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销魂(欢喜冤家系列之三)作者:风过无痕 文案: 然生就一张倾城绝色的容貌, 但是白小蕊却发誓要清清白白地唱戏, 不惜放弃京城的繁华烟云来到江南。 可是带著这样一张惹事生非的容貌哪能不招来祸端? 要想坚守誓言,不沦为男人的玩物谈何容易? 陈茂生原本只是当白小蕊是个普通的戏子、 不过仗著自己生得漂亮便视所有男人如洪水猛兽、登徒浪子。 却也不想想他「陈二两」分明就是个义博云天的真汉子, 被人这样小觑,让他如何忍得下这口恶气? 一个是人比花娇宁折勿弯的雪中寒蕊; 一个是性格豪爽敢作敢当的铮铮男儿。 一见倾心再见锺情, 经历重重波折之後,又将惹出一段怎麽蚀骨销魂的深情? …… 楔子 江南初春,天色尚未亮,枫树镇上来了一群特别的人。他们一进枫树镇就在枫树镇最好的红枫客栈门口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一位十六七岁少年模样的男子。 「是这里吗?师弟?」少年一开口,声音如深谷幽雅,清亮动听。 马车上另一个少年探出头来,他比刚下车的少年约莫小了一两岁,一看四周连连点头,「我小时就是从这里被卖戏班的,我可回来了。」 少年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勾起嘴角,「咱们就住这儿吧!」 「好!」 不远处朝霞托着红日慢慢从东方升起,衬得少年雪样肌肤晕生双颊,粉唇微启,露出雪白贝齿,柳眉凤目,顾盼之间无限风情,乌黑的发丝被风轻轻吹起些许,轻灵飘逸。 扫大街的人打着呵欠走出来,一眼看到此情此景,顿时扛着扫帚呆立在那里! 这人实在太好看了,美得让人浑身轻颤,浑然不知身在何方,只觉得心脏乱跳,灵魂出窍。 目光紧紧的跟着那人,一直到他消失在红枫客栈之后,那扫街的才「咚」的一声,重重地晕倒在了地上。 第一章 阳春三月,众龙镇的陈茂生准备为母亲陈老夫人庆六十寿辰。 提起这个陈茂生,众龙镇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他家祖上为官,家底丰厚,陈茂生虽然不是个读书的料,但是生意做得十分出色,江南一带都有他家店铺分号,谁见了不尊称他一声「茂爷」?再加上为人又豪爽,若遇上老弱病残幼上门求助,不论因由都会先赠送上二两纹银,所以人送绰号「陈二两」。 陈茂生是陈老夫人三十几岁才生的独生子,自然对母亲十分孝顺。为了替母亲庆生,他特意叫管事去请京城过来有名的戏班「花家班」。 这花家班有个头牌花旦,年方十六,但凡听过他戏的人都说他唱功一流,扮相更绝,那身段眼神只有「蚀骨销魂」四个字可以形容。 陈老夫人是个戏迷,附近叫好的戏班子陈茂生早就请了个遍,唯独这「花家班」的白小蕊的戏她还没看过,每次提起来就遗憾的很。 陈老夫人年岁已大,出远门又不方便,虽然陈茂生有心带母亲去听戏,却也一直未能如愿。这次刚好听说他们戏班从京城来到附近,陈茂生自然是想也不想赶紧花了重金去请,说什么也得让母亲过足戏瘾。 谁知管事去了半天,回来时居然一脸丧气。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 拿去请人的拜帖原封不动,陈茂生心里顿生不快。 「别提了,茂爷。」管事连连摇头,一脸恨恨的表情,「你道这白小蕊是个什么人?脾气大得很啊。我好说歹说人家硬是不答应,说不唱堂会。你说哪有戏班子不唱堂会的?我还刚说没两句,他,他就急了。指着鼻子骂我一把年纪不要脸。我老脸不要没有关系啊,可是我怎么说也是您茂爷的管事,别说这众龙镇,就是江南一带,谁不给你三分面子?人说打狗还要看主人,这小戏子也太张狂了,实在可恨啊!」 「他怎么骂你了?」陈茂生微微瞇起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来。」 「那小戏子说,看我一把年纪,原本不想说难听的话,不过,既然他已经明明白白地拒绝过了,我还厚着脸皮不肯走,也就怪不得他说话难听。他还说,有钱人家的奴才仗势欺人他见得多了,他只要说不去,八抬大轿来请也是不去,被人逼着抹脖子也是不去,再无二话。您听听,这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 「小性子挺张狂。」陈茂生冷冷地哼一记,「你是不是去请人家的时候,仗着是我家管事,对人家呼来喝去,得罪他了?」 「我哪有啊!」管事大喊冤枉,「您茂爷是什么人?我跟了你也不是一两年了,做事怎么会这样没分寸?给你丢脸的事我哪回做过?实在是,实在是这白公子性子太……」说到这里,管事叹了口气,委屈的只摇头。 「我就不信这个邪。」陈茂生霍地站起身,挥了挥手,「小柒给我备马,我倒要亲自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居然敢这样嚣张?」 「好咧。」管事一溜烟的跑了个没影,原本是小厮做的活也抢着做了,只希望看看陈茂生给那张狂的小戏子一个下马威。 陈茂生骑着马跑了一个多时辰,才来到「花家班」落脚的枫树镇。他们一行人就住在枫树镇上最大的客栈「红枫客栈」里。 陈茂生走到红枫客栈门口,刚一翻身下马,红枫客栈的店小二就赶忙迎了出来。 「茂爷来了。」 陈茂生点点头把马交给小二,只身走进客栈。 掌柜的已经迎在门口,满脸堆笑地问他,「茂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甭跟我来这套。」陈茂生挥了挥手,不喜欢这套虚的,「你们客栈最近生意好啊?听说从京城来了票大买卖,是不是啊?」 「哪里哪里。」掌柜的见他脸色不善更是诚惶诚恐,「京城来的『花家班』现住在小店。」 「我听说花家班的白小蕊小性子挺烈啊?」陈茂生转过身稍微的瞇起眼睛,「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没有听说啊。」掌柜的苦苦思索了半天,「白公子为人挺客气的,小二给他送水送饭都没他有什么抱怨,斯斯文文的就是不太爱说话,也不怎么爱出去玩,倒是他的师弟话挺多,叽叽喳喳像只小黄莺,性子蛮讨喜的。」 「怎么不嚣张啊?」陈茂生转头瞪着掌柜的,「他连我请他过去唱堂会的管事都给骂出来了,这还不嚣张?还要怎么样才叫嚣张?」 「哎哟,这事怪我。」听到这里掌柜一拍大腿,连忙道歉,「白公子来的时候吩咐过我,在店门口贴张告示,上面写明了,『一不收礼,二不去唱堂会,三不私下见客。』可不,我这一忙就给忘记了。怪我怪我啊!」说着掌柜的赶紧叫来小二,「快快快,白公子要我们贴的那张告示呢?快给贴到门口去。」 「慢着。」陈茂生伸出手,「这告示拿来我瞧瞧。」 卷成一团的告示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刚才掌柜所说的那几条,字迹清秀,倒让陈茂生不由对这字的主人产生了一些兴趣。 「居然还有这样的规定,这白小蕊倒是有几分意思。」 「茂爷,这事怪我。得罪您府上的管事,全赖我忘了贴这告示,你看我面子上,高抬贵手。」掌柜抱拳连连道歉。 「我能不计较他得罪我家管事的事,可我母亲还等着他回去给唱堂会。这事就算了,我还是得找他,亲自请他去我那儿一趟,我不能让我母亲六十岁寿辰过得不舒心吧?」说到这里,陈茂生把告示往掌柜手里一塞,「对不住您,你刚才没贴,现在这告示你还是不能贴。我也没瞧见这告示,要不然可别怪我陈茂生翻脸无情。」 「茂爷,你……」掌柜急得跳脚,又不敢拦陈茂生,只好哭丧着一张脸叫小二,「把这个收起来。」 「那白公子那儿?」 「他来枫树镇能住几天,得罪了『陈二两』,我们这店还要不要开了?笨!」 陈茂生提着长袍三步并做两步奔上楼,刚上到楼梯口那儿,就听到有人清唱着: 「未开言不由娘珠泪双流,叫一声仕林儿细听从头。黑风仙他本是娘的道友,他劝娘苦修行自有出头。峨嵋山同修炼千年时候,只因为贪红尘下山私游……」 此人声音高时清亮,低时浑厚,吐字清晰,每一处拖腔都韵味十足,令人回味。 陈茂生跟着陈老夫人也听了不少名段子,这出《祭塔》陈茂生也相当熟悉,但是能唱得如此令人动容的他还是第一次听到。不用问,这个人除了是白小蕊之外再不可能是别人。 陈茂生原本还想赶过去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此时听他一段唱腔,倒是把先前一些轻蔑收起了一些。暗想:这白小蕊倒也是有些来头,怪不得比旁人骄傲些。 本来想赶过去软硬兼施也要请他回府唱堂会,此时听他清唱却听得入了迷,只靠着楼梯摇头晃脑跟着打拍子。听得正在兴头上,那白小蕊一句拖腔唱得又是动情又是婉转,陈茂生听得简直如痴如醉忍不住双手用力一拍,大声的叫了句「好!」。 若是在戏园子里,他这声「好」自然是叫在点子上,只是他现在在人家客栈里,那白小蕊不过是清唱练戏,突然听到有人叫好,很自然就停了下来。 陈茂生也觉得自己实在太过唐突,这样冒失地打断别人练嗓子,心里正后悔不已,突然听到「吱呀」一声,离他不远的门打开来,一个白皙少年立在门口行了一礼。 「方才是你叫好?」 「正是。」陈茂生回礼抱了抱拳,「刚才是你唱的祭塔?」 「正是。」少年微微勾起嘴角,「在下白小蕊。」 「久仰大名,在下陈茂生,人称茂爷。」 互通姓名之后,陈茂生不由仔细打量眼前的少年。 身形消瘦,特别是那腰简直细的不胜一握,一身湖蓝越发衬得肤色雪白,容貌的确是出众,唇红齿白,特别是一双眸子,又黑又亮深遂如同一汪清泉。这样的容貌身段,再加上这样的唱腔已经是十万人中也挑不出一个,怪不得可以在京城中红极一时。 只是,他们怎么到这小地方来了? 「刚才听白公子唱得实在太妙,一时忘情叫了声好,实在鲁莽了。」 「不妨事。」白小蕊淡淡一笑。 原本他就生得极美,这一笑灿若春花,几乎让陈茂生看得愣住,不由在心中感叹,的确风流。 「不知道茂爷何故来到这里?」 「是这样,小人家中老母亲是个戏迷,早就听闻白公子的大名,所以想在六十大寿的时候,请白公子过去唱一出堂会。因为下人不会说话得罪了白公子,所以在下特意来赔罪。」陈茂生简单说明来意。 白小蕊低下头深思了一会儿,「不知道茂爷有没有看到贴在门口的那张告示?」 他指的自然是掌柜拿给陈茂生看的那张,陈茂生自然是看过。不过听白小蕊这么说,他才不会承认,一脸无辜地问,「什么告示?我进来的时候客栈门口什么也没贴呀?」 「那就难怪了。」白小蕊点了点头,自言自语。 「白公子请一定光临寒舍,至于费用请完全不用担心。」这回真是里子面子都给足了,自己还放下身段亲自来请他,就不相信他白小蕊不给这个面子。 「茂爷的好意心领了。」白小蕊温柔却坚定地说,「但是堂会的事恕我不能从命。」 「你说什么?」陈茂生皱起眉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十五岁跟着管事学着打理生意,已经过了十年的时间。因为他为人豪气讲信用,做生意又有套手段,谁不给他几分面子,如今居然被一个戏子这样驳了回来,怎么让他脸上挂得住? 「白公子是京城里来的,自然是看不起我们这样小地方的堂会。只是我陈茂生虽然是个生意人,又远离京城,倒也不是没有见识。当初红极一时的明月班、长春班、秋水班我也有幸请回家唱过堂会。只是白公子不比平常人,是难请些……」 「茂爷,您误会了。」白小蕊摇了摇头,脆生生地打断他,「并不是白小蕊不识好歹,只是我从懂事起就立誓言,今生今世绝对不上别人门上唱堂会、不收别人的礼。我从京城唱到这里,虽然也有了几分薄名,但是从未破誓。」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陈茂生不由对眼前这位纤细少年刮目相看,也对他的话生出几分怀疑。京城虎狼之地,一个戏子居然还能不破誓言? 看出陈茂生的怀疑,白小蕊勾起嘴角苦笑道,「若不是为了这誓言,我们花家班也不至要到这里来讨扰。茂爷也是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白小蕊不才,只希望茂爷高抬贵手,赏我们一口饭吃,不要逼我们连立足之地也没了。陈老夫人喜欢听戏,我一定给她人老家留下最好位置的票,到时候还请茂爷和老夫人过来捧捧场。」 对方一番话说得有理有节,如果陈茂生再逼他去唱堂会,反而显得自己恶霸似的。 落了这么一个大没脸,陈茂生冷冷一笑,「你这样说话是堵我后路,我要是再逼你去唱堂会,倒显得我仗势欺人了是不是?」 白小蕊看着他过了半天垂下眼睑,轻轻说了一声,「是。」 话说到这份上,再说下去简直就是自讨没趣。陈茂生瞇起眼睛,心里对眼前这位少年的胆色倒是有些佩服。只是…… 「我若打定主意仗势欺人了,你怎么办?」 「茂爷不会。」白小蕊淡淡一笑,神情之间倒是淡定的很,「白小蕊初到枫树镇就听过茂爷的大名,说您为人最是豪爽,不拘小节。又乐善好施,人送外号『陈二两』,今天一见,茂爷气度非凡,绝对不是池中之物,又怎么会为难我们这些跑江湖讨饭吃的?」 真是甩了脸子又戴高帽子啊!真不能小看了眼前这位斯文少年。陈茂生哈哈一笑,连连摇头,「白公子可不是讨饭吃的,你厉害着呢。」 「茂爷过奖了。」明知道陈茂生话中有话,白小蕊这是浅笑盈盈,似乎完全听不出来。 「今天我请不动白公子出山,我自然只好乖乖回去。只是我娘六十岁寿辰只想听你唱戏,我虽然平时不孝顺,但是这个要求我无论如何也是要满足她老人家。我不管白公子发过什么誓言,我也在我娘面前夸下海口。你说我为人豪爽,这话不假,但是若是别人下了我的面子,也别怪我厚着脸皮当一回地头蛇。告辞!」说完陈茂生抱了抱拳,转身走下楼,和随后赶到的小厮、管事刚好碰上。 陈茂生挥挥手一句话没多说就让他们跟着离开。 白小蕊站在楼梯口看着陈茂生一行人来去一阵风似的消失在客栈门口,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很清楚陈茂生没有说谎,而且这个男人对请他去唱堂会有着势在必行的决心。 可惜从他懂事起,他就发誓绝不参加任何人的堂会。 师父在世的时候,总是对着他和师弟的脸唉声叹气。开始的时候他不明白,为什么旁人都说他和师弟生得美、扮相好、身段好、嗓子好,一定会一炮而红,可是师父却还是整天的愁眉苦脸。直到师父去世之后他第一次上场,那个什么肥得流油的王老爷到后台来看他,一脸色瞇瞇的握着他的手不放,他就什么都清楚了。 生得好不是一种罪过,却是一种危险。 那天起,他就拉着还懵懂的师弟在师父灵前立下重誓:今生今世不唱堂会、不陪人喝酒吃饭、不收来看客的礼物,若有违誓,万劫不复。 为了遵守自己的誓言,他在京城里苦苦挣扎,随着名声一日红过一日,要遵守这样的誓约却是越来越困难。特别是他和师弟推掉了六王爷府里的堂会之后,他在京城已经是寸步难行。用逃出来形容他们离开的匆忙也毫不为过。 枫树镇是师弟白小莺的故乡,在他没被卖到戏班之前,他曾经在这里度过了一段快乐的童年。 尽管知道亲人早就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但是因为枫树镇是自己出生的地方,白小莺还是希望能回来看一看。 白小蕊从小无父无母,唯一的亲人就是师弟。 对于家乡毫无记忆的白小蕊自然把师弟的家乡当成了自己的家乡。更何况枫树虽然是小镇,但是紧靠扬州,也是相当富庶。若是能在这里立足,终老此地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没想到刚来没多久,为盛名所累,又碰上要唱堂会这样的两难是非。 既然他肯舍下京城好不容易创下的局面带着戏班子跑到这里来,就更加不可能为了陈茂生破了自己的誓言。虽然这人看起来和那些心怀色念的人不太一样,可是有钱人仗势欺人的本性只怕没多少区别。他只管好好唱戏,凭什么还要供这些老爷们取乐?皇帝老子来了他也不陪! 正在发呆,突然看到师弟蹦蹦跳跳从大门口走了进来。见他站在楼梯口,三两步冲了上来,「白娘娘,你有什么心事?说给青儿听,青儿好替你分担啊!」 白小莺和他配白蛇传一向演小青,他生性天真,口没遮拦惯了,眼见师兄发愣,忍不住打趣他。 「别胡说了。」白小蕊叹了口气,拉着他进屋,「又到哪里去玩了?这两天不到吃饭总不见你人影。」 「我可没玩。」白小莺嘿嘿一笑,「我是想咱们老住客栈不是办法,所以打听房子去了。」 打听房子?到这里还不知道能不能立稳脚跟,就急着买什么房子? 「你这么喜欢这里吗?」万一要是待不了,咱们再挪地方行不行啊?白小蕊话到嘴边又问不出口。 「当然喜欢了。我爹娘虽然不在了,不过,我可找到他们的坟了。等以后咱们买了房子,再买块好地把师父也葬在这里,到时候清明重阳的,咱们还有地方上坟呢。以后就不能算孤儿了。你说可不是很好?」 白小莺端起桌子上的茶水倒了一碗一气喝光,随便抹了抹嘴唇又乐得笑了起来。 可是这里也不见得待得长久啊。白小蕊在心里叹气,想起陈茂生临走前的话。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枫树镇也好众龙镇也好,附近这一带,有谁不知道陈茂生「茂爷」? 这人名声够大,出手又大方,听说生意做得更是出了名的好,和扬州的秦戎并称「秦陈二少」。据说两人关系也好,是拜把子兄弟,守望相劝一荣俱荣,得罪了他无疑就是得罪了整个江南一带,要想在此立足只怕是根本不可能了。 若是再走,只能去些偏远蛮荒的去处。白小莺伤心不说,只怕他那点名声到了再偏远的地方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就算起到了作用,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舍得花钱看戏啊。 「师兄,你干什么唉声叹气的?有什么为难的事吗?」 何止是为难啊!不过白小蕊一向疼爱这个师弟,微微一笑说,「还不是你让我头痛?老是跑东跑西,也不好好练戏。过两天我们就要登台了,到时候你要是在台上出了错,小心我剥了你的皮。」 「我才不会呢。」白小莺做了个鬼脸唱了一句,「俯身掬起西湖水,霎时春雨迎面飞。」然后用手指沾着茶杯里的水弹向白小蕊,哈哈人笑。 「你……」白小蕊一边擦脸一边哭笑不得。 陈茂生回到府里,坐在厅里一句话也不说。 管事和小厮都是懂得察言观色的人,一见他面色不佳,不用问肯定是在白小蕊那里落了个大没脸。所以请花家班过来唱戏的事,他们是聪明的提也不提。 他们哪里知道陈茂生此时脑子里想的全是无论如何要请白小蕊回来唱场堂会,不为别的,光是自己这样低声下气去请他,他居然不给面子就够让他郁闷的啦。这口气他无论如何要争回来。 只是他一向不喜欢勉强别人,后路又被白小蕊四两拨千斤的堵了一大半。要他用些非常卑鄙手段他又不屑。就这样一耽误,时间居然过了三四天。白小蕊在枫树镇的戏台也搭起来了,还唱了两天的戏。 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白小蕊还真的差人送来戏票。 虽然拜帖上说得客气,可是只要想到他那软绵绵却堵得自己说不出来话来的情形,陈茂生哪还有心思去看戏?只觉得心中邪火直窜头顶,三两下就把戏票给撕了个干净。 他不去看戏不要紧,可是陈老夫人却是心痒难捺啊,居然背着他和家里的丫环就这么跑去连看了两天,回来之后更是对白小蕊赞不绝口,说什么,「看了那么多白娘娘,只有他演的最像,美得简直不像凡人,我要是许仙对着这样的美人才不管他是人是妖,肯定是魂都没了。」 陈茂生见母亲迷得三魂不见了五魄,劝她说,「妳这么喜欢又有什么用?我低声下气请他过来唱堂会,可是人家就是不给妳儿子这个面子。我还说着要给他颜色看看,您老人家倒好,没事跑去看戏,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儿子威风。这样您六十岁寿辰,他不过来唱堂会妳可别赖我。」 陈老夫人一听顿时急了,「你可别动他。但凡唱戏的孩子大多身世悲惨可怜。像白小蕊这样生得漂亮又洁身自好的孩子更是难能可贵。我六十岁寿辰请不到他来没有关系,你可不能为了哄我高兴学那些败家子做些缺德的事。你从小到大又不爱读书也不学上进,也就性子爽直心地善良还对得起列祖列宗,要是连这个也没了,你想我怎么还有脸去见你死去的爹啊?」 陈茂生被她说得哭笑不得,「您老人家到底搞清楚没有?那白小蕊根本不给我面子,我请他回来替您唱堂会,倒落得一身不是了?」 陈老夫人摇了摇头,「你哪里知道那些唱戏的孩子的辛苦?但凡生得好看一些的,不管是男孩子女孩子,那些如狼似虎的老爷们哪一个肯放过?说着是堂会,可是正正经经看戏的又有几个人?还不都是找个借口把这些孩子弄回府里强行霸占了,或是怎么样人家了? 白小蕊虽然驳了你的面子,让你下下来台。可是却也可以看出这孩子心气高,为人自爱。 你若是为了自己的面子用些卑鄙手段毁了人家的规矩,就算你没强占他这心,可是却也难保别人没这心。到时候你的堂会他唱得,别的人又叫他如何推?你只是为了自己一时义气却毁了一个孩子的清白,这样的儿子我可不要,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陈老夫人娘家是开镖局,曾经救过落难的陈老爷,两人因此结缘。虽然嫁入陈家多年,但是陈老夫人直爽的性子却是从来没有改变,为人不拘小节。 陈茂生对这个娘亲的话还是比较听的,更何况她讲的句句在理。于是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既然妳这么说,那我就去请别的戏班来替妳庆生,不去为难这个白小蕊了,省得我花了心思,妳还骂我禽兽不如。」 陈老夫人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儿子,「我们陈家之所以这几年生意兴隆,诸事顺利。都是你娘我处处行善积德修来的。做人只要时时存着善念头,自然会无病无灾,就算遇上什么困难也能遇难呈祥。 你若有孝心抽出时间陪为娘经常去看看白小蕊唱戏就行了。他若是在枫树聚龙这带安定下来,我能过足戏瘾,不比只看场堂会要开心得多?你做了这么久的生意,怎么还是算不过来账呢?」 既然陈老夫人发了话,陈茂生原本想争一口气的念头自然也只好算了。 他本来就是个性格直爽的人,既然决定不予追究,自然也就把这事放下了。只是心中对白小蕊颇不以为然——他只当世上所有的男人都对他爱得不行?也太小看他陈茂生了。 第二章 白小蕊在枫树镇唱了一个月,陈老夫人天天过去捧场。 有一次陈茂生实在拗不过陈老夫人的坚持只好陪她同云。 陈老夫人挑了好位置坐着,陈茂生只远远的站着。 戏一开场,白小蕊刚一亮相,台底下就一片叫好,等到他一开唱,台下静得连半点声响也无。 他唱的段子正是陈茂生那日听过的《祭塔》,每一字每一句都韵味十足。 陈茂生虽然心里对白小蕊如此扭捏的性格不喜,但是却也不由自主听得入了迷。再看他在台上上了妆的样子,无论身段扮相,每一个眼神根本挑不出毛病,只觉得美得惊人。难怪母亲说什么许仙见了魂都没了,只怕在座的每一个人,无论男女都是这样想的——蚀骨销魂的美。 开始的时候他还远远地听,可是白小蕊唱作俱佳,陈茂生不由自主走到陈老夫人旁边,敲了敲看入了迷的管事,「去给老夫人把车上的暖手炉拿来。」 「老夫人说她不冷。」管事眼睛都不眨盯着台上说。 陈茂生敲了敲他的头,「叫你去就去,啰嗦什么?」 管事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身,一步三回头的去拿东西。 陈茂生大大方方地在陈老夫人旁边坐下,「唱得倒还马马虎虎。」 「你把管事支走不就是想坐着看戏?死要面子做什么?」 心事被人拆穿,陈茂生只好厚脸皮的哼了一声,「我既然来了干什么不好好看戏?」 陈老夫人瞄了他一眼,勾起嘴笑了起来,「自然自然。」 陈茂生不以为然地说,「我是不与他计较。若真要动他还怕动不了?」 「好人和恶人的区别就在于此。做得好!」 等戏散了场,陈夫人想吃枫树镇特产的桂子糕。陈茂生差人去买,自己在车上坐着无聊,索性下来四处走走。 正巧看到白小蕊抱着平日穿的衣服要去换戏服。 陈茂生不愿与他碰头,于是侧过身将自己隐于树后。等白小蕊走了,正准备出来,突然看到有个男人鬼鬼祟祟跟着他,神情委琐。 心中一动突然想起母亲说的那些话:不论男孩子女孩子只要被看中了或是强行霸占,或是什么。 看那男人的样子似乎不像好人,莫非他想干不好的事? 脑子里这个主意一过,陈茂生不由自主地悄悄跟着他,看他想搞什么名堂。 那相貌委琐的男子一路跟着白小蕊,见他进了一处房子,便停了下来。趴在窗口用手指轻轻在窗户上戳了个小洞,凑上眼睛往里偷看。 果然如此!陈茂生冷笑一声,不动声响走到那男人身后,提起手掌一记手刀,把那男人敲昏在地,然后,走到门口敲了敲门。 「谁?」里面传来白小蕊的声音,不一会儿,门开了。白小蕊着了一件中衣,皱着眉头站在门口,「我在换衣服,不知道茂爷有何吩咐?」 看他那个样子,自己又被人当成色狼了! 陈茂生从鼻子冷哼一声,觉得自己简直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没好气地指了指躺在窗口的那个男人,「色狼和恩人搞搞清楚好不好?」 白小蕊探出头看到躺在那裹的男子,知道自己误会了,忍不住脸一红,「刚才不明就里冤枉了茂爷,还请见谅。」 陈茂生见他穿了件单薄中衣,露出纤细脖颈和隐约的细白的鱼锁骨,那衣服下掩着的也不知道是怎样美妙的身子,也难怪有人鬼鬼祟祟跟过来想偷看。心中一动赶紧调开视线,「我哪敢怪你,我娘也叫我不要为难你,说你坚持自己的规矩不容易。我请你去我家唱堂会的事就此作罢!」 白小蕊听了这话稍微愣了一下,「您这话是当真的?」 「你不会是觉得我没本事动你,所以拿我娘当借口吧?」陈茂生侧过头看着他。 「自然不会。」白小蕊赶紧摇头,「以茂爷在此地的势力,想动我这样一个小小唱戏的自然是易如反掌。您有如此雅量不与我计较,又不计前嫌的替我教训了这登徒子,我心里感激您还感激不过来,又怎么会有那样不知好歹的念头?」 「话说得真漂亮。」陈茂生哈哈一笑,指着地上的男子问,「可要我助你报官?」 白小蕊摇了摇头,「这些宣扬出去,对我实在没好处。还望茂爷替我守口如瓶,实在感激不尽。」 「你倒大方。」陈茂生心中不由自主生出一股不快。若不是自己来了,那白小蕊不是白白被人看去春光?现在居然就这样放了这个人,这也太…… 「杀敌一千,自伤八百。我若说这个人跑来偷看,只是这话传开来后来却不知道会走样成什么毛德性。原本就容易惹是非,何苦再被人背后乱传这种事情?」白小蕊低头咬住下唇,脸上尽是怨愤。 他又何尝想放过这个人,只是,这事传到后来,只怕讲他难听话的人更多。他清清白白的一个人,何苦被人在背后那样糟蹋? 陈茂生脑子一动,顿时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这事交给我吧。」 白小蕊一惊抬头看着他。 「我自然会给他一些教训,也不会让他到处去乱说。」陈茂生冷冷一笑,「谁让他落在我手里?」 白小蕊见他说得斩钉截铁,心中不由也生出几分快意,「多谢茂爷拔刀相助。」 陈茂生摆了摆手,「好说。」 正巧管事一路找陈茂生,寻到此处。见陈茂生和白小蕊和和气气地说话,旁边还躺着个昏死过去的男人,不由大吃一惊,「茂爷?」 「你什么都不用问,叫小柒把这人带回去,我自有吩咐。」 「是。」管事赶紧折了回去。 话说完之后陈茂生转了个身背对着门口,「我虽然不敢说我是君子,但是也绝不是偷看的小人。白公子若是信得过我……」说音未落,白小蕊「吱呀」一声打开门,身上已经换上了平时穿的长袍,只是头发来不及梳起来,随便地披在肩上,越发衬得面白如玉,眉目如画。 他轻轻一笑,「有劳茂爷替我守门了。」 陈茂生原本心中一直生气白小蕊拿他当那些登徒子看待,这回他肯在自己身后换衣裳,自然说明了他没拿自己当小人。他本来就是十分豪爽的性格,宁可被人说是莽夫也绝不愿被人看成是卑鄙小人。 这回心结一解,忍不住哈哈大笑。抱了抱拳,「爽快!」 白小蕊也微笑冲他抱拳,「彼此彼此。」 两人经此一番折腾,倒生出几分亲近。也应了那句老话:不打不相识。 这事过去不久,一日陈茂生正在账房查账,突然听到门口吵闹不停。于是拉开门走了出去。只见管事和小柒拦着一个暴跳如雷的少年争吵不休。 那少年约莫十四五岁年纪,长得十分清秀,可是嘴里骂的话却非常的难听。 「姓陈的,你给我出来,你有本事打伤人,没胆子见人吗?你以为你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就能逼我师兄来你家唱堂会吗?你把我师兄当成什么人了?当初王爷花了那么多的心思讨我家师兄的欢心,他还不是照样没给面子。你以为我们现在虎落平阳了,就要被你这恶犬欺负不成?我就是拼了我的命,也不会让你欺负我师兄。」 「你师兄怎么了?」陈茂生听出端倪,挥了挥手叫小柒和管事放那少年进来,「你是花家班的人?」 「你少在这里装无辜。我师兄腿都被打断了,现在正躺在客栈。」说到这里白小莺放声大哭,「要是我师兄死了,我要你赔命。」 「怎么回事?白小蕊被人打了?」陈茂生看了眼管事和小柒,他们也是一头雾水。 「带我去看看。」 「我才不要带你去,你把我师兄害得这样。现在还要跑去落井下石,看我们的惨样,你还是不是人啊?」白小莺大声痛骂。 「你怎么知道是我干的?你师兄亲口说的?」 「我们戏班子里的人说的,你来请过我师兄两次要他来你家唱堂会,师兄都推辞了。肯定是你怀恨在心,打断我师兄的腿。」 「无稽之谈。」陈茂生从鼻子里发出冷哼,「我要想让你们师兄弟不能在这里立足,根本用不着用这样不入流的手段。我只要一句话放出去,你们不要说唱戏,连衣食住行只怕都困难。」 「你还说不是你。你的确是想害我们吧!还说不是你?」 「少废话,快带我去看你师兄。时间久了,他的腿落下毛病,以后不能上台可别怪我。」 一听这话,白小莺愣了一下,「真的不是你?」 「我们茂爷从来不撒谎。你爱信不信!」忍无可忍的小柒反唇相讥。 看白小莺还愣着犹豫不决,陈茂生板着脸大叫了一声,「还不快走?想你师兄死啊?」 白小莺吓了跳,也不敢再说什么,赶紧带着陈茂生往枫树镇回去。 一行人赶到红枫客栈,掌柜的一看到白小莺回来赶紧说,「你到哪里去了,刚才白公子醒了,腿痛得不行,又怕你闯祸,差点就出来找你。」 白小莺吓了一跳,扔下一句,「我去看我师兄。」就赶紧奔上楼。 陈茂生并不急着上去,拉住掌柜的,「这事谁干的?」 「茂爷,你也不看我是吃哪行饭的,我,我哪能多嘴说别人是非啊?」掌柜的连连摇头,「作孽啊,那样神仙的人也下得去手打。」 「你不说,我自然也能查得到。」陈茂生冷冷一笑,「只是,你也看到了。刚才白小蕊的师弟找到我门上了,把我当成凶手!我陈茂生是什么人?居然也有人敢让我替他背这个黑锅?现在我找你帮忙,你不肯告诉我线索,等我自己查出来了,我看我就在你这对面盖上一家青风客栈好好感谢感谢你,你说好不好?」 「哎呀,茂爷,你这是要我的命啊!」掌柜的几乎哭出来,「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做的。我只知道白公子这两天唱戏的时候,张老爷每场都去捧场,好几次想请白公子私下一聚,都被回绝了……」 「张民逸,那个老色鬼的确是干得出这种事。仗着家里有人在京城做官,也的确嚣张惯了。」陈茂生点了点头,转头对身边的小柒说,「等什么,还不去查?我都背上这么大的黑锅了,想留着煮饭啊?」 「是。」 说完,陈茂生又转头对管吩咐道:「离这里不远的红石坡有个出了名的黄大夫,你赶紧去请。」 「是。」 安排好一切,陈茂生这才缓步上楼。刚走到白小蕊门口那儿,就看到门虚掩着。 白小蕊一张脸白的跟纸一样,半闭着双眼靠着床躺着,咬紧双唇强忍着不发出呻吟。比起前几次见他时,虚弱的简直随时随地随风化了去一样,顿时让人生出一股怜爱之意。 「我好像骂错人了。我去找了陈茂生。」白小莺靠在他床边轻声地说。 白小蕊「腾」的睁开眼,急忙拉着住他追问,「那你有没有受什么委曲?」 「我没事啊,师兄,你都伤成这样了,还要担心我?」白小莺几乎要哭出来,「要是你有什么事,我,我都不想活了。」 「师兄没事,你别担心。」白小蕊长长地叹了口气,「你还记得师父给我取名的时候说过的话吗?白小蕊暗喻白梅,师父要我做人一定要有傲骨,要清白。别说这回是被打断腿,就是被打死了,我也不能违背我对师父的誓言,我不怕这些,你也不用怕。」 陈茂生在门口听着他们的对话,一时之间对躺在床上那个少年生出一些莫名情绪,说不出是怜是敬。 他轻轻敲了敲门,推开定了进来。 躺在床上的白小蕊看见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轻声说,「我师弟年纪小不懂事,得罪茂爷了。等我腿伤好了一定登门谢罪。还请茂爷高抬贵手,不要与小孩子计较。」 陈茂生看着他,想这白小蕊也不过才十六岁,却要什么都担在身上。自己还要学那些卑鄙小人为了一时找乐子欺负他,现在想来真是惭愧的很。 「我不会计较你师弟年少不懂事,你也不用想太多了。既然这事被我撞上了,那个人把黑锅都送到我门口来了,我自然也得管管。你好好养伤吧,我叫管事替你去请大夫了。其它的事一律不用担心。」 「茂爷,你我非亲非故,我实在不好受你这么大的恩。」 「这事你不用操心,你在我的地盘上出了这样的事,别人自然会联想到我头上。我若不把你治好,反而落人话柄。」 白小蕊看着他,「既然茂爷这么说,我再推辞就显得不近人情。我不驳您面子,只是欠下你这样的人情,我却是没有办法还的……」 「你也太小看我陈茂生了。」不等白小蕊话说完,陈茂生摆了摆手阻止他,「查你的事,我是为了我的名声。你不欠我人情,我也绝不会拿此做什么要挟。」 白小蕊瞪大眼睛看着他,只一瞬间露出些许孩子气的不信任。 陈茂生只觉得他这一瞬间的表情可爱至极几近绝色,除了「蚀骨销魂」再没有其他可以形容。心中一动,微笑了起来。 说话间,管事已经领着大夫过来。 白小蕊被人打伤之后,人人都以为是陈茂生派人做的。他在枫树聚龙一带势力极大,哪里还有大夫敢过来医治? 黄石坡的大夫是附近出了名的神医,若不是像陈茂生这样的人请他,他一向不出诊。看到躺在床上痛得脸色的白小蕊,检查了一番之后,开了一张方子,「照这个方子抓药就好。」 白小莺一看他气度和谈吐绝非常人,气定神闲,而且又是陈茂生请过来的,本来是不应该有所怀疑的,但是躺在床上的不是旁人,是他唯一的师兄,尽管知道说出来会得罪人,还是小声的问了一句,「这方子管用吗?」 「你照我开的方子,该吃的吃,该敷药的敷药,我保证两个月之后,你师兄的腿比原来还要结实,绝对不会有事。否则你就来砸我招牌。」若不是看在陈茂生面子上,他才懒得过来,居然还要被人怀疑医术,真是只差当场发作。 陈茂生冲气得脸色不善的大夫抱了抱拳,「辛苦了。」又对管事吩咐了一句,「去拿方子抓药。」 白小蕊躺在床上赶紧出声,「抓药让我师弟去就行了。」 陈茂生轻轻按住他,「不妨事,你好好歇着。我说过了,这事我会管到底。」 白小蕊低下头没再说什么,见管事已经走出门口,突然抬起头,「小莺快跟着一起去,别让人家花钱。」 陈茂生对于他如此坚持只是笑了笑,管事跟着他也不是一天两天,这点小事怎么办他还是放心的。 白小莺和管事离开之后,房间里只剩下陈茂生,白小蕊和人夫三个人。 大夫调配好自己随身带来的草药,走到白小蕊床边,「这是我祖传的接骨药,刚才替你检查的时候,你的小腿骨头已断,现在我替你接好之后,敷上药膏。」 白小蕊轻轻点了点头。 大夫坐在床边伸手去拉他的裤脚管。原本靠着床咬着牙强忍疼痛的白小蕊顿时如同被雷击到,大吃一惊的几乎跳起来,「你想干什么?」 「替你敷药呀。」 「你别拉我裤子!」白小蕊一脸惊慌,对着门口大叫,「师弟,师弟你快过来。」可惜白小莺早就跟着陈管事一同去抓药,哪里还听得到他呼救? 陈茂生见他反应青涩,慌乱不知所措,一反以往镇定淡然的样子,心中一动,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慌,大夫只是替你看腿,没有其它的意思。」 白小蕊看了看陈茂生又看了看已经年纪一把的大夫,的确是自己反应过度,红着脸轻轻点了点头。 大夫这才拉高他的裤管,拉至大腿上方,拿出药膏细心涂抹。 白小蕊的一双腿生得极为漂亮,骨骼纤奇,肌肤胜雪纹理细腻。黄石大夫替人接骨无数,却极少见到如此漂亮的腿,心中也不由暗叹一声,男人生成这样,的确尤物。若不是年纪一把了,被人误认色狼也不冤枉。 陈茂生原本是怕他害羞,虽然坐在床头但是却君子的没往他腿上看。 大夫替白小蕊接骨的时候,稍微用了点力,他痛得惊呼了出声。陈茂生以为他腿出了什么事,不由转看了一眼。只这一眼,几乎让他移不开眼睛。再看大夫那双手在上面摸来摸去,心中莫名就生出一股怒火,忍不住提高声音问了句,「还没好吗?」 「就快好了。」大夫在心里呼出一口气,暗自感叹自己真是不容易。不仅要防止被人当成老色狼对着眼前的美色完全视而不见,还得冒着被陈茂生目光杀死的危险尽大夫的本分。 因为大夫的药膏的确有效,原本白小蕊只觉得自己的腿如同放在火上烤般的热痛不已,药膏敷上之后顿时产生一股清凉感觉。他原本只是撑着一口气不露怯色,此时舒服下来,便觉得先前强忍疼痛精力消耗巨大,一股疲倦袭来昏昏欲睡。 陈茂生冲已经包扎完毕的大夫使了个眼色,让他轻手轻脚放下白小蕊的裤管,才拉他走到门口问他还要注意什么事项。大夫一一告之。 陈茂生朝房里看过去,白小蕊居然不知不觉已经睡着,于是转头叫来伙计吩咐道,「带大夫去上房吃些点心。」 等人都走了,陈茂生折回房问,在白小蕊床前坐下。 见他鬓发有些微乱,不由自主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在触到他肌肤的一刻,突然惊觉到自己在做什么。他性子一向爽直,从来不曾对着谁有过什么怜惜的心情,更不用提这样小心翼翼的替别人整理乱发。只是眼前这个少年实在美丽异常,甚至连一缕乱发,或是紧皱的眉头,都美丽得让人无法忽视。 白小蕊迷迷糊糊睡着直到半夜才醒过来。 见外面天已经全黑了,师弟白小莺伏在床前已经睡着,于是伸手推了推他,「回床上睡吧,怎么在这儿就睡着了?」 白小莺打着呵欠揉了揉眼睛,半睡半醒地说,「茂爷和大夫已经回去了,你这一觉睡得可真沉。本来我一回来就想叫你喝药来着,不过,茂爷说你刚睡着。我看你白天痛得这样,好不容易睡着了,也不忍心叫醒你。所以先在厨房那儿把药煎了,现在你醒了,我这就去热给你吃。」 「我竟然当着陌生人的面就这样睡着了?真失礼。」白小蕊咬着唇没想到自己居然这样就睡了过去,他脸皮一向极薄,现在想来顿时觉得很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白小莺吃吃笑出声,「茂爷都不生气,偏你脸皮薄。我回来的时候,他可是一本正经坐在你床头守着你,还替你擦汗,别提多细心了。现在你倒反过来不好意思了,早干什么去了?」 「你?」白小蕊被气得不轻,又拿这个被宠坏了的师弟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睁大眼睛瞪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知道师兄一向不喜欢开这种玩笑,再说下去只怕要真急了。白小莺吃吃一笑,赶紧端着药碗出门,「我去热药。」 白小蕊看着师弟逃似的走得人影子不见,长长地叹了口气睡回床上。 他原本以为到了这里可以好好唱戏,谁知道戏班子开唱还没两个月就出了这样的大事。怪不得人家说离京城越远的地方越是无法无天,刚到这里自己被人打断了腿,若再去偏远一点的方,还不知道小命保不保得住。 他可以拼着自己的命不要,可是师弟和整个戏班怎么办?他们都指着他吃饭。 现如今他的腿十天半个月的只怕也好不了。他虽然在京城积了些银两,也够撑个一年半载,可是这样停着不唱,又是住店又是吃饭还得加上看病的钱,再不想个办法,坐吃山空可怎么行呢? 师弟年纪小,什么也不懂,可是他不一样,他是师兄又是戏班的台柱,现在大家全指着他。 他如果一个考虑不周到,底下那些人还有些是有家室的拖家带口的可怎么办才好? 思来想去心里烦闷得不行,原本已经觉得痛得好些的腿此时也跟着凑热闹隐隐作痛。 白小蕊看了眼自己动也不能动的腿,不由想起今天白天时自己出的丑。 那大夫年纪一把,说是做自己爷爷只怕也够了,可是自己却扭捏得像大姑娘一样,被陈茂生看了笑话。那人嘴上说没事,指不定心里怎么想他呢。 自己的丑态是被他看了两回了,上次那上偷看的事,也在他面前出了糗,在这人面前自己大概直一是毫无形象,只余下个疑神疑鬼可笑至极的名声。 他又哪里知道,自己自从唱戏以来,遇到的都是什么人?一个个色心不死,想对他起起歹念的没一百也有八十。若不是他时刻多个心眼提防着,早就被撕裂了千回都不止了。就拿这次来说,他会被人暗算打断了双腿,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得罪了哪个色瞇瞇的小人,歹人才暗中下了狠手。 还有件事他其实对谁也没说,那群人原本不是想打断他的双腿,而是想绑着他走。可是他奋力反抗,抵死不从,打伤了他们中的两个人。他们一见,怕事迹败露这才改绑人为痛打,下了狠的打断了他的双腿。 又因为他大声惊呼惹来路人,那群恶人才惊慌逃离,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白小蕊轻轻一颤,忍不住拿起帕子擦拭额头上的汗。 擦过之后,他闻着帕子上的味道不似他平时用的淡淡梅花香,却是一股浅浅的檀香,心念一动,举着手帕朝灯下一看,这根本不是他平时用的那块,这丝帕用的是上等丝绸,上面龙飞凤舞绣了一个「茂」字。虽然花纹简单,但是字迹狂草有力,针脚细密一看就出自名家之手。 茂爷都不生气偏你脸皮薄。我回来的时候,他可是一本正经坐在你床头守着你,还替你擦汗,别提多细心了。 脑子里跳过白小莺刚才说过的话,再看这块帕子,白小蕊心中一动,脸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 他性子内向,虽然从小唱戏,但是骨子里却斯文皮薄,和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师弟完全是两个性格。 虽然师弟只是一句玩笑话,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是没办法一笑了之。 以往也不是没遇上过费心讨好他的王孙公子,在白小蕊眼里那些人不过空长了一副好皮相,骨子里却是轻浮薄幸。他们对他越好,他心里越是反感,不要说好脸色,连搭理他们都觉得是浪费。 陈茂生虽然不像那些王孙公子似的讨好着他,但是这个人身上有股子极少见的豪气,性格爽朗不拘一格,倒是很难想象他会细心地坐在床头照顾别人,还替人擦汗的情景。 想到这里,白小蕊心里稍微一动,握着这块帕子,一时之间思绪如潮。 「师兄,药好了。快趁热喝了。」 听到小白莺的声音,白小蕊下意识的把帕子塞进枕头底下,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轻声抱怨了一句,「大半夜的你声音轻点,把大家都吵醒了有什么好?」 白小莺吐了吐舌头没说话,赶紧把药端过来递给白小蕊,想了想,又奔回自己房间。 白小蕊正奇怪他干什么去,不一会儿就见他拿了盒甜枣脯过来嘿嘿一笑,「我知道你不爱吃苦药,上街的时候特意买的,够体贴吧?」 「怕吃苦药的是你。」白小蕊又好气又好笑,一气喝光碗里的药把碗递给他。 白小莺拿了块枣脯喂给白小蕊吃,「师兄你放心,今天你躺在这里的仇我一定要给你报。茂爷已经答应了一定会把打你的凶手给找出来,到时候我们戏班里所有人都会抄上家伙,把这家伙的两只狗腿两只狗爪子都打断了给你报仇。一赔四,你赚了!」 「我一条人腿赔上两条狗腿、两只狗爪子怎么就赚了?你还会算账不会?」刚睡过没多久,白小蕊精神还不错,故意和师弟开玩笑。 白小莺听了哈哈大笑,拍手叫好,「还是师兄说得对。明天我赶紧说给茂爷听,刚才的账是他算给我听的,不会算账的人可是他。」 「你别胡闹。」白小蕊瞪了白小莺一眼,「人家说帮忙兴许只是说说,你怎么就当了真了?还这样没大没小的闹他,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就不怕得罪了他他给你下绊子?」 「才不会呢。」白小莺一挥手一脸自信地说,「茂爷不是这样的人。他是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说到肯定会做到。」 「你才认识他几天?就这么信他的话?」 「认识一天就够了。我知道他的确说话算话。」白小莺晃着脑袋得意洋洋地说。 「那是谁跑到人家家门口去骂街?叫着要报仇的难道是我?」白小蕊一句话堵得白小莺无话反驳,只好摸着脑袋傻笑。 「师兄你又笑我。」 「师兄也是为了你好。」白小蕊勾起嘴角不和他开玩笑,「我们初来这里就惹下这样的大麻烦。茂爷的为人到底怎么样,你我都不清楚。他这回帮忙是情份,不帮是本份。若是能找出行凶的恶人自然是好事,只是,我们却少不得要欠他一个大人情,这人情却不知道要如何还才好。若是找不到这行凶的恶人,这口气,我……我也认了。」 「你认我不认。」白小莺一听这话叫了起来,「你当我不知道,那些人虽然现在是打断你的腿,但是若不是有路人经过,他们指不定还要干些什么?若不把这些恶人找出来,天知道他们将来还会不会再来欺负你。你肯放过他们,他们未必肯放过你。茂爷的人情你怕还不上,我替你还,这些恶人我是无论如何也要找到的,我才不留着这些祸害!」 白小蕊被他的话说得无以反驳,只好伸手拉他坐下,长长地叹了口气。 「师父以前就说我的脸惹是非,出这种事,我、我也早就有准备。若不是他们人多,三两个还撂不倒我。」 「反正,这事你不用操心。茂爷的人情我们想欠不想欠现在是都欠下来了。他临走的时候还说了,要请大夫每天都过来换药。我偷偷问过掌柜的,他说这黄石坡的大夫不轻易出诊,病得再重也得抬着去他那里医治,而且经他手治过的病人没有治不好的。你说,要不是看在茂爷的面子上,他会每天过来替你看腿?」 知道白小莺说得不错,白小蕊也没什么可反驳他。 「再说了,我看这茂爷和以往那些色欲熏心的色鬼们不太一样。他身上有股子我说不出来的感觉,爽快的很。很合我的眼缘。这个朋友,咱们不妨交一交。」 「你说交就交?」白小蕊好笑地看着他,「你也知道人家的身份地位,你想交朋友,人家也未必乐意。」 「人家不肯跟我交朋友没关系啊。可是你可是白小蕊,京城第一名角。只要你肯点头,多少人不是巴巴的爬过来亲你鞋子?肯和他交朋友还不是抬举了他?」 「少说这些恶心肉麻的话。什么亲我鞋子,我鞋子就在床边,三两天我还下不了床,你要亲赶紧拿去亲个够。」 「嘿嘿,我就是这么形容一下。」 「这肉麻的形容以后少说,平白惹我恶心。」 白小莺嘿嘿一笑乖乖闭上嘴。 白小蕊看了看窗外,「几更了?」 「过二更了吧?」 「那你赶紧睡吧,别瞎扯了。」 「今天我就睡你这儿了,我在你床边打地铺。」 「我没事,不用你照顾。」 「我偏要。」 白小莺说着就去抱了被子铺盖过来,在白小蕊床边铺好往上一躺。 「我这就来好好的亲你的鞋子,恶心得你整夜睡不着觉。」 「你!」 真是拿这个调皮的师弟一点办法也没有,白小蕊摇了摇头闭上眼睛。 第二天一大清早,管事就接着大夫过来替白小蕊敷药,这次陈茂生并没有跟着来。 原本白小蕊因为得罪过管事,以为借着这个机会可能会被他狠狠嘲笑一番,谁知道管事对他居然客客气气的,礼数十分周到,恭恭敬敬没有半点怠慢。 敷好药的时候,白小蕊想起枕头下那块陈茂生的丝帕,好几次想问陈茂生去了哪里,又碍着这话太过暧昧,到底没有问出口。 一切结束之后,管事请小二带大夫上房吃些点心,自己留下来对白小蕊、白小莺师兄弟二人说话。 「我们茂爷对这次白公子受伤的事已经有了眉目,他早上就是去办这件事。请两位放宽心,好好在这里养伤。事情水落石出之后,茂爷一定会给二位一个交待。」 「有劳了。」 他没过来原来是去办这件事了。白小蕊咬住下唇心想,这个人做事倒还真是说一不二,办得利落得很。 「我们茂爷还说了,白公子请放宽心在这里歇着,你生病期间的一切开销都算到我们府上,无论是戏班子的吃喝住店,或者日常花费,我们府里都包了。」 「这可不行。」白小蕊急得几乎要从床上下来,连忙阻止,「小莺快去取钱给管事。」 「白公子不要着急。我们茂爷说了,知道你是骄傲的人,不肯白白受他这样的人情。只是他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主。这事虽然错不在他,但是既然和他有关系,他自然会一管到底。他叫你不用觉得欠他人情。这笔账自然有人替他出,叫你尽管放宽心养病就好。」 「可是,可是……」 白小蕊还想再说,管事冲他抱了抱拳,「白公子安心养着,我这就回去了。明天我再带大夫过来看你。」说着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 白小蕊虽然有心挽留,但是着实没有办法,而且听管事的话,似乎陈茂生另有计划,他冒失拒绝只怕也不好,只好叫了白小莺,「师弟替我送送陈管事。」 白小莺离开之后,白小蕊反来复去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如果按陈茂生说的办,只怕真得欠他一个天大的人情。可是他现在腿脚又不方便,除了躺着根本干不了别的。看来只能像白小莺说的那样,天大的人情也只好等他腿好了再还了。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其它办法呢? 想到这里,只好长长地叹了口气,重重跌回床上。 眼睛一瞥,见枕头那里露出一角手帕,心思一动不由拿了出来放在手里仔细地把玩,淡淡檀香扑入鼻端,一时之间竟是思绪激荡,心潮暗涌,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第三章 陈茂生带着小柒和几个下手骑着白马赶到流霞坡。这里名字虽然起得好听,却是个土匪横行、荒芜到极点的地方。 一家破旧的茶棚子歪歪斜斜撑着根白桦木,几张桌子上只有一桌坐着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正在吃肉喝酒,小二无所事事趴在另一张桌子上打瞌睡。 陈茂生翻身下马,小柒立刻手脚利落地替他把马栓好,冲茶棚叫了声,「来客了,还不快过来招呼。」 几个正吃着酒的男人不怀好意地朝着陈茂生一行人偷瞄过去,只见他衣着华丽,气度不凡,心中暗暗的做着盘算。 店小二揉着眼睛站起来,拿着毛巾随便擦了擦桌子,「这边请。」 那桌子上脏得很,小柒怒不可遏地瞪了小二一眼,拿出自己的毛巾挥了挥灰,这才请陈茂生坐下,自己转回屋子里倒茶。 临桌的几个男人一看这架势,互相做了个眼色。来人非富即贵,又如此讲究,定然有些来头。只是到流霞坡来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为首的男子站起身,冲陈茂生抱了抱拳,「这位公子,不知道你来流霞坡是经过还是有事?」 「有事。」 「不知道有什么事?小人可能效劳?」 陈茂生勾起嘴角,「我想向在座各位打听一个人,若有线索,必有重谢。」 「哦,不知道公子想打听谁?这个重谢又怎么个重法呢?」 陈茂生不说话冲小柒使了个眼色。 小柒从下人手里接过一只包裹,放在桌子上打开,里面全是整齐排列的银锭子。一排十个,共十排,每个足有五两之重。 临座的男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双手抱拳,「不知道公子想打听是谁?」 「我想知道画像上这个男人现在在哪里?」陈茂生打开一幅画像扔给他们,「只要带我找到他,这些银两就是你们的。」 一群男人拿过画像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其中一人惊呼了一句,「大哥,他要找老三。」 被称为人哥的男人站起身,冷冷一笑,「不知道公子要找这个人有什么事?」 陈茂生冷哼一声,「他打伤了我的朋友。」 「老大不好,他是替那个小戏子报仇来的。」旁边的男人大惊失色。 「原来你们就是打伤我朋友的那群人啊?」陈茂生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本来我还以为只有这个蒙面人的脸被看到,要找其它几个只怕没这么容易,没想到得全不费功夫。」 「原来是那小戏子的情郎过来报仇来了。」被称为大哥的男人哈哈大笑,一脸轻蔑地说,「那小戏子虽然长得是销魂,不过一个男人值得一个又一个男人为他拼命吗?真是好笑得很。」 陈茂生也不反驳他,冲小柒使了个眼色,转头对那群人说,「当时应该有六个人,这里只有四个,你们老三和还有一个呢?一起出来也省得我动两回手。」 「你这小白脸居然还敢说这样的狂话,是活得不耐烦了吧。乖乖把银子扔下来,爷爷们放你们留条小命回去。要不然,这流霞坡是什么地方,也容得你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混账敢这样跟我们爷说话,活得不耐烦了吧?」小柒气得脸色发青,差点就冲了过去。 陈茂生按住他的肩膀,「且慢。」 「怕了吧!怕就双手奉上银子,叫三声爷爷饶命。」 「我不是怕,我是想再打听一件事。」陈茂生慢条斯理地问,「你们是受谁的委托去打断了那戏子的腿?」 「这事却不是你管得着的。我们道上混的自然也得讲些信用,这事没办漂亮,原本就没法向主顾交待,再说出名字就太不是英雄好汉了。」 「你们居然也敢称英雄好汉?」陈茂生哈哈大笑,目光一冷,「既然不肯说,那我们只好换个方式问话了。动手!」 他一声令下,小柒和几个下手早就忍耐不了了,霎时如同猛虎山笼,扑向那群嚣张大笑的男人。 陈茂生做生意多年,什么风浪没有遇到过。他的贴身小厮小柒师出名门,身手好得以一敌五是根本不用担心,更何况还有一帮身手不错的下人帮忙。刚才还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男人们一个个被打趴在地。 陈茂生站起身缓缓走到他们面前,冷笑着看着他们,「刚才的问题我再问一遍,是谁派你们去打断他的腿的?」 就在这时,刚才进去倒茶的店小二突然如同疯子一般冲过来,拿着把柴刀一下子逼到陈茂生脖子上,他哑着声音大叫,「快,叫你的手下把他们全放了。」 陈茂生侧头看了他一眼,一抬手肘重重撞在那个伙计的喉咙口,趁他吃痛的瞬间,一个飞脚将他踢翻在地,「一起绑了。」 那头头刚才以为陈茂生手无缚鸡之力,谁想一动手才知道他这手头功夫根本不输踩着自己的那个少年人,心里也知道逃脱是无望,只好哀声求饶,「大侠饶命,小人们知道错了。」 「还要我再问刚才的问题吗?」陈茂生用手掌拍了拍那人的黑脸,瞇起眼睛冷冷地问。 「小人们全招了,只求爷爷高抬贵手。我们兄弟六人是接了张老爷家管事的委托去拦那小戏子。原来张老爷管事的意思是把那小戏子抢回府里,至于干什么小人就不知道了。谁知道那小戏子性子烈得很,死活不肯去,还打伤了我们老三和老五,我们本来想打断他的腿抬过去,谁知道他大声呼救,后来又来了人,所以我们就先逃走了。张老爷的管事说事成之后给我们五百两,订金付了一百两,现在就藏在我们山上,只要爷爷饶了我,我们现在就把银两全数奉上。」 「要我饶了你也不是不行。」陈茂生站起来,挑了张凳子坐下,翘起二郎腿,「只是你们得将刚才说的话写成口供。把以前抢来的黑钱也孝敬孝敬我。」 「没问题没问题。」领头的大哥连忙点头答应。 陈茂生使了个眼色,小柒为首的一行人这才松开这群男人。 写好口供之后,陈茂生让这群匪人一个个按上手印。 为首的男人到屋子里掏出一包银子珠宝尽数交给陈茂生。 「大爷你点一下,这些东西是我们孝敬您的。」 陈茂生看也不看,叫小柒收起来。 「你们也是道上混的,自然知道欠债还钱的道理。我既然答应了替我朋友报仇,那么你们打断他的一条腿,每个人都打断自己的手以示诚意。」 「这……」这些人一听,面露难色。 陈茂生冷冷一笑,「你们当初下手的时候就不想想会有今天?要你们断只手臂是轻的。只因为你们不是主犯。我若把你们送到官府云,你们何止是手臂,就连命只怕也保不住了。今天我把话说到这里,我敢要你们断手臂,就不怕你们过来找我报仇,我行不改名坐不更姓,众龙镇陈茂生就是我。你们敲的那个戏子是我新近结交的朋友,今天我若不能替他出这口气,我陈茂生也不用在这江南一带混下去了。要怎么做自己看着办。」 一听陈茂生的名号,一行人已经吓了一跳。为首的大哥咬了咬牙,一记手刀,惨叫一声折断自己的手,其它几个人也都学着他的样折断自己的手。 「还有两个呢?」陈茂生头也不抬地问。 「我三弟和五弟受了重伤,他们的份我替他们领了。」为首的大哥痛得冷汗直冒,咬着牙往自己小腿骨上敲下去,一声惨叫之后,那男人痛得几乎昏过去,咬着牙正准备敲第二条腿时,陈茂生说话了。 「看在你这么有义气的份上,还有一只就暂时先留着。」陈茂生站起身理了理衣服,「只是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如果再有人不长眼睛敢去碰我朋友,别怪我下手无情。」说完他骑上马疾驰而去。 其余的男人强忍着痛奔到首领跟前,「老大,你怎么样?」 「死,不了。」老大擦了擦冷汗,「你们听清楚了,以后可真的别去碰那个小戏子了。陈茂生这个人不好惹!」 「只是我们受了这种气,就这么忍了吗?」 老大怒火中烧,反手就给了那个胡说八道的家伙一记耳光,「当初就是你接下这种生意,害得老三、老五躺在那里不算,现在还惹来煞星。还不知道反省,想我们大家都死啊!」 那人被打得低下头,「知道了。」 「总之听我的话,别去碰花家班的人,陈茂生摆明了罩他们,别和他顶没好处的。早知道他们关系匪浅,我说什么也不敢去碰那个小戏子啊!」现在真是后悔莫及。 因为躺着无聊,腿伤又不能动,白小蕊就让师弟把戏班里的几个小孩子领过来,教他们唱文戏。 几个小孩子十分乖巧,学得有模有样。 白小莺在旁边看了吃吃地笑,「这都快出来一拨小白娘子、小青蛇、小许仙了。以后师父师叔们老了,就靠你们养活了。」 白小蕊拿他没办法,骂道:「你不好好教戏,还好意思这么说?现在连小瑞都快超过你了,这么多人里就数你是个吃闲饭的。」 「我吃什么闲饭了?我不是很认真的学戏吗?师兄明明就是你偏心小瑞,有了徒弟忘了我这个师弟,大小眼。」 白小瑞也吃吃地笑,「师叔伯师父你不疼他,吃醋了。」 「死小鬼,你说什么?」白小莺原本也是个孩子,气得冲小瑞挥拳头。 大家笑作一团。 突然听到门口有人轻声咳了声嗽,白小蕊回头一看,就见陈茂生和小厮小柒还有几个下人正在门口。 「茂爷来了。」白小莺首先站了起来,让出位置请陈茂生坐下,领着孩子们和琴师先出去,「我去给您沏碗好茶。」 「不用忙了,你也坐下。」陈茂生冲他招招手。 白小蕊撑着坐起身子,「茂爷,我有句话想说。」 陈茂生冲他摆了摆手,「你要说的话我知道。现在什么都不用说,你先给我好好听着。」接着对小柒说,「把东西拿出来。」 白小蕊和白小莺见他神神秘秘的,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小柒一句话不说,捧上一堆东西往白小蕊房间的桌子上一放,三两下打开包袱,里面全是银子珠宝还有银票子,挺大的一笔数量。 白小蕊和白小莺都吓了一跳。 「您这是……」 「我是不是说过,白公子你腿不能动的时候,你们戏班的一切费用都算在我头上?这不,我给您送钱来了。」陈茂生淡淡一笑,气定神闲地看着他。 白小蕊哪里肯接受这样的事情,急得几乎要从床上蹦下来,「不可以,万万不可。」 「我叫你不用担心,你还偏不信。」陈茂生胸有成竹地说,「你是不是以为这些钱都是从我府里拿来的?」 白小蕊又气又急,心想不是从你家里拿来的,难道还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反正我不要。」 「你为什么不要?这都是白公子你自己的钱。」 「你,你胡说。」白小蕊脸都红了,「茂爷,我尊敬您称您一声茂爷,可是你也犯不着拿我这戏子取笑,和我开这种玩笑。我说不收礼,你却拿来这么一大包银子,你,你这简直是,简直就是……」 「就是什么啊?」陈茂生见他气得浑身发颤,双颊通红,心中一动忍不住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故意问他。 「简直就是混账。」白小蕊说完这句话气得一口气上不来,喘息连连。 「和你开玩笑呢,急成这样。」陈茂生收起玩笑的心,正经地说,「这些钱真的是你的。我不过是替你讨回来罢了。」 白小莺在旁边也忍不住了,「茂爷,您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答应过替你们找出行凶的恶人?我已经说话算话把这事做到了。这里的钱,五百两是那些直接动手的匪人赔给白公子的银子,别外一千两则是张老爷赔给你的。这里有这些匪人亲口签字画押的证据,你们可以过目。」 他好几天不见人影,居然是跑去做这事了。 白小蕊睁大眼睛,接过白小莺手里的纸看了看。陈茂生说得一点也不错,那个张老爷他是有记忆的,年纪一把却色得很。只是两人也没见过几次,怎么他就下了这种狠手? 「他侄子在京城做官,势力还是有几分。你在京城的事他也听说了一些,听说你得罪了六王爷几乎是连夜逃出京城。知道你没地方落脚,所以更加放肆了些。」 陈茂生一句话说中了要害,解了白小蕊心头的疑惑。 他也是去找了张继祖才知道,原来白小蕊会到枫树镇是因为出了这样的大事。宁可放弃京城第一名旦的声名不要,也不肯虚与委蛇,这白小蕊的确是很有骨气。几次三番都令他刮目相看,总有不同的感觉。 「多谢茂爷,只是您为我得罪了人,这事不知道……」 「你放心好了。我若没有把握也不敢这样替你出气。我说过这事我管了,自然会管到底。他们以后绝计不敢找你麻烦。就连六王爷那边,」说到这里,陈茂生得意地一笑,「你也不用担心。」 白小蕊听他说得自信满满,一时之间也有些吃不准他什么来头。只是见他气定神闲,也不像吹牛,不由得点了点头,「多谢茂爷费心。只是这钱……」 「这钱是他们赔给你的。你自然得拿着。」陈茂生做了个手势,小柒立刻把钱包成一包硬塞给了白小莺手里。 「你好好休养着,等你腿好了,我娘还等着听你唱戏。不管是不是堂会,我娘可已经过去听过你唱了好几出《白蛇传》了。」 「我还没有见过陈老夫人,不知道是哪一位。若是知道她老人家过来,一定奉上好茶伺候。」白小蕊轻声说。 「我娘只喝儿媳妇茶,你说这话可别让她听见,当心她拉着你认亲。」陈茂生哈哈大笑。 「你……」刚才说话还挺好,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不正常的调笑话,白小蕊羞得脸通红,却因为承了人家这么大一个人情不能发作,只能愣在那里咬着下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茂爷,借一步说话。」 白小莺把包袱往白小蕊床上一放,拉着陈茂生定出门口。 「您老人家曾经说过,若是找到打我师兄的恶人,一定会让我们戏班的人叫齐人手,把那些人的手脚都打断。现在怎么赔了些银子就了事了?我不要银子,我要替我师兄报仇。我师兄的罪不能白受。」 「你的性子倒有几分像我。」陈茂生哈哈一笑,附在白小莺耳朵边轻声说,「那些人我都亲自教训过了,动手的让他们断了一只手。至于张老爷,我亲手敲断了他的双手双脚。绝对不会轻易饶了他们。只是你们刚到这这里,人生地不熟。出面得罪人的事还是少做为妙,有我替你们出头也是一样。他们只知道是我动的手,自然不会暗中给你们下绊子。」 「茂爷想得周到,是白小莺小人之心度您君子之腹了。」 「没事,回去好好照顾你师兄。我说的话自然算话!」 「原本我们欠了茂爷这么大的人情,真不知道要怎么样报答。本来老夫人喜欢听我师兄唱戏,又是六十大寿,别说去唱堂会,唱什么我们也得去。只是我们师兄弟发过重誓,绝对不去别人家唱堂会。 我师兄最恨别人拿他当玩物玩弄,他说别人都轻贱我们戏子,越是这样我们自己绝不能轻贱了自己。这世上若有人想要他的心,非得拿自己的心去换。真金白银、奇珍异宝他都不稀罕。」 「说得好,千金易得真心难求,只是你师兄那颗心是玲珑剔透,普通人家的心换过来不是很亏?」 「我也觉得是亏了点,那还得加上对我师兄一辈子呵护有加才好,茂爷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你这个小鬼,滑头的很。」陈茂生哈哈大笑,连连点头。 白小蕊躺在屋子里,根本不知道白小莺拉着陈茂生说些什么,只见他们相谈甚欢,陈茂生爽朗大笑的样子,心中莫名其妙泛起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等白小莺乐呵呵的回他房间,嘴里还哼着唱词,他有些心慌意乱,索性闭上眼睛假寐。 白小莺走近轻轻推他,「师兄醒醒。」 他也不理会,只装睡得很熟。 陈茂生走过来轻声说,「你师兄睡了别吵他。这腿断了,痛得就像火烤一样,而且就像拿着火盆子跟着,跑到哪里都逃不掉,痛得一点办法也没有。现在他好不容易睡着,就让他好好养养精神。」 白小莺捂着嘴笑着问,「茂爷怎么说得跟自己也受过伤一样?」 「我自然也是受过伤才知道。」陈茂生气定神闲地点了点头。 「你怎么也会?」白小莺睁大眼睛一脸不敢相信。 「小时候调皮,从树上摔下来,可不就把腿给摔断了。」 「没到茂爷也有这么调皮的时候。」白小莺忍俊不禁,「实在看不出来。」 「我就不是从小孩子长成这么大的了?这话说的。」点着白小莺的头,陈茂生摇了摇头。 「我小时候也爱爬树,不过没爬过几次,后来被爹娘给卖到戏园去了,换了点米粮回家。」白小莺低下头,声音之中已经流露出些许悲伤,「我还好还是懂事的时候被卖掉,所以还知道这里是我的家乡,我师兄就可怜了,他是从小被扔在戏班子门口,连爹娘是谁都不知道,更不用提家乡在哪里了。」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千真万确。」 白小蕊躺在床上原本只是装睡,可是听着白小莺这张嘴完全没有把门的,再这样下去只怕什么糗事都要说出来了。只好翻了个身背对着这两人,闷声道:「师弟你少说两句吧。」 「师兄,你没睡着?」白小莺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 陈茂生也急忙问道:「是不是腿痛得厉害?」 「你们两个这么吵,睡着了也被你们吵醒了。」 陈茂生和白小莺面面相觑。 白小莺伸了伸舌头,「果然声音太大了。」 陈茂生抱了抱拳,「那我告辞了。」 「我送茂爷出去。」 白小蕊听到房间里完全安静下来,这才转过身。 房问里已经剩下他一个人。 看着房间里陈茂生拿来的一堆东西,虽然也觉得这样不妥,可是又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推拒。 这个陈茂生做事的确很出人意料之外。 第四章 转眼过了十天,白小蕊的腿伤虽然没好,但是已经不像以往痛得那么厉害。 陈茂生怕他在房间里久待闷气,所以差管事的送了辆木车过来,让白小莺没事可以推着他出去转转。 这木车虽然不值什么钱,可是却十分的周到。 白小莺才不管白小蕊乐意不乐意就替他收了下来,还是那句老话,「你怕还不上人情,大不了我来还。」 开始的时候白小蕊听他这么说还没有什么感觉,但是这两天再听白小莺这么说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难受。 这个师弟是他唯一的亲人,自己对他一向疼爱有加。小时候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他也瞒着师父偷偷让着师弟。白小莺性格天真活泼,虽然有点无法无天,但是却是个善良正直的好孩子。他自然是希望能赚些钱,将来给师弟娶个好娘子,安居乐业地过日子。若是他真的想和男人在一起,只要那个男人像陈茂生这样,他也可以放心。 只是每每想到这个,自己就有种心头微痛隐隐约约有种酸溜溜的感觉。 特别是陈茂生这两天虽然天天叫管事陪着大夫过来,偶尔也送东西过来,本人却极少出现,更叫他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白小蕊自然知道,陈茂生生意做得大,要处理的事情多如牛毛。前几日,天天过来对他的事问长问短,肯定也耽误了他不少处理正事的时间。自己不过是过来唱戏的,又几番不识好歹让他下不来台。这时事情有了交待,他人不过来再正常不过。 现在还天天叫管事陪着大夫来看望,实在已经是天大的面子。 可是,他既然和白小莺谈得这么投机,若他有心对自己的师弟有所念向,这样才过了几天就不闻不问的,也未必太薄情了点,让他这个做师兄的怎么能放心把师弟交给他呢?想到这里,白小蕊长长的叹了口气。 白小莺刚好跨进房间,见他一脸心事忍不住打趣说,「白娘娘,你又想许仙了?」 「胡说什么?」白小蕊狠狠瞪了他一眼,深黑的眸子柔光一交风情万种。 白小莺吃吃偷笑,整个人一团糯米似的扑在他身上撒着娇讨饶,「好师兄,你知道我就爱胡说八道,可不许生我气。」 「我要和你生气,只怕没两天就要气死了。」 白小蕊伸手推他,白小莺却赖着不撒手,推了几次推不动也只好由着他。 「师兄,我上次跟你说的房子的事,你去看看吗?我们天天住店花销也大。要是能置办上几亩田地,也算立上根基了,好不好?」 「我腿还没好,等好了……」 「腿没好怕什么?茂爷拿来的木车载你出去玩,可不正合适?」说到这里,白小莺跳起来连连拍手,「我这就推你去看。」 白小蕊想要叫住他,还没开口,他就跑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不一会儿,白小莺轰轰隆隆地推了辆木车过来。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动静却不小,住在其它房间的人也都跑到门口看热闹。 以白小瑞为首的一群孩子更是拍着手叫好,「真好玩的车,我也想坐。」 白小莺白了他们一眼,「你们好手好脚的,坐这个干什么?这是茂爷给师兄准备的。想坐也行,我先敲断你的腿。」 「小莺师兄真凶。」 「就是,就是!」 「哼!」白小莺不理他们,把车子一路堆到白小蕊的房里,伸手拉他,「来呀来呀,可好玩了。」 白小蕊摇了摇头,「我腿脚不方便……」 「我扶你上来就好。」 白小蕊想了想,还是摇头。 「你怎么这么扫兴啊,师兄!」白小莺有些急了,跳着脚抱怨说,「好不容易有这么方便的东西,出去转转多有意思,你都在房间里待了多久了,也不怕闷出病来?」 「我又不像你,一天不出门就难受。我本来就不太喜欢出去玩。」 「不管,今天你一定要和我出去。」说着白小莺野蛮的伸手去拉他。 「师弟!」白小蕊现在腿不能动弹,被白小莺这样强迫只觉得害怕。 「你又在胡闹什么?」突然有个人走进去,对着白小莺的脑袋就狠狠敲了一下。 「谁啊?」白小莺抱着头跳起来。 陈茂生无可余何地瞪着他,「一来就看到你在这里调皮捣蛋,你师兄白疼你了。」 「我想带师兄出去转转,他死活不肯。我怕他闷出病来,这才……」 「你这是要带你师兄出去玩啊?我还以为你要绑你师兄卖给人贩子呢。」陈茂生哈哈大笑,打趣他,「好人都被你吓出病来。」 白小莺摸着头气呼呼的站在一边又说不出反驳的话,只好小声地抱怨说,「谁让他不肯去的。」 「外面天气是挺好的,转转也好。」陈茂生转过头看着白小蕊,问他,「老待在房里不闷吗?」 白小蕊摇了摇头,「不闷。」 他从小生在戏班,十几岁就挂牌唱戏,成名之后人人都认识他,每次出门大家都拿异样的眼光看着他,或惊艳或鄙视,更多是赤裸裸的色欲。时间久了,他就变得不爱出门,只想待在房间里,一个人练戏也好,看书也好,不比去外面自由自在得多? 「你气色不太好,大夫说过了,你的腿还是要偶尔晒晒太阳才比较好。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陈茂生说完,也不管他愿意不愿意,一伸手把他从床上抱了起来。 白小蕊一声惊呼,整个人已经落进了陈茂生的怀里。 「好,还是茂爷有手段。」白小莺哈哈大笑,拍手叫好,一反刚才可怜巴巴的样子。 白小蕊只觉得整个人被拥进一具极为宽厚的怀中,淡淡的檀香迎面而来,他有些心慌意乱,从来不曾和人这样亲近,只觉得晕生双颊,两手握成拳头抵住陈茂生,不使两人再多亲近,小声地说,「快放我下来。」 「放你下来小事一桩,不过我要放就只会放到那张木车上面,你确定?」 「先放我下来!」白小蕊头都不好意思抬起来,小声重复。 「那就是决定出门了。」陈茂生点了点头,擅自替白小蕊下了决定,转头问白小莺,「本来你想去哪里?」 「我想带师兄去看房子,我看中处宅子,想让师兄去看看值不值得买?」 「购宅子这到是好主意。只是你们与其住在枫树镇,不如搬去众龙镇,在那里也方便我照顾你们。」 「众龙镇自然是比枫树镇要热闹,只是我师兄不喜欢热闹,他喜欢安静。所以我才想在枫树购田地。」 「你们是不熟,其实我就知道众龙镇有好几处闹中取静的房子。今天天色尚早,不如一起过去看看?」 「那我师兄腿脚不方便,怎么办?」 「有我在你还担心这个?」 「这倒是。」 「不好,这样太麻烦茂爷。」白小蕊坐在木车上摇头,「今天就随便在枫树镇转转就好,若有什么事等我腿好了再说。」 陈茂生和白小莺听他这么说也只好点头。 白小蕊坐在木车上,垂着眼睑等出门,突然陈茂生盖了件披风在他腿上,见他惊得抬头,解释道:「外面风还有些大,盖着好。」 白小蕊来不及说话,已经被急性子的白小莺推着走出门口,「快点快点,出去转转也好。茂爷说好的一定是好地方,等你腿好了咱们就赶紧去买,可不能被人抢了先。」 白小蕊看着他,「你就这么想买田地?」 「有自己的家不好吗?四处飘泊总不是个事呀。」 听了这话,白小蕊不再说什么,乖乖的任白小莺推着他走。 陈茂生和小柒不远不近地跟着。 听他们师兄弟对话,陈茂生微微勾起嘴角,若有所思地笑了起来。碰巧白小蕊似乎也想到什么回头看他,两人视线一碰上,白小蕊迅速地转过头,一句话也没说。 「临去秋波那一转,心摇神荡甚销魂!」 小柒听陈茂生自言自语,不解地看着他,「茂爷,你在说什么?」 「没说什么,我有说话吗?」陈茂生一脸无辜哈哈大笑。 小柒不满地看着他,闷声说,「我看爷最近反常的很。」 「哦?你倒说说看我怎么反常了?」 小柒扁了扁嘴,「爷本来今天还要去钱庄收账,结果居然就陪着白公子他们去看什么房子。现在房子不看了,还要陪着闲逛。我看现在爷已经不怎么做正经事,天天泡在这里围着白公子转悠。」 他从小跟着陈茂生,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保护他的安全。虽然身分是小厮,但是陈茂生一向对他疼爱有加,也不拿他当下人看。再加上陈茂生不是个特别拘泥小节的人,所以彼此之间虽然名为主仆,但是说话却也挺随意的。 「我不是好几天没过来了?过来看看又怎么了?」陈茂生不以为然,「你居然敦训起我来了,胆子越来越大!」 「本来就是。虽然说张老爷打断了白公子的腿,把这黑锅送来让咱们背了。您心里气不过,要出面教训他。可是说到底,这事也不与咱们相关啊!您现在可好,有事没事就跑过来,宁可晚上通宵看账,白天还要硬挤出时间过来看白公子。前两天去了趟扬州,我看你整天吃不好睡不好的,事情一办好连夜就赶了回来,您的心事,我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好你个猴子,三天不打你要上房揭瓦了是不是?你倒说说看我有什么心事?」 「你看白公子生得好看,心里、心里动了、动了那种念头!」小柒大着胆子把心裹的说给说了出来,然后一脸不服气的看着陈茂生,「对不对?」 「对,对你个头!」陈茂生狠狠拍了小柒的脑袋瓜子一下,「是又怎么样?难道我做得出来,还怕你这猴子说出来不成?我就是喜欢上他了,你还想造反不成?什么那种念头,好事也让你说得下作了。」 「爷,你胡涂了?」小柒急得跳脚,「白公子生得再漂亮,他也是个男人。而且我常听人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住嘴!」陈茂生大声喝斥住小柒,浓眉倒竖恶狠狠地骂道,「你要再敢胡说这些混账话,别怪我心狠。」 「又,又不是我说的,可是别人都……」 「别人怎么说我不管,在我耳朵里就听不得这种话。你也给我仔细的听好了,不仅是你,我们府里谁敢乱嚼这种舌根,立马给我滚蛋,包袱也不用收拾了。」 「可是……」 「可是个屁,你是不是因为我平时宠你,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小柒不敢。」 「不敢就好,若是再有下次,看我不好好收拾你。」说完陈茂生扔下小柒和管事一个人先走了。 「你怎么长着眼睛摆样子啊。」管事摇着头提醒还气呼呼的小柒,「你跟着茂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什么时候看见爷对人家这么上心过?男人女人都没有吧?你还跟他顶什么呀?这回他是动了心了,这都看不出来?」 「可是白公子长得再好看,他也是个男的呀!」 「男的女的有什么关系?茂爷喜欢不就行了。」 「可是,两个男人在一起不是很奇怪?」 「你被茂爷臭骂就不奇怪了,死心眼这孩子!」 小柒一脸不屑,「反正我不喜欢白小蕊,男人长得那么好看干什么?那双桃花眼还老是有意无意勾咱们茂爷,我觉得他心术不正。」 「你脑子里塞的是草!」管事忍无可忍也快走两步,扔下小柒一个人在那里生闷气。 「反正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爷往火坑里跳,被那只狐狸精迷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小柒一边抱怨一边快定两步跟了上去。 白小莺推着白小蕊走得快,半天还等不到陈茂生一行人。 「好慢啊他们?」 「就你性子急,走得跟飞一样。」外面阳光明媚,白小蕊抬头觉得有些刺眼,赶紧拿手遮住。 「怎么了?」 「太久不见阳光,觉得眼晕。」 「你再不出来,下次一看见太阳看不把你就给晒化啰。」 白小蕊听他说得夸张,哭笑不得,「只知道瞎说,嘴上也没个把门的。」 「我嘴上是没把门的,可是你嘴上把门的也太多了吧。你什么都不跟我讲,什么事都自己一个人闷着,难道这就好了?」白小莺不以为然。 「我的性格本来就不好,自然是像你这样讨人喜欢。」白小蕊轻声说。 一听白小蕊赞扬他,白小莺乐得大笑,「师兄不嫌我疯疯颠颠了吗?」 白小蕊淡淡一笑,「我什么时候嫌过你疯颠?只是有时候觉得你有些聒噪罢了。」 「我是白小莺,是只鸟自然叽叽喳喳,师兄叫白小蕊,是朵花自然就安静。我聒噪也不关我的事,是师父起名字的时候起坏了,要是让我也叫个白小兰啊白小菊呀什么的,说不定我也能安安静静的像师兄你一样,可惜偏就叫了白小莺,哪有鸟不喳喳叫的?」 「自己话多还赖师父名字取得不好,你还真敢说。」 「本来就是。」 「我也觉得白小莺这名字起坏了。」赶过来的陈茂生听他们师兄弟说得热络,忍不住也打趣道。 「是吧!你听茂爷也这么说。可不就是名字起坏了?」白小莺得意洋洋地说。 「茂爷,你别跟着他瞎胡闹。」 「不是胡闹。」陈茂生摆了摆手,一本正经地说,「我觉得你要改一个字才合适。」 「改哪个字?」白小蕊和白小莺齐声问道。 「这个莺字不好,不如改成犀字。」 「犀字?为什么?」白小莺还一脸不解地追问原因,白小蕊已经噗哧一声笑出声来,连连点头,「的确是这个犀字合适。」 「为什么为什么啊?」眼见两个人打哑谜不说答案,把白小莺急得团团转。 「师弟,你没听过吗?『虚空有异兽,眼大若斗,皮厚如墙,称之为犀!』就你这厚脸皮除了改名叫『白小犀』再也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啦。」 「好啊,搞了半天,你们取笑我!」 陈茂生和白小蕊哈哈大笑。 白小蕊笑得轻微有些咳嗽,拿出帕子轻拭嘴角。陈茂生觉得这帕子眼熟,在他收进袖子的瞬间,眼尖的看到角上绣了个龙飞凤舞的茂字。心中一动,突然想起这似乎是他丢在客栈替白小蕊擦过汗的那块,原来竟被白小蕊暗中收起来了,顿时觉得欣喜万分。见白小蕊和白小莺都没察觉,也就不露声色的什么都没说。 枫树、聚龙一带虽然是个小地方,但是紧靠扬州湖州一带,盛产竹器,所以来往的客商也极为众多,镇上的商铺,酒家也略成规模。 白小莺是从小生在这里,虽然是很小时候的事情,但是对这里却有一股天生的热门熟路,再加上没事就爱跑出来玩,走到哪里就对着白小蕊讲解到哪里。 白小蕊只是淡淡地微笑,偶尔和陈茂生眼神碰到便转过头假装看另外一边的景致。 陈茂生不管他什么反应,看在眼里都觉得赏心悦目,心里喜不自胜。 虽然已经开了春,但是,江南一带春寒最是料峭,俗话有云,春冷冻死耕牛,他们走了一段路之后,白小蕊轻轻打了个喷涕。 陈茂生低下头问他,「冷?」 白小蕊轻轻摇头,「还好。」 「我走得有点累了,去那边茶楼吃点东西好不好?」陈茂生停下来指着对面的茶楼,「那家的点心不错,有道名菜叫『江南第一鲜』味道很好。」 「好啊,我要吃。」白小莺拍手叫好,推了木车就往对面走过去。 陈茂生笑瞇瞇的跟在后面,扯住管事在他耳朵边叮嘱了几句。管事点点头,转身就走了。 白小莺推着白小蕊先要了一间包房,兴奋地搓手。 白小蕊轻声抱怨他,「你别在茂爷面前这样好吃,让人家笑话。」 「我又怎么?」白小莺嘟起嘴。 白小蕊轻轻叹了口气,问道:「我想问你一句话。」 「师兄你想说什么,干什么吞吞吐吐的?」 「你觉得茂爷为人如何?」 「他和平日见到的那些公子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具体也说不上来,但是,和他待在一起就会觉得很舒服,就像和师兄或者戏班裹的大家待在一起一样,特别安心。总好像只要和他在一起,天塌下来也不用害怕。」 「是吗?」白小蕊喃喃自语,神情一黯,「他在你心里就这么好?」 「他替你出了这口恶气,自然在我心里和旁人不同。」白小莺末见白小蕊暗自神伤,笑嘻嘻的回答。 「师弟,你有想过将来要娶妻生子吗?」 「娶妻生子?」白小蕊突然冒出这样一句,白小莺愣了半天摇了摇头,「没想过。」 「我知道了。」 白小莺觉得他问得蹊跷,蹲在他身边瞪大眼睛看着他,「师兄你想说什么?」 「我没想说什么。只是在替你的将来考虑。」白小蕊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你既然没想过要娶妻生子,那师兄自然想替你找一个可以照顾你一生一世的人。」 「师兄,你就爱瞎操心。」白小莺吃吃的笑了起来,「你先把自己安排好了,再来担心我也不迟呀!你不知道有人对你……」正说到这儿,陈茂生一行人已经赶到。 「你们怎么老是跑得这么快啊?不愧是小莺,长着翅膀呢。」 白小莺一见陈茂生笑得更厉害,整个身形如同风中花枝,前俯后仰地乱颤,「茂爷,我师兄刚才想给我找归宿呢。」 「哦?」陈茂生挑了挑眉毛,「谁家敢要你这只满世界乱飞的小雀鸟呀?」 白小莺只是大笑却不说话。 白小蕊被他弄得又是恼怒又是心酸,伸手去拿他,「收敛着点,怎么这么疯疯颠颠的,让人看了笑话!」 「我就是这样,若是不喜欢我这样,我装得了一时难道还装得了一辈子不成?」白小莺不以为然。 「这话说得好。为人光明磊落,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陈茂生显然对白小莺的话极为欣赏,连连点头。 白小蕊被他堵得说不出话,咬着牙瞪他,心中暗骂他不知好歹。自己处处都替这个师弟考虑,可是这个小煞星却拿着他的好心当驴肝肺。偏巧陈茂生还要帮着他。 他们两个互相赏识,自己搞了半天还是费力不讨好。忍不住心中一阵郁闷,脱口而出,「你们自然是光明磊落大丈夫,倒是我在这里枉做小人了。」 白小莺见他生气,吐了吐舌头乖乖闭嘴。 陈茂生心思一动,拉着白小莺故意说,「哎呀,你看你把你师兄气坏了,当心回去他罚你。」 「我师兄才不会,他可疼我呢。」白小莺想也不想立刻反驳。 「我不信,要是他疼你,脸会板成那样?」 「那是你惹他生气,可不怪我的事。」 「我好好的怎么惹到你师兄了?」陈茂生一脸无辜摊开双手,「一看就知道你师兄因为你胡说八道才生的气。」 「我师兄是气你帮着我,心里吃醋。明明就是你惹他,别想赖我。」白小莺被陈茂生激得跳了起来,大嘴巴的什么都说了出来。 本来白小蕊听他们一搭一唱根本不与理会,哪知道白小莺突然之间冒出这样一句。整个人如同突然被雷击中,顿时呆若木鸡。血液倒流,一张脸红得简直就要滴出血来。 他早就知道这个师弟嘴上没有把门的,可是打死他,他也不会想到白小莺会突然之间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啊。 前一刻他还一心一意想把白小莺托给陈茂生。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了这样的情况? 白小莺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大嘴巴的又惹了事,很没义气地缩到门口,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我去看看那、那个什么……」就一溜烟的跑了个没影,把这个烂摊子扔给了陈茂生。 「小没义气的。」陈茂生一边骂,一边暗暗高兴。这样的局面正是他求之不得的啊! 虽然他了没料到白小莺的嘴巴大到这种程度,本来只想故意逗逗他,观察一下白小蕊的反应。现在既然事情已经挑明了,那他索性正好表露一下心迹。 「茂、茂爷,你不要听我师弟胡说八道。」白小蕊愣了半天勉强镇定下心神,低着头根本不敢抬头看陈茂生,一只手死命地绞着腿上的披风,「他,他一向嘴上就没有把门的。」 「哦!」陈茂生也不揭穿他,只是在他身边的凳子上坐下,笑瞇瞇的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我师弟虽然调皮,但是性子淳良,茂、茂爷您又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所以、所以我……」 「你想什么呀?」陈茂生低下头凑到白小蕊面前,「说呀?」 「我、我、我想……」 「你想?」 「想……」 「想?」 白小蕊的声音越来越轻,陈茂生的脸却是越凑越近,彼此之间呼吸相触。 「您别……」 「别什么?」 「别、别靠得这么近!」 陈茂生忍住笑,伸手握住他的手掌,手指轻轻沿着他的手臂往上探,「你刚才是不是想替你师弟托个好人家啊?」 白小蕊被他的动作逗得浑身轻颤,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那也得看我对谁动心才好牵这红线呀,是不是?」 「你不喜欢我师弟吗?」 「自然是喜欢的。」 「那……」 「只是这喜欢和动心却是不同。我对那只小雀鸟只是单纯觉得他性格爽直可爱,合我眼缘。至于让我动心的却是另有其人。」 「你,你……」 「你对你师弟珍爱有加,肯将他托给我,想必我在你心里印象也不差吧?」陈茂生一脸自信地问。 「是。」 陈茂生的手指越爬越上,虽然隔着衣服,却扰得白小蕊如同被人拿住命脉的乖猫,动也不敢乱动,只觉得一颗心碰碰乱跳。 「那我们也算两相相悦了,是不是?」 「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白小蕊偏过头,不敢再看他。 「你不懂?」陈茂生嘿嘿一笑,从他袖子里扯出一样东西,「那这是什么?」 白小蕊转头一看,羞得几乎要晕过去。 陈茂生手上拿着的正是他偷偷藏起来的那块手帕。 「如今人证物证全齐了,你就算想抵赖也赖不成了。」 陈茂生伸手握住白小蕊的手掌,低下头在他冰凉的唇上轻轻印上一吻,「我早就听你师弟说过。你说这世上金银珍宝你都不稀罕,想要你的心只有拿自己的心来换。我的心老实巴结自然此不上你的玲珑剔透,所以我除了一颗心之外,再加一生一世对你好才换了你的心,你说好不好?」 白小蕊低下头,「我从小就被扔在戏班,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长这么大除了唱戏什么都不会。虽然小有名声,却也因为自己固执得罪了一堆人。除了长得还算入眼之外,身上连半点好处也没有。茂爷你对我这样的人这么好只怕是白白浪费你的心意,我担不起。」 「我从小就被生在陈家,虽然家里祖上都是读书人。不过我天生对读书一点兴趣也没有。好在还有些生意上的脑子,不至坐吃山空。除了性子还算爽直之外,身上连半点好处也没有。你是不是怕答应了我白白浪费你的心意,到头来才发现喜欢上个草包?」 「你?」白小蕊见陈茂生有样学样逗他高兴,心中又是欢喜又是不安,「我这个人虽然半点优点也没有,性子却是固执的很。」 陈茂生点点头,学着重复了一遍,「我这个人虽然半点优点也没有,性子却是固执的很.」 「你若真心想在和我在一起,以后是绝对不可以三心二意再去娶妻生子的,到时候你们陈家断子绝孙可不要后悔?」 「我自然是不会三心而意去娶妻生子。只是你们白家断子绝孙了,也可不要怪我?」 白小蕊拿他没办法,咬牙切齿地说,「我是讲真的,你还拿我寻开心!」 陈茂生哈哈大笑,伸手一把搂住白小蕊,「断子绝孙怕什么。我们陈家本宗还有好几个兄弟,若喜欢小孩子抱一个过来养就是了,这也值得大惊小怪?再说,你心中爱我,肯为我不要子嗣,难道我就不能这样爱你?」 白小蕊听了心中感动,默默垂泪,「旁人原本就不一定肯嫁我,我自从唱了戏,也没打算过要娶妻生子,你又不同……」 「有什么不同?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 都是一样的。 这五个字虽然简单却让白小蕊忍不住放声大哭。 反身扑进陈茂生怀里,抽泣道:「今天有你这句话,我就什么都不管了。就算被人笑我也愿意和你在一起,一天快活便过一天,一年快活便过一年,一辈子快活便过一辈子。你只是要答应我,要是哪天不快活了,早点告诉我知道,我自然也不会死缠着你,自然会走。」 陈茂生紧紧抱住他,轻轻摸他头发。见他哭得伤心忍不住逗他,「你要是哪天不快活了,也要早点告诉我知道,只是我可是要死缠着你,绝不放你走。」 白小蕊被他逗得没办法,破涕为笑。 「怎么你说起甜话来,嘴上就跟抹了蜜一样?」 「我嘴上可没抹蜜,许是刚才你唇上的蜜沾到我嘴上了?让我再试试。」 说着陈茂生低下头,再一次吻住白小蕊的唇,只是这一次不是轻轻一吻就算,而是大胆地伸出舌头,舔吸唇齿,和他小舌交织,缠绵不愿分开。 白小蕊微闭着双眼,密黑的睫毛轻颤,面色微红,伸出手臂勾住他的脖子,整个人偎进他怀里,轻轻喘气。 两个人正吻得不可开交,门口小柒突然粗着嗓子问了句,「爷,掌柜问要不要上菜?」 两人这才不得不分开。 白小蕊低下头不敢抬头看陈茂生,陈茂生温柔地替他整理乱发,没好气的对门口叫了声,「嚎什么嚎,爱上不上。」 白小蕊抬头偷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出了声,伸手握住他,「好大的火气。」 「更大的火气在别的地方呢。」陈茂生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调笑着说。 不一会儿,掌柜来敲门,满脸堆笑地送上店里的招牌菜式。 本来逃得人影子也不见的白小莺这回也摸了回来。眼看白小蕊脸色微红,陈茂生眉眼之间掩饰不住得意与兴奋,不用问也知道这两人好事成了。 故意拿白小蕊开玩笑,「师兄,你的媒做得如何?」 白小蕊瞪了他一眼,「有东西吃也塞不住你的嘴。」 陈茂生也点头,「小雀鸟的嘴是多了点,下次叫小柒买点鸟虫塞住它。」 「你们两人忘恩负义,新人领进房,媒人丢过墙。要不是我……」 一听这话,白小蕊和陈茂生赶紧一人一筷子夹了菜往他碗里塞,「吃东西,吃东西。」 白小莺得意洋洋的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小柒眼见事情发展,心中暗叫不好。偏巧管事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一个人连个商量的人也没有。 茂爷看白小蕊的目光这么温柔,只怕已经被迷得三魂不见了六魄。看来实在不行,得告诉老夫人不可。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管事从门口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镇上最大的布行的掌柜还有小伙计,手上正捧着两件披风,一件赤红,另一件银白。 「为了找这两件披风,来得晚了,茂爷久侯。」 管事拍了拍手,一左一右两个小伙计抖落披风,赤红色花纹绣的是黄莺报春,银白的则用丝线绣了株寒悔。 「这两件披风都是小店镇店之宝,特意请了扬州柳家绣庄的顶级师傅绣的,茂爷和二位白公子都是有见识的人,无论是料子还有绣工,那可都是独一份啊!」掌柜不无自豪地说,「可巧的是这两件披风图案也应了二位爷的名讳,所以陈管事一说,我马上就差人送过来了。」 陈茂生点点头,「你倒有心。」 白小莺一见那两件披风已经猴子屁股似的根本坐不住,三两步跑过去,拿在手里反复地看。 「真的是只黄莺,真好玩,绣得跟真的一样。师兄你也来看。这料子摸在手里舒服得很,不像平时的棉、绸,虽然轻巧却暖和的很,不知道是什么?」 「小白公子说得不错,从波斯运回来的织料,莫说江南一带,整个中原总共二十四件。分别是以十二种花,十二种鸟兽绣成的,我和柳府是世交,所以特意从他那里讨来这两件。可巧讨的却是梅和黄莺,这不是缘份又是什么?」 白小蕊抬头看着陈茂生,见他微微一笑。 「江南不比京城,开了春还湿冷得很,怕你受不住。所以叫管事替你们买件披风御御寒,居然找到这两件,也算是可巧了。」 「这样不好。」白小蕊摇头,「你知道我不收别人礼物。」 陈茂生板下脸,指指他的额头,「我是别人?」 白小莺手痒得厉害已经把披风披在身上,美孜孜地炫耀。见白小蕊还在那里犹豫,赶紧道:「师兄,茂爷不是外人。你可别老拿那套规矩对他,害我也没新衣服穿。」 白小蕊拿他没办法,「你倒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白小莺眉眼一挑,「本来就是。」 大家听他讲得坦白,一派天真烂漫,都无法对他生出恶感,笑嘻嘻地看着他。 陈茂生亲手替白小蕊披上披风,系好,「你也穿上,我不是外人,也不是别人。你那套规矩对我不合用。」 白小蕊听他讲的深情,眉眼之间无限温柔。再想到两人才刚定情,白小莺都不拿他当外人,要是自己再拒绝他的好意,倒显得矫情,于是点点头,「以后不用花心思在这些上,你本来就不是这样的人,不用特意为我改。」 陈茂生也点了点头,「只此一回。」 虽然只是短短只字词组,但是两人心意相通情深意重的样子,却是十分明显。 用过饭之后,本来还想约去郊外走走,散散心。 白小蕊和白小莺原本就长得俊美,再衬上一红一银的两件披风,更是如同画中走出来的人令人惊艳。这几个人走到哪里,大家的目光自然就跟到哪里。要不是碍着陈茂生站在旁边,过来搭讪的人不知道会有多少。 白小蕊本来就不喜欢这样的场面,只转了一会儿就没意思再逛下去,「还是回去吧,有些倦。」 陈茂生也点点头,弯腰在他耳朵边轻声说,「我也不爱他们盯着你看。」 白小蕊侧头看着他,「怪不得你刚才一过来,我就闻到一股酸溜溜的味,还以为是吃的点心醋味没散尽呢。」 陈茂生哈哈大笑,「一直以为你斯文,你师弟话多。现在可知道你调皮起来,一点不输那只小雀鸟。」 这两个人只顾自己谈笑风生,却不知不远处一处楼顶有人从窗子口冷冷地看着这边,还恨得咬牙切齿,「好你个白小蕊,我只当你真的清高得不让人碰,现在还不是照样和男人当街打情骂俏?」 第五章 白小莺和白小蕊一回客栈,把茶楼带来的东西分给戏班里的小孩子吃。 白小莺把门一关,贼贼的笑了起来,「师兄,你还没告诉我,你今天的媒做得怎么样子?」 白小蕊低着头,随便拿起一本书皱着眉头说,「今天你都聒噪了一天了,让我清静一会儿。」 「你又不想考状元,天天拿本书看什么?」白小莺手一伸把白小蕊的书抢了过来,笑瞇瞇地看着他,「茂爷和你说什么了?」 白小蕊腿脚不方便,只好眼睁睁看着他把书拿走,毫无办法。 听他问的问题臊人,索性倒在床上拿被子从头到脚蒙住,「我累了,有什么明天再说。」 白小莺天生就是牛皮糖的个性,眼见白小蕊扭扭捏捏不肯说,好奇心被勾得更厉害,脱了鞋子硬挤进白小蕊的被窝闹他,「好师兄,你就告诉我吧。你们到底说什么了?要不然,我今天一晚上哪睡得着觉啊?」 白小蕊拿他没办法,只好闷声说了句,「你也看到了,他说他不是外人,就,就是那样了。」 「那你呢,你心里怎么想?」 「我都收了他的东西了,自然是不拿他当外人了。」白小蕊轻声说。 「他是不是发誓对你好?说过以后绝不会欺负你?」 「我不知道,你的废话真是越来越多。」 两人之间的情话,说的时候都觉得脸热的很,偏白小莺还要问个不停。白小蕊翻了个身不肯再说下去。 白小莺也不再闹他,把被子拉到胸口叹了口气,「茂爷样样都好,只是身世不好。」 听他说得古怪,白小蕊忍不住转过头看着他。 「他这样的身世,若是只是宠爱个男人倒不觉得什么,要一心一意不娶妻生子,只怕有些困难。」白小莺摇了摇头,「你一心一意对他,他不知道能不能一心一意和你守一辈子啊?」 白小蕊没有说话。虽然两人先前有提及这个问题,陈茂生也信誓旦旦的说不介意,只是时间久远了,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改主意。反正自己的想法是不变的。他若是真的变了心,也就是两人缘分尽了的时候。没什么好责怪的,但是要他白小蕊委屈求全,也是不可能。 「师兄,若真到了那一天,你怎么办呢?」 「到了就到了。」白小蕊淡淡地说,「反正现在他是一心一意对我好。现在担心那些,又有什么意思?」 「话是不错,可是有那么多人围着你转,你为什么不选一个一定会对你死心塌地的?」 白小蕊听他这话说得好笑,忍不住在白小莺的额头上敲了敲,「傻师弟,这世上除了自己之外,别人心里怎么想,你又怎么可能知道?我只选我喜欢的就好了,至于未来如何,又哪里是我可以控制得了的?」 白小莺侧头看着他,「师兄,刚才我说的话都是我杞人忧天,茂爷并不是个没承担的人,他一定会对你好的,你别怪我乌鸦嘴,我只是担心你……」 白小蕊伸手轻轻替白小莺整理乱发,「我开始还以为他心里的人是你,心里也是一样的,又是担忧又是放心。」 白小莺吃吃一笑,「只怕你比我还多了点酸溜溜。」 「改天请个师父过来,赶紧把你这张嘴给我缝起来。」 「我说了实话,可惜某些人心虚脸红不爱听了。」 白小蕊气得伸手抓他,白小莺一边躲一边讨饶,两人在床上闹成一团。 有大夫的高明的医术,再加上陈茂生的精心照顾,一个多月的时候,白小蕊的腿已经能下地走动,只是为了保险起见,大夫还是不让他练戏。 在此期间,陈茂生把众龙镇的几处宅子地契偷偷给了白小莺,只让他领着大家都搬过去。只说是他买的,其它别声张。 白小莺平日虽然没心没肺,不过这种大事他却也不敢做主,旁人不说无所谓,只是白小蕊那里他是不敢瞒着的,一五一十全说了,还把地契拿给他,「这事我拿不了主意,师兄你看着办。」 白小蕊拿着地契看了看,房子田地都有,陈茂生出手的确大方。 「他说不让我知道?」 「他说怕你知道了不高兴。」 哪有人送礼还送得这样偷偷摸摸的?白小蕊摇了摇头,「师弟,那房子和田地你喜欢嘛?」 白小莺点了点头,老实地说,「房子我有去看过,前院、后院、门厅、小楼都雅致。东边大院子住戏班的人,后院住打杂的,师兄你住小楼那里,清静风景又好。」 「他是这么说的?」 「他说让我住小楼,他要接你回陈家住,我可舍不得就这样让他把你拐了走。只用个破宅子就想换我师兄,做梦。」 「那你又收人家东西?」 「你不高兴我这就拿去退给他。」说着白小莺就要走。 白小蕊叫住他,「留下吧,你喜欢就留着好了。」 「真的?师兄你说真的?」 白小蕊点点头,「只是你要答应我,这些东西万一哪天我让你还给茂爷,你一定要还。绝不能留恋,行不行?」 「这个当然。」白小莺满口答应,「他要真的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我干什么还要他的东西?这辈子没瞧过大房子吗?」 白小蕊在心里叹气,这个师弟到底是和自己从小长到大的,自己没说出口的话他也知道得清清楚楚。忍不住拉着他的手,愧疚地说,「好师弟,师兄到底还是违誓了。」 「情之所锺,心是活的誓言是死的,师兄你又何必为了活的心拘泥于死的誓言?」 「你说得对,师兄受教。」 「我话那么多,总不能一辈子说废话吧?偶尔也得冒出一两句有用的!」 既然白小蕊点过头了,白小莺自然乐得收这份厚礼,去和大家一说。 本来白小蕊受了伤,不能唱,只能随便凑合着演些杂牌戏目,生意清淡的很。况且又要住店吃饭,大家都觉得开销太大,现在可以找到地方长住,又可以免了杂费开销都觉得很不错。 搬家的马车劳力自然全是陈茂生的人,他乐得让白小蕊搬得离自己近一些再近一些,恨不得最好马上就搬进他府里才好。 只是,两人虽然订了情,但白小蕊腿伤还没好,自己要是像个色鬼似的没事就抱着亲热也不象话。所以虽然两人常在一处说笑,除了那次的订情时吻过一次之外,就再无第二次亲密接触。 白小蕊的腿能下地,陈茂生自然高兴。 虽然白小蕊不肯去他家唱堂会,但如今他与白小蕊关系非同一般,陈老夫人的六十岁大寿,他是无论如何要让白小蕊过去认认门的。 白小蕊心里自然明白陈茂生的意思。只是这种场合自己身居贵宾席,又不是为了去唱戏,两人的关系这未免也太明显了。陈夫人六十大寿,这样跑过去,万一气坏了她可怎么好?犹豫了半天,「我,还是不去了。」 「怎么又不去了?为了请你去我府上,我简直三顾、四顾、五顾红枫客栈。孔明都要被我感动了,你还不肯去?」陈茂生真是拿这个白小蕊没有办法。 「你不要生气。」白小蕊皱着眉头看着他。 「我没生气,可是你这又是为了什么呀?我说过了,你这次去绝不会有人拿你轻看,我是想带你认认家门而已。」 「你真是傻。哪有人在这种大日子把个男戏子领回家认家门的?」白小蕊低下头靠在他怀里,又是感动又有些许伤感,「你不怕别人笑话,也不怕你娘生气?」 陈茂生这才恍然大悟,「你不是不想去,是怕别人笑话我?怕我娘生气?」 白小蕊没有反驳,「我以前在京城的时候,曾经看别人做过一种寿桃形的点心,里面放芝麻、豆沙或者是莲蓉,我觉得好玩也学了一下,味道还不错。等陈夫人寿辰时,我做了送过去尽点心意就是了,人就不过去了。」 「一盘寿桃就打发我娘了?」陈茂生连连摇头,「不行,不行。」 「你府里自然是什么都不缺,我只想尽点心意。你嫌轻就算了。」白小蕊垂下头,露出一段细白的后颈。 陈茂生凑过去,迅速在上面印了一吻,惊得他顾不得难受,捂着脖子急忙抬头,「你?」 「你人不过去,送座金山又有什么意思?」陈茂生伸手揽住他,「你肯亲手为我娘做寿桃,这心思我哪有不明白的道理?只是,我说带你回去,自然不是说笑的。旁人笑我就让他笑好了。反正我在你面前哪里还有面子可言?你哪回不是顶得我落个大没脸,我被你治得服服贴贴的,整个聚龙,整个枫树,只怕整个江南都知道了。」 「你怎么跟我师弟一样,老是信口胡说?」白小蕊急得瞪他,「你把我说得跟老虎一样。」 「你不是老虎,只是我是个色鬼罢了。」陈茂生哈哈大笑,「我娘不是个拘泥礼教的人,我已经跟她讲明了我们的事。她只问我是不是真心的,若不是真心的便要打断我的狗腿,不许我再来惹你。」 白小蕊倒吸一口凉气,「你骗人?」 陈茂生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是不是骗人,你去了府里不就知道了?」 「可是?」 见白小蕊还在犹豫,陈茂生低头轻轻咬住他的耳垂,「你想让我被我娘打断腿啊?她可说了,我说真心不算,她要亲自问你。你要不去,就舍得我断腿?去好不好?」 白小蕊被他挑逗得浑身轻颤,陈茂生的问题不知道怎么回道,只好点头答应。 「好啊,你居然点头?你真的舍得我断腿?」陈茂生无理取闹,身子一压把白小蕊压在身下,舔吻他的脖子,「我要罚你这么狠心。」 「我,我又不是那个意思……」白小蕊侧过头,一张脸红得几乎滴出血来,轻轻摇头。 「啊,你不去?我都这样求你了,你还不肯去?让我看看你的心是什么做的。」陈茂生越说越过分,伸手去解白小蕊的衣服。 点头又不是,摇头又不是。白小蕊又气又羞,「你故意整我。」 陈茂生哈哈大笑,拉开他的衣服,轻轻咬住他胸口粉色小点,伸出舌头舔吻,「心是什么颜色的现在还看不出来,只是你的心跳得好快,声音快把我的耳震聋了。」 白小蕊倒吸了一口凉气,又不甘示弱的拉开陈茂生的衣服,红着脸将耳朵贴在他胸口,「你的心还不是跳得一样的快?」 「那是因为我心里在想一些下流的事,怕被你听到才故意跳得这么快、这么乱、这么大声。」 慢慢的低下头陈茂生轻轻在白小蕊的旁边倒下,替他拉好衣服,努力平息自己呼吸和欲望。 白小蕊见他半途收手有些吃惊,又不好意思问原因,只呆呆的看着他。 「等你去了陈家,自然知道我对你是不是真心。那时候我们在一起,才是真正两情相悦。现在,你虽然也不反抗,却让我有种占便宜的感觉。」 这是什么古怪的理由?白小蕊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陈茂生讲得虽然稀奇,但话语外的真心却半点不假,加此的珍视让他意外之余更多了感动。 于是伸手替陈茂生扣好盘扣,「我可没说你占便宜,是你自己要这样想,可别又变着主意整我?」 陈茂生反手搂住他,在他鬓角轻轻厮磨,「我知道你对我好,所以更不想委屈你。」 白小蕊低头不说话,只紧紧握住陈茂生的手,一刻也不松开。 白小莺兴冲冲从门口进来,一推门就看到他们在小楼里头靠头的紧挨着。吐了吐舌头又赶紧退了出去,「我什么都没看到。」 陈茂生怕白小蕊脸皮薄刚要站起身,却被他拉着坐下,「怕什么?看到就看到。」 陈茂生点点他鼻头,「小没良心,我是怕你害臊。我怕什么?」 白小蕊偏过头继续靠在他胸口,「你不怕,我又怕什么?」 两人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紧紧地靠着,十指相扣。 白小莺趴在门口听了一会儿,捂着嘴偷笑,「好得跟蜜里调油似的,师兄脸皮都变厚了。」 白小蕊到底跟着陈茂生进了陈家。 一路上送往迎来的丫环小厮络绎不绝,井井有条,看得白小蕊有些心惊。 他只知道陈茂生有些家底,却不知道他到底多有钱。今天刚到陈家,这里气派非凡,高墙大院,比他想的更要风光得多。 陈茂生牵着他,觉得他手指冰凉,「怎么了?」 「总觉得不应该来,这种日子万一让你被人笑话……」 「你再这样说,我可要生气了。」陈茂生挑了挑眉毛,「谁敢笑我,谁又敢笑你?」 白小蕊乖乖闭上嘴,握紧陈茂生的手,拎紧手中的食盒。 陈茂生怕食盒太重他拎不动,几次想要帮忙,他都摇头没答应。 两人走到大厅,替陈老夫人庆祝寿辰的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就等着陈茂生过来开席,突然见陈茂生和白小蕊手牵着手走了进来,大家心里都觉得蹊跷,碍着是陈老夫人六十大寿,不敢多嘴,一个个等着看后续。 「你们来晚了。」坐在高台的陈老夫人皱起眉头,「客人们等你们都等得饿坏了,还不快点开席?」 「本来来得不晚,可是小蕊说要给您做寿桃,所以耽误了些时间。」 「这孩子有心。」陈老夫人点了点头,对白小蕊招了招手,「过来坐我旁边。以前只在戏台上看到你,现在见你本人真是更标致。」 白小蕊见陈老夫人面容慈祥,态度也和善,大着胆子把食盒放在她桌子上,打开盒子取出刚做好的寿桃双手奉上,「小小心意不成敬意,祝您老人家寿比南山。」 「好好!」陈老夫人哈哈大笑,看这碗里的寿桃一个个做得精巧无比,活灵活现,大小如指甲大小,小小的绿叶称着顶上尖尖的红桃可爱得很,「你亲手做的?」 白小蕊点了点头,「做得不好。」 「胡说,明明做得这么好!我来尝尝。」陈老夫人挑了一个放进嘴里,连连点头,「好吃好吃。香糯可口,甜而不腻。你怎么做的?做得这么好吃还这么像?」 「娘,您要问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盘问。现在您晒着这么多的客人问这些做什么?」陈茂生笑嘻嘻的打断她。 「问好了,等下次你过生日的时候,好叫厨子做给你吃呀!」陈老夫人打趣地说,拉着白小蕊在她身边坐下,转头对陈茂生说,「你去替我招呼客人,我要和小蕊说会话。」 陈茂生冲白小蕊眨了眨眼睛,转身就走了。 陈老夫人轻轻叹了口气问他,「今年多大了?」 白小蕊老实回答,「十六。」 「白小蕊是你的真名还是艺名吗?」 「是艺名也是真名。我从小被扔在戏班,有什么亲人也不知道,名字是师父起的。」 「可怜见的。」陈老夫人伸手握住他的手,连连摇头,「唱戏的孩子不容易啊。」 白小蕊听她讲得真心,眼圈不由的一红。他从小没有爹娘,像陈老夫人这样疼爱他的长者更是从来没有遇到过。 「我知道你一直不肯唱堂会?」 提到这个白小蕊怕她误会,急忙解释道,「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茂爷是好人,而且我因为以前发过重誓,绝计不去人家唱堂会,所以,所以……」 「别解释了。」陈老夫人摆了摆手,「我不会因为这个生气。你是个好孩子,你是怕别人欺负你才这样做的,我哪会怪你?」 白小蕊抬起头,「您真不怪我?」 陈老夫人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老夫人,您真好。」 听白小蕊讲得天真,陈老夫人心中一酸,「让我好好看看你。」 白小蕊乖乖抬起头,任陈老夫人仔细端详。过了一会儿,她摇了摇头,「生了这样一张脸,男人女人见了都要动心,也难怪你命运多命舛,实在是生得太好了。」 的确如陈老夫所说,在座的客人当中十个有九个都在看着这边,鄙视、惊艳、不解、忌妒都有,甚至还有赤裸裸的色欲。 白小蕊转过头在人群中寻找陈茂生的身影,远远的看到他对自己微笑,这才觉得稍微的安下心来。 陈老夫人喝了一口茶,挥挥手让人把桌子上的冷菜都撤了。有人过来端白小蕊做的那碗寿桃,她摇了摇头,「这个别撤,我还吃。」 一直照顾她的吴妈低头提醒她,「您胃不太好,糯米吃多了不消化?」 「少吃两口怕什么?」陈老夫人皱起眉头,「小蕊特意做的,孩子的心意。」 「是。」吴妈不敢多说,乖乖退了下去,站到了她身后。 「您胃不好,还是少吃点,尝个鲜就行了。」白小蕊赶紧说,万一吃坏了陈老夫人的身体,这可如何是好? 「不妨事,就这老货爱瞎操心。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还不知道?」说着陈老夫人又吃了一只,点点头,「先前的是莲蓉,这回是芝麻,这小桃子里口味却不少,可见做这个的人的确花了心思。」 吃完见白小蕊安静地坐在旁边,也不吃菜也不喝酒。亲自挟了菜放进他碗里,「吃些这个,味道不错。」 「是。」 一碗寿桃陈老夫人吃得净光,这才拿帕子擦了擦嘴,摆手让身边侍候的人都下去。 「白公子,我今天有些话想要问问你。如果说得过了,你别忍嫌我这个老太婆说话没分寸。」 「不敢,您请说。」 陈老夫人抬起头看见在人群中不断往这边高台望过来的陈茂生,叹了口气,「我听说,茂生现在迷上你,不知道是不是有这回事?」 白小蕊点了点头。 「他可曾强迫过你?」 「这个没有。」白小蕊急忙摇头,「我们是,两情相悦。」 「两情相悦?」陈老夫人叹了口气,「白公子,我先前一直去看你的白娘子。你唱作俱佳,人美戏也美,而且性子清高,洁身自爱。我对你真的十分喜欢。只是,我只有茂生这一个儿子,他虽然从小不长进,不爱读书,性子也有些野,但是却是我们陈家唯一的根苗。 如今他喜欢上一个男人,就算我肯答应,我们陈家的列祖列宗也是不会同意的。不过,茂生的性子急,如果他决定了想要和你在一起。我就算反对也是没有用的。而我也真的很喜欢你,你生得漂亮又乖巧懂事。 你看这样好不好?我认你做干儿子,从此以后你就是陈家的二少爷,陈家的家产我一定不偏心绝对会分你一半。你的吃穿用度全由陈家来负责。而且我也保证给你娶一房温柔漂亮的大家闺秀。 只是以后你和茂生兄弟相称,再不可有那些念头。我这样说虽然是替我自己的儿子着想,但是也实在是因为喜欢你。你从小无父无母,你留在陈家,我一定当你亲生儿子一样的疼爱,绝计不是欺哄你。 若是你同意,我等一下就当众宣传这件事。这样对你对茂生都好。你以前不也是害怕被男人欺负才连堂会都不去唱?现在你做了陈家的二少爷,自然不会再有人动你的歪脑筋。以后你想读书也好,想继续唱戏也好,全由着你。只是你和茂生娶妻生子,各不相干,这样可好?」 不用受欺负,也不用担心再被人看不起,还可以得到如同亲娘一般的疼爱,这些曾经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可是…… 白小蕊摇了摇头,「我已经答应过茂爷,除非他变,我是不会变的。」 「他就算现在疼你爱你,可是谁能保证以后?」陈老夫人摇了摇头,「你今天下听我的话,等他新鲜劲过了,你也不过是一个被他玩弄的男戏子,到时候若他结婚生子,你又该如何自处?」 「他娶妻生子,我自然就走了。又何必要想什么如何自处?」白小蕊浅笑,笑容之中却有着无可奈何和淡淡的悲伤,「反正陷进去了就是陷进去了,光明大道也看不到,眼睛里只看得到他一个人,一条道走到黑也好、撞上南墙也好,我也都顾不得了。」 陈老夫人听他讲得痴情又可怜,心中一软,几乎就要答应。 可是又想起自己要是轻易松口,这事只会后患无穷,咬着牙又说,「我今天好好找你说你不听我的话,等日后你吃了亏却不能怪我。我已经把话说明白了,你们想在一起,我是万万不肯答应的。除非是以兄弟相称,否则……」 白小蕊伸手替陈老夫人倒了一杯酒,「老夫人,您不要说下去了。今天是您大寿,说了狠话招晦气。这事您的立场我知道,我不怪您。您也,别怪我不领您的好意。情之所锺我也没办法。」 「好一句情之所锺。」陈老夫人冷哼一声,「你心里也知道不见得就能永久,何苦现在这样固执?」 白小蕊低下头不再说话。但是态度坚决,却丝毫不曾改变。 正在这时,管事在高台底下几次三番往这边张望。陈老夫人看见了,「干什么鬼鬼祟祟的,有什么就说吧。」 「是!老夫人,为你唱戏的戏班子已经准备好了,就请您老点戏。」说着恭敬的奉上点戏单子。 陈老夫人瞇起眼睛看了半天,见白小蕊孤零零坐着,样子乖巧又斯文有礼,心中虽然也生气,却是不由自主生出几分不忍,于是冲他招手,「我眼神不好,小蕊过来替我看看。」 「是。」 正在台下招呼客人的陈茂生听见了,笑瞇瞇地抬起头,和白小蕊眼神碰个正着,脸上掩不住得意与喜悦。 白小蕊冲他淡淡一笑,翻开戏单。因为是庆生,所以戏单上在多是些热闹戏目,偶尔有一两出文戏也都是些诸如《贵妃醉酒》、《彩楼配》之类。翻了一会儿,侧过头问陈老夫人,「点主出可好?」 陈老夫人看了一眼,见白小蕊指的是一出《三娘教子》又名《双官诰》,倒也难为他费尽心力讨自己喜欢,于是点了点头,「开场先唱出《大闹天宫》,一群猴子翻跟斗,热闹!唱完再唱这出。」 管事急忙拿着戏单退了下去。 陈茂生招呼好客人过来在白小蕊身边坐下,轻声问他,「我娘找你说什么话了?」 白小蕊只是笑着摇头,什么也不说。 陈茂生性子急,追着问个不停。 陈老夫人实在看不过眼,骂道:「怎么这么大的人,这种时候还像个猴子一样?有什么话等散了席不能说,现在就要知道?」 陈茂生不以为然,「我就是着急,怕你老人家欺负他。」 陈老夫人被说得又是心惊又是生气,「你只管帮着外人来欺负你娘,也不看今天是什么日子就不能让我过一天舒心日子?」 「您哪天不舒心呀?」陈茂生哈哈大笑,反手握住白小蕊的手掌,不顾他死劲推脱,半点不松手,「您只要对他好,我自然双以往更加孝顺您;要不然也别怪我『有了媳妇不要娘』!」 陈老夫人被他说得脸色大变,指着鼻子骂他,「你这个小混账,说的这是什么话?」 白小蕊赶紧倒了杯水递给过去,「老夫人您消消气,先喝口水。」 陈老夫人连连摇头。 陈茂生转头看着白小蕊,「到底欺负你没?」 白小蕊摇头,反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这世上只有你会欺负我。」旁人对我再不好,我都不在意。 第六章 寿宴散了之后,陈茂生和陈老夫人都挽留白小蕊住在陈家,被他婉拒了。他怕白小莺担心,所以无论如何要回去。 陈茂生知道他和师弟感情好,所以也没再强求。 对于若有所思的母亲只戏称了一句:「来日方长,娘何必现在就这么着急?」然后就送他走了。 陈家离白小蕊他们住的地方并不远。走到门口,管事已经备好马车准备等着。白小蕊伸手拉住陈茂生,「我们不坐车,慢慢走回去好不好?」 「你真有雅兴。」陈茂生挥手叫管事回去,见小柒还巴巴地跟着,「也回吧!今天你也放我一回风。」 小柒心不甘情不愿地停下来,瞪了白小蕊一眼,「是,茂爷自己当心。」 陈茂生挥了挥手,牵着白小蕊慢慢送他回去。 月光如水,过了初春的江南已经不如先前那般湿寒。轻风拂面,微带着淡淡花香,沁人心脾。 白小蕊深吸一口气转过头,「茂爷,你喜欢我什么?」 「什么都喜欢,具体哪一样却说不上来。」陈茂生伸手握住他被风吹起的黑发,放入唇边轻吻。 「我一定要你说,」白小蕊侧头看着他,一双星目一眨一眨的盯着陈茂生,目光之中深情无限,波光灵动,只看得陈茂生气血上涌,心跳加速。 「爱你容貌俊美,怜你身世悲苦,敬你心高气傲,重情重义……总之,你的一切我都喜欢。」 「你喜欢我的容貌,如果我长成丑八怪了,你还会爱我吗?」白小蕊想了一会儿担心地问,「或者是我老了?」 陈茂生仰天哈哈大笑,伸手搂住他,「若你不是长得这样,我自然不会对你一见倾心。但是,貌由心生,爱美人又有什么不对?天底下的美人多了去了,我又不是见一个爱一个。我既然已经爱上了你,自然你以后老也好丑也好,我都不会变心。只是在我心里你永远都好看,就算哪天头发白了,也是我心里最美的小老头。」 「我才不要做小老头,我只希望我活不到老的那天就死了,省得你看着讨厌……」白小蕊轻声的说。 「胡说什么?」陈茂生停下脚步,皱起眉头,「在你心里我只是一个好色之徒?你不信我爱你是想和你白头偕老?」 白小蕊见他面露不快,轻轻叹了一口气,「人生百年,快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慢则花落花开,一年四季,今天不知道明天的事。我不求别的,只求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心中想的念的,眼里看的,嘴里说的,耳朵里听到的都是我一个人就好。至于这时间的长短,却不是我可以控制的。」 陈茂生听他说完,默默地拥他入怀,抬起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白小蕊啊白小蕊,你说这样的话,真让我想揍你,却又心痛不知道该怎么下手?思来想去也只怪我自己做得不够好?你心里还是不相信我是拿真心待你。」 白小蕊靠在他怀里,「我信你是真心,只是不知道这真心能有多久?」 陈茂生冷笑一声,「我对你怎么样,天知地加我自己知道,我现在也不跟你废话,等到睡进棺材那天,黄泉路上。我一定要好好的问问你,你这样怀疑我怎么好意思?」 白小蕊抬起眼睛看着他,微微一笑,「到了那天,就是下辈子你让我做牛做马我也一定毫无怨言。」 陈茂生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我要你做牛马干什么?杀了吃还是拿来骑?可是这吃也好,骑也好,白小蕊不比牛马更好?」 「下流。」白小蕊被他说得脸红,却也不甩袖子走人,只是望着他,拿眼睛勾他。 陈茂生哈哈大笑,低下头亲吻他的红唇,「可不怪我胡说,哪有人放着这样蚀骨销魂的美人不要,却去换没用的牛马?这不是拿着珍珠换鱼目,白白糟蹋了?」 白小蕊伸手搂住他的脖颈,软软的靠在他怀里渡上舌头回吻他。 两人干柴烈火,好在夜深人静没人经过,否则这样惊世骇俗地搂在一起,不吓人也只怕要羞死人。 过了半晌陈茂生稍微松开他一些,目光深邃凝视着他,「我今天想住到你的小楼里去。」 「那还不快走?」白小蕊拉着他奔跑,笑声银钤似的飞了出去。 陈茂生欲火焚身,先是被白小蕊拉着走,没跑一会儿他人高腿长跑得快,白小蕊有些跟不上,他索性抱起他一路疾驰。 白小蕊靠在他怀里,低头闷笑,「你怎么就急成这样了,真没出息?」 明明是他点了火,居然还装一脸无辜。 陈茂生咬牙切齿地瞪他一眼,脚下丝毫不曾放松,「等一下有你好看。」 三两下奔进白小蕊住的小楼,陈茂生把他往床上一扔赶紧关上门,猛虎似的扑过来。 正解他衣服扣子,两人调笑着闹成一团,突然听到门口有动静。 白小莺一边打呵欠一边敲门,「师兄,是不是你回来了?」 陈茂生忍得脸色赤红,几乎暴走,白小蕊吃吃轻笑,提高声音,「你别进来,我屋里有人。」 白小莺停了一下,却还是故意用力拍门,「有人在正好,三个人挑灯猜谜多有意思?怎么我不能进来?」 白小蕊无可奈何地看着陈茂生,轻声说,「他要整你,可不怪我。」 陈茂生被这对师兄弟搞得一个头两个大,只好对着门口大吼一嗓子,「小雀鸟,我平时对你不错,你何苦为难我?」 白小莺忍不住大笑,隔着门对陈茂生说道:「今天只是开个玩笑,要是日后你对我师兄不好,可别怪我真的整你。」 「不会不会,你快走吧!」 白小莺这才说,「我晚上去小瑞的房问睡,你们只要不把床弄塌了,我是听不见你们在干什么的。」说着哼着唱词离开了。 陈茂生真是哭笑不得,回头看白小蕊已经笑得软成了一团躺在床上。 「你们师兄弟都是一样,要人命!」 「是他要整你,我又没怎么样。」 「你不用整我,我的命已经给你了。」陈茂生压住他,伸手解他扣子,一点点拉开他的衣服。 白小蕊身形修长,因为长年练戏腰又细又软,解下他的衣服,他整个人就如同猫似的蜷了起来。灯光昏暗,越发衬得身子雪白,伸手触摸之处肌肤滑腻,简直令人丢不开手。 陈茂生低头见他挽发的发簪通体雪白,雕着一朵活灵活现的梅花,正应了白小蕊三个字,心中一动,伸手拔了下来,随手插在自己头上,「帕子送你,这个可得给我了。」说着俯身吻他胸口小巧的红点,拿牙轻轻咬住拉了一点出来,抬眼睛戏弄地看着他。听到白小蕊倒吸凉气轻声求饶,「不要这样,有些痛。」于是轻轻放开又拿舌头舔了舔,这才捧住他的腰戏嘻地问,「只是痛?」 白小蕊咬住下唇转了个身,拿背对着他不予理睬。 陈茂生也不在意,索性低下头沿着他的细腰一路往下湿吻,一起吻到他紧翘的臀间,「真会勾人,拿这对着我不是更要我的命吗?」 白小蕊吃惊想要转身,不料整个身子已经被他牢牢按住。 陈茂生灵活的舌头在他光滑的臀肉吻来舔去,极尽挑逗之能事。手指更是沿着臀间细缝轻轻探进幽门之中。 白小蕊一向洁身自好,对于情事一无所知,稚嫩如同一张白纸。心里对陈茂生又是情根深种,哪里经得起他这样热辣的勾引?整个人只能轻声呻吟,化成一池春水,任由他搓圆按扁。 陈茂生三两下除去自己的衣物,炙热的硬物紧紧的贴在白小蕊的身后,哑着声音说,「都怪你不好,勾得我魂都没了。要是伤着你,你且忍忍。」 白小蕊回头一看,吓得半死,火都灭了一半,「这样粗,不行的……」 陈茂生按住他,只是轻轻磨蹭并不有真正动作,「小傻子,我哪里现在就进去了?这样你不要痛死?」 白小蕊低下头,「我不懂这些。虽然戏班里也有人拿些春宫回来,可是我本来是以为一辈子也不会和谁做这些事,不仅不要看,还觉得羞愧得很。如今我们在一起,只好再从头学起来.你可别嫌我笨。」 陈茂生欣喜若狂低头咬他耳朵,「你什么不做,我都已经蚀骨销魂了,要是再学了,不是要我死在你身上?」 白小蕊学着他的样吻他胸口,含糊地说,「你不死在我身上又想死在谁身上?」 陈茂生哑然失笑,从衣服里摸出一盒景泰蓝的小圆盒子,打开来一股玫瑰清香迎面扑来,他伸手挑了些滑腻的膏体在手指上,轻轻探到白小蕊的幽门,伸直手指插了进去,「我就死在你身上,也让你死在我身上。」 白小蕊被他逗得浑身颤,但还是乖乖的抬起身子配合他的手指,额间沁出薄汗沾湿黑发,轻喘连连,越发显得娇媚动人。 陈茂生一只手不断探人手指,另一只手掌往前握住白小蕊已然挺立的玉茎,双手互相配合,没一会儿白小蕊轻哼一声,双腿夹紧他的右手轻轻摩擦,身体一阵轻颤,射出白浊。 白小蕊活了十六岁,初次尝到这样惊心动魄的欢乐,又是羞愧又是兴奋,脸涨得通红却又不由自由地张开眼睛偷看陈茂生的反应。 陈茂生嘿嘿一笑,手指在他臀间更卖力的探挖,「舒不舒服?等一下再叫你尝到另一种奥妙,一定叫你食髓知味,知道我的好处。」 白小蕊身后暗穴被他开发得又湿又软,体内如同着了一把火,炽热地燃烧。深处某个不知道的小点,时不时被陈茂生的手指碰到,刚才已经射过一次的硬挺,此时竟又悄悄抬头。整个身体又是酸软又是敏感,除了轻声呻吟之外,整个人几乎要爆炸一般的难受。 陈茂生眼见白小蕊瘫软在床上,身后菊门已经自动吸食他的手指,又紧又热,哪里还按捺得住。涂了些玫瑰膏在硬挺上,借着滑腻一举攻进了白小蕊臀间幽门。 只听到白小蕊一声惊呼,两个人都爽得几乎就射了出来。 本来还想慢慢进去,谁知道自己一个忍耐不住,白小蕊又天赋异禀,虽是初次却自动自觉的很。这样滑进去,非但没有受伤,反而舒服得轻声哀叫,陈茂生提刀上门再也顾不得什么地冲刺起来。 只觉得自己如同被包裹在一处温软的紧穴,每一次抽插都被一处光滑如丝绸的妙处紧紧夹住,说不出的舒爽,说不出的销魂。 此时此刻他心里脑子里全是一片空白,除了全力占据身下的这白小蕊再无其它念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白小蕊身子渐渐扭成一道弧线,呻吟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声,身体颤得近乎打摆,陈茂生知道他已近极限,更加卖力抽插,折弯他的身子用力吻他双唇,终于双双射出。 这场欢爱持续近半个时辰,白小蕊四肢无力的躺在床上,疲倦得几乎睡着。 陈茂生虽然有心梅开二度,但怜惜他毕竟是初次,也不敢玩得太厉害,反正来日方长,伤了身体反而不好。于是翻身下床,取出帕子替白小蕊擦身子。 白小蕊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应该我来伺候茂爷,怎么倒叫你……」 陈茂生点了点他的鼻子,「小傻子,以后有的是机会。今天你累成这样,快些睡吧。」 白小蕊点了点头,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陈茂生替他擦干净身体,心满意足的在他身边躺下,伸手搂住他,又在他额间印上轻吻,这才闭上眼睛,心中的满足与喜悦却不足以用笔墨形容。 白小蕊第二天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近中午时分。陈茂生已经不在床上,在他床头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见你睡得香甜,实在不忍扰卿好梦,无奈家有急事,只好先行一步。好好休养,等我回来。 生留 白小蕊拿着纸条又是甜蜜又觉伤感。陈茂生要不是有很重要的事也不会就这样扔下他走了。 两人初才定情,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本来想一睁眼就可以瞧见他,不想却扑了个空。也不知道他要什么时候才会再来,虽然才刚分手,心里却已经不由自主的开始想他了。 「师兄,师兄你醒了没?」门口白小莺轻轻拍门,「你早饭没吃,中饭也不吃吗?」 「醒了,进来吧。」白小蕊本想坐起身,可惜才稍微一动就觉得身上像被千斤重担压过,酸痛不已,实在无法动弹。 白小莺一见他在床上苦苦挣扎的样子就抿嘴偷笑,不过接到白小蕊警告的眼神之后,还是乖乖的关好门,收敛起笑意。 「你可真能睡,茂爷守着你看了一上午,你睡得就跟猪一样,连动也不动一下。我还以为你病了,茂爷却说你是海棠春睡,美得很。」 「你才是猪。」哪有人这样形容自己的师兄的?白小莺哪里知道昨天晚上自己的辛苦,还跑来说这种不着调的话。想到昨天晚上,白小蕊忍不住低下头,掩饰自己的脸红,「他什么时候走的?」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他们家的管事和小柒急急吼吼的跑来和茂爷咬耳朵,也不知道什么事。茂爷听了脸色大变,留了张纸条就走了。」 「肯定是出事了,要不然他不会不等我醒过来,连说都不说一声就走的。」白小蕊拿着这张纸条反复地看,「也不讲清楚,不是叫我担心吗?」 正说到这里,突然听到有人在门口敲门,两人一抬头,看见陈茂生一身外出打扮地站在门口,「可算醒了,再不见你醒,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要出门?」白小蕊问道。 陈茂生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些许焦虑,「要不是你现在身体不舒服,我就带你一起去了。我在扬州的好友秦戎托人带信来,说他出了大事,指着我救命。他是我最好约兄弟,现在这么急向我求援,我得快马过去看看。只好暂时先委屈你在这里等我,事情办好了,我马上就回来,好不好?」 白小蕊本来脱口而出,带我一起去。可是才稍微一动,整个人就被残废了一样。这样的身体根本无法出门,白白给陈茂生惹麻烦,于是点了点头,「早点回来,我等着你。」 「这是自然。」陈茂生笑着点了点自己的头,原本的束冠换成了白小蕊插的那支白玉雕梅,「我可是时时刻刻想着你。」 白小蕊低头不说话,心中却甜得化不开。 小柒眼见两人又要亲亲我我,赶紧咳了声嗽,「爷,管事的马早就备好了,秦爷还等着您去救命,耽误不得!」 虽然也恨小柒剎风景,不过想想他讲的也是事实。 陈茂生伸手拍了拍白小蕊,「好好照顾自己,我去去就回。」转头又叮嘱白小莺,「好好照顾你师兄,回头给你带好玩的东西来。」 白小莺不以为然,「您别当我小孩哄,早点办完正事回来,省得我师兄得相思病。」 「真是个小雀鸟,一张嘴叽叽喳喳停不了。」陈茂生哈哈大笑,回头又看了白小蕊一眼,这才转身走了。 「也不知道那位秦戎大爷出了什么事,这么急把茂爷给请走了。」白小莺托着下巴无聊的问,「师兄你猜得到吗?」 「我又不是神仙哪里猜得到?」白小蕊低下头从怀中掏出陈茂生的帕子,反复地抚摸上面的茂字。 「这才走你就想成这样?等过了十天半个月,你还不得相思病啊?」白小莺「嘁」了一声。 「你要是喜欢上一个人自然就能知道我的心情。」白小蕊瞪了他一眼。反正身体也酸痛,索性倒头闭上眼睛,「我还是倦得很,午饭不吃了,再躺一会儿。」 「你还真是『每日情思睡昏昏』。」白小莺拿他没办法,只好起身离开,「你也别着急,自从和你在一起之后,茂爷就算有生意上的事要处理,从来也没离开超过三四天,也就这么几天,忍忍就过去了。」 白小蕊闭上眼睛不理他,心中却已经开始盘算起日子。 本来以为陈茂生不过是去个几天就回来了,谁知道白小莺的一句戏言却成了真。 陈茂生自从离开,已经过了半个多月都不见人回来,而且连封信也没捎过来过。 开始白小蕊还能等,自己安慰自己说他不过是事情忙。可是一连等了半个月,他心里实在着急,忍不住和白小莺一起去了陈家问个究竟。 陈老夫人见他来了倒也客气,安排人送了糕点果子,沏了好茶给他们,问明来意之后,轻轻摇了摇头,「白公子还是对茂生不死心吗?」 白小蕊听她这话说得蹊跷,不知道如何接口,只好愣愣地看着她。 陈老夫人叹了口气说,「这事原本是我安排的,我本想瞒着你。可是茂生去了半个多月,都不见消息回来,可见这事是成了。所以我也实话告诉你,秦戎秦公子根本没出什么事。是我差人送了信给他,叫他哄骗茂生去扬州。 秦公子有一个表妹,生得美貌如花,端庄秀丽。他与茂生本来就是好兄弟,如果能结成姻亲,更是喜上加喜的大好事。他这次骗茂生去扬州实际上就是为了保媒。茂生去了半个月连封信都没捎回来,自然是乐不思蜀好事将近了。我也不忍心你再痴等下去,所以告诉你一声。你还是赶紧离了他吧!」 「妳胡说。」白小蕊还没开口,白小莺已经按捺不住,「茂爷和我师兄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怎么可能随便遇上一个女子就被迷得家都忘记回了?他要是这样的人,我也不会放心将师兄托给他。」 「我反正是当恶人当到底了,骗你们做什么?」陈老夫人叫来下人,取出两个东西递给白小蕊,「这是秦公子写来的保媒的书信,还有他表妹的画相,你们自己看。」 白小蕊打开书信仔细看了一遍,的确是有意结亲的信。再打开身边的画册,画像上的女子端正秀丽,容貌娇好,的确让人动心。 「师兄?」白小莺急忙拉住他,「茂爷不是这样的人,我不相信。」 白小蕊反手拍了拍他,低声道:「我也不信。只是要是秦爷没出事,茂爷却这么许久音信全无,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了?我心里砰砰乱跳,隐约觉得要出事。」 陈老夫人见他还是不信,问他,「你还是不相信,可要我写信去叫秦公子还有茂生回来当面对质?」 白小蕊点点头,「老夫人,我信您讲的话句句是真的。可是我也同样相信茂爷不是这样薄幸的小人。他如此半个月音讯全无,我恳请老夫人差人去秦爷那里问问,看到底出了什么事。如果他真是迷上了秦家小姐,我也好死心。」 陈老夫人摇摇头,「你这孩子实在死心眼,我这就差人去问。真是茂生变了心,你也不用太伤心。如果你心里愿意,我还是会拿你当儿子看待,绝不食言。」 白小蕊起身行礼,「谢谢老夫人,我明天再来听信。」说完拉着白小莺离开。 两人离开陈家,白小蕊越走越快,白小莺跟在他身后一路小跑,大声呼唤他,「慢一点,慢一点师兄。」他也不理会。 一直走到一处转角的地方,他只觉得腿一软,人就这样滑坐到了地上。 随后赶到的白小莺见他浑身发颤,急忙伸手去扶他,「师兄,你怎么坐在地上?快起来。」 「我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白小蕊抬头看着他,眼眶里全是泪水,「我怕他出事。」 白小莺咬牙恨恨地骂道:「那样的混账能出什么事?死了最好,一了百了!我真是瞎了眼睛,居然以为他是个有情有义的人,还将你托给他,却原来也是个好色之徒。」 白小蕊摇头,「他不是这样的人。我现在只觉得心里害怕,总觉得他出了什么事。」 「青天白日他能出什么事?肯定是和那个表妹玩得太开心,忘记了这里还有你在等他。你替他担心什么?他武功高强,你还担心他被人掳了去不成?」 「我……」 白小蕊正要说什么,突然一个声音从旁边插了进来,「武功高强,青天白日就不能被人掳去了?」 白小蕊和白小莺根本不知道还会有外人在,急忙转过头。只看到一位身着华服的公子,面如冠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眉眼之间尽是得意。 白小蕊站起身,「敢问公子是……」 「你自然不知道我。」那公子冷冷一笑,「我在京城的时候不知道看了白公子你多少戏,在你身上砸了不知道多少银子。可惜连请你去我家中唱个小小的堂会也不能够。白公子,你果然是清高得很啊!」 白小蕊在京城名噪一时,艳惊四方,想和他亲近的人没一千也有八百。突然之间冒出这么一位,白小蕊又哪里知道他是谁? 听他说得怨气连天,也不敢反驳,只小心地问,「恕在下眼拙,实在想不起阁下是哪位贵人。只是刚才听到您提及在下的朋友,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哼?朋友?」那公子不屑地勾起嘴角,眼神之中全是轻蔑,「说得可真简单。只是朋友这么简单?难道不是入幕之宾?」 「喂,你这人……」白小莺听他讲得过分,几乎要跳起来。却被白小蕊按住,「师弟,不要冲动,茂爷在他手上。」 「你果然对他迷恋得很。」来人从袖子中取出一样东西,「认识这个吗?这个是不是你白公子发上的簪子?后来送人做了定情信物,再无第二支了吧?」 他手上拿着的正是白玉雕梅的簪子,这支簪子是师父亲手送给他,跟了他十几年的,白小蕊又怎么可能不认识? 当时他与陈茂生云雨欢好的时候,陈茂生亲手从他头上拔了去,插在了自己头上,临行时还特意指给自己看。怎么这就到了这陌生人的手里? 「你,想怎么样?」 「别你你我我,阁下在下的,人都称我六爷。」来人缓缓转身,白小蕊眼尖的看到他腰间束的玉带正是皇家专用,顿时心如死灰,「你是六王爷?」 「你终于想起我了?可让我花了不少心思。」六王爷得意地大笑,「你在京城的时候,我为你陪了多少笑脸,砸了多少银子。你却连唱个堂会都不肯过来,见我一面都不肯。还吓得连夜逃走,害我被我三哥骂迷恋戏子,不思进取。满朝的大臣都知道我仗着自己的身分,不择手段逼走京城第一名旦的事。 我成了大大的恶人,你却成了不惧强权的英雄,让我的面子往哪儿搁?你是不是以为只要逃离了京城,我就拿你没办法了?你可不要忘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我想抓你,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一样照得到你。现在你可不乖乖的撞在我手里了? 我本来还以为你离开京城会有怎样的作为?结果你跑到枫树镇这么个小地方不算。居然还和个男人当街打情骂俏。简直就是风骚入骨,哪里还是我在台上看到的那个感天动地的白素贞?你简直,简直太不要脸了!你虽然不自爱,但是更要怪那个色瞇瞇的混账陈茂生。」 「所以你暗中下黑手害了茂爷?」白小蕊声音轻颤,「是不是?」 「我害不害他自然要看你怎么做了。」六王爷故意晃着手上的玉簪,「要他死还是要他活,全看你一句话。」 「什么话?」 「要不要跟我回王府,乖乖的待在那里不出来。」 「我……」白小蕊刚要脱口而出,我跟你去。却被白小莺一把拦住。 「师兄你别冲动。虽然现在这个簪子在他手里,可是事情还是有些稀奇。这个人既然可以绑了茂爷去,干什么不能绑了我们走?反而要在这里跟我们废话连篇?再说,茂爷到底怎么样了,我们不是还要等明天陈老夫人那边的回信吗?你现在急忙跟着他走了,万一茂爷回来,这不是完全岔了?」 白小莺分析得极有道理,白小蕊心里再着急也不能乱了方寸,于是点了点头,「我现在还不能答应你,我要见到茂爷再做决定。」 「绑你们回去,还不简单?」六王爷冷笑着说,「只是我这个心眼小,最是记仇。谁下了我的面子,我就要谁亲手把我的面子给装上去。我当初三番四次请你,你不肯进王府,这次我要你自己乖乖的走进去。你要见陈茂生那得看我高兴不高兴。反正我把话说到这里,你一天不决定,你的情郎就要多受一天的罪,你自己看着办。」 白小蕊咬着牙下决心道:「我明天给你回话。」 「师兄!」白小莺伸手拉他,却阻止不了他。白小蕊继续说道:「如果茂爷真在你手上,你只要答应我放他回来,我就乖乖跟你回王府,再无二话。」 「这是你自己说的。」六王爷眉开眼笑,挥了挥手,「走。」 不知道躲在哪里的一群人「呼啦」一声全跑了出来,簇拥着六王爷离开。 白小莺倒吸了一口凉气。刚才他本来仗着自己练过一阵子,还想兵行险着绑了这王爷再说。要不是白小蕊连连冲他使眼色,只怕现在他都打趴下了。 「六王爷身上高手如云,你别冒失。」白小蕊力不从心的又跌坐回地上,掩面轻叹,「茂爷已经出了事,你要再有个三长两短,我还不如去死。」 「那现在怎么办?」 「等明天再说吧。」 第七章 回家后,白小莺担心白小蕊,一刻不停的跟着他,晚上甚至搬去和他同住。 白小蕊也没有拒绝,两人就如同小时候一样挤在同一张床上,盖着同一床被子。 白小莺靠着他,抬头看着他,「明天……」 「师弟我替你梳梳头吧。」白小蕊拍拍他不让他把话说完。 下床从柜子里取出梳子,默默给白小莺梳头,「你小时候刚学画脸的时候,都是我替你梳头。现在我因为自己事情也多,已经很久没有替你梳过了。」 白小莺背对着他不说话,过了半天才闷着声音问了一句,「你真的为了茂爷要把自己赔进去?」 白小蕊梳到一半的手稍微停了一下,淡淡一笑又继续,「茂爷对我有情有义,恩重如山……」 「那你就舍得扔下我?我还是你师弟呢。」白小莺不满地转头,从他手里抢过梳子自己梳头,「你就这么相信茂爷在六王爷那里?他唬你呢!」 「要是真的呢?你也听到了六王爷说,晚去一天茂爷就多受一天的苦。」 「就算是真的,茂爷也不会高兴!他宁可自己受苦也不会愿意你为他做这种事。」白小莺冷哼一声,「你这么做了就是拿刀子戳茂爷的心窝子,他就是出来了也不会高兴。」 「还有什么比命重要?」 「你?」白小莺挑起眉瞪着他,「你以前不是这样,才不会轻易就这样妥协。」 「我只是做个最坏的打算。」白小蕊叹气,伸手摸他头发,「好师弟我知道你心里生气。只是你不知道我一听到他现在生死未卜,已经是心乱如麻。我也知道,我要真的赔了自己换他出来,他心里只怕恨我多过感激。只是你们都不知道,在我心里他的命比什么都重要。他只要活着我就比什么都高兴。其它的,我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说到这里,白小蕊停了停,轻声的决定几近自言自语,「反正我这一生只喜欢他一个人。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会变心。」 白小莺知道他下定决心,只是不停叹气,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白小蕊就起了床。白小莺担心他,一晚上没睡,清晨的时候才迷糊睡着。听他下床,又赶紧追了过去,「等我一起去陈家。」 白小蕊笑着说,「哪里就这么早有消息,我只不过是去给大家准备早饭,叮属班头几句话而已,你就急成这样?」 白小莺才不管他说什么,反正打定了主意要跟着他,就生怕他一个人做出什么傻事来。见他去厨房,就跟去厨房帮忙。 厨娘穿好衣服起来,看到他们两个在准备早饭吓了一跳,急急忙忙跑过来,「蕊哥,莺哥,你们怎么跑这儿来了?放着我来。」说着就去帮忙。她从小就待在戏班,叫的是白小蕊和白小莺的小名。 白小蕊推开她摇摇头,「难得一次不妨事的。」 厨娘见他反常也不敢多问,拉着白小莺到一边轻声问他,「是不是茂爷出什么事了?」 白小莺没好气地回答,「瞎子都看出来了。还用我说?」 「能出什么事啊? 」厨娘连连跳脚,「是不是欺负蕊哥了?」 白小莺心里烦闷连连摇头,「您别问了,我现在心裹也正烦着呢。」 厨娘嘴里念着经反来复去地祈祷,「可别出事,千万可别出事。」 等白小莺回到厨房,白小蕊已经做好早饭,摆好了。 见白小莺愁眉苦脸的,拿了个包子扔他,「大清早的,你摆的那是什么丧气面孔?要是师父在,肯定要狠揍你一顿。快去叫大家过来吃饭。」 白小莺打定了主意横竖就是跟着他,在他旁边坐下,闷声同了句,「我不去,我得看着你。」 白小蕊也不生气,自己跑去敲门。白小莺也不说话,反正白小蕊到哪里他就到哪里。 等人到齐了之后,大家见气氛不对,都不说话。 白小蕊叹了口气对班头说,「以后,万一我不在,你们能唱戏就唱戏,不能唱戏就去陈家找陈老夫人。她说过要认我做公子,而且看在茂爷的面子上,陈家一定会安排你们将来的生活。或者出去帮工也好,又或者是在他家做工也好,过得也不会比在戏班里苦,只怕还安定。」 白小瑞听他讲得奇怪,忍不住抬着问他,「师父你要到哪里去?」 白小蕊摸了摸他的头,「不去哪里,只是交待一声。你要好好跟着师叔学戏。要是戏班开不成了,你也去陈家……」 白小莺听他讲得如同交待后事,心里气闷得不行,「啪」的一拍桌子,「你又没死,交待什么遗言?就算真的进了王府,你自己也说,什么能比命珍贵?讲这些乱七八糟的干什么?平白让人心里添堵。」 他平时虽然大大咧咧,但是对白小蕊的话却是奉若圣旨。这样大声的对白小蕊说话还是头一次。大家都吓了一跳,闭上嘴不敢搭腔。 「师弟……」白小蕊无可奈何地叫他。 还没等他开口,刚才还怒火冲天的白小莺就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哭,「早加道不来这里了。去哪里不好,偏要来这鬼地方。小时候的事我也早就记得不真切了。只隐约觉得这里过得开心,非要到这倒霉地方来。要是不来这倒霉地方,遇不到这些倒霉事,你又怎么会把心给丢了。 本来好好的一个人,就算扔下京城的一切也不见你皱一下眉头,干什么偏要喜欢上那个人。那个人再好能比自己更重要?要你赔了自己去换他出来?可不是疯了吗?偏偏我还阻止不了,眼睁睁看着你往火坑里跳,拉都拉不住。」 「也不就是真的去,只是做个最坏的打算,你哭什么?」白小蕊伸手替他抹泪,冲他微笑,「我都不哭你哭什么?」说着端了稀饭递给他,「快趁热吃,吃完咱们去问问回信。」 白小莺胡乱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哼了一声,「我可不就要跟着你,有我看着你,看你能做什么傻事。」 大家见他又哭又生气,活脱脱像个小孩子,都又是担心又是好笑。 白小蕊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催他快吃。 一桌人拿起筷子开始吃饭,没吃几口,突然有人突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白小莺打了个呵欠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含糊叫了声,「师兄,你骗我。」便再也忍耐不住袭来的睡意,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白小蕊站起身,把手里的纸包扔在地上,看了白小莺一眼,「师弟,要是我没事回来,一定好好向你赔罪。」说完推开门走了出去。 白小蕊走到陈家,管事领着他去见陈老夫人。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陈老夫人正和一个男人说话。 白小蕊开始心中一阵狂喜,以为是陈茂生回来了。可是再一听,那男人的声音根本不是陈茂生。陈茂生说话声音洪亮,时不时发出豪爽的大笑。而这个男人说话声音却流露出一股风流倜傥的味道,一听就是个花花公子。 「夫人,白公子来了。」 陈老夫人一见白小蕊眼圈就红了,招手拉他过来身边坐下,「好孩子,真被你说 中了。茂生可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了,人都不见了快半个月了。」 白小蕊的心一路下沉,终于跌至谷底。 「这位是秦戎秦公子。我差人送信给他,问他茂生可还在他的住处,他连夜赶了过来说茂生早就回来了,我这才知道出了事情呀!」陈老夫人捶胸顿足,「早知道他会出事,我就不哄他过去了。可是他又会出什么事呀?居然半个月连人影都不见,这真是急死我们呀!」 「你就是白小蕊?」秦戎站起身上下打量他,「果然长得我见犹怜,怪不得茂兄对你那么痴情。」 白小蕊听他讲到陈茂生,也顾不得他言词轻浮,急忙追问,「他是哪天离开的?你知道他去了哪里?」 提起陈茂生的下落,秦戎也顾不得开玩笑,急忙说,「他当天夜裹就连夜回来了。任我说得舌灿莲花,将我表妹的容貌说得天上有地上无,他连看也懒得看一眼。只说已经心有所属,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让我以后不要拿这种事乱开玩笑。我拿兄弟之情要挟他娶我表妹,他居然气得连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我本来要跟着他一同过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把他迷成那样。可是他看见我就生气,叫小柒把我赶下船了。我身手不如他,自然打不过他们两个,也就没跟过来。哪知道昨天老夫人叫人过来问我茂兄的事,我这才知道出了事。他离了扬州居然就一直没有回家?那小柒呢?小柒也没回来捎过什么口信?」 「完全没有口信。」陈老夫人只是摇头,「小柒这孩子向来是懂规矩的,若是走得脱肯定是会送信过来,只怕是被人拿住了。茂生也是练过些拳脚的,要是被人拿住,怎么也不见有人过来索要金银?我只怕是有人想要他的性命,又不敢去报官。」 「老夫人不要急,这事我已经派人去查了。茂兄身手不错,不会这么轻易被人拿住。或者是扬州花好留在哪里的温柔乡里不肯出来了。」秦戎说着转头去看白小蕊。 只见他默默地站起身,向陈老夫人行礼。 「我知道茂爷现在在哪里,我这就去找他回来,老夫人不用担心。」 「真的?」陈老夫人大吃一惊,「你怎么就知道了?」 「我只求老夫人一件事。万一我不在这里,日后,我师弟或者是戏班的弟子还请老夫人看在您疼我一场的份上,对他们照顾一些,赏他们一口饭吃。」 陈老夫人见他话说得不清不楚,满头雾水,「我先前不赞成你和茂生在一起,可是对你却是真心喜欢的。照顾你戏班是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你要去哪里呀?」 「我去找茂爷回来。」白小蕊伸手擦了擦眼泪,转身就走了。 「这孩子说什么颠三倒四的话?不是听说茂生出了事,急傻了吧?」陈老夫人也急了,赶紧叫下人追出去,「快给拦住,别再出事。」 秦戎抢先一步追了出去,见白小蕊一边拭泪一边往前走,急忙拦住他,「白公子要去哪里?」 「自然是去救他。」 「你知道茂兄在哪里怎么不跟我说,自己一个人跑去想做什么傻事?」 「跟你说又有什么用?」白小蕊不理他只是往前走。 「是不是有人抓着茂兄逼迫你?」秦戎停下来,「那人有来头,你怕茂兄和我都惹不起他。所以只好拿自己去换人?」 白小蕊垂下头,「你要笑就笑好了。反正我只有用最笨的法子去救他,能救他回来我什么也不管。」 「白兄弟,刚才我在陈家对你几次三番的调笑实在是失礼了。」秦戎向白小蕊行了个大礼赔罪,「我心里一直拿你不当回事,所以言语轻薄。我也只当茂兄一时贪恋你美色,所以才写信想促成他和表妹的亲事。现在才知道你们情深义重,是我小人之心,目光短浅。你肯为茂兄做这样的牺牲,也不枉他痴情对你。」 「我对他怎么样又不是做给别人看的,别人怎么看我又关我什么事?」 「既然你是茂兄心上至宝,已经因为我叫他去扬州才害他出了事,我就更不能让你出事,否则怎么对得起茂兄?等他回来,他不剥了我的皮才怪。你把你知道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我,我就算拼上命不要,散尽家财也一定会把茂兄救出来的。我对你发誓绝不食言。」 「你说这话又有什么用?」白小蕊对他初起印象就奇差,觉得这人油腔滑调,一脸轻浮,对他的话根本不相信。 「你听我说……」秦戎也知道自己开始的时候玩笑开得过分了点,正要解释。 突然有人慢慢悠悠走了出来,明明天气不热,还故意扇着小扇子,一脸得意洋洋地问,「你要说什么呀?」 秦戎一见来人吃了一惊,「六王爷?怎么你会在这里?」 六王爷冷哼一声,「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 「茂兄在你那里?」 「是啊,我请他过去喝酒,他不肯去。我就只好叫身边的侍卫请他过去啰!」 秦戎听他讲得一派轻松,不由火冒三丈,「六王爷,你又胡闹。当心我找你三哥过来……」 「哎呀!你敢拿我三哥吓唬我?」六王爷气得跳了起来,挥了挥手,四个侍卫模样的男人走了过来,「六王爷有何吩咐?」 「这个人要去找我三哥,快把他给我抓起来,一同带回去。」 「是。」四个人一听命令顿时将秦戎牢牢按住,捆绑起来。 「你可想好了,六王爷。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次是跟着你三哥一同过来办差的?他现在可就在我府里,我要不回去……」 「你不回去谁知道我抓了你?」六王爷哈哈大笑,「我放你回去让你告我状?我才没那么傻。」说完又恨恨的拿出扇子在秦戎头上敲了敲,「就是你最可恶,一天到晚拉着我三哥寻花问柳,把他都给带坏了。」 秦戎听了哈哈大笑,「是你三哥觉得扬州美女如云,他来找人办差。我自然要好好招待他。怎么就叫带坏了?」 六王爷不理他,踱步走到白小蕊面前,「你想好了没?跟不跟我走?」 白小蕊点点头,「你要答应我放了茂爷,我就跟你回京城。」 六王爷点了点头,满意他的回答。 秦戎急了,「白兄弟,你别信他胡说。他骗你回了王府,要不放茂兄回来你又如何得知?若是他不放人,你又能被他,被他占了便宜……」 「占什么便宜?」六王爷恨秦戎捣乱,气得又拿扇子敲他,「你当我也是那个混账东西?喜欢那些污七八糟的事吗?只有你们这些俗人才这想样!再不闭嘴我就叫人堵上你的嘴。」 秦戎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好闭嘴。眼前这位混世魔王的确说到做到,偏偏能治他的人正在他府里,一时半会儿也来不了。只好先跟着过去见机行事。 六王爷见秦戎乖乖闭嘴,这才放柔声音对白小蕊说,「你放心好了。跟着我回去,我一定不会亏待你,也绝不会欺负你。肯定比和那个茂爷在一起快活一百倍。」 白小蕊垂下眼睑,「我最快活的日子就是和他在一起,和旁人一起我是再也不会快活的。」 「那是你不知道我的好处。」六王爷冷哼一声,「等你知道了,自然觉得和我在一起是世上最快活的事,和旁人在一起才是受罪呢。」 秦戎听他讲得幼稚,忍不住闷笑出声。 「你笑什么笑?等我带白小蕊回去之后,我就叫人偷偷把你给杀了。把舌头拔出来,省得你老爱胡说八道,再把尸体埋在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到时候我看你还怎么告我的状。」 秦戎不以为然,但是现在形势暂处劣势只好连连点头,「自然,自然。」 六王爷一挥手,「走。」 白小蕊被带到一间别苑,似乎是六王爷暂时落脚的一处行馆。 有丫环小厮送来点心、茶水,细心侍候他换衣服、梳头。可是他心里记挂陈茂生根本无心这些,皱着眉头全都拒绝。 秦戎也不知道被六王爷带到了哪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和陈茂生关在一起。 白小蕊心急似火,偏偏六王爷进了别苑之后就跑得不见个人影,让他想问也没处问。 白小蕊见自己待的房间锦被华褥,心里又是紧张又是悲凉,每次他都担心陈茂生变心,现在却是自己先变了。就算是为了救他,到底是他先从这段感情里撤了出来。将来陈茂生出来,只怕会恨自己入骨。 想到这里,白小蕊忍不住心酸,默默的取出一直藏在身上的手帕放在唇边轻吻, 「对不起,我也没有办法。」 突然门「吱呀」一声开了,白小蕊回头一看,只见一人身穿白娘子的戏服张口就唱道: 「末开言不由娘珠泪双流,叫一声仕林儿细听从头。黑风仙他本是娘的道友,他劝娘苦修行自有出头。峨媚山同修炼千年时候,只因为贪红尘下山私游……」 他唱的正是《白蛇传》中的《祭塔》,白小蕊一向是演白素贞见长,这一段唱词他自然是熟得很。只是这王府别苑之中哪里突然跑来唱戏的?而且此人唱作俱佳,颇有风味。 那人唱完一段,停了下来得意洋洋地看着白小蕊,骄傲的样子顿时让白小蕊想起一个人来。他倒吸一口凉气,惊呼,声,「六王爷?」 「可不就是我?」六王爷哈哈大笑,献宝的问,「我唱得好不好?」 白小蕊点了点头,「唱做俱佳,只是……」 「只是什么?」 「还少了几分情。」 「胡说。」六王爷一听马上不高兴,「他们都说你是京城第一名旦,把你捧上天了。你就真以为自己戏唱得好?其实我只是不便抛头露面去唱戏,否则这第一名旦应该是我才对。你敢说我唱的少了几分情?你自己都不好好唱戏,只顾和男人瞎混。我把你搭救出来好好唱戏,你都不感激我,反而故意气我,你真是,真是太可恶了!」 白小蕊也不反驳,只是把他刚才唱的那一段重头到尾又唱了一遍。 他也不换行头,也不做动作,唱完之后却几乎让六王爷流下泪来,高低立马见了分晓。 六王爷一发现自己垂泪于睫,马上跳了起来,「为什么你唱得我都要哭了?」 白小蕊轻声说,「我刚学戏的时候也和你一样。完全不能体会白娘娘那种又悲苦又欣喜的心情。因为我从小就是孤儿,从来也不知道娘亲是怎么疼爱自己的孩子,孩子又是怎么孝顺自己的母亲。师父就跟我讲故事。」 「你师父可真好,还给你讲故事?」六王爷在他身边坐下,不由对这话题感了兴趣。 「我师父给我讲,从前一个人去河边抓鱼,围着一半池塘想放干水。结果有两条大鲤鱼不停的跳进跳出,那个人觉得很奇怪,便低头看了池塘,发现快干的池塘里有很多小鲤鱼出不来,大鲤鱼跳回去是用嘴含着救他们出来。虽然知道回去极有可能是死路一条,可是为了救自己的孩子也顾不得死活了,这便是父母亲对子女的爱。」 「还有这样的事?」六王爷侧着头,「怎么从来没有人跟我讲这些?」 白小蕊点点头,继续说,「还有一个故事是讲有个人喜欢吃黄鳝,结果看到有黄鳝在沸水中弯着身子,头尾顶在锅里被煮熟,觉得很奇怪,拿刀子刦开一看,才发现因为腹中有子。黄鳝因为不想自己的孩子被煮沸,所以拼尽最后一口气也想挺身避汤。那人深受感动,从此以后就再也不吃鳝了。」 「还有有这样的事?」六王爷喃喃自语,「我以后也不吃了。」 白小蕊见他讲得天真,年纪又与白小莺相仿,心中对他的怨恨轻减了一些,轻轻一笑,「我听了这故事也不吃了。」 六王爷见他轻笑,只觉得如春风拂面,顿时让人不由与亲近,脱口而出,「你当我师父教我唱戏吧?」 白小蕊吃了一惊,「你这么喜欢唱戏?」 六王爷点了点头,「我唱得不好吗?」 「那你要我跟你回王府?」 「就是想你留在王府教我唱戏呀!」 「你就为了这个理由抓走茂爷?」 「你开始的时候不肯去我府里唱堂会,一点面子也不给我,却和那个男人亲亲我我,我看着生气,想给那个人一点教训。」 「你生我气,何必拿他出气?」 「我哪里拿他出气了?我又没抓到他,抓到了自然会回来好好整整他,他跑得快,我只捡了根簪子回来。」 「你?」白小蕊听到这里才发现自己上当,又是生气又是放心,「那茂爷到底在哪里?」 六王爷扁了扁嘴,「他被我的手下打伤了,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他受了伤?伤得重不重?你到底把他怎么了?」一听到陈茂生受伤,白小蕊又不由自主的急了起来,「你怎么可以打伤他?」 「谁让你不肯跟我回王府,反而和他在一起?」六王爷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他活该。」 白小蕊知道和他讲理是讲不通的,站起身往门口走。 六王爷急了叫住他,「你到哪儿去?」 「茂爷既然不在这里,我自然就走了。」 「你进了我别苑哪还有这么容易出去?你把这里当什么地方?真是岂有此理。」 六王爷拍了拍手,门口出现两座巨塔似的男人,「请白公子回房间。」 白小蕊又愤怒又无奈转头嘲讽他,「你不是说别人下了你的面子,你要亲手装回去?要我乖乖回王府才算赢!怎么现在不管这些,强迫的手段也用上了?」 「你总是自己的双腿走进我府里的吧?这可不是我逼你。至于你到了我府里才觉得我骗你,想要走哪有这么容易?或者我可以再找到陈茂生把他抓起来,然后你才肯乖乖陪我回京城?」 白小蕊觉得自己和他讲话简直就是对牛弹琴,心里又是担心陈茂生,义后悔不应该轻易相信了六王爷的鬼话,害得现在陈茂生也见不到,自己又出不去。 「你教不教我唱戏呀?」六王爷伸手拉他,「我再唱一遍刚才的给你听听好不好?」 「我不要听。」白小蕊偏过头不理会他,「你不让我见茂爷,我以后再也不唱戏,也不教你唱戏。」 「你这人怎么这样?」六王爷气得拿起桌上的茶杯就往地上砸,砸完还不解气,伸手指着他鼻子,「你是不是以为我要你教唱戏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以为我不敢对你怎么样?」 「你是王爷,自然可以一手遮天。」白小蕊淡淡地回了一句。 「你知道我是王爷,还不赶紧教我唱?」 「不是我不肯教,你根本不懂情怎么教你唱白娘子?」 「我怎么不懂情了?我都说了以后不吃黄鳝了。」 「那白娘子对许仙的情呢?你懂吗?」白小蕊侧头看着他,「你口口声声觉得我喜欢上茂爷可耻,是不知自爱。你又哪里知道情之所锺,情到深处可以为他做一切的那种痴,那么坚决?白娘子明知道自己是蛇依旧深爱许仙,甘心冒着生命危险去为他偷盗仙草,这种牺牲你懂吗?」 六王爷被他堵得说不出话,只好跺着脚反驳道:「你和陈茂生,又不是白娘娘和许仙,你们是两个男人!」 白小蕊看着他,慢慢的勾起嘴角,「情,都是一样的。」 「说得好!」正这时,门口突然有人大喝一声。 尾声 一听到这声音,六王爷就像遇见猫的小老鼠,吓得四处逃窜,「哎呀不好!没地方躲了!」 他一边乱转猛一低头看见自己还穿着戏服,脸都吓白了,「完了完了。被我三哥看到我还穿着戏服,肯定要被他揍!」眼见白小蕊穿着平时的衣服,跑过来就要脱,「给我换上,给我换上。」 「你干什么?」白小蕊哪里肯被他脱衣服?平时刀马旦的两三下还在,手一伸就把他推在地上,「六王爷,你自重一些。」 门打开了,门口站着三个男人,白小蕊一抬头看见其中的一个,就再也忍不住得奔了过去,「茂爷!」 陈茂生将他伸手搂住他,长长地叹气,「叫你好好等我,你就是不听。回去我是不是要好好打你屁股?」 白小蕊靠在他身上,又是安心又是难受,「可是你这也去得太长了?」 「这都怪你!」陈茂生转头瞪了紧跟着他的小柒一眼,「我不要你,还不滚?」 小柒只是哭,「我错了茂爷,我错了还不成吗?以后我再也不敢自作主张了,我都跟了你十几年了,你不要我我去哪儿呀?」 「我管你去哪儿?爱去哪儿去哪儿!」陈茂生怒火中烧不理会他的求情。 白小蕊伸手拉他,「小柒做什么事惹得你这么生气?」 「别提他。」 小柒一见陈茂生丝毫没有原谅他的意思,只好转头求白小蕊帮忙,「白公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你给我说说情,别让茂爷不要我呀。」 「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这个家伙!」陈茂生提起来就生气,「我因为受了伤,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就近去了医馆休养。我怕你和娘担心,差他回去送封信报个平安。结果……」 「你受伤了?伤在哪里?快让我看看。」白小蕊急得不行,怪不得刚才碰面的时候,他总觉得陈茂生憔悴不少。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多心,现在才知道事出有因。 「别担心,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陈茂生按住白小蕊指了指腹部,「伤在这里,已经好了大半了。」 白小蕊不理他,颤着手指解开他的长袍,查看他的伤口,陈茂生腹部伤口依旧隐有血迹溢出,可想而知当时受伤有多严重。 「怎么会受伤?现在还疼得厉害?」 「好得多了。这个六王爷一向无法无天,连他哥哥三王爷都管不太住他。我从扬州回来,和他刚巧碰个正着。他说都怪我把你带坏了,要抓了我到王府里来好好吃点苦头。我担心他拿住我来找你麻烦,所以就去找三爷了。谁知道半路上流血过多,人昏了过去。小柒就背我去医馆救治。我担心你出事,本来要自己去找你。可是郎中说我伤口太深,失血过多,要静养一段时间。我就叫小柒去给你送信,他居然根本没去找你,背着我私下把信烧了。」 「因为我不想茂爷和个男人纠缠不清,想让白公子误会茂爷变了心好死心离开。所以茂爷叫我送的信,我没有送。」小柒一边抹泪一边拉住白小蕊的袖子,「我错了,我错了,白公子。求你替我说说情吧!」 「都怪这个混账东西耽误事,你说我怎么能饶他?要不是我实在担心你,非要来找你,这混账把事实说出来,我才好到这里来找你,你还不知道要担心成什么样。」陈茂生气得咬牙切齿,「他还有脸哭?我都快被他给气死了。」 白小蕊伸手握住陈茂生的手掌,「你心里生气我知道,可是他已经知道错了,受了这样的教训,以后也不敢再这样胡来了,你就饶他这一次吧。他从小跟着你,你让他走,他又能走到哪里去?他跟着你做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辛劳,千样不好也有一样好,对你忠心耿耿的。这次若不是他,你出了事可怎么得了?你这样扔了他,又到哪里再去找一个这样死心塌地保护你的小厮?」 陈茂生哼一声,「反正我是不要他了。你觉得他好,以后就叫他跟着你。」 小柒一听赶紧叩头,「多谢白公子,以后小柒一定好好保护白公子的安全,对您忠心不二。」 「你别客气,我身边不少人照顾,不用……」 陈茂生冲他摆了摆手,「你身边也是少个人照顾,要不然何至于被骗到这种地方来?以后有小柒跟着你,万一我不在,你也不至瞎胡闹。」 白小蕊一听就急了,「你又要去哪里?」 陈茂生赶紧安慰他,「哪里也不去,只是说万一。」 「去哪里也带着我,我不要万一。」 「好好好,带着你、带着你。」 他们这边浓情蜜意,房间里的另一头却山雨欲来,形势一触即发。 三王爷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六弟,「你这穿的是什么衣服呀?」 「戏、戏服。」六王爷轻声轻气地说。 「戏服?」三王爷继续冷笑着,「你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 「不、不敢。」 「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皇上让你跟着我一同来江南,是让你学办事。你倒好学起唱戏来了,还把人弄到家里,还想偷偷带回京里?还嫌我不够丢脸?」 「三哥,我错了。」六王爷可怜兮兮地赶紧求饶,「我、我只是好玩。」 「好玩?那还要不要继续玩?」 「不要不要不要。」六王爷连连摇手,「现在已经不想玩了。」 「你想学戏我看唱别的都唱不好,学唱法海还有些道理。」三王爷见他被吓得不轻,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为什么?」六王爷最讨厌的就是许仙和法海,居然让他演反派?一听就生气。见三王爷一脸看好戏的看着他,又赶紧继续装出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低下头。 「你专门破坏人家有情人,还想把人抓到王府关起来,不演法海演什么?」 「三哥,你又耍我。」 「六弟,你什么时候才能懂点事呀。」三王爷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别再瞎闹了,我在江南事情已经办得差不多。陈茂生和秦戎都在我手下办差很久,也是我多年的好友。你要拿他们当兄长一样好好跟着他们学学怎么做事才好,别老是贪玩胡闹。」 「是。」 三王爷年纪比六王爷大了足有七八岁,亦父亦兄,时而严厉时而温和,六王爷见到他又敬又爱,从来都是被管得服服帖帖。 「这样就好。」三王爷点了点头,「还不去换衣服。」 「是。」六王爷拖拖拉拉往门口走,心里显然还有些不甘愿。 三王爷见着可笑,「你好好乖乖听话,不再惹事生非,我就在江南多待几天。你好好向白公子赔个礼,人家说不定还愿意教你。」 「真,真的?」 「可别问我,是你把人骗来的。人家愿意不愿意,我说了可不算数。」 六王爷走到门口,想要赔礼又拉不下脸来,想要威胁又害怕三王爷在旁边看着,半天才挤出一句话,「白小蕊,你肯不肯教我?」 白小蕊看着陈茂生,陈茂生摸摸下巴,冲他轻笑,「你自己决定,不用顾忌什么。」 六王爷不满地瞪了陈茂生一眼,心中不满又不敢说什么,只好盯着白小蕊,「你说。」 白小蕊伸手握住陈茂生,「茂爷的伤口还没好,我现在没心情想别的。」 若是单把他骗过来关着,他对六王爷并不在生气。只是伤了陈茂生,他实在心痛得厉害,绝不肯轻饶了他。 「你!」六王爷气得转身刚想走。 「拿来!」陈茂生手一伸将他拦住。 「什么?」 「你打伤我时,我掉下来的东西。」陈茂生瞇起眼睛,「没这东西你能把人哄到这里来?」 六王爷嘟起嘴,从袖里拿出那支玉簪子,看了一眼塞回陈茂生的手里,「还你,很了不起吗?」 陈茂生反复研究查看了一下发现不曾有损伤,这才重新插回自己头上,「还好没弄坏。」 等六王爷走得远了,三王爷轻轻咳了嗽,「白小蕊,我知道你心痛茂兄受伤,是我这个做兄长的没教好弟弟,我替他向你赔罪。」 「不敢。」 和六王爷不同,三王爷身上的气度沉着冷静,不怒自威。更何况这次要不是他出马事情也不至轻易解决,白小蕊怎么着也要念及这点恩情。 「我六弟任性伤了茂兄,下手不知道轻重。只是他并不是存了什么恶念,等茂兄伤好了,他再去找你,你不要再泼他冷水了。我就只这一个亲弟弟!」 白小蕊低头不说话,咬着下唇轻抚陈茂生的伤口。 陈茂生知道他不乐意,冲三王爷抱了抱拳,「三爷疼六王爷,只是别逼小蕊。否则三爷的人情,陈某不愿意领。」 三王爷微微瞇起眼睛,「我就只有这一个亲弟弟!」 「我也只有一个小蕊,三爷!」 三王爷盯着陈茂生,见他丝毫不愿意妥协,正要说话。 一直低着头的白小蕊伸手拉了拉陈茂生,「六王爷不是坏人,只是孩子脾气。我是心疼他打伤你,但是心里并不恨他。他要是喜欢学戏,常来玩玩也无不可,还可以和小莺配戏玩。」 「你真是心软。」陈茂生摇了摇头。 「还有件事,秦戎公子也被六王爷抓到这里来了。」白小蕊突然想到这个,急忙告诉陈茂生。 陈茂生双手抱拳,「这事三爷看着办就行。我和小蕊先回去了。」 三王爷大笑,然后点头。 「不放他出来?」白小蕊抬眼看着他,急得摇头,「他跟着我才被抓进来的,不让他出来,不是我的罪过?」 「他是活该,你知道他骗我去扬州做什么?害我以为他出了什么大事,火烧屁股的跑过去,结果他居然硬要将他的表妹嫁给我。要不是他,我也不会和六王爷碰个正着,现在他被抓进王府,正好!」 三王爷连连摆手,「经此以后,谁不敢再替你做媒了,茂兄放心。」 陈茂生伸手捏了捏还是一脸不放心的白小蕊,「放心好了,秦戎那厮皮厚肉糙,巧舌如簧,吃不了苦的。你赶紧跟我回去,我来的时候小莺眼睛都快哭瞎了。」 「师弟。」 「再说我也得好好罚你不听话乱跑。这么容易就被人拐了来?下次可怎么得了?」 白小蕊听他讲和生气,轻轻靠在他胸口,「再没下次了,再有下次罚我立刻死……」 「你!」陈茂生虎目圆睁,气得一把捂住白小蕊的嘴。 见他浅笑盈盈,一双妙目秋水似的盛满柔情蜜意,只觉得心神一荡,天大的怒气也化为乌有。哈哈一笑,拥着他走出门口,两人骑上马飞似地离去。 白小蕊靠在陈茂生身上,只觉得轻风过耳,说不出的快意舒畅,天地之间只要能和喜欢的人守在一起,便是最大的幸福。 《全文完》 番外 严冬腊月,陈府上下是一片欢欣热闹的气象。 今年与往年不同的是,陈府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他们家的「茂爷」和往年相比更显精神,谁让他人逢喜事呢!陈府上下多了很多人,原先名动京城的花家班已经成了陈家自己的戏班,和陈家的下人一同按月领取工钱。 陈家家大业大,陈老太太又爱听戏,要养一支戏班本来并不称奇,也丝毫不费气力。不过人人都知道陈茂生花了这么多心事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那花家班的白小蕊。 自从陈茂生回到家里,陈老夫人一是心疼儿子受了诸多苦楚,他要和白小蕊在一起的决心已经是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了,再多做反对只会徒惹事端;二来也的确清楚了解了白小蕊对陈茂生情深一片,也不忍心再让这样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再受尽委屈。既然不能阻止也阻止不了,只好任由儿孙自己做主。何必为儿孙做了马牛,还吃力不讨好? 更何况白小蕊外柔内刚,心细如尘,不知道比陈茂生要孝顺多少倍。陈老夫人也的确是从心眼里喜欢这个孩子。他到了陈家,非但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陈家的事他也管理得井井有条,让陈茂生肩上的担子也轻了一半也不止,让人不喜欢他都难。 有这样一位讨喜的情人在身边陈茂生自然是每天笑口常开,对白小蕊如珠似宝。 陈家祖上有一片梅山,年关将近正是花开得灿烂的时候,白小蕊的名字又暗合梅花,陈茂生空闲下来便带他去踏雪赏悔。 原来是两个人你侬我侬情意绵绵的私事,可是却不知道为何演变成了一堆人跟着的场面,着实让陈茂生哭笑不得。 小柒现在成了白小蕊的贴身小厮,自然得鞍前马后地跟着。上次陈茂生出事白小蕊不顾一切只身进了六王爷的住处,把白小莺吓得不轻。现在他活脱脱就是白小蕊的小尾巴,想要甩了他真是比登天还要难。光是这两个人也就算了,还都是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或者关系,最可恶的是第三个人。 「陈茂生,还没到吗?天冷得要死你到底认不认识路啊?」明明是坐在马车里,手上捧着暖手炉,身上也穿着厚厚的上等皮裘,六王爷还是一路上叫个不停。 「我家的祖业我哪会不认识?」 陈茂生实在是拿这位天家的任性六爷一点办法也没有,明明是前不久还做了让人哭笑不得的事,可是他却吃准了白小蕊性子柔顺,死磨硬缠的做了半个入室弟子跟着学戏,三爷又放了话要他乡照应着点。现在可好,这一照应就变成了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涌上了梅山。 「你皱着眉头的样子可真难看。」白小蕊靠着陈茂生,伸手轻轻推了推他,「人多热闹也挺好。」 好?好什么好?陈茂生长长的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膝盖。只是现在愿意不愿意都拉了一帮子人只好认了。 「冷死了冷死了。」六王爷叫个不停。 白小莺白了那个任性的王爷一眼,「又没人叫你跟着,是你自己偏要跟过来,现在叫冷怪谁?」 「你?」六王爷竖起眉毛,「我跟着白小蕊来,又没跟着你来?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 白小莺对这位眼睛长在额头上的王爷一向没有好感,特别他还抓过白小蕊。一想到让他师兄吃的苦头,他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白小蕊是我师兄,陈茂生是我异姓兄长。我是主你是客,厚着脸皮跟过来的客人只能客随主便,谁像你诸多埋怨?」 「白小蕊是我师父,陈茂生是我三哥的好朋友。论亲疏还不知道谁比谁近,谁比谁远呢?哼!」六王爷也是个不认输的主,哪敢在白小莺那里认输? 「哈。你承认我师兄是你师父,那我就是你师叔。你虽然贵为王爷,可是也不能不尊师重道。哪有你这样和师叔说话的?」白小莺一张嘴叽叽喳喳的,六王爷实在占不了什么便宜。 前面赶马车的小柒听了实在好笑,忍不住「呵呵」一声笑出声来。 六王爷被抢白说不出话,忍不住把气都怪到小柒头上,「你笑什么笑?一个奴才也配笑我?」 小柒从小跟着陈茂生,忠心不二,对于伤害过他的人自然没有好印象,皱了一记眉头说,「我是奴才没错,不过我是陈家的奴才,又不是你们天家的奴才。我在陈家就是想笑就笑,想说就说。」 「你……」六王爷哪里想到一个小厮也敢这样顶他,气得半天说不出话。 「说得真好!」白小莺一见自己的仇人被小柒气得半死,顿时有找到知音的感觉,伸手敲了敲车窗,「停一下。」 等马车停好之后,他更是夸张的跳下马车,硬和小柒挤到一起去赶马车。 白小蕊叫他回来他也不听,故意拉着小柒说话。 「好了好了,小莺就是小孩子脾气,你别听他的。」白小蕊伸手扯住气得脸发绿的六王爷,「其实他已经当你是朋友了,否则也不会没事找你斗嘴。」 六王爷气呼呼地低着头,「你们都欺负我,我告诉我三哥叫他斩你们的头。」 陈茂生听他讲任性,笑着叹气,「你三哥可不会随便杀人。」 六王爷不理他,嘟着嘴看着窗外,一个人生闷气。 白小蕊瞪了陈茂生一眼。这六王爷明明已经受了委屈,他还在那里火上浇油。于是笑瞇瞇地伸手拉他,「别生气了,到了梅山我教你一出新戏。」 「真的?」六王爷爱戏如命,一听这话马上高兴起来,睁大眼睛,「你可不许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人?」 「这倒是真的。」 「要教戏什么时候不能教,干什么非要在去梅山时教?」陈茂生满心不乐意。本来就已经跟着一堆看着就嫌碍眼的家伙,现在还要把时间分出一部分教戏,真是白白浪费了他带白小蕊出来玩的一番心意。 白小蕊伸手握住他的手掌微微一笑,刚想开口,坐在小柒旁边的白小莺突然叫了起来。 「快看,好多梅花。」 马车停下,刚才还直叫冷的六王爷头一个冲了出去,跟着的伺候丫头小厮一个劲跟在后面叫着:「六爷当心摔着。」 白小莺哪里肯让六王爷抢了他的风头最先冲进默林,拉着小柒也拼命往前冲,「我们快走,别让那个六王爷抢先进默林。」 雪积得很厚,看着他们孩子气十足的奔跑摔倒,白小蕊笑得前俯后仰。 陈茂生站在他旁边怕他冻着,拿了一件雪白貉皮披在他身上。 白小蕊回过头冲他微微一笑,偏过头靠进他怀里,轻声道:「就算这里全是人,我眼里也只能看到你一个。」 「我也是。」 「我多教六王爷一些戏,等三爷办好事也好早点送他回宫,你说是不是?」 陈茂生眨了眨眼睛,又笑又好气的伸手搂紧怀里这个心思玲珑的妙人,「就你主意大。」 「再大还不是被你管得死死的?」白小蕊又长又密的睫毛轻闪,抬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瞄了陈茂生一眼。目光中既有深情无限,又有淡淡的媚意。 陈茂生抬起头,刚才还喧闹的人群已经齐齐地跑进了默林之内,留在外面的只有他和白小蕊两个。此时再不把握机会更待何时?于是大手一揽,拉过白小蕊的头,狠狠地印下一个深深的热吻,唇舌相缠,温柔深情的甜意蚀骨销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