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夫郎追夫记   作者:五朵云   文案   视角:主受   方小年的爹发达之后就将他和他娘扔在了乡下,还在府城娶了个平妻,一点不管他们母子的死活。十几年后,他爹甚至想让那平妻的女儿顶替方小年的亲事嫁到官家去!奈何人官宦人家不认平妻,直说他的女儿是庶女,婚事要作罢!他爹无法这才回村找上了他们母子。   原来,方小年自幼时便定下一门好亲事,如今他爹有求于人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弃这亲事。方小年得知后,用婚事做要挟,拿了他爹的银子,下了他爹平妻的面子然后风光出嫁了。   出嫁之前他想着,反正他现在有银子,嫁过去之后若是过得不好大不了被休回家照样过好日子,可出嫁之后的新婚夜,他便看上了他的新婚夫君,从此便开始了他自认的追夫实际被宠路!   这是一个馋人身子的小受,慢慢被别人馋自己身子的小故事   内容标签:生子 种田文 甜文 市井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方小年,路熙远┃配角:众人┃其它:先婚后爱   一句话简介:我家相公貌美如花   立意:自信自立,什么出身都能干大事! 第1章   晏国都城往南三十里处,有个百花村。   百花村背靠绵延的大山,山中花草树木种类繁多,几乎整年都有山花绽放。村子坐落在山底,就在那绵延的大山和一条蜿蜒的大河中间。村中家家户户房前屋后都栽种着花草树木,每年四五月更是山间百花齐放,村中绿荫环绕,远远看着像是人间仙境,会引得不少游人前来。   离着村里大概三四里地的地方,有个供附近百姓交换卖卖货物的集市,此地还有十分便利的水陆交通,乘船可去京城或者晏国各处州府,赶陆路也只需三十里地便能到达京城,因此百花村的村民只要勤劳的人家,日子都过得不错。   方小年这日在集市卖东西,他今日一早就上山去了,不止采了山韭菜还摘了十来包野果,耗费了不少的时间,等到方小年来集市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了,没能占到好位置。   他身边也是卖些小东西的人,左边是个年迈的老妇人,右边是个瞧着羞涩内向的小丫头,他们几个被堵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方小年蹲坐在自己竹篓后面,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对面的人卖光背篓里的李子,自己前面的人只剩下几个鸡蛋,而斜对面的早点铺子都有了收摊的迹象。   眼见着街上的人越来越少,他也有些急了,便拆了一个树袋子,露出里面漂亮诱人的野果扯着嗓子喊道:“树莓刺泡儿,新鲜的树莓刺泡儿!一年就吃这一回,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错过要等一年,过来看看啦。”   看着对面早点铺子的阴影面,方小年想着如今应该快到午时了,若是过了午时东西还卖不出去,今日肯定就卖不完了。   心里一急,方小年喊得更大声了,也不顾他前面的人一张黑脸瞪着他,继续喊自己的。   方小年这么一吆喝,还真的有效果了,他为了让人赶紧买东西还将拆开的那袋树莓当成了试吃的,让人尝过了再买。   “小哥,你这树莓怎么卖的啊?挺甜的,看着也新鲜,我给我姑娘买包回去。”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尝了一个之后,就准备掏钱买东西。   方小年瞧着这妇人穿衣打扮,想着应该不是个穷人,便一点不担心的说道:“六文钱一包,这一包有一斤多呢,拿回去不止您姑娘,您家里人也能尝尝,看您这身形你家姑娘定然也是个秀气的,小姑娘吃不了那么多的。”   和人说价的时候还不忘拍马屁,果然那妇人听后立马就笑了,准备掏钱的时候,前面那个卖鸡蛋的却伸手挡了一下,还特意拉了一下脸装作特别公正的说道:“这位夫人你也太好说话了,他让你尝的和卖给你的可不是同一袋的,你咋晓得别的也是甜的啊?”   那卖鸡蛋的也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   妇人膀大腰圆,一张饼脸堪比十五的月亮,且那月亮上还撒了芝麻似的,点缀了满天星。   方小年眼睁睁瞧着那只掏钱的手缩了回去,气的只想给那位饼婶一巴掌!可他不想惹事,硬生生将生气的脸变成了一张笑脸,还直接捡了两包刺泡儿递了出去,无视了那位饼婶,直接对那漂亮妇人说道:“我家是百花村的,在这里虽没有铺面却也经常来卖东西,您吃着,下次保准还会来找我的。”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   方小年长得好看,笑起来的时候会有两个圆圆的小梨涡,那漂亮妇人本来就是想买东西的,看着眼前漂亮嘴还甜的小哥儿也跟着笑了一下,然后接过了方小年手上的东西,爽快的掏了钱。   “小哥,我看你确实有些眼熟,可我们家是刚搬到这镇上的,到这集市也是头一次,你以前是在京城住过吗?总觉得在夫家亲戚那里见过你。”妇人给了钱却也没急着走,反而应起了方小年方才的话。   方小年方才告知家里住址就是想让人放心,哪成想这人竟然还说起了京城。   其实村里大多人都是去过京城的,毕竟离着村里也就三十里地,到了年底,村里大多人家也不在镇上买东西了,会带着全家人一起到京城见世面凑热闹。京城里达官贵人多,年节的时候可以看见漂亮的烟火,一年可没几次机会能看见的。   提到京城,方小年的脸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不过很快地他又对人笑了一下,坦荡荡说道:“幼时住过几个月。”   说起来这方小年原本该是个大少爷,可惜他爹在十几年前飞黄腾达之后嫌弃他娘出生样貌,直接将他们两母子丢在了老家,反而自己在城里娶了个平妻另过。   之后他爹将他接走过一次,只他去了城里之后,没待上几个月就差点被他爹那平妻虐待死,他爹还一味维护那女人也不管他死活,他偷偷跑回家之后才留下了小命,此后他爹也再没有管过他。   方小年十岁那年,那爹回过一次村子,可他爹并不是良心发现回老家接发妻和孩子去城里享福,而是回来休妻的!   他的平妻闹着要做嫡妻,让他回老家休了原配,可当时方母已经伺候公婆归西,且膝下亦育有方家子嗣,方爹寻不到休妻理由还被族里痛斥一番,于是翻脸走人再没有回来过。   听见方小年说的幼时住过几个月,那漂亮妇人便没再多想,缓了面色之后便离开了。   眼见着方小年越过自己卖了东西出去,待那漂亮妇人走远,那饼婶就不高兴的说道:“你这人咋还强买强卖呢!”   “你这人咋还损人不利己呢!”方小年可不会惯着她。   之前那妇人勾起了他心中往事,他情绪有些低落,正在心中咒骂他爹,如今有人找麻烦,他正好有了出气目标了。   方小年自小没少被村人欺负,渐渐地就养成了一副弹簧般的性子,被人对他如何他定会原样回报回去。便是村里一些老人的教训,方小年都未必听的进去,如今一个不认识的妇人想欺负他,他自然不会客气。   那饼婶被个年纪轻轻的小哥儿噎得说不出话来,气哼哼的也学着方小年的样子开始叫卖了。   这个集市一般在午时之后就会散场,想要卖东西的话需得早早就来。方小年今日早早就上山了,可还是误了时辰,如今正心急偏偏还遇上了一个不想他人好的坏蛋,他郁闷的想着他们卖的东西又不一样,且那人东西都快卖完了,干嘛要和他作对啊!   那饼婶剩下的东西已经不多了,价格便宜下来自然会卖得快,见有人上前,也是待人讲好价格之后,方小年适时开口道:“这位姑娘,她给你看得确实是好的鸡蛋,可她卖你的你也没全都检查过,你怎么知道都是好的啊?”。   方小年学着那饼婶方才针对他的话原样还回去,可他没想到他这么一说,那饼婶却急了!   那人一急,方小年算是知道了,她的鸡蛋肯定是坏的!   鸡蛋这东西在谁家里也是稀罕物,家里人舍不得吃都是囤起来卖,可这东西放时间长了会坏掉。鸡蛋基本都长一个样,若是捡了鸡蛋就放在一起,还真的不知道里面会不会有坏的。那东西隔着壳也看不出来,得要拿起来摇一摇,但鸡蛋易碎,不管是卖的还是买的,捡鸡蛋的时候都会小心翼翼的,很难发现的。   那买鸡蛋的小姑娘不傻,见那饼婶着急模样,赶紧的拿了个鸡蛋在耳边摇了摇,这一摇气得她直接将鸡蛋砸在了地上,顿时一股腥臭味道袭来。   “好你个不要脸的老女人,敢坑你姑奶奶!要是姑奶奶真买了你这臭鸡蛋回去,我家夫人不得冤枉我?再说了,这还耽误我们家少爷的一日三餐呢!”那姑娘先前一副温柔似水的模样,没想是个泼辣的。她单手叉腰,柳眉倒竖,看了一眼地上的坏鸡蛋之后,另一只手只差指着那饼婶鼻子骂了。   那姑娘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婢女,是经常到这集市买东西的,见她这样便有好些人帮腔,那饼婶心里恨得不行,看着方小年的样子好似要吃了他一般,但如今围着她骂的人实在太多了,她只能埋头灰溜溜走了。   那妇人一走,方小年赶紧的拉了身边那个羞涩的小姑娘到跟前,让人赶紧展示她篮子里的鸡蛋。   “好的,都是新鲜的,姐姐你可以都要摇一下的。”这满脸羞臊的小姑娘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应该是第一次自己出门卖东西,明显是个不会说瞎话的。   那买东西的婢女一见她这样就知道她东西不会坏,爽快说道:   “行了,我看你这鸡蛋也没多少,我全要了吧。”   姑娘鸡蛋一下子全卖完了,她高兴得很,收了钱之后便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等到人走了之后,方小年继续蹲下卖东西,方才给那姑娘卖鸡蛋他还顺便卖了几包野果出去,一会儿野果卖完了他就回家。方小年正想着回家之后这山韭菜是做成咸菜还是菜干放起来,他旁边的老婆婆却开口和他说话了。   “哎,小哥啊,你这脾气太厉害了,你还没有婆家吧?没出嫁的小哥得要温顺一点才行,刚刚那人是个喜欢道人是非的,她要是把嘴巴往外一说,坏了你的名声,误了你的亲事可就不好了。”   “婆婆,没事儿的。”对于她的劝说方小年却是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反而坦白对人说道:“婆婆,这世上的人大多都是欺软怕硬的,你越软他越欺负你,不是委曲求全就能行的。   再说了,我又不是什么名人,那人又不认识我,便是她想败坏我的名声也没地儿说,我觉得啊还是当场气回去更舒服。”方小年言罢还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完全不在意,头也偏到了一边,他这一偏头便看见方才飞快消失的小姑娘又回来,手里还捧着东西。   “哥哥,这个给你,谢谢你帮我卖鸡蛋。”小姑娘嘴角还有油光,手里拿着两个大包子,递给方小年的时候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方小年还是第一次见到给人东西反而不好意思的人,他稍稍挣扎了一下便爽快的接过了,还当场就吃了起来。   “很好吃,谢谢你啊小妹妹。”   “不用的,谢谢你帮我,我还有钱呢~爹娘说,我能卖掉的话,钱都给我,随便我买什么。我还要去买点吃的,哥哥我走了。”   “……”“好。”方小年原本还以为这是个可怜的小姑娘,没成想人家是爹娘的心头肉,这年头谁舍得给自己姑娘这么多鸡蛋去卖啊,卖的钱还给自己姑娘。   看着远去的那道欢快背影叹了口气,方小年狠狠咬了一口手里的包子,然后又在心里招呼了那他无良的亲爹几句,便准备收摊了。   背上自己的东西,方小年才准备走了,刚刚小姑娘给的包子他留了一个,带回去给他娘吃。   方小年家里离着镇上近,就三四里地,还在镇上他便能远远看见自己家的村子了。   镇上到村里是有马路的,不过不甚宽敞,方小年回去的时候被一辆颇为豪华的马车逼得差点掉下了路沿,气得他在后面一边跺脚一边骂人,诅咒车上的人平路摔跤喝水塞牙夏天着凉冬天长冻疮! 第2章   镇上离着村里近,一会儿的功夫方小年便到了他们村口。   方小年一到了村口便被人给堵着说话,他这才知道,他那有还不如没有的亲爹回来了。他这才反应过来,方才差点把他撞下路沿的马车定然就是那个老头吧?想到自己先前的诅咒,方小年这时候倒是觉得自己那时候骂的不够狠!   “他回来干嘛啊!”方小年这人没有念过几年书,可记性却是出奇的好,他至今记得被他爹那平妻折磨的事儿,也记得他爹和那个女的怎么欺负他和他娘。   在他心里他爹早死了,如今听说一个死了多年的人诈尸回来了,他心里除了厌烦恶心也只剩下还有一点点担忧,他怕那人又回来找他和他娘麻烦了。   方小年皱眉,面上的反感一点没掩藏,村口那王家的媳妇儿是个爱看热闹的,她伸手按了按自己头上常年戴着的红色花朵,往方小年身边凑近了一点,在方小年话落后马上接着说道:“回来张罗你亲事吧?怎么说你也是个小哥儿啊,这到了出嫁的年纪,他是你亲爹得管啊。”   这王家的嘴里的小哥儿是晏国独有的一种人群,小哥儿外表同男人无异,只是面容更为清秀身形更为纤细。且哥儿体质特殊预曦正立。若嫁人可为男子诞育子嗣,若娶妻也能让妇人产子,因此若是那家生了哥儿便会格外的疼宠,毕竟这哥儿能做儿子传宗接代,若是被贵人看上还能当女儿嫁出去攀的一门好姻缘。   方小年最近最烦听到‘亲事’二字,都没耐心再听下去,也不想和这些人多说,他不认为他那亲爹有那份好心,如今他没在家里,也不知道那个死老头子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还是带着那个女的一起回来的,他娘一个人在家,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欺负,他得赶紧回去!   “红姐,我先回家了。”方小年话落也不管红姐还欲再说什么,便急急往家里去了。   他心里既担心自己阿娘被他那无良的爹欺骗,又好奇那老不死的怎么会突然回来。明明都像是死了好几年一样,连阿爷阿奶的忌日都不回来,如今回来做什么?   方小年心中疑惑的时候,亲事两个字又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他顿时想到了太多种可能,而心里最后留下的画面便是他爹惹了麻烦,他要被嫁出去填坑了。   方小年平日就爱看戏文话本,这种替父还债的戏码看得最多,甚至都亲自在大街上见过卖身葬父的,卖女还债的,他觉得他很有可能是被他爹给卖了。   一边想着自己父亲回来的缘由,一边想着要如何收拾他,正思忖间他家已经到了。   方小年家里在村子的中间最南边儿的位置,小院子坐北朝南,屋前有个颇大的菜园子,院子前面还有水渠和竹林,在这开始冐暑气的五月倒是颇为清凉。   “阿娘,我回来了。”家门口放着一些东西,方小年进去的时候狠狠地踢了好几脚,直把那些东西都踢翻了才推门进去。   方家的小院就是一般的的农家小院,院门进去便是院坝,院坝左右分别是灶房和猪圈茅房,中间是正房。   刚进院子,方小年就看到堂屋里的人了,见到只有一人的时候他放心了不少,没有那个女人在,他娘应该没吃亏。   他娘也看见了他,已经迎了出来。   方母今年其实只有三十出头,她十六岁嫁与方父,隔年便生下了儿子,如今儿子十六她也不过三十二三罢了,可丈夫的抛弃外加多年的劳作让她整个人瞧着要比实际年龄大上不少。   看母亲一脸慌乱的朝自己跑来,随后屋内的男人也跟着出来了。   “阿娘。”给了自己阿娘一个安心的眼神,方小年便直直看向跟着出来的男人。   方小年阿娘的确是年纪轻轻就嫁到了方家,可方小年的阿爹方元松却是年近三十才娶妻,他如今年近五十了。   方小年已经好些年没有见过亲爹了,看着慢慢走近的男人他恨得捏紧了双手。老天爷视乎对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格外的优待,即便已经年近半百,可他依旧身形挺拔,面容也不见苍老,依旧能瞧出一身风流模样,哪像他娘……   身边的阿娘明明才三十出头,瞧着却像是四十了一般,皮肤蜡黄眼角还有了皱纹,加上身形矮小,便是一副劳苦农妇的样子,与那富贵气派的男人完全一个天上一个底下,怕是没有人会觉得他们是夫妻。   方小年和他母亲虽然一直被父亲丢在乡下生活,他父亲和平妻生活在城里,两房一直没有来往,可这也不能改变他父母并没有和离的事实,这两人如今依旧是夫妻。   压下所有情绪,方小年甚至对着自己阿娘笑了一下,然后带着好奇眼光看了对面的男人一眼才开口说道:“家里有客人啊?”   “儿子啊,他是……”   “阿娘,我给你带了个包子回来,还是热的你趁热吃了吧。今天去集市的时候有些晚了,野菜没卖完,您招呼客人啊,我去把菜洗出来,晚上烫出来晾起来做菜干。”方小年背上的竹篓还没有放下,他打断了他娘的话之后便是一个转身,转身之后他却注意着身后的东西,果然他步子还没有踏出去,便听到他娘急急说道:“他是你阿爹。”   “我阿爹?他不是死了吗。”方小年原本就没打算真的走,他可不想也不放心让他娘和这个没人性的家伙待一起,他进门之后说的所有话存粹就是为了气一气他这个所谓亲爹。   方小年说到自己阿爹死了的时候,一脸认真里还带了点惊奇,仿佛是真的以为他爹死了一般,方元松被儿子气得胀红了一张脸,想要出口教训又只能竭力忍着。   他是带着目的来的,如今目的没达到不能乱发脾气,方才那该死的婆娘没有答应这门亲事,如今要是两母子都得罪了,这亲事怕是成不了。   方小年不知道,他回来之前他爹已经到了家里一会儿了。那方元松自以为他还是十几年前的一家之主,只要自己发话妻子没有不听的,可他没想到自己妻子方才竟然直接拒绝他说的亲事,他震惊之余却是不敢再大意了。   “小年,我是你阿爹啊,我们不是六年前才见过吗?你怎么忘了啊?”既然妻子那里说不通,方元松便赶紧的转换目标,对着儿子亲热了起来,他想着儿子毕竟是个小哥,如今都十六七了,不可能不想嫁人了,自己要是把这亲事一说,他怕是要高兴地跪下给自己磕头。   方小年看着一脸笑意盈盈的人,也微微笑了,不过他的笑不是给那个厚脸皮且没有自知之明的男人的,而是在笑方才自己心头所想。   方才只是粗粗看了两眼,他觉得这人没有多少变化,还觉得老天不公,可如今细瞧之下他发现其实时间也没有太优待眼前的人,他还是变了的。   他的眼睛里少了些不可一世多了些世故算计,更新奇的是连忍让都有了,这在以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且不止是眼神,他的脸也确实是老了不少了,身形好像也清瘦了一些。   看着那曾经宽阔的肩背和高大的身形都有了变化,原来自己眼里高大如山的男人,如今并没有那么雄伟,没有那么不可攀了。   想到以前的他只会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只会不停地让自己认错,和那个家里的每个人认错,明明说欺负受伤的都是自己,可认错的也是自己,方小年笑的越发明显了,甚至直直盯着人眼睛慢悠悠说道:   “哟,这位老爷没听说鸡窝里能出凤凰啊?你这是认错人了吧?我家里事情多着呢,你若是没事儿找事儿的,便请吧。”闪身指了指大门的方向,方小年放下了背上的竹篓,面上看不出喜怒。   “小年,你胡说什么啊!”被儿子看得心虚,方元松轻喝一声之后,又假意亲热的上前对人慈爱说道:“什么鸡窝,什么凤凰啊,你是我的儿子,你自然也是人中龙凤啊。”   “呀不好意思,这位老爷我说的鸡窝是你家那窝,老子才是凤凰!你可想太多了你!”给了还想碰自己的人一个白眼,方小年往后退了两步之后又说道:“无情无义却贪财好色之徒便犹如那山中雉鸡,长了两条长尾巴就以为自己是凤凰了,呸!不要脸!”   方小年才不会妄自菲薄,他原本就看不上他那薄情寡义的爹,还有他爹纳的那个贪财狠毒的女人,怎么可能给他们戴高帽子,话语模糊也只是为了给人没脸罢了。   方元松连着被儿子戏耍,脸上无光不说也是真的收不住自己脾气了,指着方小年骂道:“你,你!我是你父亲!你怎敢,怎敢……”   方元松面上的满脸的不可置信,方小年压根儿不想搭理,他直接白了人一眼,继而说道:“你生而未养我有何不敢?”看那人一副怒到极致却又不敢真正发火,一副像是含了苍蝇的憋屈样,方小年却真心笑了出来。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真的气到这个人,以往他只能心头想想罢了,没想到今天来了个真人给他出气,这滋味真像是踩着云朵上天了,他快高兴死了。 第3章   方家院子虽然在村子中段的位置,但没有在中心,他家四周只有屋后有一户人家,左右两边还有屋前都是没有的,若不是大声吵嚷的话,外面的人是不会听到家里人说话的。   虽然不担心家事儿被人听了去,但方母不想让丈夫在家里多呆,打扰她和儿子,也不想两父子如此针锋相对甚至吵起来,只想赶紧把人赶走。   她伸手拉了拉儿子,对着人摇了摇头,然后对着一旁的方元松说道:“你走吧,别再回来了。”   方元松如今也算是看出来了,他这儿子自打进门就在装模作样,为的无非就是气他罢了。   儿子反应让方元松有些头疼,但更多的却是震惊,他没想到当年那个唯唯诺诺的儿子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若是女子这就是市井泼妇啊,若是男的就是泼皮无赖样啊!   失望顿显,方元松之所以想到了自己这个儿子,是因为他前几年的盘算落空,女儿没能如他所愿嫁到侍郎大人家里去,他这才想到这个儿子,若是女儿能嫁去路家,他才不会回来见着两母子,真是有辱身份!   方小年见对面的男人面上的嫌弃藏都藏不住,心里火气更大了,可气他生为人子不能对人动手,不然他一定拿着大棒子把这都东西打出门去!而方母的态度和儿子一样,这男人的心狠,她在多年前已经见识到了,她不信这个人会好心的为了儿子亲事回来,他八成是惹了麻烦,要把儿子推进火坑里。   两母子竟是想到了一处,如今只想赶紧的把这男人赶走,他们好过自己的日子。方小年看了他娘一眼,他娘意会,两母子默契的齐齐上前,一人拉着一扇院门让院门大敞,然后齐齐看向那个赖着不走的男人。   “你,你们……”看着那两人同时进行的动作,让方元松黑了一张脸,他原本以为他回来这两人怕是依旧唯唯诺诺的巴结他,却不想会是如今这个局面。   方元松从未将自己这妻子放在心上过,甚至从未把她放在眼里。他自小便觉得自己与周围村人不同,觉得自己一定能成就一番事业,所以到了适婚年纪家里给张罗的亲事他都看不上,他亲事一拖便是好些年。到了二十几岁的时候,他终于赚了点银子,可惜那点身家还是配不上高门大户的女儿,甚至一般乡绅的女儿都看不上他,在年近三十的时候他没办法再拖下去了,便在父母安排之下娶了个农家女。   婚后他所有事情都顺了起来,生意越做越大,不止因缘巧合的和贵人定了儿女亲事,还被城中秀才女儿看上,他就是个一身铜臭的商人,秀才公的小姐看上了他,他哪里有不愿的,自然想要赶紧将人娶过门,可惜他那拿不出手的原配是个难缠的竟然没法休了,他无法只能将心爱的女子娶进门做了平妻。   平妻,心中默念这两字的时候,方元松心中懊恼,面上却不敢显出来,他想着若不是那无理取闹的路家竟说平妻亦是妾,官宦人家不认平妻只有嫡妻来搪塞他,他也不至于跑这一趟!   不管怎么说,和路家的亲事是一定要结的,有了路家这亲事,他的生意便能好做多了!金楼也能开起来了,金楼一旦开起来便是日进斗金啊!   掩下心中计较,方元松眉头轻皱,带着些责怪的眼神看向妻子,语气却并不冷淡反而带着淡淡讨好说道:“我是他父亲,我能害他吗?都和你说了,我当年救了路知府性命,如今他已然做了京官成了握有实权的侍郎了,他家的大公子还是举人,如此好的亲事你竟然不同意?你以为你儿子是谁?你想把他嫁玉帝不成?”   “既然那么好你女儿怎么不嫁?有这好事儿还能轮得到我儿子?你什么都不用说,我儿子的亲事我还是能做主的,我不同意你赶紧走!”   “是啊,你赶紧走吧!”方小年和他娘站在灶房的外墙处,墙上挂着一些农具,见他娘越说越气,他直接在墙上拿了一把镰刀在手里,双眼也瞪着方元松,仿佛下一瞬就把手里镰刀招呼到他身上去。   方元松见妻子和儿子这个反应,下意识后退了一点,身体也老实的做出了防备姿态,他如今都要后悔死了,早知道这两人变成了如今这野蛮模样,他就该让镇上的家丁跟着一起来!   方元松还在懊恼没让家丁跟着,却不知道妻子因为他的话对他更是怨恨了。   方母如今是真真的冷了心了。原本听说他是为了儿子亲事回来的时候,她还有些犹豫,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家,她如今正在为儿子的亲事犯愁,她想着这人毕竟是儿子的亲生父亲,他对自己无情对孩子可能还是有些感情的,不然也不会在儿子到了适婚之龄回来。   可如今听了对方是何等人家之后,她知道了!她之前想多了!   这个老不死的定然是回来找冤大头了!   方母不欲多作纠缠,只想赶紧把人赶走,她早不是当年那个懦弱的妇人了,这些年她已经看清了这个负心人的真面目,已经不对他抱有一点点的念想,自然也不再不会顾忌他的面子了。   完全冷下来脸来,想到儿子方才的反应,方母更是心痛异常,她的儿子如今已一十六岁,可他与父亲相处的时日怕是都不足一月吧,如今他连亲生父亲都不认得,又凭什么要去尽什么狗屁人子责任?   不管这人惹了什么麻烦,他们都不会去给他填坑的!   “滚!”“呸!”一声滚字出口,仍旧不解气的方母又朝人来了一口唾沫,之后指着大门说道:“从哪儿来的滚回那里去!”   想到之前心头有着一点幻想,还以为他是真的替儿子亲事着想才回来,还对他好言好语,如今完全不必了!   方元松被自己这妻子的态度弄得呆立当场,他完全没想到他这没见过世面的妻子竟然变得这么泼辣了,原本她只是蠢笨如今更是个泼妇了!   气得身心震荡,方元松想要破口大骂,可想到那必须要有官府人脉才能开得起来的金银铺子,生生压下了已经到了嗓子眼儿的怒火,再三忍着脾气好言说道:“他也是我的儿子,他的亲事我也能做主,我是他的亲生父亲,我还能害他不成?那路家真是好人家!”   方小年此时心中讶异并不比方元松的少,他原本以为事情到了这不,他爹一定会大骂他们然后愤然离开,没想到这男人竟然还能再三解释?   一脸怀疑的看向对面的男人,方小年没看到男人脸上的愤怒,反倒只看到了男人满脸的着急。这倒是奇了?莫不是这老东西只是样子没老罢了,不然脾气不可能这么好啊?人家都说了,人老了才会没脾气。   不对!是人老得不行了,需得事事依靠别人了才会没脾气,这半老不老的人啊脾气可是最大的!这人如今可不正是半老不老的时候吗?   方小年想着,他们村里那些四五十的大叔大婶脾气大的不得了,一个个凶得要死,可只要到了六十来岁,一个个便都没脾气了,个个被家里儿女吼得像个龟孙,自己还屁都不敢放一个。   看着人这般态度,方小年更加断定这亲事绝对有问题,若真是他嘴里的好事儿,就压根儿不可能轮到自己。   “阿娘,什么都别说了,赶走他!” 第4章   方元松大概是没想到他会被他看不起的两母子给撵出家门。   听见‘砰’的一声关门声响,他瞪大的两只眼睛半晌都没能放松下来,只能指着那紧闭的院门满脸愤怒却说不出话来。老半天之后,他躬身捡了地上四散的东西,气冲冲朝着村里一户人家去了。   把人赶走之后,方小年才对母亲说了家门前放着东西,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死老头子带回来的。   “怕是给他大伯送去的,咱别管了。”方母面色不是很好,方才那强势的模样如今已经被变成了失落。   方小年知道母亲这些年过得不容易,而她所有的不易都是刚刚那个男人给的,可偏偏母亲恨他又恨不彻底。方小年还记得,他还小的时候,他娘常常都会躲着他哭,近些年已经好多了,他都想着干脆让他娘改嫁算了,可眼看着他娘没事儿,那个死老头子又回来了。   方母原本在家里给儿子做夏衣,如今家里又清净了下来,她也准备接着做,这天气马上就要热起来了,得给儿子准备两套夏衣才行,去年就没做了。   看母亲脸色好了一点,还准备接着去干活,方小年却赶紧拉住了她,让她把那个还有些热乎劲儿的包子吃了再说,而他自己则是去洗山韭菜了,洗出来晚饭过后烫了晾起来。   “阿娘,一会儿我摘点菜回来做晚饭,你衣服别做太长时间了,累了就歇会儿,晚饭我来做。”就算不想承认,方小年还是明白他们母子的心情都被那人给影响了,既然心情不好那就吃些好吃的,有好吃的心情就好了。   方小年说着人已经出门了,他去的地方也不远,就在院子前的那条水沟那里。   方家没有水井,常年的生活用水都靠着院门前那条自山底而出的山泉水渠。这水渠几乎流经村中每户人家屋侧,也不知当初的时候是这水渠迁就了村舍,还是大家建房的时候都选在了水渠边上。   前两年的时候,为了用水方便,方小年在园子旁边挖了个圆圆的小池子,池子不大,宽度也就同他身高差不多,也不是很深,池水还不能没过他的双膝。   将背上的东西放下之后,方小年掬了捧水洗了个脸,将竹篓里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泡在了水池里,之后他没立马的清洗野菜反而穿过水池边上的竹林,往那边的田埂上挖野菜去了。   如今还没到六月,田里的麦子刚收成,水稻还未扬花,看着眼前一片绿油油的水稻田里,挂着的无数嫩嫩稻穗,方小年嘴角忍不住的带了笑意。他想着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啊,秋收的时候又能存上一大笔银子了,想着白花花的银子,方才心中郁气也仿佛一扫而空了。   方小年今天要找的野菜叫做鱼腥草,可以单独做成一道菜也能做成调味料,他和他娘都喜欢这野菜,如今正是吃这野菜的好时候。   “啊运气真好!”方小年看着眼前成片的鱼腥草眼睛都亮了。这东西多长于水分充足的地方,还特别喜欢长在田埂上。   有的小孩儿为了挖它,偶尔会破坏到田埂,隔日便会收获主人一片骂声。方小年今日运气好,遇到这这片小东西在一个沁水的小坡上,因为本身的坡度让他更好挖了。   鱼腥草叶子还挺漂亮,小小的叶片有着好几种颜色,绿色夹杂着一点红,红色里又好像还有点紫,它的根茎深埋地底,想要吃到可是不容易的。   方小年挖这小东西已经很有经验了,沿着更近旁边往下挖,然后用刀背左右别几下,等到旁边的泥土松动,再捏着它露在外面的部分一拨便好了。   鱼腥草这东西主要还是作为配菜,因此也不需要太多,一会儿功夫方小年便挖了不少,瞧着身边的东西应该有两大把了,他直接用比较长的根茎捆了,起身回家了。   再回到水渠这里的时候,先前泡过水的野菜已经很容易清洗了。流动的活水能让菜叶上面的一点小渣子都藏不住,全都被冲走。东西洗干净之后,方小年没有立即起身回家,而是看向了他家院子里的那棵桃树。   方家这颗桃树是晚桃,要到六月中才会成熟,只有一些早熟的果子上了点颜色,果肉上染了绯红,让人垂涎,他家还有毛桃树,不过毛桃这时候只有拇指大,离成熟还早得很。   方小年三两下跳到了园子里,纵步往上一跃,伸手一抓便有一颗红了一半的桃子落到了手中,如此往上蹦几下,衣兜里的桃子便已经装不下了。   回家之后,方小年先把洗干净的桃子给他娘拿了两个过去,见他娘一脸的嫌弃之后,自己当场啃了一口表示很甜,可以吃了,让他娘尝尝。   “尝你个鬼,那果子比树叶还青呢,哪里能吃?也不知道你这胃口是随了谁了,咋这么爱吃那酸溜溜的东西。”方母满脸的嫌弃,若不是手上还有活,保不准还要上手给儿子两下。   方小年笑着退开,还故意在他娘面前又连着啃了两口,还满嘴说着好吃然后一溜烟跑了,往灶房里去了。   说好自己要做晚饭的时候,方小年就已经想好晚饭要吃什么了。他们家余粮还够,平时隔个两三天能吃上一顿白米饭,平时吃的米饭是合着苞米面的,第一顿的时候吃着有些卡喉咙,不过第二顿炒着吃倒是挺香的。   鱼腥草这东西越入味越好吃,方小年第一个做的就是它。将之洗干净摘好之后切成小段放点盐放一边,之后才去园子里摘了点儿青椒茄子还有青番茄,还在地边儿上采了一把小白菜,一起带回家之后便开始洗菜切菜。   把菜都准备之后,方小年才开始煮饭,他们家是有蒸子的,煮白棉饭先将之煮至八分熟的样子,然后捞起来沥干水分放到蒸子里蒸至全熟。方母蒸饭都是这样做的,可方小年不喜欢,他觉得麻烦得很浪费时间,而且他喜欢吃锅巴,这样煮的米饭没有锅巴吃。   他喜欢直接将米放进锅里,大火烧开之后再用中火,等到水分快要干了便将周边的米饭铲起来往中间堆,堆出一个小山来就行了,这样煮出来的米饭至多一刻钟就好了,省时省屿力又好吃,最重要的是他还能有锅巴吃。   方小年从小都是这样,只要心情不好了,就喜欢做好吃的,吃了最想吃的东西他心情就好了。   他做的饭菜都简单的很,速度又快,没一会儿功夫三两菜一汤便做好了。   方母被儿子喊吃饭之前就已经闻到饭菜的香味了,儿子从十三岁开始煮饭,饭菜味道如何方母是知道的,她唯一不满意的是儿子做菜太舍得放东西了,他们乡下人家哪能这么吃啊,这个吃法什么家底儿都得吃穷了。   果然,还没上桌呢,方母便看到了桌上的菜。青番茄炒坛坛肉,青椒炒茄子,那茄子一看就放了不少的油不然颜色可不会那么油光水滑的,倒是汤不错,就是青菜汤。   “小年啊,昨天不是才煮了白米饭吗?怎么今天又吃啊。”方家如今就他们母子二人,两人吃饭也没有那么讲究。   只有他们两母子的时候,冬天便直接在灶房里吃的,夏天的时候灶房里热,他家靠右边儿的位置有个简易的凉亭,那凉亭离着灶房近,两母子夏日便都在那凉亭那里吃饭。   就知道自己阿娘要说自己浪费,方小年也不开口反驳,只是赶紧的给他娘夹了一筷子菜,让人赶紧吃,自己也开始动筷子了。方小年最喜欢吃青番茄炒肉了,一年可吃不上几次的,青番茄也就五六七月有,而且就算青番茄常年都有,他家也不能常年都有肉吃啊,这肉得十天左右才能吃一次的。   生的青番茄是不能吃的,酸涩不说还又苦又麻,咬一口嘴巴要难受大半天,可这东西煮熟了却完全变了味,不管是煮汤也好炒菜也好,都会多出一味难得的清香来,让人食指大动,那味道甚至比熟透的番茄更好。   看儿子吃的高兴,方母也不继续说了,开始动筷。   吃饭的时候,方母看着儿子辛苦挖回来的凉拌鱼腥草没怎么吃,就知道儿子嫌弃没入味,她自己其实更喜欢新鲜的,觉得鲜味更足更香,但她还是只夹了几筷子,准备留着放一晚让儿子明早上吃。   农家人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相反的,他们更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说点闲事儿,两母子自然说到了方元松为何突然回来这事儿。   “阿娘,咱不管他,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了,等我再存一点钱就给你盖新房子,咱们夏天就不怕漏雨了。”方家的屋子有些老旧了,夏日雨水多,屋子有的地方便会漏雨,去年夏天方小年都被雨水淋醒过好几次。   方小年想要重新盖间大房子,可他娘不同意,至于原因他娘也没说的太清楚,只说等他亲事有了眉目再说。阿娘不同意的原因,方小年想了许久也想不明白,他家现在的积蓄是可以盖间房子的,这栖身之所可是大事,有个舒服的房子比什么都重要。   吃饱饭之后方小年就不想动了,他娘也没说他,任他睡在长凳上,自己去收拾碗筷了。   如今正是五月初,春意还未完全散去,夏日也还未正式降临。乡野小路,便是缓步而行也会有微微凉风打在脸上,方小年躺在长凳上,更是无比清楚的感受着夏风的清凉。   短暂的休息了一会儿之后,方小年麻利的起身,就在这凉亭里系上了麻绳,然后把先前洗干净的野菜搬了过来,开始晾晒。   两个人的饭菜简单,碗筷收拾起来自然也简单,方母收拾好之后就出来跟这儿子一起干活,两母子将野菜晾好的时候天也快黑了,方小年正准备落栓锁门的时候家里却有客人来了。   “哎呀呀!他婶子啊!你猜我去我大丫头家里听到什么啦!”还离着老远,方小年就听到他胖婶儿的声音了,听着这声音就知道胖婶儿有事儿,方小年赶紧把门打开让人进来了。   他记得,胖婶儿前些日子去京城里了,她大女儿嫁到了城里,前些日子生了孩子,她去照顾大女儿坐月子。   方小年以为胖婶儿在京里听到了什么稀奇事儿要给他娘讲,毕竟她两关系好得很,哪成想胖婶儿要讲的就是他们方家的热闹。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不要纠结古代有没有番茄或者叫不叫番茄啊,这里面的国家还有人都是不存在的,我觉得那里该有什么他就有(*^▽^*)多说一句,如果有想尝试煮青番茄来吃的宝宝,一定不可以生吃哦,不管是煮还是炒,一定要完全熟透才能吃,以免出现身体不适! 第5章   胖婶儿人如其名长得胖胖的,不过因着皮肤白白净净,又长的面善看着很是亲近。   农家人唠家常的时候更喜欢在院子里,胖婶儿到了之后,方母都还没来得及给人拿板凳让人坐下,她就急慌慌过去拉住了方母的手,若不是因为天色暗了,便能清楚的看见她脸上藏都藏不住的笑。   胖婶儿是刚从城里回来的,到家之后放下了东西就立马往方家这里来了。这些年方家两母子过得有多难,吃了多少苦她可是一清二楚,如今听了那个方元松的笑话,她自然要赶紧的过来和自己的老姐妹唠唠的,好让大家都高兴高兴。   “哎呀!慧娘啊,你知道的吧?我那大姑娘的小姑子在大户人家当丫。”   “以往听你说过的,那虽说是伺候人的活,可一个月不少月钱吧?听说大户人家的丫头一个月能有一两银子的月钱,这到年底能抵上一家人辛苦一年了,可比咱辛苦种地强多了。”胖婶儿的大女儿嫁给了城中的屠户,这屠户父母早亡,家里只有一个妹妹,这事儿方母是知道的。   “婶子,你坐。”方小年给胖婶儿拿凳子过来的时候正听见她在说自己女儿家里的事儿,他也着急去睡觉,也跟着在旁边坐了下来。   胖婶儿坐下之后,还看了方小年一眼然后才继续说道:“你们不知道吧?这世上啊就是有这么巧的事儿,那二姑娘昨日回来给我们说了一件新鲜事儿,她在……”胖婶儿刚准备说正事,突然想到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她把方家的事儿告诉了大女儿,还连着女儿婆家的人都知道了,也不知道人家会不会介意。   胖婶儿一时有些语塞,呐呐看着方家两母子,面上很是为难的样子。方小年一猜就知道胖婶儿要说的应该和自己父亲有关。那个老头儿也住在城里,况且除了那老头儿的事儿,胖婶儿应该不会这么兴奋的。   原本方小年还不能猜的这么准确,谁叫那方元松今日偏巧回来了,而且还说要给方小年说一门好亲事,方小年和他娘都怀疑他老头是惹了什么麻烦,想让他去填坑才会回来的,如今他自然想到了这事儿。   也不想让胖婶为难,更不想给那老头留面子,方小年直接说道:“是不是方元松那个老头子在城里惹祸了?终于有人收拾他了?”老天爷终于开眼了啊!一下子就来了精神,方小年嘴里的兴奋藏在都藏不住,他原本坐在院坝里,他娘和胖婶儿坐在台阶上的墙根处,如今他身子都倾过去了,明显一副等着听方元松热闹的样子。   胖婶儿原本还有些为难,见方小年这个样子那是一点顾忌都没了,赶紧将自己听到的事儿说了个明白。   “那二姑娘在路侍郎家里做丫头,你们应该不知道侍郎是多大的官,反正很大,听说就算是在京里也算是大官了。前些日子那姓方的去路家了,说是他早年和路侍郎定了儿女亲事,如今他家女儿到了适婚年纪,要让路侍郎履行当年诺言娶他家女儿过门。   那个姓方的想的到美,可他没想到人家官宦人家规矩大得很,且精明着呢!直接说破了他女儿身份,说她的女儿乃妾室所出是庶女,他们当年定下的是和原配所出的嫡亲孩儿,可不是一个没身份的庶女。”   “阿娘,那丫头应该还不到十五吧?”听到这里方小年已经很痛快了,但他心中有好些疑惑,便赶紧的问了他娘那个丫头的年纪。   对于自己那便宜妹妹方小年已经不太记得了,就记得小时候是个脾气很大的死丫头,也不知道现在脾气好一点没有。   胖婶儿正说得有劲儿,被方小年打断之后,还伸手假意打了他一下,方小年朝人讨好的笑笑,示意人继续说,胖婶这次还没说呢便一脸的贼笑,还伸手拉住了方母才继续说:“那姓方的说了,他的女儿是平妻所出也是嫡女,可人家路侍郎说了,妻就是妻妾就是妾,商人嘴里的平妻在官家人眼里也是妾,人家不认的。   嘿嘿,这下好了!那女人自以为自己了不起,其实啊你还是压她一头的,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方元松的原配嫡妻,那个女的就是个妾罢了!我听说啊,人家大户人家那里规矩大得很,妾室得给主母敬茶下跪才能名正言顺进门,每日还得伺候主母呢,你们家这是忒没规矩了……哎算了,不说了,总之啊,我今天和你说这些就是想让你高兴高兴,顺便啊想让你去路家一趟。”   胖婶儿说的话方小年心里听得舒服极了,他娘自然也是,胖婶儿说到让他娘去路家一趟的时候两母子才愣了愣,齐齐问道:“去路家干嘛啊?”   若不是天色已晚,方小年和他娘一定能看见胖婶儿在他们话落给他们的白眼。   胖婶儿觉得这两母子真是傻得很,她指着头顶的的夜空颇为无奈的说到:“这天黑了星星便要出来,天亮了太阳才能挂在空中,你家小年十六了,是不是该嫁人了?”   方小年没想到这热闹一下子到了自己头上,按说他确实是到了成亲的年纪了,可他们家情况特殊,他还想再等两年的,反正他不急。   方小年不急,他娘明显的急了,而且他娘也知道胖婶儿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姐,你是说……”让他家小年嫁到路家?这不就是下午的时候方元松的意思?   “哎哟!你可终于开窍了,我可不就是这个意思吗?那路家并没有否认定下的亲事,只说不认庶女不让庶女嫁到他们家,可是你家小年可是名正言顺的嫡子啊,他总能嫁去路家了吧!况且啊,这亲事八成是小年出生的时候定下的,他那女儿和人家两个儿子年龄可都不合适。”双手一拍!胖婶儿精神又来了,开始巴拉啦和方母说了一堆路家的事,大意就是他们家条件如何如何好,小年嫁过去了绝对不会吃亏的。   胖婶儿后面还说了什么,方小年已经没太听进去了,他一直想着他爹为啥突然找上路家,既然亲事是一早定下,没理由到头来便宜他。   还有,他爹找上他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对象换成他人家路家就肯了?按照胖婶儿的说法那路家可是了不得的人家啊,他们平头老百姓怎么可能嫁入官家?   “哎!死老头子事儿真多。”把胖婶儿送出门之后,方小年抬头看着漫天繁星忍不住的叹气。   一眨眼他都十六了啊,十六了,确实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   “小年,不然阿娘去……”方母有些忐忑,但的确是心动了,那样好的人家,若是她的小年嫁过去是不是一辈子都不用愁了?   方母心动了,方小年却是理智的不行,他对着他娘摆摆手道:“阿娘,不用浪费时间啦,那样的人家不是我们能攀上的。”   方家日子不差,可两母子都是节省的人,晚上的油灯能不用就尽量不用,至于蜡烛那便更舍不得点了。   看着自己阿娘淹没在黑暗里的身影,方小年快步过去之后乘着夜色渐浓看不清人脸上神情,将自己阿娘抱了个满怀。他像小时候那样,双手环着阿娘的腰,下巴靠在阿娘肩上,小声说道:“阿娘,老天不会掉馅儿饼,即便我爹原意把这好事儿落我头上,可那路家若是这能答应那这事儿就不一定是好事儿了。   哪个父母愿意自己孩子娶个什么都不匹配的人啊。   就拿我来说好了,阿娘你愿意我嫁个乞丐吗?定然是不愿意的吧。我们在人家路家人眼里就和街边乞丐在我们眼里是差不多的,我定然是没有一点地方能配得上人家的儿子。”   “小年啊,是娘对不起你,是娘……”   “阿娘,这怎么能是你的错啊,不说我爹没管我,即便我在他身边长大,是方家的大少爷,那也配不上人家侍郎大人的公子的啊。我爹也不过就是个商人罢了,人县令的女儿还看不上咱家呢,更何况那么大的官?”知道自己阿娘又想到了他们被抛弃的事儿,方小年赶紧的安慰人,同时也想通了眼下的事儿。   他觉得事实就和他劝解他阿娘那样儿,他和路家少爷是不可能成亲的,他愿意他爹愿意,人家路家还不愿意呢,所以啊他不用操那个闲心了,还是好好睡一觉,明日好生干活吧。 第6章   乡下人家都是看天吃饭的,他们一早醒来的第一眼基本都是看外面的天色,大多时候都会根据天色决定今天要做些什么活儿。   一觉醒来,方小年便看向了窗边,瞧着外面的亮堂得很,他便知道今日是个大晴天。干脆利落的翻身起床之后,一打开大门便看见了一片湛蓝的天空,那天上连一丝云彩都没有,昨日好像下过雨,空气里有些泥土的味道。   方家的院子不大,不过被两母子收拾的挺漂亮,也干净整洁。他家院子里铺了细碎河石,即便夏日多雨的季节里,也不用担心院坝里会有泥土沾到脚下,污了屋内地面。   院子还用石砖铺了几条小径,方便他们来往院里院外。   家里灶房和那个凉亭处有着大概两米间隙,方小年在那间隙处养了不少的花儿,这个时候开的最盛的便是那各色的美人蕉还有红苕花。美人蕉几乎没有纯色的,若是黄色打底的,花瓣上便会掺杂一些红色黑色,若是红色打底的掺杂的便大多都是黑色。   美人蕉的花朵摘下来之后,还能吸里面的汁水吃,甜甜的很好喝。红苕花花杆更高花儿开的更大更漂亮,方家有红色黄色还有浅粉色,花株蔓延很快,如今整个堡坎哪里都是草丛,远远瞧着像是一面花墙。   凉亭紧挨着院墙,院墙外边儿便是菜地,菜地种着各种他们喜欢的蔬菜,再往前便是那条水渠了。   方小年去到水渠边上,随意的洗了把清水脸,提着木桶里的水准备回家,他起身的时候看着被微风吹动的树叶,有只鸟儿在那树干处蹦蹦跳跳,等到树叶再次翻起来,那枝丫处的鸟窝便落到了他的眼里。   方小年小的时候没少去上树掏鸟蛋,如今这事儿干的少了,今日又给他碰上。他三两下就爬上了院门前的那颗白梨树,不过却好心的放过了那一窝鸟蛋,只是伸手摘了个瞧着个头很大但还十分生涩的梨子下来。   “哎呀!你个臭小子,那梨现在怎么能吃啊,你是真不怕吃坏肚子啊!你赶紧给我下来!”   俗话说得好,站高看得远,方小年在自家那棵不知有着多少年头的老梨树上面,不止瞧见了院子里正念叨自己的阿娘,还看见了远处正朝着家里走来的方元松,且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跟着好些人,瞧着都是方家的族亲还都是长辈。   看了远处的男人一眼,又看了自己手里的梨一眼,方小年甚至都想在那人过来的时候,狠狠将手里的梨砸到他头上,把他脑袋砸开花。可他知道他也就是这么想想,真这么干了他不知道要被多少人念叨死,毕竟这世道一个孝字大过天,不管父母对自己的儿女做了再过分的事儿,儿女都得顺从他们,不然一个不孝的帽子扣下来,可没有几个人能承受。   沉着一张脸跳下了树,方小年原本想着趁人没到,他们赶紧出门干活算了。反正今天也要去给苞谷施肥的,可他还是想知道方元松喊了那么多人到家里想要干什么,想要赶紧把这人打发走,于是默默回家了。   “阿娘,那个死老头子又来了,还带了好些人过来,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一屁股坐到台阶上,方小年啃着手里生涩的梨子,虽然一副生气的样子却是吃的津津有味。   看着那梨子的颜色和硬度,方母嘴里就开始冒酸水了,她都不知道那没熟的东西儿子怎么就那么爱吃。不过!这些暂时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儿子方才的话!   “小年,他是你爹,阿娘不求你真的多尊敬他,但你不能随口乱说,你方才的话要是让被人听去了,人家不得编排死你?到时候你名声臭了,你还想不想嫁好人家了啊。”方母很是无奈,儿子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养成了一副痞小子般的性子,这样的性子虽然不易吃亏,可他毕竟是个小哥,还是得要温顺一些才招人喜欢的。   方小年平时想到自己父亲的时候,都是用‘老家伙’‘老不死的’代替的,一下子肯定是改不了口的,但他知道他阿娘说得对,不管怎么说,他不能当着外人的面骂他阿爹,只能闷闷点头,然后木着一张脸一边吃手里的东西,一边等着那些马上上门的人。   方元松昨日被赶出家门之后,直接去了他大哥家里,之后又去了好几个方家长辈的家里,他颇费了一番功夫才说动了方家的人替他办事。   说来,这方元松发达了,方家的人应该巴结他都来不及才是,可他回村之后却是没什么人搭理他,就连自己亲大哥都没亲近他,这归根结底啊还是他自己作的。   当年方元松发达了之后,可不止是不管在乡下替他孝敬爹娘的妻子和年幼的儿子,他是将所有的亲戚都当成了瘟神了,就连自己亲大哥上门去也被当成打秋风的亲戚赶走了,其他亲戚更是捞不到一点好处了。   这俗话说的话,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在方元松这里却是例外,连他的至亲之人都没有得道,更何况是旁的亲戚。   看着院子里那些平日和家里几乎无往来的亲戚,方小年心中嗤笑,他想着这还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平日也没少抱怨方元松的人,如今倒是和他站到一条战线了。   “你想干嘛你直说吧。”方小年不耐烦和这些浪费时间,只想赶紧把他们打发了,他们家里地里还有好多活儿没干呢。   方元松叫来的人除了他嫡亲大哥,还有一个堂伯一个堂叔,外加他两个长辈的儿子们,一共五六个人,都是如今方家说的上话的人。   方小年原本对方元松就是没有好脸色的,如今因着他连连上门心中更是厌烦,那是一点好脸色都没有了。他连阿爹都不喊,还黑着一张脸,立马的就招了长辈的不满,他大伯也黑了脸对他说道:“小年,你怎么和你阿爹说话的啊?”   “哼!”把头歪到一边,方小年不想让这些人拿什么辈分规矩压他,只能忍着性子不说话,但也不想搭理他们了。   他娘见他这个样子,赶紧出来打圆场,一边给那些人拿凳子让人坐,一边想着家里有没有什么吃的能招呼人的,可想来想去她都觉得她东西给这些人吃可惜了,留下来她的小年能吃好几天呢,便啥动作没有只站到了儿子旁边。   方小年见他娘到了身边就坐不住了,把他娘拉着坐下,自己站到了他娘旁边。   方元松回来的目的已经和方家人说过了,和路家结亲的好处自然也说过了。   当年方家人没能从方元松身上捞到好处,如今哪里还肯放过眼下的机会,还不等方元松自己开口,方元松的堂伯方小年的大爷爷便对着两母子说道:“慧娘啊,小年到了出嫁的年纪了,他阿爹给他张罗婚事那是理所应当的,我听元松说你们母子两昨个儿把他给赶出去了?这可不行啊,他是方家人你们住着方家的房子,这世上可没有屋子主人不能进家门的道理。”   方小年最讨厌的便是他这个道貌岸然的大爷爷,惯会说好听话,实际上自私的不行!   当年他爹不管他和他娘,这个大爷爷话说的好听,说什么他们是方家的人,只要他有口吃的就不会饿着他们母子,可之后见到方元松是真的不管他们,他可没有管过他们母子一天!他长这么大可没有拿过他家一点好处!   看着大爷爷捋着他那长长的花白胡须,浑浊的双眼也挡不住势力和算计,却偏偏还要做出一副公正严明的样子,方小年就想吐!他觉得他这大爷爷也是戏文看多了,如今正扮演着大家族的一家之主,觉得自己有派头的不得了呢。   “大爷爷你这话说的可让人不高兴了,当年我阿爹亲口说的,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的,他站在这个家里都觉得恶心,我这为人子的不得有孝心吗?我是为了他好才让他走的,免得他晕死在家里。”还算清爽的早晨,却莫名的烦躁,仿佛已经烈日当空,方小年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快没了,他呼吸不畅好想骂人啊!   方元松当年休妻不成说了多难听的话,他或许不记得了,可有人记得。方小年这么一说,他几个堂叔面上都有些讪讪的,也觉得脸上有些烧得慌。   方小年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是有些犹豫的,他不在乎这个人自然没觉得有什么,可他害怕他娘想起当年的事又要伤心了。   总归还是没忍住,方小年话落便顾不得众人神情先去看了他娘的脸色,发现他娘面色并没有什么变化才放心了一点,转而看向了方元松。   方小年提到当年的事儿,方元松显然有些没想到,可他脸皮要比旁边的人厚多了,竟是一点没觉得自己再回来还是为了逼迫儿子回来有什么不对,就连外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他竟是毫无愧疚之色。   方小年小堂叔年纪刚三十出头,和方家人一样都有一副好相貌,长得白白净净,个头又高,他可能也是不情不愿的来的,见方小年不好说话也就明说了:“三哥,这里的都是自家人,咱也不用藏着掖着,你直接说你到底想干嘛?小年确实到了成亲的年纪,可他们娘俩都是勤快人,不至于出不起小年的嫁妆或者娶媳妇儿的聘礼,你说句实话那路家真是好人家?那路少爷真是小年良配?”   小堂叔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瞪了他一眼,他们之前可是商量过得,也有了默契,要用方小年的亲事逼他就范!若是不同意路家的亲事,便将他嫁给隔壁村的鳏夫!让他伺候老头子去!   方小年看着院子里这些人,这些可都是算是他至亲的亲人,可他们个个都是来算计他的。   “哼。”轻声一笑,方小年看着院坝里坐着的众人,双手环抱于胸直接往后一靠,干脆说道:“你们想做什么直说吧。”   “自然是为了你的亲事,你阿爹说给你说了一门好亲,可是你不同意,你这孩子咋能这么不懂事啊!那可是官老爷家里啊,多少的人家啊,别人攀还攀不上呢,你到底想啥啊?”   “就是啊!小年啊,听你阿爹的话吧,别倔了。嫂子啊,小年不懂事你这么大年纪了怎么也跟着好子犯糊涂?你得劝劝小年啊。”   “弟妹,这事儿你得听三哥的,这是关乎着方家的大事,你们不能糊涂。”   “侄媳妇儿,这事儿你得听元松的。”   “对!得听一家之主的。”   方小年让他们直说,一个个的便开始了。看着那些比自家嫁女儿还着急热切的堂叔堂伯和爷爷们,方小年觉得他们一个个的脑子可能都有些问题!一个个蠢得要死,难怪这些年也没干出什么名堂来。   当年,方元松发达了不认他们这些亲戚,不让他们去城中家里打秋风,也不给村里亲戚一点实际好处,如今他们盼着自己嫁高门,难道他们就不怕自己嫁得高门之后,再反过来教训他们?毕竟自己可是被他们逼着嫁的。   仿佛在看一群傻子,方小年不乐意看猴戏了,只盯着他阿爹,没有什么情绪起伏的说道:“人路家同意这亲事了?换成我人家就原意?”   “同意啊!路大人说了,若是当年那个和他家儿子定下亲事的孩子嫁过去,他就同意!当年我救他一命,他不知我是商人,还以为我是哪个举子,便定下了儿女亲事。当初还给了信物,便是他家大公子的生辰八字和一块孩子的长命锁。”   “路少爷今年多大了。”   “你出生那年,路少爷应该有五岁了,如今正好二十一,正是好年纪啊!”   “我知道了。”看着因为自己的话正满脸期盼的人,方小年没去管他,而是看向了自己阿娘。   他不明白,像方元松这么无情无义的人阿娘为什么舍不下,他早些年已经劝过阿娘干脆改嫁算了,可阿娘不同意,他觉得他娘倔,空守着一个好名声活受罪,她年纪轻轻就守寡似的这么多年,为什么还是想不通。   到了眼下,方小年已经想通所有事情了,他先前不知道方元松既然早有准备让女儿嫁入高门,为何不早些联系路家,却是突然上门去。   如今知道缘由了,且知道当年他为何突然要回家休妻了。   定然是他那平妻早有打算,想给女儿一个好名声,可当年他们没有如意便没有去路家揭穿,只是让他那平妻用他妻子的名字一直在城里生活,如今女儿到了出嫁的年纪,便赶紧的到路家逼亲了,想要蒙混过关去。   哪成想人家路家不好骗,他们没能如愿,这才想到了自己。   还有便是路家态度,方小年原本以为路家定然不会同意,如今得知路家原意同当年定下亲事的孩子结亲,其原因无非两个。   一是那路侍郎真是个信守承诺的君子,二是他家儿子……有短处。且方小年觉得其二更有可能。 第7章   “小年啊,你知道了什么啊知道了?你说句话啊,这亲事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啊,要是错过了,你这辈子下辈子都遇不到这么好的人家了。”大爷爷明显是这里所有人里最为着急的,他那双浑浊的双眼都好像突然有了神采似的,一眨不眨的盯着方小年,想赶紧的要个答案。   先前方小年问了路家情况,在场的人都觉得有戏,觉得方小年应该是开窍了准备同意了,可方小年话落却一点反应没有,这下子他们又着急了起来。   大爷爷看了身边的弟弟一眼,给了弟弟一个眼色,幺爷是个急脾气,得到哥哥授意之后,直接站了起来,指着方小年和他阿娘说道:   “大哥,你和他说那么多干啥啊。反正小年也到了成亲的年纪了,咱们作为他的长辈,给他的亲事做主是理所应当的!要是路家的亲事他敢不同意,就有隔壁王家等着!王家那个鳏夫四十好几了吧?可膝下依旧无儿无女,若是嫁个正当水嫩嫩的小哥过去,他定然也是愿意给一笔不错的聘金的。”   “幺爷你说啥呢?那姓王的鳏夫怎么能配得上小年!你这么说过了啊。”小堂叔自然也是想要方小年嫁去路家的,他觉得这亲事对大家都好,小年能嫁个好人家,他们方家能结门富贵亲戚,日后再也不怕镇上的恶霸作威作福了。   小堂叔不满幺爷威胁般的话语,他又是方小年长辈下意识就维护了方小年几句,可他这话一出来算是惹了众怒了,其余人等都齐齐看向他,个个眼神不善,都觉得他在惹事拖后腿!   方小年十分抗拒和路家的亲事,他们是从方父那里得知的,如今过来唯一的目的就是让方小年妥协。什么事儿能威胁一个未出嫁的哥儿?那必然是他的亲事了。若能让他明白他不嫁路家只能嫁去更差的人家,他自然知道怎么选了。   小堂叔也不愿意得罪亲戚,被所有人无声指责之后他便不吭声了,倒是大爷爷又接着说道:“都十六了还没定亲,你不着急我们作为你的长辈自然是要帮你着急的。”   “哎呀!你们啊,就是事儿多!和他废话那么多干嘛,他们孤儿寡母的能干啥啊?还不是咱们说了算?”幺爷真不愧是急性子,这才一会子功夫就急得不行了,竟然都想直接来硬的,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   方小年看着自己那幺爷,顿时觉得相由心生这话还真没错,这些龌龊狠毒的人也长了一副磕碜模样。   他这幺爷是个驼背儿,背上像是背着一座小山峰,压的他弯了脊背,年纪还不算大牙齿却掉了不少,那比兔子牙还长的门牙旁边儿全秃了,如今说话都漏风,可他偏偏还要做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故意抬头看着自己。   大爷爷想要自己嫁路家的原因,方小年是知道的。大爷爷家里有个颇为出息的孙子,自小聪明,如今在一个举人老爷的私塾里读书,他们全家都帮望着那孩子能出息。   幺爷帮着吆喝的原因方小年也知道,无非就是讨好大爷爷一家,外加往日欺负人惯了,觉得他们没法儿反抗,欺负他们母子就和欺负那些小鸡崽子一样容易罢了。   两母子被一堆亲戚堵在了堂屋门口,原本坐在院子里的亲戚们,也好似离着他们越来越近似的,这场景像极了一群围攻猎物的恶狼,且那群恶狼马上就要成功了。   方母这个时候也站了起来,还伸手搂着儿子,一直站在儿子身边。方小年自然感受到了他娘的情绪,他伸手捏了捏他娘的掌心,又看了他娘一眼,结果她这一看发现他娘正看着他爹。   尽管不想承认,尽管觉得自己阿娘太没有出息了,可方小年知道他娘对他爹还是放不下,还期望着有一天他爹能回来。方小年知道,这不能怪他娘,这世道就是这样,女子出嫁之后便以夫为天,什么都是以丈夫为重,不管那丈夫是人是鬼,她们都会毫无怨言的对人好。   压下心中苦涩和不甘,方小年顺着自己阿娘的眼神看向了自己阿爹,他的妻儿正被一群人为难,可他竟然全然没有帮忙的打算,甚至面上有着隐隐快意,好似眼下情景就是他期盼的一般。   “老不死的!”多年的心头称呼压不住的冒了出来,方小年已经完全忘了他娘的嘱咐。   他双眼通红,望向方元松的时候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了,双手也不由捏紧,可他到底没有起身和人动手,反而看向逼迫他们母子的一群人:“所以你们都打算好了是吧?若我不同意路家的亲事,就随意的把我嫁了?”   方小年的质问还没得到方家人的回应,一旁的方母却是站不住了。她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给了儿子一个安心的眼神,便主动地挡在了儿子身边,指着那一堆亲戚特别是大爷爷说道:“做梦!我还没死呢!我儿子的亲事轮不到外人做主!”   方母之前一直安安静静在儿子身边,她是个妇道人家,在长辈面前多句话都容易被人教训,她一直在等着丈夫替他们出头,可她忘了,这些人本来就是丈夫叫来的,为了就是让他们母子妥协,又怎么会替他们出头?   或许是熬干了心头最后一点期望,方母眨眼之间面上已没了柔和,有的全是强势,她冷哼一声,望着大爷爷说道:“大伯,若是你能做我家小年的主,那你孙女的主我是不是也能做?改明儿我就做主把她嫁给那叫花子去,聘礼我都不要了,全当做好事了!”   方小年没想到他娘还有这么强硬的一面,都惊呆了,可惊呆的不只是他,还有他家院子里的一众人,他们都没想到一向堪称温柔温顺的方母,竟然也能有这么强硬的时候。   特别是大爷爷,他气得指着方母,可半天骂不出一句话,最后竟是满脸悔意的说道:“你这愚妇,早知道当年就该让元松休了你!免得你耽误方家子孙!”   自己阿娘被骂,方小年哪能无动于衷,他站起身来,将自己阿娘护在身后,很是不屑的看着那道貌岸然的老头,毫不留情的戳穿他当年目的。   “大爷爷你这话说的,当初你们不同意我爹休我娘也不全是为了我娘吧?难道不是因为我爹发达了却没给你们一点好处,你们不乐意了想给我爹添堵?都是为了自己罢了,别把话说的那么好听!再说了,你们难道是方家祖宗不成?都是方家的子孙,你们有什么权利一副方家祖宗的样子,对着方家的儿孙指手画脚?”   “我家小年说的没错啊,都是方家子孙,你们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给谁看啊?我的妻子乃是我方元松明媒正娶,过门后服侍公婆终老,养育方家子孙,他做了为人妻的本分,我便是她的丈夫亦不能休弃她,我的妻儿亦不能让人随意折辱。”   方元松终于说话了,可他的话却惊呆了一众人,他们不明白方元松这是什么意思?   “元松啊,你这说的啥?你啥意思啊?”   “是啊!找人帮忙的可是你,这你啥意思?”   众人上门之后,方元松一直没有说话,都是方家的亲戚在喋喋不休,言语折辱也好,威胁也罢,都是亲戚们在忙活儿。如今方元松这话一出口,众人惊讶过后却又懵了,他不知道方元松要干什么?!   众人无知被人当枪使,方小年却知道他家老头子打的什么主意,无非就是骗人做了红脸如今他来做白脸罢了。   方小年望着一群被方元松戏耍的人忍不住的笑了出来,这些人真是蠢,十几年前方元松看不上他们,如今又怎么会把他们放在心上,眼巴巴让人利用一遭,真是蠢透了!   大爷爷和幺爷两兄弟,还有他们的儿子,原本也不是什么好人,原就是做惯了欺软怕硬的事儿,专门欺负村里穷苦人家的一帮子人。今日他们过来,一个个都觉得能好好地拿捏方家母子一场,如今求着他们来收拾两母子的人倒戈,一个个的都傻眼了。   大爷爷气得身子都在抖,指着方元松骂的时候唾沫横飞,还颤颤巍巍的想要上前去打人!他两个儿子一左一右的护着他,表面上是在护着他,其实更像是推着他上前打人!   幺爷自己也没闲着,一直在破口大骂,他两个儿子也在跟着他骂,一时之间方家院子骂声整天,引来了无数村人围观。   “婶子,你家这是咋了?”   “小年啊,怎么回事啊?”   有外人来就好了!看着不断涌进来的看热闹的人,方小年赶紧将事情说了个大概,而且重点说了他大爷爷幺爷要把他嫁给四十多岁的鳏夫,却是绝口不提路家的事,这下子大爷爷他们成了村人嘲弄围攻的对象了。   “方家老头子,你这也太毒了,你都一把年纪了咋能这么损啊?”   “是啊!人小年多秀气一小哥啊,你让人嫁鳏夫还是老鳏夫,你这还有良心吗?”   “可能良心是黑色的吧!”   “还是锅底黑吧!”   “这也忒黑了!”   大爷爷被围观的村人说的老脸通红,老羞成怒,什么都顾不得了就要去打方元松。   他两个儿子见老爹是真的要动手了,才着急的拉人,于是大爷爷被两儿子一左一右的架着,自己在中间手脚并用的踢打抓挠着,那样子像极了一个过年时候待宰的鸡!方小年被逗得哈哈大笑,可他更喜欢大爷爷的拳脚真的落在方元松的身上,方元松要是挨揍了,他就开心了。   见人越来越多,方小年惦记自己院子里的东西,还大声吆喝着众人小心脚下,不准到他家菜园里,要看热闹的小孩儿可以爬树上。   “小年!你胡闹什么啊!”家里丢了这么大的人,可儿子却和没事儿人一样,方母急得不行,拉着儿子的手想让他赶紧的想想办法,让这些人赶紧走!   方小年知道方元松想干什么,只是方元松没想到的是,他并不蠢,不会因为他的一点小恩惠就忘乎所以,而且这根本不是恩惠,只是他的手段罢了。   “方……阿爹,你回来是商量我的亲事的,这么多人都在我们怎么商量啊,你自己请来的人你自己送走吧。”本想直呼方元松的大名,方小年还是及时的住嘴了,他毕竟为人子,而且这么多人在,他若是真敢大声叫出‘方元松’三个字,以后他有理也会变得没理了。   方小年的一声吆喝让方元松喜上眉梢!他知道,这事儿成了! 第8章   有了今早这一场热闹,方小年也算是明白了,他爹这是打定了主意要让他嫁到路家去,若是他不肯,那么大爷爷威胁他的那些话很可能就会变成现实。   自己父母尚在,大爷爷要把自己嫁给一个鳏夫,这难度比较大。可方元松是他亲爹,主持他的亲事是天经地义的,他要把自己嫁给谁自己还真没法儿反抗。   方小年想着,路家的亲事对方元松定然极为重要,不然他也不用如此迂回,还骗了一帮子傻子过来陪他唱戏,而且也没有在自己面前暴露这面目,竟然还扮演起了慈父模样。   短短一瞬,方小年心中已有计较,通过今早的热闹外加胖婶儿的话,他已经理出了头绪。   路家的确是不错的人家,因为路家的亲事是方明珠求而不得才落到自己头上的。凭着方元松对女儿的宠爱,应该不会推她进火坑,这亲事他可以考虑。再有便是,方元松定然有求于方家,不然不会千方百计甚至委曲求全的想要促成这桩亲事。   方元松费了老大的劲儿将所有人都赶走,然后又关紧了院门之后,才赶紧的到了儿子边上,面上全是讨好的笑,一脸的迫不及待。   “要我同意这亲事不难,不过你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你说!”知道这事儿成了,方元松如今满脑子都是他金铺开张的画面,心里别提多美了,他想着别说两个了,便是十个条件他也答应!   方元松喜笑颜开就等着方小年开口,方母见儿子松口,不知怎的心头也是一松,她是十分相信胖婶儿的,有了胖婶儿的话她也觉得路家是好人家,方才那般与方家人争吵,只是气不过他们那副恶心嘴脸罢了。   两夫妻竟是都乐于见到方小年给出同样的答案,方小年便也不纠结了。   “小年,你和你阿爹好好说话,阿娘去给你们做早饭去。”   “阿娘,随便做点儿就行,下午饭我做。”方小年也不想他娘在旁边,他一会儿要说的话可能会让方元松发火,他不想他娘被波及变成方元松的出气筒。   方母走了之后,方小年没有立即开口,方元松迫不及待想知道儿子要提的要求,他好赶紧的答应了然后去回路家的话,再赶紧商量婚期,等到两家一结亲他立马去张罗金铺的事。   方小年不开口,方元松一边着急的不停搓手,一边假意随意乱撇,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这家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以前家里的院子是泥巴地,下雨天总会把屋子弄得全是泥印子,如今却铺上了碎石,还铺上了石砖。院子里还多了个亭子,虽然是茅草搭的,倒也别致,夏日在里面乘凉应该很不错,屋子少了些脏乱多了些雅致,那凉亭边上的红苕花竟然比他家里的开的还盛。   “小年。”第一次认认真真的观察自己这个儿子,方元松第一次在心里生出了一点点的悔意,只是短短的一天罢了,他便能感受出他的这个儿子是个极聪明的人,若是他自小好生培养或许也是个人才。   可惜,可惜他再聪明却也只是个小哥,若是,若是个小子便好了。   方小年压根儿不想给方元松一个正眼,自然没看到父亲眼中的复杂情绪,他只是在心中挣扎,面子和银子到底要哪个?   “小年?小年,你和阿爹说,你到底想要什么?不管你要什么阿爹都会满足你。”方元松看着发愣的儿子,慢慢挪步到了人身边,语气也不止放软了一点半点。   他甚至都想伸手摸摸儿子的头,可惜被儿子突然看过来的眼神吓得顿住了手脚,还颇为尴尬的拍了拍自己身前的衣角。   “我要钱。”心里还是有了决定。方小年觉得如果能让他娘过好日子,他的面子算什么?   就算他恨极了这个人,就算他一点都不想和他扯上关系,可这又能怎么样呢?事情已经这样了,他和他娘过了十几年的苦日子,小时候吃不饱穿不暖,特别是他在私塾上学那几年,家里过得更是惨。   他娘一年到头都没能吃上一口肉,后来他不念书了也长大了一点,家里日子才算好了点。可他们也没什么别的本事,日子便是比过去再好又能好多少呢?一年辛辛苦苦省吃俭用也只能存下十几两银子,阿娘依旧舍不得吃舍不得穿。   再想到自己出嫁已是不能避免的事实,方小年只想在出嫁之前拿到足以让他娘吃穿不愁的银子,同时也要让他娘出心中恶气。   “我只有两个条件。给我银子是其一,其二便是……让你的平妻,哦不对!是你的妾室亲自到我娘面前给她下跪敬茶。”方小年看着已经在身前的人,毫不畏惧的看着方元松的双眼,他明显的看到了方元松脸上的所有情绪变化。   听到自己要钱的时候,他是轻松和不屑的,听到自己要让他的心肝儿给自己阿娘下跪的之后却是不敢置信和……   “混账!”抬手就想给人一巴掌,可脑子里最后一丝理智将暴怒的方元松拉了回来,虽然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可依然怒不可遏的盯着方小年,同时还满眼的不可置信!他不敢相信儿子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他双眼将人死死盯着,仿佛要把人脸盯出一个洞来,可他手里的巴掌确实是没有打下去。   “呵。”果然是心头肉啊。   看了那人打不下去的巴掌一眼,方小年又看向了他的眼睛,既然有了决定,而且已经说出口了,他便绝对不会退让!   方元松没想到儿子竟然有胆子提出这样的要求,想到妻子听到这话的反应,他头都快炸了,可他现在不能和人翻脸。生生压下已经到了嗓子眼儿的怒火,方元松朝着灶房的方向看了一眼之后,拉着方小年进了堂屋。   方家的堂屋正中摆着一个木质的神龛,神龛上还供奉着方小年阿爷阿奶的牌位,神龛下面有个小方桌,上面放着香炉,香炉里面还有一炷残香,一看那香炉就知道经常有人上香的。   进了堂屋之后,看着自己爹娘的牌位,方元松迟疑了一瞬还是先给了上了一炷香,然后直接坐到了方桌旁边做出了一副长辈样子。   看方元松这个样子,方小年就知道想让他让那个女人到家里给她娘行妾礼怕是很难,可再难他都一定要办到!   “你当年在外赚钱,我娘在家照顾阿爷阿奶,还有干活养家,你能放心在外赚钱有我娘的一份功劳,我管你要银子也是要给阿娘保障,你必须要拿。”那个男人不开口,方小年只能自己开口了,提到自己阿爷阿奶,他心里更恨!   当年阿爷阿奶过世这个人都没有回来,只是捎了口信回来,说是生意忙是在走不开。方小年虽然没有什么大出息,可他小时候确确实实是念过几年书的,父母亡子不奔丧讣告是可论罪的,若是当年方家人前去衙门告他,他必定要挨板子甚至蹲大牢。   方小年想着这人后娶的可是秀才公的女儿,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事情,可还是没让他回来,也不知道是真的无知还是恶毒到了极点。   想到以前的事儿便没有个停歇的时候,方小年不想再去想过去的事浪费时间,便赶紧说了自己的第二个要求,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补充,方元松紧皱的眉头又凝实了几分,黑沉着一张脸果断说到:“银子可以给你,让你二娘回来绝无可能!更何况还有让她给你娘下跪。当初娶她是做平妻,她是我的妻子,她与你娘平起平坐,断没有让她给你娘下跪的道理。”   “哼!可惜了是你自己将她是个妾的事儿过了明路,如今她不跪也得跪!”银子都可以不要,这事儿绝无可能退让!   毫无畏惧和妥协的看了回去,直视着明显一脸威胁的看着自己的男人,尽管还没有得偿所愿,方小年心中却满是快意,能让这个人生气发火他就开心。   两人针锋相对,皆不退让,好一会儿之后,一声乍响的蝉鸣打破了父子两的对峙,眼见方小年还是没有妥协的意思,方元松轻轻撇过脸去假意咳了两声,不得不软了下来放低了一点姿态,带着些语重心长的味道说道:“小年啊,我们是一家人,你何况要那么为难你二娘啊?你……”   “不好意思,在一口锅里吃饭才是一家人,我们家她可从来不是一家人。”和你也不是。知道自己父亲定然也就听懂了自己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所以才会妥协,方小年干脆直接和人点明了:“你自己知道路家是相当重规矩的人家,他们家应该不希望自己的亲家不懂规矩,人家说了妻就是妻妾就是妾,你不明白吗?”   “笑话!敢威胁你老子了?哼!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让你嫁谁你就得嫁谁!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方元松没想到儿子竟是软硬不吃,顿时也火了,一怕大腿站起身来,手指对方一脸怒容。   对于方元松的威胁,方小年毫不惧怕,甚至直白说道:“是啊,我的亲事轮不到我来说三道四,可要嫁过去的人是我,若是我嫁过去了故意不得路家喜欢,不知道路家会不会迁怒强求自己儿子娶我过门的人?还有,若我得了路家少爷的喜欢,不知道路少爷会不会替他的夫郎好好出出心头恶气?   只要我不是心甘情愿嫁过去的,即便嫁过去了,你便休想得偿所愿。”方小年往后一靠,还翘了个二郎腿,一副‘我就是威胁你了,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样子。   “既如此,大爷爷说的隔壁的鳏夫也不错。”不就是威胁吗?谁不会?   咬紧了一口银牙,方元松努力镇定的同时,也同样威胁了回去,他不信一个未出嫁的小哥敢拿自己的亲事做赌注。   “哼!我嫁给鳏夫照样过日子!就是不知道你再去攀一门路家那样的人家做亲家容不容易?你自己看着办吧,两个条件,缺一不可。”方元松死不松口,方小年也绝不妥协,他不想再和这个人多说,起身便走!   方小年是一刻钟都不想和这个人男的多呆,他出了房门之后想着,如今他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全看他如何选择了,而且方小年相信自己一定会赢的。 第9章   方小年离开之后就去找他娘了。   他不知道,他走了之后,方元松双手都拽紧了衣袖,忍了又忍才忍住了追上去教训他的冲动。且之后方元松也没有多留,甚至都没有和灶房里的两母子说一声便扬长而去。   百花村离着京城有三十里地,从村里到城中有着宽敞的大马路,足以让两辆四轮马车并行,且路面平坦,便是赶路速度快了一点,也很少会让人觉得颠簸。   坐在宽敞的马车里,方元松却如坐针毡坐立不安,他来的时候最担心的乃是方小年母子的态度,可如今担心的事解决了却又来了更麻烦的事。   当年方元松娶平妻的时候是与妻子商量好的,两人成亲之后就找机会休了他的原配,可之后事态发展事与愿违,方元松心中对妻子有愧,这么些年便再也没有回过村里管过他的原配妻子和孩子。   原配妻子一直没能如愿休掉,可两人也是多年没有往来,他身边交好的人家甚至都不知道他还有个原配,如此妻子倒也没有在说什么,可如今若是要让妻子知道她得回村和那个她看不起的女人下跪,她一定不会答应的。   方元松是个商人,还是个贫农出身的商人。   他自小最为羡慕的便是读书人,如愿娶了秀才公的女儿,且还是个让他欢喜至极的美貌妻子,他自然将之如珠如宝的捧在手心上宠着。方元松自是十分喜欢他那个平妻,但这些年下来方元松也不是没有遗憾的,那便是他心爱的妻子并没有为他生下儿子,如今两人也只得一个女儿罢了。   想到妻子还有他自己的年纪,方元松前些日子动了些心思,想要纳个小生个儿子继承他的香火,可他刚露出了一点意思,妻子就闹得上下不得安宁,他只能歇了这个心思。   想到眼下的事儿,方元松觉得这或许是个机会。   心头有了决定之后,方元松长吁了一口气便镇定下来。   而另一边的方家大宅里,方元松的平妻苏氏和女儿方明珠正焦急的等着他回去。两母女心头既希望家里生意更上一层楼,却又不希望方小年攀上路家这门好亲,眼下这两件事儿明显只能成一件,心中自然窝火,便把心头火气撒在了下人身上。   “贱蹄子!就你这蠢样还想给我生弟弟?打死你,看你还敢不敢浪到爹爹眼前去!打,给我狠狠地打!”方元松离开之后,方明珠便把她爹多看了几眼的丫头叫到了自己的院子里,想寻着机会好好教训那丫头一番。   如今已经五月的天气,虽然清早还有些凉意,但方家的下人都换上了夏衣。   这日是个大晴天,那个叫做莺儿的丫头穿着一身低胸布裙,虽只是一般布衣却遮不住她玲珑的身段,那白皙的脖颈还有快要呼之欲出的一对**实在扎眼,方明珠越看越气,便借着让人给泡茶的机会,故意的找人麻烦了。   说来那莺儿也颇为无辜,她并不是方家的家奴并没有卖身方家,只是在方家做工赚银子罢了,且她身上衣着乃是方家丫头们的统一服饰,和旁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苏氏到女儿院子里的时候,正好的见到女儿在命人扇莺儿巴掌,她急急去了女儿身边,一个劲儿的训着女儿却没有让人停下的意思,莺儿原本带着希望的眸子也暗了下去,只是咬紧一口雪白的牙齿,一声不吭生生忍着。   “好了,你赶紧让人停下啊,好好一个姑娘打坏了怎么办?”苏氏念了女儿半天之后,慢悠悠坐到了女儿旁边,同时也给女儿使了眼色,示意人可以停下了。   方明珠看音儿双颊已经又红又肿,甚至有些血丝似的心头才痛快起来,一挥手让人停下让人将人拖了下去,之后她又挥退房中下人,才和自己母亲抱怨起了路家亲事。   “娘啊!若是那个贱种真嫁到了路家可怎么办啊?到时候他成了路家的少君,爹爹不得巴结他啊?万一他要给他娘出气,让爹爹把他娘接回来那怎么办啊!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我是庶女了,我面子往哪儿阁啊!”方明珠坐立不安,面上着急不已。   她生的白净容貌又继承了爹娘优点,五官出色不说,眼角处还落下了一粒画龙点睛般的小小黑痣,让她本就出色的面容更多了一抹风情。   苏氏看着女儿焦急模样心中也不好受,她暗恨不已,若是当年能休了那女人,如今也不会有这些事儿了!拉过了女儿的手,苏氏安慰道:“乖女儿,眼下最重要的是你爹的生意,你外公如今是不行了,他也没什么人脉可以帮助你父亲了,若是我们这个时候不懂事,你爹真的纳了小生了儿子,我们娘俩才是真的没活路了。   如今最重要的是顺着你爹,等到那贱种嫁了过去家里金铺顺利开张,你还愁找不到好亲事?娘可是知道的,今年永安侯家的幺子娶的便是云州城首富的女儿,只要咱家金铺开了起来,手里有了金山,不说一个侍郎府便是功勋人家你也嫁得。”   “娘,女儿听你的。”有了母亲安慰方明珠明显好受了不少,可两母子还没有高兴一会儿,方元松回来了,还带回来了让她们无法接受的消息。   “不行!我不同意!”前一瞬苏氏才体贴温柔的扶着丈夫坐下,后一瞬却直接拉下脸来,甩袖到了一边,还背过身去一副不想搭理丈夫气急了的模样。   苏氏两母女原本觉得,让方小年代替方明珠嫁到路家她们已经够委屈了,没想到方小年竟然不知天高地厚!他得了好亲事不知道感激,还得寸进尺!更可气的是方元松竟然当着满屋子下人的面,将方小年的条件给说了出来。   在方家干活的下人也不是个个都知道过去的事情,有些在方家干时间长了的老人明显知道主人忌讳,自然也不会多说,因此方家下人好多都不知道方家还有个夫人和少爷存在,都以为苏氏便是方元松的原配妻子。   “下去,你们全都下去!”回过神之后,方明珠赶紧把客厅里所有人下人都赶了出去,还让自己的贴身侍女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靠近!   屋内只剩下一家三口之后,方明珠拉了拉苏氏的手,示意她娘要冷静赶紧劝劝她爹,她自己又赶紧的去到方元松身边,像往常那样在方元松身边撒娇卖乖。   “爹爹,爹爹你不疼女儿了吗?你怎么能让娘去乡下啊,还要给那个女人敬茶,这样女儿不就真的成了庶女了吗?女儿成了庶女还怎么嫁人啊?爹爹,爹爹啊!”   方明珠长相和方元松颇为相似,他也一直很疼这个女儿,见女儿双眼通红委屈不已的样子他也心疼得很,可他现在是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了,只能无声的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表示安慰,却再无其他动作。   方元松的表现让苏氏一愣,也迅速的冷静了下来。   夫妻十几载,丈夫的性子她还是了解的。这事儿丈夫明显已经决定了,不然也不会当着下人的面就说了出来,看来这事儿是没有回旋余地了!   苏氏原本就是看不起方小年母子的,她甚至连方元松都是有些看不起的。从来自视甚高的人最在乎的便是面子了,她哪能接受方元松提议啊!想到方元松方才说的那两个要求,苏氏扯着手中锦帕不甘不愿道:“他不是要钱吗?既然明打明的提出了要银子,那咱们就用银子解决吧。”   长长吁了口气,还伸手顺了又顺胸口,苏氏努力压下心头怒气和郁气才接着对方元松说道:“他一个乡下长大的哥儿能有多少见识?到时候多给他一点银子便是了,他要求多少咱们给双倍,到时候他怕是高兴地什么条件都能答应了。况且,他提那无理要求,或许就是为了拿更多的银子,不然也不会开口就要钱。”   “既如此?你去说服他?”妻子不会同意这是方元松早就料到的事,他自己也不愿意被儿子威胁,也觉得若是能用银子解决那是最好。   可方元松心里也知道,这事儿怕是只有银子是不好解决的,若是没有回村之前他或许和妻子想法一样,可这次回去见了儿子之后,他发现他这个儿子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几乎是妻子开口的一瞬间,方元松心里已经有了个于自己无碍的主意出来,所以神色间故意露出了些妥协之意。   苏氏见这事儿竟然还有转机,立马果断回到:“我去就我去!到时候顺便把他接到家里来,既然要嫁去路家,咱们要和路家接亲自然是从家里出嫁最好。”眼见事情按照自己所想的发展,苏氏心情也就平复了不少。   她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亲自到了茶递到方元松手边,然后将自己心头主意说了出来。   “相公啊,不如就趁着这次回去你把那女人休了吧,让后把小年记在我的名下?不管怎么说,日后他便是侍郎大人家的少君了,该有个体面的出身才是。咱们回去把小年接到家里,再给那女人一大笔银子,从此和她各不相干你觉得如何?”   “阿娘!休了她我是不是就能嫁去路家了?!”方明珠听到她娘的话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激动地立马打断了她娘的话,期待的看着她的爹娘。   方明珠满眼的期待下一瞬就被方元松打破了,他摇了摇头遗憾又心疼的看了女儿一眼,无奈说道:“路家已然知道了你的身份,如今你要嫁去路家是不可能了,但你娘的想法或许可行,不过这事儿得在小年嫁到路家之后才能办。   你们也应该知道,这亲事本来就是我去路家勉强来的,且家里需要这门亲事,是断不能出一点意外的。那路家拒绝娶你过门用的借口是你为庶女,若是这个时候让小年记在你娘名下,那么小年也成了庶子,这样一来和路家的亲事便结不成了。   如今家里什么情况,去年家里营收你们心头有数,若是再无进项,你们还能过上如今锦衣玉食的日子?”话落,方元松无奈的看了妻子一样,他方才的话虽然从是对女儿说的,但其实更是希望妻子可以理解。   “爹爹,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方明珠不甘心,也不敢相信,她不敢相信,她们母女两个从来没有放在眼里的人,如今就要爬到她们的头上了。   方明珠心里还带着一丝奢望,苏氏却被方元松的话气的胸口起伏不定,她这才知道丈夫竟也是认同了路家的话,觉得她是个妾室!气归气,但她也明白这事儿没有回旋余地,如今她能保住一点面子便不错了。   “明日就去吧。”又重新变回了那个温柔小意的妻子,苏氏握住方元松的手满眼都是温柔,一副全力支持方元松的样子。   “爹爹,我也去!”见自己母亲在安慰父亲,方明珠也上前去拉着爹娘的手,顿时一家三口温馨和睦的不行,仿佛方才的争执从不存在。   安抚好了丈夫之后,苏氏在心头想着,明日去了村里,她一定要直接用银子砸傻那对乡巴佬母子,让他们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还敢和她作对!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内容改了一下,我觉得这样能和下章衔接的更好o(╯*╰)o 第10章   路家这边的事儿方小年全然不知,方元松消无声息的走了之后,他心中已有了大半的把握,他知道自己赌赢了。   知道自己多年心愿就要实现,方小年激动地跑到了胖婶儿家里,拉了胖婶儿到自家,想要让她将她女儿的小姑子请到家里,他想和人请教一下大户人家的规矩。   那女人不是自觉自己高人一等吗,等到了家里他偏要让她尝尝低人一等的滋味,让她尝尝被自己自己看不起和欺负了半辈子的人踩在脚下是什么感觉。   “婶儿,你让那个姐姐请两日假吧,我补银子给她便是了。”   “你这孩子!你要学规矩你找我啊!你胖婶儿什么都知道,到时候你看我的!妾室进门见主母,总要找个见证人不是,你胖婶儿就来当这个见证人吧,到时候看我怎么收拾那小妖精!”胖婶儿说着都开始撸袖子了,那样子瞧着比方小年自己还要激动。   方小年知道胖婶儿这样都是因为替自己母亲不平罢了,他看得开心,但他也没忘了提醒胖婶儿后面的话:“她不是小妖精,她是老妖精,她比我娘还大了几岁呢。当年都二十了吧才嫁给我爹的,好像是她家里想用她攀高枝没攀上,年纪拖大了只能嫁给我家那死老头子的,那老头还以为自己捡了宝了。”   “你咋知道啊?”   “我猜的,不然干嘛那么大年纪才成亲啊。”方小年说的理所方然,却不知他的确是说出了真相,但眼下他不关心这些,他只关心他爹何时才能将那个女人带回村子来。   方元松走后,方母没少劝儿子,她觉得既然路家确实是好亲事那就不要得罪方元松了,毕竟在方母看来,没有什么能比儿子的婚事更重要。   方母在乎儿子的婚事,方小年却更在乎他娘这些年受的委屈。如今他的婚事和给他娘出心头怨气是绑在一起的,要成都能成,要不成都成不了,即便只能成一样,他也会选择替他娘出气。   “阿娘,你放心吧,我有把握,这事儿肯定没问题的。”胖婶儿走了之后,方小年早上去割了不少水麻回来,他一边搓着麻绳,一边给他娘吃定心丸。   “那老头子这么些年了可是从来没有回来过,这次回来还变了个人似的,脾气不知道好了多少。而且,我提了差点气死他的要求之后,他竟然没打我也没骂你,证明了和路家的亲事在他心里有多重要!起码要重过那个女人在他心里的重量。所以啊!等他们来了之后你可不能给我拖后腿,说什么算了的话,如果那个女的没有给你下跪敬茶,这亲我就不成!我便是嫁给隔壁的鳏夫我也得给你出气!”搓麻可是个技术活,太重了手受不了,太轻了麻绳不牢靠,方小年方才话说的激动,手上力道和速度都加快了,这会儿手心有些红红的,他扔了手里的麻绳,十指放松缓了缓之后才有继续了手上的动作。   “哎,但愿吧,要是不成你也别倔,阿娘已经认命了。”两母子坐在灶房外的石阶上,方母这话说得小声,方小年看他阿娘一眼之后没有接话,只在心里想着,他娘口是心非,明明还是放不下他爹,不然干嘛不改嫁啊。   想到自己阿娘改嫁的问题,方小年又想着若是当年他娘同意了被休,是不是如今已经再嫁有了别的孩子?那他是不是就成了没爹也没娘的野孩子了?而如今,方元松和那对母女也没了眼下困境,苏氏成了他爹名正言顺的妻子,方明珠也成了方家的嫡女可以如愿的嫁到路家了。   或许……   “阿娘,我成亲之后,你便和我爹和离吧,到时候你回外婆家里也好,改嫁也好,总之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方小年突然就想通了,或许他娘坚持待在方家其实是为了他,毕竟他爹已经不要他了,若是他娘改嫁,他就真的要成没爹没娘的孩子了!   心头突然一酸,方小年埋头吸了吸鼻子,正想再劝劝他娘,脑门儿就是一疼,他被他娘弹脑门儿了!   “阿娘!痛!”   看儿子皱起了一张片,不用说方母也知道是痛的,她故意板下脸来对着儿子说道:“痛你才会长记性!你这破孩子脑子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啊?你娘一把年纪了,你想我点好成不?天天把改嫁挂在嘴边,你也不怕村里人的唾沫星子把我给淹死!”方母白了自己那没心没肺的儿子一眼,心里头却没有真的生气,她知道儿子对她是好的。   方小年揉了揉自己的脑门儿,十分郁闷的想着,他这提议多好啊!到时候他出嫁了再过河拆桥,到时候一定会把方元松给气的半死,偏偏到时候自己有靠山,他又不能拿自己怎么样,真是想想都开心,可他娘干嘛不愿意啊!   方小年正想着他爹什么时候来,屋外就响起了胖婶儿的声音,就连脚步声都听得明显。外面动静刚传来,院门就被推开了,胖婶儿明显是跑着来的,她叉腰弓着身子一副气喘吁吁地样子,指着外面说道:“来了,都来了!”   “婶子!我爹来了?”激动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方小年赶紧示意他娘准备,两母子都有些紧张,赶紧忙活了起来。   村口离着方家不算远,一会儿的功夫方元松他们便到了。   苏氏是第一次到百花村,刚下了马车她便故意捏了捏鼻子,双眼四处瞅着的同时一直微微皱着,明显一脸的嫌弃。   “明珠,你走路小心些别摔了,遇上搭话的人也别理他们,掉价。”开始往方家而去的时候,苏氏一手抓着裙褥一边小声抱怨,觉得自己屈尊来了这乡下地方委屈大了。   苏氏今日是特地打扮过的,她穿着一身大红长衫,梳着时下最为流行的高髻,发髻左右两边还簪了一对精致华贵的珠钗,一看便是标准被的正头夫人的装扮。方明珠穿着时下少女喜爱的襦衫,配着鹅黄纱裙,梳着同心髻,只是绑了大红缎带在发髻之上,却让她整个人都透着清丽。   “哟,方老二你又回来啦?这就你那个小的啊?还有你女儿?”方元松带着两母女刚下了马车,便遇上了村里一个干活回家的汉子,那汉子和方元松一般大,两人小时候没少一起混,见了方元松也不客气,直接指着那对母女就开始打量。   苏氏差点被那句‘那个小的’给气死,可对着一个村汉她又不能真的和人吵起来,那样更失身份了!气哼哼的提群往前走去,方明珠也赶紧去追他娘了,方元松瞪了那口不择言的村汉一眼就要去追,那村汉被瞪了却更加大声喊着:“诶唷,做小妾的就是没规矩啊!丈夫穿开裆裤时候的兄弟也不打个招呼啊。”   更直白的‘妾’字在身后传来,苏氏恨得指甲都快掐进肉里了,她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绝对不会再来这个鬼地方了!   乡间小路狭窄,若是常年村里生活的村人倒是无所谓,便是再窄的地方他们也不怕,可苏氏根本没来过村里,她被气得不行脚下一个没注意就直接滚下了路沿滚到了秧田里。   “娘!”   苏氏竟然掉进了秧田里,这可把方家父女吓了个半死,他们这边这么大动静,立马惹来了不少注意,等到几个村人过来,帮着将苏氏拉上来,方元松正想感谢,那帮忙的妇人却骂骂咧咧道:“好样子一个人,咋像是一坨烂肉啊!拉都拉不动,一双蹄子乱踩,好好地秧苗全给糟蹋了!”   “是啊,掉下去爬起来不就好了,干嘛一顿乱踩啊?是不是故意的啊!”   “方老二,你的小妾毁了我家的秧苗,赔钱!”一群妇人围着几人不让走,方元松今日过来可是有要事的,他急火火的掏银子,面色虽然很不好看,但明显的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   苏氏都快要疯了,她如今满身黄泥,就连额头觉得湿哒哒的,身边还有好几张嘴不停在她耳边说道,她自小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啊,反手就给了近在身边的一个妇人一巴掌,恶狠狠说道:“蠢妇!就凭你也敢教训本夫人?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啊!打人了,打人了!”   “方老二,你这小妾咋这么不懂规矩啊?怎么还打人啊,你们今天不能走,不给个说法可不行!”   方元松被几个妇人扯着衣袖,站都有些站不稳,他一边急急地掏银子,一边恶狠狠盯着苏氏,心里懊悔的不行,想着苏氏果真是老了,除了给他惹麻烦是一点作用也没有。 第11章   方元松着急回去却被村人拖住了脚步,一边的方小年不知道外面还有那样的热闹瞧,还在家里焦急的等着。   “阿娘,他们怎么还不到啊?”   “等着吧,既然你婶儿说来了,肯定快了。”   方小年看着他娘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的样子,知道他娘也紧张,便上前去给他娘做了个鬼脸,把他娘逗笑了之后才说道:“阿娘,不怕的,你相信我,有我呢。”   “嗯,阿娘不怕,有你呢。我的儿子长大了。”   “是啊,这时间过得可真快啊,我感觉前两年小年还刚到我胸口呢,这一转眼的都比我还高了。”胖婶儿说着话又比划了一下方小年的身高,结果发现方小年还真长得比她还高了。她仔细的瞧了瞧方小年的脸,顿时颇为激动的一拍手,那脸上的兴奋掩都掩不住高兴地说道:“这小年真是越张越好看了,咱们村可没有比他好看的哥儿吧?”   别人夸自己的儿子,方母自然高兴,儿子长得好她是知道的,她的儿子长得不像她,这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方小年最不乐意的就是被人说他和方元松长得像,他反驳道:我和我阿娘很像的。“说罢偷着和胖婶儿眨了下眼睛,然后到了他阿娘身边对着他阿娘说道:“阿娘,那个女人也没什么的,她既然来了,该她做的事儿她就必须得做了,一会儿你听我的话,不许被方元松牵着鼻子走知道吗?”   “你呀!都说了,不要直接叫你爹的名字。”方母微微板下了脸,他不想比人说她儿子不孝,不想儿子名声难听。   母亲在想什么,方小年自然知道,他一不小心又说漏了嘴,不好意思的对着他娘笑笑,又再三的保证以后不会了。   先前那些话都是方小年故意扯过去分散他娘注意的,方小年觉得他娘一定是在担心见了那个女人不知道怎么面对她,毕竟那是抢了她丈夫的女人,可方小年不知道,他娘这些年其实已经想通了。   她知道,其实抢走自己丈夫的人并不是那个女人,因为他的丈夫不是看上了别人而是看不上她,不是那个女人也会是别人,只要丈夫有了本事总会抛弃她的。   方小年的一番安慰果然让他娘好受了些,至少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方小年不知道,他娘之所以紧张,纯粹是因为她在介意幼方小年幼时差点被那个女人虐待至死的事。她在犹豫,她在想着一会儿那个女人上门了,她是先狠狠揍她一顿,以解多年怨气,还是忍着脾气和他们好生说话,毕竟眼下儿子的亲事才是最重要的。   方小年不知道母亲心中所想,才有了方才的安慰就在他准备出门的时候,他们等了好一会儿的人终于上门了。   “……”   “……”   看着院门口的人,方小年和他娘对视一眼,皆是无语。   方小年先前的安慰,其实还想告诉他娘,那个女认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有种让他娘不要自卑抬起头做人和面对那些人的意思,可他没想到眼前的苏氏竟是这个样子。   他记忆里强势又恶毒却十分漂亮的女人,竟然一身的污泥,就连头上都有泥水,额头面颊竟然还会浑浊的脏水流下,看着实在是滑稽又狼狈。她眼下这样子,哪有还有当年那骄傲万分无所不能的劲头,就像只落汤鸡的,不过这只落汤鸡还挺厉害,自己那么狼狈了,还能瞪着眼睛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   方小年再看着那个不管是气势还是容貌都和当年大相径庭的人,突然就觉得心里某个地方,有个什么东西坍塌了。   那个东西已经压着他好些年了,如今他终于解脱了,好像呼吸都畅快了不少。   “阿娘,婶子,你们去准备吧。”实在忍不住想要往上翘的嘴角,方小年转身和他娘说了句话,见他娘往屋子里去了之后自己径直朝着院门口而去了。   “你既然带她来了,想必是答应我的要求了?”方小年到了门口,除了那一家三口,自然也看见了缀在他们身后的村人,里面打头的还是他的朋友大文,大文和他一样是个小哥。   方小年的眼神自然最先落到了方元松的身上,之后直接看向在他家拐角处的村人,他还对着大文眨了下眼睛算是打了招呼,不过他从未到位没给苏氏还有她的女儿一个正眼。   苏氏今日过来可不是为了给人磕头敬茶,而是为了让方母彻底和方家断了关系。看着连个正眼都没给自己的方小年,她气得拉了一下身边丈夫的衣袖,伸手指着方小年,气得话都说不清楚,只一个劲儿指着方小年,一副气急了的模样。   苏氏的谋划,方小年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只是觉得既然苏氏已经上门,想必方元松已经答应了他的条件,只是他没想到竟然连方明珠都来了。   他不想看见这家人,只想赶紧的把事情了结,之后就让他们滚,日后他们井水不犯河水。   不明白苏氏那副样子是为何,仿佛自己该给她下跪请安似的,连个白眼都没个苏氏,方小年看了方元松一眼,示意他赶紧进去,然后自己先走了。   “阿娘!他就是那个小畜生?”方明珠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方小年离开的背影语嬉。挣,里,她自觉贱种两个字出口应该被会被他爹骂,便换了个称呼。   因为太过惊奇所以声音自然不小,结果便是她话音刚落,她爹和后面的村人都把她的话给听了去。   “哎呀,小姑娘呀,你和小年可是一个老子,你骂他小畜生那你是什么?”   “和你有什么关系?!一帮子贱民!”方明珠下意识的就骂了回去,她是真看不上这些乡野之人,结果今日她和她娘连连被这些人取笑,她哪里还能忍。   晏国社会阶层虽不像前朝那么分明,商人地位明显高了不少,可社会大环境商人地位仍旧不高,除非你成了一方巨贾不然一般百姓还真不会将做些小生意的商人放在眼里。   大文和方小年关系不错,如今见了方明珠母女两,对他们自然没有好颜色,如今方明珠还嘴,他可不客气了,噼里啪啦就骂道:“哼,原本我该好好骂骂你这个小畜生,可惜你是小年妹妹,我不能连累小年就不骂你小畜生了。不过你不是小畜生却也是下贱胚子,不过是个商人小妾生的罢了,也敢瞧不起我们靠种地吃饭的良民?像你这样的,也就比那些贱籍女子好一点罢了,嘚瑟啥呀嘚瑟,怪不得长得像头猪呢,这就开始出喘上了!”   “你!你竟敢……竟敢……”方明珠眼睛瞪得老大,完全不敢相信一个乡下哥儿,竟敢这么和她说话,她气得上前就要去教训人,却被她娘给拉住了。   苏氏瞪了女儿一眼,让她不要惹事,如今重要的可不是外面那些人而是屋子里的那两母子!   被苏氏一瞪,方明珠也恨恨的看了那个哥儿一眼,才准备进去了,而外面的大文却不准备放过她,接着大声喊道:“你又白又胖还喜欢喘,不是猪是什么啊?你就是一头大白猪~!”   大文声音特别大,都像是喊出来的,方小年在屋子里听到他的声音忍不住的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虽然只是名字简单的两个字,但怎么听都觉得那是他在和人道谢。   方元松都快要被自己妻子的女儿给气死了,今日到了村里,这两母女简直是在轮流丢他的脸!   看着苏氏身上那身衣服,方元松便气不打一处来,如今天气热了,苏氏今日偏生又穿的纱衣,如今滚落水田衫群湿透,身体右侧腰以下的位置直给人看得清清楚楚!妻子丢人,女儿也要丢他的人!   方元松看着一身狼狈的妻子,心头突然有句话便袭上了心头,妾室上不了台面!方元松竟是没有哪一刻如此的庆幸,庆幸在外人眼里苏氏只是他的妾室,若是她的妻子浑身湿透的被人给看了去,那他的脸才真的被丢尽了!   “你们母女两个能不能老实一点!”方元松自己看不上自己老家的人,可他自己没忘记自己是个乡下人,他明白得很!若不是妻子嫌弃眼睛长在头顶上,她也不会掉进水田里,他便不会丢人!若不是女儿蠢笨斤斤计较,与一些愚民论长短,她自己便不会被人取笑,他也不会丢脸!   苏氏母女没想到她们受了如此多的委屈,没得到方元松的一句安慰,反而被人给吼了,顿时委屈的不行,可看着方元松黑沉着的一张脸,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才生生忍住了要发的脾气,老老实实跟在人身后进去了。   苏氏还没进屋子,只到了堂屋门口便看到了在堂屋中见落座的女人。女人坐在一个小木桌旁边,她旁边站着一个高高胖胖的中年女人,右手位置还有个空位,看样子应该是给丈夫留得。   而那个女人的儿子则是坐在她左手边的位置,竟也是坐着的。   方小年看着就站在门口的苏氏,故意的抬高了自己的头颅,可她如今的样子实在是太过狼狈,即便故意做出一副高傲的样子,也很难让人对她生出几分惧意和敬意。   给了那三人一个无声的笑,方小年示意着不知道还在等什么的方元松,可以开始行礼了。   “说吧,你要多少银子!”   “银子的事儿可以等等,你还是先给我我娘磕头敬茶吧。”看苏氏一副受尽委屈却又偏偏仍旧趾高气昂的样子,方小年没有和她多说,淡淡回了一句之后,便看向了方元松,脸上尽是催促。   方元松自然懂了儿子的意思,儿子面上的不耐他也清楚,可他答应了苏氏让她拿银子解决,如今对于儿子的催促眼神便没有回应,反而看了身边的苏氏一眼,轻咳了一声,示意人自己和方小年来说。   苏氏之前确实是答应了丈夫她自己解决,可她没想到丈夫竟然真的不管她,瞬时觉得委屈至极,双眼立时便红了,鼻头一酸就要落下泪来!可苏氏到底还是忍住了,这里不是家里面,她不想在方家母子面前丢人,生生忍住想哭的冲动,仍旧扬了下巴斜睨着一双眼睛撇了方小年一眼之后,又假意打量起了这简单的堂屋,期间面上嫌弃之色尽显。待到她将屋子上下都打量了一遍之后,才终于开口说道:“相公已经于我说过了,你们日子过的艰难,想要银子正常,说吧要多少。”   “既然你们坚持先给银子也不是不行。”   “什么叫做先给?老实和你说吧!要我给你娘下跪你就是做梦!你说吧,你要多少银子,本夫人十倍给你,你拿了银子乖乖嫁去路家,好生替方家办事,否则没你好果子吃!”苏氏还不习惯站在同人说话,平日里都是她安坐上首,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训斥下人,如今她虽然俯视着坐在凳子上的方小年,却总觉得自己气势挨了一劫,顿时她便不乐意了,狠狠地瞪了一眼坐在堂屋中建的方母一眼。   母亲当着自己的面被欺负,方小年哪里能忍,可他不想和这个女人扯嘴皮子功夫,想到她刚刚的话,顿时有了主意,他故意一脸惊喜说道:“你说真的?不管我要多少银子你都十倍给我?”   “那是自然!”心头松了一口气,面上却多了不屑。苏氏得意的看了身边的女儿和丈夫一眼,满脸都是骄傲,她就说嘛,一个乡下小子罢了,拿银子就能打发了,翻不出什么风浪。   苏氏觉得事情被自己轻松解决,瞬间放下了所有担忧顾虑。她伸手锤了锤自己的腿表示自己很累,又微皱眉头看了方小年一眼,示意方小年给她抬凳子,而她身边的方明珠感受到母亲情绪变化,瞬间也懂了!立马扬了一脸得意地笑。   方小年看着仿佛胜券在握的两母女,压根儿没去搭理他们,他只继续淡淡说道:   “我要十万两,你说的十倍之数便是百万,给钱吧。” 第12章   “十万两?你是疯了吧!”   “对啊!你个十两银子都没见过的乡巴佬,你知道十万两银子是多少吗?”   万万没想到方小年说的竟是这么一个数,苏氏母女都愣住了,好半天了才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之后就朝着方小年发难。   方小年看着暴跳如雷的两个女人,依旧很平静,不过他不忘了提醒她们,她们说的数目是错的。   “不是十万两,按照你的承诺,你要给我十倍之数便是百万,给钱吧。”身体往后一靠,靠在墙上之后,方小年伸出右手摊开掌心,眼睛直直盯着苏氏,脸上甚至还带着一点点笑。   苏氏这个时候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啊,她知道自己这是被耍了,她恼羞成怒准备上前去打方小年,可她刚踏出步子眼前就多了一个肉墙。   方母身边的胖婶儿哪能让苏氏放肆,直接站到了方小年的面前。   胖婶儿用她宽大的身躯将方小年牢牢护在身后,上下打量了苏氏一阵,才语带轻蔑的开口道:“你就是方元松在外面那个小妾?既然你身份是小妾,那便是方家的下人,你怎么敢对方家的少爷动手?听说你今天来是要给方家的夫人敬茶的。你若是再放肆你连妾室都做不了了,直接做个……做个通房丫头吧。”胖婶儿对着苏氏一脸的硬气,可回头看向方小年的时候却瞬间垮了脸,面上还有些心虚。   对于大户人家的那些规矩称呼,胖婶儿其实也不是很明白,她突然忘了没有妾室的名分又在男人房里伺候的人叫什么了,脑子里出现通房两个字的时候,她也不是很确定,只能回头和方小年确认。   方小年哪懂那些啊,只能摆着一张无辜的脸对着胖婶儿眨了下眼睛,表示随便吧,无所谓了。   两人短暂的交流没有逃过苏氏的眼睛,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两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乡下人骂了,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啊!   “方小年!你这个……”   “好了!别闹了!”苏氏还欲纠缠,方元松这个时候却终于出生,他大声呵斥苏氏让人住嘴。   甚至都没去看苏氏一眼,方元松看向了自己儿子。   方小年是打定了主意要给他娘出气,在他心里银子当然重要,可是银子是死的人是活的,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今日即便银子拿不到手他也要好生教训一下这对狗男女!   毫不畏惧的迎面对上,方小年看着死死盯着自己的父亲,心里没有一点的害怕,反而只有憎恨。   他没想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这个人竟然还敢妄想让那个女人爬到他们母子的头上欺负他们。   “你知道什么叫做形势比人强吗?如今可不是我们求着你。”方小年轻声哼笑,望着方元松说出这话,他要让方元松知道他不可能会妥协。   方小年语气坚决,态度漠然,为的便是让方元松知道,此时绝无更改可能,在他正等着方元松狡辩的或是耍无赖的时候,却只等来了方元松轻轻巧巧的两个字。   “知道。”   从方小年说出十万这个数目的时候,方元松就知道先前在家里商量的一切都白计较了,他的这个儿子是打定了主意要让苏氏给他的……妻子下跪。   方小年并不知道这短短的一瞬方元松都想了些什么,也不知道其实方元松造作了两手打算。   在苏氏要求跟着到村里来的时候,他其实是窃喜的。   他早有打算,只有苏氏跟着来了,事情才能圆满。   苏氏来了之后,若是能劝着方小年拿了银子就作罢,那自然是好,若不然,也只有苏氏来了,他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心思几转之后,方元松已经不再去看放小年了,方小年在瞬间感受到了方元松的态度变化。他看向自己阿娘,对人微微笑着,而他娘也在看着他。   两母子无声相对,但彼此心里的话他们都明白,这一日他们等了许久了。   方小年和他娘知道方元松已经妥协,都放下心来,而苏氏这里却是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她不敢相信,当年对她许下承诺,信誓旦旦对她说过,说这辈子只有他一个妻子的人,如今竟然要她给别的女人下跪!   苏氏父亲毕竟是读书人,一些规矩她是知道的,所以当年才会逼着方元松让他休妻。之后没能成事,她心里便一直有些放心不下,但之后许多年方元松除了她也没有别的女人,村里这个女人也仿佛死了一样,没到她面前出过一口气,她便渐渐放下了。   她没想到她的妥协换来的竟然是今日的耻辱。   “相公。”苏氏震惊委屈,旁边的方明珠也是一样。两母子都是一副受了极大委屈的样子看着方元松,而方元松却没有拿正眼看过他们一眼。   或许是不忍心,或许是不敢,但方元松心里如何想的,方小年不在乎,他如今只想那个女人赶紧给他娘行礼,然后让他们赶紧滚,这个女人在他娘面前多呆一会儿他娘就会难受一会儿。   方小年没去管那边的一家三口,她看了他娘一眼,又轻轻扯了扯胖婶儿的衣服,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行了行了,你都当了这么多年的妾室了,这个时候矫情什么啊?你跪不跪我这大妹子你也是方家的妾啊,如今跪了还能有个名正言顺的名分呢,那上赶着跪当家主母的妾室可多了去了。”白了那个矫情的女人一眼,胖婶儿不明白她在委屈什么,又有什么好委屈的。   胖婶儿的白眼终于让苏氏爆发,她狠狠瞪了方元松一眼拉着女儿就要离去,方明珠自然也要跟着走,她如今都后悔死了,她们就不该来这个鬼地方!   两母子转身就要走,方元松没有去追,只是大声喊道:“我如今还没有儿子,你们母女让我失望,我便只能寄希望于别人身上了。”   方家院子里还有不少看热闹的人,这些人也是有眼力见儿的,一个个都安静看戏,偶尔小声和身边人交流几句。   苏氏母女到了院子里的时候,正被看热闹的村民堵着,就听到了方元松的话,两人顿时迈不动步子了。   方元松想要纳小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是明着说出来还是第一次。苏氏先前就教育过女儿,让女儿要顺着她爹,为的就是不想让方元松借题发挥找小的,如今方元松拿这个事情威胁,苏氏知道自己今日若是真的走了,明日家里就能多个狐狸精了。   且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往后自己便再没有好日子过了。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想着自己年纪,苏氏知道如今她年纪大了,可并不是不能再拼一把,只要她能生下儿子,她便什么都不怕了。   方元松甚至都没有追出去,这样苏氏觉得或许那个男人就是在借着这个机会,用眼下的事儿做借口去找小的!   她屈辱的回头,埋首默默上前,这一次进门她才正眼看了丈夫的原配妻子。   方母年纪不大,可面貌却有着超越年纪的沧桑,明明比苏氏要小上几岁,看着却是大了几岁,且她容貌本就不够出色,这让苏氏在更加轻蔑她的同时,也更加的不甘心了,她竟然还给这样一个女人下跪敬茶。   “你们到底想好了没有,别磨磨蹭蹭的,我和我娘没工夫和你们瞎耽误。”如今方元松什么态度众人都知道了,方小年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苏氏,包括方元松自己。   苏氏别过头去并不去看方元松,却还是点了点头。   苏氏一点头,所有人都轻松了,而先前在方家院子里的人也没慢慢的开始靠近方家的堂屋,直到将方家堂屋堵了个结实。   茶水这些是早就备好的,苏氏一点头,方元松也坐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而方小年顺便的去到了他娘身边,而胖婶儿则是去到了方元松旁边。   “好了,一会儿你先和夫人敬茶,然后是老爷,最后是大少爷,记清楚了啊不要弄混了。”胖婶儿一开口,便是一个眼神过去,示意苏氏跪下。   苏氏在不情愿也没有办法了,且她不想一直在此受辱,动作倒是干脆,并没有拖拉,只是跪下之后并不开口说话,只是单手端着茶杯直直递到了方母面前。   方母根本没有想过有一天她还能吃到这个女人敬的茶,她知道苏氏如今敬茶定然是不合规矩的,可她不想计较太多,正准备伸手去拿,却不想儿子嫌她一步接过,然后直接将手里的茶泼向了苏氏!   “啊!”   “阿娘!你干嘛!”   因为耽误了不少的功夫,茶水其实并不烫人,苏氏的尖叫只是因为被吓着了,而方明珠的怒斥却只得到了方小年的一个白眼。   “我干嘛?你自己看看你……你小娘?她方才是如何敬茶的?亏她还是读书人的女儿呢,这点规矩都不懂!”方小年可不会让苏氏糊弄过去,他既然已经有了这个决定,也已经得罪人了,他便不可能随便应付一下便作罢。   方小年其实并不是喜欢为难人的性子,他虽然不是个肯吃亏的但也不是个小心眼的,他方才泼出去的茶水惊到的可不止是屋内的人,还有门口一众看热闹的人。   一声声此起彼伏的惊呼之后便是不断传来的絮絮低语,苏氏眼一闭狠狠一咬牙,再次敬茶的时候便是双手捧上,再没有乱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前几天情绪过于低落,同楼层出了好几个羊,没心情码字,以后会尽量日更的!谢谢支持! 第13章   苏氏此刻心里的难堪无人知道,但方小年此时,却是肉眼可见的痛快。   看着跪在他娘面前的女人,他想到了十来年前便是这个女人差点将他害死。   方元松发达之后压根儿没管方母,却还是将方小年接到了城里,但他也仅仅只是把人接过去而已,之后方元松对儿子也没有几分关心,任由儿子在那个家里自生自灭。   方小年还记得,那时候他一天都吃不饱一顿饭,有次苏氏关了他大半天,他饿的不行了的时候苏氏将他放了出来,还给他准备了一桌子的饭菜。就在他饿的受不了想要吃饭的时候,苏氏却突然打落了他的碗筷,还反手给了他一巴掌,面上还痛心疾首的说是他发脾气,不吃饭就算了,还要打翻碗筷。   他记得当时他刚被打了巴掌,他爹就回来了。   他看着地上被打翻的饭菜,还有苏氏对他的怒骂,他爹二话不说上前就狠狠扇了他两巴掌,之后还用藤条狠狠抽了他半个时辰。也就是那一次他差点没了命,若不是他从方家狗洞里爬了出来,有个好心人送他回了家,他可能在六岁那年就已经死了。   想到过往,浑身刺痛,连大口呼吸都不能的感觉又浮上了心头。   方小年不再去看跪在地上的苏氏,转而看向了一边竟然带着隐隐笑意的方元松。   看着方元松那个笑,方小年却在心中冷笑,他知道方元松在笑什么。这个自私薄情的男人一定觉得自己就要心想事成了,和路家一结亲就万事大吉了。   方小年从来不是突然就恨上了他爹,以往他们之所以像是和平共处其实只是因为没有往来,他也没有机会。以前,他也从未想过有天他的愿望能实现,那个不可一世的恶毒女人能跪在他和他娘的面前,可如今竟然实现了,还是方元松亲手送到了他的面前。   看着仍旧带着一脸微微笑意的方元松,又看了一眼满脸憎恨的看着自己阿娘的方明珠,再看了看低着头跪在地上,看不清面容的苏氏,方小年想着,这世上的事便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做了恶事的人总有一天会有报应的。   今日是苏氏,来日便该轮到罪魁祸首方元松了。   苏氏敬好茶之后一刻都没有耽搁,立马起身拉着女儿就走,方明珠自然也不想在这里多呆,立马的就跟着她娘走了。   两母女只想逃离这个让她们难堪的地方,匆匆离去之后却又一部分的村民跟着她们走了,在她们被堵在马车上,满耳朵都是村人议论的时候才开始后悔起来,若是不离开躲到方家屋子里至少还能有两分清静,如今真是要被那些村人的污言秽语烦死了!   苏氏和方明珠要离开,方小年并没有拦着,如今他的第一个目的已经达到了,便要提第二个要求了。   “好了,苏氏已经做了妾室该做好的本分了,阿爹拿银子吧,你给了钱我就乖乖嫁去路家。”苏氏离开之后,方小年便坐回了自己之前坐的位置,这个时候他看着他爹的位置便不自在了,他想让他娘和这个男人和离,可不是想想而已,早晚有天他得把这事儿给办了!   银子方元松自然是准备好了的,方小年话落他便笑呵呵的将银票拿了出来,递给方小年的时候还满脸的得意,好似自己给的数目能显得他多么大方一般。   只是看着方元松递过来的银票厚度,方小年就知道他给的也就是几百两银子罢了。   若是换了一般农家人,几百两银子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巨款了,但方小年知道这点钱对于方元松来说就是边角料,怕是他家一月花销都不止这点钱。   晏国银票有五种面额,其中面值最大的是一百两,不同面值的银票水印花色略有不同,方小年瞧着那几张银票知道一共应该是五百两银子。   方小年知道他和他娘都被人看不起,所以方元松才这么敷衍他们,他看都没看方元松一眼,只是看着堂屋外的院子,然后起身出去了。   方小年想要银子,但他也知道财不露白的道理,他可不能让那么多人知道他拿了多少钱。   “你们一个个的都没事儿啊?热闹也看了半天了,赶紧回去吧,这几日田地里多少活儿啊,赶紧干活去吧你们。”方小年是铁了心要赶人,一边把人往外推,还一边给大文使眼色,让人帮帮他。   因着之前方家人被方元松给耍了,今日方家基本没来人,来这里看热闹的都是和方家没什么亲戚关系的村人。   “小年啊,我们活儿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你别赶我们啊,我们能帮着你要钱呢!起码得让你爹花个几十上百两的才能放过!”   “是啊!自己过了那么多年好日子,都没有管过他们母子,起码得给一百两银子才行。”   “一百两会不会太少了啊?听说方老二做了大生意的。”   “不少啦,都可以建个大房子了,还能买些田地回来呢。”   村人一个个的都不想走,这热闹看不到底心里总是不得劲儿,还是大文脑子转得快,说是想去看看方家的妾室和大小姐,说完又帮着方小年把人往外赶,这才将看热闹的村人全都关在了院门外。   家里没有外人之后,方小年再次去到堂屋里的时候,发现他娘已经不在了,只有胖婶儿和方元松两个人在。   “你娘去做早饭了。”胖婶儿给方小年解释之后,想了想自己也跟着离开了,去方家灶房那边了。   胖婶儿也走了之后,方小年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说道:“先前让你给十万两银子自然是开玩笑的,你们虽然大方地说要给我十倍之数,可我不是那贪财的人,我方小年最懂得就是知足了,所以多的我不要,亦是十倍之数,你给我一万两银子就行。”   “一万两?你以为那银子是河边上的石头吗?你知道一万两是多少银子吗?”方元松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大概是疯了!   此时的方元松并不认为方小年是在开玩笑,他这个时候可比苏氏要下跪的时候还要激动,一脸肉疼的表情仿佛是在他身上割肉一般。   方小年没想到曾经被他爹捧在手心的苏氏在他爹心里已经比不上他的银子重要了,这让他更不愿意妥协,毕竟能让他爹不开心他就开心了。   “我还是那句话,若不能让我高高兴兴的出嫁,那我出嫁后该干什么可就不能保证了。”方小年依旧坐在他方才的位置上,如今太阳已经爬上了天空,方家院子有一半地方已经沐浴在了眼光里,看着外面越发亮堂的天色,方小年心情也跟着明媚了起来。   今日他的心情就和他外面的天色一样啊,晴空万里阳光明媚,再没有这么痛快的时候了。   方元松这些年确实是挣下了不菲的身家,不然他也不会有胆子先去染指金银生意,要知道金银生意一般都是把持在权势人家手里,别人很难分一杯羹。   自己手里有钱和原意给别人多少钱可是两码事,方小年要的数目让方元松彻底黑了脸,可看着一派轻松自在的儿子,他又不敢发火,生怕这亲事再节外生枝。   自从发达之后,方元松已经很久没有尝过吃瘪的滋味了,心里的气发不出来,生生忍着的后果便是他冲动答应了。   “你最好记得你说过的话,老子的银子可不是白花的!”将手里的银票仍在地上,方元松丢下一句‘余下的改日送来’便再次离去。   看着方元松明显被气得不轻的背影,还有仍在地上的银票,方小年好半天了才反应过来,他回过神之后眼睛眨巴了两下,确认地上的银票是真的,耳朵也没有出问题,方元松的确说了余下的银子改日送来,他才一脸不解小声道:“这人傻啊,都不知道讲价的,人家买个菜还得砍个价呢,这果然是有钱啊。”   蹲地上将银票捡了起来,方小年笑的别提多开心了,他原本打算能到手三千两银子就不错了,是给了方元松讲价空间的。   他去买东西的时候,若是被人喊个天价,他就砍**成下来,最后一般都会以原价的三分之一成交,这次和方元松的拉扯他自然也遵循了买卖讲价的道理,哪成想方元松是个傻的,让给多少给多少。 第14章   拿着银票到自己阿娘面前晃了晃之后,方小年就去了院子外面的水渠边上了,他有些事情要想想,想一个人待会儿。   方小年手里的银票被胖婶儿看了个正着,之后大家也就知道了,方元松给的银子是五百两。这事儿可在村里热闹了好一阵,大家都觉得方小年还是赚了,不止得了好亲事,还得了那么大一笔银子。   自己的亲事外人怎么想,方小年倒是不在乎,他如今最为担心的是他出嫁之后他娘一个人在家怎么办,他得做点准备才放心。   方小年在忙着家里的事儿,方元松那边也没有闲着,在那日回家之后立马的就去了路家。   要说这路家也算是高门大户了,路家家主路侍郎原本就出身官宦世家,只因着他不是家中长子,在成年之后立府单过与主家少有往来。再说路侍郎的夫郎,如今路家的主君也是出自名门,且门第比路家还要高,按说他们的儿子是不可能娶个商户的孩子过门的,只奈何路大人是个守信的,这才成了两家亲事。   “路老哥,你看这亲事定在什么时候好啊?还有便是,当年与我家小年定下亲事的是你家的大公子,小弟知道您府上有两位公子,若是……”   “此事改日给你答复,届时一起将日子定下便是了。”路大人端坐堂前,他一身官袍还未换下,应是刚刚下朝回家。   路大人瞧着四十出头的样子,他个子很高,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且远远看着便是一身正气凛然的样子,性子必然也是个刚正不阿的。   路大人听下人来报那个姓方的又来了的时候,他便已经猜到方元松为何事而来。方元松支支吾吾说起亲事,言语间还表明只要是路家儿子皆可的时候,路大人确实是有些心动的。   路大人膝下只有两子,且都是嫡子。   大儿子路熙远年少中举满腹才华,且为人谦和沉稳,是他寄予厚望的孩子。小儿子路熙振虽也算乖巧,没有犯过什么大错,可惜也同样没有什么出色的表现。幺子年岁只比长子小了一岁,却是一事无成,整日只知道吃喝玩乐,在爹爹面前撒娇卖乖,实在无大用。   亲事是避无可避了,路大人不愿自己寄予厚望的长子娶个商户的哥儿,自然想要小儿子将之娶过门,如此也算还了人情了。   路大人如此态度,方元松心里也算是有谱了,路家多半会让家里小儿子娶他儿子过门,不过无所谓,或者说小儿子更好,毕竟他是打听过路家两个孩子的,这纨绔子弟有时候更好替自己办事。   目的达成,方元松便告辞,待到方元松走后,路大人自然赶紧的和夫郎商量起了孩子的亲事。   “这……振儿他肯吗?”路大人的夫郎姓柳单名一个思字,两人十分恩爱,路大人身为朝廷重臣,身边并无妾室通房,只自己夫郎一人,成亲多年对夫郎一如既往地体贴。   看自己夫郎犹豫,路大人去到夫郎身边,竟轻轻给人按起了双肩,然后缓缓对人说道:“熙远是个有主意的,我也不想为难他,他不愿成亲定然有他的道理,我不想逼迫于他。可是振儿不同,振儿如今连个秀才功名都没有考上,整日也只知道和一帮子狐朋狗友瞎混,况且他年纪也不小了,早些成亲也好,或许成亲了就能懂事了。”   路大人说到这里的时候,柳思拍了拍他的手,他便停下坐到了夫郎旁边,然后接着说道:“那个孩子我已经找人调查了一番,是个好孩子,足以与振儿相配了。”   “怎么就和我们振儿相配了?不过是个乡下哥儿罢了,如今迫不得已得娶他过门,可这亲事就是他高攀了,要我说干脆让他做远儿妾室算了,如此两个孩子都不用为难了。”说到让人做儿子妾室,柳思竟还是满脸的不甘愿,仍旧觉得大儿子吃亏了,甚至想着做小儿子妾室还差不多。   路大人即是守信之人自然不会让人进门做妾,他心中虽然觉得惋惜,却也并不准备做个背信弃义的人。   方元松第一次上门的时候,他便命人去打听方家的事儿了,之后也好生调查了一番那叫做方小年的哥儿,他对那个哥儿还是很满意的,夫郎将人如此贬低,他便忍不住替人说了几句话。   “那孩子和他阿娘独自生活在村里,两母子奉养家里老人一直十分尽心,照顾老人百年之后,还挣下了对农人来说足够衣食无忧的身家。方家的孩子想要嫁进家里,若是跟在方元松身边的女儿我只能答应她进门为妾,但是那个哥儿必须要迎娶进门。”   “那纳他家女儿吧?”   “不可!君子一诺千金,应承别人之事万不可更改。今日为夫便是想和你商量一下,该让哪个儿子迎娶才合适。”   路大人说到这里,柳思自然明白这事儿是没有回旋余地了,自己的儿子势必要娶个农家哥儿进门了。   两人沉默一阵,心头俱有了答案。   路大人对长子寄予厚望,自然希望长子能结一门有助于家族的亲事,柳思平日虽十分疼宠小儿子,但他知道姻亲的仕途的助益,小儿子资质平平,这辈子都难有什么大出息了,大儿子可是家里的希望自然也默默选了小儿子。   就在想两人准备定下成亲日子的时候,他们的小儿子不干了。   “爹爹,我不娶我不娶!我才不要娶个乡下哥儿,你和父亲若是要让我娶他,我就……我就跑去参军!我死在战场上好了!”   “参军也好,正好好生磨炼你一番,免得你整日不务正业给路家丢人!”路大人对这个小儿子是真的没办法,他不明白是不是老天爷觉得他的大儿子过于优秀,所以才给了一个一无是处的小儿子来折磨他。   路大人无动于衷,柳思却不忍心了,听到儿子要去参军,他立马的想到了尸横遍野的战场,他哪里还能舍得,立马的拉了儿子到身边,嘴里说着教训的话却满满都是安慰,明显的是妥协了。   路大人眼见夫郎改了态度,长长叹了口气,又看了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一眼,再想到自己性命的确是方元松所救,他想着当初结亲是为了报恩,可若是让那个哥儿嫁给他那不成器的小儿子或许就是报仇了,会毁了那个哥儿一生的,如此只能委屈大儿子了。   路熙远接到父亲信件的时候,即便不愿还是回家了,待知道这亲事避无可避之后,便做好了成亲准备,且还对父母交代了起来。   “爹爹,你既同意了亲事,希望那哥儿过门之后你不要为难于他,便是不能亲近亦不能刻意为难。”   “你这孩子!你怎么说话的!”   “父亲,爹爹,孩儿还有事情处理。”行礼退下,路熙远微皱的眉头却是一直没有松开。   他还要许多事情仍未解决,如今不是娶妻之时,或许将来那个人要陪他吃苦了。 第15章   方元松从路家那里得了准信之后,第一时间回村去了,他这次回村只有一个目的,将方小年带回城中的家待嫁。   “我不会去的,我在百花村出生长大,也理应从百花村出嫁。”方元松到之前,方小年正在编鸡笼,如今正是好养鸡崽子的时候,方小年准备再去买一批鸡崽子回来,自然得再编一个鸡笼。   方小年编竹活儿的手艺是和村里一个老人学的,当时老人只教了他编背篓,他一通百通竟然什么都学会了,家里好些工具都是他自己编的。   手上的动作没停,方小年只看了自己阿爹一眼就继续做自己的事。   方元松如今已经有些了解自己儿子的脾气了。他这儿子脾气大性子倔,还是死倔死倔那种,一旦心里有了主意就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方元松为了促成与路家的亲事不知费了多少的功夫,如今自然不愿意节外生枝,只是想到出嫁的地方带来的影响,他想再好好地劝劝人。   找了个矮凳坐到儿子身边,放下凳子的时候,方元松还有些嫌弃铺了石子的地面,觉得凹凸不平的放个凳子都担心凳子倒了。   嫌弃归嫌弃,方元松却是没有表现出来,他态度诚恳,被儿子干脆拒绝也不生气,仍旧好声好气说道:“小年啊,人家路家本来就是不甚满意这亲事的,如今他家既然同意了,咱们多少还是迁就人家一点你看行吗?那边的家离着路家近,到时候……到时候过门也方便。”即便差点说漏嘴,方元松依旧淡定,而且一脸期待的看着方小年,等着方小年的回答。   对于方元松在乎的事方小年倒是不在乎,不过他能从方元松的语气里知道,他为何希望自己从那边出嫁,无非就是为了面子还有方家聘礼罢了。   方小年虽然是乡下长大的小哥儿,但他知道大户人家向来注重面子。   路家长子娶亲,即便门不当户不对,聘礼也不会寒酸,而说到聘礼,他自然也要带嫁妆。   方小年是不打算将方元松给的钱带走的,那些银子是他娘和他后半生的倚仗,只要有那些钱,他去了路家日子过的时好时坏都无所谓,他娘都能富足的过下半辈子。   既然不能将方元松给的钱当成嫁妆,他又拿不出像样的嫁妆,那么路家给的聘礼就得有说法了。他到时候得把那些东西原封不动的带去才行,这样既不落了路家面子也不会让人看不起。   路家会给聘礼,娶进门的夫郎带的嫁妆也会被人关注吧,毕竟就连他们村子里,别人也会议论谁家媳妇儿带了多少嫁妆,更何况那些有头有脸的人家。   “你先把说好的银子给我吧。”其他先不管,这个才是重点。   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方小年伸手要钱。   方元松今日过来,自然是带了银子过来的,可他今日目的还没有达到,又有些不甘心把这么一大笔银子白白给了儿子。   方小年看出了他爹心思,干脆把手收了回去,之后继续干自己的活,一副不准备搭理他的样子。   方小年不急方元松却急了,他原本想着利用银子让人妥协,可如今儿子一副银子不给就算了的样子,他立马急了。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可不能功亏一篑!   “给你,那日给了五百两,这是剩下的九千五百两。”不情不愿的掏出了准备好的银票,方元松表情很是不好。   方小年倒是不理会他发黑的面色,噙着笑意接过了银子然后一溜烟跑到了屋里,将银子藏好了才出来。   今日方元松来的时候,家里就方小年一人,方母去了地里除草,如今只有两父子在家,方小年倒是乐得自在,不管他用什么态度对这个人都不会有人说他。   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花了出去,方元松肉痛不已,但如今目的还没达成,只能耐着性子再和人商量关于出嫁的事。   方小年不想和人磨蹭,直接说道:“你别说这个说那个的,反正我出嫁那天是一定要从这儿出门子的。路家既然连亲事都答应了,没道理在迎娶的时候为难,再说了咱们村里离着京城也不远,左不过三十几里路,也就是两个时辰的事儿,他家不会为难的。”可不会让方元松目的达成,方小年直接把话说满了,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   方元松没想到儿子连路家都搬了出来,他便正好拿路家来说事儿了。   “小年啊,阿爹也不是想为难你,既然你如此说了那阿爹便是和路家商量,若是人家不愿意你就得赶紧的搬去那边的家,你看怎么样?”   “再说吧。”   “什么叫做再说吧?你还能说服路家不成?!”方元松被儿子无所谓的态度给气得不轻,同时心情暗很,早知道当年就该把他养在膝下,如今也好拿捏,今日也就不用如此被动!   想到此,方元松心里对苏氏的厌烦又多了几分,总觉得如今儿子与他生分至此都是苏氏造成的。   方元松语气不善的反问方小年也不恼,只是再次让人去和路家说明。方小年用的甚至是说明而不是商议,证明他是决意要从村里出嫁,方元松劝说无果只能悻悻离去。   方元松离去之后甚至都没有归家,而是直接去了路家,他小心地提出了儿子想要在村里出嫁,还自以为聪明的教训了儿子一番之后,却不想路大人却是面露一丝丝欣喜和满意,欣然答应方家的要求,甚至还说了家中聘礼已备好,三日之后便会送去百花村,一月之后便是婚期。   心心念念的亲事终于近在眼前了,方元松却觉得心中好似有着一丝郁气,总觉得有些不痛快,可和路家结亲是他盼了又盼的,到底也没能完全影响他的心情,他便开开心心回家去准备了。   路家的聘礼果然在三日之后送到了方小年家里,路家下聘的人到的那日,方家可热闹了,里里外外的站了不知道多少人,瞧着好似全村的人都来看热闹了。   “哎呀,慧娘啊,你下半辈子可要享福了,看看这聘礼,这得多少的好东西啊!”路家给的聘礼堆了满满一院子,方母自己都是懵的,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路家还能给这么多的聘礼。   百花村即便离着京城近,即便大家日子过的不错,可往前数百年,村里也没有那户人家收到了这么多的聘礼。看热闹的人久久不去,方小年和他娘被人围了一下午,直到天色发黑家里才清静下来。   “阿娘,这下你知道那老头子为啥要我去他家里出嫁了吧?”应付了村人一天,方小年累的不行,他躺在自己凉亭里,和他娘说话的时候,也瞅着自家围墙。   他觉得家里围墙得再加高一点,而且院墙处那棵桃树不能留了,不然别人爬到树上就能翻墙进门了。   那日方元松登门方母不在,但儿子要在家里出嫁的决定她是欣喜的。   给儿子递了一碗洗干净的地香果过去,方母坐在儿子身边,她没去接儿子的话,却和儿子说起了嫁妆的事儿。   “这里东西你原封不动的带回路家去吧,你爹给的银子你留一部分在家里,剩下的也全带过去,大户人家规矩多需要花银子的地方肯定也多,身边有银子日子才能好过。”   “不用!老头子给的银子就留着,路家给的聘礼自然是要带过去的,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给我嫁妆,我猜应该是不会了,我要是什么都不带,去了路家指定被人笑话,就连路家都要被笑话,到时候我的日子更不好过。”方小年躺在长凳上,将木碗放在胸前,抓了碗里的地香果抛向空中然后张嘴,几乎个个都稳稳落到了嘴里。   吃着香甜的地香果,方小年心情都好了不少,望着天边金色的云朵心情就更好了,他觉得他和他娘的霉运好像开始转移了,开始转移到当初对不起他们的人身上了。   方元松最终还是没有另外再给方小年嫁妆,方小年也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将家里院墙加高加固了不少,还将院门再上了一把锁这才放心了一点。   一月之期很快的过去了,到了出嫁那日,方小年都未曾想过路家的少爷会到家里接亲,他觉得他们这门亲事如此的悬殊,人家肯答应成婚已经十分的委屈了,断不会亲自上门迎人,可他没想到那个人来了。   他未来的夫君,骑着一匹浑身乌色的高壮骏马,来他家里迎亲了。 第16章   方小年成婚这日穿的喜服是路家给准备的。   他们晏国的婚服却别于前朝的红男绿女,不管男女亦或是哥儿,成婚的时候都要穿大红的吉服。婚服虽然都为大红色,可不同背景和条件的新人便会在婚服上面做不同的变化,以此来彰显新人身份。   路熙远作为朝廷三品官员的儿子,自己还有举人功名,他的喜服上面可秀祥云吉鸟或除去龙形的瑞兽图案,而方小年作为他明谋正娶的夫郎,可拥有和他同等规格的喜服。   方母牵着儿子的手和他到了堂屋门口的时候,再次忍不住的摸了摸儿子宽大的袖口处,用金丝细线配以精致细密的针脚秀出来的层层祥云,还有肩背处像是正欲起飞的吉鸟,吉鸟长长的尾羽隐隐蔓延至袖口,这样的婚服便是再有钱的商户家的哥儿也是没资格穿的。   “小年,记住阿娘和你说的话,性子收一收以后的日子不能任性了,阿娘会好好守着这个家,你放心吧。”   “阿娘,你放心吧,我知道的。”偷偷捏了捏自己阿娘的手,方小年因为头上有盖头,倒是看不见院子里的热闹,但他耳朵一直就没闲下来。   今日的方家异常的热闹,从大清早开始,方家房前屋后就已经站满了人。   因着大晏特殊的习俗,接亲的人不会来的太早,方小年出门之前都是大文在陪着他,如今大文和他娘就在他身边,而另一边站的是他的小堂弟。   方小年这堂弟今年才十二岁,不过农家小子懂事早力气大,方小年身形也纤细,之前孩子已经试着背过他了,倒是也能轻松将他背起来,想来背着他出院门应该是没问题的。   百花村离着京城大概需要一个半时辰,路家又在内城还需多些时间,而方小年进门的时间要控制在日落之时,新人需得在黄昏时分拜堂,所以算着时间路家人应该会在未时左右到方家。   方小年他们是听到外面有人喊路家的人到了才出来的,在这之前方小年觉得今日方元松一定会到家里来,毕竟他处处想和路家扯上关系,可他没想到他爹没来。再说陆熙远,两家门第差了太多,他实在是高攀了,方小年不觉得路少爷会来,可他来了,他竟然亲自来接他了。   “小年,他,他,他……”   方小年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人拽着,大文支支吾吾的声音就在耳边,可他只是一个劲儿的‘他他他’却是再说不出什么。   发觉大文有些不对劲儿,放小年心里便是咚的一声心沉了半截,突然有些心凉。   他之前想过的,他觉得或许路家少爷有些短处,不然人家那么好的家世,怎么会答应他爹啊?方小年觉得自己都有些迈不动步子了。   新郎一到,方家更是热闹了,听着响起的吹啦声响,方小年知道自己出门的时间还是到了。拉了拉自己堂弟的手,方小年示意他到自己前面,可方小年拉了好几下堂弟都没动静,反倒是自己的手被一只宽大的手掌给握住了,转而还让他转了个身。   转身之后,方小年还迷糊着呢,就发现那只拉着他的大手将他拉着跪了下去,接着便有一道沉稳却又清亮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小婿携夫郎拜别母亲,叩谢母亲养育之恩。”   叩谢是什么意思方小年还是懂的,而且他的手一直被人握着自然有着牵引,于是两人几乎同时拜下,连连三次之后他才被护着起身。   方小年起身之后,他的手就被放开了,转而便是他的小堂弟到了他的面前。   “哥,我背你。”小堂弟的声音很轻,声音刚到方小年耳朵里,他就感觉自己腾空了于是赶紧趴好了。   他们两个身高还是有差距的,他要是直直的,堂弟就得辛苦了。   到了院门口的时候,方小年发现好像家里菜园子里都有人,他立马就想吼人让人别毁了他家菜园,可顾忌着今日的日子只能把话吞了回去,也是他这一瞬间的不高兴他便没空去想方才的叩拜之礼,等他落到一个高大宽厚的怀抱里的时候,他才咻的红了一脸,再没空去想其他了。   路家迎亲的队伍离村好一会儿之后,方小年才有些缓过来,而这个时候的百花村村民们却还没有缓过来。   “婶儿,小年这是什么运气啊,他相公长得也太好看了吧?我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呢。”大文坐在方母身边,一边吃饭一边忍不住的赞叹。   对于路熙远的长相,有何止是大文啊,这全村的人都惊着了,他们可都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   相较于路熙远的长相,方母显然更在意他来方家之后行的礼,她觉得这位路少爷十分的谦和有礼,日后定然不会为难自己儿子的,她如今放了一半的心,心情也好得很。   不过方母高兴归高兴,眼下却有些后悔或者烦恼,之前她只顾着震惊了,都忘了亲自将那孩子扶起来,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怪自己。   心里介意着这事儿,但也压不住心里的好心情,方母看了大文一眼,微微抬了抬头颇有些得意地说道:“我家小年也很好看的,单说长相他们是相配的。”对于儿子不像自己这一点,方母是十分庆幸的,丈夫千不好万不好至少脸是好的,还给了儿子一张好脸。   “倒是没错,小年确实是长得挺好看的,比村里那些正好年纪的姑娘家还标志呢。”   “以后他回来,咱们是不是不能叫他小年了啊?”   “是啊,他相公可是举人老爷呢。”   “什么老爷啊,人家路少爷年轻着呢。”   “你个笨蛋!秀才老爷举人老爷指的不是年纪是地位,真是没见识。”   “哦。”大文捂着自己的头,崇拜的看着胖婶儿,他觉得胖婶儿好厉害,懂的东西真多。   因着忙着儿子亲事,方家也办了宴席,方母今日忙了一整天,都忙着招呼客人,晚间觉得浑身都累,可几乎没怎么忙碌却也累的不行的方小年在拜堂被送进洞房之后,才真正的紧张了起来。   发现新房里安安静静,就连外面都很是清静,方小年根据当时被牵着到新房的距离算着,顿时惊讶不已。   之前他被路熙远牵着,因为太过紧张的缘故,压根儿没去留意他们走了多久,如今一想才发现他从路家的前厅到这个婚房好像走了好一会呢,怪不得之前的热闹声响他一点都听不见。   偷偷掀起了一点盖头,方小年也不敢全掀了,这可是他的相公该做的事。   他偷偷看着点着无数红烛的新房,觉得这屋子亮的和白昼似的,他在家里的时候一到晚上就是两眼一抹黑,可从没有在晚上家见过这么多的光亮啊。   “真好看。”看着闪烁的烛光,还有映衬在墙面地面的倒影,方小年觉得屋子里的家具好像跳起了舞似的,蜡烛上的火光更是像个小仙子在跳舞,漂亮得很。   手肘撑膝,手掌托下巴,方小年一边看着屋内闪烁的烛光,一边想着应该快要回房的夫君。   先前方小年就想过了,他这夫君应该是有什么短处,今日大文的反应也算是证实了他的猜想,他如今其实也挺犯愁的,不知道他以后该认命了老老实实在路家过日子,还是寻了机会离开路家,反正他有钱了,回家也能过好日子。   “啊……来了!”听到远处有人声和脚步声在靠近之后,方小年赶紧的坐直了身体,双手也老老实实的放在了双膝上,等到开门声响起,他最先听到的是个中年女人的声音。   他知道这个应该是喜婆,他们这是要完成婚宴的最后的程序了。   方小年以前也是喝过村里不少人喜酒的,不过他见过的婚礼都没有今日他经历的复杂,喜婆的声音听着就觉得是个喜庆的人,她一字一句的指引着两人,直到好一会儿之后关门声再度响起,屋内又重新的安静了下来,方小年才有重新紧张了起来。   他其实对路家这位大少爷印象很好,毕竟他竟然给自己阿娘下跪了,这可是他从来不敢想的。想到白天的事儿,方小年心里既开心又得意同时还有些幸灾乐祸,他想着还好今日那方元松没来,若是来了可就让他占便宜了,且路少爷亲自去了百花村的事儿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他怕会气死了。   眼前突然透出光亮来的时候,方小年微微顿了一下,他没想到他的盖头就这么被挑了起来,怀着好奇的心里微微抬头,可就是这一抬头,方小年又重新顿住了。   看着眼前的人,方小年不知道何谓风姿特秀,萧萧肃肃,爽朗清举,龙章凤姿,更不知道何谓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他只知道这个人好看,好看到好似画里的人儿,好看到他想一直看着他。   “你会喝酒吗。”画里的人竟然说话了,且声音也特别的好听。他的声音和村里的男的也不一样,沉稳厚重却又清亮温柔,字字清晰明了干净利落,方小年从来不知道听别人声音也能觉得满足。   直到感觉画里的人若隐若现,方小年才完全的回过神来,发现眼前的人影若隐若现是美人的手在自己眼前晃动。   啊!美人的手也十分的好看啊!   美人的手十指修长,骨节分明,明明该是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却又好似十分有力量。   啊啊啊啊啊!赚了赚了啊!心中嚎叫一阵之后,方小年努力压抑着想要上翘的嘴角,轻轻对人点了下头,表示自己能喝酒的,然后没一会儿他的手里便多了一个酒杯,里面的酒几乎满了。   和人喝交杯酒的时候,方小年硬生生忍着想要一直盯着人脸的冲动,飞快的喝下了一杯酒,因为他知道喝了交杯酒之后就要洞房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逢⑦的章节给留言前十的宝宝发红包哦~ 第17章   方小年酒喝的飞快,手缩回来之后,那边的路熙远也喝完了酒。方小年埋着头盯着人酒杯,看见路熙远握着就被的手垂下之后,便然后伸手过去拿了路熙远手里的酒杯,再放到了屋内的桌上。   “可觉得饿?”   “啊?”方小年放好杯子一转身就听了这么一句话,他赶紧摆手表示道:“不饿不饿!”   “既如此,那便歇息吧,明日记得要早起。”   “好。”方小年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期盼过睡觉,即便农忙时节天天累的要死,恨不得原地睡上一觉的时候,他都没这么期盼过早点睡下。   新房的蜡烛是不能吹灭的,得要让它自然燃尽,这个规矩方小年是知道的,也因此他现在既兴奋又羞涩,他的确是想一直看着美人的脸,可是……可是他们要洞房了,他还是觉得有些羞人,他都不知道一会儿他该做什么。   方小年脑子里窜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事儿,他低着头用快速的碎步到了床边,然后也跟着坐了过去,可他刚刚坐下,路熙远却说道:“你睡里面吧,我平日习惯早起。”   “啊?哦,好啊。”方小年脑子懵懵的,也不知道是明白出嫁从夫的道理,还是被美色所迷,他听话得很,那边一句话他便一个动作,飞快的脱了鞋爬上了床睡到了里面。   方小年半躺着的时候,路熙远也放下了床帐,床帐放下之后,眼前的一切突然暗了些,好似都能遮住两颊红霞了。   方小年的双手都放在了腰间,他想着这衣服他是要自己脱呢还是要让他的相公给他脱掉?就在他犹豫的时候,路熙远已经上床了,然后睡下了。   他睡下了,是真的睡下了,一睡下就闭上了眼睛,即便知道他肯定是装睡,但他的确是一副已经有了睡意不欲再多说什么的样子。   若说方小年之前是被路熙远的容貌惊呆了,如今就是被路熙远的行为惊呆了,总之他再次的呆住了。   他从来不知道洞房夜还有不洞房的新人,别人娶媳妇儿不都是为了洞房生孩子吗?那些娶了丑媳妇儿的男人还会和媳妇儿洞房呢,他也不丑啊,为什么这人竟然不搭理他?   到这个时候,方小年被美色迷惑的神志才终于回来了一点,同时他也想到了之前的猜测。   不敢置信的看着即便闭上眼睛,没了那一双俊目,却也依旧让人心动的脸,方小年慢慢慢慢看向了某处,最后满脸的崩溃!他想着这位大少爷的短处不会是那方面吧?所以才能接受自己做他的夫郎?   “不会!”指定是大少爷没看上自己,以后等他喜欢上自己了,他们家就能洞房了!   努力摇了摇头,方小年想把自己脑子里不靠谱的猜想摇散,转而想起了自己身上的不足,他觉得或许路少爷不和他洞房不是因为不行,而是因为他不喜欢自己。   也跟着睡了下去,睡下之后方小年又想到了一件事,他又赶紧的坐了起来,他把自己衣服脱掉之后,又慢慢趴了过去,对着绝对没有睡着的人说道:“相公,把外衣脱了吧,如今天气热,喜服厚重穿着睡太热了。”   方小年不知道他的相公二字出口的时候,装睡的路熙远嘴角忍不住的抽了抽,因为幅度实在太小,加之床帐之内太暗方小年并没有瞧见。他也不知道,在他大着胆子慢慢靠近路熙远的时候,路熙远已经紧张的绷紧了身子。   于是,就在方小年快要挨着路熙远的时候,他眼睁睁看着在那个人虽依旧闭着眼睛,却飞快的脱了自己衣服,还将之扔下了床之后,又重新一动不动了。   方小年轻轻眨了下眼睛,呆呆的脸终于有了一丝失落,看着地上的衣服心里也微微难受了一下,他知道了,他这是被人嫌弃了。   心里明白两人的确是不相配的,这位大少爷的确是受委屈了,可方小年心里还是忍不住的生出了一丝丝的难过和委屈,但这丝丝难过和委屈并不明显,至少没有盖过他心头的喜悦,毕竟这位大少爷本人要比他想象里好了不知道多少。   也跟着把自己的衣服脱掉之后,方小年才躺了下去,他躺下去之后眼睛却是一直瞪得圆圆的,好奇的左看看右看看,手还一直摸着身下的床单身上的被子。   他从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床,被子好轻盖着好舒服,床单摸着很软很滑也很舒服,如果一年四季都睡在这样的床上,那他一定争取多活几年,这多享受啊!   在床上默默数星星不知数了多少次之后,方小年看着已经快要燃尽的红烛想着应该差不多了,便翻身起来还悄悄喊着:“相公?相公你睡了吗?”   方小年喊了好几声那人都没有反应,而且他还能听到那人自然匀称的轻声鼻息,他知道这下子他肯定是睡着了。   赶紧的翻身下床,方小年捡起了两人的衣服,一件衣服抓了只袖子,就开始用两只袖子打结,直到打了十个才停了下来,然后满意的看着两件已经牢牢连在一起的衣服,这才满意的再次上床了。   重新去到床上之后,方小年依旧没有睡下,他小心取了一缕路熙远的墨色长发,然后再取了一缕自己的,将两人头发像是姑娘家绑麻花辫一样缠了起来,之后才在人身边躺下。   两人发丝相缠,自然不可能离得太远,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方小年紧紧抿唇,他怕自己忍不住的笑出来。   “相公,你真好看。”再次的离着人近了一点,方小年满足的用额头轻轻靠着路熙远的手臂,他一只手曲起来枕着头一只手还抓着了路熙远衣袖的衣角,就那么斜躺着看着睡在他身边的人,一边看一边笑,虽然都是无声的笑,但总觉得他此刻开心幸福的不得了。   就那么躺了几乎半个个时辰,方小年有了一点睡意之后,两眼珠子一转,好像心里又有了主意。   他双手撑着下巴让自己半趴着,又看了已经睡得很熟的路熙远好一会儿之后,终于还是大着胆子慢慢慢慢将头靠了过去,他本来是想偷偷亲一下睡着的人,可临到头又怕了,赶紧的缩了回来。   “哼!”都已经成亲了,怕什么!锤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方小年觉得自己不能这么没出息,他重新翻身趴下,然后再次伸出来,轻轻在人脸上碰了一下,然后快速缩回手来,嘿嘿傻乐半天之后,十指交握放在胸口满意的准备真的睡了,他今天真的有些累了。   终于可以睡觉之后,方小年长长舒了口气,身心一放松脑子很快迷糊了起来,开始半梦半醒。在他半梦半醒的时候他依旧想着,他已经把他们的婚服打上百年结,发丝也紧紧缠在一起了,他们一定能百年相守白头到老的。   方小年几乎用躺下就睡的速度快速进入了梦想,他不知道他在睡着之后,一直等着他真的睡下的人,终于也能彻底放松下来了,那人还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向了他,且那人那张英俊无匹的脸上竟然还有着一脸复杂的表情,也不知道他此时都在想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小年真努力啊!我也努力让他早点亲到美人~ 第18章   路熙远此时想法,方小年自然是不知道的,他也不知道路熙远亲自去了他家里接亲的消息,传到了方元松那里的时候,方元松一边欢喜一边后悔。   不过,方元松欢喜只是一时,随后立马发了脾气,在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让人把苏氏交到书房,大骂了一顿。   “无知妇人!”大力将手中账本拍在桌上,满脸的怒气,苏氏到了之后,方元松无视了苏氏面上的委屈神情,再次骂道:“你何时变得如此蠢笨了?平日一声声骂着旁人愚妇,如今看来最该骂的便是你自己!”   “相公……”   “你给我闭嘴!”看着苏氏那张依旧算得美貌,却再无青春朝气的脸,她那一声声温柔的‘相公’自然也激不起方元松多少的怜爱了。   苏氏被吼的一愣,面上委屈更甚直接红了眼眶,一旁的下人见惯了老爷夫人恩爱的场景,老爷对夫人发这么大火倒是头一次见,吓得赶紧识趣退下,还把房门给人关上了。   房里只剩下两人之后,方元松更是一点顾忌都没了,他恶狠狠盯着苏氏再次开口道:“若不是你那日的鬼话,我何至于错过如此良机?虽说回门日依旧可以回去,可这还有两日功夫,若是这两日小年他和路少爷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到时候……到时候!”   苏氏从未见过丈夫如今这模样,双目圆瞪,仿佛看着自己仇人,嘴里的话也全然不顾一点夫妻之情,夫妻之情……想到这四个字苏氏不由落下泪来,如今她已然不是方家的夫人了,如今人人都知道了她是方家的妾室。   “相公,你如今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妾身,一点不在乎我们的女儿了吗?”苏氏不想再去触丈夫的霉头了,只想赶紧把话头转开。   想到那日劝说方元松不要去村里的话,苏氏不由心中暗恨,骂起了路家一家子。   她觉得路家人都是脑子有毛病的,既然应承亲事却放着她那么出色的女儿不要,选了个一无是处的乡下哥儿!自家那么高的门第,却偏偏要自降身份亲自上门去接亲,也不知道那个路家少爷是不是个傻的或者是个残的,总之绝不是传言那般完美。   那日在百花村受了那么大的屈辱,苏氏回家发了大脾气,方元松知道她的确受了委屈便耐着性子安慰了下,苏氏便顺势提出,方小年成亲那日不许方元松回去,也说了反正也不会有路家人去,方元松去了也无用。   哪成想如今事与愿违,苏氏懊恼不已,方元松却是更加嫌弃她了。   相较于方小年母子,方元松自然是喜爱苏氏母女的,可相较于这两母女,他却更在乎自己。   苏氏暗恨,方元松懊悔,就在两人又要吵起来的时候,方明珠到了。   方明珠被方元松捧在手心宠了多年,对这女儿是真的上心,外加方明珠容貌出众,自幼又被他细心教养,琴棋书画皆是信手拈来,将来定然能嫁个好郎君,给家里博好处。   女儿来了,苏氏更委屈了,方元松看在女儿的面子上,面色也好了不少。   方元松看着苏氏满脸泪水,女儿一边安慰着她娘一边埋怨地看着他,他想着如今事情还有转圜余地,面色稍稍软了下来,甚至带了点安慰的语气说道:“你也不是不知道,如今咱们有求于人,不得不照顾那小年的情绪,你何必在这个档口找事?眼下家里金铺顺利开张才是正事大事,你最好心里有杆秤,别再找事,否则……”   方元松未尽的话语和警告的眼神苏氏自然知道是意思,她只是觉得自己受了欺骗,觉得委屈。   “家里生意好了,得益的除了你和明珠还能有谁?眼下的事儿成了,与你们也没有损失,你何苦要倔着性子不肯服个软?那日回村,若不是你们母女眼高于顶,何至于惹出那一堆事?”想到那日回村的事儿,方元松至今都觉得丢人,这两母女那日仿佛都被鬼上身了似的,一个两个都蠢得没把边儿了,全没了平时的聪明大方样。   方元松觉得苏氏和女儿愚蠢,苏氏却被他的一句没有瞬时给点着了,顿时也顾不上忍气吞声了,急急反驳道:“没有损失?怎么会没有损失?!”既震惊又不敢置信!苏氏没想到丈夫竟能说出这般话来,她一双美目瞪得老大,心痛不已,恨声说道:“若不是他我的女儿如何能被那路家羞辱?若不是他我又如何能被那路家羞辱?”想到路家人口口声声的妾室庶女,她顿时更是气愤不已,揪着自己胸口衣物一副悲戚模样望着方元松再次开口:   “那个女人!她一个农妇凭什么?凭什么要我给她下跪?我是你以妻礼娶过门的妻子,凭什么在她面前行妾礼?这怎么会是没有损失?我的女儿损失了好姻缘,我自己名声面子什么都没有了,这还不是损失吗?这还不是损失吗?相公!”   苏氏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受到这样的委屈。   她原本以为让丈夫回去见那对母子,让那个贱种回到方家嫁去路家,她已经够委曲求全了,却不想因为成亲那日的事儿,还有今日的责骂等着她。   苏氏哭的伤心。方元松却没有多的言语安慰,依然毫不关心的样子,苏氏便也真的伤心了。   她再顾不得许多,哭的一脸的妆全花了,哭声也不再是先前那般引人生出恻隐之心,只有一片嗡嗡声响。   苏氏这个样子,方元松看得下去,方明珠却是看不下去的,她急急看向自己父亲,眼神里可怜巴巴地全是哀求,方元松见女儿恳求,苏氏也实在哭的可怜,这才上前安慰。   方元松态度一软,苏氏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哭的更厉害了。方元松这个时候轻抚妻子脊背,他原本想要安慰人,却发现妻子腰身好像宽大了不少,就连发色好像都暗淡了些,这才一下子反应过来,他这平妻要比他的原配还要大上两岁如今已三十有五了。   看来,他的确应该再纳一房妾室了,苏氏不可能为他生儿子了。   京城路家   方小年这些年习惯了早起,他虽然也贪睡得很,但家里没有让他睡懒觉的条件,他一年四季都得早早起床,特别是夏日,得要早早起来下地干活,这样日头正盛的时候就能在家里歇息了。   一点儿没有认床,美美睡了一觉醒来来,方小年在自己意识迷迷糊糊双眼还未睁开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还在家里。他习惯性地伸了个懒腰,却觉得自己好像打到了东西!一下反应过来,他已经成亲了身边可是睡着他的美人相公!   吓得一下子坐了起来,可刚坐起方小年就觉得自己头皮一痛,他吓得赶紧躺了回去,准备把两人头发解开,却看见身边的人捂着眼睛看着他。   “相公……”方小年觉得自己声音好像有些抖,他带着一脸讪笑看着人,双手还不停地在两人相缠的发丝处扒拉,飞快的解着两人缠在一起的头发。等到他把两人头发解开了,他自己也变成了跪坐在床上的姿势,而且身子还在一点点往后退,如今都快贴着墙壁了。   看着那个都快要把自己嵌进墙壁的人,尽管终于体会到了眼冒金星是什么感觉,头皮也也微微发疼,路熙远还是淡淡对人说了声‘无事’。   “相公……”   “起吧。”无声叹了口气,路熙远按了按发疼的头皮,利落的翻身下床了。也是这个时候,屋外有丫头的声音响起,之后便有两个丫头推门进来了。   方小年在路熙远起身之后,依旧跪坐在床上,他有些害怕,他知道他刚刚闯祸了。   “今日要和长辈见礼,快些起来。”   方小年正害怕着,没想到他的相公好像是真的不准备责备他,他心里既高兴又感激,赶紧的撩开床帐准备下床,只是他双脚刚接触地面,身体却又突然顿住了。   他昨晚忘了把今日要穿的衣服拿出来。   面色发窘,方小年看着不远处的两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有些不好意思,他正尴尬不已想让人出去再穿衣服,那两个丫头却已经上前准备伺候他穿衣了。   “别别别!”吓得又退回了床上,方小年全身都在拒绝,就是不让丫头近身。   方小年这边的情况让路熙远有些无奈,他使了眼色让丫头出去,又把丫头带来的衣服放在了床上,之后便出了房门去了外间洗漱。   屋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之后,方小年便自在多了,他赶紧穿好了衣服也跟着出去了,出去才发现这屋子和家里的不一样,他们睡觉的房间外面竟然还有房间。   方小年从方家离开的时候还太小,自然不知道大户人家的屋子细节处可多了,不像农家小院,进门便是一个大院子,院子正中一般对着堂屋,堂屋两边便是住房。   两人洗漱好便一起往路府的正院而去。   方小年亦步亦趋的跟在路熙远身后,他偷偷打量了一下他相公的身量,心里更加满意了。相公不止脸好看,个子还高身形也好,既不是骨瘦如材也不是壮硕如山,刚好是一副山间松柏模样,让人十分喜欢。   方小年一路上有大半时间心神都在路熙远的身上,等到路程去了一大半才开始担心起路家夫妻,他觉得自己可能会被为难,毕竟他也算是毁了人家儿子的好前程……心情突然就沉重了起来,方小年好像突然明白了,明白了为何他们昨晚没有圆房。   他听说大户人家的孩子才都要联姻的,嫁娶的对象都是对家里有益的门当户对的人家,像他这样的出身确实是配不上他的相公啊……   哎!心头叹了口气,方小年随即又想着,配不上也已经嫁了,配不上也只能努力配了,看来以后他要对相公好点儿,努力让相公喜欢他,不然他的相公多可怜啊,得和一个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 第19章   对于路家方小年几乎是一无所知,只是凭着自己猜想觉得路大人应该是个好人,加之昨晚两人并未洞房,因此对于今早和长辈见礼的事,方小年心中还是不免担忧,觉得一定不会顺利。   终于将目光从路熙远身上移开,开始正视自己眼下问题之后,方小年才发现路府可真是大啊!他们这都走了老半天了竟然还没到路大人住处,这么大的园子也不知道要花多收钱,也不知道这个路大人是不是个贪官。   “父亲对你印象很好,爹爹也不是爱使绊子的人,一会儿见了他们老老实实行礼便是,无须担忧。”   “哦,好。”前面的人突然开口,方小年有些心虚的赶紧应下,也不去想方才脑子里那些有的没的了,赶紧将心神收回,准备专心应对眼下的事。   不久之后两人便到了路家正院,两人进去的时候,路熙远的父亲爹爹还有二弟已经在等着了。   见着了路家人,方小年才发现路家人口极其的简单,路大人竟然没有妾室和庶子女,路熙远爹爹也只他和弟弟两个孩子,如今路家上下竟是只有四口人,哦不对,如今自己嫁了进来,已经是五口人了。   小心的跟在路熙远的身后,方小年也不敢先开口说话,生怕自己说错话,好在路大人果然是个随和的人,见他们一进门便先开口了。   “怎么不多睡儿?我方才还在和你爹爹讲,你们怕是还没起身呢。”路大人想必是真的满意方小年,他说话的时候眉眼之间都是笑意,加之他的容貌和路熙远有着六七分的相似,他这一开口方小年紧张的神情立马放松了不少,心间一喜,脸上也有了微微笑意,还稍稍朝着路熙远又靠近了一点。   新婚的新人一举一动都格外受人关注,方小年的小小举动自然也落到了所有人的眼里。路大人看着两人还算亲近,心里十分高兴,原本还担心儿子会不喜他的夫郎,如今看来,儿子没有因为他的承诺娶一个不喜欢的人他便放心了,不然他要愧对儿子一生了。   路大人身边坐着的自然是他的夫郎,如今路家的主君柳思。和路大人不同,柳思见儿子与他不看好的哥儿相处还算融洽的时候,面上没有几分喜意,甚至微微皱了眉头,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示意一旁的下人可以上茶了。   两人今日的正事也是大事便是和家中长辈敬茶,路大人是家中幺子,娶亲之后便立府单过了,如今并未和家中族亲住在一起,且他的父母在几年前都相继去世了,如今路家长辈便只他们夫夫二人而已。   路大人对方小年算是喜欢,柳思脸上虽然有些嫌弃倒是没有故意的为难人,方小年顺利的给长辈敬了茶,还收了长辈给的见面礼之后,直到轮到他喝路熙远的弟弟路熙振给他敬的茶,他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觉得,这一切太顺利了,他担心了半天呢,结果故意为难也好,训话告诫也罢,通通没有。   “大哥,我要叫他嫂子吗?可他比我还小呢,那叫小嫂子?嘿嘿~”   “既知自己年长,言行便该懂的分寸,你如今还当自己是三岁稚子吗?小年即便没有你年长,仍是你的长嫂,你平日无礼放浪惯了我管不了你,但在他面前收起你的性子给我规矩一点!”路熙远板下脸来朝人训话,面色很不好看。   方小年自然也是不太喜欢路熙振方才的话的,‘小嫂子’这个称呼听着就让人不喜欢,况且那人方才说这话的时候面上还全是调笑。只是他没想到,路熙远竟然会直接开口教训他二弟,且路大人他们好像也没有替儿子说话的意思。   路熙振被教训了之后也没敢回话,只是委委屈屈的样子,还跑了他爹爹身边,一看那样子就是在找他的靠山给他说话。   儿子到身边之后,柳思对着人笑了笑,满脸都是宠溺,还拍了拍儿子的手以示安慰,不过多余的话倒是没说。柳思没开口,路大人却开口了:“你大哥说得对,多大的人啊还不懂事!小年是你嫂子,你日后同他说话莫要没规没矩,若是再让我看到你方才那轻佻模样,莫怪我……”   “好啦!你父子几个真是没一个能让我清闲清静的,吵得我头疼,赶紧传早饭吧,吃了就去忙你们的,我也能清静一会儿。”终于还是替小儿子说话了,柳思打断了路大人的话,路大人虽然没有继续说下去,却瞪了正一脸得意的小儿子一眼,然后看着自己夫郎无奈的叹了口气。   方小年是个擅长察言观色的人,就着一会儿的功夫他就大概的猜到了路家人的性子了。   一家之主路大人是个正直有规矩的人,就是十分宠爱自己的夫郎,他大概只会对自己夫郎妥协让步。而他的夫郎好像特别溺爱小儿子,而且和大儿子好像不够亲近。至于他们的小儿子路熙振……偷偷又看了路熙振一眼,方小年一时不知道如何形容他,只是默默想着,那不是个好人。   至于路家的大少爷,他的相公……   他没想到他的相公竟然是个规矩这么大的人,弟弟言语上的不妥他都能当面训斥,那自己今早的一系列行为是不是早惹了他不满了。   “小年,熙远他平日里忙,他不在家的日子里你可以找点事情做打发时间,也可以到你爹爹这里陪他说说话,你爹爹可是管家的好手,你可以和他好好的学学。”饭食上桌后,路大人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对方小年说的。   他语气温和,面上始终带着微微笑意,话间只看了方小年和自己夫郎两个人,对两人的态度前者是交代后者是央求。   路大人话落,柳思轻轻放下了筷子,直白的说道:“我不是个爱给新夫郎立规矩的人,但路家也是有规矩的人家,所以每月初一和十五你需要早早到正院来请安,其他时候全看你自己,想来便来吧。”回看了自己相公一眼,柳思的话大家也明白,他教不教方小年全看方小年自己想不想学了。   而且柳思说的也没错,方才他都没让方小年伺候他用饭,直接让人坐下了。   说到路家的早饭,和方小年想的倒是完全不一样!他原本以为大户人家应该是顿顿大鱼大肉,可路家的早饭却是清粥小菜,唯一的荤腥之物大概是一些炸鱼,而且个头都小小的没什么肉的样子。   先前方小年还担心路大人是个贪官,如今见了路家的早饭不止没有不满甚至还挺开心,他觉得还是做清官好,既能让百姓得利也让保住人头和官身,多好啊。   “爹爹,我知道了。”应了柳思的话,方小年如今还不知道要在一个大户人家立足,学会管家算账的本事有多重要,还想着能躲就躲,最好少和柳思接触。   他听了柳思的话想着日后除了固定时间在匀个四五天出来,一个月也只有六七天的时间和柳思相处,日子应该也不难过的。   一顿早饭要不了多少时间,饭后柳思便说有些不适打发他们走了,只留了小儿子在身边照顾着。   路大人身为朝廷命官自然有许多事情要忙,饭后便去了书房,而方小年则被路熙远带着去了路家的前院和后院,见了路家所有的下人。且再去见下人之前,路熙远还给了他一个钱袋子,里面都是一锭一两的银钱,告诉他一会儿下人给他磕头的时候,要给人赏钱。   “我平日不常在家,你可以挑个看得顺眼的丫头在身边,替你做些杂事,或者小哥也行。”路熙远不喜欢身边有太多的人,他的院子里除了浆洗婆子只有两个粗使丫头,还有个贴身的小厮伺候着,他爹爹一度要给她塞两个美貌的丫头,不过都被他拒绝了。   方小年知道路家并非什么虎狼窝,才答应了亲事,这路家的事他是在胖婶儿女儿的小姑子那里听说的。知道那小姑娘在路家干活,方小年想着有个知根知底的人在身边总是好的,便问了谁叫牛小花,让人站出来。   “少君,奴婢叫牛小花。”   “你哥哥是不是叫牛大力?嫂子叫许秋月。”   “回少君,是的,您认识我哥哥嫂嫂?”牛小花是个十三四的小丫头,长得白白净净,脸蛋圆圆胖胖的,看上去是个长相颇为讨喜的小姑娘。   她瞪着一双又大又圆的杏眼,惊喜又好奇。   方小年对着小姑娘笑了笑有点了点头,随即看了身边的路熙远一眼,表示自己就要她了。   见了路家所有下人之后,路熙远好像就要出门,出门前他还对着方小年又交代了一番。   “每日饭前,那边会有人来叫你,你准时过去就好了。这两日你可在府中随意转转熟悉一下,过几日可到爹爹身边候着,看他想要教你什么,或者你想要学些什么。”   “相公,你要去哪里?我们明天要回去的!”看路熙远好像要出远门的样子,方小年急了!回门日怎么能没有夫君陪同呢?若是到时候没有夫君陪同他要被人笑死了吧,而且他娘也要担心了!   方小年一急,情绪便完全带到了脸上,他那着急的模样倒是把路熙远看笑了。   他没想到这人竟然也能着急的时候,明明一直都大胆得很不是吗?新婚夜对着自己相公不怕不羞,隔日见了夫家长辈亦是不慌不乱,他还以为这人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傻子,却不想他也有怕的时候。   对于这门亲事,路熙远其实是拒绝的,并不是他有多不满意这个夫郎,而是他不想在此时成婚。他想让自己婚事再往后拖几年,免得来日麻烦。   答应爹娘娶亲之后,即便有着父亲保证,他还是让人将他未来的夫郎调查了一番,调查结果和他预想差不多,他的夫郎是个被父亲抛弃,和阿娘相依为命的小可怜,可他却没想到,这个小可怜同他所想简直大相径庭,不过这样也好。   他没有因为父亲抛弃,变得自怨自艾,自卑内向,反而大方伶俐,还……还有些可爱,这……很好。 第20章   路熙远匆匆离家之后,方小年整个人都焉了下来,他甚至都开始担心起了明日回门的事儿。虽然他的相公临走的时候说了,会陪他回去的,可他还是觉得,相公方才或许是在骗他,他今日可能不会回来了,明日也不会陪着自己回门的。   原本还想到处逛逛,熟悉下环境,方小年眼下却全没了心情,带着小花就回了他和路熙远的院子。   方小年不知道他前脚带着小丫头刚走,后脚路熙振就跟着去了。知道路熙远竟然没陪着新婚的夫郎,而是出门去了之后,路熙振立马乐了,就想去找找方小年的麻烦,自己也寻寻乐子,毕竟早上的时候他可是因这新大嫂被训得不轻。   方小年和小花回去之后,便一直在和小花打听路家的事儿,当然,他基本都在打听路熙远的事儿。   路熙远的院子离着路家正院颇远,是个独立的小院子。   院门打开便是个独立的小园子,园子和路府格局相比虽然不算大,但显然是精心布置过的。这园子大小和方小年家外面的菜园差不多,园子主路径由光滑的鹅暖石铺就,右边院墙处有一处水池,里面还有一面假山,水池里养着一些鱼儿,甚至还有几株荷花。   如今已是六月,到了一年里暑气最浓的时候,这院子除了那一方水池可以解暑之外,院墙处高耸的大树和墙角各色绿植也能让人心旷神怡。   回了这个算是自己的地方之后,方小年见日头还早,便直接走到了大树下的石桌处坐下,还让小花一同坐下,细细和他说说所有她知道路家的事儿。   “这个小丫头知道什么陆家的事儿啊,大嫂想知道问我啊,我什么都知道。”   方小年前脚刚坐下,后脚路熙振就便到了,还刚好的把他和小花说的话听到了耳朵里。   方小年并不了解路熙振,但他总觉得这人不是个好相处的,自然对人十分的戒备。掩饰着自己的别扭站起身来,方小年大方朝人说道:“是弟弟啊,你要讲便过来坐下吧,同我好好说说。”   方小年像是对着邻家弟弟一般,话落还朝着路熙振招了招手,仿佛在诓骗小孩儿似的。   路熙振没想到方小年竟然是这么个态度,足足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之后看见方小年依旧一副笑脸相迎的样子,那表情那模样,那是完全不觉得自己进门第一天就打听夫家的事儿,有什么不对啊!   路熙振垮下来脸来走了过去,坐下之后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因为他不知道这个方小年到底是没脸没皮,还是不懂规矩。总之不管是哪个,都能让他一拳打在棉花上,不管自己使出多大力气,人家根本不在乎。   言语上面一时拿捏不了人,路熙振瞧了一眼在她过来之时匆匆起身的小丫头,语气十分轻蔑的朝着方小年说道:“大嫂出身农家,不知道大户人家的规矩情有可原,不过大嫂日后最好还是要和下人有点分寸,哪个有规矩的人家能让下人和主子同坐了?”   路熙振话落小花已经吓得直接跪了下去,方小年看小花似乎真的十分害怕,又想了想若是换了自己会不会坐到一个比自己身份高了不少的人身边,顿时觉得自己做的好像确实有些不对。   心里知道自己做的大概是错的,可方小年不想让路熙振如了意便干脆回到:“谢谢弟弟提醒啊,我以后知道了,不过你也知道的,我出身农家不懂大户人家的规矩,可能短时间也学不好,日后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弟弟多指正啊。”说罢,还对人正真诚一笑。   方小年这一笑又把路熙振给笑傻了,他没想到这人竟然真是个傻的,瞬间觉得自己简直没事儿找事儿!他原本是想讽刺他出身低贱不懂规矩,没成想他竟然还觉得自己在好心提醒?   黑着脸沉默了半晌,想着自己是为何而来,路熙振心里有了主意,面上又开始带了笑。   他伸手敲了敲身前的石桌,也没管还跪在地上的小丫头了,环顾四周之后才又开口道:“不知道大嫂可在府中转过了?大哥也真是的,怎么能把大嫂一个人丢在家里呢,你们这可是新婚呢。”路熙振因着差点自己娶了方小年的缘故,对方小年十分的不喜,他觉得方小年一个农家哥儿根本配不上他,也配不上他哥。   如今,他见了本人,他就更不喜欢了,因为他觉得方小年长得十分碍眼!明明是个出身低贱的农家哥儿,偏生长了一副好相貌,真是越看越讨厌!   对于自己长相,路熙振是十分在意和遗憾的,家里人人都长得好看,不说大哥了,便是府中下人也没有丑的,可偏他生了一副……即便心头偷偷想着,路熙振也不想承认自己长得丑。   方小年看着面色复杂,有一瞬还似乎有些扭曲的路熙振请不禁坐直了身子,不由往后退了退,他觉得这人脑子好像有些问题。   这人明明是路家的二少爷,却把自己搞的像是路家的二小姐,眼下的事儿怎么说也算是内宅之事吧?他不去干正事反而来找自己的不痛快也就算了,他这样子搞的他是路熙远小妾,自己抢了他东西似的,简直有病!   方小年向来擅长气人,他知道路熙振年纪不小了,便笑呵呵回道:“相公大概有别的事情要忙吧。倒是二弟你别这么客气了,我又不是外人,你都一口一个大嫂喊着呢就不要和我见外了。府里环境我会让下人陪着我转的,你别担心了,你还是去忙你的事儿吧,父亲和夫君都有事情要忙,二弟你定然也不会闲着的,去罢,别耽搁正事。”方小年端坐着,微笑同路熙振说话的时候,还挥了几下手,完全就是一副替人操心的长嫂模样。   “……”路熙振没想到方小年竟然专拿刀往自己痛处扎!今早大哥和父亲才因为自己闲散训斥了自己,这人也是听见的!如今还能说出这番话来,这分明就是故意针对了!   想到如今父亲爹爹还有大哥,对他最大的不满便是他整日游手好闲,可这也不是他愿意的,他压根儿没有读书的天赋,看着那些书都脑子疼,一点也读不下去!   很想直接骂人算了,可路熙振又生生忍了下来,这人刚刚嫁到路家,不知道他的情况是正常的,若是和他吵了起来,到时候没脸的是自己。   “大嫂说得对!”气哼哼站了起来,路熙振转身就走,那步子踏的又重又快,看着背影倒像是落荒而逃的样子。   除了院子之后,路熙振被气的发晕的脑子又清醒了一点,于是他跑去了柳思那里。   方小年可是新进门的媳妇儿,按规矩得要到婆婆面前站规矩,等到到了爹爹眼皮底下,自己还愁没机会整他吗?   乐呵呵去了柳思院子,路熙振立马就说了自己的想法,想着中午的饭就能让方小年伺候着,可他没想到他爹爹竟然不同意!   “为什么啊爹爹?新媳妇儿进门不都要到婆婆跟前伺候要站规矩的吗?他是新进门的夫郎,按规矩理应到您跟前伺候的啊?!”路熙振原本还在给他爹爹按摩,听到爹爹拒绝让方小年来站规矩之后,气的双手一甩,来回踱步了好几下,他满脸不解的同时还被气得不轻!   爹爹明明最疼他,而且那方小年来站规矩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他干嘛不同意啊?   “我不喜欢他,看见他就烦,不想让他到面前碍眼!他最好也能有那个自觉,没事儿别到我跟前乱晃。”只是提到方小年的名字,柳思就满脸的嫌弃,仿佛连方小年这三个人都让他不喜,就别说那个人了。   “爹爹!”   “好啦!你也别到他跟前参合,早上看你大哥为他说话,我还以为远儿对他有几分喜欢,如今看来他也没得远儿欢心,你就别浪费心思在别人身上了,如今该好好想想自己的事。”柳思说的自然是路熙振的亲事,路熙振见矛头又知道了自己身上,气的一甩手走了。   看儿子气冲冲而去的背影,柳思无奈叹了口气,他不明白,为他他的小儿子身上就没有一点像他们夫夫的地方,小儿子若能像的丈夫几分,也不至于没有好人家的姑娘看上他。   柳思不愿见到方小年,可转瞬到了午饭的时辰,方小年还是出现在了柳思面前。   大儿子竟然独自出门去了,路大人明显有些生气,见了方小年之后他还安慰了几句。   方小年心里颇为感动,他觉得路大人不止长得好看心地也好,这么看来,他的相公应该也是个好人,因为相公同他的父亲长得太像了,他们心地想必也是一样好。   或许相公是真的有要事才出门,或许他就是为了陪着自己回家才会赶着今日出门办事的。   路大人不知道方小年脑补能力一流,因为他的几句安慰话语心头已经一点不责怪路熙远了,他更没想到方小年的一通脑补倒是和事实相符,路熙远的确是因为要陪着方小年回门特地出门办事的。 第21章   饭后都没回自己院子,方小年便带着小花出门去了,既然明日是回门日,他自然得买点东西带回去才是。   小花家里就是京城的,虽然她家在外城,但对于京城她还是要比方小年熟悉得多的。知道方小年要买的东西之后,小花直接把人带去了一个杂货铺子,这杂货铺子很大,里面的东西不止可以零售还能批发,价格比他们集市的还便宜。   “外城或者京城不远处的城镇,基本都在这里进货,直接在这里买自然要便宜些的。”   两人买了不少的东西,且基本都是日常所需,只有好几包糖果是例外。小花看着老板包起来的十来包盐巴下巴都要惊掉了,不明白自己主子买这么多盐巴干嘛。   “盐贵嘛,多给我娘买点儿她就不会舍不得用了,这红糖也是一样的,想让她隔三差五的能煮一碗红糖水喝,阿娘怕费钱,身子不爽利不舒服的时候也不肯买了喝,多给她买一点回去她就舍得了。”   “可是怎么还有酒啊?”   “酒是给我舅舅打的,我舅爱喝两口。”方小年专心清点着东西,便没看到小花一瞬间露出的一点同情之意,虽然只是瞬间。   看见自己主子买这些寻常人家的所需之物时,小花才开始正视,也才反应过来,她主子可不是生下来就是主子,主子在这之前可还在受苦呢。   不过好在主子现在有了大福气!他们大少爷可是个难得的如意郎君呢,   东西买好之后,原本就该回去了,但方小年突然盯着不远处的酒楼不动了。   他饿了,他早饭其实没有吃饱,虽然很语卥快就吃中饭了,但他中饭也没有吃饱。早饭是稀饭自然是吃不饱的,中饭倒是香喷喷的白米饭了,菜色也丰盛得很,可是路家的饭碗太小了,路家人也都只吃了一碗饭,他也不好意思添饭,而且那些菜尽管精致漂亮的不行,味道也好,可他还是没有吃饱。   方小年在家的时候是干惯了农活的,干力气活儿的人饭量都大,以往在家的时候虽然不是顿顿白米饭,但每顿都是吃的饱饱的,如今都半饿着两顿了,加之昨日也没有吃好,方小年便走不动路了,他想下馆子!   “小花,走!带你下馆子~”   方小年觉得饿了,如今又不缺银子,看见酒楼很自然就进去了,可他没想到他竟然在这酒楼遇见了路熙远。   “相公!”方小年正在等菜呢,一个抬头就看见了正往外走的路熙远,他身边好像还跟着人,便赶紧把人喊住了。   方小年出口喊人的时候已经站了起来,见路熙远停下脚步还一个劲儿的和人招手。路熙远朝他们走了过来之后,又赶紧的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示意人坐下来。   方小年原本以为路熙远是出了远门,不然早上离开的时候不会和他交代那些。他原本都做好了自己一个人回门的打算,如今见了路熙远,知道他人还在京城,那就表明他们明日还是有可能一起回家的,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相公,你吃了中饭没有?饿不饿啊?我们的菜应该马上来了,要不要再加两个菜?”说到加菜,方小年又和人说起了这家店的菜名,他觉得可有意思了。   方小年方才点了三个菜,其中两个都是连名字都没听过的,还是小花告诉他元宝没元蹄就是黄豆炖猪手,百香润百物就是酱牛肉,听得他一愣一愣的。   “熙远,这便是你新娶的夫郎?”路熙远身边跟着一个年轻人,看穿着方小年还以为是路熙远的小厮,如今那人开口说话,还直呼路熙远名字,他才知道这人是路熙远的朋友,这才仔细瞧了一眼。   方小年见这人长得颇好,浓黑的剑眉下面嵌着一双鹰目,高挺笔直的鼻梁下面是一张薄唇,且面上神色还有些倨傲之感,总觉得是个身份很高的人,而且还不好惹。   下意识便错开了眼,方小年觉得自己有些不敢看他。想着他对路熙远的称呼,方小年轻轻抿唇看着路熙远,那样子就差直接说让他介绍自己了。   “我的夫郎方小年。”路熙远算是正式的介绍了方小年,方小年便什么都不在意了,还准备招呼他们坐下吃饭,路熙远的确是坐下了,但他那友人却很快便离开了,且离开之前还对着路熙远挑了下眉,一脸的戏谑。   一顿饭方小年吃的很开心,他却没注意到路熙远面色有异,还好回府的时候小花偷偷和方小年说了,说是大少爷好像有些不太高兴,方小年才发现路熙远好像确实是有什么话想和他说的样子。   “相公?”   “你跟我来。”   方小年在小花的提醒之下,已经察觉到路熙远有些不高兴,如今见他语气确实不好,心里其实有些害怕的。对于这个夫君他其实是一点都不了解,如今能厚着脸皮和人亲亲热热的说话,无非就是贪图他的颜色不想和他生分了,想要让两人关系在他努力下好一点罢了。   方小年可不是蜜罐里长大的哥儿,他知道作为一个哥儿出嫁后的日子其实是很难的,如今他既然已经嫁人了,就得努力把日子过好才行。而日子要过好第一要务就是得讨丈夫欢心,他娘的悲剧一半是因为方元松的不喜,一半是因为方元松不是个人,所以他想要过好日子还得靠路熙远。   小心跟在路熙远身后,方小年也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里,等到了地方之后,他才发现是灶房。   “我的院子有个小厨房,平日里若不是饭点想吃东西可以让厨房的婆子直接在这里做,食材可以去大厨房拿,也可以直接去外面买。后院有个侧门可以直接出府,离着隔壁街的菜场很近,可以买到不少新鲜的东西。”路熙远话落还没等方小年反应过来,又带人折返回去,去了另外一个屋子,这次这个屋子离着他们的房间很近,就在隔壁。   “这是库房的钥匙你收好,这里面放着的都是你的嫁妆,还有些我随意收集的小东西,明日即是回门,你便挑几样东西给你母亲带回去吧。”   “相公。”方小年从未想过要占路家的便宜,因此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嫁妆这茬。   他没想到他到带路家的东西竟然被路熙远全数还给了他,在这他们村里可是不可能的,他们村里的姑娘很少有带着丰厚的嫁妆出嫁的,且嫁了人带的嫁妆也基本都是婆家的了。   知道路家定然是不稀罕这些东西的,且这些东西还都是他们家给的。   “你是不是不和我回家了。”方小年觉得只有这个可能了,这人和他一回来就又是带他看灶房,又是给他看库房,可能就是为了说接下来的话吧。   回门日夫君不能陪着回娘家意味着什么,方小年哪能不知道,他心里难过,先前已经有过这个预想了,可真正成了现实他还是十分失落。且他还担心要如何同阿娘解释,一时之间整个人都没精神了,一直埋头看着地面好像连抬一下眼皮都不愿意。   不明白这人怎么突然就变了脸,先头的晴天如今已然阴云密布了。   “今日出门是有些急事需要处理,明日同你回家是早就定好的,定然不会有更改。”   “啊?”是这样吗?   看人还是一脸愣愣的表情,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话,路熙远没有继续说明日回门之事,反而说起了一日三餐。   “我平日甚少在家,爹爹或许一时没能适应,日后你若是想要同他们一起用饭便算着时辰过去,家里一日三餐皆定好了时辰,便是父亲有时候回得晚了也不会更改。你若是不想同他们一起用饭,可在方才同你看的小厨房做饭,院子里有下人供你驱使。”   “不不不!”连连摆手,头也摇的像个拨浪鼓!方小年不是个傻的,他现在终于知道路熙远为什么在酒楼见了他之后就一直怪怪的,甚至还有些不高兴。   他是生气了,他以为那边没有人叫他吃饭,所以他出门吃饭去了。   赶紧和人解释,都不顾不上热热涨涨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的胸口,还有微微发酸的鼻头,方小年嘴角高高翘起,整个人像是重见天日的向日葵,又充满了朝气:“相公,我在爹爹那边吃了中饭的,我出门是想给阿娘买些东西,那些东西你应该也看见了,我就是……就是想吃东西了,才会去酒楼的。”不好意思说他中午没吃饱,方小年现在很不好意思,埋下头之后耳尖红的要命,他自己其实也不知道,他现在是因为胃口太好害羞了,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   路熙远个子很高,如今两人站得近了,方小年还埋着头,路熙远自然清楚的看见了他那红头的耳尖。路熙远一时之间其实是不明白方小年是因何红了脸,可转瞬便想到了缘由。   他知道方小年家里条件不好,便觉得或许是他初到京城,见了酒楼嘴馋了而已。   “口腹之欲亦算得最难以控制之欲,不必如此。”路熙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此时面上有着微微笑意。   方小年小心翼翼的偷偷看了前面的人一眼,只是一眼罢了,他又不敢抬头了,甚至还微微撇了脸到一边,他发现他的相公真是犯规啊!一下子板着脸一下子又对他笑,而且还笑得那么好看! 第22章   因为这点小小误会,之后的时间,方小年心情都好得不得了。晚饭的时候路大人见他嘴角就没合起来过,还笑呵呵的问他难道是今日出门捡钱了。   方小年哪能想到路大人这句话,便是代表有人同路大人说了他今日出门的事,他只是笑呵呵对人摇了摇头,又忍不住的看了身边的路熙远一眼,他这一看,路大人便知道因为什么了。   因着这份好心情,连看不太顺眼的路熙振方小年都觉得顺眼了许多,且这世上好像从来都是好事成双的,两人晚饭过后回了自己的院子,路熙远还给了方小年二十两银子。   “家里人都有月银,按规矩你的月银与我的同数,我的月银是二十两。每月月初第一天是发月例银子的日子,这个月你已经错过了,我便补给你,往后我的月银也会直接给你,到时候我会同爹爹说的,你若银子不够用再同我说。”   “够了够了!”二十两啊!哦不!是四十两啊,那可是自己一年都存不到的数目呢!方小年没想到做有钱人家的夫郎竟然还有这好事儿,每月还白白给自己银子,而且最最重要的是,相公把银子也给自己了。   方小年不知道大户人家的大少爷自然是有自己私产的,那点月例银子根本看不上,他只知道他的相公把自己的月银全给给他了,这不就是他们村里那些赚钱养家的汉子把赚回来的钱都交给自己媳妇儿一样吗。   心里突然暖暖的热热的,方小年这个时候连抬头去看路熙远都不敢,他甚至还紧紧抿着唇,他怕不这样的话他能忍不住的笑出来,这样相公会不会觉得他贪财啊?即便心头百转千回,已不知想了多少事情,但方小年有一点没有忘记。   他扯了扯自己袖子,抬起头来快速对人说道:“我会给你钱花的!”方小年说完这话就匆匆走了,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他去外间洗漱,一会儿他就能睡到相公身边了。   路熙远被方小年那句没头没脑的‘我会给你钱花的’给弄得愣了好半天,等到想明白方小年为何会说那话,又想起了他匆匆逃开的背影直接笑出声来了。   他没想到他如今倒是成了要靠夫郎发零花钱的人了。   方小年其实已经见过路熙远的笑好几次了,可内间传来的爽朗笑声还是让他惊住了,他这还是第一次听见相公的笑声呢,之前都是只有个笑模样罢了。   慢慢闭上了眼睛,想象着路熙远大笑的模样,方小年不好意思的往水里缩了缩,甚至伸手顺了顺自己胸口,因为想到相公笑着的模样他觉得自己心跳都加速了。   方小年是先去洗漱的人自然先睡到了床上,独自一人躺在舒服的大床上时,他便想到了明日回家的事儿。虽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和路熙远讲自己家里的事儿,但方小年知道,明日方元松多半会在家里,他必须得先把这事儿和人坦白了。   方小年知道,他们家的事儿路家肯定是知道一点的,就是寻常人家要娶媳妇儿还得先想方设法打听下姑娘小哥的长相为人,路家人不可能没有打听过他的。   其实方小年也不太清楚方元松要求路家办什么事儿,只是知道他肯定是有求于路家,才会想方设法的促成这门亲事。   路熙远洗漱的动作很快,方小年还没个头绪他便进房了,且他进房之后还在方小年之前开口了,说的还是他们明日回门的事。   和昨晚一样,路熙远一进门就让人早点睡,明日要早起。   “嗯,知道了。”   他们明日要早起方小年自然知道,他顺着回答了之后,便顺势和人说道:“相公,明日我爹有可能也在我家,到时候他要是和你说了什么让你为难的话,你别答应他。我家的事儿,你应该也是知道一点的,那个死老头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别……”   “子不言父过,更遑论口出恶言。”   方小年话还没说完,便被路熙远打断,且他意思很明了,方小年不应该说方元松的不是。   方小年确实是很喜欢他的相公,可他对方元松的恨意却是谁都阻挡不了的,包括这个让人打心里里喜欢的相公。   路熙远的语气在方小心听来还是很严肃的,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他也用自己的方法表达了不满。   方小年原本是仰躺着睡着,路熙远话落他嘴一撇轻轻‘哼’了一声,便背过身去了,只留给了路熙远一个背影。   看着近在眼前的背影,只是一个背影,路熙远却觉得自己好像能看见,如今正面壁的人有着怎样一番倔强模样。   方家的事路熙远确实是知道一点,但也仅仅是知道方小年母子独自在乡下生活,其他也不甚清楚。   从前朝开始,在外经商的商人会娶个二房照顾自己生活,为了名声好听,便称这二房为平妻,由这平妻打理家杂事,主理各种人情往来,而先头的原配大多留在老家照顾公婆孩子。   路熙远生长于官宦之家,对所谓平妻自然是不认同的,妻就是妻妾就是妾,所谓尊卑有别,哪有什么平妻之说。   路熙远不理解所谓平妻之说,自然不能理解方元松为何放着妻子儿子不管,便也就更加无法体会被父亲抛弃,独自生活在乡下,十来年没有被父亲照管的人是什么心情。   他幼时是父亲亲自教导,十岁之后再由父亲请的名师教授课业,即便父亲从未有明显表达出对他们兄弟的不同,他也能感受到父亲对他的重视和期望。   他从未被父亲冷待甚至薄待,无法体会自己夫郎的心情,但他只是心头简单的设想了一下,若自己被父亲爹爹丢在一边,十几年不曾照管,他该是何种心情?   只是简单设想,路熙远已觉得十分难受。   “若是心头实在难受,可在无人处发泄,你若肆无忌惮的谩骂埋怨自己父亲,被旁人听去于你声名有碍。”话说出口之后,路熙远足足愣了好一会儿,他没想到他竟然能说出这般话来,愣过之后他又浅浅笑了出来了。   犯错就是犯错了,并不能因为他父亲的身份而被原谅。再者说,一个父亲用父亲的身份伤害自己的孩子,那更是不可能原谅。   路熙远早年便知自己幼时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只是父亲当时说了对方不是什么好人家,若他们不找上门来这亲事便作罢,前几年父亲恨不得他立马娶妻生子,为了便是怕方家人找上门来。   路熙远十分了解自己父亲性子和为人,父亲排斥的人家他自然觉得不是什么好人家。同他所想一般,可如今看来,事实倒只被他猜对了一半,那方元松的确不是个好人,他这儿子倒是……一时之间,路熙远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这新娶的夫郎。   路熙远再次出口的话,让方小年心里好受了很多,他倒是没来得及去想太多,只是因为后面算是安慰的话语从新转身回来了,还有些不好意思的同人解释道:“我就是习惯了一时改不了口,我以后会注意的。”   “……”习惯了?   方小年说的真诚,路熙远却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说错了话,他怎么觉得他的夫郎好像只把他后面说的话听了进去?   方小年觉得他相公说的其实也有道理,这个世道一个孝字压死人,他确实不能在外人面前漫骂方元松,他方才也是因为相公是自己人才会忘了的。狠狠在心里唾弃起了自己,方小年觉得自己耽于美色啥都忘了,怎么能在刚成亲的夫君面上口不择言呢?万一相公觉得他不敬长辈怎么办?!   “相公,我平时很听我阿娘的话,以后也会听父亲和爹爹的话。”勉强的对人挤出一个讨好的笑,方小年努力证明着自己不是个不顺长辈的人。   路熙远看着那个明明眼睛还红着还要笑着讨好自己的人,不自觉伸手过去轻轻顺了顺他的眉角,他心里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淡淡对人说道:“我知道了,睡吧,我们明日早些出发。”   大概没有人能习惯父母给予的不公,路熙远想着夫郎怕是想到了父亲给予的不公才会红了眼睛,此时心中定然难受,如此不必多言,还是让他自己平复吧。   “好。”方小年回的干脆,之后快速的闭上了眼睛,好像真的准备睡了一样。   见人闭上了眼睛,路熙远便起身吹灭了烛火,等到再睡下时候便没有看见方小年双手都死死地抓着被角。   方小年回过神之后,发现自己方才竟然对人发了脾气。   心里既害怕又后悔,他觉得他胆子太大了,怎么能对自己相公发火呢?相公本来就不太喜欢他,要是再惹他生气,那他是不是就得更讨厌他了?到时候他们就更加的圆不了房了,他就不能生孩子,也会可怜巴巴过下半辈子了!刚刚可是吓死他了!   烛火熄灭,屋内光线暗了下来之后,方小年双眼红的更厉害了了,他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心情,等到好一会儿了终于平静下来之后,才伸手摸了摸自己方才被触碰的地方,然后等啊等,等了好一会儿,确定了自己相公睡着之后,才偷偷靠了过去。   他把身边的人一只胳膊捞到了怀里抱着,才安心了,同时嘴里轻声嘟囔着“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取标题实在太难了o(╥﹏╥)o伤脑筋哦! 第23章   先前方小年就担心方元松会在回门日也回村去,果不其然,且方元松到的比他们了两人还要早。   方小年前日买了不少带回家的东西,他没想到路家早已经准备好了回门礼,而且东西还挺多的,因此路家准备了两辆马车,一辆用来装东西,一辆他们二人乘坐。   到家之后,方小年才真正的兴奋起来,他想着若是他娘见了路熙远,定然也和他一样的高兴。   “阿娘,我们回来啦!”还没到院门口,方小年就大喊出声了,两人刚下了马车,方母和方元松便出来了。   看见方元松竟然已经到了,方小年忍不住的皱了眉头,嘴巴还无声动了好几下,一看就是在骂人。   方小年皱眉骂人的样子正好给路熙远看了个正着,想着之前和人说过的话,他忍不住有了笑意,有个爱听劝的夫郎倒是不错。   方小年所料不错,方母见到路熙远的时候,笑的合不拢嘴,赶紧的招呼着进门去了。   两人进去,路家下人便把马车上所有东西都搬了进去,直到所有东西都搬完了,下人驾车要走,方小年才意识到他们今夜可能会留宿,他便更高兴了。   晏国回门的风俗,出嫁的姑娘或者哥儿回门的时候,可在娘家歇一晚,也可在当日赶回去,若是当日回家需在日落之前到家。京城离着百花村不远但也不近,若是他们要赶在日落之前回家,那么待在村里的时间自然不长。   “相公,我们今天是不是不回去?”尽管只是询问,但方小年已经知道答案了。   看人笑的开心,路熙远也干脆点头,表示是父亲叮嘱的,可在方家留宿明日再回家。   “父亲真好!”方小年真心实意的夸了路大人之后,便拉着路熙远进了堂屋里,今日日头也大,外头热的很,还是堂屋里舒服。   方元松今日刚进村就听了不少儿子出嫁那日的热闹,在知道那日路熙远竟然还给方母行了大礼他心里越发的难受了。   因为虚荣心作祟,他也想让路熙远给他行跪拜大礼。   刚到家里,方元松便让妻子备了茶。   他想着,今日两人回门,定然也要给长辈敬茶叩头,他错过了成亲那日的今日的可不能错过了。   方家的堂屋还是很凉快的,两人赶了一早上的路,因为天气的缘故,都出了些汗自然是不舒服的。一进屋方小年就让路熙远坐着,他给人到了茶水之后,又赶紧的去了灶房给人打了一盆清水过来,让人洗洗脸洗洗手。   方元松在两人进屋的时候,就喜滋滋的坐到了主位上,就等着两人给他见礼了,儿子跑去灶房的时候他还愣了愣,不过还是耐心的等着了。   看着儿子端着清水回来,让路熙远擦脸的时候他还欣慰的点了点头,觉得儿子这么懂事,懂的讨路熙远的欢心可是好事啊,便更加耐心的等着两人洗脸洗手。等到两人终于洗好了脸,他觉得终于轮到给他见礼了,路熙远却提出想先去亲戚家里送东西。   “熙远啊,这外面日头那么烈,送什么东西啊,这点小事哪能让你亲自去,还是让他娘自己去就行了,咱们先把正式做了吧。”方元松一直一副长辈派头的样子端坐着,如今都急的站了起来,就差直接把路熙远拉住了。   方元松这一出声,方小年立马在心头骂了一句‘好不要脸’!竟然还有上赶着让人行礼的,哥儿和夫君回门的时候和家中长辈见礼是规矩,可是这礼也分轻重,况且路熙远可是有功名在身的,便只是点头躬身也没人能说他错了。   方小年不想搭理方元松,正想顺着路熙远的话去整理他们带回来的东西,一会儿给亲戚们送去,可这个时候路熙远开口了。   路熙远轻轻皱了下眉头,看了方元松一眼之后又有些不解的看向了方小年,之后才带着疑惑问道:“这位是?”   “我是小年他爹!”方元松被气得都上前了一步,随后想到路熙远身份又别扭的退了回去,退回去之后又气愤不已,重重哼了一声重新坐了回去。   他没想到他在这里等了半天,合着人家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小年阿爹?原是岳父大人,小婿失礼了。”对着人浅浅一拜,随后路熙远站直了身体,他感觉有人在扯自己袖子,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便继续说道:“那日迎亲并未见到岳父,竟不知我夫郎阿爹尚在,是小婿大意了。”   “你!什么叫不知我尚在?我还去你家提亲了!”   “岳父登门之时,可见过熙远?熙远接到父亲书信才匆匆回家,没隔几日便上门迎亲,夫郎家中诸事皆不甚了解。当日未见岳父,想着世间应该没有孩儿出嫁,阿爹尚在人世却不送嫁的道理,便以为岳父已不在人世。”路熙远的一番解释谁都知道他在胡说八道,可偏偏谁都反驳不了。   方小年咬牙憋笑,同时满脑子都是惊喜,他没想到气人还能这么气啊,这比直接骂他爽多了!   此刻,方小年有多爽方元松就有多憋屈!他原来还担心儿子是个乡下哥儿不能讨路家的欢心,那自己的事儿可能不好办了。可如今看来,这路家少爷分明对儿子满意的很!不然也不会如此拐弯抹角的骂他!   气的脸红脖子粗,方元松都不知道该怎么去接话,难道要让他承认他将妻子儿子丢在村里不管不顾?眼下这档口,这事儿可是万万不能提起的。   咽下心头恶气,方元松努力地挤出一个笑脸,支支吾吾解释了半天,大意就是他那日有事耽搁了没能赶到,所以今日早早来了。   “原是如此,是熙远想岔了。”皱眉点头,一副自己错了的样子,路熙远如此方元松自然缓了脸色,准备让方母坐在他的身边去,这下子两人可以给他们行礼了吧。   方母一直安静站在一边,她并不想在路熙远面前拿什么长辈的架子,她知道她在路熙远心里的地位是根据儿子在路熙远心里的地位决定的,她不能给儿子添乱,得要好生照顾着路熙远的情绪才行,她就算不能让路熙远多喜欢儿子一点,但也绝对不能让路熙远因为自己厌恶儿子一点。   像是没有看到丈夫的示意,方母反而笑着同路熙远说道:“熙远啊,你们饿了吧?这个时辰便到了,想来该是很早便出发了,阿娘先给你们煮点吃的,吃了再去亲戚家里吧。”   “是有些饿了,麻烦阿娘了。”路熙远应了方母的话,方母便笑着赶紧去煮东西了。   方母走后,方小年又伸手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汗,他觉得有些热,他想出去外面的水渠边上凉快一下,便拉了拉路熙远的手,问人要不要跟人一起出去。   路熙远毫不犹豫的点头,两人便干脆走人了。   等到堂屋里只剩下方元松一个人的时候,他才小声骂了出来!   “合着拿老子当透明人了?”自从方小年他们回来之后,方元松一直陪着笑脸,可他没想到人家从头到尾压根儿不准备搭理他!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方元松想到方才路熙远的话,心里怒不可遏!他明白,一定是儿子同路熙远说了什么,不然路熙远不可能如此的针对他!想到之前儿子说过的话,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再想到自己给出去的一万两银子,顿时恨不得吃方小年的肉喝方小年的血!   “逆子!” 第24章   方元松在屋里气得不行却还不能大发脾气,外面的方小年却已经爬上了那颗大梨树。   麻利上树之后,刚趴在树干分叉处方小年就僵了全身,他通过树叶的掩护偷偷地看着树下的人,发现树下之人只是一脸关切的仰头看着他的方位,并没有什么多余神色,心下才放心了,不过却也有些懊恼的想着,他如今像个野猴似的样子被那人看到会不会不太好?   方小年别过脸去,一张脸都脸皱成了一团,随后又强迫自己镇定,将皱成一团的笑脸重新铺展开来,假装像个没事儿人一样继续摘梨。   原本方小年是想摘几个桃的,可桃子这种果子成熟之后并不能久放,便是不摘下来它也会自己掉下来。上个月还只是有些泛红的桃子,过了一个月,已经只剩下一些又小又瘪不成气候的了。   没了桃子吃方小年这才想到去摘梨。   可梨树和桃树不一样,便是再高大的桃树,树干处也不会有多高,至少不会超过一人高便会有分支,很好上树,可梨树不一样,梨树的树干又直又长,特别是白梨树起码要长到两个成年人的高度才会有分叉。   树干一高又是独木,自然不好攀爬,所以方小年才有了担心,他怕自己麻利爬树的样子被路熙远嫌弃,毕竟没有人会喜欢皮小子似的小哥儿,大多人应该都喜欢文静温柔的小哥儿吧。   方小年只摘了两颗梨,瞧着都挺大的,白梨在六月的时候个头基本已经不会再长了,往后一个月便是成熟期,果子大小不会再有明显变化,只是青色的果皮便渐渐泛白泛黄。   摘了梨之后,方小年将人带到了水渠边上,这里旁边有竹林遮阳,面上还有凉风拂过,再有一口脆甜多汁的梨子入口,暑气立马消了大半。   “相公,给你。”方小年蹲在上方,把稍大一点的那个梨子仔细的清洗了一遍才递给了路熙远,他一边洗的时候还一边和人解释,这条水渠是山泉水,很干净的,他们村里的人都是喝这条水渠的水长大的。   路熙远接过之后,方小年才随意的洗了一下剩下那个,并没有看见他解释的时候路熙远不在意的摇了摇头,显然没觉得这水不干净。   路熙远接过那明显还未成熟的梨子之后,稍稍迟疑了一下然后轻轻咬了一口。   梨子看外表的确还未成熟,不想味道却是不错。   没有想象里的酸涩,反而有股清甜,许是还未完全成熟的关系甜味不是很重,在这酷暑里用来消暑倒是正好。   方小年吃果子的时候,不喜欢连着皮一起吃,可他也不用刀来削,而是直接用自己两个门牙当工具,咔咔咔一会儿啃掉一片,吃完了又继续啃。   路熙远看着身边的人,觉得神奇得很,他的嘴巴里好像安着一个小刀子似的,手里的梨往嘴里一送,三两下的功夫皮儿就没了,看口子平整的堪比刀削了。   好奇的盯着那两片水润润的唇瓣,想看看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这偷摸摸的细瞧之下,路熙远才认真看起了方小年的脸,他这才发现,原来他的夫郎倒是有一副好相貌。   和方家的亲事,路熙远是不愿的,他不愿成亲倒不是因为看不上方家门第,纯粹是因为他不像在近几年内成婚罢了。可婚姻大事要遵从父母之命,他父亲已然为他定下,他便不得不从。   到方家迎亲之前,他从未见过方家任何人,那日见了他的岳母大人,他便以为自己夫郎定然也是一副无盐之貌。倒是没有嫌弃,想着夫郎亲生父亲的所作所为,心里突然生出一点怜惜,这才有了他携夫郎跪别岳母,叩谢岳母对夫郎的养育之恩。   新婚之夜,他心中纠结,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既不愿看到一张委委屈屈的脸,亦不想太早与人行了周公之礼让事情不可挽回,正纠结之际,却不想他想象里那个或许会怯懦胆小甚至自卑的夫郎,会给他那么大惊喜。   “相公,你笑什么?”   “我笑了吗?”反应过来自己确实是笑了,路熙远淡定的将绽开的嘴角慢慢收了回来,看着那张正盯着自己的脸,又忍不住再次将面上笑容扩大了。   “笑了笑了!又笑了!”方小年也跟着笑,他不知道相公在高兴什么,但只要相公高兴他就高兴。   路熙远看着人笑,心里默默想着,他这小夫郎倒是受上天垂爱,身上所有地方倒是像极了父母的优点,外貌遗传了他的父亲算是十分优秀,还长了一对甜甜的梨涡,怪不得新婚夜喝的那么干脆,也不知道他酒量是不是真的很好。外貌像极了父亲,性子却是像极了他的母亲,单纯善良还有一分独属于他自己的天真可爱,也不知这是他的运气还是自己的运气。   不像他的二弟,倒霉透了顶,怕是路柳两家所有缺陷都给他一人给继承了。   想到路熙振,路熙远眉头轻蹙甚至叹了口气,只是他所有表情都是淡淡的,倒是没让方小年发现。   六月天是一年里最热的时候,可这乡间竹荫处却有一份难得的清凉,这竹林像一把大伞,在炎热的夏季里圈出了一方清凉地,外面的世界却又是另一番天地。   路熙远心中所想方小年自然是不知道的,但路熙远的笑却给了方小年无比大的安慰。   方小年原本便知道路熙远不算是太喜欢他,因着方元松的关系,他更害怕路熙远嫌弃他,可今日的事儿让他明白他之前的担忧有些多余。   他的相公就算还没有很喜欢他,可相公是个很好的人,他会帮着自己他在帮着自己。   之前方小年就想过了,路家定然是打听过他家里的事儿的,今日路熙远对方元松的针对不止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想,更让他知道一个事实。   路熙远今日的态度,让方小年明白他的相公不是个嫌贫爱富之人,更不是势利之人,只这两样他便足够让人托付一生了。他日后定要更加努力,努力地让相公喜欢他!他要和他的大美人相公生孩子,生一堆小美人宝宝~   方小年正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的时候,他娘的喊声从物屋中传来,她煮的醪糟鸡蛋好了,让他们回去吃。   方小年还挺喜欢吃醪糟鸡蛋的,但这东西着实算是浪费了,做醪糟可浪费白米了,一年也吃不上几回。今日家里的醪糟还是他娘一大早去集市买回来的,为的就是等他们回来煮给他们吃。   家里吃饭自然不能不管方元松,方母原本犹豫让人去堂屋里还是在外面的凉亭里,方小年一来就说了他们就在外面凉亭吃吧,凉快。   方母听了儿子的话,便赶紧的给三人盛好,准备端去凉亭处,哪成想母子两都觉得没问题的事,方元松却意见了。   “你们母子两个懂不懂规矩啊?怎么能让熙远在凉亭里吃饭,待客自然该在堂屋,况且熙远还是贵客!”   “岳母,我不算客人,无事。”方元松对着两母子发火,路熙远说的话却是望着方母说的,面上还有淡淡笑意,显然是真的不介意。   农家人哪里有那么多的规矩,在不出格的前提前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若是什么都按照规矩来,那不得把家里汉子累死啊,家中女人或是哥儿都不能下地下田干活了,特别插秧的时候,毕竟下田干活可得撸袖子挽裤管啊。   对于路熙远一点不留情面的反驳,方元松涨红着一张脸,站在院坝里进退两难,都不知道该跟着去凉亭,还是坚持让人去堂屋。方小年白了那个在烈日下的傻子一眼,让路熙远去凉亭里坐下之后溜进灶房里给他娘帮忙去了。   方家的凉亭是以木杆支撑铺以茅草搭建的,因着亭子搭在了院子边缘,下面还有一个高坎,因着亭里很是凉爽。   方小年和他娘一人端了一碗东西出来,先出来的两碗自然是路熙远和方元松的。方小年在端着东西出来的时候,便觉得他娘今日的醪糟蛋油放的太多了,所以将碗放到路熙远面前之后,又赶紧的去了灶房准备再给人接一碗清水,喝着解腻。   可他没想到他人刚到灶房里,就听见了方元松的骂声还有他娘的惊呼!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是端午啊~留言前十的小伙伴给你们小红包~祝大家节日快乐! 第25章   “阿娘!”   方小年都来不及给路熙远盛清水便赶紧出来了,他这一出来便看见路熙远站在他娘身边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而他娘则是一身的汤水!   方元松今日受了一天的气,从早上离家开始,苏氏和女儿便没有给他一个好脸,到了村里,方母自然也是。   便是这些不提,还有方小年和路熙远那里,特别路熙远那里!   想到自己被人说成一个死人,而且还是故意的!再想到他身为长辈却被冷待,一家人当他不存在似的,方元松顺风顺水的十几年,那里受过这种窝囊气。他早已经气的仿佛胸口都要炸了!如今连个吃饭的地方也要和他作对,他心里更是气急,所以在他已经极度愤怒,却还喝下了一口甜腻不已的汤水时,他彻底的爆发了,直接将碗里的汤水泼到了近在眼前的方母身上,且嘴里还全是指责!   “你这婆娘,你是几辈子没有吃过糖吃过油吗?!一副天生穷酸样没给你披上黄袍你也装不了凤凰!”   方元松的责怪让方母不安的看向了一边的路熙远,显然相比方元松对她的羞辱她更担心路熙远的反应。   路熙远就站在方母身边,可方母作为他的岳母他能做的不多,只能赶紧出言道:“小年,先带阿娘去换衣服,再看看有没有烫伤。”路熙远声音里带着些安抚,同时还有些关切。   方小年慢慢松开捏紧的双手,一言不发拉着他娘去了房间,之后很快出来打了一盆清水进去,没一会儿又出来直直去了院子边缘,摘了一片肉肉的植物叶子再急急回了房间。   路熙远在方小年忙着照顾他娘的时候一直一言不发,还重新坐了回去,慢慢的吃起了碗里的东西。他面上一直没有什么表情,既没有觉得碗里过于甜腻的东西难吃,也没有一点享受表情,只是安静地吃着东西。   方小年母子那里怎么样方元松是不关心的,但路熙远的反应让他摸不着头脑,同时也有些心虚。   厚着脸皮坐了过去,坐到人身边之后,方元松嫌弃的看了一眼那还飘着油星子的汤碗,直接伸手过去准备让路熙远别吃了,嘴里还抱怨道:“熙远啊,你脾气好也不能是这个好法啊,乡下妇人没见识,她不是故意怠慢的,你别介意啊。这东西又油又腻还甜的发齁,你别吃了,一会儿该恶心了。”   “无事。”只是伸手一档拦了方元松之后,路熙远便不继续安静地吃东西,并没有再开口的打算。   方元松有些不安的坐下,内心十分暴躁,他不知道路熙远究竟在想些什么,同时也有些后悔方才的事情,他现在知道他方才冲动了,可他实在是憋不下心头恶气,再不发出来就要被气死了。   发了一通脾气之后,方元松的确是冷静了,可也后悔了,他总觉得他那儿子和路熙远都安静地有些过分了。   他那儿子对他娘就是千好万好他娘最好,他方才都觉得他不孝子要上前对他动手了,若是真对他动手了倒也好了,自己不管做了什么都能站得住脚了。   可他竟然一句话没话!连一句指责抱怨都没有,这不正常!   心里有些忐忑,方元松是真的急了,赶紧和路熙远解释起来,就怕方小年之后给路熙远吹枕头风然后报复他今日之事。   方元松的解释大意就是他是为了路熙远好,还拐弯抹角的让路熙远觉得他也是为了方母好,毕竟他发了脾气,路熙远也就不会因为不喜这甜腻的汤水对人发火了。   对于方元松的解释路熙远有没有听进去不知道,但方小年却是将这事儿放心里了。   “阿娘,没事儿的,相公不会介意的。”方才方小年已经仔细和他娘检查过了,他娘肚子却是有些地方红红的,但冷敷一下明日就能好了,万幸没有烫伤。   冰冰凉的药草汁敷着,方母已经不觉得被烫到的地方有多难受了,她方才是有闪躲的,被烫的其实不严重,她方才主要是被吓到了,而如今更多的却是担心。   “小年啊,阿娘就是,就是想着平日里给你煮糖水鸡蛋油也舍不得放糖也舍不得放,你总说汤里淡的很没味儿,今日还放了醪糟,那醪糟再甜也是有酸味的,阿娘怕怠慢了熙远,就总觉得糖放少了油放少了,忍不住的放了好几次。”方母越说越后悔,她就是越怕错便越要做错,如今都顾不上方元松了,根本不在乎方元松对她的打骂,只一心想着路熙远不要生了怨气便好。   方小年了解他娘性子,自然知道他娘在担心什么,想到他们新婚隔日的事情,不好意思红了脸,他摇摇头让面上红晕散去之后才十分笃定的对他娘说道:“阿娘你放心吧,相公真的不是小心眼的人,他不会放在心上的。至于方元松,你等着吧,不只是今天,你这些年受的委屈,我都会替你讨回来的。”   尽管有了儿子的安慰,方母依旧不能放心,等到儿子给她涂好了草药汁,又换了衣服之后便赶紧的出去了。   两母子一出去,方小年便赶紧的看向了路熙远,路熙远像是能感受到方小年目光似的,在人刚看过去的时候便轻轻抬头,还回了一个安抚的眼神。   方小年这下终于能安心了。   方元松之前发了大脾气,还自以为是给路熙远解围,可眼前看着三人和和气气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想着他今日从头到位都没能讨着好心里窝火得不得了,巴不得走人算了,偏巧这时候他家里有人找来了,说是夫人出事了,让他赶紧回去。   方元松原本就巴不得走人算了,如今有了借口哪有不走的道理,尽管心头还是有些不甘心,但还是跟着下人一起走了。   方元松走后,一家三口的气氛明显好了起来,且方母在知道路熙远竟然默默吃掉了她煮的东西,虽然红了双眼脸上的笑却是一直挂着,明显高兴地不得了。   之前两人就说了,一会儿要去亲戚家里,按照规矩,他们要去见家里长辈,还要带上一点心意小礼物。   方家在村子里亲戚不少,路家备下的礼品不少,倒是足够分配了,除却村里亲戚,方小年还想去他舅舅家里一趟。   “阿娘,外婆肯定没生你的气了,你和我们一去回去吧。”方母是隔壁村嫁过来,说是隔壁村其实近得很,离着百花村也就四五里路的距离。   早些年,方元松抛弃方小年母子两个的时候,方母娘家来人要接方母回家,可方母不肯,之后那边便有些恼了,两边也好些年没有往来。但没有往来也是明面上没有往来,方小年可是知道的,小的时候舅舅常常会给他和他娘送吃的过来,他小时候嘴里尝到的那点荤腥味道都是他舅舅给的。   要去亲戚家里,自然要开始清理东西,这个时候方小年才发现他们还带了一头烤全猪回来。   “这是礼节。”路熙远的解释让方小年无声笑了笑,接着继续一脸的惊讶。   方小年瞧着那头烤全猪,不知道还有这礼节,他只知道回门的时候要带两盒喜饼,两斤酒,两蓝生果,两只鸡还有两斤猪肉,当然了,两只鸡和两斤猪肉可以只带一样,这些是必须要有的,其他的东西就要全看夫家心意了。   方小年知道的这些东西,路家都准备了,显然他是没有记错的,除去那头他不知道的烤全猪,还有不少的东西,那些东西也都是成双成对的。   “怪不得早上一直有股香味呢,我还以为是烤鸡。”方小年没有吃过烤全猪也没有吃过烤鸡,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   烤全猪自然不能留在家里,路家还给准备了油纸,方母去灶房拿了刀和菜板,方小年和路熙远问了方母都要给那些人家送去之后,按照数目将一头猪分成了均等的十份,然后用油纸抱了起来,再加上一盒糕点一包糖,陆陆续续全送去了亲戚家里。   村里亲戚的东西送完了,便要去舅舅家里了。   最后方母还是没跟着他们一起去,说是没有家里大人跟着去的规矩。   两人出发的时候,等到坐到了马车上,方小年还在尝试说服路熙远让他驾车,让路熙远去马车里坐着,但等着他的只有缓缓向前的马车,还有路熙远坚定又有力量的声音。   “好生坐着,乡间小路可不平坦。” 第26章   两人先前去亲戚家里送东西时没耽搁什么功夫,给了东西说几句话便走了。到了舅舅家里倒是留了半个时辰左右,之后回来的时候,方小年明显十分兴奋,若不是路熙远就在身边,他可能都要哼起歌来了。   忙忙碌碌了一整天,等到两人回到家的时候已经酉时过半了。   方母在两人走后便开始张罗起了晚饭,有了中午的教训她也算知道了,她这儿婿确实是个性子好的,她不用太过紧张,好生将家里好东西拿出来招待人也就是了。   方家自己有石磨,方母去田埂上割了一把青豆回来,磨细了煮了豆泥稀饭。又早早地炖上了家里的老母鸡,鸡汤里什么都没放就是原味的香浓鸡汤,还准备了好些菜,一直算着时间等着,两人一回来就刚好可以开饭。   两人刚回到家,方母就张罗着让人赶紧上桌吃饭,方小年同路熙远一起洗了个冷水脸之后,一坐上桌就忍不住的‘哇’了一声,满脸的欢喜一脸的馋样,今日这桌上全是他喜欢的菜。   他们家这小方桌都快放不下了,整整一桌子的菜啊。   儿子的反应方母自然也在意,但如今她更加在意路熙远,也不知道这些菜他能不能吃的习惯。   方家平日就有做菜干的习惯,如此一年四季都有蔬菜吃。饭桌上除了有方母花了功夫做的豆泥稀饭,小火慢炖熬出来的鸡汤,还有盐菜炒肉,这盐菜是冬日的时候用雪淋过的菜薹芯子做的,除了菜香还有一点点甜味,便是用来炒肉也不会觉得腻味,这东西还能用来做包子馅儿也好吃得很。   方家外面的菜园正是各种蔬菜丰收的时候,大热天的自然要有凉菜,那红红的大番茄,只需要洗净切块撒点糖便是难得的美味,青色未成熟的同炸肉放在一起炒,不止不会有生番茄的涩意反而格外清香,同样的食材做出两种完全不同的风味。   青椒茄子最是搭配,烧熟撕扯成细条,拌上调好的酱汁配什么都好吃,再加上一篮子糯米粉炸出来的小东西,摆了整整一桌。   路熙远一坐下便有些好奇的盯着桌上的饭菜,除了那道鸡汤都是他从未见过的东西,或者说都是他从未见过的做法,他不知道没成熟的番茄竟然也是能吃的吗?   “熙远啊,锅里还蒸了白饭,你先喝一口这稀饭看看能不能吃得惯,若是吃不惯娘去给你添饭。”   “谢谢阿娘。”路熙远接过方母递到面前的饭碗,看着碗里豆绿色的稀饭,稀饭里面还有些切碎的小白菜,只是闻着并没有很大的味道,只有些淡淡香气。   好奇的用勺子送了一点到嘴里,方才跑到鼻腔里的淡淡香气慢慢变得浓郁起来,瞬时满口的清香。   他不知道,这豆子磨成泥之后同米饭煮在一起竟然会是如此的好味道。   “很好吃。”路熙远点头,面上还有些惊喜,接着又是一勺稀饭进了嘴里。   方家两母子一直注意着他的反应,如今见他是真的喜欢,都放心了,才开始动筷。   “相公,你吃一下这个,很好吃的,不过青番茄还是配白米饭最好吃,你试试,要是喜欢的话回家了我给你做。”方小年可是一直记着路熙远同他说的话,他可以在他们的院子里做饭的,以后若是在爹爹那里没有吃饱,他能自己做饭吃。   路熙远小的时候咬过一口还未成熟的番茄,味道他至今记得,那他是这辈子都不想再尝试的味道。   他记得那时候番茄在晏国还没有大面积种植,刚从晏国的贸易国家带回,还处于朝廷试种阶段,他父亲带回家的时候,他和二弟一人拿了一个,二弟拿了成熟的大红果子,他拿了一个泛青的,他看二弟吃得香,便也下嘴了,之后便再也没有吃过那东西。   那东西还未成熟的时候,又苦又涩还酸的要命,根本没法儿吃。   方小年不知道路熙远同这青番茄还有这么个‘旧怨’,话落便一脸期待的看着路熙远,他很喜欢这菜的味道,他希望相公也能吃到这么美味的东西。   或许是因为方小年面上的期待神色让人没法儿忽视,路熙远终于还是动筷夹了小小一块到嘴里,他原本想着不过是一点不喜欢的吃食罢了,默默吞了便是了。可那小东西放到嘴里之后,记忆里的味道却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浓的果香。   记忆里的苦涩的味道没有了,虽然还是有些酸味但却不浓,且那浓浓果香便是来自那微微泛酸的口感里,更因着那点酸意让这炎热的天气仿佛多了些清凉,人都精神了不少胃口也好了。   “好吃。”路熙远看着身边满眼都是期待的人,轻轻点头表示自己的喜欢,随即又伸筷子过去夹了块到自己碗中,这下方小年高兴了,方母也放心了。   一桌奇怪的东西,竟是全都得了路熙远的青眼,他几乎每样菜都很喜欢,   一顿饭吃得欢欢喜喜,饭后方小年和他娘一起收拾了碗筷,便要拉着路熙远出去走走,他们明日就得走了,时间宝贵,他想带着路熙远把想做的事儿都做了。   “阿娘,我和相公出去逛逛,我们天黑前会回来的。”   “去吧,小心点儿啊,别把熙远往偏的地方带。”   方小年听见他娘嘱咐的时候,两人已经出了院门了,方小年听见他娘的话之后,小声说了句‘那可不行’,之后却大声回道:“知道啦。”   被方小年的‘阳奉阴违’给逗乐了,路熙远乖乖跟着方小年穿过菜园,跳过了水渠,然后经过一片竹林去到了一片荒坡。这荒坡算不得陡峭,但也绝不算平坦。荒坡上有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小径,小径上下都是荒草坡,草坡上面没有荒草覆盖的地方便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地果藤覆盖着。   方小年带路熙远出门主要便是为了找他喜欢的野果,其次才是消食,两人走了一小段路之后,方小年让路熙远站定自己三两下爬到了路边的一颗油桐树上,一会儿功夫就做了两个叶袋子出来。   “相公,这个你拿着,一会儿有用的。”   路熙远接过递到手里的东西,还仔细的瞧了好几眼,等到手里的东西发挥作用的时候,他才发现这小东西的确是很好用。   “相公,你要是累的话就找个干净的石头坐着,或者草地上也行,我就在旁边找地果,一会儿咱们再去碰碰运气看看那边有没有刺果,摘好了咱们就回去。”   “好。”路熙远不知道他的夫郎要干什么,更不知道他嘴里的地果刺果都是什么,他只知道乖乖应和,但却没有真的乖乖找地方坐下,而是一直跟在人身边。   路熙远瞧着身边的人一直在扒拉着草丛,一会儿功夫就从草丛里扒了个红红圆圆的小东西出来,想来这东西便是他嘴里的地果了。   “我们方才来的路上,好像也有一片这东西,为何不在那处找?”   “那里是石坡啊。”头都没抬一下,方小年专心看着眼前,眼神专注动作小心,瞧他那专注的样子,怕是没有一个成熟的地果能逃过他的手掌心。   “石坡上面的地果藤基本不会结果子的,就算是结了也是又小又酸的,味道一点也不好。好吃的地果都是长在黄土里面的,这样的地果又大味道又好,而且还漂亮得很,比如这样的。”好生给人解释了一番之后,方小年在叶袋子里拿了个比他大拇指还要大的地果出来,那小东西颜色很是漂亮,红利里透着粉,粉里又好像透着红,只连结根茎处的地方是乳白色,只是看着便能想象它的美味。   六月的天气热得很,便是动也不动原地坐着也有可能会出一身的汗,即便如今太阳已经落山了,温度较之白日降了不少,但一直动着方小年头上还是冒了一头的汗出来。   路熙远看人满头大汗,想让人停下来歇会儿,方小年却只是对他笑笑说自己不热,然后继续手下的动作。瞧着方小年那努力地样子,路熙远以为他是爱极了这小东西,自己便也加入了找地果的行列,而且他刚刚开始便给了找到了一个又大又红的,立时骄傲的摊开掌心和人显摆起来。   “怎么回事呀!相公,你运气怎么这么好啊,我刚刚明明找过那里了!”方小年满脸带着些疑惑和不甘心,可随即给人比了个大大地拇指,然后不认输的埋头继续找,像是要找个更大的出来。   方小年继续忙活儿,路熙远才看着那倔倔的身影小声说道:“嗯,我运气很好。”   一会儿功夫过去两人收获颇丰,就连路熙远自己都找到不少。方小年拿了一个叶袋子到旁边的水沟,将东西洗净之后两人便直接坐在草坡上开始吃起来了。   如今天色已经不早,两人坐在草坡,清凉的晚风很快吹散了方才的热意,随即填满心里的是收获的满足。   “怎么样?”地果这东西,只在每年的六月份有,前后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而且因着味美颇受人喜爱,这东西拿到集市可是能卖钱的,而且价格还挺高。   路熙远从未见过这小东西,更别说吃进嘴里,他今日尝了不少新鲜东西,味道都没让他失望,如今自然是毫不犹豫的直接扔进了嘴里。   地果表皮是没有什么味道的,但只需轻轻一咬,香甜的滋味便会蔓延至整个口腔,软糯的果肉会让人流连不已,只想一个接一个的吃下去。   只需看着路熙远动作,方小年便知道他是喜欢的,相公喜欢他便欢喜,捡着袋子里大的颜色好的递到人嘴边去。   方小年连着喂了人好几个果子,路熙远才反应过来,他偏头看着一直照顾他的人,对人说道:“你怎么不吃。”   地果虽然稀罕,但方小年自小不知道吃了多少,看着路熙远喜欢他哪里还舍得吃,只想让路熙远多吃点。抿唇笑着摇摇头,方小年正想说自己不吃,嘴边就多了点凉凉的感觉,路熙远手里的东西已经喂到了他的嘴边了。   “相公……”本想让人自己吃,可张嘴说话,便不小心咬到了唇边的东西,再一张嘴那小东西就跑到了嘴里,方小年无奈将之含进嘴里,之后耳边又传来一声问询:“是不是很好吃?”   “嗯。”默默点头,方小年心里想着,这个笨蛋!就是好吃自己才会给他吃的啊。 第27章   两人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已然到了黄昏时分,眼下的路倒还看得清,可远眺之处已经不甚明晰。   还未进家门,方小年便听到了院子里的笑闹声,方小年没想到这么晚了,家里还有许多客人在。   下午的时候,两人一出门方母就带着东西去了胖婶儿家里,原本方母还在胖婶儿家院子里和人说话,远远瞧着有人往家里去了才赶紧的回来的。   原来,今日方小年他们送过礼的人家都往他家里去了,就连大爷爷都去了。   方小年他们回来之后,便坐到了方母身边,大家坐一起聊天,期间路熙远虽然没有多话,却也一直乖乖坐在方小年身边,有人试着同他说话他也大方回应,慢慢的大家也就没有那么拘谨了,话语间依然对他十分有礼客气却也能同他闲话家常。   路熙远的态度,显然取悦了方母,她面上的笑就没落下来过,来家里的亲朋也十分羡慕方家,但同时也挺骄傲,都觉得他们也算是路家的远亲了吧,且这远亲还没有瞧不上他们。   乡间的夏夜并不十分炎热,只是免不了会有蚊虫,特别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之后,伴随着蛙鸣鸟叫的便是此起彼伏的啪啪拍打声声,那恼人的蚊子就在人脚踝胳膊处打转。   “他婶子,这天色也晚了,我们先回了啊。小年啊,明日路上小心啊,也不知道你们明日什么时候走,我和婶子明日得下地,就不送你们了。”   “小叔,你和婶子忙你们的,地里活儿重要。”   客人们陆续离开的时候,都会同方小年说话,一边的路熙远便会跟着方小年的反应作反应,或点头应和,或跟着喊人,大家也没了先前的生疏和敬意,也都同他道别然后才一一走了。   家里客人都走了之后,方母就让两人洗漱准备歇息了,他们今日忙了一整天定然是累得很了。   “阿娘,我给你留了地果,我和相公已经吃过了,你吃了再睡啊。”   “知道了,你们明日什么时候出发啊?”听到儿子说他们已经吃过了,方母一时还没能反应过来,儿子以往找了地果都会给她带回来,今日竟是自己先吃了。   挺好,有个能让儿子上心的人挺好,毕竟那才是陪着他一辈子的人。心里微微失落之后却又是满满的安慰,想着路熙远今日表现,方母是真的完全放心了。   关于明日启程时间,方小年还未问过路熙远,路熙远表示只需在晚饭之前到家便可,两母子也就知道明日起床和准备早饭的时间了。   晚上歇下之后,方小年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他今日确实是有些累了,虽没做多重的活儿,可做的零零散散的事情也十分耗精力,且陪着路熙远走亲戚的确是件累人的活儿。   “相公,我们回去之后是不是还得去你家的亲戚家里啊?”到时候会更累吧。   “嗯,大伯家里外公那边而已,其他的不用去。”   “就两家人吗?”   “算是吧,别担心。”   “哦。”方小年不知道路熙远嘴里的‘算是吧’是什么意思,但他有些困了,也不想多问,且想着明日还得早起,安静下来之后便很快睡了过去。   方小年的房间是家里连通堂屋的房间,屋子相较堂屋两侧的房间要小一点,房间不大,但却十分凉爽,通过后檐下的窗户,还有一束月光洒到了屋内。   许是到了自己熟悉的环境,明明惦记着事情要做的方小年,没一会儿功夫便沉沉睡去,而到了陌生环境的路熙远却一直没能入睡。   轻轻侧身,路熙远看着身边睡得香甜的人,忍不住的伸手过去点了点那小巧挺立的鼻尖,之后便乖乖伸手回来再没有什么动作,他人老老实实睡着,可心里却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路熙远不知道他这夫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何能如此的自来熟?和他明明是新婚,且之前并未谋面,可他刚刚成亲却没有一点生涩,仿佛已经认识自己好多年,同自己的称呼也是没有一点羞怯,一声声的相公毫不犹豫的便叫出了口。   他明明记得他一友人说过,他新婚的妻子羞怯得很,平时只唤他爷,便只在床笫之间两人亲密之时才会唤他相公。   方小年沉沉睡着,路熙远的疑问自然是没有答案的,待他亦沉沉睡去,次日醒来,身边人却空空荡荡,枕边人早已经起床多时了。   方小年隔日一大早就起床了,他昨晚就想过了今早要早早地起床,去给相公摘刺果,看相公吃地果的样子就知道刺果相公定然也是没有吃过的。   今日也是个大晴天,烈日还没出山之前,娇嫩的花儿依旧抬头挺胸。夏日的清晨露重,那迎风带露的花儿最是娇美,方小年轻轻嗅了一下一朵嫩黄的红苕花,花香沁入心脾,好似脑子都清醒了几分,带着浑身的朝气背个小背篓便出门去了。   路熙远起床的时候,正好是方小年回来的时候,他一出堂屋便看见了正好踏进院门的方小年。   方小年背着一背篓东西,也不知道里面都是什么,只见他额间碎发也湿哒哒的黏在脸上,并没有挽起的裤脚管膝盖以下都打湿了,明明是一副狼狈模样,可他一抬头便是一个大大的笑脸,硬是让自己成了个朝气的少年郎。   “相公,我给你摘了刺果回来,昨天太晚了没摘,早上的才好吃呢,你赶紧吃,过会儿下面的刺果会变得热热的就不好吃了。”方小年不懂干净的果子密闭会发酵的原理,他赶紧将手里东西递过去塞到了路熙远的手里,便朝着另一间屋子去了。   看着方小年的背影,路熙远只能将抬起的手放了下来,他原本想给人擦下脸上的水珠的。   方小年将东西放下又直接去了外头,再进来的时候身上已经很干净了,除去身上也就是湿哒哒的。   “相公,你吃没有?很好吃的,你赶紧吃啊。”   “先去换衣服。”   “嗯,我马上去。”   方小年进屋之后,路熙远才想起了昨晚上的一点小事,他们昨晚回来的时候,他的夫郎面上好像有些遗憾的样子,还轻轻叹了口气,原来是因着没能给你自己摘了这刺果才觉得遗憾?   将封口的木签拿掉,叶袋子一打开路熙远就见了到了这所谓刺果,这东西他很熟悉但却又不熟悉,因为眼前的东西和树莓很像却又不完全一样,他拿了一个放到嘴里,果然味道是不一样的。   树莓酸甜软绵鲜嫩多汁,这刺果两者皆有且果香浓郁,回口甘甜更甚,果真是好味道。   方小年回来一会儿,方母也回来了,她方才去了田埂上,给儿子割了几把青豆子回来,儿子要带回路家去,她还得再准备些别的东西。   方母一回来,方小年也换好衣服出来了,两母子这下子便一起忙碌了起来,全是在收拾方小年要带去路家的东西。   方小年忙着的时候,路熙远一直在身边跟着,偶尔给他递个刺果到嘴里,等到两人吃的只剩下了一小半便停了下来,他不好直接伸手喂自己的岳母,但给人留下一点是必须的。   路熙远看着两母子忙了一早上,方母给儿子收拾了不少的东西,大都是吃的,几乎都是些干货,且里面还有路熙远昨日吃过的东西,看着那些东西,他脑子里竟然有了他的夫郎围在小厨房里给他做饭的场景。   无声笑了出来,路熙远亲自将方母收拾的东西搬到了马车里,之后一家三口才开始吃早饭,饭后两人也要启程了。   昨日一直忙忙碌碌,临走方小年观察着阿娘脸色,才小心和人说道:“阿娘,你找个时间回去看看外婆吧,她没生你气了,你回去看她,她肯定会高兴的。我们昨日回去,外婆就高兴得很。”   “知道啦,赶紧走!”方母白了自己那个没心眼没眼力见儿的儿子一眼,明显不想让路熙远知道家里这些事,随即她又看向路熙远,面色软了下来同人说道:“熙远啊我家小年就托付给你了,这孩子命苦,自小便吃了不少苦,他傻乎乎的有时候可能会在言语上得罪人,你多包容他一点,我家小年是个能吃苦的,绝对不会……”   “我不会让他吃苦的。”路熙远打断了方母的话,却也让人放下了担忧。   只这句话便足够了,方母放心一笑,再没有多说什么,方小年也脸红红的到处看,眼神就是落不到实处,面上却也全是喜意。   路熙远自然是没有瞎说的,他们家就不存在什么十年媳妇熬成婆,家里没有给媳妇儿或者夫郎立规矩的家规和习惯。且他了解自己父亲爹爹,他们都不会无缘无故磋磨人,算是好相与的公爹,小年在他们那里自是不会受苦,在他这里便更是不会了。   两人回去的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像是都有着心事的样子。   方小年半趴在窗沿,看着外面慢悠悠划过的风景,脑子里却只有见路家亲戚的场景,他其实还是有些怕的,路家的亲戚全都是达官贵人吧,也不知道他们像不像父亲和爹爹那样好说话,会不会为难自己。   路熙远瞧着趴在窗沿的人,瞧着他的侧脸自然想到了方元松。   路熙远有些不明白,为何一对父子,且还有些如此相似容貌,为何他们性子却是如此的天差地别?岳母被泼了一身汤水的画面依然在心头萦绕,路熙远想着回去便让他查查方元松,看看他都做着哪些营生,究竟有多厚的家底,能让他如此张狂。 第28章   两人回家的第一件事自然是拜见长辈。   路大人还未下朝,路熙振也未在家,两人去到正院的时候,只有柳思一人在,他面色有些不好,身边的大丫鬟也小心在旁伺候,瞧着很是小心。   方小年想着他们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爹爹心情好像不好的样子。   两人见了柳思,给人见礼之后,柳思交代的第一件事情便是他们明日拜访亲戚之事,且让他们明日先去路熙远外公家里。   “爹爹,明日该去大伯家里。”路熙远皱眉,反驳了柳思的话。   柳思最烦的便是大儿子这个样子了,死板沉闷不知变通,想到如今两边家世,他很是不满的看了儿子一眼,之后还叹了口气语重心长说道:“如今你几个舅舅都是出息的,对你又格外关照,你大伯那边和家里几乎没有往来。当初你爹爹还是个小小知县他们便闹着要分家,如今你爹爹已经坐到了侍郎的位置,你大伯依旧雷打不动还是个副都知,好在他们也算有点脸皮没有巴上来,咱们又何必要上赶着和人亲近?”   柳思似乎对路家大房那边格外的不满,只是提到那边,面上便尽是不平之色,甚至还隐隐有些迁怒儿子的样子。   方小年不知道两边恩怨,只乖乖站在一边,他倒是不介意先去谁家,反正他跟着相公走就是了。   “你杵在那里做什么?自己相公累了一路,你不知道让他坐下给他斟杯茶水解渴。”方小年被吼的一愣,他呆呆看了柳思一眼,知道自己成了这对父子矛盾的出气筒,只能乖乖拉了拉路熙远袖子,让人去坐下。   方小年拉路熙远袖子原意是想让人听话一点,别明面上和人起冲突,哪知道柳思却误会了他的动作,心中更是火大,面色也直接沉了下来,再次发火道:“你委屈给谁看?我真是看到你就烦,出去出去!都给我出去!”   “……”无语的看着那个挥袖赶人的人,方小年赶紧的看了一眼身边的路熙远,发现路熙远并没有上前安慰他爹爹的意思,只是行礼准备离开,方小年立马松了口气,跟着人行礼之后赶紧离开了。   一出了柳思的院子,方小年才放松了下来,长长舒了口气。   “爹爹应该是心情不好,许是二弟惹他生气了,你别放在心上。”路熙远面上有些抱歉的样子,方小年也知道自己是被迁怒了,他根本不在意,反而心想相公笨笨的,干嘛要和爹爹顶嘴呢,反正去亲戚家里的是他们,他们一出门先去哪里爹爹也不知道。   或许是见过方小年对他娘阳奉阴违的样子,路熙远瞧着方小年撇嘴,就好像猜到了他心中想法,可他竟也没有生气,只是耐心和人解释道:“不可不顺父母也不可欺瞒,但为人处世之原则底线亦要坚守不可逾越。”   “相公,你就不担心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吗?”两人如今正好停在连接两个院子的回廊处,方小年说到此处便坐到廊下的歇息处,趴在围栏上看着路熙远眨了眨眼睛。   这回廊外边儿有个小花园,里面栽种着不少正开的耀眼的花儿,一株株争奇斗艳似的一朵赛一朵的娇美。方小年不喜欢戴花却喜欢养花,他家院子里也养了不少,看着旁边花园的花儿便想着改日回去移载一株红苕花回来,种在他和相公的院子里。   看人惬意悠闲地样子,路熙远放下心来的同时也想到了另外的事,看来如今不必安慰无辜被骂的他,该去做更重要的事。   方小年不知道因为自己的一句话,他日后日日都得花费至少一个时辰的时间在路熙远的书房里。   “相公,你要做什么?”被路熙远拉着回来的时候,方小年还挺高兴。这些日子基本都是他拉着人走,如今他被拉着回来,他两个嘴角一直高高翘着,乐颠颠跟在人身后回来了,可他没想到回来之后他们会来书房,而且他面前还多了些他好多年没见过的东西。   “可识字?”   “识得一些,小时候上过几年学。”方小年声音有些闷闷的,他不喜欢念书写字,这些事情烦人得很。   像是把自己的手当成了镇纸,方小年将面前的纸张一遍遍用手压过,脑袋却耷拉的越来越厉害。   路熙远原想着教人识字,却不想他的夫郎竟还进过学堂,一时竟不知道自己如今又要做什么,恰好这时方小年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一般,开始提笔写字,路熙远便耐心在旁看着。   “我小时候其实挺聪明的,阿娘说我要是读书的话可以考状元。”一边说着话也并不耽误手里的功夫,等到话落,方小年的名字便跃然纸上,之后他转头看了路熙远一眼,再次下笔,没一会儿路熙远三个字便落到了方小年三个字的旁边。   路熙远心中是有些惊喜的,想到农人的孩子几乎都是点墨未沾大字不识一个,他的夫郎竟然还进过学堂,心里十分佩服那个只是一介农妇的女人,他的岳母大人。   “很好。”路熙远看着纸上歪歪扭扭的两个名字,心情却一点没受影响,他面上明显的喜悦却没能让方小年同样的开心。   撇了下嘴角,方小年满不在乎的说道:“不会写字的人多了去了,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想让你识字并非嫌弃你,只是想让你日后日子能顺遂一些,少受旁人奚落。且识文断字读书董礼并非坏事,再有便是人各有志,你可不与别人比高低但要与自己论长短,自身能有进步便是好的。”路熙远有些无措,他也不知道他的安慰和解释他的夫郎能不能听懂。   方小年其实根本没想到那么多,只是见了眼前的笔墨他脑子里有好些不好的回忆,心情才会不好。   但路熙远的安慰他听出来了,心情一下好了不少,而且他发现他的相公方才说了好多话啊,都是为了他说的!   方小年的脸就是六月的天,那是说变就变,脸上喜色藏都藏不住,他仰头看着路熙远,一脸羡慕的说道:“相公,你的名字真好听,也好看。”   方小年是在小年夜出生的,他出生之后他娘便叫了他这个小名,想着等他父亲回家便给他取名。可他和娘都没想到,他们在等着他父亲的回家为他取名的时候,他父亲正忙着捕获秀才千金的芳心。   感觉自己情绪好像有些不对,方小年努力吸了吸鼻子,故意呵呵笑了两声,他还在心里偷偷骂了方元松一句,觉得舒服多了才继续说道:“相公,其实你的名字我不会写,我在婚书上看到了就记住了。”   “看见了便会写?”路熙远一下便来了精神,面上有惊喜但更多的是惊讶。   “我知道那是你的名字,悄悄记下的。”没觉得陌生的字见了就能写有什么了不起,方小年此刻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他觉得这和表白的话语好像也没什么不同了。   心头的失落情绪来得快去得快,小时候不好的回忆已经消失不见,方小年面上只剩下些羞意。他假意轻咳几声,想要转移话题,路熙远却拿了书本过来,特意的翻了几页指了个颇为复杂的字出来,他让方小年看了几眼之后便把书页合上了,然后指着纸张,让方小年写出来。   路熙远面上的期待和惊喜方小年并没有看出来,他只是觉得自己被怀疑了,于是气哼哼的拿起笔来,迅速将方才的字写了出来然后气呼呼说道:“我才没骗人!就是见了婚书才记下的啊。”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一般,方小年心里默默的想了想小时候背过的诗书,又补充道:“我还会背小时候夫子教的东西,我说了我可聪明了!”   “孩子入门之时学的该是三字经与百家姓。”   “三字经太简单啦,相公我背百家姓好不好?我觉得百家姓好像难一点。”方小年方才一直埋着头因此没见到路熙远面上表情,如今见了路熙远面上反应他也算是琢磨过味儿了,便知道原来他相公不是觉得他在骗人,而是在考他,想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很聪明!   一下子就来了劲头,方小年巴不得在路熙远面前表现,话落不等路熙远反应便直接开始背了起来,语句顺畅,声音清朗,字字清晰,声声明了。   两人回来之时,他两的贴身侍从自然便要跟着了,方小年在屋内朗声背着百家姓,屋外的小花和路熙远的小厮云书对视一眼,都默默将耳朵贴了过去。   方家情况路熙远知道一些,他明白要靠着几亩薄田养活一家人的方小年,离了学堂之后定然再无心思和机会碰触书本了。   “小年,好了,停下吧。”想到将方小年母子丢在乡下不管不顾的方元松,路熙远觉得这世上竟会有这般有眼无珠之人,弃了珍珠捡蚌壳。   “相公,三字经要不要背?我还记得不少的。”方小年越背越兴奋,想要好好地表现一番,却不知道他如今表现已经超乎路熙远的预期了。   路熙远向来持重,此时却也难掩兴色,想到方元松也算个经商奇才,便再次带着些探究眼神看向了还一脸求表扬看着他的人。   “小年,你想不想做生意?”   “做生意?”   “嗯,做生意。”若是能让他在方元松最骄傲之处发挥所长,那方元松定会悔不当初吧。 第29章   方小年十来岁的时候就跟着村里人一起上街卖东西了,这些年他卖掉的山货不知道有多少,但要说到做生意,他是真的一头雾水。   若是要正儿八经的做生意,那考虑的东西就多了,不像卖山货那就是无本的买卖,只需要花点时间去寻便罢。   方小年愣愣的兀自思考的时候,路熙远便一直耐心等着,且瞧着方小年面上神色他心中已有几分把握,没有说风就是雨,而是事先仔细琢磨这边是好的开始。   “相公,可不可以让我好好想想?迟些给你答复行吗?”坐吃山空肯定是不行的。方小年知道自己现在虽然很有钱,但只进不出也不行,他暂时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便想着还是等等再说。   况且做生意也不是说做就做,还得去官府备案,还得找铺面请掌柜伙计,事情多着呢。   “行,此事不急,你可慢慢考虑。但有一事,今日我便会让人去做,等到忙完这阵子,我希望你能每日坚持。”   “什么事啊?”方小年发现相公此时颇为严肃,他也不由坐直了身子,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事。   “一会儿我会让人在此处给你收拾一块地方出来。往后你每日需得在此处待上一个时辰,或看书或练字皆可,直到我认为你能自觉独自看书练字不被旁的事分心打扰,再给你腾一间独属于你的书房来。”   “……”方小年眨了下眼睛,看路熙远一眼,又眨了下眼睛,又看了路熙远一眼,等到确定自己一个字都没有听错,他的相公不止要让他读书,还要要亲自监督他学习之后,他面上的反应是路熙远一点都没有想到的。   没有一点抱怨排斥,也没有多少兴奋欢喜,方小年轻轻点了下头,然后便偷偷将头越埋越低,低到路熙远都看不见他的面色。   路熙远幼时被称作神童,自有其过人之处,方小年如今反应让他有了些许猜想,再加上方才这人背书时候的兴奋样子,路熙远想着或许他的夫郎幼时并不是顽劣孩童,相反他还十分喜欢读书,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无法继续学习,否则他如今绝不会是这般反应。   没有在继续追问,亦没有窥探其反应,路熙远只说有些饿了,吩咐外面的人准备吃的送去他的房间里,他过会儿便会过去,显然是准备吃了东西休息会儿。   路熙远显然还有事忙,方小年也要忙着去收拾带过来的东西,他这时候也整理好了情绪,便准备先回去。   “相公,我先回去了。”方小年已经能控制自己情绪了,语气也轻松了不少。   他方才因为一时激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眼泪装满了眼眶,他不敢让人看见,如今背着人偷摸掉了眼泪,心情也平复了不少,感觉说话也能自然了,这才又乐呵呵接着说道:“相公,我去收拾一下带回来的东西,过几日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好。”看着终于正视自己的人,他脸上虽然没有泪痕,可眼睫毛还湿着,两个滴溜溜转动的晶亮眼珠也像是刚沐浴出来亮的不行,偏生眼眶发红透着些隐隐血丝,一看就是偷偷哭过了。   没有去拆穿,路熙远只淡淡说了个好字便罢   方小年出了书房之后,无声拍了拍自己胸口,觉得被吓得不轻,若是给人发现了他刚刚竟然哭了那真是丢死人了。   两人回家的时候,方小年已经吩咐过送东西过来的门房,让人给他放厨房门口就好。这会子他去了厨房却没有见到东西,问了丫头丫头们却都说没见过,方小年无奈只能让小花再去把们门房叫过来,问问他东西到底放在了哪里。   小花去找门房过来还颇费了一番功夫,差不多一刻钟了都还没回来,这期间方小年又自己在厨房库房找了一番,可都没找到从家里带来的东西。   小花终于带着门房过来的时候,方小年已经有些生气了,但还是耐着性子没有发火,他见了门房正想问人东西给他放哪儿了,那门房却现先一口说道:“少君,您的东西小的的确已经给您送过来了,且还是大少爷院子里的蓝樱姑娘亲自收的。”   路熙远院子里伺候的的人不多,虽然进门没几天,但方小年还是记住了他们的名字。这蓝樱便是那日伺候他起床的丫鬟之一,还有个叫白樱,两人倒不是姐妹,只是进了路熙远院子之后路熙远给改的名字。   门房还说了收东西的人叫什么名字,自然不可能说谎,方小年让小花去叫了蓝樱过来,让两人对峙。   方小年方才着急找东西是谁都看见的,那蓝樱过来的时候仍旧是不慌不忙的,方小年原本就有些生气了,如今见了那个丫头的样子更加生气了!他明明记得,这个丫头在路熙远面前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那叫一个低眉顺眼乖顺的不得了!   “我今日带了些东西回来,门房说给你了,去给我找出来。”一点不和人拐弯抹角,方小年想看看这人到底想怎么样!   东西大概率已经找不到了,方小年是知道的,但他今日既然丢了东西,那么丢了他东西的人也得丢了!没得欺负了他还要继续留在跟前恶心他的道理!   方小年是主子,他有吩咐,蓝樱自然要做做样子。嘴里答应了去找,却是在刚背过身去,蓝樱便抱怨的小声说着:“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麻烦!”   蓝樱的抱怨方小年自然听不见,他瞧了身边的小花一眼让人跟他一起找,哪料到小花支支吾吾半天不说话,等到那蓝樱走远了才竟突然给他跪下了!   “你干嘛啊?”   “主子,奴婢没用,奴婢没能拦着她们!”小花原本只是个厨房里面的粗使丫头,连到主人面前伺候的机会都没有,算是路家下人里地位最低的那一等。她心里对路家家生奴才的惧怕是由来已久,即便如今成了府中少君的大丫头也没能改变。   所以,院子里的两个丫头还有一个妈妈清理门房送来的东西时,她们一边嫌弃一边丢在一边,最后几乎将吃的东西全丢了,只剩下一个小木匣子了,她也没敢拦着。   “你方才怎么不说!”想到那个蓝樱方才还在敷衍自己,方小年更生气了!他娘辛辛苦苦晒得东西,凭什么让人给丢了啊!   “赶紧把她给我叫回来!”   方小年如今正在厨房里,可能心情原因他觉得热得不行,打发了门房之后便去了院子里的树荫,直接在那里等人。两个丫头外加院里一个婆子过来的时候,见到方小年着急的模样,心里都有些不屑,都想着乡下哥儿就是穷酸得很!一点土货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罢了,都不能出现在他们路府的餐桌上,稀得急成这样吗?   方小年原本还以为这事儿就是蓝樱一个人干的,没想到竟然是三个人,好了,这下子可以一窝端了!   方小年琢磨着要怎么收拾她们,又瞧着几人面色,她们不止不耐烦得很,没一会儿面上就被晒得通红,这下子他不着急了,也不开口任由几人就那么站着,反正他在树荫下,他不急,而且他是乡下长大的哥儿也不怕晒!   三人排排站面上表情都不好,最后还是那个年纪大的婆子询问方小年有何事,见人明知故问,方小年却不言明到底何事,只让人等着就是。   方小年什么都不说也不让他们走,这时候两丫头已经急了,但依旧老实等着没有说什么,倒是那个姓方的婆子厉害得很,有些不耐烦的再次催促道:“少君,您找我们过来究竟是为了何事啊?这院子里事情还多,方才少爷还吩咐了要吃东西,这可耽搁不得啊。”   “少爷要吃的东西不是都给你们扔了吗?你们倒是会自作主张得很啊,如今急什么?”方小年生在村里长在村里,连个芝麻大点儿的官老爷都没见过,许是无知便无畏,他根本不知恶奴欺主这一说,也不吃这一套,他只知道受气了得还回去,压根儿没准备咽下这口恶气。   三人没成想他们家这位少君竟然如此直接,一点上不得台面的干货也好意思拿出来说,若是旁人丢了就丢了,谁还能厚着脸皮来追问?   蓝樱白樱两丫头面面相觑之后都低头不语,倒是那方婆子不服气的很,语气也是强硬得不行,依旧高扬着头颅满脸的理所当然,甚至还带着点不解的说道:“少爷的吃食一直都是有人精心准备的,那些山野干货哪能入少爷的口?再说了,我们也没想到少君您回娘家一趟竟会带回那么些东西,老奴想着或许是门房拿错了所以给扔了。”   “你倒是会狡辩!不过呢,你既然承认了东西就是你丢的,那便给你两条路选。一是把东西给我找回来,而且我要确保东西没有被弄脏都是干净的,其二便是你花钱把东西买了,自己选吧。”方小年纳闷得很,他不明白他脑门儿上是写着‘自己很好欺负’几个大字吗?无缘无故来找他麻烦算是怎么回事?   方小年不懂这婆子和丫头为何做如此明显的蠢事,但他自觉自己提的要求还算合理,可那婆子听了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竟然还真的轻笑了出来,之后也不老实站着了,直接叉腰反驳:“少君您可真爱说笑,那些东西根本上不了路家餐桌,主君哪能同意少爷吃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反正早晚都是要扔的,如今奴婢们帮您提前扔了,还免得占地方了,少君您可不能欺负人啊!”   方小年没想到这婆子竟然这么不要脸,都要被人给气笑了,他原本还想好好晒晒她们,如今不想浪费时间了,只想让她们把东西给自己找回来,他刚站起身来准备朝人发火,路熙远去忙好出来了。   “发生何事了?缘何在烈日下审问她们。” 第30章   一听见路熙远的声音,方小年的委屈劲儿立马就上来了,他直直朝人跑了过去,一过去就赶紧告状!   “相公,她们把我带回来的东西扔了,还是故意扔的!”方小年的声音一点儿没压着,几乎所有人都听见了,且他声音虽然大可委屈劲儿一点不小。   几个在烈日下站着的丫头婆子,见了大少爷自然赶紧跟了过去齐齐跪下,然后一个劲儿的喊冤枉。   “少爷!老奴冤枉啊!老奴清理东西,可那些都是些乡下人家弄得不干不净的东西,这怎么能留着啊,少君的东西但凡好的老奴都放好了,一点没动过啊!”   “你才是不干不净的东西呢!我娘可爱干净了,她做的东西都干净得很!”看人还要装样子,方小年气得不行直接朝人骂了过去,可这会儿这刁奴态度倒是好得很,也不和他顶嘴了,只一个劲儿的认错!   “少君,老奴错了,老奴以后再也不敢了,您饶了老奴吧!”姓方的婆子如今倒是乖顺,可她越乖顺方小年越生气,而且他也知道这婆子如此两面派是为何故了,便直接拆穿道:“相公你别信她,她就是个老刁奴!她刚刚还趾高气昂的拿下巴看我,如今这低眉顺眼的模样都是做给你看的,她就是故意欺负我,故意扔了我东西的!”   “扔东西的只有你吗。”轻轻拍了拍方小年手背,只这一个小小动作,方小年便安心了不少,而一边一直细细观察着路熙远反应的三个人也心头有数了。   蓝樱赶紧的朝着路熙远磕了个头,一边认错一边说道:“奴婢错了,不该自作主张丢了少君东西,但那是方妈妈说的不能留着,奴婢才有失分寸,求少爷少君大人大量饶了奴婢,奴婢自请回到原来的院子干活,不在少君面前碍眼!”   蓝樱说完一个响头又磕了下去,她身边的白樱也赶紧的附和,这个时候方婆子才察觉出了一丝丝不对劲儿,可她到底想不明白两个丫头想干嘛,就在她迷糊之际,路熙远却知道为何会有今日这一出了。   两人今日虽是吃了早饭出门的,可赶了几十里路回来,没能赶上家里的午饭,路熙远有些饿了,想着自己夫郎应该也饿了,便让方小年带着小花去做顿便饭。   路熙远让自己去做饭,方小年便明白了,他的相公要亲自给他解决问题。心里还挺高兴,方小年问了人想吃什么之后,还再次嘱咐到一定要让她们把东西找回来,然后才高高兴兴去厨房了。   “都听到少君方才的话了?东西你们扔到哪里去了。”路熙远在大门口站了一会儿觉得太阳有些晃眼,可他没能退步回到屋子里去,反而踏步出去,慢慢到了方小年方才坐的树荫下。   路熙远过去,剩下的人自然也要跟着过去,且三人还不能离着路熙远太近,六月天里明晃晃的烈日就这么落在了三人身上。   方才方小年坐在这里的时候,三人都站着,还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如今在路熙远面前三人却都乖乖跪下,且都乖顺的弯腰低头,面上尽是惧怕。   路府的下人都知道,大少爷脾气大得很,从来说一不二。   路熙远的院子因着位置和布局,其实并不算十分炎热。如今还在树荫下,尚在他可承受的范围里,况且还有云书在旁为他扇风,更是消了几分暑气。   于是,直到三人满头大汗,路熙远才又开口。   “怎么?还需要我亲自去找吗。”   有了路熙远这话,三人赶紧磕头起身,满嘴都是定把少君东西找回来。看着匆匆而去,且都默契的往一个方向而去的人,路熙远知道了,三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等到那三人走后,路熙远让云书去把管家叫了过来,那匆匆而去的三人回来的倒是快,且手里还拿着东西,那东西正好便是方母给方小年带回来的东西。   看着很快便去而复返的三人,路熙远冷笑一声,却没有再说什么,只等到管家过来才直接指着三人说道:“他们三人皆是家中奴才,身契皆在府中,将之全部发卖出去,连同家人一同赶出府去。”   路熙远一番几乎没有转圜余地的话语一落,不止那犯错的三人,便是匆匆而来的管家都愣住了,他不明白这三人到底翻了何错,竟然让大少爷发了这么大脾气,给了这么重的惩罚。   “大少爷?这会不会太严重了?且那方婆子的男人在老爷跟前做事,这……”管家满脸的为难,他知道府中的事大少爷说了是算数了的,可老爷那里怎么交代?   管家这说情的功夫,那三人也反应过来了,一个劲儿的磕头求饶,那方婆子竟然还将方小年都搬了出来,想着他们少爷定然是为了给夫郎出气,便大声喊着‘少君饶命。’   那婆子声音大得很,方小年在厨房里听到都懵了。   “我怎么了?我没想要她们的命啊,况且这点小事要不了命吧?”方小年正在切苦瓜,面上神情也同那苦瓜一般皱成一团,他很是不解,他相公干嘛了啊,都让人叫救命了。   “小花,你看着锅里,我去看看。”将厨房的事丢给小花方小年便跑出去了,刚出了厨房的门,寻着声音望去他就乐了出来,那几人如今正跪在老地方呢,刚刚她们就在那里欺负他的。   几乎是蹦跳着过去的,方小年一过去便直接站到了路熙远身边,脸上神情得意的不行,一看就是有人撑腰了。   “相公,你怎么罚她们的啊,怎么在叫救命啊?”   “少君救命!救命啊!老奴再也不敢了!”   “奴婢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方小年都还没听到路熙远的解释,那边那三个人却是一个劲儿的朝着他磕头,他一个平头老百姓,哪里见过这阵仗,三个人同他磕头还有个老婆婆,他可怕折寿呢!   赶紧把人拦住,方小年是真急了,这时候他也看见他丢的东西了,于是心里的气消了大半。他扯了扯路熙远的衣服,对人摇了摇头,意思是让人算了,路熙远见状果然再次开口,可他要说的话却不是在场所有人想听的。   “管家,没听见我方才的交代吗?父亲那里我自会说明,你只管按我的吩咐去做。”   相公方才交代了什么?方小年刚想到此处,三人的哭喊就将神智拉了回来,也是因为三人的告饶哭喊,他知道了路熙远对三人的处罚。   “相公,会不会太严重了啊?让她们别在咱们的眼前晃悠就行了,去别的院子做事也就是了。”   “这世间焉有犯错之人反给奖赏的道理?她们今日做法便是此目的,路家难不成是她们的掌中物?任由她们安排拿捏?”   “相公?”方小年听得迷迷糊糊,但他能感受到他相公生气了,于是也不多说,再去看那三人却是个个变了面色,真正害怕着急了起来。   方小年自小生活环境简单,自然不知这大户人家里的弯弯绕绕,他想不明白也是理所当然。   他不知道,那蓝樱白樱两个丫头的父母都是路家的管事,两人原来还是柳思身边的丫头,因着模样都不错,才被柳思拨给了儿子。原本两人还欢天喜地觉得自己能做大少爷房中人,哪成想两人过来姨娘没做成,连贴身大丫鬟也不是,反倒降了身份月银成了粗使丫头。   先前路熙远没有成婚,两人便一直等着,如今路熙远成婚了,柳思那边也没有提她们一嘴的意思,且这院子里竟然还多了个骑在她们头上的大丫鬟,那大丫鬟还是个十三四的丫头片子,两人如何能甘心,自是想寻了由头回正院去。   两个丫头今日犯了糊涂或许还是抱有目的故意为之,可那方婆子却是明打明的拿乔拿大,恶奴欺主想给方小年一点颜色看了。   那两丫头见自己心思被看穿,才真的悔了怕了,不停告饶,口口声声都是若少爷不开恩,她们要被家里人打死的!   两人正值花儿一般的年纪,且面容姣好,路熙远却根本不搭理哭的梨花带雨的两个人,只面无表情的说道:“主人的东西轮不到你们来论贵贱。”   路熙远如此说道,管家赶紧捡了起来乖乖送到了方小年身边。   路熙远见方小年高兴了,再对人那三人明着说道:“你们是在路家呆的久了便拿自己当主人了,主子也能被你们当踏脚石了?既如此挑挑拣拣,便不用再待在路家。管家,还需要我再说一次吗?”   管家如今也算明白了,这三大家子人算是被这三个蠢货给连累了,大少爷已经有了决定,是万万没有回旋余地了,老爷几乎从不反驳大少爷的决定,这三大家子里是一定要被赶出府去了。   直到两人吃好了午饭,开始午休了,方小年才算是想通了其中弯弯绕绕,试探的说道:“相公,所以她们故意扔我东西就是想让我生气,然后把她们赶走对吧?因着她们都是家生的奴才,大概率不会将她们赶出府去,如此她们便能回到先前的地方了。”   “还不算笨。”   “可是这里有什么不好?”方小年想不通,他相公脾气好又温柔,长得还好看,他也不会为难人,待在他们的院子有什么不好啊?干嘛要回爹爹那里去?爹爹脾气其实也不大好,而且家里那个二少爷长得那么磕碜,还天天往爹爹面前凑,她们难道喜欢整日对着一张臭脸和丑脸?   方小年翻身趴在床上,总觉得屋内有丝丝凉风吹进来舒服得很,可他又不知道这风从何来,好奇望着满屋的时候,也慢悠悠说了自己心头疑惑。   路熙远见人已经想通了其中关窍,便索性一股脑的全和人说了,方小年这才知道,原来这府中下人也分个三六九等,位置不同月银不同,且有些心气高的丫头还不单单想只做个丫头,还想着往主人床上爬。   “所以他们是爬不了相公想去爬二弟?” 第31章   方小年想了半天,终于明白了那两丫头不想继续留在这边的理由,可他直白的话语却将身边的人给逗乐了。   路熙羽-熙远原本老老实实躺着,听得这话之后将双手枕于后脑,双腿也是随意摆放,随即却哈哈笑了出来。   这总结虽说奇奇怪怪倒也十分贴切。   路熙远笑了,方小年也笑了,而且是真的十分开心,相公不搭理身边的莺莺燕燕谁会不开心呢~!   路熙远打发走了两个心比天高的丫头,觉得院子终于干净清静了,心情颇好。方小年觉得他更了解了他的相公了,更觉相公除了样貌好人品更好,也高兴得很。   方小年之前从没想过,自己带回来的东西会被路家下人嫌弃,两人回村之时,相公从未有过嫌弃家里一切的意思,他要带东西回来的时候相公还帮着整理,回了路家有了这出之后,方小年才有了难得的触动。   “相公,你真好。”连路家下人都看不上的东西,相公却没有看不上,还帮着自己找了回来。   路熙远不知道,自己这夫郎哪来这么多没头没脑的话,他伸手揉了揉夫郎的发顶,对人柔声说道:“你应该好几日没有休息好了,睡会儿吧,明日还要去大伯家里。”路熙远话落便自己先闭上了眼睛。   方小年习惯性地点头应承之后,也跟着闭上了眼睛,不过闭眼也只是一瞬,下一瞬他便偷偷睁开眼来,然后一错不错的看着就在自己身边假寐的人。   方小年还未在白日的时候好好地看过路熙远,他只知道路熙远生得好,可如今在白日里静静瞧着路熙远的脸,他才发现原来好看的人可不需要朦胧的光线来衬托,他的脸越清晰的呈现在你面前,你便能便清楚的感受到他的好看。   路熙远外貌同他父亲有着六七分的相似,只是他的眉眼并不像父亲那般凌厉,眉眼之间多了几抹温润,整个人都好似透着书香气,但他的轮廓又是深刻凌厉的,五官也立体俊秀,让他看上去又不像个柔弱的书生。   看着那人狭长的眼尾,方小年忍不住的摸了摸自己的眼睛,他觉得他的眼睛太圆了,还是相公的好看。   满足又安心的闭眼了眼睛,两人都美美睡了个午觉,而他们美美睡着午觉的时候,有人却叫苦不迭。   管家听了路熙远的吩咐自然要立即将人赶出府去,可那三人皆是路家奴仆,生在路家长在路家,出了路家她们哪里还有好日子过,自然不肯轻易离开。   那方婆子的男人是路大人的车夫,每日接送路大人上下朝,女儿是柳思身边得力的丫头,也算得脸,因此这方婆子可说是路家下人里最为得脸的人,可以说在别的下人面前都要把自己当主子了。   方婆子出了路熙远院子,便一路嚎哭着往柳思身边去了。   “主君,您救救老奴啊!老奴真的是为了大少爷好啊,是无心之失啊!”方婆子一到柳思面前就扑通跪了下去,哭喊不停。   柳思还不知道儿子那边的事儿,正懒洋洋坐着打瞌睡,方婆子说的他一头雾水之时,管家便赶到了。   管家一到,瞧着柳思询问的眼神,便赶紧的说了让方婆子等人离开府中,是大少爷的意思。   对于自己那大儿子,柳思也算了解,脾气倔得很,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且他也不想为了个下人去驳儿子的面子,即便是顺手的下人也不行。   “远儿不是苛刻之人,对府中下人也向来宽厚,他既有如此决定想来你等确实是犯了过错。”竟是连缘由都不想听了,柳思示意管家按照大少爷吩咐的做。   柳思这话一落方婆子和那两丫头才算是真的慌了,直接瘫软在地,两丫头哭个不停,方婆子更是抖如筛糠。那两丫头正是妙龄,不论如何家里不会不管她们,而方婆子却是不同,若是家里男人儿子知道了,她可怎么活?!   “主君主君!”方婆子开始咚咚朝人磕头,一口一个救命!   这方婆子毕竟在路家多年了,还是跟着他们从路家分出来的人。柳思有些为难,他看向管家那边,管家只是叹气摇了摇头,这便表示大少爷那里绝无转圜余地了,这下柳思才问了人,她们到底犯了何错,为何会让儿子发了大脾气。   “主君!老奴见少君带了些脏东西回府,怕是还想做给少爷吃的,老奴是为了少爷才将之丢了!老奴冤枉啊!”方婆子见事情似乎有转圜余地,赶紧的推脱,一口一个她是为了大少爷!赖了方小年东西不好之后,又指着一边跪着的两丫头说道:“这两丫头可以证明啊,那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啊,她们也觉得该丢了,不该给少爷吃的。”   方婆子虽然在路熙远院子里做事,可她女儿在柳思身边伺候,柳思不喜欢方小年的事儿她自然是知道的,便想着只管诬赖家里新夫郎,主君就会放过她了。   方婆子说到此处,两个丫头赶紧应和道:“少君看不惯奴婢几个,便同少爷说了些瞎话,诬赖奴婢几个欺辱他,奴婢几个只是为了大少爷好,绝无欺辱少君的意思啊!”   “是啊是啊!”   “是啊,奴婢几个只是不想大少爷碰那些不知是否干净的东西罢了!奴婢们冤枉啊!”   管家原本一脸为难,他也不想方婆子一家被赶走,毕竟他和方婆子男人时不时还一起喝两杯,可如今见方婆子还不知悔改,还在犯大少爷忌讳,不禁摇头叹气,开始替他那酒友可惜!   怎么就讨了这么个蠢婆娘啊,没救了,这下是真的没救了。   她们若是真心悔改或许还有机会,如今还要诬赖少君,大少爷岂能放过她们?这几人真是蠢钝如猪啊,也不想想大少爷为何发了脾气,如今竟然还在说少君坏话。   管家原本还有些为难,没有明着说两个丫头嫌弃大少爷院子里的活儿,才故意犯错想要离开,他知道,如此一来这几人下场更惨,如今他只准备有什么说什么了,可不料自家主君压根儿没在意旁的。   “远儿是因着这个生气?他真生气了?”   “……”方婆子说出路熙远生气是因为新夫郎之故,自然是想让柳思迁怒新夫郎,可他没想到主君也就只关心大少爷是否真的生气,一下子愣住了。   管家见状,心中顿感无奈,也知道方婆子一家是真的完了,只得狠心不再去看那方婆子求救的眼神,什么也不管了。   “哼!他倒是好命。”知道儿子因何生气之后,柳思也不想再管这事儿了,想到丈夫也曾做过同样的事,他虽然嘴里虽有些不甘心,想着一个乡下哥儿如此好命,得了儿子欢喜,面上却无一点生气模样,反而比方才好了不少。   管家能做管家,自然是十分擅长揣摩主子心思的,见自家主君没有迁怒少君的意思,便知道该怎么做了,他正准备赶人出府,柳思却又再次开口道:“行了行了!你们别觉得冤枉了,你们一个个的都是路家老人了,应该都知道大少爷脾气,你说你们没事儿去惹他做什么?犯了少爷忌讳没人救得了你们。”   柳思虽然偏宠小儿子,但他心里明白得很,将来这个家要靠大儿子,且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对大儿子其实是有些愧疚的,自小便未带过大儿子几天,大儿子与他感情生疏是他的责任,这他也是知道的。   对于大儿子亲事他是十分不满的,觉得一个乡下哥儿委屈了他的儿子,可如今既然他的儿子喜欢那哥儿,这也算是一点安慰了,至少没让儿子娶个身世又差还不得他欢心的人。   枕边人是心上人也算是难得之事。   将人打发走之后,柳思才想着他的莲子羹怎么还没到,今年的夏日比往年还热,搞得人一点食欲都没了。想到自己的莲子羹,柳思又想到平日里他喜欢吃的几个小东西都是那方婆子的女儿做的,顿时生了些恻隐之心出来,又吩咐了下去,方婆子一家出府的时候从他那里多给人五十两银子。   方婆子的男人如今还没回来,路大人还未下朝,但她女儿得了消息之后哪肯乖乖收拾东西走人,大户人家的下人都是眼高于顶的,自己见惯了富贵便觉得自己也是富贵人了,几十两银子哪能如得了他们的眼。   不理会管家的劝说,方婆子的女儿梅儿还有那蓝樱白樱两个丫头的父母一同求到了柳思面前去,柳思虽然不想驳儿子面子,但他觉得这事儿确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便松了口让人去求大少爷,大少爷肯让他们留下他们便留下吧。   一群人浩浩荡荡往路熙远院子去的时候,两人正睡好了午觉起床,方小年准备去清理不能久放的东西,下午就做了吃了,不然等他们走完亲戚就不能吃了。   路熙远这里自然是什么都有的,方小年让人将石磨洗干净了,他准备将那些新鲜的青豆磨出来煮稀饭,他记得相公很喜欢豆泥稀饭,昨日吃了好几碗呢。   方小年准备做晚饭的时候,路熙远正琢磨要放那些人在自己院子里合适,那几人走了也不能不不添人,不然院子里的活儿要把夫郎身边那个小丫头累死。   听见院子里吵吵嚷嚷的声音时,路熙远才皱了眉头,他觉得可能连管家也不能要了,一点小事竟拖了这么久。   路熙远是黑着脸出了书房门的,管家一见路熙远黑沉着脸色便不由得心虚,赶紧抢先说了自己已经让人离开了,是主君发了话才让他们过来的。   这外边这么大动静方小年自然也听到了,但他没有出来,只是站在厨房门口,远远看着院子这边。   路熙远决定的事情基本不会改变,他不欲多说,皱眉看了管家一眼就想离开,可如今他便是那群人唯一的救星,哪能让他走了,一个个的朝着他跪了下去,声声喊着大少爷开恩。   “你们如今下场乃是自作自受,平日仗着爹爹宽厚没有规矩,如今自食其果罢了,便是求我也无用。”路熙远知道,他爹爹这是感念旧情才给了他们一次机会,让人过来求情。可路家仆从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这上上下下六十几口人,今日都看着这些人的下场,自己若是草草了事,日后岂非人人都可枉自做主了?   刁奴欺主之事有一便罢绝不可有二。   “少爷,您就看在奴婢伺候主君多年,照顾少爷多年,就原谅奴婢阿娘的一时糊涂吧!”   “是啊大少爷,您就原谅老奴吧,老奴绝不敢再犯了,往后一定规规矩矩不敢再对少君生出轻视之心,求您看在我家姑娘半夜都还在为您纳鞋做衣的份上,就原谅老奴这回吧!少爷,您一年四季的贴身衣物都是我家姑娘做的啊,那鞋也是我家姑娘一针一线做出来的啊!我们在路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少爷!”   “奴婢也不敢了!”   “奴婢也不敢了!奴婢愿意伺候少爷,愿意伺候少君!”   看着终于承认自己是对新夫郎生了轻视之心,还敢满口说着自己辛劳的几个人,路熙远怒极反笑,冷冷看了那方婆子一眼说道:“本是分内之事还敢邀功!路家供你们吃穿养家,你们为路家做事,难不成还得反过来让路家感激你们?真是荒谬!”   “管家,我中午如何说的你便如何做,若敢自作主张你便同他们一起收拾包袱走人吧。”   “是,少爷,老奴明白!”看着甩袖而去的人,管家赶紧答应着!   大少爷之前已经说了,那犯错的三人直接发卖,其家人赶出府去……   “哎!你们,你们这不是活该吗!”   管家想着,若是他们方才就老老实实离去,所不定还只是全家出府罢了,还能得了主君的银子,可如今……哎!   路熙远回了自己书房之后,又将方才心中人选否了,想着那几人态度基本代表了府中下人态度,便想着该找一个在府中既有资历为人也稳重且只分寸的人到院中,免得那人处处被人欺负。   两人今日回家,晚饭定然要去正院那里吃的,因着那几个下人的事,方小年还担心自己被训斥,哪料到饭后路大人竟然还单独说了些安慰他的话,让他日后不要太给下人们脸,若是下人犯错了该怎么罚就怎么罚。   担心的苛责没有,反而得了安慰,方小年立马就笑了,一点没客气的答应了下来,看得一边的柳思翻了个白眼,觉得这人真是个傻子,连个场面话也不知道说,而一边的路熙振也有些嗤鼻,觉得他果真是乡下人没见识,面子话都说不来。   方小年没管想到了一处那两父子,只在心中真心感激着路大人,也感激着路熙远,但他却依旧还有一点放不下,怎么也释怀不了。   方才,那个方婆子说,他相公的贴身衣物都是她女儿做的!他的相公怎么能穿别的姑娘做的贴身衣物啊!   不行!这绝对不行! 第32章   夏日里昼长夜短,六月天又是白昼最长的时候,几乎要到亥时天色才会完全暗下去。   晚饭过后,方小年自己先回了院子,路熙远留下同他父亲说话。稍晚的时候,方小年准备了些简单的吃食,路熙远回来之后两人在院子里乘凉吃东西,闲话起来方小年才知道今日他爹爹为何心情不好。   原来今日路家大房那边过来借银子了,且他们不止要借银子还想着让路大人为家中长子某个差事。路大人的官职虽只是三品,在这权贵云集的天子脚下算不得什么,可路大人的官位却有些特殊。他管着五品以下官员的职位调度,若想为谁某个一官半职倒也算不得什么难事,但不是难事却是要事!   此种事情,若无人揭发便不是大事,若有人追究那便是乌纱不保甚至危及身家的大事。   柳思当年嫁入路家颇受了一番波折。他家世相较路家要更好,而京中人家讲究高门嫁女低门娶媳,谁家也不愿意女儿低嫁,他家里自然反对得很。他家反对倒是有理由,可他没想到路家竟然也反对,当年若不是他和路大人两人坚持,他们便由家人安排各自嫁娶了。   柳思同路大人成婚之后,路母一直不喜他,让他吃了不少苦头。后面路大人要去外地赴任,路母还想给个丫头跟着,让他留在家中。他自是不肯,路大人也不愿,于是路母便打着二人不顺父母的名义分了家,且几乎是让他们净身出户,连路家一成的家产都没给他们。   路大人虽是次子但也是嫡子,按说除却祖产,分家之时该拿的家产同他大哥应该无二才是正理,因着这事儿柳思一直嫉恨路家大房,这许多年两家一直少有来往,随着路大人官职越来越高,大房那边却一直没有什么建树,因此那边倒是想亲近,可柳思怎么也不愿。   “爹爹平时虽有些耳根子软,但对父亲的事一向上心,便是为了二弟爹爹也不愿让父亲冒险,更何况是堂兄,爹爹自然不肯。想来是大伯说了些不好听的话,爹爹生气了。”   “相公你放心吧,我没生气,我都忘了。”之前被骂,方小年确实是没有放在心上,如今有了路熙远这番解释,且他还听出了些算是安慰他的话语,他更加不在乎了。   给人盛了稀饭,方小年也给自己盛了一碗,先喝了一口之后才满脸了然的说道:“所以爹爹不同意咱们先去大伯家里对吧。”   两人的小院里伺候的下人本就不多,如今还被赶走了三个就更是清净了。   路熙远的小院听不到蛙鸣却仍有虫叫,偶尔的还会有几声知了的声音,提醒着人们如今可是酷暑。两人坐在前院的石桌处,伴着微微凉风倒是不觉得多热,桌上只放了稀饭和小菜,稀饭是方小年下午的时候熬的,如今冷了也不用热,夏日里喝一碗冷稀饭倒也挺舒服。   路熙远显然不习惯吃冷食,他拿着勺子轻轻尝了一点点,发现味道还不错之后,才一勺勺放进嘴里去。   路熙远的小厮云书蹲坐在远处的台阶上,瞧着自家少爷竟然在吃冷稀饭,还一点不嫌弃吃的挺香,他呆呆看着一脸惊讶,十分的想不明白!他不知道,他家金贵的少爷怎么娶个夫郎就变了啊,竟然什么都不讲究了。   小花就坐在云书不远处,咔咔咔嗑瓜子,她心里美的不行,因为她今日才确定了她是少君的大丫鬟,每月可以领二两的月钱,且院子里爱欺负她的两个坏蛋也走了,她如今日子过的美滋滋,等到过两年就能存到丰厚的嫁妆嫁好人家了!   晚上歇息之后,路熙远又同方小年说了院中添人的事,让人过几日亲自挑选几个顺眼的过来。原本路熙远是想自己决定,后又觉得不妥,往后他的夫郎在家时间可比他多,院中伺候的人自然该是夫郎看得顺眼的才行。但他到底提了几个人选让人可以考虑。   交代完一切之后,路熙远便开始闭目养神准备歇息,而一边的方小年竟也真的闭上眼睛准备睡了,往日里偷摸往人身边靠的举动没有,偷偷将人手臂抱在怀中的动作也没有。   隔日清晨,方小年醒来之时发现身边人还睡着,他知他们今日还有事可不能睡懒觉,便小心的把人叫醒,之后自己利落起床穿衣。且如今没了两个丫头在,方小年顿觉轻松不少,心里便起了个念头,他想和路熙远商量一下,可不可以不让丫头进他们房间伺候了,他不喜欢。   对于方小年的提议路熙远没有立即答应,但也没有立即拒绝,方小年看他神情有些厌厌的好似精神不好的样子,便没有多说。   路家大房那边离着路家隔了好几条大街,且这几条大街都算繁华地段,马车定然不能疾行,需得半个时辰才能赶到。因着昨日之事,路熙远想着今日他们去了大伯家里定然会受冷待,便想着今日先去大伯家里再去外公家里,赶着天黑回家也就是了。   果如路熙远所想,他们到了大伯家里,大伯一家果然冷冷淡淡的。路熙远也没上赶着同人亲近,见人实在不愿多搭理,便也借口告辞,等到出得府去,路熙远反而安慰了方小年一番,让人不要放在心上。   方小年知道大房对他们冷淡不是因为他,他哪里会介意,只是心疼自己相公热脸贴人冷屁股罢了。   两人是吃了早饭就出门了,到了大伯家里也没有耽搁多少时间,如今还未到正午,正是街上来往行人最多的时候。   方小年往日也是来过京城的,但基本都在外城,回门那日也是走了偏僻的近路出城,没能看到这城中心的繁华景象。   他趴在窗沿,轻轻撩起一点车帘,瞧着外面川流不息的人群,还有宽阔平坦的街道。他发现他们如今正行径的街道,竟然容得下好几辆车辆并行,他们旁边正有一辆十分华丽的马车行驶,他看的都愣住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   京城本就繁华,在这城中心的位置更是聚集了全国的富贵一般,天子门前的街道自然是人群川流不息,满目玉撵纵横,金鞭络绎,龙衔宝盖,凤吐流苏,游丝绕树,轿鸟啼花,碧树银台,高门权贵自要装点门面争相竞豪奢。这番景象可是方小年连想象里都没有出现过的,他趴在窗沿看得津津有味一眼不眨。   “龙凤皆是皇室专属,隔壁应该是端淑长公主的轿撵。”路熙远招呼车夫慢了一步,让公主马车先行,之后才和方小年解释。   “那轿子真好看,得花好多钱吧。”方小年根本没注意路熙远都说了什么,对于离着自己太遥远的那些称呼他一向不放在心上,只是看着他金灿灿的轿撵心头羡慕,他想着那些金灿灿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金子,若是真金敲一块下来都能发大财了吧。   路熙远没想到这人竟然完全忽视了‘公主’只顾着看那轿子,无奈一笑便不再多话,只想着若非身份限制,像那般豪华的车辇他们也不是乘不起。   不多时两人便到了柳府门前,到了柳府方小年才发现原来相较柳府路家甚至称得上寒酸了。   柳府外院高墙环护,绿柳周垂,正门处,正红的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的匾额,上面龙凤飞舞的柳府二字仿佛经历了百年风霜,却依旧让人觉得威严。进得门去,还有一进又一进的院门,期间亭台相接,轩榭起伏,曲廊之处往往配着水亭暮雨伴着花木清幽,每处庭院更有虹桥卧波荷塘幽幽,夏日骄阳到了此处仿佛也没了些骄傲,三伏的天气也沁出了些许清凉。   路熙远是柳家外孙,且柳家就柳思一个哥儿,外孙自然也就金贵了起来,两人被带到正院见过了所有长辈之后,方小年才被一群人拥着带去内院同女眷说话,而路熙远则是被几个舅舅留下说话了。   等到和路熙远分开,方小年才真正的有些怕了起来,同大伯家里的冷清相比这柳家有些太热闹了,不止有一堆长辈还有一堆平辈的兄弟姐妹。   方小年的身世柳家人自然也是知道的,他们虽说没有像大伯一家那么冷淡,但也说不上多热情,同方小年简单几句寒暄之后,显然就无话可说了。   方小年在一堆贵妇人里觉得特别无聊,煎熬不已,只能一直吃东西缓解尴尬,刚好身旁的点心又特别合他胃口,他便吃了不少。   “呀表嫂,怎么一直吃点心啊,若是饿了可让下人给做点别的东西过来垫垫肚子,那噎人的糕点有什么好吃的啊。”在方小年身边的一个少女突然开口,顿时满屋子的主子奴婢差不多几十口人一起齐齐看了过来。   方小年正想着他相公什么时候才能过来,就有道女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记得这是三舅舅的女儿,也是柳家这一辈唯一一个姑娘,叫做柳月明,在家里好像颇受宠爱,方才一直在路熙远外婆面前撒娇呢。   “啊?不用,不用了,我不饿了。”被人盯得有些不舒服,方小年赶紧拒绝。   路熙远一共有三个舅舅,舅舅们的夫人们没有一个是哥儿,下一辈也同样如此。大舅舅有两个儿子,二舅舅两个孩子同样都是儿子,三舅舅目前就一个女儿,如今才十一二岁。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长得玉雪可爱,白皙的皮肤粉嘟嘟的脸,一派天真可爱的样子。柳月明方才的话,方小年不觉得会有什么坏心思,他还真心感谢,甚至想去摸摸小姑娘的头,可他手伸过去小姑娘闪身躲过,面上还有一闪而过的嫌弃,他才有些琢磨过味来。   原来人家嫌弃他,方才的话也不是关心他饿不饿,就是取笑他贪嘴没见识罢了。   忍下心头火气,方小年可不想在亲戚家里惹事,只是在心里偷偷骂了那不怀好意的小姑娘几句就老实坐着混时间,只想等来路熙远然后他们吃饭走人。   路熙远外婆姓朱,只是如今人人唤她一声柳老夫人,柳老夫人原本在和几个儿媳说话,见了孙女针对她这外孙夫郎才露出一脸和蔼的笑同方小年说了几句话。   “熙远夫郎啊,怎么盯着一个东西吃啊。来,把我这儿的绿豆糕给他拿过去,再让厨房送点消暑的东西过来。”柳老夫人一开口,她身边坐着的几个儿媳自然也跟着开口,让身边的丫头把糕点给方小年端过去。   方小年觉得这柳家人还挺热情,可他又不是猪哪里能吃得了那么多,便赶紧的摆手拒绝,表示不用了,自己不吃了。   “表嫂不要客气,母亲说乡下人日子苦,什么好东西都没见过,还让厨房备了好菜,表嫂你今天有口福了~”这柳家的大小姐笑呵呵说着话,还伸手拽了方小年的袖口一下,面上全是俏皮可爱。   方小年不擅长和喜欢绕弯的人说话,他也分不清那些弯弯绕绕,但他直觉不太喜欢这个大小姐,便只是对人笑笑便罢,倒是一边的三舅妈瞪了女儿一眼,满脸的尴尬。   “小年,你到外婆身边来,让外婆好好看看。”满屋子的陌生人让方小年坐立难安,加上一些似有似无的敌意更是让他如坐针毡,他盼着路熙远能早些过来,有路熙远在他才能安心一点,老夫人慈爱的声音响起,终于让他安心了一点。   “哎,这人老了眼神也不好了,你坐的那么远,外婆都不能仔细瞧瞧了。”柳老夫人瞧着年纪应该有六十左右了,瞧着仍旧是眉目清亮双眼十分有神,可能性子缘故瞧着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倒是容易让人亲近。   方小年听话的上前去,蹲在老夫人身前,乖巧的叫着外婆,老夫人听了笑的十分开心,比着方才多了几分真心的样子。她将方小年的手拉在手心里,还让人摊开看了看,一会儿之后笑的更开心了,直说她的这外孙夫郎是个有福气的,之后又细细瞧了方小年的脸,还在人头上轻轻摸了一下。   “嗯,模样也好,配得上我的小远儿。”   “哈哈。”方小年被老夫人一句小远儿给逗笑了,他真心一笑两个深深的梨涡便跑了出来,老夫人见了在他左边的梨涡上面按了一下也跟着笑了,似乎还小声的说了句‘面相也好’。   老夫人这一笑,大家也算明白了不管老夫人是真心喜欢她这外孙夫郎,还是为了维护自己外孙的面子,如今他们都不能为难方小年了,不然就是在为难老夫人。   一旁的柳家大小姐面色有些不好,像是有些不甘心的样子,但到底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想着下月就是自己生辰,便又开口说道:“表嫂,下月十二是我的生辰,你到时候一定要表哥一起来啊,我等着你们哦。”   “啊?下月十二?”如今是六月,下月十二不就是七月十二?七月十二可是中元节啊,这是祭祀先祖的日子,他们不能出门吧?   看出了方小年面上的为难,柳大小姐立马拉下脸来说道:“怎么?难不成表嫂不给我这个面子?”   “这不是给不给你面子的问题啊,下月十二是中元节,我得看父亲爹爹让不让我和相公出门。”方小年还蹲在老夫人身前,说了这话之后又说道:“但是不是外婆生辰我和相公也会来看外婆的。”方小年能感觉出来老夫人十分喜欢路熙远,都那么大一个外孙了,还叫着小远儿,定然是十分喜爱才会这么称呼。   方小年说这话几乎就是在明晃晃的嫌弃柳月明了,小姑娘让人下脸子哪里能受得了,立时就上前准备和人理论,可她刚踏步出去就被自己母亲拉住还狠狠瞪了一眼。   “母亲!”   “熙远是大哥,你个小辈还是个丫头片子,让他给你过什么生辰!不许再开口,给我回房去!”   “母亲!”   “我让你回房。”   柳月明委委屈屈的走了,方小年都不知道她在委屈什么,心里也没一点不安愧疚,只专心讨好老夫人,他算是看出来了,只要老夫人喜欢他,他在这里就谁都不用怕!   路熙远因为科考之事,被几个舅舅轮番上阵训斥,待到好不容易脱身,去到自己夫郎身边的时候,却发现他担心不已的人比他舒服多了,一脸的轻松惬意,完全不需要他来操心。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这章这么长!还有就是,标题真的太难了,太难了,太难了!!!看看我这狗啃般的点击,就是标题的锅啊! 第33章   方小年先前猜想不错,柳老夫人的确是极喜欢路熙远,路熙远一来便拉着人说个不停,谁都不愿意搭理了。   因着路熙远的到来,方小年还得了额外的一个礼物,老夫人将手上的玉镯取了下来交给了方小年。因着方小年是个哥儿,平日里不会戴玉镯这样的首饰,她还明着说了东西留着,将来给孩子们。   老夫人的一句孩子们,让方小年脸红地不行也高兴地不行,他的确是想要和相公生小孩子,而且要生好多个!   两人待到及近黄昏才离去,临走老夫人还十分不舍,看着老夫人这个样子方小年便猜想,他相公平日里肯定极少到柳家,不然老夫人也不会如此舍不得。   老夫人舍不得路熙远,被母亲呵斥回房的柳月明之后却一直没有出现,便是晚饭时候也待在房中。   三舅母到了女儿房中时,见女儿依旧在生闷气,心头失望之下还未开解便又数落了女儿一番。   “你也是马上要定亲的人了,还当自己是小孩子?别人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你祖母把你大表哥当个金疙瘩似的捧着,自小便疼爱得紧,连你几个哥哥也比不上。你没看她爱屋及乌连个乡下哥儿也能对人和颜悦色?你何苦要去触她的霉头?倒霉的还不是你自己。”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念了女儿一番之后,三舅母又心疼的去到床边,示意房内的丫头外间守着,才轻轻顺着女儿臂膀满眼的心疼。   柳月明下月便十三了,如今已然梳着少女发髻,一看便知女孩子到了豆蔻年华,媒人可以上门说亲了。她今日装扮的还颇为隆重,不止带了全妆还别了整副头面,点翠镶珠的钗环一样不落,精心的打扮没能得脸反倒得了一顿数落,心里自然不好受。   皱眉看着女儿的装扮,三舅母觉得过于隆重了,即便她快十三了也不适合如此装扮,但她知女儿心事便不多说,只是让人日后不可再故意针对她表嫂,免得伤和气。   “怕什么?不过是一个乡下哥儿罢了,要什么没什么,他能当我几天表嫂还不知道呢!我就想不明白了,大爹到底怎么想的,怎么会给表哥娶那么个哥儿回家,表姐哪里不好了?表姐等了表哥这么多年到头来白等了,平白耽误了好年华!若是表哥娶了个处处拔尖儿的,表姐一点比不上的也就算了,可如今他娶了那么个哥儿回家,这让表姐如何甘心啊!”柳月明嘴里的大爹便是柳思了。晏国的习俗,哥儿若是留在家中娶妻生子,那一应称呼便和男子无异,若是出嫁称呼又有不同。   听得女儿的话之后,三舅母依旧没有拆穿女儿心思,只是一板一眼说道:“怎么就是熙远耽误了她的好年华?这话从何说起?两家从未定亲,熙远也未在私下给过那丫头承诺,人家早早便言明了对她无意,是她自己倔强偏要等着,同熙远有何关系?”   “母亲!你怎么能帮着外人说话?!”气愤又不解的看向自己母亲,柳月明想不明白了,母亲为何要帮着别人说话!   差点被女儿的话气死,这下子三舅母是一点心疼的意思都没了,直接狠狠在人头上拍了一下,脸上满满都是失望,甚至都直接站了起来才不甘心的对着床上的女儿说道:“你能不能有点脑子?这个家谁在当家做主你不知道?在你祖母心里,连你都是比不上她的宝贝疙瘩生的路熙远的,我娘家姐姐的女儿又如何能比得上?再说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如今我是柳家人,柳家的至亲才是我的至亲,你若敢在你祖母面前说方才那些话,你便别想嫁去好人家了!”   三舅妈失望离开,柳月明没能等到母亲安慰反而还被狠狠骂了一同,心头怨气难解,自然将之记在了方小年的头上,觉得这一切都是方小年的错。   柳月明的嫉恨方小年全然不知,他如今心里正高兴得很,今日是婚后第一次去亲戚家里,自要得了长辈的见面礼,他瞧着都是些贵重的东西,如今心里正美得很,压根儿把白日里一点小小的不愉快忘得干干净净了。   两人回府之后,方小年才知道今日方元松来过家里了,听到方元松的名字,心头快意顿时消了不少,想到两家接亲因由,方小年心中惴惴,想着还是应该同路熙远透透气,提醒他方元松不是个好人。   两人回府之时天色已晚,没有多耽搁去给长辈报了平安之后,便回了自己院子准备歇息了。   洗漱好睡到床上之后,方小年斟酌再三还是决定开口和人说说方元松的事。可那日他提及方元松便被小小训了一下,如今他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了,毕竟方元松的的确确是他的父亲,父子名义怎么也略不过去。   “可是想和我说你父亲之事?”方小年正犹豫要怎么开口,路熙远却直接戳破了他的心事,方小年这个时候也不犹豫了,赶紧点头接着说道:“他逼着你娶了我定然是有所图谋,他又是个商人,若是想要官商勾结做害人勾当,到时候相公你和父亲可不能上当不能答应。”   “陆家的事向来都是父亲做主。”   “也行吧,推给父亲解决也可以。”好像还真的思索了一番,方小年兀自点了点头,觉得交给父亲大人也不错,方元松应该是惹不起父亲大人的。   虽然他刚刚成亲,在路家时间不久,但方小年对路大人印象很好,他觉得路大人应该是个好人更是个好官,如此的话应该不会和方元松一起官商勾结做坑害百姓的事,既如此他就放心了。   放下心头大事之后,方小年心思又拐到了别处,再次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人,想着要不要同他说一下偶尔去看看外婆,哦不对,他们是叫外祖母,偶尔去看看外祖母的事。   方小年原本以为时常去看看老人不是什么难事,反正路家这边嫡亲的祖父母都没了,那么他们常去看看外祖父母也是理所应当。没想到竟然在路熙远脸上看到了些许为难的表情,方小年闹不明白其中关键,心里却已经着急了起来,今日他已经同外祖母说过了,要同相公一起常常去看她老人家。   两人房中烛火一般都是一直点着,除非是打算真的睡了才会吹灭。如今两人还有话说,烛火依旧燃着,各自面上表情也被对方看了个大概。   方小年的疑惑不解还有略略失望,路熙远自是看在眼中。本来不想同人说那许多,如今见他误会,路熙远心头有些不悦,便同人说了其中缘由。   原来当初柳家反对路熙远父亲和爹爹的亲事,除了因着路家门第不及柳家,还因着路大人在家中并不受宠这是人尽皆知的,柳老夫人怕自己爱重的哥儿到了路家吃苦。   两人亲事成了定数之后,柳老夫人拿了自己小半身家出来为她唯一的哥儿打点嫁妆,柳思婚后的日子也的确如他母亲所料,过得并不顺遂,若不是有着丰厚的嫁妆还要更加艰难。   柳思婚后娘家依旧时有贴补,这便遭了已经娶亲的几个兄弟不满,现如今柳老夫人手中依旧握着大把的产业,但却并未明说将老要手中产业给谁,因此柳家几个舅母都十分的忌讳柳思回去娘家,柳思便也交代了两个孩子无事不要到外家走动,免得舅舅舅母多想。   过往家中之事,路熙远没对方小年细说,只说是爹爹交代,并隐隐交代是因外祖母手中产业之故。   这过日子就是这样,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方小年想着,便是在他们村子里,也有因为父母偏心导致兄弟反目的事。路熙远的话说的不甚明了,方小年却自己给脑补全了,且说了自己心头疑惑。   “可是这不对啊!既然你和爹爹都无意去争柳家的东西,那对外祖母好就是问心无愧。相公,外祖母好像很喜欢你,我觉得为了旁人的猜疑而让惦念自己的长辈失望有点太不划算了。既然外祖母对爹爹那么好,爹爹应该常去看看她老人家才是,至少年节时候得去啊,反正祖父母都不在了,家里亲近的长辈不就外祖父母吗。”想到自己外婆,方小年想着也不知道自己那日的话,阿娘有没有听进去,有没有去看过外婆,若是阿娘回去了外婆肯定十分开心的。   路熙远幼时曾在外家住过两年,那两年都是外祖母在带他,他对自己外祖母自然很有感情,只是后来他忙于学业之后又忙着旁的事情,能待在外祖母身边的时间便越来越少了。再加上爹爹嘱咐,一年里,也就过年还有外祖母生辰的时候能见上一面。   方小年不知道因为他的一番话,让路熙远明白过来,他和爹爹的确不能因为舅母他们的芥蒂而疏忽了老人,毕竟老人家年事已高,小辈能陪着的时间越来越少,不能因着黄白之物让心中留有遗憾。   “你说的对,我会同爹爹讲的,让他一月至少去看外祖母一次。”路熙远明白,外祖母对自己的喜爱乃是爱屋及乌,若是有爹爹尽孝在膝前,自己的陪伴便是次要的。   “对啊,要是害怕舅舅他们介意,大不了不要外祖母给的东西嘛,而且就算外祖母给了咱也可以还回去啊,那些产业又不是几块糕点吃了就没了,或者到手几天就会坏。从外祖母手里拿过来还可以还到舅舅手里啊!这样多好,既能让外祖母开心也能让舅舅舅妈他们开心。”方小年没有见过富贵日子,在他看来,有了一万两银子和一百万两其实差别不大,都是他根本用不了的数目,他并不在意,他要的不过是吃穿不愁的日子罢了。   方小年嘴里的话说的理所当然,路熙远却听得心头振动,微微叹气摇了摇头,心下却豁然开朗。是啊,若是真不在乎外祖母手中产业,自然也就不必在乎旁人脸色了。   路熙远以往觉得贪得无厌是人之本性,人总会想要得到,且越多越好,而知足常乐似乎更像是一种追求,大概无人能有此境界,却不想他身边竟就有一个。   抱着复杂心思慢慢睡了过去的路熙远不知道,他身边的人其实也算是‘贪得无厌’之人。   往日方小年只是趁人睡着,偷偷抱着人胳膊睡觉,便已觉满足不已,可今日他却在人睡着之后贴了过去,靠在了路熙远的怀中,还将人胳膊环在了他的肩颈处,瞧着倒像是他被路熙远搂着在睡觉似的。   临睡前,方小年扯着路熙远胸口的衣服,说着心头愿望,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这是有多少啊,我要全给你换掉!”   所以这晚上,他的梦里,他的相公穿上了他亲手做的衣裳。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决定以后早上七点更新,晚上十二点的话,现在恢复上班了,有时候我可能赶不上。 第34章   方小年隔日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人了,且连床单都没有一点余热,证明那人已经起床许久了。   一个翻身滚到了路熙远的位置上,方小年在属于他相公的位置上伸了个大大地懒腰,之后嘿嘿傻笑两声便埋头在人枕头上,将枕头当人报了个满怀。   他还在自己身上各处闻了闻,可是闻了半天也没闻到同路熙远身上一样的味道。   “怎么不一样呢?”将路熙远的枕头报了个满怀,鼻腔里便多了些属于路熙远的味道,但方小年纳闷得很,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身上没有他相公的味道。   他们两人洗澡时候用的东西明明是一样的啊。   方小年一边纳闷,一边又微眯着眼睛舒服了伸了好几个懒腰,他觉得成亲了真好,每天都能洗舒服的澡,他以前从不知道夏日里泡水温也挺舒服的。   以前在家的时候,若是天气热的时候,每日睡前冲下冷水就好了,天冷的时候倒不是每天都会洗澡的,隔上几日才会泡个热水澡,当然这是爱干净的哥儿姑娘家才会这样,大多人整个冬天也不会洗上几次澡。   之后舒服了又躺了会儿之后,方小年却突然嫌弃上了自己,他觉得自己是日子过的好,了开始倦怠了,相公起床的时候怎么能一点都没发现呢。   方小年一有动静外间就传来了敲门声,小花已经在外头等着了,方小年开口让人等着别进来,小花却说时候还早让人再睡会儿。   听见小花说时辰还尚早,方小年才赶紧的看向了窗户,他原本以为是今日天色不好才会显得屋内黯淡,却原来是本就还早吗?   “那相公这么早跑哪里去了?”又重新躺了回去,方小年却睡不着了,他躺了一会儿还是起身穿衣了。   与其那么躺着,还不如趁着早上脑子清醒去相公书房里看看书练练字,完成相公交代的任务。   方小年往日在家的时候,是没什么机会睡懒觉的。夏日都是天微凉就起床,冬日里还要起得更早,一年里只有过年那会儿能睡几天懒觉。他每日需要早早起床,但他睡眠好,每一觉都是沉沉睡去,不管头天干活再累,睡一觉醒来都是活力满满。   到了书房方小年才发现,原来路熙远没有说瞎话,路熙远的书房里果然已经有了属于他的一方小小天地,他的书案就在路熙远旁边,桌上已经摆上了书本,看着都是些入门的东西和诗词本子。   “主子,咱们只能看小半个时辰,之后得去正院和主君请安还有用早膳。”   “这大少爷交代的吗?”清早起床的迷糊劲儿已经过去了,如今正是脑子最清醒的时候。方小年发现小花对他的态度好像恭敬了不少,还有关于请安和早膳之事,定然也是相公特意交代的,之前爹爹明明说过了,让自己别去他跟前瞎晃。   方小年猜的没错,今日路熙远出门之前专门叫了云书和小花到跟前,吩咐了两人不少的事情,这第一件事情便是让少君半月之内日日都要到主君那里去请安,一日三餐也要过去,还有许多杂事,也一一同人吩咐了。   “我知道了。”对于路熙远的安排方小年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他想着相公如此安排也算是有心了。   方小年知道爹爹不喜欢他,可相公也安排了半月之期给他们,想让他尽量在爹爹面前尽孝,让人能多喜欢他一些,但也只是半月之期,若是到时候爹爹也就厌烦他的很看都不想看见,那便无需再做无用功了,他不用去了,两人都清静省事。   路家一日三餐都是有定时的,早膳一般是辰时之前,午饭午时正,晚饭酉时正。路大人平日都是辰时上朝申时回家,但每隔五日会有一早朝,需得寅时就离家下午未时末下朝归家,但这一日路家三餐时间仍不改变,只是会给路大人开个小灶,为他单独准备吃食。   方小年算着时间到的时候,刚坐下柳思和路熙振便到了,他还来不及窃喜时间刚刚好不用挨骂,一边的路熙振却已经先挨骂了。   “也不怪你父亲爱念叨你,你看你多大的人了,却还是这么糊涂,任凭人家几句忽悠便什么都给人家了,你啊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傻,不这么让爹爹操心。”柳思面色十分不好,一旁的路熙振满脸的讨好,小心的扶着并不需要他搀扶的人。   柳思疼二少爷是府里上下皆知的事情,路熙振被骂,柳思旁边的大丫鬟画眉,便紧跟着给人说好话,赶紧说道:“二少爷是天真善良才会着了别人的道,日后定然不会了。”   路熙振着了别人什么道方小年不知道,他只是觉得家里这个二少爷看上去傻乎乎的,整日除了在外面捉猫逗狗遛鸟打马,便是在爹爹面前讨好卖乖骗钱用,整个一个废物,若不是生了好人家怕是连自己都养不活。   没去管路熙振和那丫头的眉来眼去,那两父子的事方小年也不敢参与,只老实的和人请安之后,便乖乖坐着等着吃早饭,直到柳思主动同他说起话,他才知道定然是相公同爹爹交代过了。   “你今日好生收拾一番,明日同我一起去外祖母那里坐坐。”   “去外祖母家里?爹爹,我也去吧,我也好些日子没有见过外祖母了。”   柳思同着方小年说话,路熙振却比谁都有精神,方小年见柳思没有先回路熙振,反而等着自己回答,便赶紧答应了下来。   路熙振没能等到爹爹回应,显然不高兴了,不过他不能对爹爹撒火,只能瞥了一眼方小年很是不屑的说道:“带他去干嘛啊,没得惹外祖母生气。”   低下头翻了个白眼,方小年心道‘你知道个屁!外祖母可喜欢我了’,面上却并不理会路熙振,只说自己昨日见了外祖母,外祖母还送了自己东西。   方小年可不傻,他知道像外祖母那个年纪的老人,随身带着的东西想必都是及其喜爱的。昨日外祖母给他东西的时候,几个舅母都有些微微讶异,那个柳大小姐甚至称得上咬牙切齿了,当然方小年并不知道柳大小姐咬牙切齿,并不是因为她祖母给的东西,而是说的那些关于孩子的话而生气。   但这些都不重要,因为方小年说到外祖母给了他随身戴的镯子,柳思惊讶之余对着他面色又好了不少。   路熙远吩咐他过来吃饭的目的,就是想让两人关系能好点儿,能得柳思的喜欢,方小年自然是开心的。   安静吃完一顿饭,方小年厚着脸皮留下来陪了柳思一会儿,才回了院子。他回去不多时,管家便领着一大帮子人到了,说是大少爷吩咐下来的,让少君再挑几个伺候的人留下。   “你们谁是石青家的?”昨日说起院里人手的事,路熙远提过一嘴,方小年记下了这人,他想着既然相公专门说了,这人应该靠得住。   “回少君的话,奴婢是石青家的。”方小年话落便有一个穿着一身青衣的妇人站了出来。   那妇人瞧着约莫二十五六,身材纤秾合度恰到好处,个子在妇人里算是高的,瞧着同方小年差不多,面庞虽只是一般人长相但瞧着便是能精明能干的。   方小年选定了这石青家的又挑了两个看上去颇为老实的中年婆子做院子里粗活,之后便让管家带着人下去了。等到管家离开,方小年才给院里的各人安排活计。   今日路熙远离开,方小年才知道原来云书是不跟着路熙远出门的,他只在府里伺候人,路熙远出门的时候另外有人跟着。原本还想添个干粗活的如今也不用了。   “石嫂子,院里的事儿你来安排吧,看看谁适合做什么,只小花少给她安排一点事情,平日她会跟着我。”方小年话里意思很明确了,以后石青家的便是这个院子的管事,这个院子里的下人都得听她的。   赶紧给新主子磕头见礼,石嫂子立马的就开始安排了起来,她让两个婆子做洒扫的活计和采买,云书负责院子里的草木,她做针线外加厨房的事,而小花便复杂方小年的一切杂事。   之前路熙远安排了,让人每日至少要在书房呆上一个时辰。今日,方小年去了小半个时辰,如今本想再去练会儿字的,但想到石嫂子方才的话,便没去书房里转而去了卧房。   进了卧房之后,方小年还又将屏风挪了位置,将房内挡的严严实实之后,才小心翼翼的打开了装着路熙远衣服的衣柜。   方小年成婚后穿的衣服全部是新做的,而且还是路家准备的,他先前没想到衣服这茬,如今瞧着路熙远衣柜里的衣服才突然回过神,他以前的衣服如今定然是穿不出去的,若不是路家提前给他准备了衣服那他出门的时候连套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之前方小年已经知道了,路家在成婚前是有查过他的家世的,如今瞧着自己身上华贵又舒适的衣服,呆呆站了半晌,擦了擦自己润润的眼角之后,他也决心要好好地听话讨爹爹喜欢,不让相公为难不让父亲为难,他要在路家好好的过日子。   没看路熙远衣柜的时候,方小年就知道太相公的衣服定然多得很,如今亲眼见了,他惊讶的同时又有些怀疑方婆子的话,他想着这么多衣服一个人应该做不出来吧?   “肯定是骗人的!”偷偷拿了几件衣服出来,摩挲着上面的针脚,还真给他摸出了些许不同,心里没来由的高兴了几分,方小年想着不管是不是那个丫头做的,他都得学会做衣服才行。   外衣也就算了,至少相公的里衣得由他来做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过度章~ 第35章   隔日一大早方小年就起床了,还让石青家家的替他打扮一下。他想把自己拾掇的漂亮点,不给路熙远还有今天要带着他出门的柳思丢脸。   “少君,您五官都没得挑,咱们稍稍修一下眉,可以让眼睛看上去更精神,您看成吗?”石青家的站在放小年身侧,离得近了看着府里的少君,才发现少君样貌倒是同少爷十分匹配。   方小年遗传了方元松的好相貌,且生的极白,即便往日干惯了农活,但因着他是哥儿的缘故并没怎么裸露皮肤在外,倒是没有怎么晒黑,但他面上皮肤仍旧要比身上黑了一点。   离得近了,且方小年又还未套上外衣,看见微微露出的一点雪白胸口,石青家的不由想着看来人各有命啊,她还从未见过哪个乡下孩子长得这么好,看来少君果然是个有福气的。   方小年只想让自己看上去别那么随意,不想让带着他出门的爹爹丢脸,但他也不想把自己弄得浓妆艳抹的像个妇人。听到石青家的讲只修眉,自然是愿意的,不过还是特别叮嘱了让人不要给他修的太细了。   因着哥儿外貌和男子相差不大,所以在装扮上便会有所不同。方小年的孕纹没在显眼的地方,为了让人区**份,他便在眉心处轻点了一个芝麻大小的朱砂痣。他眉毛纤秾合度,因着已经出嫁便稍加修饰了一下,双唇不点而朱,不用涂上口脂少了些女气多了丝少年的清透,今日还选了一身湖蓝色的衣服,让他整个人多了股爽利劲儿让人觉得舒服。   “少君,我们绑条红色的缎带吧,不然显得太素了,您皮肤白不管是蓝色还是红色您的肤色都能衬的出来。”   “还有那东西啊?”方小年是第一次仔细去看自己的梳妆台,之前他根本不在意这些,还是那日被柳家大小姐取笑了他才想好生的打扮一下自己,如今发现他相公竟然还给他准备了不少的东西,就更想好生打扮一下自己了。   “这一定是相公给我准备的,给我绑上吧。”方小年也是见过村里哥儿绑缎带的,确切的说是绑布带。以往村里的姑娘小哥最喜欢的就是往头上绑红色的布带,但路熙远给他准备的是各色的缎带,什么颜色和款式的都有。   方小年挑了一根红色打底白色丝线饶边珍珠坠底的缎带出来,他觉得白色同蓝色搭配好看得紧,这根缎带比较配他的衣服。   方小年去到柳思跟前的时候,还真让柳思眼前一亮。他们家这位新夫郎长得还不错柳思是知道的,今日方小年细心打扮之下竟然柳思瞧不出他有一点‘土气’,且柳思还听说了他读书练字之事,心下颇为满意,倒是难得的对人有了好脸色。   “如今你同远儿成亲了,你也算是他的脸面,往后出门也要像今日这般好生打扮一下,免得丢了远儿的脸可晓得?”   “爹爹,我知道了。”对人堆出一脸笑然后贴了上去,方小年记得他相公说过,爹爹耳根子软,只要他好生表现努力讨好,爹爹早晚会喜欢他的。   方小年没一点怯懦自卑的样子,反而拉着柳思像是在撒娇,这让一边的路熙振及其看不顺眼!他郁闷的想着一个乡下哥儿胆子也忒大了,早知道他长得这么漂亮,性子也不扭捏,倒不是拿不出手,当初就该努力说服爹爹,让他给自己做妾,也不用将大哥给赔出去了。   路熙振一边郁闷的吃早饭,柳思心情倒是颇好,甚至还有意无意瞥了方小年好几眼,心里无奈却也高兴。他知道方家情况,方小年的嫁妆自然也清楚,定然明白方小年身上的东西都是儿子给他准备的。   想到自己那个二十来岁还连个通房丫头都不肯要的儿子,柳思想着那根榆木疙瘩如今也算是开窍了,既如此自己也该替他操心一下他这个让人头疼的夫郎。   默默的又看了方小年好几眼,柳思想着还好他和自己一样都是哥儿,如今自己好些东西也能送给他,让他好生打扮一下自己了。   路熙振最后还是跟着两人一起出门了,三人乘坐的是柳思平日出行的马车,较之那日方小年和路熙远乘坐的还有宽敞豪华,便是三人同乘也一点不觉得拥挤,甚至连他们身边的贴身侍从都贴身伺候。   柳思显然也十分想念自己的父母,决定回娘家也是匆匆忙忙的,但他决定的时候便已经让人去通知了,他的马车刚到柳家大门口,他母亲身边的人便已经等着多时了。   柳思先去拜见了父亲便匆匆去了母亲的院子,自从知道家中嫂嫂不欢迎他回娘家之后他便回的少了,如今已经小半年没和母亲见面了,他到的时候他几个舅母都在等着了。   一群人各自招呼之后才坐了下来,路熙振很自然的坐到了柳思身边,老夫人见此面色有些不虞,但并不明显,路熙振好似真的没看见一般又去到了老夫人身边,一副孺慕不已的样子。   老夫人见了自己的心头肉高兴地不得了,便是对一把年纪还混迹在后宅的路熙振有些不满,到底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看着自己的孩子笑的两眼睛都眯了起来,比着那日一直大方得体的笑明显是真的开心的不得了。   “哎呀,还是我们远儿的夫郎抵事啊,前日才说了得空要看我这个老婆子今日便来了。”老夫人笑着对方小年招手,放小年便赶紧过去,亲热的拉着老人家的手和人说了好些话。   柳思见到母亲对方小年态度心里还是颇为惊讶的,他的母亲出身勋贵之家,虽如今娘家已然落魄,但自有一股子骄傲在的,怎么会对着一个乡下哥儿这般好脸色?   忍不住的看了方小年一眼,瞧着的确还算顺眼的人,柳思也不去想那许多了,儿子的夫郎能得母亲喜欢总比得了母亲厌恶要好。   今日到柳家的客人可不止方小年他们,三舅妈娘家外甥女也在,柳思一到没一会儿柳家小辈便带着客人也到了。   “大爹好。”柳家小辈挨个同柳思问安之后,柳月明便主动地介绍起了身边的两个姑娘。   “大爹,这是我表姐你见过的,这是林将军家的小女儿。”   “呀,水灵灵的小姑瞧着真是招人喜欢得很。”柳思嘴里说着夸奖人的话,面上也带着和乐的笑,瞧着两个姑娘还看了一边的儿子一眼,路熙振赶紧上前一步,就要同两姑娘招呼,吓得两人尴尬笑笑连忙别过身去。   见儿子被冷待,柳思表面也没什么反应,倒是方小年皱眉看了那位许小姐一眼,他总觉得那位许小姐有些奇怪,好似对他有意见似的,总有意无意的看他。   他见这位许小姐一拢红衣衬着一把纤纤细腰,一头乌发及腰,只别着一点简单发饰,一张清秀绝伦的脸透着些许淡漠,方小年总觉得她对自己有些许敌意,但即便如此也不耽误他觉得这姑娘真是好看得紧,是他见过的人里第二好看的人。   “路少夫人,有礼了。”   “许小姐好。”见人只是对自己微微点头示意,方小年也照样还了回去并不同人多话。他向来不是个爱巴结人的人,巴结柳思也只是不想他的相公为难,如今见人给他冷脸,他便是喜欢人家的脸,觉得人家好看得很也不想上前讨没趣。   屋子里一会子便来了一群人,自然不可能都待在这一方小小天地里,老夫人便开口让小辈们出去玩他们的,年轻人没有成日窝在屋子里的道理。   有了老夫人这话,柳月明便闹着要带他们继续方才的游戏。   如今晏国流行玩蹴鞠,方小年刚想到蹴鞠,他便跟着一行人到了一个大园子处,说是园子其实就是场子,且还像个习武场。   “表嫂,你会玩蹴鞠吗?同我们玩几局怎么样?”柳朝辉是柳家二房的长子,同他二哥就差了几天,比着路熙远小了两岁,今年十八了,还未成亲。   他自小便十分亲近崇拜自己的表兄,即便如今家里对表兄有些意见,他也依然觉得表兄的选择自有表兄的道理,依旧支持路熙远任何决定,如今方小年成了路熙远夫郎,他便连方小年一同敬着。   柳朝辉询问方小年是否会蹴鞠是真心想和人一同玩,一旁的柳月明却像是捡到了机会,赶紧的把话接了过去,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方小年才说道:“三哥,你这不是为难表嫂吗?表嫂定然是不会的,咱们玩另外的游戏吧,只要那畜生会玩就成了。”   跟着出来的人除了柳月明和两位客人,还有柳家二房的两位少爷和方小年。   路熙远在他这一辈里居长,且一向受弟弟们敬重,他的夫郎几个弟弟自然也有些敬着。柳月明说了这话之后,不只是柳朝辉便是他弟弟柳浩辉也有些不高兴了。   他和哥哥同方小年说话的时候都很是客气有礼,偏生堂妹这么没规矩,两兄弟都不悦的看了堂妹一眼。   直接无视了自己堂兄眼光,柳月明反倒看了一边的路熙振一眼,路熙振心领神会一般接着同人说道:“我嫂子是乡下长大的,哪里会玩蹴鞠,你们别为难他了,咱们还是听表妹的,就玩表妹说的游戏吧。”   方小年一直觉得柳月明可能憋着什么坏水等他,可他没想到路熙振竟然也帮着她,顿时觉得自己可能要被他俩坑了!   “对啊,畜生会玩就行了。”方小年都快郁闷死了,却依旧不服输的用自己的方式骂了回去。他这话刚落,一边的柳朝辉也就是柳月明方才嘴里的三哥接着说道:“是啊,月明你自己会玩有什么用?两位小姐还有嫂子都不会,你自己会也玩不起来啊。”   “三哥,不是都说了吗?只要畜生会就成了,我都训练那几条畜生好久了,咱们只要押注就行,又不用亲自下场。”急急看了自己堂兄一眼,柳月明又赶紧同路熙振示意,路熙振便赶紧的朝着场子边缘去了,没一会儿路熙振同几个下人一起揭开了场子边缘的围栏,便发现里面养着好几只狗儿。   “丫头,你到底想干嘛啊?”   “不干嘛,玩个游戏嘛。”没去搭理一边的堂兄,柳月明只对着旁边的下人招了招手,之后同人吩咐了些什么,一会儿的功夫,这个场子便被下人布置了起来。   下人们布置了七条赛道似的东西出来,赛道两头各放了两个竹筐子,竹筐子一头放着藤球,一头放着骨头,柳月明要玩的便是这训犬的游戏。   他们在场的七人各自挑一只狗儿出来,让狗儿将两筐东西整个对调,到时候谁挑的狗儿完成的数量最多,且最完整,便赢了。这最完整自然是指那狗儿爱啃的骨头,若是狗儿将骨头吃了那定然是要输了,反之则赢。   柳月明圈养起来的狗儿有好几个品种,除了威风凛凛的大狼狗,剩下的还有十余年前才从外邦流入晏国的小狗儿。这些狗儿不像晏国本土的家犬皆是或黑或黄或两者相间的颜色,毛色有金黄有纯白其中纯白色的狗儿最受欢迎了,只有富贵人家才养得起。   因着这些狗儿基本只有富贵人家才会有,被老百姓叫做耍狗儿,这些狗儿基本都是体型娇小,颇得深闺中的小姐喜爱。   “还挺有意思,以前可没玩过啊,咱们来试试?”   “三哥四哥,你们一个也别想跑!许姐姐林姐姐你们也是,还有表哥也得参加啊,至于表嫂……表嫂更得参加了。好!咱们开始吧!”柳月明一声令下,便有下人将关着狗儿的竹筐抬了过来,柳月明自己先挑选了一只高大的壮硕的黑狗,瞧着应该是一条狼狗,旁人常说狼狗通人性最是听话。   “这里我年纪最小,我先选了,你们也按照年纪接着来吧。”   柳月明只一十三岁,林家小姐差几个月十五,方小年年底小年满十六,接着便是柳府的四少爷,然后许小姐,最后便是柳府三少爷。   待到林小姐选了果儿,自然轮到了方小年,可他要选的时候柳月明却以他是‘长嫂’为由让旁人先选。方小年觉得他随了相公也行,反正输赢无所谓,于是等到几人选完了终于轮到方小年的时候,却没有狗儿可选了,方小年还挺高兴。   他可不想玩这无聊的玩意儿!   “表嫂不急!家里可还有狗儿,倒是颇符合表嫂这身份。”柳月明今日一直笑的和乐,也未怎么针对方小年,方小年觉得或许小姑娘是真的没有什么坏心眼,毕竟才十几岁哪有那么多坏水啊!   可如今柳月明这句‘颇符合表嫂身份’却让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心里觉得不对,方小年自要仔细留意着,果然!他发现柳月明鬻牺同路熙振一直‘眉来眼去’的!一看就是有勾搭!而他们勾搭陷害的目标就是自己!   方小年可不是个甘愿受委屈的人,知道别人肚子里憋着坏水,他哪里还愿意继续趟浑水,赶紧说道:“不用麻烦了,既然没了我不玩就是了。”   “怎么能不玩呢?这游戏可就是了为了表嫂我们才陪着的!”方小年一副不玩了要走的样子,柳月明急了,路熙振竟然还直接动手将人拉着留了下来。   “嫂子别啊,你可不能第一次出门就不给被人脸,这样谁愿意和你来往啊。”路熙振虽然看着是小声对人说话,但明显语带威胁。   方小年知道大户人家人情往来定然很多,他如今同相公成亲了,以后是路家的脸面,自然要与许多人家往来。若是今日让柳月明借着这机会败坏自己名声,让旁人误会自己性子孤僻不喜同外人往来,那他不是交不到朋友了?这可不行!   “烦死了烦死了!”方小年心里咒骂着柳月明和路熙振两人,面上却只能妥协乖乖等着。   在等待的时间里,方小年发现这里的人谁人身边都有个贴身伺候的人,就自己没有,顿时有些后悔没带小花出来。他原本想着自己跟着爹爹出门,就该在爹爹身边伺候,再叫个人身边伺候自己也太烦了,况且他也用不着人伺候,如今自己无聊的很才发现还是带个人好,至少小花会真心向着自己而且有个人说说话也好。   方小年无聊的发愣,没有看见方才一直偷偷打量他的许小姐仍旧在打量他。   这位许小姐全名许铭露,是柳月明姨妈的女儿,偶尔会到柳家做客找自己表妹玩耍,如今两姐妹凑到了一处。柳月明偷偷拉了拉自己表姐的衣袖,噘嘴看了一眼方小年之后,又对着人俏皮的眨了下眼睛,仿佛在说‘看我怎么收拾他’,而一边的许铭璐却只是微微皱了眉头,不见多高兴地样子。   众人等候的功夫,下人已经抱着方小年的狗儿到了,而且柳思陪着自己母亲也转到了此处。   柳思一到,便看见一个下人怀里抱着一个圆溜溜的小东西。   那小东西瞧着是只四五个月的土狗,那小土狗被养的还挺好,小胖身子圆溜溜的,圆脑袋嵌着一双圆溜溜的圆眼睛,怎么看都像个圆球球。   圆球球被丢出来的时候还连着打了好几个滚,一看就傻得很,惹得柳思开怀笑了一番。   笑过之后柳思看着院子里颇新奇的东西自有一番询问,可待得别人回答之后,他看着那个圆滚滚的胖东西又看了一眼别人手里明显机灵灵敏的狗儿,直接拉下了脸来!   作者有话要说:   路熙远出门干大事了,这集没他~ 第36章   柳思原本就十分介意方小年的身世,如今被人明晃晃摆在台面上讽刺,做出这事儿来的还是自己侄女,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可他毕竟是回娘家而不是回家,也不能把心里的火发出来,只能黑沉着一张脸坐到一边。   老夫人是同柳思一起过来的,自然也看出了其中弯弯绕绕,瞧着还满脸得色的柳月明眸色沉了沉,也跟着去到柳思身边坐下,还对着方小年招了招手。   家里有客人,老夫人不好教训孙女,可是给外孙夫郎撑腰还是可以的。   “小年啊,不过是个游戏,你是长嫂要让着弟弟妹妹们,知道吗?”老夫人对着方小年笑的满脸慈爱,还看着身边的柳思给了个安心的眼神。   可能所有的儿女在父母面前都是小孩儿,柳思见了母亲安慰的眼神,面上竟是露出了一些气哼哼的神情,瞧着倒像是个同父母撒娇的孩子。   方小年没去主意自己爹爹那里,但是外祖母的话他听出来意思了,外祖母这是在给自己留面子了,一会儿自己若是输了,全当自己故意让的,名声还好听呢。   冲人乖巧点头,方小年其实不太在乎输赢,输了就输了又不用赔钱他没什么好怕的,他只是觉得很没有意思的很,这些人拐着弯的坑他,也不知道他上辈子是不是挖了他家祖坟了。   虽是游戏却也有输赢,既有输赢便需要些彩头。方小年刚想着输了也不会怎么样,柳月明提议,每人取下随身携带的东西做彩头,第一名可拿走最后三名的东西,其余的取回自己的东西便成。   方小年是个哥儿,身上饰品原本就少,如今能拿下来的便只有个戴在小指上的指环,这东西可是路家下聘时候准备的,可不能丢。   “表嫂,想好了吗?你要拿什么出来啊?”柳月明说话间已经取下了自己的发钗,拿在手里晃个没完,仿佛在提醒旁人赶紧将彩头拿出来。   柳月明开了头,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取下了身上的东西,一脸的稀松平常,显然他们所谓的游戏都是习惯拿个彩头出来。   方小年摩挲着指头上的东西实在舍不得拿下来,原本想着可以把发带取下来的,可一想到这是路熙远给他买的,他也十分的舍不得,外加那可是发带!取了下来披头散发的成何体统啊!还不得被人笑死!   “表嫂,可以快点吗?我们都等着你呢。”柳月明不煜惜耐烦的催促着,她身边的大狼狗吐着个大舌头一直在往近处的竹筐那里奔,如不是下人死死拉着锁链,怕是就在冲了出去。   方小年从没把柳月明的为难放在心上,他觉得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不用和她特别计较,可如今他是真的有点讨厌这个爱针对他的小姑娘了,就想和人计较一下了。   看了柳月明身边那条大狼狗一眼,方小年正想开口,一边的柳朝辉取下了自己腰间的玉佩,准备替方小年把这彩头出了。   他一动作,柳月明便知道他想干什么了,三两步去到他身边,满脸怒容却偏要装作一本正经,故作公平公正的说道:“即是彩头就该用自己的东西,若是旁人给的,那输赢还有什么重要的?还有何公平可言?”   柳家就柳月明一个孙女,全家上下都疼宠得紧,她几个哥哥也自小对她百依百顺,柳朝辉被妹妹吼得无法,瞧了一边看热闹的林家小姐一眼,面上有了些愠怒,正想再同妹妹说道说道,一边的方小年却是终于开口了。   “表妹想要公平公正是吧?”看了众人身边选定的狗儿,又看了那整个场子,再看向柳月明之后,方小年一点不客气地说道:“这游戏原本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表妹已经占尽了天时地利,得了大便宜,如今还说什么公平?”   “你胡说什么啊!”柳月明还从未被人当众数落过,更何况还是一个她看不起的人,顿时就黑了脸,也不装有肚量的大家小姐了。   方小年可不觉得自己是胡说,若是别的什么游戏也就算了,今日他们搞的这些东西可不就是对所有人都不公平吗?   “场地是你家的场地,狗儿全是你驯养出来,挑选还得你头一个,你说这不是天时地利是什么?人家斗鸡斗蛐蛐还是各自用各自的,咱们全都用了你驯养的狗儿,已经不是件公平的事儿了,表弟帮我出个彩头怎么了?”方小年不想欠旁人人情,可他舍不得身上的东西,两件都舍不得!心想大不了输了之后赔表弟银子好了,倒是没什么大不了,可是相公给的东西绝对不能输出去!   “便宜全给你占了,你还想怎么样?你干脆直接让我们一人送你样东西得了!”越想越气,一生气就有些忍不住了,将心里火气发出来之后方小年才有些后悔,也不知道别人会不会说他像个骂街的泼妇。   而且!方才外祖母还说了,让自己让着他们一点!   心里有害怕也有委屈,可面上依旧一副不服气的样子。方小年如此直白的话语还真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个理。狗儿虽然是他们自己挑选的,可全是柳家驯养的,可不是他们自己的狗儿,这的确是一件极不公平之事。   柳月明要玩这游戏也只是临时起意,为的便是让方小年难堪,想要表明方小年同他们身份有别,就像是一只‘土狗’,旁的倒是没有多想。   如今方小年这么一说旁人还觉得有理,她面上一红只能转移话题说道:“表嫂这什么意思?你身上不就一个破指环一条破发带吗?就这?我都根本看不上!我没让三哥帮你出彩头怎么就是贪东西了?要贪我也是贪三哥的东西,你涨涨眼神吧,三哥那可是名品玉,能买你那破东西几百件了!”觉得自己还挺替别人着想,给了方小年一个大大白眼之后,柳月明还加了一句。   “自己门缝里看大街,还怨起旁人来!真是好笑的很!”   “这是我相公给我买的,我舍不得怎么了?!”也不和人拐弯抹角了,方小年说了这话之后便气哼哼朝着柳思跑了过去,而那边的柳思显然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形,已经站了起来。   看着方小年竟然朝着柳思跑了过去,看那样子明显就是去要东西的,柳月明满眼的不可置信!她不敢相信竟然有人敢朝着自己‘婆婆’要东西?这是哪家的规矩啊!果然是乡下哥儿啊!真是太没有规矩了!   柳月明气的直跺脚,便是没有头顶烈日也出了一头细汗,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方小年给气出来的。   “表姐!我真是替你不值,那个姓方的粗鄙无知根本配不上表哥!”   “他说他舍不得相公给他买的东西。”所以那手上的指环头上的发带都是路熙远买的……   心头有团东西突然炸裂开来,满心酸楚猛然蔓延全身,直冲鼻间眼中,双眼立时模糊,脑中竟只有那个从未给过旁人半点温柔的人,出入铺面银楼,为他夫郎挑选发间配饰。   或许,那时的他还有满面温柔,旁人从未得见的温柔。   “表姐?表姐你怎么了?”   “不用替我不值,亦不必如此,如今他已成婚,往后于我再不相干,莫要……再毁我名声。”埋首眨眼,眼中晶莹掉落,连同过往爱恋一同跌落尘土,消失不见,自此彼此再无相干。   “表姐?你说什么呢?”柳月明这下子是真的急了,她不明白表姐明明一副此生只熙远表哥不可的样子,为何会如此干脆放手?   “或许姻缘真是天注定,半点强求不得。”遥遥看着远处正在柳夫郎跟前的身影,许铭露竟是露出了一点微微笑意。   那两个人一个是引得京城众女倾慕的路家公子,一个是奔于田间地头的农家哥儿,若非上天注定的姻缘,两个原本不相干的人如何能结成眷侣?罢了罢了,是该认命的。   方小年不知道柳月明为难他的由头已经没有了,只是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着柳思说道:“爹爹,他们要彩头,我舍不得相公给我买的东西。”   方小年过来的目的柳思自然知道,他如今的年纪已经不适合带发带之类的东西了,而是别着一根玉簪,他小心取下之后又亲自给方小年别上了。   “爹爹,我尽量不把你的东西给输出去。”   “给了你便是你的,东西不重要但是输赢重要!你知道爹爹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东西不重要面子重要!”话还未说完方小年便跑开了,但他最后说的话却是取悦了柳思,他没猜错,那便是柳思的意思。   东西不重要,面子很重要。   早先柳思同他母亲单独闲逛也是几个舅母故意的,她们不想看两母子母慈子孝,同时也想装样子讨好老夫人,给两人留独处时间,便各自找了借口走了。如今听说了这里的事情一个个的都跟着过来了,一下子柳家这个院子便热闹起来了,主子下人一大堆足足几十个人。   方小年过去之后,先是嘚瑟的摇了摇自己的头,然后才将头上的玉簪取了下来,大方干脆的递给了柳月明旁边的下人。   “好了,彩头有了,开始吧。”方小年面有得色可给东西的神情却是全不在意,好似给出去的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东西。   柳月明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呆呆看了柳思那边一眼之后,又木木转头看了那木盒里的东西一眼,待到确认他的确是柳思极喜爱的玉簪时,不由双唇要紧恨不得吃了眼前人!   她不明白,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她那眼高于顶连自己都看不上的大爹,为何要如此偏待一个小小的方小年?!为何?到底是为何啊!   柳月明的反应实在是想让人不注意都难,方小年一脸莫名,看柳月明的反应那好像是很重要的东西,可是看爹爹给东西的样子又不像,而且爹爹也说了,东西不重要啊?   “要不要开始啊?”脑子浆糊了根本想不明白,方小年索性不想了,甚至有些不耐烦的问着还像是没回神的柳月明。   没有任何掩饰的狠狠瞪了方小年一眼,柳月明大喊一声‘开始’便气冲冲跑进了场子,去到自己选好的赛道。   这游戏显然是有人玩过了,方小年不知道连人都可以进去,柳朝辉还仔细同人讲解一下。   “嫂子,只要你自己不亲自接触那些藤球和骨头就好,你可以用一切手段引导你的狗儿去完全任务,不过途中你不能出自己的赛道。”   “知道了,谢谢啊。”给人道谢之后,方小年顿了一下又问道:“也可以打它吗?”   “……”这下轮到柳朝辉顿住了,他真不知道该怎么接。   柳朝辉面有难色,方小年以为他不理解自己说的什么,还仔细和人解释道:“就是小狗不听话的乱跑或者不叼东西,我也能打它让它听话吗?”   方小年这话一说,身旁的人都带着些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那林家小姐更是直接出言指责:“小狗那么可爱!你打它做什么?”   “兔子更可爱呢,你还不让别人卖兔肉啦?再说了,我又不是要打死它,我就是引导引导。”   “你!你强词夺理!”   “有理的强词才能夺理,我又没瞎说。”方小年算是看出来了,这就是柳月明拉着她的朋友合伙欺负自己,他也就不客气了,一点不准备再给这些人留面子,反正这又不是在自己家里,自己不用照顾客人情绪,没能宾主尽欢可不是自己的责任。   “你!”林家小姐显然也是个没被人顶过嘴的,大概还有些不善言辞,被方小年气的脸红脖子粗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反驳,倒是方小年不耐烦的擦了擦脸上的脸,看了眼头顶的天空,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对着众人说道:“快点吧各位,这可是六月天啊,你们不热我热啊!”   知道别人是故意针对他,方小年也就不用费心维持形象了,反正不管他怎么做,对他有偏见不喜欢他的人还是不喜欢他。   就差把我不耐烦了几个字写在脑门上的方小年去了自己的赛道,还不断的同他的圆滚滚说着话,一直给那小东西顺毛。   “真是……不知所谓!开始吧!”柳月明发话,众人去到各自赛道,几乎个个都在同自己的狗儿培养感情,力求到时候狗儿能听话一点。   方小年知道自己赢面不大,但他也有好胜心,不想自己输得太难看,况且他还想保着爹爹东西,自然十分认真准备着,只是看着那比小东西头还要大的藤球,心里没底得很。   开始比赛之后,也算是如方小年所料,那小东西根本叼不起藤球,反而把那藤球当成了玩具,跟着绕圈玩儿。   柳月明的大狼狗显然被训练过,叼着藤球就跑,其他几人的狗儿都是耍狗儿,平日自然也是接触过这些东西的,虽然那些狗儿也算娇小,但藤球轻得很,叼住一角也就是了。   看着别人都顺利得很,方小年急出了满头汗,不知道要拿这小东西怎么办。   “表嫂,你怎么还原地不动啊,要不要我留下来等你会儿啊?哈哈哈。”柳月明的大狗已经来回两次了,别人的狗儿也有收获,方小年到底是个还未到十六的少年人,哪有那么沉稳的心态,豁达的心胸,他根本没搭理看他笑话的柳月明,只是求救般的看向了柳思。   在人开始比赛的时候,柳思就坐不住了,已经站了起来,方小年看向他的时候他也着急的不行,见了自己儿子夫郎的求救眼神,情急之下直接命人爬上树去摘了树枝下来,给人送过去。   他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实在不行,还是打吧,可能打了那东西它就听话了。   接过树枝的方小年被林家小姐狠狠瞪了一眼,甚至还招来了路熙振的嫉恨,可方小年可不管他们,拿了树枝到手里却是没有打在狗儿身上,而是拍打着前路。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运气,那小东西玩耍的藤球弹了出去沿着赛道滚了老远,那小东西便追了出去,且像是发现新奇好玩的法子一般,用它短胖的前腿一踢,那藤球又滚出老远,它在追了上去,如此反复几次,便也到了尽头。   藤球一接触到竹筐,方小年便赶紧捡了起来丢了进去,然后将装了骨头的竹筐放低,轻轻拍打,让小狗叼着。   狗自然都是爱啃骨头的,让狗儿去叼骨头不难,难的是让它乖乖叼着骨头走过赛道还得放下。   “小年,别慌,慢慢来!”方小年正愁着怎么才能让他的圆滚滚叼了骨头原路返回,耳边却传来了柳思的声音,原来柳思已经忍不住的到了场子外缘了。   “爹爹!”路熙振都要气死了!今日没让方小年吃亏不说,倒是让爹爹一直向着他,如今爹爹还担心去了他身边,路熙振气得直接喊人了。   柳思今日最气的人不是柳月明而是他这不成器的儿子,听了儿子的呼喊,见人满脸的可怜样,柳思无奈还是朝着人走了过去。   柳思一走,方小年又被与他擦肩的柳月明给嘲笑了一通。   “呀嫂子,这可怎么办啊?瞧着你像是要输了啊,还是输给大家啊。”   “你牛你了不起!你是训犬大师,改明儿让京城所有的狗都送你跟前好了,你训吧,好好训,看你这么高兴怕不是兴趣爱好就这个吧?你好好干吧。”只是淡淡看了柳月明一眼,方小年破罐子破摔了,索性放弃挣扎了,他想着反正这也算不得什么本事,不会就不会吧,也不知道她一个大姑娘同一群狗儿如同同类般的默契,有什么好得意的。   “你!哼,本姑娘没时间和你胡扯!”柳月明不傻,听得出方小年的意思,方小年骂她是狗她知道,可这回儿她没时间跟他掰扯,只想赶紧赢。   方小年说话的声音可不小,柳家两位少爷倒是没感觉也没多想,倒是紧随其后的许铭露身子一顿,顿时有些不知该进该退。   柳月明着实被方小年气的不轻,自以为稳赢之后便气呼呼的踢了她的大狼狗好几下,狼狗呜呜嗷叫几声之后便咔嚓咔嚓啃着嘴里骨头,待到去到终点,一根骨头已被它吃了个干干净净。   这下,柳月明更气了!   “畜生!”狠狠地一脚踢了出去,正中那狼狗肚子,狼狗吃痛呲牙狂吠,吓得柳月明退了好几步!   “小姐,您没事吧?那畜生没有关着,您得小心不可踢打啊!”   “本小姐用你来教?给我滚一边去!”   “是啊,你家小姐可是训犬大师!”方小年顺利赶了上来,终于有了一个来回之后,他有信心了,又丢出一句气人的话之后,再次顺利的出发了。   有了一圈来回之后,方小年找到了一点经验,之后竟然异常顺利,一会儿功夫就赶上了柳家两兄弟,倒是原本领先的柳月明越来越不顺,脾气也越来越大!因着她的大狼狗开始咔嚓咔嚓磕骨头,一块骨头一会儿功夫就全下肚了。   方小年算着自己筐里的东西,发现胜利在望之后,兴奋的本地蹦了好几下,对着柳思不断地挥手,等到终于确定自己赢了之后,更是兴奋的大喊道:“爹爹!爹爹!我赢啦我赢啦!”   “哼,看来还是表嫂和这狗儿的默契更好一点啊!”柳月明气的心头吐血,却是想起了之前方小年讽刺她是狗的话,便原话送了回去。   方小年哪能不知道柳月明的意思,但他一点没生气,反而得意一笑朝人说道:“表妹啊,这不叫默契这叫运气!实在没办法啊,我就是有这个命。”   对人眯眼呲牙一笑,像是故意挑衅,方小年抓了战利品便兴奋朝着柳思跑去,而此时被压在云层里的太阳也偷偷爬了出来,四周突然大亮,艳阳瞬间笼罩整个园子。 第37章   六月的天,烈日当头谁也受不了,太阳一出来,且孩子们的赛事也完成,大家自然要进屋去了。   在柳家的几个女主人招呼着众人进屋子去的时候,却突然传来了一声声小狗的凄惨呜咽声,众人循声望去,却只见到方才那圆滚滚的小土狗翻倒在地,嘴里惨叫不停,而另一边正是正双拳握紧面沉如水的柳月明。   “这日头怎突然就这么大了,姑娘们赶紧的进屋去吧,晒坏了你们,我老婆子可没法儿同你们父母交代。”在众人惊讶的眼光里,老夫人及时出声招呼着众人离去,只有三舅母不声不响的留了下来,而之后那两母女也再没有出现过。   方小年跟着柳思走了一阵之后到底不安心,他满脑子都是那只呜呜惨叫的小狗。即便知道自己要走了小狗,可能就彻底的得罪柳月明了,可他如今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爹爹,我想要那只小狗。”   “你要那小东西做什么?那小东西被那丫头狠狠踢了一脚,还踢在了肚子上,怕是活不成了。”   “……”方小年同柳思说话的时候是用了只有两人能听到的话音说的,可柳思回他的时候可没压着自己声音,如此一来大家都听见了。   方小年一时没弄懂柳思意思,还有些莫名,但知子莫若母,柳思的意思老夫人却懂了。   立马吩咐了下去,老夫人让人将小狗抱回,务必留得小东西性命送到路府去。有了老夫人这话方小年便安心了,只专心在柳思身边伺候着,今日可多亏了爹爹他是晓得的,若是没有爹爹他定然要吃大亏。   众人进屋之后用了些茶点林小姐便要起身告辞,柳家她本就不算熟悉,两家关系不算亲近,只是因着友人之故才来了这么一趟,断没有留下用饭的道理,还得趁早离去。   林小姐走之前还找了方小年,她想赎回自己的东西。   “那手链原是我心爱之物,今日不知月明妹妹还有这么一局,没有备好东西,往路夫人成全将手链卖还小女子。”   “不用,这本就是你的东西,我还你就是了。”今日方小年拔得头筹,紧接着便是柳家二位少爷,这位林小姐和许铭露紧随其后,而柳月明反倒落了个倒数第一,因此方小年赢了三位小姐的东西。   将手链还了回去,方小年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很有钱了,没必要贪这点钱,况且他原本也做好了赎回爹爹东西的打算。以己度人,若是他输了比赛,也是希望东西能够拿回的。   林小姐惊喜又惊讶的拿回了自己心爱之物后,心下受到的震动不小。她没想到方小年一个乡下哥儿竟有如此心胸还这般大方,竟能对着几百两银子不动心,顿时对人生了好感。   “多谢了。我哥哥与你家相公有些交情,往后你可唤我闺名,叫我灵儿便可。”   “林灵儿?你名字真好听。”方小年虽然不知这林小姐为何突然对他态度大变样,但只要是往好的方向变,那便是好事。   方小年真心称赞林灵儿的名字,林灵儿面上礼貌微笑,心里头却吐槽‘你名字可真随意’,当然林灵儿也不知道方小年回家之后听柳思说了那手链价格,悔的肠子都青了,绞尽脑汁想着日后怎么把这钱给赚回来,于是厚着脸皮同林灵儿当朋友去了。   但这些都是后话,便是今日之事也有许多方小年不知晓的。   他不知道他们离开之后,柳月明被老夫人禁足还被父母教训,手心都给打肿了。   老夫人对待自己几个儿子倒是公平,但却对柳思这个哥儿疼爱得紧。今日她的哥儿好不容易回府,却被为难,且哥儿明显心里有气,老夫人自然也不会在纵容罪魁祸首的孙女。   “我看平日里你父母亲对你的教导你都全忘了!先不说那是你表嫂,就说你一个待嫁的姑娘如此尖酸刻薄咄咄逼人,还是在自己家里这般的为难人,你说你想怎么样?你是想全京城的人家都知道你是这般心胸这般气量吗?”老夫人知道孙女是想为自己表姐出气,但她并不点明,自己犯的错没必要搭上旁人。   人家许家姑娘自己都没说什么,今日表现也是落落大方,轮得到她一个外人插手?   “你下月便十三了,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你若还是这个样子便是嫁得再好的人家也是在给柳家结怨,亦是祸害旁人。老三媳妇,你自己教不好女儿便交给别人。明日会有人上门教她规矩,她什么时候学好便什么时候出门,若是一直学不会,那便不用出门见客了。”老夫人话落便气急离开,三舅母恭敬地将人送走之后,近得女儿身前就狠狠给了人一巴掌!   “母亲!”柳月明满脸的不可置信,她不敢相信母亲竟然打了她?从小到大,母亲可从未如此打过她!   “不要叫我母亲!我的脸都让你丢尽了!”想到前日路熙远带着人上门那次她已经警告过女儿,可女儿竟是转头就忘,完全将她的话跑到了脑后。   三舅母原本还有些怨恨自己婆母,可婆母方才那番话她也只那是真心为女儿着想,加之婆母还找了人教女儿规矩她便更加无话可说。   “我前日是怎么同你说的?你到底想怎么样?你知不知道你大表哥成婚已是事实,无可更改,你再闹又有什么用?你还想与人为妾不成?!真有那一天,我宁愿把你打死!”三舅母不断顺着自己胸口,一直手一直紧紧抓着自己衣裳,仿佛随时都要晕厥过去,她甚至都想着若不是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干脆把她打死算了!   柳月明被自己母亲的话说的心里一虚,眼神惊疑不定,她不明白母亲怎么会得知自己心事,但她依旧不肯承认,偏要狡辩。   “母亲你胡说什么,我只是为表姐鸣不……”   “你住嘴!”不等柳月明把话说话,三舅母直接将之打断,随后又抬起手来准备再给女儿一巴掌,可见到女儿已经脸颊红红到底没舍得打下去,只是心痛的说道:“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生你养你你什么性子我不清楚?往日你知你表姐心意便不知道多少次在暗中给她使绊子,如今却打着她的名义为难那姓方的,你为难那姓方的真正应由是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   三舅母话说到这个份上,柳月明干脆也不装了,直接了当的说道:“我为何不能想?我同表哥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旁的人家不都是如此?我同表哥结亲不就是亲上加亲有何不可?且母亲你不是一直惦记祖母财产吗?   祖母偏宠表哥谁人不知道,若是我嫁给表哥,祖母手上的东西不全是我的?母亲你自己不敢想为何还要拦着我?”   “你!你!”原本以为这只是女儿家的心事,嫉妒心理在作祟,可三舅母没想到女儿竟然还想那许多。   深深吸了一口又一口的气,半天之后才平复了自己心情,之后三舅母也不在满脸怒容,她只是平静说道:“有多高的心气便要有多大的本事,否则就是笑话一场。再有便是,即便再心爱之物,若已属于旁人便该及时放手,转换目标及时止损,否则只会一无所得处处落空。月明,你不小了,母亲言尽于此,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三舅母离开之后,柳月明依旧愤愤不平,她房门突然被打开,她便直接对着来人破口大骂,可没一会儿功夫她便被人押着跪在地上被迫摊开掌心,接着便是重重落下的尺鞭,一会儿功夫双手便高高肿起,她也痛的再没有骂人的力气了。   方小年回去之时是带着那手上的小狗回去的,那小东子运气颇好,没有受到致命伤,大夫讲养个几日便好了。   回到家中之后,方小年还想在柳思院里待会儿,却被柳思给打发走了,他不知道他刚离开,路熙振就同柳思抱怨起了今日之事,却不想反被柳思给教训了。   “爹爹,你今日怎么只给嫂子加油打气不帮我啊。”方小年离开之后,路熙振便拉着自己爹爹撒娇,他平日里最会的便是这一套,原本还以为会得到爹爹安慰,却不想柳思直接会开了他还板下脸来一脸的严肃。   “爹爹,你怎么了啊?”   “我怎么了?我还没问你你怎么了?你给我说说今天都是怎么回事?你为何要同月明那丫头一起欺负你大嫂?”   “怎么就欺负他了?他今日可尽出风头了!什么好事儿都让他占了,怎么就欺负他了!”路熙振原本就因为今日之事不高兴,如今一向向着自己的爹爹还要质问他,他立马就不高兴了。   路熙振不高兴了还以为自己爹爹会哄自己,可爹爹半天没反应,他偷偷看向爹爹这才发现爹爹好像真的生气了。   “哼,本来就是嘛!再说了,月明表妹因他遭了骂,我帮自己表妹怎么了?爹爹你怎么帮个外人说话……说话啊。”   “你再说一句!谁是外人?他是你大嫂!他冠着你大哥咱们路家的姓,他才是自己人,你为了一个丫头片子当众给他没脸,你觉得你做得对?”   “爹爹你干嘛吼我啊,你为了个外人吼我?我才是你生的,你竟然为了他吼我!我就知道你和父亲心里都只有大哥,如今我连大哥的夫郎都比不了了!我知道我蠢我没本事,我连大哥一个手指也比不上,他的夫郎自然也是比不上了,如此行了吧!”   路熙振打着哭腔就要离开,一副委屈的不行的样子,柳思见儿子如此也不忍心再骂他,就算心中无奈想再和人说说道理也说不下去了,只能将人拉了过去,不轻不重的打了两下,很是伤心的说道:“你这个没良心了,我不疼你疼谁?”   “爹爹,我错了,你打我骂我都行,别不喜欢我了。”   “你这个臭小子,只有你才能说出这么伤我心的话,我千辛万苦才生下你,差不多丢了半条命!你刚生下来那会让比个猫崽儿也大不了多少,我吃了多少苦费了多大劲儿才将你养活了,你说我不心疼你心疼谁?”想起过往的事柳思怎么也舍不得再继续教训儿子了,只想着改日再好好同人说说这其中道理,让他明白他将来能依靠的人只有他大哥大嫂,他们才是自己人旁人都是外人。   方小年回了自己院子正想放松会儿,却又从小花那里知道今日那方元松竟是有来过了。   想到自己为何嫁入路家,方小年自然知道方元松日日到路家的原因。想着连着几次方元松都没能如愿,他定然不会咽下这口恶气,自己在路家他是没能耐拿自己怎么样,可是村里他却能随时回去,保不齐他就要回去找自己阿娘麻烦。   “不行,明日我得回村一趟。”   屿汐(*团”(队 第38章   这一晚方小年难得的没有睡好,原本他没觉得他那么担心家里,可一晚上半梦半醒的滋味,让他一清早便有些烦躁,同时心里的担忧也放大了不少。   方小年惦记着家里自然想回去看看,顺便做点防范。可他这刚回门不久,且夫君又没在家,他这么快又回去娘家,也不知道柳思会不会不高兴。   早膳时候方小年就小心地观察着柳思面色,他发现柳思面色不好像是在生气。想到昨日的事儿,他便觉得柳思应该是在为柳月明的事儿生气。   柳月明毕竟姓柳,可是爹爹亲人,爹爹生气也是应当。方小年如此想着,且看人神情不对,便越发小心。期间还殷勤伺候人用饭,一顿饭下来,他自己不觉得他有什么反常,倒是让柳思看出了他的不对劲儿。   饭后,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柳思便主动开口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爹爹,表妹还小不懂事,你别生气了。”方小年想着讨人欢心,好提出回家之事,如今也不着急,想着先开解下柳思再说。   方小年想着先安慰柳思,却不想柳思因为他的话,眉头皱的更深了,甚至还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才将他拉到身前语气郑重的对人说道:“十三岁的姑娘你觉得还小?都已经到了定亲的年纪哪里就小了?再说……”想到自己这儿子夫郎是个乡下哥儿,家里环境简单,自小接触过的姑娘小哥也都是些农家人,自是不知道大户人家里那些弯弯绕绕。   大户人家的后院可复杂着呢,那些姑娘自小见惯了勾心斗角的手段,伶俐点的十来岁就是个大人样了,更别说那柳月明可都十三了,都到了定亲的年纪了。   不知该如何说下去,柳思也不想将柳月明说的太过不堪,那毕竟是他的至亲,可想到眼前的人可是儿子的夫郎,他又不得不说下去。   “乡下的丫头片子十来岁的时候或许还单纯得紧,可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们可不一样。我看那丫头是盯上你了,心里还不止如何记恨你呢。往后你若再对上她别把她当什么孩子,她的心眼儿可比你多了八百个,你要么别搭理她,离着她远远的别去接触,若是在一处那就得提防着,知道不知道?”   “爹爹?”   “哎!看你这愣头愣脑的样子我就来气!”看着方小年呆愣愣的样子,仿佛什么也没听懂一般,柳思心里怄气。他正想给人一下,又顾忌旁人,等他伸出去的人顿了一下停在半空,他却发现身边就方小年一个,他的贴身丫头和小儿子都未跟过来。   身边没人,柳思便没了顾忌,如今两人在他的小花园的回廊处,瞧着四下无人,他便在人头上狠狠敲了一下。   脑袋一痛方小年才有些回过神来,他觉得自己冤得很,他又不是因为听不懂爹爹的话才愣住的,爹爹在同他说大户人家的小姐懂事早十几岁便是大人了,这他知道。   他方才之所以愣住了,有些不解,是因为爹爹态度罢了。他原本就是因为柳月明和爹爹的关系,才故意替人说好话的,哪成想爹爹还帮着自己分析,替自己担心。   心里觉得有些感动,头上的那点痛顿时就一点不痛了。   “爹爹,你真好!”原来在爹爹心里自己比柳月明重要啊!有了这个认知之后,方小年别提多开心了,他对着柳思笑的像个傻子似的,眼睛都眯到了一处,嘴角也高高翘起,露出两个还算讨人喜欢的梨涡。   柳思被他突然的夸奖弄得别扭了一下,很是得意的回了一句:“我好我用你说?”   “不用不用!”赶紧对人摆了摆手,之后想到昨日从柳思那里拿去的玉簪,方小年又赶紧同人说道:“爹爹,我一会儿把你的玉簪给你拿过来,我昨日还赢了好几样东西呢,不过林小姐的我还给她了。”   “都说了给你了就是你的,还回来做什么?你倒是大方,我瞧着林家丫头那手链像是羽丝坊的东西,瞧着那东西不便宜,起码值个百十两,你竟然还回去了。”夏日里人容易犯懒,如今还未到中午艳阳高挂时,柳思便觉得身上没力气。他靠在围栏处,想着又跑的没影儿的大儿子,深深叹了口气,连带着对方小年态度又好了一点,他们这还是新婚呢,那臭小子把夫郎丢下就跑了算是怎么回事啊。   柳思说完便罢,倒是不知道因为他的话方小年要呕死了,他没想到那不起眼的链子那么值钱,他以为顶多几两银子呢!   亏大了亏大了!   心里虽然后悔得紧,但方小年还是趁着这机会赶紧问道:“爹爹,这种拿出去做彩头的东西是可以不还的吗?”   “自然!愿赌服输,再说了一点小东西谁有脸要回去。”   一点小东西……几百两银子的东西被说的云淡风轻,方小年一时有些接受不了,但他立马反应过来,如今自己该计较的不是那手链而是那玉簪,若是自己昨日输了,是不是就是输了几百两银子出去?且那东西不止本身价值贵重,且明显是爹爹的心爱之物吧?不然那柳月明也不会是那个神色了。   “爹爹,你的玉簪也很贵吧?”   “不知道,都是你父亲买的,可能不值什么钱,不然他也不能时不时买根回来。”   “……”都是?时不时?也就是那东西有很多咯?那昨日柳月明一脸震惊,仿佛自己拿了爹爹心爱之物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方小年同人聊会儿天的功夫,却是连连受到震动,他觉得自己可能过于‘目光短浅’了,但他到底没有多纠结,只是庆幸着自己没有输掉东西,还得知了爹爹心意,顿时胆子都大了不少,直接同人说了要回家的事。   “怎么又要回娘家?”果然,柳思一听方小年又要回去百花村面上立马露出不悦的表情。   看柳思眉头轻皱,方小年已经不怕了,但心里却有些纠结,他不知道自己是随意找个回家借口,还是老实同人交代,但想到相公说过的话,方小年还是选择老实交代。   反正他家里的情况,路家人都是知道的,他没必要藏着掖着,再说了,这一次回家他还想带人回去,不说实话也没法儿管爹爹要人。   “嘿嘿~爹爹。”抿嘴眯眼对人一笑,方小年露出一脸央求姿态,去到柳思身边拽着人胳膊细细声说道:“爹爹,我有些担心我阿娘,我想回去看看,您能不能找个会些拳脚功夫的人跟我回去啊?”   方小年话落便被柳思在手背上敲打了一下,他顺势放开了抱着柳思胳膊的手,但依旧不肯走远,依旧满脸恳求的站在人旁边。   柳思今日其实是有事儿要让方小年做的,如今他话还没有吩咐下去方小年却说要回娘家,他心里自然不高兴了。但心里不高兴归不高兴,方元松连着几日到路家却吃了闭门羹的事儿他也知道,心里便也猜出了几分缘由。且他虽看不上方小年的出身,也觉得儿子娶了这么一个夫郎麻烦得很,但如今人已经进门了,出身已经不法改变,出身既然无法改变那么人品便是关键。   看了身前可怜巴巴的人一眼,柳思想着儿子夫郎没有因为嫁得高门,没有因为讨好婆家便对母亲不管不顾倒也算是有孝心,只要不是品行恶劣之人,规矩日后再学便是也不急于一时。   “嗯!你准备回去几日啊。”柳思说话间并没有看向方小年,而是看着远处正开的极盛的几朵芍药花。   方小年顺着人眼神忘了过去,小声同人说道:“爹爹,如今不是农忙时节家里没什么活儿,我回家不多呆,至多歇一夜就回来,我保证!”   柳思话里的意思方小年已经知道了,他心里高兴地不得了,觉得这大概就是听相公的话吃饱饭!爹爹果然耳根子软啊,有事儿求他说点好听的话就成了!   方小年猜的没错,柳思的确是同意他回去了,还让府里两人身手矫健的护院跟着。方小年回家去的时候还把小花儿也带着了,小花还央求马车绕了点儿路去了她家里,接上了她嫂子,他们一起回百花村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 第39章   方小年这次回去没有买太多东西,就给她娘带了些点心,买了两包糖果。他想着他娘突然一个人生活肯定会不习惯,家里备着些糖果,或许那些贪嘴的娃娃会时不时去家里玩玩,也能陪陪他阿娘。   从村口通往方小年家里都是羊肠小径,未有宽大的马路,一行人行至村口便要下马车。他们刚下马车,便看到村口已停着一辆马车,将马车拴在了村口王家那颗樱桃树下,王家的媳妇儿便急急跑了出来,告诉方小年他爹回来了,刚回去没一会儿。   “小年啊,你赶紧回去吧,我瞧着你爹那脸色不好,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揍你娘呢。”   “谢谢啊红姐,我这就回去。”看见路边停放的马车之时,方小年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红姐这么一说他心里慌得很,急急便往家赶去了。   方小年上次回来是和路熙远一起回来的,两人礼数周全,路熙远还一点架子都没有,村里人都羡慕得紧,同时也不想或者说不敢再与方家为难。   方小年这次回来,路熙远虽然没有跟着,可竟然带着三个下人,这让红姐更觉得路家对方小年定然重视得很,那个负心汉方元松应该是讨不了好果子吃的。   “哎,这就是报应啊,看来啊人还是不能做坏事。”红姐倚在门上遥遥看着走远的一行人,面上全是羡慕。   她说了这话之后,眼珠子一转就要踏出家门口,家里灶房那里却传来了婆婆的声音:“三伏天里让婆婆烧火可不是在做好事,媳妇儿啊赶紧进来烧火,你福气也在后头。”   “……”哼!“来了来了!”   方小年急急往家赶去,心里很是自责,他只想着回避方元松给他吃闭门羹,却忘了他不能拿自己怎么样却能拿他娘撒气。   方元松这些日子的确是十分的窝火。儿子回门那日他就憋了一肚子的气,被下人叫回家之后却得了个天大的好消息!   苏氏怀孕了,他要当爹了,且他直觉苏氏这胎定然是个男孩!   感觉终于后继有人的方元松高兴地不得了,原本还想忍些时日再去路家的,可自从知道有了儿子,他是一天都等不了了。他想赶紧的将金店开起来,早点为儿子挣下一份家业,让儿子一辈子吃穿不愁。   兴冲冲去到路府的第一日他只见到了路大人,那人却和他打太极,他无法只能想着从路熙远手上着手也行。第二次去到路府却是一个人都没见到,只在前厅坐了一会儿就被打发了。第三次更是过分!他甚至都没进得路府去,那狗眼看人低的路家下人竟然同他说家里主人都不在。   怎么可能不在?路大人或许去上朝了,可是路家难不成就路大人一个主人?路熙远两兄弟呢?还有路家的主君和自己那不孝的逆子呢?那些人不都是主人吗!他们一个个的可都没有什么正事,哪里就会忙的脚不沾地不着家啊。   方元松那日吃了闭门羹回去之后,气的饭都吃不下去,偏生家里还没个清静,苏氏自从怀孕后,每日同他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让他想法子将她扶正,不然他们的儿子也要变成庶子了。   方元松暂时不敢同儿子彻底的翻脸,可他的确不想唯一的儿子变成庶子。   他原本也不觉得嫡庶那么重要,可经过路家这事儿他算是知道了,那些道貌岸然的狗当官的就是喜欢假正经,一个个的家里庶子女一大堆,一个个的偏爱娇宠着美妾,个个干着宠妾灭妻的事儿,到头来还看不上他的平妻!   “呸!”看着眼前也不拿正眼看自己的妻子,方元松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他恨不得狠狠揍妻子一顿,可想到他那个不好惹的儿子又不能按下心头冲动。   暴躁的来院中走来走去,方元松一边走一边指着根本不搭理他只专心做事的方母骂道:“你别以为你儿子攀了高枝了你就天不怕地不怕了,老子明着和你说,你儿子要是敢不听话,我就把你休了!再不然我就是打死你,旁人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你说话啊你哑巴啦!”看着妻子那张仍不得自己欢心的脸,方元松气的更狠了!   他想着,以往这婆娘虽然面目可憎但好歹柔顺听话,说什么是什么,在自己面前从来都是伏低做小不敢有二话。哪里像现在啊,不止更加的面目丑陋,竟连性子都恶心至极了,一副老态龙钟行将就木的死样子,和她说半天话也不见她回一个字。   如今是六月天,正是山里菌子最多的时候,方小年自小就爱吃菌子,可以往家里日子过的艰难,捡到的菌子都要拿去卖了,他每年只能吃小手指般大小的小菌子,这六月天里的大菌子他十几年了也没能吃上几回。   今日早早地方母便上山去了,她运气不错,遇到一方伞塔菌,她捡了足足一背篓回来。原本,她是想给儿子捎去的,可又害怕路家嫌弃。再说了,这东西给别人带去她不放心,若是自己拿去,又害怕人家说她上路家打秋风去了,左右为难着她便也不去了,直接做成菌干算了,也是一样美味的,等到儿子回来的时候再给他带回去。   方母坐在矮凳上,一直在灶门前撕着手里的菌子,也不去管兀自暴躁的方元松,她现在已经不需要怕他了,他的怒骂她根本不在乎。   方元松这些年当家做主惯了,脾气一天比一天大,若是遇上惹不起的人还能压着自己性子,可在欺负惯了的人面前根本没有一点收敛。   方母的态度算是彻底把方元松给惹毛了,心里那里顾忌他也全然顾不上了,越来越窝火的他直接抓起了身边长凳就朝着方母丢了过去,嘴里还狠声骂道:“你咋不去死!”   “你怎么不去死!”方小年急匆匆回家,便看见了眼前这一幕。他娘蹲在地上,他爹拿着长凳就朝着他娘砸了过去,嘴里还说着恨不得他娘去死的话。   方小年觉得自己浑身都在抖,他其实早就想狠狠揍这个老不死的一顿,给他娘出气了,可是他不敢!   这世道一个孝字压死人,他若是真的出手揍了他爹,他也完了,他和他娘都完了。   “阿娘,没事儿吧?砸到哪里了?”一边问着自己阿娘的时候,方小年脑子里却全是回门那日自己阿娘被泼汤水的画面。自己阿娘一而再的被欺负,方小年有点忍不了了,他抓着他娘的衣袖,手一直在抖,待到确认自己阿娘无事,眼睛却看向了一边的长凳。   “小年,别冲动!阿娘没事儿,砸到地上了,一点没碰着。”儿子心思方母哪里猜不到,她赶紧抓住儿子衣袖不让他冲动,可她显然低估了儿子如今的愤怒程度。   方小年将不远处的长凳扔向了方元松整个人才像是活过来了一般,连呼吸都顺畅了。   他盯着明显受惊过度,露出满脸不可置信神情的方元松,却只露出一个冷冷笑意。   他忘了,他们都忘了,他如今已经成亲了,方元松已经威胁不到他了。   “马护院,爹爹让你们跟着我回来是让你们做什么来的。”   “回少君的话,主君让小的们护少君周全,万不可让少君有一点损伤。”路家两个护院长得人高马大,一身的腱子肉,且腰间都配着武器。   两人一个别着长鞭一个别着双棍,他两对着方小年一脸的恭敬,可他们话落却齐齐看了方元松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只要方元松有一点反应,两人就要对他不客气。   方元松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一幕,他握紧了双拳却不敢指向儿子更别说挥拳向儿子,他死咬着双唇不敢让心头恶语流出,就怕那两双骇人的拳头落到自己身上。   他憋着心头恶气与不满,却只能在良久之后从唇间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小年,我是你的父亲。”看着儿子那张与自己及其相似的脸,方元松突地就记起了儿子小的时候。   儿子刚出生的时候他正想着娶苏氏过门,从未多陪妻子儿子一天,待到说服已有身孕的苏氏以平妻之礼过门之后,他便再没有回过村子。之后苏氏多年无子,他回村接了儿子去到城中家里,却也没有多余心思给他,得知他跑回村子也不甚在意。   之后他休妻未果心中嫉恨这两母子,更是再未回村见过他们,等到他再回来却是为了儿子亲事,不成想一眨眼这个他不在意的小子已经长成了他……管不起管不了的样子。   方元松突然在心中生出无限悔意,他早该知道的,这小子天生就是他的克星,有他在一天总不能让自己事事如意。   因为有他,自己不能娶心爱的女子做妻子,因为有了他,自己的爱女只能眼睁睁错过一门好姻缘!   早该想到的!这逆子就不是个好东西!   “小年,那一万两银子你用的可顺手?”心像是在滴血,方元松不敢有所动作,双眼却死死盯着方小年,仿佛冲了血一般。他双目赤红,面色涨紫,一字一顿的提醒着方小年,收了他的银子就得替他办事。   “顺手,顺手的很,父亲大人准备的嫁妆不管有多少都是你的心意。”原样将那长凳给砸了回去之后,方小年发了心头火气人已经理智了不少。   方元松提到那一万两银子方小年也不否认,却也不直接承认,反正村里人都知道他只给了五百两,没人只能他给了一万两,说不说明白都是自己的事。   况且不管是五百两还是一万两,他拿的心安理得! 第40章   方元松当日给的那一万两银子,也算是在方小年的威胁之下给的,可如今他银子给了事情却没办成,哪里能吞下心头这口恶气呢?   儿子身边的人方元松自然是惹不起的,但他最后还是再同儿子说道:“小年,我可是你的亲生父亲!”   “我从没说过你不是。”方小年还没有傻到当众不认父亲,可他却觉得可晓得很,这个人何曾把他当成儿子了?如今却要强调他是自己父亲。   不相信这人只是为了欺负自己阿娘,专门来这村子一趟,但方小年更不想主动拆穿他想干嘛。   撇过脸去,方小年不想再和方元松多纠缠,正好这个时候方家门前来了不少人,这村子里所有人几乎都有了默契,这方家父子不是父子而是仇人,只要两人一起回来,方家保准会有热闹看。   方元松回来一趟,除了发泄一下自己心头怒气,主要是想让方母替他说情,好让儿子知道所谓‘娘家’的重要性,他方元松好了他方小年才能一直好,却不想这两母子一个比一个顽固!   老的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他说了半天根本不搭理,小的甚至都不想听他说话!   儿子虽然明显不愿意搭理他,可今日路熙远没有跟着,方元松也不想轻易放弃。没有搭理院里所有人,方元松准备上前拉着人进屋,好好和人说说他的生意若是成了能赚多少钱,到时候那都是他方小年的底气!   方元松上前拉人的时候就遭到了路家护院的阻拦,方小年示意护院不用紧张,他也没有同方元松废话的打算,直接对人坦白道:“你找我也无用,路家的事我做不了主。”   “是啊,小年一个刚过门的夫郎哪能插手婆家的事儿?方老二啊,你积点德吧,这小年可刚过几天好日子,你可别害他。”这新过门的媳妇儿夫郎在婆家得伏低做小,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儿,旁人也不知道方元松要干嘛,只觉得他是要为难自己儿子。   方元松也知道事情成败与否并非全在儿子,但他知道只看那路熙远对儿子态度,儿子便是成功的关键,若是这小畜生原意真心帮忙,这事儿绝没有不成之说!   看儿子油盐不进,方元松恨不得将方才那长凳直接砸到方小年身上,可碍于他身边的两个高壮护院只能不甘不愿的离开,而他回到家之后,在苏氏两母女的分析之下更是悔不当初!   早知道儿子如此固执,还这般恨他,当初就不该让他嫁去路家!本以为两家接亲之后便是一家,只要将好处给到位了,路家定然没有不帮衬之礼,却是没想到那窝子人是一个比一个死板固执!   “阿爹啊,你当初就是糊涂,哥哥定然是恼恨极了你,怎么会真心帮着家里呢?再说了,他如今可是官夫人了,咱们根本惹不起他,他日子过得逍遥哪里还能知道家里的难处。”从父亲口中得知方小年在方家处境竟然不错之时,方明珠更加怨恨方小年了。她想着方小年一个乡下哥儿都能得了那路家少爷的喜欢,若是她嫁了过去,还不知道会被怎么宠爱呢,到时候还愁路家不肯帮着家里?   女儿的话方元松如今也算想明白了,倒确实是这么回事。只他那时只想着同路家接亲,倒是没想到,那个被自己丢在一边十几年的儿子,心中对自己有着那么深的怨恨。   “当日他要了那么大一笔银子,老子给的也算爽快,且还让你娘吃了那么大的亏,想着无论如何也能消了他心头怨气,也能让他去除心中芥蒂。再者,我是他的亲生父亲啊!这世上焉有不顺父母的子女啊!”方元松不提当日的事儿还好,一提起当提的事儿,苏氏又惦记起了正妻之位。   “相公。”抚了抚自己还没显怀的肚子,苏氏满面的愁容,她上前拉着丈夫的手放在了自己肚子上,眼睛红红满是委屈的说道:“相公啊,八个月的时间可不长,这说来就来了,你难不成还要我们的儿子再吃一次女儿吃过的亏吗?   往日别人尚不知你还有个原配,女儿在旁人眼中便是你的嫡女,自是没有受过什么委屈,可如今你那原配之事闹得人尽皆知,我如今这身份等到孩子出生,你让他如何见人?”   苏氏如今已经顾不得许多了,方家的生意她管不了,女儿的亲事也不想操心了,她只想儿子出生之前她能成为方元松的妻子,如此便足够了。   她不想再重蹈当年的覆辙,觉得一个乡下婆子罢了,随意就能打发了,因而埋下祸根耽误了女儿前程,如今她绝对不能再让儿子有个庶出的出身。   方元松今日回村原意是想教训一下方母,好让她劝说儿子替他办事,如今没能教训人出气反倒惹了一肚子回来,他也没有往日的耐心了,外加苏氏说的确实在理,便是心中再不甘愿他也只能承诺道:“明日我再去路家一趟,大不了再提高一成分红给他们,若是路家还是拿乔不愿意,那……那这门亲事于家里便是可有可无了,到时候我就立马休了那臭婆娘将你扶正。”   方元松搂着苏氏说小话,方明珠便识趣的离开了,方元松耐着性子哄了苏氏半天之后有些口渴,示意丫头倒茶伺候才发现他这院子里的丫头不知什么时候竟换了一批,如今全是些歪瓜裂枣,看得人心烦。   想到女儿院子里的莺儿,在回忆着莺儿那玲珑身段,鸟儿般的嘤咛,方元松心底因为妻子有孕而被压下去的那点火气又被点燃了。   百花村方家这边,那方元松离开之后,方小年立即就想安慰下他阿娘,却不想先被他娘安慰了一番。   “小年,往后你不用在担心家里了。你如今已不算是方家的人了,阿娘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不会在任他欺辱了,往后即便他要给我休书,撵我出家门我也不怕了。”   “他休想!”之前方小年就猜到了,他娘不肯离开方家定然是为了他,如今被证实他心里幸福却也感到难过。他虽然不被父亲所喜,但他有个最好的阿娘事事为他着想,但他娘也算是因为他耽误了一辈子。   “秀其实不可能的,不过阿娘,咱们可以和他和离然。之后你也别住在村子里了,咱们在京城买个小宅子做点小生意,到时候你就在我身边我就不怕方元松找你麻烦了。”   “和离?他怕是不肯。”方母对方元松的确是早就没有一丁点儿的留恋了,能够和那无情无义之人断了关系她自然也是愿意的。只是,一想到方元松方才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她觉得和离断没有可能,只有被休!但其实,被休也不是不可,不过是个名声罢了,旁人知道真相定然不会乱嚼舌根。   方小年最害怕的就是他娘不肯同意和离之事,如今他娘明显已经动摇并不排斥他的提议,他高兴得紧,只想赶紧的把这事儿办了,心里便开始琢磨开了。   和离这事儿也不是说办就办,方小年便将之暂时放下,反而亲自去了好几户同家里关系好的亲戚家里,让人多留意一点家里,若是方元松再来一定要到家里看看,他怕他娘吃亏。   除了亲戚家里,村里有些同家里关系好的人家,方小年也去拜托了。小花是胖婶儿女儿的小姑子,小花因着方小年之故得了好差事,月钱翻了好几番,她家里知道这是因为家中媳妇儿之故,对媳妇儿自然更好了。女儿在婆家过得好,胖婶儿自然高兴,甚至都说干脆让他儿子晚上给看家算了,但方小年拒绝,人家可是有妻子的人,怎么能让人家两夫妻天天分开睡啊。   “婶子,没事儿的,我想着他们也不敢做什么杀人放火之事,顶多就是回来欺负我娘罢了,到时候你们多帮着我娘一点便是了。”   “也行吧。”   “谢谢啊婶子。”   “谢啥谢啊,你这孩子真是的,要谢也是我们谢,我们小花可多亏你照顾了。”胖婶儿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女儿的手一直被她握在手心里,眼睛看了一眼在旁边儿陪着孩子玩耍的小花之后,眼神又落到了自己姑娘身上。   阿娘的事儿办得差不多之后,方小年又给了两个护院银子,让人去集市那里买了不少的东西回来,请一大帮子人吃了饭,之后等到众人散去,他才有些扭捏的拉住了他娘的袖子,满脸害羞的说道:“阿娘,你教我做衣服吧。”   “在阿娘面前还害羞呢?给熙远做的?”   “嗯,我想给相公做里衣。相公有事出门了,我想着趁着这机会给他做件衣服,等他回来就能穿了。”方小年还给他娘买了蜡烛回来,让人天气热的时候用,方便还没味儿。   “哎呀,看你这个样子,阿娘终于能放心了。”方母原本想打趣一下儿子,往日他让儿子学女红,儿子可是排斥得很,没想到还能有他自己要学的一天。   可瞧着儿子害羞过后还颇为认真,一看就是真心想学,顿时也不废话了,直接和人说了要紧的。   “这做里衣没什么难,难的是手法和针脚,里衣针脚不能太粗糙,不然穿着不舒服,且接缝处所留余地也要刚好。”   “听上去好复杂……”   “那还学不学?”   “学!再复杂都学!”   为了让相公穿上自己做的衣服,为了让相公一直穿上自己做的衣服,学!多难都学! 第41章   隔日,方小年他们是吃了早饭才启程回府的,一到路家方小年便赶紧的去见了柳思,他知道这次若不是带回了那两个护院,怕是自己和阿娘都要被方元松打了。   “爹爹,我们今日回来的时候,在城外看见了好大一片的荷花,你想不想去看,还可以吃新鲜的莲子,想的话我们明日去啊。”方小年给人报了平安之后,就赶紧的去到了柳思身边,还拿过了柳思身边丫头的羽扇,亲自给人扇风去暑。   “你想去看?”可能天气确实太热了,柳思瞧着没什么精神,懒懒的躺在躺椅上,对于方小年的提议完全没有一点兴趣。   如今这么热的天,能去那么大片的荷花池玩耍方小年自然是想去的,但他有此一问也不是为了自己,主要是想带柳思出去走走。   他觉得柳思好像不太爱出门,整日都待在家里,几乎哪里也不去。   “主要是想和爹爹一起去。”方小年不想太直白的说自己家中的事儿,他想带人出去玩玩也是想感谢柳思痛快放他回去,还给了他帮手。   说到这里,方小年干脆蹲了下去,手上的活儿也慢了下来,一脸期望的看着微微眯着眼睛的人。   柳思听得这话,虽然依旧闭着眼睛,唇角却偷偷有了点上扬的弧度,但嘴里还是拒绝道:“远儿不在家,振儿这几日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我们若是也走了你父亲回来不就只他一个人了。”   柳思自小在京中长大,城外那片荷花池他哪里不知道,往年他还同相公一起去小住过的,家里在那边有个庄子。   路大人下朝回家的时辰方小年是知道的,他默默算了算路大人早朝的时间,发现明日便是早朝的日子,心想父亲明日未时便能回家,他心下一喜赶紧回道:“可以让父亲下了朝之后去找我们啊,我们还能一起玩半天呢,正好让父亲接我们回家,当然了主要是接爹爹回家。”   方小年开心兴奋的声音终于让柳思将眼神瞥向了他,且那眼神还看得方小年摸不着头脑,最后变成心虚,默默往后退了退。   “爹爹?”方小年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太不客气之后才有些心虚了起来,但面上依旧是一副笑脸,只是瞧着好像有些尴尬。   见人终于有些反应过来,柳思无奈说道:“我真是没见过你这样的孩子,算了,等你父亲回来我同他说说吧,若是他愿意明日我们吃了早饭就出发吧。”   这孩子真是一点也不知道客气,一点做人家新夫郎的自觉都没有,都敢安排长辈了。   方小年得了柳思这话高高兴兴回去准备了,他知道有了爹爹这话他们明日肯定可以出城玩的,毕竟父亲可是很听爹爹话的。   方小年不知道,他一走柳思便把两个护院叫到了跟前,知道方家的事儿之后,柳思半天才反应过来。   “这个方元松真是太不像话了!”方元松对路家必然有所求柳思是知道的,但他不知道具体为何。他如今知道方家的事儿越多,心里便越矛盾,一方面他觉得那方元松真不是人,方家母子也确实是可怜,一方面又觉得儿子娶了这么一个身世麻烦的哥儿往后或许清闲不了,又替儿子不平。   如同方小年所料,隔日一早他们吃过早饭就出发了,且柳思还去了柳家将自己母亲也接上了。   接了老夫人,柳家自然要有人跟着,不过来的人不是旁人,是那日对方小年还算照顾的柳朝辉。没有见到柳月明方小年自然高兴,只是他还是有些遗憾的想着,若是相公也在就好了。   一行人到了城郊,去到路家的庄子时方小年既惊讶又欣喜,家里在这里既然有庄子那边不着急回去了,这里多凉快啊。   “爹爹,我们可以多住几日吗?”方小年扶着柳思下了马车之后,山庄里的管事已经带着几个下人在等着了。   说了心中想法之后,方小年正等着柳思回答就被人在脑门上狠狠敲了一下,柳思一点不客气的说道:“一天便罢了,难不成要把你父亲丢在家里几日,还是让他连着几日奔波来回?”   “嘿嘿!对哦,父亲每日上朝都得早早出门,若是从这里出发的话起床的时辰还得提前。”对人讪笑讨饶,方小年赶紧认错,同人说道午饭后去给人摘莲子。   望向远方,方小年轻轻一个抬眼,便能看到大约一里地之外的荷塘,远远看着那层层叠叠相似一把绿色圆扇的荷叶,还有那些圆扇间隙里争相开放的清丽荷花,方小年觉得中午的时候若是能乘船躲在那荷叶之下应该舒服得很。   路家这庄子许就是建来避暑用的,庄子不像城中房屋一进又一进,却是只分了前院正院两边侧院还有后院。其中前院最为宽大,几乎占了整个庄子的三分之一。   整个庄子的围墙处栽种着许多高大的树木,有些大树瞧着仿佛有百年树龄一般瞧着颇有些遮天蔽日之感,路径处种着花草植被还有时蔬果木,还有数条小溪蜿蜒各处,偶有高低不平处便能听到溪水叮咚。   一行人行至一颗青果树之下时,方小年蹲到树下的小池处洗了个手,还掬了捧水洗了个脸,待他正想招呼柳朝辉洗个冷水脸舒服一下,却听见方才那个在门口接他们的管事说道路熙远来了,如今正这边来。   “相公回来了?”方小年一听说路熙远来了,便一点也不热了了,他想着或许相公回家之后,从下人处得知他们来了此处,这才赶了过来。   赶紧起身,方小年对着柳思说了一声他却接人便朝着来处跑了过去。   “哎,思儿啊,你有空还是要教教你家这个新夫郎一点规矩,他这样毛毛躁躁成何体统啊。”老夫人看都没看跑远的方小年一眼,面上也不见什么不满情绪,她只用近身之人听得到的声音同柳思交代着。   老夫人从方小年提出要在这里多住几日的时候,就有些不开心了,觉得他不懂规矩。待到见他随意蹲在路边,掬水洗脸心里更是生出了些嫌弃。   教规矩之事,其实不用老夫人交代,柳思也有此打算,只是瞧着母亲对人好似有些不满,柳思还是同自己母亲解释道:“那孩子就是这样傻乎乎的,不过人没什么心眼处起来倒也不累,我是怕遇上个有八百个心眼的媳妇儿,一句话不对她就能记恨你一辈子。”   “哎,不管怎么说娶了这么一个夫郎的确是委屈了远儿了,等过些日子吧,过些日子远儿若是有中意的姑娘,再……”   “母亲,这以后再说吧,我瞧着远儿还是挺中意他这夫郎的,咱们没必要做恶人。再说了,那孩子虽然是那么个出身,倒也天真可爱,性子也大方一点不扭捏,不是个小家子气拿不出手还小性子的人,待到来日我教他些规矩便好了。”给儿子纳妾这想法柳思先前也是有过的,只是他见两人婚后处的不错便歇了这个心思。   他虽然不愿意委屈儿子,但他的相公一辈子就他一个人,若是儿子同他夫郎也和他们一样,他也是高兴的。   那日两人回去外家却被为难的事儿,柳思在之后也知道了。他主动挽着母亲胳膊,笑着同人说道:“母亲你不是也挺喜欢小年的吗?而且那孩子也挺喜欢您的,那日回去还嘱咐远儿常去看您呢。”   老夫人不成想自己提议直接被拒绝,她不想惹得儿子不开心便不再多说什么,她虽然对那个方哥儿没什么意见,可到底觉得他配不上她的外孙子,总觉得外孙能配个更好的姑娘。   那日替人解围也是不想让外孙为难罢了,也是为了孙女更是为了柳家脸面,说心里话,那个乡下哥儿她是真的看不上。   柳思不知自己母亲心中想法,一边将他们的话听了个半明白的路熙振却明白了,他爹爹是对方小年越来越好了,不过外祖母好像不是真的喜欢那个方小年。   方小年朝着大门处跑去的时候,还真看见了朝着他们这里而来的路熙远,他身边还有两个二十来岁的华服青年,两人身后都跟着随从,只他相公是独身一人。   “相公!”路熙远离家仔细算来只六七日的功夫罢了,但因着他算‘不告而别’方小年一直很是惦记,如今见到人自然兴奋得很。   快步朝人跑了过去,路熙远许是听到门口下人说过家里有人过来,面上倒是没有惊讶神色,只是伸出手来很自然将人往身边一览,朝着两人介绍道:“我的夫郎,方小年。”   “嫂子有礼了,小弟温遥,我与熙远乃是挚交,你可同熙远一道唤我小字云卿便可。”   “小字?云卿?”方小年眨巴了下眼睛,不解的看向路熙远,他以为小字便是小名,可云卿二字怎么听也不像是小名啊。他们村子里的娃,小名都是狗蛋!   狗蛋二字出现在脑中之后,方小年再看这云卿脸上便有了些神秘笑意,且再看云卿他发现这人长得雌雄莫辩,明明是个公子打扮却长了一副艳丽面庞,活脱脱一张美人脸。   “好热。”云卿身边的认不耐烦的擦了擦额上汗珠,双眉也微微蹙着,方小年赶紧让路熙远松开揽在他腰间的手,准备带人赶上去进屋休息,那人却不搭理任何人径直朝着前方走去,那熟门熟路的样子仿佛不是第一次踏足这里。   方小年看着人急急而去的背影,面上有些歉然,觉得应该是自己怠慢了客人了,他正想同路熙远询问那人名字,一旁的云卿却先一步开口道:“嫂子,你别搭理他,他可不是个好人啊一直惦记着别人的东西呢。”   “啊?”方小年原本脑子就不是很清楚,如今被说的更糊涂了,但是一提到惦记东西,他直直看向路熙远,仿佛在说‘他惦记的是不是你’?!   “哈哈哈哈!熙远兄啊,嫂夫人可真聪明啊~”促狭一笑,云卿朝着路熙远一眨眼便追着前面的人而去,只留下两人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方小年无比的郁闷!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相公都成亲了还有这么多人惦记他,自己又不是死人!上赶着与人为妾的人这么多的吗?还是那样好出生的人!   “哼!”好气啊!那个人长得还挺不错的!“他叫什么名字啊。”   “温朝。”   “小字又是什么?”   “他是哥儿并无小字。”   “……”果然!哼!好气啊,气死了!“那你的小字是什么?我都不知道。”方小年从不知道人还有两个名字,而且他和相公都成亲了,竟然也不知道相公的小字,更气了!   看着眉心紧蹙,仿佛头顶都在冒烟的人,路熙远没忍住嘴边笑意,他伸手在人头上敲了一下,又立马在原处轻轻抚弄着好似在安慰,之后嘴角带着轻笑同人解释道:“本朝国民不兴小字一说,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头百姓并无小字。小字乃是前朝贵族之间常见之习俗,如今已几百年不在民间流传,云卿乃是因着家中渊源长辈取了小字罢了。”   “真的?”虽是怀疑语气,但方小年已然信了,他知道相公没必要骗他。   见人怀疑,路熙远好笑说道:“看来日后得再加半个时辰才行,读史明智。”   “明什么智!我可聪明啦!”   “好好好,走吧,这日头太毒了,进屋。”   “哦。”心底已然相信相公话语,但方小年还是不开心,他捂着头顶心更加郁闷的想着,真不愧是两父子!都喜欢敲自己的头,希望父亲不要有这个爱好,不然自己脑袋要遭殃了。 第42章   方小年捂着自己的脑袋跟在路熙远后头,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看着路熙远的背影突然顿住了,停下了脚步。   他知道哪里不对劲儿了!   方才相公说了,那位温公子是个哥儿没有字,那个人竟然是个哥儿,还是个喜欢自己相公的哥儿!还有那个温遥,他竟然不是个扮男子的哥儿吗?他长得那般漂亮,像个贵妃娘娘似的。   后面的人没有跟上来,路熙远自然有些感觉,他回头看去,见人赶紧追了上来便没有多言,只回头继续向前。   两人去到长辈处的时候,那两位温公子已经同两个长辈说上话了,瞧着那熟稔程度定然不是初次见面,看来那两人果然同路熙远关系匪浅。   路熙远一到,老夫人便招手让人去到身边,正在老夫人身边的温朝便准备离去,倒是老夫人将人拉住了让人坐在她的身边,路熙远一过去又让路熙远待在另一边,一直笑呵呵通两人说些方小年不知道的事。   方小年在老夫人那里插不上嘴,便去到了柳思身边,只耐心听着众人闲话也不多发一言。   路熙振也坐在柳思身边。他瞧着方小年没精神的样子自己倒是精神了,一直拉着柳思说话,时不时地的还去看一眼那边的温朝,然后看向方小年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   方小年一直默默坐在柳思身边,路熙振的小动作小表情他都知道,他也知道路熙振是什么意思。   方小年一直不知道路熙振为何对他有着那么大的敌意,不管是在家里也好在外面也好,都十分乐意见他出丑。   他现在心情的确是不好,可他还没有笨到在如此场合发脾气。   柳思决定要来这庄子的时候,便已经安排了下来,昨晚上开始庄子的管事就开始准备他们今日的吃食了。众人说了会儿话之后,见时辰差不多了,柳思便让人摆了午饭,也是到了午饭时分方小年才知道,原来那两位温公子不只是富贵公子,且贵不可言。   他们一个是宰相家的公子,一个是更是当今长公主的独子,还有郡王封号。   方小年听着那些对自己来说十分陌生和遥远的称呼,面上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专心吃自己的饭,偶尔的替柳思夹菜,全程一个字也不多说。   饭后方小年原本想同路熙远单独待会儿,他有事情想和人商量,正好柳朝辉提议去荷塘边上玩玩,可他还没寻着机会,这会儿老夫人倒是有空搭理他了,竟然带着满满的关心问道:“小年啊,我看你一直不怎么说话,面色也不算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如果不舒服就好生歇一歇。今日外头日头大,可别中暑了,到时候可就不好了。”   方小年是有些不开心,可他以为自己把心事藏得挺好的,却不想还是被人看出来了。   他下意识看向柳思轻轻摇了摇头,正想同老夫人说自己没事儿,柳思却先他一步开口,开口前还瞪了儿子一眼,有些责怪的说道:“母亲,小年身子好得很没有什么不舒服,这不是小两口闹些小别扭吗。熙远那臭小子新婚没几天便跑了个没影儿,我都替小年委屈,如今既然回来就罚他好生陪着自己的夫郎吧。”   “……”方小年没想到柳思会和旁人这般解释,顿时精神了,他赶紧的看向路熙远,面上有着明显的着急,他想告诉路熙远他没有生气,他真的没有生气,可他又不能明说不能让柳思下不来台。   “爹爹!”方小年急的情不自禁跺了下脚,柳思却不理他,只继续故作生气的对儿子说道:“你个臭小子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赶紧带着夫郎去外面转转啊,好生给他赔罪知道吗?”   柳思话落,路熙远虽然一脸莫名却听话的去到了方小年身边,且果真仔细去瞧了瞧方小年面色,仿佛在确定柳思的话。   儿子到了身边,柳思又继续说道:“我们今日出来便是想带着小年散散心,如今你回来了这事儿也就交给你吧,正好你们小两口可以多住几日再回去。”   “爹爹~!”若说方才是惊讶如今便是惊喜了,方小年没想到还有这好事儿,还能同路熙远单独在外面待几日,顿时没有一点不高兴了,一脸期待的看向了路熙远。   路熙远手头其实还有些杂事,但不是非要立即解决不可,见夫郎满脸的期待便对人轻轻点头表示答应了。   有了两人这态度,方小年的脸立马雨过天晴满脸的高兴,柳思见他这样看了自己母亲一眼故意说道:“母亲看吧,我就说他没事儿吧。好啦,你们年轻人去玩你们的吧。”   “那便好。”老夫人依旧慈爱的笑着,也不再多说什么。   方小年原本还害怕因为爹爹的话,被人误会他脾气大,竟然敢同相公生气。他却是不知道,正是有了柳思的话,让旁人都知道了他在柳家既得长辈欢心也得相公喜爱,方才那画面分明就是一副长辈宠爱夫君顺从的画面,别人只有羡慕的份,根本想不到旁的东西。   路熙远他们离开之后,柳思甚至挥退了自己身边亲近的丫头,有些不高兴的对自己母亲直白说道:“母亲,我不是同你讲了吗,那孩子挺好的,如今也同远儿成亲了,你就别瞎操心了。”   “这怎么能是瞎操心?”不赞同的看了柳思一眼,老夫人颇为失望的说到:“我当初故意不点穿家里丫头的心思,便是想给远儿寻一门得力的岳家,那温家家室自不用多说,更何况还有长公主的面子在。若是当初远儿娶的是温家那孩子,如今何至于闲散着也没个事儿做。”   “姻缘天注定!娘,远儿的事真的不用我们过多操心,相公说了远儿主意正,他如今不肯再下场考试,也不肯入仕做官定然是有着自己的想法和安排,咱们不用替他操心。”大儿子十六便中举,当初可是人人艳羡,直说他们路家要出个十七岁的状元郎了,这可是晏国建国未有的事。   可不想儿子却在中举之后离家数月,之后更是再不肯继续科考也不肯谋差事,竟是闲散了下来。   嘴里虽然帮着儿子说话,但柳思到底是失望的,再想到一事无成的小儿子,柳思心中难过。他压下心头不快,继续同人说到:“不管温家那孩子再好,如今同远儿已是不可能了,母亲日后别再做这种事了,远儿可精明着呢,他焉能不知道你心中所想?”   “哎,你呀!整日就被你那相公哄得团团转,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知道操心,远儿也算受了他父亲连累,若不是他给了旁人承诺,远儿也用不着赔上自己的一辈子。”   “也不见得是赔吧,我瞧着他挺欢喜的。”   瞧着儿子满脸的不认同,老夫人摆摆手表示不愿多说,他这儿子在这种事情上就没有和她意见统一过。   “我懒得和你说,这种事你就没有一次是让我顺心的!”   两母子的争论方小年全然不知,他只知道他泛舟莲叶间的心愿马上就要实现啦!   “相公,这小舟顶多只能容纳两人,让人准备三只吧,让两个弟弟同乘,温家两位公子一起,咱们一起。”离得近了,方小年才发现这开的正好的荷花不止有粉的,还有红的、白的、紫的,或者两两颜色夹杂着的,实在漂亮得紧。这片河面有着轻轻微风来回,荷叶随着风儿浅浅摆动,一阵阵淡淡花香也被微风送到了鼻尖,让人心旷神怡。   方小年觉得做好了最好的安排之后,便准备上小舟,一边的温朝却不愿了。   “我不会划桨,我不去。”   “我会啊,走吧,哥哥伺候你一回,给你当回划船小厮。”温遥话落直接半推半就的推着弟弟上了小舟,之后还笑着看了路熙远一眼。   温家两兄弟上去之后,柳朝辉和路熙振也要上去了,方小年和路熙远倒是成了最后一个上小舟的。   方小年上去之前,看着这几个大少爷的贴身仆从,看了看头顶烈日,便对众人说道:“你们若是不放心你们主子,可以再寻船儿过来,跟在你们主子身边,若是没有船了,便找个阴凉地方待着吧。”   几个仆从正愁着主子玩乐时间不定,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这日头毒辣,头顶烈日怕是受不住。如今得了方小年的话,立马放下心来,赶紧谢过之后便朝着一边的树荫小溪而去。   上船后,方小年立马深深吸了口气,想着家里那条宽阔无边的大河,他颇为可惜的说道:“若是村中有个湖泊倒是好了,那条大河便是冬日降了水位,因着水流太过湍急也是无人敢下河的。我们村子虽面朝大河,村人却个个都是旱鸭子,都是不会凫水的。”   “高兴了?”方才柳思的话,方小年只觉是瞎说,可他不知道柳思其实正好说中儿子心事,对于突然不告而别之事,路熙远心中不是没有歉意的。   方小年没想到路熙远一开口便是这个,他侧过脸去,伸手抚着身边的荷叶,耷拉着一张脸小声道:“也没有高兴。”心头最关心的事儿还不知道呢,怎么会高兴,不过……“也没有不高兴。”有爹爹给自己当靠山,相公也没有对那人多特殊的样子,倒是用不着不高兴。   “那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你出门就是陪着他们吗?”这个可是非常重要的!方小年弄不明白路大人官职到底多大,但他知道宰相官职很大很大,更知道公主乃是天潢贵胄,是和他们不一样的,身份贵不可言。   “今日出门时巧遇罢了。”   “那就好。”有了路熙远这话,方小年心下舒了一大口气,连面色都好看了不少,心头正事也终于想起来了。   “相公,我有事要和你商量。”方小年一点没打算瞒着路熙远家里的事,同人说了之后又说了自己一些隐秘的心事。   “我希望我娘能和他和离,可是我又不希望欺负了我娘一辈子的苏氏实现心头愿望,这样太便宜她了,她既然一直想着那正妻之位,便该一直做她的妾室如此才算惩罚。还有便是……其实阿爷阿奶对我和我娘都挺好的,若是我和我娘都和方家全无干系了,他们若是泉下有知定然会伤心难过吧。”   “你说方元松还曾回村对阿娘动手?”其他事暂且都是小事,路熙远显然不想去提,可听到方小年回家那日的事,他却明显严肃了起来。   方小年担心的也正是这个,可如今他娘又不肯和他来京城,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且放心,我会安排,总之不会让阿娘出事。”   方小年不知道,其实早在他们回门之后,路熙远见了方元松那蛮横无理的样子,便已经让手下的人查了方元松手下的营生,如今   路熙远已有了解,也做了安排,相信再过些日子方元松定会因为自家生意忙的焦头烂额,到时候便也无暇他顾了,方母那里倒是真的不用太过担心。   路熙远的话方小年自然是信的,心头事都说了出来之后他心情明显好了不少,等他终于能将整副心神都放在路熙远身上,才发现自己相公好像有些疲惫,瞧着好像有些日子没有休息好了。   “相公,你累不累啊?你坐好我来划桨吧。”小舟安着两个小小坐凳,身后按了靠背,方小年一边说着便小心扶着人让人半躺着,自己一边划桨一边摘些觉得漂亮的花叶到身边。   路熙远好像真的累极了,竟是慢慢睡了过去,方小年小心将小舟划到一处阴凉地,让高大的荷叶成了庇护伞才收浆停下,也跟着躺了下去。   清凉的河风像在周身打转,消了大半暑气,又一阵微风吹来,将路熙远一丝头发吹向面颊,方小年小心替人别到耳后之后,望着路熙远略微疲惫的睡脸愣愣出了会儿神,直到双唇贴到人唇上他才反应过来!   赶紧退开之后,只觉胸腔雷动好似擂鼓,整颗心仿佛到了嗓子眼儿,只需要一个呼吸便要跳出来了。   死死捂着自己的嘴,直到呼吸困难方小年才撒开了手! 第43章   或许是干了坏事觉得心虚,方才还觉得满目清凉的人如今却双颊发烫。方小年憋着一脸笑,努力控制着自己上扬的唇角,小心翼翼的躺到了自家相公身边,还将身子微微侧着,将人一条手臂揽到了手中。   清凉舒适的河风让人昏昏欲睡之时,方小年脑子里却突然出现了正午时候他接到人时,相公揽着他腰间的画面,心里瞬时再想不了旁的东西,只剩下丝丝甜意萦绕心间,美美睡了过去。   两人这边安静下来,另外两对兄弟却都急了起来。   发现两人没影儿了之后,柳朝辉急的都想站起来了,他一动作小舟便剧烈摇晃了起来,吓得路熙振一把抱着人双腿,让人赶紧坐下去。   “你急什么啊,那么大两大活人要是出点事怎么可能一点动静也没有?定然是偷偷躲在什么地方亲热呢,这新婚燕尔的来了如此别致的地方,干点什么事儿不是还挺刺激的吗。”虽然心里极不愿意承认,但路熙振知道他大哥还喜欢他那夫郎的。   这才成亲多久啊,他哥就为了他那夫郎训了自己不止一次了,临出门还得专门交代爹爹照顾他那夫郎,他真是想不通得很,一个乡下哥儿罢了干嘛那么宝贝。   路熙振心头愤愤,面上难免带了点情绪出来,柳朝辉见了也不知他在气什么,只是依旧有些担心突然没影儿的两人,伸着脖子四处张望。   温家两兄弟自从上了小舟便没有一刻停下,一直都在拌嘴。温朝不老实,温遥便拿哥哥身份压他,温朝不甘心只大了自己两天的哥哥压在头上,便抬出自己郡王身份。   温朝拿皇家身份压人,温遥也不甘示弱,轻轻晃了晃自己手腕的铃铛,那是太子送他的东西。   “哼!太子哥哥心悦于你又有什么用?你又不是哥儿,我还不信太子哥哥将来的皇后还能是个男人。”温朝嫌弃的看了一眼自己哥哥那张无比艳丽的脸,气哼哼的转头到一边。   他想着若是那张脸长在他的脸上,或许那个瞎眼的路熙远就会喜欢他了。可一想到那个瞎眼的路熙远好像也没有对哥哥多特别,而且他的那个夫郎甚至都没自己好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只能归咎于老天爷,觉得老天爷对他不公平。   不去理会自己那无比自恋还不知足的弟弟,温遥抬目远望,他发现那两人好像不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偷偷藏着干什么坏事。   伸手随意摘了个莲蓬下来,朝着远处扔了出去,之后温遥划桨朝一处荷叶繁茂之处而去。   路熙远正睡得香甜,突然耳边有叮咚声响,他皱眉抬手揉了揉自己眉心,便听到那两兄弟聒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两兄弟可真会扰人清梦。”路熙远正欲坐起身来,却发现自己手臂被人抱着,身边的人竟是也跟着自己睡着了。   默默又躺了回去,他小声朝着正往他们身边来的两人说道:“你们离着这里远点儿。”   “干嘛要远点儿?怎么?你俩在这里干什么坏事儿啊。”温遥声音响起的时候,两只小舟差不多已经到了并行的位置,只是中间有着荷叶穿插,倒是隔了稍许距离。   “呀,熙远兄,嫂夫人这是睡着了?怎么这么快啊。”温遥仍是满嘴胡说八道,故意调侃着路熙远,一边的温朝却听不得这些,直接朝着哥哥肩膀给了一巴掌,让人不要胡说八道!   “我怎么就胡说了?人家这可是新婚呢,亲热点怎么了啊。”   路熙远知道温朝对自己的心思,也知道温遥如今没正行的样子,故意说那些话都是为了他弟弟。心头突然有了个想法,但路熙远不知道他是为了成全温遥对弟弟的爱护,还是旁的什么东西。   慢慢翻身过去,路熙远伸手在睡着的人脸上轻轻抚弄,之后更是倾身过去在人唇角亲了一下,之后温柔的小声唤道:“小年醒醒,醒醒了。”   方小年迷迷糊糊间感觉相公在叫他,他努力睁开眼睛竟然还真的看到了相公放大的俊脸在身边。   “相公。”还迷糊着便露出一脸笑叫了人,之后一歪头又要睡过去。   路熙远见人这样便知道,他这是睡糊涂了,以为自己做梦呢。   没有在把人叫醒,路熙远只是头也不回的对身边两人说道:“不好意思,我夫郎还需要一会儿才能醒神,你们自便。”   路熙远动作话语皆是镇定无比,仿佛这便是两人寻常相处的样子,却不想那边的一直注意着他的温朝,已经气得眼泪啪嗒不停往下流。   “都和你说了人家好着呢!你就是不信!如今信了吧?”温遥原本只是故意说那些话刺激下自己弟弟,好让人认清现实,让他知道路熙远已经成婚,已有了夫郎,别再惦记人了,也别在耽误自己。   可他始终不相信路熙远真的会喜欢他这新娶的夫郎,毕竟两人相识多年,他自认自己算是了解路熙远此人的,他觉得路熙远就是个不知情为何物的‘圣人’却不想圣人好像好像下凡了,这可真是怪事。   温遥将声音压得低低的,他想让弟弟死心,也想维护弟弟面子,但却不想旁人将话听了过去。   温遥替弟弟着想,可他这弟弟却明显不接受哥哥好意,竟是直接站起身来对着路熙远背影说道:“早知道我便该让皇帝舅舅为我赐婚,若我成了你的夫郎,你如今便该如此温柔待我了。”到底还是不甘心,温朝看了一眼被路熙远当了个严实的人,说出了心头不甘,或者说问出了心头希冀。   “路熙远,你真喜欢你的夫郎吗?还是说你根本不喜欢任何人,谁成了你的夫郎你都能对他好。”若真是如此他倒也不必太过介怀,他输掉的不过是一场幼时定下的亲事罢了,倒与旁人无关。   “姻缘天定,自有良缘等着郡王爷,郡王无需在熙远身上耽误工夫。”   “那你的姻缘是良缘吗。”   自己的姻缘是良缘吗?路熙远自己也不知道,但他想着他的姻缘是不是良缘不该由他来评断,还要看他。   毕竟他不知道,在这人心里自己是不是个合格的夫君。   “若是夫郎对我满意便是良缘。”   路熙远说得这话之后,温家两兄弟再未多说什么,甚至划到远处他都没有反应过来。   听得路熙远的回答,温朝呆立当场久久不能回神,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路熙远给他的会是那样一个回答。   路熙远更为在乎的竟然是自己能不能让他的夫郎满意吗?如果他的夫郎满意,他便觉得他们是一段良缘。   “哥,如果我能同他成亲那该多好。”从没有觉得世上还有如此无奈之事。有机会嫁与他时,顾忌着他的心意不肯用强,如今没了机会,却又更加无比的清楚的知道原来只有用强两人才有机会。   悔意充盈心间,想到自己父母,心间悔意全都变成了双目之中的泪水,不停往下掉。   “母亲即便贵为公主,父亲房中仍有通房丫头,丫头不得名分父亲还替她们委屈,替自己委屈,觉得自己牺牲颇大,可是……可是路熙远他竟然说他的夫郎满意他更为重要。”   看弟弟趴在小舟边缘,任由那豆大的泪珠不停掉落湖中,温遥心疼不已,轻声哄道:“你担心那许多做什么?有哥哥一日便不会允许任何人欺负你,你大可以逍遥自在过一生。等到哥哥做了皇后,就给你搜刮天下的美人送到你面前,到时候保准个个都把那没眼力劲儿的路熙远给比下去!”   “哼!哥哥你这脸皮我我家的院墙还厚,就算你真能做得了皇后,你也找不到比那个瞎眼的路熙远好看的人,他虽然讨厌得很那脸确实长得好,哥哥你也没他好看!”   “喂!我看瞎眼的是你吧,他哪里比我好看了?旭哥说了我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谁也没我好看!”   方小年其实早就醒了,这河面虽然舒服怡人,让人迷迷糊糊昏昏欲睡倒是可能,若是沉沉睡去倒是不会。   路熙远被温朝质问的时候他便醒了,只是他不敢睁开眼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下情形只能装睡。   听得两人对话的时候,他其实有些难过,不过他难过的并非是相公为对他表明心意,而是难过于他过于‘忘形’,这些日子因着相公和爹爹的维护纵容让他有些昏了头,让他忘了一件很很重要的事。   或许他的相公对他好,便和那位温公子所说,这无关他是谁,相公娶了谁都会对谁很好的。   想到洞房那夜自己许下的承诺,方小年觉得十分汗颜,他想着日后他该更加努力的,他不止要自己满意他和相公的婚事更要相公满意!   相公说得对,他也要让相公喜欢上他,他们才算良缘。   借着一声‘谁都没有我好看’,方小年揉了揉眼睛醒了过来,一醒来他便看着身边的路熙远说道:“谁都没有相公好看。” 第44章   几人从小舟上下来的时候不过一个时辰之后,并没有耽搁太多时间。方小年如今也算明着知道了那温朝惦记自己相公,他对着人便有些别扭,可他没想到那人对他意见更大,明晃晃的对他摆出一副嫌弃神色。   “哥,人我已经见过了,我们即刻出发去灵州吧。”   “也不是那么急……”温遥话为说完便被弟弟瞪了一眼,他只能悻悻然闭上嘴,然后看着路熙远堆出一脸假笑说道:“熙远兄,我们兄弟还要事情要出远门,就此别过?”   路熙远是出门之时偶尔碰上这两兄弟,得知自己要到城郊寻人之后便跟了过来,如今他们要走他自然没有留人必要,连客套话语都不需要,直接对人说道:“外祖母那里我会替你们向她辞行。”   有路熙远帮他们全了礼数,两人自然放心了开,待到两人离开之后,柳朝辉才小心翼翼近前来。离着路熙远近了之后,柳朝辉也不多话,只是像个小跟班一般一直不远不近的跟在路熙远身边,一脸高兴不已的样子。   一行人原路回去的时候,方小年和柳朝辉一左一右的跟在路熙远身后,稍远一点的路熙振对着三人直翻白眼。   看着仿佛路熙远跟班似的两人,他不屑的想着,虽然大哥确实有功名在身,可这些年不也和他一般闲着并没有什么建树,自己不就比他少了个举人功名吗,凭什么大哥就被所有人捧着,自己就得被所有人贬的一文不值。   “切,有什么了不起,等我干了大事,看谁还敢瞧不上我。”路熙振想到自己爹爹身边的丫头对他说的话,脑子里突然有了个主意。   他记得,他有个好友家里便在一个商户那里参了股,每年那是数不尽的银子搬回家,他如今花个几百两银子都的和爹爹拿,若是自己赚了钱不止可以随意挥霍了,还能孝敬爹爹不是一举两得?   路熙振想着要同方元松合作,如今那方元松却正在路家门前骂骂咧咧,他没想到那路家竟然那么看不上他,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将他拒之门外。   “呸!什么东西啊!这京都可不是只你路家只手遮天,大不了老子去找旁的人!”方元松气急,朝着路家大门啐了口唾沫之后,骂骂咧咧的走人了,脑子里还迁怒起了乡下的方母,决定好生给人个教训,同时又心疼起了自己之前拿出去的一万两银子,决定想办法将之前的银子给拿回来!   路大人到庄子的时候,刚好到酉时,柳思算着时间正吩咐下人准备着消暑的小食,吃过之后正好可以用晚饭。   路大人因着没有回家直接来了庄子,倒是不知道路熙远已经回去过了,如今见了路熙远在这里,又想到儿子前些日子离家的时候明明说了是有要事,顿时瞪了儿子一眼,满脸都是让人赶紧解释。   “事情出了些岔子,今早便已经回家了,听家里下人说了爹爹他们来了这里,父亲晚些时候也会过来,我才跟了过来。”路大人一个眼神,路熙远正了正身体朝人回话,等到话落再慢慢走到了路大人身边,显然两父子还有话要说。   果然,路熙远话落,路大人问出一句‘出了什么岔子’两父子就朝着后院走去,显然不欲与旁人多说。   柳思见惯了那两父子神神秘秘的样子,也不管他们,只吩咐下人们可以准备摆桌上菜,然后对着自己母亲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他们爷俩就是这样,母亲您别介意,不过他们心头有数不会耽搁太久的。”   “无事,时辰还早。”老夫人早些年那是完全看不上自己那儿婿,之后见儿子日子的确过得不错,且路大人官路也算顺畅,连连高升,她这才彻底放下了成见。   老夫人不在意那两父子有话要说,路熙振却不高兴的样子,嘟着个嘴朝着老夫人说道:“外祖母,父亲大哥像是有秘密瞒着家里人似的,见天儿的说小话,谁人都不让听,连爹爹都不知道他们在干嘛。”   路熙振早就有些不满,他觉得家里一定有他不知道的产业在,而那些产业都被父亲交给了大哥在打理,不然大哥没道理整日的在外面忙。路熙振有些委屈的看了柳思一眼,他知道爹爹疼他,定然不会让他吃亏,所以父亲和大哥便连爹爹也瞒着了。   路熙振不高兴的同两个长辈表达不满时,方小年却在想着先前打算的事,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能取悦路熙远,毕竟他所拥有的任何东西,路熙远应该都是看不上眼的,用钱财博取美人心是行不通了,那边只能从小事私事和家事入手。   小事便是办好相公交代的任何人,所以以后每日都得看书练字,私事便是相公生活琐事了,回家之后得和家里下人和爹爹好好地打听一下,相公口味偏好,喜欢的颜色,有什么喜欢的消遣之类的事情。   至于家事……默默的看了一眼那边正说着自己相公的三人,方小年继续装哑巴,就算不去故意讨好他的家人,也不能去得罪。   路大人和路熙远他们果然出来的很快,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两父子便出来了,且之后也没有多话,只是闲话家常。   “熙远啊,温家那两孩子也早到了成亲的年纪了吧?外祖母瞧着你同那里两孩子关系不错,有没有听他们说过自己亲事啊。”老夫人状似无意的提起温家兄弟,便是见了儿子面色有些不好也没有停下,有些期望的看着路熙远,显然是想要个答案。   路熙远倒是没有理会自己爹爹眼色,如同说着寻常人婚事一样回道:“婚姻大事自有父母做主,相爷家的公子和郡王爷都是懂规矩的人,自然不会对旁人多提及自己亲事,熙远无从知晓。”   路熙远其实知道老夫人的心思,只是先前他就不愿,如今……如今就更没有心思了。   方小年莫名其妙被自己相公看了一眼,还以为自己吃饭的姿势有什么问题,赶紧老实做好,夹菜也只小心去夹自己面前的,绝不把手长伸出去。   “是我老婆子不懂规矩了。”老夫人明显的有些不高兴了,她不明白她那么疼爱的儿子和外孙为什么就是不能理解她的苦心。   儿子那时候偏要嫁给她不看好的人,可好歹路家也算官宦世家倒也勉强能嫁,可外孙竟是丢开京中那些世家贵女娶了个农家哥儿,这让她怎么也不能甘心!   路熙远眉头轻蹙,看了自己爹爹一眼之后,只淡淡说道:“外祖母多心了。”   “哼!你们一个两个的就气我吧!”旁人都说老还小,有些老人年纪大了性子就变得如孩童一般,老夫人突然没来由的生气让桌上的人都有些紧张了起来,不知道她为何来气。   方小年不懂老人心思,只觉得这是老人家爱做媒,可自己相公却和人打哈哈所以老人家生气了,他便赶紧同人说道:“外祖母,温公子家室长得好,看上他的姑娘不知道有多少呢,他可能挑花眼了吧。”   “是啊,是真的挑花眼了。”老夫人看着方小年,长出了口气摇了摇头,不欲再说什么,一边的路熙振忍着笑什么都没说,可他这一笑,自己就变成了转移话题的目标。   “你还知道笑!你大哥如今已经成亲,下一个便到你了!你自己身无寸功就被惦记那些自己攀不上的门第了,我看只要是清白人家的好姑娘就行,足够配你了,你别挑剔了。”路大人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小儿子一眼,还欲再说什么,在座的人却都不干了,一个个的都要反驳他。   柳思见不得旁人说他的儿子,自然要第一个站出来替儿子说话,老夫人原本是瞧不上路熙振的却同样的帮人说了几句,只有路熙远瞧了自己那没正行的弟弟一眼,附和说道:“该给他娶个有脾气的媳妇儿,如此才能管束与他。”   “大哥你说我干嘛?你也没比我好多少!你不也整日闲着?”   “是啊!远儿你也该任性够了,这都多少年了?你到底准备耽误自己到什么时候?你父亲同你一般大的时候已经考中进士外放做了县令,你不能由着自己性子一直散漫下去吧?”小儿子没有出息柳思早已经接受了,可他受不了原本该有个大好前程的大儿子至今一事无成。   “古人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如今已娶亲,该是考虑自己前程的时候了,你总不能让小年一直是个举人夫郎吧?往后爹爹是要带着他出门的,你总得为他想想吧?”   突然提到自己,方小年紧张的看了柳思一眼,他耳根都红了,心想自己可没有这么大的面子,待他又看向路熙远的时候,却不想路熙远却没有说什么,甚至带着点妥协的语气说道:“儿子知道了。”   “这便好!”   “这便好!”   柳思和老夫人几乎同时出口,有了路熙远这话两人都高兴了起来,想着今年秋闱该让孩子下场了,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 第45章   先前方小年提议,留在这庄子住几日,晚些时候路大人再提起这事儿的时候,他自己反倒是不愿了,一家人便在黄昏时分才开始启程回家。   夏日的黄昏,天边的云好像都是五彩斑斓的,像染了色的雾团飘在空中,时时变幻着样子,一会儿笼在一起像团棉花,一会儿长长拉开像飘扬的丝带。   方小年看着逐渐远去的波光粼粼,想着往日这个时候,他和阿娘基本都在家里亭子里乘凉,直到黑夜完全降临才回屋歇息,也不知如今阿娘一人在家可好。   一行人回到家时已经颇晚,各自回了院子便洗漱睡下。路熙远出门这些日子方小年竟是每日都睡得舒舒服服。他虽然觉得不该,但又觉得一个人占着这舒服的大床确实是很舒服。   汗颜的拍了自己的脸两下,方小年想了想还是对着路熙远说道:“相公,谢谢你。”方小年如今知道了,知道了他如今这惬意的日子其实全因着他的相公是个正直的好人。   他没有因为突来的婚事迁怒他,反而帮了他不少,也没有因为他的身世看不起他,不管是阿娘那里还是路家这里,若是没有他,自己怕是在哪里都会面临好多困难。   阿娘那里暂且不多说了,就说爹爹这里,若是没有相公的态度,爹爹不可能对自己好的。爹爹看上去好像是对路熙振百依百顺,其实爹爹百依百顺的对象该是相公才对,相公的决定和态度爹爹好像从来都是无条件的在支持。   “怎得没头没脑的说这个?”路熙远今日其实是从外面赶回来的,刚到家没休息一会儿又去了找人了,在庄子的时候其实也是没有几分放松的,仔细想来这些日子最为放松惬意的时候,竟是在那小舟之上的短短一个时辰。   揉了揉微微不适的额角眉心,路熙远微微动了动身子,看着身子趴在床上面朝自己的人。   方小年原本还想同人说些什么的,见此情况他立马手撑着身子,慢慢爬了起来,跪趴到路熙远身边之后手都伸过去了才同人说道:“相公,我给你按按吧,我给我阿娘和爹爹都按过,我瞧着他们都很舒服的样子。”   说话间,方小年已经动起手来,他双手在路熙远头上轻轻按下的时候,路熙远便闭上了眼睛。   床帐内光线并不是很亮,但足够方小年看见近在眼前的人是何表情。他发现路熙远没有不适感,反而有着一丝丝惬意之后,放下心来的同时也大受鼓舞,更加小心卖力的给人按了起来,同时还小小声同人说了些院子里的事。   方小年知道,他相公身边定然是惯有人伺候的,这些天他也算是知道他们房间都是怎么回事了。原来外间那个小屋子竟是给伺候的丫头歇息用的,为的便是夜间的时候,她们随时近前伺候。   方小年毕竟不是少爷身子,他实在不习惯有个正值妙龄的丫头就睡在自己隔壁的地方,便是小花他也没让人睡在外面耳房处,而是让人睡到了下人房。   “相公可以吗?以后你若是要半夜起身的话,我会伺候你的。”   “你来安排就行。”路熙远轻轻拍了拍额间的手,示意人停下。   方小年重新睡了回去之后,心里终于踏实了一点,院子里的事儿交代清楚之后他放心了不少,开始闭着眼睛假寐,脑子里又开始想着方元松和自己阿娘的事儿。   路熙远看着那边闭着眼睛好像已经睡过去的人,无奈的笑了笑,想到那人方才的话更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心想就他这沾枕头就睡的功夫,还敢说大话要伺候自己?但他随后又想到他好像也从未在半夜起身,又觉得外间的丫头果然可有可无,一直以来也没见她们在夜间发挥什么作用。   方小年前些时候就说了,要给路熙远做衣服,他回家的时候还好好地同他阿娘学过,今日在路熙远的书房完成了自己的课业之后,便早早地回了房将自己关进了房间里,连小花都不让人进去。   方小年手里有不少现成的衣服面料,他拿了路熙远一件衣服出来,好生摸了半天之后去了库房挑了一匹差不多手感的料子出来,可真正要下手的时候他却犹豫了,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这么好的料子要是做坏了多可惜啊。”到底还是没能下手,方小年将手里的料子放回去之后,又翻找了半天,他想找匹普通的棉布出来,先用来练练手,等到做出两套衣服来,再用好料子来做。   “怎么回事啊,竟然没有棉布。”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自己想要的粗布,方小年只能放弃,准备自己出门去买一点粗布回来。   路家除了前院大门,还有好几个旁开小门,方便下人们出门采买进出。方小年这些日子,也算是差不多了解了路府的格局,带着小花就从靠近他们院子的后门出去了。   因为出门目的就是买布,心里又惦记着事情,方小年也不多耽搁,一出门就直奔布坊去了。   方小年成亲之后的衣服都是路家准备的,除了新婚时候准备的衣服,这些天他又收到了五六套,全都是上好的布料,一看便知身份。   两主仆进了布坊之后,店家立马热情招待了起来,领着他们看得也全是上好的料子。方小年听了一会儿之后才觉出不对劲儿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才想通了缘由。   以前他去布庄的时候,不用开口要求,店小二也会直接领着他去寻常料子的区域,开口也只是问他需要几丈罢了,哪里会像现在。   “掌柜的,我不需要这么好的料子,我想要一匹棉布,一般的棉布就行。”也不想同人浪费时间,既然起了做衣服的念头,方小年便一直惦记着这事儿,他今天就想试一下。   方小年的话明显的让店家愣了一下,再看了看方小年穿着打扮之后脸上明显有着迷糊神色。店家又转眼看了一边的小花一眼之后,好似想通了什么似的,又乐呵呵的继续说道:“那贵人你准备买几匹啊?给家里下人做衣服的话,要的布料可不少,您选好了样子,小的可以直接给您送到府上去。”   方小年还从未遇到过如此好态度的店家,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回了,总觉得人家太热情了。方小年有些无措,小花却一下板下了脸,语气有些不好的说道:“掌柜的,我家少君说了就要一匹棉布,这生意你到底做不做啊?不做我们去别家了。”   “啊?做做做!您稍等啊!来,这边儿,这边儿请。”掌柜的被小花吼得更不知所措了,他还从没见过官家夫郎买棉布,但那丫头口称少君又不会有错,便只能赶紧领着人去了粗布料子的柜子。   在晏国,一般的哥儿出嫁之后,便称夫郎,前缀跟着夫家姓氏,旁人唤他的时候便不再叫他未出嫁时候的名字或是谁家哥儿,一般都要他某夫郎。但夫家若是有官身的便称少君,待到自己夫君成了一家之主,便称呼为主君。   方小年见多了这种店里的掌柜伙计轻视不屑的眼神,如今自己说了只要一匹棉布,还以为掌柜会变了脸色,却不想掌柜依然热情得很。掌柜如此态度,方小年只当是自己遇见了个好人,临走还仔细瞧了店中陈设,想着日后若有需要再来关顾店家。   这掌柜的眼睛可厉害着呢,一眼看出方小年心思一般,就更是殷勤,待人离开时亲自将人送人出去。   古人云,冤家路窄!方小年心情颇好的准备回家,却在店家门口遇上了苏氏母女,那两母女身边还跟着四五个伺候的下人,一行人正好的挡住了方小年的去路。   方小年对父亲方元松的恨意自幼时便有,从未改变,但小的时候他却没有怎么怨恨苏氏,对苏氏的恨意也是慢慢长大懂事了之后才浓烈了起来。至于苏氏的女儿,他的这个庶妹,他倒是没有什么感觉,既不恨她但也不可能有什么兄妹之情。   并不想和人多话,别人占道不让,大不了他们拐弯便是,大路这么宽谁也拦不住。   方小年一个侧身,正想从旁边离开,却不想身边的小花突然叉腰对人发火,一个十三四的小姑娘,怕是大腿还没对面那婆子胳膊粗呢,硬是让她吼出了气势,差点唬住了那个虎背熊腰的婆子。   “大胆!你们是何人,怎么拦住官家夫郎的去路,还不赶紧让开!”   “……”方小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是真不想和这两人说话,他烦这两人就是看见都能影响食欲那种烦。   不欲与人多说,自然不会与人针锋相对,但这世上便是有这种人,你越退让她便越加得寸进尺。   苏氏如今有了身孕,且她年纪又大了,所以十分的小心,便是见了方小年不欲与他们争锋,一脸只想离去也没有上前多说什么,倒是那方明珠见了小花手里的东西之后,掩嘴轻笑,阴阳怪气的说道:“呀,哥哥怎么买了一匹下等货色的棉布啊?那料子穿在身上都硌得慌吧?”   “没眼力见儿的东西!你没看见我家少君身上是罗绢吗?我家少君买棉布与你们又何相干?赶紧让开!”小花也是在路府干过一年活儿的丫头了,许多方小年不知道的事情她都知道。   见到这群挡路的人时,她便仔细瞧过了,这些人头上带着贵重金饰,身上却穿着轻纱,那轻纱瞧着轻盈却并不消暑,大热的天贴在身上可不舒服,一看就是富商家里的妇人罢了。   方小年不知道小花是看出了门道才敢‘作威作福’,只满心的佩服,觉得小花胆子可真大!对他可真好!   方小年惊讶于小花的护主之时,掌柜的也赶紧出面了,笑呵呵的让苏氏等人让个道。掌柜的是开门做生意的,自然不能得罪客人,可偏有人不识相,给脸不要脸,非要自己给自己没脸。   方明珠原本扶着她娘,如今却独自往前走了几步,指着方小年对着那掌柜的说道:“掌柜,这人是我哥哥,我们可是一家人,如今我娘有孕,他作为小辈让一让长辈怎么了?”   掌柜显然被方明珠的话弄糊涂了,他看了方小年一眼,见人身上穿着和头上的玉簪款式,明显这是一位官家夫郎啊,可这群富户打扮的人怎么会说他们是一家人?   掌柜的迷糊,方小年却不准备继续给人脸了,他站直了身子,直直对着正门门口指着方明珠和苏氏道:“这是我的庶妹,旁边那位是我父亲的妾室。”   方小年把‘庶妹’和‘妾室’咬的特别重,他知道这两人最在乎什么,他偏要往她们痛处撒盐,毕竟这是这两母女自找的。   一旦没了息事宁人的心思,方小年可就不会惯着他们了,直直朝着那群挡路的人走去,嘴里还要说着:“苏姨娘,你既然身怀有孕便该在家好生养着,如此招摇过市,方家子嗣有个万一你担当得起吗。”   方小年不知道大户人家的妻妾是怎么相处的,但他知道地主老爷家里会买丫头回家传宗接代。那些被买去的丫头是一点地位都没的,她们自己生的孩子自己都没资格看一眼碰一下,生了孩子就要被撵走了,想来大户人家的妾室应该也是没什么地位的。   方小年一下子变得强势起来,跟着苏氏的几个下人下意识的就把路给人让开了,倒是自觉被羞辱的方明珠气急败坏的说道:“哥哥嫁人之后便是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吗?你自己不也是商人子吗?怎能容忍下人侮辱我和我娘!”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以往是方家嫡子如今是路家少君,两个身份都没有什么好避讳的,我都承认,何来忘本?再有便是,我丫头的话语与你们而言,可不是侮辱之言而是实话实说罢了,是你自己自轻自贱看不起自己身份才觉得是侮辱。我们晏国如今并不抑商,商人子女亦可读书可靠,你何必如此在意自己出生?”   “贵人是路家的少君?”方小年正快意的说着让苏氏母女恼恨的话,掌柜却突然出声打断,面上神情还好似十分的激动。   方小年轻轻点头,小花却十分骄傲的对掌柜说道:“我家少君是路侍郎大公子的夫郎。”   “果然!果然!”掌柜听得小花话语之后,面上更加的激动,提着衣摆就朝着店里去了,没一会儿却又匆匆跑了出来,且他手里还拿着方小年方才买布的银子,怎么都要换给方小年。   “我家儿子幼时有几分读书天分,待到十六之后重金请回的先生已无什么东西可教,可碍着他的身份也找不到可进修的学院,多亏了路大公子的引荐让人去了路家族学,如今我儿已有了秀才功名,这全是路大公子的恩德,我们全家感念。”   掌柜显然十分的激动,一直将银子塞回小花手中的时候,双手都在抖个不停,可看得出来他高兴得很,只是过于激动罢了。   方小年没想到,出来买个东西竟然还能遇上相公帮助过的人,觉得这家人同他们果然有缘得很。   “掌柜的,不管我家相公同你们有什么渊源恩惠,但你开门做生意我上门买东西,一码归一码。这银子我不可能收回来的,你好生收着吧,我瞧着你家布料价格十分公道,你若不收这银子我往后也就不敢来了,便要去别处买价更高的布匹啦。”   “这,这……”掌柜显然不愿收回银子,可也十分纠结,毕竟方小年的话说的明白,他不想去别的地方花冤枉钱。   掌柜纠结的功夫,方小年便带着小花走了,他走到方明珠身边的时候,还故意悄悄对人说道:“傻子。”   “你才是傻子!”方明珠被一句‘傻子’气得理智全无,可偏偏心底好像明白过来,今日的事是她大意了,因此她更加的恼恨,对着方小年的背影就破口大骂了起来。   方明珠一开始见人拿着粗布是想取笑人穷酸,让掌柜看看她们的富贵,后来被人取笑是庶女,又想让人知道方小年也只不过是个商人子,可她没想到那方小年不止巧舌如簧教训了她一通,还偏巧遇见了一个欠了路熙远恩情的掌柜!一个小小布坊掌柜也敢白眼看她!   “掌柜的!把你们这里最好的布料拿出来!”   “不好意思!我们开门做生意最重规矩,方姑娘一口一个娘的唤着自己姨娘,这是什么规矩?且还辱骂兄长更是有失体统,我们小店招待不起,方姑娘和贵府姨娘另寻他处吧。”掌柜合手致歉,脊背却高高挺着,并不见几分歉意,之后更是转身进门不再搭理两人。   方明珠没想到因着方小年之故,连个小小掌柜也敢看不起她,都不去理会面色有些难堪的苏氏,直接一个人先跑回了家,找她爹诉苦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任务完成! 第46章   方小年原本只是出门买个布,没想到却遇上了那讨人厌的两母女,但好在他好像也没有吃什么亏,而且还得知了一些关于路熙远的事儿,倒是意外的收获。   方小年原本就知道路熙远虽是官家少爷,但却并不骄傲自大,看不起旁人,他没有瞧不上自己,甚至还对身负才华的商家子弟施以援手。   “相公果真是个大好人!”方小年如今别提多高兴了。   他虽然被路熙远的脸迷得晕乎乎的,都快找不着北了,但因着方元松的关系,他其实还是很在乎身边人品行的,如今同路熙远越相处,便越能发现路熙远的优点,他越加放心的同时,心情也是前所有的好。   小花在路家已经当了一年的差了,自然也是会看人脸色的。她瞧出了自己主子心情颇好,她自己也高兴得很。她们做下人的,在旁人那里的面子全看主子的地位,在主子面前的日子全看主子的心情,如今她算是两面都不担心了,也跟着乐得不行,同方小年一样带了满脸的笑意。   回去之后,方小年便把小花打发去做别的事情了,他自己在屋子里开始裁减了起来。   没有量过路熙远身形倒是不怕,屋子里很多路熙远的衣服,拿一件出来照着做也就是了。   方母是会做衣服的,方小年自然见过不少次他娘做衣服,大概的步骤他还是只晓得,只是从没有亲身试过做一件衣服出来,因此到底是紧张。   全心投入一件事情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听见外间开门声响的时候,方小年还不知自己一个人已经在屋中待了一个多时辰了。   “谁啊?”赶紧的出声询问,害怕外面的人是路熙远,方小年已经开始收拾起了东西,可怕什么来什么!路熙远声音响起的时候,方小年吓得只能胡乱找借口让人不要进门!   直接将手上的东西裹成一团塞进了柜子里,然后匆匆往外去了,正好的撞上了要进门的路熙远。   “嘿嘿,相公,走吧我们去爹爹那里,应该也要吃饭了吧。”方小年一出门就赶紧的把门关上了,之后拉着路熙远就要走,路熙远并未说什么,只是回头看了那紧闭的房门一眼微微皱了眉头。   他觉得他的夫郎有事儿瞒着他。   今日方小年从那布坊离开之后,就把苏氏两母女忘到了脑后。他不知道,在他走后,那两人不止得了掌柜的奚落,还惹来了好些看热闹的人。两人愤愤回家之后,轮番在方元松面前抱怨,久久才停了下来。   “明珠!你去招惹那小畜生做什么?如今他正得意呢,你且让他得意几天好了,早晚有他后悔的时候!”方元松原本以为同路家结亲之后,金店的事也能顺利落成,他连铺面都买好了,内里一应装潢也装好了,就差将金店招牌挂上开门营业了!   方元松如今已经恼了,但又不甘心放弃,不知该对路家和儿子什么态度,也不敢轻举妄动,本身就已经很恼火了,再有这两人喋喋不休的抱怨,心里火气也有些憋不住了。   苏氏如今有孕骂不得,可女儿能啊!心头怨怪的话一出,方元松便有些停不住了,瞪了女儿一眼之后又接着说道:“若不是你平日里口无遮拦得罪了那小畜生,他怎会如此为难于我?那日便不该让你上门去,平白让我白丢了那一万两银子。   原本都是说好的,我给他钱,他老实嫁人,你偏要言语奚落他,如今好了惹毛了那臭小子,我是银子也没了生意也做不成了!”方元松越想越气,越说越觉得好像的确就是女儿的错,他原先也不觉得儿子有什么激烈的反抗情绪,只是想要钱罢了,且他那么爱钱,自己开了金店给他分红有什么不好?他何故要拦着?   方元松想了又想之后,觉得能让儿子放弃银子也要和他作对的理由也就只有自己的发妻了,看来果然是那日上门的错,这两母子太过嚣张跋扈了。   方元松的责怪让方明珠觉得冤枉,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反驳的话立马的就说出了口。   “父亲你怎么能怪我?且今日明明是我和娘受了委屈!”   方明珠可是被捧在手心长大的,哪里受过这种委屈,顿时就打了哭腔红了双眼,委屈的看向自己阿娘。   女儿委屈的眼神望过来,苏氏却只是叹了口气,竟是没有为女儿说话的意思,反而接着教训道:“你父亲说的不错!女儿啊,你如今也不小了,早到了议亲的年纪了,你怎能在那大街上撒泼?这世上没有那个好人家会娶个不懂规矩的媳妇儿过门,你若是想嫁得高门必须得改改你这性子了,不然阿娘怕你走上阿娘的老路。”   苏氏是真心为女儿着想,才会情不自禁说了这些话语,可她没想到她真心为女儿的话语不但没让女儿反省自身反而遭了丈夫嫌弃。   一句怕走上她的老路,让方元松心头极不痛快!   方元松自觉自己没有任何对不起苏氏的地方,娶她过门之后因敬着岳父一直对她宠爱有加,身边连个暖床的丫头都没有,如今即便她已人老珠黄依旧好吃好喝供着,她还想由什么不满足的?   其实仔细想来,苏氏她不过是个秀才之女,且当初委身于他之时已是双十之龄可不是什么妙龄女子,说不得她便是没能攀上高枝才看上了自己,还口口声声说着对自己多么情真意切!   “哼!你好生同她说说,莫让她再如此的言行无状,我方家可不养老姑娘!”方元松发火之后便甩袖离开,留下仍旧心气不顺的两母女。   “娘!阿娘他变了啊!他以前不是这样的!”方元松一走,方明珠便委屈的扑向了自己阿娘,吓得苏氏赶紧伸手按着人肩膀,借着推女儿的手护着肚子坐了下去。   方明珠也不是傻的,母亲一点小小的动作她便知道了,如今她已经不是家里唯一的孩子了,所以谁都可以不在乎她了。   心里的伤心已不知道怎么形容,方明珠哪里还能听得苏氏的教训,直接就跑回了自己院子。   苏氏原本还想同女儿说一下日后在外面不能乱来,不能让人传出不好的名声,可女儿根本不想听她说话竟然直接跑了,看着女儿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她只能摸着自己肚子,遗憾却又安慰的说道:“还好有你,娘的下半辈子就靠你了。”   方明珠跑回了自己的院子之后,却发现院子里的莺儿不见了,这时她才得知今日她和她娘出门之后,她爹就让人将莺儿叫走了,如今那莺儿已经是府里姨娘了,已经单独住着一个院子,还有下人伺候着了!   “贱人!贱人!”方明珠今日连翻收到打击,可以说是理智全无,直接抓起自己屋中教训下人的物件便匆匆而去,她如今只想直接将莺儿打死!   说来这莺儿也是倒霉,那方元松原本的确是要去找她的,可刚出了苏氏的院子就遇上了家里下人通报,外间有贵客上门。   大户人家的下人也是有些眼里的,下人既说是贵客自然不能怠慢,方元松便赶紧的出去了,等到方明珠带着一帮子人找到莺儿那里之后,便只有莺儿和一个小丫头在。   “大小姐!”   “贱人!本小姐今天一定要打死你!”方明珠平日教训下人的时候基本不会亲自动手,下人们大人心里还是有点数的,毕竟都是下人肯定会手下留情。   方明珠手里拿着一根短鞭,话落便直接朝着莺儿招呼了过去,莺儿背膀的位置被狠狠抽了一下之后,痛意随即传遍全身,可她没有一直等着挨打,在方明珠继续朝她挥鞭的时候竟然不顾疼痛硬生生抓住了挥过去的鞭子,满脸的挑衅的对着方明珠说道:“大小姐!我肚子里有了老爷的骨肉,你猜我若是有个闪失,老爷是会顾着你一个庶出的女儿,还是我肚子里有可能是男孩儿的孩子?”   “你!你怎么敢?你怎么敢?!”用力扯着手里的短鞭却根本扯不动,方明珠如今可谓是理智全无,她不敢相信连个下人都敢欺负她了!   “贱人!我今日不止要打死你肚子里的贱种,我还要打死你!”直接双手紧紧抓牢鞭把,方明珠抬脚便狠狠朝着莺儿腹部踢去,莺儿没想到方明珠竟然能下次狠手,吓得一下放手护住自己的肚子!   她乍然松手,方明珠直直朝着地面倒了下去,屁股接触地方的瞬间,腰臀痛意传来,让她甚至都顾不得身上疼痛,赶紧让人将之扶了起来之后,便让人按住那莺儿,胡乱的朝着莺儿挥鞭过去。   莺儿的惨叫声已经完全压住了她房间里哭喊的丫头声音,她算着时间,原本想着老爷该到了,可她感觉自己快要保不住孩子的时候,老爷依旧没有到。   “大小姐,奴婢错了,奴婢错了,您饶了奴婢吧,奴婢瞎说的奴婢没有老爷的骨肉,奴婢没有啊!”   莺儿怕极了开始讨饶,方明珠却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她望着脸上鞭痕交错身上也好不到哪里去的莺儿冷声道:“有没有都无所谓了,本小姐打到你没有机会有!” 第47章   方元松也不知道在外间同人谈什么,他姗姗来迟的时候音儿已经被打的满身血,可她依旧倔强的蜷缩着身子,将自己的肚子护的好好的。   莺儿有了身孕的事方元松显然是知道的,所以才会趁着那两母子都没在家的时候,将人从女儿院子接了出来,匆匆给了个名分。   看见地上衣衫渗血,只剩下低声痛哼的莺儿,方元松直接一巴掌朝女儿甩了过去。   方元松因为怒极,对方明珠甩出的那巴掌可说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打过去的。脑子嗡嗡响个不停的时候,方明珠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待到身上头上痛意传来,她才发现自己摔在了地上,她这才知道她竟是被她父亲一巴掌扇的跌了出去,脑袋还撞到了桌角。   方明珠望着一脸暴怒的指着她,好像正在对他破口大骂的人,却发现自己有些看不清眼前人的样子,她的父亲好像变成了几个人一般,而父亲的声音她也听不清楚,脑子里依旧只有嗡嗡声响。   方明珠虽然骄纵,可她不是小孩子了,几乎瞬间就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她好像聋了……   没有一点时间去愤怒,恐惧瞬间袭来,她全身都仿佛动弹不得,脑袋也昏昏沉沉,一声声阿娘叫着便直接晕了过去。   苏氏一直在自己院子里,不知道女儿那里的变故,待到听到消息的时候,在女儿出事和相公竟然同府里丫头有了孽种的双重打击之下,下身直接见了红,也跟着晕了过去。   家里三个女人,竟是三个都晕了过去,方元松焦头烂额之际赶紧的吩咐下人去请大夫,大夫来了之后先到夫人院子里。   方元松见了莺儿那惨样,几乎已经默认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了,他揪心的陪在苏氏的床边,双眼死死地盯着苏氏的肚子,甚至都想将手按在苏氏肚子上,用来护住他的儿子。   莺儿肚子里那个已经没有了,这一个可千万不能出事!   方家下人大多都被方元松打发出去请大夫了,好几个大夫进府的时候,全被领进了苏氏的院子。   苏氏也是命好,只是虚惊一场,孩子没有大碍。   苏氏这里没事儿了,方元松才赶紧的让下人带着一个大夫去了莺儿那里,而女儿那里直接问都没有问一句。   苏氏躺在床上,半睁眼双眼不发一言,只默默流泪。她瞧着虚弱不已的模样,竟是连唇色都微微泛白,面上更是无一丝血色。   方元松到底是心虚,外加觉得苏氏肚子里是他唯一的儿子了,便赶紧的好生哄着。   “夫人,为夫知道错了,你放心养着,那莺儿不过是暖床的丫头罢了,怎么也越不过你去,你若是瞧着她烦将她打发了就是了,为夫绝对不让她碍你的眼。”方元松已经五十了,在这个年纪鱼水之欢显然没有传宗接代重要,在他看来,莺儿不过是皮相不错的丫头罢了,肚子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如今莺儿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了,他便只能顾着苏氏这里了,让苏氏肚子里的孩子平安生下才是正事。   “是吗。”方元松状似深情的话语半天之后,苏氏才淡淡看了他一眼,说了不咸不淡的两个字。   苏氏望着眼前的丈夫,回想未出嫁的时候这个男人给她的诺言,再看看眼下情形,她是什么都不敢信了。   未嫁他时,他承诺必定会给正妻之位,在他哄骗之下成了亲,却让她成了旁人眼中的妾室,让女儿成了庶女平白错过了好亲事。更不用说,成亲前后,这个人都承诺过她,这辈子都只有她一个女人,但如今他却同府里的丫头有了孩子。   “哈哈。”赶走?赶走又有什么用?赶走了莺儿难不成就会没了鸟儿花儿?   苏氏心中绝望又难过,面上神情冷淡的可怕,方元松从未见过苏氏这个样子,毕竟十几年的夫妻,一时也是有些心疼,赶紧的安慰道:“夫人,你别这样,为夫说话算话,这就去赶她出府!”   “夫人?我算哪门子的夫人?我算哪门子的夫人?你说啊!你说啊!方元松,你自己说说,这些年我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你当初不过是有些身家的商人罢了,若是没有我父亲的帮衬你能有今天?可到头来,我竟然只是你方家妾!”越想越觉得委屈越觉得难过,苏氏眼泪不停掉,双手也仅仅揪着身上薄被。   方元松因为路家的冷待,原本就有了休妻的打算,如今他另有了门路不用再去路家委曲求全,见苏氏这激动地样子,又想着自己儿子的确不能以庶子的身份出生,便赶紧同人保证道:“我休妻!我立马休妻!明日我就回去,就把那死婆娘休了!将你扶正,往后你便是我方元松名正言顺的妻子了!”   “真的?”方元松休妻,让她做正妻,可是苏氏的心愿,在她心里什么都没有这事儿重要,方元松既然开口了,苏氏明显被安慰,态度立马的缓和了不少。   “自然是真的!只是此事得从长计议,那婆娘得了族中众人支持,若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怕是难以成事,但若她也同意这事儿就好办了。”   “果然还是在哄骗于我!当年她年纪轻轻,还能改嫁过日子她都不同意,如今又怎么会肯?”如今再提到甚至想到方母,苏氏只能想到她那日给人下跪敬茶的场景,那是她此生最屈辱之时!每每想到那日情景,她都恨不得将人弄死,如今得知方元松又是哄骗她,心里那难言的滋味让她连多说一句话都不想了,直对着方元松挥手,让人出去。   苏氏的担忧方元松自然也是想过的,所以他这次根本不打算征得村里那些人同意,他要让妻子主动要求他来休妻!   路家这边,方小年每日仍旧将自己的时间分成了三份,早上偷摸呆在卧房做衣服,午间休息一下去路熙远书房看书练字,晚些时候再去找柳思,陪着人说话。   这日,方小年照常去柳思院子的时候,正好的碰上了柳思手下的管事送账簿过来,他这才知道原来柳思自己经营着许多的私产。   “爹爹原来是富豪啊。”方小年自己平日里也记账,可他的账本和柳思的账本完全不同。翻看了一会儿之后,脑子虽然没晕,但是眼睛晕了,看着账上那些数字,他眼里全是白花花的银子飘过,看得他都没心情看下去了。   方小年手里的账本自然是柳思故意给他看的,等到方小年翻阅的时候,柳思便仔细的瞧着他的反应,见人确实是在认真看着,好像还能看出一些门道,柳思心里十分的惊喜。   柳思如今已经接受了方小年成了路家人的事实,可到底还是对他有很多的不满和担忧,毕竟将来这路家的内院是要交给方小年的,他怕方小年只有个天真的脑瓜子,丝毫不懂管理家事打理家业。   “爹爹,这个字读什么?”方小年瞧着一个不太确定的字,偷偷看了身边的人一眼,发现柳思面色不错好像心情很好,便将账本摊开朝人面前一送,面上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柳思刚刚才对人满意了一点,没想到下一瞬就看到方小年睁着好奇的大眼睛问他字怎么读。   面上的嫌弃再也藏不住,柳思瞅了一眼之后没有立马告诉人,反而问道:“你觉得应该念什么?猜猜?”   猜猜?这怎么猜?   “嗯!武?哎哟!”一个‘武’字出口方小年便察觉不对了,他还没来得及改口,脑门就被弹了一下,柳思教训的声音也立马跑到了耳朵里。   “你不认识,你自己不知道前前后后看看猜猜吗?这要是念武,难不成是武税”   “可是睡不这么写啊……啊!我知道了,念赋!念赋,赋税的赋对不对?”脸上立马笑开了花,即便柳思那里还没给答案,方小年也能知道自己肯定猜对了!   果然,柳思面上又重新好了起来,但是还是朝人说道:“竟然连个赋字都不认识,往后不许偷懒,每日必须得去书房呆上一个时辰,你若是连个账本都看不明白,金山银山都能给你败光了。”   “嘿嘿,爹爹放心,不败光不败光!相公前些日子还问我想不想做生意呢,我还没想明白要做什么,等到想好了我就能赚钱了,到时候给爹爹买玉簪。”   “算你有孝心,再接着看吧,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我。”   “好。”左右无事,方小年也是真的有了自己做生意的念头,便开始认真看了起来,偶尔的还是要问问柳思不认识的字,柳思也慢慢的没了嫌弃的样子,竟然还耐心的和人说起该怎么去认字,不认识的不会写的,都要怎么去记。   两人一个教一个学的时候,柳思身边的丫头面上却出现了些不耐的神色,好像急着要找谁似的,但柳思身边又不能没有人候着,她只能耐心守着,但在两人看不见的时候,不时对方小年露出些嫌弃神色。   路熙远自从上次出了远门回来一直都在家里,甚至连家门都没有出过。中午从书房离开的时候,没有看见方小年他便直接回了院子,原本他是想休息一下,可想到那日鬼鬼祟祟的夫郎,他便随意的打开了几个柜子……   “这?”路熙远看着被揉成一团的一件半成品衣服,做工很差,面料也不好,他面上不动声色的将衣服放了回去,可心里却有些说不出的滋味,望了望窗外,他觉得今日的天气有些不好,黑压压一片。 第48章   方小年这些日子几乎每日都往柳思院子里跑,同人相处多了之后他发现其实他这爹爹是个十分护短的人,因此也就更加理解他和路熙远刚成亲的时候,柳思对他会是那个态度。   毕竟,他和相公确实是太不相配了一点,爹爹生气迁怒自己也是理所应当,若是自己将来的孩儿要选个极不匹配的人家,他可能也会有不满。方小年这般想着,想到了还未同他圆房的路熙远,心情又低落了下来,他不知道他究竟有哪里让他相公不满的,为什么相公就是不和他圆房。   “趴那里发什么呆啊?要是累了就回去歇会儿。”   方小年看了一会儿账本眼睛有些发酸,他合上账本趴到桌上,愣愣的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柳思近些日子给他看的是家里的账本,且还同他说了让他明年试着管家,方小年听了之后又高兴又害怕,他害怕自己做不好,但管家这种大事柳思都能交给他他又高兴得很。   “爹爹,我不累。”方小年的确不累,对他来说看书可没有干农活累。想到路熙远方小年突然将身子正了正,先讨好的对着柳思笑了笑,才小心问道:“爹爹,相公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东西或者特别喜欢的东西啊?”   “远儿他特别喜欢的东西?”柳思一下犯了难,竟是被问住了。他瞧着方小年一脸期待的看着他,有些别扭的别过头,心里抱怨着方小年自己相公的事怎么来问他,嘴里却还是装作十分了解的样子说道:“远儿自小便不挑食,只要菜品味道过得去他都喜欢,但若说是喜欢的的东西嘛,他定然是喜欢各种孤本的,那种东西你也寻不着,别费功夫了,平日里细心打点他的衣食住行就行了。”   柳思说的斩钉截铁没有一点犹豫,方小年听得满脸认真,对于柳思的吩咐还颇为郑重的点头应承,可他心里却是有些迷糊,他总觉得爹爹好像什么都没说。   方小年走后,柳思才对着丫头小小抱怨道:“这孩子还真是一点不知道客气,什么都敢问。哎!”   “主君,少君他性子就是这样。”丫头也不多说,她知道她主子对家里的新夫郎越来越好了,自己也得拿捏好分寸,免得惹嫌。   方小年离开之后,一回自己的院子就一头扎进了厨房,他发现这几日他相公好像有些心事,每次去了父亲的书房回来,都会沉着一张脸好半天。他准备亲手给相公煮些消暑的东西,如今虽然已经是七月了,可正午的时候还是十分的炎热。   方小年的绿豆汤煮好,只差冰镇上的时候,家里却匆匆来了客人,而且还是百花村里的方家人。   听到村子里来了亲戚的时候,方小年还挺高兴,他没想到他兴冲冲去见人却听到了他最担心的一个消息,他娘出事了。   都忘了要同家里打招呼,方小年立马就要跟着他小堂叔回去,路熙远还是在家里大门处追到人的,他匆匆上前将人拉住之后才赶紧对人说道:“管家已经在套马车了,父亲和爹爹那里我也去过了,我们……”   “爹爹!”   路熙远正要说家里他已经打过招呼,他们一起回去,柳思和路大人却已经出来了。方小年见了人便朝人跑了过去,因为心中着急,他面上虽然还算镇定,可同着柳思说话的时候眼泪一直在流。   “爹爹,我小堂叔说我阿娘出事了,我要回去!”   “哎,路上多注意,有远儿陪着你我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你也别太着急了,你阿娘还等着你回去呢。”柳思先前从未想起过那个独自一人带着孩子长大的女人,如今听到她的消息竟然人出了事,他再去细想这个女人以往经历,难免的对人十分同情。   柳思难得细声细语的同他讲话,路大人也在一旁安慰,方小年吸了吸鼻子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之后,只匆匆给两人鞠了个躬家里马车便套好了,他们也要走了。   方家的马车出了城,急急朝着百花村而去,而罪魁祸首方元松却不知道因为自己的自作聪明,他马上就会落得个声名狼藉的下场。   原来那日不止苏氏肚子里的孩子无事,莺儿竟也保住了肚中孩儿。   得知莺儿肚子里的孩子竟然没掉的时候,方元松就立马后悔了对苏氏承诺的事,再不肯提将莺儿赶走之事。   他原本就是十分想要莺儿平安生下孩子的,虽说苏氏已经怀孕,可孩子瓜熟蒂落之前男女未知,能够多一个孩儿自然是好事,且因着莺儿肚子里的孩儿大难不死之故,他深信莺儿肚子的孩子将来必定不凡,因此不顾苏氏的坚决反对,竟是大大方方的给莺儿摆了纳妾酒席。   莺儿的事对苏氏有所亏欠,方元松自然要在别的事情上弥补回来。他如今虽然也看中莺儿肚子里的孩子,可苏氏肚子里那个他任然是最看重的,毕竟莺儿只是一个丫头身份比不得苏氏,外加他如今虽嫌弃苏氏年老,但到底对人有几分情谊,对那莺儿不过就是贪念年轻的皮肉罢了。   知道苏氏心中愿望是什么,方元松当即表示一定会在孩子落地之前将人扶正,且直截了当的同苏氏说了他的算计。   那日方府突有贵客到访,与之谈论商议的便是金店合作之事,方元松得了旁人助力不再需要路家,心中想要休妻的打算更加的坚决,隔日就回了村里。   方元松又一次回去村里,却不像前几次那般了。他甚至都没有多话,直接对着方母动了手,之后更是将方家翻了个底儿朝天。   对于当初那一万两银子他始终耿耿于怀不甘心得很,他当初拿银子出来本就是为了让方小年心甘情愿嫁去路家,婚后好生替他办事,可他没想到那不孝子竟然拿钱不办事,且说不准备路家如此为难,便有那不孝子的手笔。   心里恨得不行,方元松又知道那小子虽然对他恨之入骨是个不孝子,可是对着他这娘却是好的,那么些银钱他不可能全都带走,他不想便宜别人,便想要将他之前给的银子全部带走。   方元松和他的随从在方家翻找了半天也没有翻到任何值钱的东西,言语威胁或者朝人动手,方母也一直只有一句话,银子是方小年的嫁妆,已经让他带去路家了。   方元松如今根本听不得路家二字,他自觉在路家那里受了此生最大的侮辱,如今将路家每个人恨得牙痒痒。如今,又听见方母说到路家,便下意识觉得妻子这是在用路家威胁他,顿时火冒三丈又要对人动手!   方元松恼羞成怒,又要对人动手之时,村里人终于察觉出不对,赶到了方家才没能让方元松继续得手。   银子没找到,方母不肯自请下堂,还得不到村中族亲支持,方元松想做的事一件没有完成,只能离开!可他离开之时,他想着这许多年来受的闲气,顿觉都是方母之故!   他想着,若是当年方母能够那得他的休书乖乖滚出方家,他在那时娶了苏氏做正妻,或许路家就不会计较女儿出生,那么如今嫁去路家就该是他的女儿,如此一来女儿能享福他也能受惠,哪像如今他给自己嫁了个冤家去路家,平白让人有了害他的本钱!   心中有了如此想法,方元松心头生出了一个恶毒念头,他想着既然休妻不成那便亡妻吧。   方小年他们回来的路上,已经大致的知道了一点家里的情况,可回到家中之时,看着家里的一切,他还是忍不住了。   “阿娘!你为什么不去找我,或者找个人告诉我也行啊!”回家之后,方小年才知道他娘在他上次离家之后就被方元松打了,之后更是生了更加恶毒的心思,竟是一把火将他阿娘烧死!   看着已经毁坏大半的家,方小年心痛不已,这房子是他自己慢慢修缮完成的,以前家里只有山间破屋,这灶房还有鸡棚猪圈都是他自己建的,还有那凉亭,院墙,还有那些花花草草,都是他费心费力一点点搬到家里的。   昨晚方母睡得早,半梦半醒之时觉得热得很,可她仍旧没有多想,直到吵嚷的人声将她吵醒,看着冲天的火光她才发现自己竟是置身火海之中。   心中惊恐不已,可嘴里不但发不出喊叫更是觉得刺痛不已,方母无比的惊惧之际更是发现自己几乎动弹不得!死亡的恐惧袭来之时,方母想到已经成家且有了一个如意夫君的儿子,心中并未有什么遗憾,可到底老天有眼!及时发现方家着火的村人将火扑灭,将人救了出来,且天还未亮,方小年的小堂叔便去路家报信了。   听着村人描述,看着家中情形,方小年既愤怒又愧疚,他已经完全不能控制自己情绪,都来不及安慰他娘便暴躁的对着他娘一顿吼。   “是我的错!”狠狠地一个巴掌甩在自己脸上!方小年觉得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他明知道那方元松不是个好人,他明知道那人定有歹心,他明知道他娘可能会有危险!可他竟然什么都没能做,竟然安安心心回去半月未有回家!这都是他的错!   当日,他心里既然担忧,就该提前做好防备的,或者直接将他娘接走,即便他娘不能住在路家,可是在就近的地方给他娘找个居所却是完全没有问题啊!   方小年心头的自责铺天盖地而来,全都化作了愤怒发泄了到了自己身上,亮相的把掌声响起之时,方母呜呜哭个不停,嘴里却仍旧说不出安慰的话,而同方小年一样自责的路熙远,却只能将人双手抓住,拉着人坐到他母亲身边,然后将这两母子的手覆到一处,无声陪在旁边,良久之后他开口道:“不义之人必有天收,若天不公,便该王法制之……”路熙远说此处突然顿住,他心中仍有未尽之言,只因着身份之故不能言明,他心中想着若是若是王法不能制之,便是人为又何妨。   路熙远已经在方小年那里听过关于父母之事,知道方小年是希望父母两个夫妻的名分都不存在,只当彼此是全不相干之人,如今却又知道方元松为了休妻竟坐下此等恶事,便不想只是和离而已便宜了他。   “小年,方家祖宗无过,只方元松之过,你是方家子孙不该为他人之故离族。你放心吧,你阿爷阿奶泉下有知会瞑目,恶毒之人也该有恶报。”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我姐夫生日,下午去他家吃饭了,喝了口酒,回家后睡得美得很,忘了码字,今天没能按时更!抱歉 第49章   这世间总是同样的米养着百样的人,方家只剩下孤儿寡母之时,有人生出同情心,农忙时候会帮着方家母子干些重活,有人幸灾乐祸甚至落井下石,专以欺辱孤儿寡母为乐。   方小年幼时受了苏氏虐待,可他不止没有长成一副怯懦的性子,反而变得比一般的哥儿更加坚强,性格更加的强硬,他知道别人不会看你可怜就同情你,只会更肆无忌惮的欺负你。   小时候被村人欺负,不管对象是大人还是孩子,他都会竭尽全力的反抗,他和村里不少的孩子打过架,每每别人找上门来讨说法,他娘也从不当着旁人的面数落他,只是问着他前因后果,别人见此,便也知道这方家母子不好欺负,时间长了之后找他们麻烦的人也就少了。   现在,方家出事,几乎全村的人都来了。百花村是个有着几百口人的大村子,方家那破损不堪的房屋外面,里里外外的站了一层又一层的人,可这一次几乎没有幸灾乐祸的人。   一个村子住着,因为各种杂事,或许会和某户人家有些积怨,偶有机会便会做些不好的事来报复,可纵火烧屋甚至想要害人性命之事,却是无人会有此念头。   方家怎么会起火?这是每个人知道这事儿之后第一个会想到的问题,有的人觉得是意外,毕竟那灶房里柴火多若是晚饭时候灶下的活没有灭干净,火星子飞出来很有可能点燃灶房然后连累主屋,甚至害了一家人性命的。   但有的人也想到了别的,比如前些日子才来闹过且一心想着休妻的方元松发。一想到此,在这炎热的夏季,有了此想法之人便觉得脊背发凉。   往日,只知那方元松是个没良心的,却不想他不止没良心,更是丧尽天良,一点人性都无!   方母嫁到百花村十来年,为方元松奉养双亲,生儿育女,即便他发达了对方母不管不顾,方母也没有丢下方小年另嫁,她可没有一点对不起他方元松对不起方家。   “哎,老天有眼啊,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   “小年啊,你娘没事儿就是最大的幸事了,你别自责了,你是个好孩子我们都是知道的。如今,你还是赶紧的带着你娘去看下大夫吧,你家里我们会帮你收拾的。”   昨日方家起火的时候,被人发现得早,但家里灶房还是全烧光了,连同和灶房紧挨着的正屋也被波及烧了一大半,所幸的是方家屋子不是木质结构,墙壁阻挡了火势,不然方母哪还有命在。   村人七嘴八舌说着话,但大多都是在想着如何收拾这被烧了大半的屋子,路熙远安慰好了方小年之后,让众人不要妄动这里的东西,一会儿官差回来查看。   “官差?”   “阿娘说了,昨日她醒来之时身体动弹不得,想来是那纵火的贼人提前备好了例如迷香等物,让人昏迷。人一旦吸入那东西,即便因为外物影响醒来,身体也会受限移动困难,如此不管他们要害之人能不能醒来,都会葬身火海没了性命。如此歹毒之人,岂能让他逍遥法外?”   “咋回事儿啊?这火莫不是人为的?”   村里人家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房屋意外起火之事,先前便有人猜测这火起的蹊跷可能是人为,但难保会有糊涂的人觉得是天灾,如今听路熙远这么一说,等于明晃晃告诉众人这是有人要故意烧死方母,而最想要方母死的人是谁,不言而喻自然是方元松。   路熙远话落,众人才反应过来,是啊!如今方家母子可不是任人欺负的孤儿寡母的,他家儿子嫁了好人家,如今有人可是有人替他们做主了。   上一次方小年回家之时,便有预感方元松要对他娘发难,因此走之前,还故意拜托了村里不少人家照看着他阿娘一点,如今方母出了事,除了方小年难过自责之外,另外还有人也十分自责。   “小年,是胖婶儿对不住你,当日同你保证的好好的,结果还是让你娘出事了。”胖婶儿是真的十分的后悔,她想着若是真的让儿子过来守夜,可能就有这事儿了。   除了胖婶儿,小堂叔也十分的自责,就连大文都默不作声的蹲在方小年身边,无声的陪着人。   大文以往同方小年关系最好,方小年回门那日路熙远陪着回来,还带了不少的东西回来,他心里羡慕嫉妒都有,但更多的自然是开心了。他想着往后他也有个大靠山了,可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他爹娘就让他有点自觉,往后不要去找方小年了,毕竟他们现在身份不同了不适合往来。   “小年,你别太担心了,我们以前看过的话本里不是有吗?中了迷药睡一觉就好了,婶子嗓子可能是被呛的,休息一下就会没事儿了。”   “大文,谢谢你。”发泄了心头的悔意之后,方小年知道自己还有许多事情要做。知道了昨日家里着火是大文发现的,他真心同人道谢之后,便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吸了吸鼻子开始收敛情绪了。   看着眼前被方元松毁了的家,方小年心中再无一丝顾忌了,他想着他再也不用顾忌什么父子之情了,往后他们之间再没有什么情份了。   “相公,我们先带阿娘去医馆,到了城中再去报官。”以往方小年顾忌着所谓名声不敢同方元松撕破脸,成婚之后虽说他不是名义上的方家人了,但其实这种情绪更甚,毕竟大户人家最重脸面,若是自己名声不好,那么不止相公就连爹爹他们都会不喜欢自己了,那他在路家就没法儿待下去了。   看了身边的路熙远一边,方小年话落就别过了头,他知道他们去衙门告方元松意味着什么,子告父可是大逆不道,往后也不知道别人会这么数落他了。   心头从未这么难过,但看着自己怀中的阿娘,方小年没有别的选择,他很喜欢相公很喜欢路家,可是阿娘才是最重要的,就算他日后声名狼藉被人漫骂他也要为他娘主持公道!   方小年觉得自己已经做出选择了,路家和他阿娘他选了阿娘,可他不知道其实这事儿还有另外一种选择。   “你陪着阿娘去医馆,其余的事有我,放心吧。”   “相公?”方小年有些不理解路熙远的话?他是说由他出面去报关吗?   “阿娘身体更重要,你好生守着她,其他的事有我。”路熙远再一次说起的话语就是在肯定方小年方才心头所想。   方小年自觉自己做了一个关乎他后半生的决定,可能以后他就不能继续待在路家了,可他没想到事情竟然还能这样……   后怕和感动一起袭想全身,因着太多人在,方小年只能将头埋的低低的,隐忍说道:“谢谢你,相公。”   有了决定之后,路熙远便立即安排了开来。他拜托了在村里亲近的人守好家里的屋子,不要让任何人进去乱翻东西,并且警告了村人,若是有人赶紧去乱翻东西,破坏了贼人的作案现场,会被当做同伙抓起来。   到底还是害怕村里有人会向着方元松,路熙远给了众人警告才放心带着方母离开,有了路熙远的话还真的让某些歇了心思。   大爷爷在知道方家着火的时候是同情的,且他心里门清儿,这事儿绝对是方元松干的,可听到方小年要报官的时候心里却是不愿的!   家丑不可外扬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且他们家和方元松亲缘关系太近了,方元松若是吃了官司那么对他的宝贝孙孙定然也是有影响的!   “该死!”大爷爷气得不行,他想着若是真给官差查出了什么那可怎生是好啊!那个该死的方元松发达的时候没能给家里一点好处,可是如今惹了祸了却要连累他们了!   大爷爷心头再懊恼都是无用的,有了方小年的话,好几户人家十来口人将方家残屋守得好好的,外加还有好奇的村人,根本没人敢进去乱来,大爷爷和家里人自然也没有机会进去乱来。   方小年带着他娘往京城医馆而去的时候,他娘已经可以开口说话了,只是声音粗嘎短短一句话,好似费了全身力气一般,方小心心吓得赶紧轻轻捂住他娘的嘴,示意人不要说话,先养着嗓子。   “阿娘,你先别说话,别让嗓子疼,咱们先去看看大夫再说。”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能听见阿娘说话,方小年知道时日久了他娘一定会恢复的。   路熙远默默坐在一边,外面驾车的是他们在村里找的人,路熙远回去之后不能一直陪着方小年,他要亲自去官府报案,因着他的身份,官差一定会第一时间前去村中查探记档,也会全力将罪人找出。   方小年他们到了医馆之后,路熙远便离开了,大夫给方母仔细瞧过之后,表示方母身体没有大碍,行动迟缓是因着吸入了打量迷香所致,嗓子疼痛口不能言是被浓烟伤了喉咙,好生养着顶多月余便会无碍。   阿娘身体的确无大碍,方小年放下了心头最担忧之事,便开始惦记着如何让方元松得到应有的惩罚。   “阿娘,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连同以往我们受过的罪一起,所有的事情都该让他付出代价的!”   方元松安排的人同他回话的时候,他痛快给了银子,便一心等着丧妻的消息传来,然后想着等到家里妾室孩子出生,谁生了儿子就将谁扶正。   隔日一早方元松就在等着他的好消息了,可待到中午时候,他没能等到丧妻的消息,却等来了路家大公子去官府投告的消息,顿时吓得全身瘫软,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为何!为何!老天呀,你为何总不能让我如意!”方元松能从一个乡下下子变成一个富绅,中间二十来年自然不会一直遵纪守法,总会在暗中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也因此认识了不少三教九流之人。   回想那些匪人对他的保证,还有他付出去的银子,他气得眼前桌案都要锤塌!双手发红都感觉不到,只是不断或捶打桌面,或指着老天骂不公!   方元松在屋内狠狠发泄一通心头不满,外加小小的惧怕之后,才开始冷静下来,细细回想同那伙匪人自有接触以来的一应事宜。   “无事!无事!只要纵火之人不被抓到便无事!”在屋中不断来回走着,方元松想着那些人专做杀人越货的买卖,知道那些人做事干净利落绝对不会给人留下把柄,此事应该不用太过担心,如今该担心的是该如何解决那纨绔不化的妻子,和睚眦必报的儿子。   方元松心里明白,没能烧死妻子,那么她中药的秘密便瞒不住了,所以路熙远才回去报了官,且那些匪人不管有没有抓住,他那儿子心中定有一杆称,他必然会被报复! 第50章   方元松的担忧很快成为了现实。方母的事过去不过两日,便有衙差上门将方元松带去了衙门,原本方元松还想着同方小年对簿公堂,他要狠狠地骂方小年一通,让外面所有人都知道方小年是个不孝子,让所有人都知道路家有个不顺父母的夫郎。   可他没想到,他竟然没看见自己儿子,甚至连路家人都没见到。   “大人,小人冤枉,小人冤枉啊!”一到堂下,方元松便开始跪地喊冤,他偷偷抬目四望,不止没有见到儿子,竟然连路家人都没有,有的只是一堆百花村的村人。”   “堂下之人尔等可认识?”审理此案的是京中府尹许知,专管民间杂案,不管是一些偷鸡摸狗的小纠纷,还是杀人害命的重案,他都十分有经验。   接到路熙远报案的第一时间,许府尹便立即差人去了百花村,衙差好生的勘察了方家已经被烧毁大半的屋子,也将百花村所有村人传唤到一处,挨个同人问话。   既要报官,那么官府自然会向原告询问怀疑的作案对象,查证他的作案动机,许府尹差人到百花村之后,果然让他查到了不少的事情。   官差在方母屋内的窗沿下面发现了未燃尽的迷香,此案便可以论定为人为,接着再将所有村人一一盘问,还果然让他们问出了些东西。   作案之人若不是百花村之人,先前必定会到村中踩点,以求事无万一。在村人中众人口中得知,方家屋子着火的前一日确有陌生面孔进村。且不止如此,村人的证言可不止有这些,还有方元松回家殴打妻子,以及威胁要休妻之事,如此那方元松自然成了第一嫌疑人。   方元松也不是个蠢人,被连连问了几个问题之后,便知道如今没有直接证据和证言,证明他干了杀人放火的事,只要他咬死了自己不知情死不松口,便没有大事,顶多受些皮肉之苦罢了!   果然,同方元松所料一般,村人证明有陌生人去过村里却是一个个都没有在那日见过方元松,且方元松还有家中众人和友人为他证明,他那晚在友人家里喝的人事不省才被送回家中,他分身乏术不可能回到村中作案。   “大人,小人冤枉啊!那是小人结发的妻子的啊,小人怎么会害她?求大人找出凶手严惩凶手,替我妻报仇!”方元松死不承认,甚至还一口一个喊着要许府尹抓到凶手!   方母之事,确实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就是方元松所为,可是村人证言却能证明他是最有可能的凶手,如此大人自要用刑。   方元松被拖出去打板子的时候,感觉自己屁股好像裂成了无数块,每一块上面都被针刺的,腰也要断了一般,可他仍旧死死咬紧牙关不松口,死不承认!   方元松被打了二十大板,且还是下了重手的二十大板仍旧不改口,许府尹只能让人停下,毕竟可不能屈打成招。   见到村人愤怒不已的样子,还有许府尹面上微微的苦恼之时,方元松就知道只要那伙贼人不被抓到,自己就不会有事!   尽管觉得下身已经废了,但方元松心里仍是庆幸,可他不知道他的麻烦才刚刚开始,往后他便要成这府尹衙门的常客了。   方元松最后是被家丁抬回去的,他没想到,他刚被抬回去没有两日,连伤都没有养好,竟然又被上门的官差给抓走了,而这次官差直接给他戴上了镣铐。   镣铐上手之时,方元松心都凉了,他以为贼人被抓,他被供出,待到见了自己大爷爷,得知今日上堂缘由,他竟然松了口气!   “又是你?”前些日子,方元松因为有嫌疑谋害发妻被抓,如今又因为不孝父母被抓,许大人都快嫌弃死他了,人到之后二话不说直接命人打上三十大板再说!   方元松前些日子才受了伤,如今新伤旧伤加一块直接晕死过去,但他晕了也没能逃过今日审问,一盆盐水泼下去,生生给他疼醒了,且再也昏不过去了。   那日方元松被放走回家的时候,心中还得意不已,可他没想到这么快他又被抓回来了,而这次的被告是方家的族亲。   晏国以孝治天下,方元松乃是方小年的父亲,便是他有千般不是方小年都不能忤逆不孝。但人不是生而为他人父,他也曾为人子,自然也要尽孝。   原来,那日方小年接了他娘去城中之后,便一直陪着他娘,一心只想让他娘早些好起来,并未有什么动作,但路熙远却直接将先前心头打算付诸行动了。   方元松做过的错事,路熙远在方小年那里听了不少,而其中最让路熙远震惊之事,便是方元松父母去世之时,方元松竟然未回家奔丧守孝之事。   听得此事之时,路熙远并没有多话,可他心头却是镇静无比的,便一直记得此事,且还为此有了些打算。   如今总算是能让那方元松自食其果了。   方元松一介商人都能知道子不告父的律法,路熙远自然也知,因此他从未想过,要让方小年亲自去对方元松做什么。不管方小年对方元松做什么,对他名声都有损,所以收拾方元松之事必须的迂回。   原本,路熙远是打算查清方元松名下各项经营,直接将人挤兑破产,如今此事只进行一半,没想到便有更好的机会来了。   找到方元松大伯的时候,路熙远并未拐弯抹角,直接说了自己目的,也说了他可以给到方家的好处。大爷爷家里有个孙子有些读书天分,如今正在私塾上课。   一般私塾的先生皆是多年科举不中的老秀才,大爷爷不止一次私下说过,他的乖孙至今读不出个好歹来,都是因着先生自己无才之故。   路熙远父亲的官位多大大爷爷可能无法想象,但是路熙远说的可以让他孙子去路家族学学习,他却知道是什么意思,官宦人家办得学堂可不是一般人能进的,能进的也基本都是天分极高的学子和官家子弟,如若他的孙儿能进去,那么考中秀才就指日可待了,那可是好事啊!是天大的好事!   大爷爷他一心就指着自己孙子出人头地,给家里光宗耀祖,如今有了这么个机会只想紧紧抓住,哪里有不愿的!   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大爷爷立马召集了所有的方家人,拿出了方元松当年之事出来说道。隔日方元松就被方家人联合起来告上了公堂,且方家族人已经做好准备,直接将方元松除族赶出方家,日后他们百花村的方家同方元松没有任何关系。   同方家众人对簿公堂的时候,方元松一下淡定了不少,他想着不过是一帮子穷村民罢了,翻不出什么天来,可等到公堂之上的大老爷无视他之后会给重谢的暗示,直接判他剥去良籍入商籍的时候,他呆住了!   他如今虽然经商,可他父母,他的祖祖辈辈皆是农人,农人科考可比商人子女方便许多,如今的大晏虽不像前朝那般抑商重农,可千百年的习俗和规矩那里是那么容易改变的,怕是没有个百八十年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方元送一心惦记着生个儿子考功名,他赚钱给儿子打点关系,可他没想到如今他竟入了商籍了!   “我不服!大人,我不服!当日小人并未在家中啊,去了外地不知父母去世啊!”方元松如今是真的急了!他恨恨的瞪着方家族人,顾不得疼的快不是自己身体的下半身,一边朝着许府尹爬去,一边咚咚不停朝着堂上之人叩头,努力为自己辩驳。   可他不辩驳还好,一辩驳许府尹却是更加生气的说道:“父母生前不侍奉死后不安葬,如此有违人伦还敢狡辩!来人,将之压下堂去,重打五十大板!”   “不要不要!求大人放过小人放过小人,五十大板会死的,小人受不住了受不住了!”   听到五十大板之后,方元松被吓了个半死,他已经不年轻了,如今短短时间已经挨了五十大板,若是再来五十他焉有命在?几乎立马承认了自己罪行,方元松如今是真的怕了,他觉得他的命快要保不住了!   许府尹显然不想为此闹出人命,方元松承认之后,便命他买刑为百花村修桥补路弥补已过。   大晏以孝治天下,许多事情便是家族内部解决,如今方元松不孝的行为被昭告天下,那么怎么处理他便是方家族人之事了。   直接命人将人丢出去,许府尹表示他可不想再看见这个,几乎是六亲不认的人了。   方元松自发达后便一直瞧不上自己的族亲,从未给过族人什么好处,如今又有了这事儿,方家族人可谓是完全的放弃了方元松此人。   方元松心头的憎恨方家族人不在乎,如今他们更为在乎的是另外一件事。   方小年是方元松的儿子,可是方元松如果被除族那方小年和他阿娘又怎么办?方家族老和如今当家的方家人商议了几乎整整两日之后,想到了一个可以解决的办法。   他们准备将方小年过继到他早些年夭折的小叔叔名下,如此方小年仍旧是方家人,可却不是方元松的儿子了,而他们依旧还是路家姻亲,如此便是两全其美。   方母身体恢复的比大夫预料的还快一点,十来天的时间便好的差不多了。他身体一恢复便不肯在路家呆着,说是不合规矩一定要离开。   方小年也知道他娘一直待在路家不合适,便想着究竟给人找一个宅子,让他娘住过去,他娘要是原意可以一直闲着若是闲不住,他们再想想可以做点什么小生意。   “小年,阿娘还是想回去,阿娘在这城里呆不惯,你也是知道的,阿娘嘴巴笨,以往去街上卖个山货都得靠你,自己做生意哪里能行。”在路家养着的这十来天里,方母更加清楚明白的知道了儿子在路家的生活,她如今已经完全不担心儿子了。   母亲仍要回去,方小年哪里能放心,方元松那里的事方小年已经知道了,他害怕方元松要报复,怎么也不肯让他娘回去。   两母子都不退让,路熙远犹豫了一下还是对两人说道:“如果阿娘坚持要回村子,或许可以去路家老家灵州。灵州离京并不远,若是走水路还要更快只需半日,那里有路家族人世代聚居,阿娘去了那里绝对安全。”   两母子原本各执己见互不相让,可路熙远这话一出,他们却立马态度一致了,都满脸不解的看着路熙远。   “我娘为何要去咱们路家老家?”方小年是真不懂,但好在他的一句‘咱们路家’让路熙远更有耐心了一点,没管其他,同人透露道:“再过不久,整个百花村的人都要迁移,朝廷已经决定在离京三十里处设立守备大营,到时还会设立关卡,那里不久之后便会是军中要地,自是不能再让百姓聚居。”   “怎么会这样?!是父亲说的吗?”   “先不说这些,如今紧要之事得让阿娘同方元松断了关系,然后再说阿娘日后居所置于何处。”   路熙远并未正面回答方小年的问题,且面上还微微有些懊恼之色,像在后悔方才之言。路熙远这般反应,方小年自然也不再追问,但他心里却一直想着路熙远方才的话。   方小年读书不多,但许多事情他也明白。就拿路熙远方才的话来说,他便知道京郊要设军营之事还未拿到明面上说,因此不是皇帝亲近之人定然不会知道。   家里的人能有机会同皇帝亲近的人,除了父亲并无二人,而此等大事便是父亲怕是就连父亲也不会有机会提前得知,那么相公又是如何得知?   “相公,不然再等等,看阿娘自己的吧。”方小年突然将话头转了回来,他知道那件事情定然不宜多说,他不想为难人。   他娘即便不能继续住在村子里,也能住到京城啊。   “不过看阿娘不喜住在城中,所以有此一说,若是你和阿娘不愿便罢了。”   方母也不是愚笨之人,看路熙远面色就知道方才那事儿不宜宣扬,便状若无意的说道:“熙远不过是看我在村里受了欺负,怕旧事重演罢了,想让我去个安全的地方。”   “也是。那方元松因着路家没有帮忙,便敢做出放火杀人之事,如今吃了这么大亏还不知道要怎么报复回来呢,可千万不能和他再有瓜葛!”压下心头疑虑,方小年觉得如今头等大事还是他娘和方元松的和离之事。   两母子都担心方元松不肯善罢甘休,却不想如今这事儿在路熙远眼里是再简单不过之事。   先前这事儿之所以难办,那是因为方元松还是方小年的父亲,如今两人没了这层关系,那么让方元松和方母和离便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你们放心吧,此事不用担忧,明日便能办好。”方元松家中之事路熙远已经知道了,便也知道了方元松缘何有了如此恶毒的心思。   他知道和离也是方元松心中所求,再者,便是不愿又能如何?他能**,自己便不能仗势欺人吗?   路熙远的人带着写好的和离书上门的时候,方元松还瘫在床上,他上次挨了板子,如今快要十天了,却还未能下床走动。   路熙远的人到的时候,如同路熙远所料那般根本没有费事,甚至比想象的更加的容易一些。   方元松被打之后总算切身体会到了民与官的差距,这些年他生意顺风顺水,自己家里养着一众仆从供他驱使,早将早年有些自卑和小心的性子养成了盲目自大。如今挨了一顿板子,他才清醒过来,便是他有百万家财也扛不住官府一纸文书。   方元松无比后悔的签下了名字按下了手印,心中后悔不已,后悔自己拿捏着路家那么好的一门亲事,竟没有将儿子养在身边,妄图混淆视听让女儿顶替这亲事!   想到苏氏乃是秀才之女,不可能不知道人官宦人家不认平妻之事,当年听了家里有着这么一门好亲,却出言要让女儿代替儿子嫁过去。每每想到此处,方元松便暗恨不已,深觉此事便是造成他如今局面的根本原因,他便恨得牙痒痒!   若不是当年将儿子放回了村中,如今怎么会有如此局面!   想到路熙远对方母的维护,儿子对他娘的孝心,方元松肠子都悔青了!他可是方小年的亲生父亲啊!这些原本都该是他的啊!   方元松心中悔恨,从头到尾不发一言,只老实配合路熙远的人行事。一边儿的苏氏看着那纸和离文书,却是再也忍不住脸上的笑意,她期盼了多年的事就要实现,那能有不兴奋的,待到路熙远的人办好了事情,她甚至高高兴兴的亲自将路家的人送了出去。   苏氏出得们去之后,方元松看着苏氏那只一个背影都透出了高兴劲儿,心中暗想,苏氏最好能给她生个儿子,否则别说正妻了,她这个罪魁祸首就连妾室她也不用做了! 第51章   路熙远同方小年一起办好了他和他娘的一应事宜之后,自然该决定他娘往后的住处。   “我们院子小门出去的街道有个小院子,那是我往日买下的,便让阿娘住在那里吧,你过去照顾也方便。”那日路熙远提议让方母去路家老家,可两母子都是一个反应,全然无意,之后路熙远便再没有提起此事。如今两母子同方元松的事情已经办好,路熙远也早为方母准备好了住处,只等着人搬过去了。   路熙远原想着他的夫郎定然是希望离着他娘近一点的,可没想到他如今将人安排在了他们身边,他夫郎却重提了先前的事,竟然答应了让他娘去灵州。   “我阿娘同意了,我也觉得挺好的。我虽然没有去过灵州,但听着这名字就知道是个好地方,想必是个比百花村还要漂亮的地方。”在说这话的时候,方小年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和他娘之前都是一点意思也没有,如今主动和人要去灵州,也不知道可不可以麻不麻烦,毕竟相公连住处都给阿娘安排好了。   即便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方小年还是没有改口,只是小心看着路熙远,希望路熙远给个答案。   他们母子竟然同意了去灵州的事,是路熙远万万没有想到的。路熙远先前只是试着提了一嘴,并没有报什么希望,没想到两人竟然真的同意了。   “阿娘同意便好,我即刻安排下去,我们亲自送阿娘过去。”路熙远干脆答应了,没有一点为难的样子,观其神色甚至是欣喜于两人有了此决定。   路熙远答应之后,两母子下意识的对视一眼,也都放松了不少,他们不知道其实这个时候路熙远心里是有些疑惑的,只是方母可以去灵州到底是好事。路熙远也就没有再多想什么,毕竟不管方小年是出于什么原因有了这个决定,对路熙远来说都是好事。   路熙远离开做准备事宜之后,方小年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其实他是舍不得离开百花村的,如今再想到家里的残垣断壁他仍旧觉得难受得很。那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是他亲手打理好的家,如今竟然被毁了,且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对于村里的一切,方小年自然是舍不得的,可是舍不得又有什么用呢?那里的房子已经被烧了,再建起来也需要些时间,更重要的是方元松这次吃了那么大的苦头,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的。他能想到**的法子,焉知他不会再起那恶毒心思?他娘住在那里实在危险。   除却这些能同路熙远明说的原因,更重要的一点,方小年却没有同路熙远说起。不知为何,方小年就是觉得他的相公不像外人口中说的那样,说他既不下场继续科考也不按例接受朝廷安排做个小官,整日只是游手好闲。   哪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能知道连朝廷命官都不知道的事情啊。   自从听路熙远说了,京郊要建营地作为京都屏障,而百花村恰在其范围内,方小年就考虑起了让他娘回灵州的事。他想着这两件事表面上看确实是有点关系的,但会不会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原因?毕竟他娘大可留在京城,何必要大老远的去灵州?   方小年同路熙远虽然成亲不久,但自觉还是有些了解路熙远的,他不认为他相公会贸贸然提起没必要的事,而且路家的人除了那个爱同他作对的路熙振,其他人都是好人。   他不信路熙远是觉得他娘阿娘麻烦,所以想把他娘打发去老家。   还有便是,方小年觉得,同家里那个真正游手好闲的路熙振不同,他总觉得路熙远好像在做什么不想让家里知道的事,不然为什么总是三天两头的出门,且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的。   方小年心里想的这些事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但他没想到在他答应让他娘去灵州的时候,路熙远已经想过这些了,已经知道他或许猜到了什么了。   “阿娘,走之前我们去外婆家里一趟吧,你去那里住几天,我顺便回一趟村子,让村长帮忙办些事情。”   “行,都听你的。不过住几天就不必了,我去看看你外婆就走。”这次的劫难虽然算是有惊无险,但方母被吓得不轻,她算是真正的面对过死亡的人了,许多事情看开的同时,却也给自己添了许多忧虑。   她如今就不敢回去娘家,害怕自己拖累了母亲。   “阿娘,别怕!那方元松虽然丧尽天良,可他如今刚受了教训,一时半会儿不敢乱来的。等到往后……恶人自有天收,他做下那么多恶事总不会一辈子逍遥的,等他遭了报应咱们就什么都不怕了。”自己阿娘心中担忧方小年自然也明白几分,因此并没有反驳他娘的话,只是又安慰了人。   他想着他娘不可能一直住在离着他那么远的地方,等到事情过去了,总要把人接回来的,因此他还得回村一趟,让人不要妄动他家的屋基,毕竟他现在是小叔的儿子了,而方元松却被赶出了方家,如今他的老屋才真正的属于他了。   如今方家算是大爷爷说了算,路熙远说到做到,还真的将大爷爷孙子送去了路家族学。大爷爷如今正高兴得很,哪里稀罕一块地基,痛快的就答应了将那块地基给方小年,绝口不提方小年已经出嫁无权分配方家东西的话,他如今巴不得方小年把自己当成方家人。   家里的事办得顺利,几人出发的时间自然便要提前,同路熙远一起送他阿娘去路家老家的事儿,路大人他们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直到几人临出发,柳思都有些不明白,为何要将人送去那么远的地方,那个方元松还能翻天不成?再说了,待在眼皮子底下不是更加的方便照顾吗?   不明白那两人都在想什么,柳思也不多言,只是嘱咐人路上小心便罢,等到他们离开才同路大人说道:“你说这两孩子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远儿这么想出来让人去灵州的?在京城不是挺好的吗。”   知道方母差点葬身火海且幕后凶手还是方元松的时候,柳思心头第一感觉是后怕!他想着还好当初家里没有娶方家那个庶女,不然这方元松那么恶毒,而那个妾室既能坑害原配定然也不是个坏胚子,他们的女儿如何能好?   若是当初娶了那方明珠,家里不落得什么下场!   “哎!都怪你当年招惹了这么一门麻烦亲事,否则如今也不用这么麻烦了。”方家的事一件比一件让人震惊,柳思如今对方家全无好感,甚至都想以权谋私弄死那方元松算了!   柳思又提到当年之事,路大人只好赔笑,之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理所当然说道:“其实也不是一点好处没有啊,方家虽然不好,小年不是挺好的吗?你看你那大儿子往日谁都冷着,如今不是对他夫郎挺上心?什么事儿都跟前跟后的忙着,若不是娶了小年回来,那小子怕是三十都不想成亲。如今这样不错啦,哪有什么十全十美的好事儿啊。”   “哼!那个臭小子怎么就捡着这一样学,其他地方怎么不和你学学?你同他这般年纪的时候,都快要做父亲了。”   “别急别急,我看啊他们也快了。” 第52章   灵州离着京城不远,几人走的水路,只需要几个时辰便到了。   方小年生在百花村长在百花村,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便是京城,且每次去京城要么自己走路,要么搭村里人的牛车,还从未做过大船。   刚登上远行的大船时,方小年激动得不行。他以前也是见过江面上的大船的,远远瞧着像是一座屋子飘在江面一般,着实神奇。   小心去到甲板边上,双手紧紧抓着船沿的栏杆,看着身后慢慢远去的京城,方小年原本激动的心里却是多了一丝丝的惆怅,他想着往后要去看他阿娘的话,都得赶上大半天的路了,还是挺不方便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日子才能真正的安生下来。   路熙远在一边看着默默叹气的人,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但他并未多言只是一直安静站在旁边,直到方小年似乎也厌了满眼滚滚而去的江水,才陪着人一起进了船舱。   方母一上船便察觉了不适,原是她有些晕船,所以一直待在船舱里,不看见滚滚的江水,晕乎的脑子要好说不少。方小年进得船舱才发现他娘面色很不好,想到方才还叫着他娘一起出去看江水,便后悔的不行,他方才只顾着激动了,都没看出来他娘晕船。   “阿娘,怎么样?很难受吗?”方小年满脸的满脸的担心,问出的话语也是细声细语的,还想话头重一点这船身都能晃动的更加厉害一般。   方母轻轻对着人摇了摇头,安抚的对儿子说道:“哎!小年啊你别担心了,阿娘没事儿。只是阿娘一把年纪了才第一次乘船,先前从未感受过这般摇晃的感觉,心里觉得不踏实有些惧怕罢了,慢慢习惯了也就好了。”方母说完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路熙远一眼,她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给人添麻烦了,她想着她已经耽误了路熙远不少的功夫,如今还要劳人同她跑一趟,且此去灵州怕是还有不少事情要麻烦人家。   方母不懂儿子为何建议她去灵州,她其实更想待在村子里,家里屋子虽然烧毁了,可还剩下两间完好的屋子,她一个人两间屋子足够了,灶房烧了再搭一个便是了总是好过如今的,什么事儿都要麻烦路家。   “哎。”想到以后的日子,方母无声叹了口气,但她没法儿反对儿子的决定,无论如何儿子定然是为了她好,不能给人添乱。   路家老家并未在灵州城内,而是在离着城中颇近的一个村子里,灵州码头就在那村口,他们下得船去,一会儿功夫便到了。   路大人并非家中长子,因此并未继承家中祖产,老家祖屋更是轮不到他来继承。路熙远决定让人到老家暂住的时候,已经安排了下去,在村中给人买了一间带着菜园的小院,如此方母也能种些蔬果自足,也能打发时间。   灵州城是个被山水包围的州府,主城被江水环绕,四周有高山环绕,若是站在城外山腰处,瞧着山下倒像是一座岛屿一般。路家老家所处的这个村子因着路家的发达,在十来年前就被喊作路家村了,原先叫什么倒是没人在提起了。   路家村俨然是个小小灵州城,同样是山水环绕,且村中最中心的位置还有个颇大的水泊,路熙远给方母买的小院就在那水泊边上。   一进得这个小院方母便喜欢上了。这小院主屋虽然只有三间,且不是气派的青石大瓦房,但土砖的屋子冬暖夏凉她更喜欢。再有便是,这屋子前院有个颇大的空地可以当做菜园,后院空间更大,还有一颗高大的杏树,她家小年可是最喜欢吃杏了。   “挺好的挺好的。”方母脸上带着笑,院子她确实是很满意很喜欢,正想和路熙远道谢的时候,却发现儿子盯着头顶的杏树,一副跃跃欲试想要爬上树去的样子。   “小年,找根长竹竿过来,将杏子打下来就成了,阿娘下面给你接着。”一见儿子那双不安分的眼珠子,方母就知道儿子想干嘛,果然她话一落,方小年便嘿嘿一笑一溜烟儿爬上树去了,等到上树了之后才一脸得意的对着树下的人说道:“相公已经见过我爬树啦,不怕的不怕的!”   如今快要七月了,树上的杏子已经不多了,方小年腿脚麻利身形灵巧,看他爬上一根根细细枝头,树下的人看得胆战心惊,路熙远每每已经做好接人的准备,树上的人却仿佛鸟儿一般,灵巧的在枝头撒欢,时不时还要朝人嘚瑟一下,炫耀手中已然完全成熟的红杏。   自从方小年上得树去,路熙远便一双眼睛便一直追着树上的人,他虽没有说什么担忧的话,可方母见他双腿微微分开,牢牢扎在地上,仿佛随时做好了接住意外从树上掉下来的人。   方母原先不想儿子上树,只是害怕路熙远不喜,毕竟是他是官家公子应当会喜欢文静秀气的哥儿,怕自家孩子这泼猴儿似的样子惹人不喜。如今见路熙远没有一点嫌弃儿子的样子,她便放心了,嘱咐树上的儿子小心一点,便去收拾东西了。   日后这里是她生活的地方,也是儿子另一个家,她得好好打点一下。   方小年从树上下来的时候,他用外衫做的衣兜里满是已经红透的大杏子,方小年将手里东西放下之后,小心翼翼的从自己衣兜里再掏出了一个杏子,讨好的送到了路熙远的面前。   “相公,这个最大最红最好看,给你。”   “这个拿去给阿娘。”路熙远没有接过,反而在人头上轻轻点了一下,然后躬身捡起了被方小年放在地上的杏子。   如今快要七月了,若是一直待在家里倒是不觉多么炎热,但是白日里动起来还是会有一身汗。两人进屋去乘凉的时候,他家前院已经热闹了起来,知道路家的人到了,村里好些人都过来看热闹了。   路熙远曾祖那辈便不住在村子里了,但村中仍有不少路家族亲,且路家在村中设有族学,凡是路家子弟皆可免费入学,后来更是村中孩童皆可进路家族学学习,村里人家自然感激。对于大多人家来说,即便孩子读不出个什么出息,但是认得几个字到底是好的。   路家在路熙远曾祖辈时候便是村中大户,路家的租屋如今由路家嫡长一脉住着,同村中人招呼一番之后,路熙远带着方小年去了路家祖宅。   路熙远曾祖父是家中幺子,考**名之后留京做了个小官,他祖父比着曾祖还有出息些,荣休之时官至四品。他们家里在曾祖那辈,同老家的嫡长一脉便少有往来了,还是他父亲做了外放的县令,给老家设了族学之后,两边才又有了往来。   如今村中路家当家的按照辈分路熙远要喊一声堂伯父。   “伯父好。”路熙远同方小年一起同人行礼,请长辈安。路熙远如今已有举人功名,他朝人行礼伯父自然赶紧将人扶起,甚至有些惶恐的样子。   “熙远啊,你可是举人老爷,你不要折煞我老头子啦。”路家伯父瞧着五十上下的样子,面貌竟与路大人有着两分相似,且因着路家是村中富户,也没有苦过,看上去就是个有些和蔼的中年男人。   “您是长辈,这是规矩。”   “哈哈,你是个好孩子。这便是你新娶的夫郎吧?哎,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方小年一直安静站在路熙远身边,小心注意着路熙远的动静,跟着人行礼问安就是,绝不多嘴一句,如今伯父提到自己,才赶紧的朝人腼腆一笑微微往路熙远身边躲了躲。   “哈哈哈,还不好意思了。”伯父家里人口还颇为复杂,他有好几个兄弟,兄弟们娶妻生子,孩子们也大多娶亲,如今一大家子几十口人住在一起。   大伯父一笑,众人便跟着笑,方小年原本只是装装样子如今却是真的不好意思了。   两人在伯父家里颇留了些时间,知道方母往后要留在村里,伯父也承诺往后会照拂方母,两人离去之时已卯时过半,回到家时方母正好摆饭上桌。   “回来啦?赶紧洗洗手准备吃饭了。”方母同路熙远吃过好几次饭了,知道路熙远不是挑剔的人,便是农家小菜也不嫌弃。   这个院子既是路熙远提前准备的,一应生活用品也都安排妥当了。方母去到灶房,发现什么都有,可以直接直接生火做饭,心里更加的高兴了,她没想到路熙远竟然事无巨细都替她安排好了。   方母煮了稀饭,拌了凉菜,又炒了两个荤菜出来,再煮了一锅清水青瓜汤,他们一家三口在那颗高大的杏树下吃着晚饭,面上没有一点的不适应,好像他们便是一直生活在此一般。   饭后,方小年帮着他娘收拾碗筷,路熙远来回于前后院,最后决定将后院围墙再加高些,如今围墙虽然不算矮,但若是身手灵巧的年轻人还是能翻墙进来。   既要修缮房屋,必然要费些时日,路熙远决定那便多留些时日,他们可以一月之后再走不迟。   “可以吗?真的可以吗?”听到路熙远讲可以呆上一月,方小年高兴得很,拉着路熙远的手原地蹦了好几下,看人如此兴奋,路熙远也微微笑了。   “自然可以。”方元松那里,路熙远到底不放心,他想着一月之后,那方元松自顾不暇应该没空再搭理方母这里,但如今正是他恼羞之时,需得多加小心。   有了路熙远的保证,方小年一下子软了身子,舒服的躺倒一旁的长椅上,惬意的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便是眯着眼睛也是满脸的笑意。   晚些时候,两人歇下,方小年仍旧沉浸在可以在此处陪着他娘一月之久的兴奋里,外加他躺倒床上却觉得好似在做秋千一直摇晃,便怎么也睡不着。   “相公?”试着小小声的喊了一声,方小年原本以为路熙远该睡着了,可他没想到他刚喊出声,且只是一点小小的声音,路熙远便应了。   “睡不着吗?”   “相公,你也没睡着啊。”方小年还想着趁着人睡了干点坏事,想着说不定偷偷地亲了相公之后就能美美睡了,哪想到他相公和他一样没睡着。   直接侧身对着人,方小年很是自然地问道:“相公,你明日想吃什么啊?我给你做。”方小年问出口的时候还真的一脸认真思考的样子,好像真的在想着明日要做的饭菜。   他们如今的房间虽没有家那么多的蜡烛,只有一盏小小油灯,但两人离得颇近,彼此面容甚至神色仍旧能够看得清楚。   自从方母出事以来,路熙远就没见过自己夫郎如此轻松惬意的样子,如今见他好似又恢复了往日的朝气,整日只为吃喝苦恼,心中竟觉欣喜,便想原来只要他欢喜便好,其他倒是不很重要了。   “随你吧,什么方便做什么便是了。前些日子你跟着爹爹学记账,有什么学到什么?对生意有无兴趣?”   “很多啊,爹爹还夸我聪明来着!对了相公,你之前不是问我想要做生意吗?我想到做什么了,我可以开酒楼吗?我舌头可厉害了,吃过的东西都能记得住味道,我开酒楼生意肯定很好。不过布庄也不错,相比酒楼应该不用操心太多,不会有太多纠纷。”方小年说着话的时候,越说便越兴奋,越兴奋便离着人更近,待他话落等着路熙远回答的时候,他一只手正抓着路熙远袖口,双眼都期待着看着也侧身对着他的路熙远。   一抓着路熙远衣袖,方小年一下子又想到了做的那些半成品内衫,面上有着一瞬间的失神,不过很快回府过来,满心满眼等着路熙远的回答。   方小年没想到路熙远几乎是同一时间和他想到了同一件事,最近有太多事情,路熙远便把那‘碍眼’的东西忘了脑后,如今突然记起,神色间便多了些不愉,即便他并未察觉,可仍旧被方小年看出来了。   误会路熙远的心思,以为自己的酒楼生意做不成了,方小年也不气馁,继续说道:“那开个小店吧?若是能赚钱再开酒楼这样行吗?”   方小年带着妥协和商议的语气终于让路熙远反应过来,他轻轻摇头表示不用,然后给了人明确的回答。   “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我们回京便做准备。”   “真的啊?”   “自然是真。”即便心中不愉,但路熙远仍旧没有问出口,他想着百花村那些方家亲戚,想着或许那是他的夫郎给某个亲人做的吧。   得了路熙远回答,方小年高兴得很,就算一闭眼还是觉得全身摇晃,却能安静下来开始慢慢有了睡意。   路熙远是在方小年睡着之后许久才睡着的,看着沉沉睡去的人,他既无奈又欣慰。原以为经历这么大变故他会难受不已,没想到还能睡得这么舒服,不被外物所扰或许也是一种幸福吧。   “但或许……是你早不把他当做父亲了。”路熙远无法想象若是自己父亲如此对待自己自己和他的爹爹,他会是何种心情,子女对生身之人的孺慕之情乃是天生,来自亲生父母的伤害绝不是旁人能比。   “他是你的父亲不是我的。”不想再给方元松留任何余地,路熙远想着能对发妻下毒手之人同那恶贯满盈之人也无差别,便该让他越贪念什么越要得不到什么,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作者有话要说:   取标题真的太难了 第53章   翌日清晨,刚醒过来还未睁眼的时候,方小年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他们睡在家里。他习惯性地抬手往后准备伸个懒腰,却感觉自己的手打到了身边的人。   吓得赶紧把手缩了回来,推床坐了起了之后,脑子才清醒过来!如今他们住的是阿娘的新家,睡得可不是家里的大床,这个只能容纳两个人,便没有什么空间的小木床,可不能随意舒展四肢!   “相公?相公?”方小年小心叫了身边的人两声,发现路熙远没有什么动静之后,心里庆幸不已,小心拍了自己胸口两下对着路熙远小声说了两句话,便起床出门去了。   方小年一出得门去,装睡的路熙远便睁开了眼睛,轻轻碰了碰自己额头,想到新婚那夜的事,他无奈想着,如今倒是不错了,挨打的是额头不是眼睛,至少是真的不疼。   一出房间,方小年便看见他娘正挎着一个竹篮回家,竹篮里有不少菜,荤素都有,也不知道她在哪里买的。   “阿娘,你怎么起这么早啊。”几步过去接过了阿娘手里的东西,方小年脑子也算是彻底的清醒了过来,他看着村里人家袅袅升起的炊烟,还有已经行到村口的太阳,至多一刻钟的功夫,整个村子都会被笼罩在阳光下,看来不是阿娘起得早是自己起得晚了。   反应过来是自己起晚之后,方小年不好意思的的朝着他娘嘿嘿一笑,然后自己朝着灶房里去了。   这个小院前院颇大,三间正屋前面正对着石砖铺就的院坝,左边用篱笆围了块菜地出来,菜地边缘砌了石坎,石坎上面铺了泥土,种着花草,花园菜园于一体,既方便还赏心悦目。   门前院墙处趴着一株不止多少年岁的仙人掌,一眼望去那叶子像是万佛手一般数都数不过来,仙人掌间隙处长着一些葱葱花,花儿正开得盛,一朵朵红点缀着一片片绿,倒是好看得紧。   这个小院门前便有沟渠流过,用水倒是方便,同他家里差不多。   正屋左边是灶房,右边是两间两层的茅屋,底楼是猪圈茅房,二楼放着柴禾茅草,瞧着那存量足够她娘用上一整年了。   早饭不需要太丰盛,便是路家的早饭也十分简单,方小年和他娘一起蒸了豆角土豆腊肉丁馅儿的包子,做了个凉拌茄子,正在烧汤的时候路熙远便起身出门了。   “熙远啊,洗个手洗个脸准备吃饭了。”   “阿娘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哈,你才是辛苦了,跟着我们折腾这么一路。”方母手脚麻利,说话的功夫已经把汤乘好端上了桌,路熙远上桌的时候方小年立马的夹了个包子到他碗里。   “相公,这包子可好吃了,以前阿娘只在五六月做的,其他时候都吃不着。”   “你这孩子就知道胡说,那新鲜的嫩豆角只有五六月才有,这豆角馅儿的包子可不得五六月才能吃得着?”没好气的瞪了儿子一样,方母发现她这儿子是真不把被人当外人,什么都往外说,若是人家嫌弃他或者觉得他在卖惨博同情可怎么好。   说来方母也算是个十分自尊自强的人,不然也不会从未找上方元松,独自一人抚养儿子长大,之后儿子成亲得了一大笔银子还有聘礼,她也如数给了儿子,并未藏下。   方小年脾气其实并不像他娘,更多的像极了方元松,只是他心性同他娘一般,所以有了方元松的聪明劲儿却没有方元松的自私狠厉。   饭后,方小年准备带着他娘房前屋后到处去转转,毕竟要长期生活的地方,得看看还需要些什么。   方母昨日一来就发现了,这屋子基本什么都不缺,竟然连换洗的床单被罩都有,更意外和惊喜的是连女红盒都给她备好了。此处屋子是路熙远准备的,东西自然是他命人提前备下,连这些小事路熙远都能留意,方母欣慰不已,他知道若不是将儿子放在心上,她的事情路熙远不会上心。   方小年提出让他娘去转转的时候,方母便拒绝了,倒是路熙远拉着方小年往村里去了,路熙远觉得后院院墙太矮了,准备再加高一点。   两人出去的时候是从后院出去的,因为后院正对着村中心那口水泊,水泊里面的水瞧着十分清澈很是干净,阳光一照微风一吹,水面波光粼粼的,煞是好看。   方小年忍不住的捡了个石子朝着湖面扔去,还真给他扔出了阵阵涟漪,一圈圈荡漾开去,顿时激动地跳了起来,指着湖面炫耀。   “相公,你会不会扔石子啊?我刚刚扔的是不是有十圈啊,我觉得飘出去了好远啊。”说话间方小年已经又捡了一块石子到手里朝着路熙远递过去,且那石子明显是方小年特意挑选过的,薄薄的一片,瞧着就十分适合弹水。   先前方小年将手头石子扔出去,在水面弹出阵阵涟漪之时,路熙远便满眼惊喜,如今方小年让他试试,他便也学着方小年方才的手势扔了出去。   他原以为扔出去的石头应该会直接叮咚一声沉向湖底,可他没想到眼前竟是重复了方才的情景,从他手里飞出去的小石子竟然像是变成了疾驰的箭矢,在水面飘荡远去,还弹出去了圈圈波纹。   路熙远面上的震惊和不敢置信一点没有掩藏住,这让方小年猜到他的相公可是第一次玩这个东西,这下方小年可比路熙远还要兴奋了!   “相公,你不会是第一次玩吧?你好厉害啊!”方小年毫不犹豫的真心夸赞,路熙远面上的震惊退去化成了一点浅浅的得意,就连嘴角都上翘了两分。   两人沿着那水泊边上的小路往村里人家而去的时候,还遇上了一对父子,那个夫郎怀里抱着个小小的孩子,瞧着还不满周岁的样子。两人同他打招呼还问了村里有没有砌墙的师傅,那位夫郎朝着他们指了一户人家便罢,也不多话,两人也不觉有异,谢过之后便朝着那户人家而去。哪知道两人还未到那户人家,只是轻轻一个回头,竟然看见方才那夫郎抱着他的孩子没有一点犹豫的跳进了水中!   “相公!那人在寻死呀,赶紧去救人!”只来得及匆匆同路熙远说了这么一句话,方小年便撒丫子跑了出去,路熙远全力都没追上,只能眼睁睁看着人纵身跳了下去!   方小年几乎没有一点犹豫,等到跳了下去,他脑子里才一空!完了!他不会凫水啊!   万万没想到一个村子里的水泊竟然深不见底,脚底虚空踏不到实处的时候,方小年才真正的恐惧害怕了起来,可看着就在自己不远处的孩子,他还是朝人伸出了手。   一个小孩子能有多大力气?方小年从不觉得自己连个孩子都抱不住,可身体不听使唤的不停下沉,憋不住气呛了水之后整个人都难受起来,他才开始后悔……   阿娘! 第54章   方小年在挣扎无果之后,就放弃了动作,他觉得眼睛难受便索性闭上了眼睛,脑子里昏昏沉沉一直在想着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待到感觉脸颊生疼,胸口也压得难受,一口闷气吐出来睁开眼来,便看见身边围了不少的人。   “阿娘。”他娘蹲在他身边,他下意识叫了人之后又看见了另一边的路熙远。鼻尖一酸,他正想叫路熙远,就被人轻轻抱起靠在了身上。   “相公!”路熙远衣服也是湿的,这让方小年明白过来是他相公救他起来的。   “他们呢?他们有没有出事?”既然自己平安了,那对父子应该也是无事的?   “你担心那你自己吧!他们好得很!”方母双眼通红,都恨不得狠狠打他这不知轻重的儿子一顿,可高高抬起的手总是软软放下,就是打不到儿子身上。   一边说话的时候,方母终于流下泪来,先是将先头恐惧害怕一并哭了出来。   “阿娘……”恐惧再次爬上心间,后怕的感觉让方小年不敢去看他娘和身后的人,为了不被骂,他没去控制自己的情绪任由自己哭了出来,打着哭腔道:“吓死我了,我以为我要淹死了……”可怜巴巴同人说了这话之后,方小年才敢小心去看他娘和路熙远的脸色,发现两人面色并没有好转多少,又伸手捂着脑袋,表示自己头晕得很。   果然!方小年捂着头说不舒服,他娘立马一脸担心的样子,没了方才的怒气。路熙远大半个身子都让方小年给靠着,如今方小年看不见路熙远面色,只能讨好的将路熙远环在他腰间的手抓在说中,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日后……不可再如此冲动行事。”路熙远有些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方小年听得出那声音里的担忧不满生气心疼,他自己也后悔的不行,连忙点头应是,然后指着旁边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说道:“怎么突然这么多人了”   “哪里突然了,你都晕过去多久了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方小年是真不知道,他觉得也就是一会儿的功夫罢了,他刚闭上眼睛,再睁开就安全到了岸上。惧意慢慢退去之后,方小年又觉得挺美的,他故意往路熙远怀里靠了靠,想耍赖让人抱他回去。   路熙远的身份村里人可是知道的,见方小年醒了,周围的人自然也都放心了。   “哎呀,路家夫郎啊,你胆子咋那么大呢,不过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是啊,你们赶紧的带他回去吧,用不用找个大夫看看啊?咱们村里有个老大夫的,让人去你家里看一看吧?”   方母原本也不想让儿子在这里多呆,一一谢过之后,就准备带儿子回去。   “乡亲们说的是,谢谢大家啊。熙远啊,先带他回去吧,他定然受了惊吓,先回去再说。”方母替儿子捋了捋额间的湿发,想着赶紧带人回去洗洗身体泡个澡,好好休息一下。   方小年被路熙远直接打横抱了起来,他双手都挂在路熙远的脖子上,头靠在人颈肩,心里正美呢!那边却有一道有些刺耳的声音,他赶紧的拉了拉路熙远肩背处的衣服让人停了下来。   “呀呀呀,这光天化日的,你一个嫁了人的哥儿,竟然和个汉子拉拉扯扯,这身上怕是哪里都被人摸了个干干净净吧?你咋还有脸哭啊,我要是你我就再一头扎进水里死了算了!”说话的是个牙尖嘴利的妇人,听得这声音的时候,方小年以为那人说的是他自己。   方小年看了那妇人一眼才拉着路熙远一脸担心的看向他。感觉到抓在手里的湿衣服时,满脸担心的看向路熙远,在他还没问出口的时候路熙远便对他说道:“别怕,没人碰过你。”   既然自己没事儿,那有事儿的必然是方才那个带着孩子寻短见的夫郎了?   立马皱了眉头,方小年双腿一绷直就要往下跳,他毕竟是个成年的哥儿了,且又是在村中长大,身上力气还是有的。他有心要从路熙远身上下来,路熙远自然抱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朝着人群走去。   直接将围着的人扒开,方小年蹲到那个浑身湿透还紧紧抱着孩子的夫郎身边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个说风凉话的女人。方小年瞧着那妇人很是年轻,样子也长得不错,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还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只是不知为何瞧着总是有些不顺眼。   “相由心生,果然不是个好东西!”方小年在心中这般骂道之后,十分生气的想着,这个妇人真是恶毒,竟是一点同情心都没有,这个夫郎既然抱着年幼的孩子寻死,必然是遇到了天大的难事,如今她还要拿人家的名节说事恨不得人家再次去死,真是坏透了!   虽然很想骂那个恶毒妇人一顿,但眼前的两个人更为重要。方才得知人没事儿之后,想着他家里人必然来了,有家人陪着便无须担心,所以才干脆要走,如今看他仍旧孤零零一个人抱着孩子坐在地上,看着可怜得很。   村里有人跳河可不是小事,且看着这周围的人,怕是大半个村子的人都来了,他家里人不可能不知道啊!   “这位夫郎,你遇到啥事儿了咋这么想不开啊?你看你家娃娃多可爱啊,你怎么忍心啊。”方小年故意放低放柔了声音,埋头见到那夫郎的神情便知不好,他感觉这人没有求生意志,满脸默然全然不在意旁边人的话,可能随时都会再次寻死。   “这位大哥哥,你瞧着还年轻得很,什么坎过不去啊,就算丈夫死了也没事儿啊,谁说一个人就不能养孩子啊,我就是我阿娘一个人养大的。”方小年看这人一脸生无可恋的神情,以为他家中出了大变故,如今只剩下他们父子二人,所以才会有了寻死之心。   方小年只是随意的猜测,没想到他的话引来了不小的反应,一旁一个一直未出声的的老婆子听了他的话,竟一脸的愤怒:“呸呸呸!什么死了男人啊!我儿子可活的好好的!”   “你是他婆婆?”方小年这下是真的惊到了,这老太婆怎么回事?自己的孙子媳妇儿差点死了,她竟然能那么淡定?   “你们想让我去死,我已经死过了,你们还想怎么样?”方小年都不知道能说什么的时候,那个夫郎却终于开口了,可他盯着的人不是他婆婆,而是方才那个牙尖嘴利的恶毒妇人。   方小年不是这个村子的人,许多事情自然不知道,但突然响起的稚嫩声音让他心底变得无比柔软。   “爹爹……”   他轻轻摸了一下那个小身体,对着孩子的爹爹说道“常言说得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的儿子是个有福气的,你往后莫要冲动了,别让孩子再遭罪。”   “切,他自己不检点平白连累孩子,他去死了才能对得起自己儿子!自己原本就不清不白的,方才还被野男人拉上了岸,全身都给摸了个干净,是怎么还有脸继续活着的哦,我若是他啊就去死了算了!”   “你他妈说什么胡话?你信不信你再敢胡说八道一句我就把你的破事儿全抖出来!”事情扯到了自己身上,方才救了那夫郎的青年忍不住了,指着那个妇人就开骂。   都是一个村子住着的,谁人是什么脾气大家都知道,那青年好像是有些不好惹的,他发火之后那妇人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偏过头嘴里细声哼哼了几句,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那青年见妇人不再多话,便不做纠缠,可方小年忍不了了!   “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方小年一直担心着那个夫郎的情绪,同人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可那个泼妇却句句话语尖酸刻薄,恨不得激的人再次投湖!   想到方才那夫郎的眼神,再加上这人尖酸刻薄的话,再瞧着她那山路十八弯的站姿,恨不得让那胸口和屁股翘到天上!方小年直觉那女人不是个好人!   眼珠子一转,脑子里立马有了个主意,方小年揉着自己脑袋站起身来,嘴里不停说着头好晕啊头好晕啊,整个人便跌跌撞撞的朝着那靠着湖边树干处的女人撞去,只听哎呀一声,他妇人被他撞落水了!   “哎呀,头好晕啊,相公,我头好晕啊!”听到落水的声响和无数的尖叫之后,方小年一下瘫坐到了地上,捂着脑子喊救兵。   路熙远比方小年还要先察觉这事有古怪,方小年将人撞下水的时候,他都来不及惊讶,心头便有隐隐快意升起。   赶紧到人身边把人护着之后,路熙远才开始细细观察这在场之人,这一看,也让他看出了许多不对劲儿的地方。   那个落水夫郎的婆婆如今竟是满面担心,哭着喊着要救那落水的妇人,明明方才她自己的孙子媳妇儿落水,她都一脸的淡定模样。   两人默契的一对视,神色皆严肃起来。   这水泊是村中中心地带,方小年他们落水的时候很快便有人发现,随着一声声吆喝声起,很快的村里的人几乎全都聚集了过来。如今那妇人落水,很快便有几个健壮的小伙子跳下水去,等到那妇人被捞起来的时候,却是让所有人都忍不住的假意蒙上了眼睛,因为她妇人的外衫竟是不见了踪影,如今只着一红色鸳鸯肚兜!   骂声惊呼声开始不断响起,即便很快有人替那妇人披上了衣衫,人们的窃窃私语和异样的眼光依旧不停打在那妇人身上,无形的伤害似乎正在将她凌迟。   方小年没想到她的衣服竟然会被人扒了,他只是想让她得个教训罢了,既然口口声声说着那夫郎被人救了,同人有肌肤之亲就让她也去感受下好了,他真的没有想过这么羞辱她!   “相公!”方小年急了,也后悔了!他紧紧抓着路熙远的衣服能感觉到身体都在颤抖。   名声对于妇人来讲代表什么,方小年自然知道,他都快急出眼泪了!   “怎么办啊相公,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看她坏得很,想看她遇见了那夫郎的事儿又会怎么办罢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没想到出了这样的意外,方小年站了起来准备接受村人的骂声,可这个时候哪有人管他啊,都在指摘那个出了丑的妇人。   “哎呀,完了,这一个人不能嫁几个人啊,咋办?”   “还能咋办啊,谁扒了她的衣服嫁谁呗。”   “行了行了!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娶了她便是了!”方才跳进湖里救人的有好几个人,不过捞人上来的只有一个。   如今那妇人身上披着的便是那就她上岸之人的衣服。   方小年听见‘娶了她便是’之时,便猜想那妇人定然是个寡妇,不然也不会作着妇人装扮那人却说要娶了她。   方小年猜的不错,那妇人的确是个寡妇。晏国没有寡妇不能再嫁的规矩,村里也不忌讳娶个二婚的妇人过门,这事儿若是他们郎情妾意倒也算是个完美结局。   那瞧着颇为壮实的汉子提出娶妻的时候,妇人并没有出言反对,就在大家觉得村里要办喜宴的时候,方才那个老婆子却对着那壮实汉子骂道:“呸,牛二啊,你家若是没有罐子连抛尿你也存不住,看不见不你那张丑脸,如今对着一口大湖你好生照照你的脸,你可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就你也想娶咱村里的一枝花!”   老太婆出言之后,方才并不出声的妇人只是露出一脸的委屈表情依旧不说话,只是瞧着她的双手竟然不去捂脸反而有意无意的一直捂着自己肚子。   “哼,不过就是捞个人上来罢了,那有什么?哪家婆娘农忙时候不下田,谁家婆娘下田插秧不露胳膊露腿?一枝花,你赶紧回家去,别搭理那只癞**!”那老婆子说着话的时候甚至开始动作起来,竟然护着那妇人就要走。   那老婆子帮着妇人说话,可村人也不是个个都是心善的,且不管人家管好再好的人家也总会有人看他们不顺眼,于是有人便要拿那叫做一枝花的妇人方才的话说话了!   “是她自己说的啊,方才人家絮哥儿掉下去的时候,被人救起衣服可是好好穿在身上的,就那样她还让人家去死呢,她既然是那么个‘贞洁烈女’,怎么好意思再活着?干脆的一头再扎进去吧,死了算了!”   此人虽然说话阴阳怪气,听着明显就是针对那个一枝花,可她说的好像也没错,那也算是一枝花原话啊!   村里人的确爱看热闹,可今日也太热闹了一点!听得那女子此话之后,村人赶紧的盯着那一枝花,就怕她再跳下去,她身边的牛二甚至直接抓着她的手腕在手中,一副生怕她再跳下去的样子。   那牛二这番动作直接扎了那老婆子的眼,好似自己姑娘被轻薄了一般,她一脸怒容冲了过去,抓着牛二就是几巴掌,还要将那一枝花抢到自己身边,那护犊子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一枝花是她姑娘呢,可大家都知道他们两家可没有一点点的关系!   众人震惊,不明白那老婆子到底咋了,这个时候先前一直沉默的那个夫郎却是哈哈笑了起来,然后指着那妇人肚子说道:“知道为什么我婆婆要护着她吗?因为她肚子里有了野种,因为那野种是她儿子的!知道我为什么要去死吗?因为我没有活头了?我的丈夫不止没有给我一文钱,还要将我辛辛苦苦赚的钱全部贴补给外头的女人,如今那女人有了野种,他便要打死我,娶那女人进门!”   “你胡说什么啊!”   “原来是这样啊!”   “哎呀,那一枝花的腰可是出了名的细啊,怎么瞧着确实是粗了不少啊?”   “是啊,她刚刚好像一直捂着肚子来着。”   那夫郎的一番话瞬间炸了锅,所有人的眼光几乎都集中到了那叫做一枝花的妇人身上,就在众人或惊讶或怀疑的时候,恼羞成怒的不打自招的人开始往那夫郎身上招呼开来了!   “你个生不出儿子的废物,我让你胡说让你胡说!”那老太婆几步到了那夫郎身边就要对人动手,好在方才救了那夫郎的人给拦了。   就在这一团热闹还没散去的时候,却不想又来了另一番热闹,听了那夫郎的话,方才救了一枝花的牛二不干了!   “你他妈胡说什么啊!花儿肚子里的孩子明明是我的!”   “啊这……这这这……”   万万没想到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这简直比话本里的故事还离谱,方小年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摆个什么表情了,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如此,你不用自责了。”   方小年的脑子还没有冷静下来,他被眼前的混乱的关系弄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了,先前的事儿哪里还能惦记,可路熙远从这句安慰的话让迅速回过神来。   别人怎么样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相公在乎他就够了。   “嗯。”因为故意撞人落水之事,起初方小年是真的内疚自责的,如今这场景他哪里还有那心思,不过他此时却是更加心疼另一个人了。   那个抱着孩子跳河的夫郎,竟是因为自己相公在外面有了女人有了孩子,所以不要他们了?而且不止不要他们了,还想杀了他们。   “相公……为什么这世上那么多方元松啊?”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天一觉把更新给睡乱了,天天都赶不上更新,今天争取再码一章出来,明天开始恢复稳定的更新,谢谢宝宝们的支持哦~ 第55章   听见自己的话,感觉脸上热热的,方小年吓得赶紧低头擦脸,他没想到他把自己心里的话给说出来了!   又急又恼的胡乱在自己脸上揉了好几下之后,方小年又摸了摸自己的头,说自己头晕,然后精准找到路熙远的胸膛,弓着身子就慢慢挪了进去。   把头紧紧埋在人胸口,就是不肯让人看见自己面上神色,方小年藏在路熙远的怀里,偷偷看着那边的情形。   那夫郎说出了寡妇一枝花的奸情之后,这事儿可就闹大了!那老婆子原本笃定一枝花肚子的孩子是她的孙儿,才帮着儿子想要逼死了家里两个她眼里没用的哥儿,可她没想到往日里被她百般欺辱都不敢反抗的人,今日竟然反了天了!更没想到的是,那个该死的寡妇勾搭的竟然不止他儿子一个人!   寡妇再嫁是被允许的,可孀居的寡妇与人通奸,按照前朝习俗是要被浸猪笼的!即便如今的大晏没有将不守妇道的妇人浸猪笼的习俗,可依旧对此类人不宽容,不止世人看不起更有律法言明要被施以丈刑。   路熙远没兴趣参与村里的纷争,只是此村既然叫路家村,那么路家人便是说得上话的。路熙远同村长交代,务必要让恶人受到惩罚,替受了冤屈之人伸张正义,便带着方小年回家去了。   方小年一直叫着头晕,方母担心不已,回到家中便有村中大夫上门,她便赶紧的让人看了,甚至还想亲自去城里请个大夫,以前他们村子有个孩子,因着高热烧坏了脑子,他怕儿子也会变成那样,双手没隔一会儿就要往儿子头上摸摸,生怕人发起烧来。   “阿娘,我没事儿。”   “是啊大妹子,孩子没事儿,休息一下就好了,只是若是不会凫水的,溺水之后可能会梦魇,但你家哥儿都成亲啦是大人了,想来应该无事,好生休息几日就行了。”老大夫是个发须都花白的老人,瞧着颇有一番仙风道骨的模样,看着不像是个大夫,倒像是个老道士。   有了大夫的话,方母又问了儿子,确认儿子确实是没事儿之后才放心了一点,准备去取诊金的时候却被老大夫拒绝了。   “不过是顺便瞧瞧,也没有开个药方,诊金便也用不着啦。你们留步,我老头子还得去看看那个小哥儿,那是个苦命孩子啊,哎。”大夫如此说着,方母还是将人送到了屋外才停了步子,回来之后便让儿子好好歇会儿。   方小年其实真的没有大事,甚至连吓都没吓到他,他呛水之后便放弃了挣扎,再睁开眼已经到了岸上,如今他唯一在意的只有一件事,那便是他竟然不会凫水!他一定得学会凫水!   心中暗暗发誓,方小年开始琢磨着,回去之后找个合适的地方学一下凫水这门活儿,往后再不小心掉河里就能保住小命了。   自己和儿子接连出事,方母心头担忧不已,总想着找个寺庙烧烧香,她让路熙远守着儿子,自己出门去了。原本想着出门问问村人,城中哪出寺庙香火灵验,却不想这附近最为灵验的寺庙便在他们村里后山半山腰上。   路家村离着身后的半山腰还颇远,需得穿过村子走上四五里地才能到达山脚,再从山脚去到山腰又得一个多时辰,而且还全是山路。可即便如此,仍有虔诚的信徒每日慕名而来,城中权贵每逢初一十五也常常会到山中,因此故村中人家每年还能赚得一些路人的散碎银子,贴补下家用。   方母一出门,即便打听到了灵验的寺庙所在,也没立马回家,村中妇人遇上个新搬来的村人自然有许多热闹要同人说,且今日还有新鲜的热闹,如此方母便费了些功夫,回到家里的时候虽然晚了些时候,倒是带回来了方小年想知道的消息。   方小年在他娘离家之后就不肯躺在床上了,他娘回来的时候,他都把晚饭做好了。   一家人吃了晚饭,坐在院子里乘凉,方母才将白日里听来的事儿同人说了。   “你放心吧,那个夫郎没有吃亏。你是没想到啊,他家那个男人是个心肠黑如锅底的!这种人死后就该下十八成地狱!”   原来今日方小年要救的那个夫郎原还是个地主的孩子,因着家中就他一个孩子,父母出事之后家中无人可依靠,村中恶霸便占了他的便宜将人强娶过了门。哥儿过门后,那恶霸占了人家产业却不好好对人家,近两年来更是越发的过分了,几乎对人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那哥儿身上就没个完好的时候,常年都是鼻青眼肿的。   方母说到此处,已经忍不住哭了起来,拉着儿子的手看着的却是路熙远,那眼里全是感激。   方小年知道他娘的意思,按照当初的情况,自己强嫁去路家,但凡路家有个黑心的人,自己日子也绝不会好过的,自己还是幸运的,父亲爹爹还有相公都是好人。   “那哥儿过门之后,不到十月便生了个哥儿,他婆母怀疑他婚前不贞,对人没有个好脸色,他原本就是不愿嫁的,同丈夫关系自然不好,那男人想发设法将人弄到手后又不珍惜,如今同夫郎感情不睦,那邱家想要小子继承家业,那男人便整日在外面鬼混,可是不管他如何的胡来依旧没能有个儿子。打去年开始,那姓邱的便不外出胡来了,大家都觉得他是折腾不动了,哪成想他是和村里寡妇好上了!前些日子那寡妇发现自己有孕了,邱家母子便更加肆无忌惮的打骂着那个哥儿,还提出了要将人休了!”   “休了好啊!他家就是虎狼窝,留在那儿干嘛啊。”方小年当初就巴不得他娘同方元松和离,能够逃离狼窝不是好事吗?   方小年有此想法也是正常的,毕竟谁也不是傻的,愿意一心一意跟着一个成日打骂自己的人过。   “那哥儿起初也想着带着孩子和离,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可惜的是他没能走成!因为那邱家竟然厚着脸皮扣着他的嫁妆,想一文钱不给就将人赶出去。那哥儿娘家没人了,若是再无银两傍身,那么他和儿子不得饿死啊!如今邱家没能成功将人休了,偏巧的是那哥儿又知道了家里男人同村里寡妇勾搭让人怀了野种。   那哥儿也是聪明人,知道此事之后,想着邱家必然急着将人迎进门,便再次的提出拿回自己的嫁妆然后和离。邱家想要孙子是真,可是贪恋钱财也是真!那哥儿出嫁的时候嫁妆除了有家里的几十亩水田,还有上好的家具和上千两的现银,如此家财那邱家那里舍得还回去。”   “哇!那么多钱啊,他爹娘一定很疼他吧。”方小年听着听着就趴到了他娘身上,他望着天上闪亮亮的星星,好似能看见一对恩爱的夫妻在看着星空下的这个小村子,他想着或许今日他们能碰见那个哥儿,便是他的爹娘在天保佑他吧。   今日,他那么无声无息的,若是没人发现可能真的就没命了。   “是啊,可惜了,一个被父母捧在掌心里疼爱的小哥儿给人虐待成如今这副模样。”默默忍着心里的心酸,方母想到了自己的哥儿,她想着若是他当年答应了和离回了娘家改嫁,她的哥儿跟着那对狗男女生活,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机会平安长大。   “邱家想要寡妇进门生孙子,又舍不得钱财所以日日打骂与人,想让人什么都不要自愿离开对吧?”   “怎么不是呢?真是好不要脸的一家人。听话,连那个孩子邱家都没有放过。”   “所以他害怕儿子留在邱家受苦,索性带着人一起走了。”心里郁闷的不行,方小年都恨不得弄死那姓邱的一家人!他气得不行,眼巴巴望向路熙远,他想着他相公可不可以仗势欺人一回啊,替那个哥儿好生的教训一下邱家人不行吗?   方小年心中所想就差直接写在脸上了,路熙远方才虽然一直没有说话,但他全程都耐心听着,如今直接干脆对人说道:“若苦主坚持和离,有村人作证,可拿回属于自己的嫁妆,嫁妆乃私产不属于婆家,和离自然能带走。”   “苦主?没错!那哥儿可苦了!”方小年之前一直唤人夫郎,如今却是一口一个哥儿,他巴不得那哥儿同夫家没有一点干系,满心的同情都快要溢出来了。   看着方小年那愤愤不平的样子,路熙远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来在人头上轻轻抚弄了两下。   路熙远也对那个哥儿生出了恻隐之心,已然决定帮人一把,可在他看来那个哥儿有着如今境地,同他自己也有关系。   他出生不错,却养成了一副懦弱性子,当初但凡强硬几分也不会落得如此田地。且他的不幸是夫家造成,他不想着改变却只想一死了之,如此怎对得起一心为他的父母?   “别气了,他会得到他想要的。”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在路熙远看来眼前的这个人才是个小可怜,可他却从来不自怨自艾,总能在亲生父亲带给自己磨难的时候,将磨难变成有利于自己的机遇。   “嗯!我相信你。”这里可是路家村啊!相公可是举人老爷啊!父亲可是侍郎大人啊!默默数着这些关系,方小年想着,他就不信了,有了这些关系,那个姓邱的还能上天不成!   他如今就要仗势欺人一回!   方小年不敢将心里的话说出来,却不想他和自己相公想到了一处,路熙远便是看着再老成持重,不过也只是个二十一岁的年轻罢了,哪里会那么多墨守成规不知变通,他心中早有了处置那一堆恶人的法子。   晚上歇息之前,方母还特地让方小年喝了点安神的东西,可他没想到儿子还是没能熟睡过去。   今夜的月儿特别圆特别亮,小院的木窗一点没遮住倾泻的月光,半个屋子都被照亮。方小年一闭上眼睛,脑子里便全是绿油油的湖面,身体好像也跟着昏沉,他久久无法入睡,却又不敢惊动好似已经睡着的人,只能放轻了呼吸看着身边人的睡脸。   看见近在眼前的人好像轻轻动了下眼皮,方小年吓得赶紧闭上了眼睛,生怕路熙远发现他没有睡过去,他一闭上眼睛,路熙远果然醒了过来。   感觉到身边人在轻抚自己面颊,方小年激动地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一动那人就把手给缩回去了,小心翼翼的感受着心底盼着的温柔,方小年正想着相公是不是也有些喜欢他了,就感觉到有股热源在靠近!而后那热源越来越近,最后直接贴在了他的唇间!   “相公……”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发生了,方小年哪里还能忍得住!他一下瞪大了双眼,嘴里不由自主的喊了人,可他喊出口之后,刚刚才亲了他的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微微笑了一下便睡了过去。   “相公?相公?相公?”睡着了?怎么会睡得这么快?可是这也不像装睡啊?难道在做梦?梦见自己了?梦见的是自己吗?   一连串的问题直接炸了出来,方小年甚至都大着胆子摇了路熙远好几下,可那人没有一点醒来的迹象……   “原来真的是在做梦啊。竟然梦见亲别人……哼!最好梦见的人是我,不然……不然……不然你就不许做梦了!哼!”气哼哼的倒在床上,好半天都没有气过,最后方小年为了让自己好受一点,直接钻进了身边人的怀里,还紧紧的把人给搂着,他想着明日要是被发现了,他就说他做梦了,梦里抱着个大笨狗! 第56章   进入七月之后,按说该是农家人开始忙碌的时候了,地里的苞谷田间的谷子都要陆续收成了,可如今方母搬了家,这些事情倒是暂时不用忙活,且方小年如今也不想让她娘下地干活,只让人种点菜便是。   隔日一早路熙远就起床了,村里路家人帮忙找的砌墙师傅也到了。方小年起床之后帮着路熙远一起给他娘搭了晾衣服的架子,又去村子里砍了几根竹子回来,给他娘编些生活所需的小东西,他还准备编十来个竹篱笆出来,冬日的时候用来晒干菜。   方小年坐在墙角编东西的时候,路熙远也坐到了他身边,眼睛还一直盯着他灵活摆弄的双手,只见他指头翻飞间一根根的竹条也迅速地成型。   方小年还从未在路熙远脸上看见过这个样的神色,一时间心中有些得意,他主动同人说道:“以前教我编东西的老师傅只教了我编背篓,其他都是我自己琢磨会的。”   方小年说着话的时候也没忽略了路熙远脸上的表情,自然将人面上的惊讶和赞赏看得一清二楚,为此他更为得意了,嘴巴不停同人说着以往的许多事情,知道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才停了下来。   “相公,你昨晚睡得好不好啊?有没有做梦啊?”方小年平日里很少做梦,几乎都是沾枕头就睡,再睁眼便是天亮时候了,很少时候会有夜漫长梦不断的时候。   先前同人说着村里趣事的时候,方小年还能时不时看看路熙远面上神情,如今只是问人睡得怎么样,有没有做梦却是老老实实埋头看着手里的东西,一点不敢看向身边的人。   心里着急又期待的等着路熙远的答案,却不想身边的人只有淡淡两个字给他。   “没有。”   “真的没有吗?”怎么可能啊?没有做梦的话,那昨晚亲自己的人是谁?还是说,他昨晚没有睡着?   也说不上是高兴还是失落,但只是一会子的功夫方小年就高兴了起来。他想着他家相公以往时候也没有贴身的丫头伺候,他成人之后能够睡到他枕边的也就自己一个人罢了,所以相公昨晚有没有做梦,梦到的是谁都没什么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亲的是自己,且很有可能连想的都是自己!   “嘿嘿~”   “我没有做梦这么高兴吗?”路熙远显然是没想到这人转变如此之快,先前明明一脸着急的模样,这会儿却像是没事儿人了。   “相公没有做梦证明睡得好啊,我自然是高兴的。”偏过头冲人一乐,方小年也不继续昨晚的事儿了,反而说起了他们回去的日子。   “先前说好的,多呆些时日也无妨。”   再次得了保证,想到能在此处住上许久,也能帮着阿娘将家里事情全都办好,方小年自然开心得很,只他没想到晚些时候便有人找上了门,路熙远也急急地跟人走了。   “相公,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我和你一起回去吧。”两人出门的时候并没有带太多的东西,不过就是些换洗的衣服罢了,路熙远说走就走竟是什么都不准备带着,且他连方小年都不准备带着。   “家中一切安好,你不必担忧。我去别处处理一些琐事,至多几日……最迟不超过十日,倒时你若没有回去我便来接你回家。”前来寻路熙远的人方小年从未见过,瞧那人面色必然是发生了大事,方小年不想自己成了路熙远牵绊,一边送人去村口,一边让人不要忧心他,他过几日就回去。   “相公,你自己小心一点啊,我过几日就回去,在家等你。”已然将人送到了渡口,方小年等人登船之后又把人喊住,再次嘱咐着。   路熙远自己或许没有发现,自从报信之人上门,他便一直凝着眉心,方小年没能问出到底出了何事,便不再多问,只是看着路熙远面上藏不住的担忧,他自己也担心的不行。   看着大船已经驶远,方小年才转身往回走,可他刚刚转身却好像听见了路熙远的声音,但滔滔江水成了阻隔,他根本听不清楚路熙远对他说了什么。   路熙远站在船上,看着远处蹦起来同他挥手的人,也跟着抬起手来也朝人挥了挥。   路熙远眉间神色依旧凝重,并不见松快几分,他旁边的人见状便拱手说道:“爷,殿下的人只说那边已经怀疑到了您的身上,却不是肯定,咱们的人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绝不会让人查到您的头上,您放心吧。”   “改航线,回京。”   “爷?”   “他们既已怀疑到了我的头上,便会有无数眼睛盯着我的行踪,此去金陵无疑是不打自招,回京,我有要事要亲自同殿下商量。”说到回京,想到之前答应家人的事,路熙远想着他又要食言了。   路熙远十六考中举人之时,也曾想着十七高中状元,为路家光宗耀祖的盛景,可惜……可惜挚友外加他自小认定的君上开口求他,他便只能放下功名替人办事。   当今身上一共有三位皇子,大皇子也是太子是元后所出,二皇子生母为继后,而最小的儿子三皇子乃是今上最宠爱的妃子所出,三皇子也是今上最为宠爱的皇子。   太子十七那年,无意中得知自己父皇属意的继承人乃是他的三皇弟,自那以后他便开始为自己筹谋。   想要夺得大位,兵权至关重要,可朝中兵权掌握在皇帝自己和护国大将军周家手中,而那周家可是三皇子外家,如此一来等于晏国兵权全在周家之手。   明面上的军权不能夺走,大皇子便生了养私兵的打算,而养兵费钱谁人都知道,于是他需要一个暗地里为他赚钱养兵之人,而这个人必须得是他绝对信任之人。   路熙远决定要帮着大皇子办事之日起,便想发设法的冷着同家里人的关系,又哪里还肯成亲。只后来被他父亲看出了端倪,他同父亲交代了一点东西,才有了父亲的理解,一起帮他在家人那里周旋,处处为他行方便。   原本路熙远是打算借故同家里人断了关系,如此日后万一他们事败,他也不至于连累家里,可他父亲得知真相之后却不同意他的做法。   路大人言明太过明显反而会惹人怀疑,一个向来听话懂事的人突然同家里闹掰,谁人都会好奇几分,惹了旁人怀疑得不偿失。   有了父亲的话,路熙远只能另寻法子,便跟随自己的老师外出游学,一年之后归来,便再不肯提再次科考或入朝为官之事,只是不是便出门游玩,且每次出门必定会有游记,如此到让人觉得他志不再庙堂只向往悠闲散漫的日常。   想到往事,路熙远眉间忧虑更甚,想到眼下情形,更是不由长叹了口气,如今他最为担心之事并不是他们暗中笼络朝臣之事被发现,而是驯养私兵之事被揭穿,若是后者被人看出端倪,便再没有回旋余地,面临的便是你死或我亡的局面了。   方小年不知如今的路熙远正面临什么,他只是和自己生着闷气,他总觉得他相公好像对他说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可他竟然没听见!   “好气啊!相公说的到底是什么啊?”   “有什么好气的啊,你回去问他不就行了?”方母很想给自己那没出息的儿子来一下,都成亲那么久了,还像个小媳妇儿,对着自家相公都能时不时脸红,连句话也不敢说。   方母正在缝围腰,方小年坐在边上也算是学东西,他一边看着方母手上的动作一边唉声叹气的想着路熙远的话,被自己阿娘念了也没在意,挥挥手耷拉着一张脸说道:“他又不是回家去,我回去了他也不在,我过几天再回去吧,这几天看看家里还缺什么东西,我给你置办好了再走。”   “我看啊也没什么要置办的,熙远那孩子该准备的都准备了,你别的事情不用做去给我多换些碎银和铜钱回来就好。”方母如今住着的这个小院,先前可不是闲置的,是村里一户老夫妻住着的。那对夫妻儿女都在城中安了家,原本就是要他们卖了房屋土地进城去享福,正好碰上了原意花高价买宅子的路熙远,如此他老两口才干脆搬走了,若不是路熙远给的价钱实在让人拒绝不了,他们可不想搬走。   屋子先前有人住着,地里自然也有收成的东西,只之前说好的,菜园的东西可以给他们,田地里的粮食可不能给他们。   农人有多爱惜自家的粮食方小年是知道的,他倒是也没有意见,只是如此一来他难免的想起了自己百花村的家,还有那里没有收成的粮食,顿时又在心里狠狠地骂了方元松一通。   “小年啊,日后你少当着熙远的面儿骂你父亲,读书人最讲究孝道,他虽不说什么,却难保不会在心里对你有意见,那孩子可是个难得的可托付终身之人,你可不能因为忘形慢慢惹人嫌弃失了这一门好姻缘。”方母如今是一点都不怀疑儿子和路熙远的关系,她万万没想到路熙远竟然会亲自陪着儿子安排她的一应事宜,若不是因着有急事要办,还能陪着自己慢慢适应环境。   想到此处,方母满是欣慰,面上的笑藏都藏不住,她想着或许她前半生的所有不幸为的便是让儿子遇上这么一个良人吧。   “哥儿嫁了人,天大地大都没有自己的夫君大,你往后在熙远面前万不可任性,若是……”心头的话还未出口便满是心酸,即便千万个不愿,方母还是忍着心疼继续说道:“若是他来日纳了小,你不要同他置气,这世道便是一般有几个银钱的男人也要置办两房妾室,何况他可是官家少爷,且自己还那么有出息。”   “阿娘!你别说了!”方小年没想到他娘突然说这个,好好地干嘛同他说这些啊!他如今都还没能成为他相公的人呢,就要想着相公纳妾的事,这不得呕死他吗?!   再说了,他成了相公的人,他就更加的接受不了相公纳小了,到时候更得气死他!   “哼!”   “你这孩子,阿娘就是说说,你咋还哭了?难不成他现在已经有了?”方母一旦想到这茬,脑子里便全是自以为是的解释,心里立马有了路熙远此次对她的事如此上心,定然是因为纳了小对儿子的补偿!   方小年不知道他娘已经想到了那么多东西,竟然还觉得他相公已经纳妾了,赶紧的胡乱抹了下眼泪,吸了吸鼻子同人说道:“没有,相公连贴身伺候的丫头都没有。”   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方小年就是觉得自己特别的委屈,明明他能感觉到他相公对他很好的,好像也很喜欢他的样子,可两人都成亲这么久了,他想亲亲他还得等人睡着了偷偷亲,好容易被他逮着了相公也在偷偷亲他,却不想白高兴了一场,那人竟然只是在做梦!   而他现在甚至都不知道,他梦里的人是不是自己!   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方小年头一埋进膝盖就开始什么都不管的哇哇哭,他娘急的劝了半天他也不听,等到哭够了甚至还打了好几个哭嗝才摸着肚子问他阿娘说道:“下午吃什么啊?有点饿了。”   “……”   “阿娘?不然我去做吧,我也得练练手,回家还得给相公做饭。”   “合着刚刚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人不是你?你如今还有心情吃饭?”尽管这是自己亲生的儿子,方母也看不明白了,总觉得自己方才白担心了。   “这和心情有什么关系啊,我饿了啊。”方小年并没有觉得自己心情好了点儿,可他确实是饿了,而且哭过之后心里好心真的舒服了一点。   顺了顺自己胸口,方小年心里还挺高兴,他觉得他找到了让自己在心情不好的时候能变得舒服一点的法子,那就是不管不顾的哭一场,之后就能没事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哥身份浮出水面 第57章   方小年在路熙远走后,并没有如原先打算的那般住上小半个月,而是五六天之后便走了。   他回京之时,刚进城去就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方元松被打板子的事儿方小年是知道的,但他不知道方元松之所以一点不顾及路家,大着胆子**,差点害了他娘性命,全是因为有人暗中找上了方元松,表示愿意为他牵线搭桥让他的金店顺利开张!   因着心头惦念之事已经办成,方元松也不想再去路家受气,便想着赶紧的将妻子打发了,好将他即将出生的儿子生母扶正,可他没想到便是因为他心头恶念,让他多年筹谋付诸东流,皆化成了泡影。   方元松接连被官府带走且罪名都完全坐实之后,先前找上他表示要合作的人立马将他放弃,他已经办好的文书也成了一纸空文,装修好的店面也只是无限期的紧闭大门。   听得这个消息之后,方小年心头的担忧都被这好消息给掩盖了不少,高高兴兴的朝着家里而去,可他没想到到了家里,还有个更好的消息在等着他!   方小年自嫁进路家之后,路家的人对他都很不错,即便柳思先前对他有些意见,但慢慢接受他之后对他也很是不错,唯有路家的二少爷路熙振处处看他不顺眼。他原先曾想过,这个路熙振同路家人那是里子面子都不像,也不知道是不是一家人,但他没想到他那一闪而过的想法竟然成真了!   路熙振竟然真的不是路家的二少爷,如今路家真正的二少爷找上门来了!   “相公?”看见路熙远身边的人,方小年先是惊得睁大了眼睛,若不仔细去看,他都要以为他相公学会了分身术了,可仔细看了看,他看出了一点区别,才一脸疑问的看向路熙远。   “相公,他是谁啊?”方小年眨了下自己眼睛,看了看离着自己不远的人,然后又眨了眨眼睛看向了路熙远,可他还没想到路熙远的回答,那个人却开口叫他了,叫的竟然还是‘大嫂’!   若说方才只是震惊,在这‘大嫂’两个字钻进耳朵的时候,短短一瞬间方小年已经脑补出了一个完整的故事,待到路熙远将人他拉到一边,同他说了那人身世之后,事实竟是同他脑补一般无二!   兴奋又激动地几步到了那人身边,方小年仰头看着那个同他相公几乎一模一样的人,说了句让身边两人都哭笑不得的话。   “你刚刚喊我什么?再喊一次!”方小年心里掩藏不住的兴奋完全从他的话语里跑了出来,就连路熙远他都不知道他为何这么兴奋。   “大嫂……”   “再叫一次。”   “大嫂,大嫂。”   “嘿嘿~真好听!”方小年是真的激动,真的高兴,他在路家最为讨厌的人便是路熙振了,如今知道路熙振竟然不是路家的孩子,他别提多高兴了!   方小年觉得他相公和父亲就长得很像,可见了这个弟弟之后才发现,弟弟竟是同他相公如双生子一般,只是弟弟气质竟是像父亲更多,眉眼之间更加的锋利,且比他家相公要高壮一些。   再次的看了看这两兄弟,又想了想父亲的脸,如此方小年才觉得舒服了,这才是父子三人嘛,那个路熙振一看就是捡来的!   因着兴奋,方小年只顾着高兴,没发现两人面上有什么不对劲儿,等到路熙远的亲生弟弟离去,路熙远将人直接拉走,将所有事情同他说了,他才知道路熙远面色不好的原因。   “爹爹怎么能这样!应该将那对可恶的夫妻送官查办才是,恶人便该有恶报,怎么能因为振儿便宜他们?”方小年说着便要朝着柳思的院子里去,可他步子还没踏出去就被路熙远拉住了。   路熙远自己也是无奈,他爹爹对他那二弟,不,应该说他爹爹对振儿有多疼爱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爹爹一直觉得亏欠振儿,几乎对他百依百顺了,如今即便得知了真相,可付出的感情哪里能那么容易收回来。   “爹爹如今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他一时不能接受,旁人说的再多也只是让他更加固执罢了。你脾气执拗,近些日子不要去爹爹面前,免得说错了话惹得他生气又要恼了你了。”自己爹爹对夫郎的态度怎么样,路熙远自然知道,他不想他爹爹再同刚成亲那会儿一样,嫌弃自己夫郎,自然不想方小年多参合这事儿,但他也同方小年做了保证。   “你放心吧,此事我和父亲自会替二弟做主,绝不会委屈了他就是了,至于爹爹那里……如今爹爹只是一时不能接受,但血浓于水,总有一天他会接受二弟,对他好的。”路熙远此时口中的二弟自然已经不再是路熙振了,他对路熙振其实并没有几分兄弟情谊,这其中除了因着幼时许多事情的积怨,还因着路熙振此人的言行举止,他通通都不喜。   “跟着路野来的,是同路野同村的一对父子,二弟能够回家,多亏了他们,你有空多去陪着那个哥儿同他说说话,我……”路熙远原本想说他近几日又有要事要忙,可话到嘴边却没有说下去,反而同人解释了起来。   “事情还没忙完,不是不去接你回家。”路熙远突然转了话头倒是让方小年愣了一瞬,之后意识到路熙远是因着临走的承诺才会有此解释,方小年咬唇憋笑,带着满心的热意轻轻点了下头。   “嗯,我知道的。”方小年想着两个地方离得也不算远,他也不是小孩儿了,可以自己回家的,但路熙远的解释还是让他十分的开心。   方小年不是个擅长隐藏自己情绪的人,不然也不会每次都会忍不住的低头将脸上情绪藏起来,如今他依然没能藏住自己面上的开心,不过这一回他没有低头,而是主动地拉着路熙远一起往院子里去了。   他想着乘着乘凉的时候问问他相公,那日离开的时候到底说了什么,他总觉得那是十分重要的话。   对于路熙振之事方小年只是觉得开心,路熙远心中已有决定,此是两人并不需要怎么商议,开始乘着七月夜晚的凉风说起了闲碎的话语,唯一可惜的是,他就是问不出那日他相公离开那日在船上说了什么。   路熙远果然同他说的那样,近几日都十分的忙碌,方小年听话的没有去柳思跟前凑热闹,几乎都和那个叫做叶南的哥儿黏在一起,等到人离开的时候他还亲自去送了,也同人保证了,会好好照顾路野的。   方小年自然和人保证了,自然要努力兑现,他知道路野竟然也识得些字之后,便带着路野去了路熙远的书房,而且还同父亲说了,等到要在路野自己的院子里也准备一个书房。   方小年如今还没有自己的书房,几乎都是赖在路熙远的书房里,路熙远在家的时候便会叫了路野一起,同时看着他们两人,偶尔的还给两人布置些课业。   因着一起学习之故,方小年发现路野果真是他相公的亲二弟啊,路野和他一样聪明得很,练过的字隔日全部都会记得,背过的书也是一样。   因着这个发现,方小年更加高兴了,心里想着路野这么聪明,爹爹日后肯定会越来越喜欢他的,说不定日后路家还得靠他呢,毕竟相公好像没有为官打算,那就得靠路野入仕挑起家里重担啦!如此他和相公不但有了依靠,还能清闲度日,多好啊~!   “二弟啊,你一定要好好读书啊,要是能够考个状元那就最好啦。”方小年真心地期盼却让一边的路野有些不好意思,他愣愣的看向自己大哥,发现路熙远嘴角噙着笑,自己倒是不好意思了,摆了摆手淡淡说着:“哪敢想那些,能够识得一些字不用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银子便已经很好了。”   “嘿嘿,我小的时候我阿娘也是这么说的。”方小年小的时候调皮的不行,他娘将他送进学堂之后,夫子总会告状,让他娘领他回去不用浪费束脩,可他娘不肯,便说不求他考功名只求识得几个字便好了。   方小年原本就因为路野同路熙远极为相识的面孔对人很有好感,相处之下更是觉得路野比之路熙振不知道要好了多少,他这不藏事的性子因此又惹了麻烦,柳思找了他说了,让他对两个弟弟要一视同仁不能厚此薄彼,如今全府上下都知道振儿身世了,若是他们带头偏心路远,下人有样学样,日后振儿在附中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方小年可没觉得路熙振的日子不好过,他爹娘都完了他却是一点事情都没有,只是要死要活闹了一场便依旧是路家的二少爷,依旧让爹爹疼着,全府敬着,就连爹爹身边的大丫鬟都明着替他说话了。   心里怨着爹爹偏心,可方小年不傻,记得路熙远的嘱咐,便只能老实答应着。   “我知道你在糊弄我,算了,振儿这里有我,我看你同路野也投缘,你帮我照顾着他。”之前因着亲生父母的事儿,路熙振以死相逼差点真的没命了,如今柳思日日都守着路熙振就怕在在一个想不开,又去寻短见。   方小年满脸的不情愿,柳思哪能看不出来,只他知道这两人管来合不来,他也不勉强,但他心里不免感叹,血缘之亲果然无从解释,不说小年了,就连他的远儿也对路野耐心得很,往日可没见他如此对待振儿。   方小年如今已经掌握了同柳思相处的秘诀,他这爹爹面皮薄自尊强,不喜欢被人忤逆就喜欢听好听话,同他说话得像哄孩子一样。   上前蹲到人身边,拽着人衣袖,方小年带着些撒娇的语气说道“可是爹爹啊,我觉得你也应该陪陪路野的,你不知道路野他可喜欢你了,他之前还是个傻子的时候就惦记着找你,南南便是听到了他说的‘藏银子,找爹爹’才怀疑他的身世,他才能远上京城和我们相认。爹爹,二弟太可怜了,你得对他好才行呀。”   方小年幼时也经历过一段日日盼着父亲回家的日子,他知道想念亲人的滋味,说道此处他心里难受,眼睛也跟着红了起来。方家最近的事柳思是知道的,看方小年眼睛红红,知道他定然是想起了家里的事,他伸手轻轻拍了拍方小年的肩,安慰了他一下,心里也想到了和他分别了二十年的儿子。   “我会补偿他的,把最好的都给他。”   “爹爹,你知道吗?二弟他可聪明了,相公说二弟即便从现在开始正式启蒙,顶多五年之内便能考中举人呢,二弟这么聪明都是爹爹的功劳,他是爹爹亲生的孩儿,继承了爹爹的聪明脑子。”一逮着机会方小年便不停地给路野说好话,且替路野说话的时候也没忘了顺便恭维和提醒柳思,他们才是亲父子呢!   这世上没有人不爱听好听话,柳思更是如此,方小年的话让他终于真心笑了出来,脑子里也开始想起了路野日后功成名就的样子,也开始琢磨起了适合路野的亲事,他想着这一次他一定不能再委屈儿子,一定得要给儿子挑一门好亲事。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其实已经知道和猜到了,路熙振不是路家孩子 第58章   方小年近几日忙的像个陀螺,既要陪着刚刚回家还不熟悉家里的弟弟,还要到柳思面前讨好卖乖拉进两父子的关系,他自己还拿了一堆酒楼的账本翻看,准备自己做生意了,在他忙的脚不沾地的时候,听说路熙远要去和友人小聚,方小年脑子一转立马就开口央求上了,让路熙远带着他一起去!   “相公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你想去吗?”   “嗯嗯!”赶紧的点头,方小年甚至都觉得他相公就是想带着他一起去的,不然也不会明着同他说要出去和友人聚会,以往他出门可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心中暗喜,方小年想着他们成婚之后的事,不算意外碰上的温家两兄弟不算,他好像还真的从没有见过相公的朋友,相公也从未在他面前提起过他的朋友,如今主动在他面前说起,肯定是想让他一起去啊。   “明日我们吃过早饭就出门。”   “好!”   隔日两人出门的时候,方小年还在屋内捣鼓了半天,他换上了自己认为的最漂亮的衣服,头上没有绑发带,反而别了柳思送给他的玉簪,甚至还学着先前丫头的样子,罢了几根新长出来的美貌,让眉形更顺畅了一点。   仔仔细细瞧了镜中面容之后,他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还在笑眯了眼睛在自己脸上轻轻拍了两下,一看就是非常满意自己的装扮。   路熙远一直静静站在一旁,瞧着方小年的样子被逗乐了,他没想到这人竟然也有如此在意自己外貌的时候,往日不是从来都不知道打扮一下的吗,每日洗漱之后可是连镜子都不照一下的,今日还知道连眉毛都打理一下了。   路熙远平日喜欢着白色衣衫,今日依旧如此,方小年喜欢各种鲜亮的颜色,因着在家的时候只能穿粗布麻衣,漂亮的的衣服又贵又不耐穿,如今日子好了他便喜欢捡着以往不能穿的颜色穿,今日却也换上了同路熙远一样的白衣。   “走吧。”   “嗯。”   两人一起出门的时候,小花和云书都在外面候着,两人是贴身伺候他们的人,若是主子在府中,自然要随时在身边候着。   小花见到自己主子的时候,眼睛都亮了,她觉得主子越来越像个富贵小公子了,一点也不像乡下的哥儿。不过……好像乡下的哥儿也不全然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前几日送了真的二少爷回家的那个哥儿就不错,长得好胆子也大,听话还同他们家主君顶嘴了呢,好厉害啊!她在主君面前可是连头都不敢抬的。   今日既是友人聚会,路熙远原是不打算带着多余的人出门去,但想到上次去外家的时候,夫郎身边没有随侍惹了旁人嘲笑,他便命小花和云书一起跟着去了。   两人出门的时候,方小年甚至还想把路野一起带上,毕竟这也算是一个介绍路野给旁人认识的好机会,让众人都知道路家真正的二少爷是谁,可路熙远说过几日家里会给路野上族谱,正式的介绍他的身份,还是让他多和家里人相处,方小年只能作罢。   路熙远说的友人小聚,果然全是一帮子年轻人,且这一次方小年还见到了他之前在酒楼碰上的那个年轻人,他先前只觉得那人满身的贵气身份定然不一般,却没想到那人身份还真是贵不可言,他竟然是当今太子!   “相公?”掩下心头心惊肉跳,方小年发现今日的两人完全没有那日的熟稔姿态,像是仅仅认识的陌生人一般,彼此都是客气有礼的样子。   凭着两人态度,方小年便猜想着,两人的关系或许是不可说的,他便谨慎起来,对着那位殿下除了恭敬再无其他。   路熙远看着自己夫郎短短时间的表情变化,心中惊讶又安慰,他知道他的夫郎聪明得很,却不想心思也是这般通透,轻轻拉过人对着人说了些什么,方小年便朝着一堆同他一样夫郎和妇人那边去了。   即是友人聚会,带着家属的定然不只是路熙远一个,旁人也会带着自己的夫郎或者夫人前来。   路父的官职不算低,且路熙远自幼便有才名如今也有举人功名,因此来人大多对方小年还算客气,但有人因为路熙远之故对方小年颇为照顾,自然也有人因为路熙远之故为难方小年,毕竟路熙远长了一张招人的脸,京中不知有多少女儿家对他芳心暗许。   “路家夫郎,听闻你生父乃是今日连连上公堂的一个商人,你如今不回家侍疾吗?竟还有心思在此吃喝,毕竟是生身之人,自己攀了高枝就不管父亲死活,不知这是什么孝道。”说话的是个颇为年轻的美貌妇人,瞧着年纪不过十七八的样子,且瞧那人样貌,方小年总觉得似曾相识不知在哪里见过。   方小年原本坐在一个停角,同一个和他一样刚刚新婚不久的夫郎说话,听得那美貌妇人的话也没立即去回话,而是一脸莫名的看着那人,等着她自报家名,他总不能连针对她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吧。   在方小年等着对方自报家门的时候,他旁边的小夫郎却小声在他耳边同他说道:“那人是许家女儿,连尚书的孙媳妇儿,她是许铭璐的嫡亲堂姐。”   “?”   “她家相公虽是嫡子公公却是尚书庶子,在连家地位不高,你别怕,骂回去!”   “……”默默对着人眨了下眼表示感谢,方小年原本也没打算忍着,他甚至都没站起来,只是面朝那位连少夫人很是有礼的反问道:“这位夫人,那你可知何人会连连上公堂?且还罪名落实受了罪责。”   “哼!不说只是受了罪责,即便是身陷囹圄他仍旧是你父亲,难不成你还能不认自己父亲不成?”   “这位夫人这么喜欢打听别人的家事,为何不干脆打听的清楚一点?你不知道如今那姓方的商人只是姓方却和我方家没有任何的关系了吗?方元松已然被方家族老除族,我如今的父亲名唤方元青,这位夫人往后再去打听别人家事情的时候可要仔细一点,莫要闹笑话。”知道这人身份之后,方小年也就知道她针对自己的原因了,他没想到那个许小姐还是个香饽饽呢,身边护着她的人不少,左一个表妹有一个堂姐,个个都打着她的名义来欺负自己替她鸣不平,只是不知道她们是不是真的在替她鸣不平。   干脆的白了那人一眼,方小年连表面关系都不想和她维持。他知道他不能在外面给相公惹祸,可他也不能太好欺负了吧,这样对相公声名也没什么好处,再说了他这一次退让往后就得次次退让,老让人欺负可不行。   方小年说话的时候并不十分激动,语句缓和平常,仿佛只是在和人唠家常,但他没想到的是路熙远还是注意到了他这里,朝他走了过来。   “路公子。”   “各位夫人不好意思,我夫郎要失陪一会儿。”路熙远到了便直接去了方小年身边,揽着人肩膀微微同众人颔首示意便将人带走了,他说是失陪一会儿却再没有把人送回来。   “那位夫郎可真是好手段啊,成个亲成的让路公子规矩都没了,一个小夫郎怎么敢坐在一堆公子少爷身边谈天说地的,真是好不知羞!”   “你这人可真有意思,人家愿意人家男人愿意你管得着吗?哥儿若是不嫁人还能娶妻呢,怎么就不能同男人谈天说地了?再说了,也没有明文规定妇人就不能同男子交谈,你自己要拿自己的规矩把自己框死,还想要框着别人,这才是好没道理!”   方才悄声同方小年说话的小夫郎一直低调得很,也不同旁人多说话,如今听见那人又说别人坏话,他便没有继续沉默反而直接对着人嘲讽了一番。   这里的人显然都是彼此认识的,那位连夫人连连被落面子哪里还能忍得住,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那位小夫郎便说道:“你厉害你可太厉害了!一个哥儿还妄想娶妻,嫁人了也不知道安分,你莫不是还想着……还想着……你做梦吧!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得上!”   “本王夫郎自然是配得上本王的。”   “你来干嘛!”   “来看看都是谁在欺负本王的王妃啊。”   “妾身不敢!”方才还趾高气昂的连夫人一点没犹豫的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若不是实在丢脸,她都想给自己两巴掌表示悔意了。   方小年在远处注意着这边的东西,听到王妃二字的时候一脸的惊讶,他没想到方才那个乖乖巧巧的小夫郎竟然是王妃!他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媳妇儿呢,没想到是皇家的小媳妇儿啊。   方小年没想到今日还真让他长了见识了,明白为人低调的好处,特别是在他不认识旁人的时候就更得低调,免得一不小心惹了不能惹的人,给他家相公惹麻烦。   晚些时候众人散去,两人回家之时,方小年还是没忍住心里有些郁闷,拉着路熙远袖子同人问道:“相公,你知道这京中还有多少偷偷喜欢你的姑娘吗?我好躲着她们一点,没得被她们的暗箭射成了筛子。”   今日波折竟然又是因着旁人对路熙远的心思,让自己招来了麻烦,方小年觉得自己冤得很,好处没占到,净给别人欺负去了。   路熙远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旁人喜欢,他不懂情趣不懂讨好,不会哄得姑娘开心,也从不想做这些多余之事,旁人对他的心思因何而起他都不知,又哪里会知道哪些人对他有心思。   第一次尝到无知所措的滋味,路熙远面色复杂几欲张口却又凝眉停下,最后只是摇了摇头对人说道:“不重要。”   “……也是!”旁人再有什么心思都不重要!因为自己已经是路熙远这个人的夫郎了,旁人再有心思只能做小啦,官家小姐哪能为妾,所以都不重要,那些闺中女儿怨和他们都没关系啦。   路熙远的回答让方小年颇为满意,路熙远今日的维护更让他心中欢喜,想到自己已经可以见人的手艺,方小年想着过几天相公就能穿上他亲手做的衣衫啦。 第59章   两人今日出门耽搁了几乎一整天的时间,回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原本想着去给父亲爹爹请个安报个平安就回去休息,可进了柳思院子却觉得外面下人面色有些不对劲。   两人进得门去,便看见他们父亲黑着脸坐在一脸,爹爹双眼红肿,显然是哭的厉害了。   见到长辈这个样子,两人吓了一跳,赶紧询问之下才知道路野走了。   “爹爹,发生什么事了,二弟为何会离家?”路野的情况路熙远知道一些,虽然不是全部,他也能想象他的弟弟这些年吃了多少苦头,知道自己身世之后又是经过怎样的磨难才找到了他们,如今以一家人好不容易相聚他怎么会轻易离开?   想到这几日的相处,路熙远并不觉得他这二弟是个不讲道理难相处之人,虽然因着相似的面容,他对人很是亲近很有好感,除去这些原因,他仍不觉得路野是个难相处之人。   路熙远因着性格和自小未与柳思多近亲的原因,两父子在一起的时候从来都是客气有余亲昵不足。   路熙远沉着一张脸问话的时候,柳思身体不由一颤,虽然说不出去可能没有人相信,但他其实有些怕他这个儿子,从来都是一副少年老成样,一点没有作为晚辈的乖顺样子。   把脸别到一边,柳思不想搭理咄咄逼人的大儿子,他自觉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不需要同人解释太多,他如今也难过得很,不想同任何人说话。   柳思不开口,甚至一副不想搭理任何人的样子,这让路熙远心头不悦更甚,他语气更加冷了一些,强硬的继续问道:“爹爹,孩儿在问您话,二弟到底为何会离家。”   路熙远再次开口,柳思依旧没有回答他,可他却不是全无反应的。   方小年一直注意着柳思那里,自然注意到了自己相公每说一句话爹爹就好像更生气了一点似的。想到自己爹爹脾气,方小年赶紧的拉了拉自己相公衣服,对着人轻轻摇了摇头之后,才放柔了语气小心的问道:“是啊爹爹,二弟怎么会离开了呢?”方小年说得这话的时候与其说是在问柳思,更像是在疑惑的陈述罢了,也知道柳思不会回答的。   他这话一落,便没再看向柳思,反而看向了一边的路熙振。   前些日子,路熙振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事情,整日的不着家,他身世被曝光之后倒是听话了,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几乎每时每刻多守在柳思身边。   方小年知道此时此刻,柳思便是路熙振的救命稻草,他不想被赶出路家,唯一的法子便是紧紧抓住疼爱他的柳思,所以即便路野离家同他没有直接关系,他也一定知道原因。   方小年转眼盯着一边的路熙振,这显然提醒了只顾着追问自己爹爹的路熙远。路熙远如今也不管柳思了,转头看着路熙振,且他看着路熙振的时候,更是一点耐心都没了,只看得人浑身发毛。   路熙振原本就是有些害怕他这大哥的,但他从未在大哥身上见到了这么可怕的眼神,好似要将自己吃了似的,想到自己如今身份路熙振心头愤怒又委屈,双眼一红竟然哭了起来。   “振儿你说,路野他为什么会走。”看着眼前这个自己自小便不喜的弟弟,路熙远心头也是复杂不已。   路野回来之后,他心头最为怨恨之人自然是路熙振的亲生父母,想要处置之人也只是那两夫妻。   他虽然自小不喜欢这个弟弟,可路熙振毕竟以他弟弟的身份在他眼前长大,就算路熙振没有出息,但到底从未惹出什么大麻烦,就算路野回家路熙远也不会对他不管不顾。   路熙远曾想过,即便日后路野才是路家的二少爷,但是路家要保路熙振一生衣食无忧不是难事,可他之后为了那对恶毒夫妻要死要活还怨恨路野,却是让路熙远有些恼了。   越是去想近日所有事情,路熙远面色便越加的难看,总觉得路野离家和路熙振脱不了干系,见路熙振只是一脸委屈还不肯说实话,他心头失望正要让下人进来回话,他父亲却是亲自向爹爹问话了。   路大人同柳思算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两人有着年少的情谊,外加当初柳思的坚定选择,路大人一直十分爱重自己的夫郎,几乎从不对他说什么重话,家里一应事宜全是夫郎说了算,即便他被同僚取笑惧内,他也从未想过再有旁人。   “到了如今你还不愿意开口吗?”路大人终于忍不住开口,同路熙远的愤怒相比,他面上更多的却是失望,不待柳思开口,他又继续说道:“他是你亲生的儿子啊,是你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你就真的如此狠心?”   路大人的话柳思显然有些慌了,可面上的委屈也更甚了,他不觉得自己有错,却为何人人都要怪他?他只是想尽力弥补那个孩子罢了,他有什么错?   柳思原本也伤心难过,可如今被儿子丈夫责问,他心头的委屈早就超过了儿子离开的伤心,更加不愿意开头同人解释,倒是一边的路熙振终于说了路野为何要走。   “不是爹爹要赶他走的,是他硬要娶之前那个叫做叶南的哥儿,爹爹不同意,他便对爹爹说他不做爹爹儿子就是了,反正他一定要娶那个人,然后就走了。”路熙振自然是要维护柳思的,可他的话听在柳思耳朵里也有些不对劲,柳思便接着说道:“我哪里知道他性子那么烈,竟真的说走就走了,我是他的爹爹我还能害他不成?我说要给他娶个门当户对的媳妇儿,哪里就不对了?我只是想要好好地弥补他罢了,他不懂我的苦心,只惦记一个一无是处的乡下哥儿,我难道就不伤心吗!”   “哼!你们如何知道那哥儿一无是处?”   路熙振说到叶南的时候,语气满是鄙夷,明显是看不上叶南的,路熙远冷笑一声反问,之后再直白说道:“若是路野愿意,你如今连叶家村的人都做不了,只能跟着你的亲生爹娘流放北境。”   “大哥……”路熙振好像被路熙远的话打击的不轻,难过的叫着大哥,看着路熙远的脸上全是委屈,可路熙远都没有多看他一眼,只是更加冷淡的回到:“我不是爹爹,对我示软无用,若我寻不回路野你便也不用在府里呆着了,相信父亲不会反对我的决定。”路熙远说了这话,便直接出门了,根本不给房里的人在说话的机会。   路熙振的话路野相信了一半,他知道路野定然是因为娶亲对象的缘故离家,可其他他全然不信,于是路熙远出得门去之后便召集了今日在正院伺候的所有下人,让人一五一十的将白日的事说与他听。   路熙远丢下狠话便径直离开,屋内所有人具是沉默下来,他们都从未见过路熙远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爹爹。”方小年回过神来之后赶紧去了柳思身边,他也不多话只是不断轻抚柳思脊背无声给人安慰。   只是看着柳思通红的双眼方小年便知道爹爹定然是伤心的,只是他这爹爹从来爱面子得很,哪里肯同人服软低头,如今对他越冷硬他越不会承认自己错了的。   “爹爹,你不要生相公的气,他不是在对你发脾气,他是在担心路野。路野自小吃了太多的苦,相公觉得路家对路野有愧,想要好生弥补他,可如今人都不见了他要怎么弥补?相公只是太着急了说话才会这么冲,你不要生他的气。”   “我难道不担心吗?我哪里知道他那么大的脾气说他几句他就不要我了,竟然还真的跑了,他是我的儿子他竟然为了个哥儿父亲爹爹大哥全都不要了,我不难过吗?”   “额……可是爹爹啊……”方小年想到了一些事情,面上有些为难,不敢继续说下去。   “你干什么那个鬼样子,要说什么就说!”看着方小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柳思直觉他说不出什么好话,瞪了人一眼让人直说!   他现在也没什么不能听得了,他的儿子都没了,他还害怕什么!   “可是您当年也是这样啊!我听相公说,您不顾家里的阻拦硬要嫁给父亲呢……”   “……你滚!长辈的事哪里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   “哦,我滚就是了,我去找相公了,您别生气了啊!”说滚就滚,方小年拔腿就跑!他总觉得他要是不走,可能还会挨打!   方小年出去之后,刚出门正院大门,便看见对了一地的仆从,他相公正在一个个的审问。   听得所有下人的话之后,路熙远也算是知道事情的大概,他知道这事儿的起因其实不是爹爹今日的态度,而是从一开始就扎进路野心头的那根刺。   “先去找人吧,不管怎么说,得要先找到人。”其实路熙远心中明白,路野多半已经回了他自小生活的那个村子了,只是还有个万一,万一他仍旧留在京城,他们需得找到他。   “嗯,走吧。”带上府里大多人,还去求了关系,路熙远和方小年几乎找了整整一夜,隔日天大亮的时候才回来。   两人出去找人,柳在家里的柳思也不好过,待到儿子们离开,路大人同柳思几乎谈了大半夜的话,每一句话都像是扎在柳思心头的刀,以往舍不得对人说的话,路大人这夜全都说了。   “那孩子要的可能只是你的偏爱罢了,可他回来之后你却整日守着要死要活的振儿,连个多余眼神都没给他,你让他如何想?那对夫妻与振儿来说的确是生身之人他不能不管,振儿的确善良孝顺,可是他们对路野来说却是地狱恶魔,是他们改变了路野一生,他们将路野绑在身边,却连最基本的爱护都从未给过他,路野可不是被他们疼宠长大的,而是被他们虐待长大的,你要他如何还能有那个善心放过那对夫妻?   他从未在他们身上感受过一点点的善意,又凭什么要求他拿出善意放过那对夫妻?”路大人从未想过要放过那对夫妻,所以在那对夫妻被流放之后,振儿在家里寻死逆活甚至仇视路野他便已经心头不悦了,如今儿子再次离家,他心头慌乱不已,他总觉得那个二十年前失去的儿子他好像要真的失去了。   “相公……”柳思如今也是后悔的,早知道一件小事会导致如今结果,他死也不会同人说什么亲事,会好生把人留在身边,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抱着自己相公,柳思一点不敢松手,他害怕一松手就连相公都怨他恨他不要他了。   “我没有不喜欢他,没有不要他,没有觉得他没有振儿重要,我只是害怕!害怕对他太好振儿会难过会想不开,会再次的寻短见,我只是想等着振儿心情恢复再好好陪他补偿他,所以我先和他作了承诺,想着一定给他寻一门好亲事,我哪里能知道他喜欢那个乡下哥儿,还那么看中那个哥儿啊。   我只说只要他是我的儿子,我就不同意他娶那个哥儿,我哪里能想到他竟然不做我的儿子都要同那哥儿成亲,我若是早知道……我若是早知道,我定然不会这么逼他的啊!相公,你相信我,相信我!”   自己夫郎性子路大人哪里不知道,他知道这事儿错就错在他们没有把握好孩子心思。   “你糊涂啊!咱们没有养过他一天,与他没有半分情谊,可那哥儿与他来说可能是二十年来对他唯一好的人,有多重要不言而喻。自他回家,他没感受到你的半分偏爱自然失望,如今你的话相当于让他二者择其一,你觉得他会选你?”   “我真的知道错了……”从知道儿子是真的离开了那刻起,柳思已经后悔了,如今相公的话也算是让他明白他错在了哪里。   他应该安抚的除了骤然失去双亲的振儿,还有从未得到过父母之爱的路野。他以为路野一下子从个农家小子变成了官家少爷,应该十分开心,所以只顾着安慰失去一切的振儿,是他忽略了路野的感受,忘了给他他渴望了二十年的父爱啊。   才会让他失望了。   因为路野的离开,今夜的路家上下都乱成了一团,几乎人人   一夜不眠,但唯独路熙振心满意足美美睡了一整晚。   路野和那对父子上门的时候,路熙振还能抵死不承认,但与那对夫妻对峙之后,真相已经避无可避,不承认也不行了。   路熙振曾经也怨过,怨老天爷为何对他这般的不公平,为何让他处处不及大哥,之后他甚至都想过或许他不是爹爹亲生,而是父亲犯了过错生下的孩子,可他从未想过自己不是路家的孩子!   路熙振身无寸功又无一技之长,若是没了路家二少爷的身份,他便什么也不是!   身份曝光之后,路熙振儿最怨恨的其实不是路野,而是他的亲生父母。他想着若是他的亲生父母抵死不认,咬紧牙关不承认他是他们的儿子,那他和路野身份永远不能大白于天下!   那对夫妻朝他爬过来的时候,看着他们丑陋的面容,他恨不得一脚踩在他们的脸上,他们是什么东西,也配做他的爹娘?!   心头怨恨滔天,可路熙振一点都不敢表现出来!因为他了解柳思了解自己那个心肠软的爹爹,若是他敢表现出一分对亲生爹娘的嫌弃,他才会得了柳思嫌弃!   事情如他所料,他越是替亲生父母求情,柳思便越是心疼他,甚至他大着胆子掌握着分寸寻死时候,柳思已经完全站在了他这边,甚至觉得路野心狠了!   路熙振十分明白,柳思的疼爱便是他立足路家的根本,他什么都能失去,但不能失去柳思的疼爱。   他卧床养伤之时,一直在想着让路野滚出路家的法子,哪知道老天爷竟是如此偏爱于他,直接给了个送上门的机会!   因着路野的亲事,都不需要他怎么火上浇油,那两人便吵得不可开交,路野直接自己滚出路家了。   “路野,我们的身份早在二十年前就决定了,你注定是个穷小子,我注定是路家的二少爷,你走了的好走了才是对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路熙振闭眼之前甚至恶毒的想着,最好路野出门的时候出个什么意外,直接死了最好,如此他便能安心做路家的二少爷了。 第60章   少爷了。   方小年跟着路熙远一起找了一晚上的人,都累迷糊了,一回到家就往床上扑,只想闭上眼睛好好休息会儿。   感觉到路熙远在他耳边说什么的时候,他也一点不想动,直到听见路熙远让在家照顾爹爹他才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相公,我也要去!”方小年看着一边已经收拾好的包袱,算是反应过来了,相公要去找二弟,他也要去!   对于刚回家的二弟被气走的事,方小年心里也是有些不满的,可他知道分寸不敢明面上说柳的不是,如今他困得不行,眼下又只有路熙远他们两人,胆子便大了起来,对着路熙远说道:“爹爹有父亲照顾还有家里许多人,但是二弟受了委屈,我们若不去找他,他心里的委屈便会更大,到时候可能就真的不会回来了。”   虽然满是疲惫,一点也舍不得离开舒服的床铺,方小年还是赶紧的爬了起来,开始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他一边收拾东西还一边不停说着话,说的基本都是关于路野的,而且都是从那个叫做叶南的哥儿那里听来的。   “听了南南说的关于二弟的事,我觉得二弟太可怜了,我小的时候虽然我爹不管我,可我娘疼我啊。小的时候,我也没觉得自己和旁人有什么不同,别人骂我的时候我照样骂回去,有的甚至还会打回去。   二弟虽然有爹有娘,可还不如没有呢,不止要被外人欺负还得被自己爹娘欺负,虽然不是亲生的爹娘,但他不知道啊!仔细想想就能知道他那时候有多伤心了。   后来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心里想开了,哪成想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爹爹,爹爹喜欢的还是别人的孩子,这换谁谁能受得了呀!”方小年是真的很气愤,越想越气之后,就忘了顾忌,开始埋怨起了柳思。   “爹爹也真是的,轻重缓急不知道吗?这个时候他最应该安慰的该是路野才对啊,结果他倒好天天陪着振儿,害得路野误会,让人给跑了,如今有他后悔的!”   也不知道两人要去多久,方小年收拾了几套衣服出来就停了下来,准备问路熙远什么时候出发。他看向路熙远的时候发现路熙远拧着眉看着他,面色不像是生气倒像是有些纠结的样子。   想到自己方才的一堆抱怨,方小年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话多了。他的相公可是个最重视规矩的人,自己骂方元松他还有意见呢,如今埋怨爹爹他定然是不准的。   “哼!”知道自己不该到长辈的长短是非,但方小年不想认错,他也不觉得自己有错,便别过头不去看路熙远,反而继续说道:“爹爹本就错了,在路野这事儿上,他没有分清是非对错和轻重缓急,他甚至从头到尾都站在振儿的立场考虑问题,从没有设身处地的为路野想过,但凡爹爹站在路野的立场为他想想,也不会说处路野心狠那样的话。   对着一个害了自己一生,还自小就打骂自己的人,路野能有什么感情啊?爹爹太强求了。”越说越气,方小年想着他都已经说了这么多了,反正都是要挨骂的,干脆说个痛快吧!说完了再让相公教训他好了!   “爹爹就是不知道人间疾苦,他只知道那对夫妻毕竟养大了路野,却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养大,他只知道振儿善良不愿伤害亲生爹娘,却不想振儿那是慷他人之慨。振儿他从未吃过一分路野吃过的苦,有什么资格替路野去原谅任何人啊?这事儿虽然同振儿没关系,可他毕竟是享受了原本属于路野的人生,他自己都欠了路野,他有什么资格再让路野原谅他的父母?”   心里想说的话说完了之后,方小年才敢偷偷看了路熙远一眼,然后等着路熙远教训他,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路熙远开口,仔细去看路熙远神色,却发现路熙远并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就连眉间那分凝重也烟消云散了,面上甚至有些痛快神色。   虽然不敢相信,但方小年还是尝试着开口问道:“相公,你不会是在借我的嘴巴骂爹爹吧?”   方小年觉得自己定然不会看错的,他的相公在自己说了方才的那许多话之后,面色竟然好好了许多,好似自己发泄了一通似的!更重要的是!他方才说了那么一堆,相公竟然都没有打断他,若是真不想或者觉得他不应该这么说,早就打断他的话了吧?就和上次骂方元松的时候一样。   “你没有骂爹爹,就事论事罢了。”   “嗯嗯!对对对!我真的没有骂爹爹的意思!不过相公啊,我刚刚讲的话你不可以和爹爹说哦,不然我要挨打的!”方小年万万没想到,他说的那些埋怨爹爹的话竟然没有招来路熙远的教训,顿时庆幸又高兴!   他赶紧三两步走到了路熙远身边,讨好的朝人笑着,同时又心虚的让人作着保证,保证不可以把他方才的话同柳思讲。   相公不生气是一回事,爹爹可就不能保证了啊!   “你说的话并没有问题……”   “相公!”可不能说呀!   “知道了。”   “嘿嘿,相公我想和你一起去找二弟回来。”得了路熙远的保证,方小年终于放心了,便开始央求旁的事情,但他知道这事儿相公肯定会同意,毕竟他行李都准备好了,相公方才也没有出言阻止。   方小年这点想的没错,路熙远这次出门原本不打算带着任何人,只想自己一个人去接路野回家,但如果夫郎要去他自然乐意,毕竟家里两个人一起去更能显示对路野的重视。   前去找路野的事方小年猜到了路熙远的心意,但方才的事方小年却完全是多虑了。   在听见方小年对自己爹爹的抱怨的时,路熙远其实是开心的,他身为人子,爹爹生他养他,他不能对爹爹言行有太多埋怨,但是他的爹爹没有生养他的夫郎,夫郎自然可以论道爹爹长短,爹爹做错了事情便该让旁人来明断。   方小年不知道,他在担心着他的话让路熙远不开心的时候,其实路熙远却开心得很,因为方小年几乎一字不差的说出了路熙远心中所想,这事儿还真让方小年给猜中了,听着方小年的话,路熙远像是借着另一张嘴发泄了心头不满,他心里舒畅了不少,又哪里会不开心。   两人出发的时候,路熙振仍在卧床养伤,并没有出门,路大人和柳思将两人送到了大门口,还一再嘱咐他们,一定要将路野带回来。   “父亲,爹爹,你们放心吧,我一定会把二弟带回来的。”   “远儿!”看到儿子真的就要走了,柳思终于忍不住叫住了儿子,还是对人交代道:“远儿,你一定要把他带回来,你告诉他爹爹知道错了,爹爹那日说的都是气话,让他不要生爹爹的气了,只要他回来爹爹便同意他带那个叫叶南的哥儿回来。”丈夫的话柳思反反复复的想过后,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在彻底的失去儿子和让儿子娶个农家哥儿里,还是选择了前者。   想着还算讨人喜欢的大儿子夫郎,他想着或许那个叫做叶南的哥儿也有他的过人之处,不然为何儿子宁愿放弃送到面前的富贵生活,也要同那个哥儿成亲。   “爹爹,你放心吧,我会带二弟回来的,您同父亲回去吧。”路熙远并不想耽搁时间,同人说了这话便干脆离开。   此行多为水路,路家的马车将两人送至城外码头的时候,路熙远便让人回来了,只是家丁临行前,路熙远不知对人说了些什么才让人离开,等到两人登上船去,方小年才望着慢慢远去的京城长长叹了口气。   他已经听路熙远说过了,路野自小长大的那个地方离着京城很远,他们乘船都需要几日,还得赶上大半天的路才能到呢。   这么远的地方,路野费劲了千辛万苦才寻了过来,可是都没有呆上几天却只能一个人再回去,也不知道他当时离开的时候有多伤心。   “相公,我觉得以前我们村子里的老人说的有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什么话啊。”看人一副颇为感慨的样子,路熙远耐心等着。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方小年说的满脸认真,觉得这话真的非常有道理!   他们的父亲大人为人正直,所以相公也是一样,但是振儿即便在父亲和爹爹身边养了多年却仍旧讨厌得很,反而路野即便在虎狼窝里长大,挨着一家子狼心狗肺自私自利的人,却仍旧秉性纯良,而且还天真的很!   要知道他扔下的可是路家的少爷啊,有了这身份他就再也不用吃苦了,可他竟然能说抛下就抛下,这多难得啊!这事儿要是换了自己自己肯定做不到的!   不就是不够喜欢自己吗,那又怎么样?反正有好日子过就行了。   “哎,二弟真傻不拉几的,干嘛要走啊!他在家里一天振儿便要难受一天,他走了倒是便宜别人了。”   “你说的……”路熙远瞧着自己面前一脸惋惜的人,最后也认同了:“倒也不无道理。”   “只是,也不全然如此,你同你父亲便不一样。”   “嘿嘿~”那可不一定啊!朝着人狡黠一笑,方小年想着他可不是个好人啊,只是不能让相公知道!他想着,若是家里这事儿换了他,他便死赖着不走,旁人越看他不顺眼他越不走,看他不恶心死他们!再说了,有了名正言顺的身份又怎么能叫赖着呢?如今赖着的,明明就是屋里那个天天要死要活的假少爷。   两人上了船说了会儿话,方小年便想休息了,他从来没有熬过大夜,如今实在是扛不住了,还好的是他们这次乘坐的大船较之上次要平稳许多,并没有十分的摇晃,他慢悠悠睡过去的时候还觉得挺舒服的。   两人终于到了叶家村的时候,已经是四日之后了,瞧着眼前的村里,方小年觉得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难怪能把路野和叶南都养得那么好。   “走吧,先打听一下叶家在哪里。” 第61章   两人进村的时候并没有第一时间打听路野住处,反而先向人打听了那户姓叶的人家。他们想着既然那两父子能够亲身送路野上京寻亲,且并没有向家里索要什么报酬,必定是同路野关系不错的,真心关心路野的。   想要路野跟他们回去,或许可以先去到叶家,让叶家人帮着他们劝说路野。   两人被村里人指着到了叶家之时,是那个叫做叶南的哥儿给他们开的门,见到两人,那哥儿明显十分的意外,但瞧着倒是开心更多。   两人被领进去之后,叶家人自然十分热情的招待着,但路熙远不想多耽搁,当下就问了路野的事,还表明想要尽快把路野带走。   路熙远原本就是打算让叶家人帮着劝路野同他回家,却不想在同人交谈之中得知,叶家人早就劝过路野了,一时心下为难,只能问道:“既如此,那你们可知二弟他为何不肯回京去?”路熙远心头大概知道一点原因,但他想着只凭哪一点并不足以让二弟如此倔强,定然还有旁的理由。   路熙远一时有些想不通,却见那个哥儿同他一样,也是一脸的迷糊,可之后路熙远却发现那哥儿突然红了脸,一脸的不好意思,路熙远心头突然就开了窍!   对啊!路野和爹爹吵起来的原因便是这个哥儿啊!他怎么给忘了!   想到爹爹临行前说的话,路熙远突然犯了难,他想着或许他要带路野回去这事儿不会容易。   路熙远并没有等路野太久,路野原是去镇上买东西了,回来的时候听说有人来找他,还是两个年轻人,便立马的猜到了是自己大哥和大嫂。   路野回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一群村人,村里人都爱热闹,如今村里来了大贵人可不得跟来看看。   路熙远一见到路野看没来得及同人说一句话,就被路野拉着往叶家旁边的空地上去了。   方小年见自己相公和小叔往没人的地方去了,知道两人定是有话说,也没有跟去,想着留下来同叶南说话,可他没想到就算来了叶家村,也同样有群烦人精,就喜欢道人长短。   听着跟着路野过来的村人议论路野身世,方小年明显的不高兴了,又见那些人根本不管叶家院子里晒着的谷子,糟蹋人家粮食,他正好的发火了!   “我说各位,你们眼睛长在了头顶吗?没看人间院子里晒着谷子吗?那谁,我刚刚见你直接踩着过来的,合着你家粮食是天上掉下里的啊?这么糟蹋。”   “什么糟蹋啊!又不是白米,这还得舂一下的啊,又不会脏。”   “既然不会脏,那你把你家谷子倒出来让我踩一下。”方小年一点不退让,叉腰看着那个嘴硬的妇人,一副要赶人的样子。   村里人也不是好惹的,被骂了自然要寻根问底,那妇人同样叉腰问道:“你谁啊,人家主人都没说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啊!”妇人也不依不饶,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样子。   方小年瞥了一眼旁边的叶南,见他看见地上的谷子满脸的心疼,便一把拉过叶南站在叶南身前,捋袖子对人道:   “我谁?我路野的嫂子!你们到人叶南家里叽叽呱呱不就是想要看我家小叔的热闹吗,这里没有热闹看,赶紧走吧。”   “……”跟着路野回来的人里,好像有一个是村长,村长一听方小年的话,知道他是路家夫郎,态度立马软了不少,便赶紧的赔笑让别人离开,别在这里凑热闹了。   村长发了话,加上方小年看上去确实是不好惹的样子,众人才慢慢的散了,可是等到村子里人都走了,路熙远他们那边还是没动静,方小年望了望天,正准备给自己找事儿做,就看见了叶家那颗已经成熟的拐枣树。   “南南,你家有拐枣啊,我喜欢吃这个东西,我去要一点儿下来吧,你帮我捡。”   “小年哥哥,我去吧。”   “不用不用,我爬树可比你厉害!”关于这个叫做叶南的哥儿,方小年也知道一点,到了村里见到他们家的屋子,还有他阿娘,他心里其实还挺羡慕这个哥儿的。看他娇滴滴白嫩嫩的,好像啥活儿也不干的。   叶家家底殷实,在村里还是个小地主呢,而且叶家父母好像特别的疼他家的哥儿,之前叶南被他阿爹带去京城,就是想让人去见识京城的繁华。   一想到叶家父母,方小年不由得又想到自己那个天杀的亲生父亲了,他忍不住的想着,希望天下虐待自己儿女的父母都没有好下场!   方小年自己想爬树,可他是客人叶南哪敢让人上那么高的树,把人拉住之后自己爬上了家里院墙,拉着树枝摇了几下,便有已经成熟的拐枣落下来了。   摘了拐枣之后,两人便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一边说话一边吃东西,两个人都是哥儿年纪又相仿,自然有许多话说,他们正说的热闹,路熙远和路野便过来了。   路熙远一过来,方小年便赶紧的站了起来,正好的,路熙远还朝着他招手,他便赶紧的过去了。   知道相公定然是有话同自己说,但方小年没想到竟然是关于那两人的事儿!   原来他家小叔现在还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啊!人家叶南根本不知道他的心思,甚至都对他没心思!   同情的看了一眼路野,方小年转身看向叶南的时候却对人笑了笑,之后见叶南匆匆进屋了,方小年还以为他是看出了自己的调侃不好意思了,哪成想叶南是进去拿银子了,因为叶南以为他们要走了,去拿路野放在他那里的银子了。   知道路野竟然把自己全部的身家都放在了叶南那里,方小年更加的确定了,这二弟他们是带不回去了。   叶家人显然都以为路野立马就会跟着路熙远回家,如今得知路野不走,且路熙远也会留下多日之后,便赶紧的给人安排着住处。   路家房间不算多,便安排了路家两兄弟住在一起,让方小年和叶南住一起,这般安排几人都没有意见,路熙远和方小年甚至十分的满意,他们都想同路野还有叶南多相处一下。   叶家人十分热情好客,晚上的晚饭做的很是丰盛,这日除了路熙远和方小年这两个客人也还有不少人到叶家吃饭,其中最让路熙远印象深刻的是一个叫做叶蕴的年轻人。   路熙远刚到这叶家村的时候,脑子里便起了一个心思,瞧着这叶家村的地理位置,他觉得或许他能帮这个村子做些事情,更重要的事儿,这事儿于朝廷也有益处。   饭后路熙远同叶家众人说话,方小年陪着叶南出门干活,两人去到一个水沟旁,方小年见到这里竟然也有刺果,而且还是他家相公没有吃过的黑刺果,便兴奋的做了叶袋子要给人摘回去让人尝尝。   两人一个割草一个摘刺果,一边干活一边说话。方小年原本想着借着这次单独的相处,提醒一起叶南他和路野的事儿,哪知道却从叶南口中得知他已经嫁过人了!且还得知了他和离的原因,原来叶南家里也有一门坏亲戚,不止纵容女儿勾引叶南相公,还准备过继儿子给叶阿爹,好继承叶南家里的财产,所幸的是如今两件事情,那家人都没有如意。   她家女儿虽然害得叶南和离了,不过他家女儿没有如愿嫁进去而是做了连名分都没有的妾室,而那个被过继给叶南阿爹的儿子也被叶阿爹赶出家门了。   方小年先前可不知道这些事儿的,如今得知如遭雷击,不过便是再惊讶也只是一瞬,惊讶过后便是茫然,想到路野态度他十分的想不通,为何路野会对一个嫁过人的哥儿这般执着?可茫然也只是一瞬,之后方小年没有再多想,只是十分的羡慕,他如今真的好羡慕这个小哥儿啊。   有父母的疼爱,亲人的呵护,即便曾遇人不淑可如今又有了一个真心待他的人,真羡慕他啊。   “哟,这大白天的,这是干嘛啊?”   方小年心里正羡慕叶南呢,突然出现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他眼神询问叶南,想知道这人是谁,这一问才知道,来人便叶南家里那个坏亲戚的儿子,也是想要霸占叶家财产的人。   方才方小年听说叶南的事儿时,虽然最后只剩下羡慕,可听到他被堂姐欺负的时候,心里还是气愤不已的,如今欺负叶南的人送上门,他哪里会放过!   “果然啊,嫁过人了就是放得开,大白天的也能这么不检点,真是不要脸!”   方小年原本已经十分生气,那个叫做叶强的人竟然还火上浇油,继续出言不逊,方小年哪里还能忍,直接指着人说道:“你他妈说谁呢?”方小年自从成亲之后,为了讨好路熙远,一直拘着自己性子,向来不轻易发脾气,如今相公没在身边,他可不怕别人,恨不得上前就给人揍一顿!   一向是个暴脾气,加上刚刚听了叶南的事,心里正有火,方小年想着如今倒好,让自己出气的人来了。   这个对着方小年和叶南阴阳怪气讲话的人叫做叶强,原是叶南的堂哥,便是曾经过继给叶南家里那人。   叶强被赶回家之后,一直在找叶南家里的麻烦,他先前远远看着两人的时候,不知道是两个哥儿,还以为叶南同那个小子在一起,如今见到只不过两个哥儿罢了,心里根本不怕,对着叶南满是鄙夷的说道:“残花败柳可真是不挑,什么人都能勾搭,我看啊小婶侄子配你都可惜了,给你配个鳏夫最合适!呸!还敢让我妹妹做妾,我妹妹就是做妾也比你强,我看你日后又能嫁个什么好东西!”   方小年原本已经很生气了,叶强这番话下来他哪里还能忍得住,直接跳了出来,嘴上骂道:“你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你说谁呢!”嘴里的话出去的时候,脚也踢出去了!   方小年狠狠一脚踢在叶强小腿之上,直把叶强踢得几个趔趄给摔了。   小腿胫骨基本没什么肉,狠力撞击之下,疼痛可是身体其他部位的好几倍!叶强疼的立马就冒了眼泪水,急得他立即就要丢了背上的东西反抗!   不过在他卸下背上的背架之前,方小年手脚并用的胡乱招呼了过去,叶强背了好几捆柴,身上重的很,若是不把背上东西丢掉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方小年死死将人按住,让人挣扎不开,一只脚狠狠踩在叶强手心上,一只脚屈膝压在人腹部,剩下一只手按着叶强另一只手,最后还空余的手狠狠地扇着叶强巴掌!   方小年正打得起劲儿,旁边的叶南也赶紧给他帮忙,叶南跪坐在叶强小腿处,死命将叶强的两条腿按住,不让抬脚去踢他上方的方小年。   两人虽然是哥儿,力气自然没有一个身强体壮的汉子大,可两人配合得好,让本身就背着重物的叶强动弹不得,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方小年狠命扇人耳光的时候,叶南狠狠压着人双腿,空出来的手也不断在人腿上捶打着,直把叶强嘴里的污言秽语都给打没了,只剩下哇哇哭声和求饶声!   “老子让你嘴贱!打死你个贱女人的贱哥哥!”方小年打的手都疼了之后,才出言让叶南赶紧跑,自己也趁着叶强挣扎起身间赶紧的跑了。   方小年打人之后,心里兴奋又激动,他已经好久没有和人打架了,而这一次还是单方面的揍人罢了,且揍的还是个畜生就是活该!他心里高兴地不行,嘴角都快翘上眉毛了,即便听到身后的骂声也一点不怕,可他看到不远处的路熙远时他笑不出来了。   “相公!”突然就感觉手心疼的不行,感觉热热的涨涨的难受得很,方小年一头扎进了路熙远的怀里,开始和人告状!   “呜呜相公……”一边哭一边摊开了自己掌心,方小年想让人赶紧看看他红红的手心,他怕一会儿不红了。   “相公,他要打我!” 第62章   为了不让自己在路野那里落个欺压百姓,也为了不让路熙远在村民那里落个欺压百姓的罪名,方小年一点没了方才打人时候的气势,告状的同时还做了一副极害怕的样子,伸出手来对着路熙远说道:   “相公,那个人骂南南,他还要打我,我的手好痛呀,你看都红了明天肯定还会肿的,可疼可疼了……”话落,方小年也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除了掌心手背也有些地方红了,应该是方才打人的时候,打的顺手了没有顾及那么多,在那人身上磕碰到的。   感觉掌心确实又热又涨的有些难受,方小年心里底气更足了,便不觉得自己在撒谎了!   他心里还想了许多的说辞来应付,想着若是那个人告状,他也可以应付。伸手轻轻扯着路熙远的衣袖,方小年试图让路熙远只把注意力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这样路熙远就没空听那个人胡说八道了。   方小年的担心自然是有道理的,叶南堂哥叶强被两人狠狠揍了之后,不管是身体上遭受的疼痛还是心中遭受的的屈辱都让他没法儿咽下这口气,立马的对用他因为脸颊红肿而有些含含糊糊的声音喊道:“我被打,我被打了!”   叶强试图说明挨打的人是他,可方小年哪能让他辩解啊,再说了他也没觉得自己有错,方才可是那个人先出言不逊的,再说了若是他没有背着柴禾没有行动不便,那挨打的是谁可还说不定呢!   “是你先骂南南,也骂我了,还骂的可难听了!”   “你也准备要打我们的,是你自己打不赢的!”   “你刚刚就是要追来打我们的!”   叶强方才气势汹汹追赶两人的样子,路熙远和叶蕴是见了的,两人一开始的时候也是紧张不已,还以为方小年他们吃亏了,还是见了叶强的囧样才放心了下来。   叶强忍着痛只说了一句话,方小年却有无数句话等着他,且方小年每说一句话都要偷偷看看路熙远的脸色,而且还把自己通红的掌心一直在路熙远眼前晃悠,提醒路熙远他也‘受伤了’。   路熙远被眼前那只透着薄红的爪子晃得耳尖发红,看着叶强的脸他心中纠结不已,可最后他还是对着一脸想让他主持公道的叶强转移话题说道:“这位……不知你如何称呼,敢问我夫郎是何处惹了你?要让你出言不逊还欲动手打人?”   叶家的事路熙远也知道一点,心中对叶强身份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话落便主动将方小年往身边一揽,做出一副保护姿态,也是路熙远这个动作一出,方小年便完全放心了,他知道今日不管是不是惹祸了,都有人给他做主了。   路熙远态度已经摆明,那边的叶强显然已经猜到了路熙远的身份,只见他眼珠子几转,面上惶恐不已,竟然还朝着路熙远跪了下来,带着哭腔求饶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大人您的夫郎,但小人真的没有对他动手啊!您大人有大量放了小的吧。”   跟在路熙远身边的还有叶南的堂哥叶蕴,那叶强朝路熙远求饶之后见路熙远没有什么反应,又对着叶蕴说道:“小蕴,堂哥真的不是有意的,你帮堂哥求求情啊!”   方小年见到方才还一脸嚣张的人如今却跪地求饶,心里开心的同时却也有些不舒服。   他知道叶强如今这个样子,定然是怕了他的相公,相公即便没有功名在身,他也是侍郎大人家的公子,是一般的百姓绝对惹不起的人,原本路野也该是高高在上的管家公子,可却被路熙振的亲生父母给毁了前半生,甚至是……这一生。   突然地就想到了路熙振给他双亲求情的场面,方小年心头愤恨,想着要不要花点钱打点下,让人好好‘照顾’一下那对可恨的夫妻,好给路野出气。   方小年出神的功夫,叶强已经被打法走了,见到叶南往回跑,方小年也想到了他刚刚摘得东西。   上次相公同他回家,只吃了红色的刺果,他这会给人摘的可是黑色和黄色的,要更好吃呢。   跑回去找到了自己方才小心放在大石头上的果子,方小年又迅速地朝着路熙远跑了过去,一过去便将东西在人面前晃了晃,满脸都是讨好的笑。   他打开叶袋子喂了一颗刺泡果到路熙远的嘴里之后才说道:“这就是别的颜色的刺泡果,是不是很好吃?我和南南出来就是为了给你摘刺果。”   路熙远上次吃过这种红色的小果子了,他见这一次的果子好像还要更小,颜色虽然也漂亮不过还是不够上一次的漂亮。   这回这袋子里的野果子果肉是黄色的,也有黑色的,个头都是差不多大的,大概一个指甲盖那么大小。果肉细看是由很多果粒组成的,黑色的味道好像更香浓,黄色的初尝有着微微苦味,不过随后便是鲜甜,等到吞下口之后,回口却一点苦味都没了只剩下一嘴的果香。   “还不错。”   “相公说还不错那就是很不错啦~走吧,我们快回去。”方小年在柳思那里知道了自己相公不挑食,但他也知道相公吃过的好吃东西太多了,不是相公喜欢的他可不会用不错来相容,顶多面无表情点个头,如今含笑表示不错,定然是喜欢的。   这次出门虽然碰上了叶强,但一点没影响方小年的心情,反而因为碰上了叶强让他更开心了,因为狠狠揍了叶强一顿,他觉得他给叶南出气了。   如今叶南可是他家二弟的心上人,日后他们可是一家人,欺负南南的人他便要欺负回去!   几人回去之后,叶南爹娘听说他们和叶强打架了,吓得赶紧拉过了叶南仔细大量人全身,确认儿子无事了仍旧是一脸的担心。方小年搁边上站着,看着叶南被爹娘关心的样子心中羡慕,便站的离着路熙远更近了。   “阿爹,我没事,我就是按着他,我没被打。”叶南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安抚了爹娘又朝着方小年说道:“小年哥哥,你没事儿吧?叶强有没有打到你啊?”   见人突然又问道自己,方小年赶紧的摆手表示自己无事,心里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他见叶南是真的担心他的样子,想着是不是他方才演戏太过,南南还真的觉得自己受伤了啊?   方小年还想再解释,那边叶家夫妻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赶紧的围着方小年询问。   原来两夫妻方才只顾着自己儿子,是想着以方小年的身份村里没人敢欺负他,叶强那个欺软怕恶的主就更不敢了,如今儿子这么说道他们才反应过来,可能叶强不知道方小年的身份对人动手了!   两夫妻一脸的担心,方小年为了让人放心,赶紧原地跳了好几下,表示自己真的没事儿。   虽然两人同人打了一架,但两人都没事儿,家里人便也能放心了,这事儿也算是过去了。   打架的事情轻松解决,方小年心里却又落了别的心事。   他知道其实柳思也是不满意他的,只是如今他人已经进门了,爹爹没有办法,为了不让相公为难,只能尽量的对他好,和他好好地相处。也因此,方小年知道他家二弟想要娶叶南简直太难了!   原先的时候,方小年就是知道的,两人想要结亲爹爹定会全力反对,如今知道叶南竟然还嫁过人,他就更头痛了。   从路熙远那里知道了叶南竟然还不知道路野心思的时候,方小年自己都惊讶了,他以为两人是两情相悦了,没想到却是他家二弟自己一头热。   当天晚上,路熙远不知道又和路野说了什么,但瞧着路熙远的态度,方小年知道他家相公是支持路野的,不管叶南是何身份路熙远都接受了。   对于叶南的遭遇,方小年心里也是同情更多,他觉得路野和叶南婚事困难倒不是嫌弃叶南身份,他自觉叶南身份可比他好多了,他只是担心罢了,担心家里接受不了,那路野可能就只能一辈子在村里了。   “相公,二弟以后要一直住在这里吗?他不回去了吗?他不考功名了吗?”明明前些日子都还在认真的读书的,眨眼的功夫就什么都丢了。   方小年觉得他就挺聪明的,可他觉得路野比他还要聪明,他好歹念过几年书的,可路熙远连学堂门口都没进过只是让叶阿爹教了些日子就能识得许多字,他真的很聪明的,若是他能继续读书的话日后也会和相公一样出息的。   “每个人心里重要的东西都不一样,想要的幸福自然不尽相同。对二弟来说,可以同叶南成亲,同他简单过日子便是他最想要的,也是他觉得最幸福的事。”路熙远面色平静,显然是真的已经想通了,并不是为了安慰他自己才说了这么一番话。   因着路熙远有了决定,方小年自然也是全力支持路熙远任何决定的,而且他觉得他大概能知道路熙远话里的意思。   便拿他来说吧,如果他的相公愿意同他好好地过日子,那便是拿什么给他他都不换的,便是拿皇后的的位置给他他都不换。   之后几日路熙远跟着叶南堂哥日日出门忙碌,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方小年天天同叶南待在一起,同人相处下来,方小年发现这叶家哥儿虽然已经嫁过人也没有比他小多少,可却因着自小家中条件好,从没有为任何事情操心过,人单纯的很。   心里十分羡慕,方小年想着,要是他爹当年没有抛弃他娘,他自小过着少爷般的日子,是不是也能有叶南这般天真的性子和幸福的日子。   路熙远仍旧每日大早出门有的时候甚至都未归家,七八天过去之后,两人也决定要回去了,方小年便开始担心起了回去该如何向家里交代,他们临走可是承诺过得,一定会将路野带回去。   但他不管心里如何的担心,也一点没有在路野和叶家人面前表现出来。   十来天过去之后,路熙远决定回家了,方小年瞧着路熙远给了叶南父亲许多银两,嘱咐叶阿爹替路野多买些土地,他心里便又想到了路熙远安排他娘回去他老家的事。   因着这事儿方小年又仔细去想了这些日子以来,路熙远做的所有事情。他心里有了怀疑,他觉得带路野回家这事儿路熙远好像没有尽自己的全力,反而为路野真正的留在叶家村做了十足打算。   他不止写信回京,让人到村中为路野修建新房,还在此处替路野置办产业,这简直就是准备让路野扎根在此处的打算啊。   心中既然有了疑惑,方小年便止不住地乱想,甚至开始想着路家吃穿用度,开始猜想路大人俸禄,他甚至都觉得父亲大人是不是干了什么坏事,可能路家面临什么难处,所以他相公出处做着最坏打算。   “哎!”临行前的最后一晚,方小年整夜辗转难眠,几乎到了后半天才睡了过去,隔日却精神抖擞的爬起了床,同人告别启程回京。   临行的时候,送两人离开的是路野和叶家两兄弟,方小年看着迷迷糊糊完全不知路野心思的叶南,说了让两人彼此照顾的话才跟着路熙远走了。等到马车启程,看着见见远去的叶家村,方小年还是忍不住的再次叹了口气。   “别担心,爹爹那里有我。”路熙远出言安慰方小年才发现自己竟然将心里心思给表现出来了,他的确担心着这事儿,便直接同路熙远说道:“相公,我们没有带二弟回家,在爹爹那里挨骂是肯定的,不过回家之后真的要把振儿赶出去吗?”   方小年可记得清清楚楚,相公说过的,若是他们没有将路野带回去,便要将路熙振赶出家门去,如今路野没有带回去,那么路熙振要被要赶走啊?   方小年一点不怀疑路熙远的话,也相信路熙远想要将路熙振赶出路家,可他更坚信柳思对路熙振的感情,他觉得凭着柳思对路熙振的疼爱,这事儿绝对成不了。   提到路熙振,路熙远面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愁绪。   其实自路熙振身份曝露之后,路熙远的确一心想着让路野认祖归宗,但他却从未想过伺候对路熙振不管不顾。他的确不喜欢路熙振,可路熙振毕竟顶着他二弟的名头在他眼前生活了二十年,两说不说兄弟情深但感情自然有,他先前之所以说出那么狠心的话,也是察觉到了路熙振不止是‘废’,且还有些心思不正。   “爹爹必然不会同意,但路家的事并不是爹爹可以全然做主的。”   “真的要赶他走吗?”方小年还是有些不相信,总觉得这事儿成不了,爹爹一心维护,父亲又容易对爹爹事事妥协,相公即便坚持,可他是小辈,身为人子也没法儿拂逆双亲的。   “哎!”再次的叹了口气,方小年想着日后他可能还得天天对着路熙振,真是烦啊! 第63章   两人赶了一天的路,到了府城之后便可乘船返京了。   毕竟没能将路野带回家,两人又都有自己的心事,路上兴致一直不高。   特别是路熙远,他只差将‘我不高兴’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方小年同路熙远也成亲有些日子了,他知道他家相公虽然向来不苟言笑,但自己相公心情好不好他还是能够区分出来的。   方小年以为路熙远是在为路熙振的事情烦恼,便开口安慰人,只说路熙振在不在路家都不重要,往后多关注照顾路野,别让路野觉得他不回家,他们就不管他便行了。   路熙远显然没有想到方小年还能想的那么远,即便路野远在一个山野小村子,也想着照顾于他。   路熙远脸上的惊讶只是一闪而过,但还是让方小年给看见了,他理所当然的说道:“不管路野在哪里,他都是你的弟弟啊。他住在家里我们就该督促他学习考取功名,他选择以前的生活,便该在生活上给予他便利,不管他选择什么样子的日子,身为兄长照顾他都是应该的。”   想到那个随意辱骂叶南的叶强,方小年想着不管怎么说,路野若是有他们照看,那个村子里应该没人敢欺负他,他能够顺心的过日子便好。   看了一眼旁边的路熙远,方小年不知道应不应该将心里的话说出来,他始终觉得路家亏欠路野,若是路野一直身份不明也就算了,可如今他身份大白却仍旧让人回到过去的日子,就算这是路野自己选择的,方小年还是觉得有路家一部分的原因。   若是路野回家的时候,人人都偏袒他,让他明白家人的好,他便不会那么轻易地离开了。   方小年知道叶南是个好哥儿,也没有觉得叶南配不上路野,可路野当初既然没有跟着叶家两父子离开,心里便是重视路家的,后来义无反顾离开也是对家里失望了罢了。   “哎!”想到日日在路熙振跟前照顾的爹爹,方小年忍不住的叹气,心里也替路野委屈,可人们总喜欢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他也不敢责怪和埋怨父亲爹爹。   他觉得路家对路野的关心其实还是不够重,这大概是因为自小在他们眼前长大的路熙振,夺走了他们太多的关爱吧。   即便是亲生的孩子,没有在眼前长大,又能有几分情谊呢?就像他一样,恐怕他在方元松眼里连他家一条看门狗都不如。   想到自己,方小年心情便有些不好,也不想再说什么,刚好时辰也不早了,他便睡下了。   睡得早醒的便也不是时候,方小年睁开眼睛的时候,观察着夜色,想着如今可能正是三更天。   今夜月色皎洁,无一丝云层遮挡,江水宽阔,两岸遥遥,万物影影绰绰并不十分真切,只有近在耳畔的风声格外清晰。   一声犹如嘶吼的风声传来,船身晃动加剧,方小年不由闭上了眼睛,就连身子都靠着身边人近了些,即便知道这大船稳如泰山应当不会出事,心中还是没来由的生出了一点惧意。   将路熙远的手抱到了怀里之后,方小年觉得安心多了,他放松了一点身子准备继续睡觉,心想只要睡着了时间就过得快了,一眨眼便能到天大亮。   决定重新入眠之后,方小年身子很快便迷糊了起来,待他迷迷糊糊之际,鼻尖的热意,唇间的柔软,让他立时瞪大了眼睛,然后一把抱住了身边的人。   直接翻身压在人身上,方小年二话不说,伸出双手扒着人上下眼皮,让人根本没有闭眼的机会!   路熙远被动瞪着一双眼睛,脑子有些懵更有些哭笑不得,他没想到那晚的事,他竟然这般在意,此时才会反应如此之快。   “哼!终于给我逮着了!这一次你可没机会糊弄我了!”舱内房间并无灯火,方小年借着窗外的月色慢慢看清了身下人面色。看着路熙远似乎带着隐隐笑意的脸,他心里却是千般滋味泛上心头,直接翻身下去背对着人不肯再说一句话。   路熙远今日有没有睡着,是不是在做梦,方小年知道了,那日的路熙远有没有睡着,是不是在做梦,方小年自然也知道了。   被压在心底多日的委屈,犹如窗外汹涌的江水,一波又一波源源不断袭来,让方小年自认牢不可破的壁垒碎了一地,让他脑子只剩下嗡嗡声响,其余什么都听不见了,想不了了。   身上一轻之后,路熙远下意识的跟着人转了过去,待他正想伸手将人揽到身边,却听见了近在眼前的人发出的抽泣声,且似乎是难过到了极点。   那微微抖动的双肩,和几乎上气不接下气的抽气,让他伸出去的手僵立半空。   今夜的事是路熙远故意为之,身边人醒来的时候他便醒来了,心里最后一点犹豫也在此行彻底放下,想到夫郎一直追问的问题,他想在今日便给人答案。   “我那日确实并未做梦,只是睁眼见了你,想亲便亲了。”路熙远有些不明白夫郎为何这般反应,他心里不安又着急,但嘴里却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语,只能直接同人说了他先前想知道的事情。   路熙远开口之后,方小年似乎更加难过了,连哭声都大了一些,只听声音便能知道他的委屈更大了。   方小年的确十分的委屈,或许他从未表现过,但其实他这些日子一直十分的不安,也很是心虚,同时也无法理解。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的相公不同他圆房,相公明明一点讨厌他的样子都没有,甚至还十分的温柔体贴,不管对于他家里的事还是他自己的事都细心周到。   “你明明对我那么好,你替我阿娘做主,替我在爹爹面前说好话,替我教训看不起我的路家下人,让我安心在路家生活。   你哪里都好,可就是不同我亲近,不肯碰我,我原以为你是不喜欢我,我还想要处处讨好你,可你干嘛偷亲我?!既然不喜欢我干嘛偷偷亲我?!”   越想越觉得生气,越说越觉得委屈,方小年说着说着干脆转过身来,再次的扒着路熙远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郑重问道:“你说你刚刚是不是做梦,你梦到谁了?”   “没有做梦,也没有梦到谁。”顺着人扒着自己眼睛的双手,将人拉到了怀里抱着。   路熙远深深吸了口气,似乎做了什么很重要的决定一般,一个翻身将人压在了身下。   身上重量传来,切身体会着两人的亲密之时,方小年都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他们似乎要做他期盼已久的事了,可是脑子犹如一团浆糊,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   “你说,我是谁?不说不准你亲我。”将人微微推开了一点,方小年想着他们没有喝酒,明日这人没法儿耍赖,可他还是想问明白了!   “小年,我的夫郎方小年。”   “相公。”路熙远。   方小年从未觉得自己的名字这般动听过,他此时也没空去想别的,只是顺从迁就着路熙远对他的亲近占有,他觉得路熙远打在他脖颈间的呼吸,可能是他感受过的这世上最美好的东西。   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脑子瞬间清醒了不少。   如今,方小年已经顾不得其他了,他满心满眼都知道他紧紧抱着的人,他觉得他相公……好好闻啊!   路熙远觉得嘴里有些咸咸的问道,胸口亦有湿意传来,想到这人方才的抽气模样,便知晓如今唇间咸涩胸间湿意,都是他方才掉的眼泪。   连胸口衣服都打湿了,也不知道方才是有多伤心,又流了多少眼泪。   心头的自责如潮水般袭来,路熙远心头懊悔,他只顾着自己顾虑,却没有考虑他的立场,见他平日似乎从不为此时苦恼,便自觉他不在意此事,却不想哪个新婚的夫郎会不在意这种事。   未与相公圆房这怎么会是小事,怎么会不放在心上,所以他是偷偷把委屈藏着吧,今日宣泄出来才会哭的那般厉害。   “对不起。”   “相公!”一把抓住想要离开的人,就算自己被压得快要喘不过气了,方小年也不想让人离开!   路熙远的一句‘对不起’吓坏了方小年,他瞬间想到了许多可能,双眼立马红了起来,揪着人衣领怎么也不愿意放开。   “相公……”方小年声音都有些发颤,他自己感受不到短短两个字里含了多少委屈和害怕,但路熙远听出来了。   知道自己夫郎是误会了,路熙远赶紧亲了人一下,果然只是简单一个亲吻,身下的人便被安抚了。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没有!我不委屈,真的!一点都不委屈!”直接伸出双手将人抱紧,方小年死死把人抱住,他才不在意什么委屈不委屈,那些都不重要,能在今日同相公圆房才是最重要的!   衣服被解开的时候,方小年双手却不知道该怎么动了,这明明是他成亲就开始盼望的事,可如今他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被路熙远全然支配着,仿佛成了个三岁稚儿一点自己的思想都没了。   被亲的晕晕乎乎,可也只是亲亲之后,方小年终于找回了一点神智,那根明显不属于自己身体的东西却紧紧贴着他身体的东西让他觉得脸红心跳,可两人却始终隔着最后的屏障。   不想放过眼前的机会,方小年眼睛一闭,大着胆子将手伸向了身上之人的腰间,想要解开最后的束缚,却不是他作乱的手却被抓住了。   “小年,船上不方便你会不舒服,我们回家再说。”   “不要!我不会不舒服,就在这里就要在这里!相公,我们圆房吧,我们圆房好不好?”方小年哪里能放过眼前的好机会,他做梦也没想到心心念念的事儿竟然转眼就要成现实,他哪里肯放过,直接手脚并用的把人给缠住了。   “相公,相公……”一声声温柔的呢喃,一个个温柔的亲吻,如绵密的细雨一点点浸透了路熙远的全身……   路熙远自懂事起拒了家里安排的丫头,仿佛就真成了清心寡欲的和尚一般再未惦记过云雨之事,也从未觉得这种事情能动摇人心神。   他心中任然拒绝着在此种简陋的地方完成他们的洞房夜,可身体却已经同人纠缠到了一起。   “小年……”不行!耳边同时响起的除了拒绝的声音还有沉重的呼吸,路熙远从不觉得自己是个重欲之人,可差点失控的身体让他终于明白原来他以为的小小喜欢可能不止是小小的喜欢了。   “乖啊,我不能在这种地方要你。”重重在人额头上亲了一下,路熙远终于翻身从人身上下来,不过还是将人拉到了怀中然后再次安慰道:“等我们回家……”   “回家就能圆房吗?”   “嗯。”他们迟来的新婚之夜不该在这种地方,合该在他们的新房才是。   “相公,你是男子汉大丈夫不可能说话不算数的啊。”   “嗯。”   虽只是短短的一个字,但仿佛有千斤重一般,终于让方小年安稳了。   在人怀里沉沉睡去的时候,方小年恨不得明日睁眼就到了家里,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同相公圆房了,他要给他怀宝宝生孩子!   怀里的人睡着之后,路熙远却仍旧清醒着,他不知道他今日有没有冲动,但他想着,或许他一直以来都是多虑了。   眼前的这个人或许不会因为路家的变故而离开,那么眼下的日子他又何苦要让他们了两个都为难?   知道路野心事和叶南身世的时候,路熙远才发觉其实家里最像父亲和爹爹的人是路野,他和父亲一样聪明清醒,却又同爹爹一般看中感情,和他相比自己好像没有继承父亲和爹爹一点优点。   “我该像二弟一样才是,相信自己不需要有退路。”再次在人脸上亲了一下,路熙远才闭上了眼睛。   其实他答应家里成亲的时候,便没有想过要随意的对待他未来的夫郎,且知道夫郎身世之后,还未成亲之时他便对人有些怜爱。   但不与人同房,为两人都留下退路,却是他一早就打算好的。   成亲那晚,他以为会看到一个怯懦自卑的小哥儿,却不想是个利落大方眼睛里仿佛载着星辰的哥儿。   那人尊着习俗,半夜偷偷起床为他们的婚服打上百年结,让他们的发丝相缠不分离之事他都清清楚楚,只是他没想到有着这些小小心思的人会在隔日一早给他一拳做新婚贺礼。   被打的眼冒金星,头皮也被扯得生疼的时候,那人反应却又让他惊了一次,他再次确信他娶了个没心没肺的傻哥儿。   夫郎大大咧咧,好似并不在意洞房之事,他也算放下来一件心头大事,之后的相处让他更加了确信了心头想法,觉得夫郎根本不在乎圆房之事,可今日……   那些委屈又压抑的哭声好似又在耳边响起,路熙远不由紧了紧双手将人抱的再紧了一些。   原来他在乎,那他这些日子该是多么委屈啊。   不止这些,还有关于那方元松之事。   对于方元松此人,路熙远没有旁的感情只有厌恶,他深觉如此泯灭良知之人合该不得善终死后入地狱,可在老家那次却让他发现,夫郎对于他父亲的深深恨意不只是恨,还有想不通的怨,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父亲能如此的薄待自己的儿子。   知道夫郎心中对父亲的关爱仍有惦念,路熙远更加心疼,那晚突然忍不住亲了他,便是因为心疼,至于被人抓住却又不敢承认,便是因着一直以来的顾虑。   路熙远从未想过将人娶进门之后,便随意的对待。   路熙远想着,若是路家一直顺遂,太子顺利继位,他们便像世间最寻常的夫妻那般过一生。可若是太子不能顺利继位,路家日子不能太平,他也不愿连累于他,不同人圆房便是他给他留得退路,可如今他不想要这条退路了。   “原是上苍眷顾,我同父亲一般好运。”身侧之人便是心系之人。 第64章   两人到家之时,正好是路大人下朝回家之时。得知路野决心留在叶家村,没有一点回家的想法,一家人俱是沉默半晌无人说话。   方小年老老实实坐在路熙远身边,不敢随意开腔。   他见父亲爹爹面色都十分不好,偷偷看了路熙远一眼,开始担心自己相公挨骂。他倒是无所谓的,打骂都不怕,可他见不得路熙远被骂。   方小年担心路熙远,可怕什么来什么,沉默半晌之后,路大人和柳思好似需要个发泄对象一般,几乎同时开口责备起了路熙远。   “他不回来你便由着他?”   “你不是说了一定会把他带回来的吗?”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都是在责怪路熙远。方小年知道他们是真心想要路野回来,但他们让路野回来的目的是什么呢?真的只是为了路野好吗?还是因为路家的名声?毕竟,现在人人都知道路家有个在外长大的二少爷,若是路野一直不回家,自是对路名声有碍。   方小年原本就对两人有些不满,自己有错还要去责怪根本没错的人,方小年越是沉默便越难受,等到实在忍不了正欲开口争辩,却被路熙远挡住身子先开口道:“父亲,爹爹,二弟如今已不是无知幼儿,任由旁人安排自己人生,他有他想要过得生活,我们无需太过勉强。”   路熙远话落,皱眉回头对方小年摇了摇头,显然不想让方小年多嘴。   方小年知道,这事儿没有自己插嘴的余地,可他见不得路熙远无缘被骂,正想开口替路熙远说话,那边的柳思却因为路熙远的话先发火了。   “旁人?什么叫做旁人?我是他的亲生爹爹,怎么能对他不管不顾任由他胡来?”柳思面色确实不好,原本还有些压抑着火气,如今因着路熙远的话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又继续对着路熙远训到:“他一个乡下长大的小子能有多少见识?他自己糊涂不知道轻重,你身为兄长,怎么也跟着他胡来?   不说他了,便是你自己!你自己说说这些年你让我操了多少心?你自己又要胡闹到几时?你十六中举,满京城的人家谁家不羡慕?可如今五年过去,你看看这些年你都做了些什么?你见不得振儿整日无所事事,你这个兄长有比他好了多少?”   “爹爹,相公他……”方小年听到这里听不下去了,顾不得路熙远的示意就要替人说话,可他刚开了个头,却不想话头立马到了他的身上。   “你闭嘴!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你自己想想自你嫁入路家,路家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吗?你如今为何就不能替家里想想?路家有你一个出身不好的夫郎已经够了,难不成你要让我的儿子都娶个上不得台面的农家哥儿不成。”   “好了!”路大人一直一言不发,如今终于开口叫停正发火的夫郎又哪里能够拦住人。   像是没有听见路大人声音一般,柳思继续说到:“我见你同那叫做叶南的哥儿走的颇近,你莫不是就希望路野娶个农家哥儿回来,免得他娶个高门小姐回来压你一头?”   “爹爹。”路熙远没想到柳思越说越过分,他想打断却已经来不及,柳思到底还是将心头不满说了出来。   方小年刚开始被骂的时候觉得无所谓,只要他相公不被骂就行,可柳思越说越离谱,不止随意冤枉他,说的话更是他从未想过的事。   心里委屈又愤怒,方小年红着眼睛偏头看向柳思,他双手捏紧显然在极力的忍耐。   “爹爹你不必把事情扯到我身上,我当初也不是死气白捏硬要嫁你家,是父亲对我父亲有过承诺,才有了我和相公的亲事。”方小年每说一句话心里就后悔一分,自从成亲他每日都在想着讨好这个家里的每个人,上天眷顾,家里的人确实是越来越喜欢他了,可若他被喜欢的前提是心中所想不能说,一直做个假面人,那还是算了吧。   “二弟为何不回来,爹爹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才是不是吗。”话落,方小年眼泪也忍不住了,他知道往后的日子柳思不会再喜欢他了,他在路家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实在没法儿再待下去,方小年转身就往外走,且越走越快,快到出去好远一段路路熙远才追上他。   路熙远追着方小年出去之后,路大人只剩下一脸懊恼,他望着自己夫郎,嘴唇抖动欲说些什么,可明明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还是让他硬生生压了下来,只是仍旧压不下一脸失望对着柳思说到:“你莫不是要让家里孩子都对你离心你才满意?”   柳思的话有多伤人心他或许不知道,但路大人知道那两孩子都被伤到了。   路熙远离开之后路大人也离开了,他怕自己再待下去说了不该说的反而害了儿子。   一会儿功夫,屋子里的人都走了,柳思身边只剩下他的贴身丫头一人,他心里难受正不知道怎么办,丫头适时出声让他去看看路熙振。   想到向来乖巧从不拂逆自己的路熙振,柳思心情终于好了一点,往路熙振那里去了。   方小年被柳思气的不轻,他一边往他和路熙远的院子去的时候一边在心里骂人,可骂过之后他却懊恼后悔起来。   他知道,他方才冲动了,他也知道,今天过后爹爹不会再喜欢他了。   路熙远追上人之后并没有对人说太多的话,他只是握着人手,和人一起慢慢往他们的小院而去。且一回去便打发了人去街上了,又让小花陪着人,他自己却没有多耽搁功夫立马的又往路大人书房去了。   路熙远走后,小花才敢小声同方小年说话。近些日子府里发生了太多事,小花见自己主人脸色差的不行,小心蹲到人身边小小的开口说道:“少君,方才大少爷命人出去给您买东西了,我听着那些东西就已经开始流口水了,全是好吃的呢,大少爷对您真好。”   “不是说了没人的时候别叫我少君吗。”方小年趴在桌上,整个人像是被暴晒了一天的一颗小草,已经没有一点活气儿了。   什么少君啊,方小年一点也不喜欢这个称呼,他自己自己被路家许多人看不起,不然当初那些下人也不敢直接丢了他从娘家带回来的东西了。   想到如今还住在路家老家的阿娘,方小年突然有些后悔,他想着他是不是太依靠路家依靠相公了啊?所以才会被人看不起。   “不行!我得赚钱才行。”一拍桌子立起身子,方小年再次想到柳思的话仍旧气不过,甚至直接跑到了卧房找出了柳思送他的玉簪将之塞到了木箱的最底下去。   对柳思的东西眼不见心不烦之后,方小年才发现自己首饰盒子里面的东西少得可怜,除了当初路熙远给他准备的东西还真的没有一点东西是他自己的。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有钱的。”想到自己如今的银子,方小年心里才好过了一点,同时也决定了,他的生意马上就要做起来,他不想白吃白喝路家的东西让人看不起。   路熙远回来的时候,方小年已经自己调整好了情绪,瞧着不是很难过了,路熙远说了他方才去做什么了之后,方小年已经没有一点不高兴了。   “真的?爹爹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啊。”方小年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他没想到他相公真是一点委屈不受,自己挨骂了立马就干坏事,哦不对!是干好事去了!   相公他竟然去找了父亲,将路熙振名字从族谱上划去了,还注明了缘由!   “那二弟呢?路野名字有没有加上去?”路熙振没了,自然该由路野补上才是,况且那个位置本来就是路野的,被路熙振占了许多年已经便宜他了。   见自己夫郎好像已经不生气了,路熙远心下稍安之后面色也缓了不少,但他之后的话却不是方小年想要的答案。   “还是等等吧,路野并不是他的名字,待我和父亲重新为他取名,家中诸事也安排好,再正式让他入族谱。”   路熙远的话显然没有说服方小年,见人一脸疑惑,路熙远却没有继续说路野的事反而去到方小年身边,将人拉到了怀里抱着。   一被路熙远抱到怀里,方小年便立即紧了紧自己的双手,将人抱的更紧了一点,他如今总算是感受到他们如今的不同了。   以往自己若是受了委屈,相公的安慰像是山路十八弯,拐来拐去的,脑子笨的都不知道那是他的安慰,哪像如今直接了当。   “相公,我刚刚是不是惹爹爹生气了。”   “无事,对长辈百依百顺未必就是孝顺,你方才表现得很好。”   “真的?”方小年显然被路熙远的话惊到了,他微微将人推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满是怀疑的瞧着路熙远,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方小年的怀疑和震惊被路熙远一个带着笑的亲吻完全打散了,他如今震惊的可不是旁的其他事了,脑子里也想不到其他了!   轻轻碰着自己的唇,双眼四处乱看,确保如今是青光大亮的青天白日,方小年终于真切的感受到了他们如今有何不同。   “还,还要……”一个亲亲不够,他要很多个。 第65章   路熙远匆匆赶回来是想安慰人的,可眼见怀里的人笑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哪里还有一点难过的样子,安慰的话就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   方小年原本就不是个小性的人,大多时候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他如今已经不为柳思的话难过了,毕竟柳思嫌弃他的出身是他早知道的事,可是他相公竟然也喜欢他,这可是他刚知道的事,这才是值得他高兴的,他自己就把自己安慰好了。   “相公,方才小花说你让人给我买吃的去了?买的什么啊?”方小年自然是想要和路熙远多亲近的,可现在是大白天,即便在他们自己的房间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路熙远将人微微松开之后,他便顺手将人拉着坐了下来。   两人今日赶路回家,自然都累得很,方才又同家里人有了争执,路熙远便不想去那边凑热闹,想着两人晚饭就在自己小院吃了便好。   方小年还不了解路熙远的口味,路熙远却把方小年口味琢磨的差不多了,他的夫郎喜欢吃香香甜甜的东西,酸的辣的也喜欢,可以说他就长了一张好吃嘴,只要是好吃的东西都喜欢,倒是和自己一样。   方小年只想着一会儿有好吃的,便满心都是美食,他不知道今日路熙远安排的可不止是一顿美食。   下人带着饭食回来的时候,方小年还只是开心着晚上不去用正院用餐了。他虽然已经没有因为柳思的话难过了,可他害怕啊!他在柳思面前的时候从来都是陪着小心,哪里像今天这么顶撞过人,他觉得不只是今日,他可能需要好多天才敢去见柳思了。   “相公,振儿身体怎么样了啊?”那日路熙振的亲生爹娘被送去衙门还判了流放之后,路熙振以命相挟差点一头撞死,之后身体便一直不见好。   柳思在那之后大多时候都陪着他,也是因为他的以死相逼,柳思才对路野生了嫌隙,觉得路野心肠太硬,无论如何也不肯放过那对夫妻,才导致了路熙振为了亲生爹娘寻短见。   对于路野和路熙振这事儿方小年已经不想多说了,因为这事儿根本就说不明白,站在谁的立场便会觉得谁有道理,如今路野也不想回路家,这事儿他不想管了,他就想知道路熙振身体什么时候好,他到底会不会离开路家。   方小年虽然不明白,路熙远为什么会给路野置办那么多东西才离开,好似真的要放任路野在叶家村扎根一般,可他又知道路熙远是真心要让路野认祖归宗,不然也不不会不顾柳思的态度直接在族谱划了路熙振名字,且还要重新为路野取名,让他回家。   脑子里总有许多像是知道又不知道的事,方小年觉得他脑子就像一团乱麻,越想越乱,干脆也就不想了,反正这些事情相公会有安排,用不着他来操心。   “相公,这个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如今已快要九月了,除却中午烈日当头的时候,早晚都有了些许凉意。两人在夏日的时候,习惯了在院子里吃饭,如今便仍旧在院子里。   方小年先给路熙远夹了块他喜欢的肉,那是他到了路家才吃过的东西,以往他就听过一个名字,家里也没有做过。   红烧肉香香软软肥而不腻,他最喜欢了。   开始动筷之后,方小年才发现桌上的菜都是他喜欢的,每一道菜他都爱吃,虽说他也没有特别的挑食,可总会有比较喜欢的东西,今日桌上菜色便全是他最喜欢的。   方小年特别喜欢吃鸡汤泡饭,而且是原味的鸡汤,若是炖鸡的时候,里面加了旁的东西他也是喜欢的,但那鸡汤他就没有那么喜欢了。   在自己院子里吃饭的时候,方小年不喜欢有人在旁边候着,会让不舒服,但路熙远规矩重,不允许下人同他们一起上桌吃饭,两人在自己院子吃饭的时候,旁边都是下人伺候的。   “相公,这个绿绿的东西是什么?还挺好吃的,我怎么没见过啊?”   “这是前些日子才上了餐桌的菜,是沿海的渔民从海里打捞上来的,即是海里的便叫海菜吧,也是这个月才陆续送到了京中,以往是没有的,你自是不知道。”   “这样啊,还挺好吃的,即是海里的,晒干之后,是不是可以放很久?海水那么咸,在海里长大应该也不会坏。”方小年一边吃着,心里已经在想着给他娘送些过去了,他娘喜欢吃清脆清爽的东西,这个菜阿娘必定会喜欢。   一想到自己阿娘,方小年突然想到了很多东西,脑子突然开窍了一般,一下子想通了很多东西,吓得他连嘴里的东西都忘了嚼,就那么愣愣的看着路熙远。   他觉得他好像知道他相公为何要让他娘去他老家了,也知道相公为什么不把路野带回家,甚至还给路野置办产业,让路野后半生不愁。   甚至!他都好像是有些知道,他相公为什么喜欢他,却不和他圆房了。   “相公,你……”方小年想问路熙远,他到底喜欢他多久了,可他从未在路熙远嘴里听到过喜欢二字,话到嘴边到底不好意思开口问,便又只能重新开始吃东西好掩饰内心的惶恐不安。   他觉得,他相公可能在做不能让别人知道的大事,而且还是关乎身家性命的大事。   他明明记得,他同太子殿下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太子同相公十分亲昵的样子,一看就是关系匪浅,可之后他们在聚会上碰到却是完全不熟的样子,看不出他们有任何的私交。   方小年在京中也生活一段时间了,许多以往觉得遥远的人名也经常出现在耳边,他也知道了许多以往不知道的事情,比如当今太子生母早逝,而今上最宠爱的儿子是当今贵妃之子。   会有人不想把江山交给最爱的儿子吗?   突然吓得打了个冷颤,手中的筷子都掉了一根,方小年被自己心头突然的胡思乱想吓得不行,趁着埋头捡筷子的时候赶紧的调整情绪和面色,他不断告诉自己,那些都是他的胡思乱想!   “怎么了?”路熙远见人先是突然被什么事情吓到一般,全身上下都透着惶恐不安。   方小年如今吓到的可不止是自己,还有身边的路熙远。   赶紧的放下筷子,路熙远细心询问着方小年到底怎么了,方小年却只能尽量掩饰内心惶恐,苦笑着对人连连摇头。   路熙远只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夫郎把他藏匿内心之事猜了个七七八八,只觉得方小年这是突然想到了柳思,开始后知后觉的害怕了,毕竟他们方才还提到了振儿。   “你别怕,爹爹虽然疼爱振儿且十分爱面子,但我了解爹爹,他不是个记仇的人,不会把你的话放在心上,放心吧。”   “哦,好。”方小年被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想法吓到了,脑子一直懵懵的,像是在想那些事情又像是没想,一直也没法儿在想旁的事情,所以等到晚些时候,院子丫头烧了一大锅热水,还将屋子可容纳两人的木桶放了水,他才反应过来,路熙远今夜想要做什么。   和路熙远圆房是方小年嫁进路家之后最想做的事,不管是处于什么原因,同路熙远圆了房对他都好,如今算是梦想成真了,他却觉得好不真实。   “相公……”喊了人之后,方小年迅速缩起了身子,整个人除了脑袋全都藏在了水下。   路熙远看着浴桶里像个鹌鹑的人心中好笑,一直缠着自己要圆房的人是他,如今事到临头却是比谁都害羞了。   “相公,我洗好了就出去。”以往两人都是一前一后,分别洗好了身体再上床,方小年一直等着路熙远出去,可他等了半天路熙远都没有出去的意思,无奈他只能出言提醒。   方小年想着,他一开口路熙远肯定会有动静了,路熙远也确实有动静了,可却不是方小年想要的动静。   他们房中的浴桶颇大,完全可以容纳他们两人共浴。方小年话落,路熙远轻轻笑了下,然后干脆利落的脱了自己身上的衣服。   路熙远慢慢逼近的时候,方小年是真的懵了……等到两人洗好了澡已经是差不多一个时辰之后的事儿了,方小年浑身无力的被路熙远抱着回房放到了床上,他四肢无力腰背酸痛,完全没想到他期待已久的事儿,竟然还是体力活儿,可累死他了!   伸手揉着自己的腰,脑子里想着村里人说的荤话,方小年满脑子疑惑,他以前可是听说过这么句话,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可为什么现在牛生龙活虎的,他却已经快坏了?   “相公。”对着人已经挨近床边的路熙远招了招手,等到路熙远上床之后,方小年顺势滚到了路熙远的怀里,然后一头扎进人胸口,忍着上翘的嘴角偷偷想着:“他的相公可真是个大宝贝啊!长得好看还好用!一点不是外强中干!”   路熙远不知道自己夫郎的心中所想,只知道怀里的人在偷笑,想到这可是夫郎心心念念的事儿,路熙远突然有些明白为何会有人如此沉迷风月之事了,原来同喜欢的人行周公之礼作鱼水之欢果真好不快活。   “小年。”伸手拉下了床帐,路熙远搂着人腰背的手慢慢往下移动,虽然仍旧轻轻按压着像是在帮人放松,但他开始动作的不只是手。   路熙远的亲吻又落在唇角颈间的时候,方小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不过他还是忍不住的伸出双手紧紧把人抱紧给了回应,就算很累可是……更想要!   反正如今不用下地干活了,干不了明日睡一天!   心头有了这个想法,方小年完全没了顾忌,两人闹了大半夜才真正结束相拥睡去,一点不知道天刚刚大亮,两人便又要被喊去正院挨训了,且还是因为他们今日忙碌了一整夜之事。   作者有话要说:   这么说吧,若是能写不能写的那些,我能再写五千字才让他们从浴桶里出来,再写一万字才让这天大亮!清汤寡水的真的难受啊! 第66章   还小年还睡得迷迷糊糊就被路熙远叫醒了,他轻轻揉了揉眼睛,一边打哈欠一边准备起床,因为路熙远说了爹爹那边来了人,让他们过去说话。   以往柳思是不会主动让他们过去的,一日三餐都是方小年算好了时辰自己过去。今日柳思一大早就差人叫他们过去,两人心里都只有一个猜想,那便是柳思终于要给方小年立规矩了。   新夫郎到了婆家要被立规矩,这事儿方小年自然知道。   只他嫁到路家之后,一开始柳思烦他不想看见他,自然不想他在跟前杵着,惹人厌烦,之后因着方小年的故意讨好,倒是让柳思对他改观不少,也没想到要给他立规矩。   如今这事儿又要重提,方小年心里还是有些怕的。   路熙远动作利索,穿好了衣服之后,还帮着依旧迷糊着的方小年整理了下。方小年下床之后,顺势趴到了路熙远怀里,眯着眼睛一边醒神一边求救:“相公,你一会儿不能走哦,爹爹又不会骂你的,你得留下来帮我。”平时也就算了,可今日方小年觉得自己铁定受不住的,他现在还是觉得好累,若不是必须要起床他还想再睡会儿的。   路熙远心中猜想并未出口,他原本就是要安慰人的,哪成想这人竟然先开口了,那他的猜想定然是没错了。   心中也十分的无奈,路熙远虽不觉得自己爹爹是个无理取闹之人,但自己夫郎昨日的话的确是触了爹爹霉头,让爹爹不开心了。   对于路野的离开,路家人自然都有些责怪己身,可谁也没有承认。特别柳思,他心中即便有着后悔,嘴上也不肯轻易承认,昨日被方小年拆穿,他自然恼怒。   路大人今日早朝,已经早早出门去了,两人过去的时候甚至天色都不甚明亮,两人相携到了柳思院门前,才默契的松了手,直到进门之前,路熙远还安慰的轻轻拍了拍方小年肩膀。   “别怕。”   “嗯。”   瞧着还未大亮的天色,路熙远知道这定然是爹爹起床送父亲上朝之后,没有继续休息反而想着折腾他们了。   路熙远猜的没错,柳思早起送了路大人出门之后,便没打算继续休息,他昨晚上就想把这两人喊到跟前了,只是想到方小年是负气离开,若是再将人喊回来,或许会把事情闹到没法儿收拾的地步,所以他忍了一个晚上才把人叫了过来。   “爹爹。”两人一到便并行向人行礼,方小年还从未如此安静乖巧过,和人请安之后也不像往常一样贴到柳思身边同人说话,只老实站在路熙远身边,连头都没抬,眼睛望着的始终都是地板的方向。   方小年正埋头苦想,他想着爹爹要给他立的规矩,都是些什么规矩呢?   在他们村里,只有恶婆婆才会给儿媳妇儿立规矩的,一般都是家人吃饭儿媳妇儿看着,家里人闲着,儿媳妇儿忙着,其他也没什么花招,也不知道大户人家的规矩都是什么。   反正不让他吃饭他是不怕的,大不了回了自己的院子吃,他自己有钱,他相公还会给他钱。   想到每月到手的月银就是好几十两,自从嫁到路野他已经存了好几百两银子了,方小年也就不怕什么规矩了。   有银子就是底气,方小年什么都不怕,就等着柳思教训他,但他没想到他没等来柳思的教训,他以为的教训落到了他身边的路熙远身上。   清脆响亮的把掌声传来的时候,除了柳思,屋子里所有人都愣住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柳思竟然会对路熙远动手,那可是大少爷啊,就连老爷都几乎没有开口训过大少爷,更何况是动手!   柳思身边伺候的人一向不多,如今屋子里只有两个小丫头和他贴身的大丫鬟,三个丫头齐齐跪倒地上都不敢发声。   方小年反应过来自己相公挨了打之后,又愣住了!相公挨打了?还是爹爹打的,怎么可能?!相比方小年,路熙远甚至更惊讶,面上烫人的温度昭示着他爹爹用了多大的力气,他不明白,不明白爹爹为何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相公!”终于反应过来之后,看着路熙远脸上清晰的指印,方小年都要心疼死了,他宁愿挨打的是自己!他相公漂亮的像神仙一样,爹爹怎么舍得下手啊!   “爹爹,你干嘛打我相公啊……”方小年都快呕死了,替路野不平的心情还没恢复呢,路熙远又受了委屈。   他没什么底气的朝着柳思抱怨了一下之后,便一股脑儿的将心头的怨气都算到了路熙振的头上,他觉得一定是路熙振同柳思说了什么,才会让柳思像着魔了一样专门坑自己的亲生儿子。   “你相公?都没有圆房算什么相公?”柳思其实长了一副好相貌,平日瞧着温温柔柔的很是和善,可他如今凝眉怒目,瞧着倒是有些可怕。   “爹爹?”柳思的话一出,方小年心头竟然一虚,下意识的看向了路熙远,可随后他就反应了过来,如今他们已经圆房了啊!   但柳思昨夜,听了贴身丫头同他说的两人还未圆房的话之后,他也细细的想了许多事情,后面还真让他发现了一些不合常理之事,让他确定了两人确实是没有圆房。   儿子不满意这个夫郎柳思是知道的,当初两人成亲的时候他也知道儿子受了委屈,可当日这婚事并不是毫无反悔余地,若是他执意不从家里还能绑着他拜堂不成?既然他已经娶了人进门就不该把人晾着,如今岂不是害了人家一生?   再次的看了一脸慌张还欲同他说什么的方小年一眼,柳思心中明白,且不说明眼人都知道方小年的心思,即便他没有那份心思,哥儿成亲之后谁愿意独守空房过日子?   “你既不愿意娶他当时何必要同你父亲妥协?既然把人娶进了门,就该好好同人过日子,你把人晾着算是怎么回事?”心里千头万绪想不明白,柳思想到自己那个不肯回家的儿子,想到屋子里那个半死不活的儿子,再想到这个处处忤逆自己的儿子,越想越生气!他觉得或许老天爷对他还是有惩罚的,当年他忤逆父母硬要嫁给相公,如今老天爷虽然让他同相公感情和睦却让他子嗣不顺,没能生下一个贴心的哥儿不说,生的儿子一个个的都不让他省心。   柳思话到这里,方小年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原来柳思是知道了他们没有圆房,才会发了脾气。   “爹爹。”方小年没想到柳思发现了他们没圆房,教训的竟然不是他而是相公。   心里瞬间就被安抚了,方小年先前还在担心日后柳思不会再喜欢他了,如今柳这般反应他心里开心,立马丢开了一边的路熙远,心里还是有些别扭,但朝着柳思过去之后,方小年也想要同往日那样和人撒娇,可他没想到他还没碰到柳思,就会被挥开了。   而且柳思还对他做出了防备姿态,明显就是拒绝他靠近的样子,他以往可不会这样的。   心头有些失望和不解,方小年看向柳思,柳思也没有和人拐外抹角,直接同人说道:“你毕竟喊了我一声爹爹,我便认了你这个儿子,日后你和你娘我路家都不会不管。你和远儿的亲事,是我儿耽误了你,是我路家对你不住,你离开之时路家会给你补偿,往后也会照顾于你,即便你再嫁亦会保你后半生无忧。”   靠近不了柳思,方小年也不勉强,他退回了路熙远身边不再说话,只等路熙远自己去解释。   “爹爹,你说什么啊!”路熙远觉得这事儿真是荒唐!爹爹竟然想让他和夫郎和离。   和离两字出现在心头,路熙远第一反应是觉得荒唐,他也便明白他从未有过这个想法。心里突然生出了许多的悔意,路熙远想着是他思虑不周才会让人受了诸多委屈。   路熙远明显的拒绝和排斥去让柳思也同样的更为愤怒,他指着路熙远骂道:“你同人圆房也不肯和离放人离开?难不成你还要害人一辈子不成?!”   “爹爹!圆了,我和相公……我和相公会给您生孙子的!”方小年不断的让自己镇定,可话落之后呼吸却越来越快,脸也越来越红,最后只能低头往路熙远身后躲,这样的事竟然让他自己说出来,真的很羞人啊!   方小年没想到他顶着一张大红脸说出来的话却没有人相信。   方小年的解释出口,柳思下意识的看向了地上跪着的人,他的贴身丫鬟画眉,只见画眉迅速的摇头,柳思又看向一边的两人,这一次却是放缓了声音说道:“我儿不值得,你另觅良人吧。”   “爹爹!”方小年急了,他甚至不觉得柳思是在为他好,他觉得柳思是在故意棒打鸳鸯!借用圆房的幌子把他赶出家门,因为他昨日对他说了过分的话!   “爹爹。”在短暂的不解和慌乱之后,路熙远迅速镇定了下来,他对着自己爹爹语气坚决的说道:“他是我明媒正娶拜了天地入了家族祠堂的夫郎,不是谁说休就能休,想和离就和离,即便是父母意愿亦不能。还有便是,爹爹我要知道是谁同您说了我和夫郎并未圆房之事。”   “你是承认了?”   “承认什么?”路熙远如今是真的生气了,把诸事抛到脑后,他如今只想知道这道主人是非的下人是谁。   “我同夫郎有没有圆房和这件事没有关系,我要知道是谁同您讲的,您若是不肯说与我听,那今日午时之前路家所有人的下人便不用再待在路家了,儿子说道做到。”   “路熙远!你要反了天了不成?!我是你的爹爹,你如何敢动我院子的人,如何敢如此威胁于我!”柳思说话间身体都在发抖,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他的儿子竟然这般同他讲话!   “爹爹,柳家可有道主人长短的下人?”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孩儿的意思是,路家也不容刁奴作乱。”看了一眼自觉跪好的三个丫头,路熙远心头已有猜想,他正准备直接将人赶走,方小年却拉住了他。   “相公,你等等!”方小年都快急死了,他如今总算是知道爹爹为何不与他相公亲近了,这哪里是父子对话啊,这像极了师生对话啊!他相公把爹爹当做了不懂事的学生在教训了。   气的又狠狠扯了路熙远的袖子一下,方小年甚至还白了人一眼,然后气哼哼的拉着柳思往里间去了。   瞧着爹爹和夫郎的身影,路熙远难得的露出了些许委屈的神色,他明明是在替夫郎出气,替爹爹清理作乱的下人,他没有不对,夫郎为何要对他生气?   方小年一把人拉到里间,便开始扒拉自己衣服,他相公昨晚一直在他脖颈胸口处作乱,留下许多痕迹,爹爹同父亲恩爱有加,方小年想着爹爹不可能不熟悉这些东西,不用同爹爹解释太多,给他看看证据就好了。   都不用扒开太多,方小年将领口处拉开的时候,那鲜艳的痕迹就暴露了出来,柳思一看哪里还能不明白,赶紧的上前主动帮人穿好衣服,让人赶紧停下了。   “爹爹,我真的没有说谎,我和相公就是圆房了啊,我还累着呢。”这般说了之后,方小年还想着替路熙远解释,又继续说道:“相公方才没有和爹爹作对的意思,他就是生气罢了,觉得下人嚼舌根,爹爹你不要生相公的气。”说道这里,方小年心里也无奈得很,他总算是知道爹爹为什么喜欢路熙振了,这谁也没法儿喜欢一个什么事儿都一板一眼的儿子啊,不懂妥协不懂撒娇,一来就硬的像快板子,你踢他一脚你自己脚还疼呢。   柳思帮着人拢好衣服的时候,忍不住的抽了下嘴角,明显的是被惊到了。他这反应方小年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他自己也被惊到了,他没想到他家相公竟然能那么‘热情’。   方小年面上一派镇定,可两只耳朵却红得要滴血一般,柳思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瞬时觉得脸热,赶紧的把人撵出去了,顺便的还将路熙远一起撵走了,让人回他们自己的院子去,他这里的事儿他知道解决。 第67章   方小年和路熙远一离开,柳思便立马拉下脸来,跪着的画眉也立时察觉到了不好,将身子弓的更低,甚至都不由发起颤来。   “主君……”画眉忍不住的开始求饶起来,可她心里却是不甘得很,她明明留意了许久,也从那叫做小花的丫头那里套了话,十分肯定两人定是没有圆房的,可为何事情却和他想的不一样?   方才方小年拉着柳思进去是做什么,众人心知肚明,欢爱过后身体难免会留下痕迹,想要知道两人有没有圆房方小年的身体便是最好的证明。   根本不敢抬头,画眉赶紧的解释了起来:“主君,是大少爷院子里的丫头们乱说话才让奴婢误会了,既然大少爷和少君已经圆房了那便是喜事啊,奴婢恭喜大少爷恭喜主君!少君说得对,少君定能很快给路家生下长孙的!”原本只想求饶,可求饶的话都到了嘴边画眉又灵机一动,此事不过是误会一场罢了,她若乱了方寸便是不打自招,于是赶紧改口只说恭喜之言绝不提其他。   “收拾好你的东西,带上你老子娘一起出府去吧。”跪在地上的人一直不肯抬头,柳思不知身边的丫头到底存了何种心思才会留意起了儿子的房中事,但如今儿子恼了她便不能再将她留在眼前了。   不想和儿子再离心,柳思看在以往情谊不欲再多计较,只想把人远远的打发了便罢,可他不知道他这话一落,那画眉竟然还有更大的秘密在等着他。   “主君不要!不要啊!奴婢都是为了大少爷为了路家好啊!”画眉不断叩头,柳思皱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问道:“你是听哪个丫头说的?把她给我叫过来。”   “那丫头叫小花,是少君的贴身丫头。”以为事情有了转机,画眉赶紧的说了小花名字,柳思一个示意身边的一个小丫头便朝着路熙远的院子去了。   丫头走后,画眉心里又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事情好像完全朝着她不能控制的方向发展了。她原本也不在意大少爷和少君有没有圆房,可是少君不喜欢二少爷,老是找二少爷的麻烦,二少爷说了若是能把少君赶出去,那便没有人找他麻烦了。   且,二少爷如今这个身份,若是大少爷什么都顺风顺水二少爷就完全没有立足之地了,若让大少爷婚事不顺对二少爷显然只有好处。   两人竟然圆房了是画眉怎么都没想到的,如今她着急不已,只希望二少爷赶紧来就她!   小花被带走的时候,方小年再次被惊住了,他不知道小花是如何得知他们没有圆房,更不知道小花为何要同别人说起这事儿!   小花自己一脸的无措,像是完全不知道这事儿是怎么回事的样子,而且明显的自己也处于震惊之中,仿佛连她都不知道自己两个主子竟然没有圆房。   小花面上表情做不得假,方小年自己也不相信小话会做对自己不利之事,于是自己也坐不住了,要跟着小花一起去柳思那里。   方小年想要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路熙远却已经猜出了七七八八,两人带着小花跟着柳思的丫头再次往柳思院子去的时候,已经没了先前的慌张,反而多了一股兴师问罪的味道,方小年如今算是知道了,到底是谁在偷偷害他!   “相公,那个画眉会不会一直在偷偷说我坏话啊?她是不是也是被你退回去的丫头啊?又是一个因为惦记你所以讨厌我的丫头吗。”方小年越说越肯定,也越说越气,最后差不多都是自说自话也不在乎路熙远有没有反应了。   爹爹身边的丫头,路熙远自然是有印象的,但他不记得爹爹曾让画眉到他身边服侍,且画眉是爹爹身边的丫头,爹爹也不可能生出那样的心思。   也没去回自己夫郎的话,路熙远只是无奈的在人头上摸了两下,结果还被人嫌弃的拍开了。   看着自己被排开的人愣了一下,路熙远接着又报复性的在人头上揉了好几下,然后才若无其事的和人并行。   小花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打打闹闹’,心中疑惑更甚,她不明白,她家主子和大少爷明明感情好得很,那个画眉为什么同主君说两人没有圆房啊?而且还说是自己说的?   终于到了柳思面前之后,小花的疑惑解开了,可柳思瞧着画眉的眼神却更加的不善了。   原来,路熙远同方小年去叶家村之后,画眉便时不时往路熙远院子去逛逛。   路熙远院子里的人对于柳思身边的丫头自然是要敬着的,所以画眉有意无意的问话他们自然知无不言,也因此画眉知道了院中的丫头婆子从不在两人身边伺候,就连晚间也是一样。想到自己的情况,画眉脑中有了猜想,那便是两人只是床榻而眠却不做亲近之事,不然晚间怎么可能不需要人伺候。   不止从小花那里套了话,还有院子里的所有人画眉几乎都套了话,得到结论只有一个,两人定然没有圆房。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画眉又心惊又欣喜,立马的就把事情告诉了路熙振,而路熙振自然更想让柳思知道。   “画眉姐姐只是问了奴婢大少爷和少君一些事情,因着都是些私事,奴婢晚间并未在近前伺候,便只老实交代罢了,奴婢真的不知道也不敢妄议主子是非!主君明察!”小花怕死了也恨死了,恨不得上前同画眉打一架,狠狠撕破画眉那张嚼舌根的嘴!   小花的确没有说过什么,害怕的同时也有底气得很,柳思虽然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大概,却还是继续问道:“她都问了你什么,仔细说与我听!”   “画眉姐姐问的都是些……都是些不太好说出口的事,她问的都是大少爷和少君的房中事,奴婢真的不知道啊!”   小花是真的不知道,但如今柳思知道了,知道了画眉的心思不纯!   “主君!奴婢是看少君同大少爷成亲许久,感情又好肚子却没有动静才会好奇打听,奴婢只是为了少君少,为了路家好,奴婢……”   “我看起来那么好骗?”柳思想破头也想不明白,自己身边的丫头,自己对她不薄,她为何要搬弄这些是非?但如今不管她处于何种原因,路家都是容不下她了!   “你和你老子娘身契都是在路家手中的,原本只是打发你们出府去庄上谋生,如今看来便是去庄上也是便宜了你。红儿,将管家叫来,直接发卖出去吧!”柳思仍旧没有想通,画眉为何要搬弄儿子是非,那般关心儿子的房中事,他从未有过将画眉给儿子的念头,也从未在画眉面前提及日后要将她给儿子,但想不通归想不通,这并不耽误柳思发火,直接将多日积压的心头火气出到了画眉身上。   “等等!赶出去之前将画眉打上十板子!”   “主君饶命!你不能赶奴婢出府不能赶奴婢出府!”画眉早在知道两人竟然已经圆房之后,就知道事情没有回旋余地了,她心里虽然害怕可却有着一丝丝的庆幸,如今她终于能将压在心底的事说出口了!   “主君!奴婢已经是二少爷的人了,您不能赶走奴婢啊,您赶奴婢出府就是要了奴婢的命啊!”不断朝着地上叩头,有心有眼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这是画眉的威胁。   柳思万万没想到画眉竟然成了儿子的人,他最疼爱的儿子竟然睡了他最亲近的丫头!   “好!好得很!”   “爹爹!”看柳思好似站立不稳似的,方小年赶紧上前将人给扶着,之后他嫌弃的看了画眉一眼,十分不解的同人说道:“路野统共也没在路家待几天,如今还回了叶家村,你算哪门子的二少爷的人?”方小年就是要明知故问!就是要提醒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画眉她傍上的二少爷是个假少爷!   方小年的话还真让画眉身体一顿,不过随后她却朝着柳思爬了过去不断朝着人叩头,嘴里说的却全是路熙振的好话,只说路熙振私底下都是怎么尊敬怎么喜欢柳思的。   “爹爹,你别听她……”   “别说了。”   “爹爹!”   “我让你别说了!下去,你同远儿下去。”柳思指着门口的方向,眼睛看都不看路熙远和方小年一眼。   方小年十分气愤,拉着路熙远就走,路熙远却始终一言不发,安静跟着方小年离开了。   方小年和路熙远一走,柳思才颓然的做了下去,他仔仔细细的想了这些年对路熙振的付出,越想越觉得心痛,如今他也算知道为何画眉从来只在他的面前说小儿子的好话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收拾下你的东西,去……振少爷的院中伺候吧。”想说二少爷,可二少爷这话到了嘴边的时候,柳思想到了方小年方才的话。是啊,一个家怎么能两个二少爷,路野才是路家的二少爷,那么振儿便只能是路家的养子了。   挥挥手让画眉下去,柳思不想再看见这个丫头,因为他不想让这个丫头提醒他,儿子对他的算计,他宁愿相信这丫头是想要过好日子而爬了府里少爷的床,也不愿意相信这是儿子为了某些目的故意睡了他身边的丫头。   “孩子,我的孩子……”脑子里没有来的出现了路野离开之后,和他对峙的场面,心里又想起了多年前因着亲事同父母争执的场面,想到路野是为何离开,柳思悲从中来竟是哭的不能自已,他后悔了,他是真的后悔了。 第68章   画眉收拾了东西往路熙振那里去了之后,方小年才知道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心里第一个反应就是柳思身边的丫头被路熙振给收买了。   方小年都能想到的事情,路熙远和柳思又哪里能不知道?看见画眉的时候,路熙振面上不止没有一点点的开心,反而全是隐隐担忧,他知道他和爹爹有嫌隙了,而且还是不容易修不好的嫌隙。   路熙振和柳思的关系如何,可不是如今的方小年关心的问题,他心底最惦记的事完成之后,便一心想做生意赚钱了。   做生意自然需要铺面,原本路熙远是想将家里的铺子给人两人,让人自己经营,不管盈亏都是他自己的事,可方小年不想占这个便宜,路熙远只得带着人上街找铺子去了。   两人说是上街找铺子却是不慌不忙的,更像是在街上闲逛。   “相公,你最近好像很闲啊。”两人逛了一会儿在一处茶寮喝茶休息,方小年想着最近他相公好像闲得很,整日都在家里呆着,不像往常就没有个着家的时候。   方小年说者无心,路熙远却留意了起来,他最近确实是闲的有些不正常了,于是他开口对人说道:“不如我们去灵州老家住上一段时日?”   “可是,不是要做生意吗?”   “也不急于一时,我们找好了铺面便可让人装点准备,先去陪着阿娘住上一段时日,回来正好可以开业。”一眨眼已经是九月的天气了,这个时节即便是京城里也已经有了秋天的样子,早上晚间已经有了凉意,若是去了灵州只会更加舒爽。   烦闷了一个夏季的心情好像终于能得到一点解脱,方小年虽然惦记着赚钱,但他更想同路熙远一起去找他娘,两人如今刚刚在一起,可以将此行当做弥补,全当补了他们新婚时候的离别了。   “九月二十一是爹爹生辰,我们赶在那之前回来就行,若是明日便启程还能陪着阿娘足足十日。”路熙远虽是提议,可却更像是诱导,他还一脸期待的表情看着方小年,方小年哪里还有不同意的,立马就点头答应了,完全将自己的生意抛到了九霄云外。   在他看来,做生意还是没有陪着相公重要。   方小年点头同意,路熙远面上一喜,接着付了茶钱便直接拉着方小年去了一处布庄。   “相公,我们要买布吗?”进了布庄,方小年又想起了自己偷偷做的那两件衣服,他想着这次去阿娘那里就能带上,在家里不敢去了阿娘那里还能不敢吗,到时候便是衣服不好他也要相公一直穿着!   心里想着一直惦记的事,面上不免带了点喜意,路熙远瞧着方小年面色还以为他看出来了什么,便直接对人说道:“你看这个铺子怎么样?   “挺好的啊。”习惯性答话之后,方小年才认真的管擦起了这个布庄,也是这细细管擦之下他才发现这布庄确实不错,不管是铺子的地段还是装潢陈设都没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没什么生意。而且对面还有个布庄,瞧着像是比这里的还要上档次一些,便不自觉的摇了摇头。   “对面是家里的铺子。”   “啊?”方小年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相信,他还以为他们脚下这个铺子是家里的,没想到竟然是对面的。   方小年满脸不解,路熙远也没有同人卖关子,直接靠近人耳边小声同人说了些什么,然后两人对视默契一笑,特别方小年别提多高兴了。   他这才知道了,原来这个看上去有些经营不善的铺子是方元松的,而且这铺子还是被相公给挤兑的快开不下去的。   一想到方元松不顺方小年心里就顺畅了,他面上的欢喜藏都藏不住,打量着眼前布庄的眼神也没了方才的惋惜样子,看着冷清的布庄越看越高兴。   “我说二位啊,你们到底看上没有啊。”   “我们不买布。”铺子里竟然还有掌柜的,只是那掌柜的一直耷拉着一张脸,对谁都爱答不理的样子,如今方小年开始到处转悠他才开腔搭话,且仍旧是一脸不耐烦的样子,生怕自己不能得罪客人。   不是自家铺子,方小年自然也就不在意掌柜什么态度,甚至掌柜这个态度他还挺高兴的,他觉得这人这么做生意活该铺子要倒闭!   即不是自家的铺子,又无意买人家的东西,方小年自然不想多呆。他拉着路熙远就要走,他还想出门之后再好好地高兴高兴,可他没想到路熙远竟然同那掌柜攀谈了起来,且他听出来了,他相公要盘下这家铺子!   “相公,这铺子眼见着就是要赔钱的啊!我们不要,走了啊重新看别的。”方小年是真心实意的不想要这个铺子,可不是为了压价同人唱双簧,那掌柜几十岁的人了,自然能看得出来方小年是真心地不想要还是在装模作样,于是他也急了,他可是得了主子话的,赶紧的将铺子脱手了。   因着主子名声缘故,这个铺子一直没人接手,如今好容易有人原意谈谈掌柜自然不肯错过,立马的热情了起来,拉着路熙远就不松手。   方小年从不觉得自己傻,可他也不觉得自己会比路熙远聪明,拉不走路熙远他就一边乖乖等着,只是面色还是不好就是了。   方小年黑脸等着的时候,那掌柜和路熙远都时不时地看他一眼,两人一个小心一个着急,最好路熙远拿了银票出来从那人手上接过什么之后,才拉着方小年出了门。   一出了那个铺子方小年面上的不喜便全都没了,还一脸邀功的看向路熙远说道:“相公,我表现好不好?有没有给你省银子?”先前,方小年的确是不想买这个铺子,可是后面知道路熙远目的之后他便开始装模作样的生气了,他的装模作样也确实替路熙远省了几十两银子。   “多砍了五十两。”伸出五指在人面前比划,接着路熙远又在人头上揉了两下,然后才将另外一只手里的东西放大了放到了方小年的手中。   “这是这间铺子的屋契,咱们一会儿去官府更名,以后他就是你的了。我们明日出发去灵州,同时我也会差人重新装潢这铺子,等到你回来,你便是这间铺子的主人了。”   方小年还沉浸在他们少花了五十两银子的喜悦里,反应过来路熙远要将铺子送给他才收了面上的喜意,一本正经同人说道:“相公,我有钱的,我能自己买铺子。”   方小年偷偷地算了算,他现在满打满算还有一万多两银子呢,他觉得这些银子他能用到下辈子都用不完,他想做生意也只是不想让人觉得他白花钱罢了,想让人知道他也是有收入的。   方小年一直没告诉过任何人他有钱,就连路熙远都没有说过,每个月还十分心安理得的拿了路熙远月银,此时同人说自己有钱,还有些不好意思,他害怕路熙远以为他以往装穷骗他月银花。   “相公。”轻轻扯了扯路熙远的衣服,可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到了嘴边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来,于是他先前的动作便更像是同人撒娇一般。   午后的大街没有早上那般热闹,但秋意渐浓之后街上的人流已经比盛夏时候多了不少。   苏氏母女站在离着方小年不远处的地方,方明珠一手扶着她大肚子的娘亲,一手紧紧拽着手里的锦帕,眼神落到不远处两人身上的时候,有迷惑有不甘,她不明白为什么处处都不如她的方小年能得到那么好的姻缘。   “看什么,赶紧回家吧,免得那小贱人一刻不停地缠着你爹。”苏氏肚子已经大了,原本她是不想出门的,可这几日家里不太平,家里那个日日给元放松炖滋补的膳食,她不善此道便只能换了法子,亲自到寺庙给方元送求平安福了。   全然不知道自己同路熙远亲密的样子落到了旁人眼中,还引得人嫉恨起来,方小年同路熙远回家之后才将自己成婚之前的所有事情同路熙远说了。   “我坑了他一把,旁人都不知道他给了那么多银子,都觉得他只给了五百两。不过五百两对一般人来说也是一笔巨款了,村里人都羡慕的不行,可他们不知道其实他给的是一万两呢!”一回家里,方小年就拉着路熙远回了房,还让小花在外面远远守着,别让任何人靠近。   “上次方元松想要烧死我阿娘那次,还去家里找银票了,还好我藏得好不然就被他抢走了。”   “那你不怕告诉了我我给你抢走?”路熙远还真不知道自己夫郎还是个小财主,竟然有那么多银子,他也终于明白为何方元松为那恼怒,原是自己的银子打了水漂。   看着夫郎满脸的狡黠还有因为得意而更加漂亮的眉眼,路熙远话落就把人拉到了腿上坐着。方小年干脆直接**跨坐在人大腿上面,双手还环住路熙远的双肩,眼角眉梢全是得意,一脸笃定的说道:“相公有钱得很才看不上我的这三瓜两枣呢。”   “我要是看上了呢。”路熙远接着逗人,方小年却不给人逗下去的机会,直接往人怀里钻,还小小声在人耳边轻轻说道:“相公看上什么就可以拿走什么。”   “啊!”感觉自己一下拔地而起,好像被人给端了起来,方小年吓得一下子将人楼的更紧了,耳边那句‘看上你了’都被他忽略了过去,直到被人端着放到了床上,他才反应过来他的相公想干什么。   这是白日宣淫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下几章让他们度个蜜月吧 第69章   方小年累了一番之后,再醒来已经是黄昏时分。   身边的路熙远已经早起床了,想到不久之前发生的事,他忍不住在自己头上敲了好几下,他觉得他太没用了一点,不过是抱着亲一会儿罢了,为什么也能觉得累,之后还能舒服的睡过去呢。   方小年一开门便看见小花在屋外守着,见他出去便赶紧站了起来,让人去吃晚饭,大少爷去了老爷那边,可能会晚些回来。   “晚饭是大少爷让咱院子的人亲自做的,都是少君喜欢吃的东西。大少爷走的时候有些急,可能有事情要和老爷商量,不会这么快回来的,少君您可以慢慢吃的。”路家近来发生许多事情,小花也不敢像往日那般没规矩了,不敢再随意称呼方小年,便是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也对人尊敬了不少。   对于小花的态度变化,方小年也有感觉,不过他现在也有些习惯了府里的人都敬着他的感觉,他也不再想刚成亲那会儿那样别扭了,倒是无所谓小花态度变化,十分自然地接受了。   桌上有好些菜,方小年一个人肯定是吃不完的,路家有没有留隔夜菜的习惯,方小年筷子上手之后看了满桌的菜才问了人路熙远有没有吃饭。   “大少爷应该用过晚饭了,老爷差人过来的时候刚好是那边晚饭的时辰。”   “那我等等吧,相公既然走得急应该是有要事,既然有要事,想来应该没工夫吃晚饭。”夹了一块瞧着形状漂亮的片肉到了嘴里,方小年就放下了筷子,嘴里的肉嚼了好几下之后方小年突然一脸的惊喜,指着那盘子里的东西说道:“是牛肉啊。”   方小年以往在家的时候是没有吃过牛肉的,因着牛肉这东西大多时候便是有钱也很那买到,还是到了京城他自己去饭馆才吃了第一顿,之后在路家这许久他都没有在路家饭桌上见到过牛肉,没想到这会儿倒是出现在自己的桌上了。   吃到了稀罕东西方小年自然开心,又想起小花方才说了这饭菜是大少爷吩咐准备的,他心里就更高兴了,连忙问东西是不是路熙远准备的。   “是大少爷的朋友送来府上的,好像是丞相家的公子。”   “原来是那个人啊。”说到丞相家的公子,方小年就有印象了,就是那个长得很漂亮的人,可那人叫什么方小年却好羽|西*<整些时候都没有想起来。   方小年停下筷子等人,是想着路熙远应该快回来了,父亲总不会天黑了都不放人回来,他想的也没错,他和小花刚说了一会儿话,路熙远便回来了,且他还真的没有吃饭。   “相公,你吃饭没有啊。”一边询问的时候,方小年已经站起来在给人摆弄碗筷了。   路熙远坐到他身边之后,就挥手让小花下去了,之后轻轻对人摇了摇头,让人先吃饭,面前明显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方小年也不追问,给人夹了一筷子才便乖乖开始吃饭,路熙远吃饭的时候不喜欢说话,但也不是一句话都不能说,方小年同人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话,两人不紧不慢的吃了晚饭之后,还没让人收拾饭桌,路熙远便将方才从父亲那里听到的消息同人说了。   “百花村的村民近日应该就会搬离了,朝廷已经开始拟定章程,至多年底百姓就会全部迁走,父亲猜测应该会迁至京郊,那里有片地方倒是适合安置百花村的村民,不至于让他们背井离乡远离生长之地。”   “还真要搬啊!”这事儿方小年之前就听路熙远说过了,他当时知道如此大事路熙远应该不会乱说,当时还有过猜想,想着他相公既然能知道连父亲都不知道的事,可能不会真的像表面那样无所事事,才会答应让他娘去路家老家。   同路熙远的淡定不同,方小年心里有许多的疑问,可他不知道或者说不太敢同路熙远提起,他只能告诉自己不要去想太多,总之一切都听相公的安排便好,相公能安排好一切。   “嗯,我们回去灵州之事也顺便同父亲提了,父亲也答应了,我明日便可启程。”   路熙远自己不知道,他从方才开始就一直凝眉,明显就是一副有心事的样子。方小年最是能察觉到路熙远面上的微微不同,从而感知路熙远心情,晚上两人睡下的时候,方小年不断抚着路熙远眉间,在上面亲了好几下,可就是没说什么安慰话语。   方小年能察觉到路熙远的微微不同,路熙远自然也能感觉到他的态度变化,接着他干脆直接同人说道:“别担心,什么事都没有,我们明日出发去看阿娘。”   “嗯。”路熙远说没事,方小年便相信。他觉得,如果路熙远都觉得烦恼的事情,那便是他使出浑身解数都没法子的事,那也就不用白费力气去想了,安安心心相信身边的人会解决好就是了。   因着隔日两人还要赶路,即便因着刚开荤恨不得时时同人贴在一处的两人也只是抱着彼此安心睡了过去,并没有做什么费精力的事。   两人出门的行礼是方小年亲自收拾的,包括路熙远的也是他给收拾的。路大人十分干脆的答应了儿子要离家的事,柳思没有反对却是明显的不高兴,两人临走同长辈辞行的时候,柳思面色一直不好。   想到他们也刚回家没多久,如今又要离家,方小年心里也有些不安,但路熙远既然决定了要出门,他自然要跟着的,便一直紧闭嘴巴绝口不提柳思巴不得他说出口的话。   故意忽略柳思期望的眼神,方小年心里轻轻哼了声,想着他如今还没忘记爹爹那日的话呢,可不能这么快就没骨气的过去讨好人,起码也得一个月之后才行。   看着送两人出城的马车出了家门柳思面上的失望之色更重了,他难过的看了身边的丈夫一眼,满脸的委屈,想要同人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而且满怀心事的回去了。   “阿娘看见我们回去一定很高兴。”第一次同路熙远一起去灵州的时候,方小年心里除了期待还是有些忐忑的,如今他娘已经在那里安了家,他此行全只剩下期待了。   两人上的船去之后,照样的在船沿护栏处站了一会儿,遥遥看着远去的京城,等到目及之处变得模糊不清才进了船舱。   到了秋日,这江水已没有夏日那般汹涌,但依旧波涛滚滚浪花翻飞,瞧着就像是无数条翻滚的巨龙。   方小年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翻飞的浪花,心里想着的却是他们村子里的事儿,也不知道日后那里会是什么样子,大文还有胖婶儿小叔他们迁居顺不顺利,朝廷会不会重新划拨土地给他们,到了京郊他们又该怎么生活。   “哎。”朝廷要屯田养兵,这是大事,方小年知道这事儿谁也改不了,可他还是觉得可惜,他们村子那么漂亮,如今就要被成千上千万的士兵碾成平地,再见不到往日模样了。   方小年挨窗边唉声叹气的时候,路熙远给人倒了杯茶水过去,然后站在人身边,捏了捏方小年因为愁绪而鼓起的脸颊。   “好啦,别唉声叹气了,家里的事儿父亲会看着办的,有父亲在不用太担心爹爹。”   “哦。”歪头对着路熙远一笑,方小年根本不敢说自己没担心爹爹,只能心虚的偏头往人腰侧一撞,然后直接伸手抱着人大腿当枕头。   被人抱得身子一僵,路熙远无奈的冲人头顶一笑,也跟着人一起看着外面的滔滔江水,他想着或许明年最多后年这江水便不会再起风浪了。   两人今日出门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到了村子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饭时间。方母饭后正坐在家里屋檐底下纳鞋底,想着过些日子让人给儿子捎去,却不想只是想到儿子儿子就到跟前了。   “阿娘!我们回来啦。”人没到声先到,方小年将家门拍的啪啪响,隔着门喊人。   方母没听见儿子声音之前先听见了门响,正想着是谁呢儿子的声音就传到了耳朵里,喜意瞬间挂在了脸上,赶紧的给人开门去了。   “这怎么又来了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啊!”脸上的笑都藏不住,方母也没忘了去教训儿子,同时还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路熙远一眼,她想着定然又是儿子缠着人一起回来的。   “阿娘,是相公说要回来陪您住一段儿的。”赶紧替自己解释,方小年拿着东西就往屋里钻,路熙远同方母正式的打了招呼才和人再解释了一次,确实是他自己要来的,如此方母才放心了。   两人进去放东西的时候,方母便赶紧去灶房里忙活了,两个孩子定然是没有吃晚饭的,得赶紧给他们准备。一边忙着的时候,方母想着他们带的东西,想着两人大概会住上不短的时间,心里就更高兴了。   秋日可是丰收的季节,农人刚忙活好了地里的庄稼,将一年里最重要的收成水稻收回家,这个时候也是新鲜的糯米上市的时候。方母喜爱糯米做的一应食物,方小年随了她的胃口,不管是糯米饭还是糯米粉做的饼子糍粑之类的东西都爱得很。   方母早上才买了十来斤糯米回来,原本是想立马给人做的,但想着如今天色已经晚了,饭做出来实诚更晚了,太晚了吃了糯米不好消化怕是不好睡了,便想着明日再给人做,今日就简单吃点。   方小年一放好东西就赶紧出来了,他知道他娘定然要折腾,赶紧出来也只是为了嘱咐人晚饭不用费心,煮碗面就行了。   “相公不娇气什么东西都能吃,我们今日在船上摇了大半天,想要早些休息,随意吃点儿就行了,明日再做好吃的吧。”   “那行,听你的,明日娘给你们做好吃的。”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方母知道儿子说的在理,也不勉强,两母子一起忙活,一会儿功夫两碗有荤有素的面条就出锅了。   方母住的这院子是路熙远特意找的,当初找的时候一来是正好这户人家要搬走,而来也是因着这房子格局同他们百花村的屋子有些相似,甚至院子还要更大更漂亮,连菜园都在院子里。   两人直接在院子里摆了个小桌子,坐在院子里吃东西,秋日的黄昏较之夏日多了丝凉意,就连天边的云彩都好像染了秋色瞧着比夏日时候更加色彩更加浓烈,像是一片片的红枫叶漂亮得很。   饭后,两人休息了会儿,方母就招呼着两人洗漱休息了,在这里洗漱自然是没有在方家方便的,方小年擦洗了身体之后,回房等着路熙远的同时也想着他们也得做个浴桶才行,便是一年只回来一个月,这一个月也不能委屈了相公啊。   路熙远洗浴好回了房间时,额上还有湿发,披散的黑发发尾还有水珠滚落,方小年见状一下翻身起来,拉着路熙远坐下之后就从包袱里翻了路熙远惯用的棉巾出来,给人擦拭湿发。   “连这个都带啦?”   “嗯,我带了两条呢,还有相公喜欢喝的茶也带上了,足够喝上半月了。”不只是这些,方小年还想说就连换洗的内里衣物他都带上了,而且都是他自己做的,日后他相公的衣服他都要自己做。   偷偷瞅了一边的包袱一眼,方小年觉得有些脸热,他想着一会儿等到相公睡着了他就偷偷地把衣服放到相公枕边,明日相公起床就会习惯的换上,到时候他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让相公穿上他做的衣服了。   心思不知道飞去了哪里,但手上的动作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没有让路熙远有一点的不舒服,方小年给人擦了头发之后还隔着布巾给路熙远按了按头。   “相公,舒不舒服?我平时给爹爹按得时候爹爹好像很舒服的样子。”   “别折腾了,一会儿折腾出一身汗你又得去洗洗了。”没让方小年多按,路熙远抓着人手腕把人拉在了面前,只是伸手往人腰上一搂,身边的人便了然的直接坐到了他的双腿之上。   两人的房间并不大,窗外洒进的月光只堪堪罩住屋内的一方小小天地,两人如今正好处于那方天地之间。   月色温柔,人更温柔,方小年放任自己在人怀中唇间沉溺,几步之遥的床榻仿佛远隔千里,一个反转之间,桌为床月光为被,唇角没能关住的声声低吟同窗外的虫鸣一起彻夜起伏,直到月上中天方才罢休。 第70章   方小年最后,还是将先前心心念念的事情忘到了脑后,事后便呼呼大睡过去,就连身子都是路熙远偷摸着出去打了水进来,给他清理干净的。   身体干净舒爽,他睡得就更熟了,等到一觉醒来已是天光大亮,且身边人也早已起床了。   瞧着窗外天色便知道时候不早,方小年不由长叹一声,心中想着他是越来越堕落了,成婚之后越来越能睡了,起的是越来越晚了。   慢慢穿好衣服准备出门的时候,方小年才想起了自己昨晚惦记的事,顿时愣住了,懊恼的拍了自己脑袋好几下!   “笨死你算了!”泄气的几步走到从家里带来的包袱旁边,方小年准备将自己亲自做的衣服翻找出来放在外面,明日也就不会忘了让路熙远穿上,可他刚打开了包袱就发现了不对劲儿,甚至立马的扯了扯自己领口。   看着明显被人动过的包袱,他才发现里面的衣服已经被人拿出来了,而且他身上穿的便是干净的内衫,而且他给路熙远做的衣服有一套不见了!   好好放在包袱里的衣服怎么可能不见了?唯一的答案便是路熙远已经穿在身上了。   笑容立马的挂在了脸上,方小年知道这一定是昨晚他睡下之后,他相公自己去拿衣服换上所以翻找出来的,只是……只是晚间屋内光线不甚明亮,也不知道相公有没有看出来,他拿的衣服和往日穿的有什么不一样。   带着期待又激动地心情赶紧往外间去了,方小年出去的时候,他娘正在摆桌子,应该是马上吃早饭了,他赶紧去洗了个冷水脸才冲着他娘喊道:“阿娘,我相公哪里去了?”   “你相公一早就出门了,不过应该快回来了,我告诉过他回来吃早饭,你也赶紧收拾好了过来吃饭了。”方母回着儿子话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农家小院不太隔音,昨晚她睡得糊涂糊涂的,突然听见了儿子的声音,还好像是在哭的似的,她一下子就给吓醒了!   赶紧的揭被子下床,都到了房门口才反应过来不对劲儿!她寡居多年,那事儿已经陌生的很了,突然反应过来之后心里还挺高兴的,儿子能和夫君和和美美她就放心了,于是重新躺了回去捂着耳朵继续睡了。   方小年洗好脸没有听话的去吃早饭,而是站在大门口,斜靠着院门张望远处,到处瞅着看看能不能瞧着路熙远回来的身影。   看了半天也看不到人,方小年有些着急的想着,若是他们自己的村子他可是大声大喊人,一喊保准会有回应,可如今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张口。   方小年在前院大门处等着路熙远回家,路熙远却从后院回来了,回来的时候,穿过堂屋到了前院,正好看见在院门处等着他的方小年。   路熙远正想开口喊人,在灶房见了路熙远回来的方母,直接一嗓子喊了儿子进屋,路熙远回来了。   “相公!”听见阿娘声音,方小年立马就转身了,一转身就看见了正看着他笑的路熙远,他赶紧朝人跑了过去,一边拉着人往灶房走,一边还开口问人大清早的哪里去了。   “老师生辰就在爹爹之后不久,老师平生最喜爱山水画,且最好是化实物为景,我便想着寻一处山清水秀处,给老师画一幅画作为他的生辰礼。”   “那爹爹的要准备什么啊。”方小年不认识路熙远的老师,听见老师儿子心里自然是尊敬的,但心中想到的依旧是柳思,觉得柳思的生辰才是自己该操心的。   一边说话的时候,方小年还尽往路熙远领口袖口处瞅,不过他都是小心翼翼的倒是没让路熙远发现。   方小年看不见路熙远里面的衣衫,又没觉得路熙远反应有什么不同,心里有些小小的失落不过随后又高兴了起来,他想着既然相公没觉得有任何的不对,那便是他做的衣服穿的很舒服,因为很舒服所以才没有发现不对劲儿。   感觉自己手艺被肯定,方小年一下子就满足了,面上的笑容也更大了。   方小年提到柳思,这反应显然在路熙远意料之内,他只轻轻捏了捏被他握住的手,让人不要担心,之后看了看自己衣服带着些隐隐笑意。   几句话的时间,两人已经到了灶房门口,自然而然的松开了握着的手,两人很自然的坐到了方母一左一右的两边,一家人开始吃早饭了。   方母准备的早饭是稀饭咸菜还有她自己蒸的包子,包子馅儿是方小年最喜欢的腊肉梅菜馅儿,方小年吃的欢喜也不忘管擦路熙远反应,见人吃了两个大包子,他才满意又放心了。   吃饭之前,路熙远说了要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给老师作画,方小年便将之记在了心里,吃过早饭自己拿了自己上回编的竹篮就拉着路熙远上山去了。   秋日,天气凉爽,只有正午时分会有些炎热,如今时候还早,方小年想着即便他们去了山上一趟,回来应该正好正午,可以在家休息。   “相公,俗话说得好站得高看得远,咱们去山上吧,可以看见整个村子呢,到时候你就能知道哪里好看了,而且山上不是还有一处香火鼎盛的寺庙吗?你看看那里有没有什么妙处。”方小年远远瞧着山上有不少的松木,想着这个村子的气候同他们村子差不多,想来山林间的野味也应该是一样的。他陪着相公上山去,相公采风他便采菌子,等到中午便能满载而归,晚饭就能给相公做好吃的了。   路熙远原本就想外出走走,倒是不拘去哪里,方小年替他拿了主意他也不反对,跟着人就出门去了。   两人穿过村子上山的时候,也遇见了不少村人,期间还见到了一间很是气派漂亮的宅子,两人都讶异村子还有这么气派的房子。   因着山中那处寺庙的缘故,两人上山的时候还碰上了不少人,有的是本村的村人有的是灵州城里的人,而且两人还在山脚碰上了那日那个落水的哥儿,那哥儿见了他们便赶紧的站了起来,朝着他们打招呼。   方小年见那哥儿身边有两个篮子,一个篮子里面是他的孩子,一个篮子里面用宽大的芋头叶子盖着,想来放的应该是吃的,果然,待到他们走的近了,那哥儿便揭开了芋头叶子,拿了些吃的和喝的出来给他们。   喝的是装在竹筒里面的山泉水,吃的应该是自己做的一些小食,想着山上的寺庙,方小年知道他必定是在这里卖这些吃喝的东西给上山的路人,便不肯要他的东西,只是蹲下去看了看他的孩子。   孩子瞧着还不到一岁的样子,个头小小的,不过倒是长得可爱得很,同他的爹爹十分的相像,两父子都漂亮得很。   方小年读过一点书,瞧着那个漂亮的哥儿,再想到他的遭遇,‘红颜薄命’四个字就出现在了脑子里,等到他和路熙远走远了同人说起的时候,路熙远便笑他,不赞同的说道:“我瞧着那人并非是孤苦相,他皮肤白嫩想来自小不曾吃苦,且天庭饱满一脸福相,或许是如今的婆家耽误了他,往后离了夫家或许好日子就来了。”   “相公你还会看相?”   “不过略懂皮毛。”   “那你给我看看我什么相?”直接叉腰停住不走了,方小年仰着头闭着眼,心里很是不爽的想着,方才明明只有一会儿的功夫,他竟然连人家相貌皮肤都看了个干干净净,还能品评一番!明显就是仔仔细细去看了!哼!   方小年闭着眼睛等回答,结果只等来了一只手在他脸上作乱,最后还捏了他的脸颊,最后才得了一句评价。   “你啊,你是一脸好色相哈哈哈。”想到新婚之夜的事,还有每个被枕边人偷亲的夜晚,路熙远捉弄心起,给了评价却又还是心虚,赶紧往前走去,还笑的要都直不起来了。   “相公!我说正经的!”气得赶紧的追了上去,可闹了人半天也没得个正经的回答,方小年气得不行,想着罢工不干了,不给人捡菌子了,路熙远却有正经了起来同人说道:“只有无关紧要的的人才能评价一二,亲近之人只想他哪里都好,又如何能客观?你啊,真是个笨蛋啊。”   “相公啊!”明明已经差点真的生气了,可别人小小一句话竟然又能让他欢喜!一句无关紧要的人彻底的安抚好了方小年,一句亲近之人又完全的讨好了他。   方小年气自己的没出息,可他还是忍不住的想着他相公近来肯定是偷吃蜜糖了,不然怎么会越来越会说讨他喜欢的话了。   两人打打闹闹的上了山,之后路熙远坐在山间的大石上面发呆,方小年穿梭在路熙远附近的树丛间,两人互不打扰却又时不时瞧上对方一眼,待到日头变盛方小年手里的篮子也差不多要满了。   九月的天气,林间已经几乎没有大菌子了,只有小指大小的小菌子,这种小菌子村里人叫做露水菌,总喜欢长在树根处草丛里和水沟边。方小年捡了菌子有着明显的收获,他去到路熙远身边,想问问路熙远有没有想法了,路熙远却只是笑笑并不回话。   路熙远不说话方小年便默认他相公还没有想好要画什么,便安慰的说道:“这里不行,还有旁的地方啊,相公往日该是去过别的地方,闭上眼睛脑子里第一个出现的地方应该就是印象最深的吧?”   方小年慢悠悠的话让路熙远跟着他的话语去想象了一番,可刚过闭上眼睛他就立马的睁开了,且一下子往前走了几步,让方小年赶紧跟着他们要下山去了。   “相公啊,能想到了没有啊?”方小年赶紧跟了上去,却是没有看见路熙远微红的耳尖,更是没有想到他家二十来岁才开了荤的相公,如今就是个喂不饱的小馋郎,比他还要馋。 第71章   两人回家的时候正是烈日当头的时候,自是要在家休息一会儿的,可两人刚到家方小年却又跑了出去,隔了小半时辰才回来,回来的时候手里便多了一篮子花红果。   这个时节正是花红果收成的时候,一个个红粉交错的花红果看着就诱人的很,方小年一回到家就赶紧了洗了几个出来,自己也迫不及待的吃上了。   “好粉啊,若是能早一个月肯定更好吃些。”   “你这孩子,就喜欢吃些没熟的东西。”好笑的又好气的看了儿子一眼,方母不由叹气,他都不知道儿子胃口随了谁,怎么就是喜欢吃那些酸掉牙的果子。   方小年朝着自己阿娘做了个鬼脸,过去挨着路熙远坐着,倒是路熙远颇为认同的说道:“脆脆甜甜的味道是要好些,如今好像没什么汁水了。”   “对吧?”没想到路熙远竟然同自己所想一般,方小年高兴得紧,脸上一下来了神采,赶紧的补充道:“果子怎么能没有果汁呢!”话落,方小年手里的果子便被他咬了一大口下来,一点没见嫌弃。   方母见状摇了摇头,心想他这儿子倒是好养得很,嘴里嫌弃的东西也能吃的美美的。   大中午的自然干不了什么,况且如今家里也没有什么土地了,干不了什么农活。方母忙碌了几十年,不是个能闲下来的人,这些日子她同村里几户人家也熟了,闲着无事便会帮人做些针线活,甚至还会做了针线让人帮忙拿去城里卖了,赚钱零碎银子。   方母做女红的时候,方小年便围了过去,方母见装便想起了之前儿子让她教做衣服的事,便出声询问:“你衣服做的怎么样了?能不能穿上身了?”   “阿娘!”方小年听得此言紧张的叫了他娘一声,还心虚的使劲儿对人眨眼,期间还看了就在不远处靠着墙壁看书的路熙远好几眼。   方母见儿子那心虚的样子,就知道儿子这手艺还是不能见人,她忍着笑让儿子做的近了一点,让人好好看看她落针的手法。   两母子一个教一个学,都人真的很,也没去在意一边的路熙远,也觉得路熙远不会在意他们,可他们不知道早在方母问起儿子衣服做的怎么样时,路熙远便借着手中的书册挡住了一脸的笑意。   最初发现夫郎竟在做衣服时,路熙远还有过误会。他瞧着那些粗布做成的衣裳,理所当然认为那是夫郎为家中叔伯或是兄弟做的,心里便有些别扭,甚至还想过出言提醒,让人不要做与身份不符之事,他如今已嫁人成了他人夫郎,怎还能为旁人做贴身之物?可当时两人并未坦诚相待说透心事,心中之言他一时没能出口,便是因着一时的耽误,又接连发生诸多事情,他便不想为此等小事再给夫郎徒添烦恼。   至于此后阴差阳错让他洞察真相之事,便不用多说,只是他这夫郎委实笨得很,他亲手做的衣裳都穿在了自己身上,他还全不知晓。   想到夫郎为了给他做衣服,又怕浪费衣料,还事先买了不值钱的粗布练手,路熙远便再也忍不住了,藏在书后无声大笑开来,眼前书本上的东西却是再看不进一字了。   不管看书还是女红都颇为费眼,方小年跟着他娘忙活了半个多时辰便觉得眼睛累得慌,想要休息一会儿,便很自然的拉着路熙远一起去了屋内,准备小憩一下。   一进得屋内,方小年踢了脚上的鞋子就往床上爬,一边朝着里间躺一边还嘟嘟啷啷说道:“我最近都不够睡了,相公你晚上不可以闹我了。”方小年这话一说出口,脑子里立马想着怪不得男人都想妻妾成群,一个妻子果然应付不了他们,可这个念头刚在脑中闪过,他瞌睡立马的没了,面上也没有了一点的疲态,整个人都精神了,他被吓精神了!   “相公!”一把将已经到床边的路熙远拉上了床,方小年直接滚到了人怀中,还伸出双手双脚把人紧紧缠住,赶紧补救道:“书上说纵欲伤身,我是为了相公好,我倒是不怕的。”生怕自己相公觉得自己不行,方小年可不想相公身边有妾室,赶紧表明自己‘行得很’不让路熙远有旁的心思。   路熙远有些哭笑不得,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去回,他的夫郎到底要他‘行’还是‘不行’呢?   微微将缠着自己的人推开了一点,路熙远心中起了坏心思,便故意一本正经对人说道:“夫郎既不怕,为夫便该满足你才是。”话落便朝人亲了过去。   两人昨晚才闹了一场,方小年哪里能受得住,吓得赶紧避开路熙远的亲吻,直往人怀里躲,脑子也转的飞快,立马的就有了劝说人的法子。   “相公,相公……”方小年嘴里一直不停唤着相公二字,且没喊一声就将人抱的紧了一分,好一会儿之后才微微松了手上力道,但依旧不敢去看路熙远,照样将一张脸都埋在人话里,小小声对人说道:“我自是喜欢同相公亲近的,可是,可是我先前说的还是有道理的,该休息还是要休息啊,怎么能日日呢……”   先前方小年深觉‘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这话对得很,可如今他开始怀疑了,他这几日日日都困倦得很,明显就是因为晚间的房事,可他见相公依旧同往常无异,甚至瞧着精神更好了,他觉得自己可能被骗了,那话其实还是要有点问题的!   路熙远一直忍着笑呢,他知道他这几日着实是有些孟浪了,夫郎年纪小受不住自己该疼惜才是的。心疼又爱怜的在人背上轻抚,路熙远如蜻蜓点水的亲吻也密密落在了怀中人发间眉心,他想着他是该收敛一些了。   路熙远反应方小年难能感受不出来,待到感受到身边人的温柔之时,方小年便继续着方才脑中想到的事,他微微抬头在人唇上快速亲了一下,然后又藏了回去,之后才小声说道:“相公,你和父亲长得好像。”   “嗯,二弟同父亲也十分相像。”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提到路野方小年身子顿了一下,然后轻轻拍了拍路熙远的背像是安慰一般,之后才大着胆子接着说道:“其他地方也该像才是。”   “哦?什么地方啊?”   “自然是……自然是房中事啊。”方小年可是知道的,父亲对爹爹好得很,除了爹爹从未有过旁人,他也想让相公这样,除了他不能有旁人。   知道两人身份天差地别,且依着路熙远的身份,多纳几房妾室他也无法,往日他还能想着让爹爹给他撑腰,可如今他好像把爹爹得罪了,而且爹爹喜欢他原本也是因为相公缘故,若是哪天相公不喜欢他了,爹爹肯定也就不喜欢他了。   那日,爹爹知道他们没有圆房,没有想着给他做主,反而想着让他离开路家。   想到此处,方小年心中酸涩,他没想到他竟然会有如此患得患失的时候,没有同相公圆房的时候倒是从未想过这些,如今一想到来日相公会有旁人心里便难受得很。实在是无法接受。   “父亲他……没有纳妾的,相公也该像父亲。”终于还是说出了口,方小年紧张又害怕的等着路熙远给他的回复,期间路熙远没有回话,他又后悔了起来,好好地干嘛要说这些啊!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好啦好啦!我乱说话了,相公我们歇息吧,一会儿起床我给你做好吃的。”路熙远没给回应,方小年便安慰的想着,他们和父亲爹爹终究还是不同。   父亲爹爹自幼相识感情深厚,他们如今才一起多久啊,等到日子长了,相公越发的喜欢他了,他们就能同父亲还有爹爹一样了。   方小年不想再同路熙远说下去,路熙远却终于从喜悦中回过神来,他原本觉得夫郎对他的讨好喜欢不过是因为他是他的相公罢了,或者还有夫郎被美色所迷,可他没想到自己倒是运气好得很,因父母之命娶回家的夫郎不止让他心头欢喜,甚至夫郎自己也是喜欢他的,是喜欢路熙远这个人不是相公这个身份。   因为心头实在欢喜,路熙远没留意方小年如今的小心翼翼,反而起了逗弄心思,终于对人说道:“若是我纳妾了你该怎样呢?”虽是问话,但路熙远已经在心头给人想好了回答,他想着按照夫郎性子,该是立马给自己一下,然后又小心翼翼套他欢喜吧。   已经在等着夫郎的亲近讨好,可路熙远没想到怀里的人在他话落竟然慢慢松了手哦,甚至还转过身去不说话了。   “小年?”夫郎这反应路熙远始料未及,这才开始上心担心,想要再把人抱回来,伸出去的手刚碰到人就被狠狠打了一下。   “你若是纳妾我就不要你了,就和你和离,转身立马嫁给别人!”哼!想到自己可不差钱,可不会留下受委屈!   仿佛已经到了相公变心和离那一步,方小年觉得胸口难受揪心得很,他一边努力顺着自己胸口,一边眼泪就不争气的掉了下来,之后越想越气越想越难过,一个转身双手用力一推,连脚上都使了力气,直接就把人给推下了床去。   直到摔到了床下,路熙远脑子都还是懵的,直到隐忍压抑的抽泣声传来,他才知道自己惹了祸了。   “小年……”   “你别碰我!”   碰都不让碰了?   “小年,我方才乱说的,你别生气了,也别放在心上。”抓着方小年不停挥着的手不肯放,路熙远心里后悔的不行,他干嘛没事儿找事儿啊,明知道夫郎可不是个好惹的。   方小年挣扎了几下挣扎不开之后,就不动了,不过嘴皮子倒是没停,继续说道:“反正喜欢你的人多得很,上赶着给你做妾的人也多得很,她们嫌弃我我还嫌弃他们呢,反正你什么时候纳妾我就什么时候不要你了。”在方小年看来,夫君纳妾根本不代表要同旁人分享自己的相公,而是代表彻底失去。   因为喜欢旁人了不喜欢自己了才会纳妾,既如此还守着一个没把自己放在心上的人干嘛啊。   “我可不是我娘,我可不会让人白白欺负!”   路熙远没想到自己一句逗弄的话语惹了让人像是真的受了委屈一般,他心底后悔的不行,又想到夫郎因着父亲外面的妾室幼年不幸,心里更是自责内疚,也不顾不让自己亲近的人,竟是学着夫郎先前的样子,手脚并用的把人捆着,然后又想起了夫郎先前的话语,便赶紧顺着夫郎的话说道:“旁人都说我同父亲最是想象,我也这般认为,不止长相,就是旁的事情也会和父亲一样。”   “傻夫郎,为夫方才是故意逗你,我只心悦你一人,只娶你一人相伴,一人相守,如此可好了?”   “你说的啊!”   “嗯,我说的。”   “嘿嘿~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相公你要记得哦,不可以骗我也不可以食言。”方小年发了脾气之后,心里又着急又后悔,正绞尽脑汁给自己找台阶呢,结果相公给递的天梯就来了,还附带了承诺。   他哪里还能继续气啊,赶紧的就爬上梯子顺着梯子跳到了相公怀里。   转身过来,再次把人抱住,方小年再次把脸藏进身边人怀中,这一次他要挡住的是面上忍不住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咱们大少爷一直觉得自己的傻夫郎只是喜欢他作为相公的身份罢了~ 第72章   小小闹了一场之后,方小年也睡不着了,他躲在路熙远怀里装睡,路熙远自然也是睡不着的,开始慢慢回忆起了和怀中人成亲之后的点点滴滴。   两人刚成亲的时候,这人便亲亲热热的叫着他相公了,仿佛已经和他相识许久,一点没有新嫁郎的生疏和羞涩。之后也不是不知道这人对他刻意讨好,可因着心中顾忌,即便对他从一开始的惊讶好奇,好后面觉得可爱欢喜都一直忍着,没能让他如愿。   即便是如今,或者说即便在一刻钟之前,他都不曾想过这人对他有何特别的感情,向来便是因为他是他的夫君,因着这层身份所以他必须要对他好吧。   毕竟,哪个出嫁的哥儿不在意自己的夫君呢?有不少夫郎为了讨好夫君还会给夫君纳美貌妾室呢,可这人竟然说‘你什么时候纳妾我就什么时候不要你了’。   心头的欢喜根本无法用语言说出,路熙远突然觉得这许多年的书他都白读了,竟是描绘不出此间心事,只觉得心中满满当当,心口像是开出一朵花来,芬芳无敌艳丽无双,无一处不美好。   忍不住的在人头顶亲了一下,路熙远满意的放松了整个身子也开始闭目养神了。   他身边友人不少,可几乎人人家里都是关系复杂,家中兄弟姊妹成群,长辈房中姬妾成群,且从来没有什么兄友弟恭姐妹和气只有明里暗里的你争我夺。   他自懂事以来便十分羡慕双亲感情,便曾幻想,他日后的妻子可以耍性子却不要装大方,不要为了所谓贤名在他身边放许多碍眼之人亦是可怜之人。   方小年没有睡着,自然能感觉到路熙远落在他头顶发间的亲吻,他此时便忍不住了,任由心底满满当当的爱意蔓延出来,一点没客气的朝着人唇间吻去。   两人万万没想到,一场因为房事而起的小小争吵会以一场房事结束,等到两人终于起身,坏心眼的路熙远还要故意朝人说道:“我夫郎果然行得很啊。”   “相公!”   “哈哈哈。”   怕被打的路熙远跑的飞快,方小年慢悠悠追着人出去之后却被他娘拉到了一边,一脸小心同人说道:“你俩刚刚吵架了?打架了?”   这农家小院也就这么大,多少点动静外面的人也能察觉到一二,何况两人刚刚也不是一点点动静,方母如今也学乖了,不轻易靠近儿子房间,所以她只觉房中有动静却不知道是什么动静。   “吵了,打了。”神仙打架去了……“哎呀,娘你别问了,反正我和相公无事,您别担心啦。”看着阿娘一脸担心,方小年就知道自己阿娘误会了,定然是发觉房中动静觉得他们闹了别扭。   即便是自己阿娘,方小年还是不好意思的很,赶在阿娘追问之前便开口安抚,看着自己阿娘满脸的不信还追加了一句:“您就等着抱孙子吧!”然后跑了。   方母愣愣留在原地,反应过来儿子的话是什么意思之后,再次的老脸一红,甚至还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她觉得自己糊涂啊!怎么会以为两人在吵架呢,就凭儿子对路熙远上心的程度,怕是路熙远要天上的星星儿子都会立马搭天梯,他哪里舍得同路熙远吵架。   “什么不好学学这个!”突然又想到儿子像自己的地方,方母无奈叹气。   她想着当年若不是看方元松长得好,她也不能嫁到方家,当年自己也不是非要嫁那人不可,如今自己落得这般下场,只希望儿子能够顺顺利利,若人生一定要有苦有甜,那就让儿子人生里的苦都给她吃了吧,愿日子日后在夫家顺顺利利同夫君和和美美,有儿有女一生顺遂。   路熙远出去之后,脑子里突然有了想画的的东西,便直接在家里后院搭了地方开始动手。方小年老老实实待在人身边,一声不发只是默默看着,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一张白纸变得有山有水有人,待到路熙远落款按上自己的印鉴才敢开口道:“相公,你好厉害啊,真好看啊!”   方小年满脸的惊叹,他不明白那么复杂的东西相公是怎么画出来的,他只能画个小猫小狗还画的丑得很,相公画的和画一样啊!   “相公,你是不是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啊。”   “此乃……”路熙远顺着人话去回,原本想说此乃寻常事,可看着夫郎惊叹的样子,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只说日后可以教他。   “嗯嗯!我一定好好学。”   “喜欢吗?送你。”   “啊?这不是给相公老师的吗?”嘴里疑惑着,身子却已经赶紧上前了,开始埋头细细看了起来,俨然已将化作当成了自己的东西。   路熙远看人喜欢得很,方才嫌弃的东西又觉得顺眼了起来,便说道:“你喜欢便给你,老师的不急。”   两人在后院忙活的时候,方母已经在前院开始张罗晚饭了。   今日方小年还去山上捡了菌子回来,这东西用来煮汤味道最好,用来炒也不错,因着菌子有小小一篮子也不算少,方母便决定一半用来炒一半用来煮,而且今日方母还做上了糯米饭。   晚上吃饭的时候,方母将方桌摆到了院子里,她院子里的红苕花开到了最后一波,再不看就要等到明年了。   这小院被方母收拾的很干净,石砖铺就的院坝被打理的干干净净,一看就是日日都在清扫,院坝旁边的园子已经种上了东西,有的已经发芽出土了,只是小小一个也看不出来那是什么。园子院坝连接处的石坎上面种了不少的花儿,盛夏过后葱葱花已经不太开了,连花骨朵都不长了,只剩下些叶子,旁边的红苕花显然也到了最后的花期,倒是有两盆菊花正含着小小的花骨朵,想来再过半月就能争相开放了。   开始吃饭之后,路熙远按照规矩让方母坐在上首位,他和方小年分坐在两边,方母知道路熙远是官家子弟规矩重,也不推辞,心里倒是高兴得很,能得这出身好的儿婿敬重她心里哪里会不高兴呢。   饭吃到一半,方小年忘了外面一眼,朝人两人说道:“明年在门前栽一棵可以长得很高大的树吧,油桐树或者核桃树都行,只是核桃树好像不好成活。”   方小年小的时候最喜欢在树上玩,只是一棵树他就能在上面呆半天,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儿子的话让方母忆起了从前,她好像又能看见两人相依为命的那些年,儿子小小的身子却要扛起家中重活,一时忍不住看向了路熙远,想对人说些什么,可一转头便看见路熙远正仔仔细细给人挑汤里的菌子到儿子碗里,她便有些开不了口了。   路熙远对她儿子已经够好了,她再开口说什么,便是不知好歹得寸进尺了。   “没事,我手下有一人颇擅长养殖,动物植物皆擅长,到时让他过来,一定可以成活,想栽种什么都可以。”   “真的啊?那就都种吧,我想左边一棵油桐树,右边一颗核桃树!油桐树开花好看,叶片宽大可以遮阴乘凉,核桃树可能长得高大,除了能乘凉果子还好吃呢?相公啊,你吃过炸的核桃仁没有啊?我吃过一次好好吃啊。”   说着炸的核桃仁好吃的时候,方小年还咂摸了两下嘴巴,面上也是一脸谗样。路熙远最是知道自己这夫郎对吃的有多执着了,当初刚成亲时,因着没有吃饱还跑去了外面酒楼吃饭呢。   “回家让厨房给你做,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暂时没有了。”   “耐心,回家便给你做。”   方母一边默默吃饭,一边细心听着两人对话,之后状似无意的看了一眼儿子的脸颊,她发现儿子成婚后好像……胖了,虽然是因着吃饭缘故脸颊鼓鼓的,可即便不是如此也能看得出来,儿子的确是胖了些而且还白了不少,如今瞧着倒是颇像一个小少爷,只看外形倒是和她的儿婿很是相配了。   吃过饭,方小年帮着方母收拾了东西,他们一家三口便出门闲逛去了,期间还让他们遇上了有人家在收花红,方小年还跑去帮人家了,他娘还打趣说道:“这孩子上辈子可能是个猴儿,见到树就想爬。”   方小年这个时候在树上可听不到他娘说什么,他最喜欢采摘了,觉得幸福满足得很,比吃果子的时候还高兴,而且他之前吃了人家的果子今日帮忙也是应该的。   今日‘站得高看得远’这事儿不知道对路熙远有没有什么用,但是对方小年倒是发挥作用了,他爬到花红树上之后,发现不远的红薯地里有好几处红红的小东西,看着很像野生的小番茄,他给人将树上不好摘的果子摘下来之后,拉着路熙远就往拿出红薯地去了,到了地方还真是小番茄。   “相公,你等我,我给你摘番茄吃。”方小年正想往地里跳,却不想被身边的路熙远给拉住了。   “相公?”回头见人双眉紧促,明显一副为难的样子,方小年更为难,他相公这是怎么了?他跳下去就能摘酸酸甜甜的美味小番茄了啊。   “不可偷盗。”   “啊?哈哈哈哈,相公啊,什么偷盗啊,那是野生的啊,我没偷啊。”   “在别人地间,怎么会是野生?还是找主人给银子吧。”路熙远紧皱的眉头微微放开了些,可面上依然十分严肃,明显一点不认同方小年的话,却又像是在忍着什么一样。   方小年也是度过几年圣贤书的人,自然知道读书人对于鸡鸣狗盗之事不能容忍,他相公这是以为自己要去偷东西呢,相公想要训斥却又舍不得所以在纠结呢。   心头觉得好笑可又觉得开心得很,方小年生出双手去拉住路熙远的手,整个人都摇摇晃晃起来对着人撒娇道:“相公,我真的不是偷啊,你看那地里全是红薯藤,只有几颗小番茄,谁家种地会只栽种几颗的啊?那明显啊就是野生的,就和长在被人家地里的菌子一样啊,谁看见了就是谁的知道吗?我真的不是要偷东西啊,你不好生气好不好啊。”   “……”听得此话路熙远也开始认真观察起来,可到底还是迈不过心里的坎,觉得别人地里的东西自该是别人的,但夫郎的话似乎又有理,可听得夫郎说道‘生气’儿子,他面上终于有了其他反应。   “没有生气,只是……”只是有些为难罢了。想到心中想法,路熙远忍不住的觉得汗颜,他为何只是为难,若认为夫郎不该盗取他人之物该训斥才是。   无奈笑笑,路熙远默默叹了口气,他觉得他如今好似同父亲没有什么不同了,明知夫郎有错竟是一味纵容自己夫郎。   不过,好在如今看来,夫郎好像并未犯错。   “嘿~”趁着着路熙远愣神的功夫,方小年已经一个纵步跳下了地里,还乐呵呵的开始摘他的小番茄了。   方小年在地里摘得欢乐,路熙远也好像终于说服了自己,带他正准备跟着下去帮忙的时候,有个妇人的声音却突然在两人不远处响起。   路熙远准备下地的身子突然一顿,他总觉得他们被抓了现行了,顿时面红耳赤,可随后却发现他完全是多虑了,因为夫郎竟然同人笑呵呵的交谈了起来。   “婶子,这是你家的地吗?这里有野番茄啊。”   “是啊,这小果子年年都长在这处,家里番茄要是也这般就好了,倒是不用年年去买苗了。”那妇人说着话便开始给红薯抽藤,方小年摘了一半果子之后便站直了身子不准备再摘了。   “身子,我留了一些,你摘回去给孩子们吃吧。”   “哈哈,你这孩子和你娘一样客气呢,你喜欢吃就都摘回去吧,反正天生天养的东西也不是谁家的,而且家里的孙孙不喜欢这酸酸的玩意儿,我老婆子也不爱吃。”   “真的啊?那我都摘啦。”方小年喜欢吃番茄,听到这话哪里有不高兴的,开始继续动手,而路熙远听到此处也明白了自己方才的确是多心了。   夫郎自小在村中长大,地里的东西可不可以动他自然是清楚的。   扫除心里最后的障碍之后,路熙远也跟着跳下了地里,还小心的拨开了红薯藤,没有踩到地埂上,每一脚都踩在地沟里。   那妇人是知道路熙远身份的,原本就算路熙远脚脚踩在了地埂上,她也不敢说什么,可看见路熙远那小心庄稼的样子她便真心笑了出来,不在意的道:“路少爷你不必那般小心啦,红薯藤这个时候踩不坏的,您放心吧。”   “相公,你就在路边等我把,我马上好了。”方小年已经摘得差不多了,东西全被他放在了衣兜了,装得满满当当的两边衣服都鼓出来了。   路熙远不说话的时候总有一种淡淡的疏离感,让人觉得他有些难以亲近,妇人的话路熙远自然听进去了,不过他只是对人点了点头便罢,自己夫郎的话倒是没有听从,还是去到了夫郎身边。   方小年见路熙远到了身边,身上的动作更快,一会儿之后便拉着路熙远准备走了,待到小心走到地坎处,还同地里的妇人打了招呼,待他正想爬上地坎去,却觉得腰间一紧,有双强有力的手卡在了他的腰间,接着身子一轻他竟然就到了路面。   “相公,你……我……你……你力气怎么那么大?”方小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路熙远,还没回过神,就见路熙远一只手轻轻往地面一撑身子像是片树叶一般轻飘飘的便上来了!   “相公,你该不会还是江湖大侠吧?”   见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路熙远只是笑笑,他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不过会些拳脚功夫,什么江湖大侠啊。”   “这哪里是拳脚功夫,这是轻功啊,咻的一下就上来了,好厉害啊!我以为我从很高的树上跳下来就很厉害了,可是我从地看下面是跳不上来的,相公你好厉害啊。”一边惊叹一边手舞足蹈,方小年是真的被惊到了,一边地里的那妇人也被惊到了,她没想到那路家少爷竟是如此的好脾气,对夫郎也太好了,爬个地坎都要护着呢。   路熙远没想到自己无意的一个动作竟敢惹了夫郎满眼的崇拜,此心里自是欢喜,甚至不免想到了其他,他想着如今夫郎不用担心他‘过于劳累’了吧,他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郎。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码好字没有检查过,肯定会有错别字,等我忙过了这段儿会仔细捉虫的,看文的宝宝多包涵,也谢谢天天帮我捉虫的宝宝,谢谢! 第73章   两人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他们到家之时方母还未回去,方小年自己去烧了些热水,他娘便是在夏日也习惯用温水洗脸洗脚,不像他,夏日里除非洗澡否则都是冷水对付了。   在路家生活一段时间之后,方小年才发现,原来夏日里用温水泡泡也挺舒服的,他准备明日就去找村里的木匠,给做个大大的浴桶。   一边计划着明日事的时候,方小年又想着,他们这才刚刚回来,还能留好些日子呢,或许明日可以陪着相公到处走走,让他找找灵感,或许就能画出他满意的画作了。   隔日两人出门的时候,路熙远倒是没觉得哪处风景特别,倒是方小年留意起了村中心那个湖里的一叶小舟,他觉得在上面肯定很好玩他也想做个小舟同路熙远一起泛舟湖上。   “相公,我们回家也做一个吧。我瞧着像是竹子做的,应该不难的,村里好多竹林呢,我们去找人商量一下,砍几根老竹就能做了。”两人正往山里的寺庙而去,方小年想去拜菩萨,想着过年之前回来,说不定正好可以还愿。路熙远则是为了陪人,夫郎想干什么他陪着就是了。   两人在山间的时候,方小年回头看山下,便看到湖中的小舟,他瞧着那小舟上面的人惬意得很心生羡慕,便也想自己做个来玩玩。   路熙远还记得夫郎第一次乘船的时候雀跃样子,又想着他如今不过十六岁,有些孩子性子也是理所应当。   “你喜欢便好。”路熙远的回答显然在方小年意料之内。   “相公,我们赶紧去山上。”想要赶紧去砍竹子,方小年好像更有精力了一般,即便是山路也能像只兔子一样一蹦一跳的往前去。   山中的这寺庙叫做环山寺,寺庙主体建筑瞧着像是有四五层楼那般高,两边缀这两个小院,应是寺里僧人和留宿的香客住的地方。同所有的寺庙大体相同,这环山寺的院墙颇高,前院很是宽大,且在离着寺庙大概百米远的地方,便有石阶往上直接通往寺庙正堂。   两人进得寺庙之后,在沙弥那里买了香烛纸钱往佛堂而去,期间方小年很是自觉的放开了被路熙远牵着的手,还小声同人解释道:“佛门清净处得庄重。”   也不知是否是时间赶巧,两人来的时候寺庙里十分冷清好似就他们一波香客,院里僧人引导他们到了佛堂,两人开始诚心叩拜也不再说旁的言语。   看着眼前高大庄严的佛像,方小年心里的敬畏之情油然而生,仿佛在自己面前的真的是天上的神佛一般。   双手合适诚信一拜之后,方小年在心中默念:“愿此间神佛听得小人心愿,小人诚愿诸佛保佑我娘平平安安,相公无病无灾,路家诸人顺遂,小人早日怀上相公骨肉,若心愿得偿,小人每逢初一十五必定给庙里烧高香,每逢年关必定亲生到此处吃在念佛捐赠香油以告我佛。”   语必,方小年再次诚心三拜,拜过之后他又再次拜了下去心里偷偷补充道:“若是方才心愿太多,小人不贪心就保佑小人阿娘平平安安小人相公无病无灾便好。”害怕太贪心一个心愿都成不了,方小年赶紧捡着心里最重要的两个人说,之后才被已经起身的路熙远扶了起来,一起退出了佛堂。   方小年在寺庙的时候什么都没敢说,待到出了寺庙才敢想着,他以前其实是不信神佛的。   他想着,若是这世上真有神佛,世间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苦难,又怎么会负心恶毒之人锦衣玉食,心善长情之人食不果腹。可如今他有些信了,不然他一个小小的农家小哥儿又怎会嫁得如此的如意郎君呢,这定然是老天爷可怜他们母子吧,觉得他们以前吃了太多苦,如今好日子便来了。   两人下山的时候,没有一股脑的往山下去,而是走走停停的。秋日的山间有的树叶还苍翠欲滴有的树叶却已经黄了,偶有大风吹来,那些发黄的树叶便会一点没有留恋的化身翩翩起舞的蝴蝶,逃离了大树的翅膀,然后漫天飞舞。   方小年每每看到路熙远停下来发愣的时候,也愣愣的看着身边的人,他知道相公定是在构图,他也在牢记相公的各种模样,如今真是好,相公的各种样子他都见过了。   两人回家之后,方小年说干就干,立马就抗上砍刀砍竹子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缘,方小年往离家最近的那林竹林而去,那竹林正好在村里那间漂亮房子附近,而令方小年没想到那房子的主人竟然是那个小哥儿。   “路夫郎,不需要银子的,我家这片竹林好多年了,要多少有多少,您要多少直接同小人说就是了,小人砍了给您拖过去便好,不用您亲自动手的。”   “啊不用不用,我想做个小舟我想着两三根竹子应该够了吧?”方小年想着小舟的样子觉得两三根主子应该够了,之后想到什么又赶紧的同人摆手道:“你别那么客气啦,你不收我的钱已经很好啦,我看你好像比我年长几岁,你直接叫我名字叫我小年就行了。”   方小年可不认为他对这个哥儿有救命之恩,当初救人上岸的可不是他,不过在他们村子里,砍几根竹子也是没所谓的,他便也不和人客气,但是这个不客气可不是什么都让人家干了,人家竹子白给了,其他的事情自己忙活就行了。   “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柳絮。”   “啊?”怎么会叫这么个名字,柳絮随风飘扬没个着落,和那无根浮萍有什么区别,叫这个名字的多半就是苦命人,他这还不如自己这‘小年’呢。   “嘿嘿,柳大哥,你名字还挺好听的。”名字是好听,可是寓意不好呢。不想提及名字寓意,方小年只能捡着能说的夸,之后他见柳絮面上笑的有些勉强和尴尬,便知道他定然也是知道自己这名字不好。   “这是爹爹给我取的名字,爹爹幼时家门前有颗杨柳,他喜欢得很,之后有了我便给我取了那名字。”   原来名字还有由来,方小年更不想再说其他了,之后屋内传来孩子哭声,方小年便让人赶紧进去照顾孩子,竹子他自己砍就是了。   柳絮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身进门之后,方小年看着柳絮背影颇为可惜的说道:“他相公真是不识货,守着一个大美人却要去捡破烂,柳大哥明明漂亮得很。”   方小年是自己一个人出门的,路熙远原本要跟着可方小年不让,硬把人给关在了家里,他对人说今日在外面转了许久,让人专心作画,动画几幅总能有满意的。   路熙远拗不过人,只能让人一人出门,还让人砍了竹子让人村人帮着拉到后院,之后竹筏做好正好能从后院推下湖去。   方小年砍了两根竹子之后便觉得累,于是看了原本就躺在地上的几根竹子好几眼,之后他便不想砍了,想着捡个便宜好了,一根根拖着竹子回家了。   拖着竹子回家之后,方小年忙活了几乎整整一个下午,期间路熙远搭的小桌子就在他的旁边,且路熙远的桌上还放着方小年摘回来的小番茄。   方小年忙活的时候,路熙远时不时地就会到他身边,他也不多话,只是每每去到方小年身边,都会往人嘴里塞两个小番茄,之后又回到自己的小桌处,如此反复也不知道疲倦乏味。   方小年干活干的认真,路熙远喂他吃什么他就吃什么,终于赶在晚饭前让小舟有了个雏形,晚饭过后都还忙了好一会儿,在黄昏时分天黑之前才真的将小舟做了出来。   “阿娘,我厉害吧!”   “这竹筏瞧着还真是那么回事儿,我儿子厉害。”指着大拇指夸赞,方母看着成型的竹筏笑呵呵的,她没想到这竹筏还真给儿子给做出来了。   路熙远觉得这竹筏有些不对,只有竖杆没有稳定的横杆,可瞧着那每根竹筒又被牢牢绑在一起,便不能断言这竹筏不能载人,便想着明日试上一试再说。   方母说到竹筏,方小年一拍脑袋说道:“对哦,小舟不是这样的,这样的叫竹筏,小舟能把人装进去呢。”   “好啦,别管那是小舟还是竹筏啦,赶紧洗洗睡觉吧,忙了一天了你不累啊。”   “累!”方小年这话是回的那阿娘,可看得却是路熙远,路熙远有些好笑的对着人点了点头,仿佛是在承诺什么,但也只有两人知道他们这都是什么意思。   晚上路熙远只轻轻亲了人一下便让人睡了,他知道他的夫郎确实是累了。   “相公,我一会儿会梦到你的。”   “再多说一句话就不用睡啦。”   “哦,那我不梦你了!”赶紧闭眼睡觉,方小年是真的不想和人胡来了,房事太勤真的不好!   方小年正想睡了,路熙远却又开始招人了,他捏着方小年腰间的痒痒肉,十分不满的说道:“你不梦我想梦谁呢?”   “好啦,梦相公梦相公!相公,我们睡觉吧,明日一早我就要去试试我的小……我的竹筏。”可不敢在胡闹,方小年立马紧紧闭上了眼睛,路熙远见状也不闹了,也慢慢的安静了下来,拥着人慢慢睡去。   方小年惦记着‘小舟’,路熙远自然想到了那次两人去庄子上的事,也是那次他明白自己言行或许是为了让友人胞弟对自己断了念想,但他心里的确是那般想的,他和夫郎是不是良缘并不是全然他说了算,还看夫郎想法。   “如今看来,我们算得上良缘了。”   秋日夜间微凉,彼此靠近的身体让夜色更沉梦乡更甜,眨眼便是天亮,方小年惦记着他的竹筏,早早地就醒过来了。   虽已是秋日,但正午时候日头仍大,方母训了大清早便想推着竹筏出门的儿子,让人中午时候再去。方小年向来有主意但也听话得很,他娘说了他就听,路熙远后脚起床之后他便更不着急了,转到路熙远身边看人作画去了。   眼看着路熙远手里化作慢慢变成了自己熟悉的画面,方小年直接趴到了小桌上,兴奋地看了好半天。   “相公,这是我对吧?”方小年见着一副极寻常的秋日图,只图中有着点点墨迹勾勒出了山间一个欢快的身影,他觉得他一定是他。   意料之中的,他身后还有个身影紧紧跟着,那便是路熙远自己了。   不知为何,方小年突然有了一种将眼前的画占为己有的冲动,他一脸渴求的看向路熙远的时候,路熙远却只是看着他笑,如此方小年便明白了,这画定然就是给自己的。   终于舍得离开那小桌子,方小年转而是抱着路熙远的一只胳膊,差点将整个人都挂在人身上了。   路熙远瞧着像是小孩儿撒娇般的夫郎,忍不住顺了顺夫郎头顶一脸宠溺。   方母无意瞧见了两人的黏糊的样子,又赶紧的走远了,但她脸上的笑意可没比儿子身上的淡几分,两人感情可是方母最为盼望的事。   之后好容易到了中午,方小年兴奋的拉着他的竹筏到了那湖边,将竹筏退下水去之后,见着漂浮在睡眠的竹筏更是激动地原地跳了好几下,然后拿着撑杆一撑直接往上一跳。   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方小年双脚刚刚踩在竹筏之上就感受到了身体的下沉,一声惊叫响起,方小年的身体也如那秋日林间落叶,在空中几经停留最后还是往下坠落。   扑通一声水声响起,不远处的路熙远吓得赶紧跟着跳了下去,此时不远处又有好几声惊叫响起,不知缘由的村民还以为又有人跳湖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假期结束 第74章   方小年上次落水的时候是真的被吓到了,这一次他还没有去到水深处,身边又还有东西做缓冲,而且路熙远也在第一时间就下水去了,他很快的就被捞了上来,倒是没有事情。   方小年被路熙远捞上岸之后,便一直埋着头,因为他的落水,不止路熙远看见了,好些人都看见了,如今他身边围着五六个人呢!   “这下你能消停了吧?好好地做什么竹筏?”后院那么大的动静,方母自然听见了,等她来的时候儿子已经上岸了,她没能看见落水那一幕,只看见了浑身湿漉漉的儿子,心头的担心自然不像上次那么盛,安慰的话没出口倒是埋怨了几句。   “婶子,小孩子就是喜欢弄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你家小年还小呢,爱玩闹也是正常,去年咱们村里也好多娃娃自己做竹筏呢,你别说他啦。”   “对啊,前阵子还有人做过呢。”   村人安慰方母,方母见儿子没事,便一边感谢一边和人唠嗑。方小年从水里起来之后,就一声不吭的看着仍旧飘在湖面上的那个竹筏,看了好一会儿才摊在掌心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为了做这个东西,他手心都磨出了泡,结果好家伙!都没有一个眨眼的时间他就沉下去了。   “哼!气死我了,到底哪里出错了啊!”   “先回家换衣服。”路熙远自己身上也没一处干爽了,浑身都湿透了,他戳了戳眼前那气鼓鼓的脸颊,扶着人站起来,同村人们表示感谢之后便往家里去了。   两人回去将湿衣换下之后,方小年还没能释怀,他坐在家里的石阶上,双手撑着脸颊,仍旧一脸想不通的样子。   路熙远原本不想让人再折腾了,可见到夫郎实在不开心,便跟着坐到人身边,将竹筏不能载人的原因同人说了。   “你这小脑袋平日里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这个时候变笨了?那竹身有裂口,一下水竹筒自然会被灌满了水,能勉强浮在湖面已是不易了,又如何还能载人?”路熙远原本是担心那筏子直接散架了,没想到自己夫郎还扎的挺牢靠,可惜筏子虽然牢靠却又另外的问题,他的笨夫郎竟然用了有破口的竹竿。   “什么?是破的?怪不得扔地上没人用呢。”气得直接锤了自己一下,方小年算是知道了那些被扔在地上的竹子都是怎么回事了,定是村人口中那些孩子干的!   因为砍坏了,便直接扔在了地上,然后给不愿意费力气的自己拉了回来,做了个会吸水的竹筏。   也算是找到了原因,方小年方才的气馁样儿没有了,又充满了干劲儿,一看就是还想去试。   “相公……”方小年想开口同路熙远说明日他还要试试,路熙远却已经猜到,直接说道:“明日我陪着你一起。”   “好啊!”有路熙远一起自然是再好不过了,方小年想着他相公的聪明脑袋用来指挥他,他负责动手,今日那个竹筏做的还是很不错的,若不是因为竹身本身就是坏的,那么他一定会成功的,他可是会编各种东西的人,扎一个竹筏出来简单得很。   隔日一早两人就开始动手了,完成的速度要比方小年想象的还要快一些。这一次,路熙远还加了些别的东西,但就是因为那些固定的东西减少了许多工序,方小年觉得他昨日做了不少无用功啊,他竟然是每根竹子都绑了起来,却没有想到直接两头固定便好。   因着竹筏主要是路熙远动手,方小年便编了两个小竹凳出来,甚至还搭上了一个小桌。   竹筏终于成型可以下水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时分,方小年期待又紧张的看着竹筏被推下了水,他忍不住的上前准备迈腿的时候却被路熙远拉住了。   “我先上去吧。”   “嗯,相公你小心啊,筏子要是往下沉,你就赶紧回来。”眼睛都贴在了路熙远身上,方小年没意识到他连呼吸都小心了些,好像呼吸重些都能让筏子下沉似的。   路熙远安稳站到竹筏之上的时候,便立马伸出一只手来,方小年赶紧迎了上去,抓住路熙远的手便跟着上去了。   “没有沉!相公,我们成功了!”方小年兴奋的不行,拉着路熙远的衣袖便开始摇晃起了身边,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   路熙远知道不会水的人最害怕水了,特别自己夫郎还溺过水,可他为何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   “你不怕吗?”   “不怕!有你在啊,我又不傻不会轻易掉进水里,便是掉进去了不是还有相公吗?相公会救我的!”方小年说的理所当然,甚至慢慢坐了下去,将脚上的鞋子脱掉让双脚都泡在了水里。   “相公,你坐到我身后吧,背对着我,这样我既能靠着你,我们还能平衡稳定船身。”   “你小心点,不要掉下去。”路熙远慢慢蹲了下去,脱掉鞋之后坐到了方小年要他坐的位置上,然后才拿了船桨轻轻滑动了下筏子。   感觉到后背宽厚的靠山,方小年惬意的放松了自己,整个人都靠在了路熙远身上,他个子没有路熙远高,正好的可以将头枕在路熙远肩上,之后便同路熙远有一茬没一茬的闲话家常,说着说着就说到了他们去寺庙的事儿,于是方小年好奇起来,他好奇他相公都许了什么愿。   “说出来就不灵了。”路熙远其实不信神佛,但却对神佛保佑敬畏之心,既然到了寺庙便不能免俗的许下了心愿。   从小到大他从未经过寺庙,也从未那么虔诚的许下过心愿,他许下三个愿望,一愿路野平安顺心,二愿太子诸事顺遂,三愿身边人长伴身侧,后又觉得或许太过贪心,便再对殿中神佛道只愿身边人长伴身侧。   秋日的天没有一丝夏日的烦闷,清凉甚至有些凉意的湖风吹在脸上,路熙远却仍不觉得自己需要被这冷风吹醒。太子能否登上大宝牵扯太多,只他一人之力无法改变什么,爹爹父亲自有他们的日子要过,同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关系,至于路野他心中所念非路家,他选择的余生即便不能大富大贵却能富足安稳,如此他也能放心。唯有身边人,才该是自己心之所系,他们往后余生之经历皆与彼此相系。   路熙远不说,方小年自然也不说他的心愿,甚至听得路熙远的话之后,还做了一个捂嘴动作。   “相公啊,那我们都忍着别说哦,反正灵不灵以后就知道了。”再把身体贴的紧了一点,方小年反手抱着路熙远腰侧,很快的,他伸出去的双手就被一双大手覆盖,两人默默无语,只安心感受彼此身体温度还有身边的山水。   秋日的天空,云彩总容易染上些漂亮颜色,宽大的湖面如镜面般将天空罩进了这一方小小天地,微风一起,凌凌波光像是成了一双执笔的手,天上的云未动,湖里的景却在变,唯一不变的可能就是一叶小小竹筏相互依靠的两个人。   自有了这竹筏,方小年之后每日都要拉着路熙远上去玩闹一番,他慢慢地胆子就大了,还敢将竹筏划到最中心的位置上去,为此路熙远还想着这个不会凫水的人竟然不怕水,学会凫水应该不难。   方小年待在村子里的时候就像一只回了水里的鱼儿,每日都欢快的不行,可欢快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眨眼时间两人就要赶回家去了。   临走的时候,方小年就开始盼着过年前回来的日子了,他想着到时候趁着给他娘置办年货的机会,还能回来待几天。   两人一共在村里待了十天,这十天两人都过得十分惬意,可他们不知道在京城里路家却是遇上了大事,路熙远在外面的每一处地方几乎都被人以各种名义翻了个遍。   两人回去那日,柳思也刚刚从柳家回来,他被他家里人叫回去问话了,且还被自己母亲狠狠训了一顿。   当日路野回家,柳思通知了家里所有的亲戚,就连路野认祖归宗的日子都选好了,之后路野回去叶家村,柳家那边也无甚动静,半月之后那边的老太太却突然将柳思叫了过去,而且还狠狠地训了一顿,柳思这才知道原来小儿子先前还同家里不远来往的人有过牵扯。   路熙远他们和柳思就是前后脚进门的,两人出了远门回家,自然要和长辈报平安,可两人刚和柳思打了个照面连话都没有多说,就被柳思打发走了。   瞧着柳思一脸的心思,两人都以为柳思是因为他们一走十来天不高兴了,便没有继续在人面前添堵,乖乖告辞离开,他们却是不知道,他们刚刚离开,柳思就立马的叫人将路熙振带到了身边。   路熙振一来,柳思二话没说,直接狠狠扇了人一个巴掌,路熙振今日身子一直不好,直接被柳思打的一个趔趄差点倒在了地上,还是一边的小丫头眼疾手快的将人扶住了。   柳思气急之下打了人又有些后悔,他看了一眼自己微微发烫的掌心,明白自己方才用了多大的力气,看着有些站立不稳的儿子心头也心疼得很,可想到儿子竟然还能背着他做那种事,他就心疼不起来。   路熙振面上的震惊明显是大于难过的,他不敢相信向来疼爱他的爹爹竟然动手打了他,心头的难过和愤恨汹涌,最后都被他归到了一个出口,那便是路野的身上。   他想着,如果路野没有出现,如果他的身世没有曝光,爹爹万万不可能如此对他,如今爹爹竟然动手打他,原来爹爹果然从已经开始嫌弃他了。   路熙振不知柳思动手缘由,便放任自己将心头情绪外露,摆出一副可怜委屈至极的模样。路熙振是柳思疼爱了二十年的儿子,看着儿子那个样子他哪里能不心疼,可以想到路熙振做的事,他又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冷着脸对人说道:“我原以为你便是没有做大事的本事也没有闯大祸的本事,哪成想你如今翅膀硬了,是什么事情都敢做了!那方元松明显不是个好东西,你说你去和他参合什么?”   原来,当日出手帮助方元松拿下金铺营业资格的便是路熙振,他打着路家旗号,引着相关的官员替方元松办了事情。原本以为自此他就能安心拿着分红了,可没想到方元松之后连连吃上了官司。碍着方元松名声,那办事的官员有了顾忌,且之后又得知路大少爷出面,让方元松同自己夫郎的亲娘和离了。   如此,大家自然知道了路家对待方元松的态度,此事才将作罢。   “家里巴不得和那方元松没有一点点干系,你倒好,偏生要和你哥作对!你到底想干嘛啊你说!”   “爹爹!”这次路熙振是真的跪了下去,他没想到此事竟然被家里知晓,一时之间慌了神,好在此事也好解释,便赶紧的跪着上前紧紧抱着柳思的腿,边哭便说道:“爹爹,儿子没用,从不曾孝顺过爹爹,儿子只想靠自己赚银子给爹爹享福,旁的事情真的没有想太多啊。那毕竟是大嫂亲生父亲,儿子想着他也算是自家人啊!”   “你……”路熙振的说辞柳思没有去反驳,可他心头却更加的失望了,儿子所言是真是假他怎么能不知道?他这儿子自来就与那方小年不对付,怎么可能因着方小年的缘故去照顾他的父亲生意,且家中皆知那方小年与亲生父亲不睦,儿子如此哪是因为给大嫂面子,这分明是给大嫂添堵。   心上像是被压了一个大石头,柳思觉得心头堵得慌,他没想到儿子如今不止学坏了竟然还学会对他撒谎了。心头极度的失望之下,柳思什么都不想在多说,只是让路熙振回去自己的院子反省,待到路熙振走后他又想起了自己母亲的话。   今日,他被母亲狠狠骂了一顿,母亲责怪他将外人留在身边,让亲子继续流落。母亲还说,血缘之亲不可断,他们让养子生身父母流放,却将养子留在身边,那便是养虎为患!总有一日,定会自尝苦果。 第75章   被训了的路熙振回了自己的院子之后,又惊又惧,他想不通!那事儿他做的千般小心,到底是如何被人知晓的?!   “少爷,您消消气,奴婢给您看看伤口吧。”画眉如今是路熙振身边唯一一个算是有名分的丫头,自然要在他身边候着,她小心上前想要查看路熙振伤口,却被路熙振一把拂开,不耐烦的对她说道:“滚开!真是没有一点用处!”   “少爷!”被吼了的画眉赶紧跪下,可路熙振却依旧觉得碍眼,直接狠狠踢了人一脚让人下去了。   画眉一瘸一拐的出门之后,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不停往下掉。她知道如今少爷是嫌弃她没有一点用,在主君身边一点话说不上,一点事情打听不到,可是这不是她愿意的啊!   出事后她也照常去主君身边伺候,可是主君已经不搭理她了,她的位置早被往日主君身边的小丫头取代了。如今,往日里对她毕恭毕敬的小丫头都敢拿下巴看她了。   心里不是不后悔,可画眉知道她后悔无用,早在二少爷强要了她的身子那日起,她就没有回头路了,就只能同二少爷绑在一条船上了。   画眉离开之后,路熙振轻轻碰了碰自己发疼的脸颊,脑子里想着的却是柳思身边的丫头。他想着如今这情形可不行,他得想法子让那小丫头为他所用才行,不然他日后没有好日子过了。   路熙振同方元松的交易自然瞒不过路家众人,柳思既知道了,路大人和路熙远自然也能知道。   路大人当即就要将人赶走,却被路熙远给拦下了。   “父亲,赶走振儿容易,可让爹爹放下他这儿子不容易。爹爹如何将振儿养大没人会比父亲更清楚,爹爹有多疼爱振儿你我皆知。如今爹爹虽然不像往日那般宠爱振儿,可依旧是舍不得他的。孩儿觉得人性是这天底下最难改变的东西,想让爹爹彻底释怀,只有让他知道有的人是不值得的才行,您便再等等吧。”   “等什么?等他去犯更大错?等他给路家招祸?”   “父亲,有些祸事未必全然是祸事。”路熙远一回来京城发生的事自然也知道了,他知道那些人想找什么东西,幸儿那些东西从来不属于路熙远这个人,不然如今的路家就真的要遭祸了。   路大人也不知道一开始就知道儿子在外做什么事情,儿子也从未同他主动说起,即便如今两父子也从来说破过那些事情。   看着儿子面上神情,路大人心中无奈,也只能安慰道:“父亲知道你自小便是个有主意的,人也稳重,想来也不会胡来。父亲无用,也不能助你太多,你便事事小心便是。”   “父亲,孩儿知道,孩儿不孝,让父亲为孩儿操心了。”   路熙远和方小年赶回来是为了给柳思庆生,可柳思如今没有心思招待客人,所以决定他今年的生辰就不宴请他人了,只一家人一起过便是。   除却柳思生辰,再过不久便是路熙远老师的六十大寿成。路熙远的老师是晏国举国闻名的大儒,门下弟子何止万千,路熙远原本正烦恼要送什么给老师庆贺寿辰,却不想因着前些日子的事,他没了送寿礼的烦恼,却有了旁的烦恼。   路熙远原本就是京中管家子弟里面最为出色的人物,如今阴差阳错被人从各处宅院翻出了无数他的珍藏,其中不乏文人墨客趋之若鹜的名家字画字帖,甚至是远古孤本书籍。   路熙远在京**有三处宅邸,而每一处都在前阵子被人翻了个底朝天。进去有心搜查之人,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却是找出了一大堆的书本字画,其中字画大多都是路熙远本人所作,此事在京中传的沸沸扬扬,如今路熙远的名声可是比往日更大了。   路熙远自十六中举之后便再无作为,此后两年路家门厅自然比前些年冷落了些,甚至有人觉得路熙远也成了小时了了之人,再不会有什么建树。如今竟传出路熙远专门买了宅子存放他的字画,众人皆是好奇不已,都想亲眼看看路家的少年天才如今是否依旧是天才。   外间传言越是厉害,想要目睹路熙远作品之人越多,自路熙远依旧是老样子,除非友人相邀否则一切应酬皆不参加。   柳思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前些日子路熙远才答应了他会继续科考,如今外间他又再次名声大振,柳思自然以为儿子是在为自己造势,心头自然欢喜。   柳思生辰这日,因着路家并未摆宴,因此没有客人上门,只有他娘家来了人,不过上门送礼的人倒是有好几波,基本都是同路大人交好的同僚,还有路熙远的至交好友。   柳老夫人作为长辈倒是没有出席,不过她的几个儿子还有儿媳都到了。   柳思同自己几个弟弟关系都还不错,或者说因为父母的偏爱几个弟弟明面上都十分的敬重他,他几个弟媳自然也是一样。   方小年自到了路家还没见识过这么热闹的场面,家里一下来了好多人,就算来人都算得上家里人,他还是有些紧张的,乖乖的跟在柳思身边,看柳思眼色行事招待柳家人。   柳家除了柳思的父母都来了,柳月明自然也来了,只她这次好似变了个人一般,一点没了先前的样子,见了方小年竟也能规矩的同人行礼,这倒让方小年更加戒备了起来,他总觉得这人没憋好屁!   “表嫂,以前是月明不懂事,明月在这里给表嫂赔罪了,希望表嫂不计前嫌能原谅月明以前的莽撞。”柳月明竟是真有了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行为举止得当,言语之间也没有以前的戾气,几个长辈看得颇为满意,方小年则是吓得赶紧对她摆手,表示自己一点不介意。   方小年表示自己不介意,柳月明面上明显的一喜,说着就亲亲热热的拉着方小年开始闲话,仿佛两人关系真的好的不行的样子。   若是柳月明真的只是道歉,方小年只会以为她这些日子学有所成了,规矩好了,可柳月明竟然还能拉着他亲热的说话,这就让方小年怀疑了!怀疑这个女人别有用心,定然是又计划着什么事情来害他!   “表嫂,你整日待在家里不闷得慌啊,有空该都出去走走,同京里的姑娘也好哥儿也好多交际交际,毕竟日后路家一切得有表嫂你来打理,这最基本的人际关系该烂熟于心才是。”   “月明真是懂事了,说的话在理。月明啊,你有空就带着你表嫂多出去转转,也介绍几个性子好的孩子给他认识,别让他整日闷在家里。”柳思听了柳月明的话满意的点了点头,还朝着柳月明的母亲笑了笑,十分满意侄女儿今日的表现。   柳思有了这态度,方小年自然也不能说‘你丫没安好心,老子不想去’,只能点头,甚至还得同人道谢。   心里郁闷的不行,方小年不喜欢柳月明,便想赶紧把人打发走,不想让人在耳边叽叽喳喳,于是捡着一个一言不发的路熙振,直接拉着人塞到了柳月明身边,还十分善解人意的同两人说道:“表妹啊,我看你往日同振儿关系好得很,振儿近来心情不好,你多开导一下他吧。”   路熙振要比方小年还大了好几岁,可方小年一口一个振儿,喊得无比顺口,他占着长嫂名义唤人振儿自然没错,可一边的柳月明和路熙振都是听得一脸的别扭。   方小年可不管两人的别扭,他们以往不是好得很吗?没道理突然就不好了,如今路熙振正好遇事儿了,让关系好的兄弟姐妹开导那是理所当然的。   成功把柳月明扔给路熙振之后,方小年就到了路熙远身边,他觉得还是在相公身边舒服,相公身边的人不会给他挖坑,相公还会替他解围。   “嫂子,我们正说到席先生的寿辰,你到时候会和表哥一起去吗?”   “相公的老师吗?”   “对啊。表哥可是席先生的得意门生呢。”   “嗯……算了,我还是不去了吧。”相公的友人聚会便罢了,可那是他老师的寿辰,去的应该都是老师的学生,他是个没读过几年书的人,不去那里丢人了。   方小年想着不去丢人,却没有觉得自己真的丢人,他只是觉得那日不知会有多少的书呆子,他可受不了。   方小年跟在路熙远身边之后,就没多管柳月明和路熙振,不知道两人还真的凑到了一起,两人远远坐着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不过看着两人面上好像都挺高兴,自从路熙振身份曝光,方小年还没见过路熙振笑的那么开心。   突然,方小年就撞上了柳月明的眼神,赶紧眯眼假笑然后转过了脸,也不去管两人那里了,只是心里突然一跳,方小年总觉得柳月明方才看他的眼神好似在算计什么似的。   柳思今日是真的高兴,柳家人走了之后,方小年他们都还陪着待了许久,期间柳思还说起了路熙振的婚事,他想要路熙振也能早些成亲。   路熙振这些年之所以婚事不顺,无非两个原因。其一便是因着他的容貌,其二便是因着他眼高于顶,自己无甚出息偏生还想着娶高门贵女。路家门第同普通人相比虽不低,却没有到京中贵女任由他家挑拣的地步,且京城乃是富贵人家聚集地,真要说起门第,路家还远远排不上。   柳思再次说起路熙振亲事,路大人心头一喜,他想着路家养他一场,给他完婚也算对得起他了,成亲之后给他买个小宅子便可以让人搬出去了,到时候再把路野接回来。   想到那个与自己几乎像了个十成十的儿子,路大人心头遗憾又难受,若是他的儿子能在他身边长大,或许也能长成同他大哥那样的人吧。   路大人面上的喜意和之后的落寞全都落在了路熙振眼里,自从他身世被人知晓,他便变得敏感多疑,如今只是见了父亲一点面色变换,心头就猜想了起了父亲打算,且还让他猜了个七七八八。   “爹爹,孩儿的事任凭爹爹做主。”不想再去忤逆柳思心意,可路熙振却想着,成亲可不是一个人愿意就行的,他不愿意便有的是法子让这亲事成不了! 第76章   柳思生辰之后,方小年便开始忙着自己的事了,因着他是路熙远的夫郎,也不适合太过招摇,所以布庄还得寻个掌柜,还要请两个伙计才行。   自己要做点小生意是方小年成亲之前就打算好的,只他没想到婚后他一心都扑在了路熙远身上,也没有功夫和心思再去想旁的。如今他也算是心愿得偿了,总该把落下的计划捡起来了。   方小年在京城人生地不熟,找人的事儿自然又落到了路熙远的头上,店铺开张之前,路熙远还带着方小年看了好几家染坊,让他知道布匹进货的渠道还有大致的价格。   布庄是进了十月中开起来的,正是入冬的时候,人们得要添加冬衣了,方小年也已经穿上了薄袄。开张那日方小年早早地就到了,这铺子开张之前路熙远同人说了让他自负盈亏,若是这铺子能赚钱的话,明年便给他开分店。   方小年如今干劲十足,已经开始幻想自己日进斗金的样子了,开张这日早早地就来了铺子帮着伙计张罗,就连小花都跟着忙前忙后。   这铺子原本就是间生意不错的旺铺,只是被生生挤兑垮了,如今铺子重新开张,又没了对面铺子的挤兑,生意自然不错。   晚些时候,方小年在里间算账的时候,却听得外面有好几道熟悉的声音,他出去一见果然都是熟悉的人。   刚出得门去他便看见了路熙远,知道路熙远是来接自己回家的,方小年心里欢喜,可是看见路熙远身边的人他欢喜不起来了,因为路熙远身边还站着两个大姑娘,正是前些时候在柳家见过的许铭露和林灵。   方小年对这两姑娘的印象不算差,相比明着暗着同他作对的柳月明,他觉得这两姑娘起码大方得体多了,尽管里面有个人在惦记他相公。   慢慢走了过去,方小年十分有礼的同人打了招呼,路熙远也默默走到了他的身边。   “我来接你回家。”   “嗯,我收拾一下我们就走。”方小年与那两人原本也不熟悉,同人打了招呼便好也不用太过寒暄,同人点头示意之后便离开了。   方小年进了里屋收拾东西之后,一直站在许铭露身边,隐隐呈着一种保护姿态的林灵才说道:“这铺子是你夫郎开的。”   林灵的话自然是对着路熙远说的,路熙远只是轻轻对人点了下头,并不同人多话,这两姑娘对他而言也只是仅仅知道对方家世的陌生人罢了,私下里并未有过照面。   路熙远态度冷淡,或者说他在外面面前来向来是这么一副冰冷样子,即便眉眼生的温和也难免让人不想过多亲近。   林灵微微皱眉,轻轻拉了拉身边人的衣袖,然后对着人摇了摇头,可许铭露显然没有理会她的暗示,双眼依旧落在了路熙远身上。   方小年进去只是去拿还没看完的账本,很快便出来了,之后两人同人告辞离开,眼见着没有了外人,林灵才气得狠狠跺了下脚,一甩袖子皱眉道:“你怎的还是老样子?人家这都成亲多久了?再说了,你看看他对他夫郎多好?这像是被逼无奈的样子吗?你要是再这样,我便不同你做朋友。若是将来我成亲了,有人天天惦记我的相公,我定时要恨死她的,你不要做我不喜欢的那种人。”   两人算是至交好友,对方性子都差不多清楚,见林灵这个样子,许铭露便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她心中委屈,却还是耐心同人解释道:“我没有想着怎么样,他如今都成亲了,我还能与人为妾不成?即便我愿意我爹娘也是不肯的,我只是情不自禁罢了,往后我尽量躲着他便是了,你别生气了,走吧,我们去吃点心。”   “知道了知道了,你最好说到做到啊。今日咱们就不该跟着来,白看了人家秀一场恩爱,更气了吧?你想着躲着他们是对的。”   两人先前在街上闲逛,无意间看见了行色匆匆的路熙远,好奇之下便一直尾随在人身后,见人进得一间布庄也跟着进去了,却不想路熙远行色匆匆竟只是为了接自己夫郎回家。   方小年这布庄若是抄近路的话,离着家里不算远,两人走进一条小巷之后,方小年才带着些质问的语气说道:“相公,你同那两个人怎么在一起?是在路上遇到的?”   “不是。”   “啊?”   “我们是前后脚进门的,我进了布庄之后他们便紧跟着进来了,或许是巧合吧。”   “也是,两个姑娘逛街看料子也说得过去。”心头豁然开朗,心情都好了不少,面上露出一个真心笑容,方小年挎着路熙远臂弯,开始同人商量,让人往后只要得空就要去接他回家。   路熙远近来突然清闲了下来,虽然偶尔也会出门,但顶多几日就会回来,同以前一走便是十天半个月相比,简直不算是离家了。路熙远既不出门,他同夫郎关系又不比从前,两人自然恩爱非常,为此就连柳思都会时不时地瞅瞅方小年的肚子,想着他什么时候可以抱孙孙。   路熙远这里已经不用操心,柳思自然忙起了路熙振的亲事,只他屡屡出门给儿子说亲皆无所获,以前对他家有过心思的人家竟是都不再提起结亲之事,即便他一再的放低要求,已经将主意打到了只是有个官身的末流人家,依旧毫无所获。   柳思想让路熙振成亲是想让人早些懂事起来,路大人则是想让人成亲之后搬离路家,如此也好接路野回来,为此两人对路熙振的亲事都颇为上心。   亲事屡屡受挫之后,路大人便提议不用再强求对方家世,只要是清白人家的女儿或者哥儿都可以。要让儿子娶个平民之家的女儿过门,柳思还是有些犹豫的,他如今确实不指望儿子娶什么高门贵女了,可他担心一向心高气傲的儿子不接受。   路熙振的确不想成亲,可他却不成想到他的亲事竟是真的如此艰难,根本不需要他做什么便连连受挫,京中竟是真的没有想要嫁他为妻的小姐。   自尊受挫之后,路熙振心中对路野恨意更甚,他把自己被人看不起的原因全都归结到了路野身上,觉得都是因为回来抢走了属于他的身份他的一切。   想到路野回家时候,路熙远和方小年对人的态度,路熙振对两人也生了恨意,如今路野远在天边,他便想着给近在眼前的人找点麻烦。   年关将近,便是人情往来最多的时候,这时候便是柳思也要常常出门走动。   柳思近来出门都会带上方小年,一开始他还担心方小年不知礼数可能会被人笑话,可几次出门之后他发现,方小年虽然不至于让他有多面子,但好歹没有丢过他的面子。方小年应对旁人的一应礼数尚算周全,从没出过什么岔子,柳思心里便更加的放心了,甚至开始让方小年帮他一起管理家务。   “府中一应事物,不管大小,切记以公平为先,至于采纳月银之类的账目一定要清楚不可含糊,家务不明便是无底洞,再大的家业都能掏空。”柳思合上手上账目,发现方小年正一脸认真的盯着他,知道他在认真听话,虽是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对人说道:“下个月你试着管家吧,有什么不懂的事再来问我,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就行了。”   “啊?我自己管啊,爹爹,不然我再跟你学两个月吧,我觉得好些东西我还不懂啊。”害怕的摸头,方小年其实更喜欢什么都不管,可他也知道将来这家他迟早要管,总不能让他相公又要忙里又要忙外,那么他不就成了个废人了吗?   “爹爹,您再教教我吧,我跟着你多学点儿东西再说!”又拿出了自己把脸皮豁出去的劲儿,方小年缠着柳思一个劲儿的撒娇。   柳思的话既然已经说出口了,自然没有收回的道理。   但他到底体谅方小年的出身,知道他没有接触过大家事物,便缓了缓语气,带着些安慰对人说道:“你放心去做便是了,日后这个家还不是你和远儿的?到时候你们要怎么折腾我也管不着。再说了,都说了让你试着管家,哪有人一开始就什么都会的?犯点错也是在所难免,你这畏手畏脚的样子我才看不上的很。”   “哦。”也就是说是允许犯错的?心里算是有了点安慰,方小年却想得到人明面上的承诺,便直白说道:“犯错了爹爹可以不生气吗?”   “只要不是有意为之,都不是大事。”   “嘿嘿,那行!爹爹,我听你的,下个月就管家,近日我会好好看府里账本的。”   “这就对了。好了,你下去吧,顺便给远儿送一盅参汤过去,厨房熬了好久了。”柳思挥手让人下去,却不想方小年临走还是气他一下,听得他的话之后,面上立马别扭了起来,眼神犹豫几下还是说道:“相公那么年轻不能喝参汤吧?还是爹爹喝吧!爹爹,我走啦。”   方小年话落跑的飞快,几下就看不见人影了,柳思愣了好一会儿之后,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只能气哼哼骂道:“死孩子!成日只知道气我!”   柳思跟前的小丫头在柳思面前伺候有些日子了,为人很是机灵也颇有眼色。她知道自己主子不是真的生了少君的气,便顺着方小年心中所想同人说道:“主君,少君也是一片孝心啊。少君幼时家中困难,定是没有见过什么好东西的,像是人参这种珍贵的东西可能都只是听过一个名字,少君敬重你,想要把好东西孝敬您,也是他的一片孝心。”   “你这丫头,倒是会说话,想来该是这样,那孩子以往确实是吃了不少苦。”   方小年出得门去之后,虽然没有给路熙远捎东西,却也去到了路熙远书房,且路熙远还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路大人过些时候会连着沐休几日,他们全家可以去外面住上几日,去的是一个带着温泉的庄子泡温泉。   “温泉?就是冬日也冒着热热的水的池子?”   “对,冒着热热的水的池子。”   “太好了!我还没有泡过温泉呢!”已经开始幻想起了泡在温泉里身子该多么舒服,方小年惬意的闭上了眼睛,路熙远瞬时将人楼到身边,在人眼皮上亲了一下。   眼皮一痒,方小年便睁开眼来,然后伸手挂在人脖子上,踮起脚尖直接找准了最想要的那个位置,亲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小年去学技能! 第77章   方小年长这么大还没泡过温泉,又好奇又兴奋,出行的时候脑袋一直靠在窗口看着窗外,连十月的冷风都没当回事。   路熙远带他们去的是一处私人所有的温泉山庄,俱路熙远说那是他的一个友人的产业,平日里一直闲置着,让他们尽管放心。   庄子的人显然早早地就被打过招呼了,路家的人一到就被迎了进去。   方小年他们是吃了早饭才出门的,赶了两个时辰的路,到了山庄正好中午,方小年急不可耐的就要去泡温泉,还是路熙远拉住了他,让人先别急,他们也不急着回去,还是先用过午饭歇息一下再说。   大家吃饭的时候,柳思突然问了一句,这汤池都是什么样的池子,庄里又有多少汤池。   路熙远如今已经成亲了,路熙振却还未成亲,柳思大概是不想让路熙振一个人泡汤,于是才有这么一问。   若是路熙远没有成亲,他们自家人在大汤池泡汤自是没有问题,可如今路熙远成亲了,家里人另外的男人和方小年得要避嫌才是,所以关于汤池的问题路熙远早就安排好了。   “父亲爹爹带着振儿一起吧,我同夫郎一起。或者振儿想要自己泡也行,这山庄颇大,天然的温泉池子有十来个,且大小不一,有的还相距颇远倒是不用有什么顾忌。”   柳思对儿子的安排很是满意,路大人和路熙振都没有意见,方小年更是满意的不得了。他原以为会是路家三父子一起,然后他和柳思一起,如今竟是他同相公一起,他自然高兴得很。   对于冬日泡汤之事,路熙远显然有经验得很,吃过饭后方小年就要下水,却被路熙远阻止,还拉着人在山庄闲逛了许久才带人去了汤池。   路熙远选的这处汤池是山庄里的大汤池,这汤池设计是由浅至深的,靠着越靠近入水口的山石便越深,可以没过一成年人头顶,至于浅出却也前得很,只到方小年膝盖处而已。   “相公,好暖和啊。”方小年半个身子泡在水里,后背靠着岸边,双手不断在水面拍打,溅出的水花的水花有的落回了水里,有的落在了他的身上,有的甚至都掉了旁边路熙远的身上。   看人玩的开心,仿佛像个孩子,路熙远也脱了外衫坐到了人身边。可他刚坐下,就被身边的人狠狠泼了一捧水。   “相公,你的衣服还没打湿呢,我来帮你!”这山庄建的颇有意思,别有一番依山色而成景,因地貌而成屋的意思,就连围墙处都是天然的山石,隔绝了一个个的汤池,便是中间每个汤池入口处也有着怪石嶙峋仿佛天然的山东,只连接每个汤池的小径有着人工的痕迹,路面都是颗颗均匀光滑如鸡蛋般大小的鹅暖石铺就。   身旁无他人,只有同自己最亲密之人在,方小年自然没有了顾忌,开始同路熙远闹了起来。路熙远外衣已经脱了,里衣本来就是要打湿的,可方小年一往他身上浇水,他也下意识的还了回去,如此两人像是孩子一般将彼此浇了个浑身湿透。   玩闹一番之后,方小年可能是有些累了,他仰躺在了岸边,大口喘着起,路熙远还帮他顺着胸口,问他是不是池子温度高了,这里还有温度稍低一点的池子。   “好像是有一点热,相公我们换一个吧,有没有深一点的池子啊,你教我凫水吧,学会了以后再落水我就不怕的。”   方小年说着便已经起身,路熙远听后心中也有此意,不过他嘴里还是说道:“往往被淹死的都是会凫水的,没事儿不要到有危险的地方凑热闹。”   两人离开往另一边去了之后,他们这里却突然有小厮打扮的人在门口徘徊,手里还拿着托盘,想来是给他们送东西的,但门口有着置物台,他却视而不见。   两人重新去到的池子温度的确不高,方小年一进去身上便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好一会儿才适应了水温,之后便觉得好像比方才那个烫人的池子舒服不少。   “相公,开始教我吧。”方小年显然已经做好了准备,身子已经半蹲了下去,双手也不断地在水里划拉。   路熙远早已经忘了自己当年是如何学会凫水,只知道他们师兄弟一起在山中野游之时,遇上一汪清泉,大家一股脑的往里面跳,却不成想到那泉水深得很,或许是因为求生欲也或许是因为上天赐予他的特殊本领,不会凫水的他竟然在手脚不停的踢打之下慢慢浮出了水面,之后便学会了凫水。   细细观察了这水池,路熙远走过去,直接将人拦腰抱着,让人浮于水面,之后便让人双手拨动水面双脚轻轻踢打,方小年听话的照搬,动作也是有模有样,路熙远瞧着差不多了便慢慢的送了手上的力道,等到他瞅准时机一下抽出手来,方才好好浮在水面的人却只给了一声惊恐叫声便沉了下去。   吓得赶紧把人捞了起来,方小年面上的惊惧还未过去,就使劲儿瞪了身边人一眼,埋怨人为什么要放手。   “你要学凫水,我定时放手的。”   “可是太突然了啊!”   “……那我下次先告诉你。”   路熙远没想到自己提前告知也不行,因为他刚说要放手,方小年便吓得直接脚踩地站起来了……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方小年先转过了身,朝着水面发火,用力捶打水面好几下之后,又软了声音朝着路熙远道歉:“相公,对不起,是我太没用太胆小了,我害怕。”   看着自己夫郎小心翼翼的脸色,路熙远突然就觉得自己同夫郎好像都多此一举了。   轻轻摸了摸人头顶,路熙远看了一眼那水池然后才对人说道:“不学了,学会了也是无用的,没有我陪着你断不会下河去,有我陪着便无事。”   道理也正是这个道理,一个已婚的哥儿是不会在外面下水的,不管是洗澡还是玩乐都不会,如今其实根本没有必要,他们要防的不过是万一罢了,可方小年溺水已经有过一次,日后定然会更加的小心,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万一。   路熙远的话不止说服了方小年也说服了他自己,之后两人直接放弃了让方小年学凫水,而是开始享受的泡起了温泉,两人面上总算都有了笑。   泡温泉看似享受,其实也算是个体力会儿,不能一直泡在水里,至多小半时辰就得起身休息一下,否则会觉得胸闷甚至头晕,还浑身疲软无力。   两人起身靠着石凳休息的时候,方小年觉得有些渴了,想要喝水,路熙远招呼外间的人却没有反应,这才想到他们换了池子可能下人不知,便让方小年等着自己出去了。   路熙远出去之后,依旧没能见到庄子里的下人,顿时便有些后悔,想着应该让云书跟来,如今身边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   路熙远出门的时候基本都是不带着云书的,方小年也不喜欢有人近身伺候,两人自然没有带着侍从出门,但也只是他们没有带着人罢了,路大人同柳思还有路熙振却都是带了人的。   先去到先前那个汤池,路熙远发现外间的置物台上面放着一个托盘,里面茶水小食都有,他伸手去碰却觉得茶水已经有些凉了,这下眉头皱的更深了,直接往自己父亲那里去了。   路熙远去到路大人他们那里的时候,路熙振正给柳思捏肩,路大人就在旁边惬意的眯着眼睛,路熙远见到他们的门口也没有人候着,面上便有了明显不悦的表情。   “父亲,可有传唤过外间伺候的人?”   “你爹爹同我一起哪需要伺候的人,我让他们不要过来打扰,有事儿我会吩咐。”   “父亲,我去让人送些茶水过来。”路熙远瞧着周围并无置物架,没有放置任何的东西,外间也是一样,心里便有些疑惑,为何他们先去那处却有?   临走,路熙远又同柳思说了,让人不要泡的太久,隔会儿便要起来坐坐,之后才离开了。   这庄子其实是路熙远自己的,只是他是个闲散在家的举人罢了,不应该有不属于他这个身份的东西,他便连家里人也瞒着,只说这是友人名下。   这庄子路熙远买下之后便没有管过,只落成之时来过一次,庄中下人他也不甚熟悉,甚至这庄子长久以来都是没有主子在的,全凭下人照管。   瞧着四下无人,路熙远想着或许是长久地疏于管理,这里的下人都变得懒惰目中无人了,此番回去该让人好生整顿才是。   路熙远出去的功夫,方小年自己又下了水去,还在浅水处爬来爬去,试图让自己身体可以自由浮在水面上,可惜他呆的地方实在太浅,连他的身子都盖不住,哪里又能飘起来。   手脚继续拍打着水面,方小年努力想着那日掉进湖中的情景,他想着像是那么深的地方,若是他镇定一些不要害怕,手脚并用的到底能不能从水底出来?   心头正有大胆的想法,方小年便觉得身后好像有人,他以为是路熙远回来了,正想回头却觉得脖间一酸眼前一黑之后便是眼皮加重睁不开眼来,再往后更是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了,实在难受得紧!   实在踹不过气,方小年难受的强迫自己睁开了眼睛,一睁眼他立马挣扎了起来,他发现自己周围全是水,自己怎么又掉水里了?   在水里扑腾的方小年一只脚好像突然蹬到了一个东西,让身体上移了一点,虽然之后很快又掉了下去,他却不再慌乱,而是反复的去蹬那个地方,等到五六次之后,随着他手脚并用的划拉,他竟然慢慢的浮出了水面,还朝着浅水处游了过去。   直到到了岸边石凳上,方小年脑子依旧是懵懵的,他甚至都觉得方才一切都是幻觉,他刚刚其实一直在这里,方才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出神的时候幻想出来的。 第78章   方小年思绪有些回神的时候,耳边又传来了动静,吓得他双手抱着脖子就是一缩,待到听清是路熙远的声音,才立马起身朝人跑了过去。   “相公!”方小年脑子嗡嗡响,有许多的话想要说,可是最先出口的话竟然让路熙远面上一喜!   “相公,我好想会凫水啦。”路熙远进来的时候身边有人跟着,可到了汤池入口他便接过了下人手里的东西不让人跟着进来,方小年方才直往他怀里扑,吓得他举高了双手,此时他手里托盘正好在方小年的头顶。   方小年一抬头说话便察觉了路熙远如今这别扭姿势,他赶紧低头退开,接过了路熙远手上的东西放置在一边之后,又过去拉住了路熙远衣服,面上不见高兴的样子,反而一脸的纠结。   路熙远听人讲他会凫水了,心里很是开心,可看着夫郎面上的矛盾模样,想着夫郎所谓的回凫水定然是个误会,可能因着某些原因,夫郎在水面飘了一会儿,便让他误会自己会凫水了。   面上的笑意更加柔和了几分,甚至还带上了几分安抚的味道,路熙远捏了捏自己夫郎手心,安慰道:“没关系的,会不会都没关系,日后不会再让你溺水了。”   方小年原本还有更重要的话要说,被路熙远这么一说立马忘了更重要的事,不服气的退了退路熙远,气哼哼对人说道:“你不要不相信,我就是会凫水了,不信你看着。”   话落方小年便直接沿着岸边石阶往深水处而去,待到感觉到了合适的区域,便蹲了下去然后进了水里,之后竟然还真的从深水区域游了过来。   路熙远没想到自己就走了一会儿的功夫竟然夫郎就有了这么大的收获,都开始怀疑起了自己,想着是不是自己方才太过小心才耽误了夫郎的发挥,他不该太过护着他的,想要学会凫水不淹几下呛几口水怎么可能学会。   但不管路熙远如何想,如今方小年会凫水了总归是好事,路熙远跟着下了水,待到方小年游到了身边,正想好好夸奖人,方小年却一下扎进了他怀里,还拉着他的手去摸他后颈的位置,开口说话的时候,语气里除了委屈甚至还有害怕。   “我刚刚差点死掉了。”   “你说什么?”路熙远没有在人后颈的位置摸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于是低头去看,才发现夫郎后颈的位置好像泛着微微青紫且还有些红肿,一看就是被人用手刀劈的。   心不由收紧,路熙远还老不及开口问人是怎么回事,方小年便全同人说了。   “我被人打晕了扔进了水里,我觉得难受得很就睁开眼睛了,发现在水里害怕得很,就学着你教的法子双手划拉向前,双脚不停踢打,然后就自己游到岸边了,然后我就学会凫水了。”   “傻子!凫水根本不重要!你怎么现在才讲!”路熙远话落就要离去,可还没转身边紧紧抓着方小年的人,让人跟在他身边同人一起离开。   带着人出了汤池之后,路熙远脚下生风,步子迈得飞快!他身高腿长,快步走着的时候方小年都要小跑才能跟上人了。   路熙远将人带到了双亲身边,同父亲交代一番之后也不顾身上的湿衣便匆匆离开。   知道路熙远定是抓人去了,方小年便乖乖留在路大人他们这里,还主动地将方才的事细细同人说了。   “谁人如此的胆大包天!这还有一点王法吗!”路大人不敢置信,前些日子方母才差点被人暗害,如今那贼人竟然连路家少君都敢动手!这是仗着自己身在暗处无法无天了!   路大人还愤怒于竟有贼人敢对朝廷命官的家眷下手,柳思却吓得赶紧将方小年拉到了身边,开始检查人身体,确定无碍之后虽然放心了一些,可看着方小年后颈处越发明显的淤痕也是愤怒不已!   “这难不成又是你父亲的手笔?这世上怎会有如此恶毒之人?虎毒不食子啊,便是你们之间有着天大的误会,你毕竟是他的儿子,他怎么人性一再的对你动手?”除了方元松,柳思想不到第二个会对方小年动手的人。之前方母出事的时候,柳思就想过暗暗对人动手,直接让方元松破产之后再将他卖为奴仆,如今才能对得起他杀害原配的恶毒,可转念又想那毕竟是家里少君的亲生父亲,即便如今已经没有名分,可方元松太惨旁人还是会有闲话的。   柳思万万没想到因为一念之仁放过了方元松,那方元松却不肯安生过日子,竟然还敢做恶事!   方小年同柳思一样,第一个想到的人也是方元松,听了柳思的话他也不开口,只是沉默着坐到了水池边上。   看人这个样子,柳思也不想再说什么,不管怎么说到底是亲生父亲,自己父亲要对自己下手,这哪有不难过的啊。   柳思忙着安慰方小年,路大人并未靠的太近,倒是路熙振借口避嫌甚至直接离开了。   路熙远压根儿没想过能在山庄抓到那贼人,他知道这种买命的事儿,一半的银子都会在事成之后再给,于是一方面让人盘问今日进了山庄的可以人物,一方面火速派人回京守住了两个地方。   让人去路家守着是路熙远后来才有的决定,他先让人去方家守着了,他想着贼人事成之后必定会去找买主拿钱,他不信这事儿同方元松没关系,至于让人去路家守着,也只是他想赌的一个万一罢了。   因着方小年的遇袭,大家都没心情再留在山庄,当日便赶回家中了。   回去的路上,方小年才后知后觉的开始害怕了起来,一想到万一他没有学会凫水,或者没有醒来,他相公再晚来一点,是不是他就真的要被淹死了?   当夜,方小年做了噩梦,他一会儿梦见自己置身烈火之中,一会儿又梦见自己沉在水底,身体难受的不行,可眼皮却像是又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解脱不了。   路熙远这也睡得也不安稳,察觉到身边人呼吸加重的时候便醒了过来,他发现身边人身体有些僵硬,眉头也皱着,甚至额边都有了汗珠。   知道人定然是做噩梦了,路熙远小心的给人擦着额上汗珠,又轻声喊了人几句,可是身边的人却是怎么也醒不过来。   看着人如此难受的样子,路熙远心头揪心不已,他不知道夫郎正置身怎样的梦境,又受着怎样的折磨,他只知道即便只是梦,可是让人感受到了痛苦,那就是实实在在的痛苦。   “该死!”路熙远在怀疑对象那里都安排了人,最多天明便会有收获。微微抬头看了下窗外,路熙远从未觉得一夜竟是这么漫长。   “小年,别怕,相公在。”学着方小年平日手脚并用缠着自己的样子,路熙远把人搂在怀里之后,长腿一伸把人完完全全的困在了自己怀里,将人牢牢缠住。   方小年觉得自己好像抓到了一个东西,那东西在拉他上岸,等到他终于浮出水面,可以自由呼吸,胸口觉得顺畅,才发现自己睁开了眼睛,他梦醒了。   “相公。”一醒来,方小年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以后再也不手脚并用的缠着相公了,原来被人缠着这么难受啊,他觉得他快要被压死了!   “相公,我快被你压死了。”   “……”路熙远担心的不行,一直睡不着觉,可他没想到这个小没良心的一醒来竟然是在嫌弃他。   还是将怀里的人微微松开了一下,夹在人身上的腿也松开放了下来,路熙远惩罚性的在人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在小心说道:“别怕,好好睡吧。”   “相公,我刚刚梦见我差点被烧死了,之后又梦见差点被淹死了。”方小年没想到自己这辈子所有的苦难竟然都是来自于自己的亲生父亲,他实在想不明白,方元松为什么那么恨他?难道就因为自己坑了他一万两银子?   方小年不知道方元松的身家,但他知道自己从方元松那里拿走的绝对只是他所有用的一小部分,不然他不会那么痛快的给自己。   想到自己每每只是嘴上厉害,对方元松得恨全靠一张嘴解决了,无法就是骂他罢了,可如今人家可是实打实的想要他们母子的命啊。   “哼!”方小年也算明白了,自己和方元松是连互不相干都不能,可能就是要你死我活才能罢休吧。   “他既然那么在乎银子,就让他失去最在乎的东西好了!”想到方元松一无所有流落街头再也嚣张不了的样子,方小年就觉得心情都舒畅了几分,但他知道这事儿他没本事去做,他得靠他有本事的相公。   先讨好的在人脸上亲了好几下,方小年才对路熙远说道:“相公,你能把方元松名下的铺子都挤兑破产吗?”   “……需要一点时间。”   “时间无所谓了,反正在他老的不行之前成功就好,若他老得不行了没有几天好活了再失去所有,那和潇洒快活了一辈子也没什么区别。   他现在五十多了,我看他还有精力宠小妾定然身体好得很,再活二十年没有问题,剩下的十五年他总得在报应里度过吧,不然也太不公平了。”   “倒是要不了那么久。”五年太久了,一年足够了。 第79章   方小年半夜醒来被路熙远安慰一番之后,又重新睡去,且再次入睡之后睡得还算安好。倒是路熙远,因着心中惦记着事情,一直没能合眼。   直到眼见着天色微亮便起身去了书房,可惜他天亮之时收到的消息却大失所望。   他让人紧盯的几处地方都毫无所获,无人去接应。   不相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冒着风险,去害朝廷命官的家眷,路熙远并没有让盯梢的人离开,而是让人一直盯着。他想着事情是昨日发生,或许别人警惕心理也高,还是继续盯着为好,若是最终没有收获,那便……那便只能是日后更加的小心防范了。   事情发生之后的第三日是路熙远老师的生辰,路熙远自然要去给老师贺寿,原本路熙远是要带着方小年一起去的,方小年不肯,路熙远便没有勉强,等到路熙远已离开路家便有客上门,柳月明听说方小年出事竟然来看望他了。   “表嫂,我听说你出事了,便想来看看你,没事儿吧?”柳月明其实是个长得颇为漂亮的小姑娘,如今年岁又不大,才满十四岁不久,她在方小年眼里就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   方小年原本是不太喜欢这个柳大小姐的,可他没有心眼小到一直嫉恨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如今见人竟然亲自来看他,还真的一脸担心的样子,便将以往的不开心抛到了脑后,赶紧回道:“我没事儿,而且我还因祸得福了呢。”   方小年的话可不是客气话,他是真的觉得自己运气好得很,他想着若不是因为那么一遭,他可能这辈子都学不会凫水,如今好了托了那人的福他学会凫水了。   “相公教我凫水,可我怎么也学不会,那人推我下水之后我竟然自己游上岸了哈哈,我运气真好啊。”   “是啊,表嫂运气向来好得很。”掩面轻笑,柳月明附和着方小年的话,顺便仔细的打量着方小年,她见方小年还真的是一点事情没有之后,又再次不不知觉的重复道:“果然运气好得很。”   “表妹?”方小年被人说的愣了愣,他甚至眨巴了两下眼睛,他总觉得方才的柳月明好像咬牙切齿的,好像要吃了他似的,可他分明见人在笑啊。   “少君,该喝药了。”两人正说着话,便有一个陌生面孔端着药碗进来,小花见了便赶紧的接了过去,然后对自己主子说道:“是少爷临走的时候吩咐的,让您中午先喝点安神的汤药再休息。”小花这话说完又看了方才那人一眼,那人便即刻朝着方小年跪下一拜,然后十分恭敬的对人说道:“少君,小的有幸同少君同性单名一个浩字,自小学了些拳脚功夫,少爷吩咐小的日后在少君身边做事。”   “方浩,你名字挺好听的。”可比方小年好听多了。又在心里嫌弃了自己名字一番之后,方小年才接过了小花手里的药碗。   他喝药之后便没有多注意柳月明,因此不知道自从那叫做方浩的人进来,柳月明面上的人便十分的勉强,且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她手中的一方锦帕都快被她搅烂了。   “表嫂,你要休息我便不多耽搁了,我去大爹那里坐坐,你好好休息吧。”柳月明说着便已经站起身来,她身边的丫头赶紧的给她整理有些乱的衣裙。   柳月明到的时候,方小年觉得这人看望自己是假,幸灾乐祸是真。可柳月明竟然还真的一脸担心的样子,他心里便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一直嫉恨一个十几岁的女娃娃,心胸有些过于狭窄了,便赶紧的跟着站起了身,准备送人出门。   “表嫂,你歇着吧,我自己出去就成了。昨日才遭了罪,不好好休息表哥该怪我了。哎,那人真是胆大包天,可惜了没能抓住,否则定要好好地严惩。”柳月明满脸愤怒的说着一定要找出凶手严惩,之后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还又问了方小年有没有看到行凶者的样子。   方小年自己也是同样的气愤于那个凶手的狡猾,竟然先将他打晕,不然挣扎间他怎么也能看清那人样子的。   方小年表示自己压根儿没见到那个凶手一眼,柳月明满脸的可惜,之后跟着丫头出门了,出去之后面上神情却突然轻松了不少。   柳月明一走,方小年便回卧房休息了,他昨晚没有睡好还真的有些困了。   柳月明去到柳思那里的时候,路熙振也在,听说柳月明是来看方小年的,柳思自然高兴。   他知道两个孩子之间有些误会,可谁愿意看到自己娘家侄女同家里的夫郎关系不好啊。家里同路家大房那里关系本就不好,孩子们也没有多余的兄弟姐妹,能和娘家表兄妹关系好自然是好事,日后也能相互帮衬扶持。   “月明啊,你现在真是越发的懂事讨人喜欢了。”招手让人去到身边,柳思看着自己这个出落得越发惹人怜爱的侄女,笑的更和蔼了几分。   孩子已经十四了,在家也待不了两年了,她这个年岁该是被全家捧着的时候,等到成亲了可就没有在娘家的逍遥日子了。   柳思从出嫁的时候家里可是给了天价嫁妆,几乎占了柳府产业的一小半,他这些年经营的又好,早把之前的东西价值翻了好几番,如今见到侄女懂事听话了,便想着她出嫁的时候也该给她添上一份丰厚的嫁妆才是。   女儿家喜欢的东西,无非就是装点门面的那些首饰,柳思说着就带着柳月明朝着他的私人库房去了,他想送侄女一套头面,她这根年纪少贵重的饰品也用得着了。   柳月明原先就知道自己这个大爹富贵,不知有多少的好东西,可她进了柳思库房才知道,柳思的东西竟然比她预想的还多!   心中对自己祖母的怨恨又深了一层,但她面上不显只是继续对柳思说着好听的话,她如今可算是知道了,她娘说的没错,不管你对别人是什么心思,若是想要他的东西就不能把心思摆在脸上,见人三分笑总是没错的。   以前的她太愚蠢了,所以才会吃了那么多苦头,她现在可不会像以往那般天真了,也要学着那些所谓世家贵女的样子戴着假面具,用假面具去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喜欢这个啊?喜欢就给你,我原想着给远儿媳妇儿留着的,如今他娶了夫郎也用不上了,你是我唯一的侄女儿也算是女儿了,便给了你吧。”柳月明看着一个颇为精致的盒子好几眼,原本她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只是想着光是盒子都那么精致,还点缀着宝石,想必里面的东西也差不多了。   果然!柳思让人打开盒子之后,里面装着一整套的宝石头面。柳月明看着那血红色的宝石璀璨夺人的光彩整个人都愣住了。   “大爹,你真要送我?”   “如今你也算是最合适的人了,不给你给谁啊?”柳思可不是小心眼的人,话落只是一个眼神身边的小丫头便赶紧的开始收拾,将那连盒子都镶嵌着宝石的盒子给收了起来,好生抱在怀中,显然是在替柳月明收着。   柳月明没想到自己只是多看了一个东西几眼,那东西竟然就是自己的了,可她平日在家想要戴个稍稍贵重的饰品,她娘都会教训她,说她的年纪小压不住贵重的东西,不让她碰,如今看来分明是娘她舍不得给自己罢了。   “大爹,你真好!谢谢大爹!”   柳月明今日来路府的时候算是满腹心事,可回去之时却是满载而归,且面上的笑便一直没有停过。   她看着那副极为贵重的头面,脑子里全是柳思库房的东西,她想着那些东西可全都是大爹从柳家带走的,她也是柳家的女儿,那些东西也合该由自己来继承才是!   “总有一天,那些东西全都是我的!”一想到柳思手上的那些东西,柳月明突然双手捏紧狠狠锤了自己的腿一下,心中愤恨,她想着若是她能顺利的嫁给表哥,那些东西她便能名正言顺的继承了!   “都怪那该死的方小年,他一个商人生的贱种凭什么霸着表哥!”   方小年中午那一觉睡得很足,连午饭都没有起身吃,柳思知道他应该是被吓到了,也没有多管,反而交代厨房在人起床后再送饭过去。   对于方小年差点被害这事儿,不止路熙远再差人暗中留意,他们一回家里,路大人便让人去报了官,也因此才会走漏了风声让旁人知道了,但路熙远回来之后,知道了柳月明近日来过,且态度还同以往大相径庭,他便不由皱眉,面上显而易见的多了层忧虑。   “她真的变了个样子?”   “嗯,表妹今日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亲热得很,也好说话了,可能是之前犯了错被教训了,如今懂事了吧。”其实对于变了个样子的柳月明,方小年也有些不习惯,可谁愿意对着个针尖儿啊,柳月明态度变好,方小年自然是开心的,毕竟是亲戚啊,以后还要来往的。   看人一点没有怀疑,路熙远也没有把话说破,只是挥手让身边的人下去,顺便让人准备热水,然后拉着方小年坐到了自己身边。   “月明那丫头是什么性子我比你清楚,她往后再来,只一点你要记住,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如今突然改头换面却是更不能相信。日后她若再来,不许与她太过亲近,不要傻乎乎的什么话都对人说知道吗?”   “哦,知道了,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今日她虽然挺好的我也觉得怪怪的,好像是……太好了一点,我俩的关系又不好,她也太热情了。”   “她若主动上门也就算了,你多提防便是,若是邀你出门不可应承。”   “嗯,相公你放心吧,我聪明着呢!”方小年现在还骄傲于自己学会了凫水,觉得自己聪明得很,看他仰头一脸的骄傲路熙远直接伸手在人眉心戳了一下,满是无奈的说道:“聪明是聪明,就是有些缺心眼。”   “笨蛋才会缺心眼啊!我哪里缺心眼了!”方小年不服,他甚至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心眼,不然怎么可能骗得了方元松,怎么可能讨好得了父亲爹爹,还能将相公喜欢他。   方小年不服气,路熙远也不拆穿他,他知道自己夫郎的确是聪明的,可他没有害人的心眼,自然就没有防人的心思,不懂得人心险恶,不知道这世上的人可不是人人都能相信的,即便是亲近之人。   对于暗害自己夫郎的人,路熙远原先心头怀疑之人有三。   一是夫郎亲爹方元松,只因这是旧怨,他有理由怀疑。二是曾与夫郎交恶的表妹,便是柳月明了。可她只是一个闺阁女孩儿,不可能同那些三教九流之人打交道,可难保她手底下的人干净,路熙远便紧紧是有个念头,但还是让人盯着柳家那里。   还有最后一人便是路熙振,他知道夫郎同振儿向来关系不好,可振儿没有理由对夫郎下手,但路熙振曾找上方元松合作的事儿让路熙远十分介意,也有理由怀疑路熙振的不安好心。   虽然还是不知道他的目的,但脑中既然有了那个怀疑,路熙远自然不敢放松,便是连自家都让人留意了。   路熙远知道自己的怀疑根本不能让人信服,可除了这三人他实在想不处夫郎在京城还同谁有过恩怨。   抱着反正只是在暗处留意,旁人也无从得知,若他们真的无辜旁人的盯梢便无关紧要的想法,路熙远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心安理得去怀疑起了自己的表妹和弟弟。   “相公,今天表妹还问了我有没有看见那个凶手的长相。”这是柳月明临走才说的话,可有可无的一句话,但方小年觉得柳月明好像对他关心过了头,按照两人关系柳月明该是恨不得他出事才是。   她如今出现,即便是为了面子问题也好,为了修补两人关系也好,但真正的关系应该没有几分,如今她都担心起了凶手问题,莫不是害怕自己看见凶手面容?   “啊!我知道了!若是不知凶手模样,凶手就能一直逍遥法外,若是我看见了凶手就危险了,如此买凶的人也就危险了。”就像要烧死自己阿娘的那些人,因为一直没法抓到凶手,买凶之人也就一直在逍遥法外,即便自己知道那人是谁,也没法惩罚他。   “相公,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她干嘛突然对我这么好?她分明是上门打探情况的!”   “你这脑子怎么时灵时不灵的啊?如今怎么突然这么聪明了?”   “我本来就很聪明啊!”连路熙远都对柳月明有着怀疑,方小年便从最坏的角度去揣测柳月明今日来的目的,心里自然也就有了这么一个结果。   刚分析出结果的时候,他只顾着同路熙远说了,可是话落他却慢慢皱起眉头,面上的神采也迅速地黯淡了下去,且还有些明显的担忧。   “相公?”那可是柳家的大小姐啊,若真是她!自己还有机会报仇吗?   不报不甘心,若是要报复回去相公也好爹爹也好都会为难的吧。   “别怕,如今真相未明,再等等吧。但不管是谁,既然起了害人的心思,就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才是。” 第80章   柳月明前日从路家离开的时候,心头自是畅快的。可她没想到,因为她的到访,路熙振心头害怕起来,在她出了柳思院子之后,大骂她愚蠢,便直接去到柳思面前,将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   “爹爹,那日月明表妹提出要给大嫂一个教训,我因着同大嫂有些小矛盾,心头一直不喜欢大嫂也就没有怎么反对,便由着她了。儿子想着她一个小姑娘能干嘛啊,顶多就是像上次那样在外面给大嫂些难堪罢了,可儿子万万没有想到月明嘴里的教训是要取人性命!”路熙振一到柳思面前的时候就已经给人跪下了,一副认错的样子,话说到这里之后更是把头埋的低低的的,语气里也带了些哭腔小心的看了柳思一眼之后,才继续小心说道:“”爹爹,振儿以后不敢了!振儿保证不再和大嫂作对了!”   说话路熙振直接一个头磕了下去,面上还真的流下泪来,仿佛真的已经知道悔改了。   说来路熙振也不是个蠢人,不然也不会在自己身份曝光的时候,故意踩着柳思软肋,明里暗里的演戏作怪让路野离开了路家,他心里门清,他大哥路熙振可是聪明得很,这事儿或许早晚会被查出来,而如今柳月明还要送上门给人怀疑,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不想给一个蠢货陪葬,路熙振干脆把柳月明给卖了!柳思听得路熙振的话之后震惊不已,久久不能回神,他没想到两人竟然还有过暗害方小年的计划!   “你再给我说一遍!你们当初是如何打算的!”想到自己今日才对那个白眼狼掏心掏肺的好,柳思气的气血翻涌几乎要喷出一口来!   他微微弓着身子,不断顺着自己胸口,看了身边丫头一眼之后,看着面前跪着的路熙振,颜色越加的不满了。如此的隐秘之事,竟也不知道避着旁人,即便身边丫头不敢乱说,可这世上的事情只要被旁人知道了,就有传出去的风险。   恨铁不成钢的再次看了路熙振一眼,柳思拦住了路熙振想要上前的动作,不让人靠近。他第一次真正带着怒气看着路熙振,只眼神示意路熙振赶紧将事情交代清楚。   路熙振早讲说辞想好了,且这事儿还真不是经过他的手,他只是提点了那个蠢货柳月明一番罢了,如今不说他先交到了一番,便是事发自己也能脱身,只是到时候爹爹怕是要对他更加的失望了。   咬了咬牙,做出一副真心悔改的样子,路熙振故意弓着身子,做出一副可怜状,面上的小心更甚,之后甚至带着无边委屈回道:“爹爹!儿子从没有打算过要加害大嫂啊!只是有过那么个小心思,从没有计划过真的要对大嫂怎么样,即便是小心思也只是想着平日里言语为难几句罢了,他是路家的夫郎,儿子知道分寸,怎会真和大嫂闹起来。   也是大嫂出事了,我才想起了之前月明表妹说的话,才想着大嫂出事可能和月明表妹相关,今天月明表妹过来,还专门跑去看了大嫂,我才想着这事儿定然同月明表妹有些关系的。不然,月明表妹一直不喜欢大嫂,怎么会特意跑来看望啊。”   自从身份曝光后,即便柳思对着路熙振依旧没有改变,仍旧十分疼爱,但路熙振自己却生出了别样心思,总觉得自己在路家名不正言不顺。他心中介意自己身份,便自觉自己如今在路家是如履薄冰,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不能性差踏错。   那日两人提起方小年,且都看不顺眼方小年之后,路熙振便有意无意的指引着柳月明对人动手,但柳月明竟然想要人性命确实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他本以为,柳月明的手段无非就是后宅里常用的那些法子罢了,约人出门,给人下套,让人丢人,柳月明竟敢取人性命他是真的没有想到。   路熙振不是瞎子,且他和柳月明关系一向不错,柳月明对他大哥的那点心思路熙振自然知道。他想着或许柳月明如此胆大包天想要直接把人弄死,为的不单单是弄死一个方小年,而是要让自己大哥丧偶!   丧偶之人想再娶可不容易,一般人家都会有忌讳,而路家柳家可是姻亲,到时候让柳家女儿嫁过来可以说便成了理所当然之事。   路熙振只想依附好路家这棵大树,察觉到柳月明有暴露的风险,没有犹豫的坦白了之后,还要装一番乖儿子。   路熙振和方小年关系不好柳思自然知道,但说儿子会对人下死手柳思却是怎么也不信。   在柳思看来,不管是前些日子方母出事,还是如今方小年出事应该都是方元松的手臂,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还能牵扯到自己侄女儿身上。   一番惊吓之后,柳思慢慢的坐正了身子,他沉默良久之后,面上神色已经恢复了不少,重新看着路熙振对人说道:“你明日亲自去你外祖家里,将你月明表妹接到家里来,你就说我得了一样好东西,让人她过来看看。”   即便路熙振几乎已经认定,方小年出事是柳月明的手笔,但柳思更愿意相信那是方元松做的,他不敢相信柳月明一个十几岁的闺阁女儿家能做出**之事,他要亲自试探一番。   柳思心中有了决定,便不想再多说其他,吩咐了路熙振下去之后,就连身边丫头都打发出去了,自己一个人在屋中待了几乎整整一个下午。   方小年压根儿不知道柳思院子里的事儿,第二天一早柳思院子里去了人,让他好好休息几天的时候,还给他送了不少好东西过去,他心里还高兴得很,觉得柳思可能已经忘了他前阵子忤逆他的事了,两人和好了。   方小年其实没什么大事,柳思让他好好休息,他却不想待在院中什么事儿也不干,他想着先去柳思那里陪人说说话,接着自己出事装可怜修补两人关系,然后出门去布庄看看,他已经有两三天没去布庄了。   方小年同路熙远一起吃了早饭之后,还去路熙远的书房待了会儿,之后两人一起去柳思那里,只见到了柳思一人在,两人还有些讶异,都想着路熙振竟然不在,他如今不是日日都在柳思跟前的吗。   两人到的时候,方小年给人行礼之后就立马原地蹦了两下,然后三两步去到柳思身边,还伸着脑袋到了柳思面前让人看看他的脸色,满是保证的说道:“爹爹,我没事儿啦,一点事都没有,昨日觉也睡得很好了。”   其实除了第一日,方小年睡得都不错,可能是经过路熙远的分析,方小年不再觉得迷惘害怕,加害之人有了具体的影响他反而不怕了,既然不怕了自然就能睡个好觉了。   柳思见人面色果然好了不少,又往人身上好生打量了一番,便偏头看向儿子,朝人皱了皱眉,有些不悦的同人说道:“自己夫郎你不知道替人打扮收拾一下?你看他穿的都是什么?年纪轻轻的在怎么穿的这么素?还有啊,即便是哥儿,也该适当的带着配饰才是,如此清汤寡水的装扮哪像一个官家夫郎?”哥儿是要穿耳洞的,即便只一边,但大多哥儿都会带着耳饰,方小年成亲之前是不戴耳饰的,成婚后因着没有习惯,戴了总觉得不舒服便常常忘了,如今被柳思这么明着指出来,他其实还有些心虚甚至有些害怕的。   几乎立马的就想逃到路熙远身边去,可方小年刚迈动不止就被柳思给抓住了,之后溜是朝着身边的丫头使了个颜色,那丫头就进了柳思的屋子,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一个收拾盒子。   柳思接过丫头手里的收拾盒子之后,先将之打开了,才对着方小年招了招手,让人再过去一点。   “这些配饰都是我年轻的时候戴的,如今有些不合适了,你拿回去自己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若是都不喜欢便让远儿带你出门去,京里什么东西不多,首饰铺子可不会少,让他给你买。”柳思原本是想把自己喜爱的一些首饰都给柳月明的,可想到自己是哥儿,他一个姑娘家可能会嫌弃饰品简单,便没有送出去,如今他倒是庆幸自己没有送出去,不然就是白给一头吃人的恶狼了。   柳思给了东西便要打发人走,方小年原本就是过来陪人的,如今还得了人家东西,他哪里肯走,直接一屁股坐在柳思旁人,还伸手挽着人胳膊不走了。   “爹爹,您现在也年轻得很,爹爹可是个美人呢。”   “去你的!谁给你的胆子调侃长辈啊。”   “哎哟我的头!”摸了摸被柳思敲了的头,方小年却来不及去管,只赶紧真诚对人说道:“爹爹本来就很好看啊,不然相公怎么会那么好看?相公是爹爹生的,相公是美人儿爹爹自然也是。”   “远儿长得可和我没关系。”   路熙远外貌更加的同路大人靠近,只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的,但方小年觉得他家相公身上还是有两分像爹爹的。   “相公外貌和爹爹相似,可我总觉得相公身上还是有爹爹影子,便是那几分同爹爹想象的柔软才和二弟有了却别,不然相公和二弟都像是双胞胎了。”   方小年脑子一下子卡住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话落才突然僵住了身子,像路熙远投去了一个救命的眼神!   因着无意提到了路野,方小年顿时慌了,也不知道柳思那边是什么反应,可路熙远看见他的求救眼神之后,却压根儿没有当回事。   路野是他的二弟这是事实,路野任何时候都不可能是路家的禁忌,让人不能提起。   “二弟的确同父亲像了个十成十,我与二弟倒是只有八分相似。”路熙振神色淡然,语气平常的说了这话之后,还放软了声音继续说道“不过到底是爹爹怀胎十月剩下的,外表没有继承爹爹几分,性子倒是和爹爹像了个十成十。”   柳思早先就已经听过这话了,说路野性子和他一模一样,而且还是在路大人那里听得,如今再从大儿子嘴里听到,他又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路野的情形。   他第一次见到路野的时候,路野背光站在门口,他便罢路野认成了大儿子,却不想那真的是自己的儿子。   提到路野,柳思面上神情不免多了些落寞和伤心,路熙远却不停,继续说道:“眼下年关将近,给二弟捎些东西去吧。”   “你是他大哥,照顾他是应该的,你自己看着办吧。”柳思显然不想多说关于自己另一个儿子的话,因为他近日其实很不好过,他梦里总会梦到自己的小儿子,脑子里没来由的多了许多孩子小时候的片段,可都不是什么好画面,几乎都是儿子受苦的场景,他如今是真的后悔了,后悔当初让儿子离开。   柳思面上的难过藏也藏不住,方小年挨着人身边却不知道怎么安慰,着急的看向了路熙远,路熙远却轻轻的对着他摇头,仿佛就是可以的让他爹爹沉浸在后悔的情绪里似的。   柳思原本是在等着柳月明,所以才会让两人离开,却不想让这两人勾起了伤心事,一时忘了柳月明的事,等到下人来报表小姐来了,他才反应过来今日有要紧事,这两人可不能在这里。   “远儿,带你夫郎下去休息,或者带人出去转转给人也好,别总闷在家里,年轻人得有活力一点,你多带他出去结识一点朋友,往后也能有几个解闷和说知心话的人。”柳思就只差明着把人赶走了,方小年没法儿厚着脸皮待下去,可路熙远竟然装作什么都听不懂,反而还说道:“昨日月明来看望小年我没有碰上,今日正好同她道谢,她有心了。”   “……”柳思不满又嫌弃的看了自己这大儿子一眼,不明白他今天是怎么了,他往日好像也不待见月明啊! 第81章   三人说话的功夫,柳月明已经到了外间,方小年他们在柳思招待自己人的小客厅里,听到了外间柳月明带着些欢快笑意的声音。   柳月明一到,见到方小年他们也不惊讶,因着柳思是用了让人过来瞧稀奇玩意儿的借口把人叫过来的,有路家人在也是正常。   柳月明一改往日作风,十分有理的给柳思还有路熙远他们行了礼,又看了看屋子里才疑惑问道:“怎么不见振表哥啊?”   柳思疼爱路熙振,柳月明自然也知道,所以柳思让人过来见稀罕玩意儿,就连方小年都在,路熙振却不在,柳月明还是觉得有些奇怪的。   柳月明的疑惑,柳思三言两语的就岔过去了,他本想让方小年他们离开的,有方小年在,他好些话也不好开口,可柳思没想到他原本用来诈柳月明的话头却被路熙远先说了。   “爹爹,小年之前被吓得不轻许多事情都不敢去想,昨日他告诉儿子那害他的贼人样貌,他好像记了些起来,毕竟是在水边,总会有倒影。”路熙远说这话的时候,只专心看着柳思,并没有放一点心思在柳月明的身上,可他话落比柳思还要激动的却是柳月明。   “什么?怎么会!表嫂昨日不是说他什么都没看见吗?”柳月明一脸惊讶的样子,之后面上有些微顿又露出些惊喜神色继续说道:“这便好,这便好,记得那贼人模样倒是多了些抓到那贼人的希望。”   “月明说的是,这的确是一件好事。”柳思这话是看着方小年说的,柳月明眼神自然也落到了方小年脸上,她去主意观察方小年面色的时候,便不曾知晓她自己的面色也落到了旁人眼里。   路熙远先前说的那些话,根本没有和方小年商量过,可是两人之前有过分析,这柳月明断不可能突然转了性子,真的关心起了方小年。   方小年也不是蠢人,瞬间明白了路熙远什么意思,他眨了两下眼睛,甚至带着不好意思的样子说道:“也不是清清楚楚记得那人样子了,就是想了些起来,但是如果再让我看见他,我定然能认出来的。”   “大爹,听说家里报官了是吧?那近日还是别让表嫂出门了,不然那人再来害表嫂怎么办?,那大街上人来人往的,要是有人加害可更加防不胜防,隐匿在人群可不好找。”   “不能出门啊?那可不行啊!爹爹,不然还是别麻烦了,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的。”方小年嘴里说着没什么事情,却往路熙远身边靠了靠,路熙远还安慰的拍了拍的他的肩膀。   看着两人亲密的样子,柳月明看上有些难堪,她快速的低头下去,待到整理好了面上表情才抬起头来,随后只能尽量不去看两人那边,脑袋仿佛定格一般只看着柳思的方向。   柳思今日是带着目的叫人过来的,因此不管他眼神落在那里,他身边的两个丫头眼神却是都落在了柳月明的身上,他自己他偷偷注意着侄女神色变化,如今即便没有身边丫头话语,太心里也清楚了,自己儿子的话没有错。   心头无比的失望,柳思不想再看见柳月明,便出言说道:“小年的事先不管了。我前阵子得了个好东西,这可是连你表哥都还没有见过的,如今拿出来给你们瞧瞧。”其实柳思这东西根本不是近日所得,是他早年花了重金从别人手中买回,因着知道大儿子那点爱好,他甚至都没有给大儿子讲这事儿,他手里的那副传世百年的虞卌字画只给他相公欣赏。   柳思让丫头将东西带出来的时候,路熙远眼睛都亮了,只差直接落在上面了。方小年还没见过路熙远如此激动的样子,好奇的围着那字画转圈圈,可看来看去都看不出个所以然。   他觉得这画老旧的不行了,上面的画都褪色了,字体也有残缺,还没有他相公先前随意画的好看。   相比路熙远的激动和不以为然,柳月明面上的表情就要复杂得多,她面上有些两份惊喜却也有两分茫然,余下更多便是不耐,她没想到她大爹说的稀罕物竟是一副破字画!   柳家可是书香世家,不管男女还是哥儿自小便受熏陶,琴棋书画皆有涉猎,且还会专心发展自己长处,柳月明自己也是有自己的长处的,她十指纤巧,最擅绣工,虽然为人跋扈可却做的一手好女工。   “月明前年不是在你表姐祖母的寿辰上大大露了一手吗?大爹想着你文采不比男儿差自然也不比朝辉他们差,因着才让你过来同你表哥一起欣赏,这可是他最喜欢的先生所留下的真迹。”   柳月明刚在心里怀疑,即是名家字画,柳思为何不让几个哥哥前来,反而叫他过来,柳思这话一落却让他立马释然了,只因如今柳家的小辈里面,她可是才名最大的那人。   想到大爹必然是真心疼爱自己,柳月明面上多了两分真心笑意,将先头顾虑抛到了一边,她想着先前那事儿只要将那人拿钱打发了或者处理了,她便能高枕无忧了。   柳月明心里有了打算,便不再同先前那般总有一股莫名的浮躁笼罩周身,反而淡定下来陪着柳思说话,像是一个贴心不已的小女儿安心陪了柳思一整天,直到天黑才回柳家去,自然,她走的时候又从柳思那里拿走了不少的好东西。   之后柳月明好似成了路家常客,是不是便会登门,便是到了寒冬腊月也是三不五时就会上门来,不过也因着柳月明在路家的如鱼得水,她越发的看方小年不顺眼了。   柳月明先前还在担心,担心她命人收买的凶手前来找她,可那人一直没有出现,她便将这事儿放下来了,如今她来路家来的勤了,便越发的想要自己来取代方小年了,于是再一次对方小年动手的计划又在她脑子里出现了。   因着柳月明往路家来的勤了,同方小年出去的时候自然便多了,所以柳月明邀人一起去她表姐的生辰宴时,一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还十分的热情。   “表姐过得可是十七的生辰,她的下一个生辰不可能在家里过了,最多明年开春,姨妈家里肯定会把表姐的亲事定下来的,这可是她在家里过得最后一个生辰了。”柳月明嘴里的表姐,方小年也是认识的,且还大见过两面,那便是许铭露。   对于许家那个女儿,其实柳思还算满意,只是两家婚事不成,他便不想和许家有什么来往,但以前他可是说过的,让柳月明带着方小年出去多认识一点人,如今柳月明提出要带方小年出去玩,柳思自然不好拒绝。   “行啊,什么时候啊?”自己之前被害,凶手定是柳月明指使这几乎已经是方小年和路熙远默认的事了,如今柳月明提出要让他一起去许家,方小年直觉没有好事,可他还是答应了下来。   他倒想看看,这柳月明到底想干什么。   方小年面上毫不在意,甚至还露出了几分期许神色,柳月明眼唇轻笑,低头喝了口茶,掩下唇角轻笑,满心不屑的想着果然是个没见识的,听说要带他出门长见识,立马便答应了。   “快了,便是后天,到时候我让人过来接表嫂。”   “不用,我让人送他去柳家接你吧,免得你还得走一段冤枉路。”许家离着柳家更近,自是该让方小年去柳家接人才合理。   柳思话落,方小年便立马应下了,而柳月明再说了几乎客气话便也答应了。   许家之行安排好之后,柳月明刚出了路家的大门,路熙振便到了柳思院子里。   “月明说了,要给大嫂好看,大嫂这次去许家需要多加小心。”柳月明这些日子也不是没有再和路熙振联系,路熙振虽然疑惑爹爹为何不对柳月明发作,但他既然选择了出卖柳月明,便只能将知错就改的乖儿子形象扮演到底。   柳月明对他露了口风之后,他立马和柳思说了,甚至还是当着方小年的面说的。   “哼!没想到她还真是不知悔改。”柳月明竟然敢**在柳思这里有了定论之后,他自然想给柳月明一个教训,可无奈贼人抓不到,空口无凭他不能拿人怎么样,便只能趁着柳月明上门的时候对人提点一二,让人明白柳家路家面子是挂在一处的,想让人早日回头,可他没想到柳月明一次不成,竟然再次有了害人的心思。   路熙远近些日子好像又忙了起来,虽然日日都会归家,但每日都是早出晚归的,也不知道又在忙些什么,但好歹他现在日日都会归家,不管多晚,方小年都能同人说上几句话。   现在天气冷了,即便屋内放有取暖的炭炉,但依旧算不上多暖和,两人洗漱好一上床去,方小年就直接往路熙远的怀里钻。   “相公,你身上好暖和啊。”舒服了长叹了口气,想到以往的东西,自己手脚都蜷缩到了一起仍旧觉得冷,如今怀里却像是有个暖炉,全身都给自己暖的舒舒服服的,方小年便再次的感叹道了成亲的美好。   成亲真好,能把美人相公抱在怀里更好。   方小年虽不至于体寒,但到底比不上路熙远的火气,路熙远也人命的给人暖手暖脚,等到感觉怀里的人整个身子都暖了,他抱着人的力道才小了一点。   “相公,过两日我要和柳月明一起去许家,我总觉得她憋着坏水,你能陪我去吗?”即便已经知道了那人不安好心,可方小年不懂这些世家大族的弯弯绕绕,也不知道柳月明要怎么害他,便只能同路熙远求救了。   和自己夫郎一样,路熙远一听说此事便觉得不是好事,可他面上竟然有了笑意。   “等了许久,终于能让舅母无话可说了。”害人一次可说冲动不懂事,可再一再二便只能心思恶毒不能原谅了。   “放心吧,到时候我同你一起去。”   “太好了!那我不怕了!”有路熙远同行,方小年是真的不怕了,他甚至都开始期待了,也不知道柳月明想要干什么,她**的事能不能大白于天下啊。 第82章   到了两人约定出门的日子,柳思还对方小年交代了不少出门需要注意的事情,方小年也耐心的听着,还对人作了保证,一定会小心。   方小年和路熙远出门之后,路熙振扶着出去外面闲逛,两人也坐上马车之后,路熙振看着柳思还是一脸担心的样子,赶紧的关心几句,才问出了他这些日子心头的疑惑。   “爹爹,既然你都知道了月明要害大嫂,你干嘛还对她和颜悦色的。”这些日子看着柳月明见天儿的往路家跑,柳思对她也是一点嫌弃没有的样子,让路熙振怎么也想不明白,他爹爹为何会是这个态度。   如今天气冷了,路熙振原想将窗户关严,说着话正要动手柳思却对他摆了摆手。   “开点缝吧,本来就是出来的透气的,没道理还是好好地捂着。”   “好,那开一点就行。”趁着整弄窗户的间隙,路熙振快速朝外面看了一圈,他上次出门街上的人可还穿着夏衣呢,如今大家都换上冬衣了,可想而知他多久没有出门了。   想到往日的痛快日子,路熙振觉得憋屈不已,可他现在也只能憋着,不然早就看他不顺眼的父亲和大哥可能就会不顾爹爹反对,将他直接丢出路家了。   想到自己如今近况,再想到柳月明坐下那等大事竟然还能安然无事,路熙振心头暗恨,他知道这一切不过源于一个身份罢了。   他如今名不正言不顺,在别人家屋檐下讨生活,需要仰人鼻息活着,一切自然要小心翼翼。   路熙振先前是真的不懂,可如今他有些懂了。   路熙振原以为他将那事儿说了之后,柳思一定会疏远柳家,至少会疏远柳家的小辈,他知道柳家的人都在惦记柳思的东西,可路熙振不想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拿走。   这些日子柳月明从家里拿走了什么,路熙振不是不知道,他心疼的不行!柳思以往曾对路熙振说过,他名下的产业大部分都会给路熙振。   柳思说那话的时候,是想着路熙远自己有本事,不需要别人的东西,且他是长子还有路家的东西继承,路熙振却是不一样了,有了他给的那些产业,他这一辈子才会过得舒服。   柳思当日说了那话之后,路熙振便默认柳思所有的东西都是他的,如今被人要抢他的东西,他自然不乐意。   路熙振心头打算柳思全然不知,还以为他这是真的幡然悔悟了,见不得害了方小年的人在眼前晃悠。   颇为安慰的轻轻拍了拍路熙振的手,柳思面色都缓和了不少,很是亲近的慢慢对人说道:“她是柳家唯一的孙女,那事儿不说咱们没有证据,便是抓到了那下手的贼人,有了人证,柳家也一定会保下她,何况如今我们什么证据也没有。   给她一些蝇头小利吊着她,也是想看看她到底还想干嘛,或者说是在给她一个悔过的机会,若是她再对家里的人出手,就别我翻脸无情。”   “爹爹,原来您是这样打算的啊。你如此心善,希望月明能对得起你的苦心,可别再说什么糊涂事。对了,爹爹眼下快要过年了,我们要不要给路野去封信,让人回家过年啊?”不想再去多说柳月明的事,这会让路熙振越想越气,因为他知道柳月明的身份还真的不能随意处置。   虽然他当初也是看中了这点才会怂恿那蠢货去办事,可是想到一个蠢货却能拥有那么高贵的身份,他心里便又气的更狠。   恰逢听到外间热闹的人声,路熙振便转了话头提到了路野。   “这事儿你大哥会看着办的,不过你也能想到让路野回家过年,爹爹很是欣慰。振儿,你和路野都是我的儿子,路野昨晚会回路家的,到时候我希望你们两个可以好好地相处,别在相互针对了。”提到路野,柳思又难过了起来,他近来梦见路野的次数越发的多了,可每一个梦里路野的样子都是他不想看见的,不管是衣衫褴褛的路野还是饥肠辘辘的路野,或是被人欺负的路野都让他觉得揪心,恨不得立马将人接到身边。   路熙振最擅长揣摩柳思心思了,见人一脸出神还满脸难过的样子,他大概能猜到柳思心思,他便不再开口说话,只是心里想着一定不能让路也回来!   看来父亲说过的话果然是没错的,父子连心啊,两人血脉相连不肯真的能将对方丢下的,那路野当初明明是忤逆了爹爹丢下狠话离开的,按照爹爹的脾气应该是不会和人低头的,可如今他能感受到爹爹后悔了,若是路野肯回头爹爹一定会高高兴兴让人回家,且说不定还会越来越喜欢他,到时候这路家那里还有他的立足之地?   默默压下心头不甘,路熙振却更加殷勤的在柳思身边伺候,近日路大人公务繁忙,几乎日日都是晚归。   路大人公务繁忙无暇他顾,柳思自然会觉得无聊,他又不想太过打扰大儿子他们,路熙振正好就抓住了机会,天天去陪着了。   柳思今日出来出了想透透气,也是想去看看方小年弄得那个铺子。他知道那铺子其实都是儿子在打理,应该不会出什么错,却还是想去看看,毕竟看方小年那么殷勤的往那个铺子跑,他也想亲自去看看,若是方小年真能经营好,也是好事,日后这一家子人可都要靠他们。   又想了想方小年的性子,还有对路野的态度,柳思心情又好了些。他想着他那儿子夫郎虽然出生差些,但好在为人不斤斤计较,人也豁达不记仇,往后应该能好生照顾弟弟们。   柳月明这两日过得特别煎熬,这一次的将人约出来是她计划已久的事,这计划甚至还早于那次的温泉山庄的事。   她原本就是这样打算的,将人约到别人家里去,然后设计让人出丑甚至让人丢清白,这样路家夫郎的位置怎么也轮不到他了,可这个机会迟迟不来,这才有了她冒险买凶之事。   想到自己的计划,柳月明激动的同时也有些隐隐得害怕,可她明白这样的好机会可不是说有就有的,如今既然机会来了,她一定要抓住。   “便是不能让你在许家出事,你也没命再回路家!”柳月明都想好了,先让人在许家出丑,在人回府路上再让人将人截了直接打晕丢湖里,再让人去穿他是羞愤自尽,如此便能神不知鬼不觉了。   见到路家马车的时候,柳月明面上立马露出些兴奋,可看清马车之后却又立马撇了撇嘴,因为方小年乘坐的是她大爹的马车。   “表妹,我来了。”方小年揭开了一点帘子,半个身子都趴在了车窗处,对着还在柳家大门处的柳月明招手。   两人作为小辈,既然到了柳家肯定是要进门去同长辈打招呼的,但他们见到柳月明已经到了门口,便没有下去的等算,只等着柳月明上去便算了。   柳月明面上有些不悦,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出来,带着身后的两个丫头笑着便往马车处去了。   “表小姐,您的随从可乘后面的马车,小的扶您上去。”   “表嫂身边有伺候的人吗?”上车的时候,柳月明顺口一问,她原本是对着那车夫说的,可她话音刚落马车里却传出了路熙远的声音。   “只是有的。”   “表哥!”听得路熙远的声音之后,柳月明赶紧的就揭开了轿帘,果不其然,路熙远果真在里面。   “怎么会?表哥,你怎么会和表嫂一起来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柳月明是真没有料到如今这个情况,没有料到路熙远竟然跟着来了,而且看样子两人都有贴身伺候的人跟着,不然后面不会还赘着一辆马车。   心头突然有些慌张,甚至都来不及去掩饰,路熙远确当全然没看见,指着旁边的空位让人赶紧进去。   “今日天气冷,表妹穿的有些单薄啊。”   如今已是深冬了,可柳月明身上依旧只穿着薄袄,且还没有遮风的披风,只看一眼便替她觉得冷。   柳思这架马车,是专门定制的,内里十分宽敞舒适,除却一应摆件还可容纳七八人。   路熙远就坐在方小年的身边,他左手边的空位放着两人外衣,柳月明上车去之后便不好让人挪衣服,只能坐在了两人对面,坐在另一个车窗旁边。   感受到车内温暖之后,柳月明才笑着回了路熙远方才的话。   “许是年轻火气旺得很,我可是一点不觉得冷,穿的多了反而一身汗不舒服得很。”柳月明说着还假装伸手作扇在面旁扇了好几下,好似真的很热似的,可她头上可见不到一点汗珠,反而觉得她有些冷得慌,说话都不利索。   柳月明做出不怕冷的样子,方小年却是怕的,他看了外面阴沉沉的天一眼,又看了看自己旁边的厚厚的披风才放心了一点,回来的时候必定更冷,还好相公前些日子给他定做了外出时候所穿的挡风披风,穿着可暖和了,领口还有一圈漂亮的白毛毛,他可喜欢了。   看着自己喜欢的漂亮衣服,方小年便无声朝着路熙远一笑,路熙远自然知道他在笑什么,便说道:“改日再给你做两身,都喜欢什么颜色?”   “相公,那我要做一身和你的一样的黑色。”路熙远今日的外穿的披风是墨色打底朱红包边的披风,虽只是一点点的红色点缀,却无端让那一身墨多了无边生气还有一丝丝艳丽,倒是衬的路熙远那张原本就极出色的脸越发的夺人了。   方小年自己的披风则是白色打底,边缘绣着含或含苞待放或已经盛开的墨梅,边缘还嵌了一圈看着便暖和的绒绒兔毛,方小年原本就生的白净,这纯白泼墨的衣服除了衬托他的脸还给他添了几分墨香,让他浑身透了几分书卷气出来。   下车之后,看着自己眼前的一黑一白,柳月明恨不得自己此时是个瞎子!   “表妹,现在风挺大的,你冷不冷啊?”三人身后跟着他们的贴身侍从,已经到了许家大门前。   今日许家大门大敞着,显然是已经料到会有不少客人上门,所以早早就准备好了,几人到了之后便立马有人将他们了领了进去,且他们还不是先头到的,如今许家已经有好几拨客人到了。   众人见到路熙远的时候,比见到方小年还要惊讶,因为这两人都是旁人意想不到的客人。   京中谁人不知,许家小姐倾慕路熙远多年,可路熙远却转头娶了个农家哥儿回家,这可让许家丢尽了脸面,如今这两人竟然一起来了人家生辰,真是……真是好厚的脸皮啊。   “林小姐!”方小年举目四望,好半天之后终于给他看见一个熟悉的人,便立马的同人打招呼,还拉着路熙远到了林灵身边。   “我就知道今日定然能碰见你。”   “你怎么知道?”林灵面上不是很好看,似乎还在担心什么,老是往远处瞅。   方小年觉得这个林小姐虽然看着像个十分跋扈的大小姐,可是人还是不错的,便真诚说道:“你和许小姐是好朋友啊,她的生辰你定然回来的。”方小年心里是这么想的,自然也是这么说的。   倒是林灵听了他的话之后,直接反问道:“那你来干嘛?你和铭露关系可不好。”林灵这话是带着一丝戒备的,就好像方小年今日是来捣乱似的。   方小年其实没想着来,他也没想到要在京中结实什么管家小姐和哥儿,他只想顺其自然的过日子,如今过来不过是因为柳月明罢了。   “月明说许小姐今日生辰,希望我们能到场祝贺我就来了。”   “原是那个没脑子的!”方小年提到柳月明,便赶紧去看柳月明,可却只看见了柳月明一个背影,她往里面院子去了,明显就是去找许铭露了。   柳月明走了,林灵骂了人之后也走了,只留下方小年原地发呆。   “今日不管去哪里,都要让小花和方浩跟着。”方浩今日做了些伪装,竟是一副哥儿打扮,即是哥儿自然就能跟着方小年身边了。   方浩虽然是男子,可个子不算很高,身形清瘦,长得也颇为清秀,这一番伪装下来,倒是真的和一个哥儿没有区别。   “相公放心吧,我知道的。”方小年想着自己再笨,也不知道明知道前面有坑还闭眼往下跳,今日但凡敢给他挖坑的人,他不止不会跳下去,还会让挖坑的人自己跳下去。 第83章   柳月明去而复返的时候,身边多了个许铭露,对于路熙远的出现,许铭露自然也是惊讶的。   闺阁女儿家的生辰宴,宴请的基本都是自己的手帕交,路熙远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许家,且还是陪着自己夫郎来的,许铭露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招呼。   让人去找他的哥哥们吧,人家专门陪着夫郎来的自然是要在夫郎身边,可若是让他留下,也不太合适,虽说她们都在外面院子里,身板侍从不少,可这里大多都是未出阁的女儿家,有他在便是说个话都有顾忌,旁人玩的也不会尽兴。   许铭露是直接朝着路熙远和方小年的位置去的,她到了两人跟前,同人打了招呼面上才有些为难的样子。路熙远自然知道她在为难什么,便只靠近方小年耳边小声同人说了些什么,便借口要去找许家少爷离开了。   路熙远一走,众人显然都松快了不少,面上神情都自然好些。柳月明上前热情的拉着方小年的手,侧着身子对着众人说道:“大家还不认识我表嫂吧,给你们介绍一下,我表哥路熙远的夫郎方小年。”   “柳小姐,你不用介绍啦,你表哥娶的这个夫郎京中谁人不知啊哈哈。”柳月明话落,众人脸上都有些奇怪的笑,不过却是没有说什么,倒是有个身形颇为小巧玲珑但颜色稍差的女孩儿捂嘴轻笑,有意无意的看了方小年一直,干脆直接大笑了起来。   那人明显的讥笑方小年还是看得懂的,但他谨记着柳思同他交代的话,他不对京中人家不熟,出门在外要多加小心,不可轻易得罪人。   不知道对方身边,且看着那人年岁又小方小年也不想计较,可他到底是从未吃过嘴上亏的人,忍一时容易可要让他一直忍着那是不可能的。   不明白同这些闲的快要长霉的小姐们有什么好说的,方小年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安心等着找茬的人上门。   “少君,他们那边好像在烤肉,您不过去吗?”前些年晏国和邻国交战,议和之后两国开始通商,好些两地美食便有了交换的桥梁。   如今京中人家最喜在冬日烧烤,家里后院架上火便能操作简单的很,如今那边正烤着一只肥美的羊羔。   小花说着话,方小年便已经闻到了肉香,他确实是挺馋的,可不想过去被挤兑,反正柳月明也不可能真的让他出来同人交际,定然会上来找他的。   方小年预料中的人没来,来的是同他还算熟悉的林灵。林灵过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一个丫鬟,丫鬟手里拿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放了两根烤的滋滋冒油的长长的羊排,旁边还放了油纸。   林灵到了之后一点没有客气的坐到了方小年身边,之后端着托盘的丫头赶紧低身将东西递了过去。林灵拿了油纸裹着那羊排之后直接递到了方小年面前,方小年倒是没有客气,接过之后对人道了谢,便干脆的吃了起来,林灵自己便拿了另外一根。   两人刚开始的时候,只是吃东西都没有多话,待到长长的羊排被人啃了半截了,仿佛觉得时间合适了,却是一同开口了。   林灵:“谁叫你来的啊。”   方小年:“我就知道你会来。”   林灵可不认为方小年是个蠢蛋,上次在柳家的事情她可记得清清楚楚,虽然柳月明是个傻缺,可能让柳月明吃亏显然他不是个笨蛋,可他既然不是笨蛋,今日干嘛要出现在这里?   林灵同许铭露关系好,自然见不得许铭露不高兴,在她看来,今日方小年带着相公到铭露生辰宴的事,无疑是在往铭露心口扎刀!   想到这里,林灵眼神刀了方小年一下,她刚刀了人脑子才反应过来方小年说了什么,再看见方小年脸上的笑,面上便开始别扭起来。   她这里正埋怨人呢,怎么这人傻子吗?竟然还很高兴看见她似的。   “是月明让我来的,她说许姑娘希望我来,相公是爹爹让他来的,爹爹让他陪着我。”嘴里嚼着美味的东西,便是周围的空气好像都温暖了几分,方小年侧头对人笑了笑,接着说道:“我知道你和许姑娘关系好,你一定会来的,我也不认识什么人,能遇见你至少还能说上几句话。”事实也证明方小年是对的,你看如今不只有林灵过来同他说话吗?还给他带了吃的。   方小年的话像是在清楚回答林灵方才的问题,可林灵却已经在他的话里听出了很多不对劲儿的地方。   她知道铭露同柳月明是关系好的表姐妹,可她不认为铭露会希望方小年出现在她面前,她不久之前才说了,日后躲着这两人,万不可能主动同人联系,所以柳月明定然是在撒谎。再来,路家主君可是柳家哥儿,不可能不懂规矩,哪有女儿家的生辰宴让个男人跟来的道理?莫不是路家主君不放心他家的少君所以才让儿子跟来了?所以证明路家的主君也在怀疑他家侄女儿要对人使坏,所以才让儿子跟来了。   像是看笨蛋一样又看了方小年一眼,林灵觉得那柳月明或许有些问题,今日她说不准会给这个笨蛋挖坑。   “你好生待着,别和陌生人乱走,我一会儿再过来找你。”林灵觉得柳月明肚子里肯定憋着坏水,便赶紧去求证去了。   往许铭露那里去的时候,林灵惆怅的长长叹了口气,觉得心中闷。她想着既然路家主君都知道自己侄女可能要使坏了,那么干嘛同意让自家的少君出门呢?不让人出来不就好了吗,弄得如今让人烦恼。她担心许铭露会因着两人出现难过,也担心方小年那笨蛋真的出了什么事,到时候对铭露名声可不好。   她一直惦记人家相公是京里众所周知的事,如今今日方小年在许家出了什么事情,她可是头号嫌疑人。   想要知道柳月明到底是不是在打坏主意,只要问问铭露她有没有让人邀请方小年过来就行了。   林灵走后,方小年拍了拍自己的手站了起来,看着四周环境,即便凉风凛冽,同那日在柳家顶着烈日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但方小年总觉得许家这院子好像和柳家一模一样。   突然,方小年就想到了自己捡回去的那条小狗了,那小狗后来还是没有养活,养了大半个月还是没了。   方小年从来不是什么悲春伤秋的人,不会为落花伤心为落叶伤怀,可他仍旧未那条小狗难过了好一阵子,他知道狗儿无辜,那不过是柳月明对自己的怨气罢了,可惜全被一只无辜狗儿承受了。   看着远处热闹的一堆人,方小年举目四望,他想看看能不能看见他相公,可惜这许府虽大,这许家的后院仍是一方小小天地,落在这里的人像是落在一个大一点的牢笼,见不得外面的山高水阔。   看不见路熙远,方小年没来由的有些紧张,心里也有些后悔同柳月明参合,可到底知道柳月明不是个好人,不是全无准备,方小年到还算镇定,至少旁人看不出他心里的紧张和害怕。   林灵过去之后,直接动手拉了许铭露到一边,把方小年方才的话一字不落的和人说了。   “你不可能不知道,若是他今日出了什么事,那便不可能是柳月明的过错,只能是许府的过错。铭露,我不管你那表妹想做什么,你最好阻止她,否则路家不会善罢甘休的。”林灵的话直接给了许铭露当头一棒,把她敲清醒了。   她方才一直怨怪两人,觉得两人是登门看笑话,赶在他生辰时候上门耀武扬威取笑她,如今听了林灵的话她才回过味来,她没想到两人竟是自己表妹骗过来的?   看着扎在人堆里同人交际的表妹,许铭露再看了一眼远处清清静静只有一个人呆着的方小年,顿时脸上烧得慌,方才她也在刻意的冷落路熙远的夫郎。   “灵儿,你同我一起过去吧,我们叫他过来一起说话。”许铭露拉着林灵,也不听人意见,直接往方小年那里去了。   看着两人朝着方小年那里去的背影,柳月明嘴角含笑,心情仿佛好的不得了。   “月明,你大爹那里还真的接受那乡下哥儿了?他往日眼光不是高的很吗?连铭露都看不上的。”   “也不是接受吧,毕竟我大爹是个和善人,不可能却为难人,只能说他命好嫁到了路家罢了。”不屑轻笑,在稍熟悉的人面前,柳月明便也不装了,满脸都是对方小年的嫌弃。   “也是,他父亲也忒不要脸了?怎么好意思让人家路家的公子娶他家哥儿的啊,要知道他家那身份就是做路家二少爷的妾室都不够格的。”   “刘英,你胡说八道也该有个限度吧?那路熙振就是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比只癞**也好不了多少,他自己不也是个假货吗?还嫌弃上别人了,真是笑话。”今日来许家做客的人不少,既然有讨厌方小年的,便有讨厌旁人的。   因着路熙振的厚颜无耻,一心想要攀高枝儿,自然没少去高门大户提亲去,自然也就惹了别人嫌弃了。   方才开口说话的红衣姑娘,便是厌恶极了路家人的一个,他觉得那路家的主君脑子多少有点毛病,真以为自己儿子有多了不起啊!大儿子不过是个举人,二儿子甚至是个野种,这京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家看他笑话呢。   他自己近来都夹着尾巴做人不多出门,偏生还一帮子傻子一样的花痴女,去糟践无辜人。   方小年不知道自己出个门也能遇见好几个看他不顺眼的人,他跟着两人过来的时候,便觉得有个红衣姑娘看着他有些眼神不善的样子,他不想惹麻烦,只能尽量的离着人远一点。   或许是人善被人欺,世人都喜欢捡着软柿子捏,方小年越是要躲着别人,别人越是要上他跟前碍眼。   “果然是个小小举子的夫郎罢了,真是没见过世面。”   “……”一脸莫名的看了那个针对自己的人一眼,方小年将手里的东西换给了林灵,然后看着那个人一脸真诚的问道:“你是在说我吗?”   方小年明知道那人在说自己却仍旧装傻充愣,那人一看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看着方小年那傻傻的样子,眼里全是不屑,之后脸上摆了些笑意出来,却是一脸幸灾乐祸的笑。   “那路熙远十六岁中举的时候,的确是京里人家人人艳羡的对象,可这么些年过去了他仍旧是个举人,怕是等到将来四五十了也仍旧是个举人,也怪不得只能娶个乡下哥儿了,旁人家的贵女他也高攀不上。”   “高月你胡说什么啊!”原来那名红衣少女名唤高月,家中和林家有亲,家里长辈也是武将出生,身上少了些世家贵女的弯弯绕绕,可嘴里好些话也确实是直接的让人没法接受。   方小年不在乎这些人怎么看他,可他在乎自己相公被人轻视,那高月的话气得他嘴角一抽,实在忍不住了便不想再忍了,直接双拳抱于胸口对着高月也对人众人说道:“十六岁的举人很多吗?二十岁的举人很多吗?这位小姐还是天潢贵胄不成?也敢看不起靠着自己本事考得举人功名的人。”   “你胡说八道什么啊!”   “难道不是吗?我相公十六便中举,早早完成了旁人半生不及之事,自然可以由着自己性子做自己喜欢的事。相公喜欢游山玩水,相公喜欢书画字帖,且更喜欢自己亲身去到名家字画上的山水实景处,这和旁人有什么相关?”方小年虽然没有读过书,但他知道有人四十中举还能高兴地大摆流水席,宴请乡邻告慰祖先,他的相公十六便中举难道不值得骄傲吗?   “不说我家相公如今只不过刚过弱冠之龄,便是他三十四十了也仍旧是大多人及不上的不是吗?再说了,高姑娘如此轻视举人,难道不知道席先生也是止于举人功名而已,你高家也看不起席先生吗?”席先生是路熙远的老师,他创立的青云书院可是举国学子趋之若鹜之地,高月哪里敢答。   万万没想到方小年竟然这般伶牙俐齿,高月怒极竟是抬手便要打人。方小年可不会害怕一个小丫头,闪身夺过高月的巴掌之后便往林灵身后躲,他可不是和人打起来,口头上的便宜占占就好了,再打人就真成了他没理了。   在场的许多人自然不会看着高月胡闹,一起帮着把她拉住之后,高月狠狠瞪了方小年一眼便气冲冲走了,方小年见人走了,脸上神情轻松了的同时也得意了笑了起来,却不想这个笑被林灵看了个正着。   作者有话要说:   天啦!我一直以为我今天更新了!这章早上就搞好了!我去!我是猪脑子! 第84章   被人发现自己正幸灾乐祸,方小年也不尴尬,反而朝着林灵眨了下眼睛,他这么一来倒是让林灵自己转过了头不再看他。   经过高月这个插曲,方小年算是知道了,原来这京中的小姑娘们也不是个个都惦记他相公啊,也有看不上他相公的。方小年不知道路熙远被高月奚落是因着路熙振之故,但他也没觉得多生气,每个人性子都不一样,喜欢的人自然也就不同,尽管他的相公生的美貌如花,但有看不上他的人也正常。   高月离开之后,也不知是何原因,同方小年说话的人倒是多了起来,他身边围了好几个人,他也耐心同人说着话,同时心中疑惑,难道今日就要这么轻松过去了?   变故就在一瞬间,方小年正想着今日是不是没事儿了,便觉身边的人朝自己撞来,疼痛袭来之前是一身的凉意先传到了全身,他竟然被人泼了一碰凉水……   原本以为会被磕碰几下,可方小年没想到却是被浇了冷水,而且不止是他,他身边好几个人都受了波及。   “少君!少君,您没事儿吧?”小花和方浩赶紧的将方小年护着,他身边也被泼了水的几个小姐自然也被自己的侍从护着,而刚刚打翻了水盆的丫鬟如今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停求饶。   那丫头该怎么处置自然是许家人说了算,这大冷的**服打死了可不是说着玩的,闹不好可是要着凉的。   从自己被泼水,方小年就觉得这肯定是有人故意找他麻烦,他被许家的下人拉着要去换衣服的时候直接就拒绝了。   “许姑娘,不用麻烦了,今日多有叨扰我们也该回去了。贵府并没有哥儿,我穿小姐的衣服不适合,穿您兄长的衣服更不合适,不过是打湿了外衣罢了不打紧的,我这便回去了,麻烦您差人去唤我相公过来接过吧。”方小年衣服是那几个人里湿的最厉害,胸口打湿了一大片,就连发顶都打湿了,如今在旁人看来着实有些狼狈。   方小年连顶着雨水插秧这事儿多做过,哪里会觉得如今这样有多狼狈,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只想赶紧回去算了,他想着如今被泼水可能只是第一波,后面不知道还有什么在等着他。   方小年要走,衣服上被泼了些水的姑娘也想离开了。另外两人只是打湿了一点外衣,林灵没去管他们,但她不同意方小年就这么离开,坚持让人带人下去换上干爽的衣服再说。   “谁告诉你许府没有哥儿啊?铭露大嫂便是哥儿,你少废话了,我亲自带你过去,走吧。”林灵对许府算是熟悉,拉着方小年就要走,许铭露则是让自己的贴身丫鬟带着另外两人去她房间,她则是留下来吩咐人将那丫头待下去好生的审问,之后才开始安抚剩下的一帮子人。   今日来许府的各家小姐共有十来个,其中只有几个是确确实实同许铭露交情匪浅,其他的关系没有深厚到哪里,许铭露自然要小心的陪着,好生招待人,若不是因为如此她早追着林灵去了。   方小年初到路家的时候,只觉得路家房子大的有些离谱了,路家就那么几口人哪能住那么大的房子啊。去了柳家才发现路家根本不算什么,如今到了许家他才知道何谓大户人家,他和林灵被一个丫头领着走了好些时候才到了一处院子。   被许铭露大嫂领着往屋里走的时候,方小年也没让小花和方浩离开自己身边,等到那许家夫郎将衣服放在了他的身边,还对他说了些抱歉的话,才领着众人出去等着了。   摸着身边的衣服,方小年还仔细的检查了许久,他怕衣服有问题让自己又出丑。   方小年小心的检查了衣服才开始换上,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接下来要面对的根本不是或许有问题的衣服。根本没有听见开门声却突然有人闯了进来,看着颇为壮硕的汉子,方小年放弃了本想大声呼救,看着低头看着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心一横直接往窗边而去了。   方小年这里的事被路熙远知道的时候,是许铭露从那丫头口中得知为何会端了冷水过来的时候。   那丫头说有人吩咐她端一盆冷水到大小姐这里来,大小姐他们在烤肉吃,如今要把烤具里面的火灭干净,避免火星乱飞惹出祸端。而她端了水过来,却被人无端推了一下,如今才会泼到了贵人身上。   “路少爷……”许铭露脸上全是歉意,她甚至都有些不敢去看路熙远,她觉得路熙远看她的眼神好像在往她身上射冰刃,让她浑身寒冷刺骨。   许铭露的心情路熙远顾忌不到,他不想同人啰嗦,直接对人说道:“许小姐,麻烦您差人带我去找我夫郎,我们也该告辞了。”   “他在我大嫂那里,不会有事的……”许铭露正对人保证不会有事的,却有小丫头急急跑了过来,嘴里喊得却是路熙远的名字。   “大少爷!太好了,您来了太好了!您赶快跟奴婢去救少君,他掉进河里了。”小花都快急死了,少君让她过来找大少爷,她跑的喉咙都快冒烟了。   小花话没有说完路熙远却已经朝着他来的方向跑了过去,剩下的一堆人面面相觑,之后她们的眼神却是落在了同一个人身上,那便是许铭露。   京中谁人不知道啊,许家大小姐心悦路家大少爷多年,可多年的痴等换来的不是路熙远抬着聘礼上门求娶,而是路熙远转头便娶了个农家哥儿,当时许家大小姐收到的嘲讽可比路家还多。   方小年先是被泼了冷水,如今又掉进了河里,这一切都是发生在许家,这要说同许铭露没有关系,没人会相信。   这里的人虽然都是十来岁的姑娘家,可她们一个个的家中兄弟姐妹无数,且大多都是异腹所生的兄弟姐妹,后宅手段大家都有耳濡目染,即便少有没有亲手做过的,但也都是听过见过的,如今自然觉得今日之事都是许铭露安排。   许铭露被人看得慌乱不已,她的慌乱倒不是因为心虚而是因为害怕,她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她一直害怕方小年在她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可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着急的跟着人跑了过去,许铭露急的全然没有大家小姐的矜持,双手提着一群跑的快要脚不沾地了。   许铭露一走,那些人自然也跟着去了。   方小年先前从窗口一跃而下的时候,直接掉进了一条河里,令他没想到的是,那个在房间里想要害他的人也跟着一起跳了下去,他顺着水流拼命的望着下游而去,努力的远离紧紧跟在他身后的人,他可不能被人给抓住!他可没忘记那次在路家村的事,那个哥儿跳了湖被人救起来就有人说闲话,如今还是更加注重名声的官家,他可不能让他大汉动他!   刚落水的时候方小年心里便后悔跳下来了,可这会儿身子竟然适应了水温没有方才那么冷了,还能时不时仰着头叫路熙远的名字了。   方小年叫着路熙远的名字纯粹就是寻求心理安慰,压根儿没想得到回应,在他不知道喊了多少声之后,他却隐隐听见了路熙远的声音,且路熙远的声音好像还越来越近了。   “相公?相公!”看见路熙远出现的时候,方小年都快要哭了!他后悔了,后悔今日出门了,他觉得早知道今日还要吃这番苦头他就该做个缩头乌龟好好待在自己的龟壳里,打死也不出路家的大门!   许府这条河是活水,环绕许府整个大院,流经府里好几个院子,而大家大少爷的院子便是其中一个。   路熙远追了一路感觉距离合适之后才一跃跳下了水去,几乎瞬间就到了方小年的身边,有了路熙远在身边方小年便镇定多了,两人开始朝着边缘处而去。   方才一直追着方小年的那个身形壮硕的家丁也要靠边的时候,路熙远一手抓着边上草木,稳定身形直接给了人狠狠一脚,直接把人踹翻了出去。那人原本会水,可一不小心呛了水之后,开始在水中沉沉浮浮,还发出了求救的呼喊。   两人既靠了边,便有人帮着拉了他们上去,方小年双脚一踏到实处便直接扑进了路熙远怀里。   “相公,我换衣服的时候有人闯进来,我逼不得已才跳窗的,还好窗外是河,不然我要摔死了。”   “对不起,是我错了。”冬衣基本有厚厚的四五层,可方小年身上却只有两层衣服显然是换衣过程逃离才没有将衣服穿好。   路熙远想着那条正好流经自己夫郎换衣服的房间的河流,心里想着或许他们就是想让人跳河,却不想自己夫郎竟然会凫水。   没工夫和人废话,路熙远摆手不许任何人靠近,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了两件给人裹在身上,然后抱着人直接离开了许府,离开之后只留下一句话,让许府为今日的事给他们路家一个交代。   路熙远带着方小年走了,可方才的场面却在众人脑中挥之不去,她们亲眼看见的!那路家的夫郎明显在躲着身后许家的家丁,证明那不是去救人的,这事儿一定有古怪!   后来跟着许铭露来的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一直待在外间等着方小年的林灵哪里有不知道的?她们好生在外头等人,里面怎么会多出一个人来?而方小年又为何要跳楼?若不是遇到了危险,他这么可能往水里跳!   “铭露,你太让我失望了,以后……你别说我是你朋友了,就这样吧。”林灵觉得自己以前可能看错了,许铭露根本不是她想的那种人,她也会因为一己私欲迁怒无辜之人。   林灵失望的走了,许铭露愣在当场,甚至连眼泪都流不出,她不明白,她好好的生辰宴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第85章   方小年在水里的时候还不觉得,等到上了岸,即便身上有厚实的衣物裹着,可还是被冻得浑身发抖,双手想要拽紧抱着他的路熙远,可他十根手指都僵了,根本使不上力气。   察觉到怀里人身体在不由自主的发抖,路熙振加快了脚步,赶紧的带着人上了马车,才帮着人将湿衣换下,如此方小年才好受了点。   “相公,我是不是太笨了啊?明知道别人要对付我,可我还是着了别人的道。”方小年心里别提多郁闷了,他如今更生气的是自己,觉得自己真是没用!越生气便越要回想发生的事,越想方小年就越气。   “可是今天月明表妹好像没有做什么啊?那个泼了我水的丫头是许家的人,那个逼我跳窗的人显然也是许家的人,不然怎么可能提前躲进许家夫郎的屋子里?这事儿唯一的侥幸之处在于我竟然会凫水,要是不会的话,要么直接被淹死要么就是衣衫不整的被许家家丁捞起来,反正都没有什么好结果。”   “可好受一点了?”方小年身体舒服了一点之后,便赶紧的同路熙远说白天的事,路熙远听人说了好些话,又将人往怀里带了带才开口说了上车后的第一句话。   方小年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路熙远自然明白,他已经让方浩留下处理了,方浩是个聪明人,知道应该将什么人扣下,不管今日之事是何人指使,总该有个水落石出的时候,只是……只是不管今日元凶能不能被揪出来,今日夫郎所受的罪过都是切切实实的。   “是我的错,总是说些无用的话,又让你……”   “相公,这和你又没什么关系,是我自己大意了才着了道,我原想着她们会暗地里使坏,哪成想她们竟敢明晃晃的下手。”方小年现下想不通或者说吃惊的事,也是路熙远懊恼的原因之一,两人都没有想到今日对方小年下手的人,竟然会这么明目张胆。   两人离开之后,许府却没有安静下来,许铭露的父亲并没有在朝中做官,她祖父曾是户部尚书,这可是天子近臣,许家自然也有过一段风光的时光。可许尚书至仕之后,家中子孙并没有多么出息的,如今只许铭露的伯父做了个五品官,其余许家子弟却是没有什么出息。   许铭露前些年身上还有个尚书府小姐的名声,路家也敢冒着得罪尚书府的风险拒了同许家结亲的事,如今人家的夫郎在他们家里出了事,许家自然是上下都焦头烂额。   “你糊涂!”   “娘!”许铭露被她娘一巴掌打的整个人都懵了,从小到大,她娘是最疼她的人,从来舍不得动她一根手指。   不是不是伤心,可许铭露知道如今不是伤心的时候,她要赶紧和她娘把话说清楚。   “母亲,难道女儿在您心里就是那般恶毒的人吗?就是那般愚蠢的人吗?今日之事女儿全然不知,母亲您要相信女儿!”许铭露的父亲在外面同方浩一起,今日有关或者有所嫌疑的下人得要全部押下,如今只有两母子在,许铭露更知道今日之事的严重性,便赶紧的将林灵白日里对她说的话同她母亲说了。   “林灵今日告诉我,表妹打着我的名义请了路家夫郎上门,两人之前确实是有些龃龉,可是……今日表妹并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想不通,许铭露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今日之事到底哪里出了错,又到底是谁安排了今日的一切。   她脑子里第一个怀疑的人便是柳月明,可随即又被她否定,她不相信柳月明能有那个本事买通她安排好家里那许多人,设下今日之事。   许铭露的母亲当年能嫁进尚书府,娘家自然也是高门,听了女儿这番话,细细观察女儿神情便知道女儿没有说谎。   脸色软了下来,许二夫人轻轻将女儿抱到怀里,好好地安慰了一番之后,才对人说道:“今日的事早晚会查个明白,今日有牵扯的下人包括其家人你爹都会好好地审问,如今咱们该担心的恐怕是日后要如何同你姨母还有你大伯两家相处。   那路家夫郎是月明带来的,可出事却在你嫂子屋子里,他两没有勾结我是不信的。”想到女儿终于低头答应议亲,而家里大房也正好有个待嫁的姑娘,许二夫人便皱了眉,她想着这个家马上就要容不下他们了。   和许家的一团乱相比,打道回府的柳月明心情也是同样的阴沉,她没想到她精心计划这么久的事情竟然落空了!那该死的方小年竟然会凫水!怪不得上次没能把他淹死!   在温泉对人动手之前,柳月明就已经在计划今日之事了,早在她因着方小年之故被禁足那时起,她便在想着如何报复回去,想来想去她便想出了这个办法,那就是让人没了清白生不如死。   许家二夫人是柳月明的姨妈,她也算是许家的表小姐,常往许家走动也是正常。待她发现她那一根筋的表姐只是自怨自艾却并不想对方小年做什么的时候,她便搭上了许家大房的人,为此她还给了人不少的好东西。   “没想到千算万算没算到那贱种会凫水!”双拳捏紧,重重砸在腿上,柳月明瞬时疼的皱了眉毛,她心里又恨又气,她知道今日这机会这么错过了,往后还想做什么便难了。   想到之前计划好的在人回去的搬到将人截住,再对人下手,柳月明眉头又舒展了一些。   他们同行的都是些寻常人,可不会武功,便是有表哥通行又能怎样呢?熙远表哥也不过是个书呆子罢了,到时候一样不能挽回。   “希望明日能有好消息传来。”揭开了车帘,望向路府的方向,柳月明想着她总不能真的那般倒霉,事事不顺,白日里的事没能如愿,剩下这一件该如愿了。   柳思的马车宽敞舒适,但正因为宽敞便只能行大路,两人回程之时急着赶路自然没有乘坐来时的马车,而是将家里马车留给方浩,他们乘着下人们来时乘坐的寻常马车寻了捷径回府了。   两人顺利回到家里,进了大门之后,路熙远向门房交代去通知老爷主君一声,少君出事了先不去给他们请安,便急急往自己的院子去了。   一会去路熙远便赶紧去请大夫,又让下人准备热水熬上姜汤,方小年看路熙远小心又紧张的样子,老实的闭上了嘴,没有同人将其实他没事儿,他又不是没有冬天下过水,他不是娇贵的哥儿,但他想做他心里娇贵的哥儿。   方小年刚泡进舒服的热水里,路熙远正给他洗头发,小花却在门外轻轻敲门,老爷和主君到了。   “相公,我自己洗吧。”不能让长辈在外面等着,方小年回头看了路熙远一眼,让人赶紧出去,路熙远只是顿了顿便停手站了起来,之后就出去了,不过只是一会儿的功夫他便又回来了。   以前,路熙远的房间只有卧房和书房是禁地,不允许别人随意进来,如今连连着卧房的二房都成了禁地,连他们贴身的丫头不让人进来。   不想让小花进去伺候,路熙远便只能自己亲自动手了。   对于柳月明的事两父子之间早有默契,路熙远出去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让柳思将事情同自己父亲说了,让后让人先回去,自己一会儿会亲自过去同他们交代近日发生的事情。   “我让父亲他们回去了,一会儿我亲自过去同他们说清楚。”   “哦。”安心的继续泡澡,方小年没觉得自己哪里不舒服了,而且路熙远还在给他洗头,一直用舒服的力道给他按摩全身,他惬意的昏昏欲睡,到后来直接被路熙远从浴桶里捞了起来,都放到了床上才清醒过来。   “相公,我饿了。”今日方小年没吃什么东西,他肚子这会儿是真的饿了。   方小年刚说饿,下人正好送了姜汤过来,他被路熙远逼着连喝了两碗,之后虽然被喂了颗糖,却依旧觉得喉咙辣辣的。   “别皱着一张脸啦,一会儿就有吃的了,大夫应该快来了,马上就能吃东西了。”   “其实不用请大夫也行,我没事儿。”   “让大夫看了再说。”   大夫来的很快,几乎在两人话落不就大夫便到了。方小年身体确实不错,大夫诊断没有大碍,让人今捂着被子好生睡一晚,最好能发发汗也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有了大夫的话,路熙远才真的放心了,吩咐下人备了饭菜之后陪着人吃了东西才往他父亲那里去了。   路大人他们回去的时候正好的碰到了听到风声过来看人的路熙振,于是三父子一起回了柳思那里等着,路熙远到的时候,柳思已经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和路大人说了。   路大人知道前些日子自家少君差点出事竟然不是方元松下的手,而是自家人,气得立马给了路熙振两个耳光,如今路熙振依旧还跪在地上。   路熙远一到便开口让人起来了,路熙振自从那次撞了头身体也不是很好,总不能让他大冷天的一直跪着。   “大哥,我真的知道错了,让我跪着吧,这样我能好受点。”路熙振不领情继续跪着,路熙振看出了自己爹爹的心疼,便板着脸对人说道:“让你起来就起来,你作践自己给谁看?”   路熙振最害怕路熙振发火的样子,一时吓得把头埋的更低,以往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时候,路熙振犯了错路熙远作为哥哥自然要教训他。   再见到往日情形,可心情却不再是往日熨帖的样子,柳思难过的看向路大人,路大人无奈叹气,出声让路熙振起来,路熙振这才起来了。   “我不信许家的人会如此愚蠢,但暂时不知道月明如何有那般通天的本领能买通许家许多下人,但此事与她有关是板上钉钉的。我已命人将今日有所牵连之人全部控制,包括其家人,待到细细审问不愁查不出个结果。”路熙远将白天都是大概同人说了之后,便说了自己要如何解决,他说起了留在许家的方浩,却不知道方浩如今正捆着两个贼人往家里赶来。 第86章   连路熙远都没有想到,除却白天的安排,竟然还有后手等着他们,柳月明竟然还安排了晚上劫道的人。   冬日的街头不像夏日那般人头涌动热闹非凡,基本酉时前后便少人了,街上冷清的很,只有最为繁华的街道会在夜间摆上夜市再热闹一番,但若是还在没有热闹商铺的地方便是难得见一人。   方浩架着家中马车回家的时候,便遇上了两个蒙面人直接朝他杀去。   路熙远在路家的时候身边是云书伺候着,外出的时候云书是不跟着的,他偶尔因为特殊原因出门的时候,身边带的人便是方浩。方浩自小习武又有天分,身手了得。且他跟着路熙远走南闯北踏遍了晏国的山水,期间自然遇上过不少打斗之事,实战经验旁人自然也是比不得的,那两人只在顷刻间就被方浩制服了,且他们都是一副震惊不已的样子。   那两贼人明显没想到,往日他们见过的菜鸡般的家丁竟然这么厉害,而方浩则是没想到这么弱的人也敢做杀人劫道的买卖。   行凶的人抓了活的,想要查背后之人便简单了,路熙远几乎立马就开始审问,也问出了自己想要的很多东西。   隔日一早路熙远便去了他父亲那里,路大人早已经知道了昨日儿子审问了贼人之事,于是直接吩咐道:“远儿,先将人押下,等到许家那里有了眉目再说,只是此事决不可轻轻放下。”路大人后面的话明显就是对着柳思说的。   柳思此时虽然震惊,但有了温泉那事儿,他也知道自己侄女儿不是个简单的。只是心里知道归知道,他还是怎么也想不通,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家,缘何会这般的狠心?竟然三番四次的要人置于死地?   联想白天的事,柳思震惊的同时更是后怕,若是昨日儿子没有跟着一起去,那么……   “她这是压根儿没给人留一点活路啊!”白日里想方设法毁人清白,晚上再安排劫道的人,如此哪里还有别人一点活命的机会,而且外人也只会以为这是羞愤自尽!   柳思是整个人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整个人没有一点精神,就连落在扶手处的手也只是虚虚握着,浑身好像没有一点力气。   “没想到我柳家竟能出个这么‘出息’的姑娘。”先前的震惊已经全部被失望和伤心代替,柳思不知道他是做了什么孽,为何家中小辈都要事事不顺!   同父亲爹爹露了口风之后,路熙远并不想多说,也不想多留,他还要事情要好好整理,今日要做的事情还多。   路熙远走后,柳思面色更加的难看了。   路大人虽然气恼柳月明,也厌恶柳家养出了这么一个心狠毒辣的女儿,可自己夫郎是无辜的,看人实在难受,他无声给人安慰的同时,心里的压力其实并没有比自家夫郎好多少。   柳家同他们可是姻亲,且两家关系一直不错,他几个妻弟也算是有些出息,可这事儿儿子是万不可能轻轻揭过的,如此便只能放弃柳家了。   “你是了解远儿性子的,这事儿他不可能放过月明的。”路大人性情耿直,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不然也不会被方元松拿捏让儿子娶了个农家哥儿,在他这里他便过不去决心要惩治柳月明,更何况儿子那里。   “你是知道的,你那儿子对他那夫郎上心得很,你做好准备吧。”路大人口中的做好准备柳思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丈夫让他做好准备,做好同柳家决裂的准备。   路熙远回去之后,开始二话没说,直接让人去了许府。许府那边动作很快,连夜理出了和方小年事情相关之人,且连那些人的家人都没放过,将一应名单全部交给了路家,连带着人都交给了路熙远派过去的人。   许家人查出那些人的时候,最惊讶的莫过于许铭露,她没想到自己眼里那个冲动骄横却也愚笨的表妹,竟然会有那么深沉的心思,竟然早在几个月前就开始收买她家里的奴仆,甚至还搭上了她大嫂!   许铭露此时的震惊路熙远不在乎,但许家的人到了的时候正好是正午时分,路熙远陪着人吃了午饭之后,带着人去后院放松消食,慢慢将事情告知方小年知道,方小年心里的震惊却不下任何人。   他知道柳月明不喜欢他,可不知道柳月明竟然想要他死,而且还是一而再的去害他性命!   对于柳月明的事,路熙远原本不想和人说的太清楚,因为他怕把人吓着,近日夫郎不断受到惊吓,他心里心疼得很,可是他知道或许就在不就的将来,家里还有大事发生,到时候全家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时候的这点小事正好用来给夫郎练胆子了。   方小年的确吓到了,那日他正想着他在别人房间换衣服是不是也是什么陷阱,房间里便突然出现了一个汉子,当时他都吓傻了,但是因为提前就设想了诸多别人坑害他的法子,他很快反应过来,察觉到自己样子是不适合被人看见的,他便直接将衣服往身上一披,连带子都没有系上便打开窗户一跃而下。   他无奈跳窗之后他其实也呛了几口水,他能侥幸稳住心神也是因为冬日水浅,他偶尔踩踏住河底东西借力,然后顺着水流而下并没有非上多大的功夫,若是换了夏季,他可能没命活着。   “她是真的坏啊!不止是坏简直就是毒啊!小小年纪真的太可怕了!”方小年没想到柳月明竟然这么恨他!   他想着也没干什么啊?这柳月明的心眼也太小了,难道就因为上次在柳家让她丢了面子的事,她就要置自己于死地?   “她疯了吧!”方小年觉得什么都没人命大!   在他们村里,即便两家人的矛盾再大,那也只是相互言语挤兑,顶多有机会的时候祸害一下对方的庄稼,比如小孩儿幼稚的指着人家的瓜叽里呱啦,诅咒人家的瓜全部烂掉。大人干活的时候顺手砍掉别人地里的一两根苞谷杆子,最坏的顶多就是把人稻田的进水口给堵了,可万万做不出伤人性命的事!   方小年震惊的无以复加,怎么也想不通柳月明和他不过一点小小矛盾,何至于要走到害人性命这一步,可他不知道,在柳月明的眼里,他这个乡下哥儿压根儿不算个人。柳月明觉得,方小年的身份还抵不上她们家的奴仆,她家奴仆她都是想打就打,方小年的命在她眼里自然不算什么。   在她看来,弄死方小年和弄死一条狗一样简单,都是无关轻重的小事,根本无所谓。   且,除却方小年身份让柳月明看不上,还有旁的原因,那便是路熙远。   如今方小年占着路熙远夫郎的位置,这可是柳月明做梦都想要的!她不止惦记着路熙远,更是惦记着柳思的钱财,她想人和财两得,方小年自然不能活着了。   方小年根本不知道,便是没有那日在柳家的矛盾,便是他从没有和柳月明结怨,柳月明也迟早会害他性命。   得知一切竟然都是柳月明的主意,方小年沉默了好一会儿,虽然早知道了这个姑娘对他有敌意,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且他真的差点没了性命,他依旧震惊不已久久都不能回神,总觉得这事儿像是做梦一样,不敢相信一个年纪小小的姑娘,能做出这么多恶毒的事来。   良久之后,两人对视一眼,方小年不由自主的靠的人近了一点,用力拽着路熙远的胳膊,整个人都往人身上贴去。路熙远知道自己夫郎是被吓到了,自然要好好安慰,同时心里也想着对于柳月明,他只有两个想法,要么下大牢要么青灯古佛枯守一辈子,只有两条路柳家人自己选吧。   柳月明隔日早上还在等着昨晚之事的回音,她以为她定能等到方小年小命没了消息,第二日她没能等到安排的人给的回信,却等到了路家人上门。   她原本以为路家是来报丧的,兴奋跑到了老太太院子的时候,却见路家管家亲自来了,顿时心下又是一喜!管家亲自来了,定是家里人出事了啊!   面上的喜色压都压不住,柳月明赶紧去到老太太身边,正想打听出了什么事,老太太却让她准备准备,说是她大爹差人来说家里有急事,让他们赶紧去路家一趟。   “什么急事?”柳月明甚至都想说是不是方小年出事了,可她一直忍着,在她眼巴巴的期望里,只有路家管家清清淡淡的一句:“我家主君是这么交代的,让小的一定要请老太太和三老爷三夫人还有月明小姐过去,至于是何事小的也不知。   马车已经备好了,就在府外候着?老太天,您看您这是就跟小的走?”   如今柳家虽然还未分家,但几房早就分开过了,几兄弟各自管各自屋子里的事,柳月明如今自己跑来了祖母屋子里,但是她爹娘都不在,于是她只能看向老太太。   “去叫三老爷和三夫人过来。”老夫人隐隐觉得这事儿可能没有那么简单,但她心头却又抱着一丝侥幸,再次意味深长的看了自己孙女一眼,老太太想着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罢了,应该无事,至少不会是什么大事。 第87章   路家甚至连接人的马车都准备好了,想必是不想耽搁一点功夫了,柳家人并不知道路家所谓何事,便赶紧去了。   柳家人到了之后,路熙远没有一句废话,直接让人把柳月明绑了,见此柳月明父母哪里肯依,立马就要上前护着女儿,可路熙远根本没让路家下人动手,都是他自己的人,柳家舅舅和舅母根本反抗不得,便是他们动了粗,仍旧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被捆了个严严实实。   “远儿?!”柳家老夫人对着路熙远呵斥,她算是看出来了,那些人只听路熙远的话。   柳月明的父母自己无能为力,才赶紧将矛头转向柳思还有路大人,他们即是愤怒又是不解,不知道路熙远到底要干什么!   “大哥!你家儿子这是要干嘛!”   “无他,捉拿杀人凶手罢了。”路熙远根本不想多浪费时间,只是看了自己舅舅舅母一眼,便看向了老夫人,柳家是老夫人做主他是知道的。   “外祖母,如今也没有外人,我便不和您还有舅舅舅母他们绕弯子了,月明再三害我夫郎,我要将她拿下交给府衙审理。”   “表哥,你说什么……”整颗心一下沉到了地上,柳月明神色一慌就连身体都是一晃!   不明白自己精心安排的事为何会被别人察觉,柳月明却也来不及去想太多了,只能赶快镇定心神然后一脸无辜的看着路熙远,同时脸上还有埋怨。   柳月明到底年纪小,虽然心思复杂且还算能掩饰一下脸上表情,可柳老太太一眼便看出她有问题,她这样子明显就是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在推脱罢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柳老太太自然是极疼爱路熙远的,但柳家的名声却也重要!孙女关乎的不止孙女一人,还是整个柳家!   路熙远今日之所以让人前来路家而不是自己去柳家,其实还是为柳家打算,若是今日之事传了出去,柳家人上路家,那便是柳家深明大义主动交出了犯事的女儿,若是他们前去柳家,那么就是柳家包庇犯事的女儿,如此柳家才真的是里子面子都没了。   柳家人到的时候,便被引着直接去了内院,大户人家的内院外男是不好进的,即便是路熙远的几个舅舅,这些年也从未踏足路家内院。   如今这个屋子里除了路家人便是柳家人,可以说是没有一个外人,就连路家的仆从都是在屋外守着,且屋外守着的还全是心腹下人。   对于柳老夫人的问询,先开口答话的却是路大人,他同儿子摆着一样的表情,且两人面貌还十分相似,以往清隽俊秀的两父子如今却直让人发毛,因为两人脸上都没有一丝可回旋余地的样子,摆明了今日之事不可善了。   “岳母大人,大晏律法,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月明再三买凶加害我路家少君,于情于理于法都罪无可恕!今日她必须需跟我们去衙门伏法。”   “儿婿,你这是什么话?月明她一个小姑娘,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还有,什么叫再三买凶加害你家少君?小年那孩子怎么了?”柳老夫人面上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也或许事情真的太过荒唐,她需要时间去接受。   相比柳老夫人的发懵状态,柳月明的父母,路熙远的三舅和三舅母却是当场就炸了!他们只柳月明一个女儿,哪里会让女儿那么被污蔑,当场就指着路熙远开骂了揄僖!   “熙远,你被一个乡下哥儿蛊惑自己脑子坏了就算了,何必来陷害我家月明?她这些日子一直谨守本分可再没有对你那夫郎有什么无礼之处,上次你那夫郎出了事,月明还特地去看望了,就连自己表姐生辰,也惦记着他将他带去,为的就是让人多结实一点人脉,免得日后出门人人不识,在这京里寸步难行!”近来柳月明确实表现得很像一个大家闺秀,也像三舅母希望的女儿样子,三舅母听不得旁人对女儿的诬赖,她不能对着路大人发火,便只能捡着路熙远这个小辈出气,她伸出手都快戳到路熙远脸上了。   三舅母话落,三舅舅直接往女儿身前一站,维护之情显而易见,之后更是大义凛然的说道:“月明是我女儿,我决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她!”   “三舅舅你言重了,犯错就该受罚,犯罪就该伏法,不过是罪有应得罢了,何至于牵扯到欺负二字?若说欺负也该是你的女儿不把人当人看,再看陷害甚至想要坑杀我的夫郎!是她欺负了无辜之人。”   “熙远!我和你舅妈从未得罪过你吧?自小就对你疼爱有加,你这是疯了吗?为何口出狂言污蔑我女儿?”三舅舅听得路熙远的话都要疯了,在路熙远嘴里他女儿已经是个罪人了,他哪里肯依,甚至说着还激动上前,想要对路熙远动手,只是被路大人赶紧拦住了。   三舅舅要护着他的女儿,路大人自然也要护着自己的儿子。   “岳母,原本我是要亲去路家的,远儿让你们过来已经是给柳家留了脸面了,柳家可不是月明一个孩子,您和弟弟弟妹最好想清楚了。”   “哼!你们路家是要上天吗?真以为你们路家在京城能一手遮天啊?说我杀人我就真的杀人了?证据呢?!把证据拿出来!不然就把我放开,再不把我放开我倒是要去府衙告你们路家,告你们私自扣押官眷滥用私刑!”柳月明挣动不开身上的绳索,且觉得手脚被勒的发疼,惊惧慌乱之下让她自己撕破了自己多日的伪装,又变回了之前那个骄横的大小姐模样。   柳月明自懂事以为就极其喜欢路熙远,因着柳家的纵容,将之养成了一副蛮横性子,凡是她看上的东西她都要收入囊中,便是看上了路熙远这么一个大活人,她也觉得路熙远就该是她的。   知道自己表姐竟然倾心路熙远的时候,她不知道一次在心底嘲笑过许铭露,且不知道暗地里给许铭露使了多少绊子,许铭露在合适的年纪没能同路熙远成婚,她心里暗自高兴,想着自己到了出嫁的年纪路熙远也到了必须要成婚的年纪,到时候他们两家门当户对对还能亲上加亲,两家长辈肯定没有不满意的,但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中间会杀出一个方小年。   路熙远成婚那日他作为表妹甚至都没有出现在路家,她以身体不舒服为由独自一人待在家里哭了整整一宿,两人的新婚夜她便已经开始想着日后要如何收拾方小年。   之后两次为难在她看来根本不算什么,可她没想到她却被家里罚了,被罚之后经过嬷嬷的提点还有她娘的劝说她突然福至心灵想开了,想到了更好对付方小年的办法。   她确实要狠狠的教训方小年,但也需要全身而退,不然她若是为了教训人自己出事了,那便是在为她人做嫁衣,这京里惦记路熙远的人可不止一个两个。   被解了禁足之后,柳月明便依着自己所学和自小的所见所闻开始做计划,许家是她想好的最好的地点。   许家是她姨妈家,她过去走动不会惹人怀疑,许家如今日子不好下人待遇自然不好,那边容易收买,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京中谁人不知道许家的女儿惦记路熙远,如此一来,路熙远的新婚夫郎在许家出了事,人人都会以为那是许家女儿处于嫉妒才会对人下手!   根本不相信自己计划良久的事会被发现,柳月明一边挣扎一边闹着证据,说到所谓证据,她爹娘也跟着闹了起来,直逼着路熙远要证据。   “舅舅舅妈安心,不止有证据,便是证人也有。”绕过那一家三口,路熙远站在门口喊了方浩的名字,之后方浩便领着一个高大壮实的汉子进来了。   那汉子便是在冬日也只是穿了秋衣,一身的腱子肉藏都藏不住,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如今却乖乖被方浩捆着,一进来便赶紧的朝着众人跪了下去。   那人一到路熙远便眼神示意方浩出去,之后指着那人说道:“相信外祖母和舅舅舅妈你们也知道了,前不久我夫郎在一处温泉山庄险些被害,而当时动手之人便是眼前的人。”   “我不认识他!”   “我相信,你真的不认识他。”回了柳月明的话却没有看柳月明,路熙远接下来让压着柳月明的人动手,在人嘴里塞了一大团粗布,将人嘴巴堵住,之后转而对那高大汉子说道:“说吧,当日你收了谁的好处得了谁的指印去的那处山庄对我夫郎下手。”   “大人饶命!小的就是个莽夫,玉西平日里只欺负抢劫从京城通往各处州府的船商,绝不敢欺负到贵人头上,我哪里知道那日是要对贵人下手,若是知道小的便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那高大汉子说完,即便自己被捆着也拼命往地上磕头。   路熙远其实不想听他的废话,但那人话落他却给了他一些时间,耐心的看着众人反应,他也在告诉众人,这人同自己夫郎根本不相识,的确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罢了。   “废话真多!”直接一脚踢在人胸口,路熙远冷冷道:“没问你的话不必说!”   “是一个叫下巴长着一个大痦子的人找到了小人,小子看他面相寡淡一副穷鬼命,这才敢接了他的活。”那高大汉子这话一落,方浩便领进一人,那人一进来那高大汉子便激动不已,对着那人破口大骂,口口声声都是说着那人连累他,如此众人也明白了,来人便是收买了这高大汉子的人,也的确来人下巴上面的确有一个痦子。   如今已有两个证人出现,柳月明的脸也从但又害怕恐惧见见放松下来,因为这些人她都不认识。   “哼!别以为找些三教九流的人过来,就让我这么认了!姑奶奶不认识他们!”柳月明不屑,他爹娘见状心头也有了底,跟着强硬起来,反而只有柳老太太面上担忧更甚!   “表妹别急,你认识的人马上就来。”说来就来!下一个出现的人是一个中年男人,这个中年男人柳家人也是不认识的,但是他认识的人可是柳家的人。   那痦子男见了中年男人进来之后,突然激动了起来,指着那中年男人骂道“你不只是说就是个无权无势的小哥儿吗?怎么会是侍郎大人家的少君!你害死我了!”   “我怎么知道!我家那婆娘讲了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你婆娘叫什么名字。”路熙远这一次问的人是那中年男人,可看着的却是柳月明。   “春花。”   春花二字一出,柳月明立马变了脸色,看来终于有她认识的人了。   而对于春花这个名字,不止柳月明,便是他爹娘还有柳老夫人也有印象,因为柳月明曾经的奶妈子便叫春花。   “不!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我!我不认识他们,我不认识他们!是他们自己做的,杀了他们就好,杀人他们就好!”柳月明听到春花二字的时候就已经快疯了,情急之下只想解决这些人,而站在外面的春花听到柳月明疯狂的喊声,心里也绝望了,她知道小姐不会保他们一家的。   春花能做柳月明的奶妈子,在柳家自然待了不少年,也因此她了解柳家情况,甚至连路家情况都知道一点,她明白不管小姐做了什么事至少保住性命是没问题的。   春花进来的时候,柳家夫妻才慌了,柳老太太也突然被人抽走了一半的精气神一般,他们知道,孙女这次是真的栽了!   “小姐!救救奴婢,救救奴婢一家吧,奴婢真的很小心了,奴婢也不想被人抓住啊小姐!   “如此,还需要我多说吗?”如此,自然不需要路熙远多说,这事儿竟然牵扯出这么多人,足见柳月明的小心,可老天有眼,或者或路熙远足够有耐心,在出事之后的日夜蹲守之下,终究还是让他捉到了所有有牵扯之人。   如今不止有了证人,还是一串的证人,自是无可抵赖,舅舅舅母正想说什么,路熙远却还不肯罢休,直接丢了一个小包袱在地上,包袱打开里面有首饰有银两有银票,首饰不用多说熟悉得很都是柳月明的东西,而那银两银票却是官银,一看便是赏赐之物,寻常人家根本不会拥有,如此柳月明根本推脱不了,这不能是那春花的擅做主张之举。   “远儿啊,我和你家舅母我们就她一个女儿啊,远儿,你就饶了你妹妹一次吧!她年岁小不懂事,她以后再也不敢了!”   有了认证物证,舅舅舅母不敢再抵赖,如今也无从抵赖,他们只能软了下来,靠着亲情博取同情,希望路熙远能网开一面。   两人都满眼期望的看着路熙远,眼中含泪看着可怜得很,路熙远不由笑了笑,嘴里慢慢吐出两个字。   “好啊,那就听舅舅舅妈的话,就饶了月明这一次,再有下次便绝不姑息。”路熙远回的干脆,两人却愣住了,他们都没有想到,路熙远回这么干脆!   想到以为家里对路熙远的态度,他们心下一喜,觉得这是路熙远顾念亲情!   柳月明父母欢天喜地,准备去给女儿松绑,柳月明却突然汗毛倒竖,恐惧油然而生,第一次真正在内心产生恐惧这种心里,颤抖着身子看向了嘴角依旧含笑的路熙远。   她向来最喜欢的便是表哥这张脸了,不说了表哥含笑的脸,便是冷着脸她也喜欢得很,可如今她却只觉得可怕。   “既如此,送月明去衙门便成了板上钉钉了,毕竟这世上只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柳家的事温泉山庄的事我路家都不追究了,便只说道前日在许家发生的事吧。”   “什么?还有许家什么事?” 第88章   “在许家发生的事,还是让许家人自己来说吧。”许家人还有路熙远留下的人连夜审问了许家下人之后,自然将事情理得一清二楚,路熙远除了得到了那份名单,他还让人去请许家大少爷的夫郎还有许家一位长辈过来了。   “不过,许家人还没有到,外祖母还有舅舅舅母劳烦再等等吧,也不会太耽搁时间,我早已命人去请,相信不肖一刻钟便会到了。”   提到许家,柳家其余几个人一脸迷茫,明显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而柳月明则是心虚的低下了头,一脸惶急。   经过方才的事,她算是知道了,所有的事情都被查出来了,她的好表哥为了那贱种方小年可真是费了大功夫了!   料想许家的事也是瞒不住了,毕竟那许家大少爷的夫郎同自己也没有什么交情,出卖自己是理所应当的,许家的事可比温泉的事要好查多了,如今温泉之事都不能善了,何况许家之事?   “哼!大爹自小便偏心振表哥,如今看来大爹的心果然是偏的!凭什么同样犯了错却只针对我一个?难道他路熙振就能因为大爹的偏疼置身事外?”   “月明,你说什么?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赶紧说出来啊傻孩子!”柳家两夫妻正焦急不已,他们没想到事情竟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们尚来不及高兴路熙远不计较先前的事,没想到却又来了一个许家!   方小年在许家出了那么大的事,如今一天过去可能满京城都知道了,柳家自然也知道了。   一想到许家的事又和女儿有关,两夫妻恨不得自己直接晕过去算了,免得被这讨债鬼女儿给气死!他们正想教训女儿求得路家网开一面,却不想事情好像有了转机,路家竟有人牵扯其中,且还是他们大哥最为疼爱的儿子牵扯其中!   像是一下看到了救星!三舅母赶紧去到女儿身边,半扶着女儿让她赶紧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思有多疼爱路熙振那自不必多说,便是有眼睛的人都知道,且经过路野这事儿大家更坚定了心中想法,柳思心里亲生儿子都比不上路熙振,便能看出他有多宝贝路熙振了。   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柳家人想着柳月明便是亲戚又如何?她毕竟不是从柳思肚子里出来的,柳思也没有教养过她一天,自然没有多深的感情,可是牵扯到他心爱的儿子那就不一样了!   若是路家要放过路熙振那自然要放过他柳家的女儿,不然就将两人一起送进去,相信柳思不会舍得!   “大爹觉得我真的能手眼通天?你们路家的事我如何能得知?还不是因为你有个好儿子啊哈哈!若不是振表哥的提点,我如何能想到要给表嫂教训,若不是振表哥的通知,我又如何能得知你们出门的日子?更甚至没有振表哥的帮忙,我安排的人又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入山庄自由?这还不是因为你的好儿子啊!”想到要给方小年教训本来就是路熙振先提起,柳月明没有丝毫心虚,只管将路熙振拖下水便是。   她原以为她这话说了之后,柳思定然会大受打击,可她没想到路家人好像全都已经知道了似的,并没有什么反应。   “这事儿我已经同爹爹交代过了,不然你以为爹爹后面对你的试探是为何?是你自己愚蠢且恶毒!所以才会不知悔改落得今日的下场!”路熙振一直乖乖的待在柳思身边伺候,并不多话,他知道柳月明早晚会将他牵扯出来,便早有了应对之法。   面上不由得已,同时心内庆幸不已,路熙振想着,若是他抱着侥幸心理一直瞒着,今日柳月明的下场便是他的了。   这下翻脸的人变成了柳月明了,她没想到路熙振竟然早把她卖了!   “路熙振!你这个野种你竟然耍我!我要弄死你,弄死你!”即便全身都被绑着,柳月明也在努力向路熙振奔去,可她的挣扎只是徒劳,身边按着她的人让她寸步难行,反倒是因为挣扎直接扑到地上,让自己更加狼狈。   看着女儿的样子柳家夫妻心疼不已,一边咒骂着路家人一边去求柳老夫人,柳老夫人到了这步已经全都明白了,甚至连许家那里的事大概是怎么回事都知道了,无非就是后宅那些对付女人的手段罢了,只是她这孙女用的太不高明了,竟然留了那么多的把柄!   失望的摇了摇头,老夫人知道这个孙女保不住了,即便路家肯放过,许家也是不肯的。   正当柳家两夫妻为了女儿哭喊之时许家人到了。   许家的事其实要比温泉山庄发生的事好查许多,毕竟许家大多人都是柳月明亲自接触过的,且他们手上都有柳月明留下的钱财。况且除却这些还有个许家夫郎牵扯其中,如此不肖一会儿柳月明买通了许家下人再和许家夫郎联手陷害方小年的事便大白于天下了。   “思儿!”知道一切无法挽回之后,柳老夫人也不再说那么没用的,直接拉着柳思流了一脸的泪,而柳家夫妻更是直接跪下了。   “思儿,你便放你那不懂事的侄女一条活路吧!我们认错我们弥补,我们定会好好地补偿小年那孩子的!”   “对!补偿!我们补偿!”老夫人说到补偿,三舅母一下反应过来!是啊,他们可以补偿啊,财帛动人心,只要他们肯出血不信对方不动容,再说了,那姓方的只是个农家哥儿,怕是最稀罕金银之物,只要给他足够的钱财,他定会放自己的女儿一马!   “远儿,舅妈就你了,你就给月明一条生路吧,她才十四岁啊!她的人生都还没有开始啊,你就放过她吧!”   “她才十四岁,可我的夫郎也只有十六,她的人生还没有开始,她就能凭着自己喜怒随意结束别人的人生?”怒极反笑,路熙远不再搭理自己舅母,只是对着老夫人一拜然后带着绝无更改的余地的语气对人说道:“外祖母,今日要么我带月明去衙门,要么你们带她去寺庙,二者择其一,你们自己选吧。”   “衙门?寺庙?不要!我不要!表哥,你为何对我这般狠心?又为何要对那姓方的那般好?他算个什么东西他凭什么和我比?你娶他便娶了,为什么还要对他好?为什么!”   “表妹真是糊涂了,我不对我的夫郎好对谁好?至于所谓狠心更是谈不上,只是就事论事罢了,不管和人做了伤天害理之事皆要收到惩罚。”不想再看见柳月明,更不想听见她的声音,路熙远烦躁的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外祖母赶紧选择,不然他们便没有选择余地了。   “方浩,准备去府衙的马车。”   “不!不!不能去府衙,我们选我们选,我们寺庙选寺庙!”三舅妈扑过去抱住女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但心头好歹有些指望。   她想着还好女儿年纪小,顶多两三年事情过去了她们把她接回来,照样能许个好人家。   对于路熙远给出的两个选择,柳老夫人自然也是更倾向与后者,柳家人有了选择,路熙远自然要让人动手了。   “既如此,我让会送表妹去她该去的地方。”路熙远让了押了人就走,柳家的人自然不肯,路熙远冷笑道:“莫非舅舅舅母以为表妹要去的是家庙不成?表妹坐下如此恶事还想装模作样糊弄过去?不去寺庙里不去菩萨面前真心忏悔,如何能赎罪?”   “远儿!得饶人处且饶人,她可是你的亲表妹啊!”   “祖母,此话表妹可没有遵从,她一而再害人的时候,可有顾念一点亲情?”见老夫人还想在自己面前打感情牌,路熙远心中厌烦急了,不欲再多说,只最后对人说道:“若是舅舅舅母不放心,可让人随行。”路熙远能做的便只有这么多的,再有其他他不可能妥协了。   老夫人看出自己外孙已经不耐,不想再去触霉头,心头想的也和柳月明母亲一般,想着两三年后将人接回来便是,便没有再说什么,而柳月明此时则是无话可说,她认栽!   可这事儿她会记在心里一辈子,但凡能然她翻身,她一定要弄死路熙振,弄死路家全家!   柳家还有路熙远的人一起送柳月明离开的时候,柳家的人包括柳月明自己都以为她只是吃住在寺庙不得自由罢了,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柳月明到了寺庙竟然被剃发了!她竟然成了个真正的尼姑!   一头乌发落下,柳月明差点疯了!哭嚎声半天不止,直到喉咙疼痛不已方才停下,且不止如此!方小年刚出事不久,柳家的大小姐便被送进了寺庙,这陷害方小年的幕后之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柳月明的名声终究没有保住。   也是柳月明出事之后,许铭露和林灵这对姐妹才和好如初,许铭露终于明白了自己先前一直被人利用,原来惦记着路熙远的人不止是自己更有她的好表妹,而林灵也解开了对许铭露的误会,直到那日的事不是许铭露同柳月明联手做的。   两人和好之后,第一个看望的人竟然是方小年,方小年受宠若惊的瞧着两个对他和颜悦色的人,甚至还收了林灵一份颇为贵重的礼物,等到两人走后,还赶紧的让路熙远看了看那东西值多少钱!   “你呀,就是个财迷。”瞧着夫郎那两眼放光的样子,路熙远有些后悔了,他想着应该让柳家赔些钱财的,如此夫郎应该更高兴。   不过,钱财嘛,既然夫郎喜欢他给便是。 第89章   柳月明被送走之后,路熙振却依旧安然无恙,这自然引起了柳家的不满。在柳家人看来,柳月明之所以做下错事,都是被路熙振撺掇的,没有路熙振的话诱导,女儿根本不可能有机会犯错。   柳月明曾说过,是路熙振告诉她,他们一家去哪里游玩,是何时出门,而且那行凶的贼人亦是路熙振帮忙引进了山庄,之后再安然出去。   路熙振向柳思坦白的时候,却只说当时两人虽有提及陷害方小年之事,但他随后便后悔了,也不知道柳月明的安排,也是方小年真的出事了他害怕了才会将事情说出来。   柳思也不是傻的,两人的话谁真谁假他心里有计较。   柳月明常往家里跑是在方小年温泉出事之后,之前她绝不可能同家里下人有什么勾结,而且自家的下人柳思还是比较相信的,相信他们绝对不敢做出出卖主子的事。   “振儿,说吧,你到底为何如此针对小年,他同你没有什么过节吧。”柳家那里柳思顶着压力扛了,不允许他们对路熙振怎么样。柳思给的说法是温泉的事路熙远已经不计较了,他针对的是柳月明在许家又对方小年下手,许家的事路熙振可没有参合。   柳家人说不过柳思,也无法强硬的从路家抢人,只能带着怨恨离开,但柳家人走的时候柳思也便知道了,他没有娘家了。   柳思审问路熙振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在,路熙振心里门清,这是柳思在给他机会。   “爹爹,我就是讨厌他!是他先不喜欢我的,我也没有得罪过他,为什么他要针对我?当初我向爹爹父亲还有路野求情,求你们放过我爹娘,他却觉得爹娘罪有应得。即便爹娘有如何的不是,可是路野也是他们养大的啊!为什么就一定要置他们于死地?”   “便是为了这个?”当日儿子事情来的突然,柳思心里完全不能接受自己的儿子不是自己花了心血养大的孩子,加上看着路野对养大他的人那么无情,便有些厌恶路野的自私狠厉,觉得他是被养坏了。相反的,振儿有情有义,一点不嫌弃出生不好的爹娘,他才想着放过那对夫妻。   可如今时间长了,他慢慢地回过味来,却开始后悔了。   其实当初那个叫做叶南的哥儿有句话说得对,如果那对夫妻没有调换他的孩子,路野用得着他们来养吗?且他们养了却没有好好地养,曾经还想要害了那孩子的性命。   越想越后悔,柳思如今只要想到路野,便会难过得像被利刃剜心,痛得无以复加,如今再看路熙振的可怜模样,甚至起了一丝厌恶。   “原来你如此的惦记他们,是不是有一天你有了机会,你也要害你父亲,害你大哥甚至害我,来为你的亲生爹娘报仇?”柳思看向路熙振的眼神带着些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失望,两人还是第一次正面说起他们之间真正的关系,他们不是亲生的父子。   路熙振原本是跪在地上,如今直接吓瘫在地,内心惶恐不已,他觉得他好像要失去一直保护他无条件爱他的人了。   “爹爹……”甚至无意识的朝着柳思爬进近了一点,路熙振的心一点点的往下坠去,直到好似掉进了一个冰窟窿里,才冷的他打了寒蝉一下清醒过来。   “不是的!爹爹,我没有,我不会的!我不会害爹爹的!”反应过来之后,路熙振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到了柳思身边,用力将人小腿抱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都几乎要将柳思小腿处的布料打湿了。   “爹爹我以后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我以后真的不敢了!”路熙振如今是真的后悔了,他后悔没能将事情做的干净,后悔为何会被发现,更后悔早些时候没有从柳思身上多捞些好处,如今他身边属于自己的钱财并不多,若是此时被赶出路家,他是真的一无所有,是真的完了。   路熙振哭的伤心,且看上去是真的后悔了,柳思哪里见过他如此可怜的样子,一下子也有些心软了,伸手轻轻拍了拍路熙振后背,便只是这一个小小动手,路熙振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可他却哭的更凶了。   路熙振恨!他恨自己的爹娘,恨爹娘为什么不把路野弄死要让人到京城认亲,他也恨路野,恨路野为什么那么忤逆爹爹,爹爹仍旧惦记他!他也恨自己父亲恨自己大哥,恨他们为什么对他没有一点感情,为什么要嫌弃他不是路家的孩子!他也恨方小年,恨他一个商人的贱种却能骑在他的头上作威作福!   心中越狠,眼泪便流的越狠,柳思只以为儿子是真心悔改,心肠柔软下来,竟然还开始安慰起人来了。   “好了,别哭了,日后不可再冲动,你也不小了该懂事了,你该知道你以后能依靠的人只有你大哥和大嫂,爹爹也不能照顾你一辈子,你别再同他作对了。”   “爹爹,我知道了,我以后会听话的。”路熙振将柳思的腿抱得更紧,将头埋在柳思膝盖处,因为方才苦得太狠身体还有些微微的抽搐,时不时便不由自主的颤抖几下,更惹得柳思更加细心地安慰。   柳思熟悉的温柔声音就在耳边,路熙振听着又慢慢的留下泪来,他很怀念小时候的日子,一点也不想长大,如果可以的话,让时间停在路野回来之前该多好!可他知道,一切都不能改变了,路野回来了,他在爹爹心里的地位也慢慢没有了,而且爹爹说得对,爹爹早晚会老,路家日后便是大哥的,等到爹爹老了,路家就容不下他了,他该早为自己打算的。   柳月明的这事儿过去之后,转眼便到了腊月尾,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方小年的生日是腊月二十四,年二十三的时候路家就开始准备了,这是他在路家过得第一个生辰,且之前还连连受了许多罪,路大人和柳思原本想着好生给他庆祝一下,广邀亲朋来家里,但因着柳家的事,便还是不准备铺张,只一家人一起吃顿饭便好。   方小年生辰这天,刚醒来就收到了一个大红包。   路熙远将银票封好就在人身边等着,等到发现人快醒来的时候,便将之放到了眼前。   “相公。”刚醒来的时候看见个红红的东西,方小年还有些迷糊,等到看清是什么东西之后,一下子就精神了!“相公!”赶紧接过路熙远手上的东西,方小年立马就开封查看了起来。   “哇!好多银子啊!”这日是方小年十七岁的生日,他收到的竟然是一千七百里两银票,惊得他半天了嘴巴都合不上!这可是巨款啊!   合上红包就连着亲了那红包好几下,这下一直在旁边半搂着人的路熙远不高兴了,难道不应该亲他吗?   直接把人身体掰正,路熙振只是看着人一挑眉,方小年嘿嘿讪笑两下立马收到,直接扑过去在人脸上嘴上亲了好几下!   “相公最好了!”   “那是自然。”   两人明明已经起床,却因为一个红包又在床上闹了好一会儿才起床,且还是声音明显颤颤巍巍带着小心试探的小花在外面喊人,他们才起床的。   起床之后,路熙远还好生的将人打扮了一下,吃过早饭他要带人出去买东西。   路熙远知道自家夫郎除了爱钱,还爱吃,所以吃早饭的时候还特地的嘱咐了人,让人少吃一点儿,一会儿他们要上街。说到上街方小年便知道是什么意思了,他相公让他留肚子。   两人吃好早饭同长辈打了招呼便出门去了,他们甚至都没有乘坐马车,且连伺候的人也没带,就两个人一起便出门去了。   一出了家里的大门,并行的两人便自觉的牵上了手。   路熙远先带人去了一家首饰铺子,给人挑选东西的时候路熙远不由自主的看了看方小年的耳朵,方小年记起柳思让人好好打扮一下,便上前拉了拉路熙远的袖子,伸手捏了捏自己空空无一物的耳垂。   哥儿只穿左边的耳洞,方小年既然是哥儿,且他娘当年也没有想着将他留在家里娶媳妇儿,他自小便是穿了耳洞的,只是从未戴过耳饰罢了。   “不知道耳洞堵住了没有。”   “我看看。”顺手就捏上了人耳朵,路熙远曾对方小年说过,他会看几分面相,如今捏着自家夫郎耳垂,再观其面庞嘴角便开始上扬,他的夫郎还是个有福气的长相。   “你的耳垂和爹爹很像啊,胖乎乎的像个弥勒佛一样。”   “相公你不要瞎说啊,咱们过两日还得去还愿呢,不能拿佛祖开玩笑。”让路熙远松开自己的耳朵,方小年自己捏了捏,发现耳洞没有堵上便开始拉着人去了柜台。   掌柜也是个有眼力见儿的人,且好像还认识路熙远,一会儿的功夫路熙远便挑好了东西,方小年原本以为路熙远是挑了觉得不错的让他选,哪知道他是直接把看上的都买了。   出了那首饰店之后,方小年看着路熙远手里的东西斜睨着眼睛嘴一撇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只说了一句:“相公你偷偷藏了多少钱?你老实说?看你花钱的样子我总觉得你是个大富翁,好像比爹爹还有钱。”   被人说大富翁哪有不高兴的,路熙远当即哈哈大笑,还故意做出一副老爷派头大方说道:“有多少钱不重要,日后都给你好不好。”   “好是好,不过也不能都给我,相公你比我聪明,大头银子拿去赚钱吧,赚的钱给我就好了。”   “哈哈哈哈,好,我以后赚的钱都给你。”   买了东西自然还要填饱肚子,冬日里街头也好酒楼也罢好吃的东西还是很多的,两人走着走着便停在了一处烧饼摊子前面,方小年指着刚刚出锅的饼子说道:“老板,有红糖馅儿的吗?”   “红糖馅儿?贵人您这是什么吃法啊,小人还没听过烧饼有红糖馅儿呢,小人这摊子传了几代人了,只做咸甜两种味儿但是都没有馅儿,您要不要来一个甜口的尝一尝?”   “行吧,给一个就好了。”拿出自己的钱袋子,方小年往里面找铜板,一个烧饼应该是五个铜板。   那摊主没想到这看着颇为贵气的人竟然还挺接地气,不止知道烧饼价格还随身带着铜板。有些惊讶又失望的接过了方小年的铜板之后,摊主脸上的热情也少了几分,方小年倒是不在意,将烧饼一分为二两人一人吃一半。   一口咬下去,只是嚼了几下方小年便转头对着路熙远点了点头,味道还可以,难怪可以做几代人,不过方小年还是喜欢他娘做的红糖馅儿的烧饼,外面脆香里面香甜可好吃了。   “相公,哪天我给你做吧,比这个好吃。”   “好。”   两人出来的时候时间尚早,如今都还未到正午,正是街上人流最多的时候,等到正午过后街上的人便少了。   和路熙远一起走到热闹的街头,看上什么就能买什么,方小年觉得这是他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日子。以前到了街上看见什么都不敢买,只能买个最便宜的糖块解解馋,即便如此,嘴巴里那一点甜也能让他高兴一整天。   买到的饼子不是很满意,方小年之后却是吃到了他想吃也好吃的东西,糖炒栗子。   路熙远买了两大包,一包他自己拿着,一包已经拆开来,方小年自己抱在怀里一边走一边吃,偶尔的还会塞一个到路熙远的嘴里。   两人出来转了整个两个时辰,回家之后方小年觉得有些累,还睡了午觉,等到他醒了两人才一起去了柳思那里。   今日连路大人都在家,一家人倒是难得一起呆了一天,就连路熙振都特别乖巧的一直待在旁边。   柳思看着几个孩子从未这么和谐的相处过,心里开心的同时又想起了路野,他想着若是路野也在便好了,若是路野也在他便真的无所求了。   今日是方小年的生辰,大清早刚醒来他便得了路熙远给的大红包,没想到晚饭的时候竟然也有礼物收,家里长辈都给他准备了礼物,甚至连路熙振都准备了。   路熙振竟然给准备了礼物方小年是真的觉得意外,还有些不好意思,他年纪虽然比路熙振小可他占着长嫂的名头啊,其实路熙振不给也行。   柳思给的东西所有人都有些惊讶,是家里库房的钥匙,他要让方小年正式和他一起管家了。   “谢谢父亲,谢谢爹爹,也谢谢振儿。”相较于别人的惊讶,方小年反而是最淡定的那个。   早先时候柳思就已经说过了要让他学着管家,他也觉得自己管家是理所当然的,于是他的一脸淡定让路熙振误会了,他觉得这是方小年在心安理得的接受路家,日后他便成了仰人鼻息的那一个。   “小年是个聪明的孩子,不过这事儿你还是要多教教他。”惊讶过后路大人面上倒是多了些喜意,明显的对于柳思的决定也是支持的。   路熙远没想到自己夫郎不知不觉的竟能让自己爹爹给承认了,心里自然也高兴,还偷偷的伸手捏了捏方小年的腰,然后也笑了。   方小年的生日路家人人都开心,就连下人都得了些赏赐,路大人他们如此给脸便是正式了承认了方小年在路家的地位,日后路家的下人对着他便要更加的尊敬了。   有了柳思这茬,方小年也没在意路大人和路熙振给的什么,因为光是看外面包装他也看得出来。   路大人给的应该也是银票,而路熙振给的大概是什么物件吧,因为看着挺大的。   晚上两人回去自己院子休息的时候,方小年才拆开了路大人给的东西,这一拆开他愣住了,里面竟然不是银票可是一张地契!   “相公!父亲竟然给了我一个铺子,你帮我看看是什么铺子啊?”   路熙远自己都没想到父亲还挺大方,他接过夫郎手里的东西一看,更是愣了愣,之后却往身后床上一倒,一只手撑着自己半躺着,故意有些吃味的说道:“这可不是铺子是一个庄子,父亲还挺大方,我记得家里这个庄子收成很是可观,且还有各种蔬果还是个避暑的好地方,明年咱们可以去待一阵子,夏日里住着还不错。”   “还有比我们的房间还舒服的地方吗?”方小年觉得路熙远的房间就很舒服,便是夏日也不炎热能睡得很舒服。   方小年说他们的房间舒服,路熙远却一下子想歪了,直接翻身起来,将人拦腰抱了起来往澡房里去了,既然他们的房间很舒服,那下面就在舒服的房间里做些舒服的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一会儿要出门上节瑜伽课,晚饭要去我姐家里吃,今天没有二更啦~大家看文愉快! 第90章   方小年生日过后两人回了一趟他娘那里,给他娘送年货回去,也去陆家村的那种环山寺还愿。   虽然时间太短,方小年也没能感觉出来他许下的心愿到底有没有实现,但这些日子以来,他倒霉的事情没少遇到,却都能化险为夷,应该还是菩萨保佑了。   已经临近过年,家里需要忙的事情也有很多,两人这一次没有待太久,头日到隔日便走了。临走的时候方小年自然是舍不得了,这是他和他娘分开过的第一个新年,他自己就算了,想到他娘要一个人过年他就难受得很。   路熙远想着干脆将人一起接走算了,等到大年过后再将人送回来,方母却不肯,她还了叫花子都不会去别人家里过年的,没有这个规矩,她自己一个人挺好的,白日里去村人家里串门说说话,时间过得快得很。   “阿娘,我们走了,大年过后我就回来看你。”到了村口,方小年也不让他娘送了,停下步子让他娘回去,却被他娘白了一眼,转而对着路熙远说道:“熙远啊,你也管管他,这哪有整天想着往娘家跑的哥儿啊?你们成亲时间也不短了。”   方母说到成亲时间的时候看了一眼儿子的肚子,方小年一下子知道了是什么意思,顿时看了一眼远山上的环山寺,他觉得这是菩萨保佑的不到位,只保佑了他们健康平安,却没有送他们一个小孩儿。   说到孩子问题,方小年淡定得很,路熙远倒是愣了愣,但他不也不能同人明说他们成亲是不短了,可是圆房也没有多久啊,只能转而去看自己夫郎,不接方母的话。   方小年看路熙远看了自己一眼,往他娘身边走了几步,生出双手推人回去的时候,嘴里快速说道:“阿娘,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话落方小年就拉着路熙远跑了,跑的还挺快,方母看着两人背影倒是笑了,看路熙远样子就知道是真没有想到孩子的事,既如此她暂时也不用担心了。   以前和自己阿娘一起生活的时候,方小年最盼望的就是过年了,过年可以不干活吃的也好,那是一年里最快乐的日子了。   年关将近,路大人也没有去上朝了,按照规矩,年三十和初一是不登别人家们的,之后便要开始去家中亲戚家里走动。今年柳家是不用去了,柳思在年前便让人送了东西过去,路家大房那边同往年一样,也是东西到人不到。   大过年的,就是走亲访友的日子,即便两边的亲戚都不用去走动,但方小年也不能日日躲懒在家里,他得跟着路熙远一起出门去,同他的同窗或友人小聚。   过年不说天子脚下的皇亲贵胄高门大户,便是山野地方也是家家热闹的,可年初五的晚上却发生了一件大事!太子当夜搬离了东宫去到了秦王府。秦王府是今上胞弟曾经的府邸,只当年的秦王早逝他的王府便一直闲置了下来,今上继位之后也一直没有再赐给别的皇子。   当今太子是元后嫡子,在名分上既居长又居嫡所以早早便被立为了太子,朝中大臣也没有理由反对,如今太子居然搬进了秦王府,且隔日还被封秦王,让众人走莫不着头脑,不知道陛下打的什么主意。   若是太子犯错被贬,罢黜了他的太子之位,可并没有废太子的诏书传下,可若他没有惹恼皇帝又为何被封王赶出了皇宫?   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百官都无心过这个年了,几乎整日朝着宫里跑,无不劝说皇帝给个说法,可皇帝却谁也不见。   方小年原本是不关心天家那些事的,他觉得同他没有关系,可因着太子之事,路大人和路熙远几乎日日都关在书房里,两父子也不知道在商量些什么,不然任何人靠近,就连方小年都从路熙远嘴里打听不到任何的东西。   “哼!两个混蛋!老的是老混蛋,小的是小混蛋,还真当我们是什么都不懂的妇孺,什么都不和我们说吗!”柳思被气得不轻,他自己也是一样,从路大人那里什么都打听不到,如今见方小年也是什么都不知道,表面虽然骂的狠,其实心里好受多了,不是他一个人被瞒着就好。   方小年其实不在意路熙远瞒着他什么,他觉得自己只有些小聪明,相公就不一样了,他觉得不能说的事那可定是不能说,自己不听也就是了,反正早晚他会知道的。   方小年不在意,可看到柳思生气的样子也跟着骂了几句,假装自己也很生气的样子,还顺便的安抚了柳思一下。   两人骂着各自的相公的时候,路熙振却在一边琢磨了起来。   他自小在路家长大,且有一帮子狐朋狗友,那些朋友自然也都是官宦子弟,家中也各有暗暗支持的皇子。   路熙振知道路家站的中立派,哪个皇子都不支持,但他记得小的时候大哥同太子的关系好像很好,只是不知为何长大了却不来往了,再想到太子如今境况,路熙振终于明白过来了。   他知道大哥为何长大了就不和太子多来往了,因为凭着大哥的聪明,自然知道没有母亲依靠没有母族支持的太子,不过虚有其表罢了,定然不是将来的继位之人,所以才会和人撇清了关系。   自觉自己发现了真相,路熙振也开始为自己盘算了起来,自从他身世曝光,且家里不断出事之后,他已经能感觉出来爹爹对他不同以往了。虽然爹爹对他仍旧多有维护,可没了往日的亲昵,他对着人的时候甚至还多了几分小心。   事情刚上发生的时候,路熙振只想留在路家,可如今他却不这么想了。他知道他如今这样的身份即便能留在路家,也是卑躬屈膝的在别人屋檐下讨生活,时时都要看人脸色,这样的日子太憋屈了!与其这么屈辱的活着,还不如自己赚了大把的银子出去过自己的日子,到时候路家和他谁过得好还不一定呢!   时间眨眼而过,转眼就到了年尾巴上,可皇帝依旧没给众人答案,太子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帝那里没有答案,宫里却终于有了消息传出,据说当夜太子同皇帝大吵了一架,好像还提到了已经薨逝多年的先皇后。   天家无父子,皇帝同太子首先是君臣然后才是父子,知道了太子居然敢公然顶撞皇帝,那么他如今的下场其实还轻了,若是皇帝足够狠心,可能他显然只是一般皇子甚至是平头百姓了。   费立太子这种大事,方小年是不关心的,也轮不到他来关心,只如今他遇上了旁的事情,一直从不和他们有来往的方明珠竟然找上了门,亲自找到了路家来。   听下人来报,方明珠找自己的时候,方小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方明珠来找他?来找他干嘛?难不成通知他去方家和满月酒?算算时间还不到她娘生产的日子吧?   方小年满脸疑惑的看向身边的路熙远,路熙远却对着人露出了一脸笑,且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奇怪,方小年还没在自己相公脸上见过这样的笑,好像……了然的幸灾乐祸?   “相公,你难道知道方明珠要来找我吗?”方小年觉得他和方家最好的相处方式就是老死不相往来,因为他不能保证看见他们的时候不打死他们,毕竟方元松想要害他娘性命,这事儿他可能不会忘记也不会放下!   “多行不义必自毙罢了。”轻轻拍了拍方小年的手表示安抚,路熙远让人带方明珠进来。   方明珠进来的时候,方小年都惊到了!他没想到方明珠竟然完全变了个样子,苏氏和方元送长得都不差,方明珠的相貌自然也是极好的,说来两人毕竟是兄妹还有一两分相似呢。   大过年的方明珠却穿着一身白衣,且十分的单薄,看着仿佛一阵微风就能把人给吹走,且她进来的时候脸上已经带着泪珠,显然已经哭过了。   人一进来就直接朝着方小年跪了下去,方小年哪里见过方明珠这个样子,他这个妹妹可从没有把他当哥哥,在他面前的时候也从来只拿下巴看人,哪有和他低头的时候。   “你干嘛!”跪人的是方明珠,方小年却觉得心头一虚,他不知道这女的到底要干嘛!   方明珠一跪,方小年直接站了起来,他原本还准备去拉人起来,却别身边的路熙远按住了手,示意他好好坐着。   方家的事路熙远早知道了,因为当初因为温泉之事他让人也盯着方家,他没有将方家的糟心事说出来,是不想大过年的和夫郎提起糟心的人,准备年后再同人说,却不想这人却自己找上门来了。   “哥哥,你帮帮我,帮帮我娘吧!帮帮妹妹吧!”话落方明珠便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这下方小年是真的急了,但路熙远依旧不让他起来,反而冷笑一声干脆说道:“这是她应该的。”   路熙远理所当然的话让极力表现着自己的可怜还有‘有情有义’的方明珠脖子一僵,整个人都顿住了,可她反应快,赶紧摆手点头,示意如今都是自己活该,她是来赎罪的。   又赶紧的给人磕了个头之后,方明珠见两人都不主动问她怎么回事,只能自己说道:“前些日子,家里那妾室冲撞了我娘,还得我娘早产,可那贱人却倒打一耙非说是我娘害她,才让她早产!可恨那贱人虽生的一个不足月的病秧子下来,却是个男孩儿,父亲疼的像是心肝儿似的!我娘拼死生下妹妹,没了半条命,可父亲却不管不顾!甚至还要将那贱人扶正!”方明珠显然是恨极了方元松的那个小妾,说道此处可谓是咬牙切齿了!   见人这般模样,方小年便趁着她停下,问了人一句:“所以,和我有什么关系?”   “哥哥……”   “别!别这么叫我,我们如今只是同姓方而已,可没有什么关系。”方小年已经被过继给了他早逝的小叔,且方元松已经被百花村的方家除族,如今两人还真的是一点关系都没了。   关于家里的事,方明珠自然也知道,可她这一次来路家不只是为了她娘和妹妹,也是为了她自己。   想到自己如今境况,方明珠把心一横,接着说道:“哥哥,不管你承不承认,你都是我哥哥,我们小的时候还一起生活过的,你忘了可是我没有忘,我一直都记得你这个哥哥的。”   “你到底想干嘛你能不能明说?”烦死了!一直拐弯抹角的说话真的烦死了!大过年的让人上门堵心方小年已经够翻了,如今还要听人念经他就更烦了,他只想知道方明珠到底想干嘛!   她总不能就是来告诉自己,苏氏如今有多惨吧?自己对苏氏客可生不出同情之心!   方小年满脸的不耐烦,路熙远始终端坐方小年身边看不出面上喜怒,也看不出他心中想法。方明珠没想到这两人和自己想的都有些不一样,顿时有些泄气,但还是继续说道:“我想让哥哥看在我们兄妹一场的份上帮帮我娘,我娘如今病得厉害,妹妹也病了!可那贱人非说是我娘和妹妹克着她的孩子,说是两个孩子只能活一个,我爹哪里还肯让大夫为妹妹看病!   如今我娘和妹妹都不好了,哥哥你就帮帮我娘帮帮妹妹吧!他们是无辜的啊!当年抛弃了大娘的人是父亲,赶你出家门的人是父亲,我娘也是受害者啊,也是被父亲骗了!哥哥,你帮帮我娘吧!”   “方姑娘,这是你方家的事,同为没有什么关系,你该找的人是你外公,如今除了你外公没有人可以帮你娘,轻便吧。”搞了半天是想让自己去找冤大头?方小年自觉自己没有那样的心胸,他却是恨极了他父亲,可这不代表他不很苏氏,也不代表苏氏就是个好人,那一家人全都不是东西!   直接拒绝了方明珠,方小年示意小花将人赶出去,他不想再看见这人!   小花动手将人扶起来,方明珠那里肯!竟然直接跪爬过去,想要去到方小年身边,一边爬一边叩头一边说道:“只要哥哥原意帮我娘,我愿意在你身边为奴为婢任你差遣,随你处置!哥哥,你就派人去救救我娘,也救救妹妹吧!”   方明珠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方小年却根本没有发觉她的打算,只是皱眉瞪着她满脸的嫌弃!他想不通,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求谁也就算了,竟然求到了他的面前,她以为他是活菩萨吗?   方小年不想再和人说话,只想把人赶出去,路熙远却站了起来朝着方明珠走了过去,看见路熙远起身方小年一下就笑了,他以为路熙远是准备亲自把人丢出去,毕竟他知道他相公力气大得很,方明珠定然没事儿反抗!   而看着路熙远朝着自己走去的方明珠却心跳加快,莫名激动了起来,她觉得她要成功了,路熙远终于看见她可怜她了!   “方小姐。”待到离人两步远的时候,路熙远停了下来,嘴里喊着的方小姐也是冷冰冰的像是一盆冷水直接泼到了方明珠的头上。   方明珠一下有些清醒了,她觉得这和她想的有些不太一样。   “方小姐,既然你提到了你那个自甘下贱为人妾的亲娘,那我便代替夫郎提醒你一句,方元松固然狠毒你娘却也不无辜,毕竟她明知方元松有了妻室还要下嫁,就表面她甘愿做妾,可过门之后她不但没有服侍正妻尊敬嫡子,却故意以妾为妻占了方家夫人的名声,将正妻赶走,如此厚颜无德之人怎敢称她无辜?”   “我……我娘不知道!我娘以为她是嫁过去做正妻的!”自己亲娘被说下贱,方明珠自然要反驳,可她这一反驳,却更让路熙远不屑。   “既如此,那苏氏便不只是无德更是歹毒!方元松既已娶妻,她却想要嫁人为正妻,那便是想要害了人家妻子自己取而代之,而实际她也是这般做的,便是你方小姐也不是无辜之人。   你口口声声喊着我夫郎哥哥,口口声声说着你们少年时还一起生活过,可你嘴里的哥哥在村中受苦之时你可曾帮衬过?你们年岁相当,我夫郎上山下地干活养家之时,你却是养尊处优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小姐,那时候没有想到你在村中受苦的哥哥,如今为何又能想到了?”   “来人!把人给我丢出去!我夫郎在娘家没有亲生的兄弟姐妹,家里没有亲家小姐,往后不许让这些阿猫阿狗往进路家大门。”   直到真的被丢出了路家大门,坐在冬日的寒风中被冻得瑟瑟发抖,方明珠才反应了过来!这是她和她娘想了数日才想出来的解决眼下困境的法子,却不想她竟然就这样被丢出来了!   她娘和她如今确实是处境艰难,她爹被那狐狸精那那个半死不活的儿子占了全部心神,已经顾不得她们母女三人的死活了,她娘无法才想出了这么个主意!不然她娘这辈子已经受够了当人妾室的苦,如何原意让她到路家做人妾室,可恨的是她们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却不想那路熙远竟然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将她丢出了路家!   原本还想着接着报恩的由头,留在路家,然后慢慢接近路熙远,可那贱种不知为何这么好折磨自己的机会给了他,他竟然不要!   方明珠今日故意穿的单薄,如今却只能被冻得手脚心冷灰溜溜的回去,而方小年在暖和的屋子里一边吃着零嘴,一边朝着路熙远讨好卖乖,正和人撒娇呢。   “相公,你真好,你怎么这么会骂人啊,我刚刚就是想那么说的来着,可惜一下子总结不出来!我就知道她和她娘都不是好人,如今就是恶有恶报。”   “还知道恶有恶报,不错了。”就着方小年的手咬了一口他手里的枣糕,酸酸甜甜的味道确实不错,路熙远看了一边站着的小花一眼,小花默默退了出去,路熙远便直接让人坐在了他的腿上,然后接着让方小年喂他。   桌上的糕点吃了好几个之后,路熙远觉得吃了那么些糕点的嘴巴滋味应当也是不错的。   “相公,现在可是白天啊。”   “也不是没有过。”   “嘿嘿~” 第91章   那日方明珠到家里扮了一番可怜,可惜却没有吃那一套,反而被人给直接丢出了路家,丢了好大一个脸。当日方明珠在路家门前好生咒骂了路家人一通,想着来日好好报复,可她不曾想到她真正的磨难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先前因着柳月明的关系,路熙远抓了几个专门拿钱害命的贼人,他慢慢查下去竟然大有收获,直接将之前在百花村纵火害人之后却逍遥法外的贼人给抓到了!   之前方元松之所以能安然无恙,他们耐他不得全是因为没有证据,如今那伙贼人被抓到,自然要供出幕后买凶之人,于是在方元松儿子的满月宴上面,官差上门将之带走了,还直接封了方家。   纵火是重罪,且方元松买凶纵火还是以杀人为目的,所以纵火之人除却该受的刑法还得被抄家,方元松罪行被揭露,方家自然要查封等待清点财产。   方元松被抓走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完了,有路家在,贿赂官员饶他一命是没有可能的,他没想到他竟然栽到了自己的儿子手上!   他心头暗恨,后悔的不已!若是当初没有千方百计的让那个不孝子嫁到路家,如今那该死的两母子还不是任由他拿捏,哪能掀起如今的风浪!   方元松悔恨不已,心里却仍旧有着一丝庆幸,毕竟他如今有后了,也算是有了依靠,如今他买凶纵火虽然是板上钉钉了,但是并未死人,这并不是砍头的罪过,他不怕!   方元松被关进大牢等着审判之时,还庆幸自己有了儿子,却是不知道他刚被抓走莺儿便收拾了东西带着孩子跑了,且还专门托人去大牢之中给方元松带了个消息。   “你家妾室说,她的儿子是你家家丁的,不是你的,你个老东西还想生儿子你连个鸡蛋都生不了。”   “你胡说什么!你胡说你胡说!”方元松还幻想着莺儿拿钱救他或者养着儿子等他,待他出狱或者流放回来还有妻子儿子等着他,他也能安享晚年,可如今他说什么!   “怎么可能?贱人!贱人!”狱卒的话仿佛被钉在了方元松脑子里,他一直不断地重复听着狱卒的话,怒急攻心之下慢慢的发起癫来,竟然口吐白沫到了下去。   在外看守的狱卒看着方元松的样子,不屑的朝着牢中吐了口唾沫,他最恨得就是这种抛妻弃子的人,所以才会帮着那女的带了话。且这方圆房不止抛妻弃子还欲杀妻,更是可恨!他若直接气死算是便宜他了。   这样的人,合该让他或者再受流放之苦直接死在异乡,才是他该得的下场!   方家一出事,因着莺儿没有纳妾文书不算方家人,且她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有未婚夫,她是被方老爷霸占,才得已离开。而苏氏母女三人却是不能安然离开。   当年苏氏可是以妻礼被迎娶进门的,一应手续自然是有的,如今方家出事她想逃离可没那么容易,还是苏氏的老父花了钱才接了女儿和两个外孙女回家。但苏秀才年事已高且家中营收日薄,怕是也给不了那母女几人好日子了。   方家的事尘埃落定,绝没有转圜余地之后,路熙远才同方小年说了,正好那时候方小年在看自己布庄的账本,还在打着算盘,听了路熙远的话之后先是整个人都愣住了,长长舒了口气,面上看着有些轻松之感却没有多少快意。   路熙远原本还以为自己夫郎应该会大笑出声,可如今见他这般模样便知道他心里其实还是不够恨他的父亲,也不知道方元松如今下场这般的凄惨,日后夫郎会不会怪自己?   不敢再多说,路熙远将自己在成婚之后就开始慢慢针对方家生意,如今已经将方家打击的差不多了,几乎就要全盘接受方家产业的事隐下,转而露出一些不解还有委屈甚至还带着些小心对人说道:“你不高兴吗?”   “也不是不高兴,只是他毕竟是我父亲落井下石没必要,但如今这样也好。方元松这人天性狠毒,只要他有钱有势一日,我和我娘便没有个安生的时候,他有这样的下场也是自作自受罢了,我不会同情可怜他的。   相公,我们差人告诉阿娘这个好消息吧,阿娘一直不敢回去外婆家里,害怕外婆他们被连累,如今方元松出事了,日后再也不能害人了,阿娘也能安心回去看外婆了。”方小年知道他娘这些年其实一直很内疚,以前是家里条件不好不想回去还得拖累舅舅他们,如今条件好了又怕方元松去加害外婆他们,现在好了,方元松自顾不暇了,以后什么都不用怕了。   方小年的轻松快意是慢慢反映出来的,之后脸上有了明显的笑意,路熙远见了也才真正的放下心来替人开心。   要给方母捎好消息过去,方小年又想到了胖婶儿他们,他想着如今胖婶儿他们应该已经在京郊安顿下来了吧,找个时间他得去看看胖婶儿才是,还有阿文他们,其他人也就算了,可是胖婶儿对他娘和他一直很好,阿文对他也好,他得去看看他们才行。   既然决定要求看胖婶儿他们,方小年自然要赶紧的准备着,如今虽然大年已过,但毕竟未出正月也算新年,方小年还带了不少的东西。   这些日子路熙远突然又忙了起来,方小年也不想事事都麻烦他,他去看村路人是没准备让路熙远陪他的,但路熙远还是跟着去了。   百花村村民的安置处是朝廷安排的,想要打听具体的地点容易得很,两人出了城之后很快就到了。   地方和方小年想的有些不太一样,他原想着朝廷应该会好好安置村里的村民,毕竟把人家赶离了世世代代生活的地方,却没想到如今百花村的村民,竟然住在一排排随意搭建的草棚里,瞧着哪里像是家啊!   “婶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方小年是真的不敢相信眼前情形,他不过短短几个月没见村里人,怎么如今他们个个和流浪汉似的,全都面黄肌瘦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方小年又急又气,眼睛都有些红了,一边的路熙远见他那样子连忙拉着人安抚,示意胖婶儿赶紧说。   胖婶儿如今都不胖了,以前宽大的腰身瘦了一大圈,她见到方小年的时候其实面色并不好,如今见方小年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才委屈的哇的一声同人哭诉了起来。“小年,你不知道啊!我们苦啊冤啊!自你娘搬走后不久,村长就召集大家说了搬村的事,原本大家都是不愿意离开的,那可是我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啊,谁愿意离开啊。可村长说了,搬离的地方也不远,就在京郊,可是个好地方。   京郊是不是好地方大家能不知道吗?可是再好的地方也得有田有地才行啊,没有田地这让我们庄稼人怎么活?且不说这田地,便是一个遮身之处也没有,这草棚还是我们自己搭的。”   说到此处,胖婶儿已经忍不住的哭了起来,而往胖婶儿家里来的人也越来越多,大家见了方小年,知道路家有本事是做大官的,便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把人围住,一个个的往外吐苦水。   众人七嘴八舌说了一通之后,两人这才知道事情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当初村人同意迁村离开是朝廷许诺会好生安置他们,到了新地方每家每户都有新房,且还会按照家中人口给人分配田地,一户至少五亩地三亩水田。   农家人最在意的便是田地了,知道有田可种已经没了后顾之忧,再想着京城贵人多,便是京郊也有许多贵人的庄子,到时候他们去贵人家里上工赚钱也方便,于是在村长带领下大家自然都同意了。可大家却没有想到,到了此处根本没人管他们,早先还有官兵看守他们,一切都和说好的不一样!   “我们如今是两头空啊,家没了新家也没了!”   “不止如此,大家还不能反抗,村长儿子闹着要他们给说法,被人直接抓走了,听说人已经没了。”   “小年啊,我们可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要给我们做主啊!”   “路少爷,您要给我们做主啊!”   赶紧扶起一众跪拜的村人,两人面面相觑心里都有许多不解之处,可眼下先安抚人才是最重要的。   “大家别怕!天子脚下还能仍由贪官草菅人命不成?大家可以上告!朝廷肯定会给你们做主的!”   “可不能上告啊!村长全家都被抓了,儿子是生是死也不知道,便是因为他家儿子说了一句要求上告!那官差说我们若是敢闹便是妨碍军务,是要砍头的。”   “是啊,说咱们村子如今是军事要地,谁敢胡来就是杀头之罪。”   村人你一言我一语,但个个都害怕落得村长一家的下场,方小年满心都被愤怒占据想不了其他,他也想不到其他,路熙远却大概知道是回事了。   “大家放心吧当今陛下爱民如子会给你们做主的。”不欲多说也不想多留,路熙远想赶紧回家同父亲商议此事,便留下身上所有银两让村人应急,便带着方小年回家去了。 第92章   两人回家的路上,几乎都沉默着,大抵是都没能想到,天子脚下竟会有人如此的胆大包天,且还真的有那个通天的本事,将事情严严实实的瞒了下来。   一到家路熙远自然要和路大人商议此事,方小年则是一脸焦急的等着路熙远回去,一想到胖婶儿他们如今的境况,方小年便急得不得了,他甚至还带着质疑问了小花好一会儿。   小花嫂子可是胖婶儿的女儿,自从她跟在自己身边,三不五时便会回家一趟,没道理一点不知道嫂子娘家的事啊。   “少君,奴婢真的没有听我嫂子说起过,但却听嫂子说过要在城里给她哥哥嫂嫂找活儿做。”小花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自己也是震惊不已,如今满脑子都是此事若是她嫂子知道了,会不会把她娘家人接到家里暂住,她回去之后可能没有自己的房间了,日后还是少回去好了。   方小年质问小花也是因为心里焦急,问过便罢,如今除了在心里咒骂那些贪官污吏什么也做不了。   路熙远如今没有官身,这种事情自然要路大人上奏,听得儿子的话,路大人同儿子商议一下之后便立即进宫去了。皇帝听说之后大为愤怒,立马命人前去勘查,这反应速度直接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经手百花村迁村事宜的官员都受到了牵连,而其中的主负责人还被罢官抄家了。   方小年隔日知道这个事情的时候,高兴地同时也觉得不可思议,昨日他还觉得天都要塌了,没想转瞬的功夫百花村的村民竟然就得救了?   “相公!”方小年心中感慨不已,他从没有如此深刻认识到为官者的一念之差对百姓有多大的影响。   为官者的一念之仁百姓便能安居乐业,可若心中有恶,百姓便是水深火热。   “相公,我想去感谢父亲。”   “父亲那里就不要去了,你还是多去爹爹那里吧。爹爹这几日有些不舒服,你去陪他说说话吧,给人解解闷。”柳思在年前便有些不舒服了,或者说在柳月明事情败露之后就有些不对劲了。   前些日子说是头疼,之后便一直没什么精神,整个人都厌厌的好几天了。   期初,路熙远只当他是心情不好的缘故,连着好几日都这样之后便找了大夫来看,大夫来了之后路家人才知道柳思已经病了有些日子了,只是一直没有告诉他们。   “爹爹,你身体不舒服怎么不说啊!”路熙远其实是知道他爹爹为什么不同他们讲身体不舒服。他猜想着他爹爹多半是在惩罚自己吧,毕竟如今柳家因为柳月明的事算是恨透了他们路家了,爹爹自然会伤心。   哀默伤心更伤身,柳思今年遇到的事情确实是太耗损心神了。   “爹爹,外祖母早晚会体谅你的,你别难过了,弟弟早晚也会回来的,你想开点。”路熙远心里十分自责,他作为人子却连爹爹病了都不知道!   知道爹爹心结大概便是这两个,路熙远努力开解,柳思听了儿子的话一直推说自己没事,让儿子放心,可路熙远哪里能放心,便更加的留心了柳思这里一点,生活上的一应事情都留意了起来。   柳思身体抱恙,偏生这段时间路大人又忙得很,皇帝将京郊的事交给了路大人和另外的两个官员处理,如今路大人天天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有时间好好地陪着夫郎。   路大人忙碌,路熙远也好不到哪里去,柳思这里大多时候便都是方小年和路熙振陪着,路熙远则是抽空到人身边,争取每日都到人面前照顾一会儿。   柳思这一病了便是大半个月,外面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路家的主君病了,就连路熙远的朋友都来家里探望过了,可一向疼爱他的柳老夫人那里却全无反应,柳家一直没有差人前来问候,如此柳思心中郁郁,身体更是好不起来。   进入二月下旬之后,柳思的病却仍旧没有好起来,方小年和路熙振依旧每日耐心的伺候着,可这个时候路熙远却终于发现了柳思久病不愈的真相,同时他也收到了路野的家书,便是路野的这封家书让路熙远知道了柳思久病不愈的原因。   心里的怒火直上九天,路熙远恨不得将那忘恩负义之人千刀万剐,可他还是生生忍住了心头的冲动,反而计划起了别的事情。   他万万没有想到爹爹一直久病不愈,除却身体原因,竟是路熙振一直在他药膳里面动手脚,如此他爹爹身体才会一直没有起色,且不止如此,那路熙振甚至默默瞒下了路野即将成婚的消息!   得知这些事情之后,路熙远却全都隐下,全当自己不知道。想到路野即将成婚,家人却不能前去,路熙远心中内疚。但他不想家里一直留着一个祸害,只能在心头祈愿路野得知真相之后能理解他的苦衷。   四月之后,路大人终于有了闲暇时间,可这个时候朝廷又发生了大事,让人还是轻松不得。   前些日子,被封了秦王的太子要前往封地了。   太子前往封地?这是什么道理?百官不解自然皇帝给个答复,可皇帝这个时候竟也病重根本不理会百官的谏言,甚至连连罢朝多日。   朝廷的事对于一般人来说太过遥远,大多都是不关心的,方小年还没从太子前往封地的消息里回神,却又知道了另外一个让他震惊的消息!   “什么?!”得知路野要在五月成婚,且早在多日前就通知了家里,却被路熙振丢了路野的信件,方小年急的不行!他一边骂着路熙振一边却担心着路野那里,甚至开始算起了日子,不知道他们马上出发来不来得及啊!   方小年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不停踱步!路熙远先前之所以没有告诉他路熙振的所作所为,便是害怕夫郎沉不住气让路熙振察觉,如今时间一到,已经没有什么顾虑了。   “同我一起去找爹爹吧,也该让爹爹知道他的好振儿都做了什么好事才行。”   柳思身体比先前好了一点,路熙远斟酌着语句同人说起路野婚期的时候,他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说着更是想要下床收拾东西,路熙远赶紧拦住之后看了他身边的路熙振一眼,便是这一眼看得路熙振浑身发毛,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路熙振的预感这时候倒是准的不行,他心里刚刚提起了担忧,路熙远便立马将他心里的担忧说出了口。“爹爹,其实路野早在正月就已经托人给家里来过信了,可是那封信被人拦下并没有送到你和父亲面前。   前些日子儿子又收到了一封信件,这一次是路野寄给儿子的,如此,信件没有第一时间到路家,儿子这才得以发现。”   “谁!那个瞎了狗眼的下人竟然扔了路野的信件!到底是谁!”知道路野竟然要成婚了,柳思已经无比慌乱,心里千头万绪最终只有满心苦涩和悔意,可他都还没有消化好路野即将成婚的消息,却又得知路野曾经给过家里消息,可是被人拦下了。   路野给家里消息意味着什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是他在和家里妥协,和他们亲近,他那日走的决绝,仿佛再也不会认他这个爹爹,可如今他们有了修补的机会,却又被断送了!   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柳思质问是谁丢了路野信件的时候,都是捂着心口说的,且声音虽大却是有气无力,整个人都像是老了十岁一般,明明是壮年却看着像是垂暮的老人。   看着柳思这般模样,路野不敢同人说起下毒之事,只能先将信件的事讲了。   “你还站着那里干什么?莫非要我将认证物证都摆在你的面前你才肯罢休?你要同月明一样冥顽不灵到底吗。”路熙远这话竟是看着路熙振说的,路熙振原本就十分惧怕这个大哥,上次柳月明的事更是让他对人又敬畏了几分,没想到大哥竟有那么大本事,能将事情差的一清二楚。   路熙振下意识的双腿一弯,几乎就要跪下去,可他还是忍住了,一脸无辜的看着路熙远说道:“大哥在说什么,为何看着我说,我不知道是何人这般胆大,若是找到了定要严惩他。”   “你是真的不想要我给你的机会吗?我数到三,之后便没有你后悔的余地了。”冷冷看向仍旧不思悔改意图装模作样混过去的路熙振,路熙远倒想看看,一会儿他将认证物证摆上来,他要如何抵赖。   看大儿子针对小儿子的样子,柳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他不敢相信的看向自己疼爱的路熙振,几次张口语言最后却看向了路熙远,刚想说些什么,路熙振却招架不住路熙远的眼神直接软了骨头朝人跪了下去!   “大哥!我错了!爹爹,我错了!”路熙振不敢赌,他赌不起,如今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到手,他还不能离开路家!此时离开路家他一辈子就完了!   路熙振这一跪意味着什么,没有人不明白,柳思脸上整个人都瘫了下去,惊怒之后只余慢慢绝望,竟然一句话都没能说出口,只能望着头顶的床帐眼泪不停往下掉。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前些日子才说了要让路野回家的儿子其实根本不想路野回家,也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以为的善良可爱的儿子竟然还有那么自私自利的一面。   原来,终究是他错了,是他自己错了。 第93章   路熙振根本想不通自己到底是怎么被发现的,他已经足够小心了,可为何还是被发现了?除非他大哥一早就对他有戒心,否则不可能让人知道!   一想到自己可能早被人盯上,而自己还在沾沾自喜,觉得自己计划天衣无缝,路熙振便遍体生寒。他顾不得其他,赶紧的跪到了柳思面前告饶,他知道只有爹爹能体谅他,只有爹爹是他的保护伞。   “爹爹,我错了,我是一时糊涂,你原谅我吧!我把路野的信扔了就后悔了,所以才会和爹爹将希望路野回来,我是真的后悔了才会对爹爹那么说的!可我害怕告诉爹爹我丢了路野的信,爹爹就会不喜欢我了,我是太害怕了才会瞒着的,爹爹你就原谅我吧!”路熙振是真的害怕,哭的也是真的惨,可他的哭声如今在柳思的耳朵里却不能再激起柳思的同情。   想到之前一系列事情,柳思再笨也知道自己以往是多么得天真和愚蠢,竟被人耍的团团转!或许,月明的事便没有那么简单,或许那件事情并不是月明一个人的错。   面上失望尽显,可柳思竟然久久无言一个字也没有说,直到路熙远去到他身边安慰,他才反应过来一般,让人赶紧的收拾东西,他们明日就出发,且轻装简行先走,给路野的东西让下人随后运去。   柳思沉默半晌之后,竟然连一个字都没有给路熙振,这不止让屋内的路熙远他们震惊,更让路熙振绝望,他如今是真的怕了,他知道最疼爱他的爹爹以后不会再疼他,不会再护着他了。   收拾起心底的恐惧,路熙振根着家里人忙前忙后,他想跟着一起去叶家村,可柳思不许他跟着,甚至全程对他没有一个好脸,明显这事儿是没有转圜余地了,路熙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家里所有人带着不少的东西去叶家村了。   路家人紧赶慢赶赶去叶家村,到底还是慢了一步,路野和叶南已经拜堂成亲了,他们到的时候正好是路野婚后的第二日。   柳思万万没想到,他们敲开路家院门的时候,会看见儿子手里端着茶水托盘,看那样子明显就是要去给叶家长辈敬茶。   心中苦涩不已,柳思没想到该自己喝的长辈茶如今却要到别人嘴里。   一想到儿子已经成婚,昨日拜高堂的时候也不知拜的是谁,柳思便觉得心头郁郁,好似头有千斤重。再想到他的儿子连着两次给家里去了信件,却迟迟等不到家人前来,便是最后一刻也没有等到他们前来,怕是以为他们是真的不要他了吧!一想到此处,柳思心中便再想不得其他,只觉得心疼。   他不知道路野最终没有等到他们出现的时候,心里是何想法,是不是以为他们是真的不要他了,所以他也不要他们了,如今才会当自己的无父无母的人,领着叶家哥儿去给叶家长辈敬茶。   “路大人,路夫人。”那叫叶南的哥儿一开口,听了他的称呼,柳思心里更加的难过,难道他的儿子真的当他们是陌生人了吗?他的夫郎连一声父亲一声爹爹都不肯叫他们。   路熙远和方小年一直站在路大人和柳思身后,听了叶南的称呼才像是反应过来一般,赶紧的看向路野,这时候站在门口的两人才将他们迎了进去。   一进门,路熙远就赶紧的接过了路野手上的东西,还观察起了路野的房子,几乎几眼的功夫,他就大概知道了路野屋子的格局,像是主人一般领着一家人进了屋子的堂屋。   去到屋内,路熙远和方小年指引了剩下的人找到各自位置,路大人他们在堂屋正位坐下之后,路熙远和方小年在旁帮忙,路野和方小年给人敬了茶,路熙远才拉了路野起身,带着人出门同人解释他们来迟的原因去了。   在此之前一家人竟是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路熙远同路野说起原因之时,自然细细观察着路野的反应,在发现路野竟然全然不介意他们来迟,反而高兴于路熙振真面目被揭穿,他心里也不好受,他知道他的这个弟弟是真的不在乎他们了。   婚姻大事,没有家人在场他却全然不在乎,或许他的决定是错的,不管如何,他不该不来的。   “路野,是大哥对不起你。”   “哥,你没错,你都是为了爹爹。”   “不,是大哥的错。”路熙远的确是为了自己爹爹,才会有如今安排,明知路野婚期却要故意延迟,为的就是要让路熙振承受造成这份遗憾的代价,可他此举全然只顾及柳思,却没有为路野着想,他知道他的确对不起路野。   为了路野,柳思最终还是只能接受了他不喜欢的农家哥儿,而在叶家村的短短两日里,他却见了不少路野干活的模样,看着同个农夫无异的儿子,柳思心里开始真正的意识到当年那对夫妻的做法对路野的影响有多大,也开始真正的怨恨起了那对夫妻,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让他们不得好死!   路家人并没有在叶家村多呆,很快便离开了,柳思临走看着那个小山村,心里的失落开始无限放大,他知道他是真的彻底的失去这个儿子了。   路野上次虽然走的决绝,但路家任何人都从未想过路野再不会回路家,他们一直在打算着待到时间过去路野消气再接他回家,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路野是真的不回来了。   回去的路上,一家人之间的氛围甚至要比来的时候更加的压抑。柳思几乎全程都没有说一句话,整个人肉眼可见的颓丧了起来,路熙远知道自己爹爹之所以这样,除了因为路野的事更是因为心中的悔意在折磨他,而他为什么会后悔,自然是因为路熙振之故。   原本路熙远还打算回家之后,便和家里人将路熙振做下的恶事,让家里人知道他除了扣下路野信件,还曾经在爹爹药膳中下毒,所以爹爹身体才会一直无法痊愈,可如今见到爹爹这个样子,他害怕爹爹受不了打击,只能将事情瞒着,准备让人养养身体在同人说。   他们临走之时,路野说过今年中秋会回来,路熙远便只能拿着个安慰他。果然,听得这个消息,柳思面色却是好了不少,路熙远便继续下去,让人好好地养身体,不然等到路野回来他也没有精力和人好好相处。   “爹爹身体爹爹自己知道吧,你放心吧,我养养就好了。”   “爹爹,多想想父亲。”   路熙远知道他爹爹其实就是忧思过重,只要他释怀了路熙振做的事情,身体会很快好起来的。   路熙远提到路大人,柳思面上竟然又难过了几分,他喃喃念叨:“是我对不起他,是我把我们的儿子丢了。”   路熙远提起自己父亲,是想让爹爹多注意自己身体,他身体不好父亲也不会好,哪里会愿意见到柳思更加伤心自责的模样。   “爹爹,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们只能想办法弥补,可是你首先要注重自己身体,你若身体不好,你要拿什么补偿路野?再说父亲,你若伤了自己身体父亲难道又会好过吗?”   “远儿,爹爹错了,爹爹真的错了,路野他会原谅我吗?”柳思满脸的期望看着路熙远,可路熙远根本不忍告诉他,路野其实真的没有怨恨他,因为他们在路野心里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不想在刺激自己爹爹,路熙远只能用路野中秋会回来的事安慰他,又多次的提及日后之事,才让柳思稍稍的宽心了。   从年前开始,家里的事情就没有断过,方小年便好些日子没有回家去过了,如今家里暂时清静下来,方小年便想回去看看。   这一次方小年是自己回去的,路熙远好像忙得很,但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只是知道他每日都早出晚归的。   先前方小年从方元松那里得来的银子几乎都放在了他娘那里,后面他每次回去都会给他娘银子,如果同路熙远一起回去的话,路熙远会给他娘银子他就不给了,这次就他自己回去,他又要给他娘银子他娘便没有收。   “小年,阿娘以前不拒绝你给我银子是想着给你存着留条后路,可现在看来大可不必了,熙远是个好孩子对你也好,你的后路便是他,阿娘没什么好担心的。   小年,你听我说,我知道路家不在乎这个银子,可一码归一码,谁也不会喜欢一个老往娘家送银子的夫郎,阿娘这把年纪了能花多少钱?你放心吧,阿娘不缺银子,以后不要再往家里拿钱了。”方母前日才算过身边的银子,竟然超了一万两了,她以前别说拿着这么多银子了,便是想都不敢想自己能有这么银子。她现在又不是老的不能动了,自己能养活自己不说,还能给儿子存点银子呢,等到将来真的什么都做不动了,便把存下来的钱都给儿子。   方小年也不是因为他娘没钱才给人钱的,他就是想给罢了,如今他没有在人身边,每次回来都要带些东西或者给了银子才会觉得安心。   “阿娘,没事儿的,我每次回来的东西大多都是家里给准备的,银子也是相公让给的。阿娘,你别担心我了,我相公好像很有钱,你别担心我拿钱他不高兴。”方小年觉得路熙远就是很有钱,虽然路熙远从没有和他透露他在外面的生意,但他觉得他相公那么聪明肯定有自己的产业,而且是很大的产业,不然他怎么一点不把银子当回事的样子,且一点不关心爹爹的产业呢。   方母没想到自己说了半天是白说,儿子也不知道是装糊涂还是真的不开窍!她不想儿子往家里拿银子可不是因为路家没钱,而是这样不合规矩啊!   哪里会有成日往娘家搬银子的夫郎啊!会遭夫家嫌弃的啊,他到底懂不懂!   白眼都不足以表达自己心里的郁闷了,方母干脆狠狠在儿子头上敲了一下,方小年继续装糊涂,还和人傻笑。   “哎!你就装吧!”   “嘿嘿,阿娘啊,你放心吧,再说了俗话说得好,风水轮流转啊,如今路家日子是好谁知道有没有落魄的时候呢?我就当留条后路了,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银子也不能啊。   对了,阿娘,你一个人住着,银子不要放在一处,要多放几个地方知道吗?”   “你可闭嘴吧你!越说越不像样了。”方母是真的想给儿子一顿打,哪有他这样的乌鸦嘴啊!   方小年一个人回家呆的时间也不长,两三天便回去了,回去之后他还抽空又去了胖婶儿他们那里一趟,发现村人都安顿好了,这才完全的放心了。   时间慢慢进了八月,路家人便开始盼着了,路野说了中秋会回家过节,柳思早早地就让人整理起了路野的院子。   上次柳思回来便命人专门清理了一个院子出来,而且还是路熙远小时候住过的院子,他知道路野对家里所有人都有些排斥,但却同他大哥关系颇好,若是自己大哥住过的院子他应该不会嫌弃和拒绝的。   路野回来那日,一听的下人通传二少爷到了大门口了,柳思便红了眼眶,虽然一直在盼着人回来,但他以为那是路野骗他的,如今路野真的回来了,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他却觉得心里泛酸,眼泪便忍不住的流。   路野这次回来不止带了叶南,还有叶南的堂兄还有他堂兄新娶的夫郎,据说那叫叶蕴的秀才要摆在席先生的门下,是路熙远专门求的老师收的叶蕴。   中秋夜能够人月两团圆是人人期盼的事,这晚天上的月儿圆圆,眼前的人也满满,柳思难得有了好心情,一家人也在柳思院前的小花园待了许久,一边赏月一边享受难得的相聚时光。   “相公。”方小年喝了一点酒,觉得脸上有些人,他拉着路熙远的手在自己脸上盖着,一会儿又把人手放下,拉了路熙远宽大的衣袖往脸上糊,最后干脆直接抱着路熙远的胳膊不撒手,还开始整个人都往人身上贴。   “爹爹,小年醉了,我先带他先去歇息了。”   “去吧,也不早了,大家都早些歇息吧。”   柳思开口众人散去各自休息,可柳思自己睡下之后却怎么也睡不着。   儿子没回来的时候他盼着儿子回来,觉得儿子回来就好,可儿子回来之后他却不想儿子只是回来就好了,他不想让儿子走了。   柳思有了这个心思自然是要和路大人说的,路大人对于这个想法自然也心动,可他不想勉强,想要尊重路野的意思。   柳思准备同人商量让人留下的事,却不想路野刚过门三个月的夫郎查出有了身孕,如此路野害怕夫郎在路家住不惯,便想着提前回去。   儿子的夫郎怀孕这本是喜事,可却因此要让儿子提前离开,这可就让柳思有些接受不了了,可柳思不敢再勉强路野,他如今在路野面前根本强硬不起来,因为他知道路野可以没有他们,可是他如今不能当做没有他这个儿子。   最后路野他们只在路家待了短短三天便踏上了归程,路野离开那日柳思送人回来几乎一口饭甚至一口水也没有喝下。柳思因为儿子离开难过,方小年却也心情不好,连着好几日都厌厌的,连和路熙远说话都提不起力气。   “到底怎么了?为何这几日都不理我?”见人有一次背对着自己睡觉,路熙远不想放任了,强硬了将人身子转了过来,硬让人正对着他。   方小年以前还没有觉得,可在知道叶南怀孕了之后便扒着手指算了算他和相公成亲的时间,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他们竟然已经成亲一年多了!   如今已经快要九月了,再过不久就要过年了,过年之后很快便是四月接着他们就成亲两年了,可是他的肚子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明明南南他才和二弟成婚三个月却已经有了身孕了!   “相公!”实在忍不住,方小年一头扎进了路熙远怀里,接着便是无声闷哭,只见双肩耸动然后便是压抑的呜咽声,还有不断流下的眼泪。   路熙远哪里见过自己夫郎这个样子,顿时吓得不行,一边安慰一边赶紧的询问原因,可他细心哄了人半天却仍是没有什么结果,最后还是夫郎拉着他的手放到了他平摊的肚子上,他才反应过来。   “是因为这个?”原来是因为孩子。若是这个问题,路熙远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但其实这个问题他反倒觉得倒是庆事。   “乖啊,别想太多了,该有的时候就会有,你别总是惦记着,再说了如今叶南有了身孕,爹爹他们有了孙子也有了盼头,不会为难你的。”   被路熙远温声安抚着,方小年确实是好了不少,他想着可能人生就是没有十全十美顺风顺水的,南南之前那么惨所有之后才会顺遂,可是……不对啊!自己之前也很惨啊,为什么现在不顺啊!想到此,方小年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但好在这一次哭的很大声,听着像是在发泄,委屈劲儿没有方才那般大了,路熙远才放心了点,只是继续安慰人。 第94章   九月的一场秋雨,给方小年带来了秋日的第一个烦恼。   柳思到底还是和他把话说破,开始关心起他的肚子,甚至还想请了大夫给他看看身子。   方小年之前还在担心孩子的事情,如今就被柳思说起了孩子的问题,心急之下自然赶紧解释,直说自己身体没问题。   “我看你和远儿感情也好,你嫁进来也一年多了,过了年可就两年了,这肚子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还是请个大夫看看吧,开点补身子的药膳吃着。远儿年纪不小了,如今连他弟弟都要做父亲了,没道理他做人哥哥的还依旧膝下空空。”   “哦。”不敢一直拒绝,但方小年心里哪里能高兴得起来,他焉头耷脑的回了自己院子之后,晚上自然睡不着了。   感受着秋的凉意,方小年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他又像是刚成亲那会儿一样,等到路熙远睡着了才贴了过去,趴在人胸口睡着,同时嘴里小声的说道:“相公,要是一直没有宝宝怎么办啊,要是爹爹要你纳妾怎么办啊。”两人不是没有说起过这个问题,方小年曾经说过的,若是有一天路熙远要纳妾他就不要路熙远了,他可不想留下来吃苦受罪。   “大半夜不睡觉就是在担心这个?”方小年睡不着,路熙远又何尝能睡得着。   两人心头担心的事情不同,但路熙远同方小年一样,已经连着几日没有睡踏实过了。   没想到路熙远竟然没睡着,方小年一下子有些尴尬,他把头往人怀里埋得深了一些,嘴里含糊说道:“可不得担心吗,我都怕死了!”   没有其他想法,就是害怕。方小年害怕他子嗣不顺,害怕柳思要让路熙远纳妾,也还怕到时候没有勇气离开路家,更害怕他不离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相公和别人儿孙满堂,往后落得和他娘一样的下场。   方小年正在心头计较,想着万一真到了那一步他该怎么办的时候,路熙远声音跑进了耳朵里。   一开始方小年被吓了一跳,之后却有些生气,不过即便是生气他也没有把人推开,反而将人抱得更紧,心里郁闷的想着这个怀抱还不知道能抱多久呢,能抱着的时候还是不要放开得好。   “害怕什么呀,天塌下来相公顶着,你别管爹爹说什么,都顺着他就好了,其他的事都交给我。”长出了一口气,路熙远心情竟然放松了一些,他想着既然爹爹都有心情管多余的事情,且身体也确实是好了不少了,是不是可以将那件事情和他说了?   先把那件事情说了,往后若是真的有了意外,爹爹收到的打击也能小一点,若是事情都赶在一起发生了,或许爹爹更加的受不了。   “小年,别担心了,睡吧。我明日不出门,早上你和我一起去找爹爹,我有事情要和他说。”   “什么事啊?”   “你明日就知道了,睡吧。”路熙振曾在柳思膳食中下毒一事,路熙远至今只告诉过路野一个人知道,就连方小年他都没有说过,如今见柳思身体渐好,他觉得是时候了。   方小年原本就睡不着,如今又被路熙远吊着那就更加睡不着了,闹着让他和他讲到底是什么事情,路熙远无法又想着反正明日也要说了,便同人讲了。   方小年先前只觉得路熙振自私,但却不知道路熙振竟然狠毒至此,竟然最疼他的人都舍得下手!   “他疯了吧!爹爹对他多好啊!”   “就是因为爹爹对他太好,所以才会将他养成了如今这模样。”但他之所以成了如今这模样,却也不全是爹爹之过。   见了路野之后,路熙远深觉来自骨子里的东西很难改变。路野被那对无良的夫妻养大,却能长成那般模样,正直善良,有情有义,不为富贵折腰抛弃心头爱人,对比路熙振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底下。   “气死我了!”方小年是真的觉得生气。   其实早在知道路野给家里来了来过两封信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太高兴了,但他依旧没有说什么,因为他知道他相公都是为了爹爹好。   方小年想着,就不能直接把路熙振赶走吗?为什么要这么复杂?就算把爹爹气到了,总能慢慢把身体养好啊!可他不敢明说,他知道他的相公是饱读诗书的人,而这种人最是孝顺了,可他依旧觉得气不过,所以抡起拳头不轻不重的给了路熙远好几下。   路熙远被打的有些懵,却并不知道方小年心中所想,以为这是夫郎在发泄心头不满,便又开始哄人睡觉。   隔日一早两人起了个大早,一醒来就很有默契的开始起床准备,直接往柳思那里去了。   今日,路大人要上早朝,早早就上朝去了,方小年他们到的时候只有柳思一个人在,路熙振竟然不在。   “爹爹,要等等振儿吗?”   “不用了,先吃吧。”柳思让人动筷,说着自己便开始吃了。   方小年和路熙远不是每日都会过来吃早饭,他们大多时候都在自己的院子里吃,今日过来没有见到路熙振,方小年有些意外。   方小年不常过来吃早饭,自然不知道,如今路熙振也不是以前那般模样了,不再处处讨好柳思,甚至也不会日日守在柳思身边打转,相反的他现在忙得很,在家的时候可不必路熙远多多少。   方小年面上的震惊不小,路熙远却仿佛早知道一般没有什么情绪变化,待到三人吃好了早饭,路熙远也没有多耽搁,直接同柳思明说了。   “他那么做无非就是不想你身体好起来,然后亲去叶家村罢了,但是为人子谋害父母,这是忤逆不孝,论罪当诛。”   “我不是他爹爹。”柳思听了路熙远藏在心里多日的话,愣了好些时候,就在路熙远担心不已,准备劝慰的时候,他却开口说了这个。   方小年只觉路熙远是个愚孝之人,但其实路熙远并没有那么迂腐,觉得子女就该对父母千依百顺,不然他也不会替方小年出气明里暗里挤兑方元松的生意,也不会在方小年抱怨柳思的时候听得心花怒放,欣喜于方小年说了不适合他来说的话。   瞒着柳思这些事情,路熙远首先自然是害怕一起揭穿柳思身体受不了,但他也存了一个目的,犯了错的人便该受罚,如今是到了犯错的人受罚的时候了。   “爹爹,振儿如今这般有你一般的过错。”路熙远说了这话,方小年神情一怔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方小年愣愣看向路熙远的时候,路熙振终于姗姗来迟了。   “大哥也在啊。”路熙振说完便不紧不慢的去了自己往常惯坐的位置坐下,之后拿了碗筷开始吃饭,也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先前几人已经放下了碗筷,如今只能等着路熙振吃好。   路熙振吃的不紧不慢,仿佛在有意的折磨桌上的几人一样,待到路熙振终于放下了碗筷,方小年终于能舒了一口气了,可他没想到他想着今日终于要把路熙振赶出路家了,却不想路熙振接下来说的话却直接惊呆了他。   “我如今已不是路家的人了,再住在路家不合适,我在外面已经找到了合适的地方,今日我就会搬出去。”路熙振这话全然没有一点商量的意思,完全就是通知。   柳思听了这话竟是笑了出来,之后却是整个人一垮,像是浑身的精气神都松散了一般,没有多的话语,却能让人感受的他心底的难过和绝望。   路熙远凝眉看着仿佛早有打算的路熙振心头冷笑,一言不发,只有什么都不知道的方小年实在是忍不住了,对着路熙振破口骂到:“干了坏事就想走?没那么容易!路熙振,你良心被狗吃了吗?爹爹对你多好你不知道吗?连街边的狗都知道吧?还有啊,我都不想叫你路熙振,你根本不配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是父亲给路野取的,你白白占了这么多年,还利用这个名字干尽了坏事,平白污了这个名字!你丧尽天良连对你好的人你也害,你下毒谋害爹爹的事还没说清楚,你休想撇清干系走人!”   方小年没想到,到了最后,最激动的人成了自己,他先前还担心爹爹受不了,没想到如今受不了的人成了自己!   他实在看不得路熙振那嚣张的模样,更没想到的是爹爹竟然能如此的淡定,他到底知不知道路熙振到底做了多么可恶的事啊!   方小年都快要气死了,他甚至都想动手狠狠揍路熙振一通,却不想路熙振的脸皮竟然那么厚,很是不屑的反驳了方小年方才的话,他甚至带着些怨怪的眼神快速的看了柳思一眼,然后才说道:“你说得好!路熙振这个名字是父亲给他的儿子取的,而我不是他们的儿子。爹爹以往对我好,那是因为他以为我是他的儿子才会对我好,如此他的好给的是他的儿子而不是我!事实也确实是如此,知道我并非他的亲子之后他有哪里为我考虑吗?   他不顾我的心情害了我的生父母,不顾我的处境硬要留下路野在家,他心里真正疼爱的人只有他的儿子,哪里管过我的死活?除了这些,他原本承诺我的东西也不打算给我了,他说过的要把路家给我,可最后却还是要大哥,要让你来管家,如此我还留恋他那虚假的父子情做什么?”   “你……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厚颜无耻还颠倒黑白的人?”方小年甚至都觉得自己耳洞出问题了,但凡是个正常人都说不出路熙振方才那番不要脸的话啊!   他到底是有多厚的了脸皮啊?   “简直无耻!无耻至极!”   “随你们怎么想吧,今日过后我们便没有牵扯了,不过这世道可难说得很,保不准什么时候路家就落难了,到时候看在他曾经养育我的份上,我会给他一口饭吃的。”路熙振竟然全程都没有同柳思正面讲话,即便柳思就在他的面前,他仍旧是看着方小年在说话,而这番话之后,他显然是不打算再说了,竟是真的准备走了。   “哼,你以为你走得掉吗?即便路家落难,你自己也清白不了。”路熙振的反应让路熙远知道,自己惦记的事终于还是来了,如此也好,终于不用再胆战心惊的算着日子了。   “大哥……你!你……到底知道什么!”路熙远的反应完全出乎了路熙振的预料,心头莫名多了一丝恐惧出来,且那一丝恐惧还在不断地蔓延……   越去看路熙远那张淡定的脸,路熙远便越发的觉得恐惧,直至浑身发毛,他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些天来他所有的事情未免太顺利了一些,他大哥和父亲不像是如此疏忽的人啊!   可是,可是……   路熙振怎么想也想不通,想不通路熙远为什么为知道所有的事,却不揭发他,更有甚者,他做的事或许就是路熙远希望的!   “大哥……”   “不好了,不好了!大少爷,不好了,家里被官兵围起来了!听说老爷被抓了!” 第95章   路大人出事的消息惊了全府的人,柳思听了下人的话,几乎立马就要出去找人,可刚踏出去几步听得身后的笑声却又停了下来。   柳思不敢置信的看着一脸大笑的路熙振,可路熙振显然不准备再照顾柳思的情绪了,继续带着上翘的嘴角对人直言:“爹爹,如今不只是父亲,你们也跑不了。你还是不用太着急了,反正一会儿你们也就能见到父亲了。”   柳思没想到路熙振听到自己父亲被抓竟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不,也不是没有反应,他好似早知道一般,不止面上没有任何惊讶,反而像是早在期盼着这一天似的。   柳思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一手养大,且还疼到骨子里的儿子,心里失望的情绪竟都生不出来了,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无比的清楚了自己以前错的多有厉害,但如今他才真正明白自己以往错的有多么的离谱!   方小年整个人都呆住了,半天没有回过神,朝廷官员被抓一般会有什么下场他大概有个了解,轻则罢官查抄府邸,重则全家流放甚至斩首。   “相公?”仍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可能这几日没有休息好,都有些分不清现实梦境了,方小年拉着路熙远,脸上全是茫然。   方小年接受不了,柳思却已经不能再失望,只是看着路熙振这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样子,还是不甘心的问道:“你做了什么。”   “爹爹这话问的不是多余吗?不过你们也不要怪我,俗话说得好,人不为已天诛地灭,既然路家已经容不下我了,我自然要为自己多想想。好了,我要走了,你们就等着去和父亲团聚吧。”路熙振显然早有准备,嘴里的话那个全然没了顾忌。他话落看着始终不发一言的路熙远,脸上显出快意,进而更有轻蔑,或许他早在盼着这一天,盼着一向压着自己的大哥落魄的这天。   路熙振就那么大摇大摆的走了,没有一个人拦着他,柳思和路熙远都不为所动,方小年终于回过神来气愤之前要把人留下的时候,路熙远才拉住他说了第一句话。   “放心,他走不了。”路熙振是路家的二少爷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只有他才会天真的以为路家出了事,他不需要和路家共存亡。   路熙远看着路熙振出门的背影,淡淡说道:“他已经对自己的下场有了认知,自小从不修己身,德行无状,必然会被天地不容。”   同路熙远的淡定相比,其他人明显的慌了,特别是柳思身边伺候的两个小丫头,她们原本下意识的就想跑,可以想到她们可是柳家的家仆在柳家出生长大,和柳家可是一条船上的人,能跑到哪里去?   两个丫头歇了心思的同时,柳家却完全乱了起来,柳家仆从都开始想着逃命了!可惜柳家的宅邸被官差团团围住连只鸭子都跑不了了。   突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慌了神,包括方小年,眼睁睁的看着路熙振跑了之后,他恼火之后也只剩下焦急!   “相公,怎么办啊!我们真的会被抓吗?到底怎么回事啊?父亲为什么会被抓起来?是他做了贪官吗?”朝廷官员被抓,方小年只能想到这一个可能,他却没有想到,他还真的猜对了,路大人被抓的理由的确是贪,且还是胆大包天的利用职权之便贪取百姓田地。   圈地在以往任何朝代可都是大罪,当朝也没有例外。   朝廷派下的官员速度极快,在路熙振出去没一会儿便有大批的官差进来,然后将路熙远他们带走,不出意外的,几人到了路家大门处果然看见了还在同官差争吵的路熙振。   “我不是路家人凭什么抓我!快放开我,我真的不是路家的人,路家的二少爷叫路野,你们去抓他,路野在叶家村,我知道他在哪里你们赶紧放了我啊!”路熙振又哭又叫,显然是没有想到事情和他预想到的,或者说和别人同他讲的竟然不一样。   路熙振的不配合没有招来官差的调查,反而直接迎来了拳打脚踢!   “你老实点给爷闭嘴吧!满京城谁不认识路家的纨绔二少爷?如今在爷面前装什么孙子?再多嘴,小心老子在这里就废了你!没良心的狗东西,为了活命竟然愿做不孝子,亲爹都不认了!”那官差话落,狠狠在路熙振面上吐了口唾沫,原本还想给人一巴掌,看最后可能嫌弃他恶心,转而狠狠踢了人一脚,才让人把人绑牢了,顺便把嘴堵了别让他再出幺蛾子,胡说八道!   柳思如今总算是回神了,心里才真正开始害怕绝望起来!他知道一般官员犯错,立即就会被扣下,但累不及家人,家人会被暂时扣在府中,等到证据确凿且司审过后才会对家眷作出处理,如今官差直接上门拿人,证明事情已经没有转圜余地了。   迫切的想要赶紧见到自己相公,柳思想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累及全家的事,到底为什么会那么糊涂!   柳思他们见到路大人的时候,看见路大人身上的衣服柳思才松了一口气,官服仍在,或许事情没有他想的那么糟糕,或许还有转圜余地。   “相公!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路家人都被关在了一起,就连路熙振都和他们关在了一起。   一见到了路大人,柳思便赶紧上前询问,而路大人见了路熙振之后甚至都没有回答柳思的话,直直朝着路熙振过去就狠狠给了人两耳光,只把路熙振打的翻到在地,缩着身子不敢抬头。   “逆子!”路大人没想到路熙振还真敢做出这能做出如此坑害路家之事,他气急之下甚至都有些迁怒柳思,打了路熙振之后却是不再开口,任由柳思在他身边焦急询问,却始终不发一言。   方小年看路大人不开口,只能去到路熙振身边,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下大牢的一天,他可是老老实实的良民啊!什么坏事儿都没干过!   “既然父亲不说你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看路熙振方才的表现,方小年就知道他定然是什么都知道的,他如今死也想是个明白,他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路大人不开口,路熙振竟然也不开口,他缩着身子蹲在角落,整张脸都埋在了身子里,也不知道是不敢面对路家的人还是不敢相信他竟然也落得如今的下场。   方小年急得要死,见两人都不开口,只能过去拽着路熙远的胳膊让人去问路大人。   看着方小年脸上的央求眼神,路熙远看了自己父亲一眼,看到大儿子看着自己,路大人长长叹了口气,几次试着张口都没有说出来,又等了好一会热之后才指着路熙振说道:“那逆子原先只是打着我的名字出去招摇撞骗,最后却被人利用,偷了我的印章出门惹下了大祸!京郊千亩良田啊,竟都按在了那畜生名下!”   “什么?千亩……那京郊的百姓还要怎么过日子?这不就是圈百姓田地占为已有?”且不止如此,路大人前些日子刚好负责百花村百姓田地的分配,如今却被人告发利用百花村的事情私占百姓田地,如此一来便是罪上加罪,罪无可恕了!   终于知道事情原委之后,方小年想到路熙振今早说过的所有话,这才反应了过来,难怪他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竟敢说出那些话来,原来他是翅膀硬了,觉得自己不用靠着路家了,所以才不想继续装模作样了!   “锅底都没你的心黑!”实在气不过,方小年过去狠狠踢了人一脚,路熙振吃痛之下狠狠盯着方小年,可方小年这个时候也破罐子破摔了,他平日里因为顾忌着柳思一直对路熙振还算客气,如今他只想狠狠揍人一顿,哪里还能顾忌其他!   “我今天不打死你,我都对不起我自己!”方小年是个哥儿,可他是个在农村长大的哥儿,且自小还干惯了农活,身上是有力气的。   路熙振虽然是个小子,可他先天不足,且自小养尊处优,半点活计也不做,外加十几岁开始便酒色不忌,身体底子竟是两个哥儿也比不了。   方小年要动手的时候,路熙远便立马上前了,他原本是害怕自己夫郎吃亏,可他没想到夫郎力气竟然那么大,两人动起手来竟是全部落下风!   路熙振的惨叫响起之时,狱卒自然要上前查看,路熙远将两人分开,双手却牢牢控制着路熙振,直接对着外面的官差说道:“家门不幸教训家中败类,污了差爷耳朵请见谅。”   路熙远是谁这狱卒自然认识,见人竟然没有因为身陷囹圄便失了体面,对着他们也是一副有理样子,便笑呵呵往牢门一靠,竟是准备着看热闹。   “路少爷教训弟弟我等可无权插手,只是可不能真把人弄出个好歹来,咱兄弟们不好交差啊。”   “各位放心,家中败类已经教训过了,不会给各位添麻烦。”双手猛然一推再放开,路熙振直接被推出去然后跌坐在了地上,之后更是蜷缩起了起来,不敢再看任何人。 第96章   路熙振躲在角落里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他至今都认为自己是被误抓,之所以落得这个下场只是因为他走得晚了。若是早走一步,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他相信只要他的身份被查清他就能出去了。   方小年狠狠揍了人一通,发泄之后也安静了下来。他心里有些话想同路熙远讲,但他不敢说的太大声,便只能夜深了之后才小声的在路熙远耳边问道:“相公,我们会不会被砍头啊?”   “父亲是朝廷二品大员,只要不是谋逆之罪,一条命便能保住。”路熙远回话的时候声音也极轻,话落他还将手紧了紧,轻轻顺了顺怀中人的背,让他不要多想也不要太过害怕。   听见不会被砍头之后,方小年的确一下子轻松了,也不怕了!他先前一直害怕自己脑袋要掉了,如今得知脑袋可以保住长长舒了口气,还后怕的顺了顺自己胸口。   “那就好,不过流放之地多吗?每个都会很苦吗?”方小年再开口询问的时候,语气明显没了方才的沉重,尽管黑夜里看不清他的脸,但单单只是一句简单在耳边响起的话语,路熙远也仿佛可以想象他脸上此刻的表情。   路熙远自己都有些忍不住的牵起了嘴角,到了此刻,他才真正认识到,父亲多年前给他定下的果然是一门好亲事,老天爷果然是眷顾他的,给他的都是宝贝。   “不要害怕,应当不至于会被流放,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父亲如今背负的罪名大概会被罢官抄家外加发回原籍罢了。”   “就是回老家生活吗?”   “嗯,我们大概会回路家村吧。”想到那个连个房子都没有的老家,路熙远又忍不住的皱眉,也不知道爹爹回去之后要如何适应,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路熙远担心着家里人回老家受苦,方小年听了他们会回去路家村之后,却是一点难过的心思都没了,甚至偷偷咬唇忍着上翘的嘴角,他觉得如果可以回去路家村生活那更好啊!   如果在路府,他便只能是个配不上相公的乡下哥儿,时不时就要被被人奚落甚至算计,除了外人便是家里人也难应付得很。他相信若是他一直没有孩子,爹爹一定会逼着相公纳妾,甚至是逼着相公把他给休了!如今好了,他们都成了平头老百姓了,自己是不是就配得上相公了?而且……   “相公,我和你说啊……”偷偷和路熙远说了他娘有很多银子的事,现在变成方小年在安慰路熙远了,他想让人放心,他有很多银子的,即便到了村子里也不会让他们吃苦受罪的!   心里的担忧没了,人也开始困倦起来,方小年迷迷糊糊睡过去的时候,并不知道其实他以为睡着的三个人都没有睡着,甚至他睡了之后剩下的四个人依旧没有睡着。   身边人均匀的呼吸声传来的时候,路熙远才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脸,他让人枕着他的手臂,把人护在胸口,用自己的身体替他遮挡一点秋夜的凉意。   感觉到儿子那边没了动静之后,柳思才自言自语到:“是我的错。”是他是非不分识人不清,所以才会让路家落得这个下场。   是他对不起自己的亲生儿子所以才会有了报应,可是走错事情的人是他,报应他一个人就好,老天爷为什么要牵连旁人啊!他的相公他儿子都是无辜的。   路大人对自己夫郎确实有些迁怒,但却仍旧不能狠下心肠一直冷着人,最终还是软了态度败下阵来,对着人劝解道:“小年都能想得通,你活了几十年了难道还想不通?荣华富贵的日子咱们也过够了,只要一家人还能留着性命在一起就够了。”   “相公,是我的错,是我错了,你原谅我。”自己相公终于开口同自己说话,柳思心里的郁气这才散了,开始放任自己情绪泛滥,心底的郁气也跟着眼泪一起流了出来,大哭了一场之后竟也睡了过去。   路熙振安静待在角落里,他预想中的暴怒竟然都没有,除了方小年对着他又打又骂,他最害怕的几个人竟然都没有打骂于他,他嘴边露出冷笑,知道那几人为何如此反应。   不过是事已至此,懒得再对自己多费口舌罢了,如今他们可成了真正的外人了,他们自然不会再对他说什么了。   漫长的一夜之后迎来了路家败落之后的第一个黎明,天色刚刚大亮便有人来看柳思了。   柳思万万没有想到,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原谅他的母亲竟然来找他了,而且还求得圣上开恩,只要他同路大人和离,便能将他带回柳家。   柳老夫人知道路家出事之后,便全然忘了之前孙女的事,立马就进宫去了。最后宫里有位贵人给她出了主意,路家是救不了了,但他的儿子若能抛下路家倒是还有条生路。   “思儿,更娘回家,有娘在,你的几个弟弟弟媳绝不敢为难你。”柳老夫人一来,看见儿子坐在一堆枯草之中,便立马的红了眼眶,之后赶紧去到儿子身边,直接同人说了重点,然后也不管儿子反应,立马招了身后的人上前,让人将准备好的和离书递给了路大人。   “贤婿啊,可能你和思儿就是没有缘分,签下这和离书你放他一条生路吧。”   “母亲!”自己母亲能来,柳思自然开心,他原本以为他这辈子都被能得到母亲的原谅了,没想到母亲竟然还能来找自己。   来不及感动,柳思听到和离书几个字的时候,立马的就挡在了自己相公面前,甚至主动了抢过了柳家下人手里的和离书,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将之撕成了碎片扔了出去,然后直接对着自己母亲跪下了。   “母亲,是思儿不孝,多年前没能顺从你和父亲心意,如今依旧要辜负你的好心,我同相公生养两个孩儿,共同生活二十来年了,我早已经是路家的人了,我的相公和儿子在哪里,我自然应该在哪里。”话落,柳思十分干脆的朝着自己母亲磕了好几个响头,那是真正实实在在磕下去的,路大人干不过赶紧去拉着他,柳老夫人却再没有说其他,她也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只能颓然离开。   柳老夫人走后,一边看着方才一切的路熙振再次坚定了自己心中想法,觉得只要自己说出自己身份定然不会被连累,到时候就能出去逍遥快活了!这些日子,他弄到手的东西足够他逍遥一生了。   路大人是证据确凿之下被皇帝当场扣押,然后再命人去拿了路家众人,但这一切还需过堂审问,将罪名扣实然后再施以惩罚。   公堂之上,专司此案的刑部尚书高大人将路家所谓罪证摆出,路大人百口莫辩之下只能说道:“下官冤枉,家中逆子不知轻重惹下祸端,不止累及家人还坑害无辜百姓!路某教子无方甘愿受罚,可这圈地坑害把心之罪,路某绝不敢做也绝不会认!”   “哼!大胆!事到如今还敢狡辩!侍郎印鉴何等重要?若是没有你的授意,你家小儿如何敢做?又如何能有机会去做?”高尚书乃是当今二皇子的舅父,也算是皇亲国戚,外加还身居高位,由他审理此案倒是让人放心,不必担忧同路家有牵扯进而徇私。   一说到自己的印鉴,路大人赶紧道出缘由。   “大人,下官曾携家眷前往一偏远村子看望下官真正的二儿子,一去便是七八天时间,足以让有着路家二少爷身份的路熙振拿走他想拿走的东西,求大人明鉴!”   “大人!我不是路家的儿子,我是冤枉的,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我真的不是路家的儿子,他都承认了,他已经承认了!路家的事和我无关,是他自己干的,是他鱼肉百姓,是他做的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路熙振一边嫁妆慌乱的磕头求饶,一边心头暗笑,他算是听出来了,尚书大人根本不在乎他这个小人物,他要的就是路家去死!   努力撇清关系的同时,路熙振已经在等着路家人被处罚他被放走的结果了,可他没想到他的身份被默认之后,竟然连连来了许多所谓的认证物证,且那些人都是曾和他有接触之人!   “是路家的二少爷威胁于我,他父亲掌握着我父亲的官职调度升降权利,小人不敢得罪,只能听从他的安排!”路大人是吏部侍郎,且吏部尚书年岁已高,路大人虽是侍郎却早已行着尚书之责,只待老尚书荣休,他便能升迁尚书位,可想二字他的名字的确能震慑不少小官小吏。   “是路家的二少爷拿了路侍郎印章命令小人以军用之名霸占百姓田地,小人只能听命!”   “尚书大人开恩!小人是被路家二少爷威胁蛊惑,小人只是听命行事,求大人开恩啊!”   路熙振不知道这些人都是从哪里跑出来的,为什么他们能被抓到!这些的确是曾经同他有交易之人,可这些人不是说他们后背的主子会安排一切,只要他拿了父亲印章便有了顶罪之人,他们都能置身事外吗?为何会是如今这样?他们为何会被抓?他们被吼的贵人难道要袖手旁观吗?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人不认识他们,小人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路熙振抵死不从,哪里敢承认,可他忘了这里是衙门不是路家,不是他抵死不从就会有人护着!   认证物证皆有,高尚书哪里容的他抵赖,直接让人上刑,结果子堪堪打了他二十板子不到,他便承受不住干脆招认了。   路熙振一旦招认,只要路大人能证明那些事情是他在离家之时做下,那么至少他能免去一大半的责任。   赶紧再次重申自己的不知情,路大人还表明可以盘问家中下人,证明他们出门之时路熙振的确去过他的书房,还有这些与路熙振有牵扯之人同人交易自然也有个时间,还有便是他们贪的田地之后转到自己名下定然也会有个时间,如此变能证明自己清白了!   路大人之言不无道理,高尚书便开始一一审问,审问之下真相自然大白,这一切果然是路家不孝子的过错。   路大人既无错,自然该无罪释放,可千万百姓因他受累也是事实,但幸儿路熙振非他亲子,路家算是逃过一劫,最后在皇帝授意之下,路熙振做主主犯且又是白身,被判斩首以慰百姓。而路大人因着教养路熙振之故也受了牵连,且周边百姓几个月的流离失所的确是他丢了印鉴之故,因此被罢免了官职,且罚了路家全家发还原籍,亲自耕种田地为生,没有圣令不得回京,让他亲受百姓耕种之苦,感受百姓不易。   高尚书判令一下,方小年正在心里偷着乐,却不想路熙远却对着堂上的高尚书回禀道:“大人明鉴,我夫郎嫁得我路家并未满三年,且一直无所出,还算不得我路家人,夫郎乃是新嫁郎,既没有在路家享受富贵,自然也就没理由同路家共苦难,望大人明鉴允准夫郎回娘家暂居。”   作者有话要说:   柳思要感受他看不起的人要怎么生活了~(不要骂路熙远了,他已经在尽力的对路野好了,在他第一次去叶家村的时候就已经给路野置办了足够路野一生富足的财富了,即便路家落败路野也能不受影响好好生活,前一部小有说过,路熙远是个很聪明的人,看事物看得很长远,这才是他没有花心思一定要让路野回家或者说让路野和家里牵扯太多的根本原因,) 第97章   “相公!你胡说八道什么啊!”晏国有个默认的规矩,新妇进门未满三年,可不受夫家祸事影响,若有哪家的女儿嫁得夫家之后,夫家却招致祸端,那新嫁娘大可收拾东西归家。   路熙远的话是什么意思,方小年自然知道,他只是没想到路熙远会说这样的话。   都恨不得跳起来狠狠拍路熙远的脑袋两下,好让他清醒清醒,不要什么话都张口就来!   方小年气的直接在人脚上狠狠踩了一脚,脸上也黑的不行,不过他没有多和路熙远纠缠,而是赶紧的对着堂上的大人回到:“大人,我相公是不想我受苦才会胡说八道的,大人您无需听从我相公的话。大家都知道我只是个乡下哥儿,成婚之前家徒四壁什么都没有,成婚后的吃穿都是我以前听未听过见未见过的。这将近两年的时间,我不知道花了路家多少银子,这怎么能叫没有享受夫家好处?我享受的好处多了去了,我自然也该一同受罚才是!”   方小年回话又急又快,生怕大人真的要让他回娘家,断了和路家的关系。那高尚书原本正为难,如今方小年不愿那还有什么为难的,自然要勒令路熙远不要胡说八道,让路家众人启程返乡。   可高大人的话未出口,一边的路熙振却像是终于回过神,或者说终于意识到他即将要面临的是什么,开始一个劲儿的朝着柳思还有高大人磕头,嘴里大声喊道:“爹爹救我!爹爹救我啊!先前是我糊涂了,我是路家的儿子啊,爹爹我是你的振儿啊,你最疼我不是吗?爹爹你救救我啊!”路熙振不想死!他万万没想到他没了路家人的身份迎来的不是新生而是死亡!因为没了官眷的身份,他犯的错便是杀头之罪!   早在去年年末,路熙振就开始琢磨着要如何从敛财为己用,今年年初终于让他找到了机会。他发现柳思好像并不知道自己库房之中有多少的好东西,他趁着柳思病重的时候已经拿了人不少的东西,可那点东西到底填不了他的野心,于是在一次和他的狐朋狗友吃喝之时,他动了利用路大人的念头。   刚开始只是打着路大人的旗号招摇,从一些小官小吏身上捞取好处,后面他见路大人命好如此好用,在被人被人蛊惑之下胆子便更加的大了起来。   他趁着路大人离家之时,偷了路大人印鉴,然后私自做了征收田地的公文,硬生生将京郊千亩的良田征走,导致千余户人家一整年颗粒无收,害了无数百姓。   民怨是帝王最为忌讳之事,因此即便路大人无辜,可百姓的确因他之故蒙受了冤屈,他必定无法全身而退,只是相较于路熙振他的惩罚已经算轻了。   柳思对路熙振的疼爱早在路熙振一次又一次犯错甚至作恶的时候消磨殆尽了,他看着不断朝着他磕头的儿子,心里已经没有了心疼可怜他的情绪,反而觉得他面目可憎,甚至觉得自己眼瞎心盲,当初他为何会对这样一个面目丑陋心肠歹毒的人那般宠爱?   根本没有搭理跪地求饶的路熙振,柳思对着堂上的高大人磕头说道:“大人明鉴,此子非我路家人,他生父母犯了拐卖良民之罪如今正在流放,他同路家的关系便是路家养了他一场,而他却转而咬了路家一口甚至给了路家一刀,如此无情无义不孝不悌之人活该有此下场,大人英明。”   “爹爹?爹爹!”路熙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他的爹爹会这么对他,会在听说他要被斩首之时不止不为他求情还有火上浇油!   路熙振现在的表情可谓是目眦欲裂了,他死死盯着还跪在地上的柳思,一脸的愤怒外加不敢置信,而柳思从头到尾再没有看他一眼。   路家众人的结局板上钉钉了,路熙振斩首示众以慰百姓,路家其余人等返还原籍亲种田地无召不得回京。   路家的案子并没有当众审理,也没有围观的百姓,但路家人出城之时自然要面对众人,方小年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竟然能在城门处遇上许铭露和林灵。   “哼!我就知道那个路熙振不是个好东西,好了吧!还是给他连累了!”林灵一听说路家的消息,便开始打探消息,家里人不理会她的请求她自己也毫无办法,只能过来送人一程了。   “林小姐,许小姐,谢谢你们啊。”方小年还挺开心的,至少还有人原意来送送他们。   那两女孩原本还纠结得很,她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如今的路家人,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们,可见了面才发现,路家人的心态比她们预想的好多了,一个个的都不是苦大仇深样,甚至还能对着她们微笑。   “给你,这是我欠你的银子,现在还给你。”林灵说着话已经快速朝方小年手里塞了一包银子,那银袋子瞧着沉甸甸的,一看就不下一百两银子。   手里一重方小年才反应过来,他又赶紧的还了回去,还小声对人说道:“你给我也白给啊,我们被人看着呢,会被抢走的!”知道林灵是故意给他送银子来的,方小年心里感动,可他不想便宜了别人,他知道这银子在他手里,他绝对没命花。   方小年顾忌的没错,因为他们如今还是戴罪之身,会有官差押解,甚至到了村中还有有人监督,为的便是陛下那句亲种田地,感受农人不易。   林灵既然来了,自然是早有准备的,她父亲是当朝的大将军,手握重兵,可是各家拉拢对象,那个不长眼的也不敢去得罪林家的大小姐啊。   方小年担心的话一出,林灵便立刻扫视众人,那眼神中的警告不言而喻,可最后林灵却换上了一副笑脸,给了那领头的官差一锭银子,明言让人好好照顾路家人。   “林小姐放心,我们哥几个人会护送路大人及家人安全到达路家村的。”   林灵想要的自然便是这句话了,她再次将手中的银子递给了方小年,还给人了人一个安心的眼神,方小年这一次收下了银子。   “谢谢你,我要是还能回来,到时候……我请你吃饭!”   “知道了,走吧,记得你说的啊,你回来请我吃饭,不过最好能送一副你相公的字画给我,如此我便能回本了。”   “好啊,到时候一定给你。”   看着路家人出了城门,林灵才对着旁边的许铭露说道:“你刚刚怎么一句话不说啊?”   “我就是想要送送他罢了,也没什么好说的,走吧,我们该回去了。”许铭露拉着林灵往回走,便是回家的路上也始终一言不发,到了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她和路熙远确实是没有缘分的。   不管他是风光还是落魄,身边都没有她的位置,她原本想着若是他的夫郎在这个时候弃他而去,她愿意陪着他去乡下生活的,只是这些话这辈子不会有机会说出口了。   出了城之后的方小年却没了方才的好言好语样,他现在还是生气得很!   “你别挨着我,离着我远一点走!”没想到路熙远竟然还想赶走他,方小年哪里能消气啊,他一直没给眼巴巴贴在他身后的路熙远好脸色,看人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干脆停下脚步还把人推得远了一点,不让人靠近他。   路熙远知道夫郎会生气,可他着实有些冤枉啊!他是想让夫郎回娘家可是他没想到和人分开啊!如今夫郎的娘家也算是在路家村,他们仍旧在一个地方,且夫郎还不用跟着他们吃苦。   路熙远一时和人解释不清,只能厚着脸皮跟在人身后,旁人的路大人和柳思见了儿子模样,却没有可怜他的意思,也没有劝解方小年的意思,他们也知道儿子这是活该。   或许是林灵的原因,也或许是旁的原因,通行的官差还真没有为难他们,坐了半天的船之后众人到达灵州城,带人进村之后,村人才知道路家的变故。   路家早在多年前便已经不在村中居住了,路家的老屋再不复存在,只剩下一个破败的屋基,而路家在村中的田地也早在几十年前便给了族人耕种如今自然要不回来了。   “陛下口谕,路大人你们今后只能耕种糊口,若是没有田地,便只能亲自开垦了,村中荒地总是有的。”   “罪臣谨遵圣谕!”皇帝的话无人敢不听,路大人大声应承,也是在避免以后的争端,到时候他们是奉旨开垦田地,相信村人也不敢多加为难。   押解路家的官差离开之后,村里才炸了锅!他们都没有想到,对他们来说富贵泼天的路家竟然倒了!   “咋回事啊?这没听话啊,路家到底犯啥事儿了啊?”   “这谁知道啊。”   路家在村中还有族亲,可如今的路家今非昔比,原意同他们亲近的族人也少之又少。   路熙远的堂伯准备让人去他家里暂住,方小年母亲也想让人回她那里去,她的屋子是路熙远置办的,如今路家人住着也合理。   方母虽然至今人不敢相信路家倒了,但人却要好生招呼的,人家路家没有对不起他儿子的地方,如今他们便不能忘恩负义。   “亲家,你不用忙活了,我们不能在家中常住,今日天色晚了,明日我和远儿便上山砍柴,先盖一个遮身的茅屋再说吧。”见方母在安排他们的住处,路大人适时开口,他虽然跟着回了这里,但他知道他们不能一直住在这里。陛下让他们必须亲自耕种田地谋生,和别人一个锅里吃饭这不是害了别人吗,还是分开得好。   “这……”方母无措的看向儿子,方小年对着人摇了摇头,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听父亲的总是没错的,父亲该比他们更懂圣心。   如今天色也不早了,方小年和他娘一起忙活着做了晚饭,一家人一起吃饭了晚饭,方母便招呼着他们休息,方母这里只有两个房间,方小年和路熙远今夜便只能在堂屋里打了地铺。   待到夜深人静,睡在硬硬的地上,方小年才回过味来,开始接受眼前的事实,接受路家倒了,日后他们就要在这村中生活了,他也就算了,原本就是在村里长大,可是也不知道日后相公他们要怎么办。   忍不住的叹气,方小年心里已经开始担心起了路熙远,路熙远看着背对着自己躺着的人,听着他叹气的声音,心里有些不忍,他像往日的方小年对他那般,小心的拉着方小年的袖子,一点点的朝人靠近,最后终于把人抱到怀里之后,才小声对人说道:“对不起。”   “哼!我在你眼里就是那么一个嫌贫爱富的人吗?干嘛要让我走,我才不走!”想到路熙远对高大人说的人,方小年还是气的想捶地!结果是他没有捶地而是转身锤了身边的人好几下,而起还是重重锤下去的,如此才能解气。   被打之后路熙远反而安心了,这才和人解释道:“如今你娘家不就是在路家村吗?想让你回来也是怕你跟着我们吃苦罢了,我从没有想过真的要同你和离。”   “你还敢说?让我看你吃苦还不如我自己吃苦呢,反正对我来说种地是干惯了的活,我才不怕呢。”   “小年,是我连累了你。”   “说这个做什么,我的好运不也是你带来的吗?要是没有你,那个方元松就要在我面前张狂一辈子,如此我才怄气呢,而且如今也没人找我们麻烦呢,不就是种地吗有什么好怕的啊,咱们以后能安稳的过日子也挺好的。”方小年前些日子才被柳思吓了一场,就怕路熙远纳妾过门,如今纳妾是肯定不可能纳妾了,他心里反而安稳了。   “相公,我不害怕过苦日子,而且即便是种地也不是一直都是苦日子,我也没觉得我小时候的日子有多苦,我只是心疼你罢了,老天爷对你也太不公平了,明明是别人的错,为什么要让你来承受啊。”方小年根本无法想象路熙远下地干活的样子,在他看来他得相公就该每日干干净净过被人伺候的日子。   他的相公又漂亮又聪明,就连指甲盖都长成了他喜欢的样子,这样一个瞧着金尊玉贵好似仙子的人,怎么能去泥地里啊!   “哎!”越心疼,方小年就把人抱得越紧,他现在都恨死那个路熙振了!“都是那个害人害已的东西,都怪他!”想到路熙振如今连命都没了,方小年又泄了气,他甚至觉得干脆要了他的命都是便宜他了!   “相公,你放心吧,我干活很厉害的,我以后会养你的。”不想再去想过去的事,只想过好以后的日子,方小年已经在盘算着眼下该种些什么东西,明日得赶紧去村里看看适合开荒的地方,同时他还作了保证,想让路熙远放心,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路熙远原本是想和人认错,可他还没开始哄人,夫郎倒是开始哄他了,他只知道他的夫郎是喜欢他的,却不想他即便跌落尘埃,他对他的心意亦没有改变。   “老天爷待我,果然是极好的。”一切顺顺利利没有任何意外,唯一的意外大概便是连累了身边的人跟他一起吃苦。   “老天爷待我也好得很。”总是会给他最想要的东西。   他方小年想要的也不是多富贵的生活,不过是他的相公一起安稳过日子罢了,即便这份安稳的日子要他日日劳苦,他也并不害怕。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他们要过一段时间苦日子啦,等到太子登基他们就能回去了~(不过对方小年来说不是苦日子,他高兴得很~) 第98章   路熙远他们到了村里的第二天,村里就新搬来了一户人家,这户人家奇怪得很,没有多余的人只有两个壮汉,村里人心里都门清,这是朝廷派来监视路家的。于是原本有些恻隐之心想要帮人一把的人家也什么都不敢做了。   路大人原本是打算重新建个可以遮身的屋子便是,路熙远却提议去老屋那里看看。两父子去了老屋那里之后,发现老屋的位置颇好,路家老屋离着方母的小院很近,两人来往倒是方便,且这老屋旁边有条天然的水渠,用水也很是方便,于是屋子地方也不用找了,直接将老屋收拾出来也就行了。   路熙远他们收拾屋子的时候,他堂伯也来帮忙了,可堂伯没忙上一会儿就被家里的婆娘追了过来,骂骂咧咧的带着人回家去了。   对于伯母的做法路熙远觉得理解,毕竟他们家现在不只是落魄而已,别人不愿意搭理也是正常。   路家的老屋是典型的农家小院,正房有五间房,屋子正中间是堂屋,堂屋两边各有两间房屋,这是平时一家人作息的地方。正房两边则是茅屋猪圈还有灶房,房前有快空地是院坝,平时晒东西方便,整个屋子被个高高的围墙围着,但如今整个人屋子甚至连残垣断壁都无,满目都是杂草丛生。   路熙远曾祖父那一辈便已经没有住在村里了,这么算来这老宅已经空置了将近百年的时间,这屋子早在几十年前便已经塌了,之后房前屋后的杂草飞涨,直接将这屋子淹没在了草堆里,肉眼看着已然看不出这屋子的轮廓,但收拾一番之后,依稀便能看见这屋子当年的影子了。   路熙远和他父亲用借来的刀具清理着杂草,方小年和他阿娘则是拿了小锄头将草根挖起,而柳思干着最轻松的活儿,那便是将清理出来的杂草还有草根搬到一边去,可即便是这样,他的手也被划出了许多的红痕,让他觉得双手刺痒难耐。   柳思自小就是养尊处优的长大的,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累得很了。方小年看着他一直在挠着手背,知道他定然是被草叶划伤,便让人在一边歇着,顺便的还让人去找了有清水的地方洗个手再休息,这样能舒服一点。   方母原本就心疼儿子,如今见柳思干着最轻松的活儿还要休息,心里便有些不高兴,看儿子忙的汗流浃背的样子更是心疼,于是扔了手里的小锄头,让儿子也在边上歇息她回去一会儿。   方母是回去给儿子拿吃的喝的,他们也忙了一个大中午了,儿子就早上吃了点东西,她瞧着那路家父子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们不累她的儿子累了,他们不知道心疼她的儿子她心疼。   方小年看着他阿娘走后,这才担心的看向了在自己身前的路熙远,他挖草根虽然费力气,可是这活儿不容易受伤,他相公清理杂草,可这里不止有杂草还有不少的刺藤荆棘,很容易就会被扎伤手,且好些刺藤上面的刺还有些微微的毒性,扎到手之后伤口连着伤口附近的皮肤都会又疼又痒,十分的难受。   “父亲,相公,你们歇会儿吧。”如今算得上是深秋,但深秋的凉意并没有消减几**上的热意,路熙远馒头的汗水顺着脸颊往下,一张俊脸红透,胸口也有着过分的起伏,一看就是累了。   知道自己阿娘定然是回去拿吃的,方小年也确实是饿了,他叫人停下歇息的时候,便开始清理休息的西方,只是搬了几个相对平整的石头便权当是凳子了。   路熙远其实不只是擅文也擅武,他十岁那年意外发现自己力气要比旁人大上许多,便瞒着家里偷偷习武,之后意外有了旁的身份常常需要外出办事,便跟着随行的护卫学得一手好功夫,只是这些所有人都不知道。   看自己夫郎在整理休息的地方,路熙远便让他父亲停下过去休息,他则是没有停下的意思,继续干着手上的活。不过是清理一点杂草罢了,尽量用一个上午的时间将之解决了,下午才能空出手来清理地面,屋子清理干净才能重新搭建,等到有了容身之所才能计划之后的事情。   方母回来的时候手里挎着一个篮子,那还是方小年自己编制的,篮子里放着两个水囊还有些吃的。她见路熙远和儿子都在忙着,将手里东西放下,让人先吃便过去帮忙了。   “熙远啊,你去休息一下吧,我看这草也清理的差不多了,去吃点东西不然下午没力气了。”方母说着就要接过路熙远手里的刀具,路熙远没让,但也没也继续干活,他将手里的刀具扔到了地上,然后拉着方小年还有方母一起过去了。   几人在一处相对平坦处坐下,吃着东西的时候,路熙远看着已经能看出雏形的房子对着他们说道:“这眼看着天气就冷了,必须得先有个遮身的地方。这房子虽然破败了但根基还在,且我看看看过了地基都很牢固,等到杂草除了地面收拾干净了,只需要砍了木材回来做墙根,再扎牢了草把做墙身,勉强度过这个冬日再说吧。”   “也只能这样了。”路大人听着儿子的话,脑子里已经在想这屋里重新搭建起来需要多少的粗木桩细木杆,还有盖顶的草棚封墙的草把需要多少,他思考着问题也就没有多说话,只是时不时地会看看远处的山林。   路大人想着事情沉默的吃东西,路熙远也是一样,而方小年则是小心的看了路熙远手上各处,发现他手上没有明显的伤处心里才放心了一点,同时还庆幸的想着他相公真幸运,一点没有受伤,爹爹只是抱了他们清理出来的杂物去仍,手上就红了,有的地方还起了疹子。   这一日他们将屋子清理了出来,方母全程都在帮忙,隔日便来了些村人帮忙,可能看着那两壮汉没管吧,大家胆子便大了一点。   村里有人来帮忙,尽管有的人刚去就被叫家人叫回去了,但好歹留下了四五个,大家帮着清理屋基,上山砍柴打草,再打桩建墙,两三日的功夫屋子倒是有了个大概模样,只要将墙壁封上再盖了顶便也能勉强住人了。   要从方母那里搬走那日,方母将之前自己闲暇时候做的鞋都给了他们带走,正好路熙远和他父亲身量差不多,两人鞋子也是差不多一般大,而方小年和柳思的脚也一般大。   原本是给儿子他们做的鞋子,如今却能穿在一家人的脚上。   路熙远他们从京城离开的时候,除了一身衣服什么都没能带走,刚到村里的第二天,路熙远看着身上的衣服,便让方母帮着去村里人家买几身布衣,他们的衣服拿去当铺当了,身上衣服都是上好的面料,应该能当些银子。   多年没有住人的老屋,匆匆收拾出来也只是勉强能住人罢了,屋内依旧湿寒,木板搭出来的简易床铺也只是铺了些干草罢了,在这深秋的晚上,凉意忽的就浸遍了全身。   柳思身体原本就没有完全好起来,到了晚上即便整个人都缩在路大人怀中,还是睡不着觉,身体的不适让心情也越加难以开怀,他每每闭上眼睛,脑子里便只有眼前的画面,他知道路家之所有有这个下场,不是因为路熙振而是因为他。   若是没有他的糊涂纵容,路熙振不会有那个胆子更不会有那个机会,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他眼瞎心盲。   柳思睡不着,就在他们旁边的方小年和路熙远却已经呼呼大睡过去,这几日几乎日日忙碌,身体疲累晚上自然睡得香甜,方小年甚至还做了一个好梦,他梦见自己抓到了好多好大的田鸡,直接生火烤了可好吃了!   美梦易醒,一眨眼便是天亮,听着村里人家的鸡鸣,方小年也开始琢磨起了自家的事,他们是不是也该去街上买几只鸡崽回来养着,如此明年开春每天就有鸡蛋吃了。   “相公,今年是不是要上山去割老草啊?”秋日雨水还不多,这屋子只盖了一小间房,其他地方还没个遮挡,当务之急的确是盖房。   路熙远伸手拍了拍人,想开口让人留在家里做点杂事,方小年见路熙远默认便兴奋说道:“太好了!我也要去,相公你不知道吧,这个时候山上有野石榴而且高一点的深山里还有毛桃,我想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我们两个一起去好不好看?让爹爹和父亲在家打灶,咱们去山里。”   在路熙远的认知里,山里干活肯定是苦差事,他原本是想自己和父亲去就是了,让夫郎和爹爹在家里,可看夫郎这个样子满眼的期待,他哪里舍得拒绝便迷糊着对着点了头。   见路熙远点头方小年便立马的要起床了,如今这屋内还没有隔开来,他一起床伸着脖子看了看旁边,便赶紧的拉着路熙远先出去了。   两人一出去柳思便睁开了眼睛,他长叹一声对着身边的人说道:“我看其他的事不急,还是先将屋内的房间隔开吧。”   “是啊,今日远儿他们上山之后我去砍几根竹子回来,做个简单的墙壁做遮挡吧。”路大人是所有人里最先醒过来的,他一睁眼就便看见了不远处的儿子正小心偷亲着枕边人,他老脸一红继续装睡,可刚闭上眼睛老脸却更红了,因为他的夫郎也紧紧地趴在他的怀里,应该也被儿子他们看了个正着。 第99章   路熙远和方小年上山之后,方小年先跟着人一起找了适合做房顶的茅草丛,两人花了半个时辰的功夫割了几十捆放着,然后方小年便拉了人往树林里去了。   “相公,我们找一会儿毛桃就回去,我瞧着这里气候和百花村挺像的,山间的东西也应该差不多,若是找不到我们再回去,也就耽搁一会儿的功夫。”如今是九月中,不管再晚成熟的桃子都已经没有了。   山中有一种毛桃成熟的特别晚,便是村里的毛桃也是八月才会熟,若是这毛桃树长在山中,便是到了十月初也能碰到,九月中却是最好的时候。   两人七拐八拐的饶了些山路,毛桃没有找到,倒是遇到了一些野石榴树,野石榴也就小孩子吃个新鲜,基本没什么果肉吃,方小年自然不乐意摘了几个野石榴就回家,所以拉着路熙远又走了些路。   这林间山里是方小年走惯了的,他也不觉得辛苦,反而看着地上的落叶想到了他们过冬时候必须要用的柴禾。   “相公,等到房子搭好了,就得砍柴了,这种时候砍柴是最好的,不然冬日里可就难捱了。”这山林见的干枯树枝常年都有人捡,所以冬日的柴火全靠捡枯枝根本熬不过一个冬天,需得砍柴回家。   新柴不易燃,需得放上一段时间,所以秋日是最好的时候。   这山间到了秋日之后,满目的青翠被染上了些枯黄,空气里也多了些草木味道,便是不用去看山间的颓败之色,只是闻着这山里的味道都能问出一股瑟索味道,让人无端多了一丝愁绪。   路熙远在一棵分叉的老松前站定,望着山下的人家还有远处的江水,再看着自己夫郎那满目认真寻着他口中野果的样子,心下无奈叹了口气。   这依山傍水的小村子虽也算一个安居之处,日子虽然清苦,但只要不被那早晚会因春洪的到来,而变得波涛汹涌的江水波及就好。   “小年,回去了吧,找不到就算了,哪天去街上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   “相公啊,有运气也没用啊,我们可以用钱去买吃的吗?”不是说吃的必须是自己种的吗?   “傻瓜!咱们又没有通天之能,能种出万物,米粮需自己耕种其他却是不用的,没事的放心吧。实在不行,让阿娘买了拿回来,你晚上偷偷回去阿娘那边便可。”路熙远说着便招手让人到他身边,方小年呆着一张脸默默到了路熙远旁边,不过几步路罢了,他好像就想明白了路熙远的话是什么意思,于是立马笑了出来赶紧问道:“相公,就是说我们也可以买东西吃的对吧?”   “陛下的意思便是让我们过寻常百姓的日子,寻常百姓怎么过日子我们怎么过就是了。”   “那太好了!”想到自己放在阿娘那里的那些银子,方小年一下子就轻松了,于是他也不着急找毛桃了,十分利落的爬上了路熙远身旁的那株老松,坐在靠近地面的那根树枝之上,开始故意摇晃,竟是将那树枝当做秋千了。   那分叉的树枝靠着地面不近不远,正好是方小年用力向下一压便能双脚点地的高度,他压下的时候双脚在用力的蹬地那树枝便又高高弹回,如此反复方小年简直玩的乐此不疲,甚至还对着路熙远招手让人一起上去。   路熙远哪敢上去,他看人玩得开心不想坏人兴致,却是看得胆战心惊,就怕那树枝断裂将人摔了,因此一直暗暗把人护着,做好了随时接住人打算。可他没想到,那如他手腕般粗细的树枝,却是异常的柔韧结实,直到夫郎玩了个腻都未有断裂的迹象。   玩了半天之后,方小年突然从树上跳了下来,然后指着一个地方跑了过去。   方小年运气到底还是好的,那毛桃竟然还真给他找到了。   一颗颗如鸡蛋般大小的毛桃已经挂上了红霞,果肉看着仿佛含羞带怯的样子,让人垂涎欲滴。   方小年上得那桃树之后,立马摘了一个丢给了树下的路熙远,自己也摘了一个只在身上的擦了擦便一口咬了下去。   毛桃是脆桃,便是完全成熟果肉也不至于熟烂如此倒是方便采摘了。   方小年一连吃了两个之后才开始动手摘桃,两人几乎将一整颗桃树都摘了个干净,脱了外衣当布兜,满载而归了。   回去的时候,路熙远便不让方小年再背着草把了,只让人护好他衣兜里的毛桃还有自己便好。   “相公,你放心吧,我不会摔跤的。”   “不行,万一摔了就迟了,剩下的草把我再来一次便好了,走吧不许不听话。”   “好吧。相公,你自己也小心一点啊。”方小年也不想多和人争辩,想着进山一趟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大不了一会儿他再跟着相公上山,再割一点草把背回去就是了。   两人下山的时候都无比的满足,特别是方小年,他一直以为他们以后就要过苦哈哈的日子了,便是有钱也不能用,哪成想认定的事实有了转机,心里哪里有不高兴的啊。   方小年肉眼可见的开心,嘴里竟还哼着小调,路熙远见了自然也开心,同时心里无比的熨帖,他没想到他的夫郎宁愿在他身边吃苦也不愿意回家安稳生活。   见惯了因为家族原因和分离的夫妻,路熙远有一次在心头庆幸,他觉得父亲在姻缘上的好运到底还是给了他和弟弟,他们都幸运的遇到了原意与他们甘苦与共之人。   两人怀着期待上山,带着满足下山,可他们没想到的是回家之后还有惊喜在等着他们,路野找来路家村了!   如今离着他们离京也不过七八日罢了,路野能这么快赶来只有一个解释,路家出事当日就有人给路野去了消息,而路野知道之后一刻没有耽搁便立马的赶来了。   “我收到蕴哥的信便赶紧去了京城,我并不知道路家村在何地,只能从京城出发,不然应该能早一日到的。”路野是一个人来的,叶南有了身孕而且又在不稳定期,如今路家情况又特殊,叶南爹娘不让他出门,只让路野赶紧过来,能帮忙的地方就帮,别急着回去。   解释了叶南的事,路野却没有问其他。路熙远看见路野心里自然是高兴的,且路野还是这么快就赶到了,他心里就更高兴了。   “南南不来是对的,如今孩子最重要。”路熙远自见了路熙远脸上的笑便一直挂着,那是肉眼可见的开心,路大人自然也是一样,只有柳思虽然也是忍不住的高兴,却始终没有主动同路野说话,甚至连正眼都不敢看向路野,只能趁着路野同旁人说的话之后偷偷看他。   路野来的时候不是空手来的,他背了一个很大的背篓,里面装了很多的东西,基本都是吃的,且还是可以长时间放置的东西。   听说路家情况的时候,路野就想好了借口了,他说了这是自己种的,路家人自家种的。   大竹篓里面油米面都有,还有糖和盐,特别是盐,他买了许多,他想着盐这个东西又贵又不好买,多备上一些或许还能和村里的人家换些东西。   路野一来可没把自己当客人,听说山里还有没背回来的草把,当即就跟着路熙远一起去上山去了,山上剩下的那点草把也不够他们跑一趟的,两兄弟又割了不少才理好了回家。   路野先前也是住的茅屋,便给他们提了些意见。   “大哥,冬日干燥,茅屋更易起火,灶房还是搭在外面的好,只需要建个挡风的墙壁就行,用完火一定要将之灭了,不然一点火星飞溅也可能将屋子点燃了。”   “好,我和父亲也是这般打算的。”   今日路大人搭了个简易的灶台,可惜只有一口铁锅,很是不方便。   晚上的晚饭是方小年和路野一起做的,这个时节可食用的新鲜蔬菜很少,一家人吃了顿简易的晚饭,路大人便想让路野去方母那里休息,他连连赶了许多天的路,应该很累了。   “这一路乘船也不觉多累,倒是多亏大哥,如今从叶家村到京城倒是不用再去府城可以省去一日的功夫,这次出来到京城也就花了三日功夫罢了,下次我若再来便只需两日功夫便能到了。”从灵州城的路家村到京城需要大半天的功夫,而从叶家村去往京城便要途径这灵州,如此若是不去京城,倒是可以省去一整日的功夫。   路熙远能从路野口中听到他先前安排为弟弟带来的便利,自然高兴,便拉了路野随意坐下,问他家里的事,知道他一切顺利便不再多话,而是起身准备去洗些毛桃出来,可他一动作却发现如今家里连个盛放果子的器具都没有。   方小年仿佛是看出了自家相公面上的懊恼,便赶紧的跑了出去摘了些宽大的叶子回来,洗了桃子放在上面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一边吃桃子一边闲话其他。   “相公,明日我去砍根竹子回来,编点小东西吧,还有我们得上街一趟,锅碗瓢盆也得买。”方小年已经知道他们能买东西了,便开始想着明日上街都要买些什么东西,路熙远点头答应之后,却一直在留意着自己爹爹和路野之间。   他发现,路野和爹爹好像一直没有说话。   柳思没有想到,再见到小儿子会是如今这落魄样子。他上一次错过了儿子的婚礼便直觉自己好像要失去这个儿子了,如今他确实是失去这个儿子,却不是因为儿子不要他了,而是他无颜去认他了。   如今他除了能给儿子带来麻烦已经不能再给他任何东西了。   头已经不能更低,柳思连看路野一眼都不敢,他害怕从路野眼中看到任何的情绪,不管是快意还是同情他都不想看见。 第100章   柳思的反应自然落在了一直留意着他的路大人眼中,路大人看着自己夫郎这个样子心中也无奈,但他也不敢同路野说太多,毕竟他欠了这个儿子良多,实在没脸对他提任何的要求。   路野原本是想和他大哥住在一处的,可瞧着这屋子的确是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他要留下还得再做一张床,今日显然是做不出来了。   路野跟着方母走了之后,路大人才忍不住的说道:“你难不成还想着他上赶着讨好你不成?那孩子不知道怎么亲近你你又不是不知道,难道孩子还没有你的脸面重要?”今日看见路野的时候,路大人直接热了眼眶,他用了他平生最大的忍耐力才生生忍住了想要流下的眼泪。   他没有想到这个他从未养育过一天且还亏欠良多的儿子,会在第一时间赶来。   路家兴盛时,他为了喜欢的人决然离开,路家败落了却能不计前嫌回来找他们,他果然是他的儿子,是那个忘恩负义还心肠恶毒的混账不能比的。   路大人不是没有后悔的,当初就是因为顾忌夫郎心情才留下了如今的祸端,若是当初能够下定决心让路熙振离家,让路野认祖归宗,如今也不会有这些事了。   路大人的长叹外加略带怨怪的语气,终于让柳思忍不住了,他没有回话只是终于忍不住的哭了出来,且一哭便停不下来,路熙远和方小年一起劝了好一会儿都能劝住。   隔日路野一早就来了,之后见家里房前屋后空空,便二话没说直接拿了砍刀进山去了,他去砍柴去了。   如今都快十月了,再不备上冬天的柴禾,这个冬天可就难捱了。   一般人家一年下来要烧掉至少百捆的柴枝和几百根至少胳膊粗细的柴棒子。柴棒子耐烧可是不易燃,一般用来炖东西或者夏天的时候烧火,点燃了也就不用守着了,免得守着火灶热出一身汗。柴枝不耐烧却易燃,平时做饭最好用,至于烧个热水什么的则是烧草把或是松叶最划算,火势大又易燃,几个草把子就能烧开半锅水了。   方小年今日一早的就和他阿娘一起进城去了,家里锅碗瓢盆都没有,农具也没有,实在不方便得很。路大人则是在做隔断屋子的竹片,路熙远则是在给屋子盖顶,他们昨日割回来的草把又能将屋子盖住一间屋子的大小,如今再两三天整个人屋子的屋顶都能盖上了,到时候再把屋内的墙面补上,便能勉强算得上一个家了。   路熙远原本也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他觉得自己起的还算早,见路野迟迟没到家里还以为他是累了睡过头了,却不知道路野比他起得还早。到了晌午时分,路野背着柴禾下山来,他们才知道路野一早就上山了,且路野这一个早上砍了好几棵大树,树枝已经捆好了,还差树干没有劈好,他就背了些柴枝回来,剩余的柴柴棒子还全在山上。   得知路野竟然已经上山干了一早上的活儿了,路熙远懊恼的不行,他让路野歇下先吃饭,他自己上山去了。   路野快速的吃过早饭就去帮他大哥了,兄弟两个足足忙活了一整天,才将路野今日砍的柴禾都背下山来,路家门前也终于码上了柴禾了。   一家人就这么接连忙了四五天,路家门前还有屋便已经堆上了高高的柴垛,瞧着那数量不只是一个冬天,都足够一家人用上一年了。   路熙远这几日和路野一起干活,才见识了什么叫做人外有人,他原本就觉得自己力气格外的大,觉得自己或许是天生神力。和弟弟一起干活的这几日,他才发现弟弟才是真正的天生神力,那一抱粗的树干他都能双手抱起,且瞧着还不是十分费力的样子,起码几百斤的东西便是成年男子也很少能抱起吧。   路野这几日干活格外的卖力,路熙远明白他除了想帮家里,也是想着早点回家去,毕竟叶南有孕在身,他想着早点回去陪着也是正常。   “二弟,你明日便收拾一下回家去吧,南南如今正需要你陪着,离家太久他会想你。”路野到了路家村也有四五日了,可这期间他和柳思几乎全无交流,两人谁都没有主动去和对方说话。   路熙远看着两人这般梳理心里也难过和遗憾,可他到底没有开口求路野原谅他爹爹,他知道他没有立场更没有这个脸。   对于爹爹,原不原谅只在路野,他无权多说什么,更无权指着路野。   路野出门的时候已经同叶南说好了,他可能会多留些日子,叶南自己也有准备,想着起码是一月之期,如今离着预计的时间还早,大哥却让自己回去,路野立马的就拒绝了。   “大哥,我走的时候有拜托阿爹阿娘照顾好南南,南南也嘱咐了让我帮着家里做点事再回去,我要是真明日就回去了,反而要挨骂了。”路野面上还带着笑,显然是说到了自己夫郎心里高兴。   路熙远想要开口再劝,却到底没有说出口,路野能留下多些日子也好,希望爹爹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能放下面子,好好同路野相处,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若是爹爹还是放不下自己的面子,那么他这辈子也就不配再有路野这个儿子了,老天爷给他的机会已经够多了。   家里的事情忙活好,就得开荒去了,村里的荒地并不多,若是要开荒便只能去远些的地方,旱地只能开在山上,至于水田就更难了,好的位置早被村人开出来了。   路大人原本想着先去开垦水田,路熙远却觉得应该先开荒地,荒地开出来就能下种了,可是水田还得等到来年二月才能育秧苗。   路大人和路熙远毕竟都没有种过田地,最后两人还是决定听听路野和方小年的意见,路野觉得路熙远说的有理,方小年却觉得旱地也好水田也罢,如今最重要的是先开垦两块菜地出来,不然他们以后就得顿顿吃野菜了,且到了冬日连野菜都没得吃了。   “如今正是九月,正是下种的时候,白菜豌豆还有萝卜正好能种上,特别是萝卜得要多种才行,收成好吃法又多,而且怎么做都好吃,得种上一大片才行。”方小年说着便露了一脸贼兮兮的笑,然后去到今日京城背的那个竹篓旁,拿了好几包东西出来。   “种子我已经买啦,得要趁着时节赶紧种下去才行,不然种了没有好收成。”方小年这一笑自己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他却不知道路野因为他的这个笑心里轻松了很多。   路家人都不知道,路野来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们,他知道他们是他的至亲,可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和他们相处,对于路家的变故,也不知道要怎么去安慰他们。路野到了这路家村,果然全家没有一个笑脸,他自己能理解他们的苦闷,毕竟普通百姓家里没了房子田地都和天塌了差不多,路家拥有那么多东西却一夕之间都没了,这和从云端跌落地底也没差了,可小年哥他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看到自己大哥在努力地生活和适应,没有一点排斥这农活的样子,小年哥也没有嫌弃大哥,努力在帮着家里便好,路野心里放心了很多,心情也从先前的无措和沉重变得轻松了起来。   “小年哥说的有道理。”路野符合了方小年的话,方小年便又笑的更开怀了些,继续提议道:“父亲相公还有二弟去开荒地吧,我和爹爹还有我阿娘清理家里旁边的地,这里原来应该就是菜地吧?”说话间方小年已经指了屋子旁边的一个草坪给他们看,谁都知道村里人家的菜园子基本都会在家里附近,这里是路家的老屋,那么老屋附近应该有菜园才对。   方小年这话开始说起,路熙远便往他指着的那块草地去了,他查探之下对着众人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夫郎说的不错,这里以前却是是有耕种过的痕迹,不是完全的生地。   村里人管刚开垦出来从未种过的地叫生地,生地头几年也是不用缴纳朝廷赋税的,且如果朝廷一直没有将开垦出来的生地登记造册,那么那块地就可以一直不用缴税,也因此村里有不少人家都回去开垦生地,但生地太瘦种植东西收成不好。   村里的人世代聚居于此,适合开垦的地方几乎早被人开完了,哪里还轮得到别人。   路熙远他们选中的是进山口一块没有什么碎石都是黏土的荒草地,瞧着有两三亩的样子,因着他们也算是奉命开荒,村里人也不敢拦着。   路野是个有经验的,去那里查看一番之后,便提议他们自己先把上面的荒草除了,然后再将那些荒草就在原地烧了,这草木灰也是可以肥地的,等到表面的打理干净,再去借一头耕牛至多两年便能全都犁出来,也不用费多大事情,只是不知道村里有没有耕牛。   “这么大一个村子,耕牛肯定是有的,我们还是先除草吧。”父子几个说做就做,立马就开始动手了,而留在家里的几人自然也要将已经看不出样子的菜地打理出来。   曾经种过的地就散荒废了多年也定然要比真正的荒地好打理的,且路家这里还鲜少有人踏足,那菜地便只是长了无数的荒草罢了,土质到还算蓬松,至少比之前打理老屋轻松一些。   方小年干惯了农活倒是不觉得这活儿有多苦,柳思拔了一会儿草之后手就受不了了,觉得双手火辣辣的疼,手指都并不拢了,可他看着方家母子额头都是细密的汗珠却依旧手下不停,他便没脸停下来的休息,继续动作着,可他手心实在疼得很,摊开掌心一看都起了好几个水泡了。   默默的一边忍着想哭的冲动,一边继续手上的动作,柳思手心疼的厉害,心里却更加的难受,他知道他现在做的活应该是农活里最简单的,即便如此他都受不了,可他的儿子却是日日干着比着还要繁重不知多少的农活长大的。   柳思心里后悔痛苦的时候,叶南曾经的话又无比的清晰的在他耳中响起。叶南曾说,那对夫妻常常打骂路野,从不给他好脸色。柳思不能想象,自己的儿子劳累了一天回家,得到的不是可口的饭菜还有家人的心疼,而是残羹冷炙和拳脚相加,甚至可能连残羹冷炙都没有,只能饿着肚子挨过一日又一日。   那样的日子是多久呢?二十年,整整二十年。而自己如今不过才过了几天这样的日子,甚至还不及儿子当初一般的苦日子,却已经受不了了。   心中难过,便要故意惩罚自己一般,柳思咬牙忍着疼痛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掌心水泡被磨破的时候,钻心般的疼痛也传遍了全身,他却像是要惩罚自己,手上越疼便越发的卖力,好像是带着赎罪的心情,身上的疼痛多一点,心里便能好过一点。 第101章   方小年干活的时候还是很卖力的。方母在一边看儿子额间汗水不停往下掉,即便心知儿子做的也不是什么重活,但依旧心疼,同时还有些不情愿。   他们现在明明有钱了,为什么还要让儿子吃这样的苦啊。   “小年,你歇会儿,阿娘早上发了面,下午给你炸麻花吃。”方母心下叹气,她还以为以后儿子都不用干这些原本就不该小哥儿干的活了,没想到如今还要更累。   说话间方母已经丢下了手里的镰刀,方小年听他娘要炸麻花,立马高兴地同人说道:“阿娘,那你先回去吧,下午偷偷带过来,再煮一锅酸汤吧正好当晚饭了,我和爹爹就不做晚饭了,我们今日把这菜园收拾出来,明日翻地,就能下种了。”   说话的功夫,方小年手上也停了下来,他叉腰看着眼前有了大概样子的菜地,微微仰了仰头动了动脖子,缓解一下有些疲乏的身子,然后脸上便带了笑,显然对于今日的成果还是很满意的。   快要十月的天气,即便头顶艳阳也不像夏日那般灼人,若是安坐家中,还会觉得阳光怡人颇为舒适,但若是在田间地头干活的话,头顶的艳阳还是会让人汗流浃背。   方母原本是想让儿子停下歇一会儿,最好是能和他一起回家去,他们母子两个张罗晚饭,如此儿子也算是做了事也能休息一下,不成想儿子和个傻子一样,有了偷懒的机会也不知道偷会儿懒。   气得偷偷瞪了儿子一眼,方母嘴里答应着还是一个人回家去了。   柳思因为心情不好,倒是没有留意方母这里,等到方母一走他才抬起头来往山脚的方向看了看。   “爹爹,相公他们还早呢,你要是累了就坐一会儿,这活儿今天干不完也没事儿,最多明天再忙一个早上就好了。”路家旁边的这片空地和方小年家的菜园差不多大,因为经年空置,长满了没过人身的杂草,清理起来还是挺麻烦的。   对于清理杂草这种事,方小年其实干得挺顺手,他觉得这比锄田挖地要轻松多了,就连插秧都比除草累。   随意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方小年也跟着看了山脚一眼,因着地势原因,他压根儿看不到山脚,自然也看不到路熙远。但他嘴里说着路熙远,就好像已经能看到在山脚的路熙远一般,甚至还踮了踮脚做出一副遥望的样子。   柳思先前一直沉浸在家里的变故中,无暇去想其他,也没心思去留意旁人,如今算是如梦初醒,或者说终于能面对现实之后,再看见方小年依旧同原来一样,热着自己相公,敬着他们两个长辈,他心里感觉熨帖的同时也觉得安慰了不少。   虽然家败了但是至少没有散,他们一家人还是能好好地过日子。   方小年就在自家屋子旁边,清理原本就属于自家的菜园倒是没有遇到什么人,路熙远那边却是遇到了一点麻烦。   路熙远选好的那块空地还真的不错,因为就在山脚,且山脚处有一股山泉水自山底流出,这股山泉水出口颇大,不止人能饮用还能灌溉田地。   农人大多时候都是靠天吃饭,在老天爷不给面子的时候,便只能依靠自己。   因此不管田地,周遭若能有水源那是最好。   路熙远能看上这里,自然也有旁人看上。   路熙远他们将荒地上的荒草都清理的差不多,开始修整边际堆出地坎,让人明白这块地有了主人之时,便有人出来闹了。   那人说是这块地是他家的。   出来闹的人家还是路家自己人,来人名唤路大力,算起来,这路大力还要叫路大人一声族叔。   路熙远的曾祖父出身这陆家村,路家同这路家村的路姓人家可是实打实的同根同源,往上数个五六代那可是实打实的一家人。路熙远的曾祖父出息之后,整理了族谱,除却本家,旁的人家便被路家记作支脉也有一本族谱记载。   那路大力一报姓名,路熙远便理清了他同家里的关系,知道这人与自己同辈分便没有客气,直接同人说道:“族兄莫要无的放矢,此处乃是荒原,谁家先开垦便是谁家的,此地我们父子几人看上了也占了,你家若是缺耕地再去别处寻吧。”   路熙远面上虽冷,可他的话一出那路大力却直接哈哈笑了出来,指着路熙远说道:“你他妈的别说些老子听不懂的话,老子只知道这块地是我年前就看上的,就是老子的!呸!天鹅都摔进泥坑了还臭美呢?咬文嚼字的给谁听呢?老子就一句话,这地你们要是敢动……”   “我们要是敢动你待怎么样。”路野不像路熙远那么好说话,还同人一番解释,他直接扔了手里的锄头,赤手空拳的站到了路熙远旁边,之后双手一叉腰看着那边一口一个老子的路大力。   路野身量高身形也壮,他往路熙远旁边一站,明明是极为相似的脸,却因为眉眼间的略微不同而显得有些骇人。   路大人皱眉到了两个儿子身边,他不想惹事可家里到了如今这步田地,也没有在收敛脾气的必要了,再坏也不会坏过如今这境况了。   这三父子齐齐站到一处,同样高大的三人顶着同样的一张脸,个个都是一副不好惹的样子,那路大力不由退了一步,心里腹诽道‘不是说这种被贬谪回乡的人最好欺负吗,怎么这几个人看着都不好惹’?   心里发虚面上却依旧要逞强,那路大力继续说道:“你们想仗着人多抢占别人家的地也没用!年前我就和村长报备过了,这地我要了那就是我家的!你们要么停手回家,要继续开垦也是白白替我家干活,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路大力丢下这话就想走,路野首先反应过来,三两步便把人追到了,直接伸手拽住人后勃颈的衣服,把人拎起来就丢到了路熙远旁边的地上。   “大哥,你刚刚想说什么?”路野像是拎小鸡一样的拎着那人的样子,让路熙远一愣,随后路野的话更是让他直接笑了出来,心想他这二弟也是太可爱了!看他还有话说竟是直接捉了人回来倒是没和那人废话。   对着路野挥了挥手,让人让开一点,免得吓破了那人胆子,路熙院站到那明显被吓到了了路大力身前,居高临下对人说道:“你同村长说了什么是你的事,我路熙远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荒地成了村长私有?他说给谁便给谁!且不说这些,我们父子是奉旨种田,如今我们开荒耕地,你却要拦着,你莫不是想要同陛下作对?”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啊!”那路大力原是被人挑唆才会来这一趟,心想来这一趟这地若是能抢回去更好,若是不能也能对着这曾经的大官人耀武扬威一通,同样的痛快,这可是稳赚不赔的,哪里能想到这些人即便落魄了却是同样的不好惹!   一句奉旨种田吓得那路大力手脚都软了,立马的朝着京城的方向磕起头来,嘴里还不停喊着‘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一副虔诚的不得了的样子。   看那路大力胆小如鼠的样子,路熙远眉头一皱,他原本以为今日之事只是乡邻欺软怕恶罢了,如今看来可不是这么简单,这人胆小如鼠哪里会主动的找人麻烦,必定有人唆使。   原本以为是个大麻烦,却不想轻而易举就给解决了,看着那路大力灰溜溜走了,三父子相视一笑都觉得有些可笑。   几人这边遇上点麻烦却轻易就给解决了,便没有将之放在心上,三人晚些时候收工回家之时,正好方母也带着晚饭过来了。   方母炸了一大筲箕的麻花,听儿子的话煮了一锅干菜烫,还另外拌了一大碗凉菜。   如今路家也没个正经的灶房,一家人便直接在院子里搭了个简单的饭桌,几个石墩一张木板也就成了。   帮着自己阿娘摆饭上桌之后,方小年便赶紧的给人盛汤到各自碗里,大家干了一天的活也累了,坐下之后就开始吃饭了。   方小年原本就是个吃什么都能吃的很香的性子,不说这香香软软的**花了,便是啃着玉米面做的饼子他都能吃的很开心,但路大人和柳思明显没有习惯这样粗糙的饮食,即便劳累了一天,嘴里的东西好像也不是那么美味。   但如今能有这些东西吃已经不错了,两人也没有怨怪,只是觉得愧疚。   路大人也跟着路野干了几天的活了,每每看着儿子熟练地做着那些粗活,他心里的愧疚便更多一些,想到今日路野护着路熙远的样子,路大人细心留意着路野,发现路野更喜欢吃火候有些大,外皮被炸的有些焦黄的麻花,他盯着筲箕里一块麻花便想夹给儿子,不成想柳思也看上了同一块。   路大人看了夫郎一眼便送了筷子,准备再去夹别的,可他刚下筷子就看到夫郎手里的金黄麻花落到了儿子面前。   柳思犹豫了不知道多久才大着胆子想要讨好一下路野,他细细观察了,知道路野喜欢火候更大的麻花,选好一块看上的夹给人之后却不敢去看路野,从把手里的筷子伸出去心中便忐忑不已。   “看吧!有人偷偷给他们送吃的!”   柳思心里正忐忑不安,突然响起的人声让他手一抖,筷子上的东西就那么掉了下去!   熟悉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路熙远眉头一皱还未有多大反应,他边上的路野却一下子站了起来,转身瞧着领着两个高大男人往家里来的路大力,还有远处正往这里来的村人。   “大哥。”有些不安的小声喊了路熙远一声,路野看了眼他们桌上的东西,他不知道这有没有违背旨意。   路野有些不安,方小年同样如此,他紧张的看了路熙远一眼,然后也跟着站了起来,护着身后的东西警戒地看着已经走近的三人。   路家人回村也有些日子了,期间方母几乎日日都会带着吃的过来,村里人也不是个个眼瞎自然都看见了,只是大家都选择了无视罢了。   那路大力一来,面上便是得逞的笑意,指着那桌上的饭食笑的张狂,仿佛真的给他抓到了什么把柄一般!   “大人,您看啊,路家真的在吃白食啊!”路大力今天白天原本是想去逞一番威风,尝尝欺压大官人的滋味,却不想却反被教训了一番,他哪里能忍得下这口气啊!   路家夫郎的亲娘天天给路家送吃的村里人都是知道的,可大家也没有多想,毕竟两家也能算是一家人了,可那日押解路家的官差说了一些话让村里人有了误会,于是大家便默认不能给路家任何的帮助。   这世上的人有欺软怕恶喜欢落井下石的人就有同情弱小之人,如今路家的境况有不少村里人还是有些无限唏嘘,十分的同情他们,因此即便因为自保心理没有多帮助路家,但至少不会瞧着方母的帮助跑去那传闻里的监视之人那里举报。   今日在路家父子手里吃了亏,路大力立马的就想到了报复的点子,且机会还立马的就来了!   指着桌上的一堆证据,路大力就等着路家人倒霉了!   “敢问两位身份?”   “我等奉皇命前来。”   两方一问一答之间,路熙远身边的路家人明显的紧张了,而路大力也明显的兴奋了起来!   路大力一兴奋,好像连手脚都有些控制不住一般,竟然哈哈大笑两声,便一脚踢翻了那放置在石墩上的木板,如此木板上的东西自然花花掉了一地。   麻花掉了捡起来还能吃,可那凉菜和酸汤却是不能吃了。   “哼!还敢吃白食,让你们……啊!”路大力趾高气昂的样子没有保持一会儿,没能忍住脾气的路人直接一脚把人给踢飞了出去!   摔倒之后,路大力好半天才爬了起来,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了告状的力气,指着那两高壮男人准备让人给他做主,却不想只得了那两人一句话。   “路家人打架斗殴不在我等管辖范围之内。”   “大人?”路大力整个人都懵了,只觉得自己这顿揍白挨了?!他觉得自己胯骨都快要碎了,人都要废了,他甚至爬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路大力被路野给打了,还得了那两人那么一句话,顿时跟着来的村人里就有人发出了笑声,只是围观的人挺多,也不知道是谁笑了出来。   白日时候路野就想揍人了,可他生生忍住了,如今见了那一地的狼藉他哪里还能忍得住!动手打人之前,路野细心观察了那两人反应,发现那两人并没有对眼前情形表现出排斥样子,心下便有了主意。   如今再听那两人这么说,直接过去抓住人脚就把人拖出去丢在了离着路家远远的地方,末了还对人呵道:“记住今天的教训,以后再敢犯贱,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路野没了顾忌,直接把人给打趴了,而路熙远那里也在同那两人的交涉中将圣上旨意更弄明白了。   原来皇帝并未向他们想象的那般苛刻,且路熙远之前分析的也有道理。   人吃五谷杂粮,可这路家村却未必能种出五谷杂粮,再有便是盐为三餐必须,可路家村却不产盐,却是路家如今口粮每样都必须是自己亲种,那么和要了他们命有什么区别。   “路大人,陛下意思是您一家需靠耕种养活自身,其余没有要求,我等只是奉命监督。”   “陛下仁厚,两位辛苦。”大家听了此话都大大松了一口气,路熙远整个人瞧着都轻松了不少,如此一来他们家便不用被村人避讳了吧,可以同人自然往来。 第102章   那路大力带着人来的时候,村里人便有人跟来看热闹了,如今那两人的身份算是得到了证实,但不能帮路家这个说话也就成了谣言,众人心里边有数了。   路大力如今如何懊悔路家人是不知道了,路家人的晚饭虽然被毁了,但是一个个的面上瞧着都挺高兴的。   先前来路家这里看热闹的人不少,路大力被路野丢远了之后,便有人跟着过去了,但那些人是过去帮他的还是看笑话的就不得而知了。   今日家里虽然有小人来犯,但结果却是出乎意料的,路家人不止得了准处,心里压力小了不少,同时村里大多人家也同样的放心了不少,日后不会再孤立他们,不敢同他们接触了,这也算是好事。   得知家里还是能和普通百姓一样正常生活的,路家人放心的同时路野也放心了,于是同路熙远说了等到今日那块地犁出来他便要回去了。   听到路野要走,柳思一下子就急了,可他心里再着急,挽留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他知道路野留下也只是和他们一起吃苦罢了,且如今叶南怀有身孕也需要路野陪在身边。   路野过来帮着他们解决了冬日柴禾还有荒地,已经帮了家里很大的忙了。   到底是忍着心思没对路野说任何话,可心里有心事,到了晚上柳思自然睡不着了。   柳思今日也干了一天的活,晚上安静下来之后,便觉得手心疼的厉害,可他看着丈夫满脸的疲态,知道丈夫干了一天的活也累了,便没有多言,即便睡不着也尽量不翻动身体免得将人惊醒。   柳思正难眠却听到隔壁的儿子那里有些响动,他正有些脸热的时候,却发现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隔壁的两人好像起身了,他便想着可能他们是要出去解手吧,也就没有多想。   路大人今日可能是真的累了,身体疲累,又因为今日得到的好消息心情很好,身体疲累心情放松便睡得格外早,一睡下还有了熟睡的轻微鼾声。   如今他们房间虽有竹片隔着,可依旧不隔音,轻轻一点响动隔壁却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方小年睡下之后,便伸手摸了摸路熙远的手心,他想看看路熙远的手心有没有磨出水泡。他知道除草挖地之类的活,最容易将手心磨到,他相公的手可是用来握笔的,如今拿着镰刀和锄头一定很难受。   不摸不知道,一摸着路熙远的手心,方小年满头问号,为什么他相公的手不像他以为他的那么软软嫩嫩的啊?   “相公?”方小年虽然是干惯了农活长大的,但这几日他手心也磨了几个水泡出来,只是对于这水泡他有经验得很,只要用刺轻轻穿一个洞,将水泡里面的水挤出来,不要将那块皮肤撕掉那就不会痛。   摸了摸自己的手再摸了摸路熙远的,方小年满脑子的问号,为什么他相公的手没有水泡反而他自己有啊?   “哼!”在人胸口用力地锤了一下之后,方小年一边生气的想着相公偷懒,专让二弟干活了,一边伸出手来将之塞进了路熙远的大手里,让人好好给他吹吹。   “相公,手疼。”把手塞进人手心之后,方小年连着脑袋也往人胸口钻,两人也好些日子没有亲近过了,方小年带着软糯糯的声音直往人身上蹭,便把路熙远蹭的有些意动。   顺从地将人双手拉在一起,路熙远轻轻摸着怀里夫郎的手,感受到他掌心的微热心里心疼,就连身子都冷了不少,然后再把人抱得紧了一些,小声说道:“明日歇歇,不要拔草了,去街上跑一趟,偷偷吃点好吃的再回来。”   “嗯。”路熙远温热的呼吸就打在耳边,方小年还被人紧紧抱在怀里,他色心一起,就变得晕晕乎乎的直白的表达了想同人亲近之意,开始小心的在路熙远脸上亲吻。   一个轻轻浅浅的吻落下去,便有些一发不可收拾,很快的两人便有些分不开了,方小年胸口的衣衫都完全敞开来,整个人也从趴在路熙远怀中变成了被压在身下。   方小年原本就极喜欢同路熙远亲近,近日身心俱疲便没有心思,如今也算是放下了心头一件大事,两人如今又是这个情景他便没了顾忌。   方小年大着胆子在路熙远脖子上咬了一口子,就是这一咬方小年这一夜都没能睡好。   路熙远喉间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之后便双手撑在人身侧慢慢坐起身了,就当方小年觉得失望之时,他整个人连着身上的被子都被捞了起来,被路熙远抱在了怀里。   路熙远直接扛着人出去了。   如今已是十月天,到了晚上自然有了寒意,路熙远抱着人的时候是连着被子一起将人裹了,如今正好将被子当做铺垫将人放在了草垛上。   草垛有了被子隔绝便成了柔软的床铺,方小年觉得这好像比睡在屋里的床上更舒服一些,且一抬头还能看见漂亮的星空呢。   “相公……嘿嘿!”伸手一拉便直接把人紧紧抱住,双脚也分开来缠在人腰上,方小年放软了自己,承受着身上之人的疼爱之时,迷蒙的神志还能找了机会指着头顶的天空说道:“好漂亮。”   “什么好漂亮?”   “相公……我的相公好漂亮。”   “小色鬼。”   深秋的月夜多了一丝清冷却更加的透亮,这样漂亮的月光待到入冬便很难看到了,到了冬日,天上总有散不去的厚厚云层,掩着太阳也遮了月亮。   待到两人云消雨歇,方小年整个人连一丝力气都无,甚至说话都带着气音,嘴皮子都懒得抬,他觉得他好像误会了些什么,原来他相公不是需要他疼惜的文弱书生啊!   即便早知道相公厉害得很却不知道这般厉害,白日劳累晚上还能劳累,连带着他都快勒死了。   “相公,我累了,抱我回去。”嘴里含含糊糊说着话,眼睛却已经完全闭上了,眼睛开始半梦半醒。   路熙远借着月光看着怀中满脸疲惫的人,再次忍不住的在人唇角亲了一下,接着又密密在人面颊落下好几个轻吻这才把人抱了起来,往屋中去了。   隔日,方小年难得睡了个懒觉,他起床的时候家里人都出门去了,只有柳思在家里。   “爹爹,相公他们干活去了啊。”一醒来方小年就知道时候不早了,他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就出去了,出去的时候正好看见柳思在洗青瓜。   跟着到了他们前几日挖出来的水塘边,方小年就着水洗了个冷水脸被冷的一哆嗦,之后便感叹着,“冬天来了啊,这水好冷了。”   路熙远今早出门的时候已经嘱咐过自己爹爹,让他不要太早叫方小年起床让人多休息一会儿,柳思便知道是什么意思,如今方小年蹲下洗脸,又让柳思看见了他锁骨下面一点的痕迹,柳思便更加的惆怅了起来。   他心里担心,如今家里这样的情况,若是小年怀孕了该怎么办啊,两个孩子都要吃苦了。   方小年不知道柳思竟然担心起了那么远的事情,看着柳叹气便以为他是因为路野要离开了,于是开口劝人。   “爹爹,二弟昨日说了要回去了,你得找了机会多和他说说话啊。”浇了冷水在自己脸上醒神,方小年看到家里屋檐下面放着一排老南瓜,瞧着有十来个呢,昨晚都还没有,这一定是今早才去买的。   给了人提点却没有具体的主意,方小年眼神已经落到那些南瓜上面了,他决定中午的时候蒸点南瓜青瓜给他们干活的人送去,也让人垫垫肚子,肚子里有东西干起活来才有力气。   柳思自然也是想和路野亲近的,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和人亲近,如今家里这个样子,他害怕他的亲近让路野误会,觉得是家里落魄了他才改了态度的。   柳思自己纠结的时候,方小年却没心思留意关于路野和爹爹的问题了,他看了看昨天整理的菜地,觉得完全靠双手刨地也挺累的,干脆借了耕牛直接犁出来好了,反正那块荒地也是要借别人家耕牛的。   “小年……”   “爹爹,我们蒸点南瓜出来吧,我一会儿给相公他们送过去。”方小年洗好了脸就朝着那堆南瓜那里去了,没看见柳思在他背后一脸的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撇过了脸什么都不不准备说了。   方小年见到的南瓜是村里人家送来的,且之后方小年给路熙远他们送吃的过去之时又听到了一个好消息,他想着借了耕牛直接犁地,路熙远却是连耕牛和帮着犁地的人都找好了。   “今早刚起床,就看见有两个年轻人在往家里的地上放南瓜,还给了两块腊肉,我瞧着他们原本是想偷偷放着就离开的,我看见他们的时候屋檐下已经堆了好些了,瞧着一个背篓起码得来回好几次。”路熙远拉了方小年坐到背风处,又坐在人身边之后才说了早上的事。   方小年没想到村里竟然还有这样的好心人,自然要追着人问那人是谁,等到他们日子好过了要好好感谢人家的,而且他们家现在没钱可是阿娘有啊,可以让阿娘还东西回去。   “啊对了!可以这样啊!”心里的如意算盘一下子就打响了!方小年觉得自己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那就是让他娘去村里人家买了东西,然后再让村里人以相邻名义送给他们,这样一来他们就不用苦哈哈的过日子啦!   “相公,你说这样好不好?”问了路熙远之后,方小年又立马看向路大人他们,路大人一脸懵明显还没搞清楚为何要这般复杂,路熙远却知道了自家夫郎的意思,笑着对人点了点头。   “若是阿娘什么都给我们,怕是有心人会惹是非出来,可若是村中人且不止一家两家给咱们东西,那么那些有点小心思的人应该不会和村中众人作对的。”没想到自己夫郎脑子灵通得很,路熙远一时都没有想到还能这样,对着自己夫郎竖了拇指夸了人一番之后又继续说道:“我们如今不是没有银子,只是碍于压力不敢万事拿银子解决罢了。你们也是知道的,小年出城之时,林家小姐给了他一个银袋子,里面足足有一百两银子,若只是用于吃喝,这一百两银子足够全家一年花销,到时候便不再费心……嗯!到时候便不用再费心吃喝问题再去求旁人,我们自己种出来的东西也能糊口了。”   方小年一直耐心听着,等到路熙远话说完,他却总觉得他相公方才的话好像突然转了个大湾,相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怀疑的眼神一点没藏住,路熙远瞧着自己身边的人,除了老实巴交的儿子,父亲和夫郎都带着怀疑的眼神看着他,顿时有些心虚,但未来之事他也料不准,便只能厚着脸皮镇定心神,一副事情就是这样我没有瞎说的样子。   路大人看不出儿子脸上破绽,便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也就不再想了,而方小年则是更能捕捉路熙远脸上的小情绪,他觉得他家相公一定是说谎了!   相公平时说话从来不会眼神闪烁,说什么都是镇静自若的样子,刚刚却是一会儿看天一会儿看地,眼神还落不到实处,明显有问题!   也不在众人面前拆穿,方小年决定今晚偷偷问!   家里情况同先前预想的相比好了太多,路大人便想到了已经有了身孕的叶南,如今主动开口让路野准备准备就可以回去了。   “父亲,我准备过两日就走。”   “好,好时候让你大哥送你。”   两日之后,路野准备要走了,临走的时候说了他年底的时候再来,之后便走了。   路野走的时候,是方小年和路熙远去送的,柳思站在家门前看着他们的背影慢慢往村口去了,他站在远处想着路野来的这些天里,几乎没有同他好好地说过几句话,也从没有单独待一起过,他除了来的那日叫了他一声爹爹,之后竟是再没有同他说过话了。   “你若是不肯放下面子,那就再给他一些时间,那孩子心软得很,说是年底会来看我们就一定会来的。”路大人也不知道该如何修补他们之间的父子亲情,毕竟二十年的分离一时之间根本弥补不了,外加路野身份明朗之后还与家里发生矛盾闹了一场,特别如今家里又是这么一个情况,他实在没脸对人太过亲热,从而更加拖累儿子。   路大人不知道,柳思心里也是差不多的想法,若是路家现在好好地,他或许就是同路野下跪求他原谅都愿意,可如今他自己朝不保夕他哪里有脸去亲近路野,他没有那个勇气。 第103章   日子进入十月之后,天气便越发的冷了起来,好在冬日农活原本就少,他们又是九月才到了村里,之前也没有种植任何的东西,自然也不需要收成,需要做的事情就少了。   眼下只需将那块荒地一起打理出来,等到明年开春再种东西,然后再将屋子旁边的那块菜地种上适合下种的蔬菜便好了。   自己去开垦水田有些不切实际,若是水田那么好开垦也就轮不到他们动手了,这村里人早把好地方给占完了。暂时不用去想水田的问题,路熙远便想着去找村里人人家租个几亩水田回来就就好了,只要够他们一家人的口粮就行。   水田可不是什么时候种什么时候才去打理,需要育秧苗的水田,村里人叫做秧母田。秧母田得在冬日就往里面施肥,正月底育苗,二月初秧苗长起来插小秧,四五月再插大秧,之后便等着秋收了。   方母知道他们要在村里租水田之后,便领着路熙远去了村里一户小地主家里,方小年留在家里和两个长辈一起在旁边的菜地里干活。   这菜地颇大,方小年准备将之隔开,用来种不同的东西。   “父亲,这个时候能中的菜还不少,先在边缘地方留个两尺见方的空余出来,用来种大蒜大葱之类调味的东西,平时摘个叶子做饭也方便,明年春天我再去我阿娘那里挖点韭菜移栽到地坎上,若是能成活。又不占地方又方便。”菜地已经犁出来了,虽然多年没种,但是仍旧比刚开荒的生地好了不少。   犁出来的地还需要锄头将大块的泥巴锄小,路大人拿着锄头在刨地,柳思因着嫌弃农家肥脏污不肯触碰,也跟着路大人拿了锄头在干活,方小年一个人在忙着搞肥料。   他们这刚搬回来,路家原来的茅坑早成了个旱坑,就这点农家肥还是方母去别人家里讨来的。   方小年既然是干惯了农活长大的,双手自然碰过不少的农家肥料。他倒是没有嫌弃,用之前清理的杂草烧出来的草木灰,加上同他娘讨来的一扁担农家肥,将两者倒在了一起,将之混合在一起之后分了两三堆,堆在了菜地各处,到时候随种随用。   肥料弄好之后,方小年抬头看了看天色,觉得也不早了,便准备去做饭了,今天他想好好做顿饭吃。   “父亲,爹爹,我去我阿娘那里拿点大白豆回来,我们今天炖腊肉吃。”方小年说这话已经拍了拍手站起身来,跳下了地坎去到了路边。   路大人对着人笑了笑,让他去忙,便开始接着锄地。方小年在家里旁边的那条水渠那里把手洗干净之后,便往他娘那里去了。   方小年是从家里后门进去的,他到的时候正在家里灶房里找东西,他娘的声音便在前院大门处响起了,听着应该是在和路熙远说话。   “阿娘!相公,我在,你进来。”知道路熙远是要回去了,方小年便直接出生喊人,他从灶房里出来路熙远他们也进来了。   “相公,水田找好了吗?”   “找好啦。”路熙远还没回话,方母便笑着答了,路熙远面上也带着笑,方小年便知道事情办得很顺利。   水田的事情解决,方小年也放下了一桩心事,这可是大事啊,其他的都是小事,有了水田才有谷子收成才有好日子过。   方小年最后不止从他娘这里拿了大白豆走,还带了些盐菜和干萝卜片走,最后还不忘嘱咐他娘到村里人家买东西,然后让人村里人直接送到家里去,明面上就当是别人送的。   “知道啦,就你事情多,什么事情都想得出来。”对于儿子的吩咐方母觉得怪麻烦的,她直接拿过去不是一样吗,可儿子说了不一样她也不能不做。   两人回去的路上,方小年从家里拿的东西自然全到了路熙远的手上,方小年空着一双手走路还一蹦一蹦,看上去像个小孩子且心情十分不错的样子。   看了看手里的东西,路熙远立马知道了原因,他知道他的夫郎就是个馋猫,不过这馋猫好养活的很,一点不挑食,什么食物都能吃的很开心,便是手里这些可谓是粗食的东西都能让他开怀。   “相公,家里的松叶快烧完了,以后每天早上我得早起去薅松叶了,最好还能打一点柴疙瘩回来,不然冬天的时候烤火只烧柴的话,太浪费了。”村里的路虽然狭窄,但都是村人岁岁年年的一步步踏出来的,便是泥地的地面也结实得很,方小年偶尔的会转头过来和路熙远说话,一个不小心搬到了石头差点就是一跤,还好他身子灵便,只是趔趄了两下便稳住了,并没有摔下去。   庆幸的抚了抚胸口,方小年赶在路熙远之后开口说到:“知道了,我会小心的,这路我走了好多趟了,不会摔得,刚刚就是意外。”   “意外有一就有二,你别晃悠了,好好地走路。”无奈摇头,路熙远觉得自己这夫郎到了这村里不止没有一点点的难过,反而像放飞的鸟儿,更加的快乐了似的。   路熙远原本还想同人说个好消息,可见到他如此兴奋的样子,便不打算再说什么了,要是说了他怕是都能飞起来。   回到家之后,路熙远去帮着他父亲干活,换了柳思回来给方小年打下手,方小年知道柳思什么也不会做,便让人帮着看着火就是了。   炖腊肉颇为费时间,且腊肉放置时间长了,吃的时候还得好生打理一番。   方小年是见惯了他娘做饭的,知道腊肉下锅之前得用明火烧一下,直到将腊肉表面烧的黢黑一层,再将之清洗干净然后才下锅去煮。   腊肉煮起来破费时间,大白豆也是一样,这大白豆长得和它名字一样,白白圆圆胖胖的,每个都是大拇指大小,待到锅里的水煮开再让之沸腾一会儿之后就能下过了。让腊肉和大白豆一起煮上小半时辰再将干萝卜片放进去,一锅炖着起码一个时辰也就不用管了,直接闷在锅里就行。   家里灶台前些天已经打好了,只是如今还在晾灶还不能用,方小年便只能用外面简易的灶台。   腊肉炖上之后,方小年交代了柳思。让他小心看着锅里便出门去了,他刚刚看见一个水田里有一方很肥的水芹菜,他要去摘了回来下午炒着吃。   十月的天,水田里的水已经很冻脚了,方小年不想下田,便趴在田埂上,一只脚踩在田坎上,伸手往下捞水芹。   “路家夫郎,你小心掉进田里,你快上去吧,我正好光脚呢,给你采上去。”方小年将近处的水芹都采了之后,便有些够不着了,正想着要不要下田去就听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抬头一看果然是个熟面孔,只是方小年叫不出名字,只是这人是之前救了那个哥儿的人,说到那个哥儿方小年还想着去他家里一趟呢,家里那两块腊肉就是那个哥儿让这家两兄弟送来的。   没想到偷着送自己家里南瓜的人如今又帮了自己的忙,方小年嘴里感激着人,也赶紧的往上爬去了,乖乖在上方的田埂上站定,等着那人帮自己采水芹。   “路家夫郎,你们家刚搬来村里怕是对村里不熟悉,你沿着这条小道往山里走,有个分岔路口有条快要干涸的水沟,你沿着那水沟进去有不少的野菜,而且水沟里面还能抓到很肥的田鸡。”   “真的啊?”说到田鸡方小年立马的兴奋了!他知道水沟里面的田鸡不管是个头还是味道都比水田里的好多了,若是能抓上五六只,便能做一道菜了!   感激的笑立马上了脸,方小年知道这人是知道自己家中情况想要帮帮自己,顿时感激不已,想着原来好人还是很多的啊。   “这位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杨成,我家就在那边。”那杨成指了家里的方向给方小年看,方小年瞧着他们家房子还挺好,觉得他家里条件应该也不错,便想着希望好心人都能过好日子,听说如今那柳哥儿的日子就过得很不错。   方小年回家之后,一进灶房便看见柳思在打瞌睡,他小声的喊了人一声,让人进屋里去睡,柳思却摆了摆手表示不用,他就知道没人和人说话才会打瞌睡,方小年回来了他也就睡不着了。   今日要做的菜方小年已经想好了,回家之后就立马的忙了起来。   他把锅里已经炖的喷香的腊肉捞了起来,准备用腊肉来炒盐菜,锅里有现成的汤,水芹菜用来爆炒好了,最后再来个老南瓜,老南瓜什么都不用放或者只是撒点点白糖,就很好吃了。   方小年做饭动作很快,他最后做的水芹,水芹还没下锅就开始喊路熙远他们回来吃饭了,等到干活的人洗了手正好的饭菜也就上了桌。   “爹爹,你好像瘦了一点啊,来先吃一块肉。”趁着筷子还是干净的,方小年先给柳思夹了块肉,之后才坐下吃饭,不过他刚坐下碗里也多了一块肉,那是路熙远给他夹的。   “相公,你们以前肯定没有吃过炖的干萝卜吧,很好吃的,又香又甜的可好吃了。”方小年很喜欢吃腊肉里面炖的干菜,既有素菜的清爽也有肉汤的浓香,他最喜欢了。   他们一家人现在还是在外面的木桌上吃饭,如今天气冷了,今日大家吃饭的功夫,路熙远便说了这几日乘着功夫做个木桌在做几个木凳出来,等到灶房的土灶能用了,他们就到灶房里吃饭,冬日里挨着火吃饭也能暖和点。   “相公,我没做过木工,我只会编些东西。”   “没关系,你会编东西已经很厉害了,木工师傅没有十几年的功夫可出不了师,你还小呢自然是不会的。”路熙远先前还因为夫郎年纪心里微微愧疚过,觉得自己让人太劳累了,如今自然也是一样,觉得夫郎小小年纪会做这么细活儿已经很厉害了。   家里出事之后,方小年的表现让路大人和柳思惊讶又安慰的,路熙远嘴里夸着方小年的话刚落下,两人又接着夸人,方小年被全家人夸,又高兴又得意,心想着他学东西快得很,等到家里请了木工师傅上门,他一定要留心着,要是学会了家里就不愁吃喝了。   之前家里为着方便也因为没什么吃的,便蒸了好几次老南瓜吃,不过做的粗糙,都是将之切开就上锅蒸,今天这南瓜方小年将皮给削了,大火煮开水之后小火慢慢熬软,之后还撒了一点点白糖进去,香甜软糯十分可口,柳思和路大人多都很喜欢。   “爹爹,那南瓜汤肯定很好喝,你喝一点吧。”不细看还不知道,方才方小年说了爹爹好像瘦了一点之后,便发现柳思瘦了很多,面色也憔悴了不少。   想到近日发生的这些事情,方小年也难免的对人生出了几分同情。   路熙振得了应得的下场,他虽然高兴得很,可是路熙振毕竟是路家亲自养大,且还颇得柳思和路大人喜欢,怕是那两人心里也不是全然的痛快吧。   一顿饭吃完,方小年倒是吃的挺满足,觉得每个菜他都喜欢得很,特别让他惊喜的便是拿到水芹菜了,没想到炒着吃也挺好吃的,以往他都是用来做凉菜了。   饭后,柳思主动揽了洗碗的责任,方小年便拉着路熙远一起,到今天白天那个帮他采了水芹的人说的那地方去了。   “相公,我们也该到村里到处转转的,年底还得养个猪仔,到时候就得出门割猪草,得到村里各处转转到时候才好割猪草。”   “你想养猪?”路熙远明显的没想到方小年竟然还有这个打算,都愣在了原地,愣过之后眉头明显的皱到了一起,好似已经开始让他养猪了似的。   看路熙远一脸惊讶,方小年斜睨着眼睛看了就在身边的人一眼,有些不满的嘟囔道:“相公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得听我的!现在咱们想要过好日子就得勤快,除了外面的田地,家鸡鸭鹅猪牛羊的都得养起来!鉴于鸭鹅不方便养,牛羊也有一样,所以这几个可以算了,但是鸡和猪一定要养。养了鸡就有鸡蛋吃,养了猪一年都有荤腥味道尝,这两个东西肯定要养。”   路熙远没想到自己夫郎已经做好了在这个小村子里住下去的打算,便有些试探的问道:“小年,你想一直在村里吗?不想回京城了吗?”   “想也得回得去啊,再说了,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的,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我们现在是什么都没有,但是早晚会有的。父亲和相公都是很厉害的人,爹爹虽然娇气得很,不过脾气算好对我也挺好的。你不知道啊,村里的恶婆婆可厉害了,对儿媳妇儿凶得很!而且我也不是不能吃苦的人,我干活儿可厉害了,我们一家人一起努力,总能把日子越过越好的。”越说便越有干劲了!方小年双拳捏紧给自己打气,一点没理解路熙远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路熙远看他果真是没一点烦恼的样子,便把准备说出口的话憋住了,只想着找了机会再对人说。   便只是同人说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之前到家里找麻烦的那个路大力被人给打了,而且还是狠狠打了一顿!   “谁打的啊?”   “听说是他胡说八道,同村里人说要去睡了一个带着孩子独自生活的哥儿,我想着或许就是上次咱们碰上的那个柳哥儿吧,结果被人给打了。”一个村子应该不会再有别的带着孩子单独生活的哥儿了吧,路熙远再想到那个哥儿的时候已经有了忘了那人样子了,就记得那是个蠢人,既然都敢去死,却不知道豁出性命惩罚恶人。   “打得好!把牙给他打掉”一听说那个坏蛋被打,方小年高兴地都跳了起来,之后才想起来去问:“是谁打的啊?”   “好像是村里一个脾气不好的汉子,叫杨成。”   “啊?哈哈哈哈!他脾气不好?”今日那个一脸客气有礼帮着自己采芹菜的人不就是杨成?那人哪里脾气不好了啊!明明好得很!   方小年的脑子有时候转的可是很快的,他想着自己也算是帮过那个哥儿,杨成对自己态度很好,那路大力嘴巴犯贱,对柳哥儿言语冒犯,杨成却把他打了个半死!这不就是说杨成会对对柳哥儿好的人好?对柳哥儿不好的人不好?   “哎呀!要是真的就好了!”   “什么是真的就好了?”   “没什么没什么,相公啊,反正不管怎么样,那个坏蛋被打了就是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是个猪脑子!今天码了字就非常愉快地以为完事儿了,结果忘了上传了! 第104章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那杨成说的地方。他们踏上那条有些干涸的水沟边的小路,慢慢往前走去,越走感觉身边的沟坎越高,他们所在的地方倒是像个小小峡谷了。   越往里面,方小年便感觉好像更冷了一些,身边植物都好像高大了不少,他心里有些怕怕的。小时候他娘给他讲的鬼故事里,这种地方这不是有妖精就是有鬼怪。   “相公,不然我们今天还是先回去吧,知道个地方就行了,现在天黑了,田鸡一般都在水沟边上的石缝处很难发现的。”   路熙远原本只是为了和人出来转转,要去哪里都是无所谓的,见夫郎不想走了,还以为他是累了,便半蹲着下去,对人招了招手。   “相公,你要背我啊?”嘿!立马的趴了上去,自己相公身上有多少力气,方小年哪里能不知道,乐颠颠的爬到人背上去了。   路熙远把人背起来之后,脊背都没有弯下去,微微埋头也只是想要夫郎更舒服一点,不让自己后脑的头发闹人。   方小年乖乖的趴在人背上,双手只是松松放在人双肩上,却也觉得安心无比,即便脚下不是平坦的地面他也一点不觉得害怕,根本不担心身下的人把他摔了。   “相公。”突然相对人说些什么,方小年微微将手收紧,脑袋一埋贴近人颈间,喊了一声相公却又不开口了。   路熙远等了好一会儿之后,发现背上的人还没有开口的意思,便自己开口了。   “想说什么,是和爹爹有关吗。”   “嗯。相公,如果我说爹爹的坏话了,你可以马上骂我不过不可以回去和爹爹告状哦。”这些天方小年也不是没有关注到柳思的变化,但方小年在心疼之余又觉得这世上的事情果然是有因果的。   比如方元松早年作恶,却发达已身享了半世荣华,在自己觉得或许他得下辈子才有报应的时候,他得报应却来了。   再比如,路野原本是出生富贵的官家公子,却因为爹爹的一个决定改变了人生,吃了二十年的苦,可他天性善良,所以即便在山村长大,也能得了如今的好日子。   还有便是他路熙振,他原本该是个村夫,却意外成了官家公子,结果他不止不知感恩,还愈发贪得无厌,最后结果便是害了自己性命。   最后,最后便是他们的爹爹了。   “爹爹从出生起就没有吃过苦吧,他最近真的憔悴了很多,且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爹爹笑了。”   “爹爹心有郁结,自然难以展颜。”柳思是路熙远的亲爹爹,路熙远又如何不知,只是他知道自己夫郎想说的不是这个。“这也不算坏话,你还想说什么?”   “哎。”叹了口气,方小年感觉耳边的风好像冷冽了不少,便更加的抱紧了路熙远一点才接着说:“我就是觉得爹爹把自己最严厉最不近人情的一面都给了二弟,对二弟太不公平了,家里这一切原本是可以避免的。   二弟刚回家的时候,他该对那对做了坏事的夫妻严厉的时候却对他们心怀仁慈,伤了二弟的心。之后面对二弟对自己姻缘的选择,作为父母应该通情达理尽量体贴二弟的时候,却又选择了所谓的正确理智,再次伤了二弟的心。之后振儿连连犯错,他却一直包容,我甚至觉得路家之所以有如今的下场,爹爹比振儿错的更多,可是……我不敢说!相公,你也不许对爹爹说哦,他现在心里难过,要是知道了我这么想他就该恨死我了,再说了!再说了,他要是知道了我这么想他,只会更难受,如此对他身体更不好了。”方小年自己也纠结得很,一方面他觉得他们家有了如今的下场,可能真的是报应,一方面也知道柳思对他还是好的,也不能真的去怨怪他,他如今同路熙远说了心中想法,其实更多是想安慰自己的相公罢了。   “相公,你说爹爹现在心里不高兴是因为家里败了还是因为路熙振啊。”方小年始终觉得,他爹爹如今这样可能还是因为路熙振吧。   路熙远其实知道自己夫郎如今的心思,他对爹爹是既有怨怪又有心疼。   “爹爹性子我还是知道的,他如今大概是只有后悔吧,可是后悔不能弥补过错,每个人多应该为自己犯下的错付出代价。”   “后悔溺爱振儿让路家落难,还是后悔没能对路野好点让路野和家里人越发疏远?”   “都有吧。但不管是哪个原因,他如今也受到惩罚了,且心里是真的将那忘恩负义之人从心中摘去,如此便够了。”   “嗯,我知道了。”抬头看了一眼天边,如今已是黄昏,远处的行人都有些看不清样子,方小年安心靠着路熙远,心里美得不行,他想着自己运气还是好的。   他相公不是那种愚孝之人,不会因为他有些不合适的话语就打骂他,甚至还能坏心眼的借用他的嘴巴说自己爹爹坏话。   “相公,你说如果我们有了宝宝,爹爹会不会开心一点吧。”   “爹爹慢慢的会想开的,孩子的事现在不急。”   “为什么不急啊!”都没想到路熙远竟是这么个回答,方小年一下就激动了,前一瞬还乖巧的趴在了背上,后一瞬立马的就双手撑着人肩膀还准备往下跳,都不想让人背着他了。   发现背上的人反应,路熙远手上用了些力气,好生把人背牢之后,才赶紧安抚道:“现在若是有了孩子,你会吃苦的,再等等吧。”   方小年方才之所以激动只是一瞬间想岔了,还以为路熙远是不想要孩子,如今听了这么个回答,一下子就被安抚好了,还有些耳热,而是又重新靠了回去,还故意软着声音对人说道:“可是村里的日子就是这样啊,也不能因为住在村里就不要孩子吧。相公,我也想要孩子,你说我要不要去看看大夫啊,为什么我们都成亲这么久了,我还是没有怀孕啊。”   “啊!前面有人!”突然看见前方有个人影,方小年吓得一下从路熙远的背上跳了下来,他是笃定这个时候出门的人少,才会安心让路熙远背着,如今看见有人,害怕被人说他们闲话,立马的就同人分开了。   乡间小路自然是不足以让人并行的,方小年下来之后,路熙远便让他走在面前了,他们刚走几步便遇上了之前看见的人。   “杨兄弟是你啊,这么晚了你去哪里啊?”没想到竟然是杨成,方小年一下子松了口气,他莫名对着人有些好感,觉得他是个好人,应该不会乱嚼人舌根。   杨成手里拿着一个竹篮,且还是个有盖子的竹篮,手里还有个奇怪的东西,看着是竹子做的,有点像夹子,却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   因着天色晚了,方小年他们没有看到杨成发红的面颊,只是听他说道:“家里娃娃嘴馋了,我去给他抓几条黄鳝吃。”   杨成这么说,方小年才看到他手里竟然还提着一盏很漂亮的琉璃瓦油灯,这灯的灯芯被琉璃照着不怕风吹也不熏人,还漂亮得很,可贵得很,没想到杨成一个农村汉子竟然会有这个东西啊。   惊讶杨成手里的灯具也只是一瞬间,方小年立马被另外的事情吸引了,杨成说他是去抓黄鳝的。   黄鳝这东西方小年熟啊,每年翻田的时候他能抓不少呢,不过因为这东西浑身都是滑溜溜的很难抓到,也只有秋收之后锄田的时候有机会抓几条回去,他倒是不知道还能利用工具啊。   “现在田里的水还不算冻脚,到了晚上那东西都到了外面,好找得很,一晚上若是运气好,这篮子装一半不成问题。”   “杨兄弟,我们能跟你去看看嘛?看看你怎么抓的,我哪日也去试试。”   “成啊,你若是想抓,今晚回来的时候我把这夹子送你,我家里还有好几个呢。”   “那多谢了。”   两人出门的时候便已经不算在了,冬日里日头短,天黑得早,路大人他们看着天色都晚了,两个孩子还没有回来,还以为他们是去了方母那里,又等了好一会儿还是不见人回来之后便有些担心。   “怕什么,他们两个都不是小孩儿了,再说了在一个小村子里能出什么事啊。”路大人担心归担心,可是理智上还是觉得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   柳思有了丈夫的安慰,面上也没见缓和几分,继续担忧的说道:“这祸事可不和人打招呼,都是说来就来的,不行!我担心得很,我得去找找人。”柳思说着已经开始着火把了,路大人没办法只能跟着,两人一起往路熙远他们出发的方小向而去,到了路熙远他们遇到杨成的地方,才开始小声喊着路熙远他们的名字,同时也看见了远处有一盏灯在移动,同时还有方小年的回应。   “我记得那块儿有很多的水田吧,这两孩子大晚上的干嘛去啊。”知道人没事,两人都放心了,已经准备往回走回家去了。   方小年他们原本只是为了看看杨成怎么用工具捉黄鳝的,可看着看着方小年来了兴致,又觉得大晚上把人丢下不好,就一直同人一起寻了好几个水田,也真的抓了不少的黄鳝。   知道他们家里人担心的时候,杨成便也准备收手了,几人一起回去的时候他还用茅草穿了好几条肥大的黄鳝让人拿回去。   村里人可没有表面客气,人家真心给想要的就不用推脱,方小年同人道谢之后高兴地拎着黄鳝回家了。   两人回去的时候,路大人他们刚烧了热水洗了脚,方小年回来之后第一时间就把黄鳝放到了旁边的泥坑里养着,想着明日就能给吃了。   柳思也知道方小年是个爱吃的,见人能吃到几条黄鳝就能那么高兴,心里有些不好受,若不是家里成了这个样子,他想吃什么没有啊。 第105章   隔日方小年就去砍了竹子回来,可惜他不会做那夹子,最后还是路熙远做出来的。   两人到了晚上便出发去找黄鳝,连着好几天都是天黑就没人了,为此路大人和柳思都觉得心酸,两人却高兴得很,收获的感觉本就满足,若是自己双手亲自收获那就更幸福了。   十月过半,冬日便算是真的来临了,天气已经冷得很了。到了冬月那就是真正的寒冬,到了一年里最冷的时候,这时候地里的活已经少了,在家闲着的时间开始多了起来。   天寒地冻,便是待在家里也是冷得很,家中自然时时都要生火,不然静静坐着手脚都要冻僵了。   寒冬腊月的天气,村里人最紧要的活儿就是将地里的红薯收回来,红薯的用途可多得很,也是大多人家冬日的口粮。   路家地里没什么东西,唯一有的便是一些豌豆苗还有白菜萝卜,他们想要红薯只能去别人家买,或者帮着人干活,用自己的劳力换些东西回家。   冬日里几乎没有什么大晴天,每日里那天色都是灰蒙蒙的,就连天空好像都离着大地近了一些,人也无端压抑了一些。   这日又是一个灰蒙蒙的阴天,一大早的路大人就上山去了,柳思也跟着去了。方小年和路熙远要去别人家里帮忙,方小年喜欢吃红薯做的事物,路熙远便日日出门帮人干活,只想着多换一点东西回来。   路熙远手上力气大,倒是不觉得去刨红薯有多辛苦,方小年则是干惯了农活的,自然也不觉得辛苦,倒是柳思只是上山去帮着路大人背一点柴枝回家就吃了老多的苦。   他们到村里时间虽然不短了,但柳思上山的次数依旧屈指可数。   冬日里的山林很是干燥,山路陡峭一个不小心踩在树叶上面就有可能打滑摔跤,柳思才刚刚走到山腰就已经摔了好几次了。   “哎,别逞强啦,背上东西放下吧,小心看着点脚下的路,先跟着我回去,我一会儿再来一趟就是了。”柳思第一次摔了的时候路大人就吓了一跳,之后再摔了的时候路大人就让人别背了,自己安全下山才是正经,可柳思没觉得摔得多疼便不肯听。   可他这一跤摔得还挺厉害,觉得手心火辣辣的,屁股后腰也疼得很,可能先前都是摔在草丛上,这一次摔在了硬地面,且路边的小石子还把手给划了。   手上钻心的疼,腰上也不舒服,柳思疼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可还是倔强的对着自己相公摆了摆手,便蹲下身子重新将那几捆柴枝背了起来。   “没事的,走吧,这都到山脚了,也快到家了。”他不愿意做个废人,不想事事都要麻烦别人,让家里的人照顾他,他心里也难受。   到了村子里之后,柳思才发现这村子里上到五十六的老人下到五六岁的孩童,竟然都是各有各的事情做,他如今都还未满四十岁,哪里就能心安理得的现在家啊。   忍受着身上的疼痛往家里走去的时候,柳思才真正的体会到了在这村里讨生活的人有多么不易,虽然这些天他也吃了很多苦头,可到了如今他才明白了,原来在这村里头疼脑热的毛病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请大夫是件很奢侈的事情,有很多孩子可能因为一场风寒就没了。   这里没有随叫随到的大夫,没有贴身伺候的下人,更没有赶紧暖和的银炭,有的只有天寒地冻,三餐粗食,就连村人觉得最幸福的事围着火堆烤火,也常常会被生烟熏得眼睛都睁不开。   这边的柳思还有路大人苦哈哈的干着活的时候,方小年却正乐颠颠的穿梭在一条已经结了不少冰条子的水沟边。   两人今日天还微微亮就起来了,帮着村里一户没有劳动力的人家挖了整整十几背篓,差不多几百斤的红薯才收工,那家人给了他们一背篓红薯差不多有七八十斤作为酬劳。   路熙远将背上的红薯找了个牢固稳当的地方放下之后,就赶紧的去帮着方小年摘冰条子了。   冬日里天寒地冻的,水沟边的水花溅到旁边的草叶子上面就会结冰,经过漫长的一夜,水沟边的长条叶子就会变成冰条子,方小年一会儿的功夫手里就抓了不少的冰条子了。   他挑的都是透亮漂亮且形状完整的冰条子,握在手里的时候一边喊着好冰啊,一边却高兴地嘴角都要挂到耳朵上面了。   “这东西除了冻人还有什么用啊,你摘几个玩玩算了,别把手冻坏了万一长了冻疮可就不值当了。”路熙远向来不爱拘着方小年,即便在路家的时候也是他想干嘛就干嘛的,如今到了村里,就更加放任了。可看着方小年手里抓着的冰条子,他还是担心得很,他自己没有长过冻疮,但他知道那玩意儿万一长了可难受得很。   方小年压根儿没把路熙远的担心放心上,他自小就没有长过冻疮,那玩意儿长的人年年长,不长的一直都不会长的,他才不怕勒。   挥了挥自己手里的冰条子,方小年得意的否定了路熙远的担心,表明自己绝对不会长冻疮,然后才同人说道:“相公,我可不是为了玩而已,这个摘回去煮冻梨……啊!可惜了,家里没有梨,不过没关系,放点冰糖在里面也是一样的,甜冰水好喝的很。”   “可是它化了还能冰吗?”   “化了就热了啊相公你真笨。”方小年有些嫌弃的看了路熙远一眼,然后指了指旁边的红薯,让路熙远背着,自己乐颠颠回家去了。   看着前面那个欢快的背影,路熙远笑的满脸无奈,只能老实背起一边的红薯追着人回家了。   还没到家里,方小年就开始大声的喊着路大人和柳思了,他们今天收获颇丰,背回来的红薯足够他们吃好一阵子了。   “爹爹,我们今天挖的红薯霜淋冰冻过,很甜的,怎么做都会很好吃的。”   “怎么抓了一手的冰啊,赶紧放下多冷啊。”柳思腰痛在屋子里休息,路大人正在烧水,听见方小年的声音就从灶房里一出来了,一出来就看见了方小年手里的冰条子,顿时觉得自己手冷,赶紧的去烧热水了。   方小年就知道他们肯定没有在冬日里吃过冰,顿时还挺倔骄傲,赶紧的进去找了个水盅,把手里的冰掰成一截一截的小段丢进水盅里,然后便拿了家里的糖罐,当了几块冰糖进去。   “父亲,爹爹呢?”   “你爹爹刚刚摔了,腰不舒服呢。”路大人烧了水准备让人泡泡手脚然后躺下休息一下。   方小年听话柳思摔了也顾不及手里的冰了,立马就进屋去了,他一进去路熙远也到家了。   方小年一进去就掀了柳思的衣服看了看,只看着外处没有大碍又问了人骨头痛不痛,若是外面的皮肉痛休息几日就好了,若是骨头痛倒是麻烦了。   “现在已经好多了,没大碍的,放心吧。”柳思倒是没有说谎,他腰确实是好多了,他只是心情不好,觉得自己没用,如今也算是家里三个人在养着他一个废人了。   方小年自己已经检查过了,自然知道柳思应该是没有大碍的,他和人说了要出去煮冰水,一会儿带进来给柳思喝,便出门去了。   路熙远听说自己爹爹摔了也进去看人了,相比方小年他待的时间颇久,等到他出来路大人进去的时候,就发现柳思眼睛红红的好像是哭过了。   “怎么了这是?”   “我就是觉得自己没用,老是拖累你们。”   “说这些做什么,你如今若是想要少给家里添麻烦,那便应该想开一点,其他的事都不要管了,过好眼下的日子就够了。”   “是啊。”事情已经到了如今这地步已经不能挽回了,再如何失落难过也改变不了了。   柳思知道,他若是一味沉溺于过去,不肯面对眼下的日子,除了给自己添堵,给家里人添麻烦,没有任何的作用。   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也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他没机会养育路野,没有机会阻止路熙振,也没有办法解决路家眼下的困境,什么都来不及了,他如今能做的就是适应当下,开始新的生活,不要给家里人添麻烦。   “哎,这么些日子了,咱们也该接受现实了。远儿他们很担心你,怕你积郁成疾,两个孩子都担心得很,想开点吧,也让孩子们轻松点。你想想小年吧,那孩子都能坦然面对现在的日子,不怨怪家里努力地让家里人过好每一天,都是几十岁的人了,又有什么不能呢?”   “是啊,我以前知道他自小定然过得艰难,却不知道是如何的艰难,那时候他和他娘应该比我们现在更难吧。”不止这些,柳思知道方小年对家里人好,可这个好是建立在不对等的前提下,因为他要依靠路家生活,他需要讨好路家的人,但如今他知道了,便是路家败了成了如今这模样,方小年还是原来的方小年,他是真心喜欢他的儿子,真心孝顺他的,如此已经够了。   “小年这孩子真的很好,我以后会好好对他的。”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把自己照顾好就是了。”可能一个人的心情是真的能反应在脸上的,看着开怀了不少的夫郎,路大人放心了不少,心情也好了很多,甚至觉得轻松了很多,夫郎能想开就行了,不管眼下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总会慢慢的好起来的。   方小年去了外面之后,随意找了个地方,几块石头就能堆出一个小灶来,将水盅放到上面就开始熬。   那些冰一点点化开的时候,方小年面上的笑也一点点变大,他小的时候冬日里就喜欢去水沟边折这种冰条子回来,他娘会给他煮糖水很好喝的。   冬日里除了煮冰水喝,围着火堆一边烤火一边烤东西吃也是一件乐事,方小年煮好了糖水又去选了好些个大小合适表面光滑的红薯出来,一会儿火生起来他要烤红薯吃。   糖水是方小年让路熙远给端进去的,柳思浅浅尝了一口,觉得就是有些甜味的白水罢了,其实是没有多少滋味的,但他还是将之喝完了,还觉得顺口得很。   晚上一家人一起在灶房里烤火的时候,方小年又提了让柳思跟着他娘学做衣服的事,他想着也不能让人一直闲着,但是最好还是不要让人再上山去了,如此跟着他娘一起学做衣服是最好的,反正他们也得做过年时候的新衣了。   “行啊,女红我倒是也会一点的。”能力所能及的做一点事情柳思明显高兴得很,看他跃跃欲试的样子,路大人和路熙远面上都透着担心。   方小年见自己相公的样子,便觉得可能爹爹嘴里的会一点女红怕是有些水分,但如今这水分有多少倒是无所谓,反正他娘厉害得很,连自己这个笨蛋都能教会,相信别人叶然也能学会的。   晚上睡下的时候,方小年伸手摸着路熙远的里衣,小声对人说道:“相公,你的衣服我做,我让爹爹做父亲的就好,你和爹爹的衣服都我来做。”   冬日里冷得很,特别路家的屋子又不保暖,到了晚上气温降低那就更冷了。路熙远将怀里的人抱得再紧了一点,还把人双腿一起夹住,又让人把两只手一起伸到自己怀里,轻轻在人额头上亲了一下,很自然的说道:“明年不会了。”   “相公,明年不会什么了啊?”   “明年不会再让你受苦了。”路熙远近日得到了消息,想着最多一年应该就没事儿,他们也就能回去了,可他不知道这件事要怎么和家里人开口,若是让父亲爹爹知道了,怕是自己要被骂死了。 第106章   路熙远说不会再让人受苦,方小年却压根儿不觉得眼下的日子苦,他记忆里有太多的苦,如今所有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甜。   根本没有去多想路熙远的话是什么意思,也没有将之放在心上,方小年只安心的过自己的日子,如今对他来说最大的苦大概就是肚子一点动静都没了。   说到自己的肚子,方小年最近不满意的很,他们如今亲热的机会很少。因着顾忌着长辈们,两人只能着等两个长辈睡着了再亲热,可方小年是个不争气的,一沾枕头就想睡觉,还没等那边的长辈睡着,他自己先睡了,好几次路熙远都只能哭笑不得的叹气入睡。   日子慢慢到了年尾,路野上次走的时候说了,他到了年底再来,进了腊月中之后,路家人每日都会望着村口的方向,总感觉路野就要来了。   路野来的这日,路家人都不在家里,他们在忙着给租来的那几亩水田施肥,听到村人喊话说是他家另一个儿子来了的时候,一家人都笑开了脸,明显大家都盼着路野很久了。   “父亲,你和爹爹先回去吧,别让二弟等着,我和小年把剩下的活儿干完了回来。”   “那我们先回去了,你俩看着时候回来啊。”路大人脸上的笑就没有收起来过,柳思已经开始在水沟边洗手了,因着天气太冷,路熙远不让他和方小年下田,两人在田埂上帮忙,其他地方还算赶紧就是一双手脏了。   两个大人回去之后,方小年便开始捋裤管准备去给路熙远帮忙,路熙远看着立马冲着人摆手,让人不许下田。   “相公,没关系的,我没成亲的时候也要下田干活的。”   “可是现在你成亲了,这种活计你相公自己做就可以了,你一边陪着我就行。”寒风凛冽,即便就在一边呆着也冷得很,手里有点活干着反而能热乎身体。   路熙远看着田埂上面还有他第一次同夫郎回家的时候,夫郎做的那野菜,便让人去找野菜,他这里完了,他们就一起回去。   冬日的鱼腥草都嫩得很,基本不会长出地面太高,叶子也不甚粗大,至多会长得离地一个指头长短。   方小年拿了把镰刀就去找野菜了,这野菜田埂上水沟边或许土地湿润的地方是最多的,方小年专心找野菜的时候倒是没注意时间,等到路熙远喊他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手里已经有了两小把了,足以让全家吃一顿了,便高高兴兴的和人一起回去了。   两人没回家的时候,还以为只路野一个人来了,到家之后才知道原来路野的夫郎叶南也来了,他肚子已经十分的明显了,瞧着有五六个月了。   “南南!”看见叶南的时候,方小年都还没能放下手里的东西就跳到人身边了,还一脸惊奇的看着叶南的肚子。   见人这个样子,叶南小心护着自己的肚子,还拉了方小年的手在上面摸了摸,面上全是温柔小声对人说道:“我爹娘说这个时候正是最稳的时候,只要小心一点没关系的,我就跟着野哥一起来了。”   “真好,南南你要做爹爹了。”说到叶南要做爹爹了,方小年却不由自主的看了路野一眼,虽然只是快速的瞟了一眼就罢,之后就拉着叶南进屋去了,可那一眼偏偏落在了旁边的路熙远眼里。   家里人都没想到叶南也来了,能见到还未出生的小孙孙路大人高兴得很,晚上的时候已经和路野提起了孩子的名字,路野只说现在不是孩子性命,等到孩子出生再说。路野这么说路大人心里便想的多了,觉得可能是路野有自己打算,并不愿意让他们替孩子取名字,也就没有多说了。   晚上的时候,方小年主动说了让路野和叶南去他娘那里休息,如果只有路野一个人就算了,但是不能让叶南委屈了,得让他睡舒服。   家里人自然也是这么打算的,晚上路熙远和方小年送人过去的时候,还在方母那里多呆了一会儿,两人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得完全看不见了。   “二弟如今终于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家人了。”心里不是没有遗憾的,但路熙远知道不管他心里如何想时间也不会回到二十年前,路野没有办法在他眼前长大,既如此,如今他能做的便是给路野他最想要的日子。   今日天上连一丝亮光也无,星月都被厚厚的云层掩盖,方小年走在路熙远前面知道路熙远在自己身后,便一点不畏惧黑暗,听到路熙远的话有些不满的说道:“早就有啦,他想要和南南成亲的时候就有啦。”   叶南这么一说,语气还有些不好,路熙远知道他是想岔了,便直接伸手拉了人停下,直接从身后抱着前面人,小心赔罪道:“对,我的夫郎说的对,二弟早有了家人了。”   “你别动手动脚的,赶紧回去吧,都冷死我了。”狠狠在人手上拍了一下,方小年快步往家走,他心里其实没有生自己相公的气,他只是气自己,他觉得自己可能真是个没福气的人,不然为什么好事都不和他沾边啊。   越这么想,心思便越要飘远,方小年心里便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他想着他一出生他爹就开始嫌弃他娘了,他嫁到路家之后路家就败了,也不知道家里出事是不是都是他害得。   “哎!”临睡前,方小年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长长叹了口气,他正想睡觉的时候,却感觉环在自己腰间的手一紧,耳边还有温热的呼吸。   “好啦,别想孩子的事了,不是和你说过了吗?如果现在有了孩子,你太遭罪了,我可舍不得让你让你遭罪。”   “哼!你就把我当三岁小孩儿哄,咱们村子里的人再穷也要养孩子的,我们又没到吃不起饭的地步,怎么就会受罪了?”方小年还是觉得路熙远在骗他,可他心里又觉得欣慰,没有孩子相公不止没有怪他还找了这么离谱的借口安慰他。   转身对着人,方小年开始往人怀里钻,双手也把人紧紧抱着,之后便是沉默,正当路熙远担心得很准备再安慰人的时候,他却嘿嘿笑了出来。   “小年?”路熙远甚至都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他的夫郎刚刚确实是笑了吧?可他还在担心他因为孩子的事情多想而伤心呢。   方小年笑了,路熙远却是哭笑不得,他觉得自己可能这辈子也摸不透夫郎的性子了,根本不知道他都在想些什么。   “相公。”方小年之前一直觉得自己可能命不好,所以专门拖累旁人,他心里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如今自己把自己给说服了,心里畅快了,便忍不住的嘿嘿笑出了声。   “相公,我觉得我运气还是很好的,我不是晦气的人对不对?”当年他出生之后那个死老头子的生意才做大的,尽管他不要他和他娘了,可也是因为他自己才能同相公有了这么一门亲事,如不是因为方元松之故,凭着他的身份怕是连去相公身边做小厮的机会都没有,又哪能同相公成亲呢?   再说路家的事好了,不管自己会不会和相公成亲,路熙振都是个大坏蛋,都会让路家遭殃,如今因为自己在方元松的身上捞了钱,至少还能让家里人不为银子发愁。   “不……”   “你说什么啊!”方小年急了,赶紧的就要将路熙远的嘴捂住,却不想路熙远强硬的将人双手缚在一起,赶紧的继续被打断的话。   “是我的运气好,我运气好才能娶了你做夫郎。”   “相公……”没想到竟是这么一个回答和解释,方小年难得听到自己相公的表白,心里正高兴得很,却不想路熙远更直白的话还在后头。   “小年,我很喜欢你,从我们刚刚成亲就喜欢你了。”   “骗子!刚成亲的时候你明明不喜欢我,天天隔着我老远睡觉,也不肯碰我,要不是我心疼你,努力的让你喜欢上我,你现在就惨了。”   “?”方小年的话说的理所当然,路熙远却有些不能理解夫郎的话,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说我不喜欢你,你却心疼我?”   “对啊,我们都成亲了,又不能和离,我已经是你的夫郎了,你长得又那么好看,我喜欢得很,我是不会和你分开的。如果你不喜欢我,那你一辈子都得面对不喜欢的人,不就是很可怜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笑的直接躺平在了床上,路熙远半天都停不下来,之后细细想着自己夫郎的话,竟又觉得有几分道理,等到终于平静下来,他也不想再忍着,直接翻身将人压住,悄悄在人耳边说道:“小年,我们要个孩子吧。”   隔日一早,路野他们就来了,方母也跟着来了,他们还带着吃的来的。   冬日里新鲜的蔬菜少,家里又正好有红糖,方母起了个大早蒸了一锅甜馒头,冬日里吃着热乎乎的红糖馒头,那简直是甜到心里了。   路野这一次来不准备长留,因着年底了,家里也有许多的事情要忙,他们也要回去忙着过年的事,所以只待两天就要走了。   柳思知道路野他们只待两天的时候,手里的馒头都不香甜了。   “南南肚子大了,在外面的确是不放面,还是回家好,回家有爹娘照顾着我们也放心。”主动的接了路野的话,尽管希望他们多住些日子,但柳思知道如今叶南情况特殊,还是不要待在这里受苦了。   柳思这么一说,路野和叶南明显都有些惊讶,特别叶南,还赶紧的回话了。   “我很好的,不娇气的,就是年底事情多,要回去安排一下。”   “哥儿娇气一点是应该的,当人家丈夫的要多顾着点。南南,爹爹如今也不能照顾你,你生产是在来年的四月吧?可真是好时候啊,到时候就辛苦你阿爹阿娘多照顾你了,等到以后你和路野再有了孩子,若是路家情况能便好,爹爹再去照顾你。”   “不辛苦不辛苦!一定会好的,一定会好起来的。”叶南说的笃定,说着路家一定会好的时候,还看了路熙远一眼。   路熙远之前就很是看好叶南的堂兄叶蕴,觉得叶蕴是个聪明人,如今见叶南看自己的眼神,心想叶家果然都是聪明人,有叶蕴在,叶南应该也知道些什么吧。   路野他们这次离开的时候,柳思也去送人了,而且不是送到村口,是直接将人送上了船。   “路野,不要惦记家里,你大哥和小年哥会照顾到我和你父亲,你好好照顾南南,不要来的太勤了。”有了第一次的主动地开口关心之后,柳思便逐渐的开始同路野自然的说话,路野在的这两日,他每每主动开口,同人说了不少的话。   “爹爹,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南南的,年后孩子满月了,我们再来看你们。”柳思不知道该何如和路野相处,路野应该也是一样的,回了柳思的话之后,他同路熙远说话,语气便要平常的多。   “大哥,天气冷,你们回去吧。”   “大哥,小年哥哥,你们回去吧,我们走了。”   路野他们离开,路家人回去的时候,方小年故意的挽着柳思的胳膊,还一个劲儿的夸人。   “爹爹,你这次和二弟说了好多话啊,我看二弟可开心了,南南好像也没有以前那么怕你了,等到他们下次再来,你也要和这次一样哦。”   “知道啦。”柳思想着这次和儿子的相处,想着原来主动地同儿子说话也没有那么南,儿子好像真的没有怨恨他,只是他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方小年不知道柳思心里的担心,拉着往家走的时候,冷的缩脖子,开始絮絮叨叨同人说话,还说今日不想下地干活了,就待在家里烤火烤红薯吃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进入完结倒计时啦!谢谢一路陪伴我小天使们~谢谢 第107章   冬日里能围着一团火,一家人一起唠唠家常,嘴里再有着一点东西吃着便是最幸福的事了。   方小年搬了个矮凳到路熙远的身边坐着,身子轻轻一歪便正好能趴在人腿上,被火烤的脸热的时候,轻轻斜一下身子便能趴在身边的人身上,躲着点儿火的同时还难顺便的烤烤背。   路熙远正和家里人说着过年的安排,一边说着话一边还顺着方小年的背,方小年像只被顺了毛的猫儿,舒服的直接眯起了眼睛,一点没看见柳思那快要惊掉下巴,却又极力忍着想训他的样子。   “年三十开始便和小年阿娘一起吃饭吧,她一个人过年冷清的很,家里过年的东西也不缺,路野带了不少的东西过来,足够我们吃上小半月了。”路野带过来的东西除了米面腊肉还有各种晒干的蔬菜甚至还带了十来斤的核桃,甚至还有叶南阿娘做的零嘴,足足几个大袋子,他们家里人也不多,过年的口粮足够了。   方小年趴在路熙远的腿上,被人顺舒服了之后就开始昏昏欲睡起来,身边的人具体在说什么他也听不清,只是知道耳边一直有人在说着话。   感觉身体悬空的时候,耳边又传来一句话,这一次方小年听清楚了。   “你就惯着他吧。”   柳思这话是什么意思,方小年哪里能不明白,爹爹在说相公太惯着他了。都不肯睁开眼睛替自己辩驳,方小年就乐意他相公惯着他,直到回到他们屋子里他被轻轻地放在床上,他才抓着人身上的衣服让人知道他没睡着。   “没睡着啊?”   “嗯,就是困得很,不想睁眼睛。”说话间仍旧是闭着眼睛,方小年不想让路熙远走,可路熙远是个讲究人,即便是落难到了这村中,也仍旧每日都要沐浴,他离开定然是去烧水的。   “不想睁眼就别睁眼了,免得一会儿眼睛疼,你睡着吧,我一会儿给你擦擦身子就是了。”   “嗯。”往日在家的时候,只有夏日方小年每日都会洗身子,到了冬日却是两三天才会洗一次,平时泡个脚也就睡了。和路熙远成亲之后,他已经习惯了每日洗澡再睡觉,便是如今又回到了村里,身体想要懒惰下来,却奈何身边有个原则性强的路熙远,仍旧是每日都要洗得干干净净再上床睡觉。   路熙远端着热水进来的时候,只是听着床上人浅浅均匀的呼吸便知道人是睡着了。他无奈的看了一眼手里的木盆,最后又原样的端了出去,重新进来之后埋头在人额头轻轻亲了一口,便抱着睡了。   原本还想告诉他,明日带他上街买年货,让他带着好心情做个好梦,一觉醒来就能上街去了,既然睡着了便罢了,也不闹他了。   方小年这一觉睡得格外的香甜,一睁眼便到了大天亮,连身边的被窝都有些凉了,显然路熙远已经起床有一会儿了。   “相公。”下意识就喊了路熙远,方小年压根儿没想到会得到回应,路熙远声音在房门口响起的时候,方小年正在伸懒腰,路熙远一进来就看见人双手大张开的样子。   方小年这姿势路熙远可熟悉得很,他可没少因为夫郎这个习惯受罪,他的半边脑袋不知道被夫郎张开的手打了多少次。   “相公!马上要过年了,我们今日去街上买点东西好不好?买点熟食,佐料也要买一点回来,对了!还得买糖,过年一定要买糖吃,来年的日子才会甜甜的。”今日已经是年二十八了,离着过年也就一步之遥了。   路熙远原本也是要带着人上街的,没想到两人正好的想到了一处,可话头从方小年嘴里说了出来,路熙远便想着逗逗他,面上一点变化没有,一本正经说道:“父亲和爹爹已经出发了,你起得太晚了他们便走了,我们在家里看家吧。”   “什么?不行,我们也要去的。这个家也没什么好看的,相公我马上起来,我们也去吧,反正村里进城方便得很。”一下就揭开被子翻身起床了,即便被冻得打哆嗦手上动作也利落的很,路熙远看人着急忙慌的样子,便笑了出来,正好这个时候柳思声音也响起了。   “小年该起床啦,我们今日要进城买东西去。”   “知道了爹爹!”赶紧的答应了柳思的话之后,方小年这才去收拾骗自己的人,直接一个纵步跳到了路熙远身上,手脚并用的把人缠住,开始同人耍赖。   “相公,你真坏啊,竟然骗我,你现在竟然会骗人了,你这是跟着谁学坏了啊?”   赶紧的拦腰把人护住,路熙远仍旧憋着一脸的笑,继续逗人。   “你咋不起床爹爹他们就要走了,这次是真的走了。”   “我已经起床了,我马上穿衣服,我们去城里吃早饭吧。”赶紧从人身上跳了下来,方小年开始收拾自己的时候,路熙远他们也是真的准备好了要出门了,方小年一换好衣服简单的洗漱一下,再去叫上方母,一家人便出发往城里去了。   路家村离着灵州城也就四五里的脚程,如今家里没了马车,又没遇上正好进城的牛车,便只能步行进城。   方小年和路熙远不必多说,这点路程两人都是不放在眼里的,柳思现在也不像之前那么讲究了,一家人一边说话一边赶路倒是快得很,一会儿的功夫便进城了。   灵州城离着京城并不远,京里发生个什么事情,至多两三日甚至隔日就能传到这里,路熙远他们一进城,随意的找了个早点铺子坐下,便听到了周围人的议论声。   “听说之前被贬谪出京的太子回京了,且一回京就立了大功,如今太子的宝座算是稳了。”   “立啥功啊?没听说啊。”   “陛下说他立功了便是立功了呗,许是陛下随意给的名头,毕竟是自己原配嫡妻唯一的血脉,怎么可能一直放在属地,自该回宫继承大统才对。”   “你可闭嘴吧你,皇家的事也敢妄议,不怕掉脑袋啊。”   “切,怕什么怕啊,我家里有人在京里的大官家里当差,老子消息准得很,你们就瞧着吧,太子殿下离着登基之日不远了!”   路家人一直安静坐在一边,便是口里的包子都嚼的无声无息的,注意力几乎全都落到了身边那些人的身上。   路大人听到太子的时候,眼里闪过兴奋,快速的看向了儿子,见到儿子没有什么反应才继续小心听着,而一直镇定无比的路熙远却只是望着远处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在对何人点头。   吃好了早饭,路熙远便直接领着人去了杂货店里,即是过年,那么瓜子花生的便不能少,还有便是糖,家里现在可还有一个小孩儿,糖自然是要买的。   “相公,再打一点酒吧,平时也就算了,过年得要喝两口吧?”   “酒自然要打的,咱们先去另外一个地方。”路熙远如今心里已经没了顾忌,便想着带柳思去医馆看看,看看爹爹身子有什么亏损,给人抓几副药膳回去补补身子。   一听说要去医馆,柳思面上全是排斥,但他排斥也没有用,因为剩下的人都觉得很有必要。   “看什么看,花那个冤枉钱做什么,我身子什么样我自己知道。”心病需要心药医,柳思知道知道,所以他才觉得没有必要,因为他已经想开了,已经不再沉溺在悔恨中,他只想过好眼下的日子不给家里人添麻烦,然后用自己往后的日子去弥补曾经对不起的人,亏欠过的人。   柳思最后还是被连推带拽的带去了医馆,进的还是一间规模颇大瞧着就知道大夫诊金不便宜的医馆。为了不浪费银子,他只能老实的配合,大夫一番检查下来,得出的结果倒是让众人放心了不少。   “夫郎身体底子不错,只是近日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啊?有些内火淤积,喝上几副药,心情放松点也就没事了。”   “我就说我没事。”到了陆家村之后,柳思每日里多多少少的还是会做些事情,时间长了时候,他倒是觉得自己身体轻便了不少,没有往日的沉重,外加对于路野的事也想开了之后,便更觉身体舒畅了,要比在家的时候还要轻松些。   亲耳听到柳思身体无恙,大家也就放心了,正当路熙远准备交了诊金然后离开的时候,方小年却扯了扯路熙远的袖子,小声在人耳边说道:“相公,我要看看,给我看看。”   方小年觉得自己身体挺好的,他相公的身体更是好得很,且他们又不是日日吵架见到对方就烦的夫妻,他们明明恩爱得很,怎么会这么久了都没有孩子?他觉得或许是自己身体有些问题,如今都来了医馆了,且还是医术好像很厉害的大夫跟前,自然得看看了。   方小年想要干什么,路熙远自然知道,便牵了方小年的手到了大夫跟前,让人帮着自己夫郎再看看。   紧张又小心的将手伸了出去,方小年这辈子还没看过几次大夫,他身体好得很,平时很少生病,即便身体有些不舒服也是扛过去也就算了,也就是到了路家才会变得金贵了起来,一不舒服就要看大夫。   方小年一只手放在桌上让大夫把脉,一只手紧张的捏的死紧,路熙远站到人身后,一只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肩上,一只手将人紧紧握拳的手窝在掌心,无声给人安慰。   “小夫郎身子不错,孩子怀的很稳,倒是不用吃什么安胎的药,若是家里不放心就抓几副安胎药回去喝着也无事,只是孩子如今毕竟还小,还未满两个月,还是需要多加小心,过了三月也就好了。”   “……”听到孩子二字的时候,方小年便下意识回头看向路熙远,可路熙远自己也是呆愣愣的,也那么愣愣的看着方小年,两人看着对方,试图让对方告诉自己自己没有听错,可两人都没有开口,像个呆瓜一样。   路熙远和方小年呆住了,他们身后的三个大人也是一样,路大人看看自己夫郎又看看儿子那边,柳思则是瞪着眼睛半天之后眨了下眼睛,之后又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儿子那边,还是方母先反应过来,赶紧的去到大夫身边,急急问道:“大夫,你是说我家小年怀孕了,有孩子了?”   “你们这家人怎么回事?合着没有一个人知道啊?这孩子都快要两个月了,家里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老夫行医数十载,就没见过像你们家这样的,全家都是心大的。”   “相公,我们有孩子了?我们有孩子了!”终于消化了眼前的事实之后,狂喜瞬间袭向心头,然后往全身蔓延,方小年已经听不见大夫埋怨的话了,也听不见身后长辈们的傻笑,他只看得见身边的路熙远,赶紧的就拉了路熙远的手按到了自己肚子上,嘴里无数次的重复着同样的话。   “我们有宝宝了,我们有宝宝了……” 第108章   一家人因为方小年有孕的消息都愣住了,但也都高兴坏了,等到终于反应过来,柳思赶紧的去到了大夫面前,让人赶紧给开安胎药。   一想到孩子已经两个月,再想到这两月方小年可没少干活,柳思心里就后怕的不行。   可害怕过后他又高兴得很,这两月方小年没少上山下地的干活,且方小年又是个皮猴子性子,便是走个路也恨不得蹦起来三丈高,就没个消停的时候,可即便这样,他的孙孙依旧稳稳的待在爹爹的肚子里,不就说明他的孙孙是个有福气的,什么都不怕吗?   方小年和路熙远依然在望着彼此傻笑,柳思和路大人在细心地询问大夫需要主意的事情,而方母则是双手合十在胸口,嘴里念念有词不停歇,即便听不清她嘴里的话,但应该是在感谢菩萨保佑吧。   一家人原本就是为了买年货才进城的,如今不只是双手满载而归,心里也是满满的,大家脸上的笑就没有消失过,特别方小年嘴角一直上扬着,周身都透着开心。   一回到家柳思便让方小年先去休息一下,方小年其实一点不累,但他想和路熙远单独待会儿,便拉着人进屋去了。   如今的路家可是以前的路府,便是进了屋子其实也暖和不到那里去,还不如在灶房里呆着,灶房里有火还能暖和一点。   方小年一进屋,路熙远就让人坐到了床边,看人依旧还是一脸的傻笑,便忍不住的说道:“这么高兴啊。”   “当然啦!”立马的将头一昂,连带着上翘的嘴角都在诉说着此时心头的喜悦,方小年回答的理所当然,也没觉得自己内心的想法有什么不能说的。他拉了路熙远到身前,将人抱住之后,因着一站一坐的的缘故,他的头正好能靠在人肚子上,如今还伸头在人腹部一拱一拱的,有些含糊不清的说着:“因为我害怕啊。我害怕一直没有孩子,你就不喜欢我了,爹爹也会讨厌我,我就不能在你身边了。”   “笨啊你。”方才还高高兴兴的人,如今说出来的话却无端让人觉得心酸,路熙远仿佛能感受到方小年先前的担忧害怕。   看了眼眼前这破旧的屋子,不说以前的路家就是百花村的方家也要比这里好了不知道多少,路熙远心里想着,到了如今这个田地却还能如此对自己的人,怕是只有眼前的傻子了吧。   “果然是个傻子啊。”   “相公!”方小年的脸果然就是六月的天,说变就变!方才还一脸小心,害怕失去眼前人,如今却抬起头来狠狠瞪了路熙远一眼,之后还满含威胁的对人继续说道:“相公,你日后可不能再说我傻了,我现在可是有宝宝的人。我们村里的老人说揄醯了,不能在有了身孕的人面前胡说八道,会影响孩子的,你要是再说我傻,将来要是生个傻孩子出来我可不负责啊。”   “哈哈哈哈,好好好,好,知道了,以后不说了。”夫郎傻不傻的问题确实是可以打住了,但路熙远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要说清楚了,免得这个傻子以为自己的地位是孩子带来的。   “小年,以后别想那些乱七八糟,根本不会存在的事了,我们之间即便没有孩子也不会有任何改变的。”   “怎么会?以前我们村里有个妇人还不是不能生,只是因为连着生了两个女儿就被她婆家休了,把人赶走的时候还什么都没有给她,把她赶走之后还把她的两个女儿都给卖了!那个死老婆子坏得很,她相公也不是好东西!”不说别人家里了,便是自己家里也是这样啊。   方小年曾经想过,如果他不是哥儿而是个汉子,他那个父亲是不是就不会抛弃他和他娘了?   “哎!你啊,还说不是笨蛋呢,这不就是笨蛋的想法吗?你不能因为曾经见过不平事,便觉得人人都是无情无义的。”   “我知道!我知道相公不会的。”好像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点问题,方小年赶紧的讨好人,可路熙远现在不想同他计较这个,他想说的是别的事情。   “小年,孩子就是老天爷给的福气,有没有并不能强求,我先前是真的觉得我们现在不适合有孩子,但却也想过,如果我们一直没有孩子该怎么办?其实没有自己亲生的孩儿遗憾自然会有,但此种遗憾是可以弥补的。   我不是还有个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吗?路野的孩子便是我的孩子,若是将来我们一直都没有孩子,大可以过继二弟的孩子来继承路家的家业,不必担心……”   “可是相公啊,我们现在没家业了,二弟的孩子过继过来怕是只能吃苦吧?”   “……”一下子就让人把话堵在了嗓子里,路熙远面上神色几经变换,最后只能哭笑不得弯腰低头在人头上重重亲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这个先略过,我们再说别的。”   今天一定得让夫郎打消顾虑才行!   “京中人家你也接触不少了,也知道大多大户之家都是妻妾成群,嫡庶子女众多,你可曾见过哪家是因为有了嫡子女便没有妾室偏房没有庶子庶女的?”   “我们家!”   “……”路熙远觉得自己不能再和人绕圈子,干脆直接和人说吧,这话一直被打断,他是没法儿说了。   “很好,还知道是我们家。你该知道不管妻子夫郎有没有孩子,都是不影响作为丈夫的人纳妾生庶子女的,所以你担心的事情都是白担心,若是我想便是你有了孩子也依然会有妾室存在。”   “可是相公你现在没钱,没人原意给你做妾室的。”方小年说的十分的认真,好像是路熙远之所以不纳妾只是因为穷罢了。   路熙远仰头望苍天,绝望的一捂脸,最后顾不得人怀孕的身体,双手在人脸上使劲儿的揉搓,恨声说道:“你就气我吧!你明明知道我想说什么对不对!”   “相公想说,你喜欢我,不管我有没有孩子都不会休弃我,相公喜欢我,不管有没有钱财势力都不会纳妾娶小对不对。”方小年又不是真的笨蛋,哪能不知道路熙远想说的话,可他看着他的相公拐弯抹角去解释的时候,就偏偏要找茬,他想看看说自己是笨蛋的这个笨蛋,会不会用一句最简单的喜欢去代替那些复杂的解释。   “相公,你从来没对我说过,你喜欢我。”   “我喜欢你,从我们刚成亲就喜欢了,越来越喜欢。”   路熙远同人成亲之后,做的每一件事都能让方小年自己和他们身边的人感受到他对方小年的喜欢,可有的时候能让安心的除了行动,还需要一点明确的言语,如此才能让人真正的安心。   笑容重新挂在了脸上,方小年此时的笑脸还多了一丝羞怯,同时又有压抑不住的喜悦,即便只是浅浅的笑,也是越看越让人心动。   “小年……”   “哎呀呀呀!分开分开!赶紧分开!”柳思已经烧好了火,想让人出去烤火,可一进来就看见自己儿子正抱着自己夫郎亲,看那架势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人按在床上了,吓得他立马捂着眼睛叫了起来,让人赶紧的分开!   路熙远和方小年也没想着干嘛,就是彼此的嘴巴情不自禁的靠近了罢了,哪成想被爹爹给撞见了,顿时两人都落了个大红脸,路熙远还恼羞成怒的直接转身将他爹爹给推出门去了。   “爹爹,您怎么能不敲门就进去。”关上了本就不甚牢靠的房间门,路熙远面上已经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了,恢复了平日里柳思熟悉的模样。   看着又是一副沉闷持重样子的路熙远,柳思十分嫌弃的看了人一眼,心里也有些怄气,他不明白了,为什么他的儿子在他面前总是一副大人样子?害得他总不知道要如何同人亲近,好在他娶了个心思玲珑的夫郎,最懂得讨人欢心,不然他怕是这辈子都和这个儿子亲近不起来。   路熙远显然是知道自己夫郎害羞了,推着他爹爹出门之后,一边和人说话一边就往灶房那里去了。方小年在听到柳思声音之后就一直捂着脸,如今他觉得脸上烧得慌,便是不用烤火也觉得身上热得很。   过了好一会儿,感觉脸上热度散了些之后,方小年才假装没事儿一样出门去了,他原本是出去烤火的,可一出去就发现家里来客人了。   自路家回村以来,同他们来往的村人并没有几家,如今上门的也是路家熟悉的人,便是村里的杨家。   “路大哥,这马上就要过年了,大过年的闹起来可不好看兆头也不好,你还是过去看看吧,看看那坏坯子是不是又在告你家的黑状。”   “杨兄弟,什么告黑状?”谁都知道村里那两陌生的壮汉是朝廷的人,村里人不止没人敢惹还人人巴结着,一听见告状二字,方小年就急了,想着是不是家里又有麻烦了。   方小年一急,连步子都快了不少,路熙远赶紧过去把人扶着,却换来了方小年一个白眼,手上还被人打了一下。   “我是在担心你。”路熙远赶紧同人解释,方小年此时却没有功夫计较这个,赶紧去到杨成面前问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路大哥,路家夫郎,你们别太担心了,我就是瞧着那坏坯子鬼鬼祟祟的朝着两位大人那里去了,担心他又使坏,倒不是说真的又有什么事情,你们也别太担心了,若是实在不放心,可以过去看看,明着问问两位大人好了。”   路熙远他们今日买了许多的东西回来,回来的时候可不是一个两个人看见,路熙远思量一番之后,进屋拿了些东西便往那两人住所去了,让家里人安心等着他回来。   路熙远一走,方小年连烤火的心思都没了,眼巴巴的望着远处,他等了好一会儿还不见路熙远回来之后便有些等不住了,想要自己过去找人。   “父亲,爹爹,我过去看看,一会儿和相公一起回来。”方小年话落就要走,柳思不放心准备追着人去,却被方小年阻止了,他表示自己好得很,不用担心他,今天之前他还在田里干活呢,哪就那么娇气了。   “爹爹,你放心吧,我会小心不会摔跤的。爹爹,你和父亲安心在家等着吧,要是咱们全家都去了,村里人怕还以为家里又出事了。”   村子里面通往各家各户的小路虽然都是羊肠小径,但是多年踏足之下,地面也算平整,倒是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快要到那两兄弟住处的时候,方小年还是有些紧张的,他原本想敲门可手刚碰到院门,院门就打开了,他便直接进去了,进去之后发现屋子的堂屋大门关着,他还踟蹰了一会儿想着要不要进去,也是等了半天等的心焦才不管不顾的直接过去,将门推开了。   “两位大人……”方小年想喊那两个当差的,可眼前的情形让他不知道嘴里的话要如何说出口。   他担心的不得了的相公像个大老爷一样端坐着,身边还放着茶盏,而那两个让村人惧怕不已的所谓朝廷的人,却是微低着头颅站在他相公面前,看着倒像是他相公的属下一般。   “相公,你就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第109章   “相公,你就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刚看见眼前情形的时候方小年愣住了,之后他声音响起,路熙远也愣住了,甚至后来那两个所谓的大人也愣住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那两兄弟,他们原本还想装出平时那么威严模样,可一张脸就是板不起来,尴尬的互相看看之后,干脆直接齐齐对着方小年行礼,俯身作揖:“见过少君。”   少君这个称呼方小年已经许久没有听人喊过了,也没有想过这个称呼会再和自己有关系。   他没回那两人的话,只是再看了路熙远一眼之后,直接转身就走。方小年这一走路熙远立马的急了,赶紧的就追上去了。   方小年心里乱的很,脑子也像是一团浆糊什么都想不了,他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尽管如此,他仍旧记得自己有了身孕,的要小心。   脚下的步子并不急,方小年小心看着脚下,慢慢的朝着家里走去。   路熙远追出去一会儿就把人给追上了,他原本就在纠结要不要同人说家里的事,如今被人撞见正好的就全和人说了。   这两人的住处离着路家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路熙远想要说的话很多,但若只是解释,一点时间也就够了。   “小年,你别生气,我不是有意瞒着你们的,只是先前事态还不明朗,我也不确定眼下的困境何时才能好起来,这才瞒着你们,但其实我早就想和你说了。”路熙急着去拉着人,还得注意护着人不让他摔了。   他急急解释了几句之后,却不见夫郎有什么反应,着急不已的跟着人走了一段路,大冷的天,硬是给他急出了一头汗。   方小年自己慢慢的消化好自己看到的事情,脑子里联想了很多事情之后才回过神,才有功夫去管一边早已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的路熙远。   停下脚步,方小年微微偏头,看了路熙远好一会儿之后,才慢慢开口道:“相公,那两人到底是谁?”   “他们的确是朝廷的人。”   “既是朝廷的人为何要对已经成了平民的你那般尊敬?”方小年不信!他觉得自己相公还是在骗人。   他先前的时候就怀疑过他相公在外面有自己的产业,而且是瞒着所有人的不被人知道的,因此那些产业可能并没有被朝廷发现。他手下既有产业,那定然养着一大波人,如此那两人可能是他找来的幌子?不然为何他两人不止从没有为难过他们,且还要为难一番找他们麻烦的村人?   方小年原本以为事情和自己想的应该不差,可如今路熙远一句话他又糊涂了。那两人既是朝廷的人,为什么还要对他们这般客气?他们路家遭了难被没收了所有东西成了平民,这可是人人都知道的事。   在这乡下地方,不说朝廷派下的人,便是在衙门当差的捕头都威风得很,压根儿不把他们平头老百姓放在眼里。   方小年原本是没有生气的,因为家里还有产业总比真的成了穷光蛋要好了,可如今他是真的有点生气了,他觉得可能路熙远还有别的事情在瞒着他。   方小年心中所想全都浮现在了脸上,路熙远一看就看了个明白,便只能赶紧的同人解释道:“小年,你别生气,你听我慢慢和你说。走,我们去外面转转再回去。”看着不远处的家门口,路熙远觉得眼下的事情还是不能让父亲他们知道,便拉着方小年往他们折过冰条子那里去了。   一边走,路熙远也把所有的事情同方小年说了。   原来方小年之前所想没错,路熙远的确和当今的太子关系很好,且两人交情不只是一个好字便罢,可算是至交,特别路熙远可说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系在了太子身上。   两人幼时便结下了缘分,后来渐渐长大关系也不再是玩伴那么简单,因此太子许多事情包括他面临的困境,路熙远都一清二楚。   太子是先皇后唯一的儿子,他既是长子又是嫡子,立为太子是理所应当,可皇位对人的诱惑并不是理法可以约束的,另外两位皇子,还有他们身后的母家自然不愿意放弃那至尊之位。   二皇子的生母是继后,他也是嫡子,且继后母族并不弱势,自然想要一争。   三皇子的生母是当今的贵妃,且是今上最为宠爱的妃子,自贵妃入宫皇帝再没有充盈后宫不说,原先那些妃嫔也再未升过位份,整个皇宫除了皇后贵妃,全是些位置低的足以让人忽略的嫔妃。   二皇子有名分,三皇子有宠爱,可太子却什么都没有。   “殿下外家并不显赫,对殿下可说毫无助益,殿下想要培养自己的势力需要大量的钱财,于是十六那年我以游学之名走遍了晏国上下,实际却是将生意做遍了大江南北,在五六年间为殿下提供着大量银钱。”   “那钱说赚就能赚吗?”方小年一直觉得他的相公做什么都能做得好的,果然啊,就连做生意相公都是最棒的!   路熙远见人面上已经恢复如常,自己也慢慢的平静了下来,对于夫郎的打岔也能耐心同人解释,然后才继续和人说明所有的事情。   “有殿下提供的便利自然是容易的。”   “其实二弟回家之前,殿下便已经给我透过消息了,有人开始怀疑我们的关系,让我小心些,尽量不要再去插手手下的生意,将所有事情都交给手下的人。   二弟回家之前,我便在计划今日之事了,只是没有想到这天回来的这么快罢了。   你还记得之前我在京里的宅邸全部被人抄翻了一遍吗?因为一些原因,殿下不得不提前同陛下翻脸,陛下将殿下贬谪出京之后,我便知道路家马上也要大祸临头,且还是不能翻身的名头,于是我们计划着先给路家按个不轻不重的罪名,让路家离京,待到事成再给路家特赦,如此便能安然度过了。”   “所以……?”听路熙远这么一说,方小年立马的想到了路熙振,难道路熙振做的坏事都是他相公给安排……也不是安排,是引诱?“所以路熙振……”   “他自以为是的行为,不过是我特意引导罢了,不然你觉得父亲的印鉴是那么好拿的?他拿到的是我特意给他放置的假货,但足以以假乱真罢了,等到殿下事成我们回京,两个印鉴同时拿出,便能还路家清白。”   方小年瞪着眼睛,长长吸了一口气,半天之后才抚了抚自己胸口,他原本觉得他已经很聪明了,可他现在觉得他就是有十个脑子也比不上他相公,这种外观抹角的计划他都是怎么想出来的啊?   “因着是路家自己人引出的祸端,因此不会有人怀疑,所以路家出事之后别人自然不会对路家落井下石,也不会惹人怀疑,因为他们都会觉得路家确实是没有皇子依靠。”   “哎,路家养了他那么多年,特别爹爹还那么疼他,最后他也算用自己的命帮了路家一把吧。”想到路熙振做的混账事竟然是自己相公故意引导之下做的,方小年心里舒服了不少,觉得路熙振总算还是有点用了。   事情知道的差不多之后,方小年突然想起来,那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相公还是没说啊?   “说你是笨蛋你还不承认,殿下既有本事提前做出一切安排,你觉得朝中能没有他的人吗?那两人自然是殿下的人派过来的,用监视之名行维护之实罢了,好让村里人没法欺负咱们,毕竟这世上的人都是欺软怕硬的,路家落难难免会有小人欺负。”   “难怪啊!找茬的都倒霉了,帮我们的都发财了。”方小年这下子是彻底的放心了,安心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对着肚子里的孩子说道:“宝宝你放心吧,咱们不穷,你好好长啊。”   方小年的话把路熙远给逗笑了,他也跟着摸了摸方小年的肚子,不过说的话却是相反的。   “嫌弃父母家贫的不配做我路家的子孙。”   “好像也是啊,那我重说!宝宝啊,你放心吧,你父亲聪明得很,没有被坏蛋陷害啊,你要好好长大,父亲会护着你好好长大的。”好好在他肚子里长大,出生后,父亲会护着他好好的长大!   “对了!相公啊,所以你一直没让二弟回家是吗?”方小年一直觉得他相公虽然孝顺得很,但很多事情并不会因为爹爹的态度去改变,所以关于二弟的事应该是他故意的吧,不然按照相公当日处理路熙振亲生父母的强势样子,二弟早回来了。   “当初却是有犹豫,但二弟确实因为爹爹因为我伤心了,我们确实是亏欠于他。”不管当初是何想法,如今的确接不回来了。   “相公,没关系的,当初要是真的接了二弟回来,他和南南说不定就不能在一起了,爹爹可不会让他娶个农家哥儿的,如今也算是两全其美吧,二弟和南南成亲了,我们也能随时接他们回来。”方小年原本也没觉得如今的生活有多苦,这下子知道了他们不是被小人陷害,而是自己相公安排,心里的愤怒也没了,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起来。   路熙远原本还想对人说,等到过了年他们可能就能回京了,但他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夫郎竟然不问他最重要的问题,便只能自己对人说道:“殿下让人给我传了消息,再过不久我们就能回京了。”   “这么快?”   “……”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完结,会有两个番外 第110章   方小年出来找人的时候,路大人他们还是有些担心的,一直注意着那两人的住处,瞧着路熙远他们一会儿就出来了,还往别处去了,想着可能是两孩子要出去转转,既然还能有到处转转的心思,那必然是没什么事情了。   心里石头放下之后,便开始忙着家里的事,明日就是年三十了,要做的事情还是很多的。   路熙远他们回来的时候,路大人正在整理明日要烧的纸钱,晏国的风俗,七月祭祖年三十上坟,祭祖只在家里,上坟却要家中儿孙亲自去到坟山上。   往年,年三十这天,路家都是在家里摆了祭台就在家中祭祀,至于到老家的祖坟山上祭祀则是五年才会有一次。   村里人识字的少,到了这种日子,若是哪家有个会写字的,家里便会热闹起来,不断会有村人上门,让人帮着写袱子。路大人他们都没想到,家里竟然也来了村人,目的自然是求着路大人帮着写袱子。   到了腊月二十五之后,村里人基本就不下地干活了,都在准备过年的事,村里的孩子每年最盼望的就是过年的时候了,每日会有好吃的,即便调皮了一些,家里的大人也不怎么吼,既不会挨打也不会挨骂,因为大家都信奉正月是一年的兆头,正月里大小孩的话,家里的孩子一年都会闯祸。   家里陆陆续续来了四五波的村人,上门的有大人有小孩,有的则是大人领着孩子一起来的,那些人有的人拿了些东西,有的人则是空手来的,但不管有没有带东西,两父子都给人写好了袱子,还给打了纸钱,他们忙了一个下午才停了下来,开始张罗自家的事。   家里人多便热闹,柳思看着家里来了不少的孩子,还去屋里拿了糖果出来分给孩子们,他想着明年这个时候他就有两个孙孙了,后年这个时候,他的孙孙也能在地上跑了。   想到不久之后的画面,他看着满院子的孩子更加的亲切了,也开始惦记起了叶南肚子里的孩子,这过了年日子可就快了,若是那个时候他能去叶家村就好了。   路家这里忙碌的时候,方母也没有闲着,她腊月之后就做了不少吃的出来,不止做了儿子的米花,还和别人家一起合伙做了麻糖,今日还在蒸馒头,馒头到了冬日能放置很长时间,蒸出来要吃的时候热热就好也不费功夫,且如今家里又有银子,馒头切片直接放油锅炸成金黄的馒头片也好吃得很。   下午天快黑的时候,方母就背着东西上门了,她已经背了一背篓的吃的了,可还要跑一次,家里准备的东西还没有搬完。   “阿娘,您歇着吧,我去拿就是了,您留下烤烤火陪着小年说会儿话。”方母那里路熙远也熟悉得很,方母准备的东西又已经放置好了,去了直接拿走就成。   这大冷天的,天色也暗了,方母也没有坚持,让路熙远自己去了之后就坐到儿子身边,开始陪着人说话。   叶家村的冬日因着临江的缘故冷得很,进了腊月之后家里灶房的火基本就没有断过,干活累了或是手僵了就到灶房里围着火堆待会儿,一会儿身上也就暖和了。   “还好你家路野帮着砍了不少的柴禾,要不然这个冬天就得受罪了。”方母可是亲眼瞧见的,路家房前屋后堆得柴垛可都是他的二儿子上山砍的,路家的事她也知道点,便更能体会路野的不易,也就更加放心了一些,因为他知道路家人是有情义的人,不管怎么样都不会亏待她儿子的。   如今别人再提起路野,柳思脸上已经没有什么难过神色了,还跟着点头笑了笑,面上自然是有欣慰和骄傲的,路大人自然也是一样,甚至还直接哈哈笑了出来,夸了小儿子好半天。   大家夸着路野的时候,方小年原本也想参合几句,也夸夸路野,可他一向又想到了路熙远,顿时就觉得他们这两兄弟可真是天差地别啊!   路野以为家里败了,一直想着法儿的帮着家里,可他家相公却骗了家里所有人,兀自守着秘密让爹爹和父亲他们白白担心和伤心,好在相公也是同样的在和他们一起吃苦,不然将来真相大白,相公肯定要被爹爹他们狠狠揍一顿。   路熙远力气大步子快,一会儿的功夫便回来了,听见院子里的响动,方小年畏惧寒风也没有起身出去,只是大声喊着让人赶紧进去烤火。   路熙远进了灶房之后面上带着明显的笑意,他没有坐下而是直接去到了方母身边才对着众人说道:“外头下雪了,瞧着应该回下大雪,阿娘我先送你回去吧,免得完了这积雪厚了不好走。”路家屋子至今还是毛坯房,条件比方母那里差了不少,人年纪大了畏寒,路家没有合适方母住的屋子,他自然要早早地把人送回去。   方母一听说下雪了便赶紧的起身了,不过她不想路熙远再跑一趟了。   “熙远过来坐下吧,哪用得着你送啊,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了,再说了这才多少路啊,一会儿功夫我就到家了,你赶紧来坐着吧。”方母年纪确实不大,且一直是干惯了农活的,她不肯让路熙远送,路熙远还是给人做了个火把,把人送出了院子才回来。   寒冬腊月,便是一个开关门也能将冷冽的寒风带进来,冻得人打哆嗦,路熙远再次进来的时候,方小年缩了缩脖子,不由自主的说着:“这里比百花村冷多了啊。”   京城的气候在冬日里要比灵州城好些,但灵州城胜在夏日要比京城凉快,村里一面临江,三面环山,盛夏里除了三伏天倒是不会热到哪里去。   夜晚的村子总是格外的静谧,外头的寒风甚至会有咆哮声响,只是一墙之隔的屋内,一团小小的火光却能温暖这个寒冬。   隔日一早路熙远就起床了,方小年则是多睡了小半个时辰,他起来的时候家里的早饭都快做好了,因为起得迟了便有些不好意思,赶紧的去帮着柳思烧火去了。   冬日里烧火倒成了一件美差,坐在灶下浑身都是暖暖的,一点不觉得冷。   年三十的早饭不用太麻烦,平时吃什么就吃什么便行了,晚饭只早早地就决定好菜色了,也不需要慌张,慢慢做也就是了。   路熙远中午的时候要去坟山上,柳思一早就开始给他准备要带上坟山的东西,除了纸钱袱子还要带些吃的喝的,纸钱袱子直接烧了,吃的喝的要供在坟前,等到纸钱袱子燃尽,再将东西吃了才能回来。   路熙远他们买的年货不少,柳思给路熙远准备的祭品也很是丰富,除了酒水干果之外,还炸了酥肉让人带上山。他以为家里要在村里长久地住下去了,也想让路熙远和本族的兄弟打好关系。他不擅长直白的讨好人,便只能用些迂回的法子让路熙远同村里的路家人亲近。   村里路家是大家族,可即便是大家族,平日里也是各家过各家的日子,这日子也不是家家都过得好,能吃得起肉喝得起酒的人家还是少数。   “爹爹,晚上再多煮一个汤吧,我想吃酥肉大白菜汤。”今日的汤已经安排好了,大骨头白萝卜汤还有老母鸡菌菇汤,方小年想着这两天的大白菜可甜了,和酥肉一起煮汤应该也好吃,肉香和清甜,荤素搭配一起既美味又解腻。   不说方小年如今是有身子的人,全家都会顾着他,便是没有孩子,到了年节时候,大人也会纵着孩子几分,方小年说的话柳思哪有不答应的,立马就点头了。   路熙远去山上并没有耽搁太多的时间,他回来的时候还帮着路大人将堂屋整理了一番,平时也就算了,过年肯定是要在堂屋里吃饭的。   路家如今的墙壁既不是石墙也不是泥墙,当初为了快速的有个遮身之所,家里先把屋顶盖了,之后隔断的墙壁则是慢慢建起来的,用的都是竹片,且家里的地面也没有铺过都是泥面。   路大人写了春联贴在大门上,路熙远则是画了福寿图贴在屋里的门上,堂屋的墙面则是贴了些山水画,一个简陋的茅屋有了这些东西倒是有了些别样的意味。   年三十的年夜饭开饭之前是要放炮仗的,路家自然也卖了,方小年这时候正准备方炮仗,他是又怕又想玩,一只手捂着耳朵做好随时后退的准备,一只手用火钳夹着一块火炭准备着去将炮仗点燃。   噼里啪啦的声响响起时,方小年立即扔了手里的火钳,双手都捂着耳朵,眼睛却落在了那些闪着火星的炮仗上面,眼里透着欢喜,好像十分的喜欢那些亮光。   “早知道,该买些烟花回来的。”   “费那个钱做什么,村里人哪有人放烟花的啊,咱们村里离着灵州城又不远,灵州城里那么多有钱人家肯定有很多人放烟花的,咱们晚上等着就是了。”   灵州城离着村里比之前的百花村离着离着镇上还要近,城里大户放烟花都是要放许久的,自然也就便宜了买不起烟花的百姓们。   晚些时候家里的年夜饭终于好了的时候,方小年忍不住的吸了吸鼻子吞了口口水,这桌上全是他喜欢的菜啊,之前他可是怎么也没想到,今年的年夜饭也能这么丰盛。   路家的年夜饭对于一般人家来说,倒是足够丰盛了,足足有十几道菜,可那些菜都是寻常百姓家的菜色,再见惯了世面的人眼里便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菜。   这一桌子菜都是柳思和方母张罗的,柳思看着一桌子菜竟然也没有觉得心酸反倒是觉得满足,这比他想象的已经好了很多了。   路野先前给家里拿了花生核桃过来,方母将之用菜籽油炸了往上撒点白糖便成了一道菜,年节时候鸡鱼是必不可少的菜,这鱼还是昨日村里人送来的,那叫做柳絮的哥儿家里有个鱼塘,给捞了好几条肥壮的鱼儿过来。   过年过节的时候,家里所有人都要喝一点酒的,便是妇孺夫郎和孩子都不例外。   方小年因着有了身子,路熙远象征性的给他倒了一点点,他旁边的人却都是满上了。   动筷之后,一家人便先碰了一杯,方小年嫌弃的看了看自己的酒杯,直接一口给喝没了,之后拿着空杯子在路熙远眼前晃,路熙远自然知道自己夫郎是什么意思,只是对着人摇头然后再给了夹了菜,但就是不开口同意夫郎请求。   方小年气哼哼的吃了路熙远给他夹的菜,然后偷偷把手伸过去拿起了路熙远的杯子,然后迅速朝着嘴里一送!   “哈哈~”方小年偷喝了酒正高兴,路熙远却求救般的看向了自己爹爹,他知道自己爹爹的话对于他的夫郎来说比自己说的有用。   大过年的,柳思才不上儿子的当,反而对着方小年说道:“小年啊,你要是想和的话,爹爹去给你打点米酒过来,喝米酒行不?”   “行行行!米酒更好喝,甜!”   米酒只是微微有些酒味,还甜甜的,适合家里的小孩,因着过年路家做了醪糟,自然也就有米酒了。   方小年觉得米酒更好喝,路熙远觉得米酒不伤身,两人都觉得挺好,重新开始安心吃饭之后,方小年默不作声的喝了好几碗的米酒,等到一顿饭吃下来,路熙远才发现自己夫郎的脸红的像是九月的花红,这明显就是喝醉了。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路熙远想着如今离着子时应该还有两个时辰,先让夫郎睡会儿,等到晚上再将人叫起来看烟花。   路熙远惦记着让方小年看烟花,方小年自己也还惦记着,他觉得眼皮重似千斤的时候,也没忘了交代路熙远,到了子时一定要把他喊醒了。   “知道了,睡吧,一定会喊你起来的。”让人睡下之后,路熙远也睡到了夫郎边上,他身上火气旺就当是替人暖被窝里。   一睡下就要往身边的怀里钻已经成了方小年习惯性的动作,路熙远也熟门熟路的把人给搂紧了怀里,之后等人睡熟了之后还伸出一只手来轻轻地摸着方小年还未显怀的肚子。   忍不住的在人脸上亲了一下,路熙远想着明年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已经回家了,但在这个家里的日子他仍会珍惜。   当初决定要找借口离开京城的时候,路熙远就知道他们会过一段时间的苦日子,他当时只是有些气愤的想着,或许也该让爹尝尝农人的不易,让他明白二弟这些年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后来除却这个原因却又多了一个原因。   他也想让出生高贵不动百姓疾苦的爹爹多一点的体谅他的夫郎,他们未来要走的路还很长,有了爹爹的体谅他才能在京城在那一帮子官眷子弟面前活的肆意。   “老天爷对我很好,我的眼光更好。”连路熙远自己都觉得吃惊,从头到尾,他一点没有怀疑过身边的人会因为路家的败落而离开,甚至连这个人会离开这个念头都未有过,也是如今所有事情都已解决,他才因为这个可能觉得有些心慌,但随即又觉得好笑,他笑自己和傻子一样,身边的人怎么可能离开他呢?从他们刚成亲他就知道了,这个人喜欢他喜欢的不行了。   “小年。”路熙远觉得可能爱会转移,他的夫郎眼里心里那些慢慢的爱意好像溢出了身体被他全部接收,如今他自己倒是快要压不住对他的满腔爱意了,好似随时都能溢出来一般。   方小年是被热醒的,他觉得浑身都热,眼睛迷迷蒙蒙真要睁开又觉得脸上痒得很,心里立马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伸手搂着近在咫尺的人,果然待到他的手伸出去抱住了身边的人,绵绵密密的吻便落了下来。   “相公,到子时了吗?”   “快了,你的等等我给你穿衣服。”路熙远半压在人身上,说着要给人穿衣服,双手还有双唇却一直在人身上脸上流连,方小年等了又等还不见身上的人有动静之后,便动手推了推人不耐烦的说道:“相公啊,别亲了,一会儿再亲吧。”   方小年曾经每夜努力坚持着,耐着困意等着路熙远先睡去,为的便是偷偷的亲人,他没想到有一天他和相公竟然对调了一番,成了他的相公亲不够他了。   原本还有些不耐烦,可一想到自己当初那股子想要和人亲近的劲儿,方小年似乎就能理解了,因为满心满眼都是这个人,所以怎么亲热都觉得不够。   “相公。”也不着急去看烟花了,方小年觉得屋外的是美景,眼前的也是美景,他相公的美貌可不必外面的烟花差。   感受到怀里人的回应,路熙远便起不来了,这个时候还穿什么衣服,他甚至都开始脱衣服了……   起不了床的两人不止错过了烟花,也正好躲过了路大人和柳思责备,来了兴致却又微醺的二人倒是解放天性了,可外间的路大人和柳思听见响动之后却是一直心惊胆战着,就怕孩子有了什么意外。   两人一边生气,一边压着声音骂儿子,想着明早再收拾那个不懂事的儿子,可一想到明日可是年初一,又想着再拖一日,但路熙远果然是受老天也眷顾的,年初二那日京里来了皇家钦差,带来了对路家来说天大的好消息。   路家得到特赦可以回京了,且因着先前路家立下的功劳,路大人也官复原职了,路家所有人的东西也交还给他们了,所有人都觉得再没有翻身之日的路家却又在一夕之间重返京中了。 第111章 番外1   路家在村里几乎没有什么必须带走的东西,且如今京里还有一堆事情在等着路熙远,圣旨到了的隔天,一家人就准备回去了。村里人是亲眼见证了路家的大起大落的,心里也不由感叹,这人的命或许就是天注定的,富贵命怎么也改不了。   村里的人只是感叹,可京里的众人却是几乎只有一个想法,他们都被路家人骗了,这路家哪里是哪个皇子都不站队啊,他们明明是太子的人!这二三皇子刚刚鹬蚌相争两败俱伤,太子归京不日就要继位之后,路家立马就被招回京了。   路家回京之后,等着上门恭贺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而这其中自然便有柳家。   说到柳家,之前路家落难之后,柳家三房立马就去将女儿接了回家,全当没有那回事,也完全忘了对路熙远的承诺,如今路家即将回家,且肉眼可见的必被新皇重用,路家三房还在犹豫要不要再同路熙远娶亲,让他饶了柳月明,不要再将她送去庙里,可大房二房却直接和三房翻脸,直接动粗将柳月明送走了。   当日路家出事,柳老夫人是想要保下柳思的,可柳思不愿抛弃路家,柳老夫人也不能真的因为柳思不管柳家了,因此自大那日在牢里和儿子分别,尽管心头惦念,也真的没有在管过儿子。   对于自己母亲对自己如何,柳思心里明白,他并不怨怪,他作为子女,已经在父母那里得到了太多的东西了,不能一再的强求父母位置付出。   柳思和柳家维持了表面的和平样子,路大人和路家那边却是连表面的和平都不想维持了,他嫡亲的大哥在他出事之后,竟是连面都没有路过。   家里亲戚那边都是怎么想的,路熙远好像没空去理会,自从回京之后他便忙了起来,日日都是早出晚归,方小年无聊之下又重新张罗起了他的布坊,他这一日又去布坊,竟然还遇上了方明珠。   方家出事之后,方明珠跟着她娘一起回了苏氏娘家,苏秀才多年未中举,早已无人资助他,家里几亩薄田只是勉强能够供家人糊口,如今方明珠已不再是吃穿不愁的方家大小姐,而是会为了一点衣料不顾脸面的寻常人了。   这眼看着就要开春了,家里有五六口人,做春衣需要布料,可家里没有余钱,方明珠无法便想到方小年这个铺子,不管怎么说他们是亲兄妹,她如今这般可怜,方小年应该不会真的忍心收她钱财。   方小年肚子已经三个月了,他原本就有些纤瘦腰身特别明显,如今孩子虽只有三个月,但也能看出来一点了,外加他格外主意,他一出现,方明珠便看出来了,她曾经处处看不上的人,如今不止处处过得比她好,且还有了孩子了。   “哥哥。”   “东家,这位姑娘硬说她是您的亲妹。”掌柜面色有些为难,瞧着方明珠一点不心虚的样子,面上神色就更是变幻莫测了。   方小年原本不知道方明珠在自己的地方表明同自己的关系是什么目的,但在他看见方明珠之后,他便知道了。   方小年每一次见到方明珠,方明珠都是光鲜亮丽的,不管是身上的衣服也好,头上的发饰也好都是好东西,可如今她的头上已经没有花里胡哨的饰品了,只有一根发带绑着头发,身上也只是一般的布衣,再没有了往日放大小姐的派头,成了个寻常女子。   “你找我有事吗。”即便知道是什么事情,方小年却不主动开口。挥了挥手让掌柜去忙,方小年直直看着方明珠,示意方明珠说话。   方明珠也是走投无路了,她在外公家里日子过的并不好,外公便罢了,外公后娶的妻子太过刻薄,整日阴阳怪气的说她们母子几个是拖油瓶,如今家里没有做春衣的布料,她娘知道路家翻身之后,便让她到这里来试试,看看能不能带一匹布回去。   一匹布能做不少的衣服了,如此那个女人也能消停一点了。   方明珠一脸的欲言又止,方小年见她不说话便没了耐心,准备把她当个寻常客人让掌柜招呼,自己起身就要走。方小年这一动作方明珠立马的就急了!   她要面子,到了如今这田地,还是不肯实话实话说,便赶紧的拿了早已选中的布料到手边,赶紧说道:“知道这是哥哥的布庄,家里人准备做衣服,我便想着来哥哥这里看看,也算是照顾了自家人生意。”方明珠不想直白的说让人把布料送她,只是紧紧抱着先前选好的布料,一脸恳求的看着方小年。   方小年没有立马给回应,他觉得有些好笑,这世上的事竟然还真的是风水轮流转啊。   “掌柜的。”对着一边的掌柜招了招手,方小年想着他不是什么大度的人,学不会以德报怨,那两母女曾经有多黑心和贪心,如今便该有什么下场。   “她是我熟识的人,往后再到店里买东西,给打个折扣。”方小年没去管方明珠是何反应,对着掌柜说了这话之后对着方明珠说道:“多谢方姑娘照顾生意了。”   不觉得自己和方明珠有多深的交情,有什么交谈的必要,方小年说过这话时候便起身又往里间去了,他要忙的事情还多,没工夫留下同人做表面功夫,再说了他们之间不存在什么表面功夫,他们就是这辈子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   方明珠愣在了原地,手里的布匹瞬间成了烫手山芋,她根本没有钱买,她没有想到方小年竟然这么狠心,自己什么都有了,却连一匹布都舍不得给她!   觉得委屈又屈辱,方明珠忍着在眼眶打转的泪水,掌柜的话却又在耳边响起。   “姑娘,确定就要这两匹了是吧?来这边结账,您是我们东家熟识,给你个便宜价。”   “我……我做不了主,明日和我娘一起来看看再说。”原本想劈头盖脸的骂过去,可方明珠到底还是忍住了脾气,她如今已经不是大小姐了,对着人家大掌柜发火,难免会被店里的伙计打出去,到时候丢脸的还是她。   赶紧放下布料灰溜溜跑了,直到出了老远,方明珠才忍不住的大哭起来,她从没有想过她也会有这么一天,处处都要看人脸色,日子为什么会越过越难啊!   方明珠只觉得自己如今这般可怜,方小年却是高高在上的路家少君,他什么都有了,便是为了面子也会送自己两匹布料,只是她没有想到,方小年又不是生来就拥有一切,也没有那么多泛滥的同情心,况且有的人可怜是真的可怜,有的人可怜完全是咎由自取。   方小年回去的时候,路熙远都没有回去,如今已经到了二月了,他记得叶南是在四月生产,便想着到时候他肯定是去不了的,但是可以让爹爹去。   同柳思说到要去叶家村的时候,柳思面上却没有期待和兴奋神色,原来他早和路大人商量过这事儿了,他们不准备去了,只是给孩子取了几个备选的名字,让人给路野带去,他现在不想再逼着路野选择任何事了,路野愿意过什么样的日子都随他。   “爹爹,如今京中通往二弟那里的运河也通了,两三日的功夫也就到了,往后你若是想去二弟那里看看,或者二弟要来看我们都方便得很。”说到这个运河,后来也成了赦免路家的原因之一,因着更加便利的水利交通,朝廷征收的沿河税收也翻了一番,于国库有贡献自然是大功劳。   “是这个道理,所以我想就慢慢来吧,我错过了前面的二十年,总不能想着一步登天吧?时间长了,他习惯我这个爹爹了,他可能就会回来了。”   “爹爹放心吧,其实二弟也很惦记我们的,只是南南那里离不开,所以他们选择在村里生活,但不管在哪里生活二弟高兴就好了。”   “是啊,只要他还惦记我们,只要他还承认自己是路家人便够了。”   路野的孩子要出生了,家里给准备了名字,方小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想着他们的孩子也应该想想名字了。   晚上路熙远回来,两人睡下的时候方小年便和人说了孩子名字的事。   “大名让父亲取吧,孩子乳名你来取。”   “嘿嘿,我也是这么想的。大名父亲来取,小名相公来取。”方小年觉得自己不过是认识几个字罢了,远远谈不上学识二字,可相公不一样,孩子的名字还是相公取好点。   孩子大名要叫什么,路熙远自然是关心的,但是小名却没有多在意。   “大名关乎孩子一生,小名不过是父母对他的爱称,你愿意喊什么都行。”路熙远伸手轻轻抚了抚怀中人的脊背,嘴里的话也是温声细语的。   方小年也不知道孩子应该叫什么好,但他想起了村里老人说的一句话。   “贱名好养活。”   “……”不会要叫狗蛋吧?还是大狗子二狗子?方小年一句贱名好养活,让路熙远立马的打起了精神,脸上甚至有惶恐神色,就怕狗蛋二字从夫郎的嘴巴里说出来。   “叫墨墨好不好?下一个孩子还能叫砚砚!”方小年想着砚台结实墨来之不易皆是珍稀之物却又不易破碎,用作孩子小名应该可以的。再有便是他的相公学识高,常与此些物品相伴,他们将来的孩子定要两人细心陪伴好好教养,绝不能养出路熙振那样的人,没有两分本事却有十分心气,且心狠手辣忘恩负义!   墨墨两个字进到耳朵的时候,路熙远终于松了一口气,放心之后便是惊讶和惊喜,没想到他的夫郎取的名字竟和他想法不谋而合。   “甚好!后面的弟弟妹妹们可叫书书,画画。”   “啊?要生那么多啊?我觉得两个就够了,没想到怀宝宝还挺累的。相公,不生那么多好不好啊?有墨墨和砚砚就够了。”方小年原先的时候准备给他的相公生一群孩子,每一个都和相公一样的漂亮,可是真的怀孕了之后,他便有些退缩了,怀孕了实在是太不方便了,不止每件事情都要小心,且还不能同相公亲近,实在是划不来了!   “一个孩子就得消停一整年甚至一年几个月,几个孩子的话五六年七八年就没了,我不要啊!相公,我们就要墨墨和砚砚就好了!”方小年说着几个孩子的话,连脑子都在嗡嗡响,仿佛已经能看到一群孩子围着他的样子,顿时觉得两个孩子就够了。   路熙远没想到自己夫郎还能想的那么远,但他自然是要赶紧的答应着,特别夫郎那五六年七八年就没了的话一出口,他便有些心疼起来,孩子生的越多夫郎受的罪自然越多。   “夫郎说的甚是有理,两个孩子便够了,再说了还有二弟呢,父亲爹爹不缺孙子抱。”   “嗯!相公你真好!”将人抱紧,忍不住的在人怀里偷笑,方小年现在无比的确定着自己的幸运,连多子多福都能放弃的人,果然是很喜欢他啊。 第112章 番外2   到了四月,家里人便天天等着路野来信,到了中旬终于收到了路野的来信。叶南生了个小子,一家子都高兴地不行,特别是方小年,他想着这世上的阿爷阿奶都是爱孙子的,如今路家有了长孙,他肚子这里是不是小子都无所谓了。   路熙远得知方小年心中想法的时候,便想到了自己夫郎幼时。他知道自己夫郎幼年的遭遇,同夫郎是个小哥也是有关系的吧。   “你啊,别整日瞎琢磨,父亲爹爹不会看不起哥儿和姑娘,爹爹自己便是哥儿,得了父母宠爱又怎会看不起哥儿?父亲更不会,不然也不会自小就哄着宠着爹爹了。”   “那相公呢?”方小年自然是知道路熙远想法的,可他就是要明知故问,他就喜欢路熙远哄着他的样子。   到了四月天气便好得很了,既没有春寒料峭也没有烈日炎炎,两人在他们院子的后院里散步,顺便的看看后院的花草。   侧头问着身边人话语的时候,方小年正偏着身子摘一根绿油油的草叶子,草叶子在他手里不停翻飞,一会儿时间就变成了一个草环被他戴在了路熙远手上。   路熙远任由身边的人摆弄自己的手,也不嫌弃路边的野草,反而觉得那草叶子编成的戒指漂亮得很,颇为满意的点头说道:“我的夫郎给我生什么我就喜爱什么。”男女哥儿都一样,他们的孩子就是最好的。   路熙远的回答有些出人意料,但却更让人开心。方小年明显被取悦了,一脸满足对着肚子说道:“听到没有啊宝宝啊,父亲爹爹都喜欢你得很啊,你要乖乖长大啊。”   “相公,我觉得肚子里是个小哥儿,我每次梦见宝宝他都是个哥儿。”   “那爹爹可能会把他宠得没边儿了,未免他以后长歪,我只能做个严父了。”   路熙远是不是严父如今两人都不知道,但时间就像一阵微风一般,无声无息就到了七月。   七月初八这一日,路熙远迎来了他人生里最为慌乱的一日,因为这一日盼了多日的孩子终于要出来和他们见面了。   路熙远提着一颗心在产房之外张望着,明知道就是望穿双眼也看不见里面的情景,可他一双眼睛一直落在那紧闭的大门上就没有离开过。   里面方小年压抑的闷声低喊,比撕心裂肺的嘶吼更让有忧心,生孩子就是鬼门关走一遭,这话路熙远听人说过。   他也知道不少因难产而死的妇人,孩子一直生不出来,大人痛苦的同时生命更是受威胁,他急得一双眼睛都红了,心想着砚砚,书书,画画什么的都不要了,有墨墨就好了。   “你消停会儿行吗?你以为生孩子是喝水啊?一口就下肚,一会儿功夫就生好了,这小年才刚发动呢,起码也得几个时辰才行,你别在那里站岗了,过来歇会儿。”柳思自己生过两个孩子,且生路野的时候还颇为惊险,他自然知道生孩子的不易,如今这人刚进去呢,疼上几个时辰那是运气好的,运气不好的人可能得一天甚至几天。   路大人就在柳思身边,听完自己夫郎的话默默对着儿子点头。他也不敢说什么,当年夫郎生大儿子的时候,他在门外守着,听着里面夫郎的声音,吓得眼泪都是眼眶里打转了,想到都是自己才让夫郎那么受罪,他都恨不得能自己生了算了。   路熙远压根儿没看到自己父亲对自己的安慰,他满心满眼都只有里面的人,听了自己爹爹的话却是更加的焦急了,竟然对着紧闭的房门拍的啪啪响!让里面的人给他开门。   路熙远竟然要进产房,把旁边所有人给吓坏了,路大人急的赶紧摆手,表示可不以进去,柳思直接站起来到了人身边,踮着脚就给了儿子头顶一下,气得都糊涂了。   儿子被打了之后柳思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他心里一边惴惴不安的心虚,一边却又偷摸着高兴兴奋!他这个大儿子自小就老成,几乎从没有挨过训挨过打,没想到儿子都做父亲了,他还能有教训儿子机会,这多难得啊!以后可再没有机会打儿子了。   路熙远自己也被打的有些懵了,在他的记忆里,好像从没有挨过打,更何况还是头顶。   路大人看着儿子一脸懵的样子,努力地忍着想要上翘的嘴角,心想着这小兔崽子当初把他们全家骗的好惨,如今是该找个机会偷偷揍他一顿才是!   原本想接着夫郎的动作再出手教训人,可路熙远可能是天生命好,老天爷时时刻刻都在眷顾他,正当路大人想好了借口想要训儿子一顿的时候,里面竟然传来了孩子哇哇哭声!   “生了!”孩子的哭声就像是一道最悦耳的仙音,路熙远兴奋之下直接推门进去了。   看着破门而入的儿子,门外的两个人互看一眼都懵得很,心里想的都是一样的,还情不自禁的说了出来。   “怎么会这么快?”   “是啊?怎么会这么快?这才进去半个时辰吧?这孩子……”孩子小自然就好生了,方小年怀孕初期他们全家还在村里,可是吃了不少苦头的。   路大人和柳思同时认定孩子是受了苦,先天不足所以才生的这么快,担心又不安的直接跟着进去了,什么规矩都忘了。   两人刚踏进门,就被人给拦住了,路家的下人急得要死,脑袋上的汗珠子比着方小年刚生孩子的时候还要大!   “老爷,您不能进去!里面可是少君在生孩子!”这哪有做人公公的去家里少夫郎产房的规矩啊!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了,路家不得丢脸死了!   路大人似乎才反应过来,赶紧的停下了脚步,柳思却没有那么多顾虑,顺着下人的话让人就在外面等着,自己赶紧的进去了。   “爹爹,我好困啊,我先歇会了。”方小年累的不行,正想闭上眼睛好好休息一会儿就看到了柳思,他其实已经累的半闭着双眼了,眼前的柳思也只是见了影子,他含含糊糊的说了这话之后便睡了过去,也听不见身边人说什么。   方小年一闭眼,路熙远吓得一下子将手里的孩子塞到了旁边方母的手里,赶紧的趴到方小年身边就用力的拍人脸蛋,嘴里还打着哭腔,让人赶紧的醒过来。   方母看着怀里的孙子,再看着趴在狱唏儿子身边不断拍打着儿子面颊的路熙远,赶紧的将怀里的孩子塞到了柳思的怀里,赶紧过去拉住了路熙远,又好气又好笑的同人解释道:“你别折腾他了!他没事儿就是太累了,睡一觉就好了,你赶紧停手!”   “只是累了?”路熙远眼巴巴的望着方母,一双眼还水润润的,明显就是在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方母赶紧把人拉开,嫌弃的瞪了他一眼,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回:“那不然呢?他是我儿子,他要是有点什么事我还能在这里和你说这些?”   “嘿嘿,阿娘说的是,阿娘说的是。”路熙远原本已经被方母拉的站起来了,如今又坐回了床边,可这一次他不动方小年了,只是将人床边的那只手抓在手里,牢牢地握在手心。   方母把孩子塞到柳思怀里之后,柳思便赶紧的仔细看着怀里的孩子,看了半晌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确定了孩子圆乎乎胖嘟嘟哪里都好得很,才露出了一脸笑,也跟着坐到了床边上。   一张床哪里容得下三个人挤在床边,方母站在床前,看着床边坐着的两人,当爹的一眼不眨的看着怀里的孩子,儿子则是眼睛都快落在了夫郎脸上,方母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孩子能在婆家受重视可是每个母亲的最大的心愿啊。   孩子是在破晓时分出生的,方小年一觉睡到了大中午,一醒来就赶紧的摸了摸肚子,发现肚子高度不对之后才赶紧的左右看了看,于是这才发现他的左边是路熙远,右边是孩子小小的脸。   “相公。”方小年轻轻动了动自己的手,路熙远便醒过来了,见到自己夫郎已经醒了,便赶紧问人:“哪里还难受吗?”   摇了摇头,方小年这个时候没空搭理路熙远了,侧了侧身,用指腹轻轻地敲了敲孩子的小脸,直接用个后脑扫对着路熙远,问人道:“相公,宝宝是小子还是哥儿啊?”   “是个小哥儿,你不愧是做人爹爹的,预感准得很。”小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五官很难看出差别,但方小年的小哥儿却是一眼就能看出来,长得和路熙远一模一样。   方小年看着自己哥儿的脸,越看越喜欢。   “我们宝宝将来长大了,定然比那位丞相大人的公子还漂亮。”那位温公子可是方小年见过的最漂亮的人了,可他觉得他的哥儿将来一定比那个温公子还漂亮。   “他和爹爹一样才是最漂亮的。”路熙远觉得自己夫郎有时候也会眼神不好,特别是看他自己的时候,他总觉得别人漂亮,却不知道自己更漂亮,他就觉得夫郎是最好看的人,看哪里都觉得顺眼看哪里都觉得舒心。   没有人是不喜欢被夸奖的,方小年也是一样。他现在想起来了,他刚刚之所以咬牙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孩子生下来了,便是他阿娘说他相公要闯进来!   他知道人生孩子的时候是最丑的,他不想让相公看见,可如今自己也没有好看到哪里去,可相公去睁眼说瞎话,不过这瞎话还……挺好听的!   “嘿嘿,我好像确实也挺好看的。”方小年终于回过了头,开始对着自己相公,他想伸手去默默路熙远的脸,当初就是因为这张脸,他才想要留在路家,可如今他才知道,他相公最让他喜欢的也不只是这张脸。   “相公啊,我应该是把出生之后所有的好运都集在了一起,都用来和你成亲了。”不然为什么,从和相公成亲所有事情都一帆风顺。   “不,你的好运应该是此生和我相伴,儿孙绕膝,白头到老,安度余生。这,也是我的好运。”   “嗯。”   此生相伴,儿孙绕膝,白头到头,他们一定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犹豫还要不要再写个番外,想要写个孩子的,看看这两天写不写吧,这两天不写,就回来标完结。谢谢一路支持的宝宝们!(隔空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