,毫无一点尊严可言。   其实在得知虞天找上观海时,萧衍之还以为观海不会同意,毕竟江湖与朝堂可相差甚远,他若真想进入朝堂,那无异于就是被拔了毒牙的毒蛇,根本就毫无威胁。   而且自古以来还流传着这样的一种规矩,‘江湖不得插手朝堂事,朝堂不准插手江湖情。’。   多年以来江湖和朝堂都一直都墨守成规,谁也不会踏足对方领地,任人逍遥,任人活,可直到现在,好像一切都乱套了......   观海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喜欢上了虞天,或许是一见钟情,又或许是蓄谋已久,但不管是什么,这对萧衍之而言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观海现在想救虞天的命,可能是因为嗅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味道,所以现在连萧衍之都敢算计,虽然手里有且只有一块小小的令牌。   但不得不说,观海确实很勇敢,但同时也很愚蠢。   “呵,你刚才难道是没听到我们说的吗?”萧衍之见状突然冷笑了一声。   “我有没有这东西都是一样的,不过就是过程繁琐了一点,所以你拿着我本可以解决的事来当做筹码,观海,你不觉得你这样很蠢吗?”   萧衍之说完一手搭在桌上,一手撑着头,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我......”观海闻言全身一颤,本来想解释的,可一旁的魏呈延却没有给他机会,立马就打断了他。   “蠢材就是蠢材,就你这猪脑袋,就算哪天被虞天一刀捅死,你都会以为虞天是有什么万不得已的苦衷,在心里为他开脱呢吧?”   柳渊:“......”   观海:“......”   魏呈延话说的难听是难听了些,但又不得不承认,他确确实实的是说在了点上。   因为在此之前,就在孤独博的这件事上观海确实是找过虞天,可虞天只说了一句就把观海哄的晕头转向的,往常精明算计的头脑也一时发热,居然就那么轻易的相信了他。   天知道虞天是有多懂得利用那些有心之人的内心,只不过就一句:“独孤博是极阴之体,我本想让他来辅佐你,好让你快点突破瓶颈的,可谁知道这中间竟又发生了这样的意外。”   “观海,真的是对不起啊,我也没想到萧衍之会这么难对付,还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真的很对不起,是我没有考虑好,是我太大意了,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就把观海想要脱口而出的质问全都鲠在了喉头。   屋子里突然安静了,与外面的热闹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对比。   柳渊也在不知不觉中停下了手里剥松子的动作,被萧衍之揽在怀里,低眉垂眼的靠着萧衍之,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场闹剧。   爱真的会改变一个人的思绪,吞噬一个人的理智,把人变得再不像自己。   就好比是他,也好比是现在跪在他面前的观海,还是当今的武林盟主,身份尊贵。   观海被魏呈延和萧衍之的冷淡打的有些猝不及防,因为这与他想的不一样,毕竟他们怎么可能会放过太乙宫,又怎么可能让月霓裳再东山再起?   可萧衍之已经一锤定音,他说就算没有这宫主令,于他的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萧王爷......”观海跪在地上,抬头乞求的看向了萧衍之:“您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过虞天?还是说要我替他去死,你才能高抬贵手,大发慈悲的饶他一命?”   “呵。”   萧衍之闻言冷笑了一声。   “观海,你似乎有点太高看你自己了。”   话落,坐在一旁的魏呈延也忍不住大笑起身:“我他妈怀疑你是真疯了!你是怎么敢说这话的?你的脸呢?是被狗吃了,还是被那虞天给吃了?”   魏呈延书说完就走到了窗边,任风吹散着他的思绪,看向观海的眼里更是冷若冰霜。   “看你这么可悲的,我也就实话告诉你吧。”   魏呈延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书信。   “这是我在月霓裳身上搜出来的,连同着一把钥匙一起,你知道这里写的是什么吗?”   话落,魏呈延就把那封信扔在了观海面前。   泛黄的书信一落地,莫名的发出了‘叮当’一声,是魏呈延连带着那把钥匙也一起放进了信封。   “你既是武林盟主那就该知道太乙宫从来不问朝廷事,月霓裳她就算在护短,但她明知道这天下还需要衍之,你觉得就凭你的那点小心思,确定能让月霓裳甘愿打破箴言,进入这朝堂?”   “观海,我真的,真的拜托你别再犯蠢了行不行?虞天他那样的人不用想都知道心思深沉,而且他与那江屿秋的事你难道会不知道?”   魏呈延没好气的冲着观海怒吼,质问,仿佛都想把他脑袋掰开来看看,那里面装的到底都是些什么豆腐渣工程。   “虞天在你动手之前就已经找上了太乙宫,他拿炼制药人的方法来让她出手帮忙,并向她承诺,在事成之后,待他成功登基就封她为国师,甚至还会为她传播太乙宫的美誉,让她享誉中原。”   “而你,这个小小的武林盟主到时候就彻底的成为了一位废人,是弃子,你以为等到了那时候,虞天他还会留你,让你继续待在他的身边?”   魏呈延边说边走到观海跟前,见他紧皱着眉宇,似乎是还不相信他的话,心里也是嗤笑,觉得这家伙简直是没救了。   “虞天的字迹你应该很熟悉吧?你要是还不能相信我说的话,那不如就先看看这封信,我们再来谈合作,如何啊?”   “......”观海闻言没吭声,只是一动也不动的看着地上的封信,没同意,但也没拒绝。   魏呈延没必要骗他,观海在心里这么想着。   可是虞天又真的想杀他吗?还有那药人之术他也从没有跟虞天提过,所以虞天又怎么可能会拿它来跟那月霓裳谈合作?   但是魏呈延也没有道理能骗他.......而且这信纸他实在是太熟悉了,因为这是他特意从五湖门带来的,能使用它的,也就只能是虞天了.......   难道真的是他想错了吗?   观海跪在一边暗中纠结着,也不知道能不能信魏呈延,可心里又不想真的去怀疑虞天对他的诚心诚意。   一个是他爱慕的人,一个又是他的敌人。   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就看这把刀是何时落,会怎么落,又是谁握着刀柄,是谁想要他的命。   魏呈延与萧衍之的性子观海都有所耳闻,行事光明磊落,从不拖泥带水,也向来敢作敢当。   他们不会屑于在这么一件小事上来做戏欺骗,但是......观海他还是不敢相信,他爱慕了这么久的人,明明昨晚都还在饮酒畅谈的人,在暗地里,在私底下,在他所看不见的地方竟然会联合着别人来要他的命?   “月霓裳不止会算天命,她的幻术,魅术更是一绝。”   莫名的,一直没有吭声的萧衍之又突然开口说道。   “太乙宫在明面上虽然只是个求仙问道的小门派,但她们私底下做的那些龌龊事可不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更何况,月霓裳的左手虎口还有一层薄薄的茧子,那是长年握剑,或是握坚硬的东西才能留下的痕迹。”   萧衍之边说边吃起了桌上的糕点,还不忘给柳渊也拿了块绿豆糕。   “太乙宫里面可不简单,月霓裳也不简单。而且你是不是忘了,我之前还在陵墓里就提醒过你,太乙宫与嗜血宫的关系可不单单只是朋友就能说的清的。”   “衍之说的不错,毕竟那月霓裳可还是个使鞭子的高手呢。”魏呈延闻言也撩起了自己右手的衣袖。   “昨晚我刚想睡觉就听到了点动静,你们说巧不巧,下一秒一袭白衣的月霓裳就突然从天而降,手拿着一根长鞭,那气势简直就跟白天时判若两人。”   魏呈延的右手腕上明晃晃的有一条血痕,皮开肉绽,深可见骨。   “我跟她打了一架,地仙不愧就是地仙,那修为确实不是我能与之抗衡的。”   “但好在我还有衍之,也幸好鬼医昨晚没什么事,难为他在魏府保护我,这才侥幸的从月霓裳的鞭子下捡回了一条小命。”   魏呈延手上的伤显然是经过处理,但可能是伤口太深的原因,动不动的就会浸血,遂魏呈延为了方便,就直接撕了白布,让它敞着这才作罢。   “衍之......”柳渊看着魏呈延手上的伤不自觉的偏头,不忍再看。   他轻轻的唤了一声萧衍之,语气里带着担忧,和恐惧。   萧衍之也低头看他,附身凑近了他的耳朵:“别怕,我没事的。”温热的吐息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就喷洒在了柳渊耳后,带着蛊惑和引诱,惹的柳渊顿时缩了缩脖子,小脸也是一红。   太......太近了,柳渊在心里这么想着。   可萧衍之却仿佛不自知,甚至是还张口浅浅的咬了下柳渊的耳垂,语气带笑:“那人太弱了,还不是我的对手,等改天再带你去见她,你不是说她头上的那根簪子好看吗?”   萧衍之话音刚落,顿时从周围扫射过来的两道视线立马把柳渊即将脱口而出的一句“好呀。”堵在了嘴里,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还该不该说。   因为魏呈延的目光实在是太强烈了,即使柳渊的眼里,心里都只装的下萧衍之一个人,但奈何魏呈延的视线是那么的热烈还可怕,惹的柳渊都不免多看了几眼。   魏公子这是怎么了?难道是他又说错什么话了吗?为什么会这么看着王爷?   可柳渊殊不知惹着魏呈延的其实不是他,而是把他抱在怀里,还在漫不经心吃着糕点的萧衍之。   那人太弱了......太弱了......弱了.......   魏呈延的脑海里一直都在重复着萧衍之的这句话,额角紧跳,青筋暴起,要不是看这里还有外人在,魏呈延是真恨不得现在就跟萧衍之来好好的比一场,看看他们的实力到底如何,他又能有多差!   什么叫月霓裳太弱了,还伤不了他?   这家伙,现在说话是越来越阴阳怪气,也知道该如何膈应人了。   哼,早知道他昨晚就在坚持坚持了......最起码还能再坚持半炷香的时间,绝不能再多了。   “我再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城外断崖,你若能想清楚,那就带着宫主令来找我。”   “机会只有一次,过时不候。” 第89章   “衍之,你也要去灵觉寺吗?”   萧王府,柳渊被流萤伺候着换了身月牙白的衣袍,又用一根白玉簪把墨发束在脑后,随即又披了见大氅流萤这才肯作罢。   而萧衍之听到柳渊的声音也点了点头,款步走到身边,撩起了柳渊的一缕发丝:“很久没去了,那里有位故人,想着带你一起去看看。”   晨光熹微,天边的鱼肚白都还在翻涌。   萧衍之今早起的很早,天都还没亮就被突然前来的魏呈延叫醒,连带着鬼医都换好了行装,坐在马车里假寐,让他们都轻点,不要扰了他的清梦。   柳渊和萧衍之赶到的时候魏呈延和鬼医已经先行一步,富丽堂皇的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走在薄雾沥青的街道上,马蹄声一动一响,与还在美梦中的人们浅浅呼应。   柳渊靠在萧衍之的胸口,闭眼听着那跳动安稳的心跳,嘴角也止不住上扬,觉得这一切都好梦幻,又好美妙。   他还没有去过灵觉寺,只是听李伯说起过,那里的香火都很旺盛,尤其是求姻缘的特别准,而且那里还有位大师,法名慧心,就算是当今皇上见了都得毕恭毕敬的,不敢有任何架子。   萧王府离灵觉寺不远,柳渊下马车的时候都还未到晌午,四个人两两相对,一前一后的就朝着后院走去,丝毫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们刚下马车后身后又下来了一个人。   “那是萧衍之和魏呈延吧?”   “没错,没想到他们竟也会相信这天命之说。”   在萧王府的马车后面,江屿秋与虞天肩并肩的站在一起,接过了书童递来的两顶斗笠说道。   萧衍之他们已经被一个小和尚带到了后院,眼看着最后一位头发花白,背影佝偻的人也消失在了拱门后,虞天突然拉过江屿秋的手,一声不吭的也朝着萧衍之他们消失的地方走去。   江屿秋心里虽然困惑,但面上还是平静如水,只是任由虞天带着他去追赶萧衍之,丝毫没提他们今天为什么来这灵觉寺,又会不会耽误了他们的时间。   自从南下回城后,江屿秋和萧衍之就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一样,谁也没理谁,就更别说还能像以前那样交往密切了。   江屿秋在萧衍之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手相助,先不论他到底有没有私心,就凭他确确实实是救了萧衍之和魏呈延一命就足够萧衍之待他如自己的命一样好。   只不过很可惜的是,江屿秋早已心有所属,而且那心悦之人还是萧衍之至今都不会原谅的人。   要说这三年的时光真的都是利益交换,真的没有情情爱爱吗?   萧衍之可能会无言,沉默以对,而江屿秋也只能说一句,生不逢时。   他和萧衍之都是在错误的时间遇上了对的人,若他不是江太傅,若不是虞天的老师,更没有站队,或者支持的人更不是虞天的话,江屿秋是想过的,他愿意,他可以,他很想去回应萧衍之对他的那份感情。   但这世上没有如果,只有已经发生了的事实。   萧衍之对江屿秋而言始终都是生不逢时,是可惜,可怜,可悲,亦是愧疚。   彼时,萧衍之一行人已经被带进了一座藏书阁,而追在身后的虞天和江屿秋两人却被突然出现的和尚拦住了去路。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还请莫要在继续深入。”   “同寂大师,虞天这厢有礼了。”   “同寂大师。”   话音刚落,虞天和江屿秋两人都齐齐的对着面前的和尚还了个礼。   而被称之为同寂的和尚也是浅浅一笑,随即侧身邀请虞天两人到后院一聚。   “两位施主,前方就是本寺的藏书阁,阁里有经书千万卷,还有佛经百卷,若两位施主真的感兴趣,不如就先随老衲去喝一杯茶,再去一观也不迟啊。”   同寂边说边把人请到了一边,直到两人彻底踏出拱门,再也看不见藏书阁的身影,同寂这才又对着两人浅浅一笑。   驱赶之意已经很明显了,虞天虽然心有不甘,但奈何这和尚的地位崇高,哪怕就是他父皇也不敢轻易招惹,遂只能退而求其次,同意了他的邀请。   于是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虞天拉着江屿秋跟着前面的同寂去了后院禅房,全然忘了他们今日来这灵觉寺的目的,而萧衍之一行人则是已经见到了那位慧心和尚。   “几位施主,慧心这里只有一盘青菜,和四碗才刚出锅的白粥,就是不知能不能合几位施主的胃口?”   藏书阁内,一身红色袈裟的慧心听见声响,连头也不回的就替几人倒了一杯热茶。   木桌上不多不少的,刚好有四碗还热气腾腾的白粥,和四杯才刚倒好的热茶。   柳渊见状有些震惊,心想这怎么可能这么巧?他们也不过才刚到而已,而且还是临时起意才来的这灵觉寺,可这位慧心大师居然就已经准备好了斋饭?   这位大师难道也会算天命?知未来的吗?   可柳渊的疑问并没有得到解答,因为站在他身后的魏呈延和鬼医就已经越过了他,毫不客气的就坐到了一边,甚至还旁若无人的吃了起来。   “......”   柳渊见状顿时睁大了眼睛,满脸狐疑,心想这位慧心大师难道也是王爷的人?   “这位施主,慧心只是灵觉寺的一个和尚,人微言轻的,还不足以能入得了贵人的法眼。”   话落,慧心就冲着柳渊笑了笑,仿佛是早已看穿了他的心思。   “柳渊见过慧心大师。”   柳渊闻言立马恭恭敬敬的对人行了个礼。   “慧心大师可是这灵觉寺的主持,而且这里的香火这么旺盛,大师真是说笑了。”   “更何况,若真要说人微言轻,那也该是像我这样什么都不懂的人,而不是慧心大师您呀。”   柳渊说完还对着人笑了笑,可站在一旁的萧衍之却突然皱眉,似乎是在不满柳渊这样贬低自己。   可柳渊却还不自知,甚至是还自嘲的笑了笑:“不过柳渊也没想到您会是慧心大师,上次真是柳渊唐突了,实在是抱歉,让慧心大师您见笑了。”   “柳施主真的是客气了,老衲也就是随口一说,至于结果,其实都在柳施主的一念之间。”   “不论如何,柳渊都要多谢大师解惑。”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句的,仿佛是早已相识,可散发出来的气息却又是那么陌生,听的屋子里的三人都一头雾水。   魏呈延和鬼医都已经用好了早膳,两个人也很有默契的同时端起了水杯,目光一会儿落在柳渊身上,一会儿又落到慧心脸上,心想这两人又何时认识了?   而站在一旁的萧衍之也很疑惑,可到底没说什么,只是拉着柳渊坐了下来,把白粥递到柳渊面前。   “先吃饭。”萧衍之冷冷的说道。   柳渊闻言对着萧衍之笑了笑:“嗯,我知道了,衍之。”   窗外已然破晓,天上暖阳四射,整片大地都被笼罩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温暖又惬意。   柳渊与慧心的相识其实都缘于一场意外,看起来既蹊跷又奇怪,当然,这只是对别人而言。   就在与萧衍之成婚之前,李伯为柳渊收拾好一切之后的这中间,萧王府还曾发生过一件很特别的事。   萧衍之当时还在太师府,李伯也因为知晓了柳渊的心意,于是勒令他不准在踏入书房半步,柳渊反驳遭拒,遂只好在前院处理残花,可就在这时候,慧心就出现了。   柳渊听到敲门声的时候还以为是他听错了,因为他距大门还隔了三道拱门,一条长廊,但很奇怪的是,他偏偏就听到了敲门声,而且还很清楚。   等柳渊怀揣着狐疑,往王府大门走去的时候,那道敲门声也是越来越清晰。   直到柳渊终于站到了大门前,他才真的确定这不是他的幻觉。   因为确实是有人在敲门。   但很奇怪的是,王府里明明有那么多人,而且前厅也还站着几位婢女,小厮,可她们就像是没听到一样,甚至就在看到柳渊打开大门也一动不动,仿佛就是被定身了一般。   而柳渊当时也没注意,一门心思都在门外,遂都忽视了周遭的异常。   大门一开,柳渊看到了正站在他对面的和尚。   他当时并不知道这就是灵觉寺的主持,慧心,还以为他只是来化斋的,于是就想着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素斋,可谁知道那慧心却突然叫住了柳渊,而且还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这位施主,人的生命短暂如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还妄施主能好好保重。”   “更何况,施主也是一介凡人,肉体凡胎,也会疼,也会累,所以千万不要为了他人就随意忽视自身,看轻了自己,还妄施主能好好保重。”   慧心的话很莫名奇妙,柳渊当时也听的一头雾水,因为他并不认识他,可这和尚却连对他说了两句好好保重。   柳渊原本想问问这和尚是不是认识他?可就在下一秒,柳渊却发现他竟回到了后院,而手里也正握着那一把残花。 第90章   “老衲也只是一介肉眼凡胎,萧施主,您的问题老衲可能回答不了。”   灵觉寺藏书阁,慧心和尚把桌上的木盒又推到了萧衍之面前。   “菩提树千年才开花,又千年才结果,这颗菩提玉老衲实在是受之有愧,还请萧施主收回,好生保管吧。”   “菩提玉虽难得,可要是没人能发挥出它十分之一的功效,那对本王而言也还是凡物。”   话落,萧衍之伸手按住了木盒,抬头看着慧心。   “你这和尚怎么还是这么无趣?本王来找你又不是让你下凡,插手红尘事,不过就是来找你叙叙旧,想喝一杯,你怎么就这么俗气呢?”   慧心一听眼睛带笑,朝着萧衍之点了点头。   “萧施主以前不还说不信天命,也不信佛的吗?还嫌老衲多嘴,说做不到感同身受就没有劝谏之说。”   “呵,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你这和尚真是好生记仇。”   萧衍之听他还记着那些陈年旧事,眉头紧皱着,可语气却又难得的放松。   柳渊闻言不免偏头看向了萧衍之,心想王爷说的那位故人,难道就是这位慧心大师吗?   “这颗菩提玉是我少时偶然所得,其功效想来我不必多说你也清楚,今日来找你,不过是想让你帮我点一盏灯。”   萧衍之说完又一次把木盒推到了慧心面前。   慧心见状没有多言,只是看了眼木盒,又看了眼萧衍之,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菩提玉是一颗像鹅卵石一样通体白润的玉石,可佩戴其身,以它散发的温热滋养身体;也可泡茶,润肺清喉,是一种上等的补药。   这还是萧衍之出生时老王爷特意找来送他的礼物,萧衍之一戴就是六年,直到老王爷逝世,他怕睹物思人,遂就把它放进了宝库,直到今天才又重见天日。   这东西柳渊可能不明白,只知道这东西很难得,又很珍贵,毕竟慧心都说了,那菩提树千年才开花,千年才结果。   但魏呈延,鬼医,哪怕就是慧心却知道这东西对萧衍之而言代表的到底是什么。   “你确定要拿这东西就只为点一盏灯?”   慧心伸手接过,可没有立马打开,而是看向了萧衍之,似乎是在做最后的询问。   一盏灯与一颗菩提泪相比相差实在是太大了,要说它差了十万八千里也不为过,慧心必须得小心谨慎,因为现在在他面前的可是萧衍之。   “当然,本王从不骗人。”萧衍之点头轻笑,“一颗菩提泪换一盏灯,和尚,这买卖于你而言绝不会太亏。”   灵觉寺除了求姻缘的旺,第二个最受人推崇的就是那长命灯了。   传闻五年前景城有一位朱姓大户,他家的小儿子突然患病,嗜睡,还精神恍惚,朱老爷又救子心切,遂立下千金榜,说只要能救他儿子一命就赠送千金,更是以两座美人庄为谢礼。   后来全城,哪怕就是在外面云游的大夫都闻声而来,可每个见了都摇头叹息:“怪哉,怪哉,小公子这病来的实在是蹊跷。”就灰头土脸的离去了。   闻声而来的几百名大夫都束手无策,甚至就是重金请来的名医都让朱老爷节哀,朱老爷虽然痛心疾首,心里再有不舍,可这天命难违,他以一介肉体凡胎又能拿什么来抵抗?   自打朱老爷知道希望甚渺,就连棺材,墓地,甚至就连宴席都已经备好了,可就当朱老爷准备放弃时,朱府却突然迎来了一位黑衣人。   黑衣人告诉朱老爷,若想让朱小公子活命,那就去灵觉寺找一位叫慧心的和尚,请他为朱小公子点一盏长命灯,并每日为其诵经念佛,直到念足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朱小公子就能痊愈。   后来朱老爷还是去了灵觉寺,抱着一半的希望,和一半的幻想总算是找到了那位慧心和尚,以布施千金为礼,求慧心为他的小儿子点一盏长命灯。   说来奇怪,朱老爷原本是不抱希望的,可自从点了那长命灯后,朱小公子的气色竟真的在慢慢变好,直到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朱小公子竟还真大病痊愈,能跑能跳的,哪儿还有半点先前气息奄奄的模样?   后来朱老爷为了感谢慧心,感谢这灵觉寺,遂每年正月十五都会布施千金用以感谢。   年年如此,每年不晚,也正因为这样,灵觉寺才能突然名声大噪,成为了现在这样的光景。   长命灯能不能救人都是未知,但朱小公子就是最鲜明的例子,遂每日都会有不少的人前来参拜,点灯,可慧心却不会轻易同意。   可萧衍之今天却以一颗菩提泪做答谢,只为让他点一盏长命灯。   说不惊讶是假的,但这灯上之人的名字或许就未可知了。   “敢问萧施主,您是想为谁点这盏长命灯呢?”   话落,慧心突然收回了思绪,把木盒收进了袖子里看着萧衍之。   “老衲已经有五年没为人点过灯了,但萧施主竟然都把这样宝贵的东西拿了出来,若老衲再不知趣,那这就是老衲的不对了。”   “更何况这东西于老衲而言还有一段特殊的感情,是故友,亦是旧情难忘啊。”   慧心边说边站了起来,随即从怀里搜出来一张书信放到桌上。   “萧施主,这信乃是三年前又一位萧姓施主寄给老衲的,这里面一共就只说了三件事。”   慧心话音刚落,藏书阁里的众人都一齐看向了他。   其中,就属魏呈延和鬼医的视线尤其热烈,眼睛一动也不动的就看着桌上的那封信,似乎等下一秒,或是等萧衍之的一个点头他们就想立马一探究竟。   而慧心口中说的另一位萧施主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毕竟除了老王爷,敢为这世间还能有谁可以让慧心独守一封信等候这么久的?   萧老王爷的面子是何其大啊?   说一句天上仙人都得敬上三分也不假。   “第一件事就是让老衲能看好他的独子,待他行了弱冠之礼后,若非必要都要随之心意,千万不能去阻挠,更不能说教。”   “第二件事则是让老衲为他的独子点一盏长命灯,望他平安顺遂,能次次虎口脱险,希望他能好好的生活,待他们夫妻走遍这大好河山,看遍这山清水秀。”   慧心的声音很淡,说起往事时眼里也有泪光在闪,像是在感念,又像是在惋惜。   萧衍之在一边安静的听着,脸上仍是面无表情,内心也平静如水,哪怕慧心说的还是他亲生父亲,哪怕桌上的那封信还是他亲生父亲所留。   斯人已逝,生者如斯。   萧衍之从不喜欢回忆从前,更不喜欢与人谈论从前,可有些时候,有些人就偏偏不如他所愿。   慧心像是还没察觉到萧衍之的不耐,又或者就是故意为之,还边说边把那封信推到了萧衍之触手可及的地方,眼睛也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长命灯寓意着希望人能长命,逢凶化吉,可有些人却不信,说这不过都是些无稽之谈,往往就是一种自我安慰,亦是自我催眠。”   “老衲求经问佛数十载,光阴似箭,岁月如梭,虽不能做的真正的知天命,但在一些凡事上却也能算得些因果。”   “可这因果嘛,就像萧施主以前说的一样,信则有,不信则无。”   慧心话音刚落,那封信也总算是到了魏呈延手里。   魏呈延刚拿到手就迫不及待的走到了一边,鬼医也是同样,就连坐在萧衍之身边的柳渊都有些按耐不住的想要去一探究竟。   萧衍之见状没有拒绝,只是任由魏呈延他们拆开研究,仿佛就是事不关己,甚至就连一点余光都不曾施舍,自然也就错过了魏呈延脸上一闪而过的疑惑。   那封信确实就如慧心所说的一样,一共就只说了三件事。   前两件也都和慧心说的一模一样,可独独只有那第三件事,让魏呈延和鬼医都有些捉摸不透,觉得这真是老王爷能说得出口的?   柳渊一直都注意着魏呈延那边的动静,见他和鬼医的脸上都写满了狐疑,遂突然起身,就在萧衍之十分不悦放目光下,伸手夺过了那信封,继而又坐回了萧衍之身边。   “衍之,要一起看看吗?”   话落,柳渊看起来很小心翼翼的就把信封递到了萧衍之面前。   可萧衍之没接,只是一动也不动的看着柳渊,眼底晦暗不明,似乎是想从他的眼睛里得出什么答案。   他要看吗?   可看了之后呢?他又能改变什么?   “......”   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无可挽回的还是无可挽回。   所以现在再来说以前,说曾经也有个人很爱惜他,很宝贵他又有什么用呢?   都是徒增寂寥罢了......   一时之间,两个人就这样两两相望,谁都无言,柳渊好像都能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   他是不是又做错事,又惹王爷不高兴了?可这封信明明就是老王爷写给王爷的,王爷一定也很想知道的吧?   空气中一下子就安静了,一种名为尴尬的气氛也油然而生,让整座藏书阁仿佛都如临冬日。 第91章   “主子,天机阁送来了拜帖,现在就在府外,是否要把人请进来?”   “让人把桃花庄和天机阁的地契交出来,不然,本王谁也不见。”   “遵命。”   萧王府,萧衍之一手撑着头,又一边淡淡的回道。   暗悲闻言立马告退,可却把天机阁送来的拜帖和一张字条一起放到了桌上。   纯黑的烫金字体很引人注目,萧衍之淡淡的扫了一眼,却是拿起了那张字条。   上面只写着一句话。   “三日后,望月楼一聚。”   落款是虞天。   “骆闻直到现在都没有投诚,你就确定他不会背叛我们?”   蓦地,魏呈延突然从窗外跳了进来。   萧衍之连头也不回的就把字体扔了过去:“骆彩霞就死于虞天之手,骆闻又是出了名的女儿奴,他现在除了我们,你觉得他还能相信谁?”   魏呈延闻言皱眉:“那夜琉璃呢?你可别忘了,她和骆闻都是一丘之貉,都是一个见风使舵的小人。”   “他们两个之前可都是看着碗里的,盯着锅里的,要不是发生了骆彩霞那样的事,你觉得她可能会放弃虞景瑞那条线?”   说到这夜琉璃萧衍之也是皱眉,觉得这人实在是一大变数,让他都有点捉摸不透。   夜琉璃爱慕虞景瑞,这点是毋庸置疑的,算是一见钟情。   可这爱说的太沉重就成了负担,说不爱又显得轻浮,因为夜琉璃最看中的还是她自己,和这千金坊的以后。   萧衍之又一直无心这皇位,魏呈延知道,皇帝知道,虞天,虞景瑞,就连这全城的百姓他们都知道,算是一个众所周知的秘密。   夜琉璃也是因此才会一直犹豫不决,因为在此之前虞天就派人来找过她,说是好意,但其实也是威胁。   但夜琉璃当时想的一直都是虞景瑞,遂就很坚定的拒绝了,可谁知道没过多久虞景瑞竟也突然跳上了萧衍之的贼船,还走上了同一条路。   几天前观海就求到了萧衍之面前,希望他最后能留虞天一命。   而现在,若夜琉璃还没有想清楚,和骆闻一起来求他的话,萧衍之可能都要被气笑了,觉得这一个个简直就是愚蠢至极,简直就是没有脑子。   虞天和虞景瑞的性格虽然截然不同,可要走的道却都是一路。   他们都不想成为那案板上的鱼肉,都想万人之上,成为那受人尊敬的君王。   “她若敢和骆闻一起来求情,那千金坊也就没有再存活下去的必要了。”   话落,萧衍之突然站了起来,一掌就震碎了桌上的拜帖。   “桃花庄的那条灵脉我很感兴趣,骆闻若是能忍痛割爱,我或许还能放他一条生路。”   “至于那天机阁,暗潮不是还需要一个契机吗?而这天机阁就是最好的伪装,若是能拿下它,那我们的计划就可以提前,而这场棋局也是时候该动动子了。”   萧衍之边说边朝屋外走去,语气也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好似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魏呈延闻言也是抿了抿唇,可到底还是没有反驳,只是跟着人一起走了出去。   萧衍之与夜琉璃的交情魏呈延倒是了解,是生死之交,萧衍之曾救过夜琉璃的命,虽然当时的情况很复杂,他们也是追杀夜琉璃其中的一批。   不过萧衍之也没说错,那夜琉璃若真这么蠢,明知不可为还故意为之,那确实是该好好敲打敲打了。   天上的烈日还在高悬,热浪滚滚,晒的树梢也垂下了头,恹恹的,昏昏欲睡,仿佛是没了活力。   萧王府里很安静,平常都还人影幢幢的院子此刻也空无一人,就连像厨房那样的重地也没了人忙碌的身影,看着就很奇怪。   萧衍之和魏呈延刚走进药炉,就看到正蹲在药田里,也不知道是在忙什么的鬼医。   只见原本的两块药田被一条沟壑分为了四半,水声潺潺,上面的药草也不翼而飞,变成了四片空地。   萧衍之款步从鬼医身边走过,就像是没看到这里的变化一样,径直就走进了药炉。   而走在后面的魏呈延就按耐不住心里的疑惑,不过一眨眼人就已经蹲到了鬼医身边,还偏头看了看:“你这是干嘛呢?难道是打算寻宝?还是说我们这也有条灵脉?”   “魏呈延。”鬼医闻言手里的动作一顿,偏头微笑,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甚至是还带上一抹冷意。   魏呈延被人看的满脸狐疑,还不自知的朝人笑了笑:“你这么看着我做甚?怎么,难道是才发现我长的很帅吗?”   “魏呈延。”鬼医闻言又叫了一声,听起来似乎还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可魏呈延却还不自知,甚至是还不怕死的往前靠了一步:“你这老头儿到底什么毛病?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你一直叫我是想怎样?”   “魏呈延这三个字难道是什么特殊的暗号?再说了,我他妈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你到底想表达什么啊?”   “而且有没有灵脉不都是一句话的事吗?你直说不就好了,难不成我还能对你发脾气,让你必须在这里给我整一条出来啊?”   魏呈延的口才可是了得,都不让鬼医插话的,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硬是把鬼医怼的哑口无言,怨气冲天。   魏呈延说完倒是想跑,起身还不忘拍了拍手又嘟囔了一句:“这几天的人都是怎么了?说话也吞吞吐吐的,简直就是脑子有病,这不闹着玩儿吗?”   “......”莫名其妙被人怼了一句,还被骂有病的鬼医一把抓住了想跑的魏呈延,额角青筋乍现。   “啧,不是,你又想干嘛啊?”魏呈延被人一扯,脚步不稳 ,差点就摔了个狗吃屎,遂没好气的转头问道。   “我刚问你的时候你不吭声,我现在不想知道了,你又非拉着我不说话。鬼医啊鬼医,不是我说你啊,你就说你这举动是不是很奇怪?”   话落,魏呈延甩开了鬼医的手,拍了拍衣角的泥巴。   “所以你到底想干什么啊?直说可不可以啊?”   “你他妈是眼睛瞎了,还是被人挖了,是看不到这田里的药苗吗?”   话音刚落,魏呈延和鬼医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不过一个是无奈,一个又是极其的愤怒。   “......”魏呈延被鬼医吼的一顿,闻言立马低头,才发现他脚下似乎是踩到了什么东西。   这......这是药苗?他刚还以为是杂草,是不要的呢......   “我他妈昨晚才从辛辛苦苦种上的,你这臭小子一来就给我毁了十几株?魏呈延,我他妈是上辈子欠你的是吧?”   莫名其妙的被人说了一通,鬼医心里正压着火呢,现在好不容易才逮到机会,鬼医是怎么都不可能轻易的就放过魏呈延。   而魏呈延也自知理亏,遂在面对鬼医喋喋不休的唠叨时始终都保持沉默。   没办法,谁让他刚才没注意呢。   “臭小子,还不快去把那边的箱子给我搬过来?真是看着你就烦!”   说教完了,鬼医又站在原地叉着腰,吹胡子瞪眼的就指挥着魏呈延,期间还不忘提醒一句:“那里面的东西可比你的命都要值钱,你可给老子拿好了,千万要轻拿轻放啊!”   魏呈延一听挑眉:“是是是,我知道了,轻拿轻放是吧?”语气很敷衍,可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也不含糊。   “呵,算你小子识相。”   鬼医闻言冷哼了一声,随后就又蹲了下去:“自己把踩坏的药苗换了,然后就来这里掏泥巴,赶快啊,别想给我偷懒!”   “......”魏呈延闻言没吭声,只是用一种很不敢相信的眼神看向了鬼医。   他,堂堂的魏府嫡子,魏小将军,竟然让他去掏泥巴?   拜托,他魏呈延什么时候做过这些杂事了?   “哦,那我一会儿来行不行啊?”   “行啊,但你还是给我快点啊。”   “啧,知道了知道了,你催什么催啊?”   话落,魏呈延就很没有骨气的蹲在了一边,骨节修长的玉手也是瞬间就染上了脏污。   他虽然很不爽被唤来做这种琐事,但又不得不承认,鬼医对他而言还是很重要的,尤其是他很需要那些伤药,还得要些能保命的家伙才能绝对的万无一失。   所以这人魏呈延还真得罪不了,而且,最最最重要的,他可不想进去打扰了那两人的二人世界。   屋外艳阳高照,药田里一蹲一起的两道身影似乎都被渡上了一层金光。   魏呈延满脸汗水的站在沟壑里与泥巴抗争,月牙白的衣裳也变的灰扑扑的,还左一块黑点,又一块黑点,就连脸上也没能幸免,哪儿还有半点世家公子的模样?   萧衍之站在窗边,看着屋外的场景嘴角也止不住上扬。   魏呈延那家伙也是蠢,都没看到他都没理那老头儿的吗?   呵,还药苗呢?我看就是杂草一株,还白得了一个苦力,那老头儿可真会忽悠。   “衍之......那个,我,我一会儿想去春风楼看看,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第92章   春风楼是景城最大的青楼,也是除了月湖船坊最受欢迎的场所,而且还没有之一。   柳渊一行人刚到这里的时候,魏呈延和鬼医就率先跑没影了,只留下柳渊和萧衍之两人被一位老嬷嬷热情的请上了三楼。   “萧王爷,奴家真是好久没见您了呀,今儿是是个什么风竟然把你都吹来了?”   话落,老嬷嬷就推开了一扇雕花木门。   柳渊听着那柔情似水,似乎都能掐的出水的声音也是皱眉,心想王爷和她居然这么熟的吗?   “萧王爷,您是和以前一样,还是?”   老嬷嬷边说边看了眼柳渊,笑吟吟的对着萧衍之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在有意无意的避开柳渊。   柳渊见状眉头都快拧成了一个川子,可到底没说话,只是在一边安静的听着,脸色苍白如白雪,整个人看起来都恹恹的,没有一点精神。   他知道的,王爷以前可是这春风楼的常客......   “不用,本王今日就是来找你的。”萧衍之说完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本王的王妃说想送你一单生意,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看上。”   随即牵起了柳渊的手,就当着那老嬷嬷的面把人抱到怀里,坐在了美人榻上。   “衍之......”柳渊小声的唤了一声,小脸通红,像是有点害羞。   可萧衍之却恍若未闻,甚至是还靠上了柳渊的肩膀,一手玩弄着柳渊的墨发,一手又放在柳渊的腰间缠绵,气氛暧昧。   老嬷嬷也是个人精,眼见这两人的气氛遂立马笑着关上了房门,扭着那水桶腰就坐到了柳渊对面。   “萧王妃,奴家刚真是眼拙了,竟是没有把您给认出来呀!”   老嬷嬷说完就很歉意的给柳渊倒了杯酒,随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恭敬的与之碰了碰。   “奴家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该罚,实在是该罚!”   话落,老嬷嬷就举杯一饮而尽。   “......”柳渊见状没吭声,目光微闪,身子也不自觉的往萧衍之怀里靠了几分。   这位老嬷嬷实在是太热情了,柳渊在心里这么想着。   也难怪这春风楼的生意会这么好,有这么一位能说会道,还很精明的老板在,若不火那都是对不起她这样的口才了。   柳渊害羞,屋内一时无言。   楼下的莺莺燕燕还在矫揉造作的夹着声音恭维,“官人~”“主人~”“夫君~”,这一声声叫人听了都会软腿的声音就像是不要钱的脱口而出,一声更比一声浪,实在是让人脸红。   柳渊边听小脸也是越红,尤其是隔壁突然传来了一声愉悦的呻吟,柳渊顿时羞的连脖子都红了,萧衍之见状也是轻笑了一声。   “去把屋里的熏香拿过来。”萧衍之冷冷的开口,目光却是十分温柔的看着柳渊。   老嬷嬷闻言也是立马起身:“奴家晓了,还请萧王爷,萧王妃稍等片刻。”心里虽然疑惑,毕竟以他们现在的气氛,就算不用那玩意肯定也能玩的开,但这又是萧王爷,老嬷嬷不敢得罪,也不能得罪,遂就只好恭敬的去取了过来。   趁着老嬷嬷离开,柳渊小声的唤了一声:“衍之。”就又小小的挣扎了一下。   “你......你还是放我下来吧。”   柳渊转头看着萧衍之,似是害羞,又似乞求。   萧衍之见状挑眉:“为什么?难道是不喜欢我这么亲近你?”   “当然不是的了!”   萧衍之话音刚落,柳渊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慌忙解释道:“我只是,只是怕被人看见了会说出去......而且你也知道的,这城中的流言就像是六月飞雪,根本就不会去看你的身份。”   最后还生怕人不相信,柳渊又无比坚定的看着萧衍之说道:“更何况我在城里的名声本就不好,所以被人看见进这春风楼也没关系,可是衍之你就不一样了。”   “你是王爷,更是这景城的将军,就算你再不在乎这两重身份,还是以前就是这里的常客,但衍之你现在已经成婚了,是有家室的人了。”   “若换做别人,就是这城中的百姓或许还会说是我不对,是衍之你看不上我,讨厌我所以才会来这里消遣。”   “但若是被那些有心人看见了,比如是那里面的,我怕衍之你会被我牵连,更甚者,就是民心受损,等到了那时,着实是有苦说不出,是千不该,万不该的啊!”   这城里的流言蜚语每日都在增多,就犹如后浪推前浪,可独有柳渊的事是换汤不换药,成了人们口中津津乐道的闲言。   柳渊对这些事真的是太了解了,人心自古就难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真心换来的也不一定就是真心。   所以柳渊现在才会这么紧张,因为他是真的担心,和害怕王爷会被他牵连。   “萧王府在这城里的威信可不是这一两句流言蜚语就能瓦解的,柳渊,你是不是太小看你的夫君了?”   萧衍之闻言靠上了柳渊的肩膀,偏头对着柳渊的耳边吹气。   “先不说萧王府与魏府挂钩,就论我那老头儿对这景城的付出,任谁见了本王敢不低头?”   “再者,当年蛮族来犯,若不是本王带兵征战,你以为这皇朝还会姓虞?”   “所以啊,你现在既成了本王的王妃,那能有多硬气就有多硬气,不要对人轻易低头,明白吗?”   “......”   萧衍之的话很大胆,又胆大。   柳渊不敢相信的看着萧衍之,可又不得不说,这些话只有萧衍之说了会平安无事,哪怕就是当今皇帝在这儿,他也不会因此责罚。   就因为萧衍之是景城的战神,也因为皇帝还需要萧衍之平乱。   “衍之......”   “萧王爷,萧王妃,真是让你们久等了呀。”   柳渊话都还没说完,屋门就又被打开,那老嬷嬷也随之进来,手里还拿着两根烫金的,像是檀香之内的东西。   “这就是我们楼里的相思,不过萧王妃还请放心,我这里的相思啊都是我楼里的大师亲手炼制,药性绝对安全,保证你们醉生梦死,一定会爱上这感觉的!”   老嬷嬷说完还不忘向柳渊眨眨眼睛,似乎是在说这东西绝对能抓住男人的心,还让柳渊一定要抓住机会喽。   “......”柳渊被人看的一顿,目光闪躲着,不动声色的拍了拍萧衍之的大腿就想起来。   他今天来这里就是想找春风楼做一笔生意。   这里的相思他曾找鬼医来试过,说是次品,炼制手法也一般,连它一半的功效都没有达到。   不过用来助兴到还算不错,但其效果还是太差了 ,远没有鬼医炼制的三分之一好。   所以柳渊才想到了这里,因为他这几天发现,珍宝楼卖的最好就是养颜膏和相思了。   感受到怀里人的意思,萧衍之这一次没有再拒绝,轻易的放了人,甚至是还与柳渊一起站了起来。   “这东西是你找人炼制的?”萧衍之淡淡的问道。   老嬷嬷一听连连点头:“是的,难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萧衍之不说话了,只是伸手捏了捏,把外壳的烫金纸条捏碎,露出了里面的淡黄色粉尘。   老嬷嬷被萧衍之不动声色的打量吓的一顿,可到底还是没胆子再继续追问,只能恭敬的站在一边,心里忐忑不安的,生怕一不小心就惹恼了这位活阎王。   她楼里的相思都是由她亲自请来的大师炼制,其药材,还有炼制过程她都全程参与,绝对不会有任何副作用。   更何况她打十二岁起就被卖到了春风楼,二十五岁时接手,现在她也已经四十一枝花了,十多年都没有问题的相思,现在又怎么可能会出现问题呢?   再说了,就算出问题那她也应该是第一个知道的,而且这萧王爷也是很久没临幸了,说实在的,她总觉得这位活阎王是来者不善。   柳渊趁着萧衍之把檀香剥开,偏头看了眼。   淡黄色的粉末弥漫着一股香气,不腻,但却浓,不过就只露出了一角,这屋里顿时就弥漫起了一股芳香。   柳渊因为体质特殊,是百毒不侵,这相思的效用放在他身上就像是水面涟漪,毫无半点影响。   萧衍之扔给了老嬷嬷一粒药丸:“吃下去。”,说完就直接坐到了一边,一手撑着头,一手放在桌上,把剩下来的时间都交给了柳渊。   老嬷嬷深知这是解药,于是都不带一丝犹豫的就直接咽了下去。   而柳渊则是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宝蓝色木盒,放到桌上,然后推到了那老嬷嬷的跟前。   “不知嬷嬷可有听说这城里新开的那家珍宝楼?”   “当然有听说了,这不正是萧王妃的产业吗?”老嬷嬷闻言立马笑脸相迎,可语气里却也带着一丝嗔怪:“那珍宝楼的生意可算是红红火火,就连奴家楼里的姑娘们也都爱去那儿闲逛,说那里的装修是如何的豪华,还有那养颜膏又是如何的好。”   “而且来这里的常客也说那儿的相思可比奴家这里的都要好,萧王妃,您是不知道奴家这几日算是损失惨重,差点都要入不敷出了啊。” 第93章   “嬷嬷,这木盒里的膏体是我自己炼制的相思,与贵楼的比起来就只是形态不同,可点燃的方法还是一样。”   “而且嬷嬷也可以让楼里的姑娘们试一下,其效用肯定是要比贵楼的都要好。”   话落,柳渊就坐到了萧衍之身边。   老嬷嬷闻言也是将信将疑的拿了起来,凑到鼻边闻了闻,只闻道一股淡香,除了形态不同而外,还真与她这里的别无二致。   柳渊看着老嬷嬷的神情并没有多话,只是安静的待着,目光却一直都看着桌上的檀香。   这东西他好像在哪儿见过,而且就在不久之前......   市面上的相思大多都是像这样的粉尘,包裹在檀香里面,与之一起燃烧,可最货真价实的,其实应该是柳渊拿来的这种。   膏体,就像是蜡烛一样。   “萧王妃,奴家不知您的意思是?”   话落,老嬷嬷把木盒放到了桌上,可就是没退给柳渊。   这东西确实是要比她楼里的好不少,而且就冲这分量,她一盒差不多就能用三天,可比她这一天一根的檀香好太多了。   但就是这价格嘛......就有些小贵了。   “嬷嬷,刚刚衍之也说了,我今日来找你就是想跟你谈一笔生意的。”   柳渊说完又从袖子里拿出了两个木盒。   “你楼里的檀香一天一用,除去制作成本,还有药材,请人的费用,你一根也就只能赚一两银子。”   “而我这盒相思,嬷嬷若是感兴趣,那我们就可以合作,一盒只需要五十两银子,当然也可以用五百株毒心草支付。”   毒心草又名幻草,是制作醉生梦死最必不可少的奇药。   但就是这毒心草很稀缺,尤其是这景城,除了一些比较大的药材铺都没有,而且就算是有也就那么几株,很少,根本就不能满足柳渊的需要。   老嬷嬷也是个人精,毕竟能在这儿景城混的风生水起的,要不是背后有势力,要么就是财力雄厚,而这位嬷嬷,很明显就是前者。   萧衍之在来这里之前并没有过多干涉,因为他知道这里是虞天的地盘,所以合作能不能成其实都在虞天的一念之间。   不过柳渊很聪明,他先是抛出了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诱饵,又以一个很轻易就能成交的筹码来谈判,这人的背后虽然是虞天,可这春风楼毕竟要生活,而她身后也还有几百张嘴要向她要饭。   老嬷嬷不傻,也不蠢,于是在柳渊这么极力的诱惑下,她根本就没有一点儿犹豫的立马跟人一拍即合。   “成交,但奴家还有个问题,还望萧王妃解惑。”   “请说。”   老嬷嬷站在桌前,一手划过了木盒边缘,又一边一动也不动的看着柳渊。   “敢问奴家每月如何支付?是王妃找人来收,还是奴家自己给王妃送到府上呢?”   春风楼的背后是谁大家都不言而喻,可老嬷嬷却不想放过柳渊这块香饽饽,遂想试探试探,若柳渊能找人来收取,那她自然就能相信这萧王妃的诚意。   但若不能,那她就不得不怀疑,这萧王妃找上她春风楼的目的了。   可柳渊也不是个蠢的,要说是以前他肯定会说他亲自来取,但经过这几个月的敲打观察,他也知道了这城中的关系错杂,和暗流涌动。   老嬷嬷的担心和试探都显而易见,柳渊也回看着她,语气坚定的保证:“嬷嬷放心,我自会找人来取。”   “每月月底,我会安排一个人驾着马车候在楼下,接头暗号就是‘奴才来接人了。’,到时候嬷嬷只需要派个能信任的姑娘上马车,连带着那箱钱款抬上去就好了。”   “马车会把姑娘载到郊外的一处庄子里,明日又会安全无恙的给嬷嬷送回去,就是不知这样嬷嬷可还放心?”   柳渊在来这里之前就已经把退路都想好了,包括那座庄子也是他让流萤乔装打扮,又拜托王爷让暗悲一起去收购的。   所以只要这嬷嬷能同意,那他们都万事大吉。   隔壁的呻吟声断断续续的,最后在一声极为压抑的呜咽声逐渐消失。   春风楼,纸醉金迷之场所,享风花雪月,爱温香软玉在怀,确实是一处尽情挥霍,能遗忘一切烦恼的最佳居所。   柳渊已不再像之前那般害羞,听到屋外的矫揉造作也不再脸红,反而是挺直了腰身,就犹如一颗松柏,傲骨峥嵘的看着老嬷嬷,等待着她的最后答复。   屋里很安静,除了盘旋在众人耳边的旖旎,萧衍之就只能听到屋里的心跳声。   ‘咚—咚—咚—’这是柳渊的心跳。   有些快,像是在紧张,但比起以前却是勇敢了不少。   想当年这小花奴还只是自己身后的一条小尾巴,每次带他出来,他都小心翼翼的躲在自己身后,就像是个怕生的小猫儿,让人出来打招呼也只能怯生生的露个头,哪儿像现在这样,还能这么自信张扬的一个人来谈生意啊?   柳渊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不仅是样貌更清丽了,就连行为举止,还有谈吐也是不凡,真的是越来越像一位世家的娇贵公子了。   萧衍之没想插手柳渊的事,遂在老嬷嬷看向他时,他只是浅笑了一声,伸手揽过柳渊的肩膀就说道:“珍宝楼是我夫人的产业,本王绝不会过多干涉,至于你要不要答应那都是你自己的事。”   “......”老嬷嬷闻言抿了抿唇,她之所以去看萧衍之就是想知道在这件事上他会不会出手。   可谁知道萧衍之却一口否决,虽然这是在她的意料之中,但老嬷嬷又担心,若萧王爷真不插手,那他们万一被那大皇子发现了呢?   眼前的人在犹豫,柳渊能感受到自打王爷说他不会干涉后,老嬷嬷就有些想要反悔了。   她不敢去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即使柳渊给出的是她能喂饱身后几百张嘴的最佳条件。   “衍之......”柳渊小小的扯了扯萧衍之的衣袖,抬头看着他,一双大眼睛也是扑闪扑闪的,似是在乞求。   求求你帮帮我好不好?   萧衍之看着身边的小花奴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看着他那双如小鹿般灵动的双睛,从那装满了星辰大海的眼眸中发现了他自己的身影。   太深情了,萧衍之在心里这么想着。   “柳渊,你想让我怎么做,嗯?”   萧衍之把人揽到了怀里,俯身靠近柳渊耳鬓厮磨。   “你,你能让暗悲大哥在里面帮帮忙吗?”   柳渊被萧衍之呼出的热气烫的身子一抖,耳朵也红了。   他绞着手指,抬头看着萧衍之:“我也会让流萤一起去帮忙的,而且那座庄子我已经让鬼医帮忙改造了,绝不会耽搁暗悲大哥太久的好不好?”   那座庄子原先的主人姓马,是城里做粮油生意的,人贪财又好色,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此人还是春风楼的常客,于柳渊而言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暗悲昨天就被萧衍之派去了庄子,和鬼医一起设置机关,又打通了一条暗道,直接通向萧王府的后院。   暗欢则驻守在那里,防止被有心之人发现,但从春风楼到庄子的路上若真没有人护送的话,说不定这笔买卖还真做不成。   柳渊很想促成这单生意,因为他想成为能配得上萧衍之的人,就算文采不行,但也要腰缠万贯,成为财富上能帮的上萧衍之的人。   珍宝楼就是他的第一步,有养颜膏和相思在,他的珍宝楼就算是在这城里有了资本立足。   而这春风楼就是他的第二步。   柳渊心里的小心思萧衍之不是不知道,这几日的密信,还是魏呈延来访他都没有避开柳渊,遂虞天与这春风楼的联系柳渊心里是一清二楚。   柳渊今日之所以要来春风楼,就是为了能让萧衍之与这里牵上线,好让他可以对付虞天。   不得不说,柳渊能有这胆色,还有眼色确实是让人眼前一亮。   但很可惜的是,萧衍之从来没有想过要自己动手。   “柳渊,你真想要做这生意?”   沉默良久,萧衍之突然问道。   柳渊闻言立马点了点头:“可以吗?我是真的,真的很想要做这单生意。”   先不说其它的什么原因,就冲这毒心草柳渊就断不可能放弃。   醉生梦死是他从一残本上看来的,此毒无色无味,就犹如空气一般,让人不能轻易察觉。   而且这毒的毒性还很强,一旦重了此毒,不仅五感尽失,还会进入幻境,让人直面内心深处最向往的东西。   毕竟欲望和贪念就是这世上最无解的毒术。   而这醉生梦死,就是为了增强人们心中的欲望,和贪念,甚至是还会让人身临其境,仿若就是梦想成真。   柳渊想要炼制醉生梦死,因为他相信,这绝对能成为王爷的一大助力。   “春风楼若能接下这单生意,那本王一定从中周旋,但是,本王最不喜欢的也是叛徒。”   话落,萧衍之摸了摸柳渊的脑袋让人放心,转头就又看向了一边的老嬷嬷。   “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本王了,所以好自为之,千万不要本王失望。” 第94章   “什么?你昨晚也歇在那春风楼了?”   萧王府药炉,柳渊蹭的一声就站了起来,把正在炼药的鬼医都吓的手一抖,慌乱的就把炉盖给盖上了,拉着柳渊就跑到了屋外。   ‘砰!’   下一秒,一声巨响突然袭来。   柳渊被吓的立马捂住了耳朵,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的看着那被炸上天的草垛。   嗯......不会就这么巧吧?   “我去,你们这是在想炸了萧王府啊?”   “老子去春风楼就是为了解决眼线的,你个臭小子是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蓦地,闻着声响赶来的好奇声与鬼医的怒骂声夹杂在了一起,柳渊瞬间羞愧了低下了头,不敢去看站在魏呈延身后的萧衍之。   他就是......就是一下没想起来,还以为......还以为鬼医是想老牛吃嫩草,这么不要脸呢。   可结果谁知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啧,不是,你们两个又跑来干什么?”   鬼医听到魏呈延的声音也是头疼,暂时饶过了柳渊的荒唐,转头就狠狠地瞪了眼身后的两人。   “我就很好奇啊,这么大的王府是容不下你们了是吧?一个个的都成天往这我跑是想干什么,干什么啊?”   “哎,我这不是听到砰的一声吗?生怕您老就出事了,于是拉着衍之二话不说就朝这里赶,您是不知道啊,我们刚才差点就摔水里去喽!”   魏呈延上前扶住了鬼医的胳膊,不动声色的就把柳渊挤到了萧衍之身边。   “鬼医啊,你刚才是在做什么呢?这屋子都被你炸漏风了,你说你今晚可还怎么休息?”   “而且你也老大不小了,要是心里实在有气就朝我撒,要不就来找我打一架,你怎么能跟这些药过不去呢?”   “......”   魏呈延的话很密,一张利嘴也喋喋不休,喋喋不休的让鬼医插不上一句。   “都说你的药是千金难求,你那一炉可都够我一天的开销了,你说说,你这是不是浪费嘛?”   “而且你跟柳渊到底是说了什么?平时见衍之跟你闲聊都没什么差错,怎么偏偏就到了柳渊这儿就不行了呢?”   “......”   魏呈延一连提出了四个疑问,鬼医满头黑线,可就是插不上话。   这人真的,真的是太吵了,鬼医在心里这么想着。   魏呈延的嘴就跟那城里的八婆没两样,一逮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就停不住嘴,非要追问出一个前因后果才肯罢休。   鬼医被人吵的烦了,一把甩开了魏呈延的手,转身就走进了药炉。   而魏呈延自然也跟在身后,甚至是还不忘追问。   “我们好歹也出生入死过那么多回了,你就跟我说说,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嘛,行不行?”   “你,收脚。”   刚踏进满是焦香味的门槛,鬼医立马转身拦住了还想进门的魏呈延。   “啊?我?”   “对,老子说的就是你。”   魏呈延一听立马挑眉,站在门外就不动了。   鬼医也不给他好脸色,指着人就说道:“若无事就给我带着人滚蛋,没看到我正忙着呢吗?”   “当然了,也不是我说你啊,这一天天的啥正事不做,你非逮着我嚯嚯干甚?你知不知道,我的时间很宝贵的,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啊!”   鬼医说完就欲关门拒客,可谁知道魏呈延也不按常理出牌,突然一手拦住了门框,凑上前看着鬼医笑道:“别呀,我每日来说的都是正事,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话落,魏呈延就跟个泥鳅一样,趁着鬼医不注意一溜烟儿的就跑了进去。   “......”鬼医见状无奈,转头看了眼已然蹲到药炉旁边的人,他伏在门框上的手就像成了个笑话,是在嘲笑他的无能。   果然是人老了,连这家伙都拦不住了。   “还愣着干什么?一个不要脸的都进来了,你们还不赶快进来,难道是要我来请你们?”   鬼医打开了门,露出了里面顶上透光,又透风的屋子。   柳渊闻言抿了抿唇,“对......”,对不起三个字都还没说完就被突然上前的萧衍之打断:“走吧,炸炉本就是他的问题,技术不够,所以你没必要放在心上。”   “但是,要不是我在这里捣乱,鬼医说不定就不会失误的......”   柳渊抬头看他,眼睛里好似有水光闪烁。   “鬼毕方一辈子都在炼药,之前我也在一边看着,那他怎么就没有炸炉呢?”萧衍之摸了摸柳渊的脑袋,似是在安慰。   “你不必把事都揽到你身上,闲聊每个人都会闲聊,但谁心虚谁就先出错的道理你难道还不能明白吗?”   鬼医:“......”呵呵,我他妈真是谢谢你帮我解释啊。   萧衍之的话很不留情面,但这也是事实。   鬼医从小就研究炼药之术,如今已到了须发皆白,背影佝偻的年纪,若不是自己心里有鬼,那又怎么可能炸炉?   昨晚在春风楼到底是去除眼线,还是春宵一刻值千金的只有他自己知道,柳渊只是问出了心里的疑惑,并没有动手,也没有因此对人讲道理,说这不该,那不该,所以这又有什么错呢?   这三个人中,魏呈延就已经足够巧舌如簧,但谁知道,这萧衍之竟也这般辩口利辞,让人根本就无从下口。   鬼医在萧衍之这里吃了个闷亏,看着大摇大摆从面前走过的身影,沟壑纵横的脸上也是闪过了一抹薄怒。   柳渊虽有心道歉,毕竟这里变成这样也确实是有他的一分功劳,但萧衍之就是不准,甚至是很言辞凿凿的开导,把这一切都归咎在了鬼医头上。   是鬼医手艺不精,也是鬼医心虚蠢笨。   屋子里简直就是一片狼藉,混合了各种药材的焦香味弥漫,地上,药炉上,哪怕就是墙上都被飞溅出的药渣临幸,简直就是惨不忍睹。   淡褐色的水从墙上滑落,就像是一幅笔锋交错凌厉的画卷。   顶上露风,可屋子却亮,比较之前,甚至都还变的宽敞了不少。   魏呈延看着这‘美轮美奂’,恍若就是变了个模样的屋子也是忍笑。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鬼医竟也会失误呢?   萧衍之和柳渊倒是没说什么,不过就是两人的心境各有不同。   萧衍之是一脸的无所谓,因为他知道以鬼医的能力把这里修复就只是时间问题,遂没什么好担心的。   而柳渊则不同,他有点焦躁,也有点心疼。   焦躁的是这药炉怎么就变成了这般模样,心疼的却是重建又要花他多少银两。   鬼医爱财人人皆知,柳渊视财如命更是人人皆知。   两个铁公鸡碰到了一起,就看谁能更胜一筹,到底是守财成功,还是出钱流泪。   顶上一阵穿堂风拂面而过,魏呈延突然起身,就在鬼医虎视眈眈的目光中,抬手就把放在窗上的曼陀罗抱到了怀里。   “幸好这宝贝没事,鬼医啊鬼医,你说说你怎么就炸炉了呢?”   魏呈延把花塞给了柳渊,就让人去一边坐着。   萧衍之也朝人点了点头,随即捞起袖子就跟魏呈延走到了药炉跟前,两人各站一边,握住了两边的挂环然后往天上一抛。   只见那原本伫立在屋里的药炉顿时飞天,‘砰’的一声巨响后,就稳稳当当的垂直落在了药田的边缘。   “呈延前天才从鬼市淘了个新炉,一会儿让人给你搬过来,你试试手,看看效果如何。”   话落,萧衍之就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坐到了这屋里唯一干净的椅子上。   他朝柳渊张开了怀抱:“天机阁出事了,一场大火,就跟骆彩霞的下场一样,无一人生还。”   柳渊见状听话的走了过去,任由人抱着他,把全身的重量都压进了萧衍之的怀里。   魏呈延靠在窗台,望着窗外的药田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天机阁曾是景城的三大势力之一,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天机阁却慢慢的消失了。   千金坊,暗阁,也慢慢的收起了手腕,低调行事,低调做人,把那高傲的头颅也低了下来,对着萧衍之卑躬屈膝。   还有那骆彩霞......   很奇怪,明明之前在他面前还嚣张跋扈的人现在就已经天人两隔,他还说等这件事结束,他就再去桃花庄会会那骆彩霞呢。   “那骆闻呢?死不见尸?”   鬼医拂袖吹去了椅子上的药渍,坐到了萧衍之身边。   “那火是谁生的?虞天?还是暗阁?”   萧衍之闻言摇了摇头:“都不是。”   鬼医挑眉:“那是谁?”   “太师府,江屿秋。”   “......”   话音刚落,鬼医突然朝着萧衍之吹了声口哨,又饶有兴趣的看向了柳渊。   可柳渊却只是抿了抿唇,什么话也没说,也没动,就只是抱着那曼陀罗的手倏而握紧。   好奇怪啊,原来那位江太傅也敢杀人?   六个字,逐字逐句的分开鬼医都能理解,可偏偏就组合成的这句话,鬼医就有些晕头转向了。   三个人,爱恨纠葛谁知道谁是谁非呢?   “那江屿秋不是个文弱书生吗?萧衍之啊萧衍之,你这到底是故意隐瞒,还是消息不灵通啊?” 第95章   立秋,小雨微凉。   微风细雨绵绵不绝,树梢摇晃,湖面涟漪,就连随处可见的花草也被雨点打的垂下了头。   街道上的还有寥寥几位行人在快步匆忙,披着蓑衣,手还提着两条活鱼,像是刚从河里抓来的一样。   柳渊站在珍宝楼看着还在雨中快步行走的人,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因为下雨,他今天的生意也是急速下滑,客源更是比之前减少了三分之一,心里实在是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街上的行人三三两两,有的打伞慢步,有的手遮雨奔跑,还有的穿蓑衣快步,都朝着自己回家方向努力着。   萧王府的马车此刻就在楼下,因为下雨了,李伯又担心柳渊,而且还因为萧衍之也不在府中,所以李伯为了安全,都是亲自来接的柳渊。   “王妃,快晌午了,我们现在回府吗?”   李伯帮人算好账后,快步走上了二楼。   柳渊此刻正站在窗边,把手伸出了窗外,感受着秋雨的滋润。   “下雨了,风凉,王妃还是要好好注意身子啊。”   话落,李伯已经走到了柳渊身边。   柳渊闻言顿了一下,虽然有点不情愿,但还是听话的把手收了回去,让人关上了窗户。   “李伯,我刚才看到一位身穿蓑衣的老者,手里还提着两条肥美的河鱼呢。”   柳渊坐到了一边,毫无架子的趴在桌子上。   “王爷以前就很喜欢吃望月楼的糖醋鱼,但自从南下后王爷就变了,你说,我要不要追上去把那两条鱼买下来啊?”   柳渊看着李伯,一双大眼睛里却是古井无波。   李伯闻言却突然笑了一声:“王妃,其实王爷他并不喜欢那糖醋鱼。”   柳渊疑惑的问道:“这怎么可能呢?我之前还问过王爷,他说尚可,这难道不就是喜欢吗?”   不讨厌即是喜欢,讨厌就是不喜欢。   萧衍之又是话不留情,他怎么可能会在这种小事上骗柳渊呢?   李伯不知道王妃今儿怎么会想到那糖醋鱼,但一想到他刚才的神情,李伯又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王妃,您再好好想,王爷他是从什么时候才开始去望月楼的呢?”   李伯没有立马回答,而是看着柳渊的眼睛抛出了一个让人值得沉思的问题。   传闻爱吃鱼者聪慧,脑子精明。   可萧衍之他真的爱吃鱼吗?   柳渊不知道,可在他的记忆里,王爷每一次带他去望月楼都会点一盘糖醋鱼,就连魏公子也不例外。   若只是王爷,柳渊还会大胆的幻想王爷这是为他点的,因为他也爱吃。   可魏公子也是如此,柳渊实在是不敢这么大胆。   天下人皆知魏府与萧王府交好,魏公子更是王爷唯一的至交好友,他们两就是这天下间最了解彼此的人。   柳渊虽然也爱吃那糖醋鱼,可实在是不敢把魏公子的好意与他联系起来。   而且,他与魏公子的交集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但,李伯为什么会这么问呢?   王爷又是什么时候去的望月楼呢?   “王妃,您还记得之前在厨房,我是怎么跟您说的吗?”   见柳渊眉头紧皱,李伯于心不忍,于是又好心的提醒了一句。   柳渊文言顿时茅塞顿开,立马睁大了双眼,不敢相信的看向了李伯。   这,这怎么可能呢?   “王妃,王爷他从不会做多余的事,您应该也知道,那位可从不吃鱼,但王爷每次都会让厨房做一盘糖醋鱼,您难道就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李伯声音淡淡的,仿佛是在说一件很小很小的小事。   “而且王爷并不是每一次外出都会点一盘糖醋鱼,王爷他不爱吃葱姜蒜,也不爱吃任何带皮的食物。以前在战场是迫无无奈,但自从回城,王妃有看过王爷吃任何带皮,还是有葱姜蒜的哪一道菜肴吗?”   李伯说的已经很清楚了,言外之意也不言而喻。   柳渊听在耳里,心里却早已掀起了一股狂风海啸。   他实在是不敢相信,原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王爷是这么的关照他......   “但是,但是魏公子每次也会点一盘糖醋鱼的呀,我以为,我还以为是王爷喜欢,魏公子才会如此的。”   柳渊像是还不敢相信,声音颤抖着询问,似是在试探,又似在做最后的确认。   李伯闻言摇了摇头,像是在笑柳渊的不自信,也像是在笑他的自欺欺人。   “王妃,魏公子他最讨厌的其实就是鱼了。”李伯边说边从旁边拿了一个暖炉递到了柳渊手里。   “老王爷还在时,魏公子就被魏尚书还有老王爷硬逼着吃了三年的河鱼,湖鱼,说是为了给魏公子长点脑子,好让他能专心练剑,别成天想些有的没的,净想着去逍遥快活。”   “那段时间魏公子经常跑到王府来找王爷,想让王爷帮帮他,哪怕就是能帮他吃一口也是好的,可您也知道王爷的性子,没动手就好的了,于是魏公子每次都会被老王爷找到,就跟拎小鸡崽一样,提着魏公子就回了魏府。”   往事如昔,就犹如历历在目。   李伯边说边回忆,都感觉自己好像也回到了当初年轻的时候,苍老的面容也容光焕发,整个人看起来似乎都精神了不少。   “三年的处处逼迫,导致魏公子现在一见到鱼就想吐,而且,王妃您难道没发现,每次厨房做鱼的时候,魏公子都不会在府中留宿的吗?”   柳渊一动也不动的看着李伯,安静的听着他从不知道的某些小事。   王爷他原来不喜欢吃鱼啊。   还有魏公子,原来他竟这么讨厌鱼......   李伯刚才问他,王爷是什么时候才开始去的望月楼,他好像也终于知道了答案。   从他第一次跟着王爷出去,第一次进望月楼,第一次吃到那里的饭菜时,王爷好像就已经每餐必点一盘糖醋鱼了。   不过就是难为魏公子了。   几经推敲得出来的答案在很大程度上的满足了柳渊的虚荣心,柳渊最后还是坐上了回王府的马车,笑意吟吟,只是手里却多了个食盒。   立秋的第一场小雨阴绵了一天,丝毫不见停歇的意思。   屋檐落雨,雨声滴答,落在了池塘,月湖,溅起了一圈圈涟漪,如蜻蜓点水,意境十足。   被一场雨困在家中呆坐的人们也全都抬头望天,心想这雨到底要下到何时,生意惨淡,囊中羞涩,实在是愁,愁,愁啊。   ‘砰!’   ‘轰!’   突然,应和着雨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瞬间坍塌。   “咳,咳,咳.......”魏呈延没好气的拍了拍头上的灰尘,边咳边怒骂道:“这他妈真不是骆闻故意的?就这屋子,我他妈要再迟一步,说不定老子就真交代在这儿了。”   “找到了吗?”   萧衍之上前把魏呈延从坑洞里拉了起来。   “早在骆彩霞死后骆闻就知道虞天不会放过他,天机阁被毁只是一个警告,所以他才会在必死的局面上找到我们,并把这桃花庄作为了第二个天机阁交于我。”   魏呈延借力站到了萧衍之跟前,从怀里扔了个令牌给他。   “那照你的意思,之前的天机阁就是个幌子?”   “没错。”   话落,萧衍之把从天机阁找到的令牌和魏呈延找到的放到了一起,让人仔细看看这两种到底有什么不同。   “世人皆知这天机堂主最爱梅花,所以这天机令上刻的也是一朵红梅,且栩栩如生,仿若成真。”   魏呈延闻言凑近看了一眼,发现除了一朵鲜艳,一朵陈旧而外就再无不同。   “啧,这两不都一样的吗?”   魏呈延看着萧衍之疑惑的问道:“一朵红梅傲雪凌霜,依我看吧,这枚新的就是骆闻替那骆彩霞准备的,可谁知道时机不对,意外横生,天机阁没继承,倒是把父女两的命都交代在了这里。”   “你这么说也不错,但这天机令却只有一枚。”   萧衍之把右手,那枚刻痕陈旧的令牌举到了魏呈延眼前。   “天机阁创立已有十五年之久,期间又经过了无数人的继承,这枚令牌早就不比当初,直到到了骆闻这一代才逐渐兴起,所以你觉得这两枚令牌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呢?”   萧衍之给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可魏呈延还是不敢相信,满脸狐疑的拿过令牌翻看,发现这上面的梅花都快被磨的差不多了。   “不过骆闻为什么这么肯定,我们一定会接手呢?”   先不论这令牌是真是假,让魏呈延最想不通的,还是昨日傍晚突然送来的一封信。   萧衍之闻言也挑眉:“骆闻又不是傻的,我们都能想到的道理,他难道就想不到?”   “更何况,我之前就说了这是他最后的机会,所以,他要是有脑子也知道该怎么做。”   昨日子时,萧王府和魏府几乎是同时收到了飞鸽传书。   信封上写着,萧衍之,魏呈延亲启,看那字迹无疑是骆闻的,而那里面的内容就更是简短了。   两份信都是一模一样,上面都写着:   “天机亦是桃花,望王爷,将军能为小女彩霞报仇,骆闻死而无憾。” 第96章   “火,火啊!快来人,快来人帮忙救火啊!”   “天机阁失火了,天机阁失火了!”   “少爷,少爷快走啊!这里不安全,奴婢现在久带您回家!”   “哎呦,我的老天爷啊!这天机阁怎么起火啦?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   三日后,城中突然起的一场大火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惊。   天机阁,也就是城中三大势力之一的天机阁居然莫名其妙的就发生了一场大火。   火势迅猛,就犹如有燎原之势,冲天而上,似是一条火蛇在咆哮。   围绕在周围的百姓也一人手拿一个容器,从家里,河里,不知疲倦的,都齐心协力的盛水出来想要把这火势扑灭。   可在这冲天之势的大火面前,他们的努力不过都是无用功,是白忙活一场罢了。   天机阁曾多次帮助他们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从不求回报,是一大好人。   可真等到了这般生死存亡之际时,他们这些曾受了恩惠的人却帮不上一点忙,只能眼睁睁看着曾经的大善人葬身于火海,着实是令人感到讽刺,又觉得惋惜。   一场大火,一个时辰,曾经都金碧辉煌的一座楼阁就永远消失不见。   忙于救火的百姓们亲眼看着那金子牌匾‘哐当’一声砸落,又‘轰’的一声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势不可阻挡,直到慢慢的变为了一摊黑灰,随风飘散,鼻尖也萦绕了一股烧焦味。   “唉......可惜啊,像骆阁主这样好的人,他的下场怎么可能会是这样呢?”   “是啊,骆阁主曾还多次护我出城送货,要不是有骆阁主在,我恐怕早就成了那山贼的刀下亡魂,都见不到我的妻儿了。”   “老天不公,老天不公啊......”   周围端着水盆,茶壶,碗,还是什么能盛水容器的人们都在窃窃私语,看着眼前的一片黑灰,全都在感叹那苍天无眼,好人不长命,为骆闻而打抱不平。   可就在望月楼三楼,却有一个人始终都站在窗边,从天机阁起火,再到现在的一马平川,她都亲眼目睹,哪怕就是为什么起火,她都看的一清二楚。   火势不可阻,那是因为这是人为。   火势浩大,那是因为有人在那房梁上加了火油。   但是很可惜的是,刚才救火的人们却没一个能闻出不同。   因为心急,因为害怕,因为紧张,因为想要急切的灭火,想要就骆闻,所以就自然而然的忽视了一些别的东西。   可他们却不知道,导致这场大火发生的契机也就是那些小东西,不然,那样庞大的一座楼阁又怎么可能会在一个时辰里就燃烧殆尽?   “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   “还是说,我的下场也会如这般惨烈,你们现在就是在警告,让我一定要听话,不要自作主张?”   望月楼三楼,夜琉璃突然转身看向了坐在桌边的两人淡声寻问。   “骆闻他是怎么死的?是你们动的手,还是那虞天?”   三个问题,一个比一个直白,丝毫不加修饰的显露出了她此刻的不满和愤怒。   萧衍之闻言没有多言,只是伸手敲了敲桌子,骨节修长的手指在青花釉茶杯的映衬下显得越发白皙,就像是在发光,可即便如此,也依旧遮挡不了隐藏在那双手掌下的强大力道。   夜琉璃见萧衍之不说话,于是又看向了一边的魏呈延挑眉寻问:“为什么都不说话?难道是我的问题很难回答吗?”   魏呈延闻言轻笑:“你怕是想多了,这问题对我们而言,就只是想与不想而已。”   天机阁逝,骆闻父女两也死于非命。   两条人命皆在虞天之手,而夜琉璃又属虞景瑞那一条路,若她执意要为骆闻父女报仇,那萧衍之也不可能做到完全的视而不见。   夜琉璃于他而言还有用处,她不该死在这里,而且还是死在虞天手上。   魏呈延的回答似嘲讽,也似真心。   想要回答夜琉璃不过就是就一句是或不是,可魏呈延偏要话里有话,非要让人动怒才肯罢休。   夜琉璃也不是个蠢的,知道他们是想让自己表态才肯说出这里面的玄机,可她之前就与虞景瑞说好了......   难道,她也要像那虞天一样,对他失言吗?   “夜琉璃,你是什么时候认识的那虞景瑞?”   蓦地,萧衍之突然抬眼看向了他。   “你了解他吗?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又知道他明明贵为皇子,可为什么就不受皇帝待见,虞天还总想杀之而后快吗?”   萧衍之的声音很淡,面无表情,就像是在说一件很小,很小,也根本就事不关己的琐事。   夜琉璃闻言也看向了萧衍之,可也就看着,没说话。   “怎么,你也不敢说?”萧衍之冷声道。   “我的问题是很难回答吗?还是说,你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从小就与他相识,你难道还没有我更清楚他的脾性?”   夜琉璃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是四两拨千斤的还了回去。   萧衍之闻言轻笑,没在逼问,而是偏过头看向了一边,眼里更是晦暗不明,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千金坊从骆闻开始与虞天接触就已经撤出了这条不归路,坐上虞景瑞那条贼船也不过是情谊所致,但很可惜的是,他认识的夜琉璃,永远都是利益大于爱情。   屋外的人潮已经退散,只留下了一声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夜琉璃也适时的闭上了嘴,转身回到窗边,看着原先伫立着的辉煌楼阁如今已变成了飞灰,也是一阵惋惜。   骆闻那老家伙就是太小心了,太求稳了。   若不是一心想要保住那天机阁,也不会把网撒到了不该撒的人头上。   萧衍之是何许人?   他可是这景城的王爷,更是这景城的将军,身份高贵,又手握那五千琳琅军,权势滔天,背后更是紧靠那药王谷,还有那大名鼎鼎的鬼医坐镇。   别说是他们了,就连那当今皇帝见了都得对他礼让三分,敢说一句不悦,又敢骂他一句吗?   夜琉璃不是没有劝过骆闻,可那骆闻却是个死脑筋,不懂变通,非要在太岁头上动土,结果为自己自掘了个坟墓。   屋内突然安静了下来,夜琉璃站在窗前,而魏呈延则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就看向了对面的衍之,挑眉示意:现在怎么办?走还是留?   萧衍之看着魏呈延摇了摇头:随意,你想走还是留?   魏呈延:你这他妈的还问我?她又不是来找我的,你要走那就走,你要想跟人解释那就说,问我有个屁用啊?   魏呈延没好气的白了萧衍之一眼,他刚才本来都到了春风楼,可谁知道门都还没进就被突然出现的萧衍之给拽走了,然后就来了这望月楼。   戏也看了,人也怼了,他再留在这里也无用,本来是要走的,可这夜琉璃看起来似乎很伤心......   魏呈延嘴上不饶人,心狠,手段也狠,但就是看不得女人落泪。   再怎么说这夜琉璃也算的上是仙人之姿,魏呈延见了心软,心里还真有种冲动,想把这前因后果都给人说出来。   “下雨了,柳渊还在珍宝楼等我。”   ‘唰’的一声,萧衍之突然站了起来。   魏呈延闻声看他,夜琉璃也好奇观望,心想这家伙难道真是动了凡心,与那柳渊两情相悦了不成?   “这么看着我作甚?你难道还想跟我一起走?”   萧衍之看着魏呈延笑道:“想走也行,去给我打包一份糖醋鱼,两笼肉包,一份酥饼,一份酱肉,外加两瓶秋露白就准你跟我一起走如何?”   夜琉璃:“......”   魏呈延:“......”   望月楼的菜肴之奢华是众所周知的事,而且萧衍之说的全是望月楼的招牌,就更别说还是每日限量的秋露白了。   夜琉璃刚听到一半就无视了两人的周旋,坐到了一边,自顾自的倒杯茶,随手捻了块糖饼来吃。   魏呈延还在和萧衍之干瞪眼,不动声色的朝人眨了眨眼睛,示意这是在外面呢,就不能给他点面子吗?   萧衍之见状没理,朝夜琉璃的点了点头又说道:“这世上的路有千万条,一条不通就还有第二条,第三条,总而言之,不管你做了什么样的决定,我都希望你能想好自己的退路,千万不要步了这骆闻的后尘。”   话落,萧衍之就打开了屋门。   夜琉璃想要开口挽留,想说不是这样的......可事已至此,她再解释也是无用。   萧衍之已经走出了屋门,夜琉璃低下头,紧咬着下唇,似乎是在强忍着冲动,只能在心里一遍一遍的说着,对不起,真的,真的很对不起......   萧衍之明显是不想再在这里浪费时间,遂在听到夜琉璃犹豫的等等时,萧衍之还是装作没听见一样的走了出去。   他从不是什么大好人,机会给了一次就不会再有第二次,第三次。   “不是,等等,等等,你他妈真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儿?就我跟她?”   “去留都是随意的,呈延。而且,我从没有要求你一定要留在这儿。” 第97章   立秋之后天气就凉了许多。   早上的太阳不似夏日那么炎热,却闷,似火炉,在灼烧,也在闷煮。   晨光熹微的街市上,看得见的人潮都在往东涌入,喧哗热闹声于耳,你推我赶,人头攒动,一个个的全都在仰头观望。   “我的天啊,那是天机阁吗?”   忽然一个惊讶声响起,震起了后面的一层层波涛汹涌,连声应和。   “天机阁重修了!天机阁重修了!”   “好消息,好消息,天机阁没倒,它又回来了,它又回来了!”   “骆阁主威武!我爱你!骆阁主我爱你!”   ......   城北天机阁外,也就是之前的桃花庄一夜之间改头换面,竟又变成了第二个天机阁。   萧衍之坐在珍宝楼二楼,隔窗而望,不需要用内力探查都知道那里是怎样的一番盛景。   而且那人群里应该还夹杂了不少探子,有可能是两方,也有可能是三方,又或者还可能是四方,五方,六方,甚至是更多。   不过萧衍之要的也就是这个效果。   骆闻葬身火海,最后死不见尸,只留下了一些断壁残垣,和一层飞灰,所以敢问,又有谁敢确认骆闻是真的死了?   虞天吗?   不过可惜,他还没有那个胆子。   至于那夜琉璃,她若聪明,就应该知道今天什么该做,什么又不该做。   “柳渊已经把礼送到了,不过我们这么明目张胆的进出天机阁,你就不怕被虞天发现?”   蓦地,屋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魏呈延带着满身的寒气走了进来,关上门,坐到了一边问道:“夜琉璃也到了,而且还带了一批护卫,说是送给天机阁的大礼。”   萧衍之闻言挑眉:“都是些什么人?”   “看不出来,但每个人的内力都不凡,有男有女,各不相同。”   “身上呢?可有什么特征?”   “没有。”   话落,魏呈延无奈的摇了摇头,给自己倒了杯水。   “刚开始我以为那是夜琉璃培养的死士,所以就小小的试探了一下,可发现那些人都求生,不求死,与那些个死士,还有暗卫都大不相同。”   “而且他们每一个都很擅长轻功,就算是我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的捉到他们。”   “所以我觉得,这批人很有可能还是骆闻留给我们的最后酬劳。”   夜琉璃带来的一批人训练有素,像军队,也像是死士,可他们的身手却只为保命,又或者,是为了成功获取情报。   天机阁里的密探魏呈延和萧衍之都领教过他们的厉害,打架不行,可逃跑却是第一。   而且之前,就连从暗潮出来死士都败在了他们的速度下。   魏呈延带来的消息很重要,因为萧衍之对那批人很感兴趣,尤其是对他们修炼的功法最甚。   “我们一会儿去暗阁把药王接到天机阁,从今天开始,暗潮和药王谷的行动都要通过天机阁的遮挡才能行动。”   萧衍之边说边从怀里拿出了那枚药王令,和一张图纸。   “让你的人抽空去一趟药王谷,看看那里还能不能修复,若不能,就让他们在离药王谷十米远的高坡上重新修建。”   魏呈延伸手接过了那两样东西。   “你想重建药王谷?”   萧衍之闻言点头:“没错,有问题?”   魏呈延没应声,而是打开了那份图纸。   “你之前不还说不问江湖事吗?”   那份图纸上的赫然是一份施工图。   魏呈延扫了眼后问道:“你这时候重建,你就不怕虞天,虞景瑞会在这里面做文章?”   “你可别忘了,观海,月霓裳都被你毁的差不多了,就算虞天和虞景瑞能忍住不动,可他们呢?”   想重建药王谷的决心虽然好,可时机不对,魏呈延不是很想让萧衍之在时候冒险。   萧衍之闻言没说话,只是安静的听着,因为魏呈延的否决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观海被你毁了一生,就算他现在有求于我们,可你已经拒绝,所以我不认为他再见到我们时还会对我们有所保留。”   “还有那月霓裳也同样,她一心想至我们于死地,那天放她离开时,你难道就忘了她的眼神?”   魏呈延言辞凿凿,把这里面对他们不利的条件都一一说明。   现在重建药王谷无异于是在他们的精心布局上撕开了一道口子,先不说虞景瑞,那虞天就定是忍不了。   萧衍之此举很冒险,但带来的利益却很大,他是想把这场赌注加大,把整座江湖都拉到这盘棋局上。   “我之前不都说了吗?我是在等一个机会,能让我成功入江湖的机会。”萧衍之看着魏呈延说道。   “江湖是江湖了,可如今观海叛变,太乙宫也开始频繁介入,乱起于江湖,你觉得朝堂还能置身事外,两袖清风?”   魏呈延闻言皱眉,抿了抿唇不吭声,但心里却犹如波涛汹涌,静不下心。   萧衍之说的也不错,乱起于江湖,可静不下的却是朝堂。   “以真正的天下为局,你不觉得这棋盘太大了吗?”   魏呈延摇头质问,眼里更是晦暗不明。   “我们从小就生活在皇城,所以你以整座朝廷为局我能理解,也能接受,可这天下实在是太大了,而且,都已经到了这时候,你又何必呢?”   魏呈延不是不相信萧衍之的实力,只是他们的谋划都已经到了中潮,就只差临时一脚,根本就没有必要再推翻重来。   魏呈延把桌上的药王令又推到了萧衍之跟前,眼神坚定,与之争锋。   萧衍之见状没吭声,也没行动,只是一动也不动的看着魏呈延的眼睛,就像是在询问:你真的确定吗?   “......”   屋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只有风声呼呼,空气在流通。   屋外的喧哗热闹都在随风散,从东,从西,从南都在向北移动,就像是一场大迁徙。   “你不用这么看我,我已经表达的很明确了,就是不可能,我不接受。”   魏呈延毫不畏惧的看着萧衍之,言辞凿凿,根本就没有一点退让。   萧衍之闻言挑眉,朝人伸出手,示意人把令牌给他。   魏呈延见状皱眉,可没行动,满脸狐疑的看着他,心想这老狐狸又在耍什么花样。   萧衍之见人不动也是轻笑:“怎么?你不接受难道还要没收我的东西?”   魏呈延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了。   “药王现在就在暗阁,你要是有意,我现在就可以把那药王谷传给你,如何?”   魏呈延:“......”   鬼医:“......”   萧衍之话音刚落,魏呈延手里的令牌差点就脱手而飞,而刚走到门外的鬼医也顿时站定,一脸茫然的看着隔窗而望的两人。   什么情况,这药王谷难道又要换人了?   “你他妈是真疯了?还是另有筹谋?萧衍之,我告诉你千万别瞒着我搞小动作哦。”   魏呈延狠狠的瞪了眼萧衍之,示意人安分点。   可萧衍之却不管,身子又往魏呈延那边靠了几分,伸出手,周身的气势磅礴。   “给我,别让我说第二遍。”   “......”   魏呈延不肯退让,甚至是还往后仰了几分。   萧衍之见状嗤笑,“你不会,”你不会以为你能拒绝我吧?可话还没说完,屋门就被人一脚踹开,紧接着一道苍老,可又无比熟悉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魏呈延那臭小子懂个屁的药理,你要把那药王谷交给他,那还不如交给我,或是柳渊都来的好!”   话落,鬼医突然‘砰’的一声夺门而进。   魏呈延闻声看向了鬼医,心想这老东西又是什么时候来的?   萧衍之也同样,可就在下一秒,魏呈延手里却突然一空,那药王令已然又回到了萧衍之手里。   “你个老狐狸讲不讲理?这东西是你先给我吧?现在又要收回去,你他妈还要不要脸?”   “萧衍之,你他妈敢交给魏呈延试试?”   蓦地,魏呈延和鬼医的声音同时响起,一个带着愤怒,一个却又带着严厉。   “呵,你们这么生气干什么?”   萧衍之闻言轻笑,挑眉看向了他们。   “这药王令本就是药王亲自传授给我的,若真要算起,那我也是这药王谷的新任药王。”   话落,萧衍之把那药王令举到了魏呈延和鬼医面前。   “所以啊,对于下一任药王的人选都在我,哪怕我就是把它传给一个傻子,你们又能奈我何?”   “更何况,你们真以为我会这么轻易的就把药王令给送出去?”   “......”   萧衍之的声音很淡,可却句句在理,让魏呈延和鬼医都一时无言。   因为他说的都没错,而且他也确实是那药王谷的新任药王,只是萧衍之以前从没有挑明他要接受,遂老药王才会继续留在药王谷。   他是在为萧衍之守护,也是在等萧衍之心甘情愿的接受。   “药王谷的复出我是势在必得,至于呈延刚才说的,我只能说你们都太小看我了。”   萧衍之见两人都不说话,遂起身走到了窗边,看着还在不断往北边奔走的人群,眼底也是晦暗不明。   “朝堂和天下都一样,只要我想,就算是天上仙人又能奈我何?” 第98章   “你说他们去天机阁了?”   月清宫,虞天抱着只穿着一身里衣的江屿秋,隔着轻纱幔帐冷声道。   “虞景瑞那边呢?他难道就没有什么行动?”   死士闻言摇头:“回禀主子,二皇子这几天一直都在月华殿,暗阁那边也毫无动静,而且就连那魏府,刑部尚书,还有那金坊好像也去送了礼。”   天机阁的重新开业无异于是城中的一大喜事,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秘密也不再是无人知晓的奇闻,只要有钱,天机阁就连那皇室的秘辛都能搜寻,更何况,现在天机阁的主子可还是他萧衍之。   虞天在听到死士的话后突然陷入了沉默。   骆闻是他亲眼看着被困在火海,那一天,他的人都散落在周围,等到整座天机阁都化为灰烬才离开。   他敢对天发誓,那一天绝没有人,哪怕就是一只苍蝇也绝不会逃过他的视线。   但是,这天机阁为什么又出现了?   而且,那天机令不是早应该随着骆闻一起被烧成灰烬了吗?   屋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气氛压抑,让人连呼吸都得小心翼翼的,生怕就惊扰了那还在沉思的人。   恭敬跪在床边的死士一直都垂着头,江屿秋隔着纱帐能看清他凌厉的侧脸,就犹如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刃。   “殿下,北边的本该是桃花庄,如今被改成了天机阁,魏远啸还有那寇钦都亲自送礼恭贺,我认为这其中定有蹊跷。”   话落,江屿秋小小的挣扎了一下,想从虞天的怀抱里起来。   那死士虽然不说话,也努力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可江屿秋到底不是瞎子,实在是没那个勇气,也没那个爱好在他面前亲亲我我的。   “殿下,那桃花庄原本是一处荒地,无人问津。因为那里的土质坚硬如石,不适合开凿,价钱也贵,遂没人愿意花那个冤枉钱结果买一座废宅。”   “可最后不知道怎么就到了骆闻手里,甚至是还一改往日的贫乏,变的湿润起来。”   “就在天机阁刚刚成立的第二年,骆闻就将那里赐名为桃花庄,然后就在那后院种上了满院的桃花,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妖法,竟然会四季常开,让人咋舌。”   江屿秋边说边撑起身子坐了起来,突然离开了温热的胸膛他还有些不习惯,但他又不想在别人面前亲热,遂小脸一红,抬手就想掀开纱帐下床。   这几日他一直都留宿在月清宫,日日颠倒凤鸾,夜夜笙歌,就好像是要把之前的时光都补起来一样。   昨晚他被按在美人榻上一直待到了天亮,整个人都像是在大海里浮行的船只,中途被弄的狠了,他手脚酸软的抵住虞天的胸膛,带着哭腔的让人轻点,可换来的却是虞天更大力的冲刺。   江屿秋的身子直到现在都还是软的,纱帐里也充满了糜乱的气息,他有些怕,怕虞天会忍不住欲望,就当着别人的面就要了他。   “殿下,我要起身了。”   江屿秋转头在虞天脸上亲啄了一口,目光温柔,整个人都懒洋洋,浑身上下都透露着被爱抚了几日的闪亮光泽。   纱帐里暧昧的气息陡然而生,虞天对江屿秋的亲热并没有拒绝,反而是在闻到对方身上浓重的腥膻味后大手一捞,就环住江屿秋的细腰往怀里一搂。   “殿下!”   毫无防备的被人一扯,感受到身下的火热,江屿秋仿佛还心有余悸的惊呼了一声,心想现在真的不可以,他也是真的没力气了。   可虞天却是镇定自若:“脸怎么这么红?是有哪里不舒服吗?”说完还故意轻咬着江屿秋的耳朵暧昧道。   “月清宫里的人我全都换了一遍,屿秋,你怎么还是这么害羞,不愿意和我多温存,温存呢?”   江屿秋闻言连耳垂都红了:“殿下,我都已经五日没回过家了。”声音软软的,仿佛是在娇嗔,又是在责怪。   虞天自然也知道江屿秋的意思,可温香软玉就在怀,鼻尖还萦绕着一股与自己一样的奢靡香味,这叫虞天又如何能忍?   江屿秋还满眼期待的看着虞天,可虞天却恍若未闻,一手揽着江屿秋的腰肢,一手又伸出纱帐朝人摆了摆手。   “去守着暗阁,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立马通知观海,若非必要,让那月霓裳千万不要露面。”   “是,属下遵命。”   话落,跪在地上的死士就犹如一阵风吹过,悄然不见。   而在下一秒,虞天就立马欺身上前,江屿秋只觉眼前一阵颠倒,随后就被一个火热的东西咬住了唇珠。   白日宣淫,奢靡无度。   虞天压抑了几年的爱意在此刻倾泻而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人与自己的仇人亲亲我我,心里的憋屈除了自己就再无人能懂。   虞天并不是一个心胸宽广之人,相反,他心思狭隘,眼里根本就容不下一粒沙子,就更别说还是他萧衍之了。   月清宫里静悄悄的仿佛是在冬眠,可就从正殿里却还是传来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哭腔,似乎是在享受,又似是痛苦的欢愉。   而在萧王府药炉,柳渊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萧衍之握住捣药罐的修长手指,心跳也随着那捣药的声音一上一下,小脸微红。   他还是第一次见王爷捣药。   萧衍之背对着阳光站在窗前,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之下,形成了一道黑影,柳渊只能勉强看清王爷的神情。   微弯曲的后背,纤细的腰身,随风飘扬的墨发,还有那若有若无的一阵药香都像是一朵羽毛一样,在轻轻的撩拨着柳渊的心。   好奇怪啊,他明明见过各种各样的王爷,冰冷严肃的,温柔似水的,镇定自若的,慵懒野性的,可不论如何,他还是会对现在,就这样平凡随性的王爷而心动。   药炉里‘咚—咚—咚—’的捣药声不紧不慢,柳渊的心跳也随之应和,萧衍之闻言轻笑,可到底没说什么,只一心把捣好的药粉都装进了一个黑色的木盒。   小花奴的目光很热烈,就像是屋外的烈阳,引人注目,又热辣滚烫。   柳渊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心跳声早就压过了萧衍之捣药的声音,还一门心思的盯着萧衍之,像是要把这样的王爷牢牢的刻画在心里,永远铭记。   这样随性的王爷是属于他的,也只有他,才能如此近距离的看着这样的王爷,还不被人讨厌。   好高兴啊,柳渊在心里暗自庆幸,幸好这萧王妃的位置还是他的。   兜兜转转了这么久,他窝藏了十多年没能宣之于口的爱意直到现在还是好好的传递给了王爷。   不管王爷他能不能感受,还是能不能接受,但至少现在,他还是成了王爷的王妃。   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是名正言顺,也是理直气壮。   柳渊的思绪还在乱飞,从现在回忆到以前,又从以前延伸,无边无际,丝毫没有注意到那捣药的声音突然消失了。   萧衍之把捣好的药粉放到一边,靠着桌子,饶有兴趣的看着早已经神游天外的小花奴。   这小家伙也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眼睛里的笑意都快藏不住了,难道还有比看他更高兴的事?   “柳渊,鬼医刚刚再叫你,你难道没听到?”   一想到这里,萧衍之就莫名不悦的敲了敲桌子问道。   “他让你把那曼陀罗拿出去晒晒太阳,再去摘几颗地灵果捣碎,跟他昨天熬的药汤一起喝下去。”   “啊,啊!”柳渊闻言双眼一跳,立马看向了萧衍之:“是,是吗?我现在就去!”   话落,柳渊就把一边开的正艳的曼陀罗给抱了出去。   屋外的烈日很晒,柳渊不过才刚刚站到阳光下就感觉有一股燥意自上而下的涌出,很难挨。   明明以前都习惯了在阳光下做活,可自从与王爷成婚后,他好像就变的娇贵了。   吃不了一点苦,也受不了一点累。   但柳渊还是听话的把曼陀罗放到了一个高处,好方便太阳直照,以免一会儿鬼医见了,又说他偷懒,没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   “地灵果啊,可这是能生吃的吗?”   柳渊拍了拍手就朝着最左边的药田走去,可心里却在想他要摘几颗呢?   王爷也没有跟他说,只是让他去摘,还有鬼医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他明明想去问问的,可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   他要是摘多了,鬼医见了肯定会生气的......   而屋内的萧衍之见那曼陀罗被柳渊放到了水车上,靠水,又照阳,面无表情的就坐到了一边,翻看着桌上的医书。   挺有意思的。   人有趣,书上的字也很有趣。   柳渊最后摘了三颗地灵果,还外带了三株毒心草。   “衍之,你说那醉生梦死要是祛除毒性,它会不会成为第二种相思呢?”   柳渊边说边把手里的药材全放在了桌上。   萧衍之看着无言,只是一动不动的看着柳渊,眼里的笑意更是直达眼底。   可柳渊却没有注意,还在拨弄着他的地灵果。   “我听鬼医说这东西老值钱了,我一下就给他摘了三颗,也不知道等鬼医见了会不会生气,说我败家......” 第99章   “你们他妈的这是在干什么?”   “谁给老子把花搬出去的?啊!你们难道不知道这曼陀罗不能晒太阳,也不能放在潮湿的地方吗?”   “老子好不容易才养活这么一株,你们他妈的能不能有点良心?别动它,别动他,算我求你们了行不行?”   蓦地,门外突然响起了鬼医气急败坏的声音。   柳渊闻言额角一跳,立马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萧衍之。   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那不是鬼医说的吗?   “衍之......”柳渊小声的唤了萧衍之一声,想知道为什么要骗他。   可萧衍之却恍若未闻,骨节分明的手指也一直徘徊在桌子边缘,就是不肯多说一句。   门外的鬼医还在骂骂咧咧的,一边骂着“一群臭小子简直是不让人省心!”一边又抱着花盆朝药田走去。   柳渊在屋里听到忽远忽近的脚步声,整个人都绷紧了神经,仿佛只要鬼医下一秒出现,他就会立马跪下求饶一样。   曼陀罗是鬼医最喜欢,也是最珍贵的一株的药材,先不说他做了错事,差点就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而且,他还摘了三颗地灵果.......   听鬼医说地灵果是他走遍天涯,寻遍天下各个隐居的村落才终于找到的。   地灵果是一种大红色的果子,其味很涩,但闻着却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它长在一颗像是桃树一样的果树上,果子不大,也不小,一只手都能轻易攥住,就跟枣子是一般大小。   鬼医的脚步声突然消失了,不管柳渊再怎么仔细去听,恨不得都趴到地上,可外面就是没了动静,连意料之中的暴跳如雷都没有发生。   暴风雨之前的平静,永远都是这么的平和。   “怎,怎么突然没有声音了?”   柳渊满脸担心的看向了萧衍之。   “衍之,鬼医他会不会被我给气昏了?”   萧衍之闻言轻笑:“说不好呢,要不你出去看看?”   柳渊沉默,目光微闪,抿了抿唇,可那腿就是不听使唤,怎么也不肯往前挪动一步。   他倒是真想去外面看看,可鬼医出手向来不留情面,万一,他万一是在引蛇出洞,故意这样的呢?   “怎么?不去?”   萧衍之见状挑眉,敲了敲桌子问道。   “地灵果一共才十五颗,你现在要能主动去请罪,按照鬼毕方的个性,说不定还能对你从轻发落。”   “而且你还算他的半个徒弟,他这人又护短,就算你给他摘了三颗,还差点就毁了他的曼陀罗,但按照他对你的欢喜程度,说不定还真对你发不出气。”   萧衍之边说边挑起了一株毒心草,笑看着柳渊。   “对了,或许你也可以把这些全推给呈延,反正他今天也不在,不是吗?”   “......”柳渊闻言满头黑线,不知有句话该不该说。   魏公子之前确实跟他说过这曼陀罗要见阳光,要是可以,他还真想把这事安到魏公子的头上。   反正魏公子也还差他五百金,这就相当于是抵账了,但是......鬼医他又不是傻子,而且,他也打不过魏公子啊。   柳渊小脸紧皱着,眉头都快拧成了一股麻绳,萧衍之见状突然轻笑,心想这小花奴还真好懂,什么事都写在脸上,简直就是一朵天真的小白莲。   “害怕?还是说在怪我戏弄你,让你惹了一身腥?”   萧衍之慵懒的靠在了椅子上,骨节分明的手指也在柳渊面前晃了晃。   “衍之,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柳渊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就算你不跟我说,我也会去摘地灵果的。”   在鬼医刚把地灵树搬到萧王府,他就在医书上查了这地灵果的功效。   是调内息,生气血的,对于修炼之人更是有一大奇效,特别是像王爷,和魏公子这样武功高强的人尤其过甚。   萧衍之以前师从药王谷,中途又经鬼医点拨,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地灵果的功效?   但他从不屑于走这捷径,可谁知道,柳渊竟还记得。   “鬼医之前就说过,这地灵果对于习武之人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而且魏公子之前不还说你的功法已经修炼到极境了吗?”   柳渊还在继续说着,满脸坚定,丝毫没有察觉到身边人的异常。   “我翻阅过药炉里的医书,上面说只要有人练到瓶颈,长时间无法突破,这地灵果就是一个机会。”   一说到这里,柳渊的眼睛也像在发光。   “而且食用这地灵果的功效也与食用之人的内力有关,内力越高,它起的效用也就越大,说不能还能让食用之人的实力更上一层!”   “更何况,衍之你的内力已经很高了,所以这地灵果对你而言也绝对只有利没有弊!”   柳渊的脸上是说不出的兴奋,言语间也满是激动,眸光微闪,仿佛是都看到了萧衍之以后君临天下的飒爽英姿。   柳渊现在终于能体会到光明正大的站在王爷身边的心情,还是靠自己,一步一步的走到了王爷身边。   他是真的很高兴,也是真的很激动,恨不得现在就去把地灵果给王爷熬出来。   但是可惜的是,他还有鬼医那关没有过......   “地灵果对我而言没什么效果,你要真的想帮忙,那还不如去拜托拜托你师傅,让他多给我们点保命的东西,好让我们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萧衍之,老子平时给你们的东西难道还少了?”   萧衍之话音刚落,刚都还消失不见的鬼医却又突然出现。   柳渊闻言顿时虎躯一震,小脸煞白,连吞咽的声音都变的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又惹恼了鬼医。   真是见了鬼了,这鬼医又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对比柳渊的惊讶,萧衍之倒还算镇定自若,淡淡的瞥了眼神出鬼没的鬼毕方就伸手敲了敲桌子,示意人给我滚出去。   鬼医见状挑眉,毫不畏惧的就对上了萧衍之的视线,仿佛就是在说:凭什么?   两道视线蓦然相撞,火花四射,屋内的空气也顿时变的稀薄。   萧衍之看着鬼毕方,目光交叠,两人就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战斗。   萧衍之:这里是什么地方你难道还不清楚?吃我的,住我的,现在还用我的,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敢跟我叫板的?   鬼医:你他妈听听你这说的还是人话吗?老子为什么在这里你难道还不清楚?   萧衍之:我逼你了吗?要不是我,你以为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跟我叫板?   鬼医:你给老子滚蛋!   萧衍之:说不过就生气?你个老不要脸的,真以为我会尊师重道?   鬼医:“......”   柳渊:“......”   两人的暗中交锋异常凌厉,柳渊眼不见为净,只好侧身装没看见,可却忘了,他才是处在这件事里的第一人。   端花盆的是他,摘地灵果的也是他。   “魏呈延已经去了零落山庄,你还不去,难道是等着我来送你?”   话落,萧衍之突然起身,手里还拿着颗地灵果,无视了对面快要杀人的视线。   “月末我会让暗悲去春风楼,你到时只需要守在零落山庄,呈延会在书房接应,若有意外,你只管撤离,不用去管那些东西,明白吗?”   “哦。”鬼医闻言点头:“那毒心草呢?那可是好几大箱,你难道就舍得?”   “就几株草药而已,难道还要比你的命更重要?”萧衍之闻言反问,把手里的地灵果也扔给了鬼医。   “春风楼给的药材最好也不过中等,你要是想要,我送你一大片又有何妨?”   “再者,你真以为我会缺那些东西吗?”   话落,萧衍之又从怀里搜出来那枚药王令。   白与金色的古老花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映衬着萧衍之白皙圆润的指尖,竟看的柳渊和鬼医都莫名一顿。   药王谷现在虽然被毁,成了一片断壁残垣,但那里面的药草却还在,而且那里面还有一条灵脉。   萧衍之既作为新任谷主,所以又怎么可能会缺药草用?   柳渊不在江湖,自然也不知道那枚令牌代表的是什么,可鬼医却清楚,而且还是特别的清楚。   “你他妈既然都有毒心草,那为什么还要同意与那春风楼合作?”   “你知不知道,老子的东西在那市面上到底是有多值钱?就那一盒养颜膏,但凡老子放出点风声,就那一小盒老子都能卖到五百金你信不信?”   鬼医越说越激动,实在是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要在有货源的情况下,还要去和那春风楼合作。   他们明明有比这更好的货源不是吗?   “相思里最大的成分就是毒心草,不管是次品还是中等,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应该都能把它的药效发挥到最大吧?”   萧衍之捻起了一株药草放在指腹揉搓。   “而且你们之前给春风楼的样品应该都是用炼制后的药渣熬制而成的吧?所以你们的成本又能有多高?”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鬼医闻言立马看向了萧衍之。   “我记得我从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除了柳渊,而且我都是傍晚才炼制,你竟然来偷看?” 第100章   “醉生梦死和相思都是我以前玩剩的,你以为我真稀罕你那点东西?”   萧衍之淡淡的扫了眼鬼医,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   想当初他还在药王谷时,他想练什么就练什么,就算是再珍贵,再难得的药材,只要是他想要,药王都绝不会有二话。   就那地灵果,药王谷曾经就有一大片,但都被年少轻狂的萧衍之全摘来顿了鹿肉,或是野味,就连魏呈延都沾了他的不少光。   所以对于萧王府的那几颗地灵果树萧衍之还看不上,毕竟他以前就见过不少的珍稀药材,也吃了不少的奇珍异宝。   鬼医的家前面就有一大片药田,瀑布后更是有一处山洞,全是人为开凿的痕迹。   萧衍之曾有幸目睹过真容,像是突然闯进了一个桃花源,一进去就药香四溢,仿佛是被吸进了什么温柔乡,让人头晕目眩,根本就分清方向。   萧王府很大,前院,前厅,书房,后院,再外加一座后花园,就更别说后院里还分了那么多的院子,和楼阁。   药炉被萧衍之以五行八卦阵隐藏在了书房后,虽然还远不及书房那么宽敞,但其坐拥的土地却足够让鬼医把他家的药园全搬过来。   可鬼医懒,不想动,也因为心还有所想,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了萧衍之的提议。   毕竟是落叶归根。   等一切都尘埃落定时,鬼医始终都会离开,因为等到了那时,若还有那机会,萧衍之也不会再待在这景城。   所以鬼医一直不愿在这里安家,因为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可也只有那极寒之地的瀑布下才是他真正的家。   萧衍之明白鬼医的顾虑,也能理解,但这场棋局实在是太大了。   以整座天下为棋盘,天下百姓为棋子,到底鹿死谁手,谁又是最终的执棋者到现在都还未可知。   毕竟萧衍之他也只是一位普通人,是凡人,没有那所谓的天眼,也不能预知那结果,他也会受伤,也会疼,也会累,也会出错。   普天之下,人来人往,亦正亦邪的人都多了去了,为了那一点利益,烧杀抢掠,勾心斗角都成了常态,所以敢问,这天下间又有谁敢说一句,他就是那十全十美之人?   “不是有毒心草就能制作醉生梦死,你费劲心思,用残留的药渣来炼制相思,但你是不是忘了,你以前也教过我制药?”   回忆突然不受控制的往最深处发散,萧衍之及时止损,阻断了脑海里已然拨动的琴弦,一把拽过了鬼医的手腕说道。   “你在养蛊,因为娜刹迦快到了,你怕他会像对虞天一样的来背刺我,所以你就打算以自己的精血来困住他,保证他对我的忠心不是吗?”   灰扑扑的宽大衣袖突然被人掀开,露出了那下面已然干扁的皮肤。   鬼医被萧衍之的突然发难震在了原地,动了动手想要抽离,可萧衍之不准,甚至是还用上了七成力道,强迫着把人留在了身边。   萧衍之定定的看着鬼医,目光微冷:“毒心草确实是制作相思和醉生梦死的主要材料,但它除了是药材而外,若是有人食用,也会让自身的气息发生改变,时间一长,就连自身的血气也会受阻,久而久之的就会形成一种空洞。”   “......”   萧衍之边说边把住了鬼医的脉象,鬼医皱眉侧身横踢,萧衍之立马抬手抵挡,可鬼医也不甘示弱的又一拳打向了萧衍之的右脸,想让人知难而退的放过他。   有些事既然都猜到了那就该放在心里好好鸣谢,而不是这样大张旗鼓的搞的人尽皆知。   虽然这里也只有他们三个人。   “衍之!”   “啧,你到底想干什么?”   ‘啪!’   下一秒,萧衍之头上的白玉簪突然碎成了三段,而他的右脸上也染上了一抹绯红。   “为什么不敢让我把脉?”萧衍之无视了柳渊的担忧,定定的看着鬼医问道。   “是养蛊失败,还是那中间又发生了什么事?”   “......”鬼医闻言不答,猛的一甩手,这一次萧衍之没有在阻拦。   “蛊虫都是有灵性的,你难道是忘了娜刹迦是怎么跟我们说的了吗?”   萧衍之的语气很淡,脸上更是面无表情。   “苗域有个铁定,据说是开创苗域的祖先在生死存亡之际以自身的陨落来警示后人。”   “三十而立,蛊虫成,自身难保,万不可再掉以轻心。若养蛊,必用他人,蛊惑其心,心甘情愿者,则蛊成”   “这则铁定直到现在都还刻画在苗域的石碑上,其中的意思更是不言而喻,就算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   “当然,你若实在是不相信那也可以去亲眼看看。”   “或者你也可以继续,等娜刹迦到了你再去求证,刚好能亲眼看看他有没有拿自身来养蛊,反正他今年也才十九,还年轻。”   话落,萧衍之就坐到了一边,把选择权都交给了鬼医他自己。   毕竟该说的他都说了,至于去留和生死都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药炉里突然安静了下来,沉默被陡然放大,倒是显得这屋子又空荡了不少。   柳渊在一旁就有些手足无措了,因为在这件事上他也有份,虽然是鬼医先提出来的建议,但最后拍板的却是他。   萧衍之很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不管是当面质问,还是语气语调他都表现的万无一失。   一时之间,就叫柳渊都有些看不出王爷到底是真生气,还是真的不在意。   可要是不在意,王爷又怎么会来质问?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像是之前,权当没看见不就好了吗?   柳渊还在埋头苦想,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王爷消气,可能是想的太认真,导致自己都陷进了自己的思绪,竟然都没有注意到那拂面而过的一阵冷风。   “嘶,好凉!”   蓦地,柳渊突然蜷起手指惊呼了一声。   他低头看向了衣角,只见那上面有晶莹闪烁,竟是在不知不觉中结上了一层寒冰。   萧衍之动怒了,而且还是很严重的那种。   “柳渊,你先出去。”   鬼医甩手打开了屋门,‘碰’的一声,门扉与墙壁的碰撞就像是柳渊此刻的心跳,大而急速,这是在紧张。   “去书房守着,要是魏呈延那小子来了,你就让他滚,最好是滚回他的魏府,千万别出现在我面前。”   “可是这也不是您一个人的事啊!”柳渊闻言还想要解释的,因为这件事他也有错。   他明明就知道鬼医的打算,可因为事关王爷,他还是装作不知情,甚至是还帮着鬼医来打掩护,企图混淆视听,以此来瞒过王爷的眼线。   “衍之,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柳渊说完就看向了一旁的萧衍之,他在心里仔细斟酌,在想要怎么才能向王爷开口。   毕竟这件事确实是他做错了。   他身为王爷的王妃,是妻子,理所应当的就应该和丈夫一条心,不应该有欺瞒,也不应该有任何欺骗。   再者他还害的鬼医身负重伤,要不是鬼医医术高超,还留有后手,保不齐那条手臂就彻底废了。   最后的错,也就是他居然还不相信自己的朋友!   娜刹迦曾和他在月光下饮酒畅谈,说会把他当成最要好的朋友,是生死之交,绝对会把自己当成亲人来对待,去保护。   可他自己呢?   当初信誓旦旦的说“你意如此,我就亦然。”,可这才过去多久啊?他居然就开始学会了再背后暗算他,暗算自己的朋友......   “王爷,我只是太害怕了,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就是,就是太怕你会受伤了......”   一想到这里柳渊的眼眶瞬间红了,因为他知道王爷接下来的行动一定会很危险,不然以王爷的性子,他又怎么会让暗悲一直守在他身边,还让鬼医给了他那么多的防身利器?   “王爷,你不要生气,不要去责罚鬼医了好不好?”柳渊边说边摇头,一张小脸更是梨花带雨,任谁见了都会忍不住怜惜。   “这些都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啊!”柳渊抱着萧衍之的胳膊抬头看他。   “是我决意要去那春风楼,是我决意要跟人换那几箱毒心草,是我明知道鬼医的心思可还是选择了无视。”   “王爷,这些全是柳渊的错,是我欺瞒在先,所以王爷若想罚那就罚柳渊一个人,不论什么处罚,柳渊都绝无二话!”   柳渊目光坚定的看着萧衍之,带着对背叛朋友的悲怆,又带着欺瞒自己爱人的悲伤。   他真的就是太害怕了。   他怕王爷会受伤,又怕王爷会暗箭难防。   柳渊觉得很抱歉,因为他好像小看了王爷的实力,他想要跟王爷说一声对不起,也想要跟人求饶。   可鬼医却立马捞起了想要下跪的柳渊,然后什么话也没说,就在柳渊不敢相信的目光中,不容拒绝的就把他赶了出去,就连同他的那句对不起也被拒之门外,毫无波澜。   “鬼医!” 第101章   “所以呢?你就算是知道了,你又能做什么?”   鬼医无视了门外的柳渊,目光凌厉的看着萧衍之问道。   “我们先不说能不能相信娜刹迦,就单凭他的身份,你敢确认他不会背叛你,心里就对你没有一点儿恨意?”   “你和他可是有灭国之仇,更是有杀父之恨,萧衍之,你是不是忘了我之所以会留在这里都是为了什么?”   话落,鬼医从怀里拿出了那枚蛛影令。   纯黑色的令牌上有两点朱红,还是和以前一样的鲜艳,像是人的血,妖冶又鬼魅。   “你父亲曾邀我出山,要我护你三次,我答应了。”   “南下一事是你最后的机会,我本该在你们回城之时就离开,可你却让我救柳渊,我也又留了下来。”   鬼医把那枚蛛影令扔给了萧衍之,萧衍之抬手接过,轻轻的抚摸着那光滑的边缘,神色晦暗不明。   这没蛛影令早就失去了约束,被人强迫着施加的请求也早就完美收官,已经让他物归原主,再没了可以利用的价值。   而且鬼医也从来不是萧王府的人,更不是老王爷或是萧衍之身边可以随意差遣的死士。   他只是老王爷花重金,更是亲自登门拜访才请下山的谋士。   一枚蛛影令,三次机会,也是三道最珍贵的保命符。   如今约定已成,鬼医的去留也在他的一念之间,想走就走,无人敢拦,可鬼医却还是选择了留下。   而且他留下来的原因其实很简单,萧衍之知道,魏呈延也知道。   鬼医还是放不下萧衍之。   三年的相处,吵吵闹闹又不是真的冷血无情,鬼医就算再怎么讨厌皇室,再怎么不想插手那朝廷事,可这事关萧衍之,事关他最后的生死,鬼医既作为萧衍之的半个师父,他又怎么可能真的不管他?   “这枚蛛影令是你父亲曾亲手交给我的,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得到它,但最后还是交给了你,答应护你三次吗?”   鬼医看着萧衍之淡淡的说道,可那浑浊的目光里却是装满了无限思念,像是在透过他看向了回忆里的某人。   那思念简直似海深,看的萧衍之都目光一顿。   是啊,他为什么要答应呢?   以鬼毕方的实力,他要真想走,父亲根本就留不下他。   至于那十几名死士,还是那五千琳琅军的威慑对于鬼毕方而言又有何惧?不过就是一炷香的时间,鬼毕方要真想走,父亲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毫无作用。   所以,他为什么会答应呢?   萧衍之冷冷的看着鬼毕方没有打断,示意人继续往下说。   他以前从没有深入想过这问题,因为他想的是不论如何,他都还有蛛影令,而且那时候他都已经把鬼医当成了自己的家人来对待。   可意外横生,谁知道那三次机会竟就如那转瞬即逝的流星一般,快的都让人来不及回味就已经失去了它的所有价值。   而且,萧衍之真的以为鬼毕方不会走的......   药炉里药香四溢,被关在门外的柳渊也渐渐停了声响,不知道是被谁带出来药炉。   那人的气息很熟悉,萧衍之闻声没有阻拦,只是和鬼医对立而站,四目相对,一时之间谁也没有退让。   修罗场火花四射,气氛哑然。   一旁的窗户又没关,陡然一股穿堂风而过,携带着那阳光的暖意,也有着外面各种各样的药草芳香,可就是散不去那屋里的沉默,也融不化那屋里的寒霜。   魏呈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到的萧王府,在李伯的提示下,他才提着东西晃晃悠悠的赶到了药炉。   可就好巧不巧的,他刚踏进药炉就听到了一声可以说是痛彻心扉的嘶吼。   他看到柳渊被鬼医赶出了屋子,任由人在门外敲打,可屋里的人就像是铁了心的不理他,故意无视,和故意冷脸。   可就在鬼医关门的那一刻,魏呈延分明就看到了萧衍之也在屋里,可他却眼睁睁的看着鬼医把柳渊给赶了出来,面无表情,就像是没看到柳渊的着急和眼泪。   魏呈延本来是想在那里偷听的,可他实在是太了解萧衍之的实力,恐怕他才刚走进书房他就有所察觉,遂只能压下了心里的好奇,难得很有眼色的把柳渊带去了书房。   失去了柳渊的药炉顿时又变的空旷起来,喧嚣的烟火气顷刻间消散,只留下了无尽的沉默,和那攀附在周围的寒霜。   “你为什么又不说话了?”鬼医一直都在等萧衍之的回答。“你之前不是挺会说的吗?大道理一堆,还跟我扯什么少年人此般的英气。”   “怎么?难不成你们少年人的英气就是要当个哑巴,连个问题都不敢回答?”   鬼医这是在用激将法,简单又粗暴。   若是换做以前,萧衍之根本理都不会理,可现在却又不一样。   “因为你一言九鼎,也因为这枚蛛影令上有你想得到的东西。”   萧衍之说完就把那枚蛛影令拿到了鬼医面前。   “这枚令牌是用上好的雷击木雕刻而成,它的木粉可用于制作麻痹散。”   “也可经过改造,让它成为一道杀人于无形的暗器。”   “但你最想得到的,其实还是这上面的两点朱红。”   萧衍之边说边抚摸着两点朱红。   鬼医闻言没有打断,一直都安静的听着,以沉默来回应,让他继续往下说。   “这两点朱红应该就是父亲曾经答应你,给你的报酬。”萧衍之继续说道:“但你还是太小看他了,而且你以为他真会这么容易的就把这两颗血滴子给你?”   “......”鬼医闻言还是没有反驳,因为萧衍之他说的都对。   萧霆当年找上他时,他确实想过逃跑,但谁知道他刚起那心思,萧霆就突然从怀里掏出了这枚蛛影令。   他几乎是立刻,甚至是不带犹豫的就认出了那枚令牌的材料。   雷击木都先暂且不提,让他感到最惊讶,最惊喜的,其实还是那嵌在上面的两颗血滴子。   毕竟这血滴子可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瑰宝。   鬼医以前出海,曾有幸见到了那记载在古籍上的蓬莱仙山。   他登岛之后,顺着一条小路走过了一条长长的木桥,最后停在了一座差不多有五米高的楼阁外。   那楼阁一共有七层,每一层的布局都不同,但毫无意外的每一层都是书,涉猎广泛,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巨大的藏书阁。   鬼医在第五层的桌案上发现了一本已经被人翻阅过的医书,书角还留有余温,就像是上一秒都还有人翻阅,可下一秒就又消失不见。   鬼医立马心升警惕,可环顾四周,发现除了排列整齐的书架就再没了其它,而且他一晃眼就又立马被书上的内容吸引了视线。   那上面说的就是血滴子。   血滴子就跟它的名字一样,是由人血熬制,再经过特殊的药水熔炼,然后再以人力耐心打磨而成的一种精贵宝石。   它坚硬如铁,非人力可销毁,佩戴自身可净化炼化后的内力,得到至纯之力。   当然,若是有心,也可把它作为一种护身宝石,是绝对的防身利器。   鬼医当初就是因为认出了那令牌上的东西所以才会答应萧霆的请求。   至于为什么不拿着就跑,纯粹是因为那萧霆太腹黑,简直就是一肚子坏水。   等他拿到了令牌才告诉他,这两颗血滴子已经被他滴血认主,要想得到它,那就必须答应他请求,待他完成了三次承诺,他的儿子,也就是萧衍之自然会心甘情愿的交给他。   鬼医当时只在蓬莱的楼阁里看到过对血滴子的解释,说是此物有灵,要想让它发挥出全部的效用,那就必滴血认主,而且还得是用自己的心头血,浸泡三天方可成功。   至于可不可以交换,那就必须是原主人心甘情愿的放弃使用权,如此一来,新任主人就能以自己的心头血来浸泡血滴子,以此来替换它原来的主人印记。   “老王爷当初就跟我说了它已认你为主,至于你的内力,其中也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受到了这血滴子的影响。”   沉默了良久最后还是鬼医率先到破了沉默。   可萧衍之却是皱眉,似乎是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什么叫他的内力是受到了血滴子的影响?   而鬼医见他满脸狐疑也是轻笑:“你不会真以为你天生缺阳,所以每当修炼至阳至刚的功法都会半途而废,但若是至阴至纯的功法就会事半功倍吧?”   萧衍之闻言挑眉道:“难道不是吗?”   从他开始记事,他父亲就把他送进了暗潮,让里面的影子教他武功,想让他尽快成长为一位能独当一面的大家伙。   但可惜事与愿违的是,在进暗潮的一个月后,影子就又把他送了出来,连带着一封信也送到了他父亲跟前。   信上只有短短的几个字,写着:主子天赋过人,丹田呈阴,影子无能,只能献上一残卷,还望王爷赎罪。   而那信上提到的残卷也就是萧衍之现在练的悲天悯人。 第102章   “我去,你他妈居然摘了他的地灵果?”   蓦地,书房里突然传出了一声惊雷。   “你知不知道那老东西到底有多宝贵那东西?你居然就去跟他摘了,而且他竟然还没骂你?”   魏呈延一脸惊恐的看着柳渊,就好像很不愿意相信他刚才听到的一切。   这......这怎么可能呢?   拜托,他之前就算是去看一眼都会挨一顿打,就更别说那老头儿还是个铁公鸡,要知道有人去摘了他的果子他怎么可能不生气?   就算那人是柳渊也不可能这么偏心吧?   “是,是的。”   柳渊看了眼按在他肩膀上的双手,目光微闪。   “鬼医好像正在和王爷谈什么重要的事,魏公子,那山庄里的事都安排好了吗?”   “那些当然都安排好了,就是你们这儿......”魏呈延说到一半又不说了,眯着眼睛,摩擦着下巴,斟酌了半天才又问道:“他们为什么要把你赶出来啊?就因为那几颗地灵果?”   “不......不是的。”柳渊闻言嗫嚅道。   “是我,是我自作主张,想让萧王府与那春风楼牵上线,所以才想着去找春风楼合作。”   “还有鬼医的事,我明明都知道的,可还是......还是帮鬼医隐瞒了王爷。”而且他还辜负了娜刹迦的信任,利用了他。   这最后一句柳渊没有说,但魏呈延却是个人精,只是看柳渊瞬间低垂的眉眼他就猜到了他后面还未说完的话。   娜刹迦昨日才传信说已经到了半路,再等三天,他应该就会到城外。   至于鬼医那边,若娜刹迦能安心待在苗域,发誓不在踏足景城,鬼医或许还能把他当成一个小辈,与之讨论着各种药理,或是医术毒术。   但娜刹迦就是太寂寞了。   曾经辉煌腾达,让人敬仰的苗域早就被萧衍之堙灭成了一片废墟,与娜刹迦侥幸存活的族人也被仇恨蒙蔽,誓死要找萧衍之报仇,可却被自己的蛊虫反噬,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在那遥远的边塞,埋葬了无数故人英魂的土地上,只有娜刹迦一个人还在苦苦坚持,留守在那片废墟之中,就像是在守护那里永远的故土。   “柳渊,春风楼的事不是你的错,而且就算没有你,我也会想方设法的潜进去。”   魏呈延见柳渊的神情低迷,不禁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   “况且你能让珍宝楼出面就已经很厉害了,而且还帮了我一个大忙,让我之后都有借口随意进出春风楼还不让人起疑。”   “至于那娜刹迦,我觉得你就是太担心,把里面的事情都想的太复杂了。”   “其实衍之之前就想让娜刹迦留下,毕竟我们的人手不够,有时候又有一些很重要的事需要人去做,可你也知道,衍之身边能信任的人并不多。”   “所以这一次能顺利收下天机阁也是为了方便我们以后行事做打算。”   “你担心是担心,可我也要提醒你一句,萧衍之可不像你以为那么的好糊弄。”   “或许有些事你看起来很凑巧,对我们也很有利,但你若是能深究,从另一个角度去观察的话,你应该就能明白我刚为什么要那么说了。”   魏呈延话音刚落,书房里顿时安静的针落可闻。   屋外的阳光肆意,透过窗洒下来的几缕光辉也如歪头娇俏的姑娘们一般,斜射在了地砖上,暖洋洋的,就像是在悄声低语,好不惬意。   魏呈延的安慰很直白,没有事先的铺垫,也没有声明,就是直接点题,连一点缓冲的时间都没有留给柳渊。   如果说帮着鬼医隐瞒的王爷的柳渊是自己的一个心头大患,那么辜负了娜刹迦信任的柳渊就是一个久病初愈的病患,是愧疚深重。   “柳渊,你可能还不知道,萧衍之嘴上虽然说和娜刹迦是旧相识,但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有相信过任何人,包括那位千金坊坊主,夜琉璃。”   柳渊的脸色苍白,心里还在消化着今天的一切,可魏呈延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又如一道晴天霹雳,砸的柳渊顿时就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向了魏呈延。   王爷怎么可能会不相信娜刹迦呢?他们明明是朋友,还是生死之交不是吗?   “人的理智永远都是跳动的,他们会随着时局的变动而变动,不看身份,就像是墙头草一样,随风倒。”   可能是柳渊的目光太过热烈,魏呈延挑眉轻笑,坐到了一边定定的看着他。   “柳渊,这世界其实是很浑浊的,没有你以为的那么明亮,也没有那么多的美好,会随着你以为,你的心中所想而改变。”   “就像是娜刹迦,你觉得他好的前提难道又不是因为衍之说过他们是旧相识吗?”   魏呈延看着柳渊淡淡的说道,目光深邃,语调平平。   “当然了,我也不能否认你们或许是相见恨晚,但不论如何,我能告诉你的是,萧衍之身边除了我就再没了可以信任的人。”   “哪怕就是李伯,还是身边的死士,又或者是我的父亲他都不相信。”   话落,柳渊眼里的震惊就更大了。   可魏呈延却还在继续道:“毕竟这世上人是最善变,也是最难懂的唯一灵智动物。”   “人的思想千奇百怪,我饿了就会吃饭,渴了就会喝水,饱了就会散步消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又不需要什么,从来都不会做多余,或是对自己不利的事。”   “但也就是这样充满了智慧,活出了自我的人往往最难掌控。”   “聪明的人会想要更多,就好比贪财的人永远都不会嫌钱多,把贪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演绎的简直就是淋漓尽致。”   “而那些愚蠢,只能窥见这世界的冰山一角的人们你又觉得他们会甘心,会甘愿止步于此吗?”   魏呈延看着柳渊抛出了一个问题,是关于人性。   “......”   柳渊闻言没吭声,可眼里的惊讶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的归为了平静。   魏呈延的问题其实很好回答,不过就是一个字会,一个字不会。   但偏偏就是这样简单的几个字却让柳渊怎么都开不了口,仿佛是有千斤重,压的柳渊都有点喘不过气。   人性是丑恶的,但也是美丽的。   普天之下,芸芸众生。   有的人出生富贵,生来就高人一等,但却怀有一颗慈悲心,知道众生皆苦,于是便待人温和,一视同仁,从没有仗势欺人。   此乃大善。   可有的人却眼高手也高,以为自己是富商,坐拥无数家产,富可敌国,于是就用鼻子看人,把自己捧到了一处高位,就像是民间的一位小皇帝。   此乃大恶。   可这世间的大善之人往往都在少数,反而是那些大恶人却数不胜数。   势力强大的皇亲国戚,腰缠万贯的富商,还有那家底中厚的平民,或是住在贫民窟, 吃着上顿没下顿的穷人,还有乞丐。   他们总是这般不满足于现状所以才会想要一直往上攀登。   可等真的站到了那至高点呢?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永远都亘古不变,可他们却利欲熏心,早就忘了这些从前人那儿学来的大道理是如此的真实可观。   “魏公子,那你相信王爷吗?”   沉默了良久,柳渊突然看向魏呈延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他相信魏公子所说的一切,心里也早有猜想,王爷不会这么轻易的就信任他。   可这虽然是事实,但等真的从别人口中听到时,柳渊的心还是莫名一紧,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一阵的抽搐。   太疼了......这真的是太疼了......   “我要是不信他,那我现在也不会在这里,你也不会认识我,知道我叫魏呈延了。”   魏呈延看着柳渊笑了一声,像是觉得他的问题很可笑。   “我记得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了吧?”魏呈延边说边敲着桌子。   “我自小就与衍之相识,再说的清楚点,那就是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情谊,所以我就算能背叛全景城,但也绝不会背叛他萧衍之。”魏呈延骨节修长的手指放在桌面上微屈着,与那梨花木桌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对比。   白皙的肌肤与那红紫色的桌面纹理相互交织,映衬着从窗外透进来的光辉,就犹如是一幅色彩鲜艳的美好画卷。   “而且你可不要忘了,我刚说的都只代表我个人的视角,与他人无关。”   “所以对萧衍之而言,他还信任谁,关心谁我都无可奉告,但唯一能确定的,那就是他从没有相信过娜刹迦。”   魏呈延说话的时候一直都看着柳渊,眼神坚定,斩钉截铁。   “我想至于你的话,你心里应该也早就有了答案,是不会愚蠢的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勇气去承认的吧?”   “......”柳渊闻言眼神一暗,看着魏呈延抿了抿唇,可到底还是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   他想说不是这样的,他也没有不想承认,他只是......就是......太害怕了。   “我知道魏公子你的意思,可是人的一生就如那梦幻泡影,我又怎么分辨得出现在是真实,又是虚幻呢?” 第103章   世界上的人有很多,好人平安,坏人遇难,而那些注定了平凡的人也在各自舒适的领域上发挥着他们自己的光和热。   书上说,每个人从出生就注定了自己的命运。   佛也说,若是有心之人自会登临高峰。   可这世界千奇百怪,有些人明明都已经拥有了一个光明灿烂的未来,但还是放不下那所谓的因果,只身想与那命运,那天下对抗。   鸡蛋碰石头,无异于就是以卵击石。   可古人却言:滴水石穿,只要你有恒心,有毅力,相信终有一天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大师他还是不肯见我吗?”   “这位施主,慧心师伯正在为远道而来的施主诵经,小僧还是送您出门吧?”   “小和尚,大师到底是在为人诵经,还是说就是不想见我,所以才找了这么一个借口想来打发掉我的?”   灵觉寺,这是虞天第三次登门拜访,也是被人拒之门外的第三次。   他昨日才派人来查过慧心这几日的行踪,深知今日除了一个来求平安的远客就再无其他。   所以啊,这位慧心到底是真的在待客,还是说就是不想见他其实已经是有迹可循。   虞天贵为皇子,又是皇帝最疼爱的,明里暗里都有想传位于太子之位的皇子,所以他这般天潢贵胄的身份哪里又受过这般委屈?   可灵觉寺不似那般看人眼色的地方,就算是皇帝亲临,见了那慧心都得礼让三分,恭恭敬敬的双手合十,俯身叩拜。   所以现在被小和尚拒之门外的虞天心里就算在不悦,但一想到那慧心的地位,还有他此次来到目的,只能强忍住了想杀人的冲动,微笑的应对着面前这位软硬不吃的小和尚。   “这位施主,出家人不打诳语,慧心师伯现在就在禅院,今日实在是抽不开身。”   小和尚双手合十放在胸前,边说边对着虞天鞠了一躬。   “若施主今日执意要见师伯,不妨在后院短暂歇息片刻再做去留。”   虞天今日是微服私访,就连江屿秋都不知道,可他的面貌,还有他举手投足间不经意流露出的贵气都不是常人能有,故也因此吸引了不少人的驻足。   小和尚虽一心念佛,可慕名而来的贵人也不少,再加上身边还有慧心时不时的提醒,遂在见到虞天的第一眼时他就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   堂堂皇子能亲自到这灵觉寺就已经够奇怪了,而且见他的穿着似乎还在故意隐藏。   小和尚的心里只有佛祖,相对的,他希望他的师伯也与他一样,虔心拜佛,万不可再为这红尘事牵绊。   可虞天今日来就不打算空手而归,遂在听小和尚说他可以留下时,眸光一亮,二话不说的就越过他走进了后院。   “施主,这边请。”   这一次小和尚没有再阻拦,反而是为虞天带起了路。   “这后院有一片古林,古林深处有一处禅院,林深幽静,无人喧嚣,若施主不嫌弃,还请随小僧到这边走。”   话落,走在虞天前右侧的和尚突然走进了一条青石板小道。   虞天见状微微皱眉,可最后还是跟了上去,一前一后,两人一路无言。   灵觉寺的坐拥面积不是很大,但若是站在高处一览无余,那还是要比一般的富商家大的多。   若是要往实的说,那也就是三分之二的萧王府。   走向那处林间禅院的小道上种满了翠竹,清风一吹,叶片飒飒作响,就像是一阵悦耳动听的琴音,让人感到了一种惬意开怀。   那座禅院是慧心的住处,四面靠林,清幽寂静,清晨还会升出一股白雾环绕,如仙境,是世外桃源。   再加上慧心喜静,厌红尘的喧嚣,所以那里一般不轻易待人,从存在到现在,能进去的也不过就寥寥几人。   除慧心他自己和那位跟虞天带路的小和尚,就只有萧衍之,魏呈延曾有幸被慧心邀请一聚,然后就是现在的虞天。   “庙里的和尚大多都是六根清净,一心向佛的古板玩意儿,你说他们不好好去诵经拜佛,非要往这里面横插一脚是干什么?”   萧王府,魏呈延坐在一边没好气的说道。   “而且那慧心不是说他不会插手,随我们折腾的吗?”   “现在才过去多久呢?连半个月都没到他就忘了,居然还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把那虞天给请进去了?”   ‘啪!’的一声敲击,梨花木桌上的信纸轻飘飘的就被魏呈延扫到了地上。   晃眼一看,那上面的字迹还笔锋凌厉:林间禅院,虞天到,慧心待。   “呵,虞天他害怕了。”萧衍之轻声笑道。   “一个连自己都不相信,选择去窥天意的人,你以为以慧心的性子他会得到想要的解惑吗?”   魏呈延闻言皱眉:“话是这么说,但你怎么就那么肯定虞天一定会问那件事呢?”   萧衍之了解慧心,知道慧心喜欢什么,又讨厌什么,所以魏呈延很相信萧衍之的判断。   但是,他们与那慧心又有约定。   他们的人绝不会踏足那禅院,而慧心也承诺他们,他绝不会再踏足那皇室。   可那虞天的手段他们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如今棋盘上的暗棋全都现身,而且虞天身后还有太乙宫,可他偏偏退而求其次,偏偏就来了这灵觉寺,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   魏呈延话音刚落,地上的信封却突然起火,一眨眼就变成了飞灰。   他很担心。   担心慧心会背叛他们,又怕虞天会对慧心不利,心里上上下下的,总觉得好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开始慢慢脱离了他的掌控。   心慌,焦躁,还有一种名为忐忑不安的情绪突然占领了魏呈延的理智上风。   要不是他现在还在萧王府,还要顾及着萧衍之的脸色,他一定早就赶到了灵觉寺,还管那些什么不什么的承诺。   “呈延,有些事我们不能只看表面,但也不能抓着深究。”   萧衍之说完抬手拍了拍魏呈延的肩膀,示意人要冷静,千万不要冲动。   “虞天已经接连三日都去灵觉寺了,慧心要再不接见,被那位知道了,你觉得这灵觉寺还能像现在一样安然无恙?”   “更何况虞天的手段我们都一清二楚,但也正因为如此,虞天才更不会对慧心出手。”   “因为他一旦动手, 慧心的死立马就会安到他头上,等到了那时,上面那位就算再想插手,但也要掂量掂量那慧心在百姓心中的分量。”   一个灵觉寺就好比是半个皇帝,因为这里有慧心坐镇,他会知天命,解疑惑,排忧难,就像是真正的仙人下凡,造福于百姓。   皇帝敬他,因为这朝中大大小小的祭祀庆典都还需要有慧心主持。   可皇帝也怕他,因为慧心能看到朝廷的兴衰,也能看到他们虞家人的兴亡,但最重要的一点,其实还是因为慧心和那萧衍之走的实在是太近了。   “我之前就跟你说过,皇帝心中一共有两根刺,一根就是萧王府,还有一根则是我父亲。”   萧衍之朝魏呈延伸出了两根手指。   “不过很可惜的是,他心里本该有三根刺,但我父亲却走了。”   以前的萧王府,老王爷还在时的萧王府可以说是在朝堂上都能横着走的存在。   但自从老王爷一去,皇帝对萧王府的转变简直就是显而易见。   “这几年萧王府的处境你也都看到了,要不是那蛮荒来犯,我对那皇帝还有用,你觉得我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跟你一起高谈论阔的肆意快活吗?”   萧衍之的声音很淡,就宛如有一片羽毛轻轻划过了魏呈延的心扉,痒痒的,就好像他说的都不是自己的事。   “而且你刚才也说了,虞天身后还有太乙宫,至于那月霓裳我们也见过了,都是知天命而不信命的蠢货。”   “所以啊,虞天现在就算现在去找慧心又有何妨呢?”   “他不信命,只相信人定胜天。”但他却忘了,我们其实每个人从一出生就已经一只脚踏进了坟墓,不过就是一个早闭眼,和晚闭眼的区别。   这最后一句萧衍之没有说出来,因为他也不信命,魏呈延也是。   “啊,那你敢保证吗?”   蓦地,魏呈延突然看向了萧衍之问道。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就猜错了,虞天从始至终的目的就是慧心呢?”   “之前那次也是的,药王谷遇袭,我问你要不要提前准备,可你是怎么回答我的。”   “你说虞天不会大动干戈,他只需要给观海一个投名状,药王也已经找好了退路,还让我不要担心,说江湖事江湖了,你不方便出手,但最后呢?”   “他们沿路杀了多少无辜之人你不会不知道,药王谷也一夜之间化为了乌有。”   “还有药王,为了不连累你,毫不犹豫的就从悬崖一跃而下,虽然暗悲他们及时赶到,也及时得到了治疗,但却因为受伤严重直到现在都还昏睡不醒。”   “萧衍之,你到底知不知道,你从一开始就没有试错的机会啊?” 第104章   林中禅房幽静,薄雾缥缈,草木深,鸟啼声悦耳鸣。   虞天静坐在蒲团上,桌上是两杯正冒着热气的热茶,茶香四溢,是上好的普洱。   那小和尚已经离开了,只是让他在这里静坐,没说慧心什么时候来,也没说他什么时候能离开,只说了一句:“师伯厌喧嚣,还望施主海涵,在这里静坐片刻。”   虞天回忆着他刚走的小道,两边都是茂密的翠竹,地上的青石板阴凉,两侧还布满了苔藓,一看就鲜有人至。   而且更奇怪的,是他们一路走来竟连人影都没见着,除了在他前面带路的小和尚,和跟在那小和尚后面的他。   “师伯,人已经送到了。”   后院,慧心正站在一棵常青树下,腰背挺拔。   小和尚见状立马双手合十的放在胸前,慧心看着他慈祥的笑了笑:“我知道了,今天真是辛苦你了。”说完就又温柔的拍了拍小和尚光溜圆滑的脑袋。   “一会儿那人也会来,你且在这里等着,等他来了就先替我拦着,万不能让他来打扰知道吗?”   “那人是萧施主吗?”小和尚抬头问道。   慧心闻言点了点头:“是啊,就是他。”   “那那位魏施主呢?他也会来吗?”   “他呀,哪里有热闹他就出现在哪儿,所以你觉得他会不会来呢?”   一想到一会儿四人相见的场面,慧心就忍不住发笑。   那萧衍之和魏呈延真是生来就克他的,也是他多管闲事,竟就偏偏惹上了那萧王府,还把自己也困在了这红尘中。   “这东西你可要收好了了,一会儿若拦不住,那你就把这锦囊甩到他们脸上,然后请他们到藏书阁稍等片刻。”   慧心交给了小和尚一个红色锦囊,随后又拍了拍他的脑袋就走了。   天命难违,可有的人却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冲撞上天,无视命运,桀骜不训的扯断了命运红线,誓死都要为自己闯出另一条血路。   哪怕那条路上森森白骨,岩浆滚烫,可他依旧面不改色的坦然待之。   慧心走进了一片竹林,没有走那条小道。   脚下的枯树枝咔嚓响,清风微凉,吹动了那枝丫上的嫩绿枝叶簌簌,就犹如是有人在弹一曲悦耳的琴声悠扬。   慧心漫步在这竹林中,不紧不慢,悠然自得。   尽管那前面等待他的是皇子,是他不可得罪之人,可慧心却还是那般悠闲自在,就好像根本没有把那虞天放在眼里一样。   又或者,是他根本就不惧那天潢贵胄的身份。   薄雾浓稠, 晨光初现,慧心身上的那件大红色袈裟就犹如是黑暗中的一把火,明亮耀眼,又似纯白页纸上的一抹红,鲜艳夺目。   时间飞逝,桌上的茶水早已在不知不觉的等待中慢慢冷却,两杯都不见少,也不见多。   虞天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端坐在窗边,听着屋外的树叶飒飒作响,心却莫名的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放松,也是第一次敢在除江屿秋而外的人面前卸下所有防备。   慧心此人确实是太奇特了,就连住的地方也是这般稀奇。   被古树丛林围绕的屋子,铺满了无数苔藓的五十台阶,和现在,莫名出现在他面前的五旬老人。   “你是谁?”   外面的天忽然变了,雾也散了。   阳光肆意,就如浪潮一般的倾泻而下,将整片大地都笼罩在了一片金色的光晕中。   “他是我从义庄带回来的一位施主,大皇子殿下,老衲有礼了。”   “慧心在幽竹林藏了一个人,我想虞天现在应该很惊讶吧。”   话音刚落,苦苦等了三个时辰的虞天总算是见到了慧心,可与此同时,萧衍之三人也到了那灵觉寺。   “呵,慧心那老和尚一心向佛,难不成他还能在他最敬爱的佛祖面前杀生?”   魏呈延听到萧衍之的话也是嗤笑,心想他就算给慧心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在这里放肆。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幽竹林有人的?你去见过,还是你也认识?”   “听说过顺风耳吗?”   “啧,这我当然知道了!”   魏呈延一听到这就来劲儿了,转头就看向了柳渊挑眉道:“不过你应该就不知道了吧?毕竟你一直都在这景城,对外面的事肯定都一知半解的。”   “但这也不怪你,因为比起这景城,我想衍之他更希望你能留在这里,最起码,现在是。”   “......”萧衍之闻言没有吭声,也算是肯定了魏呈延的回答。   但是,他离得似乎太近了。   “魏公子!”柳渊被眼前突然放大的俊脸吓了一跳,也觉得这实在是太近了,遂笑着礼貌的往后靠了靠才又道:“柳渊本就是一个孤儿,有幸被李伯所救才有了现在的柳渊,所以柳渊只要能待在萧王府就已经足够了。”   “而且魏公子和王爷也不必如此迁就我,柳渊自知能力有限,能跟着你们出来柳渊就已经很高兴了。”   “所以魏公子和王爷想做什么便去做,不必担心,柳渊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绝不会跟你们添麻烦,也一定会保护好自己,定不会对人泄露了你们的行踪。”   柳渊笑看着他们,语气认真,也不像是在说谎。   毕竟柳渊现在也算是鬼医的半个徒弟,加之自身的身体特殊,又经过萧衍之的提点,鬼医的训练。   先不说自身的实力到底如何,就数他身上的各种瓶瓶罐罐都足够他自己保命的了。   “哼,你这小子倒很有眼色啊。”   魏呈延闻言笑了笑,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顺风耳其实只是一个江湖的别称,他的意思就是说,只要是这天下事就没有他不不知道。”   “换句话来讲,顺风耳就和我们密探差不多,但是他比起密探还要技高一筹。”   “毕竟能做这买卖的,要么就是背后有势力,让人不敢轻举妄动;要么就是他有一技傍身,有绝对的信心能虎口脱险。”   “但不论如何,据我所知历代江湖都只有一位顺风耳,而这一代的,则是以绝世的轻功傍身。”   自他们游历江湖已过去了十多年,时光飞逝,以往的故人逝的逝,隐居的隐居,最后还留在江湖上的,无非就是一些闯出名声的称号。   顺风耳,行万里,知世事。   想当年,他与衍之刚初出茅庐就遇到有人在追杀顺风耳,眼看万人追踪都追不到那一位宵小之辈,他和衍之看不过去,于是就加入了他们。   可谁知道那顺风耳的轻功着实诡异,有时身轻如燕,有时又潜藏杀机,竟是让他都吃了不少苦头。   但所幸还是被衍之堵在了一条河边。   至于后来嘛,无非就是有人还不想死,所以就免费卖给了他们三个情报,最后还让他们见了真容,说:“出门在外靠朋友,我既然能与两位侠士相见那自然就是缘分。”   “小人凌峰,若两位侠士不嫌弃,那我们也可以交个朋友,日后江湖再见,小人定不会让两位侠士后悔今日的抉择......”   其实魏呈延一开始是看不上凌峰的,因为他们也有专门收集情报的暗线,虽不及凌峰那么快,但好歹是自己人,不会背叛。   可萧衍之最后却同意了,还接下了一块酷似石头模样的玉佩。   “慧心大师,你应当知道我此次来的目的,所以你确定要让此人也在旁?”   幽竹林禅房,虞天忍着不悦,对着前来的慧心点了点头,以示诚意。   那五旬老人听到虞天的话只是淡淡的瞟了眼,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佝偻着身子坐到了一旁,靠在柱子上闭上眼睛,就像是再说:你们聊你们的,我只是来晒晒太阳,绝不会多话。   可虞天哪会相信他?更何况,虞天和此人还是旧相识。   不过那都是十多年以前的事了,他当时还小,不过才六,七岁,因为迫切的想要知道萧衍之的消息,所以才找上了这顺风耳。   但这人的年纪应该与他相仿,就算江湖再不好,磨人磨性,但也不至于......变成这样啊。   “大皇子殿下,小人如今就是一介平民,武功尽失,所以威胁不到殿下分毫。”   可能是感受到了虞天的视线,凌峰又睁开了眼睛,抬手挡住了直射住他的阳光,淡漠道。   “更何况我也是慧心大师亲自请来的,要不是大师出面,我也绝不会来惹殿下不快。”   “所以你们两位不必管我,该说什么就说什么,我就是来凑个数,万一说到我了解到我就补充补充,绝不会误了你们的正事。”   凌峰说完就又闭上了眼睛,全然无视了虞天怀疑的目光,双手抱怀,脑袋一歪,看样子是真的不在意。   “凌峰,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   “大皇子殿下,老衲刚在大殿上算了一卦,事关殿下今日所问之事。”   虞天话音未落就被慧心突然打断,想要求证的疑惑也被堵在了喉咙,不上不下的,很是闹心。   “大师,不知卦象何解?心中所念又能否成真?” 第105章   “大皇子殿下,人的一生短暂如烟火,有的如那天上明月,生来就高人一等,享尽荣华富贵。”   “可这世间大恶贪,嗔,痴,若不能逃出此等漩涡,真龙亦会蒙尘,流血百里,全无生机,此乃是大凶啊。”   慧心坐到了虞天对面,为人重新倒了杯热茶,推到人面前。   “大皇子殿下生性坚韧,有勇有谋,可有些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若再不停手,恐遭老天反噬,再无转变的可能。”   “不知大师说的那些事是什么?”虞天闻言接过了那杯热茶。   “虞天不懂,可否请大师明示。”   “大皇子殿下,您今日所来的目的老衲已经解惑,您也应该知道,老衲已经很久没有为人施展过天衍之术了。”   慧心摇了摇头笑道,委婉的拒绝了虞天请求。   天衍之术顾名思义,就是向上天寻求一件事的因果。   慧心从小就拜入佛门,被灵觉寺上一任的主持亲自带在身边管教,经过了数十载的光阴,数不尽的苛责,终是不懈努力,修成了正果。   可就在慧心正式拜入灵觉寺时,上一任主持却突然圆寂,在弥留之际,用尽了最后一口气才将这主持之位传给了当时才年纪十二的慧心。   后来又经过了数十载的光阴,待当年的小和尚终于成长为了能独当一面的高僧,慧心用天衍之术算了他与师父之间的因果。   最后才发现,原来他竟是师父命中的一道劫。   杀之可保数十载光阴,佑灵光普照,灵觉寺万年生机不断。   可师父却见他佛根绵长,若能悉心教导,前途定是一片光明,因此不可断,亦不能断。   所以师父就违背了上天旨意,把他留在身边亲自教导,传授了佛门的六根清净,四大皆空,用自己的命代替他换来了现在受人敬仰的慧心。   天衍之术可探前尘旧梦,亦可观今世因果。   可慧心一般不轻易使用,因为每一次的施展都是以他的寿命为代价。   所以慧心很小心谨慎,一般都是以其它物品为媒介,但这一次,他躲不过。   “大师,你既都已经施展了天衍之术,那为什么就不能再为之解惑呢?”   虞天满脸狐疑,紧皱着眉头询问:“而且大师也说了,有些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但虞天就是不懂,这些事到底指的是什么?”   话音刚落,屋内突然安静了下来。   屋外的阳光肆意,薄雾消散,幽竹林总算是露出了它的全貌,青翠欲滴。   竹叶声声响,飒飒声不断。   轻风中携带着一缕竹叶的清香,很淡,是自由的味道。   慧心端起茶水抿了一口,不冷不热,刚好能入口。   虞天看着人浑浊的眼睛,似是无奈,又似叹息。   他早该猜到的,慧心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屈服在身份的威逼利诱下呢?   他可是这灵觉寺的主持,拥有一手天衍之术就算是他父皇亲临都得给他留三分薄面。   更何况,他还只是一介皇子。   “大师,我若执意如此,不知后果我还能不能承受?”   沉默了许久,虞天最后退而求其次又问出了一个问题。   慧心闻言摇头:“大皇子殿下,有些人是命中注定的。”   “天命难违,生来就注定的命格任谁也无法改变,就算是我,也恐难以逆天改命,去与天争斗啊。”   虞天皱眉垂首,可就在他低下头的瞬间,那一直闭眼假寐的凌峰却又睁开了眼睛。   慧心的回答已经很浅显易懂了,他若再继续,那最后的下场也就一个字,死。   但是,他就算现在停下,那些人又会放过他,肯放他一条生路?   毫无疑问的,他们不会。   因为萧衍之以前就说过,他一定会为他的父亲报仇......   “大师,其实我今日前来还有一件事想请大师指点指点迷津。”   “衍之,你猜我刚才看见谁了?”   虞天话音刚落,彼时刚从正殿回来的魏呈延却又满脸兴奋的走到了萧衍之身边。   柳渊见状也好奇的看了过去,只见魏呈延神秘兮兮的从怀里拿出个什么东西攥在怀里。   “你们都猜猜呗,提示一下,柳渊跟那人还挺熟的。”   “......”   柳渊闻言眉头一皱,心想跟他熟的人好像都不会来这里吧?   鬼医一门心思都在养蛊,而魏公子就更不用说了,一直都在魏府和萧王府之间往返,期间除了出过一次城,就一直在萧王府待着。   所以,难不成是鬼医跟着他们来了?   “别想了,在娜刹迦赶来之前鬼医是不会出府的。”   萧衍之说完就摸了摸柳渊的脑袋,语气淡漠。   而柳渊一听立马就看向了萧衍之:“那魏公子说的会是谁呢?”一双眼睛里更是装满了好奇。   与他相熟的人不过就三个人,一个鬼医,一个魏公子,还有一个就是正朝这里赶来的娜刹迦。   至于李伯,那可是他的再生父母,是亲人。   而且李伯作为萧王府的管家,若没有王爷的命令,他是不可以随意出府的。   “你真想知道?”   萧衍之抬手捏了捏柳渊的小脸,经过了这几个月的调养,小花奴的身上总算是长了些肉,看着也不那么磕碜了。   “唔......窝可以姿到吗?”   萧衍之故意捏着柳渊左脸上的肉不放,软乎乎的,很滑,手感还不错。   “王耶,似不似那个大幌子又来了?”柳渊吐字不清晰的问道,也没有喊疼,只是看向萧衍之的眼睛里更像是有星辰闪动。   “他也似来找慧心大师的吗?那江太傅似不似也来了?”   “......”   一时之间两人无话,可看向彼此的视线却在空气里交割,暧昧丛生,叫魏呈延都看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该死的萧衍之,真是见色忘友!   “虞天是只身前来的,没有带江屿秋。”   萧衍之说完总算是放过了柳渊,轻轻的帮人揉了揉脸上的红肿,目光温柔。   “至于那太师府我已经很久没管了,所有的消息都在呈延手里,你要实在好奇,那不如就趁现在好好问问,看看是不是真如我所说的一样。”   “不用问的,我相信你。”   “呵,你真的相信我?”   “嗯,对。因为衍之你说过,你不会在骗我了。”   魏呈延:“......”   两个人一言我一句的,彼此互诉着心意,似乎都忘了他们身边可还有一个可怜孤寡的魏呈延。   柳渊说完最后一句突然低下了头。   小脸通红,看起来十分害羞,心想他怎么能当着魏公子的面说出这种不要脸的话?   唔......好烦呀......他明明想说只要是王爷他都相信的,可谁知道,他,他竟一不小心就把心里的话也说了出来......   怀里的人突然自暴自弃的闷哼了一声,萧衍之闻言轻笑,知道他脸皮薄,是害羞了,遂抬头瞪了眼魏呈延,让他有屁快放,别在这里卖关子。   “呵......我他妈是真服了!”   “你他妈到底还说不说了?”   魏呈延被萧衍之的话一堵,刚想脱口而出的调侃立马又被人咽回了肚子里,笑着道:“哎呀,你这么急干什么?我这不是刚想说又被你给打断了吗?”   魏呈延谄媚的撞了撞萧衍之的肩膀,在人嫌弃的目光中,魏呈延总算是摊开了那一直紧攥着的左手。   “正殿,就在那求姻缘的树底下,我居然看到了江屿秋和他身边的那个书童。”   魏呈延手里的赫然是一块拴着红绳的姻缘牌。   “我看着稀奇,就趁着那小和尚不备把这牌子给弄了下来,你们猜猜,那江屿秋在这上面写了写什么啊?”   柳渊:“......”   萧衍之:“......”   听到猜这个字柳渊和萧衍之都莫名默契的白了魏呈延一眼。   不过这牌子是能被随便取的吗?好像是不能的吧?   “唔,月老啊月老,真的是不好意思。我们真不是有意要破坏人姻缘,对不起,真的是很对不起啊!我一会儿,一会儿一定亲自去跟人系上,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啊!”   柳渊在心里嘀咕着,觉得魏公子这样做实在是不道德。   不管那江太傅到底是许了什么愿,又想和谁在一起,我们好奇是好奇,但怎么可以去取人家的姻缘牌呢?   毕竟那老天有眼,而且这世间要真有月老的话,我们这么做就算是断了江太傅的红线,也是故意破坏了一桩姻缘,是要遭天谴的!   柳渊一边在心里诽谤着,可一边还算有自知之明,都低下了头,所以魏呈延就只瞧见了萧衍之一个人的白眼。   “不是,你这什么意思啊?”魏呈延没好气的把牌子扔到了桌上。   “我刚好不容易才瞒过了那小和尚,你是不知道,我刚走到哪里那小和尚就跟到哪里,活像我是个小偷似的。”   “要不是看我衣着华贵,气度不凡,我敢保证,我刚一定会被前来的香客们追着跑,提着香喊着,小偷来了,小偷来了!”   “而且你就,不是,你们就不好奇那江屿秋爱慕的到底是谁吗?”   激动的说顺嘴了,魏呈延直接赏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然后双眼放光的看向了柳渊。 第106章   “那虞天现在就在幽竹林,不管这两到底有什么阴谋,你们难道就不好奇这上面写的到底是谁的名字?”   “还有那江屿秋,你们难道就不想再确认确认,他是不是真的放弃了萧王府?”   “而且你们可别忘了,我们今儿来这儿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搞清楚虞天他为什么要来这儿的吗?”   “这么好的机会,你们难道真想错过?”   “......”   柳渊一边听着魏呈延越来越激动的阐述,又一边偷偷的,不动声色的往桌边靠近了几分。   不得不说,魏呈延说的其实还是有几分道理。   因为自从江屿秋与王爷决裂后,整座太师府就立马和萧王府划清了界限,就连平时总去的望月楼他也不去了,天天往宫里跑,无论刮风还是下雨,乐此不疲。   仔细想来,其实今天也算是他们南下回来后,柳渊第一次见江屿秋。   虽然没见着面吧,但好歹是听到了他的消息。   一院之隔,几墙之远。   柳渊忽视了从心底油然而生的一股情绪,小心翼翼的撑着头,眯着眼睛,努力的想要看清那木牌上留下的芳名。   希望那上面不会是他心里的那个名字。   也希望真能如王爷所说,他们只是逢场作戏,没有因果,也不会有后来。   .......   忽然一阵风吹过,院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鼻尖萦绕着一股木香,很淡,不腻,像是一种果子成熟的风味,让人不自觉的放下了所有防备,心旷神怡。   有时候吧,这人还真挺奇怪的。   明明嘴上都说着不在意了,可身体却很诚实,偷偷摸摸的,自以为不会惹人注意,可其实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倒映在了每一个人的眼里。   在意一个人的神情是怎么都隐藏不了的。   就像是有心者不用教,无心者永远也学不会。   “别看了,那上面就只有一段话,没有写真名。”   ‘碰’的一声,是魏呈延一把按住那木牌。   “......我,我就是好奇,没想怎么样的。”柳渊没想到他们会发现,遂立马站直了身子,把头偏向一边,不敢去看萧衍之的眼睛。   天啊,就差一点,他真的就差一点就能看清了!   可谁知道魏公子的眼睛居然这么尖?好奇怪,但也是真的好可惜......   “唉,柳渊啊柳渊,你什么时候也变的这么口是心非了?”   魏呈延一手拿过木牌,一手又揽过萧衍之的肩膀,好笑的看着眼前面红耳赤的柳渊说道。   “我刚问你的时候呢,你还摆出一副很大度的样子,说什么过去就过去了,你要好好把握现在,一定会靠自己的努力抓住现在的幸福。”   “可谁知道某些人呢就嘴上逞强,心里还偷偷摸摸的在意着。”   “不过你既然想看告诉我一声不就得了?干嘛还跟个小偷似的,吓得我还以为这牌子上写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生怕衍之就灭我口了。”   话落,魏呈延就把那牌子举到了半空。   几乎是下意识的,柳渊都顾不上害羞了,就在萧衍之深邃如海的眸光中立马抬头观望,想看看那段话写的究竟是什么。   “我记得老王爷和老王妃还在世时,他们的佳话可是巷头传巷尾,年年如此,乐此不疲,都说老王爷深情,是难得的一位好男人。”   魏呈延把玩着木牌的边缘,看着正一动不动的柳渊也是笑道。   “后来等老王妃逝世,老王爷伤心欲绝,把自己关在萧王府沉寂了整整一个月。”   “可谁知道,就在那中间不知是谁突然大放厥词,说老王爷夜会佳人,还说的那叫一个绘声绘色,众始城里的百姓都相信老王爷的品行,可还是免不了一些听信谗言的小人。”   那时魏呈延还没出生,至于这些往事都在他在和父亲饮酒畅谈时才知晓的。   虽然此间都相隔了数十载光阴,可就凭老王爷后来对他的好,魏呈延就知道老王爷不可能会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   “你也见过老王爷,也知道老王爷的待人处事,所以有些事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的吧?”   魏呈延看着柳渊说道,目光深邃,似是试探。   柳渊见状点了点头:“我知道的,老王爷他很爱王妃。”说完还不忘看向了萧衍之,抿了抿唇,像是在犹豫。   老王爷对老王妃的爱从来没有人可以怀疑。   因为老王爷真是爱惨了老王妃,即使是多年以后,柳渊也曾见过老王爷在老王妃的画像前流泪,诉说着无尽的思念。   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多少人对爱情的梦寐以求?   柳渊想,就算是江屿秋也想,不然也不会在姻缘牌上留下这样一句话。   可眼观四方,生在皇室里的人哪儿能有那么多的炽热纯情?   为了权利,也为了权势,他们不得不迎娶一些没有爱,但却能为他们自己带来利益的棋子。   从古至今从无例外,就像是那代表着后宫的佳丽三千。   所以江屿秋的愿望放在魏呈延的眼里是何其可笑?   因为虞天只要想高人一等,那拦在他和江屿秋之间的就不只是一个萧衍之。   毕竟那些将门之女,书香门第又岂会放过这样好的一个机会?   “怎么?看你这吞吞吐吐的样子,难不成是还有什么我们不能知道的事?”   魏呈延见柳渊欲言又止的模样也是难受,遂立马怼到了他面前:“不是吧,不是吧?难道还真被我给说中了?”不等人反应,魏呈延又突然屈下身子,还很幸运的逮住了某人眼里一闪而过的慌张。   “我的天啊,你.......不是,柳渊,你这就有点过分了啊!”   “魏呈延,你玩够了没有?”   下一秒,两个人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一个带着不敢相信的震惊,一个又带着怒不可遏的警示。   “......我,我没有的。”柳渊被魏呈延突然逼近的俊脸吓的往后退了一步:“我就是,突然想到了一些往事,没有不想告诉你们的......”   柳渊说完立马抓住了横在他腰间的手腕,神情紧张,生怕萧衍之就不信他,都忘他刚差点就栽到了石桌上。   “衍之,我真的没有不想告诉你的!我就是,就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事,觉得老王爷真的好爱老王妃,就忘了,忘了我还跟你们在一起。”   柳渊急的都快哭了,双眼通红,就像是个小兔子,正可怜巴巴的看着萧衍之,乞求着不要吃它,不要吃它。   “嗯......那个......我吧......要不我还是去外面看看?”   可能是被柳渊的眼泪给吓到了,魏呈延现在是真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叫他话多,叫他话多!   这下好了吧?把人给惹哭了,看他一会儿还怎么跟人赔罪!   “把东西拿走,别让人以为萧王府和魏府里的人都是偷偷摸摸的小人。”萧衍之面无表情的瞪了眼魏呈延,一把揽过了柳渊的肩膀,抬着头,示意人快滚。   “......”魏呈延见状也是有苦说不出,于是只能憋屈的笑了一声:“好好好,我现在就拿走,现在就拿走啊。”说完就立马消失在了原地,快的连一丝残影都捕捉不住。   他现在总算明白了,这有了家室的人啊就是不一样。   以前那屁大点的事连看都不带看的,直接当个甩手掌柜,好不乐哉。   可现在呢?   就一个木牌,他妈的就是不小心说错了一句话就恨不得掐死他?   呵,呵呵呵,这他妈的要再不是见色忘友他就把头拧下了给他!   “柳渊,你刚才想到了什么?”   魏呈延前脚刚走,萧衍之就挑起了柳渊的下颚。   “是想到了我父亲,还是我?”   柳渊泪眼朦胧的看向了萧衍之,抿了抿唇。   他就是突然发现,王爷和老王爷其实都是一样的......   “唉,为什么要咬自己呢?”萧衍之见人都快把自己咬出血了,遂垂眸叹息了一声:“到底是什么事,就这么不想告诉我吗”   萧衍之抬手轻柔着柳渊的红唇,温热的指腹按压在他火热柔软的唇峰上,一会儿轻,又一会儿用力。   这小花奴实在是太软了,任他揉搓的样子看起来就很亲。   “柳渊,你刚才到底想到了什么?”   沉默了良久,萧衍之突然目光深邃的看向了柳渊。   眼里的欲望盛大而热烈,毫不加修饰的就照在了柳渊脸上,似乎下一秒就要把人拆骨入腹。   “你之前不还说不会骗我的吗?这才过了多久就忘了,嗯?”   “......”   萧衍之的最后一个尾音差点就让柳渊直接跪地求饶。   所幸萧衍之一直都揽着柳渊的腰肢,这才让双腿一软的柳渊免了一劫。   不过王爷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撩人了?他以前到底是瞎了,还是聋了?居然就没发现?   “衍之......你,你能不能先放开我啊?”   柳渊红着脸,不敢去看萧衍之的眼睛。   天知道他现在是有多激动,这要是换在了床上,那他还......还怎么招架得住啊......   “柳渊,你确定要我放开你吗?”萧衍之闻言挑眉,低头看向了那还在打颤的双腿。   “我们现在都已经是夫妻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容易害羞?” 第107章   三日后,萧衍之刚刚下朝,就又被皇帝身边的宣公公给请进了宫。   眼前再一次浮现出小桥流水,琉璃瓦光照的场面,萧衍之面无表情的跟在人身后,听着人叨叨絮絮,似是而非的消息,心里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刚在朝堂上有人提起了今年的耕种,往年都是由皇帝亲自到丰谷县祈雨保佑,可惜今年来的不是时候,因为皇帝前些天才染风寒,身子骨虚弱,去丰谷县的事就只能一搁再搁。   可皇帝等得起病好,丰谷县的人们却等不起吉时已过。   毕竟他们周遭的五临二村都要靠他们的粮食才得以存活,而丰谷县的金钱交易也不过就是靠那些粮食。   要今年不是个丰收年,那么牵连就不仅仅只是个丰谷县了。   皇帝心急,群臣也心急。   可心急归心急,皇帝找不到办法,或者说,是找不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如今虞天和虞景瑞的势力都已经初现端倪,皇帝人老可心不老,知道他这两儿子的心思,但他却不想就这么快的脱手。   那能让万人臣服的势力,哪儿能是说放下就放下的?   纵使皇帝疼爱虞天,有意想将他封为太子,可这并不代表皇帝就能让自己的好儿子骑到他头上来放肆。   所以这次的秋耕,到底会花落谁手现在都不一定。   “王爷,皇帝就在前方,老奴就只能把王爷送到这儿了。”   忽然,前方的人突然停下了脚步。   萧衍之闻言皱眉,可到底没说什么,只说了一句:“嗯。”就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后花园。   秋耕一事在即,皇帝的这场鸿门宴无疑是把萧衍之推到了火坑前。   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萧衍之既然能坐稳这萧王爷的位置,就不怕这风雨欲来的阴霾。   “皇上。”   “衍之,你终于来了啊。”   话音刚落,两个人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皇帝转身扶住了萧衍之的胳膊,把人引到了一边,让人坐下:“这是朕特意让人从江南取来的新茶,知道你就好这口,坐下与朕一起尝尝?”   “当然,这是衍之的荣幸。”   萧衍之说完就落坐在了一旁。   新茶嫩绿,尖似针,卷似筒,遇水舒展,如一张春日画布,鸟语花香。   “皇上,请坐吧。”萧衍之为人倒了一杯推到面前,抬头看他:“您让衍之进宫,喝茶是喝茶,谈事是谈事,可您这般看着我,就让我有点心生惶恐,有点难以入口啊。”   萧衍之言辞凿凿,目光深切。   皇帝看着萧衍之仿佛已经洞察一切的目光宛然一笑,遂衣袖一甩就坐到了对面,大笑道“衍之啊衍之,你总是这般直接,让朕都有点汗颜,不知道该怎么对你出口了。”   萧衍之闻言挑眉,举杯冲人笑了笑:“如此好茶,衍之就先谢过皇上赏赐了。”   话落,萧衍之就一饮而尽。   茶香四溢,萦绕在鼻尖的淡香勾人,仿佛是让人如临春日,眼前是一片的鸟语花香。   萧衍之喝完又为自己倒了一杯,眼里带笑,心想果然还是这江南的烟雨色醉人,连带着茶香都与这江南的味道一样销魂。   “怎么?皇上难道是不喜这茶?”突然,萧衍之抬头看向了还未动一口的皇帝浅笑:“还是因为这是我倒的,所以皇上不敢喝,是怕我下毒,对您不利吗?”   “哈哈哈哈,朕有什么可怕的?”皇帝端起茶杯浅抿了一口:“再说了,衍之又怎么舍得害朕呢?”   “这天下如今才安定,正是推举制度,调养生息的时候,我相信衍之一定不会拿天下作赌,毕竟老王爷还在世时,也是如你这般神勇威武,为民造福的啊。”   杯中的茶水只少了三分之一不到,就像是皇帝对萧衍之的信任也只有那三分之一,没有更多。   从景城出世以来,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兵一卒都是由萧王府亲自带出来。   老王爷对这景城的贡献不用说,任谁见了他们萧家的人不鞠一躬,对他们说一声感谢?   可就算是这样的一位肱股之臣,明明都说了无意于那崇高之位,但不信任就是不信任,哪怕就是这景城的英雄,是这景城的中流砥柱,但还是因为人的恐惧而失去了一切。   如今皇帝把老王爷搬出来想让萧衍之放弃抵抗,这种做法很聪明,但也很愚蠢。   可也毫无疑问的,萧衍之确实不会因为一己之私就毁了他父亲这么多年的心血。   景城不能毁,但这并不代表这就是虞家人的江山。   “皇上,茶我喝过了,确实是好茶,但就是不知皇上今日找我来到底是所为何事?”   沉默了良久,就在皇帝都以为萧衍之会口出狂言,以下犯上时,可谁知道萧衍之却话锋一转,再一次把话题抛给了他。   “衍之,你觉得寇爱卿刚提到的秋耕,朕到底应该让谁去做才好呢?”   就像是和萧衍之心想的一样,这一场鸿门宴的开始,无非就是围绕着这场秋耕。   “朕前些天才感染了风寒,本该昨日就前往丰谷县的,可谁知道朕的身子竟一天不如一天,不过一个小小的风寒就差点让朕卧床不起!”   皇帝边说边摇头叹息,瘦弱的面容也因为这几日的病痛摧残而更加苍老,看着萧衍之的视线也充满了许多无奈。   “丰谷县的百姓都是以粮食为生,而如今朕的身体抱恙,又经不起长途跋涉,遂无法,只能先托人去安抚着县内百姓,并承诺三日后定准时到达,绝不会误了今年的祈雨耕种。”   “衍之啊,你说说,朕如今该怎么办才好啊?”   皇帝神情懊恼的锤了锤石桌,像是真的在痛恨自己的不中用,丝毫不加收力,震的桌上的茶盏都发出了‘咔,咔,咔。’的刺耳声。   萧衍之看在眼里,脸上是担忧,可内心却仍古井无波。   说到底丰谷县的那些人又与他有何干系?   想当初蛮族来犯,气势汹汹,边疆处处烧杀抢掠,死在那刀下的老儒妇幼又有何其多?   他因为看不惯那蛮族人的嚣张气焰,也听不惯那无辜之人的嘶哑哀嚎,遂请战出征,带着魏呈延和那五千琳琅军就头也不回的冲上了战场。   可谁知道就在最后一战里,他们粮食突然紧缺,而朝廷拨的粮也迟迟不见踪影,萧衍之派人去寻了,也三千里加急传信朝堂,可最后换来的却是一句:“粮食已在半路,还请将军耐心等待。”   一些上不得台面,没见过战争残酷的文臣们只知道用耐心等待来推脱一些非必要的责问。   而萧衍之也自知那朝堂没有他的一席之地,寇钦与魏尚书虽然担心,但两人对百官,更何况那高位上的人也没有发话,遂不再把希望寄托于朝堂。   为了不让兄弟们再挨饿受冻,萧衍之与魏呈延苦思冥想了一夜,于是把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与他们相邻两座大山的丰谷县上。   但时来运转,天意弄人,他们拖着疲乏的身子,只凭着心里那点对未来的渴望总算是成功打退蛮族,但最后却差点就死在了自己人手上。   丰谷县以冬季的饥荒为由拒绝了萧衍之一行人的借粮计划。   魏呈延当时一听就怒从心起,堵门就破骂道:“呸!老子滚你妈的操蛋玩意儿!要不是我们在边疆浴血奋战,拿命抵抗,你们还真以为你们能等到朝廷救援,把你们拯救于水火之间?”   魏呈延当时骂了很多,把人的祖宗十八代都拉出来问候了一遍,言辞犀利,让丰谷县的人们都敢听不敢言。   最后还是萧衍之开口阻止,魏呈延这才收了神通,然后重重的“呸!”了一声,言语嘲讽:“既都是虞国子民,也都受过琳琅军的护佑,而你们如今却为一己私欲对正在边疆浴血奋战,保护你们的家人这般对待。”   “老天有眼,我魏呈延就且看着,你们丰谷县的人到底能不能平安的渡过此次严冬!”   后来是萧衍之孤身一人闯进了蛮族腹地,以命为刃才勉强抢来了一车粮食。   一行人,千名士兵走走停停,吃着萧衍之好不容易才夺来的粮食,万分珍惜,又万分感动。   而在那一场战争里,战死的人不过才近百,可饿死的人却足足有了好几千。   同时在那年寒冬,拒绝了借粮的丰谷县却难得迎来了一场大风雪,精心储藏的粮食也不知为何发霉,导致那一年就近乎死了一个半村子的人。   魏呈延在得知后没有怒骂,只是轻嗤了声,说了一句:“老天有眼。”   但也是从那时起,丰谷县的百姓就很惧怕那琳琅军。   因为他们都以为当年的那场大风雪就是他们的诅咒,就因为他们没有借粮,所以他们就怀恨在心,死了也不安生。   “皇上真是言重了,您可是我们的一国之君,更是那真龙天子,上天定会保佑皇上龙体安康,万事顺遂的。”   “唉,衍之啊,现在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人,你又何必搞的这么生分,让朕寒心呢?” 第108章   “所以呢?你就这么答应他了?”   “这对我们来说是个机会。”   “呵,什么机会不机会的?对你萧衍之而言,什么时候不是个机会?”   魏府书房,魏呈延在得知萧衍之接下了今年的秋耕时,直接撂挑子就想走人。   他也是蠢,明知皇帝就看他们不顺眼,昨日还特意请萧衍之入宫,果然是不安好心。   但最让他不理解的,还是衍之他怎么就同意了呢?   “不是,真的,我就是很好奇啊,你当时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砰!’   下一秒,魏呈延又突然折回,与屋门碰撞同时发出的是魏呈延的满腹疑问。   “那皇帝明摆着就是想把这堆烂摊子给你,你怎么就这么轻易的答应了呢?”   “当然,你说这是个机会我不否认,但是啊,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就算不接这个烂摊子,有天机阁给我们遮挡,我们也能行动的。”   “而且那丰谷县你又不是不知道,那里的人都拿我们当瘟神,你就不怕有些人拿这里做文章,在那皇帝跟前参你一本吗?”   魏呈延越想心里就越气,气萧衍之他自作主张,也气那丰谷县当初的见死不救。   几千琳琅军的命就换了一半村人的命,说实话,这还是太亏,还是太不公平了。   “魏呈延!老子他妈警告你,你别太过分了!”   蓦地,魏尚书突然大喝了一声。   萧衍之闻言皱眉,微眯着眼睛看向了窗外,对突然暴怒的魏尚书心有不甘,可到底还是没出声。   “你既身为一位将士,保卫家国就是你的使命,不管你身后的人到底是何种模样,又能不能理解,但他们都毫无例外的全是你的子民,你明白吗?”   魏尚书怒目而瞪,看向魏呈延的目光更是难得一见的严肃。   “当年你在丰谷县的举动要不是有我和寇钦在朝堂上据理力争,衍之又用奖赏为你抵了言语之过,你以为你还能像现在这样快活?”   “皇室水深,人心叵测,这八个字我从你记事起就在你耳边念叨,如今你也二十有一了,就算每年听进去一个字,那现在也有二十一年了,你为什么就不能细心一点,让我别那么操心了行不行?”   “不是,我就不懂了,我难道有说错吗?”一提到当年的事,魏呈延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们当年请战出征,一路把气焰嚣张的满族人打回域外,我就问问你父亲,那沿途碰上的百姓有哪个没有声嘶力竭的欢呼,有哪个没有强塞着粮食,对我们激动的表达着感谢?”   “你当年也是亲眼所见,就算没有抵达战场,没有亲眼见过那场战争的残酷,但就冲那沿途碰上的百姓,你又敢说你内心没有丝毫的触动?”   魏呈延说的字字铿锵,坚定不移。   他的眼睛红了,眸光含泪,像是还在为当年的事而懊恼,为什么他们当初就要遭受自己人的残忍屠杀?   “父亲,我不是不想为他们着想,也不是故意要对他们怀有异心,实在是,他们真的是不配啊!”   越说到最后心里就越痛,时隔几年,哪怕当年惨死的士兵都闭上了眼睛,没入轮回,可魏呈延还是永远,无法替他们原谅。   人无完人,可那丰谷县的人实在是太冷血,太自私,连一丁点儿粮食都不肯付出,而且还是在他们异常丰盈的储备下。   他们似乎都忘了,在那琳琅军中,可还有他们是至亲血肉,和好友亲朋啊。   “魏呈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们一样能有这么高的觉悟的。”   话音刚落,魏尚书摇头叹息,想上前拍一拍儿子的肩膀似做安慰。   “你要知道,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人生,哪怕就是你,难道又真敢说没有一点儿私心?”   “何况那些都还只是普通人,他们要生活,要生计,你又何必这么强词夺理,非要抓着那么一点过往执意纠缠呢?”   魏尚书想教会儿子大方,把天下安康放在首位。   因为那些都是景城的子民,不看缘由,也不看因果,他们既身为武将,那么肩上的重担就只是保卫百姓。   可魏呈延就不同。   他心虽然系百姓,可在他的眼里,心里更在意的,却是和他一起在战场上厮杀的众位将士。   魏呈延此人更看重的是情意,而非家国。   又或者,因为这天下还姓虞,所以他才会觉得不甘,和不值得。   “呈延啊,我跟你说这些不是想让你放下成见,也不是想让你放下以前。”   “只是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认定了一件事,那么你就该一往无前,而不是让你的感性战胜理性,然后再在最后后悔,你明白吗?”   魏尚书苦口屁心的解释着,想让魏呈延能冷静下来。   可魏呈延却面无表情的往后退了一步。   “父亲,你永远都是这样的。”魏呈延抬头看着魏尚书。   “你明知道虞家人不喜我们,可为了这天下的安居乐业,你还是选择了隐忍。”   “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虞家人欺压我们难道还欺压少了吗?”   魏呈延冷声质问,面无表情。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魏尚书突然发现他儿子好像比以前还要更难懂,也更危险了。   就好比是现在,被他那双幽深明亮的眸子紧盯着,竟让他都不免打了个寒颤,无法出声。   向来都是老子管儿子,天经地义。   可等轮到了魏尚书这里,却又成了儿子管老子,简直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是天下头一遭。   “呵,当然了,我也知道你是胸襟宽广,心系百姓。”魏呈延还在继续着,似乎都没有发现他父亲已经紧皱起的眉宇。   “你就跟老王爷是一样的,一心想让这天下平定,再无纷争。”   “可你们又知道吗?即使没有我们,没有萧王府,也没有魏府,就冲那皇帝的性子,也还会有第二个萧衍之,第二个老王爷。”   “魏呈延!”   魏尚书闻言大喝了一声,想让人注意注意自己的身份。   可谁知道魏呈延却突然大喊了一句:“我在!我一直都在!”吓的魏尚书都立马抬头,满脸的不敢相信。   呵,真是奇了怪了.......这小子今儿是怎么了?居然都敢跟他还嘴了?   “父亲,我是魏呈延,是你的儿子,是你魏远啸唯一的儿子。”   魏呈延像是没有察觉魏尚书眼里的震惊,一把抓住了他拍空的手腕,语气认真。   “可是父亲,你又真把我当成了你唯一的儿子那样来对待吗?”   他们有时总说人无完人,会拿没有人会十全十美来让人对某件事,或者某个人而妥协。   就像是当年的那件事,有的人会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会觉得那丰谷县就是活该,遭天谴也是自作自受。   可有的人却说他德不配位,不配做那副将,更不配做那琳琅军的统帅。   但他想问,你们难道都忘了你们信奉的佛祖常言,芸芸众生,众生平等了吗?   “父亲你爱民如子,希望这世上再无纷争,所有人都能过上那幸福,安居乐业的生活。”   “可我想说,那你身后的将士们呢?”   魏呈延看着父亲眼睛,神情是难得一见的认真。   其实有些话他早就想说了,只是一直碍于没有合适的机会,可眼下,这就是他的机会。   “那五千琳琅军可是老王爷毕生的心血,简而言之,他们可以是这景城的保护神,也可以是这虞家人的铜墙铁壁。”   “但父亲你不要忘了,老王爷创立这琳琅军的初衷,可就是为了能让衍之过上他自己想要的生活。”   “只要有他们在,那皇帝就会因为忌惮,从而不敢对衍之明目张胆的刀剑相向。”   “所以父亲,若真要说有人强词夺理,那该反思的也只是你,而不是我。”   “......”   话落,屋内突然陷入了一股沉默。   魏呈延轻描淡写的就把过去和现在糅杂在了一起,言辞犀利,根本就不给人喘息的时间。   哪怕魏尚书就算再巧舌如簧,能在朝堂上舌战群儒,但在自己的亲生儿子面前,他也依旧只是一位深爱着自己儿子的父亲。   更遑论,他的亲生儿子居然还当着他的面问道:“你又真把我当成了你唯一的儿子那样来对待吗?”   “......”   没有什么事,也没有什么人会比自己儿子的不信任来的更痛。   仿若就是当头一击,让魏尚书都开始忍不住怀疑,难道他这些年的坚持都错了吗?   “魏呈延......”魏尚书突然甩开了魏呈延的手,颤巍巍的后退了几步,扶着桌子坐了下来。   “这么多年了,你是不是早就看我不顺眼了?”   魏呈延嗤笑着,抬头看向了自己的儿子。   “还有这些话,你是不是也早就藏在了心里,就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来敲醒我了是吧?”   “魏尚书,你们聊的似乎有些太多了。”   忽然,沉默了许久的萧衍之突然开口打断。   “小心隔墙有耳,而且那些过往之事又何必再提?”   “萧王爷,你是不是也在怪我?” 第109章   两日后,萧衍之带着柳渊踏上了去丰谷县的路程。   “衍之,魏公子呢?”   马车上,柳渊掀开帘子就只看到他们这一座马车,不免开口询问。   “魏公子前些天不还说要跟我们一起吗?我们就这么走了,他一会儿要来没看见我们,会不会生气啊?”   “他要晚些时候才到,别管他。”   萧衍之说完就把柳渊揽到了怀里,靠着他的肩膀,埋在他颈间呼吸着他身上的浅浅药香。   “柳渊,你的醉生梦死做好了吗?”   “嗯......做好了。”   喷洒在他颈间的气息火热,柳渊忍不住瑟缩了下,可到底还是没拒绝,甚至是还小心翼翼的往萧衍之怀里又靠了几分。   “衍之,你说那丰谷县距离景城远吗?”柳渊靠在了萧衍之肩膀,遮住了他通红的小脸轻声询问。   “我听鬼医说那里全是粮田,而且那里的人全住在山上,待人热情,又处事周到。”   “尤其是那里的风景独好,春天的时候目光所见皆是一片嫩绿,等到了秋收就又是一片金黄,看起来就很壮观,还很美丽。”   柳渊自小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城外的一座小村庄,人迹罕至,但胜在人好,又热情,让柳渊能感受到一种家的温暖。   所以在李伯发现他心意,还未与王爷成婚时,他想的就是去那里住下,然后种菜养花,时不时就拿去城里贩卖,能悄悄的见一面王爷也是极好。   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皇帝的金口玉言,一张犹如是玩笑又让众人耻笑的圣旨忽然就打乱了柳渊的所有计划。   他与王爷成婚了,虽然一开始曾破如寒冰,但在后面的相处中,王爷却又慢慢的撕下了伪装,再一次变回了曾经那个温柔体贴的王爷。   南下一行算是柳渊人生当中的第一次远行,虽然一路上的风景并不好,目光所及之处也全是刀光剑影,血流成河,但胜在身边是王爷,还见识了许多他都不知道的奇闻异事。   所以对这次的丰谷县之行柳渊还挺期待的,整个人身上都是藏不住的激动,让萧衍之阴云密布的心里也难得窥见了一抹阳光。   “知道边境的石头平吗?”萧衍之摸了摸柳渊的脑袋,轻声说道:“丰谷县就在那里,但后来发生了一些事,他们为了能保佑后代于是就举镇迁移到了山上。”   “至于那石头平也就成了一片荒地,不过后来又被人开凿,铺了一条官道,至今都还有官兵驻守。说是为了防备那些山贼肆掠,保护百姓,但现在想来,这应该也是皇帝为了笼络人心,所以故意如此。”   “那你之前还在边境的时候,是不是也去过那里啊?”忽然,柳渊仰头看向了萧衍之的眼睛。   萧衍之见状眸光微动,可柳渊一直都是个不会隐藏自己心思的笨蛋,遂都不用猜,萧衍之立马就看出了他眼里的慌张。   “怎么?是魏呈延跟你说什么了?”   “没,没有的!”   柳渊闻言立马低头,扯过萧衍之的衣袖就不在意的把玩着。   “我只是,就是有点好奇。毕竟你之前就在边境御敌,所以就觉得你是不是早去过了,没有什么的......”   柳渊说完一直都不敢去看萧衍之的眼睛,手里的玄色衣袍柔软而舒适,是宝衣楼最新的款式。   其实就在昨晚,柳渊刚从药炉出来的时候,魏呈延确实是来找过柳渊。   但他们也没说什么,就是让他在路上小心一些,尤其是要多注意注意周围的人,千万不能随意相信。   萧衍之看着怀里只露出个后脑勺的柳渊也是笑了笑,反正左右不过就是那些琐事,知道了也就知道了,不会影响到什么。   只是魏呈延那家伙的话未免也太多了。   “当年的那件事我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总之就像你们说的,老天有眼,过去的也就过去了,我不想再去评价。”   萧衍之伸手覆盖住了柳渊的纤细小手,十指紧扣,举到了嘴边吻了吻。   “衍之......”柳渊被萧衍之的这一番亲昵举动晃了神,小脸通红的挣扎着,可萧衍之却不准,强势的把人转过身,目光深邃的看向了他。   “怎么了?我们什么没做过,身子骨都摸遍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容易害羞?”   “你......我......哎呀!”   柳渊闻言立马起身想封住萧衍之的嘴巴。   天知道他现在的心里是有多波涛汹涌,王爷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说这些污言碎语呢?   可说来迟,那也快,不过才刚刚与之对视,萧衍之就轻而易举的扣住了柳渊的身子,然后附身在他唇上落下了轻柔一吻。   “想去边境看看吗?”萧衍之突然问道。   “那里虽然没有草长莺飞,也没有纸醉金迷,但那里的无尽黄沙却犹如是一片黄金海,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是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亦是这大自然的瑰丽和神奇。”   遥遥边境无归期,乌鸦哀鸣血成河。   时隔几月,等再一次踏上这条他曾走过了无数次的道路时,萧衍之的心里竟是难得的平和。   他原以为他会厌弃,觉得恶心,可真感到离那里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时,从内心深处却油然而生了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说到底,比起那风调雨顺,富饶明亮的景城,果然还是那边境更自由自在,更随心所欲。   “可我们不是要去丰谷县吗?”柳渊看着萧衍之疑惑道。   “丰谷县的祈雨定在五日后,按照我们现在的车程,不过两日就能抵达。”   话落,萧衍之突然把一旁的地图递给了柳渊。   “我们现在在这里,距前方不到百里就有一座山,从那里上去会有一条小道直通边境,再走不到一里就能看到我们的营帐。”   萧衍之边说边指向地图的某处,骨节分明的手指也在泛黄的纸皮上游走,柳渊的目光也紧紧跟随,直到那葱白圆润的指腹落在了一个名为落樱寨的地方。   “这里是落樱寨,算是我和呈延的第二个家,就伫落在营帐后方的大山上,易守难攻,平时若无事,我们都喜欢在那里钓鱼,打猎,好不快活。”   说到这里萧衍之脸上是挡不住的向往。   想当初,他们打蛮族大获全胜,魏呈延为了犒劳犒劳兄弟们,大开山门,解封了不准打猎过度的规矩。   那时候所有人都喜笑颜开,卸下了一身的杀意,恢复了以往最平和,也是最真实的面容。   但可惜好景不长,一场胜利的曙光带给他们的酒肉池林还是太少,太少。   他们是人,但同时还是那景城的将士,肩上背负的也是那千千万万百姓的生活,和生命。   “景城纸醉金迷,夜夜笙歌,没有到达的人会向往,穷极一生都想要在此站稳脚跟,想着一夜暴富,成为那人上人,睥睨天下。”   萧衍之的指腹还在纸皮上流连,目光温柔,似乎是在怀念。   “站在高位上的人想更上一层楼,底下的人又想节节攀登,与人勾心斗角,一心只想踩着上面的人登高而望远。”   “但是不得不说,景城的日子确实很热闹,又喧嚣,但安逸久了,人们就会忘记生活原本的模样。”   柳渊一边听目光也在地图上流连,他看到在那落樱寨的旁边,好像还有一座断头崖。   “那衍之你讨厌景城吗?”   蓦地,柳渊突然看向了萧衍之问道。   “景城说到底都是姓虞,你又无心于皇位,魏公子就更是厌恶了。”   柳渊边说边拿过了地图,卷起又放下,看起来就很漫不经心,但说的又是平时不敢说的实话。   “而且也幸亏有你在,不然以魏公子的性子可能早就离开了,根本就不会管这里的死活。”   “至于这景城,其实能有现在的安居乐业都多亏了你们,但是当今的皇帝善妒,疑心病又重,他怕你,更怕他手中权利的流失。”   人生三大罪,贪,嗔,痴。   就算是当今天子,有真龙庇佑,但逃不过就是逃不过,该沦陷的也还是会沦陷。   皇帝威严,待人先暂且不提,就说这处事就很有分寸。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并没有因为人的身份,人的权势就差别对待,确实是难得的一位明君。   但他错就错在了,他不信萧王府,更不信老王爷,和萧衍之对这景城的忠心。   “柳渊,以后这话除了在我面前,谁的面前都不能再提明白吗?”   萧衍之一把捏住了柳渊的下颚,强迫着与人对视。   不得不说,今天的柳渊让他很惊喜。   “那在魏公子面前呢?我也不能说吗?”柳渊突然握上了萧衍之的手腕,轻而易举的就挣脱了桎梏。   “魏公子昨晚都还在我面前骂人呢,我就是觉得皇帝太偏心,对你太不公平了......”   柳渊揉了揉发红的下巴,抬起头顿时瞪大了眼睛。   “衍之,你为什么不想当皇帝呢?”   “要是你的话,我相信这天下一定会欣欣向荣,会比现在更好的!” 第110章   “柳渊,拿着东西先走!”   刀光剑影中,魏呈延侧身躲过了从暗处射来的利剑连忙冲着柳渊大吼。   “前面就有一条河,河下还有一条小路直通竹林,你快过去,找到鬼医让他马上行动。”   “那你们呢?”   柳渊被人护着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看着不远处还在人群里浴血厮杀的王爷,神色慌张,一把就拽住了想离开的魏呈延。   “你们就两个人,双拳难敌四手,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我身上还有毒药,袖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不会给你们拖后腿的!”   柳渊眸光微动,眼眶里似有泪光在闪烁。   魏呈延见状没吭声,只是把人护在身后,如一尊杀神,提剑斩杀着前来送死的蠢货。   这一切都来的太快了,魏呈延在心里说道。   其实从衍之接下秋耕,他就知道这次去丰谷县的路上不太平。   昨日在与衍之商量时,他们看着地图上的红圈不约而同的都想到了走小路。   但是谁知道这些人竟来的这样快?   蒙着面的黑衣人就像是打不散的浪潮,来了一波又一波,不要命的就朝着萧衍之扑去。   萧衍之被困在人潮里,出招凌厉,丝毫不留情。   柳渊被魏呈延护在身后,举着袖剑为人分担了一些战力。   等再一次射杀了想从背后偷袭的人,柳渊的目光一直都跟着萧衍之移动,所以没看到魏呈延转头的神色。   自从南下之后柳渊的胆子也变大了,之前见到这场面双腿都要发软,可现在却能凭着自己的努力与他们共进退。   不得不说,柳渊是真的挺让他惊喜的。   但惊喜归惊喜,这并不代表他就一定要与他们一起厮杀。   不过魏呈延现在是看出来了,柳渊就是太担心衍之了。   就像他刚说的一样,他们才两个人,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他怕衍之会受伤,所以想让他们一起走。   但这些人可不是吃素的,也不是说想离开就离开。   ‘彭!’   ‘噹!’   一脚踹飞了想近身的杀手,魏呈延拧眉在空中利索转身,弯曲着身子,一剑掀飞了身前的众人,踩着冒血的头颅再一次挡在了柳渊前面。   “谁再敢上前,死!”   充满了寒气的声音刚落,人潮就突然被撕开了道口子。   萧衍之运转内力突然落到了柳渊身前,目光温柔的摸了摸他的脑袋。   “听话,拿着东西走。”   “那你们呢?”   柳渊闻言立马拽住了萧衍之的手腕,摇着头询问。   “魏公子说鬼医就在前面,我们一起过去好不好?”   “四个人总比你们两个要好不是吗?”   “衍之,我身上有迷药,有化骨散,还有很多袖剑的。我们三个人一起走,一定会坚持到那时候的,你信我!你信我好不好?”   萧衍之看着柳渊急切的目光,抓住他手腕的力气又生疼,不难看出他此刻的焦急和害怕。   ‘砰!’   “你们他妈是真不怕死是吧?”   “来啊!来让老子瞧瞧你们到底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   魏呈延提剑为萧衍之挡下了不怕死的蠢货们,刀剑相撞,轰鸣声刺耳。   充斥在周围的血气弥漫,萦绕在鼻间的血腥又没有不无时无刻的提醒着萧衍之,这里很危险,不是柳渊他可以久待的地方。   而且他怀里的东西很重要,或者说,那可是魏呈延用命换来的东西。   柳渊一直死死的拽着萧衍之不愿意撒手,他双眼含泪的看着他,摇头哀求,让人相信他,不要走。   “衍之,你相信我!”   “柳渊,听话。”   四个字,却犹如是一把寒冰利刃,直插进柳渊的胸膛,叫人动弹不得。   萧衍之目光温柔,最后摸了摸柳渊的小脸,抬手轻柔的替人拭去泪水,把好不容易才从马车里夺来的地图塞进了柳渊怀里。   萧衍之软着声音,捏了捏柳渊的鼻子,语气缱绻:“秋天了,河水刺骨,等找到鬼医先让他给你颗避寒丹再让他来接应我们,知道吗?”   “嗯......”柳渊哑着声音哽咽了一声。   “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你不要担心。”   萧衍之点头轻笑:“我知道的,你现在已经很厉害了,一般人都不会是你的对手。”   “噗~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厉害啊?”   柳渊被萧衍之说的话逗笑了,一张小脸皱巴巴的,看起来就像是在笑,又像是再哭。   “衍之......”莫名的,柳渊突然一把扯住了手里流失的温热。   “你一定会来找我的,对吧?”   柳渊抬起头,目光缱绻,一动也不动的看着萧衍之。   虽然萧衍之都说了鬼医就在前方,让他先走,可现在眼前的场景又像是一张密密麻麻的蛛网,就像是要把萧衍之和魏呈延永远困在里面一样。   柳渊很害怕,害怕王爷会受伤,也怕他现在只要一离开,他可能就永远也见不到王爷......   担心,焦躁,惶恐和害怕的情绪在心里不断交织,与之‘砰砰’乱跳的心跳声和充斥在耳边的刀剑声编制成了一股令人窒息的华丽乐章。   柳渊看着萧衍之,萧衍之也同样看着柳渊。   两人四目相对,目光缱绻流连,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   “会来的。”   沉默了良久,就在魏呈延都要看不下去,想开口求助时,萧衍之突然快速的,如蜻蜓点水般,立马在柳渊唇上印下一吻,一触即分。   柳渊顿时瞪大了眼睛,可萧衍之却已经转身,只留下了一道宽大又令人安稳的背影。   “路上小心。”   简短的四个字却是萧衍之对柳渊许下的定心丸。   不过眨眼,萧衍之就已经淹没在了人潮,柳渊只能以肉眼瞧见在一群黑衣中飞舞的玄色衣角。   “噌!”   “我去,你终于舍得来了?”   电光火石间,萧衍之就犹如一尊从地狱来的罗刹,不过须臾就把围在魏呈延身边的人尽数斩尽。   以一人对百人的魏呈延见状总算能喘口气,遂立马靠在了萧衍之背后,随手擦了把脸上的血迹,大笑道。   “我就说嘛,柳渊那人轴的很,只要不是你开口,任谁都使唤不动。”   话落,魏呈延突然对着越跑越远的柳渊吹了声口哨。   萧衍之闻言挑眉,可没吭声。   魏呈延也不觉得尴尬,只是爽朗的大笑了两声,似乎是觉得现在的萧衍之终于是有了个人样。   要知道自从老王爷离世萧衍之就再也没关心过任何人的死活。   仿佛所有人在他眼里都只是棋子,是生是死都没有关系,只要能在棋盘上发挥出他全部的利用价值就算死得其所,管他是亲人,还是朋友。   就算是魏呈延,萧衍之也只是看在魏尚书的情面上提醒一二,大不了就是在危急时刻挺身而出,但从没有让他退出。   柳渊或许是这棋盘上的变数。   一想到这里,又联想到萧衍之这几月的变化,魏呈延突然大喝了一声,仿佛是在高兴,又像是在发泄。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魏呈延突然由感而发的两句诗莫名引来了无数黑衣人的警惕。   可萧衍之却明白了他的意思,下一秒就又提着剑冲进人潮,身子轻盈的仿佛是上天展翅的雄鹰,与魏呈延一前一后的开拓着前路。   距离他们上一次并肩作战还是在边境,对抗蛮族的时候。   而现在,他们终于又是能全力以赴,不用在害怕暴露实力的风险,尽情的发泄着。   就像是冲破了枷锁的两个疯子,一路都势如破竹。   柳渊趁着萧衍之和魏呈延两人断后不留余力的向前奔跑着,朝着脑海里的路线,不停的穿梭在杂草丛中,直到耳边总算是响起了一阵‘哗哗’的水流声,柳渊这才放慢了脚步,迅速隐藏在了一堆枯树枝下。   魏公子刚才说河的下游有一条小路,但是看见这高度......柳渊不免吞了口口水,闭了闭眼睛,然后又看向了地图。   先不说这河的下面到底有没有路,就冲这一眼望不到底的白雾,柳渊就算有那心也没有那胆啊。   更何况他本来就是一位普通人,一没有内力,二没有那强健的体魄。   要真不顾一切的拿命去赌,纵身一跃。   要运气好跳进水里那就是他命大,但万一呢?   地图上的红点很多,都是柳渊不能去的地方,但前面的又是像万丈深渊的瀑布,柳渊望而生畏,实在是狠不下心,眼睛一闭的就往下跳。   王爷......柳渊到底该怎么办啊?   “你去那边找找,那个人没有内力,不可能跑多远的。”   “千万记住,要小心此人身上的暗器,绝不能掉以轻心。”   “枯树林,山洞,还有杂草丛什么的都不要放过。主子有令,要是能活捉此人,就赏黄金万两,良田千亩。”   “是!”   ......   蓦地,从不远处突然飞来了四五个黑衣人。   柳渊一听他们的对话立马捂住了嘴巴,双眼顿时瞪大,眼里也是藏不住的惶恐。   他们怎么会知道他在这里?   王爷和魏公子呢? 第111章   “快捉住他,别让他跑了!”   “把他往河边逼,我看他还怎么逃!”   郊外某处,柳渊拽着地图在杂草地里飞奔,丝毫不敢回头。   那些黑衣人也不知道为什么都没有向他出手,只是追着他跑,眼看就要被人包围,逃无可逃,柳渊秀眉一皱,看着身边湍急的水流,想都不用想的就纵身一跃。   “等等!”   几乎是同时,四五位黑衣人立马扑到了岸边,双手一抓,可却只摸到了一手湿润,连衣角都不曾触到半分。   前方就是瀑布,三条水流汇聚于此,水流湍急,不过一眨眼的瞬间就直接把柳渊的身影淹没。   人没了,他们的任务的也算是失败了。   “现在怎么办?我们要下去找吗?”   其中的一位黑衣人挠了挠头问道。   “这水流这么急的,他又没有内力护体,就算身体再强健,但就被这样冲到了下游也肯定是有去无回吧?”   “主子说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领头的黑衣人狠狠瞪了眼刚想收手的同伙:“当然了,你们若想就此回去我也不阻拦,我倒是想看看,你们之中到底有谁敢去承受主子的怒火。”   “......”   此人话音刚落,其余人立马噤声,不敢再言语。   他们今天的目的本就是为了抓那萧王妃,可现在人都已经跳下了瀑布,生死难料。   先不说有没有下去的路,就算是下去了,他们也无处可寻啊。   鬼知道那下面到底是个什么光景,万一就是个湖泊那还好,但要是不是呢?   万一那下面就跟上面一样,这会儿指不定都被冲到了哪儿去了,他们怎么找,又如何找?   “我说了,你们要想回去我绝不阻拦,但要是有人想跟我下去找人的,那就快点跟上,不要在那里继续耽搁时间。”   领头的说完就走了,他的快点找找这里有没有下去的路。   而在他身后,几位黑衣人你看看我,我又看看你的,最后还是无奈的快步跟了上去。   主子的怒火没人敢承受,尤其是在还不确定的前提下。   或许等下去找找,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主子应该,大概不会在动怒了吧?   瀑布之上,水声潺潺。   随处可见的黑衣人还在仔细搜寻着什么,天也渐渐黑了,似乎要下雨。   萧衍之那边也终于到了结尾,待魏呈延坎下了最后一颗头颅,擦净了剑上的鲜血,两人突然相视一笑,都心想这他妈的真解气!   “这些人不过就是些流民乞丐,见钱眼开的蠢货,你说,他们会是谁的手笔?”   魏呈延踢了脚身边的尸体,拂袖掀起了一阵风,吹开了那头颅上的面纱。   “不管是谁,总归都是虞家人的旨意。”   面纱之下是一张面黄肌瘦的脸,萧衍之淡淡的扫了一眼,用袖子擦去了剑上的污秽又将它绕在了腰间。   萧衍之的佩剑是一把软件,取无名。   “呵,你这话说的就跟没说一样。”   魏呈延闻言嗤笑,可到底没有在追问,反正这场刺杀也在他们的意料之中,是谁的人其实都没有关系。   不过嘛,就是这些流民乞丐委实是太可怜了。   被人利用,拿来当了出头鸟都还不自知。   宽而颠簸的过道上,嫩绿的草丛被一片密密麻麻的黑影覆盖,夹杂着红色的粘稠,血腥之气弥漫,就连脚下的土地都被染成了一片血红。   天黑了,突然下起了雨。   头顶上的阴云密布似乎是闻到了这里的浓浓怨气,特意赶来为人冲刷着死气。   雨水混杂着鲜血被溅起,落到了萧衍之的鞋上,还有衣角上。   “这里有没有直通竹林的路?”   忽然,萧衍之突然问道。   魏呈延闻言皱眉:“说实话,我还真的不知道。”   “你的地图呢?”   “我出发前不就给你了吗?”   话音刚落,魏呈延看着萧衍之,萧衍之也同样看着魏呈延。   奇怪了,他刚才好像看到......   “等等,等等。”魏呈延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不敢相信的拽住了萧衍之肩膀:“你刚扔给柳渊的,不会就是,我给你的那张地图吧?”   “......”萧衍之闻言没吭声,只是看着魏呈延。   “我他妈......”被人看的一愣,魏呈延头疼的抓了抓头,可到底还是没能把那句‘我他妈真是服了你了’再骂出口。   “那地图是我自绘的,上面只标注了一些大的地名,还有我去五湖盟的路线。”   “柳渊要真按着那上面的路走,他可能会直接从那瀑布上跳下去你信不信?”   魏呈延说完又看了萧衍之一眼。   而且他刚才看到还有几条漏网之鱼,要是猜的不错的话,他们的目标应该就是柳渊。   ‘唰!’的一声,风声携带着雨声突然溅起了一层潋滟。   就在下一秒,两道黑影突然从雨中一闪而过。   萧衍之和魏呈延都不约而同的朝着瀑布跑去,用尽了全力,没有留一点余力。   魏呈延心想着,柳渊应该不会傻到直接往下跳,只要按着他说的路线走,他应该会找到去下游的路。   可魏呈延却忘了,柳渊不是他,也不是萧衍之。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身上除了毒药就是毒药,更何况他身后还有杀手追捕,要真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那瀑布就算不跳那也得跳了。   雨渐渐大了,打在了树叶上,草叶上,‘啪嗒,啪嗒’的声响,也像是在敲打着萧衍之紧绷的心跳。   小时候,他母亲因被人设计,为了生下他力竭而亡。   长大了,他父亲又因位高权重,被皇帝的一张圣旨远调边境,为国捐躯。   现在想想,好像不管是刀不能提,还是能独当一面的时候,他好像都没有好好的保护家人。   河岸上的黑衣人还在锲而不舍,萧衍之见状脸色一黑,提剑就想冲过去厮杀。   但魏呈延却突然拽住了他:“别急,我们走这里。”   魏呈延拍了拍萧衍之的肩膀,示意人不要急,强迫的把人拉到了身边。   “看样子柳渊应该是去了下游,我们走小路,先去竹林与鬼医汇合。”   “......”萧衍之闻言没吭声,但魏呈延却没拉动,遂转头挑眉看向了他。   “怎么?你不信我?”   “下面全是分流,只要跳下去就是九死一生。”   “嗯,所以呢?”   魏呈延闻言淡淡的应了一声,并没有解释什么。   这里的地形他和萧衍之都是最清楚的,这下面就是两条分流,从这里跳下去,除非是运气好,得上天庇佑或许能捡回一条小命,不然就绝无生还的可能。   所以他们没必要再在这里浪费时间。   而且,谁知道他还有没有后手?   “五湖盟的人已经下了追杀令,观海也已经收到了消息,我们要是再不走就真的没有时间了。”   “萧衍之,我们现在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你之前随意更改棋盘我没说什么,现在只需要再一步我们就能继续接下来的计划,怎么,你现在是又要反悔了吗?”   魏呈延松开了萧衍之的手腕,抬眸看着他。   不远处的黑影人还在周围徘徊,距离他们不过就几步之远,只要再一步就能发现他们。   魏呈延没有躲,萧衍之也没有躲。   两个人就那样胆大放肆的站在原地,任由大雨冲刷,反正就算是发现了,杀了便是。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沉默了良久,就在那黑衣人即将转身,发现他们之际,萧衍之突然扯过魏呈延,两个人转身一跃,随后就一起跳进了一个隐蔽的地洞。   雨声忽然小了,魏呈延吹燃了一个火折子照明,与萧衍之默契的穿梭在乱石缝里。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直到走过了一条滴水缝,面前出现一抹亮光,魏呈延这才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了萧衍之。   “我很好奇,要是柳渊真去了,你会为了给他报仇而放弃我们的计划吗?”   话落,魏呈延突然把腰间的令牌扔给了萧衍之。   “五湖盟的追杀令其实就是我们暗潮的规矩,向来都是不死不休。”   萧衍之轻轻摩擦着手里的令牌,语气淡漠,眼神里的杀意却更甚。   柳渊于他而言是妻子,在意有之,欢喜有之,难得的爱慕之情也有之。   但不是所有的喜欢都要在一起,也不是所有的爱人都要和人言一样,比翼双飞。   两个人的身份不同,活在这世上的目的也不同。   柳渊是孤儿,被李伯所救,成为了萧王府的一个小花奴才有了现在能与他相识的机会。   而他之所以还留在这里,留在这景城,其实就只是为了替他的父母报仇。   所以一个柳渊,确实还不足以能让他放弃仇恨。   或者说,无论是谁都劝不住满心仇恨的萧衍之。   因为他们都没有那个资格,都做不到真正的感同身受。   “萧衍之,我现在终于能相信,你确实就如传言所说的一样,当真是冷血无情。”   连心爱之人的死都换不回他对生命的敬畏,与他相比,他果然还是太怯弱,太没品了。 第112章   小河潺潺有良田,竹林幽深有人家。   萧衍之足尖轻点,踩着一片竹叶,就犹如蜻蜓点水一般在竹林深处飞奔着。   魏呈延也跟在身后,但时不时往后面回头,等确认真的没有尾巴,才向前面的萧衍之吹了声口哨。   “喂,是你去破阵还是我去?”   魏呈延停在了一棵竹梢,朝着萧衍之眨了眨眼睛。   “别再找了,柳渊现在就在鬼医身边。”见人还想往深处窜,魏呈延不免在心里调侃,这家伙真是死鸭子只剩下嘴硬了。   “一开始我就让鬼医在瀑布下等着,所以柳渊现在很安全,你不用担心。”   “......”萧衍之闻言看向了魏呈延,眉头紧皱,似乎是在生气。   “你故意的?”沉默了良久,萧衍之突然开口道。   “你知道我会把地图给柳渊,所以一开始就在上面做了手脚。”   “呈延,你就算想试探我但也不应该把他也扯上。”   萧衍之飞身落到了地面,魏呈延也紧随其后。   地图的事确实是他故意为之,试探也有,但他更希望的,其实还是能让萧衍之认清自己的心。   毕竟在这乱世,能遇到一位心爱之人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更何况他还姓萧,是谁都想毁灭的存在。   所以他希望能有一位能牵动萧衍之的思绪,能让他重新敬畏生命的人出现。   而柳渊来了。   毫无疑问的,萧衍之的心里有他,亦如柳渊深爱着萧衍之一样,萧衍之也同样深爱着柳渊。   虽然这份爱可能还不对等,但魏呈延相信,柳渊若真去了,萧衍之一定会为此大开杀戒,就算是他,最后也可能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衍之,不是我想把他拉进来,而是他已经在这漩涡之中,棋盘之上。”   萧衍之在气他为什么要利用柳渊,魏呈延知道,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会停手。   “你知道你以前是什么样子的吗?”魏呈延看着萧衍之笑了笑,丝毫没有在意人的愤怒,拂袖上前。   “你以前从没有个人样,不,应该说是披了张人皮,但骨子里的却是具骷髅,冷血,没有人性,连自己的生死都能置之度外。”   “我父亲很担心你,曾不止一次让我劝劝你,千万不要被仇恨蒙蔽。”   “可我知道,我劝不动你,也没有那个资格来劝。”   魏呈延走到了萧衍之身边,与之只还有一拳的距离。   两个人四目相对,清风从指缝之间穿流而过,萦绕在鼻尖的竹木香又沁人。   魏呈延知道的,知道萧衍之他内心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仇恨并不是一个人的一切,这世间还是很多美好等着人去发掘,去探索。   “衍之,你还记得老王爷以前常说的一句话是什么吗?”   ‘人嘛,只要活的高兴。该吃的时候吃,该睡的时候睡,管这天到底塌不塌,只要你自己高兴了,那就爱睡睡,老子也不惯着。’   这句话算是老王爷的口头禅,直到现在,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萧衍之都还会拿出来回味回味。   “老王爷以前就常说,人活一世,一定要自己高兴。”   “而且还让我一定要看好你,因为老王爷说,你在心里藏了太多事,心气郁结,很容易就走火入魔,是最不应该。”   “但是衍之,你知道吗?自从李伯把柳渊带回王府,我就发现你好像变了。”   以前那位只知道藏拙的公子哥竟开始了逐步谋划,建立暗潮,接手暗堂,并开始在琳琅军中建立威信,让老王爷见了都大笑称赞。   “我萧家儿郎就该是这般雄峰!”   “你开始变的有人性,笑容也多了,虽然是任性了些,还总想着往江湖跑,但不得不说,自从柳渊来了之后,你确实是变的更像一个人了。”   魏呈延自小就与萧衍之相识,从他启蒙,再到现在,可以说是亲眼见证了萧衍之的成长,和变化。   虞家人辜负了萧家的信任,并故意害死了萧衍之的父母。   萧衍之想报仇,想让虞家人感受到痛苦,想让他们跪在面前高声乞求着原谅,这所有的所有魏呈延都能理解。   但他最不能接受的,其实是萧衍之竟有想与之一起丧命的想法。   “呈延,我最不喜欢的就是有人自作主张,你应该知道的。”   萧衍之闻言捏了捏酸胀的眼角,对此他也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放任。   “柳渊的事我一开始就说了,我不希望有人利用他,他只需要按照自己的脚步走,不管是无视还是在意,他只要安全,能从中安然无恙的离开就足够。”   “那你觉得他会抛下你吗?”   萧衍之话音刚落,魏呈延质问的声音就又响起。   他知道萧衍之的意思,但他似乎是忘了,柳渊的爱到底是有多沉重。   “他对你的爱人尽皆知,当初皇帝找上他,你虽然表面看着生气,但你又敢说,等见到他时你就没有一丁点想让他离开的想法?”   魏呈延一边说着又一边拽住了他。   萧衍之避无可避,遂只能站在原地继续听着魏呈延的心思剖露。   “还有在面对江屿秋时,你表面与他惺惺作态,看起来是有多爱他,又有多想他,但我想问的是,那每晚出现在兰院,又对着月亮不睡的人那又是谁呢?”   “萧衍之,此前种种都是我亲眼所见,你为什么就不能再诚实一点?难道坦然面对你自己的心就这么难吗?”   越说到最后魏呈延就越激动,要不是现在还是在外面,怕隔林有耳,萧衍之想魏呈延一定会跟他大打出手,以此来发泄发泄他心中的全部不满。   “呈延,在这世间没有比我父母还重要的事了。”   “哎哟喂,我就说怎么还不见你们两个人的身影呢,原来是在这里内斗,吵架啊?”   就在下一秒,萧衍之和鬼医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魏呈延闻言立马往后退了一步,与萧衍之拉开距离,脸上又挂起了他那副甜死人不偿命的招牌笑容。   他转头笑道:“哎,这又是什么风居然把你都吹来了?”   “之前不还说绝不会来接应的吗?怎么,现在居然还亲自来领我们进去了?”   “呵,废话少说。”   鬼医闻言冷哼了一声,只见他徒手捏碎了一颗黑珠,眼前的场景顿时扭曲,就如是一场海市蜃楼,不过片刻功夫,萧衍之和魏呈延就已经出现在了一座盛开的桃花源里。   满目桃粉争香,枝丫舒展,花蕊吐蜜。   萧衍之见状拂了拂衣袖,拍去了上面的粉尘,又割下染血的衣襟,心想他们也许久没来过这里了,也不知道那些人还健不健在。   “柳渊就在小屋,他受了点惊吓,刚醒就哭着,喊着让我来接你,我没有办法,就只能点了他的昏睡穴,好让他再睡一觉。”   鬼医走在前面,把从救到柳渊之后的事情全都和盘托出。   “还有这里的旧人都成了一抔黄土,他们的后代每日都耕田织布,对我们的映像也早堙灭在了时间长河里。”   “所以我刚才说我们是上一任村长的故人,又被人追问,试探才让人相信。”   “至于柳渊的话,要是可以,我建议最好让他留在这里,等我们回城的时候再来接他。”   去丰谷县的路上不太平,尤其这一次还是奉皇帝的令去秋耕。   那宫里的两位皇子可不是什么好人,鬼医虽然冷血,但对自己的徒弟还算有心,尤其是他是真的很喜欢柳渊。   所以这一次,他并不希望柳渊能前往。   萧衍之三人一同来到了一条河边,河对岸有座木房,旁边有三颗桃树,彼时花开正盛,根本就不是这个季节能拥有。   “你跟我来一下,我有些事想跟你说。”   鬼医一把拽住了想进屋的魏呈延,朝人扬了扬头,示意人不要去打扰。   魏呈延也很有眼色,遂立马又把脚伸了回去:“可以,我们去那边谈。”说完又对着萧衍之笑了笑,让人不要担心。   “我和鬼医就在门外,你要有事就喊一声,等柳渊醒了我们再商议明天的事。”   “可以,但你们千万不要走远。”萧衍之点头说好,最后又不忘提醒人一定要小心行事。   毕竟这里已不复当年,何况那些人也不在了,他们现在于这里而言就是个陌生人,还很不受待见。   所以为了能准时到达丰谷县,也为了这里能永远太平享乐,他们最好明天就走,而且永远也不要再回来,更不要再提及。   “放心吧,这个我们心里有数。”   魏呈延朝人摆了摆手,随后就帮人带上了房门,跟鬼医一起去了外面。   斯人已逝,此情长存。   只是可惜了这次回来竟就已经物是人非,天人两隔,思念不在,还真是可怜,亦是可悲。   屋内,萧衍之突然看向了那躺在木床上还昏睡不醒的柳渊。   不过才几个时辰不见,这小花奴竟就把自己搞的这样狼狈。   萧衍之坐到了床边,抬手为人撩开了额角的碎发,目光温柔,似乎是在心疼,又是在懊恼。   难道这次真是他太着急了吗? 第113章   这里的桃花源是萧衍之以前不小心发现的。   隐藏在竹林之间,以奇门相术为基础,又往里面设了迷阵,形成了一股不易察觉的结界。   要不是萧衍之之前误入,他永远也不会发现这里的世外桃源。   当时这里的人在看到他时都很惊讶,面上有好奇,有惊喜,但更多的还是惊慌。   因为他们从未与外人有过接触,每一任的村长都会告诉他们现在战火连天,很多人都已经流离失所,成为了边塞人的刀下亡魂。   而当今皇帝虽然是一位明君,虞国也一直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但奈何心思深沉,怕萧王府功高震主,所以一心想置萧家人于死地。   可是皇帝都忘了,虞国之所以能走到现在,其实都是因为萧王府在外征战,替他们挡下了所有伤害,和拦下了无数的流血和牺牲啊。   当时,这里的村长还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第一眼看到误入的萧衍之时,他没有惊慌,也没有惊喜,只是让人替他收拾了一间屋子,然后对萧衍之说了一句:“我们都只是一些平民百姓,怕战火,也怕纷争。所以就三天,等时间一到老头儿我就送你出林。”   彼时萧衍之正在被杀手追杀,而他也深受重伤,三天刚好。   于是他就答应了,但前提是,这里必须再帮他救一个人。   “与我同行的还有一位年轻人,我没有恶意,但至于这里的安稳,就看你到底要怎么做了。”   萧衍之盘膝而坐,说完就闭上了眼睛,调养生息。   边境的战火已经到了最后节点,两军都不眠不休的打了两天,所有人都很疲惫。   萧衍之知道这次出战的是蛮族少主,所以为了能尽快结束这场战斗,他和魏呈延商议,让琳琅军全部后撤,而他们则从外围深入敌营,直捣黄龙。   可他们还是小看了那满族人的脑袋。   琳琅军开始后撤后,蛮族人虽然怀疑,但还是不肯放过这样的好机会,于是就如萧衍之所想的一样,吹起了进攻的号角,提剑追杀。   而萧衍之和魏呈延也成功进入了蛮族腹地,可等发现蛮族少主时,他身后却还站着一支精兵。   他们一开始就中计了,因为这位少主早就知道他们会来偷袭。   萧衍之和魏呈延的武功虽然高强,但面对敌人的人海战术,就算他们内力再深厚,但终有力竭的时候。   可那蛮族少主就在眼前,只要杀了他,这场战火就会立马熄灭,且还能保证边境三年的和平。   这又有何不可?   萧衍之心狠,做事喜欢斩草除根,而魏呈延也同样。   所以就在人潮厮杀的间隙,两人忽然相视一笑,然后一人上前,一人居后。   萧衍之的内力惊人,不过就一个横扫身前的人墙就尽数坍塌,利刃也直冲那蛮族少主而去。   而魏呈延则站在萧衍之身后以一己之力替人挡下了百人进攻。   最终皇天不负有心人,利刃还是穿透了那蛮族少主的胸膛。   持续了两天一夜的战火总算是熄灭了。   而萧衍之和魏呈延几乎是同时,一人甩出了一道剑气逼退敌人,随后两人就一起飞出了重围。   但之前的几番苦战,即使强大如萧衍之还是不免受了内伤,更遑论魏呈延还凭一己之力挡下了不止百人的进攻。   两个人都已经到了穷弩之末,而蛮族也因为少爷身陨,为了不受蛮王的惩罚,发动了所有高手前去截杀。   萧衍之无法,只能带着魏呈延穿进了一片竹林,两人分路逃窜,可他自己却一不小心闯进了一座世外桃源。   古书上记载,曾有一巫族,穿黑袍,善卜卦,知天命,曾被人请为国师,平定四方。   可人言可畏,人心有时比人都还要可怕。   因为君王的贪心,巫族全族都被囚禁在了一座荒岛,永不见天日。   直到百年之后,因为君王的不作为,荒淫无能,百姓全体揭竿起义,踏平了故土,又烧光了所有房屋,巫族人才又得以窥见天明。   后来巫族人带着剩余的百姓集体向北迁移,而后慢慢的就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然后就是现在。   那位村长在第一眼瞧见萧衍之时就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毕竟萧家人可是这景城是希望,所以他会帮他。   而萧衍之也很聪明,就是看出了这点所以才敢跟人叫嚣,让他去救魏呈延。   因为只要他动一动嘴,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原来那古老的种族,直到现在都还存在。   魏呈延最后还是被人带进了桃花源,虽然是被人抬进来的。   萧衍之他们在桃花源待了两天,魏呈延伤重,所以在萧衍之能下床时,他都还只能躺在床上静养。   在桃花源的时间是萧衍之自接手琳琅军以来最安静,也是最舒适的时候了。   因为有村长的带领,又因为萧衍之长得确实俊美,让人很容易就卸下了心防,所以桃花源里的人很快就接受了萧衍之的存在。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可魏呈延脚伤未愈,村长让萧衍之继续待着,不急于一时,反正这里的人都已经接受了他们,所以不必客气。   但萧衍之还是拒绝了,因为外面还有人在等他,而且朝堂那边也还在等他的消息。   虽然萧衍之也是很想,很想继续留在这里。   “傻子,我到底是有什么好的,竟然能让你放弃生命都要跟我在一起。”   回到现在,只见萧衍之附身在柳渊额头落下了轻轻一吻。   “人生不如意之事有十之八九,可除去了情爱,你也还能守着一方小院,种种花草,沐阳而归。”   “萧王府只是你人生路上的一个转折,我也只是你人生路上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柳渊,你应该多为自己考虑,多为自己好好想想的。”   这些话萧衍之也只能在柳渊睡着的时候说,因为他知道以柳渊的性子,要知道他想把他送走,他一定会拒绝。   要逼的紧了,说不定还会发发小孩子脾气,不理他。   爱对于萧衍之而言简直就是无字天书。   虽然他不缺爱,也享受过爱,但那也只限于小时候,在六岁之前。   “观海已经在去丰谷县的路上了,月霓裳那边也进了皇宫,以虞天婢女的身份,和江屿秋才从皇宫出来,看样子是要去望月楼。”   “至于虞景瑞的话,暗悲暂时还没有发现,但暗欢好像是找到了那寂然的踪迹,现在正赶往钱塘镇。”   魏呈延不知道从哪里摘来了一筐桃子,个个都丰硕饱满的,看着就很有食欲。   他扔了一颗给萧衍之,然后坐到一边。   “不过有点奇怪啊,根据暗欢传来的消息,那钱塘镇早在三年前就被大水摧毁,现在那里就是一片荒地 可寂然居然一待就是五年。”   萧衍之接过桃子,直接咬了一口。   “喂,这上面有毛!”   魏呈延见状连忙阻止,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只见萧衍之已经咬下了一块果肉,然后说道:“鬼医呢?他怎么还没有回来?”   魏呈延闻言扶额,就跟泄气一样的又坐回了椅子上:“他听村里的人说,对面山上长了很多像人脸一样的果子,晚上还时不时的发出像小孩儿一样的笑声。”   “他觉得新奇,就找了一个当地人,给了三两银子,还有两颗夜明珠,让他带他去瞧瞧。”   “那你怎么没去?”   说话间,萧衍之又咬了一口果肉。   ‘嘎吱,嘎吱。’的咀嚼声在狭窄的屋子里显得尤其鸣亮。   魏呈延看着萧衍之像是不觉得扎嘴,还一口一口的往嘴里送,他是再也忍不了的闭了闭眼睛,然后偏过了头。   他妈的,这到底是他太娇气,还是他太不是人了?   “啧,谁知道那老头儿到底怎么想的?”一说到这里魏呈延就更不耐烦了。   他翘着二郎腿,抬眼看着萧衍之:“我本来都要到山底了,结果他突然让我别跟着,还让我现在,立刻就回去。”   “我没有办法啊,毕竟他是前辈,我又尊老爱幼,所以就只能去摘点桃子回来解解馋喽。”   “......”萧衍之闻言没有吭声,因为鬼医确实是干的出这种事。   但至于那长得像人脸的果子......说句实在话,萧衍之还真挺感兴趣的。   他曾经听药王提起过,这世间有一人参果,其形如刚出生的婴儿。   若普通人食之,可保他延年益寿,容貌不衰。   但若是习武之人食之,其内力大增,更是能除去自身杂质,是修炼功法的最上乘灵药。   不过就是那山里可能真的不太平。   “怎么,你难道也想去看看?”   “......”   “哎呦,那你早说嘛!”见人不吭声,魏呈延立马就来了精神,‘噌’的一声就站了起来。   “幸好我还知道怎么去的,如何啊?你要是想去,那我可以给你带路哦。”   “......”   萧衍之闻言挑眉,本来想说再等等,等柳渊醒了再去也不迟。   但谁知道就在下一秒,萧衍之手上突然一热,床上的人也已然睁开了眼睛。   “衍之......” 第114章   “那个,就是这里了。”   桃花源后山,一个黑黝黝的男人躲在了一棵树后,神情紧张,不论如何都不敢在向前一步。   鬼医见状也不勉强,只是朝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藤条后面有两棵树,树叶呈金黄,差不多有一人高,上面结的全是那种果子。”   “我之前,进山砍柴的时候就听到一阵小娃娃的笑声,本以为是哪家的小孩儿跑上山玩,心想着也快天黑了,所以就找了过去,想把人一起带下去免得让他的父母担心。”   “可谁知道等过去一看就看到了那棵树!”   “树上面全是长了人脸的果子,跟风一起摆动,就像是都鼓着眼睛在盯着你一样,实在是太可怕了!”   男人越说身子抖的就越厉害,等到了最后,要不是身后有棵树借力,鬼医想这人绝对会晕倒。   “行了,我知道了。”为了避免麻烦,鬼医朝人摆了摆手,又扔了一颗丹药给他,“这是避虫丹,你把它吃了就下山,记住,不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回头,不然就算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明白吗? ”   男人闻言立马吃了下去,连连点头:“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然后转头就走,连一点犹豫都没有。   鬼医见状也没说什么,反正这里的人都当他们是闯入者。   要是能帮他们解决这山里的问题自然是好,但要是不能,又不小心死在了山上,对他们而言也就是挖个坑,然后把他埋进去就行。   至于对萧衍之他们的解释,无非就是一句,“那是他自己提议进山,也是他自己让人下山的,所以这不能怪他们。”   而且萧衍之说不定还要感谢他们,因为他们还知道给他挖座坟墓,让他暂时有了个安身之地......   山上的风很大,穿树而过,像是带着某种劲,想要把人往山下赶。   鬼医摩拳擦掌,眼睛发亮,恨不得现在就跑过去看看那长了人脸的果子到底是何方宝物。   他很好奇,也很激动,那果子到底是不是跟他想的一样,是那个东西。   鬼医朝着男人手指的方向往山林深处走去,四周杂草丛生,光线阴暗,越往深处就越能感受到有一股劲道,似乎是在阻止,又像是在警告。   “奇怪了,那家伙是不是记错了?”   一个时辰后,鬼医突然扶着一棵树停了下来。   他往四周看看了,心想他一直都朝着一个方向走,期间没有转弯,也没有遇到过岔路,但他总感觉他好像在原地踏步一样。   “他妈的,这林子是有毒吧?”一想到那男人的话,鬼医忍不住抹了把脸。   藤条,藤条......神他妈的藤条!   他走到现在,差不多都要有两个时辰了,这里除了老树,就是杂草,哪里有藤条的半分影子?   天色渐渐的蒙上了一层黑雾,太阳西沉,天黑了。   鬼医停在原地没动,就只是看着前面的小路,然后下一秒又突然跃上了树干,屏息静气。   果不其然,在三个呼吸后前面的小路竟然发生了改变。   杂草丛交错,纷纷出现在了原来的小路上,而原先的杂草丛则又变成了一条小路。   鬼医见状仍没有动身,而是整个人都趴在了树干上,把自己全然当做了一片树叶,与这片林子相融。   对于这片林子他已经有了猜想,所以现在,就只需要再印证。   夜风轻拂,树叶‘飒飒’作响,虫鸣也此起彼伏,山头突然唱起了只有它们才能听懂的歌谣。   鬼医趴在树干上一动不动,一炷香,两炷香,三炷香都依然   而彼时,萧衍之他们也已经到了半山腰。   “衍之,你觉不觉得刚才那人有点奇怪?”   蓦地,魏呈延突然停下了脚步。   “那人身上有药香,应该就是带鬼医上山的人,但我记得那人的模样,与他根本就不相符。”   柳渊:“......”   魏呈延话音刚落,跟在他身后的柳渊也停了下来。   可萧衍之却突然搂上了柳渊腰肢,然后带着人一跃就跳上了树枝。   “前面有动静,上来。”   魏呈延:“......”   下一秒,魏呈延也跃上了树枝,但却隔了萧衍之差不多有两棵树的距离。   萧衍之见状皱眉,明明他们刚才都一前一后,可到底没说什么,只是连忙屏住了呼吸。   因为它来了。   魏呈延似乎也听到了声响,神情严肃,像是如临大敌。   他没想到,这东西居然会在这里?   两个时辰后,林间变化了几轮,鬼医也亲眼目睹了几轮。   待天上圆月突然被一层乌云掩盖,鬼医立马一跃而下,然后快速的在林间穿梭,边跑还边往周围的树干上留下刻痕。   传闻有人参果的地方,就会有梦猫的出现。   古书上记载,梦猫是守护人参果的灵宠,除非是被梦猫认可,不然谁都没法接近。   不过这些都已经是几百年前的旧事了,拿来唬唬小孩儿还可以,毕竟梦猫还是人参果都是现在无法被常人理解,亦是如传说一般的存在。   要说这山上有蛇,人们可能还会相信,但要说这里有梦猫,而且还是古书上记载守护灵药的灵宠,人们指不定要说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   还灵宠呢?要真有这等不凡之物的存在,那他就是天上的仙人,明日就要重回天庭!   天上的乌云又散开了。   几乎是同时,就在月光倾斜而下的时候,鬼医立马又跳到了树上,而还在半山腰的萧衍之三人也同样如此。   ‘飒飒’,风吹树叶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林间的小路再一次发生了改变,鬼医目光锐利,在群木间找着那留有刻痕的枝干,然后终于在身后发现了那条幽深如鬼魅的小道。   要真如他想的一样,那这里就是他唯一能上山的小道。   但是那梦猫......又是不是真的存在?   清冷的月光还映照着这整座山林,就在鬼医还在想要不要赌一把的时候,萧衍之他们三人却已经跟着魏呈延留下了的记号穿进了黑暗里。   传闻若没有人去印证就永远都只是传闻。   对于梦猫没有人会不好奇,也没有人会不想去一探究竟。   魏呈延可不想放过这次机会,当然了,萧衍之就更不想了。   因为不管发生什么,他都有绝对的把握能全身而退,大不了,就是毁了这整座山头。   夜还很长,风又很大。   萧衍之搂着柳渊在林间快速穿梭着,魏呈延则在前面开路,直到两人都看到了眼前的光亮,这才隐隐放松了警惕,然后一起穿过了那道屏障。   “是谁!”   忽然,‘噌’的一声,魏呈延立马拔剑挡住了一道利刃。   而萧衍之则抱着柳渊跃到了一棵树上,然后挑眉看着底下正剑拔弩张的两人。   “衍,衍之......”柳渊整个人都埋在萧衍之的胸膛,所以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小声的唤了一声。   从刚才他就一直被宽大的衣袖遮挡,只能听到风从耳边的呼号,和王爷强而有力的心跳。   “怎么,你也好奇?”萧衍之闻言垂眸看向了怀里的小花奴。   “你就不怕吗?”   萧衍之淡声询问:“那树上可长满了人脸,个个都如刚出生的婴儿一般,也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 ”   “......那,那衍之你害怕吗?”柳渊小声问道。   萧衍之闻言轻笑了一声:“怕,我当然怕了。”说完还不忘把怀里的人又圈紧了几分,像是真的在害怕。   “那些张人脸都鼓着双眼睛看着我,像是我罪大恶极,又罪无可恕。”   “柳渊,要是一会儿真发生了什么,你应该会保护我,会挡在我面前的,是吧?”   鬼医:“......”   魏呈延:“......”   萧衍之故意压低了声音,透露着胆怯。   柳渊一听顿时保护欲爆棚,紧紧抱住了萧衍之就保证道:“那是当然了!”   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绝不会再让你受伤的!说完,柳渊又在心里悄悄的补充了一句。   “那你真的要看吗?”   萧衍之像是没察觉到底下的目光,脸皮深厚的问道。   “呈延和鬼医也在下面,我们要不先回去,等他们自己在这里好不好?”   “但,但是衍之不也很好奇吗?”柳渊闻言立马拽紧了手边的衣裳。   他还记得还在木屋时,王爷就说想上来看看,眼里是难得一见的惊奇。   现在他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了这里,那酷似人脸的果子也就在眼前,他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就因为害怕就走呢?   “衍之,我,我们下去吧......”我不怕三个字还没有说出口,下一秒,魏呈延几近暴怒的声音就突然响了起来。   “萧衍之!你他妈还要不要脸了?”   “.......”   话音刚落,林间的虫鸣顷刻间全部消失,像是被魏呈延吓到了一般,都纷纷躲了起来。   而鬼医也收起暗器,表示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   这小狐狸就是不要脸。   以前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没见过啊?都敢徒手挖别人心,剔别人的骨头,又怎么可能会怕这玩意儿?   宝贝这东西都来不及呢。 第115章   “确定这就是人参果树吗?”   “看着像。”   “要不你先吃一个?”   “你当这是饭,随便就可以吃的吗?”   魏呈延话音刚落,鬼医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又说道。   “人参果虽然是良药,但它必须和梦猫吐出的一种黑珠一起入口,不然就凭人参果的药性很可能直接就让人爆体而亡。”   “那是不是找到梦猫就能证明这就是人参果树了?”   “对。”鬼医点了点头,随即又走到树下,“但是这东西都只是传说,毕竟还没有人亲眼见过。”   魏呈延闻言皱眉:“但你不是在书上发现的吗?”   “若真没有人亲眼所见,那它又怎么可能被人撰写在书里?还说的那么详细?”   “而且药王也曾跟衍之提过,所以你们两老头儿就对自己这么没信心,以为这些都只是别人杜撰的神话故事吗?”   魏呈延说话从不对人口下留情,直来直往的性子最是让人无奈,对此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萧衍之揽着柳渊走到了一边,像是没有听到魏呈延他们的争吵,一直都看着林中被月光沐浴着的草丛。   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萧衍之在心里想着。   人参果就是梦魇,因为这是他们三个人都想得到的东西,所以痴迷,本能的以为这就是真实。   但从进入这桃花源,他就觉得这里的人好像很奇怪......   想当初他第一次闯进来时,那些人手拿着锄头,扫帚,还有锅碗瓢盆,只要是能打人的东西都带上了。   所有人,包括在田里正干着农活的人都跑了上来,就为了看看他到底是做什么的,又为什么进来。   到底是无意,还是别有用心。   但现在,那些人都好像是习惯了。   这桃花源也没了以前那种世外桃源的风骨,倒像是被世俗沾染,已经成了外面世界的一环。   夜已经很深了,像是被人打翻的浓墨重彩,怎么晕也晕染不开。   魏呈延和鬼医还在树下对峙着,谁也不遑多让。   “衍之,你怎么了?”   柳渊担心的扯了扯萧衍之的衣袖,转头看了眼树下的两个人。   担心道:“魏公子和鬼医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还有那个人参果和梦猫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为什么就没有看见呢?”   “!”柳渊话音刚落,萧衍之突然一脸严肃的看向了他。   他紧紧的抓住了柳渊的肩膀:“你说你什么也没有看见?”语气也似乎在颤抖。   柳渊被他的眼神吓的一顿,但还是强忍着,看着他点了点头。   “对,我,我什么也没有看到。”   萧衍之揽着人转身,然后指着魏呈延他们的方向又问:“你在那里看到了什么?他们说的那棵树又是什么样子的?”   柳渊闻言抬眸,不过就只看了一眼就又转过身看向了萧衍之,目光闪躲。   “那,那里有一片沼泽,魏公子和鬼医就站在边缘。”   “那棵树呢?”萧衍之追问道。   “......”柳渊闻言没吭声,因为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那棵树上全是乌鸦,眼珠子血红,正一动不动的盯着魏公子他们。   柳渊本以为这是他眼界狭隘,不像王爷他们能看穿幻境,发现真实。   但是他刚才听王爷说......难道其实是他们陷入了幻境吗?   “柳渊,那里有树吗?”   忽然,柳渊只感觉到眼前一片漆黑,是萧衍之抬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他换了一个问题,然后附身在柳渊的耳边说道:“不要害怕,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陪着你。”   “......”柳渊闻言深吸了一口气。   对,他不要怕。   毕竟王爷现在就在身边,而且,而且他之前不还说要保护王爷的吗?所以就这么一点困境他怎么可以退缩?   “衍之,你,你能转过身去吗?”柳渊小心翼翼的拉了拉萧衍之的手问道。   虽然已经决定了要战胜恐惧,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要在王爷面前流泪。   萧衍之见状则轻笑,但还是听话的转过了身。   “这样可以了吗?”   “嗯......可以。”柳渊抱住了萧衍之的腰身,整个人都埋到了他的背上,声音也闷闷的。   虽然不知道这里到底怎么回事,但柳渊能感觉到,王爷似乎很心急,而且还在压抑着什么。   “魏公子他们面前有一棵树,但上面没有果子,全是眼珠血红的乌鸦,正鼓着眼睛一动也不动的看着他们。”   “那那片沼泽呢?”萧衍之问道:“里面有东西吗?或者说,呈延他们有没有踩进去?”   柳渊在背后摇了摇头:“没有,魏公子他们距沼泽还有一段距离。”说完像是又想到了什么,连忙补充了一句:“只要他们不上前,想去摘你们说的那种果子应该就不会有问题。”   “......”   柳渊话音刚落,魏呈延那边也终于停止了争吵 。   “你不是不信吗?反正都已经到这儿了,不摘白不摘。”   魏呈延说完就想上前,抬手去摘那人参果。   “而且这东西长的这么奇怪,就算不是人参果那必然也是其它种类的果子。”   “你们说,我要是拿去卖的话,会不会突然发大财啊?”   鬼医:“发不发财我不知道,但我能确定的是,你一定会活不到下山。”   ‘砰!’   “哎?不是!”   鬼医话音刚落,突然从远处飞来了一颗珠子直接就打在了魏呈延肩膀。   魏呈延吃痛收回手,满脸狐疑的看向了萧衍之:“不是,你干嘛呢?”说完又赶紧揉了揉自己火辣辣的肩膀。   他妈的,这家伙居然没收力?   “......”鬼医也满眼疑惑的看向了萧衍之。   “不想死的就别动,也别出声。”   但还没等他开口询问,萧衍之就突然打断了他。   鬼医心里虽然疑惑,但也知道萧衍之不可能害他,于是便收回了刚想踏出去的脚,与魏呈延一前一后的站在了原地。   “桃花源有问题,我们从一开始就中了毒,现在也还在迷阵里,眼前的一切都只是幻境。”   萧衍之站在原地,用最简单的话语告诉了他们目前的处境。   “而且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人参果,也没有什么灵宠梦猫。”   “你们现在看到的都只是从我们内心深处映射出最想要得到的东西,原理就和醉生梦死一样,所以千万不要动。”   萧衍之说完就让柳渊站到一边,自己则跃上了那棵枯树,也就是魏呈延眼中的那棵人参果树上。   这一路都是他太理所当然了,自以为一切都在掌握,所以就大意的以为那些人永远不会变。   但世事变迁,旧人已逝,新人啼笑。   两个都是不同时代,不相同的人,即使是有血缘维持,但终究不是旧人。   “萧衍之,你想做什么?”   “柳渊,快阻止他!”   几乎是同时,魏呈延和鬼医声音一起盘旋在了这整座山林的上空。   一道暴怒,一道担忧。   柳渊闻言双腿一顿,可到底还是慢了一步,又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去阻止的实力。   因为他不会飞,根本就到不了萧衍之的身边,所以又谈何容易?   难道就只靠嘴吗?   但王爷又怎么可能会丢下魏公子和鬼医,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深涉险境,而不管不问呢?   所以他拦不了,也不能拦。   周围忽然起了一阵风,树叶‘飒飒’响,像是有人在耳边的低语。   好冷啊,柳渊在心里小声的说了一句。   “萧衍之!你他妈到底知不知道你现在不能用内力?”   鬼医咬着牙扔了两颗火珠给柳渊,然后让人赶紧退到一边。   要真如萧衍之说的一样,那么他们这里唯一没有中毒的就只有柳渊。   “你们前面就是沼泽,要是不想死,那就给我好好待在原地不要动,看我如何破阵。”   萧衍之冷冷的扫了眼底下的两人,然后提剑而立。   “我身上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大还丹,你要是力竭,我根本就救不了你!”   鬼医闻言还是不甘心的想要阻止。   他一把按住了想上前的魏呈延,然后转头看向了柳渊。   “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萧衍之才刚刚突破极境,他的内伤至少还需要休养两个月,要现在不顾一切的破阵,他肯定会遭自己的功法反噬。”   “等到了那时候,我们谁也救不了他!”   鬼医忍不住瞪大了双眼,想让人快去阻止,哪怕就是能告诉他们真实的处境也好。   但柳渊却一声不吭,甚至是还转过了身不再看他,蹲到地上,然后紧紧的抱住了双腿。   不是他不想说,只是他说了......王爷一定会生气,会不理他的。   “对不起,对不起......”   柳渊蹲在一边小声的,又带着哭腔的乞求着原谅。   “柳渊!你他妈到底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害了他!”   鬼医闻言瞬间暴怒,可四周的草木已经结霜,空气里也全是那冰冷刺骨的杀意。   “太晚了。”魏呈延突然说了一句。   “......啊,我知道。”鬼医突然松开了魏呈延的肩膀,整个人都像是被吸干了生气,面色苍白。   太晚了,幻境都开始破碎了。   萧衍之站在树梢,背着光,他们只能看到一道黑影,衣袂纷飞,是说不出的潇洒肆意。   强大的内力波动导致他们周身都结了一层寒霜,冰冷刺骨。   就连山下的村庄都没有幸免,全被寒气笼罩,桃花结冰,犹如是一颗琥珀,只是颜色不同。   萧衍之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中的毒,又是中了什么毒。   但区区幻境,只要打破就行了。   “此去丰谷县已不足十里,魏呈延,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蓦地,萧衍之突然转身看向了魏呈延。   “......”魏呈延没有应声,只是他眼里的闪烁却已经代替了他的回答。   “萧衍之,你这又是何必呢?”   鬼医看着眼前的场景摇了摇头。   哪有什么黄色的树叶?长的想人脸的果子?   不过就是一颗枯树,几只乌鸦,和一片沼泽。   “算了吧,毕竟没有人想死的不是吗?”   萧衍之看着鬼医淡淡的笑了一声,权当是对他的回答。   毕竟在这棋局之上,不论是谁都只是棋子,死了也还有别人,所以他又何苦用自己来换两颗棋子的命呢?   执棋之人永远都是活到最后的。   但萧衍之下的这场棋局,就连他自己都只是其中的一颗黑棋。   “萧衍之!”   “衍之!”   “王爷!”   幻境已破,魏呈延他们总算是回归了真实。   萧衍之撑着最后一口气转头看向了柳渊,柳渊也正满眼担忧的看着他,眸光含泪,在月光下闪烁着晶莹。   要是以前,萧衍之一定会上前替他擦去眼泪。   但是现在,萧衍之是真的再也迈步出一步,也是真的再也挤不出一丝内力了。   “柳渊......”你该自由了。   剩下的五个字才刚到嘴边,可萧衍之却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突然往下坠落,最后只听到了三个人的惊呼,就再也没了意识。   父亲,母亲,是儿子不孝,现在才来看你们......   “快,快把人放在地上。”   鬼医一手扶着魏呈延怀里的萧衍之,又一边从袖子里,怀里掏出了一个个的白色瓷瓶。   “不是。”   “这也不是。”   “这也不是......”   鬼医神色慌张的把一瓶瓶宝贵的不能再宝贵药扔到了一边,即使有一些碎了,药水,粉末,药丸都流了一地,洒了一地他也丝毫不在意。   嘴里一直不断的念叨着:“大还丹,大还丹......”   魏呈延见状没说什么,只是抿着唇,一直不停向萧衍之输送着内力,护住了他的心脉。   对不起,对不起......魏呈延在心里说着,又不断的向上天祈求,一定要让衍之他安然无恙的醒过来。   要不是他好奇,硬逼着衍之上山,那他们也不会中计,衍之也不会因为救他们而力竭。   说到底,这都是他的错......   “鬼,鬼医,刚刚王爷,给了我,我一颗红色的药丸。”   柳渊听到鬼医的低语,连忙摊开了掌心, 把那颗红色的药丸呈到了鬼医眼前。   “这,这是不是你要找的大还丹?它是不是能救王爷?”   “......”鬼医看着柳渊手里的那颗药丸没说话,神色晦暗。   好啊,好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萧衍之,我真是小看你了......   原来你根本就没想过活! 第116章   “鬼医,这到底是不是大还丹?”   魏呈延朝着鬼医大吼了一声,唤回了他纷飞的思绪。   “衍之他正在抗拒我的内力,我只能暂时护住他的心脉,你到底找没找到办法啊?”   “这是三日丸,是我年轻时的所创,不管是受再重的伤,只要还留有一口气在,它都激发人最后的生机,保人性命。”   “那你还在等什么?”   魏呈延一听就想夺过,但鬼医却一把按住了他,还冲人摇了摇头。   “三日丸虽然能救萧衍之,但这也只是暂时的。”   “那不然呢?”魏呈延一把甩开了鬼医的手,瞪着他。   “我知道这东西只能保衍之三天的命,但要不用它,衍之根本就活不过明天!”   “你既然知道,那就该清楚这药就是下下策!”   “我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能保住衍之的命,哪有什么上上策,还是下下策?”   魏呈延一把夺过了柳渊手里的药丸,然后看着他:“柳渊,这三日丸就跟它的名字一样,服下它也只能续衍之三天的命。”   “但在这期间,我们必须想方设法的得到大还丹,不然三天过后,衍之他必死无疑,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回他的命。”   “所以,你怎么选?”   魏呈延把那颗药丸递到了柳渊面前,神情坚定,言语更是带着一丝不容让人拒绝的恳求。   “你是就这样什么也不做,眼睁睁的看着衍之去死?还是说跟我一样,想让衍之他跟我们一起去搏一把,争那一丝渺茫无比的希望?”   鬼医:“.…..”   柳渊:“.…..”   魏呈延一动也不动的看着柳渊,柳渊却看着地上的萧衍之,而鬼医则又看着魏呈延。   魏呈延想救萧衍之,而且还很急躁,迫切的想让给萧衍之喂下这颗三日丸。   鬼医想阻止,但显而易见的,他也很想救萧衍之,但就是一直都犹豫不决。   因为大还丹的丹方早就消失了!   他虽然成功过,也是这大还丹丹方的主人,但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他也早记不清当时所用的药草,还有炼制手法。   更何况,他们现在可是这与世无争的桃花源,先不说能不能炼制,就说这能不能找到药草都是空话,所以谈何容易啊?   “柳渊,炼制这大还丹还需要一株火莲……”这东西只生长在南边的死人谷,三天的时间根本就不够。   鬼医本想让柳渊再考虑考虑,但话都还没有说完,柳渊就一把夺过了药丸,然后喂进了萧衍之的嘴里。   “.…..”   鬼医眼睁睁的看着萧衍之把那颗药给吞了进去,心情复杂。   好啊,好啊,他妈的就是多余说了呗?   丹方,丹方……这大还丹除了火莲还需要什么啊……   “火灵芝,离心草,龙眼,白芷,泽兰,菘蓝还有,还有……还有薄荷还是黑曼陀?”   鬼医蹲在一边,慢慢的收拾着地上的瓷瓶,又一边抠破了脑袋,回想着他以前到底是怎么炼制的大还丹。   他记得为了这东西,他有三天三夜都不曾合眼,炼成的试验品也全用在了动物身上,但以动物之躯还是无法承受全部的药力,所以他就去了义庄。   因为那里的死尸之气及重,还聚集了不少苟延残喘之人,所以对他而言,没有什么地方会比那里更合适了。   他暂时在那里居住了下来,一边炼药,又一边给那些将死之人希望。   虽然只能活三天,但对那些人来说无疑不是上天的恩赐,是机会,是勇气,所以主动来求药,来成为他试验品的人有很多。   最后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是一年,还是两年,他终于是把大还丹练成了。   但是在义庄里,他所熟识的那些人却都成了一抔黄土,早不知道是换了多少,又是历经了几个春秋……   “魏公子,王爷他现在是不是已经没事了?”柳渊看了眼一直在一边念叨的鬼医,抿了抿唇,但最后还是看向了脸色已经逐渐变的红润起来的萧衍之。   “现在还不一定。”魏呈延把萧衍之抱了起来,然后抬脚踢了踢一边的鬼医。   “你到底还行不行了?”   “我们还有四天,留一天的时间赶往丰谷县就刚好还有三天。”   “这三天的压力可全在你身上,你需要什么就说,我一定想方设法的都给你拿过来,但你,就是能不能有信心把它炼制成功?”   魏呈延现在最担心的不是药草,而是鬼医这个人。   暗潮的势力遍布天下,其下轻功最好之人一日便可行百里,更何况他们还能求近,走水路,所以药草什么的都不是问题。   但是,鬼医这老头的记性魏呈延就不敢保证了。   “如果我说,想救萧衍之的话就必须舍弃这桃花源,那么,你们还要坚持吗?”   蓦地,从山林间突然吹来了一阵风。   柳渊不禁握紧了萧衍之的手,眼泪瞬间涌出,“我会坚持,我想坚持。”这短短的八个字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桃花源一共上百人,老人和小孩居多,要真要用他们的命来献祭,那这只会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虽然,他们的毒可能是他们的杰作,但这也罪不至死,更何况,那些小孩儿也是无辜的啊。   “鬼医……”   “先下山,衍之的情况不对。”   柳渊话音未落,魏呈延突然如一阵风,快而急的就消失在了眼前。   而与此同时,鬼医也立马揽住了柳渊,让人躲着,“晚上风大,你把眼睛闭上。”说完就追了上去。   “……”   四个人,就像是在暗夜里寻求安慰的鬼魅,一前一后的在山林里快速穿梭着,丝毫也不敢停歇。   柳渊只能感觉到风在怒号,穿梭在指尖的风也凌厉而刺骨,就像是他握也握不住的流沙。   一炷香的时间不到,他们总算是回到了木屋。   鬼医是第一个进屋,往地上,床上都撒了些驱虫的药粉,然后又在窗户上,还有在屋外都洒了些毒粉,防止有人偷袭。   魏呈延把萧衍之放到床上,两人都盘膝而坐,手掌抵着手掌,汹涌澎湃的内力顿时弥漫在了四周。   魏呈延的内力属阳,修炼的功法也是同样,与萧衍之的内力刚好相反。   两者相撞就像是火遇上水,势均力敌,最后就看谁的内力到底更胜一筹,   若萧衍之没有内伤,也没有力竭,那毫无疑问的,他一定会是第一。   但难就难在了这里。   萧衍之在下意识的抵抗魏呈延,三日散虽然能暂时护住心脉,保他不死,但内伤久不治愈就会成为旧疾,再等以后就迟了。   “萧衍之,你他妈到底还行不行了?连我你都不敢相信?”   眼看萧衍之还在无意识的抵抗,魏呈延是再也忍不住的怒骂了一句。   “我们现在只有三天时间,你能不能争点气,让我赶紧把你的内伤治好,好去解决后面的敌人?”   “柳渊也很担心你,你知不知道他从刚开始就一直在哭,然后现在又帮着鬼医找药。他可是一个普通人,连内力都没有,你说他怎么可能不累?”   魏呈延边说边不断的朝着人输送内力,冰火交融,相互抵消,魏呈延想骂又不能骂,想放弃又不能放弃,简直都要被气笑了。   “行,你就这么狠心是吧?”   魏呈延说完突然让萧衍之背对他,然后一掌打在了他的后背,打算把内力强灌进人的经脉。   反正他现在也是重伤,他难道还敌不过一个人下意识的反抗?   魏呈延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   ‘砰!’的一声,是窗户突然被毫无节制的内力冲破,如是起了一阵狂风,正‘哐,哐,哐。’的敲打着扇面。   鬼医循声而来,让柳渊快去烧一壶水,生怕他见了会心疼。   木屋内热气升腾,端坐在床上两人的衣袂纷飞,魏呈延脸色苍白,眉头也因为丹田快速流失的内力而紧皱着,像是有两个人在撕扯着他的心脏,但就算如此,他也还是没有放下那为萧衍之输送内力的双手。   在这一刻,他想救萧衍之的心是表现的如此迫切和坚定。   鬼医看在眼里,却疼在心里。   萧衍之于他而言是最疼爱的徒弟,三年的相处又不是空话,你帮我,我帮你,我说你,你说我,就在这些平常而又简单的相处中,他早就把萧衍之当成了自己的家人那般对待。   所以看到他如今的这副惨样,他的心里怎么可能不疼?又怎么可能不恨啊?   “你们内力相冲,你就算把内力强打进他的经脉,但他不想接受也一样白费。”   鬼医说完突然站到了魏呈延身边。   “那你说应该怎么办?”魏呈延看着他,紧皱着眉头,看起来像是很痛苦。   “他内伤很重,要是不能及时治愈,他以后都难在精进一步。”   “我会用针封住他的五感,你继续输送内力,不要停。”   话落,鬼医就已经站到了萧衍之面前。   他的手法之奇特,快而准的就像是幻化出了千手观音,不到片刻,萧衍之的百会穴,膻中穴,血海穴就都出现了两根银针。   “我已经封了他的五感,你把剩下的内力全打进他的丹田,让它们和经脉里的内力相融,以此来慢慢修调养他的内伤。”   “可以。”   魏呈延按照着鬼医的话把他剩下的内力全打进了萧衍之的丹田,这一次,萧衍之果然没有再抵抗。   “成,成功了……”   眼看着萧衍之的脸色终于又恢复了红润,魏呈延总算是松了口气,但就在下一秒,他整个人都往旁边一倒,是再没有力气,直接就昏睡了过去。   “魏呈延!”   鬼医见状连忙上前查看。   不过好在没什么大碍,只是劳累过度,好好休息一晚就行了。   浓墨重彩的黑夜突然变的雾蒙蒙的,四周的寒意也在随着由黑而沥青的天空逐渐回暖,被冻成琥珀的桃花也终于又舒展开了身子,依旧明艳动人。   天亮了,柳渊也终于找到了炼制大还丹的最后一味药沉沉睡去,可手劲却大到让鬼医都无可奈何,最后只能搬出“萧衍之。”三个字才勉强让柳渊松开了手。   所有人都忙了一夜,就算是魏呈延也只休息了一个时辰不到就又开始联络暗潮,让他们必须以最快的脚程,今早就把火莲安然无恙的带到他面前。   所幸,暗潮终究是不负众望。   “你昨晚说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河边桃花树下,魏呈延眺望着远处正在田里耕种的人们冷声询问。   “大还丹不是救人性命的良药吗?为什么还需要这么多人的死气?”   “又或者说,你确定这样就能炼制成功?”   鬼医替柳渊披了件衣裳,又见火珠还在他身上于是才放心的走到了河边。   “若我说是,那你愿意替我去杀了他们吗?”   鬼医与魏呈延并肩而立,一个想着那看似无辜,实际手上早已沾满了无数鲜血的百姓,一个又想着时机已到,现在正是阳气最足,也是最适合结丹的好时机。   “我会去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太阳东升,公鸡啼鸣,你要是不忍心,那就我去。”   下一秒,魏呈延和鬼医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两个人都带着无比熟悉,令天地都为之变色的滔天杀意。   ‘噌。’的一声,是利剑出鞘,即将见血的亢奋。   “若是可以,我希望你尽量把他们的眼睛,和心脏一起挖了,就算是小孩也不要放过。”   鬼医见状给魏呈延让开了身子。   “好,我知道了。”   天刚破晓,东升的太阳就犹如是上天派来见证这一场杀戮的见证者。   魏呈延提剑游走在田野之间,就像是一尊杀神,刀刀见血,一击毙命。   炽热,还在跳动着的鲜血都染红了田地,流入沟壑,汇聚成了一条血河。   “救命!救命啊!”   “来人了!杀人了!闯入者杀人了!”   “村长!村长!闯入者杀人了,他们杀人了!您快来看看啊!”   ……   田野间瞬间充满了人们惊恐,害怕,和不甘于死去的痛苦呼号。   可魏呈延就像是听不到一般,对倒在地上苦苦哀求,毫无还手之力的人们也恍若未闻,一剑就刺穿了他们的心脏,然后就在人顿时瞪大的瞳眸,和耳边惊慌失措的惊呼声中,手中的长剑一挑,一拐,一颗鲜血淋漓,像是还在隐隐跳动的心脏就已经落到了地上,简直就是残忍无比。   “疯子!这家伙就是个疯子!”   眼睁睁看着人一心想置他们于死地,几位身强力壮的男人连忙带着剩下的村民往山里跑。   “快!快点往山里跑!只要我们能进山,山神一定会保佑我们,免受折磨的!”   “让孩子们先走,老的留在最后,能拖点时间就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快啊,来几个人领着孩子先跑!”   上一秒都还平静的村子突然被一阵喧嚣打破了和平。   下一秒都还在村尾叫着让孩子们先跑的那位强壮男人就已经死在了魏呈延的剑下。   死状及其凄惨,就和那些人一样。   心脏被人挑出,血留的满地都是,双眼也被人一剑挖去,血淋淋的只剩下了一对空洞。   “别白费力气了,你们今天,谁也跑不了。”   眼看着前面快要上桥的人群,魏呈延突然升到半空,然后朝着那木桥就挥出了一剑。   那道剑气逼人,裹藏着的杀意让人们都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闭上眼睛。   只听得‘轰啦’一声巨响,“哇哇哇”的小孩儿啼哭就又响彻了云霄。   是桥断了。   魏呈延隔空的一斩,隔了差不多有五米远的距离,竟就这么硬生生,就这么轻易的就把人的后路直接斩断!   站在桥头的妇人们顿时心生绝望,耳边是孩子们的啼哭,身后又是那令人毛骨悚然,不知何时会走到生命终结的刀光剑影。   她们错了,她们真的是错了啊!   “山神大人,我们错了,我们真的错了!”   带着小孩儿的妇人们忽然之间全跪在了河边,对着河对岸的那座大山就虔心跪拜,祈求,希望山神大人能显显灵,救一救她们全村人的性命。   “我们不该乱造杀孽,山神大人,我们知错了,我们真的知错了!”   “山神大人,不论如何孩子们都是无辜的啊!求求您快快显灵,快快救一救您养育了十多年的孩子们吧!”   ……   河边突然充满了无数人的真心祷告,整座桃花源的上空也突然乌云密布,像是要下大雨,似乎真有上天神佛显灵,对这里的屠杀心生怜悯,想要伸以援手。   “这位公子,我们桃花源向来不问世,与外界更无联系,您又何苦这么咄咄逼人,要将我们赶尽杀绝呢?”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魏呈延闻言冷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这位朋友,难道是我想杀你们的吗?”   “那您还……”   “要不是你们心生歹意,意图杀人夺宝,你以为我想在你们身上浪费时间?”   还不等人说完,魏呈延就像是失了耐心一般,直接一剑封喉,送他归西。   “这也太慢了。”魏呈延突然说了句。   “这要是一个个的杀过去,指不定要杀到什么时候呢。” 第117章   “杀光了?”   “嗯。”   魏呈延把剑扔到一边,然后直接跳进了河里,闭上了眼睛。   “你什么时候去炼药?”   “马上。”   “有几成把握?”   “九成。”   “嗯。”   魏呈延淡淡的应了一声就又潜入了水里。   九成的把握已经很高了,虽然不是百分之百,但这人是鬼医,既然都说了九成,那离成功应该也不会太远吧?   “怎么,你很担心我炼不出来吗?”   鬼医没有急着走,反而是站到了河边,然后看着不断往水面上冒起的水泡说道。   “不管你相不相信,这就是唯一能炼制大还丹的方法。”   他知道魏呈延还在质疑他的丹方,但他不是炼药师,所以也不会懂一颗好的丹药,它的炼制过程总是会差强人意,有时候,更会在人的三观上反复横跳。   “说句实话吧,你是不是还在质疑我的丹方?”   “......”   水面上没有声音,‘咕噜咕噜’升腾的水泡也突然消失了。   鬼医见状挑眉,看了眼天色,于是又不紧不慢的坐到了一旁。   “你知道我当时为什么要炼制大还丹吗?”   “......”   “其实是为了我自己。”   鬼医看着平静无波的水面一问一答,甚至丝毫不在意魏呈延有没有在听,又有没有听到。   他只是在心里压抑太久了,久到都想要自己遗忘,所以蠢笨的用遗落丹方来混淆视听,让自己真以为这丹方早就遗落,心里才得以一方安宁。   其实,这丹方从来,一直都被他记在内心深处......要不是因为萧衍之,他或许永远都不会想起,就更不要说再次炼制了。   “当初我还在四处游历,走到西域,进了一个叫霖霜的小镇。”   鬼医边说边靠在了桃树上,身前就是一座浅绿色的药炉。   “那里的人很热情,男人强壮高大,女人娇柔妩媚多姿媚。”   “美酒,美食,音乐那里应有尽有,应该是天下男子都为之向往的地方。”   “我当时也沉浸在那从未听过的丝竹管弦声中,只觉得那里的生活确实舒适。”   “没有内斗,没有战争,所有人都真的像是一个大家,全心全意的信任,百分之百的齐心。”   “但也是因为那一时的贪恋,让我遇到了一位此生都无法相忘的人.......”   那时鬼医才二十有四,正当年轻。   如今却已是两鬓斑白,腰背佝偻。   那时的霖霜好客,美酒,美食应有尽有。   如今的霖霜却闭门谢客,处处提防,处处防备,像是再难相信一个人的诚心。   事过境迁,春花秋月多变,距鬼医曾去霖霜也已经过了三十多年,早就已经物是人非,到了新人笑,旧人忆的时候了。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去过霖霜,也不知道有没有在一些花楼见过霖霜人,但你们若是见了,那就应该知道,那里的女人美丽却也危险。”   “珠玉傍身,紫纱为衣,走路铃音响,一笑可倾城。”   ‘哗啦’一声水花四溅,是魏呈延终于上岸,手里还抓住三条河鱼。   “别跟我说,你要在这里炼药?”   桃花树下,鬼医正数着药材,药炉里也已经传出了一缕药香。   “晌午一到,阳气最足,你方才杀的那些人阴气过重,在这里炼制是最合适的。”   “嗯,随便你。”   魏呈延上前几刀就把鱼开膛破肚,然后在一边支起一堆火,坐到木桩上就开始烤鱼,没在理鬼医一句。   反正他只需要救活衍之就好了,这一村的人,说可怜但也是他们自作自受。   “你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霖霜人?”   忽然,鬼医打破了这里的沉默。   因为魏呈延很奇怪,明明一开始都对他爱答不理的,但自从他说到霖霜,这家伙就从水里出来,还很异常的抓了三条鱼,打算烤着吃。   要知道,这魏大公子何时做过这些杂事啊?   “霖爽只是西域的一个小国,与我们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地方我怎么可能去?”   魏呈延平静的给鱼翻了个身,然后伸手让鬼医把调料给他。   “不过嘛,霖霜的美人我确实见过。”   “哦?那你觉得怎样?”   鬼医从袖子里掏出个瓷瓶,扔给他。   魏呈延徒手接过,“长的就那样吧,不过就是个胡姬,少见了些,但还是比不上那春风楼的花魁。”   鬼医闻言轻笑了声:“是啊,春风楼的花魁可不是一般人就能比过的。”   “你刚说你在霖霜遇到了一个人。”魏呈延淡淡的看了眼鬼医,笑道:“怎么,那是你喜欢的人?”   鬼医摇头:“不,她还是一个孩子。”   “拜托,以前是小孩儿,但现在都过去这么久了,人早就长大,说不定都出落的亭亭玉立,是一位大美人了。”   魏呈延笑着看向了自己烤鱼,他实在是没想到,鬼医原来还有这一段露水姻缘。   老牛吃嫩草,还是嫩草吃老牛?不论如何,这实在是有趣,真的是太有趣了。   “啊,或许吧。”   鬼医听到魏呈延的话突然仰天长叹了一声。   如果她的运气足够好,能熬过那年寒冬,现在也该,有三十好几了吧?   “但是你就不好奇,我当初炼大还丹的契机吗?”鬼医看着魏呈延问道。   可谁知道魏呈延竟摇了摇头,连看都不看鬼医的。   “无论是什么契机,只要你能炼出大还丹,救活衍之,与我都没有关系。”   “哪怕即使还差人的死气,我也能再为你找个村庄,只要你需要。”   天边的乌云最终还是敌不过东升的曜日。   桃花源再一次沐浴在了阳光下,花开正艳,仿佛昨晚的寒霜从来没有出现过,都只是人们做的一场噩梦。   魏呈延从小就跟着萧衍之闯荡江湖,后来又自愿捆上枷锁,回到景城,开始征战沙场,保卫虞国。   说一句两人都是从死人堆里拼出来的都不是问题,但也正因为如此,魏尚书才会担心自己的儿子,曾找到萧衍之,用自己的身份,和与老王爷之间的交情,让萧衍之能网开一面,给魏呈延一条退路。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萧衍之没有心。   不过好在,萧衍之答应了,还真的做到了。   “魏呈延,你怨过萧衍之吗?”   蓦地,鬼医话锋一转,突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魏呈延闻言挑眉:“没有,我怎么可能会怨他呢?”眼睛却一直都盯着眼前的火光四射。   ‘咔吱,咔吱’的枯枝折断声盘旋,魏呈延一动也不动的端坐在一旁,鬼医见了轻笑,可手上的动作却不停。   “萧衍之的这盘棋很大,以天下为棋盘,天下人为棋子,就连他自己都没能幸免。”   鬼医边说边把药材全扔进了药炉。   “我昨晚仔细想了下,好像在这场棋局上,除了老王爷和老王妃被排除在外,就只有柳渊还是自由身,可以随便决定自己的生死。”   “而我们,不论是你,还是我,最终的结局好像都已经注定了,且无法更改。”   ‘咕噜,咕噜。’是药炉里面产生了杂质,要炸炉的表现。   魏呈延闻声而动,坐的离鬼医远了些,把自己的鱼也拿到了一边。   “我说你到底行不行啊?要不你还是别说话了,先专心炼药吧。”   “魏呈延,你知道萧衍之最可怕的地方在哪儿吗?”   鬼医没理魏呈延的警告,随手掀了盖子,双手聚气,整个人都与药炉升到了半空。   “他继承了老王爷的杀伐果断,知道该如何取舍,又该握紧什么,但这都不是他最可怕的地方。”   下一秒,以鬼医为中心突然涌现出了大量的死尸之气,狂风肆虐,让魏呈延都不得不起身防备。   “萧衍之最可怕的地方在于他很会算计人心,他知道我们在想什么,也知道他这么做我们不会生气,也不会失意,反而是会如他所想的一样,替他继续完成接下来的棋局。”   ‘轰隆隆!’   忽然,天地间顿时变色。   魏呈延皱眉看着半空中的人,只见鬼医双手聚在丹田,嘴里也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咒语,但那些原本都还在周围肆掠的死尸之气却仿佛是长了脑子一样,全都听话的聚在了鬼医身边。   ‘轰隆隆!’   又是一记闷雷。   刚刚都还悬挂在天上的曜日又被一层乌云掩盖,看起来像是要下大雨。   魏呈延抬头看着就像是他刚屠村出现的异变,心想着那上天不会真有神佛,在注视着他们的一切吧?   “哈,这老家伙可真是会抢风头。”魏呈延突然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屠村一事本就骇人听闻,要是这上天真有神佛,那现在的雷声滚滚,应该就是那些冤魂找来了神仙,来找他索命来了。   但这老头儿现在居然敢当着老天,用那些死尸之气炼丹?   佛祖慈悲,众生平等。   鬼医这一举动无疑不是在打佛祖的脸,是想要效仿那些神话故事,去大闹天宫。   但都来不及让他多想,因为还在半空中的鬼医突然大喝了一声。   “给我融!”   ‘轰隆隆!’   话音刚落,又是一记闷雷。   就在魏呈延以为快下雨,想进屋看看柳渊时,天边却突然闪过了一丝蓝光。   ‘轰隆!’   ‘喀嚓!’   是一道闪电直直的劈进了药炉,其声势浩大,竟都能引发天地异象。   魏呈延亲眼看到,是鬼医他徒手引雷,他是想用这雷电祛除杂质,他是想用这雷电淬丹!   “你疯了!”他不禁对着人大吼道。   “这天雷威力巨大,先不说你凡人之躯能不能承受,就那药炉也肯定会炸,你真是个疯子!”   “魏呈延,你可知我鬼医的称号是怎么来的吗?”   鬼医的右手已经变的血肉模糊,甚至还有一丝焦味。   虽然他有内力护身,但这天雷确实不是凡人就能承受。   “我管你怎么得来的,但你现在必须下来!”   魏呈延说完就想上去阻止,可鬼医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魏呈延直接定在了原地,连呼吸都差点停止。   他说:“萧衍之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活,昨晚的幻境就是一个杀阵,以整座桃花源为阵眼,想破阵,就必须同时毁了布置在村落里的锦旗。”   “而我们之中,就只有萧衍之有这么实力。”   所以那些人都是冲着萧衍之来的。   这最后一句鬼医没有再说,因为他知道魏呈延会明白的,所以多说无益。   萧衍之他太狠了,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难怪鬼医说他最可怕就是很会算计人心。   因为他在这之前就把所有人的位置都算好了,兵,炮,将都已经归位,就看他们中间的厮杀,到底谁会更胜一筹。   而在此期间,他就算是死了,这一场棋局也不会停止。   “呵,原来......你说的是这个意思啊。”   “所以,你现在怨他吗?”   “......”   魏呈延是再也忍不住的往后退了一步,所以你现在怨他吗?怨他吗?怨他吗......这句话也就像是恶魔的低语,一直回荡在他的耳边,以至于让他都没有发现出现在门外的柳渊。   在得知了这一切后,他怨萧衍之吗?   魏呈延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现在的心很乱。   虽然一开始就知道萧衍之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与虞家人斗,但魏呈延想以萧衍之的聪明才智应该不会让自己走到两败俱伤的程度。   但现在看来,他似乎是想的过于美好了。   哪有什么真正的绝顶聪明啊?   那个骗子,之前居然还敢说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就跟自己一起下江南。   他带着魏府,而他则带着柳渊和萧王府一起南下,去过悠然自得,就像是采菊东篱下那般的闲云野鹤一样的生活。   ‘轰隆隆!’   ‘轰隆隆!’   又是两记闷雷,电闪雷鸣。   魏呈延就那样一动不动的站在狂风之中,抬头望天,眼泪悄然从眼角滑落,然后又被隐没在了狂风之中,无人察觉。   他早该想到的......他真是......真的太蠢了。   “给我凝丹!”   ‘轰隆隆,轰隆隆!’   “......”   随着鬼医的一声令下,大雨倾盆,瞬间就让魏呈延成了个落汤鸡。   而柳渊一直都扶着门框仰头看着还在半空中凝丹的鬼医   原来鬼医放开了手脚炼丹,是这个样子的啊?   “好震撼。”柳渊突然小声的感叹了一句。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鬼医用药炉炼丹,以前的那些丹药,还是偏方都是鬼医说,他做,这还是柳渊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引动天地之气来炼丹的盛景。   ‘轰隆隆!’   忽然又是一记闷雷。   大雨突然停了,不过一阵,天上的乌云又一次散开,那曜日也再一次的普照天下。   “丹已成,拿去给萧衍之服下吧。”   鬼医拖着药炉颤巍巍的落到了柳渊身前,把好不容易才炼成的五粒大还丹一起放到了柳渊掌心。   “其余四粒你就代他收下,千万记住,绝不能让萧衍之知道。”   “我,我知道了。”柳渊伸手接过,可却没急着走,目光一直都紧盯着鬼医的左手。   那里都被天雷劈的血肉模糊了,鲜血直流,柳渊都能闻到一股焦香味。   “鬼医,你......”你的伤必须快点止血。   可还不等柳渊说完,鬼医却突然扶着门框打断了他。   “柳渊,萧衍之他对生命没有敬畏之心。”   “所以你既作为他的妻子,更是他在这世上最后,唯一的亲近之人,一定要把他照看好,让他也明白生命诚可贵,知道这世间还是有很多美好的,明白吗?” 第118章   天下无边界,就如上苍无边际,一眼望不到头。   江水涛涛,船只任游,可终究会有彼岸,有那苍山之景,雪山之巅。   雄鹰展翅,天上遨游,可终究飞不到尽头,落脚之处也只是冰山一角,看不尽天下其景,也飞不过上天的尽头。   所以这天下才会分为朝堂和江湖。   困于一座城,甘愿折断双翅,称霸一方,享受安居乐业的就是皇朝。   这里面的人只想着趁年轻肆意潇洒快活,老有所依,死了也有一方安宁,便此生足矣,无悔亦无怨。   可在那江湖之中,谁人都可以是上天翱翔的展翅雄鹰,只要你想,不看身世,也不看身家,你都只会是一位自由自在,不受束缚的江湖人士。   向往醉酒高歌,想要斩断儿女情长,崇尚刀光剑影,酷爱刀口舔血的。   这些种种让困于一座城的人感到害怕,和抵制的,恰恰就是他们甘愿放弃的自由。   遥想当年,鬼医刚到萧王府时也是一只展翅高飞的雄鹰。   虽然是到了三十有五的年纪,须发皆白,但好在身子骨还算硬朗,再怎么说也是一只展翅的老雄鹰。   但自从与萧衍之相识,他骨子里那份想回归自然的心却又开始动摇了。   老王爷还在时的萧衍之虽然冷漠,但却还有一颗跳动火热的心。   他会因为看到街上乞食的穷人而心生怜悯,让人在城外支起帐篷,搭口锅,以琳琅军的名义为那些吃不上一顿饱饭的穷人施以援手。   也会因为看到死在战场上,没有找到尸体的人的木牌而黯然神伤。   本就是不信佛的人,却也会昧着良心,去灵觉寺虔心跪拜,就为了让那里的大师能为那些死在边境上的将士们做一场法事,好让他们能安心远走。   六岁之前的萧衍之又不是真的冷血无情,他只是不善于表达,喜欢把心事都藏在心里,喜欢做好事不留名。   鬼医看在眼里,却也记在心里。   后来的某一天,鬼医还记得当时天气晴朗,老王爷也刚刚从早朝回来。   身穿一身玄衣,还不到他腰间的萧衍之突然拦住了他父亲,然后仰头看着他,无比郑重的说道。   “我要去闯荡江湖!”   还充满了稚嫩的幼小声音刚刚说完,‘扑通’一声就被老王爷直接踹到了一边。   然后老王爷那雄厚,还带着暴怒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   “你个混小子,平日里与那魏呈延花天酒地的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想跟我出城?”   “老子告诉你,这事没商量,不可能!”   ......   当时萧王府在皇城的地位已经直逼天子,皇帝忌惮,于是开始联合朝中的各个群臣在暗地里打压。   虽然魏府,寇府,还有朝中的清流都站在萧王府身后,可真要是到了占位的时候,萧王府身后除了魏府和寇府就再也没有人了。   清流之所以是清流,就因为他们只对事不对人。   而当时的萧衍之还年少,老王爷也不想让他过早的参与到皇室争斗中,所以虽然不想让他离开自己,但又赖不过萧衍之的再三坚持,最终还是同意了他去闯荡江湖。   这一走就是两年。   后来就是边境告急,皇帝不顾群臣反对,执意要让老王爷带兵出征。   当时,老王爷已至暮年,按常理来讲,不论出兵的是何人,哪怕就是一位普通人,那也不该是他。   但在朝堂之上,天子之命不敢不从。   所以老王爷也只能拖着那垂垂老矣的身姿接下了那道出征的圣旨。   后来,就在老王爷接下圣旨的三天后,萧衍之也回城了。   “那皇帝是疯了吗?你如今这般年纪上战场就是死,他难道会不知道?”   这是萧衍之回府,对老王爷说的第一句话。   鬼医当时就在身侧,听到萧衍之这放肆的一言也心生震撼,心想这真是刚满六岁的孩童能说出来的话吗?   但就算有此心性,眼界,不愧是老王爷独子的萧衍之还是没能逃过家法的伺候。   “萧衍之,如今这城中局势不明,你可知你刚才的那番话若是传到了那人耳边,我们萧王府可能就会因为你引来杀身之祸,落得个满门抄斩的地步!”   当时老王爷苦口婆心,靠在太师椅上,想用一百五十鞭来挫挫萧衍之的傲气,想让他知道这朝堂与他向往的江湖始终是不一样的。   但谁知道萧衍之却傲骨犹存,锋芒毕露。   在骨节鞭的敲打下,即使后背已经血肉迷糊,理智昏沉,但他还是咬紧了牙关,一字一句的,就像是生咬出血都必须说出来的坚定。   “天下广大,百姓兴起,明君有之又不止一位,有真龙庇佑者又怎可能明知忠君却还要斩杀于马下!”   “父亲,我们萧王府的忠心自开朝以来就天地可证,日月可鉴,他一个被奸邪欲望蒙蔽了双眼的昏君,又凭什么,又能拿什么能来执意!”   萧衍之当时才刚满六岁,也是他人生道路上最可恨,也是最无力的一年。   他说完那句话后,一百五十鞭鞭鞭不落,一鞭更比一鞭重的落在了他那白皙娇嫩的后背上。   老王爷亲手处置,打完后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佝偻着身影,但从他稳健,不带一丝犹豫的步伐中,却仍能看出他年轻时的杀伐果断,确确实实的是一位不可多得的能将。   后来是鬼医把奄奄一息的萧衍之带回了药炉。   在给他上药的时候,鬼医心想果然不愧是将门之后,但就是太年轻气盛,看来那两年的江湖游历还是没有吃太多苦,所以气焰还是这么的嚣张。   但是等真看到他背后狰狞密布的伤口时,哪怕就是见多了大风大浪的鬼医还是心惊。   不过才小小年纪就承受了本不应该是他承受的痛,萧衍之此人,日后必定大有作为。   “你就是鬼毕方?是那个被我父亲三顾茅庐才请下来保护我的鬼医老头儿?”   这是萧衍之见到鬼医说的第一句话,至此,两人的缘分就此展开了。   “老头儿,你说我是不是很轴?”   “臭小子,老子可是你长辈!”   “明知道父亲现在就是两面受敌,可我好像只顾自己,都忘了我姓萧,还是那将门之后。”   “唉,这世上之事就是如此,向来都两难全,你又何必拘泥于这一方天地呢?”   某一天午后,在后院晒着太阳,吃着葡萄的鬼医本想着用自己的见闻来开导开导这位陷入了自我困境的小孩儿。   可谁知道他话音刚落,刚想来个帅气的转折,结果那不懂情调的萧衍之就站了起来,掀了他的葡萄不说,还大胆的抓住了他的衣领,目光狠戾的瞪着他。   “你是想让我放弃萧王府,放弃这全城的百姓,带着我父亲远走高飞吗?”   当时萧衍之还不到鬼医的腰间,踮着脚瞪着他的样子看起来很可笑,但架不住他身上的气势足,而且眼里还流露着一丝杀意。   他当时目光坚定,语气更是不容让人质疑:“我不会走的,就算是要继续帮那虞家人打江山,但只要父亲在,身后也还有百姓,我萧衍之,还有整座萧王府就都不会走。”   “况且萧家人永远不会做逃兵,哪怕就是府中的一位下人也不会因为自己就抛下全城,所以死老头儿,以后这话最好不要再让我听到!”   “否则,我一定会割了你的舌头,把你生生世世都囚禁在地牢!”   ……   戍时,昏睡了一个下午的鬼医总算是睁开了眼睛。   彼时外面昏暗,天上的繁星闪烁,不大不小的村庄里就只有他们这一盏烛火。   鬼医摸黑下床,没有出声,也没有叫人,只是走到了窗前,抬头仰望着那漫天的星河,若有所思。   他好像做了一个梦,还梦到了以前。   他想现在的萧衍之和以前真的是相差太多了。   以前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好像终于长大了,变成了现在处处运筹帷幄的老狐狸,甚至比他的父亲都还要耀眼,还要更可怕的存在。   但与之成长相交换的,就是失去一切的丰满羽翼,和以往那种随心所欲,无拘无束的潇洒快活。   他记得他刚才问魏呈延他怨萧衍之吗?   魏呈延好像没有回答,又或者是因为他力竭昏倒所以没有听到,但他是很埋怨的,无可厚非,是非常,及其,百分之百的埋怨。   因为要不是那萧霆三顾茅庐,还用金钱和物质来诱惑,甚至最后还用上了绝地的武力来压迫,他绝对不会只身入朝堂,心甘情愿的守在萧衍之身边。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萧霆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一盘棋,从人的出生就下到现在,但就算人死了,可这盘棋却还在继续,因为他有继承,而且还有那些死在战场,马革裹尸英魂们的意志存在。   五千琳琅军,平定天下事。   战场哀鸣响,朝堂升龙吟。   黄沙飞漫天,英雄归故里。   敢问何时定?且看明日夕。   桃花源的夜晚很宁静,没有争吵,也没有喧嚣。   桃花香沁人,虫鸣声悦耳,就在这暂时没有硝烟弥漫的方寸之地,鬼医久违的,感受到了一种内心的宁静,是那么的诱人。   而与此同时,在另一间屋子里,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的萧衍之也总算苏醒,   他好像也做了一场梦。   梦里有母亲,还有父亲,他们也还是当年的那个模样,没怎么变。   母亲依旧温婉大方,看到他会很高兴的敞开怀抱,把他紧紧的抱在怀里,眼含热泪的唤着“衍儿,我的衍儿。”。   而父亲也还是那么严厉,会指着他的鼻子把他臭骂一顿,还说他简直蠢笨如牛,竟是把自己搞成了这样一副模样,简直就是有辱他萧家人的风骨……   “萧衍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不敬畏生命,不爱惜自己,身上受伤一寸,那也就是在活活凌迟我们,是在活活凌迟你的父母!”   “九泉之下,你又如此模样,让我和你的母亲怎能放心,又怎么能好好的生活?”   ……   这场梦很长,又很真实。   母亲抱着他的触感,和落在他脸上的泪珠都像是触摸的到,是真正存在过的证明。   他的父母好像很生气,因为他不敬畏生命,还把自己的人生也当作是一场棋局。   但是,他们都不在了啊……   他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每日都生活在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令人窒息的漩涡里,他想要解脱,想要再一次回到父母怀里,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儿他又有什么错?   但是为什么…...他就算是死了也还有那么的枷锁想要来束缚他呢?   “衍之?”   “萧衍之?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   “喂?你到底怎么了?别吓我啊!”   耳边突然传来了几声令人无比熟悉的声音。   萧衍之动了动僵硬的手指,然后勾住了床边人的指尖,无视了那一直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的家伙,偏头对着眼眶红红的柳渊笑了笑。   “唉,怎么又哭了?”他沙哑着声音,想抬手为人擦拭泪水,可奈何刚刚苏醒的身子还不听他使唤。   “我没事的,衍之。”即将落下来的的手腕突然被柳渊眼疾手快的握住。   “我只是昨晚没睡好,刚刚打了一个哈欠,我没有想哭的。”   柳渊看着人认真的解释道,还生怕萧衍之不信,又往床边凑近几分,脸都快怼到人的眼睛里了。   “你看吧,我只是眼睛有点红,声音,鼻子都没有问题,我真的没有哭,真的很坚强的。”   “嗯,我知道了。”   萧衍之闻言轻笑了一声,捏了捏来将就他的小脸,心里却是五味杂陈,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原以为他不会再醒来了……给柳渊三日丸也只是想让他们放弃,可谁知道这群家伙竟这么固执,居然还真炼制出了大还丹,救了他一命。   所以,要跟他们说声谢谢吗?   又救了一个本不想再活着人的性命?还是说要感谢他们又给了他一个能亲眼见证虞家人倒下的机会?又或者,是要感谢他们归还了这执棋之人的位置?   “柳渊,我知道你现在很激动,但能不能给我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之后,我立马收拾东西走人,把萧衍之还给你好不好?”   忽然,被人晾在一边的魏呈延以一种迅雷掩耳之势,还不等萧衍之反应,就强迫着把柳渊带到了门外。   关门的瞬间,魏呈延塞给了柳渊一封信:“这是娜刹迦给你的,就一炷香的时间,我保证之后两天都不会来打扰你们。”然后对着人就很是不情愿的小脸笑了笑,‘砰’的一声就关上了屋门。   “......”   门一关,屋内的气氛陡然下降。   魏呈延走到床边,刚想骂一两句解解馋在说正事,可谁知道萧衍之却不给他机会,转过身,还背对着他闭上了眼睛。   “我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在说。”   ‘砰!’   “魏呈延!”   话音刚落,萧衍之突然感到身上一凉,是魏呈延一把掀了他的被子。   “你到底想干什么?”萧衍之无奈,慢慢的从床上撑坐起来,靠在墙上,看着他。   “......”魏呈延没说话,只是把这几天往来的信件全扔在了床上。   零零散散的,拢共起来也不过就三十几封,他相信以萧衍之的眼力应该看不了一会儿。   而且他那么聪明的,反正都已经运筹帷幄了,说不定都不用看就知道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些全是宫里的消息,我没看,也没跟暗悲他们联系,都给你留着,等你自己解决呢。”   萧衍之闻言挑眉,但没动。   他记得那晚在山上他说的已经很清楚了,所以现在,是来找他算账了?   “为什么不说话?”   见人沉默,魏呈延又往床边逼近了几分。   “还是说你真以为我会放弃你,会不救你,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你就在我面前咽气,而无动于衷吗?” 第119章   “你冷静一点。”   “你这让我怎么冷静?”   ‘砰!’   话音刚落,魏呈延身边的木桌顿时被炸的四分五裂,木片满地飞,由此可见他到底是有多不爽。   萧衍之抬手挡住了往眼睛飞来的尖刺,微微叹了口气,沉声道:“我一早就提醒过你,要是看不过我就离开。”   “你可以带着魏尚书走,下江南,还是去游历天下,还是去漠北我都不会阻止。”   “所以你现在是在气什么?”   萧衍之随手扔掉了手中的木片,抬眸看着魏呈延,面无表情,像是在指责他的莫名其妙。   这盘棋局从他父亲战死,皇帝想杀琳琅军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不管是萧王府,还是魏府,或者是一直在背后支持他的寇府都只是他的一颗棋子,府中的人更是跑不掉。   刚开始,魏呈延曾问过萧衍之:“你的计划是什么?只是想杀了虞家人吗?”   萧衍之是这么回答的。   他看着魏呈延摇了摇头,然后又笑了笑,神情莫测:“我会让他们后悔当时的决定,我会让他们,亲眼看着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流失但却怎么也握不住,也阻止不了的绝望。”   虞家人眼中最重要的东西无疑就是那至高无上的权力。   至少当今皇帝,和虞天都是这么想的。   虞景瑞的话,萧衍之又不是开济慈院的人,没什么善心,所以也不会放过。   毕竟他做事喜欢斩草除根。   因为萧衍之的一句话突然回忆到从前,魏呈延眼眶红了,连忙偏过头坐到了旁边的木椅上。   他至今想起当年的事都还会感伤。   究其原因他自己也明白,就是怀念当初的无拘无束,又心疼当时的意外横生。   “萧衍之,你现在这副样子,要是老王爷还在世的话,他一定会把你骂的狗血淋头,打你打的满地抓牙。”   “......”   沉默了一会儿,魏呈延突然哑着声音看向了萧衍之。   萧衍之也同样看着魏呈延,看着他红肿的眼眶,努力强忍着的闪烁,刚醒来的那股憋屈莫名的再一次冲上心头,像是要把他撕裂一般的难受。   不用魏呈延说,刚才在梦里的时候他父亲就已经把他臭骂了一顿。   骂他简直就是蠢笨如牛,骂他不爱惜羽毛,骂他不珍重生命,骂他......做事之前不想想他的父母,都长这么大了,做事还是像以前一样凭冲动,永远都像个小孩子一样,让他的父母永远也放心不下。   “萧衍之,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走,哪怕就是我父亲也要继续留在这里吗?”   眼看人又不说话了,魏呈延于是继续道:“他之前,就在我们刚刚回城的第二天就忽然找到我。”   “他把他的辞官奏折放到了我面前,跟我说,‘如今的朝堂分三派,虞天背后因为有皇帝所以独大,你说,我要是解散魏府,用民心来逼迫皇帝,他会不会对衍之放松戒心,以此来看清当下的局势呢?’”   魏呈延边说边看向了自己的双手,也就是这双手,曾经在听到父亲的一番言论后,二话不说就毁了那奏折。   因为他知道以衍之的性子,一旦知道他父亲辞官,他一定会立马把他们赶出景城,根本就不会有机会让他们解释,也不会去想这其中的缘由。   所以他劝父亲就死了这条心,而且那皇帝也不会同意。   但是他父亲就是不信邪,最后还是把那辞官奏折呈了上去。   而当时他也正因为皇帝对衍之的态度而感到愤愤不平。   凯旋归来得到的不是赏赐,而是一句不轻不重的威胁。   “若以后再不遵圣命,那这大将军的位置你也不要坐了,就把虎符交出来,在城里好好当一个闲散的王爷,颐养天年吧。”   当时皇帝此话一出,本就一直强忍着不悦的魏呈延立马起身,当众指责皇帝,质问他到底有没有眼睛?要不是我们在边境御敌,他现在还能这么安然无恙的,趾高气扬的问责我们吗?   魏呈延此话一出,朝堂之下的文武百官全体沉默。   魏尚书心里着急,要不是在天子眼下,他一定会上前抽死那小子,让他当面请罪。   但当时的气氛肃穆,皇帝又脸色涨红,明显是气急败坏。   魏尚书不敢上前,也不敢出声,生怕就因为他又惹得人不高兴,会当众就赐死那小子。   可皇帝最终还是喊了下朝,虽然后槽牙都差点咬碎了,但萧衍之他们确实是立了大功一件,而且城里的百姓也还在翘首以盼,所以他不敢真的惩戒他们,就只能强撑着让他们赶紧离开,免得在他眼前看了心烦。   后来嘛,魏尚书的辞官申请肯定是打了水漂,皇帝只用了四个字就彻底打消了魏尚书的念头。   “小儿顽劣。”   那年距现在也没过多久,但魏呈延却两次剑指朝堂,以文为剑,以功绩为盾,叫皇帝都无可奈何。   “所以你就跟我说说吧,你现在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魏呈延抬头看向了萧衍之,却猝不及防的撞进了一双幽深明暗的眸子里。   “你想知道什么?接下来的计划?还是我当时为什么要这么布局?”   萧衍之不知何时坐到了床边,正弓着身子,距魏呈延也不过就一指的距离。   “......”魏呈延想后退,但萧衍之却不让。   他后退一步,萧衍之就前进两步,总之就是要把人逼近死胡同才肯罢休。   “为什么要躲?”萧衍之看着他问道。   “刚才的气势不是很足吗?不是要来质问我吗?”   “.......”   “魏呈延,你就只有这一次机会,错过了,我以后绝不会再提。”   “.......”   “我只给你半炷香的时间考虑,你好好想想,你到底想问我什么,又或者说,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答案。”   萧衍之看着魏呈延的眼睛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没有人回答他,但他还是不放过魏呈延,哪怕就是给了人时间考虑,但他还是紧盯着魏呈延的眼睛,就是不愿意离开。   魏呈延被人盯的难受,想起身,想转头,更想现在,立刻,马上就离开。   但萧衍之的目光却像是一把剑,一把刀,一直都盘旋在魏呈延的脑袋上方,只要他一有离开的想法,这把刀,还是这把剑都会立马落下,斩断两人之间最后的联系。   魏呈延不敢轻易动弹,也不敢轻易回答。   因为萧衍之现在很认真,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这么的认真......   时间在一点点的流逝,下一秒永远都在追赶着上一秒,就像是一个人永远都想着要追寻一个人生的答案。   只是这人生,又怎么能是这么容易就能被人参透的呢?   “我......我就想知道......你......你有没有把我当朋友?”   半炷香的时间一过,就连一直守在屋外的柳渊都想着去敲门,告诉魏呈延一个时辰已经到了,但却被鬼医拦了下来,冲着他摇了摇头。   “那两人还在商量要事,有没有胆子跟我去一趟村子?”   “......”柳渊本想着拒绝,但鬼医的眼睛的很亮,像是还带着某种蛊惑。   柳渊无法拒绝,于是便点了点头,“可以,我去。”最后又看了眼那紧闭的屋子就跟着人走了。   屋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又停顿,再一次由近及远的消失在了耳边。   魏呈延说完那句话就慌乱的埋下了头,像是在害羞,觉得很不好意思,他怎么就能问出那样的话?   还有没有把他当朋友呢?他怎么不问问,你有没有把我当亲人,有没有把我当成你身边最要好,也是最亲近的枕边人啊?   哎呦喂......他真是疯了,疯了。   还枕边人呢?要是被柳渊听到,指不定又要被误会成什么样!   “那个,我,你......”见人一直不肯回答,魏呈延心想难道是他的问题太刁钻,很难回答?   于是他装作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忽视了心里的不甘,笑了一声:“你要是不想回答就算了,我也就是随便问问,你别放在心上。”   “反正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还是从小就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我明白,我明白。”   萧衍之闻言突然站了起来:“你明白什么了?”   魏呈延见状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笑道:“就是明白你现在肯定要去找柳渊他们啊。”   “毕竟那山里的东西可闻不了血腥,现在肯定还在村子的某处,正大快朵颐的享受着这难得的美味。”   萧衍之闻言看了眼故作镇定的魏呈延没吭声,只是自顾自的穿好衣裳,然后又扔了几颗银色的珠子给他。   “这是雷火球,那些东西怕火,一会儿都小心点。”   魏呈延抬手接过,捻了一颗放到眼前看了看:“就凭这小玩意儿就能击退它们?不会吧,你没在逗我?”   萧衍之打开门,转头看向他。   一接触到人平静无波的视线,魏呈延下意识的就要低头,连忙调侃道:“不是吧,不是吧,我就是随口说说,你有必要这么严肃吗?”   边说还边朝人摆了摆手,像是想用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招数来缓解缓解他们两人之间的尴尬。   他就知道嘛,他刚才为什么要问那个问题呢?   眼瞅着门外的人还没有动,魏呈延可谓是心如刀割,恨不得现在就能穿越到刚才,把那个想提问的自己直接杀了,然后换现在的他来回答。   “那个,我们不走吗?”   “这东西就是给你做的。”   就在下一秒,两个人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而魏呈延也连忙不敢相信的看向了萧衍之。   “你,你刚才说什么?”   萧衍之没应声,只是定定的看了眼他转身就走。   “喂,我在问你话呢!你说清楚点行不行?”   魏呈延连忙追了上去,嘴角也微微上扬:“什么叫就是给我做的啊?那你之前怎么不给我?”说完还不忘撞撞萧衍之的肩膀,手里的那几颗雷火珠也在月光的照射下闪耀着刺眼的银光。   刚才的那个问题魏呈延好像已经得到了答案。   虽然人没有明说,但就凭借着这几颗雷火珠,还有那句“这就是给你做的。”就已经变相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我就想知道......你......你有没有把我当朋友?”   “当然,你一直都是我最信任的朋友。”   夜深了,整座桃花源都像是陷入了沉睡,连远处的虫鸣都歇了嗓音。   柳渊跟在鬼医身后,借着夜明珠的光亮,他终于是看清了这村子里的惨状。   难怪他刚才想进村,魏公子和鬼医都不准,还让他快去照顾王爷,别乱跑。   原来,是这里的人都被杀了.....   “害怕吗?”   忽然,鬼医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柳渊。   “这里的人都被我用来炼大还丹了,也是我让魏呈延帮忙挖了他们的眼睛和心脏。”   “毕竟这世间之事千奇百怪,一村人的性命又不比一些将死之人的命来的轻巧,所以挖他们的眼睛就是想让他们难以找到仇人,挖他们的心脏就是想要告诫他们,千万不要自不量力的想来寻仇。”   “......”   鬼医说完还冲着柳渊笑了笑,只是那笑声多少有些阴冷,就像是,像是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做了。   只是柳渊不知道的是,这确实不是鬼医第一次屠村。   “那,那我们现在为什么还要来这里呢?”   柳渊强装镇定,努力的忍住了眼里的湿意看向鬼医。   他不明白,他们既然都已经炼成了大还丹,王爷也得救了,那他们还来这里干什么?   帮他们立坟墓吗?他可不相信鬼医会有这样的善心。   事实上,鬼医确实没有那么多的善心。   他踢了踢脚边的尸体,然后蹲下身,让柳渊过来,凑近些。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我给你的那本古籍,但这些充满了怨气的尸体,是最容易滋养出彼岸花种子的存在。”   鬼医不知道是从哪里掏出了把匕首,他让柳渊过来照明,然后动作干净利落,眼睛更是眨了也不眨的就直接划破了人的胸膛。   ‘刺啦’一声,是人皮肉绽开的的声音。   将近死了十二个时辰的尸体有些僵硬,血也差不多流干了,翻出来的全是白花花的人肉,看着就很恶心。   可鬼医却对此视若无睹,也像是没有看到柳渊越来越苍白的脸色,皱着眉,还目不转晴的在人的胸膛里翻找着。   “奇怪了,难道是我想错了?”   忽然起了一阵风,夹杂着桃香与血腥味的融合,让柳渊都开始恍惚,刚刚鬼医是说话了吗?   但还不等他询问,‘咕叽咕叽’的粘稠声就又响了起来!   鬼医像是没有感觉的,把人开膛破肚,然后扯过人的皮肉,肠子,嘴里也还不断的念叨着“种子呢?我那么大的一颗种子呢?”   “......”   “呕~呕!”   突然,柳渊连忙蹲到了一边吐着酸水,都顾不上鬼医的那句“再近些。”,夜明珠也‘哐当’一声落地,照亮了那一双好像是黑洞的眼睛。   太恶心了,这真的是太恶心了....... 第120章   所谓医者,就应当救死扶伤,以悬壶济世为己任。   想当初边境战乱,生活在万里黄沙中的村落无一没有被斩杀于蛮人马下。   尸体混合着血水被永远的埋葬在了黄沙之下,看不到天明,灵魂也永远无法得到安息。   战马的嘶鸣,人们的哀嚎,和敌人的嘲笑混合着飞舞的黄沙盘旋在了那广袤无垠的上空。   琳琅军一路走来看的最多的,也就是那流离失所,到远处城镇谋生的贫苦百姓。   而至此,那些医者仁心的医馆也终于迎来了属于他们的辉煌。   那场战火足足持续了三年之久,死去的英魂都足以用自己的肉身为琳琅军开辟一条属于胜利的道路。   而在那些赶往下一个城镇的半路上,不管是江湖上的游医,还是城里叫得出名,和叫不出名的医者都纷纷上前为穷苦的百姓们医治。   医者父母心,仁爱行天下。   这是柳渊从小就懂得的道理,也是他从李伯口中,还有书上听到,和感悟出来的豁达胸襟。   但是这十个字放在鬼医身上却哪哪儿都不行。   因为鬼医行事随心,高兴了就出手,不高兴,任由你怎么哀求,就算是奉上千金白银也都无用。   就好比是那大还丹的炼制。   那晚萧衍之为了破幻境而力竭,虽然有三日丸能续命,但鬼医却犹豫了。   因为他在怕,因为他好像忘了大还丹的丹方,即使他还有印象,可那丹方却是要牺牲全村人的性命。   萧衍之和这桃花源的缘分鬼医是知道的,这里是他故人们的家土,鬼医怕萧衍之醒来会感伤,因为他知道,萧衍之那晚根本就不想求生。   他在求一个解脱,因为他身上的枷锁实在是太重了,压的他都快要喘不过气。   五千琳琅军的命就在他的一念之间,走,就是死,留,就是生。   但萧衍之一心向往自由,他喜欢的是江湖上那种凭心而动的感觉,他不喜欢束缚,尤其这些枷锁里还有他父母的影子。   千载景城,安定一世。   他们萧家人为虞家已经守了数十载光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每一次胜仗的后面,等来的却都是皇帝的猜疑。   两国交战,受伤的永远都只是平民百姓。   老王爷一心为民,所以一直坚持到身死都没有说一句皇家的不对。   因为虞家人或许心思狭隘,疑心病重,但又不得不承认,当今的皇帝确实是一位明君。   所以老王爷当年是心甘情愿的出征,虽然很不舍,也知道他这是一去不回,但是为了天下人的安定,他还是强撑着身子,就如他年轻时一样的雄姿英发,带着几千将士,气势磅礴的就去了那遥远的边境,去捍卫属于他们的国土。   那场战火只持续了一年,在最后一战里,蛮族人就像是没了人一样,提刀上来厮杀的全是老人,就连妇孺都有。   老王爷觉得奇怪,正想命人后撤,见机行事,但意外就在时候发生了。   前方突然来报,说蛮族人突然口吐白沫,与他们交战的士兵身上也都长满了红点,看样子就像是瘟疫,让他们快撤,千万不要想着救人。   老王爷当机立断,直接命人后撤百里,但就在路过一座山谷时,蛮族人的精兵却突然出现,冲着他们叫嚣着,还抡着手里的刀剑,让他们后退。   若是按老王爷的性子,他当时一定会提剑厮杀。   但当时的情况有变,因为蛮族人还抓了一批平民百姓,用刀架着他们来威胁老王爷。   后来老王爷被他们逼到了一座村子里,蛮族人的士兵,也就是那些老弱病残也全躺在里面。   有的已经死了,有的还强撑着一口气,等看到老王爷他们直接嘶吼了一声,然后“哈哈哈哈哈”的大笑,直到断气了那两颗浑浊的眼珠子都还直溜溜的盯着老王爷的脑袋。   他们都是得了瘟疫,命不久矣的老人。   老王爷面无表情的看着这里的景象,知道蛮族人这是败了,所以现在是要跟他们同归于尽。   后来,三天之后,老王爷战死的消息突然传回了景城。   而当时,才年仅六岁的萧衍之在面对群狼虎豹的血盆大口时,以绝对的威压,和那不怕死的眼神震慑住了周围的暗流涌动,然后只身接过了那代表着五千琳琅军的锦旗。   原来,老王爷当时出征并没有带琳琅军。   原来,老王爷早就料到了他的下场,所以才把琳琅军留在景城,以此来保护他唯一的儿子。   原来,父亲他根本就没有想过回来......   “怎么,你还在害怕吗?”   “那你觉得那场瘟疫是巧合还是意外?”   村子中心,鬼医伸出黏滑腻淋的手捡起了地上的夜明珠。   而彼时刚到村口的魏呈延也突然拦住了萧衍之的去路。   当年的那场战役无一存活,就连老王爷的死讯都是从百姓口中传到皇城,然后皇帝又派禁军前去探查才终于确定。   所以萧衍之他怎么会知道?   “你知道当年的琳琅军为什么会被留在景城吗?”   萧衍之停下脚步,看向了拦在身前的魏呈延。   “因为就在出征的前一晚,皇帝突然到萧王府与我父亲秉烛夜谈。”   “后来就在出征的当天,我父亲又突然进宫向皇帝索要了一千禁军,还有三千铁骑,然后给我留了一封信就领着人走上了那条不归路。”   萧衍之对着魏呈延轻笑了一声,幽深晦暗的眸子里也似乎有光在闪烁。   “他说此去边境无归期,望我不忘萧家家训,一定要守护百姓,更要好好的,勇敢的活下去。”   那琳琅军是父亲用自己的命给他留下的保护伞,只有琳琅军在一天,虞家人就永远拿他无可奈何。   但是啊,他根本就不需要这些......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老王爷的死不同寻常?”   魏呈延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萧衍之。   他真的不敢想象,这么多年他到底是怎么撑过来的?当看到这安居乐业的景城,还有那皇位上的人时,他难道就不狠,难道就没有想过离开吗?   萧衍之闻言点头:“对,我知道。”语气更是不容让人质疑。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当时我们都太弱小了,就算知道也无从查证,所以没必要。”   “那之后呢?”魏呈延听到他的话突然大吼了一声。   “后来我跟你一起上战场,拿命去厮杀,你又什么不告诉我?”   “那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吗?”   “那这能一样吗?”魏呈延忍不住瞪了眼萧衍之,怒骂道,“我要早知道这里面的腌臜,我当时在朝上就不会说的那么委婉了!”   “你真的......真的太过分了!”   “......”萧衍之闻言没吭声,只是饶过他走进了村子。   当年的事事发突然,皇帝突然上门,是他和父亲都没有想到的事。   至于那晚他们到底聊了什么父亲也一直闭口不提,即使是在皇帝走后,他也只是让他去书房守着他看了一晚的兵书。   然后第二天一早他就和魏呈延一起上了城墙,看着父亲身穿战甲,飞舞着萧家军的旗帜就浩浩荡荡的走向了远方。   后来他一直都待在王府,在母亲的画像前一直为父亲祈福,魏呈延倒是来找过几次,但最后他也不走了,就算是魏府的人来领人,他也只是说今晚就歇在萧王府,还让他们回去通报一声,就跟他一起跪在了祠堂。   其实那段时间他很迷茫,不知道前路该如何,也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留在这里。   但萧王府的人他带不走,那五千琳琅军他也救不了。   父亲告诉他,他们萧家人穷极一生都活在战场上,好像厮杀,流血就是他们活着的铁证,因为这天下需要他们这样的人,不然就永无宁日。   可萧衍之却不这样想。   他觉得这天下不论少了谁都会继续生活,就像是太阳东升西落,只要不是下雨,天阴,那太阳总会从天际发出耀眼的光芒,普照大地。   所以这天下真的需要他们吗?   不,其实不需要的。   真正需要他们的,其实是那些怀有远大志向的国军。   他们需要一位堂堂正正的,骁勇善战的将士,就比如他的父亲,心甘情愿的为他们开疆扩土,为他们驰骋疆场。   但往往就是这样一位骁勇善战的将士从来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魏呈延:“那场瘟疫的罪魁祸首是不是他?”   鬼医:“萧衍之那晚根本就没有什么求生意志,他想死,他想要快些解脱。”   村子中心,鬼医在尸体上擦了擦手,然后蹲到了柳渊身边。   而与此同时,萧衍之他们也终于进了村子,距鬼医他们也不过就几墙之隔。   “不是他。”   话音刚落,萧衍之突然停了下来。   可跟在萧衍之身后的魏呈延却还恍若未闻,连忙抓住了他的胳膊就问道:“那会是谁?”   “虞天还是虞景瑞?”   趁着月色,萧衍之总算是看清了村子里的景象。   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以前每晚都会点亮的烛火现在只剩下了黑暗。   以前每晚都会有饭菜香的小院现在也只剩下了虚无。   耳边是吹来的风,桃香依旧沁人,但空气里却突然夹杂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恶臭熏人。   萧衍之还记得他们刚刚进村时看到的那一张张朴素无华的面孔。   但就隔了一天,没想到等他再次睁眼时竟就已经天人两隔。   原来炼制大还丹的丹方竟是如此吗。   “你会怪我吗?”   突然,魏呈延上前挡在了萧衍之面前。   他看着人笑了一声,即使脚下的是一颗早已停止跳动的心脏。   “这都是你做的?”萧衍之挑眉看着他。   魏呈延点头,然后张开了双手感叹:“是啊,很残忍不是吗?”   全村几乎上百人的性命全都命丧他手,直到现在魏呈延都还清楚的记得,那些孩童眼中的他到底是有多恐怖,又有多狰狞。   但不论如何他都不后悔。   因为这都是他们自作自受。   “他们贪心,不甘于现状,虽然住在桃园,可心却向往尘烟,所以我不会道歉,也不会后悔。”   “嗯,我知道。”   “......你,不生气吗?”   “我什么要生气?”   萧衍之好笑的拍了怕魏呈延的肩膀,觉得他现在的样子实在是有趣。   “这里的人若是能安于现状,就像和他们的父辈们一样能享受生活,那我可能会怪你,会责问你为什么。”   “但就像你说的一样,他们的心乱了,被俗事沾染,早就忘了这里是桃花源。”   “所以死了就是死了,没什么好生气的。”   萧衍之说完就继续往前走,魏呈延也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他不确定萧衍之是不是真的如他说的那样云淡风轻,毕竟这里对他而言始终是不一样的。   人生中遇到的贵人,见一面就少一面,可谁能想到,等他们再次踏足这里时,这里早已是物是人非。   “对了,你刚说不是那人,那会是谁?”   魏呈延不动声色的看了眼萧衍之的脸色,发现他只是微蹙眉头,是嫌这里恶心,于是终于松了口气。   “虞天和虞景瑞当年不过才建势,要说是他们其实也不尽然。”   “不过,相较于虞景瑞,我还是更怀疑虞天。”   萧衍之边走边点头,觉得魏呈延分析的都很对,但就是没有应声。   “但还是很奇怪,就算虞天当时能接触禁军,但他又怎么知道蛮族会得瘟疫?”   “而且照你说的,当年蛮族上战场的全都是老弱病残,很明显,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想和老王爷硬碰硬。”   “所以,唯一能解释的通的,那就是皇城出现了叛徒。”   联想到萧衍之得到的情报,魏呈延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他忽然拽住了身边的人,然后转头看着他。   “这不可能的吧?”   魏呈延不敢相信的看着萧衍之,就连语气都在颤抖。   拜托,那可是皇室啊!哪儿会有人蠢到把自己都唾手可得的势力拱手让人的?   可谁知道,就在下一秒萧衍之就直接浇灭了他的希望。   “为什么不可能呢?”   “......”   萧衍之看着他反问道,就像是没有发现他此刻无比震惊的目光。   “我都已经把事实摆在你面前了,就算这结果到底有多让人不敢相信,但事实就是事实,它变不了。”   “那是你是亲眼所见吗?”魏呈延立马追问道。   “还是说你已经找到了他们来往的信件?还是已经抓到了内奸?”   魏呈延像是还不敢相信,非逼着萧衍之拿证据出来。   毕竟那可是虞天啊!   想当年他们年纪相仿,一个都还没有及冠的孩童怎么可能会有这么深的心思,而且还敢顶着皇子的头衔去与敌人交往?   拜托,这种事怎么可能存在?   “那按你说的,出征前晚,皇帝为什么会来王府?”   萧衍之没有立马回答,反而是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魏呈延闻言一顿,从脑里疯狂的搜刮着言辞,可就是找不到一句解释。   是啊,这是为什么呢?   当时不顾群臣反对,执意要让老王爷出征的就是皇帝,但转眼又放下身段,夜探萧王府还是皇帝......   “难道,皇帝他也知情?”   ‘碰!’   “趴下!”   忽然,萧衍之一把推开了魏呈延,大喝一声。   “我去,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啊!?”   雷火弹一出,火光四射。   魏呈延极其狼狈的跟尸体来了个亲密接触,幸好他反应足够快,够稳,连忙用手撑了一下,不然他肯定是这天下间第一位跟尸体近距离亲吻的人。   “不是吧......那山上的不都是狼吗?”   借着火光,魏呈延亲眼看到他们前面的地上是黑压压的一片。   “呦呵,我们这是捅了蜘蛛窝?还是鬼医那老头儿又在炼什么邪术呢?”   “这些蜘蛛都有毒,不想死的话,就给我认真点。”   话落,萧衍之又扔了一袋雷火弹给魏呈延。   魏呈延连忙接过,抬手就朝前面扔了一颗。   ‘砰!’的一声极为响亮,但就在那火光之中,好像还有一道黑影在挣扎。   “我去,蜘蛛精?”   “魏呈延!你他妈是眼瞎吗?” 第121章   “柳渊呢?你难道把他一个人扔在了外边?”   蛛潮之中,魏呈延和萧衍之背靠背,突然把鬼医护到身后,然后让人别动。   ‘砰!’   ‘砰!’   ‘砰!’   雷火弹就跟不要钱一样的拼命往外扔,火光四射,就像是在放烟火,绚烂至极。   要是可以不去看地上的尸体,血河,蜘蛛,在这桃林之中,天上的月色笼罩,地上的桃花袭人,再加上这如烟火一样的火光,又怎么能不算是一场美景呢?   “我去,这些东西看着是真难受!”   “它们怎么就跟人一样,都冲着我们来啊?喜欢我们啊?”   “不是,你这老头儿就不能想想办法吗?我的雷火弹都要用完了,你赔给我啊?”   鬼医:“......”   萧衍之:“......”   蛛潮之下,火光之中,萧衍之无奈的扫了眼从一开始就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的魏呈延。   这家伙又来了......   “你能不能闭嘴?”   终于,鬼医是再也忍无可忍的出手了。   ‘啪’的一声,魏呈延立马瞪大了双眼,然后捂着后脑勺不敢相信看向了鬼医。   “你居然敢打我?”   鬼医抡起拳头在他面前晃了晃:“你要再敢吵吵,我不仅打你,我还要毒死你,让你直接成为这蜘蛛的口粮。”   “......”魏呈延闻言立马住嘴,‘你他妈真是我祖宗’这句话都已经话到嘴边,可谁知道萧衍之又一个眼神扫了过来。   魏呈延不敢和萧衍之唱反调,所以只能憋着气的瞪了眼鬼医。   鬼医见状直接无视,心想这家伙真幼稚,然后就走到了萧衍之身边。   “柳渊在村子中心,那些蜘蛛不伤他,我就先把它们引了过来。”   “嗯,有什么办法吗?”   “你这不是雷火弹吗?”   鬼医说完看了萧衍之一眼,觉得他也莫名其妙,有方法还问他?   “这些东西就跟狼一样,怕火,你们只要把它们拦在火墙外,等天一亮它们自己都会爬上山。”   “我知道......”萧衍之话音未落,本想说雷火弹已经不多了,可谁知道后边的魏呈延又突然打断,“啧,你这不是废话吗?”   把左侧的蛛潮赶到了正面,魏呈延转身走到鬼医身边,揽着人的肩膀就说道:“这些小事我和衍之肯定知道啊,但现在唯一的问题吧,就是我们的雷火弹快要用完了。”   “所以你就赶紧找找身上没有解这蛛毒的,我们好去跟它们拼命,然后等一早就离开这,明白了吗?”   说话间,魏呈延又往前面扔了颗雷火弹。   ‘砰’的一声极为响亮,鬼医眼睁睁看着那地上还来不及后撤的蛛群直接被炸出来的火光毁灭,似乎都能听到那‘嘎吱,嘎吱’的烧焦声。   魏呈延和萧衍之把鬼医挡在身后,两人并肩而立,把蛛潮全挡在了正面,以雷火弹筑起了一座火墙暂时抵挡。   但这只能维持一个时辰左右,可距天明却还要四五个时辰。   “找到种子了吗?”   忽然,萧衍之转头看着鬼医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找种子的?”鬼医挑眉反问,丝毫没有担心他们眼下的处境。   反正距离一个时辰也还早,而且他身上还有些火油,在不然,他们三个一会儿就一起冲出去又有何妨?   不过就是中中蛛毒,脑子昏沉,容易丧命罢了。   “花开彼岸,活在无间,这八个字药王以前常常挂在嘴边,你说我为什么会知道?”   萧衍之从怀里掏出把匕首,随即蹲下身。   “把这些屋子拆了应该能坚持到早上,呈延,那就拜托你了。”   “......那你呢?”魏呈延看着萧衍之皮笑肉不笑的问了句。   “找种子,到彼岸。”萧衍之只说了这么一句就一刀刺穿了那尸体的胸膛。   ‘次啦,次啦’的声音夹杂着前面‘嘎吱,嘎吱’的烧焦声响起。   魏呈延亲眼看着萧衍之动作熟练的剖开了人的胸膛,然后割断了里面的白肉,脏器,又用手扒开了左心房的位置,往深处探去。   尸体的血已经流干了,但萧衍之越往深处用力,骨头缝隙中还是会有血水渗出,不多,但还是染红了萧衍之的衣袖。   “咳,那个,我去搬木头,你们忙。”   站在原地鼓着眼睛坚持了好一会儿,可等萧衍之不知道是从里面掏出了一坨什么肉时,魏呈延是再也忍不住的跑开了。   他妈的,这实在是太恶心了!   “怎么说服柳渊的?他应该不可能同意。”   等魏呈延走远,不远处突然传来了‘轰隆’声,萧衍之把那坨不知名的肉瘤扔到了火里,然后看着鬼医问道。   鬼医闻言也蹲到了一边,用匕首抵着另一具尸体:“我跟他说了彼岸花的功效,又跟他说了你想解脱。”   ‘次啦’一声,是鬼医沿着尸体的肚子然后径直往上。   “一开始他很难相信,觉得我是在骗他,还问我你怎么可能想死,又怎么可能会扔下萧王府,独自解脱。”   “但我跟他说,我给你三日丸就是为了能让你在临终之际再苟活三日,好看看这世间的光景,再享受享受这世间的平和时,他突然就不说话了。”   萧衍之把没用的尸体扔进火堆,然后拖来了另外一具。   “他照着我的样子拿出匕首,然后蹲在一边,等划破肉体时的手都在隐隐颤抖,眼泪也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他看起来明明就很害怕,还犯恶心,但自从知道彼岸花就与大还丹一样时,他还是强撑着,努力的学着我的样子,把手扔进了那些可怖的尸体里。”   等翻完所有脏器都没有找到种子时,鬼医也如萧衍之一样,把尸体扔进了火堆,然后又是下一具。   “你是没有看到柳渊那倔强,但又忍不住流泪的神情。”   “我愿称之它为是爱,而且还是那种甘愿放弃一切,愿意献祭自己的爱。”   蛛潮还未来时,魏呈延也还在和萧衍之争论他为什么没有告诉他实情的时候,柳渊就已经学着鬼医的样子,在尸体的骨头缝隙中寻找着那颗彼岸花的种子。   鬼医告诉柳渊:“萧衍之很累,因为他从小就想离开景城,离开这场势力漩涡的中心,但他姓萧,而且他父亲也放不下这里的百姓,所以他才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当年萧衍之之所以非要入江湖,其实也有他的一层原因。   因为他曾在月色下与人一起饮酒畅谈,说着当年江湖上的趣事。   有人冲冠一怒为红颜,有人蠢笨如牛被人化作刀剑,也有人浪荡一生只为求个随心,然后潇洒一生,自在一生。   这些听似自由,实际就是自由的话语对当时的萧衍之而言无疑就是埋下了一颗向往自由的种子。   所以一个月之后,萧衍之突然栏下了刚刚下朝的父亲,说“我要入江湖。”,然后就无可厚非的换来了一顿毒打,和一句“不可能。”。   “我想你也知道,萧衍之当时为了能进江湖历练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什么方法都试过了,就差直接跪在老王爷面前,求着让人同意。”   鬼医边说,手上的动作也不停。   柳渊也一直很安静的待在一边,虽然很恶心,很害怕,眼泪也一直止不住的唰唰往下掉,但他还是没有放弃,反而是咬紧了牙关,努力的强忍了下来。   鬼医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虽然心疼,想让人放弃,不要勉强,但一想到萧衍之的以后,他还是一狠心,把柳渊当成了空气,背过身,眼不见心不烦。   “后来萧衍之去江湖闯荡了两年,而萧王府在皇城的处境也越发艰难。”   “皇帝打压,群臣上奏,以往那座威严肃穆的辉煌王府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竟变成了人人都可以欺辱的存在。”   “但这些老王爷从未与萧衍之提过半句,即使他当时已经到了迟暮之年,但为了能让儿子高兴,他还是托着那副残躯替萧衍之扛下了所有的重担,哪怕就是当年的出征,他也没有向萧衍之透露过半分。”   或许没有人知道,当年蛮族来犯,皇帝的钦点其实是他萧衍之。   即使萧衍之当时也才六岁。   但皇帝就是想让老王爷痛失爱子,因为只要萧衍之一死,萧王府,乃至于是整个琳琅军都会后继无人。   可老王爷虽然人老了,但心还不老。   皇帝的算盘打的很响,可谓是一石二鸟之计,但老王爷又是何等人物?他怎么可能会让皇帝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让他的儿子去送死呢?   所以那场出征的人选,最终还是落到了老王爷头上。   之后萧衍之就回来了。   在书房的百般阻挠,百般劝阻,萧衍之都跪在了老王爷面前,磕头,大叫,发泄,怒骂,但都没有改变老王爷的决定。   军人的铁石心脏,在那一刻被老王爷展现的淋漓尽致。   后来军队还是出发了。   城墙之上,萧衍之就像是一夜间长大了,褪去了眉宇间的青涩,整个人都透露着危险的锋芒。   自那时起,萧衍之就收起了他所有的玩世不恭,开始整顿朝堂,拉拢势力,把萧王府又拉回了以前那座不敢让人随意议论,随意打压的辉煌府邸。   其实鬼医那时有问过他:“你后悔吗?”   后悔回来,后悔出去,后悔自己太弱小,后悔自己以前没能多陪陪他的父亲。   但萧衍之却只是笑了笑,然后用一种本不该属于他那时的沉稳说道。   “这有什么好后悔的?”   鬼医那时还没有理解,正想追问,可萧衍之却又突然打断,为他解答了这个问题。   萧衍之说:“我父亲一生为民,把半辈子的精力都用在了战场和我身上。”   “皇帝惧我们,想杀我,而我父亲为了保护我,替我接下了这场重担,让我有足够的时间去成长,学着去承担,所以我能有什么后悔的?”   萧衍之当时不过才及冠,因为老王爷不在,所以只是在府中摆了一桌宴席,然后简单的请了魏府和寇府的众人。   鬼医看着那少年初长成的身影,心想他不愧是老王爷的后代,很狂,有风骨,亦有实力。   但就是很可惜,因为他失去了他最爱的自由。   “萧衍之当时说过这样一句话,‘我会用尽一切守护朝堂,只为等父亲凯旋。’但谁也没有想到,老王爷此去竟再无归期,会是永别。”   “你的话真的太多了。”   回到现在,萧衍之突然站了起来,血淋淋的右手指尖也还捏着颗被肉膜包裹住的黑色种子。   他看着鬼医,目光晦暗:“你和呈延的话都太多了,真以为我不会把你们怎么样吗?”   语气听起来就像是很不悦,但又像是在暗自懊恼,他当初为什么要去救这个老头儿?   “你既然选择把柳渊留在身边,那就该做好要回忆以前的觉悟。”   鬼医边说站了起来,浑浊的目光却一直都盯着萧衍之的右手指尖。   他小心翼翼的靠近,然后又小心翼翼的捧起双手放到了萧衍之的手下。   “而且你也应该知道,虞天对柳渊很感兴趣,之前遇到的人一半都是冲着你,还有一半就是冲着他。”   “所以啊,你要真想保护他那就该对他敞开心扉,而不是什么都要隐瞒,让他觉得很无措,然后担惊受怕的来找我们寻求答案。”   鬼医突然放轻了声音,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一样,整个人看起来都小心翼翼的,就像是个小偷。   萧衍之见状冷笑,突然把那颗种子举到了面前。   “你很想要它吗?”   而鬼医也立马抬头:“你这臭小子能不能小心点!”说完又立马神色慌张的拽住了萧衍之的手腕,颇有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你知不知道这东西是很脆弱的?稍一用力可能就会毁了他的芽孢,所以你还是给我吧,我来收拾它。”   “以后不准在柳渊面前再说起我的过往,不然,我就毁了你的药炉,然后再去毁了你的瀑布,明白吗?”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鬼医闻言连连点头,都顾不上他到底说了什么,满心满眼的都是他那颗宝贝种子。   要知道这彼岸花种可是世间少有,他以前也有一株,但被他用来救了一位姑娘的命。   至于后来他就再也没有得到过,即使他剖了上千具尸体,但都一无所获。   但是今天,没想到就让萧衍之挖到了?这可谓是大功一件,是老天垂怜啊。   鬼医双眼放光的样子实在是让人无法拒绝,萧衍之也不在多说,总算是把那颗种子放到了鬼医掌心。   但是下一秒,就在鬼医得到种子走到一边时,他又突然冒了一句。   “其实我已经跟柳渊说了个大概,至于其它的我让他来问你,所以啊,这之后的事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   他刚才怎么就这么容易把东西给他了?还能反悔吗? 第122章   天刚破晓,虫鸣代替了公鸡的啼叫,唤出了正在东升的太阳。   黑沉如幕的天也逐渐变成了沥青,粉色的桃花也为世界又增添了一丝美意,桃香袭人,实在是令人心情舒畅。   “柳渊呢?我那么大的一个柳渊呢?”   忽然,村子上空突然响起了魏呈延的一声怒吼。   “是谁!是谁把柳渊给我抓走了!”   “给老子滚出来!老子要与你决一死战!”   “......”   燃烧了一晚上的火圈直到现在都还有火星在闪动,萧衍之无视了在一旁发疯的魏呈延,然后跟着鬼医一起去了村子中心。   街道上还躺着很多尸体,烧焦了想跑但没跑过生命流逝的蜘蛛也是成片成片的,踩在上面还会发出‘嘎吱,嘎吱’的脆响。   萧衍之昨晚剖了差不多有五十多具尸体,鬼医也同样,但除了萧衍之找到了那颗种子,两个人之后都一无所获。   但是鬼医的心态好,毕竟有总比没有的好。   “接下来你想怎么做?还要去落樱寨吗?”   路上,鬼医突然问道。   萧衍之闻言挑眉,正想说“不去了,先去丰谷县”,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魏呈延又一次打断了他。   魏呈延像是没察觉到萧衍之的不悦,揽着人的肩膀就说道:“当然要去呀,但是不是现在。”   “我们还有两天时间,丰谷县就在前面,我们要是现在出发,不算休息的话,应该晌午之前就能进城。”鬼医突然接过魏呈延的话头,把这两条路的距离都算了一下。   “但我们要是绕路去落樱寨,然后再从山上翻过去的话,那就需要一天,而且这还不算我们会不会袭袭,拖延的时间。”   “等了了丰谷县的事,我们再去落樱寨。”萧衍之拍开了肩上的手,冷冷的扫了一眼魏呈延。   昨晚这人拆了一晚的屋子,又扛又抱,又跑又跳的,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处能看得过去,是干净的。   尤其是他的那双手,乌漆嘛黑的,简直就跟个黑炭一样。   “在你没弄干净之前,你再碰我一下,我就断了你的指头。”   萧衍之看了眼肩上异常明显的手掌印,压下了想杀人的冲动,看着魏呈延威胁道。   “啊,哈哈哈哈,我注意,我注意啊。”魏呈延见状也立马把手背到了身后,然后苦笑了一声。   “那些木头太脏了,我本来想垫些衣服的,可那又太妨碍我了,所以我就没管啦。”   鬼医闻言忍不住调侃了一句:“那你就不知道用内力吗?你是猪脑子啊?”   魏呈延挑眉道:“拜托,我可是男人,还是一个身强力壮,精力充沛的男人。”   “要搬个木头都还要内力,那传出去的话我不是贻笑大方,没脸见人了吗?”语气之郑重,好像这是件很严肃,还是顾及到他身为男人尊严,和脸面的问题。   “......”鬼医闻言不说话了,只是目光晦暗的看了眼他,心想这家伙真是疯了。   没想到忙了一整晚,他们这些挖人尸体的人没疯,倒是拆房子的人先疯了?   呵,这家伙真是太弱了,真的是太弱了......   “落樱寨离丰谷县就是一座山的距离,萧衍之他们一定会先秋耕再去落樱寨,所以这一路上你用到它的次数可多多了。”   “我们现在四面楚歌,整座朝堂和江湖都在追杀我们,还有那丰谷县也是道难题,所以这次的秋耕可能不会那么容易。”   隔了一条街的距离,本应待在苗域的娜刹迦此刻却正坐在柳渊身边,手里还拖着个像蚕蛹的虫茧。   而他说的话也刚好与萧衍之的想法不谋而合,两个人虽然没见面,但曾经的默契,和对事物的不同看法却仍存在于一条直线。   “我人虽然不在景城,但消息却很灵通,所以对于这次的秋耕我还是有所耳闻,但你就不觉得奇怪,皇帝为什么会让萧衍之自己独挑大梁呢?”   娜刹迦拉过柳渊的手,强势的把蛊放到了他的食指上。   “哎......”柳渊用力的挣扎了一下,想让人等等,他还没有做好准备。   可娜刹迦却不容让人拒绝,用了两成的功力才把柳渊困在身边,然后沉声呵斥:“不要动,蛊虫已经醒了,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   话音刚落,柳渊突然不动了,真的很听话的待在了娜刹迦身边。   而与此同时,他的食指指尖也突然传开了一抹巨痛,就像是有什么小虫子在咬他的血肉一般,是钻心的疼。   “我这蛊可是用自己的精血所养,有两对,一只在你这,还有一只就在我身上。”   娜刹迦冲着柳渊晃了晃他的右手,同样的食指指尖上,有着和他一样的一个红点。   “这蛊具有灵性,虽然不像别的蛊能伤人,但它遇到危险时会主动求救,而且它发出的信号只有我身上的这只蛊能感觉得到。”   “简而言之,这就像是一个信烟。”   说完,娜刹迦突然拉过柳渊的手,然后与之十指紧扣。   “所以不论我们相距多远,也不论你身处何地,只要你有危险我都会第一时间察觉,而我有危险,你也同样感觉得到。”   “而且最重要的,它还能为我们指引彼此的方向哦。”   两人掌心相对的瞬间,柳渊很明显的感受到他的指腹好像突然动了一下。   不痛,但有些痒。   这感觉......要怎么去形容呢......就是,真的很奇怪。   “你看吧,这就是蛊成的证明。”   娜刹迦像是也感受到了那股痒意,冲着柳渊笑了笑,然后松开了他的手。   “从现在开始我们就相当于是你们这边说的孪生兄弟,是能彼此感应到对方的存在,是有心电感应的了。”   “所以你要是遇到了什么事,或者哪天不高兴了,你都可以把这些想法传递给蛊虫,然后我这边就会感受到你的呼唤,就立马,一刻也不停歇的赶过来找你啦!”   “......谢,谢谢你。”柳渊十分感动的看向了娜刹迦,纵使心里有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可百转千回间,却也只能说一句简单的感谢。   其实他心里很惶恐,又很伤心。   仔细想想,他们其实只是因为一场意外相识,又意外的契合,意外的成了朋友。   而且娜刹迦对柳渊真的很好,很好......要说满心满眼又太夸张,但除去正事以外,柳渊绝对会是娜刹迦的第一选择。   这样好的娜刹迦,这样为他着想的娜刹迦,让柳渊根本就找不到一点缺点来让自己觉得自己应该受之无愧。   要知道,他之前还利用娜刹迦来对王爷隐瞒鬼医的事,虽然王爷一开始就识破了他的计划,但利用了就是利用了,这一点无可避免。   所以啊,他现在怎么可以,还能这么心安理得的来接受他的好意?   “娜刹迦,其实我......”不等人说完,娜刹迦突然捂住了柳渊的嘴巴。   “拜托,我们现在可都是大人了。”   那一双蓝色的瞳眸更是幽深如海潮,此刻正定定的盯着柳渊,仿佛是要把他吸进那名为朋友之情的漩涡之中。   “而且我们还是不同种族,想法不同,立场更不同。”   “所以啊,要真有人打破砂锅问到底,那我们可还是敌人,而且还是那种要刀剑相向的敌人。”   娜刹迦说完还不忘冲柳渊眨了眨眼睛,仿佛就是再说,你看我的样貌,还有穿着都不是你们中原人的样子,所以你拿我来挡暗箭,我拿你来躲灾祸不都是一样的吗?   而且要真觉得对不起,或者是真不好意思来接受我的好意,那我们这样还算什么朋友,还算是什么孪生兄弟呢?   娜刹迦三言两语的就把柳渊哄的团团转,道理虽然简单粗暴了些,但胜就胜在确实有理,让柳渊都无法反驳。   因为他们确实是敌人,可私下,抛开家国旧事来谈,他们却也是最要好的朋友。   所以呀,他好像是可以接受这份好意的吧?   “怎么啦?是还觉得有哪里不对吗?”   “不是,是我刚刚太迂腐了。”   “哇哦,这不是我们的小迦迦吗?”   突然,街道尽头,萧衍之三人总算是找到了柳渊。   魏呈延是第一个跑到柳渊面前的,二话不说的就把他拉了起来,然后边检查还边把人往萧衍之身边推,嘴里也还念叨着:“朋友妻不可欺,那该死的外来人连我们中原的礼数都不懂,他以后可还怎么在这里存活,可还怎么在我们面前抬得起头啊......”   “衍之,我们只是在聊天,没有做什么什么。”   柳渊一听魏公子的念叨连忙看向萧衍之摇了摇头。   可还不等萧衍之开口,魏呈延就又打断:“我说这位小朋友啊,你知不知道什么叫防人之心不可无呀?”   “你的体质你自己清楚,全身上下,就连一根头发丝儿都是块宝,所以啊,你可得好好的保护好自己,不要再傻傻的被人骗了还不自知,明不明白呀?”   娜刹迦:“......”   萧衍之:“......”   魏呈延话里有话,阴阳人的本事可是又见长。   柳渊本来想为娜刹迦证明,他对自己绝没有那种心思,他们绝对,肯定就是真正的朋友,但还不等他开口,鬼医就又接过了魏呈延的话头。   “柳渊,他刚才对你做了什么?”   “呵,你们要是好奇为什么不直接来问我呢?”   鬼医话音刚落,娜刹迦突然飞身上前。   他冷冷的扫了眼魏呈延,然后又看向萧衍之说道:“你呢?你也好奇吗?”   “什么时候来的?”   话落,萧衍之也不等人回答,一手拉过柳渊,然后旁若无人的,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人放松:“有没有哪里受伤?昨晚害怕吗?”   柳渊闻言连忙摇了摇头:“没有,我不害怕的。”语气软软的,小脸通红,像是在害羞。   “那你很厉害。”萧衍之见状轻笑,抬手为人撩去额前的碎发,“我昨晚可是被吓了一跳,那些东西也太吓人了,还好你没事。”看起来心情还不错,可就是苦了身边的三人。   魏呈延在听到萧衍之故作柔弱的话时差点原地去世,还好他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所以及时忍住了,只是嘴角忍不住恶心的抽了抽。   呵,害怕?   他在心里冷笑了声,要不是看这里这么多人,不想拆穿他驳了他的颜面,魏呈延肯定想反问一句:那昨晚也不知道是谁连剖五十多具尸体都不累,还越剖越有劲,越剖越不舍,要不是今早我说了一句不早了,指不定某些人还不想走呢!   鬼医要知道魏呈延的心思,那肯定会举双手双脚的赞同。   因为他也被萧衍之给装到了,心里直犯呕,只觉得昨晚挖人骨头的黏腻都没现在这么恶心!   但是,他们两人的那点鸡皮疙瘩都只是小问题,对比娜刹迦的处境而言,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根本就不值一提。   从他们出现,再到魏呈延把柳渊推到萧衍之身边,娜刹迦就一直被动的夹在魏呈延,萧衍之和柳渊的中间。   他想说他是刚到的,走的水路,还一不小心走偏了,然后又徒步过来的。   因为他没钱,船家也不肯多带他一截,所以只能边走边看,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这儿......   但看萧衍之那旁若无人的气场,娜刹迦又很有眼色的闭上嘴,就等着看人什么时候把他记起,他再说。   可他似乎还不了解,只要萧衍之愿意,这一路他可能都跟他说不上一句。   桃花源的这一遭就在一场蛛潮,和一场大火中结束了。   临走时,萧衍之又独自去了那座大山,谁也没说,谁也不问,只是都默契在河边等着他。   太阳光普照,整座山头都葱郁如洋,山风一吹,萧衍之都能闻到这里的草木香,和果子成熟后,宛如那酿酒的浓醇风味。   等快要到山顶的时候,萧衍之却突然脚步一拐,转身走进了一片荆棘林,然后拔剑用内力护体,自己砍出了一条小道。   这里,或许就有他想要的答案。   而就在不远处,从魏呈延他们的方向望去,却刚好能看到有一片乌云就笼罩在山头。   看样子是要下雨。   可就在他们的头顶,却又是光芒万丈。   魏呈延抬头望天,然后叹了口气:“你说,衍之会找到他们吗?”   鬼医摇头:“这谁知道呢?”   毕竟都过去这么久了,而且那些人向来不染俗世,所以这么多年连一封信都没有。   迟暮之年,垂垂老矣。   更何况生老病死本就是人生常态,所以来来去去,走走停停,旧人总会故去,新人也总会降临。   “不论如何,但愿吧。”   “哎哎,你们说的他们是谁啊?”   鬼医话音刚落,一直在旁边偷听的娜刹迦连忙凑到了他们中间,还不忘拉着柳渊一起来听。   “他们是这里故人吗?你们都认识?还是只是萧衍之他一个人的故人?”   “娜刹迦......”柳渊不好意思的扯了扯人的衣袖,让人别说了。   魏公子和鬼医的视线都已经那么明显了,他再上去就真的不礼貌了。   “哎呀,你扯我衣服干什么呀?”   眼瞅着他就要问出来了,结果谁知道柳渊竟一把扯落了他的衣袖。   白皙光滑的肩膀瞬间裸露在了空气里,魏呈延“哎呦”了一声,连忙挡住了鬼医的视线,自己倒看的津津有味,甚至还饶有兴趣的吹了声口哨。   “这位朋友,请问你是姑娘吗?”   “呵。”娜刹迦冷笑了一声,然后镇定自若,丝毫不见一点尴尬的就整理好了自己的妆容。   “这位朋友,请问你是眼瞎了吗?”   随即不动声色,不痛不痒的就反击了回去。   笑话,他长这么大就还没见过有人能说的过他的。   想让他认输?哼,劝他还是再回去修炼修炼吧。   “朋友,没想到你嘴皮子还挺厉害的嘛?”   “朋友,彼此彼此。”   鬼医:“......”   这两人他妈是在玩什么小孩子的把戏吗?幼不幼稚?啊?   “对,对不起啊,是我没有注意。”   眼见两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压抑,柳渊连忙拉开了他们,然后挡在他们中间。   他看了眼魏公子,对着人讨好的笑了笑,想让人口下留情,不要把气氛搞的这么剑拔弩张。   随即又立马去安抚还在气头上的娜刹迦。   “那个,我们要不要商量一下一会儿怎么出去啊?”   “这好办啊,直接原路返回,省心又省力。”   “蠢货,没看到这里有条河吗?” 第123章   传闻有巫族,善卜卦,得者,得天下。   这是一本古籍上记载的,久远的史书上也确实出现过他们巫族人的身影,但是这类人的下场往往都十分惨烈,让人唏嘘。   如若遇到明君,心胸宽广之人或许会有一个光明灿烂的未来,可若反之,轻者则困于一方天地;重者则生死难料。   而出现在史书上的这群人,他们是被一国皇帝亲自请出山,本意是想让天下太平,愿这天下再无战争,百姓也不用再流离失所,叫苦连天。   可实际上,等真正尝过了捷径,可以轻而易举的获得权势,万人之上时,曾经的明君早就被那世俗欲望沾染,初心也将遗忘。   残暴,贪心,猜忌心重,心胸狭窄好像都是每朝君主的下场。   明明一开始的心胸都很广阔,明明一开始都很善用忠臣,可慢慢的,等他们的权势越来越大时,他们的欲望也会日渐增多。   臣子夺势,深的民心,君主就会猜忌。   因为他们会害怕,会惶恐,会吃不下饭,会寝食难安。   他们害怕这位臣子的功绩会直逼天子。   会惶恐这位臣子的内心会剑走偏锋,争权夺势。   所以他们会在坐立难安中开始施压,联合朝廷奸臣一起出谋划策,就只为了能把这位忠臣彻底解决,以此来宽慰他们自己早已怀疑的心。   以往的国君就是这样,而现在的也是亦然。   萧王府,还有老王爷就是最好例子,而且还没有之一。   “啊,真是许久不见了。”   临近晌午,萧衍之总算是穿过了那片荆棘林,走到了一座墓碑前面。   “原来你们都在这里啊。”他轻轻的说道,语气里也还带着一丝怀念。   这里是一片山坳,荆棘丛生,野兽止步,就像是在特意保护这里的人,守护着这里的一方和平。   二十几座坟墓,刻在上面的名字也是那么的熟悉。   萧衍之蹲在了其中一座前,伸手轻轻的,来回摩擦着那一名字,目光温柔,就像是在感念,又是在不舍。   “可惜了,没能来送你们最后一程。”   萧衍之从怀里拿出了块饴糖,这还是他出发前特意让李伯去糕点铺买的最好的,就因为他知道这老头儿喜欢吃。   他买了很多,本想着等离开时就用这东西来威胁他,每隔三个月,还是半年就给他写一封信报平安,可谁知道......这平安都不用报了,因为他们早就去了太平年代,连一声招呼都不打的,扔下他就走了。   真狠心啊,萧衍之在心里怒骂了一句。   几年的时间,就连一封信都没有,即使之前说会在这里守护他,为他祈福,但等他们迟暮之时,他却连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   而且那老头儿还说他会一帆风顺,必定前途无量。   但他现在都还被困于一座城池,深陷漩涡,身边的亲人也全走了,只留下了他一个萧家人,忍着孤独,忍着悲伤,忍着仇恨的继续生活在那一丁点可怜回忆的往昔里,独自舔舐伤口。   整座萧王府的生死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他若真能狠下心,不顾府里上百人的死活,或许他还真能印证了那老头儿说的话。   但是啊,他怎么可能真的一走了之,真的不管不顾呢?   萧王府的上百人他带不走,也遣不散,而且不止是这些,他身后更还有那五千琳琅军。   魏府,寇府,还有在朝中已经站位的清流,和这虞国的全城百姓。   他若真走了,那蛮族来犯时又有谁能去抵御?   虞天吗?还是那虞景瑞?   “你曾经给我算卦,说我是天子之命,只有上位方可保一朝平安。”   “但是啊,我现在既不是天子,也没有坐上那皇位,但我不也守护了这举国的安宁吗?”   萧衍之撕了一块饴糖含在嘴里。   甜味慢慢在味蕾上蔓延,可心里的苦涩却怎么也化不开,和填不满。   “这一条条枷锁实在是太重了,你本就知我没有那欲望,只想着过无忧无虑的生活,可你也不肯放过我,竟也用这种方法来惩罚我。”   “你们真的是太自私了。”   “难道强加在我身上的痛苦是还不够多吗?”   原来,当初这里的巫族人,也就是这里的村长从见萧衍之的第一眼就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   后来他又为萧衍之算了一卦,说他是天子之命 ,要想举国安定,就必须登临高峰,万人之上。   可萧衍之他不信命,一心想要打破他的箴言。   所以他在临走时想让人每月都与他保持联系,想让他看看他到底是如何平定天下,即使他没有站上那个高峰。   但村长却拒绝了,用他心杂,不敬畏生命来让他以后都别再出现,他也权当做没见过他,以此来斩断他们之间的缘。   萧衍之最后还是走了,没有人来送他,只有他和魏呈延两个人,从哪里来又回到哪里去,背影看着落寞,又孤独。   世间缘分千万,遇到了一个人,然后和他产生交集,说过一句话,拉过一次手,打过一场架,这些都属于是彼此人生中的缘。   就如是话本上所说的月老红线一般,斩不断,理还乱。   山间的风忽然冷了下来,温暖的阳光也悄悄退散,取而代之的是阴云密布,像是要下雨。   林子里的鸟鸣也忽然停下了它悦耳的歌喉,就像是故意为人张开的一道结界,只为了能让他好好道别。   保重在这里好像很不合时宜。   萧衍之在每一座坟前都放了一颗饴糖,然后又走到了最开始,也就是那村长的坟墓前站定。   他对着那名字鞠了一躬,然后面无表情的,语气也十分平淡的说了一句:“永不相见。”转身就走,眸光平静如水,眼里更没有一点波澜。   如他所愿,他们的缘就此斩断。   而就在下一秒,大雨瞬间倾盘,打的人也是防不胜防。   萧衍之慢慢的下山,就如他刚才上山时一样,穿过了荆棘林,回到小道上,走过他来时的路,把回忆全扔在了身后,任凭大雨冲刷。   这里的故人临逝他没能相送,可却了结了他们的后代子孙,毫无一丝怜悯之心。   或许这场雨就是他们下的吧?   是在气他做事不留余地?还是在气他没能接受命运,执意要去与天抵抗呢?   不过,这场雨是真的很大啊......   “去换身衣服吧,柳渊和娜刹迦还在厨房做饭,等吃了再走也不迟。”   魏呈延在看到萧衍之身影的那一刻立马就迎了上去。   看着浑身湿透,面色苍白的好友魏呈延没有责骂,只是不由分说的把人拽进屋子,然后随便给人找了身衣裳,让人快换上。   “娜刹迦说可以走水路,他知道哪里有船,而且他在来的路上还看到了一群黑衣人,应该也是在找我们。”   魏呈延边说边转过身,背对着萧衍之,把收到的密信全放在了桌上。   “暗悲他们也找到了寂然,但人早死了,中毒。”   “他们只取了人的一截小指,和一只扳指,现在正在朝这里赶来的路上,不过这消息你要先告诉虞景瑞吗?”   “飞鸽传书吧。”萧衍之褪去了湿衣,然后换了一身干爽的紫色长袍。   “再让暗潮去把药王接回天机阁,从今天开始,我们和虞景瑞的这条线就算是断了。”   “为什么?”魏呈延一听连忙询问。   “我们只要拉住虞景瑞就会少一个敌人,虞天也不会一直来关照我们。”   “而且,你难道就不觉得虞景瑞一直是在扮猪吃老虎吗?”   “偌大的后宫三千佳丽,等到了最后却只留下了两位皇子,你觉得他们会简单?”萧衍之戴好玉佩,然后理了理衣袖冷笑道。   “皇帝他又不是真蠢,自从皇后去世这后宫就一直形同虚设,你真以为他能耐得住寂寞,不想广纳贤妃?”   魏呈延闻言道:“那你的意思,这后宫早就被虞天掌控了?”   萧衍之摇头,随即又走到了窗前:“不只是他,应该说是他和虞景瑞一起只手遮天。”   “不是......这怎么可能呢?”   魏呈延像是还不敢相信,顿时走到了萧衍之身边,满脸狐疑。   要说虞天和虞景瑞能掌控朝堂他都不意外,但那后宫有什么重要的?   他们若真想坐上高位,待真等到了那么一天,那后宫的三千佳丽难道能少?   “你还记得往年的中秋宴上,皇帝当着我们众人的面,第一次对虞天发火吗?”   萧衍之没有立马回答魏呈延,而是与人一起追忆到了往昔。   “那年的中秋宴上,皇帝迟来的一个时辰里其实正在养心殿宠幸一位叫水柔的女子。”   “她是被宣公公从江南带回来的一位名门女子,弹的了一手好曲,容貌更是上乘。”   “不过可惜,她似乎是小看了这虞家人的手段。”   “才刚刚被请进宫,也只与皇帝欢爱了一个时辰,本来还幻想着今后能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可谁知道下一秒就突然香消玉殒,红颜薄命。”   萧衍之当时本不想赴宴,但奈何魏尚书带着魏呈延亲自来找他,还邀他一同前往,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今晚你不去也得去。   最后被人吵的心烦,萧衍之还是坐上了魏府的马车,但也幸好是来了,也幸好魏尚书的耐心足够好,不然他肯定就要错过那晚的好戏了。   “你个混账东西!朕现在可是皇帝,一国之君,你有什么资格来管朕?又有什么资格来问朕的罪的?”   当时的宴席上,在皇帝刚刚落座,邀众人品尝美酒时都还欢声笑语,喜气洋洋的。   但后来宣公公来了,俯耳与皇帝说了一句话后,皇帝下一秒就摔了酒杯,然后起身就指着虞天痛骂,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样的憎恶。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当时众人全体下跪,全都埋着头不敢言语,生怕一不小心就触了皇帝的霉头,让自己也跟着遭殃。   不过那跪下的人中却不包含萧衍之。   他当时就站在魏尚书和魏呈延的中间,两边都在扯他的衣角,魏呈延更是揪住了萧衍之的皮肉,眼神示意他快跪下,别发疯。   可萧衍之却恍若未闻,也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就那么明晃晃的站在一边,还一直紧盯着那正在气头上,想现在,立刻就杀了虞天的皇帝。   那年的中秋家宴开始即结束。   后来皇帝遣散了众人,也没在管萧衍之的大不敬,然后罚虞天在月清宫闭门思过,没有他的旨意,不准任何人探望,也不准再踏出月清宫一步。   至于那江南女子的尸首,最终也是和那些死去的妃嫔们一样,被扔在了某座山上自求多福。   “那年是皇帝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虞天动杀心。”   “美色当前,又被迫戒了那么久的精力,好不容易才遇到了一位知己,本想着能好好的享受一番,可谁知道下一秒就被自己的亲儿子亲手扼杀在了摇篮,你说按皇帝的性子,他怎么可能会忍,怎么可能会不动怒?”   萧衍之说完转身对着魏呈延笑了笑,每每想到这事,萧衍之心里都有种说不出来的畅快。   虽然虞天最后还是哄好了皇帝,两人的父子之情也愈加浓厚,也是从那时候起,皇帝决定把虞天当成太子来培养,为他建势,又让他跟着处理朝务,但曾经留下的伤疤永远都不会消失,更不会随着岁月的流逝就淡化。   所以现在,皇帝虽然还时不时的宠幸宫女,带女子进宫,但虞天都只能看着,不敢在对此赶尽杀绝。   因为他也知道当年的事就是他们父子之间的一个结,经不起别人推敲。   不过皇帝也不敢做的太过,宠幸是宠幸,发泄是发泄,他不敢真的纳妃。   因为他也知道,那后宫早就不是他能掌握的了。   “这些不应该是皇族秘辛吗?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魏呈延在心里慢慢的消化着这惊天消息,但又忍不住疑惑的问道。   “而且当年的那场宴席我一直都和你在一起,你什么时候得到的消息?我为什么就不知道?”   “我有说过我是得到了什么消息吗?”萧衍之闻言笑着说道。   “当时皇帝满面春光,等看到我时居然都笑脸相迎,全然没了之前的厌恶,我就知道他肯定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萧衍之拍了怕魏呈延的肩膀,然后拿起桌上的密信,连看都不看的,一把火就烧了它。   “所以我当时回府后第一时间就让人去山上守着,果不其然,等到了半夜的时候,宣公公他们就来了。”   “哎......”魏呈延见状想阻止,可到底还是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几封密信全化为了灰烬,然后消散在风中。   而萧衍之也已经打开了屋门,看了眼还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就朝河边走去。   “让暗悲他们去太乙宫,等回城的时候,我希望这江湖上再也听不到太乙宫这三个字。” 第124章   丰谷县,是朝廷粮食的最主要来源。   那里的良田有千亩,每年的收成都是极好的。   除去他们每年给朝廷上交的税,和他们自身的存粮而外,他们都还有三分之二的收益,是绝对的粮食大家。   至于这场秋耕,其实往年都是皇帝亲临,为此祈雨,亲自下地开凿,耕种,以此来求得今年的风调雨顺。   但今年皇帝身子骨虚弱,又无法长途跋涉,所以这场重担就落到了萧衍之身上。   虽然所有人都很疑惑,皇帝膝下明明有两子,不管落到谁身上都不可能落到一个外人身上,尤其还是像萧衍之这样的外人,但皇帝的心思就是这么的难以预料。   即使,萧衍之也并不想接受。   因为有了娜刹迦的加入,萧衍之他们倒是避开了不少人的追踪,虽然还是无可避免的跟人打了几场,但总算是在天黑之前赶到了丰谷县。   丰谷县如今伫立在一座山头,人们为了好上山,于是从山头至山尾都砌了一层石阶,如此一来,不论男女老少都能轻松不少。   “那个,我其实有一个问题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等快走到半山腰时,娜刹迦突然拽住了柳渊的手腕,然后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刚走过他们的男人小声问道。   “你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劝你还是闭嘴,好好赶你的路。”   魏呈延对这里本来就没什么好印象,所以难免带着些火气。   但幸好娜刹迦没在意,又或者说他根本就没听不出来,然后快步走到了萧衍之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说,你们是不是早就来过这里了?”   萧衍之闻言皱眉:“我们来没有来过,对你有什么区别吗?”语气之冷淡,目光也一直紧盯着两人一直交缠的手。   萧衍之这一路的兴致都不高,甚至是还很压抑。   尤其是娜刹迦还一直拉着柳渊,动不动的就上手,让萧衍之看了心里更不爽,要不是知道他的的心思,他一定会跟人大打出手,然后让人立马混蛋。   “对我来说肯定没区别呀,我又不是你们中原人,自然不会受你们的管束。”娜刹迦冲人摆了摆手,然后又指着刚刚下山的人说道,“但我不是怕你完不成使命,还连累了柳渊吗?”   “所以你们是不是来过这里啊?”   “我看这里的人好像都认识你们,而且怨气还不是一般的大。”   娜刹迦说完连忙把柳渊拉到身前,然后躲到了人身后。   像是生怕人打他一样,埋着个脑袋,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干什么这么凶啊?我不就是问问,还不是为了你们好?”   “......”   空气中突然安静了,天上的太阳也又被云层掩盖,气氛压抑。   柳渊左看看萧衍之,右看看娜刹迦,发现魏公子和鬼医都难道沉默,无话可说,于是只能硬着头皮的推开了娜刹迦,然后把人拉到身边。   “那个......我看那边有座亭子,我们要不先过去坐坐?”   “哎呀,我觉得可以啊!”   魏呈延一听连连点头,那头摇的就跟个骰子一样,还不忘撞撞鬼医,示意人快说句话啊。   你他妈是哑巴吗?不知道踩着台阶下啊?   “......啊,哦。”鬼医见状有些无语,但还是顺着他的话继续往下道:“反正都已经到这儿了,我们要不就去坐坐,然后商量商量在决定?”   “啊,对啊,我们就去坐坐,坐坐就上山了,是吧鬼医?”   “啊,对对对,魏呈延说的在理,塞里哈。”   “......”   两个人一问一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就算没有人应他们,他们也不急。   总之话音刚落,两个人都一拍即合的一个人拉着萧衍之,一个人又拉着娜刹迦,然后让柳渊在前面带路,说说笑笑的就朝亭子走去。   “我说你到底怎么回事?能不能注意一下你的态度,收收你的臭脸啊?”   魏呈延拽着萧衍之走在最后,冲鬼医挥了挥手,让人赶紧走,他们稍后就到,然后就把萧衍之拽到了一边,把人堵在了一条小道上。   他转头就跟个小偷似的,发现人都走远了才松了口气,然后皱眉看向萧衍之。   “说说吧,到底谁又惹着你了?”   “你有病啊?”被莫名其妙拉到这里来的萧衍之一开口就是满肚子火气。   他甩开了魏呈延的桎梏,想过去,但魏呈延不让,两个人就在那儿往东又往西,就像是个小孩子一样,幼稚的可以。   “我累了,想过去坐坐可以吗?”   最终,还是萧衍之率先败下阵来。   他无奈的看向了魏呈延,明明有九分的火气,经此一遭也降了个七七八八,瞬间就卸下了所有力道。   “这里的人都认识我们,距秋耕就还有两天时间,娜刹迦不了解这里,所以你能让开,然后再一起过去商量商量吗?”   魏呈延闻言立马挑眉:“你确定不是因为打翻了醋坛子,所以才看娜刹迦不顺眼的吗?”   “我有病啊?怎么可能在意这些?”   “哦,原来是这样的啊。”   魏呈延笑着拍了拍萧衍之肩膀,然后侧身,给人让出了道路。   “不过柳渊刚才跟鬼医说娜刹迦在他身上种了个蛊,还让我们之后都不要担心,只要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这次的秋耕上,让你能准时完成任务就好了。”   魏呈延没动,只是看着萧衍之的背影突然说道。   “所以我很好奇,这件事你知道吗?”   “......”   “啊,我都忘了,你这一路好像都没怎么跟柳渊说过话,应该是不知情的,对吧?”   见人不吭声,魏呈延故意装作很惊讶的模样,然后快步超过萧衍之,还不忘转头朝人挑衅的笑了笑。   “唉,也不知道某些人到底在别扭什么,明明就想把人留在身边,不想让人跟外界太亲密,但就是拉不下那脸,还故作镇定,故作不关心,可实际上嫉妒的都快要发疯了,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魏呈延边走边说,只留给了萧衍之一道背影。   “不过柳渊也真辛苦啊,一路上都胆战心惊的,生怕就拖了某人的后腿,所以这一路都小心翼翼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活像个犯人一样。”   “可谁知道某人还不领情,甚至还很过分的把人晾在一边。”   “唉,这凄凉,又让人憎恨的人生啊。”   “唉,这悲怆,又让人痛苦的爱情啊。”   “某些人要是在不开窍,等哪天人走茶凉,心灰意冷,再也回不到当初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你的时候就知道后悔,就知道当时那个不冷不热的自己到底是有多蠢喽。”   “......”   魏呈延就像是在感慨这该死的爱情,又像是在苦口婆心的劝诫人要在诚实一点。   毕竟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那么浅,都只是靠一根红线来维持。   两个人要想长久,那就必须做到彼此心意相通,一起往同一个方向用力才有可能真的走到最后。   柳渊喜欢萧衍之是显而易见的事,所以他的爱是不需要被隐藏的,热烈而又具有勃勃生机。   但萧衍之不同。   或许是人的生活环境不同,也有可能是因为从小接触到事物就不同,萧衍之他习惯了隐忍,也习惯了把所有的喜和泪都隐藏在一副名为冷血无情的面具之下。   所以萧衍之的爱是隐忍的,是小心翼翼的,是冷静但又不失热情,是克制但又不缺涌现的别扭。   丰谷县的半山腰,从凉亭往下望去全是一片葱茏。   千亩良田都已经被挖凿,土质松软,小小的,嫩绿的秧苗也已经迎风而立,是一片如绿色海洋的广阔。   柳渊就那样安静的,目光呆滞的靠在木栏上,任风抚摸着他的脸庞,一动也不动的看着山下的葱茏,思绪也开始纷飞。   他在想是他又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王爷看起来就像是在生他的气一样?   他原本还想和王爷说蛊虫的事,想让王爷不要担心,先好好的把这次的秋耕完成,免得让皇上抓到把柄以此来问罪。   可王爷看起来很不高兴,而且每当他说话的时候王爷都会闭上眼睛假装休息,所以他根本就找不到机会。   而且......而且这一路上他们连一句话,甚至就连最简单的一句问候都没有......   柳渊有点心塞,又很伤心。   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王爷消气,而且这一路上他又一直在跟娜刹迦普及他们中原的礼数,所以与王爷的相处时间就更少了......   “啊,好烦啊......”   忽然,柳渊整个人都挂在了木栏上,然后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他是真的,真的好想王爷啊。   虽然这一路最不缺的就是见面,但光看不说却更让人伤心。   他想王爷那慵懒随性的嗓音了。   他想王爷那温柔如山间清风的抚摸了。   他想王爷那勾人心弦的目光,想王爷那强势又不缺在意的关心了......   “唉,这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   柳渊又叹了口气,情不自禁的,仿佛都忘了他身后还有人。   而鬼医就在身后拽着娜刹迦,打死不让人过去,还很严肃的冲人摇了摇头。   你这臭小子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不知道这是老子徒弟的夫人吗?你一天天的逮着人不放到底是想干嘛呢?   “......”   被人强势的拦了下来,娜刹迦有些疑惑的朝人眨了眨眼睛,然后歪头好奇。   我是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不让我去找柳渊?   “......”   鬼医见状心一塞,要不是担心柳渊会发现他们,他非得掰开这小子的脑袋来看看,那里面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你,跟我过来,不要说话,偷偷的。”   鬼医敲了敲娜刹迦的脑袋,然后在人十分恼怒和不赞同的目光中拽着人的手腕悄声道。   两个人就像是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的,就差踮着脚走路了。   等出了凉亭,鬼医这才松开了娜刹迦的手腕,然后让人就站在原地不要动。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拦着你,不让你去找柳渊吗?”   鬼医靠在一颗树上,目光晦暗的看着娜刹迦。   娜刹迦闻言歪头:“是因为萧衍之吗?”   鬼医挑眉:“你既然知道,那为什么还非赶着往柳渊面前凑呢?”   娜刹迦轻笑:“因为这很有趣啊,而且我还在向柳渊请教你们中原人的礼仪呢。”   “......”鬼医非常无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跟人解释。   毕竟这家伙出生苗域,待人处事都与我们不同。   或许在我们眼中很奇怪的事,但在他眼里就很正常。   “那个,或许你也知道柳渊和萧衍之已经成婚了吧?”   思来想去后,鬼医打算从另一方面开始入手。   他抬起两只手,然后当着娜刹迦的面十指紧扣,“就像是这样,他们已经拜过堂,成过亲,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这中间还不忘冲人挑挑眉,询问道。   “你应该知道夫妻是什么意思吧?”   “就像是你的父母一样,彼此相爱,彼此尊重,然后就有了你,然后就......就......”   越往下就越难编,鬼医磕磕绊绊的,想破了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又不知道他说到哪儿了,于是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撂下一句:“总之他们就是这样的关系,除开不能生孩子以外,就跟你父母没区别。”   “所以你可长点心吧,别动不动就朝柳渊身边凑,要萧衍之哪天真动气,想找你聊聊了,我和魏呈延可帮不了你,你就只能自己自求多福。”   鬼医说完就把手横放在下颚,然后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他原本想警告警告娜刹迦,萧衍之他的脾气就和耐心成正比,都很不好,所以真的不要去挑战他的底线。   可谁知道这小子......真他妈的脑子有病。   他居然还问:“但我又不喜欢柳渊。”而且语气还很疑惑,目光更是天真的,就像是位刚涉世不深的傻小子一样。   “我只是把他当朋友,难道朋友之间也不能说话,也不能玩,也不能接触了吗?”   “......”   鬼医想走,想永远的离开这里。   ‘砰!’   “他妈的,我这都造了些什么孽啊!?”   鬼医气得一掌直接砸在了树上, 然后转过身,背对着娜刹迦牙呲目裂,就像是在自暴自弃一般,都快要被人逼发疯了。   他当时为什么不抓萧衍之,要抓这臭小子的?   苍天啊!大地啊!   想我鬼医以前也是这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但怎么就被那老头,萧霆看中,被逼来这萧王府,给人当了死士不说,竟还让他遇上了这几位天杀的祖宗!   “那个,难道是我又说错话了吗?”   娜刹迦眼瞅着鬼医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失控,于是斟酌的开口,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你说呢!”可谁知道鬼医闻言立马大吼了一声。   他一把扯过娜刹迦的衣服,然后把人困在臂弯,一边敲着他的头,还一边在他耳边大吼道。   “老子都跟你说了他们是夫妻,是夫妻!你他妈就不能用你的破脑袋好好想想这里面的关系吗?”   “还敢跟老子说这好有趣,你好好奇哦?我看你就是作死,作死!难道就没有看到萧衍之他已经在努力压制凑你的冲动了吗?”   鬼医连气都不带一句喘的,妙语连珠的就把人一顿痛斥。   “鬼......鬼医......你先放开我,快喘不过气啦!”   娜刹迦用力的拍打着鬼医的手腕,一张小脸也涨的通红,想让人快把他松开:“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以后一定注意,一定注意行了吗?”   “臭小子,你当真懂了?”鬼医闻言立马把娜刹迦翻了个面,然后吹胡子瞪眼的就望向了那双幽蓝深邃的瞳眸。   “跟老子说说,你都知道些什么了?”   “那,那你先把我松开啊!我真的快要喘不过气了!”   娜刹迦瞪着眼睛看向鬼医,用力的拍了拍人的胳膊,然后又指了指他的脖子,表示他这样是真的难受,真的快要窒息了!   “哼,那你这样也是活该!”   鬼医见状连忙松手,可嘴上也不饶人。   “要不是看你不是中原人,对这些礼数都似懂非懂的,我非得把你狠狠揍一顿,然后再赏你一瓶穿肠散,免得见了心烦!” 第125章   “你们这是做什么?”   “哎呦,你们居然打起来了?”   就在下一秒,好巧不巧的,刚到这里的魏呈延和刚走出来的柳渊几乎是同时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娜刹迦一见柳渊连忙走到了他身前,似乎都忘了他刚才是怎么跟鬼医说的,“他知道了,一定会注意的。”   “......”鬼医也一直盯着他,眼睁睁的看着他又一次躲到了柳渊身后,额角青筋跳动,嘴角也忍不住微微抽搐。   所以他刚才怎么这么轻易就把他放了?   所以他刚才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你在干什么啊?想杀他?”   魏呈延看了眼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的两人,然后撞了撞鬼医的肩膀,低声询问。   鬼医闻言抬眸,东看看又不知不觉的凑到了一起的柳渊和娜刹迦,西看看身边的魏呈延和还没有过来的萧衍之,然后重重的叹了口气。   “我倒是想杀他,但某些人肯定不会同意。”   “哎,这怎么可能呢?”魏呈延一听连忙否认,还很小心的揽过了鬼医的肩膀,悄声道:“其实不瞒你说,我也看他很不爽,早就想找个机会跟他好好聊聊了。”   “要不,我们哪天一起?一起教教他我们中原人到底是有多么的情同手足?”   “就你?”鬼医闻言嗤笑了一声,然后拍了他肩上的手,“我劝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的,这里的人对比萧衍之而言,似乎更看不惯有你的存在。”   鬼医话音刚落,一直在后面慢悠悠的萧衍之也总算出现了。   他听到鬼医说这里的人似乎更讨厌魏呈延时突然挑眉,心想他们不在凉亭,一个个的都跑出来干嘛。   看风景吗?还是说真的想打一场?   其实娜刹迦和柳渊也没说什么,只是娜刹迦很好奇,都顾不上鬼医想杀人的目光,和他被勒红的脖子,三步化作一步,飞一般的就跑到了柳渊身后。   他用手指戳了戳柳渊的后背,让人就这样别动,也别转过来,然后问了一句:“你与萧衍之成婚了,我是不是就不能再来找你玩了?”   “你们中原不是有句话叫,有夫之妇吗?”   “鬼医刚才也跟我说,朋友妻不可欺,可我又没有欺负你,只是想让你教教我中原的礼仪,而且我们不是朋友吗?所以他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柳渊本想看看他的脖子,但谁知道娜刹迦竟语出惊人。   连续的几个问题都是那么的直接,又大胆,把柳渊都问懵了,就那样一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脸上的神色更是不明。   这......这都是些什么啊?   “你......你这些别听鬼医的。”   沉默了良久,柳渊嗫嚅着,头脑更是飞速运转,然后终于又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他忘了娜刹迦的提示,转头望进了那双幽蓝深邃的瞳眸。   “有夫之妇这四个字只是在警示你,我已经是有夫君的人了,所以不能再与别人有其它的亲密接触。”   “比如亲吻,拉手,还有同床共枕等等这些暧昧的举动。”   柳渊边说还边给人举例子,声音也不大不小的,萧衍之他们刚好能听到。   “然后朋友妻不可欺的意思就是说,你和王爷是朋友,但我已经和王爷成亲了,是王爷的人,所以你说话和做事都不能对我太亲密,不然王爷会多想,叫身边人看了也会觉得你是不是喜欢我,想把我从王爷身边带走。”   话落,娜刹迦天真纯粹的眸子总算是有了一丝波动。   原来鬼医刚才是在生气,他没有和柳渊保持距离吗?   但是,他们不是朋友吗?   “鬼医刚才的话其实没什么意思的,他只是怕王爷见了会不高兴,所以你不要多想......”   “......”   柳渊还在继续帮着鬼医兜底,看起来很急,都快要哭了,像是真的很担心他会多想。   可娜刹迦却一直盯着柳渊一张一合的红唇,心思微动。   虽然他很喜欢柳渊,但就像他们说的那样,是对朋友之间的那种喜欢,而非是和父母那样的喜欢。   所以就算是这样,他也不能再和柳渊在一起了吗?   “但是我刚才说的都不包括朋友,所以你真的不用在意。”   “那你觉得我是因为喜欢你,想把你从萧衍之身边带走吗?”   就在下一秒,柳渊和魏呈延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魏呈延:“......”   鬼医:“......”   萧衍之:“......”   两人话音刚落,还在一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三人又几乎是同时转头,然后十分默契的看向了娜刹迦。   没错,三个人看的都是娜刹迦。   苗域的待客之道讲究的就是一个热情周到,萧衍之曾经体验过,所以娜刹迦会和柳渊走近,动不动就拉着人说一些他路上的见闻和趣事他都觉得正常。   虽然心里还是会不爽,但他知道娜刹迦就是那个性子,所以也没觉得什么奇怪。   但柳渊他们现在却跟人普及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不知道为什么,萧衍之突然之间,莫名的升起了一股危机感。   有些人或许对某些事还涉及未深,所以他们会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行事,所以这其中不会掺杂得有过多的私人情感。   但一旦城墙被毁,就犹如黄河泄洪,会变的一发不可收拾。   娜刹迦以前是纯粹的,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朋友就是朋友,爱人就是爱人,他绝不会越过这之中每一道坎,和每一道屏障。   但若是知道的多了,一定要钻牛角尖,一定要把这其中的道理都看明白,那么再天真纯粹的人都会被这俗世侵染。   这是萧衍之最不想看到的事。   “娜刹迦,我们谈谈。”   周围异常沉默的空气突然被萧衍之打破,他看了眼魏呈延,然后转身就去了一边。   天就快要黑了,他们必须在天黑之前进镇。   “嗯......那个,我先过去啊。”   娜刹迦忽然碰了碰柳渊的手腕,但没像以前那么抓,然后又对着人笑了笑。   “别担心,而且我刚才也是说笑的,所以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说完,娜刹迦就朝着萧衍之的方向跑去。   “柳渊,我们一定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的。”   娜刹迦说完最后一句,就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拐角。   而在凉亭的三人则心思各异,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开口。   魏呈延在想萧衍之最后递给他的视线。   他难道是想让我来跟柳渊说说这丰谷县的猫腻?但是这有什么好说的?   而且柳渊都跟他们一路了,该听的他也听到了,不该听的他也差不多了解了,所以这还有说的必要?   “咳咳,那个,我们要不要先进去坐下啊?”   忽然,魏呈延不动声色的揪了把鬼医腰间的软肉,让人快说几句,把人给哄进去啊。   “嘶.....”鬼医吃痛瞪了眼魏呈延,眼神骂道。   你这家伙又皮痒了不是?信不信老子让你三天下不来床,把你直接扔进丰谷县?   魏呈延:拜托,我们现在是吵架的时候吗?我求你快看看现在的气氛,都快要把我给冻死了,你就不能行行好,快安慰安慰你的好徒弟吗?   鬼医:给老子滚一边去!   鬼医忍不住推开了还一直不断往身边凑的魏呈延,然后上前弹了下柳渊的额头。   “啊!”柳渊顿时惊呼,被吓得思绪也瞬间归位,捂着已经发红的额头,可怜兮兮的看向了鬼医。   “鬼医......”   柳渊小声的的唤了一声,看起来也很有精无力。   鬼医见状无奈,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然后直接就把人揽进了亭子。   他的徒弟他来宠,不就是一路没理他吗?一会儿啊,他必须得让萧衍之把人给他抱上去,不然,这丰谷县的事就别想让他出手,更别想让他帮忙了!   “......”   而被两人突然遗忘了的魏呈延则在身后鼓起了眼睛,心想他们的眼睛都是瞎了吗?   他这么大的一个人呢!硬是一个人也没注意?   “哈,这柳渊居然也变了?”眼看这两人是真把他忘了,魏呈延好笑的自嘲了一声。   “好啊好啊,合着我就是空气呗?两边都不带我,真以为我稀罕啊?”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魏呈延最后还是冷着张脸走了进去。   “萧衍之那人就是这样的,毕竟他经历了很多,性子寡言少语,情绪更不容易外露,但他这一路都很关心你,只是没让你发现罢了。”   鬼医话音刚落,就看到魏呈延突然走了进来。   他看了眼径直坐到对面的家伙,然后又看向了柳渊,权把他当成了空气。   而魏呈延也不在意,只是安静的听着,从另一个人的视角来了解他认识了二十多年的好友。   “还记得刚才在船上,你不舒服,我给你的酸果吗?”   鬼医边说边从怀里掏出来个木盒。   “其实这不是我摘的。”   “......”   柳渊闻言满眼困惑,但不知道是不是他太自作多情了。   因为在听到鬼医的话后,他第一时间竟觉得这果子不会是王爷特意为他摘的吧?   可事实就是,他还真的没有自作多情。   鬼医突然笑了笑,似乎一眼就看穿了他的疑惑:“这果子就是萧衍之摘的,他看你不舒服,所以半路飞去了山上,然后就摘了这么几颗酸果。”   说完,鬼医就把木盒递给了柳渊。   “他让我去照看你,不过他脸皮薄,让我别把他供出来,说你要是问起啊,就说这都是我摘的。”   “不过我这老头儿呢最不喜欢的就是抢别人功劳,所以我当时让你别管,只管吃就行了。”   柳渊满脸欣喜的接过,打开,看着里面还仅剩五六颗的酸果,心里突然被一种失而复得的欢喜涨的满满的。   原来王爷还是在看着他,只是他没有发现。   啊,心情突然好高兴啊......   “这果子好吃吗?”   “!”   就在柳渊还在暗自窃喜王爷的关心时,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却突然伸了过来。   柳渊顿时瞪大了眼睛,“等等......”想要阻止的话都已经到了嘴边,但那只手的主人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还自顾自的从盒子里拿了一颗,然后扔进嘴里。   “嘶,这怎么这么酸啊?”   柳渊:“......”   柳渊非常欲哭无泪,眼睁睁的看看魏公子吐出果核,他甚至是有种冲动,想要去把它捡起来然后再好好珍藏。   这可是王爷特意去给他摘的,他都才吃了两颗呢......   “柳渊啊,话说你都知道我们跟这丰谷县的渊源了吗?”   魏呈延一边看着柳渊问道,一边还想着再拿一颗来尝尝。   他刚吞的太快了,所以都没尝到味道。   ‘碰!’   “魏呈延,你他妈还要不要脸了?”   下一秒,只见柳渊手疾眼快的就锁上了木盒,然后拿到一边,而鬼医也突然抓住了魏呈延的手腕,看样子是很生气。   “......那个,我就是想尝尝嘛,毕竟衍之他还从没有跟我摘过什么东西呢。”   魏呈延眼瞅着气氛不对,于是立马讨好的笑了笑,然后用力的挣脱了鬼医的桎梏。   他揉了揉被人捏红的手腕,随即又看向了柳渊:“衍之他之前跟你提过这丰谷县吗?”   柳渊闻言抱紧木盒摇了摇头:“没有,但我听你们提过几次,这里面应该还有一段往事吧?”   魏呈延点头轻笑:“啊,对啊。”   一说到这里,魏呈延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收起了刚才的玩世不恭,目光也变的晦暗不明。   他端正了身子,然后靠在了柱子上:“要说是往事其实也不准确,我们跟这里啊,其实是有仇。”   语气淡淡的,可表情却很认真,说出来的话更是不容让人质疑。   柳渊闻言没吭声,只是又把怀里的木盒抱紧了几分,像是可以感觉得到,魏呈延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会是一个很悲伤的故事。   “当时我和衍之还在边境御敌,眼看马上就要胜利了,可运送粮草的马车一直没到。”   “军中的将士们已经在战场厮杀了三天两夜,不眠不休的,就只靠着那想凯旋,尽早回城的最后一口气还在苦苦坚持。”   “我们传信给朝堂,问他们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两天前就说要到的粮草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军中的将士们都快坚持不住了,可是,你知道他们是怎么说的吗?”   魏呈延突然冷笑了一声,用一种柳渊从未感受过的冷漠语气说道。   “上面来信,说粮草就在半路,还让我们别催,再坚持坚持,若实在不行那就先啃啃野菜根。” 第126章   当时皇帝拨粮,魏尚书本想主动请缨去运送粮草。   可谁知皇帝却说户部尚书许铭已经再去边境的路上了,还让魏尚书别担心,说许铭一定会把粮草准时送到。   魏尚书当时担心,想说他可以追上去与人一起护送,毕竟现在战乱,要是遇到一些不讲礼的难民,许大人可能难以应对。   可任凭他百般争取,把所有可能发生的意外都说了一遍,但皇帝自始至终都只有那一句:“别担心。”。   后来争取无果,魏尚书心灰意冷的出宫,心想皇帝果然还是不信他萧衍之。   然后又过了两天,距粮草到达边境也还有两天时间。   魏尚书传信给萧衍之,问他们的人发现运送粮草的马车了吗?   当天下午魏尚书就收到了萧衍之的回信,但里面却只有一句。   “粮草被扣,去萧王府找李伯,让他准备五车粮食,走水路。”   之后魏尚书马不停蹄就去了萧王府,但如今已过了两日,仔细想想,萧衍之他们的存粮肯定已经见底了。   所以他又回信,让他去周边借粮,等他们的粮食到了,就双倍还给他们,或是就向他们出钱买。   而萧衍之当时已经到了丰谷县。   他的想法与魏尚书的想法不谋而合,可他们都忘了,不是所有人都能慷慨解囊,雪中送炭的。   魏呈延当时对丰谷县的人们承诺:“你们若是能开仓放粮,待我们胜利凯旋,我们一定会在皇帝面前替你们美言几句,更会为你们谋一份功劳,让你们的子孙后代也能入朝为官,享受荣华。”   “而且我们的粮草已经在路上了,三日,就三日,等三日一到,我们马上就双倍奉还!”   魏呈延当时认真的就差点把自己的脑袋砍下来交到他们手上来让他们相信,可即使是这样的恳求,这样的卑微,那丰谷县的人却仍岿然不动。   即使他们的存粮有余,就算开仓放粮也不会伤到他们分毫,可他们还是拒绝了。   萧衍之当时没说什么,只是让魏呈延别说了,然后面无表情的扫了眼挡在了他们身前,手里还拿着刀剑的人群。   人心不古,他们在战场流血牺牲都只是为了守护他们身后的太平盛世。   可直到这一刻,萧衍之的内心竟突然产生了动摇。   如今蛮族已经有了落败之势,他若是现在撤兵,退回落樱寨,放他们进城,那这方圆百里都不会再有人烟。   而他们则在落樱寨打猎,摘野菜,还有野果饱腹,足够让他们撑到粮草来的那天。   所以,他要撤兵吗?   反正这些人永远都是那么的自私,永远都不会在意为他们挡在身前的生命,所以他这又是何苦呢?   而且他身上背负的,可远不止是那五千人的生命,更是他父亲一生的心血。   他只要现在撤兵,让蛮族进城,替他们屠杀,然后他们在一举包围,同样也能护住那皇城的安定。   若是朝廷问起,他也只需要用粮草未到,军中将士无法匹敌,只能后撤就能堵住悠悠众口,然后让那皇帝都无话可说。   “......”   萧衍之当时已经在脑海里形成了一个万全之策,也已经把他们所有人的后路都想好了。   他转头刚想让魏呈延撤兵,可魏呈延却突然挣脱了他的束缚,然后拔剑指着那群自私自利的人说道。   “五千琳琅军现在就在战场厮杀,流血,牺牲,他们之中有刚及冠的少年,也有想家,想念妻儿,想念老母的将士。”   “他们来自各个城镇,就连你们丰谷县也有几百人,可你们现在却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就因为饱受饥饿而被马革裹尸。”   “你们真的是太冷血了!”   魏呈延当时满眼戾气,举着剑的手都在隐隐颤抖,青筋暴起,是真的很想冲过去杀了他们,然后在开仓放粮。   可他还是忍住了,就因为他是一名将军,是为了守护百姓的存在。   但是,他也是真的好不甘心......   后来是萧衍之夺下了他的长剑,然后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人回去。   三天,只要在等三天他们就有粮食了。   所以,他们没必要再在这里坚持。   魏呈延很听萧衍之的话,也知道他们再在这里耗着还不如快去打几只山猪野兔让人喝喝汤也好。   于是魏呈延一扯缰绳,调转马头走了。   但就在转身之际,他却又突然仰天狂笑了三声,后作了一首让丰谷县至今都无法忘怀的词。   “北风萧萧,千万里黄沙,金戈铁马,战士们长啸天涯。”   “念儿女,情至深却不能见,思故乡,情至深却不能及。”   “叹叹叹,肩上何尝没能扛着天下?”   “悲悲悲,身后却再无家人可相依。”   “战场热血洒,刀剑向家仇,我自迎风向北立,却无思亲再感怀。”   ......   当时魏呈延已经下山,与萧衍之共乘着夕阳被黄沙掩埋,可他那雄浑有力的声音却还异常清晰的盘旋在丰谷县上空。   后来,萧衍之他们还是挺了过来,不仅成功打退蛮族,更是等来了魏尚书亲自带来的五车粮草。   “我和衍之当时翻越了边境的所有山头,最后都差点把那里的野兽打绝种了才勉强的熬过三天。”   “之后我父亲就来了,还带来了五车粮草,然后等我们吃好喝足,整军待发班师回朝后的第二天,我们才终于在半路遇到了那迟迟不见身影的许铭。”   当时那户部尚书还高高在上的坐在马车里不为所动,而他身边的护卫见他们拦路,立马拔刀相向,甚至是对着他们大喝道:“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蠢货竟敢拦我们大人的路?速速退开,然后下马恭迎 ,不然可别怪我们刀剑无眼了!”   趾高气扬的怒骂声刚刚落下,那护卫就见一人一马突然从军队后出现。   “魏,魏将军!”   那人忽然一哆嗦,连忙跪在了原地。   “小,小的有眼无珠,竟不知是魏将军亲临,还望将军恕罪!”   “望将军恕罪!”   下一秒,守护在马车旁的护卫们全体下跪,声音亮如洪钟,可就除了那马车里的户部尚书还岿然不动。   魏呈延见状没说话,也没让人起来,只是策马从护卫身边走过,然后面无表情,气息凛然的停在了轿前。   身后的琳琅军正严阵以待,一手举着盾牌,一手握着刀剑,仿佛只要那些护卫敢动一下,他们立马就会冲上去将其斩杀。   “户部尚书的脾气什么时候这么大了?许久不见,难不成是连我也不认识了?”   魏呈延坐在马背上,边说边拔出长剑,目光也在剑身上游离。   “两日前就说要到的粮草,可如今都三日了也还在半路。”   “许铭许大人,你难道就不应该给本将军一个完美的解释吗?”   话音刚落,魏呈延突然剑指轿前,浑身的戾气让地下的护卫们都为之一颤。   天杀的,他们明明都已经绕路了,可谁知道还是又碰上了这群煞神?   要是让他们知道许大人这一路的所作所为,别说是他的脑袋了,就连许大人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魏将军,你其实有所不知,我们大人他......呃......”   忽然一道寒光闪过,随着‘噌’的一声利剑出鞘,那跪在地上,一开始都还冲着魏呈延大喝的护卫却顿时瞪大了双眼。   “萧......萧王爷.......”他像是很不甘心,还强忍着生命的流逝,朝前面伸出了手。   “大......大人救我!”   他用尽最后一口气转头唤了声大人,想让大人为他报仇,可他却连马的前蹄都没有碰到,就已经永远的闭上了嘴,再没了生息。   “许大人,如今还不敢出来相见吗?”   “魏将军和萧王爷怎的如此动怒?不过就是护卫不长眼,哪儿还犯得着让你们二位亲自动手啊?”   魏呈延话音刚落,一直岿然不动的户部尚书许铭总算是舍得露出了他的庐山真面目。   帘子突然被人掀开,一身常服的许铭嘴角带笑,先是抱拳对魏呈延和萧衍之行了个礼,然后扶着把手就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余光扫过早已归西的手下,许铭目光一冷,心想还真是废物,竟这么轻易的就被人杀了去。   “魏将军,你是有所不知道啊。”许铭走到了魏呈延马下,然后抬头与之四目相对,“皇上深知这路上的难民只多不少,于是嘱咐我多乘三车的粮草,若是在路上见之就分一点,好让他们能坚持到下一座城镇。”   “可谁知道这一路碰到的难民实在是太多了,有的负了伤,有的又精疲力竭,所以我们只好先为他们架口锅,然后为他们煮点米粥才又赶路。”   “这不,走走停停,走走停停的就拖到了现在嘛!”   许铭说完连忙歪头对着后面的萧衍之笑了笑,然后侧过身,露出了他后面的五车粮草。   “魏将军,萧王爷,我身后就是朝廷为你们拨下了的五车粮草,现如今你们既然都来了,那老臣也算是功成身退,终于是可以回城向皇上复命了。”   许铭说完就想把这五车粮草都交给魏呈延,可魏呈延却不接,甚至是还拍了拍手,让身后的将士们把他们的粮车都推出来。   “许大人,你说这不就巧了吗?”   魏呈延突然下马,面带微笑的走到了许铭面前。   “我这五车粮食也是从皇城运来的,一路上也帮助了不少难民,可他们却只花了三天时间就准时送到了。”   “所以许大人,你说这到底是你的人不中用呢,还是说许大人你就是故意的,故意想拖延时间,故意想让我们打败仗,故意想让这周遭的百姓也跟着我们一起受苦啊?”   魏呈延字字珠玑,言辞犀利,逼的许铭也直接面色铁青,一口浊气就哽在喉咙,不上不下的甚是难受。   可魏呈延却还不肯放过他,本想把他父亲也叫来与他当面对峙,让人无话可说,可萧衍之却突然动手了,而且一眨眼的功夫就把那些护卫全杀了,一个不留。   魏呈延:“......”   因为萧衍之的突然干预魏呈延只能憋着气的继续赶路,那许铭也因为萧衍之把他的马夫都杀了,于是只好让他与父亲共乘。   后来等他们回城,皇帝果然没有责问许铭的推延,只是赏赐了他们不少的真金白银,像是要用这种方法来填补他们心中的不悦。   再回到现在,柳渊自从得知了这整件事情的经过后,怀里的木盒都差点被他捏爆了,由此可见他心里到底是有多愤怒,又有多不甘。   他无法相信皇帝竟会这么残忍,尤其是对王爷,简直就是恨之入骨。   那琳琅军可也是他的子民啊!要不是因为有他们,有王爷在,这景城又怎么可能会有如今的安居乐业?   “那许铭本就是虞天的人,皇帝又宠爱虞天,所以根本就不可能亲手斩断他儿子的羽翼。”魏呈延见柳渊小脸煞白,知道他这是气急攻心,于是话锋一转,又说到了这丰谷县。   “至于这丰谷县嘛,有可能是我当时太霸气侧漏了,所以才导致我作的那首词也被他们写进了族规,让后人铭记。”   “所以呢,这里的人即使都过去那么久了,但还是会记得我和衍之。”越说到最后魏呈延的声音就越小,“总之吧,老天有眼,因为他们的自私自利最后让这里闹了一年的饥荒,死了差不多有一半多人,所以他们都很讨厌我们。”   要不是柳渊离的近,可能还真听不到魏呈延最后说了句什么。   不过这丰谷县的人也确实认识他们,不然刚才在路上也不会一步三回头,还愁眉苦脸的唉声叹气了。   毕竟他对这里而言就是像煞神一般的存在,只要能让他平安入城,他就该阿弥陀佛,对着老天拜一拜了......   临近天黑,萧衍之他们终于是进了城。   这里的村长因为早就收到了朝廷来信,所以一早便为他们准备好了客栈,全镇子的人都很热情又周到,整的魏呈延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奇了怪了,刚刚在山下的那些人都恨不得拿锄头把他砍死,这进了城反倒是又把他当神仙一样的供着了?   一样感到奇怪的还有萧衍之和鬼医,因为他们是最清楚这里的人到底是有多自私自利,所以又怎么可能会对他们当年的仇人笑脸相迎呢?   “几位大人,这缘来缘去客栈是我们镇上最好的客栈了,离秋耕还有两天时间,几位大人可以在这里好好休息,等明儿我就让村里的男人带你们去山上看看风景。”   村长边说边毕恭毕敬把萧衍之请进了客栈,然后又叫来小二,让他快上两壶最好的茶,还有把店里的特色全上一遍,这几日的消费也全记在他的账上。   “这几位可是从皇城远道而来,特意来为今年祈雨祈福的贵客!所以你们都要给我招呼好了,要是怠慢了,我第一个拿你们试问,明白了吗?”   等店老板亲自把吃食端上桌后,村长突然叫住了他,然后故意装作很重视的样子,当着萧衍之的辞言令色的说道。   店老板闻言连连点头,看样子还很惶恐,不知道是在怕萧衍之他们,还是在怕村长。   总之等村长一摆手,让他下去时,那店老板立马就跟捡回了一条小命一样,如蒙大赫的跑到了后厨。   “哈哈哈,我们这里的人都是这副德行,因为没怎么见过外人,所以都一惊一乍的,还望各位大人见谅,见谅啊。”   眼瞅着这人差点暴露,村长连忙笑着解释了几句,然后以镇上还有些琐事要处理,让他们慢慢享用就先行离开了。   萧衍之他们自然不会留人,于是便让人先忙,不用管他们。   然后等村长一离开,鬼医立马拿出银针往每道菜里试了试,发现都没有问题后才肯让人动筷。   “没有毒,可以吃。”   “哎,你们有没有发现,镇上的人好像都热情过头了?”   忽然,魏呈延夹了一筷子鸡肉问道。   鬼医点头赞同:“没错,这里的人和我们在山下遇到的简直就是天囊之别。”   “而且那村长似乎还隐瞒了我们什么事,所以我觉得,今晚我们可以去探探。”   “反正离秋耕也还有两天,他们若真想搞事,那我们也能提早防备,来个瓮中捉鳖。”   魏呈延闻言轻笑:“山上山下不过就隔了一千座石阶,你说他们为什么会有两副面孔,还偏偏就是在山上对我们巧言令色呢?”   这里的鸡肉实在是太辣了,红椒和青椒就像是不要钱的往下放,入口的全是辣味,连鸡肉都口感都变了。   魏呈延吃一口就不吃了,放下筷子,然后又喝了口茶就靠在了椅子上。 第127章   入夜,柳渊被萧衍之带着悄悄跃上了房顶。   魏呈延三人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见他们终于来了,于是从怀里掏出了张地图放在瓦片上。   “这里有一座祠堂,据说葬的都是历代村长,是这丰谷县最重要,也是最大的一处别院。”   “我刚跟那店老板聊了几句,他说若不是有村长授意,任何人都不准靠近,而且就在昨天,他好像看见村长带回了一位陌生人就被关在那里。”   魏呈延手指着地图的某处,距他们也不过就一条街的距离。   “这里,还有这里全都是粮仓,每处五座,我刚去看了一眼,发现都有人在守夜。”   “所以你们想去哪儿?祠堂 还是粮仓?”   话落,魏呈延突然抬头看向了萧衍之。   “我和柳渊去祠堂。”萧衍之淡淡的扫了眼地图,大概的记下了粮仓的方位,揽着柳渊就走了。   而身后的魏呈延也挑眉一笑,就像是早猜到了萧衍之会这么说。   “那你们呢?”等笑够了,魏呈延又转头看着鬼医和娜刹迦问道:“是去左边还是右边?”   “右边。”   “我们随便。”   下一秒,鬼医和娜刹迦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听到他们一个说右边,一个说随便,魏呈延微微勾唇,不快不慢的收起了地图,随即起身。   “那我就去左边,查完后就各回各房,有什么东西都明天说。”   “嗯,可以。”   “我没问题。”   话音刚落,魏呈延突然拍了拍鬼医的肩膀,笑着说了一句:“我现在总算发现了,你们两的默契比我跟你都要好啊。”说完就跳进了浓稠夜色,然后又消失不见。   鬼医:“......”   呵呵,那这大可不必。   早上都还热闹喧嚣的街巷如今就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处处都透露着安静古怪。   在夜色中往各处奔去的几人似乎都没有发现,就在他们走后的下一秒,那客栈老板也突然出现,趴在门上左看看,又瞅瞅的,等发现都没有人时连忙提着个食盒就往祠堂的方向跑去。   而彼时祠堂内,村长也正提着个灯笼,看起来就像是做贼心虚一样,整个人都蹑手蹑脚的走进了一座假山,然后下一秒那昏黄的火光就彻底消失了。   入夜的丰谷县似乎哪儿哪儿都透露着古怪,尤其是那粮仓,根据萧衍之他们在山下的了解应该是没有人把守,但就好巧不巧的,偏偏就等他们来了之后就有人负责专门看守了。   这要说不是为了防他们,怕他们惹事萧衍之都不会信。   夜深了,四周都静悄悄的,整座镇子就像是被裹了一层静谧的外壳。   明面上是安静,可背地里却又暗藏杀机。   魏呈延是第一个到的,因为右边的粮仓不过就只隔了一座宅子距离。   他在半路还顺便去逛了一下,然后弄清了这座宅子就是村长的家,但他人却不在屋里。   这大半夜的不睡觉还搞消失,要说他没有问题那都是在昧着良心说假话了。   不过魏呈延却不怎么担心,因为他大概猜到他去哪儿了,至于这之后的事嘛,他相信衍之一定不会让他失望的。   负责看守粮仓的一共有四人,每个人都手拿着长刀,不停的在粮仓周围走走停停,警惕心很强。   魏呈延躲在暗处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这个粮仓,发现它只有一个正门,四周都是密封,根本就没有其它入口。   不过这四个人的警戒心很强,不像他以前遇到的那些蠢货,打瞌睡的打瞌睡,喝酒的喝酒,守得这么好的,还是除了他们自己人而外,他迄今为止看到的第一个。   但是魏呈延是谁啊?他可是魏府的公子,更是从小就习的一身高强本领,所以就这么一点都还不算难题的难题,对他而言完全就是小意思,根本就不足挂齿,不足为外人道哉。   他敛藏了气息和身形,悄悄地,不动声色的跃到了两座房屋间的阴影里。   那些守卫还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也不知道危险已经来临。   他们还在往四周警戒着,就像是一位感觉不到累的傀儡,但就是没有发现就在他们的眼前,那道阴影中就正潜藏着一个人。   魏呈延找准时机,就在他们四个人分别往左右散去的那一间隙,他突然如一阵风,‘飒’的一声就快速的,身形如鬼魅的就来到了大门前,然后快速的打开一角又轻轻关上。   粮仓里很黑,魏呈延掏出了夜明珠照明,发现这里面装的全都是粮食,也没什么奇怪的。   但怪就怪在了那些人为什么要彻夜看守呢?   这里面要真没什么,那他们守到上半夜完全就可以各回各家,没必要再在这里浪费时间。   就算是害怕他们偷粮,还是要毁掉他们的粮仓,但下半夜谁又不想睡觉呢?毕竟他们也是人,也是需要休息的。   魏呈延抓了一把大米,握在手里的触感冰凉,微微松开手,让它们从指缝间流出的感觉也像是一场握不住的黄沙。   这里一共有五座粮仓,魏呈延就跟之前一样,不动声色的挨个挨个去找,最后总算是让他在第三座粮仓里发现了问题。   那里面还是装满了粮食,但就在粮食的最深处,魏呈延却发现了以红宝石镶嵌的三个宝箱。   那宝箱不大,差不多就像一个包袱的大小,但里面很重,而且那颗镶嵌在正中的红宝石也还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这丰谷县的人们都是以粮食为生,就算每年的收成都是极好的,但他们周边的临镇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所以仍不足以能得到这么好的东西。   所以这宝箱的由来很奇怪啊......   五座粮仓查完,魏呈延一共发现了十个宝箱,为了能让萧衍之他们看看,他抠了一块红宝石放在怀里,然后就像进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又潜了出去。   而彼时,鬼医和娜刹迦他们也在蛊虫的帮助下,成功让守卫亲自替他们打开了仓门。   “我的天啊,他们居然有这么多的粮食?”   这是娜刹迦进去,看到里面的场景说的第一句话。   鬼医提着个灯笼走在后面,听到他的话突然轻笑一声:“这里本来就是粮食大户,不然你以为那千亩良田都是摆设,让我们看着玩的吗?”   娜刹迦闻言挑眉:“虽然是这个道理,但我以前见过这东西哦。”   话落,娜刹迦突然从旁边拿起了一张旗帜。   鬼医见状皱眉,因为娜刹迦手里拿着的不是其它东西,而是萧衍之琳琅军的血色琅字大旗。   可琳琅军中的军规一向严苛,所以这些东西根本就不可能遗落,更不可能会被人捡到。   但是,它现在确确实实的就出现在了他眼前......   “我之前在苗域,有看到这面旗帜出现在蛮族,但就是没看到他们的身影,还以为这是满族人自己制作的军旗,打算重振旗鼓呢。”   娜刹迦就像是没看到鬼医越来越沉重的脸色,不过这粮仓确实很黑,虽然有灯笼照明,但视线还是会有所遮挡,所以看的不是很清。   他还在一边扒拉着,发现这里面除了粮食就是那种旗帜,不多不少,刚好是五张。   “不用找了,我们现在就回去。”   忽然,鬼医一把拽住了还想去第二座粮仓的娜刹迦说道。   “为什么?”被人阻止的娜刹迦满脸疑惑。   他看着鬼医歪头道:“这里可是有五座粮仓,我们还什么都没有发现,为什么不继续看呢?”   鬼医闻言指着他刚才拿的旗帜说道:“那旗帜是萧衍之他们的军旗,只有军营才有,但你却说它出现在了蛮族,然后现在又出现在了这里。”   娜刹迦一听眼睛立马发亮,随即不敢相信的看向了鬼医。   不会吧?这里的中原人都这么大胆的?   “所以这旗帜就是线索,我们现在只需要回去休息,然后等明天看看他们到底发现了什么,就知道这旗帜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鬼医话音刚落就抓着还一脸惊讶的娜刹迦离开了粮仓,躲在暗处后,他解了守卫身上的蛊,随后就与人一起融进了茫茫夜色。   这丰谷县实在是太奇怪了,居然与蛮族也扯上了联系?   要知道,那琳琅军中可是也有他们丰谷县的百姓,要真背叛了他们,别说是魏呈延,就算是萧衍之也会动杀心......   等到了那时,这丰谷县的下场就会和桃花源一样,彻彻底底的消失在虞国的地图上。   蛮族与虞国是永远都不可能交好的两个存在,因为他们的信念不同,想要的高度也不同。   蛮族的大汗想要开拓疆土,因为他也想让黄沙中的子民都住上那光鲜亮丽的都城,也去享受那纸醉金迷的生活。   更何况他们的地域实在是太小了,粮食也稀缺,所以他们很需要有一片肥沃的土地。   但虞国却与之相反,因为他们就生活在不愁吃喝的地界上,所以自然是不懂那些每天都要数着日子生活的边塞。   打仗时虞国有萧衍之这个战神,也有琳琅军这个坚固无比的盾。   所以虞国的皇帝根本就不用担心他的城池会陷落,百姓会受苦,因为他有萧衍之这位能将,他只需要担心他的位置会不会受到威胁,皇位会不会失守。   但现在却变了。   .   因为蛮族人好像终于解决了他们的粮食问题,而且还是从他们中原人身上。   不过这些都只是鬼医的猜测,真真假假,难以分辨,要想知道最后的结果,那就只能看明天一早的交换情报了。   半炷香的时间不到,鬼医和娜刹迦就已经回到了客栈,然后两人分开,各自回到了屋里等着明天一早的天明。   而魏呈延也早在他们之前就回到了屋子,现在也已经陷入了一场酣畅淋漓美梦中,丝毫不知这丰谷县正有一场巨大的阴谋正等着他们,危机重重。   彼时祠堂内,萧衍之和柳渊正跟着那客栈老板,从假山进入了一条暗道。   原来就在刚才,和魏呈延他们商量好各自的去处后,萧衍之并没有立马赶去祠堂,而是带着柳渊在客栈周围停了下来。   因为他知道,今晚沉不住的气不只是他们。   “衍之,他来了!”   果不其然,就在魏呈延他们刚刚离开,柳渊就看到那店老板突然探头探脑的出现在了门口。   他立马握紧了萧衍之的手腕,然后悄悄地,就跟个小偷一样,小心翼翼的拉着萧衍之就慢慢的跟在了身后。   那店老板走的很快,就像是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一样,柳渊都要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   萧衍之本来想带着他一起走,但等他刚揽上小花奴的腰身,就感觉身子一偏,然后立马就被人撞进了一个胡同。   “嘘!”柳渊眼疾手快的捂住了萧衍之的嘴,然后指了指前面,示意人不要出声。   萧衍之点头表示明白,于是等柳渊又转身趴到墙后面偷看时,他突然勾了勾嘴角,心想这小花奴还真有趣。   明明可以直接把人抓过来审问,但他却不想打草惊蛇,非要让他跟着做一做这墙角小人。   不过这感觉还真挺新奇的......   “村长正在里面等你,东西都带来了吗?”   不远处,只见那店老板刚到祠堂就突然出来一个人拦住了他。   店老板见状连忙把食盒递给了他:“东西全在这里面,那些人也全部睡着了,为了以防万一,我还在他们房间里燃了一根安神香,保证他们不会察觉。”   从柳渊的方向看去,他只能看到有只手接过了店老板的食盒,然后仔细的翻找了一下,应该是没问题所以就又还给了他。   后来两个人又不知道是说了些什么,柳渊只听到一句:“走吧,那个人已经饿很久了,别让村长等太久。”然后两人就一前一后的进了祠堂。   柳渊最后是被萧衍之带着从墙角飞进去的,两个人小心翼翼的跟在店老板身后,跟着人走过了一条长廊,然后穿过一座木桥,最后进了一座假山。   只见店老板蹲下身在地上扒拉着,突然扯起了一条锁链,‘呲啦’一声,眼前立马出现了一条暗道。   等人进去过了差不多有一刻钟的时间,萧衍之也没听到什么动静时,他带着柳渊也走进了那条暗道。   两人下了一段石阶,视线突然明亮起来,原来是暗道的两侧都挂满了油灯。   萧衍之走在前面,牵着柳渊看起来十分平静,像是都不会害怕一样,只是好奇这里面到底关了什么人,居然还要亲自给他送饭。   这条暗道很长,笔直的往前延伸,两侧都没有其它的暗门还是小路,要是那店老板突然返回,萧衍之他们根本就是避无可避,只能迎面跟人撞上。   柳渊的心里既忐忑又惶恐,他很害怕会被人发现,导致手心都在冒汗,整个人看起来都很焦躁不安。   他其实想让王爷先出去的,想等那店老板还有村长都走了他们再下来,这样既小心又安全,可话都已经到了嘴边,他却又突然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吵架声。   “你是蠢货吗?你以为那些人真是好糊弄的?” 第128章   “那些人可都是从皇城来的,先不说他们到底会不会发现,你难道就不知道那魏呈延和萧衍之的脾气?”   “要是让他们知道你给他们下了蒙汗药,别说是你了,就连我也讨不到好,说不定还会连累了我们整座丰谷县!”   “王二啊王二,我之前就百般提醒你要小心,要注意,千万不要心急,不要动手,可你呢?”   “你非但不听,甚至还自作主张!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的这番举动,很可能会导致我们全村人都丧命于此啊?”   村长气急败坏的指了指那店老板,也就是王二的脑袋,口苦婆心的劝说着,让他以后绝对不要再擅自行动了。   “今晚他们没发现就是我们的运气好,毕竟这一路舟马劳顿的,再加上又爬了这么多石阶,他们肯定累的直接倒床就睡,不会去注意你的那杯茶。”   “但是,你以后绝对要小心行事,若没有我的允许,绝对不能再擅自行动了,明白吗?”   村长接过王二手里的食盒,十分郑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真的很担心他的安危。   而王二闻言也立马点了点头,谄媚的对着村长笑了笑:“放心吧村长,我之后一定小心,绝对不会让他们发现异常的。”   见人这么听话,一点就通,村长也是笑骂了一句:“亏得你还是有分寸,只下了一点,快走吧,可别让人等急了。”   “好好好,村长您先请。”   “哼,你啊!还算是聪明,没让我白教。”   ......   两个人说笑争执了一番后就走进了一间暗室,而萧衍之则立马跟了上去,让柳渊留在外面放风,找找看这里还有没有其它暗道。   暗室里很大,等走过一座石阶,眼前赫然又出现了三道暗门,就像是三座牢房一样。   萧衍之站在其中一扇门后面偷听,发现里面除了那村长,王二,跟他们说的那个人以外,好像还有一个人的呼吸。   不过那呼吸很微弱,像是一位将死之人。   “大人,那萧衍之已经在客栈住下了,你看我们之后?”   “还记得我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吗?”暗室里,那被村长尊称为大人的声音很耳熟。   他接过村长递来的食盒,从里面扔了个馒头到地上,看着那人就像是捧着什么山珍美味一样吃的津津有味时,他突然嗤笑了两声。   “萧衍之身边的奇人多的是,那老者就是其中最难缠的,蓝眼睛次之,所以你最好让你的人都小心点。”   “要是一不小心扰乱了殿下的计划,别说我不保你,明白了吗?”   黑衣人说完就开始动筷,间接无视了王二,似乎是把人当成了空气,根本就不足挂齿。   毕竟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协助这里的人让萧衍之他们有去无回,所以对于一些无关紧要的人,他又何必去浪费口舌?   更何况,这里的人本来就是一堆烂泥,一个只知道耕田种地的竟还妄想着成为人上人?呵,他们的殿下又不是傻子,所以怎么可能会重用这些两面三刀的蠢货呢?   那位大人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村长一听也连连点头,语气谄媚的表示:“小人明白,小人明白。”然后眼珠子一转,拉过身后的王二就又讨好道:“但是大人啊,殿下之前在信里面说,只要我们能完成任务他就让我们进皇城,就是不知道,这话还作不作数啊?”   “怎么,你难道是在质疑殿下的能力?”那位大人一听立马呵斥。   村长被吼的一顿,立马摆手,急忙解释道:“不不不,小人不敢,小人只是想确认确认,怎么敢去质疑殿下啊?”   “大人真是误会小人了,大人息怒啊!”   村长一边求饶还不往给王二使眼色,让人快说两句。   他今儿可是冒着被砍头的风险才换来了这么一句准话,要这家伙再不中用,让他白费口舌的话,看他一会儿怎么收拾他!   索性那王二也是个有眼色的,一接触到村长的视线,他立马就跪到地上,然后垂着头:“大人,既如此,那小人也斗胆问一句,能不能用殿下的这句许诺来抵我们之前与蛮族交好的死罪?”   “小人之前利欲熏心,被钱财迷了眼,所以用了五千斤粮食来换蛮族的财宝。”   “大人,小人现在真的知错了!还望大人成全,帮小人在殿下面前美言几句吧!”   ......   暗室内王二还在痛苦的哀求着,可在门外,萧衍之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那位大人就是虞天身边的死士统领,暗影,萧衍之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其人深沉心机之重,是虞天身边最得力之人。   可那王二却说他们曾卖粮给蛮族,以此来交换蛮族的珍稀财宝。   呵,想当初他们为此征战,来守护他们的一方安宁时,他们又是怎么说的?   他们说:“存粮不足,还望诸位军爷们见谅。”   可今天,他们却当着别人的面来承认他们曾经也卖粮给敌人,但就是没有借给琳琅军,哪怕他们也是买,不会亏待他们分毫。   这人心啊,还真是自私的恶心。   暗室之中的三道暗门萧衍之没有注意,也不想注意,只是走到了暗室门口,在想着要不要直接杀人灭口。   一个不顾惜自己族人的生死,不顾惜在边塞为了虞国平定而马革裹尸的英魂,不顾惜自己民族的大义而与满族人交好的村落,好像也没有再存在的必要了吧?   虽然这里是朝廷粮食的最主要来源,可就算没了这些人,这里的良田也不会消失,也总会有人继续耕耘。   所以要不直接杀了吧?   萧衍之在心里劝说着自己,又或者说早就做好了决定,只是在想这之后要怎么跟魏呈延他们解释。   毕竟秋耕一事在即,他要是现在动了杀心,那被皇帝,被那些小人知晓,肯定又免不了一顿责罚。   但要是这些人对他们怀恨在心,意图杀他们灭口呢?   萧衍之在心里衡量着要怎么处理这里的后事,手也已经握上了他腰间的软剑。   若是皇帝问起,他就拿当年借粮一事来争辩。   毕竟当年借粮被拒后,他与魏呈延在村口的一番话就已经被这里的人铭记,并写进了族谱,一直怀恨在心   再者,他们今晚还在茶水里下了蒙汗药,所以理由,证据都具在,就算皇帝想找个由头来发落他,那也是白费心思,最后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萧衍之再一次走到了那道暗门前,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冷意,可就在暗室里,那还在为卖粮一事而争论不休的三人似乎都没有察觉危险的来临。   就在他腰间的软剑即将出鞘见血时,萧衍之的后背却突然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   不知道什么出现在他身后的柳渊一把抱住了他,按下了他想拔剑的杀意,然后不由分说的,强势的把他拉了出去。   滔天的杀意顿时被扼杀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萧衍之没有拒绝,也没有斥责这小花奴的大胆和不敬。   没关系,没有今天也还有明天。   萧衍之被动的被人拽进了暗道,心里却已经慢慢的形成了一个周密而又不失退路的计策。   他想等魏呈延也知道这丰谷县的所作所为后,应该也会和他一样的憎恨,而鬼医也应该会很高兴,因为他又能收集死尸之气炼制那大还丹了。   “衍之,我们先回去休息,然后等明天一早再把这里的事告诉他们。”   “那村长和店老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来,我们以防万一,还是等明天再找机会来探一探吧。”   柳渊边走边说,语气很急,语速也很快,仿佛是在害怕萧衍之会拒绝,于是头也不回的拉着萧衍之就走,根本就不敢回头去看他的眼睛。   天知道他刚看到王爷准备拔剑时心里是有多害怕!   他虽然不知道那里面有多少人,但就凭他听到的一声殿下他也能猜到那里面的都是谁的人。   而且他们还提到了粮食,和蛮族......   柳渊怕王爷太冲动了会受伤,万一......万一那里就藏着无数高手呢?   王爷他就一个人,而他又不会武功,要是不拖累王爷或许还能有一战之力,但要是就是拖累了呢?   柳渊不想拿王爷的安慰去赌那一线希望,所以他宁愿冒着被王爷讨厌,和被训斥的风险,也一定要把王爷带回去。   可是幸好王爷他没有生气,虽然是一路无言。   隔日一早,魏呈延刚刚下楼就看到鬼医正在和柳渊诊脉。   他从楼梯一跃而下,还顺便让小二给他端一盘松子来,就稳稳当当的坐到了萧衍之身边。   “你们这是在干嘛?难道柳渊有喜了?”他装作很惊讶的问道。   “一大清早的就在这里诊脉,要是有个知情的,还以为我们的小柳渊是个奇人,能以男子之身受孕呢?”   鬼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给老子滚一边去!”   娜刹迦:“哎,你还别说,在我们苗域啊,还真有一种蛊能让男子怀孕,而且还不会损坏身体。”   “魏公子,不是这样的......”柳渊一听就想解释,可魏呈延却突然制止了他。   “柳渊啊,你现在都与衍之成婚了,再魏公子,魏公子的叫是不是有些见外了?”   谈话间,小二已经把盛好的松子放到了桌上。   “几位客官,小店的松子又脆又香,要是几位喜欢啊,小的一会儿再为几位装一袋,可以边走边吃,惬意的很呢。”   娜刹迦闻言眼睛一亮:“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吃吗?”   店小二连忙剥了一个递到娜刹迦手里:“客官您只要尝尝就知道小的有没有在说谎了。”   娜刹迦伸手接过,满眼好奇的看着那就跟大米一般大小的东西。   这小东西真能吃吗?不会是什么毒药吧?   “给我们拿一袋,要最好最大的,明白吗?”魏呈延扔了一块银子给小二,然后突然往娜刹迦手上一拍,那棵松子直接就落进了娜刹迦嘴里。   “你.......”   “好的好的,小的这就为您去准备!”   脱口而出的愤怒被店小二的连连鞠躬给吓回了肚子里,娜刹迦有苦说不出,只能一边哀怨的盯着那走远的小二,又一边哀怨的浅浅咀嚼着。   “......嗯?”   忽然,娜刹迦顿时瞪大了眼睛,捂着嘴巴。   唔......这个.......好吧,确实是很香。   “你们还没告诉我,你们到底在干嘛呢?”   魏呈延收回视线,又看向了柳渊。   “你要是不介意,以后就直接叫我名字,要不就叫我一声魏大哥。”   “我和衍之本就是从小到大的兄弟,你要是在魏公子,魏公子的叫,让别人听了还以为你和衍之感情不和,是假成婚呢。”   魏呈延说完又给柳渊夹了一块板栗糕,让人以后别那么拘谨:“我们现在就是一家人,你,衍之,我,鬼医,还有这位刚到的朋友也是我们的一份子,都是同一条船上,永远都不可能跳船的人。”   “所以啊,你以后要是再遇到什么事就硬气点,毕竟你男人可是这虞国手握重权的将军,就算是皇帝见了都得给三分薄面,更何况是那些蠢货呢?”   “再者,你大哥我也是个副将,虽然权力不及你男人,但好歹也是那魏府的大公子,所以也没人敢惹。”   “鬼医和娜刹迦就更不用说了,一个是你师父,一个又是你朋友,总而言之啊,你现在背后的势力可比你大哥我还硬呢。” 第129章   丰谷县山顶,魏呈延谢绝了村长的带领,一手拿着松子,一手拿着地图,把萧衍之他们引到了一处坑洞。   登高处,山风寒。   满眼尽是葱茏景色,山花香入骨髓之间。   萧衍之拉过身后的小花奴,看着人微喘着气,但还不肯服输的模样,嘴角也微微上扬,心想这傻瓜还真是死倔脾气,就跟他的父亲一样。   明明昨晚都跟人回客栈了,但他却还在气他昨晚的擅自行动,入睡时也自己挪到一边,不肯碰他,也不肯让人碰。   “这里名罪人坑,是丰谷县用来处理尸体,和背叛之人的裁决地。”   “这下面被他们养了一只狼,所以抛下去的尸体全被它吃了,据我所知,他们也会坑害一些过路是商客。”   魏呈延说完就扔了一颗火种下去,那洞很深,片刻功夫才突然传来一声狼嚎。   娜刹迦和鬼医上前查看,只见那幽暗,一眼望不到底的坑洞内似乎还有一股微风传出。   “这下面不是封闭的,应该还有一条小道。”   “那只狼怎么不离开呢?不是都说野兽难训,是这天下最喜欢自由的吗?”   下一秒,鬼医和娜刹迦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萧衍之闻言上前:“没有谁会不喜欢不劳而获,就算是野兽也同样。”   魏呈延轻笑:“的确,只我们要能守在这里就会知道这丰谷县到底在做什么,又在筹备什么样的肮脏交易。”   “但这洞就是太深了,而且也不知道通向哪儿,还有那狼的数量。”   魏呈延蹲在坑前,皱眉看着下面乌漆嘛黑一眼望不到底的死人坑,心里也不知道是在打什么算盘。   他倒是可以下去一探究竟,但就是怕有去无回。   毕竟这丰谷县的人可谓是恨他入骨,而且就从他昨晚发现的东西来看,这里的人应该和外界还有联络。   那红宝石箱子可不是凡物,更不是一般的富贵人家就能拥有,所以魏呈延觉得这丰谷县可能和朝廷还有什么关联,或者就是别的地界。   “话说你们昨晚都发现了什么?”   魏呈延边说边从怀里拿出了颗宝石。   “这是我在粮仓发现的,红宝石宝箱,不过就是没看到里面的东西。”   “那东西看起来很贵重,不大,就跟大米一般大小,但全身都是由黄金熔炼而成,不像是会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娜刹迦:“这红宝石是不是镶嵌在宝箱的正中,两侧还有一条蓝的丝线直接贯穿底部,里面还有一道暗格,可以使宝箱子变化成其它模样?”   娜刹迦听魏呈延说完立马接话,把箱子的所有细节还有模样都说的绘声绘色,仿佛就是亲眼见过一般。   但他之前可从来没有到过中原,哪怕就是边境那么近的距离他也从没有踏足过,只是最后直接被虞天带进了那南边的镇子里,才慢慢有所了解中原的生活。   不过那三个镇子也不是什么富饶之地,所以娜刹迦怎么可能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你看我干什么?我昨晚可没跟踪你,一直都跟鬼医在一起呢。”   感受到一旁的视线,娜刹迦目光平静的看向了魏呈延,然后又一把扯住了鬼医的衣袖。   “你要是不信那就问问鬼医呗,再说了,这箱子本来就是我们苗域的产物,我现在就算把它画出来放到你面前都实属正常。”   “所以你这么看着我对我很不尊重!”   娜刹迦在脑子里疯狂的组织着语言,把这几天在中原学到的道理全部一个不落的都抛了出来。   “朋友之间永远不可相互猜忌,因为会伤人心,让原本没有生嫌隙之心的两人之间产生矛盾,所以你得跟我道歉!”   “而且你先入为主,以为我跟踪你,或是后来瞒着你们独自去调查此事,这是不信任我的结果,所以你也得跟我道歉。”   “除去这两种原因,还有最后一个,也就是最重要的一个。”   娜刹迦对着魏呈延伸出了三只指头,一番话也说的言辞凿凿,唬的在场四人都一愣一愣的,心想这人的变化还真大。   要知道他一开始可是连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都不明白,可自从那天和鬼医,还有萧衍之聊过之后,娜刹迦就忽然开窍了,对柳渊也总算是回了朋友之间的相处状态。   虽然有时候还是很粘人,但与之前相比都收敛了不少,是个知错就改的能人。   “你刚才既然问我们昨晚都发现了什么,但你自说自话,还没等我们说出异常,就凭借着我对那宝箱的了解而怀疑我,这是不尊,更是不信任。”   娜刹迦还在继续道,正值亢奋,丝毫没有注意身后突然出现的一缕绿光。   “还有这一路你都对我有所防备,比如今天早上,鬼医明明就在跟柳渊看蛊虫的事,可你却在明明知晓的前提下还转移话题,然后在私下询问鬼医,避开我。”   “魏呈延,我现在既然都到了中原,而且还把蛮族这几月的动静全都飞鸽传书于你,于我而言就是叛国,更是背叛了我们族人的意志,所以我这是不孝不忠之命。”   “可是你猜忌心过重,即使我抛下所有赶来与你们汇合,一路上也尽心尽力,但你还是不相信我,所以你这又是不诚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表现。”   “所以,综上所述你得跟我说三声对不起才能彻底化解我们之间的矛盾,不然我们以后再共事的可能。”   娜刹迦说完就走到了一边,脚下就是回去的路。   魏呈延:“......”   娜刹迦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若是实在不信任那就趁早散伙,他过他的独木桥,他们走他们的阳关道,以后再无联系,再相见也就只是陌生人。   魏呈听懂他的言外之意,可他就是不想低头。   空气中突然安静了起来,山风一吹,裹藏着山林之间的绿色生机携带着草香花香萦绕在鼻尖,经久不散。   娜刹迦如今不过刚刚成年,虽然过往的经历已经帮他打磨了一个二十好几的心性,可年轻人的天性却是永远都改变不了,更是永远也无法磨灭的。   他心高气傲的有资本,他张狂肆意的有资格。   所以他想要魏呈延的三声对不起来一笑泯恩仇,可若是不能,那就至此离散,各自回到自己最开始的位置,永远也不再相见。   鬼医:“我们昨晚发现了琳琅军的军旗。”   萧衍之:“丰谷县卖粮,买主就是蛮族。”   柳渊:“我们昨晚在祠堂发现了一个人,是大皇子身边的死士,而且那下面还关了一个人,但我们没有深入,因为村长和那店老板都还在,我们怕打草惊蛇,所以就先回来了。”   “......”   沉默了良久,一开口就纷乱杂错,除了魏呈延和娜刹迦,余下的三人几乎是全部一起开口。   鬼医想转移话题,想让他们都能顺阶而下,千万不能在此时不静心,闹别扭。   可鬼医还是小瞧了魏呈延和娜刹迦的性子,他说的话他们根本就没在听的,反而是还越演越烈,娜刹迦甚至都已经往山下走去。   “......”鬼医见状有些无奈,刚说了一句“你们”萧衍之的声音就又响起了起来。   “我代呈延跟你说句对不起。”   “衍之,你!”   “他只是还在在意你当初答应虞天都没有来找我们,所以不是不相信你。”萧衍之打断了魏呈延的话,抬手阻止,然后走到了娜刹迦身后。   “我们当年给过你一块玉佩,那是呈延府上的宝玉,一般不轻易给人,但他当年给你就是想让你要是想换个环境生活,那就去找他。”   “可你一直都没有联系我们,我们也因为在城中的处境不能主动联系你,所以一直都在等你的消息。”   娜刹迦:“......”   娜刹迦听到萧衍之的话后突然停下了脚步,但还是没有转身。   萧衍之仿佛也不在意,只是继续说着:“后来我们在双叶镇遇到你时,呈延还以为你是受了什么的蛊惑所以才会帮着虞天来对付我们,可等知道你只是想利用虞天来中原时,呈延很生气,他以为你是不信他,所以宁愿答应虞天也不肯拿着玉佩去找他。”   萧衍之说完就没了下一步的动作,鬼医本以为他会阻止,可萧衍之却只站在原地,不伸手也不开口,仿佛真的只是想替魏呈延解释一二,根本就不关心娜刹迦是去还是留。   而魏呈延亦是同样,虽然心里还在责怪萧衍之为什么要替他道歉。   毕竟他们每个人都是自由,是独立的个体,思想不受束缚,喜欢什么就去做,不喜欢就去摧毁,天下之地,何处都可以为家。   所以要不要上他们这条船都只在自心。   而且就算娜刹迦想离开,想回到苗域萧衍之也不会阻止,因为在这盘棋局上,娜刹迦已经发挥出了他的全部利用价值。   除去他们是朋友的身份而外,他现在就只是萧衍之手里的一颗废子,所以是去是留都不会改变现在的处境。   传闻萧衍之冷血无情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在他眼里,就算是他自己也可以牺牲,也可以是一颗棋子,所以更遑论还是别人?   忽然一阵山风迎面吹来,高悬在半空的烈日也突然被一朵厚积云掩盖,天地间顿时阴暗了不少。   柳渊满眼担心的拉住了萧衍之冰冷的手,想用自己的体温来为萧衍之点燃那已经沉寂了很久的心。   他想让王爷回到以前那个肆意潇洒的模样,想要王爷能无忧无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不是像现在这么冷静,仿佛对生活已经没有了任何向往。   死气沉沉这四个字不适合王爷。   朝气蓬勃才是王爷的代名词。   “闻到了吗?”忽然,萧衍之对着柳渊笑了一声。   “那下面传来了一股死尸腐烂的味道,应该是聚集了不少尸骸,或者还有动物的骸骨。”   “你害怕吗?”萧衍之看着柳渊问道。   “我不怕的。”柳渊也同样看着萧衍之,眼神坚定,语气也坚定,“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只知道对天叫苦的柳渊了,我现在已经成长了,也会保护自己,不会再拖累你们了。”   “所以我不怕的。”   从昨晚开始柳渊就知道王爷心里一直都憋着股气,而这里,这死人坑就是王爷能放肆发泄的最佳方向。   魏呈延似乎也猜到了萧衍之的下一步举动,于是和鬼医默契的跳了下去,把心里的疑问又塞回了肚子里。   今天的时间还长,所以不急这一时半刻。   “虞天的人就在镇上,你要不想被他发现就走山路。”   萧衍之头也不回的说完这句话后就抱着柳渊跳下了死人坑,而就在下一秒,忽然一道黑影闪过,是娜刹迦也紧跟着跳了下去。   刚一落地柳渊就看到魏呈延正在和一只灰狼打斗,而鬼医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下面有不少满族人的服饰,你们先去左边与鬼医汇合,我马上就到。”   听到声响魏呈延一剑把灰狼逼退,然后快速的扔了一个火折子给萧衍之。   “夜明珠都被我扔完了,你就先将就一下吧。”   “......”萧衍之没吭声,只是揽着柳渊就往左边走去,而娜刹迦也在这时候跳了下来,看到魏呈延的处境,二话不说的冲了上去帮忙。   “哎,”柳渊见状想要阻止,可谁知道萧衍之却一把抓过了他刚抬起来的手腕,“让他们自己解决。”   “啊......我知道了。”柳渊闻言眼神一顿,但很快就又恢复。   王爷肯定是想让魏大哥和娜刹迦把误会解开,好方便以后一起共事吧?   可是王爷好像都不怎么惊讶娜刹迦会跟着他们一起跳下来呢......   身后两人的打斗声和灰狼的嘶吼声慢慢被萧衍之他们甩在了耳后,柳渊借着火光也逐渐看清了他脚下到底是番什么光景。   不过也幸好那时在桃花源就已经挖过了人的内脏,所以等再看到地上腐朽的尸块,和随处散落的尸骨时,柳渊除了有些不舒服就再没了什么异常。   “衍之,你说这里会不会直接通往村镇啊?”   越往深处走柳渊就越感觉他们是在下山,因为他听到了一股水声,而刚才在半山腰的时候他就有看到一条溪流。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巧合,但就是......太奇怪了。   萧衍之听到柳渊的话只是看了他一眼,一桃花眼深邃如渊,又加上这里视线昏暗,所以柳渊都没能发现从萧衍之眼里一闪而过的欣赏。   不得不说,柳渊的第六感准的吓人。   “若是没有猜错,这里可以直接通往祠堂的暗道,就是你昨晚守的那个地方。”   “什么?这怎么可能呢?”   柳渊一听立马否定,因为他昨晚可是在那里找了一圈,什么地方都仔细摸过了,但就是没有王爷说的那种暗格。   “那里除了一间墓室就再没了其它暗道,我昨晚可是在那里摸了一圈都没有摸到暗格,所以这怎么可能呢?” 第130章   “快给它尝尝你们苗域的蛊虫啊,你跟它拼拳脚干什么?”   死人坑内,魏呈延趁势把娜刹迦踢了出去,然后喝退了还想冲过去的人。   “我的小祖宗啊,你就行行好别藏着捏着了行不行?我跟你说句对不起还不行吗?”   “老子的手都快被这畜生给震碎了,你这小身板就真的别来惹祸了,快把你的宝贝都拿出来亮亮,帮老子砍它啊!”   魏呈延皱眉挡住了灰狼的一双利爪,然后转过头就冲着人大吼,“这畜生的皮实在是太厚了,老子捅了他几刀它都还能蹦跶,而且这畜生还有口臭,真他妈要熏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娜刹迦:“......”   魏呈延边骂边打,而且还一直喋喋不休的吐糟着这畜生不爱干净,真是丢它们兽族的脸。   娜刹迦闻言也是无语,但还是往魏呈延的方向扔了一块黑色的机关球。   “退回来,那是食人蛊。”   话音刚落,娜刹迦立马吹起了长笛。   笛声怪异又摄人心智,魏呈延见状立马暗骂了一声“混蛋”就又退的一边。   而那只灰狼眼见到嘴的食物都飞了,遂突然大吼一声,“嗷呜~”一声就像是在传递某种信号。   然就在下一秒,那只灰狼似有所感的,粗壮的四肢一蹬就又朝着娜刹迦扑去。   可娜刹迦也不是好惹的,只听他忽然加重了笛音,宛如蚊虫的‘嗡嗡’声就伴随着灰狼的狼嚎一起响了起来。   “嗷呜!”   “嗷呜!”   “我去,你这食人蛊都放哪儿了,我刚怎么就没看到?”   魏呈延眼瞅着那灰狼瞬间被黑虫啃食成了一堆白骨,心生惊讶又不免感叹。   这食人蛊果然名不虚传,所到之处皆成一片白骨森然,可怖异常,不愧是他们苗域至宝。   “走吧,我们快去找萧衍之。”   待娜刹迦收回食人蛊,他转身就朝暗道走去,似乎是没听到魏呈延的问题。   “......”   魏呈延见状也没生气,反而是难得安静了下来。   因为他好像听到了......某种危险的声音。   就这样,两个人一前一后谁没有说话。   娜刹迦本想着魏呈延要再给他一个台阶,他就和他冰释前嫌,重新联络感情的。   但又走了一会儿,他也等了一会儿都没见魏呈延有什么行动,于是突然停了下来,然后转身看着后面还在低头沉思的家伙就骂。   “喂!你就没什么说的吗?”   娜刹迦语气不善,“我都主动来帮你了,你就不能说一句谢谢,然后再夸我几句,我们之间的误会不就解开了吗?”   “我都踏出了这一步,你就再踏一步又怎么了,难道就这么困难吗?”   “......”   “魏呈延,我是在跟你说话,你在这儿跟我装哑巴是吧?”娜刹迦一把拽住了越过他的魏呈延,然后把人甩到身后。   “说话啊!你刚不还跟我道歉了吗?”   “......”   娜刹迦挡在魏呈延身前想听人再说一句对不起,可魏呈延却顺势停了下来,甚至还反过来让娜刹迦“安静!”。   “......”娜刹迦被人这么不要脸的要求给涨红了脸,“你他妈就是个蠢货!”   终于,娜刹迦是再也忍不住怒骂了一声,转头就想走,可谁知道魏呈延却又一把拽住了他。   “对不起,我为我之前的行为向你真诚道歉。”   “!什,什么?”   面对着男人突如其来还不给人反应的道歉,娜刹迦脚步一顿,不敢相信可又心生愉悦的回了一句“没,没关系,我刚说的话也太重了,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可最后的对不起刚到嘴边,魏呈延却突然站到了娜刹迦身后,然后双手按着他的肩膀又道:“我听说你们苗域人的耳朵很灵,可以听方圆十里的动静,所以快帮我听听我们身后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追来了?”   娜刹迦:“......”   所以我他妈就多余说那没关系的!   娜刹迦很不爽的挣脱了魏呈延的桎梏:“我们后面哪有什么动静?你是不是......!”结果话音未落,娜刹迦却立马转身不敢相信的看向了魏呈延。   两个人四目相对全都无言,但彼此都已经从对方的眼神里察觉到了不对。   魏呈延:“你也听到了是吧?”   娜刹迦点头,随即又抿了抿唇才道:“不下于十头。”   “......”   魏呈延一听立马泄气,整个人仿佛都被雷劈了一样,精力尽失。   他妈的,他们这是闯了狼窝?   “现在怎么办?也不知道他们找没找到出口。”   娜刹迦见状连忙拽住了魏呈延的肩膀,想问问他跑还是不跑?   可魏呈延却只是软绵绵的抬头,然后看向娜刹迦,什么话也没说。   其实他们跑不跑都是一样的。   毕竟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找没找到出口,万一没找到还是要硬拼,也说不定他们现在都已经在往回走了。   但是......   就在下一秒,距离身后的东西追上他们也不过就是一眨眼的时间,可忽然!魏呈延和娜刹迦就在那群东西赶到的上一秒,他们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而身后的那群东西眼见人已经跑了,于是又闻着气味疯狂的朝前面追去。   “嗷呜,嗷呜”的一声声狼嚎似乎是在警示同类有入侵者,而还在往深处狂奔的魏呈延两人则边跑边往身后撒迷药,希望能暂时困住狼群,好为他们争取时间。   就这样,在这狭窄,只能容两人并肩而行的过道之中,鬼医还不见踪影,萧衍之和柳渊则继续往深处走去,而就在他们身后,魏呈延和娜刹迦却还在不断的拼命狂奔。   可彼时,远在山下的村镇里,那位村长却已经趁着萧衍之他们不在,把全村的人都聚集在了村子的中心。   “丰谷县的诸位百姓们,如今一年一度的秋耕就在眼前,可今年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年来找我们借粮,又让我们经历了一场天灾,导致死了半城的罪人,萧衍之萧王爷,和魏呈延魏将军!”   “该死!该死!该死!”   村长话音刚落,聚集在周围的百姓们纷纷举手呼应,似乎都恨极了萧衍之和魏呈延,恨不得就把他们拆骨入腹以此来告慰天上的亡灵。   “好好好,我知道我们都对他们的所作所为恨之入骨,可你们也不要忘了,他们如今是受了皇帝的使命前来帮我们耕种祈雨,祈求今年风调雨顺,好让我们能有大丰收的使臣啊!”   村长抬手制止了他们的哄闹,下一秒人群顿时噤若寒蝉,由此可见这丰谷县确实是以村长为尊,也确实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万众一心和齐心协力。   “诸位,秋耕就在后天一早,如今太平盛世,这边境也再无战争,皇上体恤我们百姓辛劳,早就把我们以往二十万斤的粮税也已缩减成了现在的十几万斤。”   “百姓们啊,我们现在就算再想为已故去的亲人们报仇,但也不能辜负了当今皇帝对我们的一片良苦用心啊!”   村长此话一出,站在周围的人们都纷纷交头接耳。   有的说:“皇帝明清儿,粮税一减再减,留给我们的利益也越来越多,确实不应该因为他们的一己私欲就让这么圣名的皇帝也跟着他们遭殃。”   但也有的说:“亲人之痛绝不能忘!想当年我们死了差不多半城的人,如今这两人竟还敢大摇大摆的进城,这不是看不起我们,故意来惹我们不快的吗?”   “对!杀父之仇绝不能忘!”   “必须杀了他们!必须杀了他们!”   ......   人群中“杀!杀!杀!”的嘶吼声响彻云霄,村长站在高楼之上,看着下面一群群抬手示威,一声更高过一声的愤怒咆哮后忽然仰天长啸了一声,“好!”   他想要的就是要激起民愤,就是要引出他们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滔天怒火。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冬去秋来光阴长,逃不过,亲人伤!”   村长抬手高歌,面对着楼下的几百号人也肆意的鼓舞着他们如今的愤怒,和想要杀死萧衍之他们的决心。   “诸位乡亲们,你们想不想为了我们已故去的亲人们报仇啊?”   “想!想!想!”   “那你们又想不想用萧衍之他们的鲜血来祭奠我们已故去亲人们的亡灵啊?   “想!想!想!”   “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准备,待后天秋耕一事一了结,我们就让他们有来无回,让他们的尸体也成为我们这丰谷县的养料好不好?”   “好!好!好!”   震天动地的雄厚嗓音一出,那原本还遮掩着烈日的云层忽然散开,阳光普照,又是一片朗朗乾坤。   村子里的人忽然散了,以那缘来缘去的客栈老板王二和村长为首,一共分成了两组。   村长带着一组人朝大山上走去,也就是死人坑的方向,另外一组则由王二带着帮各家挖地洞,好以此来躲避后日的骚动。   而就在村里已经做好了与萧衍之他们殊死一搏的决心后,正在赶去死人坑的村长,却不知王二他们已经陷入了会随时被狼群厮杀的危险当中。   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要是人,不论作恶多端,还是胆小怯弱,神明都还尚怀有一颗慈悲心,想要感化他们,以此来还天下一片安宁。   可这些神明或许都太相信人性本善了,自以为会让人间充满希望,殊不知人性本恶,根本就不是他们能掌控,哪怕他们就是这世间的神明。   丰谷县的人想让萧衍之死,不论他是不是在边境守护他们的坚固壁垒,也是不是他们生活安定的最后一堵高墙。   因为那些死去的亲人,也为了能永远的守护他们在暗地里与敌人来往的秘密,所以他们不得不杀了萧衍之。   这是在为他们已故去的亲人们报仇,也是为了他们自己的以后。   “衍之,我好像听到狼嚎了。”   死人坑过道,萧衍之两人也不知道是走了有多久,又有多远,但突然传开的几声狼嚎却让两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他们身后。   魏呈延他们是失败了吗?但为什么会引来狼群?   可还来不及萧衍之多想,他身后突然就窜出来两道身影,正是魏呈延和娜刹迦!   魏呈延:“带着柳渊快跑啊!”   娜刹迦:“狼群来了,还不下于十头,快跑!”   “......”   两个人话音刚落身影也如闪电一般转瞬即逝。   而被他们落在身后的萧衍之倒还一脸淡定,像是根本就不把那狼群放在眼里。   柳渊虽然很害怕,手也不自觉的握紧了萧衍之,但又不想让萧衍之小看,于是也强撑着,不过就是身子还在不自觉的颤抖。   “怎么?害怕了?”   萧衍之感受到了身边人的恐惧,于是把人揽在怀里柔声安慰:“没事儿的,让他们跑,我们看着就行。”   “可是后面,”柳渊死死的拽住了萧衍之的衣袖,睁着双泪眼朦胧的大眼睛就看着他,“狼群马上就要来了,衍之,我们还是小心为上,先离开吧!”   “不用,我们就看着它们去追他们。”   话音刚落,萧衍之突然往他们对面打了一掌。   ‘轰隆’一声,只见原本还坚固的土面突然倒塌,露出了藏在最里面的一层铁皮。   柳渊见状惊讶,可还不等他追问,萧衍之就一脚踢开了那块铁皮,而就在下一秒,狼群突然从他们身边掠过。   “......”   这如此胆颤惊心的一幕,要不是萧衍之手疾眼快的把柳渊推进去,他们说不定就会与狼群直接打个照面。   不过幸好,他们还是靠那铁皮后的方寸之地暂时躲过了一劫。   “想去看看他们的处境吗?”萧衍之一手搭在柳渊腰间,一手又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小脸。   “这里还有一条小道,可以直接通祠堂的暗道,我们可以去欣赏欣赏他们的乱斗。”   “......”柳渊没应声,只是仰头看着萧衍之似笑非笑的唇角,沉默了一会儿才又点头,“好,但这里真的有暗道吗?”   柳渊说完不自觉的摸上了周围的土墙,粗糙又硌手,除了一些不规则的石头根本就没有其它东西。   “这里除了黄土就是石头,要真有暗道,那这机关又会隐藏在哪儿?”   柳渊想蹲下身找找,但下一秒,萧衍之却突然握住了他的手,把他困在原地。   “是谁告诉你暗道就一定要机关才能打开了?”萧衍之下巴抵在柳渊的肩上,让人转过身来,“这里应该是那些人特意挖的逃生通道,只是许久不用了,所以这些铁门都被埋在了黄土里。”   萧衍之说完就跟刚才一样一掌打在了对面,柳渊因为面朝着萧衍之,黄土飞扬中,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最后是被萧衍之带出去的。   原本看似是独路的过道现在却因为萧衍之又多了一条,而且比他们刚走那条都要平稳,都要宽敞,简直就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墙上的两排煤油灯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突然陆续的点亮,驱散了黑暗,视线也终于又变的宽敞起来。   “走吧。”萧衍之拉过柳渊的手,走在前面。   “呈延他们应该已经和鬼医汇合了,我们现在过去刚好能看到他们的惨样。”   “但我们不会被发现吗?”柳渊满眼疑惑,丝毫没有注意到萧衍之说的话。   去看鬼医他们的惨样......这话要是被魏呈延听到了,肯定又是免不了一场唇枪舌战。   “你还记得鬼医刚才说他们昨晚发现了什么吗?”   萧衍之捏了捏柳渊的手指,权当做是对他走神的惩罚。   “鬼医说他们找到了琳琅军的军旗。”柳渊自知理亏,于是立马应道,“但这很奇怪吗?刚才在坑里可还遗落不少军队的军旗。”   萧衍之轻笑:“琳琅军是不可能让自己的军旗遗留在外的,因为军旗在,则魂在,反之,他们将不再完整。”   “所以我们军中的军旗一共五百,即使已经破碎不堪,已经再不能随我们征战,威慑四方,但我们仍把它放在将士之中。”   “因为那代表不只是一张普通的旗帜,而是代表了我们全体琳琅军,亦是那些已经马革裹尸所有英魂们的愿望。”   “天下平定,百姓安康。” 第131章   死人坑内悲歌响,亲人哭诉泪断肠。   野兽撕咬白骨森,魂魄归去无断桥。   要问何时见月明?上天摇头只叹息。   神明尚怀慈悲心,奈何人心难思量。   入夜的山上冷风阵阵,浩浩汤汤上山的村长一行人也早跑回了村里,可原先都还热闹无比的村镇此刻却早已变成了野兽的屠宰场,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快,所有人都快去祠堂!”   这是村长回到村里发现无一活人时说的第一句话。   余下的所有人也全都满脸惊恐的跟着村长跑,男人带着女人,女人带着幸存的小孩,可他们却都忘了,野兽从来不会轻易离开它们的战场。   ‘蹬,蹬,蹬’的脚步声大而急,还在周围觅食的野狼忽然耳朵一动,随即都抬起了那沾满鲜血的大嘴,‘嗷呜!’一声就全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跑去。   而还在往祠堂前进的一行人丝毫不知他们已经被狼群包围,还在那里心存侥幸,自以为一定会有人救他们。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祠堂早就被萧衍之他们占领了,而且暗室里的那些人也全都被萧衍之抓了起来,正面无表情的看着魏呈延审问他们,虽然用的刑很严重。   “没想到你骨头还挺硬的,那就别怪我没给我机会了。”   ‘哐当’一声,随着魏呈延话音刚落,他手里的铁杵也应声落地,转而从怀里掏出了把匕首。   “我以前在一本奇闻册上看到过这样一句,‘人肉之鲜,食之果腹,亦能调养。”,也不知道这句话是真是假。”   魏呈延说完直接一刀插进了黑衣人的肩膀。   “暗影,我很好奇,身为死士的你的肉是不是会更好吃?”   “呵,居然是我技不如人,那要杀要剐都悉听尊便,魏将军不用在这说来吓我。”   那被绑在石柱上的黑衣人对着魏呈延冷嗤了一声,虽然现在是他们的阶下囚,可他身上那股绝不认输的气势却又无比惹眼,让萧衍之都皱眉看向了他。   虞天的人都是从皇家精兵中亲自挑选的,暗影既作为死士统领其忠心就不可多见,所以魏呈延这一次注定是无功而返。   可萧衍之他想要的可不是这结果。   “我记得苗域有一种蛊名唤食人蛊,可以以人的血肉来帮忙找人,哪怕就是和他接触的人也逃不掉,是吗?”   突然,萧衍之抬眸看向了娜刹迦问道。   娜刹迦:“.......”   虽然是疑问可萧衍之的语气却很笃定,仿佛早就知道娜刹迦一定会有。   所以他这不是询问,而是让人快动手。   “食人蛊可以找人,但它需要人的心头肉。”娜刹迦从腰间取下了一颗机关球。   “你们是不需要这人了吗?挖掉心头肉可是必死无疑,所以你们都要想好了。”   通体漆黑的机关球被人扔在了地上,只听‘咔呲’一声,原本是包裹着的方块突然向四周展开,而从里面飞出来的,赫然是魏呈延之前见过的那群黑虫。   “这家伙可是虞天的人,我们要真杀了他,我们和虞天就算真的开战了。”   魏呈延封了暗影的哑穴,直接无视了落在他身上的丑事目光看着萧衍之说道。   “如今虞景瑞因为暗阁一事被虞天盯上,两人正斗的酣畅淋漓。”   “我们何不再等等,等他们斗的两败俱伤后好坐收渔翁之利呢?”   魏呈延不解衍之的这番举动,于是上前给人说起了这里面的利害。   “如今这丰谷县肯定难逃一死,我已让暗潮去把边境的百姓们带来,让他们来代替这丰谷县的百姓。”   “而且他们之前都是受这里的人压迫,被强占村里变良田,所以才会那边境安家。”   “只要他们一到,我们以后行军打仗根本就不用再担心的粮食的问题,而且也不用担心他们会通敌,因为他们的亲人都是被蛮族所杀。”   魏呈延说完喝了口水,他想让萧衍之再想想,三思而后行。   毕竟这暗影对他们来说还有大用途,所以没必要用这个人来找那些隐藏在暗处尾巴。   “呈延,你知道虞天为什么走到现在这个位置吗?”   萧衍之没有立马回答魏呈延的问题,反而又抛出了一个反问。   魏呈延一听立马应道:“当然是靠他的心狠手辣还有皇帝的恩宠了。”言辞之肯定,仿佛根本就不需要犹豫,是能直接脱口而出的答案。   而他也确实说对了。   “所以你既然知道,那么你以为他会因为一个暗影就甘愿放弃此次的计划?”   萧衍之闻言挑眉,看着魏呈延伸手敲了敲桌子,就像是在说,你现在能明白我的心思了吗?   “或者说,你真的以为能用他就让暗处的尾巴离开,让我们平安归城?”   都还不等魏呈延回答,萧衍之就又提出了一个疑问。   魏呈延:“......”   两个问题字字戳心,魏呈延不想承认他就是这么想的,但萧衍之说的又不无道理。   虞天此人没有谁会比他们更了解了,要是真的能因为一个死士就放弃杀他们的机会,那这朝廷的文武百官就不会有一半多都站在他身后。   但是,他们身后尾巴呢?   “暗影作为死士统领,万一他们就有......”   “你不要忘了死士的守则,要真如你说的那样,那暗潮的主人是不是也该换了?”   魏呈延话音未落鬼医就突然打断。   萧衍之闻言没吭声也没阻止,只是撑着头看着正怒目圆瞪的暗影,心想这家伙的骨头是真硬,也希望他一会儿能坚持到底,不要让他失望。   “成为死士就必须抛却一切情感,遵主子的令,行主子的事。”   “主子说往东就必须往东,主子说往西就必须往西,就像是暗悲四人一样,除了萧衍之,我们谁也使唤不动。”   鬼医上前扯开了暗影衣服,拔出他肩上的匕首,然后抵在了他胸膛。   “挖心头肉有两种办法,是你来,还是我来?”   柳渊:“......”   娜刹迦:“.......”   鬼医的语气冷漠,仿佛杀人挖心都是常态,都是他以前常干的事。   柳渊看了眼萧衍之,又看了眼一直没有吭声的魏呈延,最后才把目光落到了那拿着匕首的鬼医身上。   绑在柱子上的黑衣人长了一张英气的脸,骨头也硬气,即使是面对这样的处境,他仍然能面不改色的瞪着他们,虽然就是脸色有点苍白。   “其实,我们也可以,”柳渊刚想劝阻,想说‘我们也可以找找其他办法,没必要在这里多添杀戮。’,可谁知道,就在他刚刚出声,下一秒耳边就突然响起了一道划破长空的‘咻咻’声。   ‘噗嗤’一声,是长剑穿破了肉体,干净利索的挖出了人的心头肉的声音。   暗影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胸口上的长剑,因为挖心的剧烈疼痛导致一张脸也快速扭曲,可又因为被人封了哑穴,所以仰天长啸的嘴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太疼了......这实在是太疼了......   暗影想大吼着让人给他个一个痛快,可鬼医却已经退到了一边,然后看着那把长剑被人用内力催动在人的胸口上扭转着,‘噗嗤,噗嗤’的肉体割裂声异常明显,叫人听了都不免胆寒。   这家伙还是人吗?鬼医在心里暗骂。   他刚才本想把人一掌劈晕再动手的,因为挖心之痛非常人能承受,所以为了安静,也为了人死后看不见是谁。   但萧衍之却突然动手了,而且还是用他的佩剑。   “让暗潮的人跟着食人蛊,一个不留。”   夜深了,可隐藏在暗处的危险才刚刚降临。   映照着天上的清冷月色,远处的山林,小溪,崖谷,村庄都纷纷响起了一场刀光剑影。   而被野兽撕咬殆尽的丰谷县众人也突然消失了,地上就如来之前的那般干净,根本就看不出这里刚刚才经历了一场兽潮,全村几百口人无一生还。   曾经那个拒绝借粮后遭天灾对萧衍之和魏呈延恨之入骨,恨不得喝他们血,吃他们肉,还背叛良知与敌人交往的人终于是全部消失了。   上天有好生之德,神明有慈悲之心。   可还有一句话对这里的众人也同样识趣。   那就是‘上天无情,神明亦杀生。’   “从刚开始就一直没有说话,怎么,是觉得我很残忍?不应该杀他?”   回到客栈,萧衍之坐在床踏上,突然看着还在一边倒水的柳渊问道。   柳渊闻言抿了抿唇,没说话,只是把热水递给了萧衍之。   萧衍之见状接过,没有追问,只是给够他组织语言的时间。   柳渊在怨他,从他杀了暗影的那一刻。   萧衍之能感觉到柳渊的心境变化,但这一路上他都没有开口,又或者说这本来就没什么好解释的。   因为看不惯,因为是敌人,因为想杀人,因为他是萧衍之。   更何况,从第一晚进祠堂他就想动手了,但柳渊一直拉着他所以才让他们逃过一劫。   不过现在这结果倒也不错,因为他能有个更好的理由来让皇帝对他无可奈何。   死于野狼的兽潮,他虽尽力反抗,但还是无力抗衡,故只能惋惜。   “衍之,我曾经在灵觉寺的禅房中看到过这样一篇奇闻,你想听听吗?”   沉默了良久,就在萧衍之都准备休息时,柳渊却又开口了。   萧衍之闻言看向了他:“说说吧。”然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到这儿来说。”   柳渊见状走了过去,坐在了萧衍之身边。   “传闻世间有一九彩神鹿,它是神的化身,专救百姓于水火,不求回报。”   “可神鹿在某一天救了一位人后,也如之前一样让人不要告诉别人见过他,可谁知那人表面答应,等回到镇上就立马暴露了本性,叫了十几位壮汉回到山上想捕猎它。”   “因为据说食神鹿肉者可长生,所以那些人故意在山中遇险,等神鹿再次出现后,他们居然一刀就砍下了神鹿的头颅,然后几人合力把神鹿扛到了山下,与全镇百姓们一起食用。”   “而那些人中,不乏深受神鹿关照的人。”   这则异闻其实很常见,就算是在一些话本上也有人描绘杜撰。   萧衍之曾经也被慧心用这则异闻劝诫过,他说九彩神鹿虽为兽身,但却有天神之心,能悯怀天下,就如神明无异。   慧心想让萧衍之也如神鹿一般,在感怀世人的同时也能保护好自己,如此一来,这天下才能永久平定。   但萧衍之却不想,于是他与慧心舌战群儒,从古辩到今,又从今骂到古,其言语有时粗鄙,有时又精美,让慧心最后都只说了一句“阿弥陀佛,老衲不敌萧施主的口才,是老衲狭隘了。”   其实慧心最后想说的不是这句,而是“是老衲输了。”,但他又无法反驳萧衍之给的观点,于是只能说是他狭隘。   毕竟天下人全都不同,心思,处境,地位,欲望全都无人知晓。   慧心虽能算天道,但却不能行天事,只能略尽其力,帮这世间多留一些行善之人。   而萧衍之就是他最想留住的一位。   但萧衍之却一心只想复仇,哪怕他明知道慧心的良苦用心,可仍然装做不懂装懂,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让慧心也甘拜下风。   而现在,柳渊又来了,与慧心当时说的话简直就是异曲同工。   “衍之,九彩神鹿虽为兽身,但它却如神明一样有慈悲心肠,哪怕它最后就是被人食之入腹,可它依然不恨他们,甚至是在最后都在祈求老天一定要保佑这世间安宁。”   “所以我们为何不能像这神鹿一样,也能怀有一颗慈悲心,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呢?”   “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而且桃花源一事就已经是多添杀孽,如今丰谷县几百人也全死于兽口,他们都怨气全都在于你和魏大哥,衍之,我是真的害怕......害怕你会出事啊!”   柳渊说完紧紧的拽住了萧衍之的手臂,满眼含泪的看着他,似乎是真的很担心,很害怕。   “......”萧衍之抬手为人擦去了眼角的湿润,俯身吻了吻他的眼睛。   柳渊挣扎着想要躲避,想要问问他到底怎么想的,可萧衍之却突然把人揽进怀里,然后紧紧的抱住了他。   “你们都在说这九彩神鹿不恨他们,但你们又怎么敢保证,你们说的就是神鹿的心中所想呢?”   萧衍之埋在柳渊的颈项间淡声道,吐出的热气让柳渊也忍不住红了耳垂。   “若神鹿真的恨世人,那它之前受骗时就该及时止损,又何必再冒着生命危险去搭救呢?”   “因为这是你们带给它的枷锁,让它不得不冒着生命危险去拯救 ”   “衍之刚才也说我们怎敢确定,那么衍之你又如何确定你是真的了解神鹿呢?”   柳渊很聪明,与萧衍之玩起了文字游戏。   可萧衍之却镇定自若十分坦然的说道:“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是神鹿,只是看彼此的良善都到了何种高度,是救人还是自救。”   柳渊闻言立马辩解道:“但这世间也有人如神鹿般,救人不求回报,即使是身死也不会怨恨的不是吗?”   “那你又见过多少呢?”萧衍之笑着询问,“一人,还是两人?几千,还是几万?”   “我......我......”柳渊闻言想反驳,可从脑子里搜刮了一圈还是没找到,不禁有些挫败。   他好像还真的没有见过......这世上真的会有人愿意拿自己来换别人的安宁吗?   世人为己,天诛地灭。   这丰谷县的人就是因为太自私所以才遭此劫难,而这天下之人亦是同样,哪有什么十全十美,哪有什么救死扶伤的神鹿啊。   但是......或许也有这样的一位英才呢?   “衍之,老王爷他不就是神鹿吗?”   突然,柳渊立马捧起了萧衍之的脸,语气也十分坚定。   “老王爷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这样的大英雄,难道不就和九彩神鹿一样,救人于水火还不求回报吗?” 第132章   老王爷萧霆一生都在征战疆场,为百姓开凿了景城,又助虞家人建立虞国。   几十年的安居乐业都是建立在他们萧家人的血泪,和无数琳琅军的尸骨上。   他们为他们身后的百姓建立起了一座座高墙,坚固而高耸,让敌人都闻风丧胆,不敢再轻易来犯。   而这为天下着想的伟大胸怀,难道不就和九彩神鹿如初一撤,是绝对的良善吗?   柳渊满眼期待的看着萧衍之,一双大眼睛里也充满了光亮,似乎是在为终于找到萧衍之认输的理由而高兴。   他想老王爷这样为国为民的大英雄,应该无论谁都找不到反驳的观点吧?   毕竟老王爷的丰功伟绩就摆在眼前,直至现在都还被人口口相传,所以柳渊以为他终于找到能让王爷相信的理由了。   但柳渊不知道的是,其实慧心当年想到的也是老王爷,只是后来被萧衍之的妙语连珠打的节节败退,最终也只能说一句“抱歉,是老衲欠考虑了。”   毕竟当时谁人不知老王爷就是萧衍之心里绝不能提及的一道伤疤,可慧心却不怕死的踩住了底线。   萧衍之当时没有跟他动手就已经很尊重了,所以慧心最后才会向萧衍之道歉。   因为慧心只是个和尚,并不是萧衍之,也不是萧家的一份子,所以根本就不能理解萧衍之和萧霆的心中所想,也不能理解他们肩上扛起的到底是何等分量。   他只是在对人理解的前提下看到了天道对萧家人的肯定,所以才会以为萧霆就如那九彩神鹿一般。   但是人的内心又怎会被天道轻易窥探呢?   世人的七情六欲是天上神明也未曾拥有过的感情,所以人们心中的贪,痴,嗔神明亦不能窥见其深度。   所以萧霆的心中是真的没有恨,没有怨吗?   他是真的不恨虞家人吗?   他是真的想永远守护虞国吗?   这些答案世人都不知道,唯一能了解他,并真的能与他做到感同身受的,恐怕也只有他的儿子,萧衍之。   “衍之,你......”   “柳渊,我父亲其实没有你想象里的那么好。”   蓦地,萧衍之突然打断了柳渊,对着人的眼睛笑弯了腰。   他放开柳渊站了起来,然后走到桌前,欣长的身影压迫感十足,让柳渊都不禁放缓了呼吸,认真的看向了萧衍之的背影。   他想王爷接下来的一番话肯定会让人很震惊。   而事实上,萧衍之之后的一番话也确实是惊到了柳渊,甚至是惊到了屋外的鬼医,和房梁上的魏呈延。   “我父亲在我母亲死后就想挟天子以令诸侯,让他们全城跪拜,恭迎我母亲仙去。”   “他对那个位置从没有兴趣,对皇帝也说了不下百遍,甚至有提过让皇帝废了他异姓王的称号,让他带着妻儿远走高飞,从此再不回朝堂。”   “可是皇帝不肯啊,因为他知道那皇城没有一人能代替我父亲的位置,而且那琳琅军也之认我父亲这一位主子。”   “所以皇帝最后还是留下了我父亲,但却设计让我母亲受惊,想让母亲一尸两命,让我父亲永无子嗣。”   萧衍之背对着柳渊沉声道,面容虽然还是平静无波,但要是与萧衍之相熟之人就能发现,他的手都在隐隐颤抖。   当年的事萧衍之每次都点到为止,魏呈延也问过几次,但萧衍之总是闭口不谈,或者就是捡些能说的把他给打发了。   今晚是他第一次坦白,只是为了能让柳渊明白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什么九彩神鹿。也是为了能让偷听的那两人明白,不是他不想放弃,而是有如此事实,让他又怎么可能甘心远走?   “我母亲当年拼尽了全力让我平安出生,可她却因为力竭,又因为身子亏损严重导致都还来不及抱抱我就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你知道父亲当时跟我说起的时候他有多恨吗?”   萧衍之不动声色的握紧了拳头,一双桃花眼也暗藏锋芒。   “他说他想带着琳琅军踏平景城。”   “他说他想剑指天子让他请罪。”   “他说他想坐上那皇位,让整座虞国都为我母亲陪葬!”   萧衍之死死的压抑着怒火,即使双眸也变得通红,但他还是死死的攥紧了手腕,把所有的不甘,愤怒,和悲伤全都咬碎在了牙关,不动声色。   “但我当时已经出生了,襁褓婴儿孱弱,也是我母亲留给父亲的唯一念想。”   “所以我父亲为了不给我招怨,为了能让我平安成长,于是忍气吞声,即使杀妻之仇就在眼前,但他还是放下了手中屠刀,变成了你们心中的那只神鹿。”   “......”   萧衍之话音刚落,屋内的三人无一不低头感伤。   其中鬼医的自责之沉重,就犹如一块巨石轰然垂落,压在他本就佝偻的背上,连呼吸带着感伤。   他与老王爷年纪相仿,旗鼓相当,虽没有一颗爱民如子的心,但却能理解当初眼看仇人就在身前,可却不得不放下屠刀的狠心。   老王爷之心坚毅,如若不是被昏君残害,当今天下又有谁能与此高歌?   只是可惜了这么一位能将,终是被这朝堂所困而死于非命......   这是上天的可怜,亦是百姓的祸兮。   “衍之,我,”柳渊突然上前想握住萧衍之的手,“对不起”这三个字很沉重,但也很轻巧,可柳渊就是怎么都说不出口。   想握住萧衍之的手也还垂在半空,他想他现在的对不起,又真的是王爷想要的吗?   沉寂了多年的伤痛本就沉疴难愈,可如今又被他掀了一层伤疤,雪上加霜。   他今晚实在是太不该了!明明一开始就决定站在王爷身后,可他现在却又想阻止,想用自己的那一点微末道行来让王爷放下仇恨,好好生活。   柳渊啊柳渊,你到底是何德何能能让王爷待你如此的啊?   与王爷能结为夫妻已经是前世修来的几世功德,可如今贪心不足,想永远的陪在王爷身边这又谈何容易,又怎能让王爷来委屈成全呢?   杀母,杀父之人就在眼前,卧薪尝胆了这么久又怎能半途而废,忘却亲人的痛?   夜深了,屋子里的气氛也陡然下降,谁也没有开口。   柳渊垂下了那半空中想要去抓萧衍之的手,思绪纷飞中,他又痛恨自己千不该,万不该的去说这什么九彩神鹿,也不该提及老王爷,让王爷又忆起了那些伤心往事。   他在心里痛骂着自己,警醒着以后绝不能在质疑王爷的任何决定,一定要永远永远,永不抛弃的站在王爷身后。   而就在此期间,那躲在房梁上和站在屋外的人却已经不知不觉的消失了,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萧衍之能清楚的感受到滴在房梁上的一滴泪,和在屋外极其愤怒但又不得不压抑着内心的人的心情。   因为他当初也是这样的。   明知无奈但又不得不这么做,明知最后的结果但又不想放弃复仇。   他只是想让登上这皇位的路上再多添些尸骨,不管是江湖还是朝堂,不管是虞家还是百姓,只要能让这条路上的尸骨能如那皇位上的真龙一样仰天长啸,就算是要杀尽这天下人又有何妨?   他父亲当年因为他没能做到的事,他今生今世,就算是倾尽所有,哪怕就是自己的命也一定会成功!   次日一早,萧衍之刚醒就见怀里空荡荡的,身边床榻的冰冷也在提醒着那人已经起身很久了。   等穿戴好,整理好妆容萧衍之也下了楼,魏呈延三人正坐在桌边讨论着娜刹迦给柳渊下的救命蛊,可独独就不见那话题中心之人的身影。   萧衍之想去厨房,可魏呈延却眼疾手快的拉住了他,“想去哪儿啊?快过来跟我们说说接下来的计划。”然后就不由分说的把人按到了椅子上,与鬼医一左一右的把萧衍之困在了原地。   “距边境的百姓过来还需要一天,明天就是秋耕了,你打算怎么做?”   “......”萧衍之没吭声,只是冷冷的看了眼魏呈延,眼神想杀人。   你到底想干什么?   魏呈延一见立马傻笑,讨好的给他倒了杯热水,“别动怒,别动怒啊,柳渊就在厨房给我们做早饭呢,我本来想帮忙的,可谁知道柳渊不准,还让我出去。”   “这不,我拗不过他,又见他那么坚持的就出来了吗?”   说完,魏呈延还不忘把刚才收到的密信放到桌上。   萧衍之拿起密信,没理魏呈延的好奇,随意扫了眼就把它烧了,然后靠在了椅子上,看了眼三人之间的气氛,随后笑了一声。   “怎么,想直接走?”   话音刚落,魏呈延是第一个拍桌子响应。   “这不是肯定的吗?反正那些害虫都死了,身后的尾巴也清理的差不多了,我们直接到落樱寨住两天,然后等这里的人开始耕种我们就返程。”   魏呈延说完,鬼医也点头赞同,“我也觉得不错,刚好我想看看娜刹迦的救命蛊到底怎么回事,需要点时间。”   而对中原朝廷的流派还似懂非懂的娜刹迦也是立马冲萧衍之点了点头,“我也需要点时间来理解理解你们中原人,所以就直接去落樱寨吧,那里很安静。”   萧衍之:“......”   他本来想直接返程的,但眼下什么话都被他们三人给说了,萧衍之也只好改变计划,说吃了饭就出发。   于是秋耕一事就这么结束了,在丰谷县毫无一人生还的盛况中,萧衍之一行人最后又踏上了去落樱寨的路......   千万里黄沙金戈铁马,一将功成万骨枯是亲人伤。   国仇家恨是儿女情长,江湖恩怨只为能把酒言欢,高歌唱。   这两句话是药王以前最喜欢跟萧衍之讲的,也是以前最喜欢惩罚萧衍之撰写的两句词。   因为他想让萧衍之开心,也想让萧衍之做回自己,只为自己而活。   可萧衍之最后还是辜负了药王的期待,又或者说萧衍之果然不愧是药王看中的传人。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蠢货,但萧衍之不同,因为他一定会冲破世俗,迎难而上。   “柳渊这几日太累了,精神又一直紧绷,现在好不容易放松难免会心生俱疲。”   “我给了点了安神香,你先跟我出去,不要在这里打扰。”   鬼医在一边放了盏香炉,让萧衍之也跟着出来,不要在马车里影响柳渊休息。   萧衍之闻言无奈,本想说一个睡着之人有什么好影响的?但一接触到鬼医那欲言又止的视线,萧衍之还是叹了口气,率先掀起帘子,“请吧。”   萧衍之最终还是上了鬼医的马车,魏呈延和娜刹迦也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一看见萧衍之就连忙给人倒了杯茶,又把点心什么的都推到了人面前。   魏呈延:“这茶可是我在客栈找了好半天才找到的雨前龙井,你快尝尝好不好喝。”   娜刹迦:“这点心可是我们苗域的特色,名竹林峰。入口爽滑,清凉解火,而且最重要的,这可是我亲手制作,是世间独一份哦。”   萧衍之:“......”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萧衍之坐到一边,没喝茶,也没吃点心,只是一直看着对面的鬼医,眼神示意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可不信他的这位好友能这么为他着想,还给他沏茶倒水,好不热心。   至于这娜刹迦嘛,只要不给他下蛊那就算谢天谢地了。   “哎,你别这么看我啊,我也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把你叫过来而已。”   鬼医一看见萧衍之的视线连忙推脱,冲人摆了摆手就转头看向了窗外。   好家伙,早知道就不答应这两臭小子了!可是那食人蛊真的是好诱人,他好喜欢啊!   “说说吧,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萧衍之转头看向了一边别有所求两人。   他倒是想听听,这落樱寨也如他们的意来了,现在到底还有什么不满的,居然都能请的动鬼医了。   魏呈延闻言连忙讨好,把茶水递到了萧衍之手边:“哎呀,其实也没什么的,我就是那个雷火弹不是用完了吗?”   “我刚跟娜刹迦提到那桃花源的事他就很好奇,又觉得你实在是太厉害了,居然能捣鼓出那逆天的玩意儿,就非要让我拿出来看看。”   “结果我这不是没有吗?又不想被他小看,所以这就不是把你叫过来想让他一饱眼福,然后可以的话,就再多给我几颗防防身嘛,哈哈哈哈。”   魏呈延说完立马朝娜刹迦使了使眼色,让人赶快往下接,你还想不想要了?   “哦,啊,对对对!”娜刹迦见状连忙应声,然后学着魏呈延的样子,把那盘糕点也送到了萧衍之手边。   “我就是没想到你还会捣鼓那些玩意儿嘛,所以就很好奇,想借来看看那雷火弹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威力是不是真如魏大哥说的那么大。”   “万一,我说的是万一我也能拿一两个来防防身呢,你说是吧?”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句的把萧衍之架的很高,赞赏的话更是层出不从。   “......”鬼医在一边听心里也不免嗤笑。   这两臭小子还真不要脸,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迟早有一天啊,他非得把这两臭小子的嘴给毒哑了,他才安心! 第133章   “这救命蛊是我用我的精血所炼,分别种在柳渊和我的指甲,这样等一有危险或者柳渊想找我时,只需要轻轻的摆动指尖我这边就会一起摆动。”   “这不受限制,也不看距离,随时都可以使用,是我好不容易才炼出来的救命东西。”   娜刹迦举起自己的右手,伸出了自己的二指指腹。   鬼医见状连忙查看,果不其然,娜刹迦的指腹上和柳渊一样的有着一团黑点。   “这东西真有这么神奇?”魏呈延不信,二话不说的就抓过了娜刹迦的手问道。   “那它能保护人们?就比如你那食人蛊,可以扔出去吃人的。”   娜刹迦摇头:“不能,这东西只能传递消息。”说完又抽回手,无奈的白了眼魏呈延,心想这家伙难道是猪脑子?真以为那食人蛊随随便便就能炼呢?   “啊,那也没多大用嘛。”魏呈延一听立马撇嘴,又靠回了自己的原位。   他还以为这东西还有什么绝活,可谁知道竟就只能传递消息。   拜托,他们的暗潮可是遍布天下,如今又利用那天机阁遮掩,有什么事是他们不知道的?   天下老往皆在他手,敢问谁敢与之争锋?   “这只是让柳渊能多一层保护,毕竟你们中原人狡诈,万一哪天就又想到了什么鬼主意来对付我们,我也能快速找到柳渊,以防万一。”   娜刹迦直接无视了魏呈延的话,随即对着萧衍之说道:“而且我之前就听虞天似乎想得到柳渊炼什么药人,所以我可能拿柳渊的生命开玩笑。”   “总之这蛊我已经种上了,对人体都没有害,所以你们可以放心。”   “更何况我和柳渊还是最要好的朋友,我们苗域别的没有,虽然杀人如麻,让人憎恨又恐惧,但是对朋友却是百分之百的真心。”   娜刹迦边说边伸出三只手举到了脑袋上。   他看着萧衍之眼神认真,发誓道:“我娜刹迦可以跟你们保证,我之所以要走近柳渊只因为他很善良,之前也救过我一命,绝不是为了他的血而接近。”   “你们要是还不相信,那就让鬼医给我一颗百瘴丸,如此一来你们可以安心了吗?”   “......”   娜刹迦话音刚落周围的气氛陡然下降,连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萧衍之没说话,只是一直在看着窗外,他们已经进边境,马上就要到落樱寨了。   自从带兵回城后他们已有一年都没来过这里了,也不知道留守在这里的将士如何,还生活的好不好,愉不愉快。   “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对这救命蛊很好奇。”鬼医见萧衍之不说话,于是只好把暴怒边缘的娜刹迦给拉了回来。   “而且魏呈延之前不就说了吗?我们现在就是一家人,是同一条船上,永远不会背叛的家人,所以我们怎么会怀疑你呢?”   “哎,对对对!听听,听听,你刚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啊?”魏呈延闻言连忙应和,紧皱着眉头,伸手指了指娜刹迦,看起来似乎很生气,又很无可奈何。   “我们现在可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要真不信你那我们还会带你去落樱寨吗?”   “而且那里可是我和衍之的家,你知道家在中原是一个什么地方吗?”   “这可是只有家人能随便进出的地方,这是信任,是喜欢你的表现你知道吗?”   魏呈延拍了拍娜刹迦的肩膀让人不要想太多,眉宇间也难得的流露出了一种温柔,为人倒了杯热茶,“快解解渴,你看你都说了老半天了,明明就是想看看那雷火弹的,怎么就又扯那么远了呢?”   萧衍之:“......”   鬼医:“......”   “当然了,这些话既然是你的心结那我们趁早说开也是好的,不过嘛我们得一件事一件事的来是不是?”   魏呈延边说边抓过了萧衍之的手腕,连头也不回的一直都看着娜刹迦。   “衍之他这人你也知道,平时就跟个哑巴一样,只有在布置任务时才会开金口,所以你千万不要介意。”   “毕竟他可是制作雷火弹的主人,跟着他保证让你吃香的喝辣的,绝不会像在苗域里那么无聊!”   魏呈延一句两句都不忘提到雷火弹,似乎是故意说给萧衍之听的,想让人表示表示。   鬼医闻言白眼一翻,不动声色的闭上眼睛就叹了口气,心想这臭小子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心思一样。   “......不管怎么说,我都要谢谢你这么为我考虑!”忽然,娜刹迦竟无比天真的一把拉过了魏呈延的手十分认真的说道,“我之前还以为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看法,很讨厌我,不想让我进中原,可是没想到你原来这么关心我,让我真的开心!”   鬼医:“......”   萧衍之:“.......”   苗域人怎么养出了这么一个天真的蠢货?   “魏呈延,真的很谢谢你会为我考虑!”娜刹迦的眼里是挡不住的兴奋,都没有看到萧衍之和鬼医嫌弃的表情。   不得不说,他对中原人的了解确实是......太浅薄,和太无知了。   “呃......那个......其实也没有什么的,哈哈哈哈。”魏呈延被人突然的激动晃瞎了眼,故作笑脸拍了拍他的手,然后又不动声色用力的抽了回来。   “我们是家人嘛,家人之间就该互相信任,互相理解,所以我们还是让衍之快把雷火弹拿出来看看,你也试试它的威力嘛。”   魏呈延说完又抓住萧衍之的手,这一次总算是转头看向了他。   快帮帮我!快帮帮我啊!我真的要坚持不住了!   魏呈延眼神示意快把雷火弹拿出来转移转移人的视线,他是真的受不了,娜刹迦这家伙实在是太热情,太激动了!   不满他说,他之前对他确实有意见,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大。   魏呈延气娜刹迦既然想来中原为什么不第一个来找他,而是要通过虞天来见他们。   即使他为他们争取到了很多有用的消息,但这都不是娜刹迦能瞒着他们进中原的理由。   后来又因为柳渊的事他一直怀疑娜刹迦对柳渊图谋不轨,可谁知道他竟猜错了,还白白针对了人这么久........   所以之前在死人坑说的那一声抱歉都是出自他的真心,虽然时机有些不对,但也确实是在为之前的事而感到羞愧。   但是!   谁来告诉他这娜刹迦,堂堂的苗域少主竟会是这种模样啊?   落樱寨就是驻落在山头的一座山庄,与土匪窝不同,那里就跟之前的桃花源一样,是一处人迹罕至之地。   因为那整座山都被萧衍之用奇门八卦隐藏在了群山中,要想上山除非有人带路,或是就是要精通奇门八卦才能窥见其中玄机。   山上马车难行,萧衍之他们只好抛掉马车,然后徒步上山。   因为魏呈延和鬼医都知道上山的路,所以为了能更快的到达山顶,萧衍之带着柳渊,而魏呈延和鬼医则带着娜刹迦,足下轻轻一点,就直接飞进了那山中的迷雾中。   “屏息静气,这雾里有醉生梦死,是萧衍之为了防止有人上山特意调制的,连我都没有解药。”   鬼医拍了拍娜刹迦的肩膀,又从怀里掏出了一颗药丸给他。   “这是清心丸,你先服下,要是有哪里不舒服就立马捏捏我和魏呈延的胳膊,我们马上下山。”   娜刹迦闻言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直接咽下了那粒丹药。   他其实刚到山下就觉得有些不舒服,但还能承受所以就没说。   可谁知道等一穿进浓雾,他整个脑子都昏昏沉沉的,而且还很重,感觉四肢也开始不听使唤,连一点力气都用不上。不过幸好被鬼医发现了,吃了清心丸后那失重的感觉总算是消散了不少。   虽然那大山上都有薄雾,是过高接触到的冷空气形成的一种自然景观,但这座山却已经算是浓雾了,而且就算是到了晌午雾气也有增无减。   鬼医说因为这里被萧衍之种下了醉生梦死,所以这雾气才会常年不散,故而从远处看一直都云雾缭绕的,让人以为这座山离他们都很遥远,所以才会人迹罕至。   不过他有些好奇,萧衍之到底是炼制了一种什么样的醉生梦死,竟然让鬼医都束手无策,只能用这清心丸暂时压制......   这中原真的好好玩啊!奇人异事也真够多的,尤其是他身边的这几位家人。   萧衍之身负绝世内力,阴柔而诡异,就算是他翻遍了苗域的所有古籍,也只看到一种‘悲天悯人’。   但这功法只是残篇,如今流传在世上的也就只有上半篇,因为下半篇一直都在他们苗域,从未借给过他人。   但很奇怪的是,萧衍之他就是练成了,而且似乎还是全套功法......   而魏呈延也不用说,从小便与萧衍之相识,一身武力高强,身法更是这世间少有,难怪能和萧衍之玩到一起。   因为这两个都是怪人,一个人内力阴柔,一个内力炽热,可偏偏就是这样一阴一阳的两人还就是玩到了一起,而且关系还非同一般,是彼此都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存在。   说到底,娜刹迦当年之所以要接近萧衍之,也是因为羡慕他和魏呈延之间的情谊,是那么的深厚,又是那么的不容让外人插足......   然后就是鬼医了。   娜刹迦对鬼医很了解,毕竟鬼医之前是江湖人士,不论是谁都不可能说不认识鬼医。   只是让娜刹迦很好奇的是,鬼医这么喜欢自由,无拘无束惯的一位前辈,萧衍之到底是许诺了他什么才会让鬼医都心甘情愿的留在他身边。   萧衍之啊......   眼前的浓雾已经散开了不少,视野也慢慢变的开阔,娜刹迦都已经看到了出现在他们前方的萧衍之和柳渊。   “喂,柳渊!我在这儿呢!”   娜刹迦冲前面喊了一声,可前面的人影却都没有反应。   “柳渊!萧衍之!”他以为是距离太远了,他声音太小,于是又鼓着劲的用了两层内力大喊了一句,“你们慢点等等我们啊!萧衍之!你听没听到啊?”   “别叫了,那就是一道残影,他们应该早就上山了。 ”魏呈延受不了的掏了掏耳朵,让人仔细看看那下面到底是有什么不同。   “这山上发生的一切都不奇怪,但也可能是虚幻,知道什么是海市蜃楼吗?”   娜刹迦闻言点了点头:“嗯,这个知道的。”   “衍之他就是利用了这个原理,在这下面开凿了一条沟渠,和两条小溪,然后四周都被种上了一种香花蜜,从而形成了一种海市蜃楼。”   魏呈延说完,和鬼医又往下靠近了几分,以便让娜刹迦能更清楚的看到这山中的景象。   “不过这又与海市蜃楼不同,因为你只要一旦追上那影子就会被拖入幻境,就和那醉生梦死一样,最终失去意识落入这大山之中,任谁都救不了你。”   “因为衍之他还在这山上养了不少的宠物,而且都是吃人的,连我都不敢随意进山。”   一座大山,一场浓雾,一场海市蜃楼,一群宠物就相当于是千军万马,只为守护那山峰上的山庄,落樱寨。   这一路上娜刹迦都在想萧衍之和魏呈延的家会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也和他们苗域一样,屋子里都放满了书籍,珠帘满挂。   但等他真的到了落樱寨门口,看到那满院的翠绿,和听到那银白的哗哗声后,娜刹迦顿时止住了呼吸,不敢相信他此刻看到的一切。   这......这到底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还是人为修造的精美绝伦?   他现在看到的一切,当真是真实存在,不是又一个海市蜃楼吗?   “走吧,衍之他们应该在后院,我都快饿死了,也不知道他们给我们准备了些什么。”   魏呈延说完就拍了拍魏呈延肩膀,然后率先走了进去。   鬼医也跟在身后,只是让娜刹迦“跟着,不要迷路。”   “......”   山庄很大,娜刹迦走在木桥上,仿佛是置身于一座竹林,四周全是高耸挺拔的翠竹,脚下又是一潭湖泊,颜色也成墨绿。   但更让人震撼,眼前一亮的,是那从山头一泻而下的瀑布飞花。   ‘哗哗’的水流声映射着太阳的闪耀,就宛如一颗颗宝石全落入这碧湖之中。   要不是今日能亲眼所见,娜刹迦都不敢相信这种景观竟然真的存在,而且还是由工匠亲手打造。   落樱寨这个名字现在听起来似乎总有些不太合时宜,娜刹迦觉得,这里应该名唤仙山琼阁才是真的得体。   等穿过前院的鬼斧神工,后院就是简单随性的雅致清修。   萧衍之和柳渊正坐在一座凉亭里,手里都拿着钓鱼竿,身后的竹篓里也已经装满了不少的活鱼,活虾,足够他们好好吃一顿了。   待下人拿去厨房烹饪时,萧衍之把他们带上了一座楼阁,从上面眺望,刚好能把这整座山峰都尽收眼底。   “我的天啊,你们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第134章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人家,满院翠竹碧湖天下稀少。   美景良辰尽在手,美酒佳肴不断享。   感言何地如此?我说边境仙山琼阁。   两日后,待魏呈延收到丰谷县的来信,他立马去找萧衍之想要商量他们回城的事宜。   可谁知道等他刚站到门外,正欲敲门时,屋内却突然传出了一声声响。   “衍,衍之......”   “......”   魏呈延一听两眼一模黑,连忙转过身把信放在了门框上,以此来提醒还想来找萧衍之的人就立马走了。   这家伙......真的是白日宣淫,不要脸,简直是太要脸了!   不过也是苦了柳渊那身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了萧衍之那如狼似虎的对待......   而还被萧衍之抱在怀里的柳渊自然不知道他刚才的声音都已经被人给听去了,不过也幸好不知道,不然他之后肯定都没脸去见魏呈延了。   “乖一点,把头抬起来好不好?”   床榻上,萧衍之温柔的抚摸着柳渊汗津津的小脸,埋俯在他的颈间轻吐着热气。   “这一路时间匆忙,我们都没怎么待在一起,你知不知道,我是真的很想你啊?”   “......衍之。”柳渊被人温热的吐息热的偏过了头,声音沙哑,一双大眼睛里也浸满了疲累。   黑夜白昼轮回交替,柳渊是真的,真的不能再继续了。   他难受的动了动身子,想从王爷那炽热的温柔触碰里脱身,可萧衍之却偏偏不如他意,总之他挪一寸那他就靠近一尺,反正就是要紧紧的贴着柳渊他才肯罢休。   柳渊被萧衍之缠的没有办法,深知王爷这是不肯放过自己了,于是两眼一闭,一咬牙就又伸手环住了萧衍之的脖子,把自己再次送进了那温热的怀抱。   王爷说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亲热了,他又何尝不这么想呢?   天知道他每晚抱着王爷入睡时心里都辗转难眠,他想让王爷亲亲他,也想让王爷抱抱他,可每晚来打扰他们的人总是络绎不绝,他根本就找不到机会来和王爷亲热。   但在这里就不一样了。   因为这落樱寨就是他们的家,王爷也说在这里不会有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来打扰,所以他们也终于得偿所愿。   但是......这时间也未免太漫长了,他是真的受不了。   他哭着向王爷求绕,说他真的没有力气了,可谁知道他的眼泪就像是王爷的催情药,非但没有停手,反而还变本加厉,就像是一只饿狼,正眼冒绿光的看着他。   屋外的太阳早就展露出了炽热光芒,也不知道是升起了多久,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柳渊都不清楚,他只知道王爷在他意识即将消散的下一秒突然亲吻了一下他的眼睛,然后温柔的说了一句:“好好睡一觉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的。”然后就陷入了沉睡。   柳渊想王爷现在真的好温柔啊,一点儿也不像以前,动不动就让他滚,还让他别出现在他眼前,说他烦,碍了他的眼。   现在的王爷是真的把他当成了真正的妻子那样疼爱,因为他已经不用再和江太傅虚以为蛇,因为他已经替王爷还了江太傅的恩情,虽然差点就丢了性命......   但只要王爷的眼睛里有他,能看到他,那柳渊也甘之如饴,永不后悔。   毕竟,他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王爷的啊......   柳渊最后还是抱着对萧衍之的沉沉爱意酣然入睡,抓住他的那只手也不自觉的松动,即使萧衍之抽回他也没有一点儿动静。   因为他真的是累了,累到连一点知觉都没有,一动也不想动,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翻了个身就又没了动静。   而萧衍之也只宠溺的捏了捏柳渊小脸,然后就去了屋后的温泉短暂的休息片刻。   其实萧衍之刚才就发现了魏呈延,那声音也是故意让他听到的,就是为了让他出去,不要来打扰。   不过他们也是时候出发了。   山顶楼阁,魏呈延三人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一看到萧衍之满面春风的走来,魏呈延难得没有多话,反而是还奇怪的移开视线,轻咳了一声。   他妈的,他到底在害羞什么啊?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魏呈延在心里这么想着,又不断的跟自己洗脑,说没关系,没关系的,反正以衍之的警惕程度,说不定他刚站到门外他就已经发现了。   对!一定是这样的!   一想到这里,魏呈延突然拍了下桌子,“啪”的一声很莫名奇妙,让鬼医和娜刹迦都不禁看向了他,以为他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而还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痛骂着萧衍之不是人的魏呈延还没有察觉到不对,一心只觉得萧衍之实在是可恨,居然敢用这种方法来嘲笑他没有夫人?   呵,呵呵呵,看他回城立马就去春风楼带她百十个的就去萧王府转一圈,让萧衍之也看看,本大爷怎么可能没人要?   他只是太洁身自好了,虽然喜饮酒作乐,但他却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是位实实在在的纯情之人,哪能和那些纨绔子弟相提并论?   这家伙居然敢怀疑他的清白?还嘲笑他?该罚!实在是该罚!   “丰谷县的事宜都已经完成了,我们明天一早就启程。”   忽然,萧衍之的声音突然打断了魏呈延的思绪。   “哎,我可什么都没跟他们说啊!”魏呈延立马站了起来,连忙瞪着眼睛看着萧衍之,丝毫没有发现身边两人的异常。   “而且我还特地把信封别在了门上叫他们别来打扰你们,所以你可不能怪我,绝不是我叫人来打扰你们的啊!”   鬼医:“......”   娜刹迦:“......”   魏呈延这一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举动着实是让人震惊又觉得好笑。   萧衍之闻言也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然后就坐到一边,把那封信扔到了桌上。   “药王他们已经从城里出发赶来接应我们了,但江湖和朝廷闻风而动的人也不少,所以我们明天要易容前行。”   鬼医一听立马皱眉:“要是山下就有人埋伏,你易容还不是功亏一篑?”   “鬼医说的不错,下山就只有一条路,所以我们易不易容好像都没关系。”魏呈延点头赞同,然后指着山涧中的一抹红又道。   “除非他们会蠢到上山,那我们就能从山坳顺水而下直达后山,然后走水路去与他们汇合。”   顺着魏呈延手指的方向,娜刹迦看到了葱绿丛中的一抹红,是那样的艳丽和耀眼,就如血一般的炽热。   “那是什么?是树还是血水?”他好奇的问道。   “笨蛋,你有见过山上流血水的吗?”魏呈延满头黑线,忍不住敲了下他的脑袋,无奈道,“那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花啊,会吐出一种花蜜让人产生幻觉。”   “那我们从这里下山不是都要中幻觉吗?”娜刹迦挡住了魏呈延的手,拿开后又问。   “你说这整座山都被萧衍之用奇门八卦形成了一种八卦阵,生门和死门都会随着林中人的变化而变化,而且这山里危机四伏,就算是老天爷来了也未必能从里面活着出来。”   “所以这山里要真有你说的那么危险,那我们从沟壑下山不就更危险了吗?”   “幻境再加上死门,还有那山里的浓雾,我们还不如直接去把那些人杀了的好。”   娜刹迦想的很简单,做事也粗暴,既然有人拦路那他们就除之而后快,反正不是他杀人,就是人杀他,所以又何必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   更何况他是真的不想进山,因为那浓雾实在太奇怪了,每次一靠近他就感觉身体都不是自己的,而且他放出去的蛊虫也全死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捕猎它们一样。   “总之我提议我们尽快下山,大不了就是一战,把他们全杀了然后再易容去找药王汇合也行。”   “哎,你是不是......”魏呈延一听就忍不了了,刚想说你是不是蠢,难道不知道这是谁的手笔吗?可一旁的鬼医却一把拽住了他,然后冲他摇了摇头。   桌上突然出现了三瓶丹药,和一张地图,魏呈延见状立马展开,发现这居然是山上所有暗道和陷阱的分布图。   “前院的瀑布就是从那条沟渠引过来的水,这是醉生梦死的解药,足以让你们成功渡河直接到山腰。”   魏呈延:“这张地图是你画的?”   鬼医:“你是让我们从山峰乘水而下?”   萧衍之话音刚落,魏呈延和鬼医几乎是同时开口。   娜刹迦倒还算平静,只是对比着地图上的标识和山中的景物对应,然后总算是找到了下山的生门。   “我们不能直接从这里走吗?”   忽然,娜刹迦突然起身指向了地图一角。   “这里就是生门,我们要是从这里下山就只需要穿过一片林子就能抵达浓雾了,距离很近的。”   “但你知道那片林子有多大吗?”萧衍之看着他问道。   娜刹迦闻言皱眉,看向地图道:“那儿不是画着就一条河的宽度那么大吗?”   “呵,你难道忘了这整座山都在奇门八卦里?”萧衍之轻笑,抬手敲了敲桌面,“眼见都不一定为实,而且这生门还会随着你们进山的变化而变化,所以你就能确定成功找到生门?”   “......”娜刹迦闻言不在说话,而是一动不动的看向了地图。   确实,刚才魏呈延也说过,奇门八卦本就易守难攻,更何况在这背后操控的还是萧衍之。   他若执意走生门,那就必须每步都小心翼翼的,因为一步错,步步错。   “至于这地图是我刚才来时所绘,你们需要尽快记住山中暗道,以免误闯迷阵,横遭危险。”   萧衍之说完看了眼魏呈延,就像是在特意提醒他   魏呈延也注意到了萧衍之的视线,苦笑了一声立马低头,心想这家伙老看我干什么?老子的记性难道还需要怀疑?   “瀑布上方就是沟渠,两侧溪流也在中间汇聚,我们可以顺势而下,但要特别注意中途的分流,决不能顺溪而下,不然你们可能直接进入死门。”   萧衍之指着地图的一角,然后朝着其中一条灰色的小点移动,最后停在了一处名为‘明月崖’的红点上。   “这就是两侧溪流的尽头,直通悬崖边,那里被我中满了幻草,也就是娜刹迦刚看到的红色水流。”   “我给你们的丹药只是暂时的,因为这里的药草不够,所以就只能炼一些药效低的,能确保下山。”   “等明天一早你们一定要跟紧我,遇到人也不要恋战,我们只需要拖住他们,然后尽快下山。”   萧衍之在地图上标了几处最明显的陷阱,又对着山峰与众人说了明天的路线,让人今天再好好享受享受这里的宁静,明天一大早就准备启程。   几人分开后,娜刹迦又不服输的去了浓雾林,但又不敢靠近,只能在萧衍之给他说的地方近距离观察。   他就不信了,他堂堂苗域少主竟然连一场浓雾都征服不了?   不就是醉生梦死吗?他倒是想看看到底是他的蛊虫厉害,还是萧衍之的毒术更胜一筹   而鬼医则又去了药园,毕竟越往后他需要的药草就越多,所以他打算回城培育,因为他可不希望在关键时刻还要派人到这么远来采摘。   “你刚才为什么不告诉他,其实这里根本就没有生门呢?”   待娜刹迦和鬼医离开后,魏呈延立马跟着萧衍之下山,也就是那被中满了幻草的地方。   “生门亦是死门,死门亦是生门,他若能打破对生命的禁锢,有那种好运的话,说不定还真能下山。”萧衍之扔了一粒丹药给他,然后坐到了岩石上。   娜刹迦性子直率,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与他年轻时有异曲同工之处。   不过可惜,他于年轻时的他而言还是太弱小了,萧衍之在心里暗想。   “哎,我说真的啊,你有时候还真挺欠揍的。”魏呈延无奈的叹了口气,“要是娜刹迦听到这句话,都不用我动手了,他可能直接就放食人蛊来对付你,你信吗?”   “我又不怕。”萧衍之随手摘了一朵幻草,揉碎了那朱红的厚叶,让魏呈延把它吃下去。   “那你怕我毒死你吗?”   萧衍之伸出去的手就横在魏呈延面前,而手上的正是那揉碎的草叶,鲜红如雪。   “......”   魏呈延看着萧衍之,萧衍之也看着魏呈延,两个人都默契的不再说话,但彼此的视线却仍在疯狂交锋。   这东西是甜的还是涩的?难道这家伙是为了今早的事要报复他?   魏呈延在脑海里疯狂脑补,即使他们现在就深处幻草之中,可能一不小心他就会进入幻境,也说不定他早就深处幻境之中,但他从没有因此怀疑过萧衍之一分一毫。   因为萧衍之是他过命的兄弟,所以他又怎么会去怀疑。   “不想吃就算了,我也嫌这东西恶心。”萧衍之突然收回手,想去把手上的朱红洗掉。   其实这幻草就是醉生梦死的解药,只需要含一片就能自由穿梭白雾林,但就是副作用很大,对人体的危害也不可估量。   他想试试魏呈延是不是真的信他,也因为他想带人去个地方,而那地方就在白雾林深处,除此之外就再别无他法。   不过很可惜,他似乎都想错了。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人心啊......不论他经历了多少,又经过了多久,他始终都解不开这一道难题。   即使是他身边最亲近,也是他最信任的亲人,但他仍然猜不透,也看不懂。   或许,这就是慧心之前对他说的,世事无常,想要劝他放下屠刀吧。   “你干嘛?”等回过神来,魏呈延连忙抓住了萧衍之的手腕,语气都带着急躁,“这不是给我的吗?你居然想把它扔了!?”   萧衍之闻言皱眉:“不想吃就不吃,放开。”   魏呈延大吼:“我什么时候说不吃了?你这人还讲不讲道理?”   “......”   萧衍之不想跟人废话,于是趁着魏呈延想夺草叶之际手腕一转,用巧力挣脱了他的桎梏。   “你他妈不想吃就不吃,老子有逼你吗?” 第135章   “萧衍之,我他妈都说了我没有不想吃,你难道是听不懂人话?”   河边,眼睁睁看着人把草叶扔到了地上,魏呈延立马起身与之怒视。   “我他妈连一句话都没说你这脾气就来了,真以为我不敢跟你动手?”   “闭嘴!”   萧衍之冷喝了一声,可魏呈延却不当回事,甚至是还重新揪了把草叶揉碎,直接塞进了嘴里。   “你!”   “不就是吃草吗,以前又不是没吃过。”   魏呈延无视了萧衍之的愤怒,连忙伸出手,朝着人大吼:“快给我颗糖啊!这草他妈的也太苦了!”   “你也是狠,就算要罚我今早打扰了你们的好事,但也不能让我吃这么苦的东西啊!”   “而且还莫名其妙的冲我发脾气,就不能给我点缓冲点时间啊?”   萧衍之:“......”   魏呈延一直在自言自语,萧衍之边听边拿了一颗饴糖给他,魏呈延见状立马塞进了嘴里,看样子是真的很苦。   萧衍之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看着魏呈延蹲在河边喝水,像是要把那苦味冲散一样。   他原以为他是不信他......   “我说这幻草到底是什么啊?我怎么感觉全身都暖乎乎的,而且居然还看到那边有条路。”   等确认嘴里再没有任何苦味后魏呈延才起身,他舒展着身子,除了有点热而外就再没有什么异常了。   萧衍之扔了一粒丹药给他:“这是蓬莱仙山上的药草,红如雪,挺拔如松,吐出的香气可让人产生幻觉。”   魏呈延惊讶道:“那我现在是进入幻境了?”   萧衍之摇头:“这是毒药但也是解药,它能制造幻境,但也能带你走出环境,就是后果有些严重。”   魏呈延闻言挑眉:“那你的意思是,这幻草其实就是这海市蜃楼和那迷雾林的解药?”   萧衍之走到了河边,与之一起并肩:“对,但它也有副作用,对人体会产生无可厚非的影响,我只能先替你祛除杂质,然后后面你就只能用自己的内功把药效融化。”   “......”   魏呈延一听摸了摸下巴,萧衍之也不急,只是走向了他刚才说的那条小道,然后头也不回的就消失在了里面的迷雾中。   “他妈的这臭狐狸,还以为能多告诉他一点!”   魏呈延见状连忙吞下药丸追了上去,一点也不怀疑他现在是中计了,看到的和听到的都是幻觉。   因为他相信萧衍之不会骗他,而且在来之前他就吃了解药,所以不可能中幻境。   萧衍之走的很快,但在沿途都做了标记,就是为了能让魏呈延找到,然后跟上来。   魏呈延最后找到了一片林子,他一脚踩碎了脚边的头骨就走了进去,即使里面还时不时的传来几声野兽嘶吼,但他就像是没听到一般,似乎都忘了他之前还提醒娜刹迦绝对不要进树林。   “这他妈的老狐狸到底去哪儿,怎么找了半天都没看到人影.......”   一个时辰后,魏呈延抬起袖子往脸上扇风,气喘吁吁的就靠在了一棵老树后。   这林子也太古怪了,他从一进来就被野兽偷袭,每走到一个转角,只要前面的是棵老树就会有野兽出现。   但有时候又像是过去半炷香的时间就会出现野兽,无一例外的,它们全都准确无误的找到了他,就像是能感应到他的方位一样。   他从刚进入林子,期间一共经过五处转角,然后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他一共经历了四次兽群。   其中第二次的兽群最难对付,因为全都是一些蛇,身形就如筷子一般大小,全身通红,头上有角,最可恨的是它们居然还喷毒液,而且那毒液还十分厉害。   魏呈延当时是真拿出了自己的全部实力才勉强逃过一劫,不然他肯定都命丧蛇口,早就成为他们的盘中餐了。   不过他这一路都没有再发现萧衍之的记号,难道他就是想带他来这片树林?   可是为什么呢?   “左转一千步,向南,右转一千步,向北。”   蓦地,就在魏呈延打算强闯时,萧衍之的声音却突然在林子里响了起来。   魏呈延一听想把人再出来,可因为隔得远,他是千里传音,所以魏呈延只能憋着气的听他的话。   一会儿等他出去了,他非得要跟人比上一场方可消气。   跟着萧衍之的指引,魏呈延感觉自己就像在林子里饶了一大圈,但片刻功夫还真就走出来了。   他揉了揉那被皮肉厚实震麻的胳膊,然后又走进了一片山坳。   啧,这老狐狸还真是会享受啊。   只见那山坳两侧都长满了血灵芝,而且块头还很大,一株可顶他们在景城看到的三株,简直就是奇迹。   “这他妈要是拿景城去卖,一株就值几十万两黄金,我们还打个屁的仗!”   “你这话要是被魏尚书听到,肯定又要骂你是没出息的东西了。”   萧衍之从山坳另一侧走了出来,魏呈延一手拿着株血灵芝,怀里又还揣了一株,看到他也是笑意满满,似乎都忘了他刚才在林中遭遇的劫难。   “你这些到底都从哪儿找的啊?我怎么就不知道你居然在这里藏了这么多好东西,萧衍之,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魏呈延边说边走到了萧衍之面前,伸出手让人先帮他拿着,他再去挖两株带给鬼医让他种在萧王府,这样他们以后就再不用跑这么远,还得冒着生命危险来挖了。   可萧衍之没动,只是让人别白费力气,“这座山上的所有东西,除原本的草木,和我们自己栽种的东西外都是我从蓬莱仙山带回来,费劲了心思才养活的。”   “所以你想把它们带出去,除非是死物,不然根本不可能养活。”   “啧,不过这世上当真有蓬莱仙山?”魏呈延一听皱眉,只能悻悻的收回手。   萧衍之转身,让人跟着又说道:“海外之边,太阳升起处,若你能看到看到一处浓雾,那就证明你已经看到了蓬莱仙山的轮廓。”   魏呈延快步上前与人并肩:“可我看古书上说这仙山都是骗人的,几百年,甚至几万年都没有人去过蓬莱,就更不要说见了,所以你怎么就能确定你抵达的就是蓬莱呢?”   萧衍之带着人走进了一处山洞,听到他的话不怒反笑:“你刚应该都跟林子里的东西打过招呼了吧?”   “......”魏呈延一听这个就来劲儿了,没好气的瞪了眼萧衍之,“你他妈还好意思说?老子差点就命丧蛇口,你知不知道我当时离那条蛇就只有一点点,一点点距离啊?”   “要不是我身手不凡,反应迅速,老子就要被那畜牲喷出来的毒液给毁容,你就再也看不见老子这张英俊潇洒的俊脸了!”   魏呈延一提到那林子里的东西就浑身发麻,尤其是他还怎么转都转不出去,要不是有萧衍之,他指不定还在跟什么畜牲搏斗,然后被它们耗尽体力,最终命丧兽口。   “不过它们为什么能发现我的方位呢?我都屏息静气了,按理说它们是不可能发现的。”   “别看我,我并没有训练它们,只是让他们活下来了而已。”   等感受到落在身上的目光,萧衍之也立马解释道:“我刚才就说了,这些灵物都是我从蓬莱仙山带回来的,它们从小就被灵气包围,又以仙山上的食物为生,早就生了灵智。”   “而我决定要把它们带回来替我守山时也是被仙人同意,然后亲手将这些灵物带与我,还帮我回到这里,为我建了那山上的瀑布,然后又引来了那蓬莱上的溪流。”   “所以这山上的一切水源都是有灵气的,不然这些灵物和灵草早就枯死了,我也不可能用这些灵物来布置这些陷阱。”   萧衍之三言两语就把这山上的情况简单说了个遍,但他没说他是怎么让仙人同意,又是怎么让那仙人送他回来的。   传闻那蓬莱仙山有仙人,遗世而独立,是江湖中人和每代皇帝都想去拜访的仙境。   江湖中人因为向往那仙人的仙术,想求人指点一二,也助他成仙。   可皇帝想要的却是那仙人的不老的容颜,想让仙人也赐他一颗仙丹,保他长生不老,一统天下。   但只有萧衍之知道,那位仙人可不像如书中所言的那般良善。   他当时为了取走灵草,可是被那仙人追了三天三夜,然后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答应他与他打一场,胜则生,败则死。   不过好在他侥幸与人打了个平手,于是那仙人与他立誓,待他冲破境界再度醒来之时,他会来找他,然后再到蓬莱一决高下。   萧衍之当时同意了,但前提是他必须同意他可以带走蓬莱上的任何东西,而那仙人也是大方,拂袖一挥就替他取来了他想要的所有东西,甚至是带着他一日千里,助他回到了落樱寨,还替他引来了蓬莱的溪水,让他好生照料。   萧衍之当时没有问仙人的名字,也没有说自己的名字,因为总归是一场机缘,或许等那仙人再次醒来时,他早就到了迟暮之年,又或者早就成了一抔黄土。   所以他觉得没必要互通姓名,只需要记住那蓬莱仙山有仙人,仙人白发,容颜永驻,武力高强,是他力不能及就足够了。   可是那仙人却不按常理出牌,待他准备离开,他却突然把萧衍之抓到了半空,淡声道:“吾名洛阳,是位鬼仙。”   萧衍之最后没办法,也只要垂首鞠躬。   “晚辈萧衍之,能遇洛阳前辈实乃衍之之幸与也。”   “你不必在我面前作态,你只需要记着好好活下去等我来寻你便可。”   鬼仙当时一早就猜到了萧衍之的心中所想,所以才会与人互通姓名,并告知十年后他一定会到这里来寻他,让他必须出现。   萧衍之当时才十九,十年后也就二十九,正值年轻,若是能活下去,说不定还真有一战之力。   但他当时却不怕死的让鬼仙三思:“前辈,晚辈身负血海之仇,指不定哪一天就会陨落,所以前辈又何苦来为难晚辈,让晚辈来承诺一个连晚辈都无法保证的誓言呢?”   可那鬼医却不容让人拒绝:“我看得出你实力不弱,能与我打成平手,在这世间根本就没人能与你一战。”   “所以你记好了,十年后,你要是不来,那我就下山杀了所有你认识的人,明白吗?”   鬼仙是真正的仙人,但他却满怀杀意,一心只想着与萧衍之再比一场。   而萧衍之当时就已经决定把魏家留到最后,替他保护萧王府的众人,但因为机缘巧合下他又得了这么一场机遇,所以萧衍之只能应下了鬼仙的话,对人立誓:“十年后,晚辈萧衍之一定会在此恭候前辈。”   然后当年年仅十九的萧衍之就又推翻了自己的全部计划,把自己关在了落樱寨,直到两个月后魏呈延准时到山下来接萧衍之,他才终于开启了如今的这场棋局。   如今他已经二十二了,距那十年之约也不过还有七年。   一想到这里,萧衍之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让魏呈延把火折子拿出来,就带着人一起去了山洞的最深处。   “你这到底是要去哪儿啊?刚才的问题你都还没有回答我。”   跟着人走了一路,魏呈延嫌弃的甩了甩鞋上的泥巴,然后一把拽住了萧衍之。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魏呈延看着萧衍之的眼睛,“我发现每次说到那位仙人时你都愁眉苦脸的,是不是当时发生了什么,那位仙人逼你立下了什么誓言?”   “......”   魏呈延的直觉一直都很准,尤其是在萧衍之的事上。   或者是因为他们从小就在一起的缘故,所以彼此都很了解,不用说,有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   “你真立了誓?”魏呈延不敢相信的问道。   “......”萧衍之还是没吭声,可他的眼神却已经告诉了魏呈延答案。   是的,我答应他会再次一战。   “你他妈是脑子犯糊涂,还是真的蠢?”果不其然,下一秒魏呈延就推了一把萧衍之,力气之大,连手上的火折子都脱手落到了地上。   “那可是仙人,是真正的仙人!你他妈能跟人比什么?你知不知道他随便一根手指头都有可能压的你喘不过气,你怎么跟人比,又能拿什么跟人比啊?”   地上的火光越来越微弱了,视线也越来越模糊,可对立而站的两人谁都没有动,直至火光彻底熄灭。   ‘砰!’   忽然之间,魏呈延突然动了。   “你他妈说话啊!”   ‘砰!’   他大吼了一声,萧衍之的身后就又多了一处裂痕。   “你刚不还说要跟我说一件事吗?怎么,你现在又不说了?”   ‘砰!’   又是一声巨响,昏暗的山洞中只能隐隐瞥见有两道快速纠缠的身影,一个躲,一个追。   魏呈延见萧衍之一直不还手,于是一掌点燃了那熄灭的火折子,山洞内的光景又突然变的清晰起来。   “为什么不还手?是因为看不起我,不想跟我打吗?” 第136章   “你冷静点,行不行?”   “你让我怎么冷静?”   萧衍之话音刚落,魏呈延就又朝着人大喝了一声。   “你摸着良心仔细想一想,我他妈从小有哪件事没有告诉你,可你呢?”   “老王爷的死,你的计划,蓬莱仙山,还有那仙人。”   “萧衍之,你他妈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啊?”   魏呈延手中的长剑轰然落地,那把他握了几十年,还是萧衍之在及冠礼上送他的长剑就这么毫无防备的从他手中脱落。   萧衍之眼神一暗,想说不是这样的,但有些话都到了嘴边,可他还是又把它咽回了肚子里,抿唇不语。   有些事还不是时候,现在说出来也只是徒增烦恼,影响心境。   “你说啊!”亲眼看着人又把话咽了回去,魏呈延突然失控的抓住了萧衍之的衣领,哄着眼眶的叫人,“快说,你快说啊!只要你说我都信,你快说啊!”   “......”萧衍之闻言握住他的手腕,偏过头,“呈延,你先冷静下来好吗?”   “好,好好好。”魏呈延一听连忙松手,然后拉开了与萧衍之的距离,“我现在就冷静下来,那你能告诉我了吗?”   萧衍之点头,然后拿过了地上的火折子:“我当年到蓬莱仙山也只是机缘巧合,本来是要去银蛇岛找蛇草替魏尚书治旧疾的,但谁知道中途被一场浪打到了一座岛上,最后才发现那里竟然就是古书上提起的蓬莱仙山。”   萧衍之坐到了一处石阶上,然后把当年是怎么去的蓬莱,又是怎么遇到的仙人,最后又发生了什么都与魏呈延讲了一遍。   “我当时心生好奇,又不确定那是不是真的蓬莱,所以就想着往里面走走。”   “一路上都山清水秀,花香鸟语,不失为是人间难见的一种美景,我边走边摘灵草,然后就不知不觉的走到了一处湖泊。”   “那里被乱石遮掩,我只瞧了一眼便往回走,可谁知道下一秒就突然出现在了一座竹屋前,而那位仙人就站在我身后。”   当时眼前的场景转换,空间似乎都在扭曲,就像是一场幻境,可等真到了竹屋前萧衍之手里的药草却都没有消失。   而那位仙人则是按住了萧衍之的肩膀:“这位朋友,不知你是从何而来?”   “我当时一心想挣脱,可他内力是我生平仅见,几乎是用了全力才勉强脱离了他的桎梏。”   想到当时第一眼看见那仙人的场景,萧衍之都觉得恍如昨日,就在眼前。   “那位仙人也确实如书上所言,白衣白发,容貌清俊,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强大的气场,让人望而却步。”   “但也正因此如此我才能确信我是真的到了那蓬莱仙山。”   当时萧衍之被仙人身上的气势所压,于是为了能有机会逃命,他假意恭维道:“晚辈只是一介商人,因为被一阵浪花所打,这才机缘巧合的到了这仙山,惊扰了仙人,实在是晚辈不对,还望仙人见谅。”   可萧衍之还是高看了那仙人的肚量,因为他话音刚落那仙人就直冲他命脉而来。   “蝼蚁之辈竟还敢肖想本仙人的灵药,把命留下,或许本仙人还能赐你一具全尸。”   萧衍之见状无法,只能转头就跑,期间还不忘嘲讽一句:“你个死老头儿,也不知道是个活了多久的老妖怪,我尊你一声前辈已是对你的莫大恩赐,你竟还敢要我性命,真是能耐了啊!”   此话一出萧衍之算是彻底惹恼了那仙人,所以他才会锲而不舍的追了萧衍之三天三夜。   “我当时不敢在岛上多待,拿着灵药就往大海上跑,但谁知道那仙人竟恨我之深,追了我那么久都不放弃,所以我只好答应他跟他一战就有回到了蓬莱。”   最后那一战就发生在海边,此战之激烈,两人都不相上下,杀机四伏,若是有哪位有缘人能看上一看,他此生也足矣。   只是可惜,因为那一战没有人能亲眼目睹,于是也不能见仙人之姿。   “我最后侥幸跟人拼了个平手,那仙人虽好战,但却有战风,输赢已定,他应了我的要求,帮我摘来了我索要的全部灵草,灵物。”   “不过等我离开的时候他说送我一程,我还来不及拒绝,眼前一暗等在睁眼时我就已经到了落樱寨。”   “至于那瀑布也是出自仙人之手,为了能让我养育从他那里带回来的东西,他就替我引来了蓬莱的溪水,所以这落樱寨也就成了现在的模样。”   萧衍之说完就看向魏呈延挑了挑眉,表示这就是全部。   而魏呈延也看着萧衍之,有点不相信,但心里的震惊却又让他来不及多想。   他妈的,他是真没有想到在他的有生之年,居然还能尝到那仙山上的灵药,和那仙山上的灵物比划比划!   这......这真的不是他的梦吗?   “你......那个......就是你确定这不是你的一场梦?”魏呈延猛的拽住了萧衍之的手,目光微闪,似乎是很激动。   萧衍之笑着点了点头:“我不是都说了吗?那林子里的东西有灵性,因为是我把它们养大的,所以它们不会伤我。”   “至于你,它们应该是把你当成了闯入它们地界的敌人,所以想把你赶走。”   “......”   魏呈延一听立马捂脸,抬手制止了人的话,让他先自己冷静冷静。   他妈的,所以他刚才差点就死在一群畜牲嘴下了?   啊......幸好那里就只有衍之一个人,要是被其他人看到了,保不准要笑多久,让他以后还有何脸面在江湖上混啊?   “我们先不说这些了,你把我带过来到底想干嘛啊?”   沉默了良久,等魏呈延终于消化了这不像人间传闻中的传闻后,他立马转移话题,又回到了他们最开始到这里来的原点。   萧衍之闻言轻笑,回答的很快:“这里是溪流的最终汇聚之地,在地下又一条暗流,从下面涌上来的水都汇聚在了这山洞的一处坑洞里。”   萧衍之边说边带着魏呈延继续往深处走去,两个人的气氛也慢慢化霜,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那般要好。   “这冷泉吸收了日月之精华,对你突破心法很有帮助,所以你得抓紧时间,争取今晚就能一举突破,这样在回城的路上我们才能多一分保险。”   萧衍之话音刚落,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滩深蓝色的水潭。   外边的天色已经暗了,皎洁的月光从他们头顶的乱石缝隙中倾斜而下,直照入那蓝色水潭。   魏呈延褪去了外袍泡在水里,运转内功任由周边的一股气在身体里穿梭,而他则跟着那股气的流动往经脉里输送内力,想要一举打破他堵塞的经脉。   萧衍之在水潭边为人护法,看着不到一会儿就已经满头大汗的好友,萧衍之突然皱眉,立马飞身上前往人的体内输送内力,想助他突破。   婆娑步的心法很特别,萧衍之内力属阴,与魏呈延刚好相反,所以萧衍之的内力魏呈延只能接收一半,还有一半则全流入了水潭,被下面的暗流所吸收。   两股一阴一阳的内力突然外放,水面,乃至于周围都开始结冰,然后又融化,又结冰,如此反反复复,似乎谁也不相上下。   一炷香之后,魏呈延的眉头越皱越紧,似乎是很痛苦,萧衍之都能感受到他隐隐颤抖的双手。   而彼时在落樱寨后院,柳渊正和鬼医,娜刹迦在研究着那易容的玩意儿。   娜刹迦脸上还挂着几张酷似人皮的皮屑,不过不紧,刚贴上脸,连三秒钟都没有就直接落了下来,看着很滑稽,又很恐怖。   鬼医重新调制了一种药粉,让娜刹迦抹在脸上再试试,而柳渊则轻轻的把那张‘人皮’扯了下来,然后重新贴在娜刹迦脸上。   入夜的落樱寨不似远处的村庄早已熄灭了烛火陷入沉睡,而是灯火通明,寥寥的几位仆从也还在到处奔忙,有的替鬼医拿药,有的烧水,有的碾药,总之就没有一位能坐下来好好休息的。   而与之同样奔忙的还有在山下的尾巴,和刚刚传信回去的飞鸽。   景城皇宫,一双纤细玉手突然让白鸽歇在上面,喂了它几颗玉米后就举着它走进宫殿。   而虞天正坐在西木花藤椅上,一看到来人连忙上前迎接,笑着揽住了人的腰身,柔声询问:“一路走来累不累?我都说去接你了,你又不让,可叫我好等,心里焦急万分啊。”   “殿下,我不累的。”   被人揽到怀里,一身青绿色华服的江屿秋连忙揽住了虞天肩膀,笑意盈盈,把那白鸽上的字条取了出来。   “这是从边境飞过来的,他们应该已经动身了。”   虞天埋在江屿秋的颈项里,深吸了一口气:“观海和月霓裳都已经动身了,只要萧衍之他们一露面,我保证他们是有去无回。”   江屿秋闻言轻笑:“那屿秋就先恭喜殿下终于得偿所愿,总算是解决了这一心头大患。”   虞天看起来非常高兴的吻了吻江屿秋脖子,似乎是很满意他的恭贺。   萧衍之在他头上压了这么久,还时不时的帮着虞景瑞那条狗来打压他,捣乱他的计划,如今他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叫虞景瑞和他来了个前后夹击,让他无路可逃!   呵,他倒想看看,他们景城的战神将军到底是怎么从这四面伏击的危险中破而后立的,又到底能不能躲过这一劫。   隔日清早,太阳东升,野兽嘶鸣,柳渊他们都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就差萧衍之和魏呈延。   娜刹迦今日换了身中原的衣裳,月牙白的锦衣穿在他身上竟把人衬的越发清秀,尤其是他那双蓝色的瞳眸,能引人心神,让人有无限遐想。   “我们要不要去找找他们?衍之他一夜都没有回来,我担心他们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又在外面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柳渊有些焦躁的拉了拉鬼医的衣袖。   明明昨天都说好了一大早出发,可眼看现在都要晌午了,柳渊害怕王爷他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又或者是瞒着他们先下山了。   鬼医也很疑惑,但一想到魏呈延也还没到,鬼医揉了揉柳渊脑袋让人别担心:“我大概知道他们在哪儿,放心吧,他们应该马上就要到了。”   “可是,”柳渊还想争辩几句,可一旁的娜刹迦却又拉住了他的手腕打断:“萧衍之应该是在帮魏呈延突破,你不要急,我们先易容,等他们来了我们直接就走。”   鬼医闻言也拍了拍柳渊的肩膀:“放心吧,这整座山可都是萧衍之亲自设计的,哪里有危险,哪里安全他心里都门清儿,所以我们还先完成手里的事,免得让他们担心不是吗?”   鬼医循循善诱,慢慢的平复着柳渊焦躁万分的心。   好在柳渊也是个明事理的,于是听话的去了凉亭,往脸上抹着药粉,对镜贴‘人皮’。   “这是我用药草熬制而成的皮屑,敷在脸上也不会有灼痛感,但还是不能久戴,鲜活程度也只有两天。”   “所以你们都得轻轻的,慢慢的把它敷上,必须让它紧贴住你的皮肉,明白吗?”   鬼医一边戴一边提醒,须白的胡须也被他隐藏了起来,苍老的面容也仿佛是年轻了二十岁,定晴一看,竟就像是位从家里溜出来的娇弱公子,也想来闯荡闯荡这所谓醉酒高歌,人生几何的快马江湖。   柳渊和娜刹迦则是化作了一对亲生兄弟,面容相似,又加上身量也差不多,看着还真挺像回事的。   三人换装完毕,娜刹迦还对着镜子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那张俊脸,真是越看越满意,越看越欢喜,心想鬼医待他还是不错的,竟给了他这么一张完美的人皮。   若是可以,他真希望把这张脸永远的复刻在他脸上,再也不取下。   “娜刹迦,你的眼睛颜色需要变变。”   鬼医看着像彻底变了个人一样的娜刹迦很是满意,最后又指了指他的眼睛说道:“虞天他们都见过你,所以为了能完美的躲过眼线,得委屈你遮掩遮掩,就算是到了景城都不能变回来。”   娜刹迦闻言挑眉:“这有什么难的?我之前来中原也怕吓到这里的人所以一直都变了颜色。”   话音刚落,娜刹迦就放了两只蛊虫进眼珠,然后柳渊就看到那对深蓝色的瞳眸竟开始变淡,最后就变成了和他们一样的浅灰色瞳眸。   如此一来,娜刹迦看起来简直就是中原人无疑。   太阳如今已经高悬,山下忽然惊起了一群翠鸟,应该是那些等不及,想上来一探究竟的蠢货终于是动身了。   柳渊他们还在瀑布下等着,山间的野兽也不断的嘶鸣,还伴随着几声痛苦的嚎叫。   危险步步紧逼,山下也刀光剑影,可山上的人却还镇定自若,仿佛是不知道他们早已经被包围,只要一出现就是一个字,死。   而彼时,还在山洞里的萧衍之和魏呈延却还在争取最后的机会。   经历了一晚的内力波动,直到晨光熹微魏呈延才终于压下了体内的燥意,把堵塞的经脉全部打通。   只是他还需要一点时间来稳固,不然等下山一动用内力,他保不齐就会走火入魔,经脉尽断而亡。   而为魏呈延护了一晚心脉的萧衍之也需要休整,他的内力流失严重,必须尽快恢复才能保证他们能安全的离开落樱寨。   “都要晌午了,你确定他们就在山上?”   山下凉亭,月霓裳冷冷的扫了眼观海,似乎是在怀疑。   “我的人已经上去一个时辰了,除了听到她们的惨叫连个人影都没有找到,观海,你不会是想把我当傻瓜来利用吧?”   “月宫主,我劝你说话注意点。”鬼医毫不畏惧的与月霓裳对视,“刚才上去的难道不是我的人?”   “早跟你说了这座山有问题,让你小心谨慎,可你呢?”   “你非但不听劝告,还让你的人去白白送死打草惊蛇,甚至是还连累了我的人!”   “月宫主,我知道你想当初掳你之仇,可萧衍之他不是一般人,他既然会选择这里,那肯定是有他的计划,所以烦请你消停会儿,别再去主动生事了行吗?” 第137章   快马江湖梦,恩怨分两头。   相对于朝廷的追杀,萧衍之明显是更在意江湖中的风吹草动。   很明显,这一次的秋耕就是皇帝想给他的警告,让他不要太招摇,忘了自己的身份。   在景城,他就只是一位异姓王,是臣子,也是一介武将。   “柳渊现在可是娜刹迦的亲弟弟,你就不能注意点,收收你的黑脸吗?”   渔船上,魏呈延笑着与渔夫们打招呼,问候今儿的结果如何,一路通畅的,就跟个泥鳅一样的就钻到了萧衍之身边。   他抱着手腕垂在胸前,脸上有一道刀疤,又佝偻着腰,看起来就是个半截入土的老家伙。   鬼医坐在一边淡定的喝着茶,还时不时的与船上的老大商量着他们一会儿要下船的位置,又一边给娜刹迦使眼色,让他带着柳渊去后头,把那些人都给解决喽。   这船上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说白了就是一群土匪,平日里混吃等死,游手好闲,最大的爱好也就是把自己伪装成是撑船的渔夫,以此来谋取过路的钱财,简直就是无恶不作。   不过他们今儿运气好,竟是碰上了萧衍之这尊杀神。   “这位大哥,我刚上船就听你们说要去丰谷县买粮,这才过了多久,你怎么就要改道去那凤溪村了?”   鬼医笑着替人添茶,恭恭敬敬的,语气也是难得的温柔。   坐在不远处的魏呈延一听立马笑了,撞了撞萧衍之的肩膀就道:“看来鬼医以前没少套人家话的啊?业务这么熟练,让我都有点害怕了。”   “......”   萧衍之不动声色朝鬼医点了点头,示意人速战速决。   这船的方向不对,他们刚从落樱寨下来,应该顺水而下,直往南去,可这船却莫名其妙的在周围转圈,现在甚至还载着他们又回了落樱寨。   而且这船出现的也未免太巧了些。   因为魏呈延的突破萧衍之只能推迟时间,等两人从山洞出来去找柳渊他们时都已经快晌午了,最后才决定不吃饭,直接下山。   而从瀑布顺水而下,经过迷雾林时萧衍之明显看到有人在破阵,不过很可惜,他们似乎都已经成了林中畜牲们的盘中餐。   可这船也是他们刚到后山就从一边慢悠悠的飘了过来,很凑巧。   船上的人也热情,知道他们要去凤溪村立马就说顺路,相逢即是缘,还让他们不要客气,快上船来休息休息。   魏呈延一开始不想上船,他们虽然易了容,也说是刚从边境上来,要去凤溪村投靠亲戚,可那些人又不是傻子,言语之间也全是试探,要真上了船,保不齐又是一场恶战。   但萧衍之却突然说了声:“好啊,刚好老头子腿脚不好,这山路崎岖实在是难走,几位好心人竟这么热情的话,那老头子我就却之不恭了。”   因为萧衍之突然发话,魏呈延虽然不愿但还是上了船,不过两人都十分谨慎,一人坐在船头,一人坐在船尾,鬼医则和船上的老大周旋,看看能不能套出点有用的消息。   最后知道他们只是一群土匪时,魏呈延就溜到了萧衍之身边,而萧衍之让鬼医准备,鬼医则又让娜刹迦和柳渊去船尾准备。   岸上的几条路肯定早就围满了人,这好不容易才来了条船,萧衍之可不想放弃这机会。   “这些人就交给你了,有问题吗?”萧衍之头也不回的问道,目光却一直紧跟着和娜刹迦在一起的柳渊。   他们已经行动了。   “我当然没问题了。”   魏呈延上前挡住了萧衍之的视线,然后下一秒整个人就冲了过去,速度快到都出现了残影,三个呼吸的时间就已经把船头的人都扔进水里喂鱼去了。   鬼医那边也已经解决了船老大,从他身上翻了块黑龙寨的令牌,也把人扔进了水里。   “黑龙寨是边境一带的土匪头子,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传闻是从虎啸营偷跑出来的逃兵,因为身上有点功夫傍身,所以才跑到了这里安营扎寨。”   萧衍之接过那块令牌,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虎啸营不是早就全军覆没了吗?”魏呈延坐到一边,摸了摸自己的脸说道:“我记得当年我们要去夜袭蛮族老巢时,就因为虎啸营突然出现,导致我们行动失败,还被暴露了方位。”   “蛮族来势汹汹,我们没有办法只能往后撤,可那虎啸营却又跟上了我们,行军过慢,还总跟衍之他抢指挥权,最后又差点导致我们进敌人的包围圈。”   一说到当时的情形魏呈延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那虎啸营的老大,林羽凡就是个废物,明知道自己敌不过,还妄想抢了萧衍之的虎符,命令琳琅军去替他打掩护。   而且最可笑的,是还有胆子威胁他们,说“我可是大皇子的人,你们要是敢不听命令,信不信等我回城就向大皇子禀名,你们无视军令,擅自行动,差点导致我们虎啸营全军覆没,赐你们一个死罪啊!”   魏呈延平时最恨被人威胁了,不过那天都不用他出手,因为萧衍之已经一剑杀了他,还说了一句“聒噪。”   后来那虎啸营因为没了指挥,军心开始动摇,被追上来的蛮族全部留在了战场,而萧衍之则带领着魏呈延他们从西侧一路突围,还顺便杀了位蛮族公主后成功凯旋。   “不过那林羽凡也死的不冤,因为他就是故意来破坏我们的计划,想跟蛮族来个里应外合把我们包饺子。”   “可我们是谁啊?虽然那晚的行动失败,可我们还是处决了叛徒,甚至还杀了位蛮族公主才满载而归。”   要不是最后被萧衍之发现后面的蛮族人全是女人,又想到他们蛮族向来都有女人称帝的传统,所以他们才又放弃了突围,把那群女的全杀了才又回营。   至于那死去的虎啸营嘛,皇帝有问罪,但都被萧衍之的三言两语给挡了回去。   “他们偷袭蛮族不敌,要不是我带着人前去支援,他们根本就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所以皇帝确定要治我的罪吗?”   那虎啸营到底怎么回事,没有人会比皇帝更心知肚明,于是皇帝最后还是放过了萧衍之,顺便还赏赐了他黄金万两,就相当于是给他此次立功的奖赏。   “虎啸营本就是虞天的人,虞天又和蛮族勾结,所以他们放走几位也是情有可原。”鬼医接过魏呈延的话继续道,“不过这黑龙寨就和那蛮族无异,手里的刀都砍向了自己人,简直就是没有良心,该死。”   “那就去把他们杀了。”   话音刚落,娜刹迦又突然接话道。   “......”萧衍之听着他们一个个的义愤填膺没有应声,反而是莫名其妙的笑了一声。   魏呈延疑惑道:“你笑什么啊?我们都在跟你说话,你好歹做出点回应,说说我们接下来的计划啊。”   萧衍之抬眸挑眉:“月霓裳不是也来吗?我们要是把观海他们的行踪告诉黑龙寨,你说他们会如何?”   鬼医一听眼睛一亮:“黑龙寨的寨主就是当年的逃兵,好像是叫什么苏北天,尤其好色。”   魏呈延也立马反应了过来,挑眉看着萧衍之:“你这家伙也太精了,居然想让他们狗咬狗。”   萧衍之闻言轻笑:“我只是给那苏北天送一份礼,至于他想不想要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魏呈延说道:“就冲那月霓裳的面貌,苏北天就算再怀疑,但也不可能轻易放弃吧?”   “你这狐狸真够聪明的,算计人心,给了苏北天一份怎么都拒绝不了的大礼。”   萧衍之最后让魏呈延换上黑龙寨的衣服去传递消息,而他们则继续赶往凤溪村,让魏呈延之后到村外的一片林子里汇合。   河风拂面,水面涟漪。   鬼医带着娜刹迦去周围打探消息,顺便让娜刹迦认认周遭的分布,以防他们在路上遇袭分散后汇合。   而船上只留下了萧衍之和柳渊。   因为易了容,萧衍之现在就是个老头儿,而柳渊还是一位清秀俊郎的公子哥儿。   柳渊想坐到萧衍之身边,可又怕周围有人,心里上蹿下跳的,目光也一直落在萧衍之那爬满了皱纹的脸上。   不得不说,鬼医的手艺确实精湛。   虽然是一副老相,但鬼医还是给了萧衍之一张出色的底子,从他的眼睛,和那颧骨来看也不难看出他年轻时到底有多英俊潇洒。   “你老看我干什么?想过来就过来,这周围不会有人。”   忽然,萧衍之朝柳渊张开了怀抱。   或许是柳渊的视线太灼热,萧衍之本不想让他们现在的关系变的禁忌,但终是受不了柳渊那楚楚可怜,想亲热但又不能亲热的目光。   于是他还是无视了心里的挣扎,朝人伸出了手。   “还愣着干什么?你过不过来?”   眼瞅着人没动,萧衍之放下了手臂,一双桃花眼也似笑非笑的看着柳渊。   “想过来就过来,有我在,你只管做自己想做的事,担心那么多干什么?”   “......”柳渊闻言还是没动,萧衍之也不急,只是一直看着柳渊,似乎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这小花奴在害怕,因为刚杀的那些土匪。   五个呼吸过后,船身突然轻晃了几下,但又很快就恢复了平稳。   “衍之,我很担心你。”   柳渊已经迫不及待的钻进了萧衍之的怀抱,萧衍之也回抱住他,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手也揽住了他的腰身。   “担心什么?我现在不是没事儿吗?”   柳渊连连摇头,仰头看向了萧衍之的眼睛:“我怕黑龙寨的人发现你们骗他,而且你们还说那个寨主就是当年的逃兵,要是他一不小心认出了魏大哥,那我们该怎么办啊?”   柳渊怕的不是他们找上门来,也不是怕被那些黑衣人发现,他最怕其实是魏呈延会有危险。   因为魏呈延一旦被发现,那他们的行踪就会暴露,等到了那时,黑龙寨的人一定会倾巢而动,还有他们身后的那些黑衣人也一定会闻风赶来。   他们走的又是水路,若真被他们伏击,那他们除了跳水根本就没有后路可逃。   “......”   河面上的风很轻柔,带着一股自由的味道。   两岸青山如诗如画,鸟鸣莺莺婉转动听,要不是身后有人追杀,只是出来游玩的话,这一番美景确实动人,也让人也感到了身心舒畅。   只是可惜,柳渊现在担心过盛,根本就没有时间去发现眼前的美景,也没有时间去感受这天下间的诗情画意。   萧衍之本想让人放心,只要好好去享受此刻的宁静就好,可柳渊却满眼担心,裹藏在眼眶里的晶莹立马就让萧衍之服了软,也认了输。   这一路走来柳渊已经哭过很多次了,每一次的眼泪都是为他而流。   “柳渊,我的人现在正朝这里赶来,就算被他们发现了我们也不怕,而且你难道忘了呈延的实力了吗?”   萧衍之抬手为人擦掉了眼角的湿润,放在嘴边尝了尝,还是那么的苦涩。   “更何况鬼医和娜刹迦也能独当一面,再不济也还有我为你们断后,所以你根本无需担心,只要保护好自己,为我们提防身后来的敌人就好了,知道吗?”   萧衍之边说边抚摸着柳渊的脑袋,把下巴抵在了柳渊肩上,然后一口咬住了柳渊的耳垂,温热的吐息径直的全部喷洒在了柳渊颈间。   “衍之......”柳渊的脸瞬间红了,就连脖子还有耳垂都染上了一抹粉嫩,叫人见了都心生愉悦。   很漂亮,萧衍之在心里默道。   “啧,我说你们还能不能好了?”   忽然,船上突然多了一个一个人。   “不知道你们现在的身份吗?一个老头儿,一个年轻人,你们在搞什么禁忌之恋呢?”   “你们两个都给我离远点啊,尤其是你萧衍之,平时给我收收你的黑脸,不然就给我滚一边去,听清楚了吗?”   鬼医把柳渊从萧衍之怀里拽了起来,把人护在身后。   “鬼医,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柳渊立马解释,可鬼医却抬手打断了他。   “好了,不要说了。”   “......”话都到嘴边又突然被人打断,柳渊简直是有苦说不出,可怜兮兮的就看向了萧衍之。   我不是故意的,我一会儿就跟鬼医解释,衍之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柳渊目光如炬的看着萧衍之,满脸焦急,是真的很大萧衍之会因此讨厌他。   可萧衍之对着人摇了摇头,又笑了笑,示意人不用。   “娜刹迦呢?”他看着鬼医问道:“后面有尾巴,他对这里不了解,很有可能被观海他们发现。”   鬼医让柳渊做到中间,自己则插在了他们中间:“他在前面的乱石崖等我们,至于后面的尾巴外我已经收拾了,用的是黑风寨的大刀。”   话音刚落,鬼医又从袖子里拿出了几个钱袋,和一张字条。   “要不要猜猜这是谁的人?我觉得你肯定会很,”   “千金坊,夜琉璃。”   鬼医话音未落就被萧衍之打断,而且还真就被他给猜中了。   “神了,你怎么知道?”   “夜琉璃爱慕虞景瑞,虞景瑞又想杀我,她不会站在我这边。”   “那你之前怎么不直接杀了她?”   “一位旧相识,我已经给了她三次机会,这是最后一次。”   “......”鬼医一听哑言,挑眉惊讶,“没想到你竟然还会怜香惜玉。” 第138章   夜幕已经临近了,萧衍之他们也总算是到了凤溪村。   鬼医和娜刹迦进村去置办干粮,萧衍之他们则在村外的树林里等魏呈延。   火堆旁,柳渊手拿着一根树枝思绪游离的戳着,眼神放空,都没有察觉到萧衍之落在他脸上的视线。   他在想那位千金坊坊主。   夜姑娘他曾有过几面之缘,是一位美人胚子,也绝对的倾国倾城,但是为什么......会背叛王爷呢?   明明一开始都说了不会再理皇室之事,耳目闭塞,绝不会阻挠王爷的计划,可今天那些黑衣人却又是夜姑娘的人。   他们还不容易才瞒过了山下的人,一路上都风平浪静的,可因为夜姑娘很了解王爷,所以才会在半路截杀。   柳渊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作为旧相识的两人,而且王爷还是夜姑娘的救命恩人,她也会选择背叛.......   就只是因为爱慕吗?   二皇子他长的虽然英俊,但毕竟是皇子,若真有一天坐上那九五之尊之位,那偌大的后宫不可能还会像现在这么冷清。   而那位夜姑娘性格豪爽,是绝不可能甘心与其他女子共侍一夫,也绝不会喜欢那些勾心斗角,风诡云谲的后宫争斗。   所以他背叛王爷应该不只是因为爱慕吧?   人心这两个字真的好晦涩难懂,不论他看了多少世态炎凉,也不论他经过了多少酷热寒霜,但这世间人的心思始终都是一道无解的难题。   好人不会一直都是好人,坏人也不会一直都是坏人。   好人会假装坏人,为了生存;坏人也会假装好人,为了杀人。   但有些人伪装的久了也就真的被同化了,而这也只针对那些好人伪装成坏人的人。   眼前的火堆还是那么灼热,火光照亮了一方黑暗,可那真正隐藏在黑暗里的危险现在才开始增生。   柳渊在心里懊恼,也在失悔他刚才在船上的举动。   也不知道刚才那些人有没有看到他和王爷的动作,万一,他想的是万一有漏网之鱼,让他找到了观海他们,那他们的处境是不是就危险了?   王爷的人也不知道到了哪里,观海他们带了那么多人,再加上这江湖上也都在追杀王爷,要真的被他们发现了,就凭他们五个人真的能坚持到救援吗?   柳渊很后悔,可他却不能让时间回溯,而彼时就在河一侧的密林之中,有两道黑影正一前一后的快速飞奔着。   稍微落后的那位黑衣人眼看前面的人就要跑了,于是也不在隐藏实力,足下一点就轻而易举的越过了他,拦住了人的去路。   “你想干什么!”   被拦住的人立马拔出长剑,目露凶光。   而那位拦住他的人则是摘下黑袍,嘴角也微微上扬:“巧了,没想到还能在这儿遇上熟人。”   那轻快而又不失嘲讽的语气,这不是魏呈延又能是谁。   “!”   果不其然,那黑衣人一听就想跑,可魏呈延哪儿能如他意,只见一道寒光闪过,那黑衣人瞬间就没了生息。   “千金坊,夜琉璃。”魏呈延扔了手里的大刀,拍了拍手,“呵,真够大胆的,居然都把主意打到了他们头上。”   话音刚落,魏呈延突然闪身没入黑暗,而那把被遗留在地上的大刀,也与那黑风寨的大同小异,简直就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魏呈延和鬼医都不约而同把这些人的死因全都嫁祸给了黑风寨。   反正都是狗咬狗,要是观海能除去黑风寨,那也算是为这周围的村户们行善积德,做好事了。   “手不疼吗?”   再次回到凤溪村外的树林里,只见萧衍之一把拽起柳渊就往河边走,然后不由分说的就把人的手泡在了水里。   “被火烧了都毫无知觉,柳渊,你到底在想什么能想的这么入神?”   萧衍之语气凌厉,看起来非常不悦。   “......”柳渊被人吓了一跳,但等看到王爷担心的目光时,眼泪也瞬间夺眶而出,“衍,衍之......对不起,对不起。”   萧衍之看到人的眼泪心里一疼,一把就把人抱在怀里,眉头紧皱着,心想这小花奴怎么又哭了?   “好了,我一直都在呢,不要哭。”萧衍之轻拍着柳渊的后背安慰,“手还疼不疼?我们过去上一点药好不好?”   “......嗯。”柳渊埋在萧衍之的怀里闷声道,眼泪泛滥,都染湿了萧衍之胸前的衣裳。   萧衍之直接把柳渊拦腰抱起,也顾不上周围有没有尾巴了,快步走到火堆旁,让柳渊坐在腿上,从怀里拿出了一盒烫伤膏。   他拉着柳渊那只被烫伤的手,抹了一层白色的膏体在手背上,用内力替人慢慢揉开,好快速的发挥药效。   柳渊一直都垂着头,手背上凉凉的,烫伤的地方也不疼了,但目光却一直都盯着王爷的大手,眼中的湿意就更重了。   他明明不想跟王爷添麻烦的......可谁知道他还是这么不小心,居然烫伤了手还让王爷也跟着担心。   他真的好笨啊,怎么什么都做不好呢?   “柳渊,你刚才再想什么,能跟我说说吗?”   等帮人抹好药,萧衍之抬手勾起了人的下颚,强迫着和人对视。   “为什么又哭了?是因为我杀的那些人吗?”   “......”柳渊沉默的摇了摇头,然后又抿了抿唇才小声道,“我是觉得......衍之你很不容易。”   萧衍之闻言挑眉:“难道是因为夜琉璃,你心疼我?”   柳渊点了点头,随即有些害羞的移开视线:“衍之身边可以相信的人本来就少,我知道衍之你给夜姑娘机会就是想让夜姑娘看清事实,可谁知道夜姑娘还是让你失望了。”   虞家人的处事方式向来冷血无情不拖泥带水,除非是自己人,不然等事成之后夜琉璃还是难逃一死。   萧衍之之所以给夜琉璃机会,就是想让她分辨是非,看清这整件事里的玄机,让她趁早收手。可谁知道就连柳渊都看出了这里面的腌臜,偏偏就是她夜琉璃还一厢情愿的以为虞景瑞是真的喜欢她。   萧衍之从不喜欢背叛,给她的三次机会又何尝不是给他自己的念想?   但就如柳渊说的一样,他身边值得相信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好了,我本来就没希望夜琉璃会站在我这边,你有什么好伤心的,嗯?”   萧衍之笑着捏了捏柳渊的小脸,让人别哭了。   “我手上还有膏药,自己把眼泪擦擦好不好?”萧衍之举起两只手对人笑了笑,“好好的一张俊脸都给你哭花了,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爱哭,让我也跟着心疼呢?”   “我,我才不喜欢哭呢!”一听人失笑的语气,柳渊小脸微红,连忙从萧衍之的腿上站了起来,然后坐到一边擦眼泪。   王爷就是个大笨蛋!他这样还不是因为担心,他居然,居然还笑他!   真是......真是太过分了!   柳渊坐在一边生闷气,又一边想着萧衍之刚才说的那句话“我从来就没有想过她会站在我这边。”   可要真如王爷所言,那王爷又怎么会给夜姑娘机会,不直接杀了她呢?   魏公子,鬼医,娜刹迦,还有萧王府,魏府和寇钦寇大人都是无条件站在王爷背后的,可这里里面真正值得王爷相信的又有多少呢?   世事无常,人心变化莫测,就如这天气也阴晴不定,叫人捉摸不透。   柳渊只知道李伯和魏尚书是绝对不会背叛王爷,可至于其他人,柳渊也只能期望,千万不要让王爷失望。   “柳渊,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对夜琉璃出手?”   沉默了良久,就在柳渊脑袋一点一点,都要睡着的时候,萧衍之却突然坐到身后,让他趴在他腿上入睡。   柳渊迷迷糊糊的看了眼萧衍之,含糊道:“因为衍之容不了背叛啊,而且就算衍之能原谅,可魏大哥也不会原谅,所以夜姑娘还是死路一条。”   柳渊说完就趴到了腿上,然后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了眼睛。   “人心难测,轻信则伤自身,我知道王爷心里会替夜姑娘惋惜,可我觉得夜姑娘之所以会背叛王爷,其中原因或许不只是因为爱慕二皇子,而是她也在憎恨王爷。”   “......”   夜深了,忽然一阵风吹过。   萧衍之往火堆里加了一把百合,又替柳渊拢了拢衣裳,思绪纷飞,一双桃花眼里也晦暗不明。   他说夜琉璃也在憎恨他......   “没想到连柳渊这个局外人也发现了异常,你说,夜琉璃那个蠢货凭什么以为我们会相信她?”   从刚才,萧衍之换位置的时候魏呈延就已经到了,不过正听的精彩,所以他就一直没出声。   “要不要让暗潮的人行动?反正虞景瑞他们现在的注意全都在我们身上,她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有人怀疑我们。”   萧衍之摇了摇头,抬头看向魏呈延:“等回城我会亲自去找她,不过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魏呈延笑了笑:“那当然是成功完成任务,又凑巧碰上了尾巴,就跟在他后头找过来了呗。”   萧衍之挑眉询问:“那人呢?解决了?”   魏呈延点头:“用黑风寨的大刀解决了,我相信明天一早,我们一定会收到黑风寨全灭的消息。”   “好,那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   “我看我们是走不了了。”   忽然,鬼医扛着一袋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麻袋扔到了一边。   “凤溪村出事了,有人身上长满了红疹,脸上的皮肤也开始溃烂,看起来似乎是瘟疫。”   “什么?!”   魏呈延一听立马站了起来,动作大到让火光都跟着晃动。   “最靠近边境的丰谷县都没事,这里怎么可能会遭瘟疫?”   “而且他们凤溪村一向不争不抢,除非是有人故意投毒,想要推延我们的时间。”   “娜刹迦呢?”萧衍之把柳渊放到一边,让人都走远点,“村里现在是什么情况?发病的人有多少?”   鬼医指了指麻袋:“这是从村里带出来的尸体,娜刹迦正在帮一位小姑娘治疗。”   “我问了村长,凤溪村一共三百多人,除去在外面的年轻人,村里就还有二百多。”   “然后发病的人就有一半,死的倒不多,但就是看着骇人,小孩几乎都病倒了。”   鬼医把那麻袋里的尸体掏了出来,是个男的,看样子也就十六七,还很年轻。   “我刚才看了一下,发现他脚底有红肿,应该是被某种虫子叮咬的痕迹。”   鬼医边说边抓起了尸体的左脚,然后又指着人的腰间往下的部位用力的按了按。   “他这里的骨头碎裂,导致血液不流通肿胀起来,而且他身上还有一股香味,像是阳角瓜,但又像是一股女人用的香粉。”   “不过他死了应该有五天,身上的香味都淡了,我暂时不能确定。”   “但我可以确定的是,这不是瘟疫,而是被人下了毒。”   萧衍之蹲在尸体面前让魏呈延拿把匕首。   魏呈延立马应声“没问题。”,然后又在火上烤了烤才递给萧衍之,“你拿这东西干嘛?不会又想动手吧?”   “这些腐烂的肉里有东西,要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鬼医说的虫子。 ”   萧衍之说完就割下了尸体脸上的腐肉,皮肉一绽,因为死了很久血液都已经凝固,但却突然从肉里发出了一股腥臭味,很刺鼻,熏的魏呈延都忍不住后退。   “这他妈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魏呈延捂着鼻子怒骂了一句,可谁知道鬼医却突然靠近,像是闻不到那臭味一样,甚至都快碰上那块腐肉了。   魏呈延觉得恶心,于是连忙跑到一边,对萧衍之递过来的匕首更是惧之又惧,让人“拿远点,快他妈的给老子扔了!”这才勉强的活了过来。   他现在总算明白,鬼医为什么会这么喜欢萧衍之了。   因为他们都是疯子,做事也一样的疯狂。   “这是残音蛊,会钻进人的耳朵吃掉一切声音,等遇到危险和宿主死亡时,它们就会钻进血肉沉睡,然后等待着下一位宿主。”   鬼医让万虫蛊把那残音蛊叼进蛊盅里,然后递给萧衍之。   “这味道很像阳角瓜,但这东西喜阳,一般都一丛丛的,而且长的就跟坨屎一样,怎么会有人想吃它?”   “阳角瓜只会让人神志不清,吃多了也就是变成傻子,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萧衍之边说边滴了一滴血到残音蛊身上,可却没有任何反应。   鬼医见状皱眉:“你泡过百药池,这种毒物也不似其它毒虫有灵性,它需要的是纯粹的血。”   鬼医话音刚落,萧衍之就把蛊盅递给了魏呈延。   “你试试你的血能不能把它唤醒。”   魏呈延:“......”   我他妈纯纯就是你们两的放血小人呗?   “这东西就算苏醒了又怎样?反正都是蛊虫,让娜刹迦过来看看不就都清楚了?”魏呈延嘴上虽然嘟囔,但还是滴了一滴血进蛊盅里。   三人围绕着蛊盅而站,可周围的那股臭味却越来越浓,魏呈延紧皱着眉头,想让鬼医把那腐肉扔远点,可话都还没说呢,萧衍之就突然把那残音蛊直接给炸了。   鬼医:“......”   魏呈延:“......”   夜风一吹,周围的臭味总算是消散了不少,但他们好不容易找到的东西却没了。   鬼医突然笑了,紧攥的拳头就像在忍耐,让魏呈延看了都以为他们是要打起来,不禁往后退了几步,可谁知道,鬼医下一秒却突然蹲在了尸体旁。   “你们发没发现,自从那残音蛊消失,这里的臭味就越来越淡了。”   话音刚落,魏呈延立马朝周围闻了闻,发现还真是这样的。   “难道那虫子就是罪魁祸首?”   鬼医闻言摇头:“应该不是,要这村里真的有蛊虫,那我和娜刹迦应该早就发现了。”   “......”   魏呈延觉得鬼医说的很有道理,但这不是蛊虫,也不是瘟疫,那总不能是那股香味吧? 第139章   “万虫蛊从刚来就没有反应,你确定它不是受到了什么影响,所以才一直沉睡的?”   忽然,萧衍之转身看向了鬼医。   万虫蛊乃蛊虫之首,就算是食人蛊见了都得退避三舍,俯首称臣,但它们毕竟是虫子,而且还具有灵性。   萧衍之话说的已经很清楚了,鬼医也慢慢的退到一边,神情严肃。   他刚才都忘了,残音蛊本就以宿主听到了声音为食,要是宿主都死了那它们又怎么可能存活?   除非这宿主之前就是死物,而它们也是被人故意放进尸体里,其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主动唤醒,从而被这残音蛊寄身。   总之不论是因为什么,设下这场迷局的人都太狠了。   ‘咔吱’一声脆响,地上的尸体突然都动了起来。   鬼医眉头紧蹙,眼里的震惊和惊喜参半。   他震惊萧衍之居然能一眼察觉异常,又惊喜他居然在这里得到了一具药人。   “这东西留给我,我想看看他们到底......”   话音未落,突然一股劲风从鬼医耳旁掠过,而那地上的尸体也顿时被四分五裂。   鬼医:“......”   他想看看这东西到底是怎么保持动能的。   “你刚说什么?”魏呈延从萧衍之身后站出来,“那东西很难缠的,趁早杀了的好,就别留着了知道吗?”   “......”鬼医转头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魏呈延,“那我还要谢谢你救我一命啊,真是辛苦你了,需要我给你一颗丹药调养内力吗?”   魏呈延被鬼医的话激的一颤,连忙摆了摆手就往火堆走去:“不用不用,就这么点小事还用不着这么大张旗鼓啊。”   说完他就跑了,还拉过萧衍之替他挡下了鬼医想杀人的目光。   “这是一种秘术,把活人放在毒池里,每日与毒物为伴,再浸泡过八十一天又将定魂钉插进头颅,只要人的身上没有出现龟裂那就证明成功了。”   萧衍之一挥手烧了地上的尸块,让鬼医别捡了 。   “用活人炼制的药人虽然不需要笛声控制,但它不像死人那般好掌控。”   “活人有怨气,定魂钉锁的也是人的灵魂,所以它们一旦苏醒,除非是杀光周围能感受到的一切活物它们才会再次沉睡。”   药人的事萧衍之以前也做过,但他觉得太恶心,不论是死人还是活人,要把他们全放进毒池里,眼睁睁的看看那些毒虫往人的耳朵,鼻子,嘴巴里钻就觉得很恶心,所以他发誓以后再不会碰。   而鬼医现在两眼放光,明显是想亲手试试。   “别想了,我是不可能让你做这些的。”萧衍之直接打破了鬼医的念想,毫不留情。   鬼医一听立马追问:“为什么?我敢保证我炼出来的药人会比这具好一千倍,一万倍。”   “而且我们只要有这东西,对观海他们又有何惧?”   萧衍之闻言瞪了眼他:“不论是用活人还是死人炼制,这些都是损功德的事,你要想死我也不拦你,随你心意。”   “......”   萧衍之的话很冷漠,仿佛鬼医是生是死都跟他没有关系,他只是提醒,不会强求。   但鬼医却不坚持了,难得服软,率先朝着魏呈延的方向走去。   他确实还想多活几年,毕竟他还没有看到萧衍之说的成功到底是什么样的,所以他怎么可能在这里停下?   这条路上的尸骨,他很好奇萧衍之堆得到底能有多高。   “呦,你们回来啦?”魏呈延挥了挥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去打的兔子,“要不要尝一点?魏大爷亲自动手烤的野兔,保你们吃了还想吃。”   鬼医抬手撕了一只前腿:“你什么时候去打的?我这么没有听到声音?”   魏呈延撕了一块后腿肉给萧衍之:“就刚才过来的时候啊,去那边的林子里打的,你当然是听不到。”   鬼医浅浅的尝了一口,眉头一挑,发现味道居然不错。   他赞赏的对魏呈延点了点头,让人再撕点给他,总算是解决了饥肠辘辘的肚子。   “等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出发,娜刹迦买了一座牛车,还有两袋干粮,总之这里的人不管是谁,我们都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鬼医喝了口水,化去了嘴里的油香味。   魏呈延闻言点头:“我也觉得不能在这里久待,谁知道是不是又是他们的陷阱。”   三两口就把剩下的兔肉解决,魏呈延起身拍了拍手,看了眼深更半夜还亮着烛火的村子。   “不过娜刹迦真的没问题吗?万一那村子里的全是药人,他一个人确定能把东西都带出来?”   ‘咚!’   话音刚落,魏呈延身后突然窜出了一辆牛车,速度快到都令人咋舌。   “还愣着干嘛?快上来啊!”而娜刹迦正坐在后面的板子上朝着他们大吼:“那村里的全是药人,我差点就被他们咬死在里面,快点,不然他们就要追来了!”   “衍之,快去把柳渊带上,我留下来断后。”   魏呈延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让鬼医快上去,又一掌熄灭了火堆,跳到树上去观察。   “我刚还说要不要进去救你呢,没想到你命还是挺硬的。”   “那我真的是谢谢你啊。”娜刹迦冲着魏呈延翻了个白眼,但还是扔了个木盒给他。   “这里面的是寻音蛊,你要是能活下来就用它来找我们。”   魏呈延抬手接过,说了一句“多谢了。”然后就消失在了原地。   而娜刹迦也同时驾着牛车走了,虽然还有些不熟练,但速度却与马车不相上下。   “你这不会是用了蛊虫吧?”鬼医有些震惊的问道   娜刹迦转头笑了笑:“对啊,谁让它跑的这么慢的。”   “......行吧,你想的真周到。”   “多谢夸奖,我一定会再接再厉,争取早日习你们中原人的处事方式。”   萧衍之看了眼还没有睡醒的柳渊,又看了眼一边跟人说话的鬼医。   那些药人应该都是不久前才炼制的,要他没猜错的话,真正的危险其实是在前面。   不过这会是观海吗?   “等等,我们先回去。”   忽然,萧衍之立马按住了娜刹迦的肩膀让人掉头。   “什么?”   “为什么啊?”   娜刹迦用力的扯住了缰绳,与鬼医默契的同时问道。   “后面可是有几百个药人,我们现在回去就是羊入虎口,很不值当。”   “那我要是告诉你们,那些都只是半成品呢?”萧衍之看着他们说道。   “半成品?”鬼医疑惑,“这怎么可能呢?”   “你还记得我刚才跟你说炼制方法吗?”萧衍之淡淡道。   鬼医点头,“记得,但这有什么关系吗?”   萧衍之轻笑:“一个完整的药人都必须在毒池里浸泡八十一天,不论药效有多烈也是同样,但你刚才却断言那具尸体才死了不到五天,所以你是在怀疑你自己的能力吗?”   “......”鬼医哑言,但萧衍之说的话却让人如梦初醒。   对啊,他怎么就忘了这一遭呢?   “那个,请容我打断一下啊。”突然,娜刹迦立马窜进了鬼医和萧衍之的中间,“我们现在到底是继续走呢,还是掉头?”   鬼医应道:“掉头。”   娜刹迦闻言笑了笑,然后做出了个你请的手势。   “我手都给勒红了,你们两个自己商量去驾车,反正我是不会去了,那牛脾气我实在是招呼不来。”   萧衍之扔了瓶舒筋活络的丹药给他,然后又看向鬼医。   我怀里还抱着柳渊,你去。   鬼医:“......”   清冷的月色中,林间小道又响起了一阵‘骨碌碌’的车轮响,就在刚才飞驰而过的小道上,萧衍之他们三人又莫名奇妙的杀了回来。   魏呈延还在刚才的火堆旁厮杀,被一群药人围剿,魏呈延想飞也飞不了,只能朝着一处拼命厮杀,想要撕开一道口子如此才能逃命。   但这些药人都太没品了,脑袋砍了都还能动,简直就不像是人间的东西,让魏呈延都觉得头疼。   ‘砰!’   ‘砰!砰!砰!’   接二连三的雷火弹突然在尸群里炸响,火光四射中,魏呈延似乎是又看到了萧衍之他们。   “......”   外围的药人突然骚动起来,魏呈延能感受到似乎有人在帮他,但他不确定,于是又朝前面冲了几步。   而同时把牛车围在里面的萧衍之三人则一人拿着一把匕首,见着药人就直插他的头颅,而那些倒地的药人却再也没有爬起,就像是真的死了一样。   火光照耀中,一人往外围厮杀,三人往内围冲锋,而那头牛还很听话的没有乱跑,似乎能感受得到只有在这里才是最安全。   “哎哟我的老天爷啊,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魏呈延踹飞了一个扑上来的女人,然后总算是从尸群缝隙里看到了那头十分熟悉老黄牛。   他足下一点落到了萧衍之面前,看到那还熟睡不醒的柳渊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你怎么把柳渊也带来了?这群东西难对付的很,你就不怕伤到他?”   “用匕首刺它们的头颅。”萧衍之把人推开,没有立马回答他的话。   这群药人的进攻性很强,稍不注意可能就会挨上一口,萧衍之很恶心这些东西,所以一把就把魏呈延推了出去,让人不要分心。   “那你他妈倒是给我个匕首啊!”魏呈延有些无奈的踹翻了一群药人,然后对着萧衍之摆了摆手。   “我的匕首刚才被你们割那腐肉就给扔了,我现在只有长剑。”   “呵,废物玩意儿。”鬼医闻言冷哼了一声。   “你......”魏呈延刚想骂人,可迎面就飞来了一把匕首。   他立马接过询问道:“那你怎么办?”   萧衍之让人过来接替他的位置,自己则跃上了树梢。   这批药人要是完整的那他们可能还真会面临一场死战,但很可惜,观海为了拖住他们竟是用了半成品。   周遭突然吹来了一阵冷风,魏呈延忍不住哈了一口凉气,然后与鬼医,娜刹迦同时跳上板车,用内力护住了他们,外加上那头老黄牛。   萧衍之的悲天悯人已经大成,内力大增,每次只要淡淡的发力周围都会结上一层寒霜,就像是到了冬天一样。   魏呈延的内力属阳,而且还是最纯粹的阳刚之气,所以刚好能防止萧衍之这样的阴柔之力,但这也是暂时的。   以萧衍之为中心,周遭百里之内的草木,溪流全都被冻上了一层寒霜,而萧衍之则手持无名剑,身影如鬼魅的快速在药人群里穿梭,场景之壮观。   三个呼吸的瞬间,那成片成片的药人就像是放烟火一样,‘砰-砰-砰’的接二连三的爆炸。   下一秒,寒气顿时消散,魏呈延他们也终于是瘫坐在了板车上,对着萧衍之竖了竖大拇指。   “厉害啊,没想到你又突破了。”魏呈延有些难受的趴在了板车上,因为内力过度流失,他有些虚脱,只想好好的休息一下。   “柳渊这家伙也太幸福了,一路睡过来连动都不带动的,不行,我也要好好的睡一觉。”   “起来,先把药吃了。”鬼医踢了踢魏呈延的小腿,递给他一粒丹药,“幸好它们还只是半成品,不然今晚定是要花些力气的了。”   “你居然给柳渊下迷药!”   鬼医话音刚落,娜刹迦突然一个箭步就冲到了萧衍之面前。   “你知不知道柳渊的体质是不能随便吃这些东西的?他本来就要天生毒体,你这样只会加重他体内的毒素你知不知道?”   萧衍之抬手挡住了娜刹迦的攻击,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以柳渊的性子他刚才一定会冲过来挡在我面前,你是想让他被药人咬,还是想让他好好睡一觉?”   “但是你也不能,”娜刹迦还想争辩,可萧衍之却直接绕过了他,然后坐到柳渊身边。   “毒体加重对他百利而无一害,我现在的处境你也知道,所以还觉得我是在害他吗?”   “......”娜刹迦哑言,一声不吭就坐到了板车上。   鬼医见他们就这么容易的化解了误会,于是熄了想看热闹的心,开始闭眼调息。   刚才为了阻挡萧衍之的寒气他受了点内伤,为了这一路上的安全他也必须尽早恢复,不然还没到城里他就要先玩完了。   而娜刹迦也同样闭眼调养,至于从一开始就没了声音的魏呈延早就已经睡着了,不然他刚才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娜刹迦朝萧衍之冲过去而无动于衷。   “......”   马车上除了柳渊,其余三个人似乎都忘了他们现在的处境。   调养的调养,睡觉的睡觉,只有萧衍之在一边无所事事,拿出地图对着月光看了一眼又扔到一边,似乎是很不悦。   他们现在不能回城了,最起码不能从这里回城。   观海和月霓裳就在身后,前面又聚集了不少江湖高手,过去也还是厮杀,所以没必要去浪费时间。   而他们的易容术也只能维持到明天,鬼医现在也没有多余的材料去制作第二张人皮,所以他们只能尽快去下一座城镇与药王他们汇合。   黑风寨,苏北天......萧衍之在心里祝福着他们能给他一个惊喜,只要能拖住观海半日他就能提前和药王汇合。   等到了那时候,他们就算去端了五湖猛也未尝不可。   不过,现在难道是要他来驾车吗? 第140章   隔日天蒙蒙亮,晨光熹微,天际的弦月也还挂在半空,难掩光辉。   林中的鸟鸣已经开始婉转啼叫,溪流的‘哗哗’声也悦耳动听,整个大地似乎又从睡梦中苏醒了过来。   而与之一同清醒的,还有柳渊。   萧衍之驾了一晚的牛车,从大路走到小路,又从小路走到山路,如今他们正走在一处悬崖边,稍不注意就可能同去地域。   “衍之......”柳渊原本还迷迷糊糊的脑子被吓的顿时清醒,他连忙拉住了萧衍之的手,神色慌张的看了眼他身边的魏大哥三人。   “醒了?”萧衍之伸手摸了摸柳渊的小脸,“药王他们已经到了火城,我们需要尽快和他们汇合,所以我找了一条窄路,那些人应该不会想到。”   “是,是吗?”柳渊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萧衍之说道。   要不是听王爷解释,他还以为他们这是走到了什么荒郊野岭,迷路了呢......   不过这真的算是小路吗?可他为什么觉得这就是座悬崖,甚至连条路都算不上呢?   “袋子里有面饼,还有水,饿了就吃。”萧衍之指了指魏呈延身后的麻袋,又递给了柳渊一颗饴糖。   “别告诉呈延这是我给你的,这家伙爱吃甜的,我只给你留了十颗。”   “嗯!我知道了!”柳渊抬手接过,心里也甜滋滋的。   嘿嘿,原来王爷还给他带了糖呀?   哎呀,他现在都有些舍不得吃了,想要把这糖好好的珍藏起来呢......   鬼医:“......”   猛然听到这么一个惊天动地的秘密,鬼医也不知道他现在该不该醒了。   他到底是继续装睡呢?还是假装伸个懒腰,证明他是刚醒的呢?   “哎呦~这一觉睡得我......”好舒服啊,但后面话都还没有说完,迎面就飞了一张地图。   鬼医:“......”   “醒了就过来看看我们要怎么把牛送到山那边去,是你抗还是他们两抗。”   “那这肯定要交给他们两个年轻人啊。”鬼医闻言立马正襟危坐,“我就是一个老头儿,身子骨脆弱的很,哪儿比的上他们两个人年轻人啊,你说是吧?”   萧衍之不理他的言外之意,只说了一句:“总之你们三个自己商量,这头牛必须给我送过去,我们还得用它赶路。”   鬼医:“......”   萧衍之一锤定音,鬼医就有点欲哭无泪了。   他现在真的是恨死他当初为什么不直接离开萧王府,就算后来又回来暗中保护他,也总比在他手下当差强啊。   这下好了,杀人救人就已经够烦的了,现在又还要驮牛过桥?   我的天啊,想我鬼医也是在江湖上有名响当当的人物,任谁听了不退避三舍?可如今他竟沦落成了这般境地,要是叫人看了去,那他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啊?   一想到以后江湖上可能会流传出杀人不眨眼,驮牛背佝偻的歌谣,鬼医两眼差点一黑,心想着他一会儿绝不能驮牛,是肯定,绝对,万分 不行!   “鬼医?你要吃吗?”在一边就跟个仓鼠一样,已经填饱了肚子的柳渊看着鬼医发黑的脸色还以为他是饿急了,所以拿了一块面饼和一壶水放到他跟前。   “这饼是甜的,但就是有点太干了,要多喝水才能咽的下去。”   “......啊,你身体感觉怎么样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纷飞的思绪突然被人拉回,鬼医立马睁开了眼睛对着人笑了笑,然后接过面饼咬了一口。   嗯......这个确实太干了......   “我很好的,没有哪里不舒服。”柳渊笑着把水递给鬼医,随后就又靠上了萧衍之,问起了昨晚的事。   萧衍之也很有耐心,把昨晚发生的一切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柳渊,语气虽然平淡,但鬼医能听得出萧衍之现在的心情很好,是因为柳渊主动靠上了他。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确实挺奇怪的,就像他现在手里的这块面饼一样。   单独吃的话就会很干,虽然味道还不错,但就是咽不下去,可一经过水的滋润,它就会变得很松软,就跟那豌豆黄一样,入口即化。   而萧衍之也是这样的。   独自一个人时周围就会散发出一种悲寂的情绪,那种排山倒海而来的悲伤简直就是要把人击倒,让人也跟着一起沉沦。   在他们面前都还好,因为信任,可以把一些埋藏在心里的话发泄出来,也可以跟他们开开玩笑,就算是冷着脸嘲讽但也是对情绪的一种宣泄。   但萧衍之在柳渊面前就又不一样了。   尤记得萧衍之当时请他回府的那种慌乱之态,居然敢把蛛影令交给一个死士。   而他当时已经和柳渊成婚了,可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竟让柳渊重伤,萧衍之让他一定要把人救活,就用那三次机会。   后来也是因为如此他才发现了柳渊的毒体,然后萧衍之就加快了计划,在时机还没有成熟的前提下就与虞景瑞走到了一起,还差点就暴露了暗潮。   不过幸好,萧衍之最后又利用天机阁和千金坊来逃脱了嫌疑。   可话又说回来,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萧衍之竟然真的喜欢柳渊......   不过仔细想想的话其实这一切早就有迹可循,只是他们一心都在如何保证萧衍之能活下去,所以都忘了去观察他最贴近生活的姿态。   他在柳渊身边似乎比在他们身边都还要放松,也更像是一个人。   “我说,你想好怎么让娜刹迦驮牛了吗?”   “!”   蓦地,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魏呈延突然趴到了鬼医肩膀,嘴里还嚼着一半面饼。   他一把夺过鬼医手里的水壶,然后冲人笑了笑,“这面饼真够干的哈?娜刹迦这家伙也不知道带点糕点什么的,你说,就冲这东西我们能不罚罚他,让他长长记性吗?”   .   魏呈延说的那是一个掷地有声,鬼医点头也如捣蒜,两人瞬间就把娜刹迦给推了出去。   而还在一旁调养的娜刹迦也忽然后背一凉,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心想他们难不成是又遇到了什么危险?   “柳渊,你居然在吃糖!”   两个时辰后,一路上都在啃面饼的魏呈延突然闻到了一股甜味。   他立马撑起身,就跟个狗一样瞬间就锁定了柳渊吞咽的动作,然后“嗷呜”一声就按住了他肩膀。   “哼哼哼,给我从实招来,这糖是谁给你的啊?”   魏呈延边说边看向了萧衍之,似乎都已经确定这颗糖的来历了。   这是景城东边那家卖酒对面糖铺里的蜂蜜糖,是那家的独门秘方,整座景城只此一家。   魏呈延的鼻子很灵,至今都没出过错,再加上他还是那间店的常客,所以一闻就能闻到。   “魏,魏大哥......”柳渊被魏呈延吓了一跳,眼神闪躲,小小的挣扎着。   他没想到魏大哥的鼻子居然这么灵......就跟个狗鼻子似的,一下就把他逮到了。   魏呈延见状忽然笑了,这个人都瞬间温柔了起来,“哎呀,我刚就是太惊讶了,是不是吓到你了?不好意思,真的是不好意思啊。”说完还不忘拍拍柳渊肩上本来就不存在的灰尘,笑意盈盈。   “柳渊啊,这面饼实在是太干了,你也知道你魏大哥什么都不挑,但独独就对这干饼子无缘,所以你就说说这糖是谁给你的呗?”   魏呈延见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可怜兮兮的垂着头,捶胸顿足的,似乎是真吃不下去一点。   “......”柳渊见了有些犹豫,抿了抿唇,可最后还是偏过头说道:“这,这是我之前在那丰谷县的客栈里带的,就,就只有这一颗了。”   鬼医:“......”   好家伙,柳渊现在是彻底被萧衍之带坏了,善意的谎言说来就来,还脸不红心不跳的,镇定的很。   不过柳渊似乎还不知道,像魏呈延这样嗜甜如命的人,竟然都问了是谁,那他肯定就猜到了了这糖的来历。   “啊~丰谷县里的啊。”果不其然,魏呈延笑着靠在了鬼医身上。   “哎,那有可能是我饿晕了吧,居然闻到了一股蜂蜜的味道,就跟那景城糖铺子里的蜂蜜糖一样,真的是好奇怪啊。”   鬼医:“......”   你这话说的还能更明显点吗?   而柳渊一听也是立马转头,就像是很心虚,连看都不敢看魏呈延的。   呜呜呜,早知道他刚才就说是鬼医拿给他的了......   晌午过后,萧衍之他们总算是来到了断桥。   “从这里过去就还有几十里就能到火城了,但我们确定要把这牛也拉过去?”   魏呈延看着地图上的路线,有些有气无力的说道。   “拜托,这座断桥可是横跨了一座山头的距离,我们人走在上面都成问题,这头牛怎么可能过去啊?”   萧衍之看向了鬼医,“还记得我刚才怎么跟你说的吗?”   “......”鬼医闻言挠了挠头,“应该,大概,或许还记得吧。”   “那这就交给了你们了。”   萧衍之说完就一把揽过柳渊,然后足下一点就消失了桥的尽头。   而徒留在冷风中凌乱的鬼医三人则沉默不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气氛顿时紧张,就像是要打起来一样。   “......”   崖岸上的风很大,从山谷底下吹上来的冷风似乎还有点阴森,但这比不上娜刹迦此时的脊背发凉。   他觉得鬼医和魏呈延已经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成功达成了某种合作......而这驮牛的任务似乎也已经落到了他头上......   果不其然,魏呈延下一秒就按住了他的肩膀。   娜刹迦:“......”   我现在要是说我其实是个聋子,内伤也还没有完全好可以吗?   啊!我是真的不会驮牛啊!   “娜刹迦啊,你是我们之中最年轻,也是最未来可期的一位你知道吗?”魏呈延语重心长的说道。   而鬼医也在一边连连点头,十分赞同。   娜刹迦:“......”   不,我不知道。   “而且你看看鬼医这把老骨头,要真让他去驮,万一,我说的是万一他又闪到腰了,那我们不就得不偿失,连鬼医都见不着了不是吗?”   “是啊,是啊,我确实只有心无力,不能驮,绝对是不能驮的。”为了不驮牛失了他的一世英明,鬼医都不反驳魏呈延咒他的话了。   娜刹迦:“......”   呵呵,但我看你身子骨还挺硬朗的啊。   “所以啊,这头牛就算让我们两个把它背过去也绝不能让鬼医来驮是不是?”魏呈延循循善诱,引导着娜刹迦一步一步的踏入他的陷阱。   “不过我呢昨晚的内力还没有恢复,所以就要,”   “好啊,那我们就一起驮过去。”   “......”   魏呈延话音未落就被娜刹迦突然截了过去,而鬼医却在一边失笑,笑他自作自受,非要绕这么一大圈还把自己给绕了进去。   “咳咳,那个既然你们都商量好了,那我就先过去了?”   “不是,等等!”魏呈延见状立马阻拦,可到底还是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消失在了尽头。   “......”   我,我他妈难道是什么天下第一的蠢货?为什么非要把他给摘出去啊?   我的天啊,我的个老天啊!这么一大头牛他们两个人到底要怎么驮啊?   “哼,你现在知道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吗?”   “......”魏呈延异常难受的看了眼娜刹迦,“你个笨蛋,刚才怎么都不拦一下啊?”   娜刹迦耸肩:“我为什么要拦呢?反正你都想甩给我,难道还不准我也坑你一把吗?”   “你个笨蛋!你以为只有我想坑你吗?”魏呈延一听差点给气到,狠狠的瞪了眼娜刹迦,“你没听到他刚才也在应和我说的话吗?你个蠢货,我真是......真是要被你气死了!”   娜刹迦:“......”   对哦,他好像都忘了。   啧,这该死的中原人!这该死的中原思想!   “那个,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娜刹迦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   魏呈延一听也是扶额,他现在需要静静,需要平心静气的来想想这头牛到底要怎么办。   若是只有他们两个倒都好办,一飞就飞过去了,但这牛他妈的又不是人,就只会跑啊......   “你就没有什么蛊能改变东西的重量吗?”魏呈延看着娜刹迦问道。   “食人蛊可以吗?”娜刹迦拿出一个机关球,“只要吃掉它的半截身子就很容易了。”   魏呈延闻言一顿,然后忍不住大吼:“我们还得用它来赶路,赶路!你吃了它的半截身子它还能活吗?你是不是傻?”   “啊,也是哦。”娜刹迦傻笑了一声,“那我们两个就一人驮一边,那桥上不是还有木桩吗?我们就用这个借力,然后一举冲到对面。”   娜刹迦指着桥上的木桩眼睛就像在发光,魏呈延也难得的扬起了一抹微笑,但那笑容却不达眼底。   “这位朋友,你知道这头牛再加上那板车到底有多重吗?”魏呈延说完还用力的抬起了板车的一角,让娜刹迦也好好看看。   “我就算是用尽全力也能抬起一角,你觉得我们能扛的起这庞然大物?”   “.....”娜刹迦见状又不吭声了,而是躺到了板车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啊,总不能让他们又原路返回,从另一边绕过去吧?   而彼时,已经到了另一边的鬼医也一眼就看到了萧衍之和柳渊。   “他们人呢?”萧衍之看着只身前来的鬼医问道,“怎么没有一起来?”   鬼医挑眉,轻笑道:“还在那边商量着那头牛该怎么办呢。”   萧衍之皱眉:“他们难道是眼瞎了?就没有看到那前面还有一座铁桥?”   鬼医:“......”   他好像也眼瞎了,因为他也没有看到。   “那你为什么还要我们驮?就不能直接告诉我们吗?”   “要是告诉你们了,那还怎么让你们长记性?”萧衍之冷冷的扫了眼鬼医。   “一个做惯了梁上君子,一个又当惯了隔墙耳朵,要是再不教训教训你们,你们能改?” 第141章   火城,顾名思义就是一个非常喜欢用火的城镇。   做菜,烧水,洗衣,盥洗但凡是能用的上火的地方他们都不会弃火而行。   而初到城外,萧衍之就已经感受到了这火城的热情。   离黄沙百里外的城镇上,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火城竟然会比那边境还要炎热。   “哎呦我天啊,这大中午的他们居然在城外放火,还把这路也给拦了?”   魏呈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转头看着萧衍之挑了挑眉。   “你们说他们这不会是在向什么人传递消息,把我们的行踪也暴露出去了吧?”   萧衍之拉着柳渊率先走了进去:“这就是火城的传统,让外来的人也能亲切的感受到他们火城的热情。”   刚一进城柳渊就感受到了阵阵热浪,比他在太阳底下曝晒的都强。   整条街道上都燃着火盆,来来往往的人也川流不息,全都身穿着一袭红衣,腰间也佩戴着一枚大红的圆石玉。   柳渊看着新奇,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一座城里会统一服装,而且还把火放在明面。   他拉了拉萧衍之的手,抬头看着他:“衍之,这里的人为什么都要穿红色呢?”   萧衍之垂眸轻笑:“因为他们都是火城的人,崇尚火,而且你不觉得红色与大火也很相像吗?”   被萧衍之这么一说柳渊顿时也觉得好像是真的。   熊熊燃烧的大火所冒出的火光和大红色的衣裳确实很相像,但他们也要入城随俗,去换一身大红色的衣服吗?   “这里的人都很热情,等我们去客栈的时候他会给我们一套衣服,所以别担心。”   萧衍之仿佛是早猜到了柳渊的心思,于是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然后就把他带进了一家客栈,名为‘有来有去’。   果不其然,他们刚一进门小二就搓着手来招呼,等知道他们是住店后,连忙就让人送了一身衣服到房间。   “诸位客官,这是我们火城最好的布料,云锦炎烟制作而城,若诸位不嫌弃,可以将它换上然后于今晚到东河边参加诗酒会。”   萧衍之闻言摆了摆手:“知道了,先下去吧。”   小二点头颔首:“好的客官,望客官能有个美好的回忆。”   待小二离开后,萧衍之先是摸了摸那布料发现没问题时才让柳渊换上。   “去哪儿?”余光看到人抱起衣服就想去屏风后面,萧衍之一把揽过了柳渊腰身,“这里这么宽敞的难道是容不下我们我们两个?”   “还是说你在害羞?不想被我碰?”   “我,我没有的......”柳渊顿时低下头,小脸微红,“我只是,只是觉得去那里换要好一些,没有不想让王爷不碰的。”   萧衍之勾唇轻笑:“既如此,那我也跟着你去那里换好了。”随即二话不说的就带着人去了屏风后面,就像是没有看到柳渊的不自在,开始动手宽衣。   柳渊从一开始还有些紧张,但慢慢的,听到王爷一会儿浅,一会儿又重的呼吸后,他突然轻呼了口气,然后又慢慢的脱下了自己的锦衣。   他和王爷都这么亲热了,也什么都做过了,就只是一起换件衣服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   于是两个人就那么赤诚相对,胳膊碰胳膊,小腿碰小腿的就把那云锦炎烟给换上了。   萧衍之生的本就俊郎,虽然常年驻守边境,可肌肤还是通透如白玉,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位将军。   柳渊目光如炬的看着正在镜子前束发的王爷,目光也紧随着他骨节修长的手指而动,然后又从墨发开始流连,再到眉眼,鼻子,嘴巴......   王爷生的真的很美,比那些女子都要美,但又不显阴柔,反而是带着男子的英气和朝气。   红色似乎比想象中的更衬王爷,定睛一看,稍不注意就会被人勾了心魂,仿佛就是从画中走出来的高傲谪仙。   柳渊看的有些入迷了,连什么时候走到了王爷身后都不自知。   他只知道王爷现在真的很美,他想离得近些,再近些,最好能永远的挂在王爷身上,告诉外面的那些人,这人是他的,谁也不能妄想。   只是很可惜的是,他刚才一路走来都没有看到什么斗笠,不然他现在一定会去买一个,让王爷戴上才能出门。   “......”   屋子里突然安静了,空气里也莫名升起来一股旖旎的味道。   萧衍之从镜子里看到柳渊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一会儿笑,一会儿又愁眉苦脸的,好像是对他现在的这副模样很不满意。   他低头不自觉的笑了笑,心想这小花奴的心事还挺好猜,什么都写在脸上,让人一看就能知晓。   不过他可不打算戴斗笠出门,因为那样只会更惹眼,说不定还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柳渊,你换好了吗?”   蓦地,萧衍之突然打破了这份旖旎。   “啊,啊!我换好了,换好了。”柳渊浑身都顿了一下,看着萧衍之的目光也有些闪躲。   “那个,我们要不要下去?不是还要去找药王他们吗?”   他偏过头从萧衍之的脸上移开视线,在心里狠狠的怒骂了自己一顿,现在可不是什么犯花痴,发情的时候!   萧衍之见状挑眉,淡淡是应了一声:“走吧。”就率先打开房门,并没有去戳穿人的小心思。   反正他们今晚还有的是时间,不急于这一刻,所以他们可以慢慢来。   魏呈延他们早就在楼下等着了,三个人,就算是鬼医也被红色的锦衣衬的越发精神,看起来就像是城里的某位大户人家,个个都精神抖搂,相貌堂堂。   客栈里往来的姑娘们,还是男人们都不禁把目光转向了魏呈延这一桌,就算是客栈外的人也纷纷驻足,不一会儿就把客栈里里外外都围了个水泄不通。   等王爷牵着他一起下楼时柳渊似乎都听到了姑娘们的惊叹声,和男人们倒吸凉气的声音。   “......”   他觉得这真的太夸张了,这些人也太......热情而豪放了。   “柳渊啊,我刚看到外面又卖斗笠的,你不去跟衍之买个来挡挡他的烂桃花吗?”   魏呈延也被眼前的场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但又很快就恢复了过来,朝着柳渊眨了眨眼睛。   “我听说这火城的人都很豪放,说话也直率,不喜拐弯抹角。”   “尤其是这里的姑娘,只要是遇到了心仪的人就会送那人一个香囊,不论他成婚与否,只要那人接过就代表了他同意娶她为妻,然后就必须在十日内上门提亲,将她带回府邸。”   魏呈延的语气调侃,一听就知道他又在拐弯抹角的骂萧衍之不知自身优越,还敢这么招摇过市,大摇大摆的就出现在众人眼前。   “......”   萧衍之没吭声,仿佛是没听懂魏呈延的言外之意,还十分镇定的喝了口茶,然后又给柳渊夹了一块鸡肉。   毕竟长成这样又不是他的问题,更何况闹了这么一遭,或许他们也不用出去找人了。   他想不出一个时辰他们在这里的消息应该就会传遍整座火城,而药王他们自会来寻他,所以这些人还替他们省去了不少的麻烦,应该感谢。   而柳渊听到魏呈延的话也没有说什么,虽然嘴都已经张开了,“在哪里?”三个字也已经到了嘴边,但最后还是很没有出息的就被萧衍之的一块鸡肉给收买,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啧,这该死的人格魅力,这该死的一见钟情啊。”魏呈延见柳渊居然这么没有骨气眉头一挑。   他故意的摇头叹息,敲了敲桌子又无限感概。   “要知道一个人的皮相往往都是浮云,一个真心真心相爱的人怎么会让自己的另一半感到担心和焦躁呢?”   魏呈延边说边啃着鸡腿,说到最后的时候也不忘点点柳渊,让他还是多长长心眼,别在那么放纵萧衍之在外面招蜂引蝶了。   “我们的景城够大吧?那里的达官显贵有谁不想把他们的女儿塞进萧王府?虽然在朝堂是百般刁难,可一下了朝啊,这些老东西的脸皮就跟那城墙一样厚,简直就是不要脸的典范!”   “你或许还不知道,每次宫门外的马车里都会坐着女人,或是男人,他们无一不是那些朝中老臣们的儿女,明面上说是特地来接他们的父亲回家,可暗地里全都是因为仰慕衍之,想要在衍之面前找找存在感,万一哪天突然看对眼,还真进萧王府了呢?”   柳渊:“......”   魏呈延说的正亢奋,眉眼轻佻,还把那些女子的样貌都说的是一个有鼻子有眼,似乎还真有这么一回事。   柳渊听的有些入迷,心里却油然而生了一种嫉妒,嫉妒他们居然能这么轻易的就见到王爷。   鬼医和娜刹迦则一直在看戏,不过两人眼中的热闹却很不同。   鬼医的视线一直都游离在萧衍之和魏呈延身边,因为他突然发现萧衍之刚才好像是瞪了眼魏呈延,可魏呈延却没有发现,还在绘声绘色的讲个不停,丝毫不知道接下来等着他的是什么。   刚才驮牛的狼狈似乎都忘了,还有过桥后听到萧衍之说前面就有一座铁桥时的愤怒也忘了。   唉,看来这人还真的是不长记性,活该他总是被萧衍之呼来喝去的折腾。   鬼医看戏看的那叫一个津津有味,他特别好奇等魏呈延发现萧衍之的目光后他会出现个什么表情。   紧张?震惊?还是无奈?   总之不论是什么,只要是出现在他脸上的情绪应该都挺有趣的。   “而且就在前不久我可是亲眼看到城里的一位才女拦下了衍之的马车,不过可惜的是,衍之他不喜欢女的,不懂怜香惜玉,所以那位才女注定是失望而归,哭的那是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啊。”   魏呈延还在一边不怕死的回忆着,鬼医也已经提醒了他不下五次,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了,他只能撒手不管,好好看戏。   而娜刹迦的目光则一直都在柳渊脸上。   他们苗域与中原有很大的不同,男子只有一位正妻,是真正做到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谈,从不会有什么三妻四妾。   但中原却不一样。   有些人许下了一生只爱一个人誓言却没有做到,就算是皇帝也会食言,称帝时话说的好听,说什么朕一生只会有你这一位皇后,可后来还不是妃嫔成群,后宫佳丽三千又可曾断过?   这世间的情爱娜刹迦虽然还不是很懂,但他一路走来却也经历了不少,见识了不少,更何况他之前也一直在游历江湖。   所以他很担心柳渊,他害怕萧衍之也会和那些人一样,最后也会妻妾成群,把柳渊抛在脑后,冷落了他。   毕竟柳渊向往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而不是愿意与人共侍一夫。   “礼部尚书那老头儿你见过吗?他家有个女儿,所有人都在传她生的是如何好看,又怎样的倾国倾城,但你知道她之前跟衍之站一起时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吗?”   魏呈延朝柳渊勾了勾手,笑着让人靠近点。   柳渊见状也立马上前,丝毫没有注意到他身边已经黑下来的脸色。   鬼医:“......”   娜刹迦:“......”   希望你们两个都自求多福吧,他们在心里这么想着。   而魏呈延也完全没有注意到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似乎是真的激动了,所以连警惕也直线下降。   他紧凑在柳渊耳边说道:“我在想她都还没有衍之好看,她是哪儿来的勇气敢离衍之这近的?”   “结果果然不出我所料,等到了第二天那城里就再没有人传她长的好看的了,而是所有人都开始模仿起了衍之,似乎都把衍之当成了分辨她们是美还是丑的高度。”   “但是她们也不想想,就冲衍之这容貌,这气质哪儿又会是她们想模仿就模仿的来的呢?所以啊,当时城里的贵女们都纷纷往宫门外跑,其目的就是为了能再睹一眼衍之的绝世容貌。”   “......”   听到魏呈延说的话都是柳渊不曾了解到王爷的过去,他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感觉。   他知道王爷很受欢迎,可没想到竟然这么受欢迎。   宫门外......达官显贵的才女......还有那敢栏王爷的马车他好像都没有听人说起过。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王爷也还经历了这么多的追捧吗?   “所以柳渊啊,不是我没有提醒你,你是真的要看好衍之,毕竟他这副容貌,不论是放在哪里都会掀起一股血雨腥风。”   “说完了吗?”   魏呈延话音刚落萧衍之就站了起来,紧随其后的就是一道冰冷的声音。   “你去城外把牛车赶进来,等找到药王我们直接出发。”   魏呈延:“......”   被人的声音震慑在了原地,魏呈延在心里呐喊“不,我不要去!我才不要去赶什么牛车!我要做马车!马车!”可无论再怎么声嘶力竭,再怎么不情不愿他还是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好的,我马上就去。”   “呵,蠢货。”鬼医见状忍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眼睛长头顶的家伙,活该你眼睛瞎了没看到。”   “你......”魏呈延闻言想争辩,可谁知道鬼医一脚就把人给踹了出去,“给老子滚远点,真是快被你给蠢死了!” 第142章   药王是在第二天晌午到的‘有来有去’客栈。   彼时萧衍之和柳渊还在床上相拥而眠,因为他们两人直到天亮才歇息,所以柳渊整个人都酸软无力的,最后还是萧衍之帮着人沐浴才渐渐的陷入了沉睡。   药王进到客栈时客栈里已经人满为患了,所幸还有一个靠窗的座位。   他点了几份萧衍之爱吃的糕点,又点了几份从暗悲那里打听来的吃食,说是衍之的那位夫人很爱吃。   等到所有菜都上齐后,药王给二楼的黑影使了个眼色,然后又给对面倒了两杯热茶。   他现在有些紧张,因为没想到时隔多年等再次见到自己的弟子时竟然会是在这一个小小的火城,而他身边也已经有了夫人,不再是以前一样的孤身一人。   药王不知道衍之他变了有多少,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忘记他以前的初心,也不知道他还认不认他这个师父。   毕竟衍之当年决意离开药王谷时,他还对人放出了狠话,“若你今日敢踏出这里半步,我药王就再也没有你这个徒弟。”   后来衍之就真的走了,甚至连头也不回的毫不犹豫。   二楼雅间,那位黑衣人,也就是暗悲突然敲响了一间房门。   三个呼吸后,暗悲又敲了一声随即就打开房门然后钻了进去。   而屋里,原本还闭眼假寐的鬼医已经睁开了眼睛,正似笑非笑的看着钻进来的人。   “怎么,不去找你主子反而是来钻老头子的屋子了?”   暗悲闻言躬身道:“抱歉,是药王收到您的信件已经到了楼下。”   鬼医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啊”了一声又上前拍了拍暗悲的肩膀。   “你家主子今早才刚刚躺下,别那么没眼力见的去打扰他。”   “至于魏呈延和娜刹迦,你去把他们都薅起来让他们下楼,我们得商量商量是回城,还是先去五湖盟。”   暗悲垂头应道:“明白。”   半炷香后鬼医总算是姗姗来迟,而药王也已经让小二把菜都热了一遍,连茶水都已经倒了又沏,沏了又倒了三回才终于是等到了鬼医。   他往人的身后看了看,发现只有他一个人时眸光一暗,但很快就招呼人来坐下。   “在这里。”   鬼医寻声走去,然后不动声色的就坐到了药王对面,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就跟他差不多一样的花白老头儿。   “我们两老不死的真是许久不见了。”   “是啊,距离上次见面应该都有二十多年了吧?”   药王语气熟稔,似乎是和鬼医早已是旧相识。   鬼医也是无比怀念当年的时光,神情中透露着一丝感怀,要不是因为他们之间还夹杂着一位萧衍之,鬼医恨不得就过去把人用力的抱在怀里,诉说着这二十多年来的想念。   但药王也知道,他们之中还夹杂着一位萧衍之,都是他们心里最喜欢的徒弟。   他当年狠心与萧衍之断绝来往,对萧霆的生死也不闻不问,甚至在萧衍之遭受打压,被皇室威胁时他都见死不救,所以鬼医恨他,现在故意让他在这里等这么久也是情有可原,他没有什么不满的。   而且他今天之所以来这么晚来也是因为他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衍之。   “我们的旧情先放到一边,现在我们还是先来说说他,萧衍之吧。”   鬼医把面前的茶杯推远了些,面容也突然变得冷漠。   “你之前狠心与人断绝关系,几年来都不闻不问的,如今倒好,药王谷横遭劫难差点被灭谷了现在倒又想起了你的这位好弟子?”   “药王啊药王,就算你在江湖上地位超然,但萧衍之现在毕竟是我的弟子,你如此做法是不是有点太不合时宜啊?”   药王苦笑了一声,看着桌上热了又冷,冷了又热的菜肴也是叹气。   果然,他就知道衍之不会这么轻易的原谅他。   “当面我就是因为太清楚衍之他的心思所以才想把他强留在谷中,至于萧霆那边我本想亲自出谷,可谁知道衍之竟如此强硬,非要亲自回城去见萧霆。”   药王说完就端起鬼医的那杯冷茶一饮而尽。   当年的事说不上是谁对,又是谁错。   他强留衍之是因为他看得出他有一颗向往自由的心,所以他想替衍之决定,也想让整座药王谷来替他担下那萧霆想交给他的职责。   可药王一心想让衍之好,却又忘了他的好是不是衍之他所需要的。   “萧霆是衍之的父亲,血肉相连的牵绊又岂是我一介外人能决断的?”   “可我当时就是太强硬了,自以为我的做法就是当时最佳的选择,却忘了那是朝堂而并非恩怨分明的江湖。”   想到以往种种药王就悔不当初,只觉他以前就是太轴了,不然他与衍之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两不相见。   他很后悔,眼里也突然湿润。   “我昨晚收到你的信时一晚没睡,本来想去买点衍之爱吃的松子,可一想到都过去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他的口味有没有变。”   “鬼医啊,我们自幼就相识,虽然后来走的道不同,但我们好歹也认识这么久,你也知道我的性子,所以啊,你看你能不能让衍之下来看看我啊?”   药王满眼期望的看着他,语气也带着乞求。   可任凭他再怎么解释,再怎么可怜,鬼医也始终恍若未闻,只是冷冷的看着他,毫无松动。   药王他对萧衍之好吗?   毋庸置疑的是很好,简直就是把萧衍之当成了亲生儿子那样对待。   可这样的好并不是萧衍之需要的,萧衍之需要的只是人的信任,他希望有人能相信他扛起萧王府,和扛起那琳琅军的旗帜。   药王的眼睛红了,鬼医的眼睛也红了。   两个人如今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他们无妻无子,就唯有萧衍之这一位爱徒。   鬼医虽然经常说柳渊是他的徒弟,但从没有让柳渊行过拜师礼,也从没有让柳渊改口,叫他一声师父。   因为在他心里能成为他徒弟的就只有萧衍之一个人,至于柳渊,要不是因为萧衍之喜欢他,还跟人成婚,做了夫妻,那柳渊指不定早就成了他的药引子。   以至于后来为什么要说柳渊是他的徒弟,也是因为不想让他被人给欺负了,被别人看低,说他配不上萧衍之。   “药王,你知道衍之他已经成婚了吗?”   沉默了许久,两人也相视一直无言,最后还是由鬼医打破了他们即将破防的思绪。   他看着药王笑了笑,然后端起手边的茶水一饮而尽。   “我知道的。”被喝掉的茶水仿佛是两个人的心照不宣,药王又给人倒了一杯,把面前的糕点也往鬼医跟前推了一点。   “听说那人是孤儿,叫柳渊,曾经是萧王府的一位花奴,最后被皇帝赐婚与衍之成婚。”   “对,不错。”鬼医点头认可了他的说法,但又话锋一转,把药王心里最疑惑的那道难题给摆到了明面。   “你应该知道柳渊在城里的名声吧?很烂,换句话说,简直就是罪该万死。”   “......这很难言。”药王眸光微闪,就像是没有料到鬼医会这么问。   “我本非局中人,所以对一个人的了解也只是片面。”   “但我想衍之既然能与这柳渊成亲,想来那城中传言也并不可信,毕竟以衍之的性子,那柳渊若真背叛了他,他是绝不会再与人有任何瓜葛的。”   药王说这话的时候很自信,就连语气都更坚定了些,全然没了之前还在想衍之口味变没有变的紧张。   鬼医自然也听出了他的变化,于是笑了笑了,刚想提醒萧衍之这几年变的可不止有一星半星,可谁知道身后却又响起了一道声音,突然打断了他。   “哎呦,药王你可终于来了。”   刚下楼的魏呈延一看到药王眼睛一亮,速度快到连走在他身后的娜刹迦都阻挡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坐了下去。   “你是不知道我昨儿还跟衍之说你要再不来找我们的话,那我们就只能去那火酒阁托人张贴画像,全城找一位花白胡须的老头儿,只要能找到并把人带到我们跟前那就赏黄金一万两。”   魏呈延像是还没有察觉到桌上的诡异气氛,一边激动的跟人讲述着他们这一路的遭遇,又一边舀了一勺肉粥塞进嘴里。   “哎,”药王见状想提醒这粥已经冷了,可谁知道魏呈延就跟饿死鬼投胎一样,一口就喝一大碗。   “我去,这粥怎么是冷的啊?不会是上一桌留下的吧?”   药王:“......”   这不是上一桌的,但我都已经点了差不多两个时辰它能不冷吗?   “药王,晚辈娜刹迦,曾经与你送过拜帖说想来拜访,但最后因为两国交战不得不搁置,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晚辈?”   桌上的气氛因为魏呈延的加入顿时变得明亮起来,娜刹迦也有些激动,看起来有些扭扭捏捏的。   “啊,我记得,就那封署名萧衍之旧友的是吧?”药王闻言让人快坐,拍了拍身边的椅子说道。   “衍之呢?他没跟你们一起下来吗?”   魏呈延:“他跟柳渊还在睡啊,怎么?你找他有什么急事?”   娜刹迦:“他还在楼上。”   鬼医:“他在等你去请。”   药王:“......”   一个问题,三个不同的回答。   药王有些无奈的看了眼鬼医,鬼医也是同样。   “......嗯,你们难道想瞒着衍之搞事情?”魏呈延有些尴尬的看了眼鬼医,眉头轻挑,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动身。   “你是猪吗?”娜刹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萧衍之他早就醒了现在就在屋里,你要是不知道能不能别乱说?”   “......”魏呈延被人瞪的哑言,于是只能点了点头。   行吧,你们两个人多,二比一,我打不过你们行了吧?   “既如此,那我现在就上去看看。”药王说完就欲起身,可鬼医却又叫住了他,“等等。”   “怎么了?”药王垂头询问。   “衍之和柳渊还在休息,等他醒了自然会下来,不用去叫他。”鬼医看向了药王,四目相对,未说完的话都已经言尽于此。   客栈里人群流动,哄闹喧嚣声不绝于耳,两天的时间客栈里的人流只增无减,还是照样的多。   风华正茂的年轻女子成群结队的说笑玩乐,手里都拿着个精美别致的香囊,微黑的面容也透露着一抹粉红,看起来很是娇羞。   靠窗的桌子上突然安静了,四个人也没有说话,都默契的垂头看向了桌上的菜肴。   “嗯......这些菜都是萧衍之喜欢吃的哈。”   蓦地,魏呈延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   “那个,要不我们先吃?”他敲了敲桌子,然后又看向了对面的鬼医,“我连早饭都没有吃,现在都晌午了,等衍之他们起来的时候我们再给他点可不可以啊?”   鬼医闻言没说话,只是拿起筷子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魏呈延和药王本来就是旧相识,早就熟的不能再熟了,所以看鬼医一动筷他也立马动了起来,顿时,整座桌子上就只有娜刹迦一个人不知所措。   怪了,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刚不是还在说药王和萧衍之吗?怎么一转眼就又吃起饭来了?   “娜刹迦,你怎么不吃啊?是不喜欢吗?”药王给人加了一块鸡腿笑着说道,而且还是刚刚从魏呈延手底下抢来的。   “他们这群人就是这样的,没大没小的,你不要客气,快吃啊。”   “......”   娜刹迦闻言没吭声,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我听暗悲说你是苗域人,方便问问你和衍之是怎么认识的吗?”   “是在边境的一处湖泊,我当时正在外面找药草,转头就遇到了萧衍之和魏呈延。”   “啊,他们两个的关系向来都很好。”   药王一听点了点头,又给娜刹迦夹了一块排骨。   “那你跟衍之在一起很久了吗?”   “我之前都在苗域,也是刚来的中原。”   “那衍之有跟你提过我吗?”   “抱歉,我也刚到中原。”   娜刹迦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立马咬了口排骨,单方面的结束了这场谈话。   而药王也很有眼力,于是不再追问。   好吧,其实他也早猜到了结果。   只是知道归知道,但等真的从别人嘴里听到时他还是很伤心。   衍之果然还是很讨厌他,不论是过了多久,还是过了多少年,当年的恶言相向始终是在他们的心里都留下了一道刻痕。   “药王!你他妈刚就抢了我一个鸡腿,你现在又来?”   眼睁睁看着自己好不容易虎口夺食的鸡腿又不翼而飞,魏呈延立马踩着椅子蹲了起来,然后一眼就看到了药王正往娜刹迦碗里塞的鸡腿。   “你当他还是三岁小孩儿呢?他是没有手还是不能动?你干嘛要帮他夹菜啊?”   鬼医:“......”   娜刹迦:“......”   被人猛的一吵,药王面不改色的把第二只鸡腿放到娜刹迦碗里,然后才又看向了魏呈延。   “你是那老天吗?管这么宽?”   魏呈延眉头一挑:“我他妈还就管你了!这吃饭就吃饭,还兴搞这种小动作?”   药王冷静以对:“怎么,不行吗?”   魏呈延怒吼道:“不行!”   药王闻言冷笑,“你说不行就不行?你真以为我怕你?”   魏呈延冷哼一声:“我不知道你怕不怕我,反正在某些事上衍之他一定会来问我的主意。”   话音刚落,魏呈延突然高傲的扬起头,随即又当着药王的面眼睁睁的就从娜刹迦碗里拿过了鸡腿。   “我和衍之的关系你自己心里清楚,所以现在该怎么做不用我跟你说了吧?”   魏呈延洋洋得意的对着药王笑了笑,正想好好享用这来之不易的胜利果实,可谁知道上牙齿和下牙齿一撞,只听得“咔擦”一声,然后就咬了一口寂寞。   “跟小孩子抢东西,真是长能耐了。”   “......”   “衍之!”   “你怎么下来了?”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手里的鸡腿又不翼而飞,魏呈延眼睛一闭,心一凉,直接就靠在了椅子上。   “我他妈又没有抢你的东西,你管我呢?”   他没好气的瞪了眼萧衍之,心想这老狐狸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他威胁人的时候下来......   这家伙是故意的吧? 第143章   “公子慢走!小女子柳如烟,是这火城城主的女儿,见诸位都相貌不凡,定是从哪儿来的隐士高手,不知诸位可否到府上一聚,让如烟来好好款待款待?”   萧衍之一行人刚出客栈,迎面就走了数十位拿着刀剑的护卫。   只见他们都恭恭敬敬的站在两侧,让出了中间的一条道,然后一身红衣黑发,脚带着铃铛的女子就款步走来。   娜刹迦对那铃铛声很敏感,‘叮铃铃,叮铃铃’的就仿佛是在歌唱着一首童谣。   他们苗域人也有在脚上带铃铛的习惯,只是他们的铃铛是特质的,发出的声音会比这更清脆,更空灵。   “柳无痕曾是朝中的一位清官,因为看不惯那些乌烟瘴气的站位所以特意向皇帝请命到这火城。”   “他与寇钦是至交好友,但就是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是如以前一样,初心不变。”   魏呈延靠在萧衍之身后,用只能他们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道。   柳如烟此时已经站到了萧衍之面前,距离也不过咫尺,再走一步几乎就能碰到萧衍之的脚尖。   柳渊见了很不高兴,但脸上还是挂着笑,该有的礼貌还是做到了让人无法挑剔。   “我跟你很熟吗?”下一秒,萧衍之冷淡的声音突然响起,“柳无痕若有事想求于我那就让他亲自来,我需要的是一位能做主的城主,而不是一个只会耍耍嘴皮子,利用自身的废物。”   “你,”柳如烟一听脸色一顿,可谁知道萧衍之毫不怜香惜玉,根本就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我只给柳无痕一炷香的时间,所以你现在确定还要在这里跟我浪费时间?”   “......”   萧衍之的语气很冷淡,说完就带着人又进了客栈,徒留下柳如烟还在原地咬牙切齿。   混蛋萧衍之!看他模样还以为是位正人君子,搅的她一池春水荡漾,可谁知道他竟喜欢男的,真是恶心!   “还在这儿愣着干嘛?快去把城主带过来啊!”柳如烟对着一旁护卫沉声道。   “是,小的这就去。”   火城的天永远都是太阳高照,热浪滚滚。   有来有去客栈里,店小二对萧衍之他们可谓是拿出了全部的热情,不论是大大小小的事物,还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只要他们能吃的开心,能在这里多留一阵,就算是店老板也亲自下场替他们上菜倒水,全方面的伺候着。   因为有他们在他的小店就会座无虚席,一天下来就相当于是他之前的三天,简直是赚的盆满钵满。   所以店老板希望萧衍之他们能在这里多留一阵,要是能待到下个月那就再好不过了。   “那柳无痕之前向来不喜与朝中重臣走近,就算是寇钦也只是在平时熟稔,等一上朝,他们该说的还是会说,不该说的也在说,总之不会因为他们的身份就向彼此低头。”   魏呈延有些好奇的看着萧衍之,他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   “这儿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们后面可还有人追杀,你别突然犯同情心,在这里浪费时间啊。”   魏呈延话音刚落,鬼医几人都一声不吭,似乎是在同意魏呈延的话。   先不说他们后面的人,就算是在他们前面都生死未卜,而且他们还想去给五湖盟来一个下马威,等到了那时候,他们的处境只会比现在的更艰难。   那柳无痕虽然是个人物,能把这里治理的井井有条那也是他的本事,但这人终究不是他们自己人,有谁知道他会不会背叛我们,又谁能保证他绝对会跟他们一条心?   人总是贪心不足,所以才会多了那么多的枉死之人。   “柳无痕以前是清官,但都过去了这么久,你就能确定他不会背刺我们?”   鬼医见萧衍之还是没有松动,于是看着他问了这么一句。   “人总是会变的,在尝过权利和权势,能一手遮天的滋味后,你真以为他还会是以前的那位清官?”   鬼医一针见血,一字一句都猛击要害。   但萧衍之却只是笑了笑,随后把那枚药王令拿了出来。   “这里的人应该是认出了这块牌子,所以柳如烟才会出现。”   魏呈延见状皱眉:“那照你的意思说,他们是想让你救人?”   萧衍之挑眉:“八九不离十,所以我现在不是在求证吗?”   “......”   柳无痕这个人魏呈延了解的不多,刚才的那些都是他从父亲那儿听来的,至于他为什么特意降职,又是怎么去求的皇帝他都一无所知。   不过有一点他可以确认的是,他从景城被调到火城时,身边还并无妻儿。   一炷香的时间说快也不快,说慢也不慢,在萧衍之收到了今天的第一百三十二个香囊时,柳渊蹭的一声起身,然后拽着萧衍之就走了出去。   “哎呀,我的香囊你还没有看过呢!”   刚刚走到一边的青衣女子眼睁睁看着她的心上人离开,她立马追上前,想要把手里的蓝色行囊递给他。   可奈何柳渊跑的太快,等她追出去的时候他们早就没了踪影,于是那女子只能气的在原地跺了跺脚,娇嗔了一句“怎么这么不巧啊?”。   “哇哦,你们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客栈内,对刚才看到的一切魏呈延都忍不住张大了嘴巴。   “柳渊是不是生气了?衍之他居然没甩开柳渊的手,还就这么跟着人出去了?咦~这该死的爱情啊,真是会让一个绝顶聪明的人都变的痴傻。”   “我们不去找他们吗?”娜刹迦没理魏呈延的感慨,转而看向了鬼医和药王。   鬼医:“不用,他们一会儿就回来的。”   药王:“暗悲他们都跟着呢,所以不用担心。”   魏呈延:“他们就是去买斗笠的,马上就回来。”   下一秒,三个人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娜刹迦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说“知道了。”,他现在也总算是知道萧衍之他为什么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了。   先不看他自身的身份,就说他身边的这群活神仙有哪个不是惯着他的?   嘴上说着我堂堂一介鬼医是不可能甘心屈居人下,可现在呢?还不是对着萧衍之小心翼翼的恭维,生怕一不小心就惹得人不高兴了,连说话都要再三斟酌,真是够可以的。   因为萧衍之和柳渊的离开桌上的气氛又变得安静下来,每个人都忙着自己的活计,娜刹迦在养蛊,鬼医在配药,而药王则在一边跟店小二要了两袋松子,都要最大,颗粒最饱满的那种。   所有人都在忙,都有的事做,就只有魏呈延一个人无所事事,趴在桌子上看着外面人潮匆忙的街道有些心不在焉。   好无聊啊,他在心里说道。   他也想出去逛逛,想去看看这火城的全貌,想要去切身体会一下这火城人的热情洋溢,但他刚起身就被药王和鬼医一起按了下去,然后又同时说道:“就给我待在这里,哪里也不准去。”   “......”   两个人都和魏呈延生活过一顿时间,所以只要是魏呈延动动手,哪怕就是眨一眨眼睛他们都能知道他的心思。   不过这家伙就是太能惹事,每次出去都必给他们带回来一些麻烦,所以鬼医他们都学聪明了,只要是外出,他们最先防的都不是其他人,而是他魏呈延。   “怎么了?不高兴了吗?”   喧嚣嘈杂的街道上,萧衍之再一次无视了递来的香囊然后看向了黑着脸的柳渊。   “这送香囊就是火城的习俗,也是促成人与人之间缘分的一道桥梁,所以你是在不高兴什么?”   “......”   萧衍之的声音很淡,仿佛是觉得柳渊很不可理喻,但他微微上扬的语气却已经暴露出了他此刻的愉悦心情。   他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总之刚才被柳渊拽着走时,萧衍之突然感受到了以前一股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肆意,然后从心底里油然而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心跳悸动。   他已经很久没有向这样不管不顾的远离是非了,因为他以前一直都在亲身经历,一定要亲眼见到来人才肯安心,可现在,就在此时此刻,他忽然觉得他也是能休息的。   街道上的人流川流不息,头顶的烈日也仍旧火热,而那被面容吸引,争先恐后的来到萧衍之跟前的人也还是络绎不绝,但更稀奇的是,就连柳渊也被迫收到了一个精美别致的香囊。   “......”眼睁睁看着自己手里的那幅鸳鸯戏水图,柳渊眉眼一弯,突然笑了起来。   好奇怪啊,这还是他第一次收到香囊。   “现在还在生气吗?”   忽然,萧衍之突然拿过了那紫色香囊,然后二话不说的就扔到了一边。   “哎,”柳渊见状想阻止,可话都还没有说完,只见那香囊就已经落到了一个乞丐碗里,再也拿不回来了。   他有些不舍的又看了一眼,本来是想拿来做个纪念,好让自己也知道他也是受陌生人喜爱的,可谁知道王爷立马就掐断了他的思绪。   不过这样也好,免得叫人看了误会,还以为他是同意娶那位女子为妻了。   “以后若是不喜那就像我刚才一样,直接扔到一边,告诉别人我已经心有所属了。”萧衍之一把揽过了柳渊肩膀,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突然亲了一口柳渊嘴唇又迅速撤离。   “对我也是一样的,你可以来管我,我会听。”   “......”   此话一出,柳渊顿时停在了原地。   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似乎都忘了他们现在还是在外面,也忘了现在周围那打量,都感到了恶心的目光。   王爷说......他刚才说我可以管他的是吗?   而且他还当着众目睽睽的面亲了我......   众目睽睽.....天啊,那可是众目睽睽,还那么多人看着呢!   “不喜欢吗?还是害羞?”   眼看着柳渊突然松开了他的手,还捂住了自己发红的小脸,萧衍之轻笑了一声,然后突然把人扯进了一条小道将人困在墙角。   萧衍之一手撑在墙上,一手又揽着柳渊的腰肢,垂着头,一双勾人的桃花眼此刻也倒映着柳渊无比慌张模样。   “衍之......”柳渊轻唤了一声,把手抵在了萧衍之胸膛。   他现在很紧张,但又很期待。   外面窜动的人影窸窸窣窣的,彼此的说笑也由近到远,又由远到近,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两人离的很近,萧衍之又微躬着身子,彼此的呼吸交融,暧昧丛生。   萧衍之一直都盯着柳渊的眼睛,认真,专注,又温柔,仿佛就在一秒就要欺身而上。   而柳渊也一直都紧紧的拽着萧衍之的衣袖,那放在他胸膛上的手也渐渐握紧,心跳的很快。   他以为王爷是要在这里吻他,可耳边别人的说笑声还在。   柳渊轻轻的推了一下萧衍之,可却没推动,于是只能紧张又期待的吞咽了一声,就连声音都软了。   “衍之,外面还有很多人,万一被发现了,我怕......”我怕你会受到牵连。   最后的几个字柳渊突然说不出口了,因为他刚才也看见了那些人嫌弃的目光。   断袖之癖虽然已经在景城流行,但这毕竟是有违常礼,所以还是有很多人都不能理解。   他们觉得男人就该喜欢女人,女人就该依靠男人,然后再共同养育一个爱的结晶,等到年华老去,身子入土他们的一生也就结束了。   至于那些男人和男人相恋,他们只会觉得这很恶心,不理解,也永远不会承认。   柳渊就是很害怕那些人的视线,他很害怕王爷会因为他名声受损,要是被传了出去,那些有心之人又在这上面做文章可又如何是好?   所以他想让王爷从这里离开,他自己出去面对那些人的非议。   反正他长的也很普通,应该不会有人记得他,最多也就是说几句,指指点点的也就过去了。   “衍之,你快放开我。”柳渊小小的挣扎了一下,因为害怕脸色也变的煞白。   萧衍之见状眉头一皱,伸手捏住了他的下颚,让人看着他,“你在担心什么?你本来就是我的夫人,我们也已经成婚,你难道不想对我负责?”   “我没有说!”柳渊闻言立马反驳,“我只是害怕我会连累你,毕竟流言蜚语伤人,你可是王爷之躯,怎么能被人如此对待?”   人心有时候会比鬼神更可怕,更何况是人言。   柳渊担心萧衍之的名誉受损,可萧衍之又何尝不担心柳渊会因为这些人言而抛弃他们之间的这场婚约。   他看着柳渊慌乱而又变红的眼眶,垂在他腰间的手忽而加重,下一秒,唇齿相撞,柳渊顿时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   王爷......王爷这是在干什么?   温热的呼吸彼此交缠又相融,柳渊整个人都被困在萧衍之的怀抱里,逃不了也躲不开,只能被迫的仰着头感受着萧衍之那强势又开疆拓土般的侵占。   耳边陌生人的说笑仿佛就在眼前,柳渊害怕被人发现,可又不舍就这样结束,遂刚开始都还推搡的小手又慢慢的环住了萧衍之的脖子,想要加深这一次的亲吻。   柳渊踮起脚,努力的把自己送到王爷怀里,整个人都柔软无力的靠在王爷胸膛,仿佛是在献祭。 第144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这句话混穿了几个朝代,可真正能做到这句话的帝王却始终屈指可数。   彼此情浓之时说的话从不夹杂假意,但人心会变,就如这朝代也会日夜更替。   帝王之心无情,上一秒的喜欢,下一秒就会仇恶,连眼角余光都不会施舍。   可即便如此,那些理所当然的甜言蜜语还是会让人如中蛊一般,纵使知道眼前的是万丈深渊,掉下去就是粉身碎骨可仍然会甘之如饴。   柳渊爱萧衍之已经爱到了无法自拔,为了萧衍之哪怕是要献出自己生命也在所不辞。   而萧衍之现在,就是能让他坚持到现在的也就是仇恨。   对柳渊他是珍惜的,也是在意的,但他们两个人的处境不同,原生的环境也不同,所以萧衍之是喜欢柳渊,但也不会因为柳渊就放弃他从一开始就坚持到现在的初心。   不过萧衍之还是变了,他开始在意起了柳渊的情绪,知道了什么叫生命诚可贵,什么又叫穷寇莫追。   如果说还没有南下之前的萧衍之只是在意柳渊一个人的死活,想让他成为这棋盘上唯一能拥有自由身的人,那么现在的萧衍之就是想和柳渊一起走下去,想要同魏呈延一起,待一切尘埃落定,零落成泥时一起下江南看看他父亲亲自为他铺的后路。   江南美景良辰可待,乌篷船游烟雨朦胧。   那江南水乡,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悠闲岁月,萧衍之现在是真的向往,并是真的想要努力去实现了。   “主子,柳无痕到了。”   忽然,暗悲从人群中立马拦下了柳渊他们的去路。   他垂首在萧衍之身侧,手里还赫然拿着枚药王令,“这是属下临走时药王强塞给属下的,药王说这东西已经认主了,理应待在自己的主子身边。”   萧衍之淡淡的扫了一眼,“既然给你那你就好好收着,等他什么时候要用了自然会来找你。”   暗悲闻言连忙恭敬的递到了萧衍之面前:“主子!这药王令如今已经在江湖上掀起了一阵血雨腥风,属下实在是有心无力,不能替主子好好守护,所以还请主子收回成名,收下吧。”   “你难道想抗命?”萧衍之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随即又看向了那还在挑糖葫芦的柳渊。   “别让我说第二遍,滚下去!”   “遵命,主子。”暗悲被萧衍之身上的气势震的后退了一步,握着那枚令牌的手都在颤抖,虽然还想替药王争辩几句,可最后还是消失在了原地。   死士的命就是遵主子令,若有必要就是献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辞。   药王对萧衍之的感情不用人说都能感觉的到,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两个人都太轴了。   药王自从和萧衍之断绝来往,表面上虽然爱搭不理的,可暗地里却还是在和暗桩联络。   不过就是放不下身段,不想先低头,而萧衍之亦是同样。   “衍之,我们不过去吗?”   柳渊买了两串冰糖葫芦,递了一串给萧衍之。   “我刚向老伯打听了下这火城的情况,他说那柳城主人善,又经常向那城外的流民布施,不过就是好人没好报,柳城主的儿子在今天春分的时候突然昏睡不醒,而且脸上,手上都长满了白毛,似乎是人兽化了一般。”   萧衍之接过糖葫芦揽过柳渊的肩膀,“他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看到过,还是听说?”   柳渊咬了一口外面的糖浆眯了眯眼睛,“那老伯的儿子是位大夫,他说他是亲眼看到的。”   这糖葫芦真的好甜啊。   “不过那大夫也是隔着纱帐看的,只看到柳公子长满了白毛的手,一扯就钻心的疼,而且还不能碰,也不能吹风,整个人脆弱的很,就像个易碎的瓷器。”   柳渊边说边往客栈走,把从小贩那儿听来的消息都跟萧衍之说了一遍。   等回到客栈,他们刚到门口迎面就碰上了那柳如烟。   柳渊手拿着糖葫芦正转头跟萧衍之说话,可谁知道下一秒身子一歪,脚步一拐,差点就被撞了出来。   “烟儿!”   “柳渊!”   药王和那柳无痕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而那位红色的身影也连忙一踢脚,立马扶住了门框,侥幸站稳了身形。   可对比柳如烟柳渊就惨了,一不小心碰上了门槛,脚又崴了,冰糖葫芦也掉了,不过幸好被萧衍之扶了一把才避免落了个狗吃屎的模样。   “有没有事?”萧衍之皱眉看向了柳渊的脚踝,那里已经红肿了一片。   柳渊靠在萧衍之的手上借力,倒吸了一口凉气,眉头也紧皱着,“我没事儿的,柳姑娘呢?她有没有事?有没有被我撞到?”   柳渊语气着急,疼的声音都在颤抖,但下意识的还是想去找柳如烟了解情况。   “蠢货!她个糙汉子能有什么事?”鬼医见柳渊还想去看柳如烟,直接气不打一处来,一脚给柳无痕踹到了一边。   “你还愣着干嘛?嫌人还不够疼?快把人带进来让我看看啊!”   鬼医站在门口对着萧衍之大吼,又让小二快去烧盆热水来。   娜刹迦一直都站在人群最后,眼里一闪而过的杀意并没有逃过暗悲的视线,直到萧衍之把柳渊抱进客栈这才上前蹲在了柳渊跟前。   “怎么样?脚还搭的上力吗?”娜刹迦柔生询问,眼里的心疼也快溢出来了。   天知道他刚才是有多想冲出去,那柳如烟也是故意的,明明就从窗子那儿看到了,但还是跑到了门口堵着。   “我没事儿的,别担心。”柳渊看着娜刹迦笑了笑,然后又握住了他的手示意人不要担心。   “只是崴到了而已,我休息几天就好了,你还是快起来,周围的人都看着呢。”   被周围起哄的声音闹的脸热,柳渊拉了拉萧衍之的手让人赶紧坐下,然后又拽了拽娜刹迦的手想把人拉起来。   “你们这都是干嘛呢?我就是崴个脚又不是断了,你们都这么看着我干嘛?”   “闭嘴!你是嫌我还不够烦是吗?”   还不等娜刹迦说完鬼医却突然打断了他。   “去给我看看那热水到哪儿了,要是再晚一些这脚也不用要了,就直觉拿刀来砍了吧。”   “我去拿。”魏呈延立马跑到了后厨,可就在经过柳如烟的时候,他却又狠狠的揪过人的衣领警告道,“你给我等着,要是柳渊真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会杀了你,让你后悔做出这样的决定。”   “......”   魏呈延说完就走了,眼神冷漠,语气更是毫不怜惜。   柳如烟不受控制的,似乎是很心虚的往后退了一步,她看着自己的父亲摇头说“没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可娜刹迦却一直挡在柳无痕跟前,就像是故意不让他过去,一定要为柳渊出这口气。   刚才所有人都看到了,是柳渊先进门,而柳如烟却突然快步跑向门口,故意把柳渊给撞了出去。   要不是萧衍之他动作快,又一直在柳渊身后护着,试问柳渊要真的被撞到在地上,真出了点什么事,她柳如烟能拿什么来赔?又赔的起吗?   “哎,你说这大小姐到底是不是故意的啊?”   忽然,旁边看热闹的几位女子看着柳渊红肿的脚踝也是心疼。   “这位小公子明明都已经进来了,可大小姐还偏偏就撞了过去,也亏得有人在身后扶了一把,要不然啊,这客栈可能都没法开了!”   “你们快瞧瞧那脚,都肿的跟那山峰一样了,也不知道是有多疼。”   “远来即是客,而且这几位公子一看就气度不凡,定是从哪里来游玩的富贵人家,也不知道城主会如何决断......”   与鬼医相邻的两桌客人一直都在窃窃私语,目光也一直柳渊的脚上和那柳如烟的脸上徘徊。   魏呈延已经把热水端来了,是他用内力轰热的,因为他嫌厨房的伙计实在是太慢了   鬼医用热毛巾敷住了柳渊红肿的伤口,让人别动,他要看看没有伤到骨头。   柳渊本来想回屋再弄的,可鬼医却让他闭嘴,就连萧衍之也难得冷起了脸,让人就在这儿好好坐着。   药王给鬼医拿了一把匕首,用酒淋了一圈后,只见鬼医按住了柳渊的脚,“我们得让那里面的瘀血流出来了,一会儿会有点疼,你要实在忍不了那就让萧衍之借你只手咬咬。”   “我,”结果话音刚落,柳渊都还没有做好准备,只感觉他的脚上猛然一疼,他立马绷紧了身子想要站起来,可肩上却又莫名传来了两股力道,将他死死地定在了椅子上动弹不得。   鬼医和萧衍之一人按着柳渊的一只肩膀,而药王则是已经划开了柳渊脚上的皮肉。   一抹鲜红突然涌现,鬼医手疾眼快的,立马从腰间取下了一个葫芦,将柳渊脚上的瘀血全都收集了起来。   “药物多柳渊没什么作用,而且他又没有内力,四肢的经脉也没有完全打通,所以这伤他只能慢慢养。”   亲自为柳渊穿上鞋后,鬼医心疼的替人擦去了额角的冷汗,把人揽在怀里柔声安慰:“好了,好了,我知道这很疼,我带你上去好不好?”   “......”柳渊苍白着嘴唇点了点头,因为疼的实在是厉害,就像是有很多蚂蚁在啃食他的血肉一样,柳渊根本就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他有气无力的靠在了鬼医身上,虽然心里还是想让王爷陪他,但柳渊也知道王爷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所以只能在被鬼医背起来的那刻勉强的打起精神对王爷笑了笑,仿佛就是在让他不要担心。   一个小小的脚伤就被三四个人轮流照料,甚至最后连一点路都走不了。   围在周围看戏的人不免觉得这有些太大题小做了,虽然这事儿是他们小姐的不对,但就一个脚伤应该也不至于这么小心对待吧?   “柳如烟!”   等鬼医背着柳渊消失在了二楼,娜刹迦突然来到了柳如烟身后,然后趁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拖着人就消失在了客栈。   萧衍之见状连忙追了上去,而此时在客栈围观的人都傻了,立马指着那飞出去的三道身影就大吼:“小姐被抓了!我们的小姐被抓了!”   “城主,快把他们关起来!他们抓走了小姐,我们一定不能放他们离开!”   “快关门!快把他们关在这里!”   “......”   萧衍之他们一离开,客栈里的人也是发了疯,一个个的全都堵在门口,就怕魏呈延他们也跟着一起离开,这样他们就再也找不到小姐了。   “柳城主,你们火城的待客之道就是这样的吗?”   眼看着周围的人都已经把他们围困在了客栈里,魏呈延对着柳无痕轻笑了一声,仿佛就是在挑衅,‘你以为仅凭他们就能困住我?’   “你个外来人叫什么叫?我们好吃的,好喝的有哪样没有供着你们?可你们呢?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脚伤就绑走了我们的大小姐,你现在还在这里有理了?”   站在门口的一位高大男子很不怕死的跟魏呈延对峙。   他毫不畏惧的看向了魏呈延想杀人的目光,镇定自若,仿若是真的豁出去了,誓死都要让他们把大小姐还回来。   而一旁的柳无痕也一直没有阻止,只是让他们继续义正言辞的替他说出了他想说的话。   毕竟他现在是一城之主,虽然身份还远没有他们的那样尊贵,但这城主的威严他还是不能忘的。   “对!说的没错!让他们放人,放人!”   “放人!”   “放人!”   “放人!”   因为有了一个人的煽动,这火城的齐心协力也总算是冒出了一个头。   可魏呈延就像是没有听到他们的威胁,也像是没有看到他们都是一副不可理喻的蠢货样,只是不动声色的走到了柳无痕跟前,眉眼冷淡。   他把衍之刚刚临走时扔给他的药王令举到了半空,然后嘴角上扬,语气轻蔑:“传闻令公子身染恶疾,全身都长满了白毛,不能拔也不能碰,实在是可怜。”   “而我们本是从药王谷出来的弟子,只因听闻这火城城主心善,还时不时的救助难民所以这才想来一观看看能不能找到破解之法。”   “可是谁知道,如今看来传闻也不可尽信。”   “对一个本不了解的人就妄加揣测,自以为是,不明真相的就打胡乱说,我想这令公子久不治愈的根本原因,或许也这因为如此吧。”   魏呈延故作高深,压低了声音把萧衍之刚刚告诉他的话又全部一字不落的复述了一遍。   而药王谷现在真正的谷主也正站在魏呈延身后,目光炯炯的盯着他。   所以这枚药王令衍之他还是收下了是吗?   “你们这些外来人真是,”   “好了,不要再说了。”   下一秒,一直沉默不语的柳无痕突然打断了人们的打抱不平。   他看着魏呈延笑了笑,然后又上前跟那些一直在为他考虑的百姓们深深地鞠了一躬。   “诸位,其实他们都是我的朋友,至于那位脚受伤的朋友也是因为他本身就有暗疾,所以身子骨就很脆弱,经不起任何碰撞。”   “更何况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所以还请诸位不要担心,他们定然不会为难小女。只是因为我那儿子如今已昏睡了三月,我心里实在是担忧,所以这才拜托他们先去城主府,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治愈之策。”   柳无痕不愧是这火城城主,只不过短短的几句话就已经彻底打消了人们心中的怀疑,竟还让他们能心甘情愿的对魏呈延道歉。   “魏公子,刚才是我们冲动了。”   “在我们还没有了解事情的全貌时就对你冒然辱骂,甚至还妄加揣测,指责你的朋友们做戏,实在是抱歉!”   “你们都是好人,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所以魏公子,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一定要救救我们的大少爷啊!” 第145章   “你故意去撞柳渊的不是吗?柳如烟,你喜欢萧衍之?”   城外乱石林,‘扑通’一声只见娜刹迦直接就把柳如烟给扔进了一个水潭。   他蹲在岸边按着柳如烟的脑袋,让她整张脸都浸泡在水里,想让她也尝尝那命不久矣的滋味。   “你不是很喜欢搞那些小动作吗?来啊,来杀我啊,让那些人都看看他们平常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娇弱大小姐元原来还是位习武之人。”   ‘咕噜噜,咕噜噜’   回答他的只是从水里冒出来的一串水泡。   柳如烟想要反抗,被桎梏在娜刹迦手里的胳膊也在用力挣扎,可她到底是个女的,力气也不可能会比娜刹迦的大,所以也就是挣扎了一会儿就彻底没了动静。   水面上的水泡还在往外冒,只是柳如烟学聪明了,不在白费力气,而是把力气都留在了闭气上。   她当时确实是故意去撞的柳渊,本来以为她做的已经足够隐蔽了,可谁知道还是叫娜刹迦给看去了。   当时魏呈延他们正在和她父亲谈论哥哥的病情,想让那两位花白胡须老者跑一趟,而柳渊和萧衍之也是在这时候出现了外面的街道上。   柳如烟是亲眼看到萧衍之和那柳渊有说有笑,而且他手里还拿着一串本不应该出现在他手里的冰糖葫芦。   她不明白,一串几文钱的糖葫芦怎么可能比得上她亲手裁剪的香囊?可事实现在就摆在眼前,她就算想再自欺欺人也没有办法。   萧衍之宁愿去选他不喜欢的糖葫芦也不愿收下她只是为交个朋友的香囊。   所以在看到柳渊进门时,柳如烟心里一横,仗着自己会点武功迎面就走了上去,想让柳渊也吃吃苦头。   但很可惜的是,萧衍之居然把他给扶住了。   而柳如烟的这番举动也算是彻底暴露了自己,所以现在被娜刹迦这样对待也是她自作自受。   因为她居心叵测,也因为她为了得到萧衍之所以对柳渊起杀心,痛下黑手。   娜刹迦平日里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种喜欢在背后搞小动作的人,他觉得喜欢就喜欢,就应该光明正大的去追求,而不是在背后放冷箭,用装出来的柔弱来博得所有人的同情。   柳如烟喜欢萧衍之不假,娜刹迦不会阻止,也不会去威胁,但她就是不应该把那些小心思都放在了柳渊身上,想要从柳渊这里入手。   虽然她很聪明,能看的出柳渊对萧衍之的重要,可她还是低估了柳渊在萧衍之心里的分量,简直就是蠢笨如牛。   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也真是难为她柳如烟了。   “我其实很好奇,你们为什么都会喜欢萧衍之呢?是因为他的容貌吗?”   水面上忽然没了动静,可娜刹迦还是没有松手,因为他能感觉到手里的人还有呼吸。   她是在闭气。   “萧衍之那人脾气不好,又冷漠,虽然对朋友还不错,但他心里又藏了很多事不愿与人分享,对我们总是有一种保留。”   “他很奇怪,与我认识的人都不同。”   娜刹迦定定的看着柳如烟的脑袋自顾自的说道,也不期望能得到她的回答。   他只是很好奇,她们为什么都会喜欢萧衍之呢?   “魏呈延的嘴不饶人,虽然有时候会很讨厌,但他却是个直率的人,有什么就说什么。”   “鬼医虽然小气,一毛也不拔,但在遇到危险时他总是第一次冲在前面,替我们挡下了那最激烈的一场攻击。”   “柳渊就更不用说了,他虽然喜欢萧衍之喜欢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但他心地善良,为人坦率,从不屑于在背后放冷箭。不像你,知道没有机会就想去毁掉机会,然后重新去创造一个新的机缘。”   “柳如烟,你作为一介女子还真够心狠手辣的啊?”   娜刹迦说完突然把柳如烟从水里拽了出来。   “咳咳,咳咳咳。”踉跄的栽到岸边的柳如烟难受的捂着胸口。   今日特意梳妆的妆容也全被河水冲刷,青丝披散又还在滴水,整张面色都苍白不见血色,仿佛是得了某种大病。   萧衍之赶到的时候就看见柳如烟正费力的往岸上爬,那位嚣张跋扈的女子已经变的狼狈不堪,那双高傲的眸子也已经黯然失色,再没了先前的那种高傲。   “王......王爷救我.......”   柳如烟可怜兮兮,双眸含泪的看着不远处的萧衍之,她伸出纤细玉手想让人来搀扶她,可谁知道萧衍之就像是没看到一样,径直就走到了娜刹迦跟前。   “发完气了吗?”他冷冷的问道,“要是还没有就尽快,柳无痕要来了。”   娜刹迦一听眉头一皱:“那你跟来做什么?为什么不直接去城主府?”   萧衍之挑眉说道:“怎么,你难道还真想杀了她?”说完连头也不回的就指向了那脚边正一脸惊恐看着他的柳如烟。   “......”娜刹迦闻言没有吭声,只是移开了目光不敢去与萧衍之对视。   诚然,他确实是想直接杀了柳如烟。   “柳渊要是知道他不会高兴的。”萧衍之仿佛早就看透了他的心思,遂又上前逼近了一步。   他看着娜刹迦略微闪动眸子说道:“柳渊他跟我们不一样,即使是经历了再多,但他对人性始终还保留了一分信任。”   “所以他不会同意杀人,相反,他会用自己的行动来解决这件事。”   “......”   四周的紧张气氛因为萧衍之的几句话瞬间崩塌,娜刹迦很不甘心的放下了心里的仇视,毕竟柳渊现在已经成长了,他也总不能一直守在他身边。   这一次的教训,他希望柳渊千万不要让他失望。   “把人带回去,然后去客栈等着。”   等感受到人身上的杀意都尽数消散,萧衍之于是让开身子,露出了他身后还一脸惊魂未定的柳如烟。   “火城有一种独特的矿石,名火炎石,形如玉,光滑透亮,坚硬无比,可打造簪子,也可用于制作暗器。”   萧衍之语气平静,但却透露这一股不容让人拒绝的气势。   他用眼神示意让娜刹迦把人带回城主府,可谁知道娜刹迦却突然转身,像是故意没看到,没听到一般。   “你刚不是说那柳无痕也来了吗?他难道没有手,就不知道把自己的女儿给带回去?”娜刹迦转身欲走,可萧衍之却又一把按住了他。   “蠢货,你知道那柳无痕是个什么样的人吗?”萧衍之一把拽住了娜刹迦的手,用只能他们两个听到的声音说道。   “他现在虽然被皇帝发配到了火城,山高路远的,但他对城里的事却了解甚多,就连我接下了秋耕的命令他也知道。”   “而你的身份虽然还没有暴露,可他却当你是位江湖人士,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   江湖与朝堂向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但自从观海这位武林盟主带头惹是生非后,江湖上的很多能人都被景城的世家收揽,那条不清不楚的界线也早就被人遗忘了在了脑后。   不过在江湖上还是有很多遵守先辈遗言的前辈,也就是萧衍之所需要必须要明确江湖与朝堂界线的人。   所以他才会去夺了那盟主令,让这江湖动荡起,让观海不得不从中做出一道选择。   到底是选那皇权富贵的朝堂,还是选那万人之上的江湖。   “我知道你有计划,但除了这件事我都听你的,反正我不会帮她。”   娜刹迦对萧衍之摇了摇头,眼神坚定,目光也坚定。   在柳渊的事上娜刹迦从不会对人低头,因为柳渊是他除魏呈延,萧衍之他们两个外在中原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所以他真的,真的很珍惜。   要不是萧衍之还用的上她,需要用她来跟柳无痕谈条件,娜刹迦肯定早杀了她,让她成了虫蛊肚子里的吃食。   最后柳如烟还是交给了暗欢,而萧衍之和娜刹迦则先回了客栈,与魏呈延他们汇合后再去的城主府。   柳渊因为脚疼被鬼医燃的一根安神香陷入了沉睡,萧衍之去看他的时候他的眼角都还是红的,看起来是刚刚哭过。   鬼医说柳渊的身体就像是一个平静的湖面,虽然没有内力,但他所受到的全部创伤都会慢慢的反馈出来。   就像是回魂针一样,激发人最后的一丝血性,三刻而止。   但又因为使用它的人内力强大,所以它的效用就会延长。   而柳渊的身体也像是这样。   可等那些暗伤全部显现的时候,柳渊的痛感也会被无限放大,是很难让人能承受的苦楚。   就像是他伤到的这只脚踝一样。   萧衍之临走的时候又深深的看了眼熟睡的柳渊,他想刚才对柳如烟的惩戒还是太轻了,应该让她也尝尝这非常人能忍受的痛。   都说十指连心,早知道他刚才就应该砍掉她的一节小指,让她以此来赔罪。   城主府坐落在火城的最中心地带,四周高墙耸立,登高而望远,可以把火城,以及方圆几里的景象都尽收眼底,不失为是一种明哨。   萧衍之他们刚到门口,就看见柳无痕正站在门外迎接。   见着他们来了,柳无痕连忙上前行礼,恭声道:“几位贵客能登临府邸简直就是让贵府蓬荜生辉,快快有请,快快有请。”   城主府很大,虽然没有那些亮眼的富丽堂皇,可府中的一切布置却都很典雅又不失精美,一看就知道这是用心了。   “小宣儿,快去让厨房好好准备一下,今日我要在府里设宴,来好好宴请一下我们的这几位贵客。”   柳无痕随手招来了一位丫鬟,让她快去泡一壶茶来,别再这儿傻站着。   可谁知道萧衍之却叫住了柳无痕,让人不用麻烦,直接带他们去令公子的住处就好。   “我的夫人如今还在客栈,所以柳城主不用这么客气,我们看看令公子的病情就要马上回去。”   “萧王,萧先生。”柳无痕一碰到萧衍之警告的目光立马改口,摆手让丫鬟们都退下,这才让开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小儿的房间就在后院,请诸位随我来吧。”   后院厢房,萧衍之隔着一道纱帐总算是看到了那浑身长满白毛的柳耀阳。   他上前了一步,想掀开那道纱帐仔细看看,可谁知道才刚抬起手,他的胳膊就被药王给拽住了。   他转头皱眉,想让人别在这儿发疯,但药王却冲他摇了摇头,眼神示意这屋子里还有第七个人。   “......”萧衍之见状没有说话,但紧皱着的眉头就代表了他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这屋子里除了他们,还有一个躺在床上不明身死的柳耀阳,他确实是没有感受到第七个人的呼吸。   可药王就是察觉到了。   “这里除了药王留下,你们所有人都出去。”   忽然,萧衍之转头冲魏呈延他们使了个眼色就和药王坐到了桌边。   而魏呈延和娜刹迦已经出去了,现在就站在了院子里正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这城主府的布局。   娜刹迦放了几只蛊虫,发现它们都不约而同的往屋子里跑时眸光一暗。   “那柳耀阳不对劲,萧衍之他们可能会有危险。”   娜刹迦说完就想冲进去,不过好在被魏呈延眼疾手快的拉到了身后,这才避免让他跟刚刚才出来的柳无痕打了个照面。   “魏公子,你们这是?”柳无痕有些惊讶的看着魏呈延和娜刹迦交叠的双手,就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秘密一样,他脸色一黑,虽然脸上还挂着笑,但从他最后的语气里就能听出,他似乎是在压抑着愤怒。   “魏公子,我想你应该是家中的独子吧?”柳无痕轻咳了一声,转身不再去看他们两人。   “你父亲将你养这么大也是不容易,毕竟谁家的老人不希望将来的府上能欢声笑语,喜笑颜开的呢?”   “而且魏公子你也应该知道,你现在既然能出来,还能随这位萧先生四海为家已是你父亲做出的最大让步,所以魏公子也别怪我多言,还是多为你父亲好好想想,别再惹他生气了。”   柳无痕这话说的很莫名其妙,但又很浅显易懂。   他与魏尚书本来就是旧相识,虽然有五六年没再见过面,但每年还是会有几封书信往来。   柳无痕以为魏呈延也和萧衍之一样,都染上了短袖之癖,喜欢上了和他们一样的同性。   所以他很担心,又替魏尚书感到了忧虑。   而魏呈延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遂立马放开了娜刹迦的手,连忙解释道:“我想柳城主真是误会了,我虽然是家中独子,可我的父亲却很尊重我,让我凭心而动,并没有像柳城主说的那样严重。”   “而且我和这人可是朋友,是那种能一起出生入死的朋友,所以还请柳城主不要误会,不然要是被有心之人传了出去,我怕只会徒增烦恼,让家里的人也跟着担忧。”   魏呈延说完就对上了柳无痕投来的打量目光,毫不闪躲,气氛也瞬间凝固。   感受到两人之间的莫名争锋,娜刹迦有些无语的坐到一边,然后唤回了蛊虫。   这两人怕不是有病吧?还有这柳无痕的眼睛难道是瞎了吗?居然以为他会看上魏呈延?   呵,他们真是疯了。 第146章   “还记得我以前给你讲过一篇活死人的记载吗?”   屋内,等所有人都出去后,药王突然在桌上画了一个圆圈。   萧衍之闻言靠在了椅背上,仰着头,淡淡的应了一声:“知道。”思绪也开始纷飞。   在他还没有完全脱离药王谷的时候他几乎每天都跟着药王,因为他觉得药王很厉害,能认识世间百草,也能炼制出书中的各类丹药,他也想像药王这般厉害。   而当时他问了药王这么一个问题:“这世上真的有长生不老药吗?”   他问这问题的初衷其实是因为他父亲,也是因为这江湖上的武榜。   武榜一共分良玉榜,小天位榜,中天位榜,大天位榜四个阶段。   良玉榜大多都是一些身怀绝技,能在江湖上留下名声的佼佼者。   而小天位则是比良玉榜稍厉害一头,能独当一面的大家伙们,也是寻常人都不敢随便去招惹的存在。   而中天位也以此类推,其代表人物就有悲,欢,离,合四死士,月霓裳,暗一,暗七还有那暗影。   至于那大天位就更不用说了,想要来招惹的除非是身后有绝对的势力,或者是能联合几大高手一同御敌,不然他们就犹如那大江之河的蝼蚁,轻轻一捏就能轻易解决。   其代表人物就是魏呈延,观海,还有在江湖上一些只闻其名不见其身的隐士高手。   而这武榜除了这五张榜单,还有超出大天位的存在,就比如萧衍之之前见过的那位鬼仙。   而和鬼医其名的还有地仙,在它们之上的则还有真正的仙人。   传闻若真有人能修练到鬼仙和地仙的境界,那他的寿命就会延长,会是普通人的几十倍不止。   可若是真能得到成仙,那他就可以与天地同寿,做到真正的长生不老。   但这到底只是传闻,因为这世上还没有一个人能修炼成仙的,不过这鬼仙倒是真有一位。   萧衍之当时就是想让父亲再多陪陪他,最好是能一辈子都守着他,所以才会问那个问题。   但药王的回答还是在萧衍之的意料之中。   “没有。”   不过就算能找到延长寿命的方法他父亲也用不上了,因为皇帝根本就不会放过他们萧家。   而药王也在萧衍之决定回城的第二天,突然为他找来了一本孤本。   “想让人长生不老的药没有,但除了得道成仙却还有另一种方法,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药王当时就拦在萧衍之的马前,还想再争取争取,想让萧衍之再考虑考虑。   可就在药王说完最后一句时,萧衍之就知道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他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父亲变成一位活死人?   而药王也是知道的,但他就是不甘心。   所谓的活死人就是在人的七窍都打入一颗定魂钉,然后再去南海挖一个珍珠蚌,以它的珍珠养魂,故而这活死人就成了。   但这活死人与别的活死人不同,因为那珍珠蚌可是吸收了天地灵气的灵物,若是以它养魂,那人除了不会说话,不能行动而外,却仍能看到,和感知到身边人的心情,其实就与活人无异。   但这种方法就是太残忍了,因为打入定魂钉的过程很痛苦,而且对于那驰骋疆场的老王爷萧霆而言,或许成为活死人还不如直接战死疆场来的畅快。   “所以你觉得柳无痕在炼制活死人?”   按住了还在继续纷飞的思绪,萧衍之垂眸看向了那躺在床上的柳耀阳。   “他是失败品是吗?”   药王摇头说道:“我又没炼过我怎么知道?”   萧衍之闻言轻笑了一声:“为什么不试试呢?反正这世上想长生的人也不少,我相信以你的名声前来拜访的人一定会络绎不绝,断然不会缺少药引子。”   药王挑眉看向了萧衍之:“你还在为当年的事生气?”   “呵,我还没有鬼毕方那么记仇。”萧衍之冷嗤了一声,“那人在什么地方?我为什么没有感觉到?”   “鬼毕方啊......”药王小声的嘟囔了一声,然后抬手指向了屋里的屏风。   “这屋里有一道暗门,娜刹迦刚才的蛊虫也全聚集在那里,你可以去看看。”   “别用内力,用耳朵去听,用身体去感受屋里的空气流动,你就能感受到那人的方位。”   萧衍之依言走到了屏风后面,顺着那竹编上画的深蓝色碎花,萧衍之成功在墙角找到了一道暗门。   “要进去看看吗?”药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萧衍之身后,手里也正拿着颗夜明珠。   “这是魏呈延那家伙给我的,他说你不喜欢用火折子。”   “......”萧衍之没吭声,只是率先走了进去,而药王也自然而然的跟在身后为之照明,就像是又回到了以前他提灯为萧衍之照亮出谷的路一样。   暗道的两侧都没有油灯,视线所及之处也皆是黑麻,索性那颗夜明珠还挺大,勉强能看清那前面的路。   “这暗道似乎直通那城墙的最高处,你觉得柳无痕会拿自己的百姓来做这药引子吗?”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药王突然扯住了萧衍之的衣袖冲人摇了摇头。   他们的前面正是一间暗室,暗门敞开着,屋里也还闪着一两丝烛光。   萧衍之转头看了眼药王,虽然觉得他很奇怪,但还是拿过了他手里的夜明珠说道:“药王,有些事我并没有强求你,所以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必提。”   “我萧衍之想要的东西会自己去找,想知道的事情会自己去看,不需要让别人为难。”   萧衍之说完就率先走了进去,而暗室靠北的一处高台上也正杵着一扇铁门。   那里面关了不少人,一个个的全都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浑身上下也都长满了白毛。   “这是有人在用他们试药,与我们知道的方法刚好背道而驰。”药王突然站到了萧衍之旁边。   “这是用肉灵芝炼制而成的丹药,药性与定魂钉刚好相冲,所以他们的血肉里都有肉灵芝的种子,那些白毛就是肉灵芝的根须。”   萧衍之闻言皱眉,一掌就把那丹药捏成了粉末。   不管这到底是谁的手段萧衍之都觉得恶心,若这里面真有柳无痕的手笔,那他可能会直接灭了火城。   “有办法治愈吗?”萧衍之冷声询问。   药王蹲在其中一位小孩身边摇了摇头:“我需要一点时间,还要柳渊的一点血,你可以吗?”   萧衍之皱眉看向了他:“我的血不可以吗?”   药王起身走到了萧衍之身边,然后抬手示意我可以碰你吗?   萧衍之见状没吭声但也没拒绝,药王于是笑着拉起了萧衍之的手腕,然后轻轻的划了一下,让他的血落在了那些白毛上。   “你泡过百药池,虽然能百毒不侵,但对于这些有灵智的宝药而言却是最好的养料。”   不过就是几滴血的功夫,那小孩儿手上的白毛竟又长长了一尺,甚至是还想攀附在萧衍之的手腕上。   “这肉灵芝说的好听是能延年益寿的灵药,可实际却是一种靠寄生的毒株,毒性强不说,而且它还会有意识的去挑选最适合它的的养料,也就是活人的血肉。”   药王立马点燃火折子逼退了那些根须,然后拉着萧衍之就退出了那扇铁门。   他轻轻的,动作又十分温柔的为人抹了一层止血散,虽然那道伤口根本就不值一提。   萧衍之站在原地没动,任由人对着他的手腕翻来覆去的摸索。   秉承着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的至理名言,药王也趁此机会不动声色的摸了摸萧衍之的脉象,然后就发现他竟是又突破了。   “悲天悯人不是本残卷吗?你怎么又突破到第十二层了?”   萧衍之体内的阴柔之力突然一夜之间暴涨,药王眉头紧锁,让人转过身,苍老的手也在他的后背上游走,从脊背中间的缝隙中一路下滑到了尾椎。   “青筋现,极境出,你居然因为走火入魔强行破镜?”   药王难以置信的看向了萧衍之,浑浊里目光也似有泪光闪烁,整个人都止不住的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摔倒在地。   “你知不知道一入极境要再想往后突破就更难了?萧衍之,内力没了可以再有,可这命没了,你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药王强忍住心里的愁闷死死的抓住了萧衍之,他想让人好好的,他想让人永远的活下去,好好的去看一看这天下的壮丽山河。   可谁知道这人原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就已经走了一遭鬼门关,又或许是第二次,还是第三次......   “破镜只是意外,为了活命我也只能如此。”萧衍之淡定的抽回手,看向了药王。   “我知道你们都在担心什么,但我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所以你们大可放心,把注意力都好好的放在这棋局上。”   “不是一个人了那你之前还以命相博?”药王忍不住拦住了欲走的人,“当时在桃花源我就不信你没有发现,可你呢?不还是放鬼医进山,然后又带着魏呈延那小子去送死了吗?”   萧衍之他们刚一出城,药王就已经准备动身了。   虽然最后因为一些事又晚了几天,可对于萧衍之的行踪药王却一直了如指掌,包括他们进入桃花源药王也是早有预料。   可让他最后悔,最后怕的也正是进入那桃花源却什么也没有做的萧衍之。   “我知道你心里一直都在怪我当时为什么没有赶去边境,但衍之,你可知你父亲萧霆曾在出征当晚就派琳琅军把药王谷全包围了吗?”   “......”   药王的语气很愤怒,可又夹杂着一些萧衍之听不懂的无奈,担心,和敬佩。   他沉默的看着药王,似乎是想从他的眼神里看看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   “很难以相信不是吗?但这就是事实。”药王同样异常坚定的看着萧衍之,语气嘲弄,“其实我当时都要出谷了,但谁知道刚到迷雾林就看到一行军队驻扎在河边。”   琳琅军的血色大旗很好认,药王根本不用想都知道这是谁的手笔,只是他不理解。   此去边境九死一生,很可能就是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精明如萧霆,他又怎么可能会不懂皇帝的用意。   但偏偏就是这样聪明,又精于算计的萧霆竟就这么甘心的走进了这样明显的陷阱。   萧霆一死,萧衍之被迫撑起了萧王府的一切,接手琳琅军,又开始与皇帝虚以为蛇。   长达几年的征战最终胜利而归,城里锣鼓喧天,全城欢庆,可等热闹散去,在最后等着萧衍之的却是一句“蔑视皇命,理应收回虎符。”   “我当时传话给萧霆,让他立马遣散琳琅军,让我与之同行或许还能保他一命,可他最后只回了我三个字。”   当年的事是药王谷,也是药王一生中最丢脸的时刻,因为他居然被一支破军队给逼到不得不回谷。   “萧霆让我不要管,以至于那些人开始步步紧逼,我威胁过,也提醒过,但他们好像都不怕死一样,非要让我回谷,甚至还用性命威胁。”   “琳琅军是萧霆留给你最后的保护伞,他个老狐狸就是猜到我不会伤他们,所以才让他们来阻我。”   “我当时本来想跟你传信,让你一定要拦下萧霆,可他最后又给我送来了一封绝笔信......”   其实萧衍之当年离谷时并没有和药王断联,虽然一直都是萧衍之在单方面联系,可药王偶尔还是会到暗桩为萧衍之送几瓶丹药。   那段时间的两人就像是还在一起一样,可直到萧霆出征最后战死沙场,萧衍之突然就与药王断了所有联系。   因为他最后才得知,原来药王并没有说到做到。   他根本就没有随他的父亲一起出征。   虽然他没有收回药王在暗桩的身份,也默认了他通过暗桩了解他的近况,但萧衍之真的完完全全的,就再也没有主动问起过。   以至于后来他收到消息虞天打算对药王谷出手时他也只是观望,因为他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能光明正大入江湖的理由。   而这个理由,没有比他师父遇险,他为恩师报仇更合适了。   所以现在他又拉紧了他与药王谷的这条红线,而药王也算是彻底入局。   可现在药王又跑来告诉他,其实当年的事完全就是他父亲一手造成的......   琳琅军,绝笔信。   父亲啊父亲,你到底还隐瞒了我多少事?为什么我现在走的每一步,找的每一个人都会有你的影子存在呢?   难道......你当年真的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吗?   “那封绝笔信,你还留着吗?”沉默了好一会儿萧衍之突然说道。   药王闻言点头:“我已经交给了李伯,因为我怕你不会见我,所以在出城时就托暗悲帮我送到了李伯手里。”   萧衍之失笑的看着药王,然后反问道:“你怎么就这么确定我不会见你呢?”   我要真的不想见你就不会让暗桩留下你的身份,也不会让人去救你,更不会把你带回景城。   我明明一直都在等你,等你跟我解释当年的隐秘,可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萧衍之在心里苦笑道。   而药王也显然没料到萧衍之会这么问,于是顿了片刻,但很快就自嘲了一声“因为我不敢啊。”   萧霆用命来威胁,让我在你彻底接手琳琅军前都不准来见你,也不准出手,必须得让你也切身体会一下什么叫风诡云谲的朝堂。   没有权利你根本就无能无力,更别谈你还想守护什么。   只是这些话药王都不能说,因为一旦说了,那萧霆的死就没了任何意义。   但药王也是真的很佩服萧霆,因为他敢于舍得,敢于奉献,敢于牺牲,比他好的真的不是一星半点。   所以也难怪萧衍之会这么维护他父亲。   因为这才是真正的,不掺杂任何杂质的父子情深。 第147章   三日后,一身黑袍的黑衣人身后拖着一颗参天大树直接就扔到了城门口。   “衍之!”柳渊远远的就看见了他,于是在萧衍之刚到城门时他也立马飞扑到了他怀里,紧张又激动的询问:“有没有哪里受伤?这一路是不是很累啊?”   萧衍之摸了摸柳渊的脑袋,笑着说道:“不累,你怎么在这儿?”   “因为我太想你了呀。”柳渊对着萧衍之灿烂一笑,眼里的思念成海,仿佛都要溢出来了一般。   他紧紧的抱住了萧衍之,距离很近,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极速跳动的心跳。   “魏大哥他们都在城主府,鬼医和药王也是昨晚才到的,娜刹迦还没有回来,但他有传信说观海他们已经把黑风寨灭了。”   萧衍之安静的看着他,一双桃花眼明媚。   柳渊还在继续道:“月霓裳在路上遇到了一位黑衣人,两个人不知道是说了些什么,最后把人都留给了观海就离开了。”   “娜刹迦跟了上去,但他们却是又回到了落樱寨准备闯山,娜刹迦因为知道那山里的情况所以就没阻止,不过他在临走时,亲眼看到月霓裳被蛇咬了一口,看样子应该是命不久矣。”   柳渊说完眉眼都带着一股笑意,仿佛就是在说她们自作自受,活该没命。   而萧衍之见状也是勾唇,全身的疲劳似乎都一消而散了,整个人都容光焕发的,眼里的思念也越加浓厚。   “你现在是怎么回事?”萧衍之一把揽过人的腰身,笑着说道:“之前不都还劝我不要妄加杀孽吗?如今你倒好,竟然都敢盼着人死了。”   “我,我这不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治人之身吗。”柳渊吞吞吐吐的,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而且我也已经想过了,就算我们怀有慈悲之心不杀人,可他们还是会来杀我们,上天有情但也无情,要是我们连命都保不住,那这慈悲又有什么用?”   “书上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古人又常言,慈悲为怀天能护佑?七级浮屠亦有命享?”   “要是以前我一定会觉得这句话此言差矣,但若是站在衍之你的角度看这句话,和这个世界,我又觉得那些人都是死有余辜。”   “因为事实就是如此,因为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柳渊说的斩钉截铁,字字句句都精准无误的砸在了萧衍之胸口,垂在他腰间的手也忽而紧握。   这么多年了,柳渊还是第一个支持他,让他继续走下去的人。   萧衍之看着前面的路思绪早已泛滥成灾,柳渊也感受到了王爷放在他腰间的手还在微微颤抖,于是也识趣的闭上了嘴,领着王爷就朝城主府走去。   主动权突然从手中流失,萧衍之没有拒绝,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顺着柳渊的力道往前走去。   难以想象,他最想听到的话居然会从柳渊嘴里说出来,他以为,第一个理解他的会是魏呈延。   诚然,他在听到这些话时一定是高兴的,但等那股劲慢慢的消散,心情又恢复了平静后,紧随其后的就又是一阵心酸和失望。   他和魏呈延是从小玩到大的死党,也是最能依靠彼此的朋友,所以在他决定留在景城,想要让虞家人为他们做过的错事而感到忏悔时,魏呈延二话不说的就站在了自己的身边。   这是绝对的信任,也是盲目的跟从。   但他当时最需要的也就是这样一份盲目,因为他需要下一盘棋,需要一盘能囊括天下,就连他自己也避无可避的棋。   可信任归信任,在一些事上魏呈延还是不理解他。   他就和魏尚书是一样的,以为他是要把虞家人都赶尽杀绝,所以想把他推上那个位置,给天下一个真正的太平。   即使他都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他只是想让登临高位的宝座上再多几道枉死冤魂。   但魏尚书还是觉得不甘心,因为在他的心里他父亲就已经是选错了道路,所以他不希望他也重蹈覆辙。   可他对那宝座真的毫无波动,甚至是非常厌恶,恨不得把它一掌劈碎,让它永无宁日。   但这天下还需要一位明君,只是可惜,那个人永远都不可能是他。   “有糖吗?”   城主府大门,萧衍之突然随口问了一句。   柳渊闻言顿时停了下来:“你想吃什么糖,我现在去给你买。”   萧衍之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子,说道:“我刚才听到有人说城门西侧有一家糖果铺子,他们家的饴糖很好吃。”   “那我现在就去看看。”柳渊说完就想走,可萧衍之却又眼疾手快的把他拽了回来。   “你这么急干什么?我话都还没有说完呢。”他刮了刮柳渊的鼻子,然后把身上的钱袋子都交给了他。   柳渊见状眉头一皱,立马说道:“我这里还有钱,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实不相瞒,他其实早就想为王爷做点什么了,现在好不容易才有个机会,所以他是真的不想用王爷的钱。   但萧衍之却不顾人的拒绝强硬的把钱塞到了柳渊怀里,还让他收好了,不然就都别去了。   柳渊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推脱不掉,又因为害怕让王爷生气,所以还是把它收下了。   “这钱是从鬼医身上落下来的,所以不用替他节省,想吃什么就买什么。”   “......”柳渊一听心情又顿时开明了起来,他对着萧衍之重重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然后就兴高采烈的跑了出去。   而萧衍之则是进了城主府,鬼医也早在前院等候多时。   可就在两个人朝后花园走的同时,距离不远外的城墙上却又闪过了四道残影,全府上下无一人可知.......   天色突然变暗了起来,是那天上的云层又遮住了太阳的光辉,暗淡无光。   柳无痕抱着自己的儿子按照药王的要求在院子里晒了足足两个时辰的太阳,虽然不知道这和治病有什么联系,但是为了儿子,他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所以等萧衍之他们刚到就看到柳无痕正满身狼狈的瘫坐在一边,脸上,额角都挂满了汗液,而药王正捏着柳耀阳的下颚,往他的嘴里灌了一口红色的药汤。   那是柳渊的血,萧衍之他们都知道的。   “酸果呢?带回来了吗?”   余光扫到了来人,药王朝萧衍之招了招手,就把柳耀阳扔在了美人榻上。   “其他人都已经恢复正常被人送了回去,但他被寄生的时间最久,所以可能还需要两天。”   萧衍之听完点了点头,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两颗大青色的果子。   药王见状立马爱不释手的拿了一颗,“没想还真被你给找到了,衍之,看来你的运气是真的很好。”   “废话,老子的徒弟运气能不好吗?”鬼医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但手里还是拿着颗酸果,看起来还有点小心翼翼的。   药王一听就不乐意了,“你个鬼东西知不知道什么叫先来后到?衍之他第一个拜的师父可是我,所以你还是快死了这条心,别在那儿做梦想跟我抢人了!”   鬼医闻言立马冷哼了一声,“你个老东西懂个屁!老子可是萧霆亲自三顾茅庐才请出山的,拜师礼拿了,拜师茶也喝了,就凭你?你又拿到过什么啊?”   药王也不甘示弱的吼道 “老子拿到的东西可比你的好多了!”   鬼医“呦呦”了两声,像是不服输的让人说出来听听啊。   “萧霆当时给了我三箱黄金,外加五箱离火草,和两瓶雨露。”   “至于衍之他则给我找了两株千年灵芝,和五株雪莲,而且还是活的,是为了方便我培育所以特意去给我挖的。”   “你有吗你就在这儿吵吵?不是我说啊,我猜你恐怕就喝了衍之的那杯拜师茶,然后就结束了吧?”   鬼医神情得意的把萧衍之送给他的东西又添加加醋的说了一遍,本来想看看药王羡慕到不得了的表情,可谁知道他竟是笑了?   “啧,你怕不是被嫉妒坏了,所以脑子也坏了吧?”鬼医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语气也还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老东西,想跟他斗他似乎还太嫩了点!   萧衍之:“......”   把他夹在中间的两个老头儿就像是返老还童了一样,莫名的开始了一场无声的较量。   萧衍之被两个人交战的视线逼的往后退了一步,心想无聊就又走到了柳耀阳身边。   因为那碗血的缘故,他身上的白毛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失,而柳无痕看到萧衍之过来也是立马站直身子,然后恭恭敬敬的对人行了个礼。   “萧先生,真的是万分感谢您能救我儿一命,从今以后,只要是您有需要,我柳无痕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   萧衍之伸手拽住了人手背上的一根白毛,用力一捏,只听柳耀阳下意识的痛哼了一声,眉头也紧皱着,但就是没有要苏醒的迹象。   柳无痕一直都垂首在身侧,因为没有得到萧衍之的指令,他也不动,也不说话,只是一直保持着原样,但余光还是扫向了自己的儿子。   他周围的空气瞬间冷了下来,而在另一边,鬼医和药王也还在脸红脖子粗的争吵着,都在说萧衍之是他的弟子,对他这师父又是如何的好,如何的担心。   “你是没长眼睛还是眼睛瞎了?衍之他要真的不在意我又怎么会找人来救我?鬼毕方,你不要给脸不要脸,非要我说点东西出来让你心痛了啊!”   “哎呦喂,你真以为我会怕你这老东西?说啊,我倒想听听你究竟能说出个什么花儿来!”   “好啊,来啊!那我们就来比比!”   “来啊!谁怕谁啊!”   ......   两个老头儿说着说着就坐到了一边,言辞犀利,字字珠玑,谁也不相上下。   柳无痕在一边听的津津有味,虽然萧衍之有意无意的想试试他的底线,但他仍是不卑不亢的垂着身子,任他打量。   鬼医和药王的争锋也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听两人把他带给他们的东西全都如数家珍的说了出来,甚至有些连他都记不清了,萧衍之心里顿时五味杂陈的,总感觉有种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思绪在胸膛里乱窜。   他以前是真的很庆幸他能认识并成为药王的徒弟,他也是真的想对他好。   不过造化弄人,要不是他父亲突然横插一脚,或许他和药王的感情会比之前更好,而这盘棋也早就结束,他也可能早就和父母团聚了。   可惜吗?萧衍之觉得是可惜的。   但同时他又很庆幸,要不然他也不会遇到鬼医,也不会和柳渊成婚。   其实生命就如那烟火一样短暂,只是绚烂了片刻就又归于平静。   只是就像是他父亲以前说的一样,这世界盛大而热闹,总有一个地方会让你留下来。   而他现在也终于找到了那个地方。   “那暗室是这么回事?”   不知道是晾了人多久,就在又一滴汗水从额角滑落时,萧衍之总算是放过了柳无痕。   柳无痕闻言立马站直了身子,“是耀阳发病时才建的。”   萧衍之淡淡的扫了眼他放在腰上的手,然后又问道:“那么那些人呢?是什么时候发病的?”   “就在耀阳发病后的不久,他们见大夫也束手无策所以才找上了我。”一说到这里柳无痕突然叹了口气,就像是在自责。   “我当时看到他们时都吓了一跳,因为我以为这都是耀阳惹出来的祸,本来想继续隐瞒下去的,但他们之中却有一个小孩儿。”   萧衍之安静的听着,把柳无痕说的那些人和在记忆里的重合,发现都无一遗漏。   “那小孩儿被他的母亲抱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就那么盯着我,我实在是......实在狠不下心,所以最后......还是把耀阳的事说了出来。”   “可谁知道他们一听却脸色大变,都在说那天是他们不对,是他们害了耀阳,说着说着就想要寻死,说对不起我,还要替耀阳偿命。”   “而我身为城主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寻死啊?所以我就让人拦住他们,让他们都快回去,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他们治好的。”   “但那些人都很后悔,又害怕,说不敢回去面对亲人,我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又因为那些白毛都太奇怪了,我怕它们会害人,所以就把他们全关进了暗室,平日里除了我去给他们送吃的就再也不准人踏进一步。”   柳无痕说的倒是事实,因为萧衍之也只在里面找到了一个人的脚印。   “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淡淡的问道,“为什么他们都会说是他们害了柳耀阳?”   “萧先生,实不相瞒我也不清楚。”可谁知道柳无痕竟也难受的摇了摇头,“虽然当时我也觉得奇怪,但那些人的记忆就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一样,他们根本就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只是一个劲的说着对不起,是他们害了耀阳。”   “所以我又张贴告示,广请神医,但最后都无果,说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奇怪的病症,让我节哀。”   “然后就在我也无可奈何,想要放弃的时候,我又突然收到了萧先生出城的消息,所以立马派人到丰谷县等候,想请先生来救救我们火城。”   “可谁知道等了几天都没有回音,后来派出去的人也全都下落不明。”   “我原以为这就是天意,是天要亡我,所以都已经打算顺应天命,不再挣扎了。”   “但谁能想到萧先生您竟又突然亲临!这实在是我儿命不该绝,是上天终于听到了我的祈祷,所以才把萧先生您给盼来了!” 第148章   肉灵芝,其伞呈年轮状,黄褐色;杆如药杵,为白色。   古书上记载食之可延年益寿,保容颜不老,但世间难得,是一灵物,难寻,亦难摘。   萧衍之曾经在那蓬莱仙山上见过,而且还不少,他本来也想挖点回去让鬼医培育,可那鬼仙却警告他最好别碰,它可不是什么善茬。   那鬼仙告诉他,这东西都是从死人堆里长出来的,因为人死后怨气不散,又加上他这岛上的灵气充沛,所以久而久之那些腐烂的尸体也就被蕴化成了养料,而后就长出了这东西。   萧衍之刚开始还不信,以为只是鬼仙小气,连这点东西都割舍不了。   但后来他又在那里待了两天,发现每晚都会有数不清的人前来挑衅后堆起的尸山血雨时,他就又信了。   这肉灵芝确实不是个善茬,而那书中的传闻也不可轻信。   “柳渊呢?你不会又把他支走了吧?”   从城楼上一跃而下,魏呈延拍了拍沾灰的衣袖,然后扫了一圈才问道。   萧衍之闻言点头,看着他道:“娜刹迦出事了,他被观海围在了落樱寨,带着月霓裳一起跑进了迷雾林。”   “什么?”魏呈延顿时睁大了眼睛,然后最后又补了一句,“他小子的眼光可以啊,居然知道逮个最美的陪他。”   鬼医:“......”   药王:“......”   还以为这家伙的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结果果然是他们想多了。   “啊,哈哈哈哈,我就是开个玩笑,开个玩笑。”或许是被他们三个人的目光吓到了,魏呈延练练摆手,“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说话了,你们继续,继续啊。”   萧衍之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让人正经点,别逼他抽他。   魏呈延见状也是苦笑,于是点头表示知道了,知道了,然后就靠在了椅子上,望着那澄蓝的天空发呆。   应该是五天前吧,娜刹迦突然主动请缨说要去打探消息,他和衍之本来是拒绝的,因为考虑到他才初到中原,对地形地貌也不太熟悉,所以是想让暗离和暗合前去。   但鬼医那老头儿站着说话不腰疼,还说什么不熟悉难道就要畏手畏脚的不敢行动了吗?而且还说这就是能最快熟悉地形的方法,十分支持娜刹迦的决定。   于是萧衍之也不再坚持,只是最后警告了一句,“后果自负,是生是死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后来娜刹迦就离开了,而他也成功摸到了观海身边,然后亲眼看着黑风寨被灭,后又跟着月霓裳回了落樱寨,然后就没了消息。   而今天就是他失联的第二天,可谁知道等再收到他消息的时候竟是他闯进了迷雾林,还是和月霓裳一起。   怎么说呢......魏呈延突然觉得这一伙人,除了他和衍之都是个不听劝的。   尤其是他娜刹迦。   就冲上次柳如烟故意伤了柳渊后,他就明里暗里的在搞针对,放蛊虫去吓柳如烟不说,还给柳如烟和城里那个打铁的铁匠种了个相思蛊,让两个本来就不可能的人差点发生关系。   不过幸好被萧衍之及时发现,让人把蛊给他们解了,说没有下次这才终于安分了下来。   但好不到两天这人就又开始了,非要去打探消息不说,还信誓旦旦的跟他们保证说一定不会有事,然后就把自己给送进了迷雾林。   啊,说实话,这人是真的挺难带的......   “所以你们说谁去把他带回来?”   萧衍之在桌上放了两瓶丹药,说这是净心丹,能驱散迷雾,破幻境,是进入迷雾林的关键。   但即使有药还是没有人吱声,而且他们还都看向了萧衍之。   “衍之啊,不是我不想去救小迦迦,你也知道我之前在里面吃了不少亏,是真拿里面的东西没有办法啊。”   沉默了半响,魏呈延摆了摆手替鬼医说出了心里的苦楚。   而药王只是听说那落樱寨曾被高人指点,暗悲也再三叮嘱让他不要随意进出所以才没有应声。   不过说句心里话,他还真想进去瞅瞅的。   毕竟他之前也有一片迷雾林,虽然现在被人烧了一大半,但里面的机关却还在,仍然是叫人望而生畏。   所以他很想去看看,到底是衍之的八卦阵厉害,还是他的奇门遁甲会更胜一筹。   “要不,”要不我去吧。   药王刚想揽过这差事,可萧衍之却又不动声色的打断了他。   “火城的事还没有结束,鬼医和药王都得留在这里。”萧衍之淡淡的瞥了眼药王,随即又看向了魏呈延。   “据柳无痕所说,那些人都是进山回来后才发病的,而柳耀阳是最后从山里出来的人,所以只有把他救醒我们才可能知道事情的经过。”   “......”魏呈延一听两眼顿时一抹黑,他就知道好的没他,这些苦活累活总会有他的一份。   “我去可以,但你也得跟我一起。”他没好气的瞪了眼萧衍之,“毕竟那些东西就认你一个人,我搞不定它们,反正你得跟我一起去我才能安心。”   “嘿,你这家伙之前不还说大话,这次回来一定非扒了它们的皮,抽它们的筋不可吗?”鬼医一听就不乐意了,毕竟谁不知道柳渊这几天跟萧衍之跟的紧,只要他一说走,柳渊肯定是呆不住。   “萧衍之不能走,柳渊的身子骨本来就弱,这几天必须好好休息,绝对不能再长途跋涉了。”   “那你们就不能想想办法啊?你还是他的师父呢!”魏呈延瞪着鬼医呛了一声,伸长了脖子朝人撇了撇嘴。   “那林子里的牲口你又不是没见过,我要是能降的住它们哪儿还用的上衍之啊?”   “尤其是那几条灵蛇,只要一看到我就往我脸上招呼,要是我一不小心破了相,那你给我找媳妇儿,安顿我的下半身啊?”   魏呈延越说心里就越心虚,一想到那滑溜溜的手感,还有那冷冰冰软腻的触感,魏呈延就忍不住脊背发凉,鸡皮疙瘩也落了一地。   “哎呦,总之我真不能进那林子,那些东西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话落,魏呈延‘唰’的一声就站了起来。   药王有些疑惑的看向了魏呈延,本来想问问它们是怎么了,但一看到萧衍之和鬼医的神色,他又默默的咽了口口水,把想要的说的话又吞进了肚子里。   好家伙,看来衍之这几年也没怎么闲着啊。   一个山头的大王,落樱寨,迷雾林,醉生梦死,还有那山里的灵物。   说实话,药王现在是越来越好奇那落樱寨了。   “咳,那个,其实我觉得吧。”眼瞅着没人说话,药王轻咳了一声刚想出出主意,可萧衍之却又站了起来,好巧不巧的就又打断了药王。   “我会让暗悲他们去接应娜刹迦,至于呈延就先去那山里探探。”萧衍之一锤定音,直接就把药王的小心思掐灭在了摇篮里,甚至都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   “记住,你一会儿只是去探,不论发现,还是看到了什么都必须先回来跟我们商量以后再做决定明白吗?”   萧衍之眼疾手快的拽住了听了一半就想跑的魏呈延,伸手紧握成拳,似乎是在警告。   魏呈延见状也是立马眨了眨眼睛,“我知道,我知道的。”笑着推开了眼前的拳头,等一只脚踏出房门后还不忘跟人保证“你们放心,这一次我保证不会擅自行动。”   话音刚落那门就被人大敞开,然后魏呈延就消失在了原地。   “......啧,这个笨蛋。”   被人最后的表情给逗笑了,萧衍之扶额重新坐到了一边,心里想着要不要跟上去看看,又一边看向了鬼医和药王说道。   “柳耀阳要多久才能醒?给我个具体时间。”   “......啊,你这个问题问的很好啊。”鬼医闻言挠了挠头,眼神闪躲,垂在桌子下的手更是用力的扯了一把药王。   你说!   “啊!三天,再给我三天我一定把人给你救活!”药王死死的抓住了掐自己大腿的手,甚至是堵上了自己药王的名号,才咬牙切齿的跟人保证道。   而鬼医也乐见其成,于是脚一踹,趁药王闪躲的时候立马抽回了手拍了拍萧衍之的肩膀。   “你就放心吧,既然药王都发话了,那我们就等三天之后再来看结果。”鬼医说着说着就欲起身,当着药王的面伸了个懒腰,然后又看向了还坐在一边的萧衍之。   “衍之?我们还是快走吧,可别在这里耽误了人家的救人大计。”   “三天太久了,一天。”   鬼医话音刚落,萧衍之一个眼神就把人给定在原地。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总之我明天就要见到一个神智清明的柳耀阳,要不然我就把你扔迷雾林里去你信不信?”   药王:“......”   嘶,这臭小子现在怎么越来越像萧霆那老狐狸了,这么会讨价还价?   “明天!?那你直接杀了我吧。”   下一秒,刚刚都还幸灾乐祸的鬼医顿时有气无力坐到了椅子上。   他奶奶的,刚总想着跟药王争宠都忘了这家伙可是只精打细算的小狐狸,就跟他父亲如初一撤。   这下好了,简直就是自作自受,把自己给玩死了......   “这鬼老头儿就交给你了。”萧衍之直接无视了一旁的幽怨目光,然后看向药王,“这家伙身上的药草多的是,龙须草,凌霄花,雪莲,腐蚀古藤,幻心草都有。”   “当然,你要是想找毒性烈的,他还有一株黑色曼陀罗你都可以用。”   “萧衍之!”   话音刚落,药王都还来不及答应,鬼医就立马打断了他。   “你他妈到底是谁的弟子啊,嗯?”   “你师父的老底都快被你给掏空了,我求你还是快走吧行不行?”   药王:“......”   原来这鬼东西还有一株黑色曼陀罗啊。   嗯......这花的根茎要是能和柳渊的血相融说不定还真有一线希望,但就是......不知道这鬼东西舍不舍得了。   “老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反正不可能!”   蓦地,鬼医突然拍了下桌子,黑着脸,直接就闭上了眼睛不去看那两人。   “好啊,人们常言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可到了我这儿,就成了只闻旧人笑,不见新人哭了是吧?”   “萧衍之啊萧衍之,你这心偏的也未免太多了吧?”   药王:“......”   只需是一个眼神,一句埋怨,两个人的争锋相对就立马变成了三个人的修罗场。   空气仿佛都静止了,只有风还在流动。   药王被鬼医的这句话说的有些心花怒放,但面上不显,只是在心里暗自激动。   果然啊,他就知道刚才的不是错觉,那就是衍之在担心他,不想让他去冒险。   毕竟那落樱寨他还没有去过,一路上都只是道听途说,但他就是太好奇了,可衍之还是不想让他去涉险,所以刚才才会打断他,让他闭嘴,不准说话。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句话若然诚不欺我。   “咳咳,那个我,”其实已经找到办法了。   眼看已经得到了问题的答案,药王在心里暗自庆幸着想要来缓解缓解他们之间的气氛。   可谁知道萧衍之竟又看向了他,眼神冷漠的仿佛他只要敢把这句话说出来,我就会永远消失在你面前一样。   药王被萧衍之给震慑了,于是立马闭嘴看向了一边,坚决不会再理他们之间的琐事。   好吧,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药王确实是怕萧衍之。   毕竟他们两的关系好不容易才有了缓和,他可不想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又前功尽弃,重头开始。   “我确实是很偏心,所以才会想让呈延去落樱寨。”萧衍之把桌上的两瓶丹药拿了起来,“灵蛇胆有剧毒,若是用它来以毒攻毒,柳耀阳或许今晚就会醒来。”   突然,萧衍之话锋一转又说起了那迷雾林。   “呈延他不懂药理,又因为那里面的灵蛇最喜欢玩弄他,所以他不想去我能理解。”   “而药王是因为好奇,想要去看看我之前生活过的地方,也想去试试八卦阵和奇门遁甲到底哪个会更胜一筹。”   “但是你呢?你刚才为什么想去?”   鬼医:“......”   萧衍之的眼神冷漠,可远没有他直接脱口而出的事实更伤人。   鬼医也没有想到他刚才那么细微的变化他都注意到了,而且还一下就猜出了他的心思。   这应该就是师徒情深吧?   一想到这里鬼医就想去挑衅药王,可却不知道是不是太震惊了,还是被萧衍之那冷漠的眼神给威慑,鬼医竟是没来由的不敢去行动。   “药王没有见过它们所以会好奇,但是你不一样。”鬼医一直都安静的听着,因为还不敢相信他会因为萧衍之而放弃自己的利益所以一直都不敢去看萧衍之的眼睛。   他在心虚,也在害怕。   可萧衍之却还在继续道:“你切身体会过,也与它们交过手,所以我怎么可能会让药王去面对一群连你和呈延联手都未必能全身而退的家伙?”   “更何况,我好不容易才把人从鬼门关拽回来,浪费了我那么多珍稀药草,我连一点儿回报都没有得到就又失去了,那我当时又何必冒着生命危险的赶去救他呢?”   “再者,你难道又忍心看着他去送死,不管不顾?”   鬼医:“......”   药王:“......”   萧衍之字字珠玑,一番话就犹如石头落地,‘哐当’一声的在两人心里都砸出了层层涟漪。   诚然,萧衍之对药王还是有怨恨的。   但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这个道理他还是能懂得。 第149章   “该死的,你居然敢伤我的脸!   “月霓裳,我之前好歹也救了你一命,你就是这么对救命恩人的?”   伸手夹住了飞来的暗器,娜刹迦面容冷峻,直接一用力就掰断了短箭。   “从现在开始,我们各走各走,你别跟着我,我也别跟着你。”娜刹迦指了指身后的月霓裳,然后在地上画出了一条线,“早知道你这么废物,我当时肯定自己进来。”   月霓裳一听立马大吼,“你以为我想跟着你呢?这林子这么怪的,我要不是怕你一会儿暗中偷袭,我早就走了,说不定现在都还找到了出去的路!”   “既然如此,那你就先请吧。”娜刹迦也不是什么君子,一听月霓裳早就想走了,他立马就让开了身子。   “你放心吧,我现在都自身难保,是绝不会再对你出手的,你要想走就赶紧走,只要别跟着那我就谢天谢地。”   “......”   娜刹迦话说的很直,想赶人的心思也一直放在明面。   月霓裳就算是敌人,但她也是位女子,突然面对这样的环境她也会害怕。   她想跟着娜刹迦,因为这林子实在是太古怪了,她总感觉在暗处肯定有几双眼睛一直在盯着她。   可谁知道娜刹迦也是个不懂怜香惜玉的,她这样的绝世大美人就站在眼前,不仅不好好的保护她,竟然还一心的要赶他走?   月霓裳何时受过这种屈辱了?   好吧,萧衍之他们除外。   “怎么?不走?”眼瞅着人没动,娜刹迦突然冷嗤了一声,“就冲你这样的废物真不知道虞天怎么会找上你。”   “要不是知道虞天喜欢谁,我肯定还以为你们两有一腿,难怪他会把你就在身边。”   月霓裳指着人大吼:“你给我闭嘴!”颇有分气急败坏的味道。   可娜刹迦却充耳不闻,甚至是趁人不注意,足下一点,立马就飞进了迷雾。   “娜刹迦!”月霓裳见状连忙追赶,可到底还是慢了一步,等她追过去的时候哪里还有娜刹迦的影子?   她们在这片林子里已经待了两天,期间从不远处传来的刀剑声,和野兽的嘶鸣声就没有断过,应该是观海派来的人都碰到了什么东西。   娜刹迦一走周围就更安静了,月霓裳有些害怕的继续往前探去,每走一步嘴里也不断的念着什么,像是咒语,又像是一句“南无阿弥陀佛。”   躲在树上的娜刹迦听不完全,他只知道月霓裳在顺应天命,想为自己算出出去的路。   不过这卦象似乎凶多吉少,因为他看到月霓裳突然脸色大变,然后头也不回的就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   又在树上呆了一会儿,等确定周围只有他一个人时,娜刹迦猛的从树上一跃而下,而紧随其后的就是一条和他手臂差不多一样大小的白蛇。   “我的祖宗,我的老天爷啊,你前几日不是才见过我吗?怎么这么快就忘了啊?”   娜刹迦一手拿长笛垂在胸前,心想要不要直接跟它们拼了,反正左右都是死,他就是后悔当初临走时没有再看一眼柳渊。   “娜刹迦啊娜刹迦,想不到你堂堂一介苗域苗域少主竟会沦落至此,最后会死在这些畜生口中。”眼看着他已经被包围了,手里的蛊虫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影响,全都在沉睡。   娜刹迦忍不住哈哈大笑了两声,然后一动也不动的就站在原地闭上了眼睛。   早知今日,他当初一定会听萧衍之的话,绝不会再来这里。   可这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也不可能做到时间回溯。   ‘嘶嘶’蛇吐杏子的声音很令人毛骨悚然,这是他们即将发动进攻的信号,在生命的最后一秒,娜刹迦竟然莫名想起了他和萧衍之第一次见面时场景。   那是一年春天,就在野花成群的小道上,他刚回首就看见一身黑袍的萧衍之。   绝世的容颜摄人心魂,强健的体魄令人沉醉。   天知道他在见到萧衍之的第一眼就被惊艳到了,虽然他自以为自己长得很好看,但和萧衍之站在一起时他还是被压的黯然失色。   “希望来事再相见吧。”   飞扑上来的蛇群已经露出来它们的獠牙,娜刹迦闭上眼睛张开了双手,任由那些滑溜溜,又软乎乎的蛇群挂在身上。   他以为他真的死定了,连遗书都来不及给他们留一封,就要葬身于蛇口。   他只希望这些蛇能给他们留点念想,最好是把这些盒子都留在这里,说不定等萧衍之他们来找他时就会发现。   至于那盒子里的都是蛊虫,他看鬼医和药王似乎都很感兴趣,所以刚好能留给他们保命。   然后柳渊的话......   娜刹迦最后又看了眼自己的手指,那无名蛊现在就蜗居在自己的指腹,只要他稍一动作他就能把现在的处境都传给柳渊。   不过现在都没有必要了,娜刹迦在心里想着。   反正都是死,他可不希望他的惨样会被其他人看到。   最起码......也要等这些畜生把他的血肉都蚕食完了再来给他收尸吧?   ‘叮铃铃,叮铃铃’   “退下!”   下一秒,就在生死存亡之际,娜刹迦都已经准备接受自己的命运了,可谁知道一道清脆悦耳的铃声又突然由远到近。   身上的白蛇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恐吓一样,都纷纷往四处逃窜,而那道令娜刹迦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响起时,那些白蛇也‘呲溜’一声,顿时就跑进了那迷雾中,不见踪影。   “你们怎么来了?”娜刹迦惊讶的看向了来人,还不往摸摸他身上有没有伤口。   那些蛇的毒性可不是一般的强,他可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主子让我等来接应公子,公子可有哪里不适?”   站在娜刹迦面前的赫然是悲,欢,离,合四死士。   他们接到主子命令的时还是城墙探查,等确定那些护卫都只是一些寻常武夫后他们才连夜赶往迷雾林。   不过幸好还是及时赶到,不然娜刹迦可能真的就葬身蛇腹了。   “月霓裳还在这林子里乱窜,萧衍之是怎么说的?要不要直接送她一程?”   等终于松了口气,娜刹迦平复了心跳后才问道。   暗悲摇头说道:“主子有令,让我们带着公子立马返回。”   娜刹迦闻言挑眉,因为他是真没想到萧衍之竟然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不过为什么?   他看着暗悲疑惑问道:“他有说过为什么吗?还是火城出事了?”   暗悲把一样东西抵到了娜刹迦面前:“这是主子在城主府找到的,主子说,公子你只要一看便知。”   “......”娜刹迦闻言皱眉,但还是伸手拿了过来。   不过不看还好,一看娜刹迦就仿佛是如遭雷劈,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这,这怎么可能呢?   “你们,是不是有办法出去?”他不敢相信的询问,就连声音都在颤抖。   暗悲闻言又拿出了一粒丹药递给娜刹迦:“这是净心丹,主子说这是走出迷雾林的关键。”   “......”   一粒丹药不能吃,也不能砸。   娜刹迦就像是如获至宝的捧在掌心里,他现在急切的想要回去,归心似箭,恨不得一步就能登天,直接回到那城主府,让萧衍之快带他去看看那发现蛊虫的地方。   被人收在怀里的木盒很烫,娜刹迦的心跳也很快,‘扑通-扑通’的乱跳个不停,似乎都要   跳出来了。   “萧衍之说过这不是我们以为的那种八卦阵,所以要想破阵那就必须先找到阵眼。”   沉默了片刻后,娜刹迦的眼睛突然一亮。   他立马拍了拍暗悲几人的肩膀,让人往不同的方向跑,然后只要遇到那畜生就把他们往他这边引。   “切记,不可动手,只需要把它们引到我这里来。”   暗悲几人闻言立马点头,齐声道:“明白。”   三个时辰后,西边突然传来了一声野兽的嘶吼。   然后东边,北边,南边也立马响起了一阵骚动。   娜刹迦一听立马从树上一跃而下,理了理衣袖,又轻咳了一声,然后就那样腰背挺直的站在原地。   他在等,在等第一个冲过来的家伙。   ‘飒飒,飒飒’   ‘嘶嘶,嘶嘶’   耳边突然传来了两道异响,然后下一秒娜刹迦就看到了一道非常,非常熟悉的身影。   该死的,居然是它?   ‘嘶嘶,嘶嘶’   只见前面的一颗古树上正挂着一条白蛇,它头上有一红点,正是前几天追了他一夜的狗东西。   而那条白蛇似乎也认出了娜刹迦,但它却没有逼近,反而是一直盘在树枝上,就像是在迟疑。   眼前的身影很熟悉,身上的味道也很熟悉。   只是他不像那个人一样,一见到它就对它敞开怀抱。   ‘嘶嘶,嘶嘶’   白蛇见娜刹迦并没有其它举动于是又朝他靠近了几分,而娜刹迦也只是伸出了那拿着净心丹的手,然后任那冰冷的触感又交缠在了自己身上。   “我是萧衍之的朋友,他现在真的需要我,你能帮我出去吗?”   ‘嘶嘶,嘶嘶’   娜刹迦话音刚落,白蛇就又吐着杏子撞了撞娜刹迦的脑袋。   “是走这边吗?”   ‘嘶嘶,嘶嘶’   “我身后还有四个黑衣人,他们都是萧衍之的死士,我能不能叫他们出来,然后一起走?”   ‘嘶嘶,嘶嘶’   “那女的,还有外面的人都是想杀萧衍之的杀手,但是萧衍之现在已经安全了,只是又遇到了麻烦。”娜刹迦就像是能听懂那白蛇的话一样,一直不厌其烦的跟它说着萧衍之的事。   而暗悲几人也一直跟在身后,看着下面的一人一蛇,心里虽然奇怪,但到底还是沉默的跟了上去。   “火城,萧衍之他现在正在火城救人,而我是苗域的人,最擅长的就是鼓捣那些小虫子。”   “不过他刚才给我送了一样东西,是一只蛊虫,但那只蛊虫只有我们苗域有,可苗域早在之前就被萧衍之灭了,全族上下也只有我一位幸存者。”   “所以我怀疑萧衍之应该遇到了麻烦,而且我也想去搞清楚这蛊虫来历,看看我们苗域是不是还有幸存者。”   娜刹迦边说边把怀里的木盒拿了出来,那上面的气息很熟悉,引的白蛇都用尾巴去扫了扫,示意让娜刹迦打开。   娜刹迦强压住了心里的疑惑把木盒打开,只见那里面正躺着一只乳白色的小虫,有翅膀,没有腿,腹部呈黑色,确实是他父亲的绝命蛊。   ‘嘶嘶,嘶嘶’   就在娜刹迦还在感念这只蛊虫时,那白蛇却突然把头伸进了木盒。   娜刹迦生怕它饥不择食,一口就给他吞了,于是身子立马紧绷,拿着木盒的手也在暗自发力。   只要它敢张口,他立马就把它扔下去!   ‘嘶嘶,嘶嘶’   可谁知道,那白蛇却突然离开了娜刹迦,然后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爬上了树干。   “喂!你要去哪儿?”娜刹迦一见连忙询问,而身后的暗悲却立马按住了还想追上去的娜刹迦。   “公子,我们似乎已经到出口了。”   “!”娜刹迦闻言立马转头,只见那前面的白雾似乎真的淡了,然后总算是显露出了这片树林原本的模样。   “我们刚刚不是在上山吗?为什么突然就到山脚了?”   等走出树林来到山脚,娜刹迦顿时不敢相信的伸出了自己的手腕。   那上面被白蛇交缠的红印也还在,心跳声也如雷贯耳,似乎是在提醒他刚才的一切都不是梦。   但就是,真的太奇怪了......   “那白蛇把我们带到了我们刚刚进山的那条河边,只有这里是安全的。”   ‘嘶嘶,嘶嘶’   暗悲话音刚落,突然在他们身后又响了那道令人毛骨悚然的吐杏声。   所有人都很小心翼翼的转头看去,只见那蛇头上有红点,就是刚才带娜刹迦他们下山的那条白蛇又出现在了他们身后。   它就像是没有看到暗悲一样,蛇尾一甩,娜刹迦手里赫然就多了两枚红果。   ‘嘶嘶,嘶嘶’   它冲娜刹迦点了点头,然后又用蛇尾扫了扫他手里的果子,一双细小的瞳眸也一直一动不动的看着娜刹迦。   如果它能说话,娜刹迦想它一定是在说,请帮我把这东西拿给萧衍之。   “我一定会亲自送到了手里。”   ‘嘶嘶,嘶嘶’   突然,娜刹迦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而暗悲几人也很奇怪的看向了他。   但下一秒那条白蛇竟是又很神奇的点了点头,窸窸窣窣的声音也是由近到远,直到他们再也听不见。   回城的路上,暗离和暗欢突然对视了一眼,发现他们都在想同一个问题后,于是立马追上了前面的娜刹迦。   暗欢笑着拍了拍娜刹迦的肩膀:“公子,你难道真能与那些灵物们交流?”   此话一出,暗悲和暗合也纷纷上前。   很显然,他们也很好奇。   “啊,其实也不是我能与它们交流吧。”娜刹迦见状挑眉,于是把刚才他感受到的东西都跟他们说了一遍。   “是那白蛇通灵,当它直视你的眼睛后你就会感觉像是有一个人一直在盯着你一样,而她的眼睛会说话。”   “我之所以会理解那白蛇的想法,也是从那双眼睛里看出来。”   一想到刚才的情形娜刹迦都还有点恍惚,要不是他手上的红痕还在,他都要以为他刚才是不是中了萧衍之的醉生梦死,进入了幻境。   只是这只绝命蛊怎么可能会在中原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们主子还真是位奇人。”   娜刹迦收回思绪,转头看了眼跟在他身边的四位死士。   “能受到如此灵物庇佑,还有幸能得到了那位鬼仙的赏识,你们的主子啊,日后定会在江湖有一番大作为。” 第150章   隔日一大早,萧衍之就带着柳渊去了后院。   柳无痕他们已经在院子里等候多时了,看见来人,柳无痕立马恭敬的对两人行礼,然后亲自为他们倒了两杯热闹。   “萧先生,柳公子,快快请坐。”   柳渊见状连忙拉住了还想替他们拉椅子上的柳城主,笑着说了声谢谢,还让人不要这么客气,他们只是想过来看看柳公子恢复的到底如何了。   “那柳某就在这里多谢柳公子的担心了。”柳无痕没有强求,只是与他们一起站在院子里等待着。   “实不相瞒,药王在昨晚就突然告诉我小儿已经彻底恢复了,只是被寄生过久,身子还很虚弱,所以需要再养养。”柳渊看着柳城主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心里也是忍不住为他高兴。   而那柳无痕终日阴云密布的脸上也总算是得见了一缕阳光。   他很感激,又很欣慰的看向了那还紧闭的屋子,“我昨晚一直辗转反侧,心里一直再为耀阳终于恢复而感到高兴。”   “明明知道应该好好休息,能让耀阳在苏醒的第一眼就见到他精神抖擞的父亲,但我就是太激动了,所以一晚都没有睡好,今天一大早就来了这里。”   “柳公子,不论如何,真的是谢谢你们了!”   柳无痕话音刚落就跪在了柳渊身前,而且还诚意满满的对人磕了三个响头。   “!”柳渊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等回过神来他立马去扶柳城主的胳膊,想把人拽起来。   “柳城主你这是干什么?救令公子的人是鬼医和药王并非是我,所以你就算要感谢那也应该感谢他们,你还是快起来,我真是受之有愧,是万万使不得的啊!”   “柳公子你还是太谦虚了。”可谁知道柳无痕竟是躲过了柳渊的搀扶,然后对着他笑了一声。   “我知道萧先生还不太信任我,但我也看得出,耀阳之所以能恢复的这么快其实都是因为柳公子你的缘故。”   “虽然不知道柳公子到底深藏了什么本领,但我也只是真的很感激柳公子能对我们这样的陌生人也满怀善意。”   “柳公子,我柳无痕在这儿,替耀阳,也替这火城全城真心的表达对你的感谢。”   柳无痕说完又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谢谢你,柳公子。”   然后又磕了三个响头。   “谢谢你,萧先生。”   然后又磕了三个响头。   “也谢谢你们,两位前辈。”   十二个响头丝毫不收力,柳无痕的额头已经出血了,柳渊见状想要阻止,可萧衍之却一把拉住了他。   “衍之......”柳渊不解的看向了王爷,可下一秒,那禁闭的屋门却又突然打开。   ‘刺啦’一声,是药王扶着已经醒来的柳耀阳走了出来,而鬼医也跟在身后。   “父亲!”   柳耀阳见自己的父亲竟对着一个年轻人下跪,而且额头也已经磕出了血,他心里一疼,连忙甩开了药王的手,连滚带爬的就跪到了柳无痕身前。   “父亲,是孩儿不孝,是孩儿让父亲担忧了!”   “耀阳,耀阳你快起来!”柳无痕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连滚带爬的滚了过来,他立马扶住了柳耀阳的胳膊,满眼担心的看着他。   “你这么急干什么啊?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才刚刚苏醒,身子骨还很虚弱?你现在需要静养,不能心急的你知不知道!”   “......”柳耀阳眼眶顿时红了,看着曾经傲骨犹存的父亲如今竟为他屈居人下,柳耀阳突然失声痛哭,恨不得那天还不如就直接死在那里的好!   “父亲,对不起,对不起!是孩儿错了,是孩儿太高看自己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好了耀阳,没事儿的,已经没事儿了啊。”   柳无痕想把柳耀阳扶起来,可才刚刚起身,萧衍之却一把按住了柳耀阳的肩膀,附身看着他。   “你还记得那天那发生了什么事?”   “......你,”或许是萧衍之的语气太冷漠,也可能是他的表情太冷,柳耀阳忍不住往父亲怀里躲了一下,满眼惊恐的看着他。   “你,你是谁?”他语气惊恐的问道。   “呵。”   “耀阳,他就是我常跟你说的那位萧先生。”   萧衍之冷哼了一声,而下一秒柳无痕也立马抱住了柳耀阳,然后轻轻的安抚着他。   “萧先生是从景城来的,也幸亏有萧先生你才能得救。”   “而且那晚在你之前回来的百姓也已经全部康复了,他们也是被萧先生所救,所以不得无礼知道吗?”   “......”   柳无痕说话的时候并没有避着萧衍之,当然也没有避着后面的鬼医和药王。   他拍了拍柳耀阳的后背,眼神示意他快说话,不要失了他们柳家人的气节。   而柳耀阳也是很聪明的立马跪直了身子,然后朝萧衍之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   “晚辈柳耀阳多谢萧先生的救命之恩。”   萧衍之冷冷的扫了眼趴在地上没有起来的蠢货,他上前揽住柳渊的肩膀,然后在柳渊惊慌失措的目光里直接就把人往怀里一带。   鬼医和药王都不约而同的坐到了一边,萧衍之这是动怒了。   “柳城主,你们的眼睛难道是瞎了吗?”   “!”柳耀阳被人极致冷漠的语气给吓了一跳,他躬着身子不敢出声,也不敢抬头。   而柳无痕则是连忙解释道:“十分抱歉,萧先生。”   “耀阳才刚刚苏醒,他神智可能还不清醒,所以还没有回过神来,还请萧先生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了他这一次吧?”   “......”   鬼医见柳无痕都快把机会喂到柳耀阳嘴边了,可人还是一声不吭,真就跟个蠢货一样。   他冷嗤了一声,心想衍之没有直接动手就算是手下留情了,也亏得这件事与他们柳家没有关系。   不然以衍之的性子,要知道他们竟用这种恶心的方法来试药,灭了这火城都算小的,就怕他会直接杀到皇帝跟前。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说话不喜欢说第二遍,这是最后一次,明白吗?”柳渊偷偷的扯了扯萧衍之的衣袖,一双大眼睛里也装满了紧张和不安。   他想让王爷别说了,毕竟他们远来是客,如今四面八方都有追杀他们的人,他们能找到栖身之地就已经很不错了。   萧衍之也感受到了怀里人的震颤,于是垂头看向了他,“怎么了?是害怕吗?”   柳渊看着萧衍之摇了摇头,“要不还是让柳城主他们先起来吧?柳公子才刚刚大病初愈,衍之不也有事要问柳公子的吗?”   柳无痕见柳渊直到现在都不忘为他们求情,心里一暖,只觉他也并非传闻中的那样不堪。   而萧衍之也是揉了揉他脑袋,目光温柔:“既如此,那就听你的吧。”然后才看向了柳无痕父子,总算是松了口:“记住,没有下次。”   柳无痕和柳耀阳一听连连点头,“多谢萧夫人不杀之恩。”   一场莫名其妙的危机就这么云淡风轻的化解了。   天上的烈阳普照,清风夹杂着热浪扑面,是秋天来了。   树上的绿叶也已经变成了一片片黄金海,风吹落叶,飒飒作响,成熟的果香四处漂荡,是到了已经可以采摘的季节。   城主府书房,柳耀阳正一脸认真的跟他们讲述着那天发生的事。   “当时小林儿,就是那个小男孩儿突然在城主府大喊大叫的,说他的父亲被人抓走了,还流了很多血,求我们快去救救他父亲,就在对面的大山上。”   “我父亲那天刚好不在,一大早就去了龙岭镇,我又刚刚练完武上城楼,见小林儿哭的伤心,头都给磕破了,所以就跟他保证,一定会把他的父亲救回来了。”   柳耀阳虽然生活在官家,但却有一颗侠士心。   可惜他就是太高看了自己,忘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进山时我因为怕打草惊蛇所以就让护卫们都退到了那荒草坡,然后在半山腰的一处山洞里听到了动静。”   柳耀阳虽然实力不行,但好在还有脑子。   他偷偷摸摸的找到了一条小路,然后略施手段又换上了他们守卫的衣裳,从小路潜了进去。   那山洞很深,看起来是人工挖凿,里面的路错综复杂,怪石嶙峋,柳耀阳边走边做记号,最后总算是在一处水潭发现了小林儿的父亲。   “那些黑衣人都蒙着面,也不说话,我只记得他们中间有一个穿大红衣服的男人,他生的很......”柳无痕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了一下,思索了片刻后才又说了两个字,“漂亮。”   “他生了一张雌雄难辨的脸,身上的气息又很奇怪,我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我当时看到小林儿的父亲时,他正被人绑在一个石头上,我悄摸摸的走到旁边让他不要说话,可他却告诉我在另一边还关了十几位百姓,而且死的死,伤的伤。”   柳耀阳当时很震惊,虽然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是谁,又要做什么,但他还是把小林儿的父亲给救了出去。   “我跟他说山下有人接应,让他快去找人来帮忙,然后就去了另一边的山洞。”   “那些黑衣人的数量虽然多,但很奇怪的是他们动作都很迟缓,我只跟那红衣人过了几招然后就逃了出来,跌跌撞撞的跑到山下没看到人又回了城主府,之后,之后就没了意识,再然后就是现在了。”   柳耀阳一会回忆,一边把那山洞的具体位置也说了出来。   “就在半山腰朝北的一处悬崖上,洞口有树藤,有草,要是不走近的话还发现不了。”   山里,又是山里。   自从他们南下,再到现在遇伏有哪次不是在山里?   要不是鬼医不信那些牛鬼蛇神,和天命之说,他说不定都要去烧烧香,拜拜佛,请那个慧心和尚帮他算一卦,他是不是与山有仇,还是说他以后的坟墓就是靠山。   “你说你和那个红衣人交过手?”萧衍之看着柳耀阳,敲了敲桌子后又问,“你觉得他是小天位,还是中天位高手?”   柳耀阳闻言皱眉,沉默了片刻后才道:“他气息不足,内力时强时弱,而且三招过后他突然吐了一大口鲜血,我也是趁那时候才侥幸逃脱的。”   “所以要真算起来的话,他应该算是中天位。”   当时的情况很复杂又很奇怪,那些黑衣人也全都像是位垂垂老矣老人,柳耀阳根本就没有费什么气力就跑了出去。   不过说来也奇怪,据他父亲所说,那些被他救出来的人竟然都忘了山洞里的事,只知道他们是被困在了山洞里,连怎么进的山都忘了。   “......”   暗潮有一张网,就像是曾经的天机阁一样,能窥见天下世事。   而那暗桩也就是由暗潮分裂而成,遍布天下的各个角落,就连那武榜也是由他们在暗中操控。   只是那红衣人萧衍之确实没有映象,他就像是凭空出现,让人防不胜防。   棋盘上莫名多出了一枚白棋,可能是变数,也可能是险棋。   可就在萧衍之也毫无头绪,打算亲自去看看时,坐在一边的柳渊却是又扯了扯他的衣袖。   柳渊抬头看着萧衍之,声音细若蚊蚁的说道:“衍之,柳公子说的那个人我好像在城里见过。”   “!”   柳渊话音刚落,亭子里的所有人都立马看向了他。   “你什么时候出去的?我为什么不知道?”萧衍之眉头紧皱,显然是没想到柳渊竟还有事会瞒着他。   而本想让柳渊回想回想那人样貌的鬼医也是被这浓浓的醋味给熏倒了,他有些无语的翻了个白眼,然后又看向了从一开始就没有说过话的药王。   这人很奇怪啊。   “我,我就是出去随便逛逛的。”柳渊也没想到王爷会这么问,他垂着脑袋,左手绞着右手,顿了一会儿才又道,“那几天我见你们一直在书房,我一个人无聊,所以就想出去看看,再顺便去西街买些松子,和米酒。”   “而我也是昨天碰上他的,他当时也在买松子,我见他钱不够还替他付了一两银子,他最后只对我说了一声谢谢,和一句抱歉就走了。”   鬼医:“......”   所以这位看似有礼貌的红衣人到底是敌还是友?   “你确定你和柳耀阳说的是同一个人?”萧衍之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尤其是在得知柳渊竟还跟他搭过话。   而且那暗潮的网也是时候该收一收了。   “我只是觉得很像。”柳渊一听立马回忆,丝毫没有注意到萧衍之已经变黑的脸色。   “咳咳,那个,要实在想不起来也没事啊,反正只要他还活着,我们以后一定会再相遇的。”鬼医一边打着哈哈,又一边给柳渊使眼色,让他别说了,是没看到你旁边的那尊杀神吗?   可柳渊却毫不知情,甚至还“啊”了一声,然后眼睛一亮。   他立马看向了萧衍之,语气也很雀跃的说道:“那人的右眼角下有一颗泪痣,瑞凤眼,看着就很有神。”   “但他好像是受了风寒,一直都在咳嗽,而且他左手也受了伤,是在手背上,有一条很长很长的疤痕,看着就很狰狞。”   “没错!他就是那个红衣人!”   柳渊话音刚落,柳耀阳连想都不用想的就直接确认。   “红衣人之前应该是受了很严重的内伤,还在山洞时他就时不时的咳嗽,而且他右眼下确实是有一颗泪痣,是我亲眼所见,绝不会有错。”   “况且,他左手上的伤还是我亲手造成,所以我敢保证,萧夫人昨日见到的那人肯定就是我们要找的红衣人。” 第151章   当晚,娜刹迦刚到火城,连一口水都喝不上的就又跑到了对面的山洞里。   不过可惜那里早已人去洞空了,只留下了满墙的血迹,似乎是在预示着当初这里进行了一场很激烈的屠杀。   萧衍之和柳渊在另一处山洞里,那里倒还留着几件衣服,而柳渊一眼就发现了那红衣人穿的红衣。   “这跟他昨天穿的衣服很像,衍之,你说他是不是已经走了?”   萧衍之顺着柳渊的目光也看向了那身衣裳,不看都还好,一看他就觉得很是熟悉,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一样。   很奇怪,他为什么觉得那衣裳很熟悉呢?   “衍之,这里还有个人!”   突然,柳渊的声音立马拉回了萧衍之的思绪。   他连忙走到柳渊身边,只见那石床上正躺着一具不知道是死了多久的腐尸,除了脸还完好无损,其它的地方都已经爬满了尸虫,一蠕一蠕的,看着就很恶心。   柳渊看了一眼就再也忍不住的跑到了一边干呕,他虽然是也经历了不少,又见了不少场面,还亲手挖过尸体,但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恶心,腐烂到了这种程度的。   而且最让他受不了的,是那尸体的怀里似乎还抱着一位女子。   两个人的身躯紧密相连着,应该是被火烧过,两个人相拥的地方都有烧焦的糊味。   萧衍之有些难以相信的上前,他慢慢的伸出手,然后缓缓的,看起来还有些小心翼翼的碰了碰那尸体的脸颊。   苗域的族长,娜塔罗。   这本应该被他亲手埋葬在苗域的人此刻却正光明正大的躺在自己眼前,萧衍之想去叫娜刹迦,可他却动不了一步,心里的震惊都快把自己给淹没了。   这两人怎么会在这里?他们被人挖坟了?   “衍之,你看这是什么?”   忽然,柳渊不知道又从哪里翻出了个铁盒递到了萧衍之跟前。   他有些好奇的扯了扯萧衍之的衣袖,“怎么了?是认识他们吗?”他看起来有些担心,语气也带着小心翼翼。   萧衍之接过他手里的木盒,然后淡淡的说道:“这是娜刹迦的父母,曾经被我亲手埋在了苗域。”   铁盒里的是一些融化了的饴糖,粘在底部,糖水上还惨留着几只早已死掉的蛊虫。   柳渊一听眼睛顿时睁大,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了萧衍之,随即又看了眼尸体,总觉得这整件事都好奇怪。   他有些害怕的拉住了萧衍之,“那他们怎么会在这里?是被人带过来的吗?”   萧衍之拉过柳渊,把人抱在怀里安慰:“没事儿的,他们早就死了。”   “......”柳渊闻言没吭声,只是顺势靠在了萧衍之肩膀,心里却没来由的升起了一股悲伤。   这就是娜刹迦的父母吗?   在他们中原人死后灵魂就会得到安息,坟墓就是亲人子女为他们修建的最后一个栖身之地,可他们却被人挖坟从苗域带到了这里。   他不敢想像,要是娜刹迦突然看到他父母的尸体他的心情会如何。   一定会很愤怒吧?   悲痛他们死了都还要被人利用,连灵魂都无法得到安息。   “帮我去把娜刹迦叫来好吗?”萧衍之温柔的摸了摸柳渊的小脸,“我想自己待一会儿,好吗?”   “......”柳渊抬头看向了他,萧衍之也还是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根本就没有柳渊想的那种惋惜和悲伤。   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的尸体似乎也不能引起他的怜悯,萧衍之的冷血无情不是装的,虽然这还有关娜刹迦。   柳渊最后还是去了,让萧衍之独自留在了山洞里。   而彼时,娜刹迦和魏呈延却还在树林里疾驰,因为他们刚才发现了一个红影,和那红衣人的身形很像。   “发信号弹,让鬼医他们包围。”娜刹迦连忙冲魏呈延大吼了一声。   眼看着那人就要下山,魏呈延也不在犹豫,直接就往他逃跑的方向扔了一枚雷火弹。   ‘砰!’的一声巨响,惊起了一群鸟雀。   但也正因为如此那红衣人才会被魏呈延逼停,而鬼医和药王也分别出现在了西,北两面,把他围困在了包围圈。   红衣人似乎也知道他已经退无可退了,于是也不在逃跑,而是转身看向了娜刹迦。   他长得确实妖冶,白皙的肌肤吹弹可破,艳丽的面容引人遐想,一双眼带桃花的桃花眼更是勾人摄魂。   不过娜刹迦他们都已经习惯了萧衍之,所以再看这红衣人时,他们虽然惊艳,但也不至于会像柳耀阳说的,好看到都忘了呼吸。   “你是谁?”娜刹迦冷声问道。   而那红衣人只是看了眼娜刹迦,没说话,然后就又抬手指向了他身后的魏呈延。   “我要见柳渊。”   “......”   这短短的一句话其实很好理解,可要是放在他身上,魏呈延就又很不理解了。   他怎么会认识柳渊?   难道就因为昨天的那一两银子?   “你,不会是来还钱的吧?”莫名的,魏呈延突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   话音刚落,不只是娜刹迦,就连鬼医和药王都觉得魏呈延是真的很不可理喻。   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是说这些废话的时候吗?   但令他们更无法理解的,是那红衣人居然还很认真的回答了魏呈延的问题。   “是的,我来还柳渊昨天的一两银子。”   “......”   在两个人莫名其妙的一问一答中反而还消散了这异常紧张的气氛。   魏呈延知道这人没杀意,于是直接摊开了手,“给我吧,我一会儿帮你还给柳渊。”   红衣人看了眼魏呈延,最后还是把钱袋子扔给了他,“嗯,谢了。”   魏呈延挑眉:“不用谢。”   他掂了掂重量,发现这里面可不只有一两银子那么简单。   要他没猜错的话,这里面装的应该全都是金珠。   红衣人把钱还了就想走,可鬼医他们却没有那么好说话,正想把人留下好好说道说道时,魏呈延却又动了。   他毫无预兆的上前拍了拍红衣人的肩膀,然后就在鬼医他们无比震惊的目光中,从那钱袋子里抓了一把金珠递到红衣人眼前。   “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觉得柳渊很穷,所以想用钱来把他给砸死吗?”   “......”   要不是现在时机,场合都不对,鬼医一定会冲上去把魏呈延揍一顿,让他滚一边儿去别在这给他丢人现眼!   但很可惜的是,那红衣人竟和魏呈延一样,都是个看不到时机的蠢货。   红衣人看着魏呈延手里的金珠,然后拿过钱袋让人都把它们装进去,“这是给柳渊的,你是想私吞吗?”   魏呈延一听轻笑:“你知道我是谁吗?你觉得我这样的人会缺钱?”   红衣人抖了抖手里的钱袋子:“我知道你是谁,所以先把它们放进去,我会跟你们走。”   “哦?你知道我是谁?”魏呈延挑眉问道,似乎是被人勾起了兴趣。   “那你说说,我到底是谁呢?”   红衣人见他都一个不落的放进了口袋,于是把钱袋子扎紧,然后揣进了自己的衣袖。   他看着魏呈延的眼睛,缓缓说道:“你是魏府的公子,还是萧衍之的副将。”   “而你们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拿了五湖盟的门主令,观海也在追杀你们,所以你们只能绕远路回城。”   魏呈延安静的听着他把他们这一路的行踪都说的一清二楚,就连他们是怎么从丰谷县出来,又是怎么躲过观海他们的追杀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可那红衣人却还在继续道:“你是娜刹迦,苗域人,不过我很奇怪,萧衍之既是灭苗域的罪人,那你为什么还要待在他身边,甘心为他做事呢?”   娜刹迦闻言皱眉,似乎是在为他直接拆穿了他的身份而恼怒。   他刚想问他是不是认识他父亲,可谁知道那红衣人却是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最后还对着他笑了笑。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可惜,我也是刚到不久,遇到那些人也只是阴差阳错,并非是我的本意。”   “而且我此次前来只为柳渊,所以这一路上的事情我都没有参与,唯一动手的,就是不小心伤了那火城的公子,柳耀阳。”   红衣人说话的样子很镇定,似乎都忘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到底都是谁。   这么堂而皇之的告诉别人自己的目的,要么是蠢,要么就是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有足够的把握能带走柳渊。   而魏呈延在听到他是为柳渊而来后,长剑出鞘,刚刚都还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情此刻顿时变得认真起来。   “你刚说什么?”   “果然是你,无名。”   下一秒,就在魏呈延刚想动手,与人过几招时,萧衍之却带着柳渊来了。   而那红衣人看到柳渊也是挑眉,那从一开始就面无表情的脸上也是莫名多出了一抹笑容,令人沉醉。   “柳渊,我们又见面了。”   柳渊闻言抿了抿了唇,虽然心里还有很多疑惑,但因为礼貌,他还是笑着应了一声,“嗯......是啊。”   红衣人见他笑的有些勉强,于是直接把钱袋子拿了出来,无视了一旁的萧衍之,然后上前递到了柳渊面前。   “我叫无名,昨天真的很谢谢你,这是还你的银子,希望你能收下。”   柳渊见状有些手足无措,他抬头看了看王爷,然后又看了眼无名才吞吞吐吐的说道:“那个,我,昨天只帮你付了一两银子,可你这好像太多了,我真的不能收。”   “这有什么关系?反正又不是我的钱,给你你就收下。”   话音刚落,无名二话不说的就扔给了萧衍之,而萧衍之也伸手接过,随即面不改色的就揣进了自己怀里。   “......”   魏呈延他们见了有些惊讶,也有些好奇。   这两人是认识吗?为什么感觉这么奇怪呢?   可就在他们都怀疑这两人的关系时,意外就发生了在了下一秒。   只见那无名突然扯过柳渊,然后就在所有人都警惕的目光中直接就带人跃上了树梢。   “衍之!”柳渊顿时惊呼了一声,可那无名却像是充耳不闻,点了柳渊的穴,然后又从他身后抱住了他。   “柳渊,你真的喜欢萧衍之吗?”他靠在柳渊的肩膀,凑在他的耳边低语,“萧衍之此人满心仇恨,而你又天生毒体,你们两个都命中带煞,要是再在一起,最终也只会是两败俱伤。”   鬼医:“你再说什么屁话?快把柳渊放了,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药王:“把人放了,不然就凭你现在的处境,你不死也是重伤。”   娜刹迦:“还跟他废什么话?敢打柳渊的心思,我娜刹迦第一个不同意!”   三道愤怒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娜刹迦说完就想动手,可魏呈延却突然拦住了他们,还冲他们摇了摇头。   “你们冷静点,衍之他自有决断。”   魏呈延不说还好,一说就一石激起千层浪。   “呵,他能有什么决断?”娜刹迦闻言嗤笑,指着那无名就道:“眼睁睁的看着柳渊被他抓走这就是他的决断?还是说本来就可以避免但还是选择无动于衷这也是他的决断?”   “魏呈延,柳渊他就是一个普通人,而且体质还很特殊,不能轻易受伤的你知不知道?”   魏呈延一听立马按住了神情有些激动的娜刹迦,“我知道,我知道的。”他很认真的看向了娜刹迦的眼睛,语气也很坚定。   “可你难道就没有发现那个无名其实从一开始就在隐藏实力吗?”   “他要是真想掳走柳渊,我们根本就不会发现,而他也不会一直跟着我们。”   “而且你可以看看衍之的神色,他和无名肯定是认识的,不然他现在也不会这么冷静。”   “所以我们现在都好好的,不要生气,也不要动手,看看那无名究竟是想干什么,行不行?”   魏呈延拉过娜刹迦的手,轻轻的捏了捏,示意人真的不要太冲动。   这无名带给他感觉就像是一块深渊,让人怎么都捉摸不透。   而且那柳耀阳之前明明说是中天位,但按照现在的情形来看,这无名肯定是一位大天位,说不定还会在这之上,或许有和衍之一战的实力。   而他们虽然都是大天位,人也多,但既然衍之都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了,那就说明这个无名肯定会比他们想象中的更难缠。   所以为了柳渊的安全着想,他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就看看那人究竟想干什么,他们见招拆招就好。   不过无名这个名字,真的是他的真名吗?   “萧衍之,看来你有很一群很好的朋友。”   忽然,萧衍之抬手挡住了朝他飞来的利剑。   “衍之!”魏呈延见状皱眉,好家伙,他刚才根本就没有看清那人到底是怎么出的手。   “回去,别过来。”萧衍之弹开了眼前的利剑,冷冷的呵斥了一声,就又看向了无名。   “先把人放了,你想干什么我都奉陪到底。”   “哈哈哈,哈哈哈哈!”可谁知无名一听却突然大笑了起来,“萧衍之啊萧衍之,我曾以为你是真的冷血无情,但谁能想到,原来你竟也和我一样,都逃不过这情之一字。”   萧衍之闻言一愣,但很快就朝他伸出了手,“我的夫人身子骨弱,你要敢让他受凉我一定去掀了你的老窝你信不信?”   “!”柳渊一听双眼顿时睁大,他不敢相信的看着王爷,都已经忘了挣扎。   王爷他......刚才是说了我的夫人?   “呵,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他啊。”无名好笑的对着柳渊吹了口气,然后挑起他的下颚,强迫着人看向他。   “不过我要是也看上他了呢?你要来杀了我吗?”   话音刚落,无名挑衅似的朝萧衍之笑了笑,然后轻轻的在柳渊的唇角落下了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   柳渊顿时睁大了眼睛,可他根本就动不了,也说不了话,一滴泪猛然从眼角滑落。   完了,王爷他一定会讨厌他,嫌他恶心的。 第152章   无名这个名字取的很凑巧,因为萧衍之的软剑也叫无名。   可萧衍之平时不使剑,因为他不想过度杀生,让天上的父母见了担忧。   但是此刻,无名却突然被一道剑气直接扫到了半空,而萧衍之也已经把柳渊带到了一边,解了穴位,正满眼温柔的替他擦着不断涌出来的泪水。   “好了,不要害怕,我就在你身边。”萧衍之捧起柳渊的脸吻了吻他的眼睛,然后又重重的咬上了他的红唇,强势的掠夺着他的呼吸。   “唔......衍之......”柳渊主动踮起脚,张开嘴,把自己往萧衍之的嘴里送,想让自己都被萧衍之的气息包裹,以此来冲刷掉那唇角上的疼痛。   他太害怕了,他本来想推开他的,可他根本就动不了,他是真的害怕衍之会嫌他恶心。   但是幸好,萧衍之他没有,真的是幸好,幸好......   “呈延,帮我把柳渊照顾好。”   一吻结束,萧衍之满眼柔情的擦掉了柳渊嘴角的银丝,然后把人交到魏呈延手里,瞬间就冲到了无名眼前的。   ‘噌’的一身刺耳轰鸣,是两把长剑在空中不断交锋,碰撞而发出了满足的喟叹。   多少年了,萧衍之已经很久没有打的愉快了。   无名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兴奋,寒光遇骄阳,竟是都压过了那烈日的闪耀,恍惚了魏呈延他们的视线,也震惊了他们的心。   他们本以为能冰封住一座山头就已经是萧衍之的全部实力,可现在他们才发现,原来还是他们太狭隘了。   萧衍之最擅长的可是剑术。   半空中,树梢头,两道一黑一白的身影在激烈的碰撞声中你退我进,杀意涌现,这一次是毫不压抑的释放,就连魏呈延都不得不拉着柳渊躲到了一颗树后,以此来阻挡这那令人窒息的气息。   “哈哈哈,萧衍之,你竟然突破到了极境。”   一剑挡下了萧衍之的攻击,无名竟是直接用手握住了他的剑刃。   “大天位之下已唯你独尊,可你要想继续突破,那就必须付出比常人近乎百倍的努力。”   “极境之内力,我也是很多年都没有遇到了。”   萧衍之剑锋一挑,用巧力直接挣脱。   他提剑指向无名,然后面无表情的说道:“你现在只是一具分身,实力还远不及你鼎盛的三分之一,若是硬接我一剑很可能让你元神受创,以后再难突破。”   无名闻言挑眉轻笑,“所以呢?你是想放过我?”   萧衍之冷哼了一声,就像是在笑他的异想天开。   “你既不打算放我那就直接来吧。”无名见状也是提剑而立,他朝萧衍之招了招手,“突破一事暂且不论,我之所以来找你就是因为得知你成婚了,想来看看你的夫人,当然也是为了来试试你的实力。”   说完,无名周身突然涌现出了一股似浪潮扑面而来的危险。   而这就是他从中领悟出的道,名为万潮惊风起,我自笑逍遥。   “萧衍之,就让我来看看你到底成长到了何种地步。”   萧衍之知道他这是认真了,可他却不想胜之不武,于是直接收剑负手而立。   “你若真想试探,那就亲自来寻,我们也不必等那十年之约。”   “胜之不武的事我不会做,而且我也很想试试你突破后的实力。”   无名周身的气息顿时减弱了不少,他看着萧衍之笑了笑,语气也很无奈:“你们这些人怎么这么难伺候呢?又不想放我,也不跟我比试,那你说说,你到底想如何?”   十年之约......   藏在树后的魏呈延一听就立马知道了前因后果。   只是那人真的能随意变化分身?   “给我跪下。”   “......”   可谁知道,萧衍之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让魏呈延两眼一抹黑,差点就晕死过去。   我去,这家伙未免也太大胆了吧?居然敢让仙人下跪?   而同样震惊的还有无名,谁料他却突然捧腹大笑,甚至都笑出了眼泪。   真的是好气魄啊,他在心里说道。   “萧衍之,你可是太放肆了。”无名弹了弹手里的剑锋,下一秒,从天而降的一道闪电就直接劈在了萧衍之脚边。   萧衍之冷冷的扫了眼地上的黑灰,然后又看向了无名手里的剑。   ‘嗡嗡’的轰鸣就宛如是敲响的洪钟,响彻云霄,直击人的心境。   魏呈延几人脸色瞬变,立马盘腿而坐,在心里默念着静心咒,以此来抵抗那浓厚的煞气入体。   说来也巧,这静心咒还是慧心在他们出发前特意来传授给他们的,说是他们此行必有一劫,一定要小心行事。   结果果不其然,他们现在还真碰到了这么一位煞神。   “呵,现在还想让我跪下吗?”无名挑衅的看着萧衍之,周身内力翻涌,从天地间聚起来的煞气竟是让魏呈延他们全都受了内伤。   柳渊在一旁看的焦躁,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给他们每人都喂了一颗大还丹,好让他们能好受些。   刚刚衍之告诉他只要看到魏大哥他们吐血就立马喂他们一颗大还丹,然后就在一边守着。   可等真看到了魏大哥他们的模样,柳渊却又担心那大还丹真的可以吗?   而且大还丹丹也就还有两颗,万一,万一不够的话......   “柳渊......”   就在柳渊还在翻丹药的时候,药王和鬼医却突然睁开眼睛,一把握住了柳渊的手。   鬼医不以为意抹去了嘴角的血污,把身上仅有的两颗海石都塞到了柳渊手里。   他死死的拽住柳渊的手腕,沙哑着声音道:“还记得我之前给你说的金玲阵吗?以海石为阵眼,铃铛为阵来吸取天地之灵气。”   “我这只有两块海石,但让我们四个撑一阵是没问题的,药王有金铃,所以这就只能靠你了。”   鬼医说完嘴角又溢出了一丝鲜血,他让药王快把金铃拿出来,然后就又闭上了眼睛。   这金铃阵也是慧心交给他的,他昨晚才交给柳渊,也不知道他学的如何了。   但现在这种情况,鬼医也毫无办法,只能把希望全寄托在柳渊身上。   骄阳似火,半空上的两道黑影又开始了新一番的交战。   柳渊不知道从哪里捡了根树枝,把鬼医他们全都围在一个圈里,两块海石也一前一后,然后再把金铃挂在了周围的树枝上。   微风一吹,铃声脆响。   柳渊用匕首划破了自己的手掌,然后以自己的血来填补东西南北的阵眼,如此一来,金铃阵成。   鬼医他们的脸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润起来,可无名也不是好对付的,一听到金玲的脆响他就立马朝鬼医冲了过去。   ‘砰!’的一声巨响,是柳渊往无名的方向扔了一颗雷火弹。   “无名,你是不是太目中无人了?”萧衍之紧随其后,立马闪身到魏呈延身边为其挡下了一剑,然后剑身翻转,胳膊一抡就又弹开了无名的内劲。   “我念你是一位可敬的对手,不要让我失望。”   “唔!”话音刚落,无名顿时被一股阴柔的内力弹开,他看了眼指尖上的寒冰,脸上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深。   “要我放过他们也可以,但你得接我一剑,如何?”   萧衍之闻言皱眉:“你是不想突破了,是吗?”   无名苦笑,对着萧衍之摇了摇头,“你不会明白的,我这次沉睡短则十年,长则五十年,若没有突破就只能继续沉睡。”   “而你们凡人生命短暂,左右不过就几十年的想头,实在是太脆弱了。”   萧衍之没有吭声,只是一直看着无名,眼里的落寞也是感怀。   诚然,他是鬼仙,可与天地同寿,与他们凡人自是不同。   纵使他已超然于大天位,寿命延长,但他终会走到尽头,这是无可避免的自然规律。   无名还在继续道:“我活了千载,看了几代的皇朝更迭,人才辈出,但唯一能算的上朋友的,其实也就只有你一个。”   “你很有天赋,可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被困在朝堂,而这就像是一个囚笼,始终是把你困在了这方寸之地,让你再难有所突破。”   “我当年与你许下十年之约也就是想与你交个朋友,可却忘了你们凡人皆有命数,所以这才幻化了一个分身前来找你,就是为了能再与你一战。”   骄阳之下,无名白衣纷飞,清冷的面容看着倒还真像是位谪仙。   能被堂堂一介鬼仙称为朋友,萧衍之也是不枉此生。   “十年不行那就二十年,二十年不行那就三十年。”萧衍之提剑而立,随手向空中挥出了一道剑花,凌厉的剑锋让天上的云层都跟着颤抖。   无名有些惊喜的看着萧衍之,眼里的惊诧似波涛汹涌。   而萧衍之也看着无名,提剑指向了他,声音坚定:“我如今不过二十二,十年三十二,二十年四十二,三十年也才五十二。”   “更何况你又怎知我不会得道成仙?极境虽然难突破,但它一突破就是此天位之第一,就算不能成仙,但我敢问这世间仙人又有谁敢一战?”   萧衍之口气张狂,抬手之间便是云卷云舒。   无名眼里的欣赏藏都藏不住,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出他很喜欢萧衍之。   是对朋友的赞赏,也是对对手的钦佩。   只是可惜,他们这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战注定只有柳渊一位看客,而魏呈延他们也因为被煞气入体而错过了或许会得到大机缘的时机。   待一切结束后,无名和萧衍之重新立下了五年之约。   十年太久了,以无名的话就是,“我可是这世间唯一的鬼仙,不过就是成仙人之境又有何难?”   “啧,他真这么说的?”魏呈延眉头紧皱,似乎是没想到他竟这么嚣张。   萧衍之挑眉,把柳渊刚刚熬好的汤药推到了魏呈延面前,“他本来就是这世上唯一的鬼仙,高傲如何,谦卑又如何?反正他只要抬抬手天地都会为之变色。”   “话是这么说,但那真仙境可不是说突破就突破的。”魏呈延说完就想走,可萧衍之却一把拽住了他。   “把药喝了,不要浪费。”   “......”魏呈延有些欲哭无泪的看着他,这玩意儿他已经喝了一晚上,现在是真喝不下去了。   可萧衍之却恍若未闻,甚至还很贴心的递到了他嘴边。   “柳渊从昨晚就一直忙到现在,我让他去休息他还不理我,所以你到底喝不喝?”   “......”魏呈延闻言苦笑了一声,伸出去的脚又伸了回来,“好吧,我喝。”   说完,他愁眉苦脸的直接一饮而尽,那滋味真是......人间之美味,堪比酱肉丝。   “不过我能问你个问题吗?”魏呈延连喝了三杯茶水才终于冲散了嘴里的苦味。   萧衍之闻言皱眉,“你想问什么?”   魏呈延敲了敲桌子,“要是慧心在这里的话,你觉得他能敌的过鬼仙吗?”   萧衍之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慧心被困大天位已经五年了,论武力他没有机会,但你可以期待他的通天之术能胜过洛阳。”   “洛阳?”魏呈延一听皱眉,“是那个鬼仙的名字吗?但他不是叫无名吗?”   萧衍之摇了摇头,“无名只是他幻化出来的一具分身,通俗来讲就是借尸还魂,或者就是夺舍。”   魏呈延顿时瞪大了眼睛,“那你的意思是,无名这个人其实已经死了,或者说是被洛阳,就是那个鬼仙给夺舍了?”   萧衍之点了点头,“也可以这么理解,但他不杀无辜之人。”   魏呈延一听就不乐意了,靠在椅背上,没好气的说道:“你和他才认识多久呢?总共就见过几面,你以为你有天眼,能一眼看透人的本质?”   “更何况我看他就是个武痴,还心狠手辣,一旦决定的事就誓不罢休,很难对付。”   魏呈延边说边攥紧了拳头,一想到他的内伤,他就恨不得让衍之把他狠狠的揍一顿。   “这狗东西为了激怒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要不是我实力不允许,我当时非得上去跟他过两招,让他也见识见识,我们魏家人的待客之道。”   萧衍之淡淡的扫了眼他藏在桌子底下的双手,笑了笑,随即又拍了拍魏呈延的肩膀。   洛阳现在的实力到底如何他也不确定,但他可以确定的是,无名连他巅峰实力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不过能用一具分身聚集天地煞气,并收为己用,还能重创魏呈延他们也算是很不错了。   毕竟连他都还没有掌握煞气,所以真要摊开,一定要说个一二的话,那他根本就毫无胜算。   “以后若再见他还是恭敬点吧。”良久,萧衍之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他性子凉薄,没有心,要不是看我能跟他过上几招,又算准了我一定会赶上他,他根本就不会来救我。”   “所以不管他目的为何,但他始终是救了我们,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就冲这一点,我们就得对他恭恭敬敬的。”   魏呈延:“......”   萧衍之看着魏呈延说的那叫一个斩钉截铁又郑重其事,可魏呈延心里却在想,恭敬?   呵呵,那天也不知道是谁叫人跪下的.....   “不过你怎么确定那些人就是五湖盟的人呢?”魏呈延话锋一转,又说起了山里的事   “是你亲眼所见?还是只是他的一面之词?” 第153章   三天后哦,,萧衍之他们又离开了回城。   柳无痕亲自为他们造了一座马车,外表虽古朴了些,但胜在里面富丽堂皇,而且据说这全是由古树打造,外表还涂了一层厚厚的油脂,所以一般刀枪很难破防。   马车里很宽敞,容纳七,八个人都不是问题,可鬼医他们却很默契的都没有上车,反而还独自在山林间穿梭着,说的好听是探路,但四个人同时去探路未免也太夸张了些。   “衍之,那个,我们要不要也出去看看?”萧衍之听到柳渊的声音抬头看了眼他。   只见柳渊小脸微红,垂着头,一双大眼睛也扑闪扑闪的,似是在紧张,又似在激动。   萧衍之抬手挑起了柳渊的下颚,“怎么了,和我还这么紧张?”   柳渊抿了抿唇,“没有的,我只是,只是,”他吞吞吐吐的,眼神也也有点闪躲,“我只是觉得鬼医他们不好意思,所以就想去把他们叫进来。”   这么大的马车里就只有他们两个未免乎有些太安静了,而且柳渊心思不纯,他一看到王爷心跳就加速,甚至,甚至还想去抱抱他,想要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   从上次落樱寨出来他们已经有半个月没有亲热了,心爱的人每天都在眼前,又每晚都要和心爱之人同床共枕,就是单纯的盖被睡觉,柳渊就算在净心,可心里的那份悸动他却怎么都控制不住。   他是真的想王爷了,是真的很想,很想......   柳渊红着脸不敢看他的样子很可爱,萧衍之轻笑了一声,随即一把将他揽入怀里。   “笨蛋,这一路上本就危机重重,我不可能随时都陪在你身边,所以这是他们特意为我们腾出来的地方,你确定还要出去?”柳渊靠在萧衍之的怀里安静的听着。   耳边的心跳声热烈而又充满了活力,柳渊红着脸,垂在萧衍之腰间的手也不自觉的握紧了几分。   萧衍之好笑的看着柳渊,柳渊也满眼柔情的看着他,“那就不出去了,我也想和衍之多待一会儿,就我们两个人。”   说完他还难得主动的坐到了萧衍之腿上,双手环住了萧衍之的脖子,然后把自己送了上去。   ‘啧啧’的唾液交缠声突然响在了两人耳边,柳渊小脸更红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呼吸急促,还是因为害羞。   “唔......衍,衍之.......”萧衍之听到柳渊的声音突然按住了他的后脑继续加深了这么吻。   近乎半个月的戒欲他早就按耐不住了,要不是为了赶路的考虑他昨晚就把柳渊办了,哪儿会让他等这么久?   不过这也算有意外之喜吧,因为这小花奴主动的模样比把他按在床上的模样更生动,也要更令人浴火焚烧。   “衍,衍之!”衣领突然被人扯开了一大半,柳渊顿时抱住了萧衍之,眸光闪动,语气也有些紧张,“别,别在这里 ”   他小声的祈求着,他不想在这里,因为谁也不知道鬼医他们会什么时候进来。   柳渊太害怕了,他害怕会被鬼医他们发现,可是心里却又没来由的升起了一股隐秘的兴奋。   它在叫囔着让他去抱萧衍之,让他去做自己最想要做的事,不要压抑,也不要拒绝。   可柳渊又很担心,很害怕,一时之间犹豫不决,但一会儿又很强势,按着萧衍之,揪着他的衣领目光热烈,就像是下一秒就要把他拆骨入腹。   “......”   马车里突然安静了,‘咕噜咕噜’的车轮响似乎是和柳渊的心跳融为了一体,兴奋而克制。   萧衍之的手一直都放在柳渊腰间,见他这么犹豫不决于是便起了逗弄的心思,佯装无趣的站起身,拍了拍衣袖道:“如若不喜欢可以直说,你的表情不用这么,视死如归。”   “我没有的!”柳渊一听连忙解释道,“我就是,就是害怕会有人突然闯进来,我不想被人看到。”   萧衍之挑眉,抬手摸上了柳渊的侧脸,“你是不是蠢?”目光热烈,声音也还带着些古惑,“他们是自愿出去的,你觉得他们会傻到又跑回来打扰我们吗?”   “而且我怎么会让你暴露在他们的视线下?”   “......”柳渊闻言一惊,像是有些难以相信这些话都是出自萧衍之的口。   我怎么可能会让你暴露在他们的视线下......这就像是一种隐晦的心意,让柳渊顿时破防,是再也忍不住的扑了上去。   马车在小道上平稳而又缓慢的继续赶往下一座城镇,而车内的两人却还在抵死缠绵,柳渊在上,萧衍之在下,伴随着马车一前一后,左右摇摆的晃动,‘咕噜咕噜’的车轮响也掩盖住了此时的滔天火热。   一个时辰后,柳渊整个人都像是刚才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正汗涔涔的依靠在萧衍之怀里,身子也还在沉浮,如大海上的一叶扁舟。   萧衍之重欲,又不加掩饰,也不压抑。   他喜欢的东西就要一次吃个够,毕竟时机成熟,而且身边的人也很有眼力,他若是再不成,那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变丑了,没了以前的那种魄力。   可好在柳渊也还是那个不会掩饰自己想法的那个柳渊,他想要这三个字就明晃晃的写在脸上,就是想不让人注意都难。   “衍之......衍之......”萧衍之把柳渊按在身下,埋在柳渊的颈间猛吸了一口香气,然后又在他白皙娇嫩的肩膀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血的压痕。   要不是这里不合适,又怕传出更大的响动,萧衍之一定会让柳渊哭着求饶,就和上次一样。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动,等太阳西沉,虫鸣又唱起了歌谣,萧衍之总算是穿戴好衣服,抱着已经昏睡的柳渊下了车。   魏呈延还在一边烧火,鬼医和药王在熬汤,娜刹迦则是时不时的对着地图嘟囔。   这中原的地形实在是太复杂了,有的崎岖,有的平坦,有的开阔,有的狭隘。   他们走的这条路就属于四不像,两边都是茂密的杂草林,很窄,看着就不像是一条路。   但萧衍之却说这条路是最安全的,因为除了他就没人知道。   “萧衍之!”余光一扫到正抱着柳渊的萧衍之,娜刹迦朝人招了招手,起身让出了草席。   “你又对柳渊做什么了?我怎么发现你们每次独处完后柳渊都会睡着呢?”   魏呈延:“......”   鬼医:“......”   药王:“......”   娜刹迦一本正经的提问很可笑,又让人很无奈。   魏呈延“哎呀””一声就坐到了他身后,然后又很莫名其妙的从娜刹迦背后抱住了他,双手也很暧昧的放在他腰间,轻轻的摩擦着他腰间的软肉。   我去,这小子原来这么瘦的吗?   “魏呈延,你他妈的脑子有病吧?”娜刹迦浑身一僵,压着声音的转头怒骂,“你要是想要就去找姑娘,我不喜欢男的,你最好给我管好你的手,不然我不介意帮你砍了!”   “蠢货,你以为我会喜欢你?”魏呈延冷哼了一声,随即又把下巴磕在了娜刹迦肩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顿时为负。   他对着娜刹迦的耳垂吹了口气,而娜刹迦也立马闪躲,眉头紧皱着,看起来就很厌恶,但就是很难理解到魏呈延的用意。   他不明白魏呈延为什么非要靠他靠的这么近,两个人心跳都能彼此清晰的感受到,这种感觉很陌生,又很讨厌......   魏呈延感受到娜刹迦的拒绝于是也不在继续,立马松开了他侧躺在身后,然后又支起一条腿,整个人看起来都很随性而又慵懒的说道:“你既然都觉得我们刚才很暧昧,那你想想这要是发生在他们身上,他们又会做什么?”   “......”   魏呈延话说的直白又孟浪,萧衍之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在心里想着是直接杀了泄愤,还是再教训教训,让他在长长记性。   “我说你脸红什么?”可谁知道魏呈延对潜在的危险还不自知,他好笑的拍了拍娜刹迦肩膀,调侃道:“不过不知者无罪,毕竟你也没经历过这种事,想来我定是第一个调戏你的人吧?”   “......”娜刹迦闻言瞪了眼他,“你知不知道你很吵?”   说完,一把匕首就那样直愣愣的插在了魏呈延身侧,距离他的大腿也不过就一步的距离。   娜刹迦恶狠狠的看着魏呈延,半是威胁,半是警告,“再有下次,我一定撕了你的嘴,让你也永远体会不到那种生活!”   魏呈延挑眉,假装认输的摆了摆手,“行了行了,算我怕了你了还不行吗?”   “你厉害,你清高,我就是想让你亲身体会一下,免得以后被人骗了,结果还不领情。”   “啧啧啧,一片好心被当做了驴肝肺,我心里的苦又有谁能懂,又有谁能来宽慰啊?”   萧衍之嫌魏呈延话多,聒噪,把柳渊枕在自己腿上,然后立马扯过了魏呈延的墨发就让人闭嘴。   “去给我烧点热水来,要是敢把人吵醒,哼,那我就送你去暗潮也尝尝那生不如死的滋味。”   魏呈延:“......”   萧衍之话音刚落魏呈延立马安分了,乖巧的甚至是有些心酸。   拜托,那暗潮是人能待的地方吗?   就算他武功再强,嘴皮子再利索,但那里面的惩戒也不是他能承受的,要真被人扔进去,不出三天,不,不出一晚他可能就直接去了那边,要天人永隔了。   柳渊这一觉睡了很久,等他再次醒来已经是后半夜了。   他就着桌上的烛火环视了一圈,发现王爷不在,他披了件外袍,就强撑着腿脚的酸软下了马车。   火堆已经熄灭了,柳渊只能就着月色隐约看到魏公子和鬼医他们都躺在树上。   他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没看到王爷的身影就又回到了马车。   太黑了,而且他还听到了狼嚎,他怕外面会不安全。   柳渊给自己倒了杯水润了润自己干哑的喉咙,掀开帘子抬头望着天上的圆月出神,都没有注意就在他左边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一道黑影。   他在想王爷去哪儿呢?都这么晚了,他难道都不休息的吗?   而那道黑影也注意到了柳渊,正悄无声息的慢慢靠近,背后寒光一闪,手里拿的也正是一把锋利的匕首。   此人身穿一身夜行衣,黑沙蒙面,原以为只要把他带走这次的行动也就成功了大半,但谁能想到,就在不远处其实有一道目光从他出现后便一直跟着他。   柳渊还在抬头观赏,思绪纷飞,丝毫不知危险已经降临,距他也不过就一人的距离,只要一伸手他可能就人头落地。   而那位黑衣人却没有动手,因为上面的命令是要活的。   可就在他即将动手,想要去捂柳渊的嘴巴时,下一秒,萧衍之几乎是立马出现,一脚就把人踹到了那早已熄灭了的火堆旁。   “唔!”   ‘砰!’   黑衣人毫无防备的被重重摔倒在地,而那原本熄灭了的火堆也突然被点燃。   柳渊很惊讶,但一看到马车旁的王爷又立马喜笑颜开,连忙跳下车,走到了萧衍之跟前。   “衍之。”柳渊小声的轻唤了一声,然后又轻轻的拉住了萧衍之的胳膊,“你刚刚去哪儿了?我为什么都没有看到你呢?”   萧衍之揉了揉柳渊的脑袋,“一直都在后面看着你,害怕吗?”   柳渊一听笑了笑,顿时摇头如捣蒜的说道:“不怕,因为我在马车周围都撒了化气散,就算是遇袭也不会有事。”而且这不是还有你在吗?   不过这最后一句柳渊没能说出口,因为他看到魏呈延已经醒了,又或者说他们本来就是假寐,当然,除了在树上真睡着了的娜刹迦。   “嗯,那个,需要我过去把他叫醒吗?”柳渊好笑的问道,又指了指那还在树上的娜刹迦。   他心想娜刹迦以前一定生活在一个很平静地方,那里的每个人都很和善,没有勾心斗角,也没有尔虞我诈,所以现在才会这么冷静,即使他已经经历了许多背刺和危险。   娜刹迦很厉害不假,但他就是太容易相信别人,太天真了。   柳渊虽然不如萧衍之看的那么透彻,但他从小就生活在萧王府,耳濡目染的多了,也就知道这人心不古,更遑论还是天家。   所以柳渊觉得娜刹迦很良善,身上有一种不论他人如何待我,我却一直相信世间有真情,世间有真爱的固执和偏激。   “不用,这中原本来危机四伏,而且你以为他真的不知道?”萧衍之牵着柳渊来到火堆旁,冷冷的扫了眼那已经服毒自尽的黑衣人,眼里也是闪过了一抹杀意。   很好,有些人终于又按捺不住了。   “娜刹迦可是江湖上声名远扬的蛊王,死在他手里的杀手不说上千也有上百,所以小柳渊啊,你可千万别被他装出来的良善给欺骗喽。”魏呈延踢了踢地上的黑衣人接过萧衍之的话头继续道。   其实他们之中真正算得上良善的,或许只有柳渊一人。   因为他们手上都沾满了鲜血,穷凶极恶,可怜无辜,只要能达目的他们都无所不用其极,所以还真算不上是什么好人。   尤其是鬼医,和萧衍之。   鬼医为炼药可屠城或是屠村,就连刚出生的婴儿也不会放过。   而萧衍之也亦然,只是他不为炼药,只是因为有人挡了他的路。   他们两个人其实很相似,都是铁石心肠的狠人,不过鬼医现在却变了很多,按他的话就是说:我要哪天不小心把自己玩没了,那还有谁能救萧衍之?   魏呈延当时想调侃鬼医是不是忘了那药王谷的药王?但他还是没说出口,因为他知道,要衍之哪天真有了同归于尽的心思,他们谁也劝不了,也阻止不了。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因为柳渊来了,而衍之也愿意为了柳渊去改变。 第154章   “夜琉璃已经忍不住出手了,我们要不要也动一动暗棋?”   “不用,我们先去五湖盟。”   “确定了吗?”   “当然。”   萧衍之掷地有声,魏呈延也早就猜到了结果。   只是他不甘心,还想劝人三思,可一旁鬼医却适时打断,“五湖盟戒备森严,而且还是一座湖中岛,易守难攻。”   “所以我们要想赶尽杀绝的话,那就必须把他们的暗道全部摧毁,只留这正门一道出口。”   柳渊安静的看着鬼医在地上画了一份简易的地图,然后随手捡了几块石子就在上面捣鼓着什么。   而鬼医貌似是没有注意,画完就拍了拍手,然后朝萧衍之伸出了五根手指头。   “五湖盟的布局我们还不清楚,但我敢肯定的是,要想摧毁那里的暗道我们就得分三个人 出去单独行动。”   鬼医边说边倒下手指,说到最后就只剩下了两根。   “我们一共六个人,但除去柳渊就还有五个,分三个出去能正面对抗的实际就是两个。”   “可我们要面对的整个五湖盟,又或者说是整座江湖。”   “而且你之前还设计偷了盟主令,现在整座江湖都在追杀我们,所以我们现在去五湖盟,要么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要么就是腹背受敌,两面三刀。”   此话一出,空气里瞬间沉默。   鬼医说的句句有理,把所有的可能都推测了一遍。   药王也看向了萧衍之,似乎是在等他最后的决断,也可能是等在他下达指令。   “我们要摧毁五湖盟不是很简单吗?”   沉默了良久,娜刹迦突然从树上跳下来,然后蹲到了柳渊身边。   萧衍之看着他把随身携带的长笛放到了一边,“我一个人就可以摧毁所有暗道,然后让两个人守在正门,我们几个绝对能把五湖盟搅个天翻地覆。”   魏呈延一听挑眉:“那照你这么说,你是知道他们的布局了?”   娜刹迦:“......”   完了,他好像忘记这个问题了。   而魏呈延却还在继续道:“还是说你以前去过五湖盟?或者是有熟人,能跟我们来个里应外合?”   魏呈延句句戳心,把娜刹迦说的一声不吭,又默默的收回了长笛。   呵呵,他就是多余说这些话的。   魏呈延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嘴毒,没眼力见,说话还伤人,简直就是个蠢货,无可救药。   娜刹迦无趣的靠在了柳渊肩膀,想看看他到底在鼓捣些什么,可谁知道还没开口,柳渊就又打断了他:“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水淹了五湖盟呢?”   “......”   话音刚落,魏呈延突然不说话了,娜刹迦也从柳渊的肩上离开,目光如炬的看向了那地上的地图。   水淹五湖盟?   “为什么会这么想?”萧衍之饶有兴趣的看向了柳渊,眼里的赞赏藏都藏不住。   而柳渊则指向了地上的某一块石头,解释道:“我刚听你们说五湖盟是一座湖中岛,而这里有一道闸门,是特意往城内供水而建。”   “至于这里,还有这里都修建了一座莲花池,引入了湖中活水,所以我就想我们要是可以把出口封上,再把那些暗道堵住,打开闸门的话,我们是不是可以不用动手也能坐享其成了。”   柳渊边说边把地上的石头往一处推,等说完最后一句时整堆石头也瞬间倒塌,就真像那河水冲倒了龙王庙。   鬼医和药王在一边窃窃私语,两个人都在细算着五湖盟到底有多少暗道,出口又在哪儿,把之前年轻气盛擅闯进去发现的密室都对了一遍。   诚然,柳渊说的不失为是一种方法。   五湖盟坐落在岛的中央,地势低,周围都有城墙伫立,是他们专门修建来抵御湖水涨潮的。   要真像柳渊说的那样,那他们只需要抢过闸门的控制权,再把所有暗道堵死,然后把周围的城墙都毁了那五湖盟也就再也不复存在。   不过这很麻烦,因为那城墙可是由特殊的砖石堆砌而成,除非他们几人合力才有可能成功,但掀墙的声响过大,五湖盟的人也不是傻子,他们肯定会来阻止。   所以为了双重保险,他们得先阻断五湖盟与外界的联系,然后再让里面的人做困兽之斗。   “观海一走五湖盟在江湖上的地位就已经摇摇欲坠,其它门派也蠢蠢欲动,想要重新召开武林大会推举盟主,彻底的朝廷割裂。”萧衍之把玩着柳渊的发丝,又一边听着魏呈延理性的分析着现在的局势。   “不过太乙宫已经被灭了,月霓裳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至于其它门派虽然明面上还和和气气的,但私底下都为了这盟主令争的头破血流,所以要想水淹五湖盟,我们可以在这盟主令上做做文章。”   鬼医闻言点了点头,“我觉得这主意不错,但是为了保险起见,我觉得可以往那莲花池里多扔几包醉生梦死,好让他们能不声不响的离开。”   药王也点头同意:“刚好我还有不少幻草,再加上鬼医的曼陀罗说不定还真能成功。”   三个人就这么一唱一和的,一个分析,一个建议,一个又笼统概括,然后这水淹五湖盟的计划就这么敲定了。   黑夜散尽,白昼降临。   等娜刹迦莫名其妙的把食人蛊交给魏呈延,还教他如何催动后,他就直接被鬼医和药王架走了,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这两位老人家又想干什么?   “衍之!”突然,柳渊立马拉住了萧衍之,小心翼翼的看向了湖对岸的黑衣人,“那不是夜姑娘吗?她怎么会在这儿?”   “哎呦,看来真不愧是我们的旧友,居然这么了解我们?”萧衍之安静的听着魏呈延的自嘲,冷冷的看向了消失在对岸的人。   真可惜,他原本还想让她再活一会儿的。   魏呈延自嘲的笑了笑,随即看向了萧衍之,“要我去把她带出来吗?”   萧衍之摇头冷笑,“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说完就拉着柳渊离开,只留下了一句,“反正横竖都是死,她既然这么迫不及待,那我就如她所愿岂不更好?”   五湖盟是景色是美的,水波荡漾,微风涟漪,岛上有一片翠竹林,青山绿水,生活无忧。   为了方便行事,萧衍之和柳渊分别化名为王二,李四,是一对遇难的兄弟,走投无路才来的五湖盟。   而鬼医他们则在城外行事,顺便还商量了下之后的安排   娜刹迦是第一个开口的,他说:“我去城北,那里的守卫都交给我。”   而魏呈延则说:“那我负责城西 ”   药王:“我去城南。”   鬼医:“......你们都看着我作甚?我难道还有其它选择?”   三个人把防守的最严密的地方都选了,鬼医就算想去城北也没办法,只能憋屈的摇摇头走了。   城北是最靠近五湖盟的,那里驻守着几百名守卫,其中还有不少慕名而来的侠士,非常适合练丹,当然也更适合练蛊。   萧衍之带着柳渊住进了一间客栈,等到天黑之后,他们也提着一盏花灯,就与那些穿行于街道,拱桥的男男女女一般,手挽着手,边说变笑的就走进了莲花池。   晚上的莲花池里里外外都亮着彩灯,亮如白昼。   湖中央的莲花很美,红粉交错,还有一株开的正艳的并蒂莲傲然挺立,就像是一位出水芙蓉的女子,惹人眼球。   柳渊还从没有在秋天见过这么美的莲花,于是忍不住靠近了几分,但他刚走进凉亭,马上就要触摸到那一朵白莲时,他脑子一懵,然后身子就不受控制的往后倒去。   “!”   他刚才似乎是闻到了一股清香。   “怎么回事?身子不舒服?”萧衍之眼疾手快的扶住柳渊,满眼担忧。   而柳渊则靠在萧衍之怀里闭了闭眼睛,缓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刚突然闻到了一股清香,感觉四肢无力,这莲花池可能有蹊跷,我们得先回去衍之。”   萧衍之把柳渊扶到一边,眉头紧皱着,“闭嘴,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柳渊摇了摇头,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的说道:“没事,只是突然犯困了,休息一会儿就好。”   “......”萧衍之闻言没吭声,只是抬手摸了摸柳渊的小脸,思绪翻涌。   柳渊本就是天生毒体,百毒不侵,所以那股清香不可能是毒气。   但这花上的催眠粉又是谁下的?   “我们先出城。”话音刚落,萧衍之突然把柳渊拦腰抱起。   要是换做平时,柳渊肯定会害羞的让萧衍之放他下来,他自己走。   可现在柳渊却有气无力的靠在萧衍之胸膛,眼皮耷拉着,脑袋也一点一点的,意识迷糊,然后就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夜晚的山风有些冷,萧衍之抱着柳渊上了马车,“去百花溪。”   “是,属下遵命。”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夜已经深了。   华灯初上,灯火阑珊。   喧闹不已的莲花池也已经恢复了平静,被掩盖在了一片黑幕下,四周都静悄悄的。   应着那清冷的月色,莲花池的拱桥上却正站着一位月白色锦衣的女子。   她抬头望着南门的方向,艳丽的面容上也还带着一抹浅笑。   “对不起。”她小声的说了一句,“是我错了,是我不配做你们的朋友。”   就像是在自言自语,落寞的尾调也随着吹来了的一阵风消散,了却无痕。   而彼时萧衍之他们也才出城,来到了一处悬崖。   ‘轰隆隆’的一声巨响,是城北的那堵墙轰然倒塌,娜刹迦他们已经动手了。   萧衍之掀起帘子最后看了眼五湖盟,没有停留,仿佛只是在惋惜这里的风景。   今晚过后,这世间再没有五湖盟,也再寻不到有一座满是翠竹交映的岛屿。   真是可惜了这么一个充满灵气的地方,也是可惜了......那位痴情人。   马车‘轱辘,轱辘’的缓缓驶进了夜色,可就在下一秒,剩于的三道高墙也轰然倒塌。   ‘轰隆隆’的巨响就犹如是暴风雨前的闷雷,声势浩大,又潜藏危险。   墙倒的瞬间,湖水立马疯狂涌入,肆意的摧毁着岛上的一切,像是一位嚣张跋扈的海神。   可即便如此,这整座岛屿,岛上的人,包括那五湖盟却都静悄悄的,仿佛就是一座空岛,毫无动静。   如果说白昼是好人们的保护伞,那么夜晚就是坏人的时间。   那些见不得光,上不得台面的肮脏全都在夜晚进行,因为他们可以利用视线混淆人的记忆,也可以肆意的烧杀抢掠,用自己那双强有力的双手来获得他们所需要的精神满足。   杀人会高兴吗?   会的。   如果是萧衍之他一定会这么回答,而且他还会说,“杀人也是泄愤,是享受,更是欢愉。”   隔日一早,晨光熹微。   沥青色的天空渐渐转为了天蓝,东方的天际也出现了一抹霞光,红的耀眼,黄的如金。   魏呈延在昨晚就追上了萧衍之和柳渊,此刻正在河边歇息,药王和鬼医在做饭,而娜刹迦则是又跑到了树上闭眼假寐。   距他们出城也快有半月了,一路上都走走停停的,热闹与危险对半。   从丰谷县出来他们就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不过好在他们还有落樱寨。   而观海也被他们戏耍了一路,丢了盟主令不说,自己的老窝也被水淹了。   从此以后,这江湖也会如朝堂一样,风诡云谲,动荡不已,所有人都会为了那枚盟主令而斗的头破血流。   萧衍之很期待等看到了这样的一个江湖观海还会不会继续待在虞天身边。   若是继续,那么他的计划也可以提前了。   “.....衍之,”   蓦地,萧衍之的手背上忽然覆盖上了一层温热。   他转头看向了苏醒的柳渊,给人喝了口水润润嗓子道:“若是不出意外,我们明天就能到景城。”   “......”柳渊闻言点了点头,顺势就靠在了萧衍之怀里,“时间过的好快啊,感觉还没出去多久可一晃眼就又到家了,好不真实,又好不舍。”   萧衍之笑了笑,温柔的吻了吻他的额头:“外面危机四伏有什么好的?你这一路也是吃了不苦,还不如就待在萧王府花前月下,喝茶赏月来的好。”   柳渊一听也是笑出了声,似乎是在想像着王爷所说的那种生活。   若真如此,那他倒是希望能一直呆在景城,和王爷一起。   闲来无事时就在芳华楼登高望远,和朋友们一起醉酒高歌,说笑玩乐。   而繁忙时也自有其中滋味,偷得浮生半日闲,快乐潇洒似神仙。   可就是这种简单而又惬意的时光是最难得的。   因为王爷的身份就不被允许,而他们的处境也尤其艰难。   “其实城内和城外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的。”柳渊抬头看向了萧衍之,眼里的爱意藏都藏不住:“只要能在你身边我就是幸福的。”   “有你的地方才是家。”   “......”柳渊目光温柔,语气坚定。   萧衍之被他的最后一句话给定住了,他觉得很疑惑,又很惊奇。   “你......”萧衍之下意识的挑起了柳渊的下颚,目光深邃,眼里的冰川也瞬间融化。   家人吗?   呵,真是许久没听过这句话了,竟都感到了陌生。   萧衍之顿了一会儿,复而又松开柳渊,随即靠上了他的肩膀,闭上了眼睛。   “柳渊,我真是何其有幸才能遇到你啊。”   “衍之,其实不是这样的。”柳渊抬手回抱住了萧衍之,可却并没有因为他的袒露心意而高兴。   “是我何其有幸才能遇见你,并还如愿以偿的成了你的王妃。” 第155章   半个月不见景城,景城也还是如初的繁华喧嚣。   萧衍之把柳渊送回王府后就与魏呈延去了皇宫,而鬼医则是带着药王和娜刹迦去了药庐。   洗净了一身风尘又换了一身衣裳,柳渊刚想去药庐,可谁知道刚出兰园李伯就来了。   “王妃,江太傅来了。”   李伯上前恭敬垂首,可语气里的担心只多不少。   柳渊一听脚步一顿,但很快就恢复了过来,说道:“王爷如今还在皇宫并未回府,若太傅实在要等那就好生招待吧。”   柳渊说完就欲走,可李伯却又拦住了他,“王妃,太傅说是来找你的。”   自从上次南下归来柳渊就很少与江屿秋打交道,见面都少了,平时去望月楼碰见也是陌生人,就算是迎面碰上了,那也只是点头之交。   王爷说他和江屿秋只是互惠互利,他是虞天派来的眼线,是想试探,也是想夺取虎符。   而王爷则是通过江屿秋来猜测虞天的心思,见招拆招。   不过现在江屿秋突然拜访,而且还是邀他一聚,说不奇怪是假的,可他要是不去,那么萧王府定会落个怠慢了客人的名声。   江屿秋又是太傅,若此事被传到了皇帝耳边,那王爷的处境说不定会更艰难......   柳渊想了一路,眉头也皱了一路。   等快要前院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李伯见状也是担忧,却没催促。   王爷不在,这江太傅很明显就是冲着王妃来的。   李伯虽然有心阻止但奈何身份卑微,他只是王府里的一位管事,根本就压不过江屿秋的太傅身份。   “李伯,你能帮我个忙吗?”沉默了片刻,柳渊突然抓住了李伯胳膊,语气焦躁。   李伯一听也是皱眉,走近了些:“王妃,你有什么吩咐直说便是。”   柳渊俯身靠近,在李伯耳边低语了几句。   五个呼吸后,柳渊对着李伯点了点头就走了,而李伯也是又朝着兰园走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原地。   江屿秋的突然造访就像是那暴风前来的宁静一样,柳渊担心,也很紧张,他害怕之前的一切又只是一场美梦。   不过没关系的,柳渊在心里想着。   王爷说过他可以硬气一点,鬼医,药王,娜刹迦,包括魏公子,魏尚书也说过他的背后可是有千军万马,所以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不过就是一位太傅,若要论身份,那他江屿秋都得恭恭敬敬的称他一声王妃。   等柳渊刚走进大厅,他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桌边,一身锦绣翠竹锦衣,正在喝茶的江屿秋。   他背对着他,似乎是没有听到声音,还是等一旁的婢女躬身行礼,“王妃。”他这才反应过来。   柳渊挥了挥手让人下去,而后就看向了已然转过身来正看着他的江屿秋。   “王妃,真的是许久不见了。”江屿秋笑着对人点了点头,随即做了个请的手势,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啊,我们确实是许久不见了。”柳渊没动,而是拍了拍手,“既然来了那就快进来吧,别让我们的客人久等了。”   江屿秋:“......”   一句客人两人的气势又瞬间转变,眼看着那些鱼贯而入的婢女,江屿秋眼神一暗,不过脸上的笑容却仍然波澜不惊。   好啊,这柳渊现在是越来越聪明了。   柳渊笑着落座,把一盘桂花糕推到了江屿秋面前:“这些都是王爷特意请望月楼的厨子现做的,我们今日才北下归来,所以要是有哪里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太傅多多包涵。”   江屿秋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王妃真是说笑了,本就是我没有考虑到你们舟车劳顿定是辛苦,早知道,我就等几日再来拜访了。”   柳渊闻言轻笑了声,摇了摇头道:“这有什么关系呢?虽然这一路是几经波折,但好在结果是好的。”   “而且这一路的风景也不错,我一路走来倒不是很累,只是可惜了那城外的风景竟无人观赏。”   听柳渊竟还有这种闲情逸致,江屿秋放在桌下的手突然攥紧了。   那些中看不中用的废物,难怪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对了,我听李伯说太傅是来找我的?”   突然,柳渊话锋一转,目光疑惑的看向了江屿秋。   江屿秋闻言点头,喝了口茶掩去了眼里的情绪才说道:“我听说王妃今日归来,就想着来看看王妃有没有哪里需要帮忙的。”   “毕竟屿秋之前也在王府待过一段时间,也是知道王府的布局。”   “所以王妃要不要去泡泡温泉呢?就在王爷的书房后面,那片竹林之中就有一个天然温泉,可以减轻疲劳,我想王妃应该会喜欢的。”   江屿秋话里有话,从一开始就在彰显自己很了解萧王府,似乎是在宣示主权。   柳渊闻言浅笑,说不上来是生气,还是无奈,只觉得这人果然来者不善。   那竹林里的温泉柳渊确实不知道,王爷虽然与他提过,但他一想到王爷也曾和江屿秋在里面嬉戏玩乐时他就很讨厌那里。   没什么原因,他就是不喜欢被江屿秋触碰过的一切,除了王爷。   两人最后还是去了竹林,李伯则是派了两位婢女跟随。   等褪去锦衣,泡进那热气腾腾的温水里时,柳渊全身上下的酸痛似乎都减轻了不少,确实是很舒服。   而江屿秋则靠着石头,他眯着眼睛偷偷的打量,发现柳渊全身上下都光滑白皙,没有一点伤口时,他立马收回视线,心想这小花奴的皮肤竟然都与他有的一拼?   “我看王妃的皮肤吹弹可破,想来在还未进王府前也定是哪家的小公子吧?”江屿秋靠近了些,躺在了柳渊身边问道。   柳渊舒服的闷哼了一声,慵懒的抬眼看向了江屿秋:“太傅说笑了,我就是个孤儿,幸得被李伯所救才能侥幸存活。”   “至于这皮肤,我想应该是王爷每天逼我吃的那些补药终于产生了功效吧。”   江屿秋闻言挑眉,“是吗?那看来王爷确实是很关心王妃。”   柳渊也不害羞,直接脱口而出,“是啊,王爷有事没事都会带我去珍宝楼看看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儿,太傅可能有所不知,那楼里的养颜膏可是一顶一的好。”   “不过就是价格也很好看,但好在珍宝楼也是王府的产业,所以我能随意取用,倒是为我能留住王爷的心又多增添了一丝希望。”   “......”一说到珍宝楼江屿秋就又看向了柳渊,因为据他所知,这珍宝楼似乎还是他的想法。   不得不说,柳渊此人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从一开始面对他的唯唯诺诺到现在的随遇而安,而且面貌也变了,头发也长了,就像是一朵盛开的白山茶。   初见时的含苞待放是最不起眼的,因为它的最外层还包裹了一层浅褐色的外壳,没有牡丹的高贵,兰花的典雅,桃花的芳香,和栀子的高洁。   不过等白茶花彻底绽放时,它的美又是独一无二的。   是天真无邪,更是谦虚和美德,就和柳渊一样。   竹林里的气氛是安静的,微风拂面还带来了阵阵竹香。   柳渊和江屿秋都闭上了眼睛假寐,因为该试探的都试探了,该宣誓主权的也都宣誓主权了,至于之后的事江屿秋也无能无力,只能看朝中的大臣能不能替他扳回一城。   而与柳渊的这一场对决确实是他技不如人,小看了他。   但是下一次,他绝不会再犯同样愚蠢的错误。   而彼时,朝廷上的文臣正在争吵不休。   有的想定萧衍之擅离职守之罪,有的想问丰谷县屠城一责,而有的却又在维护萧衍之,把路上遇险一事又添加加醋的说的跟惊天地泣鬼神一样的险恶。   “皇上,萧将军他藐视皇命!秋耕一事可是事关我们整座景城的存亡,可萧将军却毫不关心,看起来根本就没有把皇上的话放在心上!所以臣以为,皇上应该重重处罚,以此来宽慰那丰谷县枉死的魂灵!”   “微臣附议,不仅要宽慰那些枉死的魂灵,也要让萧将军亲自超度才方能让他们安息啊皇上。”   户部尚书许铭和工部尚书于麟飞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就把萧衍之的罪给定好了。   魏呈延在一边听的火冒三丈,要不是被萧衍之拦着,他早就把那两人骂的连他们叫什么,姓什么都记不清了。   而皇帝也还在犹豫,因为这秋耕一事本就是他强塞给萧衍之的,而且之前也说好了,不论结果都他都无罪。   但是现在.....   “臣附议,请皇上恩准。”   “臣附议,请皇上恩准。”   “臣附议,请皇上恩准。”   可还没等皇帝想出个理所当然来,朝堂上,除了魏尚书和寇钦两人,其余所有官员都跪了下去,声音之洪亮,语气之坚定的一定要治萧衍之的罪。   “......”   一边是自己的金口玉言,一边又是朝中大臣们的集体谏言,皇帝难做,几次都要脱口而出的问责却都被自己的良心给咽了回去。   可反观站在堂下的萧衍之却还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甚至还有功夫去拦魏呈延,让人冷静,似乎都忘了他现在也是自身难保。   满朝文武百官的问责说的好听是谏言,其实谁都清楚,这就是威胁。   他们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让皇帝定萧衍之的罪。   不论是蔑视皇命,还是丰谷县被山贼屠城,只要能将萧衍之问责,那么他们背后的势力都能抢占先机。   不过他们都忘了,现在站在他们面前可是虞国的战神,萧衍之。   “不想回去跪祠堂的话就给我闭嘴。”萧衍之把魏呈延拦在身后,警告的看了他一眼。   “......”魏呈延闻言立马不动了,随后憋屈的看向一边,这才看到他的父亲也冲他摇了摇头。   别冲动,萧衍之有他自己的计划,你不要捣乱。   魏呈延:“......”   我捣乱?   好吧,之前的几次好像都是因为他。   “许大人,本王刚听你说本王蔑视皇命,并没有把皇帝的话放在心里,那么敢问,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本王当真蔑视了皇命吗?”   萧衍之安抚好魏呈延后,随即不紧不慢的走到了许铭身边。   他目光深邃的看着皇帝,并没有因为现在的处境就向人求饶,而是镇定自若的,仿佛是胸有成竹的进行了反击。   “再者,难不成那丰谷县也有许大人的亲戚?所以许大人才会这么肯定本王没有下地耕种,为今年祈福吗?”   许铭一听眸光微闪,他连忙看向了皇帝解释道:“皇上,萧将军这是污蔑!”   “老臣只是偶然听闻萧将军赶到丰谷县时那里的百姓就已经遇害了,后来萧将军赶走山贼,把靠近边境的百姓全都带到了丰谷县,让他们以此生活。”   “可当时情况惨烈,就算丰谷县以另一种方式继续延存了下去,但那些人根本就不懂如何祈福,而萧将军更是安顿好他们就走了,连一炷香都没有烧过,所以这不是蔑视皇命那又是什么?”   许铭说完又重重的朝皇帝磕了个头,让皇帝一定要治萧衍之一个不敬之罪才能安抚民心。   可还没等皇帝定夺,萧衍之却是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萧衍之突然一脚踩住了许铭的脑袋,然后在所有人的震惊中缓缓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册子。   “许铭许大人,你说我蔑视皇命,那么敢问,我这一千五百五十四炷香都是白烧的吗?”   萧衍之说完还不忘碾了碾,让许铭也好好感受感受这朝堂玉砖的清凉。   不是要定他的罪吗?他到想看看,他们到底还有什么手段。   而许铭也没想到萧衍之还有这一手,于是死死的抓住了萧衍之的小腿:“萧衍之!你是不是也太放肆了?你当朝欺辱朝廷命官,真当皇帝不会治你的罪吗?”   萧衍之闻言冷笑,“许大人,那你当朝污蔑本王,还欲往本王头上安个莫须有的罪名,你又认为皇帝会放过你?那丰谷县的一千五百五十四名百姓又会放过你?”   “你,”许铭顿时被萧衍之的一番话堵的哑口无言。   可萧衍之却不打算放过他,反而是又看向了皇帝:“实不相瞒,本王从出城就遭遇了埋伏,而这一路走走停停,本来三天就能抵达丰谷县却整整推迟了两天。”   “而此次北下本王并没有声张,皇上定也不会,所以本王不敢想象,要是此次北下的是皇上而非本王,那么许大人是不是也要定皇上一个没有祈福的罪责呢?”   “你,你这是污蔑,是赤裸裸的污蔑!”许铭一听连忙爬到了高堂中间,“皇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萧将军这是挑拨,老臣怎么可能会做那等大逆不道之事?皇上一定要为老臣做主啊!”   “......”高堂之上,皇帝冷冷的扫了眼地上的许铭就看向了萧衍之。   而萧衍之也正看着皇帝,两人突然四目相对,视线交锋,那些不好出口的言语也全在彼此的目光里流转。   “衍之,秋耕一事真是辛苦你了。”   沉默了良久,就在群臣都以为许铭定是难逃一死后,可谁知道皇帝却又话锋一转,就像是故意无视了刚才的一切。   魏呈延在一边死死攥紧了双手,后槽牙都快被咬碎了,这才生生的压抑住了想杀人的冲动。   而一边站着魏尚书和寇钦也面色阴沉的低下了头。   皇帝真是糊涂,糊涂啊。   许铭今日的这番举动无异于是想把萧衍之往死路逼,要不是萧衍之还留有一手,他今天就算不死那也重伤。   可反观许铭,他非但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反而还被禁军给带了下去。   这其中的意味......真的是令人寒心,又令人作呕!   对比魏呈延他们的愤怒和不满,萧衍之倒是一副随意而安的模样。   他拍了拍衣袖,语气也不卑不亢:“能为皇上分忧本就是臣的荣幸,所以没有辛不辛苦,只有值不值得。” 第156章   萧衍之最后带着两箱珠宝出了宫。   一场秋耕,数次遇险,还有在朝堂所受的屈辱最终就只换来了这两箱珠宝的宽慰。   魏尚书和寇钦自从出宫就径直走向萧王府的马车,萧衍之本想阻止可奈何魏呈延是个缺心眼的,直接就把他拽进了马车。   “......”   马车里气氛压抑,萧衍之被魏尚书和寇钦夹在中间,魏呈延又一直偏头看着帘外,四个人都没有说话。   朝堂上那么明显的污蔑,都已经把证据丢到皇帝跟前了,可那人还是无视,偏心的明显。   魏尚书很不甘心,他很想去质问。   萧衍之都已经从边境撤下来了,也已经同意让王虎将军去驻守。   而如今朝堂和边境也都掌握在你手里,你到底还有什么是不满意的?非要对萧家赶尽杀绝吗?   可这些话魏尚书只能在心里无能狂吠,因为他想去质问的人可是当今天子,他何德何能能有这能力?   但是,他们难道就没有脾气吗?   “衍之,你实话告诉我,那丰谷县到底怎么回事?”   沉默了一路,眼看就要到萧王府了,寇钦突然看向了萧衍之。   “丰谷县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萧衍之点头,看向寇钦,“对,是我杀的。”   寇钦皱眉,询问道:“为什么?就因为当年的事吗?”   萧衍之摇头冷笑,“不是。”   “......”寇钦见他问一句,他就答一句,浑像是只青蛙。   不禁有些恼怒,刚想让人认真点,可谁知道魏呈延却突然怒骂了一声,“你他妈想问什么就问,我们又不是外人,磨磨唧唧的就像个娘们儿!”   萧衍之:“......”   寇钦:“......”   魏呈延话音刚落萧衍之就闭上了眼睛,其实他也想说这么拐弯抹角的干什么?   而寇钦也是被魏呈延吓了一跳,张张嘴似乎是想辩解,可到最后还是冷哼了一声,“你这臭小子真是越来越没礼貌!”   魏呈延闻言皱眉:“寇大人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子,所以你就多担待吧,等我明日再去你府上道歉。”   魏呈延说完就对着寇钦鞠了一躬,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说,我现在很烦,你们最好别惹我!   “行了,行了,我也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寇钦闻言摆了摆手,本想就此打住。   可谁知道他刚说完,耳边就又传来了‘啪’的一声。   “你个混小子真是胆儿肥了?快给你寇叔道歉!”   只见魏尚书突然扯住了魏呈延的耳朵,毫不留情的就把人踹了过去,大喝道:“你以为我们的心里就好受了?老子告诉你,老子恨不得现在就你抽一顿来解气!”   “......”魏呈延揉了揉自己的屁股,看起来十分憋屈的靠到了寇钦肩膀,“对不起啊寇叔,我刚不是故意的。”   他软着声音,似乎是真的抱歉。   而寇钦也揉了揉他的脑袋,“好好好,我知道的。”   “啧。”可谁知道魏尚书却冷哼了一声,“你再这么惯着他迟早会出大事!”   魏呈延一听立马摇了摇寇钦的胳膊,“寇叔,你快看看他啊!”语气委婉上扬,似乎是在撒娇。   而寇钦也任由魏呈延拽他,笑着连说了好几句,“好好好,我这不是在给你撑腰呢吗?”   眼瞅着好友居然要帮那个不孝子,魏尚书立马抄起拳头就要揍魏呈延,“嘿,你这臭小子诚心的吧?”   魏呈延偏头躲过,“哎呀,我怎么可能是故意的嘛?”   魏尚书不听,嫌弃的瞪了他一眼,还让人别来烦他。   魏呈延也不生气,反而还厚着脸皮的插到了他和萧衍之中间。   “这城里谁不知道我最怕的就是父亲你了,所以我怎么可能惹你生气嘛?”话音刚落,魏呈延立马握住了又一次扬起来的手。   “你也老大不小了,还是歇歇气,别打我了行不行?”   魏尚书挣扎了一下发现没挣脱开,于是冷哼了一声,“打你我还嫌手疼呢!还不快给老子松开?”   魏呈延一听立马松手,“行行行,那呈延就多谢父亲手下留情啦。”   萧王府,柳渊和江屿秋刚离开,萧衍之他们也到了。   李伯见状连忙上前,“王爷,王妃刚和江太傅去了望月楼。”   “什么?”还不等萧衍之开口,魏呈延就立马窜了出来,“江屿秋他怎么来了?不是,他找柳渊干什么?”   “啧,你个臭小子吵个屁!”魏尚书一听立马抬手在魏呈延后颈上削了一巴掌,“江屿秋可是虞天的人,他趁着你们都在皇宫独自前来,你觉得他能有什么目的?”   “魏尚书,寇尚书。”李伯朝两人行了个礼,他也是没想到这两位大人竟会一同前行。   “起来吧,你先下去守着。”魏尚书把人扶了起来,让人一定要多多注意府中的情况。   而魏呈延则挠了挠头,目光凌厉,“他奶奶的,虞天居然还在打柳渊的注意!”   说完他就要走,可寇钦却一把拦住了他,“等等,宣公公好像来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那停在后面的轿子。   只见一身红色宫衣的宣公公款步走来,而他的身后还带着五名禁军。   “哎呦,没想到诸位都在呢?”宣公公笑着对萧衍之点了点头,目光从寇钦拉着魏呈延的手上扫过。   “怎么了?魏小将军是有什么急事吗?”   寇钦闻言立马松开了魏呈延,而魏呈延也趁机躲到了宣公公背后,“哎呀~宣公公你可算是来了!不然我非得被我父亲打死!”   宣公公被魏呈延莫名其妙的一句话给整笑了,“哈哈哈,那小将军你定是又哪里惹恼了魏尚书,难怪你想跑呢!”   魏呈延一听有些尴尬,“哈哈,那个嘛,我就是感慨好久没去过春风楼了,谁知道他就追着我打!”   “混账东西!你还有脸说了?”魏尚书抬手就要去抓魏呈延,看起来是真都恨铁不成钢。   可寇钦却好说好歹的把人给拦了下来,“好啦,好啦,你先消消气行不行?”   魏尚书指着魏呈延就骂:“你看看他这副德行我还怎么消气?”   “今天刚回城,连家都还没有进去过就又想着去春风楼!”   “魏呈延啊魏呈延,我魏远啸怎么就养出了你这么一个逆子!”   “父亲,你这话就不对了啊。”魏呈延扒拉着宣公公的肩膀,“我再怎么说也是琳琅军的副将,立功无数,所以我怎么能是逆子呢?”   “而且我那么敬重你的,你让我往东,我绝不会往西,你让我往西,我就不会往东,你不让我去春风楼,那我就明天去,绝不会让你发现。”   “所以啊,我这都算是孝子了,你应该为有我这个儿子而感到自豪。”   “......”   魏呈延话音刚落,在场的所有人,除了萧衍之谁都忍不住轻咳了几声。   他们没想到魏呈延这张嘴竟然这么厉害,把黑的都说成白的,简直就是睁眼说瞎话。   不过经过魏呈延这一插科打诨,宣公公倒也没在意寇钦为什么在这儿,反而是看向萧衍之,说明了他的来意。   “有人向陛下上奏王爷你窝藏苗域蛊师,意图不轨,不过陛下因相信王爷的为人,于是就命老奴亲自来跑一趟好证王爷清白。”   “王爷,还请不要让老奴难做。”   萧衍之闻言挑眉,拉着魏呈延就让开了身子:“本王明白,宣公公请便吧。”   宣公公见状笑了笑,“那咱家就多谢王爷体谅了。”说完就招了招手,冷声道:“给咱家看仔细了,若有哪个不长眼的敢伤了王府的人,咱家一定会禀明陛下,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明白吗?”   “明白!”   下一秒,身后的禁军立马冲进了王府,而李伯也已经在凉亭备好了茶水。   “宣公公,我府上还有些事,再加上我也很久没见这逆子了,还望见谅。”   魏尚书一把拽住了想出去的魏呈延,死死的掐住了他,随即对寇钦使了个眼色。   而寇钦也立马意会,“既如此,那我也先告辞了,等改日再来尝尝这萧王妃的手艺吧。”   萧衍之闻言对两人拂了拂身,“今日招待不周,等改日本王一定亲自登门赔罪。”   魏尚书:“有王爷这句话,那魏某可就等着了。”   寇钦:“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萧王爷都这么说了,那寇某也是恭候。”   “......”宣公公本想借此机会试探试探寇钦的来意,可谁知道他才刚到他们就要走。   虽然有点可惜,但他可不敢把事情闹大,与萧衍之直面碰上。   于是他也笑了笑,然后眼睁睁的就看着魏尚书把魏呈延带走,寇钦也紧随其后。   禁军们还在搜查,小心谨慎的连下人们的屋子,柴房,还有净房都没有放过。   而宣公公则是又拜托萧衍之把府上的下人全都召集到前院,以便亲自查看。   整座萧王府一共就三十名下人,宣公公一个个的看过去,随即停在了一位黑衣服的小厮跟前。   “萧王爷,咱家怎么没有见到王妃的身影呢?”   萧衍之闻言挑眉,“公公难道不知道吗?本王的王妃早被江太傅接走了,说是到望月楼一聚,本王刚想去找他,这不转头就又碰上了公公吗?”   话音刚落,萧衍之让李伯去把拜帖取来。   “这就是太师府的拜帖,公公可以看看。”   宣公公接过拜帖看了看,随即又放到了李伯手中,“既如此,那咱家这就去禀明陛下,好证明萧王爷的清白。”   萧衍之点头致谢,“那就多谢公公了。”   目送着人远走,萧衍之让李伯遣散众人,再每人发三两银子以此来安抚今日受到的惊吓,却让那位黑衣人进了书房。   “主子恕罪。”刚进屋,那黑衣人立马就跪了下去。   “暗欢,暗离,暗合都在暗中保护王妃,鬼医他们则被王妃藏进了暗室,现在已经到了千金坊。”   “是属下失责,竟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异常,还让王妃也陷入了险境。”   “暗悲,你可知本王为什么要提你做死士之首吗?”萧衍之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没说惩戒,但也没让人起来。   暗悲一直都垂着头,挺直着身子,恭敬道:“暗悲只是主子的影子,主子自有主子的考量。”   “哈哈哈,你很聪明。”似乎是被暗悲的话给取悦了,萧衍之抬手让人起来,“这是最后一次,不要再让我失望了,明白吗?”   “属下遵命!”   话音刚落,暗悲对着萧衍之重重的磕了个头就离开了书房。   而彼时还在千金坊等消息的鬼医在收到皇帝居然是去萧王府搜查苗域蛊师时,手里的茶杯顿时四分五裂。   “蠢货,那群东西真是找死!”   “鬼毕方!”药王一把拽住了鬼医,又让娜刹迦不要冲动,“他们现在无功而返那我们就是安全的,而且你们不要忘了,柳渊为了我们现在可还在和江屿秋周旋。”   “我们现在出去,无异于就是把柳渊往火坑里推,所以你们是想害死柳渊吗?”   药王一针见血,把其中的利害关系全都摆到了明面。   鬼医一听果然不再激动,可却很憋屈,似乎已经到了某种临界点。   他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遇事不能反击,只能硬抗的。   而娜刹迦也是同样,更何况他现在很担心柳渊。   食指里的蛊虫还在沉睡,他从刚才就一直联系柳渊,但都一无所获。   至于萧衍之那边他更是一头雾水,完全就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他从苗域出来一直都小心翼翼的,为了跟萧衍之汇合更是几次三番的变化路线,等确认真的没有尾巴后才去的桃花源。   但是很奇怪,他们居然还是得到了他的行踪......   “你之前和虞天打过交道,所以他肯定以为衍之会带着你进城,他这是在诈我们。”   药王把一枚令牌递给了娜刹迦。   “这是药王谷的弟子令,你以后就用药王谷的名义行事,但一定要藏好你的眼睛,绝对不能让别人发现。”   “至于你的那张面具,最好是毁了,以免之后多生事端。”   ......   一场突如其来的危机就这么轻易的被柳渊给化解了,娜刹迦虽然想出去打探消息,可奈何鬼医和药王死不放人于是只能作罢。   而此刻的望月楼却正载歌载舞,觥筹交错之间,柳渊突然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   “萧衍之!柳渊出事了!”   而此时魏呈延又突然出现在了萧王府,眼里的慌张连藏都藏不住。   “他被人推进了月湖,但我哪哪儿都找了都没有找到他的身影,暗悲他们正在全城搜捕,我们得马上进宫。”   萧衍之闻言皱眉,“药王他们收到消息了吗?”   魏呈延神情恍惚,语气也很焦急,“你不是不让他们动手吗?我们得快点,不然柳渊就真没救了!”   在得知药王他们还不知情时萧衍之顿时松了口气。   他按住魏呈延的肩膀让人冷静点,说:“这些全是虞天的阴谋,他想借此引出娜刹迦,坐实我暗中勾结苗域的祸心,以此来把寇府还有魏府一网打尽,所以我们现在还不能出去。”   魏呈延一听忽然顿住了,他很疑惑的问道:“你,刚说什么?”   “你难道是要放弃柳渊?” 第157章   爱人之所爱,恨人之所恨这就是情。   萧柳渊喜欢萧衍之,所以他会把他身边的人都以家人相待。   哪怕就是萧王府的仆从,丫鬟他都会平等的相处,从不会因为他一跃枝头变凤凰就忘了他曾经也是这其中的一员。   可惜萧衍之他真的喜欢柳渊吗?   诚然,他是喜欢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在意,当初也定不会与他成婚。   但是魏呈延不懂,既然喜欢,那又怎么可能看人受苦而袖手旁观?   他最后被萧衍之关在了书房,封了穴位,也点了哑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封一封的密信送进来然后又被销毁。   他想看看那信上的内容,可他动不了,也发不出声音。   他想让萧衍之给他解穴位,可萧衍之却故意无视,连眼角都余光都未曾施舍半分。   眼看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距柳渊失踪也快三个时辰了,可那江屿秋却像是傻了,读了那么多的圣贤书却都忘了敢作敢当这四个字。   他还是没有来道歉,哪怕就是一句解释也不曾托人带信。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蓦地,萧衍之像是终于又记起这屋里还有一个人,抬头看向了魏呈延。   “是觉得我不可理喻?还是觉得我无理取闹?”   “......”魏呈延眨了眨眼睛,示意人快把他放了。   可谁知道萧衍之却摇了摇头,还是那句话,“还不到时间,再等等。”   “唔唔唔!”魏呈延从喉咙里发出不满的声音,他问萧衍之你到底在等什么?你把我放了,我就待在你身边还不行吗?   可萧衍之却还是摇了摇头,“这是秘密,等时机成熟了,我自然会告诉你。”   “唔唔唔!”你他妈真是过分了啊!   萧衍之一听突然笑了,“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我早提醒过你,千万不要把我想的太好。”   话落又走到了魏呈延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却一直停留在他脖子上还没有完全好的血痕上。   “魏尚书昨晚来信,他说你身上又多添了五道心伤,其中有一道伤口从胳膊划至左胸,虽然不深,可看着骇人。”魏呈延沉着脸的任由萧衍之打量。   “他还说你内伤严重,虽然有人帮着调理,可到底是亏损严重,没有三五个月都不可能再恢复鼎盛。”   萧衍之边说边扯开了魏呈延的衣裳。   “唔唔唔!”魏呈延警告人不要碰他,但萧衍之却恍若未闻,甚至直接就把他的胸膛裸露在了空气里。   “洛阳此人阴晴不定,他想杀人的时候连我都拦不住。”   萧衍之边说边摸上了魏呈延的伤口。   “那天我本以为替你们挡下了那道剑气,可谁知道他的剑上还带着煞气。”   “金铃阵虽然能稳固道心,可最开始挥的那一剑还是打在了你身上。”   “我很清楚洛阳最喜欢伤人经脉,这伤口看着虽然不重,但只要一用内力你的胳膊和胸膛就会有一种胀痛感,你忍了一路,也真是难为你了。”   话音刚落,魏呈延突然感受到自己的内力正在被萧衍之的阴寒之力一点点的吞食。   他立马瞪大了眼睛,“唔唔唔!”的嘶哑咆哮着,可萧衍之却还不停手,直至魏呈延猛然吐出了一口黑血他才终于解开了他的穴位。   “赶快运功调养,应该不出三个时辰后你就能恢复如初。”   魏呈延立马盘腿而坐,可就在萧衍之想要出门时他却又问:“要去找柳渊了吗?”   萧衍之头也不回的应道:“暗悲已经把柳渊带到了千金坊,药王会替我照顾好他的。”   魏呈延挑眉,“所以这些都是你计划好的,是吗?”   话落,魏呈延突然睁开了眼睛。   而萧衍之也转过头,像是早有预料的就望进了魏呈延试探的视线,十分坦然   他淡淡的说道:“谈不上是什么计划,只是让暗悲游离在让你们都难以发现的最深处。”   “可知道才刚进城虞天就忍不了了,不过也幸好改变了棋局,不然你们魏府和寇府都难逃一死。”   “......”魏呈延一听忽然笑了,但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就又闭上了眼睛。   而萧衍之也走了,让李伯在外面侯着不准任何人打扰就直奔千金坊而去。   书房里突然安静了下来,香炉里有炊烟,是萧衍之特意给魏呈延点的安神香。   诚然,魏呈延也知道萧衍之的意思,他想让身边的所有人都好好的,尤其是他们魏府还有寇府。   而且萧衍之从内心深处就很不想让魏府和寇府来淌这趟浑水,可皇帝心重,要是没有魏府和寇府的鼎力支持,皇帝对萧王府的打压也就不会这么明显,那衍之也就不会找到理由来对付虞天和虞景瑞。   这两者之间都是相互的。   可魏呈延还是会感慨,因为萧衍之肩上要扛起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琳琅军,萧王府,魏府,寇府,现在还有药王他们所有人的命。   萧衍之真的冷血无情吗?   若是在战场上,萧衍之一定会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修罗。   但在平时,在朋友面前,萧衍之却又是一个面冷心热,什么事都喜欢藏在心里,会在暗地里把一切都计划好的掌舵人。   但是可惜,魏呈延似乎很不希望萧衍之去做那位舵手,因为他想要的是萧衍之能活下去,一直,永远......   千金坊里的生意还是那么好,喧嚣浮尘,纸醉金迷。   萧衍之从后门去了第三层,可谁知道刚一进门就被娜刹迦挡在门口,语气暴戾的瞪着他:“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萧衍之下意识皱眉,语气也有些不悦,“你想说什么?”   娜刹迦一看他竟还能这么心安理得的来反问他顿时火冒三丈,抬起手就要去抓他的衣领,可却又被药王和鬼医同时架走了。   本来就比他们矮了一截的娜刹迦顿时双脚离地,他小脸一白,用力的挣扎怒吼着,“你们到底想干嘛?我他妈就是看不惯他,难道还不准我说了吗?”   “蠢货,不准学魏呈延骂人!”鬼医抬手就拍了下娜刹迦脑袋,把人赶到一边,示意人安分点这才看向了萧衍之。   而萧衍之也正看着他,似乎也早猜到了他想说什么,于是直接打断道,“是我封锁了你们的消息,因为我需要一个理由去太师府。”   鬼医闻言皱眉:“所以你就利用柳渊?还眼睁睁的看着他落水?”   萧衍之点头,仍旧是面不改色的说道:“也可以这么说,但我没想到柳渊会这么聪明。”   “......”   可能是萧衍之太过平静,鬼医都有点难以置信的往后退了几步。   他爱柳渊吗?   毫无疑问是爱的。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萧衍之却又能古井无波的看着柳渊亲自涉险而无动于衷,就只为去太师府。   鬼医突然笑了,他笑着瘫坐在了椅子上,心道难怪萧霆那个老狐狸一定要让自己出山。   原来,他是在这里等着他......   “柳渊只是呛了几口水,又加上舟马劳顿刚回来还没有好好休息所以过于疲劳。”眼看着两人的气氛不对,药王连忙出来周旋。   他挡在了鬼医的跟前,阻断了萧衍之的目光继续道:“去看看吧,他刚刚都还在叫你的名字,应该是做了什么噩梦。”   萧衍之收回视线,对药王点了点头:“谢了。”   药王闻言摆了摆手,笑着说了一句:“谁让你是我徒弟呢?”   因为是你的师父所以我会一直支持你。   因为是你的师父所以我会一直相信你。   因为是你的师父所以我会一直陪着你。   师徒之情在此刻被药王展现的是淋漓尽致,即使现在所有人都在责怪萧衍之,怪他不应该利用柳渊,怪他不该辜负了柳渊的这份情意,但是药王却知道,萧衍之的本意其实不是如此。   只是柳渊太聪明了,尤其是在他得知萧衍之与皇室的仇恨后。   只要他一见到江屿秋根本都不用考虑,所以才会让他们尽快出府。   虽然这种做法可能会让他深陷险境,但也总比让萧王府直接对上虞天来的好。   千金坊三楼内室,萧衍之刚进门就看到了正躺在床上昏睡的柳渊。   因为落了水他的脸色还很苍白,原先好不容易才养起来的二两肉也因为跟他跑了一路又回到了原点。   这要是让流萤看到了,指不定又要大哭一场,然后转头就让厨房每日多备些肉食,每日四餐,外加夜宵的好把那二两肉又给柳渊囤起来。   “王......王爷......”   忽然,床上人的嘟囔打断了萧衍之的思绪。   他附身靠近,想要听听他在说什么,可谁知道柳渊竟像是梦魇了,一把就扯住了萧衍之的墨发,力气之大,让萧衍之都有些无可奈何。   柳渊紧皱着眉头,看起来像很痛苦的闷哼了一声,眼角也突然沾湿了面庞。   “不要.....不要离开我......”柳渊用力的拽住了萧衍之的墨发,像是在握紧一堆握不住的流沙,眼里的湿意也是越来越沉重。   “王爷.....柳渊真的没有背叛你......柳渊.....是真的喜欢你啊......”   “王爷......你看看我......你看看柳渊啊.....”   “我会比江屿秋更爱你的.......王爷......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呢......”   萧衍之被迫靠在了柳渊颈肩,听着他断断续续的嘟囔,心里竟是没来由的升起了一股烦躁之意。   这小花奴竟然这么害怕他离开吗?   就算是成婚了,也表露了心意,但当初因为江屿秋而无视他的伤疤也还是永远的留下了刻痕。   “......唉,你是笨蛋吗?”沉默了半响,萧衍之总算是卸下了他那沉重的担子,终于一身轻松的回抱住了柳渊。   他把下巴磕在了柳渊肩膀,然后轻轻的在他侧脸落下了温柔一吻。   眼神很认真,且坚定。   “我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你为什么还是这么的担惊受怕?”   萧衍之放任自己躺在了柳渊身侧,抱着他,用力的呼吸着独属于他的气息。   “我和江屿秋本来就是逢场作戏,虽然偶尔亲热但都点到为止,你不是都知道的吗?”   想当初皇帝还没有插手此事时,只要有江屿秋在的地方,萧衍之都会让柳渊在一旁服侍。   其一是因为他想让柳渊知道他并未和江屿秋有任何逾越之举。   其二是因为他得让江屿秋相信,他的眼里只容得下他一人。   可最后他还是小看了皇帝对虞天的偏爱。   不过也幸好如此,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快的就认清了自己的感情。   “下人的侮辱打骂,城里的流言蜚语,江屿秋的冷眼嘲讽,还有我的袖手旁观。”   “其实有时候我也很懊恼,在想着是不是不该把你卷进来,应该把你送走的,让你去过属于你自己的生活。”   “但是我舍不得,也狠不下那个心。”   想当年柳渊还在牙牙学语时,是萧衍之亲自教他如何说话,又是如何走路。   然后等柳渊长大,被老王爷收留后,更是萧衍之在背后给他撑腰。   当时萧衍之吃什么柳渊就吃什么,萧衍之去哪里柳渊就去哪里,王府的上上下下就没有一位敢惹柳渊,甚至还有传闻说柳渊就是萧衍之养的娈童。   不过后来因为鬼医的到来萧衍之就一心想去江湖。   最后老王爷还是如他所愿,而萧衍之也在临走时让李伯看好柳渊,可到最后,原先最要好的两人却渐渐的形同陌路。   “你到底喜欢我哪里呢?就因为儿时的那点庇佑吗?”   萧衍之不明白柳渊为什么不离开。   可他的问题始终都是无解,因为他根本就不想知道。   又或者,是因为他害怕知道。   五天后,晌午一刻。   千金坊的喧嚣并没有因为夜琉璃的失踪就减少分毫,反而是她心爱的那位男人,却一心想要摧毁这里的繁华。   在把今天来闹事的第七位老赖赶走后,魏呈延都有点沉不住气的突然起身。   “那虞景瑞到底什么毛病?我们昨天才告诉他寂然的消息,他今天就来砸店?”   萧衍之牵着柳渊冷眼看着刚走进来的一位老者,声音淡漠:“不然呢?你以为他会因为一个死人就跟我们同仇敌忾?”   魏呈延被人说的一噎,憋屈的坐到了一边:“就算不能同仇敌忾但也不能这么忘恩负义吧?明明就知道虞天现在也盯着我们,他就不能再等等,非要急着一时半会儿吗?”   话落,魏呈延还十分不甘心的拍了下桌子。   “早知道我就不告诉他了!也让他好好尝尝这心急如焚的滋味!”   柳渊:“......”   就算你不说他也不会放过千金坊的。   “闲来无事,要不要跟我们赌一把?”忽然,萧衍之突然看向了魏呈延问道。   柳渊一听立马看向了王爷,可还没等他开口,魏呈延就迅速打断:“怎么赌?”   声音之激动,眼睛也在放光,哪里还有刚才的半点颓靡之色?   萧衍之见状挑眉,随即看向了他们身后的赌桌,“就简单的比大小,柳渊也一起,敢不敢?”   魏呈延冷哼了一声,“这有什么不敢的,来呗?”   说完就要落座,而柳渊也是拉了拉萧衍之的衣袖,本想说他做个见证,就不参与了,可谁知道萧衍之却亲自为他拉开了椅子。   魏呈延:“......”   呵呵,这家伙真是够讨厌的。   柳渊:“......”   柳渊有些害羞的坐到了魏呈延对面,低着头,小脸通红的不敢去看他。   王,王爷他怎么能做这种事呢?他明明可以自己来的......   而萧衍之倒是十分坦然的坐到了柳渊右边,还觉得他脸红的样子很有趣,不免又多看了几眼。   魏呈延见他们都落座了,于是敲了敲桌子后问:“先说好,有什么赌注没有?”   柳渊看了眼萧衍之,随后说道:“我都可以的,看你们想赌什么吧。”   魏呈延一听立马挑眉:“哎呦,看来我们的柳赌神很有自信嘛?”   “不,不是的。”柳渊连忙摆了摆手,刚想解释,可谁知道萧衍之却又起身。   柳渊立马看向了他,而萧衍之也向他投去了一个放心的目光。   “先不急,我们还有一位贵客还没有到。” 第158章   “这位小友,我们家公子想请你上三楼赌一局,不知可否赏脸?”   “呵,生死局?”   “对,就是生死局。”   半个时辰后,暗悲带了一位身穿青衣,看着才十六,七岁的少年走了进来。   魏呈延饶有兴趣的盯着他一双粗糙肿胀的手嗤笑,心想这易容都易到他祖宗这儿了,胆儿真够肥的。   不过他没有拆穿,而是冲人点了点头让人落座。   “这位小友,鄙人姓大,名祖宗,不知小友如何称呼啊?”   “......”   话音刚落,魏呈延顿时受到了无数打量,就连一向以冷静自持的暗悲也忍不住看向了他。   这家伙怕不是有什么毛病,是生怕别人不会起疑吗?   可谁知道,就在下一秒,那男子居然还真的与魏呈延搭上了话。   他笑着搓了搓手,嘴里说着“幸会幸会。”把魏呈延从头到脚的扫了一圈,脸上的笑容也更深了   “小人就是一介草民,王冉东,从东方来的。”   “听闻这千金坊可以让人一夜翻身,我就是好奇来凑凑热闹,没想到能碰上三位大人,真是失敬,失敬啊。”   “哎,冉东小友啊,既然相聚那就是我们的缘分,如何,要不要趁此机会来跟我们玩一把啊?”魏呈延把骰蛊放到了桌上,冲人笑了笑。   “规则很简单,一人一个骰蛊,我们比大小,五局三胜。”   “胜的那方可以向输家提任何要求,输家不准拒绝,当然也可以把要求换成真金白银,而且是三位输家一起,不限人数的哦。”   “唔......”王冉东闻言看了眼魏呈延,然后又打量起了萧衍之和柳渊。   衣着倒是挺华丽的,尤其是那穿白衣服的,那容貌,那气质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要真能赢他们......呵呵,那他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一想到这里,王冉东立马同意,“可以,那我们就来一局。”   “哈哈哈,王兄痛快!”魏呈延拍手称快,把骰蛊都放到了桌上让人自己选,“先说好啊,祖宗我最讨厌别人搞小动作,出老千。”   “所以别我没有提醒你们,手脚都给我放好喽,要是被我发现,哼哼,那就不是缺胳膊少腿的事了!”   话音刚落,只见魏呈延把配剑扔到了桌上,而暗悲也突然出现,面无表情。   “......”   王冉东不动声色的多看了魏呈延几眼,心想这人的身份定也不简单。   随手拿了个骰蛊,没发现什么机关后就坐到了那白衣人对面。   “五局三胜,诸位请吧?”   话落,下一秒,骰子与骰蛊的碰撞声就不约而同的响了起来。   楼下的喧嚣声不断,喊大大大的声音都快压过了喊小的声音。   王冉东边摇边打量起了三人,发现这里面除了那玄衣人没有内力,其余两人似乎都是大天位的高手,深藏不露。   不过这千金坊可是最忌讳有人出老千的,所以他倒是不担心。   而且那三人似乎还是新手,摇骰蛊的动作简单且没有技巧,若他猜的不错,这次的赢家定是他王冉东无疑!   呵,这不会是从哪儿跑出来的纨绔吧?   十个呼吸后,柳渊,也就是王冉东最瞧不起的那个玄衣人是第一个落定的。   紧随其后的是白衣人萧衍之,然后就是大祖宗,最后才是他自己。   柳渊见他们迟迟不开蛊,于是率先打擂,“五五六,诸位,请吧。”   “什么?”王冉东十分惊讶的看向了柳渊,发现还真被他摇了个五五六。   啧,这家伙到底是踩了什么狗屎运?   魏呈延:“哎,真可惜,我输了。”   萧衍之:“下一把。”   王冉东默默的盖上了骰蛊,把自己的三三二给摇散了,开始第二轮。   ‘咕噜噜,咕噜噜’的碰撞声又一次响了起来,柳渊的动作也还是那么简单,不过就摇了几下就又落定。   王冉东:“......”   眼瞅着那玄衣人似乎很自信,又想到他刚才的十六点,王冉东不禁认真了几分,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快。   第一轮除了十六点,就只有那白衣人摇了个四五六。   而他倒二,八点,大祖宗则只有六点,是最小的。   第二轮,柳渊摇了个四五六,十五点。   大祖宗三四五,十二点。   萧衍之五五六,十六点。   王冉东则是最小的,和上一轮的大祖宗一样,六点。   第三轮,柳渊三四六,胜。   第四轮,萧衍之四四六,胜。   如此一来,柳渊胜了两场,萧衍之也胜了两场。   现在还有最后一轮,也就是他们两个的决胜局。   “唉,看来王兄的手气也和我一样,不是很理想啊。”   魏呈延见王冉东的脸都黑了,于是敲了敲桌子示意人别急。   “不过王兄也别泄气,既然都说了是五局三胜,所以这局要是你我赢了,那么这场就只能算流局,是做不得数的。”   “大,”王冉东本来想称大兄的,可又觉得不合适,于是又唤成了祖宗兄。   “祖宗兄此言有理,不过这两位还真深藏不露啊,我输得实在是心服口服。”   “......”   大祖宗一听挑眉,都等好不容易才适应了这祖宗兄,他立马清了清嗓子,无视了对面的嘲笑,冲着王冉东就加油打气,“王兄可千万别长了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现在机会就在眼前,我们两就争口气,一定摇个豹子出来再跟他们一决胜负!”   大祖宗说完就站了起来,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当真想要跟他们一决高下。   而王冉东似乎也被大祖宗给传染了,也是站了起来,抓过骰蛊就看向了萧衍之和柳渊,手上的动作更是令人眼花缭乱。   柳渊:“......”   可能是被人吓着了,柳渊摇着摇着骰蛊都差点飞了,还是被萧衍之提醒了一句“认真”他才猛然回神。   诚然,柳渊现在是很紧张的。   他觉得魏大哥似乎是演入迷了,还有那王冉东......柳渊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很不对劲。   而且他之前就很想跟王爷比一比了,还是在他第一次进千金坊的时候。   ‘咕噜噜,咕噜噜’的碰撞声此起彼伏,伴随着楼下的“大大大”“小小小”,柳渊这一次也终于是拿出了自己的全部实力。   “......”   王冉东的注意力本来都在白衣人手上,因为从前面的四局来看,他发现那大祖宗的手气是真的背,不关乎什么技巧不技巧的问题。   而那玄衣人虽然没什么技巧,但人家的赌运确实是好啊,这是天意,他也没办法。   不过这白衣人嘛,王冉东感觉他一直都游刃有余的,尤其是他输得那两局不管怎么看都很奇怪......   所以他很怀疑此人的身份,但突然,他手上的动作一顿,眼睛也同时瞪大,似乎是很震惊。   因为那玄衣人的周围竟是莫名出现了一团黑气!   没有内力的气息,也没有外力的因素。   奇怪,简直是太奇怪了。   王冉东在心里想着,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赌败天下无敌手,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奇葩的两人。   一个故意隐藏实力想让对方赢,一个又咬紧牙关想跟人堂堂正正的比一场。   啧啧啧,这三个人怕不是在给他做局吧?   柳渊周身的气息改变自然是没有逃过魏呈延和萧衍之的眼睛。   不过魏呈延似乎很兴奋,因为他现在才知道,这天生毒体的人为什么会引来这么多人的觊觎。   “哈,原来真正想跟我赌的人是你啊。”萧衍之也看出了柳渊眼里的光芒,于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但整个人身上的气势却变了。   其实他从一开始就感受到了一股战意,原以为是那王冉东,但谁知道会是柳渊呢?   魏呈延已经主动认输了,王冉东本来还不甘心的,可那玄衣人的气势实在是太强了,再加上那白衣人也终于认真了起来,两相对比,他突然觉得还是观赏重要。   于是就这样,四个人的比较突然变成了两个人的争锋相对。   柳渊手上的动作不停,‘咕噜噜,咕噜噜’的骰子碰撞声刺激的让魏呈延和王冉东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五个呼吸后,柳渊和萧衍之几乎是同时落定。   “我先开。”柳渊看着萧衍之说道。   萧衍之微笑点头,还做了个请的手势,目光温柔。   柳渊见状深呼了口气,然后慢慢的,慢慢的掀开了骰蛊。   第五局,柳渊摇了个五六六。   “嘿!”   “居然是十七点!”   当掀开骰蛊的下一秒,魏呈延和王冉东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五六六在三样骰中已经算是最大的了,除非能骰个豹子,不然柳渊一定是赢家。   “快把你的打开啊,我到要看看,你们两个到底谁会更胜一筹!”萧衍之冷冷的扫了眼魏呈延,没说话。   王冉东也同样期待的看着萧衍之,虽然他已经输了,但在有生之年能亲眼看一场上天与命运的豪赌,他也算是不枉此生,就算是死也死得其所。   “五六六,我已经很久没被人逼的这么紧了。”萧衍之看向了正看着他的小花奴,“很厉害,但是可惜。”   “......”柳渊闻言抿了抿唇,他真的已经尽力了。   “啧,可惜什么可惜?”还不等柳渊开口,魏呈延就突然起身打断,“这,这位小友可是骰了个十七点,你要不是个豹子你就输了知不知道?”   “快打开,别再这磨磨唧唧的跟个女人一样!”   话落,魏呈延就又走到了萧衍之身边。   “你要是怕输呢我也不介意替你打开,反正你们现在也落定了,人小友也开了。”   “总归我与王兄肯定是输了,就看你们角逐,如何?敢不敢开啊?”   王冉东:“......”   祖宗兄啊祖宗兄啊,我真是谢谢你又提醒了我一句。   “呵,这有何不敢的?”   话音刚落,只见萧衍之总算是掀开了骰蛊。   “......”   柳渊怀揣着希望,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点数,可也就是一眼,他突然松了口气,紧绷了两个时辰的身子也总算是彻底放松了。   啊,果然还是可惜了。   “诸位,我们的赌注应该还作数吧?”   王冉东:“......”   魏呈延:“......”   呵呵,这家伙还真是上天的宠儿啊。   王冉东有些无奈的看了眼萧衍之。   这人长相俊朗,气质出尘,身上的穿着和佩戴的玉佩都绝非凡物,一看就知道是这城里的王公贵族。   而且看这三人的神情很明显就是相识的,不然刚刚这位大祖宗说要替白衣人开蛊时,按照他们的规矩肯定是要剁这大祖宗的一只手才肯罢休。   因为在赌桌上,自己的蛊只能自己开,这是常识,也是为了防止别人动手脚。   但刚才那位白衣人非但没有动怒,反而还笑骂了一句“滚蛋”。   如此一来,他就算是在蠢也知道他这是被人设计了。   王冉东苦笑的摆了摆手,随即又看向了萧衍之:“愿赌服输,说说吧,你想要什么?”   萧衍之闻言上前,指了指自己的脸,“既如此,那就请前辈先以真面目示人吧。”   “......”王冉东一听挑眉,饶有兴趣的问道,“嘿,你这小娃娃是如何发现的?我这张皮可花了我整整五天时间,一路上都没有被人识破,怎么偏偏遇到你就不行了呢?”   “哎呦,你这我是真听不下去了。”还不等萧衍之开口,魏呈延就又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   他十分熟稔的抓起了王冉东的手,“你看看你的手啊,就算皮儿做的再逼真,体态又是如何的相似那又能如何?”   说完,魏呈延还不忘捏了捏王冉东的脸。   “但又不得不说,你这张皮确实挺像一回事的,但就是你这双手就不能多花些功夫整整吗?”   “哪怕就是不想麻烦,那也可以装个二三十岁的人嘛。”   “你说你偏偏装个十几岁的少年郎,却有着一双老年人的手,你不被人怀疑那都是别人眼瞎,是你的运气好。”   魏呈延一会儿指着王冉东的脸说不行,一会儿又拍了拍人的胳膊说太无力,一会儿又扒了扒人的头发说太干枯,根本就不像是个朝气蓬勃的少年郎。   “我跟你说啊,你下次易容的时候一定要注意你的头发,还有这双手也一定要与你的面容相配,不然等再遇到像我们这样的高手,保不准就直接被人给那个了!”   魏呈延边说还边做了个砍头的姿势。   “毕竟现在世道混乱,人心不古,谁知道那些人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所以啊,你还是小心点,可千万别把自己给玩脱喽。 ”   王冉东见了也是好奇,心想这三个人还真是有趣。   “行吧,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隐瞒三位了。”   话音刚落,只见王冉东抬手放在脑袋上,然后又听‘刺啦’一声,那张年轻白嫩的面容顿时就被分裂成了两半。   柳渊见状立马往后退了一步,虽然之前也易过容,但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么逼真的人皮。   真,真的好神奇啊......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吾名江算子,是一位江湖术士,从东方而来,专靠天吃饭。”   “三位,不知可否也以真名示人啊?”   年轻的少年郎突然变成了一位花白头发的老者,柳渊还没有从震惊中回神,就见魏大哥居然很恭敬的对人行了个礼。   “前辈,晚辈魏呈延,刚刚多有冒犯,还请前辈见谅。” 第159章   “萧衍之以前可是赢了一座城池,你和他赌不输才怪。”   “唉,我就是想看看他的赌运嘛。”   “那现在服了吗?还想再跟人比试不?”   “别了,他可是天之骄子,是上天真正的宠儿,我道行浅薄,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灵觉寺,在去往幽竹林的路上,江算子从怀里掏出了枚令牌。   “这是我从魏呈延身上顺来的,你说,这是真的吗?”   话落,只见他手里拿着的正是让这江湖动荡不安的盟主令。   凌峰一见皱眉,没说话,只是从袖子里又拿出了一枚令牌。   江算子一见很是惊讶:“这是?”   凌峰手里的令牌简直就和他手里的是如初一撤,连背面刻痕的深浅都一模一样。   凌峰把令牌扔给了江算子,苦笑出声:“看来我们都中计了,萧衍之他早有防备,这东西可能早就流入各个门派了。”   江算子一手拿着一个东摸摸,西瞅瞅的。   “这重量,手感,样式完全就是按一个模子整出来的,看来我们还是慢了一步。”   凌峰闻言也有些无奈:“没办法,可我们已经尽力了。”说完又拿过令牌,随手一捏就成了飞灰。   彼时千金坊,得到了江算子一个承诺的萧衍之却还在与别人赌生死局。   说来也巧,当江算子离开后萧衍之本来也想去珍宝楼,可谁知道才刚下楼,迎面就走来了一位明艳妩媚的女子。   她拦住了三人,而且一张口就直接识破了他们的身份:“王爷走的这样急是为何?小女子听闻王爷赌术非凡,所以才远道而来就为和王爷赌一局。”   魏呈延:“......”   魏呈延一听不由得多看了女子几眼。   长得倒是不错,细柳眉,瑞凤眼,高挺的鼻子,如樱桃般的红唇。   身若扶柳,笑若梨花,一举一动都透露着魅态,要换做是其他人可能早被她迷的神魂颠倒了。   不过可惜了这位女子的别有用心。   因为衍之本来就不近女色,而他又道心清明,绝对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至于柳渊嘛,他的眼里除了衍之还装的下谁啊?   “王爷,小女子若风,不知可否有幸邀王爷来一场生死局呢?”   “......”   这位女子身姿妩媚,一颦一笑都是那么的风情万种,令人为之动容。   柳渊忍不住握紧了王爷的手,生怕王爷也会陷入美人计,失了神智。   “衍之,”我们该走了。   可还没等他说完,萧衍之就又反握住柳渊打断道:“生死局?”   若风王爷点头轻笑:“没错,就是生死局。”   本以为萧衍之这是同意了,就连魏呈延也要转头往回走时,却又听萧衍之嗤笑了一声。   他冷冷的扫了眼眼前的女子,然后目光落到了她的面容上:“就凭一个小小的扶风派就想与本王赌生死局?”   “呵,你是不是太高看你自己了?”   “你!”若风一听脸色一暗,可萧衍之却毫不怜惜,甚至还让人滚,别在他眼前碍眼。   “我劝你来找本王还不如去外面碰碰运气,就凭你还不够格,明白吗?”   萧衍之说完就欲走,魏呈延自然也跟在身后,不过就在他们刚下楼,准备从后门出去时,那若风又开口了。   “那我若是拿整个扶风派来做赌呢?”   ......   晌午一到,千金坊总算是安静了一会儿。   柳渊和魏呈延各站一边,分别给他们拿了个骰蛊,魏呈延则又强调了一遍规则。   “三样骰,三局两胜,赢者生,输者死,至于比大还是比小你们自己商量。”   “落定必须离手,开蛊不准动用内力,若是被我发现有人出老千,那就看看到底是我的剑快,还是你的腿快。”   话落,魏呈延别有深意的看了眼若风,然后就   和柳渊站到了赌桌中间。   扶风派算是江湖上的一个大门派,就和太乙宫一样,招收的全是女弟子,而她们修炼的功法也是男人最喜欢的魅术。   据说她们的门主是天生魅体,身边也还有一位枕边人,算是双修。   一想到这里魏呈延不禁把柳渊拉到了右边,又塞了一粒丹药给他。   “一会儿若是打起来就把它吃了,记住,千万不要去看她的眼睛。”   柳渊虽然疑惑,但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魏大哥放心。”   窗外的烈阳炽热,晒的人都昏昏沉沉的,以往喧闹繁华的街道也就只有寥寥几人。   萧衍之拿过骰蛊,一双勾人的桃花眼里似是裹藏着笑意。   “如何?是比大还是比小?”   “......”若风被人的笑容晃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移开目光,低下头说道:“听闻王爷曾在这千金坊赢下过一座城池,若风实在是艳羡,遂今日想与王爷赌一把小的,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魏呈延:“......”   若风话音刚落,魏呈延的白眼都快比天高了。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用三样骰比小的。   而柳渊也是皱眉,他觉得此人来者不善,王爷可能会吃亏。   可还不等他阻止,萧衍之就突然答应了,而且看起来还十分镇定的样子。   “可以,那就开始吧。”   萧衍之一锤定音,柳渊话到嘴边的拒绝又不得不给吞了回去。   下一秒,两人几乎是同时摇起了骰蛊。   柳渊的目光一直都落在萧衍之手上,而魏呈延倒是清闲,还不忘给柳渊搬把椅子让人坐下。   “放心吧,衍之的赌运很好的,他可是不败赌神。”柳渊听到魏呈延的话笑了笑,但还是会忍不住担心。   五个呼吸后,萧衍之突然落定了,而若风却还在有技巧的摇着骰蛊,耳朵也随着那‘咕噜噜 咕噜噜’的碰撞声摆动。   人有五感,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   有人视觉过盛,眼界开阔,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有人嗅觉过盛,鼻子灵敏,能闻到别人闻不出的气味。   有人味觉过盛,尝尽百味,能尝出别人尝不出的风味。   也有人触觉过盛,精神敏感,能感受到别人感受不到的抚摸。   而那听觉确是这赌桌上最难得的宝物。   ‘咕噜噜,咕噜噜’的骰子碰撞声在宽阔的三楼清晰入耳,魏呈延在看到若风的耳朵后眼神一暗,可反观萧衍之却还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十个呼吸后,若风也终于落定了。   萧衍之是第一个开蛊的,但那点数却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我去,又是豹子?”魏呈延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拜托,这又不是赌大,你摇个豹子出来有屁用啊?”   “......”柳渊见状没说什么,只是在心里松了口气。   幸好是三个一点。   “啧,给我滚一边儿去。”萧衍之冷冷的推开了魏呈延,“是三个一又不是三个六,还有两局,你慌什么慌?”   魏呈延一听不禁翻了个白眼,但好在没说什么,只是又坐回了原位。   三个一还小了?难不成你后面两局都能摇出个一一二来啊?   “王爷,那这局就承让了。”   话落,若风掀开了骰蛊,点数二三五,胜。   魏呈延看了一眼就不看了,反正萧衍之都摇了个豹子出来,要是没有意外肯定是若风胜。   萧衍之看了眼她的点数,莞尔一笑:“若门主,那我们就拭目以待。”   第二局开始了,萧衍之还是在五个呼吸后就落定,没有一点犹豫。   赌的人不急,倒是把场外观战的魏呈延给逼急了。   “咳咳,咳咳!”他冲着萧衍之挤了挤眼睛,十分疑惑的询问,你为什么不多摇一会儿呢?   而萧衍之却只是扫了他一眼就移开了目光,直接无视。   他和某位赌运为零的笨蛋没什么话说。   “!”见人不理他,还敢无视他?魏呈延突然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被柳渊及时拦住,他肯定要跟人好好理论理论。   这怪脾气也亏得柳渊受的了!   “王爷,这可是第二局了。”待落定后,若风笑靥如花的看向了萧衍之,“若王爷输了,那王爷的命若风可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萧衍之看着她挑眉:“是你先还是我先?”似乎是没有听到她的挑衅,四两拨千斤的就给她还了回去。   若风闻言也是轻笑:“我先开吧,也好让王爷您输得心服口服。”   话落,若风就掀开了骰蛊。   一二二,五点。   “啧。”魏呈延见状冷哼了一声。   不会吧,不会吧,他这都是什么乌鸦嘴啊?   天啊,他刚才为什么非要让衍之摇个一一二呢?   “若门主,本王刚都忘了告诉你。”萧衍之边说边掀开了骰蛊,“你要是不能摇两个一出来,那你的扶风派可能就要在江湖上消失了。”   “放肆!”若风一听突然拍桌而立,“王爷可不要睁眼说瞎话,我的可是五点,王爷能拿什么来赢我?难道又是豹子吗?”   “若姑娘,赌桌自有赌桌的规矩,谁赢谁输都是看点数,哪有仅靠人的一面之词的?”眼看人居然敢拍桌子,柳渊怕她失信,于是立马站了起来。   “而且谁说若姑娘你赢了?还请你先看看王爷的点数在说话吧。”   魏呈延见柳渊也动怒了,于是也开口警告:“若门主,你难道是想耍无赖吗?”   “哼,我堂堂扶风派的门主难道会屑于搞这种小动作?”若风闻言立马嗤笑,她冷冷的扫过柳渊和魏呈延,随即又看向了萧衍之。   “既如此,我到要看看王爷能拿什么来赢我!”   “......”萧衍之从一开始就没有理会,只是在柳渊站出来为他说话时眸光一闪。   这小花奴现在是越来越大胆了,明明就知道这女子的身份居然还敢跟人对峙。   “若门主,还有最后一局。”   “你......”当若风看到萧衍之的点数时,她目光一暗,“你敢出千!”这句话都已经到了嘴边,可却被萧衍之轻飘飘的一句,“我从落定就双手离桌,要真出老千,那也是你刚才拍桌子才导致的,明白吗?”就堵在了喉咙。   第二局萧衍之逆风翻盘,摇了个一二二,四点,险胜。   若风自知理亏,因为她刚才确实拍了桌子,于是只能咽下这口气开始第三局,也就是决胜局。   萧衍之的手法还是如出一辙,五个呼吸后也还是第一落定。   柳渊和魏呈延都不自觉的攥紧了拳头,在心里不断的祈祷着。   千万,千万一定要赢啊!   ‘砰!’   下一秒,只听一声脆响,是若风也落定,并一把掀开了骰蛊。   “一二二,还是五点。”若风挑眉看向了萧衍之,“该你了,王爷。”   萧衍之闻言挑眉,“呵,行啊。”   话落,萧衍之也掀开了骰蛊。   可就在若风得意的看向点数时,下一秒,她顿时楞在了原地,而她的脖子上也突然出现了一把长剑。   “若门主,你输了。”魏呈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到了若风背后,长剑出鞘,寒光凌厉。   而柳渊也在看到那熟悉的一一二时终于松了口气。   幸好幸好,王爷果然是不败赌神。   “饿了吗? ”萧衍之起身看向了柳渊,似乎是没看到对面仇视的目光,“听说望月楼这几天的秋蟹很肥美,要去尝尝吗?”   柳渊立马点了点头,上前挽住了萧衍之的手,“走吧,我肚子都在抗议了。”   萧衍之笑着捏了捏小脸,语气宠溺“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原来还是只小馋猫呢。”说完才又看向了魏呈延,像是终于想起这儿还有位不速之客。   “让娜刹迦跑一趟吧,扶风派的那些人应该足够了。”   “等,”若风刚想求饶,可魏呈延却立马点了他的哑穴,“可以,我去跟他说。”   “嗯,让他快去快回。”   说完,萧衍之牵着柳渊就走了,只留下了魏呈延和还一脸茫然的若风。   这......这怎么可能呢?   她明明都已经胜券在握了,他,萧衍之他怎么可能胜他!?   “若门主,你说你好好的一位姑娘,不在扶风派喝茶享乐,怎么偏偏就要来做这打打杀杀的勾当呢?”若风听魏呈延言语挑衅,目光阴寒,浑像是只吐露着信子的毒蛇。   魏呈延见状也是嗤笑,将手中的长剑又逼近了几分,“说说吧,到底是谁派你来的?虞天还是虞景瑞?”   “哼,你当真以为我怕你?”若风狠狠地瞪了眼魏呈延,“愿赌服输,要杀要剐都悉听尊便,至于别的,你休想从我嘴里知道一星半点!”   “哎呦,看来我们的若门主嘴很硬吗?”话落,魏呈延一脚就把人踹到了地上,毫不怜香惜玉。   他一把拽起若风的墨发,嘴角上扬,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我很好奇扶风派的弟子都知道她们的门主把她们视为玩物,输给了一个男人吗?”   “而且,我想若门主座下的弟子肯定都很美味吧?”   “!”若风见魏呈延竟想让她们做那种勾当,眼中戾气横生,可奈何实力悬殊,只能一脸不甘心的含恨而死。   我错了......若风在意识消散后的最后一秒说道。   她信错了人,被人的信誓旦旦骗来借刀杀人还搭上了她扶风派一千多人的性命。   若风啊若风,你怎么就这么蠢呢?   未时一刻,天上的烈阳如火日,就像还是在盛夏,热浪袭人。   望月楼里冷气充裕,刚进门柳渊就仿佛如临春日,舒服的都让人忍不住轻叹了一声。   他想望月楼的生意难怪会这么红火,在这闷热的秋日,老板竟不知是在哪里寻来了几块寒冰放在楼里四角,让这楼里的天气与外面的闷热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哎呦,萧王爷和萧王妃快请上座!”店小二忙里偷闲,一眼就看到了刚进门的两人。   他擦了擦手,连忙上前为人领路,把萧衍之他们带上了二楼的雅间。   “还请王爷,王妃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厨房吩咐,马上就为二位准备。” 第160章   三个月后的早朝,皇帝突然宣布三天后在木兰围场举行秋猎会,邀群臣一同玩乐。   等下朝时,皇帝又叫住了萧衍之,还叫他那天一定要带上柳渊,不然朕就亲自去请。   萧衍之无法,只好点头应允,然后就与魏呈延一起出了皇宫。   马车上,魏呈延把刚收到的密信扔给了萧衍之。   “已经确定虞天会带着江屿秋同去,你说皇帝到底什么意思?”   萧衍之拆开看了眼,“蛮荒来了一群异域人,他们把蛮族吞并,并自称胡人,下个月会派皇子前来问候皇帝。”   魏呈延闻言立马看向了萧衍之,“胡人?他们难道还想攻城?”   萧衍之摇头,把信又递给了魏呈延,“上面说胡人的君主叫阿克曼,膝下有一位公主,阿克香钰,还有一位皇子,阿克松。”   “阿克曼刚把蛮族吞并后就踏平了苗域,之后又开疆扩土,一直往边境试探。”   “王虎不堪其扰,已经上奏请战但都被皇帝拒绝,理由就是阿克曼有心想与虞国交好,皇帝也想借此机会与阿克曼握手言和,让我的琳琅军卸甲归田,交出虎符。”   魏呈延边听又一边一目十行的看完密信。   下一秒,只听‘砰’的一声,魏呈延手里的密信顿时被炸成了无数碎片。   萧衍之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而魏呈延手上青筋暴起,似乎是在压抑着极端的愤怒。   他下意识的手握成拳,咬牙切齿的沉声道:“皇帝是想拖着你,要阿克曼能给出让他满意的筹码那你就是颗弃子,反之则是他虞国的制胜关键。”   “而这次的秋猎说的好听是与群臣同乐,但他就是想告诉你,江屿秋你现在动不了,也不能动,因为下个月他还需要这位文臣和你这位武将配合,为他的虞国争光。”   不过说来也可笑,这虞国百姓千万,文臣武将也有上百,可真拿得出手的,却也只有那么几位。   论武他们不及萧衍之,论文他们又不及江屿秋。   呵,皇帝这算盘打的真是噼啪作响,可谓是一石三鸟之计,真是好生厉害。   “自从柳渊落水江屿秋就一直歇在月清宫,秋猎是皇帝的警告,也是虞天对我的挑衅。”魏呈延沉默的听着,可手上的青筋却无半点消退之意。   萧衍之就像是熟视无睹,继续道:“就像你刚说的一样,皇帝是在等阿克曼的忠心,他想看看,阿克曼到底能不能成功砍断我的羽翼,让我变成一位废人,以此来消除他心里的那根尖刺。”   “而这场秋猎就是皇帝留给我的时间,他想看看看我是主动认输,还是不甘心的想要鱼死网破,被迫起义。”   萧衍之说完马车里突然沉默了。   车外是热情洋溢的喧嚣浮尘,车内是天家人的手段肮脏。   生活在景城的百姓永远都不会想到,他们自以为是明君的天子原来一直都想把他们的战神将军除之而后快。   等回到王府,魏呈延刚下马车就不见了。   萧衍之对此也习惯了,于是径直就去了兰院,还不让李伯去拿点消暑的甜食来。   而彼时还是地里给兰花拔草的柳渊还不知道王爷正在来这里的路上。   他脱去了外面的锦衣,挽起袖子,露出了一截瘦弱白皙的手臂。   小脸被太阳烤的通红,额角香汗淋漓,脸上,手上,还有裤脚上都沾满了不少泥巴,浑身都脏兮兮的。   萧衍之刚走进兰院,顿时,他气不打一处来,突然大喝了一声:“你到底在干什么?”   “!”柳渊被吓了一跳,看着萧衍之的眼睛也有点心虚。   他慢吞吞的走了出来,低着头,“我,我就是看兰花长得好,所以,所以就像给它除除草。”   “......”萧衍之没说话,只是一把拽过柳渊,然后就朝着竹林走去。   “衍,衍之......”柳渊被人拽的踉跄了几步,他想说他的衣服还没拿,可谁知道萧衍之下一秒就把他拦腰抱起,还让他闭嘴,不准说话。   “......”柳渊轻轻的靠在了萧衍之胸口,非常听话的闭上嘴巴,心里却是止也止不住的欢呼雀跃。   十多天了,这还是距离上一次亲热后王爷第一次抱他。   竹林温泉。   “去给我洗干净了再出来。”   话落,都不等柳渊反应萧衍之就直接把人扔进了水里。   只听‘扑通’一声,水花四溅,柳渊猝不及防的喝了口温泉水,而后又连忙扑腾着翻出水面。   天,天啊......王爷他怎么能这样?居然还嫌弃我!   “还愣着干什么?要我帮你洗?”萧衍之蹲在池边冷声催促,“快点,不然一会儿你的冰镇绿豆汤可就没有了。”   “啊,绿豆汤!”柳渊闻言眼睛一亮,“是力管事做的吗?”   萧衍之点头,“不然呢?还是说你不想吃,所以才在这里浪费时间?”   “哎呀,我哪有不想吃嘛!”柳渊一听立马气鼓鼓的看向了萧衍之。   “我......我的衣服都没带呢。”都怪你,嫌弃我脏又不给我带衣服,害我吃不成绿豆汤还喝了一口温泉水。   柳渊不好意思的嘟囔了一句,可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因为胆子小,还不敢。   而萧衍之就像是没听到他的埋怨,伸手往柳渊背上泼了一滩水说道:“快洗,天热,泡久了对身体不好。”   柳渊闻言“嗯”了一声,然后突然转身,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被热气闷的,小脸通红,甚至就连耳垂,还有脖子都绯红一片。   天啊,他不会是中暑了吧?   柳渊有些欲哭无泪的把自己全泡进了水里,只留下个圆圆的脑袋,任由萧衍之在身后打量。   呜呜呜,早知道他刚在不拔草了,直接就去药庐守着绿豆汤.....   王爷也是过分!   过分!过分!过分!   明明就知道他最喜欢喝绿豆汤了,还故意不给他拿衣服,而且最重要的,居然还嫌他脏!?   ‘哗啦’   “拔草怎么可能不弄脏衣服嘛?嫌弃就嫌弃,但是就不能跟我说,有必要来这里洗吗?”   柳渊一边来回擦拭着身上的泥土,又一边悄声细语的嘟囔着。   “哼,谁不知道这是特意给江屿秋开凿的?要不是上次被人提起,我都不知道这里还有个温泉呢!”   ‘哗啦’   “早知道我刚才应该爬上去,然后再故意冷着脸走的,不然还以为我很喜欢这里呢!”   ‘哗啦’   “呜呜呜,混蛋萧衍之!笨蛋萧衍之!我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柳渊越想心里就越气,忍不住抬手打了下水面,丝毫没有注意到原先还在岸上的人此刻已经来到了身后。   柳渊有些泄气,又觉得很不甘心。   不管怎么说那些不愿回想的记忆永远都无法磨灭,尽管那只是逢场作戏,但呈现在他面前的始终都很刺眼。   那些日子的同床共枕,亲热,牵绊,还有默契的同心协力都是真实发生的。   而且他还亲眼见过王爷不用说话江屿秋都能猜到王爷的心思,并能一针见血的提出问题,再一起解决问题。   而这些都是柳渊无法具备的,或者说,他本来就蠢笨如牛。   “唉......”柳渊重重的叹了口气,手上的动作也突然停了下来。   他整个人都蜷缩在水里,虽然觉得很热,脑子也开始发懵,但他就是不愿出去,更不愿现在去面对王爷。   人有时候总是贪心不足,因为得到了心中所想,所以又开始幻想能得到的更多。   他与王爷成婚了,误会也解开了,也终于明白了王爷心里的抱负,可是啊......他为什么还是害怕去面对江屿秋呢?   “笨蛋,你又在想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啊?”   “!”   突然,柳渊感觉腰间一热,回过神才发现王爷竟也下水了,而且还站到了他身后。   “衍,衍之......”柳渊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脸茫然的看着身后的人,“你,你怎么也下水了?”   萧衍之目光含笑的看着他,感受到他在挣扎,轻轻的按了按他的腰眼就让人瞬间倒在了他怀里。   “衍之!”柳渊被人摸的浑身一颤,立马抬手环住了萧衍之的脖子,“别闹了,我怕痒。”   萧衍之顺势托住了柳渊的屁股,让人夹紧他的腰身,不然就把他衣服趴了,让他好好尝尝到底是他厉害,还是这水流推的舒服。   “你,你真不害臊!”柳渊被人说的羞红了脸,气急败坏的一口咬住了他肩膀,但没太用力,松口时还怕他疼,伸头舌尖轻轻的舔了舔。   “......”萧衍之被那酥麻的触感惹得一颤,低头看着满脸通红的小花奴,心顿时软成了一滩春水,满树飞花。   呵,这小花奴现在是越来越勾人了,真是......欠收拾。   秋日风光正艳,太阳炽热如炎。   竹林中清风穿堂而过,水波荡漾,从柳渊的指尖潋滟如磷,让人都忍不住流连忘返。   从半空中忽然落下了一片竹叶,细长,嫩绿,好巧不巧的就落在了萧衍之肩膀。   ‘哗啦’   “衍,衍之......”   忽然一只瘦弱白皙的胳膊从水中荡起了层层波纹,柳渊仰着头,面色潮红,呼吸更是急促,仿佛下一秒就要昏死过去一般。   “柳渊,不要躲。”萧衍之声音沙哑的揽住了人的腰身,把人抵在池边。   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彼此的呼吸都相互交融,嘴角也留下了点点银丝。   萧衍之肩上的竹叶掉了。   而在两人荡起的水波纹中,一片竹叶正悠哉悠哉的往对面游去,就像是远行的船只,又像是不好意思打扰了这片春光的游人。   三日后,秋猎正式开始。   木兰围场建立在城外往东的一片树林里,那里植被茂密,野味繁多,又因为是两座山相连,此起彼伏,有众多的溪流交错,所以就被皇帝归为了天家场地。   平时除了皇家人都不对外开放,但萧衍之除外,可他却很少出入这里。   一个时辰后,当萧王府和魏府的马车一起出现在木兰围场时,寇钦,许铭,于麟飞等人都默默的看向了入口。   他们听说萧王妃也来了,而且还是被皇帝亲自相邀。   在所有人都抱着看戏的目光时,只有寇钦真的担心皇帝醉翁之意不在酒,于是刚想上前迎接,可谁知道二皇子却突然拦住了他。   “寇大人,你说本皇子今年会不会猎到一头白狐,一举得魁呢?”   虞景瑞抬手揽住了寇钦肩膀,强迫着人退到了人群身后。   寇钦闻言陪笑:“二皇子英姿飒爽,一手百步穿杨的箭术更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老臣想二皇子此次一定会满载而归,不负众望的。”   寇钦言语谨慎又不失礼数,虞景瑞本想逗逗这老家伙的,可谁知道他竟这么无趣。   于是他又放了寇钦,转而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意提醒,“此次秋猎意不在你,你要不想死,保寇府安宁的话,你就最好离他们远点明白吗?”   “......老臣谢二皇子好意。”寇钦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随即行了个礼就走了。   虞景瑞也不强求,只是淡淡的扫了眼刚走进马场的两人就又回了自己的方阵。   萧衍之和柳渊的感情似乎是越来越好了,反观他的好哥哥,似乎就有些不大好看了。   众所周知,萧衍之和那江屿秋可是城里的一双壁人,其美谈更是流传至今。   更甚者,是还有人在惋惜他们如今见面堪比陌生,毫无波澜的情绪流动。   毕竟,当年豪掷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的萧衍之可是这全城女子们的楷模。   只可惜上天错牵了姻缘线,竟是硬生生的拆散了这一双壁人,着实是可惜,可惜。   不过现在更令人惊讶的,是那江屿秋居然又跟大皇子好上了,而且看起来似乎是早有预谋,早就暗度陈仓。   而且那柳渊也变了......   虞景瑞这几天闲来无事可是天天往望月楼跑,那一楼的说书人也确实是长了张巧嘴,把一些最普通,也是最常见的琐事都讲的天花乱坠,让他都不知不觉的听入了迷。   尤其是萧衍之和柳渊的那点爱恨情仇,他真的特别爱听。   “我的好弟弟,我们好像真的很久没这么较量过了。”   目光中突然闯进了一道紫色的身影,虞景瑞抬头看向虞天,然后笑了。   “哥哥,好久不见。”   沉睡了一年的围场似乎被这接踵而至的客人给吵醒了。   喧嚣浮尘,世间百态。   同心的人站在一起谈笑风声,反观还在马场选马的几人倒就有些不合群了。   “啊,还真是忠心啊。”虞景瑞看着跟他们同行的寇钦突然冷笑。   明明都已经好言相劝了,可为什么就不能聪明点,另寻良木而栖呢?   而彼时,被虞景瑞感到惋惜的寇钦却已经把他们刚才的对话全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萧衍之。   “虞景瑞此人我还是信得过的,毕竟你们以前也合作过。”   “而且他虽然是皇子,是虞家人,但他对朝中的看法,还有理念都和我们大同小异。”   “更何况,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那些站在虞景瑞身后的全都是以前的清流。”   寇钦边说边让萧衍之看向他们的左前方。   “一个月前戎钦也来劝过我要寻良木而栖,不过我没在意。”   “但刚才虞景瑞也来提醒,所以我觉得这次的秋猎可能暗藏杀机,你们一定要小心。” 第161章   “诸位,初春已过,万物生长,我们新的一年又开始了。”   “在这一年里,我们大胜蛮族,迎来了空前绝有的胜利,而如今蛮族大势已去,可那边境却又传来了名为胡人的马蹄。”   “但是没关系,因为我们的王虎将军还在奋勇当先,用自己的身躯为我们建起了一座坚固不倒的高墙。”   “所以诸位爱卿,我们向往的和平即将到来,百姓的安居乐业也指日可待!”   就在皇帝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述后,秋猎会正式开始了。   虞天和虞景瑞都选了一匹浑身漆黑的千里马,只间两人都翻身上马,衣袂纷飞,墨发飞扬。   皇帝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拿着弓箭举起大喝:“诸位爱卿,今年的秋猎也和以往一样。”   “要是谁能猎到一头黑熊或是白狐则为魁首,而他将获得朕亲自准备的一枚免死金牌!”   “如此,还望着诸位爱卿一定要多多加油。”   皇帝话音刚落,原本都安静的人群突然又躁动起来。   他们每个人都把自己的长弓高高举起,高声呼喊着“陛下圣明”就扬手一挥。   马儿一身长啸,撒开马蹄,整个就如是离弦的箭一般卷起风尘,不一会儿就全消失在了树林......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留守的护卫突然听到动静,于是带着几个人就闯进了马场。   而马场里,只见他们的萧王爷突然翻身上马,然后扬手一挥就直接冲出了马场。   而在他的身后,那位萧王妃也紧紧跟随。   “去让他们都警醒点,一有异常就来禀告。”   “是!”   待萧衍之他们离开后,守卫的头儿让剩下的人再把马场检查一遍才回到高台。   这萧王爷也太奇怪了,居然等所有人都走了才挑完马?   但他不知道的是,其实是因为萧王妃不会骑马,所以萧衍之就教他跑了几圈这才耽误了时机。   要是以往他定然不会在意,左右不过就是遭遇刺杀,但今年就不一样了。   那块免死金牌,萧衍之是势在必得。   “衍之,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儿啊?”   树林里,柳渊跟着萧衍之跑到了一处灌木丛,弃马走路,不一会儿就找到了一条溪流。   萧衍之闻言伸手牵住了他,“去另一座山。”   柳渊一听歪头,另一座山?   他有些不解的询问:“那为什么不骑马呢?”   萧衍之应道,“骑马动静太大,会有麻烦。”   柳渊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啊,原来是这样的啊。”   ......   林子里枝繁叶茂,入眼的尽是葱茏。   溪水清澈见底,都能看到在水里嬉戏的鱼虾,山风一吹,似乎都能听到这山间的低语,是惬意,也是欢愉。   柳渊和萧衍之肩并肩的走在小道上,前面还时不时的跑出几只兔子,灰的,白的,个个都胖乎乎的,看起来就很好吃。   等走到了一条岔路,柳渊突然拉开长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听‘咻’的一声,前面的白色身影顿时倒地。   “真厉害。”萧衍之见状摸了摸柳渊的脑袋,而暗悲也已经把猎到的兔子带了过来。   柳渊看起来很高兴,可能是因为受到了夸奖,于是一把牵过萧衍之的手就说了一句,“一会儿饿了我们就先烤来吃。”   越往深处走出现的动物也就越多。   柳渊看到了鹿群,也看到了这次的魁首,黑熊。   不过萧衍之没动手,因为那只黑熊已经被人给盯上,而且还是熟人。   他牵着柳渊淌过小溪,又穿过了一座满是青藤的山洞,然后总算是来到了另一座山腰。   这里的动物更多,但都不等柳渊拉弓它们就瞬间没影了,根本就不可能打到。   眼睁睁看着自己看上的一只麋鹿跑远,柳渊顿时叹了口气,“这些动物也太警觉了吧。”   话落,只听‘咻’的一声,是一只利箭破空而去。   ‘扑通’一声,是远处传来了倒地的声音,还有几声动物的哀鸣。   萧衍之收回长弓,转而从背后握上了柳渊的双手,“射箭靠的就是耐心和专注力,你的欲望有多大,它对你目标呈现的危害就有多大。”   话落,柳渊跟着萧衍之的力道举起长弓,置于胸前。   “不想放跑猎物那就攻它的下盘,小的就随意,注意力一定集中,要随着它的动作预示它的下一步举动,然后拉弓,凝神。”   柳渊照着萧衍之的话一直紧盯着那还在草丛间觅食的兔子,他深呼了口气,然后慢慢的,用心的感受着萧衍之的力道,仿佛周围的一切都瞬间禁止了。   “柳渊,想要它吗?”萧衍之靠在柳渊耳边低语,似乎是在蛊惑。   “我们已经打了一只兔子,还有一头麋鹿,不算呈延他们的也已经够吃了,所以你还想要吗?”   “......可你不是不喜欢吃鹿肉的吗?”柳渊沉默了一会儿后问道。   目光之中的兔子看起来很肥美,比他刚才打的都要壮,还大只。   萧衍之似乎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目光一暗,随即松开了他的手,语气温柔的鼓励着,“放箭吧,你现在缺的就是自信。”   ‘咻’   话音刚落,柳渊也松开了长弓。   长箭破空而去,以一种迅猛之姿直接射穿草丛,势如破竹的就刺穿了那兔子的腹部。   下一秒,暗悲也突然出现。   “主子,二皇子来了。”   麋鹿被暗离拖了下去,萧衍之把长弓扔给暗悲,“去告诉呈延守好魏尚书,最好是寸步不离。”说完就揽过了柳渊肩膀。   “是,主子。”   忽然一阵风吹过,不过就是眨眼功夫人就又消失不见   柳渊收起长弓,抬头看着萧衍之,“二皇子是来找我们的吗?”   萧衍之揉了揉柳渊脑袋,笑着说了一句“聪明”就又继续往深处走。   “他和虞天都想讨皇帝开心,而我又是皇帝心里的一根刺,所以只要把我拔了,这太子之位就会更倾向谁。”   柳渊闻言很是不解,遂不由自主的握紧了萧衍之的手,“但大皇子与二皇子一向不和,他们真的会在这时候联手吗?”   萧衍之摇头轻笑,“世事无常,人心难测,有些时候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更何况,我姓萧,他们姓虞。”   木兰围场一共有两座山,山里共有二十八条溪流,十二座山洞,和两座铁桥。   外围最多的不过就是野鸡,野兔,野猪,还有狐狸,而越靠近中心,也就是两座山相邻的山坳中才会出现麋鹿,运气好的可能还会碰上熊或者白狐。   萧衍之抱着柳渊在密林里飞奔,而身后也‘唰唰唰’的跟着几十条尾巴,咬的很紧,似乎是想把他们逼停。   “小心!”   话落,柳渊立马推开萧衍之,而自己却重重的摔倒在地。   只见他们刚刚待的地方俨然下了一场箭雨,追上来的黑衣人也是迅速合成了一个包围圈。   “杀了他们。”其中一位白胡子老头儿冷漠说道。   下一秒,四面八方的黑衣人顿时上前,宛如是排山倒海之势,让人根本防不胜防。   “衍之,快过来!”柳渊突然往空中撒了一把白粉,而萧衍之也是一剑逼退身后的人,随即抱起柳渊就跃入水中,瞬溪而下。   “啊啊啊!”   “救......救我!”   岸上的人突然大吼着往四处打滚,而他们的脸上,手上,但凡是接触到空气的皮肤都开始溃烂,血流不止。   “哼,一群废物!”眼睁睁的看着人离开,那白胡子老头儿竟一掌就杀了那些黑衣人。   “还楞在这里干什么?难道还要我请你们下去?”他转头面无表情的说道,“去下游守着,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听到了吗?”   “明白!”   声音之洪亮,犹如洪钟,都惊起了一群鸟雀,叽叽喳喳的吵个不停。   而彼时,顺着溪水来到下游的萧衍之和柳渊则是进了一个山洞。   “等等,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等确认没有尾巴后,萧衍之突然揽过柳渊的肩膀担心道,“脸怎么这么白?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柳渊顺势靠在了萧衍之胸口,呼吸微弱,声音也有些有气无力,“我没事儿的,我就是怕他们也和我们一样所以就在水里下了毒,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萧衍之闻言立马抓起了柳渊的右手。   只见他的掌心上有两道深不可测的刀痕还在不断渗血,似乎是伤到了经脉。   “衍之,我真的没事,你不要担心。”柳渊强撑着身子对人笑了笑,可还不等萧衍之开口,他眼睛一闭,脑袋一歪的就直接昏了过去。   “......”   蠢货,这几条溪流都是相通的,就算是把你的血流干了也无济于事。   萧衍之面无表情的抱起柳渊就往深处走,而暗欢,暗合,暗离也分别围在身边,把萧衍之他们都围在了里面。   “主子,从这里出去就是两山之间的山坳,那里四面环山,是设伏的好地方。”   眼前就是出口,可萧衍之却突然把柳渊交给了暗离,然后拔剑而立。   “带他从另一边回营帐,让呈延他们也回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离开半步,不然杀无赦。”   话音刚落,萧衍之最后看了眼柳渊就要出去。   “主子三思!”   可谁知道,下一秒暗欢突然跪在了原地,就连暗合也很大胆的拦住了萧衍之。   他们三人异口同声的说道:“此行大皇子与二皇子私交过密,魏将军也曾多次提醒。”   “主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还请主子三思,莫要操之过急而毁了这么多年的计划!”   “......”   萧衍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衣袂纷飞,寒光凌厉。   这次的秋猎谁都知道皇帝醉翁之意不在酒,再加上他之前的一番话,是警告,也是威胁。   对于蛮族萧衍之本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但他还是没动手,只因为他还需要用蛮族来平衡他在朝堂,和在皇帝心里的位置。   只是可惜,他们还是太没用了,居然被一群突如其来的胡人给吞并了。   皇帝不蠢,甚至还很聪明。   他知道萧衍之的心思,也知道只要蛮族还存在边境一天,他就永远不可能动他。   但现在不一样了,因为天变了。   因为胡人的到来皇帝又起了心思,他想借胡人的手来逼萧衍之就范。   所以现在,哪怕都知道他的两位好儿子不怀好意,已经在这木场围场布下了天罗地网,但他始终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是能在这里解决萧衍之无疑是最好的,因为这样一来琳琅军也不用再卸甲归田,而是直接就成了他手里的利刃。   那么就算胡人有再多心眼,能不能谈判皇帝都不为所惧。   而且只要萧衍之一死,魏府和寇府也就成了困兽之斗,对他也再构不成什么威胁。   不得不说,皇帝这一石三鸟之计当真是聪明又精细。   萧衍之死了最好,但不死也不会打乱他的计划。   因为胡人总会到来,而他永远都只会是得利者,毫无悬念。   “主子,我们现在好不容易才走到了这一步,距成功也不过就一步之遥,还望主子三思,莫要辜负了王妃,还有鬼医他们的一片忠心啊!”   暗离双手抱着王妃,但还是直挺挺的跪在了萧衍之面前。   而当他话音刚落,暗欢和暗合也同时,很有默契的对着萧衍之磕头喊道:“还请主子三思,莫要辜负了王妃的一片心意!”   “......”   挡在前面的三个人都是萧衍之身边难得能相信的存在。   而且他们都是由父亲亲自为他挑选,更是他在这世上唯一能感受到父亲气息的人了。   “敢拦本王?胆子真是大了。”萧衍之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三个脑袋。   他冷哼了一声,可地上的三人却扔不退。   “暗欢(暗离,暗合)还请主子三思!”   三人异口同声的振振有词仿佛是拼上了性命的守候。   萧衍之闻言脸上的笑意就更深了,但那双勾人的桃花眼里却又冷若冰霜。   他提剑指向了跪在中间的暗离,“你们当真以为本王不敢动手?”声音冰冷的几乎是没有感情。   而暗离也是真的勇气可嘉,因为他居然敢直视萧衍之的眼睛,并斩钉截铁的说道:“暗离自知主子说到做到,但还是请主子三思,莫要辜负了王妃的一片心意!”   暗欢,暗合:“还请主子三思!”   “......”   山里忽然安静了,划破长空的咻咻声也在不知不觉中渐行渐远。   山坳里,也就是在两座山的相连处,虞天和虞景瑞都已经站到了最佳观赏点,就只等大鱼落网,他们好坐享其成。   而彼时,暗离已经把柳渊安全的送到了魏尚书手里,和魏呈延还有暗悲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往萧衍之的身边赶去。   今年的秋猎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刺杀。   虞天的药人,虞景瑞的暗阁,还有皇帝的禁军,观海,以及众多江湖人的围剿。   萧衍之不是神,他也只是一介凡人之躯,会受伤,也会流泪。   在密林里拼尽了全力的魏呈延此刻已经杀红了眼,都不管眼前的是谁,只要是敢拦他的路,他都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而皇帝本想让羽林军去助他们一臂之力,但谁能想到,不过就是眨眼瞬间,一道血影忽而从眼前闪过,要不是护卫们保护及时,那这天下可能就真要易主了。   “陛下!你还好吗?”   “快!快让禁军去围剿!”   “魏将军公然行刺陛下!快,快去请太医!”   ......   眼睁睁看着五十多名羽林卫就这么没了,把皇帝护在身后的统领,余守高也是连忙吼道,还不忘把皇帝扶起来,让人快牵匹马来!   “陛下,是属下办事不利!待把陛下送回营后,属下定当以死谢罪!”   “......”皇帝突然冷笑了一声,就在余守高也不知何意,马上就要下跪时,皇帝却又拦住了他。   “余将军,你说这羽林卫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余守高闻言低头,思索了片刻后才回道:“回陛下的话,是魏呈延魏将军意欲行刺,羽林卫为其死战而不敌最终殒命。”   皇帝一听微微一笑,似乎是对他的回答很满意,“很好,那么之后就交给余将军了。”   “属下领命,定不让陛下失望!” 第162章   山林间的喧嚣突然从一声“来人啊,快护驾!”而升到高潮。   “林将军,陛下还在林中迟迟不见身影,你还不带着人去找,在这儿楞着干什么?”   “魏小将军已经带人去护驾了!禁军呢?禁军何在?”   “大皇子呢?你们有谁看到了大皇子了?”   “太医呢?魏尚书身负重伤怎么还不见有太医来医治?”   ......   余守高扶着满身是血的皇帝刚到营帐,就看到如一团乱麻的群臣。   因为突逢刺客所有人都惜命的往禁军身后躲,除了寇钦,魏尚书,于麟飞等人还抓着林海林将军,也就是禁军的首领,让他快去找皇上,一定要把皇上安然无恙的带回来。   “林将军,皇上今日若有什么闪失那就全是你一人之错!”于麟飞见人不管怎么劝都不为所动,语气不免急躁了些。   “你身为禁军首领,眼睁睁看着朝廷命官丧命而不为所动,这是其一。”   “还有刚才若不是魏尚书及时拉了你一把,现在被贯穿手臂就会是你,而不是魏尚书,这是其二。”   “而这最后一点,也就是最重要的,是你居然敢不顾皇上安危执意要守在这里而不跟着魏小将军去救驾!”   于麟飞铿锵有力的质问,把还在一边赶禁军进林的魏远啸也惊在了原地。   好家伙,这于老头儿的口才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好了?   但还不等他细想,于麟飞就又大喝了一声,“你是猪脑子吗?”   声如洪钟,叫一旁的皇帝听了都忍不住停下脚步。   可他们似乎还没有发现皇帝,于麟飞也一把甩开了上前劝说的寇钦,指着林海的鼻子就怒骂:“我们现在是遭遇了刺客!而刺客杀了朝廷命官,还伤了魏尚书就跑进了林子里,敢问,要是刺客不小心遇上了皇上那该如何?”   “而且大皇子和二皇子也还没有消息,林将军,老夫且问你,你可知这刺客是为何来?又来了几人?又是怎么潜入的围场这些你都知道吗?”   于麟飞语气激动,接连的三个疑问让林海都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可于麟飞还不打算放过他,一把就拽过来人,让人睁大了眼睛好好瞧瞧,“要不是为了救你,魏尚书也不会受伤,魏小将军也不会突然失去理智要去手刃了那些刺客!”   “林将军,如今余将军和羽林卫都不在,我们派出去的护卫至今也没有回音,要是皇上不小心受了伤,或是又不小心被魏小将军冲撞了,那么这后果,敢问你如何承担,又承担的起吗?”   “......”   于麟飞话音刚落,魏尚书也终于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皇帝。   但他没有伸张,只是看起来十分虚弱的靠着寇钦,左手上的伤口也还在流血。   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啊。   魏尚书在心里大笑了几声,可面色却越来越苍白,连站着都有点费力。   这于麟飞虽然总在朝上跟他们对着干,还时不时的就找萧王府麻烦,但今天他可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魏尚书本来还在想此事他太冒进了,一定会被人起疑,可谁知道于麟飞突然抢了他的话,还敢质疑皇帝的命令,骂林海就是个猪脑子,不懂变通,然后又给了呈延一个接近完美的退路,让皇帝都无话可说。   他想皇帝现在一定很憋屈吧?   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来想借此反将一军,可谁知道又被于麟飞给搅局了呢?   “远啸,你怎么了?”感受到肩上的重量,寇钦一把揽住了魏尚书的肩膀,满眼担心,“我现在就去找太医!你且再忍忍!”   话落,寇钦二话不说的就把人扶进了帐篷,然后托戎钦帮忙照看一下就走了出去。   “等等!”而林海见寇钦要出围场,刚想阻住,却不想被戎钦和于麟飞一起拦在了原地。   于麟飞:“林将军,魏尚书现在失血过多,要再不止血可能就真没救了。”   戎钦:“魏尚书虽然是一名武将,但身子骨也不复从前。林将军现在还年轻,有这阻人的精力还不如快去找找陛下,要是遇上了魏小将军还好,可要是遇到了刺客,林将军就算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赔的。”   “......”   两位清流,而且还是在朝堂上有名望的命官,林海的手都已经握上了配剑,但好巧不巧的,他们一直在找的陛下竟就突然站到了眼前。   皇帝被余守高扶着走到了林海跟前,“两位爱卿,林将军是朕要求守在这里寸步不离的,而且朕也无事,只是受了点惊吓,所以还请两位爱卿高抬贵手,就饶了这木头一次吧。”   “!”   蓦地,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戎钦和于麟飞几乎是同时转头,在看到了满身是血的皇帝后,他们立马上前把皇帝也扶进了帐篷。   “魏尚书因为救林将军受了伤,失血过多已经昏死过去了,所以还请陛下能原谅他的无礼。”戎钦发现了皇帝的目光,于是轻轻的拉开了魏尚书左手的衣袖。   只见那灰色的布料下竟是藏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因为没人敢动,所以一直血流不止。   于麟飞扶着皇帝坐到一边,看着面色灰败的魏尚书也是叹了口气。   “陛下有所不知。”于麟飞边说边为皇帝倒了杯热茶,“我是最后回营帐的,见徐大人正在一边歇息,本来想去问问今年的战果如何,可谁知道意外就发生了!”   当时的场面很混乱,那刺客的目标也似乎是徐大人,总之把人杀了后就又隐匿在了人群里。   “徐大人遇刺后所有人都害怕了,因为刺客不见了,而林将军又一直不为所动,只是让禁军把围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诸位大人们心生恐惧,毕竟生命脆弱,所以就全跑到了禁军的身后,然后又被林将军安顿在了马场,限制出入。”   “魏尚书就是在劝林将军派人去找陛下时受的伤,不过那位刺客本来是冲林将军去的,但谁知道却被魏尚书救了一命。”   “而魏小将军也是因为亲眼目睹,见魏尚书被人重伤于是立马追了上去,说要亲手杀了那人,把他的头颅带回来为他的父亲赔罪。”   “......”   一场突如其来的骚乱就在一死一伤中结束了。   寇钦最后总算是在围场外找到了太医,本想让他先为皇帝把脉,可皇帝却拒绝了,说:“朕只是受了点惊吓并无大碍,你快看看魏爱卿如何了,不论如何,一定要保住他的手臂明白吗?”   皇帝之言太医不敢不从,于是立马点头,“微臣一定倾尽全力!”然后颤巍巍的就跪到了床边。   营帐的哄闹在皇帝归来的那刻就渐渐的归为了平静,被林将军拦在马场的群臣想要面见皇上,但都被林将军的黑脸,和一句“陛下龙体受惊”就劝退了。   而彼时,远在山坳间的大战也已经接近了尾声。   面对着上百人的围困,萧衍之一人,一剑就杀出了一条血路。   一身白衣不似谪仙,反而是位玉面修罗。   虞天和虞景瑞在山腰看的津津有味,而底下的观海,暗影,暗一和暗七都各自带着一路药人又慢慢的逼近萧衍之。   暗格还有江湖上的活人,除了几位身手看得过去的都被萧衍之砍下脑袋,送去了地狱。   而那些药人也是虞天暂时借给虞景瑞的,因为他们现在的目的一致,就是为了送萧衍之下地狱!   山坳间有山风,带着血腥味弥漫,而这开满了遍地野花的山坳也是被鲜血染红,宛如是一座尸山。   此时被鬼医守着的柳渊竟是突然吐出了一口污血,眉头也紧皱着,看起来像是很难受。   “衍......衍之......”   鬼医听到柳渊一直在叫萧衍之的名字,低着头,看不出是什么表情的给他喂了一颗丹药。   那死老头儿不是说去找人吗?都快三个时辰了,到底是找哪儿去了!   彼时山坳悬崖,观海被萧衍之一脚踹到了一边,刚想一剑结果了他,可暗影和暗一又从正面和背面偷袭。   萧衍之提剑抵挡,而暗七则趁此机会把观海带到一边,然后又冲了上去。   五个人,从最开始的以一对四,到现在的一对三,观海他们都受了不少的重伤,但支撑着他们坚持到现在的,不过就是这满地的头颅。   观海已经彻底没了力气,他的丹田也已经空空如也,虞天不由得冷嗤一声,但还是让人去救了他。   ‘噌!’   刀剑止戈,寒光凌厉。   萧衍之余光扫到观海被人带走了,周身的气势顿时如泉涌,一刻不停的就直接冲向了把他围困在中间的三人。   “寒气?”暗七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脚结冰,而萧衍之也已经闪身到身后,马上就要一剑封喉了,可万幸的是暗一及时赶到把他给救了下来。   “小心点。”暗一哈出了一口寒气,“他内力浑厚,与我们缠斗了这么久也不见疲色,或许已经突破了大天位。”   暗七忍不住搓了搓手,挑眉调侃:“看来这萧王爷还真挺厉害的,我还以为那些都只是传闻,不能尽信呢。”   “大天位之上不是成仙,就是绝境,你要不想死那就给我认真点!”暗一侧身躲过了一道剑气,脚尖一点就停在了半空。   实不相瞒,他也很好奇萧衍之怎么可能会有这实力?   今日来的都是江湖上叫的出名的人物,但也就是这些人竟连萧衍之的一招都接不了就去了。   而那些药人据说是观海最出色的作品,但也接不住萧衍之三招就被五马分尸,手段之残忍,简直就不愧那修罗的名号。   “不能再拖了,不然我们都得死。”趁着萧衍之还在与那暗影缠斗,暗一立马从袖子里扔出了几颗弹珠。   ‘砰’的一声,只见萧衍之刚刚站的地方莫名出现了一个深坑,而那周围也突然弥漫起了一股黑气。   萧衍之见状挑眉,一剑刺穿了暗影的手臂,而后又翻身躲过暗七的偷袭,一脚把人踹了出去。   可就在暗一想上前帮暗影时,萧衍之却带着人身形一闪,突然就出现了暗七身后。   “小心!”   暗一见状立马大喝了一声,可到底还是慢了一步,因为暗七已经不知不觉的撞上了萧衍之的剑锋。   “呵,真是废物。”萧衍之冷哼了一声,一脚踹飞两人,看起来还十分嫌弃的甩了甩手上的鲜血。   暗影捂着受伤的胳膊为暗七挡了一下,最后因为惯性两人都一起摔到了地上,还十分狼狈的混了一圈才堪堪起身。   “......”   面对着萧衍之的嘲讽,暗七虽然心有不甘,但奈何实力至上,他打不过,也跑不了。   萧衍之冷冷的扫了眼互相搀扶的两人,最后又看向了暗一,“你们的主子还真有趣,想杀本王,但又时不时的提醒本王千万小心。”   “难道这就是对那寂然的谢礼吗?”   “还是说,你们的主子也看上本王了?”   萧衍之说完突然勾唇轻笑,那张明艳又不凡的俊脸竟是晃的暗一都有一些失神。   不过好在他们死士都断情断欲,但萧衍之此人真的是太可怕了!   暗一在心里这么想着,目光又时不时的扫向暗一。   真不能再拖下去了,他们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砰-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   下一秒,如雷贯耳的爆炸声突然响彻云霄,都惊起了一群鸟雀。   萧衍之提剑而立,似乎是对这爆炸声充耳不闻,甚至还突然出现在了暗一面前。   “去告诉你家主子,要想拿回寂然的尸体那就去把夜琉璃捞出来,不然我也不介意把寂然变成我的人。”   “!”   话音刚落,都不等暗一反应,萧衍之直接一脚就把人踹到山腰,刚好就停在了虞景瑞面前。   虞天见状挑眉,刚说了一句“看来衍之很想跟你过过招嘛。”然后暗影就被踹了上来,紧接着又是暗七。   “......”   面对萧衍之这么明显的挑衅,虞天额角青筋暴起,刚握上长剑,可谁知道天上又突然升起了一股黄烟。   是江屿秋已经成了。   虞景瑞让人把暗一和暗七带下去,然后深深的看了眼正看着这里的萧衍之也是笑了。   好啊好啊,他原以为萧衍之只是大天位,可没想到人已经突破了极境,距离成仙也不过就一步之遥。   “你确定这对他有效吗?”沉默了片刻,虞景瑞突然问道。   虞天闻言挑眉,抬头看着那股黄烟也是轻笑,“那些药人都被下了失魂散,而那股黑气一旦与失魂散还有黄磷粉融合就会变成一种慢性毒药。”   “萧衍之他就算再厉害,但也肯定想不到我居然会蠢到用这种笨方法来摧毁他的道心。”   “但也正因为他的自负,所以这里即将成为他的坟墓。”   虞天话音刚落,山间突然吹来了一阵风。   天变了,而满身浴血的魏呈延也终于找到了他们。 第163章   整装待发的禁军护送着车队浩浩汤汤的出发了。   待木兰围场又一次安静,即将陷入沉睡时,几道黑影却是突然从林中一闪而过。   “陛下,我现在就让人跟上去。”马车外,林将军一边跟随一边说道。   刚刚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受了不少的轻伤,说是遇上了刺客,但他们都心知肚明遇到的人到底是谁。   至于萧衍之他们,因为魏远啸受伤严重,寇钦请求皇帝准他们回城,而皇上也被此次的遇袭搞的心里憔悴,又加上那些个胆小如鼠的文臣一直在囔囔,所以只能班师回朝,让余将军带着羽林卫前去搜寻。   不过等他们前脚刚走,羽林军就突然被人放倒了。   娜刹迦从暗处走出来,抬脚踢了踢地上的余守高,心想这家伙还真弱,居然连一点小小的迷药都抵抗不了。   “魏呈延对他们下了狠手,应该是萧衍之出事了。”鬼医边说边塞给了娜刹迦一瓶丹药,“这是我用曼陀罗熬制的毒丹,柳渊要是不舒服你就喂他吃一颗。”   娜刹迦举着瓶子摇了摇,突然拦住了一脸焦急的鬼医:“柳渊要是醒了他也不会留在这儿,为什么不一起过去?”   鬼医打开娜刹迦的手,有些头疼的看了眼他,“你既然都知道这个道理,那萧衍之要真出了点什么事,你觉得柳渊会如何?”   “......”娜刹迦被鬼医堵了一句。   可鬼医还在继续道:“你刚才也看到了,那些人全是被魏呈延所伤,要不是发生了什么萧衍之一定会阻止魏呈延,因为现在还不是能正面硬刚的时候。”   “但今天要不是魏尚书反应迅速,让我们先下手为强,抢占了先机,就冲魏呈延杀了那羽林军皇帝就能治他个死罪。”   鬼医心里着急,于是三言两语的就跟人说了这里面的门道。   他让娜刹迦再好好想想,又让他照看好柳渊就立马朝山坳奔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刚才抽痛了一下,似乎是那里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萧衍之,你可千万不能出事!   前面,三道黑影还在飞速狂奔。   后面,鬼医则用尽了全力追赶。   而彼时山坳间,魏呈延和暗悲他们却都跪在了原地,满眼悲怆。   山坳间的野花从白色变成了红色,死尸遍地,随处滚动的头颅也还瞪着双不甘心的眼睛。   无名剑被随意丢在了一旁,萧衍之整个人都面如死灰的,没有流泪,但眼眶却红了。   他有些慌张的按住了药王身上的伤口,他怒吼着,催促着,愤怒的让呈延快去拿药来,快去请鬼医!可药王身上的伤口实在是太多了,嘴里也还在不断的往外溢血,仿佛是要把身体里的血流尽一样。   “没事的,没事的......”萧衍之拿起袖子就去擦药王吐出来的鲜血,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自我安慰,“柳渊那里还有大还丹,就算不够我也可以炼,你再坚持一下,等我,再等等我!”   话落,萧衍之一股脑的就把止血散全倒在了药王身上,一瓶不够就两瓶,两瓶还不够那就三瓶。   等他把身上的止血散都用完了,又连忙转头瞪着魏呈延他们怒吼:“你们还跪在这里干什么?止血散呢?还不快把止血散拿过来!”   “......”魏呈延看着还不肯面对现实的萧衍之,一滴泪突然从眼角滑落。   “都给我吧。”他伸手让暗悲他们把止血散全拿出来,然后起身走到了萧衍之身边。   萧衍之抱着满身是血的药王眼眶通红,他颤巍巍的抬头看着魏呈延,“快,快去帮我把鬼医带过来好不好?”   “药王他中毒了,五脏六腑都快被侵蚀完了,你快让鬼医过来,快去!快去啊!”   “......”魏呈延一把拽过萧衍之的手腕,把止血散全塞进了他怀里,声音冷漠,“鬼医他不是神,而且药王已经死了你知不知道?”   “放屁!”萧衍之立马甩开了他,“他可是药王,他怎么可能会死呢?”说完,萧衍之轻轻的,像是在对待一个易碎的瓷器一样,动作十分温柔的摸上了药王的脸。   “他明明说过的,他会一直看着我,会一直陪在我身边直到一切尘埃落定,然后随我一起下江南做个普通人过完余生。”   “所以他怎么可能会死呢?”   怀里的止血散应声落地,全都撒在了地上。   悲,欢,离,合四死士也同时把头磕在地上,仿佛是在哀悼,没有起身。   其实药王谷的覆灭就已经映照出了药王的结局,只是萧衍之不甘心。   因为他以为他已经强大到能保护他所珍惜的一切,但他却小看了他的对手,也高看了他自己。   “呈延,你知道吗?”突然,萧衍之把药王放到了地上。   “我其实早猜到虞天会对药王出手,但我想的是总有一战,与其在那儿苦苦挣扎,那还不如直接把人接到身边,让我来守护。”   “所以我就眼睁睁看着药王谷消失,然后又不顾一切的把药王带进景城,让他留在了萧王府。”   “我本以为我会护他周全的。”可谁知道到头来还是被他救了一命......   其实就在魏呈延赶到,与虞天他们交上手时萧衍之就发现了不对。   他体内的内力突然停滞了一下,而且心跳也开始加快,经脉逆行,让他直接就停在了原地。   他想上去帮魏呈延,可身上却连一点内力都用不上,而且全身都开始胀痛,似乎是要爆炸了,连理智都开始叫嚣着,疼!疼!疼!   最后是药王在他快要倒地的瞬间接住了他。   药王说,你中计了。   原来那些药人都被下了失魂散,而他之前看到的那团黑气就是煞气,至于那缕黄烟则是黄磷粉。   这三样东西要是分开或许都对萧衍之无效,但要是融合在一起,就算萧衍之泡过百药池也难免中招。   毕竟他不是柳渊,也不是真正的百毒不侵。   药王趁萧衍之不能动弹的时候封了他的穴位,以命换命,将萧衍之吸入的毒气全都逼进了自己身体。   可惜药王实力有限,内力也不及萧衍之那么高深,于是只是片刻功夫就突然吐血倒地。   而萧衍之则是不顾内力反噬的冲破穴位,立马封住了药王经脉,并以养魂丹暂时护住了他的心脉。   只是那毒气实在是太厉害了,在人的体内就像是有一只无形巨手在撕扯药王的经脉。   明明就没有任何外伤,但身体却还是不断的往外渗血,就像是要把血流干一样。   萧衍之慌了,他把身上所有能救命的丹药都塞到了药王嘴里,止血散也用了一瓶又一瓶,可还是无济于事。   血流个不停,可远处的打斗却是停了。   等魏呈延他们赶到时药王也彻底闭上了眼睛,脸上带着笑,走的很安详。   “衍之,我之前经脉受损本就活不长了,所以你千万不要伤心。”   这是药王对萧衍之说的最后一句话。   可萧衍之根本不想听,他只想让人活下去,所以不顾人的反对毅然决然的用内力护住了他的心脉。   药王本想阻止,但萧衍之却让人闭嘴,还说:“我一定会救你的,别以为能把我抛下去逍遥!”   他身边的亲人一个接一个的全走了,母亲死了,父亲也没了,只留给了他一座偌大的萧王府,还有那五千琳琅军。   萧衍之有时候也会累,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感慨。   他恨父亲为什么要把这么重的担子交给他?又恨那皇帝为什么就是不能放过他们萧王府?   明君如何?昏君又如何?   有这般心胸,纵使这天下太平,但他的朝堂也始终是乌烟瘴气,迟早会被人拉下马。   没有外患就是内忧,没有内忧就是外患。   萧衍之肩上的胆子很重,重到所有人都清楚,可除了能陪在他身边,他们连为他承担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感同身受这四个字实在是太轻了,毫无意义。   萧衍之想救药王,是真的很想,很想。   要是还可以命换命,萧衍之绝不会含糊,甚至都不带犹豫的就能把命直接给药王。   但世间万物皆有自己的命数。   就像是那太阳东升西落,水往低处流,药王的命就在这里,所以他注定会陨落。   “衍之......你可能不知道......你的父亲其实真的很爱你......”   “萧霆他不喜欢我......是因为怕你也牵扯进江湖恩怨......你自己就是王公贵族......萧霆也是怕你之后好不容易脱离朝廷可又被我绊住脚跟......所以他是在帮你清理障碍啊......”   “我本来就命不久矣......能在最后的生命里与你并肩作战......又渡过了这么久的时光......我这一生......已经足矣了。”   药王撑着最后一口气仿佛是在道别。   已经足矣了。   这句话没有留恋,也没有不舍,说完他就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萧衍之当时没有流泪,也没有泄力的嘶吼,他只是很平静,很平静的跪在了原地。   魏呈延本想上前,可最后却被萧衍之隐隐颤抖的身子给定在了原地。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萧衍之的又一位亲人又远去了,这上天,真的是不公啊。   “啊,你还真是个骗子啊。”   山坳间突然吹来了一阵风,萧衍之的声音也回荡在了这整座山坳,清晰可闻。   “你们这几个老东西永远都说话不算话。”   魏呈延往后退了一步,任由萧衍之把药王抱在了怀里。   “明明都说了会带我去军营亲自煮一顿野菜汤,可我从三岁等到六岁却只等来了一座冰冷又孤寂的王府。”   “而你也明明答应我会永远陪在我身边,以后随我下江南,玩遍山水,吃遍天下。”   “可最后,你们都食言了。”   鬼医此时也赶到了山坳,可眼前的一切却又是那么的难以接受。   他的老朋友......还是没了......   “你看吧,他们还是那么不听话。”萧衍之抱着药王看向了刚到的鬼医。   他语气淡淡的说道:“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他们呢?要不然直接送进暗堂让他们也好好磨磨这性子?”   “衍之......”萧衍之对着魏呈延笑了一下,可泪水却也夺眶而出。   “节哀。”   话落,魏呈延红着眼睛的让开了身子。   而萧衍之也是抱着药王走了。   他要去药王谷,因为那里才是药王的家,他想让药王落叶归根。   “柳渊的身子还很虚弱,而且他一直在叫你的名字,你确定要抛下他?”   等路过鬼医时,萧衍之突然被人拦了下来。   鬼医看着浑身是血的药王,伸手按住了萧衍之的肩膀,“这不是你的错,别再继续了。”   萧衍之闻言看向了他:“他们都知道我的体质,是我轻敌了。”   鬼医摇了摇头,皱眉:“不论是谁都会被失魂散影响,你又不是神,受伤,流血,疼痛都是在所难免的,所以没必要把什么东西都往你身上揽。”   “但是鬼医呢?”萧衍之冷声质问,“他就该替我去死吗?”   “萧衍之!你给我冷静点!”鬼医冷声呵斥。   可谁知道萧衍之却直接撞开了鬼医,头也不回的说道,“他明明可以活着的,你们要是能听我的命令,留在营帐,他根本就不会死。”   “......”鬼医被人堵了一句,而魏呈延也是偏过头,眼泪长流。   或许衍之是对的,他们就应该待在营帐,而他也应该阻止药王。   周围的气氛突然变得沉重起来,悲怆之情盖过了天道命运,可萧衍之却还在继续道:“你是我的第二位师父,所以应该知道我这么做的理由。”   “而且敢问,你们有谁能找到比在我身边还要安全的地方?”   “更何况,就算是那仙人都拿我无可奈何,所以他们又能如何呢?”   “不过都是些困兽之斗罢了,但你们,真的是太不听话了。”   又起了一阵风。   整座山坳都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周围也聚集了不少闻着味道来的野兽。   萧衍之说完就想走,暗悲他们不敢拦,也不敢说话。   他们只能恭敬的跪在一边,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你以为我们不想活下去吗?” 第164章   “生命短暂,我们有谁是不想好好活着去和好友亲朋享乐呢?”   “而且你觉得药王是真的不想活下去吗?”   “萧衍之,你明明就知道我们为什么会聚在这里,但你怎么就......”魏呈延突然叫住了欲走的人,踌躇了片刻,最后还是把最后一句话说了出来,“那么狠心呢?”   “......”   天黑了。   又起了一阵风。   鬼医惊讶魏呈延的大胆,但还是没说什么,上前从萧衍之怀里抱过了药王。   “我会带他回去,你还是去看看柳渊吧。”鬼医说完看了眼萧衍之,随后又走到了暗悲身边沉声道:“把这里收拾了,谁的人就给谁送去。”   暗悲抬头看着鬼医,目光却又落到了满身是血的药王身上,“需要帮忙吗?”   鬼医摇了摇头,把药王又往怀里搂了搂:“他这一生已经足够精彩了,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很高兴能在最后关头帮上你们主子。”   “毕竟他可是衍之的第一任师父,是像亲人一般的存在。”   暗悲几人目送着鬼医远去,直到彻底融入了黑暗才收回思绪,继续等着主子的原谅。   可萧衍之却仿佛是被人抽去了神智,手也无力的垂在两侧。   是啊,谁不想好好活着呢?   魏呈延的话就像是一道晴天霹雳,毫无预兆的就落到了萧衍之身上,让人猝不及防。   药王是何许人也?   他若真想寻一处僻静的地方又何苦一直在暗桩打探他的消息呢?   人生不过半百,光阴如梭,在一起的日子也不过几年,屈指可数。   就像呈延说的一样,药王又何尝不想活下去呢?   “衍之,你要知道药王他们的身份本就不同,而你我说白了就是朝廷中人,江湖与朝堂,难道还要我来提醒你吗?”魏呈延边说边按住了萧衍之的肩膀。   夜深了。   “鬼医和药王的实力,要不是有哪个不长眼敢问有谁去招惹?”   不远处的尸山群突然传来了‘噗嗤,噗嗤’的响动。   萧衍之定晴一看原来是一群灰狼正在撕扯着那些残肢,打算饱餐一顿。   可魏呈延却好像恍若未闻,一直都看着萧衍之,眼睛里眸光流转,有悲伤和愤怒交融。   他用力的捏了捏萧衍之的肩膀,说道:“要不是药王一心想回萧王府,药王谷根本就不会覆灭。”   “而药王之所以受伤,也是因为想待在你身边,他想帮你,哪怕就是一年,还是两年的寿命,他都想把以前失去的时光全都补回来。”   “可老王爷不信药王,又怕你这一生都在别人的期待中成长,所以老王爷曾写信让药王放手,最好是永不相见。”   当年的事魏呈延说不上很了解,但他父亲知道,所以在他们饮酒闲谈时,魏呈延也是听说了当年的不少隐秘。   “不得不说,老王爷到死都在为你谋划,我是真的很敬佩老王爷,但我不是因为老王爷,还是我父亲对你的期望才留下的。”   “......”   萧衍之沉默的听着他从不知道的事实,而魏呈延也是趁此时机正好,把他所知道的事全都告诉了萧衍之。   “其实药王最后还是去了边境,但老王爷当时已经中计了,药王本来想救老王爷,可老王爷却摆手拒绝,还让药王帮忙送了两封信回城。”   周围闻着血味来的野兽越聚越多,尸山也在慢慢缩减,‘噗嗤,噗嗤’的撕扯声就像是萧衍之慢慢接上又断开的理智。   彼时灵觉寺。   一身袈裟的慧心却是突然摇了摇头。   天命难违,有些事始终是纸包不住火,真是造化弄人,天道无情啊。   “老友啊,你也看到了是吗?”   话落,慧心身后突然出现了一道影子。   “想好怎么面对那小狐狸了吗?”   慧心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既然连你都说了是小狐狸,那我怎么可能震的住呢?”   “需要我帮忙吗?”   慧心转头看着他道:“当然,你要是愿意的话。”   “哈哈哈哈,你这老和尚怕就等我这句话了吧?”   话落,那道隐藏在阴影下的人影总算是露出了真容。   江算子大笑着,身形一闪就站到了慧心身边。   他与之抬头一起看着天上的圆月,“真可惜,要是萧霆还在的话,我一定会让他跟我下一盘棋。”   慧心闻言轻笑:“说来也巧,萧施主曾经就经常找老衲下棋,虽然胜的不多,但遇到的套绝不会钻第二次,是一位很聪明的故人。”   江算子摸了摸他的白胡子感慨:“那就真是太可惜了,我当时还被困在西边的山洞里,幸亏遇到凌峰这才侥幸捡回了一命。”   慧心说道:“是啊,这真是太可惜了。”   江算子突然看着慧心,问道:“不过那封信你还存着吗?”   慧心点头:“一直被老衲放在幽竹林,就等着这天呢。”   江算子笑了笑,一想到那萧衍之的神情就不免摇了摇头,“这小狐狸能有萧霆这么一位父亲也是辛苦,忙活了大半生,本以为是在为自己的父母报仇,可谁知道他现在的一切原来都是他父亲早就安排好的。”   “鬼医,药王,琳琅军,还有柳渊其实都只是为了他的自由而下的一盘棋。”   萧霆此人眼界宽广,心思更是难猜。   江算子虽从未与他打过交道,但一想到他竟能请动慧心这尊大佛,想来也定是位天之骄子了。   慧心一听江算子的话说不上是认可,还是反对,他只是往禅房走去,边走边说:“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而萧施主一心只为萧小公子,一没有害人,二没有强迫他人一定要如此,所以老衲想,萧小施主应该能明白萧施主对他的一片良苦用心吧。”   夜深了,天上的圆月也似一颗璀璨的明珠,洒下了银色的光芒。   江算子最后看了眼圆月,呢喃了一句,“可不要让我失望啊。”然后就跟着慧心回了禅房。   而此时,在听着魏呈延交代的萧衍之总算是有了一丝人气。   他忽然问道:“那两封信都给了谁?”   魏呈延回到:“一封是给了慧心和尚,还有一封则在我父亲手里。”   萧衍之又问:“那你看过吗?”   他想知道内容,因为他知道魏尚书一定交给他。   可谁知道魏呈延却摇了摇头,给了萧衍之一个肯定的答案:“对不起,我父亲对此事一直闭口不谈,我也是缠了他很久他才说了一点,更多的,我也真的不知道了。”   萧衍之虽然失望但却还是说道:“这又不关你的事你为什么道歉?更何况,我大概也能猜到内容,所以看不看的都没有意义。”   魏呈延一听又看向了他:“那慧心那儿呢?你要去找他吗?”   “......”萧衍之没有立马回答,沉默了片刻后才又道:“他不是很会算吗?而且他身边还有一位靠天吃饭的江算子,我很好奇,他们有没有算到我这一劫呢?”   “好吧,其实我很好奇。”   魏呈延一点就通,立马就明白了萧衍之的意思。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想想要怎么去应对明天的早朝吧。   等以前的疙瘩全被魏呈延的一番话给梳理整齐后,萧衍之总算是想起了还跪在一边的死士。   他走到了暗悲跟前,气息凌厉。   就在魏呈延想开口为暗悲他们解释时,萧衍之却又话锋一转,让人都起来:“把这里都收拾了,就按鬼医刚说的办。”   暗悲四人立马恭敬道:“遵命,主子!”   待萧衍之和魏呈延回营帐时,娜刹迦立马就迎来了出来。   他怒气冲冲的走到萧衍之跟前,双眼红红的,似乎是才哭过。   “我才不需要被你保护!”   蓦地,他突然对着萧衍之大吼了一声。   而萧衍之和魏呈延也很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不明白他又在发什么疯。   “萧衍之,鬼医刚才都已经告诉我了,我也看到了药王,所以你不用想拿什么借口来忽悠我。”   “我娜刹迦虽然不是中原人,但也不蠢,分的清谁对我好,谁又是假意。”   话落,萧衍之面无表情的扫了他一眼:“嗯,那你很聪明。”   他语气敷衍,说完就想去看看柳渊,可谁知道娜刹迦又突然挡住了他。   “我现在是很认真负责的告诉你,我之所以会来中原不是因为孤独,而是因为我知道你的处境,我想帮你,不为其它。”   “而且我是真的拿你当朋友,所以不论如何,也不管我的未来会怎样,这些因果都是我自愿承受的,不关你的事你明白吗?”   “......”萧衍之闻言脚步一顿,刚想绕过他的身子又重新站到了娜刹迦身前。   而一旁的魏呈延见了也是头疼,生怕他们会在这儿就吵起来。   “那个,先等等啊。”他边说边站到了两人中间,提醒隔墙有耳,等回了萧王府再说也不迟。   可谁知道萧衍之却突然打断:“你说你是自愿的?”   娜刹迦立马点头,语气坚定:“没错,就是自愿的。”   魏呈延:“......”   我他妈这是招谁惹谁了?一晚上的还让不让人休息?就不能消停点吗?   眼瞅着这两人是拦不住了,魏呈延于是一不做二不休,转头就钻进帐篷去看柳渊了。   他现在是发现了,除了柳渊,谁都管不了萧衍之这尊大佛。   帐篷内的柳渊还躺在床上昏睡,不过面色要比之前好了,总算是恢复了点血色。   而帐篷外娜刹迦还在与萧衍之对峙,颇有种你今晚不给我说清楚,那就都别走了的态度。   面对着娜刹迦的无理取闹萧衍之有些头疼,他揉了揉酸胀的眼角,看着人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认真说道:“我不管鬼医跟你说了什么,还是你自不自愿,总之现在给我让开,别再来招我了明不明白?”   娜刹迦没有后退,反而还把腰间的面具扔了萧衍之,“药王曾经提醒过我让我把它毁了,但我舍不得,因为这是我十二岁母亲送我的生辰礼。”   “......”萧衍之有些无奈,但娜刹迦的情绪突然很低落,又事关他的父母,而作为手刃了他父母的罪魁祸首,萧衍之只能继续待在原地。   “萧衍之,药王他是真的希望你好。”娜刹迦突然话锋一转,仿佛刚才的低落都是萧衍之的错觉。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萧衍之竟还是从娜刹迦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艳羡。   他是在羡慕我吗?萧衍之在心里想道。   是因为我身边的这些人?   还是说因为他们都无条件的相信他,和支持他?   但不等萧衍之细想,娜刹迦的下一句就为他解答了困惑。   娜刹迦看着萧衍之笑了笑:“不管是药王,还是鬼医,只要是你身边的人他们都会为你舍生忘死,只求你活着。”   “说实话,有时候我是真羡慕你能遇到这么一群朋友,但最羡慕的,其实还是遇到了柳渊这么一位为你好的妻子。”   娜刹迦的语气里的羡慕是隐藏不了的,萧衍之闻言也是笑笑,随即拍了拍他的肩膀。   “......”娜刹迦没有躲,但也没有说话。   其实他想说今天的一切都是他的错,因为他当时本来是要和药王一起去山坳的,但因为这张面具,药王怕他身份败露引来祸端,所以就让他守在这里,以防万一。   可谁知道,这一别竟就是天人两隔......   娜刹迦没有说出口的言语萧衍之都明白,但知道归知道,他不会把还没有发生的事情就怪罪到别人头上。   诚然,娜刹迦说的可能都是对的。   要是他能早点丢掉面具,要是能和药王同行,那么药王或许就不会死。   但这些都只是猜测。   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了,因果也已经产生,他们根本改变不了,也阻止不了。   更何况,就算娜刹迦与之同行,药王也还是会与他以命换命。   不过这些他都没有告诉娜刹迦,因为没必要。   人死不能复生,逝者已逝,生者如斯。   就算没有药王,他们也得继续活下去。   当晚,就在娜刹迦与萧衍之聊完后,萧衍之总算是见到了柳渊。   他坐着在床边沉默的看着,伸手摸了摸柳渊的小脸,目光幽深,神色更是晦暗不明。   所幸鬼医为柳渊带了一瓶丹药,虽然效果低微,但也总比没有的好。   两个时辰后,等萧衍之他们刚刚回萧王府,月清宫和月华殿后分别收到了一份厚礼。   夜黑风高的琉璃瓦上,伴随着月色的笼罩,月清宫和月华殿都突然下了一场血雨。   数不清的尸体和头颅从空中落下,守卫们见了还以为是刺客,大声叫着:“护驾!护驾!”   可谁知道等暗影和暗一出来查看时,才发现这些竟都是他们今天刺杀失败的人......   第二天一早,萧衍之刚把柳渊从浴桶里抱出来,正想再睡个回笼觉时屋门就被敲响了。   “衍之?衍之!你快出来!”   门外,魏呈延一手掀开了前来阻止的暗悲,然后就重重的敲响了屋门。   “我想让鬼医跟我走一趟,但我没找到他,你先出来帮帮我行不行?”   暗悲见状立马就叫来了暗欢还有暗合,“魏公子!主子还在歇息,请你自重!”   魏呈延被逼到了院子里,他冷冷的扫了眼挡在前面的三人,浑身戾气过盛,眼看就要动手了,可谁知道下一秒萧衍之就又走了出来。   他让暗悲他们退下,然后走到了魏呈延身边问道:“到底怎么了?”   魏呈延立马收起杀意,对人笑了笑:“没什么啊,我就是想让鬼医帮我个忙,但谁知道他们这么讨厌,竟还想跟我动手呢?”   魏呈延表现的很随性,语气也很无辜。   要不是感受到了他刚一闪而过的杀意,萧衍之或许还真会相信他的一面之词。   “鬼医去了暗堂,要三天后才回来。”萧衍之淡淡的说道,本来想试探一下他的口风,可谁知道魏呈延的脸色瞬间凝固,连一向的假笑都没有了。   “啊.....这,这样的啊。”魏呈延慢吞吞的说了一句,“那我就先走了,等明日再来找你。”   说完就要走,可萧衍之却一把拽过了他。   “!”猝不及防的被人一拽,魏呈延脚步不稳的差点摔倒。   他踉跄的转过头,眼睛有些红,强忍住了情绪笑着打趣:“怎么了?你不会是舍不得我吧?”   萧衍之直接无视了他的调侃,死死的拽住了他的胳膊问道:“是魏尚书出事了是吗?”   “......”魏呈延没有答话,可他闪烁的目光却已经告诉了萧衍之想知道的一切。   果然,他就觉得皇帝取消今早的早朝很奇怪。   而且明明是要问他罪的,但却莫名其妙的送来了几箱珠宝,还有补品,说是他救驾有功的奖赏。   “魏尚书到底怎么了?”萧衍之又问了一声,但魏呈延还是闭口不言。   萧衍之见状也不再逼问,只是松开了他就往府外走去。   “暗悲,在这里守着,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去打扰。”萧衍之边说边走,最后还不忘一把拽过魏呈延狠声道:“你别忘了,我也会医术。” 第165章   月末,倾盆大雨突然降临在了景城。   柳渊扶着魏尚书来到书房,替他拿了一本书,又倒了一杯水,然后就坐到了一边。   魏尚书也乐得悠闲,就翻翻书,喝喝水,想吃什么,想拿什么就唤一声“柳渊。”就行了。   自从他的手臂受伤,被萧衍之用一种很难闻的药膏敷上后他和柳渊就住进了魏府。   说是方便换药,也因为魏呈延不着调,一天天的在家里待不住,尤其是在得知胡人已经出发,由王虎将军亲自护送后更是恨不得就住在萧王府。   萧衍之担心魏尚书的手,柳渊也同样,于是两人就一不做二不休的直接住进魏府,方便魏呈延,也是方便柳渊好来照顾魏尚书。   “柳渊啊,我前两天听呈延说,你的箭术是衍之教你的是吗?”   蓦地,魏尚书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柳渊抬头看向了他,笑道:“是的,怎么了吗?”   魏尚书也笑着摆了摆手,把书推到一边说道:“我就是好奇问问,毕竟以衍之的性子我很难想象他教人的样子啊。”   萧衍之耐心不好,话又不喜欢说二遍,就以前让他帮忙教人一些剑术都能把人说哭,让他也累的够呛。   或许是想到了什么,柳渊突然笑了一声说道:“王爷其实很温柔的,他只是面冷心热,就刚才,他都还在问我您的伤如何了,还痛不痛。”   魏尚书一听也是挑眉:“是是是,他就是面冷心热。”语气调侃,笑着指了指柳渊又笑道,“你呀,总之情人眼里出西施嘛,我懂,我懂。”   柳渊被人说的脸红,害羞的偏过头说道:“魏尚书,你要是再打趣柳渊的话,那今天的酒可就没了!”   “哎哎哎,我错了,我错了。”一听人要停他的酒,魏尚书连忙求饶,快步走到了柳渊跟前就赔笑:“我不说了还不行吗?所以,今天的酒......”   柳渊挑眉看着他,冷哼了一声,“好吧,看你态度这么诚恳,那今天就先放过你。”说完就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小壶桃花酿。   魏尚书双眼立马放光,坐了下来,给他们两人都拿了一个杯子。   他接过酒壶,随即给柳渊满上笑道:“看来你还是挺识货的嘛?这桃花酿可是我存了二十年的老酒,想当初,这东西只有老王爷来的时候我才会拿出来,平时,就连我那臭小子还有衍之都喝不上一口呢!”   “......”柳渊听到这酒居然这么珍贵,目光不免有些心虚。   但万幸的是魏尚书还没有察觉,与柳渊碰了个杯就一饮而尽。   “哈哈哈,畅快,畅快啊!”说完,魏尚书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柳渊不喜欢喝酒,所以就小口小口的陪着魏尚书。   魏尚书看起来很高兴,说了很多柳渊都不知道的往事。   有关于萧衍之的,也有魏呈延的,但更多的还是他和老王爷的惺惺相惜。   “衍之五岁时,还是个刚到我膝盖的小屁孩就吵着闹着要去江湖游历。”   “你是不知道老王爷那个气啊,一脚就给他踹飞了几米远,还骂他脑子有病,小小年纪不学好,武功稀松,放他一手一脚都打不赢他还想去仗剑江湖,也不看看他到底几斤几两。”   “可衍之就是不服气啊,从那天就开始认真学武,还缠着鬼医教他毒术,后来终于有一天,老王爷总算是松口了。”   魏尚书说完又喝了一口酒,眼里全是怀念之色。   屋外的大雨倾盆,‘啪-啪’的雨打着屋檐声响,景城还是第一次迎来这么大的一场雨,似乎是在暗示什么。   魏尚书还在继续说道:“两年的江湖游历,我家那臭小子也跟去了,我和老王爷时常在那芳华楼远望,想着那两兔崽子到底如何了?有没有被欺负?又吃的饱不饱,穿的暖不暖。”   “但谁知道等我们收到来信时,那两兔崽子竟已经在江湖上站稳了脚跟,不仅除恶扬善,还进了药王谷,衍之更是被药王追着缠着当他的徒弟。”   “不过老王爷似乎另有打算,他不希望衍之与药王谷有过多的联系,但还没等衍之回来,战火就开始了。”   当年蛮族来势汹汹,王虎将军虽然骁勇善战,可在行军打仗上始终不敌萧霆那么变换随心,遂被蛮军逼的节节后退。   皇帝得知后震怒,骂王虎就是个没脑子的废物,但转念一想,他就又打起了老王爷的主意。   萧衍之当时才六岁,老王爷定不会冒险让他的独子去面对那些满族人的弯刀。   所以皇帝下令让萧霆即刻启程,并在最后嘱咐了一句:朕念萧将军年迈,本应是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遂若是力不从心,那也可让将军的犬子,萧衍之带兵北下。   “老王爷当是气急了,大骂皇帝欺人太甚!但边境告急,百姓们又流离失所,老王爷最终还是于心不忍,亲自带兵北下。”   “衍之当时请命跟随,要一起上阵杀敌,可却被老王爷的一声“胡闹”还有一句“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替你的母亲好好活下去”就留在了景城。”   “后来就是朝中群臣们的打压了,皇帝也想趁此机会拿下萧王府,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衍之他竟凭着一己之力就护下了萧王府,连带着我们魏府还有寇府都成了朝中不可逾越的一座大山。”   “三个月后大战告捷,蛮族大败而逃,可老王爷却是再也回不来了。”   后来的后来,柳渊就都知道了。   江屿秋当朝为萧衍之说话,为他保住了萧王府还有琳琅军。   两人之后互通心意,又成了城里的一对壁人。   可就在萧衍之要去太师府提亲时,皇帝却突然从中作梗,一纸婚书就彻底了断了萧衍之与江屿秋的感情。   至此,柳渊总算心想事成。   “老王爷要是能看到现在的王爷,一定会很高兴的吧。”   屋内的沉默突然被柳渊的一句话打散。   魏尚书一顿,细细品味了一番后立马笑着喝了口酒,但还不等他说话,‘砰’的一声巨响,屋门就被人从外面踹开了。   “哎呦,这雨怎么还越下越大了。”魏呈延一边拍着衣服一边走了进来问道,“老头儿,你的手如何了?我给你拿了个暖炉,你抱着点,避免伤口受寒。”   魏尚书:“......”   柳渊:“魏大哥,你来了。”   “嗯哼,我也给你带了一个。”魏呈延把暖炉递给柳渊,就像是没看到一边黑着的脸色,还自顾自的把柳渊拽到一边,悄声询问,“这老头儿怎么样了?有说过疼吗?”   柳渊被人的小心翼翼给逗笑了,转头看了眼正一脸嫌弃但还是抱着暖炉的魏尚书也是摇头。   这父子两啊......还真是别扭。   柳渊往后退了一步,与魏呈延拉开了一些距离后才道:“放心吧,魏尚书的手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还有些使不上力,再好好修养几天就好了。”   魏呈延一听挑眉,使不上力?   他跟柳渊道了声“谢。”,又说了一句:“衍之去望月楼买糕点了,一会儿就回来。”然后就走到了魏尚书身边,一脸的幸灾乐祸。   “......”魏尚书暗道不好,刚想叫人滚出去,可谁知道下一秒,魏呈延就突然扯住了他的胡子。   “魏呈延!”魏尚书气的立马怒吼:“你个兔崽子到底想干嘛?”   魏呈延一听掏了掏耳朵,抬手制止了想过来的柳渊,“别急呀,我可是他的儿子难不成还会害他?”说完又指了指他身后的凳子,“快坐下啊,衍之一会儿就回来了,我刚好问我父亲点事。”   柳渊:“......”   啊,还有这样问事的吗?   “臭小子,别以为我不敢打你!”魏尚书一把拽住了魏呈延的手腕,目露凶光。   而魏呈延却不为所惧,不仅不松手,反而还更用力了,疼的魏尚书就直接“哇哇”大叫,连脸都不要了。   柳渊看的有些汗流浃背,外面明明就是狂风暴雨,可他却是活活出了一声冷汗。   这魏公子和魏尚书的相处......真的是太让人意外了。   魏呈延挡住了他看向柳渊的目光,声音冷淡,“说说吧,那封信到底在哪儿呢?”   “哼。”魏尚书闻言转头,冷哼道:“你就是这么跟你父亲说话的?魏呈延,你的礼数都被狗吃了是吧?”   魏呈延挑眉,笑着松了些力道:“父亲,你也知道我的性子,一旦认定了谁那就是谁,再说了,你难道又忍心看到衍之一直被蒙在鼓里吗?”   魏呈延一开口就是晴天霹雳,丝毫没有因为柳渊就故意隐瞒。   魏尚书觉得奇怪,但又因为被魏呈延一直拦着看不到柳渊的神情。   呵,这臭小子现在是越来越精了,居然想用柳渊来引发他的同情。   而柳渊也在魏呈延说完后立马看向了他们。   什么叫把王爷也蒙在了鼓里?   难道......魏尚书是还有什么事都不能让王爷知道的吗?   “魏呈延,你这臭小子真是越来越没礼了。”魏尚书指着魏呈延的鼻子就臭骂,眼见他就要松口了,魏呈延也立马竖起耳朵,可谁知道,萧衍之偏偏就又走了进来。   柳渊见人连忙上前迎接,“衍之!”语气都是不易察觉的欣喜,和在面对魏尚书他们时完全不一样。   “怎么不多穿点?”萧衍之摸了摸柳渊的脑袋,把食盒放到桌上,“望月楼新出的点心,醉芙蓉,尝尝?”   柳渊一听立马点头,“好啊!”   萧衍之笑了笑,随即又看向了正背对着他们的魏呈延:“还站在那儿干什么?是要我过来请你吗?”   魏呈延:“......”   呵呵,小爷我什么没吃过?不过就一块点心,小爷我稀罕吗?   魏呈延心里这么想,但身体还是很诚实的转了过去。   他松开魏尚书,然后笑着挠了挠头:“那什么,我正跟我父亲说胡人来的事呢,你回来的正好,快坐下一起来商量商量。”   话落,魏呈延就已经坐到了柳渊对面。   柳渊:“......”   嗯,魏大哥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是越来越好了,他以后一定得注意!   萧衍之冷冷的扫了眼魏呈延,然后又看向了魏尚书。   屋子里的气氛很奇怪,屋外又是滂沱大雨,狂风肆掠。   魏呈延边吃边对着父亲眨眼睛,就像是要把刚才的事情翻篇,从此以后再不提及。   魏尚书倒是想,但就这么被当事人盯着,眼睛都不带眨的,他莫名心虚,轻咳了一声就躲开了视线。   好家伙,这臭小子引出来的火他就不管了?   “......”柳渊作为一个旁观者,把三个人的表情都尽收眼底。   醉芙蓉是一道甜点,入口软糯,甜而不腻,是柳渊喜欢的口味。   而且它还很好看,淡淡的粉色,上面还有芙蓉花的花瓣,只是看着就会让人食欲大开。   “魏呈延,是你说还是我自己来问?”   沉默的气氛突然萧衍之的冷漠打破。   魏呈延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然后看着萧衍之说道:“哈哈,那个,我就是想问问那封信,真没干什么。”   萧衍之看向了魏尚书,魏尚书也点了点头,“对,这兔崽子就是想帮你找到那封信。”   萧衍之没说话,只是又看向了柳渊,似乎是在求证,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柳渊见状也点了点头,可接下来的一番话却魏呈延立马起身,冷汗直流。   柳渊说道:“魏大哥扯着魏尚书的胡子就逼问,还叫我不要管,说这都是为了你好。”   “不过幸好衍之你来了,不然魏尚书可就要受苦了。”   “哎,不是!”魏呈延一听立马解释,可魏尚书却不嫌事大,立马“哎呦,哎呦”的叫了起来,瘫坐在椅子上,一副半身不遂的样子。   他摸着自己的胡子,又用力的挤了几滴眼泪出来,抬手就指着魏呈延怒骂,因为气狠了,连声音都在颤抖:“这兔崽子真是在外面野惯了!我这一把老骨头哪儿经得起他这么折腾啊?”   “柳渊也是好心,但这兔崽子竟敢无视人家,还叫人看了笑话!”   “衍之啊,实在是不好意思,是我这老头儿没用,没有招呼好你们,还让你的王妃也跟着受气。”   说到动情之处魏尚书还真留下了几滴眼泪,不管萧衍之信不信,反正柳渊是真信了。   虽然最后说的有点假,但魏大哥也是真的欺负了魏尚书,也确实该罚。   “魏呈延。”萧衍之转头看向了罪魁祸首,挑眉轻笑,“难道真有这回事?”   “......”而此时的罪魁祸首正一脸不爽的看着那张口胡说的人。   你什么意思?我欺你就欺你了,这点我认,但我何时欺负柳渊,还差点把他说哭了?   魏尚书不动声色的朝人眨了眨眼睛,仿佛就是在说:我故意的啊?你能把我怎么样?   可等萧衍之又看向了他时,魏尚书又立马换上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看的魏呈延也是牙痒痒。   这该死的臭老头儿!   “我确实是抓了他胡子,但绝对没说过小柳渊。”魏呈延看着萧衍之,举手发誓道。   “而且你就算再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对小柳渊怎样,鬼医和娜刹迦就在府上,我要真把他给惹急了,那两人都能把这魏府给我拆了,我是真惹不起,也不敢惹啊!” 第166章   “嘿,来了来了。”   朝堂之上,魏呈延敲了敲桌子示意萧衍之快看。   只见王虎将军身穿金甲战衣走在前面开路,而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位高鼻深目,赤发碧眼的年轻男人。   阿克松,也就是那位胡人皇子走到大殿中央,十分得体的,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对皇帝行了他们胡人最高的礼节。   他声音高涨而又豪放的说道:“陛下万福,胡人阿克松早就听闻虞国皇帝治国有方,其百姓更是安居乐业,是一片欣欣向荣之景。”   “今日一见果不其然,陛下真不愧是吾辈之楷模!”   阿克松话音刚落,皇帝突然大笑着让人“赐座。”   “此一行路途遥远,王虎又是位武将,行为举止都粗鲁了些,想来你这一路也吃了不少苦吧?”皇帝脸上的笑意直达眼底,仿佛是对他的恭维十分受用。   阿克松闻言抱拳大笑:“陛下有所不知,阿克松也是位军人,遂这一路与王虎将军相处的还算愉快,并未感到劳累。”   皇帝一听他是军人,不禁看了眼还在喝酒的萧衍之。   果不其然,他就知道来者定是不善。   不过现在还不是摊牌的地步,所以皇帝举杯看向了他,“原来如此,不过既已到了景城,那阿克松也可以好好的放松一下,待三日后,等你洗尽风尘,恢复元气朕就带你到木兰围场为你举办一场最盛大的欢迎宴,也让你好好的感受一下我们景城将士的热情。”   阿克松也举杯看向了皇帝:“既如此,那阿克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个时辰后,萧衍之被魏呈延拉着到后花园找柳渊。   皇帝他们则是在静心院喝酒玩乐,因为无聊,又因为那阿克松时不时就看向他和衍之,魏呈延察觉不妙,于是就趁着他们都在观赏歌舞时跑了出来   等终于离开了那等乌烟瘴气之地,魏呈延这才感觉又活了过来。   他伸了伸老腰,边走边吐槽:“这阿克松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不过一个胡人就敢对我们吆五喝六的,还敢说小柳渊就是红颜祸水,咒你命数已定,定不会复以前荣光。”   “要不是看我父亲一直在跟我使眼色,还有寇钦也让我冷静,我刚一定上去宰了他,打的连他妈都不认识!”   “......”萧衍之冷冷的扫了眼身后,拍了拍魏呈延的肩膀示意隔墙有耳。   “来者是客,你要真想跟他比划那也得等三日后。”   魏呈延冷哼了一声,余光扫到一抹青色的身影不屑道:“就冲他那点三脚猫的功夫我还看不上呢,不过嘛,教训教训还是可以的。”   萧衍之闻言挑眉,而后在经过一条岔路时,他和魏呈延突然分开,一个往左,一个往右。   一直跟在身后的小厮见状立马追了上去,可就在下一秒,魏呈延却又突然出现在转角,亲眼看着那条尾巴跟着衍之去了后花园。   呵,胡人的打扮。   彼时后花园,柳渊正独自待在凉亭,望着水中的那朵睡莲发呆。   今日的宴席来了不少人,为帮那位皇子接风洗尘,皇帝还特意恩准城中的才女,才子也可入宫一同欢庆。   而柳渊虽贵为王妃,可他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又因为萧衍之身份特殊,所以他还真不认识那些才子佳人。   但反观江屿秋就混的风生水起了,对谁都能说上几句,他坐在哪里,哪里就是最热闹的,仿佛他就是块金子,闪闪发光,又引人注目。   耳边的喧嚣欢乐都不是柳渊的。   女子的艳羡,男子的恭维,不管是假意还是真心,这些都不属于柳渊。   他就像是这后花园里的一株杂草,比不上花的娇艳,也比不上......某些人的才华横溢。   “哎,你看那坐着的是不是就是萧王妃啊?”人群中突然传出了一声轻笑。   柳渊寻声看去,只见一位身穿粉色罗裙的美艳女子好似正在和她身边的女子谈论他。   她们的目光带着轻蔑,语气嘲弄,就像是把自己置于上位者的姿态去抨击。   “就算是穿上锦衣,戴上白玉,可下等人就是下等人,骨子里的低贱永远都跑不了。”   “妹妹,你说话可注意儿,毕竟人现在身份不同,比我们高贵多了,要是一不高兴,指不定还要怎样呢。”   “姐姐怕不是在说笑吧?”那位粉衣女子轻笑,“就他?我就算再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把我怎样!”   “高贵?说白了就是一低贱的花奴,谁知道他是用了什么妖术才会让皇上都为他指婚......”   那女子后面还说了什么但柳渊都听不到了,他收回视线,背对着她们,似乎是要努力装作无视。   低贱的花奴。   下等人。   恶心,废物,蠢货.......   这些话柳渊都不知道听了多久,久到有时候他的梦魇都是她们的嘲笑和玩弄。   那粉衣女子柳渊认识,是户部尚书许铭的独女,一直都仰慕江屿秋。   难怪她今天会盯上他。   周围的攀谈还在叽叽喳喳的,有的悄声低语,有的又故意喧哗,似乎就是想让人听到,她们这里并不欢迎他。   柳渊一直都坐在凉亭里,不走也不反击,很安静,仿佛是听不到她们的嘲弄。   江屿秋在人群夸赞中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嘴角微微上扬,眼里的笑意也是更深了。   他就知道,今天一定不会让他白跑一趟。   “......”   人言可畏,有时候一句话可能会比人心更可怕。   要说静心院是一座暗流涌动的战场,那么这后花园就是一座勾心斗角的修罗场。   每一个人都是一个团体,玩的好的,想要交往的,和想利用的她们就会不由自主的形成一道漩涡。   而那些被遗落,形影单只的就只能沦落成那漩涡的享乐工具。   就比如柳渊。   “笨蛋,都不知道反击的吗?”   墙角的一棵大树上,萧衍之不知道是从哪儿寻来了一壶酒,正躺在上面看着这场闹剧。   说实话,这些女人间的打打闹闹实在是太无趣了。   争吵,辱骂,翻白眼,要真惹急了也就是拿个跟鬼一样的指甲挠你一下,要不就是拽头发,想的最脏的一句也是“你个贱蹄子!”,要不就是“我滚你妈的操蛋玩意儿,信不信我让我爹杀你全家!”   萧衍之对这些只打嘴仗的废物们没兴趣,但是,当他看到柳渊只是一味隐忍,都被人欺负到跟前也不还手的举动就很不爽。   他觉得柳渊太胆小了,不,或许应该说,是太没有自信了。   明明都跟他说了他就是萧王妃,是他萧衍之唯一的妻子。   他可以放肆,可以生气,可以骂人,更可以打人,杀人,因为有他在,所以他可以做一切他想要做的任何事。   但是为什么就不反击呢?   “怎么,觉得心疼了?”   蓦地,魏呈延也坐到了另一枝树干上。   “那人是阿克松的护卫,我给他送到了月清宫虞天的床上。”   萧衍之把手里的酒壶扔给他,“找个人把江屿秋也送进去,然后去告诉虞天,让他把皇帝和阿克松都领过去。”   魏呈延抬手接过,随即一饮而尽:“舒服!”   说完他又起身,但最后还是说了一句:“我劝你再等等,毕竟小柳渊也不是从前那个逆来顺受的小柳渊了,所以你得给他点时间,说不定还有什么意外之喜呢?”   萧衍之闻言摆了摆手,没说话。   可魏呈延却明白了他的意思,遂笑骂了一句:“你个见色忘友的狗东西!”然后就消失不见。   半炷香不到,萧衍之亲眼看到江屿秋离开了后花园。   而与此同时,在那凉亭里却又响起了一声极为清脆悦耳的巴掌声。   “天啊,那不是许恩施,许大小姐吗?”   “打她的那个人是柳渊吧?他到底怎么敢的啊?”   “拜托,人可是萧王妃,身后可是有萧王爷做主,你觉得他怎么敢的?”   “那许恩施可是许大人的掌上明珠,这下萧王府可摊上大事喽......”   周围看热闹的人是越聚越多,议论声也越来越大。   萧衍之不免看向了动手的柳渊,心想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小花奴动气。   而且这气还不小。   凉亭里,许恩施还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柳渊,右脸上的红肿也异常清晰。   她捂着脸,有些咬牙切齿的怒吼:“你竟然敢打我?”   柳渊毫不畏惧,直视她满是怒火的眼睛冷声道:“许姑娘,你要知道你自己的身份,当众侮辱本王妃也就算了,但谁给你的胆子竟敢辱我夫君的?”   萧衍之被柳渊冷静自持的模样给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不止是他觉得奇怪,是那后花园的所有人都觉得奇怪。   “诚然,本王妃以前确实是位花奴,你说的也不错,骨子里的低贱永远都跑不了,但是啊,”柳渊突然停顿了一下,面无表情的看着一脸愤怒的许恩施,嘴角却是慢慢的勾起了一抹冷笑。   “本王妃以前就算再不济但也轮不到许姑娘你来评头论足,反倒是许姑娘毫无缘由的就辱骂本王妃,还敢当众挑衅,辱本王妃的夫君,许姑娘,你这未免也要大胆了吧?”   “你......”许恩施刚想反驳,可柳渊却不给她机会。   “许姑娘,本王妃敢问以前从未见过你,但就是不知许姑娘对本王妃的怨气怎么会这么大?”   “难道,都是因为刚才遭到了江太傅的拒绝,所以以为本王妃好欺负,这才来找本王妃出气的吗?”   此话一出,周围的议论声就越来越激烈了。   有人说:“这许恩施胆子真够大的,居然敢和大皇子抢人?”   也有人说:“不过就是户部尚书的女儿竟还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真以为她是柳渊,还有一样的好运啊?”   “......”   周围的视线都太火热了。   嘲讽的,辱骂的,看戏的都数不胜数,许恩施颤抖着身子,都忘了去反驳柳渊是在胡言乱语就突然蹲在了地上,双手捂着耳朵,嘴里也不断的嘟囔着:“别说了,别说了,我求求你们都不要再说了......”   她错了,她是真的知道错了。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柳渊居高临下的看着许恩施,本来想直接离开这乌烟瘴气之地,但奈何许恩施蹲在地上的样子很可怜,柳渊实在是不忍心,于是又站到她的跟前,帮她挡住了视线。   “你们还站在这儿干什么?怎么,当真以为本王妃是软柿子,很好欺负?”   柳渊话音刚落,围在周围的人群顿时一哄而散。   只是可惜,那之前跟着许恩施来的两位女子都走了,连一位上前安慰的都没有。   柳渊本想让她们把许恩施带走的,但谁知道人心不古,不仅麻烦没有解决,反而还阴差阳错的帮人看清了人心。   “别哭了,眼泪可是这世界最没用的东西。”最后,柳渊还是又走到了许恩施跟前。   他问道:“还能站起来吗?”   “......”许恩施没说话,只是从臂弯里抬起头,眼睛红红的,看向柳渊的目光也晦涩不明。   呜呜呜,这人怎么就这么奇怪呢?   柳渊被人看的有些尴尬,于是伸手想要扶她一把:“别哭了,本来还挺漂亮的一双眼睛,现在都快肿成一条缝了。”   “......”   许恩施一听这话心里又不高兴了,刚还以为这人还怪好的,虽然嘴不饶人,但好歹是帮她看清了人心。   可谁知道,这人.....这人居然这么不经夸?   “哼,王妃言重了。”许恩施拍开了柳渊的手,自己扶着柱子起来都不愿柳渊碰她一根手指头。   “就像王妃刚说的一样,本姑娘好不好看也不需要王妃在这儿评头论足。”   “至于刚才的事,也要多谢王妃让恩施看清了人心。”   说完,许恩施突然一改先前的嚣张跋扈,毕恭毕敬的就对柳渊行了个礼。   而柳渊也是虚扶了一把,说道:“以后还是把眼睛擦亮点吧,户部尚书毕竟是正一品,朋友可以交,但就是别被人利用了都还不知道。”   见她终于是冷静了下来,柳渊最后又提醒了一句就走了。   毕竟许恩施是许铭的女儿,而许铭又是大皇子的人,所以他和许恩施走近了对王爷只有害没有利。   可许恩施却突然对着柳渊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恩施明白了,多谢王妃赐教。”   这一场接风洗尘的宴会从清早就持续到了天黑。   觥筹交错之间,歌舞升平,丝竹管弦之乐更是不绝于耳。   美食,美酒,故人都在身侧,纸醉金迷的喧嚣更是让人如痴如醉,神志不清。   但他们都忘了,或是都没有发现,这场宴会可是少了最重要的两人。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可连客人都不见了,那这还算是接风洗尘吗?   而身在东道主,四处都不见皇帝的身影,徒留这群臣还在饮酒享乐,那么敢问,这场宴会还有必要继续吗?   “月清宫现在肯定很热闹,如何?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魏呈延给柳渊倒了杯酒,然后跟人碰了碰就一饮而尽。   柳渊看了眼魏大哥,问道:“为什么突然这么说?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魏呈延笑了笑,忍不住夸了一声:“聪明。”然后就把今天的事都告诉了他。   “那许恩施看似嚣张跋扈,但她性子直率,向来不会主动挑衅。”   “可她仰慕江屿秋,而江屿秋又一直看不惯你,所以刚才在后花园也是他主动挑唆许恩施来找你麻烦,并想让你在人前出丑。”   “......”   可谁知道柳渊的注意力全在那后花园上。   魏大哥说他看到了......所以......他们刚才一直在那里?   难怪他出门就遇到了衍之,本来以为还是他们心有灵犀,但谁知道......   唉,真的好丢脸啊!   “你刚才做的很好,本王的王妃就该如此。”突然,萧衍之摸了摸柳渊的脑袋似是鼓励。   “因为本王就是你最大的底气,所以你就算在放肆点也没关系。” 第167章   “陛下,我的人无故闯入大皇子寝殿虽然失礼,但他是中了迷药,力不从心。但你的人不问缘由的就伤了他,这是不是得给我一个解释啊?”   月清宫,阿克松上前扶住了受伤的将士。   只见一位身穿青衣的男子正捂着流血的胳膊,看起来伤的很深,脸色苍白,眼睛里还有一丝迷茫,要不是被阿克松及时搀扶,可能都已经倒在地上睡着了。   而他正是刚才跟在萧衍之身后的尾巴。   “没事了,没事了,我就在这里,不要害怕。”皇帝看着还在一边安慰江屿秋的虞天也是头疼,他这儿子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轻重缓急?   “阿克松,你初到景城可能还不了解。”皇帝没有办法,只能亲自上前解释,“我们景城民风开放,男子与男子也能相爱,实不相瞒,这位江太傅是我儿虞天的心上人,所以当他看到这位,朋友无缘无故的出现在他寝殿他可能有些误会,一时着急才会动手。”   好好的一场宴会差点变成了血光之灾的质问,皇帝和阿克松都各怀心思。   所以在皇帝解释后,阿克松也摆了摆手,“原来如此,那贵国的民风还真是开放,阿克松实在是敬佩。”   话落,阿克松让人把聂华,也就是那青衣人带下去,然后又不动声色的环视了一圈,发现这里并没有他想看见的那个人时又说道:“不过这迷药又是怎么回事呢?”   阿克松走到江屿秋跟前,虞天皱眉,立马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阿克松,人是本皇子伤的,你有什么就冲我来,吓一位无关紧要的人干什么?”   江屿秋见状又把头埋进了虞天胸膛,整个人都在颤抖。   天知道他刚被人拉到床上,但又发现不对时心里是有多害怕!   那人的力气很大,声音又粗犷,刚把他按在身下就迫不及待的压了上来,要不是他奋力挣扎,虞天又来的及时,那他可能就......   一想到刚才的场景江屿秋就忍不住抽泣了两声,虞天一听更心疼了,把人又抱紧了些。   那人他一定不会放过的!   “大皇子,我只是想看看这位江公子有没有中迷药,你太紧张了。”阿克松被人下了面子也不生气,毕竟这两人的身份不一般,阿克松也能理解。   不过虞天却抬手把江屿秋挡了个彻底,说道:“屿秋他无事,但请放心,本皇子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还我们彼此一个公道。”   阿克松一听点头,挑眉道:“那阿克松就等着大皇子消息了,希望不会让人失望。”   虞天点头回应:“当然不会。”   四目双对,两个人身上的战意都异常明显。   要不是现在时机,场合都不对,虞景瑞想他们一定会动手,不说拼个你死我活,但互相试探总会有的。   “好了,你也少说两句,快送江太傅下去休息。”最后还是由皇帝出面,又让虞景瑞快去备两座轿子,亲自把阿克松他们送回客栈这才让阿克松的心里平衡了些。   其实这虞国的待客之道好像也就那么回事,说到底,他们压根就没把他们胡人放在眼里,所以才敢对他这么说话。   至于那萧衍之,他一定找个时间去会会他。   第二天一早,萧衍之带着柳渊又去了魏府,不过这一次不是换药。   因为魏尚书有伤,所以昨晚的宴会他并没有参加,至于为什么过来,也是怕魏呈延说话没底,把一些不该说的也说了出来。   魏府后院,萧衍之和柳渊刚进拱门就见魏呈延跪在地上,头上还顶着一个青花瓷瓶,身子也东倒西歪的,似乎是不能让那瓶子掉下来。   而魏尚书就坐在一边,脚边还堆满了五六个酒罐。   柳渊:“......”   那些罐子很眼熟,似乎是装桃花酿的。   “魏尚书,那个,”柳渊本来想解释,因为那些酒都是他拿给王爷的,但魏尚书却突然抬手制止,一脚就踹到了魏呈延身上。   魏呈延忍痛闷哼,但还是把那瓶子护好了,还不忘跟萧衍之,柳渊使眼色,让他们都不要说话。   这酒没了都是次要的,主要是昨晚干的那档子事有点严重。   魏呈延从昨晚回来就一直跪到现在,魏尚书倒是想守着他,但最后还是被修兰关到了屋子,还保证她一定会看好公子,不让他乱跑。   一晚上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昨晚下了一场雨,魏呈延的衣服也还是昨天那套。   “把他扶进去休息吧,再帮我煮一碗姜汤。”沉默了良久,萧衍之最后揉了揉柳渊的脑袋说道。   柳渊一听立马说道:“好,我这就去!”   说完他就跑到了魏呈延面前,可魏呈延却躲过了柳渊的手,不动,还冲人笑了笑:“我没事的,你们想说什么就说,不用管我。”   “但你发热了。”柳渊蹲在他面前,“昨晚下了场雨,早上又冷,你现在需要休息,不然以后一定会落下病根。”   柳渊很担心,因为他们之间还隔了一个人的距离他都能明显感受到他火热的呼吸。   而且他看起来很憔悴,脸色苍白,刚站的远还没有发现,可等一走近他才看到魏呈延整个人都在发抖。   “我真没事,不过小柳渊能这么担心我,我还是很高兴。”柳渊没理魏呈延的调侃,抬头看向了魏尚书。   而魏尚书也看着柳渊,眉眼带笑,似乎是在说: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这小子我是管不了了。   下一秒,柳渊趁魏呈延头脑昏沉,手脚也不听使唤的一把拿下了他头上的瓷瓶,魏呈延眼睛顿时睁大,想要阻止,可柳渊却突然打断了他,“我先把魏大哥扶下去休息。”   “......”   柳渊说完就把魏呈延的手架在了他肩膀,然后让人慢慢的站起来,不要急。   魏呈延本来想说不用,可一边的萧衍之也让他“听话”。   跪了一晚上的身子有些僵硬,膝盖也发麻。   等两个人一撅一拐的好不容易走进房间,萧衍之这才坐到了魏尚书对面。   他扫了眼地上的空酒罐,然后为人到了杯茶后说道:“我就算不动手阿克曼也不会与我们交好。”   魏尚书端起杯子浅抿了一口,安静的听着。   “边境的情况我们都知道,百万里黄沙就只有那一片绿洲。土地,粮食,水源都有限,但维持他们的生活总不是问题。”萧衍之继续道:“但这都是在他们希望和平的基础下,毕竟人心不足蛇吞象,以前的蛮族就是最好例子,而这群胡人比他们都还要骁勇善战,所以这次的两国交好就是个幌子。”   “阿克曼是想探我们的底,也想打探我和皇帝的关系,想从中作梗,让我们内讧好坐收渔翁之利。”   魏尚书看着萧衍之,思索了片刻后道:“即便如此,那你也不应该让他和虞天对上。”   萧衍之说道:“皇帝心重,除了自己谁都不信,阿克松在打探的同时皇帝也在打量他,我要是让他们对上,很可能会适得其反。”   “至于虞景瑞他向来小心谨慎,而且身边的人都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所以也不合适。”   “但虞天对江屿秋的感情却是众所周知,所以只要让江屿秋落到阿克松手上,虞天肯定不会放过他。”   “一个是敌国的皇子,来意不明,一个则是自己最疼爱的皇子,是心头肉。”   “皇帝不傻,再加上我还在,孰轻孰重他自有分辨。”   胡人能派自己的皇子,还不带一兵一卒的横跨百里前来问候就已经是放下了身段。   或许有人会被他们的诚心打动,以为是真想交好,但萧衍之不会。   因为他收到消息,就在这位皇子刚踏进景城,边境的一些村落就接二连三的离奇消失。   王虎的副将有派人查看,但最终都一无所获,还说是遭了自然灾害,被黄沙掩埋了也说不定。   “你也去过边境,所以应该知道王虎说的那些都是屁话。”萧衍之突然起身,语气冷漠,周遭的空气仿佛都要凝固了。   “胡人最擅长的就是利用黄沙作战,王虎手里的废物非但没有攻破,竟还敢隐瞒边境的真实情况。”   “试问,要是阿克松与阿克曼里应外合,趁我们不备突然攻打北方,那你觉得我们还有机会吗?”   “所以你觉得这到底是王虎贪生怕死呢?还是他也只是奉命行事?”   魏尚书一听也是站了起来:“你是在怀疑皇帝?”   萧衍之轻笑了一声:“我只是在分析。”   “......”魏尚书没说话,只是沉默的走到了萧衍之身边。   秋天了,天也变了。   自从上次秋猎结束皇帝对萧王府的打压也渐渐松了,在朝堂上也开始为萧衍之说话,把那些一直参萧衍之的大臣们也提出来全惩治了一遍。   虽然没大伤元气,但所有人都看得出,皇帝又开始把重心放在了萧衍之身上。   至于虞天和虞景瑞也只能收起爪牙,开始了兄友弟恭的戏码。   魏尚书一开始还觉得奇怪,心想皇帝又要做什么,但被萧衍之这一提醒,他突然又想通了。   “皇帝这一手算盘打的我也是心服口服,但是你甘心吗?”魏尚书与萧衍之并肩而立,突然问道。   萧衍之声音淡淡的:“两国交战,受苦的永远都是百姓。”语气说不上是不甘,还是不愿。   他只是抬头望天,然后轻叹了一声:“我虽然不想再为此浪费时间,但这里毕竟是我父亲守护了大半辈子的都城。”   “他的血就流在这里,他的根也扎在这里,所以我怎么可能真的袖手旁观,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百姓流血牺牲呢?”   萧衍之也是人,又不是真的冷血无情。   他之所以还在这里其一是报仇,但更多的是身不由己,是命运使然。   他的家就在这里,好友亲朋也在这里。   所以他怎么可能离开?怎么可能真的袖手旁观呢?   院子里忽然起了一阵风。   地上的空酒罐被风吹的左右摇晃,‘铛铛铛’的撞个不停。   魏尚书突然重重的拍了拍萧衍之的肩膀,说道:“对不起,但也辛苦了。”就像是安慰,也像是劝解。   诚然,他也清楚萧衍之背负的到底是什么,只是他没有办法,也没有任何资格去替人承担。   要知道以前的萧王府可是很热闹的,但现在的却仿佛是一座空府,冷清得很。   几百人的忠心被时间长河磨炼的消失殆尽,最后只剩下了寥寥几十位故人。   死的死,伤的伤,他们又何其不无辜?又何其不是这里面的陪葬品呢?   一阵穿堂风掠然飘过后颈,萧衍之转头看向魏尚书,笑了笑说道:“放心吧,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绝不会让他们白白送命。”   魏尚书皱眉紧皱,似乎是很不悦:“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萧衍之闻言大笑:“隔墙有耳,小心为上,魏尚书,你现在是越来越不小心了。”   话音刚落,萧衍之伸手拽了拽人的胡子,示意府里有小人就率先进了房间。   而徒留在身后的魏尚书则揉了揉下颚,然后让修兰守在外面,只要看到人就给他就地正法,千万不要留情。   屋里,魏呈延已经昏睡了过去。   柳渊正在给他灌药,不过魏呈延很难伺候,向来不吃苦,一碗药连三分之一都没喝到就全浪费了。   柳渊有些泄气,不得不先喂他一口糖水,再喂一口汤药这样一来二去的重复着。   不过这办法刚开始还行,后来上了几回当魏呈延也学聪明了,打死不张口,好不容易喂进去的汤药也全吐了出来。   ......   萧衍之一进来就看到这样一副场面。   柳渊坐在床边,袖子往上挽了一截,露出他白皙瘦弱的手臂。   褐色的药汁因为魏呈延的极度不配合荡的满地都是,被褥,衣裳,袖口都无一避免。   柳渊的手臂也遭了罪,滑过的汁水印下了一条条浅黑色的划痕。   “给我吧。”萧衍之上前接过柳渊手里的药碗。   柳渊也顺势退到一边,“好啊。”然后又点了一根安神香。   他一边擦着手臂上的汤药,又时不时的望向萧衍之。   魏大哥会不会被衍之给呛死啊?   “那臭小子还好吗?”   就在萧衍之强迫着魏呈延喝药时,魏尚书终于来了。   柳渊仿佛是又看到了希望,连忙拽住魏尚书,语气焦急:“魏大哥发热了但就是不喝药,魏尚书还是快去看看吧。”不然魏大哥可能就真被呛死了!   柳渊边说还边拉着魏尚书上前,可魏尚书却突然反握住了柳渊,还让他不急,再看看。   可柳渊怎么可能不急?   “衍之他耐心不好,我怕他会......”柳渊还想让魏尚书过去帮忙,救魏大哥于危难之间,可谁知道下一秒魏呈延就突然咳嗽起来。   柳渊见状立马跑了过去,只见那药碗已经空了,而衍之却还一身干爽......   这,这是怎么回事?   “唉,你是不知道这臭小子有多娇贵。”魏尚书上前解释:“长这么大了从来不吃苦,尤其是这些药,除了衍之能给他灌下去,就连我都毫无办法。”   “这不,非要让衍之拿着往下灌他才肯吃,你说说,他是不是贱的慌?”   柳渊:“......”   要不是看到衍之用力的双手他可能就真信了。   不过,魏大哥的性子和他印象里的还真不一样。 第168章   夜深,魏府书房。   躺了一天的魏呈延立马看向了萧衍之问道:“你让鬼医他们去了边境?”   “对。”萧衍之点头说道,“阿克曼的一支军队已经偷偷潜入了边境,我们不能走,但不代表他们也不行。”   这话虽有理,但魏呈延还是担心。   他不免问道:“那要是被发现了呢?万一观海又联合江湖上的人来围剿,就凭鬼医和娜刹迦也是够呛。”   萧衍之闻言挑眉:“就凭他?”   语气有些不屑,很嚣张,但也幸亏说这话的人是萧衍之,因为也只有他才有这么资格。   他伸手敲了敲桌子,笑道:“自围场一战他境界下跌,从大天位跌至中天位下游,早就没了什么威胁。”   开着的窗户就像是一团黑幕,隐藏在下面的却是无数条暗流。   “所以他现在也是腹背受敌,就算我们不动手,等虞天哪天腻了,用不上他了他也难逃一死。”   “......”魏呈延没有说话,而柳渊和魏尚书也在此时走进了书房。   柳渊提着一个食盒径直走向了萧衍之,“这是刚买的松子,糯米鸭,鹿肉,秋蟹,还有粉翠白玉汤,你快趁热尝尝,看看味道好不好?”   魏呈延:“......”   柳渊满心满眼的都是萧衍之,生怕他就饿着了,仿佛都没有看到魏呈延已经伸出去的手。   白白浪费了自己这么多的感情,魏呈延都来不及吐槽,一句“你他妈”都已经话到嘴边了,可谁知道魏尚书突然抡了他一巴掌,抽在了他的后脑勺上:“找抽呢?自觉呢?”   说完就搁了一碗白粥在他面前。   “吃吧,这就是你的晚饭。”   魏呈延:“......”   魏呈延的头瞬间炸了。   他不敢相信的指了指眼前的白粥,然后又指了指旁边的山珍海味,非常疑惑的看向了他的父亲。   拜托,这是什么?   这是人,呸,这是伤患能吃的吗?   下一秒,只见魏呈延很有骨气的把白粥推到了一边。   他死死的盯着魏尚书,然后头也不回的就指着旁边两人说道:“我也要吃糯米鸭!”   柳渊:“......”   萧衍之:“......”   空气中突然安静了。   可魏呈延却还在坚持,丝毫不顾魏尚书越来越黑的脸色又说了一大堆美食。   什么炖鸡,烤羊腿,玉露羹,姜汁鱼片,鹿脯,荔枝腰子的都钻了出来。   萧衍之不确定柳渊刚是不是咽了口水,但他可以确定的是魏呈延要完。   果不其然,魏尚书趁魏呈延想去萧衍之那边时一把揪住了他耳朵。   魏呈延立马“哎呦,哎呦”的大叫起来,歪着头,连忙抱住了耳朵上的手就求饶,“我错了,我错了!你先把我放开,我可是伤患者哎,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魏尚书不惯着他,让人“坐下!”   “......”魏呈延立马不叫了,非常听话的坐回原位。   他讨好的拍了拍耳朵上的手,扮起了可怜:“爹爹~我昨儿可是跪了一夜呢,直到现在都滴水未进,滴米未沾,就这碗粥我是真的吃不饱啦!”   “......”   柳渊见状立马别过头不忍直视。   萧衍之还好,毕竟是多年好友,所以早就知道他这么不要脸的个性。   但让柳渊最惊讶的,是魏尚书居然还真吃这套?   不......不会吧?   但魏尚书还是让柳渊失望了,因为他可能就吃这套。   魏尚书听魏呈延还带着哭腔,心一下就软了。   他摸了摸魏呈延的脑袋,“你这兔崽子,现在知道装可怜了?”   魏呈延扶着魏尚书笑道:“哪儿有啊,我就是实话实说。”   “给老子滚!”魏尚书笑骂了一句,“早知如此,昨晚叫你还跟我犟!”   ......   昨晚从宫里出来已经后半夜了,因为魏呈延还去看了个热闹,跟萧衍之一起。   而那场宴会最终也风平浪静的结束,皇帝和阿克松都回了静心院,虽然这中间还有意无意的试探萧衍之,不过萧衍之都四两拨千金的还了回去。   等把所有官员送走后,皇帝又留萧衍之说了句话。   而彼时,魏呈延已经又潜入了月清宫,再一次当上了梁上君子。   不过那场戏很无聊,或者说,是太无趣了。   虞天一直都在安慰江屿秋,然后安慰安慰的就安慰到了床上,再安慰安慰的就又放下了纱帐,衣服都扔了一地。   魏呈延虽然当惯了梁上君子,但他真没有看活春宫的癖好。   所以在确定毫无收获后他就准备撤退,但偏偏,就是很好巧的是,衍之他又到了,而且还是在这种时候。   魏呈延亲眼看着他躺在了对面的房梁上,仿佛是没听到下面的声音,还冲他指了指那下面的衣服。   去把江屿秋的玉佩给我拿过来。   魏呈延:“......”   床上的两人还在抵死缠绵,可在一声声的娇音中,房梁上有人感慨,也有人淡漠如冰。   要不是今天心血来潮,想着来听听虞天他要怎么对付阿克松,魏呈延可能打死都不会想到,原来平时清冷如松的江太傅还有这么娇柔的一面。   那一声声“殿下”叫的真是......让人骨肉都酥了,柔情蜜意,婉转动听。   玉佩得手后魏呈延本想撤退,可萧衍之却又临时起意,说去那‘来此一遭’,也就是阿克松他们住的客栈里看看。   魏呈延没二话,但意外却发生了。   阿克松他们的警惕性很高,在萧衍之刚走进客栈就被察觉了,但幸好易了容,交手时用的也是江湖上很常见的功法,所以他们还算安全。   不过这一遭他们闯的也很值。   因为萧衍之在最后还顺了一封阿克曼写过阿克松的密信。   ......   “哇哦,真不是我吹啊,这糯米鸭只有望月楼的最地道!”   最终魏呈延还是吃上了他心心念念的大餐。   他边吃边品味,三个人之中就只有柳渊在认真听他讲。   魏呈延像是很高兴,拽着柳渊就十分热情的跟他说鸭肉哪里最嫩,哪里的又最有嚼劲,可说着说着,魏呈延却突然哭了。   柳渊被他的眼泪吓了一跳,“你,”你怎么了?   安慰的话都到了嘴边,可萧衍之却又拉住了他,还冲他摇了摇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柳渊还是很听话的闭上了嘴巴。   书房里突然安静了,除了魏呈延还在隐隐抽泣的声音。   萧衍之牵着柳渊走到窗边,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彼此都很默契的转过身,背对着魏呈延。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夜已经深了。   魏尚书一直在喝酒,一杯接着一杯,仿佛刚才的慈父都只是他们的一场幻觉。   窗外的天就像是被打翻了的浓墨,晕染不开,也无法洗净。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久到萧衍之的耐心都即将告罄,魏呈延他终于有所动作,开口打破了屋子里的沉默。   他撕了块鸭腿放到魏尚书的碗里,又把酒倒满,跟人碰了碰杯:“父亲,对不起。”   说完,魏呈延一饮而尽。   “......”   魏尚书没吭声也没表态,碗里的那杯酒也还原封不动。   魏呈延见状苦笑,但还是给自己倒满了,然后又跟人碰了碰杯。   “秋猎那天是我冲动了,明明可以规避很多麻烦,但就因为我的所作所为却让所有人都陷入危险,还让你也受了伤。”   “对不起,是我错了。”   话落,魏呈延再次一饮而尽。   “......”   可魏尚书还是无动无衷。   魏呈延也不气馁,反倒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还有昨晚的事也是我考虑不周,没有拦住衍之反倒是还跟着他一起胡闹,让你也跟着担心。”   “真的......我真的很对不起。”   话落,魏呈延又跟魏尚书碰了碰杯。   但就在他想干了这杯酒时,一直没有行动的魏尚书却是拦住了魏呈延。   “兔崽子,你的酒量很好吗?”魏尚书一掌抡在了魏呈延的脑袋上,“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很愚蠢,但愚蠢的却很胆大。”   “......”   魏呈延一听眼里的湿意就更甚了。   而魏尚书则是又摸了摸他脑袋,“而且你刚才有一话说错了。”然后跟人碰了碰杯,那杯酒也终于下肚。   这是和好的信号。   “那天若不是你不顾一切的往前冲,我们都有可能被皇帝安个莫须有的罪名,早就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所以我很庆幸,虽然还是失去了一位故友,但这或许是我们能接受的最好结果了。”   ......   秋猎那天的一切都很奇怪。   先是虞景瑞一而再再而三的警告,再是羽林卫的突然出现,最后是皇帝的离奇消失。   那天他和寇钦要不是被鬼医及时拦下,可能早就踏进了皇帝的陷阱。   不过万幸的是呈延也在营帐,后来暗离就抱着受伤的柳渊出现了,可在等知晓一切后呈延却又失了理智。   为了不让皇帝的阴谋得逞,魏尚书只能用自己破局。   皇帝既然想把这一切都推给衍之,那他就先下手为强,让暗悲他们伪装成真正的刺客前来偷袭。   而他的手也是在那时候伤的,其目的就是为了让大臣们相信,刺客都是冲着他们来的,并非是皇帝。   后来的一切就很顺理成章了。   因为刺客杀了朝廷命官,还伤了魏尚书,而魏呈延又亲眼目睹自己的父亲受伤,所以这才怒气冲冲的追进林子里想要为父亲报仇。   而在此期间被冲撞的所有人都能理解。   因为这就是亲情。   ......   一想到这里,魏尚书就又不由自主的拍了拍魏呈延的肩膀。   天知道当他得知衍之被困山坳时他的心里是有多紧张。   他就差点跟皇帝摊牌了。   还威胁皇帝说衍之和呈延要是出一点事,那他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他一起陪葬!   不过万幸的是他们最后都逆风翻盘,虽然是失去了一位故友为代价。   “都说往事不可追,我以前只觉得这都是些屁话,但现在想想,其实这里面还是蕴含了一定的哲理。”   魏尚书说完起身,看了眼萧衍之,最后又看向了魏呈延。   “我知道你们这几天都经历了不少,但伤心归伤心,你们要是因为一个人就影响了整盘棋局,那么敢问,你们难道是还想失去吗?”   魏尚书句句戳心,尤其是最后一句简直就是拿把刀子直往萧衍之的心窝里捅。   魏尚书是在提醒他们太心急了。   因为药王的突然离去,所有人的步子都迈的太大了,尤其是萧衍之。   诚然,萧衍之以前一直都步步为营,大多时候都是隔岸观火。   或是觉得哪处火不够旺他就去帮忙添点柴,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主动招惹。   但自从秋猎结束后,萧衍之就一改往日的沉稳,不仅到处放火,就连暗棋都动了,就差直接冲进养心殿来了结这一切。   魏尚书很担心他的状态。   因为要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那再精明的猎手也会有失手的一天。   但魏尚书不希望看到那样的萧衍之。   “斯人已逝,生者如斯,我不希望你们后悔,更不希望看到前面所有人都努力都白白浪费。”   话音刚落,魏尚书突然走了。   “父亲!”魏呈延伸手想拦,可回答他的却是‘砰’的一声闷响。   门被彻底关上了。   忽然吹来的一阵穿堂风掠过所有人的后颈然后又溜出窗外,萧衍之牵着柳渊坐到桌边,可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诚然,魏尚书刚才的一番话都在他们的心里砸下了点点涟漪。   当然,萧衍之除外。   而且萧衍之也不否认,他的确因为药王的死着急了一点。   但这些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或者说,这本来就是他的计划。   “那个,你之前不是说要找夜琉璃吗?”沉默了良久,魏呈延突然开口问道。   “暗桩得到消息,说是夜琉璃出城了,但还没有找到她的行踪,不过我敢肯定她是奔着我们去的,所以肯定还在边境。”   萧衍之点了点头,给柳渊加了一块鸭肉才说道:“她死了,就死在五湖盟。”   柳渊:“!”   魏呈延:“什么!她死了?”   此话一出,柳渊和魏呈延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萧衍之。   这怎么可能呢?夜琉璃可是出了名的惜命,所以她向来小心谨慎,与人合作更是把自己的命都放在首位。   所以这样的人......她怎么能因为一个人就甘愿放弃自己生命?   这实在是太可笑,太不可理喻了。   “确实,这很难相信是吗?”萧衍之看了眼两人的神色,“我起初也不相信,但那天我和柳渊刚到莲花池就发现那里已经被人下了迷药,而那五湖盟除了夜琉璃就不会再有人猜到了我的心思。”   “而且,她也看到我了。”   “那你为什么不把她带出来?”魏呈延立马追问,“她既然能猜到我们的心思,还特意跟来那就是为了跟我们赔罪,你明明可以救他的。”   萧衍之靠在椅子上,看着魏呈延:“我为什么要救一个寻死的人?”   魏呈延不敢相信的反问:“什么?”   萧衍之叹了口气,随即敲了敲桌子说道:“她的性格你应该清楚,倔,死脑筋,一旦认定了什么那就是什么。”   “而在虞景瑞的事上她已经背叛了我们,虽然恨我,但她也觉得对不起我,所以才想来弥补,然后就跟来了五湖盟。”   “至于那迷药也是她下的,但不想走的是她,想死的也是她,所以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更何况,我也没想让她出来。”   敢背叛他的人都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况且他已经够仁慈义尽的了。   “三次机会,次次无用,所以已经没必要了。”   “但是......”她最后还是来赔罪了不是吗?   魏呈延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开不了口。   或许衍之说的很对,三次机会,次次无用。   而且还是她自己先放弃的,所以与他们又有何关?   “缘起相聚,缘尽人散,一切都是天意,就这样吧。” 第169章   三天后,为了阿克松举办的射箭比赛开始了。   皇帝很看重这次比赛,不仅让萧衍之一定认真对待,还派出了魏呈延和王虎这两位能将,希望能一举拿下,让他们胡人心服口服。   而阿克松这边出战的则是他最得意的两位将士,还有他自己。   六个人,一对一比赛,每人三箭。   第一位出战的是王虎,他有两箭正中靶心,还有一箭偏了一点,但总的来说还算不错。   皇帝笑着说了一句:“好好好,看来王虎将军还是宝刀未老啊!”   王虎抱拳恭敬道:“多谢陛下抬爱。”   阿克松冷冷的看了眼那靶子,随即挥了挥手让聂华去玩玩,“放开了玩,明白吗?”   聂华闻言点头:“属下遵命。”   上场后,聂华选了王虎旁边的靶子。   只见他英姿飒爽的拉弓三箭齐发,‘咻’的一声,三只箭矢竟是一前一后的都插在了同一个地方。   仿佛后浪推前浪,第二只箭矢直接撕裂了第一只箭矢笔直的插在靶心,而第三只也同样。   “这故人什么意思?是故意挑衅吗?”   “唉,王虎将军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能将,但就是这箭术嘛,还有机会,还有机会。”   “你没看到那胡人的神色吗?这就是赤裸裸的挑衅,是挑衅!”   ......   靶子上只留的一箭似乎是在嘲讽,而这也确实是嘲讽。   阿克松笑着把手放在胸口,微微行礼:“多谢这位将军手下留情。”看着是恭敬,可语气里却带着挑衅。   就这还敢称能将呢?   我的人连一半实力都还没有发挥,真是够强的。   “......”王虎被人激的一顿,可谁知道萧衍之却站上靶场,只听‘咻’的一声,一箭瞬间破空而去,仿佛是场景重演,三箭齐发,一箭更胜一箭。   “你!”等看向靶子时聂华突然上前,可阿克松却拦下了他。   “退下。”阿克松冷冷的说道。   “......”聂华觉得憋屈,但还是紧攥着拳头退到一边。   萧衍之确实是射出了三箭,但他却射在了聂华的靶上。   另一位黑衣人连忙拍了拍聂华的肩膀,轻声宽慰:“放心吧,皇子一定会为我们报仇的。”   话音刚落,只见阿克松突然拿起长弓看着萧衍之:“萧将军,你刚才射的可是我们的靶,恕阿克松愚钝,不知道这算是脱靶呢?还是?”   “哈,你们是不是忘了,”王虎一听那臭脾气就压不住了,但话音未落就又被魏呈延给拽到一边。   魏呈延让他闭嘴,冷声道:“是还嫌不够丢人吗?”   王虎皱眉,不敢相信的指了指靶场,又指了指他自己,“拜托,我就是实话实说,而且魏小将军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连帮萧将军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魏呈延冷冷的瞪了他一眼,松开他又看向了靶场:“王将军言重了,呈延只是想提醒王将军莫要多舌,毕竟这可事关两国的脸面,不是你我就能撑起来的。”   魏呈延压着火气,语气似警告,也是威胁。   王虎虽然是皇帝的人,但在这之前皇帝就让他看萧衍之的脸色行事,千万不要擅自做主,丢了他们虞国的脸面。   所以尽管心有不甘,但萧衍之这般也确实是在为他出气。   这么一想王虎的心里又好受了点,于是也不再说话,安静的看着场上的情况。   而彼时萧衍之又拿起了长弓,应阿克松的要求再比一场。   至于刚才也确实是萧衍之赢了。   因为他们在开始前就说好了一对一,所以在第一场结束后靶子上的箭也就没用了。   但是,阿克松可不想放过这次能让萧衍之出丑的机会。   而且他还有些好奇,那晚上偷走他密信的人到底是谁。   “每人三箭,萧将军,要不要跟我打个赌呢?”阿克松站在萧衍之的左边,举起弓又放下。   他看着萧衍之挑眉,眼睛里的战意也毫不掩饰的落到了萧衍之身上。   萧衍之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说道:“可以,你想赌什么?”   阿克松一听大笑,“爽快!我就喜欢和你这种人打交道。”   话落,阿克松抬手就指向了正对着他们的一个靶子。   “看到那个靶子了吗?”阿克松说道:“我们还是三箭,选不同颜色的箭矢但只能射那一个靶子,最后看留在靶子上的箭,谁多则谁胜,如何?”   萧衍之点头,也不知道是听没听懂,只问了一句,“既然是赌,那你的赌注是什么?”   阿克松闻言顿了一下,心道这萧衍之原来是个赌鬼吗?   最后他把腰上的匕首取了下来,“这是我父皇在我十六岁生辰礼上亲自打磨赠与的匕首,这么多年我一直拿它当护身符,不知这赌注将军可还满意?”   场外的群臣看到这一幕都一头雾水,尤其是那两位胡人,当看到他们的皇子取下那把匕首时,要不是被魏呈延阻拦,指不定都跑了过去。   “你们的皇子要与我们的将军打赌,而那把匕首就是他的赌注,怎么,难不成你们还想阻止?”   “......”那两人一听瞬间凝固,但还是瞪了眼魏呈延。   那把匕首可是皇子最珍爱的东西,要是......哎呀!皇子的箭术可是超群,这中原的将军怎么可能会是对手?   一定是他们多虑了,对,肯定是这样的。   眼看着魏呈延把王虎还有那两位胡人都拦下了,皇帝疑惑,于是把魏呈延叫到了身前。   他问道:“魏将军,衍之他们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魏呈延垂首禀告:“阿克松皇子要与萧将军打赌,看谁的箭能留在同一个靶上,多的则胜,而阿克松皇子的赌注正是他手里的那把匕首。”   此话一出在场外看戏的群臣们纷纷点头,“原来如此,我还奇怪他们怎么都不动了。”   “不过胡人最擅长的就是骑马射箭,萧将军他真的有把握吗?”   “杨大人,福大人何必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人的威风呢?”魏尚书一听就不乐意了,“刚刚萧将军三箭齐发可都是正中靶心,我们也看到了,怎么杨大人和福大人是觉得我们虞国的战神将军还不如那胡人的皇子强吗?”   “......”   话音刚落,原本还议论纷纷的群臣顿时鸦雀无声,而那两位大人也是连忙跪了下来,趴在地上求饶。   “陛下,微臣是真没有那个意思啊!”   魏尚书冷笑一声:“哦,那照你们的意思,是魏某故意曲解你们的意思了?”   “不不不!”杨大人被魏尚书看的冷汗直流,“魏尚书真是言重了,是我们嘴拙,说错了话,还请陛下恕罪!”   “请陛下恕罪!”   “哼。”眼瞅着这两人就这么认输了,魏尚书觉得无趣,冷哼了一声就又看向了靶场。   而皇帝现在的一门心思也在靶场上,遂让两人退下就又拉住了魏呈延的手追问,“那刚才的第二场是不算吗?”   魏呈延摇头道:“不,阿克松皇子刚射了一箭,他想打落萧将军的箭矢但没成功,所以第二场是萧将军赢了。”   此话一出又是引起了一阵哄闹。   不过这次的全是赞赏,都在说萧将军真是天才出少年,不愧是我们虞国的战神将军。   而皇帝更是龙颜大悦,尤其是在听到阿克松没能打掉萧衍之的箭后更是连说了几句:“好好好!等这次下来朕一定好好犒劳犒劳我们的萧将军!”   而彼时,萧衍之已经接过了那把匕首。   皇帝见状连忙让魏呈延下去看着,以防那两胡人搞小动作。   至于萧衍之也已经把他的赌注拿了出来,正是他的配剑,无名。   “这把剑乃是我故去的师父亲自为我寻来的,不知这赌注阿克松皇子可还满意?”   阿克松抬手接过,随手舞了一道剑花称赞:“好剑!”   萧衍之冷冷的扫了眼他抚摸剑身的手,随后站到场边,拉弓准备。   如果可以,他是真想把他的手给砍了。   “阿克松皇子,开始吧。”   话音刚落,阿克松也说了一句“好。”就把剑放在身后。   萧衍之对这一举动没什么表情,倒是把魏呈延看的够呛。   这皇子也忒不要脸了吧?他在心里说道。   那匕首也不见衍之给他舞两下,他倒好,接过剑就耍了一道剑花,居然还直接就据为己有了?   呵,这皇子是真......希望他能有好运吧。   那场上,一黑一白的身影并肩而立。   清风起,发丝乱。   萧衍之和阿克松几乎是同时拉弓,只听‘咻’的一声,有一只白色羽毛的利箭顿时破空而去。   不负众望,萧衍之再一次正中靶心。   但还不等皇帝松口气,‘咻’的一声,是阿克松的箭也紧随其后,并且看他的架势似乎是冲萧衍之的箭羽去的。   ‘当啷’一声,两只铁箭头猛然碰撞,红色的箭羽本想打落白色的箭羽独占鳌头,可谁知道竟是把自己打了下去,还让白色的箭羽更加牢固了。   “哈!这真是天助我等!”王虎见状突然大喝了一声。   魏呈延也是轻笑,转头挑衅的朝那两人吹了口哨,“我替我们将军多谢皇子手下留情了。”   “......”聂华被魏呈延堵的憋屈,但又不敢做什么,怕影响了皇子。   而魏呈延见他们这么沉得住气也是佩服,不过刚才眼光一扫,他突然觉得其中有个人好像还挺眼熟的?   回到靶场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箭又被打落,阿克松不禁皱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要说刚才的第一箭是他轻敌所以落了个笑话,他认。   但这一箭他足足用了六成力道,就算面对的是头熊都能无所畏惧,可是......   这是为什么?   “阿克松皇子,你这是小看本王呢?还是说你在特意给自己增加难度?”萧衍之看着人轻笑,随即抽出了他的第二只箭。   阿克松本想恭维一句“王爷多虑了。”,可谁知道萧衍之又说了一句。   “我们中原有句古话,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我觉得它很适合皇子,都很坚韧不屈。”   “......”阿克松一听脸一黑,但到底没说什么。   从林间突然起了一阵风。   山风很清爽,但秋日的烈阳也不甘落后。   这一次率先射出的阿克松,他没在坚持那可笑的脸面,转而是用了八成的力道势必也要在靶心上留下自己的一道划痕。   ‘咻’的一声利刃划破长空,撕裂了那滚滚热浪。   可就在下一秒,萧衍之也射出了那只白色箭羽,势如破竹的,更是快速的朝着前面的红色箭羽追去。   ‘噌’的一声,靶心上,那只白色的箭羽仍然傲然挺立。   而刚刚射出的两箭却都同时脱靶,这是他们的第二箭。   “萧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阿克松看着那地上的红色箭羽问道,“难道是故意的吗?”   萧衍之拉弓准备第三箭,抽空应了一句:“或许是的。”语气淡漠,动作更是随心。   “......”阿克松被人漫不经心,仿佛就没把他放在眼里的态度给激怒了。   他不自觉的握紧长弓,就在萧衍之射出第三箭的同时,阿克松也立马松手,长箭顿时破空而去。   第三箭还是脱靶了。   “萧衍之!你竟敢戏弄我?”   ‘哐啷’一声,阿克松突然把长弓往地上一砸,说着就要去抓萧衍之的衣领。   “呵,原来胡人的皇子竟这么玩不起吗?”   “阿克松皇子,还请你自重。”   下一秒,魏呈延突然出现,而他和萧衍之的声音也几乎是同时响起。   “放肆!”   “你们中原的待客之道难道就是这样的吗?”   阿克松身边的两位将士也同时出现,把阿克松护在身后,对着场外的皇帝就喊话。   “我们大胡对你们中原诚心交好,此次更是带着十足的诚意来向皇帝陛下请安,可陛下非但不领情,还叫人当面辱了我们皇子的颜面,陛下,你当真以为我们胡人是好欺负的?”   “这位朋友,我觉得你好像是本末倒置了。”还不等皇帝开口,魏呈延就把话头接了过去。   皇帝一听对群臣压了压手,示意他们不要急,把这件事全权交给魏呈延处理。   因为他也很好奇,魏呈延到底会不会维护皇室尊严。   不过可能要令皇帝失望了,因为这一次魏呈延可是被他父亲念叨了整整三天,外加上萧衍之动不动就威胁,所以他就算再不情愿但也没办法。   “这场赌注可是你们皇子先提议的,本来就要结束了,只要我在跟这位朋友比一场就能决出胜负,但你们皇子不甘心啊,非要拉着我们将军再比一场,而你们又是客,我们将军也不好拒绝,所以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魏呈延边说边把萧衍之拉到一边,让他们都好好看看那把黄金匕首。   “而且阿克松皇子一开始就说的很清楚,两人分别三箭,射同一个靶子然后再看上面留的箭决胜,而我们的将军也同意了。”   “所以两位,你们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输不起,想赖账吗?”   魏呈延字字诛心,逮着他们刚才的漏洞就不松口。   聂华刚想反驳,可谁知阿克松却突然打断,“魏将军真是好机锋。”   “哎,我也就是实事求是,见不得有人耍赖皮罢了。”魏呈延笑着摆了摆手,“所以刚要是有哪里不敬之处,还望阿克松皇子海涵,莫要在跟我计较的好。”   话落,都不等人反应魏呈延就又伸手说道:“不过我看阿克苏皇子一身正气,定不是那种说话不算数的小人,所以皇子,我们将军的配剑能归还了吗?” 第170章   花落果熟,秋色宜人。   从木兰围场离开后,萧衍之坐上了魏府的马车,而魏呈延则是坐上了萧王府的马车。   魏尚书看着两人多事又无聊的举动也是扶额。   这两人是当他们眼瞎吗?   “你们今天还真大胆。”   “呈延也变了很多,不是吗?”   “皇......啊?”魏尚书还以为他会问为什么,刚想说皇帝似乎很满意,可没想到他竟说起了那臭小子。   魏尚书笑了笑,于是把公事咽了回去,说道:“比起以前确实成熟了,但就是性子还得再磨磨。”   “不过比起我他似乎更愿意听你讲,就连受伤,喂药也是的,第一时间想到的总会是你。”   “......”萧衍之没说话,偏头看向了突然忧愁的魏尚书。   其实魏呈延以前不是这样的,只是后来出了点事,他就开始报喜不报忧。   萧衍之也提醒过他不用这么累,但魏呈延都摇头拒绝,说:他老了,白发也多了,我就是不想让他太操心。   ......   人之垂暮其实就是天命最好的诠释。   因为每个人的生命都会走到尽头,不论是生病,灾害,还是战争。   就比如他的父母。   一个难产而死,一个战死沙场。   ......   “他不是不找你,是不能,也不敢。”萧衍之闭上了眼睛,不想去看魏尚书的目光。   可那目光又实在是热烈,很难会让人不在意。   “......”五个呼吸后,萧衍之最终叹了口气,认输似的睁开眼睛。   可他刚一抬眼就撞进了一双浑浊的眼眸。   魏尚书正一动不动的看着萧衍之,没有追问,也没有声嘶力竭的逼迫,他只是就这样安静的,又沉默的看着他。   魏呈延的性子他这个做父亲的自然了解,只是为什么会不敢呢?   “你还记得虞天中毒的那次吗?”萧衍之收回目光问道。   魏尚书一听点了点头,“知道,就他被打入黑牢的时候。”   ......   三年前,凛冬。   皇帝因感念萧衍之又一次凯旋,为他护住边境,于是在宫中设宴。   当时受邀的还有魏府,寇府,戎府,许府,于府,和楚府。   一开始气氛还好,因为戎钦和于麟飞都是清官,最厌恶的就是那些勾心斗角,所以桌上谈的都是一些朝中趣事。   就连魏呈延都难得高兴,在皇帝的盛情邀请下为他们表演了一段剑舞。   当时他们......都很愉快,就好像都忘了自己的身份,之所以来这儿也只是为了见自己的老友。   可好景不长,就在皇帝邀众人移步到百桦院看戏时,虞天却突然吐血,幸好被虞景瑞手疾眼快的抱在怀里,这才又避免了第二次受伤。   太医说虞天是中毒了,是鹤顶红。   此话一出,他们当时好不容易才营造起来的轻松氛围顿时瓦解。   太医最后在虞天的汤勺上发现了问题,也幸好食用不多,所以并不致命。   但当时所有人,除了魏尚书和魏呈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萧衍之。   就像是提前商量好的一样,要不是清楚戎钦和于麟飞的为人,萧衍之都以为这清流也变成浊   流,开始乱指认人了。   可还不等他开口,魏呈延就突然站了出来。   他抬手就把萧衍之护在身后,“你们这什么眼神啊?怀疑衍之?”   “......”没有人说话。   魏尚书也是个暴脾气,尤其是看到戎钦他们也沉默寡言,他也站到了萧衍之身边。   “萧衍之昨晚就歇在我府上,今儿也一直和我在一起,刚在路上又因为碰到了戎钦戎大人所以便一起进宫。”   “那么敢问,萧衍之是何时下的毒?又有人看到他下毒了吗?”   “......”   魏尚书虽然是武将,但他的那张嘴也很有机锋。   更何况他说的也是事实,而且最重要的,是刚才的一切都是由宫里的人准备,所以就算再怀疑也肯定怀疑不到萧衍之头上。   但偏偏,他们就都看向了萧衍之。   要说这不是一场鸿门宴那都对不起魏尚书这么多年的阅历。   可尽管如此,当皇帝彻查御膳房,打算将今晚伺候他们的所有人都处死时,一名宫女竟突然跪到了萧衍之跟前。   “王爷,您一定要救救红袖啊!”那名为红袖的宫女一直哆嗦着身子,仰头看着萧衍之,“您此前答应过红袖,只要把大皇子杀了您就带红袖出宫,要娶红袖为妾的!王爷,您不能言而无信,眼睁睁的看着红袖去死啊!”   “呵,好一个颠倒黑白。”魏呈延一脚踹开那宫女,把萧衍之拽到身后,“你叫,红袖是吧?”   “......魏,魏将军。”红袖捂着肩膀,一脸的梨花带雨。   她长得还算美艳,明眸皓齿,是一众宫女中的佼佼者。   魏呈延蹲下身,伸手挑起了她的下颚,“说来也奇怪,我之前在月清宫见过你,还以为你是大皇子的人呢。”   红袖一听脸色瞬间苍白,垂下头,紧咬着下唇不敢出声。   这,这是什么的时候事?她怎么没在宫里见过他?   “.......”魏呈延注意到她躲闪的眸子也是嗤笑。   呵,就凭这么拙劣的演技还想把衍之拉下水?也不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当他们是真蠢吗?   “红袖,我且问你。”魏呈延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红袖被魏呈延冰冷的声音吓的一顿,双手也不自觉的握紧,不敢抬头,像是很心虚。   事已至此其实什么都不用问了,因为红袖的表情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皇帝见状也是暗骂废物,但又因为魏呈延一直挡着他,他就算想给红袖递眼色也递不成。   魏呈延则乘胜追击,附身撩起红袖的碎发,目光温柔的仿佛是一条淬了毒的毒蛇。   他靠在红袖的耳边说道:“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呢?我难道还会吃了你不成?”   “......”红袖没吭声,但眸子里最后的一抹光亮也消失了。   完了......一切都完了。   而魏呈延像是没察觉到她的异常,还在继续道:“你要知道毒害皇子可是死罪,再加上你还污蔑当朝王爷,你可知后面等着你的是什么? ”   “挫骨扬灰,株连九族都还好,但要是不幸落到了我手上......呵呵,我可能会让你后悔来这世上。”   魏呈延声音冷漠,毫不怜香惜玉。   红袖被人吓的不轻,整个人都不住的发抖,下唇更是被咬出血了但还是很有骨气的不出声,又或者是被吓傻了,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魏尚书也是冷笑,对戎钦他们投来的视线也全视而不见。   事已至此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说的好听是同庆,但这就是一场鸿门宴。   也亏得他们是清流,没想到还是与虎谋皮。   就在魏呈延想再下一剂猛药,让红袖彻底死心时,皇帝却开口了。   他打断魏呈延,“好了,这事事关天儿的性命,和衍之的清白,朕自有定夺,一定会找出真凶,并严惩的。”   说完皇帝就让宣公公把红袖带下去。   魏呈延自然不会阻止,退到一边,只是又说了一句:“可惜了,居然没落到我手上。”   “......”   但也就是在这句话之后,下一秒,意外突然发生了。   只见红袖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力气,居然挣脱了宣公公,径直就朝皇帝冲去,手里也还拿着把短剑,寒光凌厉。   “陛下!”   “父皇!”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给惊到了,虞景瑞和魏尚书是反应最快的,几乎是同时跑向皇帝。   但红袖此时已经跑到了皇帝跟前,眼神坚定,丝毫没有犹豫。   反正下场都是死,但就算是死她也想保护家人。   而皇帝也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刚想动手夺下短剑,可一把长剑就又穿过了红袖身体。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带血的剑头还裸露在空气里,‘嘀嗒,嘀嗒’的血滴响,而那剑尖也已经抵到了皇帝胸膛,严丝合缝。   只需要再用力,就一下魏呈延就能直接给老王爷报仇。   所有人都站在了原地,不敢动,也不敢出声。   而皇帝也看向了魏呈延,暗中的死士也已经蓄势待发,只要魏呈延有想动手的念头,他们立马就会把他制服。   “呈延,你做的很好,但已经足够了。”魏尚书也被眼前是场景刺激的眼前一黑。   他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慢慢的走到皇帝身边:“红袖已经死了,你也算救驾有功,但你吓到了陛下,所以,你先退后好吗?”   “......”魏呈延闻言看向了父亲,可手却还握着剑柄。   周围的眼睛都在看他,还有那藏在暗处的尾巴也在朝这里逼近。   魏呈延突然不想松手了。   他想这一切是不是就可以在这里结束了?反正衍之也想杀了这个狗皇帝,他动手也是一样的。   但是等杀了他之后呢?   虞天和虞景瑞总会上位,等到时候他们难道还要重复着之前的一切吗?   “父亲,我,”我可能不想在继续了。   魏呈延本想直接了结这一切,手上的青筋也因为犹豫凸起,可就在他即将动手的下一秒,萧衍之却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腕。   “已经够了。”萧衍之淡漠的说道。   因为魏呈延被萧衍之控制,魏尚书连忙把皇帝拉到一边,跪到地上沉声道:“微臣罪该万死,是微臣没教养好小儿,让小儿惊扰到了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话音刚落,寇钦几人也全跪在了原地,都齐声道:“望陛下恕罪。”   后来所有人都被宣公公遣送出宫,虞天也被虞景瑞带回了月清宫,至于魏呈延则是被禁军关到了黑佬。   罪名就是惊扰皇帝,等候发落。   而皇帝也因为惊魂未定回了养心殿,并不准任何人打扰。   魏尚书因为多次求见无果后只能跪在养心殿外。   宣公公于心不忍,让魏尚书先回去,等过几天再来试试。   可魏尚书却拒绝了,还说他只求跟陛下说一句话,就一句话的时间。   宣公公见状也是无奈,让萧王爷快劝劝魏尚书,这大冬天的,可千万别把身子给冻坏了。   而萧衍之则是取下自己的大氅披在魏尚书身上,然后与人一起跪在了养心殿外。   “陛下,魏呈延性子乖张,他惊扰了陛下是真,但也及时阻止了红袖,救驾有功。”   “所以还请陛下主持公道,莫要伤了忠臣们的心。”   那天忽然下起了雪,如鹅毛般纷纷扬扬。   皇帝最终还是拗不过萧衍之和魏尚书,再加上边境还需要萧衍之,而萧衍之又需要魏呈延,所以他最后还是退了一步,下令放了魏呈延。   至于虞天中毒,还有红袖污蔑萧衍之一事都没有再提及。   皇帝是想让这两件事就在魏呈延这里结束,也是在威胁萧衍之。   你要想继续深究,那魏呈延就只能死。   萧衍之对此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在宣公公出来传达旨意时说了一句,“多谢陛下手下留情。”   后来他们就去黑牢接魏呈延出狱,可等回了魏府,把头上,身上的白雪都扫尽后,魏呈延的眼眶却又红了。   因为他发现父亲的头发居然白了!   不过就短短几个时辰,从他入狱到出狱最多也就两个时辰不到,他父亲竟然就突然白头!   那晚魏呈延哭了很久,一直在重复着一句“对不起。”   ......   “因为你那天突然白头,呈延又一直以为是他的错,很对不起你,所以才开始报喜不报忧。”   萧衍之望着帘外,哄闹的声音也慢慢隔绝在了耳后。   他说完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他这里有一道疤痕,是他自己划的。”   “什么?”魏尚书一听眉头紧皱,“那兔崽子是要把我气死是吧?”   萧衍之闻言看向了魏尚书,“他说这是为了时刻提醒自己以后一定要三思而后行。”   “......”魏尚书顿时哑言。   可萧衍之却还在继续道:“后来他确实成长了不少,虽然还会时不时的冲动,犯蠢,但都没有再发生过那样的事。”   “除了之前为我剑指天子。”   “行为很愚蠢,但又很大胆,我真的很感谢他。”   ......   萧衍之的朋友很少,魏呈延算一个,也是唯一能交心的朋友。   至于鬼医,他是师父。   而娜刹迦也是朋友,但也只限于交往。   魏尚书老了,他与现在的思想脱节,陈旧,还身处在他以前的那个小环境里。   他只知道萧衍之变了,终于不再像以前一样,满心满眼装的都是仇恨。   他现在有了夫人陪伴,朋友在侧,人生最大的幸事也已经得到,再也无憾了。   只是还有老王爷的死......   “不得不说,你跟你父亲还真相似。”魏尚书突然说道。   萧衍之闻言挑眉,看着魏尚书说道:“不会吧?我有他那么丑吗?”   说完还撩了撩身后的墨发,嘴角微微上扬:“虽然我不怎么关注城里的流言,但我可听说我还上了那才子榜,和最受仰慕榜的首位。”   “所以不管怎么看我应该都要比那老头儿更受欢迎吧?”   “......你什么时候也开始注意这些了?”魏尚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过你确实是上了才子榜,还连续霸榜三年,如何,高兴吗?”   萧衍之轻笑了一声,转头道:“阿克松被我下了面子肯定不会轻易收手,这几天你和寇钦都小心点,最好是一起上下朝。”   魏尚书见他转移话题也是挑眉:“怎么?是觉得很难为情吗?”   萧衍之歪头:“我为什么会觉得难为情?”   魏尚书说道:“因为柳渊啊,他为了能让你位居榜首可是花了不少功夫,你难道都不知道?” 第171章   五天后,萧衍之突然收到了阿克松的邀请。   他想让萧衍之到望月楼一聚,而且还特意提到了柳渊。   说再过不久马上就要回程,景城繁华热闹,人美心善,但就是还未见过萧王妃,实乃他的一大憾事,所以还望萧将军能满足他这一小小的心愿。   “想去吗?”萧衍之把信递给柳渊问道。   “......”柳渊接过没说话。   自从上次接风宴后他就推了所有请帖,许恩施也来找过他,说秋月书院要举办一场诗会,城里的才子,才女们都会露面,很热闹,想邀柳渊一同前去。   不过柳渊拒绝了,外加上那木兰围场的射箭比赛他也没去。   所以现在,他其实还是想......   “江屿秋因为上次的事一直待在月清宫,围场和诗会都不在,虞天也在陪他。”萧衍之揉了揉柳渊的脑袋,“所以你在怕什么?那些胡人?还是就是不想外出?”   “衍之......”柳渊小声的唤了一声,随即低头不语。   其实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一想到要去见那些人他就很烦躁,心跳的很快,而且还有想动手的念头。   但他从没有见过那些人,很奇怪。   “我......只是不想见他们。”沉默了良久,柳渊突然抓住萧衍之的手腕说道。   萧衍之把人揽到怀里,温柔询问:“为什么?”   柳渊顺势靠在了他胸口,闷声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都没见他们,但一听到他们的名字就会很愤怒。”   “一想到你还要去面对他们就更烦了,我觉得......”说道这里柳渊突然停顿了下,握着萧衍之的双手也不自觉的收紧。   萧衍之低头看他,刚想问怎么了,可柳渊却突然仰头撞进了他的瞳眸。   他语气非常认真的问道:“我觉得他们心怀不轨,所以能不去吗?你也是。”   “......”萧衍之附身与人额头抵着额头,轻笑:“远来是客,这么简单的道理都忘了?”   柳渊皱眉回道:“当然没有!但我就觉得他们是冲着你来的,我怕你有危险。”   萧衍之问道:“为什么会这么说?”   柳渊小小的挣扎了一下,抬手撑开距离,与人四目相对。   他说道:“他们名义上是来向皇帝请安,共商两国要事,愿两国永世和平。”   “可他们除了第一天在皇宫,其余时间都在城里乱晃,就像是在观察一样。”   “我在珍宝楼也看到过他们,他们一直往返望月楼和春风楼之间,每次都是被店小二和姑娘们扶着出来,看起来是聊的很尽兴。”   “但我听你说过,胡人的酒量都很好,可城里的酒向来不醉人,所以他们怎么可能喝醉?”   柳渊把这几天的所见所闻全说了一遍,尤其是阿克松昨晚还带了一位女子回客栈。   萧衍之听到这里也来了兴趣。   女子?难道是那花魁?   “我让流萤一直守在客栈,但都快晌午了也不见那阿克松,只看到他身边的两位守卫在楼下喝酒谈笑,也没去找过,就好像,根本不担心他们的皇子会出事一样。”   萧衍之听那两人还没出现,條尔一笑。   他摸了摸柳渊的小脸,说道:“那你想去看看吗?”   “啊?”柳渊突然一顿,结巴道:“现,现在吗?但,但这样,真的好吗?”   萧衍之挑眉道:“他既然都邀我们到望月楼一聚,把我们提前去又有有何不可?”   “......”柳渊觉得衍之说的很有道理,于是很快便容易了。   不过在出府时他又问了一句:“那要和魏大哥说一声吗?”   萧衍之应道:“李伯会告诉他的。”   ......   秋天醉蟹,肥美而爽口。   望月楼这几天的生意可谓是火爆至极,尤其是来品尝这醉蟹的人,那可是里三层又外三层。   萧衍之带着柳渊去了雅间,让小二先上一盘醉蟹,再拿一瓶秋月白。   小二连声应好,然后又恭恭敬敬的退出去,关上门,撒腿就跑到了老板跟前。   因着萧衍之的身份,老板就算再不想破坏规矩,但也只能先拿一壶秋月白,然后又让厨房赶紧的,做了满满一盘秋蟹亲自给人送上去。   萧衍之看见来人没什么表情,反倒是柳渊很惊讶。   这,这店老板怎么还亲自来了?   而且这一盘醉蟹有这么多吗?   店老板见着萧衍之连忙笑着把酒放到桌上,然后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讨好道:“小人可是许久不见王爷和王妃了,这是小人珍藏了三年的秋月白,刚刚才从酒窖里拿出来,还望王爷,王妃能喝的尽兴。”   柳渊有些受宠若惊,连忙笑道:“那就多谢老板了。”   店老板也是笑道:“王妃真是言重了,您和王爷能光临小店那就是小人的福分,要谢也应该是小人感谢王爷和王妃的厚爱!”   店老板很会说话,一套一套的,夸赞之词随口就来,把柳渊听的都有些词穷。   看来还是书读少了......   所幸萧衍之最后让人退下,柳渊这才松了口气。   他发誓,等这次回去一定要多看点书。   “先垫垫肚子,等他们来了我们再出去。”萧衍之边说边把醉蟹推到柳渊跟前,倒了两杯酒。   柳渊与萧衍之碰了个杯,随即一饮而尽。   望月楼的醉蟹很大只,肉也多,他取了两条蟹腿,把壳都剥的干干净净然后放到了萧衍之碗里。   萧衍之见状杨眉,看了眼蟹肉,又看向柳渊问道:“干什么?在点我呢?”   柳渊有些无奈,“我之前听李伯和魏大哥说你很喜欢吃蟹肉,但就是嫌麻烦。”   “正好,我很擅长剥这些,所以以后你要想吃了,那我就剥给你吃呀。”   柳渊边说边把剥好的蟹肉全推到了萧衍之跟前,看着他,眼睛很亮。   “......”萧衍之顿时哑眼,竟也词穷了。   他喜欢吃不假,嫌麻烦也是真,所以自从父亲死后他就再没有吃过这些带壳的东西。   哪怕就是在王府他也吃的很简单,因为他知道帮他去壳的人已经不在了。   厨房倒也做过几次螃蟹,李伯见了说帮他去壳,但萧衍之都让他分给院子里的下人。   可今天,他倒是又尝到了。   “柳渊,你难道就不嫌麻烦吗?”萧衍之敲了敲桌子后问道。   柳渊闻言抬头看了眼萧衍之,“不会啊,其实去壳还是很有趣的。”说完就又专心剥壳去了。   “而且这剥壳和种花都是一个道理,耐心很重要,我之前一坐就是四五个时辰,一直重复着一个动作所以都已经习惯了。”   萧衍之安静的听着,碗里的蟹肉也已经堆起了一座小山那么高。   可柳渊还在继续,丝毫不见疲乏,甚至还越来越有干劲了,“更何况做这些事能让我静下来,不用去想那些麻烦事,所以我还挺喜欢的。”   “不过最重要的,是因为你很喜欢吃这些呀。”   “......”   满满的一盘醉蟹去壳后就只有小半碗,萧衍之一边喝酒,一边又听柳渊说起这几日的城中趣事,常年冷淡的眉眼也终于染上了一抹笑意。   蟹肉还是以前的那个味道,鲜美,爽口。   配上这秋月白就更美味了。   晌午的时候,流萤终于出现了。   萧衍之见他走进一条暗巷,让暗欢跟上去就带着柳渊下楼去等阿克松。   一个时辰后,就在楼下的说书人讲道:“只见那黑衣人手上银光一闪,从袖间‘咻’的一声就飞出一根银针,直刺入那药王命脉,一命呜呼。”时,阿克松总算是出了客栈。   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位女子,正是那春风楼的花魁,花影。   “衍之,那人不是,”柳渊突然抓住了萧衍之的手腕,可话音未落,萧衍之就又反握住了他打断,“没事的,他认不出我们。”   “......”柳渊没说话,可手上的劲也没松。   跟在阿克松身后的守卫正是聂华和之前被魏呈延迷晕带到月清宫的那位。   柳渊之前只见过他,所以当看到和他长相相似的另一人时,柳渊很惊讶。   不过反观萧衍之就很平静了,虽然那人已经变了三种容貌,但看身形都看得出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阿克松这样的安排很奇怪,但萧衍之明显对那对双胞胎更感兴趣。   “萧王爷,没想到你竟这么准时。”阿克松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窗边的萧衍之,于是上前说道,“想必这位定是萧王妃吧?”   柳渊对上阿克松的眼睛,眉眼带笑:“阿克松皇子,叫我柳渊就好 ”   当看到柳渊一双亮如星辰的眸子时,阿克松眼睛一亮,“哈哈哈,这么看来王妃也是性情中人啊。”   “......”柳渊冲人点了点头,没说话。   这皇子很奇怪,这是柳渊眼下的最真实想法。   先前与阿克松一起出来的花影已经不见了踪影,应该是被春风楼接走了。   就这样,他们一行人去了三楼雅间。   阿克松本想和柳渊同坐,可谁知道萧衍之却直接撞开他,与柳渊坐到了一起。   阿克松拦住了想为他出面的两人,退而求其次的坐到他们对面。   “聂华,聂文,还不快来见过王爷,王妃?”等都落座后,阿克松往身后招了招手说道。   身后的两人立马上前,右手放于心口,对萧衍之和柳渊都鞠了一躬。   两人齐声说道:“胡人聂华(聂文)见过萧王爷,萧王妃。”   萧衍之摆了摆手,“无须多礼。”动作很随意,靠着椅子,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聂文见状不禁皱眉,双手也不自觉的紧握,可阿克松却让他们出去守着,不准任何人打扰。   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五个人的尴尬突然变成了三个人的尴尬,尤其是阿克松还动不动的看向柳渊,让柳渊都有点摸不着头脑,只能低头看着桌上的茶水。   这皇子难道之前就认识他?   “阿克松皇子,在我们中原,你这么盯着一位有夫之妇看是很不礼貌的。”   突然,萧衍之端起茶水打破了沉默。   柳渊:“......”   柳渊一听忽然起身,萧衍之没拦,反倒是阿克松突然看向了他:“怎么了?是觉得菜不合胃口吗?”   阿克松就像是没听到萧衍之的话一样,满心满眼的都是柳渊。   他看着柳渊起身他也起身,刚想让聂华把店小二叫来,可柳渊却突然打断了他:“阿克松皇子,我今天只是陪衍之过来与您见一面的,府中还有事,柳渊也不便多留,还望你们能吃的愉快。”   说完柳渊就看向了萧衍之,根本就不给阿克松说话的机会。   “我下楼买点松子,再去王叔那儿带两壶酒你就回去,魏大哥应该还在王府,你也早点回来。”   萧衍之冲人点了点头,“路上小心。”然后又从腰间取下钱袋扔给柳渊。   柳渊伸手接过,歪头疑惑的看着他。   王爷这是做什么?刚刚出府时才给他一袋银子,现在怎么......   可萧衍之却是笑了一下,像是故意为之,很不要脸的说:“丈夫的银子不就是给夫人花的吗?”   ......   柳渊最后红着脸走了,聂文本想跟上去,可却被阿克松的一个视线就定在原地,恭敬的关上屋门。   据他所知,萧衍之身边的人都是中天位高手,那魏呈延更是直逼大天位巅峰,更何况还有隐藏在暗处的暗流。   所以在还没有搞清楚他背后的全部势力时,他们最好不要主动招惹,除非是到了很万不得已的情况。   尤其是柳渊,他们绝不能动。   屋子里的气氛又冷了。   从最开始的五个人到三个人,又从三个人到两个人,屋外的热闹没变,守门的人也没变。   变的是他们屋里人的气氛和坚持。   阿克松帮萧衍之把茶倒满,突然笑了一声:“实不相瞒,我们胡人寻求的也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就好比是那鸳鸯,会对伴侣绝对忠诚,痴心交付,所以还请萧王爷放心,我阿克松绝不会是那种专挖别人墙角的小人。”   他是在回答萧衍之刚才的问题。   不过他也得承认,他确实是对柳渊有意思。   但此意思非意思。   他只是听说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萧衍之端起茶杯,对人点了点头:“阿克松皇子向来直率,既如此,那就说说皇子把本王叫到这里来到底所谓何事?”   两个人的耐心都不好,都恨不得直说来意然后走人。   更何况他们都心知肚明,心如明镜,所以阿克松也不再隐瞒,直接开门见山的就说道:“想必王爷也清楚我来贵国的用意,所以为了我们两国以后的和平,我想和王爷做个交易,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窗外的天变了。   太阳被云层遮挡,萧衍之眼里的冰川也逐渐融化。   他似笑非笑的看向阿克松,问道:“你难道就不怕本王告诉皇帝你居心叵测?”   可谁知道阿克松竟是笑了,“王爷,我既然能邀你一聚,那定是清楚你的为人。”   “我知道,你不会的。”   说完,阿克松目不斜视的看着萧衍之:“更何况,王爷与这皇室的恩怨阿克松也有耳闻,所以王爷何不在考虑考虑,毕竟我也是诚心邀请,绝无半点二心。”   萧衍之冷哼了一声:“呵,皇子真是好机锋。”   而阿克松也是自嘲:“王爷真是说笑了,毕竟跟王爷身边的那位将军比起,阿克松还是差远了,不值一提。”   萧衍之抬手撑着额头,笑看着他,“所以不知道皇子是想做个什么交易呢?”   “......”阿克松被萧衍之的话堵了一下,很明显,他没有想到他答应的会这么快。   酝酿了一肚子的道理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   而萧衍之也注意到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诧异,笑容瞬间扩大。   他伸手敲了敲桌子,让阿克松看着他,“不过本王很好奇,皇子是从哪儿得知本王和皇室有恩怨的?”   “毕竟本王可是皇帝亲封的异姓王,手握重兵,又民心正盛。”   “要真有恩怨的话,那本王何苦不亲自上位,还甘愿在这屈居人下呢?” 第172章   时间恍然如白驹过隙,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申时未到,街上的百姓就走的走,散的散。   有人忙着回家,有人赶着出城,也有人急着去抱美娇娥,享受夜晚的纸醉金迷。   屋外的喧嚣突然散了,可烟火气却仍经久不散。   皇宫养心殿。   皇帝穿戴好衣裳,把怀里娇笑的女子推到一边,然后下床问道:“他当真是这么说?”   宣公公一直垂着头,恭敬回道:“是的,萧王爷已经回了萧王府,而阿克松皇子则是进了千金坊,他身边的两位护卫亦陪在左右。”   “......”皇帝沉思着坐到一边,没说话,但也没让宣公公退下。   所以萧衍之他是明知道阿克松的来意,但还是装聋作哑的跟他演了一场戏?   那这几天的意外呢?也是萧衍之做的?   “魏呈延呢?他又在萧王府干什么?”沉默了良久,皇帝突然问道。   宣公公回道:“魏将军一直在芳华楼,等萧王妃回府时他就又去了书房,两人都没有再出过府。”   “哦?那你是怎么确定他一直在书房的?”皇帝给自己倒了杯水,润了润有些干痒的喉咙。   “!”宣公公被皇帝问的一顿,立马跪在了地上求饶:“陛下,萧王府守卫森严,我们的人实在是找不到机会。”   “但陛下尽可放心,因为我们的人已经守住了王府的各个角落,但凡是进出的人我们的人都有去查明身份,所以魏将军绝对跑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皇帝一听这话心情才开明了些,他笑着让宣公公快起来,“你说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朕又不会罚你,还叫人看了笑话。”   宣公公浑身一颤,连忙站了起来说道,“老奴明白了。”   “好好好,明白了就好。”皇帝笑着拍了拍宣公公的肩膀,“那这里就交给你了,记住,千万要好好处理,明白吗?”   “是,老奴谨记。”   ......   忽然一阵风吹过,轻纱幔帐,整座皇宫就像是在发光。   红墙,琉璃瓦,精致的布局,还有那富丽堂皇的宫殿又是多少女人的向往?   有人想直冲云霄,就有人想身披珠宝。   宣公公自小就被送进宫,侥幸被皇帝选中,这一陪就是四十年。   要说是皇帝心腹也算,但伴君如伴虎,就算是明知不可能背叛,极尽忠心,可在皇帝眼里也是一颗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   就像是自以为爬上龙床就能稳坐后宫的数位女子们一样。   她们的命,早在进入后宫,在见到皇帝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画上了等号。   古人言:多少红颜变枯骨,多少青丝变白发,这句话诚不欺世人。   富丽堂皇的皇宫看似繁华,但在暗处,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她们永远,永远都不可能知道这后宫到底有多肮脏。   等再次把养心殿处理干净后,宣公公让人去冷宫烧点纸,就算是给那姑娘送行了。   “也希望她下辈子能投个好胎,好好生活。”   ......   古异志里记载,人死后他的灵魂就会进入无间地狱,被阎王看尽一声,若是但行好事,莫问前程,那么就可到孟婆那里领一碗孟婆汤,了却前程,重新投胎。   可要是坏事做尽,触碰了人性的三大罪,贪,痴,嗔,那么就会被阎王打入地牢,永生永世都不得翻身。   古异志上的奇闻很多,上面撰写的全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有人信,但也有人不信。   就像是人们会在重要的节日里烧香拜佛,每年秋天也会祈雨求福一样。   他们相信诸天有神佛,自然也就相信地下有鬼神之说。   想当年皇后还健在,这后宫整日都热闹非凡。   有人下毒谋害皇嗣,一杯毒酒,或是一条白绫就了却余生。   有初尝情爱的妃子,下一秒,或是几天后就又死于非命。   当时的冷宫可还关押了不少人,有做错事的贵人,嫔妃,贵妃......   甚至还有人传言她们曾在冷宫里看到了早已死去的皇子叫她们陪他踢球,不然就杀了她们的混账话。   宣公公处理的多了,也听多了,本来是不信鬼神之说的,可越到最后竟也学起了烧香拜佛。   这世间真的有鬼神吗?   宣公公还真说不上来,他只能说一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   后宫中又安静了,娇滴滴的美艳女子终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变成一具红颜枯骨。   而彼时萧王府,本该如宣公公说的待在书房的萧衍之三人此刻却突然出现在了千金坊。   魏呈延拉着柳渊已经加入了赌局,把一张一百两的银票直接翻了三倍还不止。   “来来来,别说我占你便宜啊。”魏呈延笑着把赢来的钱对半分,“这一百两是我的本钱,至于这剩下的我们都五五分,我不占你便宜,你也别占我便宜如何?”   “......”柳渊把银票揣进袖子里,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意味不明的看了眼魏呈延就头也不回的走上三楼,任魏呈延在后面叫在玩两局。   他以后要再相信魏大哥的五五分他就是个大傻子!   自己的财神爷都走了魏呈延也不贪心,等找到阿克松的方位他也上了三楼。   而萧衍之看到一前一后走上来的两人也是轻笑,这魏呈延是一天不惹事就浑身不舒畅。   “怎么了?他又扣你钱了?”萧衍之把柳渊拉到怀里揉了揉他脑袋。   可还不等柳渊开口,后面的魏呈延就不同意了,“啧,什么叫又啊?”   他坐到一边,眉头紧皱着,用力的敲了敲桌子,看起来十分正经又郑重的说道,“你这话说的多难听啊?”   “更何况我和小柳渊都是五五分账,公平的很!哪有什么扣钱不扣钱的,你可别在这儿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小心我咬你啊!”   “就你?”萧衍之闻言冷笑了一声,“自从上次去春风楼被发现你的月钱就被缩减了三分之二,除去你平日里的开销,你还有赌的本钱吗?”   “嘿,这要你管啊!”魏呈延一听就急了,“我虽然被缩减了开销,但我在珍宝楼也有分红的啊!”   “况且,我们的小柳渊这么厉害,又人俊心善的,应该是不介意借我点本钱花花的,是吧?”   魏呈延的一张巧嘴可是抹了蜜,甜言蜜语更是张口就来,让萧衍之都有点甘拜下风。   柳渊更是不用说,高帽子被人一戴还管那什么本钱不本钱的,只要他没亏本,他什么都不在乎。   而魏呈延也就是吃透了这点所以才一直有恃无恐。   萧衍之见两人又和好了,甚至还想着去大捞一笔的举动也是无奈。   他想魏尚书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会养出这么一位好儿子。   爱逛青楼,喝花酒,但又孑然一身,不滥情。   爱赌大小,摇骰子,但又赌运不加,次次输。   不过好在他还有自知之明,知道及时止损,并且还知道抓住财运,就比如柳渊。   魏呈延这个人啊......说他不学好,但他又事事精通,最重要的,是他也没做出什么伤风败俗的丑事。   所以魏尚书就算想说也逮不住一个理由,只能在他爱去春风楼的这件事上下足了功夫。   为此,魏呈延可是挨了不少骂,一个月也跪了差不多有十一二天的祠堂。   但有一句俗语也说的极好。   狗改不了吃屎,就像是魏呈延也戒不了那春风楼。   “好了好了,我们还是先说正事啊。”   把又翻了一倍的本钱收好后,魏呈延总算是心满意足的跑了上来。   “那阿克松就在一楼最左边的赌桌上,两位尾巴也在。”魏呈延边说边为柳渊拉开椅子,又十分周到的给人倒了杯热茶,还不忘吹吹,提醒人“小心烫啊。”   “......”柳渊被人反常的举动吓了一跳,笑着说了声谢谢,但却是走到了萧衍之身边。   魏大哥这又怎么了?难道是想找他借钱?   “!”一想到这里柳渊赶紧捂住了自己的钱袋。   不,不是吧?他刚可是赢了不少,都快比上珍宝楼一个月的收入了,难道是还不够花?   “哎,不是,我看起来有那么困难吗?”看到柳渊捂着钱袋,还一脸警惕的看着他,魏呈延也很无奈,冲人摊了摊手。   “我虽然是被老头儿缩减了开销,但我一月也还有三万两的月银,所以是不会来找你借钱的,你就好好的把心咽回肚子里吧。”   “三万两?”这下又轮到柳渊吃惊了。   他不敢相信的看着魏呈延,而魏呈延也很认真的冲他点了点头,“对,三万两。”最后还怕他不相信,把他袖子的银票都拿了出来。   “我只是被老头儿缩减了三分之二的月银,又不是没有钱。”   “但我确实爱买东西,之前三天都要花我好几千两银子,所以这三万两对我而言还真少了,但幸好有你这位财神在,所以我之后要是缺钱了,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   柳渊很无语,也很无奈。   因为他的月银也才五百两......外加上衍之平时给他玩的金叶子,金龟,总共加起来也才一万两不到。   至于珍宝楼的收入因为是三人分红,所以把一切的开销除外,他每个月也就赚几千两就已经很好了。   但没想到,魏大哥一个月的月银就有三万两   ......   天啊,难怪魏大哥的夜明珠说扔就扔,还奢侈的拿玉石做扇子,又总是带他去吃山珍海味......原来他居然这么有钱?   但是,那他刚才为什么还要让他拿本钱?   “......”   一想到这里柳渊顿时在心里暗骂一句“混蛋!”。   萧衍之只感到怀里的温热突然消失了,然后就看到柳渊胳膊一挥,瞬间抓了个空,而魏呈延也连忙把银票揣回袖子里,冲柳渊摇了摇手指。   “小柳渊,抢钱可是很不好的哦。”魏呈延语气作死,还不忘拍拍自己的衣袖,“你魏大哥大手大脚惯了,就这点钱还不够我用五天的呢。”   “而且我之前待你不差吧?所以呀,你现在得帮帮你魏大哥,要对你的魏大哥再大方点!”   “......”柳渊一听忍不住闭了闭眼睛,要不是因为之前的美酒佳肴,还有现在都摆在屋子里琉璃,玉器,他可能都想跟人来一局生死局了!   可恶的骗子!   ......   阿克松在千金坊没待多久就走了,等他带着人回客栈,萧衍之他们也从暗道回了萧王府书房。   府外的眼线都还在,萧衍之牵着柳渊上马车时,还特意把李伯叫到跟前,让他这几天守好王府,他要去灵觉寺小住几日,最迟后天中午回来。   因为是要去烧香拜佛,萧衍之又去了一趟魏府让魏尚书这几天小心行事,也提醒寇钦不要多言。   至于魏呈延则是又换了身衣裳,一身白衣,不染纤尘。   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时,还真像是位下凡的谪仙,气度非凡。   “怎么突然想去灵觉寺了?你就不怕阿克松趁我们不在时对萧王府出手吗?”   马车上,魏呈延简直是没眼看的转过头。   该死的,这两人就不能注意注意场合吗?   其中最不注意场合的人冷冷的扫了他一眼,魏呈延有些尴尬,但又不想出去晒太阳于是只能继续硬着头皮的待下去。   苍天啊,我的那位意中人到底什么时候才出现啊?   柳渊倒是想坐正身子,小小的挣扎了一下,可没推动,反而还被人主角搂到了怀里,从身后抱住了他。   “衍之!”柳渊害羞的嗔怪了一声,“魏大哥都还在呢,你,你先把我松开。”   萧衍之把下巴放在柳渊的肩膀,轻笑道:“他又不是外人,而且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你怎么还这么容易害羞?”   “......”柳渊被人这么理直气壮的语气给堵了一下,好半响都没能找到反驳的理由。   好,好吧,就算是这样,但他的脸皮薄啊!又不像你的脸皮,比城墙还厚,都不会害臊的......   柳渊在心里嘟囔着,但又不敢真的说出口。   萧衍之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看他通红的耳垂也能确定他又在心里骂他呢。   和,这小花奴现在是越来越大胆了,竟然都敢在心里骂他了。   “阿克松在还没有找到琳琅军时都不敢轻举妄动,而且我也需要他和虞天打起来。”萧衍之惩罚性的捏了捏柳渊耳朵,回答了魏呈延的问题。   “至于虞景瑞应该还在全力搜寻夜琉璃,所以只要让他们打起来,鬼医和娜刹迦就能安全入城。”   “而且我也晾了慧心这么久,要是再不去的话,我怕他又出山,惊扰了皇帝不说,还会影响我的计划。”   魏呈延一听到慧心,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哈,原来如此。   “你是奔着那封信去的,是吧?”   萧衍之也不隐瞒,回道:“没错,的确如此。”   魏呈延见他这么诚实,也是轻笑:“慧心那和尚可不是一般人,你就这么确定他能把信交给你?”   萧衍之抬眸看着他,说道:“不确定,但我可以武力威胁。”   魏呈延忍不住叹气,苦笑道:“拜托,凌峰和江算子都在呢!你当他们真吃素的啊?”   萧衍之一听突然笑了,看的魏呈延也是直发毛。   “......”   不,不会吧?   果不其然,萧衍之下一秒就很义正言辞的说了一句。   “不是还有你在吗?” 第173章   天命难违,一切皆都自有定数。   上天的因果从呱呱坠地就已经开始了,你会遇到谁,经历什么事,又失去了什么,从而明白一个什么道理,其实这都是被上天安排好的。   总有人不甘心的对天发誓,我命由我不由天。   可到最后还不是被一路的磨难给压弯了腰,什么人定胜天的誓言也早抛在了脑后。   很可笑,但是愚蠢,可愚蠢,却也很可爱。   萧衍之他们刚到灵觉寺就看到了等在一边的凌峰。   不得不说,慧心有时候是真烦。   好像什么都知道,没有一点惊喜可言。   凌峰见到他们也是快步上前,眉宇间的忧愁也化了,笑道:“你们总算是来了。”   魏呈延也笑着摆了摆手:“啧,还以为今天能听到什么秘密呢,结果还是被人算准了,没意思。”   凌峰闻言大笑:“你这话就不对了,慧心还在讲经,他可没那闲工夫理你们。是江算子,他说今日有贵客至,让我快来迎接你们。”   魏呈延一听就来兴趣了,说道:“哟,原来他还不知道呢?”   凌峰点了点头,随即又看向柳渊:“至宝虽不会蒙尘,但若是锋芒过盛迟早会引来杀生之祸,所以还望王妃千万保重身体,不然王爷可就要伤心了”   凌峰话里有话,让三个人都看向了他。   尤其是萧衍之,要是眼神能杀人的话,凌峰的脖子上早就架上了一把长刀。   可凌峰却还不自知,扯开嘴角轻笑,“诸位对我不用这么防备,我也就是随便说说,你们也随便听听,两者都自愿,所以这么大火气干什么?”   “......”柳渊后知后觉的跟人行了个礼:“柳渊谨记,多谢凌公子提醒。”   声音很平淡,也不知道是听没听进去。   凌峰见状连忙虚扶了一下,“王妃不必多礼。”说完又侧身请到:“江算子就在幽竹林恭候,三位这边请。”   ......   一行人在凌峰的带领下又浩浩汤汤的走进了一条小道,萧衍之牵着柳渊走在最后,而魏呈延则是跟凌峰聊起了近几日的江湖趣闻。   “自五湖盟被水淹惨遭灭门,所有门派都在找那盟主令,想重新召开武林大会恭迎新盟主。”   “但就在太乙宫说得到盟主令,要推选新的武林盟主时,各地却竞相出现了大批假的盟主令。”   “因为假的盟主令与真的简直别无二致,所以人心惶惶,各执己见,都在说他们手里的才是真的。”   “为此不少人动了杀心,因为只要把其它的毁了,那么他手里的也就成了真的。”   “那段时间各大门派厮杀不断,太乙宫和扶风派也惨遭灭门,导致江湖重组,四大门派也被重新划分。”   “但就在召开武林大会的前一天,数位门主却突然闭关,传闻是去了一处秘境受了重伤,生死都难料。”   “至此,武林大会只能推迟,定在三个月后。”   那数十位门主魏呈延虽然不认识,但应该就是上次在围场围剿衍之的人。   可惜了,他们尽管捡回一条命但也不可能活到那时候。   因为衍之的剑气还带着一股阴柔之力,凡是被他的剑气所伤,那人的经脉都会被那股阴柔之力侵蚀,最终爆体而亡。   “你刚不是说江湖乱套,各派厮杀吗?那这新的四大门派又从何而来?”魏呈延抓住了那话里的重点,反问道,“难道那批假的盟主令你们已经解决了?”   凌峰摇了摇头,说道:“并没有,但现在这种情况我们也只能重新选一位盟主来稳定人心,才有可能保证江湖不会乱套。”   “至于你刚问的四大门派都是此次动乱中的佼佼者,因为无人能与之匹敌,他们之间又点到为止,所以这四大门派的名头也被他们坐热两人,所有人都是心服口服。”   魏呈延问道:“那敢问这四大门派分别是?”   凌峰说道:“狂刀门,其门主张狂天凭借着一把大刀,和独特的刀法灭了不少来争夺他盟主令的门派,所以被归为四大派之一,位列第四。”   “第三位则是清虚派,道法自然,承载万物,与当初的太乙宫相似,其门主岳青山更是修了一身的大罗内力,深不可测。”   “而第二位飞花谷,是北方新起的一个门派,谷主是一位女子,容貌倾城,一身魅术更是了得,名唤迦楼洛。”   “这第一位乃是以前向来不问世事的朝阳宫,其门主自称剑仙,还精通奇门遁甲,五行八卦之术,也是在这场动乱中唯一独善其身的人,至今都还未有人踏足大殿,都被斩杀在了山下,令人胆寒。”   江湖动荡起,一浪起千层。   后三位的门派和那些人名魏呈延听都没听说过,但这朝阳宫他却十分熟悉。   那门主名唤应如是,是一位剑痴。   他曾因见萧衍之一人一剑冲破了五位大天位高手的包围,甚至还能反杀其中两人,所以一路尾随,甚至还替他拦下了身后的人,只为想与他比试一番。   魏呈延当时为了替衍之争取时间于是率先请教,但最终不敌,以一剑之差让人挥断了墨发。   但好在萧衍之也恢复了七八成内力,遂提剑与人对立,但他只挥出了一剑,应如是拿剑抵挡,可剑却碎了......   因为是比剑,而应如是的剑又被萧衍之毁了,所以他甘愿认输,并立下武道誓言,等将来寻到一把好剑,实力也有所突破后,他一定会再来请教。   他们当时都互通了姓名,而应如是也是在那时才闭关不出,朝阳宫也慢慢的避世,直到这次动乱他们才又出现。   也不知道那应如是现在是何境界,想来应该也和他一样,是大天位巅峰吧?   ......   四人有说有笑的走进了一片竹林,因为凌峰性子圆滑,对熟识的人又放的开,所以柳渊也很快的就融入了进去,先前的紧张也一哄而散。   不过萧衍之也还是那副冷若冰霜,不近人情的死样子。   只是在与柳渊说话时眉宇才会舒展,目光温柔的也像是一汪春水。   江算子已经在幽竹林等候多时了,一听到声响立马从屋子里钻出来。   来了来了,可算是来了!   他立马理了理衣袍,又清了清嗓子,然后坐在凉亭里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手里还端着个茶杯,看样子是在赏景品茶。   “......”凌峰刚想招呼他,可一看到这场面又连忙把话咽了回去。   好家伙,这是还装上了?   而魏呈延和萧衍之也是没眼看,只想着这人又在发什么疯?   只有柳渊,因为还不太了解,所以觉得这位老者还真有种天上仙人,捉摸不透的风范。   江算子见着来人只是点头,然后衣袖一挥,桌上莫名就出现了四个茶杯。   他沉声道:“请诸位上座。”   “......”凌峰闻言有些脸热的上前,他坐在江算子身边,不动声色的拽了拽了他的衣袖,悄声质问:“你又想干什么?”   “啧,别动我!”江算子一边云淡风轻的替人斟茶,又一边踹凌峰的脚,咬牙切齿的让人滚蛋,别在这儿毁了他的氛围。   他今儿可是故意穿了身白衣,就是想唬唬萧衍之的想法。   而凌峰见他心意已决,实在是劝不动,于是也不再阻止,只要他一会儿不后悔。   萧衍之和江算子其实算是一位故友,曾有过几面之缘。   所以当时在千金坊他才会一眼认出易了容的江算子,并邀请他来一场生死局,然后帮他做了一件事。   今天江算子没再易容,白发,白衣,气质出尘。   要不是因为了解他的为人,萧衍之他们说不定还真以为这是哪位仙人下凡,来为他们指点迷津了。   而江算子也是演上瘾了,对柳渊伸出手,语气认真而又神秘:“这位小友,老夫看你骨骼清奇,可命格非常,若是相信这世间有因果循环一说,不如让老夫来为你算算如何?”   “......”   此话一出,除萧衍之之外的三人都震惊了。   柳渊更是被惊讶的说不出话,转头就看向萧衍之,询问他可不可以?能不能相信他?   可还不等萧衍之开口,江算子就又出声打断,“这位小友,你可知要先爱己方可爱人?”   萧衍之闻言看向了江算子,可江算子却一直看着柳渊。   “你是一个人,是一个独立且有思考的人,要是连你自己都忘了自己,那么请问,你又如何去爱人?又怎么会懂爱是什么呢?”   江算子的话很有深度,听的柳渊也是云里雾里的,不是很懂他的意思。   但是,他怎么会不知道什么是爱呢?   他要是不懂爱,那又怎么会喜欢衍之?   他要是不懂去爱,那又怎么会对衍之表露心意?   而且,他没有不爱自己。   江算子的这番话其实是在变相的提醒柳渊,爱别人可以,但千万不能让自己失了分寸。   加之自身体质特殊,要想和人长久,就必须学会藏拙。   魏呈延和凌峰都听懂了,但一个赞同,一个又不赞同。   赞同的是凌峰,因为柳渊此人实在是太特殊了,只要他的身份一旦暴露,肯定会成为人人争抢,或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对象。   而到时候就算萧衍之实力在强,是天下第一,但面对诸多强者的围剿终会力竭,而柳渊的下场也可想而之。   要么就是殉情,要么就是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永生永世都备受折磨,苦不堪言。   可尽管知道这两种结局,魏呈延还是不赞同江算子的说法。   为什么一定要让两个相爱的人眼睁睁看着对方相互煎熬呢?   萧衍之受伤柳渊会拼尽全力的去守护。   而柳渊受伤萧衍之就更疯狂,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为之陪葬。   这两个人的爱都很极端。   但又不得不说,也正是这样极端的爱才让萧衍之活的更像个人。   所以相对的,他很感谢柳渊能鼓起勇气走到萧衍之身边。   当然,他也希望他们两个人能一直这么走下去。   但是,他就是没想到江算子居然也注意到了柳渊的这份感情。   这臭老头儿......真是越活越无聊了!   “你,”你个死老头儿没享受过爱情的滋润懂什么叫痴心绝对吗?   魏呈延本来想反问回去,可谁知道萧衍之会突然打断。   “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但生而为人谁都会经历喜怒哀乐,而这不就是你们口中的自然规律吗?”   只见萧衍之抬手揉了揉柳渊的脑袋,随即起身站到身后。   “而且谁都是凡人凡躯,要连自己的情感都要压抑,就像那活死人一般,那又为什么还活在世上?”他捂住了柳渊的眼睛,目光如炬的看着江算子,“更何况,你难道又敢保证,你年少轻狂时也像是现在这般,云淡风轻,不为这世俗所牵扰吗?”   “你曾也有亲人,享受过亲情。”   “你现在也有老友,享受过友情。”   “你杀人,算命,身不由己,隔岸观火,这些全都隐藏了愤怒,漠视,和关心的情绪。”   “所以你现在让一个正值年少,享受生活的人来学会压抑情绪不觉得很可笑吗?”   忽然起了一阵风,竹林间竹叶‘沙沙’作响。   萧衍之的声音淡漠,语气冰冷,让在场的人无一不为之动容。   这还是萧衍之第一次表达对人性的看法。   柳渊惊讶了,被萧衍之捂着的眼睛也突然发酸,狭长的睫毛也扑闪扑闪的,扰的萧衍之的掌心直发痒。   这小花奴怎么这么爱哭?   而江算子也沉默了,一声不吭的与萧衍之对视。   他不是不会争辩,肚子里装的墨水都能撑船,但他就是被萧衍之直抒胸臆的一段话给说服了。   没错,他都还没有舌战群儒,准备了一肚子的话也来不及开口就已经认输了。   毕竟,谁还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呢?   风吹过了,天却变黑了。   萧衍之揽过柳渊的肩膀,让人埋在自己的腰间,藏住了他的眼泪。   这小花奴很感性,但又很脆弱。   也不知道是他的哪句话触碰了他的泪腺,眼泪简直是一发不可收拾的泪如泉涌。   可偏偏他的脸皮又薄,不想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哭。   “灵觉寺还有一位贵客,慧心可能要晚上才归,所以你们作何打算?”江算子可能想赔罪,见柳渊一直这么窝着也不是办法,于是便提议。   “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   “我请你们到望月楼吃一顿,如何?” 第174章   人一旦放松闲事也就多了。   安居乐业的生活很平淡,可平淡中却也透露着一丝满足。   有人穿金戴银的四处游玩,有人衣不兼彩的烧香拜佛,有人大手大脚的沉迷享乐,有人粗布衣衫的扛锄耕耘。   望月楼供着吃喝,春风楼供着享乐,而千金坊则承载欲望,灵觉寺又充满了平和。   以前,战火连天时,灵觉寺的香火比现在都要鼎盛。   富贵人家来求平安,望边境一切安好,以此来避免他们也会背井离乡的苦命。   而那些贫苦的,则是望军中将士一切安稳,因为他们的孩子也背负起了守护家国的使命。   战场上刀剑无眼,敌人也不会同情,只有生与死的较量。   但尽管如此,还是没有一个人能当逃兵。   那时候的灵觉寺听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佛祖保佑,希望我儿一切安好,早日凯旋。   天上的太阳已经西沉了,如热浪,一层一层的晚霞也铺满了一大片天空,似是火烧。   江算子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三辆马车,他和凌峰,萧衍之和柳渊,然后就魏呈延最幸福,因为他单独一辆。   江算子他们走再去最前面,其次是魏呈延,最后才是萧衍之和柳渊   去望月楼的路很平稳,路上还有别人与之同行,有回去的,有进去的,总之这香客是真的络绎不绝。   凌峰一开始本来是在假寐,因为他还在想魏呈延今天跟他说的话。   他说只要盟主令的事不解决,就算他们推出新盟主也不会服众。   而且朝阳宫的那位剑仙很强,要是没有意外的话,他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位盟主。   但比之最重要的,还是要先解决那真假盟主令的事。   凌峰觉得魏呈延说的很有道理,但话又说回来,他觉得魏呈延太冷静了。   尤其是萧衍之,在得知飞花谷准备建立在药王谷的时候,他居然一声不吭,仿佛根本不以为意。   冷血无情这四个字被他表现的简直就是淋漓尽致。   要不是知道那药王谷的情况,又知道药王就葬在那里,凌峰都以为萧衍之是不是真放下了,打算放弃药王谷。   不过现在嘛,他倒是有点同情伽罗洛了。   你说你惹谁不好,偏偏就要惹那药王谷,打这煞星的主意?   唉,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年轻,还是太年轻了啊!   “凌小子,你说萧衍之刚才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蓦地,江算子突然推了推凌峰的肩膀问道。   “......”凌峰皱着眉头没说话。   而江算子也是越想越不对,一边摸着胡须,一边又拍着凌峰的大腿自言自语,“他难道是知道我的那些事?”   “但也不对啊,我年轻的时候他还没出生,更何况知道我事的人都不在了,他就算想找也只能找上你和慧心。”   “不会吧,”一想到这里,江算子立马震惊的看向凌峰,“你们居然背叛我?”   “啧,你他妈是有病吧?”凌峰被人说的心烦,也不惯着他。   直接打掉腿上的手,语气非常不悦:“萧衍之手上有一个暗潮,底下的暗桩更是无数,就你那点破事,就算是给你挖坟都给你挖的干干净净的,所以你还有什么奇怪的?”   “.…..”江算子一听也是点头,也没在意凌峰的语气,反而是又把手伸向了他的大腿。   “那你说他是真的喜欢柳渊吗?”江算子问道。   “.…..”凌峰强忍着想揍人的冲动,转头对人笑了笑:“他喜不喜欢柳渊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你要再敢扒拉我,那我们就只能出去打一架了。”   “啧,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无趣呢?”   话落,江算子立马坐正了身子。   而凌峰也是闭上了眼睛,虽然很不想回答,但为了不让这老头儿继续吵吵,他也只能说道:“萧衍之的性子其实就跟他父亲一样,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所以我劝你以后最好少管他和柳渊的事,不然要真发生了什么,谁也救不了你。”   凌峰是真心的在劝他,可江算子却又忍不住怀疑。   他问道:“那慧心呢?”   凌峰睁眼像是看傻子的看了他一眼:“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江算子歪头:“不会吧,他难道连慧心都敢打?”   凌峰看着他笑道:“魏尚书你知道吗?他和老王爷是故交,吃喝拉撒睡都一起干过,但在萧衍之那儿也不管用。”   “只要是妨碍到他,或是触碰了他的底线,他连魏呈延都不放过,就更别说那魏尚书,还有八竿子都扒不到边的你了。”   凌峰说完还怕人不信,拉起袖子露出了他精瘦的胳膊。   “我之前就因为不小心挡了他的路,即便知道我与慧心交好,但他还是差点废我一条胳膊。”   “.…..”江算子闻言没吭声。   只见凌峰精瘦的胳膊上有一条长长的,类似于蜈蚣的疤痕。   伤口已经愈合了,也结疤了,但新长出来的嫩肉却还是那么狰狞难看。   “这是被那把软剑伤的吧?”江算子偏过头,不想再看:“被挑断了经脉竟还能活下来,不管怎么说,你也算是个奇迹了。”   凌峰一听苦笑:“是啊,当时我都以为没救了,但萧衍之却帮我止血,还给我喂了一颗丹药,提醒我没有第二次就把我送回了灵觉寺。”   “我的胳膊也是被他保下来的,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但就从那之后我就再不敢和他对着干。”   “就算是平时的往来也是能避则避,总之,我是真的,非常非常怵他。”   凌峰也不怕被人笑话,就像他说的一样,他是真的怕萧衍之。   那家伙,冷血起来就不是人。   ……   马车里突然安静了,江算子因为凌峰的一番话也在回想,他刚才应该没有很过分吧?   他就只是稍微,小小的提醒了一下,也没有很认真,而且刚才也赔罪了,现在又要请他们去饱餐一顿,所以萧衍之应该,大概不会再找他算账了吧?   江算子其实说不上是怵萧衍之,也不是说不能打,虽然可能打不过,但他还是可以自保的。   不过这没必要嘛。   毕竟又不是什么仇人,也没有什么血海深仇,所以干嘛非要没事找事,去破坏这份可能称之为友情的东西呢?   到望月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街道两边的大红灯笼就像是两条长龙,从街头一直延伸到月湖的两侧,就像是龙的身子和尾巴。   江算子要了三楼的雅间,魏呈延也很不客气的点了一大堆吃的,萧衍之没说什么,只是让小二拿两壶秋月白。   等菜上齐的时候,只见老板含泪从酒窖里抱了两坛酒出来。   店小二小心翼翼的接过,刚想给人送去,可谁知道没拿动,还差点就摔了一个跟头。   店小二转头一看,这才发现原来是老板舍不得,死死的抱住了坛子底部,正欲哭无泪的看着他。   这萧王爷到底是怎么了?以前也没见他这么爱喝酒的啊!   来一回就少一壶,来一回就少一壶,他酿酒的速度肯定是比不上王爷他一口闷的速度啊!   “老板,王爷他还等着呢?”店小二有些紧张的咽了口口水提醒道。   虽然他也怵他老板,但同样的,他更不敢得罪王爷!   可店老板一听就更伤心了,他非常不舍的把酒塞到小二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快给我们王爷送去,记住了,一定要高高兴兴的送进去啊!”   店小二连忙接过,笑着保证:“放心吧老板,小的一定谨记!”   三楼雅间。   江算子一看到酒两只眼睛都在放光,而凌峰也有些激动,只因为他已经有大半年没沾过酒了。   之前是因为受伤,必须戒酒,戒辛辣。   后来是因为待在幽竹林,慧心不准他喝酒,他又没钱,所以只能吃人嘴短的忍着。   哎呀,但没想到他今天就要破戒了,真是善哉,善哉啊。   而江算子纯粹是因为排了好几天的队都没有尝到这秋月白,心里直痒痒,所以也是沾了萧衍之的光,解解馋罢了。   等一杯酒下肚,两人都非常舒服的叹息了一声。   哎呦喂,这味道是真好啊!   “不是,我说你们两有必要嘛?”魏呈延都看了半天了,对他们两这么大的反应也是无语。   他敲了敲酒壶,轻挑着眉头:“真不是我吹啊,这秋月白虽然是难得一品的佳酿,但比起我父亲酿的酒啊,还是差远了!”   “尤其是那女儿红,还有桃花酿,我跟你们说啊,只要你们喝上一口,就一小口,都保证你们醉仙欲死,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味道!”   魏呈延在一边说的绘声绘色,把江算子和凌峰都哄的团团转。   起初江算子还不相信,问他既如此那为什么不拿一坛给他们尝尝?是他们还不配吗?   凌峰也在一旁起哄:“没错,你刚为什么不请我们到你府上坐坐呢?”双眼都在放光,全然是放飞自我,都忘了萧衍之就坐在他对面。   魏呈延见这两人就是个酒疯子也是摆了摆手:“得了吧,你们是不知道我父亲防我就跟防贼一样,还专门派了个剑侍守着,只要看到我就拿剑砍我,你们说,我哪儿还敢去啊?”   江算子边听边挑眉,又干了一杯酒后拍了拍魏呈延的肩膀:“可怜的小子,没想到在家也过的这么憋屈。”   说完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举了起来。   “唉,谁说不是呢?”魏呈延本以为他是要跟自己碰杯的,结果刚刚端起杯子,就见江算子又转了个弯,跟凌峰喝了起来。   “那魏尚书我曾也有一面之缘,看着是个好相处的,一身的正气,绝不会是那种小气之人。”江算子跟凌峰碰了个杯,丝毫不顾对面人的脸色。   他继续道:“肯定是这臭小子干了什么坏事,把人给惹急了,不然怎么可能连一坛酒都舍不得呢?”   凌峰一听也是觉得有理,又跟人碰了个杯:“正解,我也是这么想的。”   魏呈延:“.…..”   萧衍之:“……”   眼见周围的气氛突然变冷,柳渊有些不好意思的放下鸡肉吞了口口水。   啊…..这是又怎么了?   “那个,他们不会是喝醉了吧?”   沉默了良久,柳渊突然问道。   “呵,喝死他们最好!”说完,魏呈延端起酒杯就一饮而尽。   随后‘砰’的一声又把酒杯放到一边,然后给柳渊夹了一块排骨:“快吃啊,反正又不是我出钱,不够我们再加。”   柳渊一听连忙微笑,说道:“好,好的。”   刚刚倒酒时,听江算子和凌峰的语气还以为两人的酒量是有多好,结果谁知道才三杯下肚,这两人就连对方都不认识了。   “萧衍之……我跟你说啊,我其实注意你很久了。”   蓦地,江算子突然起身走到了萧衍之身边。   柳渊怕他摔倒,于是起身拉着人坐了下来。   萧衍之本来也想跟柳渊坐过去,可谁知道江算子却又拽住了他:“我之前被人困在一个山洞里,来来往往的商队很多,但我听到最多的也就是你的名字。”   江算子把萧衍之拽的很紧,萧衍之本想把人推开,可柳渊却笑着拍了拍萧衍之的肩膀,说道:“我没关系的,你就陪江前辈说说话,我看江前辈好像很喜欢你。”   萧衍之:“.…..”   眼睁睁看着柳渊坐到对面,萧衍之周身的气温瞬间下降,惹的魏呈延都想逃离。   这该死的老头儿又发什么疯?   还有你们难道是什么连体婴儿,都不能分开的吗?   连带着被魏呈延讨厌的柳渊还不知情,因为他还在努力的消灭那碗炖鹿肉。   而江算子也是彻底醉了,拽着萧衍之就把他这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全都说了一遍。   “我刚被凌峰救出来的时候就问了你的事,但他很怕你,只说你很聪明,是位天之骄子,还深受慧心的喜爱。”   “.…..”魏呈延一听这话不禁挑眉。   凌峰确实是怕衍之,毕竟之前的见面好像都不算愉快。   “我一开始本来是要报仇的,但听说那人已经死了,走火入魔,所以就想着来看看慧心,毕竟我们也有很多年没见了,我还怪想他的。”   “而且我还很好奇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为什么会得到慧心的青睐。”   江算子边说边趴在桌上,眼睛也一闭一闭的,像是要睡着。   “实不相瞒,其实我看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心思过重,不是个好相处的。”   “因为你的心都被仇恨占满了,为了你的一己私欲,你可以放弃所有,也可以算计好友亲朋。”   “哪怕就是这天下人,对你而言也只是沧海一粟,根本就不值一提。”   “.…..”   醉酒的江算子话多又聒噪,不像凌峰,早就靠着椅子睡着了。   而魏呈延和柳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一个看着萧衍之,一个又看着那桌上的酒杯,都相顾无言。   江算子吵归吵,可他说的都句句属实。   以前的萧衍之一心只想着报仇,都快忘了这生活的滋味。   现在的萧衍之又装了一个柳渊,对生活的向往也压过了那同归于尽的决心。   不得不说,柳渊或许还真是萧衍之在这世上唯一的良药。   “慧心不喜欢酒味,辛苦你一晚,帮着呈延把他们送进萧王府好吗?”   突然,萧衍之看向了柳渊问道。   而柳渊一听也是点头,笑道:“我会的,快去吧。”   魏呈延:“.…..”   呵呵,这两家伙是当他不存在吗?   萧衍之把手从江算子怀里抽了出来,看着魏呈延说了一句“也辛苦你了。”就站了起来。   魏呈延闻言摆了摆手,说道:“行了,你还是快去找慧心,这里就交给我和柳渊了。”   话落,魏呈延也站了起来。   江算子和凌峰已经睡的不省人事了,魏呈延让柳渊在这里守着,他先把江算子弄上马车,再来背凌峰。   而彼时,萧衍之也正在去灵觉寺的路上。   幽竹林禅房,慧心正站在窗边,桌上有一张字条,和一张已经泛黄的信封。   那张字条上写着:望月楼一聚,萧衍之归,勿念,   这是江算子的字迹,应该是早算到萧衍之会来,所以才把其他人支走,让他能有个缓冲的时间。   但江算子似乎是忘了,他之前同他讲过的,萧衍之就是只狐狸。   他既然能晾他这么久,又能在他想出山时亲自来找他,那就肯定是早有准备。   看来今天晚上,是注定无眠了。   ......   夜深了,高悬于黑幕的圆月也为这竹林增添了一丝静谧。   慧心刚想把那字条烧了,可后颈一凉,是有一阵穿堂风條而吹过。   “江算子以前也是和尚吧?不过你怎么没跟他一起还俗?”   蓦地,萧衍之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第175章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我会交给你呢?”   “直觉。”   “呵,你什么时候也靠直觉办事了?”   “跟你有关系吗?”   ......   幽竹林禅房,慧心有些无奈的看了眼萧衍之,但还是把信递给了他。   萧衍之抬手接过,但没急着拆开:“魏远啸给了我两封,还有一封你是把它吃了,还是故意的,因为不信我已经拿到了是吗?”   “......”慧心抬眸看他,没说话。   他当年的确收到了两封,但还有一封时机未到,或者说,是交给萧衍之还为时过早。   而且药王身陨,他也不知他在最后有没有向萧衍之坦白。   还有魏远啸是真的把信交给他了吗?   房间里突然安静了,只有空气还在流动。   风在吹,竹林在摇晃,歌唱。   慧心坐了下来,就像是没看到萧衍之身上的戾气,转而给他倒了杯茶。   他伸出手,笑着说道:“都这么晚了,也不知道凌峰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江算子也是个老顽童,不过这样也好,免得他们总在我这里白吃白喝。”   “......”萧衍之坐了下来,没说话。   慧心也不生气,只是看着他又问:“要来一局吗?刚好我昨天才得到一盒琉璃棋子,还没热过手呢。”   萧衍之摇头,撑在窗边看着他:“刚才的是那位吧?”   慧心轻笑:“是或不是于你而言又有什么区别呢?”   萧衍之垂眸,说道:“没什么区别,但就是好奇他还有什么不解的,竟都找上了你。”   慧心道:“既然你都清楚,那又何必来试探呢?”   萧衍之道:“无非就是两点,又或者是我太无,所以来寻你的消遣。”   话落,萧衍之突然举杯看向了慧心。   “这两种,你觉得哪个更可信呢?”   ......   窗外的风停了,月光清亮。   慧心看着萧衍之,两两相望,相顾无言。   今天的贵客确实很尊贵,但也只是对百姓而言。   而且萧衍之来的实在是太巧了......又或者,他本就是为此而来。   “世人都说老衲会通天命,是真的神仙转世,但他们不知,能猜到老衲心思,并还敢算计老衲的人其实才是真的神仙临世。”   慧心举杯与人同饮,随后起身走到了屋外。   竹林间的沙沙声似是人的低语,天上的月色扰人,落在慧心身上还真有种出尘的气质。   其实仔细想想这其中的门道还是有迹可循,从药王身陨,再到那胡人入城,这桩桩事件的因果都与萧衍之有关。   慧心不是傻子,也不是看不明白。   他只是不想过多插手俗世,想尽量做到独善其身罢了。   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非他慧心就能抵挡。   “我就当你是夸我了,但这并不代表我会放弃此行来的目的。”萧衍之拿过桌上的字条,表情淡漠,“江算子和凌峰都喝醉了,现在就在萧王府。”   “不过我很好奇,你既然能卜卦知天命,那为什么不早提醒他命有一劫呢?”   “白白浪费了两年时光,被仇恨支撑着才活到现在,可谁知道等重见天明的那日仇人却没了,对生命的支撑也已经走到了尽头。”   两个人,一个人在屋外,一个人屋内。   慧心抬头望月,也不知道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   萧衍之也不催促,撑着头,望着那片黑黝黝的竹林也是出神。   两年的暗无天日,真不知道那老头儿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前路漫漫无尽头,迷雾重重无归期。   比起那方寸之地,只能眼管六路,耳听八方,却始终无法抽离的困境来讲,他这能看到尽头的荆棘之地就已经算好运了。   他想让皇室灭亡,想让皇帝跪在面前,想让皇帝大声宣告天下,他对不起萧王府,更是对不起他父亲的一片忠肝义胆。   他想,让这天下都易主。   周围突然安静了,两个人都默契的没有开口。   月色朦胧,被飘散的乌云遮挡住了一半的光辉。   慧心转过身好像伸出了手,可萧衍之没动,即使慧心手里拿着的正是他此行来的目的。   两封信,一封写着慧心亲启,一封写着吾儿亲启。   而萧衍之最想要的,其实就是那封没开封,也就是慧心现在手里的那封。   “出家人不打诳语,所以你大可放心。”慧心见人不动,于是上前走到了烛光之中,“老王爷交给老衲时,老衲就把它放进了木匣,这么多年过去了,要不是药王不幸殒命,老衲说什么也不会把它交给你。”   “还有魏施主也同样。”   “......”   萧衍之看着慧心没说话。而慧心却把信封放到了萧衍之手里。   “老王爷的一生都在征战沙场,其心可敬,其人可名。”   “老衲虽不喜沾染俗世,可老衲却实在敬佩老王爷的为人和心境,所以这一来二去的,也就与老王爷成了一位能互谈天下大道的故友 ”   “他很爱你,也很敬你,并没有因为这世俗的威压就让你一定继承衣钵,而是给了你选择的余地。”   从林间又吹来了一阵风,烛火摇晃,让萧衍之都有点看不清慧心的身影。   他只能听到慧心说:“那琳琅军不是你的负担,而是可以为了你想要的生活就变成这世上锋利的刀刃和最坚固的盾,能让你全身而退的选择。”   “还有那萧王府也不是能牵绊住你的绳索,而是为了能让你彻底摆脱身份的一枚死棋。”   “你要是想离开,他们,哪怕就是老衲,魏府,还有你身边的所有人都会倾尽一切的全力帮你。”   “可是,你还是让你的父亲失望了。”   ......   今晚的时间似乎格外漫长。   冷风肆意,瓜香味浓,秋天是真的来了。   萧衍之从幽竹林离开并没有立马回王府,而是去了城外的军营。   军中的将士们一见到萧衍之都十分激动的围了上去,你一言我一句的,根本就不怕那传闻中的冷血罗刹。   因为在军营里,萧衍之就是萧衍之,是他们的将军,也是他们在战场上唯一能相信,并带他们取得胜利的战神。   “将军,你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啊?我们昨儿还去山上打了不少野味儿,早知将军要来,我们今儿就好好饱餐一顿,也跟兄弟们开开荤了!”   “你个臭小子懂个屁!那野兔儿一烤就好,将军既然都来了,那我们怎么可能不迎接?”   “小虎子!快去把那几只兔子都抓来清理了!”其中一位面容正气的中年男子突然大吼:“再让人架起篝火,我们今晚开开荤,整六头野猪肉来尝尝!”   “好好好!我现在这就去啊!”   ......   萧衍之被人簇拥着回到营帐,一路上都没开口,只是间接同意了他们的安排。   他今晚不想一个人待着,也不想回王府睹物思人,更不想让柳渊也跟着担心。   军营是他能想到的最好归处,因为这里足够热闹,足够能让他忘掉今晚的一切。   原本还平静的夜晚突然喧哗起来。   火光应和着月光闪耀,有人埋头拔毛,有人埋头割肉。   周围都叽叽喳喳的,就像是误闯进了一片树林,鸟雀成群,歌喉悦耳。   萧衍之本想去取几坛酒,可将士们却让他别动,还把他带到一边,在桌上摆满了瓜子和点心。   “这些小事就交给我们了,将军你且在这里坐着,一会儿只等着吃就成!”   “没错!将军你且在等等,我这就去催催他们!”   ......   因为他们的将军来了所以将士们很激动,火光四射中,个个都大快朵颐,大口喝酒的倾述着这几个月的听闻。   “将军,你若真觉得憋屈那我们就去踏了那胡人!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所有琳琅军都万死不辞!”一位皮肤黝黑的将士突然大吼道。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了一阵“战!战!战!”的怒嚎。   而刚才被叫小虎子的那位少年郎也立马大声吼道:“那些胡人自以为打败蛮族就能与我们一较高下了,将军,我们琳琅军又不是被吓大的,我们根本不怕他们!”   站在小虎子右边的将士也吼道:“要我说那王虎也是废物!想当初我们琳琅军往边境一站有谁敢上前放肆?”   “还有那里的百姓每天也欢声笑语的,还时不时的就给我们送萝卜,送蔬菜,可那王虎呢?不过才短短几月就让他们叫苦连天,有的甚至还被黄沙掩埋,命丧胡人之手,要我说啊,他简直就废物一个!”   “嘿,他岂止是废物啊!要不是......”   将士们心中的不满就犹如那滚滚波涛汹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萧衍之安静的听着,没有训斥,也没有阻止。   想当初他们还在边境时,就像是刚说一样,那里的百姓都能横着走路。   因为知道有人为他们撑腰,知道琳琅军就在身后,所以他们每天都日出而作,日落而归。   甚至有时候入夜了都还敢拿着粮食到军营里来与他们一同说笑。   那时候的日子很平静,虽然艰苦,有时候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但他们可以去抢蛮族的粮车,也可以走远到山上打猎,再不济也可以去端了山贼的老窝。   萧衍之本想让琳琅军生活在那里,远离纷争。   老了的时候就去落樱寨,那里易守难攻,不怕被人找上门。   但后来皇帝口谕就到了。   因为念他劳苦功高,边境生活又艰苦,所以让他尽快回城。   而当时来传达皇帝口谕的正是王虎,和他的五千虎狼军。   在收到口谕的第二天萧衍之就带着琳琅军班师回朝,而虎狼军也至此接替了琳琅军守护边境的职责。   但后来边境动乱,就因为突如其来的一批胡人就被打乱阵脚。   不仅害死了边境百姓,竟还敢隐瞒军情,让胡人堂而皇之的进入边境。   王虎有罪吗?   他有,而且还是死罪。   但除了王虎,那远待在景城的天子也同样罪无可恕。   因为要不是有他示意,任凭王虎他有几百,几千个胆子那也不敢拿边境百姓的命来作赌。   但这一切都太晚了。   将士们虽然不甘,很愤怒,很怨恨但也只能在心里咒骂。   因为事已成定局,早就已尘埃落定。   而且人死了就是死了,没有后悔,也不能后悔。   .......   亥时三刻,喝高了的将士们全都躺在地上,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的呼呼大睡起来。   而萧衍之还坐在篝火旁,手里的信封也已然开封。   【衍之吾儿,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为父可能已经去陪你母亲了,但你千万莫怪为父心狠,把你一个人留在世上,只因为为父实在是想念你母亲,我想去陪陪她,想再与她说说话。】   这是信上的第一段,没有寒暄,也没有想念,开篇即点题。   “你千万别怪我。”   萧衍之莫名的很愤怒,脆弱的纸张也开始撕裂。   别怪你?   我怎么可能不怪你?   【唉,好吧,照你那性子让你别怪为父也是痴人说梦,但是衍之啊,为父是真的累了,也是真的想休息了。】   萧衍之:“......”   老人常说知子莫若父,萧衍之之前还对此嗤之以鼻,但现在也终于相信了这句老话。   因为被人猜中心思的滋味很不好受,就像是被人看穿了一样,毫无秘密可言。   【想当初我第一眼见你母亲就直接把人娶回了家,虽然这之中也是过五关,斩六将,但好在你父亲还有一张三寸不烂之舌,终是抱得美人归。】   【但仔细想来,其实我与你母亲从相知到相守也就只有短短五个月的时间,因为皇室的不信任,为父刚成婚就被皇帝派去驻守边境,直到你母妃怀了你,我再三威胁皇帝才终于肯我回城。】   【但是谁知道,等回了城还是没能留住你母妃。】   【衍之啊,为父的好儿子,我知道你向来不喜这朝中风气,所以自你母妃去后为父就一直在为你谋划。】   【鬼毕方是一位能人,你若能留下他那自然也能入他故友,药王的法眼,而这两位都是在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所以往后的一切,就都要靠你自己了。】 第176章   月末,城门外。   虞天,虞景瑞,戎钦,还有魏呈延等人都代表皇室前来恭送阿克松出行。   萧衍之和柳渊站在城楼上,虽然皇帝有特别强调让他一定要注重两国交好,但边境已然动乱,所以也没了阿谀奉承的必要。   而且他相信,等再过不久他们就会再相逢。   “诸位还请留步。”城外,阿克松伸手拦住了为他送行的一众:“若是有缘再见,阿克松一定好好感谢诸位这几日的盛情款待,如此,也不枉我入了一场繁华。”   “皇子真是客气了。”虞天闻言说道:“远来是客,更何况皇子还有意交好,所以也希望我们以后真能化干戈为玉帛,千万不要再重蹈以前和蛮族的惨状了。”   阿克松看着虞天笑了笑:“这是自然,待我回去面见父王,我一定会把这几天的所见所闻全都娓娓道来,让父王亲自决断。”   “而且我相信以贵国的诚意之礼相待父王定是能有所察觉,所以皇子不必担心。”   “毕竟两国交战,受苦的永远都是百姓。”   话落,阿克松突然双手握拳放于胸口向虞天等人行礼,就算是告别。   而以虞天为首,虞景瑞和戎钦也分别鞠躬为人送行。   “既如此,那虞天就在此恭送皇子了。”   话音刚落,虞景瑞也奉承了一句:“此行百里,路途遥远,还望皇子路上小心。”   戎钦:“望皇子平安归顺遂,天下太平。”   魏呈延:“......”   四个人,除了魏呈延都假意逢迎的笑脸相送。   戎钦离魏呈延最近,见他还直愣愣的立着,于是连忙扯了扯他的衣袖,让他装也要装到底。   可魏呈延不理,甚至还直勾勾的看着阿克松,眉眼挑衅。   我累了,就是不想弯腰,你能奈我何?   ......   城楼之上,萧衍之和柳渊也一直看着城外的动静。   对于魏呈延的挑衅阿克松不甚在意,只是对人笑了笑,说道:“魏将军,我很期待我们的下一次见面。”   魏呈延挑眉,道:“实不相瞒,我觉得我与皇子八字不合,最好是永远不见。”   戎钦:“呈延!祸从口出,你这话成何体统?”   虞天:“魏将军,你是不是有点太放肆了?”   “......”   魏呈延话音刚落,戎钦和虞天的训斥几乎是同时响起。   魏呈延淡淡的扫了眼他们,却不想正撞上了虞景瑞打量的视线。   呵,他就说这家伙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原来是在这里等他啊。   “唉,你们这么激动干什么?难不成现在连个实话都不准说了?”魏呈延摊了摊手很无奈。   “你,”你就不能看看场合吗?   戎钦本想让人别说了,可谁知道阿克松却突然走到了魏呈延跟前。   两人相对,寂静无声。   周遭的气氛也陡然下降,就像是结了一层寒霜,冰冷刺骨。   虞天见状挑眉,心想这两人终于是要打起了来,不仅没阻止,反而还拉住了想去劝架的戎钦。   他好意提醒道:“他们都是习武之人,戎大人最好还是离远些,免得一会儿误伤了你可就不好了。”   “大皇子殿下,这是万万不可的啊!”戎钦被人拦在身后,语气着急。   可虞天却恍若未闻,甚至还想让他们快动手,反正最后都会兵戎相见,也不差现在戳破。   况且,虞天本来就不看好两国交好。   一个边邻小国,不过就是刚吞下了一个族群就妄想与他们虞国并肩,这未免也太可笑了点。   而且这胡人的胃口也与那蛮人的并无差异。   他们若真想交好,那就应该把每年上供的金银,粮食,人力都交出来,然后立下字据,对天发誓。   等做到这些,那么从丰谷县以外的地界都可以给他们,好让他们实现粮食自由。   但这次胡人来使,虽然有诚心,是由皇子亲自带领,可他们除了带来的两箱珠宝外就再无其它。   甚至最可笑的,是他们居然还敢肖想虞国的家土。   碍于情面,虞天对阿克松一直都是笑脸相迎。   哪怕就是在前些天的暗流汹涌下,两个人明明都在暗中交锋,但在明面上,他们还是装出了一副侃侃而谈的模样。   就好比是现在。   戎钦自知虞天靠不住,于是立马看向了虞景瑞。   他冲人使了使眼色,示意人快去阻止。   就算是要打也决不能在这里,让城里的百姓看到不说,更重要的是还在天下脚下!   “放心吧,他们不会打起来的。”虞景瑞上前挽住了戎钦的胳膊,把人带到一边,“阿克松早在之前就与魏呈延见过了,他们在望月楼拼酒的事情都已经传进了皇宫,所以父皇才会特意让魏呈延也来恭送。”   “而且萧王爷就在城楼上,他们若真打起来,萧王爷也不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戎钦一听萧衍之也在这里时立马沉默了。   诚然,就像虞天刚说的一样。   他们都是习武之人,唯独他一位文臣周旋在他们武将中间,属实是有点难挨。   而且就冲那魏呈延的脾性,要真打起来,大皇子肯定乐得看戏,至于二皇子能不能拉的住魏呈延都是未知。   不过萧衍之既然在这里的话那就好办多了。   最起码他们不会动手,无非就是唇枪舌战,口头上定胜负。   “将军真是说笑了,我们要是再八字不合的话,那敢问这天底下,除了我的至亲之人还能有谁和我八字合呢?”   阿克松边说边把手放在了魏呈延肩膀,魏呈延扫了一眼,没拒绝,也没说话。   他附身靠近,用只有他和魏呈延能听到的声音低语了一句:“萧王爷既然都来了为什么不肯出来见一面呢?难道是因为怕我夺走萧王妃吗?”   魏呈延一听眼睛一暗,條尔一笑:“你怕是喝多了,在发什么疯呢?”   阿克松站直了身子,说道:“我难道说错了吗?还是说,我对萧王妃的心思魏将军你竟不知?”   “......”魏呈延往后退了一步,与人拉开距离。   阿克松的语气很轻蔑,又带着挑衅。   他是不是真的看上了柳渊魏呈延不清楚,但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一定发现了什么。   是因为看出了衍之的感情,所以以为柳渊就是弱点吗?   还是说柳渊的体质又被发现了?是虞天还是虞景瑞?   “将军是不是以为我是发现了什么秘密才会这么说的?”   蓦地,阿克松又打断了魏呈延的思绪。   “虽然很难以置信,但我确实是看上了萧王妃。”   “可我也知道君子不夺人所好,而且我看得出萧王妃是真的很爱萧王爷,并非是我等就能插足。”   “所以尽管很不甘,但事已至此我也只能放手。”   话骆,阿克松又拍了拍魏呈延的肩膀。   “你真是......”魏呈延刚想反驳,可阿克松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   “不过看将军刚才的神情,我想我的预感一定是对了。”   “我很好奇,但同时也很期待下一次见面时我们的想法还会不会是现在这样的一成不变。”   阿克松说完翻身上马,目光清明的扫过了在场所有人,可最后却落到了那城墙之上。   因为萧衍之就在那里。   空气中突然安静了,风从人的指间缝隙里穿过。   因为魏呈延的无声辩驳,让虞天想看戏的心情也顿时一落千丈。   他本以为以魏呈延的性子,他们就算不打也是吵,但谁知道才几天不见,魏呈延竟就能把自己的脾气控制自如了。   两个人一上一下,一个仰头,一个低头。   视线在半空中陡然交汇,碰撞,两个人都无言,只是停顿了三个呼吸阿克松就调转马头,然后往边境走去。   “诸位,我们有缘再见。”   ......   半个月的时间,从阿克松进城到离开,萧衍之只跟他交了两回手。   一次是拿了他的信,还有一次就是在望月楼,他受邀带着柳渊前去赴宴。   如今人走了,两国交好这四个字也就成了纸上谈兵。   皇帝的如意算盘也打空了,所以现在又想起了他,还有萧王府。   几年的打压,漠不关心,眼看着蛮族气数将尽,马上就要成为他案板上的鱼肉,可谁知道凭空又出现了一批胡人,让他做空萧王府的计划又不得不推翻重造。   阿克曼的心胸开阔。   可此心胸非比心胸。   他胆量过人,勇气可嘉,自以为常年被黄沙侵蚀,又被自然所磨练出了一身的蛮力就能够睥睨天下。   他不甘于只做那黄沙里的皇,也不甘心此一生都被困在那方寸之地。   他想让他的族人们走出黄沙,想让他们再不用为粮食忧愁。   他想让这天下共主。   虞国的皇帝因为怕萧衍之功高震主,怕他威胁,又怕他造反,所以一心想夺回虎符,遣散琳琅军。   而阿克曼也怕萧衍之。   因为萧衍之是一位将才,是天生的将领,只要有他在,他就算再过百年也攻不下边境。   但虞国的皇帝若是信他,愿意和他共分天下的话,那他就可以去制衡萧衍之。   如此一来,他们三人就会互相牵制,虞国的皇帝不用担心萧衍之会功高震主,也不怕他会虎视眈眈。   可这共分天下的决议,事到如今就没有一位皇帝能同意。   ......   阿克松离开景城后一路北下,与前来接应的护卫碰头后就又改走水路。   在登船的最后时刻,他思来想去,内心焦灼的还是把那封早已写好的信送了出去。   白色的鸽子飞于天际,船也扬起了帆,驶向远方。   景城的繁华在眼里一点一点的散去,离家越近,眼前的一切就越接近他印象里的故土。   黄沙漫天,绿洲仅此一片。   云水落距景城有百里路途,他来时就花了三天两夜,因为没有大型船只,所以只能策马扬鞭。   可归去时却只需要一天一夜,因为他们买了一艘长船,速度快到无法比拟。   海上的身影终究是被挡在了群山之间,而同一时刻,魏呈延也捉到了一只白鸽......   萧王府药炉。   柳渊正在为娜刹迦处理伤口,因为伤口深可见骨,柳渊的手都在颤抖,像是害怕,也像是伤心。   而鬼医就在一边打坐调养,一时之间,屋子里谁也没有说话。   萧衍之坐在桌边翻看着鬼医他们带回来的密信。   这些都是从药王谷里找到的。   里面有药王写好但没送出去的想念,也有鼓起勇气的坦白,后悔,不甘,和愤怒。   而这些上面都写着,“衍之亲启。”   【衍之,我今日能写下这封信也是经过了再三斟酌,和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我不知道你现在过的怎么样,也不知道你还恨不恨我,但不论如何,你始终都是我最爱的徒弟,亦是我最不舍的人。】   信上内容很简短,但都是药王以前从不会倾述的真心。   萧衍之随手拆了一封就不动了,坐在桌边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他突然不想看了......   药王在临终前就把那封信交给了他,所以这些没有寄出去的信也就没有再存在的必要了。   他可以不看的,也可以无视。   甚至在鬼医把这些拿到他面前时,他都不知道药王竟给他写了这么多。   虽然都没有送到他手里,只是藏在药王谷的某个角落......   所以他应该抱着个什么心态去看这些信呢?   萧衍之不知道。   他只知道六岁到二十二的年纪,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六年。   而这桌上的十六封书信刚好就对应了那流逝的十六年。   一年一封,有的薄,有的厚。   而今年的书信现在就在萧衍之面前,可他却没有勇气继续看了。   因为这人的一生实在是太无常了......   “要帮你收起来吗?”   蓦地,魏呈延突然出现在了窗边问道。   “......”萧衍之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要收起来吗?   要是收起来就不会再想的话那就都收起来吧。   “不用了,帮我都烧了吧。”   “......你确定?”魏呈延不相信的又问了一遍:“我可以先帮你收着,等你想看的时候再拿给你。”   可萧衍之却苦笑了一声:“睹物思人吗?可我最讨厌的也就是回忆。” 第177章   “娜刹迦伤到了心脉,没有一两年是恢复不了的,依我之见,最好是把他送回苗域好好修养。”   “苗域现在就是胡人的天下,把他送回去无异于就是羊入虎口,我不同意。”   “好,那你说说该怎么办?”   萧王府药炉,鬼医吹胡子瞪眼的看着魏呈延、   “他心脉受损严重,这一路要不是我用万虫蛊帮他缓了一口气,你以为他能坚持到现在?”   床上的人就像是没了呼吸,胸膛都没有起伏。   “况且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娜刹迦了,以他的性子,如果不是问题很严重,严重到他也无法掩饰,他又怎么会让我们看到他这幅样子?”   鬼医看着魏呈延质问,转而又看向了萧衍之道:“而且中原与苗域不同,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他以前的族人应该都被葬在一座山洞里供他养蛊,所以我们只要找到那些尸体,让那里面的蛊虫来替代万虫蛊继续温养他的心脉,应该不出一月就能恢复。”   “毕竟万虫蛊是以我的心头血来喂养,对娜刹迦的恢复自然是比不上他的至亲之人。”   “所以我们要真为他好的话,最好现在就送他出城 ”   话落,魏呈延直接走到了一边,不吭声,也不参与。   诚然,鬼医说的都对。   但现在的苗域,乃至是整个边境都被胡人占领。   以那阿克曼的处事风格,只要一旦发现娜刹迦的身份他必定会赶尽杀绝。   所以娜刹迦这一去不是羊入虎口那又是什么?   ......   药炉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床上的人也还是如一具死士。   魏呈延虽然没反驳,但他转过身的拒绝之意就已经很明显了。   鬼医看着也是沉默,坐到了一边不再追问。   他们这一路走来麻烦不断,四面八方都有追兵。   尤其是以观海为首的就像是狼闻到了肉味,唾沫星子直流。   再加上其他的追杀也穷追不舍,他们能活着回景城就已经算是奇迹了。   更何况他又怎会不清楚苗域的现状?   但现在这是唯一能救娜刹迦的办法,除此之外,他也别无他法。   “衍之......”沉默了良久,柳渊突然拉住了萧衍之的手腕。   萧衍之闻言低头,轻声道:“怎么了?”   “......”可柳渊又沉默了,抿了抿唇最后还是没开口。   他其实想说还是送娜刹迦回去吧,因为他指腹里的蛊虫似乎是在求救。   但一想到苗域,还有那阿克松他又犹豫了......   就像是魏大哥说的一样,娜刹迦此一去定是羊入虎口。   要是没被发现还好,但是万一呢?   “......”   柳渊的犹豫不决都被萧衍之看在眼里,他也不追问,只是摸了摸柳渊的脑袋,思绪万千。   诚然,鬼医说的很对,他不可置否。   但魏呈延也说的不无道理。   而且柳渊刚才的欲言又止他也明白......   床上的人看着很安详,闭着眼睛,失去了活力,他的耳边也少了一分聒噪。   他很像,非常的想要救娜刹迦。   但现在的局面不同以往,他得筹划,得小心翼翼的,必须要做到万无一失。   外面忽然起来一阵风,天变了。   闷热的太阳似乎也感受到了这屋子里的氛围,害怕的躲到了云层后面。   光辉减弱,可乌云却来了。   街上哄闹的人群开始退散,卖糖葫芦的小贩也快步狂奔,消失在了尽头。   这是要下雨了。   可在药炉,这一直沉默是金的气氛就已经是下了一场暴雨。   魏呈延的无声辩驳,鬼医的满心焦虑,还有柳渊的欲说还休都像是一场已经降临的风暴。   萧衍之很无奈,但无奈的同时又很心疼。   他想救娜刹迦是真的,可不想他回去也是真的。   但娜刹迦现在这种情况......他就算再有私心难道还能置他的生死于不顾吗?   “你的伤如何了?”   突然,萧衍之看向了鬼医问道。   鬼医闻言道:“没事,休养几天就好了。”   萧衍之道:“那就三天,等你伤好了,你再带着娜刹迦跑一趟苗域。”   魏呈延:“你就让他们两个去?”   鬼医:“可以。”   萧衍之话音刚落,鬼医和魏呈延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魏呈延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萧衍之。   现在苗域的境况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纵使鬼医他再高强,但那毕竟是黄沙之地,面对的还是最骁勇善战的胡人。   更何况三天后娜刹迦能不能醒都是未知。   所以他们两个真的没问题吗?   “怎么?你难道还不放心我的实力?”鬼医一听挑眉道。   魏呈延摇头道:“拜托,我是那样的人吗?只是娜刹迦现在重伤未愈,我怕你一个人会应付不了。”   鬼医轻笑道:“放心吧,我现在就算重伤未愈,但再打两个你都不是问题。”   “......”   此话一出,空气中顿时寂静。   诚然,鬼医这话说的没有一点儿毛病。   因为这里除了萧衍之,也就只有他能有这实力。   “不用等三天,我明天一早就走。”眼瞅着没人反驳,鬼医站起来说道:“娜刹迦的身体拖不了那么久,但你真的没问题吗?”   萧衍之挑眉道:“我能有什么问题?”   话落,他也不等人反应就又道:“你们只要能成功抵达苗域我这里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但同样的,你们若是在路上遇伏我不会让任何人去帮你们。”   “如此,你确定你没问题?”   “......”   话音刚落,柳渊不禁看向了萧衍之。   王爷他真的不会再管吗?   “此一行本就是我先提议,所以不论结果如何都由我一人承担,无关他人。”鬼医说完突然扔了把钥匙给萧衍之,萧衍之抬手接过,看着他没说话。   “这里就是我的全部家当,若我不幸殒命,还望你能善待,千万不要浪费了我这么多年的心血。”鬼医边说边走到窗前,“还有这里的东西都是我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年份不过才一两年,若你们得空就来帮我浇浇水,松松土,等到成熟的时候,就看你们想如何了。”   “......”   “还有那曼陀罗,我昨晚才把它栽进田里,所以这几天还需要你们多费费神,好生帮我照料一下。”   “至于这药炉的话,你们要想的起来就帮我打理打理,要想不起来就算了,反正左右也不过一个月的时间,我很快就会回来。”   “当然了,这些东西也只是暂时交给你们保管,若我能侥幸存活,你们都得给我。”   “不过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我虽然想一帆风顺,满载而归,可这路途遥远,意外横生,谁也说不准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鬼医语重心长的说了很多,从托付钱财到交代后事,仿佛此行去的不是苗域,而是那充满了死亡气息的地狱。   “......”   萧衍之一直都安静的听着,没说话也不表示。   他就像不在意一样,又或者是他太相信鬼医,相信他一定能冲破无间,再一次逢凶化吉的回到他身边。   “柳渊,我给你的那些书你一定要认真翻看,虽然内容很枯燥,但它都是针对毒体的一些建议,对你百利而无一害。”   “至于那些炼药术,你若实在不懂也可以问衍之,反正他都在身边,不用白不用。”   鬼医看着柳渊笑了笑,眼里有光,似乎是对他们现在的相处很满意。   可柳渊却突然偏头,萧衍之的手腕也出现了一圈红痕。   他不想听这些丧气话。   ......   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一阵穿堂风吹过,天彻底黑了。   大雨瞬间倾盆而下,天黑的厉害,压的又低,仿佛是要坠落。   闷热的空气里也还带着水珠,有风吹,可还是感觉闷热无比。   整座药炉都被笼罩上了一层灰色的情绪,鬼医本想再说些什么来缓解缓解气氛,可谁知‘啪嗒’的一声也混合着屋檐落雨消失在了耳边。   柳渊哭了,悄无声息的。   萧衍之不动声色的把人揽进怀里,又温柔的揉了揉柳渊脑袋。   “好了,会没事的。”他俯身靠近低语:“我都不舍得让你哭,你说你突然如此,还让我怎么忍的下心?”   “......”柳渊闻言没说话,只是又握紧了萧衍之的手腕。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突然......来了情绪。   “好啦,鬼医他们都还没出发呢,我们在这儿杞人忧天又有什么用?”   蓦地,魏呈延突然上前打破了沉默。   他揽住鬼医的肩膀,又伸手拽了拽柳渊的墨发,笑道:“小柳渊,你说你都跟我们这么久了,怎么还是这么感性?”   “......”魏呈延语气调侃,可柳渊还是没吭声。   他缩在萧衍之怀里,不动声色的擦了擦眼泪,眼睛红红的,看着就很惹人怜爱。   他觉得好丢脸啊,明明不想哭的......   可魏呈延却还在继续:“不过这样也好,不然衍之又怎么能心软,打算让暗悲他们同去呢?”   “说实话,我刚都还在想我该怎么去劝衍之让我也去苗域呢,不过现在好了,我们都不用去了。”   鬼医:“......”   呵呵,魏呈延这小子是懂怎么安慰人的。   不过萧衍之就算亲自去也不可能让他去。   就像他一开始说的,现在去苗域无异于就是羊入虎口。   更何况他身后还有一个魏远啸。   ......   五天后,柳渊刚下马车就一路飞奔进了王府。   魏呈延在身后失笑,心想这家伙现在是越来越放的开了,也不拘着了。   “衍之,我收到鬼医的消息啦!”   芳华楼,萧衍之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他放下茶杯,起身走到门口,而柳渊也刚巧进门,下一秒就直接扑进了萧衍之的怀抱。   他伸手抱住了萧衍之的腰身,仰头笑道:“鬼医说娜刹迦已经醒了,而且都不用等一个月就会返程。”   “衍之,他们就要回来了。”   柳渊的语气轻快,眼睛里有光。   看的出,他是真的很高兴。   “嗯,我知道了。”萧衍之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下次不准再跑这么快了,要是再让我发现,以后都不准你再出府了听到了吗?”   柳渊一听连连点头:“我知道啦~”说完又从萧衍之的怀抱里起身,歪头道:“不过我这次是去接魏大哥的,所以不能作数哦。”   萧衍之闻言失笑:“呵,你啊,现在真是越来越赖皮了。”   柳渊挑眉:“我才没有呢!我只是实事求是!”   萧衍之捏了捏柳渊的鼻子道:“鬼灵精怪的,看来下次不能让你和魏呈延多待。”   “怎,”怎么可以这样!   “等等,这锅我可不背啊。”柳渊刚想反驳,可谁知道魏呈延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   只见他靠着门扉,看着两人轻笑:“我可没教过柳渊这些啊,而且你怎么不说我是被柳渊给影响了呢?”   柳渊:“......”   柳渊听到魏呈延这么不要脸的发言也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魏大哥这也太不靠谱了吧?他都在帮忙打掩护,可他倒好,直接就倒打一耙?   而萧衍之也是冷笑:“就你?”   魏呈延挑眉:“对啊。”语气更是自信,“怎么?难不成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魏大哥,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也有话想说了。”   话落,柳渊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了两张银票。   他刚想说“那下回你再去千金坊的话我也就不奉陪了。”,可刚冒一个声儿,魏呈延就突然上前,握住他的手,语气讨好:“小柳渊啊,你现在怎么也学着打趣我了?”   可柳渊却扬眉轻笑:“唉,非也非也。”他冲人摆了摆手,手里的银票也随风飘荡,“刚魏大哥不是亲口说的吗?我呢就是这样的人。”   “所以呀,这两张银票就相当于是魏大哥请我的工钱了。”   “至于以后嘛,我想还是要看看魏大哥你的诚意了,你说是吧,魏大哥?”   “......”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魏呈延眼睁睁看着他的钱被收进了别人的口袋,其心之伤悲,人更是苦不堪言。   好,很好。   这两个人现在是一致对外了是吧?   “哼,不过就是些身外之物,我魏呈延难道还出不起吗?” 第178章   月清宫,正殿。   天刚破晓,晨光熹微,沥青色的天空也渐渐转成了澄蓝 。   观海带着一身湿气的走进宫殿,只见虞天和江屿秋早已等候多时。   见着来人,虞天连忙为人倒了杯热茶,让人赶快坐下。   他说道:“这几天辛苦你了,如何?有消息了吗?”   观海坐到一边,摇了摇头道:“那片林子有古怪,进去的人全死了,就连药人也无一活口。”   虞天皱眉道:“所以呢?既然不能进去,那为什么不烧了它,重新开辟一条路?”   观海看着他道:“火根本就烧不进去,我甚至都用上了毒,但那里面的东西根本就弄不死。”   落樱寨,也就是萧衍之的家。   自从月霓裳上次被娜刹迦抓进去后,观海就一直留人看守。   虞天也不想放弃盟友,让观海务必把人找到,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可谁知道那座山竟如此难攻破。   “我们的人刚进山就撞上了一片迷雾林,那里面的东西应该是有灵智,不管我们怎么隐藏气息还是会被找到。”观海边说边在桌上画了一份草图。   “我见这林子是硬闯不过去,于是便想着直捣黄龙。”   “但谁知道那后面也有玄机,进去的人就只来得及放一个迷烟就又没了动静。”   话落,桌上赫然是出现了一幅落樱寨的全部概况。   “之后我也想过从后山攻上去,也就是这里。”观海边说指尖边游走于黑线,虞天和江屿秋的视线追随。   只见他指着其中一个红点说道:“前山的迷雾林我们攻不破,以至于后面的情况我们也不甚了解。”   “但这后山不一样,它看起来虽然和普通的山峰没两样,但即便有危险我们也能用肉眼瞧见。”   当时观海派出了一群药人,而他则跟在身后,见机行事。   诚然,这后山的危险确实不如前山的棘手,可不想,观海还是小看了萧衍之。   “我们刚进山都很顺畅,本以为能从这里绕过迷雾林,可前面的药人却突然发疯,竟开始自相残杀,吞食起了自己的同类。”   “我控制不住他们,蛊音铃也不管用,遂只能先退出林子,见机行事。”   “盟主说的见机行事,难道就是抛弃同伴,独自回来面见殿下吗?”蓦地,江屿秋突然看向了观海问道。   他语气嘲弄,就像是在责问他居然敢抛弃同伴。   观海闻言冷嗤:“江太傅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也要我死在那里,江太傅才肯相信我所说的一切吗?”   江屿秋淡漠道:“盟主说笑了,屿秋只是疑惑盟主所谓的见机行事到底是怎样归咎的。”   “毕竟对同伴都能见死不救的人,那么敢问,若当时受困的是殿下,盟主还是会如此见机行事吗?”   此话一出,虞天本想阻止江屿秋的心思也彻底了断。   他转头看向了观海,却不想观海也正看着他。   “......”   突然之间,有万般滋味一齐涌上心头。   宫殿里突然安静了下来,江屿秋看着观海,而观海又看着虞天。   三个人,三道不同的视线,三个不同的思绪都在这时候竞相流露。   江屿秋是在怀疑观海的投诚,虞天是在怀疑观海的忠心,而观海又是在怀疑虞天的信任。   天亮了,温暖的晨光也已经普照大地。   “好了,你们都歇歇吧。”   沉默了良久,最后还是虞天率先打破沉默。   他拍了拍江屿秋的大腿似是安抚,又看着观海说道:“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但我们现在既然在同一条船上那就该齐心协力,同仇敌忾。”   “而如今因为胡人的侵扰父皇又开始重用萧衍之,若是再放任下去,不出三天,我相信我们在朝中的地位定会受到威胁。”   “等到了那时,再加上有我那好弟弟的推波助澜,萧衍之吞下我们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所以两位啊,现在可不是我们能内讧的时候。”   虞天语重心长的说出了他的忧虑,眉头紧皱。   果不其然,江屿秋一听立马收起了他的尖刺,又变回了往常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不论如何,现在都不是能跟人撕破脸的时候。   而观海也收回视线,敛眉合目道:“皇帝无非就是忌惮那几千琳琅军,但若是连他们的主将都没了,那他们也就是只无头苍蝇,不足为惧。”   江屿秋闻言道:“盟主这话说的简单,但前几次的围困都狼狈而归,更别说上次还联合了江湖里的各侠士都进退两难。”   “所以盟主这是还不打算放弃,准备与萧衍之继续死磕到底了?”   观海道:“我承认萧衍之不好对付,但都是凡人凡躯,他又怎么可能做到真的铜墙铁壁?”   江屿秋道:“所以你是想从魏呈延身上下手?”   观海摇头:“魏呈延与萧衍之交好,牵一发而动全身,他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江屿秋道:“既如此,那你是在打柳渊的主意?”   观海赞赏道:“江太傅果然是蕙质兰心,钟灵毓秀。”   江屿秋一听冷眉道:“盟主,屿秋毕竟是男子,所以还望慎言。”   “......”观海闻言抱歉的笑了笑,没说话。   他想既都已经承欢于男人的身下了所以还分什么男女?   总归是在夸他,谁知道他还不领情。   两个人好不容易才缓和下来的气氛就因为一句蕙质兰心又变的尴尬起来。   虞天见状立马打断道:“行了,你既然能这么说肯定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但据我所知萧衍之把柳渊看的很紧,几乎是他走到哪儿他便跟到哪儿,所以你要想找柳渊麻烦的话可能并不容易。”   观海一听看着虞天道:“既如此,那山不动,我们就靠山。”   ......   秋日的离愁随着变黄的枫叶慢慢落叶归根。   天气还是那么闷热,阳光也还是那么耀眼。   柳渊于今早收到了一张请帖,而且还是由城中的才女,戎嫣然亲自护送,就只为请柳渊参加今日的诗词大会。   当时天刚亮,月亮的残影都还在半空。   戎嫣然是被李伯请进府的,但柳渊当时还被萧衍之压在身下,强迫着坦明爱意,戎嫣然等不及,于是便把请帖交给了李伯让他代为转送,还特别叮嘱一定要交到柳渊手里。   如今等柳渊拿到请帖都已经快晌午了,距诗词大会开始就还有两个时辰,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不过奇怪的是,戎嫣然怎么会想到他呢?   “诗词大会每月都会举行,就在缥缈阁,但值得一提的是,这个月的诗词大会早在月初就已经结束了。”魏呈延把玩着那烫金请帖说道。   “而且那戎嫣然素来与江屿秋交好,毕竟一个是才女,一个是才子,两个人经常有书信往来也不足为奇。”   “所以这请帖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风雨欲来啊。”   那请帖如今就是个烫手山芋,谁拿谁烫手。   柳渊也知道,但他想的是,他既身为萧王妃,而这戎嫣然又是戎钦戎大人的爱女,她都亲自登门拜访了,他要再不出面的话,那在别人眼里就有点不识抬举,对王爷的名声也不好。   但这明明就是一场鸿门宴,难道也要他眼睁睁的赶着去跳?   “观海今早才入城,他们这是冲着柳渊来的。”萧衍之拿过请帖,看了眼上面的时间说道。   魏呈延点头赞同:“我也收到了消息,但柳渊自成婚以来就推了所有的宴会,城里的一些闲言碎语也不免涉及到了皇室隐秘,要是再放任下去传达了那位耳边,柳渊的处境说不定会比现在更艰难。”   萧衍之说道:“呵,山不动,我就靠山,观海的这招釜底抽薪还算是有胆色。”   魏呈延一听嗤笑:“拜托,你这也太抬举他了吧?”   话落,魏呈延突然把柳渊拉到身前。   “他无非就是狗急跳墙,打算跟我们鱼死网破。”柳渊被人推到了萧衍之面前,满脸疑惑的看着他,也不知道他们到底什么意思。   而萧衍之也是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让他“不要担心,我会陪着你的。”   魏呈延无视了他们的小动作,继续道:“不过观海还是算错了一步,那就是我们向来不近人情的萧王爷也会同去,等到了那时,这诗词大会还会不会举办都是未知。”   “而且谁又能想到我们的萧王爷竟会这么粘人,生怕我们的小柳渊就不要他了,所以连上个如厕都要跟着呢?”   魏呈延的语气很轻快,似乎还有种看好戏的愉悦。   而柳渊也是狠狠瞪了眼魏呈延,心想这人真是越发的不要脸了,居然都开始调侃起了王爷。   魏呈延看着柳渊挑眉:“怎么?难道是我说错了?”   “......”柳渊不答,只是挽上了萧衍之的胳膊,然后从魏呈延的桎梏里离开。   魏呈延见状立马苦笑:“不是吧,不是吧,你们还真成了连体婴?”   萧衍之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轻启薄唇:“跟你有关系?”   魏呈延摊手:“没关系啊。”甚至还理直气壮的拽住了柳渊的衣袖:“但我这不是再为小柳渊以后的自由着想吗?”   “毕竟以你闷骚的性子,小柳渊以后不还得被你吃的死死的?”   “说不定就连陪我去千金坊的时间都没有了,所以我得先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啊。”   柳渊:“......”   唉,这魏大哥还真不服输,就他那赌运,去了也是跟人白送钱。   ......   秋日的天空是明亮的,就跟夏日一样澄蓝,万里无云。   柳渊最后还是去赴了戎嫣然的约,虽然可能会是一场难熬的鸿门宴,但就像魏大哥刚说的一样。   他作为萧王妃本就该出席这种宴会,毕竟王爷是朝中重臣,而这些才子,才女又都是皇帝身边忠臣们的子嗣。   所以一两次的拒绝都还在情理之中,可要是一直不露面,那就是有问题了。   “害怕吗?”   临到飘渺阁,萧衍之突然捏了捏柳渊的手说道:“要是害怕我们就回去,本王的王妃还轮到他人来置喙。”   魏呈延:“......”   话音刚落魏呈延也是一阵无语。   早知如此那他们又作何来多跑这一遭?   那诗词大会明摆着就是一场局,全城皆知,也全都在看着萧王府的举动。   而他们出府的消息也定是早传到了缥缈阁,更别说这一路走来的打量,就差有个人去缥缈阁大叫:“萧王妃来了!萧王妃带着萧王爷过来了!”   但即便如此,萧衍之还是一意孤行的拉住了柳渊。   诚然,萧衍之确实有这实力和魄力。   但柳渊不想。   不为其他,他只是想为自己争一口气,想堂堂正正的跟江屿秋来一场君子之战。   因为他也想让江屿秋知道,他柳渊虽然是一介草民,才华,相貌,出生也远不如他出众,但他还是会努力的与之并肩,并再次与他一较高下。   “不,我不想回去。”   ......   缥缈阁。   只见一位身穿绿袖锦衣的女子突然走到戎嫣然身边,附耳低语了几句。   下一秒,悦耳的琴声一顿。   “你确定是他吗?”   那绿袖女子连忙点头,声音坚定:“对!我敢肯定那就是柳渊!”   戎嫣然一听立马起身:“你带几个人去门外候着,看看他到底是一个人来的,还是还带了其他人。”   说完,她就把一个沉甸甸的荷包放在了绿袖女子怀中。   “记住,给我看仔细了,一个人也不要放过,明白吗?”   绿袖女子掂了掂重量,立马笑道:“戎才女尽可放心,我一定把眼睛擦亮喽,连一只苍蝇也不放过!”   而彼时的飘渺阁外,柳渊正带着萧衍之和魏呈延从正门走进水轩,一路上还引来了不少的惊呼。   “天啊,我不会是眼花了吧?那是王爷?”   “魏公子和萧王爷怎么都来了?难道也是被戎才女特意邀请赶来的?”   “哎呀,今儿可是有好戏看了呢!”   “呵,江太傅就在里面,我倒要看看,我们的这位萧王妃又会如何处理!”   “哎!快看啊!戎才女和江太傅出来了!” 第179章   缥缈阁是一座庭院,背靠月湖。   又因为在水轩中挂满了不少字联,被风一吹,四处飞扬,看着就像是误入了一场书卷,如梦如幻,所以就有了飘渺二字。   站在拱桥上,只见临近水轩的前方又有一潭碧水。   水面种上了红莲,彼时花开的正盛,倒是为这富含书卷气息的水轩增添了一丝光彩。   水上堆砌着青石白玉砖,从水轩一直延绵到水潭尽头,可在那中央,又建有一座高台。   小桥流水,假山重叠。   文思泉涌,高山流水。   等真正踏足这缥缈阁,亲眼看到这阁中的盛况,柳渊才是真的相信,这不愧是才子才女们的交流场所。   “小柳渊,你的老熟人来喽。”   身后,魏呈延隔空传音的说笑了一句。   “......”柳渊抿唇不语,只是一动不动的看着对面。   江屿秋就在那里,身边站着的白衣女子正是戎钦的爱女,戎嫣然。   “王爷也来了,要过去吗?”戎嫣然悄声询问。   江屿秋摇头,说道:“为什么一定要我们先低头呢?”   “......”戎嫣然不答,也不动,只是与人隔水相望。   原本还琴瑟和鸣的水轩突然安静了下来。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都屏住了呼吸,生怕就错过一点细节。   五个人,有一对是曾经的恋人,有一对现在又是夫妻。   而有一个人不看好曾经的恋人,却看好现在的夫妻。   五个人的修罗场很激烈,谁都没有动,只是站在原地,都等着对方先低头。   柳渊想的很简单,因为他是萧王妃,按道理来说应该是被人尊敬的,而不是对人尊敬。   但江屿秋也有傲骨,更何况他与萧衍之的关系还非同一般。   曾经的欢愉又不是梦,两个人的气场相合,默契十足。   萧衍之只需要一个眼神江屿秋就能明白,而江屿秋的心思萧衍之也心如明镜。   不得不说,若不是因为立场不同,江屿秋或许还真的会爱上萧衍之。   但先来者居上,谁让他从一开始就碰上了能让他惊艳的人。   “要去茶室坐坐吗?”萧衍之牵起柳渊的手问道。   柳渊回神,抬头笑着点头:“好啊,刚好我也不喜欢这里。”   话音刚落,萧衍之就带着柳渊去了茶室。   “哎,你们等等我啊!”魏呈延见状连忙跟了上去,只是在临走时又对着江屿秋轻笑了声。   蠢货,你真以为我们衍之喜欢过你?   江屿秋:“......”   江屿秋一见轻蹙眉宇,但没出声。   萧衍之,你竟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与我划清界限?   ......   因为萧衍之的离去,安静的水轩又开始热闹起来。   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萧王爷现在是真变心了?居然无视江太傅?”   “嘘!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没看到江太傅的脸都黑了吗?”   “咳咳,散了吧,散了吧,诗会马上就开始了......”   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口,话音刚落,周围的人立马一哄而散。   弹琴的弹琴,赏花的赏花,总之都远离了水轩,只留下了江屿秋,和一脸担忧江屿秋的戎嫣然。   戎嫣然轻轻的挽住了江屿秋的手腕,问道:“屿秋,你还好吗?”   江屿秋闻言苦笑:“没事的,他这么对我也是我活该。”   说完,他温柔的拍了拍戎嫣然的手,让人别担心。   戎嫣然见他不愿多说,于是也不追问:“既如此,那我们就先过去准备吧。”边说边拉着江屿秋走进水轩,还让人快坐下,“为了这次的诗会我可是下足了功夫,毕竟诗会在月初就结束了,今天来的人也是为了能听你弹一曲高山流水的,所以你可不能让我失信,就因为被人拂了面子就把我自己一个人丢在这!”   江屿秋一听失笑:“好啦,我知道的。”还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我今天一天都跟着你,你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这样你可放心了?”   戎嫣然一听立马笑道:“好啊,那我今天可要用力的使唤你了。”   江屿秋点头,语气宠溺:“好的,那今天就请戎才女口下留情了。”   戎嫣然挑眉道:“这好说,但还是要看江才子能不能把我给伺候高兴了。”   ......   诗会被定为未时一刻,距开始还有一个时辰。   因为萧衍之的突然出现引起的一场小风波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结束了。   没有想象中的争吵,打闹,古井无波的,仿佛只是下了一场毛毛细雨,根本就不值一提。   江屿秋一直都跟在戎嫣然身边,尽心尽力的穿梭于诸位才子才女身边,偶尔停下交谈几句,或是与人一起吟诗作对。   虽然很热闹,他们也很有眼力,对刚才的事都心照不宣,但等转身赶往下一个地方时,江屿秋的思绪还是会飞到那座茶室。   他会想萧衍之在干什么?   他又为什么来?因何而来?   难道真像她们说的,他当真是对柳渊动心了吗?   “听闻江太傅不仅博古通今,才华横溢,就连这琴技也曲高和寡,自创的一曲高山流水更是有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的美誉。”   许恩施见到戎嫣然,连忙上前揽住了她的胳膊笑道:“我父亲之前就总跟我说,我既身为女子,但其诗词歌赋还远不及江太傅那般熟稔,甚至还跟个男子一样喜舞刀弄枪,实在是让他寿终正寝时无颜去见母亲。”   “就昨晚,他还特意把我叫去书房,让我多向江太傅学习,就算是能学得皮毛那他也谢天谢地,得烧三柱高香,感谢老天开眼,总算是让我这不肖女也开窍了呢!”   许恩施为人正直,谁对她好,她定百倍奉还。   又因为她是许铭爱女,所以江屿秋平时都会照拂一二,于是在刚才谁都再说江屿秋地位不如以往时,只有许恩施一人舌战群儒,将那些只知道乱嚼舌根的人都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而且还因为她性格张扬,又爱舞刀弄枪,所以说出来的话都比较粗犷,不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   以至于那些被娇养惯了,向来都是趾高气扬的千金都禁不住她的一句“废物,你懂个屁!”,然后又被她的一句:“你们这些听风就是风,听雨就是雨的蠢货玩意儿知道什么叫高人独美吗?”   “一天天的就知道那胭脂水粉哪家卖的好,又成天守着这城中的流言又传到了哪儿,都不知道什么叫勤能补拙,什么又叫笨鸟先飞!”   “就你们这些空有其表的废物花瓶,真不知道嫣然是怎么想到请你们来的。”   许恩施的一张利嘴可谓是字字诛心,不过才片刻功夫那凉亭里的才女们就都跑出了缥缈阁。   戎嫣然自然都看在眼里,但没阻止,反而还直接无视,跟守在拱门外的护卫使了个眼色,让那些人都放聪明点,千万别引火烧身。   而江屿秋自然也不会阻止。   毕竟能有个人为他出气已是难得,他可不想因为那些人就脏了自己的手。   ......   彼时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水轩的字卷随风晃动,琴声悠扬,也有美人相伴于身侧。   有人吟诗,有人作对,也有人对莲,对景物,对美人默画,人生一大幸事也莫过如此。   但在水轩后的茶室里,气氛却如临冬日,冰寒刺骨。   ......   半炷香以前,就在萧衍之他们刚到茶室的时候,许恩施身边的丫鬟突然叫住了柳渊。   萧衍之也停了下来,但不知道是那丫鬟太怕萧衍之,还是心里有鬼,总之吞吞吐吐的,目光还一直瞟向萧衍之和魏呈延。   柳渊见状没有办法,于是只能把人叫到一边。   而萧衍之和魏呈延则在茶室等候,两个人都不由自主的走到了窗前。   果不其然,等那丫鬟一出茶室立马就拦住了柳渊:“王妃,我家小姐让奴婢来带您从后门离开,小姐还说这诗会早就月初就已经结束了,让您务必马上回府。”   “......”柳渊一听抿唇不语,而那丫鬟似乎是很紧张。   他很怀疑,许恩施为什么会帮他呢?   他平时虽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但也知道许恩施是许铭许大人的爱女,而许大人又是大皇子的人,与他们自然不对付。   更何况,在这之前他还扇了许恩施一巴掌......   所以许恩施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难道是为了报复?   还是说他是真的想帮他?   但是为什么呢?   柳渊还在想这里面的玩绕,可那丫鬟似乎是等不及了。   只见她一把抓过柳渊的手腕,都不等柳渊反应就带着人跑进了一条小道。   她语气焦急道:“王妃,奴婢现在就带您们去后门,小姐在那里安排了一辆马车来接应,到时自会把王妃和王爷平安送回王府。”   “等等,我,”还不能走。   柳渊被人拽的一趔趄,刚想拒绝,可谁曾想眼又闪过了两道黑影。   那丫鬟被吓了一跳,可惊呼声全都一只手掌堵在了胸腔 。   是魏呈延突然出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捂住她的嘴,并把人带到了一个暗角。   而萧衍之和柳渊则是又回到茶室,可与此同时,就他们刚所站的那条小道上却突然出现了几位黑衣人。   “......”   魏呈延一边桎梏住那丫鬟,又一边仔细打量着那黑衣人。   很奇怪,这些人看着面生,而且武功路数也不常见。   他们就像是一群外来者,而且还是近几日才入的城。   砰!   咚!   茶室里突然传出了几声闷响,应该是萧衍之跟他们动起手了。   魏呈延收回视线,看着那丫鬟就问:“你刚才说后门有马车?”   “唔唔,唔唔唔!”那丫鬟因为被魏呈延捂着嘴巴,所以只能疯狂点头。   对!没错!那后门真的有马车!   “好,那你就先好好的睡一觉吧。”等得到回复,魏呈延根本就不给人时间反应,直接一掌就劈晕了那丫鬟。   而那丫鬟也很不甘心的闭上了眼睛,因为她本来是要亲自送萧王妃上马车的,可谁知道他们连马车的影儿都没看到就被人给包围了......   “接下来的事就要看我们双方的实力了,但念在你主子还算明事理的份上,我可以暂时不追究你们的隐瞒。”   “但至于其他人,带这件事情了结后,我魏呈延定会一个一个的登门拜访!”   话音刚落,从茶室的窗户上又跳出了几个人。   不,应该说是被人给扔出来的。   魏呈延见状也不拖延,把那丫鬟放到了一个相对于安全的地方就从窗户外跳了进去。   可谁知道,等他刚踏进去茶室,都还有动手呢,就突然听到一句:“先把柳渊带走!”   “......”   魏呈延手里的长剑似乎是在飞舞,就宛如一条游龙,穿梭于各个黑衣人的脖颈之上。   那把剑很锋利,可却没有想向中的血腥,反而是太平淡了,让他都有点不敢相信。   这些人怎么这么弱?   几乎就在一瞬,挡在柳渊身前的黑衣人全被魏呈延一扫而光,趁此机会,他拽着柳渊就跑,可谁知道意外还是发生了。   就在魏呈延想翻窗逃跑,带柳渊去后门的时候,茶室里突然升起了一股异香,就像是栀子的味道。   那香很腻,又不闷头。   魏呈延还算有先见之明,提前屏住了呼吸,就怕那香气有毒。   毕竟他从没有泡过百药池,也不可能是天生毒体,所以那些人才会想到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但他们还是小看了魏呈延。   而魏呈延也小看了虞天。   几乎就在下一秒,茶室里突然涌入了大量黑烟。   魏呈延的视线被遮盖,他见势不妙,双手立马往前一捞就要把柳渊带过来。   他冲着前面大吼: “柳渊!快过来!”   “我,”柳渊刚想说他什么都看不清了,但话音未落,他突然就失去了全部意识。   而魏呈延也可能是想到了什么,但比起那黑衣人他还是慢了一步,紧赶慢赶的最后还是差强人意,而指尖的温热也一触即分。   “衍之!快出去!”蓦地,魏呈延突然朝萧衍之的方向大吼了一声。   “柳渊被他们带走了!这烟有毒,我已经看不见了!” 第180章   “别动!我带你回魏府。”   “啧,那你先给我解药啊!”   茶室,等所有黑雾都散尽后,萧衍之一把扯过魏呈延,但魏呈延却不动。   他反手按住萧衍之的手说道:“那些人不像是城里的人,我得跟你一起去。”   “.....”萧衍之抓过他的手腕,把人按在椅子上,“那些黑雾里有蛊虫的幼虫,它们会钻进湿润的地方筑巢,你屏息静气,用内力排出体外便可。”   魏呈延一听连忙照做,但一只手还是死死的拽住了萧衍之,生怕他就会独自前往。   萧衍之也没动,任由人拽着他,然后看向了水轩的方向。   刚才的响动很大,而且茶室就在水轩后面,就算他们眼睛再瞎,耳朵再聋也不可能真的都一无所知。   更何况那许恩施肯定是知情的,不然也不会让人来通报。   但这就奇怪了,若真如此,那现在都过去了久,诗会也肯定开始了,为什么就没有人来提醒他们?   所以他们是都知情?   还是说,他们也受到了人的蛊惑,都在演戏?   可他为什么没听到任何吟诗作对的声音?   “你对那些人还有印象吗?”   几个呼吸的时间,魏呈延总算是又得见天命。   他松开了萧衍之的手,起身伸了伸懒腰说道:“你刚说到蛊虫,我倒是突然想起了一种可能。”   萧衍之偏头道:“娜刹迦之前为进中原与虞天交换了养蛊的方法。”   魏呈延道:“没错,就是这个。”   当时,也就是在那偏远小镇上,他们第一次见娜刹迦,他就已经坦白。   而那时江屿秋又莫名出现 ,甚至还身种蛊毒。   要不是柳渊见不得萧衍之受苦,说不定江屿秋早就丧命。   毕竟以当时的情况来看,就算没有柳渊,他们也不会让萧衍之去以命换命。   “而且先不说蛊虫,你难道就不觉得那些人的身法很熟悉吗?”魏呈延边说边往空中比划了几下。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次的做法很不像观海。   反而有点像他们以前初入江湖,第一个为人除害的门派。   “......”可萧衍之没理,只是看了眼窗外就去了水轩。   魏呈延见状立马跟上,甚至还不忘捡起地上的一根毒针。   这是刚才去抓柳渊,他差点被人偷袭的佐证。   ......   原先还人满为患的水轩此刻已经鸦雀无声,空无一人。   萧衍之走进凉亭,桌上的茶水都还是温的,很明显是刚离开不久。   "珰珰"一声,只见魏呈延坐在琴后,随手拨弄了几声。   萧衍之转头看他,魏呈延则挑眉轻笑:“鬼医他们就算再快,一刻也不停歇的都要三天才能抵达。”   “所以你现在是要启动暗潮了?”   “还是说要同意虞景瑞的交易?把寂然的尸体还给他?”   “......”萧衍之闻言不语,一掌就击碎了身边的石桌。   "咔擦"一声,石桌应声而裂。   魏呈延见状皱眉,萧衍之虽然没有说话,但他却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杀意。   或许他都猜错了。   果不其然,萧衍之下一秒就直接印证了魏呈延的想法。   只见萧衍之跃到拱桥,张开双手,衣袂纷飞,就宛如是一位仙人临世。   他冷冷的说道:“去告诉紫魅,今天来这里的所有人都不放过,我要让暗潮的水涌到整座景城!”   紫魅是暗潮的首领,魏呈延曾有一面之缘,但那都是在五年前一个晚上。   他只记得紫魅是一位花白胡须的老者,年纪很大,可胜在身子骨硬朗,腰背挺直,看起来跟他的年龄很不相符。   但这些都不代表暗潮就要走向光明。   他起身与萧衍之对立,面容严肃:“暗潮之所以被称为暗潮就因为它必须待在暗处。”   魏呈延收起了他的漫不经心,周身的气氛也随之改变。   “更何况之前因为天机阁一事虞天和虞景瑞就有所察觉,我们要是再让暗潮往上爬,等到了最后就不只是被他们发现,而是连皇帝都会有所察觉。”   “所以你确定还要继续?”   萧衍之冷冷的看着魏呈延,轻启薄唇:“就算如此,他们又能奈我何?”   魏呈延皱眉道:“我知道你不怕被他们发现,但你有没有想过,只要暗潮一现,那暗堂也会被拔出萝卜带出泥,浮出水面。”   “等到了那时,我们不仅要面对朝堂的威压,而且还要抵抗来自江湖的威胁。”   “我们倒是无关紧要,但柳渊呢?”   魏呈延边说边走到了萧衍之身边,而萧衍之也一直看着魏呈延。   不反驳也不拒绝。   诚然,魏呈延说的都对。   暗堂和暗潮确实是见不得光的存在。   前者在江湖上就是臭名昭著,而后者又是让所有人都会畏惧的存在。   但就算如此,这也不是能让他放弃柳渊的理由。   “你,”萧衍之刚想让人听命令,却不想魏呈延还没有说完。   他立马打断道:“先不说柳渊不会武功,身上的暗器,毒药虽然能自保,但江湖可不比朝堂,都喜欢折磨人,喜欢看人跪地求饶的惨样。”   “而且他的体质你不是不知道,你的内力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难道还需要我来提醒?”   “所以暗潮绝不能走上光明,它只能和暗堂一样,永远,一定,必须要待在地底继续涌动。”   魏呈延义正言辞,语气之认真。   他不是不想救柳渊,也不是不担心。   只是他们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必须懂得取舍。   魏呈延以前很少会反驳萧衍之的决定,向来都是顺从,今天还是第一次跟人唱反调。   而萧衍之也是被他这么坚定的语气给惊到了。   因为在他的印象里,魏呈延从来不会质疑他做的任何决定,而且都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就算有不解,有反对他都绝无二话。   但是今天,就现在他居然说不行?   魏呈延眉峰紧蹙,看着还一脸坚定的萧衍之也是头疼。   这家伙的从容不迫难道都被狗吃了?   他不动声色的叹了口气,然后抬手按住萧衍之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我们现在的处境没有谁会比你更清楚,所以衍之,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但也要为了那些站在你身后,一直支持你,保护着你的人考虑考虑吧?”   “他们可都是无辜的,而且有些人还是被迫入局,可即便如此,他们也还是心甘情愿的成为你的棋子,供你驱使。”   “所以真的,还希望你能三思而后行,莫要伤了那些人的心。”   话落,魏呈延又重重捏了捏萧衍之的肩膀,希望这疼痛能让人暂时清醒。   就像他刚才说的,暗潮之所以被称为暗潮,就因为它是潜藏在暗处的一把最锋利的利刃。   它虽然不能与人对抗,但其伤人的程度却远要比真刀真剑来的更快,也要更猛。   毕竟人言可畏。   有时候看似一句不起眼的玩笑可能就会导致一个国家灭亡。   更别说这暗潮的暗桩遍布天下,任它是江湖,还是朝堂,只要萧衍之想,就没有是他不知道的。   而且就凭他现在的实力,只要他想,哪怕就是有一丁点想上位的念头,他现在也能力压群雄,逐鹿天下。   ......   不得不说,相较于从前,魏呈延确实是变了太多太多。   他的冷静自持是萧衍之没有想到的。   还有他的周到,心胸,性格都终于偏向沉稳,不像以前一样,一点就炸,就跟个炮仗似的。   说实话,看到这样的好友萧衍之无疑是高兴的。   但高兴归高兴,他想要的做的,和必须要做的事还是不会改变。   他抬手挡开魏呈延的手,看着他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我等不到三天,必须马上找到柳渊。”   魏呈延反手拽住他:“我也知道你很担心柳渊,同样的,我也很担心,也想现在,立刻,马上就去救他。”   “但你要知道,这盘棋是你自己下的,所以我们所有人都能出事,但唯独你不能。”   魏呈延语气急躁,眉头更是紧锁。   “......”萧衍之见状没说什么,但面上已经显出了不耐。   他们在这儿耽搁的时间已经太久了,他是真的很担心。   “衍之,你现在可不像以前,可以随心所欲。”   “五千琳琅军此刻就在城外安营扎寨,都在等着你带他们回边境,享受自由 ”   “而城里的萧王府也还等着你倦鸟归巢,所以,我是真的希望你能三思而后行,真的不要辜负了那些人的一番心意。”   ......   太阳东升西落,不过才酉时天就已经蒙蒙亮了。   天边的余晖就像是火烧一般,云卷云舒的,看着就像是一片火海,把天地都染成了鲜红。   魏呈延神情激动的说了很多,他也不知道萧衍之有没有再听,又听进去了多少,总之他是真的希望他能三思而后行。   毕竟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他最怕的也就是,当真的做了这件事后,等日后回想起来又会说:“啊,我之前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明明还有比这好的办法不是吗?”   ......   酉时了,夕阳西下,只留下了漫天的火烧云还悬挂在头顶。   因为魏呈延的坚持,萧衍之最后还是放弃了,而是与人一起回了萧王府。   他现在急需找一个能与虞天抗衡的人来吸引他的全部注意。   这样一来,他才有可能找到柳渊,并把人成功救出。   毫无悬念,那个人只能是虞景瑞。   可彼时,就在城内的一间小破屋里,被人蒙着眼的柳渊此刻正努力的想要挣脱束缚。   他被人绑在椅子上,"刺啦,刺啦"的上下蹦哒着,想要借此机会来震落他眼睛上的黑布。   他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来的。   他只知道他被人敲晕在了茶室,而魏大哥此前还让他快拉着他,但他当时什么也看不清,所以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完就被人带到了这里。   四周都空荡荡的,除了一些"咔次,咔次"的怪响就再没了其它。   被蒙上眼睛的柳渊心里就更恐惧,一听到声响,一颗心脏就扑通扑通的乱跳个不停。   他们为什么要抓他呢?   那些人又是谁?   难道真是大皇子,二皇子?   彼时月清宫,一脸肃然的江屿秋也被暗影带到了后花园。   而虞天和观海正在商量接下来的行动。   “楼月对萧衍之可是恨之入骨,所以柳渊落到他手里肯定不好受,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   观海边说边指向了地图的某一处。   “不过萧衍之的实力必定不容小觑,而且还有那天机阁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所以楼月现在的处境也很危险,我们得让他去城西的鬼市,让萧衍之也不敢轻举妄动。”   城西鬼市其实就是卖奇珍异宝的一个小闹市。   但它与繁华的街市不同,因为鬼市只在晚上开放,而且去那里的每一个人都必须戴上面具,交易也只靠假名,而且还得是先给钱后办事。   当然,那里也有专接杀人的组织,俗称大悲楼。   就像是暗阁一样,但却要比暗阁更残忍。   因为鬼市只看钱办事。   就好比你有一个仇人与你同进了大悲楼,同样花钱买对方的命,但大悲楼只看钱。   谁出的更多,那大悲楼就替谁卖命。   而钱少的那方大悲楼也不会放过。   因为他们会杀人夺财,无恶不作。   当然,若是有任务失败,那接那单任务的杀人就会把酬金全放到大悲楼,然后再由大悲楼联系那位客人,将钱全部退还。   所以要说到藏身,那这鬼市确实是观海能想到的最好去处。   “既如此,那今晚就让楼月动身。”虞天一听立马说道。   观海点头道:“我已经传信给楼月了,今晚会在大悲楼等他。”   虞天见他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也是轻笑:“果然不愧盟主,想的就是周到。”   观海对人抱了抱拳:“殿下缪赞了,再者,这也是殿下教的好,观海也只是学以致用,上不得台面的。”   话落,两人突然相视一笑,未尽的言语也早心知肚明。   ......   虞天虽贵为皇子,但对这鬼市也早有耳闻。   毕竟那地方也是朝廷命官经常出入的地方。 第181章   入夜,只见月清宫的琉璃瓦上突然闪过了两抹黑影。   正殿里气氛旖旎,轻纱幔帐,暧昧的水流声叮咛,让人只觉耳鬓厮磨般的燥热。   昏黄的烛火下,有两道身影亦是难舍难分。   白皙瘦弱的胳膊缠着人精壮的后背,香汗淋漓。   纵使身下的人已经求饶,但上位者仍然索取无度,强迫的拉着人再次沉沦。   而在殿外,那两道黑影却已经避开所有守卫潜入正殿。   “殿下......观海就要来了......我们......”   “好屿秋,没事儿的,没事儿的啊 ”   蓦地,床榻上突然响起了两道嘶哑的声音。   只见轻纱幔帐中有一人把人拖在身上,仰头去亲吻他的红唇   “你就依了我,再来一次,就一次好不好?”   ......   夜已经深了,殿外的灯笼却炽热如一团火,照亮了一番天地。   “一人一边,这里的人一个都不放过。”   等解决了周围的暗卫,魏呈延突然从阴影中现身,拍了拍手说道。   而与之同行的老者也是又消失不见,只听"咚,咚,咚"的几声闷哼,是人倒地,彻底归天的征兆。   这位老者就是紫魅,是暗潮的首领。   萧衍之最后还是退了一步,虽然没让暗潮全部动身,但还是让紫魅跟着魏呈延来了月清宫。   两个人,一前一后,不过才半柱香的功夫就把周围的暗卫,包括宫女,护卫全都解决的一干二净。   可在正殿里,还在颠倒凤鸾的虞天二人却还沉沦在温柔乡,无法自拔。   “月华殿那边要继续吗?”   正殿,与寝宫一墙之隔的书房里。   紫魅把搜出来的信纸都踹进怀里然后问道:“萧衍之应该已经到了鬼市,距找到观海也只是时间问题,我们是去帮他,还是先去月华殿,让他们两先忙起来?”   寝宫里的声音还在叮吟,旖旎风光无限,听的人也是脸热。   魏呈延不自觉的偏过头,朝人招了招手,让人先出去。   该死的,这虞天和江屿秋居然玩这么花?   “......”   紫魅见人耳垂泛红,嘴角也微微上扬,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   真没想到这看似流连花丛的魏大公子原来也是个纯情种。   果然,他们的暗潮还是需要再精进,精进。   等一出月清宫,魏呈延直接扔了枚令牌给紫魅,让他先去魏府等着。   “虞景瑞那边不用理,我们只要保证今天来参加诗会的人都能收到这份礼物就成。”   “而且衍之就是想让虞天和虞景瑞掐起来,所以月华殿我们还不能碰,至于这月清宫,我们能有多过分那就有多过分。”   “最好是让虞天能亲自去找虞景瑞对峙。”   “这样一来,我们不仅可以找到柳渊,而且还可以重创观海在虞天心里的地位,甚至还能为鬼医他们吸引视线,好让他们能尽快,悄无声息的回城。”   紫魅一边听一边往魏府的方向赶。   总而言之,他今晚就是来帮忙的,所以只要服从命令就好。   至于其它的,只要没有损害到萧衍之和暗潮,那他都无所谓。   魏呈延本来是要去鬼市接应萧衍之,可就在两人即将分道扬镳的时候,他却又突然拉住了紫魅。   “?”紫魅转头疑惑的看着他,魏呈延则是笑着讨好,“那个,就是我府上还有几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你老要是等的太无聊,我其实也不介意你老能帮忙清理清理。”   “毕竟你老现在还是我们手里的底牌,所以要是一不小心被人传了出去那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   夜色阑珊,有人沉睡,亦有人沉醉。   望月楼,千金坊,春风楼的灯火都还亮如白昼,人声鼎沸,还恍若是白天那样的热情似火。   湖中的船舫灯火阑珊,大红灯笼喜庆又艳丽,奢华而又富有内涵。   美人犹抱琵琶半遮面,端坐在船头,伴随着悦耳动听的琵琶声有人翩翩起舞,身姿曼妙,看的人那叫一个如痴如醉。   难怪边境的人都向往这景城。   因为景城确实是纸醉金迷,如诗亦如画。   他们看惯了黄沙,生活也充满了坎坷,习惯了有着上顿没下顿的生活。   所以当他们突然看到这景城的繁华也会渐入迷人眼,慢慢的就丧失了对生活,对生命的敬畏。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景城前面还有几十座充当保护罩的城池,而那几十座城池的前面又还有他们最拥护的战神将军,萧衍之。   所以他们只要呆在景城根本就没在怕的。   毕竟在他们的印象里,萧衍之根本就不会败。   因为他可是老王爷的子嗣,而且还是这上天最受宠爱的天之骄子。   六岁就已经手握重权,亲自带兵北上,为其身后的数万民众更是带回了永久的安居乐业。   这是何等的殊荣?   又是何等的有实力?   再者,那天道又是何其沉重,是何其伟大的存在?   上天为黎民百姓挑选了一位明君,俗称真龙天子,寓意是要带百姓走向幸福。   可在这真龙天子脚下,萧衍之却又横空出世。   不,应该说是整座萧王府都突然横空出世。   又或者说,这天下本来就该姓萧,但奈何老王爷年轻时也不屑于那高位,于是便向百姓推举了他们虞家人。   可谁知道,这一切的转折也就发生在了此刻。   虞家人是明君吗?   不可否认的是,他们的确是。   但明君又如何?   他们就算再爱民如子,再为百姓着想,但他们的猜忌心重,心眼小到根本就容不下一粒沙子,哪怕这沙子还是建造他们虞国的大功臣。   有用就是爱卿,没用就是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现在,马上,下一秒就永远消失。   就好比现在的边境动乱。   蛮族还未被吞食之前,皇帝对萧王府,还有萧衍之,以及对他身边所有交好的人都百般刁难,打压之深。   可等蛮族被胡人吞噬,胡人又占领了边境,开始频频骚扰边境后,皇帝对萧衍之的态度简直就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皇帝又开始重用萧衍之,甚至都还叫上了“爱卿”。   ......   纵观萧衍之的前半生,他也确实承的起这天之骄子一称。   母亲虽然早逝,但好在父爱如山。   要是除去年幼的力所不能及,他这一生也确实算得上是一帆风顺。   该学的都学了,该练的也都练了,该享受的,该得到的,该崇拜的也全都在六岁之前就全经历了一遍。   所以敢问,人生的一大幸事,还有什么能比得过随心而动的?   但这些早就已经得到的美好却从来没有人告诉萧衍之也会有得失。   他的父亲走了,只为了能保护他。   而就在前不久,他的第一位师父,药王也走了,也是为了能保护他。   亲人的离去或许是萧衍之这一生都无法原谅的痛,因为他的父母都是被这皇室残害的无辜之人。   而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药王就相当于是他的第二位“父亲”。   但可惜,他最终还是没逃过被皇室残害的命运,,还是死在了他面前。   ......   药王走了还不到一个月,观海就像是等不及要自寻死路,居然都敢把主意打到了柳渊身上。   魏呈延在赶往鬼市的时候就在想,观海既身为武林盟主那也不算太笨,可为什么就非得虞天不可了呢?   他原以为是因为虞天这个人。   以为观海也和江屿秋一样,对虞天情有独钟,所以明知不可为而为知,明知不可行而做之。   但后来他发现他错了。   因为观海也能为了自己的利益来和他们交易,并为此隐瞒虞天。   他或许并不是因为虞天,也不是因为爱慕。   观海更看重的,或许是虞天的这层身份,还有他被皇帝宠爱的证明。   因为观海以为,虞天很有可能会是下一任新皇。   所以他才会心甘情愿的对他俯首称臣,哪怕就是触碰前人的古训他也在所不辞,就只为能稳固他武林盟主的宝位。   ......   相对于望月楼的热闹,鬼市就显得冷清了许多。   它没有春风楼的温柔乡,也没有千金坊的奢靡享乐,更没有月湖船舫的纸醉金迷。   它的整条街巷都透露着一种阴森古怪,就像是身处地狱,周围也全是恶鬼缠身。   魏呈延刚到鬼市入口,萧衍之却已经走进了大悲楼。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都带着一副不同模样的鬼面,有男有女,但令魏呈延最惊讶的,是这里居然还有小孩?   “这位苦主,请问你是有什么烦心事需要小鬼为你解忧吗?”   “我想让整座学堂的夫子都死光,你能办到吗?”   “自然,但小鬼需要一百两银子作为报酬,不知苦主你是否能承受?”   “可以,但我也希望我明天一早就能听到你的好消息。”   “既如此,那苦主就先随小鬼去大悲楼领取木牌吧。”   ......   鬼医的生意向来都这么直白且大胆。   杀人对这里的小鬼,也就是接任务的杀手而言简直是不要太轻松。   魏呈延眼睁睁的看着那小孩儿被小鬼带走,也亲耳听到那小孩儿居然想让整座学堂的夫子都消失也是忍不住汗颜。   现在的小孩儿都是怎么了?在这本应该天真烂漫的年纪竟然成天都想着喊打喊杀?   也难怪现在文臣连他们武将都说不过,原来是从小不学好,剑走偏锋,竟是走上了那些小人的路。   魏呈延一边在心里感慨,又一边跟在他们身后,想着去大悲楼找萧衍之汇合。   因为这还是他第一次来鬼市。   他之前倒是想来,但奈何家里的老头儿十分反对,甚至还以死相逼,说:“你只要敢踏足一步,我马上就能拔剑自刎!”   而且萧衍之以前也不甚同意,于是魏呈延便歇了这心思。   直到今天,他才终于能一睹这鬼市的真容。   相对于街巷的冷清,这大悲楼算是这鬼市最热闹,也是最繁华的地方了。   不同于前面的灰败,这大悲楼处处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悬,红绸更是数不胜数的从屋檐旋落于地面,就像是一朵吐露芳香的莲。   "咚!"   "快去找楼主!有人来闹事!"   "快走快走!千万别在这里惹事!"   ......   魏呈延刚站走到楼下,从二楼突然就落下来一个人,还好巧不巧的就砸到了他脚边。   魏呈延抬头望去,只见一身白衣,还戴着一副青面獠牙面具的人正看着他。   他知道,那就是萧衍之。   “呵。”魏呈延突然轻笑,随即一脚就直接踩在了那人的脑袋上。   “唉,这不就巧了吗?我正愁找不到人发泄呢。”   话落,魏呈延突然踩着人的脑袋在地上用力研磨。   “唔唔!唔唔唔!”那人是个哑巴,因为痛苦,双手死死的拽住了魏呈延的脚踝,想让人饶他一命。   他一直在“唔唔唔”的宣告着什么,泪如泉涌,哭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魏呈延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可能是在求饶,也可能是在辱骂。   但不管他到底如何,魏呈延总归不会放过他。   五个呼吸后,眼看魏呈延就要送他一程,可从三楼又突然天降流星。   "咚!"的一声,声音之大。   周围的小鬼们都不敢上前,以至于他们叫的那些苦主也顿时一哄而散。   跑的跑,逃的逃,甚至有些人还因为紧张在逃跑时不幸摔倒,面具滚落,露出了他们的本来样貌。   说时迟,那时快,魏呈延不过是饶有兴趣的一瞥,可谁知竟还真让他发现了一位熟人。   呦,没想到那人居然也是这里人常客?   三楼的"叮哩当啷"声还在继续,有人拔剑近战,有人射箭远攻,也有人不动声色的暗中偷袭。   可毫无疑问的,他们都被萧衍之一一打到楼底,然后又被魏呈延给彻底了结。   不过很奇怪,这里的人居然都不会用蛊。   但同样的,他们也都收了钱财替人消灾。   ......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三楼的"叮里当啷"突然消失了。   魏呈延刚想上去查看,可谁知身后竟又哄闹起来。   “楼主来了!楼主来了!”   “快点给楼主让开,千万不能惹恼了楼主!”   “小鬼退散,大鬼恭迎,楼主既到,四方平安。” 第182章   大悲楼的楼主是一位如萧衍之一般的年轻人。   他一身红衣耀眼夺目,面上的银色面具更是泛着冷光。   他一出现,四周的小鬼们顿时跪伏。   “这位苦主,能否请你把你的脚从他脸上移开?”   魏呈延:“......”   来人语气嘲弄,也不知道是在挑衅魏呈延,还是在嘲笑那轻而易举就被人降伏的小鬼。   魏呈延淡淡的扫了眼没动,也不吭声。   他转头看向了三楼,心想着那衍之到底怎么回事?   还有小柳渊又还好吗?   “楼主,那三楼还有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您看看要不要让悲喜面出动?”   那楼主身边的一个大鬼突然问道。   “不用。”楼主抬手制止,又道:“通知下去,鬼市暂时关闭,三天后再次开启。”   “让众鬼都退回巢穴,这几天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轻举妄动,不然,就下达百鬼令,与人不死不休。”   大鬼一听立马垂首,恭敬到:“是,小的这就去准备。”   ......   夜晚的时间是漫长的。   城内,打更人的铜锣声阵阵,惊起了朵朵浪花。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而城外,数十道黑影正从城内疯狂涌出,而他们之中,有一道黑影的衣角也是火红如枫。   “这位苦主,敢问你们为何来这鬼市?”   “我是这大悲楼的楼主,这鬼市也是我在当差,你们难道是在找人?”   “三楼的苦主看着很眼熟,我虽然不喜朝纲,但也知道有些人是不能进某些地界的。”   “但奈何我心地善良, 从不与人交恶,所以啊,我可以为你们暂时保密哦。”   ......   魏呈延在人的一声声追问中跃上三楼,而那楼主自然也紧随其后,甚至还替人抓了个小鬼带路。   “哎,苦主你等等我啊!”他小跑到魏呈延身边,把身旁的小鬼推进了暗道。   “这里可是我大悲楼的中心,里面装满了前来鬼市所有苦主的信息,还有帮他们代为保管的宝物,所以要没有我带路,你是永远都不可能找到你那位朋友的。”   “你,”不知道你很吵吗?   魏呈延被人烦的掏了掏耳朵,刚想让人闭嘴,可谁知道身后又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   "轰隆"一声,是他们刚走过的那条暗道瞬间坍塌。   那楼主一听立马瞪大了眼睛,仿佛是不敢相信。   不,不会吧?   这暗室可是他花了大价钱特意请名匠来为他专门设计,里面的机关更是让奇门遁甲和阴阳五行相互融合形成了一道奇门八卦图。   之前就连他也是苦心专研了三天三夜才勉强弄清了里面的阵法,没想到......这人居然这么轻易的就破解了?   “呵,这就是你说的不可能?”   魏呈延朝萧衍之招了招手,随即笑道:“你刚说你不爱与人交恶,还要帮我们暂时隐瞒?”   “......”楼主没说话,满眼的讶异。   果然,这两人真不能用一般人的思维去制衡。   一个是冷血无情的修罗,一个又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也难怪他们会说这两人的关系无坚不摧,是不能靠外力来阻断的。   “......”   萧衍之看到魏呈延,抬步走到了他跟前。   “我,”楼主本来想混个眼熟,可谁知下一秒,他连人带身后的小鬼就一起飞到了另一边的墙上。   "碰"的一声,魏呈延都能清楚的听到人骨头错位的脆响。   萧衍之生气了,而且还很严重。   “楼月出城了,你马上让紫魅回暗潮,不惜一切代价,就算是发动所有暗桩都必须给我找到柳渊的踪迹。”   话落,魏呈延立马抬手接过一枚令牌。   “鬼医他们已经到了飞鱼镇,要不然我连夜赶过去,让娜刹迦帮忙找找?”   萧衍之一听皱眉:“他们怎么才到那儿?”   魏呈延挑眉解释:“还记得上次说到的那个飞花谷谷主,迦楼洛吗?”   萧衍之说道:“她找到鬼医了?”   魏呈延点头:“她在鬼医身上种了寻蜂,鬼医因为一路都在护送娜刹迦所以没察觉,被人从药王谷一路跟到景城,然后又从景城一路跟到了边境。”   魏呈延边说边从怀里拿出了一封密信。   “不过那山洞里布满了蛊虫,鬼医刚一进洞就被蛊虫拦路,最后是娜刹迦替他找到了寻蜂。”   “但那迦楼洛已经赶往边境,所以暗悲他们只能先带着寻蜂返程,一直在飞鱼镇跟飞花谷,还有狂刀门周旋,等鬼医他们来支援。”   萧衍之接过密信,随意扫了眼就直接把它揉碎成粉末。   说到底飞鱼镇还是在边境,它距景城就算是连夜狂奔也需要两天一夜才能抵达。   他等不了,柳渊更等不了。   莫名的,萧衍之从心底油然而生起了一股后悔的思绪。   他明明知道此次的诗会不同寻常,也知道这是观海设的一场局,但他还是眼睁睁的看着柳渊走了进去。   他明明可以阻止的。   他明明可以避免。   他明明可以护柳渊周全,让他一直待在自己的羽翼下,也不用去亲自涉险.......   说到底,他还是太想万无一失,让柳渊也能有保护自己的实力。   ......   萧衍之周身的气氛很凌厉,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剑,要见血才肯回头。   那楼主揉着肩膀,嘴里嘟囔着“这家伙什么爆脾气?”,又一瘸一拐的走到了魏呈延身后。   他现在总算是听明白了,他们就是来找人的,但可惜,那个人早就被转移,他们是中计了。   而他也是被人算计,是飞来横祸。   呵,好家伙,原来这城里还有人敢算计他啊?   ......   暗道里除了齿轮“咔哒,咔哒”的转动声,就还有他们三人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那小鬼的实力还是太弱小了,根本就受不了萧衍之一掌,直接就去了黄泉。   而魏呈延也是叹气,看着他说道:“柳渊和娜刹迦都有一线牵,只要柳渊还活着,哪怕就是还有呼吸,娜刹迦都能找到他。”   “......”萧衍之没说话,只是转身一动不动的看向了楼主。   他的视线很压抑 ,又带着愤怒和埋怨,就像是在透过楼主跟谁对话一般。   魏呈延上前一步,挡在了他们中间继续道:“观海既然能声东击西,又能做到一石二鸟,那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做的决定。”   “而且你不觉得这次的诗会都太随便了吗?”   月初的诗会他虽然没印象,但他父亲却提过一嘴,说是虞天出现了,亲自去领江屿秋进宫。   而后的那几天里,城里都在传江屿秋的命是如何的好,他们又是如何的羡慕。   离开了萧衍之,后面也还有一个大皇子心甘情愿的把他当个宝来宠,甚至还比萧衍之以前更甚。   但他们看待事物的眼睛都太表面了。   不过说来也好笑,要不是今晚亲耳听到,就连魏呈延都不敢相信,原来江屿秋和虞天都已经熟悉到了那种地步?   “我们在茶室的动静不大也不小,就更别说那场黑雾都差点让人以为是后院着火了,但她们前院却毫无动静,甚至是还一哄而散,全都不见了身影。”   “所以,你真觉得观海的目的就只是柳渊?”   楼主:“......”   萧衍之:“......”   魏呈延话音刚落,暗道里又一次陷入了沉寂。   诚然,魏呈延说的都很有道理。   但这并不代表萧衍之就会放弃让暗潮出动。   况且,观海他这么做的理由也就是为了挑衅。   他早知道萧衍之实力定不止如此,只是那条线埋的很深,但却一直都在他们身边,无所不在。   所以他才想利用柳渊来让萧衍之露出狐狸尾巴。   哪怕就是冰山一角,但也足够让他们背后的人找到方向。   不得不说,观海的这一招声东击西确实是漂亮。   ......   空气里突然浸上了一层寒霜,楼主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伸手,满眼好奇的摸上了那滑溜溜,又冰冷刺骨的墙壁。   哈,他这火石墙居然都结冰了?   “衍之,你难道想让柳渊的努力全都白费吗?”   “两位苦主,你们要是想找那红衣人我有办法。”   下一秒,魏呈延和那楼主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话音刚落,萧衍之和魏呈延也立马不约而同的看向他,眼里更是有光。   魏呈延一把把人拽到身边,厉声询问:“你真的有办法?”   楼主边点头边说道:“当然,我们商人最重信,所以从不骗人。”   说完又冲着萧衍之笑了笑,然后上前转动一个暗阁,前面被堵塞的暗道瞬间就恢复了原样。   八卦阵变样了,也就是说这里的阴阳五行都被人打乱重组,如今出现的全都是生门。   “两位,请随我来。”   楼主走在前面带路,魏呈延和萧衍之则并肩前行。   他们走过了一个书阁,那里的小鬼都在誊写信纸,应该就是楼主说的那些苦主们的资料。   魏呈延去看了几眼,发现那上面全都是他相熟的名字也是摇头。   他就说,现在这朝里哪有什么真正的清流?   两袖清风?清正廉洁?   呵,要真说出来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被人指着鼻子臭骂,真是厚颜无耻,好一个打肿脸充胖子,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无耻小人!   等回到地面上,围绕在大悲楼周围的大小鬼都已经回到了黑暗,进入地底长眠。   而楼主则是把萧衍之他们带进了一间偏房。   "吱呀"一声,门开了。   楼主率先走进去,可等萧衍之他们刚进门,一入眼的便是一座花香扑鼻,彩蝶纷飞的花园。   这城里,不,应该说是在屋里居然还能看到这样一番景象?   哈,这真是怪了啊,魏呈延在心里想到。   “两位,对眼前的景象可还满意?”   楼主边说边朝两人张开双手,语气很是自豪。   “这些彩蝶名唤迷踪,是我亲自培养出来,专门用来寻找那些交易成功,但却不想支付酬劳的苦主。”   “而你们要找的那位红衣人便是其中一位,甚至还敢利用我大悲楼,最后一走了之的蠢货。”   眼前的景象很美,但又很不真实。   房间很大,花草树木盛开且茂盛,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宽敞的院子,不过就是被人封了顶,变成了一间房间。   “......”   魏呈延被眼前的景象震惊的有些哑言,一时之间,那张巧嘴竟也找不出什么恭维的话。   他想这鬼市与它传闻中的阴森恐怖还真不相符。   明明就是一群见不得阳光的恶鬼,但那心里却又装满了暖阳,还痴心妄想的想要生活在阳光之下。   呵,这大悲楼的楼主,或许还真是位奇人。   “南冥,这应该就是你的名字吧?”   蓦地,只见萧衍之突然伸手,任由一只深蓝色的彩蝶停在了他的手背。   “曾经西域的皇子,有谁能想到竟也沦落至此,成了这永远都见不得阳光的恶鬼?”   “南冥,你可真为你们的西域长脸。”   话落,那楼主突然看向了萧衍之,嘴角上扬。   南冥啊......   说实话,他都已经有十多年没听到这名字了。   “哈,你居然还是皇子?”魏呈延一听立马哈了口气。   而南冥则是看向他,挑眉轻笑:“怎么?很难以置信吗?”   “......”魏呈延一听又不说话了,只是看向萧衍之求证。   不是吧?他真是那个南冥?   萧衍之见状点头,晃飞了手上的彩蝶说道:“这屋里的一切都是西域人的习惯,还有他脚上的金圈,您难道就不觉得奇怪?”   “......”被人这么一提醒,魏呈延顿时恍然大悟,立马就明白了过来。   他就说他刚才见他怎么就这么眼熟。   原来他就是南冥,是那位死里逃生的皇子啊......   十多年的浮浮沉沉,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竟是让以前那么一位金枝玉叶的贵人也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说到底,这上天还是太偏心,错把坏人当成了良善,还让他们残害了那么多的无辜。   “你确定这东西能找到楼月?”   “他身上还带着我给的木牌,那东西只要一沾上,任凭他再怎么冲洗,没个三四天他也翻不出我的掌心。”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萧王府一句承诺,三日后,我定亲自上门讨要。” 第183章   第二天一早,昨天去参加诗会的才子才女都收到了一份重礼。   整座府邸的人,除了当家的跟她自己全都被一剑封喉,倒在了院子的各个角落,血流成河。   其场面之壮观,又艳丽。   青色的石板也被血水浸染,衬着逐渐上升的烈阳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臊味道。   一直以来热闹的景城也突然冷清了。   全城的官家子弟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个别胆小的甚至还卧床不起,除了魏府和寇府还安然无恙,就连许府萧衍之也不放过。   许恩施虽然良心未泯,但她明知前路危险却还是对柳渊讳莫如深。   若不是因为她吞吞吐吐的不想得罪江屿秋和戎嫣然,柳渊也不会......   其实说到底,这都是他的责任。   是萧衍之太理所当然了,也是他太想让柳渊成长,所以才有了这么一遭。   明知不可为而为知,这可是棋盘上的大忌。   “南冥以前可是只笑面虎,他善于攻心,其手段更是无所不用其极。”   “曾就让那蛮族十万大军都深陷蛇阵,全军覆没,最后还是被蛮皇亲自带兵西上才兵败于黄丘陵,所以你确定要跟他合作?”   城外的断魂崖上,紫魅慢悠悠的走到了萧衍之身边询问。   身后的黑衣人都已经涌向了四周,只留了两位在一边警惕。   而魏呈延却始终不见身影,也不知道是被堵了,还是又被魏尚书关进了祠堂。   萧衍之听到紫魅的声音,没有回头,只是应道:“一个被拔了利齿的老虎还有什么可怕的?”   “更何况,以他现在的实力根本就不足以搅动景城的风云。”   “相反,他还能帮我制衡虞天和虞景瑞的行动,所以我为什么不帮他一把,让他来充当你们暗潮,来当你们的刽子手呢?”   如今暗潮的水都开始往明面上流。   观海的挑衅,虞天的试探,还有虞景瑞的隔岸观火都在向萧衍之施压,想让他露出狐狸尾巴,以此来治他一个心怀不轨的欺君之罪。   因为豢养私兵可是要诛九族的。   况且萧衍之的存在就是对如今皇室的巨大威胁,因为皇家的丑闻都与萧王府有关。   老王妃和老王爷的死没有人会比皇室更清楚,就算是萧衍之也暗中调查了五年才渐渐有所收获。   但萧衍之总有种直觉,他觉得父亲一定早有预谋,而这背后的一切真相其实就隐藏在魏尚书手里的那封密信里。   但魏尚书就是太固执,每次都用一句:“时机未到,不能开封。”来打发萧衍之,直到今天,他都没有见过那封信的冰山一角。   紫魅从萧衍之出生就被老王爷安排在身边,说句不好听,紫魅对萧衍之的为人处世,心心算谋略可谓是了如指掌。   所以别看他现在还能这么镇定的站在这里与他说话,其实心里早就乱成了一团乱麻,就如热锅上的蚂蚁,急不可耐。   他很担心柳渊,同时也很担心魏府。   至于他自己,萧衍之其实真的没多大在意。   只要他不死,只要他还能看到这皇室在日渐衰落心里就已经足够。   崖边的风很大,自上而下,吹的两人都衣袂纷飞,墨发也一齐交缠到半空。   紫魅抬手拍了拍萧衍之的肩膀,语气似叹息,也似宽慰。   他轻声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不要忘了,柳渊自从和你成婚后已经认清现状,所以你千万不要再伤了那小东西的心。”   萧衍之闻言苦笑:“那小花奴就这么好吗?让你们一个个的都来帮他说好话?”   紫魅一听大笑,笑意也直达眼底:“萧衍之啊萧衍之,你到底是真的没有心,还是就是故意的?”   萧衍之挑眉说道:“我故意什么?”   紫魅道:“故意无视我们的一腔孤勇,还让我们的一腔热血都拿去喂了狗啊。”   萧衍之转身看向紫魅,笑着说道:“我要真是故意的,你以为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   紫魅摇头道:“不能啊。”声音还很坚定,一点儿也不觉得害臊。   而萧衍之也是退回低坡说道:“既如此,那你就帮我去看看魏府到底怎么回事。”   紫魅跟在人身后,但没同意:“抱歉,而且我可是你的死士。”   话落,他突然停在原地任萧衍之打量。   “况且昨晚跟魏呈延行动就已经违背了我的本意,再加上楼月和南冥都相继出现,我怕观海可能还有后手。”   “所以我今天不会走,而你也不能离开我视线半步。”   紫魅说的铿锵有力根本就不容让人拒绝。   “......”萧衍之闻言皱眉,但好在没说什么,就像是默许了他的行动。   断魂崖上的风景一望无际,白雾缭绕,让人根本就看不透边际。   风从崖底自上呼啸,呼号的冷风又犹如是来自深渊的恶鬼,寒冷刺骨。   数百位死士形成的包围网就只为困一个楼月。   而这暗潮,这来自地下的一股暗流也始终是涌上地面,开始暴露于人的眉眼之下。   可与此同时,远在城内的魏府却已经遭到了不少人的围攻。   “魏远啸!我告诉你,你今天要不能给我一个完美的解释,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进宫,到皇上面前参你一本!”   “魏远啸!我们昨晚都莫名其妙的受到了威胁,可就你的魏府毫无动静,还安然无恙,所以你敢说你真的毫不知情?”   “寇钦昨晚突然发病,现在都还躺在床上不能自理!魏远啸,他可是你的至交好友,你怎么能连他也不放过?”   “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不然我们一定向皇上进言,定要治你个傲慢不逊的欺君之罪!”   “对!没错!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   魏府大门外,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全都在大声宣告:“给说法!给说法!”   而迟迟不见身影的魏呈延此刻却正在书房,手里端着一杯水,眉头紧皱着亲眼看着他父亲把药吞下去这才安心。   “你不是还要去找衍之吗?快去吧,你父亲我还撑得住。”   魏尚书靠在椅子上拍了拍魏呈延,让人快走,千万别耽误了衍之的计划。   “这些人不过就吃了个闷亏心里不舒服,但他们似乎都太不把我放眼里了!真以为我老了,所以就能任人宰割了吗?”   魏尚书说道最后还很激动的拍了下桌子。   “......”魏呈延看在眼里,可紧皱的眉宇却一点没松,反而还上前按住了父亲的肩膀,让人别动气。   “抱歉,昨晚确实是我太欠考虑,都忘了我们还有寇叔一家。”   魏尚书一听立马摆了摆手,说道:“行了,反正我也没指望你能想的这么周到。”   魏呈延:“......”   被自己的父亲一语致死,魏呈延也不说话了。   确实,就像他父亲说的一样,他做事向来不考虑后果,更不考虑他们自身。   但昨晚那事,也确实是他做错了。   魏尚书或许是怕他说的太过,于是打一个巴掌又给一个甜枣。   只见他突然起身,抬手拍了拍魏呈延的脑袋,又温柔的揉了揉,宛如就是位慈父。   他说道:“好啦,我既是你父亲难道还不了解你?”   魏呈延被人揉的眯了眯眼睛,虽然觉得很难为情,但还是没拒绝。   魏尚书见状也是笑道:“更何况我们魏家男儿本该如此!”   “所以啊,你个臭小子得把腰杆给我挺直咯!莫要叫人看了笑话,说我魏家二郎也就那个糗样,是烂泥扶不上墙!”   魏尚书边说边把魏呈延往屋外推。   “......”魏呈延阻止不了,思绪也早飞出了魏府,所以两人就这么半推半就的走出了门外。   魏尚书站在门前,朝人挥了挥手:“快去吧,别让衍之他等急了!”   魏呈延深深的看了眼父亲,然后对人重重的鞠了一躬。   他说:“父亲,是孩儿不孝,让你一生都在为我操劳。”   “......”魏尚书闻言不吭声,只是转身关上了屋门,就像是在逃避。   可魏呈延却还在继续道:“父亲,等此间事了,我一定随你下江南,陪你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绝不会再让你受累,也再不会让你为我操劳了。”   ......   魏府大门外的声讨一声比一声高涨,以许铭和楚渊之为首的大官站在石狮子前叉腰高喊:“魏远啸!枉你还是位武将,你的铁骨铮铮难道都被狗吃了吗?既然当上了缩头乌龟,连当面与我们对峙都做不到!”   “魏远啸!你快给我出来!我们得要个交代,不然,我们就朝堂见!让皇上也看看你这副窝囊模样!”   .......   就在门外叽叽喳喳的聒噪声中,一道黑影突然从后门一闪而过。   那是魏呈延趁修兰打开大门,人潮哄闹时趁乱离开。   可就在他消失的下一秒,从街角的暗巷里又突然钻出了几位玄衣人。   只见他们步调一致,仿佛是早有准备的都朝着魏呈延离开的方向追去。   但还在一路狂奔的魏呈延似乎是不知情,只一心想着去断魂涯,都忘了有那些尾巴的存在。   他不知道衍之是不是开始行动了。   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找到柳渊,还有那蝴蝶是真的有用吗?   断魂崖上断魂桥,旧人啼笑泪两行。   那断魂崖之所以要称断魂二字,就是因为那些不受祝福的痴情女子都从那里跳崖而传起来的不归崖。   他明明一早就该跟着衍之一起去的,可谁知道那许铭欺软怕硬,竟还真的以为他们魏府好欺负。   联合众人来大闹,引起百姓们的争论,誓必要给他父亲安个心怀不轨的罪名,好让那皇帝有理由发作。   呵,但他们也不想想。   自从那阿克松进城后皇帝对萧王府的态度就判若两人。   以前叫衍之都只叫他的名,“衍之”,但现在张口闭口的就是“爱卿”。   还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但凡是有外人在,那一声声“爱卿”就像是来索命的紧箍咒,叫的魏呈延都叫一个头疼。   所以许铭要想找他魏府的麻烦也是想瞎了心。   就算真的当朝对峙,他父亲没做过的事又怎能心虚?   更何况,要真说到心虚,那也该是许铭而不是他们魏府。   毕竟那鬼市可是皇帝言令禁止出入的。   所以要不是他急着外出,他倒真想看看,在他们魏府和许府之间,皇帝究竟会更偏向谁,又会舍弃谁。   ......   断魂崖距景城不过就一柱香的路程,可就在魏呈延刚出城,身后的玄衣人也即将发难,把人拦下时,从城门的东侧却又突然出现了一位红衣人。   只见那红衣人肤白若雪,衣红如枫。   扶手站在城外,竟孤身一人就直接拦下了那五名玄衣。   而早就飞出城外的魏呈延似乎也有所感,转头淡淡的瞥了眼,然后就又继续朝着断魂崖飞奔。   呵,没想到那地狱恶鬼竟还能站在这阳光之下?   这老天啊......   也不知道该说它偏心,还是该笑这命运弄人。   而与此同时,那红衣人见魏呈延只是一个转头就又不见,心里也是嗤笑。   “好啊,走就走呗,反正那么大的一座府邸就在那儿摆着,还真以为我不敢上门讨要报酬?”   话音刚落,那一直虎视眈眈的五位玄衣也突然一拥而上。   只听"噼啪"一声,一节如火蛇一样的骨节鞭就突然横在了他们跟前。   而那红衣人也扬头轻笑:“再有上前者,杀无赦!”   声音之凌厉,那脸上的银色鬼面也还泛着寒光。   “......”   那几位玄衣都被他身上的气势给震慑了,但眼看着魏呈延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马上就要看不到了,其中一位领头的也是不怕死的上前说道。   “这位朋友,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帮人办事,所以朋友又何必来惹一生腥,还自讨没趣,徒增烦恼呢?”   那红衣人,也就是大悲楼楼主南冥一听立马大笑。   他一手执鞭,又一手拂了拂他的衣袖:“我说这位苦主,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了。”   他说:“那人可是我们楼的贵客,况且他又是在帮我追债,所以我怎么可能不管他,眼睁睁的看着你们来拦我的财路呢?” 第184章   崖底的寒风刺骨,从高处往下坠落,衣袂纷飞,墨发飞扬,仿佛是在嘲笑他们的痴情   要不是紫魅还留了一手,在他和萧衍之手上都绑了一根红绳,他们说不定早就被这气流分开,不知所踪。   这崖下的怪石突兀,有几个山洞都有人为开凿的痕迹。   萧衍之和紫魅一起落到了一个平面,下一秒,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尸臭味就扑面而来。   很明显,这洞里有机关。   但看这些人的骨架应该都是大天位高手,紫魅很好奇,这洞里到底是有什么才会吸引这么多的隐侠前往?   难道是藏宝洞?   “要进去吗?”紫魅拍了拍手,一脸兴奋的问道。   这要真是个藏宝洞那他就赚大发了!   可等人跃跃欲试,刚想去打个头阵时,萧衍之却突然让人噤声,又指了指那崖岸:“别想了,这不是藏宝洞。”   “.......”紫魅一听顿时哑言,心里虽然还很怀疑,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那又跟着他们跳下来的尾巴。   可他的人都已经把上面围了个水泄不通,只要一见到楼月就会发信号救助,不可能会放人下来。   除非......   “咕咕,咕咕。”   蓦地,紫魅突然抬手捂嘴发出了几声鸟叫。   而萧衍之也上前一步,从浓浓的白雾里一眼就发现了一道快速下降的身影。   是魏呈延。   “紫魅!你他妈就是故意的吧?”   忽然,只听魏呈延立马咆哮一声,随即立马拔剑划向了一旁的石壁缝隙。   索性那剑还算锋利,只垂直下降了半尺总算是把人悬停在了一块凸起的石块上。   魏呈延抬头看向萧衍之:“我说,你们就不能早点给我提个醒吗?”   眼看前后左右都无路可走,魏呈延忍不住破口大骂:“两位祖宗,你们还愣着干嘛?就不能来帮帮我吗”   ......   幽暗深邃的山洞里,气味难掩的腐臭仍是在继续盘旋。   三个人,魏呈延在前,萧衍之居中,而紫魅则垫在最后。   山洞里阴森诡怖,随处可见的白骨上也爬满了黑虫和蜈蚣。   紫魅边走边摩擦着夜明珠,心想这魏府原来也这么有钱的?   想他纵横四海四五十年,藏宝图也有那么几张,但他现在也只能用火折子照明。   毕竟他身后还有那么大的一个暗潮,就算他想挥霍,那每一分每一毫也得用在刀刃上。   冷风忽然从三人身边穿过,那令人难以忍受的腐臭也随着他们越走越深显得更加浓稠。   半柱香后,魏呈延总算忍不了住了,连忙叫停了他们,蹲在一边干呕起来。   “靠,我他妈真是服了!”他擦了擦嘴角嘟囔道。   而紫魅则在一边轻笑:“我说魏大公子,你说你平时也杀人无数,怎么今儿就被一道味道给折服了?”   魏呈延闻言冷哼:“死老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封了五感。”   紫魅挑眉道:“我就是封了那又怎么了?难不成你还想打我啊?”   魏呈延:“.......”   说实话,这老头儿是真欠揍!   五个呼吸后,等魏呈延重新整理好心情,三个人于是又朝着深处走去。   而与此同时,就在那断魂崖崖底,一袭红衣逼人的楼月正把柳渊绑在两根石柱中间。   他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心想以萧衍之的实力找到这里就是时间问题。   而且那鬼市楼主也是麻烦。   ......   此时城内,因为许铭带头讨伐魏府的消息突然传到了宫里,皇帝忧心,又生怕萧衍之得知后会来闹事,于是立马让宣公公赶去魏府,将那一众全部遣散,违者,就地正法,绝不姑息!   而还在魏府声讨,正欲把魏远啸架进宫,或者就让大理寺来定夺时,府外却突然传来了一声大喊:“圣旨到!”   下一秒,一直守在府外的修兰立马跪在了原地。   而紧随其后走进来的,就是一身红衣的宣公公。   宣公公站在门外,对着魏远啸点了点头就笑道:“诸位大人,你们还不跪下接旨?”   魏远啸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于是立马跪地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因户部尚书许铭,礼部尚书楚渊之蔑视王法,疏悉礼仪,在未查清事情的真相就随意污蔑朝廷命官,甚至还带头喧哗,引起百姓惶恐,民心动荡。”   “朕对此失望至极,于是特下此昭,让今日到魏府的所有官员都禁足三日,在未取得魏尚书的原谅之前都不准再踏出府邸半步,违者,斩立决!”   宣公公宣读完圣旨后,直接就把魏尚书扶了起来。   他笑着拍了拍魏尚书的手臂,轻声道:“魏大人,今日让您受苦了。”   魏尚书不敢拂了宣公公的好意,于是摇头莞尔:“公公真是言重了,微臣还要多谢皇帝厚爱,特意来给微臣作主呢。”   宣公公对魏尚书的回答非常满意,于是笑着把人拉倒一边:“魏大人,其实陛下今日托我来就是想请您入宫的。”   他边说边带着人往府里走,似乎都忘了那还跪在地上的一众。   最后还是魏远啸于心不忍,因为那戎钦也在里面,于是便挽上了宣公公的手腕,就像是打趣似的让他们赶紧散了,不然他这魏府都要被百姓的目光给淹没了。   ......   魏远啸把宣公公带进了前院,让修兰快快看茶。   而宣公公也不急着走,反而是顺着魏远啸的心意坐到一边,眉眼带笑。   显然,宣公公是还有话要说。   但他也知道魏远啸的心思,所以一直都在等他开口。   不一会儿,修兰便来了。   魏远啸亲自给宣公公倒了杯茶,宣公公本想阻止,说他自己来,可谁知魏远啸却又伸手阻拦。   “宣公公,今日得亏你及时赶到,不然我可真要受苦了。”   话落,魏远啸端起茶杯,以茶代酒的一饮而尽。   宣公公见状立马起身,说道:“魏大人,你这么做可真抬举老奴了!”   可谁知魏远啸却又把宣公公按回原位:“哎,公公要再这么说那可就太不诚心了!”   他边说边冲人摆摆手:“我知道陛下一开始只想让许铭他们知难而退,根本就没想惩罚他们。”   宣公公一听连忙看了眼四周,沉声道:“魏大人,隔墙有耳,还请慎言!”   可魏远啸却笑了,还说:“放心吧,我那剑侍就在外面,而且我府里的尾巴也被清的差不多了,所以不会被人发现的。”   宣公公闻言挑眉,看着人说道:“那魏大人就不怕老奴去告发吗?毕竟老奴也是陛下的人。”   魏远啸也看着他,目不斜视:“既如此,那宣公公会吗?” 第185章   三个时辰后,萧衍之他们总算是找到了楼月的踪迹。   但彼时景城内,一场悄无声息的暴雨却是突然降临。   虞国景城七年,月华殿。   秋日的暖阳透过破烂的屋顶照了进来,灰尘漫天的宫殿里也正坐着一位粗布衣衫的男子。   江屿秋从没有想过他会这么狼狈,但也没有想到,当初那个金碧辉煌的月华殿竟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而他与殿下竟然毫无察觉。   宫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一双上等布料的黑靴突然映入眼帘。   他身边的护卫全都被杀了,就连身上的锦衣也被血污沾染,破烂不堪。   谁也不会想到这个看起来如此狼狈的男人竟会是那高高在上的江太傅,江屿秋。   “呵,没想到你的命这么大,竟还活着呢?”宫门忽然被人敞开,一股香味夹杂着一阵冷风穿堂而过,竟还有些冷。   江屿秋衣衫单薄,不自觉的拢了拢身上的布条,没吭声。   进来的男人正是那二皇子,虞景瑞。   只见他满面春风,眉角飞扬,一身淡紫色的华服更是衬的他肌肤白皙透亮。   “原来是你啊。”看着走进来的男人,江屿秋脸上立马充满了鄙夷。   虞景瑞嗤笑,道:“怎么,看到我是很失望吗?”   “哼。”江屿秋闻言冷哼了一声,抬头道:“我确实很失望,没想到我们堂堂的二皇子竟也甘愿做那萧王府的刽子手!”   江屿秋这话乍一听确实很不敬。   不过相对于江屿秋的愤怒,虞景瑞就表现的很平静了。   他仿佛根本不在意,甚至是还笑了几声道:“所以呢?你是要去告发我吗?”   “......”江屿秋一听皱眉,但却没再反驳。   可虞景瑞却还在继续道:“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最后都是死,对我也构不成什么威胁。”   虞景瑞的声音很冷,冰冷刺骨,毫无感情。   江屿秋边听边用力的握紧拳头,他想大声反驳,说你不可能杀我,不用再在这里恐吓了!   可谁知道,虞景瑞根本就不是恐吓。   只听他嗤笑说道:“啊呀,你看我都忘了说了,你刚是不是还想着你的殿下会来救你啊?”   “......”江屿秋没吭声,只是瞪着双眼睛看着虞景瑞。   而虞景瑞也根本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于是继续道:“我刚才从月清宫出来,而你也知道我那好哥哥的性子,利益至上。”   “所以就像你刚才说的一样,你也就是颗棋子,别无他用。”   “不可能的!”江屿秋一听立马反驳,“殿下不会这么对我的!他说过的,待他坐上那个位置,我就是他唯一的皇后!”   可谁知虞景瑞突然冷笑道:“江屿秋啊江屿秋,枉你还是当朝太傅,是这景城的第一才子。”   江屿秋一听虞景瑞话里有话,立马睁大了眼睛,连忙扑上去拽住他的衣领就问道:“你什么意思?你难道对殿下出手了?”   “江屿秋,难道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虞景瑞直接把人甩到一边。   ‘碰’的一声声音之大,可江屿秋根本感觉不到痛一样,连滚带爬的就爬到了虞景瑞跟前,瞪着双血红的眼睛看着他。   “你到底把殿下怎么了!”他咬牙切齿的问道。   虞景瑞见他如此,竟是突然捧腹“哈哈”大笑起来。   他说:“我刚临走时给我的好哥哥下了些药,恰好观海也去了月清宫,你猜,他们现在会干些什么呢? ”   “你个疯子!”江屿秋一听立马撕心裂肺的怒吼着。   “你怎么能这么算计殿下?虞景瑞!你会不得好死,我一定不会放过你!我做鬼也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江屿秋痛苦不堪的对着人破口大骂,什么“混账东西!”“天杀的玩意儿!”“我一定会杀了你......”这些等等出口成章,不成礼数的话语全都一个不落的脱口而出。   “那观海野心勃勃,想当初他接近殿下也就是看重了殿下的这层身份!”   “虞景瑞,你怎能如此心狠?”   “难道你就不怕这虞国的将来也会易主吗?”   江屿秋面色苍白,似乎是很不理解虞景瑞的做法。   等闲变却故人心,他原以为殿下的一番情意终会传到二皇子的心里,可谁知道,他还是太天真了。   一想到月清宫此刻的翻云覆雨,江屿秋的心都在滴血,面色又苍白了几分。   “你还是省省力气吧,你再这么大吼大叫的,我都怕你下一秒就会气绝身亡。”虞景瑞俊郎的脸上挂着笑,要不是早认清了他的真面目,江屿秋或许还真以为他是在担心他。   “唉,反正你就要死了,我也大发慈悲,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虞景瑞看起来很高兴,附身挑起了江屿秋的下颚,强迫着和人对视。   “我之所以会和萧衍之合作,不过就是看中了他的势力,想借刀杀人,把一切挡着我的东西全都除之而后快。”   “不然你以为我堂堂皇子之躯就甘愿一直臣服在那武将脚底?”   “而且你应该还不知道吧?胡人因为萧衍之杀了他的一双儿女一直怀恨在心,所以昨晚就派出刺客,还用柳渊的性命威胁。”   “而那萧衍之也是个痴情种,对柳渊也是用情至深,已经以身殉国,脑袋也被胡人带回都城摆酒庆贺了。”   萧衍之,景城的战神,更是虞国的一根定海神针可就这么被毁了......   可想而知,这虞国的天下已经变了。   “你们真的是太蠢了,居然杀了这么一位肱骨之臣......”江屿秋满脸的不敢相信,血泪纵横。   萧衍之可是战场上不可多得的一位能将,更是保护这虞国的中流砥柱。   想当初殿下也只想夺虎符,把萧衍之囚禁在皇宫,以柳渊的性命来威胁,让他代替虞国出战。   可没想到,就这样不可多得的一位武学奇才竟也被虞景瑞这蠢货给毁了.....   一想到这虞国的未来将是一片荆棘,江屿秋突然大笑起来,只是那笑声充满了悲怆。   “江太傅,父皇有旨,你因心思存异,与那胡人私下来往,不仅出卖我国情报,更是间接害死了萧将军,罪不可赦。”   “但父皇念你以前劳苦功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遂准许留你个全尸,特派我来送你上路。”   虞景瑞话音刚落,他身后的侍卫们也顿时破门而入。   脖子上的白绫正在一点点的收紧,江屿秋眼睁睁的看着虞景瑞离去,不一会,整座月华殿也轰然倒塌。   “虞景瑞,观海,我江屿秋以我的灵魂和血肉起誓,若有来生,我一定会为殿下,为我自己讨回公道,一定会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虞国七年,皇帝突然大病一场,执意要拥大皇子虞天为帝,可虞景瑞却挟天子以令诸侯,最终稳坐皇位。   同年十月,胡人突然崛起,联合其它小国一路南上。   虞国锐气大减,又因为失去了萧衍之这一能将,遂在两个月之后彻底投降。   然胡人入城之时,皇帝不甘做那胡人们的阶下囚于是与虞天一齐自杀于皇位之上。   观海趁乱而逃,浪迹江湖,最终归隐在一处山林小村之间,并为虞天立了个衣冠冢,也不枉此生相爱一场。   至此世间再无虞国,取而代之的是一座云水古城。   .......   美梦亦噩梦,噩梦亦美梦   西域的笛声再配上萧衍之那特质的醉生梦死竟能让人进入一场梦中梦 。   南冥靠在树上,看着有太医不断进出的月清宫也是轻笑。   看来,他终于找到了他想要的利息。 第186章   “你疯了?谁知道这山洞有多深,反正我不同意!”   “魏呈延说的对,我也不同意。”   话音刚落,魏呈延和紫魅都很默契的挡在了萧衍之前面,不准他再靠近。   “......”萧衍之见状无奈,刚想说:“以楼月的性子是不可能等这么久的,柳渊有危险。”   但魏呈延却不想听他说话,反手推了把紫魅,让人把他看好了:“我习的本来就是婆娑步,我先下去探路,要真有什么意外我也能应对。”   魏呈延边说边解开绳子,似乎是已经做好了决定。   “......”紫魅也一直看着他,但没说话,也不阻止。   他很惊讶,因为他没想到这臭小子居然会主动揽责。   诚然,他们都不希望萧衍之出事。   但也同样的,萧衍之更不愿意看到身边的人出事。   果不其然,下一秒萧衍之上前拽住了魏呈延。   他说:“别去了,已经够了。”   魏呈延一听挑眉,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萧衍之的手腕,示意人放心:“你难道还不相信我吗?”   他笑着说道:“我现在可惜命紧,毕竟家里还有个老头儿一心等着我陪他下江南,过上种豆南山下,带月荷锄归的平凡日子。”   “所以你就放心吧,我就算不为自己考虑,那也要为那老头儿考虑考虑不是吗?”   说完,身上的绳子也终于应声而落。   魏呈延见状笑了笑,抬手刚想挣脱萧衍之的桎梏,可谁知道萧衍之竟反手点了魏呈延的穴位,还让紫魅把他搬到一边。   “正因为相信你,所以你才更不能去。”萧衍之淡淡的说道。   魏呈延:“......”   不是,这什么情况?   而站在萧衍之身边的紫魅也间接忽视了那道求救的视线,说道:“你的内力也不是那滔滔江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而且那楼月本就是冲你而来,我不是不相信你的实力,只是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们都不希望看到你出事。”   如今敌人在暗,他们在明。   楼月现在就是只阴沟里的老鼠,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萧衍之的本领是强,但事关柳渊。   紫魅就算再放心萧衍之的实力,可英雄难逃美人关,他还是会忍不住担心萧衍之会干出什么傻事。   毕竟他对柳渊真的很不一样。   说爱太轻易,说不爱又太自欺欺人。   更何况,萧衍之肩上背负的东西实在是太沉重了。   ......   十个呼吸的时间,整座山洞,哪怕就是那细小到蜈蚣都钻不进去的地洞都被冻上了一层寒霜。   萧衍之最后还是选择了冰封,虽然会遭受反噬,但这却是能快速通过这里的最好方法。   紫魅眼看着萧衍之擦掉嘴角的鲜血,心里也是咯噔了一下。   这家伙怎么会有内伤?   “你带着魏呈延走最后,分开些,不要聚一起。”   话落,萧衍之就直接走进暗门。   紫魅闻言连忙解了魏呈延的穴道,而魏呈延也不反驳,只一声不吭的跟着。   他在想衍之是不是有什么事在瞒着他?   这几天他们一直都在一起,也没有动手,又没有刺客,他怎么会有内伤呢?   而与此同时,崖底的楼月也起身走到了奄奄一息的柳渊身边,挑剑勾起了他的下颚。   ......   景城月清宫,因为江屿秋的无故梦魇,虞天心急如焚,把能找来的大夫,还有宫里的太医全都找了一遍。   不过可惜,他们都只会说:“大皇子息怒!小的无能,实在是没见过这种症状啊!”   虞天闻言大怒,下令让人把这些庸医全拖出去斩了。   可谁知中途却被归来的观海打断,还说江屿秋这是中了萧衍之的醉生梦死,只能等江屿秋自行察觉才能苏醒。   “刚有人借着那场雨吹了一曲梦殇,这是西域那边的把戏,所以我猜测,鬼市应该和萧衍之联手了。”观海边说边把一纸信封放在桌上。   “据探子来报阿克曼已经集结了两万大军开始向边境推进,但阿克松一直不见身影,要是只靠王虎那蠢货,边境根本就坚持不到两天。”   虞天坐在床边,一手抚摸着江屿秋的小脸,一边又冷冷的说道:“那就让他们攻破吧。”   “......”观海一听瞬间皱眉。   可虞天却不等他反驳就又道:“反正这景城也繁华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该安静安静了不是吗?”   ......   ‘碰!’   ‘锃!’   “萧衍之,你什么时候也当起缩头乌龟了?”   断魂崖崖底,楼月惊险的躲过了紫魅的偷袭,横扫一剑就把魏呈延逼退,然后直接跃到了左边的石柱与萧衍之对立。   “呸!就你个废物东西怎配和衍之相提并论?”魏呈延提剑冲去,又一次与楼月激烈的缠斗在一起。   而在两根石柱的中间,萧衍之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狼狈不堪的柳渊。   他的锦衣都被划破了,浑身都血淋漓的,鲜血也还不断的往下滴落。   地上的杂草也都枯萎了,这样看来,楼月应该是已经发现了柳渊的秘密。   “......”   不远处的楼月正和魏呈延,紫魅打的火热,不过可惜,他纵使再强也双拳难敌四手。   “萧衍之!你连你的妻子都能利用,你真是......”   ‘噗!’   话音未落,紫魅突然提剑绝杀。   “......”魏呈延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紫魅。   要说之前他还觉得萧衍之有事瞒着他,那现在他几乎是百分百的确定。   “衍之。”魏呈延刚想质问,“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可谁知道,他刚转身,身后的紫魅就突然上前。   ‘噗!’   “抱歉,但我也毫无办法。”   “......你......”   下一秒,魏呈延手里的长剑轰然脱落。   他想去抓紫魅的领子,质问他为何如此!   他想转头再看一眼衍之,想看看他是不是真心。   但被长剑刺穿胸膛的感觉又很痛,他都能清楚的感受到,他身体里的生机正在慢慢流失......   为什么?   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杀他呢?   可在石柱之上,萧衍之仿佛是没听到魏呈延的疑惑,只是小心翼翼的把柳渊抱了下来。   他冷冷的看向紫魅,冷漠道:“开始吧,这一切也是时候结束了。” 第187章   “魏远啸那边你怎么办?”   回城的路上,紫魅还是忍不住去了前面的马车。   他掀开帘子走进去,只见满身血污的柳渊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小脸依旧苍白,看起来都已经奄奄一息了。   一个毫无内力的人居然能在楼月手里坚持这么久......   不得不说,柳渊确实很让他吃惊。   萧衍之正在喂他吃药,看到紫魅进来也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道:“他手里还握着老头儿的书信,我不能见他,但有一个人的话他不得不信。”   紫魅皱眉道:“慧心?”   萧衍之点头:“没错。”说完又将柳渊枕在腿上,轻抚着他苍白的小脸,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他本来想再等等的。   可谁知道,虞天居然这么迫不及待的就要来送死。   “慧心能知天命,渡亡魂,由他去劝说就算魏远啸在不敢相信他也不得不出城。”   萧衍之边说边扔了一块令牌给紫魅。   “从现在开始,我要你们暗潮和暗堂全部倾巢出动。”   “三天时间,不论如何,我都要看到那四大门派的头颅挂在这城墙之上。”   紫魅抬手接过,那令牌不是其它,正是之前令整座江湖都腥风血雨的盟主令。   可萧衍之却还继续道:“通知暗桩,让他们烧了千金坊,还有千机阁。”   “至于皇室,我们就慢慢的看着它凋零,让他们都亲眼看看,这数百年的基业到底是怎么一夜之间就毁于一旦的。”   紫魅一听立马垂首:“遵命,主子。”   ......   回城的马车上很安静。   紫魅走了,就只剩一个年迈的车夫,还有萧衍之和柳渊。   没有人说话,因为爱说话的那个人还昏睡不醒,沉默蔓延。   与此同时,虞天,观海正带着人去魏府,还有寇府,想来个挟诸侯以令萧衍之,让萧衍之把醉生梦死的解药交出来。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刚出宫那一刻,魏府还有寇府就已经人去楼空。   申时正,载着萧衍之的马车与一辆破旧马车擦肩而过。   一个入城,一个出城。   而正坐在马车里,捧着魏呈延衣物的魏尚书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刚想叫人停车,可一掀开帘子就看到了一抹异常熟悉的身影。   寇钦?   “唉,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寇钦在人非常惊讶的目光中把魏远啸按回原位,然后坐到一边,敲了敲门框说道:“这位朋友,麻烦请把我们送到城外的黄土破庙。”   那位车夫点头:“路途颠簸,烦请两位大人多多担待。”   寇钦一听也是笑道:“朋友这话言重了,我们两老头儿还没那么娇气。”   ......   刚进城的那辆马车已经走远了,因为寇钦的出现,魏远啸与萧衍之刚好擦肩而过。   马车内,魏远啸一把甩开了寇钦的手,质问他为何如此?   他问寇钦:“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萧衍之的计划了?”   “......”寇钦闻言一时语塞。   他有些心虚的转头,心想着要怎么去说服老友,可魏远啸却一把拽过他,强迫着和人对视。   “许铭今早跑来说你昏睡不醒,我刚开始还很担心你是不是遭了谁的道,可现在看来,我才发现我真的太蠢了。”   “远啸......”寇钦心虚的喊了魏远啸一声。   可魏远啸却突然松开了他,往后一靠,闭眼假寐。   他不知道萧衍之到底想干什么,但他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已经玩腻了,想快点了结这一切。   ......   慧心出山的时候,宣公公刚从魏府离开。   等又听到敲门声,魏远啸还以为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想来打探消息。   可谁知道刚开门,“有事,没空。”这四个字刚要脱口而出,但对方的一句:“魏施主,老衲这厢有礼了。”就让魏远啸直接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天知道,他能在魏府看到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时是有多惊讶!   “大师,你怎么来了?”   ......   夜深了,隐藏在暗处的暗流也慢慢的涌上了地面。   城外的黄土破庙是以前皇室为了惩罚做错事的妃子们的冷宫。   但自从现在的皇帝上位,皇后薨逝后,后宫就一直冷清如冬,皇帝也再没有纳妃,其心之痴情。   所以这破庙也就慢慢的无人无津,直到现在,这里也不再复当初的辉煌。   “寇钦,萧衍之他到底想干什么?”   等一看到破庙里的人,魏远啸立马拽住了寇钦询问。   若是只有他们两个魏远啸还能理解,萧衍之说不定是想用空城计来迷惑他们的视线,再趁势而动。   但修兰,李伯,还有寇府的众人全都在这里面面相觑......   魏远啸突然又不那么确定了。   因为他总觉得萧衍之在布一场很大的棋局,或许,这可能会是他最后一次看到景城。   “魏大人,寇大人,晚上风凉,你们还是先进来说话吧。”   李伯站在门口打断了魏远啸的质问,眉眼带笑,十分恭敬的把人请到屋里。   而魏远啸本想拂袖而去,可就是架不住寇钦的死皮赖脸,于是只能怨气冲天的坐到一边。   李伯将两碗热酒推到对面:“两位大人,这是小人刚刚温好的桃花酿,先喝点暖暖身子吧。”   寇钦闻言眼睛一亮:“李伯,我们又不是第一天才认识了,你要再这么客气的话,那寇钦一会儿就只能带着人先行一步了。”   说完,寇钦拿碗一饮而尽。   “嘿,你不喝吗?”寇钦撞了撞还在一旁闭眼假寐的魏远啸,“这桃花酿可还是萧衍之从你府上偷来的,你当真不喝?”   魏远啸:“......”   魏远啸闻言不说话,但身体却很诚实。   李伯见状也是笑笑,与寇钦相视一眼后就坐到了一边。   主子现在应该已经回了王府,虞天和虞景瑞定是不会轻易放过主子。   所以这里他们也不能久待。   “两位大人,我们再休息一个时辰就立刻启程,等到了乌蓬亭,我们就登船南下,到时,自会有人在渡口接应我们。”   蓦地,李伯突然打破了沉默。   而与此同时,魏远啸也终于开始睁开了眼睛。   他问道:“那萧衍之呢?他什么时候来跟我们汇合?”   李伯摇头莞尔:“魏大人,小人也只是听命行事。”   语气之恭敬,但明里暗里的却都在说,除了把你们安全送到江南,别的,我一概不知。   “......”魏远啸一听果然不在说话。   因为萧王府的忠心,不容让人置疑。 第188章   两天后,景城突然出了件怪事。   先是百姓们发现魏府和寇府好像都被大理寺查封了,大门也被贴上了封条。   可还没等他们去问个明白,那千金坊就又突然烧了起来。   那场大火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期间有护卫前来救火救民,而百姓们也贡献出了自己的一份力,但凡是手中能装水的物件全都齐齐上阵。   但在自然灾害面前人力却是那么的弱小。   纵使他们已经使出了全力,可仍旧无济于事。   眼看那大火逐渐蔓延,周围的商铺也即将葬身火海。   所幸最后萧衍之来了。   只见他忽然降落于半空,衣袂纷飞,抬手间,有一股冷风忽而从人群里穿过,冷气肆意,像是要下雨。   “诸位,还请退后,把这里都交给王爷吧。”   就在这时,柳渊也突然出现,手里的铜锣声阵阵,把所有人的视线都聚在了他身上。   “大火之势足以燎原,为了安全你们还是速速离去,不要再在这里逗留了!”   “你们,”守城的护卫刚想帮忙,让人退后,可谁知道那人群又突然躁动起来。   “诸位,萧将军来了!我们快随王妃离开,不要在这里拖累了将军!”   蓦地,从人群里突然传出的一声大吼瞬间就压过了那些守卫们的威严。   只见一开始还努力救火的人们立马扔掉了手里的玩意儿,开始囔囔着,“快!让女人们先走!”   “嘿!那谁家的小孩啊?赶快去抱走!”   “男人们断后!别慌!让女人还有小孩儿们先走!”   ......   躁动的人群瞬间开始有秩序的后退,柳渊也在之中帮忙,帮着一位妇人带着两位孩子去了一间茶馆。   柳渊蹲下身,温柔的摸了摸那孩子的脑袋,看着那妇人说道:“你们先在这里休息休息,那边危险,千万不要再过去了知道吗?”   那妇人一听连连点头:“我知道了,方才也多谢王妃帮忙。”   柳渊闻言笑了笑,起身说道:“无事,何况都是一家人,所以不必客气。”   话落,柳渊就离开了。   而那妇人也是揽着孩子感激的看着王妃。   王妃,真的是十分感谢。   但以前,也是真的对不起。   ......   两个时辰后,盛大堂皇的千金坊最后竟变成了一摊废墟。   萧衍之刚落到一边,柳渊就立马上前询问:“怎么样?有没有事?伤到了没有?”   萧衍之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无事,今天也辛苦你了。”   “衍之!”一听他还客气,柳渊立马大喝了一声,“我们现在可是夫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要再说这些话,那我就真的生气了!”   柳渊抬头,双眼微瞪的看着萧衍之。   而萧衍之也是点头,“嗯,我知道了。”就像是没看到那已经上前的守卫,揽过人的肩膀就消失在了人声鼎沸中。   “王爷!”那守卫见状连忙阻拦,可谁知道周围的百姓又一哄而上。   仿佛就是故意的,那些守卫全被冲散了,“皇上有请。”这四个字也被淹没在了那一声声震耳欲聋的感激中。   “萧将军,萧王妃,多谢!”   “萧将军,今天真的辛苦您了!”   “王妃,以前是我们对不起您!但今天,是真的很感谢您能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来帮助我们!”   “萧王妃!对不起!”   ......   有时候流言蜚语能轻而易举的抹杀掉一个人的存在。   但有时候也能轻而易举的拯救一个濒临死亡的心。   柳渊以前因为江屿秋遭受了多少白眼,那么今天,就冲这不怕死,敢与萧衍之一起闯火场救人的举动就又收获了多少爱戴和民心。   百姓们不是傻子,他们也有眼睛去看,脑袋去想。   只是可惜,他们的这番醒悟终究还是太迟......   千金坊的突然失火最终还是传到了皇宫。   养心殿里,皇帝听着来禀报的守卫脸上也是愈发焦虑。   他抬手让人退下,然后又看向屏风后的两位儿子道:“事已至此,你们也来说说你们的看法吧。”   话落,虞天和虞景瑞同时走了出来。   虞天上前一步,与虞景瑞划开距离。   他说道:“萧衍之无故带走朝廷命官,又无故残害江太傅,还敢与整座朝廷作对,所以儿臣认为,他这是意图谋反,还请父皇立马下令捉拿,以绝后患。”   可话音刚落,虞景瑞的声音又紧随其后。   “父皇,儿臣认为此事不妥。”   虞天一听抬头,道:“皇弟这是何意?”   虞景瑞面不改色的说道:“大哥,如今胡人来犯,王虎将军虽也骁勇,但比起善战我就敢问,这城中还有谁能比得过他萧衍之?”   “......”   此话一出,整座养心殿顿时一颤。   虞天想反驳,可话到嘴边最终还是化为了一声无奈叹息。   诚然,这城中确实没一位武将能胜的过他萧衍之。   而皇帝也心知肚明,于是又把那无端升起的痴想妄想压了下去,示意虞景瑞继续。   虞景瑞也不端着,站在原地就道:“当然,儿臣也知萧衍之一直不满我们皇室,但是父皇,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要是现在与萧王府反目成仇,那么最后得利的又会是谁?”   “......”   虞天和皇帝都没有说话,只是一声不吭的看着虞景瑞侃侃而谈。   “先不说那胡人,就说这城里最近发生的事,父皇难道就不觉得奇怪?”   皇帝一听立马打断:“你想说的,莫非是那些江湖人士?”   虞景瑞点头,抬手就道:“父皇,儿臣实在不敢欺瞒于你。其实就是前几日儿臣就发现城里突然涌入了不少生面孔,经探查才知那些都是四门派的人。”   “而魏呈延也在两日前确认身亡,尸首就被萧衍之葬在崖底,儿臣已经派人去将那尸身带回,以备不时之需。”   “所以儿臣以为,萧衍之之所以这么反常,可能就是因为那些江湖人士的涌入。”   “他怕魏府和寇府也会遭受牵连,所以才会兵行险招,誓死也要把他们送出去才有可能继续接下来的行动。” 第189章   一夜之后,景城突然又掀起了一场风暴。   先是守城的将士发现挂在城门的三颗头颅,百姓惶恐之余,竟又发现那天机阁也被夷为了平地。   皇帝得知后震怒,但却又敢怒不敢言。   朝堂上众人都知这是谁的手笔,但现在时局动荡,边境胡人又在虎视眈眈。   王虎将军虽然还在殊死搏斗,但奈何那些个胡人又阴险狡诈,被突破也只是时间问题。   皇帝最终无法,只能睁一眼闭一眼,疲惫的说了一声“下朝。”就退回了养心殿。   内忧外患齐聚,是天要亡他虞国啊!   朝上群臣唏嘘不已,一个两个的都在说那魏府和寇府的事。   虞天斜眼瞟了眼许铭,许铭见状立马噤声,垂着头,敛着眉眼的就穿进人群,走出了大殿。   虞景瑞正在和戎钦,于麟飞商量接下来的计划,突然看到许铭着急忙慌的跑出宫,他让戎钦这几日少出府,又转头拍了拍于麟飞的肩膀说道。   “还有你也一样,若非是上早朝最好都待在府里,等时机一到,我自会告诉你们该怎么做。”   戎钦:“微臣晓了。”   于麟飞:“微臣明白。”   话音刚落,只见他们二人对虞景瑞行了个礼就随其他大臣一起走出了宫殿。   而虞景瑞也是走到虞天身边,漫不经心的把手放在虞天肩膀,淡声道:“哥哥,你现在是想去萧王府要解药吗?”   虞天转头看他,说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虞景瑞举手,往后退了一步笑道:“因为我也要去萧王府啊,哥哥要一起吗?”   虞天嗤笑:“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虞景瑞一听忽然装作了一副很伤心的模样。   他垂眸,声音也很低落:“哥哥,我在你眼里难道就那么不堪吗?”   “......”虞天一听又不说话了。   虞景瑞也不追问,只是又冲人笑笑就走出了宫殿,只留下一句:“我会在外面都等哥哥的,一个时辰,要哥哥还是不信我,那景瑞就只能先行一步了。”   ......   出秋的天气很闷热,即使是在皇宫,也难抵这大自然的侵扰。   虞景瑞从出宫宣公公就把他的所有行踪都报备给了皇帝,而皇帝也让暗卫在暗中跟随,哪怕就是他最疼爱的儿子也没能躲过他的监视。   不过很奇怪的是,他这两位儿子什么时候能相处的这么愉快了?   居然还能共乘一辆马车?   原来,就在虞景瑞刚走出宫殿,虞天也立马跟了上去。   虞景瑞对此似乎是早有预感,遂在虞天刚追上来的那一刻就朝虞天伸出了手。   “哥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   两个人,同一个空间,肩抵肩,腿抵腿的景象距以前也有十多年,已经很遥远了。   虞天觉得很尴尬,因为这马车里的气氛就很尴尬。   诚然,他确实很不喜欢这位弟弟。   但又说实话,他若真想除他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可他最后还是心软了。   因为,岑妃以前待他是真的友好。   马车内,一路无言。   而在萧王府,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还在床上酣然入睡。   ......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陡然穿过窗台缝隙,洒在轻纱幔帐时,柳渊就悄无声息的从萧衍之怀里钻了出来。   他偷偷的,小心翼翼的想要起身。   可谁知道刚爬到一半,就被一双大手轻而易举的按到了床榻。   萧衍之转身看着他,声音沙哑:“怎么起这么早?”   眼看着还是把人吵醒了,柳渊也很顺从的躺在萧衍之怀里,枕着他的手就道:“鬼医他们今天回城,我想去药庐看看,帮着收拾一下。”   萧衍之“嗯。”了一声,但没松手,反而还把人抱紧了,脑袋也埋在柳渊的后脖子上,呼吸温热。   “衍之......”柳渊被人的呼吸烫了一下,声音颤栗。   昨晚的温存突然一发不可收拾的再次涌入脑海,柳渊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可身体却还很诚实的往人的怀抱里躲。   萧衍之也察觉到了小花奴的异常,于是轻笑了声,然后咬了一口人的脖子,埋在人的颈窝里说道:“怎么了?是昨晚还没能满足你吗?”   “......”   ‘轰隆’一声,是柳渊理智彻底断裂的声音。   “衍之,你,”怎么这么不害臊?   柳渊小小的挣扎了一下,可谁知道萧衍之却一把拽住他,猛的翻身就把人压在身下。   只见他一手撑着床,一手又抚上柳渊的小脸哑声道:“柳渊,你现在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柳渊轻咬着下唇,一张脸也红的滴血。   太,太近了。   萧衍之见他如此,心神恍然一动。   正欲把人的里衣褪下,邀人再来一场风花雪月时,可门外却突然传出了一声响动。   “大皇子和二皇子来了,要请人进来吗?”   是紫魅。   “衍之,我们还是快起来吧!”一听到说有人来,柳渊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力气,连忙就把萧衍之推到一边。   他立马翻身下床,一手紧紧的拉着已经褪到一半的里衣,然后又赶忙从衣架上取下自己的衣裳穿上。   好,好险啊......他在心里说道。   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要溺死在王爷的温柔里了。   难怪书上总说,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原来,那祸国妖姬竟真有这般的诱惑之力。   在柳渊用自己的美色引诱那只祸国妖姬起床时,紫魅已经把虞天还有虞景瑞都请到了后院,碧波庭。   紫魅如今已不用再隐藏身份,于是在面对那两位的打量时,他也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你强任你强,清风拂山岗。   反正不论如何,等时机一到他自会来取他们两位的项上人头。   “啊,你应该就是萧衍之留给我们的后手吧?”   蓦地,虞景瑞突然问到。   “那城外的人头就是你的拜帖,还有那飞花谷,狂刀门,清虚派,应该都是你一人所为吧?”   虞天:“......”   这小子现在又是发什么疯?   可还不等他阻止,那老者却是又冷笑一声。   “二皇子,看来你也不是很蠢嘛。” 第190章   萧王府。   等萧衍之和柳渊出现时,虞天与虞景瑞都已经喝完了一壶茶,外加把萧王府的整座布局都已经摸透了。   不过很奇怪的是,这府里连一位下人都没有看到......   萧衍之今天穿了一件大红色衣袍,墨发被一根白玉簪束在脑后,腰间的白玉佩也随着身体的走动一摇一晃的,非常妖冶。   迎面走来,阳光肆意。   这样鲜活而又明媚的场景竟看的虞天和虞景瑞都有一瞬的失神。   这真的是萧衍之吗?他们在心里想着。   “难得啊,没想到能看到你们两位一起行动。”   蓦地,萧衍之突然说道。   柳渊则站在萧衍之身边,对着两位点了点头,“大皇子,二皇子安。”就当是行了礼。   而虞天也斜眼看着他,眸光微闪,想脱口而出的质问可最终还是哑口无言。   果然,柳渊还真的平安无事。   楼月那个废物,自己为他拖延了那么久竟连一个人都杀不掉?   早知如此,他当初就该亲自动手,在把柳渊截出来的那一瞬就该让观海了结他,以免生变。   “萧王妃,我之前听说你前几日突然身受重伤,也不知道你现在恢复的如何?还有没有哪里不适的?”   忽然,虞景瑞突然问道。   他就像是没看到虞天的不自然,反而还上前一步,抬手似乎是要按住柳渊的肩膀。   “......”柳渊见状抿唇闪躲,抬头看着人笑道:“多谢二皇子关心,柳渊身体也无碍,已经痊愈了。”   虞景瑞闻言挑眉:“既如此,那我也就放心了。”说完又不动声色的收回手,也不觉得尴尬。   四个人在碧波庭坐了很久,以虞景瑞为首,除了柳渊都断断续续的说了很多。   虞天说起了城里最近的怪事。   而虞景瑞则说到边境战乱,父皇忧心,还望他能带兵支援,好还这虞国一个天下太平。   “如今朝堂忧思心切,个个都对那边境倍感惶恐,生怕那胡人就突破防线,进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让百姓们再次流离失所。”   两国交战,受苦的永远都是百姓。   这句话古人诚不欺世人。   “萧王爷,我们都是聪明人,所以有些话就算不说我们也能明白。”   “但你就不觉得,你前几日的举动做的有些太过了吗?”   “......”   诚然,比起虞天的心狠手辣,萧衍之还是更满意虞景瑞的儿女情长。   王侯将相的心永远都是自私的。   他们行事只为利益,从来没有什么感情可言。   不得不说,帝王之心也确实如此。   但萧衍之却觉得,这虞国更需要的,或许是一位能有感情胜过利益的王。   哪怕就是险胜,或许这虞国永远都不会出现内忧。   因为那时他们萧王府还在,他的父亲也还在,魏府还有寇府也不会走。   但是,这一切都太迟了......   现在的皇帝虽然一心为民,也称的上是一位明君,但他心胸狭隘,难成什么大气。   而虞天......   他行事过于心狠,又太过感情用事,对虞国而言也并非是一位好君主。   更何况,他还是那间接害死了他父亲的罪魁祸首,所以他又怎能容的下他?   空气中突然安静了。   院外的阳光肆意,可院内却寒冷如冬。   萧衍之没有说话,虞天更不会开口。   而柳渊本就是陪萧衍之来的,左右不过就是位看客,所以他们四个人中,也只有那虞景瑞是真心想求萧衍之就这虞国一命。   但萧衍之凭什么要答应他?   就凭他是皇子?   还是就凭他现在还是这虞国的将军?   “二皇子,本王可不记得本王有做过什么损害皇室脸面的事。”蓦地,萧衍之突然看向虞景瑞说道。   “所以你这飞来横祸,不管怎么说也不应该安到本王头上吧?”   虞景瑞一听也看向萧衍之,道:“萧王爷,难道这无故引诱朝廷命官出城,弃这全城百姓于水深火热中还不算是欺君罔上吗?”   萧衍之挑眉道:“二皇子真是好大的口气。”   “萧王爷,”真是言重了。   虞景瑞本想退一步海阔天空,可谁知话音未落就又被萧衍之打断。   只听萧衍之漫不经心的说道:“不过二皇子有什么证据能表明是本王引诱朝廷命官出城的?”   “还是说,是二皇子亲耳听到的?还是亲眼看到的呢?”   虞天:“......”   虞景瑞:“......”   柳渊:“......”   此话一出,碧波庭的三位都一齐看向了萧衍之。   就连在暗处的紫魅也不例外。   这萧衍之什么时候也这么不要脸了?   难道是因为穿了跟楼月的一样的红衣?   还是说跟魏呈延待一起的时间久了,所以也变的跟他一样恬不知耻了?   可萧衍之却对几人的目光恍若未闻,只歪头看向了柳渊挑眉。   “而且二皇子难道不知魏呈延魏将军前几日才命丧敌人之手?”萧衍之叫的虽然是二皇子,可目光却一直看着柳渊,眉眼带笑。   他说:“所以二皇子怎么这么肯定魏尚书不是去祭奠自己的儿子,而是要抛下这虞国,独自逍遥去了呢?”   “萧王爷,景瑞虽比不上你那么足智多谋,但也知道两国交战,百姓受苦。”一听他话里有话,虞景瑞本想再拿这全城的百姓来请萧衍之一战,可谁知虞天却突然抬手打断。   “萧衍之,你到底想怎样?”   虞景瑞:“......”   “呵,原来大皇子也会说话啊?”   “你!”虞天被萧衍之问的一噎,但又想到他此行来的目的,遂又忍着不悦,放缓了语气说道:“萧衍之,我们都是聪明人,所以有话直说,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帮我们?”   萧衍之一听总算是看向了他们。   他说:“我要皇帝亲自来求我。”   “!”   “你真是疯了!”虞天闻言拽着虞景瑞就走。   他也是疯了,所以才会想到来找萧衍之要解药。   “哥哥!”虞景瑞见状还想再争取争取,因为边境已经时不待人。   可虞天却充耳不闻,拽着虞景瑞手非但没有松劲,反而还越握越紧。   “虞景瑞!够了!” 第191章   边境,胡人的铁骑已经驻扎,距王虎的军队也不过就相隔了几十里路远。   暴风雨前来的宁静总是夹带着微风细雨的试探。   王虎每日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就为了守护他身后数十万民众的安危。   ......   就在昨日,被萧衍之当场拒绝后虞景瑞在半夜,等所有人都进入梦乡后又一次闯进了萧王府。   紫魅一直都躺在芳华楼楼顶,一手提着酒壶,月下独酌,一边又眼睁睁的看着虞景瑞径直朝那书房奔去,但没阻止。   因为两个时辰前萧衍之就让他不用管,而且还要故意让人发现,最好是在他出书房的下一秒。   不过这家伙注定是要空手而归了。   与此同时,本该是在萧王府睡着的萧衍之和柳渊却已经来到了暗阁。   阁中的管事只有两位,平日里进出不断的任务楼此刻却门可罗雀,很安静,可又似乎是暗流涌动。   这还是柳渊第一次进暗阁,要不是被萧衍之提醒这是虞景瑞的地盘,柳渊怎么都不会相信,那平日里看似吊儿郎当,对权势也毫不在意的二皇子居然还会在天子脚下养这么一大群人,而且还不被发现。   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衍之,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啊?”蓦地,柳渊突然拽住了萧衍之的手腕问道。   他原以为他们是要进宫的。   萧衍之停了下来,转头揽过人肩膀道:“为了让虞天自投罗网,也为了让虞景瑞明白,这幕后的棋手到底是谁。”   柳渊闻言又道:“那这虞国的百姓呢?我们真的要见死不救吗?”   今早他们的谈话柳渊就在场。   他知道的,二皇子是真的想救虞国,但奈何实力有限,而且那边境的将士也不如琳琅军,总归是有勇无谋,没有一个好的将领。   而且二皇子也说的不错,两国交战,受苦的永远都是平民百姓。   但是......那王爷心里的苦又有谁能来抚慰呢?   一时之间,柳渊想到了很多。   他想到再过不久的战火纷飞,百姓们的痛快哀嚎和流离失所   他想到以前的安居乐业,挥霍无度的纸醉金迷和欢声笑语。   他还想到了老王爷和老王妃。   还想到了现在王爷内心里的挣扎和苦痛。   暗阁里的管事没一个敢上前,哪怕就是一句简单的问候都不敢,只能偷偷的给人使眼色,让他快去找二皇子。   奶奶的,今儿吹的到底是什么风竟把这位煞神也给吹来了?   窗外突然闪过了一抹黑影,转瞬即逝。   萧衍之虽然知道他们的用意,但到底没阻止,只是带着柳渊去了一个房间等着来人。   “救与不救都在皇帝的一念之间,我只是想让真相大白,还我萧王府一个公道。”   ‘咔哒’一声,门被关上了。   而萧衍之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其中落寞之情也是显而易见的深沉。   “......”柳渊上前轻轻的抱住了他,像是要给与他力量。   他知道的,他知道王爷内心的纠结与挣扎。   诚然,他也想救这全城百姓于水深火热之间,但是,这若是王爷的心之所想,那他也甘之如饴,哪怕就是用这全城百姓的性命为代价他也在所不惜。   “柳渊,我若是不想,你会觉得我冷血吗?”   蓦地,萧衍之突然开口问道。   他抬手抚住了柳渊的后脑,轻轻的,温柔的慢慢抚摸着。   他记得父亲之前说过,母亲在怀他之前也希望他如那些平民百姓一般,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母亲不希望他过多杀戮,也不希望他会走上父亲的老路,成为这皇室的鹰犬。   可谁知道,他还是逃不掉那命运一说。   往事如烟,淡淡的飘散在回忆的各个角落,为所有人都留下了一道深不可测的刻痕。   或许是萧衍之现在的表情太过落寞,也或许是他的语气过于悲怆,又装满了对以往的悔恨和憎恶。   柳渊眼睛一红,鼻子一酸,一滴泪竟也悄然滑落。   他忍不住抽噎了一声,才又语气坚定的说道:“不会的。”   “......”萧衍之抬手温柔的替他拭去泪水,而柳渊也一把抓住了萧衍之的手腕,放在嘴边十分虔诚的吻了吻。   “衍之,没有人责怪你的。”萧衍之听到柳渊无比诚恳的说道。   “因为他们看不到萧王府背后的心酸,也不明白皇室对萧王府的压榨,所以他们才一直自以为是的以为,你一定会为了他们挺身而出,不论如何都不会弃他们于不顾。”   “但他们都忘了,你也是凡人凡胎。”   “也会疼,也会累,也会后悔,也会憎恶。”   ......   夜已经很深了。   外面冷风肆意,全然没有早上的那股闷热。   萧衍之和柳渊一直都等着来自投罗网的人。   他相信今晚过后,边境的和平就会被彻底打破。   等到了那时,他们先前未说好的交易就得再加码,直到他满意为止。   而此时萧王府,虞景瑞还在书房里东翻西找,全然不知他现在的一切举动都在萧衍之的意料之中。   他记得暗十一曾断言是亲眼看到萧衍之把虎符交给柳渊,而柳渊又是亲手放进书房,所以怎么可能没有?   难道......是萧衍之已经有所察觉了?   不,不可能的。   一想到这里,虞景瑞连忙把翻乱的桌子恢复成原样,然后又深深的看了眼那红木暗沉的书架就要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里很不对劲。   ‘啪嗒’一声,虞景瑞前脚刚踏出书房,只见一道黑影也由远及近的缓缓靠近,然后悄无声息的就站到了身后。   “二皇子,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   ......   “萧衍之,你是不是早猜到我会来?”   暗阁,让萧衍之和柳渊等了足足两个多时辰的小老鼠总算是钻了套。   柳渊闻言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瓷瓶放桌上。   而萧衍之也冷冷的看向虞天,说道:“你若是真的铁石心肠,那我这点把戏你又何尝看不破?”   虞天闻言冷笑了一声:“果然,我还是太小看你了。”   “不是你小看了我,而是你太重感情。” 第192章   两天后,鬼医他们总算到了萧王府。   可对于皇室却是又发生了一件非常古怪的事。   因为大皇子虞天突然消失了。   皇帝震怒,可又奈何边境垂危,尽管知道这里面的腌臜,但他还是不敢去兴师问罪。   不论是魏,寇两府堂而皇之的出城,还是萧王府的蔑视皇权,皇帝都只能咬碎后槽牙,把憋屈往自己的肚子里咽。   就这样相安无事的又渡过了两天,不论皇帝怎么找都找不到的虞天竟又奇迹般的自己出现在了养心殿。   与此同时,正带着柳渊在灵觉寺躲纷扰的萧衍之也收到了消息。   而虞景瑞,还有江屿秋也正往养心殿赶。   前者忧虑过盛,不知萧衍之他到底想如何。   后者神色匆匆,一心认为是萧衍之从中作梗,是想报复他以前的逢场作戏。   但他们永远都不会想到,那个曾经傲世九重天的大皇子殿下,竟有一天会因为一个人就甘愿放下身段,去求他这一辈子都不会低头的人。   呵,情这一字果然是伤人伤己。   “精心布置了多年的白子还是敌不过一枚黑子的变化,你在利用别人感情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在隐瞒你自己的情感呢?”   灵觉寺,慧心复突然出现在了萧衍之身后。   不远处,柳渊正跪在庙堂,双手虔诚的置于胸前,紧闭着眼睛,似乎正在和佛祖低语。   他在祈求上天神佛能永远怜惜萧衍之。   他也希望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再没有祸端,能拥有的,全是自由和肆意。   “随便你们怎么想,但这事绝没有转圜的余地。”   萧衍之目光温柔的看着跪在庙宇中的人,语气淡漠。   “就算没有柳渊,我也不会放过虞家的任何一位。”   “更何况你不是大师吗?难道之前就没有算到我会逆天而上,自谋出路?”   慧心一听微笑着摇了摇头。   萧衍之见状询问:“你笑什么?我难道有说错?”   慧心说道:“萧施主并没有说错,只是老衲眼拙,竟是小看了萧施主的肚量。”   萧衍之闻言嗤笑:“慧心,你现在说话也越来越模糊不清了。”   慧心摇头道:“萧施主这话可就错了,出家人不打诳语,所以老衲从不曾欺骗施主。”   萧衍之冷冷的说道:“呵,是吗?”   “这,”是当然。   慧心本想再劝劝萧衍之莫要多添杀戮,因为上天有好生之德,而他也应但行好事,万不可为了一己私欲就伤害无辜之人的性命。   可谁知萧衍之却突然离开,都不等慧心挽留,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就又打断。   “衍之!我居然求到了上上签!”   只见柳渊突然从庙宇飞奔而下,脸上笑容肆意,眼底的光更是闪耀的如那天上暖阳。   萧衍之抬手把人揽进怀里,拿过那象征着幸运的上上签,声音温柔:“是吗?看来那诸天神佛真的很喜欢你啊。”   柳渊仰头笑道:“不,他们不是喜欢我。”边说还边把那上上签塞到萧衍之面前,“他们是喜欢你,因为我是帮你求的,想来也是沾了衍之的好运。”   “啊,那我可得好好谢谢你了。”   “嗯......既然要谢谢的话,那今晚就带我去吃望月楼的珍宝鸭吧。”   “好,今晚就去!”   ......   两个人旁若无人的在一边打情骂俏,萧衍之也卸下了所有心防,只要是柳渊想要的,就没有萧衍之不敢得到,和能无条件给与的。   慧心眼睁睁的看着两人离去,没有开口,也没有挽留。   很多年了,距老王妃离世后,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萧衍之这么开怀大笑。   “柳渊啊。”   蓦地,慧心突然笑着摇摇头,低语了一声。   “都说萧衍之冷血无情,杀人不眨眼。”   “可谁又知,萧衍之他只是装了太多事,故意压抑着自己那颗想要纵情山水的心,强迫着自己扛起了这么多人的未来。”   萧家人的传承。   魏,寇两府的将来。   虞国的以后。   还有那五千琳琅军,和远在边境蠢蠢欲动的敌国都毫无保留的全压在了他一个人的肩头。   试问,当年一个才满六岁的孩童是如何在群狼环伺的压力下成长?   敢问,又有谁家的小孩儿能在如此大的压力下,不仅没有剑走偏锋,甚至还凭一己之力的扛起了三座府邸的将来?   慧心虽然能知天命,但却不能知人的未来可期。   而萧衍之,也确实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果然啊。”慧心仰头长啸了一声。   “果然不愧是天之骄子,是这上天的宠儿。”   ......   时隔半月,柳渊总算是又见到了鬼医和娜刹迦。   鬼医先是逮着柳渊问了很多问题,比如他的曼陀罗如何了,还有他的药田有没有事,然后又仔细检查了他的全身,等确认他安然无恙后才终于放过他。   而娜刹迦无疑是最担心柳渊的。   等鬼医把人松开,只见他立马上前把住了柳渊的经脉。   “楼月曾是嗜血宫的宫主,为人残暴不仁,萧衍之他到底怎么保护你的?竟还让你被他给掳了去?”   娜刹迦的眉头紧皱着,边说还不忘瞪了眼萧衍之。   “......”   可萧衍之却直接无视,并还和鬼医坐到了一边。   那家伙又在发什么疯?   “你!”娜刹迦被人气的不轻,刚想冲过去兴师问罪,可谁知柳渊却忽然按住了他,还让他“别生气,冷静,要冷静。”   “......”娜刹迦见他已经被爱冲昏了头脑,立马拽住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柳渊!你知不知道那家伙有多危险?”   柳渊忍不住点了点头,道:“我,我知道啊。”   娜刹迦皱眉,愤愤不平的道:“既如此,那你都不生气的吗?”   柳渊无奈歪头,道:“娜刹迦,其实这件事与衍之无关的。”   “放屁!”可谁知娜刹迦不听,一心只认为柳渊就是中毒太深。   “你不要以为我打不过他你就能袒护他!总之,他就是言而无信,所以你也不要在为他说话了!”   “娜刹迦,这件事真的与衍之无关,全都是我一个人的决定!” 第193章   “药王刚走没多久,你又是他的徒弟,按理说应该有三年的孝期,所以你确定要现在了结?”   一边,娜刹迦还在和柳渊争辩。   这边,鬼医又趁机问出了他的顾虑。   药王为守护而死,也是为了推动萧衍之的计划而以命为拜帖,邀江湖众人入棋局。   毫无疑问的,药王的死是值得的。   但也同样,萧衍之又失去了一位亲朋。   “这位客官,快二楼上座!”   “小二!还不快给我们看茶!”   “小二!来两壶酒,再来一盘珍宝鸭,一盘芋儿鸡,还有一叠花生米。”   ......   望月楼的生意还是如以往一般,财源广进,蒸蒸日盛。   楼下人来人往,喧嚣入耳。   楼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常。   可在雅间里,娜刹迦却还是不愿相信萧衍之居然能让柳渊以身涉险,遂忽然起身,不管柳渊怎么拉都拉不住的站到了萧衍之跟前。   “你居然让柳渊去跟那楼月玩心机?”   “虞天既然敢动柳渊,那我就敢动这整座景城。”   此话一出,屋内顿时噤若寒蝉,只有空气还是流通的。   萧衍之和娜刹迦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下一秒,鬼医也忽然拦住了想要上前的柳渊,并冲他摇了摇头。   他说:“娜刹迦涉世未深,以前又被父母保护的太好,所以他对这世界的看法总是还怀揣着一份善意。”   “若他只是一个富家公子,那如此心胸确实可为。”   “但他是苗人,而且还是江湖人士,所以他的这份善意很有可能会成为别人残害他的软肋。”   “萧衍之这是在帮他,或者说,他其实也是在帮你。”   鬼医说了很多,柳渊也听的云里雾里的。   他疑惑问道:“为什么会这么说?”   鬼医则把柳渊按在原位,沉声道:“因为这世界,还有这人心或许都没有你们现在看到的那么善良。”   “而你身边有萧衍之,可娜刹迦背后却空无无人。”   “所以柳渊,有些事情即使很残忍但你们也要学着接受。”   “因为这世道就是如此,也没有那么多的一帆风顺。”   ......   夜晚的时间总是漫长的。   柳渊最后还是随鬼医去了屋外,去了三楼看台,瞭望这城中的夜景。   瑰丽而又梦幻的光景就像是一场梦,晃人眼球,却又让人忍不住流连。   屋外的气氛是热闹的。   屋外的场景又是繁华的。   景城,也确实就如它的名字所言,四季如春,生机永远都是盎然。   屋内,外面的扰人喧嚣还是会不动声色的从窗台缝隙中弥漫。   鬼医他们出去的时候萧衍之没有阻止,只是冲柳渊笑了笑,让人别担心,他很快就来。   而娜刹迦也一直背对着柳渊,因为他不想看到柳渊担心的神情,不管是对他,还是对别人。   他觉得柳渊已经被爱冲昏了头脑。   也一心为柳渊这么喜欢萧衍之而赶到不值。   因为他总觉得萧衍之对柳渊似乎还不到爱的程度,或许是有好感,但说爱又显得沉重。   他给人的感觉总是忽远忽近的,很不真实,似乎下一秒就会消失。   可柳渊......他是真的一心扑在了萧衍之身上。   不管他有没有回应,他自己的那一颗真心总是会无条件的付出,哪怕就是鲜血淋漓,荆棘密布。   “楼月他就是个疯子,你让柳渊去面对他有想过后果吗?”   等两人走远,娜刹迦冷冷的注视着萧衍之,似乎是想从他的脸上找出什么能让他去说服柳渊的理由。   可最后还是让娜刹迦失望了。   因为萧衍之根本就没有任何波澜的,甚至是还很平静的说道:“想过,但我尊重柳渊。”   娜刹迦一听皱眉:“那万一柳渊出事了呢?”   萧衍之回道:“没有万一。”   可娜刹迦还是不死心的继续问道:“那万一柳渊就是出事了呢?”   “......”   可能是娜刹迦太过执拗,萧衍之的耐心告罄,起身就要离开。   可谁知道娜刹迦却又话锋一转,直接就把萧衍之定在了原地。   只听他说道:“魏呈延的假死也是你安排的是吗?”   萧衍之冷冷的看向他,问道:“谁告诉你的?”   娜刹迦目不斜视,道:“我要说我是猜的,你信吗?”   “......”萧衍之没有回答,只是又坐了回去。   这件事只有五个人知道。   他,紫魅,慧心,李伯,还有柳渊。   就连鬼医都是刚刚得知,而柳渊又不可能背叛他,所以娜刹迦很有可能就是猜到了什么。   但魏呈延出事的消息他还有外泄,娜刹迦又是从哪儿听到的?   “就算是真的,那你又是怎么猜到的?”蓦地,萧衍之又问道。   娜刹迦也坐到一边,说道:“我刚进城就听说魏府空了,再加上之前挂在城门的人头,还有到现在都不见那魏呈延的身影,所以这很难猜吗?”   此话一出,空气中顿时安静了。   娜刹迦一动也不动的看着萧衍之,眼神坚定,似乎是早就知道了答案。   而萧衍之也转头看向窗外,不应声,也不反驳。   诚然,魏呈延确实是假死。   但现在还不是能让他出现的时候。   娜刹迦见萧衍之不答,于是又敲了敲桌子说道:“为什么要把计划提前?”   萧衍之冷漠道:“什么为什么?”   娜刹迦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所以直说吧,为什么不听那和尚的话,执意要现在了断?”   此前,在楼月还未出现时,慧心曾到萧王府一聚。   他只对萧衍之说了一句:“景城无辜,百姓亦无辜,所以还望萧施主三思,莫要为自己多增杀戮,也让这世人心寒。”   当时他们所有人都在场。   而萧衍之也只回了句:“药王的死,本王总会负责。”   当时娜刹迦以为萧衍之这是要为药王守孝,所以他才会回苗域养伤。   但谁能想到,不过就短短半月,等他再回到景城,听到的就是萧王府意图谋反,无视圣命,竟敢弃全城百姓于不顾。   娜刹迦并不担心萧衍之能不能成功,他只是担心,这之后柳渊又该如何。 第194章   人这一生实在是太短暂。   光阴如梭,岁月如流。   来来去去,等静心下好好品味时,才猛然发觉这人生也不过就短短数十年之久。   身份不同,享受的殊荣,待遇也不同。   王公贵族不愁吃喝,如果保养得当,或许还能活到百岁之年。   商贾谋士有手段傍身,虽比不上王公贵族的身份,但这钱财却如无底洞。   而相比那些普通的平民百姓,若幸运的能活到八十就已是上天恩德。   萧衍之从小就养尊处优,老王爷虽然有意打压,但还是压不住他的锋芒毕露。   皇室忌惮,因而处处招惹,可老王爷又爱子心切,所以在之前的境地里,他没少为了萧衍之与皇帝对抗。   但谁知,老王爷最后还是去了。   心甘情愿的赴死,运筹帷幄的算计,和早已预知后事的铺路,这一桩桩,一件件没有一个想法不是表明。   我很爱我的儿子。   萧衍之不是傻子,整个皇室更不是傻子。   魏远啸和寇钦也正因为明白老王爷的苦心,所以才会在这潭,明知没有后路,前路更是荆棘遍地的深潭中义无反顾的站到萧衍之身后。   因为他们也想让家国安定,再无纷争。   而这一心愿,也只有萧衍之才会让他们如愿。   ......   经过了一晚的彻夜长谈,娜刹迦最后还是释怀了。   或许萧衍之说的对,在自己的爱人面前,这世人的性命又有何妨?   要是连自己的爱人都守护不住,那他萧衍之又还有什么颜面苟活在这世上?   一晚的时间悄然而过,很安静,也很静谧。   慧心从入夜就一直静坐到第二天天明。   等萧衍之抱着柳渊刚踏进院子,他也同时睁开眼睛,然后起身拦住了他的去路。   只听他说道:“萧施主,同老衲去后山聊聊吧。”   身后的三人也停了下来。   娜刹迦本想上前阻止,因为他觉得这和尚笑里藏刀,定是有异。   可谁知鬼医和紫魅同时伸手阻拦,一左一右,刚好就把他挡的严严实实的,一点都不给他出头的机会。   娜刹迦立马皱眉:“你们干嘛?”   他往后退了一步,面色不善。   鬼医见状嗤笑,伸手把人拽到身前道:“这和尚除了萧衍之就没人敢惹,就连我都得退避三舍,能不为敌就不为敌,所以你说我想干嘛?”   “......”娜刹迦闻言不吭声。   鬼医见状也不生气,只是好心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人放宽心。   “年轻人为朋友两肋插刀我不反感,但也要审时度势,知道什么人该惹,什么人又不该惹。”   娜刹迦边听边收起了身上的戾气。   鬼医见状也是点头,笑容复苏:“我就喜欢跟聪明人说话。”   ......   慧心对三人的谈话仿佛毫不在意,因为在娜刹迦刚起杀心,准备上前阻拦时,江算子和凌峰就已经出现在了慧心身后。   他们两人全都一身黑衣,面色肃穆,全然不见往日的和善。   鬼医三人也忍不住上前与之对峙。   一时之间,整座幽竹林都安静了下来。   远处的鸟鸣声悦耳。   风吹过竹林‘飒飒’响,七人,四三相对全都无言。   “萧施主,老衲只是想请你到后山一聚,若诸位还不放心,那亦可一同前往。”   最后还是由慧心打破了沉默。   “大”可不必。   鬼医刚想谢绝,可谁知道萧衍之又突然打断。   “可以。”   只见他走到鬼医跟前,把怀里睡得正香的柳渊靠到鬼医怀里,轻声道:“右转的第三间禅房,不要闹事,等我回来再做决定。”   鬼医点头道:“可以,放心。”   ......   幽竹林的后院有一座桥,名为通天桥。   因为这座桥的对面直通山顶,而那山顶之上还有一座寺庙,青砖绿瓦,群山万壑。   那里没有僧人,可却常年烛火摇曳。   也没有香客,但却香火盛久不衰。   那里只供奉了一尊大佛,大佛前有两个蒲团,模样已经很旧了,应该是被人常年盘坐的原因。   慧心带着萧衍之走上了那座桥,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桥上青藤葱郁,山风刺骨,鸟叫幽深。   桥下万丈深渊,林叶葱茏,薄雾弥漫。   萧衍之只知对面有一座寺庙,传闻慧心就在那里降生。   可据他所知,那对面曾是一座荒山,而这座桥也是在慧心被灵觉寺的前任主持带走后才被人修建而成。   他以前有想过去一探究竟,但慧心却总说一句“前路漫漫,生死超然,所以还请施主莫要让贫僧感到为难。”   可今天,慧心却让他站在了这里。   “萧施主可知,这对面便是老衲的家。”   前面,慧心的声音犹如是被一股股的风吹散,叫人听的有些不切实际。   萧衍之只听到一句:“六十多年来,那里除了老衲,萧施主还是第一位能踏足此地的人。”   山顶寺庙,讳莫如深。   要说这常年没有一位想把慧心拉下水的萧衍之都不会相信。   半炷香的时间,等走到尽头,萧衍之也终于是见到了那寺庙的真容。   慧心转身看向他,说道:“萧施主,请随老衲进殿吧。”   “......”萧衍之没有动,只是站在原地深深的看了眼那青砖绿瓦的庙墙。   这里很安静,但也就是太安静了所以才会显得奇怪。   “怎么了?”慧心见人不动,于是又转头轻笑,“萧施主是怕老衲会对你不利吗?”   萧衍之闻言冷嗤:“我会怕你吗?”语气之狂妄。   但又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有这狂傲的资本。   慧心摇头道:“萧施主自是不怕的。”说完又抬头示意,“那现在可以随老衲一起进殿了吗?”   萧衍之款步上前,轻拂衣袖,如有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架势。   他走到慧心跟前,垂眸冷冷的看向他:“以前说什么都要阻我,还总说些讳莫如深的大道理来威慑,怎么?今天总算是到了时机,是要让我也来感受感受这佛光的教诲吗?”   慧心听到他口出狂言也不恼。   于是率先走进大殿,只留下一句。   “既已到此,萧施主何不妨来亲眼看看这其中缘由?” 第195章   三天后,边境来报,胡人突然大肆崛起,其君主阿克曼更是亲自带兵南上。   王虎将军虽然奋勇顽抗,但奈何胡人擅计,不过两日就已经前进数百步,距边境高墙也还有几尺之遥。   一时之间,皇室动荡,百姓更是愁苦连天,全都在祈求老天保佑,希望皇帝能派出萧大将军,好还他们一片安静祥和的天下。   与此同时,灵觉寺的香客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增长。   慧心人在幽竹林,可心却早已回到了灵觉寺。   他很担心这景城的未来,也很担心这千千万万的无辜百姓又能不能得到善终。   院外,原本是该静谧的林子里突然穿出了几声笑语。   柳渊和萧衍之说起了春风楼的近事。   因为他昨日下山关了珍宝楼,自然也要断了与外的生意往来。   而那春风楼的老嬷嬷自是伤心欲绝,因为她再也进不到能比这还好的药膏,于是恳求柳渊能赐给她药方,她愿以千金购买。   “我见她还算诚恳,所以就以一张药方换了那花魁晚上的时间。”   “但老嬷嬷似乎不放心,所以我们只能去春风楼,而且还不能把人带走......”   慧心睁眼,抬头望天。   天上的暖阳晃眼又炽热,心里压抑,有苦难言,是心静的还不够彻底。   佛道讲究六根清净,需做到四大皆空方可稳固道心之根本。   可他现在心境杂乱无序,一边想着救百姓于水火,一边又想着对那位旧友的承诺。   天道本无常,正因为有了人性,所以这天道之意才会显现出根本。   但即便如此,天机仍不可泄露。   而他也不该过多插手,应要远离俗世红尘喧嚣。   忽然有一阵穿堂风悄然掠过。   片刻后,慧心终于还是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昨晚的彻夜长谈还是没能扭转萧衍之的决心。   他本想让人暂时放下家仇,好饶无辜之人一命。   可奈何萧衍之去意已决,不管他如何劝说都是无用。   至于柳渊......   要说这世上还能有人劝得住萧衍之,那除了已故去的老王爷和老王妃,恐怕就只有他柳渊一人。   慧心之前不是没有提醒,但柳渊此人一心只为萧衍之,根本就听不进任何劝导,让慧心也是无奈。   一个为了家仇冷血无情。   一个为了爱人铁石心肠。   这全城上千的百姓在他们眼里似乎根本就不值一提,只让人倍感唏嘘。   老王爷曾让他多劝告萧衍之,莫要让他走上他们的老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可如今,见他只因为一位柳渊就甘愿放弃一切,甘愿与这整座皇室对抗,慧心在觉得不可理喻的同时又很钦佩萧衍之的这份感情。   老王爷为了老王妃能心甘情愿的蛰伏,最后又心甘情愿的为自己的儿子铺路,哪怕就是献出自己的生命。   而萧衍之则是为了自己的爱人能甘愿放弃一切,哪怕就是自己已经精心谋划了多年的布局也能毁于一旦,只为护自己爱人的周全。   慧心自小就青衣伴古佛,他只知天命难违,却不知人也能胜天。   萧衍之和柳渊是他见过最极端的两人。   他们只为彼此心中最想得到的那份情意,为此可以牺牲所有,哪怕就是这全天下的百姓也在所不惜。   慧心说不上是认同,还是不认同。   他只感觉无奈,但同时也很钦佩。   ......   因为边境战乱,前来灵觉寺的香客简直就是络绎不绝。   柳渊在幽竹林呆腻了,其实也是因为担心城中的境况,于是就壮着胆子把萧衍之拉到了灵觉寺后院,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前来祈福的众人。   他们所有人都行色匆忙,眉头紧蹙着,看起来就十分焦躁。   “上天保佑,一定要让我们度过此劫!”   “我的老天爷,如来佛祖啊,我何二别的没有,但就是钱多!你们若能显显神通,帮我何家渡过此劫,我何二发誓,以后一定每年都供奉五千两黄金,再每月布施三次,一定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老天保佑,一定要让萧衍之萧大将军能平安长胜!我们景城的未来就只能压在萧将军一个人的肩上了!”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来这里的每一个人无一不是为了此次的战争祈福。   柳渊边听拉着萧衍之的手也在不断紧握。   他们所有人都以为衍之一定会上战场,就像以往一般,为他们带来胜利,换回安居乐业的和平。   但他们是否又知,衍之的每一次浴血奋战换来的都是皇帝的不信任,和对萧王府的日渐打压?   衍之也是人,也是肉体凡胎。   累了会停,伤了会痛,又不是真的冷血无情,怎么可能会做到真正的铁石心肠?   他们所有人......真的都太理所当然了。   “还要听吗?”   又等了一个时辰,萧衍之突然揽过柳渊的肩膀说:“娜刹迦回来了,李伯他们应该已经到了江南,所以要去看看他们的回信吗?”   柳渊一听立马点头:“好,我们现在就去!”说完就拽过萧衍之的手腕,头也不回的就把那些人的焦躁,还有顾虑全抛在了脑后。   既然没人来疼衍之那就由他来疼。   他的人,他来守护。   “......”   柳渊没来由的一通火气让萧衍之都为之一振。   他任由人拽着他,一路从小路穿过禅房,又走过大殿。   可等他们刚想回幽竹林时,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了一个人,一看见萧衍之就连忙惊呼:“萧将军!”   柳渊:“......”   柳渊阻止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本该在前院烧香拜佛的人突然如泉涌的一起涌出。   一时间,他们顿时被那些手拿香火的百姓们包围了。   “萧将军,你也是来为此次征战祈福的吗?”   “萧将军,听说皇上还未召你入宫,那边境难道已经守住了?”   “是啊是啊,那边境如今到底如何了?”   ......   耳边吵闹声不断,萧衍之面无表情,正想让人闭嘴,可谁知身边的小花奴却突然往前走了一步。   “诸位,王爷也只是肉体凡胎,至于征不征战,那也要看皇上的旨意,和王爷他自己的意愿。” 第196章   “哎,你们说王妃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不就是担心萧将军,不想让他北下呗。”   “边境战乱,王虎将军虽然骁勇,但还是没有萧将军的那份骨气!要萧将军当真不请战北下,那我们又该如何啊?”   “皇上呢?这么久了怎么都不见皇上让萧将军入宫啊?”   ......   灵觉寺。   在萧衍之被柳渊强势的拽走后,闻风赶来的香客们也顿时一哄而散。   有人觉得柳渊德不配位,耽误了萧将军前途不说,还没有把他们百姓放心上,实属不该。   也有人觉得柳渊此举还算理解,因为没有人愿意看到自己喜欢的人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   不过就是短短的几分几秒,不过就是简单的一句肉体凡胎,不过就是一句想让人跟随自己的意愿生活。   下一秒,在灵觉寺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是一阵风,立马就吹进了皇宫,也传进了两位皇子的耳边。   虞天自从上次无故失踪,又突然出现后,皇帝明显是起了疑心。   虽然还是过分宠爱,但很明显的,有些朝事已经在避着虞天处理,尤其是那边境的战乱。   虞天不是傻子,也知道父皇是在怀疑他与萧衍之有暗中勾结。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与萧衍之暗中勾结的根本就不是他,而是他的那位好弟弟,虞景瑞。   可他父皇疑心病重,尤其是对萧王府根本就没有什么理智可言。   怀疑就是怀疑,不管你是何种身份,还是谁的人,哪怕就是他的亲生儿子都难逃一死。   “柳渊。”   与此同时,萧衍之突然拽住了闷头直撞的柳渊。   “好了,你现在又在生什么气?”   只见他一把揽过人的肩膀,强迫着和人对视。   “......”柳渊抿了抿唇,不说话。   其实他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只是觉得心里很压抑,又很愤怒。   而且他还想找那些人理论。   他很想去告诉他们,衍之又不是他们景城的专属战神,为什么非要让他一个人去扛起这么大的压力?   而且那皇室又不止衍之一位武将,你们为什么就偏偏逮着衍之一个人不放?   柳渊在心里藏了很多话,有数不尽的憋屈和愤怒。   他想去对峙,想去逼问,想去反驳。   可现实就是这么鲜血淋漓,非他能力之间,他再如何都是枉然。   “因为那些人的话吗?”蓦地,萧衍之突然挑起了柳渊的下颚道:“你是在担心我?”   柳渊:“......”   柳渊还是不说话,但他下意识的躲闪就已经回答了萧衍之。   没错,我就是在担心你。   “柳渊,你应该知道,这事就算没有你,只要我想,它迟早都会发生。”萧衍之语气淡漠,可手上的动作却很温柔,轻轻的抚上了柳渊的右脸。   “所以你不必在意,你只需要看着我,陪在我身边,一直相信我就好。”   “......”柳渊下意识闭眼,缓慢而又轻柔的握上了萧衍之手腕,就像是只猫儿,忍不住的在他掌心里蹭了蹭,是在撒娇。   他说道:“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   萧衍之可能还不知道,在柳渊被李伯带回萧王府的那一刻,他们两的缘分就已经开始了。   柳渊自记事起就一直看着萧衍之。   从牙牙学语,再到蹒跚学步,然后再是成人,开始了解男女之间的懵懂无知。   自那时起,他的眼里,心里就已经装满了名为萧衍之的影子。   柳渊忘不掉在他儿时,处处为他着想的萧衍之。   也忘不掉在他成年,处处为他考虑的萧衍之。   虽然,在这之前是吃了不少苦,也流过不少泪,但一想到现在,柳渊又觉得之前的那点苦 和那点累好像都不值一提,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因为衍之现在是真的对他好,而且也是真的在好好爱他。   “小哭包。”感受到怀里人的挣扎,萧衍之松开柳渊,转而与之十指紧扣。   “......”柳渊这回没拒绝,只是仍然不敢去看萧衍之。   萧衍之也不生气,牵着人就往幽竹林走,边走还不忘轻笑:“之前就觉得你爱哭,本来以为这么久了总会好点,但谁知道还越活越娇气了。”   柳渊小脸一红,狠狠瞪了眼取笑他的人,小声嘟囔:“我才没有呢!”   我只是太在意你了,不想让你这么累而已......   这最后一句柳渊还是没有说出口,因为很难为情,而且他觉得其实都不用说,衍之都能感觉得到。   不过也是,萧衍之确实能感受到柳渊对他的在意。   灵觉寺距幽竹林其实只有一小段路。   穿过一条窄道就能看到林子入口,然后再沿着小路走一会儿就能看到那被竹林围绕的小院。   但柳渊似乎是不想,或者说是还不想那么快就回到小院。   因为他还有很多问题想问衍之,也很喜欢他们现在这样的独处。   等边境破防,皇帝就算再不想让衍之出征,但这景城的百姓,乃至于朝中群臣都有可能上奏,希望皇帝三思,让衍之他带兵北下。   等到了那时,他要再想和衍之温存都不知要等到何时了。   不过这时间流逝的也太快了......   与衍之成婚的喜悦似乎还恍如昨日,误会也才刚刚解开,感觉还没有度过很多欢乐时光,他们就又要分离。   一想到这里,柳渊牵着萧衍之的手也不自觉紧握,似乎是很不舍。   要是可以,他多希望衍之能放下这里的一切随他下江南。   与魏大哥一起,带着萧王府的众人,还有身边的诸位亲朋一起过着闲适又不慌忙的时光。   可是......衍之他的身份就已经注定了他们的结局。   也就像刚才说的,就算没有他,衍之也会和这皇室做一个了断。   而这场流血牺牲,也注定了是逃不开。   “衍之......”突然,柳渊拽住萧衍之站在了原地后问:“其实 ,你之前的计划是三年后是吗?”   萧衍之垂眸道:“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想问问你这样是不是因为,”我。   “对,就是因为你我才让计划提前的。” 第197章   一个月后,胡人的马蹄最终还是踏破了边境的防守。   朝堂之上,皇帝看着那封染血的绝笔眉头紧蹙。   朝堂之下,满朝文武无一人敢出声辩驳。   失去了一位武官,魏远啸,又失去了一位文官,寇钦,以往看着都还神采飞扬的皇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老,两鬓也彻底斑白、   胡人的马蹄已经踏上了中原,皇帝似乎都能听到那远在边境百姓们的哀嚎与嘶吼。   “不要,不要......快来个人救救我们啊!”   “萧将军,皇上!”   ......   上朝不到半炷香,皇帝就以身子劳累遣散了群臣。   虞天和虞景瑞在人头攒动的两边对视一眼,身前仿佛是隔了一座长河,随后就各自出了皇宫。   已经没有人能抵挡住现在的空洞了,除了那一直没有现身的人。   萧衍之的计划,果然还是开始了。   “宣公公,你说朕是不是真的太狠了?”   皇宫,养心殿。   皇帝背对着人站在凉亭,抬头望天,突然感慨了一句。   “要是朕没有害萧王府,现在的虞国会不会还是如以往一般的安居乐业?”   宣公公闻言低头说道:“皇上,这不是你的错。”   皇帝嗤笑道:“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   与此同时,虞景瑞刚刚到灵觉寺,皇宫就突然传来消息。   来的人是皇帝身边的暗卫,只见他恭敬的跪在虞景瑞身前,呈上前的,赫然是一张圣旨。   “二皇子殿下,陛下去了。”   ......   春风楼,虞天也收到了消息,手里也正拿着一张黄灿灿的卷轴。   ......   虞国秋,胡人大破边境,马蹄所到之处全无生还,皆都成了一片血海。   皇帝时常忧心,又倍感焦虑,遂传位于大皇子虞天,却不到一天功夫就在皇位之上悄然离去。   全城哀,可胡人马蹄渐近。   大皇子虞天上位的第一道圣旨就是让萧衍之立刻出征。   同年十月,萧衍之带兵北下,历经了三个月的艰苦厮杀总算是大败胡人,又一次守护了虞国上下。   虞国冬,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时节,萧衍之带着五千琳琅军总算是第一次踏上了虞国景城的疆土。   柳渊在城门已经等待了十几个时辰,一见到策马归来的军队,眼眶一红,迫不及待的,下一秒就飞奔上前。   萧衍之下马立马把人抱在怀里,低头吻了吻人的墨发,目光温柔,像是要把人揉进自己的身体,与他合二为一。   “衍之,我真的好想你。”   ......   因胡人大败,景城的喧嚣又一次齐上云霄。   萧衍之的凯旋而归,全城百姓的高声庆贺,还有整座景城的锣鼓声声整整持续了三天三夜。   可这一场胜仗只圆了百姓的安居,却没圆了那朝堂的乐业。   “萧衍之,你赢了。”   朝堂之上,皇帝虞天端座于皇位之上,目光平和的仿佛是一滩死水,毫无波澜。   朝堂之下,江太傅江屿秋也满眼通红,可看向虞天的目光却还是那么的满含深情。   这一次,确实是他败了。   ......   虞国七年冬,大雪纷飞,天寒地冻。   景城的飞雪在告诉虞天一切都结束了。   此后他再不会提及。   功成名就,满目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