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礼勿扰 BY 风过无痕 文案: 想他季君陵堂堂读书人,何曾为柴米油盐苦恼过? 如今竟要落得在别人屋檐底下避寒的地步? 哼!这房子竟然是当初那混帐的家?! 那混帐、不!是禽兽! 竟然将他哄骗到家中来,还骗他说什么是看他有惊世之才…… 他分明就是、分明就是不怀好意! 这秀才,只懂读那圣贤书,满脑子古板教条! 他秦戎的表妹嫁了给他,他还不知珍惜只会日日说教! 如此落得这般寒苦境地又能是谁害了他? 只不过……没想到这书呆子衣裳下的景致竟是这样迷人? 这样看来,将他留在府中,好好逗弄一番,也不失为一番乐趣啊—— 非礼勿扰?嘘……非礼勿扰! 第一章 秋浦长似秋,萧条使人愁。 客愁不可度,行上东大楼。 正西望长安,下见江水流。 遥传一掬泪,为我达扬州。 江南深秋,扬州一间富丽堂皇的别苑之中两位老人正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对着一位悠闲喝茶的英俊男子哭诉。 「戎儿,你姑母、姑父就只有你这一个表妹。如今她嫁给那个穷书生,三餐不济不说,还要侍候那个百无一用的书生。可怜婉如怎么说也是个千金小姐,在家里我们哪里让她受过半点苦。现在每天还得厚着脸皮到别人家去讨米给丈夫做饭。这可叫我们二老怎么活啊?这不是要活活心痛死对我们吗?」 那男人名叫秦戎是扬州出名的富商,他虽然不曾在朝中为官,但是生意做得极大。毫不夸张地说,半个扬州都是他秦家的。 这两位老人正是他的姑母张氏,姑父张老爷,他们提到的婉如正是他的嫡亲表妹。 秦戎父母死得早,幼年时曾经在姑母家借住。这二老待他如同亲子一般。他对表妹也一向疼爱有加。 本来他有心替表妹促成一段极为美满的姻缘。想将这个表妹许配给自己的好友陈茂生,人称「陈二两」的茂爷。那人与他相交甚笃兄弟相称,家底丰厚,做生意又极有手段,再加上为人极为豪爽,只要有老弱病残幼上门求助,不问原因先赠白银二两,故因此得名。本来正是与表妹匹配的良婿。 谁知道他一根蜡烛两头烧,红线牵得两边没落好-- 陈茂生那边迷上了一个极其美貌的男戏子,成天魂不附体发誓终生相守,还怪他保媒多事而差点翻脸;姑父这里又突然之间冒出一个从小订亲的穷酸秀才女婿季君陵,只拿着一块破玉佩就被姑父奉若上宾,完全不顾姑母和自己的反对,坚持不能嫌贫爱富,硬将婉如表妹嫁给了这个迂腐至极的书生。 如今成婚不到三个月,这二老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找了过来,求秦戎无论如何要救表妹脱离苦海。 就算秦戎本意就看不上那穷酸的秀才,但是怎么说张家二老也只有婉如这一个女儿,怎么可能让她受苦?才新婚三个月就过不下去了? 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张老爷本来觉得那季秀才虽然家世贫寒,但是为人颇有才气。想当时他和季君陵的父辈也是因为关系好,才会指腹为婚。念着两家的旧情,只要季君陵肯在他们张家安心读书,将来就算不能一飞冲天,也不愁生计。何必落人口舌,套上一个嫌贫爱富的名声? 更何况这季家虽然家道虽然中落,一贫如洗。但是季君陵为人长得极为俊俏,面如冠玉,唇红齿白,一双妙目春水含情。想女儿婉如也正是青春年少,一个花容月貌,一个风流倜傥,小夫妻恩爱比什么不重要?只要他们过得好,自己膝下无子,家世虽然比不上侄子秦戎十步一店,但是吃喝一辈子也根本不用愁。这些家产也不可能旁落,自然是女儿女婿继承,季君陵有钱无钱又有什么关系? 可惜张老爷算盘打得好,却碰上个聪明面孔笨肚肠的酸腐秀才。 季君陵娶了张婉如之后,死活不肯住在张家,说什么,「我一个堂堂的读书人,怎么可以做出入赘这种有辱家声的事情?」而且不让婉如带陪嫁,说什么,「若被人看到,还以为我是冲着张家的财产去的,我一个堂堂的读书人,怎么能沾上这样的铜臭?」 想那张婉如从小哪里吃过什么苦?嫁鸡随鸡的去了季家,住在家徒四壁的破房子里,带去的侍婢不用季君陵赶,也根本养不活。季家本来还有个老管家替他们操持生计,无奈季家实在太穷了,多了婉如一口人三个人就老吃不饱,无可奈何之下,老管家只好挥泪离开。 季君陵是个只知道读圣贤书的酸秀才,正所谓百无一用是书生,他哪里知道柴米之事?婉如又是个妇道人家,两人毫无经济来源,生活拮据可想而知。 每天不是厚着脸皮去领居家借些米粮,就是张家二老偷偷摸摸派人送些接济。 可怜一个千金大小姐被折磨得皮包骨头,天天以泪洗面。还时时要受丈夫的埋怨,说她不懂三从四德,不会操持家务,如果不是两家老人早定了亲,才不会娶这样无德行的女子为妻,弄得倒像他季君陵受了天大的委曲一般。 张家二老是又恨又怨,肠子都悔青了。奈何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虽然有心想接女儿回娘家长住,但是说到底婉如也是季家妇,于情于理实在说不通,只有心痛得天天以泪洗面。母女二人偶尔见上一面,婉如寻死觅活只求父母把她救回去。丈夫穷也就罢了,还丝毫不懂怜惜妻子,这样的日子和地狱又有什么区别? 张家二老越说越生气,越想越伤心。顾不得脸面在侄子面前放声大哭,拉着秦戎的手不肯放,「我就是散尽家产也要救婉如回来,爹娘害死她了,现在她只要回来,爹娘养她一辈子。」 秦戎听得简直怒火中烧。婉如是他从小看到的,他没有兄弟姐妹一直当她亲妹妹一样疼爱。本来张老爷要将她嫁给季君陵他就一百个不愿意,谁知道姑父竟然然趁他不在家的时候,偷偷将婚事办了。生米煮成熟饭他还能说什么? 「姑父不是我说你。当初我不同意这门亲事,你偏要一意孤行,现在害了表妹。」 「都怪我,都怪我啊。」张老爷老泪纵横,「我一时糊涂,谁知道那个季家小畜生迂腐成这样?他以为自己不食人间烟火,却干什么连累我的女儿?」 秦戎见他哭得实在伤心,叫小厮扶他坐下,「当初你们不肯听我的话,现在事情弄得这种田地。如今天要救表妹回来也不是没有办法,但是你们可一定得听我的。」 张家二老一听有办法,急忙拉着秦戎的手,「好孩子,我们全听你的。只要你将婉如救出那穷窝,叫我们做什么都行。」 秦戎勾起嘴角邪邪地一笑,「要想季君陵放表妹回来,就得我亲自出马不可。只是你们记住了,人回来比什么都重要,至于表妹的名节,姑父你可再不能看得太重了。」 张老爷连连点头,「全听你的。」 秦戎微微眯上眼睛,脑子里迅速地盘算出一个主意。 季君陵分明就是个读书把脑子读坏了的傻子。人说尽信书不如无书,他就是拿着孔夫子的话当圣旨,拿根鸡毛就当令箭,根本不知人间疾苦。对付这种人再容易不过了。 他既然对表妹嫌东嫌西,那就索性再制造点事端,让他亲自休了表妹,也好接她回来。 ☆☆☆ 季君陵清晨十分去了树林读书。 眼下已经是深秋,到处一派萧瑟,看得他几欲落泪,作了好几首感物悲秋的诗。作得兴致上来,一时之间忘记了时间,等到他觉得肚子饿的时候,已经过了用饭时间,新娶的娘子也不送饭过来。 提起这个,季君陵对这位新夫人真是一百二十个不满意。长得倒是还算端庄,可是什么都不会做。 以前老管家在的时候,自己何曾为生计操过心?她却好,丝毫不把丈夫放在心上。明明过了吃饭时辰,也不想着给他送饭来。只知道一天到晚的哭哭哭,看着就扫兴,早知道还不如不要娶她。 可是老管家非说这是父辈订下来的姻亲,他堂堂一个读书人,怎么能做出背信弃义的事情? 尽管心中对张家这种一身铜臭的人家十分不满,还是硬着头皮娶了他家的女儿回来。结果事实证明果然是做错了。 开始的时候他们居然妄想让他入赘,后来又砸过来许多的嫁妆。所作所为无不挑战他身为读书人的底线。这种有辱斯文的事情,简直让他羞愧欲死。 要不是他坚持不肯,两袖清风的回到寒庐。他哪里还能坚持做一个清白的读书人? 真是越想越对这段亲事不满。 他原本以为会出现的其乐融融场面,一个没有出现,尽是些令人丧气的事情。 新婚燕尔的妻子一天到晚哭哭啼啼,张家二老时时就要过来当他恶人一般恨得咬牙切齿。他什么也没做错,却要落得如此田地,只要想到就觉得胸中郁结,闷闷不乐。 越想季君陵越是难受,只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感叹道:「圣人的话真是不错。果真是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早知道这样难受,他还娶的什么妻?还不如自由自在来去无牵挂得好。 一边想一边慢悠悠踱步回到三间破房。刚走到门口,突然听到屋内有男子说话的声音。 「表妹,你怎么瘦成这样?」 「表哥……」娘子只叫了一声,就嘤嘤啼哭,似有千万委曲无处诉说。 季君陵心中比婉如还要委曲,听她哭得伤心更觉郁闷,一边推门一边大声说道:「有客人在,你哭得什么劲?」 门一推开,只见娘子毫不知道廉耻的抱住一个英俊的男人,一脸梨花带雨。那男子见他进来也不忌讳,丝毫不放手的搂着自己的娘子。 「你们在做什么?」季君陵一见这情形,顿时怒火中烧。 「我见表妹哭得可怜,安慰安慰她罢了。」那男子勾起嘴唇微笑,丝毫不以为然。非但不放手,还故意在婉如的身上轻轻拍了拍,柔声哄她,「不哭了,有表哥在,没人敢欺负你。」 季君陵只觉得气得浑身发冷。这个男人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一双风流桃花眼看人的时候就像四处留情,身材高大容貌倜傥,可惜英俊过头,浑身一股轻浮味令人生厌。 娘子居然和这样的男人抱在一起,他这绿帽子戴得简直可比一江春水。想他一个堂堂的读书人怎么能忍得下这口恶气? 「你这死淫贼还不快放开我娘子?」 「你骂谁淫贼?」秦戎放开婉如,挑起长衫在季家堂而皇之地坐下,「你娶了我表妹非但不叫我一声表哥,反而满口淫贼的乱叫,我看你是读圣贤书把脑子给读坏了吧?」 婉如擦干眼泪对季君陵解释道:「这是我嫡亲表哥,并不是外人。刚才因为说到伤心的事,表哥只是安慰我几句,并没什么……」 安慰?一男一女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拉拉扯扯,这成何体统?居然还说并没什么?这位张婉如果然丝毫不懂廉耻。季君陵冷哼一声,「不知道表哥这次来寒舍有什么事?」 「你倒老实,这破屋子的确有够寒酸。」秦戎点点头,故意气他。 「你?」季君陵冷冷一笑,「你这种一身铜臭的人,哪里知道我这屋子的好处?古人云:斯是陋室,唯吾德馨。有品行的人居陋室、睡草屋更显其人品高贵,才情过人。」 秦戎见他摇头晃脑又是吟诗又是颂句,眼睛长在头顶上,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真是气不打一出来。从鼻子冷哼一声讽刺他,「你还真是不食人间烟火。」 季君陵见他一身华服,所着衣服、鞋子,束发的金冠,腰间的佩玉无一不精美,处处透着奢靡,一看就知道是个大大的俗人。只知道讲究吃穿,腹中空空如也,心中对他很是看不起。 眼见娘子一脸委曲的站在那里,默默拭泪,心中怒气更盛,「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早就过了吃饭时间,还不快替丈夫准备饭食?」 婉如被他说得更委曲,抽抽答答的说,「家里什么都没有,你叫我拿什么做饭?」 「蠢才蠢才。」季君陵连连摇头,「你身为人妻居然不想办法弄来柴米,反而让为夫饿肚子。我娶你回来又有什么用?」 婉如一天到晚被他数落,此时听他又骂人,哭得更凶。 季君陵听她哭得厉害,心中更加烦恼,转身进了房间拿起一本书大声朗读起来。 古人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既然娘子这样无能,他只好自力更生。有朝一日他考取功名一飞冲天,何必还受这种委曲? 秦茂见他进了书房,拿帕子给表妹擦眼泪,「不要哭了。我好好问问你。这样的丈夫你还有留恋吗?」 婉如抬头偷看了房间一眼,季君陵瘦弱修长的身影映入眼底。她摇了摇头,「我不是怕和他受苦,但是,他实在……」 秦戎点点头,「表哥都知道了。你听我的话,我保证让他乖乖写下休书,让你回张家。」 「那他呢?」一日夫妻百日恩,婉如心地善良对季君陵还有些不放心,「他什么都不懂,要是我走了。他不是会饿死冻死?」 「这种人你管他死活?」秦戎瞟了她一眼,目光之中丝毫不见怜悯,尽是不屑,「迂腐至极,不识好歹。你不让他吃点苦头他是学不乖的。」 婉如点了点头,又伸手拉住秦戎,「好歹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别害他性命。」 秦戎拍了拍她,「表哥心里有数。你只要走了,我看他还能躺在谁身上吃白食?用得着我动手?他只怕自己就活不过今年冬天。」 婉如回头看着季君陵,见他虽然身上穿着一身破衣服,瘦得皮包骨,但是眉眼间的俊俏依旧掩不住,到底有些不忍心,「毕竟,毕竟我们夫妻一场……」 「你就不要再对他心软了,表妹。」秦戎挑起眉毛,言词之间已经有了不耐烦,「跟着他吃了这么多苦还不够?你为他做了那幺多事,他可曾替你想过半分?这样的丈夫有还不如没有。要不是姑父姑母拜托我来救你,别说这秀才过不了冬,你以为你又能在破房子里撑多久?现在还在犹豫不决,浪费我心机。」 婉如不敢多说,「我听表哥安排。」 秦戎掏出银子找来小厮,「去附近买些酒菜回来,速去速回。」 小厮应声很快就将东西买了回来,在桌子上铺好。 秦戎使了个眼色。婉如站起身去叫季君陵,「相公,表哥买了些酒菜,你不是饿了吗?赶紧来吃吧。」 季君陵早上只喝了一碗清得几乎见底的米汤,饿到这时早就已经头昏脑胀。虽然自我安慰地努力念书,但是腹中的饥饿实在难忍。秦戎的小厮买酒菜一回来他就闻到香味,口水几乎都要流下来了。 但是他死要面子。没人过来请他,他自然也不好意思自己过去。于是假装入迷的更大声念书。 刚好婉如过来叫他,他顺势而下,放下书本,清了清嗓子,「来我家做客怎么能劳烦表哥做东?娘子,你好不懂事。不过,既然表哥已经买来酒菜,这盛情款待我又怎么能……」 秦戎不等他说完这些许多长长的酸话一口气打断他,「你既然觉得不好意思,那就不用吃了。我款待也是款待我表妹,你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自己不想着赚钱养家,给你东西吃还挑三捡四,废话连篇。我可请不起你的客。」 季君陵被他抢白,一口闷气积在胸口,人差点背过去,颤着手指指着他,「你这狂徒说的什么?」 秦戎一边啃着鸡腿一边学着他的样子摇头晃脑,「你不食人间烟火,自然是'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我等俗人却是要大吃大嚼。说得什么你听不懂吗?你可以吃风喝露,我和表妹却不行。既然你看不起我,觉得我一身铜臭,那这铜臭买来的东西,你自然也不屑吃。我不过是替你说出你想说的话而已。」 「你这混账从我家里滚出去。」季君陵气得浑身发颤,指着门口叫他出去。 可是秦戎又不是张家二老,论起厚脸皮,他一向榜上有名。季君陵越是生气他越是高兴,哈哈大笑着说,「你这么喜欢读书,自然知道有句话叫'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我是婉如的表哥,自然也不属外人,你非但不欢迎我还叫我滚,不是太对不起你们家圣人的教导?」 「你,你,你!」季君陵说不出话,只是指着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秦戎火上浇油地说,「季秀才,你干什么气成这样?难道是因为刚才我没请你吃饭,你肚子饿才火气特别大吗?」 季君陵讲不过他,眼见娘子还坐在那里,更是气得血往头顶上涌,「娘子,你还坐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请你表哥回去。我这破地方容不下他这样的大贵人。」 婉如小心的站起身,刚想抬脚往季君陵那边走,被秦戎大喝一声,「表妹,你不听我的话了?」 一边是气急败坏的丈夫,另一边是眯着眼睛明显露出不悦的表哥。 到底是秦戎的目光吓人一些,张婉如只好又坐了下来,小声的说了句,「表哥来看我是一片好心,我、我、我……你是一家之主……这里哪有我说话的分。」 秦戎一听放声大笑,笑声里的嘲讽和得意如同一支利箭,刺得季君陵哪里还有颜面立足,他羞愤的转过身,「好好好,你们不走我走。我看不得你们这对,这对……的嘴脸。」他到底脸皮薄,有些话骂不出口,气得转身就奔了出去。 婉如站起身看着秦戎,「表哥,他不会有事吧?」 秦戎摇了摇头,「你不用担心他。这个人嘴硬心软胆小怕事,只会欺软怕硬。你对他好他只会觉得你好欺负。」 他一句话就将季君陵的性格形容的丝毫不差,实在是商场上打滚已久,阅人无数,目光独到而老辣。 婉如点点头坐下,秦戎替他挟了菜到碗里,「好好吃点东西,等回了张家,姑父姑母还有表哥会叫下人好好给你补补。」 婉如一边流泪一边点头,心中越发想回娘家。 第二章 季君陵又羞又愧跑了一会儿。可惜他本来身子就弱,再加上腹中饥饿难忍,腿脚发软,终于在一棵树下停了下来。 心中对秦戎这个男人是恨得咬牙切齿。一边擦虚汗一边想,娘子已经完全被他教唆了去,根本一点也不听自己的话。 原本她一天到晚就够惹他气的了,如今他们还霸占着他的家……真是欺人太甚!如此看来要把他赶走看来惟有一个办法:休妻了事。 反正张婉如自从嫁进他家来之后没做过一件他看得顺眼的事。想他季君陵有惊世之才,绝非池中之物,将来他一飞冲天,身边却跟着这样一个没有半点看得顺眼的娘子这不是丢人吗? 更何况眼见她和她表兄拉拉扯扯丝毫不知道羞耻,一定有奸情。他一个堂堂读书人怎么能受这样的污辱?淫妇一向心毒,万一他们动了歹念害他性命可怎么办?想到这里季君陵突然一阵害怕。 秦戎表面上看起来嘻嘻哈哈,可是眯起眼睛的时候眼睛中的阴冷,想想就叫他心惊肉跳。若是惹上这个男人,他不高兴起来只怕是什么事也做得出来。又何必为个一无是处的女人害自己身处险境?圣人都说过,君子不立危墙,明哲保身比较重要。反正凭他季君陵的才情样貌,将来想要娶什么样的女子娶不到?待明年他春闱高中之后,他自然无限风光! 越想越觉得自己应该立刻回去。可是他实在饿太厉害。刚才又想了令他害怕的事情,此时根本就是手脚发软,不要说走回去,连撑着自己站立都觉得勉强。 心中又忍不住大骂秦戎阴险。用着他家的桌椅碗筷,在他们家摆一桌子菜,居然连主人都不请,自己还被他气得跑了出来,真是颜面扫地,有辱斯文。 放牛的牧童小三子牵着黄牛从山上下来,看见他扶着大树一脸有气无力的样子,忍不住叫住他,「季秀才,你在这里干什么?」 季君陵不好意思说自己饿成这样,干笑着回他说,「休息一下,刚才走得急有些累。」 「你是不是有点饿了?」 「呃……」季君陵愣了一下,假装抬起袖子擦了擦汗,「饿是不饿,只是天气炎热有些口渴。」 「我有野果,你吃不吃?」小三子天真地信以为真,从怀里掏出包好的野果,抓了一把递给他,「这是我刚才从山上摘来的,你拿些尝尝吧。」 「多谢多谢。」一看这些果子,季君陵的肚子差点不争气的叫了出来。他勉强咽下口水,从小三子手中接过野果。 「你吃吧,不过别叫我娘看见。」小三子一派天真,童言无忌的说,「她说你还欠着我们家好些米粮,叫我不许再给你东西了。」说完蹦蹦跳跳的赶着黄牛往家走去。 季君陵只觉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他咬牙切齿地骂道:「无知妇人,居然这样小看我。等我季君陵得中榜首,一朝得展鸿鹄之志,一定将借你的米粮十倍奉还!」一边恨恨的骂着,一边用力的咬下小三子给他的野果。 野果鲜嫩多汁,一入嗓子眼,简直如同给饿了半天的身体注入一道救命的甘泉。 站在本该人来人往的小道上,季君陵左右一看,眼见此时四下无人,顿时不顾形象狼吞虎咽的一口气吃掉小三子的野果,这才总算是恢复了一些气力,慢慢朝家走去。 走了一会儿,离家越近心里越是难受。 刚到院门口就听到屋子里热闹非常。 秦戎趁他不在的这短短时间,居然又叫了歌姬到他家来。 季君陵气得浑身发颤。一脚踢开大门,怒火中烧地大骂道:「你这无耻的人,你到底要把我家搞成什么样子你才开心?」 秦戎见他回来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说,「我看表妹愁眉不展,所以叫来歌姬唱出戏哄她高兴。刚才没叫你一起吃饭,都把你给气跑了。这回你不用走,过来一起看好了。我很大方的,不会与你计较这种小事。」 季君陵气得浑身发抖,他一向自诩读书人。最是看不起这些寻欢作乐的事。 秦戎说是为了哄婉如高兴,却找来些乱七八糟的人唱些个淫词艳曲,把他一个好好的清静地方弄得是乌烟瘴气。想要整他的心简直太明显不过了。 「你到底怎么样才肯走?」 秦戎听他这样问,挥手叫歌姬和乐手退下去。眯起眼睛看着他,「这要看你了。」 季君陵冷冷一笑,「拿笔墨来。」 秦戎用力拍手,「这回你倒聪明。」 季君陵冷哼一声,「我早就想休了她了。一点也不会操持家务,若我爹娘还在,也不指望她侍奉公婆,现在连丈夫也侍候不好,一天到晚只知道哭哭哭。如果不是念着父亲在天之灵,你以为我喜欢和她呆在一起啊?你要我休她直说就好,何必搞出这么多事?」说着疾笔如飞的写下一封休书递给秦戎,「赶紧拿走,省得耽误我读书求取功名。」 秦戎拿过休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放回袖中,「从此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你就算走投无路从我秦家或者是张家门口过,我们也绝对会当没看到。」 季君陵不以为然的说,「雁雀安自鸿鹄之志。我堂堂读书人又怎么可能做出那种出尔反尔的小人行径?赶紧带你表妹走,还我一个清净。」 两人正说着话,婉如从房间里出来,哭得梨花带雨,「相公,你我夫妻一场。我劝你一句话,你光知道读书是没有用的。一日三餐,柴米油盐你什么都不懂,我走了之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季君陵听她讲得罗素,不耐烦的挥挥手,「赶紧跟你表哥回去。我读了这么多书难道不比你这没见识的小女子懂得多?你做不好的事我自然做得好。何需用你来操心?」 婉如的好意到了这里全成了驴肝肺,只好哭着摇头,对这个丈夫是彻底死了心。 秦戎见他丝毫不知道悔改的馍样,转身拖着表妹就走,「赶紧回家吧。我原以为要住上几天才能逼着这酸秀才放人,他倒聪明,见我来了就把你给放了。姑父姑母眼睛都盼大了盼你回去。你还和他说什么废话?这人是榆木脑袋根本不开窍。」 季君陵听他们一搭一唱,说得尽是些自己不爱听的,索性折回房间拿起一本论语大声读起来。 与婉如的依依不舍相比,在他脸上丝毫不见半点留恋,真可谓郎心似铁。 秦戎领着婉如出门,走到大门口忍不住回头又瞄了他一眼。正巧季君陵也正转过头来偷看他们走了没有。两下眼睛一碰到,秦戎勾起嘴角淡淡一笑,眼中尽是嘲讽;季君陵瞪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居然生出一股莫名的委曲,只觉得一颗心气得几乎要爆出来一样的难受。 秦戎将婉如领回家之后,张家二老又是哭又是笑,一家人抱在一起根本说不出话来。 秦戎取出季君陵的休书,「表妹这回总算是自由了,不用和那酸迂的秀才饿死在破房子里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别老是哭了。等这两天我再替表妹找户好人家嫁了。你们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张老爷一听急忙摇头,「这回婉如结婚我别的条件都不管,一定要他入赘张家。不答应这个,一律免谈。」 秦戎知道他们被季君陵吓破了胆,弄得草木皆兵。于是点点头,「交给我来办。你们只管好好的照顾表妹,让她养好身子等着做新娘子就行了。」 张家二老哪里还敢再说半个不字,要不是有这个侄儿办事俐落又有手段,只怕婉如不饿死也要冻死在那破房子里了,自然一切都听秦戎的。 两个月之后,秦戎说到做到,真的替表妹找个好夫婿,姓赵名二郎。这赵二郎本是他一个绣庄的管事,父母死也得早,家中又没什么亲戚。 秦戎见他性格人品都不错,所以一直非常重用他。将手下好几家店交他打理。他生意做得好又老实,做事认真肯吃苦,长得也仪表堂堂。与婉如年纪也合适。两下一说,一拍即合。 新婚之后第二天,赵二郎又是感激又是兴奋的跑来找秦戎。 「秦爷,你哄我呢?」 秦戎听他话说得没头没脑,奇怪的问,「我哄你什么了?」 赵二郎红着脸说,「你骗我说婉如曾经嫁过人,怎么昨夜我们新婚,居然是她初次?」 秦戎大吃一惊,「她,她是嫁过人啊。她嫁给那个酸秀才三个月,我不是跟你讲得清清楚楚的?」 赵二郎只是嘿嘿地笑,「我的娘子我知道。」说完就乐呵呵地走了。 等他走了之后,秦戎越想越觉得这事太蹊跷了。 婉如嫁给季君陵是不争的事实,休书还是他亲手要回来的。怎么三个月后第二次成亲还是初次?莫不是姑母怕表妹吃亏,暗中动了手脚?想到这里顿时觉得姑母真是多此一举,他当初找赵二郎时就和他讲得清清楚楚。何必玩这种小聪明欺哄人家老实人? 可是他又哪里会知道这的确是事实。 季君陵实在是个读死书的书呆子。不要说生计的事他一窍不通,男女之事他更是半点不懂。娶了婉如之后,只知道两人盖上被子睡在同一张床上,别说云雨巫山,连亲吻拉手这种举动也没多做过几次。夫妻之间从来不亲热,男女之间那销魂蚀骨的快感他一次也没有感受过。自然是觉得成亲之后只苦不甜,半点好事也没有。 ☆☆☆ 然后自从婉如走了之后,季君陵的日子是过得一天更比一天苦。肚子饿的时候也没人做饭给他吃,衣服脏了没有人给他洗,更何况家里也根本没有存粮,没有多余的衣服。 他厚着脸皮去邻居家想借些米粮,谁知道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人一个个非但不借给他,反而对他冷嘲热讽一番。 说什么「既然季秀才满腹经纶,还用得着吃什么饭,吃书就行了?」 他又是羞愧又是愤怒,自己肯赔着小心去借些米粮已经是大大的屈辱。这些人非但不体谅,反而说出这样过分的话。 等他一朝得志之后,这些欺负过他的人,他一定要加倍回敬。可是他身无分文,能不能熬过这个严寒的冬天还是个问题。 好在小三子是个好孩子,偶尔见他饿得不行,还时常带些山中野果回来给他裹腹。这总算可以撑过一时,但却不是长久之计。 季君陵被逼无奈,翻箱倒柜终于找出一件冬天穿的棉衣,硬着头皮到城里想当了之后换些银两买些米粮回来过冬。可是他实在太好面子,走在当铺门口来来回回徘徊很久,还是没有勇气进去。想他一个堂堂的读书人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离他休了娘子已经过了两个多月,年关将近,天气冷得人直哆嗦。眼看天空阴霾,温度又降了不少,似乎年前的第一场雪就要下下来了。 季君陵抱着棉衣犹豫不决,当也不是不当也不是,顾得了身子就顾不了肚子,顾得了肚子又顾不了身子,真是让他左右为难。 到了最后季君陵还是没有勇气再踏足那家当铺。 走在热闹的大街之上,四处叫卖的小吃热气腾腾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季君陵只觉得肚子咕咕叫,口水滚滚流。 可是他是一个读书人!怎么可以露出这样低俗的表情?越是觉得饿得厉害,越是高昂着头做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可惜连老天都看他不顺眼,明明他已经几乎被逼入绝境,天空竟然在此时真的下起雪来。 街上行人走了大半,原本热闹的街道一下子冷清清的,越发显得寒冷。季君陵走了几步,只觉得一双脚冻得几乎麻木。低头一看,一双单鞋经不起长时间久穿已经磨破,露出半个大拇脚趾。此时走在这样大雪天的路上,只怕不等他到家,人就算不冻死,脚就要冻坏了。 于是也不敢再急着赶路,赶紧找了一家大户人家大门口的屋檐下蜷缩成一团,暂时躲雪。好在棉衣没有卖掉,此时也正好可以拿来裹身御寒。 躲了一会儿,人都说饥寒交迫,腹中空空身上更是感觉寒冷。季君陵觉得自己几乎都快要挡不住这刺骨的北风,就要昏倒在别人门口的时候。突然有小人「吱呀」一声打开门,看见他浑身无力的缩在那里吓了一跳,张口骂道:「作死啊?这样一声不响的蹲在人家门口吓我一跳。」 季君陵被骂得脸通红,想自己一个堂堂读书人,居然被人这样辱骂,怎么对得起他满腹经纶? 本想拔腿就走,可是他实在饿得厉害,再加上久坐浑身气血不通,一双腿又冻又麻,根本动不了。 小厮见他还不动,气得就要拿脚踢他,「你这死乞丐还不快走?」 他们争吵不休,被随后跟过来的一个男子看到,那男人说了声,「住手,快过年了。就当做好事为来年积福,叫管事领他去厨房喝碗热汤,别叫他冻死在我们家门口了。」 季君陵一听到男人的声音顿时惊得抬起头。 那个男人不是旁人正是秦戎。 秦戎本来正站在院子里赏雪,突然听得小厮与人争吵,顺便说了句话正要折回屋里。突然之间心血来潮,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却让他大吃一惊,又差点笑背过气去。这个乞丐模样的男人不是旁人,正是季君陵。 不由折回来故意笑他,「季秀才,你怎么跑到我家门口来了?」 季君陵抬头看了眼刻在头顶的字,的确是秦戎家的后门不错。自己好死不死干什么跑到仇人的屋檐之下躲雪?真是丢脸丢大了。 可是他现在偏双腿冻得浑身不能动,不理会他的嘲笑,勉强想站起身却因为腿脚不便,一下子跌坐到了雪地上。 「哈哈哈哈。」秦戎放肆地大笑,见他狼狈不堪的样子,心中着实出了一口恶气。 季君陵从来没遇到这样让他生不如死的事情,胸口郁结着一口怨愧,再加上又冷又饿,一时之间眼前一黑,人就这样昏了过去。 秦戎看他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雪越下越,要是不救他回府,这世上只怕就要少了一个酸迂的书生。 秦戎想起遇到他时发生的种种,季君陵没有一样让他看得顺眼。真让他就这样死了也不能怪他,是天意如此,也是季君陵自食恶果。与他秦戎是半点关系也没有。 于是绕着他转来转去,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小厮不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见他围着季君陵转来转去,只好打着伞跟着。 「把他带回家。」秦戎抛下这句话就率先走进了院子,想了一下又加了一句,「送到我屋子里来。」 他在秦家一家说一是一,没有人敢违抗他的命令。于是下人赶紧把昏过去的季君陵抬进屋子,见他身上衣服上沾着泥巴,也不敢放到秦戎床上,只抬着他放在床前的小塌上。 秦戎挥挥手叫小厮退下去,转着手上的翡翠戒指,脑子里想的尽是些坏主意。 他本来对季君陵只是轻视。但去接表妹的时候,季君陵那种不知天天高地厚又自以为是的嚣张着实惹怒了他。 这个男人没心没肝,表妹心地善良临走前对他殷殷叮嘱,他却丝毫不知道领情,简直是狼心狗肺禽兽不如。本来他碍着表妹的恳求决定任他自生自灭,谁知道他自己不长眼睛,居然跑到他家门口来昏倒。可不是老天都觉得他欠教训,特意要自己给他尝些苦头?这可怪不得他了。 正想到好玩的地方,管事轻轻敲门问他,「秦爷,要不要找大夫来替季公子看看?」管事一直跟着他,自然识得这在门口昏倒的男子不是旁人,正是表小姐原来的夫婿季君陵。 「不用请大夫。」秦戎摆了摆手,「他的病我会治。你去叫厨房煮碗热汤,记着放些姜丝肉沫,然后端来。」 「是。」管事应声离开。 秦戎走到床边,坐在床上打量睡在自己脚边的季君陵。见他脸色惨白,面黄肌瘦,一看就知道这两个月一定是过着三餐不济的日子。他会昏倒一定是又冷又饿饥寒交迫加上羞愧难当,一口气过不来才会如此。 想想他以前那嚣张的样子,对比现在这样落魄的可怜样,他真想放声大笑。若是这事他能从中吸取些许教训,以后懂些人间疾苦倒也罢了。若是还是那迂头迂脑的,自己给他点教训根本是替天行道,否则也不过给这世上徒添一条米虫。 不一会儿管事和丫环端着热汤过来。 睡在塌上的季君陵闻到肉香,轻轻哼一声,有些醒转。 「喂他喝。」秦戎吩咐丫环。 「是。」 季君陵这两个月来从来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哪里还见过肉星?这碗热汤虽然只是简单的加了肉末姜丝,但秦戎是个极为讲究吃穿的人,他家里的厨师在扬州城也是出了名的高厨,一碗简单的热汤也做得极为鲜美,这样美味的汤季君陵哪里喝过,只觉得入腹的不是肉汤,简直就是琼浆玉液。连喝好几口,甚至呛得咳嗽起来。 秦戎在旁边看得好笑,提高声音叫他,「季秀才,你醒了?」 第三章 季君陵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只觉得自己处在一个又是温暖又是舒服的房间,淡淡的熏香闻得他几乎想睡着。可惜秦戎这个化成灰他也听得出来的声音就在他耳朵边,他怎么睡得着? 惊慌失措的爬起来,发现自己居然睡在那男人脚边的小塌之上,气得差一点又要昏过去,「是你这禽兽……」 「季秀才,我们见过两次面。你对我可是一点也不客气啊。」秦戎歪过头眯着眼睛看着他,「不是叫我淫贼就是禽兽。我什么时候对你做过淫贼禽兽的事情了?我好心好意看你昏倒在我们家门口,叫佣人把你抬回家,还叫下人喂你喝汤。你非但不感激,反而破口大骂,这难道是君子所为?又或者你读了这么多圣贤书,只学会狗咬吕洞宾这一件事不成?」 秦戎口若悬河,季君陵刚刚醒过来,脑子里还昏沉沉的,哪里敌得过他?只指着自己躺的地方,「你居然这样辱我?」 「你的话越说越好笑。我怎么辱你了?」秦戎强忍着笑意,「你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要辱我也去找个抱着舒服的美人,就你这样的男人想叫我辱,也得问我愿意不愿意。莫不是你心中有这样的想法故意暗示?老说些暧昧的话勾引我?」 季君陵从来没遇到这样厚脸皮的人,被气得两眼发白,双手按住耳朵大叫,「非礼勿听,非礼勿听。」 秦戎挥挥手叫管事和丫环先退下去。慢悠悠的走到他面前蹲下,两只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看他出糗。 季君陵羞怒交集,猛地向秦戎扑过去,「我跟你拼了。」 秦戎轻松地侧过身,灵巧地躲过他的袭击,嘴里继续取笑他,「哎哟,这么急着投怀送抱?不敢当啊!」 季君陵人冲过去被秦戎躲了开来,一时收不住人往前一冲,腿又刚好一软顿时摔了个五体投地,整个人趴到了地上,摔得鼻青脸肿。他又是怨恨又是难受,耳朵里还听着上秦戎的冷嘲热讽,再也忍耐不住,趴在地上放声大哭。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昏昏沉沉的脑子渐渐清醒。自己居然就这样在仇人面前哭得形象全无,等一下秦戎肯定又要说出难听的话了。 正想着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秦戎的时候,那个恶劣的男人居然弯下腰扶他起来,还取出手帕递给他,「擦擦你的眼泪,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 季君陵一把抢过秦戎的手帕,擦干眼泪,看到帕子上的鼻血时又吓得惊叫起来,「我流血了。」 「几滴鼻血哪里就死得了人了?」秦戎实在受不了他胆小怕事又一惊一乍的个性,将他按在椅子上坐好,抬起他的头靠在桌子上。自己在他旁边坐下来。 季君陵头不能动,只好两只眼睛一转瞪着他,「你又想说什么下流话?」 「我什么时候对你下流过?」 秦戎刚要取笑他,门口管事小心翼翼地过来请饭。秦戎头一转看到季君陵上下滑动的喉结正不住的吞咽口水,强忍着放声大笑的冲动,故意大声说,「把饭菜摆到房间来,我懒得出去吃了。」 管事老老实实地走了。 季君陵听说他要吃饭,只觉得饿了好几餐的肚子几乎要丢脸的叫出声来。 尽管他苦苦压抑,那口水还是如同喷泉似的直往上涌,又听到秦戎要把饭菜摆到房里来,心里知道他要整他,顿时生出无限委曲,只想赶紧走了算了,省得留在这里白白受这样的屈辱。 哪知道他头一抬,鼻血又流了下来,吓得他不敢乱动,肚子里把这个杀千万的秦戎是从头到尾的骂了一遍。 不一会儿,下人摆好饭菜,和着烫好的上好花雕一道送了过来。 秦戎坐在季君陵的旁边又吃又嚼,酒香菜香就在季君陵的鼻子旁边,勾得他简直身处地狱一样的难受。 「季秀才一道来吃吧?」秦戎端着酒杯在他鼻子底下晃了晃,「又甜又暖,真好喝。」说完一饮而尽。 季君陵抬起头,发现自己的鼻血不再流了。于是站起身往门口走去,「不用了,我要回去了。」 「外面雪下得这么大,你现在回去只怕会冻死在路上。」秦戎在他身后叫住他,「还是吃了饭再走吧。」 「你会这么好心?」季君陵冷哼一声,「本来就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冻死也比留在这里让你取笑的好。」说着拉开门,一股刺骨的寒风迎面向他扑来,季君陵只觉得冻得骨头都痛,摔伤的脸更是火辣辣的疼。想走又鼓不起勇气,想留又不可能。 正在犹豫的时候,秦戎走过来,替他把门关上,「外面风大雪大,还是吃过饭再走吧。」说完叫下人替季君陵倒了杯酒递给他,放柔声音劝他,「喝杯酒暖暖身子。」 这样出去只会活活冻死,季君陵无可奈何只好接过秦戎的酒,一仰脖子一饮而尽,但是他喝得快了一些,不由得咳嗽起来。 秦戎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刚才季君陵一仰脖子,露出纤细雪白的脖颈,他脑子里突然之间跳出一个极为下流的念头。 眼见他咳嗽一会,双目之中盈满泪水,原本面黄肌瘦的脸上涨上一丝薄红,却是生出一股完全不同平时酸腐的娇羞柔媚,让人心动不已色念丛生。虽然脸上还带着伤,看起来不如如以往碍眼,反倒生出几分可爱。 待季君陵咳嗽好些,眼见秦戎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他,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由索性豁出去了,「你想笑便笑好了,还有什么恶心下流的话,你就说吧。」 秦戎从他手里接过杯子,劝慰他说,「季公子刚才不过是同你开个小小的玩笑,你又何必这样认真?」 季君陵听了几乎跳起来,「谁要同你开玩笑?谁准你同我开这样的玩笑?」 秦戎不以为然拉着他坐下,「你先前让我表妹吃了这么多苦,我替她出口气又怎么了?」 「我哪有?」季君陵刚要反驳,被秦戎摆了摆手阻止,他板下脸一本正经看着季君陵说,「季公子,你一直都读圣贤书,但是你这两个月一个人为了生计发愁你的那些书可救得了你?」 季君陵死要面子的反驳他,「我哪有为生计发愁?」 秦戎哈哈大笑,冲管事使了个眼色,又命人拿来干净的碗筷摆好,对下人吩咐道,「将冷的换下去,换热的菜过来。」 季君陵见有些菜连动也动过就这样端了下去心里觉得可惜又着急,脸上不由的表现出气恼的神色。 秦戎指着他一双露出大么脚趾的鞋子说,「季公子这虎头鞋真是有形,如同下山猛虎张开大嘴,着实有气势。」 季君陵被他说得脸红,拼命把脚往桌子底下藏。正在这时管事拿来了双丝棉厚底的靴子递给秦戎,「秦爷。」 秦戎没伸手去接,指着季君陵说,「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季公子换上。」 季君陵拼命把脚藏在桌子底下,口里让着不用,死也不肯让人脱他鞋子。 但是他哪里挣扎得过,不一会儿就被强行脱下了那双破了口的鞋子。 秦戎转头一看,不由心神又是一荡。 这季君陵模样生得俊俏,身形骨骼无一不风流。连这一双脚也生得比旁人好看。男子的脚大多骨骼宽大,皮肤粗劣。没想到这书生的脚不仅白嫩,形状娇好,不大不小,五只脚趾粉粉趣致,实在勾得人色心不定。只有那只露在外面的大么脚趾被冻得有些青紫,显得异常可怜。 管事正要强行替他套上布袜,秦戎伸出手,「慢。」 他走到季君陵身边伸手握住他的赤裸的双脚,抬头看着他,「冻得这样,等暖和一点再穿鞋袜吧?」 季君陵被他握住双脚,只觉得一股暖意从脚底一路上传,脸上不由自主就红了起来,他轻轻挣扎了一下,无奈秦戎握得很紧挣不脱,心里一紧张声音也颤了起来,「你想做什么?」 秦戎见他心生警觉,于是微笑着放开他的双脚,命人拿来一张铺着虎皮的搁脚圆凳放在他脚下,「放在这上面,一会儿就暧和了。」 「你到底想什么样?」秦戎并不是个好心的人,突然之间对自己这样殷勤,一定非奸即盗。不怪季君陵多了个心眼。 「我以前和季公子开玩笑开得过了火,所以这次想好好补偿一下你。」秦戎在他身边坐下,一本正经的说,「季公子你也知道我是生意人。生意场上打滚难免要和官场打些交道。季公子你既然有惊世之才,我有心让公子我家读书,明年送你春闱赶考,待公子得中这后,若是谋到一官半职,也好对我有个照应。」 季君陵一听放声大笑,「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倒精明。你也知道我并非池中物,现在就想着来讨好我,省得我将来与你为难吗?」 秦戎点点头。 「只是你也不想想,你这样折辱我,我却为什么还要和你做这样的交易?我恨不得高中之后铲平你们秦家,把你踏在脚底下狠狠抽打,否则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你还指望我关照你做生意,不是做梦又是什么?」 秦戎他说得激动不慌不忙的倒了杯酒慢慢喝下去,这才说,「在季公子看来,自然觉得这样的交易不划算。可是你也想想呀,你若是不和我做这样的交易,你不要说等到明年春闱,只怕连熬到过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人若是死了,还谈志向理想?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你现在丝毫不肯妥协,连命都没了,拿什么去实现你的宏图大志?」 「我宁可……」 正在这时,下人打开门,重新送上热菜,每一道皆精美异常,散发着诱人香气。 屋内温暖如春,脚下踏着的是又柔软又舒服的虎皮凳子,桌上摆的是令人垂涎三尺的热菜好酒。走出去却是天寒地冻,食不裹腹,不是冻死就要饿死。季君陵心里又是矛盾又是无奈,他并非贪图享受,但是秦戎说得不错,他要是就这样死了,他的宏图大志怎么实现? 古人也说过,退一步海阔天空。既然秦戎有求于他,他也没什么掉身价的。反正像他这样有才情的人放到哪里都是一颗耀目华珠,现在既然只有秦戎赏识就暂时给他这个机会好了。 心里一这么想顿时觉得满腹的郁闷一扫而空,连看秦戎这个极不顺眼的男人也因为他的慧眼识才而生出一两分好感。 「既然你这么求我,那我就留下来好了。但是待我明年高中之后,我最多只能答应你不追究你轻视我的罪过,至于你想求我为你生意上行方便之门,我得因事而定,不能一概而论。」 秦戎的肚子几乎快要笑破了,这个世界上居然还真有人自恋到这种程度。像季君陵这样一天到晚只知道读书的的书生,真是一点点人情世故也不懂,真以为这世上还有不劳而获的好事?居然还大言不惭确信自己一定会高中,然后仕途一片平坦?也不想想看,别人凭什么要好吃好喝的侍候着他,难道真是为了将来养虎为患,给自己白白添块绊脚石吗?真是笑死人了。 不过既然季君陵已经一脚踏进了他这三岁孩子也看得破的圈套之中,他自然是乐得在后面再推一把。于是一脸诚恳地点点头,「这是自然。」 季君陵这才大模大样的点点头,「那我可以暂时住在你家里,一直到明年春闱。」 秦戎替他倒上热酒,「那就请季公子先喝一杯。」 季君陵端起杯子小口饮下花雕。秦戎又殷勤替他布菜,一道一道报出菜名给他。 季君陵以前虽然在张家求亲时也待过几天,但是他那个时候满脑子就是想怎么样保持他的气节,张家好心的招待他全都抛在脑后,山珍海味吃进嘴里也味如嚼蜡。哪里像现在,秦戎一张嘴舌烂莲花,虽然恶毒的时候气得他半死,但是说起恭维他的话又哄得他心花怒放。 再加上他的确饿得狠了,近两个月从来没有吃过一顿饱饭,这每样菜吃到嘴里都觉得说不出来的美味。 秦戎存心逗他欢喜,每有菜送上来又是讲典故又是说故事,让季君陵倒是生出几分另眼相看之心,觉得这个人到也不是庸俗不堪,若是不说一些下流话,到也有几分意思。 两个人一边吃一边喝,秦戎有心灌他,季君陵被他哄得连连喝酒,不一会儿就露出醉态,双眼迷蒙,面似芙蓉,答非所问的可爱至极。 秦戎看他摇摇晃晃坐都坐不稳,心痒难捺,吩咐下人准备好沐浴,手一伸将他抱了起来。 季君陵只觉得身子一晃,整个人到了秦戎怀里,虽然觉得这样有什么地方不对,昏昏沉沉的脑子却是什么也想不起来,含糊着问,「你想干什么?」 秦戎坏笑着说,「天气寒冷,带你去洗澡暖暖身子。」 季君陵嘿嘿地笑着说,「你们这些俗人就知道享受。」 「那是那是。」秦戎也不反驳他,只是抱着他往沐浴的房间走过去。一到那里,转身去关门,吩咐门口的小厮,「不许人进来打扰。」 「是。」 等秦戎吩咐完了转身一看,差点鼻血就要流了出来。 醉得一塌糊涂的季君陵已经解下自己的衣裳脱得光溜溜的沿着水池转悠,一身雪白。虽然是男人,但这风流韵致的风情却比扬州城里最顶尖的红牌姑娘还要勾人。胸口两点粉红茱萸,纤纤细腰不盈一握,两条修长的大腿线条优美,虽然当下是稍微瘦了一些,但是两片臀瓣紧俏浑圆,若是能插进去玩弄一番,此间的销魂滋味可想而知。 绕了一圈季君陵找到位置往水池里走,腿一抬,秦戎看到他腿间晃动的玉茎颜色也是粉粉嫩嫩,竟然像从来不曾用过一般。心中一动突然想到赵二郎跑来说的那事,莫非他真的傻到连男女之事都不懂? 想到这里,秦戎好笑之余对这个只知道读书的书生到是生出一丝别样情绪,于是也脱了身上衣服和他一同浸进水池。 秦戎是个极懂享受的人,当初他建这所园子,特意找人看过,引了地底温泉做池,一年四季沐浴冬暖夏凉,真是皇帝也不如他会享受。季君陵泡在这温热的水中,只觉得浑身说不出的舒畅,外面冰天雪地,此处却泡得他热得几乎出汗。 正在他舒服享受之时,秦戎移到他身边,双手不老实的在他身上摸来摸去。 「你做什么?」季君陵含糊着问。 「我替季兄擦背。」 「不用。」季君陵趴在池边昏昏欲睡,秦戎却不管他,双手搂着他不往在他身上吃豆腐,从了后背一直摸到他的乳头,又从他的肚脐一直摸到他腿间,摸得季君陵轻声呻吟,身子扭动,「好,奇怪……」 秦戎见他面色泛红,眼神几乎滴下水来,知道他稍微情动,故意问他,「难受?」 季君陵摇了摇头,一脸迷茫,「不是难受,却是从来没有这样过……」 「你和我表妹难道不成行过云雨之事?」秦戎从后身抱住他,轻轻含住他的耳朵,听他倒吸一口凉气身子缩成一团。 季君陵被他这样一翻勾引,酒已醒了大半,「你说什么?」 秦戎伸手握住他腿间命脉,自己硬硬的坚挺抵在他臀缝之间不住上下摩擦,极尽勾引地问,「你娶了我表妹回去,难道只是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什么事也不做吗?」 季君陵心知不妙,手脚并用的往前挣扎,声音里带着哭腔,「你骗我。」 秦戎哪里容他挣扎,一边低头吻他脖子一边反问,「我哪里骗你了?」 「你说欣赏我的文才想我留下读书,其实你是想,你是想……」季君陵被他又吻又咬浑身热得几乎快烧起来,心里又恨又怨,也顾不得难听脱口而出,「其实你是想占我便宜。」 秦戎失笑出声,「你还知道这是占便宜?我还以为你只知道读书,我们这样抱在一起,你还会说我们这是朋友之情,兄弟之谊呢。」 季君陵浑身被他摸得发软,耳朵里还听他说着这样的话,心里直后悔,大骂秦戎卑鄙下流无耻,用这样的手段骗他喝醉,还说什么欣赏他的才华,搞了半天只是为了这样羞于启齿的目的,只好大声地骂道:「你这禽兽不如的小人,你这混账东西,你这死淫贼……」 秦戎听他骂得厉害,也不生气,只是用力的握住他未经人事的玉茎,放在手里又是抚摸又是抽动,感觉它变得又热又硬,季君陵的身子却绵绵如同化在这池水中一般软得不成形了,才慢悠悠的开口,「这云雨巫山是人世间最美妙的事,你娶了我表妹却不曾享受到。我们家向不亏待别人,这表妹没尽到的份,让我这表哥来替你补上吧。」说着将他在怀里转了个身,两人面对面低下头,吻住他骂个不停的红唇,伸出舌头舔吻他嘴唇。 季君陵虽然嘴巴一天到晚胡说八道,但是却还是小雏鸟一只。哪里能与阅人无数的秦戎相比,被他一番勾引抚弄,只觉得整个人连魂魄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如今再被他销魂舌吻,下面一颤,一股白浊居然就这样不争气的射了出来。 秦戎知他幼嫩,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居然这样不经逗。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欢喜,实在没想到这样迂腐的书生虽然有这样一个淫乱的身子,这不是无意之间捡到宝了吗? 眼见季君陵泻出初精之后,整个人软趴趴地攀在自己身上轻声喘息,这断断续续的声音听在耳朵里只觉得气血上涌,甚至比他听过的任何一个美人在床上的呻吟更让人蚀骨。哪里还忍得住,伸手轻轻沿着他臀缝轻轻探进手指。 季君陵从小到大哪里知道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乐趣,只觉得身体就软软的像浮云一般越飘越高。突然身后被秦戎这样刺入一只手指,整个人如同从云顶跌落下来,身体敏感的夹住入侵物,「你,你这又是干什么?」 秦戎只觉得手指探进的地方又热又软,紧紧地吸附轻轻颤动,要是探进的不是手指而是自己那热得不行硬挺的话,这滋味的美妙,人世间哪里还有词可以形容?于是放柔声音哄他,「自然是教你尝一下比刚才更美妙的好事。」 「我不要,你,你拨出去……」季君陵一张脸又红又热用力推他,见他不为所动,手指还在那里动个不停,也顾不得面子了,只好放声大叫,「非礼啊非礼!快来人啊,非礼!」 外面的小厮自然是听到声音,但是他们一向敬秦戎如同神一般,拿着他的话圣旨一样的尊敬。哪里敢进去救人?只是笔直地站着,眼观鼻,鼻观心。连互相之间也不敢对望一眼,生怕被个多嘴多舌的告诉给秦戎知道,挨一顿好骂。 季君陵不顾脸面的叫了半天,非但没有人来救他。身后反而被秦戎探进了三只手指,又是抽插又是勾摸,渐渐的叫出来的声音也变了,断断续续的听得只觉得勾人,哪里还有半点拒绝的味道? 秦戎得意地想着有水就是好,尽管季君陵是第一次,但是借着水的润滑定能叫他尝到这蚀骨销魂的滋味。 见季君陵越叫声音越情色,秦戎低下头吻住他胸口红红小点,果然听他只「嗯嗯啊啊」再说不出句完整话,于是不再忍耐拨出手指,抵入硬物,趁着季君陵没有反应过来,一记猛插到了底。 季君陵只觉得一阵疼痛,身后如同打进了一个火热的桩子,又是难受又是微痒,还有着羞于启齿的舒爽,忍耐不住的眼泪疾落如雨,哑着嗓子痛骂,「你这死淫贼,非礼,非礼!」 秦戎一边用力动作一边吻他脸上的泪水,故意说着下流话问他,「非礼什么?非礼勿言?非礼勿听?非礼勿进还是非礼勿扰?」 季君陵整个人被他整得昏昏沉沉的,从来没有过的爽快占据了全部的思想,圣人的那些书此时他是一个字也记不起来,只有敏感的身体放肆的想和这个凳徒子紧紧纠缠,不得已哭喊着,伸出双腿紧紧的缠住秦戎,把头深深的埋在他胸口和他同赴巫山。 第四章 身上的锦被淡淡轻香,虽然又轻又软却非常温暖十分舒服。季君陵翻了个身,腰间和那他说不出口的地方一阵刺痛将他完全从睡梦之中惊醒,大大的睁开双眼── 不是做梦,昨天他真的被那个禽兽给、给欺负了!这个死淫贼连他这堂堂男子汉居然都、都、都敢欺负,真是无耻至极! 鼓起勇气转过头,果然秦戎大模大样地睡在外床,一脸满足的发出均匀的呼吸。整个人一软,浑身的力气如同被抽走了。季君陵只觉得又是羞愤又是伤心,觉得根本没有脸再活下去。对秦戎更是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生食其肉,生啖其血才解恨。 只是他碰到秦戎就没有遇到过一件好事。 第一次,休妻之后,日子过得三餐不济,这回又被他占尽便宜。 这个男人阴险狡猾脸皮厚到极点完全不要脸,自己一个堂堂读书人哪里比得上他卑鄙?人说防君子不防小人,他是完全斗不过他呀!吃了这个哑巴亏,就算是女子为了名节也只好咬着牙自己挺,何况他一个大男人说出去不是更加丢脸? 越想越是生气,越想越是怨恨。季君陵强忍着浑身的疼痛撑起身体寻找衣物。昨天他明明记得是在水池里被这禽兽占便宜怎么跑到床上来了?自己的衣服一件也看不到,头一抬看到床头放着一套秦戎要穿的新衣裳。心里一动,轻手轻脚从秦戎身上爬了过去。也顾不得不合身一股脑穿在自己身上。 回头看见这秦兽还在睡觉,突然想起要给他一点教训。于是拿起挂在床头的一把剑,恨不得将这淫贼一剑刺死。但是他从来没有杀过人,举着宝剑心里害怕,手颤得根本没办法下手。 看到秦戎房间的外墙上挂着许多名家名画,那无可散发的怨气终于找到出口,于是拖着宝剑当那些画是秦戎一样的又是刺又是划,价值连城的画就这样全都毁在他手里。 毁了墙上的画之后,季君陵还不解气。看到另一个房间里放着巨大的衣柜,于是又拖着酸痛的身子跑过去,用剑在他衣柜里乱砍一通。 正砍得起劲,突然听到睡房里秦戎提高声音在那里叫人。他吓得手一颤,剑就这样掉在地上。然后连滚带爬地从偏门溜了出去,一路上跌跌撞撞往后院跑。虽然有人看到他但是也都不阻拦,不一会儿季君陵逃出秦家,坐在门口急喘着气。 只是短短的一天,他已经尝到了这世上最无耻最卑鄙的苦头,却也尝到了这个上最舒爽最销魂的甜头。 秦戎这个小人对他而言已经成了世上最可怕的存在。他是怕了他,不敢再同他斗了,只希望能逃得远远的。反正他只是心里恨他以前对婉如不好,所以故意对他做这些屈辱的事来报复。 想到这里季君陵心里又是生气又是酸楚,几乎要落下泪来。 下了一夜的雪地上积雪颇厚,季君陵一脚深一脚浅的往自己家逃回去。心里又害怕秦戎追过来;又担心他会将昨天晚上的事四处宣扬,弄得人尽皆知;又后悔刚才没有一剑杀了他;又想到自己毁了他的衣服财物,他现在只怕要光着出洋相而高兴得哈哈大笑。短短的一路他却在心里却尝尽了喜怒哀乐各式滋味,且翻来覆去轮流反复不停。 等他好不容易回到家里,眼前一切几乎让他昏过去。 破旧的屋子因为年久失修,居然被压塌一间。虽然家里没有什么财物,可是现在连避风雪的墙都倒了,还让他怎么住下去?季君陵又是伤心又是难受。不过稍微觉得有些庆幸,如果不是他在秦家过夜,半夜三更只怕命都没有了。 在倒塌的房子前面哭了一会儿之后。季君陵强忍着悲伤收拾自己的东西。 本来他被秦戎占尽便宜,羞辱得恨不得死了算了。可是真的死亡近在咫尺,他又非常害怕。每次进去拿书的时候,听到头顶上屋梁被雪压得「吱呀吱呀」作响,他就吓得飞快逃窜出来。 他才被秦戎教会龙阳之事,身体还酸软得很。再加上走了一长段路,此时的体力早已是消耗殆尽了。现在他还要心惊胆颤的把东西一点点搬出危屋,几次下来就累得坐在雪地上再也动弹不了。不一会儿居然就这样索性在雪地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有人温柔地叫他名字。他心里委曲得几乎哭出来,半睡半醒地骂道:「你还知道来找我?」 小三子一脸奇怪的继续推他,「季秀才你说什么?你怎么睡在这里?快点醒醒,要不然你要冻死了。」 季君陵睁开眼睛却发现面前的人是小三子,一时之间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坐起身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小三子从怀里拿出两个煮得热乎乎的鸡蛋递给他说,「昨天晚上我娘听到你家的房子倒了,怕你出事。所以特意叫我过来看看,这是她给你的煮鸡蛋。」 小三子的娘是个大字不识的粗野妇人,以前季君陵问她借米粮的时候,她也因为季君陵从来只借不还,少不得说些闲言碎语。这次季君陵房子倒了,她居然还拿来鸡蛋安慰他。一时之间季君陵只觉得鼻子发酸。平时那些一套一套的圣人理论此时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谢谢你娘了。」 小三子嘿嘿一笑,伸手擦了擦鼻子,「你别在雪里睡觉,会冻死的。」然后就蹦蹦跳跳的走了。 等小三子走了,季君陵看着手里的两只鸡蛋一时之间感触良多。 他一向自恃甚高。以前爹娘在的时候拿他当掌上至宝,只要他认真读书,旁的事一律不用他管。爹娘先后去世之后,老管事也一直照顾着他的衣食起居,从来不让他操半点心。一直到他娶了张婉如,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需要为衣食操心这一说。 三餐不济使得他对娘子抱怨连连,又因为从来不懂男女之事,夫妻之间无鱼水之欢更显感情冷漠。等她走了之后,自己开始不得不为生计忙碌,才知道光为人裹腹奔波就是这样的困难。也就难怪张婉如自从嫁过来之后一天到晚以泪洗面,老管家知道自己连嫁妆也没要又不肯留在张家时那样子的哀声叹气了。 秦戎这个卑鄙小人将他捧得高高的,再重重摔下来。甚至他从骨子里根本看不起自己,所作所为无不透露着鄙视和逗弄。自己嫌他一身铜臭,他又何尝不是嫌自己一身酸腐? 想到这里季君陵长长的叹了口气。 只是这秦戎用的手段实在下作了一些,竟然…… 身上又是痛又是冷,季君陵红着脸拉紧衣裳。 这回可怎么办才好?房子虽然还有两间没倒,可是又不敢进去住,真是被逼到绝境了。 季君陵大着胆子在倒了一间的房子里住了两天,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半夜只要听到有一点声响他就会惊得跳起来,然后侧耳倾听整晚睡不着。 虽然雪已经停了,但是天气依旧冷得要命,刺骨的寒风时不时从塌掉的那边墙那里吹过来,季君陵被冻得昏昏沉沉病得不轻。 第三天的时候他实在饿得不行,想到小三子以前时常到山上摘野果回来吃,他也想去碰碰运气,于是硬拖着软绵绵的身子上山。 可是,这个不识四季的白痴书生到了山上才发现,冬天不要说野果子,满山遍野连片绿叶子也难得看到。转了半天非但没有找到吃的,反而让自己更冷更饿头更昏,若不是强撑着一口气,只怕他就要这样昏到在山上做了某只野兽的腹中食物。 走走停停好不容易回到家,突然看到院门敞开,秦戎一身华服笑眯眯地坐在他家的摇摇欲坠的屋子里正悠闲地喝茶。一见他跌跌撞撞的回来,猫哭耗子一脸担心地问,「你还好吗?怎么两天不见就弄得这么惨?」 好?他是好个屁啊!季君陵差点脱口而出平时打死都说不出口的脏话。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强装镇静地冷哼一声,「我才要问你来我家干什么?」 秦戎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看着他的危房连连摇头,「怎么连房子也倒了?你也太倒霉了。赶紧跟我回去吧,住在这里怎么行?」 「我才不要跟你走,你这个……」禽兽不如的淫贼!最后的话季君陵咬牙切齿的没骂出口。 秦戎呼拉拉的带着一群下人,万一被别人听到,这「秦兽」不要脸他还要脸。 秦戎点点头背着双手慢悠悠走到他身后。他比季君陵高出半个头,故意凑近低头往他面前凑,「你不是已经答应住在我家一直到来年春闱?好好的怎么走了?」 季君陵拿他厚着脸皮睁着眼睛说瞎话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瞪着他,放低声音,「这要问你自己做了什么好事。」 秦戎放声大笑,伸手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也冷了下来,「我做了什么好事?我倒要问问你做了什么好事?你划伤的可是我们秦家历代珍藏的古画,名贴。我衣柜里的那些衣服且不说他刺绣做工如何,单这料子只怕你这穷书生连听都没听过。」 季君陵听他恶人先告状气得浑身发颤,「那还理因为你先对我……我气极了才会……」 「才会做出这些非君子所为的事。」秦戎好心替他补充完整。 季君陵转过头冷哼一声心想,你还知道? 「可是那天我的所作所为最多只是酒后失德,更何况那一晚上我们销魂蚀骨的在一起,你难道不欢乐?那夜你双腿紧紧的绕在我的腰上,呻吟声不绝于耳,现在我想起来还觉得浑身发热啊!」秦戎一脸下流地说。 他每说一句话,季君陵就大骂一声「无耻」等他讲得多了就捂着耳朵大叫,「非礼勿听」。 秦戎不以为然的「嘁」了一声,更紧的贴住他,在他耳朵轻声说,「什么非礼的事都干过了,现在才假装不要听不是自欺欺人吗?你毁了我们家这么多东西,我要是让你赔偿你怎么办?」 季君陵只是瞪着他,心想要是秦戎逼他,他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秦戎一看他的那子样子就明白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勾起嘴角,「钱财不过是身外物,我也不会真让你赔偿。」 「你这禽兽会这么好心?」 「在你心里自然觉得我又厚颜下流又卑鄙无耻?」 「哼!」季君陵心想,这还用得着问? 秦戎轻轻摸了摸手上的翡翠戒指笑得更加放肆,「既然这样,你就不怕我把那晚的事弄得人尽皆知?」 这正是季君陵心里最担心的,他强作镇定地大声说,「你不敢!难道你就不要脸面了吗?」 秦戎哈哈一笑,「我要什么脸?反正我这个人本来就是卑鄙无耻又下流。我还觉得那天的事不过是我风流史上相当值得宣扬的一笔。迂腐小书生被我压得淫叫连连,拼命扭腰曲身以就的模样正是大大的说明了我的魅力无边啊。」 「你……」季君陵被他气得说不出话,只是浑身发颤。 秦戎火上浇油的继续说,「这样的好事我真想找人来画上绝妙春宫,没事就好好欣赏欣赏;或者请人写成淫词……」 「你到底想怎么样?」季君陵实在没办法听他继续下流下去,一口气打断他。 秦戎伸手搂他的腰,色眯眯的说,「自然是希望你跟我回去,你天天在我身边,我哪里还用得着找人画春宫,或者听那些淫词?」 「你想拿我当那些不知道羞耻的……人?」季君陵咬牙瞪着他,「我一个堂堂读书人,你居然想拿我当那些人?」 「你想差了!」秦戎低头在他耳朵边哄他,「那些人怎么能和你比?你在我心中高洁如明月,清清白白两袖清风。只是这鱼水之欢本来就是人间常事,那晚的事你虽然羞愧的要死,但是难道一点欢乐也没有?你也是男人尝过那样的滋味之后,难道你真的一点也不想?可是你这样堂堂的读书人难道还能不顾面子的去找欢场女子来替你解决欲望? 这事本来就是不足为外人道的私事,只要我不说你不说又有谁会知道?你乖乖和我回去,就照我们先前说的,你在我家好吃好住努力读书,明年春闱之后你大志得展。我们的事不过是你的一段艳史,到时候我讨好你都来不及,哪里还敢再提? 更何况你看看你这里,房子也倒了,也没有粮食。你这两天住在这里过得可好?反正我是卑鄙小人,你要是不跟我回去我肯定要用手段,你的君子美名何必白白受我污辱?你不是心甘情愿跟我回去的,只是被我胁迫不得不走,所以你何其无辜,坏的人是我。是我强迫你回秦家,你的高洁自然不会受到污染。」 秦戎软硬兼施把季君陵担心的、烦恼的全都说了出来。还替他找好台阶,堵住他的去路,张着口袋等着他。 季君陵心里矛盾挣扎却又不由被他说得无法反驳。 要是他不跟秦戎回去,只会落得身败名裂,而且这房子也实在无法长住。他连憩身之所也没有,不饿死也要冻死;不如退一步暂时与虎谋皮一回,忍耐与这衣冠禽兽住一段时间,等将来自己一飞冲天再回来老账新账一起算。 「你发誓我跟你回去,你不将我们的事到处乱说?」 「这是自然。」秦戎信誓旦旦的保证,「人人都知道我秦戎风流。可是可曾有人在我嘴里听到过那些风流韵事的另一半是谁?」 季君陵满腹委曲地低下头,「我跟你回去。」 秦戎大喜,挥挥手让小厮将马车赶过来,「那快走吧,你的书我已经叫人搬上车了。你看你现在这样子瘦得风都吹得走,赶紧跟我回去!」 季君陵看到自己的书果然已经被他搬到了马车上,知道这个男人是铁了心要带自己回去,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犹豫了一会儿才咬着牙说,「你不准在人外面瞎说,只说,只说我是暂时借住在你家读书的。要是让别人知道我们以前的事,我,我……」 秦戎连连点头,安慰他说,「放心放心,我嘴紧的很。你自然是我请回家读书的。别的我一概不会瞎说。」 季君陵转头看了看四周,虽然秦戎带了一群下人过来,但是每一个都一本正经,完全不知道他们两个谈了些什么的样子。心里才稍微的放下心,慢慢踩着踩脚凳往马车里爬。 但是他身体实在虚弱,如今被秦戎半强迫的带回去心里又是委曲又是放松,一脚踏空差点摔倒。 秦戎站在他身后,眼尖手快的一把搂住他,将他抱进马车,「看你都病成什么样子了,若不跟我回去还不得病死?」 这些甜言蜜语听在季君陵耳朵里却只有难受,心里不愿意搭理他,侧过头不理会。 秦戎丝毫不以为然,将他放在暖和的马车里,转身对下人挥挥手,「走。」 载着季君陵书的马车同坐着下人的马车都准备离开。 秦戎爬上马车伸手搂住季君陵,见他轻轻挣扎低头在他耳朵边轻声说,「这里没有旁人,你靠着我舒服一些。」 季君陵不理他继续挣扎,实在挣不脱只好作罢。 马车里点着好闻的熏香炉,非常的暖和,季君陵连几天都不曾好好合眼,再加上病昏昏沉沉差点就这样睡着。突然感觉到有个凉凉的东西碰到唇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什么?」 秦戎一只手搂着他让他靠在自己腿上睡下,一只手拿着糕点喂他,「桂花糕,我家厨子做的,旁处吃不到这样正宗。」 季君陵很想有骨气的大喊一声,我不吃。无奈肚子实在饿得厉害,想伸手去接。秦戎只是笑着让开,「我喂你吃。」 不知道这个男人在想些什么。季君陵无可奈何的张开嘴,又甜又糯的桂花糕就这样咬进他嘴里,秦戎满意的摸了摸他的头发,「慢慢吃。」 吃了两块,季君陵想要起身找些水喝,秦戎按住他,拿出身边的壶在他面前晃了晃,「花雕,喝不喝?」 季君陵脸一红别过眼睛不看他,「不喝。」 秦戎哈哈大笑,低头在他耳朵边轻声说,「哄你呢,这是桂圆茶。」 季君陵伸手去接秦戎不让,反而将茶水倒进自己嘴里,低下头用力吻住他。季君陵被他强迫着吞咽下桂圆茶,稍微有些喝不下呛得咳嗽。秦戎一面替他顺气一边调笑着说,「你的唇比桂圆茶还要甜。」 「死淫贼。」季君陵伸手擦自己被吻得绯红的双唇。 秦戎闷笑着问,「还要喝吗?」 季君陵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点了点头,「我自己喝。」 「我要喂你。」 「禽兽!」 「你不是非礼勿言吗?怎么老是骂人?」 秦戎倒了一口桂圆茶到嘴里笑着搂住他,再一次吻住他。季君陵握紧拳头用力在他后背上敲打,无奈这个人皮厚肉燥根本不把这小小的挣扎放在眼里,只好放弃的改成勾住他的脖子与他唇舌交缠。桂圆茶喝光了两个人双唇还沾粘在一起,舍不得分开。 到了秦家之后,季君陵因为在马车上被秦戎戏弄,体力不支迷迷糊糊已经睡着。秦戎抱着他走下马车,拿披风盖在他身上往院子里走。 管事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问,「秦爷,要不要小人找人抬季公子?」 「不用,他轻得很。」秦戎见他睡得不睁眼,呼吸不顺脸有些不正常的潮红,用额头碰了一下,转头吩咐管事说,「你去请大夫过来,可能这两天受了寒,额头上有些热。」 「是。」 秦戎将季君陵抱回房间,放在床上。见他虽然睡得很熟,却是一脸委曲的表情,看着又是好笑。伸手弹了弹他的额头,「真是个榆木脑袋。」目光一稳看见他纤瘦细腰心里一荡,「这样的脑袋偏安在一个风情万种的身子上。」 那天季君陵醒过来逃走,秦戎躺在床上看得清清楚楚。不过,他纵横情场,这欲擒故纵的手法玩得本来就熟练得很。故意晒了他两天,第三天的时候这书呆子果然是已经快撑不住了。只是他到是没想到他家的房子被雪压倒了一间,本来以为他只是饿个两天,没想到却病成这样。虽然有心让他吃些苦头,但是,见他病得昏沉沉的,也不由有一丝丝后悔。 「谁让你不听我的话,现在吃苦头了吧!」 管事请了大夫过来,替季君陵把了脉,开了药。只是风寒加上身体虚弱,因为担心受怕又睡得不好,所以又开了些安神定魂的药。 秦戎听了吩咐管事说,「赶紧去把上次茂爷送我的一根千年人参拿去,叫下人弄给季公子补补。」 大夫一听吓了一跳,且不说这千年人参何等珍贵,以季君陵现在的身子也是虚不受补呀。赶紧阻止他说,「秦爷,季公子现在的身子还弱得很,这样大补的东西千万不可以拿来给他吃。弄不好是补药成毒药害了他。」 「是这样吗?」 「千真万确。」 秦戎摇了摇头,坐在昏睡的季君陵旁边,「你自己没福气吃,可不怪我不疼你。」转头又问大夫,「那煮些什么给他吃?」 大夫摸着胡子老神哉哉的说,「吃了老夫的药,自然就好了。等他身子好了慢慢调理,这些大补的东西不可操之过急。」 秦戎点点头叫管事送大夫出去,顺便安排取药的事宜。 第五章 季君陵在秦家住了四五天,病就好了。本来秦戎安排他养病的房间是自己的房间。但是他死也不答应,季君陵就是怕被人发现他和这「秦兽」的关系。这样睡在一个房间怎么可以?实在拗不过他,秦戎只好收拾出另外的房子安排他住下。只是两个还住在一个院子里,要不然他半夜三更摸过去不是不方便? 这季君陵刚住下的时候因为生病,秦戎对他也没怎么样动手动脚。等他病一好,这死淫贼半夜就跑到他房里,不理他大叫「非礼」又一次将他按在床上拆肉去骨的吃了个净光。 本来秦戎还有心怜他不过是第二次,又是大病初愈,只想小小的做一番就收手。谁知道这书呆子脑子里塞的是稻草,身体却柔软的如同棉花。 秦戎又吻又摸刚插进去,这淫乱书生居然就食髓知味双腿紧紧的缠在他身上,色叫连连,那气若游丝的呻吟勾得秦戎热血沸腾,差一点十来年功力被这小书生给搞得破功,若不是他苦苦忍耐,只怕早早就一泻千里。 既然这榆木书生是天生风流,秦戎自然也不会暴殄天物,自然是「物尽其用」。两个人拥在床上颠凤倒凰,云雨巫山做得是天昏地暗。直到后来季君陵实在受不了,连声哀求着昏了过去他这才住手。再看两人欢好那密所被他做得又红又肿,好在没出血。于是涂上药心满意足的搂着他睡着。 第二天天亮了之后,季君陵从床上爬起来。秦戎那淫贼已经跑得不见了人影。床前上放着替他做好的新冬衣,棉鞋等一应物品。每一件都是季君陵搬进来之后,秦戎差人去立刻赶订制回来的。这个大大的俗人只知道讲究吃穿,在这上面用的心思自然比旁人要多。做的衣服鞋子精美异常。连束发的玉冠也说不出的趣致、精雅。虽然季君陵心里不领他的情,但是每样东西拿在手里还是不由自主的多看几眼。 门口小厮听到房间里的动静大着胆子问他,「季公子你醒了吗?要不要小人侍候?」 季君陵一听急了赶紧赶他走,「不用不用,你快走吧。」他昨天晚上和秦戎才纠缠了一夜,最怕就是有人知道这事,哪里还敢叫人进来侍候? 「那小人走了,秦爷本来说……」 「等一下。」一听到秦戎的名字,季君陵慌了,「你看到秦爷从哪个房间出去的?」 小厮在门口大声的回答说,「自然是从他自己的房间,还能从哪个房间?季公子你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了,你走吧。」季君陵这才呼出一口气,稍微的放下心来。他做到后来昏了过去,要是被人看到秦戎从他房间里走出来,他们的事被别人知道了,他的脸还往哪里放?一想到昨夜顿时又埋怨起秦戎的急色,也不顾他愿意不愿意抓着就往床上按。自己的身体也不争气,只被他摸了两把,亲了几口就软得一塌糊涂,居然还挺着身子求他,真是…… 停停停!这些色情画面赶紧非礼勿想才好。季君陵咬牙切齿的安慰自己说,这与他是没有关系的。都是那禽兽勾引的他,自己也是正常的男人,欲望上来又有什么办法?所以怪来怪去都要怪那秦兽,他是清白无辜的。那色狼不知道阅过多少人才练就这样的一套色情本事。一想到这一点,季君陵心里就忍不住泛起一股酸溜溜的不满,「呸,死淫贼。」 秦戎刚推门进来就看到季君陵又是生气又是脸红正坐在床上骂人。拍着手跑过去,「好啊,我才刚走一会儿你就骂我。」 季君陵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一下子就被抓个当场现形,转过头不理他,拿起梳子梳头。但是他用不习惯那玉冠,气得扔在桌子上,「你又耍我。」 秦戎听他无理取闹哈哈大笑,「我本来安排了小厮和丫环在门口侍候你,是你自己不要。现在梳不好头又来怪我?」说着从他手里接过梳子替他梳头,「只好让我秦大爷来侍候你吧。」 季君陵才不信他会弄好这个,不以为然的说,「我脸皮不像你这样厚,昨天你才刚……我哪好意思见那些外人?」 秦戎尽讲些自欺欺人的话听是摇头,「你这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毛病这辈子不知道改不改得了?」 季君陵不理他,从他手里夺梳子,却发现秦戎已经将他的头发梳好了,惊奇的回头看着他,「你怎么会做这些?」 秦戎哈哈大笑说,「你不知道闺房之乐,梳头也好、画眉也好最能哄女人开心了。我秦戎花名在外,你以为没几把刷子会让人乖乖投怀送抱?可惜你不是女人,否则我下次替你画个漂亮的眉毛,管保叫你见了我更加死心塌地。」 季君陵听他不仅放肆的自己的风流史,还将他比女人污辱,气得浑身发颤,用力拉下他梳好的头发将那精美的玉冠死命砸到地上,「你给我滚!」 那精心做的玉冠哪经得起这样的摔打,顿时碎了一地。秦戎特意为他做了这只玉冠,玉质极美,又请了扬州城里最出名的玉匠连夜替他赶制,本来是想讨他欢心。哪知道这书呆子居然不领情还摔了个粉碎。顿时收起玩笑的嘴脸,冷笑一声,「你叫我滚,你不要忘记你现在住的谁家房子?」 季君陵瞪着他骂道:「是你的房子可是不是我自己要来住的,是你自己用了不光彩的手段逼我过来。」 秦戎怒极反笑,「是我叫你过来没错。可是昨天夜里可不是我叫你用两条腿紧紧的勾着我的腰浪叫连连,到了后来还拼命求我,快一些,深一些。」 他说的每句话都是季君陵最害怕听到的,他这些风骚样子他自己都不愿意回想,偏偏秦戎讲个不停,字字句句如同利箭刺在他心上。 「这都要怪你这淫贼,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变成这样?」说完这句话,季君陵气得夺门而出,和刚好推门进来的小丫环撞个正着,一碗滚热的药就这样全翻到了他手上。 「啊,好痛!」 本来秦戎还在生气,听见他呼痛,再看到小丫环吓呆了站在那里。赶紧骂了一句,「死人啊,去拿烫伤药来。」 季君陵本来就满心委曲,听他还恶声恶气,拔腿还要走。 秦戎伸手拉住他,半强迫的将他拥进怀里,放柔声音安慰他,「好了,为这小事何必气成这样?我话说得过头了,可是你也太不爱惜我给你的东西了,你知道我为这个花了多少心思?」 季君陵冷笑着说,「你们秦家有财有势,摔破只玉冠就心疼成这样?一只俗物而已,可见你这俗人眼里只看得到这些。」 「俗物?」秦戎冷笑,「你这五谷不分的书呆子,忘记了那几天呆在你那快倒的房子里又饿又冷的滋味了?等你哪天知道这俗物的价值,只怕你才会开窍。」 季君陵咬着牙不说话,眼泪却不由自主在眼圈里滚动。 秦戎虽然生气,但是见他披散着乌发可怜兮兮的站着,雪白的手背上红通通一片,心里又生出几分不忍,伸手拉住,「不跟你吵了,痛不痛?」 季君陵缩回手低下头,「本来就不是我要住进来的,我住在这里被你欺负,你还要说那种话。」 秦戎极少看到他这样可怜巴巴的样子,心里一动。他虽然为人风流但是对情人一向还是温柔体贴,否则也不至于扬州城中花名在外。 季君陵这个人在他心里的感觉实在是复杂的很,当初他刚见他的时候是说不出的讨厌,只觉得他迂腐至极,丝毫不知道人间疾苦,简直就是一无是处;后来对他起了色心,这才拿出平日哄骗人的功夫来对他,软硬兼施的弄得他服服帖帖,但是心里却也是居心不良的想占便宜的念头多些;只有此时见他不胡说八道,又是委曲又是隐忍的模样,倒是让人生出几分怜爱。 自己虽然生气费尽心机好不容易弄来讨好他的玉冠被他这样摔碎了,但是毕竟自己讲的话也过头了些,拿着他床上的痴态来取笑他。也不是不知道这个书生脑子不开窍,这情事在他看来偶尔一说是情趣,在那酸腐书生看来却是丢脸丢到恨不得立刻就死的事情。 再见他烫得这样厉害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垂泪于睫却是说不出来的可爱动人。于是着意讨好他,耐着性子道歉说,「是我错了!只要你喜欢,别说一只玉冠,就是你要摔什么我都由着你。」说着转身拿过放在架子上的一对玉瓶递给他,「这是我们秦家祖上伟上来的白玉瓶,你要喜欢也摔了吧!」 季君陵冷哼一声,「你不用拿着平日哄女人的一套来哄我,我堂堂读书人如今被你这样污辱,等我一朝得展大志,一定会将今天所受的变本加厉的还给你。」 秦戎连连点头,「是是是,你现在只是暂时忍耐。等你一飞冲天,我自然得变着法子来讨好你。今天先不生气,赶紧涂药,你这手可珍贵着,将来还靠他写出惊世文章,要是被烫伤了这可怎么得了?」 季君陵听他讲得夸张,不由洋洋得意,「你真傻,我是右手写字,烫的是左手。」 秦戎见他笑了起来,赶紧唇上涂了蜜糖的继续哄他,「不写文章也不行啊,烫坏了我可不要心疼死?」 「谁要听你说这种下流话。」 「好,不下流。请季公子大人不计小人过涂药吧。」秦戎拿着药细心涂在他手背上,见他疼得厉害,又细心的吹了吹,「还好不厉害,过两天就会好的。别吃酱油,当心留疤。」 季君陵不以为然地说,「男子留道疤怕什么?」 秦戎凑上来握住他的手掌亲了一记,「不许留。」说完大声冲门门口叫了一声,「从今天起,吩咐厨房三天之内烧菜不许酱油,做些清淡的。」 季君陵看着他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说不出的欢喜,连脸上也不由自主的带出一丝笑意。 季君陵住在秦家过了差不多一个月,白天认真读书,晚上就秦戎共效于飞。秦戎对他实在喜欢,两个人在床上又合。拿着龙阳的春宫一样样教他,季君陵虽然口口声声非礼勿视,可是和这样一个花花大少在一起。不管他愿意不愿意浑身都被调教了个透。再加上他为人虽然迂腐,但是身子敏感,这个一个月下来,夜夜春宵那龙阳的春宫他是学得丝毫不差。这衣服一脱,哪里还有半点读书人的样子? 虽然他也偶尔会反省自己是不是过得太过淫乱,只是秦戎一张嘴舌烂莲花,为人又有手段。一哄一吓,他十次有九次又服服帖帖的。就算一次不服帖,被秦戎摸摸捏捏逗弄一翻,敏感的身子也自然就举了旗子投降了,到最后还是要着了他的道。 这天季君陵正在房间里读书,突然听到花园里热闹了起来。因为快要过年的关系,秦府上下都忙进忙出的,他也习惯了。正在摇头晃脑的读得起劲,突然下人的一声称呼引起他的注意。 「表小姐,你慢着点。秦爷可吩咐过摔着您,我们这一群侍候的都要一顿好打。」 表小姐?那不就是……季君陵想也不想拉开门,冲了出去。果然在花园里看到的不是旁人正是张婉如。一群下人众星捧月的围着她,小心翼翼的侍候。 婉如笑着说,「不过才两个月的身子,表哥就紧张成这样。」 「秦爷的话小的们不敢不听。你一个人的时候秦爷就疼你,现在怀了孕自然更加不得了。」 季君陵听了这话突然之间整个人如同掉进冰洞之中,又惊又怒。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婉如面前,「你怀了身孕了?」 婉如也没想到会这秦家看到季君陵一时之间也吓了一跳,「季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季君陵见她几个月不见,为人胖了一些,容貌之间带着一股慈祥的柔媚,比嫁给他之后天天啼哭完全不是一个样子。心里想起秦戎对着他说得甜言蜜语都像不用经过脑子一样。若是他愿意,世上哪里还有人不被他哄得服服帖帖? 他这么疼爱他的表妹,自然对她百依非顺,也无怪这女子现在眉眼之前全是幸福。更何况她又怀了他们的孩子,自然,自然…… 婉如见他愣愣的站着,脸上表情似悲伤又似怨恨。只觉得他和以往的感觉完全不同,一股说不出来的媚气不由自主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季公子,季公子?」 季君陵抬头瞪了她一眼,飞快的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用力的关上房门。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知道婉如怀孕的那一刻心里这样慌乱,对这个妇人非但没有半点夫妻的情分,只有说不出来的怨恨。拿起书却又一个字也读不进去,心里又烦又乱。明明根本不想听到那妇人的声音,可是却又不由自主竖着耳朵听那花园里的动静。 坐立不安的等了一会儿,花园里声音渐渐远去,那妇人似乎离开了。平时一有空就过缠着他的秦兽此时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弄得季君陵说不出的烦恼,又似有无尽的委曲。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了下来,秦戎一边大笑一边从外面进来,看到他还在看书,生气的问,「这么暗怎么不点灯?侍候你的人都跑到哪里去了?」 季君陵心里难受没好气的回他,「不点灯又死不了,大呼小叫的干什么?」 秦戎是关心他,谁知他又故态重萌不识好人心,只好叫来丫环,点上烛火,伸手搂住他,「今天家里来了客人,去厅里吃饭吧。」 季君陵知道他说的是谁,甩开他的手气得浑身发颤,「你当我不知道来的是你的表妹,你这人真无聊。干什么还要拉我去见她?」 「虽然他也曾经嫁作季家妇,但是现在你和我在一起,大家是一家人,逢年过节难免要碰头,借着她身上有喜你去道声贺。不是正好化解了以前的恩怨?我不是故意为难你,你听我的吧!」说着拉他往门口走。 季君陵听得只是更加生气,死活不肯跟他走,大骂道:「谁和她是一家人?她身上有喜关我什么事?你们两个高高兴兴的干什么拉我去凑这热闹?不过是想要看我笑话罢了,我才不上你的当。」 秦戎听他讲得古怪只好松开他,勾起嘴角冷笑起来,「你不是到了现在还在吃她的醋,恨她嫁给旁人,怀了孩子?是不是觉得这些原本是你的,只是你自己固执迂腐才将这好事供手让人,心里嫉妒后悔才不肯去?」 季君陵心里的难受他自己也不知道原因,听秦戎讲得头头是道,只偏过头不予理睬。 他这动作在秦戎眼里根本就是坐实了罪名,心里也「腾」的跃起一股无名怒火。他不怒反笑,「你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当初你若肯好好对我表妹,听了我姑父姑母的话,这样的好事哪里轮得到赵二郎?可见你读的这些圣闲书全是屁话鬼扯,真到你要用的时候一点忙也帮不上,反而只会领着你往死路上跑。」 季君陵一听他污辱圣人本来是要立刻跳起来的,可是他听到了另一件更关心的事,不由抓住秦戎问,「赵二郎是谁?你表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不是你的吗?」 秦戎听得一头雾水,「表妹已经嫁给了赵二郎怎么会怀上我的孩子?真是莫名其妙!」 「原来不是你的孩子!」季君陵刚才满心有委曲郁闷这时顿时拨云见日一派欢喜。眼见秦戎眼神古怪的盯着他,不由一阵心虚,转过头,「你看着我干什么?」 秦戎伸手拉他,见他没拒绝,得寸进尺的搂住他,「你刚才莫名其妙发脾气,是以为那孩子是我的?」 季君陵觉得脸上发热,嘴硬道:「呸,我堂堂一个读书人。关心你这些小事干什么?孩子是谁的与我有什么关系?」 秦戎听了只是哈哈大笑,也不反驳反而连连点头。 季君陵被他的样子惹得极为恼火,信誓旦旦的保证,「我讲的是真的,我真的不在乎。」 「对对,你不在乎,你一点也在乎。」你只是打翻醋罐子而已。最后一句话秦戎没说出口,却是看着季君陵越笑越越暧昧,终于再一次忍不住大笑。 「你又在想什么下流的事,笑得这样可怕?」 秦戎自然不会说实话,搂着他说,「我是心里高兴表妹就要生孩子,我要做舅舅了。时不时就想大笑。」 季君陵听了酸溜溜的说,「你这么喜欢孩子,干什么自己不娶妻生一个?」 秦戎认真的想了想,「我花名在外人又风流成性,娶个好女子守在家里也安分不了几天。何苦害人?」 季君陵低下头口气更酸,「你不娶回家到外面去玩难道就不是害人?」 秦戎不以为然的说,「你都说了在外面是玩。既然是玩大家也都不会认真。若是娶回家自然要对他好,若是不能宠他爱他一生一世,身为丈夫的不是一无是处?」 季君陵挣脱他用手,「所以你看不起我,觉得我不配做个好丈夫。」 秦戎也不撒谎反问他,「难道你觉得你是个好丈夫?」 季君陵大方不惭地说,「我堂堂读书人哪里用得着要为生计这种小事费心?我的才智是留着将来做大事用的。」 秦戎摇摇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你是死读书读死书最后只会读书死。」 「你这大俗人不懂我。」 秦戎懒得教导他,搂着他,「不说了,肚子饿去厅里吃饭。」这一次季君陵没有拒绝,只是挣脱他的手,「去外面不要拉拉扯扯的。」 两人一同走到花厅,婉如和赵二郎正坐在那里等他们。见他们过来,站起身相迎。 秦戎笑呵呵让他们坐好,问道:「姑母姑父身体好吗?这两天忙些别的事,没去看望他们。知道你怀了身孕一定开心得不得了吧?」 赵二郎和婉如相视一笑,点点头,「他们从来没有这样开心过,天天笑得合不拢嘴。」 「那是自然。光我这个舅舅听到你怀了孩子,也是成天想想就要笑。」 季君陵听他们说得热烈,自己完全插不进嘴也不想插进嘴,闷着头吃饭。 「季公子,我和婉如今天能有这样的幸福,多亏你当日成全。」赵二郎和婉如举起酒杯诚恳的向他敬酒,「现在你在秦爷家读书,我和娘子预祝你来年春闱早日高中,从此仕图一片平坦。」 季君陵本来只想闷头吃饭,谁知道他们居然主动过来打招呼,秦戎先前又叮嘱过他一番,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端起酒杯,「我也预祝你们二位幸福美满,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承你吉言。」赵二郎高兴的只会傻笑,转头看见婉如正准备喝酒赶紧阻止,「娘子,你的酒我替你喝。」 季君陵见这个男人长得还算相貌堂堂,对婉如却丝毫不见丈夫的架子,反而呵护倍至。也难怪婉如脸上时时溢满幸福的微笑。这和他以前知道的那些事情完全不一样,他样样照着圣人说的去做,却让娘子成天哭哭啼啼。这赵二郎所作所为没有一样按着书来,却让人如沐春风。到底是他做错了,还是圣人说得他还不能完全体会? 秦戎见他呆呆的想事情,伸手替他布菜,「吃些东西。」 季君陵抬一头看见赵二郎也在替婉如布菜,秦戎看着他微笑,「夫妻之间就要这样相亲相爱的才好,你以前所作所为哪里像人家丈夫,比讨债鬼都不如。」 「你才是讨债鬼。」季君陵心里不高兴反唇相讥。 秦戎轻声调笑说,「我是讨债鬼,只是来讨的是情债,不是别的。」 「下流。」 『第六章』 秦家过年自然与季家不同,又是请人唱戏,又是放些米粮,热闹得很。秦家上上下下的佣人从管事到喂马的小厮都拿到了红包,热闹异常。 婉如和夫婿来住了两三天就回去了。秦戎闲着没事带着季君陵出去玩耍,走得累了就在扬州有名的茶楼里坐着喝茶吃些点心。 「过两天我请我的两位朋友过来玩,你想不想跟我去出去游船?」秦戎一边喝茶一边问他。 季君陵懒洋洋地回他,「若是兴致高就去,若是没有兴致就在家读书。」 秦戎勾起嘴角调笑说,「我看你现在最有兴致是晚上。」 「胡说八道。」季君陵侧头不理他,「你就不能正经一回?」 秦戎哈哈大笑,「我要是不正经就不是拉着你在这里喝茶了,早就拉着你回家蒙被子了。」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到门口店小二和人吵了起来。 「这里不准讨饭,快走快走。」 一个老乞丐模样的男人连声哀求,「大爷,实在饿得不行了,赏点剩菜剩饭就好。」 季君陵听这老头的声音颇为熟悉,不由转过头去看,一见大吃一惊,正是以前把他从小带到大的老管事。 只见他瘦得皮包骨头,面如菜色,摇摇晃晃端着破碗又是鞠躬又是作揖,只求有些食物裹腹,看得气不打一处来。 这位管家好歹待在他季家这么久的时间,怎么可能这样不顾面子地乞讨为生?偏偏小二还要为难他,气得他顾不得面子的大喝一声,「住手,让他上来。」 季君陵是秦戎带来的。整个扬州有谁不认识这位大富翁?巴结他都来不及,哪里还敢得罪?眼见他对季君陵笑意融融的样子,就算猜不透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也知道季君陵是他的贵客,哪里敢违抗他的命令,赶紧让出一条路,对着那乞丐连连哈腰,「您老楼上请。」 老管家只觉得楼上那个华服公子看着极为眼熟,却一时想不出眼前这个人就是他曾经的那个酸腐小主人。虽然只是短短数月,但是季君陵却从什么都不懂的无知少年到和秦戎厮混成了风流俏郎君,身形容貌都有了极大的变化。再加上他老眼昏花,一时不敢认也不能怪他。 秦戎看着那管事也奇怪季君陵怎么会叫他上来,问他,「你认识他?」 季君陵点点头,「他是我们家以前的管事。」 原来是他。秦戎点了点头。婉如嫁进季家,听她说这老管事倒是为人很好。本来以为他离开了季家没机会报答他,现在既然碰到了,又见他混得如此落魄,不由生出几分同情。 老管事跌跌撞撞走到楼上,仔细看了看季君陵,激动得老泪纵横,「少爷,原来是你。少奶奶呢?你们过得好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季君陵不快地说,「我已经休了她了。」 「你怎么能休了少奶奶啊?少爷你又任性!」老管事急得只拍大腿,「少奶奶为人心地善良,明知道季家贫寒也肯下嫁,你怎么就不懂好好珍惜呢?」 「我不爱听这些。我来问你,你明明是我季家管事怎么能沦落到讨饭的地步?这不是太丢脸了吗?」 「少爷,你怎么还是这样丝毫不懂人间疾苦?」老管事连连叹气。 秦戎听这老管家思路清楚,言语之间对表妹也极为维护,心里对他好感更甚,命小厮请他坐下,和颜悦色地问他,「老人家,你是季公子以前的管事吗?」 老管事一见秦戎谈吐不俗,言谈举止之际间透着一股贵气,不由心生疑惑,「这位爷是?」 「秦戎。以前表妹承蒙您照顾了。」 「哦,原来是秦爷。」老管事赶紧站起身,「我家公子年轻不懂事,对表小姐可能有些不尊重,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与他一般计较才好。」 秦戎的名字哪里需要多说?谁不知道他为人生性风流,但是极有势力,论起做事的手段,出了名的厉害。若是他因为婉如的事迁怒季君陵,这丝毫不懂人情世故的小主人被他吃得连骨头都不剩,恐怕还不知道为了什么。 秦戎见这老管事自己已经这样凄惨心里还在担心季君陵,对他这样衷心护主十分敬佩。 「老人多虑了。您家公子虽然不懂事,不过我表妹已经嫁得好夫婿,我不会再因为这事与他计较。」 「老朽小人之心,秦爷见谅。」 「不知道老人家贵姓?」 「不敢不敢,免贵姓丁。」 秦戎点点头转头对管事说,「你上次跟我说想请个老实可靠的人替你分担些事情,人找到了没?」 管事摇摇头说,「实在没有看得中的,秦家不比旁处,若是招了那些心存不良的人进来,非但不能分忧,只会惹事。」 秦戎点点头,问丁管事,「你可想到我府里做事?」 丁管事听了难以置信,秦家哪里是寻常人家,若是能到他家做事,哪里还需要到处流浪,过着饥肠辘辘的日子?终老安生是不用担心了。不由老泪纵横,「老朽年事已高,只怕不能替秦爷分忧。」 秦戎微微一笑,「我做了几年小生意,旁的不敢说,这看人还是准的。你若是愿意就跟我这张管事回去,一切听他吩咐。」 「多谢,多谢。」 季君陵见秦戎和丁管事,两个人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一个当着原主人的面毫不犹豫地另谋新主;另一个当着原主人的面不知收敛地挖墙角,简直当他透明一样。 「你们两个就这样说好了,也不问我愿意不愿意。」 秦戎转头看着他,笑眯眯地说,「我请管事为什么要问你,莫不是你想来我家当家作主?只是我家除了我之外就是秦家的主母,你想当?」 季君陵被他气得眼冒金星,「谁和你说这些下流话?这丁管事本来是我家的管事,你就这样拉了他走,也不同我打声招呼?岂有此理,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你家管事怎么沦落到要出来讨饭?」秦戎哈哈大笑,「你又不懂珍惜娘子,也不懂如何做个好主人。你这个书读进脑子里有什么用啊?」 丁管事也跟着摇头,丝毫不帮季君陵说话,气得季君陵大骂,「你还好意思摇头,你明明是我季家的管事,居然跑来行乞?实在是有辱斯文。别人一说请你去,你也不来问我这个原主人一声,立刻答应,根本是不忠。像你这样一个又不忠心又毫无自尊的人,请你去的也不过是个糊涂人。」 丁管事听了只是摇头,气得几乎说不出一句话来。 秦戎见季君陵丝毫不懂道理,板下脸道:「这样忠心耿耿的管事都被你逼得不得不走,你还好意思怪别人?问题出在哪里,你就丝毫没有反省过自己?」 「我有什么错?」季君陵双手一摊,「我堂堂读书人……」 「够了。」秦戎听够了他这一套,挥了挥手,「回府。」 季君陵落了个大没脸,一时之间面子上挂不住,气得站在那里跟又不是留又不是。后来又一想,秦戎既然答应他暂住,他们也不过是个交易,他还没去春闱,自然只好在在秦家委屈几天,咬了咬牙还是跟了上去。只是坐上马车之后,心里生气一句话也不同秦戎说。 换了平时秦戎虽然也生他气,但是过不多久就会低头哄他。不过这次秦戎却是眯着眼睛靠着马车板着脸,一言不发。别说过来哄他,就连季君陵想找他说话也找不到机会,心里的委屈更甚,于是也咬着牙不理他。 两人到了秦家。季君陵进了房间关上房门连饭也不出去吃。过不多久听到有人敲他门,他兴冲冲跑去开门,发现居然是小厮站在门口。 「季公子,秦爷担心你没有吃晚饭,差小人送过来。」 到底还是关心他的。季君陵心里稍微舒服一些,问他,「秦爷呢?他怎么不来?他还说了什么?」 小厮说,「秦爷去了醉花楼,说是那里来了一位漂亮的歌姬。好多扬州城的大爷都去捧场了。」 季君陵一听气得浑身颤成一团,嘴里不由自主的骂道:「这个,这个混帐无耻的浪荡东西。居然又去那种下流地方。」 小厮听他发火也不敢回嘴,实话实说,「那歌舞姬据说美艳无双,才貌双全。秦爷一听她名字,饭也吃不了两口就急忙去了。」 「那他还给我送什么饭?」季君陵只觉得腹中如同打翻了几百缸的老醋,连血液之中都仿佛透出酸气。眼见小厮还巴巴地拎着盒子,气得从他手里抢过饭盒就往地上砸,「我才不要吃。」 小厮乖乖的蹲下来收拾,嘴里还说,「秦爷说临走的时候还吩咐,要是你不爱吃就随便你。只叫小人还带句话给你。」 「什么?快说?」 「秦爷说,爱吃就吃。不吃就饿着。要你懂得食物珍贵只有饿你,书上那套是教不会你的。」 真是火上浇油啊!季君陵一口牙都几乎咬碎了。秦戎这恶男居然这样欺辱他,他哪里还忍得下这口气? 醉花楼,好!他季君陵今天就给他大闹醉花楼,顺便也去看看是谮么样的歌艺双绝的美人迷得秦戎三魂不见六魄。 ☆☆☆ 季君陵换了一身华丽的行头,从抽屉里取出银两银票直奔扬州城最大的妓院。他脑子里只有要出一口恶气的念头,浑然不觉自己此时要去做的事完全如同一个被妒火冲昏头脑的情人,更忘记了他「堂堂一个读书人」居然要去那种生平最不屑去的地方,变得这样失去理智到底有多么的不对劲。 走到醉花楼门口,一股浓郁脂粉香迎面扑来。他不习惯这样的味道还打了个喷嚏。头一抬果然看到秦家的马车停在极为显眼的地方,秦戎在里面是不错了。季君陵冷哼一声抬腿就走了进去。 这醉花楼虽然是间妓院,但是布置得又是华丽又是精美。 刚进门就听到厅里有女子在那里轻唱: 「绝代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她的声音清亮动听,如同出谷黄莺,一曲唱完就听到满堂喝彩。 季君陵慢慢走过去,果然在最显眼的位置上找到了秦戎。见他听的摇头晃脑,如痴如醉,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与心酸。 那女子唱完之后端着酒壶笑意盈盈地过来替秦戎倒酒,「多谢秦爷来捧场。」 秦戎冲她点头,「我不过是卖刘公子一个面子,他才是真正有心的人。」 那女子转头又替刘公子倒了一杯酒,「多谢刘公子捧场。」 秦戎哈哈大笑,「听说金铃子歌舞双绝,今天不知道有无机会欣赏另一绝?」 金铃子浅笑行礼,「少不得是要献丑的,还请秦爷和刘公子不要见笑。」 季君陵站在一旁看着秦戎和那女子笑得开心,一个是英俊风流,另一个美颜如花,忽然之间如同失去浑身的力气,根本不敢上前去质问什么。 他想起秦戎早就是花名在外,虽然已经二十五岁,但是一直不肯成亲,就是因为不愿意放弃像现在这样软玉温香的日子。就算将来他的娘子也管不住他,那么自己只是在他家借住的一位过客,有什么权利管他? 金铃子敬过酒之后,换了一身衣裳重新回到台上,曼妙身姿翩翩起舞。 秦戎一脸欣赏地盯着台上,偶尔转头和刘公子轻声说几句话。 季君陵看了一会儿,转过身慢慢离开了醉花楼。 他来的时候怒气冲天,回去的时候却精神灰败如同一只斗败了得公鸡,甚至连他本来想去出秦戎洋相的念头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身上带着银子,怀里揣着银票,但是这些全是秦戎给他的,就算拿着这些钱去争女人也不能说明他的成功,反而更进一步说明他的无能。 扬州城是江南富庶之地,夜晚依旧有许多酒楼夜市张灯结彩。季君陵走到城中桥上,看着不远处红灯高盏的醉花楼,视线越来越模糊,用手一摸,脸上竟然流下泪来。 远远的有人提着灯笼向这里走来,季君陵脸皮薄怕被人看到,转身背对着来人。谁知那人却在他后身停了下来,叫住他,「少爷,你怎么这么晚还在这里?」 季君陵胡乱擦了擦脸回头一看,居然是原来的季家管事丁老头。 丁管事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裳,人也打理过,精神看上去不错。 「我心里烦躁,出来走走。」 丁管事叹了口气,提着灯笼照季君陵回去,一路上慢慢劝他,「少爷,你不要生我气。季家破落实在是没有办法维持生计,我离开季家之后身无分文这才不得不乞讨。事实上,说句不中听的话,以前我在季家的时候,有时候家里实在没米下锅了,我还要去讨些米回来,只是怕你见着觉得丢脸,我总是走得比较远的地方讨罢了。」 这是季君陵从来不知道的事情,他惊得回过头,「你骗我?」 「我怎么会骗你呢?」丁管事连连摇头,「我本来还想老爷给你订了亲,你娶了张家小姐,总算可以让你安稳些过日子。谁知道你偏固执得丝毫不肯让步。现在秦爷大人不计小人过,接你到他府里来读书。你一定要好好认真读书,明年春闱的时候你高中了状元,才能替季家光耀门楣啊!」 「银两这么重要吗?」季君陵在河边停了下来。从怀里掏出银子,用力地抛向河中,怒气冲天地叫了一句,「我才不在乎这些没用的东西,我有的是惊世之才。」 丁管事只是叹气,「银两重不重要我不知道,但是少爷你连饭都没得吃又怎么能好好读书?秦爷现在不仅礼遇少爷,而且还安排我在秦家管事,大恩大德,我丁长明是无以为报了,只有尽心尽力在秦家为秦爷做事,效犬马之劳。至于少爷你以后要好好保重,我毕竟现在是秦家的管事,不能像以前那样什么事都只顾着你了。」 季君陵转过身一把从他手中夺过灯笼,「我用的着你顾吗?我自己回去。」说完拔腿就跑。 丁管事只好摇着头慢慢往回走。 『第七章』 季君陵一路狂奔进秦家,回到自己住的院子。因为跑得太快,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手里的灯笼啪的一下摔在地上。 秦戎房间里还是一片黑暗,他还在醉花楼玩得乐不思蜀。 在他房间前站了一会儿,季君陵转手推开自己那间屋子大门。因为没有灯,里面一片黑暗,他伸手去摸火石的时候,突然有人抱住了他。 「谁?」季君陵吓得浑身发颤,刚要张嘴大叫,却被那人紧紧地捂住嘴唇。 那人身上带着酒气,伸手撩开季君陵的长袍就去拉他裤子,吓得季君陵浑身寒毛腾得竖了起来,脑子里如同断了一根神经,这个人居然想要强他。这,这怎么可以? 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那人的手掌已经摸到了季君陵紧俏的圆臀之上,顺着中间小缝就要往里伸手指。季君陵吓得浑身抖成一团,用力挣扎之下,满腹的怨气张嘴就咬在那人捂住他嘴的手掌之上。 那登徒浪子「哎哟」一声,撤回手掌,闷声大笑,「怎么学起狗来了,乱咬人?」 季君陵一听这声音心里气得差点人没背过去,不是那个死不了的禽兽秦戎又是谁? 自己在这里又是委屈又是生气,伤心的眼泪都不知道落了多少。他倒好,喝完花酒回来,居然还躲在他房间里和他玩这种无聊把戏,差点没把他的胆给吓破了。还以为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偷偷了钱不够,还要来劫色。又听到秦戎说话的口吻越是调笑越是轻松,他心里的怒火就越是烧得旺盛。 秦戎见他不说话,赶紧陪笑说,「我不是见你白天和我生气了,晚上想和你开个小玩笑逗逗你。我们秦家又不是别的地方,哪会这么容易进贼?更何况还是偷你这个大宝贝?」 季君陵从鼻子冷哼一声,根本不理他,伸手摸出火摺点上烛火。 一旁的秦戎赶紧上前替他罩上琉璃盏,「小厮们都被我打发走了,我来替你掌灯磨墨陪你夜读。」 「不敢。」季君陵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却被秦戎一把拉住,皱着眉问道:「你哭过了?」 本来漆黑一片,他自然看不出季君陵异样,现在蜡烛高烧,季君陵一双眼睛哭得通红,还有些许微肿,脸上泪痕没干的样子实在让人心痒难耐。 秦戎取出丝帕替他拭泪,「我说你跑到哪里去了,原来一个人偷偷跑出去哭了。白天争几句嘴,也值得你哭成这样?你不是堂堂读书人吗?怎么越来越像个小娘子,成天娇滴滴的哭个不停?」 季君陵听了这话气得发抖,「我自然不如醉花楼里那个娇柔滴滴的金铃子来得会讨你喜欢。只是我也没求你在我房里,你罗哩罗嗦的说一堆废话干什么?现在天色晚了,我也不看书了。我现在要睡觉,你快请出去吧。」 秦戎听他这样讲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放声大笑了起来,一把将他紧紧搂住,「季书呆,你是不是去过醉花楼了?所以哭得这么伤心?」 季君陵打死也不会承认这事,头一偏一脸倔强地回他,「那种污七八糟的地方,本公子堂堂读书人是不会去的。再说就算我去了那里又有什么事值得我哭?不过是因为见今晚月色好,出去走走。吟了几首好诗不由悲从中来,所以流了几滴眼泪,你少在这里信口开河。」 「是吗?」秦戎一脸恍然大悟,指着外面漆黑一片的天空,「真是好大的月亮啊,在哪里?怎么我看不到?」 季君陵见他不信赶紧又说,「刚才是有的,现在没了。」 秦戎偏不给他台阶继续追问,「刚才我就一直在外面怎么我没看到?」 季君陵一听赶紧说,「呸,刚才你明明在醉花楼里听金铃子唱歌,欣赏她跳舞,怎么可能在外面?你自然看不到。」 秦戎再也忍不住用力在他脸上亲了一记,「你这个书呆子,这样不谙世事。若不是在我身边可怎么得了啊?还老想着读书考官,就你这样的性子进了官场还不得被人吃得骨头都不剩?」 「我志向远大,你这一身铜臭的俗人不会明白的。」季君陵伸手推开他,这个男人身上带着酒气,还沾着醉花楼的脂粉就敢回来堂而皇之的亲他,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别碰我!」 「我去醉花楼不过是朋友邀请,他对金铃子早就心仪,又不敢一个人过去追求,拉个朋友壮个胆子罢了,也值得你吃醋成这样?」秦戎敲敲他的额头,「我要是想花心,十个季君陵也抓不住我的把柄。只是我现在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居然被你这个小淫贼给迷得死死的。去了醉花楼那种地方居然什么事也没干就急匆匆的跑了回来。我心里只想和你亲热,再美的女子坐在我旁边我也丝毫不心动。」 「你才是淫贼,大淫贼,死淫贼。你说的话谁信?」 「我哄你做什么?」秦戎伸手拉他的手掌,「你说我是大淫贼我就是大淫贼,大淫贼现在要来淫小淫贼了。」说着用力一拉,将季君陵拉进怀里,吻着他的唇将他压在书桌上,解他衣服。 季君陵本来听他说在醉花楼什么也没做急吼吼地跑了回来,心里十分高兴,见他有意欢好也没想拒绝。可是不想他居然就这样将自己压在书桌之上,吓得又是惊叫又是推他,「你要、要禽兽也去床上呀,怎么在这里?」 秦戎不理会他,伸手解开他的长袍,拉他的裤子,色笑连连,「两人欢好本来就是幕天席地,随兴而发,不用拘泥这么多了。」 季君陵还想拒绝,却被他摸到得趣的处在,身子一软再也说不出什么话,乖乖地躺在书桌上,张着大腿认秦戎得逞兽欲。 秦戎天赋异禀,对这些又上心,季君陵被弄得淫乱不堪,双腿紧紧勾着他的腰曲身轻摇,哪里还有半点读书人的样子? 两人鱼水之欢本来就合得要命,换了个新鲜地方更是做得昏天黑地,高潮连连。书桌上做了两回,秦戎才抱他到床上去继续云雨巫山。 ☆☆☆ 如此这般又过了一月,二月时候,秦家来了贵客。 这贵客姓韩名啸城,身材十分高壮,面容俊朗刚毅,轮廓不似中原人,是京城出名的珠宝古玩商人,和许多皇亲国戚都有生意上来的来往。 另一位是江南一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商客「陈二两」陈茂生。 季君陵虽然早有听过他的名号,却没想到他居然如此年轻,相貌堂堂,为人极豪爽,经常是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与陈茂生同来的还有一位容貌清俊的少年,是京城第一名旦白小蕊。 季君陵原本对这些唱戏的男子毫无敬意,可是见着白小蕊貌似清莲,眉如远黛眼含秋水,容貌绝丽却举止自重,实在无法生出轻视之心。连秦戎这样油嘴滑舌的人见了他,也是规规矩矩,丝毫不敢说调笑的话,对他十分尊重。 再见陈茂生对他如珠似宝,两人眉眼之间爱意无限,瞎子都看得出是情根深种的一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隐约生出一丝不足为外人道的羡慕。 席间喝酒的时候行酒令玩,发现白小蕊才思敏捷,出口成章,更觉得谈得来。酒喝得一半就忍不住拉着他去房里细谈自己写的那些深恨找不到知己的诗词。 等两人走了之后,秦戎、韩啸城和陈茂生三人叫下人重新上了酒菜,兄弟之间谈心。 陈茂生为人最直爽,指着季君陵离开的方向问秦戎,「那个书呆子就是你的心上人?」 秦戎端着酒杯慢悠悠地喝酒,「心不心上人不知道,只是现在只想和他在一起。花酒也不想吃,花娘也不想抱。外面跑一圈回来就要看到他才觉得心里舒坦。」 陈茂生指着他,「你都这样了还嘴硬不承认?」 秦戎饮尽杯中酒,放下杯子,「不是不承认,是真的不知道。」 陈茂生不依不饶觉得秦戎不老实非要逼着他喝酒,秦戎连干三杯,抬头看到韩啸城一直坐在一旁握着杯子没说话,忍不住问他,「韩兄此番来扬州想做什么生意?」 「赚钱生意都做。」韩啸城一边饮酒一边回答,「只是除了生意还想来拜会一位故人,到时候还要烦劳两位兄弟替我费些心思安排一下。」 「拜会什么人?」秦戎和陈茂生齐齐问道。 「南府的少主人,南云。」韩啸城慢慢的吐出几个字,目光渐渐暗沉。 「那个败家子。」一听秦戎脱口而出,「韩兄你什么人不好拜会,偏要拜会他?扬州一带谁不知道这个败家子吃喝嫖赌无一不精,把南家偌大的家业败了个精光,还丝毫不知道悔改,成天眠花宿柳。你找他是报恩还是寻仇?」 韩啸城慢慢饮尽杯中美酒,勾起嘴角,「是报恩,也是寻仇!」 ☆☆☆ 秦戎虽然是为人花名在外,但是对朋友所托之事非常上心,不到几天就将韩啸城要找的南云的动向摸得是一清二楚。 眼见季君陵没事就拉着白小蕊谈诗论画,一回两回陈茂生还能忍忍,时间稍微一长,不要说陈茂生脸开始黑下来,连自己也忍不住胸中泛酸。 这天刚好天气极好,秦戎二话不说,拖着他们去游船,在画舫上备上美酒佳肴,一路上又是游玩又是赏景,好不快活。 正游到湖心,突然见一只小船迎面过来,船上时不时飘来歌声浪语,透着一股淫靡之气。 「那人便是南云。」秦戎指着中间依红偎绿的男子对韩啸城说。 韩啸城冷哼一声,「我认得他。」 「穷得都快讨饭了,还在这里风流。」 秦戎话音刚落,季君陵不冷不热地冒出一句,「论起风流谁能和你秦爷比?嘴尖皮厚巧舌如簧,你认第二,谁人敢认第一?」 秦戎知道他心里生气,急忙安慰他,「我本来想,请金铃子过来,只是为了招待客人,绝对不是自己还念着她的好处。」 「鬼才信你。」 原来秦戎游船的时候本想依着往常的习惯请来醉花楼的歌姬金铃子前来助兴,可是船上的人没有一个领他这情-- 陈茂生为了表示自己毫无二心,指天誓日骂秦戎尽出馊主意;韩啸城兴致缺缺,一心只想报仇,哪管什么金铃子、银铃子?至于季君陵更是打翻了十八缸老陈醋,气得破口大骂,什么禽兽下流、无耻卑鄙、根本不理会秦戎为了招待朋友的解释。 这时眼见他嘲笑别人风流,心里的怨气忍不住也一并发作,对着他好好一番讥讽。 秦戎也知道这事的确做得欠考虑,只好厚着脸皮哄他,两人说天说地,活脱脱一对欢喜冤家。正闹得不可开交,突然听到对面船上有人落水。 一直坐在一旁冷眼旁观的韩啸城眉头一紧,「快划过去。」 等救人上了船之后,发现那落水者不是旁人,正是南家的公子,南云。 本来离得远还看不真切,这时救上来,秦戎才发现南云虽然被冻得嘴唇发白,但是容貌倒长得颇为俊俏,怪不得韩啸城念念不忘的。 没等秦戎开口,季君陵盯着南云看了半天,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足下可是南府的主人,南云公子?」见他一脸茫然,微微一笑,说道:「南公子怕是不记得了,在下季君陵,五年前曾与南兄有过同窗之谊。」 他在五年前曾经在县学馆同南云一道读过书。只因为当时南云时常被夫子留下来受罚,所以对他印象深刻。几年不见,在这种地方遇上倒也算缘分一桩。 南云愣了半天,斯文地行礼。虽然浑身是水一脸狼狈,却十分守礼数,谦谦君子的样子和身边这只衣冠「秦」兽真是天差地别。 南云刚想说话,却被韩啸城包得严严实实的去了画舫小间。季君陵端起茶杯品了口香茗,见秦戎一脸玩味地盯着他,不由问他,「干什么盯着我?」 「你居然认识南云这败家子?」 「曾经在县学馆有过同学之谊。」 秦戎反覆摸着手上那只翡翠戒指,一脸不解地苦苦思索,喃喃自语道,「那小色狼居然会放过你?」 他声音极轻,季君陵听不真切,「咦」了一声,「你一个人鬼鬼祟祟的说什么?」 秦戎放开戒指伸手楼他,「我说那南云不是什么好人,你离他远些。」 光天化日之下季君陵怎么肯同他拉拉扯扯,立刻义正词严地拒绝他,「秦爷,你自重些。你说谁不是好人?我看这画舫上最下流的人就是你,你比那一脸凶恶的茂爷更像大恶人。」 白小蕊本来正侧着身和陈茂生欣赏湖光山色,突然听了这句话,忍俊不禁笑出声来,戳了戳陈茂生的胸口,「原来你是长得一脸凶恶的大恶人。」 陈茂生大力挥挥手,抱住白小蕊,「别听那书呆子混说,我不是好人哪里还有好人?」 白小蕊只是轻笑,「你当我不知道,你起初接近我也是居心不良。」 陈茂生被他说得无以应对,只好哈哈大笑,「知错能改就好了嘛。」 见两人说说笑笑,丝毫不在乎旁人的眼睛,季君陵心里有些酸楚的叹了口气。伸手去拿点心吃,被秦戎偷偷握住手掌,他一惊挣扎着要抽回手。 秦戎低头轻声说,「又没人看到,稍稍握一下怕什么?」 季君陵四处看了一下,下人都朝着外面;陈茂生和白小蕊靠在一起亲亲我我,根本旁若无人;韩啸城和南云去了小厅到现在还不曾出来,也不知道在搞些什么。的确没人注意到他和秦戎。心里一软,不由就由他握住手掌,张开手指与之交错相缠,心里生出一股说不出的甜蜜。 『第八章』 陈茂生和白小蕊来住了几天,白小蕊说担心师弟所以两人就赶回了聚龙镇。韩啸城自从那次游湖之后,也跑了个没影。秦家似乎又恢复到了以往的平静。 秦戎白天出去谈生意,一到晚上就摸进季君陵的房间,同他亲热。季君陵也已经习惯这样的日子,白天认真读书书,一副认真做学问的读书人,到了晚上不由自主就会等着秦戎回来,同他共赴巫山。 几个月之内,季君陵已经从一个什么事都不懂的呆书生,被秦戎调教得淫乱不堪,只要被压在床上,浑身就酥软得轻声呻吟。 眼看四月春闱的日子越来越近,季君陵一腔热血,一心只想展才,书读得更是勤奋。 秦戎时常笑他,光会读书却丝毫不懂人情事故,硬是将自己塞进官场也不是什么好事,还不如就这样在他家待一辈子,反正秦家养他到老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些话季君陵是听到一次就要同他大吵一场。 这秦兽没事就这样咒他,他季君陵有惊世之才,若是不让人知道,他如何重振季家?他若不在春闱上展才,这不仅是他自己的损失、是季家的损失,更是整个社稷的损失。那自私的男人只想着他自己的淫欲,根本不管旁人,实在是可恶至极。 那天,他白天同秦戎为了春闱的事大吵一架,气得中午饭只吃了几口就折回房里。到了下午他腹中饥饿难耐,想叫小厮弄些点心来给他吃。 他走出房间,一路沿着花园走过长廊,连半个人影没有看到。他心里生气,坐在水榭那里正生着闷气,突然看到两个小厮抬着大箱子正往大门口走,赶紧叫住他们,「你们抬着东西去哪里?怎么秦府上下连半个人影都看不到?」 小厮停下来毕恭毕敬地回答,「秦爷带着下人去给韩大爷送东西,家里的下人大多都跟去了。只留了几个守门的小厮和门子里的老婆子,哦,丁管事也留着没走,季公子要有什么事,或者是少什么去找他就行了。」 季君陵这才想起来,中午吃饭的时候听秦戎提了一句,说韩啸城在扬州购了宅子,叫什么「落云山庄」,本来他们约好同去庆贺。但是季君陵说要回房读书,两人就是为了上不上京,去不去春闱的事争了起来,自己才气得饭也不吃就回了房间。现在想来,这秦府上下的人是都去了韩家了。 挥挥手让小厮离开,季君陵慢慢往回走。韩家他是不准备去了,肚子饿只好去找丁管事。 一边想一边往丁管事的那院子慢慢走,走到偏门那里,几个小厮闲得没事,坐在门口吃瓜子嗑牙。 「你说的可是真的?」 「只是自然的,那夜我经过秦爷住的院子,听到里面一阵淫叫浪语,如同一只怀春的猫儿,哼哼唧唧比醉花楼的姑娘叫得还叫人痒痒,实在勾得人挠心难受。」 「后来呢,你去偷看了?和秦爷在一起的人是谁?你倒是快说呀。」 「偷看,我哪有那个胆子?若是被发现了,还不得被秦爷打断腿?你们说得倒是轻巧。」 「你不偷看,不知道是谁又说出来勾得人心痒。」 大家都对那个起了话题的小厮一肚子不满,这些淫情艳史本来就正是这群青春年少的男子最感兴趣的,偏他起了个头却话说一半,这不是吊人胃口吗? 那小厮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一脸得意地说,「我就算不偷看也知道那人是谁?」 「是谁?」 那小厮神秘地一笑,在空中写了个字,「就是这个主儿,断然不会错。」 「季公子?你胡说吧。他那样斯文又好面子的人怎么肯和秦爷做那种事情?还叫得那样?」 「你不是因为怕我们责怪你,信口胡吹随便说个人出来搪塞了事吧?」 被人质疑的小厮气得脸红颈粗,怒火中烧道:「哄你们是王八糕子,真的是他。他的声音我听得出来。你没看秦爷在他身上投了多少心血,若不是看中他的身子,秦爷哪会这样哄着他?他起初身分是表姑爷,却对表小姐一点也不好。虐待得表小姐被救回家的时候,瘦得只剩下一张皮骨。 秦爷多疼爱表小姐,肯定是存了心要替表小姐讨回公道,所以故意将这傻书生骗进秦家,日夜奸淫哄得他食髓知味离不开男人,好替表小姐出口恶气。 那日我在院门口听那季秀才叫得,只是路过我就忍不住下面又硬又热,就知道他现在断然是知道了男人的好处,绝对是没法子抱女子了。」 季君陵本来听他们讲的话题极是下流,根本不愿意入耳,只想快步走过去了事,却不料突然听到这样的一番话。 一张脸青一阵白一阵又是红一阵,心里又是难受又是羞辱,更多的是痛得说不出话来。秦戎这混帐居然是存了这样的心才同他亲热,连个守二门的小厮都看出了他的狠毒用心,自己居然还半点也不知道。 怪不得他现在不让自己上京春闱,原来这个男人心里存的是这样的心思,只想把他养在床上,以供他发泄性欲,顺便将自己的身子调教得淫荡离不开男人,以报复当初他对婉如不好。 这个男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对朋友对亲人却是十分照顾。他做出这样的事来,自己居然丝毫不觉得吃惊,反而只是觉得心寒不已。 婉如是他心爱的表妹,所以他费尽心机要报复欺负她的自己;韩啸城是他的朋友,所以他拉着全部下人去替他乔迁;而自己呢?只是一个他一心想要报复的玩物,他对自己非但没有半点尊重,有的只怕是深深的恨意。存了这样的心思,做出怎样下流的事又有什么不可能?自己居然任他玩弄身体,还被小厮在这里取笑轻贱,实在是羞辱得季君陵死的心都有。 季君陵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他本以为自己会失声痛哭,结果他只是傻乎乎地坐着,浑身颤抖抱成一团,连半点眼泪也不曾流下来。 眼看天色慢慢黑了下来,季君陵突然之间记起老管事在城中桥上跟他讲的一番话。 『你一定要好好认真读书,明年春闱的时候你高中了状元。才能替季家光耀门楣!』 他顿时如梦初醒,这个世界上真正能帮到他的不是旁人,正是他自己。 秦戎一天到晚在他耳边念着让他不要去赶考,要养他一辈子。他嘴上生气与他争吵,其实心里也不是丝毫不为所动。此时想来那一丝动摇真是天大的嘲讽。 季家光耀门楣,自己扬眉吐气都要靠春闱高中。秦戎这样轻贱他,他还死皮赖脸的留在这里才真是天大的笑话。 他一定要去赴考,等他考取功名回来,一定要想尽办法恶整秦戎这个混帐东西,让他也尝尝这生不如死的屈辱滋味。 打定了这样的主意之后,季君陵随便收拾了几件衣服,摸着黑连夜逃出秦家,趁着城门没关,披星戴月出了城。 ☆☆☆ 秦戎带着一干下人替韩啸城庆贺乔迁之喜。陈茂生人没过来,却差人送来满满八辆马车的东西,从锅碗瓢盆到字画器皿,从床上的铺盖到奇珍花卉无一不全。还怕他人手不够,特意调拨了四个丫鬟、四个小厮、四个老妈子一道跟了过来。 秦戎一边喝酒一边笑道,「这『陈二两』现在心怎么变得这么细了?还知道给你送这些来?」 韩啸城勾起嘴角淡淡一笑,「还用问?自然是身边多了个细心人提醒才想得到。」 秦戎叹了口气,「就他运气好,白小蕊多少人肖想都肖想不来,偏对他死心塌地的。」 韩啸城转头看了他一眼,「你不要把歪脑筋动到他身上去,茂生饶你,我也不饶你。更何况那白小蕊绝对是个外软内刚的,你敢胡来看不把你命根子踹断。」 秦戎一听啪的放下酒杯,脸露不悦,「我是那样不知道轻重的人吗?你这样想我,兄弟也别做了。」说完气得起身就要走。 韩啸城伸手拉他,「是我说错话了,给你赔个不是,别小里小气的。」 秦戎坐下来,脸上依旧带着不快。 韩啸城举起酒杯自罚了三杯,冲他伸手抱了抱拳,「你还要兄弟给你跪下赔礼啊?怎么还板个臭脸?」 秦戎哀声叹气,「我哪里是这样小心眼的人。我只是实在太羡慕茂生,反观自己身边的这位实在不让我省心,所以才心里烦恼。」 「你是指季家那个不谙世事的书呆子?」 秦戎点点头,「除了他还能有谁?成天不知道柴米贵,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性子单纯傻里傻气,还一天到晚想做官。就他这样呆头呆脑的挤进官场,还不得被人吸干了血出来?连皮骨都不剩下了!怎么劝他都不听,死心眼得要命,真是想起来都烦。」 韩啸城饮下杯中酒转着酒杯反问,「以你秦大公子的手段还摆不平他?」 秦戎一时之间想到自己和季君陵在床上如火似的欢爱,不由色眯眯地一笑,「大多数时间是挺乖的,就是时不时的耍些小性子,冒出一些呆话,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你这位不错了。只是呆呆傻傻心里也不曾真的存过什么害人的心。」韩啸城摇了摇头,也跟着叹了口气,「比起有些一肚子坏水的小无赖,真是好到天上去了。」 两人说到这里互相看了一眼,继而哈哈大笑。两人本来就谈得来,喝到半夜秦戎这才回家。 回到家,秦戎只看到季君陵房间里黑灯瞎火的,以为他睡了。伸手推门,门居然一推就开了。 他心里还在得意,这季君陵是替他留了门等他回来。一边脱下长衫一边轻手轻脚的往床上扑过去,哪知道居然扑了个空。床上连个鬼影子也没一个。 他赶紧爬起来掌上灯,这才发现季君陵留了封书信在桌子上,打开一看,差点没把他的鼻子气歪了。上面写着: 秦戎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 你断然想不到你的下流居心也会有被我拆穿的一日吧!你用尽诡计强迫我待在秦家,实际上是想报复我当日不曾善待过婉如。 似你这等居心不良的卑鄙小人,居然还妄想阻挠我求取功名之路,真是痴人说梦。 好在苍天有眼,让我识破你的无聊把戏。 你留着你的痴心妄想慢慢等着,待我高中之后,我一定会回来同你清算这些旧账。你加诸到我身上的屈辱我改日一定双倍、三倍、四倍、五倍、六倍、七倍、八倍、九倍、十倍、百倍、千倍的还回去! 季君陵留书 秦戎看到纸上满满都是二三四五六,气得又是说不出话,细想又觉得好笑。查看他的东西一下,发现除了几件衣服,这书呆子连盘缠也不带,不由着急起来。 赶紧叫来小厮,「都是一群死人,还不赶紧备马去追。」他心里只存了一个念头:这书呆子可别出了事才好。 季君陵一向对生活琐事丝毫不懂,更是没有出过远门。离开秦家的时候悲愤交加,只记得收了几件衣服,连秦戎留在抽屉里的银两银票一样都没拿,只是身上贴身荷包里几两碎银子。 等走到沿途小镇住店时才发现大事不好,荷包里的碎银子付了店钱,只剩下几十文铜钱。他心烦意乱,可是又不敢折回秦家,迷迷糊糊在这间破店里住了一晚上。第二天愁眉苦脸在小摊上吃着豆腐脑,心里盘算着到底怎么办才好? 这小镇是去京城必经之道,虽然极小,但是颇为热闹,时时都有马匹经过,各行商人也偶尔在此停下来喝口水,不远处还有人在那里卖艺,又是锣又是鼓,引得围着一群人正在驻足观看。 季君陵目光转了一圈,没有一样是自己会干的。 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手无缚鸡之力,自然不能去替人家搬货赚些辛苦钱,事实上他也不屑去做这事。若是学人卖艺,他连个跟斗也不会翻,拿什么卖艺?实在不行他只好学那卖字画的老者,摆个小摊子或是卖些字画,或是替人写封书信。 正在他绞尽脑汁想不出办法的时候,突然有人轻声叫他,「兄台,兄台,怎么会在这里遇着你?真是太巧了。」 季君陵转过头,只见那天在湖中落水的南云公子背着个包袱站在他身后,「你是进京赶考吗?」 季君陵点了点头,老实地说,「正有此意。」 南云在他身边坐下,满脸笑意地说,「那可真是太巧了。我也正要准备去参加春闱,不如咱们一路同行,互相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季君陵脸一红,老实地说,「本来是准备去的,但是身边盘缠却没带足……」 「哎呀,盘缠算什么?」南云不以为然地拍了拍身边的包袱,「有小爷,哦不,有我南云公子在,你不用担心这个。」 季君陵摇了摇头,「兄台,你我非亲非故,季某不便受你这样的恩惠。」 「这哪是什么恩惠啊!」南云诚恳道:「且不说我们曾经的同窗之谊,单是季兄惊世之才实在叫小弟钦佩不已,我只想替季兄尽些绵薄之力,还盼季兄给我这个机会,别觉得我不配。」 南云这番话说得极尽恭维之能事,如此诚心,季君陵心里不由微动。 自己身无分文,如果不跟着同行,只怕就走不成。别的不说,若是走不成没办法参加春闱,又拿什么扬眉吐气? 秦戎这样待他,他若不能高中,不是一辈子还要被他欺辱?他堂堂一个读书人怎么能受这样的气?只是,秦戎曾经警告过,说这南云不是好人。 季君陵心里犹豫不决,面上自然露出疑惑的表情。 南云微微一笑,「季兄,我敬你谦谦君子这才邀你同行。如果你实在觉得不便,我也不勉强了。」说着站起身要走。 季君陵心里一急,叫住他,「只是我真的身无分文,只怕多有不便。」 南云折回来在他身边坐下,「一路上我们说说话,不觉得旅途寂寞,有什么不便的?银两本来就是拿来花的。千金奉与知己都不嫌多,季兄何必拘泥这些?」 他的这套理论正和季君陵的意,堂堂读书人胸中怀的是大志,为这些银两之事斤斤计较实在是屈才。这秦戎狗眼看人低,世上多的是慧眼识英雄的人,眼前这位南云公子可不就是这样一位? 「如此那就讨扰南云公子了。」 「哪里哪里。」 『第九章』 两人一拍即合,结伴同行。这南云也是位出手极阔绰的主,顾了辆极豪华的马车准备进京,一路上极尽讨好,殷勤周到。 只可惜季君陵心事重重,实在提不起兴致与他说笑,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希望马车快些到京城,快些参加春闱。 一想到秦戎那样对他,季君陵心中就隐痛不已,只要拼命想着自己将来得中之后如何欺辱秦戎,这样的痛才稍觉减轻一些。 两人一路奔走,天黑了才到达下个歇脚的小镇。 南云少爷派头无比地扔下银两叫了一桌好菜,引着季君陵喝酒吃肉,可惜他实在兴致缺缺,丝毫没有胃口,只勉强喝了一杯酒,吃了几口菜就无论如何再也吃不下。 南云见他满腹心事也不再勉强他。只是对他说,「刚才吃饭的时候我问了掌柜的,这里的上房只剩下一间,我已经订下,晚上的时候少不得要季兄和我挤挤了,或者季兄你住上房,我再去订间下房住?」 季君陵虽然心里觉得不是那么妥当,但是见他一脸真诚,又哪有让花钱的人住下房,自己端着架子去住上房的道理?若是被秦戎知道又要骂他不懂道理了。一想到秦戎季君陵更觉得心烦意乱,随意道:「不妨事,我睡相斯文。」 南云笑意盈盈道:「我也斯文得很。」 入夜,季君陵在房间里与南云睡在一张床上,不一会儿南云就呼呼睡着。本来两个人虽然睡在同一张床上,但是中间还各守本分的隔着些距离。哪知道这南云睡着之后,睡姿极不老实,一个翻身那手就摆摸到了季君陵的腰上。 季君陵轻轻推了推他,「南兄,南兄?」推了半天南云丝毫不见清醒,被他叫得只哼哼两声,那只手非但不挪开,南云整个人都黏了过来。 季君陵本来就心烦意乱,遇上个睡觉如此不老实的更是郁闷。 他以前在秦家,和秦戎同床共枕,若是欢爱时间久了昏睡过去,醒来的时候自己总是躺在秦戎怀里。秦戎为人风流,在床上时温柔体贴,不论何时与他在一起心里只有说不出的欢喜。 现在他与南云睡在同一张床上,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别扭难受,如此还要被他紧紧贴住,更是让他如卧针毡,一刻也忍不了。 于是披了件衣服从床上爬起来,坐在窗边看着外面哀声叹气,「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话音刚落,刚才怎么叫也叫不醒的南云打了个呵欠,揉着眼睛道:「季兄兴致啊!这么晚不睡觉还起来吟诗。」 季君陵又不能说是因为你睡觉老压在我身上蹭来蹭去不老实,只好轻声笑笑,「心里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京城,所以睡不着。」 南云索性也披了衣服起来,走到季君陵身边坐下,「季兄文才出众,定能高中,何必担心这些?」 季君陵叹了口气垂下头没说话。 谁知道南云突然伸手握住他的手掌,笑得极其暧昧地说道:「既然季兄担心得睡不着觉,不如我教季兄一样好玩的事情,保管你乐得忘记了自己是谁,别说紧张,只怕会乐得丢不开手。」说着这握住他手掌的手放肆地沿着季君陵的手臂上下轻轻抚摸。 季君陵只觉得浑身汗毛腾得一记竖了起来,一股恶寒从骨子里透了出来。他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弄清楚一个事实:这南云对他如此殷勤周到,费心请他同行,原来对他存了那样龌龊的下流念头。 怪不得刚才在床上,他赖在自己身上不肯动,又摸又蹭,现在想来只觉得浑身难受,几乎恶心到想吐。 「你这腰这样细,可不正应了那句,『楚腰纤细掌中轻』?」 眼见着南云那只不老实的手掌还在往自己腰臀上摸过去,嘴里还说着不着边际的下流话,季君陵只气得浑身冰凉,又吓得魂不附体。放眼桌上放着个烛台,不管三七二十一夺了过来对着南云的头猛敲了过去,「你这死淫贼还不快放手。」 南云被敲得闷哼一声,人软软地滑倒在地。 季君陵大着胆子看过去,只见他额头上被敲了个洞洞,血如泉涌地冒了出来。 莫不是将他敲死了?这,这可怎么办才好啊?季君陵吓得几乎要晕过去。他还要高中之后回来报仇,怎么能在这种地方弄出人命官司?若是被人知道他是因为南云想要非礼他才敲死了他,就算不用坐牢,可是他堂堂读书人的面子还往哪里搁? 季君陵越想越觉得留下来真是死路一条,不如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连夜逃走,反正这个小地方也没有人认得他是谁。心里存了这样的念头,季君陵手慌脚乱地穿好衣服,随手拎了个包袱,摸着黑逃出了客栈。 他也不敢坐马车,只一路跌跌撞撞向前狂奔。也不知道自己摔了几个跟斗,只觉得双腿痛得要命,又不敢停下来查看伤口,实在是苦不堪言,就这样一直跑到天亮,他实在累得动不了,才在一棵树下停了下来。 只见脚上鞋子尽是泥泞,长袍上也沾满灰尘,停下了越发觉得双脚疼痛难忍,小心脱下鞋子一看,脚趾居然跑得破皮出血。 要不是秦戎这个混帐,自己何至要沦落到这种地步?担惊受怕不算,还要连夜出逃。也不知道那个小色狼南云是不是就这样死了?虽然心里恨他恨得要命,可是又生怕他这样被敲死了,自己背上人命。这脑子里翻来覆去想的全是害怕的事。 前两天,他还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被人小心侍候的日子。才短短两天,这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季君陵越想越生气,越想越伤心,越想越害怕,忍不住埋头痛哭起来,还边哭边骂道:「秦戎你这畜生,既然你对我无情无义,何必对我这样好?害得我,害得我……结果你却只是为了戏弄我、报复我。论起卑鄙下流无耻没人比得过你。」 他哭了一会儿,伸手到包袱里拿手帕擦泪,低头一看自己居然慌乱之中摸错了包袱,手上拿着的正是南云的那只。 季君陵急忙将包袱打开一看,这南云的包袱里居然放了一笔数目惊人的金银丝软,数量之大几乎让季君陵怀疑他是将整个家产都带着准备逃亡京城一般。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怎么能拿他人的银子?季君陵有心将这包袱还回去,可是他又实在没有胆子再折返。 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突然见有老者赶着马车经过,见他一身狼狈坐在树下,冲他喊道:「秀才秀才,你可要我捎你一段?」 季君陵求之不得,一瘸一拐爬上马车,连连道谢,「多谢,多谢。」 那老者也不说话,微微一笑策马扬鞭,一边走一边问他,「秀才是要去赶考吗?」 季君陵点点头,「正是。」 「那你银两备足了没?此去京城路途遥远啊。」 季君陵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备,备足了。」 老者哈哈大笑,「备下就好,备下就好。」 那老者将季君陵送到下个城镇客栈。季君陵见他为人老实本份,又有意去京城,就索性顾了他的马车一同进京。 他本来实在不想动南云的银子,只是他又累又饿,脚上还有伤,要想住店吃饭没有银两怎么行?只好硬着头皮拿南云的银子使。起先觉得紧张,使了两回渐渐就觉得顺手了。 老者一路护送季君陵到了京城,送他去了京城有名的客栈这才离开。 他一路奔波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担心,活了十八年,季君陵日子虽然清贫,但是哪里用他操心这么许多凡尘俗事?如此劳心劳力,好不容易到了京城才刚住下就病了一场。 初来乍到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还病得神智昏迷。季君陵本来以为自己是必定要客死异乡了,哪知道这客栈掌柜却是个热心肠的大好人,非但替他请来名医,还专门找了人照顾他汤药,一日三顿送到房里侍候他,怕他吃不习惯京城的食物,开着小灶给他煮扬州美食。 也不知道这掌柜从哪里找来的厨子,颇和季君陵的胃口,全是挑季君陵爱吃的菜做给他吃。秦戎一天到晚吹嘘他家厨子做菜好,季君陵觉得这客栈厨子的水准丝毫不比他家的差。到底是京城,要什么样的好东西没有?一番费心照顾这才让季君陵赶在春闱之前养好了身子。 经过这段时间的波折,季君陵原本眼高于顶不谙世事的性格总算被磨平了一些棱角。 他对掌柜感激涕零,承诺道:「若是我有幸高中,一定回来替你这客栈题名。」 掌柜客气道:「季公子不用担心这些琐事,只管好好考试写出惊世好文章。」说完还特意派店小二赶着马车送季君陵去试场。 等季君陵几天之后从考场回来,掌柜又怕他等放榜无聊,让店小二陪他去京城里转转散散心。 本来季君陵差点在南云那里吃个大亏,心里对这样发现殷勤的人心里不由会生出几分警觉。但是这掌柜虽然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却对他没有丝毫不尊重,反而小心翼翼的近乎巴结。而且他一大把年纪,孙子都满地跑了,实在不像坏人,才让他放心。心想那掌柜可能押宝在他身上,指望他高中之后对他多有关照才会如此。 店小二领着他去京城热闹的地方转悠,指着两边店铺一一解释给他听。走到一间酒馆的时候,季君陵听到里面传来奇怪的音乐,便问,「这是什么地方?那弹的是什么琴,从来不曾听到过。」 店小二咧嘴指着里面说,「这家酒馆请了胡人女子献舞,很有意思呢。」 季君陵还从来不曾见过胡人,心中有些好奇,「进去看看吧。」 店小二一听赶紧摇头,「不能去那种地方,爷要知道了要敲断我的腿。」 季君陵不以为然,「只是去看看胡人,又不是去什么花街柳巷,你干什么吓成这样?」 那小二随便他怎么说就是摇头不肯答应,「反正不能去那种地方,掌柜吩咐只能说一些干干净净的地方,不能引着你见这些花花绿绿的事情。你要是学坏了,我的腿就保不住了。」 「不进去就不进去,去别处逛逛吧!」 「谢谢季公子疼我。」店小二又是点头又是哈腰,领着季君陵去附近古玩店逛。 季君陵心里十分不满,不过是间客栈掌柜却对他这样管头管脚。但是眼见这店小二吓成这样,也不能死皮赖脸的非要进去看胡女,弄得不知道的人还当他是像秦戎那死淫贼一样,是个好色之徒。 想到秦戎,季君陵满心的兴致也都跑光了。 他离开秦家一个多月,时间过得越久,他心里对秦戎这死淫贼的思念就越来越厉害。甚至他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还经常梦到他跑来京城看他,坐在他的床边对着他温柔倾诉,说的尽是些情意缠绵的甜言蜜语,让他又是脸红心跳,又是满心欢喜。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有时候甚至会难受得哭出来。 他在秦家留书出走,那个秦兽看到了不知道是不是气疯了?如今他已经参加了春闱,现在只等金榜题名。如果他一飞冲天,他自然可以大模大样的回去,将这口蜜腹剑的男人踏在脚底下:如果他万一没考上,那他一定会走得远远的,才不让秦戎看自己的笑话。反正他拿了南云的包袱,里面的金银也足够他过完下半辈子。 只是不管哪一种可能,他和秦戎都注定要形同陌路,再也不能重续前缘了。 谁让那个男人对他从来不怀好意,倘若他对自己不是居心不良,只怕自己就算高中之后也会暗暗同他保持着那样暧昧的关系。只要一想到这里,季君陵就要痛骂自己太没出息。 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居然会想到忍不住心痛不已,甚至想过宁可放弃光耀门楣也想换秦戎的真心。这可不是疯了? ☆☆☆ 放榜那天,一大清早,季君陵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掌柜和店小二大声叫他,「季公子,季公子。中了你中了!」 季君陵又惊又喜,慌乱地穿好鞋子指着店小二,颤着声音问,「快,快带我去看。」 店小二领着他到放榜的地方去看,只见黄榜第一名的位置清清楚楚地写着「季君陵」三个字。 中了,终于中了!爹娘我终于考中了。季君陵挤出人群,喜极而泣。 店小二不解地看着他,「公子你哭什么?难道你没中?」 季君陵摇头,哽咽道:「中了,是第一。」 「那你只要参加殿试,一定能高中状元回来。小人先在这里预祝季公子仕途一片顺利。」 季君陵好不容易考中,反而有种极不真实的感觉,整个人心里又是狂喜又觉得一路走来如此多桀而忍不住辛酸。可是这样的狂喜与辛酸他却连个分享的人都没有,只觉得孤独凄凉,于是对店小二说,「你去告诉掌柜的,今天晚上我想请店里的伙计吃饭,庆祝一下。谢谢你们这些日子以来照顾我。」 店小二一听笑出声,「季公子你拿我们开玩笑吧?你一个堂堂读书人怎么会请我们这些下人的客?我们知道你心里高兴,说这些话逗我们玩吧。」 季君陵急了,「我不是开玩笑,是真心想要谢谢你们。」 店小二还是一脸不信,「公子你要是高兴,我带你去京城最热闹的地方转转,我们可不敢问你讨赏,更别提同你一道吃饭了。你现在是天子门生,将来的官老爷,别拿小的们开玩笑了。」 季君陵被他堵得说不出话,叹了一口气,「你别陪着我了,我自己一个人转转。」 店小二点点头,「好,我先回店里,你找你的朋友好好喝酒庆祝一下好了。」说完就转身走了。 季君陵漫无目的地瞎转。再过几天他就要去参加殿试,理应高兴得不得了,可是他连个同他庆祝的人都找不到,想要请客还被人拒绝了,想想真是觉得莫名感伤。 这几天店小二天天带他出来转,京城现在对他来说已经如同扬州一般的熟悉。不知不觉他走到京城最大的古玩店「含宝斋」门口。正准备进去逛逛,突然看到一个极为熟悉的人影一闪而过,正是他家原来的老管家后来被秦戎安排在秦家当管事的丁管事。 他连想也来不及想就赶紧追了过去,也顾不得面子大叫,「丁管事,丁管事。」 定管家听到有人叫停了下来,一看到季君陵脸上顿时浮出不知所措的表情,「少爷,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今天放榜你不是应该去看榜吗?」 季君陵低下头,「我已经看过了,我中了。」 「那你怎么还垂头丧气的?」 季君陵也不知道如何告诉他心里的感受,此时此刻他更关心另一件事,「你,你一个人来的京城?」 丁管事左顾右盼一脸不知所措,「我,我是那个,那个……」 季君陵见他说话吞吞吐吐,心里又是着急,可是又不敢直接问秦戎的消息,只好旁敲侧击地问,「我那天留书走了,秦家可有什么事发生?」 「没有,什么事都没有。」丁管事一板正经地摇头,「你走了,秦家就跟原来一样。」 季君陵拉住丁管事的手不由自主的就松了,他有气无力地喃喃自语,「他到底是没来找我。」 「谁找你?」 「没有谁。」季君陵垂头丧气地转过身,连刚才追问丁管事的问题也懒得关心答案。 心里又是失望又是委屈。秦戎果然只是耍弄他,心里一定也看不起他,所以才不将他的威胁当成一回事,放任他逃到京城。自己走了,他肯定天天不是泡在醉花楼就是梦春馆;不是搂着金铃子,就是抱着花牡丹;成天软玉温香的过得逍遥快活,哪里还有功夫跑来追他回去? 可是刚才看到丁管事的时候,他心里居然一下子雀跃不已,还以为他追到京城来了。不管他是为了阻止他考取功名还是什么目的,只是想到他可能会追过来,季君陵就不由自主觉得欢喜。 直到季君陵背影消失了,秦戎这才从旁边现身,指着丁管事,「下次可得当心点。」 丁管事点点头,又有些不解地问道:「秦爷,我看少爷也挺想见你的,干什么不同他说实话?」 秦戎摇摇头,「你们家少爷脑子里塞的全是石头。他一心想考功名,不让他考中他肯死心才怪。我这回就让他自己好好想想,真考取了功名又能怎么样?还有他到底想要的是什么?现在我跑出来,他哪里会念着我做的一切全是为了他好,只怕还是把我当成欺负他的大恶人,对我恨得咬牙切齿。」 说到这里,秦戎从怀里摸出季君陵的留书,恨恨道:「我就等着他来双倍三倍四倍五倍六倍七倍八倍九倍十倍百倍千倍的报复,我看他到时候就忍心下得了手?」 『第十章』 殿试的时候季君陵才思敏捷出口成章,长得又俊美,被当今天子钦点头名状元。 他骑着高头大马,披红挂绿游走在京城街道之时,惹得京城多少名门闺秀争相观看,真是春风得意无限荣光。 皇上爱他才学,本来想留他在京城做个京官,但是季君陵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回扬州一雪前耻,所以再三上书求能放他回扬州当个地方官。见他去意坚决,当今圣上也没太为难他,只好放他回去。 这次回去,季君陵已经从一个一文不名的穷书生摇身一变,成了父母官,拥有了管事仆人,他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此时终于得偿心愿。 回到扬州之后,不仅是当地的富豪乡绅跑来巴结他,就连当地的地痞流氓也过来请他赴宴。 自古道:贫不与富斗,民不与官争。这秦戎虽然富甲一方,但是此时此刻他季君陵已经一飞冲天,本来以为秦戎多少会过来低头救饶,谁知道他等了好几天,都不见秦戎有丝毫动静,等得季君陵心里都不由着急起来。 可是他现在身分大大的不同,新科状元郎又是扬州的地方父母官,总得端端架子,只有秦戎来求他的份,哪有他低下身子主动找他的道理? 等了几天,听到管事报有故人来找。季君陵一听故人两个字顿时来了精神,拉住管事问,「那人多大年纪,什么模样?」 管事想了想说,「二十岁左右的年纪,模样生得很好挺招人。」 季君陵心想这二十岁左右又招人的故人,除了秦戎还能有谁。 一面吩咐请到厅里看茶,一面急忙回去换了一身官服,得意洋洋地想:秦戎啊秦戎,我一定让你看看什么叫官威。这次你见了我还不得乖乖跪地求饶?以前你那样对我,这次我可不是要千百倍的报复回去? 一想到秦戎吓得求饶的模样,季君陵就忍不住想要放声大笑,又因为自己可以马上见到这死淫贼而雀跃不已,甚至几乎是一路小跑地奔进花厅。 「你还知道来找我吗?」一冲进花厅,季君陵扬声道。 「我想念你想得紧,可不就得来看看你?」那人缓缓转过头来,皮白肉嫩一张俊容,不是秦戎,却是南云。 季君陵早就已经忘记了自己还认识过这样一位煞星,一时之间吓得魂不附体,整个人如同掉进一个冰洞之中浑身发冷,他提起手指颤成一团指着他,「你,你不是已经……」 南云指着自己的鼻子怨气冲天道:「你当我死了啊?就凭你这样轻轻敲一下,还想害我性命?也不看你这双手哪里有缚鸡之力?」 「可是你当时明明一动也不动?血流个不停……」 南云冷笑一声,「我对你一心一意,你居然想害我性命。」 「我不是故意的,明明是你,明明是你做了非礼之事。」季君陵辩解道。 南云厚着脸皮大声嚷嚷,「我做了什么非礼的事了?你倒是说呀!」 季君陵哪里说得出口,一张脸涨得通红却说不出半个字。 南云见他不好意思说,得意道:「我好心邀你同行,结果你见我包袱里有许多金银,居然起了歹意,趁我不备将我敲昏企图谋财害命。好在上苍垂怜,我南云小爷命不该绝,老天让我活着来揭穿你这新科状元的真面目。」 「你这无耻小人信口开河。」 「我信口开河?那你告诉我,你去京城赴考的路费是从哪里来的?我遇到你的时候你明明说自己身无分文,差点连一碗豆腐脑都吃不起,居然还能一路到京城?你的银子哪里来的?」 「我……」南云断章取义,季君陵无法辩驳只好说,「那不过是我借用一下。现在你来了,我这就叫下人拿银子还给你,分文不会少你的。」 「哈哈哈!」南云故意地大笑三声,「你自己也承认了吧!这银子可不就是用了我的?不问自取视为偷,枉你念圣人书,还敢自称天子门生,居然做出这种鸡鸣狗盗之事。大家快来看啊,快来看这个伪君子的真面目。」 季君陵脚踏撒泼,吓得六神无主,一跺脚咬牙问道,「你到底要怎么样?」 南云见他服了软,慢悠悠地坐下来端起茶杯饮了口茶,这才开口,「季兄现在可是无限风光啊,新科状元又是富庶之地扬州的父母官,谁见了你不要点头哈腰讨好你?」 季君陵见他绕着大圈子不说重点,只是冷哼一声,「你又不是为了讨好我才来找我的,干什么说话这样扭捏?」 南云继续说道:「你现在倒心急起来?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季君陵道:「你若是想要银子直说就好,大不了我拼凑一下,双倍赔给你。」 「银子?你欠我的银子我自然要拿回来。」南云站起身指着整间屋子说,「只是你这里所有的一切本来就都应该是我的。如果你不将我的头敲破、人敲昏,将我的银子偷走,害我没盘缠进京城,还被人抓了回去,新科状元郎就是我南云,不是你季君陵。现在你拿着我的银子来堵我的嘴,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我不是故意要将你敲昏,实在是你从一开始邀我同行就对我不安好心,迫不得已为了自保,我才慌忙拿起烛台敲破你的头。包袱也是因为实在太慌乱了,忙中出错才会误拿了,并不是故意要偷你的银两。」 「你这样说谁会相信?总之,你敲破我的头是事实,拿我的包也是事实,使着我的银子上京中了状元更是不容置疑的事实。我倒想看看你这个扬州父母官替自己辩解的这说词可会有人相信?」 「难道你要我将这状元让给你,将这个官位都让给你,你才满意?」 季君陵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这样胡搅蛮缠的人他那里应付得了?几乎要昏过去。 「这状元已经是你的了,怎么让给我?」南云摇了摇头,「季兄不要太烦恼了。我要的不是功名。自古不爱江山爱美人的多的是,有季兄这样的美人在怀,我哪里还在乎这区区一些银子?」 「你做梦。」季君陵一听气得差点拂袖而去。任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这个小色狼经过了这许多事居然还对他色心不死,还妄想占他便宜,实在是让他又是羞愧又是愤怒。 「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当初不如一烛台将你敲死了。此时还省下许多麻烦。」 南云见他翻脸,也跟着跳了起来,「好你个季君陵。我是因为怜爱你舍不得你吃牢饭,才想将你收进南府。你居然不识好歹,还说什么『不如一烛台将我敲死了』的混话,你当我不敢把你怎么样吗?你偷了同伴银两进京赶考,还差点弄出人命。我就不信你不怕我去告官?到时候你非但功名不保,只怕还要身败名裂。那时你再来求我可就晚了。」 「我死也不求你。」季君陵咬着牙转过头,「大不了这个状元我不当了,这官我也不当了。你的银子我还给你。你要去告官,我就将你企图非礼我的事全说出来,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你,你真不怕?」 「对你这样的恶人越怕只会越受你欺负。」说出这句话,季君陵突然之间豁然开朗。 这世上的事不能强求。他好不容易考取状元,但是来路不正,迟早也要被人揭穿。南云狼子野心,若是答应了他无耻的要求,这一生都要被他欺负污辱。大不了舍下一切,同他拼到底。只是他一心还想看秦戎向他赔礼,没了这身行头怕是不可能了。 想到这里季君陵不由自主叹了口气。他同秦戎斗气,可是那人却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他回扬州都这么久了,那人也不示弱也不求饶。这身官衣对他来说有和没有又有什么区别?既然那人也不将他放在眼里,他又不能逼着秦戎低头,不如就这样算了。他还是做他的穷书生,秦戎继续过他流连花丛风流放荡的生活,两个人老死不相往来。 只是这么想着,心里却酸得几乎流泪。 「说得好!」有人用力推门进来,大声称赞道。 季君陵和南云齐齐向门口看去,来人不是旁人正是秦戎。 「你跑来捣什么乱?」南云骂道。 「你来做什么?」季君陵许久不见他,此时乍一看到心里说不出什么感受。又是欢喜又是生气,又是难堪又是放心,每次自己总是在这样狼狈不堪的时候遇上他。 「我不来,你还不要被这小色狼欺负死了。」秦戎指指南云,伸手搂住季君陵,「你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我对你这么好你却要十倍百倍千倍的报复我。现在我来了,你准备怎么动手啊?」 「你对我哪里好?」季君陵见到他,心里说不出的委屈,「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将我变得,变得离不开你……」 「我自然要将你变得离不开我。」 「你果然承认了。」季君陵扭过头,不争气的泪水差点夺眶而出。 秦戎搂紧他,在他耳朵边吹气调笑道:「我对你这样喜欢,若你动不动就一走一两个月,可叫我怎么活?自然是要将你变得离不开我才好。」 南云见两个人亲亲我我,突然之间跳了起来,「季君陵你这个书呆子,原来你和秦戎早就有了那风流事,亏你还在我面前装出一副不识人事的模样?」 「谁在你面前装?」秦戎护短将季君陵揽在怀中回头问南云,「你现在已经知道他是我的,还敢对他动歪脑筋?」 南云得意洋洋道:「秦戎,你这蠢才。现在我知道了你们两人的奸情,季君陵又偷我的银子才进的京,你在小爷面前横个什么劲?你就不怕我将你们的丑事抖出去,害得这新科状元郎一无所有,声名扫地?」 秦戎听了连连摇头,「果然真是一肚子坏水。南云公子啊南云公子,看你长得斯斯文文,谁能想到你居然这么多坏主意?」 季君陵抬头瞪着南云,反手握住秦戎的手掌,面上露出坚决的神色,「你要说尽管去说,我才不怕你。」 秦戎见他主动握住自己,似乎已经将最在乎的名声抛掷到了脑后,心中禁不住一阵狂喜,于是将他楼得更紧,炫耀地看着南云,「你呀你,真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我也懒得跟你废话。你与其在这里想馊主意整别人,不如好好的替自己想想,怎么样才能逃脱自己的天魔星。」 南云听他讲得笃定,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惊慌,不由自主往门口偷看,见那里空无一人顿时又得意起来,「小爷才没什么天魔星,你少来吓唬我。」 秦戎哈哈大笑,冲门口大声道:「韩兄,你还不现身。真等着你这一肚子坏水的小混蛋吓坏我家小书呆吗?」 「刚才在门口看两只花狗打架来得晚了,南云惊扰季公子了。」说话的人是秦戎的好友韩啸城。 季君陵只见南云一听到韩啸城的声音,就如同一只老鼠见了猫,吓得腿都软了,哪里还有刚才的半分嚣张? 「快把他带走吧,刚才你在外面可听清楚了。他可说了他没什么天魔星。」秦戎非常卑鄙的在一旁火上浇油。 韩啸城冲季君陵和秦戎抱了抱拳,「在下回去一定好好管教。」 南云明显心有不甘,但是却拗不过韩啸城,最终被拉了走。 花厅里只剩下秦戎和季君陵两个人,秦戎拉开一些距离仔细端详季君陵,见他穿着一身官服,戴着官帽,给俊俏的容貌添了几分英挺,不由啧啧出声赞不绝口,「果然当了官就是不一样。你穿这身官服可更是勾得我心痒痒。」 季君陵心理说不出对他是恨意多些还是思念多一些,唉了一声拔腿就走。 秦戎如影随行跟着他,和他一同进了房间。 「你想要考官,我就让你去考了。南云欺负你,我也找来他的克星把他带走了,怎么还在生气?」 「我哪知道你现在帮我是为了什么下流的念头?」季君陵坐在椅子上垂下眼脸,「你对我又几时打过好主意?」 秦戎唉声叹气,「天地良心,你虽然不谙世事,迂腐如同一块榆木。可我对你却一心一意。你留书出走,我明知道你回来要找我寻仇,也不加阻止。这不全是为了顺你的意,哄你高兴?」 提起秦戎不管不顾任自己吃了许多苦头的事,季君陵只觉得生气,「你对我一心一意?你若是对我有一丝丝情意,也不会任我一个人孤身在外,半点也不挂心。你现在对我说这些甜言蜜语不过是因为见我当上了扬州地方官,你担心我找你麻烦,才过来服软罢了。」 秦戎摇了摇头,「我就知道我来找你你一定是这样想我,所以忍耐到现在。要不是怕南云找你麻烦,我何必跑过来热脸贴你冷屁股?你只当你做了官别人都要巴结你。我秦戎和那些无知小民又怎么会一样?实话跟你说,别说你现在当个扬州地方官,就是管着整个江南的官,我秦戎也不放在眼里。」 「那你何必来找我?」季君陵捂住双耳,「你既然不怕我对你报复你就走吧,干嘛还留在这里看我笑话?」 秦戎看他羞愤交加,眼圈都有些微红,忍不住更加起了逗弄他的念头,「不行啊,你拿了南云的银子还没还给人家,那是韩兄送给南云的聘礼,我得替他讨回来。」 季君陵气得站起身翻箱倒柜的取出银两堆在桌子上,「拿去拿去,全拿去。」 秦戎见他真生气了,伸手搂住他,「南云那小色狼都知道不要银子要美人,难道我还不如他?我要这些东西干什么?和你闹着玩,谁让你尽说些扫兴的话?」 季君陵瞪着他,双目赤红,「你说你心里喜欢我,那我去了京城,你连看都不来看我一眼,还留在扬州风流快活。你就是这样喜欢我吗?你的用心连守二门的小厮都看出来了,偏偏我还丝毫察觉不出。要不是我无意听到他们嚼舌根,只怕还一直在做梦。」 秦戎抚摸他的乌发温柔问他,「做什么梦?」 「以为你……以为你对我有些喜欢才对我这么好的白日梦。」 「这不是做梦,是事实。」 季君陵摇了摇头,「我才不信。你我都是男子,你又怎么可能会真心喜欢我?你那么讨厌我迂腐的个性,不过是见色起意对我有淫心才对我好。你如果真心喜欢我,又怎么可能几次三番去找歌姬喝酒?你要的不过是将我调教得淫乱不堪,离不开男人。你只管你自己快乐,哪管别人死活?」 秦戎忍无可忍,「我本来实在不想在你面前邀功。可是你这样说冤枉我,我实在受不了。你说我没去京城看你。那我问你,你考取状元那天骑的是不是一匹黑色骏马?马头上挂着一个大红绣球?你那天穿的一身湖蓝衫,暗底花纹是古字吉祥对不对?你衣服领口绣的是云纹是苏绣,那件衣裳不是旁人送的正是你住店的那家掌柜拿给你的是不是?」 季君陵听他讲的丝毫不差,不由点头,「你怎么知道?你去了京城?」 秦戎接着摇头,「何止。你在京城大病一场,每天掌柜都派人侍候你汤药,给你请的大夫是京城名医孙三吉。你胃口不好掌柜特意请人给你另外单做扬州菜,你就不觉得那菜的味道吃着熟悉?」 「你,你……」季君陵颤着手指,心里突然闪过一个极不可能的念头。 「你每天晚上都要喝一碗燕窝,你难道不奇怪掌柜怎么会知道你在秦家的习惯?你以为那店小二每天领着你东转西晃,不是有人叫他这样做,他敢这样不务正业?偏偏有人还想去看什么胡人歌女,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这哪里还像个老实斯文一天到晚非礼勿言非礼勿听的书生?」 「原来你一直跟着我!」 秦戎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你什么事都不懂,只身一人只想着上京赶考,要不是一路上都是我跟着,只怕你早就被人哄去卖了,或者被吃得渣都不剩下,还能这样平平安安的站在这里?」 「你明明跟着我为什么不说?」 「谁叫我偏偏喜欢上一个不开窍的书呆子呢。你既然这样想考取功名,那我只好让你去考。要是你知道我一路上都在帮你,万一你又钻进牛角尖里不出来,觉得我还在使阴谋诡计怎么办?我只想让你得偿心愿。等你看透了官场风云变幻莫测,绝不是你处理得了的那时候,你自然会念着我的好,乖乖留在我身边。为你做这些事又有什么值得多提?要不是你今天逼我到这种地步,我还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在你面前表功。」 「你这样的厚脸皮也会不好意思?」季君陵心里又是酸麻又是甜蜜,问他,「那我问你,你看到我被南云欺负,你怎么不出来阻止?」 「我和韩兄赶到的时候,只看到南云头破了点皮晕在那里,你跑得连人影子都不见了。你打伤了人、抢走他的包袱还说被人欺负,你这书呆子也学会不讲理了。」秦戎笑着捏他,「不过这小色狼的确是欠教训,打得好。」 季君陵侧过头靠在他怀里,还有些不信,「你真的为了我做了这么多事?你不是哄我吧?」 「哄你?你从客栈逃出去的时候我就一路追了过去。看你慌不择路脚都跑破了,我不是叫张六护送你进京了吗?我怕你沿途住的客栈小二掌柜不周到,所以把店全都买下来,你啊,良心被狗吃了。还一天到晚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倍的想着报复我,枉我对你一片痴心。」 季君陵被他讲得说不出话,见他气呼呼的仰天长叹,赶紧哄他,「我又不知道你对我这样上心。我还当你根本不管我的死活,自己在扬州风流快活,所以才生气。谁叫你不让丁管事跟我说实话?害我以为你要么对我无情,要么就是个冷血的人。」 「现在你知道我对你有情,那你对我呢?」秦戎握住他的手,轻轻放到唇边印了一吻,「你老实说,你心里对我难道半点也不曾动心?」 季君陵双颊赤红,眼含春水,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当着南云的面我不是都说了。」 「你说什么了?是我说的,我说你是我的人。」 季君陵低下头后颈连耳朵通红一片,可爱至极,声音轻得如同蚊吟,「你这样说,我,我也没反对呀!」 秦戎凝神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乐得哈哈大笑。用力在他唇上亲了一口,色眯眯地伸手抚弄他的腿间,「怪不得你把我往房里引,原来你早有这个自觉。」 季君陵按住他的手慌乱道:「谁有这个自觉,你这秦兽又下流。」 秦戎嘿嘿一笑,将他压在床上用力吻他,「我不下流怎么衬得出你季书生,哦不,季状元的清高?再说我好久不曾听你大叫『非礼』,现在可不就要好好听上一回?」 两人小别一场思念若狂,再加上刚才诉说了情意,正是烈火干柴的时候,被秦戎按住狂吻,季君陵的身子软软的半点力气也使不上来,就算拒绝了也不过是半推半就。 秦戎三五下剥下他的衣服,将他光溜溜的压在软榻上,伸手摸他腿根处轻颤着抬头的玉茎,笑得极色道:「这小东西记性倒好,还不曾忘记我,我只一碰就站起来了。」 季君陵伸手去捂他的嘴,「非礼勿言。」 秦戎哑然失笑,拉开他的手掌,「要堵用这个堵。」说完低头吻住他的红唇,与之唇舌交缠,拖出长长的银丝,淫靡不堪。 季君陵被他吻得神醉情迷,张开双腿勾住他的腰,曲身轻摇,「快……快一些……进来。」 「想我的好处了?」秦戎迅速脱掉自己的衣服,低头吻住他的耳垂,在他的脖颈处来回舔咬。听他倒吸凉气,伸出手指粘着香膏探入他不住紧缩的身后幽穴。 听到季君陵闷哼一声,整个手指就被吸进又软又热的所在,心中一荡,「你中了状元之后比以往更好色了嘛。」 季君陵被他逗弄得浑身又热又痒,呻吟不止道:「还,还不都是你……害的。」 秦戎小心在他身后涂上润滑的香膏,一边低声逗他,「是我害的,我自然也替你治好它。」说着硬挺抵上他软滑的菊门,用力一插整根没到底,动作又猛又重,惹得季君陵用力敲他后背,「你,你想害死我啊?这么久都没有做了……」 秦戎低头吻他脸上痛出的泪痕,柔声哄他,「好宝贝,你也知道这么久没做了。念在我为你忍了这么久的份上,容我放肆一回。而且这不是已经进去了?你也是一样的想我嘛!」 季君陵只觉得身子里被塞进了个火热的硬物,入口虽然稍微有些刺痛,但是麻痒的感觉更甚,知道他说的不错。又不好意思伸手去摸是不是有受伤,只好含着眼泪瞪着他,「你这禽兽弄得我好痛,若是受了伤你可别再想碰我。」 秦戎伸手到两人结合的地方摸了摸,只有湿滑的淫液却不见血丝,得意洋洋道:「我还不知道你这身子又紧又软,弹性极佳,哪里会这么容易受伤?」 季君陵听他讲得下流,伸手用力敲他,「住口。非礼勿言!」 秦戎搂着他的腰就着结合的姿势一用力将他捞了起来,两人就着坐姿黏在一起,用力吻他胸口红点,拿牙轻咬着拉扯,一边用力地抽动。 等他松开嘴唇时,季君陵胸口的小点被他吻咬得红肿如樱桃,整个人更是软绵绵的靠着他情不自禁地射了出来。白浊的液体黏在季君陵纹理细腻如玉光泽的胸口,更是说不出的情色。 秦戎哪里还忍耐得住,将季君陵翻了个身,抬高他紧俏的双臀,从后背自上而下插了进去。季君陵刚刚禁不住高潮,身子敏感到了极点,哪里禁得起秦戎这样的玩法,大张的双腿一软就跪在床上,呜咽求饶,「不,不行了,太深了……」 秦戎伸手到他腿间轻抚他腿间玉物,整个人罩在他后背上用力地挺进,「不行,你咬得我这样紧,让我都舍不得拔出来。」 「你这禽兽……只顾自己快活,不顾别人死活……唔,慢,慢些……」 季君陵被他弄得浑身颤成一团,体力不支的手一软,再也撑不住地趴到床上。 秦戎搂着他的腰,强迫他双腿分得更开,一边动作一边哄他,「就好了就好了,宝贝你也爽得不行吧!」 季君陵咬住被褥呜咽着逼出眼泪,整个身子所有的力气都集中在和秦戎结合的那一小点,其余的都酥软成了一滩春泥。 秦戎自后方进入得比以往更深,每一记都重重地撞在那个令他舒爽不已的小点上,撞了十几下之后,他终于忍耐不住再次喷发。身后幽穴随着喷神不由自主绞紧,秦戎大骂着「你要我的命了!」也一同射了出来。 射过两次,季君陵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迷迷糊糊正要睡去,哪知道秦戎不老实的又在他身后轻轻抽动,原本软下来的坚挺渐渐又硬了起来。 季君陵转头哀声求饶,「容我歇一会儿。」 秦戎色色一笑,「你躺着歇就好。」说着将季君陵的双腿张开分开架在自己肩上挺身而入,惹得他唉唉哭叫,「不,不行了……禽兽也让我歇一下啊!」 秦戎一边用力抽动一边道:「谁不让你歇了?是你自己不要歇,腰扭得如同水蛇一样。」用力抽插之下,先前射在幽穴之中的白浊随着他的动作被挤了出来,流得满臀满背皆是,淫色至极,几乎让人喷出鼻血。 季君陵哀求了一会儿,那禽兽根本不理会,又渐渐被秦戎勾得身子有了感觉,只好哭喊着挺身配合。 一来二去季君陵不知道被他又哄又骗在床上摆出多少动作云雨,整个人昏了又醒,醒了又昏,最终敏感的身子再也射不出来,累得连手指都抬不起来,秦戎才放过他。 原本一床干净的丝被如今沾着两人的体液又湿又滑,说不出的淫乱。 第二日季君陵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四周的环境已经完全变成了以前他在秦家的那个房间。这个混帐东西居然趁着他昏迷又将他偷进了秦家。 「居然连朝廷命官也敢拐带,真是好大的狗胆。」季君陵躺在床上披散着一头青丝指着秦戎的鼻子大骂。 秦戎见他身无寸缕居然还要大摆官威,不由被他的样子逗得大笑出声,伸手将他搂住带到怀中,「那不知道官老爷要判我个什么罪?」 「哼,本老爷判你要终身守在我身边,不许吃花酒,不许招歌妓,要永远陪着本老爷。」 秦戎见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春水含情,面似芙蓉含羞带嗔,哪里还说得出半个「不」字?心头一热认真地点了点头,温柔地笑着说:「遵命,我的大老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