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起床都看见教主在化妆 作者:钟晓生   文案   不看文案你损失大了!   精分攻古耽!小攻练得一手好易容术,精分成邪魅狂狷的魔教教主、正气凛然的正道大侠、猥琐至极的小商贩、温润如玉的救命恩人、一输就哭鼻子的小侠……有一天小受突然发现自己身边所有重要角色全部都是小攻化妆假扮的,连倒痰盂的胖大妈都不例外!   小攻做一这切都是因为小受小时候偷!过!他!的!馒!头!吃!   高晟风:“左护法,我命令你把衣服裤子脱了,双腿叉开,去那里趴着。”   韩骋:“这……这这这,卢公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昨晚我酒喝多了,虽然我欣赏你是个美人,可我们都是男子,怎么能……哎,不然你杀了我吧!”   杨仁和:“此生能得雅江相伴,夫复何求!罢,功名不要也罢!”   金小翔:“5555都是因为你,以后我再也撒不出童子尿了,再也不能做童子尿煮鸡蛋给师叔师伯们吃了,他们肯定不要我了……”   本文1V1!菊洁黄瓜洁感情洁什么都洁!   (伪·万人迷)(真·苦逼)单纯狠毒受,武功高强中二渣攻,天雷滚滚,狗血淋淋,慎入 内容标签:武侠 乔装改扮 天之骄子 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魔教教主大人、韩骋 ┃ 配角:尹言 晋江金牌编辑评价:   一个善于易容的魔教教主,精分成正气凛然的正道大侠、猥琐至极的小商贩、温润如玉的救命恩人、一输就哭鼻子的小侠……有一天卢雅江发现,自己身边形形色色的重要角色全部都是精分教主化妆假扮的,就连倒痰盂的胖大妈也不例外!   本文构思巧妙,精分教主的设定,在众多传统武侠或者是新派武侠中无疑是新颖而吸引人的,不落窠臼的人物设定让读者耳目一新,从而使文章充实饱满。作者通篇行文大气,笔力厚重而不拖沓,简约的勾画和细腻的描写间隔呼应出现,逐步展示出一个看似跳脱实质气势蓬勃的武侠世界。      第1章      卢雅江怎么也不会想到,就因为他七岁那年一时贪嘴,偷吃了一个馒头,会使他的后半身付出无比惨痛的代价。   “驾——”   卢雅江带着三名随从在金陵城中骑马横行飞驰,路人皆避之不及,若有来不及收摊的,便被他们一行人撞得人仰马翻。马蹄所过之处,责骂声惨叫声络绎不绝,卢雅江却只充耳不闻。   明日在金陵城中就将举办三年一度的武林大会,此次武林大会的目的旨在联合各正道门派一起上出岫山讨伐如今武林第一大害——魔教天宁教。   而卢雅江正是天宁教左护法,如今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赤炼魔使”。他自幼在出岫山上长大,只知练武,不懂人情世故,因天赋过人而年仅二十一岁就升任左护法,自然养成了目中无人的冷漠性情,如今这街上被他的马蹄踏翻的人,在他眼里只不过是草木而已,自然没有任何恻隐之心。   街上突然蹿出一名七八岁的女孩,她一回头,眼见铁蹄向自己奔来,竟是吓呆了,站在路前一动不动。卢雅江连看也不看她一眼,目光只盯着前方,眼看马蹄就要踏上那女孩的头颅——   砰!   路旁飞扑出一人,在马蹄下及时裹住了女孩滚到一旁,速度极快,叫人几乎看不清他的动作。卢雅江的马受了惊,前蹄猛地抬起,马身后仰,险些将卢雅江甩下马去,幸而卢雅江身手不凡,脚下一点,从马身上飞下,安安稳稳地落在地上。   “吁——”卢雅江的三名侍从也纷纷勒停了马。   那名救下女孩的男人因出手时太过急促,也重重摔在地上,幸而他用身体紧紧护住了小女孩,女孩并未受伤。等他爬起来的时候,也是一副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样子。   这就是韩骋留给卢雅江的第一印象:一个灰扑扑的、不自量力的蠢货。   卢雅江只看了他一眼,便抽出身侧的软剑,冷冷道:“好大的胆子。”   “你!”韩骋气的跺脚:“你这人,怎么骑马的!你险些害死人了!”   卢雅江手臂一玄,挽了一式辟阳剑式,直取他右胁。辟阳剑式是出岫剑法中最难练也是最刁钻的一式,却被卢雅江练的出神入化,成了他的杀招。江湖中鲜有高手能挡住他这一式,若无意外,顷刻韩骋的肺便会被刺个对穿,然后气结而亡。他之所以一出手便使杀招,只因此刻心情烦躁,正愁无处撒气。   “乒!”韩骋格开了他的剑招,软剑贴着韩骋的衣袖而过,割破了他的袖袍,却未伤到他的皮肉。   “你这人好生不讲道理!我替你造下七级浮屠,你却要当街行凶。你……”韩骋忽然一紧,睁大了眼睛,“你如此狠毒,难道你是魔教中人?”   卢雅江不可思议地盯着自己的梅纹扭丝剑,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居然没有伤到韩骋分文。他的眼睛缓缓从剑身上移到韩骋身上,立刻看见了他腰间的一块玉佩,脸色瞬间一变,哑声道:“你是五轮派的传人!你就是韩骋!”   与此同时,韩骋也眯着狭长的眼在打量着他,从他的一身红衣看到他手里的梅纹扭丝剑,脸色亦为之一变:“你是赤炼魔使!”   卢雅江有一瞬间的迟疑。以他的立场,应当要杀了韩骋,或者这里站的是任何一个正道人士,他都会一剑刺穿那人的肺叶。偏偏这个韩骋,就凭他刚刚能在眨眼间轻松躲开自己的剑,就知道此人绝不好对付,若是动起手来,并没有十分的把握。而今日,没有许多时间可耽搁。   卢雅江的一名侍从跳下马来,附在他耳边轻声道:“左护法,此人不好对付,教主的红烟令发了已有一炷香的时间了。”   卢雅江皱着眉道:“我知道。”他往后退了一步,而韩骋只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似乎并没有要跟他动手的打算,于是卢雅江将剑一收,飞身上马,冷冷道:“今日我先放你一马。”   韩骋弯起眼睛笑了:“你真的是赤炼魔使?我听江湖同僚说,赤炼魔使是个吃人不眨眼的妖怪,你长得如此好看,怎会是魔使?”   卢雅江听他如此轻薄的口气,顿时大怒,欲拔剑再战,一旁的白衣随从摁住了他的手,低声道:“左护法!”   卢雅江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恶狠狠地瞪了盯着他狂看的韩骋一眼,提缰就走,只听身后隐隐约约有人赞叹道:“……竟是如此美人……”不片刻,他开出了金陵城,往西方疾驰而去。      第2章      卢雅江到达溪水边的时候距离红烟令发射已经过去两柱香的时间了。   溪边站着一名男子,身着天蓝色云纹白袍,身形消瘦,脸却是绝色的脸,长眉入鬓,眼含秋水,肤白胜雪,仿佛要勾走人的魂魄,令人或看一眼便不敢看第二眼,又或只看了一眼便再也挪不开眼。   卢雅江瞧见只有他一人在,愣了愣,却是明显松了口气的模样:“右护法。”此人正是天宁教右护法尹言。   尹言盈盈一笑,细长的眼狭起潋滟的水光,一副勾魂夺魄的模样,嘴里的话却是冰冷的:“左护法,你可让人好等。”   在天宁教中,位置第一的人自然是教主,教主底下又有左右护法,之下四大尊使、三十六令主,再加弟子,整个教派共有数千人。然而左右护法并非平起平坐,右护法尹言的低位还在卢雅江之上。事实上,卢雅江刚入天宁教的时候尹言就已经是右护法了,甚至卢雅江的武功都是尹言教的,当时尹言手里有从各令主旗下挑选出来的出色少年共十六人,卢雅江就是其中之一,只因卢雅江生就是练武奇才,进步最快,才在尹言手下一路被提升至教中 第三人。   卢雅江在整个教中最怵的人就是尹言。他初见尹言时,尹言便长着这张脸,如今一晃过了十八年,尹言还是这副模样,除了日渐消瘦外,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教中没有人知道他的年纪,也没有人知道他背后藏着的秘密,就连教主都要让他五分。就如卢雅江被江湖人称作赤炼魔使,尹言亦有称号,他的称号是“白衣鬼”。正因为他形同鬼魅,谁也摸不透他。   卢雅江背上涔涔冷汗,道:“右护法,方才的红烟令……教主不在此地?”   此时树后突然晃出一个人来,慢吞吞地走到尹言身边。即使武功高强如卢雅江,也没有发现他是什么时候站在树后,又或者一直就在树后。出来的人身着金凤黑袍,身形与卢雅江相当,眉目相当平庸,看过转眼便忘,若非持之以恒地看上一年半载,恐怕此人站在面前都认不出来。他一开口,声音低沉,语气冰冷:“左护法,你方才看见我不在,怎么好像松了口气?”   事实上,当他的身影一出现在视线中的时候,卢雅江的心就已经悬了起来,整个背脊都被冷汗沁湿了。他方才在金陵城中嚣张跋扈的气势此刻再不剩半点,“通”地单膝跪下,道:“属下不敢。”   来的这名眉目平庸之人正是江湖第一魔教天宁教的教主高晟风。   高晟风冷冷道:“是什么耽搁了你,红烟令过了这么久你才赶到?”   卢雅江道:“属下……属下在城内与人起了冲突,故才耽搁了……教主恕罪。”   “噢?”尹言饶有兴致地问道:“是什么人与左护法起了冲突?左护法可有在他肺上剜出个花来?”   卢雅江道:“是韩骋。属下无能,怕耽误了教主召见,便放过了他。”   尹言道:“韩骋……可是那五轮教的传人韩骋?听说他这两年在江湖上风头正劲,又听说此人是个浪子,无羁无绊,行踪不定,他出现在金陵……没想到这武林大会连他也要来掺一脚。不过既然是五轮教的传人,一定不是什么等闲货色,你一时杀不了他,也在情理之中。”   卢雅江只敢低着头不说话。   高晟风冷哼道:“没用的废物。既然此人不凡,你今日合该杀了他,若是留到日后,只恐会增加麻烦。”   卢雅江心中暗恨,却只得道:“属下无能,请教主恕罪。”   高晟风从怀里取出一张纸递给他:“这张纸条上记着的人,不要让他们活过明日的武林大会。”   卢雅江单膝跪在地上,双手举过头顶,接了那张纸,细细扫了一眼上面的名字,用力一撮,纸便化作齑粉被风吹散了。他道:“属下记住了。”   高晟风道:“如此,右护法,你先带人回去吧,我与左护法还有些事情要交代。”   卢雅江的心立刻就提了起来。   尹言带着三名随从如同鬼魅般迅速消失,卢雅江手心里都是汗,等了一会儿,面前那双登云靴离他进了一步,头顶上高晟风的声音冷冷道:“起来,去,趴在那棵树上。”   卢雅江犹豫片刻,壮着胆子道:“教主,属下明天还要参加武林大会,恐怕……”   高晟风的声音愈发冰冷了:“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卢雅江恨极咬牙,却不敢违抗,只得慢吞吞地站起来,趴到高晟风所指的大树上。   高晟风道:“把衣服裤子脱了,双腿叉开。”   卢雅江欲哭无泪,却不得不依言而行,衣服裤子都脱下丢到一旁,剩下一具光裸裸的身子趴在树干上。转瞬高晟风的热气就喷到了他的脖颈后,他没有听见脚步,根本不知高晟风是如何移动的。沾着冰凉膏状液体的手指伸进他的后穴,他情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换来高晟风在他臀上狠狠的一巴掌。“撅高些。”   手指在他体内草草地捅了几下,很快就换上正经家伙挤了进来。卢雅江哪里这么快就能适应,疼的直咬嘴唇,却是半分也不敢挣扎,竭力放松身后,以容纳高晟风的器物。   这虽说是一场欢爱,却并没有任何欢爱的气氛,从头到尾,卢雅江只是麻木地承受着。这种事情他已经承受了六年了,并非没有快感,只是连快感也是麻木的,所有的疼痛、酸痒、欢愉都是麻木的,他所要做的就是安安静静的承受而已。   事毕之后,高晟风泄在他的体内,抽身而出,冷冷道:“你明天办完了事,就自己回出岫山。若再有什么事,右护法会派人通知你。”   卢雅江道:“是。”等了片刻,他再回头,高晟风早已不见了。他已经习惯,毫无惊讶,慢吞吞地走进溪中,将高晟风留在自己身体里的东西清理掉,穿上衣服,慢吞吞地牵着马回金陵去了。      第3章      翌日卯时,金陵城外的官道上,苍山派掌门刘南天与四名随行弟子匆匆往英雄台的方向赶去。武林大会定于辰时在英雄台准时召开,各路英雄豪杰齐聚一堂,商量剿灭魔教之事,苍山派作为陕甘地区七大门派之一亦受邀参加。   刘南天身后跟着的四名弟子有三名皆是三四十来岁模样,只有一名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一双眼睛又圆又水,透着涉世不深的天真。偏偏几乎所有的行李都在这名少年身上,其他四人两手空空,除腰边一把剑之外再无他物。刘南天等人步履轻盈,少年因负荷沉重,大口大口喘着气,稚嫩地声音在后面叫着:“掌门、掌门,走慢点,我走不动了。”   刘南天理都没理他,一名弟子回头看了他一眼,嗤笑道:“没用的家伙。让你跟来是做什么来了!”   少年瘪瘪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小声嘟囔道:“呜呜,可是这尊送给少林掌门的玉佛是真的很重嘛……”   刘南天回头斥道:“闭嘴!你这猪脑袋,什么话不能说还要我教你吗!”他这一分神,话音未落,突然身旁的树影一动,电光石火之间从树上掠下一抹赤红色的身影,一道寒光闪过,这五名师徒跟前便多了一人。那人手中的软剑已刺穿了刘南天的右胁,瞬间又已拔出,剑身上滴血未沾,没有人看清他是怎么动的手。   刘南天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口的血洞,又一脸不置信地抬头看向那么刺客,死死盯着他手里的剑:“赤炼魔……”话一出口,胸腔用力,鲜血瞬间从胸前背后的洞里喷射出来,射了数尺远。他轰然倒地,眼睛睁得滚圆,最后的表情是一脸的不甘心。   卢雅江在此之前已经杀掉了名单上的三个人了,刘南天是第四个,还只剩下最后一位。他得手的这四人几乎都是采用的偷袭,毕竟这些人就算不是一派掌门也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人物,正面交手很难得逞,而且难免打草惊蛇。先前已经有一位暗杀失败的,惊动了其他人,最后他不得不一人斗七七,虽然最后还是得手了,但也受了不轻的内伤,所以这一回他耐心瞄准了一个一击必胜的机会才出手。幸好刘南天跟小弟子训话,给了他这个机会。   苍山派的四名弟子呆呆望着这一幕,直到刘南天轰然倒地他们都没回过身来,还是年纪最小的那名少年先尖叫出声:“啊!掌门你怎么了!”   趁着这几人发呆的时候,卢雅江又捅穿了一人的肺叶,另外两人这时才纷纷拔剑上前,只是他们全无准备,出手仓促慌乱,且又武功平平,不过三五招,也纷纷倒在受了内伤的卢雅江剑下。这样一下,空旷的官道上就只剩下卢雅江和那名背着包袱的少年了。   少年瞧见这一幕,早就吓得灵魂出窍了,见卢雅江持着剑向他走来,喉结一滚,突然撒开嗓子大嚎起来:“哇——!你不要杀我,我把玉佛送给你,不要杀我!”说着就把手里的大包袱往前举。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倒是把卢雅江吓了一跳,怒道:“给我闭嘴!”   少年立刻就闭嘴了,嘴唇抿的死死的,眼睛睁的大大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扑通扑通往下落,那模样极是惹人怜爱,只可惜卢雅江没有这样的爱心。   卢雅江走上前,看都不看他手里的大玉佛,冷冷道:“我不杀你,我留着你,你要做一件事。到辰时,去英雄台告诉那些正道草包们,刘南天被我赤炼魔杀了。”   少年道:“我我我我我不……”   卢雅江道:“若你敢不去,趁早为你自己准备棺材吧。”说罢手一挥,正劈在那少年脖颈上。少年哼都没哼一声,白眼儿一翻,昏了。      第4章      辰时,英雄台,武林大会。   众人左等右等,有几人迟迟不来,正准备撇开他们自行开会,这时有几个鲜血淋淋的家伙闯了进来。   “少林方丈,你要为我们世新派做主啊!我们的掌门、大师兄、二师兄和小师弟都被魔教的赤炼魔使杀害了!”   “武当掌门,你可要为我们万寿门报仇啊!我们的二门主被赤炼魔使刺穿了肺叶!”   “峨眉掌门,你千万为我们无双门申冤啊,我们的无双大侠被赤炼魔使暗算了!”   还有一个哭哭啼啼的少年抱着一个大包裹走进来,少林方丈问他:“你是哪一派的?”少年抽噎着说:“我是苍山派的,呜呜,方丈你要为我做主啊~~赤炼魔使不光杀害了我们掌门,他还……他还……”   少林方丈见这少年生的如娃娃一般白嫩水灵,却衣冠不整,面色潮红,顿时大惊失色:“难道赤炼魔那畜生……”   “哇!”少年放声大嚎:“他还打破了我们掌门要送给方丈的玉佛!呜呜,不是我摔破的,是赤炼魔使打破的,呜呜,我赔不起啊……”   少林方丈的额角青筋狠狠跳了一下,武当掌门赶紧出来解围:“不是你的错,别怕,别哭了,孩子,到我这里来,我们会保护你的。”   少年抽噎着走过去,武当掌门摸摸他的脑袋,问道:“乖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怯生生地说:“我、我叫金小翔。”   英雄台前各正道代表听说了天宁教如此可恶,立刻群情激奋,恨不得当场抄起兵器攻上出岫山。由少林、武当、峨眉三大门派主持大局,大家七嘴八舌地一直讨论到未时都还没讨论出一个明确的围剿魔教计划来。   与此同时,在外面一条小路上埋伏的卢雅江已经很不耐烦了。按照左护法那目中无人嚣张跋扈的性情,他是恨不得直接提剑杀进武林大会,把教主命他杀的最后一个人赶紧杀掉了结,偏偏他现在受了内伤,而且武林大会上高手云集,他要是真闯进去无异送死。一对一他还有点把握,不过正道们是不可能跟他讲什么一对一的。所以他现在就只能憋屈地躲在树丛里,等待那人回去的时候从这里路过,他好出手偷袭。      第5章      临近黄昏之时,卢雅江终于等到了他要等的人。   他要杀的第五个人,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玲珑仙子水玲珑。水玲珑有名,一是因为她玲珑娇俏的相貌,二是因为她的玲珑鞭法。其实水玲珑的武功算不得高强,在江湖上不过中流。只是一位女子能将武功练到中流已实属不易,更何况这是一位美女。江湖人对于女人的要求是很宽容的,对于美女的要求更宽容,于是水玲珑就成了赫赫有名的玲珑仙子,江湖第一美人的候选人之一。   远远地卢雅江就听到了玲珑仙子玲珑的笑声,立刻握紧了手里的剑,屏息静待。他察觉到来人有两个,一个内力寻常,应当就是玲珑仙子,另一人脚步气息之轻,内力绝对深厚,恐怕还在卢雅江之上。卢雅江顿时心头一凛,没想到此次竟会遇见高手,顿时紧张起来,只盼一会儿能觑准一个机会一击即中,不辱没使命。   不一会儿,来人走近了,卢雅江终于看清了。原来走在水玲珑边上的是名男子,剑眉星目,鼻梁高挺,笑容爽朗,长得就是一副……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卢雅江只觉得这人眼熟,仿佛在哪里曾见到过,略一思索,骤然大惊:此人可不就是昨日灰头土脸的那个韩骋么!只是原来洗去了脸上的尘土,他也是清爽干净的相貌,尤其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亮亮的,牙白白的,格外灿烂。   卢雅江虽极力隐藏自己的气息,但许是因为他方才太过吃惊,气息乱了一乱,还是叫人发现了。韩骋突然张开手臂将水玲珑护在自己身后,对他藏身的方向喝道:“什么人在那里!”   卢雅江既被识破,就不能再藏,跳出藏身的树丛挽了辟阳剑式直取韩骋而去。韩骋昨日匆忙之下被他割破了衣袖,今日已有所准备,不慌不忙从腰后拔出兵器,那兵器却是——一把斧头。   卢雅江看着他的斧头默了一默,软剑缠着斧柄而下,直刺他的手腕,意图迫他放弃武器。没想到韩骋早有预料,把斧头使得转了起来,软剑一贴上来就被挡了回去,毫无破绽可攻。   此时玲珑仙子惊呼道:“梅纹扭丝剑!红衣!你就是赤炼魔使!”顿了一顿,下一句话是:“天呐,赤炼魔使竟长的如此好看!”再停顿一下,又接上一句,“韩少侠,我收回方才说的那句‘你是我见过的最英俊的男人’。”   因为玲珑仙子的一句话,转的赫赫生风的斧头顿了一顿,灵活的像蛇一样的软剑卡了一卡。   韩骋勃然大怒道:“仙子你太过分了!”握斧子的手一紧,怒瞪卢雅江,“小白脸,你放马过来,我今日要好好出出你的糗!”   卢雅江照天翻了个白眼,又攻上去,软剑和斧头缠斗在一处。五轮派是江湖上唯一一个可以使用任何兵器的教派,故韩骋一把斧头使得出神入化。七八招下来,卢雅江就知道自己恐怕不是这人的对手。然而今日他已经出手,就没有收手的道理,一狠心,故意漏了个破绽给韩骋,手中软剑直逼水玲珑而去,就算拼的重伤也要取走水玲珑的性命。   水玲珑原本观战观的正开心,突然间刺头向自己过来了,不由愣了,躲也忘了躲。韩骋也是吓了一跳,却没有攻他故意留给自己的后心,而是硬生生扭转步伐,冲到水玲珑面前,为仙子挡下了那一剑。梅纹扭丝剑的剑尖刺中了他的肩膀,剑身被他两指夹住。   韩骋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不是为卢雅江所伤,而是方才扭转方向时真气逆冲,伤了自己的内府。他抬手擦去嘴角的鲜血,一敛方才嘻嘻哈哈的样子,肃然道:“你怎么这么狠毒,不惜伤了自己,也要取别人性命?”   卢雅江欲拔出软剑,却拔不动,于是便一掌劈向韩骋。韩骋虽然方才受了点内伤,但卢雅江先前也有伤在身,这一掌只有五分功力,韩骋立刻接掌,两掌一对上,卢雅江松开了握剑的手,猛地退后数步,神色痛苦。他这才知道,韩骋的功力高过他许多,昨日是韩骋根本没有出手,方才那些只怕也是韩骋有意试他伸手,一旦韩骋认真,自己在他手下根本过不出二十招,韩骋道:“仙子,此人一心想要你的性命,不如你先走,将他交给我来处置,免得我保护不力,害你受伤。”   水玲珑见韩骋已然受了伤,也一改嬉笑,神情凝重,恋恋不舍地往后退:“那我先走了……韩少侠,你最好不要伤他性命……哎呀,伤他性命也不要弄伤他的脸……”   韩骋长身玉立,手持板斧,微微一笑:“仙子放心,韩骋从不伤人性命,最多,割断他的手筋脚筋,让他不能再害人。”   水玲珑道:“那好那好,我先走了,你要是把他抓住了,改日再叫我来。”   韩骋道:“仙子慢走,改日我再上玲珑府,还望仙子能亲手给韩骋煮一碗热汤。”   卢雅江听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调情,早就气的牙痒痒了,哪里容得水玲珑走,拾起剑欲坠,突然一道板斧横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韩骋对他勾勾手指,歪嘴笑道:“美人,你的对手是我。”   玲珑仙子一走,“小白脸”就变成了“美人”,卢雅江何时被人这么戏弄过,气的牙痒痒,发了狂一般抢攻上去,一招落英式紧接着平沙式,只见空中残影接成一条长龙,昭示他的速度之快。然而韩骋只是不紧不慢地用优雅的姿势挥着他丝毫不优雅的板斧,每一招都走得游刃有余。十二招之后,卢雅江被他封中了穴道,不能动了。   韩骋把斧头往腰后一插,不紧不慢的走到卢雅江面前,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打量。卢雅江梗着脖子恨声道:“要杀要剐,快点动手!”   韩骋“咦”了一声,“我是五轮派的,你不知道吗?我们五轮派从不杀生。”   五轮派前身为韩门,百年前韩门覆灭,只留下唯一一个传人、武学奇才韩子凡。因韩子凡有断袖之癖,当年与其契兄弟郝伍少一起领养了一男一女,韩书与韩伊,此二人结为夫妇,开创了五轮教。百年前的韩门本是以窃取其他门派武林秘籍出身,尤其一个风流韩诩之,或骗或哄或盗,亦有许多人心甘情愿双手奉上武学宝典,使得他尽得百家之所长。韩子凡为韩诩之之侄,尽得其真传,提炼各家所长,写成五轮秘籍,刀枪棍棒拳法最精粹之典俱在其中。   说起来,五轮派与天宁教在九十年前,乃是同源。百年前的韩门是邪魔歪道,专盗他派典籍,传到韩子凡手里,便改过向善,不再为恶。韩书与韩伊所生二子,一子韩仑向善,一子韩燮性邪,两人渐渐有了分歧,后韩仑继承五轮派,韩燮上出岫山创立了天宁教。天宁教广招教徒,成为如今的武林公害,而五轮派则只传嫡子中最出色者,故五轮派每代只有一位传人,以刻着韩字的血玉佩为证。两个教派都是学百家功夫出身,但几十年下来又有了不同的倚重,五轮派的传人还是一人学百样兵器,而天宁教三十六令旗下各有倚重,各掌三十六门兵器之精髓,鲜有广学者。   因昔年韩子凡有狂血之症,五轮教的教义中便有禁杀生一条。于是百年下来,从邪教中脱身出来的五轮教竟成了正派,又因五轮教的传人武艺高超,在江湖上还攒了不少声望。   卢雅江道:“那你待如何?”   韩骋笑了笑,道:“你别生气,方才是因为在玲珑仙子面前,我要挣个风度,才打伤你。让仙子以为我是个救美的英雄。我本无意与你为难,只要你答应我不再去找玲珑仙子的麻烦,我便放了你。”   卢雅江道:“玲珑仙子是你什么人?”   韩骋笑得很欢快了:“现在还不是我什么人。我喜欢美人,玲珑仙子是江湖第一美人,我要讨她做老婆。其实,你也是美人,你……比仙子还好看一些,可惜你不能给我生孩子,所以……”   卢雅江恶狠狠地瞪着他,几乎要用目光在他脸上刺出一个孔来。韩骋道:“你答不答应?你答应,我便放了你。”   卢雅江本事魔教中人,无需讲什么诚信大义,便道:“我答应了。”   韩骋用狐疑地目光看着他,却不解开他的穴道,“你答应的太草率了,我不相信。”   卢雅江不耐烦道:“那你待如何?”   韩骋道:“给我个理由,你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   卢雅江嗤笑一声:“教主有令,我奉旨办事。我只负责杀人,从来不问缘由。”   韩骋愣了一愣,道:“你刚才,宁愿拼着自己重伤也要杀人,为什么?你教主的命令你拼尽性命也要完成?”   卢雅江道:“自然。”   韩骋皱眉:“为……什么?你教主让你去死你便去死么?便是我爹吩咐我做什么,我也会有自己的想法和原则。”   卢雅江说不出为什么。他有意识以来就在天宁派长大,被天宁派的教义洗脑,只知道谁的地位高就要听谁的,而地位比他低的人即是走狗,不懂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应当是如何。这不是说他没有个人情绪,譬如他不喜欢教主拿他泄欲,不喜欢教主讽刺责骂他,只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反抗罢了。服从,即是生命。   韩骋打量着他的神色,轻轻叹了口气:“算了,你是魔教中人,我说的,你未必能懂。可我不能让你杀玲珑仙子,她还要给我生孩子呢。”   卢雅江斜睨他:看方才玲珑仙子的样子,全是你一厢情愿吧……   韩骋苦着脸说:“可我也不能杀了你,你长得这么好看,我更舍不得挑断你的手脚筋……不如,我把你交给少林和武当他们处置吧。”   卢雅江脸色骤变:“你!你不如杀了我!”   韩骋又开始讲起了大道理:“你看,你不能这么轻视自己的性命,人活一世不容易,你的命是属于你自己的……”话音未落,西边突然传出一声尖叫声,似乎是玲珑仙子的声音。韩骋脸色一变,匆匆道:“先不跟你说了,改日我再给你讲讲道理,你回去自己好生想想,别再做傻事。”说罢便往尖叫声传来的地方奔去。   韩骋走后,卢雅江用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冲开了自己的穴道。他捡起落在地上的梅纹扭丝剑,低着头默默地想了一会儿,骂道:“真是个神经病。”      第6章      卢雅江在暗杀行动中受了点内伤,又接了韩骋一掌,内息不调,回到落脚处便开始打坐运功疗伤。内息走完一周天,他吐出一口黑血,顿觉轻松不少。睁开眼,只见一个白衣人笑盈盈的靠在墙边看着他。此人美得仿佛一株白梅,诗尽物化,令人应酬不暇。可偏偏,这样的美人却被人称作白衣鬼。   卢雅江根本不知道尹言是什么时候来的。他的武功已是人中龙凤,武林中能胜他的决计不超二十人。然而天宁教教主与右护法的武功更在其上,卢雅江战过高手无数,即使有遇上内功身法皆在自己之上的,至少对于那人的极限也有个估量。唯有,唯有高晟风与尹言,此二人来无影去无踪,形同鬼魅,他们的功力深不可测,卢雅江根本无法探明十之一二!   尹言笑道:“左护法,是谁伤了你?”   卢雅江低着头:“雅江无能,是世新派帮众与……五轮派的韩骋。”   “哦?又是韩骋?”尹言走上前,捉起他的手腕,探了探他的脉象,卢雅江只觉一股暖流从经脉中流向四肢百骸,顿觉舒畅不少。   尹言道:“你觉得韩骋的武功与你相比如何?”   卢雅江道:“如果正面交手,雅江不是他的对手。”   尹言点点头,道:“教主已经回出岫山闭关了,我来传达教主的旨意,此番任务正好与韩骋有关。”   卢雅江心一跳,撩起眼皮看他,只见尹言殷红的嘴唇一起一合,“教主要的是五轮教派的秘籍。无论你用什么方法都好,找出五轮教秘籍,带回出岫山!给你半年时间,玄武、青龙、白虎三尊使手下二十七令人马随你调动。”   卢雅江苦笑道:“雅江……遵命。”      第7章      五轮派的传人只有一人,故他们并没有固定居所,江湖之大任君遨游,今天住江南,明天就住淮北了,能碰上是运气,碰不上是常态。这韩骋来参加武林大会,估计也就是图个热闹,真的武林大事,他应当是不太关心的。其实说起来,五轮教也不算什么名门正派,它脱身于邪教,一来是因为五轮教现在已经不偷秘籍不为恶了,正派们才放他一马,二来是因为五轮教的传人一般都武功非常高强,又神龙见首不见尾,属于世外高人型的,想跟他们过不去也很难,最后只好不了了之。   卢雅江为了找韩骋,发动白虎尊使的江湖寻人令,费时大半个月,终于得到了韩骋的消息。卢雅江立刻动身,终于在玲珑山庄里找到了韩骋。   韩骋和水玲珑坐在水榭里,两人手里各捧着一碗绿豆百合汤。韩骋含情脉脉地望着水玲珑:“仙子~~”水玲珑同样含情脉脉地望着韩骋:“少侠~~”   韩骋痴迷地唤道:“噢,仙子~~”水玲珑娇羞地低下头:“韩少侠~~”   “砰!”韩骋手里的绿豆汤突然落地,他猛地扭头,目光锐利地射向不远处的杨柳树:“谁在那里?出来!”   卢雅江飘飘然的从树上落下来,面无表情地拔步向水榭走来。   “砰!”水玲珑手里的绿豆汤碗也落在了地上。水玲珑痴痴地盯着卢雅江,喃喃道:“韩少侠,有人来抢亲了,我方才答应你的求亲看来不能作数了!”   “仙子你!”韩骋勃然大怒,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伸手往脚边一捞,这回捞出来的却不是一把大板斧了,而是两个流星锤。韩骋握着流星锤指向卢雅江,恨声道:“你怎么又来坏我的好事!”   卢雅江无语。   韩骋道:“你上回明明答应了我不再找玲珑的麻烦,你还来干什么?”   卢雅江冷冷道:“我不要她的性命,我是来找你的。”   “咦?”韩骋收起流星锤,摸摸耳朵:“你找我做什么?难道……你是来听我讲道理的?”   卢雅江走进水榭中,韩骋对他还有些戒备,不动声色地将水玲珑护在身后。卢雅江却只是自信找了个石凳坐下来,将手里的软剑搁在桌上。他这一举动无疑让韩骋放下了不少戒心,韩骋也从水玲珑面前让开些许,在一旁坐下。   卢雅江淡然道:“听方才二位的谈话,韩公子和玲珑姑娘已定亲了?在下在这里先恭喜二位了。”   水玲珑一脸贞洁大义:“小女子方才已经答应了韩少侠的求亲,即使……嗯,赤炼公子心属小女子,小女子也不能背叛韩少侠!”偷偷斜一眼卢雅江,两鬓泛红,女儿态尽显,咬了咬嘴唇,“如果赤炼公子实在坚持,那小女子也只能……”   卢雅江脸皮抽了抽。以自说自话的本事来说,这面前的一男一女倒是挺般配的。   “咳!”韩骋明显一脸不爽,把流星锤往地上重重一砸,“赤炼魔,你不请自来,到底有什么事!”瞪着卢雅江的眼睛里充满警告和威胁,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卢雅江轻轻一笑,莫名觉得心情还不赖。他在出岫山上何曾见过这样奇怪的人,他从小训练时和师兄弟们一语不合立刻大打出手,且往往一动手就必须得拼出一个你死我活来,后来当了左护法,所有人都对他毕恭毕敬,连正眼看他也不敢,而他对教主和右护法又何尝不是这样。   他看见桌上有一杯茶,随手就拿了起来,刚碰到嘴唇,忽听水玲珑一声娇喘:“呀,这是我方才喝过的。”韩骋酸溜溜地说:“仙子喝之前我在里面吐过口水。”   卢雅江的动作僵了一僵,不紧不慢地把杯子放下,突然一愣,指着河中道:“那是什么?”   韩骋与水玲珑同时往他指的地方看过去,与此同时卢雅江身形一晃,三指已经扣在了水玲珑的咽喉上。   “你指的是什么?”韩骋一脸茫然地转回脑袋,瞧见一脸悠哉的卢雅江和满面惊诧的水玲珑,愣住了。   “你……不是说不会再伤害玲珑吗?”韩骋愣愣地说。   卢雅江冷笑一声:“我不要你未婚妻的性命,只不过如果你要留她性命,就那一件东西来换。”   韩骋纳闷:“你想要什么?”   卢雅江道:“你手里的五轮秘籍!”   此言一出,韩骋和水玲珑都惊呆了。水玲珑眼里含着泪:“赤炼魔公子,我在你心目中,难道还不如一本秘籍?”   韩骋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绿,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你……我……哎,你这人做事怎么这样直白,你想要我的秘籍,凭你的姿色装扮成姑娘来勾引我,别说什么五轮秘籍,就是要我的心要我的肝,我也都心甘情愿给你了。”   卢雅江又被他言语调戏,薄怒道:“废话少说!把秘籍交出来!”手下又扣的紧了一些,水玲珑粉白的面色憋得通红,再说不出话来。   “别别别,别伤她!”韩骋急道,“我给你,我给你,可是秘籍并不在我身上怎么办?”   这一点卢雅江早有预料。五轮秘籍可是百十门派提炼出来的精髓,江湖里不知多少人虎视眈眈地觊觎着它。如果韩骋真的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随身带着,他怎么能好手好脚地活到今天。   卢雅江丢给他一瓶绿色的药丸:“把这些药统统吃下去,我就放了你未婚妻。”   韩骋接住药丸,略有些犹豫:“这药吃了会怎么样?”   “吃了它们,你的内力会被封住五成。且每半个月毒性发作一次,如果你没有我的解药,就会痛的肝肠寸断。如果连续三个月没有解药,就会肠破肚烂而死。你放心,拿到秘籍,我就给你完全清除毒性的解药。”   韩骋还是迟疑:“那……会不会……影响我男子的威风?你知道,我指的是……”   卢雅江脸色一黑:“不会。”心中暗骂:五轮教竟出了此等色鬼败类,日后死在我手里,也不算可惜了。   韩骋松了口气,即刻眉开眼笑:“好,我吃了它,你赶紧放了仙子。”说罢一仰头,将一瓶绿色的小药丸全部咕嘟咕嘟灌了下去。静待片刻,突然脸色大变,捂着腹部缓缓滑倒在地,起先还隐忍着,不多久就痛的大声呻吟并打起滚来。   卢雅江居高临下地看着,露出嘲讽的笑容,而水玲珑则吓得花容失色,在卢雅江手下的身子瑟瑟发抖,合了眼不敢再看。   韩骋足足滚了半柱香的时间才停下,身上的衣服全被汗水打湿了,脸色蜡黄,方才风流俏公子的形象丧失殆尽,又成了卢雅江初次见他时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样子。他虚弱地撑着桌子站起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赤炼魔,你现在可以放了玲珑了吧。”   卢雅江却并没有立刻放开水玲珑,而是道:“你过来,伸出手,让我摸摸你的脉象。”   韩骋依言上前,卢雅江腾出一只手扣住他的脉,凝神细探了一会儿,果然脉象受阻,这才不紧不慢地放开水玲珑,道:“我先让你尝一尝厉害,以后老实点,别跟我耍什么花招,少吃些苦头。我给你半柱香的时间,收拾好你的东西,出发去找秘籍。”   韩骋用了半柱香的时间和水玲珑执手相看泪眼,然后提起地上的流星双锤:“走吧。”      第8章      韩骋踏出玲珑山庄的那一刻起,他的悲惨生活就开始了。卢雅江性情古怪,脾气暴烈,但凡稍有不如他的意,他也不骂人,提着马鞭的手腕一使劲,一顿鞭子披头盖脸就下来了。韩骋又被药物封了五成内力,躲都躲不开,如果躲的话,就会迎来一顿更猛烈的抽打。而且韩骋觉得自己算是听话的了,卢雅江让他往东他就往东,卢雅江让他往西他就往西,就这样还是动辄得咎,比如——   “你走得太慢了!”劈头盖脸一顿鞭子。   “你走的太快了!”劈头盖脸一顿鞭子。   “你水喝太多了!”劈头盖脸一顿鞭子。   又或者仅仅是——   劈头盖脸一顿鞭子。韩骋惨叫:“喂!我又哪里得罪你了!”卢雅江悠悠道:“我就是看你不顺眼。”可把韩骋气的吐血!   于是这天晚上,卢雅江抱着剑靠着一棵大树睡觉,命令韩骋看着火不准睡。他闭眼没多久,韩骋就射出一枚石子,正打在他的睡穴上,他身体一软,悄无声息地从树干边上滑落下去。   于是这天晚上,卢雅江抱着剑靠着一棵大树睡觉,命令韩骋看着火不准睡。他闭眼没多久,韩骋就射出一枚石子,正打在他的睡穴上,他身体一软,悄无声息地从树干边上滑落下去。   “小混蛋!”韩骋恨恨地把衣服脱下来,碰到身上的伤口痛的龇牙咧嘴的。他走到卢雅江身边,伸手在他怀里摸了一阵,摸出几瓶药,挑出一瓶开始给自己身上的伤口上药。一边上药,一边怒瞪毫无知觉的卢雅江,“给我等着,早晚有一天我干死你!”   上完药,韩骋把要全塞回卢雅江身上,在他身边坐下,默默地打量起他来。他伸出手,从卢雅江额头慢慢摸到下巴,忽而一笑:“左护法,你长得可真好看。”   弯下腰,解开他的衣服,用力在他左侧乳尖上咬了一口,卢雅江双眉紧锁,难过地唔了一声,却没有醒来。韩骋摸出一瓶药,往被自己咬破皮的地方上抹了一点药粉,然后将他翻过身来,如法炮制地在他白嫩嫩的屁股上也用力咬了一口,再涂上药。做完这些,韩骋得意洋洋的往他屁股上拍了几巴掌:“没想到你在别人面前竟是这样的,有趣,真是有趣。”替他穿好衣服,又去烤火了。   翌日清早,卢雅江是被痒醒的。还在昏睡时他就一直无意识地抓挠着自己的胸口和屁股,醒了以后就痒的更厉害了,恨不能脱下衣服狠狠挠几下。   一旁的韩骋还在睡觉,于是卢雅江便转过身去,将自己的衣襟扒开看了看——乳首红肿饱满的像是颗相思豆。屁股也很痒,可惜不能扒下裤子,也看不到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时身后突然有响动声,卢雅江猛地回头,只见刚醒来的韩骋一脸痴傻地看着他。卢雅江立刻整好衣服,怒道:“看什么看!当心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韩骋挠了挠胳膊:“这里的毒虫子好多,咬的我一晚上没睡好。”   其实卢雅江昨晚睡得很好,而且好的不寻常,按理他不该睡得这么死,一整晚居然一点意识也没有。他满心遗憾,但又没找到蛛丝马迹,只好作罢。   接下来的一整天,卢雅江一直心不在焉的,屁股有意无意地在马背上蹭来蹭去,胳膊肘似有若无地蹭过胸口,还要假装若无其事。于是他也没有功夫去找韩骋的麻烦,更加没有注意到韩骋脸上那一抹狡黠的笑容了。      第9章      不知道是谁将卢雅江的消息卖了出去,许是玲珑山庄的人,总之韩骋和卢雅江离开玲珑山庄没几天后就遭到了伏击,而且来的人不少,世新派、无双门、万寿门三个与卢雅江有血仇的门派联合了几十个人一起找上门来。   名门正派如果对上名门正派,为了所谓的江湖道义,大家还要打肿脸充胖子,打不过也要硬着头皮一对一。但是对上邪魔歪道,就不用讲究这些了,吼一声“为XX报仇!”大家数三二一一起上,把卢雅江和韩骋围了个水泄不通,长翅膀都飞不出去。   这三个门派里面最厉害的高手都被卢雅江给杀了,剩下的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但是大家一起上,他还是有些消受不起的,而且他的内伤还没完全痊愈,顾的了前面顾不了后面,没多久背上就被人划开一道口子。   韩骋本来是在旁边看热闹的,一看到卢雅江受伤了,他就感觉冲上去——此刻他手里的武器是一条九节鞭,在上一个城镇买的,因为他嫌流星锤太重——手一挥,鞭身缠住了一把劈向卢雅江的剑,用力一抽,就把那人的武器夺了过来。   正道侠客们一看,顿时怒了:好你个韩骋,居然敢帮魔教的人!果然五轮派出不了什么好东西!   于是一部分人立刻调转矛枪指向韩骋,这样一来卢雅江的压力顿时轻了一些。   突然,韩骋把刚才夺来的剑丢了出去,打在卢雅江的软剑上,原本卢雅江差点就要刺破一个老头的肺叶了,被韩骋这一搅和,剑身歪了,贴着胳膊擦了过去。   这下正道们又傻眼了:韩骋救了某某师叔一命,他到底是帮谁的?   就这样,谁要伤到卢雅江了,韩骋出手卷走那个人的兵器,卢雅江要杀谁,他就打歪卢雅江的梅纹扭丝剑。这样子整了大半天,大家都搞明白了:原来韩骋是出来捣乱的!   卢雅江大怒道:“韩骋你找死!”   正道们怒吼:“姓韩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韩骋苦笑着乒乒卷走两把剑:“这个,我们五轮派的教义是,不可杀生……而且不能看见有人杀生而不管……那个,所以我不能坐视大家……”   卢雅江气的几乎呕血:“管你狗屁的教义!我要是死了你也活不成!”   正道们说:“韩少侠,对魔教中人不需要讲什么规矩!坏了教义你的先辈们也不会怪你的!”   韩骋还是游走在人群间这里捣捣乱那里捣捣乱,搞得大家都快要崩溃了,最后卢雅江也不打别人了,梅纹扭丝剑盯准他的肺叶狂刺,正道们也不管卢雅江了,刀啊剑啊全部往他身上招呼。   韩骋委屈地大叫:“哎呀你们不要这样!赤炼魔公子我还要帮你找东西呢,正道大侠们你们的师父师叔又不是我杀的!”   这样一吼,卢雅江想起教主交给他的任务,这才放过韩骋;正道们想起来他们其实是来找赤炼魔报仇的,给自己多增加一个敌人不划算,于是又把攻势转回了卢雅江身上。   这时世新派中跳出一个穿着黄衣的小姑娘,只见她粉粉的脸,弯弯的眉,水汪汪的眼睛,好像一只嫩生生的黄鹂鸟。韩骋一看见她,眼便直了,手里的九节鞭也停下了。   小姑娘用脆生生的声音说:“韩骋,你别捣乱,我来跟你打!”   旁边两个成年男子齐声叫道:“小师妹快回来,你不是他的对手!”   韩骋连连摆手:“不不不,姑娘你还是快回去吧,在下不是你的对手。”   小姑娘柳叶眉一竖,举起剑拉开架势:“哼,你别看不起我,本姑娘的武功好着呢!”说罢就用不太纯熟的剑法劈向韩骋。韩骋只顾着躲,不还手,小姑娘连连出招,只见他不紧不慢地左避右闪,动作飘逸潇洒,小姑娘累的气喘吁吁了都伤不到他一根汗毛。   小姑娘怒道:“韩骋!你为什么不出手!你看不起我吗!”   韩骋吸吸口水,大义凛然地昂起脖子道:“韩某从来不对女人出手。所以姑娘你还是回去吧,韩某真的不是你的对手。”拿黑眼珠子瞅瞅黄鹂姑娘,略带羞涩地垂了垂眼,“何况姑娘你这么好看,我若误伤了你,恐怕会心疼的自尽谢罪呢。”   “呀!你,你这轻薄浪子!”黄鹂姑娘躲躲脚,脸却羞红了。   这边韩骋被一个战斗力5的姑娘缚住了手脚,那厢的局势就明朗了。卢雅江的胳膊上中了一剑,但是对方很快就有三四个人倒在了他的剑下。韩骋一看到有人喷着血倒在地上,脸色立刻就变得煞白,拄着剑不动了。黄鹂姑娘吓了一跳,差点来不及收势,剑斜斜贴着他的脖颈擦了过去。   黄鹂姑娘惊呼了一声,不知所措地丢了剑,捂着心口说:“要死了,我差点杀人了,你怎么突然停下来!”   韩骋说:“我晕血。”   “你晕血?!”一旁的卢雅江听到了,忍不住插话。   “这跟门派教义一样也是祖传的,我们姓韩的都晕血。”韩骋白着脸说:“快住手,别打了。”   卢雅江一个错神,斜里一枚暗器打过来,正打中他的右上臂。卢雅江手一软,软剑差点落地。他一咬牙,用力握紧剑,又放倒了两个人,这时手突然抖的厉害,再握不牢剑了。   “什么名门正派!”卢雅江咬牙:“也不过是偷放暗器,在暗器上淬毒的小人!”   放暗器偷袭的无双门二当家冷笑:“对付你这种邪门歪道,不需要讲道义!赤炼魔使,你快快束手就擒,你再运功,毒入经脉,你就会猝死当场!”   卢雅江怎么可能认输,一狠心,将软剑移到左手,还要再战,这时韩骋越过黄鹂姑娘冲了过来,低声道:“别打了,这么多人,你打不过他们的。”说着抓他右臂的手一用劲,不知他抓住了什么穴位,又或是那毒药的效力,卢雅江只觉半边身子都麻了,被他一拽就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   韩骋身法极快,左躲右闪,九节鞭还了鞭柄朝外,但凡有人抢攻上前,他就将鞭子一送,鞭柄点住来人的穴道,那人便动弹不得。就这样,韩骋拉着卢雅江突闪出了包围圈,拉着他翻身上马,用力一踢马腹,喝道:“走!”      第10章      韩骋带着卢雅江一路往西逃,很快就甩开了追击的人。他松了口气,马速刚放慢了一点,坐在他前面的人突然发难,胳膊肘用力往他肚子上一击。韩骋猝不及防被他打了个正着,身体猛地后仰,卢雅江转身又是一掌,把他打下马去。   韩骋在灰土里滚了两圈才停下,气的都懵了:“你、你怎么又打我!”   卢雅江冷着脸道:“谁准你搂我的腰?”   “你……我……”韩骋又好气又好笑:“一时情急,那你要我怎么办,难道用腿夹着你吗?”   卢雅江扬起马鞭就要抽,韩骋连忙跳开,大叫道:“别、别!你别动了,不然毒素入侵的更快,快点运功逼毒才是正经的!”   卢雅江就是个驴脾气,韩骋说什么他偏偏不做什么,手腕一震,鞭尾又追着韩骋过来。韩骋多了两次,发现他不打到自己不肯罢手,只好咬着牙让他抽了两鞭,卢雅江果然收势,坐到树下打坐运功逼毒。   半柱香后,卢雅江突然喷出一口鲜血,身体软倒下来,脸色蜡白。韩骋连忙冲上去探他的脉象,不谈不要紧,这一探,猛地变了脸色。   “快!快停下来!不要再运功了,放松!”韩骋慌忙扶起卢雅江,在他身后盘腿坐下,呼吸吐纳调整内息,护住他心脉,又封住他曲垣、秉风、天宗三穴,出掌附在他神堂穴上,将自己的内力缓缓输送到卢雅江体内。   原来无双门因知晓卢雅江练得是阴寒一脉的内功,故在暗器上淬的是寒冥之毒。卢雅江一旦运功逼毒,反而使得毒素在体内扩散的更快。而韩骋所练内功偏阳热,正好能为卢雅江护体。若是他不在此地,只怕卢雅江再活不过今日。   许久之后,韩骋收掌,亦是脸色苍白无血色。卢雅江一缓神过来,转身把韩骋扑倒在地,拔出梅纹扭丝剑,死死抵在韩骋的脖子上,目光充满怀疑。韩骋苦笑:“我刚救了你一命,你怎么就恩将仇报,你们魔教中人的良心真是大大的坏。”   卢雅江道:“刚才我和那群废物打斗的时候,你看似被打的捉襟见肘了,却实则游刃有余!我们一招一式皆在你的掌控之中,你每每出手,不是收了他们的兵器,就是打歪我的武器,却故意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缚住手脚,让我杀了那几人。你到底想做什么?!”   韩骋歪着脑袋,目光游移,脸上终于有了些血色:“那、那个、兄台,你不要靠得这么近行不行,我会害羞的……”   卢雅江脸色一寒,手下又用力了一些:“说!你到底在想什么!别给我耍花招!”韩骋的脖子已经被他割破,渗出血来。   韩骋有些委屈地道:“我能干什么,我吃了你的毒药,本来这时候玲珑仙子肚子里都该有我的宝宝了,我却在这里天天被你又打又骂,还要用剑割脖子。我又不是故意的,我的弱点就是美人,那个小黄鹂长得那么漂亮,我一瞧见她心就砰砰直跳,鞭子都拿不住。要不是看你危险,我现在就跟着她回无双门让她给我生宝宝了!谁要在这里受你的气!”   卢雅江狭起眼睛,手下的剑松了一些,腾出一手去探韩骋的经脉,受阻的经脉并没有被打通,也就是说韩骋现在只有五成不到的功力。而且韩骋刚刚给他输送功力救了他一命,因此脉象更为虚弱。   卢雅江慢慢从他身上爬起来,眼神复杂的看着他。刚才一交手,卢雅江就知道,韩骋即使剩下不到五成的功力武功依旧在他之上,也就是说这一路来如果不是韩骋故意让着他,根本就不会挨那么多打。   卢雅江说:“你现在的武功还在我之上,你为什么任我又打又骂?”   韩骋傻傻地看着他:“你不是给我喂了毒药吗?难道……我不给你欺负,你也愿意给我解药?”韩骋的眼睛亮了。   卢雅江瞪了他一眼:“做梦!那你刚才又为什么要救我?”   韩骋的表情更呆了:“你死了,我上哪里找解药?”   这下卢雅江不吭声了。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狠狠踹了韩骋一脚,恶声恶气地说:“你最好给我老实一点,乖乖带我去取五轮秘籍!还能让你少吃点苦。”   韩骋被他踹中腰子,疼的在地上直打滚,呻吟道:“真是魔教妖人……说翻脸就翻脸……”过了一会儿,捂着腰子坐起来,表情严肃了些许:“你最近最好少运功,你体内的毒素还没有完全清楚,你刚才逆行倒施,倒置毒素已经侵入你全身血脉了,接下来至少半个月的时候,我要每天用内功为你逼毒,才能替你把毒素完全逼出来。”   卢雅江扬鞭又要抽:“废话少说,轮不到你来教我!”   韩骋缩了缩脖子,委屈地瘪瘪嘴:“谁要给你逼毒啊,什么臭脾气,哼,魔教妖人!”   但是过了一会儿,韩骋又开始笑眯眯的了,主动凑过去问卢雅江:“哎,赤炼魔使,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吧,不然我总叫你赤炼魔赤炼魔的,很是别扭。”   卢雅江瞪了他一眼,一脚踹在他膝窝里,韩骋差点跪了下去。卢雅江昂着脖子傲慢地说:“你也配知道我的名字?”   “你!”韩骋气的简直七窍生烟,又对他无可奈何。   过了一会儿,卢雅江翻身上马,冷冷道:“我姓高,名……魔使。”说罢一踢马腹,马便冲了出去。   韩骋愣愣地重复道:“你姓高?”过了片刻,惨叫道:“高魔使你等等我啊!”      第11章      天黑之前,他们没能赶到下一个城镇,就只能在荒郊野外露宿了。   卢雅江中了毒,又接连赶路,早已疲惫不堪,只是硬撑着不表现出来。等下了马休息,韩骋生起火,卢雅江在温暖的火旁坐了一会儿就困极了,只来得及踢了韩骋一脚叮嘱他好好烧火,就抱着身子侧躺在地上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卢雅江冷的发起抖来,却是他体内未清除的毒素作祟。他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揉搓着胳膊,嘴里小声喃喃着什么。韩骋将耳朵凑过去,才听他不住呢喃的仿佛是“教主”二字。韩骋伸手将他的额发撩上去些许,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又一会儿,卢雅江呻吟起来:“冷……好冷……”   韩骋想了想,解开他的外袍,于是卢雅江只剩下一件内衬。韩骋也解开了自己的外袍,在他身侧躺下,将他搂进自己怀里,手掌贴着他的背心,内力便缓缓流向他体内,引导着他体内的真气游走驱寒。   他这一弄,卢雅江便醒了。醒了,便察觉到韩骋将他搂在怀里。然而卢雅江并没有睁开眼睛,而是继续装睡。他要等等看,韩骋到底想做什么。   许久之后,他感觉韩骋与他贴的不再那么紧,两人之间拉开了些许的距离,韩骋仿佛是在观察着他。   “高魔使……”他听见韩骋小声喃喃道,“你长得真好看。”   片刻后。   “要是你能给我生孩子该多好,我就不再找什么姑娘仙子了,专心守着你。虽然你脾气有点坏……”   卢雅江心想:想得美!当心我割了你的子孙根!   韩骋凑上前,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亲,哑声道:“就算你不是姑娘,就算你脾气又臭又硬,我还是很喜欢你啊。哎……哎……”   卢雅江犹豫着是不是应该睁开眼睛狠狠踢他一脚,再把他亲过自己的嘴唇割下来。考虑着考虑着,他就睡着了。      第12章      接下来的几天里,因卢雅江体内余毒作祟,每到晚上他都冷的受不了,而韩骋体热,于是每天晚上便抱着他睡。卢雅江伊始自然不肯,韩骋一靠过来他就拔出软剑要捅人,但是韩骋如果不靠过来,他晚上就会冷的睡不着。于是渐渐地,卢雅江也习惯了,只要每天晚上睡觉之前让他狠狠踹韩骋两脚,表示他的心不甘情不愿,然后他就会心安理得的让韩骋抱他,韩骋如果不肯抱,他就拔出梅纹扭丝剑冷笑不语。   要知道,男人清晨的意志都是很薄弱的,他们天天抱在一起睡觉,自然就出事了。   第五天早晨,卢雅江醒来,只觉得有一根坚硬的东西抵在自己的腿根处。他睁开眼,正对上韩骋深不可测的双眼,不由一愣。韩骋的目光有些迷离、有些茫然、有些热切,卢雅江与他对视,莫名只觉得心口处一紧,血液流动的速度加快起来。   然后韩骋慢慢的靠近,双唇在他唇上轻轻触碰了一下又让开,继续用那双眼睛看着卢雅江,带有探寻之意。卢雅江已经傻了,没有拒绝,韩骋便当做他是默认了。于是紧接着韩骋又吻了上去,不同于伊始蜻蜓点水的试探,这次的吻热切而深沉,舌头撬开卢雅江的齿冠,进入他口中混搅,并将他的舌头吸住后吮舔,发出令人羞愧的啧啧声。   卢雅江只觉得心快的要跳出来,大脑一片混乱,只会安静的承受,忘了推拒。他想到很多年前,大约是他十五岁的那一年,高晟风第一次抱他。那时候他还什么都不懂,不懂男女之间的性事,更不懂男人与男人之间的交合。高晟风让他脱衣服他就乖乖的脱衣服,高晟风让他趴下他就趴下,那时候的高晟风也同样什么都不懂,一上来就横冲直撞,结果根本顶不进去,疼的卢雅江忍不住嘶嘶叫疼。然后高晟风扳过他的脸,狂乱而生疏的吻他,没有任何技巧可言,仅仅是拿舌头在他嘴里乱搅。当时的卢雅江吓坏了,心砰砰乱跳,全身的皮肤都发热发红,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忍不住就抱住了高晟风,只是紧紧的抱着,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他和高晟风最初发展出这段关系的时候,他心中又忐忑又期待又茫然,就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几次之后,他也尝到了甜头,再见到教主,就又羞又怯,还常常偷偷看着教主笑,认为自己是与众不同的,自己和教主之间有了不为人知的秘密。然而大约是他这样的表现开始令高晟风不满,高晟风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冷淡,每次上完他提上裤子就走,或者刚刚上完他就让他一瘸一拐地出去执行任务,言语上还会故意折辱贬低他。卢雅江和高晟风可说是一起长大的,高晟风对他的态度从来都不冷不热,卢雅江摸不透他的心思,越来越惶恐,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看自己的。直到有一天,高晟风当着他的面亲吻了教中的一名少年——除了头两次交欢,高晟风再也没有亲吻过自己,而且每次都只愿从背后进入自己,不看自己的脸,也不让自己看自己的脸。   那次之后,卢雅江仿佛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清醒了。他开始明白高晟风只是拿他泄欲,他还是只是高晟风的狗,一切都没有任何的改变,他的心理开始渐渐的变得越来越抵触与高晟风交合,身体上的欢愉越厉害,心里就抵触的越厉害。   韩骋的吻太过热情,将卢雅江越搂越紧,手慢慢下移,滑到卢雅江的臀部时,卢雅江终于清醒了:眼前这个人不是教主,所以他根本不必安静的承受,他可以反抗。   他一提膝猛地顶到韩骋昂扬的双腿间,韩骋瞬间就把他推开了,脸色惨绿,捂着胯间哎哟哎哟惨叫,在地上滚来滚去。卢雅江猛地跳起来,将凌乱的衣服拢了拢,噌一声抽出软剑,指着韩骋,全身散发冷气:“你,找,死。”   韩骋滚了好几个来回才停下,眼睛红红、气息奄奄地瞪着卢雅江:“你好狠……”   卢雅江方才也被他吻的动情了,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便越发蛮狠起来,横剑道:“我阉了你!”说罢梅纹扭丝剑便真的往韩骋胸口刺去。   韩骋一个鲤鱼打挺躲了过去,卢雅江又刺,韩骋怒道:“你够了没!你怎么一天到晚就打打杀杀的,我方才又不是故意的,我看你也情愿的很。你要是不喜欢一早推开我就是,做什么又拿我出气!”   “你闭嘴!”卢雅江急的眼睛都红了,乒乒乓乓几剑下去,没砍到韩骋,却把客栈里的桌椅砍倒了一片。韩骋发觉他确有杀意,这下真的找了恼,身形一展就跳到了窗口,恨道:“我不跟你玩了!你自己去找什么秘籍吧!谁稀罕你!”说罢脚下一使力,人便飞了出去。      第13章      韩骋说跑就真的跑了,卢雅江一整天都没找到他,差点又发动天宁教的寻人令,傍晚的时候总算是在一条溪边见到了韩骋。   卢雅江上前二话不说提鞭就要抽人,这回韩骋躲都不躲,一脸颓然的伸手抓住了他的鞭子,仰起头有些悲戚地看向坐在马上的卢雅江:“你别总是动不动就打人杀人的,我要不是喜欢你,怎么会任你欺负。可你也别太过分了。”   “你喜欢我?”卢雅江微微一愣,旋即更生气了,把鞭子用力扯回来,却不是见好就收,扬鞭又要打,这回韩骋气的从地上跳起来:“你再打我就走了!我这回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卢雅江冷笑道:“走?你想必是忘了肝肠寸断的痛是什么样了吧!”   韩骋一愣。   卢雅江悠悠道:“你走啊,如果不是为了解药,你回来做什么?我看你能走到哪里去!”   韩骋愣了愣,旋即气恼的涨红了脸:“我回来是因为你体内的寒冥毒至少还要十天才能完全解掉!你、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谁稀罕你的解药,你再这样,我就是被你毒死,也不带你去找什么秘籍了!”   这话一出,卢雅江倒是愣了一愣。手里的鞭子也缓缓放了下来。但他还是不甘示弱地瞪了韩骋一眼:“装什么正人君子!你就是稀罕你那条狗命!”   韩骋与卢雅江相处了这几天,已经将他的脾气摸的差不多了。卢雅江是不会认错的,卢雅江是不会服软的,卢雅江是不会想什么说什么的……卢雅江这个反应就表示接受了并且做出了让步,只不过口头上他才不会承认,而且还要再踹韩骋两脚或是甩他两鞭以掩饰自己的心虚。   韩骋只有赶紧见好就收:“好好,我就是稀罕我的狗命。高公子,我们上路吧。”   卢雅江昂着脖子哼了一声,不紧不慢地骑着马踱了出去。韩骋在他身后暗暗磨牙:“小混蛋,给我等着屁股开花吧!”      第14章      当天晚上,韩骋让卢雅江运功配合他,两人相对而坐,内力交汇。许久之后,卢雅江收功,只觉身体无比畅快轻松,一股暖流在体内流淌,多日来困扰他的寒冷已完全消失了。他正觉得惊喜,却见对面韩骋的脸色苍白,哇的吐出一口黑血来。   卢雅江吓了一跳,立刻上前抓起韩骋的手探他的脉象,惊疑不定道:“你……你把我体内的毒全都引到你自己体内去了?”   韩骋虚弱地笑道:“是啊,你体质太寒,我怕你受不住,索性引过来,我练的内功偏阳,逼毒也可以快一点。”   卢雅江默了片刻,道:“别以为这样我就会给你解药!”   韩骋合了眼呵呵笑道:“好,好,我不要你的解药。”   “晚上别靠过来,我不会给你取暖的!”   “行,我自己烤火。”   “……”卢雅江突然站起来,狠狠踹了韩骋一脚,瞪他:“你是伪君子!”   韩骋委屈地捂着被踢疼的地方,皱了皱眉:“你踢就踢了,次次这么用力做什么,好疼的。”   卢雅江又补了他一脚,继续瞪:“我踢废了你又怎么样!”   韩骋苦笑:“不怎么样……”小声嘀咕道,“真不晓得我怎么会喜欢你。除了我,还有谁会喜欢你啊!”   卢雅江自然听到了,却居然没有拔出剑要砍他,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竟是走到一边去了。   过了一会儿,韩骋跟到他身后坐下,“哎,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卢雅江回头斜了他一眼:“喜欢?”   “你不会不懂什么叫喜欢吧?”   “关你什么事!”   韩骋连忙举手投降:“不关我的事,我瞎问问,你不想说就不说咯。”   又过了一会儿,卢雅江突然低声问道:“你为什么愿意把秘籍给我?”   韩骋懒洋洋地笑道:“我中了你的毒啊,我不给你秘籍,你也给我解毒吗?”   卢雅江怀疑地盯着他的眼睛:“五轮派的秘籍,应该是件很重要的东西,江湖上应该有不少人觊觎,也肯定不止我一人来夺过。你是五轮派唯一的传人,从一开始到现在,你都答应的太容易了,你真的没有使诈?”   韩骋道:“是啊,我是五轮派唯一的传人,我们五轮派从来只传一个,而且要传嫡子。所以我要找到一个姑娘为我生孩子,然后选出最适宜练武的孩子,教他武功……可我现在连老婆都没找到,秘籍就要被你拿走了。”   卢雅江默默地看着他。   韩骋笑了笑:“秘籍给你就给你咯,反正都在我脑子里,到时候我言传身教不就得了。”   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沉闷了下来。韩骋壮着胆子靠近卢雅江,卢雅江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躲开,也没有要发作的迹象。韩骋说:“我一直……在找一个愿意给我生孩子的姑娘,为了五轮派后继有人……可我遇见你,我的心就乱了,虽然你踢我打我,我一瞧见你高兴,我心里也觉得高兴……我这么说你大抵是不信的,即使你不给我下毒,我也甘愿把秘籍交给你……哪怕再也不找姑娘,只要你……高公子,我喜欢你……”   出乎韩骋意料的,卢雅江听完以后并没有发作,沉默了好一阵才道:“你不生孩子,五轮派岂不断送在你手里?”   韩骋愣了愣,喃喃道:“我……其实还有一个胞弟,只是失散多年。我这次来武林大会,就是想寻找我的胞弟,如果能找到他,如果他已经有老婆孩子,我就把玉佩交给我侄儿……”   “你有弟弟?”卢雅江皱着眉头问道。   韩骋道:“我弟弟小我两岁,我和他失散的那年,我三岁,他才一岁。我只知道他背上有三颗连续的黑痣,失散的那年我父亲将他遗留在丰谷河一带,却不知是谁将他捡去了,也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我找他,也不过大海捞针罢了。”   卢雅江想了想,哦了一声,又没话了。   韩骋原本已被他折磨的快没了耐心,故才将他的毒尽数引出,说了喜欢他的话。本想着他若再发难,便丢下他跑了,过几天换个身份来,定要将这几天在他手里吃得苦都讨回来。可没想到,卢雅江竟然是这等反应。   韩骋左右为难,再靠近一点,手轻轻搭上卢雅江的肩膀:“高公子,我其实……对你一见钟情。”   卢雅江淡然道:“哦。”话锋突然一转,“你真的晕血?你武功如此高强,又为何会晕血?”   韩骋呆了呆:“啊?我们姓韩的都晕血,我也……”   卢雅江突然拉过他的手,拔出软剑用剑尖在他手指上刺了一下,推回去问道:“晕不晕?”   韩骋整个人都傻了,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该全身发软地昏过去。   卢雅江很认真地说:“看来你不晕。你想太多了,你祖先晕,不代表你也晕。”顿了顿,又道:“你祖先要传嫡子……”又停顿,想了想,不说了。   韩骋收回手,干笑两声。   卢雅江起身又要走,韩骋急急拉住了他的手:“高公子,我……”   卢雅江冷淡地将手抽出来,道:“我不懂什么是喜欢。你再啰嗦,我就砍了你的舌头。”说罢抽身走了,留下韩骋一人在原地傻了眼。他想了又想,想了又想,最后悠悠叹了口气,回到火堆旁睡下了。      第15章      卢雅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倒霉。本来他这个任务执行的应当说是异常的顺利,因为当事人非常之配合,一瓶毒药人就被乖乖控制了,但是路上却不断遇到碍事的人。他并不是第一次出任务,而且他生性骄傲,在外面也横行霸道,一点都没想过要遮掩自己的身份,还喜欢穿招摇的红衣,路上就算被人认出来,敢来找他麻烦的人也不多。可偏偏这一次,要找他报仇的、追杀他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还不是路上偶遇拔刀相向的,都是有组织有预谋的。   于是卢雅江就吃了不少的亏。他身边虽然有个高手韩骋,但是这位高手不是他的帮手,还喜欢给他捣乱,总是不准他杀人,当然也不准别人杀他,这无疑大大增加了卢雅江战斗的时间,弄到最后每次都像丧家之犬一样精疲力竭的逃走。   卢雅江那叫一个生气,恨不得杀了韩骋痛快,偏偏还指着从这人手里拿到秘籍,于是从追杀他的正道人士那里受来的气就只能统统发泄到韩骋身上,每天折腾的韩骋苦不堪言。   就这样,他们一路行至了谷水镇。在进谷水镇之前,韩骋坚持让卢雅江换一套低调一点的衣服,不要总是大红大黑的,招摇的梅纹扭丝剑也藏一藏,在腰上换把平凡点的刀啊剑啊掩饰一下。卢雅江自然不肯,韩骋苦心劝道:“这谷水镇聚集了不少武林人士,高魔使,高大哥,你还是低调一点吧,不然我们真的会招惹很多麻烦的,万一你再受点伤,我会心疼的。”   前两天卢雅江在打斗中又受了点轻伤。他没好气地说:“你不给我捣乱我会受伤?金陵办武林大会的时候我都没换装!”   韩骋受伤的大叫:“天地良心啊高公子,如果不是我,你自己说说你会只受这点伤?”事实上的确是,韩骋虽说是两边帮,但他肯定帮卢雅江多一点。毕竟卢雅江武功再高,也敌不过一波又一波来的敌人的车轮战,而且卢雅江善于暗杀和单打独斗,一柄软剑想横挑四方难度太大了,常常顾头不顾腚,还得韩骋在后面帮衬他,以至于几次以后卢雅江已经非常信任韩骋了,打斗的时候心无旁骛,旁边来的明枪暗箭全都不管,反正韩骋肯定会帮他挡掉。而韩骋的功夫一天一变,单挑的,群殴的,样样拿手,他这人像个泥鳅一样滑不留手,天罗地网里都能随意进出。而且他还擅使百家兵器,刀枪棍棒斧铲锄镰什么都能用。卢雅江以前只是听说过五轮派的人厉害,几乎代代都是武学奇才,但他以为自己也是武学奇才所以不大服气,见到韩骋以后他才服气。   卢雅江的脾气又上来了:“我为什么要换装?我就不换,我就喜欢穿红衣服,我不要拿破铜烂铁的武器!大不了我们绕开谷水镇走就是了!”   “不行!”韩骋想也不想就否决了,表情难得的严肃。   卢雅江愣了一下:“为什么?难道谷水镇里有跟五轮秘籍有关的东西?”   韩骋语焉不详地说:“是啊是啊,所以我们一定要进谷水镇。高魔使,高大哥,我求求你了,你换套衣服吧,出了谷水镇我给你买一百套红衣服好不好?”   “哼,谁要你的破布!”卢雅江昂头,“我的每一套衣服都是教主赐的!”   “……”韩骋语塞了一下,气势弱了点:“你们教主就没赐你一件不是大红的衣服?”   卢雅江顿时脸色一寒,拔剑道:“你找死!”   这下韩骋傻眼了。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触了卢雅江的逆鳞了,事实上有些事情教主大人自己也不记得了。   最后卢雅江还是同意换装了,只不过这是以韩骋被剑柄敲的满头包才争取来的。卢雅江换上一袭青衫,背上一个背筐,看起来就像个清清爽爽的书生,而韩骋假扮成他的小厮跟在他身后。卢雅江在前面趾高气昂的走,韩骋在后面慢吞吞地跟着,小声嘀咕道:“反了你了,下次送你套屎黄色的衣服穿,哼!”      第16章      谷水镇虽然是个小镇,但却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韩骋没有说错,这里果然有很多武林人士往来,这些人里大多数没见过卢雅江,有一两个见过,但是也没敢认——天宁教的赤炼魔使到哪都是一身红衣,一把梅纹扭丝剑不离身,这两样是比他的脸还硬的标志,没有这两样东西的赤炼魔使就不是赤炼魔使了。   谷水镇里之所以有这么多江湖人,是因为谷水镇蛰伏着两位高人前辈,一位是金蝉剑刘远通,另一位是伽罗刀张浩瀚。这两位高人都是二十年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他二人和韩江昔日在江湖上并称谷水三侠客。韩江孰人也?五轮派上一辈的传人,韩骋的父亲是也。   据说这三人当年都是在谷水镇出生的,少时就是朋友,后来各自闯荡江湖,闯出了名堂,和老朋友一起有了谷水三侠客的美称。二十年前,韩江一夕之间从江湖上消失,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任何关于他的消息,江湖上广为流传的说法是他被人害死了,而且凶手可能就是谷水三侠客中的某一人。韩江消失以后没两年,刘远通和张浩瀚也陆续回到了谷水镇,从此以后不问江湖事,成了隐居的传说。本来人们都以为韩江一死,五轮派就从江湖上彻底消失了,至于五轮秘籍的下落也有很多种传说,有人说被刘远通私藏了,有人说是张浩瀚抢走了,还有人说韩江死的时候把秘籍烧了,反正近二十年来是一点消息也没有。直到两年前,二十岁韩骋突然出现在江湖上,自称是韩江之子,五轮派的新传人,精通各种兵器。江湖上成名最快的方式就是挑战已经成名的前辈,并且打败他们,韩骋就是这样做的。他先后挑战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燕门门主、嵩山派掌门、逍遥派高人,皆获胜,于是就出名了。   这些事情本来卢雅江只是略知一二,因为他从小生长在出岫山上,心高气傲,天宁教就是他的天下,他眼里只有教中人,教中人里值得他青眼相看的又只有教主和右护法,其他人都是草芥,所以江湖八卦他是一点兴趣也没有,只有教主派他出去办任务的时候为了完成任务他才会了解一点。   不过进了谷水镇,卢雅江抛下韩骋自己出门去茶馆喝了杯茶,在茶馆里听了点评书和喝茶人的闲聊,他的十之一二就成了十之八九了。   卢雅江回到酒楼里,开门见山地问韩骋:“你来谷水镇,是不是要给你爹报仇?”   韩骋倒也没有很意外他已经知道了这些事。他说:“报仇先不说,但是我的确要查证一些事情。”   卢雅江问他:“韩江到底是谁杀的?”   韩骋苦着脸道:“这就是我想查证的事情。”   卢雅江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我没兴趣知道你爹是谁杀的,你别给我捣鬼,快点带我去取秘籍!拿到了秘籍,你爱查就自己去查!”   韩骋不紧不慢地说:“这个嘛,你知道谷水镇为什么有这么多武林人士吗?”   卢雅江斜了他一眼,一副关我什么事的表情。   韩骋说:“我今天在路上看见了,连武当派和少林寺都派了人来。他们来这里,跟你们天宁教也有些关系。他们现在要筹划攻打天宁教的事情,当然要多找帮手,传闻二十年前谷水三侠客的功夫是世间三绝,连现在的少林寺掌门也曾是刘远通的手下败将。所以他们这么多江湖人来这里,有的是想请二位前辈出山协助攻打天宁教之事,有的则是想查查当年的事。”二十年来不断有人来谷水镇调查当年韩江神秘消失的事情,很多是为了和韩江一起消失的五轮秘籍来的,后来韩骋出现了,他们找秘籍的美梦破灭了,剩下的是一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继续支撑着。   卢雅江面露犹豫之色。   韩骋说:“高魔使,事关你天宁教,你要不要留下打听打听消息?找秘籍也不急在这一两天嘛!”   高晟风给卢雅江的任务时间是半年,现在才过了不到两个月。卢雅江考虑了一下,同意了。      第17章      谷水镇有两个特产,一个是盛产侠客,代表人物就是谷水三侠客,另一个就是酒。谷水镇的桂花酿是一绝,古来多少剑客才子来此金貂换酒,一醉无回。   韩骋很喜欢喝酒,刚一进谷水镇,消息还没去查,先买回来两坛要解馋。喝酒当然不能自己一个人喝,所以他拉着卢雅江一起喝。   卢雅江还没喝上一口,就一脸嫌弃:“桂花酿我出岫山上也有,右护法亲手酿的,他还会酿桃花酿,菊花酿和梅花酿。”说罢骄傲地扬起头颅:“他酿的酒是我喝过最好喝的酒!”   韩骋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喝过不是右护法酿的酒吗?”   卢雅江脸一垮,又要打人,这时韩骋挠了挠头,有些困扰地说:“其实我小时候也住在一个很偏僻的地方,每天看到的都是一样的风景,吃的都是同一个人煮的饭,喝的都是同一个人酿的酒,我就会常常在想,外面的天是什么样子的,外面的酒是什么样的。”   卢雅江愣了愣。他显然和韩骋不一样,他从小在出岫山上长大,什么都是出岫山上的好,外面的好也说不好。   韩骋到底还是劝动卢雅江喝了。他说:“喝喝看,这里的桂花酒比你家右护法酿的差多少。”他这样说,卢雅江听了就很受用,两人叫了几碟小菜,没一会儿就过下了一坛酒。   这谷水镇的桂花酒果真是名不虚传,酒液澄透,酒香浓郁,酒味醇厚,喝一口齿舌留香,喝二口脾胃暖和,喝三口气血通畅。此地有一活泉,名谷水泉,谷水泉的水好,酿出来的酒也好。好酒,便容易醉人,只因喝了一口还想喝第二口。   半个时辰后,卢雅江便醉了,脸色酡红,侧枕着自己的手臂,醉眼朦胧地看着韩骋傻笑。韩骋凑近前去,轻声问道:“这里的桂花酿好喝,还是右护法酿的桂花酿好喝?”   卢雅江口齿不清地说:“右护法酿的好喝。”   “还嘴硬,呵。”韩骋轻笑一声,啄了一口卢雅江红润的嘴唇,“我好,还是你家教主好?”   卢雅江没有反抗他的亲吻,像个孩子一样露出了不满的神色:“教主好。”   韩骋再凑近一点,试探着伸手揽住卢雅江的腰,卢雅江稍稍扭了扭,没睁开。韩骋故作酸溜溜地问道:“我哪里不如你家教主?”   卢雅江哼了一声:“你、你哪里能与我家教主相提并论!”   韩骋道:“我喜欢你,你家教主也喜欢你吗?”   卢雅江明媚的神色黯淡了下来:“教主不喜欢我。”想了想,又道,“我只是教主的一条狗……”   韩骋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说你不喜欢我,说你不懂什么是喜欢,却总是说起你家教主,你,你是不是喜欢你的教主?”   卢雅江头一偏,把脸埋进胳膊弯里:“不喜欢!教主总是骂我,欺负我,拿难听的话让我伤心……他要不是教主,我才不听他的!”   韩骋瘪瘪嘴,沉默了一会儿,伸手将卢雅江搂进怀里,哑声道:“小混蛋,他不喜欢你,我喜欢你。你不喜欢你家教主,喜欢我好不好?”   卢雅江趴在他怀里,轻轻哼了一声。这一声好像一根鸿毛在韩骋心头扫了一下,让韩骋心里痒痒的。他用这个身份和卢雅江相处了快两个月了,从一开始卢雅江对他非打即骂,到后来的口是心非,好多次,他都恨不得把他摁在地上打他的屁股。今日灌醉卢雅江也是有意而为,两个月来他忍了又忍,再不清算清算前帐他怕自己会憋坏。   韩骋抱起卢雅江,走到床边,将卢雅江放到床上,一边解他的腰带,一边亲吻他,喃喃道:“小混蛋,我好喜欢你,跟我好吧。”   卢雅江困的阖上了眼睛,只会从鼻子里发出哼哼的声音。   韩骋不禁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道:“看来以后我要给你下一道禁酒令,若不然,灌你两坛好酒,什么任务你都能给办砸了。”   他解开卢雅江的外袍,又动手解里衫,衣服还没完全扒下来,衣襟敞开露出胸口光洁的肌肤,他便忍不住弯下腰轻轻咬了一口。这不咬倒还不要紧,一咬就坏了事,卢雅江突然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弹了一下,一脚就把毫无防备的韩骋踢下床去:“滚!别碰我!”说着手在床上乱摸着寻找自己的梅纹扭丝剑。   韩骋猝不及防被他踢了下去,在地上滚了一圈,好不狼狈。他又好气又好笑,看着卢雅江在床上扑腾了一会儿又安静下来,韩骋爬起来又靠过去,继续吃刚才没吃到嘴的好肉。   谁想到,卢雅江虽然喝醉了酒,却还贞/烈的厉害,韩骋一碰他他就挣扎着瞪起已经重如千斤的眼皮,拼命反抗,说什么也不让韩骋碰他一下。   这下他可伤了脑筋。如果强来的话,不太符合韩骋这个身份,毕竟还顶着这张脸,教主大人做事情很有节操,不能轻易违背自己扮演的人格。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教主大人心一横,跑到梳妆镜前,从包裹里掏出几包东西,开始换妆。他先是取出两块软胶,往两边颌骨处一贴,再用点颜色与肤色相同的软泥糊一层,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就成了圆脸;熟悉地沾点软泥把眼角往下扯一扯,鼻梁两边垫垫平,下巴抹一抹……片刻,一张俊脸就成了一张平凡无奇的脸。   教主大人走回床边,声音也比刚才沉了八分:“左护法。”   卢雅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教主?”   教主大人爬上床,这回卢雅江没有再把他踢下去,水汪汪的眼睛像是小绵羊一样看着他。教主大人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原本想说的话一句也不再说,弯下腰狂风骤雨般亲吻他。他的舌头刚伸进卢雅江嘴里的时候,卢雅江好像受惊不小,双手突然扒住他肩胛骨。教主大人将他越搂越紧,恨不得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唇舌上的功夫也越来越急骤,亲的卢雅江没一会儿全身都瘫软成了泥巴,在教主大人背后的手也无力的滑落下来。   结束一个深吻,教主大人松开卢雅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抓起他的手压在自己心口处,哑声道:“左护法,我真是要疯了。”   卢雅江的指尖猛地收了起来,仿佛教主大人的胸口是沸腾的水,会灼伤他的手。他喃喃道:“你……你……你亲我……”   教主大人舔了舔卢雅江唇边的水渍,突然发狠道:“亲你怎么了?我还要干/你呢!”说罢就要将卢雅江的身体翻过去,没想到卢雅江居然没有乖乖地转身趴好,而是用力挣了一下,还是平躺着不动。   “咦?”教主大人惊奇道:“你要违抗我?”   卢雅江清醒的时候大约是不敢这么做的,不过他现在已经醉的很厉害了,大脑里只剩下一根筋在运作,执拗的不肯翻身,却慢慢打开了双腿,环住教主大人的腰。   教主大人愣了好一会儿,喃喃道:“你……你不想背对着我?”   卢雅江不吭声。   教主大人叹了口气,咬咬牙:“小浪货!”拼命地亲上去,恨不能将卢雅江的双唇吸进肚里,手指却顺着卢雅江的腰际滑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指上已经沾了油膏,不留情面地捅/进卢雅江身体里。   “嗯……”卢雅江呻吟了一声,却被教主大人的舌头压了回去。   一根手指、两根手指、三根手指……不一会儿,卢雅江的腰身小幅度扭动起来,教主大人知道差不多了,于是将他的腰向上一折,换上自己早就急的流口水的家伙顶了进去。   “嗯……教主……”卢雅江情不自禁地小声哼哼。   教主大人眼睛转了转,弯下腰如催眠般轻声道:“别叫我教主,我是韩骋。”   卢雅江的身子一僵,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教主,撅了撅嘴,执拗地叫道:“教主。”   教主大人叹了口气,指腹刮了刮他的脸:“难道你真的……”停顿了一会儿,身下用力顶了两下,顶的卢雅江难耐的皱起双眉,教主大人听见自己冰冷的说道:“左护法,记住你自己的本分。”   卢雅江的身子又是一僵,却在教主大人时缓时慢的抽/插中再度软成了一滩水。   这一次的交/欢教主大人表现的极致温柔,在以往他从来也没有如此顾及过卢雅江的感受,九浅一深九快一慢的插法,没一会儿卢雅江就浑身抽搐起来,呜呜啊啊直呻吟,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不停往下滚。教主大人还温柔地吮去他的泪水,不停问他:“你舒不舒服?喜不喜欢?”   卢雅江气息奄奄地哽咽道:“喜、喜欢。”   教主大人捧着他的脸,用韩骋的语气和声音说道:“我也喜欢你。”   教主大人弄得卢雅江欲仙/欲死,出了三次精,还没有射在他身体里,而是在最后关头体贴地拔/出来射在卢雅江的小腹上,用手指蘸了往他嘴里送:“尝尝这味道好不好。”   卢雅江被迫舔了舔,闭着眼睛不说话,濡湿的睫毛不停颤抖。   教主大人弯下腰,将卢雅江第四次挺立起来的家伙含进嘴里,惹得卢雅江扭了扭胯,小声抗拒道:“不要,不要,好累,好痛。”   教主大人恨声道:“累也不饶了你!你这段日子可把我折磨的够呛!”说罢把卢雅江侧了过来,一边吮吸他的,一边揍他的屁股,卢雅江嗯嗯啊啊叫了几声,越叫越轻,最后没声了。   当教主大人把卢雅江最后缴出的那几滴东西咽下去以后才发现,卢雅江已经昏过去了。      第18章      翌日,卢雅江睡到快午时才堪堪醒来。一睁眼,就瞧见跪坐在床边韩骋那张喜忧参半的脸:“你终于醒了!”   韩骋原本打算制造这样一个场景,清早两个人同时醒来,同样的茫然、无措,一起回忆昨晚发生的事,一起惊慌、羞愧……但是等来等去等到日上三竿卢雅江还睡不醒,他就只好自己起来了。   卢雅江茫然了好一阵,动了动身体,疼的倒抽一口冷气,脸上闪过恍然大悟、愤怒、羞愧的神情:“你!”   韩骋忙道:“高魔使,都是我不好,昨晚我喝多了酒,一不小心就把你这样那样了……哎,我愿意为你负责,不然你杀了我吧!”说罢头颅一昂,大义凛然状卢雅江一脸震惊:“你……是你……怎么可能,我明明记得……!”   韩骋道:“其实昨晚我也不省人事了,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今天早上回忆起来,真是羞愧难当。”瞟瞟卢雅江,“不过高魔使,我对你是真心喜欢,做下这等事,我也没什么好推脱的,我也不后悔,唯一难过的事是昨晚你抱着我,嘴里还在叫‘教主’……哎,总之都是我不好!”   卢雅江震惊过后,就只是沉默。他的沉默让韩骋感到心慌,等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高、高魔使,你不要这样,你说、说句话吧,是杀是剐我认了。”   卢雅江还是不说话。他试着撑着床坐起来,屁股一碰到床板,立刻疼的直皱眉。他不可思议地僵直着脖子后头往自己身后看了一眼,又用可以杀人的目光瞪向韩骋,韩骋缩了缩脖子,面有悔色:“那个……不然这样,你饿了没,我、我先去给你弄点吃的。”   他刚一转身,忽听身后传来一阵乒呤乓啷的声响,却是卢雅江下地了。他捡起地上的梅纹扭丝剑,抽出剑踉踉跄跄向韩骋刺来,韩骋闪身躲了过去,震惊道:“你……”   卢雅江狰狞地冷笑:“你果然是伪君子!你不是说任杀任剐么?!”说罢剑一挥,又往韩骋劈去,韩骋猫腰一闪,被切掉了几根发丝。   韩骋盯着缓缓飘落到地上的发丝,干笑:“那个,要不我,先带你找到秘籍,然后你再杀了我出气,不然五轮秘籍除了我再没人找得到,多可惜。”   卢雅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弃剑,一爪往他心口掏去,韩骋愣了一下,抬手抵挡,没想到卢雅江临时改掏为抓,却是直奔他的脸而去。韩骋下意识就要躲,临了却僵住了没动,任他一爪刨在自己左边脸颊上,刨出两道深深的血痕。   卢雅江狐疑的目光仔细地打量下他的伤口,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指甲,上面沾着一小块带血的脸皮。   在他低头的瞬间,韩骋脸上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神情,转瞬即逝,等卢雅江再抬起头的时候,他的表情已变成了十万分的委屈:“虽然我……那个你……但是……你难道要毁我的容报仇吗?”   卢雅江冷冷淡淡道:“毁了你又如何?”不待韩骋回答,突然转身往床边走去,寒声道:“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第19章      韩骋闹得有些过分了,卢雅江足足养了两天才能自如行动。那天晚上的事情卢雅江显然很生气,一直黑着张脸不理睬韩骋。他先前虽对韩骋多有打骂,但那并不是因为他讨厌韩骋,只是他性情即是如此,卢雅江一旦动了气,便开始不理人。   于是客栈的大堂里,只见到这样一幕——   “高公子,你饿不饿?我再给你拿个菊花酥来?”   “哼。”   “高公子,你渴不渴?我给你倒碗菊花茶来?”   “哼。”   “高公子,你吃完了没有?我们一起出去打探消息吧。”   “哼。”   “高公子你的哼是默认的意思吗?”   “哼。”   “那高公子你喜不喜欢我?”   “……!!!”卢雅江一拍桌,韩骋连忙赔着笑后退,“走吧走吧,我们打探消息去。”   出了客栈,卢雅江依旧是全程黑面。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气让周围人都不敢靠近他,连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的韩骋都时不时搓搓胳膊上冷起来的鸡皮疙瘩。   但偏偏,就是有没长眼睛的人往他身上靠——一个歪鼻子斜眼的小商贩正在路中间兜售货物,不晓得是不是他那双长斜的眼睛不好使,没瞧出卢雅江不好招惹,到处拉过路人的衣袖推销自己的菊花糕,也拉到了卢雅江身上:“客官客官,买一块吧。”   他还没碰到卢雅江的衣袖,卢雅江一挥手就退开了,脸色黑的像锅炭一样。这小商贩天生残疾,相貌极丑,两眼珠外斜,右眼皮上长了一块烂肉,朝天塌鼻,嘴裂成三瓣,整张脸还脏兮兮的,瞧着好几天没洗。他兜里卖的菊花糕倒是不错,色泽莹亮,香气隐作,凭良心说,单这糕点拿出来是让人有下筷的食欲的,只是瞧见了这卖糕人的脸,做一番联想,便不敢吃了。   韩骋见他可怜,正打算拿点碎银赠给他,谁料卢雅江突然从篓筐里抽出软剑,手腕一震,剑身出鞘,便往那小贩劈去。韩骋吓了一跳,慌忙中冲过去举起装书的竹篓为武器,一挡,一接,一盖,迅速用竹篓套住剑身,低声斥道:“你做什么!你的剑被人看见了我们会有麻烦的!”   卢雅江冷冷睨了韩骋一眼,收剑入鞘,面无表情道:“他弄脏了我的衣服,我要砍了他的手。”   实际那小贩并没有碰到卢雅江,只是卢雅江心情极差,便迁怒于他。他自幼在出岫山上养成的就是这个脾性,强即是权利,他的情感和心性也比旁人要简单直接的多。   韩骋道:“他出来维生不易,你便原谅他这一回。我不能见你在我伤人,我不见血。”   卢雅江将剑一收,黑着脸走了。   韩骋打量了一下那名已经被卢雅江吓傻了的小贩,心念一动,仔仔细细将他的相貌打量一番,嘴角噙起笑,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塞给小贩:“我替刚才那人对你说声抱歉。”说罢便匆匆忙忙追上卢雅江而去。   韩骋和卢雅江这一去,就直接去拜访了金蝉剑刘远通。刘远通门外人山人海,都是来拜访他的武林人士,但是他闭门谢客,谁也不见,就连武当派的大弟子都拦在门外,一点面子都不给。   卢雅江说:“闭门?哼,我们打进去!”   韩骋苦笑:“高公子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简单粗暴,这里这么多人,你暴露身份会很麻烦的!”   卢雅江说:“那你想怎么样?”   韩骋道:“跟我来。”   他带着卢雅江七拐八绕,来到府院的后方,翻墙进到院内,一路摸到主卧前,主卧内突然传来一个嘹亮的声音:“二位请回吧,你们要求的事情,恕老朽不能答应。”声如洪钟,可见发生之人内力之深厚。   韩骋扬声道:“金蝉剑前辈,小侄有些事情要请教,但请见面一叙。”   只听呼啦一声,房间门突然开了,但是刘远通并没有露面,房间里黑洞洞的也看不见人影。此时房里突然飞出一把剑,仿佛有眼睛一般直刺韩骋而去,韩骋微微一笑,从书篓里摸出一把——锄头(早上在路边捡的),砰的一声挡开了飞来的剑。那剑却没有落地,而是往后一收,再次劈来,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纵一下。   卢雅江初始极是诧异,后定睛一看,才发觉剑上缠绕着数根极细的金蝉丝,细到人眼几乎不可见,唯阳光打在上面反出光泽时方可窥得一二。刘远通想来正是用这些金蝉丝操纵此剑。   韩骋不慌不忙,剑锋攻来,他挥起锄头优雅的使了一招改良过的飘雪穿云剑法,将那剑节节逼退。卢雅江发现韩骋什么东西都可以拿来当武器,相信就算给他一个人他都能把人横过来当剑使,而且他改良后的招式出神入化,非常适应他手里的武器。   剑突然收了回去,屋子里的人寒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韩骋笑吟吟道:“前辈出来见上一面,不就知道了?”   不一会儿,一人从屋内走了出来。只见那人五十来岁的年纪,精神很好,神情威严,手上戴着金蝉丝制成的手套。他第一眼先看到了穿着青衫的卢雅江,神情骤然大变,双目瞪如铜铃,样子极是惊恐,张着嘴似乎要喊什么,却又什么也没有喊出口。   韩骋笑道:“金蝉剑前辈,恕晚辈方才失礼了。”   刘远通的目光这才转到韩骋身上,先是在他脸上扫过,目光下移,及至他腰间那块刻着“韩”字的玉佩又是一惊,猛地抬起眼瞪着韩骋的脸:“你!方才是你和我过的着,你究竟是什么人?!”目光在韩骋与卢雅江之间来回游走。   韩骋不紧不慢道:“在下韩骋,家父韩江。不知前辈可还记得,二十年前的‘青衣生’韩江?”      第20章      刘远通倒抽一口冷气:“你是韩江之子?!”再看看卢雅江,失声道:“怎么可能!”   韩骋似乎早有预料,不慌不忙地捞起腰侧的玉佩,笑盈盈地问道:“前辈可还认得这块玉佩?”   刘远通上前一步,抓起那块玉佩,似要辨别真伪。韩骋大大方方地任他打量。   刘远通喃喃道:“韩江之子……你就是韩骋……江湖传言,两年前出了个五轮派的传人,自称是他的儿子,我以为是无名鼠辈出来招摇撞骗,竟然……”他突然将脸转向一旁的卢雅江:“你是什么人?!”   卢雅江一直在旁边兴趣缺缺地看热闹,正纳闷这个奇怪的大叔为什么从一出现就不停的看自己,听他问,没好气地说:“我是你爷爷!”   “呵。”韩骋忍了笑,问刘远通:“他只是陪我过来的朋友罢了。金蝉剑前辈为什么一直盯着他看?”   刘远通收回目光,好一会儿才问韩骋道:“你的生母是谁?”   韩骋道:“这我也不大清楚,我从小被一家农户养大,据说我爹临死前将我交给他们,并将武功秘籍和玉佩都留在我的襁褓之中。待我长大后,我的养父母才告诉了我我的身世,至于我母亲是谁,我父亲并未提及过。”   “他有儿子……他竟真有个儿子……”刘远通失声的喃喃,目光又突然锐利起来:“你既然是韩江之子,那你的剑呢?”   “剑?”韩骋微微一怔。   刘远通道:“昔年韩门的祖传宝剑,五轮派的当家宝剑青雪剑,也拿出来教我看看。”   韩骋一脸茫然,显然不晓得这青雪剑是什么东西。   刘远通见韩骋无动于衷,不禁皱了皱眉,转开话题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韩骋笑道:“前辈,小侄之所以出来闯荡江湖,就是为了打听我爹当年的事情。我想知道,我爹当年是怎么死的,我的杀父仇人究竟是谁?”   刘远通默不作声地见他打量了一阵,突然叹了口气,道:“罢,你既是韩江之子,便进来说话吧。”   韩骋拔腿就往屋内走,卢雅江一脸戒备地站着不同,韩骋过去扯了扯他的衣袖:“进去吧,你会对他说的东西感兴趣的。”   卢雅江手一挥,斥开韩骋扯他的手,冷冷道:“别碰我!”韩骋表情尴尬了一下,委委屈屈地说:“好好,我不碰你,你自己走嘛。”卢雅江哼了一声,昂首阔步的进去了。   刘远通道:“我与你父亲韩江、伽罗刀张浩瀚三人自幼相识,我与张浩瀚同岁,虚长韩江五岁。我三人幼时曾一同习武,后各自离开谷水镇闯荡江湖,约定每两年在谷水镇中聚首一次,谈谈没人这两年的收获与感悟。可以说,我们年轻的时候感情是很好的。”   卢雅江不冷不热地插话:“那你们之后闹翻了?”   刘远通顿了顿,道:“韩江是我们三人中最出息的一个,他毕竟是五轮派的传人,他的资质、他……手里的秘籍,都是我和张浩瀚不能匹敌的。”   “所以你杀了他抢了秘籍?”卢雅江又冷冷地插话。   韩骋连忙去按他的手,示意他闭嘴,结果还没碰到卢雅江就被一个恶狠狠的眼神给刺回去了。   刘远通并没有生气,转而问卢雅江:“这位少年,请问令尊令堂是何人?”   卢雅江被问的莫名其妙,傲慢地嗤声:“你算什么人,也配知道?”   刘远通沉默了。   韩骋连忙道:“前辈,然后呢?我爹怎么了?”   刘远通叹了口气,又接着道:“你爹年纪轻,修为又出众,难免年少气盛。他十八岁那年,只身打上出岫山……”   说到出岫山,一直黑着脸的卢雅江突然一愣,而韩骋看了卢雅江一眼,便收回目光,等待刘远通继续说下去。   刘远通道:“谁也不知那一年他在出岫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整整大半年了无音讯,甚至错过了我们两年一度的聚会。我和张浩瀚以为他被魔教杀害,已商量着攻上出岫山为他报仇,他却突然回来了。我们为他发生了什么事,他却绝口不提。从那以后,他在江湖上的消息越来越少,常常一年半载不露面,江湖传言他找了隐居处研习新的武学,可我心里却隐隐觉得,他的行踪,一定和出岫山有关系。”   卢雅江的双眉越锁越紧。他在出岫山待了一十八年,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些事情。韩江这号人物,还是他有一次下山执行任务时才听山下人说起的。他不由看了韩骋一眼,并未从韩骋脸上看到惊讶。难道韩骋此人和他们天宁教还有不寻常的关系吗?怎么没听右护法说起过?   刘远通又道:“我知晓韩江与魔教扯上了关系,曾多番劝阻过他。那魔教之人皆是阴险狡诈之辈,不剿灭他们也便罢了,又岂可与他们往来?奈何韩江当初已被魔教妖人迷了心窍,如何也劝不回来……唉!”   卢雅江重重哼了一声,韩骋尴尬地咳了一声,道:“那……前辈可知,究竟是谁害了我父亲?”   刘远通愤愤道:“定是那魔教妖人,觊觎韩江的五轮秘籍,才设计害了他!我早同韩江说过,那魔教妖人与他交往,决计没安什么好心,定是图他的东西,只可惜韩江鬼迷了心窍,说什么也不信,才害了自己性命!”   韩骋害怕卢雅江会冲动的跳起来跟刘远通动手,没想到卢雅江只是皱着眉若有所思,并没有生气的迹象。韩骋松了口气,道:“那,前辈以为,是魔教中哪一位害了我父亲?”   刘远通咬牙,仿佛带着极大的恨意:“白、衣、鬼!”   卢雅江倒是露出了吃惊的表情。白衣鬼即右护法尹言。韩江消失的时候卢雅江才刚刚出生,尹言倒的确是上一辈的人,或许真与韩江有什么牵扯。老实说卢雅江也不知道尹言究竟几岁了,他记得在他五六岁的时候,尹言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的模样,如今他已二十一了,那尹言看起来也年不过三十。   韩骋沉吟片刻,道:“前辈可有什么证据?”   刘远通道:“证据?当年韩江、我、张浩瀚还有如今的昆仑派掌门王邈、逍遥派无须子及其他几位武林同辈曾一起喝过一场酒,在酒席上韩江喝多了酒,亲口道他与那白衣鬼尹言的关系非比寻常!当时我们在座几人都劝他趁早醒悟,他却道……”恨极咬牙,“他死不悔改,事后果然被心怀不轨的白衣鬼害了性命!更可恨那白衣鬼,害了韩江不说,竟栽赃到我与张浩瀚头上,武林盛传,五轮教秘籍在我与张浩瀚手里,多年来有不少心怀不轨的鼠辈为此前来滋扰。想来,是白衣鬼没能从韩江手里骗到秘籍,便使了这一招来陷害我二人!”   韩骋敏锐地察觉到他不肯说的话,追问道:“我父亲喝多了酒却道什么?”   刘远通却不肯说了:“不是什么好话,你还是不知道为妙。”顿了顿,道:“世侄,我与张浩瀚是你父亲多年旧友,你父亲故后,我二人勘破这江湖之险恶,萌生退意,才挂剑回乡,在此地归隐,我虽不知韩江何时有了你这儿子,但你既然有五轮派的玉佩,你方才的功夫又确有韩江昔年风采,我便认了你这世侄。你想为你父亲报仇,或有什么我能帮得上你的地方,只管开口。”   韩骋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道:“好,前辈你容我回去再好好想想,若有什么难处,我再来找前辈。”   刘远通道:“你父亲故时还有些物事留在我处,既然你是他的儿子,改日我整理好了,将他的遗物交还于你。”   韩骋拱手道:“那便谢了。”      第21章      出了刘远通的居所后,韩骋在前面走着,卢雅江突然抄上来拦住了他的去路,问道:“我教右护法害了你父亲,你要攻上我出岫山报仇吗?”   韩骋吃了一惊:“谁说你教右护法害了我父亲?”   卢雅江默了默,道:“右护法即是你们口中所说的白衣鬼。”   韩骋好笑地说:“哦,我知道啊,刘远通说是白衣鬼杀了我父亲,你便信么?”   卢雅江双眉紧锁,满是困惑。他一点也不了解尹言这个人,但他知道尹言不是善茬,刘远通说是尹言害的,他就没有怀疑。但是看韩骋的语气,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卢雅江不耐烦地说:“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快说!”   韩骋嬉皮笑脸道:“你终于肯理我了呀,你答应我不再板着张脸,我就告诉你。”   卢雅江瞪他,回手就要把藏在书篓里的梅纹扭丝剑拔出来,韩骋连忙道:“好好好,你别生气,我都告诉你。”   卢雅江这才把手收回来。   韩骋满脸委屈地嘟囔道:“我这么喜欢你,你动不动就要打我杀我,我到底喜欢你什么,我自己也弄不明白。”   卢雅江二话不说又要取剑,韩骋忙到:“别别,你还想知道什么,就跟我再去见一个人。”说罢撒开腿跑了出去,卢雅江只得跟上。   这一回,韩骋带着卢雅江去找了谷水三剑客中的另一个人——伽罗刀张浩瀚。   张浩瀚也很好找,这两位谷水三侠里剩下的谷水双侠都是门庭若市,他们回谷水镇是为了隐居,结果却比在外面混江湖的时候还要热闹。   韩骋带着卢雅江依然翻墙进入,来到主卧室前。张浩瀚跟刘远通一样习惯,人未至声先至:“二位请回吧!”   韩骋道:“伽罗刀前辈,晚辈韩骋,前来拜会……”   话音未落,门就开了,这回出来的不是刀,而是张浩瀚本人。他的视线也是先略过了韩骋,直扫卢雅江,然后愣住了。韩骋有点郁闷,请咳了一声,抬高声音道:“晚辈韩骋。”   张浩瀚收回在卢雅江脸上的视线,淡淡扫了眼韩骋,目光在他腰间的玉佩上停了停,表现的比刘远通淡定多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韩骋道:“咳,伽罗刀前辈想必知道晚辈的身份。晚辈此来,是想跟前辈打听一下关于我父亲的事……”   张浩瀚皱了下眉:“你是说,青衣生韩江?”   韩骋道:“正是。”   张浩瀚淡然道:“我没什么可说的,我已退出江湖二十年,江湖上的事我早就忘了。请回吧。”   韩骋和卢雅江都没料到他是这样的态度,都愣了一下,眼见张浩瀚转身就要进屋,韩骋一个箭步抢上去:“前辈等一下!”   张浩瀚身形一闪就要绕开,韩骋的身法也不慢,脚下如风,始终挡在张浩瀚面前。张浩瀚露出诧异的神情,进而目光带了欣赏:“不错。”   韩骋压低了声音道:“我有一件事情,张前辈无论如何要给我解惑。”   张浩瀚道:“若我不肯,你待如何?”   韩骋抓了抓头发,无奈地说:“哎,前辈你不要这么无情嘛!告诉我你又不会死!”   张浩瀚嘴角抽了抽。   韩骋压低了声音道:“听说前辈、我父亲、还有金蝉剑、无须子等人曾经一起吃过一场酒,酒席上诸位前辈劝我父亲远离白衣鬼尹言。我父亲不听劝,说了一句话——前辈能不能告诉我,他说了什么?”   张浩瀚没料到他问的是这个,失神了片刻,脸上有淡淡的惋惜之情。他叹了口气,喃喃道:“我至今记得,他当年说的——门隔流水,十年无桥。”叹罢,趁着韩骋还在发愣,他身形一晃,进屋去了。   “走吧,不要再来找我,我早已不问江湖事。”      第22章      没过几天,韩骋收到了刘远通派人送来的口信,约他两日之后在谷水崖边相见,要将韩江的遗物给他,另外还有些关于韩江的事情要跟他说。   卢雅江得知以后不以为然:“为什么要约在谷水崖边上?直接让你去他家一趟不就得了?”   韩骋贼笑:“武林高人的心你怎么会懂?就是因为他们有秘密,所以他们才能成为高人嘛!”   卢雅江哼了一声。   这几天韩骋想着法讨卢雅江开心,任打任骂任劳任怨还想着法扮丑搞笑,美人一笑倒是没博到,不过卢雅江已经不那么生气了,至少不会不理人,有事没事也愿意踢他几脚抽他几鞭了。韩骋也有点后悔了,早知道事后会那么麻烦,当初上他就上了,干什么还为了逞一时之快打肿他的屁股害他两天下不了床?这不是他不舒坦两天,自己还要付出更大的代价来弥补。哎,一时意气要不得,要不得。   到了约定的那天,韩骋果然带着卢雅江跑到谷水崖边去赴约。他们到的时候刘远通已经等在那里了,丢给他们一包东西。韩骋打开看了,里面是几件衣服、一本抄录的《饮酒诗集》和两个剑穗。   韩骋收起包裹,拱手笑道:“多谢前辈。”又道,“不知前辈想告诉我的关于家父的事情是什么?”   刘远通抱出两坛酒道:“不急,喝了这坛菊花酒再说。这是二十多年前你父亲放在我这里的,说好下一次回谷水镇一起喝,可惜……你父亲不在了,你陪我喝了这酒,解我二十年来的遗憾吧。”说罢将酒坛向韩骋一抛。   韩骋接了酒坛,打开嗅了嗅,微微一笑。   刘远通道:“干完这坛酒,你还想知道什么,我通通告诉你。”   韩骋却不紧不慢地放下酒坛:“不知二十年前我父亲将这坛酒交给前辈的时候,里面是否也下了九转噬魂散呢?”   刘远通脸色微微一变,旋即微笑道:“贤侄说什么?”背在身后的手指用劲一勾,耳力极好的人便能听见细微的“唰”的一声,一枚泛着蓝光的小箭头直射韩骋的背心而去。韩骋不慌不忙,将酒坛一抛,那枚小箭镞便射进酒坛里,砰的一声酒坛爆裂,酒液洒在地上,兹兹的冒起泡来。   那小箭镞不过手指长短,箭头却淬有剧毒,意不再致人死亡。韩骋道:“看来前辈不想要我的命,却弄了这些损伤神经的毒物,难不成……是想要我手里的秘籍?”   卢雅江一直在旁冷眼看着,并没有插手的打算。   刘远通手臂一抖,身后五柄宝剑出鞘,直取韩骋而来。韩骋不慌不忙的笑道:“前辈还真是看得起晚辈,一出手就是金蝉五剑。”金蝉剑刘远通最高可同时控制六剑,剑剑灵巧,对手仿佛同时与六人打斗,难顾多方未免捉襟见肘。只是刘远通掌控的剑越多,损耗的心力和内力就越多,难打持久战,十五招内不胜就已败了。   刘远通在二十年前就已是江湖排前五的高手,这二十年来他蛰居谷水小镇,却也没有闲着,每天潜心研习武学,武功比起二十年前有进无退,当今江湖上活跃的年轻人里,可说没有他的对手。只是韩骋仿佛熟悉他的剑法一般,一招一式,游刃有余,五剑连他的头发丝也没削到。   这一次韩骋用的武器是剑。这一路过来什么稀奇古怪的武器卢雅江都见韩骋用过了,偏偏就是刀和剑这种最寻常的武器韩骋从来不经手。之前卢雅江没有上心,只觉得他们五轮派什么都古怪,可今日一见韩骋用剑,这种疑惑瞬间涌上心头——韩骋的剑绝对是用的极好的,身姿飘逸,如拨云追月,身法灵动,如翾风回雪,他的用剑甚至快的让人看不清楚,看似平缓,平缓中又另有玄机。而最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的剑法看着有些熟悉,有几招,像极了他们天宁教上长剑一派的路数。   一个想法在卢雅江心中闪过,让他来不及想明白,便将藏在袖中的梅纹扭丝剑取了出来。今日卢雅江穿的是一身红衣,先前为避免麻烦韩骋总是让他穿青衣,而今日因是夜中出门,他想穿自己的衣服,韩骋居然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   眼见得韩骋已在五剑中游刃有余的过了七八招,刘远通渐渐慌了,手下走得也越来越快。韩骋看出了他的变化,含笑朗声道:“刘远通,当年你的金蝉六剑也败在我父韩江手下,他只同你交了三次手,就将你的剑法完全吃透,在我五轮秘籍中,专门有破解金蝉剑的一套剑法。”   刘远通骤然变了脸色,心中一急,剑法就有些乱了,韩骋觑准一个破绽,正要破他的阵,突然身形一僵,却是匆忙斥开金蝉剑跳出战圈,捂着心口跪了下去。   这一来,卢雅江和刘远通都是一怔。刘远通不知他卖的什么关子,擎着剑犹豫,没有逼上去。而卢雅江则瞬间醒悟,大惊失色:他都忘了,今天是半月一度韩骋体内的毒素发作的日子,他事前忘记给韩骋服食解药,韩骋却在此刻毒发了!   韩骋额上冷汗涔涔,拄着剑想站起来,却又无力地跪倒下去。卢雅江慌慌张张要掏解药,但这解药下肚起码也得半个时辰才能完全缓解,这半个时辰里韩骋又如何对付刘远通。   刘远通这时发觉韩骋的症状不似作伪,而是真的疼的站不住了,内力一运,缠着金蝉丝的剑直杵韩骋后心去,韩骋哑声道:“心肝救我!”   卢雅江来不及多想,软剑出鞘,抢攻上去,替韩骋挡开了刘远通的攻击。然后回头恶狠狠地瞪了韩骋一眼,示意让他为了刚才那声心肝等着瞧吧。   刘远通是第一次跟他交手,并不出全力,而是带了几分试探的意思。卢雅江却不留情,迅速闪过刘远通的剑阵,软剑一抖,直取刘远通的肺叶。刘远通大惊失色,伸手用缠满了金蝉丝的手套抓住了卢雅江的软剑,才堪堪躲过一劫。那金蝉丝极细极刃,即便是徒手抓剑,却也不曾伤到分毫。   刘远通寒声道:“你是天宁教的赤炼魔使!”   卢雅江冷笑一声,再度抢攻上去,这一回刘远通也不敢大意,忙使出全力来应付。只见他双臂一夹,身后又飞出一把剑,竟是用上了金蝉六剑来对付卢雅江。他一边斗,一边惨然大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卢雅江满心困惑,却不知他究竟原来什么如此。那刘远通使出了全力,一招一式严密的几乎没有破绽,卢雅江的武器是软剑,往往需以速度取胜,且不擅于群战,刘远通虽只有一人,他的阵法却形同群攻,卢雅江没走两招就开始吃力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每一次都能找出六剑中的空门而安全地避开,仿佛他曾经与刘远通交过手一般。他又想到当年他还是个少年时,右护法教授他们武功,曾让他与六名少年对阵,那六人合攻的阵法与今日刘远通的剑法何其相似!   几招过后,刘远通越发狠厉,而卢雅江有些心不在焉,渐渐落了下乘。只见他一个闪身慢了,被一柄剑削去一缕发丝。躺在一旁的韩骋看的直皱眉,不动声色地捻起一枚石子,正待一个时机暗中相助,这时不远处一人身形极快地掠来。韩骋定睛一看,来人竟是张浩瀚。   这下局势就复杂了,卢雅江对付一个刘远通已是十分吃力,再来一个伽罗刀张浩瀚,他必定不是对手。韩骋不再装相,正打算出手,却听张浩瀚一声大喝:“远通,你快点住手吧!”一把大刀横来,竟是截住了刘远通的金蝉剑。   这突如其来的局势变化让所有人都是一愣。   张浩瀚道:“你又何必一错再错!二十年前,韩江的死还不够吗!你说你已悔过,我和你回到谷水镇住了二十年,二十年你竟还看不破?”   刘远通惨然地笑了起来:“我以为我已然看破,可是当我看到他!”剑一横,指着一脸莫名的卢雅江,“我才知道即使过了二十年,我仍然看不破!浩瀚,你看看他,他就是赤炼魔使!天宁教的走狗!原来到了最后,韩江还是去找了那个妖人!那妖人好生能耐,居然还给他捣鼓出一个儿子!”一转脸,盯着倒在地上的韩骋问道,“我唯一不明白的,就是你到底是什么人?”   韩骋捂着肚子在地上滚来滚去,气若游丝:“好疼……心肝你快救救我……”   卢雅江的脸色又黑了一层。   张浩瀚道:“不管他是谁,不管天宁教如何,够了,刘远通,收手吧。你我已是这般年纪,又何必再争这些?韩江已去了二十年了。”   刘远通道:“我是想前尘不记,那白衣魔却不这么打算!他在江湖上到处放消息,说那五轮秘籍在我们手中,又泄露我们的居所,二十年来让人不断滋扰我们,这像是要息事宁人的模样?”   张浩瀚黯然道:“这是你我的业报。”   刘远通大吼道:“我今日便看不透了!”说罢六剑齐出,直攻卢雅江而去,却被张浩瀚横刀截了下来,两人斗成一处。   韩骋精心设计这一出戏,就是要让卢雅江手刃刘远通,谁知道张浩瀚在此时出来搅局,他岂能甘心,手下捻起一枚石子,正考虑接下来的打算,突然发觉卢雅江正站在一旁傻傻地看着他发愣,赶紧又捂着肚子打起滚来:“啊……痛死我了……”   就在他尽职演戏的这空挡里,刘远通发了狂,竟连张浩瀚也拦不住他。他三剑给张浩瀚做了劫,三剑直刺卢雅江要害,卢雅江正在出神,醒过神来的时候剑已到了眼跟前,仓皇后退。他们原本就在悬崖边上,他这一退就退到了悬崖口,脚被一枚石子硌了一下,身形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   韩骋打完滚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卢雅江一脸惶恐的伸手想抓什么,却什么也没抓住,坠下悬崖。那一刻韩骋脑中一片空白,脚下一使力,往崖边直扑过去,嘶声力竭地喊道:“雅江!”   他这一去落下数尺才堪堪抓住卢雅江的衣摆。两人一同坠下悬崖。      第23章      卢雅江醒来时,只见自己倒在一处水潭边,衣摆浸在水里,衣服已全湿了;梅纹扭丝剑落在十步之外;而韩骋半个身子泡在水潭里,依旧昏迷着。   卢雅江还记得,不久前自己失足从崖上摔下,韩骋跟着一起跳下来,一手揽着自己的腰,另一手拼命抓陡峭的岩壁以缓冲坠势,落地的瞬间,韩骋将运足内力将自己向上一抛,他却重重地摔进水潭里。就这样,卢雅江还是因为骤然的撞击而小昏了一会儿。   卢雅江起身,腿有点痛,检查了一下,并未伤到骨头,身上除了几处擦伤外也无大的伤势。他一瘸一拐地走到韩骋身边,蹲下身,心情有些复杂的看着他。刚才整个坠崖的过程不过转瞬,根本容不得人多想,韩骋可说一直在以命相护,甚至不惜以自己的肉身为他垫背。卢雅江活了二十一岁,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人,没有经历过这种事。在他出岫山上,人与人之间,只有命令与服从命令,下属以命护上级,是天经地义的使命,上级有难时推下属出去送死也是理所当然,可韩骋显然与他不是上下属的关系,如果刚才韩骋将他垫在身下他大约还会觉得寻常些。   卢雅江叹了口气,先将韩骋将水潭里拖了出来。这水潭是个寒潭,韩骋的脸冻得青白,卢雅江身上都湿了也不好受,于是他便去拾了些柴火来烤火。   点上火,卢雅江将韩骋的湿衣服扒开,这才发觉他的右手皮肉都烂了,是方才坠崖抓岩壁时蹭烂的,最严重的地方都能瞧见白骨。卢雅江杀过不少人,什么样的惨状没有见过,可不知怎么的见了这只伤手突然心肝一颤,竟是撇开目光不忍再看。   韩骋突然低吟了一声,全身开始阵阵发颤,卢雅江吃了一惊,连忙探他的脉象。原来先前韩骋将卢雅江体内的寒毒引到自己体内,尚未克化完全,如今落崖受了不轻的内伤,又遭寒潭的水浸了一浸,余毒竟又开始活跃。   卢雅江这才想起原本该给他的解药还没有给他服,连忙翻寻起来,谁料摸出几个药瓶,偏偏就少了那瓶解药。韩骋的呻吟越来越大声了,也不知是冷是疼,卢雅江急的束手无策,只能快些将韩骋唤醒,让他自己运功逼毒,谁料韩骋仿佛被梦魇缠身,迟迟醒不过来。   “啪!”“啪!”“啪啪啪!”   不一会儿,韩骋捂着火辣辣的脸,迷茫地睁开眼睛,只见卢雅江骑在他身上,两个袖子挽的高高的,正兴致勃勃的左右开弓。“啪!”又一个耳刮子下来,韩骋的脸偏到一旁,一条鼻血顺着人中蜿蜒而下。   卢雅江从他身上起来,淡然道:“你终于醒了。”甩甩手腕,仿佛很累似的。   韩骋只觉身上无处不疼,最疼的地方是手,然后是脸。他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肿的跟个馒头似的,心里颤了颤,噙着泪花望向卢雅江,卢雅江一脸风轻云淡:“谁让你一直睡不醒。”   韩骋默默流下两下清泪:“你……给我……等着……”   过了一会儿,韩骋终于有力气从地上爬起来。虽说先前中毒受伤都是假装的,但是这回从崖上掉下来他是真真实实伤的不轻,右手除开手掌上火辣辣的疼之外,还半点使不上力气,不知是否伤到了骨头。身上一阵冷一阵热,五脏六腑有如火烧,身上虚汗阵阵,连运气的力气都没有。他突然喉头一甜,张嘴就吐出一口黑血来。反观卢雅江,清清爽爽,一点事也没有的样子。   韩骋低头苦笑。   卢雅江道:“我听见了,落崖时,你叫我雅江。”幽幽的目光看着韩骋,“你使的剑法,像极我天宁教长剑一脉的路数。为什么?”   韩骋垂着眼低低地笑,刚笑了两声,喉头一梗,卡住了,又吐了一口黑血,擦干净嘴角平静地说:“你应当知道,我五轮派与你天宁教本是一脉所出,只不过你们是将百家兵器又拆成了百家,一套功夫百人学,旨在学得精;而我们,是百套功夫一个人学,旨在学的泛。你觉得我的功夫眼熟,再正常不过。”   卢雅江歪着头,一副好奇的样子:“你怎么好像对我们天宁教很熟悉的样子。你还知道白衣魔是左护法,你还知道我的名字。你上过我出岫山?”   韩骋缓缓抬起眼,满脸幽怨:“对,你叫卢雅江,却骗我你叫高魔使,我对你一腔真情,你却对我心狠手辣。你,你当真猜不到我是谁?”   卢雅江的心跳骤然加快了,身侧的手揪紧了衣角,颤声道:“你、你到底是谁?”   韩骋正待开口,突然脸色一变,极是痛苦的捂着肚子弯下腰去,呻吟道:“解药……快给我解药……”   卢雅江想起该给他的药没有了,许是坠崖的时候给丢了,顿时手足无措:“我、我不知道,我给弄丢了。”慌慌忙忙地站起来:“你等等,我去找一找!”   韩骋却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摆,艰难地说道:“罢了,弄丢了就算了,你陪在我身边,我熬一熬也就撑过去了。”   卢雅江失声道:“这怎么可以!”   韩骋濡湿的睫毛颤抖着,脸上浮现出一个苦笑:“即使找到了,也不过能解得一时的疼痛,你给我吃的逍遥散功丹原本就是无药可解的。”   卢雅江怔住了。他给韩骋吃的,的确是逍遥散功丹,此药服食初期便能即刻封住服用者五成内力,其后渐渐腐蚀经脉,最终肠穿肚烂而亡。此药无解,每半月发作一次的剧痛实则是经脉断裂造成的,而所谓的解药只是能麻痹人的痛觉而已。   卢雅江怔然地望着在地上抽搐的韩骋:“你明知道……明知道,为什么还是吃了。”   韩骋气若游丝道:“我好容易才找到你,为了能待在你身旁,我假装什么也不知道,一瓶药又算得了什么……”他突然又大声呻吟起来,显是痛楚又加深了,颤颤巍巍向卢雅江伸出手:“过来,求你,抱一抱我。”   卢雅江百感交集的走过去,竟是顺从地将他抱起怀里,失神地望着他憔悴的脸:“你……到底是谁?”   韩骋却不答话,止不住呻吟,大约是疼的说不出话了。他死死抱着卢雅江的胳膊,卢雅江便将他越搂越紧,拿脸贴了贴他的脸颊,只觉他的脸冰的厉害。莫名的,心里有些不安。   过了许久,韩骋终于缓上一口气来,整个人仿佛虚脱了一般,安安静静的,也不知是昏过去了,还是睡着了。卢雅江颤抖着伸手摸上他的脸,在他耳后和下巴上搓了搓,却什么也没发现。手下这张脸是真的。   韩骋轻声喃喃道:“我与你自幼一起在出岫山上长大,你心里从来没有我,不记得我也是自然的。”   卢雅江大怔!他自三岁起便被送到右护法尹言手下抚养,幼时与其他三十五名教中选出的同龄少年一起习武,三十六少年都要学长剑,除此之外,还要再兼修一门兵器,三十六人共三十六样兵器,都不重复,卢雅江学的就是软剑。在他七岁那年,三十六名少年成了三十五人,有一人悄无声息的消失了,从此再没有他的消息。过了一年,又一个少年消失了……就这样,先是一年少一个人,之后是半年少一个,再之后,速度越来越快,两三个月就少一个人,到了最后,三十六人就只剩下两个人——卢雅江和高晟风。   卢雅江不知道那消失的三十四人都去了哪里,总之这些年过去,他没有听到过任何的消息。很多年前他曾经壮着胆子问过尹言,被尹言罚到思过崖跪了两天,他就再也没有试图弄明白过。直到十五岁那年,高晟风即位做了教主,卢雅江才知道,他就是被前任教主选中的少年。   卢雅江满心困惑,很想弄醒韩骋让他说个明白,但是韩骋已经完全昏过去了。他受的伤太重了。   卢雅江默默地傻坐了良久,起身去添了点柴,又进树林摘了些野果回来,见韩骋还没有醒,就和衣躺下睡了。他也太累了。   卢雅江一睡着,刚才还不省人事的韩骋就坐了起来,迅速地点住卢雅江的睡穴,然后开始打坐运功。真气运走一周天,将寒气尽数逼了出去,吐掉几口黑血以后,他感觉好多了。   他走回卢雅江身边,看着那张恬静的睡颜,恨恨道:“差点被你害死!”说完还不甘心,想了想,将卢雅江还有些潮湿的衣服全扒了下来,将他抱到自己腿上,一边揍他的屁股一边骂道:“小混蛋,你真是害人不浅!”   有了上回的教训,他这回不敢打的太狠,声打的响,下手却不重,眼看卢雅江白嫩嫩的屁股都红了,也就解气了,替他穿好底裤,然后将自己也扒了个精光,与他搂在一起。他亲了亲卢雅江的额头,叹道:“你真是让我又爱又恨。”      第24章      翌日清晨,卢雅江醒来,发觉自己与韩骋光溜溜的抱在一起,于是很困惑地回忆了一下。当他确定自己昨晚是和衣而眠之后,理直气壮地踹了韩骋一脚:“你给我起来!”   韩骋痛醒,只见卢雅江一边穿衣服一边气鼓鼓地问他:“你为什么又脱我的衣服!”   韩骋委委屈屈地说:“昨晚我们的衣服都是湿的就睡了,你也不知道帮我脱一下。半夜把我给痛醒,头痛,嗓子痛,心也痛,我只好把衣服脱了。”   卢雅江脸色稍缓,扬起下巴道:“活该!”   两人来到寒潭边上,用潭子里的水清洗脸和身上的污秽。他们从悬崖上摔下来的时候滚了一身泥,但是昨天晚上实在太累了,所以就没有清洗。   韩骋刚刚洗完脸,一抬起头,泛着寒光的梅纹扭丝剑就抵在了他的脖子上,顺便替他削掉了几根新冒出头的胡须。   卢雅江皮笑肉不笑地说:“现在可以说清楚了吧,你到底是谁。”   韩骋幽幽叹了口气:“你看我,有没有觉得有点面熟?”   卢雅江迷惑地打量他,越看越觉得,好像还真有点说不上来的熟悉。   韩骋道:“小时候,我们一共三十六人,一起在尹言手下习武,三十六个人要学三十六种兵器。练剑的时候,你有一两招学不懂,还请教过我。你都不记得了。你习的是软剑,我练的是阔刀。”   卢雅江慢慢将手中的剑放了下来。这些事情,连他天宁教中人都知者甚少,外人就更不应该知道了,除非,这个人真的曾经亲身经历过。他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不记得你是哪一个,我只知道后来,三十六个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我和……我一直都不知道消失的人去了哪里。你、你怎么会成为五轮教派的传人的。”   韩骋道:“哦,我本来就是五轮教的传人啊,其他人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是自己偷偷溜下山的。当年金蝉剑刘远通暗恋我父不成,因爱生恨,于是为了夺我父手中的秘籍,趁我父亲喝醉了酒偷偷暗算我父亲。我父亲并不防他,因此吃了大亏,重伤下拼了命把我送到出岫山。咳,你也听刘远通说了,我父亲和右护法有旧交情,右护法就收下我了。后来我知道了这些事情,就偷偷从右护法哪里把五轮秘籍偷了出来,然后就下山了。”   卢雅江还是一脸疑惑:“是这样吗?”   “是啊是啊!”韩骋说:“我逃下出岫山,唯一舍不得的就是你。我从小就喜欢你,但是你都不喜欢我!你喜欢那个看上去傻乎乎的家伙!我哪里不如他了!”   卢雅江莫名奇妙了半天,才知道他说的傻乎乎的家伙指的是高晟风,脸色一变,刚刚已经收回去的软剑又抵上了韩骋的脖子,把他的脖颈割开了一道小口子:“不准你侮辱教主!”   韩骋委屈兮兮地说:“我第一次在金陵城里看见你,我就认出你了。我对你一片深情,想尽办法赖在你身边,你却对我非打即骂。”说着说着就激动了:“我七岁的时候,你还偷过我的馒头!你偷了就偷了吧,你居然还分了一半给那个笨蛋吃!气死我了!!!”   卢雅江先反驳道:“教主英明神武,岂容你这鼠辈侮辱!”然后想了想,关于馒头的事情只有模模糊糊一点记忆,不是很清楚了。   当年右护法手下三十六名少年,前任教主早就选定了高晟风作为继任者。七岁之前,高晟风和其他少年一样习武,直到有一天,尹言暗中授意他模仿另一名少年的言行举止,并兼习那人所练的兵器。半年后,那名少年突然消失了,尹言却教他化妆成那名少年的模样顶替那人出现。于是,在别的孩子眼中,第一个消失的人其实是真正的高晟风。再过不久,尹言又让他替换另一个人……就这样,人不断的减少,每次消失的都是他上一个假扮的人。从七岁开始,他就不得不顶着别人的身份和别人的相貌、模仿着别人的举止和别人的声音活下去。他每假扮一个,化妆的本领就精进一步,学会的兵器就多一门。就这样,一直到他十五岁的时候,三十六个人只剩下他和卢雅江。也是这一年,天宁教前任教主去世,去世前将毕身功力全部传给了他。习武时,三十六名少年皆以对方所练兵器称人,不称名姓,最初的高晟风是“阔刀”,而最后一个被高晟风取代的,也就是真长着如今教主那张假的人是“长缨枪”。高晟风即位以后方恢复使用真名。但除了名字是他自己的,这教主号令是他在用,其他又有多少真正是他自己的呢?   韩骋说:“你说你说!你倒是说出一点来,我哪里不如他!”   卢雅江冷冷地瞪着韩骋:“你哪里都不如他!”   韩骋气的又要吐血了。想当年,他好不容易哄得尹言亲手给他做了一个馒头,舍不得吃,就藏在石头后面,先跑去练武,打算等肚子饿了的时候再回来吃。等他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卢雅江撕了半个馒头递给“长缨枪”。“长缨枪”从小的时候起就长了一张平平无奇的脸,练武也是他最差,笨的跟个木头一样。冲着这馒头,高晟风和卢雅江以及“长缨枪”的梁子就算结下了。后来长缨枪不知道给尹言弄到哪里去了,高晟风则代替他的身份继续生活。高晟风一点一点也不想顶着那张脸,但是他不敢忤逆前教主和右护法,而且教中人都习惯他那张假脸了,他要是换上自己的真脸,大家肯定不服他。   因为跟卢雅江有馒头之仇,而卢雅江又是唯一一个跟他一起长大却没有莫名其妙消失的人,于是韩骋就把从小到大全部的怨气都对准了卢雅江,整天有事没事就找机会欺负他,有一天,懵懵懂懂就把卢雅江给拐上床了。没想到的是,他跟卢雅江上了床,卢雅江反而没有更怕他,而是越来越羞涩,有事没事还用含情脉脉的眼神偷偷注视着他。高晟风气的要死,有一段时间每次照镜子,照一面镜子砸一面镜子。他就搞不懂了,“长缨枪”那张脸到底有什么好,把卢雅江给迷的脑子都坏掉了。卢雅江从小就喜欢“他”,还偷自己的馒头给“他”吃!!!   于是高晟风就越来越变本加厉的欺负卢雅江,说些不好听的话让卢雅江难受,还当着卢雅江的面故意亲吻别的少年。本来卢雅江好不容易很怕他了,没想到这次顶着韩骋的身份出现才知道,卢雅江心里还是没有忘掉那个又傻又木的“他”!!!   韩骋气的浑身发抖,半晌才平静下来,悲戚道:“我中了你的逍遥散功丹也活不成了,我没几天性命,你便可怜可怜我,念在我对你一往情深的份上,给我些好脸色,让我高高兴兴地去,好不好?”   卢雅江默然片刻,道:“哼,凭什么?”语气却不那么犀利,剑也收了回去。   卢雅江去探了探那悬崖,实在太高了,而且非常陡峭,以他的轻功根本不可能攀上去。那么要离开的话,就只能走悬崖下的路。可是他们百步开外就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根本没有人烟,这一走,却不知要走多久的路才能回到有人气儿的地方。   卢雅江又回到韩骋身边。韩骋正在打坐运功疗伤,不一会儿,他捂着心口又倒了下去,疼得满地打滚。卢雅江默默看了一会儿,期间曾伸手想扶起他,却又默默将手收了回去。   那韩骋却一路滚到了卢雅江的脚边,拽着他的裤腿道:“抱抱我,好冷,好疼。”   卢雅江原本该踢开他的,却怎么也下不去腿,被韩骋一拉一扯,就真弯下腰把他抱上了。韩骋立刻像个八爪鱼似的将他缠的紧紧的。卢雅江想推开他,却听见韩骋在他耳边不住呻吟:“疼……好疼……”于是便有些下不去手了。   过了好一会儿,韩骋缓过劲来了,两人躺在地上,韩骋扒着他眼巴巴地问道:“雅江,你讨不讨厌我?”   卢雅江想也不想:“讨厌!”   韩骋的眼神瞬间黯淡了:“真的吗……”不一会儿又开始低低呻吟。   卢雅江绷着脸想了一会儿:“我不懂什么是喜欢。”顿了顿,声音轻了点,“也不懂什么是讨厌。”   韩骋便道:“那你就是不讨厌我了。”   卢雅江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韩骋道:“我从七岁起便喜欢上你了,喜欢了好多年。我的心,你大约是不信的……”   卢雅江垂着眼,却道:“我信。”   韩骋吃了一惊。   卢雅江抓起他的右手,语气平平淡淡的:“从来没有人这样对我。我不明白,可我相信你一定喜欢我喜欢的要死。”   韩骋:“……”瞬间有种把他摁在地上打屁股的冲动。   过了一会儿,卢雅江扶着韩骋坐起来,两人吃了点野果,竟开始说起小时候的事。卢雅江道:“我方才想了一会儿,大约记起你是谁。我七岁那年你就不见了。你是第一个,从你之后便不停的有人消失,到了后来,我们三十六个人,就只剩下我和教主。”   韩骋惊喜道:“你怎么突然愿意同我说这些了?说你教中的事不要紧吗?”   卢雅江歪着脑袋看他,面无表情:“不要紧吧,反正你不是要死了吗?”   韩骋:“……”谁也不要拦他他一定要把卢雅江打的哭爹喊娘!      第25章      “我曾向右护法打听过你们的下落,他罚我到思过崖跪了两天,从此以后我再不敢提。我本以为你们都死了,没想到……”卢雅江顿了顿,用树枝拨了拨火堆,“算你命大。”说的时候,脸上浮起一抹不可察觉的浅笑。   韩骋幽怨地说道:“命大也到此为止了,我快要死了。”   卢雅江拨火的手停了一会儿,半晌才道:“若你早些说明白,我……或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韩骋道:“罢了,人活着,也未必开心,未必……能痛痛快快的做自己。如此,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只是我如今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性命,尚有一件憾事未完成,你、你能不能,帮我完成?”   卢雅江微微蹙眉:“什么?”   韩骋道:“我自幼思慕你,如今我快死了,在我生命的最后几天,你能不能试一试,也喜欢我?”   卢雅江想也不想便道:“想得美!”   韩骋苦着脸道:“那、那你看,现在我们也上不去,你身上也有伤,这几天你在崖下陪陪我,等我死了,你伤也养好了,你再回去好不好?”   卢雅江迟疑了片刻,道:“你的秘籍……”   “我都要死了,你还想着我的秘籍,你、你这个死没良心的!”韩骋气的咬牙切齿,终是道:“我答应会给你的就一定会给你。只要你陪我几天,我死之前,一定告诉你秘籍放在哪里!”   卢雅江冷冷道:“你敢威胁我?”   韩骋忙道:“不是不是。哎呀,我……”抓耳挠腮不知道怎么说。   卢雅江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起身道:“没火了,我去拾点柴回来。”   他走后,韩骋唉声叹气地走到寒潭边上,鼓腮瞪眼做了几个表情,望着潭水映出的自己不服气地喃喃道:“小混蛋,我到底哪里不如他好!”   卢雅江进树林拾柴火,实际也是探路,在林中走了半小时依旧寻不见出路。他从怀里掏出一支令烟,此烟可号令天宁教三大尊使二十七令数千人马,是当初尹言给他下任务时交给他的,他至今还未用过。一旦发动号令烟,方圆数千里都可看见,天宁教在各地都留有使者,一定会有人看见他的号令,只要教中人马出动,他就一定能找到回去的路。然而他犹豫了一会,还是将号令烟收了回去。他还没有完成任务,而这个任务,不需要多少人手。   回到寒潭边,韩骋正就着火烤蘑菇吃,看见卢雅江回来,笑道:“你去了这么久,该不会把半个树林的柴都砍光了吧。”   卢雅江看见他身边放着一堆采好的野果,皱了皱眉头,走回去坐下:“你说你会将秘籍交给我,当真?”   韩骋苦笑:“我一个将死之人,我把这秘密带下棺材有什么好处?比起我五轮派的教条,我倒是觉得你们天宁教更好,好的武学就是应该发扬光大的,藏着掖着干什么,死了以后还不是就剩一把黄土。本来我是想把五轮派的功夫都教给我失散的弟弟的,这个烫手山芋我也不想接,但是现在都这样了,我就给你好了。”   卢雅江问道:“那我们为什么不想办法上去?要待在这里?这里什么也没有,你想死在这里?”   韩骋热诚地望着他:“这里没有别的人,只有我们两个。我喜欢你,所以我希望最后我能死在你身边。”   卢雅江皱着眉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不会给你收尸的!”   韩骋耸肩:“死都死了,葬哪无所谓。”   卢雅江又不吭声了。   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两个人打打坐运运功,卢雅江到树林里打几只兔子麻雀回来,天就黑了。卢雅江并不觉得这种生活很无趣,当年他在出岫山上,过的是远远比这更无聊的日子。他们三十六个少年一起修炼,互相之间却无交情,因为尹言不准他们深交。每天练完功以后就各自回屋休息,有的时候互相之间点个头,或是说几句话,都要偷偷摸摸的,生怕被右护法发现以后会受罚。久而久之,卢雅江就养成了现在这样的性情。   晚上他们默默地坐在火旁烤了一只兔子,卢雅江突然问道:“你为什么喜欢我?”   韩骋想了想,问道:“那你为什么喜欢你家教主?”   卢雅江怒道:“谁说我喜欢他!”   韩骋一哽:“你不喜欢他你老提他!你不喜欢他我一说他你就生气!你不喜欢他你不让我碰……”   卢雅江欲发作,抬脚就要踢韩骋,韩骋立刻弱柳扶风般捂着心口弯下腰去:“哎哟,好疼,好疼……”   卢雅江硬生生把脚收了回来,寒着脸不说话,兔子都烤焦了。过了一会儿,他说:“他是教主,我是他的手下,只是他的手下,我不会僭越的。以后这种话你不要再说了。”   韩骋小声嘟哝道:“你口是心非,我就不喜欢他,他学武功最慢了,脑子又笨,长得又不好看。”   “谁说的!”卢雅江忍不住反驳:“教主天资过人,你七岁的时候就离开出岫山了,你知道什么?教主现在的武功,十个你也比不上!”   “那是我……哼。”韩骋硬生生忍下了这口气,把烤完的兔子拿回来,泄愤似的狠狠咬一口,然后被烫的捂着嘴眼泪汪汪。   韩骋发现了,只要一提及教主,他和卢雅江就肯定要吵嘴,一吵嘴,卢雅江就黑脸,不讲道理,一会动手打人一会用脚踢人。虽然他心里真的很不满意,但是他忍住了,不再提及“高晟风”了。   于是第二天,卢雅江练剑的时候,韩骋在旁看了一会儿,突然道:“我陪你练练。”他的兵器没有跟着一起掉下悬崖,于是他折了一根树枝当剑跟卢雅江比试。   卢雅江的剑法胜在快,韩骋对他的剑式套路很熟悉,卢雅江跟他过了七八招,便生出些困惑,下手又开始凶狠,一招辟阳剑式直杵他肺叶。韩骋闪身避过,同时树枝点中了他心口,笑道:“切磋而已,你怎么下手这么狠。”   卢雅江收剑,神色凝重,道:“再来。”   两人再过了几招,韩骋起了玩心,索性跳到卢雅江身后,紧贴着他的身体。卢雅江大惊,猛地用右肩往后撞去,欲把韩骋顶开,韩骋却早有预料一般,也跟着他的动作右侧身体后倾,两人的身体依旧紧密贴合;卢雅江左脚往后踩,韩骋的左脚也往后收……总之,无论卢雅江做什么动作,他仿佛都能事先预料到一般,随着卢雅江而动,两人的身体却是越贴越紧。而韩骋又在卢雅江的攻击死角,卢雅江何曾被人这样戏弄过,气的“你、你!”的念个不停。   卢雅江一个弯腰,欲把韩骋来个过肩摔,谁料韩骋也跟着卢雅江弯腰下去,两人依旧贴着。这个姿势就好像韩骋趴在卢雅江身上,而卢雅江因为撅起了屁股,正顶上了韩骋的那东西……   卢雅江气的七窍生烟,一个闪身躲了开去,这次韩骋没有再贴上去了。卢雅江横剑,正欲大喊我阉了你,谁料韩骋却又捂着心口神色痛苦地跪了下去,哎哟哎哟呻吟起来。   卢雅江只作他是装的,上去一脚把他踢翻。韩骋全无还手之力,软趴趴的躺在地上,不住抽搐。卢雅江冷眼看了一会儿,才相信他是真的疼的厉害,气也就消了:“喂,你还好吧?”   韩骋无力地向他伸出一只手:“好疼……抱抱我好不好?”   卢雅江蹙眉:“你作什么一疼就要人抱?”   韩骋断断续续地抽泣道:“我从小,就没有人在乎,我七岁,一个人逃下山,在山下,差点被狼咬死,还好,一个农夫救了我,我伤口疼,满地打滚,他没有药,就抱着我,哄我,不疼不疼。我差点死掉,他抱了我,一个晚上,我就撑了下来……”   卢雅江双眉紧锁,眼看着韩骋一个堂堂七尺男儿疼的满地打滚,过了一会儿,竟当真走过去将他搂进怀里。韩骋一被他抱住,立刻就不滚了,只是在他耳边嘶嘶抽冷气。卢雅江抱了他一会儿,等到他安静下来,才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从小……也没有人抱过我。”      第26章      晚上韩骋又要抱着卢雅江睡觉。卢雅江不同意,韩骋又开始抱心装可怜:“好冷,好疼……”   其实卢雅江并不抗拒韩骋抱他。当初卢雅江身重寒毒的时候韩骋就每天晚上抱着他睡,现在韩骋会这么难受,其实也是因为他把卢雅江体内的毒给吸到自己身上去了。老实说,韩骋的怀抱很温暖,被人抱着的感觉还不赖。   卢雅江黑着脸说:“闭嘴!别吵我睡觉。”   韩骋小心翼翼地靠过去,从后面抱住他,卢雅江没再挣扎。   第二天一早,卢雅江醒过来,发现韩骋已经醒了,正蹲在潭水边上摆弄自己的脸。他走上前,发现韩骋在眼皮上贴了两片叶子,脸上糊了一些泥巴,于是奇怪地问道:“你干什么?”   韩骋气哼哼地说:“你不喜欢长得好看的,我实在太好看了,为了让你喜欢,我就牺牲一下,弄得不那么好看。”   卢雅江不屑地嗤笑一声,洗了洗脸,就开始练剑。   韩骋看他练了一会儿,忽道:“我教你武功怎么样?”   卢雅江一愣:“你教我武功?”   韩骋道:“我教你一门兵器。你想学什么?”   卢雅江迟疑道:“未经教主准许,我不学。”   韩骋道:“哎,你学功夫,又不是为了对付他,是为了更好的为他做事,他知道了,定然不会怪罪你,还要赞你学得好。”   卢雅江很犹豫。他从前并没有动过这样的心思,他的武功修为在他年纪已是十分不易,虽说天宁教三十六令下弟子学的是三十六门不同的功夫,他却并没有动过杂学兼学的念头,只想将自己这套功夫练到登峰造极。他还曾不屑过五轮派这种一人多学的方式,学的心都散了,又怎么能达到高等武学境界?只是如今见了韩骋,见他将各路功夫触类旁通,任何东西放到他手里都能成为厉害的武器,说不佩服,说不心痒,也是假的。   韩骋道:“选一样吧,想学什么。”   卢雅江道:“长缨枪。”   韩骋的脸一垮,刚想说不会,却还是忍下了,憋屈地说:“好吧。”他挑了两根又细又长的树枝,切掉分出去的枝节,递了一根给卢雅江,道:“拿着。”   卢雅江收起软剑,执起韩骋的树枝。只见韩骋微微一笑,手一横,摆了个起势,英姿飒爽,倒还真有十成十的握枪时的潇洒。他使了一套梨花枪法,掤拿勾提、大封大劈,动作转换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直把卢雅江看花了眼。   舞毕,他含笑问道:“如何?”   卢雅江点点头。   韩骋道:“和你教主比起来如何?”   其实卢雅江自十五岁之后就极少见高晟风用枪了。那以后,他不与高晟风一起练武,平日里也没有高晟风出手的机会,而且高晟风一跟他见面往往就是让他脱衣服。而十五岁之前,高晟风的武功修为就如同韩骋所言,不过平平,没什么值得说道的。卢雅江一直以为十五岁以前的高晟风都是故意隐藏实力,毕竟天宁教的一切都是那么神秘,他身为教中第三人知道的事情也是寥寥无几,所以并未起疑。   不等卢雅江回答,韩骋道:“如果我比他好,你就夸我两句。如果你觉得我没他好,就不要开口了。”   卢雅江嘴角抽了抽,手中木枪一横,学着方才韩骋的样子也耍了一套。他记性很好,一套十八招功夫只看了一遍就能完全舞下来,只是毕竟他惯用的武器是软剑,所以他的动作只是看起来形似,实际上使力的方式完全不对。收势之后,连他自己都皱起了眉头。   韩骋看罢,道:“别气馁,这是常态,所以十八般武艺不是那么好练的。你自幼练习软剑,行动思维早已被禁锢住,一旦能打破,武学修为便能臻至更高境界,任何东西到了你手里都是武器,即使无,也是有。那就是所谓的无刀胜有刀。”   卢雅江道:“那要掌握几门兵器才够?”   韩骋抓了抓脑袋:“其实这要看天赋吧,有的只要练两套功夫就可以无师自通,有的练会了八百门功夫却用不来八百零一门。我还没有练到这个境界,听说我五轮派包括各位先祖们,只有两位练达这个境界。一位是当年还是韩门时的韩诩之,一位就是我父亲韩江。”   卢雅江嗤了一声:“哦,原来你不行啊。”   “你!”韩骋简直要给他气炸了!   卢雅江嘴边浮起一抹浅笑,低头凝视自己的手腕,调整握枪的力道,寻找感觉。韩骋撇了撇嘴,走上前握住他的手腕:“来,我教你。”   两人练了一天的枪法,卢雅江进步的很慢。当初韩骋短则一天,久则半月,就能完全掌握一门兵器的使用方法,只要有人指导,只要有现成的武学秘籍,他立刻就可以吃透。可是卢雅江练了一天,连握枪的方法都学不会,最后再去拿梅纹扭丝剑,他连握剑都变得别扭了。   卢雅江赌气道:“不学了,越学越乱!”   韩骋道:“随你,你拿剑,我拿枪,我们俩练练。”   卢雅江乐得有高手指点,两人对战,韩骋有意让他五分,打了个酣畅淋漓。   夜里卢雅江抓来两只兔子,韩骋又犯了病,蜷在他怀里抱着他的腰看他烤兔子。卢雅江烤完兔子,递给他一只,韩骋虚弱地说:“好痛,我没力气拿,你喂我吃好不好?”   卢雅江白他一眼:“爱吃不吃。”说罢自己吃了起来。   韩骋大声呻吟,在卢雅江怀里小幅度打滚,卢雅江闹不过他,撕了一片兔肉塞进他嘴里。   吃完兔子,卢雅江起身去寒潭边上洗手,洗完手却没有马上回来,一个人静静地在水潭边上站了良久。韩骋等的无聊了,问道:“雅江,你在看什么?”   卢雅江慢吞吞地走回来,坐在火堆边上继续发呆,突然没头没脑地说道:“不要留在这里了,我们想办法上去吧。”   韩骋吃了一惊,委屈兮兮地说:“你不是答应我要在我生命最后一段时间里陪我的吗,你、你出尔反尔!”说着又捂着心肝开始装娇弱:“好痛……”   卢雅江低声道:“不是。我带你回出岫山,我们去找教主和右护法,也许他们有办法解逍遥散功丹的毒性。”   韩骋一愣:“啊?那怎么成,我……可是……这个……”   卢雅江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你毕竟是我出岫山上的人,虽说你七岁时擅自逃下山去,只要你肯跪下向右护法请罪,你爹和右护法又有旧交,他一定会想办法救你性命的!”   韩骋怔了半晌,心头千回百转,一咬牙,道:“那如果我跟你上了出岫山,你要怎么安置我?我一心倾慕于你,我和你家教主,你总得选一个。”   卢雅江微微一愣,摇头,平静地说:“你叛教出逃,右护法定会废了你的武功,但可保你性命。我可以替你说情,给你在山上安排一个端茶扫地的活计。”   韩骋委屈地撅嘴:“我不去,你们天宁教又不缺端茶送水的,我才不去!”过了一会儿,见卢雅江一直不说话,又道:“那个,从这里回出岫山,路途都不止半个月,我至多还有半个月的性命。你要是舍不得我,剩下的几天就对我好一点,不要老是气我。总之我若死了,也是我心甘情愿的。”   卢雅江半晌不语,突然生起气来,一脚踢乱了火堆:“哼,随你!”      第27章      接下来的几天里,韩骋总是无赖装疼要抱抱,以至于卢雅江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一看到韩骋捂心就一脸无奈地走过去把他抱进怀里。晚上他们还总是抱着睡觉,除了没做到最后一步之外,韩骋把能吃的豆腐都吃干净了。   卢雅江原本练了一天的木枪就不肯练了,可是过了没两天又说要练,韩骋还是从握枪的方法教起,一天只交他两个动作,一个是“封”,一个是“劈”,卢雅江却无论如何也学不好。而且只要他一握枪,就会忘记握剑的方法,以至于还要花好长时间来温习剑法。   韩骋嫌弃他:“天宁教的左护法怎么那么笨。”   卢雅江勃然大怒,提剑向他袭来,韩骋下意识地提起当成木枪用的树枝就挡,却在看清他的招式以后愣了一愣——卢雅江用的是长枪中的“掤”一式,当他用枪的时候,这一招怎么练都不对劲,可是用梅纹扭丝剑出手,对原本的枪法稍作改动,居然格外适合软剑。就这一愣的关卡,他被卢雅江刺中了肩膀。   卢雅江没想到韩骋居然会躲不过去,吓地猛地将剑收了回来:“你干嘛不躲!”   韩骋脑子里乱乱的,愣了一下,又开始捂心装柔弱:“又疼了……”   卢雅江把剑上的血迹匆匆一抹,收剑入鞘,走上前,只见韩骋的肩膀处全被鲜血染红了,不由眉关紧缩。他解开韩骋的衣服,私下一条布带,一边为他包扎伤口一边咬牙切齿道:“你才笨,一剑都躲不过去。”   韩骋默默地看着他,在卢雅江给他的伤口打结的时候,他突然凑过去亲了亲卢雅江的嘴唇。卢雅江愣了一下,傻在原地没反应。韩骋又凑过去啄了一下,卢雅江的眼波荡了荡,还是没反应。韩骋受到了鼓舞,搂住他的腰,温柔地将双唇附上去,辗转反侧的碾压。   过了好一会儿,卢雅江突然推开他,僵着脸道:“你不是心疼么,怎么突然不疼了。”   韩骋捂着心喃喃道:“不知道,好像亲一下比抱一下还管用,不然你以后多亲亲我吧。”   卢雅江瞪他:“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韩骋忙道:“不是不是,你摸摸,我的心跳得好快,你一亲我,他就砰砰乱跳,就不疼了!”   卢雅江冷着脸不语,韩骋又道:“从小到大都没有人亲过我……”   卢雅江坐到一旁不理他,韩骋靠过去,从后面搂住他。卢雅江欲挣开,却听韩骋在他耳边哑声道:“雅江,雅江,我好喜欢你。”   卢雅江只觉得自己的心砰砰跳得很快。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他,会在有危险的时候护着他;明明比他厉害,却任他打骂;成天跟他搂搂抱抱,在他耳边说喜欢。卢雅江的心是真的乱了。他接触过的人太少太少,几个月的相处,韩骋一步步的逼近已经开始让他无所适从。   韩骋见他不反抗,便壮起胆子轻轻去解他衣带。卢雅江一震,捉住他的手寒声道:“你做什么?”   韩骋的目光已经迷乱了,亲吻着卢雅江的侧脸道:“让我抱一抱你……我没有多久可活了……”   卢雅江的心突然狠狠的一痛,竟无力挣开他。韩骋解开了他的衣带,亲吻着他的嘴唇,缓缓将他衣服褪下。卢雅江一时清醒一时迷糊,一会儿抗拒一会儿默认,最终韩骋还是将他身上的衣服扒下了。   卢雅江推开他,眼神闪躲:“不行。”   都到了这个关头,韩骋哪里还能放弃,温柔而坚定地揽住他的腰:“就一次。这里发生的事情只有你知我知,十日后你离开此地,一切都会被这寒潭水埋葬的。”   卢雅江心里乱极了,还要挣,这一回韩骋便下了狠力,箍住他不让他反抗。一用力,肩上的伤口又崩裂了,刚刚结痂的右手也裂开了,空气中都是血腥味。他越是强硬,卢雅江就反抗的越厉害,伸手要去摸一旁的梅纹扭丝剑,韩骋扣住了他的手,与他十指交握。   一滴滚烫的水珠打在卢雅江脸上,是韩骋的眼泪。韩骋的额头抵着他的胸口,用血肉模糊的右手捞起他的手附到自己心上。那心果真跳的厉害。卢雅江愣了一会儿,脑中全是一团浆糊,被动极了,那捞剑的手却不动了。   韩骋温柔地与他接吻,舌尖一下下刮搔他的上颌。卢雅江痒极了,僵硬的脸绷不住了,哼哧哼哧笑了起来。韩骋脸上闪过一抹得意之色,将他舌头吸住,勾引又推委,直把卢雅江逗的神智迷乱,不知今夕是何夕。   韩骋趁他晕乎的机会,赶紧把他裤子也拽了,先将一只脚挤进他双腿间,慢慢将他双腿打开,又去摸他阳物。这一摸,韩骋吃了一惊:“哟。”原来卢雅江还纯情的很,就这么亲了几下,便动情了。   命根被人拽到了手里,这下卢雅江是更加躲不开去了。事情都到了这份上了,他虽然再清醒个一时半刻的,却也就认了,横竖……就放纵一回吧。   韩骋手指一开,将两人的物事都箍一手中,时快时慢地蹭着。卢雅江与“高晟风”交欢时,高晟风何时顾过他的感受,除了头一回,就压根没碰过他这根物事。于是此刻被韩骋一碰,便惊的厉害。他难堪地将脸转向一边,却被韩骋看见他连耳根都红透了。韩骋心念一动,上前吸住他的耳垂,用牙轻轻研磨,片刻后松开,又大力吸吮。   卢雅江在他手里突然猛地颤了几下,紧接着,一股热流喷到了韩骋的小腹上。韩骋有些诧异,本想调侃两句,但见卢雅江双目紧闭,生怕他经不起逗,自己这还没痛快呢,要是把人逗急了又要拔剑砍人可实在划不来,于是赶紧趁着那精水还热乎的时候又手指揩了,推送进他后穴。   那润滑的液体是卢雅江自己的出货和韩骋手上的血,韩骋十分有耐心,一根一根手指慢慢往里推,为了转移卢雅江的注意力,揪着他的舌头不放。好一会儿,韩骋方觉得差不多了,换上自己的阳物缓缓推了进去。做足了润滑,卢雅江并不觉得多痛,只是在进入的那一刻他低喘了一声,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韩骋极熟悉卢雅江的身体,只是他用教主的身份出现时,不愿让卢雅江得了好去,才有意粗暴相待。如今即是做了韩骋,便可大展身手。他贯彻九浅一深的要旨,每隔几下便故意撞能让卢雅江全身发软的那处,却又不总是满足他,让他在满足和空虚之间适当的来回转换,以至于更加渴求。到了后来,卢雅江也忍不住自发摆动起身体来。   就在此时,卢雅江一直闭着的眼睛突然开了,目光炯炯地盯着韩骋,喃喃道:“那天晚上……真的是你……”   韩骋吻了吻他的唇角,却听见他一声极细微的叹息声。   起先韩骋还克制着,有意延长时间,到了后来,也把持不住,几个大抽大弄,卢雅江全身打起摆来,死咬着嘴唇不出声。韩骋掰开他的下颌,将手指伸进他口中搅弄,喘息道:“喜不喜欢?”   卢雅江用力咬着他送上来的手指,呜咽道:“不喜欢,不喜欢!”   韩骋将手指抽出来,箍住他的胯,用力几个猛撞。“啊!”卢雅江终于失声叫了出来,身下一阵紧缩,韩骋赶紧将东西拔出来,险些晚了一步,就喷在他穴口。   韩骋扯下一块布替他股间擦了擦,道:“你不喜欢也不要紧,我喜欢你,便足够了。”      第28章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不发愁。   韩骋得手了两回,卢雅江也就没什么好别扭的了。这是原本就是互利互惠,卢雅江自己也喜欢。于是第二天晚上,两人练完功夫,又在地上滚了一回。   滚之前什么也不想,滚的时候只顾着快活,滚完以后,两个人就开始各怀心事了。韩骋掐指算算,自己还剩下七八天好“活”,实在是舍不得,一天一次,也就能滚七八次,而且最后两天还得装的娇弱点,不好再这么凶猛。想来想去都是不够,于是决定明天开始白天也要纠缠卢雅江;卢雅江掐指算算,还有七八天的日子,既有一种离经叛道之后回归的放松感,又有一种揪心的痛,好不纠结,于是也想着,就剩最后几天,放纵便放松个彻底吧。   于是第三天两人一拍即合,剑也不练了,尽在草丛里滚了。   滚到第四次,卢雅江双眼发黑,精疲力竭,在韩骋身下颤颤巍巍地向外爬:“不行了……我快死了……”   韩骋抓过他的手指凑到嘴边亲了亲,发狠道:“既然都要死了,那就痛痛快快地死。”说罢又是一阵狂风骤浪,直把个卢雅江弄得叫也叫不出,两目昏黑,险些昏死过去。   这一睡,足足睡过去一天,再醒来的时候又是黑夜了。韩骋揽过卢雅江亲了亲,卢雅江吓得一把将他推开,警惕道:“别碰我!”他身下到现在还红肿着,一动就一抽一抽的疼。   韩骋有些失落,委屈道:“我只是想亲亲你。”说着就松开了缠着卢雅江的双臂,往后缩了缩,“你不喜欢,我就不碰你。”   卢雅江见他模样可怜,心里难受极了,破天荒主动的凑过去亲了亲韩骋的唇:“我不是不喜欢,只是怕你……又……”   韩骋见他主动,欢喜的心都化了。他抱起卢雅江走到寒潭边上,解开自己和卢雅江的衣服,眼看卢雅江色变,他道:“你放心,我只是帮你洗一洗。”说罢抱着卢雅江跳入寒潭中。那寒潭的水冰凉刺骨,卢雅江一进去便被刺激的哆嗦起来。韩骋紧紧抱着他,那寒潭的是越冷,韩骋的身体便越热,卢雅江死死抱住他,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不一会儿,卢雅江感觉到有一股热流涌进自己的后心,他有些惊讶地抬起头,韩骋吻了吻他的睫毛:“我与你练的内功本是师出同门,只是当年韩仑与韩燮分家,一人继承五轮派,一人创立天宁教,二人所得的内功心法各有缺失。你天宁教路数属阴,我派属阳,听说当年韩江能有至高修为,是因为他上了出岫山,在出岫山学了我派的心法,阴阳合璧,方成大器。如今我将我的内功传些给你,你阴阳双成,亦可勘破更高境界。”   卢雅江大惊,下意识要推开他,韩骋紧紧搂住他的腰:“别动,我也没几天可活了,我死之后,尚有一桩心愿请你为我完成——手刃我的杀父仇人金蝉剑刘远通。你本不是他的对手,如今得了我的内功,稍加时日,定能做到。我知道出岫山高手如云,但我要你亲手取他首级。”   卢雅江心中五味杂陈,半晌才道:“好。”   韩骋又道:“我还有个失散多年的弟弟,如果有朝一日你遇到他,请对他好一点,不要像对我一样非打即骂。你记得,我弟弟背上有三颗连续的黑痣。”   卢雅江闭了眼不说话,睫毛不住颤动。   韩骋低声道:“雅江,我爱你。”说罢吻住他的唇,在冰冷刺骨的寒潭水中,二人紧紧相拥。   韩骋与卢雅江在崖下又风流了几日,卢雅江眼见时日无多,便越来越放的开,伊始他在做的时候还闭着眼睛不肯看韩骋,后来他甚至能自己变换体位,有时候韩骋弄得他不满意了,他就一脚踹过去,索性自己抢过主动权坐在韩骋身上摇摆。   韩骋每日病发的时候越来越多,卢雅江一天里有半天的功夫都抱着他。不是抱着他,就是被他抱着。   这一晚,韩骋掐指一算,自己只剩下最后两日可“活”了。   他解下手腕上的串珠,松开串珠的绳,使它变为长长的一串。在串珠的尾端系一根线,握在手里,然后将串珠的头塞进卢雅江的后穴中。卢雅江刚刚发泄过一次,此时筋疲力竭地躺在地上不动弹,只是斜了他一眼,蹙眉道:“你又要做什么?”   韩骋笑道:“保管让你快活就是了。”   卢雅江懒得管他,只是叹了口气。   那珠子并不大,塞进卢雅江体内,他也不觉得有什么。然而韩骋突然将自己的家伙也顶了进来,抽插了几下,那珠子随着他的出入在卢雅江的内壁滚动摩擦,那感觉骤然就强烈了。卢雅江一个哆嗦,阳具的顶端喷出一股透明的液体,不是精液,那量却跟精液也似的多。   韩骋惊讶极了,却听卢雅江难堪的呜了一声,扳过他的脸来看,却见他满脸泪水。   那一刻,韩骋突然觉得心里难受极了,咬了咬牙,道:“卢雅江,你心里究竟喜不喜欢我?”   卢雅江只呜咽不答话。   韩骋吻去他脸上的泪水,温柔地喃喃道:“你若不舍得,我不死了好不好。”   卢雅江怔了怔,哭着想了一会儿,摇头:“我……我要回出岫山的,如果让教主知道……”   韩骋咬牙切齿地在他屁股上扇了一巴掌:“你这小没良心的混蛋!”骂完自己却又心疼又心酸,重重叹了口气。   翌日一早,卢雅江醒来,身旁早已没人了。他惊讶地坐起来,却见地上凌乱地写了一段话。   “我死的时候会肠穿肚烂,一定很难看,我不想让你看见这样的我。我走了,你回出岫山吧。秘籍我放在天姥山上的天姥庙中大雄殿横三竖九下的瓷砖里。记得我的嘱托。韩骋。”   卢雅江一个人在崖下傻坐了许久,终于还是取出怀中的令烟点燃了。      第29章      一个月后,曾经的江湖传说金蝉剑刘远通身亡,享年五十一岁。   刘远通的肺叶被卢雅江刺穿的那一刻,他的瞳孔猛的收缩,脸上的表情从不可置信渐渐转变为认命。他捂着往外冒血的洞跪了下去,嗤嗤笑了两声,每说一个字,胸口的洞就往外喷一股血:“死在你的手里……也不算太冤……”   卢雅江冷冷地将剑上的血迹擦去。   刘远通哑声道:“你知道你自己的身世吗?”   卢雅江漠然地摇头:“我不知道,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们都用这种眼光看我。我不需要知道,我只知道我是天宁教的赤衣魔使。该我知道的,总有一天教主会让我知道的。若是我不知道,那便是我不该知道的。”   刘远通不可思议地愣了一愣。越来越多的空气从他肺上的漏洞涌了进去,他快要说不出话了,最后冒出来的几个字就像是锈刀子锯木头一样难听:“那你知道,韩骋究竟是什么人吗?”   卢雅江愣了一下,只见刘远通的嘴唇还在动,只是他说的话却一个字都听不见了。卢雅江犹豫片刻,凑过去想听他最后说的几个字,就在他弯腰贴近的那一刹那,刘远通用尽最后的力气,一掌拍在他胸口。   卢雅江猝不及防,捂着胸口猛退数步,喷出一口鲜血来。与此同时,刘远通身上的伤口崩裂,鲜血激射。他倒在地上,四肢抽搐了片刻,死透了。      第30章      卢雅江跌跌撞撞地跳上马,勉强稳住身形,喝了一声,骑着马向城外跑去。   刘远通的最后一掌是他全部的功力,虽然已经所剩无几,但也给卢雅江造成了不轻的内伤。卢雅江不敢再在谷水镇中逗留,他的行踪已经被人发现了,此地潜伏着不少武林人士,跟他有仇的大有人在,便是无冤无仇,他这个魔教护法也是人人得而诛之的。   卢雅江稳住一口气,一路疾驰出了谷水镇,冲进一条林荫小道后他终于再支撑不住,从马背上翻滚了下来。   “噗!”他吐出一口鲜血,想要爬起来,手脚却使不出半分力气,挣扎了数次,又重新跌倒在地上。他颤颤巍巍伸手去摸怀中的令烟,正打算向教中人求助,此时却听小道上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咄……咄……咄……”   卢雅江挣扎着回头看过去,却见一个小贩挑着担子走了过来。   这人卢雅江曾在谷水镇中见过一次,正是那个卖菊花糕的其丑无比的小贩。这一回他似乎比上回还更丑了一点,右眼上的烂肉破了,流出黄黄的脓水,把他整个右眼都糊住了,使他变成了独眼怪。   要知道高晟风画这么一个妆也不容易,这大概是他这么些年来化过的最难画的一个妆了。塌鼻子裂嘴唇都算了,最最最要命的是这个小贩是个斜眼的,高晟风把自己的眼珠子都快从眶里瞪出来了都学不会把两个眼珠子往外扒,没办法,只好偷工减料糊瞎一只眼。   小贩不紧不慢地向卢雅江走去,卢雅江惊慌失措,颤抖着手去拔剑,惨声道:“你别过来!”   小贩的脚步顿了顿,还是走了过去,在卢雅江面前蹲下,哑声道:“客官,要不要来一块菊花糕?”   卢雅江已经失声了:“滚!快滚!”说罢用尽全身的力气抽出梅纹扭丝剑向小贩挥去,小贩往后一躲,却慢了一步,被他割伤了手臂。   “你!我好心看你倒在地上,要请你吃菊花糕,你居然砍我!”小贩怒道。   “丑八怪!快滚!”吼完之后,卢雅江又吐了一口血。   “你嫌我丑?我丑吗?你难道喜欢好看的?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好看的呢!”小贩将装着菊花糕的担子一丢,怒道:“我要惩罚你!”说罢扑过去,将卢雅江的裤子一扒。   卢雅江已是强弩之末,连剑也握不住,感觉到那小贩的手在自己的屁股上揉搓,怒极攻心,“你!”   小贩在他白嫩嫩的屁股上啪啪就是好几巴掌:“我丑吗?你讨厌丑八怪吗?你难道以貌取人吗?”   卢雅江拼命挣扎,可他现在的力气恐怕连一个中年妇女都不如,挣了几下,还是被那小贩死死摁着。   那小贩嘿然一笑,感觉手感极佳,越拍越顺手,啪啪啪的速度越来越快:“你说!你喜欢好看的还是不好看的!”光打还不解瘾,卢雅江只听对方嘴里发出哧溜哧溜的声音,然后一坨口水落了下来,正落在他光溜溜的屁股上,他臀部顿时一紧,只觉得自己的肌肤骨肉都要烂了。   小贩越笑越猥琐,居然解了自己的裤腰带,顿时一根紫黑色的东西从他裤裆里跳出来,卢雅江只看了一眼,顿时恶心的全身发麻。小贩道:“你的屁股生的这样好看,我把我的家伙插进去好不好?”   卢雅江活到这么大,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他又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那堪这般侮辱,心中恨到极致,既没有杀了那小贩的力气,就只有对自己下手了。他用力一咬舌头,打算咬舌自尽,可惜他这一口下去力气不够,并没有咬断,只是出了点血,不过他这个动作却被小贩发觉了。   那高晟风已经暗中跟了他一个月了,实际是气不过在崖下最后问他舍不舍得“韩骋”的时候他居然还是让“韩骋”去死,才故意想了这一出戏来欺负他。没想到卢雅江如此倔强,受了这点屈辱居然咬舌自尽,心里悔意顿生,又心疼又自责,连忙停了手,将他的裤子往上一提。   卢雅江还欲再咬,那小贩却伸手急急在他背上一拍。卢雅江也不知自己被人拍中了什么穴道,胸口一闷,昏过去了。      第31章      卢雅江再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草庐中。他身上外伤都已经被包扎过了。他不由得大惊,翻身从床上下去,屁股有些疼,不过那处倒也没什么不适。他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情,又急又恨,不知后来是否叫那猥琐小贩得了手去,胸口一闷,疼的弯下身去。   这时门打开了,一名身着青衫的男子端着水盆走了进来。只见他生了一双细长的眼,长眉入鬓,清秀的脸庞,普通书生打扮,相貌算不得出彩,看着倒也给人一种温和的好感。   他见卢雅江已坐了起来,惊喜道:“你醒了!”便将水盆搁下,快步上前:“你受了伤,还是躺下别……”话音未落,只听噌的一声,寒光一闪,软件出鞘,剑锋抵上了他的脖颈。他喉结滚了滚,后头的话自发吞了下去。   卢雅江寒声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颤声道:“公子~~我只是在路边看到你受了伤,就将你带了回来~~我并没有恶意~~”   卢雅江见他十分害怕的模样,不禁皱眉,眼睛四处打量,这草庐十分简陋,只有一张床和一个书柜,并无兵器等物,瞧着就是普通书生的住处。他拉过那人的手,探了探他的脉,并无探到内力,想来是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书生,于是软剑慢慢放下了。   那书生松了口气,还有些惊魂未定的样子,站在原地不知做何才是。卢雅江咳了两声,嘴角溢出血迹,那书生才恍然大悟,赶紧取了一块手帕在水盆里洗了洗,搅干之后为卢雅江擦脸,卢雅江却不愿让他碰,不耐烦地挥开他的手。他有些委屈,小心翼翼地将手帕递给卢雅江。卢雅江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接了,将脸擦了擦。   那书生接回手帕,轻声道:“公子,你身负重伤,若不嫌弃,可以先在寒庐住几天。”他说话声音细细的,慢慢的,倒也十分好听。   卢雅江冷冷道:“你不怕我?”   书生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垂下眼:“怕,但是你身上有伤,我怕你贸贸然离开,伤势会更重。我并没有恶意的。”   卢雅江长长吁了一口气,疲惫地问道:“你是在哪里看到我的?”   书生道:“我到谷水镇里买书,回来的路上见你倒在地上,就把你搬回来了。”   “我身边可有其他什么人?”   “没有。”   卢雅江伸手往怀里摸了一把,脸色一变,他的号令烟不见了。他猛地站起来,一把揪住书生的衣服,寒声道:“我身上的东西,你碰过了?”因为动作过猛,说完之后,他胸口一闷,脸色又惨白了一些。   书生又被他吓了一跳,瑟缩地往后缩了缩脖颈,小幅度摇头:“没有。你少了什么东西?是不是路上掉了?很要紧吗?”   卢雅江仔细打量他的表情,见他一脸茫然,不似作伪,这才慢慢松开了他的衣襟,跌坐回床上。他颓然地摆摆手:“你先出去。”他的脑子里很乱,有很多事情,他需要思考。   书生愣了愣,小声嘀咕道:“这是我家。”   卢雅江瞪了他一眼,他立刻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端起水盆溜出去了。      第32章      书生坐在院子里发愁。他面前放着一堆没劈好的柴火,手边有一把斧子,他在发愁,他在发愁是不是要用这把斧子劈这些柴火。   他有点后悔,觉得这个角色设定的不太好。原来的设定是一个温润如玉手无缚鸡之力胆小如鼠的书生,他感觉这个角色和冷漠神秘的教主以及风流好色的大侠相差很大,很挑战他的扮演能力,可是这个书生确实是最难扮的。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能不能砍柴呢?能不能挑水呢?不砍柴不挑水要吃什么呢?   教主大人有点惆怅,作为一个武林人士,他觉得书生这种人物有很多地方是他弄不明白的。   这时听到卢雅江在屋里一边咳嗽一边颐指气使:“再给我弄点热水来!”   “好的,公子稍等。”书生喊完,心想,还是对原设定稍做改动吧,改成“力气比较大的书生”,于是拎起斧头唰唰两下,利落地劈完一堆柴火,屁颠屁颠捧着柴火烧热水去了。   没多久,热水烧好了,书生捧着水盆进屋,在卢雅江躺的床边放下,看了看卢雅江,又迅速收回目光,低着头小声道:“我叫杨仁和,公子你叫什么名字?”   卢雅江既然无语,良久才道:“我……叫韩……韩骋。”   杨仁和吃惊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卢雅江抬起眼,微微皱眉:“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杨仁和愣愣道:“你要洗哪里?你受了伤,我帮你洗吧。”   卢雅江摇头,愣愣道:“你出去吧。”   杨仁和又是一愣,脚步未动,卢雅江一个凛冽的眼神扫过来,他瑟缩了一下,只好往外退,小声道:“都说了这里是我家……”退出去,关上了门,留下一条缝,故意踩出脚步声离去,然后敛住气息又偷偷摸摸潜了回来,撅着屁股趴在门缝上看。   卢雅江慢吞吞地把外袍和裤子脱了,期间因伤口作疼捂着胸口喘息了一阵,然后他光着屁股蹲了下去,捞起盆里的毛巾,沾了热水开始用力搓洗自己的屁股。他一想到那小贩恶心的双手曾在上面搓揉,就难受的屁股蛋打颤,更用力的搓洗起来。   卢雅江洗了良久,直到那水都冷了,他才站起来,杨仁和从门缝里窥见他原本白嫩嫩的屁股蛋被他自己搓成了红彤彤的水蜜桃,捂着口鼻嘿嘿窃笑。      第33章      卢雅江怔怔地盯着盯着桌子上的菜。桌子上只有两盘菜,一盘水煮野菜,一盘水煮野蘑菇。教主大人觉得一个书生应该不具备捕猎的能力,采采野菜差不多了,也不具备烹饪的能力,所以水煮一下捞起来就差不多了。   卢雅江不是没吃过苦,也不是嫌弃这饭菜,只是这已经是他第六顿饭了,无论早中晚还是夜宵,永远是这些东西。   杨仁和水煮野菜蘸盐巴过饭吃的津津有味,见卢雅江不动,奇怪地问道:“怎么了?”   卢雅江道:“你一直都只吃这个?”   杨仁和想了想,道:“是啊,进城太远了,半个月跑一次就差不多了,平时自己的话就吃这个咯。”   卢雅江叹了口气,端起饭碗:“等我伤好了,我打点野味给你吃吧。”   这已经是卢雅江在这里的第三天了,他伤势未愈,需要静养,又失去了号令烟,所以只能暂且滞留此地。他发现杨仁和的确只是个温和无害的书生,而且算得上是他的救命恩人之后,他对杨仁和的态度就没有那么凶恶了,因为杨仁和总是温和的像一阵春风,他受了些同化,便也不总是板着张脸。   吃完饭,杨仁和将碗筷收了,出去洗碗,卢雅江又回到床上躺下,盯着屋顶发呆。   从崖底离开以后,他把韩骋告诉他的藏秘籍的地方告诉了玄武尊使,让他去取来交给教主,而他推脱自己还有其他任务未尽,支走了所有人以后他又在谷水镇附近逗留了一个月,克化了韩骋传给他的内力,苦练剑法,然后遵从了韩骋的遗嘱,亲手杀了刘远通为他的父亲报仇。   一想到韩骋,他胸口的伤又开始疼了。这一回疼的地方好像不完全是伤口。这一个多月来,只要他想到韩骋,就会觉得胸闷,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不敢深想,不愿深想。   当杨仁和问他姓名的时候,韩骋的名字就冲到了他的嘴边。时至今日,他已然后悔,当初在崖下,便不该放纵心软,到了如今,韩骋竟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动一动,就疼痛难忍。   杨仁和洗完碗,悄悄摸到屋门口看了看,见卢雅江躺在床上发呆,于是他脚下运功迅速离开了,潜进山林里,打了三只麻雀串在一根竿子上,生起火开始烤。每天吃野菜蘑菇,嘴里都淡出个鸟来了,必须要吃真鸟调剂调剂口味。   吃完野味,杨仁和找了处小溪把手脸洗干净了,确定不剩半点油星子,然后又用溪水漱了好几遍口,用手挡着呵了两口气,确保没肉味儿了,这才回小木屋去了。   回到木屋里,卢雅江躺着发呆,杨仁和坐在一旁捧了本书读。书的封皮是《论语》,内容早已被他替换成了《龙阳逸史》,看的津津有味。   卢雅江停止想韩骋,无事可做,便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杨仁和身上。这个书生,平日里总是温吞的像清水一样,只有拿起书本的时候才两眼放光,还时不时会心一笑。他心想,真是个书呆子。   卢雅江百无聊赖地开口与杨仁和搭起话来:“这本论语,我已见你读了许多天了,还没读完么?”   杨仁和温和地笑道:“好书需得慢慢地品,来回地品。”   卢雅江想了想,本是不屑,但转念一想,对于一个书生来说,读书就如同他练剑一般,所以要反复的读,温故而知新,也就明白了。   过了一会儿,卢雅江又道:“你住在这寒庐里,读一辈子的书么?”   杨仁和义正言辞道:“怎么会!待我学成,自要进京赶考功名,为国效力。”   卢雅江垂下眼,半晌不语。从前他从未想过关于未来的事,他在那出岫山上,过得一日是一日,他不需要思考,只需要服从。然而韩骋却问他,为何要服从。为何要服从?他很茫然,从小到大,他没有质疑过这件事。韩骋死后,他开始思考未来,他为韩骋报了父仇,然后呢?回到出岫山,继续从前的日子?为什么这样想,心里便觉得空落落的,究竟少了什么?   他突然恨极了韩骋。他从前不想,便是单纯的,此刻被搅乱了思绪,便纠结的不好受。偏偏,那个罪魁祸首竟是一死了之……   “唔……”卢雅江捂住胸口。   杨仁和赶紧放下书凑过去:“怎么了?伤口又疼了?”   卢雅江惨白着一张脸挥了挥手:“不要管我。”   杨仁和见他疼的用力撕扯着床下被单,将被单都扯出个口来,也觉得心疼,出去捣鼓了一阵,端了碗药回来:“喝了它,睡会儿吧。”   实际上这都是极其名贵的药物,对调养伤情、增益内力大有好处,平时在出岫山上教主大人自己都不大舍得喝,只是他不能告诉卢雅江,便宣称只是一些能缓解病痛的寻常草药。既然是寻常,卢雅江也不在意,杨仁和早晚为他煎一顿药,他爱喝不喝,常常嫌气味不好,喝了一口就洒了,把杨仁和心痛的,又无可奈何。   见杨仁和端了药来,卢雅江道:“放在那里吧,我现不想喝。”   杨仁和坐到他床头,温声劝道:“你疼得这么厉害,喝了吧。”   卢雅江爱搭理不搭理的,杨仁和无奈地笑道:“你怎么像个孩子,不爱喝药。”   卢雅江被他烦不过,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喝的太急,洒出来不少,沾在他的嘴角、脖颈和发丝上。杨仁和看的心疼,恨不能凑上去把剩下的药汁舔干净,硬生生忍住了。   这三天来即使有好药吊着,即使卢雅江每天躺在床上好生休养着,可是他的病情几乎可以说是毫无起色,三五不时就痛的脸色惨白。先前韩骋装病的时候亦是如此,只可惜,这一回卢雅江却不是装的了。   杨仁和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为卢雅江探过伤势,按理说不该如此。他却不知道,其实卢雅江潜意识里不想痊愈,因为他不想那么快回到出岫山,他还不知道怎样面对高晟风。   卢雅江喝了药,没多久便睡着了,杨仁和走过去坐在他床边上,轻轻抚摸他的发丝,凝神看了他一会儿,弯下腰舔舔他的唇角,舔舔他的脖子和发丝——把刚才洒上去的药汁都舔干净了。   不知是否他的动作太重,使原本就睡得不安生的卢雅江清醒了一些,却又并未完全醒过来,朦朦胧胧的,就像是喝醉了就一样。他迷瞪着眼向杨仁和张开双手,就像在崖底许多次韩骋对他做的那样:“好疼……抱抱我。”   杨仁和愣了一会儿,闭了闭眼,嘴角扯起一丝苦笑,弯腰将卢雅江抱进怀里,轻柔地顺着他的发丝:“乖,不疼了。”   卢雅江低声道:“教主……”   杨仁和的双臂松了松,轻声道:“你家教主会这样抱你?”   过了一会儿,卢雅江又喃喃道:“韩骋……”   杨仁和的双臂又紧了紧,鬓边贴着他轻蹭,柔声哄道:“不疼,不疼,很快就好了。”他把卢雅江抱了一会儿,觉得姿势别扭,索性脱了鞋躺到床上,将卢雅江完全搂进自己怀里,无限怜惜地亲亲他的额角,亲亲他的鬓角。   没多久,卢雅江醒了,瞧见自己躺在杨仁和怀里,不由一怔。   杨仁和赧然道:“韩公子,我无意冒犯,只是你方才在睡梦中嚷着疼要人抱,我就……”   卢雅江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拿脑袋往他怀里拱了拱。杨仁和本以为他会发怒抽剑砍人,却没料到他如此乖巧温顺,不由得惊呆了。   卢雅江黯然道:“你很像他……”   杨仁和心跳的很快:“像、像谁?”   卢雅江却没有回答,好一会儿才说:“以后我疼的时候,你就抱抱我。”他心气极高,这时候也把话说的理直气壮,并不是商量的口气,而是简单的传达一个指令。   杨仁和又心虚又窃喜:“好、好。”      第34章      晚上卢雅江坐在床上打坐运功疗伤,杨仁和在地上打地铺。自从他捡回了卢雅江,家里就一张床,卢雅江要睡床,不让他同睡,他就只好打地铺。   杨仁和一边铺被子一边唉声叹气:“这是我家。”   卢雅江撩开眼皮看了他一眼,假装没听到。   夜里杨仁和在地上睡了,卢雅江躺在床上睡,睡到半夜,忽觉阴风阵阵,直往骨头缝里渗。这正是大冬天,杨仁和家一共只有两床被子,一床原本是垫被,卢雅江来了,他只好把垫被也抽出来盖了。卢雅江忍了一会儿,冻得牙都酸了,他此刻正是体虚之时,受不得凉,便辗转反侧,考虑着要不要叫醒杨仁和。   这时候地上的杨仁和翻了个身,嘀咕道:“好冷……”   卢雅江不禁出声:“你也冷?”   杨仁和揉着眼睛坐起来:“你还没睡啊。地上好冷,我这两天都冷的睡不着。”   卢雅江沉默了片刻,大发慈悲地说:“算了,念在你助我疗伤的份上,你睡上来吧。”   杨仁和吸了吸鼻涕水:“真的吗?”   卢雅江嫌恶道:“把鼻涕擤干了再上来!”   杨仁和利索地擤掉鼻涕爬上床,把自己的被子抱上床,两床被子垫着,好歹暖和了一些。原本卢雅江还跟他隔着些,可阴风还是往被子里钻,于是渐渐的,两人就靠到了一块儿。杨仁和手脚温暖,卢雅江朦胧间一贴上去就舍不得放开。于是到了后半夜,两人便紧紧抱在了一块儿。   翌日一早,卢雅江醒来,只见自己的双脚被杨仁和抱在怀里。杨仁和的胸膛暖烘烘的,他的脚捂的已经要出汗了。   卢雅江有些吃惊,将脚抽了回来,他一动,杨仁和就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醒了啊,你昨晚睡得好吗?”   卢雅江道:“还好。”   杨仁和看他神色,便知道他在想什么,有些羞赧地笑道:“你昨晚总是拿脚蹭我,你的脚冰冰凉的,我料想你是冷的睡不安稳,于是就……”   卢雅江沉默。   杨仁和下了床,不一会儿打回来一盆井水:“洗漱吧。”这几天卢雅江走不了几步路就会心虚气喘,所以杨仁和几乎将他的一切完全包揽照顾,倒杯水都要送到手边上。   卢雅江洗漱完,用过早饭,扶着墙出去走了一遭。他一出门,杨仁和立刻摸出两根银针,唰唰在墙壁上又戳了几个小孔。   不一会儿,卢雅江回来了,躺在床上无事可做,便拿起那本杨仁和看了数天的《论语》,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让他如此心驰神往。杨仁和正在收拾桌子,见他拿书,吓了一大跳,奔过去一把将书夺走护在怀里。卢雅江怔了一怔,冷下脸道:“怎么,你的书我连碰也不配碰一下吗?”   杨仁和忙道:“不是不是,韩公子你误会了,只是这本书……不太适合你!你若是闲来无事,我给你挑一本适合你看的!”说罢就跑到书柜那里,把《论语》塞进去,取了一本《世说新语》塞给卢雅江。   卢雅江不明白他捣的什么鬼,倒也不甚在意,随手翻了翻书,原来是说魏晋人物故事的,还算有趣,便看了起来。   杨仁和不敢再看书了,于是从柜子里取了把琴出来,开始弹琴。   这木屋的确是一位书生的,不久以前教主大人给了他一些盘缠费赶他上京赶考去了,自己鸠占鹊巢,在这里和卢雅江过起了小日子。所以这屋里的东西除了《龙阳逸史》是教主大人自己带过来的,其他都是书生的东西。   在天宁教三十六令下有一令专学琴的功夫,练此功者可将内力灌注于琴音中攻击敌人。这是一门极难的功夫,必须从小学习,琴技和内力都需达到上乘境界,所以这一令手下的人是最少的,地位也是三十六令中最高的。此令人马出任务往往需搭配其他人,且都是做辅助之职,只有武功极高者才可独当一面,比如尹言和玄武尊使。当年尹言手下三十六名少年中就有一人是学琴的,教主大人为了扮他,自然学过琴,只是他并没有练会这门功夫,所以扮演这人的时间是极短的,两个月后就换了一人。不过虽然功夫不会,仅仅是弹弹琴,自然是可以的。   杨仁和随手弹了两曲,卢雅江觉得有趣,便道:“拿来给我弹弹。”   杨仁和将琴递过去,卢雅江随手拨了两个音,惨不忍睹。杨仁和道:“想学么?”   卢雅江道:“随便。”   杨仁和微微一笑,小心翼翼从后面环住卢雅江,握住他的两只手。卢雅江并没有反抗,杨仁和松了口气,抓着他的手慢慢弹了一支曲子。   卢雅江只是闲来无事随便玩玩,弹了一曲也就失了兴趣,推开杨仁和又开始运功疗伤。   杨仁和也是无所事事,随意地弹着琴,弹着弹着,便弹了一首曲子。   卢雅江突然睁开眼,手一伸,够到床头位置,“唰”一下拔出软剑,直指杨仁和咽喉。他寒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弹这首曲子?”   杨仁和傻眼:“什、什么?这首曲子怎么了?”   卢雅江的剑又逼近了一分:“这首《渔樵》乃白衣魔使自创之曲!你怎么可能会弹!你不是普通的书生,说,你救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第35章      卢雅江还记得,当年他还是个少年,每天晚上练完剑,就会偷偷摸摸潜到尹言的房门口,听尹言弹琴。尹言几乎每天都会弹这首《渔樵》,卢雅江就趴在窗户下,偷过窗户纸的小缝偷偷往里看。尹言身边常常会有一位少年陪着,这少年的位置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换一个人,有时是“阔刀”,有时是“九节鞭”……有时两三个月一换人,有时半年一换人。卢雅江就这样偷偷摸摸地听了两三年。他从小就很崇拜尹言,尹言长得又好看,琴弹的又好,武功又好,他会想,什么时候尹言也会召他进去,让他像其他少年一样趴在他腿上让他摸头发,把他抱在怀里教他学琴。   终于有一天,卢雅江又去偷听琴,这一回尹言身边并没有其他人。尹言拨了两个音,突然道:“进来吧。”卢雅江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是在同自己说话,顿时脸上火辣辣的烫,羞赧地推门走进去。   尹言难得和蔼地问他:“这首曲子你也听了两三年了,好不好听?”   卢雅江忙道:“好听极了!”   尹言示意他在一旁坐下,缓缓将《渔樵》又弹了一遍。卢雅江那时也不过十岁出头,每天看其他少年与尹言亲近,心里很是羡慕,便试探着靠近尹言,向往他怀里靠一靠。没想到尹言却一拂袖将他斥开了。   卢雅江当时很是委屈,小心翼翼地退到一旁,本以为尹言会骂他,未曾想尹言只是定定地看着他,过了片刻,叹了口气,说了一串莫名其妙的话:“这首曲子,本是我所创,如今就只有我一人会弹了。我原该教会你才是。”   卢雅江以为他要教自己学琴,然而尹言只是摇了摇头,便让他出去了。   教主大人的冷汗唰一下就下来了。这首《渔樵》是尹言教给他的第一首曲子,他从小就听尹言弹,此曲弹奏频率极高,他还以为是一首寻常的曲子,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曲子是尹言自创的!   教主大人的脑子里瞬间闪过很多应对方法。   第一种是已经被韩骋用过的招数,用幽怨的眼神看着卢雅江,问道:你不记得我了吗?当年在出岫山上,我弹琴,你练剑……   第二种,大吃一惊,装傻。   第三种,逃走……   卢雅江似乎察觉了他的意图,手下的剑又递过去几分,杨仁和的脖颈一痛,已经出血了。他深知梅纹扭丝剑有多锋利,此时也来不及逃了,忙道:“等等!”   卢雅江的手顿了顿,寒声道:“快说!”   杨仁和道:“我、我不知道你说的白衣魔是什么人,这首曲子,是几年前一个男人教给我的。他说这首曲子叫《渔樵》,还留下一句话,门隔流水,十年无桥。”   卢雅江一怔。这是他第二次听到“门隔流水,十年无桥”这八个字。门外有流水,十年没有桥,便是十年与世隔绝,这人当真不会觉得闲闷吗?而这八个字,为什么总是与尹言有关。   卢雅江默默打量杨仁和,见他面上惊惶无措,又想到他不会武功,再看他脖子上已然出血,便将剑放下,警惕地盯着他道:“说,是谁教给你的!”   杨仁和暗暗捏了把冷汗,道:“几年前……”   卢雅江打断:“是几年前?”   杨仁和忙道:“三、三四年前,有一个男人路过此地,他……身负重伤,在我门外昏了过去,我为他治伤,他养好伤后,就教了我这首曲子。”   卢雅江道:“他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唰一声,卢雅江的剑又出鞘,杨仁和赶紧摆手:“我真的不知道,他没有告诉过我。”   卢雅江道:“他长得什么样子?穿着打扮?”   杨仁和道:“唔……桃花眼,高鼻梁,薄嘴唇,脸型……”用手比划了一下,“大概三十来岁年纪。”   “三十来岁?”卢雅江满心困惑,“难道……是韩江?”从刘远通、张浩瀚、韩骋等人嘴里得到的信息,他拼拼凑凑,大约已猜到二十年前的故事。他原本不太相信尹言会与一个男人定下门隔流水十年无桥的隐居誓言,可如今回想起来,尹言会写出这首曲子,他弹这首曲子时候的神情……那分明就是有故事的!   “可是韩江不是已经死了吗?难道他没死?”卢雅江满心困惑,理不清头绪。   过了一会儿,他问杨仁和:“你说的,可是实话?”   杨仁和连连点头:“我是孔门弟子,不会说谎。”   卢雅江左想右想,想不明白,他恨不能立刻回到出岫山向尹言问个究竟,可偏偏号令烟又丢了。再问杨仁和还知道多少,杨仁和则是一问三不知了。   过了一会儿,杨仁和出去烧热水,卢雅江躺在床上,还在思考。如果教会杨仁和弹《渔樵》的人当真是韩江,韩江没有死,那他的儿子韩骋或许也未必……他根本没有见到韩骋的尸首!!   想到这里,卢雅江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时岔了气,捂着胸口又疼的蜷缩起来。他脸上一会儿是喜,一会儿是悲,最后流着眼泪笑起来:“我没有见过他的尸体,如何能回去向教主交差?是了,我要找到他,砍下他的头,才能回去见教主!”   杨仁和端着热水走进房间,就瞧见卢雅江一脸诡异的表情,吓得差点没把手里的水盆泼了。   卢雅江道:“快,你去给我煎药,去城里给我买吃的,我要养伤,养好了伤,我要进城!”   杨仁和吃惊道:“进城做什么?”   卢雅江笑了起来:“我要找一个人。伽罗刀,张浩瀚。”      第36章      卢雅江说好好养伤,便果真好好养伤,不挨饿不受冻,好好喝药,不出十天,正常行动已不成问题,只是内伤未愈,不可随意运功。   卢雅江迫不及待要进城去找张浩瀚,杨仁和温言劝道:“韩兄,你的伤还没有好全,你们武林人士,一天到晚打打杀杀的,你进了城,万一跟人家动起手来,出点事怎么办?你看,你要找的那个伽罗刀,听名字就是个很恐怖的人啊。”   卢雅江道:“不必多言,我等不及了。你救我一命,这些时日来对我照顾有加,我虽是魔教中人,然亦知恩图报,你想要什么?钱,或是要我替你杀什么人?我能给的,便给你。”   杨仁和脸色变了几变,缓缓摇头:“我要你好好保重你的命。上天有好生之德……”   卢雅江道:“这便轮不到你管了。我此番一去,若有命归来,定还你一桩人情。”   杨仁和见他犯了犟脾气,连连叹气,道:“那,我跟你一起去,也好照顾着你。”   卢雅江好笑道:“你?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又能如何?若是真动起手来,难不成你能护着我?”   杨仁和道:“我能讲道理,君子动手不动口,如果真的有人要对韩兄动手,我一定劝得他放下屠刀……”眼珠子转转,又道,“况且,韩兄伤情未愈,用膳洗漱都得有人帮衬一把,我可以为你烧烧水,铺铺被子……”   卢雅江嗤了一声:“你读书读坏脑子了吧。”   然而第二天,杨仁和还真打了包袱要跟卢雅江走。卢雅江冷冷道:“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跟我走,会害死你的。”   杨仁和道:“我、我不怕,我不能眼看着你涉险!”   卢雅江不想理他,径自走了,杨仁和竟然真的提着包袱在后面追。卢雅江走得快,杨仁和走得跌跌撞撞,在后面哎哟哟叫,叫的卢雅江心烦意乱,一闪身晃了回去,杨仁和一抬头就看见卢雅江在自己眼前一寸的距离,吓了一跳,差点没亲上去,及时稳住了身形。然后他心里暗暗后悔,为什么要及时稳住身形,亲上去多好。   卢雅江没好气地问他:“你听说过天宁教吗?”   杨仁和一脸懵懂地摇摇头。   卢雅江咬牙切齿:“天宁教是江湖上第一大魔教!我就是天宁教的左护法!我教中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他握了握自己的剑柄,“这把剑,我用它杀过无数人!”   杨仁和缩了缩脖子,软软地说:“我、我知道啊,我救了你,你却一看见我,就要砍我。可是我读的是圣贤书,我不能见死不救。既然我救了你,就要对你负责。”   卢雅江怒道:“你能负什么责?你只会拖我的后腿!”   杨仁和大义凛然道:“不会的!韩兄你不要小瞧我,这几天烧水的柴都是我劈的,我力气很大的!”   卢雅江翻翻白眼,懒得理他,大步走了,打算把他甩在身后。但是他不论走的多快,过不了多久都能看到灰头土脸的杨仁和抱着包袱跑上来,怯生生地遥遥盯着他看。卢雅江走得越快,他就越灰扑扑,渐渐的手和膝盖上还有了伤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跑得太快了摔在地上被石子硌的。   瞧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卢雅江心中竟生出些不忍,黑着脸晃到他面前:“武林中的事,你武林外的人,为何偏要搀和?”   杨仁和可怜巴巴地摇摇头:“我不掺合武林事,只是怕你出事。”   卢雅江的心微微一缩,有些说不出的滋味。这几天杨仁和待他是极好的,几乎伺候的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他想不明白。   过了一会儿,卢雅江叹了口气,道:“也罢,谷水镇中还有许多人等着取我性命,我不能这么光明正大的走进去。我化妆成你的书童,你带我进城。进了城,必须听我的话。”   杨仁和睁着无害的双眼,温吞地笑了。      第37章      有了杨仁和做掩饰,卢雅江很容易的混进了金陵城,没有被拆穿。   原先他害怕自己的行径会违背左护法和高晟风的心意,因为他们从来没有对他提过他的身世,他恐怕这些东西是自己不应该知道的,所以一直忍着没有调查为什么刘远通和张浩瀚会对他这么在意。如今他给自己找到了理由,是为了调查韩骋,是为了为天宁教抓回那个七岁出逃的叛徒,所以他要查,而且要查的水落石出。   刘远通已被他杀了,他去找张浩瀚,去之前不准许杨仁和随行,甩了杨仁和出门,结果居然在张浩瀚门口又被杨仁和给跟上了。卢雅江对杨仁和这个脑筋僵硬的书生很无奈。韩骋他可以稍不如意非打即骂,因为韩骋承受的住,而且韩骋总是一脸欠抽样,不打他对不起他。可是杨仁和,总是一脸小白兔的样子,还总是体贴入微无微不至,要打他,还真有点下不去手,骂他又吵不过他,杀了他又于心不忍,再怎么说,杨仁和也救了他一命。   卢雅江快被杨仁和气死了,没好气道:“随你,死了也是你自找的。”说罢就带着杨仁和一起翻墙进去了。   然而他们将整个宅子走遍了,却发现很多地方都已经积灰了,却没有一个人在。卢雅江又带着杨仁和一起出去,发现本来门庭络绎的大门口一个人也没有。张浩瀚不见了。   自从杀了刘远通以后,卢雅江一直躲在杨仁和那荒山野地里的木屋里,和外界没有交流,也不知道此事在谷水镇里掀起了多大的波澜,又在武林上掀起了多大的波澜。   人们检查刘远通的尸首,发现他死于辟阳剑法,伤处在肺叶,伤口是软剑造成的——板上钉钉的事实显示,凶手是天宁教的赤炼魔使!!赤炼魔使在武林大会上就杀了好几位武林同僚,如今武林正道们来找已伽罗刀和金蝉剑出山,残暴的天宁教徒竟然连已经已经推出江湖二十年的隐客都不放过!   杨仁和进了个茶馆,和年轻人喝喝茶,套套话,回来以后跟卢雅江汇报自己得到的情报:刘远通一死,所有人都涌到了张浩瀚家门口,不少年轻侠客自愿跳出来说要保护张浩瀚前辈,然而张浩瀚只是问人讨回了刘远通的尸体,然后就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卢雅江自然不甘心就这么放弃,在谷水镇里想了一晚上,第二天又带着杨仁和出门去调查。他知道自己语气不好表情不好演技不好,一跟那些自诩为武林正道的人面对面就忍不住要鼻孔朝天冷嘲热讽,所以这时候他发现杨仁和的好处了,杨仁和见谁都笑得一副如沐春风的样子,派他去打听消息,手到擒来。   卢雅江对他说:“你去打听一下,韩江前辈过去的住处在哪里。”   杨仁和有些吃惊,但是没有多问,跑出去找了两个上年纪的老掌柜打听了一下,回来告诉卢雅江:“在谷水崖后方的树林里,那里十几年前就荒废了,现在新树已经长出来了,没有人会去哪里。”   卢雅江道:“我要去看看。”      第38章      卢雅江带着杨仁和来到那片树林。穿过树林,就能看到有一间草屋,草屋已经荒废很久了,屋梁都断了,墙上长满青苔,门口杂草丛生,也不知多久没人来过了。草屋旁边有一条地段野草长得特别茂盛,杨仁和走过去拨开草看了看,道:“这里原本应该是一条河道,这一块的泥土比旁边的颜色都要深很多,只是不知哪一年河床干涸了。”   可以想象的出,二三十年前,此地青草茂密,小溪潺潺,不远处便是群山翠绿。在此地居住的人,集天地之灵气,悟自然之精粹,成就了无拘无束的性情,练成了举世无双的武功。只可惜,此地已然破败了二十年。   卢雅江站在门口,静静地闭上眼,想象着韩江的模样。那是韩骋的父亲,是右护法看中的男人。他仿佛能看到那个男人在草坪上舞剑的身影,潇洒利落,累了之后便脱下衣服跳进小溪中,他的体态健美,身躯线条流畅,皮肤大约是小麦色的。然而当他来转过脸,印在卢雅江脑中的,却俨然就是韩骋那张笑盈盈的脸!   卢雅江扶着心口晃了晃,杨仁和连忙跑上前扶住他,紧张地问道:“你怎么了,又犯病了吗?”   卢雅江摇了摇头,缓缓吐出几口浊气,道:“我没事。”   卢雅江缓缓走到木屋前,推开木门,陈旧的木门摇摇晃晃地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让卢雅江不自觉地放轻动作,生怕一不小心木门就会掉下来。他走进木屋内,却吃了一惊——木屋中收拾的干干净净,可谓纤尘不染,桌上放着茶壶和茶杯,茶杯里还有茶水,床上被子铺的整整齐齐,显然这里还有人居住!   卢雅江一愣,心旋即狂跳起来——是谁住在这里?传说中已经死去的韩江?还是……那个人?   杨仁和凑了上来,瞧见屋里的状况也是一愣,旋即皱起了眉头。   卢雅江走进屋内,检视了一下里面的东西。家具都是陈旧的,书柜少说也有几十年的历史,底下都被虫蛀烂了,桌子都发霉了,还有一个腿是瘸的,只有床上的被子看着是新的。   卢雅江摸了摸桌上的那杯茶,尚有余温,眉一皱,道:“出去找找,这里住的人应该还在附近。”   卢雅江和杨仁和出了木屋,走进树林,不一会儿就瞧见有一个青衣人站在树林中背对着他们。听到卢雅江和杨仁和走动时发出的声音,那人回过头来,三道视线相交,互相看了个明白。卢雅江雀跃的心瞬间沉了下去——此人正是他们寻而不见的伽罗刀张浩瀚!   张浩瀚见了他们,也是一怔,视线现在卢雅江脸上转了一圈,旋即落到杨仁和身上,满是困惑。他没有认出杨仁和是谁,便重将注意力放回了卢雅江身上,道:“你来做什么?”   卢雅江反问:“你又在这里做什么?那木屋里住的人是你?”   张浩瀚淡然道:“是我。”   卢雅江噌一声抽出软剑,杨仁和见状忙往两人中间走了几步,道:“别动手别动手,有话好好说嘛,韩兄,你看他都一把年纪了,你不敬老就算了,怎么拔剑吓唬人家?孔夫子说,兵刃相见不好,孔夫子还说,大家要和气生财。”   “韩兄?”张浩瀚微微皱了下眉头,问卢雅江:“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卢雅江见他似乎无意动手,缓缓收剑回鞘。其实他重伤未愈,根本不可能和张浩瀚过招,但是他不能让张浩瀚看出来。那日在崖上,张浩瀚虽是帮他和韩骋阻挠过刘远通,然而听此人话语,当年害韩江也有他一份,此人即使非敌,也绝不会是友。他冷冷道:“我的名字,你不配知道,你只消知道我是天宁教的赤炼魔使。”   张浩瀚又问道:“你与上次那名自称韩江之子的少年是什么关系?”   卢雅江道:“闭嘴!我的事情,你不配打听!”   杨仁和见他语气极冲,恐他得罪张浩瀚而吃亏,又忙当起了和事老:“韩兄,孔夫子有言,这世界上没有配不配,只有想不想,有志者,事竟成。你消消火消消火。”   张浩瀚倒也不生气,微微一笑,道:“那什么人才配打听你的事?”   卢雅江寒着脸道:“我找你,是要跟你打听二十年前的事。告诉我,韩江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浩瀚道:“我问你的事你一概不答,你问我的,我又为何要告诉你。”   卢雅江怒道:“你找死!”说着又要拔剑,杨仁和慌慌张张冲过去按住他的手,“韩兄,孔夫子说过……”   卢雅江额角青筋暴起,猛地踹了他一脚,怒道:“滚!”   杨仁和被他踹翻在地,滚出去两圈,又滚了回来,拍拍身上的草爬起来,委屈地瘪瘪嘴:“孔夫子说,身上有伤就不要随意挑衅别人。”   张浩瀚轻轻叹了口气,看看卢雅江,又看看杨仁和,最终抬起头望天,怅然道:“二十年了……”他闭起眼睛,脸上浮起一个苦笑,再次睁开眼,目光锐利地盯着卢雅江,“远通可是你杀的?”   卢雅江冷笑道:“是我杀的。怎么,你想为他报仇吗?”他又要拔剑,杨仁和跪在地上抱住他的大腿声泪俱下,“韩兄,孔夫子孟夫子都说了,不要动手。”   卢雅江最讨厌在打架的时候有个人跳出来捣乱,偏偏杨仁和就是这么不识趣。他刚想抬脚再把他踹开,突然想到韩骋——韩骋虽然和杨仁和的方式不同,但是同样喜欢在他跟别人打架的时候搅局。这样一想,他恍惚了一下,喃喃道:“孔夫子吃饱没事做就说这些话?”反正卢雅江也不知道孔子都说过些什么。   张浩瀚突然仰天长啸一声,把卢雅江和杨仁和都吓了一跳。啸完,张浩瀚又大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卢雅江警惕地看着他,不知道他突然又抽的什么风。   张浩瀚道:“好,好,这二十年来,他一直都活得不开心。如果杀了他的人是你……想来他没有什么遗憾了。”他抬步朝卢雅江的方向走来,他一动,卢雅江和韩骋就看见了刚才他站立的地方被他挡住的一块东西——那是一块墓碑,金蝉剑刘远通的墓碑。   卢雅江皱眉,杨仁和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不过也只是一顺,他抬袖抹了把眼泪,放下胳膊时已恢复了软糯委屈的模样。   张浩瀚在卢雅江面前站定,道:“你杀远通,是为他报仇?”   卢雅江不知这个“他”指的是谁,冷着脸道:“是又如何?”   张浩瀚道:“一报还一报,还到此处,也该了了。我不会和你动手,我虽不清楚你和那日与你在一起的少年的来历,但也能猜到些许。你——想来是个可怜的孩子。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   卢雅江双眉紧锁,沉思片刻,这才仿佛用力地下定了决心一般,一字一顿地问张浩瀚:“为什么你和刘远通都对我……是因为,我长的像什么人?”      第39章      张浩瀚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轻声道:“是,你像极了当年的韩江。”   卢雅江闻言怔住了。他像韩江?那么韩骋……?   张浩瀚道:“我不知上一回同你在一起的那个少年人究竟是谁,但若要说韩江有个儿子,说你不是,我都不信。”   卢雅江震惊的不知说些什么。   张浩瀚道:“你是天宁教的人,那便更说得通了。韩江当年,与天宁教的白衣魔使尹言……想必你听远通说过了,他二人是分桃断袖之谊。他临死前,将独子带上出岫山,托孤给尹言……”   卢雅江困惑地眯起眼睛。他并不知自己的身世,从有意识以来他就在出岫山上跟着尹言学武,听尹言说,他是三岁才上山的,至于他的父母,尹言没有说,他也没有问过。可是如果光是这一点的话,韩骋幼时也在出岫山上,也说得通。   卢雅江道:“韩江的妻子是谁?”   张浩瀚道:“他没有妻子。”   卢雅江一愣:“没有妻子,那里来的儿子?”   张浩瀚道:“这也是我所困惑的。自从我们三人出了谷水镇开始闯荡不久,他便闯上了出岫山,从此一年里有半年都呆在出岫山上,极少在武林中露面。若非他是五轮派的传人,他未必能得谷水三侠客的称号。”   卢雅江冷哼一声:“稀罕。”   张浩瀚顿了顿,道:“韩江的武学修为是极好的,我与远通虽声名在外,可我们联手也不是他的对手。只是他并不在意名声,从不参加武林大会,也不介意与魔教妖人往来。如果不是他一人打退了西山九怪,救下燕溪山庄数十女眷,恐怕他得不到侠名。”   卢雅江不屑地翻了翻眼睛。   张浩瀚道:“我也是直到两三年前江湖上传言五轮派新传人韩骋频频战胜高手,我才第一次听说他有个儿子。你们魔教……咳,我也想不出尹言是如何给他弄出个儿子来。”   卢雅江的嘴角抽了抽。他回忆了一下,以前他看过尹言下河洗澡……是个男人无误。   卢雅江又道:“那当年,韩江是怎么死的?”   张浩瀚的神色瞬间就黯淡了。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再度开口:“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当年我与远通、韩江三人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远通与韩江的关系还要更亲密一些。我一直以为,是因为韩江的武学天赋更高,远通仰慕他……直到那年,韩江喝醉了酒,亲口当着我们的面说,他对白衣魔……那天晚上,远通气疯了,我才知道他对韩江……”   卢雅江和杨仁和面面相觑。杨仁和小声嘀咕道:“又是断袖?怎么断袖这么多,孔夫子说,人人皆断袖,江山要断代。”   张浩瀚接着道:“远通此人,心气极高,又一向争强好胜。他对韩江又嫉又爱,嫉他手中的五轮秘籍,爱他傲人的武学境界,当韩江与天宁教搅在一起后,他与韩江大吵一架,不惜以绝交威胁韩江断绝与魔教的往来。韩江他……又向来随性,自然不肯受人威胁,于是他们两人便闹翻了。”   卢雅江不屑地哼了一声:“痴心妄想。”在他心目中,韩江是韩骋的父亲,那自然是好的。而金蝉剑刘远通,连尹言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韩江是尹言的人,那刘远通自然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张浩瀚顿了顿,又道:“虽说如此,但我们当年离开谷水镇时有过约定,每过两年的青龙节便回谷水镇相聚,聊聊这些年各自的经历并切磋武艺,他二人也一直遵循着这个约定,只是每回来,喝了酒便又走了,始终不曾和解。”   “韩江与天宁教交往过甚的事情,江湖上知道的人并不多,直到那一年的二月二青龙节,我们依旧在谷水镇相聚,那一年,除了我们三人,昆仑派掌门王邈、逍遥派无须子还有万力万庄主等武林同道也正好在谷水镇,于是我们一同喝酒,在酒宴上,韩江喝多了酒,当众说出他要退出武林,带白衣魔尹言隐居,过‘门隔流水,十年无桥’的生活。远通当即大怒,骂他好赖不分,席间便与他动起手来,其他武林同道得知韩江与天宁教中人往来,恐他作恶,便与远通联手,将他拿住。韩江武功虽高,然他寡不敌众,终究受擒。远通与众人道,要为武林除害,便欲将韩江当做诱饵诱出白衣魔等人……”   卢雅江冷冷地打断道:“你说到现在,都是别人如何,那你呢?你全部都在场,你又做了些什么?”   杨仁和好奇地说:“前辈,孔夫子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的朋友们都是断袖,你不会也是断袖吧?你莫不是……喜欢刘远通?”   张浩瀚喉头一哽,竟闭上眼睛良久无言,算是默认了。   卢雅江早已听的怒火中烧,杨仁和却始终按着他的手怕他拔剑,于是他没好气地吼道:“继续说!”   张浩瀚道:“韩江被擒,远通用铁链将他缚住,关在房内。我与韩江亦是自幼的情分,不忍见他如此,便趁着远通不在,潜入房内,想劝韩江尽早回头,然而韩江却告诉我,远通给他吃了逍遥散功丹,逼他交出五轮秘籍……”   “逍遥散功丹!”卢雅江骤然瞪大了眼睛,惊呼出声。   张浩瀚又道:“我不相信他的说辞,便去质问远通,远通告诉我,韩江心已入魔,秘籍在他手中,只会落入魔教之手,不如让他交出来。五轮秘籍本就是韩诩之等人从各门各派中偷来的,应还给各大门派。否则,将成武林祸害。”   “放屁!”卢雅江激动道:“分明是他自己觊觎五轮秘籍!我天宁教要拿秘籍何用,我们二派原本就是一路,心法内功相差无多。至于说偷,哼,那要怪这些门派自己无能,更何况,百年来韩氏诸位先人早就对心法秘籍进行过诸多改进,已然脱胎换骨了!”   张浩瀚叹了口气道:“我让他交出解药,韩江无论如何也是我们幼年一起长大的伙伴,他却道,逍遥散功丹无解,中毒者的内功会一点一点被毒性散去,且至多只有两三个月的性命。我又去见韩江,韩江求我放他离开,他说他还有事情没有做完。我于心不忍,便瞒着远通将他放走……从此以后,韩江便彻底在武林上失去了消息。我想他大约是死了,他临死前一定上出岫山去找了白衣魔,我知道的,便只有这么多了。”   卢雅江听完只觉胸腔内血气翻滚,只恨当时没有在刘远通身上多扎几个窟窿。没想到韩江父子中的竟是同一种毒,而韩骋的逍遥散功丹,却是自己亲手下的……   他慌忙问道:“韩江真的一点消息也没有?没有人再见过他?”   张浩瀚缓缓地摇了摇头:“至少,我没有再听说过关于他的一点消息。我曾去出岫山附近打听,天宁教中似乎也没有韩江的消息。我本以为,尹言会为韩江报仇,然而他却并没有。大约,魔教中人便是如此薄情寡义吧,关于尹言的事,我都是听韩江说的,却不知那白衣魔对他的心思,是否也如他一样。韩江出事后,远通也后悔了,他对韩江有恋慕之情,只是被嫉恨冲昏了头脑才做下此事。为了赎罪,我与他退出江湖,回到谷水镇中隐居,原本我以为此事已经了结了,可是过了没多久,江湖上传出消息,说韩江死了,是我与远通所害,他的武林秘籍落在我二人手中,我们是为了潜心练武才退出江湖。因此二十年来不断有人为了秘籍前来滋扰,令我与远通不得安宁。我猜想这或许是白衣魔的报复,要让我二人永生永世背着这个债……”   “去你妈的!你想得美!”卢雅江气急败坏道:“你们谋害韩江性命,脱世隐居就想了结?做梦!我今天就要为韩骋、为右护法出这口恶气!”说罢猛一转手将梅纹扭丝剑拔了出来。   他因注意与张浩瀚所说之事,没注意到刚才杨仁和也是始终沉着张脸。此刻杨仁和见他激动,已摁不住他的手,只好慌忙从后面箍住他:“别激动别激动,张前辈顶多算个帮凶,人不是他害的。”   卢雅江气急败坏,用手肘击他,想挣开他的束缚,没想到杨仁和吃了痛也不肯放手,在他耳边低声道:“你打不过他。”   卢雅江一怔,火气更大了:“关你屁事!放手!”   杨仁和哀声道:“求你了,你要报仇也养好伤再来,你现在跟他动手,只能是送死啊,韩兄,我不能看你出事。”   卢雅江怔了怔,挣扎的动作渐渐小了下来。   张浩瀚望着天喃喃道:“是……当年的事,我亦是帮凶。这二十年来,我辗转反侧,始终过不去这个心结。你若要为你父亲报仇,我是无话可说的。”   卢雅江一愣。他几乎都要忘了,先前张浩瀚说的,他像极了韩江。如果韩江真的是他的父亲,那么韩骋呢,韩骋又是谁?      第40章      张浩瀚一副要杀要剐我绝不反抗的模样,杨仁和却不敢让卢雅江跟他动手。卢雅江有伤在身,但凡张浩瀚使诈或反悔,此刻的卢雅江都绝非他的对手,而杨仁和尚不愿暴露身份,于是努力劝道:“韩兄,你养好伤再来,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的亲人怎么办?”   卢雅江此刻已然冷静下来,亦觉杨仁和所言有理。这些所谓武林正道未必比他们魔教中人可信。他虽恨极刘远通与张浩瀚,然此时刘远通已然丧命,而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能在此地出事,要取张浩瀚的狗命,也等他养好伤再说。于是他冷冷道:“你好自为之。”   说罢拂袖而去,杨仁和赶紧跟上。   卢雅江离开韩江故居后一路往谷水镇热闹的地方疾走,杨仁和不知他还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办,只好在后头跌跌撞撞地跟着。好半天,卢雅江在一家酒楼前停下了,抬头看了看酒楼的招牌,他嘴角噙起一抹笑容,大步走了进去。   杨仁和追进去,见卢雅江已在一张空桌子边坐下,便也跟过去坐下,警惕地打量四周的情况,压低声音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卢雅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进来前没看招牌?如意酒楼啊。”   杨仁和抓抓头发:“我是说,你来这里要调查什么?”   卢雅江吃惊:“调查?我肚子饿了而已,进来吃东西啊。”   杨仁和傻眼。   不一会儿,小二捧着菜单过来,卢雅江展开菜单看了一眼又丢了回去:“猪肉牛肉羊肉狗肉鱼肉,是荤菜就给我上一份。”   小二走后,他摸了摸肚子:“十几天没吃肉了。”同情的眼神看向杨仁和,“想来你已经几年没吃过肉了。没关系,这顿我请你吃。”   杨仁和闭紧嘴巴沉默。   没多久,十几盘大油大荤的菜送上来,把桌子堆的满满的。卢雅江举箸大快朵颐,杨仁和前阵子烤小鸟烤野鸡烤野兔吃腻味了,没多少胃口,便看着他吃。一转眼,卢雅江风卷残云,把满桌的肉啃了干净。   吃完饭,卢雅江看着杨仁和:“吃饱了我们就走。”   杨仁和见他没有付账的意思,不由目瞪口呆:“不是你请我吃吗?”   卢雅江这才想起吃东西还要给钱,恍然大悟地说:“哦,对哦,你捡到我的时候不知道吗?我身上没有钱啊。”   杨仁和对着桌子一堆油腻腻的盘子干瞪眼。   卢雅江不耐烦地站起来:“这么多事,直接走了,管他的,谁敢拦我。”   杨仁和忙按住他的手道:“不行啊韩兄,你不是说谷水镇里有人追杀你吗?万一闹起来,你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卢雅江没好气地说:“那你想怎么办?”   杨仁和无语望天。   卢雅江道:“行了行了,你是个麻烦,你先出去,往西过三条街等我。你走了,我脱身自然不是问题。”   于是杨仁和就先走了。   杨仁和走了以后,卢雅江盘算着他离开的距离差不多了,于是起身就走,自认他脚劲快,一般人追不上他。但是没想到,他的运气就是这么不好。刘远通死了以后,聚到谷水镇来的武林人士不减反增。有的是冲着传说中在刘远通和张浩瀚手里的秘籍来的,有的是持着抓住或杀掉赤炼魔使以扬名立万的目的来的。谷水镇就那么小一点地方,人一多,就走到哪里都有正道侠客了。   卢雅江还没离开店门,小二就大喊道;“客官,你还没结账!”   卢雅江冷笑一声,正欲加快脚步,坐在店门口的一桌客人突然站了起来:“什么?有人吃霸王餐?”这些正道侠客们兜兜转转好几天赤衣魔使的衣角都没抓到一片,小镇又安宁和乐,正愁无用武之地,一听说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机会瞬间就兴奋了。   卢雅江微微皱眉,脚步一错,向外奔去。那些人哪容他走,一名绿衣少年动作最快,一把搭住他的肩膀。卢雅江冷冷瞟了一眼他的手。如果是平时,卢雅江一定会拔剑把这只手砍下来,但是此刻,他不想与那少年起冲突,只求尽快脱身,于是肩膀一顶一转,晃开他的手,继续往外走。   绿衣少年惊呼道:“此人武功不弱,难道他就是赤炼魔使!”   卢雅江心中一慌,恨不能拔剑割下那人的舌头。他的梅纹扭丝剑藏在背上的书篓里,他手向后伸了一伸,又硬生生收了回来,继续往外闯。此刻三名武林人士已经守住了酒楼的门口,一人手里拿长枪,其余二人持刀。   卢雅江又气又急,却不得不出手。他先冲着那长枪的那人去了,那人横枪一劈一搠,卢雅江侧身躲过。那人再劈,一招罢,卢雅江心中一荡:此人用的枪法是梨花枪法,正是那天在崖下韩骋教过他的那一套!   他对这套枪法已然熟练,于是再出手便轻松多了,虽然身负内伤,然而他不用内力,单凭招式,那持枪人一枪封过,卢雅江抓住他的枪头,使巧劲反手一拧,握枪人旋即脱手,卢雅江一抽,长枪便转而到了他手里。   另外两三人此刻亦抢攻上来,卢雅江来不及多想,横抢挡下一击,反手一搠,正击在一人腹中。他用的劲正正好好,那人身体向后一弓,旋即飞摔出去。   绿衣少年失望地叫道:“呀,他用的是枪,他不是赤衣魔!”   连卢雅江自己都有些吃惊。当时在崖下,他连握枪都不会,此刻用枪,韩骋当日教他的那一套他耍的行云流水,仿佛瞬间领悟了枪法的关窍。   一人又攻上来,卢雅江反手一封,那人伸手抓他的枪,他一抽一挑,柔韧的枪身弹在那人肋骨上,那人也立时扑地。这一招却不是韩骋当日教他的了,完全是随机应变,自己临时感悟的。   见义勇为的四人,除了那名已经吓傻眼的绿衣少年之外全部倒下了,卢雅江胸口一痛,却是伤情又发作了。他来不及多想,随手把长枪一丢,冲了出去。   杨仁和并没有走远,他发觉身后闹了起来,不少人向如意酒楼聚拢,生怕卢雅江又惹了什么事,正急着赶紧变个简单的妆冲进去解围。他瞄中了一个路人,正想扒他的衣服下来借穿一下,手刚拍上那人的肩膀,就看见卢雅江冲了出来,绷着脸对他喊道:“快走!”   杨仁和吃了一惊,愣住了,手还搭在哪个不幸被他选中的人肩上。   卢雅江看他一眼,急匆匆地催促道:“你朋友?我先走了!”   杨仁和赶紧把手缩回来,摇头:“不认识不认识,咱走!”   卢雅江在前面跑,杨仁和在后面追,后面还追着两个见义勇为的大侠。大侠喊道:“吃霸王餐的给我站住!”   卢雅江头都不回,杨仁和从怀里摸出两枚石子,噗噗弹过去,正打在那两名大侠膝盖上。他们脚一软,立刻扑倒在地。   杨仁和追着卢雅江,望着他的背影哀声叹道:“孔子曰,完蛋矣我天宁教,堂堂左护法吃顿饭都惹能麻烦。”      第41章      一路上追兵都被杨仁和解决了,他们一路逃出谷水镇,在荒郊野外停了下来。卢雅江脸色惨白的捂着胸口,回头望了望,见人早就被抛无影踪了,嗤道:“没用的武林正道,连个伤患都追不上。”   杨仁和搀着他在一块石头上坐下:“好了好了,你快歇歇。你是不是又疼了。”   卢雅江惨白着张小脸哆嗦,杨仁和将他抱进自己怀里,他隐忍地闭上眼喘息了一阵,缓了过来。   饭也吃饱了,事情也暂时告一段落了,卢雅江开始思考张浩瀚说的话。   他像极了韩江……如果他真的是韩江之子,难道说韩骋弄错了?可惜韩骋已不在了,不能问他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韩骋曾说过自己有个弟弟,这个弟弟也是韩江之子……   卢雅江突然抬头问杨仁和:“你看过我的裸体吧,我背上有痣吗?”   “啊?”杨仁和愣了一下,露出羞怯的模样,慢吞吞地说:“这个嘛,我也没注意。”   卢雅江迫不及待地低头解腰带,杨仁和慌张地捂住眼睛:“这荒郊野外大白天的,韩兄你……我……”   卢雅江没好气道:“不想死就给我闭嘴!”   卢雅江将衣服一扒,露出光洁的裸背,问杨仁和:“你看看,我背上有没有连续的三颗痣?”   杨仁和看了看:“没有啊。”   卢雅江不耐烦地吼道:“看仔细点!”   于是杨仁和凑近,鼻子几乎贴到他背上,一寸一寸看下来,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脊梁骨,卢雅江一个哆嗦,回头锐利的眼风扫过来,杨仁和一脸无辜地直起身:“真的没有啊。”   卢雅江皱眉,开始沉思。   教主大人设计这一出,一来是常年顶着“长缨枪”的脸已经憋的内分泌失调了,二来是想欺负欺负卢雅江以报当年的馒头之仇,三来是设计让卢雅江手刃刘远通为他的父亲报仇。——卢雅江的的确确如假包换就是韩江的儿子,而他的生母,是天宁教上一任左护法卢天彩。当年卢天彩看中了韩江,给他下了药,与他一夜合欢。事后竟不巧怀了他的孩子,前教主大为震怒,将卢天彩关押地牢之中。是尹言偷偷放走了卢天彩。韩江死后不久,卢天彩亦因在江湖上被仇人追杀而身负重伤,带着卢雅江回到出岫山上,将孩子托付给尹言后,没过多久便咽气了。至于教主大人当初所说的弟弟,只是为了自己下一个易容的身份作铺垫而已。   卢雅江左思右想,脑袋瓜子想破了也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恨不能长出翅膀飞回出岫山,找到尹言问个明白。如果自己真的是韩江的儿子,那韩骋岂不太可怜?他到死都误会了自己的身份……   杨仁和问卢雅江:“韩兄,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卢雅江固然想去找韩骋或是韩江,但茫茫天地,他却不知要从何找起。他道:“我要回出岫山了。你这段时间对我照顾有加,我可满足你一桩心愿,说吧,你想要什么?”   杨仁和苦着脸说:“可是韩兄你的伤还没有养好啊,你就这么走了,路上再跟人打起来怎么办?”   卢雅江道:“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杨仁和只得道:“心愿啊……我就想考状元。”   卢雅江没好气道:“换一件!”   杨仁和瘪瘪嘴:“那……榜眼也可以……”   卢雅江瞪他,杨仁和缩了缩脖子,怯生生地嘀咕道:“探花已经很好了。”   卢雅江蓦地站起身,冷冷道:“算了,不报恩了,我走了。”他原本对这书生有种莫名的好感,这些时日相处下来,这小书生对他颇多照料,他又见这书生可怜,平日连油荤都沾不上,便难得想讲一回江湖义气报个恩,没想到小书生胃口不小。   杨仁和委屈地嘀咕道:“我原也不是图你的报答,只是你连在酒楼里吃饭都要赖账,又说要报答我,你也太没有诚意了。你拿什么报答我,难不成要以身相……”最后一个字在卢雅江可以杀人的目光中吞了下去卢雅江道:“你就没有什么平时欺负你侮辱你让你欲杀之而后快的仇家?”   杨仁和默了默:“孔子曰……”   “噌!”卢雅江拔剑砍掉一株花,面色冷若冰霜:“再让我听到孔子它就是你的下场。”   杨仁和又缩了缩脖子:“呃……那个……孟子说不要轻易与人交恶……”   “那是有还是没有?!”   “……没有。”   卢雅江收剑就走:“我走了,后会无期。”   杨仁和赶紧冲上去拦他:“韩兄韩兄,你等等,你没有车没有马连盘缠都没有,还身负重伤,你这一走我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不如你再等两天,我在县城里有个亲戚,我去问他借点盘缠,起码为你备一匹马你再走吧。”   卢雅江不屑道:“马抢别人的不就行了。”   杨仁和道:“可是你身上有伤,这附近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聚集了好多武林人士,我真的怕你出事……”   卢雅江停下脚步,想了想方才在酒楼里发生的情况,亦觉得十分为难。他叹了口气,道:“好,那我们先回你的草庐,你帮我弄一匹马来我再走。”   杨仁和看着他的背影,嘀咕道:“小混蛋,连句谢都没有。”卢雅江已走远了,他连忙拔腿追了上去,喊道:“韩兄韩兄,等等我!”      第42章      夜里卢雅江睡着了以后,杨仁和点了他的睡穴,爬起来换上衣服,又为卢雅江掖好被子,拿起他的梅纹扭丝剑悄无声息地出门去了。   为了隐藏内力,他自己封了自己五个大穴。他取出一根银针,往自己几个大穴上扎了数针,感受到凝滞的内力在体内开始流淌,静待片刻,感觉身体发热,便使出轻功往谷水镇的郊外树林奔去。   夜风渐起,瞑色四合。   杨仁和一路奔至韩江故居,抽出一块黑布将脸一遮,只露出两只眼睛。他拔出梅纹扭丝剑,双指捏住剑身,缓缓从剑柄处划至剑尖,用力一抽,软剑的剑身如蛇般剧烈扭动震颤,震动时发出“噌噌噌”的一阵巨响,振聋发聩!四周的树木被杀气震慑,洒洒洒的协同作响,潜伏在林中的动物发出凄惨的哀鸣声。   木屋的门被打开,张浩瀚人未出,声先至:“阁下何人?”   杨仁和冷笑一声,缓声道:“天宁教,白衣魔使,尹言。”   张浩瀚从屋内冲了出来,只见昏暗的月光下,一青衣人负手而立,身姿挺拔,长身玉立,仿佛天人!   张浩瀚心头一震,为他身上所发出的气势所慑,半晌才道:“你……怎么可能是白衣魔……”   杨仁和不紧不慢地补充道:“的徒弟。”   张浩瀚默然。   过了一会儿,张浩瀚又问道:“你来这里想做什么?”   杨仁和又冷笑,将反握在身后的梅纹扭丝剑抽了出来,手臂一震,软剑的剑身又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张浩瀚变了脸色:“梅纹扭丝剑……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杨仁和道:“我乃天宁教赤衣魔使。”   张浩瀚倒抽一口冷气:“不可能,你是赤衣魔使,那人又是谁?”   杨仁和依旧不紧不慢地补充道:“的男人!”   张浩瀚缄默。   杨仁和突然飞身而起,直扑树林中,张浩瀚有些诧异,然看清他所去的方向,心中顿悟,急急追了上去:“等一等!”   杨仁和在金蝉剑刘远通的墓碑前停下,张浩瀚追了过来,不敢靠近,紧张地问道:“你想做什么?”   杨仁和握着剑用剑尖描绘着墓碑上的字,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吾友金蝉剑刘远通之墓。哈!”   张浩瀚紧张的冷汗都要流下来:“人既已死……”   杨仁和高声打断道:“你可知我为何留你一条活路?当年你与刘远通串通一气,谋害我父韩江,迫他吃下毒药,散去一身功力,你死一百遍,一万遍,都死不足惜!然念在你及时悔悟,放我父离去,保住一条性命,我又念你毕竟是我父幼年好友,他未必愿看你身首异处,才格外网开一面。可我留你性命,不是为了让你玷污我父故居,把这罪人埋在我父门口的!”说罢手中剑势一运,功力大盛,张浩瀚欲上前阻拦,却没来得及,只听轰的一声,大理石制的墓碑顿时七零八落碎了一地。   张浩瀚盯着满地的碎片,不可思议地说:“你……你究竟是……你说韩江没死?”   杨仁和咬牙切齿:“与死了也差不多了。”   张浩瀚又道:“你口口声声称韩江是你父,你到底……”他真不明白了,韩江死了二十年都悄无声息的,突然跑出来一连串的年轻人,各个都是韩江的儿子。韩江到底生了多少个儿子?一打?一窝?   杨仁和轻笑,语气比之前柔和了一些:“是我岳父。”   张浩瀚哑然。他想破脑袋瓜子也想不出,韩江除了一堆儿子,怎么又多了一个女儿。   杨仁和抬起眼,张浩瀚在黑夜中对上他细长的眼眸,竟是全身一冷。他无法揣测这个少年的内功究竟有多么深厚,他刚才出手的那一招,自己竟连看都没有看清,墓碑就已碎了一地。   杨仁和冷冷道:“连死了都要恶心人,看来我让他死的太痛快了。还有你,既然你不趁着机会有多远滚多远,还拿他来恶心人,那就是你自己寻死,怪不得别人。”说罢脚下一点,手中的剑直刺张浩瀚而去。   张浩瀚手一翻,伽罗刀出鞘,迎上他的剑锋,道:“我不管你究竟是谁,少年人,你未免太过狂妄!”   杨仁和道:“臭老头,敢说我狂妄,我看你才太过狂妄!”   砰的一声,两人剑锋相交,擦出剧烈的火花。张浩瀚心头大震!杨仁和手中所持武器乃是软剑,按理如何能与他手中的伽罗阔刀直面相对?可一招对上,却是他退了半步,可见对手内力之高强,远在他之上!那不过是一个看起来二十来岁的青年,居然将他五十年的潜心修为压在脚下!   杨仁和虽然也学过卢雅江的剑势,但软剑并不是他常用的武器,用起来并不称手,故虽他武功远在张浩瀚之上,却也只是暂时打了个平手。而他之所以用卢雅江的武器,是因为卢雅江暂时不能自己出手,他有带卢雅江报仇之意。   张浩瀚与他过了五个来回,便知对手绝非善类,额上沁出汗水,道:“你这少年人好生不讲道理,远通虽身负罪孽,然他已以命赎罪,他一生倾慕韩江,我将在葬在此处,只为了他前生心愿。”   杨仁和道:“狗屁!你们这两个恶心人,我恨不能把你们挫骨扬灰,你不滚远点,还自己凑上来继续恶心,我今天就要剐了你,鞭他的尸!”   张浩瀚一套修罗刀法,刀光大盛,几乎可说滴水不漏。杨仁和目光随着刀锋走,敏锐的捕捉到一丝空隙,打蛇随棍上,贴着他的刀锋上去,刺中他虎口。张浩瀚手一松,伽罗刀应声落地。杨仁和手腕一翻,软剑架上他的脖颈。   张浩瀚一脸震惊,缓缓闭上眼,道:“你既是为韩江报仇的,我无话可说。只是远通身已死,你也悔了他的墓碑,便让他安息吧,求你不要再开他的棺。”   杨仁和从怀里抓出一个药瓶,塞进张浩瀚手中,冷声道:“全部吞下去。”   张浩瀚愣了一愣,迟疑片刻,照做了。片刻后,他痛苦的扭曲了脸色,黄豆大的汗水顺着额角滚落,身体缓缓弯了下去,在地上蜷成一团。   杨仁和收回剑,冷冷道:“这就是当年你们给韩江吃的逍遥散功丹,我让你也尝尝这种功力化尽,脏器溃烂的滋味。你还有两个月的性命,我今日便不开他的棺,你自己把他挖出来,找个地方把他跟你一块葬了,别污染了这块地。一个月后我会派人来这里,还有你或他剩下的任何东西,我就把他挫骨扬灰。”   说罢合剑,漠然离去。      第43章      翌日一早,杨仁和要进城去给卢雅江准备车马,卢雅江也要跟着一同去。虽说他要走了,但他临走前还想再撞撞运气,看看能不能在谷水镇里找到点关于韩江和韩骋的消息。   卢雅江从前是何等高的心性,走哪都要穿招摇的大红衣服,这段时日他实在是吃了不少亏,脾气也收敛了些许,主动问杨仁和要了套灰扑扑的衣服穿,还弄了点尘土把粉白的脸扑灰了。   这天的天气阴沉沉的,好像随时要下雨,杨仁和取了一把油布伞,嘀咕道:“这天气真让人心情不好。”转而对卢雅江笑道,“韩兄,孟子说阴天少出门,不如我们今天别去了,再多等两天。”   卢雅江冷冷道:“废话少数。”径自拔步走了出去。   杨仁和不满地嘀咕道:“跟我在一起有那么不好么?”把伞塞进篓子里,追了出去。   谷水镇城门进去走两条街就有一家武器店,卢雅江想起昨天的事,便走进去问店主讨了柄长缨枪,拿在手里掂了掂。奇怪的是,他完全找不到昨天那种感觉了,枪杆子拿在手里就跟当初在谷水崖下一样别扭,怎么拿捏都不是。   试了一会儿,卢雅江有些烦躁,满脑子都是韩骋的一颦一笑,穿插着高晟风冷漠的、高高在上的身影,他心乱如麻,将长枪一丢,走了。   杨仁和正思考着怎么样能让卢雅江再多留几天好好养伤,突然听到前面的路口传来少年的叫卖声:“卖菊花糕啦,来尝尝吧!”   他心头一震,抬起头,果然看见那个其丑无比的小贩抱着箩筐站在路边叫卖自己的菊花糕。与此同时,卢雅江也转头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脸色一变,身上瞬间溢出浓重的杀气。   “韩兄!”杨仁和暗道不好,赶紧上前一步拦住他,说:“我突然想起来我昨天在酒楼里拉下了一样东西你赶紧陪我去取吧不然要被别人拿走了!”   卢雅江根本没有听他说了什么,冰冷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扎在那小贩身上。他浑身散发出冷气,连站在他面前的杨仁和都打了个寒颤。   杨仁和拉起他的手就想把他拖走,卢雅江像是钉子一样扎在原地不动,狠狠把手抽了出来,咬牙切齿道:“你自己去,我有事要解决。”   杨仁和急的都要出汗了,眼珠子转转,拉住卢雅江指着驻足在某个摊子旁的两三个人道:“韩兄,你看,那几个是不是武林人士?他们好像一直盯着你看,你认识他们吗?”   卢雅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发觉他们根本不是在看自己,便对杨仁和道:“滚开,往西走三条街等我。我办完了事来找你。”   杨仁和眼睁睁看着他一步一步往那小贩走去,拦都拦不住,急坏了。   卢雅江走到那小贩面前,停下脚步,发出一串寒冷入骨的笑声,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别来无恙啊。”   卖菊花糕的小贩莫名地用看着他,拿起一块菊花糕:“客官,买菊花糕吧。”卢雅江怎么也想不通,这个猥琐小贩在对他做出了这种事情以后居然还敢留在谷水镇里;而且因为小贩天生斜视,两目的焦距对不上,所以他明明看着卢雅江,但是卢雅江觉得他根本就没有在看自己,这是何等的忽视;不光不看自己,还一脸无所谓,这是何等的蔑视;不光一脸坦然,还敢让自己吃他的菊、花、糕!这是何等的挑衅!!!   卢雅江活那么大没有受过这种轻视和侮辱,本来还有些顾忌在这里出手,此刻已是怒火中烧,什么都不顾了,怒吼道:“我阉了你!!!”   杨仁和一脸惨不忍睹地闭了闭眼,正想着该怎么挽回事态的发展,这时突然听到旁边有人惊呼道:“啊!有人闹事!”   声音未落,一个绿衣服的少年跳了出来,喊道:“恶霸!不许欺辱良民!放开你的手!”   卢雅江扭头一看,就是昨天在酒楼里找他茬的那个绿衣小鬼,对他来说简直就是火上浇油,新仇旧恨一起算,将那小贩一丢飞起一脚就往绿衣少年胸口踹去。   绿衣少年身手不赖,一侧身躲过了,卢雅江一拳紧贴上去,那少年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把剑锋对准他的拳头推了上去,卢雅江及时收手,跳出战局,冷笑道:“什么名门正派,还不是拿着武器欺负赤手空拳的人?”   少年下意识地狡辩道:“我不是……”顿了顿,眼睛一亮,“你说什么?名门正派?意思你是邪魔歪道?难道你真的是赤炼魔使?”   杨仁和赶紧冲上来打圆场:“误会误会,这是一场误会!”   卢雅江一脚把他踢开:“滚!不关你的事!”   绿衣少年惊呼道:“呀!你吃霸王餐、欺凌小贩,还殴打路人!我今天一定要替天行道!”说罢抢攻上来,莽莽撞撞就往卢雅江身上挥刀。   杨仁和在一旁看他剑招路数,是燕溪山庄的弟子,但是年纪轻,出手莽莽撞撞的,连对手的底都没探就敢这样打,功夫又不高,卢雅江即使没有兵器,即使有伤在身,解决这样一个角色还是没问题的。   果然,卢雅江不紧不慢地避开他的剑,双指一捏,夹住他的剑身。绿衣少年用力抽了抽,抽不出来,顿时大惊:“你这贼人!”   卢雅江手一收,就把他的剑抽了过来,反手一掌,扇在他脸上,冷笑道:“看来我该教你些江湖规矩,做人要不得这么嚣张!”   杨仁和惨不忍睹地把脸捂上了:谁都有资格说这句话,就是卢雅江没有。   绿衣少年的左脸颊顿时红肿起来。他捂着脸不可思议地等着卢雅江:“你这贼人……居然敢打我的脸……”   卢雅江再一甩手,他右脸颊也肿了起来。   绿衣少年完全呆滞了。   这时突然传来一声高亢的女人的尖叫声,一个蓝衣女子冲了出来,一把将绿衣少年搂进怀里,激动的颤抖着:“你居然敢打我家柳儿如花似玉的脸!我跟你拼了!”   只见这女人三十来岁年纪,妆容精致,保养得当,是个当之无愧的大美人。她袖子一震,从宽大的袖管里掏出一条九节鞭,鞭子对卢雅江照脸抽了过去!   杨仁和心中一合计,此人应当也是燕溪山庄的,美貌,武器是九节鞭——她应当就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孔雀娘子顾花翎,是燕溪山庄庄主夫人的妹妹。而她口中的柳儿,这名绿衣少年,就该是燕溪山庄庄主的小公子燕柳,她的外甥。   孔雀娘子顾花翎功夫不弱,同样是江湖美人,比起花瓶水玲珑,她就是真材实料的铁娘子了。她之所以不如水玲珑有名,是因为她年纪不轻,又已嫁做人妇,断绝了江湖男子们的肖想。   顾花翎一出手,卢雅江就不如刚才那么局促了,他手中又没有武器,那鞭尾上长着倒刺,他不敢徒手去抓,就只能躲闪。一个躲闪太急,触动了伤口,动作滞了一滞,偏偏那鞭子都是照着他脸抽的,于是鞭尾从他耳际扫过,拖出一条血痕来。   这下轮到教主大人怒了:臭婆娘,居然敢打我家左护法如花似玉的脸,我也要跟你拼了!   于是杨仁和弯腰捻起一枚石子,正欲趁神不知鬼不觉偷偷出手,没想到还没等到他出手,卢雅江已然忍无可忍,将书篓一丢,抽出梅纹扭丝剑向顾花翎的肺叶直刺过去。然而他出手受制,顾花翎又有了准备,侧身一闪,九节鞭打歪了他的剑。   燕柳看清他手中的剑,激动的快要晕倒道:“我的天呐!我的妈呀!如来佛祖玉皇大帝!天宁教的赤衣魔使总算让我给找着啦!二姨,放着我来!”说罢又横剑攻了上来。   此时天终于下起了小雨,杨仁和闭了闭眼,只想赶紧把卢雅江掳走带回出岫山上狠狠打他屁股,这混乱的局面他实在看不下去了。   燕柳那一喊,惊动了附近逛街的武林人士,大家都兴奋地叫着“赤炼魔在哪里?在哪里?”不一会儿,许多人围了过来,不少人跳入战局——只要能亲手拿下赤炼魔,在江湖上必然会声名大振;便是不能亲手拿下,也可以协同拿下,日后一样有吹嘘的本钱。   卢雅江应付一个顾花翎和一个燕柳已经有些吃力了,骤然又加许多这么多人,他开始显得捉襟见肘,节节后退。挡下一刀后,他脸色一白,唇角溢出鲜血来。   有人喊道:“赤炼魔受了伤!”   卢雅江咬紧牙关,继续奋战,然而他到底双拳难敌四手,剑招越使越乱,身上的破绽越来越多。   “啪!”五谷道人一掌拍在他后心上。   “噗!”卢雅江吐出一口鲜血,失去了意识。      第44章      一柄大刀照着卢雅江的胸口砍了下去,电光石火只见,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一把长刀架住了他下落的剑,在卢雅江身上三寸处堪堪停住。   接下这一刀的人是杨仁和,他脸色青白,胸口激荡,险些松手弃刀,拼了命握住了。   在看到燕柳和顾花翎出手的时候他就知道此事难以善了,自己再不出手,卢雅江必然有危险。然而他为了隐藏功力封住了自己的大穴,在卢雅江和顾花翎打斗的时候他已经用针扎了自己的大穴,但是要恢复需要一定的时间令凝滞的内力在经脉中流淌。越来越多的人来掺和这场热闹,卢雅江败势如山倒,根本没有给他这个时间,眼看卢雅江陷入困境,他不得不出手了。   他刚夺下一个在外围跳脚的小弟子的刀,就看见卢雅江昏倒在地,慌忙冲上去相助。内力未至,他硬生生接下这一刀,右手的虎口瞬间崩裂,血顺着刀柄淌了下来。   人们太快就把赤炼魔使打到,还没来得及兴奋够,此时跳出一个搅局的,纷纷摩拳擦掌。刀剑都冲杨仁和身上招呼过来。   杨仁和心中叫苦不迭,此时才知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硬生生激出内力冲破被封的穴道,内府处火辣辣的灼痛,他也顾不上,一招旋风刀把围在跟前的人们硬生生逼退了半步。   五谷道人道:“你是什么人?”   杨仁和刚刚出手的时候,明明只是个寻常的刀客,打扮的像个书生,那一刀他接的十分吃力,人们都以为他一刻就会倒下去。然而不过转瞬,此人身上突然现出巨大的压迫力,脸还是那张脸,却仿佛变了一个人,站在十步外都能被他的气势震慑。此人绝非凡人!   杨仁和轻轻喘着气,冷笑道:“什么武林正道,以多欺少,还从背后偷袭,也算本事?”   燕柳吃惊道:“你不是武林正道,你也是魔教中人?”   五谷道人涨红了脸道:“你们魔教中人作恶的时候不讲江湖道义,怎么自己打不过别人,就要讲侠义了?”   杨仁和哼笑一声,道:“我不用讲道义,你们一起上,也不是我的对手!”他这话说的倒也不是大话。在谷水镇中的武林人士,除了个别散客正好游览至此,不是各门派派过来请谷水二侠的小弟子,就是一直籍籍无名却又想要一举成名的人,大多是些浑水摸鱼的庸才,真正的精英都在筹备攻打出岫山的事,怎么会跑到这里来?杨仁和刚才看的很清楚,这七八个人里面最厉害的就数燕溪山庄的孔雀娘子了。   五谷道人道:“黄毛小儿,好狂妄的口气!”   顾花翎把鞭子一横:“那我就把你们这两个丑八怪的脸都打花!”   “丑八怪?”杨仁和气得跳脚,怒道:“本来念你是个女人,我还想放你一马。既然你这么说,我要你好看!”   那几人又一齐攻上来,杨仁和一边注意着昏倒在地的卢雅江,一边抵挡他们的攻势,居然还游刃有余,面带轻松的微笑。然而实则他的丹田处刀刮似的疼,且越来越疼,是强冲内力导致的内伤。   杨仁和放倒了三四个人以后,眼见围观的队伍越来越拥挤,围观群众的脚都快踩到卢雅江脸上了,他情知这样纠缠下去对己方是大大的不利,于是一手抱起昏厥的卢雅江,另一手握刀,一边与人对战一边往后退,觑准一个空隙,抱着卢雅江往城门口冲去。   一群人哪里肯罢休,见他跑了,便以为他已是黔驴技穷,何况赤炼魔好不容易被打晕了,成名的机会近在眼前,哪容得他走,纷纷拔腿追了上来。   杨仁和带着卢雅江冲出城门,在野郊停下。他轻柔地将卢雅江放下,让他的身体靠在一棵树上,然后回过身,冷冷地打量追出来的五个人。   追出来的分别是燕柳、顾花翎、五谷道人和金山派的张伟平,最后一个湖绿衣衫、面目平庸的男子杨仁和不认得,不晓得是哪里窜出来的江湖喽啰。   雨势已渐渐大了,杨仁和的头发被雨打湿,湿淋淋的盖在头上,他却极是潇洒地横剑一笑,甩了甩头发,没甩起来:“你们一起上吧!”   那五人果真一起攻了上来,只有湖绿衣服的男人笨拙地在外围跳来跳去也插不上手,显然他武功最差,其他四个都积极地抢在最前面。   杨仁和即使被围攻,也不慌不忙,劈开顾花翎的鞭子,长鞭被他往旁边一甩,借力打力,撞开了燕柳手中的剑,鞭尾抽在五谷道人掌心里,五谷道人痛叫着收回手,手掌已是血肉模糊。张伟平一招“开天辟地”,手中的剑照着杨仁和的脑袋直劈下来,杨仁和头都不抬,双指准确地夹住了他的剑,指节一勾一弹,剑身立刻碎成了几段。   就在此时,在一片乒呤乓啷的打斗声中,有一声极不和谐的破空声,一枚泛着蓝光的箭镞往昏迷的卢雅江处飞去。杨仁和大惊,立刻弃下战局飞扑过去,然而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瞧着那箭刺进了卢雅江的肩膀。   杨仁和心头大震,不管不顾地露出了后心,五谷道人见这是个机会,飞掌拍了过来,杨仁和回手与他对了一掌,五谷道人肥硕的身躯立刻往后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吐出几口鲜血。他颤声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用毒箭射卢雅江的人就是那个穿湖绿衣衫的男子,杨仁和看了眼箭尾上的标记,立刻出手封住卢雅江的穴道,抬头看着那人道:“你是万艾谷的毒师?”   万艾谷是个长满药草毒物的地方,那里有两种人,一种是药师,一种是毒师,而这人显然属于后者。   杨仁和目光森寒:“把解药交出来,我放你一条活路。”   那毒师被他的气魄所慑,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   刚才打斗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卢雅江,此时卢雅江脸上灰扑扑的尘土都被雨水冲去了,顾花翎定睛看了他一眼,惊呼道:“恩人!”   此时莽莽撞撞的燕柳横剑冲上去,喊道:“魔教妖人,受俘吧!”杨仁和还没出手,一条鞭子横空甩过来,卷走了燕柳手里的剑,却是顾花翎干的。   燕柳空着手一脸无措:“二姨……”   顾花翎道:“柳儿,你快退下!”   这时张伟平捡起燕柳的剑又冲上去,顾花翎一闪身挡在他面前。张伟平震惊道:“你要倒戈?”   顾花翎道:“对。”   那边几个人莫名其妙自己打了起来,于是杨仁和放下卢雅江,往那毒师走了过去,寒声道:“解药。”   那毒师怕极了,转身就要跑,杨仁和追上去,那毒师转过身,袖子里藏了枚机匣,正是这枚机匣里又射出一只毒箭。杨仁和眼疾手快,抓住毒箭的箭尾,反手往那毒师身上丢了过去,只听毒师一声惨叫,毒箭完全没入了他的肩膀。   杨仁和含笑走上去,揪着他的领子问道:“解药是哪一种?”   毒师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拿出一包药丸,杨仁和问道:“这是什么毒?”   毒师道:“万、万麻散……”   杨仁和蹙眉。万麻散这种药他听说过,是一种特别剧烈的麻药,一指甲盖的量能麻翻一头大象,中毒者会立刻丧失行动能力,而且因为药性太剧烈,等麻性散去后也会有后遗症,中毒者的神经会受到损伤,从而导致行动迟缓,武功减弱,甚至影响心智。   毒师的眼皮已经开始上下打架了,杨仁和一把把插进他肩头的箭镞拔了出来,毒师一声惨叫,又清醒了。杨仁和说:“这真的是解药?”   毒师泪流满面地说:“真的……真……呼……”睡着了。   杨仁和不耐烦地翻翻白眼,又把箭头插进他右边的肩膀,毒师再度惨叫着醒了过来,杨仁和把他交出来的解药拿了一颗往他嘴里塞:“怎么解才不会留下后遗症?”   “赶在中毒后半个时辰……呼……”又睡着。   杨仁和动作干净利落地拔箭,扎他胳膊。“噗!”   “啊!!!”   “继续。”   “半个时辰内三颗解药……呼……”   “噗!”   “啊!!!然后每两个时辰一颗……呼……”   “噗!”   “啊!!持续三天,并坚持全身按摩……呼噜……”   “噗!”   “啊!”毒师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泪眼汪汪地说:“然后就解了……呼……”又睡死了。   “啪!”杨仁和又往他屁股上扎了一箭,尽根没入。   这回毒师连睁眼和惨叫的力气都没了,流着眼泪有气无力地哼哼道:“又怎么了……”   杨仁和冷冷道:“看你不爽。”   他拿着解药走回卢雅江身边,那边张伟平已经被顾花翎打败了,而除了一脸茫然的燕柳,其他人先前都已经被杨仁和打败了。   杨仁和对于顾花翎的突然倒戈也很莫名,但是他并不关心,抱起卢雅江,给他喂下三颗解药。   顾花翎走到杨仁和身边:“他是赤炼魔使?”   杨仁和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不语。   顾花翎咬了咬嘴唇:“他今年几岁了?”   杨仁和还是不理她。   顾花翎竟渐渐红了脸,三十多岁的女人女儿娇羞态尽显,揪着衣摆道:“他跟韩、韩……哎呀,就、就是那个讨人厌的冤家啦!他们是什么关系?”      第45章      杨仁和蹙眉,不悦道:“你跟韩江有什么关系?”   听到韩江这个名字,顾花翎眼睛顿时亮了,欢呼道:“果然是他!他与韩江究竟是什么关系?难道……他就是这两年出现在江湖上的那个韩骋?可他又怎么会是天宁教的人。”   杨仁和懒得理他,抱起卢雅江就要走,顾花翎上前一步拦住他,方才还笑盈盈的脸蒙上了一层哀愁:“他……是韩江的儿子吗?”   杨仁和道:“是又如何?”   顾花翎瞬间倒抽了一口冷气,捂着心口往后退了一步,眼泪唰的一下打了下来:“他竟然……竟然连儿子都有了……我就知道,他当年说过要娶我的话,不过是花言巧语。他骗走了我的初吻,骗走了我的初恋,却一走就是二十五年,眼睁睁看着我嫁给了别人也不来抢亲……”   燕柳震惊道:“二姨,你……”   “二十五年前?”杨仁和上下打量他:“二十五年前你几岁?”   “八岁。”顾花翎羞怯地垂下眼,“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你……”杨仁和嘴角抽抽了:“你情窦开的真早。”   顾花翎旋即正色道:“他果真是韩江的儿子?韩江二十年前真的死了吗?”   杨仁和懒洋洋道:“死了,你都嫁人了,也趁早死心吧。”   顾花翎凝眉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这孩子的身世究竟如何,这些人我燕溪山庄派人多方打探韩江的情况,便是他果真遇害,我们也想寻出他的仇人为他报仇。可惜始终无果。”   当年刘远通等人擒下韩江,张浩瀚偷偷将他放走,刘远通不敢说出自己给韩江下药之事,便称韩江是自行逃走的。这事不大光彩,其他人也未敢将此事宣扬出去。二十年一过,当年喝了那一场酒的人里除了刘远通与张浩瀚之外都已全数入土,如今刘远通和张浩瀚也死了,所以韩江的事在江湖上一直是个悬而未决的谜题,谁都不能确定他是死是活,只能以失踪案论处。   顾花翎道:“当年韩江从西山九怪手里救下我山庄数十女眷,我燕溪山庄至今感念他的恩情。若这孩子真是韩江的儿子,带着他韩家的玉佩来我山庄,他想要什么,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我山庄上下千人都可以任凭差遣,以报当年的恩情。”   杨仁和道:“你不怕我们魔教?”   顾花翎顿了顿,红着脸道:“讨厌,跟你们魔教有什么关系,我是为了那个作死的冤家。”   杨仁和翻翻白眼,道:“放心,自有用的到你们的地方。”说罢抱起卢雅江飞身而去。   燕柳在后面沮丧地嘟囔道:“二姨,赤炼魔跑了,我扬名立万的机会没有了。”   顾花翎说:“傻孩子,放心,江湖上有的是机会。”      第46章      杨仁和带着卢雅江回到草庐,刚把卢雅江放下,他也累的倒了下去,丹田处一阵剧痛,痛得他蜷起身子。这一回真的是险象环生,差点因为他一时贪玩,武林第一魔教天宁教堂堂教主和左护法就要被几个江湖喽啰弄死了。   杨仁和给自己吃了几枚补药,运功调息一阵,感觉好了一点,又打起精神出去烧水煮药。计算着每到两个时辰,就给卢雅江喂一枚解药。   到了深更半夜,卢雅江才终于转醒。杨仁和趴在床边睡得很浅,一听到卢雅江呢喃着要水的声音他就惊醒了,赶紧起来点灯给他倒了杯水。   卢雅江看着杨仁和端过来的水杯,莫名地皱起眉头,却不接。过了好一会儿,他哑声道:“为什么我动不了?”   杨仁和这才晓得这药性有多厉害,赶紧将卢雅江扶起来,抱着他的脑袋缓缓替他将水喂了进去。   卢雅江漆黑的眸子一错不错地望着他:“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杨仁和早就编好了一套说辞,说卢雅江昏过去以后被人下了万麻散,武林正道们正要带走他的时候雨水把他的脸冲刷干净了,燕溪山庄的孔雀娘子和小公子燕柳临阵倒戈把他救了下来,还给了万麻散的解药以及告知了解毒方法。   卢雅江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他们救了我?为什么?”   杨仁和道:“因为他们说你长得像韩江,问我你是不是韩江的儿子。他们说韩江是他们的大恩人,当时情况紧急,为了能救出你,我就告诉他们你是韩江的儿子。”   卢雅江在张浩瀚那里曾经听说过韩江打败西山九怪救下燕溪山庄被掳走的数名女眷的事情,他喃喃道:“又是韩江……我长得,果真那么像他?”   杨仁和算算时间又过了差不多两个时辰,又拿了一枚解药给他喂下,告诉他说:“孔雀娘子告诉了我万麻散的解毒方法,你必须每两个时辰吃一枚缓解麻性的解药,每天早中晚各坚持全身按摩一次,然后每天泡一次热水澡,坚持三天药性才能完全解除。不然会留下后遗症,你的心智和身体都会变迟钝的。晚上你昏迷的时候我已经给你按摩过一次了。”   卢雅江也听说过万麻散的厉害,他恨的咬牙切齿,却发觉自己的嘴里软绵绵的,连咬牙的力气都没有。他道:“是谁给我下的毒?”   杨仁和立刻道:“那个人自称是万艾谷的毒师。”   卢雅江道:“你记得他长得什么样子?”   杨仁和连连点头:“记得记得,改天我画一张像给你!”   卢雅江道:“好!”   第二天一早,两人醒来,卢雅江只有手指脚趾和脸部肌肉能动弹,其他地方依旧酸麻无力,所以他的洗漱全是由杨仁和伺候的,早饭是杨仁和蒸了一笼包子,然后一点一点撕碎了喂到他嘴里。   吃完早饭,就要开始早上的全身按摩。杨仁和先把他的身体放平,从他的头部开始,五指顺着他头皮一点点往下按压。他既然能砍柴,那手劲就不小,卢雅江觉得挺舒服,而且因为他的神经被麻痹了,感觉比平时弱化了一大半,还哼哼道:“手劲再重一点,多按两下……嗯,不错。”   按完头部和颈部,杨仁和开始帮卢雅江按摩身体。卢雅江的右肩有箭伤,所以杨仁和按摩的时候特别小心。卢雅江虽然会觉得疼,但对他一个习武之人来说这点伤根本算不了什么,眉头都没皱一下。   按完上半身,杨仁和又把卢雅江的裤子扒了,开始给他按摩下半身。这下卢雅江的表情就没有这么愉悦了,微微皱着眉,好像有点纠结,但是没有拒绝。   杨仁和的手指揉捏着卢雅江修长健美的双腿,渐渐起了色心,着意在他大腿内侧刮搔摁捏,恨不得咬上几口,生生忍住了。卢雅江的感觉比较麻木,但是时间久了,还是会有感觉,不一会儿就把秀气的眉头蹙地紧紧的:“别碰这里,痒。”   杨仁和很为难地说:“可是不按摩到的话,留下后遗症怎么办?孟子说过,忍得一时小苦,才能获得大甜。”   卢雅江不说话了。   没多久,杨仁和又把他翻了个身,让他趴在床上,按摩他的腿后和屁股。卢雅江的全身的肌肉都很紧致,唯有屁股上的肉很多,软软的,弹弹的,所以教主大人特别喜欢打他屁股。现在仗着卢雅江不敏感,杨仁和自己饶有兴致地玩了起来,一会儿张开两只手掌捏住,一会儿用手指把他屁股上的肉箍出一个包子型,一会儿又戳啊戳,观赏它弹来弹去的模样。要是搁在平时,不管他用哪个身份都不能玩的这么尽兴的。   过了一会儿,卢雅江问道:“你怎么老盯着那里按摩?”他能感觉到杨仁和在碰他那里,但是具体做了些什么,他感觉不清楚。   杨仁和赶紧收起猥琐的笑容,温和地回答道:“这里的肉多,是要多按一会儿的。”   杨仁和又把卢雅江翻了回来,欲语还休地说:“韩兄,我已经帮你按摩完了,除了……那里。”   卢雅江自然知道他指的是哪里,脸板的跟个铁板似的:“那里就不用了。”   杨仁和犹豫地说:“虽然你我同是男子,我也觉得这样不太好。但是孔雀夫人跟我说,每个地方都要按摩到,尤其是男子的那里,不然三天过后,韩兄就会……咳咳,损伤男子威风。”   卢雅江脸色变了几变,几次要开口,又咽了下去,陷入了水深火热的挣扎中。过了半天,他咬牙切齿地说:“按吧!”心里暗暗发狠,等自己身体好了以后一定去抄了那该死的万艾谷,顺便把杨仁和的手给剁了!   杨仁和心里暗笑,面上却做出为难的模样,手触上去又弹开,哎呀哎呀乱叫,仿佛受了什么不得了的刺激。   卢雅江又羞又愤,怒道:“快一点!”   杨仁和捏捏揉揉,又把手收回来,颤声道:“韩兄,这实在是,实在是,实在是让人为难啊!”   闹到最后,卢雅江从不情不愿转变成了逼良为娼,怒吼着逼杨仁和:“我们都是男的,你扭捏个屁!快揉!”   杨仁和像玩泥巴一样拿住那团软绵绵的东西捏捏揉揉搓搓,一边暗叹手感真棒,一边委屈兮兮地说:“韩兄,我这下可为你牺牲大发了!”      第47章      第一次全身按摩的时候卢雅江气的咬牙切齿,两三次以后他就习惯了,反正让人摸一次也是摸,摸两次也是摸,习惯就好。   夜里杨仁和弄了一个大浴桶过来,里面装满热水,试好水温,就把卢雅江抱到桶里去。他问卢雅江:“水温会不会太烫?”   卢雅江木着脸说:“感觉不出来。”   于是杨仁和开始给他晚上的例行按摩,先按摩头,然后按摩肩膀,接着按摩胳膊。然后杨仁和有些为难地说:“下面按不到。”   卢雅江翻翻白眼:“你不会进来啊。”   杨仁和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但还扭捏了一阵,什么孟子说男子同浴不好,孟子说不是夫妻授受不亲,直到卢雅江一字一顿地说“再让我听见孟子两个字我就割了你的舌头”之后杨仁和才愁眉苦脸地脱掉外袍和鞋子,剩一件内衬钻进桶里。   杨仁和先让卢雅江趴在木桶边上,顺着他的背脊往下按,按到尾骨处,心痒痒的,手指缓缓往他臀缝里滑,在穴外打转。他转了一会儿,卢雅江察觉到了,冷声道:“干什么呢你!”   杨仁和羞涩地说:“这里要不要按摩啊?不按的话以后会不会不好用了?”   卢雅江气的脑充血,一字一字地说:“你敢碰我就剁了你的手。”   杨仁和心想那我不用手碰用其他地方碰呢?想了想未免卢雅江发飙还是算了,故作委屈兮兮地说:“韩兄,我还不是为了你好。唉,我若不是怕韩兄落下一二疾病,你以为我愿意么!”   按完背面,杨仁和再将卢雅江转过去,举起他的一条腿搁在自己肩上,从腿根处缓缓往上按摩。卢雅江这个姿势就使得两腿大张,该暴露的不该暴露的东西全都暴露在杨仁和面前。若他是躺着的,他自己眼不见为净也就算了,可偏偏他背靠浴桶坐着,自己也看的清清楚楚。   不一会儿,杨仁和道:“呀,韩兄,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被热气熏的?你有没有不舒服?”   卢雅江牙缝里嘶嘶冒着寒气:“废、话、少、说。”   杨仁和给他按完全身,又要开始按摩那里的。他道了声得罪,然后一副嫌弃的模样捧起卢雅江的那玩意儿大力揉捏,卢雅江气的快吐血:“你那是什么表情!你很委屈吗!”   杨仁和瘪瘪嘴:“是有一点点委屈啊,韩兄,我活这么大还没有碰过别人的这个地方呢,就连我自己的我也没碰过。”   卢雅江抓狂道:“闭嘴!再敢让我看到你这种表情我就杀了你!”   杨仁和欲哭无泪:“韩兄你真是好不讲道理,我要不是为了你,怎么会做出这种有违圣人教诲的事情。”手里则是玩的痛快,捏捏软软滑滑的小圆头,揉一揉,戳一戳,拔一拔。   没多久,卢雅江的物事竟缓缓变大变硬了,虽不如平常那样硬挺,但变化还是很明显的。   卢雅江眼睛一闭,装睡着,偏偏那个不识趣的书生大声惊呼道:“韩兄你的这个东西怎么变大了!”   卢雅江要不是手动不了,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杨仁和见他表情羞愤欲绝,坏笑了两下,突然靠过去,将脸搁在卢雅江的肩膀上,是一个拥抱的姿势,右手还握着他的那个东西。卢雅江装不下去了,冷冷道:“干什么?”   杨仁和装纯情道:“我、我不敢看。”   他不看也好,卢雅江也觉得自在一点,于是不吭声了。   泡完热水浴,杨仁和将卢雅江抱出来,将他全身擦干,给他换上干净衣服塞进被窝里。按摩了一天又泡了热水,卢雅江舒服了很多,膝盖和手肘能稍稍弯一弯了,但是还不能灵活的动弹。   晚上杨仁和睡觉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卢雅江方才在浴桶里那隐忍又动情的模样,不由得血气上涌,寂寞难耐地抱着被子在床上打滚。滚着滚着,他气急败坏地坐了起来,伸手点住卢雅江的睡穴,哼哼道:“本教主这么伺候你,凭啥要忍?不忍了!”说罢翻身扑了上去,红浪翻腾,一夜春意。   第二天卢雅江醒来,感觉身后稍稍有点不舒服。不过他一来中了麻药很不敏感,二来昨晚杨仁和非常小心翼翼,所以他只当做是寻常的身体不适,并没有多心。      第48章      在杨仁和的悉心照料下,到了第三天,卢雅江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了,除了身体有点僵硬,但是四肢都能动弹了。   中午杨仁和继续给卢雅江按摩,卢雅江这几天已经被他摸习惯了,大大方方的让他在自己身上揉捏。因为他的知觉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杨仁和揉他屁股的时候就不敢太过分,规规矩矩抓着他屁股蛋揉了十几个来回就松手了。到了最后,他试探地抓起了卢雅江的那物事,看了眼卢雅江的表情,卢雅江却只是惬意地躺着,看都没看他一眼。这几天卢雅江被他像母亲照顾婴儿一样照顾着,身体上已经完全没有秘密可言了,也谈不上羞涩了,那处被他揉捏了快十次,卢雅江都习惯了,完全将这当成是全身按摩不可或缺的一步,他没想到现在可以用自己的双手去按摩那里——让杨仁和按摩对他来说没什么色情意义,这只是治疗之余的一种享受。他已经没把杨仁和当外人了,甚至杨仁和存在的意义就在于他的那双手。   杨仁和没搓揉几下,卢雅江的欲望就挺立了起来。他的知觉已经恢复了大半,所以那处重新变得敏感起来。他的脸皮已经在两天之内锻炼厚了,不光不觉得不好意思,舒服之余还颐指气使地吩咐道:“动作轻一点,你弄疼我了。”   杨仁和还是喜欢看他羞怯隐忍的样子,现在卢雅江像个老爷一样,他心里就不高兴,故意使坏捏了捏他娇嫩的龟头,卢雅江疼的一个哆嗦,噌地直起身拔出软剑,怒道:“我剁了你的手!”   杨仁和快要哭了:“圣人说,救谁别救白眼狼,含辛茹苦十余载,动辄得咎,动辄得咎啊!”   卢雅江懒地理他,将剑一收,抱着脑袋躺下来继续享受。   不一会儿,卢雅江的呼吸变得粗重了,那东西在杨仁和手里开始抽搐跳动,杨仁和及时收手,道:“差不多了,中午的就到这里吧,晚上继续。”   卢雅江也没想到今天的自己这么敏感,如果杨仁和再弄两下他就要出精了。杨仁和及时收手,他即松了口气又不高兴,又羞又恼地瞪了他一眼,拿被子将自己一裹:“我饿了,快滚去做饭!”   杨仁和咂咂嘴:“圣人云,敌国破,谋臣亡;飞鸟尽,良弓藏。唉!”   卢雅江听不懂,理都不理他。   杨仁和走出去,带上门,扒着门缝往里看,只见他一离开,卢雅江就掀开了被子,开始自己揉捏那处。不一会儿,他鼻子里发出愉悦的轻哼声。   不知道为什么,杨仁和心里酸溜溜的,完全没有成就感。   吃完饭的时候,杨仁和弄了坛酒来,酒有活血化瘀的作用,对缓解卢雅江的毒性有好处。很奇怪的是,卢雅江脸色很不好看,拽的二五八万似的,好像谁欠了他十万两银子。杨仁和以为他还在生中午的气,于是殷勤地给他倒酒夹菜。   卢雅江对上杨仁和的视线,却猛地蹙紧了眉头,转开眼,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喝了几杯小酒,卢雅江突然从袖子里抽出一卷书,狠狠砸在桌子上,语气不善地质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杨仁和定睛一看,是那本被他换了《论语》封皮的《龙阳逸史》,明明已经被他藏在柜子最里面了,不知道卢雅江是怎么翻出来的,顿时傻了眼。   卢雅江寒声质问道:“你不是满心圣贤的书生吗!为什么论语里头竟是这种东西!”   杨仁和心肝颤了颤,嘴角往下一撇,泫然欲泣道:“这……韩兄……我……我也是个有七情六欲的凡人啊!”他突然暴发,卢雅江反而被他吓了一跳杨仁和大声道:“我与韩兄天天在一起,你我亲密无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又不敢对韩兄有非分之举,奈何我心思凡,我就只能……只能……”   卢雅江有些恍神。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而他的心,在十五岁的时候就被高晟风占据了,后来又被韩骋硬生生地剜去一半。他知道杨仁和待他好,当他找到这本书的时候,再想到杨仁和这几天对他做的事,只觉荒唐无比,本想拔剑剁了杨仁和的手,然而又狠不下心去。他不舍得杀杨仁和,但他自认也没有情能分给杨仁和了。   他冷冷道:“你痴心妄想。”   杨仁和颤声道:“我、我就是痴心妄想。”   卢雅江双眉紧锁:“你还是想你的功名吧!”   杨仁和又颤了颤,轻声地道:“若是此生能与君相伴,功名不要也罢。”   卢雅江蓦地站起来,拔剑挥剑动作流畅一气呵成,一转眼剑就已经搁在了杨仁和的脖子上。他一字一顿道:“我与你不是一路人。我念你对我有恩,留你一条命,你好自为之。”说罢卷起桌上的酒坛,冲了出去。      第49章      杨仁和坐在屋子里发呆的时候,卢雅江冲了回来。他一身都是酒气,眼红红的,显然已经喝醉了。   杨仁和连忙搀住他,道:“天色暗了,你在这坐一会儿,我去烧热水来给你洗澡。”   卢雅江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他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即使喝醉了,力气还是很大。卢雅江红着眼问他:“你为什么喜欢我?”   杨仁和愣了愣,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这几天卢雅江的表现完全没有什么值得称赞的地方,如果书生喜欢上他,只能说明书生是个受虐狂。   杨仁和还没想到答案,卢雅江又道:“为什么他不喜欢我?”   杨仁和一愣:“他是谁?”   卢雅江闭了闭眼,又道:“为什么他也喜欢我?”   杨仁和再一愣,旋即明白第一个“他”大概是“高晟风”,第二个“他”应该是“韩骋”。他试探地问道:“那你喜欢谁?”   卢雅江突然睁开眼睛,恨声道:“我谁都不喜欢!”   杨仁和瘪瘪嘴,嘀咕道:“小没良心的。”   杨仁和抽出手要走出去烧水,卢雅江突然从后面抱住了他,将脸埋在他肩窝里,哽咽着道:“我好疼,你抱抱我。”   杨仁和酸溜溜地说:“你要谁抱你?”   卢雅江就只是抱着他不出声,没一会儿,杨仁和觉得自己的肩膀的又热又湿,才惊觉他竟哭了。   杨仁和转过身,将他搂近怀里,柔声哄道:“乖,不哭了。”   卢雅江抬起头,表情倔强地看着他,突然抓着他的手腕将他一扯,便将他推倒在床上。卢雅江翻身覆了上去,压在他身上,摁着他的胳膊道:“我该走了,我要回出岫山了。我与你是不可能的,我无以为报,只这一夜,日后便忘了我,考你的功名去。”   杨仁和傻眼了。   卢雅江弯腰附上来,啃咬他的脖子,是真正的啃咬,把杨仁和疼的哇哇乱叫。他撕开杨仁和的衣服,手往他手下探去,学着从前韩骋和高晟风对他做的那样将手指往杨仁和体内挤。然而他手上什么也没涂,干涩的手指硬往里顶,把杨仁和疼的抓狂地叫道:“谁要你用这种方法报答,不用了,我谢谢你了!”   卢雅江根本不理他,像只小兽一样在他身上生涩地乱拱。杨仁和一把将推开,卢雅江直起腰,怔怔地看着他:“你不愿吗?”他双眼睁得大大的,表情是单纯、茫然、混合着痛苦和挣扎。杨仁和突然觉得有些心疼,怔了一刻没问答,卢雅江便当他是默认了,手指又硬生生往里顶。   杨仁和疼的翻了个白眼,叹气道:“罢了,让你试一次吧。”   卢雅江抱着他啃了一阵,润滑和扩张都没做到位,就换了正经家伙急匆匆地往里顶。他根本顶不进去,疼得他自己满头是汗,杨仁和连白眼都翻不动了:“混蛋……以前我是这样对你的吗……”   卢雅江是真的醉的不清醒了,顶了半天顶不进去,不悦地对杨仁和道:“太小了。”   杨仁和点点头:“对,太小了,孔子说,一根棍子一个孔,对不上就放弃吧。”   卢雅江长臂一捞,蹭的一声,软剑出鞘。他面无表情地说:“开大一点就行了。”   杨仁和差点昏过去,急急忙忙往后退:“你喝醉了,还是好好睡觉吧。”   卢雅江抓着他的腿坚持道:“我没醉,你让我试一试。”   杨仁和见再这样下去就要玩出人命了,连忙握住他握剑的手,柔声哄道:“不用剑,你抱抱我就好了。”   卢雅江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杨仁和将他的剑推开一点,双手搂住他的背,卢雅江松开了握剑的手,也搂住他的背。杨仁和一击手刀劈下,怀里的身体软了下去。   杨仁和松了一口气,翻身坐起来,把卢雅江摁在床上,对着他光裸的屁股用力抽了两下,怒道:“小混蛋!”然后用被子将他盖好,披上衣服一瘸一拐地走出去烧水。   杨仁和刚走出房间,便见一个白衣飘飘的人背对着他负手站在院子里。这大半夜的,一身突兀的白衣吓得杨仁和心脏差点停跳,下意识摆出架势就要出手,再定睛一看,立刻收起招式,毕恭毕敬地对着那人低下了头,心虚地叫道:“右、右护法。”   尹言缓缓转过身来,含笑轻声道:“教主,你玩够了吗?”他明明带着笑意,却让杨仁和不寒而立,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尹言柔声道:“教主,十一个门派的人马已陆续在洛阳聚集,等他们备齐人马,就要来攻打我出岫山了。教主,你该回教中主持大局了。”   杨仁和始终低着头,喃喃道:“好。”      第50章      翌日一早,卢雅江醒过来,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厉害。他躺在床上,睁眼望着房梁,回忆昨晚的事情——他喝多了酒,他把杨仁和压到床上,他拔剑打算把杨仁和的洞开大一点……再然后,不记得了。   卢雅江惊得倒抽一口冷气,这才发现杨仁和不在身边。他掀开被子,想看看昨晚自己到底有没有做出那么荒唐的时候,结果真的在床铺上找到些微血迹,不过不多,应当没有用上真剑。   卢雅江垂了垂脑袋,低声咒道:“该死。”他慢吞吞地走出房间,却看见院子里坐了一个人。那不是杨仁和,是一个他熟悉的,又陌生的背影,他已经有半年的时间没见过这个人了——天宁教的教主高晟风。   高晟风出现的太过突然,以至于卢雅江抓着木门傻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噗通一声跪了下去,颤声道:“教、教主。”   高晟风站起来,缓缓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卢雅江。他冷冷道:“原来你还记得我这个教主。我给你半年时间执行任务,你两个月前就已拿到秘籍,为何迟迟不归山?”   卢雅江心虚道:“教主,属下……”   高晟风道:“我不要听你狡辩!”   卢雅江只得道:“属下知错。”   高晟风道:“你生为我天宁教堂堂左护法,玩忽职守,成何体统?如今正道十一大门派已在洛阳集结,不日即出发攻打我出岫山,你却在外流连!”他高声道,“左护法,你玩够了没有!”   卢雅江的身形几乎低到尘埃里去,颤声道:“属下……知错。”   此刻站在屋顶上的尹言听着教主大人义正言辞的教训,哑然失笑,摇了摇头,转身先行离去了。   高晟风道:“你起来。”   卢雅江慢慢爬起来,还是低着头不敢看高晟风,高晟风的语气里隐含着怒意:“左护法,你瞒着我做了什么亏心事,连看也不敢看我一眼?”   卢雅江慌忙抬起头,看清高晟风的脸以后,愣住了。以前的高晟风虽说相貌平庸,然而至少脸上也是干干净净的,然而现在的他,脸色蜡黄,皮肤像是泡久了水似的皱巴巴的,简直像被人毁过容一样。卢雅江情不自禁地惊呼道:“教主,你的脸……”   高晟风冷冷道:“我新练的神功会损伤人的相貌。怎么,左护法,我的脸碍了你的眼?我长得丑了,就不是你的教主了?”   卢雅江习惯性的膝盖一软又要跪下去:“属下不敢!”   高晟风缓声道:“我听说,你在外面,用了一个假名,说你叫高魔使?”   卢雅江的心狠狠一紧,心虚地不敢对上高晟风的视线。   高晟风挑起他的下巴,迫他看着自己,凉薄的嘴一张一合,讽刺道:“左护法,你配吗?”   不知是否旧伤发作了,卢雅江胸口像是被一把银针用力扎了一下,疼的几乎喘不上起来。   高晟风看着他瞬间褪去血色的脸,冷冷一笑,道:“走吧,回出岫山去。你这玩忽职守的护法,竟还要本教主亲自来寻!”   卢雅江跌跌撞撞跟着他往前走,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住了许久的草庐,忍不住问道:“教主……那书生……”   高晟风头也不回:“被我杀了。”   卢雅江用手捂住心口。他的心一半被高晟风占据了,一半被韩骋剜走了,已经没有多余的位置留给杨仁和。可是为什么听到这个答案,这里会觉得有些难受?      第51章      高晟风和卢雅江快马加鞭,当夜在一小镇的客栈里歇下。   卢雅江刚刚洗完澡,高晟风就推门走了进来。话不多说,开门见山:“脱光衣服去床上趴着。”   卢雅江衣服才穿了一半,迟疑片刻,慢吞吞地走到床边,将衣服又脱了,然后趴了上去。   高晟风丢给他一罐油膏:“撅起屁股,自己弄。”   卢雅江的表情很委屈,但是他很听话,高晟风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慢吞吞地把油膏涂抹在自己手指上,然后往自己身后送。   高晟风在一边看着,心想:小兔崽子,明明就会做,昨晚是故意折腾本教主吗?!   等卢雅江弄得差不多了,高晟风走上前压到他身上,从背后将早已挺立的物事长驱直入刺进他身体里。卢雅江隐忍地低吟了一声。   高晟风的动作很野蛮,欢爱之事对他来说就像一种惩罚。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韩骋,韩骋每一次都小心翼翼,先顾忌卢雅江的感受,生怕把卢雅江弄疼了。   抽插了没一会儿,高晟风察觉身下人有些不对劲,扳过他的脸来看。猝不及防,卢雅江惊慌失措的表情和满脸泪水就撞进他眼里。   高晟风略有些吃惊,按捺下心中的喜悦,故意板着脸道:“怎么,左护法下山半年,连心性都变了?本教主的脸毁了你就觉得很委屈?还是……你心里有了别的什么人?”   卢雅江还是又隐忍又乖巧地摇了摇头,咬着嘴唇,颤声道:“属下……不敢。”   高晟风有些生气,伸手在他屁股上啪啪打了几巴掌,将他一推,摁着他的背,把他的脸摁进枕头里,身下用力冲撞起来。卢雅江那微不可闻的呻吟声就尽数被埋没在枕头里了。      第52章      高晟风和卢雅江回出岫山用了近半个月的时间。这半个月几乎每天晚上高晟风都要和卢雅江欢好,每一次都很野蛮粗鲁,以至于卢雅江每天骑马的时候把全部的力气都集中在脚蹬上,尽量少让自己的屁股和马背接触,到了出岫山下,他腿上的肌肉多了许多,大腿粗了一圈。但即使这样,他一次也没拒绝过高晟风,每次高晟风拼命欺负他,问他是不是心里有别人了的时候,他都只是闭着眼流着眼泪摇头,把高晟风气的肝疼。   回到出岫山,一大堆教务等着高晟风处理,高晟风就没精力去折腾卢雅江了。这样一来,卢雅江反而松了口气。   卢雅江住的地方叫做江潮居,回了出岫山以后,除了高晟风传唤他,他就整天呆在自己的江潮居里面足不出户。   他弄了大小不一的十余杆枪放在居处,每天除了练剑,都会腾出个把时辰来练枪。   很奇怪的是,那天他在谷水镇里的确用枪用的很自如,可是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发挥出那般水准过,十几杆精打的枪都找不到手感。不过他的发挥很不稳定,有的时候会突然找到感觉,使出一套枪法,但是更多的时候,他会连握枪都握不好。   这天他又在练枪,依旧找不对感觉,突然间一声锐器破空声,卢雅江一抬头,只见一杆明晃晃的钢枪兜头砸下来,他吓了一跳,立刻横枪去挡,截住了那一击。那杆钢枪旋即往他腿根出扫来,卢雅江反手一抡,再当下一击。偷袭者出手极快,连着又是三搠,卢雅江全来不及思考就出招,挡下他的攻击,反防为攻,一枪向那人劈去,两柄枪一撞,只听咔的一声,卢雅江手里的木枪断成了两截。   卢雅江将两截断枪丢开,低着头道:“右护法。”   尹言表情淡漠地问道:“梨花枪法你使的不错。是谁教你的枪法?”   卢雅江不敢说,垂着脑袋默不作声。   尹言倒也不追问,只道:“没想到你竟有这个天分。”   卢雅江忐忑不安极了。   尹言站了一会儿,无话可说,转身就走。卢雅江却慌慌张张地抬起头唤道:“右护法!”   尹言停下脚步。卢雅江咬了咬嘴唇,纠结地问道:“右护法,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的身世?”   尹言眉头一跳。   卢雅江鼓起勇气问道:“我、我跟青衣客韩江,又没有关系?”      第53章      卢雅江鼓起勇气问道:“我、我跟青衣客韩江,有没有关系?”   尹言听到这个名字,有片刻的恍神。有多久没有听到过这个人的名字了?二十年前,前任教主下令出岫山之人不准在提起那个人,他似乎就没有听人提过了。他轻笑一声,道:“听说你杀了金蝉剑刘远通,是不是?”   卢雅江道:“是。”   尹言道:“不错,你已为你生父报仇。”   卢雅江虽然早就猜到过,可是听尹言亲口承认,他还是万分震惊。尹言抬步要走,卢雅江急急道:“右护法,那我的生母是谁?”   尹言再度停下脚步:“该你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卢雅江满腹疑惑,接着又问道:“那‘阔刀’为什么会以为他才是韩江的儿子?”   尹言微微蹙眉,冷冷道:“他误会了。”   卢雅江又道:“他说他有个弟弟,难道我爹娘还有其他的儿子吗?”   尹言心里把高晟风骂了个狗血喷头,即不否认,也不肯定:道:“你问的已经太多了,左护法,你只要记得你是天宁教的左护法就够了,旁的不需多想。近日来教主教务缠身,你闲的有空练枪,不如去为他分忧。”说罢飘然离去。   卢雅江哑然。他突然有些为韩骋心疼,韩骋到死都不知道他自己真实的身份,顶着别人的身份活了一辈子。   卢雅江回到屋里,默默擦了会儿剑,突然听见外面有个低沉粗犷的女声低声喊道:“左护法大人。”   卢雅江道:“进来吧。”   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人称孟大妈。孟大妈皮肤黝黑粗糙,身形魁梧,脑袋上盘着一个乱糟糟的鸟窝头,好像一个女土匪。   卢雅江第一次遇到孟大妈是在他十三岁的时候,那时候他被左护法罚到思过崖去面壁思过,要不吃不喝不睡对着一块光秃秃的岩壁跪三天。那时候孟大妈就在思过崖干活,看他小小年纪很可怜,每天偷偷给他送水喝。卢雅江跪完三天以后昏了过去,孟大妈把他捡回自己住的小屋里照顾了他一天,还给他揉跪到僵硬的腿。后来孟大妈调到山顶总部来工作了,负责倒江潮居的馊水,但是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倒,卢雅江也搞不清楚他们分班的次序,有时连着三天是孟大妈,有时十天半个月孟大妈也不出现一次,都是别人来倒。   卢雅江并不喜欢孟大妈,因为孟大妈是个很奇怪的人,每次一进门就用一种特别腻歪的眼神看着卢雅江,如果是一个十六七的妙龄少女做出这种神情,会让人觉得很可爱,但是一个黑壮大妈这么做,就徒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了。   果然,这次孟大妈一进门,有用那样欲语还休的眼神盯着卢雅江看,突然,她惊呼一声,冲上来握住了卢雅江的手:“孩子,你受苦了,怎么半年不见,你瘦了这么多?”   卢雅江的手被她粗糙的大手握住,只觉得刺剌剌的,那手还是温湿的,不知道上面沾了什么。他一个哆嗦,赶紧把自己的手收了回来,拂袖怒道:“快点收了快点走!”   如果这是一个寻常妇人,卢雅江很可能已经拔剑把她的手剁了,但是孟大妈曾经在他十三岁的时候照顾过他,那是他人生中第一个照顾他的人,他固然不喜欢孟大妈,但是他不会对她动手。   孟大妈收了馊水,用恋恋不舍的目光看着他,看得他背后阴嗖嗖的凉,拼命甩了甩手,怒道:“快走快走!”   孟大妈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孟大妈一走,卢雅江立刻冲出院子,打了一桶井水上来,用皂角洗了三遍手,这才松了口气。   没多久,一名弟子进来通报:“左护法大人,教主传召。”   卢雅江将剑一收,匆匆过去了。      第54章      高晟风坐在高台的蟠龙椅上,卢雅江和尹言站在他身后,脚下是上千名弟子排成的阵列。高晟风道:“据探子回报,再有半个月,江湖上的那些伪君子们就要到我出岫山脚下了。此次参与的有十一个大门派,二十个小门派,总共三千多人。他们嫉妒我天宁教人杰地灵,又有传世武学典籍,想来抢夺我出岫山的宝藏。我们要让他们有命来,没命回,出岫山就是他们的削骨之所!左护法,朱雀尊使手下九令人马由你统帅,把守西山入口。玄武、青龙二尊使听命于右护法,守卫总坛。本教主亲自带领白虎九令,守东路。”   四尊使在被点名的时候便出列下跪,待高晟风说完,又迅速闪回列队中。   高晟风分配完任务,即刻让人去操练。出岫山上的弟子们每个月都会有两次大型的保卫战演习,已经被操练的麻木了,所以他们并没有很紧张的感觉。   卢雅江带人练到晚上,收队回去,正要回他的江潮居,此时高晟风又派人来传召他,于是他匆匆赶往高晟风居住的紫霄院。   高晟风站在花苑中,听见卢雅江的脚步声,缓缓转过身来,卢雅江单膝跪了下去:“属下参见教主。”   高晟风道:“起身。”   卢雅江缓缓站起来,还是低着头。   高晟风冷冷道:“自从本教主的脸变了以后,你好像很不愿意看本教主?你嫌弃本教主污了你的眼?”   其实从前卢雅江当着高晟风面的时候也一直不敢与他对视,只有站在他身后的时候才敢全神贯注地看他,高晟风这根本属于无端发难。   卢雅江很是无奈,只得抬起头来,这才发觉高晟风的脸好像比上一次看更丑了一点:“……属下不敢。”   高晟风走上前,扳起他的下巴,道:“左护法,你觉得本教主丑吗?”   卢雅江的表情有些微妙:“属下……”   高晟风道:“你直说就是了,本教主不会怪罪于你。”   卢雅江略一沉吟,道:“教主英明神武,风姿过人,又岂是可单以相貌置评的?”他想了想,最近高晟风似乎问了他许多关于外表的问题,看来练功把容貌练毁了这件事高晟风是很介怀的。不过高晟风从前的脸也算不上好看,卢雅江真是没想到他居然是个这么在意外表的人,感慨之余,又觉得同情。   高晟风缓缓道:“左护法,你是否仰慕本教主?”   卢雅江心头一跳,神色瞬间有些慌乱:“属下、自、自然是仰慕教主的。”   “无论本教主长成什么样?”   卢雅江真心实意地望着他,眼睛亮晶晶的:“教主,其实此事你当真不必介怀,你从前的相貌……也不算多好看,在属下眼里,你现在和过去并没有多大区别,一样威风凛凛。在属下眼里,任何人都无法与教主媲美。”   “任、何、人、都、比、不、上、我?”高晟风一字一顿地重复,气恼地磨了磨牙。难怪卢雅江不喜欢长得好看的,看来他的眼睛有点问题,这张脸的皮皱的都快烂了,居然说跟以前没多大区别?   卢雅江道:“是。”   高晟风松开他的下巴,冷哼一声:“左护法,没想到你这么会溜须拍马,这都是跟谁学的?”   卢雅江慌忙道:“属下字字句句发自肺腑。”   高晟风嘶嘶抽着冷气,干瞪着他,半晌才道:“你到底仰慕本教主什么?是我的教主地位,还是我的武功,或者是其他什么?”   卢雅江不知道他今天怎么净问这种问题,只觉口干舌燥,又羞又怕,只得硬着头皮道:“属下仰慕的正是教主这个人。”   “如果有一天我不是教主了呢?”   “属下也会追随教主。”   “如果有一天我的脸,我的声音,我的脾气都变了呢?”   卢雅江迟疑了一下,道:“属下永远忠诚于教主。”   高晟风翻了个白眼,又道:“本教主从小跟你一起长大,你三岁那年我四岁,小时候本教主尿了床,怕被右护法责骂,本教主就偷偷把被子跟你的换了,谁知道你居然把屎拉在了被子上了,害得本教主还得帮你洗被子。”   卢雅江瞠目结舌,表情异常微妙。   高晟风没好气道:“我们认识那么多年,你是从哪一年开始仰慕本教主的呢?”   卢雅江憋了半晌,本想如实道十五岁,但是想想如果这样说的话高晟风一定会说自己是因为他坐上了教主的位置才仰慕他,于是道:“属下第一次见到教主,就被教主的气度所折服。”   高晟风阴阳怪气地提醒道:“那时候你才三岁。”   卢雅江死不悔改:“正是。”   高晟风又道:“也就是说,我们三十六人一起习武的时候,你就一直关注着本教主。”   卢雅江道:“……是。”   “这么说你七岁那年偷了‘阔刀’的馒头,分给本教主,也是因为仰慕我?”   听到他提起韩骋,卢雅江的心跳慢了一拍,但还是下意识地回答道:“……是……”   高晟风已经气的头顶冒烟了。   突然,他咧开嘴笑了起来,柔声道:“左护法,听说你今天上午找右护法问了你的身世?”   卢雅江略一迟疑:“是。”   高晟风的声音更温柔了:“想必你已经知道你的父亲是谁了。”   “是。”   “那么,你可知你的母亲是谁?”   卢雅江有些诧异地抬起头看着他。   高晟风微笑道:“其实,她一直就在你身边。你以为本教主当年为何将孟大妈从思过崖调到你的江潮居?”   卢雅江瞬间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高晟风道:“你虽是我天宁教的左护法,但也是你父母的孩子。日后可要好好尽孝。”   卢雅江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   高晟风原本想叫他回去休息,可看他这副又震惊、又害怕、又纠结的样子,心底油然而生一种报复的快感。有了快感,他就想好好疼惜卢雅江,便道:“今晚你留下吧。”   夜里高晟风又将卢雅江折腾的奄奄一息,心满意足地搂着卢雅江入睡。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他听到身边人小声问道:“教主,你说的是真的吗?”   “嗯?”高晟风困倦地喃喃道:“真的。”   卢雅江很纠结地问道:“属下在山下听人说……韩江当年与右护法……曾有过一段情……”   “嗯。”   “那他为何会和我的母亲……”   高晟风打了个哈欠:“你母亲和右护法长得很像你不觉得吗?”   卢雅江倒抽了一口冷气。   高晟风亲了亲他软软的脸颊,轻轻他的鼻尖,又亲亲他的发际,柔声哄道:“睡吧。”   卢雅江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高晟风骤然惊醒,察觉到自己方才的态度过于亲密了,猛地收回胳膊翻了个身背对着卢雅江,冷冷道:“本教主弄错人了。”   卢雅江的眼睛骤然睁大了。他的下身刚才被高晟风折腾的很痛了,但是此刻,他察觉不到那里的疼痛,因为胸口传来的剧痛和窒息感已经让他察觉不到其他了。   过了一会儿,高晟风道:“你去隔间睡。”   卢雅江什么也没有说,走下床,默默拾起自己被丢在地上的衣服穿上,赤着脚走了。   高晟风抱着还有卢雅江气息的被子在宽大的床上来回滚了十几圈,无声长啸,失眠了。      第55章      第二天,卢雅江又见到了孟大妈。   孟大妈走进江潮居,如常的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盯着卢雅江看,卢雅江被她看的一身鸡皮之余,想到高晟风昨天的话,也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孟大妈长了一双三角眼,蒜头鼻,胖胖的脸,脸颊上的肉随着她每走一步就晃动一下。   卢雅江想起昨晚高晟风说的,孟大妈和左护法长得有点像,瞬间哆嗦了一下。   孟大妈并没有收了馊水立刻走人,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上前递给卢雅江,满怀期待地看着他:“大人,你瘦了这么多,一定是最近很勤苦。这是奴婢亲手蒸的包子,鹿鞭馅的,补的很,你尝尝吧。”   卢雅江看了眼她手里的纸包,纠结了一会儿,道:“我……我不要。”   孟大妈黯然神伤:“大人,是不是嫌弃妾身是个倒馊水的?这包子干净的很,妾身洗了三遍手才和的皮儿。”   卢雅江心里万分纠结。他宁愿高晟风没有告诉过他孟大妈是他的生母。他从小生出岫山上长大,三岁起就和一群路都走不稳的孩子一起练武,对于生身父母概念很淡,无父无母也并不觉得感伤,尹言扮演了他全部的长辈角色:师父、父亲、母亲……后来他长大了,他下了山,看见山下的孩子们靠在父母怀里撒娇,他也思考过自己的父母是什么人。他并不懂得为人子女应该如何与父母相处,他只知道,虽然他对孟大娘没有感情,但是他不能对自己的母亲太过分。   他不耐烦地指了指桌子:“放那里吧。”   孟大妈放下包子,含情脉脉地看了卢雅江一眼,出去了。   孟大妈走后,卢雅江一脸嫌弃地拿起那个包子闻了闻,意外地还挺香。撕开闻了闻,一股子腥气,皱着眉头扔了。   晚上外面的蝉鸣声尤其的响,卢雅江在屋里睡不着,便出屋闲逛。他出了江潮居,默默站定,仰望观日峰上那一处阁楼——那是高晟风居住的紫霄阁。   突然,他听见附近隐隐又呜咽声,心里觉得奇怪,凝神分辨声音传来的方向,然后悄无声息地潜了过去。   孟大妈肥硕的身躯跪在地上,面前放了个点燃的炭盆,她正在往炭盆里丢纸钱。卢雅江只听她低声呜咽道:“没良心的冤家啊,你怎么去的这样早,我怀胎十个月为你生下个白胖小子,如今你儿子都有你当初这么大了,我也姑娘熬成婆了。我多想你啊冤家~~给你送点钱,你在下面可要过得好~~”   卢雅江大吃一惊,隐藏了自己的气息,凝神听她的自言自语。   “冤家呀,当年我一个黄花大闺女就被你白骗了身子去,好在儿子生了,像极了我,这眉眼,这鼻子,我看着他,活脱脱就是在照镜子。我这二十多年也算没白熬。”   卢雅江呼吸一滞,差点从树后摔出来。   “咱儿子是出息了,当了天宁教的左护法,可惜我不敢认他,怕他嫌弃我是一个倒馊水的。可我每天瞧着他,都想,要是有一天他能管我叫一声娘亲该多好,他要是能伺候我一回,帮我洗洗脚,抠抠脚上的鸡眼,帮我清一清脚指甲里的烂肉,我这辈子可都圆满了。”   卢雅江一阵作呕,听不下去了,扶着树干走了。   耳听得卢雅江离开,孟大妈把手里的纸钱统统丢进炭盆里,乐得用肥胖的身躯在地上捂着肚子打滚。   突然间,一个阴嗖嗖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你的冤家是谁?”   他吓了一大跳,一抬头,只见白衣飘飘的右护法站在树冠上,从上而下冷冷地打量着他。   化妆成孟大妈的教主大人猛地从地上蹦起来,心虚地喊道:“右、右护法。”   尹言脚尖一点,飘飘然地从树上跳下来,落在一个树墩上,负手而立:“教主,你白天练兵,晚上不睡觉,精力真不错。好玩吗?”   高晟风弱声道:“我白天要练兵,晚上总得找点事情放松一下。”   尹言一个轻飘飘的眼神过去,高晟风走上前,由于尹言站在树墩子上,比他还高出一截,他伸出手正好搂住尹言的腰,将脸埋在尹言怀里轻蹭,像小时候一样撒起娇来:“尹叔叔。”   尹言低头看了眼怀里的黑胖大妈,膝盖一提,高晟风立刻捂着胸摔了出去。他委屈地揉着被撞疼的胸口:“尹叔叔。”   尹言叹了口气,道:“教主,你若觉得雅江有趣,逗他玩玩也就罢了,勿将你自己折了进去。”   高晟风心虚地低下头:“我、我不会的。”等他再抬起头的时候,尹言已经不见了。      第56章      半个月后,浩浩荡荡数千人的队伍开近出岫山。   出岫山山壁陡峭,易守难攻,故而当年韩燮才将教址选在此地。出岫山众山头仅东西二路能上人,其他地方山势险峻,即便是轻功最高强者亦无法攀上。正是因此,江湖第一大魔教天宁教伫立武林近百年都始终屹立不倒。百年来,只有三十五年前有过一次屠魔大会,以正道惨败为终,那一次之后,武林正道受到重创,调养生息数十载才恢复。正是因为那次的大战,所以正道们更加恨透了魔教天宁教,也是因为那次大战,这一回正道们说是攻打魔教,其实都对自己的实力有所保留,怕把气数全都折在出岫山下,所以派出的都是中高手,真正最核心的人物都藏在自家里没有放出来。   作为武林群雄之首,少林方丈和武当掌门不得亲自不出马,如果他们都不出手,那这次的屠魔大会就将成为一场笑话,大家就更不会参加了。虽然少林方丈和武当掌门都来了,但是少林八大长老一个都没动窝,十八铜人出动了八个,除此之外都是一些数不上名号的小弟子,当然,在出发之前其他门派得到的消息明明是十八铜人外加四大长老一起出动,只不过等大家集队见了面,才发现十大铜人四大长老都因偶染痢疾回家去了;同样的,武当派的十二位高人除了掌门外还出动了两位,首席大弟子也留在山上看家了,武当山上刮的是“伤风”。屠魔大会之所以筹备这么久,是因为大家都想保留实力,都想忽悠别人家的人出手,到处拉壮丁,所以才耽搁了这么久。   这次的屠魔队伍虽然有上千人,但是拉拉杂杂的喽啰很多,小门小派想在江湖上露个脸,才下了血本往外派最厉害的高手。   高晟风带人守卫东山,他摆出九九归元阵法,弓手在左右两峰上援助,三十名琴师在阵法的最中间弹琴相助。由于他们在主场作战,对此地地形即位熟悉,阵法又熟悉,故而极占优势。   数百名武林正道冲上来,这其中二成是混熟摸鱼不堪一击的江湖喽啰,他们甚至还没跟出岫山的弟子交上手,就已经不堪魔音扰耳而受了内伤,失去战斗力。其余又有三成没有闯过弓箭手的伏击,最后到达阵前的只剩下四成。   出岫山弟子的武功虽非各个高强,然而他们讲究的是阵法,每个人都经过无数次的训练,配合早就默契无间,而正道们来自五湖四海,讲究个人出彩,各种虽有高手,却撞不破出岫山弟子们严密的阵法,最后只得如虫豸般被巨大的蛛网缠缚吞没。   而一些老江湖就知道在群战中不能逞个人威风,与自己门派中诸人结成阵型相辅相成,这才使局面陷入了胶着。   高晟风没有早早出手,只是站在高处看着。少林八大铜人果然不是盖的,眼看他们就要将天宁教弟子的阵型冲出一个缺口来,高晟风在长枪和阔刀中犹豫片刻,抓起一把阔刀,微微一笑,道:“有趣,本教主且去会一会他们。”转头对白虎尊使道,“先交由你来掌控阵型。”   白虎尊使汗颜,道:“教主小心。”   高晟风持刀跳入战局,直奔少林八大铜人而去。八大铜人只见从天而降一个烂脸的家伙,正惊诧间,看清他身上绣的金色麒麟,不由大惊,迅速调整队形调转棍棒像他砸去。此八位铜人皆是精肉纠结,气韵绵长,一交手,高晟风便知他们的声名不是虚得,顿时不敢再嬉笑,肃容以待。   一柄长棍照着高晟风面门砸下来,高晟风柔韧的腰身向后一弯,长棍贴着他的身体过去;只瞬间,又一柄棍子照他砸了下来,他手一翻,阔刀架住那长棍,只听呯的一声巨响,霎时火光四溅!然而容不得他有片刻犹豫,八大铜人的铜棍接二连三地过下来,他只有全心招架,分不出半点心思多想。   少林十八铜人阵天下闻名,若是十八铜人皆在此地,高晟风也不一定能破得了阵法,然而此地只有八大铜人,不片刻,高晟风觑准一个空隙,那长棍贴着他身子过来,他身一侧,手一抓,近了那铜人的身,一掌劈中他胸口,他长棍脱手,高晟风用脚接了一松,飞出去的棍子打中另一铜人。   就这样,接二连三,高晟风打败了四名铜人,便渐渐得意忘形起来。   此时只听远处一声惊呼:“教主小心!”   高晟风心头一凛,此时却已来不及了,一柄铜棍砸中他的肩膀,他肩头一阵剧痛,甚至听见了自己的身体里传出骨头断裂的声响。他一咬牙,矮身避过去,一刀劈下,那名砸中他的铜人惨然倒下。   高晟风扶着自己不自然下垂的左臂,对手下们跺了跺脚,咬牙道:“本教主玩累了,剩下三个交给你们!”说罢便纵身往玄武尊使身旁飞去,有人欲擒贼先擒王,追着他上去,他回手一刀,那人便坠了下去。   白虎尊使一脸惨不忍睹:“教主,你的左臂……”   高晟风摇摇头:“没事。”   不片刻,一名浑身是血的弟子冲了上来:“教主!天机老人和南山派的九龄带着十数人往禁地去了!”   高晟风大惊。   这天机老人和九龄都是上年纪的人物,三十五年前的屠魔大会他们也有参与,是难得的幸存者,他们曾经上过出岫山,对此地地势较熟,所以这一次的屠魔大会武林中人请他们带路,没想到他们藏了私心,把众人支去牵制天宁教的势力,自己却悄悄往禁地山峰去了。想来他们以为禁地中藏着天宁教的武功秘籍或是其他宝藏。   这禁地叫做观云峰,是出岫山很寻常的一个山峰,那里究竟放着什么,高晟风自己也不知道,从他很小的时候,那禁地就已是禁地了,尹言从来没有让他去过。那块地方在天宁教中人的心目中一直是讳莫如深的,听闻那里有三十六名深藏的高手把手,擅闯者无论是护法尊使还是普通教徒都一样杀无赦。   事关重大,高晟风眼看如今的大局已定,犹豫片刻,对白虎尊使道:“你在这看着,若有什么状况,发烟请右护法带人支援,本教主亲自去拦截他们!”   涉及到禁地,白虎尊使也不敢有二话,只得道:“教主放心!”      第57章      高晟风一路赶上关云峰,尹言在沿途设置把守的人并不多,路上只有三五具尸体,也让高晟风心里觉得很奇怪。他一路紧追,没多久,便赶至峰顶,那里的山体上有一个石门,显然里面就是藏东西的禁地了。   石门已经被人劈开了,高晟风一步踏进去,只觉里面与外面是截然不同的季节。这外头正是春风拂面的好时节,这里头却是天寒地冻,地底下的冷气一丝丝往骨头里冒。里面是一条密道,就在高晟风上来之前,天机老人等人刚刚破开石门,高晟风一眼便瞧见正在往里闯的十几个家伙,冷笑道:“本教主在此,你们往哪里走?”   众人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便瞧见高晟风站在逆光处,手握一把阔刀,身姿凌然,气度非凡,不由看呆了。一名小弟子哆嗦道:“教、教主?”   高晟风仰起头:“正是本教主!”   那名小弟子往九龄身后躲了躲,颤声道:“师父,魔教好可怕,教主的脸是烂的!”   高晟风瞪他:“呸,烂脸也比你俊!”   九龄与天机老人震惊极了,两人相视一眼,即刻提剑一同攻了上来。高晟风的左臂虽然动不了,但他有右臂就够了,一抬手接下了两个老头的剑,翻手一刀扫过去,天机老人和九龄同时被他的剑气逼退了半步。   这是其他发呆的弟子们也都回过神来,一起抄起武器攻了上来。十几个人就在狭窄的密道里打了起来。高晟风有伤在身,此地又太狭窄,他有些放不开手脚,一刀砍掉一个又冲上来一个,他正不耐烦间,此时突然听见一声清啸,密道里闪出几个黑衣人,与南山派和天机老人手下众弟子打斗了起来。   高晟风心下吃惊。这几个人他看着眼生,大约就是传说中把守禁地的高手们了。有人相助,他就轻松多了,一刀结果了天机老人,那边几声惨叫,擅闯禁地的家伙们也在高手们的手下倒下了。   一排黑衣人齐刷刷朝着高晟风单膝跪了下去:“属下参见教主!”   高晟风这才得了闲正式他们,粗粗一数,并不是传说中的三十六个人,只有三十四个。他道:“起来吧。”   三十四个黑衣人齐刷刷的站起来,高晟风打量他们的脸,头一个看着有些眼熟,再看一个,又有些眼熟,不记得从前在哪里见过。   他沉吟道:“你们是……”突然间,他的眼睛瞪大了,指着其中一个人失声惊呼道:“你是长缨枪!”      第58章      长缨枪被点名,一脸茫然。   三十四个人都很困惑地看着高晟风,还是长缨枪先看出不对劲来。高晟风虽然把脸弄皱弄烂了,但是他用的还是长缨枪的声线,而且虽然皮烂了,但五官的模样还是在的。   长缨枪很吃惊地看着他:“教主,你这是……”停顿片刻,马上变成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这三十四名少年日日呆在此地,他们只要一交流,就大致可以猜出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长缨枪傻傻地问答:“教主,你是阔刀还是软剑?”   高晟风咬牙切齿地瞪他:“关你屁事!本教主的事情轮得到你问?还是你希望本教主是谁?”   长缨枪愣了愣,高晟风莫名其妙地发火,他只好赶紧跪了下去:“教主息怒,属下知错。”   高晟风无法克制地微微发抖。他实在太震惊了,他一直以为这三十四个人被尹言杀了,没想到尹言竟然把他们调来看守禁地。他虽说不愿卢雅江喜欢的自己作为教主的模样和身份,但因为他一直以为这世上已没有‘长缨枪’此人了,故他并不忌讳用这个身份去和卢雅江亲热,毕竟兜兜转转,卢雅江都逃不出自己的手心,而自己还是以教主的身份出现的时间多,若要忍着,且不知要忍到什么时候去。可现在,长缨枪还活着,若有一天他出了观日峰……一想到这里,高晟风的胸腔里就腾起一股无名之火!   他几步冲上前,一把捏住长缨枪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来,来回地打量。长缨枪如今这张脸与高晟风毁掉脸之前的模样还是有些区别的,毕竟时隔六年,长缨枪又长开了一些,眼睛从从前大了,脸型比从前方正,看起来居然顺眼了不少。高晟风气的牙疼:“你……你……你!!”   长缨枪无比惶恐:“教主,属下怎么了?”   高晟风吼道:“本教主看你不顺眼很久了!!!”   长缨枪又委屈又害怕:“教主,属下哪里得罪你了?”   高晟风掐住他的脖子,怒吼道:“混蛋,你把我的半个馒头给我吐出来啊啊啊啊啊!”   除了抓狂的高晟风之外,山洞里的三十四个人都是一脸困惑懵懂。   高晟风冷静下来以后一脚踹开了长缨枪,长缨枪打了个滚,倒在墙角边上,不敢站起来,拉了拉‘九节鞭’的裤腿。他们在一起相处久了,感情深厚,九节鞭和金刚棍都不动声色地往他那边挪了挪,隔开高晟风喷火的视线。   高晟风气的够呛,但是这些毕竟尹言的人,也算是与他一同青梅竹马长大的,他也不想跟他们为难,便岔开了话头,道:“这里面是什么地方?”   三十四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回答。于是高晟风径自往里走去,‘九节鞭’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教主,这里是左护法的……”   高晟风没有理他,他们也就没有拦,比较高晟风才是教主。   通过弯弯绕绕的密道,高晟风来到一处冰室前。他看了看冰室的锁,转头对那些人道:“打开。”   鞭走上来,帮他打开了冰室的门。他推开门,一股透心的寒扑面而来,便是他内力深厚,都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满屋千年玄冰,屋室正中间有一张玄冰床,床上躺了一个人,高晟风快步走上前,看清那人的容貌,情不自禁低呼出声:“天呐,真的很像……”   躺在冰床上的人容貌与卢雅江有七八成相像,尤其是眉眼,只是卢雅江的嘴唇比他薄一些,鼻梁比他窄一些,从母亲身上多得了几分秀气,而少了几分英气。   高晟风的心情很复杂。他小时候问过尹言,韩江到底是不是真的死了,尹言告诉他,虽然没死,但和死了也差不多了。他没想到尹言居然把韩江藏在这个地方。   过了一会儿,高晟风退出了房间,让九节鞭重新把冰室锁上,然后退了出去。   他们正在密道里走着,高晟风突然停下脚步:“有人来了!”   其他几个人也听见了,立刻拔剑的拔剑,抽斧子的抽斧子,乒呤乓啷一堆乱七八糟的兵器都祭了出来。高晟风紧张道:“你们在这里守着,不许出来,我去看看,等我的命令!”   三十四人一齐低声道:“是,教主。”   高晟风握着阔刀冲了出去,还没离开密道,就见一人正往里冲,迎面对上了。四目相对,两人都是一愣——来者是卢雅江。   卢雅江守的是西山,武林正道们都从东山上来了,他守了一会儿,得知东山打起来了,派探子去探,确定没有后续部队会走西山,便命令朱雀尊使继续带人把守,他自己带了一部分人去东山支援。然而到了东山,东山下也以打得差不多了,却不见高晟风。白虎尊使告诉他有人擅闯禁地,高晟风一个人去了,又说了高晟风受伤一事。禁地事关重大,卢雅江也不敢擅自带人上去,然而听闻对手有几十个人,高晟风受了伤还只有一个人,他实在放心不下,便留下支援的人马自己一人闯上了观日峰。他一路到达山洞前,见洞口处一片狼藉,却不见活人,料想里面发生了打斗,便冲了进来。   高晟风一见他,便一股无名之火涌了上来,沉下脸道:“左护法,我出岫山上的规矩你不知道?这禁地是准你擅闯的?”   卢雅江见高晟风安然无事,松了口气,又见他左臂不自然地垂着,心又吊了起来,心疼地冲上来:“教主,你的手……”   高晟风抬腿,不轻不重地一脚将他踹开了。卢雅江捂着胸口后退了几步,有些惊讶,有些伤心,然后慢慢地跪了下去:“教主,属下是担心教主的安危,才犯了禁令,属下甘愿受罚。”   高晟风阴阳怪气地说:“你担忧的真的是本教主还是其他什么人?”   卢雅江十分莫名。   高晟风心里怕他闯进去,又怕长缨枪闯出来,怕他们俩一见了面会干柴遇上烈火,心里又酸又痛,冷冷道:“你给我滚出去,在外面等着。”   卢雅江虽说一肚子疑惑,但是他还是听话地走了出去。   高晟风回到那三十四个人跟前,询问他们尹言给他们下的命令。尹言让他们守卫观日峰,不准任何人闯入,但也不准他们下山,他们活动的范围是整个观日峰,并不是每天都要呆在密道里的。并且尹言定期会来指点他们的功夫,他们被选中原本就是因为根骨奇佳,这些年来他们又不与外人接触,无心世事,潜心学武,如今都是万众挑一的高手。   高晟风听后,对长缨枪道:“他们的活动范围是整个观日峰,但是从此以后没有我或左护法的命令,你的活动范围不准超过半山腰!而且你不许在最下面执勤,如果有人擅闯,别人能解决的就不准你动手!”   长缨枪道:“是,属下领命。”   高晟风这才离去,出了山洞,只见卢雅江站在外面,正探头往石门里张望。高晟风不悦地喝道:“你看什么看!知道这里是禁地,你还敢乱看!当心本教主挖了你的招子!”   卢雅江慌忙垂下眼:“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担心教主。”   高晟风越听他这么说就越生气,但是不敢在这里发作,抓住他的胳膊急急往下走,下到半山腰,突然发作,将他往岩壁上一推。卢雅江的背撞在平滑的岩壁上,他有些紧张地绷直了身子,担心高晟风会在此地要上他。   高晟风一看他这模样,更是火上浇油的生气。他一肚子气没处发泄,无论卢雅江做什么,甚至只要卢雅江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就更生气,已然无法调节自己的情绪。   他捏着卢雅江的下巴,突然柔声道:“雅江,我一直欺负你,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卢雅江愣了一下,连忙道:“不,不,属下……我没有。”   高晟风定定地望着他,冒火的眼睛渐渐平息了,转而被一腔哀伤代替。卢雅江很莫名,然而看着他这样的眼睛,竟然不可抑制的心脏抽痛起来。他不知道高晟风是怎么了,但他能感觉得出,高晟风很伤心。   高晟风用肯定的语气道:“你讨厌我的。”他不像是在对卢雅江问话,更像是自言自语,自说自话地给了自己一个结论。   卢雅江犹豫了一下,小声道:“教主,发生了什么事?”   高晟风收回手,移开目光,淡然道:“没有什么,这山上是前教主的墓地,险些被那些伪君子冒犯了,我有些感伤而已。走吧。”   两人下了山,东山下的战事已经结束了,满地都是尸体,大多是武林正道的,但是天宁教徒并没有将来犯的人完全剿灭,打到最后,武林正道们看到自己的伤亡实在太惨重,知道这样打下去也赢不了,于是就撤退了。能剩下的基本都是个中高手,天宁教徒们没能将他们制服,最后还是跑了一百来个人,死伤八九成。天宁教仰仗着得天独厚的地势和训练有素的阵型,死伤不过一二成。   高晟风看了眼狼藉的局面,对白虎使道:“带你的人回去休养,去找右护法,让他派人来清理残局。”   白虎使领命。   高晟风沉默地带着卢雅江回到山上,卢雅江一路很忐忑,他想安慰高晟风,但是却不知道高晟风为什么伤心。   走到九霄居外,高晟风突然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对卢雅江说:“你走吧。”   卢雅江道:“你的胳膊……”   高晟风道:“我会叫人来处理的。”   卢雅江迟疑了一下,转身走了。他刚走出两步,突然听见高晟风在他背后轻声叫道:“雅江。”他停下脚步,疑惑地回头,却见高晟风还是背对着他。   高晟风轻轻地说:“卢雅江,我突然不想要你了。”   卢雅江非常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高晟风道:“没什么,你滚吧。”   卢雅江全是一头雾水,又木然地往外走了两步,忽觉万分惶恐,急急转过身,却见高晟风已然不见了。他跌跌撞撞地冲进九霄居,却见阁楼大门紧闭,他在外拍了拍门,唤道:“教主?”   没有人理睬他。   卢雅江越发担忧惶恐:“教主,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教主,你开开门。”   还是没有人理他。   卢雅江在外候了半天,也不知高晟风究竟在不在里面,最终他只得走了。      第59章      那之后连着几日卢雅江都没见到高晟风,对于他那天莫名其妙的状态百思不得其解,高晟风的最后一句话更是让他坐立不安,于是一得了空就往九霄居跑,但是高晟风一直不肯见他,关起门自己闹别扭。   这天尹言查完教务,回到自己的凌云居,却见用竹板吊着胳膊的高晟风蹲在院子里,正撅着屁股拿麦秸逗蛐蛐。   尹言见了他也不行礼,径自走到石桌旁坐了,拿起桌上的水壶被给自己冲了杯茶。过了一会儿,高晟风丢了麦秸,缓缓挪了过来,蹲在尹言面前,仰起脸对他笑:“尹叔叔。”   尹言微微蹙眉:“你又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高晟风嘿嘿笑道:“尹叔叔,你给我弄个美人来好不好?”   尹言眉毛一跳:“美人?”   高晟风将下巴搁在他的膝头:“对对,要大美人,比卢雅江漂亮的就可以。不,不止一个,有多少我要多少,只要比卢雅江漂亮的我照单全收!”   尹言的表情很是古怪:“比卢雅江漂亮的?”顿了顿,道:“好,我派人去找。”又道:“教主为什么想要比卢雅江漂亮的美人?”   高晟风站起来,到他旁边的位置坐下,心想,这小混蛋敢给我找一个情敌,我就给他找十个,一百个,看谁先气死谁!嘴上却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喜欢美人,不需要理由。”   尹言微微一哂,却不揭穿。   高晟风问道:“尹叔叔,当年老教主为什么选我做教主?”   尹言回忆往事,微微眯起眼睛,摆出了讲长篇大论的架势,道:“当年我陪老教主下山,在一条溪水边捡到你,那年那里正好闹了蝗灾,饿殍遍野,你被你的亲生父母遗弃,不过只有一岁多。老教主将你抱回去,每天喂你吃粥喝羊奶,你那时连话都不会说,老教主教你说话,教你走路……但是你却始终对他爱理不理。有一次,他故意逗你,拿一颗糖给你吃,里头却裹了苦瓜,你从小就最讨厌吃苦的东西。你吃了那颗苦瓜糖以后,三天没理老教主,你不理他,他就不给你吃东西,你却十分有气节,饿的满地打滚也不肯跟老教主低个头,最后还是老教主先低头认错哄你,你才肯大发慈悲地吃东西。那时候,你只有两岁多。”   高晟风嘴角抽了抽,心想,两岁的小孩话还说不利索,自己真的是不愿认错而不是不会认错吗?   尹言接着道:“就是那时候,老教主告诉我,你这孩子养不熟,记仇不记恩,吃人家的不嘴软,拿人家的不手短,所以他要选你做继任教主,要我以后好好辅佐你。”   高晟风说:“他这是在夸我吗?”   尹言含笑看着他:“老教主说,魔教教主就该有你这样的气魄。”   高晟风有气无力地问道:“那小时候培养我的那一套……是你的主意,还是老教主的主意?”   尹言道:“是老教主的主意。老教主有意历练你,他说,养不熟的小兔崽子就要这么养。”   高晟风不满地撇撇嘴。   尹言问他:“教主,你喜欢卢雅江吗?”   高晟风咂咂嘴,眼珠子转转,道:“还成吧,抱起来手感不错,能留着暖暖床。”   尹言眯了眯眼,轻声道:“老教主临终前嘱托我,你这一生,只准别人仰慕你,不准你仰慕别人;只准你亏欠别人,不准别人亏欠你;只准这天下为你倾倒,却要你一生薄情寡义,不准你有所嗜、有所瘾;你想要的,便是倾我天宁教之力,也要为你得到,不准让你有求而不得,不准让你有恨、有憾。他要你视这天下苍生为一个笑话。”顿了顿,接着道,“老教主还有遗命,若你对什么人用情过多,便要我杀了那人。”   高晟风有些吃惊地看着尹言。他从前并没有听尹言说过这些,不过老教主还在世的时候,他曾听老教主说过一些类似的话,对此多少有所察觉。老教主和尹言虽然从小训练他的时候十分严苛,但是对他也是极好的,他想要的,几乎是有求必应。因此他从不敢在老教主和尹言的面前提起卢雅江的事,若他们问起,他便故作不甚在意地带过。   尹言注视着他的表情,微微一笑,道:“老教主的要求固然过于苛刻,然而教主既然贵为我天宁教教主,他的话,多少是有些道理的。我不会杀卢雅江,但是,你用情之深最好不要超过别人对你的用情。情字伤人,你当引以为戒。”   高晟风皱紧了眉头。他的胸口很闷,说不出的不愉快,让他情不自禁地问道:“那你呢,左护法,你用情有没有超过别人对你的用情?”   尹言眉头一跳,目光幽幽地看着高晟风。   高晟风被他看得发憷,却还是硬着头皮道:“你答应韩江,跟他门隔流水,十年无桥,他中了无解之毒,你还把他藏在观日峰上。他和别的女人生了孩子,你还帮他养着。你对他用的情,当真比他用的少?”   尹言淡然道:“原来教主去过观日峰了。我从没答应过他与他隐居,那不过是他一厢情愿。”又道,“我对他有情不假,不过,我不是天宁教的教主,没有教主这么多规矩。”   高晟风又气又恼,却哑口无言。他失落地想,老教主定的规矩,自己想来是不能遵守了。别说用情深浅,自己好歹对卢雅江有情,可偏偏卢雅江对自己无情,满心都是那个呆头呆脑的长缨枪。长缨枪死了也就罢了,偏偏长缨枪还没有死,这对狗男男,指不准哪天就要鬼混到一起去!   过了一会儿,高晟风问道:“尹叔叔,你把韩江放在冰室藏着,难道逍遥散功丹还有解药吗?若没有,你藏了他二十年,又有什么用?”   尹言微一沉吟,道:“有解药。”   高晟风大惊:“什么?既然有解药,那你为什么不给他解毒?”   尹言道:“在海外有一处姥山群岛,共十座岛屿,九岛环一岛。在中间那座岛上,生长着一种名叫月见草的植物,月见草做药引,再配以金环蛇的蛇胆做药,能解百毒。”   高晟风困惑道:“那里很远吗?”   尹言道:“远。”   高晟风又道:“那里的危险吗?”   尹言道:“危险。据说姥山外围九岛,海水有固定的流向,所以必须要按照一定的顺序依次坐船顺水离开前一个岛屿才能到达后一个岛屿,经过九岛之后,才能进入中间的岛。九岛上险象环生,充斥着各类毒物和天然陷阱,有雪山,有火海,据说还有神话中的妖魔鬼怪,非常难通过。九岛中的最后一岛有姥山族人把守,听说他们都是世外高人,武功很高,极难对付。依次通过九岛后,进入第十岛,才能取得月见草。”   高晟风皱眉道:“尹叔叔你去过吗?”   尹言摇头。   高晟风又道:“你藏着韩江,不就是为了救他,你为什么不去?你怕你打不过他们?”   尹言目光深沉地看着他,半晌才道:“如果教主能撑起教务……”   高晟风心虚地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高晟风起身道:“尹叔叔,那月见草,我去替你取来!”   尹言一顿,道:“教主不如承担起教务……”   高晟风道:“那就这样说定了!你为我天宁教劳心劳力,我作为教主,应该给你月见草作为奖励!如今江湖上那些伪君子们屠魔失败,损失惨重,几年内应当都要好生休养,不会再来找我们的麻烦。我就趁着这机会去帮尹叔叔找月见草!”   尹言道:“可是教务……”   高晟风道:“好了,左护法你好好休息,本教主立刻去调查姥山群岛一事,先走了。”   尹言哑然失笑。   高晟风果然急匆匆地走了。   他这一路想着心事,几乎没注意到前面的情况,以至于卢雅江离他只有十来步之遥的时候他才察觉到,慌慌张张摆起一张严肃的面孔。   不过几天,卢雅江竟瘦了一些,有些憔悴地看着他:“教主。”   高晟风瞧见他这副形容,有些吃惊,心里既心疼又暗爽又不悦,想到卢雅江跟自己一样为情所困就高兴,想到卢雅江是为了别人的脸为情所困又生气,自个儿天人交战了一会儿,终于清了清嗓子,道:“左护法,你这几天都在做什么?”   卢雅江愣愣地回答道:“我……我什么也没做。”   高晟风高声道:“左护法!你生为我天宁教堂堂左护法,一点都不知道为右护法……为本教主分忧!我们可是江湖第一魔教,你作为教中第三人,一天到晚就知道为情纠结,成何体统?!你看看人家右护法,不寝不食,满心都是我天宁教教中事,你呢?!”   卢雅江莫名其妙挨了一顿训,委屈极了,小声道:“属下知错。”   高晟风道:“一天到晚就是这一句,知错你不会改啊?!错了你就不会讨讨本教主欢心?你成天是想气死本教主你才高兴是吧?”   卢雅江莫名其妙:“属下没……”   高晟风道:“还傻站着干什么?赶紧去找右护法,让他分派你点任务做,别一天到晚就想些有的没的!本教主和右护法都快被你这懒鬼累死了!”   卢雅江听话惯了,接到了“快去找右护法”的命令就准备走,犹豫了一下,却没立刻动,小心翼翼地问道:“教主,你那天说的……”   高晟风板着脸道:“我说什么了?”   卢雅江愣了愣,赶紧摇了摇头,竟有些欢欣地笑了,道了声“属下告退”,匆匆忙忙往凌云居去了。      第60章      尹言办事效率极高,不过七八天,就当真给高晟风送来十几个漂亮的少年。有清秀型的、有妖媚型的、有艳丽型的,虽然不见得比卢雅江好看,但几乎囊括了各种类型。   高晟风反倒有些吃惊。他那不过是气头上的一句话,尹言却当真给他把人弄来了。不过既然弄来了,他也就不客气地收了,挑了个清秀型的留在阁楼里,其他看着不甚满意,打发出去在院子里做事。   于是卢雅江到九霄院的时候,就看见桃花树下,高晟风横躺在一名清秀少年的腿上,那少年正剥着葡萄,剥完一枚,塞进高晟风嘴里,高晟风就着这姿势舔了舔他的手指,那少年咯咯笑了起来,收回手指,送进自己嘴里嘬了干净。   卢雅江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高晟风自然知道卢雅江来了,他才故意这样做。此刻他假装没看见卢雅江,对那清秀少年勾了勾手指,暧昧地道:“你剥完了皮,用嘴送到我嘴里。”   那少年微微一笑,旋即拿了颗葡萄又开始剥。卢雅江气的浑身哆嗦,手情不自禁往剑柄处挪去,忍了又忍,终是将手收了回来,上前一步,道:“教主!”   高晟风懒洋洋道:“什么事?”   卢雅江道:“白虎尊使将在与伪君子们的战斗中牺牲的弟子都安葬了,请教主下一步指示。”   那少年剥完了葡萄,衔在自己嘴里,弯下腰,嘴对嘴递给高晟风。高晟风从他嘴里接过葡萄,微微一笑,摸了摸他的脸。卢雅江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指甲用力嵌入掌心内。   高晟风道:“本教主日理万机,这种事情去告诉右护法,或者你自己拿主意就好了,不要拿来滋扰本教主。”   卢雅江忍不住恨声道:“教主忙什么?吃葡萄?”   高晟风吃惊地坐起来:“好大的胆子,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左护法,你太僭越了吧!”   卢雅江看了他一会儿,木然地跪了下去:“属下知错。”   高晟风突然觉得心烦意乱,摆摆手:“行了行了,去找右护法去。”   卢雅江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走了。   卢雅江一走,高晟风立刻“呸呸呸”地吐了不少唾沫,支使那清秀少年去给他打水漱口,自言自语地嘀咕道:“吃了这家伙的唾沫,怎么怪恶心的。怎么那小混蛋的唾沫吃着就不恶心?”   晚上高晟风一人独守空闺,寂寞无匹,翻来覆去,夜不能寐。脑子里想的都是卢雅江今天那震惊又悲伤的脸,遂披衣下地,出门找卢雅江派遣寂寞去了。   他一进江潮居的大门,便瞧见月色下的院子里坐了一个人,正趴在石桌上。高晟风轻手轻脚地走上前,从背后看过去,卢雅江的背脊线条很是突出,他这几天着实瘦的厉害了。高晟风有些心疼,伸出手,悬在他背上,却迟迟没有落下去。   桌子上摆着两个酒坛,是尹言酿的的桂花酒。卢雅江喝醉了。他一喝醉,就敢说许多平日里不敢说的话,敢做平日里不敢做的事。   高晟风轻轻将手搭在卢雅江的肩头,卢雅江毫无反应,仿佛睡着了。高晟风弯下腰,却听见卢雅江发出轻微的声音,仿佛是在……啜泣。他有些吃惊,扶起卢雅江的肩膀,卢雅江满是泪痕的脸便撞进他眼里。   高晟风震惊极了,下意识地伸出手,温柔地擦掉了卢雅江脸上的泪水。卢雅江原本双目紧闭,此时缓缓睁开,看见了他,突然一把将他推开了。   卢雅江吸着鼻子瓮声道:“我讨厌你!”   高晟风愣了愣,方知他是真的醉了。   卢雅江道:“你若不是教主……若不是教主……呜……”说着说着竟皱起脸像孩子般哭了几声,抬手擦着眼睛道,“我不喜欢你,我才不要喜欢你!你强迫我跟你好,又说不想要我,我只是你的一条狗……他不会欺负我,他是真心待我好,他却被我害死了……”   高晟风迟疑了一下,走上前,将他揽进怀里。   卢雅江趴在他怀里,突然疑惑地唤道:“韩骋?”   高晟风愣了愣,往后退了些许。   卢雅江顶着两只蜜桃眼,满腔委屈地哀声道:“教主,他抱我的时候,我好多次都以为他是你。可你那么坏,他那么好。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高晟风眉头一跳:“你对他动心了?”   卢雅江不说话。   高晟风弯下腰,捧着他的脸,轻声问道:“你到底喜欢谁呢?长缨枪?阔刀?”   卢雅江闭上眼睛,泪水又溢了出来。他用力咬着嘴唇,过了一会儿才道:“教主是全天下最恶劣的人。我谁都不要喜欢。”   高晟风失笑,用袖子擦掉他的眼泪,将他抱起来走进房里,轻轻放在床上。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直到卢雅江睡着了,他亲亲卢雅江哭肿的眼睛和鼻尖,咬了咬他的嘴唇,哑声道:“我还是想要你啊,雅江。不要喜欢长缨枪,我要你对我的心意,超过我对你的用情。”然后他为卢雅江掖好被子,离开了。   翌日,高晟风就将尹言送来的几个美少年给打发走了,晚上又叫卢雅江过来暖床。   卢雅江被他召来,神情是木然的,往常大约还有些欲拒还迎与羞怯的模样,此时高晟风让他如何他便如何,没有半分不情愿或情愿的样子。   高晟风抱着他在他身后揉了一会儿,见他还是这样,忍不住问道:“左护法,你不舒服?”   卢雅江摇头。   高晟风又道:“你不情愿?”   卢雅江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高晟风很是稀奇。从前卢雅江不情愿的时候也不少,因为自己在性事上对他算不得温柔,还常常变着法要他难堪。但是问卢雅江情不情愿,他从来不敢说不,也极少有胆量拒绝自己。   高晟风拍拍他撅着的屁股:“起来说话。”   卢雅江翻身坐起来,沉默地低着头。   高晟风扳起他的下颌,只见他面部肌肉紧张,极力绷着脸,不由得好笑:“想什么呢,说来听听。”   卢雅江憋了一会儿,将视线撇到一旁,盯着枕头,手指不自觉地绞着床单,阴阳怪气地说:“教主尊前佳人无数,属下资质粗鄙,教主何必非要找属下做这种事。”他虽说极力摆出淡然的模样,下巴却不自觉地紧绷着,呼吸也比往日粗重一些。   高晟风看他这别扭的模样,心里欢喜极了,越是欢喜,他就越讨厌自己脸上的这张烂皮,恨不能扒了,扑倒卢雅江好好与他亲热一番。   他缓缓凑上去,亲了亲卢雅江的唇角。卢雅江死板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高晟风克制不住心中的暖意,也不再想脸上那层烂皮,揽住卢雅江的腰在他脸上、颈间落下一串温柔的亲吻。   卢雅江简直怀疑高晟风吃错了药,高晟风从来也没有这样温柔的对待过他,他甚至能从那些亲吻中察觉到一些眷恋和缠绵。此时他脑中骤然浮现出韩骋温柔的模样,恍恍惚惚与高晟风的脸重合在一起,很奇怪的感觉,没有丝毫违和。   然而高晟风越来越狂热的亲吻让他逐渐没有力气再去想那些,他的腰身很快就在高晟风手里软了下来,呼吸也越来越急促,身子软软的贴在高晟风身上。   此时高晟风却放开了他,身子稍稍后倾,欣赏卢雅江此刻惊慌失措的模样。卢雅江脸色微粉,眼睛微微睁着,像是一头彷徨的小受,无助极了。   高晟风微笑,将他身子轻轻放了下去。卢雅江方才便将衣服脱光了,高晟风伸手捞过床头的软膏,用手指揩了,送进他身体里缓缓揉按。   这回卢雅江不能装相了,脸上的表情再绷不住,双眉紧锁,将脸转到一边去,喉间忍不住发出细碎的呻吟。然而他心里依旧委屈,嘴角一撇,倒隐隐又要流泪的趋势。   高晟风吻了吻他的眼皮:“还不高兴?”   卢雅江恨恨道:“你是教主,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原来他想到前些时日的晚上也许高晟风就是这样对待那些少年的,便觉恨极。然而一则高晟风是教主,二则他也同韩骋做过此事,他自觉没有计较的资格。   高晟风可不管他闹别扭了,手里活动的差不多,便扶着自己那物缓缓顶了进去。他抱着卢雅江,一边亲吻他,一边往里推送,姿势极是亲密。卢雅江在做这事时极少能看到高晟风的脸,更没有这样胸贴胸面贴面过,虽然腰腿被折成了一个别扭的弧度,但他心里还是觉得高兴。他被撞了几下,便忍不住伸手抱住了高晟风的后背。他想跟高晟风说,教主,你不要再亲那些人,不要抱他们,可是他不敢说。   情至浓时,高晟风捧住卢雅江的脸细细碎碎的吻,卢雅江也捧住他的脸想要回吻,然而他的手刚碰到高晟风的脸,手便被高晟风一巴掌打开了。   高晟风的情绪骤然冷了下来:“别碰我的脸!”   卢雅江愣了一下,以为他还介意练功毁了容貌一事,忙道:“教主不必介意。”   高晟风却不理他。   卢雅江心里骤然闪过一个很荒谬的念头,一闪即逝,很快就在高晟风卖力的顶撞下消散了。      第61章      这江湖上,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就是燕溪山庄。高晟风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用上燕溪山庄,即刻派了人去买姥山群岛的消息,没多久派出去的人就带回来一张姥山群岛的地图,的确比他从其他渠道寻到的要详细很多。然而他还是不满意,决定亲自去燕溪山庄一探,看看能不能弄到更多的消息。而月见草,他打算亲自去取。   然而他要去,尹言却不同意。   尹言道:“教主,取月见草一事十分凶险,派教中高手去便可,你贵为我教之主,怎可擅入险境?”   高晟风对这一事上心,倒也不全是为了尹言,更多的则是他自己生性好玩,听说了姥山群岛一事,就忍不住想亲自去探一探。   高晟风道:“险?这天下还没有哪里拦的住本教主的。”   尹言还是道:“不妥。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无法对老教主交代。”   高晟风道:“怪就怪老头死早了,现在老子是教主,老子说了算!”   尹言只得到:“教主,实不瞒你,这些年我曾派过十几拨人去姥山群岛,皆是我教高手,然而他们全部都有去无回。那里的凶险,只怕还在你我想象之上。”   高晟风心眼小如针尖,偏偏就是胆子大,尹言形容的越凶险,他便越想去探一探。他眼珠子一转,蹲下身将手搁在尹言大腿上,撒娇道:“尹叔叔,你让我去我也会去,你不让我去,我还是会去,你倒不如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能让我减少些风险。”   尹言失笑,半晌才道:“教主,从出岫山到燕溪山庄,路途便有月余,再要坐船出海,到姥山群岛,过九岛,取得月见草,绝不是一两个月就能回来的,我之所以迟迟不去,便是这一去路途少则半年,多则数年,甚至不一定能回得来。教主你一两个月不在山上,我还能替你暂管教中事物,你这么久不在教中现身,终究是不妥。”   高晟风心道我在不在山上反正都是你管,正想着,灵光一现,道:“尹叔叔,你在观日峰上不是还藏了好几个家伙么,等本教主一走,把长缨枪那家伙弄出来,让他暂代一段时间,本教主回来,再把他丢回观日峰上去。”   尹言眉头一跳:“……他常年待在观日峰上,不与教中人接触,他又没有教主的天份,让他扮,只怕会漏洞百出。”   高晟风起身,道:“没关系,本教主亲自去教他,就是一头猪,也能给他调教出样子来。”   瞧着他这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尹言居然再想不出什么反对的说辞来。      第62章      高晟风说做就做,隔天就跑到观日峰上,对长缨枪说:“本教主不日将离教办一件重要的事,这一去恐怕要一段时间不能在山上。山上不可一日无主,所以决定让你暂时扮演本教主,直到本教主回山。”   长缨枪目瞪口呆地指着自己:“我……扮演教主?”   高晟风瞪他:“怎么,你有意见?”   长缨枪脸色古怪地变了几变:“属下不敢,可是属下怕办不好。教主要离开多久?”   高晟风道:“半年到一年吧。你放心,你该怎么做,本教主在这段时日里会详尽的教导你。而教务不用你管,右护法会把一切处理好的,你只要装个空架子,不要在人前露相,引人猜忌。这不难吧?”   “呃……”长缨枪问道:“那左护法呢?”   高晟风立刻瞪圆了眼睛,长缨枪只觉一股巨大的气势压迫过来,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惊惶地垂下头去。   高晟风道:“左护法怎么了?你跟左护法关系很好?你想要他怎么样?你想报那半个馒头之恩是不是?你打算以身相许是不是?”   长缨枪瞠目结舌:“我……教主……”   “哼!”高晟风一拂袖:“这次的任务左护法要跟我一起离山,想叙旧情你就省省吧!”   长缨枪一头雾水,不敢再开口。然而他这样,到了高晟风眼里,却成了默认。   高晟风痛心疾首地训斥道:“现在就开始训练你!先从站姿开始,你那什么站姿,胸挺起来,屁股,脖子伸直,你看看本教主有你这么没风度吗?王者之气,你懂什么叫王者之气吗?你看看本教主,好好学一学!气死我了,你到底哪里跟本教主像啊?”骂完以后,自己愣了一愣。时隔六年,当初的确是他模仿成长缨枪,一举一动和声音都尽量向他靠拢,可是六年过去,两个人其实早已不同了,从相貌,到气质内涵,几乎谈不上什么相似。   长缨枪委屈地说:“属下这么多年一直生活在观日峰上,如何装得像教主呢?”   高晟风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又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你看看你自己,那是什么表情,又憨又傻,你看看本教主,顶着你那张傻脸,本教主也是严峻肃杀,人见人怕的!把眼睛给我瞪起来,嘴巴闭上,凶一点!”   长缨枪瘪瘪嘴,努力摆出一个憨憨的凶狠的表情。   高晟风又把他好一顿臭骂。   高晟风在观日峰上教了他两个时辰,勉勉强强教会了他霸气外漏的站姿,心知此事急不得,说好让他自己先练着,明日再来继续调教他,便下山去了。   到了九霄阁附近,便瞧见卢雅江正在半路上晃着,一见他来了,卢雅江竟然脸红了,慌慌忙忙跪下去:“教主。”自从上一回高晟风无比温柔的对待他,还抱着他睡了一夜之后,他对高晟风的恐惧消除了一大半,又找回了十五六时的感觉。实则他自幼呆在山上,心性单纯,他身边的人都很冷漠,谁待他好一些,他便会记在心里。对于高晟风,先前的仇怨只要高晟风一个笑容就能化解。   高晟风此刻看到他,心里突然想到,如今的长缨枪和自己是大相径庭的,即便卢雅江心里装着长缨枪,有朝一日他遇到了真正的长缨枪,大概也不习惯,说不定,便不喜欢了。这样一想,他的心情就不错,对卢雅江也继续保持温柔,道:“你起来,随我进去坐坐。”   进了九霄阁的院子,高晟风让人送来一碗刚洗好的绿葡萄,一颗一颗的,好像翡翠一般晶莹剔透。他把卢雅江抱到自己腿上,柔声道:“你剥葡萄给我吃。”   然而卢雅江却僵着没有动。他想起那天那少年给高晟风剥葡萄的情景,心里便难受,也许自己在高晟风的心里和那少年是一致的。   高晟风倒不是真的想吃葡萄,便没有上心,道:“雅江,有一件任务我要派你去做。”   卢雅江道:“什么?”   高晟风便将月见草的事情与他说了。   往常若是卢雅江接了任务,是不会问缘由的,然而这一次,他听说月见草加金环蛇胆能解百毒,不由得心念一动,问道:“教主要月见草做什么?”   高晟风摸着他的眼神咂咂嘴,道:“救你父亲。”   卢雅江大吃一惊。自从尹言告诉他他才是韩江之子后,他满心困惑,又去找尹言问了一次,然而尹言嫌他问得太多,冷冷一句“该你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就把他打发了,他从此不敢再去问。直到如今听高晟风说起,他才知道韩江并没有死。而关于韩骋的事,卢雅江不敢对高晟风说,也曾找尹言说起过一次,尹言毫不在意,让他忘了此人,他不敢忤逆,从此韩骋这人就只存在他心里,他不敢再对任何人说起。   卢雅江犹犹豫豫地说:“我听说韩……父亲中的是逍遥散功单,这毒不是无解的么?”   高晟风道:“月见草与金环蛇胆能解百毒,这毒自然也能解了。”说完,他便观察卢雅江的脸色。卢雅江的眼神动荡,心里想着韩骋。然而虽说此药能解,韩江有尹言和高晟风帮他保命,那韩骋可会有这么好的命?月见草如此难取的东西……想到这里,他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   高晟风微微一哂,道:“这件事先不着急,我听右护法说,你最近在练枪?”   卢雅江乖巧地应了一声。   高晟风道:“练得如何了,给我看看。”   于是卢雅江从他身上下来,取了一柄长枪,起势之后,耍了一套梨花枪法。高晟风看着很是惊奇。想当初在谷水崖下,卢雅江的资质还被他很是嫌弃了一番,可今日看见卢雅江舞枪,那动作可谓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高晟风不知道,卢雅江的发挥极不稳定,时好时坏,今日这发挥算是极好的。   高晟风看到一半,也跳起来取了把枪,与他过招。他一手封去,卢雅江身体的柔韧性极好,下腰闪过,同时手里的枪挑开了高晟风的枪锋。高晟风转手扫他的腿,卢雅江跃起,举枪劈下,高晟风后退了一步,卢雅江的枪砸到地上,柔韧的枪身弹了起来,卢雅江顺势一招往他的腿刺去,高晟风跳出战局,示意停止。   高晟风问他:“这几招是右护法教你的?”   卢雅江摇头:“我自己悟的。”   高晟风沉吟片刻,道:“不错。”起身进屋,不一会儿拿了一本出云刀法出来,丢给卢雅江:“看来你是有这资质的。回去这段时间你试着练练刀法。”   卢雅江收下秘籍,道:“好。”      第63章      高晟风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渐渐把自己的烂脸又变了回去,说是找到了一味好药,把练功弄烂的脸给治好了。   高晟风每天都上观日峰调教长缨枪,顺便公报私仇,一个月的时间把长缨枪给折腾的奄奄一息。不过他的训练也初具成效,只要长缨枪挺起背板起脸,还真有几分肃杀的感觉。   高晟风给长缨枪的脸稍稍做了修饰,他这么多年来化妆的技巧已经练得炉火纯青,稍一摆弄,就把长缨枪的脸弄得跟他一模一样,挑不出半点错来。为了检验自己调教的成果,高晟风让打扮好的长缨枪去找尹言。   长缨枪进了凌云居,喝了尹言一杯茶,与他说了几句话,半盏茶的功夫过去,尹言突然用力盯着他瞧,而后微微一笑:“不错。你去把教主找来吧。”   长缨枪走出去,没一会儿,高晟风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得意地笑道:“尹叔叔,你觉得他怎么样?”   尹言道:“蒙蒙普通弟子足够了。”   高晟风道:“除了尹叔叔的火眼金睛,谁还认得出来?这样就足够了。”   尹言道:“那卢雅江呢?”   高晟风道:“卢雅江也要跟我一起去取月见草。我不会给他们接触的机会的。”顿了顿,又有些生气地说:“那个蠢货,就算冒牌货睡到他床上他也不会认出来的。”   尹言一笑,不置可否。      第64章      卢雅江练了一个月的刀法,高晟风来验收他练功的成果。   他先使了一套迅雷刀法,只见他扫、劈、拨、削、掠、奈、斩、突,刀中八法,使来行云流水,一时间刀光大盛,刀气所过之处,枝桠削尽。   高晟风不可思议地问道:“这是你一个月练下来的成果?”   卢雅江点点头。   高晟风道:“先不说你的内力和刀气,我当年练到这个程度,也用了半年时间!”他抿了抿唇,也提起一把阔刀,道:“来,我跟你过几招。”   高晟风的刀法大开大阖,胜在气势,卢雅江遇锋芒则规避,遇阙漏则迎上,胜在速度,两人过了十数招,高晟风渐有些急躁,刀上倾注五分内力,一刀斩下,卢雅江闪身规避,高晟风反手掠过,卢雅江不得不握刀迎上,只听砰的一声,霎时间火光四射,卢雅江手里的刀被震飞出去。   卢雅江收势,眼睛亮亮的,雀跃道:“教主技高一筹,属下心服口服。”   高晟风沉吟片刻,道:“你使得刀法,与我给你的秘籍不大一致,你是怎么练的?”   卢雅江道:“我一开始拿着教主给的刀法练,却迟迟不得要领,我就弃了秘籍,自己凝神苦想。我脑海中闪现出从前交手过的一人,他的身形、刀法,他在我脑中越舞越快,最后我灵感忽来,拿起刀,就将那人的刀法使了出来。”实则他一开始脑海中浮现的是韩骋用刀的样子,然而到了后来,那人仿佛已不是韩骋,用的是一套他根本就没有见过的刀法,他脑海中又多了一人与韩骋对战,两人见招拆招,打得如火如荼,越打越快,最后他自己也忍不住拿起了刀将那一套刀法使了出来,竟是如鱼得水,酣畅淋漓。   高晟风万分吃惊。他自己擅使百家兵器,他原本自以为自己学得这么快就已经是武学奇才的境地了,然而他却从未到过卢雅江所说的境地,能够无师自通。从前他自觉已是天下第一,便去问尹言,尹言却告诉他,他不如当年的韩江,那时他还不信,认为尹言偏心,可如今看到卢雅江,他却有些相信了。难不成武学的天分还能遗传的?   高晟风肃然道:“嗯……不错,你再练练,还有进步的空间。”   卢雅江开心地笑了笑,将刀收起,高晟风道:“你去山上的温泉等我。”   卢雅江脸一红,应了一声,走了。   高晟风摸摸下巴,他心里希望卢雅江真的是个武学奇才,能够到达出神入化的地步。可是又有些害怕有朝一日卢雅江若是超过了他,他会再治不住他。想了半天,自言自语道:“反正先欺负够了再说。”得意洋洋地哼起小调,取了换洗衣物,往温泉去了。      第65章      高晟风自然不会以教主的身份和卢雅江去找月见草,而他还要先去一次燕溪山庄,因此他势必要比卢雅江早下山做准备。   高晟风让卢雅江七月下山,自己六月初就该走了,为了避免卢雅江和暂代他教主之位的长缨枪遇上,他在让卢雅江去燕溪山庄之前反向往西去给地伏门送一封信。从出岫山到地伏门,来回差不多一个月,他计算好卢雅江回教时歇息一二晚立刻就要出发,届时请尹言帮忙顶上一顶,便可避免卢雅江与长缨枪见面。   这是卢雅江接到过的最奇怪的任务。从前高晟风派他出去,大多是暗杀任务,叫他送信,却是头一回。一封信让谁不能送,他一个堂堂魔教左护法亲自出马,只为送信,未免有些大材小用。若对方是什么大人物,出于诚意派他去,倒还说得过去,可这地伏门只不过是依附于天宁教的一个小门小派,卢雅江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这封信究竟有多重的意义。然而既然是高晟风派给他的任务,他自然不会质疑,接了信的第二天就下山去了。   卢雅江一走,高晟风收拾收拾行李,也准备走了。他把长缨枪从观日峰上叫下来,最后叮嘱道:“本教主不在山上的时候,你最好老实一点,别被人看出来……就算被看出来也不能承认。有什么事,右护法都会帮衬你,你必须听他的话。唔……如果左护法回来了,你别见他,给他个口信,告诉他赶紧去燕溪山庄就是了。如果有什么事,告诉右护法,让右护法给本教主飞鸽传书。”   长缨枪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教主,为什么不让我见软剑?我好多年没见过他了,我保证不在他面前露陷。或者你帮我易个容,让我换个身份去看看他吧。我们都很想他。”   高晟风怒道:“你们?是你们还是你?好哇,我就知道你跟左护法勾勾搭搭牵扯不清,你们这对狗男男!我告诉你,本教教规,禁止男男私情!历任教主和左右护法除外!你想犯教条吗?”   长缨枪目瞪口呆:“有这种教规?属下从来没听说过……而且属下不是……属下没有……属下只是……”   高晟风心想以前大约没有这种教规,但是现在本教主说了算,就有这条教规了,明个儿就让右护法写进教规守则里。他喝道:“你少狡辩!本教主警告你,如果违反教规,处阉刑!你想清楚了!”   长缨枪傻眼,半晌才道:“属、属下明白。”   高晟风想了又想,还是不大放心,生怕这一对奸夫淫夫趁他不在就勾搭成奸,自己不在教中始终不放心,于是将九霄阁里预备的催情软膏全都找出来,将里面的东西置换成辣椒膏,还不放心,又跑到卢雅江的江潮居里,把软膏也统统换了。做完这些,高晟风还是生气,仿佛已然预见到长缨枪抱着卢雅江在床上打滚的样子,恨不能在床单下埋一排匕首,终于还是忍住了;越想越觉得自个儿委屈,卢雅江这家伙居然把自己当成是别人的替身,若他见了正主,当真跟他好了,自己就把他俩关在两个笼子里,在他们中间堆成山高的馒头,只有他们把馒头吃完了才能看见对方,还只看得见摸不著,让他们伴着馒头怨恨的死掉!   即使想到这些,高晟风还是满肚子的不高兴,生气的要流眼泪,逼迫自己不准再想,气哼哼地跑去见了尹言,跟他道别之后,变装下山去了。      第66章      卢雅江这一去,本该一个月才回,然而他不到二十天就回来了。   他一路紧赶慢赶,想快些到达地伏门,送完信早些回山,还能再多陪伴高晟风几天。这一去寻月见草,少则几个月,多则可能要一两年,甚至不知有没有命回来。偏偏高晟风对于他出这个任务显得轻描淡写的,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他似的,他心里有些难受。可难受归难受,高晟风不想他,他还想留在高晟风身边,多一天是一天。   然而他还没赶到地伏门就出事了。这一路他有一条必过的大江叫做平江,由于他心急,江面上风浪不小他还逼着船家立刻出行,结果行到江中心,船被浪打翻了。幸好卢雅江水性不差,抱着块木板飘回了岸边上。人没事,东西却不一定没事,卢雅江想到高晟风交给他的那封信,心里就慌了,赶紧脱下湿漉漉的衣服,把信取出来。信已经完全打湿了,卢雅江生起火,小心翼翼地把信封拆开,打算把信烤烤干,结果一拆开信他就傻眼了——信上什么字也没有,只是一张白纸。   卢雅江思前想后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也许是这张白纸本身有什么玄机,也许是字迹泡了水化掉了。这还是他第一回把高晟风交给他的任务搞砸,思虑再三,他没有继续前往地伏门,而是立刻打马回出岫山去找高晟风问个究竟。   他回到出岫山,直奔九霄阁,刚踏进院子里就瞧见长缨枪百无聊赖地坐在石桌边上摆弄一朵小花。两人四目相对,长缨枪先是惊,后是喜,脱口而出:“软……咳,左护法,你怎么回来了?”   卢雅江见到高晟风,先是喜,后是惊。他觉得高晟风有些奇怪,脸还是那张脸,但是气质、气场和风度似乎都和平时不大一样。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他说不上来。   他缓缓走进去,取出皱巴巴的信,道:“教主,属下过平江的时候一不小心落进江中,信打湿了。属下僭越,擅自将信拆了,却见这纸上一字没有。属下不敢妄下判断,便先行回来了。”   长缨枪愣了愣,盯着他手上皱巴巴的白纸看了一眼,道:“哦?哦……没关系,左护法,过来坐。”   卢雅江走上前,乖顺地坐进长缨枪的怀里。这一坐,快把长缨枪的眼珠都坐出来了。   长缨枪不知道高晟风的“过来坐”的意思就是命令卢雅江坐到他身上。高晟风告诉过他,如果遇上卢雅江的话,冷着脸,不要看他,用命令的口吻说话,尽快支他走。然而他难得遇见了卢雅江,已经六七年没见过了,忍不住想多看两眼,跟他说说话,才让他过来坐,没想到马上就出了这种事。   长缨枪手不知往哪里摆,冷汗都快下来了,强自镇定道:“左护法,你先下去。”   卢雅江一坐进他怀里,不对劲的感觉就更加强烈。是大腿上的肌肉坐上去的感觉不对?是胸膛的硬度不对?是他搂自己的角度不对?还是他的喷吐在自己颈间的气息不对?卢雅江活这么大,只和高晟风、韩骋、杨仁和亲密接触过,他从来没有过如此强烈的违和感。没有那种令人心跳加速的感觉,也没有温暖依恋的感觉,有的只是不自在和不舒服。   卢雅江从长缨枪身上站起来,长缨枪刚刚松了口气,却见一只勾爪突然向自己袭来,他没来得及躲,就让人扣住了喉管,当即就僵住了。   卢雅江惊疑不定地打量着他,寒声道:“你是谁?”   长缨枪冷汗淋漓,颤声道:“左护法,你在说什么?”   卢雅江双眉紧锁,手下更用力了一点,突然眼皮一睁,左手疾出,在他脸上挠了一把。这一挠,挠的卢雅江和长缨枪双双怔住了。   长缨枪愣愣地看着一脸杀气的软剑,卢雅江愣愣地看着自己指甲里的皮肉和血,气氛极度诡异,谁都没有说话。   卢雅江慢慢将扣着长缨枪喉管的手放了下来,往后退了一步,满脸的茫然,片刻后轻声道:“教主?”   长缨枪毕竟没怎么见过世面,经过这一出惊吓,忍不住就要坦白交代了。他咽了口唾沫,还没开口,此刻突然一白衣人从天而降,只听“啪”的一声,卢雅江捂着脸往后退了两步。   长缨枪看直了眼,只见卢雅江脸上多了一道红彤彤的巴掌印,又心疼又心悸,此时尹言转过身来,凉飕飕的目光看向他,他立刻就坐直了身子,强板起脸不说话。   尹言冷冷道:“左护法,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伤教主。”   卢雅江委屈地看了尹言一眼,又茫然地看了长缨枪一眼,神色纠结,慢吞吞地跪了下去:“属下知错,请教主责罚。”   长缨枪吞了口唾沫,照着高晟风教他的语气,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本教主今天不太舒服,不想看见你,滚吧。”      第67章      卢雅江又在出岫山上呆了数天,这期间教主号称身体抱恙,一直不见他。他回去以后惊疑不定,一会儿怀疑高晟风出了什么事,找了个冒牌来顶替,一会儿又认为是自己弄错了,并且弄伤了高晟风,故而坐立不安。然而他见不到高晟风,心中的疑惑就无法排解,高晟风又派人给他送来口信,让他尽早下山去燕溪山庄。   卢雅江临出发之前,又去找了尹言一回。他问尹言:“右护法,我父亲在哪里?我走之前,能不能去看看他?”   尹言摇了摇头。   卢雅江有些失望,他对韩江自然是没有感情的,然而这毕竟是他的父亲,他从小以为自己无父无母,仿佛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如今骤然知道自己也有父母,且父亲还存活在人世上,又因为父亲而经历了一系列的事情,便有些好奇,想亲眼看一看这位传说中的人物。他生怕这一去会有去无回,临走前除了高晟风之外想见的就是韩江,偏偏哪个都见不到。   他走的时候,尹言亲自将他送到山下,意味深长地叮嘱道:“认清你自己的内心,想明白,你要的到底是什么。”   卢雅江不甚解,尹言也不肯多说,卢雅江失意地走了。      第68章      卢雅江骑到万河边上,马跑累了,他也累了,便下马让马儿自行吃草喝水歇整,自己跑到河边洗脸。   他用冰凉的喝水扑了扑脸,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蹲在河边发呆。突然听到身后一声马的长鸣,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形羸弱的少年一只脚跨在他的马背上,半个身子调在半空中,一脸惊慌失措,竟然笨手笨脚地去堵马的嘴想让它不要叫唤,然而马嘴没堵上,他自己先从马背上掉了下来,若不是他滚的快,差点被马蹄跺上。   梅纹扭丝剑出鞘,卢雅江顷刻就奔至那少年面前,只见那少年衣衫褴褛,脸上全是土灰,正抱着膝盖哀声叫疼。   卢雅江微微蹙眉,剑一横,点上那少年的喉间,寒声道:“你是谁?竟敢动我的马?”   那少年看了他一眼,一愣,旋即露出害怕的表情:“赤炼魔使!”   卢雅江疑惑地打量着他。   少年小心翼翼地推了推他的剑锋,没推开,脸一鼓,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呜……怎么又是你,你杀了我师父和师兄,害得我天天饿肚子,你又欺负我,让你的马把我甩在地上,呜……”   卢雅江嘴角抽了抽,眯起眼仔细盯着他瞧,还真看出些眼熟劲来:“你是……”   少年怯生生地说:“我叫金小翔。”   卢雅江杀过的人不少,自然不记得这号人物,冷冷道:“你为什么偷骑我的马?”   金小翔又开始抽泣:“我已经好几天没吃饱饭了,我走不动了,我要去燕溪山庄,那里好远,我想骑马,呜呜……”   卢雅江听到燕溪山庄的时候不禁愣了一愣,忙道:“你去燕溪山庄做什么?”   金小翔眨眨眼睛,一串豆大的泪水滚落,把他脸上的污泥冲去些许:“听说燕溪山庄消息灵通,我要去找月见草救人,所以想去问他们那里能找得到月见草。”   卢雅江大吃一惊:“你找月见草?你要救的人是谁?”   金小翔抽噎了一下,道:“我、我父亲。”   “废话!”卢雅江不耐烦道:“你父亲是谁?”   金小翔被他呵斥,吓了一跳,眼里又积了一汪水,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我也不知道我父亲是谁,是、是一个白衣人,他告诉我,我父亲中了毒,只有月见草和金环蛇胆能救他,我、我就去找……”   若金小翔说的是个无名小辈,卢雅江便索性杀了他,可偏偏这金小翔疑惑颇多,卢雅江越问越狐疑,索性挪开了指着他的剑,一把把他拽起来,吓得金小翔手脚并用地扑腾:“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煮鸡蛋给你吃,大侠饶我一命!”他这一挣扎,原本就破破烂烂的衣服被卢雅江扯下来一半,露出少年光洁细腻的后背。卢雅江定睛一看,倒抽了一口冷气——他背部的正中间,长着三颗连续的黑痣!   卢雅江喝道:“别动!”一把压住金小翔的肩膀,伸手在他背上搓了搓,搓掉一层污垢,却没搓掉三颗痣。那的的确确是痣,而不是沾上去的污渍。   卢雅江松开他,往后退了一步,惊诧地打量着他看,片刻后道:“你……先去河边洗洗脸。”   金小翔害怕地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挪到河边,用干净的喝水把手脸洗了干净。   卢雅江仔细打量他的容貌。他的脸型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稚嫩未去,骨架稍开;眼睛又大又圆,水汪汪的,似乎一眨眼就能落下泪来;鼻子很挺,嘴唇粉粉嘟嘟的。这么看来,跟韩骋竟有四五分相像。   卢雅江道:“白衣人是谁?你父亲又是谁?”   金小翔怯怯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从小是被苍山派的掌门捡回去的,听说他们捡到我的时候我才一岁,被人丢在丰谷河附近。几个月前,有一个长得神仙一样白衣人找到我,他说我有父亲,可我父亲快死了,需要月见草和金环蛇胆才能救活,然后就跑了。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就想去找找看月见草。”   卢雅江想,那白衣人大概就是尹言了。金小翔的说辞,与当初韩骋的说辞倒是吻合了,但韩骋并不是韩江的儿子,自己才是,既然韩骋弄错了身份,那金小翔也是韩江的孩子,也就是自己的亲生弟弟了。   他问道:“那白衣人长得什么模样?”   金小翔想了想,道:“他长得什么样子我倒是不记得了,就记得他很好看,但是也很煞人,他一说话,我就觉着凉气往身上钻。”   卢雅江越听他说就越觉得像尹言。他脑子里很乱,一时不知道该拿这个少年怎么处置才好。   金小翔看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我这么乖,你问我什么我都告诉你,你不杀我了好不好?”   卢雅江哑然失笑,片刻后道:“我不杀你。”   金小翔摸摸肚子,试探地说道:“你真好。可是你不杀我,我也快要饿死了,你救救我,给我点吃的好不好?”   卢雅江从包裹里掏出一块干粮饼递给金小翔,金小翔接过饼咬了一口,啪嗒一坨眼泪落在饼上。他喷着饼屑哽咽道:“大侠你真好,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喜欢你!”   卢雅江嘴角抽了抽。如果这家伙真的是自己的弟弟,自己怎么会有个这样的弟弟?   金小翔吃完了饼,满足地揉了揉肚子,突然啪的一声,一枚黑色的东西从他腰间落了下去。他赶紧弯腰去捡,卢雅江比他更眼疾手快,捡起那东西,定睛一看,瞬间愣住了——这东西卢雅江很熟悉,他和韩骋在一起的那几个月里,每天都看见韩骋贴着带着这物事!是五轮派那枚印着韩字的血玉佩!   他颤声道:“你怎么拿到这东西的?”   金小翔怯怯地说:“是那个白衣人给我的。”又道,“大侠,你能不能把他还给我,我还打算拿他当口粮呢。我找人估过价了,这玉佩起码能换十斤大米。”   卢雅江身形晃了晃,勉强稳住了。一切都太诡异了,他想不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块玉既然到了尹言手里,也就是说,尹言已经见过韩骋了。他有没有像救韩江一样救下韩骋?还是将韩骋当做出岫山的叛徒给杀了?可是为什么他不把这块玉佩交给自己,却要交给金小翔呢?不过看到了这块玉佩,卢雅江就更加能肯定,金小翔就是自己那个传说中的弟弟了。   卢雅江前二十年都无父无母地过着,如今骤然有了父母,父亲还活着,又冒出来一个弟弟,真是叫他好不适应。他半晌才消化了这件事,心道尹言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目的,既然尹言告诉金小翔月见草的事,那说不定金小翔在这里撞见自己,也是尹言的安排。既然如此,或许他应该带着金小翔一块上路。只是他不知道,其实他不知道的事情尹言比他更加不知道。   他在金小翔怨念的目光注视下将玉佩贴身收了,从行李里取出一件换洗衣物丢给金小翔,道:“你先换身干净衣物。”   金小翔虽然长的嫩,但是个子却不矮,身形与卢雅江差不多,他穿上卢雅江的衣服,倒是正正好好。   卢雅江道:“上马跟我走。”   金小翔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大侠,你要带我去吃东西吗?”   卢雅江嗯了一声,催促道:“上马。”   金小翔一脸幸福地笑了:“大侠你真好,我真喜欢你。”      第69章      金小翔坐在马前,卢雅江坐在他身后,天色变暗之后,因看不清路色,不得不放缓了马速慢慢骑行,金小翔便趁机靠在卢雅江的怀里,枕着他的肩膀打瞌睡。   卢雅江认识这个弟弟才刚刚不过一天,这个姿势太过亲密,让他有些不适应。然而虽说不适应,却没有抗拒的感觉。只是卢雅江抱过的人不多,尚不能从中总结出经验来,他更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到平时对他冷言冷语的堂堂魔教教主会不停变幻身份潜伏在他的身边逗他玩。   卢雅江推了金小翔一把:“起来,别睡我身上!”   金小翔被他弄醒了,侧过头,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屈地看着他,卢雅江漠然地选择了无视。   金小翔迫不得已打起精神继续赶路,然而走了没多久,他的脑袋又开始一晃一晃,最后轻轻落在卢雅江的肩膀上,睡着了。   卢雅江颇有些无奈,然而看金小翔年纪还轻,又一脸疲倦,犯困也是常理,他竟有些不忍苛责。   过了一会儿,马停了下来,卢雅江从马上飞了下去,失去倚靠的金小翔从马背上滚了下来,猛然惊醒了,捂着撞疼的脑袋哎哟哎哟直叫唤。   卢雅江原是打算给他个教训,正待嘲讽他几句,却见金小翔又开始哭鼻子了:“呜呜……你又欺负我,魔教的人都是大坏蛋,呜……”   卢雅江吼道:“别哭了!”   他这一吼,金小翔却哭的更欢脱了。一开始是闷着的呜咽,哽了两声以后开始放声大哭,雷声大雨点小,眼泪倒没出多少,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好像一个犯了错事的小孩被母亲用竹板打屁股以后的反应。   卢雅江额角青筋狂跳,然而他不擅于处理这种事情,出岫山上从小到大没见过一个爱哭的,也没一个敢哭的,哄孩子不是他的拿手戏,他只会简单粗暴地应对。噌的一声,软剑出鞘,卢雅江摸着剑身冷笑,一字一顿道:“你敢再哭一声试试。”   金小翔不嚎了,捧着脸瞪大眼睛看着他,为了憋泪笑脸绷的紧紧的,嘴唇都快咬破了,豆大的泪珠子还是一颗颗往下落。卢雅江杀人的时候都没有觉得自己如此作恶多端,金小翔此刻的眼泪控诉让他有种自己该入修罗地狱的罪恶感。   卢雅江收回剑,懊恼地皱了皱眉头,道:“睡一觉,天亮了再继续赶路。”   金小翔摸摸肚子:“我饿。”   卢雅江把干粮袋丢过去。   金小翔立刻破涕为笑:“大侠你真好。”   卢雅江不太喜欢大侠这个称呼,从来也没有人这样叫过他,何况他是个魔教中人。他一边捡树枝一边道:“别叫我大侠。”   金小翔歪着脑袋想了想,一脸天真无邪地说:“那我叫你哥哥好不好?”   卢雅江捡树枝的动作停了一停:“……随你。”   过了一会儿,卢雅江将火生了起来。   教主大人活了二十来年从来没这么畅快淋漓的哭过,从前他身上便是被人捅个窟窿出来,连眉头也不能皱一下,这回将积累了二十年的泪水都释放了出来,倒觉得怪累的,遂吸吸鼻子,道:“哥哥,我渴。”   卢雅江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从包裹里翻出水囊丢过去。   两人默默地对着火堆坐了一会儿,卢雅江用树枝拨了拨火,突然开口:“你多大了?”   金小翔乖巧地回答道:“十七。”   卢雅江又问道:“你从前在苍山派?”   金小翔点点头:“我是从小被苍山派的苍山派的掌门捡回去的。”咬了咬嘴唇,眼泪又开始酝酿了,“可我是捡来的,没有父母,他们都欺负我,不教我学上乘的武功,还让我打杂,每天烧水砍柴,还要煮鸡蛋给他们吃。不过,你把我的师叔师伯们都杀了。”   卢雅江侧头看着他。他也是从小无父无母,他身边人都是这样,他从小没受过别人的疼爱,可是他曾经看过尹言温柔地对其他孩子说话,弹琴给他听,还把他抱到自己腿上摸他的头发。那时的他多么羡慕那个被尹言宠爱的孩子,所以他是可以理解金小翔的。   金小翔往他身边挪了点,拽着他的衣角,小声道:“你要真是我哥哥就好了。”   卢雅江收回视线,盯着一闪一闪的火光出神。   没多久,金小翔困了,紧挨着卢雅江睡下了。他一睡着没多久,卢雅江便从包裹里取出一枚烟筒点燃了,白色的烟雾袅袅升天,即使是在黑夜中也十分醒目。放完烟,他便开始盘腿打坐。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只白色信鸽飞了过来,卢雅江跃起,在半空中捉住那只信鸽。他拔下一根鸽子的羽毛,用羽根沾了朱砂和水混出来的颜料,取出一块布,开始写信。这封信是写给尹言的,他写下了途中遇到金小翔的事情,询问尹言这是否他的安排,自己该如何对待金小翔,以及向教主问安。写完之后,他把信塞进鸽子脚上的小筒里,信鸽拍拍翅膀飞走了。   做完这些,卢雅江也有些困了,在火堆附近睡下。他刚睡了没多久,便感觉有人挪了过来,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却是金小翔。金小翔眨巴着纯洁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哥哥,我有点冷,我能不能抱着你睡?”   卢雅江道:“滚开,自己睡。”   金小翔撇了撇嘴,却没有离开,拽着卢雅江的衣角睡下了。卢雅江懒得管他,也闭了眼继续休息。过了一会儿,金小翔又挪近一些,再过一会儿,他贴到卢雅江的背后。   翌日一早,卢雅江醒来的时候,身边人睡得四仰八叉,一只腿还搁在他腰上。他不爽的把那条腿丢了下去,金小翔一下就惊醒了,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跪坐起来,左右张望,确定周围没有敌情,这才松了口气,睁大无辜的眼睛看着卢雅江。卢雅江被他这样一看,一肚子的起床气消了大半,冷着脸道:“准备走了。”   他们到附近的小溪里洗了把脸,又吃了点干粮填饱肚子,就上马继续赶路。   过了两天,卢雅江收到了尹言的回信,信里只有两句话,第一句是:带金小翔一起去找月见草。第二句卢雅江不太明白,尹言写的是:你若保持良好心态,教主就会一切安好。   卢雅江左想右想想不明白尹言话中的深意,只作是高晟风关心自己,心情不由得明朗起来。他想将信丢进火里烧了,想了想却没有这么做,折好以后收进了包裹里。他看了眼坐在一旁开开心心烤麻雀的金小翔,心情不赖地说道:“喂,我也要去找月见草,我带你一起去。”   金小翔想也不想就道:“好啊,哥哥你要保护我。”   卢雅江笑了笑,又板起脸,不屑道:“自己管好你自己的狗命,别给我添麻烦。”      第70章      再赶了一天路,进了城,卢雅江找了个马商,要给金小翔置办一匹马。毕竟接下来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赶,两个大男人总是共乘一骑着实腻歪的慌。   可金小翔却不想买马。他和卢雅江骑一匹马骑的正舒服,每天都被卢雅江圈在臂弯里,马速慢的时候还能靠他怀里睡上一觉,别提多舒服,要是买了新马,可就没有这样好的待遇了。   于是当卢雅江让金小翔试马的时候,金小翔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哥哥,我不会骑马。”   卢雅江皱眉:“你自己一人在外走江湖,连马都不会骑?”   金小翔撅着嘴嘟囔道:“才不是自己一人闯江湖呢,是你杀了我师父师伯以后,我不敢回去,才会流落江湖……”   卢雅江想起上回金小翔偷他的马,还笨拙地从马上摔下来,想来苍山派那些老头连怎么骑马都没教过他。这样一想,他的语气的放缓了一些:“我教你。这一行去取月见草,路途遥远,你总要学会自己骑马。”   金小翔的嘴撅的更高:“哥哥带我一起骑有什么不好?”   卢雅江皱起了眉头,还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不耐烦地喝道:“哪来那么多废话,让你学你就学!”   金小翔无法,只得乖乖跟着他“学骑马”。   卢雅江把马牵着,让金小翔上马,金小翔摇摇晃晃踩着马镫上去了,一脸紧张的要哭的表情:“哥哥,我好怕。”   卢雅江道:“不准哭!”   金小翔咬着嘴唇把眼泪憋了回去。   卢雅江先牵着马慢吞吞地走了一圈,然后他加快速度跑了起来。马速一快,金小翔就开始摇摇晃晃,然后一个飞身从马上“摔”了下来,直扑卢雅江背上,差点把卢雅江扑倒在地。   卢雅江气的够呛,用力把他甩了下来:“继续骑!”   金小翔瘪瘪嘴,又跨回马背上。不一会儿,他又扑了下来,像树袋熊一样挂在卢雅江身上,伊伊呀呀乱叫。卢雅江手脚都被他箍住了,额角青筋一跳一跳,耐着极大的心道:“下来,继续骑。”   金小翔松开他的脖子,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不要,我好怕,哥哥你带我骑。”   卢雅江还没来得及说话,又被他勒紧了脖子,毛茸茸的脑袋在自己脖颈里乱蹭,眼泪鼻涕都流进衣服里了。   卢雅江无语问苍天,拽着他的头发把他扯了下来,丢回马上:“继续!”   就这样,只要马速一快,骑不出几步金小翔就会摔下来,或者挂在卢雅江身上哭疼,或者抱着卢雅江的大腿装可怜,卢雅江对他打不得,骂不动,连脾气都快磨没了。   有一次,金小翔从马上摔下来,往卢雅江身上扑,这回卢雅江故意不接着他,退开一步,冷眼看着他往地上摔。金小翔愣了一下,又不敢使出轻功扭转身体飘逸落地,只好硬生生地把自己往地上砸了下去。   这一摔,金小翔的脸色就变了——他是左侧身体落地,左肩重重磕在地上,他甚至听见了自己身体里骨头碰撞的声音。前不久他的左肩才刚刚被少林铜人们打成重伤,至今也算不上完全恢复,如果用左手拿兵器,只能使出五分功力,这一摔,未长好的骨头又裂开了。   卢雅江冷眼看着,正等着他扑过来抱自己大腿哭疼,却没有等到。只见他低着头,用右手扶着自己的左肩,迟迟一动不动。卢雅江心生疑惑,走上前去,弯下腰拍了拍他的右肩:“你怎么了?”   这个时候,金小翔反倒哭不出来。从小到大,他不让自己在疼的时候流眼泪,故而“疼痛”和“哭”并不形成关联。他瘪了瘪嘴,想做出一个哭丧脸的表情,最后居然成了苦笑,轻轻地说:“哥哥,我好疼。”   不知为什么,对与卢雅江而言,他的苦笑却比他的泪水有冲击力的多,那一刻他居然有些心疼,弯下腰将金小翔扶了起来。他检查金小翔的伤势,愣了一下:和高晟风伤的地方一模一样。   金小翔见卢雅江眼神飘渺,不知在想什么,便哀声道:“哥哥,我不学骑马了好不好?”   他这一声哥哥将卢雅江的神智拽了回来,不禁苦笑了一下。这真是一个巧合,不论走到哪里,都会有人让他想起高晟风。不知高晟风的心里有没有也在想着他。   卢雅江叹了口气,道:“算了,不学了,你跟着我一起骑吧。”      第71章      从出岫山到燕溪山庄,脚程快的话十二三天就能到,脚程慢些则要大半个月,卢雅江对于取月见草一事兴趣缺缺,赶路赶的并不着急,且这一行不急在这一两天,于是他和金小翔走走停停,有时金小翔以吃撑了肚子不想赶路为由要在某个城池多玩一天,他也都同意了。   就这么拖拖拉拉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他们到达了岳骊山脚下。过了岳骊山,再走两天的路,就能到达燕溪山庄了。   在岳骊山脚下的官道上有个茶摊子,金小翔远远地瞧见了,靠在卢雅江怀里蹭了蹭:“哥哥,我渴,我们休息会儿吧。”   头顶上日头正毒辣,这大夏天的正午让人只想睡觉,卢雅江也恹恹的提不起精神,到了茶摊子外便勒停了马,带着金小翔进去讨了两碗凉茶喝。   茶摊子的老板是个热情好客的,上茶的时候问道:“两位客官这是要往哪里去。”   卢雅江斜了他一眼,傲慢的不理他。   金小翔道:“我们要去燕溪山庄。”   茶摊子的老板说:“那你们最好走官道,官道虽然绕的远一些,却胜在安全。如果走小道,在岳骊山附近有许多山贼,二位当心被他们劫了。”   卢雅江不屑地冷笑一声,一口将凉茶干了。   金小翔笑嘻嘻地对老板说:“谢谢你,我哥哥可厉害啦,别说是山贼,就是山精山鬼我们也不怕!”   卢雅江被他夸的很是顺意,懒洋洋地抬袖擦擦嘴。   茶摊子老板打量了一下两个细皮嫩肉的青年,不大放心地啧了一声:“这里的山贼都是成群出没,两位小哥可千万当心着些,若碰上山贼了,把钱交给他们也便罢了,性命要紧。”   老板离开以后,金小翔笑得甜甜的抱住卢雅江的胳膊:“哥哥,你会保护我的吧?”   卢雅江嘴角带着些许笑意,轻轻哼了一声。      第72章      走官道比小路要远上一两天的路程,而且官道上过的人很多,卢雅江不喜欢,而所谓的山贼他又根本不放在眼里,于是他带着金小翔走上了小道。   金小翔也不怕山贼,他靠在卢雅江的怀里很是兴奋:“哥哥你最厉害了!要是碰到山贼,你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们!还要好好保护我!”   卢雅江嘴角一勾,哼道:“闭嘴。”   金小翔才不闭嘴,他可着劲的拍马屁:“哥哥,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虽然你是魔教的人,但是你比那些正道大侠们还要厉害,没有哪个大侠比的过你!要是你真的是我哥哥就好了!”   卢雅江还真没被什么人夸过,一边觉得金小翔聒噪的烦人,一边又觉得听的很顺耳,故而发脾气也不是真的,只道:“再烦我就把你丢下马去自己走。”   金小翔转头谄媚地对着他笑了笑,被卢雅江一巴掌拍了回去:“真烦人!”   走小道虽然崎岖不平一些,但是半天的功夫就能穿过岳骊山。卢雅江和金小翔走了半个多时辰,穿进了深山老林里,这时山坡上的树丛突然不正常的响动起来,金小翔眼睛一亮,低声道:“是不是山贼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只见数十个山贼从树丛中闪了出来,黑压压的一大片,气势很是慑人。一名五大三粗的举着斧头的汉子跳到路中间,上下打量着一脸悠闲的卢雅江和十分兴奋的金小翔,微微蹙眉,道:“看你们衣着光鲜,想必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了。这条路是我们兄弟开的,想从这条路上过,交出一百两买路费,我威霸山寨的兄弟们护送两位公子离开。”   卢雅江坐在马上不动,只是轻蔑地冷笑了一声。   金小翔狐假虎威道:“今天天这么热,我哥哥懒得动,是你们撞上大运了,我数到十,你们这些家伙立刻从我们眼前消失的干干净净的,我哥哥就放过你们。”说罢就当真掰着指头数了起来:“十……九……”   那莽汉大惊,不可置信地打量着金小翔和卢雅江,粗鲁地嚷嚷道:“你这小娃娃,鸟上还没长出毛来,口气倒不小!下来跟爷爷我比比手劲,爷爷我一巴掌把你拍成肉饼”   金小翔大怒:“你怎么知道我鸟上没长毛!我长了,长得比你还长呢!七六五四三二一!哥哥,上,把他们这群山贼的鸟毛都刮下来,让他们再横!”   卢雅江本来手都按在梅纹扭丝剑的剑柄上了,听他这样一说,反而不动了,翻着眼睛冷笑道:“你自己去刮。”   那山贼原本听金小翔语气这么大,还真有些担心卢雅江是什么高人,紧张地提防着,见卢雅江根本不动,便以为金小翔只是吓唬人,哈哈大笑起来,挤眉弄眼地嘲讽道:“来啊,小娃娃,你来刮呀!”山坡上应和地想起一片起哄嘲笑声,粗鲁低俗的言语不绝于耳,听得卢雅江不禁皱了皱眉。   金小翔又急又怒,转头对卢雅江道:“哥哥,他欺负我,他说我那里没长毛!你怎么不帮我!”   卢雅江爱理不理:“你长了么?”   那山贼笑得更大声了。   金小翔脸都憋红了,气哼哼道:“当然长了,不然我给你看!”   卢雅江还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嘁,谁要看。”   金小翔磨牙,小声哼哼道:“混蛋,你别后悔,以后你求我我也不给你看。”   卢雅江骄傲地仰起头道:“你求我我也不要看。”   那山贼抢了这么多年没遇过这样有趣的事,心思倒不放在银子上了,专心嘲笑起金小翔来:“来啊,小娃娃,不敢了?爷爷我脱了裤子给你刮,你用嘴帮我刮呀。”说着还真去解起了裤带,就在他低头的一瞬间,眼前银光一闪,漫山的起哄声瞬间静止了。   他的目光缓缓从捅进自己肺叶里的软剑挪到持剑人的手,继续上移,直到落在卢雅江那张漠然的脸上。他瞪的凸出的眼睛里写满了震惊、不甘和尚未收敛的嘲笑。   卢雅江猛地将剑拔了出来,侧身一闪,避开了他肺叶里喷出的血花,冷冷道:“你太吵了。”   整个山坡都静默了,连鸟叫和蝉鸣声都消失了,空气仿佛凝滞。片刻之后,人们终于醒过神来,不知是谁先叫了一声“二当家”,于是整个山头的山贼都抄起斧头大刀冲了下来,要为已被卢雅江刺穿肺叶的二当家报仇。   这几十个喽啰卢雅江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他主动发起了进攻,大红色的身影一晃,又一剑刺穿了某个倒霉蛋的肺叶。刺入、拔出,一气呵成,就好像是削豆腐一般。这时没有人再敢出声嘲讽了,他们万万想不到这个白白净净的青年竟然会是个如此厉害的高手,气氛变得十分紧张。   然而山贼们也是有头脑的,他们不敢往卢雅江那柄喂足了血的剑上撞,便想去抓那个看起来更柔弱的金小翔,以金小翔来威胁卢雅江就范。然而他们没想到,金小翔看起来弱不禁风,却不是那么好伺候的。   金小翔瞧见第一个家伙冲自己跑过来时就放声大叫道:“哥哥救命啊,我好怕啊!”然后飞起一脚,踹在那人的裤裆里。那人根本都没有看见金小翔是怎么出手的,便不可置信地捂着裆部倒了下来。   第二个家伙很快又冲了上来,金小翔大声哭喊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好怕,哥哥快来救我。”又是一脚,专踢裆部,被他踢中的那人连吭都没吭一声就脸色铁青地倒下去了。   卢雅江从来只身作战,他是被当做杀手一样培养的,在他的战斗中,没有朋友,只有对手。所以从他出手开始,他就根本没有顾虑过金小翔的安危。然而此刻金小翔嘹亮的哭喊声搅的他心烦意乱,不由关心起金小翔的状况,不再全心全意只求取人性命,慢慢往金小翔身边退去。   就在金小翔踹翻第四个人的时候,一阵疾驰的马蹄声响起,迎面奔来两个人。人未至,声先至,一个清脆的男声道:“终于让我找到山贼了!放着我来!”   众人往那声源望去,只见一名二十来岁的青年和一个手握九节鞭的女人骑马驰进了,金小翔皱眉,卢雅江吃惊,山贼们则各个神色惊慌:“又是那个臭小子!”   来人正是燕溪山庄的燕柳和孔雀娘子顾花翎。那燕柳跳下马,莽莽撞撞的拔剑冲上来,山贼们立刻作鸟兽状散了,眨眼功夫就全部跑得没影了,燕柳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抓到。   他气恼地跺脚:“姨妈,又让他们跑了!”   顾花翎不紧不慢道:“柳儿,这说明你已经威震江湖了,他们怕你。”   燕柳一脸懊恼地嘟囔道:“有吗?可是大哥还是瞧不上我,他说这江湖上人才辈出,我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顾花翎道:“别理你大哥,他嫉妒你呢。”   燕柳撅撅嘴。   这时候他们才注意到卢雅江和金小翔,燕柳看清卢雅江的脸,大吃一惊,指着他道:“是你!”   顾花翎也是一声大叫:“冤家!”   卢雅江手紧握着剑警惕地看着他们。上一回顾花翎和燕柳倒戈的时候他已经昏过去了,只是听杨仁和说起过,这两个人是敌非敌,他尚不能确认。   顾花翎走上前,像个大姑娘一样瞧一眼卢雅江,羞涩地转开目光;再瞧一眼,又羞怯地转开脸,脸若桃花。卢雅江被她看得直冒鸡皮疙瘩。顾花翎羞涩地问道:“赤炼公子,你为什么会这里?”   既然在这里遇到了燕溪山庄的人,卢雅江也不再隐瞒了,直言道:“我要去燕溪山庄。”   燕柳叫道:“对啦,那个面具男说过你过些天要来的!”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统统变色。   顾花翎慌慌张张道:“柳儿!”   金小翔锐利的目光射了过去,恨不能将他瞪出一个窟窿来。   燕柳猛然醒悟,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卢雅江疑惑地盯着他:“面具……男?”   高晟风比卢雅江早一个月下山,就是先去了一趟燕溪山庄。顾花翎和燕柳是见过“杨仁和”这个身份的,而且杨仁和在他们面前出手了,为了堵住他们的嘴,高晟风先前去给他们安排戏份。天宁教刚刚打败了武林正道联盟,一时间江湖上风声鹤唳,人人惧怕天宁教。高晟风派人掳走了燕溪山庄的大小姐为质,并告知燕溪山庄的一举一动全部都在天宁教耳目观察中,要求他们配合。没想到,燕柳这张不牢靠的嘴,刚一见面还没说上几句话就把他给卖了。   卢雅江急急追问道:“什么面具男?”   燕柳结结巴巴答不上来,顾花翎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挡在他面前,道:“是我们山庄的一个探子,早前被火烧毁过容,所以成天带着面具,人称面具男。”   卢雅江却没有这么好糊弄:“那你为什么喝止他说下去?”   顾花翎迟疑片刻,叹了口气,小声道:“赤炼公子,我们山庄靠贩卖消息获利,面具男是我们的王牌,轻易不可泄露与外人知。”   卢雅江将信将疑,然而这个理由十分充分,他便没有在就此纠缠下去。虽然他对于燕溪山庄的探子能知道他的行踪感到很惊讶,但是既然姥山群岛的事都要求助于他们,说明燕溪山庄在这方面确实有些本事。况且知道了又如何,燕溪山庄对于他们天宁教根本构不成威胁,只能打探一些消息罢了。   此时金小翔开口问道:“你们是谁?”   燕柳睁大眼睛看着他:“你又是谁?”   金小翔指指卢雅江:“我叫金小翔,他是我哥哥!”   燕柳眨眨眼,指着顾花翎道:“我叫燕柳,她是我小姨。”   金小翔走到卢雅江身边,卢雅江轻声道:“他们就是燕溪山庄的人。”   金小翔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为什么山贼一见你们就跑了?”   燕柳得意洋洋道:“我在抓山贼呀!”   原来燕柳听说这一带山贼很多,便自告奋勇要来惩奸除恶。顾花翎疼爱他,便陪他一起出来。燕柳的武功并不高,山贼们不怕他,却怕他身后的孔雀娘子和他背后的燕溪山庄,所以他到的地方,山贼们都潜伏不出。   卢雅江一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小声嗤笑了一声。燕柳很无辜地看者他。卢雅江身边的金小翔更加无辜地瞪了回去。   孔雀娘子道:“既然你们要去燕溪山庄,柳儿,我们也出来好几天了,带他们一起回去吧。”   燕柳道:“可我还没有抓到山贼呢。”   顾花翎道:“我们在这山里逛了好几天,山贼都不出来,大概是得了风声,怕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回去歇息几天再来,等他们放松警惕都出来的时候,打他个趁其不备。”   燕柳想了想,道:“好吧。”   顾花翎问卢雅江和金小翔:“二位意下如何?”   金小翔眨巴着大眼睛望着卢雅江,卢雅江无所谓道:“随意。”      第73章      两天以后,一行四人到达了燕溪山庄。   顾花翎曾许诺过,只要卢雅江带着韩家的玉佩找上门来,整个山庄就是就会任凭他差遣。果不其然,燕溪山庄的庄主燕威南看见腰间配着玉佩的卢雅江以后脸色就变了,盯着他的脸喃喃道:“竟然是真的……我听花翎说了还不太相信,如今见了你,才知所言不虚。”   卢雅江不喜欢别人这样盯着自己看,更不喜欢那人是透过自己在看另一个人,即使另一个人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他板着脸道:“庄主,你可知我此行的目的?”   燕威南道:“不急,贤侄,你过来坐,让我好好看看你。”   卢雅江不耐烦地走近前坐下。   燕威南和颜悦色地问道:“贤侄,二十年前,我的夫人、花翎等数位女眷被西山九怪掳走,你父亲救下她们,将她们安全地送回山庄。你父亲当年大约也就是你这般年纪,他意气风发的样子,我至今铭记在心。如今见了你,又想起他当年的样子……”说着竟惆怅起来,垂着眼默默叹了口气,又道,“贤侄,你父亲安葬在何处?我想去祭拜他。”   卢雅江冷冷道:“不知。”   燕威南愣了愣,道:“也是,你这孩子,自幼流落到魔教,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卢雅江并不认为自己苦命,更不喜欢燕威南的自以为是。他不耐道:“庄主,我奉教主之命办事,不知庄主可否告知我关于月见草的事。”   燕威南一顿,又叹了口气,道:“贤侄,想必贤侄已知晓了,月见草长在姥山群岛之中,那里地势险恶,根据我山庄手里的资料,三百年来有数千人前往取药,能活着回来的只有十几人,而真正拿到月见草的不足五人。贤侄,这一行太过凶险,若非迫不得已,贤侄你……”   卢雅江极不喜欢他的长篇大论,苦于想从他手里拿到消息不好发作,然不愉之色已然爬上了眉间。燕威南见他情绪不佳,便止住了苦口婆心,道:“这样吧,贤侄,你赶路辛劳,先在我山庄歇下,这件事你再好好考虑考虑,我派人去整理资料给你,看过那些,你再权衡一下。”   卢雅江立刻起身道:“那就谢了。”说罢大步走了出去,全不顾燕威南的面子。      第74章      卢雅江在屋里和燕威南说话的时候,金小翔和燕柳在山庄的水榭里说话。金小翔原本自个儿一人坐在花坛边上发呆,燕柳主动凑了过来。没等燕柳开口,金小翔就起身往水榭里走,没想到燕柳又跟了上来。   燕柳好奇地问金小翔:“小翔,你……你是不是面具男?”   “哈?”金小翔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装傻道:“面具男?那不是你们山庄的探子吗?”   “哦,那你不是啊……”燕柳自言自语地小声嘀咕道。   金小翔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过了一会儿,燕柳又说:“小翔,我教你骑马吧。”   金小翔懒洋洋道:“不想学。”   燕柳却自说自话地拉着他的手站起来:“学吧学吧,你哥哥能一直陪在你身边吗?以后你一个人出行,不会骑马多不方便。”   金小翔嫌弃地把手抽了回来:“我不学!”   燕柳瞪着眼睛无辜地看着他,金小翔用比他大一倍的眼睛狠狠瞪了回去。   燕柳有些委屈地说:“你对你哥哥那么乖,怎么对我这么凶。”   金小翔撇撇嘴,目光移到水塘里正盛放的菡萏花上,无视一旁的燕柳。   燕柳闲得无聊,没多久又与他搭起话来:“你们来我们山庄是想打听什么消息?”   金小翔爱理不理道:“关你什么事?”   燕柳笑的可怜兮兮地凑上去:“告诉我呗,说不定我能帮助你们。”   “嘁。”金小翔嗤笑道:“你知道什么?”   燕柳心虚道:“我、我知道我们山庄的机密都放在那里,我可以帮你们去查!肯定比我爹告诉你们的还详细!”   金小翔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我们要去找月见草,你知道吗?”   “月见草?”燕柳有些迷茫地摇了摇头:“不知道。”又道,“我问小姨你们想要什么,小姨却不肯告诉我,月见草很难找吗?”   金小翔道:“你不是知道机密放哪吗?你去查呗。”   燕柳点点头:“好,今晚我来找你。”   过了不久,卢雅江走了过来,金小翔立刻换了一副嘴脸,从爱理不理变成殷切热情,扑上去抱住卢雅江的胳膊:“哥哥!”   卢雅江嘴角噙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却把胳膊从他怀里抽了出来,道:“走吧,去休息。”      第75章      燕威南给卢雅江和金小翔安排了一个环境清幽的院子入住,晚上卢雅江在院子里练剑,金小翔托着腮坐在台阶边上看他练剑,这时有两个下人走了进来。   卢雅江收剑回鞘,冷冷地打量着来人。两个人每人手里都捧着一个盘子,一人的盘子里装的是两碟精致的糕点,另一人的盘子里则装着一本薄薄的册子。那二人道:“公子,这是庄主命我们送来的。”   卢雅江拿起那本薄书,金小翔则抓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然后凑过去看卢雅江手里的书。这是一本很陈旧的书册,书页都泛黄,书边卷皱,书皮上还有虫蛀的痕迹。月光下看不清书上的字,卢雅江道:“东西放下,你们走吧。”   那两人走后,卢雅江拿着书走进屋,将书凑到油灯下翻看。金小翔也屁颠屁颠凑了过来,一屁股坐到他腿上。卢雅江一脚把他踹了下去,金小翔捂着屁股委屈地看着他,卢雅江冷冷地瞪了回去。   金小翔心里嘀咕道:小混蛋,你天天往本教主腿上坐,本教主从来都没嫌弃过你,坐你一回你还敢踹我了,等着瞧吧,早晚有一天本教主要把你的屁股打开花。   然后他又颠颠凑了上去,挤到卢雅江身边看。   燕溪山庄对卢雅江果然是不同的,高晟风派人来的时候,花了重金,他们也只肯给出一张地图,虽然那张地图已经比其他任何渠道来的都要详细,然而这与燕威南拿给卢雅江的东西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卢雅江和金小翔只看了几行就震惊了——这是一本曾经去过姥山群岛的人亲自写的经历!   上一个去过姥山群岛并且或者回来的人已经是八九十年前的事了,江湖上从来没有流传过这本自传,燕溪山庄果然大有本事。而当初他们交给天宁教的地图,也是照着这本前人写的自传绘制出来的。   金小翔暗暗欣喜,让卢雅江走这一趟没有走错,燕溪山庄手里果然还有私藏,有了这本东西,可比简简单单一张地图要有用的多了。   卢雅江赶紧找出那张高晟风交给他的地图,跟着书上所写的内容比对起来。   姥山群岛周围的海风按季节变幻,许多人正因为没有把握好海风的时节,尚未顺利登上第一个岛屿就葬身大海。自传的主人于八月出海,秋分的那一天顺利登上第一个岛屿。第一个岛屿是毒蛇岛,岛上有各种各样的毒蛇,有骇人听闻的七步倒,有恐怖的异域毒蛇,被咬一口瞬间就能让人全身溃烂……在毒蛇岛呆上七日以后风向才会指向下一个岛屿,自传的主人原本是三十人登上毒蛇岛,离开时就只剩下十三人。   两人正看得入神,金小翔突然抬起头往窗外看了一眼。紧接着,卢雅江也听到了好像有人往他们所在院子的方向走过来,来人大约还在百米开外。卢雅江内力极高,又是杀手出身,故而能敏锐的察觉到外面的动静,然而金小翔按说并没有这样的内力,如何竟比他还快发觉到来人?卢雅江心里奇怪,便盯着金小翔看,金小翔被他看的愣了愣,指着窗外道:“我好像听见有小狗在叫,汪汪汪,你听到了吗?”   卢雅江微微皱了下眉头。   这是来人已经走进了他们的院子,在窗外喊道:“金小翔,你在吗?”是燕柳的声音。   金小翔一听到他的声音脸就垮了,老大不高兴地推门出去,站在门外的燕柳一脸兴奋,在他开门的瞬间就把他扯了过去:“小翔,原来月见草这么有来头!我也要跟你们去姥山群岛,我帮你们一起去找月见草!”      第76章      燕柳说:“小翔,原来月见草这么有来头!我也要跟你们去姥山群岛,我帮你们一起去找月见草!”   金小翔愣了一下,旋即觉得好笑:“你要找自己去找,谁要你帮忙?”   燕柳着急了,拉着金小翔的手说:“为什么不带我去?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金小翔将他从头发丝打量到脚趾头,道:“你?你有什么力量?你武功又不好,本事又没有,带你你能帮上什么忙?一上岛就被毒蛇咬死了。”   燕柳被他说的一愣,瘪了瘪嘴,十分委屈:“我、我、至少我会骑马。”   “嗤……”金小翔听到屋子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声,是来自卢雅江的嘲笑。他嘲笑的显然不是燕柳,而是金小翔。   金小翔气急败坏道:“会骑马有什么用?我跟我哥哥去,不要你搅局!”   燕柳急急道:“我的武功哪里弱了,你凭什么瞧不起我,有本事你跟我比试一场。”   金小翔眉梢一跳,嘴角滑过一丝轻蔑的笑意,转瞬即逝,却被燕柳敏锐地捕捉到了。燕柳的声音渐渐虚了下来,表情夹带着不可掩饰地落寞:“我……我的武功真的很差吗?母亲、父亲和小姨都说我厉害,可是我大哥说我根本不行……”   金小翔撇了撇嘴,道:“就算你想去,你父亲也不会同意的吧,所以他们才不肯告诉你我们要找月见草的事。”   燕柳点点头:“是啊,父亲一定不会同意的,他们从来不肯让我涉险。想来我的武功是真的不好吧。”他松开了金小翔的手,难过地垂着头,慢吞吞地转身走了。   燕柳一走,金小翔就回到房里跟卢雅江一起继续看那本自传。事情还比他们想的更加困难。根据自传主人的说法,由于岛上有许多奇异的矿物,所以在岛上磁针会失效,若是遇上阴雨天,无法根据阳光判断方向,极易在林中迷路,而岛上极少见晴天,几乎天天阴云密布,若一行人中没有方向感极好的人,恐怕一辈子都走不出密林。   金小翔和卢雅江自认都不是方向感很好的人,如若没有阳光指路,在毫无方向特征的密林中,他们未必能走得出去。即使空有一身盖世武功,不怕岛上致命的毒物,找不到路才是一件最令人头疼的事。故而看完这段之后,卢雅江想了好一会儿才翻到了下一页。   除了第一座毒蛇岛,第二座是冰湖岛,第三座是地震岛,第四座是怪林岛,而自传的主人只写到第四座岛,他们上岛的三十人就只剩下三人了,于是他们没有继续往第五个岛进发,而是放弃了月见草,选择原路返回,在回程的路上另外两人也不幸身亡,只有自传主人一人活了下来。   第五岛到第九岛自传主人没有记载,燕威南送来的就没有这般详细的记载了,册子里夹了一些江湖传说,且不只有一种版本,不知哪种说法才可信。   看完之后,卢雅江独自一人沉思了很久,到院子里放了一枚令烟,不久附近的天宁教弟子就将飞鸽放了过来,卢雅江将得到的消息写了下来,注明送回出岫山后将信鸽放走了。      第77章      一晚过后,翌日清晨,金小翔刚洗漱完,燕柳又找上门来了。他手里拿着两把剑,丢了一把给金小翔,一脸严肃道:“我想了一晚上,还是想去。如果我能取到月见草,我就能证明自己不是一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如果我打赢了你,你就让我跟你们一起去。”   金小翔好笑地看着那把扔到自己脚边的剑:“自说自话,谁答应你了?”   燕柳哀求道:“你让我去吧,我想对父亲和大哥证明我自己。”   这是一直在旁冷眼看着的卢雅江出声道:“你便是赢了他又如何?你对我们而言有什么用处?”   燕柳道:“昨晚我看了那本去过姥山群岛的人写的自传的拓本,我……我生来便比旁人能辨方向,便是蒙着我的眼睛,将我丢到陌生之处,我也能辨出东西南北!我一定能帮到你们的!”   金小翔和卢雅江俱是一惊,互相对视了一眼,金小翔道:“那,我武功不好,你跟我打,是恃强凌弱,有本事你跟我哥哥打。”   燕柳望向卢雅江,卢雅江却看着金小翔,面无表情道:“他还不配跟我动手,你陪他练练。”   金小翔和燕柳同是一愣,燕柳有些委屈,但是他和卢雅江动过手,他知道自己的确不是卢雅江的对手,故而也没什么可说的。然而金小翔却不想出手,可怜巴巴地望着卢雅江,软软糯糯地撒起娇来:“哥哥,我功夫不好~~”   卢雅江道:“无妨,让我看看,苍山派那些老东西到底把你教到了什么地步。”   金小翔无奈,只好慢吞吞地捡起剑,略一思量,道:“来吧。”   燕柳摆开架势,竟是十成十的认真。金小翔本想跟他糊弄个十七八招再佯败,没想到他竟然要使出全力,不禁微微皱了下眉头。   燕柳一出手,用的就是燕溪山庄最高剑法燕溪十八式。他这些功夫对于金小翔而言不过是三脚猫的功夫,然而要如何让自己也拿出三脚猫的本事去和他对战,还是费了金小翔一些功夫的。只见燕柳起手当头直劈,金小翔侧身避开,燕柳立刻拦腰横剑劈去,金小翔跃起避开,燕柳当即反剑长撩,刺他后心,金小翔心道不好,自己先前便不该跃起,如此竟是找了他的道,这一招虽然对他而言不难避,但是对于武功低微的普通人而言是很难的。然而剑已冲着他后心来了,卢雅江冰冷的目光就在一旁注视着,他不得不在空中硬生生使力扭转身体,却还刻意保留,只转了一个极小的弧度,让那剑贴着胸膛过去,然后狼狈地一屁股跌坐在地。   燕柳见他摔在地上,连忙收剑,上前要扶他,不曾想金小翔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委委屈屈的扭头去看卢雅江,眼里含着两泡泪:“哥哥,好疼。”   卢雅江却不来扶他,冷冷道:“你好有本事。”   他这话是讽刺金小翔的,金小翔见他并未起疑,不由暗暗松了口气,金小翔仰头看着他,两行清泪从脸庞滑落:“呜……哥哥你嫌弃我吗?”   卢雅江残忍地说:“嫌弃。”   金小翔眼泪流的更汹涌了,大有拷打卢雅江良心之势,然而卢雅江心如磐石,不为所动。   卢雅江走到燕柳跟前,冷冷地打量着他:“你当真能在没有阳光的密林中辨别方向?”   燕柳用力点点头。   卢雅江毫无预兆一手刀劈在他脖颈里,燕柳的身体立刻软了下去。金小翔惊讶地看着他,他道:“把他眼睛蒙上,扛到屋子里,我试试他。”   金小翔擦干眼泪爬起来,听话地找来一块手巾把燕柳的眼睛蒙上,吭哧吭哧把人扛进了屋里。他做这些的时候,卢雅江在后面默默地盯着他。   卢雅江不知自己是不是多心了。方才金小翔避让的那个动作,如若他直接转身避开,大约自己还不会那么惊诧,然而金小翔控制的角度实在太好,正正好好避开了那把剑,动作却笨拙的有些生硬,如若他的故意的,那他绝非等闲之辈,燕柳绝不是他的对手。如果金小翔真的隐藏实力,那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应当不是为了害自己,就连尹言都默认了金小翔的存在。可是尹言为什么要让自己带金小翔去找月见草?就因为金小翔也是韩江的儿子?可是金小翔跟着去明明会拖自己的后腿,尹言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安排呢?还有他离开时最后见到的高晟风……究竟是有哪里出了差错……      第78章      燕柳醒过来的时候,眼前一片黑暗,眼睛被人遮着,连手都被人捆了起来。他不由得惊慌,开始挣扎,这时他听到耳边一个冷冷清清的声音问道:“哪边是南,哪边是北?”   燕柳一愣,想起自己昏迷前发生的事情,不禁松了口气。他抬脚指了指某个方向,很肯定地说:“这是南。”又换了个方向:“这是东。对不对?”   卢雅江和金小翔对视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卢雅江走上前,又一记手刀劈下,燕柳又昏了过去。   卢雅江道:“用被子把他蒙上,让他转十圈,弄醒再问。”   金小翔依言照做,用厚厚的被子把燕柳给蒙上了,扶着他转了十七八圈,转的他自己都晕头转向了,这才掐醒了燕柳,晕乎乎地问道:“哪边是南?”   燕柳迟疑了一会儿,伸出一只脚,指了指南方。   金小翔已经迷糊了,求证地望向卢雅江。卢雅江双眉紧锁,片刻后点了点头。   燕柳大叫道:“不要劈我!不要劈我!”   卢雅江道:“放他走吧。”   于是金小翔把燕柳头上的被子揭开,解开了他的眼罩和捆他的绳子,燕柳揉着脖子委屈地问道:“我可以跟你们去吗?”   卢雅江漠然地问道:“你怎么说服你父母?”   燕柳迟疑了一下,小声道:“我们偷偷溜出去,等我走了以后,我再给他们送信说明,先斩后奏。等我取到月见草回来,他们一定不会怪我的。”   金小翔提醒道:“那里很危险,可能会死的。”   燕柳咬了咬嘴唇,道:“我、我不怕!江湖男儿,如何能畏死?如果取到了月见草,我就能在江湖上扬名立万,是我燕柳的名字,不是燕溪山庄的小公子。”   卢雅江冷冷道:“可以,你自己解决你父母,不要拖累我们。”   燕柳听到他答应,惊喜了一下,然后想到要如何跟父母交代,脸色又黯淡了下来,道:“那我先走了,等我想好该怎么办,就来找你们。”      第79章      卢雅江拿到姥山群岛的资料以后就准备出发上路了。如今已经八月,按照书上所写,要在秋分时到达第一个岛屿,如今就差不多该出海了。   燕威南又来劝了他几次,那书上所写的内容可谓是惊心动魄,卢雅江这一去困难重重,恐有生命危险。他话语间也流露出对天宁教教主的不满,如此艰险的任务,竟派卢雅江一人前去。卢雅江最听不得人说天宁教的不好,当下几乎就要翻脸走人,燕威南不得不再三致歉,见他如此执拗,也知是劝不回来了,于是只好拿了一些珍惜的药材给他,有迷迭香,有驱蛇香等等。   卢雅江也不客气,拿了东西,向燕威南道了谢。翌日一早他便带着金小翔离开了燕溪山庄。   他们出了城,却不急着走,在城门外找了棵大树,坐在树荫下乘凉。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一个戴着斗笠穿着黑纱的家伙骑着马从城中冲了出来,跑到他们跟前,火烧屁股似的催促道:“快走快走,他们要追出来了。”   卢雅江不紧不慢地跨上马,不甚在意道:“怕什么。”   金小翔把手递给他,想让他如往常一样拉自己上马,然而卢雅江却没有伸出手,而是道:“你去跟他骑一匹马。”   金小翔和燕柳俱是一愣。燕柳倒没什么意见,可是金小翔的意见很大。他委屈地看着卢雅江:“哥哥,为什么?”   卢雅江冷冷道:“不为什么。你很烦。要不你别去了。”   金小翔又气又恼,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试图用良心攻势冲击卢雅江:“呜,哥哥,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你生我的气了?我哪里不好,你说,我一定改。”   卢雅江双眉紧锁,喝道:“哭什么哭!成天就知道哭!没用的东西!”   燕柳忙道:“你别对他这么凶呀,你看他多伤心。”   卢雅江冷眼看他:“关你什么事?”说罢一蹬马腹,竟是自顾自先上路了。实则他心里说不出的烦闷,一想到金小翔或许是在骗他,他就不由得焦躁。不知不觉中,他已真正将金小翔当成自己的亲生弟弟,这些时日他对金小翔虽然也是冷言冷语,却已是颇多纵容。虽说尚无任何证据证明究竟是他多疑还是金小翔当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是此时此刻,他再看到金小翔的泪水,已经有种想冲上去撕下他脸上假面的冲动。   卢雅江一走,金小翔傻眼了。燕柳在他身后,迟疑地向他伸出手:“你还跟我骑一匹马吧。”   金小翔无奈,只好爬上他的马,坐到他身后。   燕柳道:“你对你哥哥那么乖巧听话,他还对你这么凶。”   金小翔凶巴巴道:“关你什么事?我乐意!”   燕柳撇撇嘴:“我对你这么好,你却对我这么凶。这世道呀。”话虽这么说,他却没有生气,叫金小翔抱紧他的腰,策马追了上去。   他们一路疾驰,出了燕溪山庄的势力范围,眼看燕溪山庄的人大约是追不上来了,燕柳的表情明显轻松了不少,将斗笠随手丢了,轻快地哼起小曲来。   午时三刻,他们路过一条小溪,便停下来休息片刻,让马也吃草喝水养养精神。   金小翔用牛皮水囊装足了水,凑到卢雅江身边,讨好地笑着将水囊递给他:“哥哥,你渴不渴。”   卢雅江冷冷道:“我自己会喝。”   金小翔撅撅嘴,在他身旁坐下,抱起他的胳膊软软甜甜地道:“哥哥,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卢雅江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将胳膊抽了出去。   这下金小翔有些生气了。卢雅江不打算理他,他就也不理卢雅江了,挪到燕柳身边,将水囊递给他:“柳哥哥,你喝水吧。”   燕柳有些吃惊,但还是将水囊接了过去:“谢谢。”   喝过水,金小翔和燕柳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燕柳虽说知道金小翔是在卢雅江那里受了委屈,才退而求其次来认下他这个柳哥哥,然而金小翔骤然对他和颜悦色,他还是很开心的。这旅途一路还有很长时间,如果卢雅江和金小翔这对兄弟总是不理他,才叫他苦恼。   没多久,他们便又开始上路了。   卢雅江骑在前面,燕柳和金小翔跟在后面,两个人说笑的好不开心,一阵阵笑声不停传入卢雅江的耳中,让他更加不悦。他故作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金小翔环着燕柳的腰,不知说了什么,自己先笑的弯了眼,而燕柳脸上亦是藏也藏不住的笑意,两个少年看起来竟是十分相衬。   未时的阳光还很耀眼,白色的阳光将金小翔的面容印的模糊朦胧,不知怎么的,卢雅江眼前突然闪过另一张面孔,与他重叠在一道。他心中一惊,甩了甩头,眯起眼睛用力地看,幻影散去,还是金小翔那张稚嫩的面庞。另一张熟悉的脸,不过是他的幻觉罢了。   金小翔也察觉到卢雅江在看他,心中不由得意洋洋,笑容也更加灿烂了。燕柳小声道:“你哥哥在看我们。”   金小翔哼道:“他欺负我,我不要理他了。”   燕柳笑道:“是呀,赤炼魔脾气不好,他总是凶你,也凶我。我不欺负你,我也认你做弟弟。”   金小翔心想你哪里配认下本教主,也不怕折了你的福寿,却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      第80章      两天以后,他们又到达了岳骊山。   卢雅江还是让金小翔和燕柳共乘一骑,金小翔也和卢雅江闹起了脾气,除非卢雅江先低头,不然他就犟下去,谁也别理睬谁。这两天的时间,他一口一个柳哥哥,已经和燕柳打得火热。他不像先前那么讨厌燕柳了,燕柳这人固然单纯的傻气,不过心眼却很实在,也没有名门的架势,金小翔随便怎么戏弄他,他也不会生气,顶多懊恼时抱怨两句,转眼也就抛却脑后了。逐渐的,金小翔发觉他这人也有那么点意思,卢雅江不配合的时候,退而求其次,逗逗燕柳也能解乏。   三人骑进了小山路,一路燕柳都伸长了脖子四处张望,显得跃跃欲试。显然他对抓捕山贼还没有彻底死心。而卢雅江和金小翔则是完全不将山贼放在眼里。   走了大半程,连个人影都没有看见,燕柳渐渐就失望下来。   金小翔靠在他背后,轻轻嗤笑了一声:“傻子。”   燕柳扭头茫然地看了他一眼,显然没有被人骂成傻子的自觉。   又走了一段路,金小翔突然觉得四周的气息不太对劲,他凝神运气,发现自己身躯略感疲软,顿时大惊:路上有人放迷香!   此时燕柳和卢雅江尚毫无自觉,金小翔立刻从腰间取出一根银针,猛扎自己合谷穴,暗暗运功将自己吸入的迷香逼了出去。   就在此时,卢雅江亦察觉出端倪了。他握紧了自己的梅纹扭丝剑,喝道:“是谁?”   燕柳被他突如其来的发作吓了一跳,道:“什么是谁?山贼来了?”   卢雅江发现时就立刻屏息,但是已经晚了,他已经吸入了不少迷香,虽然表面假作镇定,但是他握剑的手无法克制地在颤抖。   他们警惕地打量四周,此时山上闪出一个湖绿色的人影,他一步一步缓缓从山坡上走了下来,走路的时候微微有些跛脚,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赤炼魔,你还是落到我手里了。”   卢雅江只觉此人眼熟,却想不起何时见过他,警惕地看着他,随时准备拔剑。   而金小翔和燕柳却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这人正是上一回给卢雅江下了万麻散,最后自食恶果的万艾谷毒师!   燕柳惊呼道:“是你!你就是上次给赤炼下毒的家伙!”   卢雅江这才知道此人是谁,不由得想起当初自己多天卧床不起时的屈辱,恨的牙痒痒,恨不得立刻扑过去刺穿他的肺叶,然而他知道这一击必然不成,他的身体已经有些麻木了。   金小翔冷眼打量着他。   就在此时,卢雅江终于克制不住,运起最后一点力气迅速拔剑扑了过去,那毒师显然没料到他还有这样的力气,吓了一跳,慌慌张张抬剑去挡,两剑交锋,只听砰的一声,竟是卢雅江手中的软剑飞了出去。   那毒师武功极烂,显然没想到自己居然能震飞卢雅江的剑,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手愣了半天,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得意地放声笑道:“啊哈哈哈,赤炼魔,你别不自量力了!我师父制的散功香,你还能躲得过?”   燕柳骂道:“卑鄙小人,吃我一剑!”说着拔剑扑了上去,然而他一跳下马就摔了个狗啃泥,趴在地上动不了了。连他们的马都软软的跪了下去。   这散功香对内力越强的人效果越厉害,所以卢雅江中毒之深远在燕柳之上,他还逞强刺了一剑,加剧了毒素的蔓延,此刻已然不省人事。   最后剩下一个金小翔还站着,那毒师以为他不会武功,况且金小翔又长得一脸无害,故毒师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嘿嘿笑着弯下腰像卢雅江伸出手去。就在他的手快碰到卢雅江胳膊的时候,突然只听锐物划破空气的声音,紧接着他一声惨叫,捂着自己的手跌做在地。他的手已是血淋淋的一片,一枚石子打穿了他的虎口。   金小翔笑盈盈地向他走近,语气冰冷:“看来上一次我就不该留你一条性命。”说着眼睛在他身上转了一圈,“看来那万麻散也没给你留下什么后遗症啊。”   毒师惊恐地看着他:“你、你、你是上次那个……”   趴在地上的燕柳喃喃道:“小翔,原来你真的是面具男……”   金小翔只作没听见,唰的一声抽出剑,道:“一个小小万艾谷,竟敢来招惹我出岫山的人。今次我便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说罢提剑刺了过去,毒师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惨叫道:“师父救我!”   就在此时,一枚飞针向金小翔射了过来,金小翔余光看见那银针泛着紫色,显然是剧毒之物,不得不收剑避开,说时迟那时快,一名黑衣人冲了出来,抓起那倒霉毒师就要跑。金小翔那容得他们跑,一剑逼上去,那黑衣人转身投出一把毒针,金小翔不慌不忙抡剑,将全数毒针打落在地,一剑刺向那黑衣人的胳膊,那黑衣人被逼无奈,只得放开了毒师,金小翔伸手一捞,就把毒师捞到自己身边,横剑架上了他的脖子。   那毒师两腿瑟瑟发抖,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差点没跪下去了:“师师师父,救救救我。”   金小翔一声冷笑:“别着急,你们师徒两个谁也跑不了。”说罢用剑锋挑起了毒师的下巴,冷笑道,“你既然知道他是我天宁教的赤炼魔使,还敢招惹,也就是要和我天宁教作对?你说,我是先割了你的舌头,喂你尝尝我天宁教的毒物,还是先割了你的鸟……”   就在此时,那黑衣人出声了:“阁下技高一筹,在下佩服。不过阁下当真以为,我万艾谷的迷香就只是迷香那么简单?”   金小翔眉头一跳,饶有兴致道:“噢?”   那黑衣人微笑道:“阁下不信的话,可以看看半个时辰以后,他们身上究竟会有什么变化。”   金小翔道:“那么,解药呢?”   黑衣人道:“放了我徒弟,我给你解药。”   金小翔冷笑:“你先把解药交出来。”   黑衣人淡然一笑,道:“阁下三番两次易容陪在赤炼魔身边,想必那赤炼魔对于阁下是极重要的人。我师徒二人命贱,便是为他陪葬,想必也值不回他的性命。”   金小翔不为所动,道:“那是自然,你们整个万艾谷都不值他一根头发丝。不过你不赶快跑,为了你这个不成器的徒弟跟我扯皮个没完,想必你徒弟也是在你心尖上顶顶重要的。交出解药,我放你师徒二人的狗命。”   那黑衣人显出犹豫的神色,一咬牙,从怀中掏出一个绿瓶子丢了过去。金小翔接了他的药瓶,推开瓶塞,先往毒师口中倒了两颗。那毒师一脸无法形容的表情,似乎不想下咽,金小翔一推他的下颌,逼他咽了下去。      第81章      “咳。”黑衣人轻咳了一声,“阁下,解药我已经给你们了,你是否该放了我徒弟?”   金小翔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毒师的反应。毒师显然有些不对劲,紧张的不断咽着唾沫,手死死揪着自己的衣摆。金小翔不禁怀疑起这解药的真实性。他眼珠子一转,高深莫测地笑了起来:“好啊,我放了他。”说罢突然脚下使力,狠狠往黑衣人那踢了一脚,扬起的漫天尘土朝那人盖了过去,那黑衣人不得不抬手护住了眼睛。等他将手放下来的时候,面前金小翔、他的徒弟、还有卢雅江三个人都不见了,只剩下一个已然昏迷的燕柳撅着屁股趴在地上呼呼睡大觉。   金小翔左手提着倒霉的毒师,右臂夹着卢雅江,跑出好一段距离,将那黑衣人远远地甩开。他的左手突然一松,倒霉毒师猝不及防摔了下去,跌了个狗啃泥。他狼狈地爬起来,脸上是血和泥的混合物,鼻子被撞破了,嘴唇被牙齿磕破了,模样好不凄惨,凄凄切切地讨饶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实则金小翔并不是故意要摔他的,只是左臂有骨伤在,至今未愈,提不动了才松手将他丢了下去。他抽出一把匕首,横在那毒师的脖颈间,冷冷道:“只要你说实话,我就不杀你。”   那毒师拼命点头:“我说实话,我一定说实话。”   金小翔问道:“你为什么三次四次对卢……赤炼魔下毒?”   毒师小心翼翼道:“我……我……我想抓他回去试药。”   金小翔眯了眯眼:“试什么药?什么人不能试药,为什么偏偏是他?抓他可比在街上随便抓一个人难得多。”   毒师道:“是……是我养的一种虫子……需要内力高深的人来试,所以……”   “虫?是什么蛊?”金小翔问道。   毒师目光游移,似乎不敢说实话,高晟风猛地将匕首扎进他的手心里,他不由大声惨叫,眼泪鼻涕流了满脸。   “说!”   毒师只得道:“我养了一种蛊,需要吸食别人的内力,所以我想抓一个高手……”   金小翔道:“为什么是他?这江湖上比他厉害的高手也不是没有。”   毒师泪流满面:“比他厉害的抓不到啊。”哀怨地看着金小翔。   金小翔默了一默,又往他大腿扎了一刀:“你师父给的,当真是解药?”   毒师痛的连连翻白眼,点头道:“是,是,吃了这个药,就能解迷香。”迟疑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金小翔道:“还有但是?”扬了扬手里血淋淋的匕首。   毒师啜泣道:“但是,这个迷香真的只是迷香而已,只是比寻常的迷香厉害一些,就算不吃解药,至多一天,药性也就散了。”   金小翔奇道:“那这药……难道有什么副作用?”   毒师难堪地转开脸:“如果你给他吃了,就会有、有催情作用。”   金小翔眉头一跳,拖长了声音道:“哦?那也就是春药?要怎么解?这药如果不解,又会有什么后果?”   毒师道:“就、就那什么三五次,就解了。不解的话,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欲火焚身之类的,如果不想管他,让他撞撞树,打打滚,泡泡冰水什么的,也就熬过去了。应、应该没有什么后遗症。”   金小翔眼睛眯了眯,意味深长地笑了:“哈,那可要多谢你师父赠药。礼尚往来,我也送他一件礼物。”   毒师不由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那瓶子里一共十颗药丸,金小翔先前已经喂毒师吃了两粒,他又倒出五粒,掰开毒师的下颌一股脑统统塞了进去。那毒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你……好狠……”   金小翔将沾满他鲜血的匕首递到他手里,露齿一笑:“我相信你的意志力一定很坚定,这把匕首送给你,熬不过去的时候,割了你那腌臜物,也就熬过去了。”紧接着,他手刀一扬,把毒师劈昏了过去,下手并不重,大约一炷香的功夫那毒师就可醒过来。   金小翔抱起卢雅江,走进树林里。他将卢雅江在一块大石头上放了下来,然后取出药瓶,在手心里掂了掂,里面还剩下三粒药丸。他取出一粒,先咬了半颗自己吞了下去,静待良久,除了身体燥热之外并无其他不良效果,想来那毒师所言不假。然后他把剩下的两颗半统统喂进了卢雅江嘴里。   半盏茶的功夫之后,卢雅江醒了。   金小翔故作惊喜的扑了上去,整个压在卢雅江身上,若有似无地蹭着他的身体,叫道:“哥哥,你总算醒了!你吓死我了!”   卢雅江的身体猛地哆嗦了一下。   金小翔把脸埋在卢雅江胸口乱蹭:“呜呜,哥哥,刚才那两个家伙好可怕,他们给哥哥喂了毒药,我和燕柳拼死保护哥哥,还好他们武功不高,燕柳留下来抵挡他们,我就带着哥哥先跑了。哥哥你千万不能有事啊。”   卢雅江不知被他蹭到了哪里,无法克制地呻吟了起来,软绵绵的手推着他的肩膀:“你……别碰我……我好难过。”   金小翔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哥哥哪里难过?”   卢雅江道:“全身都不舒服,你快退开,别碰我。”   金小翔惊道:“呀!一定是他们下的毒!我给哥哥揉揉!”说着就去捏卢雅江的大腿。卢雅江双腿猛地一夹,大声呻吟起来,那蚀骨销魂的声音把金小翔和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卢雅江猛地翻了个身,将脸埋在身下,痛苦道:“别管我,快滚!”   金小翔又扑了上去,悲痛拒绝地抱着卢雅江直晃,嚎啕道:“我怎么可能不管你啊!哥哥,都是小翔无能,才害你受这样的苦呀!你难过的话就打我踢我吧!”   卢雅江被他紧紧搂着,神智渐渐开始迷乱。这个胸膛,这个拥抱,太过熟悉,让人有一种安定的感觉,卢雅江很想将他推开,却又贪恋着无法逃脱。   不知是谁先挑起的,带卢雅江醒神的时候,他和金小翔已经滚到一处,热火朝天的吻了起来。金小翔突然把他推开些许,惊恐地看着他:“哥哥,你别这样。”然后又扳下他的头继续亲吻。   又不知何时,两人衣衫褪尽,赤裸的身体紧紧相贴。卢雅江听见自己发出耻人的呻吟,他开始试着挣扎,但是趴在他身上的金小翔比他挣扎的更厉害,拼命叫着:“不要这样啊哥哥,你快清醒一下,不要对小翔做那种事!”然后金小翔的那东西刺进的卢雅江的身体里。   “呜呜,小翔好怕,哥哥你快住手啦。”金小翔握着卢雅江的胯哼哧哼哧顶撞着。   “呜,哥哥你这个样子好可怕哦,不要强迫小翔……”金小翔亲吻着卢雅江的脖颈,口齿模糊地呢喃着。   “好痛好痛,为什么我那里感觉好奇怪?哥哥要把小翔玩坏了,小翔好怕哦!。”金小翔边舔着卢雅江的耳垂边哼哼道。   那万艾谷的毒师做出的药药效惊人,卢雅江的意志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强迫金小翔,他已经管不住自己的身体了。他拼命的拥抱金小翔,只想把他再抱的更紧一些。他大声的叫着,再想不起何谓羞耻,全身的皮肤都因充血而变作淡粉色,身体激动的颤抖着,只要被轻轻一触碰,战栗就由肌肤抵达了内心深处。   他张开嘴,想叫出谁的名字,浑浑噩噩中,他脑中浮现出那人的脸,却不知究竟该如何称呼。金小翔用力一顶,将他的声音顶了出来。他的指甲抠着金小翔背后的肌肤,狂浪地大喊道:“教主,教主!”   金小翔眉头一跳,吻住了他的唇,用牙齿咬了咬他的嘴唇,不满道:“别叫。”   卢雅江叫不出声来,最后竟激动的呜咽起来,眼泪一串串往下落。   教主大人抱了卢雅江六七年,卢雅江在鱼水之事上大多时候是压抑的,至少在和高晟风做的时候,他几乎从来不吭声,情到浓时才会克制不住地从鼻腔里发出一两声轻哼。教主大人也从没想到卢雅江能如此奔放狂浪,他动情时的呻吟大叫声几乎响彻整个树林,让金小翔不由得有些心虚,怕叫人给听了去,这才封住了他的唇。   他们发泄了整整四次,那药效终于退了一些,卢雅江无力地瘫软在岩石上,眼睛半睁半闭,许久才眨上一眨,显是伤到了元气。金小翔也累极了,只想好好睡上一觉,养回些精气。这药固然神奇,他只吃了半颗,连快感都比平常增加了许多,而卢雅江吃了两颗半,大抵是要爽成了神仙。然而愉悦增加了,疲劳亦是成倍的。金小翔此时再顾不得旁人,抱着卢雅江躺了下来,闭目养神,喃喃道:“哥哥对我做了那样的事,要对我负责啊……”最后一个字亦是极轻,他已然睡着了。而卢雅江也完全闭上了眼睛,枕着他的胳膊,安心地沉沉睡去。      第82章      一个时辰之后,金小翔终于醒了。   他醒后先是一惊,没料到自己竟然在这里睡着了,然而好在并没有人找过来,看天色也并没有过了很久。他略一思索,想必那毒师和他的师父也被此药困住了,才没有趁着方才那机会偷袭他们。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嘿嘿笑了两声,然后将胳膊从卢雅江的脑袋下抽了出来,起身穿衣。   他一动,卢雅江也醒了,茫然地坐起来,看着金小翔的后背。突然间,他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金小翔的背——方才行事时,他一直用力抓挠着金小翔的背,在他背上抓出了不少血痕。然而这并非他关注的重点,令他倍感震惊的是,金小翔背上原本的三颗痣,竟只剩下了两颗!还有一颗,被他先前用大力抠掉了!   金小翔却不知自己已然露陷,捡起衣服,听见背后卢雅江起身的声响,便回过头去,水汪汪的大眼睛写满了无辜和委屈,抓着手里的衣服羞涩地抽泣道:“呜呜,都是因为你,以后我再也撒不出童子尿了,再也不能做童子尿煮鸡蛋给师叔师伯们吃了,就算我回去他们肯定不要我了。哥哥你真坏……”   卢雅江没有内疚,也没有生气,他的眼睛不知盯着哪里,颤声道:“转过身去。”   金小翔莫名地望着他。   卢雅江喝道:“转过去!”   金小翔以为他生气了不想看见自己的脸,于是委委屈屈地背了过去,一边穿衣服一边道:“你不能过河拆桥!”   卢雅江突然冲上来扯住了他的衣服,制止他穿衣的动作。   金小翔有些心虚地转脸问道:“你、你怎么了?”   卢雅江的目光缓缓从他的背挪到他的脸上,抬手抚上了他的脸。金小翔心中大怔,紧张地想躲开,一时又不敢乱动,便僵在了那里。然而卢雅江只是摸了摸他的脸,就把手垂下了,然后一言不发地弯下腰捡起自己的衣服开始穿着。   金小翔万分茫然,不知他究竟是看出了什么,然而他又什么都不说。于是他穿好了衣服,默默等着卢雅江出声。   卢雅江披上衣服,哑声道:“走吧,去看看燕柳如何了。”      第83章      金小翔设想了许多种可能,偏偏没想到,卢雅江竟然什么反应都没有,仿佛方才那荒唐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般。他越是这般,金小翔反倒越是不安起来。他疑心卢雅江是看出了什么,方才卢雅江不准他穿衣,可若卢雅江当真看出了什么,应该立刻发作才是,又怎么会如此平静?   金小翔一路都在胡思乱想,前头卢雅江突然停了下来,金小翔没注意,一头撞上了他的背。他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对不起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然而卢雅江根本没有在意,只是盯着前方地上的那个人。   燕柳还撅着屁股趴在地上呼呼大睡,陪他一起睡的还有他们骑的两匹马。金小翔走的时候这里是什么样,如今还是什么样,那对毒师师徒对他没有兴趣,他知道此人对于金小翔和卢雅江来说算不得把柄,故而并没有加害于他。   卢雅江看了一眼金小翔,金小翔忙道:“肯定是那对坏家伙下毒把他迷翻了!他太不容易了,坚持到让我把你带走了才倒下。”   卢雅江眉毛动了动,没出声。   金小翔慌忙跑过去把燕柳扶起来,燕柳睡的正香,口水把下巴都沾湿了。金小翔抓住他的肩膀拼命晃:“柳哥哥你醒醒啊,你不能死啊!!!”   他一边晃一边掐燕柳脖子上的软肉,晃了半天之后,燕柳终于艰难地撑开了眼皮。金小翔泪眼朦胧地握住他的手:“柳哥哥你太厉害了,你居然把那两个毒棍打跑了,保护了我和哥哥!你简直就是大侠!”边说边掐他的虎口,眼神里写满了威胁,对他龇了龇牙。   燕柳一脸懵懂,药性未除,还没想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卢雅江站在后面,默默打量他的神情。他既然起了疑,便看什么都是破绽。燕柳显然是不知情的,大约在他昏迷的时候,燕柳也同样被迷翻了。金小翔的话语充满了引导性,他偷偷掐燕柳的动作也没躲过卢雅江的眼睛。   卢雅江没有吭声。当他看到金小翔背上的痣竟然是作假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金小翔潜伏在他身边害他,要对他天宁教不利。他没有立刻发作,因为他还没有把握,金小翔究竟是何方神圣,他不想打草惊蛇,打算慢慢摸清金小翔的真实目的。然而这一路走着,金小翔在想,他也在想,这件事情未免太过诡异,这大半个月的时间相处下来,他并没有从金小翔身上感觉到半点敌意。而且他之所以带金小翔上路,是因为他以为金小翔是他的亲生弟弟,而且命令是尹言下的……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有什么东西就要呼之欲出……   燕柳逐渐清醒过来,看着金小翔大惊道:“你……”   金小翔用力瞪了他一眼,用惊喜的语气道:“柳哥哥,你终于清醒了!你好厉害,你是怎么把那两个坏蛋打跑的?我好崇拜你!”   燕柳愣愣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他才似是而非地点点头:“嗯……嗯,他们武功不好,就,就跑了。你们没事就好。”   虽然燕柳的演技不可谓不烂,但是金小翔还是松了口气。   马不能用了,索性这里离出山已经不远,出了山路,马上就有驿站,届时可以换马,于是他们徒步上路了。   卢雅江一人走在前面想心事,金小翔和燕柳走在后面,两人嘀嘀咕咕说个没完。正好这时候卢雅江需要清静来顺理所有的线索,他巴不得金小翔和燕柳离他远远的。   燕柳小声问金小翔:“你真的是面具男啊,上一次你隐藏身份藏在赤炼身边我就觉得很奇怪,你这次怎么又换了一个身份?你为什么要骗他呀?”   金小翔道:“闭嘴。”   燕柳又问道:“哪张脸才是你的真脸啊?你到底长得什么样?”   金小翔又道:“闭嘴!”   燕柳自顾自说个没完:“你好厉害,我上一回见你,就很崇拜你,你的武功比我厉害太多了。后来我还瞒着小姨偷偷去找过你,可是怎么也找不到你。为什么刚才的迷香对你不起作用呢?”   金小翔一记眼刀丢过去:“想活命就收起你的好奇心。”   燕柳本事不大,胆量不小,即使被金小翔威胁,他却一点都不害怕,扯了扯金小翔的胳膊,哀求道:“你告诉我吧,我可实在好奇。”   金小翔又不能真的杀了他,不管怎么板着脸呵斥威胁,燕柳都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缠着他问东问西问个没完。金小翔而今可算是体验到卢雅江被自己纠缠时的心情了,恨不能一记手刀把燕柳劈晕,碍于卢雅江就在前方,他不敢造次,真可谓是自食苦果。   有时卢雅江回头看一眼,燕柳就会立刻配合的停止询问,假装不甚在意地打量四周的树林,一等卢雅江回过头去,他就立刻开始继续纠缠。   金小翔实在被缠不过,也知道他不会对卢雅江出卖自己,于是甩开他的手大步跑到卢雅江身边,挽着他的胳膊柔柔地唤道:“哥哥。”   卢雅江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做什么?”   金小翔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表情:“哥哥,你是不是生气了?”   卢雅江道:“没有。”   金小翔道:“哥哥,你陪我说说话吧。”   卢雅江道:“没什么可说的,你去找燕柳。”   燕柳也跟了上来,兴奋道:“是呀,小翔,我给你讲我们燕溪山庄有趣的事吧。”说罢抓住了他的手。   金小翔抓着卢雅江不肯松手,燕柳抓着金小翔不肯松手,两人暗暗较劲,最后受不了的却是卢雅江。他一把搡开了金小翔,蹙着眉急促地说:“你让我静一静。”说罢快步走到前面去了。   金小翔以为他是因为方才服药乱性一事还在纠结,表面上故作不在意,是因为不知该如何处理这样的场面。无法,他只得松开了卢雅江的手,被燕柳拽到后面去继续纠缠了。   出了山林,很快就到了驿站,燕柳要去挑马,卢雅江却道:“今天先不赶路了,休息一天,明天出发。”说罢急匆匆进了驿站,向掌柜讨要房间。   虽然天色还早,但金小翔和燕柳也十分劳累了,方才那一段路都走的他们气喘吁吁。燕柳是因为体内迷药未退,而金小翔则是因为纵欲过度。   卢雅江不管金小翔和燕柳,只给自己要了一间房,就急匆匆上楼去了,把他们两人丢在楼下,面面相觑。   燕柳问金小翔:“你们刚才去了哪里?我看他心情很不好。是不是那两个用毒的家伙欺负他了?”   金小翔道:“你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就不带你去找月见草了。”   这个威胁远比要杀了他来的有效,燕柳委屈地瘪了瘪嘴,当真不敢再问了。金小翔松了口气,也去问掌柜讨了两间房,上楼去了。然而他上了楼,却没有立刻休息,还暗暗观察着卢雅江那间屋的动静。没多久,卢雅江叫人送了浴盆和热水上来,金小翔见他一切正常,这才松了口气,径自去睡了。   卢雅江坐在浴盆里,热水漫过他的肩膀,袅袅腾腾的热气让他的世界变得模糊。他伸手捞过放在一旁梅纹扭丝剑,缓缓拔剑出鞘,盯着自己的剑发呆。   这把剑,是他十六岁的生辰时,高晟风给他的。那天高晟风将他压在石头上做了一场以后,从石头缝里取出一把剑丢给他,冷冷淡淡地说这把剑是手下在山下捡到的,既然是软剑,自己留着也没用,就给卢雅江好了。然而这把大名鼎鼎的梅纹扭丝剑卢雅江又怎么会没有听说过,手一触到剑,他就知道这是一把怎样的好剑。这般想来,高晟风对他也不是全然的无情。   自己第一次听说三颗痣的事情,是韩骋所说的。他一再强调自己有个背上长三颗连续的痣的弟弟,是以自己才对此念念不忘,一见到金小翔,就认出了他的痣。既然金小翔背上的痣是假的,那么有两种可能,第一是金小翔根本不是韩骋口中那个弟弟,第二是金小翔的确就是韩骋口中所说的人。如果是第一种可能,那么金小翔又如何会有韩家的玉佩?他口中的白衣人又是怎么回事?连尹言都让自己带着他上路?他何德何能,能连堂堂白衣魔都收买的了?如果是第二种可能,那么金小翔有问题,说明一再重申三颗痣的韩骋也有问题,以及袒护他的尹言亦是帮凶之一。   卢雅江一想到韩骋,心里就有些乱。韩骋骗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害他们天宁教?那他不可能控制的了尹言。如果是为了害他,可韩骋从头到尾也没做过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情,甚至在他坠崖之时奋不顾身地相救。而且阴差阳错的,还让他亲手报了他父亲的仇……   不对!卢雅江猛地坐了起来,惊道:也许自己一开始就想错了,在坠崖之前,韩骋毒发,让自己和刘远通交手;坠崖之后,他“临死”之前,留下遗言一定要自己亲手杀了刘远通为他报仇。这一切卢雅江先前都以为是个误会,但是这误会也未免太过巧合,从始至终,韩骋根本就没有亲自和刘远通动手,而是用各种各样的理由让自己出手。也许他的目的一直就是要让自己杀了刘远通,他这么做,很可能是要让自己为韩江报仇,也就是说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才是真正的韩江之子……   然后,就连杨仁和也有问题!那时自己重伤昏迷,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全然不记得,那里有一堆对自己虎视眈眈的武林人士,杨仁和一个不会武功的书生却顺利地将自己救了出来。他说是顾花翎和燕柳临阵倒戈救了自己,且不说顾花翎是否真的临阵倒戈,当时有那么多人在场,又是在谷水镇的闹市区,如果不是有一个绝顶高手在,怎么可能全身而退?单单一个孔雀娘子顾花翎和没用的燕柳,未必有这样的本事。再者说,公然救下他这个臭名昭著的魔教恶徒,当时又有那么多人在场,燕溪山庄难道是要与全武林为敌?此时必然会轰动武林,而自己这一路过来,并没有听说过燕溪山庄与魔教勾结的事情。杨仁和的这个手法,和今日金小翔所做的简直是异曲同工之妙。   而且就算没有这件事,杨仁和身上的疑点也太多了。他会弹尹言自创的《渔樵》,他一点不害怕武林事……   那么多的疑点,卢雅江一直都没有往深里想过。不得不说,这个局还是设的很妙的,破绽并不是太过明显、而且卢雅江这二十年来一直习惯了服从,高晟风和尹言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牵扯到他们,多么离奇的事情卢雅江也会全然地相信。   而最大的一个疑点是,无论是金小翔、韩骋还是杨仁和,这些人身上都有一种令卢雅江熟悉的气息。他们用的香薰不同,气质不同,相貌不同,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相似。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个人,是卢雅江不敢去怀疑的人。那个人,他甚至连想都不敢想,但是一切太过昭然,他已然无法克制自己的怀疑……   卢雅江草草擦干身体,披上衣服冲了出去,闯进燕柳的房里。燕柳正在换衣服,看见他冲进来,吓了一跳,紧张地把腰带草草一系:“怎么了?”   卢雅江道:“今天真的是你救的我们?”   燕柳结结巴巴道:“是、是、是的。”   卢雅江也不在这个问题上与他多做纠缠,逼上前一步,道:“抱我。”   燕柳傻了眼:“什、什、什么?”   卢雅江不耐烦地喝道:“抱我一下!”   燕柳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动也不敢动,僵成了一根木头。   卢雅江索性冲上去,一屁股坐到他腿上,扯过他的手环住自己的腰。燕柳吓傻了,好像一个泥人似的任他摆弄。卢雅江凝神感受了一下,挪挪身子调整了一下角度,眉头却越皱越紧。他低下头靠在燕柳的肩上,抱住他的腰,手上上下下摸了摸。然后他站了起来,脸上是拨开疑云大彻大悟的神情。   他从小到大,几乎只抱过高晟风一个人。然后是韩骋,然后是杨仁和,然后是金小翔。如果不是下山前,他往“高晟风”身上坐了一坐,他大抵会以为所有人抱起来的感觉都是一样的。   燕柳终于回过神来,磕磕巴巴道:“你你你……”   卢雅江闭上眼,常常舒了口气。他复又睁开眼,冷冷地扫了燕柳一眼,一语不发地走出去了。      第84章      卢雅江躺在床上,目无焦距地望着一片黑暗出神。他还没有完全冷静下来,三不五时反省一下是不是自己弄错了,却又因为一切罪证确凿而又回归到原来的推理。如果这一切,不涉及到高晟风,他大抵不会如此纠结。虽说韩骋、杨仁和以及金小翔都是不同性格不同相貌的人,但如果韩骋做出这种事,他一点也不觉得违和,这很像韩骋能做出来的事。但偏偏!偏偏还有一个高晟风!   卢雅江怎么也想不通,高晟风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从十五岁起心属高晟风,可谓是言听计从、绝无违逆。高晟风要他上刀山下火海,不过一句话的事,为什么要扮成其他人潜伏在他身边?难道就是为了耍他玩吗?   不管是韩骋还是金小翔和杨仁和,卢雅江对他们都算不上客气,或拳打脚踢,或冷言冷语。一想到对方也许是高晟风假扮的,卢雅江就一阵心虚。他拿鞭子把高晟风抽的满地打滚?高晟风抱着他的大腿一把泪一把鼻涕讨饶?高晟风装疼撒娇耍赖要他抱?   卢雅江痛苦地哀嚎了一声,扯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苍天啊!这是一个怎样恐怖的世界啊!   想到这一切,卢雅江并没有被愚弄了之后的气愤。不是不值得生气,而是实在有比生气更强烈的情绪,让他发不出火来,那就是震惊和兴奋。那可是高高在上、视人命为草芥的魔教教主高晟风!他和一个爱耍无赖的正道侠客!他和一个爱看淫书的书生!他和一个天天哭鼻子的小混球?   卢雅江抱着被子满床打滚,突然猛地坐起来:“不行!我一定要去问个清楚!”一只脚跨下床,犹豫了一会儿,又收了回来,继续抱着被子打滚。他不敢去问,如果是真的,高晟风要怎么下台?那可是一碰就哭鼻子的金小翔!自己又要怎么下台?是跪下来说教主圣安还是一脚把他踹开?这事情到底怎么才能平平稳稳的收场?   卢雅江滚了大半个时辰,滚累了,终于冷静了一点。他今天应当是比谁都累的,先是中了迷药,之后金小翔又要了他许多次,他全身的骨头如今都酸软无力,但偏偏半点睡意也无。他开始好奇高晟风的真容,以及思考他这样做的目的。   卢雅江是个思维简单直线的人,饶是他想破了脑袋,也无法窥得教主大人的一二真意。但是至少,假如这些人真的都是高晟风的话,也就说明高晟风对他是很上心——不,应该说是非常上心的。这一点让卢雅江有一丝甜滋滋的喜悦。而且这样一来,韩骋和杨仁和都没有死,而他也并没有为其他人分过神,没有做过对不起高晟风的事,这都是让他松了口气的事。   至于高晟风的真实相貌——他抓过韩骋的脸,韩骋的脸是真的;他抓过高晟风找来的替身的脸,那脸也是真的。这是一桩很奇怪的事情,大约他平时见到的并不是教主的真实相貌,而教主下山以后找了一个和假脸很相似的人来替代。也就是说,教主的相貌至少应该是与韩骋相近的,若不然,他易容的水平也太过高超,能使易容之物受损后还与真实皮肉一致。   卢雅江一晚上都在想这件事,以至于他整晚都没有睡着,清晨天亮之后才模模糊糊失去意识。待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只见金小翔坐在他床边,一眼严肃担忧地看着他,一只手搁在他的额头上:“你病了。”   金小翔以为是那药效的副作用,不禁有些懊悔心疼,自己不该为了一时的愉悦而害卢雅江生病。他自然是不会想到,卢雅江是因为太过疲劳又受了刺激,整晚没睡才病倒的。   金小翔道:“燕柳去为你找大夫了,你再睡会儿,我们过几天再上路也没关系。”他起身要走,卢雅江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他有些惊诧地回头看着卢雅江,卢雅江却垂着眼不看他,并没有松手。   于是金小翔又在床边坐了下来,想了想,弯腰抱了抱卢雅江:“哥哥,你好好养身体,你病了,我很心疼。”   卢雅江嗯了一声。   金小翔简直惊诧了!卢雅江如此和颜悦色,叫他有些受宠若惊,他起身睁大了眼睛疑惑地打量卢雅江,卢雅江还是不看他,阖起了眼闭目养神。   金小翔考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哥哥,昨天的事……”   卢雅江微微睁开眼:“你待如何?”   金小翔羞涩地垂下眼:“虽然是哥哥强迫我的,不过我也愿意。哥哥会对我负责吗?”   卢雅江瞧着他这模样,心中五味杂陈。从前金小翔对他撒娇,他有时厌烦,有时恨自己为何会有如此不成器的弟弟,然而此时此刻,他心底油然而生一种莫名的愉悦感和强烈的违和冲击感,从头到脚每一个毛孔都酥麻了。高晟风娇羞地对他撒娇?要他负责?   卢雅江从喉咙里挤出声来:“嗯……嗯。”   金小翔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你这是……同意了?”   卢雅江无法再经受更多刺激,复又闭上眼睛:“你让我静一静。”   金小翔也已经灵魂出窍了,乖乖安静下来。卢雅江的反应太奇怪了,难道……他喜欢幼齿型的?!   卢雅江突然伸出手扯了扯金小翔的胳膊,金小翔以为他要说话,遂弯下腰将耳朵凑过去。然而卢雅江却出手勾住了他的背,手掌缓缓在他背上摩挲着。曾经有很多个夜晚,他就这样满怀虔诚的偷偷摸着高晟风的背,期望他醒来,又害怕他醒来。是的,不会错的,这个人就是高晟风,无论他们有多么的不相似。   金小翔眼睛瞪的都快脱眶了。   卢雅江突然收回了手,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只能逃避。   这时楼道里响起了脚步声,是燕柳带着大夫回来了。   卢雅江只是因为疲劳过度而起了烧,他是习武之人,身子骨原本就比常人硬朗一些,故而大夫给他诊治之后,开了几帖药,卢雅江只吃了一贴,睡了大半天,到了晚上就全然的好了。   睡醒之后,他草草洗漱一番,走到窗边透风,却看见金小翔和燕柳并肩坐在楼下,正在说话。金小翔不知说了什么,燕柳突然抱住了他的胳膊,撒娇也似的晃了晃。金小翔试图把胳膊抽出来,但是燕柳不依,整个人扒到他身上,双手大张,搂住了他。   “吧嗒!”卢雅江捏断了窗栏,迅速关上窗躲回了房间里,怕被金小翔发现。   此时此刻,卢雅江终于开始后知后觉地生起气来了。他对高晟风一腔热忱,高晟风对他怀的究竟是什么心思?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愚弄他?韩骋、杨仁和、金小翔的出现难道都是为了考验自己对他的忠诚?他还找了许多漂亮的少年在山上,当着自己的面与那些少年有亲密举止,也是诚心气自己?   他难道只是为了逗自己玩?看着自己为他的各个身份生气、苦恼、伤心、痛苦……原来自己这么久以来的喜怒哀乐在他眼里都只不过是笑话!   卢雅江气的微微发抖,跌坐在床上,扯过被子蒙住自己的脸。高晟风究竟为什么要如此戏弄他?各个身份的那一声声喜欢,原来都只为了剜走他的心……他也是有心之人,他也是会痛的啊!   卢雅江又走回床边,轻轻推开窗户的一角,向下望去。   金小翔和燕柳还坐在楼下,燕柳神情欢欣的说着什么,金小翔一手托着腮,另一手拿着狗尾巴草,低着头逗蚂蚁。   卢雅江想,燕柳大约是早就知道了金小翔的身份的,故而才肯一次次帮着他做戏欺瞒自己。若只是高晟风戏弄他,也就罢了,连别人也知道,就只有自己一个人被瞒在鼓里,便让他觉得无法忍受。燕柳对于高晟风来说,究竟算什么人?他们如此之亲密,难道说……   此时此刻,楼下,金小翔快被燕柳烦死了。如若不是燕柳天生方向感过人,对他寻找月见草还有用,他大约会忍不住拿刀割下燕柳的舌头。   燕柳道:“你教我上乘武功吧,求你了。我也好想像你一样厉害,一个人打败那么多人。你就是天宁教的教主吧?你在江湖上可有名了,我要是有你一半,我就知足了。”   金小翔冷冷道:“你求我我就教?你入我天宁教了?”   燕柳道:“可以啊,我加入你们天宁教!”   金小翔一愣,没好气道:“你想加入就加入,你是教主我是教主?我告诉你,加入我天宁教,是要经过重重考验的!”   燕柳忙道:“什么考验?”   金小翔道:“先用铁水浸泡七七四十九天,再用沙埋九九八十一天,你能活下来,我就让你加入我天宁教。”这话自然是胡扯,天宁教的教徒,基本都是自幼被长老们捡回来的无父无母的孩子,从小养起,故而能保证教徒的忠诚。   燕柳撅起嘴道:“你骗人,怎么可能活得下来。”   金小翔冷冷道:“我说了算你说了算?”   燕柳软软道:“求你了,好小翔,你收了我吧,我认你做师父。”   金小翔道:“滚蛋!再多说一个字,我就不带你去找月见草。”   燕柳小声嘀咕道:“你们还要靠我找方向呢,才不会丢下我的。”   金小翔从来就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家伙,简直可以跟他自己媲美了,真是气的够呛,猛地站起来,懒得再跟他废话,拍拍屁股就要走。燕柳匆匆忙忙追上去,金小翔突然转身,疾出手点住了他的穴,不耐烦道:“你再问一个问题,我断你一根手指。断九根手指以后,我断你脚趾,我再断你的子孙根!反正只要留你一根手指头给我们指路就行了。”说罢拂袖而去,留下动弹不得的燕柳一个人在院子里吹夜风。   第二天一早,卢雅江的病痊愈了,吹了一晚上风的燕柳病倒了。但是他们并没有再休息一天,卢雅江提出上路,金小翔附议,燕柳不敢反对。   他们弄了两匹马来,卢雅江骑上一匹,金小翔把燕柳扶上另一匹马,正要上去,此时前方的卢雅江突然出声:“你要不要过来跟我骑?”   金小翔一只脚踩在马镫上,愣了愣。卢雅江背对着他,他看不见卢雅江此时此刻的表情。然而燕柳昨天晚上在院子里僵站了一晚上,全身的肌肉都麻痹了,还起了烧,他坐都坐不稳,一个人骑马根本不可能。   金小翔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可是柳哥哥病了。”最后一个字话音还没落,卢雅江突然一蹬马腹,径自冲了出去。金小翔很是莫名,只得赶紧坐到燕柳背后,策马追了上去。      第85章      金小翔发现卢雅江开始对自己忽冷忽热。赶路久了,卢雅江会过来给他递水囊,问他渴不渴,但是如果他自己凑上去像卢雅江撒娇,卢雅江就会绷着脸转开头不理他。金小翔很苦恼,他不知卢雅江是怎么了。   这天傍晚他们较早就停下休息了,因为燕柳确实病的不轻,期间好几回躺在金小翔怀里不知是昏迷了还是睡着了。卢雅江有多少次想冲过去提起燕柳的后领把他丢出去,但都硬生生忍住了。他一直在等着金小翔把燕柳推开,但是从始至终金小翔都没有这么做。于是才到申时,他们路过一家郊外的客栈,卢雅江就主动说累了要休息。   此地原本偏僻,但是这日正好有商队经过,所以客栈几乎被住满了,他们去开房,掌柜的说,就只剩下两间空房。卢雅江默不作声,阴森森的目光追着金小翔。金小翔被他看的打了个寒颤,心里着实摸不准,他这究竟是希望自己跟他住呢,还是警告自己不准跟他住呢?   原本他们这些跑江湖的,别说挤客栈,荒郊野外树上和土洞哪里不能睡,但是此时燕柳意识模糊,脸色潮红,整个人趴在金小翔的背上,卢雅江的目光简直可以杀人,金小翔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敌意,于是自作聪明地将他的意思理解为了后者:他在警告自己不准纠缠他。   若是往常,金小翔势必还会死缠烂打地纠缠下去,以他脸皮之厚,卢雅江从来斗不过他。只要功夫深,雅江磨成针。但是先前他在卢雅江那里受了不少委屈,正在闹脾气,卢雅江不主动示好,他就不肯纡尊降贵,于是道:“那我跟柳哥哥一间房照顾他吧。”   卢雅江咬碎了一口银牙,冷哼一声,径自上楼去了。   金小翔把燕柳扛上楼,一关门,就粗暴地丢到床上,然后就不管了,径自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就你事多!”   燕柳被他重重地摔了一下,难过地呻吟了一声,继续昏睡。   武林人士都粗通医理,这荒郊野外找不到大夫,金小翔出去采了点有清热降火功效的草药回来,让客栈的小二帮忙煎药,又上楼去了。一进屋,就瞧见卢雅江坐在昏迷的燕柳床边,冷冷地打量着他。见金小翔回来,卢雅江起身,漠然地走出去。与金小翔擦肩而过的瞬间,金小翔忍不住伸出小拇指勾了勾卢雅江的手指。   就这一个动作,卢雅江的心蓦地软了下来。他停住了脚步,片刻后轻声道:“你要不要来跟我睡?”   金小翔十分吃惊:“什么?”   卢雅江又羞又恼,生怕金小翔拒绝自己,便假作什么也不曾说过,继续往自己的房间走。金小翔却欢欣地扑了上去:“哥哥,我还以为哥哥讨厌我了!”   卢雅江看了他一眼,正对上他水汪汪的大眼睛和一脸天真灿烂的表情,嘴角抽了抽,痛苦地转开脸:“……没有。”   金小翔道:“走吧,我跟哥哥睡!”说着就去关燕柳的房门。   卢雅江往里看了一眼,表情又冷了下来:“你的‘柳哥哥’不要紧吗?”   金小翔不甚在意道:“小毛小病,我已经让人煎药啦,柳哥哥不会这么没用的。”   卢雅江眉梢微微一跳,然后就被金小翔拖到房里去了。   卢雅江很纠结。虽然他明知道金小翔就是高晟风,但是对这金小翔这张脸,他实在生不出敬畏之情。金小翔也很纠结,他顶着这张脸,却被卢雅江温柔乖顺的对待,实在是不适应。自从他和卢雅江有了不伦的关系之后,卢雅江对他的态度就开始微妙的转变了,难道说卢雅江真的打算对他负责??那为什么韩骋就没有这等待遇呢?!   金小翔小心翼翼地问道:“哥哥?你真的不生我气?”   卢雅江竭力将面孔板起:“你希望我生气?”   金小翔困惑地挠了挠头发:“不不不,可是……我们……那个……”   卢雅江道:“不是我强迫你的么?”   金小翔道:“呃……虽然是……不过哥哥也吃亏了……”   卢雅江轻轻叹了口气:“……你是我弟弟,我不跟你计较。”   金小翔皱了皱包子脸。卢雅江不介意和亲弟弟做那种事……?   卢雅江目光虚浮地看着他:“我不生气,你很失望?”   金小翔一愣,连忙摆手:“怎么会呢?我只是觉得哥哥的反应太……我怕哥哥生闷气,憋坏身子。”   卢雅江促狭道:“那你别再气我。”   金小翔愣愣道:“啊……啊,怎么会。”   晚上,卢雅江叫了热水来,既然他知道金小翔就是高晟风了,也就十分大方地在他面前宽衣解带擦洗身子。金小翔眼都直了,不知自己是该看还是不该看。卢雅江洗碗以后问他:“你不洗洗吗?”   既然卢雅江都如此了,金小翔也不好再扭捏,背对着他脱了衣裤,开始擦洗。卢雅江看到他背上依旧只有两颗痣,想来金小翔对自己粘痣的功夫十分放心,至今还未发现已然露了马脚。卢雅江忍不住笑了笑,又肃起脸,故作不在意地转身做其他事去了。   夜里,两人睡在一张床上。   睡了不一会儿金小翔就开始心猿意马,他想抱抱卢雅江,想亲亲他,想检查一下前天被他做肿的后穴有没有恢复,如果恢复了的话,也许可以偷偷摸摸再来一发。于是他安静地装睡,打算等卢雅江睡熟之后如从前一般点住他的睡穴,然后任意施为。然而还没等他出手,那厢卢雅江突然动了起来,金小翔正吃惊他怎么还没睡着,然后就感觉到他的手指在自己身上疾速戳了一下——戳的正是睡穴。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金小翔下意识地运气闭穴了,于是他并没有昏睡过去。他好奇卢雅江想干什么,便竭力放松身体,假作昏睡。   卢雅江在黑暗中悉悉索索地拨开金小翔的衣服,一寸一寸地抚摸他的身体。金小翔还是高晟风的时候,他找就想这么做了,却几乎不敢这么做。他的心是虔诚的、赤诚的、炽热的,他对高晟风可说是迷恋,即使他一直不敢承认,也不愿承认。所以当韩骋一次一次问他的时候,他只肯说他谁也不喜欢。然而正是高晟风一个又一个的身份,渐渐帮他明确了什么是感情,他自己感情的归属——无论高晟风是谁,无论他如何对待自己,自己心里都一如既往地崇敬他、爱慕他、迷恋他。   他点起火烛,开始打量金小翔的身体。金小翔对自己的身体还是做了一些掩饰的,毕竟卢雅江很熟悉高晟风的身体。他在肌肤上抹了一层粉膏,能使皮肤看起来更细腻柔滑。   卢雅江抚过他一寸寸胸膛,然后将他的腰带解开,缓缓将他的裤子剥了。他弯下身去,仔细观摩金小翔腿间的那根物事。金小翔的毛丛疏淡,阳具长的很好看,颜色接近肤色,不起立的时候软软的斜躺在双腿间,温良无害。卢雅江双手将他捧起,轻轻揉搓片刻,那物便缓缓立了起来,形如雁颈,似绵实坚,其冠如鞠。这的的确确就是高晟风的家伙,卢雅江被他折磨了六年,又怎会不认得?韩骋那时,不过是心智被蒙蔽罢了。   卢雅江骤然想起那日金小翔与山贼的争论。他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拨了拨金小翔的毛丛,轻声叹道:“你赢了,是我后悔了。”   装睡的金小翔惊出了一身冷汗。妈妈咪呀,搞了半天,原来卢雅江喜欢大眼睛会撒娇的小男孩!怪不得韩骋和杨仁和入不了他的眼呢,就怪他们长得不够嫩!又或者,是那天由于那对毒师的药,金小翔伺候的卢雅江太舒服了,卢雅江就移情别恋看上他了?   金小翔有些苦恼地想:看来得抓到那对万艾谷的毒师,问他们再讨些药。      第86章      隔日,燕柳的病就好多了,卢雅江和金小翔还算体贴的等到辰时三刻天大亮了才走,让燕柳好好休息了个够。   金小翔又回去和卢雅江骑一匹马了。燕柳孤家寡人一个跟在后头,还生着病,前头两人亲亲密密谈笑风生,他一个人孤家寡人,好不凄凉,好不落寞。   午时,他们下马进食休息,燕柳一脸讨好地挪到金小翔边上,小声叫道:“师父。”   金小翔拳头捏的咯咯响,碍于卢雅江就在附近,不好发作。燕柳得寸进尺,嘿嘿笑着把一块从上家店里带出来的奶皮酥凑到金小翔面前:“师父你吃。”   金小翔没接奶皮酥,懒洋洋地晃了晃自己的手指头。燕柳病还没好全呢,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委委屈屈地把奶皮酥收了回去。金小翔趁着卢雅江没看这边的功夫,凑到他耳边,冷冷地威胁道:“别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叫我师父,你还不配。你想要扬名立万,我带你去取月见草,保你的狗命,你就该知足了。”   卢雅江采了点野果,正打算拿回来给金小翔吃,一转脸看到他们两个凑在一块,金小翔亲昵地凑在燕柳耳边,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就好像金小翔在亲燕柳似的。他的脸立刻就垮了下来,吧唧一声捏爆了一个野果,木着脸走到一边去了。   燕柳活这么大没受过这么多的虐待,但是他知道江湖不是这么好混的,要有收获就一定要有付出。可是想到先前金小翔把他一个人点了穴丢在院子里晾了一晚,心里还是十分委屈,抱着奶皮酥蜷到一边去,自己小口小口啃了起来。   再上路的时候,卢雅江先跳上马,金小翔站在马下仰着脑袋向他伸出手,卢雅江却没有如常将他拽上来。卢雅江心里不舒服,盯着他的嘴唇看,很想用力给他擦一擦。金小翔站了一会儿,有些纳闷,见卢雅江总是盯着自己的脸,不由的伸手摸了摸:“我脸上沾了什么吗?”   卢雅江沉默地摇了摇头,伸手将他拽了上来。如果这人只是金小翔,或者只是韩骋,卢雅江一定会一脚踹上去,冷冷地说“去死吧”;如果这人是高晟风,他就会委委屈屈地把这口气咽下去;然而这人是顶着金小翔面庞的高晟风,他既不敢踹,又不甘心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于是当金小翔在他身前坐定的时候,他伸出手狠狠地拧了一下金小翔的腰。   “哎哟!”金小翔捂着腰莫名其妙地看他。   卢雅江冷着脸道:“有只飞虫。”不等金小翔发问,一抖马缰,冲了出去。      第87章      两天之后,他们终于赶到了渡口。在这里租一条船出海,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就能到达姥山群岛的第一座岛屿。要去姥山群岛,给多少钱也没有船家肯载人,他们只能自己弄船自己出海。   然而船尹言早就给他们备好了,卢雅江到达渡口附近的城镇就有天宁教的人接应,带他们好吃好喝好睡的伺候了一顿,再带他们去看船。这艘船是尹言派人特意打造的,船身不大,有四间船舱,至多容纳二三十人,不过他们没有这么多人,所以船上装满了干粮和水;此船的木料全是用金丝楠木制成的,除钉子固定外还用铁板固定船身和桅杆,普通的风浪打不破,能够保证他们安全出行。   尹言还给他们配了一个船夫,这船夫不能跟着他们去到姥山群岛上,半途就要下去,但在此之前,这名船夫都会照料他们,并且教会他们如何驾驶这辆船。   出海之前,卢雅江和金小翔先上船检查了一下尹言给他们的配备。四间船舱里,有一件堆满了干粮、水和酒,他们人少,这些食物就足够他们用三个月了。还有一间舱房里面摆着各种各样的杂物,如兵器、铁钉、木板和一些解乏的书籍玩物等等。金小翔走进去,看见脚下摆着一把阔刀,他随手拿起来掂了掂,又丢了回去,捡起一副马吊牌把玩。   卢雅江的目光一直追在他身上,就在他拿阔刀的时候,卢雅江脑中突然灵光一现,一个很久没有想通的问题似乎有了答案。   金小翔检视完一堆东西,颠颠跑了出来,搂着卢雅江的胳膊道:“哥哥,你们天宁教的人真好,给我们准备了那么多好东西!”他发现卢雅江在发呆,伸手在他眼前招了招:“哥哥?”   卢雅江猛然回过神来,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事不宜迟,再不出海恐怕就不能赶在秋分时节上岛了,于是卢雅江等人立刻上船,当晚就出发了。   金小翔偷偷答应燕柳,教他一套专门克制燕溪山庄燕溪十八式的剑法,及时不够他名扬天下,能够让他打败他大哥,从此封了他大哥嘲笑他的嘴也是好的。条件是他必须去跟船夫学会掌舵驾驶,这段时间里不准来烦他。   燕柳自然是很高兴的,他如今甩开了山庄里那个长辈,自己在外面闯荡,看什么都新鲜,即使金小翔不说,他也愿意去学驾船。   把燕柳打发出去以后,船舱里就只剩下卢雅江和金小翔两个人,没有其他人来打扰了。   卢雅江捧着那本前人写的自传,靠在墙边想心事。高晟风是长缨枪,韩骋是阔刀,七岁之前,阔刀和长缨枪分明还是两个人。他现在身边的这个教主,到底是当年的长缨枪还是阔刀?韩骋会那么多种兵器,高晟风也会,当初打败那些武林正道人士的时候,高晟风用的就是阔刀。但是卢雅江自幼和高晟风一起长大一起练功,从小到大高晟风用的一直都是长缨枪,就在他做上教主之位后,莫名地,突然会使十八般兵器了,卢雅江一直疑心是小时候卢雅江趁着别的孩子不注意时偷偷教他练的。如果高晟风在很早的时候就不是长缨枪了,而是阔刀,那么一切都解释的通了。阔刀失踪以后,不知去了哪里,可能是去练十八般武艺了,也许就是在高晟风登教主之位时,他将高晟风换下了,当上了教主。   虽然还是有很多事情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这样一来,就能够解释为什么韩骋的脸是真的,而那个替身的脸也是真的。那个替身,大概就是十五岁那年就消失的真正的长缨枪!而高晟风一直以来的行为话语也有了解释……   他在吃醋!!!   韩骋那满含怨恨的半个馒头,高晟风因为自己碰他的脸而发怒,交欢时从来不肯让自己看他的脸,还把脸弄烂……对了!禁地!上一回高晟风上了禁地之后下来发了好几天的脾气,还说什么不想要自己了之类奇奇怪怪的,还找来一些个美少年,但是又没留几天就都赶走了……想必那禁地之上有什么秘密,让高晟风不高兴的秘密,比如真正的长缨枪就在那里……   卢雅江猛地坐直身体,将手里的书盖到脸上。   金小翔吓了一跳,凑过去问道:“哥哥你怎了?”   卢雅江颤声道:“没什么。”又道,“你、你先出去一下,我有点不舒服,你等会再进来。”   金小翔忙道:“哥哥你哪里不舒服?”   卢雅江懊恼地推开他的手,促狭地催道:“快,快出去!”   金小翔不肯走,卢雅江连推带搡地把他推出去,道:“半个时辰以后你再进来!”说着就把舱门关上了。金小翔碰了一鼻子的哭,十分莫名,不晓得卢雅江捣什么鬼,于是撅起屁股趴在门缝上看了起来。   一关上门,卢雅江立刻大叫一声倒在地上,双手捧着脸在地上打起滚来。   “啊啊啊啊!”他来回滚了七八圈以后,忍不住大叫起来,拼命把滚烫的脸埋进手心里。高晟风在他的醋,高晟风为了他搞出这许多身份潜伏在他身边,高晟风一定是爱惨他了!韩骋或杨仁和或金小翔,大约有一张是他的真脸,最有可能的是韩骋,他做这些,只是希望自己爱上他真正的脸,可惜自己如此之驽钝,他都暗示的这么明显了,自己还像一根朽木一样一窍不通!   卢雅江突然想起在崖底的时候,韩骋问他“你若不舍得,我就不死了好不好”,那时候他居然摇头了!   “啊!!!”卢雅江懊丧的大叫一声,又滚了三四圈,把额头抵在甲板上来回的蹭。高晟风当时心里一定气死了!不过……不过也怪他活该,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实话呢?还装死骗的自己伤心了那么久。   卢雅江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甩了甩头,肃起脸来。然而他没有严肃多久,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的直打跌,累的在地上喘气。喘了一会儿,他却突然开始抽泣,眼泪一颗一颗往地上砸,把甲板都洇湿了。哭了没多久,又开始捧着脸傻笑。   金小翔在外头看的是目瞪口呆。好几回他以为卢雅江发病了,差点破门而入,但看着又不是那么回事。卢雅江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大叫,他的心肝儿也跟风浪里的小船似的上上下下来回起伏。   也不知过了多久,卢雅江终于消停了,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左右环顾一圈,拿起一个羊皮水囊,用手鞠了水一点点地把脸上的灰尘洗去。然后他又整理了一下弄皱弄乱的衣服,把自己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全然看不出方才那一场疯狂,这才故作镇定地拿了书回墙角坐了。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金小翔思量着差不多了,于是先悄无声息地跑了出去,再故意弄出些脚步走回来,敲了敲门:“哥哥,我能进来了吗?”   卢雅江冷静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进来吧。”      第88章      金小翔回到船舱里以后,卢雅江已经一切恢复正常了。金小翔抓心挠肝地想知道刚才卢雅江究竟为何突然发疯,于是谄媚地笑着凑了过去:“哥哥,你累不累,我给你捶捶腿可好?”   卢雅江心情极好,嘴角微微上扬,将腿一伸,懒声道:“好啊。”   金小翔跪坐着,将他的腿搁到自己腿上,捏起小拳头捶啊锤,卢雅江一脸惬意地翻着书。这本自传他已经看了两三遍了,想到马上就要上岛,心里难免有些紧张,便忍不住还要再多看几遍。不过此时此刻,他一个字也没看进去,连翻书的手都是颤抖的,不过是故作镇定罢了。   金小翔一派天真地道:“哥哥,你刚才为什么叫我出去呀?”   卢雅江和蔼地说:“我在想心事,不想被人打扰。”   金小翔道:“想什么心事?”   卢雅江道:“唔,我在想我天宁教的教主。”   金小翔的小拳头在空中停顿了片刻,轻轻落到卢雅江腿上。他这个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一直仔细观察着他的卢雅江的眼睛。金小翔天真无邪地问道:“想你的教主作什么呀?”   卢雅江道:“我出来了这么久,有些想他了。”   金小翔不高兴,虽然脸上还是堆着笑,但是他的眼神里写着不屑。若是往常,卢雅江一定发现不了,不过此时即便金小翔没有显山露水,他都会牵强附会地往那方面想,于是金小翔的一丁点不愉悦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卢雅江心想:教主明明就是你,你却不高兴,你心里,果真是更愿意做韩骋么?还是金小翔呢?   金小翔轻轻捏着他的大腿,问道:“哥哥和你的教主关系很好吗?”   “好啊。”卢雅江心情明媚,嘴角止也止不住的上翘:“我和教主是从小一同长大的。小时候我还分给他半个馒头吃过呢。”   一听到半个馒头,金小翔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磨了磨牙,硬是挤出一个笑容:“和教主关系好,那哥哥在教中一定混的不错。”   卢雅江托腮想了想,“唔”了一声。   金小翔道:“那哥哥的教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卢雅江心里暗暗发笑,道:“教主啊,是我最崇拜的人。他武功高强,应当是天下第一;英明睿智,统领我天宁教上下数千人;相貌……英俊。”   我呸!金小翔的脸这下绷不住了,渐渐沉了下来,呵呵干笑了两声:“哥哥很喜欢你的教主呀。”   “是啊。”卢雅江的声音都柔和了:“我很喜欢他,从小就喜欢。”瞄了瞄金小翔的脸色,故意坏心眼地说,“小时候分给他馒头吃的时候我就喜欢他。我发了誓,要一辈子追随我的教主。”   金小翔的脸已经完全垮了,呼吸也开始粗重。他气的连手指都有些微微颤抖,原本自己想的是一回事,听卢雅江亲口承认又是一回事,此时此刻他几乎要忍不住扒掉脸上的易容恶狠狠地对卢雅江吼“回出岫山跟那个傻子鬼混去吧!本教主再也不想看见了!”,然而他并没有这么做,只是再也无法伪装笑脸,颤声道:“是吗。”   卢雅江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怎么了?脸色不好看。”   金小翔道:“没、没有。对了,我刚才答应给柳哥哥拿水的,差点忘了,我去找他。”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出了船舱。   他一走,卢雅江就把脸埋进膝盖里,闷声笑了起来。他故意这样说,一来是因为高晟风欺骗他良久,他有意扳回一局;二来,则是为了确认一下他自己的猜测。果不其然,从金小翔方才太过明显的反应里可以看得出,高晟风是不认同自己教主这个身份的,长缨枪一直是他心里的一个结,卢雅江越是喜欢他,他就越是不高兴。   开心过后,卢雅江就开始想,该怎么向他解释清楚。高晟风不好受,他心里也不好受。他自己十分明白,他喜欢的,就是眼前的高晟风无疑。   事实上,十五岁之前,卢雅江几乎都没怎么注意过长缨枪这个人,他也根本不记得那半个包子的事情究竟是在怎样的场景下发生的。长缨枪武功平平,反应驽钝,并没有哪一点值得卢雅江青睐,直到十五岁的时候,其他三十四个少年都消失了,只剩下他和长缨枪,他才不得不开始注意这个人。在他的心里,一直将这当做一场角逐,他以为那些每年不断消失的少年是因为训练的不好,被尹言淘汰了,所以才被驱逐,于是他一直在努力做到最好,想要争取留下来。他不明白为什么最后留下来的会是他和长缨枪,因为长缨枪实在不算出色,无论从哪一点来看。   然而他的这个观点很快就被颠覆了。从前他们三十六个少年各自为政,尹言几乎不让他们有过多的交流,而自从只剩下他和长缨枪开始,尹言就让他们两个一起练功一起生活,住处也安排到了一起,他们每天睡觉都是头脚相对。头几天,长缨枪还是一如既往的驽钝憨傻,卢雅江对他嗤之以鼻,可是过了没多久,他就开始飞速进步。他们每天都要切磋武艺,伊始长缨枪打不过卢雅江,连枪都握不熟练,卢雅江不知他这十五年都活到哪里去了,可是半个月之后,卢雅江已经不是他的对手,在他手下走不出十五招。   大约就是这个时候开始,卢雅江渐渐对他上了心,生活中也不由得注意起他来。他总觉得,长缨枪似乎有哪里和从前不同了,或者并不是不同,而是他进步的实在太快,除了武功内力进展飞速外,逐渐的,连性格、气质都发生了变化。一想到有一天,他或者长缨枪又有一个人要消失,他竟生出些不舍来。   那之后过了不过两三个月,突然有一天,老教主召集了所有人,宣布传位给高晟风。也就是那天晚上,高晟风把他拖进房间里,疯狂地吻他,还第一次要了他。那时候,他终于知道,他和高晟风不会再有一个要消失了。也许他这一辈子,就可以像这样一直站在高晟风的身边,做他的左膀右臂。   想到这里,卢雅江又开始捂脸了,把脸埋在手心里拼命蹭,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发出羞涩的喟叹声。他和高晟风已有了六年苟且的关系,这还是他第一次因此感到如此甜蜜。他想,是该快点解开教主大人的心结了,教主这样别扭下去,可该如何是好。   金小翔冲出了房间,冲到船头,把正在认真学掌舵的燕柳给拖了出来。燕柳十分莫名:“怎么了?”   金小翔道:“你不是想学功夫么?我现在就教你!看着!”说罢拔剑,流畅地舞了一套剑法。他的剑蕴含着他的怒气,剑锋所到之处,无比凌厉,激起水波冲天,就连站在数尺之外的燕柳都险些被他的剑气伤到。一套舞毕,金小翔收剑,冷冷道:“看明白了没有?”   燕柳直了眼,半晌才想起来眨:“没、没,你慢一点。”   金小翔喝道:“没用的蠢货!”却还是又舞了一遍,这一回比头一回收敛了些许,怒气也没有那么狂盛了。   燕柳看的似懂非懂,金小翔丢给他一把剑,道:“你用我刚才教你的那一套剑法,我用你的燕溪十八式。”   燕柳瞪大了眼睛:“你会我们山庄的燕溪十八式?”   金小翔不屑道:“这天下的剑法我哪一套不会?”说着就挥剑朝燕柳劈去,燕柳连忙提剑招架。他就按金小翔方才教他的那一套,居然当真招招克制燕溪十八式,不由得越打越惊奇。唯一的遗憾就是船头的地方太小了,施展不开。   金小翔收剑,道:“你自己练吧。”说罢跳到船舷上去了。   燕柳果然认真地练习起来,他虽然天资不高,但有一颗上进的心,几次之后,倒也有了些模样。金小翔晃荡着两腿,眼神焦距虚无,心不在焉。   过了一会儿,燕柳兴奋地擦了擦头上的汗:“师父师父,我练的怎么样?”   金小翔根本就没有看他,闻言收回视线,敷衍道:“还成吧,你底子太差,自己多练练。”   燕柳听到金小翔说他底子差,不由撅了撅嘴,但也没有生气,爬到船舷上对着金小翔讨好地笑:“师父。”   金小翔心情很差,垮着张脸不想理他。   燕柳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你不开心吗?”   金小翔没好气道:“关你什么事?”   燕柳道:“你为什么不开心?”   金小翔没有回答。他心想,原来那老头说要我这一世,只准我负人,不准人负我,是这个道理。被人辜负,心中竟这般难受。倒不如像那老头说的,他既无情,我便休。卢雅江既然不把本教主放在眼里,本教主又何必上赶着讨他欢心?回了出岫山,就把那真正的长缨枪还给他,让他也上观日峰去,他们长相厮守,自己眼不见为净,这天底下这么多美人,不见得只有卢雅江一个抱起来舒服的。   想到这里,他冷冷地问燕柳:“你想让我开心吗?”   燕柳愣了愣,点点头。   金小翔又问道:“那你喜欢我吗?”   燕柳又愣了愣,脸红红的,点了点头:“喜欢。”   金小翔心想,本教主果然魅力很大,哼!便道:“那,从今天开始,你陪我睡觉,我陪你练剑,我们不理卢……赤炼魔了。”   燕柳眨眨眼:“你们吵架了吗?”   金小翔翻翻白眼:“嘁,我大人大量,怎会跟他一般见识。你看我像这种人吗?”   燕柳欢欣地笑了:“好啊好啊,我最喜欢师父了。”      第89章      卢雅江等了半天,没等到金小翔回来,渐渐有些不安。他唯恐自己说的话太过分,叫教主大人伤了心不愿理他,便赶紧的出去找人解释。一出船舱,就看在金小翔和燕柳说在船舷上说说笑笑,丝毫没有半分不开心的样子。卢雅江不仅十分失落。   金小翔看见卢雅江出来了,也没有一点要避嫌的意思,而是亲亲热热地握着燕柳的手,对卢雅江道:“哥哥,你怎么出来了。”   卢雅江沉着脸走近:“你们在说什么?”   金小翔道:“柳哥哥在同我说燕溪山庄的事,等找到了月见草,我要和他去燕溪山庄玩。”   卢雅江盯着他们相握的手,突然道:“小翔,你能帮我进屋拿水出来吗?”   金小翔却不动:“啊……哥哥要喝水,怎么不进去喝。”   卢雅江道:“我请不动你了?”   金小翔撅了撅嘴,从船舷上跳下来,进舱去了。   他一走,卢雅江身上立刻散发出慑人的冷气,逼近燕柳,咬牙切齿道:“你给我离他远一点!”   燕柳缩了缩脖子,不满道:“为什么呀?”   卢雅江冷冷道:“想活命就不要问这么多为什么!”   燕柳嘟着嘴道:“你们魔教的怎么都喜欢拿这句威胁人。小翔刚刚还说了喜欢我,我为什么要离他远一点?”   你们魔教?卢雅江气的发抖:果然,燕柳果然知道金小翔的身份!金小翔联合了他一起来耍自己,究竟是什么用意?金小翔还说喜欢他?!   这时候金小翔拿着水囊跑了出来,往卢雅江手里一递,道:“喏。”卢雅江刚接了,金小翔就跑到燕柳身边坐下。   卢雅江双眉紧锁,压抑着道:“小翔,我有话要对你说。”   金小翔兴趣缺缺:“哦?等我和柳哥哥说完话,我就来找哥哥。”转脸又对燕柳笑了起来,笑容不似作伪。   卢雅江气的发抖,站了一会儿,终是拂袖而去。   然而金小翔和燕柳说完了话,也没有去找卢雅江。他生极了卢雅江的气,一句话也不想同他说,到了晚上,就直接拉着燕柳进房睡下了。   卢雅江左等右等,等不到金小翔来,出去找人,没找到。这船四间船舱两间用来堆东西了,一间卢雅江自己呆着,于是他就去另一间找。一推开门,就瞧见金小翔和燕柳睡在一张床上,金小翔从后面抱着燕柳,正砸吧着嘴摸他的腰。   卢雅江差点昏厥过去,冲上去,忍住狠踹金小翔屁股、把燕柳丢出去的冲动,道:“小翔。”   金小翔迷迷糊糊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嗯?”   卢雅江道:“我腰酸,你来给我揉揉。”   金小翔蹬了燕柳一脚,困倦地说:“我好困,柳哥哥,你去给哥哥揉一揉。”   燕柳被吵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什么什么,放着我来!”   卢雅江拳头捏的咯咯响,一字一字道:“金、小、翔。”   金小翔有气无力道:“好困哦,明天行不行?”   卢雅江死死瞪着他。   这一回金小翔没有哭着扑上来抱他的大腿,而是不大耐烦地打了个哈欠,咂咂嘴,接着睡。燕柳也一头栽回床上,又呼呼睡着了。   卢雅江在屋中站了半晌,金小翔都没有要理他的意思,他又气又委屈,上前一步抓住了金小翔的手。金小翔不知他突然抽的什么风,但是心里正生他的气,不想搭理他,于是还是无动于衷,过了一会儿,他慢慢将手抽出来,搭在燕柳腰上,喃喃道:“柳哥哥。”   卢雅江终于退了出去,冲进自己的房里,抱着膝盖蜷缩起来,将脸埋进膝盖,小声呜咽。他哭了一会儿,愤愤地擦干眼睛,道:“教主是混蛋!”又哀哀切切地自言自语,“你当真喜欢我么?”   他不知是否该再去找金小翔,然而想起金小翔方才那冷漠的神情,便像是有人在心口插了一把刀,难受极了。如若一切都是他的痴心妄想,金小翔并不爱他,也没有吃长缨枪的醋,单纯只是耍他玩又该怎么办?他若是去将话说开了,反换得教主的嘲讽,又该怎么办?   越想越觉得,高晟风又怎么可能喜欢他,他先前是哪里来的自信,竟然会觉得高晟风做这些是为了要他的真心。他的真心当真值钱么?掏出去也不过给人践踏罢了。何况,他们天宁教的人,也当真配说真心么?   卢雅江用力咬了咬嘴唇,翻身蹦上床,躺了一会儿,狠狠砸了两下床铺,气的用被子蒙住了头。   另一间房里,卢雅江一走,金小翔就把搭在燕柳腰上的手收了回来,翻了个身,背对着燕柳继续睡。   卢雅江一宿没睡好,左思右想,不管教主大人究竟是怎么想的,他还是该去解释清楚。可是金小翔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成天跟燕柳黏在一处,形影不离的,叫他没有插话的机会。他越来越惴惴不安,疑心自己从一开始就弄错了,金小翔也许根本不是高晟风?或者他并不是韩骋?若不然,为何连个解释的机会也不肯给他。至于当着燕柳的面把话说穿,他也是不肯的,他或许可以允许高晟风践踏他的自尊,然而他的骄傲却不允许还有第三个人冷眼看他的笑话。他自然是不知道,高晟风天不怕地不怕,唯一怕的那一句,叫他亲口说了,便觉得心冷了,犟起了脾气,不肯再听他多说一个字。   就这么过了两天,金小翔和燕柳正跟船夫学着掌着舵,突然瞧见不远处有一艘小船和自己往同一方向驶去。   船夫奇道:“往这方向的,难不成他们也要去姥山群岛?”   金小翔皱眉盯着那船看了一会儿,道:“你靠过去些,让我看看。”   船夫道:“是,教主。”他是尹言安排的人,自然是知道金小翔身份的。   燕柳兴奋地重复道:“教主,教主,哈哈,天下第一魔教的教主,师父多威风。”   小船靠过去,那艘船居然也靠了过来,金小翔走上甲板,那艘船上也有一个人从舱里走出来,四目相对,两人皆傻眼——真可谓不是冤家不聚头,那艘船上的人,不是那倒霉毒师又是谁?   金小翔第一反应是他们跟踪自己,但是那毒师的反应比他还要惊讶,张大嘴看了他半晌,大声叫道:“师父,师父,居然是他们!”   一个黑衣人从船舱里走了出来,看到金小翔,也是一愣。   这时燕柳冲了出来,拔剑站在金小翔身前:“你们想干什么?”   金小翔抬手摁住了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冲动。   那黑衣人双眉紧锁,似乎在思考,过了片刻,他居然让船更靠近了一些,两艘船只有二三丈的距离。金小翔警惕地屏息,随时准备发难。   那黑衣人却对他笑道:“我该如何称呼阁下?”   金小翔皱着眉,考虑片刻,挺起胸膛,威风凛凛道:“金大翔。”   燕柳有些吃惊地看着他,金小翔不动嘴皮子,悄声说:“蠢货,别用这种表情看我。不可灭自己威风。”   那黑衣人道:“金——金兄,恕我直言,你们可也是要去姥山群岛的?”   金小翔眉头一跳:“哦?也?”   这时卢雅江闻声从船舱里走了出来,看见那对毒师师徒,也是一愣,立刻拔剑冲到金小翔身前。金小翔道:“退——咳,哥哥。”   卢雅江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想叫我退下么?”   金小翔微微一愣。   卢雅江竟然沉默地收剑退到他身后。   金小翔很是莫名地皱了皱眉头。   黑衣人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金小翔和卢雅江,微微一笑,道:“如果诸位也是去姥山群岛的,在下有一个提议,不知诸位可否介意与我们师徒结伴而行。”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愣,就连他身后的徒弟也愣了一愣,紧张地抓着黑衣人的衣袖:“师父?”   可见,双方对对方都颇多忌惮。   黑衣人哂笑道:“这位可是江湖第一魔教的……”眼睛是原本是盯着金小翔的,这时却转到了卢雅江身上,“赤衣魔使。还有燕溪山庄的小公子,还有这位——赤衣魔使的弟弟,我们区区万艾谷的一对药师师徒,诸位不会连我们都要忌惮吧?”   卢雅江嗤了一声:“药师?”   燕柳道:“你们明明就是坏蛋!”   既然卢雅江在此,金小翔自然不能做主,眼神冷漠地打量着那两人。   那师父心中有数,道:“那我就明人不说暗话。此去姥山岛,一行十分凶险,我师徒二人虽擅用毒,自认岛上的毒物伤不到我们半分,但我师徒二人身手不济,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恐难以应付。诸位皆是高人,想必不是那么小器的人,我们这一行,若能结伴,必定事半功倍。虽然我们先前颇有些误会,在下在此对诸位道歉,尤其是赤炼魔,在下为不肖之徒的莽撞向你赔罪了。”视线又回到金小翔身上,噙着笑道:“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金小翔轻轻哼了一声。   燕柳先前为了加入寻草队伍被金小翔和卢雅江诸多为难,此时终于媳妇熬成婆,上前一步,昂着头说:“凭什么要让你们加入,你对我们有什么用?”   那黑衣人不慌不忙道:“我知道诸位一定觉得你们武功盖世,靠自己也能闯过各种凶险。我们师徒既然敢出海,自然也有这份自信,你们能用武力,我们能用毒。只不过,事有万一,我也唯恐有甚么棘手的问题在我能力范围之外,害我徒弟也丢了性命。对诸位也是同样。有什么用处,不才不敢说,但那岛上毒物万千,万一,万一诸位不慎中了招,有我们师徒相伴,当不至捉襟见肘。何况,我二人不光精通毒术,亦粗通医理,听闻那岛上天气变化无常,万一诸位有些头疼脑热,我二人也能应对。”   金小翔道:“你们先前还想害我哥哥,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黑衣人道:“纵容爱徒胡闹,是我的不是。但是先前,爱徒——和我已经吃过诸位的苦头了,我们知道自己不是诸位的对手,爱徒那荒唐的想法,我已命他打消。如若我们真要害各位,就绝不会站在此地与诸位浪费口舌,而是当寻一个机会悄悄放毒偷袭。近身,对我们毒师来说,乃是弱势。我敢将自己暴露在弱势之下,相信诸位也该有这个气量。”   燕柳狗腿地看着金小翔,金小翔用口型对他道:“如何称呼。”   于是燕柳传声道:“二位如何称呼?”   黑衣人道:“我姓杜,单名讳。我徒儿,姓稻,名梅。”   “哦。”金小翔点点头:“倒霉。”   稻梅缩在杜讳身后,有些害怕地看着金小翔。他已经在金小翔手下吃了两次大亏,着实心慌。   卢雅江看着金小翔,金小翔也看着他:“哥哥,你怎么看?”   卢雅江冷冷道:“这时候你肯同我说话了么?”   金小翔无辜地眨眨眼:“哥哥在说什么?”   卢雅江撇开眼,道:“我无所谓。”   于是金小翔道:“我觉得,这两个家伙说的有些道理。况且哥哥那么厉害,上次着了他们的道,是一时失误,这一次就算他们要耍坏,哥哥也一定能教训他们。万一岛上真有什么难以应对的毒物,有他们在也许能有用。”   卢雅江说:“那就让他们同行。”   燕柳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杜讳拱手笑道:“诸位果然好气量。”   卢雅江还记着前两次的仇,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便转身进舱去了。   虽然同意了杜讳和稻梅的同行,但他们并没有上金小翔他们的船,还是呆在自己的船上,套了长长的根绳索将两船的桅杆绑了起来,不至于在风浪中冲散。   套完绳索,金小翔回舱,就见卢雅江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他。他微微一愣,正要转身走人,卢雅江却先他一步,转身进屋去了。他摸了摸鼻子,撅撅嘴,亦往另一间屋去了。   此时,另一艘船上,稻梅跟着杜讳走进船舱,道:“师父,我们真要跟他们合作?”   杜讳笑道:“傻徒儿,那可是天宁教的两大人物,有他们在,风险能少一大半。何况还有个燕溪山庄的小公子,他们手里的资料,应当比我们全的多。与他们合作,是我们赚了。”   稻梅摸了摸屁股,小声嘀咕道:“师父,你下次再对他们用毒,可千万不要再用那个药了。”   杜讳看着爱徒,高深莫测地笑了。      第90章      越靠近姥山群岛,海上的风浪就越大。   金小翔和卢雅江纵使武功高超,却从来没出过海,没想到还没上岛,就已经被折腾的够呛了。那海浪之大,足以使整艘船竖直,然后再下倒,好像一根针来来回回的倒转一般。在船上的人坐也坐不住,不停地在海浪作用下从这头滚到那头,然后再从那头滚到这头,船舱里所有的东西也在乱飞,金小翔他们几乎把除了床之外的东西都搬到了另两间置屋的舱内,然后把置屋舱的门死死锁好,若不然兵器椅子满天飞,保不齐就被捅个骷髅出来。   所幸他们的船是尹言派人特制的,旁龙骨建的极高,在巨大的风浪下也没有翻船,但是万艾谷那对师徒的命就没有这般好了。   几个劈头盖脸的大浪打下来,一股巨大的水花拍到船上,使甲板上积起了水,已经漫过人的脚踝。金小翔、卢雅江和燕柳都拿着桶跑出来往外舀水,金小翔刚跑到甲板上,不由得大叫道:“呀!”   卢雅江听到他的叫声,忙跌跌撞撞跑出去,燕柳也想跟出去,一个大浪过来,他没站稳,咕噜咕噜滚到房间里去了。   金小翔扒着舱体,指着万艾谷师徒的船大喊道:“哥哥你看,他们的船翻了!”   卢雅江没处落手,只好抱住金小翔的腰稳住身形,朝他指的地方望过去,那艘船果然翻了。而两船绑在一起的绳子亦被扯断了,若不然,他们的船恐怕也要遭受牵连。他微微蹙眉,道:“算了,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可惜的。”   这是金小翔又惊呼道:“哥哥你快看!他们在那里!”   卢雅江定睛一看,当浪头下去一些的时候,翻掉的船的船舷上就能隐隐看到两双手——那对师徒尚未沉下去,正扒着船身死死挣扎呢!   卢雅江问他:“救不救?”   金小翔故作扭捏:“听哥哥的,哥哥说了算。”   卢雅江道:“那算了,不管他们。”说罢提着桶又要进去。   金小翔心道那两个毒师说不定还真有些用处,还没上岛就淹死了,未免太过可惜,连忙拉住卢雅江的胳膊道:“哥哥,见死不救不好吧……”   卢雅江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想让我救。”   金小翔讪笑两声。   卢雅江道:“你心里想什么,便直说,我……我资质驽钝,不会猜人的心思。”他这话说的莫名,金小翔愣了一愣。   卢雅江从怀里取出一根长绳,一头系在自己腰上,另一头正打算往船上系,金小翔却道:“系我身上吧。”于是卢雅江将另一头捆在他的腰上,扯了扯,还算牢固,道:“稳住了。”于是脚下一点,往那艘翻了的船跳去。   他的身形还在半空中,突然又一个大浪拍下来,金小翔心中一紧,张大了嘴,却叫不出声来。那浪打下,只一眨眼的功夫,方才还在半空中的那抹红色身影便没了踪迹。   金小翔凄凄厉厉地喊道:“卢雅江!!!”   却没有人回答他。   他慌了手脚,这时才想起腰上的绳子,忙扯了扯,绳子那头很沉,显然那头还系着人,并没有断开。他悬到嗓子眼的心这才放了下去。   突然间,那艘沉船的边上窜起一个红影,正是潜过去了的卢雅江。他手里夹着稻梅,借力在那沉船上一蹬,便跳回了他们自己的船上。   金小翔脸色很不好看,是被惊吓之后的铁青。全身赤裸的卢雅江把几近昏厥的稻梅往甲板上一丢,又要过去,金小翔忙道:“不,你别去了,我……”   卢雅江冷冷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等着。”在船舷上一蹬,又飞扑了出去,很快,把杜讳也带了回来。   那两名毒师都呛了不少水,凭着求生的意志才抓着船舷撑到现在,卢雅江一把他们带上岸,他们立刻就昏了过去。风浪越来越大,小船不断颠簸,昏迷的杜讳和稻梅就顺着甲板从这头滚到那头,再从那头滚到这头,撞的满头包。金小翔和卢雅江怕他们又掉下来,只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们扛进船舱,和正在满地滚的燕柳丢进一间屋里。   这甲板上的水进了又出、出了又进,风浪这么大,舀也舀不干净,他们索性将木桶一丢,不管了,待风浪平息再说。金小翔原本想进燕柳那间屋,但是他忘了他和卢雅江腰上的绳子还没解开,卢雅江一走,就把他给拽进屋去了。这船颠簸的太厉害,走几步路都艰难,于是金小翔便没再出去,而是把门关上了,防止自己一不小心摔出屋去。   卢雅江全身都湿透了,他把腰上的绳子解开,把湿衣服脱了。才刚脱到一半,船身又是一翘,他就跌跌撞撞往金小翔所在的方向摔过去,撞进金小翔怀里。金小翔抱着他软滑湿漉的身体愣了愣,还没作声,卢雅江先把他推开了,淡然地瞥了他一眼,又要走去捞干净的衣服。还没等他走出两步,船身反向一翘,金小翔扑到卢雅江身上,两人抱在一起滚到了床舱的另一头。   卢雅江推开金小翔要站起来,金小翔却一把捞住他的腰,把他带进怀里,一只手抓住墙角凸起的棱,道:“别动了,等风浪小一点再说。”   卢雅江哀哀怨怨地看了他一眼,双手圈紧他的腰,将脸埋进他胸口轻轻蹭了蹭。金小翔一手抓着船身固定身体,一手搂着卢雅江的背,哑声道:“哥哥,你方才吓死我了。”   卢雅江只把他的腰圈的再紧一些。   金小翔看着怀里的人,难过地心想,还没有上岛,就如此凶险,看来是他轻视了此行的艰难。万一,万一在岛上真的出了事……他又何必再与卢雅江闹脾气,朝不保夕的日子,多享受一刻是一刻。至少他现在是卢雅江的弟弟金小翔,卢雅江愿意与金小翔亲近。至于那劳什子长缨枪,应该是高晟风苦恼的事,那就等安安全全地回到出岫山,再处置这两个狗男男。眼下,多挣一回都是挣。   于是金小翔将卢雅江提起些许,亲了亲他的脸蛋:“哥哥,我喜欢你。”   卢雅江有些吃惊地望着他,片刻后道:“我、我那时是故意说给你听的,我……你……你别不理我……”   “什么?”金小翔皱了下眉头,抵着他的额头,缱绻地呢喃道:“哥哥,我好怕,我能不能亲亲你?”   卢雅江极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金小翔试探地吻了吻他的唇,卢雅江没有抗拒,眼神迷离地看着他。金小翔有些困惑,道:“哥哥,你喜欢我吗?”   卢雅江闭上眼睛,贴着他的脸,安安静静地回答道:“喜欢。”   金小翔又亲了亲他的嘴唇。卢雅江搂住他的脖颈,开始回吻。他的动作有些生疏,学着韩骋从前对他做的那样,将舌头伸进金小翔嘴里,缓缓搅动。金小翔吃惊极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卢雅江的乖巧,让一种不安在他心底蔓延。卢雅江对金小翔这个身份的亲昵,简直超乎了常理,难道……他知道了些什么……   卢雅江亲了金小翔半天,金小翔都没有反应,他又羞又奇怪地睁开眼,只见金小翔定定的注视着他,眼神里写满了探询之一。   卢雅江抿了抿嘴唇,又亲了亲他,然后闭上眼睛,趴在他肩窝里不动了。他不知道该怎么揭穿高晟风,害怕高晟风会恼羞成怒,又害怕自己猜中的与事实相悖,所以他等着高晟风先给解释。教主大人一定能够自己给自己找好台阶,这样他才能就坡下驴。   金小翔紧紧抿着嘴唇。卢雅江到底猜到了什么?自己已经暴露了哪些身份?如果他真的已经猜到了,为什么不明说?这叫自己该从哪里说起好呢,这么大一笔糊涂账,要清算起来可太麻烦了。这要是让自己说,要是把原本没暴露的也给暴露了多不好。他猜到韩骋,与他猜到高晟风,对于自己而言,那是全然相反的两个结果。哎呀呀,这个左护法,有什么话干什么闷在心里,让他这个做教主的好生为难。   于是乎,两个人各怀着心思,紧紧相拥,谁都不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还是金小翔先忍不住了,轻轻咳了一声:“嗯……雅江。”   卢雅江睁开眼平静地看着他,没有丝毫惊讶。   金小翔懊恼地把脸皱成一团。他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露了马脚,韩骋装了三个月,杨仁和装了三个月,孟大妈装了许多年,哪个都平平稳稳的,怎么偏偏一世英名就毁在了金小翔手里。难不成,是他本性太英明神武,这样幼稚的角色不适合他?   卢雅江心跳的很快。终于要听到教主大人的自白了吗?   金小翔还是不肯先把话说开,试探地问道:“你……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卢雅江什么都没说,慢慢地把金小翔的解开,引着他的手别到他背后,摸了摸那两颗痣。金小翔瞪大了眼睛:“什么时候掉的?怎么可能!我用烫贴熨上去的,多次试验反复验证,遇水不褪色,遇火不化,刀刮也不一定刮的掉!”   卢雅江道:“你对我……那时候,我抠掉的。”   金小翔嘴角抽了抽:“哦……”   卢雅江期待地望着他。   金小翔表情万分纠结:“嗯……唔……嘶……你知道我是谁?”   卢雅江失笑,啄了啄他的嘴角。   金小翔心道:你亲我,我也不知道你知道多少啊,你到底当我是韩骋呢,还是当我是长缨枪呢?   卢雅江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地唤道:“教主。”      第91章      卢雅江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地唤道:“教主。”   高晟风倒抽一口冷气,眼睛瞪得滚圆:“你你你,你叫我什么!”   卢雅江被他吓得一愣,困惑道:“不是吗?”   高晟风沉默了。他对于卢雅江的想象力感到发指,虽说有想过这个结局,但是卢雅江真的猜到,还是让他觉得不可思议。他扮演了这么多年的冷酷无情残忍暴虐的魔教教主,卢雅江是怎么把他和一碰就哭鼻子的金小翔联系到一起的?   卢雅江又唤了一声:“教主?”   “嗯?嗯……嗯。”高晟风垂着眼想心事。   卢雅江听到他应下来,不禁松了口气。   金小翔的身份暴露,第一个浮出水面的应该是韩骋。高晟风不知道卢雅江经过了多少联想,拽出了多少身份,最后把魔教教主的身份也一并扯了出来。总之,现在卢雅江是知道了,他就是高晟风。不过卢雅江想必不会知道,他是高晟风,却不是长缨枪,早八百年前,长缨枪就被丢到观日峰上去了。他如今的乖顺亲昵,都只因为他以为自己是长缨枪。他前些时日说的那些话也有了解释——他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他在对长缨枪表白呢!什么发了誓一辈子要追随教主,都只是说给长缨枪听的。   想到这里,高晟风的胸口就一阵抽疼。然而这几天他自己已经把这个虐恋情深的故事在脑海中过了千百遍,连疼痛也有些麻木了,面上什么也未显露出。   卢雅江小心翼翼地摸上他的脸:“教主,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真脸?”   高晟风心想:想看长缨枪的脸吗?他抓住卢雅江的手腕,道:“现在不行。”   卢雅江有些失落,但以为他是顾忌到燕柳和那两个毒师,所以便没有强求。他又道:“教主,我那天跟你说,我从小就喜欢你,是有意……”   高晟风打断道:“我明白。”他亲了亲卢雅江的额头,“既然你已知道我的身份,那我就都明白了。”   卢雅江慢吞吞地眨巴两下眼睛,不确定地问道:“教主当真明白?”   高晟风道:“是,你对我的一片痴情,我明白。”   卢雅江开心地笑了:“嗯。”   高晟风捏了捏他的半个屁股蛋,心想,这些年你给本教主暖床的功劳,就抵了那一个馒头的债吧。也罢,没多少时日了,能抵多少,就抵多少。于是他低头吻住了卢雅江的双唇,先是温吞地辗转,渐渐变的热情,大有将卢雅江吃拆入腹之势。卢雅江被他吻得喘不上气来,却还是竭力热情地回吻,恨不能融化在高晟风身下。   两人缠绵许久,高晟风终于松开卢雅江,卢雅江却还依依不舍,用力在高晟风嘴唇上咬了一口。高晟风吃痛,皱了皱眉,道:“做什么?”   卢雅江环着他的脖子道:“你骗得我好惨。”   高晟风笑了笑:“回了出岫山,我就再不骗你了。”   卢雅江道:“为什么要回出岫山之后?现在不行吗?”   高晟风又捏了捏他的屁股,唬起脸道:“既然知道我是谁,竟敢这样对我说话?”然而他还顶着金小翔的脸,这幅模样,非但不吓人,倒十分可爱。   卢雅江撅了撅嘴,轻轻哼了一声。   风浪始终没有停歇,船身还在剧烈的晃动着,他们却一点不嫌时间太漫长,只求还能再长、再久一些。然而光是抱着也挺无趣,高晟风亲着摸着,渐渐动了心,咬着卢雅江的耳朵暧昧地说:“左护法,本教主好些时日没碰过你了,着实想你的紧。”   卢雅江面皮一红,一只手搂着他的腰以保持平衡,另一只手慢慢地解开了他的腰带,探到他身下,揉搓起来。却还忍不住抱怨道:“分明是教主不愿理我。”   高晟风笑道:“左护法,你好生听话。本教主扮韩骋、金小翔的时节,却被你欺负的狠。”他说完便仔细观察着卢雅江的表情,卢雅江果然没有惊诧。   他仰着脸,认真地看着高晟风:“我不知道那是教主扮的。我发誓会忠于教主,无论教主要我做什么,我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高晟风“嗯”了一声:“叫我高晟风吧。回出岫山之后,再叫我教主。”   卢雅江微微地笑了,舌尖上仿佛含着珍宝一般,小心翼翼地念道:“晟风。”   高晟风亲了亲他的鼻尖,催促道:“快一点。”   卢雅江来回揉搓着他的那物事,感觉那物在手心里涨到了极致,便慢慢爬了下去,跪在高晟风双腿之间,将那物含进口中,高晟风有些吃惊:“你……”   卢雅江仰起头看他,神情满是虔诚、恭敬和迷恋。   高晟风对上他的目光,心中一荡,微微叹了口气:“你,不必做到这份上。”他突然觉得,这样的偿还,为了那一个馒头,似乎有些过了。卢雅江现在对他是毕恭毕敬,满口效忠,等回到山上,见了真正的长缨枪,他会觉得这件事多么荒谬?会不会撂挑子不干了?   卢雅江却已握着他那物开始吞吐。他是头一回做这样的事,有些不适应,以为每回吞到极深才能让高晟风最愉悦,结果不仅用牙齿磕的高晟风十分不舒服,还让他自己难受,何况这船颠簸的厉害,他吞了没几下,就忍不住别开脸干呕起来。   高晟风道:“算了。”   卢雅江却不依,缓上气来,又将他那根东西送进嘴里。这回学乖了,不敢吞的太过,时深时浅。高晟风道:“你弄疼我了。”他这才恍然大悟地收起牙齿,愈发小心地吞吐起来。   过了不久,高晟风有些急促地说:“快起来。”   卢雅江感受到那物开始颤抖,知他要出精了,却没有躲,只努力吞的更深。高晟风没忍住,便出在他嘴里,被他直接吞了下去。   做完这些,卢雅江爬回高晟风身边,讨好地对着他笑:“教……晟风。”   高晟风吻了吻他的嘴唇,意义不明地慨叹了一声。心道:要不然,回了出岫山,也把戏接着演下去,别让他去见那劳什子长缨枪了?可是想到他心里装着那憨子,却把本教主当做是憨子的替身,心里总不大痛快。      第92章      风浪一直到了晚上才渐歇。待船身平稳之后,高晟风携着卢雅江的手出了舱房,去看望那对师徒和燕柳的情形。   那三个人都醒了,正围坐在屋子里玩番摊,拿一些稀奇古怪的虫子当铜板用。看燕柳的神情,他十分兴奋,显然已与那对师徒冰释前嫌,打得火热了。   杜讳不紧不慢地揭了布,点了点底下的虫子,道:“剩三,又是我赢了。”   稻梅嘟着嘴道:“师父你肯定出老千了。”   燕柳则是拍手叫好:“杜兄,你好厉害。”   那三人听见高晟风和卢雅江的声音,转过头去,高晟风这才发觉他们三个脸上都是一脸青紫,不由得嘴角微微上扬。这一扬,触了他自己的伤口,嘴角又沉了下去——只不过那些人的伤是磕出来的,他的伤,却是卢雅江咬出来的。   杜讳起身道:“多谢赤炼和金兄的救命之恩。”   稻梅也慌慌张张站起来跟着作揖。   卢雅江一脸漠然,高晟风道:“我本名随义父姓高。”又指了指卢雅江,“他随母姓卢。”   卢雅江诧异地瞪大了眼睛:随母姓卢?他的母亲不是孟大妈吗?   燕柳惊呼道:“师父原来姓高?”   杜讳似笑非笑道:“阁下不是金大翔吗?”   “咳。”高晟风八方不动,“那是艺名。”   卢雅江嘴角抽了抽。   燕柳的目光在高晟风和卢雅江身上转了转,有些失落地说:“师父和卢大哥和好了么?”   高晟风原本做戏就只是为了给卢雅江看的,既然卢雅江已然识破,他便没有心情再演给别人看。他悠悠道:“什么叫和好?原本我大人不计小人过,也不会同他计较,不过与他嬉戏而已。”   “嗤。”稻梅忍不住笑出了声,高晟风一记凌厉的眼刀射过去,杜讳不动声色地将徒儿拉到身后。   高晟风道:“既然二位无事,那我就放心了。你们的船已不能用了,你们就暂时留在我们的船上吧。燕柳,晚上你们三个睡一屋。”   “啊!”燕柳不禁道:“师父,你不和我睡了?”   卢雅江猛地抬眼,狠毒的眼风向他扫去,燕柳被震住了。   高晟风道:“你们自己安排一下怎么睡,燕柳,他们饿了渴了,你带他们去找食物就行。晚上一人一个时辰轮流执勤,你们二位是子时和丑时当值。”他做教主习惯了,自然不会用商量的口吻对人说话。   杜讳道:“好。那就多谢高兄和卢兄了。”      第93章      在海上航行了大半个月以后,他们终于到达了姥山群岛附近。在姥山群岛外围还有一个小岛,在那里,他们暂时停靠下来。   姥山群岛已经在视线范围内了,群岛周围有一圈海礁,这圈岛礁上只有一个很小的入口,入口极窄,船只难以通过,只有竹筏能够通过,进入之后,便可登上第一座岛屿。然而岛礁周围的水流非常之湍急,如果普通船只竹筏在如此湍急的水流中撞上岛礁,一定会撞得粉身碎骨,所以只有等风向能恰好运送竹筏通过入口时才能顺利进入,否则就将葬身大海。因此,他们必须弃船改用竹筏上岛。在群岛之间,也只能用竹筏通行。   尹言安排的船夫将在这座外岛上等到他们出来,再将他们送回。如果三个月后高晟风等人还不出来,他就会自行结小舟离去,将这艘船留下,以备高晟风他们出来后还可以使用。这座外岛上有不少果树,再加上船上还有很多干粮,提供人暂住几个月不成问题。   再过两日才是秋分,于是他们在外岛上呆了两天,五人打打马吊唠唠嗑,时间倒也过得不慢。到了秋分那天,他们观察水势,果然是往那缺口处去的,于是就把前两天已经结好的竹筏拿出来,准备上路了。   由于竹筏不能结的太宽,一张也就两臂宽、一人长,一共四张竹筏,每人一张。这水势太过湍急,坐在竹筏上是坐不稳的,所以他们趴在竹筏上,两手紧紧抱着竹筏,由水流将他们冲进去。   出岫山的两位以及万艾谷的两位都是走江湖心思多的人物,他们都不愿做第一个,而燕柳则抢着要做第一个,于是五人排好顺序,燕柳第一,卢雅江第二,万艾谷师徒紧随其后,高晟风最后一个,以便监视前方二人,生怕他们出什么幺蛾子。到了时辰,五个人就抱着竹筏出发了。   风速很快,水势异常湍急,他们出海没多久,就随着浪花上上下下来回起伏打转,十分惊险刺激。每个人都呛了不少的水,眼睛被海水刺激的睁不开,但是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紧紧抱着竹筏,听天由命。   在海上被冲了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他们终于进入了礁石圈内,顺利被冲上第一个岛屿。稻梅是最惨的,因为他武功最弱体力也最差,被冲上岸的时候已经昏了,全身肌肉痉挛,死死扒着竹筏,掰都掰不开。还是杜讳往他身上扎了几针之后他的肌肉才松弛下来,勉勉强强松开两手,手上都已经血肉模糊了。   稻梅醒后抱着杜讳的大腿哭了起来:“呜,师父,我还以为我要死了,再也见不到你了。”   杜讳拍了拍徒弟的头,脸色也十分不好看。他显然轻视了此行的危险程度,这还没跟岛上的珍奇异兽们交上手呢,就已经九死一生了。如果不是高晟风他们,恐怕他们早就命丧大海了。   饶是高晟风,经过这次冲浪,也气息不平,找了一块灰白色的大石头坐下休息,回复体力。   过了一会儿,高晟风站起来,道:“走吧。”   就在他起身的瞬间,卢雅江突然暴喝道:“教主小心!”   高晟风心中一惊,反应极快地向前掠出,与此同时,卢雅江的软剑已刺中了他方才坐的地方。高晟风回过头,之间卢雅江的剑插进了一条灰白色大蛇的头部,那大蛇的身体竟有人大腿那么粗。被卢雅江刺中,那大蛇却没有立刻死去,愤怒的挣扎着。原来高晟风方才所坐的岩石,竟是那大蛇盘起后的伪装!   那蛇甩出尾巴,正打在卢雅江胸口,力道极大。卢雅江软剑脱手,被甩飞出去!   高晟风心头大震,挥起阔刀冲上前,一刀砍下,刀身插入那蛇头部,那蛇皮蛇骨极硬,他这一刀下去,若是个人,人头早已飞了出去,那蛇头竟然还没被他完全斩断,尚有一半粘连着。那大蛇愤怒地长大了嘴,蛇尾又向高晟风甩去,高晟风松手弃刀,矮身躲过一击,再将刀拔出,用了八成的力道劈下,终于将蛇头完全砍了下来。然而那大蛇即便是没了头,却也没有立刻安息,有力的蛇尾还在乱甩着,粗大的蛇身不住痉挛,许久之后才慢慢停下不动了。   高晟风松了口气,擦掉脸上的蛇血,将插在蛇头上的梅纹扭丝剑拔出,走回卢雅江身边。卢雅江受伤并不重,只是他当时心太急,拼着要将蛇斩杀,才没有去躲那一击。他收回梅纹扭丝剑,关心地问道:“教主,你没事吧?”   高晟风摇摇头,伸手摸了摸他的胸口,确定他没有大碍之后,道:“没事,你自己当心。”   燕柳和那对师徒都吓傻了,直到那蛇死透了以后他们才回过神来,燕柳半天都没能憋出那句“放着我来”。   没想到他们刚上岛就经历了这样凶险的事情,每人都是心有戚戚。杜讳掏出一瓶药,丢给高晟风:“一人吃两颗,这药能避一般的毒蛇,药效持续三天。”   高晟风接过药瓶,没多大迟疑,就把药吃了下去。这里的凶险程度杜讳都已看到了,相信杜讳依赖他们还来不及,绝不会傻到害他。他吃过之后,把药递给卢雅江,卢雅江也吃了两颗,再交给燕柳,燕柳匆匆忙忙吃了。   稻梅战战兢兢道:“接下来怎么办?”   高晟风从怀里拿出地图,所幸地图是羊皮制的,浸了水以后也无大碍。他道:“接下来我们要往北西方走,带上竹筏,七天以后趁着风向可以坐竹筏去下一个岛。”他点了点羊皮地图上的某一点。“七天后我们要到达这里。”   燕柳指了指树林的方向:“我们要往那里走。”   高晟风收起地图,从行囊里掏出草绳,系上竹筏的一头,将绳子扛在肩上,拖着竹筏往前走。其他人都学他的样子,将竹筏拖了起来。高晟风道:“我走在最前面,燕柳,你紧跟在我后面。雅江,你殿后。”   卢雅江道:“是。”面无表情地拖着竹筏走到最后。   高晟风这样安排,是因为前路凶险,还不知有什么风险在等着。他对自己的身手有自信,无论什么突发状况都能应对,但换了别人,就未必了。燕柳是个极重要的人物,偏偏他十分鲁莽,身手也不佳,只有让他紧跟着自己才能心安。   一时间,气氛异常凝重,无人再有心思说笑,连燕柳都板起了脸。他们拔步往那阴森森的树林里走去。      第94章      杜讳给的药果然有用,他们一路往树林里走,树上路上缠绕着许多毒蛇,一遇见他们,便统统缩了回去。杜讳又捡了根手臂粗的树枝,在树枝上涂抹了一种药物,将树枝点燃后交给高晟风。高晟风拿着这根树枝往前走,蛇类纷纷退避三尺。   因为有了这些驱蛇的药物,他们走得很顺利,没有再遇上什么袭击。蛇不来招惹他们了,他们却要去招惹蛇,这一路下去,不停听到稻梅的惊呼——   “师父你看!那是金环蛇!”“师父师父,草榈蛇!”“哇!赤化蛇!”   于是高晟风和卢雅江不得不不断停下脚步,看那对师徒取蛇毒掏蛇胆放蛇血。这对师徒来姥山群岛,却不是为了月见草,而是因为这岛上又各种珍奇草药和动物,任何一样的价值对他们来说都不输月见草。这蛇是万毒之首,蛇毒蛇胆蛇血样样可以入药。这师徒身手虽不行,但用毒却是好手中的好手,他们在自己身上涂抹的药物使得他们一靠近蛇蛇就会瘫软无力,故而再毒的蛇都会乖乖束手就擒。所幸高晟风他们赶路不急,七天后才能再度出海,这期间闲着也是闲着,所以也没提出什么不满。   傍晚时分,他们的前面出现了一条小溪。   他们都已走的渴了,却不敢喝这溪里的水,拿出自己带的水囊解渴。燕柳喝了一口水,突然“噗”一声喷出来,若不是高晟风避的快,险些被他喷了一头一脸。他不悦道:“做什么?”   燕柳眼睛瞪得滚圆,指着那条溪道:“天哪!怪物!”   众人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溪水里似乎有鱼在游动,仔细一看,众人皆大惊。那水中有一条鱼——或者说是怪物在游动。那东西长着鱼的头,却长着十条身体。此时那怪物似乎察觉到了别人的注视,十条尾巴一起拍动,溅起粼粼水花;它鼓动鱼鳃,发出了像狗一样的叫声。   杜讳道:“这是何罗鱼!我在《山海经》中曾见提过,没想到竟然真有这种鱼!”他的眼睛放出光来,“哈哈,这姥山岛果然是来对了!”   燕柳一脸好奇:“这鱼可以吃吗?”   高晟风一脸嫌弃:“吃了当心你也长出十条胳膊来!”   燕柳小声嘀咕道:“十条胳膊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就没人打得过我了。”   稻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打不打得过你另说,瞧见你,都吓晕了,你不战而胜,才是真的。”   杜讳却已经脱了鞋下水抓鱼了:“能吃!何罗鱼非但能吃,还能入药,可治疗痈疽病!”   高晟风将信将疑地打量着他。   卢雅江走上前来。这一路他和高晟风一头一尾,没什么交流的机会,此时停下休息了,他终于可以靠近高晟风。他悄悄握了握高晟风的手,高晟风回过头去,便见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嘴角挂着些微傻气的笑容,好像一个孩子。高晟风从未见过他这般冒傻气的样子,不禁一怔,心里某一处蓦地软了下去,伸手揽住他的腰。   燕柳往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瞧见高晟风和卢雅江亲密的样子,不由得愣了一愣,显出失落的神情来。   杜讳和稻梅将何罗鱼抓了上来,这鱼因有十条身体,个头也是十足的大,他们切了九尾鱼身下来,用树枝串起,又拾了柴火来生火,开始烤鱼。还剩下一条鱼身,他们用药材将鱼腌渍风干,以便带走日后再用。   那何罗鱼烤好之后,高晟风和卢雅江自然不会先尝试,坐在一边谈天说话。杜讳和稻梅自己也没有下嘴,而是先分了一条给燕柳。燕柳没有这般多的心思,接过就立刻一口咬了下去,烫的嗷嗷直叫唤:“好鲜,好吃!”   待燕柳吃完,杜讳和稻梅也开始吃了。再过了一会儿,高晟风走过来拿了两串,回去分了卢雅江一串,一起大快朵颐。这何罗鱼虽然样貌十分古怪,但味道与一般的鱼肉相同。吃完之后,高晟风还偷偷撩起袍子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没见身上长出什么奇怪的东西,这才松了口气。   吃饱喝足,他们又不紧不慢地赶了一段路,直到天色暗的看不清路况了,这才停下点火休息。   晚上分配守夜的任务,每天有两个人守夜,一个守上半夜,一个守下半夜,天天再轮回换人。至于顺序,则是抽签决定的,头一晚是稻梅守上半夜,卢雅江守下半夜。   晚上稻梅不敢一个人守夜,杜讳便起来陪他。约莫亥时,火堆旁突然传来了暧昧的喘息声,高晟风撩起眼皮一看,只见稻梅坐在杜讳腿上,满面通红,身体小幅度的扭动着。杜讳则面带笑意,亲亲他的耳垂,亲亲他的脖颈。高晟风不耐烦地撇撇嘴,翻了个身,将卢雅江搂紧怀里。卢雅江乖巧地靠过去,双手圈紧他的腰。高晟风亲亲他的额头,继续睡。   子时过后,卢雅江起来换下了稻梅。   他一起,高晟风也不睡了,陪他一起守。陪着陪着,卢雅江就陪到了高晟风腿上;再陪着陪着,两人四肢纠缠到一起,亲的啧啧有声。毕竟是在荒郊野外,高晟风没有做到最后一步,而是将卢雅江的那物和自己的那物贴在一起来回摩擦。卢雅江难耐地仰起了脖子,压抑地呢喃道:“晟风,晟风。”   高晟风像只小狗一样舔他的脖子,哑声叹息道:“雅江,我真不知拿你怎么办才好。”   卢雅江有些委屈地道:“我让你很费心么?”   高晟风轻轻咬了咬他的喉结,道:“是啊。”   卢雅江搂着他的脖子,不高兴地撅起了嘴道:“晟风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分明是你自己误会了我的心意,却怪起我来了。”   高晟风心如刀绞,却笑道:“左护法,你脾气见长啊,竟敢和我抱怨。我费心,却是想该怎么好好待你,你难道不愿吗?”   卢雅江用脸颊蹭了蹭高晟风的脸,好像一只撒娇的小猫:“我不用你费心,你这一生,都是我的教主,只要你不要丢下我不管,我便已知足。”   高晟风无声地叹了口气,摸摸他的后脑,轻声道:“乖。”   一晃眼天就亮了,出岫山的主从和万艾谷的师徒各个神清气爽,一夜从头睡到尾的燕柳反倒是最憔悴的一个,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他们又平平稳稳地走了一天,稻梅的行囊都快装满了,晚上杜讳砍竹子给他编了一个竹篓,又可以放许多东西。   这天夜里轮到高晟风和杜讳守夜,又能“安睡”的燕柳满满的哀怨之情都要溢出来了,杜讳笑着给了他一颗安眠的药物,他的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一些。   让那毒师师徒加入,果然省了不少麻烦,不然他们这一路蛇穴闯下去,虽说能保住性命,但着实也会累的够呛,有了他们的药,每天几乎都不用出手。由此一来,卢雅江对那对毒师师徒的态度也缓和了不少。   然而正是因为如此,他们的警惕渐渐放松下来,险些酿成了大祸。   第五天的时候,他们快要将蛇岛的路走到了尽头,速度变越发放缓下来,只因时间还未到,便是穿出了这条路,在海边也只能干等着。   他们正在林中走着时,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堆黑压压的蛇群。这漫山遍野全都是蛇,这些时日他们已遇到过不少次的蛇群,便有些见怪不怪,因为蛇群到了他们面前,因为杜讳的药便会自动避开。然而蛇群和人群越来越近之后,他们渐渐发现事情似乎不太寻常——蛇群中的确有一两条蛇试图避开,但是他们一停下就被后面的群蛇给碾压了,蛇群完全没有要避让的意图,而是直接冲着他们来的!   众人皆惊,稻梅立刻缩到了杜讳身后,双股战战:“师师师父……”   杜讳神色凝重,从怀里掏出一把药向逼近的蛇群撒去。打头的几条蛇痛苦的蜷起身子,但是后面的蛇很快又冲了上来。   卢雅江立刻冲到高晟风身边,紧张道:“教主!”   高晟风表情严肃,拔刀道:“你们快退,我抵挡一阵,看看它们究竟是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燕柳也拔剑冲了上来:“我帮你!”   高晟风黑着脸呵斥道:“滚回去!你以为你算什么!”   杜讳也开口道:“这些全是剧毒之蛇,纵使武功再高强之人,被咬一口都不得了!”   燕柳不肯退,高晟风抓着他的领子将他往杜讳那里一丢,道:“你保护他们。”   燕柳一听这话,顿时老实了,横剑挡在两名毒师前面,俨然有侠者风范。   卢雅江亦立在高晟风身旁,高晟风道:“你也回去。”   卢雅江动也不动。   高晟风蹙眉,道:“别闹,你回去,这些蛇还为难不了我。你的武器是软剑,对蛇群不好施展。”   卢雅江垂下眼,略一思索,果真跃了回去。然而不过眨眼的功夫,他又回来了,手上的软剑换成了一把长刀。他把梅纹扭丝剑丢给杜讳,而把杜讳的刀给抢了过来。   高晟风十分诧异:“你、你别胡闹。”   卢雅江沉着冷静:“我可以。”   说话的功夫,蛇群已到了跟前,高晟风不得不挥刀相迎,一刀砍掉五六条蛇,一边还顾忌着卢雅江,喝道:“雅江,你不听话了么!”   然而卢雅江用刀的姿势也很娴熟,仿佛已练了数十年一般,一刀砍断数条毒蛇,道:“晟风,你相信我。”   那些毒蛇的攻击性非常之强,显然就是冲着他们来的,驱蛇药已经不能阻止它们了。然而杜讳的药并不是对他们失效,只要稍加观察便可以发现,蛇群中有不少蛇十分痛苦,它们一边想退缩,一边又不知受着什么的蛊惑拼命前进攻击,弱一些的蛇尚未靠近就开始痉挛,却还痉挛着挪向它们,粗壮一些的蛇则畏药的程度稍弱,攻击还是极度凶猛。   燕柳在后方观察着,道:“怎么会这样!它们好像被什么东西操控了一样!”   杜讳将稻梅护在身后,手里紧紧抓着药瓶。他的驱蛇药已经不多,这里的蛇群几乎望不到头,他不可能用药驱逐那么多蛇,所以这些药必须省着用,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再浪费一点。   细蛇的进攻非常敏捷,八方攻来,使得高晟风和卢雅江手忙脚乱;粗蛇的攻击则十分有力,他们强韧的鳞皮使得高晟风和卢雅江必须用尽力气才能将他们斩断。蛇越来越多,且蛇腥气也越来越重,那漫天的腥气足以使人窒息,掩盖了这些人身上原本驱蛇药的气味,使得后继的群蛇进攻越来越凶猛。高晟风和卢雅江二人原本还守着阵线,但他们渐渐无力封死前线,让越来越多的蛇溜到了后方。   燕柳护着杜讳和稻梅且战且退,杜讳和稻梅也不得不拿起武器与蛇群奋战。幸好高晟风和卢雅江已经对付了大部分的蛇,留个他们的并不多,他们咬紧牙关也能坚持。   杜讳拼尽全力将剑插进一条手臂粗的蟒蛇头部,那蟒蛇拼命挣扎,粗长的尾巴扫中他的小腿,他腿一软,还是咬牙坚持着。稻梅也跳上来帮忙,燕柳则帮助清扫其他欲偷袭的小毒蛇,等他们将这条蟒蛇弄死之时,都已经是气喘吁吁。   稻梅哆哆嗦嗦道:“师父,我们快跑吧。”   杜讳道:“我们跑不过蛇群的。这里到处都是攻击人的毒蛇,一旦我们离开,只会被蛇群淹没。只有在那两人身边,才更安全一些。但是这样下去也不行,他们也会精疲力尽的。必须找出源头,这些蛇究竟为什么会失控,制住源头,才有生门!”   于是他们一边抵抗攻击的蛇群,一边注意四周,试图找出异常所在。   不多久,眼尖的燕柳指着数丈开外的某处叫道:“那个金色的东西是什么!”   众人循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树林深处,果真隐隐露出金色的一角。高晟风原本以为那是什么金打的器物,但那金物似乎又在颤动,好像是活物。   高晟风砍下数条蛇头,后退一步,用刀抄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子,运气向那金物砸去。不偏不倚,重重砸中那金物后弹开了。突然间,大地开始震颤。   稻梅紧张地抓住杜讳的胳膊:“师父!发生什么事了!”   杜讳握紧他的手,表情严肃地盯着那金物。   那金物开始剧烈的颤抖,金物周围的蛇群纷纷四散开,露出金色的区域越来越多,那物原本的形状渐渐显现出来。   燕柳大声惊呼道:“我的天哪!”高晟风和卢雅江同时倒抽了一口冷气。稻梅眼一翻,差点昏过去,被杜讳给托住了。   只听一声嘶哑的怒吼,整个树林的树叶都开始颤抖飘落。那金物的形状完全地显现出来,竟是一条比人腰还粗、身长十数丈的金色大蛇!那金蛇愤怒地直起身体,直冲云霄,覆在他身上的小蛇纷纷掉落,竟如下了一场蛇雨一般。它的尾巴轻轻一扫,七八棵合臂粗的大树被连根拔起,轰然倒地!   杜讳颤声道:“是蛇王!”   高晟风心头一凛,握刀的手紧了紧,道:“雅江,你守在……”   话音未落,那抹红色的身影已飞速向金色的蛇王掠去!      第95章      高晟风喝道:“雅江,快回来!”   卢雅江却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这条蛇王太过巨大,太过可怕,只消看见它,便觉得心惊胆战。他冲上去,不是为了逞强,而是因为他不出手,高晟风就会出手。他害怕这条恐怖的蛇王,更害怕高晟风会输在蛇王手里。   高晟风欲追上去,然而他面前的蛇实在是太多了,卢雅江一走,他要封锁的战线就大大拉长了,如果他也冲着蛇王过去,后面三人必死无疑。   高晟风急的满头是汗:“傻子,回来,回来啊!”   卢雅江双手握刀,一刀劈在那金蛇王项颈上,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卢雅江的刀和蛇王的鳞片剧烈碰撞,霎时火光四射,再然后,卢雅江的身体便被狠狠弹飞出去。   他身形下坠,底下无数毒蛇张着血盆大口引颈而待,高晟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危急关头,卢雅江扭转身形,用刀尖在地上一点,又借力在一条蟒蛇的头部踏了一脚,复又朝那蛇王飞了过去。   蛇王已经被他激怒,竟不畏他的刀,将粗长的颈部当成武器,如鞭子一样向他甩去。卢雅江大惊,在空中无法躲开,被他合腰粗的蛇颈甩中,猛地飞了出去,重重砸在一棵树上。他飞出的力道实在太大,那大树竟然被他的身体撞断,轰然倒下。卢雅江更是伤的不轻,痛苦地蜷起身子,身体痉挛抽搐,连连吐出几口血沫。   此时高晟风已然顾不得后面的三人,踢出一枚石子往那蛇王射去,希望将它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让它暂时忘却卢雅江。   然而卢雅江很快就捂着胸口爬了起来,就在那金蛇注意高晟风的时候,他急急忙忙又挥刀砍了上去。蛇王就连普通蛇柔软的腹部都长满了异常坚韧的鳞甲,普通的刀枪根本伤不了它,这一刀砍上去,卢雅江的兵器缺了口,蛇王却依旧毫发无伤。它愤怒地扭摆身体,再一次把卢雅江抽飞出去。   俗话说打蛇打七寸,是因为蛇的心脏长在七寸除;然而蛇王的身体实在太长了,它的七寸在哪里,实在不好确认,况且它的鳞甲就绝了人们的念想,于是对付普通毒蛇的招数对于它就没有用了。   杜讳高声叫道:“刺它眼睛!”   高晟风对后面那三人道:“你们自己跑吧。”说着就跳出了战局,提着刀冲了上去。他这一走,万千条毒蛇没有了障碍,纷纷向燕柳他们三人冲了过来,燕柳惊呼道:“我的妈哎!”他这回不敢逞能了,黑压压的蛇群看一眼头皮就麻了,忙不迭护着杜讳和稻梅往后跑去。   高晟风向蛇王的头部跃去,还没等他攀上去,蛇王就用头鞭向他抽来,高晟风急急横刀抵挡,但抵不住蛇王那千钧的力道,还是飞了出去,左侧身体重重撞在树上。他这已是伤上加伤了,左臂再使不出半点力道,但此时他没有闲暇关心自己的左臂会不会从此以后落下永远的伤情,甚至也顾不上疼痛,提起一口真气,将力道尽数集中在右手,又冲了上去。这时卢雅江也已经缓上一口气了,两人对蛇王采取左右夹攻之势。   蛇王选择了先对付高晟风。它的身体向高晟风扫了过去,纵使高晟风武功再高,但是在空中根本就没有施展的余地,又被重重拍下。趁着这功夫,卢雅江上了蛇身,顺着蛇鳞疾步快走,冲上蛇头。蛇王扭动头部,试图将他甩下去,他紧紧扒住一片凸起的蛇鳞,举刀对准蛇眼,狠狠刺了下去!   “哄!!!”   蛇王怒吼,整个岛屿都随之颤抖。它猛地仰起头,又重重砸下去,左右摇摆,卢雅江被晃的脸色发白,却死也不松手,拼命将刀往下插的再深一点、再深一点!   蛇王将身体卷起来,粗壮的身躯紧紧缠绕住卢雅江,卢雅江不得不松开扒它鳞片的手,双手握刀,咬牙往下刺。蛇王将他整个人都卷进身体里,大嘴一张,咬住了他的腿。卢雅江倒抽一口冷气,再没有往下插的力气,却死死握着刀不肯放手。   蛇王的身体越缠越紧,它身体的绞力可达千钧,卢雅江的脸色渐渐变紫,胸口的肋骨发出咯咯的响声,身体几乎要被蛇王绞断。即使如此,他也没有松手。   高晟风在下面被毒蛇缠着浪费了些许时间,总算摆脱蛇群的纠缠,抬眼看到卢雅江的惨状,顿时大惊,全身杀气大盛,飞速冲了上来,登上蛇头,使出十成的功力,往卢雅江的刀柄上一拍。只听噗的一声,那刀尽数没入了蛇眼。他又将自己的刀插入蛇王另一只眼睛,亦是使出全力的一拍,另一把刀也尽根没入。蛇王松开咬着卢雅江腿的嘴,愤怒的嘶吼,收紧的身体也放开了,卢雅江从半空中掉了下去。高晟风连忙跳下去接住他的身体,摔落到地上。   蛇王拼命的抽搐、怒吼,大地几乎要被它撕开。它的身体胡乱摇摆着,高晟风抱着已经昏厥的卢雅江左躲右闪躲以免被他抽中,可谓是狼狈不堪。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之后,蛇王终于渐渐安静下来。它死了。   蛇王一死,蛇群就渐渐开始四散,亦有尚未回过神来的毒蛇继续向人发起进攻,然而他们已经算不得什么了,高晟风一刀斥开数条毒蛇,小心翼翼地将卢雅江的身体在地上放平,检查他的伤势。   卢雅江伤的很重,全身上下遍布的小伤且不说,他被蛇王正面攻击了数次,又被缠绞,肋骨断了四根;他的腿又被蛇王咬伤,高晟风揭起他的裤子,只见他的伤口深可见骨,且伤口为紫黑色,已见溃烂,显然那蛇王的牙是有毒的。   高晟风慌了神智,放声大喊道:“杜讳!!!给我出来!!!”   蛇群的攻击一停止后,燕柳便带着两名毒师跑了回来,瞧见卢雅江躺在地上,杜讳立刻冲上来为他检查。他一看见卢雅江腿上的伤口,脸色就变了。   高晟风紧紧抱着卢雅江,语不成声:“快,快给他解毒,快给他医治!”   杜讳默了默,掏出绷带系紧他的大腿,道:“蛇王的毒,我不会解。”   高晟风脸上的血色瞬间就退了个干净。他又急又怒,道:“不会解是什么意思?!如果他死了,你们一个也活不成!”   杜讳皱了下眉头,道:“蛇王只在古籍中有过记载,但从来没有人记载过它的毒性,大约与它对战的人都被它杀死了。我不知蛇王毒性如何,为今之计,只有活马当死马医。你去取来蛇王的蛇胆,和蛇血给他喂下,以毒攻毒。剩下的,只有听天由命。”   高晟风二话不说,小心翼翼地放下卢雅江,提着刀冲上去,对准蛇身猛砍。那蛇鳞固然坚固,但他逆鳞而上,很快就把蛇鳞剥去了一大片,捅破蛇身,取出足有人头这么大的蛇胆,丢给杜讳,又用他的药钵接了一碗蛇血端回去。   杜讳的双手飞速的运作着,将蛇王的胆汁挤出,与蛇血混在一起搅匀,因这些都是燥热之物,他又添了几位降热的药,然后扶起卢雅江的头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了下去。稻梅也凑了上来,杜讳道:“你为他处理腿伤。”此时稻梅不再推脱,迅速翻检出疗伤的药材,又把那条腌渍过的何罗鱼取出,亦捣碎加入药材中,处理好后敷在卢雅江的腿伤上。何罗鱼对于治疗溃痈有奇效,不多会儿,卢雅江的腿便不再溃烂了。   喂卢雅江服下蛇血后,杜讳又开始处理卢雅江身上其他的伤势。他先替卢雅江将折断的肋骨接好,又将其他小伤也处理了一下。这时他才发现高晟风的左臂不自然的下垂着,且不住颤抖,忙道:“你的胳膊给我看一下。”   高晟风死死盯着卢雅江,道:“我不碍事。”   然而蛇血和蛇胆汁已喂卢雅江服下了,杜讳已无能为力,究竟能不能醒,全看老天爷的意思。他走过去,检查了一下高晟风的胳膊,不禁蹙起眉头,顿了顿,道:“我帮你治,但是固定好之后,你这条胳膊至少养三个月,期间不能再用兵器,才有可能好全。”   高晟风还是盯着卢雅江,道:“无所谓。”   杜讳叹了口气,起身去寻找合适的树枝来做固定。   这些人里,唯有燕柳不知道能干什么,便觉十分地落寞。他蹲在地上,漫无目的地翻检满地的蛇尸。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找到一条蓝紫色的死蛇。这条蛇长得十分有特点,燕柳认得它,这蛇是他亲手斩杀的。那时候这条蛇显然因为杜讳的药物而感觉到十分痛苦,身体不住的痉挛,却还痉挛着向他们靠近,慢吞吞地张开蛇嘴要咬他们,被燕柳一剑刺中了七寸而死。   燕柳轻声叹息道:“你怎么那么傻?明明那么痛苦,却不肯退缩,还要听你的蛇王的。为什么呢?不该听的命令要拒绝啊,傻蛇。”   这时候,卢雅江突然痛苦地呻吟出声,身体开始抽搐。高晟风立刻扑了上去,然而卢雅江肋骨刚刚接好,他不敢轻易触碰他,只有握紧了他的手,不停唤他的名字:“雅江,雅江!你醒醒!”   卢雅江的身体越来越烫,高晟风握着他的手,仿佛握着灼热的铁块。他的脸被烧成了紫红色,痛苦地大叫、颤抖,高晟风荒的不知所措,对杜讳喝道:“你快治他!”   杜讳显然对于这样的事情没有任何把握,惨白着一张脸,微微摇头:“我不知道怎么做。但是他这样的反应,说明蛇血和蛇胆汁是有用的,也许他能撑过去。”   卢雅江痛苦地在地上打起滚来,却一直没有清醒。他的身体实在太烫了,高晟风将喝水的水囊拿过来,将里面的水全部倒在他身上。水碰到卢雅江的皮肤,居然化成了白气升空。   卢雅江喃喃道:“痛,好痛,好烫。”   高晟风用身体压住他不让他乱动,脸贴着他的额头低语道:“左护法,本教主命令你不准痛,快快醒来。”   卢雅江带着哭腔叫道:“教主,教主。”   高晟风道:“我在这里。”   卢雅江痛的要打滚,却被高晟风压着动不了,唯有哭来发泄。眼泪一出眼眶,就立刻被蒸干了。他不停地叫着:“教主,教主。”   他每叫一声,高晟风就应一声:“我在。”   就这么折腾了大约半个时辰后,卢雅江终于不挣扎了。他缓缓睁开浑浊的眼,高晟风万分惊喜,扑上去捧住他的脸:“雅江,你醒了。”卢雅江的身体还是很烫,但是高晟风已经感觉不到了,因为他的身上都已经被卢雅江烫红了。   卢雅江气息奄奄道:“教主,我要死了。”   高晟风拼命摇头:“不会,你不会死的,本教主不准你死。”   卢雅江闭上眼,难过地低吟了一声,又慢慢睁开眼。他不再挣扎,并不是不觉得痛了,事实上,他全身都有种被撕裂的痛,只是他再也无力挣扎了。   他艰难地吐着字:“教主,我,撑不住,了。你,让我,看看,你的脸。到了,奈何桥上,我等着你,不会,等错人。”   高晟风愣了一下,闭了闭眼,颤声道:“不,你坚持住,回到出岫山,你天天都可以看见你想看的人。”   卢雅江坚持道:“我,要,看你。”   燕柳急的快哭了:“他都不行了,你还犟什么犟,你快给他看啊!”   高晟风阴鸷地看着他:“他不会死的。”然而他不忍再拂了了卢雅江的意,颤颤巍巍地走开,捡起自己的行囊,从里面掏出一面小小的铜镜,和一些肤色的软泥,开始往脸上糊。   燕柳见他不仅不拆脸上的东西,还往脸上糊东西,不由惊道:“你这是做什么,他要看的是……”   高晟风手指一弹,一坨软泥砸中燕柳的穴道,燕柳顿时僵住了。   高晟风左手不能用,右手打着颤,再熟悉也不过的妆,却化的乱七八糟,眼睛一大一小,鼻子也歪了,下巴更是弄成了双下巴。但他没有心思再弥补了,大致抹了抹,就走回卢雅江身边,握住他的手柔声道:“雅江。”   卢雅江有气无力地睁开眼,好半天才对上焦距,看清高晟风的脸,不禁一愣:“这,是你的,脸?”   高晟风没有正面回答,只道:“你不喜欢吗?”   卢雅江唇角牵起一抹苦笑,吃力地抬起手,摸上高晟风的脸,他想抠下高晟风脸上的东西,手却无力的滑落。   他坚持问道:“这究竟,是不是,你的真脸?”   高晟风缄口不言。   如此,卢雅江心里便明了了。   高晟风换了个声音,用韩骋的声线道:“左护法,我是高晟风,我是天宁教的教主,却不是你的长缨枪。你若想见他,就撑下来,回到出岫山。他在观日峰上,你活着回去,我便派你上观日峰,教你与他长相厮守。我晓得,这其中故事,你必然觉得蹊跷,连我自己如今想来,也觉得十分诡异。你好了,我便统统告诉你,为什么我不是长缨枪。”   卢雅江无声地笑了起来,只笑了没几下,便难过的被咳嗽给呛住了。他气息奄奄地咳了半天,好容易缓上一口气来,道:“我,真不明白,究竟是,我不懂,还是,你不懂。教主,晟风,我不死,我一定,不能死,我要,听你的解释,也要,给你一个解释。”      第96章      熬过了火烧的阶段,卢雅江的身体开始一阵冷一阵热,真气在他体内乱冲,他的痛苦逐渐加剧了。高晟风察觉到他的不寻常,立刻将自己的真气灌入,引导他的真气游走。然而这一灌,他却大大地吃了一惊:卢雅江体内的真气怎会如此之多,如此之激烈?这里头的功力,大大超过了卢雅江原本正常的功力,甚至超过了他自己,而且是远超!   然而高晟风没有功夫细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使出全力引导卢雅江的内息,以免他走火入魔。   不一会儿,卢雅江身体的温度降下去了些许,高晟风脱力地收手,瘫倒在一旁。   这期间燕柳、杜讳和稻梅都在四周巡逻。蛇王死了,但毒蛇还是有许许多,不过此时的毒蛇已经不足为据,杜讳和稻梅撒上驱蛇药,就能把他们逼退。   高晟风爬回卢雅江身边,小心翼翼地将他搂进怀里。他不知道卢雅江的身体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看样子,卢雅江似乎是不会死了。他松了口气,亲了亲卢雅江的额头,哑声道:“你可真是将本教主吓得够呛。也罢,也罢,算本教主欠你的。这些年来,为了那一个馒头,教你还的太多,倒成了本教主欠你的。”   实则卢雅江的神智是清醒的,只不过他的身体太过劳累而睁不开眼睛罢了。他听了高晟风这个话,心里既悲愤又好笑。说来说去,最后竟然还是为了那个他根本就记不得的馒头。如果能够回溯时光,他一定回到七岁时,在自己将那馒头一撕为二之前抢下来还给高晟风。然后再痛揍高晟风一顿,报自己这六年来莫名其妙多吃的苦——反正高晟风那个时候还没当上教主。   高晟风又道:“我这些年这么对你,其实心中也不无悔意。我只是不懂,你究竟喜欢长缨枪那憨子什么,也许把你送上观日峰,和那憨子处一段时日,你就会明白,本教主比他俊,比他聪明,比他体贴,比他……总之,什么都比他好。也许那时候你就会后悔,没有投入本教主的怀抱。然而想到你要同那憨子亲热,我心里,就不大好受。”   卢雅江心想,投入你的怀抱,还要我怎么投入你的怀抱。你换了他的脸,难道连整个身子都换了?每天晚上折磨我的,难道不是你的那条家伙?我现在靠着的,难道不是你的胸膛?不行,一定要寻个回溯时光的法子,回到那时,一定要把教主揍得哭爹喊娘才能解气!   高晟风再道:“我也承认,我做这些,不过是为了败坏长缨枪的形象。然而你竟然七岁时就定了情根,至死不渝,我就……我舍不得杀你,也不敢让尹叔叔知道我对你的情,只得装作无情,回山就逐你上观日峰,让你与他相伴。总算圆了你的心愿。”   卢雅江气的发抖。没什么可说的了,如果能回到七岁那年,必须脱了教主的裤子狠狠抽他的屁股,用馒头塞满他的嘴,把他这些年来施加在自己身上的统统还回去!   高晟风累极了,在卢雅江耳边呢喃低语了一阵,居然搂着他睡着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就是卢雅江和高晟风一起醒来了。   高晟风惊喜道:“你醒了?”   卢雅江脸上却没有半分喜悦之色,阴恻恻地盯着高晟风。高晟风心里那叫一个酸楚:你这小没良心的,本教主好歹舍身救你许多次,一听说我不是长缨枪,连个好脸色都不肯给了,还说什么誓死效忠。这人心啊……   卢雅江死死盯着他的脸,一字一顿道:“我知道教主比长缨枪俊,比长缨枪聪明,比他体贴,教主还要比他混蛋的多。”   高晟风骤然瞪大了眼睛:“什么?”   卢雅江道:“从我想明白开始,我就知道,你是教主,是高晟风,是韩骋,是杨仁和,是金小翔,但不是长缨枪!我……”他一口气没提上来,拍着胸膛顺了半天,道,“我那时说那话,也是故意说给你听的,只是为了试探你,究竟是不是在……吃醋。那不是我的真心话,我以为你明白。我何时喜欢上教主,教主当真不知吗?”   高晟风极缓地眨了下眼睛。   卢雅江面皮红了红,认真道:“十五岁的时候,长缨枪就突然变了。你说得对,他从前就是个憨子,但教主并不是。我们每天一起练功,一起生活,我那时才为你——高晟风所倾倒。只是那时我尚且懵懂,直到你对我……你将我……我才知道,我这一世,心里就只装得下一个教主——高晟风了。”   “啊。”高晟风无意义地慨叹了一声,并没有做出欣喜若狂的样子。   从卢雅江醒了开始,杜讳和稻梅就远远地走开了,以免被战火无辜牵连。燕柳不懂,还留在旁边,被杜讳揪着领着扯走了。   卢雅江见他面无表情,气又开始不顺:“你、你究竟懂不懂?”   高晟风抿了抿嘴,道:“其实我有想过,你喜欢长缨枪,是在我替了他之后。毕竟,他那么蠢笨,没什么值得人喜欢的地方。”   卢雅江急急道:“那你还……”   高晟风又道:“可不管是我还是他,你喜欢的,终究是他那张脸,有一天,他换回了我,你也一样喜欢。可我换回我自己,于你而言,就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   卢雅江目瞪口呆:“难道,我喜欢的,就只是一张脸吗?晟风,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我?”   高晟风总算爽快地承认了:“自然是有的。”   卢雅江道:“那、那我如果划花了脸,你就不喜欢我了吗?”   高晟风居然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片刻后才勉为其难道:“这,如果花的不是很厉害,不难看的话,大约是可以的。”   卢雅江捂着胸口差点气厥过去。他勉强稳住身形,颤声道:“教主,你可知我为何这么快就知道你不是长缨枪?我下山之前,已见过你留在山上的那个替身了。那就是真正的长缨枪,是不是?”   高晟风一愣:“你见过他了?”   卢雅江道:“是,我见过他,我一眼就看出他不是你,我往他身上坐了一坐,只觉得难受……”   高晟风瞪眼:“你还往他身上坐了?你!你们!果然我不在你们就……好大的胆子!”   卢雅江忙道:“不是,不是,我……”他懊恼地叫了一声,“总之,我不喜欢他,我喜欢的是教主。”   高晟风想了想,却道:“我还是不信你。我扮其他人的时节,你对我非打即骂,后来对我改变了态度,只因为你知道我是天宁教教主。算到底,我还是沾了长缨枪那张脸的光。”   卢雅江快要抓狂了。他拼命深呼吸,维持着理智,道:“那教主想让我怎么做呢?从韩骋一出来,我就对他一见钟情,二见倾心?然后呢?教主从此不做教主了,与我这天宁教的叛徒浪迹天涯?到了最后,你还是要诈死,继续做你的高晟风,将我的真心碾的粉碎。你有没有想过,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会满意?无论我怎么做,都是错的。”   高晟风想了想,竟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有些心虚地垂下了眼。   卢雅江道:“我虽不知这些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教主为何会扮长缨枪,但我想,教主一定有教主的无奈,且有教主的不甘心。所以,教主,你究竟是真的在生我的气,还是生自己的气,却迁怒于我?”   高晟风嘴硬道:“本教主为什么要生自己的气?本教主生气,就自然是你不是,你怎么敢用这样的态度对本教主说话?”   卢雅江深黑的眼眸定定的看着他,直把他看的心虚了,唬起脸要摆架子,卢雅江突然出手,一掌向他劈来。高晟风大惊,连忙出手接掌,结果竟是他被卢雅江震飞出去,仰躺在地。   这一掌相接,不光高晟风愣了,卢雅江自己也是一愣。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手,没想到竟会有这样的威力。   此时杜讳的声音远远传来:“卢兄,高兄,我想了一想,那蛇王的蛇血蛇毒或许有增强功力之效,啊哈哈,恭喜恭喜啊。”   卢雅江和高晟风同时回头,只见那三人坐在远处的高地上,正在边嗑瓜子边看热闹。   卢雅江立刻盘腿运气,结果令他大惊——他体内的功力至少增加了两三倍!   他“唰”的睁开眼,目光死死绞着高晟风。高晟风被他看得毛骨悚然,怒道:“干什么!你以为你的内功高强了就可以……”话音未落,卢雅江突然扑过来揪住了衣领,高晟风竟然挣不开,脸色大变:“你你你……”   卢雅江轻轻松松将他提起,脚下轻点,转瞬就带着他跑出数十丈远,远远将那那个家伙丢开了。他在一棵大树边上停下,将高晟风往树干上一推,高晟风一掌向他劈来,他运气去接,结果弹开的又是高晟风。   高晟风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紫,半晌才从牙缝里憋出几个字来:“你竟敢……”   说没说完,卢雅江突然出手封住了他的穴道,将他往地上一推,骑在了他身上。   高晟风慌里慌张地喝道:“左护法!你想造反吗!”   卢雅江将他的外袍揭开,裤子一扒,咬牙切齿道:“属下服侍教主六年,整整六年,从无半点违抗。而今却是动辄得咎!属下曾对韩骋说过,我只是教主的一条狗,教主要我生,我就生,要我死,我就死。然而韩骋却对我说,命是属于自己的。今日听见燕柳对那蛇说,不该听的命令就不要听,属下着实深有感触。既然教主要将属下丢到观日峰上去,罔顾属下心意,那属下今日,就要造反一次!”   说罢,他伸手到自己身后开拓片刻,然后扶着高晟风的阳物缓缓坐了下去。   高晟风暗暗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啊。左护法你早说就是,何必点了本教主的穴道。吓死本教主了。   然而卢雅江并没有认真开拓,这一下坐下去,他自己疼,高晟风也疼。高晟风道:“雅江,你解开我的穴道。”   卢雅江不理他,惨白着脸,死死咬着嘴唇,开始上下运动身体。   然而他实在不得其道,高晟风被他弄的十分不好受,哄道:“雅江,听话,解开我的穴道,你弄的我不舒服。”   卢雅江用力瞪着他,高晟风这才发现他眼睛里满是雾气,只一眨眼,一颗泪水便滚了下来,滴在高晟风的胸膛上。卢雅江的眼泪与金小翔的不同,他每一次哭,不是身体痛到了极致,就是心里痛到了极致。故而他的泪水是灼人的,高晟风突然觉得心口有点疼,似乎被灼伤了。   卢雅江笨拙地挪动身体,一直咬着嘴唇,一声都不肯出。高晟风心软了,知道他必定不好受,柔声道:“雅江,让我来吧。”   卢雅江恨恨地抹了把眼睛,道:“我乖,我听话,只要是教主说的,我哪一句不听。可是教主居然要把我逐上观日峰!”   高晟风纠结了一下,道:“那……那就不逐了。如果,你对我果然是真心的话……”   卢雅江道:“你若还不信,我便将我的心剜出来给你看!”顿了顿,又道,“回了出岫山,我就杀了长缨枪!”   “呃……”高晟风道,“这倒不必,他毕竟是尹叔叔的人。”   卢雅江弯下身来,拼命亲他、咬他,恨不得将他的嘴唇连皮带肉撕扯的粉碎。他又去咬高晟风的肩膀,用力之狠,待他松口时,高晟风肩上有一个几可见骨的带血牙印。   高晟风被他咬的龇牙咧嘴:“雅江,看来也许真的是我误会你了,你先把我的穴道松开。”   卢雅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嘴角还沾着他的鲜血:“也许?”   高晟风被卢雅江黑乌乌的眼睛盯得心虚极了,终是叹了口气,小声道:“我错了。”   听了这句话,卢雅江闭了闭眼睛,又是两行泪水滚落。他突然呜咽了一声,扑到高晟风身上,紧紧搂着他的脖子,脸颊拼命蹭他:“教主,教主,你不要再伤我的心了。”   高晟风道:“嗯……嗯。”   卢雅江一边擦眼泪一边解开了高晟风的穴道,高晟风立刻反扑,将卢雅江压在身下,往手心里吐了一口唾沫,抹在自己那物上,然后横冲直撞地顶了起来。卢雅江搂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拼命地叫着:“晟风,高晟风。”   高晟风亲亲他的唇角:“小混蛋。”   卢雅江哀怨地看着他,他心软极了,道:“好吧,我是混蛋。”   卢雅江方才的那慑人的气魄已然褪尽,而今乖巧的像只小白兔:“教主,你不会再要赶我上观日峰了吧。”   “嗯。”高晟风道:“你是我天宁教的左护法,谁去也不让你去。”   卢雅江羞怯地笑了笑,高晟风正顶中他体内某一处,他不禁呻吟了一声,红着脸道:“晟风,让我看看你的真脸。”   高晟风还有些犹豫:“这……以后吧。”   卢雅江已经吃够苦头了,绝不肯再等,倔强道:“让我看。”   高晟风犹犹豫豫道:“你……当真不后悔?”   卢雅江默了默,突然开始冷笑,笑的高晟风毛骨悚然时,他嗷呜一声扑了上去,死死咬住高晟风的脸颊,啃下一口软泥来。      第97章      卢雅江恶狠狠地瞪着高晟风,高晟风连忙哄道:“好好,给你看就是了。”他一边挺身慢慢在卢雅江体内研磨,右手去揭自己的脸,慢慢撕掉粘着软泥的膜。   高晟风这么多年来极少以真面目示人,待伪装卸去后,他竟有些羞赧,垂着眼不与卢雅江对视,专心把玩他的阳器。   卢雅江心思已完全不在那事上了,那物竟在高晟风的逗弄之下渐渐疲软。他仔细打量高晟风的脸,这张脸倒有七八分熟悉。仔细归结一下的话,大约是韩骋的脸配上金小翔的大眼睛。高晟风自己的眼睛又大又圆,水汪汪的,使他比真实的年纪看起来要小上几岁,十分可爱。不过这幅模样,威严大减,一点都看不出是千人之上的魔教教主。   卢雅江不禁轻轻笑了一声。   高晟风瞪他,用力顶了他两下,板起脸道:“左护法,难道本教主的脸让你连兴致都没有了吗?”   卢雅江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手感光滑细腻。他嘴角的笑意止也止不住:“我很喜欢,再喜欢也没有。”   高晟风这才稍感释怀,哼唧哼唧运起腰来。卢雅江抱住他的背,亲亲他的眼皮,亲亲他的鼻子,亲亲他的嘴唇,满腔的欢喜都化了,怎么亲都不够。   这场性事起于卢雅江的愤怒,败于卢雅江的喜悦,总而言之,他们在身体上没怎么好好享受到,心情却是豁然开朗的愉悦。   回去之后,燕柳等人看见高晟风的脸,都是一愣。燕柳憋了半晌,才道:“师父,这是你的真实相貌吗?”   高晟风昂着头道:“如何?”   燕柳挠了挠头:“和先前也没多大差别嘛。我以为魔教教主应该是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的,居然是这样。你长得这样可爱,你们魔教的人会不会不肯听你的?”   高晟风爱理不理地嗤笑道:“幼稚。”   转头又悄悄问卢雅江:“本教主这样会很没有威严吗?”   卢雅江看着他水汪汪的大眼睛,生怕他又要易容折腾,忙道:“不会。教主无论什么样,都英气逼人,不怒自威。”   高晟风将信将疑:“当真?”   卢雅江趁着其他人都在捡柴火、生火、巡逻的功夫,突然在高晟风面前单膝跪地,一手捂着心口,发誓道:“无论教主今后身份如何、相貌如何、武功如何、财富如何,无论死生,我将一世追随教主。你永远都是我的教主。”顿了顿,补充道,“教主就是你,高晟风、阔刀、韩骋、杨仁和……不,不对,我不知道韩骋、杨仁和和金小翔是不是另有其人,反正跟长缨枪没有关系!跟别人都没有关系!就是现在站在我面前的这个家伙!”   高晟风失笑。他看着跪在面前的卢雅江,心中五味杂陈,缓缓伸出手,覆在卢雅江的头顶。过了一会儿,他轻声道:“我知道了,你起来吧。从此以后,无论在山上山下,你不必跪我。”   卢雅江接住他的手,虔诚地吻了吻他的掌心。   即使卢雅江功力大增,他也是断了四根肋骨的人;即使高晟风武功盖世(半天之前),他也是废了一只手的家伙。杜讳为他们检查了一下身体之后,无奈地垂了垂额头,道:“高兄,卢兄,来日方长啊,你们……不急在这一两日吧。”   卢雅江微微红了脸,却一脸傲气地昂着脖子,假装什么也没听到。高晟风挖挖耳朵,吹了吹手指,漫不经心。   杜讳为他们重新包扎固定之后,重重地叹气道:“这下看来我们明天是走不了了。”   这姥山群岛之间的海风七天一轮回,原本他们再等一天就可以顺着海水漂流去下一个岛屿,但队伍中的两大主力都受了重伤,不得已,又等了一个轮回,八天之后,他们抱着竹筏跳进海水中,在狂风骤雨的洗礼下顺利到达了第二个岛屿——冰湖岛。   还未上岸时,人们便可以感觉到,越靠近下一个岛屿的海水越冰冷,临到岸边时,已是冰与水混杂在一起,故登岸后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受了一些刮伤,是磕上水中的冰碴所致。   高晟风与卢雅江内力深厚,尤其卢雅江新得了一身内力,故而畏寒的能力也比旁人厉害许多。卢雅江还是常态,高晟风仅仅打了几个哆嗦,而燕柳被冻得瑟瑟发抖,杜讳和稻梅几乎已不能动弹了。   杜讳颤颤巍巍道:“高兄,帮个忙,我的袋子里,找到那个红瓶红塞的瓶子,给我和小徒五颗,燕柳三颗,你们若有需要,也可吃一到两颗。”   高晟风帮他找到瓶子,按他说的分了药,自己也吃了一颗,递给卢雅江,卢雅江摇了摇头。想当初卢雅江身重寒毒,每天晚上被冻的要抱着韩骋睡觉,他克化不了的寒气还是被自己引过来克化掉的,而如今,他连一个寒颤都没有打。高晟风想到卢雅江已胜过自己了,心里多少有些不太舒服,轻轻哼了一声。   卢雅江想了想,还是把那瓶子接了过去,倒出一颗药丸吞下。   这座冰湖岛放眼望去是白茫茫的一片,岛上的土上都结了一层白霜,植被稀疏,多是针叶林。高晟风让卢雅江看着杜讳等人,自己往最近的松林去了,打算弄点柴火回来先将湿衣服烤干。   他进入松林,拔出刀,正待削一些树枝回去,突然一个白影朝他扑来。他立刻拔刀朝那白影劈了过去,只听“吱”的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那白影坠地,竟是一只雪白的长毛猿猴。   高晟风正欲走近看看清楚,突然,又两道白影朝他扑了过来,他一刀砍掉一个,另一个抓住了他的发尾,扯掉他一缕头发。高晟风气的龇牙,狠狠一脚朝那白猿窝心踹过去,白猿飞出去撞在松树上,惨叫着瘫软下去。   然而此事并没有了结。林中出现越来越多的白猿,十七八个同时向高晟风扑来,高晟风应接不暇,心道这样纠缠下去且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遂连柴火也不捡了,且战且退出了松林,狼狈地逃了回去。   吃了药以后的杜讳等人已经好很多了,正等着高晟风捡树枝来烤衣服,结果高晟风竟然赤着手回来了,他们不由得十分吃惊。   高晟风气呼呼地坐了下来:“树林里很多白猴子,他们不让我捡柴火。”   稻梅道:“难道几只猴子你都打不过?”   高晟风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老子不高兴!老子讨厌猴子!有本事你自己去捡!”   燕柳磨拳擦掌地站起来:“我不讨厌猴子,猴子多可爱呀,我去看看!”   高晟风不耐烦地挥挥手:“你去。”   燕柳兴冲冲地走了,杜讳小声嘀咕道:“不要紧吧?”高晟风摸着自己被猴子扯秃的一小块头皮,哼哼道:“放心,死不了。”   燕柳跑进松树林里,没多久就两手空空地跑回来了,衣服被撕成了条条,眼框青紫,满脸抓痕。他哭丧着脸道:“我再也不喜欢猴子了。”   燕柳把林中的白猿猴描述了一下,杜讳略一思索,道:“这也许是古籍中记载的白猿。此物结伴生活在极寒之地,灵动十分敏捷,虽然单只白猿杀伤力不强,但他们总是群体攻击,数十上百只一起攻击,纵使高手亦难以招架。”   稻梅圈了圈胳膊,小声道:“师父,我好冷。”他脱了湿外套,身上只有一件薄衫,四周又是冰天雪地,即使有杜讳的药物,亦不能完全抵御寒冷。   卢雅江一直抿着嘴不吭声,此时道:“我去试试。”   高晟风哼了一声。虽说卢雅江骤然得了数十年的功力,他也为卢雅江高兴,但一想到卢雅江竟然比自己厉害,能办成他办不好的事,心里就不大痛快。毕竟,他压着卢雅江一头已经二十年了。   卢雅江道:“教主,我们一起去吧。”   高晟风哼道:“你自己去吧。”   卢雅江挪近他,讨好地小声道:“教主,我一个人恐怕做不到。你帮帮我。”   杜讳没有什么能对付猿猴的药,此时也帮腔道:“高兄,卢兄,你们一起去吧。那白猿不是这么好对付的。这里有燕柳就够了,拾个柴也不用多久。”   高晟风心里这才舒服一些,十分宽容地起身道:“好吧,那雅江你就跟着我一起去吧。”   他们重进闯进松叶林里,白猿们又一起扑了上来,卢雅江在前面抵挡猿猴,高晟风在后头拾柴火,配合默契。不一会儿,柴火拾够了,他们赶紧跑出了松林。   卢雅江身上也不太好看,虽说没有负伤,但满身都沾满了猿猴的白毛,浑然成了一个雪人,高晟风瞧着他狼狈的模样,不禁乐了。卢雅江像小狗一样用力抖了几下,身上的白毛就像下雪一样纷纷落下。他乖巧软糯地望着高晟风:“教主。”   高晟风摸了摸他的脸,心中的不快消散了大半,道:“走吧,回去了。”   这冰湖岛远不如蛇岛来的危险,唯一可怖的就是它的寒冷。虽然岛上有许多白猿,但白猿们都居住在针叶林里,只要不进树林,它们就不会主动出来招惹人类。而要穿过冰湖岛,是可以绕开那些针叶林的。然而即使有杜讳的御寒药物,到了晚上不点起火睡觉也会冻的吃不消,所以他们依旧不得不每天几次大战白猿。   这天晚上,轮到高晟风和卢雅江守夜,在交接前,卢雅江早起了半个时辰,和高晟风坐在一起说话。   高晟风如往常一般把他抱在腿上,与他亲热。他从前就喜欢把卢雅江整个抱在怀里,卢雅江身上肉不多,屁股上却长了许多肉,坐在腿上沉甸甸的,双臂张开正好能把他抱个满怀,令人有种充实感。且卢雅江十分乖巧,这个姿势方便他上下其手,哪里都能摸的到、亲的到。只是他从前做魔教教主的时节,不愿与卢雅江太过亲热,抱着也就是抱着了,旖旎的事只能心中过了一过,并不会付诸行动。如今,他们二人之间的误会完全解开,想起从前蹉跎的时光,高晟风悔不当初,恨不能全部补回来。虽说他们从小相识,也已经有了六年的亲密关系,如今却像是新人新婚一样甜蜜。   卢雅江拨弄着高晟风的发丝,问道:“晟风,你能不能给我讲讲我父亲的事?”   高晟风啄了啄他的脖颈,道:“我知道的也不多,我缠了尹叔叔很久,他才肯把关于你身世的部分告诉我。你的杀父仇人是谁,你已经知道了,也亲手报了仇,至于帮凶张浩瀚,我给他喂了和你父亲所服的一样的毒药,亦算为你父亲和尹叔叔出了口恶气。你的父亲当年被刘远通强灌下逍遥散功丹,那药会对经脉造成无可逆转的伤害,所以是无解之毒。但是……”   卢雅江恍然大悟,道:“但是月见草配上金环蛇胆能解百毒,是吗?所以从前你说过,我父亲虽然没死,但同死了也差不多了。”   高晟风道:“对。尹叔叔想了一个办法,将他放在冰窖中藏了起来,至今已经二十年了。但是在冰窖中,他虽然不会死,却也一直无法苏醒。所以我才带你来找月见草,就是为了救他。”   卢雅江点点头:“难怪。”又道,“那,为什么我给你吃了你却没事?”   高晟风笑道:“你?你的药都是从我这里领的,我从来就没给过你真正的逍遥散功丹,那只是几颗果糖。是我封了自己的大穴,你就以为我中毒了。”   卢雅江撅了撅嘴:“你骗的我好惨啊。”   高晟风挑起他的下颌,亲亲他的嘴唇,笑道:“那我也是为了试你的真心罢了。再者,我也让你为韩江亲手报仇了。”   实则卢雅江从小都没有和父亲相处过,直到今年他才骤然得知自己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要说感情,他对父母是谈不上有什么感情的。韩江是死是活,于他而言,无所谓。但是想到高晟风煞费苦心的设计让他亲手报杀父之仇,他多少还是有些感动的,于是乖巧地搂着高晟风的脖子蹭了蹭。   卢雅江又问道:“你究竟是什么时候被选上当天宁教教主的?”   高晟风道:“我从小就知道。前教主那臭老头是我的义父,是他把我带上出岫山的。我会扮成其他少年,也是那臭老头的主意。总之说来话长了。”   卢雅江啊了一声,有些小小的嫉妒和失落,道:“我曾经以为,右护法待我们三十六个人都是一样的。也从来没有看你与他特别亲近。你是前教主的义子,他应当从小待你都是与众不同的。”他听高晟风一口一个尹叔叔,心里就有些难怪。小时候,他曾经也想这样叫尹言,但是从来没敢开过口。   高晟风得意洋洋道:“那是自然。你偷我的那个包子,就是尹叔叔亲手蒸给我吃的!小时候你们每天晚上自己睡,我都是跑到尹叔叔房里和他一起睡的!”   卢雅江更加失落了:“这样么……我记得小时候,我练完功之后,就会偷偷跑到右护法房间外偷看,我见过他教其他少年练琴、写字、作画。我曾想,他什么时候也会教我,可是他从来也没有在练完功之后召见过我。”   高晟风奇道:“其他少年?那不就是我呀。”   卢雅江道:“可我记得我看见过好几个人,过一段时间,就会换一个。”   高晟风道:“那也都是我呀。尹叔叔不会见其他人的,除非臭老头哪天把我带走了,不然他每天都陪我玩。”   “……???!!!”卢雅江沉默了大约四分之一炷香的时间。   高晟风眨巴着大眼睛真诚地看着他:“三十六个人——不,除了你,是三十五个,我全都扮过,最后一个才是长缨枪。”   卢雅江的脸一会儿绿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好像彩虹一般。突然他伸出手,狠狠扯了扯高晟风的脸皮。高晟风皱着眉道:“这是真脸!”   卢雅江癫狂了。他抓起高晟风的手,用力咬了一口。高晟风轻轻拍打着他的脑袋:“干什么!”卢雅江抹了抹嘴,将胳膊伸到他面前,小声道:“教主你也咬我一口。”   高晟风把他的胳膊拍开,将手伸进他裤子里,狠狠拧了拧他的屁股。然后搂紧了他,把下巴搁在他肩上,小声道:“少见多怪。”   没等卢雅江开口,他们两人同时脸色一变,卢雅江从高晟风怀里跳了起来,迅速抽出剑,两人往同一方向望了过去。      第98章      他们二人同时往一个方向望了过去,只见阴影里似乎有一个白物在动弹。那物看起来似乎并不是白猿,它比白猿还要大上许多,只是天色太暗,看不真切。   高晟风脚下一转,踢出一枚石子,朝那白影射去。那白影猛地跳了起来,竟有三丈多高,它愤怒地大吼,响声震天,冰层几乎开裂,附近的针叶林梭梭作响。它的吼声足以震破人的耳膜,高晟风和卢雅江有内力护体,倒也无碍,正在睡觉的燕柳、稻梅和杜讳猛地坐了起来,从昏睡到清醒全无过渡。稻梅痛苦的捂着耳朵弯下腰,杜讳比他稍好一些,也好不到哪里去,燕柳捂着自己的耳朵自顾不暇。   片刻后,吼声终于停止了,稻梅已经昏厥,杜讳在地上打滚,燕柳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扶起他:“你有药吗?”杜讳喘着气道:“帮、帮我把那副银针找出来。”   高晟风啐道:“这姥山群岛上,怎么尽是些怪物。”   卢雅江一言不发地盯着那白物,终于看清了它的形状:那似乎是一只大老虎。   高晟风又飞起几脚,将火堆里正烧着的木头踢向四方,四周都有了火,视野终于开阔了不少。那是一只雪白的、巨大的吊睛白虎。那白虎足有两人高,体型比一般老虎大上七八倍,眼睛是绿油油的,在黑夜中显得格外吓人。   “我的妈呀!这是虎王吗?”燕柳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高晟风掂了掂手里的刀,冷笑道:“我以为是什么妖怪,原来是只大虫。”说罢提刀冲了上去。   与此同时,那吊颈大虫也向高晟风扑了过来。高晟风举刀正要劈,突然之间,那大虫居然一分为三,三只白虎一并扑过来。高晟风吓了一跳,手中的刀顿了一顿,急急忙忙劈向其中一只,被他劈中的白虎一分为二,化成幻影消失了,而另一只白虎一巴掌拍向他。他匆匆忙忙用刀架住了白虎的那一掌,却因白虎的大力而向后飞去,滑出十数米后才终于勉强站住。   剩下的两只白虎一晃眼又化成了一只,还是原先那只巨大地吊颈白虎。   高晟风白着脸骂道:“什么妖怪?”转头问杜讳,“这是什么玩意?”   杜讳刚刚才缓过神来,捂着胀痛的头道:“我、我不知道。”   高晟风一被打退,卢雅江就立刻迎了上去,和方才一样的,那吊睛白虎突然分成了三只,他砍掉一只,剩下的两只又合成一只,白虎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燕柳道:“我、我曾经在《酉阳杂俎》看过相似的事情。”   “废什么话!”高晟风道,“快说!书上是怎么说的!”   燕柳掰着手指磕磕巴巴地背道:“让让、让我想一想,书上是这么写的:‘荆州陟屺寺僧那照善射……夜格虎时,必见三虎并来,挟者虎威……’”   高晟风掐死他的心都有了:“说重点!”   燕柳从善如流:“中间那只是真老虎!”   于是高晟风冲了上去,那虎分成三只时,他狠狠一刀照着中间的老虎砍了下去。然而这一刀下去,大白虎竟然又化成幻影消失了,与此同时,右边那只白虎张开血盆大口向高晟风咬了过来。高晟风听信燕柳的话,以为只要砍掉中间那只就没事了,于是一心一意都放在这一刀上,并未注意旁边的。白虎这一口咬下来,他已经来不及调转身形了,眼看白虎的利齿就要落在他身上,燕柳已经紧张地闭上了眼睛,卢雅江猛地冲了上来,横剑架住了白虎的牙齿。   高晟风吓了一大跳,惊魂未定地转过头对燕柳吼道:“你快去死!!!”   燕柳快要哭了:“可是书上就是这么写的啊。由于老虎的速度太快,所以人们会眼花缭乱地将它看成三只老虎,只要刺死中间那只就可以了。《酉阳杂俎》就是这么说的。”   杜讳惨白着脸道:“或许这只吊睛白虎比那照遇到的那只还要厉害一些。但道理是一个道理,这三只大虫里,必定有一只是真的,只要找到并且杀死真的那只就可以了。”   高晟风道:“雅江,你左我右,一起上。”   卢雅江道:“是。”   两人同时提起武器向那白虎扑去,高晟风一刀劈向右边那只白虎,白虎的幻影消失了;卢雅江刺向左边那只白虎,白虎一掌接住了他的剑,中间那只白虎消失了。   高晟风眼睛一亮:“找到了!”   两人一起向那只真虎攻去,高晟风用了一套万寿刀法,配合卢雅江的辟阳剑法,两人十分之默契,白虎一爪拍向卢雅江,高晟风为他挡住这一记攻击,卢雅江跃起,梅纹扭丝剑光影一闪,刺入了白虎的额间。   那白虎又一声凄厉的怒吼,刚刚转醒过来的稻梅眼睛一翻又昏了过去,杜讳亦咳出一口鲜血昏倒在地。燕柳捂着耳朵难过的啊啊大叫。   白虎的吼声越来越轻,卢雅江猛地拔出剑,白虎轰然倒地!就在它倒下的那一瞬间,高晟风看见似乎一块亮晶晶的东西掉到地上消失不见了。   卢雅江松了口气,擦掉剑上的虎血,走回高晟风身旁。高晟风却拿了个火折子走到吊睛白虎倒下的地方,蹲在地上,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卢雅江问道:“你找什么?”   高晟风奇道:“我方才明明见到有东西坠地,怎么不见了?难道是我眼花?”   燕柳喘着粗气道:“难道书上说的是真的?”   高晟风道:“书上又说什么了?——说重点。”   燕柳道:“书上说,老虎死后,其虎威会沉入地下,得虎威可辟百邪。在月黑之夜挖掘,地下二尺左右,可以找到一个像琥珀一样的东西,那就是虎威。”   高晟风想了想,道:“辟邪?那也没什么用处,若能避毒,倒还有用些。罢了,不找了,继续睡吧。”   燕柳听他这么说,也就作罢了。他被虎吼声震得不轻,重新躺下以后,很快就睡着了。而杜讳稻梅师徒受了内伤,亦昏睡不醒。   待他们都重新歇下后,卢雅江道:“教主,你也睡吧,再过一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高晟风却道:“我不累。你若累了,再去睡会儿,今晚全交由我来守。”   卢雅江摇摇头道:“我不困,那我陪着教主。”   高晟风道:“好。”   两人重新坐下,卢雅江还是坐在高晟风的怀里。方才话才说到一半,被突然出现的吊颈大白虎给搅了局。不过这一搅,卢雅江的惊诧劲就过去了。他搂着高晟风的脖子道:“教主,你竟然将那三十四人全扮过了,我却从未看出来。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高晟风道:“全是那臭老头的主意,他的用意……我大约能猜到。算了,不提也罢,说来心情就不好。”   他这么说,卢雅江就不问了,乖巧地亲了亲高晟风的额角。过了一会儿,他又道:“上一回教主说,我随母姓,所以叫卢雅江。可是教主在山上的时候,又和我说,我的母亲是倒馊水的孟大妈。我母亲究竟是谁?”   高晟风有些心虚地嘿嘿笑了笑,道:“我没见过你母亲,听尹叔叔说的,你母亲是我天宁教上一任左护法,名叫卢天彩。我看过她的画像,也是个美人。听说她是因为怀了你,我义父震怒,就将她关进了地牢,尹叔叔偷偷把她放走了。后来她临死之间把你送了回来,那时候你才三岁,尹叔叔就把你给养大了。”   卢雅江有些吃惊:“她是上一任左护法?我父亲不是和右护法……为什么,又会和我的母亲生下我?”   高晟风道:“这个,尹叔叔也没有说过。他不肯告诉我,也许也是他的一个心结吧。他们之间的事,我知道的当真不多。”   卢雅江道:“那孟大妈呢?她究竟是谁?”   高晟风又嘿嘿干笑了两声,仰头看了看天,道:“啊,月亮快要沉下去了。”   卢雅江疑惑地看着他,突然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他被自己的想法给震惊了,背脊一僵,目光死死绞着高晟风。他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晟风……不会是你吧……”   “哈哈。”高晟风捏捏他的屁股,“本教主装的像不像?”   卢雅江差点昏厥过去。他颤声道:“每一次都是你?我十三岁的时候,也是你?”   高晟风摸着下巴道:“是啊。你偷了我的馒头,我跟尹叔叔告状,他都没有罚你和长缨枪去思过崖,可没把我气死。后来你总算受罚了,我就想去看看你被罚的惨状,嗯……嗯。”   卢雅江扶着额头晃了晃,无力地靠倒在高晟风的肩上:“教主……你……太狠了……”   高晟风轻笑了两声,亲亲他的嘴唇:“小傻子。”   然而话是这么说,卢雅江却记得清清楚楚,那一年尹言罚他思过,让他面对崖壁跪着,两天两夜不准他吃喝,是“孟大妈”偷偷给他送水和食物,他不敢违背尹言的命令,所以“孟大妈”送来的食物他也没有吃,只在实在撑不住的时候才喝了几口水;思过崖下有不少咬人的毒虫,是“孟大妈”偷偷躲在石头后面点艾草驱虫,他也看见了,却假装没有看见。他想到高晟风这么小的年纪就已对他上了心,心里又酸又甜又好笑又无语。   他严肃地看着高晟风道:“教主,你一并都告诉我吧,你究竟还扮过多少人?”   高晟风想了想,道:“也没多少了。”   卢雅江晃着他的胳膊:“没多少是多少?”   高晟风道:“算了,不告诉你了,告诉你,怕你吃受不住。”   他越是这么说,就越激起了卢雅江的好奇心,忍不住缠着他问。高晟风摆起架子道:“你若服侍的本教主舒服了,我就告诉你。”   卢雅江二话不说,解开高晟风的外袍,跪在地上就要将那物含进嘴里。高晟风却拉起他转了个身,捏着他的屁股道:“我要用这个。”   卢雅江的脸红了红,轻轻应了一声,起身走到包裹里,翻出一盒软膏,走回高晟风身边。高晟风看那软膏有些眼熟,好像是卢雅江出岫山上带下来的。他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但又没想起来具体是哪里不对。   卢雅江用手指揩了一坨,手像高晟风的阳具伸去。就在他快要碰到高晟风的那物时,高晟风勃然变色,大吼道:“住手!”   但是却晚了一步,就在他出声的同时,卢雅江的手指已经碰到了那已然勃发的那根玩意儿……      第99章      高晟风脸上的血色唰一下就退干净了。卢雅江被他吓了一大跳,手一抖,软膏落地,慌慌张张道:“怎么了?”   辣椒膏的效力发挥的很快,高晟风那里很快就开始火烧火燎。他双手捂着那物,从牙缝里憋出几个字来:“你……你……你……”   卢雅江十分茫然。这软膏是他从出岫山上带出来的,这东西原本是治伤的药物,只是高晟风拿它来做润滑之物罢了。这一路出来他还没用过,方才高晟风提出要行那事,他临时想起带了软膏,才拿出来用。他当然想不到,高晟风临走时怕他和长缨枪发展出奸情,竟然把他住处所有的软膏都换成了辣椒膏。当然,高晟风也没想到,他居然会自食恶果……   高晟风的表情越来越纠结扭曲。那处是男人最娇弱的地方,火辣辣感觉更是十数倍的增加。然而这事本就是他理亏,虽然心里又着急又委屈,但是的的确确怪不到卢雅江。很快,他开始嗷嗷叫着在地上打滚。   卢雅江慌的手足无措,抱着高晟风道:“你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高晟风双眼通红,气喘吁吁道:“你拿错药了,那个是辣椒膏。”   卢雅江赶紧拾起那盒软膏要看清楚,却被高晟风劈手夺过,远远地丢了出去。卢雅江一愣。这黑夜里东西甩出去了就不知道落在那里了,他自然无法再捡回来看。他困惑地喃喃道:“怎么会拿错……”   高晟风在地上滚过去又滚回来,掬了一捧冰雪盖在自己那处,哼哼唧唧道:“就是拿错了。盒子明明是不一样的,辣椒膏上面有小红字,你没看到。”接着又滚了两圈。圕馫。闁苐卢雅江伊始当真以为是自己的错,心里又羞又内疚,心疼地抱着高晟风道:“对不起。”过了一会儿,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他拿上的时候明明有看过,盒子上根本没有什么红字,而且摆放的位置就是平时搁放软膏的位置,他出去执行任务之前高晟风自己还用过呢,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辣椒膏?而且,就算是他看错了,那高晟风急急忙忙把东西丢了干什么?   这样一想,他看高晟风的目光立刻就充满了怀疑。可是教主大人为什么这么做呢?难道是……卢雅江顿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又难过。高晟风换了药,当然不会是打算留给自己用的,应该是留给他和长缨枪用的,如果他和长缨枪当真行了那事,还用了那软膏,后果就会是……像高晟风现在这样。   高晟风好容易缓上一口气来,那处不再火烧火燎似的痛,而转变为钝痛,更加娇弱敏感,有一股微风吹过都会凉丝丝的疼。   这时候卢雅江突然扑了上来,用力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手狠狠捏了一把他刚刚恢复生命力的小兄弟。高晟风嗷的惨叫了一声,眼里含着两泡泪:“你干什么!”   卢雅江阴恻恻地哼哼道:“教主,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高晟风心虚地撇开眼:“你、你说什么呢!”   卢雅江道:“我说什么,教主心里清楚。好好的软膏,怎么就成了辣椒膏?”   高晟风身心都受了重创,往地上一躺,两腿乱蹬,开始耍赖:“就是你拿错药了!就是你就是你!”   “哼!”卢雅江气的不想理他,转过身背对着他坐。   高晟风一边打滚一边道:“你还说不管我怎么样都是你的教主,现在我那里受伤了你就反了天了!你让我怎么相信你说的话!”   卢雅江气的双手乱挥,闭上眼啊啊大叫,然后转回身猛地扑到高晟风身上乱咬。高晟风气哼哼地蹬了他两脚:“走开,不想理你。”   卢雅江的回答是在他脸颊上用力咬出一个牙印来。   高晟风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重重哼了一声,闭上眼假寐。卢雅江抱着他的背不松手。   过了一会儿,卢雅江的气消了。他想到方才高晟风自食恶果的样子,又觉得好笑,心软了不少,再说,换药的事是在他和高晟风解释清楚之前发生的,也就作罢了。他啄了啄高晟风脸上的牙印,小声道:“教主?”   高晟风不理他。   卢雅江语气中饱含无奈:“是我不好,是我拿错药了。我帮你呼呼,就不痛了。”说罢爬了下来,掀起高晟风的袍子。高晟风一把扯过自己的袍子重新盖好,把卢雅江扯了回来,也在他脸颊上用力咬了一口。看着卢雅江脸上的牙印,他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哼。”   卢雅江小声嘀咕道:“教主下次可千万别让属下再‘拿错药’了。”   高晟风十分有气量地把他揽进怀里:“躺着歇会儿吧。”   卢雅江缩进高晟风怀里,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开始闭目养神。不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高晟风轻手轻脚地爬起来,走过去看了看燕柳和杜讳他们。他们都睡得很熟,没有要清醒的迹象。他摸出一片安眠的香丢进火里,静待片刻,然后悄悄走到吊颈大白虎倒下的地方,开始用剑鞘刨土。   没多久,他将土刨开两尺多深,里面竟然果真有一个琥珀状的黄色玉石。他小心翼翼地将玉石取了出来,又摸出一根银针,在玉石上打了孔,穿上线,然后走回卢雅江身边,轻手轻脚地将虎威系到他身上。有安魂香的作用,卢雅江睡的很安稳,并没有醒。   高晟风并不知这虎威将会起到什么作用,但这姥山群岛上离奇的事情许许多多,他才刚刚走过两个岛,就已发现自己将这趟旅途看的太过容易了。原本他信心满满,以为就算只有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安全地取回月见草,但是现在,他开始庆幸,幸好有卢雅江在,幸好有燕柳在,幸好有杜讳师徒在。若不然,无论是迷路还是这岛上的妖魔鬼怪,都足够他丢一百条命。他不知接下来他们究竟会遇到怎样的邪祟,但既然虎威是个好物,带上总没有错,就连何罗鱼肉都起到了作用。而他亦是有私心的,混江湖的人,怎能不油滑奸诈,除了燕柳,这里谁都不是善茬。幸好燕柳说虎威一事的时候万艾谷的师徒已然昏了过去所以没有听到,不然这东西恐怕也不会顺顺利利被他私吞了。   高晟风摸了摸卢雅江的头发,凝神看了他一会儿,弯下腰亲亲他脸上方才自己咬出的牙印。然后走回方才刨的洞边上,将土填了回去,再将上层土匀了匀,不仔细看看不出有挖掘的痕迹。做完这些,他才回到火堆旁,继续开始守夜的工作。      第100章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在冰湖岛上平平安安地度过了,没有再遇到难以对付的猛兽或险事。七天之后,他们抱上竹筏跳下海,前往第三座岛屿。   第三座岛屿是地震岛,自传的主人有记载,这座小岛方圆几十里,居然有三四个火山口,平均每天小震三四次。小震威胁不大,只要不呆在山体附近,避开滚石,倒也不甚危险。岛上亦有许多山海经等前人杂记中提到的珍奇野兽,并没有像蛇王那么厉害的,高晟风和卢雅江都能将他们轻轻松松解决。并且他们的运气十分不错,火山喷发和强烈地震才是真正致命的,但是他们都没有遇上。   再过了几天,他们开始准备再次出海,顺风漂流去第四个岛屿——怪林岛。   这怪林岛是自传主人所到达的最后一个岛屿。关于前面三个岛屿,他记载的十分之详细,看起来应该是探险日记,每天的见闻都有记录。然而到了怪林岛,他就再也没有按天来记录,而只是草草写了几句,像是事后补上去的回忆。他们当时三十个人出海,到达怪林岛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三个人,他在自传中的最后一段里写道:“此岛多奇树怪林,林中多瘴气邪祟,能乱人心智。我与二友皆为邪崇所慑,惶惶不可终日。三日后,我放弃寻月见草,决定回程。”   再往后,还有几句话。“三十人同出海,当日的雄心壮志,今日皆了成笑话。料想不到,回程的时候,竟只有我一人。”这句话草草交代了一下其他两名同伴的结局,看这意思,他的另外两名同伴都死在了怪林岛上。然而奇怪的是,究竟是怎么死的,他却一句都没有交代。而在之前,他都会清清楚楚写明白每个同伴的死因,甚至是安葬的过程和自己伤感的心情。   正本自传的最后一句话是,“多日之后,当日种种盘旋脑中,细思恐极。”   他越是不清楚的描写,就越是让人觉得害怕。也没听说那岛上有什么凶兽恶鬼,为何让能通过前三岛种种险恶的高手在此或丧命或丧失斗志?   临出海的前一天晚上,卢雅江又将那本自传拿出来,将最后一段看了许多遍。五个人都看过了书上所写的内容,也热烈地讨论过那岛上究竟会有什么恐怖的东西。燕柳直悔自己不曾将家里志怪的书籍都带出来,因这姥山群岛上许多异兽怪事其实前人都有记载,如果能将这些书都啃下来,或许会好应付许多。杜讳把自己记得的山海经中提到的怪物怪事都说了出来,比如会吃人的猰貐、狍鸮,有剧毒的师鱼等等,众人一一给出遇到这些奇兽的应对策略来。   到了出发的那天,杜讳发了几颗药丸给每个人,说是能避瘴气的药物。吃下这些药之后,他们抱上竹筏出发了。   如今他们已然漂流出经验来了,平平稳稳上了岸,连水都没有呛到几口,拾了些树枝树叶来烤干衣服以后,他们就开始探索这座怪林岛了。   如自传主人所载,这岛上有许许多多从未见过的树木,形状诡异奇特,令他们大开眼界。   燕柳突然叫道:“有人!”拔剑出鞘,指着那“人”道:“你是谁!”   众人循声望过去,果见一棵树的树干上长着一张人脸。然而燕柳的剑已经快戳到他鼻子上了,他也一动未动。高晟风走上前,道:“这……好像是树长成这样。”说着用刀鞘捅了捅那张人脸,那人脸突然发出“哇哇哇”的类婴儿啼哭声,又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燕柳一屁股跌坐到地上,稻梅白眼一翻又要昏倒,卢雅江猛地冲上前来。   高晟风抽刀对着那张脸猛劈下去,只见那棵树连同人脸都断成两截,轰然倒地。人们走上前查看,只见那人脸实则也是木头的,并没有一个真正的“人”。   杜讳道:“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鬼娃树……”   燕柳拍了拍胸脯,道:“这树长的吓死人了,居然连声音都跟婴儿哭一样!”   这时一阵大风刮过,四周此起彼伏地响起婴儿的哭声,令人毛骨悚然。卢雅江凝神停了一会儿,道:“婴儿哭声似乎是娃娃树的树叶晃动时发出来的,方才教主撞了那树,带动树叶晃动,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稻梅哆哆嗦嗦地躲在杜讳身后,杜讳摸了摸他的头发,拉住他的手。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很快前方就出现了一大片树林。那树林中灰雾缭绕,似乎有瘴气萦绕其中,令人不寒而栗。高晟风直觉的不想往里走,转头问燕柳:“我们能不能绕开这座树林?”燕柳拿出地图看了看,道:“我不知这树林的边界在哪里。”   卢雅江听罢后跃起,攀上数丈高的参天大树,直登树顶。这棵树极高,在树上目距应当是极远的,然而这座岛上灰雾缭绕,阻碍了卢雅江的视野。他用力看了一会儿,勉勉强强看清,这片树林范围极大,恐怕很难绕开,唯有穿过。登上了树顶,他自己也处在灰雾之中,无可避免地吸入了几口灰烟。他突然觉得这股灰烟让他的身体不太舒服,一股恶气从鼻腔进入,通过脖颈,却在到达胸口的时候消散了。他甩了甩头,跳了下去,道:“雾太大,看不清楚。”   于是燕柳道:“你们等等,我去探探边界。”说罢跑了出去,良久才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摇头道:“绕不开,我们还是穿吧。”   杜讳从包里又取出一瓶药丸,分给众人,道:“这药与之前的药都是能令人短期内不受瘴气和毒气影响的药物。”   高晟风吞了药,嘀咕道:“有用吗?我总觉得这林子看了就让人不太舒服。”   杜讳神情严肃:“我也不能保证。如果是在内陆上,的确能对于绝大多数的毒瘴都有用。但是在这里……”经历了这许多,他与高晟风一样,信心也开始动摇,话都不敢说满。   然而心中再不安,这片树林也迟早是要过,总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就放弃回程。   他们正要出发,燕柳突然指着地上道:“呀,好多虫。”   众人纷纷低头,只见脚下有一群昆虫在落叶堆中爬行。这些昆虫个子都不小,有一种长得有点像蝎子,却又不大一样,身体狭长,长有触角,尾巴上有弯刀型的钩子;还有的长得像小型的乌龟,只有三只脚。   高晟风好奇地弯下腰,捡起一只三只脚像乌龟的虫子道:“这又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卢雅江忙道:“教主,别乱碰,万一有毒!”   那只虫突然像高晟风喷射出一股沙雾。高晟风猛地把它丢出去,拍了拍胳膊上被溅到的沙子,不悦道:“什么怪物!”   这时正是黄昏,落日的光芒斜斜地透过树丛射下来,他们的影子斑斑驳驳地印在地上,而那几只虫正好踩过了每一个人的影子。   杜讳的脸色变得惨白,拉着稻梅快步后退:“这是传说中的蠼螋和短狐,短狐又叫鬼蜮或射影。传说中,被蠼螋踏中影子,主人就会遭受不幸;而短狐口中含沙,如果被它的沙射中人体或影子,就会得奇怪的病——啊!!!”   就在杜讳后退的时候,地上的另外几只短狐突然都开始喷砂,它们喷射的面积十分宽阔,每个人都被它的沙射中了身体或是影子。   燕柳道:“我在《酉阳杂俎》中看到过短狐!含沙射影一词说的正是它!”   这下几人的脸色都变得不太好看了。卢雅江率先拔剑,把地上的这群昆虫纷纷斩杀,一时间昆虫体内的粘浆四溅。他收回剑,用布仔细将将身擦赶紧,然后丢掉脏布,道:“全杀了不就没事了。”   然而谁也不知道,杀了这些虫子能不能解除传说中的诅咒。   还是高晟风先开口,他道:“怕什么,不过是几只昆虫,连蛇王都被我们杀了,难不成还能被几只小虫害死?走吧,早点穿过这片见鬼的树林!”然而他虽然这么说,卢雅江看得出来,他心里是极大的不安的。他抓着卢雅江的手,十分之用力。   高晟风率先迈步,走进了那片灰蒙蒙的树林,其他人无法,也只得跟上。   吸入了几口灰雾后,高晟风突然松开了牵着卢雅江的手。卢雅江不安地看向他,却见他脸色古怪,伸手摸了摸自己心口的位置。卢雅江小声问道:“教主,你怎么了?”   高晟风皱着眉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第101章      走了不久之后,稻梅突然停了下来,阴沉沉地说:“我累了,不想走了。”   卢雅江心中不悦,正欲说你不走就自己一人留下,这时燕柳也坐了下来,道:“我也不想走了,休息一会儿。”他双眉紧锁,表情十分严肃,卢雅江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副神情,不由得一愣。不过燕柳和稻梅他都不放在眼里,他们说什么,他自然是不听的。   然而这时候就连高晟风也停了下来,一言不发地找了块大石头坐下。他的脸色也不好看,眉头压的低低的,眼神阴鸷,神情甚至称得上凶神恶煞。卢雅江不由得心中一惊,连忙到他身边坐下,担忧地握住他的手:“教主,你是不是不舒服?”   高晟风双唇紧抿,慢慢地摇了摇头。   那厢杜讳也坐下了,却没有和稻梅坐在一起,两师徒隔的远远的,看都没有互看一眼。   卢雅江心中愈发的不安,连声音都微微颤抖起来。每个人似乎都不大对劲,他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想体会高晟风的感受,而他自己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他伸手抚上高晟风的眉毛,试图将它捋平,无措地唤道:“教主。”   高晟风一巴掌拍开了他的手。   卢雅江望着自己的手,愣住了。   高晟风看了他一眼,两人目光交汇时,高晟风突然愣了愣神,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他闭了闭眼,捏紧拳头,缓缓吐出一口气,道:“左护法,我们从前的事,你可都还记得?”   卢雅江慌慌张张道:“记得,和晟风在一起的事情,我全部都记得。”   高晟风缓声道:“说两件令人高兴的事来听听。”   卢雅江不禁一怔。高晟风实在太奇怪了,他这么说究竟是何用意?难道是在考验他?不知道为什么,他隐隐约约有种预感,好像高晟风会抛弃他似的。   不安已经蔓延卢雅江的全身,他拼命地抓紧高晟风的手,感觉到高晟风在用力往回抽,他就用力握的更牢。越是着急,他的脑海中就越一片空白,高晟风让他说高兴的事,他怎么也想不起来,磕磕巴巴地说:“我、我记得……记得……我十六岁生辰的那天,教主送了我梅纹扭丝剑,我高兴了好久,从此连睡觉都带着这把剑。”   高晟风闭着眼道:“继续,还有什么别的?”   卢雅江咽了口唾沫,道:“我……我……教主十七岁生辰的那天,我请孟大妈教我做了一碗长寿面给教主吃。做完之后,我怕教主知道是我做的,不肯吃,就偷偷放在教主的桌上,然后我就躲在大殿后面,等着教主回来。那天我没等多久,教主就回来了,吃了那碗我做的面以后,你问玄武尊使,面是谁做的,我请玄武尊使说是孟大妈做的,你就说,赏孟大妈一副你亲手题了字的扇子。后来那扇子我问孟大妈要来了,至今还挂在我江潮居的主卧里。”说着他轻轻笑了一声,将脸搁在高晟风的膝盖上,“可是孟大妈,就是教主扮的。如今想来,是教主想把那把扇子送给我,是不是?”   高晟风轻轻吐出一口气,紧绷的手稍稍松了一些,又道:“继续,不要停,接着说。”   就在他们俩说话的时候,其他三个人都自顾自的低着头,一个个都是一副心事沉重的样子,谁也没有听高晟风和卢雅江的对话。燕柳闭着眼,嘴里似乎在自言自语地呢喃些什么。卢雅江朝他看了一眼,通过他的唇形,看出他似乎说的是“恶意”两个字。   他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怎么了,也许和践踏他们影子的蠼螋有关,也许和对他们喷砂的短狐有关,也许和这满林的乌烟瘴气有关。但是这些,他自己也同样遭遇了,短狐还喷了他一腿的沙。他看得出高晟风很辛苦,似乎在与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搏斗。然而他无论怎么用心地感受自己的身体,也没有察觉到任何的异常。他一边回忆有什么东西是他们经历了而自己没有经历的,一边应付着高晟风的话:“是,我接着说,我记得……”   他才刚刚开口,这时稻梅突然站了起来,走到杜讳面前蹲下,拿着水囊递给杜讳,仰着脸甜甜地笑:“师父,你渴不渴?喝点水吧。”   卢雅江的注意力被他们吸引了过去,语速也不由放缓:“小时候,我和一个少年,大约是九节鞭打过一架,那九节鞭是不是教主你?”   高晟风眉头皱的越发紧了,急促道:“是我同你打过一架,你快说下去。”   杜讳接了稻梅递过来的水囊,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突然,他“噗”地一声用力喷了出来,一口水全喷在稻梅脸上。紧接着,他一个勾爪向稻梅的脖子卡去,怒喝道:“忤逆犯上的不肖之徒,你竟敢下毒害我!”   稻梅被他掐住脖子,猛地挣扎起来,对着杜讳拳打脚踢,杜讳不得已松了手,两人开始扭打。他们的武功都是三脚猫的水准,不过杜讳还是比稻梅要厉害一些,很快,他就把稻梅压在身下,对着稻梅的脸狠狠揍了两拳。   卢雅江看傻了眼。这一路走来,杜讳对稻梅可说是宠溺呵护,虽然他心眼颇多,但是任何有危险的事情,他肯定行在稻梅之前,怎么竟舍得下这样的重手?而稻梅对杜讳亦是言听计从,恭敬有加,怎么会突然下毒害他?   稻梅一边挣扎一边骂道:“你这混蛋,畜生!我七岁的时候被你捡回去,你拿我试了多少毒药,在我身上下了多少蛊?突然又说喜欢我,竟然对我做了那等无耻之事,我那时才十四岁!我这一辈子,全都毁在你手里了,我要杀了你!”   杜讳道:“犯上作乱的畜生!我怎么会捡回你这么没良心的东西,我掐死你!”   两人在地上滚来滚去,拳脚相搏,稻梅一直处在弱势。终于,他被师父揍的扛不住了,猛地跳起来,撒腿就跑,边跑边喊道:“你给我等着!”   稻梅从地上爬起来,啐了一口呛进嘴里的泥水,走回原先的位置坐下。   卢雅江目瞪口呆:“你……不去追他吗?这里很危险。”   杜讳神情阴鸷地说:“忤逆的牲畜死了就死了吧。”   方才卢雅江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杜讳师徒身上,没有再和高晟风说什么令人开心的回忆。这时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高晟风身上,高晟风却不再提出要他说那些事,而是漠然地捡起包裹站了起来,道:“我们继续走吧。”说罢也不顾其他人,大步迈了出去。   卢雅江连忙跟上,走到高晟风身边,看他的侧脸。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这样的高晟风让他感到陌生。   燕柳和杜讳也站了起来,跟着他们继续往怪林的深处走去。      第102章      这一路每一个人都一言不发的沉默着,且表情凝重,自顾自的想着心事。越是沉默,卢雅江心里的不安就越发厉害,他不停地试图和高晟风搭话,高晟风却不理睬他,他说的多了,就会换来高晟风不耐烦地将他推离身边,渐渐地,他也只有缄口。   临近黄昏的时候,他们又停下休息了。大家就如前几天一样,高晟风和卢雅江去捡柴火,燕柳视察周边的情况,杜讳准备食物和水。之所以让杜讳准备食物和水,是因为他们已经渐渐开始相信这对毒师师徒,水都是从附近取来的露水和泉水,粮食也是路上采摘的一些蔬果植物或肉类,要先经过杜讳的检验,确保无毒后再给他们食用。   每个人都很正常,卢雅江疑心是这树林里的瘴气有迷惑人心智的效果,但是通过几句对话,他发现其他几人思维敏捷清楚,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并没有狂乱的迹象。他越来越茫然,甚至疑心其实是自己乱了心智,才会看谁都不正常,毕竟自己是不能发现自己的问题的。可是又该怎么解释高晟风要他说的那些话,和杜讳稻梅师徒的突然反目呢?   生好火,杜讳将食物分给众人,燕柳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第一个试吃。他冷笑着打量众人,突然不紧不慢地开口:“你们是不是一直将我当傻子?”   卢雅江一愣。其他两人神情如常,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燕柳将杜讳给他的粮食饼取来,一点一点撕碎,丢在地上,皮笑肉不笑道:“你们每次都不吃,眼看着我吃了,才肯动嘴,拿我当傻子呢吧?真的当我什么都不懂?”   这是树上突然飞下来一只鸟雀,停在燕柳脚边,啄他丢到地上的食物。   燕柳冷冷道:“我可是燕溪山庄的小公子,我的命,比你们谁都金贵!”   突然,那只吃了饼屑的鸟凄厉地叫了一声,倒在地上,两腿乱蹬,不片刻,就死透了。   众人勃然色变,高晟风和燕柳同时抽刀拔剑,杜讳从兜里抓出一把白色的粉末,猛地朝他二人掷去。这粉末遇了树林里潮湿的空气,居然雾化了,使得人一时看不清前方的景象。趁着这机会,杜讳拔腿就跑,边跑边厉声喊道:“你们都该死!你们都会死的!哈哈哈……啊哈哈哈……”   卢雅江亦紧跟着高晟风追了出去,进了雾中,除了左近的高晟风外他谁也看不清楚。实则听着杜讳的脚步声和笑声,即使不用眼睛看,他也可以追上去,但是那一刻他犹豫了,因为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太诡异了。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利物划破空气的尖锐的呼啸声,一柄硬剑朝着他砍了过来。卢雅江立刻抬手招架,那硬剑撞了他的软剑,却反被弹了回去,可见出招者的功力与他相差甚远——是燕柳。   在一片烟雾中,燕柳对着卢雅江频频出招,虽说他对于卢雅江并不构成什么威胁,但是卢雅江可以感受的出,燕柳用的是全力——他似乎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卢雅江又惊又怒,道:“燕柳,你做什么?我不是杜讳!”   燕柳冷笑道:“我杀的就是你,赤炼魔使!杀了你,师父就是我的,杀了你,我就能够扬名立万!”   卢雅江瞬间震惊!燕柳对高晟风那懵懂的情愫,他比任何人都要敏感,因为他心里爱着高晟风;他虽不点破,也不和高晟风说,没有暗自加害燕柳,一来是燕柳对他们还有用,二来是燕柳并没有做过任何出格的举动,且燕柳年纪还小,有时他怀疑就连燕柳自己也不懂自己的感情。然而听燕柳这样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他对高晟风的渴望,对于卢雅江来说还是非常震撼的!   而他们打斗的时候,高晟风就在旁边,却一直没有插手。渐渐地,烟雾散去了,卢雅江看清了高晟风那张写满漠然的面庞。   伊始卢雅江对燕柳还手下留情,此时他杀意大盛,燕柳一剑劈来,他以双指夹住,带着内力的指尖一弹,燕柳的剑身便折在他手里。他捻着半根剑锋,抵上燕柳的脖子,冷冷道:“收回你刚才的话!”   燕柳没有做声,身体微微颤抖。   这时高晟风终于动了。他走上前,站到卢雅江身边,卢雅江犹豫了一下,松开了抵在燕柳脖子上的剑锋,向后退了一步。高晟风冷哼了一声。   卢雅江一收手,燕柳又突然发难,举起断了一半的剑,这回却不是对着卢雅江,而是对着高晟风劈了过去。高晟风轻轻松松往侧边让了一步就避开了。   燕柳一边挥剑一边道:“杀了你这个魔教教主,也是一样的!你们这一路来欺负我、作弄我、愚弄我,我把你们统统杀了,再也没有人敢怀疑我的能力!”   卢雅江心头大震。方才燕柳要杀他的时候,口中说的还是嫉妒他和高晟风,如今高晟风就站在他面前,他居然杀意不减。就好像……就好像他心里只剩下恶,再无半点的善,所以对任何人,都是恨和怒。   高晟风闪了他几剑之后,突然出掌,拍在燕柳的胸口。燕柳的身体立刻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一棵树上,吐出几口黑血来,抽搐着昏了过去。   高晟风冷冰冰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杂碎。”突然,他诡异地笑了一声,扭头阴恻恻地看了卢雅江一眼,不再管昏死的燕柳,而往另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卢雅江咬咬牙,跟了上去。      第103章      高晟风在前面大步流星地走,卢雅江在后面追。两人走出一段路以后,卢雅江突然冲到高晟风前面拦住了他。   即使卢雅江一千个一万个不喜欢燕柳,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燕柳是个心无城府的人,不过单纯的令人讨厌而已。一想到像燕柳这样的人竟会变成刚才那样,如果高晟风也会……卢雅江就觉得不寒而栗。   他哀求道:“晟风,告诉我,你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高晟风冷漠地看着他,与他对视了一会儿,冰寒竟有瓦解的趋势,不再是简单的阴鸷和漠然,闪过一丝纠结挣扎的神情。他突然伸出右手,握上自己的刀柄,然后又抬起还绑着固定用的树枝的左臂,将左手搭在自己的右手上。他这个姿势很是奇怪,卢雅江看了一会儿,才渐渐明白:他似乎是想要拔刀,又要阻止自己拔刀,正自己和自己角力。   卢雅江大吃了一惊,冲上去抱住高晟风,慌慌张张道:“教主,晟风,高晟风,你说句话,你不要吓我,你究竟怎么了?”   高晟风艰难地推开他,闭上眼睛,喘着气道:“滚,快滚,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卢雅江怎么可能离开,他固执地抱着高晟风:“不,我不走,教主,你一定是中了邪祟,我不能走。”   高晟风的牙关开始咯咯打颤,连带着身体都颤抖起来。突然,他猛力推开了卢雅江,抽出腰中的阔刀,指着卢雅江。卢雅江跌坐在地上,望着那泛寒光的刀尖愣神。   高晟风缓缓举起刀,向他劈了过去。这一刀极慢,便是七岁的小孩亦能避的过。卢雅江闪身躲过,盯着他莫测的双眼,轻声道:“为什么?”   他知道高晟风如今是不正常的,大约是被邪崇附体了,可是刚才另外三人发难的时候,都给了各种各样的理由——那些理由的的确确都是既成事实,只不过以这种理由发难不符合那些人原本的本性罢了。也就是说,这里的瘴气邪物或许可以改变人的本性,激发出人心底最大的恶意。即便如此,他也没想到高晟风的恶意到达了想杀他的地步。理由呢?他想听高晟风的理由。   高晟风却没有立刻回答。他又对卢雅江砍出了一刀,这刀比刚才更快更有力一些,但对于高晟风的实力而言,也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卢雅江接了他的刀,眼睛依旧盯着高晟风的双眼,哀求道:“告诉我理由。”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五个人里只有自己没有被邪崇上身,这邪崇好生厉害,连万艾谷毒师的药都没有用,杜讳和稻梅是最早中招的人。他也不知该怎么解,如今唯有寄希望于让高晟风说出心中的恶,就像说出他对自己和长缨枪的误会,自己解释清楚,化解他的恶意,或许可以缓和局势。   高晟风闭了闭眼,握刀的手在颤抖,手背上青筋暴起。他颤声道:“卢雅江,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滚的远远的,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会控制不住杀了你。”   卢雅江还在坚持:“为什么要杀我?”   高晟风唰的睁开眼,目光锐利地盯着他:“左护法,本教主要杀你,你竟然敢躲?你不是发了誓,说要效忠我吗?你的效忠,也不过这点程度!”   卢雅江神情倔强:“我不会让你杀了我,至少不是现在!教主,你的心智被邪崇蒙蔽了!这不是你的本意,如果现在我死在你的刀下,有朝一日,待你清醒,你会痛苦的。”又道,“在你对我厌恶之前,我绝对不会死,我要好好地活着,活得越久越好,直到有一日我再也没有力气侍奉教主为止。”   高晟风又开始颤抖。他急促道:“继续说,快一点,继续说下去!”   卢雅江愣了愣,突然有些明白先前高晟风让他回忆过去美好的事情的用意了。然而他绞尽脑汁,一时也很难想出许许多多的好事来说给高晟风听。他与高晟风先前的二十一二年里,误会不断,高晟风几乎没给他什么好脸色看过,温馨、甜蜜的感受对于卢雅江而言在这一个月里体验到的比前半生加起来都要多。   他道:“昨天出海之前,你还抱着我,亲我,说喜欢我。”又道,“我对晟风的喜欢,绝不亚于你的。”说着说着,渐渐带了些哭腔,“教主,你快些好起来,我们不找月见草了,我不要救韩江,他是我父亲又如何,我心里并不在意他的生死。我们回出岫山,从此以后,我再也不要离开教主的左右。”   然而他说的话对于高晟风而言渐渐地不起作用了。高晟风将刀一横,快速攻了上来,这次的攻势虽然还未使出全力,却已比先前凶猛许多。若非卢雅江功力大增,以他这个程度的攻势,恐怕现在已经捉襟见肘了。   卢雅江一边招架他的刀,一边追问道:“理由!给我一个你恨我的理由!”   高晟风喝道:“一个理由?我有几十、几百个理由,你死一千遍也不足惜!”   他一刀猛扫:“一恨你不忠!你心中当真没有那长缨枪半分?”   卢雅江躲开,急赤白脸道:“没有!你若不信,我当真的面杀了他!”   高晟风又一刀横劈:“二恨你不义!你对本教主非打即骂,我身上,有多少伤是你造成的!我做韩骋、杨仁和的时节,被你捅过多少剑!”   卢雅江接着躲闪,急道:“你扮别人的时候,我每每心里对你总有种奇怪的感觉,我原先不知那是因为那些人都是你!你对我举止出格,我自然……可若不是你,杨仁和、韩骋、金小翔这样的人物我早在一见面就杀了。我每每起了杀意,却不知为何总是下不了手,就是因为我感受到教主的气息。可我那时并不懂!”   高晟风一刀拉过:“三,你武功修为高过我,是我心头大患!我身为教主,怎能容得你对我造成威胁!”   卢雅江道:“不!我绝不会对教主造成威胁。如果教主当真忌讳,我就自废武功——但不是现在!我必须等到教主清醒,如果此刻我无力招架你,事情更会变得更糟!”   高晟风手中的刀一震,凌厉地向卢雅江刺了过去,厉声道:“五!义父教诲,我本当无情无义,容不得这世上有我用情过深的人物,否则必将成为我的软肋和制约。所以你必须死!”   卢雅江一怔。高晟风的这个意思,也就是说,他很喜欢自己?喜欢到,自己的存在已经对他造成了威胁?   高晟风的进攻越来越急切,几招之后,竟不再保存实力,放开手脚地对付卢雅江。卢雅江新得一身功力没多久,尚不能完全驾驭,且他出手又有限制,不敢伤了高晟风,渐渐落了下乘。   他急急道:“教主,你快清醒吧。”   高晟风道:“我很清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说罢双手持刀,狠狠一刀劈了下去。卢雅江躲闪不及,被刀气所慑,猛地飞了出去,胸口剧痛,喉头一甜,他生生咽了下去。只听一片哗哗的声响,周近的树木全部被高晟风的刀气砍成了两截,卢雅江心知再这样下去自己势必会被高晟风所杀,所以不得不拿出全力应战。他心里也想知道,如今的自己,究竟还差高晟风多少,于是梅纹扭丝剑出鞘,道一声:“教主,得罪了。”   高晟风扑了上来,卢雅江的软剑不能与他的阔刀硬拼,两锋交会时,卢雅江手一震,软剑缠着他刀身而上,刺他手腕。高晟风手腕一翻,迅速将刀抽回,反手一刀狠搠,卢雅江矮身避开,软剑仰刺他手臂。   高晟风招招式式都带着杀气,而卢雅江则只攻他的手,意在迫其放弃武器。两人过了十数招后,卢雅江的剑终于扎进了高晟风的右手,高晟风不得不松手弃刀,同时窝心一脚将卢雅江踹飞出去!   卢雅江的背撞在一棵断树的树桩上,肺腑震痛,他伸手抚上自己的胸口,只觉某一处痛的十分尖锐,好像是利物刺进了皮肤里。这一摸,摸到一块棱形的玉石,他突然一怔。   高晟风换了左手拿刀,又攻上来。然而他的左手尚未复原,威力远逊于右手。卢雅江似乎明白了一些,心情就更加急迫,高晟风一刀横斩,他起腿踢中高晟风的左手手腕,高晟风手松刀落地,两人赤手空拳相搏,几招之后,卢雅江终于一手刀劈在高晟风脖子上,高晟风昏了过去。   这一场恶战打下来,周遭数十米已经没有一棵好树,卢雅江身上大伤小伤亦受了无数,高晟风除了两只手外身上干干净净没半点新伤。   卢雅江立刻封住了高晟风的穴道,他生怕高晟风能够重开他点的穴,起手封了他全身十几大穴和几条经脉,这才跌坐在地上,开始喘息。   过了一会儿,卢雅江终于缓上一口气了,开始检查自己和高晟风的伤口。他这趟出来,自己带了不少疗伤治病的良药,在燕溪山庄的时候,燕威南也给了不少。他先看了高晟风手上的伤,好在他并没有刺伤高晟风手上的经脉,于是他翻出最好的疗伤药膏涂抹在高晟风右手的伤口上。然后他又检查了一下高晟风的左臂,幸好左臂的骨头没有开裂,只是手腕被他一脚踢的脱臼了。他替高晟风正好手腕,敷上草药,这才开始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   他把自己的上衣脱了,又看见胸口那块黄色的玉石。前几天他用泉水擦洗身体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上突然多了块石头,当时高晟风只说让他先保管者,却没有明说是什么。卢雅江回忆前几天发生的事,想起燕柳燕柳说能避百邪的虎威,以及那天高晟风一开始在寻找,听到燕柳说了之后又不找了,后来就突然有了这块石头……   卢雅江低下头,目光复杂地看了高晟风一眼,嘴角牵起一个苦笑。然后他弯下腰,抱了抱高晟风,轻声道:“教主,你真是……”   卢雅江将自己身上的伤简单处理了一下,然后解下了脖子上的玉石,系到高晟风身上。他疑心这就是传说中的虎威,疑心是因为这个东西自己才没有性情大变,便寄希望于这东西能够解开高晟风所中的魔障。   然而就当他准备把绳子给高晟风系上的时候,高晟风突然唰地一下睁开眼睛,清醒了。      第104章      高晟风比卢雅江预期还要早醒了太多,所以当他不带任何暖意的瞳仁盯着卢雅江看的时候,卢雅江的心毫无准备地揪了一下。到了这个时候,卢雅江才知道,原来从前高晟风看着自己的时候,几乎是可以称得上含情脉脉的,此刻的冰冷让人连心都跟着寒了。   然而高晟风虽然醒了,他周身的大穴被卢雅江封住,却不能动。他怒道:“左护法,你造反了么!”   卢雅江道:“不,教主,你现在神智不清醒,我不得不那么做……”   高晟风瞪眼怒喝道:“我的神智很清楚!”   卢雅江连连摇头:“不,不是的,这片怪林子里的瘴气能惑人心智。”   高晟风冷冷道:“惑人心智?什么叫惑人心智?左护法,你觉得本教主什么样才是清醒的?疼你、宠你、有任何危险都将你护在身后、远远地看着你、守护你,你受伤后我偷偷心疼,那才叫清醒?”   卢雅江惊惶无助地看着他。   高晟风突然呵呵笑了起来,道:“原来你的忠诚,就是挑对你有用的话听啊,当我讨厌你的时候,在你眼里,就成了我神智不清?或许这林中瘴气的确对人的神智有影响吧,但是我现在很清醒,非常清醒!我把多年来一直想不通的问题都想明白了。”他盯着卢雅江,一字一顿道:“如今再回忆起从前我对你的喜欢,只觉得荒谬可笑。你对我有什么用?什么都没有,你的存在对我来说只是一种折磨!卢雅江,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即使知道高晟风此刻说的这些话是被迷惑之后才说出的,可他说的这样言之凿凿,还是让卢雅江瞬间心疼到无法呼吸。他甚至开始动摇:也许这才是高晟风的真心话?也许就像他所说,现在自己在做的,根本就是自私的、忤逆的举动。   他已经为高晟风系好了虎威,此时松了手跌坐在地上,因无法直视高晟风冰冷的眼神,便情不自禁地往后退。   一离开虎威,吸入了几口瘴气,卢雅江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身体里仿佛有一个一直被关闭的阀门打开了,脑海中涌现起无数已经淡忘的回忆。   八九岁的那年,他练完功,又偷偷来到尹言屋外,趴在窗棱上通过窗缝看他教另一个孩子读书。那屋里坐的孩子,是“九节鞭”。九节鞭突然抬起头往窗缝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吓了一跳,立刻矮身蹲了下去,过了一会儿才又敢站起身悄悄往里看。九节鞭还在看这个方向,嘴角浮起一丝奸猾的笑容。没多久,九节鞭伸手搂住尹言的脖子,亲了亲尹言的脸,然后挑衅地向他做了个鬼脸。   他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嫉妒,很想冲进去,把披着九节鞭的脸的高晟风从尹言身上扯下来,掐死他!   一晃眼,脑海中的场景又换了一幕。   那时高晟风刚刚登上教主之位,与他行了那事。夜里,他偷偷摸摸亮起灯,在桌上铺平宣纸,一笔一划地写了一整页的“长缨枪”三字。第二天化妆成长缨枪的高晟风将他压倒在草丛里,把他的脸按在地上,把他的屁股撅成令人屈辱的样子,手指毫不留情地捅了进来。一边捅,一边冷冷道:“今天我练功的时候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他没有回答,高晟风弯下腰来,附在他耳边,满怀恶意地嘲讽着:“左护法,你该不会对本教主有什么非分之想吧?撒泡尿照一照,你配吗?”   恨意已经无法克制,他想要掀翻趴在他身上任意施为的高晟风,拔剑在他肺上捅个窟窿!   越来越多的回忆涌了出来,每一桩都是令人愤怒、难过的,卢雅江只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想躺下休息。他嫉妒高晟风、他恨高晟风、他讨厌高晟风,他凭什么要听听命与高晟风?如今他是刀俎,高晟风是鱼肉,只要杀了他,就可以取而代之,自己成为天宁教的教主……   卢雅江突然睁开眼,看见了躺在那里的高晟风。一瞬间,心头的恨意消除了不少。他试图停止恨意的生成,努力去想一些开心的事情,但是什么也想不起,他无法控制那些黑暗回忆的涌出。他爬回高晟风身边,手刚刚触到高晟风的身体,突然像被烫到了一下收回手。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察觉到自己的杀意。   如今卢雅江才知道那虎威的厉害,虎威已经被他系到了高晟风的脖子上,他便扑上去,压在高晟风身上,与高晟风紧紧相贴,让那虎威夹在他二人中间。他闭着眼睛颤抖地呢喃着:“不,我不恨你,我崇拜你,我尊敬你,我仰慕你……我喜欢你……”   自言自语地念了半天,卢雅江终于平静下来。他感觉到自己心中的恨意已经消除了,这才敢睁开眼再去看高晟风,看到他,心里某一处又酸又软,想抱着他、亲吻他,而不是杀死他。   然而高晟风还没有恢复。他脸涨的通红,怒斥道:“解开我的穴道!卢雅江,快从我身上滚下去,我看到你就恶心,你放开我!”   卢雅江奇怪虎威为什么不对他起作用,但是刚才虎威明明消除了自己的恨意。转念一想,大约是高晟风吸入的瘴气太多,所以消除邪崇时用的时间也更多。为了能加快速度,他将虎威含进嘴里,弯下腰亲吻高晟风,用舌尖将虎威推送进去,与他唇舌纠缠。   一开始高晟风很愤怒地咬他的舌头,咬的他满嘴鲜血,但是他倔强地不肯松开,也不反抗,紧紧搂着高晟风,任他啃咬自己。过了没多久,高晟风牙齿上的力道渐渐松了。又过了一会儿,他完全地收了牙齿,用舌尖轻轻扫了扫自己的舌头。   卢雅江松了口气,将虎威取出来,放回两人中间,将脸埋进高晟风的肩窝里。   高晟风轻声道:“疼吗?”   卢雅江猛地抬起头,视线对上高晟风的双眼。高晟风眼中的戾气已然化去,眉间的不豫也散开了,脸上还写着一些心疼。   卢雅江欣慰地笑了,啄了啄高晟风的嘴唇,含糊不清地说:“不疼。”   高晟风道:“傻子。”又道,“我不知我刚才是怎么了,心中好恨好恨。”   卢雅江僵着舌头问他:“你记得刚才发生的事吗?”   高晟风道:“记得。”   卢雅江拨了拨他的额发,道:“大约是这林中瘴气的缘故。你们都受了影响,唯有我一人清醒。”指了指两人中间那枚黄色的玉石,“这就是虎威吗?它能辟邪,就是它让我不受邪气侵扰,我将他放在教主身上,所以教主才清醒过来。”   高晟风道:“原来如此。”过了一会儿,又道,“方才的事情,我都记得很清楚。那时我的确是清醒的,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可现在回忆起刚才的想法,只觉得荒谬无伦。”   卢雅江道:“这林中的瘴气,大约能激出人心中最大的恶意。方才我将虎威解下,吸了几口瘴气,也觉心中恨意十足。这才是这瘴气最可怕的地方,他不光乱人心智,还会让人觉得自己是清醒的。”   高晟风试着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动不了,道:“你先解开我的穴道。”   卢雅江略一犹豫,咬了咬唇,还是将高晟风解开了。高晟风抬起手,卢雅江全身的肌肉瞬间紧绷,有点害怕他会打自己,但高晟风的手只是轻轻落在他背上,搂住了他。卢雅江松了口气。   高晟风道:“你的舌头还在流血,我给你上药。”说着伸长了胳膊从行囊里摸出伤药,看见自己扎着绷带的右手愣了愣,什么也没说,只道:“把舌头伸出来。”   卢雅江有些羞赧地将舌尖伸出来,高晟风舔了舔他流血的伤处,道:“以后不要这么傻。”说着小心翼翼地将药物涂抹到卢雅江的舌头上。   卢雅江道:“我、我是想教主快点恢复,所以才……”   高晟风嗤笑了一声,捏了捏他的屁股道:“你怎么不把虎威放在那里面,然后自己往我身上坐呢?”   卢雅江脸色一红,将脸埋进高晟风的颈窝里蹭了蹭。   高晟风抱着他,用下巴摩挲他的头顶,自言自语地喃喃道:“我不喜欢你了。”卢雅江吓了一跳,连忙抬起头,只见高晟风一脸好笑,又道:“怎么可能?”原来他在重复自己刚才神智不清醒时候说的话。   卢雅江差点被他吓坏了,心砰砰乱跳,轻轻在他肩上咬了咬,又用脸去蹭,像只撒娇的小猫一样。   高晟风道:“这虎威只有一个,一旦离身,就会被毒瘴迷惑。这可如何是好?”认真地想了想,道:“不然,你含在嘴里,我一不清醒,你就亲我。”   卢雅江红着脸小声道:“这太麻烦了吧。”   高晟风道:“且不说我们俩,那里还有三个令人头疼的家伙呢。”   卢雅江不甚在意道:“不必担心他们,只要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还没死,就敲晕了带出去,等离开了瘴气林,再把虎威拿给他们驱邪就是了。”   高晟风想了想,道:“也是。”   过了一会儿,他们站了起来,出发去找其他的伙伴。虎威还是系在卢雅江的脖子上,高晟风背着他走,他的胸口紧紧贴着高晟风的背,虎威夹在两人中间。   走出一段路以后,卢雅江突然小声问道:“教主,如果我的武功当真超过你……是不是真的会让你对我有所忌讳?”      第105章      走出一段路以后,卢雅江突然小声问道:“教主,如果我的武功当真超过你……是不是真的会让你对我有所忌讳?”他方才自己也吸入过瘴气,他知道,这些毒瘴能够让人回忆起不平的往事,激起人心中的恶意和恨意。但这恶意,实则是原本就存在的,只不过被无限的放大了而已,也就是说,其实在高晟风心里,的的确确是对他功力增强一事有所忌讳的。只不过究竟有多忌讳,卢雅江摸不准。   高晟风的脚步停了停,没有立刻回答。   卢雅江有些紧张。   过了一会儿,高晟风道:“的确。我是教主,你是护法,若你的武功太高强,对我不利。便是撇开这一点,我也的确……不大高兴。”   虽说这答案在卢雅江的意料之中,但他还是不禁感到失落。   高晟风又道:“但你说,你可以废掉你的武功,这也不行。这林中的瘴气,能无限放大人的恶意。可是人的心中,除了恶意,还有远胜于恶意的善意,善是恶的百倍千倍。”说到这里,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下,“我从来自诩是个作恶多端的魔教教主,竟然说什么善意。可是雅江,在我心里对你的爱意是百倍于恨意的。若不然,别说废了你的武功,便是杀了你,我亦有千百次机会。所以你不必担心。”   卢雅江顿时豁然开朗。高晟风所说的,就是他心中所想的,这么多年来在这种扭曲的环境下长大,虽然他自言自己只是高晟风的一条狗,可若说心中当真没半点不平,又怎么可能?只是他对高晟风的爱意千百倍多于恨意,所以他可以容忍、可以原谅、可以奉献。即使是魔教的人,百恶中亦有难以泯灭的善。   然而卢雅江毕竟是第一次听高晟风说这样肉麻的话,脸上火烧火燎,恨不能将脸埋进高晟风的背里去。高晟风自己也有些不太自然,轻轻咳了一声,道:“再者,左护法,你也不要太狂妄了,你虽说得了百年功力,还不一定是本教主的对手呢。”   卢雅江小声道:“我不是教主的对手,我这一辈子都斗不过教主的。”   高晟风捏了捏他沉甸甸的屁股,继续往前走。   这时候,他们终于发觉了燕柳的重要性。这片瘴气林昏无天日,虽然说是怪树林,各有各的怪,可因为每一棵都很怪,所以又根本记不住,总觉得自己在兜圈子。   他们走了半天,高晟风突然停下,竖起耳朵安静地听。前方不远处有脚步声,听脚步声那人好像受了伤,以内力程度来看,应当是燕柳!   高晟风顿时大喜,背着卢雅江冲过去,果不其然看见燕柳步履蹒跚地走在前面。高晟风跑上前,卢雅江配合地落下一记手刀,燕柳吭都没吭一声就昏了过去。   接下来,他们两个对着昏迷的燕柳犯了难。如今的燕柳恶意满满,如何能老实地给他们指路?如果把虎威给他解毒,就解毒的这段时间里,高晟风和卢雅江恐怕也支撑不住。   卢雅江小声道:“我们试试能不能把虎威分成几瓣?”   于是他们把虎威取下来,一看,却都吃了一惊——那虎威不过指甲盖大小,原本整个都是淡黄色的,如今却有三分之一成了灰色。高晟风道:“灰色的地方恐怕是吸够了瘴气,不能用了。如果切开,我怕不够用。”   卢雅江道:“那可如何是好?”   高晟风凝神细思片刻,道:“我试一试迷翻他。”他取出一块迷香,塞进燕柳的舌下。这迷香也有惑人心智的作用,两两相加,高晟风希望能暂时压制燕柳心中的恶意。   过了一会儿,他取出一根银针,扎进燕柳脑后的穴位,燕柳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高晟风道:“北在哪里?”   燕柳迷迷糊糊指了指某个方向。   高晟风收回银针,燕柳又昏了过去。   高晟风志得意满地笑了起来,对着卢雅江炫耀地晃了晃手里的银针,很快又苦恼了起来:“我们怎么带他出去?就他一个也算了,还有两个毒师呢。”   卢雅江淡定地从包裹里取出一根麻绳,系在燕柳的右脚脚脖子上,扯了扯,燕柳就被他拖着走了。他道:“走吧。”   高晟风耸了耸肩,重新把卢雅江背到背上,卢雅江手里牵着燕柳,希望往前走。   过了没多久,他们又凭借敏锐的听力找到了杜讳和稻梅,不费什么力气就把他们两个人都敲晕了,因为这两个家伙比较令人担心,高晟风和卢雅江把他们捆了好几圈,然后三根麻绳牵在手里,又是五个人继续往前上路。   因为不能离开虎威太久,高晟风和卢雅江几乎成了连体婴。到了半夜,他们都走累了,不得不停下休息,把另外三个家伙捆在一颗大树上之后,卢雅江有些担心地说:“晚上睡觉该怎么办?万一睡着时虎威离开了身体,明天早上就……”   高晟风凝神想了想,认真地说:“不然,系在本教主的那什么上,晚上放在你身体里睡就好了。”   卢雅江为他惊采绝艳的主意无语半晌,终于憋出一句话来:“半夜滑出来怎么办?”   高晟风又想了想,道:“不让他滑出来不就好了。”不等卢雅江开口,摸着下巴道,“哎呀,万一半夜绳子断了,留在你身体里取不出来,也是麻烦。”   卢雅江嘴角抽了抽,道:“还是把我和教主绑在一起睡吧。”   于是卢雅江把虎威佩在胸前,抱着高晟风,两人腰间系了根绳子,胸贴胸面贴面地睡下了。高晟风紧紧搂着卢雅江,含着他尚未痊愈的舌头心疼地舔了半天,道:“还疼吗?”   卢雅江摇摇头,小声道:“不疼了。”   高晟风捏了捏他的后颈,叹道:“你呀……有时候我真想把你变成一只小猫,能揣在怀里带着。”   卢雅江讨好地笑了笑:“我也想变成一只猫,能时时陪伴在教主身边。”   这时身边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声,原来是杜讳醒了。高晟风看都不看,捏起一枚石子向他弹了过去,正打在他穴道上,杜讳一声没吭又昏了过去。   没一会儿,卢雅江蜷在高晟风的怀里睡着了。高晟风轻轻摸着他的头发,自言自语地喃喃道:“我对你的恶意?”然而他看着卢雅江,就只剩下眷恋和心软,哪里还能再体会到半分魔障时的恨?就连那半个馒头的仇怨,也在这些时日里,淡去的差不多了。   接下来的几日里,他们照旧是这样拖着三根绳前进,为了快些离开瘴气林,他们尽量地加快了脚程。然而杜讳他们一直昏着也不是回事,高晟风害怕他们昏太久会醒不过来,所以每天也给他们一段“放松”的时间,让他们清醒清醒活活血。   他和卢雅江收走了杜讳、稻梅和燕柳身上的所有武器和药,万艾谷师徒他们格外上心,连衣服都给扒了,就给两人剩条裤衩,另外还把他们三人的几条经脉都给封死了,使他们用不出任何内力。到了“放松”的时间,高晟风就把他们三个丢一块儿,自己带着卢雅江跳上树等着,等时间一到,那三个人的穴道解开,就会同时醒过来。然后,高晟风磕磕瓜子喝喝小酒亲亲美人,看树下那三个家伙互掐。   这三个人既不能用武,也不能用毒,就像三个心智不成熟的小孩儿一样打成一团,你一拳我一脚,嘴里骂骂咧咧个没完,互相数落对方的不是。等他们都打得鼻青脸肿了,高晟风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乐呵呵地咻咻飞出三枚石子,把他们打晕,跳下树道:“放风时间结束啦。”然后捆上他们继续上路。   就这样走了三四天之后,他们终于走出了瘴气林,来到海边。由于七天的时间还没到,他们暂时不能前往下一个岛屿,还得在这里继续等着。   离了瘴气林之后,高晟风试着离开虎威吸了两口气。这里海风夹带着的空气就清新多了,过了一会儿,高晟风也没感觉到不适,这才松了口气。   于是他们开始治疗燕柳杜讳等人。   他们先把虎威贴在燕柳的额头上,眼睁睁看着那虎威灰色的区域渐渐变多,等到灰色不再增加之后,他们又把虎威贴到杜讳额头,最后是稻梅。等虎威吸足稻梅体内的毒瘴之后,就彻底变灰了。   接下来,他们就开始等着这三人清醒。   没过多久,三个人身上的穴道自动解开,先后醒了过来。然而清醒之后,他们看高卢二人的目光和神情依旧不太正常。杜讳的目光最毒,简直恨不得要用眼刀在他们身上戳上几个孔;稻梅则是又羞又愤又恨;就连燕柳,也是满脸写着怨怼。   高晟风奇道:“难道虎威对他们没有用?”低头看了看手里已经灰的毫无光泽的黄玉石。   卢雅江淡定道:“我猜应该不是。”他走上前,挡在高晟风面前,平静地把林中毒瘴惑人心智的是用两三句话解释了清楚。   稻梅爬到杜讳身后,小声解释道:“师父,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说那些话,那不是我真心的。”说着摸了摸杜讳背上被自己挠出来的伤。   杜讳按了按他的手,闭上眼睛回忆着前几天他们三个人光屁股打架的场景,磨着牙阴恻恻笑了起来:“小梅,不怪你。高兄,卢兄,你们好本事。”   燕柳怨念地叫道:“师父……”   高晟风瞪着写满无辜的大眼睛,人畜无害地笑道:“哈哈,我也是为了你们好嘛。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来来来,我们商量一下接下来的安排吧。”      第106章      距离下一次出海还有三天的时间,他们不敢再踏足身后的树林,就在海边捡一些能烧火的东西,捡完了,宁愿冻着不生火睡觉也不去捡树枝。   这天黄昏高晟风抓了一堆稀奇古怪的昆虫来,燕柳等人大惊:“你想做什么?”   高晟风阴森森笑道:“这些破虫折腾我们这么久,我要用它们来烤火。”说着把装昆虫的袋子一丢,用火石打起火来。没想到这些昆虫竟然真的能烧火,一点着,火势立刻就旺了起来。众人大喜。   这时稻梅从海边走了回来,晃晃手里的东西:“师父,我从海里抓了一只鸟来。”   燕柳奇道:“海里的鸟?”   等稻梅走近了,大家定睛一看,他手里果然抓着一只大肥鸟,正挣扎着发出和鹊一样的叫声。   燕柳摸摸肚子,道:“我们烤鸟吃吧,我好几天没吃肉了。”说罢就冲上去,把肥鸟接了过来。拿到手里的时候,奇怪地“咦”了一声,“这翅膀……”翻来覆去地看。   杜讳坐在火边搓着手道:“拿来我看看。”   燕柳拿着肥鸟走近,杜讳还没来得及伸手接,火突然灭了。   燕柳吓了一跳,道:“这么不经烧?”   卢雅江走上去查看,发现昆虫是只烧掉了一小部分,火为什么灭了呢?   黄昏的天色已经很暗淡了,又没了火,看不太清楚。杜讳把飞鸟凑到眼前,摸着飞鸟的身子,突然一惊:“这是……”   卢雅江试着重新用火石点火,却怎么也点不着。杜讳抱着肥鸟走开十数米远,卢雅江突然又把火点着了,火还是跟刚才那样旺。所有人都或茫然或吃惊地看着火堆和杜讳手里的肥鸟。   杜讳借着火光总算看清楚了,那“肥鸟”实则并不是一只鸟,而是一条鱼。它长着鱼的身子,却有鹊的嘴和鸟翅膀,鱼鳞长在身体和翅膀的尖端,而之所以稻梅和燕柳会把它认成鸟,是因为他的翅膀实在太多了,覆盖了整个身体,让他们没有看见它的鱼身——就像何罗鱼有十条身体一样,这条鱼有十只翅膀。   杜讳道:“这是鳛鳛鱼,也是山海经中才提到过的鱼类,如果我没记错,它的肉可以治疗瘅病,而且可以用来防火。”   “啊……”燕柳惋惜道,“不能烧,那岂不是不能吃了?”   高晟风走上前,接过鳛鳛鱼,把它杀了以后切下它的一只翅膀,拿着翅膀走近火堆,距离火还有五步的时候,火“哧”地一声熄灭了。   他道:“留着吧,能防火,说不定后面几个岛能用得上,谁也不知道后面还有什么。不过有翅膀就够了,鱼肉可以吃。”   他把鱼的十条翅膀全砍了下来,每人分了两个,然后把一块大石板垫在火下烤。那些被他捉来的昆虫身子里油不少,还挺经烧的,不一会儿,石板烧的发红,他把石板抽出来,把鳛鳛鱼的鱼身丢上去煎烤,没一会儿就烤的外焦里嫩,香气四溢。这鳛鳛鱼个头不小,足有人上臂那么长,烤下来的鱼肉分一分,每人都能饱口福。   七天之后,他们抱着竹筏出海去了。   由于下一个岛屿那自传主人并没有到达,所以岛上究竟有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谁也不知道,江湖上传言有说是火岛的,有说是怪物岛的,莫衷一是。   快漂流到岛边的时候,水的温度越来越高。由于这时已是冬天,一开始海水驱走了他们身上的严寒,还挺舒服的,渐渐地,就热得有些受不了了。一个浪头把燕柳打上去,燕柳大叫道:“我要被煮熟啦!”然后他又掉了下来,海水盖住了他的喊声。   好容易被冲到岸上,每个人都气喘吁吁的,一个个脸色红的像是煮熟的虾。   燕柳有气无力地扒着自己的衣服:“熟了……熟了……”   杜讳道:“这里大概是火岛吧。”   他们后方就是一片树林,树林里隐隐传来噗噗的声音,有远有静,高晟风凝神听了一会儿,没听出究竟是什么声音,便猜大约是这里的树林自己发出的声音。   气温一高,就让人变得有气无力的。高晟风和卢雅江休息了一会儿,这才向树林走去,打算拾点柴火来烘干衣服。然而在前一个岛上落下了阴影,他们看到树林就有些害怕,踌躇着不敢进去。   高晟风制止了卢雅江,道:“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我进去看看,没问题再叫你进来。”   卢雅江忙道:“不,教主,还是属下先去吧。”   高晟风摸了摸他的头,道:“听话。至少你能制的住我。”说着就拔步往树林里走去。   卢雅江纠结地把脸皱成一团,只好乖乖地站在林外等着。   高晟风小心翼翼地屏息走进树林里,一边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的景物,一边试着慢慢吸了两口气。这个岛十分炙热,在林外看也可以看得出,这片树林里并没有瘴气。这里的树长的也很正常,虽然高晟风认不出它是哪种树,但至少上头没有长人脸,就足以让人心情愉悦了。   高晟风松了口气,朗声喊道:“雅江,你进来吧。”   一晃眼,卢雅江就冲到了他身边。   高晟风拔出刀,正准备砍些柴火回去,突然注意到树上结着一些红色的果实,有的只有指甲盖那么大,有的已经有人的拳头那么大,形状好像李子,红艳艳的,格外馋人。于是高晟风收回刀,伸手去摘果子,打算带回去让杜讳检查一下究竟能不能吃。   他挑了最大的一个,手刚刚伸过去,突然觉得不大对劲——那果子似乎自己在晃动,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要炸开似的,可是这里并没有风吹动它,的的确确是它自己在动。   就在高晟风发愣的时候,突然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那红果子猛地炸开,化成一团巨大的火焰。卢雅江正弯腰拾柴,听见背后的声响,吓了一跳,转过头去看,却见高晟风整个人都隐没在火光中了,吓得手中的剑和柴火都掉到地上,撕心裂肺地喊道:“教主!!!”   那团火光很快散去了,高晟风像根木头一样站在那里,完好无损,连一根头发都没伤到,手还维持着半举在空中的样子——他被吓到了。   卢雅江迅速地扑上去,从背后抱住高晟风。高晟风这才回过神来,伸手抹了把脸上溅到的红果酱。卢雅江见他一脸红,以为是被炸出的血,声音立刻颤抖地带起了哭腔,小心翼翼地用手擦去他脸上的血迹:“教主,教主,你、你、你疼不疼?”   高晟风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这果浆倒是挺甜的。他顶着一脸血、虚弱地道:“你给我舔舔,我就不疼了。”   卢雅江立刻虔诚地吻上他的脸,小心地伸出舌头舔了舔,然后愣住了。   高晟风看着他一脸茫然的样子,不由得哈哈大笑,揽住他的腰,帮他舔掉他嘴唇上沾上的红果酱。这时又听“砰!”的一声,是他们身边又一颗红果子炸开了。同样放出一团巨大的火光,卢雅江能感受到热浪扑面而来,但是火还没有近他们的身就熄灭了,他们身体周围一小圈都没有火,从外面看的话,很容易误会成他们被烧着了。   卢雅江转念一想,立刻就明白这是鳛鳛鱼的翅膀保护了他们。他松了口气,又想到高晟风方才故意戏弄他,害他担心,有些生气,舔了舔高晟风脸上的果浆,又恶狠狠地咬了他一口。高晟风立刻不甘示弱地咬了回去,还捏了捏他的屁股:“造反了你!”   卢雅江气哼哼地蹬了他一眼,走过去捡起梅纹扭丝剑和拾好的柴火,他们又拾了些树枝,就匆匆忙忙出去了。   在海滩上等着的三个人都十分焦灼不安,他们都听见了刚才林中传来的巨响声,燕柳还隐隐约约看到了火光。看到高晟风和卢雅江平安归来,他们都松了口气,再一看他们满身是“血”,又吓得够呛。   燕柳道:“师父,怎么回事?”   高晟风将柴火一丢,道:“这不是什么火岛,是爆炸岛。”   众人面面相觑。   高晟风转头对燕柳语重心长地说:“你不是想历练吗?能活着闯过这片爆炸林,就可以历练你的品质。放心吧,以我和雅江的身手,也就是出点血,以你的身手,最多被炸断一两条胳膊腿。”   燕柳紧张地吞了口唾沫:“我我我、如果我只有一只手了,我怎么练武啊。”   高晟风想了想,道:“没关系,如果你真的只有一只手了,我就教你一只手的功夫。如果你两条胳膊都没了,我就教你怎么用嘴玩枪。”   燕柳哭丧着脸,悲壮地仰起头:“好,师父你放心,我不怕!”   稻梅已经快哭了,紧张地抓着杜讳的胳膊:“师师师师父,我好怕。”   杜讳冷眼看着他们。虽然他们身上沾满了“血”,但是并没有任何伤口,身上的布料也没有被灼烧过的痕迹。   卢雅江把水倒在布上,走上前,轻柔地替高晟风擦脸。擦完以后,高晟风的脸干净如初,没有一道伤口。他替高晟风把皮肤上沾到的果浆都擦干净了以后,把被染红的布搓洗了一下,又开始为自己擦洗。   杜讳看他们的的眼神充满鄙夷;稻梅翻着死鱼眼瞪着他们;燕柳一脸被欺骗之后的受伤,郁闷地拨弄着脚边的草。   不一会儿,他们把火生起来了,谁都不愿意靠近火,把湿衣服架在火边烤上,人远远地坐着。   由于天色快暗了,他们决定第一天先不进树林,因为满树林都是会爆炸的果实,虽说他们有鳛鳛鱼翅膀护体,但到处都是爆炸声,人们会很难入睡。   燕柳坐在一旁研究地图,高晟风和卢雅江走到海边去捉鱼,杜讳和小徒儿稻梅两人坐在一处说话。   稻梅哭丧着脸道:“师父,魔教的人真讨厌。跟他们在一起,我就天天倒霉。”   杜讳摸了摸他的脑袋,心道不跟他们在一起你也天天倒霉。却柔声安慰道:“没关系,有师父在。”   稻梅捏着拳头小声道:“我要报复他们……哎哟!”他突然捂着腿惨叫一声,好像被什么虫给咬了,伤口火辣辣的疼。低下头一看,地上却只有一片枯叶。他把“枯叶”捡起来,“枯叶”突然一张一合地向他喷出一股透明的汁液,溅到他的手指上,火烧火燎的疼。   他感觉把“枯叶”虫丢到一旁,杜讳拿过他的手检查了一下,掏出一盒凉膏给他抹了抹,道:“没关系,涂点药就好了。”   涂完药,稻梅捏着受伤的手指,眼珠转了转,挪过去把会伤人的枯叶虫用脚踢到高晟风的包裹旁边。他在海滩上走了一圈,找到三五只枯叶虫,全都弄到高晟风坐的位置上。   不一会儿,高晟风和卢雅江回来了。高晟风看到自己的位置上有几张枯叶,没放在心上,一屁股坐了下去,道:“这里……哎哟!”   他突然捂着屁股跳起来,卢雅江立刻冲了上来:“你怎么了?”   高晟风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枯叶”,用脚踢了踢,“枯叶”突然开始动弹,头上还喷出汁水。他愤怒地往毒师师徒的方向看了过去,那两师徒一个看左一个看右,一脸与己无关的样子。杜讳不紧不慢地把头转了回来,故作吃惊道:“哎呀,好多枯叶虫!”   高晟风磨了磨牙,屁股上又痒又痛,又觉得狂挠有失风度,只好小幅度地扭动着屁股。   杜讳从掏出一盒凉膏递给他:“快抹点药吧,这虫有毒,不赶紧处理皮肤会溃烂的。”   高晟风不太相信地打量着他。   杜讳背脊挺得直直的,坦然道:“高兄难不成还怕我会害你么?”   高晟风想了想,谅他也没这个胆子,于是劈手把他手里的药夺了过来,气哼哼地扯着卢雅江跑了。   杜讳走到稻梅身边坐下,稻梅小声问道:“师父,你给他的药是……?”   杜讳阴恻恻地笑了:“放心,我的确没胆量害他。不过是在凉膏里掺了点辣素而已。”说罢朗声喊道:“高兄,那药抹上去会有点痛,你忍忍就好!”      第107章      高晟风拉着卢雅江走的远远的,一路上屁股都火烧火燎地又疼又痒,他难耐地扭动着屁股,更加快了脚步。等跑到燕柳他们都看不见的地方,他把药往卢雅江手里一塞,一脸严肃地清了清嗓子:“咳,帮我上药。”   卢雅江有些想笑,也努力板起脸:“是。”   高晟风心急地将裤子一扒,转过来背对着他:“快。”   卢雅江蹲下身,手指揩了一坨凉膏,先试着在自己的手背上抹了抹。静待片刻,并无不适的感觉,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抹到高晟风的屁股上。不过他没想到,他手上没有伤口,辣素对他的手不起作用,可是对高晟风的屁股就不一样了。高晟风的屁股已经肿了一大块,枯叶虫的腐蚀性很厉害,烧掉了他一块皮肤。   就在卢雅江的手指碰到高晟风屁股的瞬间,高晟风嗷呜叫了一声,又立刻咬着嘴唇忍住了,把屁股蛋夹的紧紧的。卢雅江吓得立刻收回手指,犹豫了一下,仰头问道:“很疼吗?”   高晟风在心里把杜讳和稻梅骂了一千一万遍,却还要在卢雅江面前维持英明神武的形象,磨牙霍霍道:“不疼。”   卢雅江迟疑片刻,继续给他上药,一边抹,一边轻轻吹凉气,吹的高晟风怪痒的,屁股蛋忍不住抖啊抖。一擦完药,高晟风立刻提上裤子,转身把卢雅江扑倒,脸埋在他脖颈里。   卢雅江摸着他的头发道:“教主,你怎么啦?”   高晟风唔唔摇了摇头,听起来心情有些郁闷。他心情的确郁闷,从前扮长缨枪的时节,至少在卢雅江心里他是威风凛凛的,如今来了这姥山群岛,他丑态百出,还不知道卢雅江在心里怎么编排他呢。   卢雅江问道:“很痛吗?”   高晟风从他身上爬起来,气哼哼地说:“不痛,回去了。”   回到人群中,高晟风恶狠狠地剜了眼杜讳师徒,稻梅心虚地眼珠子乱转,杜讳则镇定的多,低着头帮小徒儿修剪指甲。   高晟风心眼只有针尖大,受了这等委屈,又在卢雅江面前出了丑,自个儿生起了闷气不理人。   天色完全暗了以后,众人都躺下睡了。高晟风径自找了块地方躺着,躺了没多久,他感觉到有人靠近他,很快,一双手从后面伸过来搂住了他的腰。   卢雅江小心翼翼地问道:“教主,你不开心?”   高晟风翻了身,啊呜一口咬了他的鼻子,卢雅江皱着眉把他的口水擦掉。高晟风小声道:“你喜欢他什么?”   “他?”卢雅江愣了愣,脸一沉:“是你。”   “哦,”高晟风说,“那你喜欢我什么?”   卢雅江一时答不上来。高晟风是个很善变的人,他的每个身份性格都不一样,自己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了,喜欢了就放不下了。   高晟风等了半天,卢雅江都没回答,于是他又翻了个身,背对着卢雅江继续睡。   卢雅江忙道:“教主的全部我都喜欢。”   高晟风道:“你骗人。”   卢雅江很是无奈,只好道:“我……我喜欢教主的强大,这世上没有人能跟教主相比。”   高晟风说:“可是现在你的内力比我还要深厚。”   “呃……”卢雅江道,“我还喜欢教主的英明果敢,教主一人就能统领天宁教数千人。”   高晟风道:“你又骗人,你明明知道天宁教是右护法在管。”   “……我喜欢教主的深谋远虑、足智多谋、料事如神。”   高晟风更不高兴了,道:“你是在说我吗?”   卢雅江把脸埋进高晟风的脖子里,嘟囔道:“反正我就是喜欢教主。”   “那,”高晟风问道,“你更喜欢哪一个?魔教教主、还是韩骋?杨仁和?金小翔?”   卢雅江想了一下,觉得很为难。如果回答魔教教主,高晟风一定会生气的,届时又扯出长缨枪来,更说不清楚。不知道回答哪一个高晟风会高兴,想了半天,他道:“我就是喜欢教主,哪个都喜欢。”   高晟风不语   卢雅江抱紧了他,道:“我不知道教主在担心什么,我还担心,教主不知喜欢我什么。教主那么好,怎么会看上我呢?”   过了一会儿,高晟风道:“我当真有那么好?”   卢雅江道:“在我心里,这天下人谁都不能与教主相提并论。”   高晟风终于又把身体翻回来,面对着卢雅江。其实他一直以来欺负折磨卢雅江,都源自于他自己内心的不安罢了。当年老教主身死之日,单独召见尹言,他就偷偷躲在帘外偷听他们的说话。老教主临终前对尹言说:“待我一死,这世上,真心对晟风的人就只有你一个了。从今往后,任何人待他,都不会是全心全意。全心全意愿将一切给他的,只有我一人,连你也不够资格。”这句话一直深深刻在高晟风的心里,从前他不屑,即便得不到别人的全心又如何,他以为他不需要,可时至今日,他一再试探,一再不安,才知道自己高看了自己。   他道:“雅江,你若敢背叛我,我就……我就杀了你。”   卢雅江道:“好。”   高晟风紧紧抱着卢雅江,恨不得将他嵌进自己的身体里。卢雅江搂着他的脖子,疯狂地吻他,两人在沙滩上滚作一团,竭力地索取着、给予着。   与此同时,正在守夜的燕柳坐在不远处的大石头上,唉声叹气地用手遮住眼睛,自言自语地喃喃道:“回去不知道要长多少针眼了。”   翌日,一行五人进了树林。这片树林到处都结着爆炸果实,只要果实长到拳头这么大,它就会自动引爆。由于果实长得十分密集,所以几乎每走十几米就会有一次爆炸发生。由于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能够避火的鳛鳛鱼翅膀,所以爆炸并不能伤到他们。但是那扑面而来的火、热浪和冲击感还有巨响声,却也着实吓得人够呛。   队伍里最害怕的就是稻梅。连着几个爆炸果实在他身边爆炸,把他吓的屁滚尿流的,就跟树袋熊一样挂在杜讳背上,死都不肯放开。   高晟风知道昨天的事一定是他们师徒捣的鬼,心里还记恨着呢,于是手里捏着几枚石子,看到快成熟的果实就飞出一颗石子把它打到稻梅身边。原本尚未到达自己爆炸极限的果实因受了高晟风内力的打击,也会加速爆炸,于是连着七八个果子在稻梅头顶上爆炸,溅的他一脸是“血”,紧紧抱着杜讳放声大哭:“哇……师父,我好怕,好怕,救命啊!”   杜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从背上拽下来,扯到怀里顺毛安慰。然而高晟风都是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弹的石子,即使他心里明知是高晟风故意为之,又不好明着说,更不敢得罪高晟风,只得道:“高教主,你看小徒这么害怕,能不能请高教主走在前面,为小徒壮壮胆?”这时候终于不叫高兄了。   高晟风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往前走了一点。   杜讳死死盯着高晟风,防止他再有异动。这个时候,突然只听啪啪啪三声巨响,硕大的火球向他们袭来,又是三颗果实在他们头顶爆炸了。最近的一颗,就在稻梅眼前不过几寸处炸开的。稻梅眼一翻,捂着心脏直挺挺往地上倒。别说他,就连杜讳也吓得够呛,拍了半天胸脯才顺上气来。   这回高晟风可什么都没做,果实是卢雅江打过去的。别说高晟风记他们的仇,他们折腾高晟风,高晟风就会折腾卢雅江,所以卢雅江心里也把他们恨的牙痒痒。   杜讳欲哭无泪,掐稻梅的人中把他掐醒了,拿块布把他的头罩上,背在自己背上前进。他向高晟风和卢雅江投去哀求的眼神,高晟风这时心里才算顺了气,轻轻哼了一声,十分宽容地不再与他们计较。   这爆炸林原本是十分危险的,如果没有鳛鳛鱼的翅膀护体,便是高晟风和卢雅江这等一流高手,也没有任何办法安全通过,必定会被炸的血肉模糊。然而正因为他们有了鳛鳛鱼,爆炸林对于他们来说简直轻而易举,只要心理素质不差成稻梅那样,就半点无碍。况且林中没有其他利害的猛兽,高晟风忍不住边走边啧啧道:“这岛比起先前也太过容易了,这哪里像是姥山群岛中的一岛。”   到了休息的时间,杜讳挪到高晟风身边,主动示弱道:“高教主,小徒不懂事,你大人大量,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高晟风哼哼道:“本教主宽宏大量,连卢雅江犯了错,我都不跟他一般见识,怎么会跟你徒儿一般见识呢。”   杜讳道:“是是是,高教主,你真是我见过最开明的教主。”转头回到稻梅身边,稻梅眼泪汪汪地抱着他的腰,他一边摸小徒弟的脑袋,一边小声抱怨道:“我从来就没见过这么小气的人,还是魔教教主呢,那魔教迟早要完蛋。”稻梅连连点头,抽泣着应道:“要完蛋,马上就完蛋。哼!”   高晟风是半点亏都不肯吃的人,卢雅江欠他一个馒头,他记恨了十五年;明明是他先欺负了杜讳和稻梅,他们稍加报复,他就十倍地折腾回去,最后还是杜讳师徒先低头。不过好在,此事揭过之后,他就没再找稻梅和杜讳的麻烦,而杜讳和稻梅更是不敢再对他有半点得罪,一行人总算安安全全地穿过了爆炸林,来到海边,等待下一次出   第108章      他们已经顺利通过了姥山九岛中的五岛,虽然顺利,却并不容易,可说是九死一生。在爆炸岛上,如果没有鳛鳛鱼的翅膀,高晟风如此漫不经心,早在第一次进入树林的时候就被炸成碎片了。因此,他们之后是越来越小心,就连下海之前也要先用脚试试水,确定里面无陷阱和海兽之后才敢进入。   到达第六个岛屿之后,放眼过去,整座岛上没有山也有没有树林,甚至没有看到任何珍奇异兽,有的只是成片的花草灌木。但是这个岛非常大,完全望不到边界。   走上草地之前,高晟风先用刀鞘拨了拨草丛,确定草丛里没有昆虫、且这些植物不会咬人之后,才放心地踏了上去。   一行人走走停停,每当杜讳师徒发现什么有趣的植物之后他们就会停下来。在刚刚进入姥山群岛的时候,其他人还有些不耐烦,但过了这么多岛屿,他们发现岛上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或许都会对通过之后的难关有帮助后,再也没有半点不耐,高晟风甚至还主动跟着杜讳学辨认毒物。   这岛上的植物,十成里有五成连杜讳也认不出,剩下的五成里几乎全部都是剧毒之物。杜讳不管认识不认识的,几乎每一样都采摘一些样本,留待日后研究。   他们走了大半天,还没有遇到任何动物,便觉得有些奇怪。高晟风时不时捏捏把手指送到灌木丛叶子的“嘴”边,或者戳进花骨朵的花苞里,等着它们咬自己一口,可是它们就跟普通的植物一样,花瓣和叶子都被高晟风蹂躏的掉光了,也没有“谁”真的咬人。   燕柳好奇地贴上去:“师父,你到底在做什么?”   高晟风蹲在地上,他就快趴到高晟风背上了,卢雅江走上来,不动声色地把一条胳膊插入他们中间,搂着高晟风的肩道:“教主,当心这些植物有毒,还是不要乱碰为好。”   燕柳被挤开了,委屈地撅了撅嘴。   高晟风不甚在意地拍了拍手,站起来道:“没事,我心中有数。”   很快,天黑了,直到天黑他们也没遇到任何困难。临睡前,高晟风对卢雅江抱怨道:“怎么一个岛比一个岛无趣?这最难通过的,竟是我们第一个上岸的蛇岛。”   卢雅江倒觉得怪林岛是过的最呛的,如果不是在冰湖岛的时候高晟风多了个心眼挖出了虎威,只怕他们早就在那岛上自相残杀而死了。不过他心里也觉得奇怪,这座岛实在太过普通了,可正因为如此,却让人心底愈发透出不安来,还不知前路到底有什么样的陷阱等着他们。   接下的两三天里,他们照旧过得平平安安,没有遇到任何障碍。这岛上虽然多漫布毒物,但是这些毒物大多不会释放毒气,少数释放毒气的,有杜讳的药物他们也可以轻松躲过。然而到了第四天,他们终于发现事情似乎并不像想象的那么顺利了——由于在爆炸岛上,他们并没有找到很多食物,他们身上带的粮食和水只够撑四天的,而这岛上到处都是剧毒的花草,没有任何生物,他们根本无法为食物做补给。   虽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是他们也没有太担心,因为先前几座岛基本四五天都能够走穿,只要到了海边,应该就能够补充食物。   然而话是这么说,从第三天开始,高晟风就减少了自己每顿食物的消耗量,连水也不到渴时不喝一滴。卢雅江发现了他的减少饮食之后,也同样开始减少食物的摄入。   五天之后的晚上,他们坐下来烤火休息,燕柳打开自己的包裹,突然大叫了起来:“啊!”   高晟风和卢雅江同时将手按到自己的兵器上,警惕地往他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燕柳捧着自己的包裹哭丧着脸道:“完了,我就只剩一块饼了。水也快喝完了。”他遥遥地向前进的方向望过去,完全望不到尽头,尚不知还要走几天才能到达海边。   其他人都自顾自地坐着,谁也没有搭话。杜讳和稻梅从前一天开始,也减少了每天消耗的食物,所以他们的情况比燕柳好一些,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燕柳并不是完全没有察觉其他人在节省食物,不过他是五个人中年纪最小的,从小也没吃过什么苦头,自制力不佳,饿了一会儿就忍不住了。   高晟风取出水囊,抿了一小口,稍稍润了润嗓子就止住了,递给卢雅江,卢雅江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需要。   燕柳挪到高晟风身边,小声问道:“师父,你还有多少食物啊?”   高晟风漠然地斜睨了他一眼:“没多少。”   燕柳又沮丧地挪到杜讳身边:“杜大哥,这里真的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吃的吗?”   杜讳道:“这里的植物十分罕见,大多是传说中提到过的,我也不能完全辨认。也许有能入口的,但我不敢确定。”   燕柳随便从地上拔了一把草:“这草呢?”   杜讳道:“有毒。”   燕柳又摘了一朵花:“这花也有毒?”   杜讳道:“你若敢吃,半个时辰内七窍流血,无药可医。”   燕柳吓得赶紧将花一丢,吐了吐舌头,又指了指灌木丛中结的小红果:“那个呢?”   杜讳道:“这……我不认得。不敢说。”   燕柳犹豫了一下,也没敢吃。若这岛上有鸟雀之类的动物,或许还可抓来让它们试试这里的植物是否有毒,可惜这岛上就连昆虫都找不到。这也从另一方面说明了此岛的毒物之多,什么动物都无法存活。   这天晚上,燕柳什么都没有吃,饿着肚子睡了。   第二天,他们继续赶路,燕柳上午吃掉了半块饼,晚上实在饿得受不了,把剩下半块饼也给吃了。这下可好,他身上最后一点食物也没有了,他自己的水囊里还剩下最后两口水。   稻梅的忍耐力也不比燕柳好多少,杜讳尽量地把食物都省给他,不过他们师徒的食物也快告罄了。   高晟风和卢雅江的情况则比他们好的多。一则他们是习武之人,原本的忍耐力就要胜过常人许多,二则出岫山上的训练十分严苛,一旦受罚,挨上三四天的饿也是常事,所以他们的食物匀下来,还能够再省着吃四五天。   又走了两天,已经是他们上岛的第八天了,杜讳师徒终于也把食物吃光了,而燕柳已经饿了整整两天,面黄肌肉,走路都踉跄。而这座岛比前面的几座岛都要大上数倍,至今还没有看到前方的海岸还有多远。   稻梅摸着干瘪的肚子,忍不住问燕柳:“你真的没有认错方向吗?我们不会在打转吧?不然怎么还没看到海?一个周期都过去了。”   燕柳有气无力地答道:“之前的没有认错,我再饿下去,可就不一定了。”他哭丧着脸问杜讳:“杜大哥,你有没有什么让人吃了能不觉得肚子饿的药?”   杜讳摇头:“没有。但如果你实在饿得太难受,我可以给你针灸,减少你的饿感。”   燕柳道:“那你快给我针灸吧!什么都好,我实在受不了了!”   杜讳取出一套针具走上前,在下针之前,他确认道:“这并不能真的让你填饱肚子,你的身体还是在消耗,如果我真的为你扎针,同时你的各项感觉都会减弱,包括警惕性和敏捷度。你饿晕了都会毫无察觉的。你真的要扎吗?”   燕柳道:“扎吧。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饿死的。”   于是杜讳扎了他几条经络,扎完之后,燕柳果真不觉得肚子饿了,但身体还是十分无力。这里晚上原本上半夜轮到燕柳守夜,下半夜轮到卢雅江,不过燕柳饿了几天,身体十分疲惫,支撑不住,于是高晟风便顶了他。   前半夜的时候,高晟风还照常守着,临近深夜,他也觉得困了,毕竟许多天没填饱肚子。卢雅江比轮班的时间提早一小时起来要换他,高晟风对他道:“算了,睡吧,反正这破岛上连个活物都没有。守也是白守,还是不要浪费精力了。”   卢雅江有些担心,高晟风抱着他躺下,困倦地喃喃道:“别担心,我睡的很轻,若有异动,我会醒过来的。”没多久,呼吸渐趋安谧。   卢雅江又撑了一会儿,也抵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醒来,昨晚果然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们继续赶路。   燕柳的脚步越发的虚浮了,走着走着还会撞到树。眼看他快不行了,高晟风分了一些风干的鱼肉给他,量不多,刚尝出味道,便没有了。吃过鱼肉之后,燕柳强打精神,跟着队伍继续前进。   走着走着,稻梅突然一声惊呼:“师父你快看!前面有水!”   每个人都是又渴又累,一听这话,顿时都来了精神,朝着稻梅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瞧见不远处有一条正潺潺流动的小溪。   燕柳打头,连滚带爬地跑了过去,扑到溪边就要掬水喝,高晟风冲上去,一掌劈在他手腕上:“先别喝!”转头对杜讳说,“你看看这水有没有毒?”   这岛上全是毒物,这条小溪冲刷过这么多的毒物,恐怕也很难入口。   杜讳走上前,取出一根银针刺进溪水里,没片刻,银针就变黑了。他连话都懒得说,直接将银针拿给众人看。   这世上最残忍的事情不是逆境,而是先给了希望再让人绝望。燕柳跪在溪边小声啜泣起来,拉着杜讳的裤腿道:“杜大哥,我先喝了毒水,你再为我解毒,好不好?”   杜讳道:“我连毒的成分是什么都不知,如何能解?”   燕柳绝望地哭了,红肿的眼睛还死死盯着那条溪,似乎十分不甘心,很有冲动喝上一口试试。   高晟风拎着他的后领把他提了起来,冷冷道:“你还有功夫哭,看来也不是很渴。走吧,已经九天了,在撑一两天,很快就能到海边捕鱼吃了。”   燕柳伤心地抓着他的胳膊:“师父,我好难受,我走不动了。”   高晟风道:“是你自己非要跟来,我早已和你说过,你会有性命之虞。你说你不怕,要活着从姥山群岛上回去,什么凶兽猛兽都熬过了,饿几天便受不住,你还妄想成名?”   燕柳道:“可我快要死了。”   高晟风漠然抽回手道:“死了便死了,这世上也不多你一个死人。”又道,“你怕死吗?若不怕,就喝了这水,立刻便死。再撑几日,走出这岛,你便不必死了。”说罢开步就走,将燕柳远远地丢在后面。   卢雅江立刻跟上,杜讳和稻梅看了看燕柳,也慢吞吞地追了过去。燕柳站在溪边犹豫片刻,脑中回想着方才高晟风的话,咬了咬牙,跌跌撞撞跟了上去。   他们又走了一天之后,燕柳彻底的昏倒了。稻梅好容易将他叫醒,他起来跌跌撞撞走了两步,又昏了过去。杜讳无法,只得完全封了他的五感,使他暂时成了一具活死人,将身体的消耗减到最低,若不然,只怕过不了多久他便要真的死去。   稻梅也撑不住了,杜讳同样用银针封了他的饿感。他自己也十分不好受,没有武功护体,每天缺水缺食还要赶路,身体早已经消耗过度,但他始终在稻梅面前撑着,怕自己倒下了,小徒儿会彻底失去希望。   他厚着脸皮挪到高晟风面前,讨好道:“高教主,你能不能分一口水给我徒儿喝?”   高晟风看了他一眼,道:“我也没有水了。”   杜讳道:“高教主,我无意邀功,然若是少了我们师徒,你们这趟行程恐怕走的也没有这么顺利。这后面还有三个凶岛要走,只怕一关更比一关凶险,若是我们师徒不幸在此丧命,恐怕于你们也是不利。”   高晟风还是道:“我没有水。”   杜讳暗暗捏起了拳头,闭了闭眼,还是松开了拳头,默默回到稻梅身边。如今身陷绝境,他固然想抢过高晟风和卢雅江手里的食物和水,但是他自认未必斗得过他们。便是斗得过,熬过了此刻,接下来的三个岛但凭他们师徒的能力,根本无法闯过。唯有依靠他们,才有可能有生路。   燕柳被封了五感,无法再前进,高晟风将他绑到竹筏上,提着绳子拖行。   又过了一天,稻梅也昏了过去,高晟风取出水囊,喂了他一小口。稻梅又坚持了一段路,还是撑不住了,杜讳也将他的五感封了,绑到竹筏上拖着走。   再过了一天半,杜讳亦到达了极限。他摇摇晃晃地往前走,走十步就跌了三跤。高晟风拦住了他,道:“杜讳,你能不能封你自己的五感?”   杜讳迟疑片刻,闭了闭眼,轻声道:“能。”   高晟风道:“封了吧,我们拖你出去。再这样下去,你也会死的。”   杜讳长叹一口气,道:“好。”   他哆哆嗦嗦地从包裹里取出银针,忽道:“高教主,我有话要交代你。”他的力气已快用完,说话声轻如虫叫,高晟风不得不弯下腰去听。   就在他将耳朵覆到杜讳嘴边时,后面的卢雅江突然惊呼道:“教主小心!”   与此同时,泛着蓝光的银针往高晟风的耳后扎去!      第109章      就在卢雅江惊呼出声的同时,泛着蓝光的银针往高晟风的耳后扎去!   杜讳是拼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扎出这一针,针上萃了毒药,毒性并不是很大,大约半个月后还不服下解药中毒之人就会发作。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也撑不住了,待他将自己的五感封去,他和稻梅就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他知道高晟风并不会轻易放弃他们,因为他们对于高晟风来说还有用,可是他也知道高晟风和卢雅江自己的食物也所剩无几,如果再往下几天他们依旧没有到达海边,当他们到达临界值时,为了保存体力,自己和稻梅就势必会他们放弃。所以在自己倒下之前,必须抓住一些什么作为筹码——高晟风必须与他们同生共死的筹码。   然而就当他的针尖快要碰到高晟风耳后肌肤的时候,他的手腕突然被人捏住了。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点……他死死盯着针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想将针尖再往上送半分。也不过徒劳无功而已。   高晟风捉着他的手,慢慢直起身子,手下稍一使力,便听见杜讳手腕上的骨头发出咔咔的声响。银针落地,杜讳的手无力的垂了下去。   高晟风冷笑道:“杜讳,你莫不是饿糊涂了吧?”   杜讳无话可说,闭了闭眼,半晌才吐出最后几个字:“救救他。求你。”   高晟风冷冷道:“先顾着你自己吧,你若想死的话,我现在即可送你上路。”   杜讳哆嗦着手重新抽了一根银针,在自己身上的穴位经脉上慢慢扎着。过了一会儿,他的手垂了下去,眼睛闭上,五感被封,最后的知觉也消失了。   卢雅江惊魂未定地走上前:“教主,他这等出尔反尔之人,留着太危险。”   高晟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跌坐在地上,颓然地摆了摆手道:“可是以后也许还有用的上他的地方。”   于是卢雅江抽出软剑,挑开杜讳右手的手筋,道:“这是给他的教训。”   高晟风冷眼旁观,道:“给他包扎一下,别让他流血流死了。”   卢雅江撕下一块布,将他的手腕扎起来,将他也绑到竹筏上。然后他们两个人拖着三个人又出发了,高晟风拖了两个,卢雅江拖一个,要从他手里再接一个过来,他没同意。   真正到了绝境中,才是最考验人心的时候。这时候也许亲近的人之间会相互背叛,或者是愿意舍己为人,平日的情意或真或假,在此时都可一清二楚。   天色暗了之后,他们也走不动了,才到黄昏时就停下休息,养足精神准备第二天的路。高晟风将包裹里的食物和水取出查看,他和卢雅江两个人一共只剩下一些干鱼肉和水囊底部一细层的水了,之前整整三天时间,他们每人都仅吃了一些仅能塞牙缝的东西而已。   高晟风叹了口气,托着腮道:“这破岛究竟还要走多久。”   卢雅江道:“教主,你吃一点吧。”   高晟风的确感觉到身体已经疲乏到一个临界值了。如果仅仅是没有食物,他可以支撑许多天,可是既没有食物,又没有水,每天还要在寒冷的天气中行走四五个时辰,便是钢筋铁骨的人也撑不住。他看了眼卢雅江,发现卢雅江的嘴唇已经开的裂开了,脸色蜡黄,不比他好到哪里去。   他轻轻叹了口气,撮起一丝干鱼肉塞进嘴里,缓缓咀嚼后咽了下去。然后他又撮了一点含进口中,将卢雅江扯过来,嘴对嘴渡到他口中。他知道让卢雅江吃,卢雅江是不会吃的,唯有这个方法,才能叫他吃下去。   果不其然,卢雅江脸上闪过一丝挣扎的神色,最终在高晟风灵巧的舌尖的攻势下,将鱼肉咽了下去。   吃了鱼肉以后,高晟风又开始发呆,卢雅江将鳛鳛鱼的翅膀取了出来,道:“教主,我们把它吃了吧。”   他们原本每人身上有两个,前些时日,每人都吃掉了一个,燕柳饿极了的时候,把他自己的两个都吃了。   高晟风苦笑,道:“我总算知道为什么这里的鱼要长十条身体、十个翅膀了。他们怎么不长一百条身体呢。”他叹了口气,道,“你的先留着,咱先吃他们的。”说罢跑到毫无知觉的杜讳和稻梅身边,从他们身上搜出了剩下的两个翅膀,分了卢雅江一个,沾了点岩盐,直接就往嘴里送。   卢雅江原本想把高晟风给他的那翅膀留下,高晟风劝道:“吃了吧,还不知要走几天,你若倒下了,我可怎么办?”   卢雅江想了想,也学着他的样子,把岩盐沾到翅膀上,直接开始啃。鳛鳛鱼的翅膀并没有多少肉,且生吃十分腥臊,可此时只要有能够送进口中的食物已经很难得了,他们自然不会嫌弃。生啃光了翅膀上的肉,他们将细小的骨头掰碎,里面的骨髓也吸的一干二净,还舍不得将骨头丢了,卢雅江收起骨头小心翼翼地放进包里,以备情急之事,或许连骨头也能填填肚子。   吃完之后,高晟风搂着卢雅江躺下,卢雅江乖巧地蜷进他怀里。高晟风摸着他的头发道:“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可能死在这个岛上。”   卢雅江点了点头,搂着高晟风的腰道:“教主,我不怕。”真正到了危急的时刻,那里躺着的三个活死人,都是他们保命的后路。只是高晟风暂时不舍得杀了他们而已。而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高晟风不会先杀燕柳,队伍中最没用的人就是稻梅。杜讳正是考虑到这点,才想最后一搏,给高晟风下毒。   高晟风笑着亲了亲他的鼻尖:“想什么呢。”   卢雅江摇了摇头:“没有。”   高晟风道:“你啊,心思比我做教主的还要深。等回了天宁教,我一定要让尹叔叔把全天下最好的厨子都抓上出岫山,每天烧各地名菜,把你喂胖。”   卢雅江莫名道:“为什么是把我喂胖。”   高晟风咬了咬他的嘴唇,哑声道:“你吃东西,我吃你。”   卢雅江羞赧地垂下眼,把脸埋进高晟风怀里:“教主……”   高晟风轻柔地摸着他的头发,道:“雅江,别想着为我牺牲。你的一条贱命,我一点都不稀罕。我要带你回出岫山,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们两人都要一起回去。我要你活着,一生为我效力。”   卢雅江将脸在他胸口蹭了蹭,郑重道:“好。”      第110章      两天之后,他们终于走出了这座毒草岛。当看到远处银色的海平面时,高晟风和卢雅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跌跌撞撞冲到海边,高晟风恨不得跪在沙滩边上直接用嘴喝海水解渴,到底还存了几分理智,忍住了。   浅水区就有密集的鱼群,高晟风跳下海,抓鱼往岸上扔,没一会儿就扔了十几条。卢雅江砍了些灌木,生起火,将鱼烤上。   这些鱼他们也没有见过,外形看起来像鲔鱼,但与鲔鱼又有差别。这些鱼长着红嘴红尾,尾巴上还有红的羽翅。   抓到了鱼,高晟风没有马上下手。毕竟忍到了此刻,不能功亏一篑,他还保持着警惕。他先是取出银针,按照杜讳教的那样,解开杜讳身上被封的穴道,静静等待他五感恢复。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后,杜讳睁开了眼睛,入眼的第一幕是一条一尺来长的红尾鱼。红尾鱼还活着,尾巴啪啪乱甩,甩了他好几个耳刮子。他眼一翻,被红尾鱼抽的又昏了过去。   接着,高晟风啪啪给了他两巴掌,把他又给抽醒了,将鱼提溜的远一些,道:“这是什么鱼?有没有毒?”   杜讳愣了半天,缓缓摇了摇头。   高晟风松了口气,转头对卢雅江喊道:“他说没毒。”说完将手里的鱼往火里一丢,留下一句“起来吃鱼”就走开了。   杜讳身体消耗已是极限,好半晌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转头看见银光闪闪的海面,又是一愣,立刻回头去寻找稻梅的身影。当他看见稻梅安安静静地躺在竹筏上时,顿时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只可惜他的身体干渴到了极致,便是想落泪,也是落不出的。   杜讳没有气力爬起来,不过旁边那两个冷酷的家伙吃鱼吃的正欢,谁都不高兴理他。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成功翻了个身,手脚并用爬到火堆旁。高晟风丢了一条烤好的鱼给他,他连接的力气都没有,直接弯下腰用嘴去啃。   吃完了一条鱼,杜讳躺在沙滩上歇了半晌,终于恢复了一点力气。那厢高晟风和卢雅江身边只剩下十几条鱼骨头,显然也是饿得狠了,高晟风又一次跳下海去追鱼,没一会儿又丢了十七八条上来。   杜讳恢复精神,就爬起来去给稻梅和燕柳解开五感,当他用右手去拿银针的时候,感觉右手使不上力气,这时才发现自己右手腕上的伤口。   卢雅江走了过来,在他身边蹲下,不带任何感情地盯着他的眼睛:“这是给你的教训。这一次是你自己的一只手,再有下一次,就是你徒儿的手和脚,然后是他的舌头。”   杜讳愣愣地看着他。卢雅江也是面黄肌瘦,脸色十分不好看,显然也是又累又饿地熬了好几天。杜讳垂下眼,试着用右手捏了捏拳头,捏不紧。他半晌才道:“谢谢你们。”   卢雅江轻哼了一声:“不稀罕。”说罢便起身走了。   杜讳用左手解开了稻梅和燕柳的穴道和经脉,并将右手的袖子往下扯了扯,遮住伤口。所有人都清醒之后,每人都一口气吃了十来条鱼。稻梅和燕柳捧着塞得滚圆的肚子还正吃着呢,就突然闭上眼睛倒下呼呼睡着了。杜讳也困极了,给每人发了些解腹胀的药就睡下了。   他们在这座岛上停留了整整十三天才终于将岛走穿,吃饱喝足后一觉醒来,已经是第十四天的中午了。风向正好指向下一个岛屿,如不及时出海,他们还要在此地停留七天。即使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但是谁也不想再留下了,人人都同意立刻出海。   出海之前,他们又一口气抓了几十条红尾鱼,每人十几条,去除内脏填满岩盐用衣服包着塞进包裹里,将包裹全都塞满了。如此,岩盐能将鱼身的水分吸干,保持鱼肉长久不变质。——他们是在是被饿怕了,必须准备好充足的口粮才敢再次出海。据杜讳说,这些红尾鱼名为豪鱼,亦是山海经中提到的鱼类,吃豪鱼的鱼肉可以治愈白癣。   匆匆忙忙装好鱼肉,燕柳第一个抱着竹筏跳进海中。卢雅江看了高晟风一眼,高晟风对他点了点头,于是他也抱着竹筏跟了上去。再然后,杜讳让稻梅也下了海。   高晟风走到杜讳身边,丢给他一条麻绳,道:“你只有一只手,要不要我替你绑上,免得你被海水冲走。”   杜讳道:“那多谢高教主。我的手伤一事,请你们暂不要与我小徒说,我会自行向他解释,说我是被岛上的植物刮伤。”   高晟风漠然道:“随你。”说罢将杜讳的腰身绑在竹筏上,将他推进海中,自己也跳进了海水里。      第111章      他们顺着海风一路漂流,前往第七个岛屿。由于他们出海的时间晚了一些,海风已经开始偏转,最后一个上岸的杜讳差点被吹走,众人合力把他拉了回来,一行五人总算安安全全地登陆了第七个岛屿。   这时稻梅才发觉杜讳的右手受了伤,赶紧冲上来查看。杜讳不肯让他看伤口,用袖子盖住,将他拉到一边向他解释。他自然不会说是高晟风和卢雅江伤的,害怕稻梅会做出什么不自量力的事来,便说是他昏厥后自己被一株奇怪的植物刮伤的。稻梅相信了,难过的要掉下眼泪,反倒是杜讳摸了摸他的头,安慰了他几句,说自己回去以后能治好,这才将他劝好了。一行人继续上路。   第六岛毒草岛是姥山群岛中最大的一个岛,走半个月才能横穿,而第七个岛却是姥山群岛中最小的一个岛,他们站在这边的海,遥遥的就能看见岛那边的海平面。这座岛的两边有陡峭的山,中间一片平坦,没有高树,只有一些花草和灌木,所以一眼就能望穿。   然而虽然这岛屿看似很小,他们也不敢掉以轻心,高晟风和卢雅江还有燕柳都将武器紧紧攥在手里,每一步走的小心翼翼,先将一只脚迈出去,踩踩前方的泥土,确定泥土下没有陷阱,才敢完全将脚迈出去。   这座岛上并没有什么致命的毒物,甚至可以称的上鸟语花香,灌木丛中结的新鲜果实都可以吃,岛上还有兔子、麻雀、田鼠等寻常的动物,寻常的简直不寻常。当杜讳摘下一个果实说可以吃的时候,人们还不敢相信,高晟风先捉了一只田鼠让它试吃,吃完以后田鼠依旧活蹦乱跳的,杜讳率先拿起果子咬了一口,也平平安安,其他人这才敢动手摘果子。这红果水分十足,轻轻一捏,汁水便暴的满手都是,卢雅江摘了几个果子,将果汁挤进水囊里,没一会儿,几个水囊都装满了,其他人也纷纷效仿。   然而先前的经验告诉他们,姥山群岛中没有任何寻常的岛,当你觉得一座岛平平无奇的时候,就是你要遭殃的时候了。   走着走着,燕柳突然惊呼一声,指着前方的草丛道:“那里有人!”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不其然,地上躺着一个人。那人身形十分魁梧,草丛足有人膝盖那么高,他平躺着,肚皮却还能高出草丛。皮肤是赤红色,看起来应当时常在阳光下暴晒。   “我的妈呀!”燕柳又一声惊呼,道,“是个死人!你们看,他没有头!”   由于有草丛遮挡视线,高晟风又往前走了一点,终于看清,那壮汉脖子以上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燕柳道:“这里为什么会有死人?是之前来找月见草的人死在这里了吗?”   杜讳道:“如果是前人,尸体应该早就腐烂了。”   燕柳道:“那那那,难不成是天上掉下来的?”   稻梅缩在杜讳身后,抱着他的胳膊小声道:“说不定是秃鹫丢下来的。”   卢雅江道:“什么怪物能丢下这样庞大一具尸体?”   他们正讨论着,那具“尸体”突然翻了个身,慢吞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它虽然没有头,但是站起来之后,足有丈高,他的身体将原本沐浴在阳光下的人们都遮挡进阴影中。他的身材异常魁梧健壮,肌肉累累,仅上臂就有高晟风两条大腿那么粗壮。它抬手挠了挠自己的断颈,挠完后的指甲血肉模糊。   燕柳道:“妈呀,诈尸了。”腿一软,跪了下去。   稻梅一声都没吭,眼一翻就要昏倒,杜讳也吓得够呛,膝盖发软,被稻梅拖着坐倒在地。   高晟风和卢雅江同时往后退了两步,虽说没被吓昏,却也够呛,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   就在他们幻想着自己只是眼花的时候,“尸体”又动了,弯下腰捡起地上的两件东西——一把丈八宽斧,一柄纹龙精铁大盾。他转过身,面对着高晟风等人,“打量”着他们。说是打量,因为这具“无头尸”的的确确长了眼睛,只是他的眼睛长在常人乳首的位置,赤红的乳头为双眸;而他也有嘴,嘴长在常人肚脐的位置。他突然张开嘴哇哇大吼,吼声使得天地同震,鸟雀乱飞,鱼群腾跃,高晟风等人不禁难耐地捂住耳朵,内府险些被他的吼声震碎。   这回不用杜讳说,高晟风和卢雅江都认出了那究竟是什么怪物——刑天!   根据《山海经·海外西经》的记载,刑天是炎帝的近臣,炎帝败于黄帝后,刑天不甘失败,再度与皇帝展开厮杀,被黄帝砍断了头颅。然而他虽然失去了头颅,却依旧不甘心,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誓与黄帝争斗到底。所谓干戚,干为盾,戚为斧,他手中的斧盾都是传说中的神器,光斧面就有两个人那么宽。   竟然在此处遇到了传说中上古沦落的神祗,高晟风他们简直要怀疑自己在做梦。但是刑天没有给他们太多思考的时间,挥舞着丈八宽斧冲了上来。高晟风来不及多想,持刀的手一翻,握刀迎了上去,卢雅江抽出软剑紧随其后,两人一左一右向刑天扑去。   就在这个时间里,杜讳赶紧弄醒了爱昏倒的小徒儿,推了他一把,道:“快,快跑!”   燕柳也想上去帮忙,但是刑天的样子长得太恐怖了,他双腿发软打颤,站都站不住。   高晟风一刀劈向刑天的手臂,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刀撞上那条健硕的胳膊,居然被弹开了,刑天毫发无伤。高晟风大吃一惊,刑天转手一大斧向他劈来,他赶紧就地一滚躲了过去。丈八宽斧砸下来,大地裂开了一道又长又宽的缺口。   与此同时,卢雅江手中的软剑也刺中了刑天的后心,然而他比高晟风还不如,剑尖碰到刑天的肌肤,半点没刺进去,整个剑身都弯折了。他大惊之下立刻收剑,刑天转身,将铁盾将他砸了过去,卢雅江狼狈地避开,铁盾砸到地上,留下一个一尺深的坑。   那刑天满身硬如钢铁的筋肉,居然刀枪不入。高晟风和卢雅江一击不成,再扑上去,都使出了十成的功力,高晟风的刀连刀刃都卷了,只在他背上划出一道细细的红痕;卢雅江的梅纹扭丝剑不过在他胳膊上刺出了几个小红点。他们拼尽全力的攻击,对于刑天半分影响也没有。刑天舞干戚依旧舞的起劲,乱砍乱砸,大地被他砍出了好几道裂痕以及砸出了好几个深坑。   这时杜讳出手向高晟风丢了一个瓶子,道:“这是剧毒!”   高晟风稳稳地借住,拔出瓶塞,将瓶子里的粉末向刑天洒了过去,正洒在刑天的肚皮——或者说是脸上。刑天张开嘴,伸出舌头舔了舔,将毒药完全吃了下去。可惜那毒药对他没有丝毫用处,他又一斧向高晟风砸过去,高晟风便是应尽全力也不能制止那宽斧的半分进路,不敢硬接,只得狼狈地滚地躲过。   这刑天刀枪不入,又百毒不侵,高晟风卢雅江与他纠缠了片刻,皆累的气喘吁吁,他却越打越来精神。眼见形势越来越不利,高晟风对卢雅江喊道:“快撤!回海边!”说罢扑过去提起燕柳的领子就往海边跑,卢雅江立刻收剑跟上。   那刑天跑的也是极快的,追着他们一路到了海边,高晟风等人被逼的无路可走,只好跳下海去。刑天在海边犹豫着,似乎有些惧怕海水,便没有再追下去,过了一会儿,他转身走了。   刑天一走,湿淋淋的五个人从海水里爬上岸,倒在海滩边上休息。   稻梅惨白着脸道:“那可是神啊。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居然连上古神祗都出现了!”   高晟风不屑道:“神怎么了?”   燕柳小声道:“神……师父打不过。”   高晟风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给我闭嘴!”   卢雅江默默地打量着梅纹扭丝剑。高晟风的刀已经卷了刃,幸好他的梅纹扭丝剑并没有受损——那可是高晟风给他的十六岁的生日礼物!   杜讳道:“连毒对他也没有用……怎么办,我们必须要穿过这座岛,才能前往下一座岛屿。”   稻梅小声道:“我们能不能趁他不注意,偷偷溜过去?”   燕柳道:“这岛这么小,一眼就能望穿,五个人都躲过他的视线溜过去太难啦。”   稻梅道:“不然怎么办?他刀枪不入、百毒不侵,我们都拿他没有办法。”   高晟风一言不发地看向远处。刑天似乎有些畏惧海水,不愿靠近海岸,如果他们能够沿着岛的边缘前进,或许可以避免与刑天正面交锋。但是岛的两边是险峻的山,临海处是立刃,难以攀登,根本过不去。且就算他们上了山,刑天也一样可以上山。而姥山群岛必须依次穿越每一个岛屿而不能直接走水路,是因为海水非常湍急,会将人冲到群岛周围的一圈礁石上,一旦撞上,必将粉身碎骨。   五个人一直蜷缩在海边,期间燕柳和卢雅江都试着闯了闯,但是只要一离开海岸,刑天就会立刻冲上来攻击。刑天个子虽然大,但是身手很敏捷,观察力也很敏锐,而且他似乎永不疲倦,自从高晟风他们上岛后,他就再也没有休息过,连夜晚都在岛上逡巡着。想避开他穿过海岛,根本不可能。   众人无奈,只好在海滩边上睡了一晚。夜里涨潮,稻梅差点被海水冲走,燕柳把他提了回来。稻梅气的往岸上跑了几步,刑天立刻举着干戚冲了过来,稻梅往他所在的方向乱七八糟撒了一堆毒粉,都不敢看有没有撒到刑天身上,就吓得屁滚尿流跑回海里,躲到杜讳身后直哆嗦。   第二天,高晟风又试着闯了两次,照样被挡回来了。   等到第三天晚上,众人还是一筹莫展。燕柳哭丧着脸道:“难道我们要原路返回?我可不想再走一次毒草岛了,还不如跟刑天拼了呢。”   卢雅江冷冷道:“那你去拼啊。”   这时高晟风突然站了起来,大声叫道:“不管了,我拼了!”   卢雅江立刻换了一副表情,慌忙站起来,道:“晟风,你别冲动啊。”   高晟风说要拼了,却没有冲过去,而是将衣服一脱,露出赤裸的胸膛。   众人皆惊,燕柳道:“师父,你要做什么?”   高晟风在海滩边上捡了一块黑色的炭石,在两侧的乳首上画了两只眼眶,然后对杜讳伸出手:“给我朱砂。”   杜讳愣愣地掏出一包朱砂给他。   高晟风用诛杀把自己的乳头染成像刑天一样的血红色,又用朱砂在肚脐上画了一张大嘴,画好以后转身问卢雅江:“像不像?”   卢雅江哭笑不得,迟疑着不知该怎么回答。   稻梅小声嘀咕道:“那可是上古的神。”   高晟风瞪他:“神怎么了?神算什么?本教主就不怕神!”   燕柳喃喃道:“师父,你这是藐视神祗。”   高晟风鼻孔朝天地哼道:“本教主从来不将神放在眼里!”说罢又拔了一些草,黏在自己的裤衩周围,弄成跟刑天身上穿的样子差不多的草裙,提起那把卷了刃的刀就冲了出去。   卢雅江迎风喊道:“教主……你当心啊……”      第112章      高晟风一离开海岸,刑天立刻提着斧盾冲了过来。高晟风把胸更挺出去一些,气急败坏地骂道:“瞎了你的狗神眼!看不见老子跟你一样吗!”   杜讳撑着下巴喃喃道:“有可能成功吗?”   稻梅犯了个白眼:“怎么可能?那是神,又不是傻子!”   燕柳纠结地嘀咕道:“对啊,那是神……可是那又是师父……师父和神哪个聪明呢?”   卢雅江一脸惨不忍睹地捶了捶额头,其实觉得有点丢人,却连眼睛都不敢眨,目光紧紧追随着高晟风的身影。   刑天快跑近高晟风的时候,脚步渐渐慢了下来。高晟风紧张地抓着刀,随时准备转身逃跑。最后刑天在高晟风面前停了下来,肚皮(脸)皱成一团,疑惑地打量着他。   高晟风紧张的连呼吸都要停止了,用力地把肚皮挺出去给刑天看。   稻梅和燕柳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不会吧,这都可以?”杜讳失笑,卢雅江的心在胸膛里砰砰乱跳。   刑天的目光渐渐从高晟风的肚皮转到头上,看到他脖颈以上完整的部位时,表情突然变得异常愤怒,扬起丈八宽斧向他拍去,高晟风跟个狐狸似的精,就在刑天目光上移的时候他已经暗暗准备着,当刑天抬手的时候,他转身就跑,连滚带爬地逃回了岸边。   稻梅又翻了个白眼,小声道:“我就说,怎么可能,那可是神。”   高晟风提拳头要揍他,杜讳赶紧把小徒弟的脑袋压到自己怀里,装腔作势地打了两下,道:“你没主意就闭嘴!”   稻梅委屈地把脸埋进师父的肚子里。他平日里自然是不敢出演讽刺高晟风的,只不过这一回高晟风也实在是太丢人了,他不嘲笑几句,心里都过意不去。   燕柳失神地喃喃道:“看来还是神比较厉害……不过师父也很厉害啦,能想得出这招。”   卢雅江怕高晟风失落,绞尽脑汁地想着宽慰的词:“晟风……”   高晟风打断道:“我刚才就差一点点!他明明已经被我迷惑了,他看到我有头的时候,才把我识破的!”   可是活人怎么可以没有头呢?这个局很难解。   卢雅江道:“要不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高晟风横眉竖眼的:“想什么别的办法?就这个办法!一定能行的通!”说完一屁股说到地上,托着下巴开始冥思苦想。没一会儿,他又从包裹里翻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是他随身带的的易容用具。然而这里没有镜子,他对卢雅江招了招手:“雅江,过来过来,坐我对面。”   卢雅江莫名其妙地坐下。   高晟风晃来晃去盯着他眼睛看,卢雅江十分莫名,高晟风道:“你把眼睛睁大一点。”   卢雅江努力把眼睛瞪大。他的眼珠很黑很纯净,里面映射出了高晟风的模样。高晟风笑了,吧唧亲了他一口,摸摸他的脸道:“乖,不要动。”说罢便扬起脖子,以他的眼睛作为镜子,勉强地画了起来。不一会儿,他就在脖子上画出了一道逼真的伤口。   其他人看的目瞪口呆。   紧接着,高晟风用泥土把自己脖子伤疤以上的部位完全抹成黑色,连耳朵和嘴唇都抹了,就剩两眼珠子漏外头。头和身体完全成了两个颜色,乍一看,的确不会将他们当成是同一个人的部件。   高晟风又在海滩边上找了块形状正好的石板,带着内力的刀锋削过去,把石板切成了斧头状,还自带一根天然的石柄;他又找了快较大较薄的石板,用手穿出一个洞来,将手嵌进去抓住。这一来,石斧石盾都有了。瞧他弄得还真像是那么回事,连稻梅都不好意思说风凉话了。   高晟风再次冲了出去,这回所有人都期待地看着他。稻梅一边盯着他看,一边小声嘀咕道:“要命,我怎么也被他弄蠢了。难道还真能成?”   高晟风刚一离开海岸,刑天果然又迎了上来。这一回,他像上一回一样,没有立刻发动攻击,而是先看了看高晟风肚皮上的那张脸,又去看高晟风脖颈以上的部位。他的视线从高晟风黑乎乎的脸上扫过,情绪没有任何变化,目光又回到了他肚皮上的“脸”。海边的所有人的屏息静待着。   高晟风抖动着胸肌和腹肌,使得那张“脸”也跟着活动起来,腰一弯一弯,使得肚皮不停瘪进去,就好像嘴在一张一合一样。刑天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放下丈八宽斧,将摊开的手心放到地上,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高晟风迟疑了一下,自以为是的领悟了他的意思,跳到他的手心上。   卢雅江的心顿时悬到了嗓子眼。这时候如果刑天突然握拳,高晟风来不及逃,就会被他捏成肉酱的。   然而刑天并没有这么做,他小心翼翼地把高晟风放到自己肩膀上,然后捡起石斧,往岛中央走去。   众人都松了口气,狂喜之余,又觉得十分可笑,稻梅小声道:“我再也不相信神了。”燕柳道:“果然还是师父聪明些。”卢雅江瞧着高晟风抖胸肌的样子,后知后觉突然觉得有些……不忍直视。江湖第一魔教的教主……总觉得魔教的未来十分堪忧啊。   走到岛中,他停了下来,弯腰开始挖土,不一会儿从土下刨出一枚酒坛。他的酒坛,也差不多到高晟风的脖颈那么高,高晟风不敢随随便便喝他的仙酒,生怕自己的身体受不住,于是爬到酒坛上,用肚皮蹭了蹭酒面,又爬了下来,假意喝过了。   刑天很高兴,依依呀呀叫个没完,不一会儿又不知道从哪里弄出一条巨大的兽腿要分给高晟风。   高晟风与他周旋了一会儿,就回到了海滩边上,得意洋洋地抖动着胸肌道:“怎么样?我就说,神算什么,天皇老子我都不放在眼里!”说罢就去扒卢雅江的衣服,“来来来,我帮你画!”   燕柳主动宽衣解带道:“我也要!师父也帮我画!”   杜讳师徒面面相觑。   高晟风拿起炭笔,几笔就勾勒出一双眼睛。他很快就替卢雅江在胸膛上画完了一张脸,五官与卢雅江自己的全无二致,除眼珠是红色的外,简直可称得上惟妙惟肖。旁人都惊叹于他的化妆技术,独卢雅江想起了往事,神色有些黯然。不一会儿,他将卢雅江的脸也全抹成了黑色,脖子上画了刀逼真的伤口,拍了拍手,大功告成,道:“你去试试。”   卢雅江跳了出去,果不其然,刑天也将他当成是同类,没有攻击他,还请他吃肉。   紧接着,高晟风又给燕柳、杜讳和稻梅都画了一张新脸,燕柳和杜讳的都是照着他们原本的五官画的,唯独稻梅,高晟风是按着玲珑仙子的样貌给他画的,把他化成了个大美人,还上了自己的全套装备,把稻梅乳首上的眼睛画的含情脉脉,似乎一个发春的少女在暗送秋波。画完之后,高晟风还威胁道:“你如果敢把我画的妆弄花,我就削掉你的乳头!”   他一转身,稻梅就扑进杜讳怀里哭了:“师父,魔教好讨厌的人哦。”   杜讳看着他胸口的脸,也忍不住笑了,摸摸他的头道:“没关系,过几天出了这个岛就好了。”   他们一个接一个满心忐忑地离开海岸,朝岛中进发,刑天再没有对任何人表现出过攻击的意图。稻梅是最后一个进岛的,当时刑天正和自己的一群“兄弟”们围在一起高兴地喝酒吃肉,回头看了他一眼,突然松手将手里的大兽腿掉到了地上,燕柳就坐在他下方,差点被从天而降的兽腿给砸死。   刑天放下酒和肉,缓缓地站了起来,丢下一堆兄弟们,向“美人”稻梅走了过去。   稻梅两股战战,死的心都有了,惨叫道:“师~~~~父~~~~~”   高晟风幸灾乐祸地啃着兽腿,高声道:“没事,别怕,他这是喜欢你呢!”   幸亏刑天虽然有了乳首当眼睛,肚脐当嘴巴,却没有长出耳朵来,听不见他们的对话。   刑天走到稻梅面前,停下了,他跪了下来,小心翼翼地伸出两手,将稻梅捧起来。稻梅汗如雨下,连气都不敢喘,偏偏这时候想昏却昏不过去。   燕柳兴奋地欢呼道:“噢噢!稻梅,他喜欢你!真好!”   高晟风倒在卢雅江的怀里笑的花枝乱颤:“别怕,他好喜欢你呢!”   杜讳脸上也有些绷不住了:“高教主,这……”   刑天将稻梅捧到面前,咧开嘴嘎嘎笑了起来,他撅起嘴,缓缓靠近稻梅的胸膛,亲了亲稻梅的“嘴”,又伸出舌头,对着稻梅的胸膛乱舔,然后将稻梅捂到自己的心口上。再放开的时候,稻梅已经口吐白沫昏死过去了。      第113章      刑天抱着稻梅亲热了半晌,发现心爱的“美人”已经昏过去了,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热情地有些过分,依依不舍地将美人放下了。   刑天一放下稻梅,杜讳立刻冲了过去,将稻梅拖进灌木丛中,把他翻了个身背朝天,暂时藏了起来。   高晟风得意地哼了一声:“我堂堂天宁教的教主,也容得你藐视?”   卢雅江却面色不善地哼哼道:“教主对那玲珑仙子倒是颇上心啊,画她的相貌,画的惟妙惟肖。”   高晟风眼珠子转转,对他勾了勾手指,将他的脑袋压下来,贴着他的耳朵道:“你吃醋了?”   卢雅江想到当初韩骋一口一个要找水玲珑给他生孩子的事,心里十分别扭,转开脸生硬地否认道:“没有。”不过其实,如果不是韩骋多次和玲珑仙子同时出现的话,他八成会觉得水玲珑也是高晟风易容假扮的。   高晟风捏了捏他涂满泥巴的下巴,捏出两个指印来,赶紧给他抹抹平,促狭地揶揄道:“承认呗,你就是吃醋了。”   卢雅江轻轻哼了一声,一脸别扭的样子。   高晟风笑道:“水玲珑也是我天宁教的人物,教外四尊使之一,日后待我一一为你引见。那是她配合我演的一场戏罢了,我自然是不会找女人为我生孩子的。”   卢雅江瘪着嘴不说话。   高晟风捏了捏他的屁股,遗憾道:“可惜你生不来。”   卢雅江拍掉他的手,瞪了他一眼。过了一会儿,他想将脸靠进高晟风的怀里,可惜脸上都是泥,于是他凑过去,在高晟风耳边小声道:“晟风,你不要喜欢别人。”   高晟风又捏了捏他的屁股,这回卢雅江没有拍开他的手,而是别扭地扭了扭。高晟风心里一边赞叹着屁股的肉感无论捏几次手感都是那么好,一边道:“你若是对本教主一心一意,本教主可以考虑考虑,让你伺候本教主一辈子。”   卢雅江轻轻捏了捏他的手。   那厢刑天与美人一亲芳泽之后,却把美人吓昏了,十分之失落,又跑回来和他们喝酒吃肉。杜讳验过他的酒肉,都是寻常之物,没有毒。高晟风还是不敢喝,燕柳耐不住好奇,偷偷喝了几口,过了半天也没什么不适,于是高晟风和卢雅江这才敢享用刑天的美食。只不过他们不能光明正大地用嘴吃,得先喂自己的肚皮,然后趁刑天不注意,再偷偷往嘴里送。   到了晚上,他们要休息了。杜讳和稻梅还是有点担心,再则稻梅也被刑天的求爱吓怕了,晚上还是跑回海滩边睡觉,余下三人则留在岸上睡觉。等他们都睡了,刑天一人坐着十分无聊,又躺下休息。   高晟风并没有睡着。他与卢雅江以灌木丛为掩饰,正在草丛中翻滚。   高晟风道:“你‘眼睛’掉颜色了,我给你补补。”说着用手指沾了朱砂,在卢雅江的下身上缓缓打磨。朱砂的质感十分粗糙,卢雅江的那处又十分敏感,被他磨了两圈,就忍不住丝丝抽气,弯起身子想躲避,却被高晟风死死压着不让他躲。   卢雅江难耐地扭动着身子:“晟风……晟风……别……”   高晟风嘿嘿一笑,擦掉他嘴唇上的泥土,也擦掉自己的,亲了亲他。   卢雅江揽着他的背忘情地吻,高晟风的手从他的草裙下伸进去,揉搓他的那根物事。卢雅江抬起膝盖也同样去蹭高晟风腿间那物,两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高晟风将他的身子侧放,将草裙裤衩拨到一边,手指伸入那处耐心地开拓,过了一会儿,感觉差不多了,便换上自己的那物顶了进去。   卢雅江闷哼了一声,手在身后乱抓着,高晟风赶紧将自己的手送过去让他抓住。卢雅江艰难地扭过头渴求他的吻,高晟风固定着他的胯用力顶撞,凑过去纠缠他的舌头,迫他将呻吟统统咽了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卢雅江只觉得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又沉甸甸的,似乎在往天上飘,又有一双手拼命地将他往下拽,上上下下,飘飘忽忽,又快活,又痛苦,还差一点,还差一点点就能找到一个突破口,达到快乐的巅峰……   突然间,他发现黑暗中似乎有一双巨大的眼睛正在盯着他看,顺着那目光的来源望过去,只见一个巨大的黑影正蹲在灌木丛边上,两只乳头(眼睛)挤啊挤,将他们的行为尽收眼底。   卢雅江吓了一大跳,用力一蹬腿,正踢在高晟风小腿胫骨上。高晟风被他吓了一跳,半插在他体内的那物猛地颤了几颤,就把精水射进他的身体里。   卢雅江拍着胸脯,惊魂未定道:“刑天……刑天在看。”   高晟风往刑天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撅撅嘴,道:“看就看呗,这家伙从上古到现在,大约都没有享受过这般美妙的滋味,怪可怜的,让他看又有什么。”说罢挺着肚皮凑过去磨蹭卢雅江的肚皮,在刑天看来,就像他们在“亲嘴”一样。   刑天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盯着他们。   卢雅江被看的十分不自在,滚进高晟风怀里,把脸埋了起来。   高晟风抓起一把泥,替他把脸上糊掉的地方补了补,道:“睡吧。”   翌日一早,杜讳和稻梅睡够了,进岛摘果子吃。稻梅刚刚离开海岸,刑天突然大步冲了上来,他吓的“啊”地惨叫一声,躲到杜讳身后,杜讳张开双臂将他护在身后。刑天走到他们面前蹲下,小心翼翼用两只手指夹起杜讳的腰,把他提了起来,远远地放到一边去。杜讳在这样庞大健壮的上古神祗面前根本无力挣扎。   排除了杜讳这个障碍之后,刑天又把稻梅给捧了起来,像昨天那样跟他“亲嘴”。刑天上万年没刷过牙,吃的又是大酒大肉,一张嘴,那味差点又把稻梅给熏晕了。亲完之后,他却没有像昨天那样把稻梅给放了,而是撩起自己的草裙,低头看了看自己双腿间的那根玩意。刑天的块头本来就是常人的六七倍大,那东西足有稻梅的大腿那么粗,又黑又长,半翘在空中。稻梅看得直了眼,突然一股谶感涌上心头,抓狂地大叫道:“不!不!!!师父救我!!!”   刑天看完自己的东西,又去掀稻梅的草裙,露出他白白的屁股蛋,小心翼翼地用双指掰开往里面看了看,眼神困惑。   这回杜讳都要昏过去了,勉强站住了,转头怒瞪高晟风:“高教主!!!”   燕柳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不、不会吧……”   高晟风笑的肚子痛,道:“别担心,他插不进去的。”   杜讳眼睛在喷火,上来掐死高晟风的心都有了。   高晟风强忍住笑意,肩膀一抖一抖的,捡起石斧,运足力气往刑天的酒坛一劈,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高达的坛子顿时四分五裂。   刑天转身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了一眼,放下稻梅,走了过来。稻梅满脸都是泪,连滚带爬逃回海里,摔得啃了一嘴泥都来不及吐。杜讳恶狠狠地剜了高晟风一眼,连忙跑过去检查小徒儿的状况。   刑天跑回碎掉的酒坛边上,看着碎片露出愤怒的表情,高晟风却捡起一块碎片当成碗用,向刑天做了个敬酒的动作。刑天的脾气很快就消了,学着他的样子,也捡起碎片里的酒喝。   闹了这么一出以后,高晟风总算大发善心,帮稻梅把肚皮上的妆容改了一改。美人不见了,之后的几天里刑天失魂落魄地在岛上逡巡了一圈又一圈,却始终没有找到。   一转眼,七天的时间终于到了,眼看着风向改变,他们准备出海了。   刑天很舍不得这些兄弟们,到高晟风他们扛着竹筏要下海的时候,他还拿出了一堆异兽的肉送给他们。不过这些肉实在是太大了,高晟风他们也带不走,割了一些,凑够半个月的口粮,把剩下的又还给了刑天燕柳也有些舍不得刑天,临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嘴里还念叨着:“那可是传说中的刑天啊,真的要走了,我会以为之前都是我在做梦的。”   稻梅和杜讳则是火烧屁股似的跳进了海里,连刑天给的肉都没有要。   五人继续往第八个岛屿漂去。      第114章      人们很快到达了第八个岛屿。这一次,他们没敢轻易进岛,先在岸边往内陆张望了一番。这第八个岛屿和第七个岛屿有些相像,岛上没有瘴气,没有毒草,一派宁静平和之景。   燕柳摩拳擦掌道:“这次又有什么上古战神?”   稻梅气急败坏道:“你有什么好高兴的!那种东西最好不要碰到!乌鸦嘴!”   燕柳委屈道:“有什么不好,多有意思啊!再说了,刑天那里我们也不是顺利地过来了吗!”   稻梅怒道:“哪、哪里顺利了!总之那种东西再也不要遇到了!”   高晟风和卢雅江率先上了岸,其他人紧随其后。这座岛的条件比上一座岛更加好,有青草,有小溪,有果树,有野猪野兔等动物,人便是在此长久逗留也不成问题。   稻梅抓着杜讳的衣服抱怨道:“每次都这样,看起来风平浪静,冷不丁就冒出个吓死人的东西。我宁愿一开始就把危险的东西放出来。”   杜讳拉住他的手,道:“小心为上。”   与此同时,走在前方的卢雅江亦凑到高晟风身边,叮嘱道:“教主,小心。”   高晟风对他笑了笑:“不怕!我倒要见识一下,这岛上到底有什么稀奇的东西!”   所以当他们走了一天就把这座岛走穿,站在海岸边上的时候,每个人都是面无表情的。   天很蓝,地很绿,海很清。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良久,还是燕柳先打破了沉默:“我们这是……把第八个岛走穿了?”   稻梅伸手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高晟风和卢雅江同时转身回望这座岛,疑心自己错过了什么,但是走过的路上依然是他们走过时那派平和宁静的景象。   “这……”卢雅江道,“难关不会在水里吧?”   杜讳道:“很有可能。”   燕柳道:“哇!那会是什么?海怪吗?”   稻梅哆嗦了一下,道:“凭凭凭啥每个岛都要有难关,前面七个岛已经够了!只有最后两个岛了!也许这个岛上本来就什么都没有!”   就在他们热烈讨论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噌噌噌的一连串巨响声,震得人头晕目眩,心砰砰快跳!   稻梅猛地躲到杜讳身后,燕柳立刻回头,卢雅江抽剑转身一气呵成。   然而站在他们身后的只有一脸无辜的高晟风,没有敌人,没有奇袭,没有任何异常。那连串的巨响声,是高晟风用内力弹刀发出的。   卢雅江黑着脸道:“教主你做什么?”   高晟风眨巴着大眼睛道:“我试试能不能把岛上隐藏的怪物引出来啊。”   稻梅恨不得扑上去掐死他:“怪物不出来多好啊!你居然想把它引出来!你你你、你们一群怪物!”   杜讳摸着下巴道:“不过这个岛果真走的那么轻松的话……心里有些不安啊。”   高晟风又问燕柳:“你确定我们没有走错方向吗?”   燕柳捡了一根树枝,蹲在地上画起了地图,画了一个圆,代表姥山群岛周围的礁石,圆形上有一个缺口,他指着缺口道:“这就是我们当初进来的地方,在这里上岸,第一个地方是蛇岛。”圆中又画了十个小圆形代表姥山群岛中的十个岛,群岛是九岛环一岛,最后一个岛在最中间,上面长着高晟风他们要找的月见草,十个岛组成的形状就像一个反转的“の”形。燕柳道:“我们现在在这,往北偏西走,这个方向,没有错。”   高晟风看了看正在下山的太阳。除非这姥山群岛连太阳都跟外面的世界不是同一个太阳,不然的话,这个方向是北西向没有错。   不管他们如何不敢相信,事实就是他们再一次走到了海边,准备向下一个岛屿进发。而且,下一个岛屿离的并不太远,站在海边,视力好的话,就可以看见远处的黑点,那应该就是第九个岛屿了。   他们习惯性地在海滩边上歇下,等待风向吹向下一个岛屿,他们才可以再一次前进。   高晟风道:“我们现在在第八个岛上了。也许这个岛上,是真的什么都没有。我听尹叔叔说,传说中在第九个岛上,居住着当地的居民。也许是因为这两个岛离得非常近,所以这岛上原本害人的东西都让第九岛上的居民们弄走了,才会变成这样适合人居住的环境。”   燕柳颌首道:“这个我也查到过,的确,据说第九岛上住着人。”   稻梅吃惊道:“这种地方也能住人?我的天,那都是什么怪人!”   卢雅江冷冷道:“据说他们都是绝世高手。”   稻梅缩了缩脖子,杜讳拍拍他的手。   高晟风仰面躺了下去:“人……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众人在海滩边上,各做着各的事,燕柳盯着自己画的地图研究,又时不时抬头遥望已经出现在视线中的海岛,自言自语地喃喃道:“好像有哪里不对……这方向,总感觉稍稍有一点偏差啊。”   过了一会儿,卢雅江突然跳了起来:“不对!”   所有人都看向他。   卢雅江道:“这里为什么没有海风?你们看这海,太平静了!”   众人听了他的话以后看向海面,这海面的确平静的不像话。他们之前通过前七个岛的时候,海滩边上的海风都是十分厉害的,且全天无休止,方向七天一轮回,只有顺着海风飘向下一个岛才能成功上岸,不然被冲到周围的礁石圈上就会撞死的。这一次他们在海滩边停下等待只是已经习惯了之前的思维,完全没有意识到没有海风这个事实,过了这么久,卢雅江才发现了这件奇怪的事。   高晟风也站了起来,奇道:“没有风,海面那么平静,就不怕撞礁石,那我们岂不是可以不用再等了,自己游过去就行?”   卢雅江道:“可是我怕海水中会有什么陷阱。”   高晟风道:“如果真是那样,那也没办法。在岸上,我还能应对,水中,我们谁都不擅长。”   燕柳迟疑道:“那我们还下不下海?”   高晟风瞪他:“不下去怎么办?连刑天这关都闯过了,难不成我们现在回头?”   杜讳深沉地说:“是我们自己将前路想的太可怕。也许海里什么也没有,也是可能的。”   卢雅江道:“现在天色也暗的差不多了。无论如何,再等两天看看,也许只是现在暂时没有海风,很快就会有的。”   于是他们上岸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上午,又在岛上采摘了一些水果,杀了一些小动物烤肉吃。然而依旧没有海风,海面还是一样的平静。   百无聊赖地等到了下午,高晟风突然跳起来,道:“不等了,再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我游过去试试!”   卢雅江慌忙道:“教主,你太心急了些,我们才等了一天。”   高晟风道:“那你说我们要等几天?”   卢雅江迟疑了一下,道:“先前都是以七天为周期。”   高晟风道:“难不成我们就要这样在这里坐上七天?”   杜讳也劝道:“高教主,小心为上,我们都到了这里,不急在这一两天,贸贸然乱闯,终究太不谨慎了。”   高晟风无奈地坐了回去:“好吧……好吧……那就再等等。”   就这样,平平安安又过了一天。   在岛上的第三天,燕柳百无聊赖,就下海去游泳。他一个扎猛子下去,又浮了上来,抹掉脸上的水,砸吧砸吧嘴,道:“这海水……尝起来好像跟之前的海不太一样。”   杜讳在坐在岸边问道:“哪里不一样?”   燕柳道:“好像……没有那么咸涩,也没有那么苦。你尝尝?”   于是杜讳走近浅海处,掬了一捧海水,伸出舌头舔了舔。舔过之后,他皱起眉头,表情不解,又重新掬了一捧,小喝了一口,咂咂嘴,道:“好像是不那么咸……”   他们把其他人也叫了过来,都试了试,大家都觉得这海水没有之前的海水那么咸涩,确定不是某一两个人的味觉嗅觉出了问题。毕竟之前经历的海水,苦涩到令人刻骨铭心,每个人在漂流的时候都不可避免地尝到了很多,而这里的海水,就好像是水中加了盐,至少是将先前的海水稀释了好几倍。   燕柳奇道:“这同一片海,为什么海水的味道还会不一样呢?”   众人都想不通,但是这姥山群岛上什么奇怪的事都有可能发生,他们也没什么可惊讶的。   就这样平平静静地又过了几天,终于熬到了第七天,海面上有了一点小风,也只不过是使海水微微泛起波澜罢了。高晟风等不下去了,抱着竹筏跳下海,向前方的岛屿游了过去。他这一下水,卢雅江自然也跟着下去了,燕柳当然紧随其后,杜讳和稻梅师徒看着他们游到海中央也没发生什么意外,无法,只得也抱着竹筏下去了。   没有了海风的助力,他们在平静的海水中游的十分吃力,尤其是稻梅和杜讳,杜讳还伤了一只右手,每游一段路就停下来趴在竹筏上休息一会儿,等到精力恢复之后再继续往目标游去。   大约游了大半个时辰之后,高晟风和卢雅江率先上了岸,燕柳距离他们还有不远不近的一段路,而杜讳稻梅师徒还在海中央挣扎着。他们便先去捡了些柴火来将衣服和包裹烘干。   又过了一个时辰左右,杜讳和稻梅也先后上岸了,累的像死狗一样,一上岸就趴下了,连个身都翻不动。   高晟风一边用树枝拨着火堆,一边道:“这里就是第九个岛了,会不会真的有人呢?”   话音刚落,一个黑影从他身后的草堆里迅速窜了出去。      第115章      高晟风连头都没有回,感觉到身后的动静的片刻就把手里的刀鞘丢了出去,只听“啊”的一声惨叫,是人发出的呼喊声。那黑影飞了出去,摔在草丛里。   “真的有人!”燕柳跳了起来,朝着那黑影飞出去的地方跑过去,拨开草丛,奇道:“咦?”   卢雅江和高晟风走上前,看到草丛里的物事,都是一愣:那里倒着的是一匹马。   燕柳道:“看来骑马的人跑了!”说罢便向四周张望。   刚才还累的要死要活的稻梅突然来了精神,滚到杜讳身边,紧紧抓着他的手,害怕的瑟瑟发抖。能住在这种岛上的人,肯定也不是什么正常人,说不定真的是妖怪,还是会吃人的妖怪。   卢雅江却道:“不,没有别人在附近。”说罢蹲了下来,检查那匹马。   燕柳茫然地看向高晟风:“可是我刚才明明听见有人在叫啊,师父你听到了吗?”   高晟风双眉紧锁。这周围除了他们几个人,他的确感觉不到任何其他人的气息,而且他刚才打中的黑影的的确确就是这匹马,并没有人从马上逃走。可是他也确实听到了人的叫喊声。   那匹马和内陆上的马长得不太一样,它的前脚带有奇怪的花纹,尾巴居然和牛尾巴长得一样,但是身体的确是一匹马。那马只是暂时被高晟风敲晕了,被他们翻来覆去地检查了一番以后又醒了过来,慢吞吞地站起来,张开嘴“啊呜啊呜”地叫了起来,竟然和人发出的声音一模一样。   燕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妈呀,会说人话的马妖!”   稻梅哆嗦着说:“是、是马神!”   高晟风和卢雅江也被吓了一跳,拔出刀剑警惕地对着它,那匹马却很温顺地向他们低下头,用蹄子拱了拱边上的土。高晟风道:“你……会说人话?”   马:“嗯。”   高晟风倒抽了一口冷气:“真的?你听得懂我说话?”   马:“嗯。”   卢雅江震惊道:“你是马妖吗?”   马:“嗯。”   燕柳扑了上来:“天哪!我活这么大第一次见到妖怪!马妖大人我名字叫燕柳,你叫什么名字?你能让我骑骑看吗?我从来没有骑过马妖!”   马:“哦。”   燕柳捧着心高兴地直抽气:“真是平易近人的马妖大人啊。”   杜讳不紧不慢地走了上来,摇头笑道:“什么马妖,这种马在山海经中有记载,叫做水马,能在水中游动,形状与马相似,文臂牛尾,其声如人呼。它根本不会说话,也听不懂人话,只不过声音像人罢了。”   燕柳十分失落:“这样啊……”   他们又逗了水马几句,果然,水马虽然能够发出和人类似的声音,但是它听不懂人话,并不能和人交流。   高晟风说不出是失望亦或是松了口气,拍了拍马头:“什么啊?就是一匹普通的马啊。”   稻梅抓狂道:“普通吗?他绝对不普通啊!你难道以前见过这种马吗?这可是山海经里提到过的怪物啊,还不知道它会不会吃人呢!”   高晟风把手伸到水马的嘴边,水马伸出舌头舔了舔。高晟风一把抓过稻梅,在他身上擦干口水,嗤笑道:“看到没,他不会吃。”说着抓起稻梅的手要往水马嘴里送,稻梅吓得疯狂挣扎,高晟风一松手,他就跟个老鼠似的哧溜一下逃走躲杜讳身后去了。   高晟风翻身跳上马,摸了摸马鬃,像驯普通的马一样呵斥了几声,踢了踢马腹,水马在他的指示下往前走去。高晟风喜道:“好极了,这马可以骑,终于不用走路了!”   燕柳道:“可是只有一匹怎么办?轮流骑吗?”   高晟风想了想,弯下腰在水马耳边道:“你还有别的同伴吗?能叫来吗?”   水马跺了跺蹄子:“嗯,哦。”   高晟风一把揪住它的鬃毛往外扯,它“啊啊哦哦”地高声惨叫,没过多久,不远处响起马蹄声,又两匹水马闻声跑了过来。   水马的性情很温顺,虽然高晟风打了它还拔了它的鬃毛,但是它并没有生气。现在一共有了三匹水马,高晟风和卢雅江骑一匹,燕柳骑一匹,稻梅和杜讳骑一匹,五个人三匹马正好。   高晟风向卢雅江伸出手,要拉卢雅江上马,卢雅江仰头看着他,忍不住笑道:“你不是不会骑马吗?”   高晟风面色讪讪,一把将他拽了上来,放在自己身前,从后面环住他的腰,凑到他耳边轻声道:“那哥哥带我骑啊。”   卢雅江听着他软软糯糯的声音,情不自禁哆嗦了一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高晟风啄了啄他的脖子,一踢马腹,喝道:“驾!”水马便载着他们冲了出去。      第116章      有了水马代步,他们前行的速度快了很多。这第九个岛和第八个岛相差无几,依旧是青草绿地,一派宁静平和之景,除了找到他们在上一个岛上没有见过的水马之外,环境和生态几乎完全一致。   他们越走,心里就越觉得奇怪。高晟风始终保持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警惕性,等待应对各种突发状况,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天黑之后,他们停了下来,把水马用绳子系到树边,生火休息。   众人分坐几堆,各自做着自己的事。稻梅和杜讳在整理白天采摘的草药;燕柳又在地上画了一张地图研究;卢雅江认认真真地擦洗着梅纹扭丝剑;而高晟风,正坐在树边和水马聊天。   高晟风道:“小马,你说本教主是不是这世界上最英明的一个教主?”   水马:“嗯,嗯。”   高晟风道:“小马,本教主的英姿是不是将你震慑住了?”   水马:“嗯。”   高晟风道:“你看那边那个红衣服的家伙,他长得好看吗?”   水马:“嗯,嗯。”   高晟风得意洋洋道:“他是不是很听本教主的话?你有没有觉得他爱惨了本教主?”   水马:“嗯。”   高晟风抓了一把青草往他嘴里塞:“好马,真会说话。”   过了一会儿,高晟风挪到卢雅江身边去了,燕柳不再理会地图,偷偷看了高晟风一眼,见高晟风没有在看他,他慢条斯理地挪到水马身边,学着刚才高晟风的样子小声道:“马儿,你说,其实我也是很聪明的吧?”   水马:“嗯。”   燕柳道:“我大哥老说我笨,说我傻,说我出了江湖,如果不靠燕溪山庄的荫蔽,不靠别人的帮衬,我一定弄不出名堂。他是乱说的,对不对?”   水马:“嗯。”   燕柳羞涩地笑了笑:“你真好。姥山群岛这么凶险,我不是也闯过来了,这是最后一个凶岛了,过了这里,下一个岛我们就能拿到月见草了。回去以后,大哥一定会对我刮目相看,爹爹和娘还有小姨也都会称赞我的,对不对?回去以后我就能够出名啦,是不是?”   水马:“嗯,嗯。”   燕柳看了看其他正在忙碌的人,除了稻梅,没有人在看他。他贴到水马的耳边,小声道:“那、那你说,师父他有没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呢?”   水马:“哦。”   没有听到肯定的答案,燕柳有些失望,但是他不敢再问一遍了。他今年只有十七岁,心性单纯,从小到大都没有想过男欢女爱的事情,直到这次离开山庄,遇到了高晟风,他心里头一回生出些悸动的感情来。他自己也不甚明了自己的心意,只是看到高晟风和卢雅江亲热的时候,心里会有些失落,有时候也会幻想,如果和高晟风在一起的那个人是自己的场景……   他失落地抬起头,正对上某处射来的视线,四目交汇,他吓了一跳——卢雅江正冷冷地看着他,目光阴鸷骇人,手里的剑锋虚指着他。   燕柳不确定自己刚才那么小声说的话是不是被他听到了,心虚地低着头挪到一边去了。   稻梅扯了扯杜讳的袖子,小声道:“师父你看看他们,真是两个呆子。”   杜讳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别管他们。”   高晟风状似不经意地用两只手指夹住一只瓢虫,轻轻一弹,瓢虫被射进了稻梅的嘴里。稻梅猛地瞪大了眼睛,一脸有苦说不出的表情,跑到一边抠嗓子眼吐去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众人准备睡觉了。稻梅轮到第一个守夜,杜讳本要陪他,他拒绝了,说是师父今日辛苦了,应该早点休息养精神。等众人都睡了,过了一会儿,稻梅轻手轻脚地挪到树边,凑在水马耳边小声道:“水马水马,你看我,是不是很英俊啊?”   水马“哧”地喷了口热气,把头转到一边去。   稻梅脸上的表情僵了僵,将水马的脖子扳回来,又问道:“师父总说我是霉星下凡。才不是,其实我一点都不倒霉,对不对?”   水马又哧了一声,再将头转开。   稻梅气坏了,锲而不舍地将水马的脖子扳回来,道:“我明明就是天下第一毒师!快点赞同我!”   水马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睡了。   翌日一早,人们神清气爽地起来上路,唯有稻梅一人眼睛红红的、眼眶黑黑的,一副欲求不满、或者说是纵欲过度的模样。   守下半夜的燕柳都比他有精神,奇道:“你昨晚怎么了?你明明和你师父没有……啊。”   稻梅翻了他一个白眼,脚步虚浮地爬上水马,杜讳坐到他身后,出发了。   有了水马,他们前进的速度比徒步走路快了很多,又走了大半天,到了下午的时候,他们的前面再次出现了一片靛蓝的海。   高晟风从马上跳了下来,一步一步走向海边,喃喃道:“不可能……怎么可能?这是最后一个岛了,再往前,就可以拿到月见草了。”遥遥眺望对面,可以看见黑色的点,那就是下一个岛屿了。   人们也纷纷下马,走近海边。燕柳掬了一捧海水,小尝了一口,困惑地呢喃道:“还是不怎么苦咸啊。”   卢雅江道:“这里也没有海风。”   稻梅问杜讳:“怎么办啊师父?”   杜讳摇了摇头,看向高晟风。   高晟风道:“和传说中的出入太大了,据说第九个岛上应该有人存在,但是并没有。这里的一切都不寻常。”   燕柳道:“也许,是因为来过的人听见了水马的叫声,就以为岛上有人,也许是他们弄错了。”   高晟风默默地在海边站了一会儿,道:“我们去下一个岛!”   燕柳道:“现在吗?”   高晟风道:“对,现在就走!”   比上一次幸运的是,他们有水马,水马不仅可以像普通的马一样在陆地上奔跑,也可以在水中游泳。他们骑着马下海,水马吭哧吭哧往对面的岛屿游去,速度也比他们自己前进要快得多,没半个时辰,他们就成功在对面的岛屿登陆了。   这是一个很小的岛,比刑天所在的那个岛还要小的多,至多可以容纳几百个人站立在岛上,所以一下就可以将小岛的整个风貌受尽眼底——在岛屿的正中央,长着一株造型奇异的植物,它是蓝色的,草叶与含羞草有些相似,此时此刻正合拢着。除此之外,这座岛上,没有任何其他植物,也没有任何动物。   高晟风在尹言那里见过月见草的图鉴,所以他一眼就认出那株植物正是他们苦苦寻找的月见草!按照传说,只有月亮出来的时候,月见草的叶子才会打开!   在此之前高晟风听说在姥山群岛的第十个岛屿上有很多的月见草,可是此地却只有一株。然而这时候,他已经没有心思思考这许多了。费了千辛万苦,要找的东西就在眼前了!他的呼吸开始急促,身体开始兴奋。但是此时此刻此地,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觊觎着那株草。   高晟风一个箭步挡在杜讳师徒面前,神情冷漠又傲然,一字一顿道:“月见草是我的。”他虽然没有拔刀,但是此时此刻,他身上散发出的戾气,是杜讳和稻梅认识他这么久以来见过最狂盛的一次。   卢雅江什么也没有说,手握着剑柄,默默站到他的身后。   稻梅站在杜讳身后,杜讳紧紧拉着徒儿的手,两人都沉默了。虽说他们来姥山群岛的目的并不仅仅是为了月见草,岛上所有新奇的毒物和药物都是他们的目标,但是月见草也是他们的目的之一。吃了那么多的苦,九死一生来到这里,却只有一棵月见草,轻易地拱手让人,他们亦不甘心。   局势一触即发。      第117章      就在四人僵持之际,燕柳犹犹豫豫地说:“等一下,你们先别急,我总觉得不大对劲。”   高晟风看了他一眼,道:“哪里不对?”   燕柳快速地用手指在地上画了一幅地图,又拿出从燕溪山庄带来的羊皮地图,两地图放在一起对比。高晟风犹豫了一下,走了过去,卢雅江也松开了握剑的手跟上,四人纷纷围拢到他身边。   燕柳道:“你们看,这是第九个岛的位置,如果我们在这里,要前往第十个岛,我们应该往正北方向走,这些岛组成了一个螺旋形,长着月见草的岛在最中间。但是现在,你们看那里,”他指了指来时的方向,遥遥的可以看见他们来时的那座岛,“那里是东南向,也就是说,我们从哪里过来的时候,方向是北偏西。”   卢雅江皱着眉道:“你们山庄给的地图不准确?”   燕柳顿了顿,道:“是有这个可能,但是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肯定不是在群岛的最中间。”   高晟风道:“你的意思是……”   燕柳迟疑了一下,小声道:“我想我们可能并没有到真正的第十个岛。”   此话一出,众人都沉默了。   杜讳道:“高教主,你介不介意让我去看一下月见草?”   高晟风想了想,让开一条道。   杜讳走到月见草边上蹲下,仔细查看。他默默无声地数了一会儿,忽然道:“不对,这不是月见草!”   众人闻言皆惊,纷纷围了过去。   杜讳指着叶片道:“真正的月见草,每一株共有九片叶子,每片叶子上又长有九片小叶,你们仔细数这个,这株草只有八片叶子,每片叶子上一共八片小叶!”   高晟风和卢雅江数了一数,果然都只有八片。卢雅江疑惑地看着高晟风,高晟风沉默着。他的确听说过,月见草应该是长九片叶子的。他道:“那这是什么植物,长得跟月见草这么相似?”   杜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现在相信燕小兄弟说的话,这里很有可能并不是真正的第十岛。”又道,“高教主如果相信我,可否让我做个试验。”   高晟风道:“你要做什么?”   杜讳道:“我想把这株草挖出来,试试他的药性。”   高晟风又迟疑了。毕竟月见草只有一株,如果随便挖出来试药性,导致它失去药效,这一趟岂不白跑了?药是假的也便算了,药是真的,韩江的希望就全部没有了,右护法二十年来的心意,卢雅江的亲生父亲……虽然这件事的确处处透着诡异,但是毕竟事关重大,高晟风不敢草率做决定。   局面再一次陷入了僵持。   过了一会儿,高晟风转头问燕柳:“如果这座岛真的不是第十岛,那么难道我们走错了?第十岛又在哪里?”   燕柳犹犹豫豫地说:“如果不是第十岛……我怀疑我们现在还在第八座岛上,所以这里的海水没有那么苦咸,也许那根本不是海水,只是内湖而已。”   高晟风问道:“如果真如你所说,那你知道我们接下来要往哪儿方向继续前进吗?”   燕柳咬了咬嘴唇,点头。   高晟风想了想,对杜讳道:“这株草我要挖出来带走,无论它是不是真的,它都归我了。然后我们根据燕柳说的继续走,去看看究竟还有没有其他岛?”   杜讳思考了以后一会儿,点头同意了。   于是高晟风小心翼翼地连根带土将那株八叶的月见草挖出来出来,放进自己早就准备好的防水铁盒中,在土里撒了点水,封严实用衣服包了塞进包裹中。然后他们又骑上了水马,向燕柳所指的方向前进。   这一次在水中行驶的路程就比较久了,大约两个时辰以后,天都快黑了,他们终于看见不远处出现了一个海岛。每个人在兴奋的同时又都松了口气——方才那果真不是第十岛的话,也许月见草就像传说中那样满岛都是,那么,他们便不用争抢了。无论如何,他们之间还是不希望与对方发生争斗的。   上岸以后没多久,天就黑了。他们休息了一晚后骑着水马继续前进。   这座岛上的生物和环境和前两座岛上几乎完全一致,更加印证了燕柳的说法,也许这几个岛根本就是同一个岛,都属于第八岛,而别说第十岛,他们就连第九岛都没有到达。这岛就比先前要大了,先前那两个“小岛”都是一天就走穿了,这座岛他们骑着水马都走了整整三天,终于看见了久违的海面。   燕柳第一个冲过去,站在海滩边上大叫:“海风!有海风!”接着他又跪了下来,捧了一手心的海水凑到嘴边舔了舔,立刻难受地呸了半天,然后狂笑着仰躺在海滩上:“苦的!咸的!是真正的海水!”   其他人也跟着走到海边,海风一吹,海水的腥味冲进鼻腔里,简直让他们感动的想要欢呼!   稻梅把下巴搁在杜讳的背上,轻声道:“师父,太好了。”   杜讳的喜悦也溢于言表,用力地捏了捏稻梅的手。   连高晟风都喜上眉梢。他也不希望和杜讳师徒发生冲突。   然而他们能够出海的时间还没有到,还必须要在这个岛上停留两天才能向真正的第九岛进发。当天下午,高晟风将铁盒中装的八叶的月见草拿了出来,同意杜讳试验它的药性。杜讳将它浸泡出汁水后又还给高晟风,加入几滴在第一个岛上取得的金环蛇胆汁,调匀后抓了一只岛上的田鼠来喂它服下。服下杜讳配好的药之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那只田鼠全身痉挛、呕出大量黑色的液体,不消片刻,死透了;又过了没多久,它的尸体迅速地腐烂了,皮肉消尽,连骨头都被毒成了蓝紫色,骨头上满是毒斑和腐蚀出的孔洞。   试验的结果让每个人都胆战心惊。高晟风简直无法想象,如果自己真的将这种药喂韩江喝下去,会发生什么结果。   杜讳道:“果然如此。我虽然没有听说过八叶的月见草究竟是何东西,但既然它不是真正的月见草,那也许就是一味剧毒的毒药。它会迷惑人,让人以为它和月见草一样能解百毒,最终却是杀人的利器。”   他的话让每个人都心寒了。这姥山群岛究竟是何等的险恶,也许有人为了营救中毒的亲人朋友不惜以身犯险来到此地,闯过重重难关,经历无数磨难,临近胜利时却被假象迷惑,以为自己终于拿到了传说中的圣药,拿回去之后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朋友在自己面前中毒腐烂……何等残忍!!   那之后,人们都有很长的时间没有说话。   在岛上呆了三天之后,等到风向指向下一个岛屿,他们终于准备向真正的第九岛出发了。原本他们打算让水马驮着他们过去,没想到水马不愿意下海,只肯在陆地和湖泊中进行。在遇上水马之后,他们本以为竹筏没有用了便丢了,这时不得不又重新砍树扎了五条筏子,抱着筏子跳进了海水中。   在海冲起起伏伏漂流了一个多时辰之后,他们终于登上了第九岛。   杜讳和稻梅累的趴在海滩边上休息,高晟风进岛去捡柴火。他刚刚走了没多远,忽见不远处有个身影在动,定睛一看,不由得惊呼道:“果然有人!”      第118章      高晟风惊呼道:“果然有人!”   前方有一个人正蹲在地上,听见高晟风的呼唤,转过身来,高晟风看到他的脸——长着络腮胡,毛刺刺的短发竖着,嘴大鼻宽,不是中原人的长相,果真像是野人。   那人站了起来,高晟风不由得一惊——那人只有一条胳膊和一条腿,似乎是个断手断脚的残疾人。但是再仔细一看,那人的手臂长在胸前,一条腿长在胯下正中间,似乎他天生就是这样,而并不是因故缺少了手脚。   高晟风警惕地看着他:“你是住在这里的人吗?”   那人突然蹲了下来,然后高高跳起,身体高速旋转,腿向高晟风踢了过来,就好像一颗飞转的钉子一样。他攻击的突然,速度又十分快,高晟风来不及甚至拔刀,抬起胳膊抵挡。那单腿人的脚踢中高晟风的胳膊,高晟风只觉小臂上一阵火辣辣的疼,往后退了两步,稳住身形。他这时才发现,这“人”除了只有一只手和一只脚之外,还有很多和普通人不一样的地方:他的长着褐色的毛发,披满全身,就像野兽一样;他的手和脚都不是人手人脚,而是像老虎狻猊那样的利爪,长着长长尖尖的钩子;它嘴里还长着尖尖的獠牙,能轻易将人身上的肉撕扯下来。   这“人”虽然只有一只手和一只脚,但是行动非常敏捷,高晟风的肉眼甚至很难看清他究竟是怎么动的,转瞬他又扑了过来,大张着长满獠牙的嘴啃向高晟风的肩膀,高晟风急急忙忙将刀拔了出来,刀鞘一送,磕在那人的下巴上,那人弹了出去,刚一落地,又扑过来,狠狠一爪刨在高晟风的右肩上。   只不过眨眼的功夫,高晟风身上已经多了好几道伤口,他微微渗出了冷汗——这“人”的动作实在太快了,当自己察觉到他开始动的时候,他就已经到了眼前。他和很多人交过手,但是从来没有遇见过身手如此之快的人,就好像他可以利用某种特异的技能做到瞬间移动似的。要在极短的时间里察觉到进攻方向,抵挡,并且反击,根本就做不到!   那“人”不断地对高晟风发动进攻,高晟风全神贯注,一察觉到对方的动作就立刻招架,这才勉强能在那“人”的五次攻击中挡住四次,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并且他只能抵挡,无法进攻。他心里知道,这样下去,自己只会更加落了下乘,必须找到一个机会一击必杀。   他屏住呼吸,将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视力和听力上,身体竭力地放松,当他听见左边传来轻轻一声脚掌拍地的声音时,他身体向后一仰,避开了左边来的攻击;紧接着,是右边过来的攻击,他身体轻轻向左一让,那道利爪贴着他的腰际擦了过去。   三五次之后,他适应了那“人”的攻击节奏,开始试图反击。但是头两次他都失败了,就在他举刀的瞬间,对方的利爪已经碰到了他的胳膊,狠狠划开血肉后又跳开了。终于,在第三次,他用了最快的反应速度将刀朝着那“人”扑过来的方向送了过去,只听一声尖利的惨叫,那人的胸口被他的刀刃贯穿,被他钉在半空中挣扎了一会儿,渐渐不动了。   高晟风松了口气,将刀抽回,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可谓是伤痕累累。胸口、胳膊、脖颈上有好几道被利爪抓出的伤口,最深的一道在锁骨上,皮肉被翻开,左侧衣服被血浸湿了大半。好在这些都只是皮肉伤,那“人”动作虽快,却没有内力,只要不被伤到要害就没有性命之忧。   高晟风走上前检查那个被他杀死的“人”。那“人”除了长着一张人脸,叫声也与人相似之外,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正常人,它的身体更接近野兽。   高晟风想了想,把那具沉甸甸的尸体扛了起来,转身往岸边走去。   另外几个人在海滩边上等了半天,没等到高晟风把柴火拾回来,却见他扛着一个人回来了。燕柳吃惊地站了起来:“这人是谁?”   高晟风什么都没有说,将死尸往地上一丢。   人们这才发现他身上的衣服都被血浸透了,而且他身上的海水还没干透,刚受伤的时候不觉得,走路的时候一动弹,结在衣服上的盐精都融进了他伤口里,把他疼的额上直冒冷汗,脸色都青了。   卢雅江扑了过来,紧张道:“晟风,你怎么受了那么多伤!”   高晟风疲惫地摆摆手:“都是皮肉伤,不碍事。”说着将衣服解开,有几处伤口已经和布料黏在一起了,他小心翼翼地将衣服脱了下来,嘶嘶只抽冷气,道:“帮我上药。”   燕柳道:“是这人伤的?”   高晟风道:“是。”转头对杜讳道,“你看看,这又是什么怪物?”   杜讳正在翻检那具尸体。他看了一会儿,道:“应该是神鳁。”   稻梅惊道:“又是神?”   杜讳摇头:“是魍魉,一种山怪。”   卢雅江撕下一块布,先从水囊里倒出干净的水将布洗了洗,小心翼翼地将高晟风身上伤口处擦洗干净,然后替他上药。高晟风眼珠子转了转,轻轻地奶声奶气地唤了一声:“哥哥,我好疼。”   卢雅江的手指一颤,抬起头看他,正对上他写满委屈的大眼睛。高晟风又道:“好疼。你抱抱我,我就不疼了。”   卢雅江避开他的伤口,轻轻抱了他一下,小声道:“教主你真是……真是……”想了半天,不知该如何形容。   高晟风狡黠地笑了笑:“本教主有千面,你喜欢哪一面?”   卢雅江轻轻地将药膏抹在他的伤口上,道:“我都喜欢的。”   “咳。”杜讳清了清嗓子,道:“高兄,这山怪厉害吗?”   高晟风点头:“很厉害。速度非常快,我身上的伤都是他一个弄出来的。常人根本无法跟上他的速度,便是我,亦很难。”   稻梅咋舌,忙问道:“这神鳁多不多?”   高晟风道:“我只见到一个。”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了“喔”的呼喊声,与人的叫声十分相似,很快,山林各处纷纷响应,呼声交织成一片。高晟风道:“这就是神鳁的叫声!”   稻梅的脸色瞬间就白了:“这、这么多。师、师父,怎么办?”   燕柳道:“你怎么一天到晚问你师父怎么办!你就会问怎么办!”   稻梅反击道:“那你倒是拿个主意出来啊!”   燕柳想了想,扭头弱弱地对高晟风说:“师父,我听你的。”   稻梅瞪他:“呸!”   燕柳立刻不甘示弱地呸了回去,两人居然你一声我一声闹了起来。高晟风和杜讳同时道:“闭嘴!”燕柳和稻梅立刻噤声,互相瞪了瞪,各自缩回高晟风和杜讳身边。   卢雅江给高晟风上完了药,提着软剑进了山林,不一会儿带着一堆柴火回来了——他运气较好,并没有遇到神鳁。他们将柴火烧起来,烘干衣服和包裹,休息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进山林去看看,毕竟这里只有一条路,想要拿到月见草,早晚都要通过这片山林。   他们刚刚进山,还没走出多远,高晟风和卢雅江突然同时拔刀拔剑,喝道:“小心!”其他人还没有察觉到异常,只见树上突然闪现出一个黑影,对着稻梅直扑过去,将稻梅扑到在地。速度之快,根本没有人看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稻梅惨叫道:“师父救我!”   杜讳慌慌张张扑过去要把他身上那毛茸茸的“人”拽开,才刚往前迈了一步,稻梅身上的神鳁身形一闪,扑到了他身上,狠狠一口咬在他肩上。杜讳拼命挣扎起来,神鳁跳开了,没片刻又扑了上来。   高晟风等人欲上前相救,这时树上又咻咻飞出三四只毛茸茸的神鳁,向他们扑去,他们自顾不暇,也就分不出神去救人了。   神鳁的速度实在太快了,连高晟风和卢雅江都吃了不少亏,燕柳更是只有挨打的份,连神鳁一根毛发都抓不住。没一会儿,他们每人身上都挂了不少彩,几只神鳁却毫发无伤,满林子只有燕柳和稻梅的惨叫哀嚎声以及神鳁们得意的长鸣声。   过了好半天,杜讳洒出一把毒药,正洒在向他扑来的神鳁脸上。神鳁嗷地惨叫了一声,倒在地上抽搐不止,没多久便被毒死了。高晟风和卢雅江也终于杀了三只,还有一只神鳁被卢雅江刺成重伤,逃走了。这时候,他们每个人都已是一身血,而稻梅则被抓破了脑袋,满脸都是血,看起来惨极了。   卢雅江竖起耳朵听了听,道:“前面还有几只正在往这里跑过来!”   燕柳举着两只鲜血淋淋的胳膊,哭丧着脸道:“我们还是跑吧,太可怕了,根本打不过。”   高晟风当机立断道:“先回海滩边上,想想别的办法!”说罢一手提起半死不活的稻梅,开始往回跑。卢雅江等人立刻跟上。   不一会儿,他们跑出了山林,回到上岸时的地方。神鳁只在山林中活动,故并没有追过来。   这下每个人都成了伤员,稻梅伤的最厉害,肩上被啃掉了一块肉,左右两条胳膊上共有十七八道深深的抓痕,胸口还有一道从锁骨一直贯穿到胯骨的伤,杜讳帮他上药的时候胆战心惊的,涂完了药,悄悄默默将手伸进他裤子里揉捏了一会儿,感觉到里面的动静,松了口气,将手抽出来,小声道:“还好没伤到那里。”   稻梅又羞又伤心地扑进杜讳怀里:“呜呜,师父,山怪太可怕了。”   杜讳被他撞到了胸口上的伤,疼得龇牙咧嘴的,却还是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好了好了,别怕,没事了。”   燕柳也好不到哪里去,衣服被神鳁撕烂了,脸也被划伤了,手背上还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但是那边毒师师徒互相上药,出岫山的两个互相上药,顺便还亲亲昵昵打情骂俏几句,没有人管他,他只好落寞地自己给自己涂药。好在杜讳给小徒弟处理完了伤口,又来看他的情况,替他把伤处又重新包扎了一下。   把新伤都处理完之后,高晟风问杜讳:“你有没有什么药,能使他们不敢靠近?”   杜讳道:“也许有,但能对魍魉起作用的那些药物对人也同样有巨大的伤害,我们自己也会中毒的。而且,我们尚不知这个岛有多大,我的药物剩的不多了。不过,也许神鳁会怕火,大多魍魉都怕火。”   燕柳道:“真的吗?你怎么不早说!”   杜讳摇摇头:“我也不确定。”   高晟风皱着眉头想了会儿,道:“那我去试试。”   卢雅江按住了他的肩,拾起梅纹扭丝剑和一根烧着的木棍,道:“我去。”不等高晟风反对,他已经冲了出去,高晟风无法,只好坐在原地等待。   没过多久,卢雅江出来了,后背又新添了一道伤口。他道:“他们不怕火。”   燕柳道:“那、那我们试试装成像他们一样的,去迷惑他们,就像对付刑天一样!”他期待地看着高晟风,高晟风却道:“你自己去试。”   燕柳怯生生地道:“那,让我休息一会儿。”   过了一个时辰,燕柳感觉身上的伤没那么疼了,于是将一只手缩进袖管里,两只脚套进同一个裤腿里,准备装成神鳁进山林。   高晟风道:“他们身上有毛,你没有,骗不过他们的。”   燕柳道:“那怎么办?”   高晟风拔出刀,将他扛回来的那只死神鳁的皮毛拔了下来,擦洗干净之后丢给燕柳:“披上!”   燕柳把神鳁毛茸茸的外皮披到身上,可是他的手不像神鳁一样长在胸前,他只能将一只手缩在胸前,另一只手往前举。幸而他十分消瘦,两只腿夹的紧紧的,勉强能并成一条腿套进皮毛中,伪装神鳁。但是这样一来他的行动就十分不便,只能靠跳跃来前进,行动非常缓慢又吃力不说,还摇摇晃晃站不太稳。如果他果真这样进山,遇到神鳁,躲得过也就罢了,躲不过,连逃都逃不走,必然会丧命。   高晟风道:“我陪你去。”说罢拾起刀拉着他就要进山。   卢雅江冲了上来挡在他二人面前,道:“我去。”   高晟风闻言道:“雅江,你留下。放心,我们去去就来。”   卢雅江却不让开,固执地看着高晟风。高晟风不悦道:“本教主命令你留下。”卢雅江还是不肯让。如果装成神鳁的人是稻梅或杜讳,他大约便让了,偏偏是燕柳,他说什么也不肯让高晟风与燕柳一同去。高晟风问他理由,他也不肯说。   高晟风无奈道:“好吧,那我们一起进去吧。”   稻梅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抱住高晟风的大腿:“不要啊,你们不要都走啊!这里很可怕,你们留一个下来吧!”   高晟风无奈极了,看看执拗的卢雅江,看看瑟瑟发抖的稻梅,不吭声了。卢雅江拎起燕柳的毛领子,道了声走,便使出轻功向山林跃去。高晟风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又坐下了。   卢雅江带着燕柳进了山林,故意弄出些大的声响,想将神鳁引过来,便不用进的太深,逃的时候也容易许多。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就有神鳁跑了过来,卢雅江故意站在离燕柳较远的地方观察,却见那只神鳁直扑燕柳而去,对着他一顿狂挠。   燕柳原本就比神鳁迟钝许多,兼之双脚被缚,只有一条胳膊伸在外面,更显笨拙,手忙脚乱地挣扎着,大叫道:“嗷呜!别打我,我是你的同类呀!”   神鳁哪里理他,一爪子刨在他肚子上。   卢雅江冲了上来,将那只神鳁逐走,神鳁便转而开始攻击他。这时卢雅江的软剑要比高晟风的阔刀占了些便宜,他的动作更加敏捷迅速,没几个来回后便一剑刺中了神鳁。他割开缚住燕柳双腿的皮毛,提起他道:“快跑!”说罢便开始往回冲。   没多久,他们回到了海滩边,其他三个人瞧着他们狼狈的样子,便知结果如何了。   高晟风将卢雅江扯到身边,一边检查他身上有没有新添伤口,一边对燕柳讥讽道:“蠢货!就你还想做本教主的徒弟,连这种蠢办法都想得出。啧,我都替你丢人。”   燕柳由于披着厚重的皮毛,虽然被抓了好几下,实际却没怎么受伤。他委屈道:“可是这主意明明是师父想的,之前也成功了。”   高晟风不屑道:“拾人牙慧、形而上学的蠢货!我和你一样吗?刑天那家伙没长脑子,神鳁却长了。难不成,你也没长吗?”   稻梅将脸扭到一边,无声地嘀咕道:“这家伙怎么有脸说得出这种话,毛还是他让披的呢!”杜讳连忙将他的脑袋扳进怀里,生怕叫高晟风察觉了他的嘀咕。   燕柳恍然大悟,看高晟风的眼神里写满了崇拜:“原来是这样,师父你真厉害!”   高晟风哼了一声:“废话!”      第119章      怎么解决神鳁成了难题。这都已经是最后一个岛屿了,月见草近在眼前,说什么都不可能放弃。   因为已经是最后一个岛屿了,如果能闯过这一关,从此以后也不再需要杜讳师徒的帮忙,所以高晟风和卢雅江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一起偷偷溜进树林探了探,打算试试如果没有那几个累赘他们能否顺利通过,但是神鳁的攻势实在太凶猛了,如果每次不超过三只,他们合力还能勉强应付一下。可是神鳁并不会体谅他们,常常七八只一起出现,如果硬闯,受了多少伤先不说,待体力耗尽,便只有死路一条。这时他们无力招架,就只好回撤了。   在海滩边一筹莫展地呆了三天,几次硬闯都被打了回来,渐渐地,高晟风失去了耐心。   终于在一个下午,高晟风忍无可忍地站起来,遥遥地望着山林的方向。燕柳摸着身上已经愈合的和尚未愈合的道道伤口,道:“师父,你又想去了吗?”   高晟风转身走到杜讳身边,问道:“你还有多少迷香?”   杜讳迟疑了一下,道:“迷香我有,药量大概能够坚持烧六个时辰的烟,但是迷香的解药……我们五个人根本不够分。”   高晟风道:“多少?”   杜讳道:“解药均分给五个人的话,一人大约只能坚持两个时辰。”   高晟风又走了回去,在卢雅江身边坐下。   卢雅江小声道:“教主。”   高晟风拉过他的手,轻轻摸着他手上的伤口,道:“叫我的名字。”   卢雅江轻轻靠在他肩上:“晟风。”   高晟风把杜讳手里的药量告诉了卢雅江,道:“雅江,这次也许会很危险,你说,我们闯不闯?”   卢雅江道:“为甚么问我?”   高晟风捏了捏他的手指,看着他的眼睛道:“你知道,已经走到了这里,我不想放弃。但是的确很危险,我们只能赌,赌这个山林很小,两三个时辰就能走出去。不然进了里面,退也退不出来了。我找月见草,是为了救韩江,但如果因为他,要搭上你我的性命,不值。所以我问你。”   卢雅江听他说了这席话,心头酸酸的,十分感动。他想了想,苦笑了一下,捧起高晟风的手背凑到自己嘴边亲了亲,贴在脸上,道:“是啊,都到了这里,不走不甘心。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也不想教主涉险。我……我永远追随教主,跟着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后悔。”   高晟风默默地坐了一会儿,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站起身,高声道:“我要进去。”   众人都放下手里的事情看着他。   高晟风走到杜讳面前,道:“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把迷香和解药都给我们,我和卢雅江进去闯,你们在这里等着。拿到月见草,我再回来找你。第二个选择,拿上迷香,我们五个人闯进去,解药平分,我和卢雅江功力深厚,我们可以少分一些,你和你徒弟多分一些,如果解药用完,你应该也知道如何扎针将体内的迷香逼出来,是不是?”   杜讳沉默了。   稻梅很想反驳他凭什么只给这两个选择,这两个他哪一个对于他们师徒都是大大的不利。但是他不敢出言反驳高晟风,只敢弱弱地拽师父的衣袖。   高晟风等了一会儿,不见杜讳的答案,道:“再这样拖下去,对我们只会越来越不利。趁着现在食物和水还充足,我们可以闯进去试试,我们都不知道这座岛到底有多大,也许一个时辰就能走穿呢?但是一直干等下去,也根本不会有别的主意,难不成这些神鳁会突然全部死绝么?等到食物和水耗尽,等到我们的体力耗干,届时还是要闯。不冒险的话,或者你打算原路返回?”   杜讳还是沉默。他同意高晟风的话,都走到了这个境地,不能放弃。但是如果仅靠着能坚持六个时辰的迷香就要硬闯,未免太过冒险了。但是除此之外,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回头是不可能的,先不说走到了这个地步放弃太可惜,高晟风他们势必不会同意,没有高晟风和卢雅江,他们师徒两人必定是死路一条,而且他们没有了虎威,怪林岛又该怎么过?   那么就只能听高晟风的,在他说的两个选择中选。不可能选第一种,把迷香交给他们,等着他们回来找自己。他们是魔教之人,岂有信义可言?到了第十岛,也许有别的路可以直接返回外界,他们又没有任何把柄拽在自己手里,届时他们绝不可能为了自己和稻梅而回来;退一步说,就算他们拿到月见草后真的回来,但是这段时间里自己和稻梅没有他们武功高强的人保护,万一遇上什么危险,也难以应对。   高晟风又等了一会儿,笑道:“杜兄,你想好了没有?”   杜讳轻轻叹了口气,释然道:“高教主,高兄,我们根本没有选择,不是么?”   高晟风露齿灿烂地一笑,起身道:“那我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准备一下,分好了药,我们就出发!”   高晟风一转身,稻梅立刻欲哭无泪地晃着杜讳的胳膊道:“师父,你怎么答应他了!只有两个时辰的解药,我们怎么走不过去怎么办!”   杜讳轻声道:“可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再这样下去,食物和水吃完了,穷途末路了,情况只会更糟糕的。”   稻梅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师父……”   杜讳拍了拍他的手背,道:“没事,师父一直和你在一起,不要怕。”   稻梅咬着嘴唇,过了半天,郑重地点了点头。   杜讳将药分成五分,高晟风和卢雅江的那份较少一些,燕柳其次,他和稻梅的解药较多一些,这样的分法,众人都没有意见。   然后,杜讳将迷药涂抹到木棒上,将木棒点燃,高晟风接过木棒,打头进了山林,其他人依次跟上。为了能多撑一会儿,他们服的解药的量都比正常的药量要少一些,于是走了没多久,稻梅和燕柳在迷香的作用下都开始脚步虚浮。   燕柳拼命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努力瞪大眼睛,小声念叨着:“我不晕我不晕我不晕。”   杜讳抽出一根银针,扎了他们两人的虎口,他们都振作了一些,打起精神往前走。   迷香果然有效,有神鳁试图袭击他们,动作却比先前迟缓了很多,就连稻梅都能看清他们的动作。高晟风和卢雅江拔出兵器轻轻松松就将三只神鳁斩杀!   他们继续往前走,离岸边越来越远,遇见神鳁的数量也多了起来。期间有一群大约十二三只向他们发起进攻,有些直接就从树上掉下昏了,有些被高晟风等人斩杀,还有一只因为速度太慢,被稻梅一顿狂踹,踹晕了。稻梅打赢了一只神鳁,简直欣喜若狂,抓着杜讳的手激动的直抖,霎时间信心大增,这些毛茸茸的魍魉们也不再可怕了。   燕柳哧道:“我杀了三只,你才弄晕了一只,有什么好高兴的?”   稻梅道:“你!你!这些山怪都是我……和我师父迷翻的!你才杀了三只,有什么好得意的!”   燕柳道:“是你师父迷翻的,关你什么事!”   稻梅气坏了,两个年轻人又你一句我一句吵了起来。高晟风走过来,一句话都懒得说,一人踹了一脚,踹的他们撅着屁股趴倒在地。他哼了一声,拿着迷烟棍继续往前走。卢雅江走过他们身边,冷冷地看了燕柳一眼,走了。   燕柳委屈地嘀咕道:“为什么只瞪我?”但是他很快就爬起来拍干净身上的泥,追了上去。   他们走了大约一个时辰之后,这山林的尽头依旧遥遥无期,稻梅、燕柳和杜讳都忍不住又多服了一些解药。高晟风和卢雅江一边前进,一边试着运功排毒,这样会让他们的体力消耗增加很多,但是至少能省一些解药,多支撑一段时间。   又过了没多久,走在最前面的高晟风突然停下脚步,猛地抽刀架在身前。他听到前面梭梭的响动声,虽然很轻,但并不是风吹叶子的声音,应当又是那些山怪,而且数量似乎不少。   他一停,众人立刻也警觉起来,燕柳紧张地抓着刀挡在身前,稻梅抱着脑袋,杜讳四处打量。卢雅江冲到高晟风身边,拔剑相助。   燕柳突然惊叫道:“天呐,香没了!”   高晟风低头一看,却见手里的木棒不知何时已经不再冒烟。原来这山林里太过潮湿,他一时不查,竟然使得燃烧的迷香熄灭了。   就在此时,几道迅猛的黑影向他们扑了过来。      第120章      就在此时,几道迅猛的黑影向他们扑了过来。高晟风和卢雅江迅速应战,燕柳也加入战斗(虽然他只有挨打的份)。杜讳匆匆忙忙去捡被高晟风丢到地上的木棍想将它重新点燃,却被一只神鳁扑倒在地。   稻梅差点吓尿了,情急之下随手从包裹里抓出一把东西丢了出去,想用来砸神鳁,大叫道:“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放开我师父!”   高晟风听见左右两边同时响起一声轻微的拍地声,是神鳁从地上弹起的声音,情急之下,他将背转向右边,准备承受一击,刀向左边刺去,打算先干掉一只,但是出乎意料的,他的背上没有传来痛觉,他的刀也没有刺中任何东西。   卢雅江手里的软剑挽了个花,向前送去,本能刺中前方直扑而来的那只神鳁,然而眼一花,那只神鳁却突然消失了,向一旁弹射而去。他心头一悬,暗道一声糟糕,此时已来不及转身,若神鳁一爪过来,他的右侧势必受到攻击。但是预料中的时间过去了,并没有东西向他发起进攻。   燕柳手里抓着剑抱着头哇哇惨叫,却感觉落在身上的攻击越来越少,过了一会儿,完全停止了。他壮着胆子睁开眼,发现眼前所有的神鳁都消失了。紧接着他转过身,发现那些山怪们并没有被杀死,七八个毛茸茸的家伙全部聚在一起,正趴在地上抢东西。   所有人的神情都很茫然。   卢雅江一个箭步上前,举剑就要刺过去,高晟风连忙抓住了他的手,道:“等等!”卢雅江看了他一眼,默默将手收了回去。   高晟风小心翼翼地地走上前,神鳁们并没有避开,依旧围在一起,从地上抓起什么东西往嘴里送。他慢慢地伸长脖子往里面看了一眼,不由得一愣——这些神鳁在吃的是他们在第六个岛上抓捕到的豪鱼。那时他们刚刚经历了长久的饥饿,所以看到鱼之后就抓了许许多多。他们将豪鱼进行了腌渍处理,将鲜鱼制成了鱼肉干,而在之前的两个岛上,岛上新鲜的水和食物都很充足,他们先吃新鲜的,将能长久保存的鱼肉干留着,所以至今还有充足的鱼肉干。方才稻梅害怕时随手抓了一把鱼肉干丢了出去,竟然使得这些狂躁的魍魉们停止了攻击,可谓是误打误撞。   高晟风想了想,从包裹里摸出一块鱼干,丢到自己脚下。立刻有两只神鳁从那边跳了出来,跑到他脚下,拾起鱼干吃。高晟风试着用脚踢了踢正在吃鱼的神鳁,神鳁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反击,低下头继续往嘴里塞鱼干。   众人静静等待着,高晟风和卢雅江始终没有松开抓着武器的手,等到这些山怪们把洒出来的鱼干吃完,他们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保持着十二万分的警惕,等待他们随时再度发起进攻。然而山怪们并没有这么做。他们全都安静地匍匐在地上,队伍里块头最大的那个家伙抬起头扫视五个人,选中了看起来最像首领的那个人——卢雅江——在卢雅江脚边蹲下,仰着头谄媚地对他笑。   卢雅江愣了愣,皱起眉头,一脚将它踢开。它却没有生气,又爬了回来,收起爪子,用脚掌上的肉垫蹭了蹭卢雅江的腿,讨好地看着他。   高晟风怒道:“他为什么讨好你?明明本教主才是老大!”   稻梅弱弱地说:“鱼干是我给的……”   高晟风走上前踢了那只打头的神鳁一脚,神鳁看看卢雅江,再看看他,露出了迷惑地表情,然后对着他们献媚地哇哇叫了两声。   高晟风这才面色稍霁,对神鳁指着掉到不远处的木棍道:“去,把那个捡回来给我!”   神鳁一转眼就蹿到了那里,眨眼间又蹿了回来,手里拿着木棍递给高晟风。高晟风接过木棍,却没有点燃——如今已不需要了。他从包里掏出一小块鱼肉干丢给神鳁,神鳁立刻眉开眼笑,乐得在他脚下打滚。   高晟风摸着下巴笑了:“啧啧,看来月见草已是囊中之物了啊。”   卢雅江也笑了:“恭喜教主。”   燕柳道:“师父你太厉害了!”   稻梅抗议道:“鱼干是我先拿出来的……”但是没有人理睬他。   他们又重新上路了,先前还凶狠的要取他们性命的七只神鳁如今都乖巧地像小狗一样,整齐划一地列好了队跟在卢雅江后面。燕柳看他们十分有趣,不停拿出鱼肉干给他们吃,却被高晟风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蠢货!你现在把东西都喂它们吃了,吃完以后给他们吃什么?吃你自己吗?你不吊着他们的胃口,他们又岂会听你的?”   燕柳听着他这话,恍然大悟,忙道:“师父你说的有道理,我听你的!”   走了一段路以后,又有新的神鳁来袭,这次还不等高晟风他们出手,七只神鳁先挡在他们面前嗷嗷乱叫,把来袭的山怪们都吓跑了。若有胆大的继续扑过来,七只神鳁就会帮他们把来犯者打跑。   这片山林终究是比他们想的要大,一直到了晚上,他们也没能走出去,人们都累了,体内还残存着迷香,于是不得不停下休息。   凶猛的神鳁如今俨然成了他们的宠物,为了从他们手里得到丁点好吃的鱼肉干,它们抛弃了节操,丢掉了尊严,放下了身价,使出全身解数逗他们开心。   燕柳丢出一小块鱼肉干,道:“过来给我捶捶腿。”   一只神鳁叼走了鱼肉干,跳过来,用收起尖勾的爪子捶他的腿。它的速度很快,力度掌握的刚刚好,燕柳只觉酸麻爽快感蔓延开来,忍不住哼哼道:“真聪明。”说着又丢了一小块鱼肉干出去,神鳁蹿起来一口叼住了。   卢雅江撒了些鱼肉干出去,道:“去捡些柴火回来。”只见唰唰几道黑影蹿出去,转眼又回来了,地上垒了一大堆的树枝。   高晟风道:“把火点上!”   一只神鳁将一根细木棍插在枯叶堆里迅速旋转,马上燃起一团火,点着了树枝。   杜讳取出一枚在林子里摘到的草药,丢出些鱼肉,温声道:“帮我采些和这一样的草药回来。”   神鳁跑出去,没一会儿就带回来一大把草药。   稻梅也想贿赂神鳁为自己做事,可是他的鱼肉干一开始就全部都撒出去了,此时手里半点筹码也不剩。然而他不甘心,学着高晟风那样,先吆喝神鳁做事。他挺起腰板,摆了张严肃的面孔,清了清嗓子,对神鳁们道:“去帮我弄点水回来。”   没有一只神鳁理睬他。   稻梅僵了一会儿,终于板不住了,哭丧着脸挪到杜讳身边:“师父,借我点鱼肉干吧。”   杜讳塞了一把给他。   稻梅手里有了筹码,底气也足了,丢了一小块鱼肉干出去,举着水囊命令道:“去,给我弄点水来!”   一只神鳁蹿过来,看了看他,捡起他丢出的鱼肉干丢进嘴里,然后从他手里接过水囊,却没有跑出去,而是不紧不慢地拨开自己的皮毛,扶起自己的小鸡鸡,对准稻梅的水囊往里嘘嘘。   稻梅抓狂地扑上去抢回自己的水囊,手里的鱼肉干撒了一地,被山怪们一抢而空。撒尿的神鳁嬉笑着对他做了个鬼脸,丢下他跑到卢雅江脚边,乖巧地打了个滚,谄媚地唧唧乱叫。   稻梅抱着自己充满尿骚味的水囊,悲愤地吼道:“我讨厌姥山群岛上所有的怪物!”顿了顿,捶胸顿足道,“所有的!所有的我都讨厌!!”   燕柳笑的打跌:“他们明明就很可爱啊!刑天,水马,还有这些神鳁,多有意思啊!”   稻梅把手里的水囊对着他砸了过去。   这些魍魉们显然还将卢雅江当成是老大,渐渐地,高晟风的小鸡肚肠又发作了。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他拉过卢雅江,道:“你让那只神鳁把左边的那根木头捡回来。”   卢雅江奇道:“为什么?”   高晟风别扭地扭了扭身子:“你就这么做就是了。”   于是卢雅江乖巧地照做了,他将神鳁叫道面前,道:“去捡那根木头。”   话音刚落,神鳁还没跑出去,高晟风立刻道:“不许去!去捡右边的那根回来,不许捡左边的!”   那只神鳁困惑地用爪子挠了挠脑袋,迟疑片刻,还是蹿向了卢雅江指的方向,叼回木棍,讨好地围着卢雅江转。   高晟风气坏了:“你!你!你为什么听他的不听我的!”   卢雅江愣了愣,恍然大悟,又好气又好笑,默默走过去捡起高晟风指的那根木棒,回来塞到高晟风手心里。   高晟风扭了扭,撅着嘴道:“他们不听我的。”   卢雅江刮搔着他的手心,小声道:“我听你的。”   高晟风眼珠子转了转,气消了大半,得意洋洋地将卢雅江搂进怀里:“好吧,本教主才不跟一群畜生计较。”   卢雅江咬了咬他的肩膀,小声道:“不计较?”   高晟风气恼道:“你!你被稻梅教坏了,居然敢……敢……”   卢雅江又咬了他一口。两人对视一会儿,卢雅江先败下阵来,无奈道:“教主心眼最宽,教主从不跟人计较,教主英明神武,谁敢不听教主的?”   高晟风听着他的口气不怎么顺耳,还待说什么,卢雅江扑上来搂住他的脑袋狠狠亲了他一口,高晟风立刻抢回主动权反吻回去,吻着吻着,便把这桩事抛到了脑后。后来再想起来,想到卢雅江那句“我听你的”,又觉得心情舒畅,便不再计较。   他们在山林中走了大约两天的时间,眼前终于豁然开朗,树木越来越稀少,银色的海岸线出现在眼前。   稻梅第一个泪流满面地奔向大海:“我爱大海……哎哟!”摔了个狗啃泥。   神鳁不能离开山林,叽叽喳喳上蹿下跳,一个个泪眼朦胧,还拽着他们的衣袖不肯让他们走。   燕柳伤感道:“其实他们也没那么坏。他们舍不得我们呢。”   高晟风嗤笑道:“把你的鱼干都丢出去,他们就舍得了。”   燕柳道:“才不是!这些家伙也是有感情的,他们跟了我们这么多天,一直在保护我们,还帮了我们很多忙,他们舍不得我们离……”话音未落,高晟风撒了一大把鱼肉干出去,方才还拽着燕柳衣襟不肯松手的神鳁哧溜一声蹿了出去,只拿屁股对着他。   高晟风看了他一眼,懒洋洋地笑道:“走吧。”   燕柳依依不舍地看着方才挽留他的神鳁,道:“我要走啦,你会想我吗?”   “噗!”神鳁没有回头,拱在地上抢吃的,放了个屁表示欢送。   燕柳抹着泪追了出去:“师父等等我!”   他们终于再一次来到了海边。往正北方向眺望,可以看见一个黑色的小点,那是他们将要去的最后一个岛屿,在那里,将会有可以救活韩江的月见草。      第121章      水流很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急,站在海滩边上强劲的海风险些将他们刮进海里去。浪非常大,虽然要漂流的距离并不远,但是他们还是十分担心。为了安全抵达,他们每个人都用绳子将自己的腰身捆在竹筏中,这才跳入湍急的海水中。   然而海水虽然看似湍急,实际在其中沉浮,海浪却比他们预想中的要温和许多,漂流比先前的九次漂流都要平稳,没有遇上漩涡,也没有大的起伏,没过多久,就顺顺利利地到达了最后一个岛屿。   上岸之后,不多远就有一处淡水湖泊。他们先补给了饮用的水,然后跳进湖泊里洗了个澡,将身上由海水中带来的盐分统统洗去,再点上火烘干衣服。这样一番收拾下来,人便清爽舒服了许多。   五人继续往前走,很快,眼前就出现了大片蓝色的草地。   高晟风的眼睛猛地一睁:“月见草!”他率先冲了上去,然而这一次,有了先前的教训,他起先并未太过激动,而是仔细查看了叶片,数过后确定是九片叶片、每片叶片上九片小叶,这才松了口气,却也没完全将心放下来,让杜讳过来查看,等他给出结果。   杜讳左看右看,十分谨慎地看了半天,确实找不出任何不对之处,嘴角已有了欣喜的笑意,却也不敢将话说满,只道:“应当是月见草。”   高晟风不由得喜上眉梢,轻快地哼起小曲儿来。他倒比卢雅江要高兴,卢雅江得了月见草,并不十分喜悦,这草明明是高晟风为他取的,他却是为高晟风来的,到头来,也说不清到底是谁为了谁。   高晟风抓着他的手走在花田中,卢雅江道:“你怎么比我还开心?”   高晟风看了他一眼,眼珠子转转,道:“我头一回要见岳父了,心里自然高兴。”   卢雅江闻言一怔,过了一会儿才明白他口中的岳父指的是韩江,心里先是狂喜,又觉得岳父这词十分别扭,脸上却烧了起来,不晓得怎么应话。高晟风松开他的手,走到前面,蹲下身打量地上的花朵,卢雅江追了上去,在他身边蹲下,小声道:“岳父就岳父。”顿了顿,又道,“你既然认了我做……做那个,就不准变了!”   高晟风笑哼哼地说:“怎么不准变?我若喜欢你便罢了,不喜欢,还可以休了。”   卢雅江赌气道:“不准休!”   高晟风捻起一朵小花,攥在手心里把玩:“我是教主,我说了算。”   卢雅江气恼地摘掉他手里的花,抓过他的手凑到嘴边用力咬了一口。高晟风总是惹他生气,他生了气,又不敢对高晟风动手,就只能动嘴,靠咬他来泄愤。这些天里,他已经咬了高晟风许多口了。   高晟风龇了龇牙,道:“你现在是这么说,回了出岫山,谁又知道你……”   卢雅江气的咬的更用力,嘴里都有了血腥味才松开,道:“回了出岫山也是这样!你又来了,真是气死我了!”   高晟风擦了擦手上的血迹,撅着嘴道:“那就看你日后的表现再说。”   燕柳和杜讳师徒呆在一块儿,他道:“这里有这么多的月见草,我们全都摘回去,岂不是可以做许许多多的药?救许许多多的人?”   杜讳笑着摇了摇头,道:“那可不成。这月见草,要与金环蛇胆放在一起做药在有用,做这药倒是不难,将草汁挤出来,剁碎的草和蛇胆汁草汁混在一起揉成药丸服下就可解百毒,一颗药丸大约三五株草和半枚蛇的胆汁就可以制成。可是月见草一旦挖出来就会死,它死了,药效便没了,所以我们也带不回去。”   燕柳道:“那连土挖出来呢?”   杜讳道:“这就是普通的花草,你便是连土挖,我们几个人,又能带走多少?况且一株月见草只能活三十天,过了三十天,在土里它也是死。三十天,还不够我们回到中原。”   燕柳惊道:“既然不能带回去,那我们岂不是白来了?”   此时高晟风和卢雅江也走了回来。   杜讳看了他们一眼,道:“不,我们没有白来,只要在这里制药就成了。金环蛇胆,在蛇岛上我们得到了不少,就地制药,把药丸带回去,药丸可不止能放三十天,放个三十年,大约也依旧有效。”   高晟风问他:“你们有多少金环蛇胆?”   杜讳翻出包裹检查了一下,道:“七八枚。”   高晟风道:“那你就制药吧,尽快。”   杜讳也不推脱,当场将蛇胆和制药的工具取出来,命令稻梅去摘草,立即地做了起来。大约一两个时辰之后,他就将药丸制好了,却没有立刻交给高晟风,而是道:“高教主,我一共制成了十二颗药丸,你看怎么分?”   高晟风道:“燕柳得两颗,我六,你四。”   杜讳笑道:“这不太公平吧,这一路来我们师徒功不可没,我们五五分成如何?”   高晟风冷笑一声,道:“给你留四颗,已是我的恩赐,杜讳,见好就收。”   杜讳微微皱起眉头。   稻梅听了他们的对话,十分不悦,想插话,却被卢雅江冰冷的视线压迫的连头都不敢抬。   众人僵持了片刻,还是杜讳让了一步。他道:“好,我同意高教主的分法。只不过,这药恕我暂时不能交给你们。”   高晟风眉头一跳,卢雅江不悦地上前,高晟风摁住了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他道:“我明白。你们已经没有船了,怕我们就此将你们抛下不顾,要上了中原才肯将药给我们。”   杜讳被他说中了心事,尴尬地笑了笑,随后坦然道:“正是。”   高晟风道:“可以。”   卢雅江轻声道:“教主。”   高晟风轻轻捏了捏他的肩膀,道:“没关系。如今武林正道都遭我教重创,我天宁教势力遍布天下,他们不敢跟我们耍诈。”   杜讳泰然笑道:“高教主英明。这一行,我与小徒能沾天宁教的光,是我们极大的荣幸。”   高晟风道:“虚情假意的话也不必说。这一趟,若没有你们,我与赤炼魔使不会走的这样顺利。四颗药是你们的犒赏。我有些欣赏你,我会送你回中原,日后你若能为我天宁教出力,我教也会荫蔽你。”顿了顿,不屑道,“和你徒弟。”   杜讳拱手道:“那便先谢过高教主的厚爱!”   燕柳得知连自己都可以分到两颗圣药,高兴坏了。他这一趟来,只是想跟着高晟风闯一闯,他家有没有身中剧毒的人,有没有月见草,他是不甚在意的。能分到药,是意外之喜,他抱着高晟风的胳膊直叫:“师父你真好。”   没等卢雅江出手,高晟风已经一脚把他踹开了。他趁着杜讳师徒离开的功夫,冷笑道:“你还真以为你能分两颗?你凭什么?等杜讳交出药,你给我一颗,你只能拿走一颗。”   燕柳并没有不开心,欢喜道:“有一颗也好!谢谢师父,师父你真好。”   高晟风翻了个白眼,对他简直发不出火来。   他们走遍了这第十个岛屿,在岛上又发现了几匹水马。这里的水马与第八个岛上遇到的水马不大相同,这里的水马又高又大,皮毛是血红色,就像内陆的汗血宝马一般,但它们的性情却和先前那几匹一样温顺。高晟风他们试着骑水马入海,出乎意料的,这里的水马并不畏惧海水,一下了海便欢畅地游了起来,速度比之前那几匹更快。   高晟风道:“若能骑着他们出去,就能省去许多麻烦。这一个一个岛退回去的话,有些未必能再顺利地通过一次。”   燕柳又开始画地图,画完以后,他比划道:“我们现在在这个位置,这里是我们进来的地方,当风向往这里吹的时候,顺着风走水路趟水出去。骑水马能控制方向,没有那么被动,不怕撞礁石,这样我们就能直接出去!”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们一直在观察风向和海水的流向。这里的风向不能从第一个岛直接进入第十个岛,反向却可以,大约三天以后,风向指向西南,他们骑着水马下海,由燕柳带路,一路向当初进来的地方前进。   这一条路很长,实际水流方向也稍有偏差,如若他们是乘坐竹筏出来,或许已在礁石圈上撞死了。但是水马又聪明又通灵性,他们让它往哪游,它便往哪游,在风浪中也能自由前进。   两三个时辰之后,他们终于看见了姥山群岛周围礁石圈上的那个缺口——那是他们进来的地方!   他们骑着水马冲出了缺口,往船停留的那个岛进发,水马一路将它们送上岛之后才向群岛的方向游了回去。在岛上,不仅有他们来时的船,连船夫也没有离开——虽然高晟风他们进入姥山群岛已经数月了,然而这船夫对教主极是忠诚,势要在此与他们同生死,于是便孤身一人在此苦守了数月,终于将他们平安地盼了出来。   他们上岛之后休整了一天,便乘上船回去了。   出发的那日,高晟风和卢雅江站在船尾,眺望着越来越远的姥山群岛,直到它渐渐消失在视线中。之前几日的经历如今想起来,已恍如在梦中了。他们终于顺利地离开了那地狱一般的地方,而在即将到达的中原,还有许多事情正等待着久离的他们。      第122章      一个月后,他们平安抵达码头。上岸之后,杜讳果然将药分了,给了燕柳两颗,给了高晟风六颗,燕柳又偷偷分了一颗给高晟风。   在码头尹言早已安排了人等候,他们从高晟风和卢雅江一出海就在码头值勤守候,一有消息立刻传回出岫山,等了数个月后,总算将教主大人和左护法平平安安地给盼了回来。   这一回高晟风和卢雅江回山,却不只有他们两人回去,高晟风要求杜讳与他一起上山。韩江毕竟中毒已有二十年,他在被尹言冰封之前就已受了重伤,便是有了圣药,能清除他体内余毒,他却不一定能安然醒来。故高晟风邀请杜讳前去为韩江诊治,若此番能救回韩江,他必有报答。杜讳考虑一番后,要求带上小徒儿同行,高晟风一口答应了。   燕柳也想跟高晟风上出岫山。他想见识一下传说中的魔教,还想再跟高晟风学点功夫,可惜高晟风却不肯,好容易回了中原,乐得早些甩掉他这缠人的跟屁虫,指派了两名手下硬把燕柳给“护送”回燕溪山庄去了。   又赶了近一个月的路,他们终于回到了出岫山。上山之后高晟风要恢教主的身份,自然不能顶着张娃娃脸上去,于是在山下就画好了妆,又成了长缨枪的脸。稻梅曾见过他扮杨仁和与金小翔的模样,如今骤然又多见了一个身份,依旧觉得惊奇,道:“你若不说,我当真认不出你了。”   高晟风冷笑道:“让你认出了,我还做什么魔教的教主?”   转脸又去问卢雅江:“你当真认得出我?”   卢雅江已经好久没见过高晟风这张脸了,既觉得熟悉,又有些陌生。看惯了高晟风原本的样貌,再看这张脸,后知后觉还真有些嫌弃这张脸太过平庸,不如高晟风自己的好看。他搂着高晟风的脖子,小声道:“教主易容技术高超,便是我认不出什么人是教主扮的,但若是有人想扮成教主,我总识的破。”   他们到达出岫山脚下,当时天色已暗了,高晟风带着人山上之后,先安排他们在山上住下,翌日再去查看韩江的情况,并让卢雅江回去休息,自己去见尹言。   卢雅江道:“教主,我和你一起去吧。”   高晟风摸了摸他的脑袋,道:“你赶路累了,回去休息就是,我与右护法有些别的事情要商谈。”   卢雅江道:“与我无关?”   高晟风道:“与你无关。”   卢雅江叹了口气,心里总有些不安,生怕高晟风背着他又想出什么折腾他的法子来。他道:“教主,我对教主一片赤诚之心,教主可千万别再瞒着我什么事了。”   高晟风满口答应:“好,去休息吧,明早我来找你。”   卢雅江回了江潮居,高晟风直奔自己的九霄居,一进门,就瞧见尹言和长缨枪坐在院子里。尹言见了他,不紧不慢地站起来,笑道:“我听闻你回来的消息,估摸着你也该到了,便在这里等着你。”   高晟风这一走就走了半年,长缨枪充了半年的教主,都快习惯了,乍一见到顶着自己的脸的正主出来,还愣着回不过神来。直到尹言清冷的声音响起:“你见了教主为何不跪?”他才骤然醒了甚至,匆匆忙忙地跪下去,道:“属下参见教主。”   高晟风应了一声:“起来吧。”   长缨枪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他当了半年的教主,总算找出些感觉来,自以为已经知道什么叫做威严冷酷、桀骜不驯和端着架子,可如今见到高晟风,他才真正发觉高晟风身上的王者之气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一般,是自己如何拍马也追不上的。先前无论他怎么板着脸,尹言总说他身上憨气未褪,他还觉得委屈,如今再一见真正的教主,真是自惭形秽。   尹言冷冷道:“这里已没你什么事了,回观日峰上去吧,若有事,我会派人叫你下来。”   高晟风道:“慢着,先别回去,本教主还有话要问你。”   尹言看了高晟风一眼,又对长缨枪道:“那你先去我的凌云居住下,遮好你的脸,这段时间里别让人看见。你走吧,我和教主还有事相商。”   于是长缨枪取了一块黑布将脸蒙上,隐入夜色中消失了。   高晟风将尹言引入九霄居内,关上门,一改人前形象,麻溜地将脏衣服脏鞋一丢,扑到床上,抱着枕头喃喃道:“累死我了。”   尹言不紧不慢地给他泡了杯热茶,端到他床前,道:“喝些热茶,消消乏意。”   高晟风就着他端茶的手喝了一口,道:“尹叔叔,我们这一路走的可是惊心动魄……”   话才说了个开头,却被尹言制止了。他道:“不着急。你赶路累了,可要先洗个热水澡?”   高晟风打量着他。尹言面带微笑,看似平静,不过他的呼吸频率却快的异常,端茶的手指微微颤动,显然不如他表面看起来的那样漫不经心。   高晟风笑道:“要!尹叔叔帮我洗吧。”   尹言命人送来浴桶和热水,高晟风撕去脸上敷的累赘之物,跳进浴桶里。浴桶中的水微有些烫,使得他全身的毛孔都舒张开了,热气涌入体内,带走了酸软和发力,让他舒服地直叹气。尹言拿着丝瓜走上前,沾了些皂角,开始替他搓背。高晟风从很小的时候起就喜欢泡澡,那时他十分顽皮,总洗不干净便跑出来了,尹言便揽下了为他搓澡的大任,每天将他伺候的干干净净的。后来高晟风年纪大了,右护法嫌弃他不如小时候那样有趣,胳膊腿都长开了,个子比自己还高,于是就开始对他的撒娇爱理不理,伺候洗澡就更是不可能了。   高晟风快乐地哼哼道:“尹叔叔,你放心吧,药我已经拿到了,一共有七颗。我带回来的人是万艾谷的毒师,这一路他与我一起去取的月见草,在医毒上有些本事。叫他替韩江看看,一定能把韩江救回来。”   尹言的手停了一停,道:“……好。”   高晟风笑道:“尹叔叔,我替你救回你的情儿,可是有条件的。”   尹言眉头一跳,饶有兴致道:“噢?什么条件?”   高晟风游到浴桶的对面,转过身看着他,表情十分认真:“右护法,我知道,当年我义父将你和卢天彩救回出岫山,教你武功,扶植你们兄妹做上天宁教的左右护法,他对你恩义深重,你发了誓要一生对他忠诚。虽然他已故去七年,你的心里还是记着他,他留下的话,你也样样要照做。”   尹言没想到他竟会提起这一茬,微蹙起眉头,沉默地看着他。   高晟风狠了狠心,壮起胆子道:“尹叔叔,老头死了七年了,现在我才是天宁教的教主,你是右护法,你要听我的,以我的心意为重。而不是事事将一个入土之人压在我头上。”   尹言眉头皱得更紧了,还是不说话。   高晟风明白尹言吃软不吃硬,复又游了回去,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盯着他看,撒娇讨好道:“尹叔叔,我这一去,可说是九死一生,差一点就回不来了。你把我养了这么大,多不容易,要是我一个不开心,想不开又去跑一次姥山群岛,再也回不来了怎么办?”摇晃着尹言的手道,“尹叔叔,你就顺了我的心意吧。”   尹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哭笑不得地将手抽出来:“……为了卢雅江?”   高晟风道:“不止是为了他。”   尹言道:“老教主对你的心意再真诚不过,他是念你好的。”   高晟风皱起了眉头,转开脸,别扭道:“我知道,义父爱我,他想要我做一个真正的魔教教主,有魔的心性,魔的血液。可是难不成一个真正的魔教教主是要活在别人的心意下的么?若我一辈子得活在他的阴影下,那还算什么魔,这魔教教主不做也罢!”   尹言垂下眼睛,又是长久的沉默。高晟风忐忑地等着他的回应,许久,尹言终于开口道:“晟风,我只告诫你一句,情深则不寿。”   高晟风笑了。他知道尹言这便是松口了,于是光着身子湿漉漉地扑上去抱住尹言的腰,开心地笑道:“右护法,本教主像是深情之人吗?我可是大魔头,只有我玩弄别人的份,谁被我看上,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啦!”   尹言摸了摸他湿漉漉的头发,轻声叹道:“傻孩子。”      第123章      虽然拿到了能解千毒的灵药,然而为了救韩江的性命,他们步步为营走到今日,到了最后一步,自然还是千般万般小心。   早在高晟风他们归山之间,尹言已经从水牢中调出两名罪人,给他们服下了当年韩江被刘远通强灌的逍遥散功丹。逍遥散功丹会损人经脉,尹言每天查看他们经脉受损的情况,当其中一人的损伤情况到达与当年的韩江相仿的时候,尹言封住他的五感,将他也存进了冰室中。另一人则任由他的伤势一天一天加重。   高晟风他们带药回来的第二天一早,尹言便将服了毒的两人都带了出来,给他们一人服下一枚月见草和金环蛇胆制成的解药。这两人是自愿试药,他们犯的本是死罪,尹言承诺只要他们为韩江试药,便可脱去死罪,故他们十分配合。   杜讳师徒在旁边看着,稻梅跟师父小声咬耳朵:“师父,哪个是韩江?传说中的韩江长得玉树临风,可他们哪个都不好看。”   杜讳笑道:“哪个都不是韩江。”   稻梅吃惊道:“什么?那韩江呢?他们千辛万苦拿回这药,不就是为了救韩江吗?”   杜讳看着前方的人,轻声道:“他们是试药人。”   稻梅目瞪口呆:“这药这么珍贵,我们九死一生才得了几颗,他们竟然随随便便就找了两个人来试药!好大的手笔!”   杜讳道:“魔教教主和左护法亲自出马取药,手笔又怎会不大。若不是药物有限,只怕他们抓百人来试药也并非不可能。”   稻梅不住摇头:“那韩江到底是什么人物啊?”   尹言给两名服毒的人服下解药,服解药之前他们正毒发,疼得满地打滚,吃了药后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他们都平息了下来。尹言走上前查看,却发觉他们都昏迷了。他探了两人的脉,眯了眯眼睛,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他们体内的毒果然是解了。   杜讳走上前替他们查看,他们体内的毒素果然已经清楚,但是因为这药本身是损伤经脉的药物,故而虽然解了毒,但是他们的经脉却无法自行恢复,已然成了废人。   尹言道:“你可有办法修复他们的经脉?”   杜讳迟疑片刻,道:“我不敢保证。”   尹言道:“那就是有?”见杜讳似有顾忌,又道,“你放心地说。”   杜讳道:“我养了一种毒虫,会腐蚀人的经脉血肉。它为了能够继续腐蚀,所以会放出一种激活人坏死的肉体的毒素。这些人的经脉之所以无法自行复原,正是血肉坏死之故,以我的毒虫将他们坏死的部分啃去,或可治愈。”   尹言道:“好。你要多少人试药才能有十成的把握?”   杜讳沉吟了一会儿,道:“你先让我试试这两个人。但是此事心急不得,我至少需要十天时间。”   尹言看向高晟风,高晟风点了点头,道:“你去试吧,想要什么,只管开口就是。”   杜讳把那两个人带走之后,尹言还有教务要处理,也匆匆走了,只留下高晟风和卢雅江。高晟风问卢雅江:“你想不想去看看我的岳丈大人?”   卢雅江含笑道:“想。”   高晟风牵起他的手,向观日峰走去,没多久,他们便攀上了观日峰。他们走到山洞门口,停下脚步,高晟风朗声道:“都出来吧。”   眨眼从山洞中闪出三十三名黑衣人,整齐地跪下:“参见教主,参见左护法。”   高晟风看了卢雅江一眼,道:“都起来吧。”   三十三人唰地站了起来。   卢雅江盯着他们其中几个打量了一番,渐渐露出了吃惊的表情:“是你们!”   那些人也认出了卢雅江,有个胆子大的家伙还对他做了个鬼脸,高晟风轻轻咳嗽了一声,那人马上心虚地低下头去了。   高晟风道:“走吧,韩江就在里面。”说罢牵起卢雅江的手往里走去。   他们穿过层层密道,周遭的气温越来越冷,没多久,前方终于出了冰室。高晟风打开冰室的门,和卢雅江一起走了进去,在冰床边停下。   二十二年来,卢雅江第一次见到了这个给予他生命的男人。那个男人的确和他长得很像,或者应当说,他和那个男人长得很像,五官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那男人的脸型比他更方正一些,这一点他大约是像自己的母亲。算年纪,那男人今年也该四十二了,相貌上却看不出,大约是二十年都躺在冰室里的缘故,他和卢雅江不像父子,更像兄弟。也难怪,刘远通和顾花翎等人都将他当成是韩江。   卢雅江看着他,心情十分复杂。这爹来的还是太突然了,让他有些承受不住。这一回和上一回又不同,上一回刚刚知道自己有个爹,只是惊奇自己竟然不是孤儿,但是这一次,父亲很快就要醒了,并且会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他会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带来什么影响呢?   高晟风道:“我在外面等你,你看完了,便出来。”说罢先走了出去,轻轻将门掩上。   卢雅江站了一会儿,慢慢跪了下去,试着将脑袋枕在韩江的怀里。小时候有许多次,他曾想这样靠在尹言怀里,因为尹言对于他是父亲一般的存在,只是他一直没有勇气这么做,如今,终于有真正的父亲让他依靠了。韩江的皮肤很冰冷,不像高晟风的那样炽热,炽热的仿佛能将自己融化。他趴在上面,能听见韩江的胸膛里传来的微弱的心跳声。   他轻声叫道:“父亲?”   韩江没有回答他。   卢雅江又靠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起身出去了。   下了观日峰,尹言处理教务繁忙,将卢雅江叫去帮忙。高晟风趁着这机会去了去了凌云居,找到了长缨枪。   高晟风面色不善地问长缨枪:“你见过软剑了?”   长缨枪不由想起半年前卢雅江往他腿上坐的那一幕。他是个纯情种子,活了这么大没有和人这样亲昵过,十分羞臊,脸一红,怯怯地道:“是。”   高晟风一见他这副欲语还休的样子,无名之火顿时烧了三丈高,气急败坏道:“你脸红什么?!你这是什么表情?!本教主不是让你不要跟他接触的吗?!”   长缨枪磕磕巴巴地解释道:“我、我也不想的,那天我坐在那里,他一进来,就、就坐我腿上了。我我我没脸红,我我我没有……”话音未落,一条鼻血从左侧鼻孔流了下来。   高晟风险些昏厥,长缨枪手忙脚乱地擦掉自己的鼻血,欲哭无泪地解释道:“我、我昨晚吃的熊鞭……”   高晟风一个箭步上前,揪着他的领子咬牙切齿道:“你们到底干了什么?”   长缨枪拼命摇头:“没有!就只是坐了一坐!”   高晟风越看他越觉得可疑,脑子里已构思出许多卢雅江和长缨枪在一起的旖旎画面,气的肝疼肺疼无一不疼。他不耐烦地摆摆手,道:“转过去,别让我看见你的脸!”   长缨枪委屈兮兮地转过身背对着他。   高晟风前日和尹言将话说开,除了为了卢雅江,还为了以后能不必再易容成长缨枪的模样,他想在教中逐步恢复自己的本真面貌。但他总有些不放心、不信任卢雅江,毕竟有六年的时间里他爱慕的都是顶着长缨枪脸的自己。他说他一下就将长缨枪认了出来,可若真是这样,又还怎会往他的腿上坐?虽说自己恢复原本面貌后,卢雅江依旧和自己好,可谁又能确保不是惯性使然,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是魔教教主,卢雅江习惯了做左护法,习惯了和教主相好,未必非自己不可,如果长缨枪就是真教主,他就会和长缨枪在一起……高晟风不放心,他必须证实,卢雅江是非他不可!   高晟风又犯起了别扭劲,瓮声瓮气地说:“本教主还有任务要派给你。这几天你先别回观日峰,还有要你扮我的时候。”      第124章      这一回为了试卢雅江,高晟风花了不少的心思。他先又花了几天时间把长缨枪训练了一番,让他举手投足之间更像自己,同时自己也在模仿他,两人互相靠拢,以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训练的差不多之后,他和长缨枪先演练了一遍,道:“把我教你的都给记住了,若有意外,见我一摸耳垂,你就赶紧地撤!”   长缨枪为难道:“要是软剑又往我身上坐怎么办?”   高晟风没好气道:“什么怎么办?你想怎么办?”   长缨枪小声嘀咕道:“教主又要生气,又要拿我出气。”   高晟风瞪了他一眼,挥挥手:“我不跟你计较,我只跟他计较!你放心,只管找我说的去做,只要你全都听我的,不做多余的事,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算你的罪责。”   长缨枪又道:“其实软剑他也很可怜的,教主这么为难他……”   高晟风叉腰瞪眼:“好啊,你还说你不喜欢他?你居然敢跟本教主说这种话,你是不是真以为你才是教主?反了你了!”   长缨枪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没,没,我什么都没说,教主恕罪。”   高晟风用手指戳着他的脑门,痛心疾首地训斥道:“看看你这缩头缩脑的样儿!本教主这么多天的训练都落到狗肚子里去了?看看我!看看我!跟我学着!别一副怕事的样儿!”   长缨枪忙不迭昂起脑袋:“是。”   高晟风又道:“别是是是,记住你现在是教主,想什么就说什么,不需要去顾忌别人!”   长缨枪将腰板挺得更直:“我知道了!”   高晟风哼哼两声,抱胸道:“那你说说,你现在在想什么?”   长缨枪昂头挺胸理直气壮地高声说道:“教主就喜欢欺负左护法!成天没事找事做!”   高晟风猛地瞪大了眼睛,怒道:“你你你说什么你!反了你了!这是你能说的话吗!真以为本教主不会拿你怎么样?”   长缨枪哭丧着脸矮了下去:“是教主让我说的,让我想什么说什么。”   高晟风怒道:“放屁!你怎么敢这么想!长缨枪,你太僭越了!”   长缨枪的头快垂到胸口,声细若蚊:“属下知错,属下再也不敢了。”   高晟风气的在院子里走了两圈,不断地骂道:“瞧你这怂样!”“烂泥扶不上树!”“你对得起尹叔叔的教育吗?”“你简直浪费我天宁教的口粮!”骂完之后,气消了一些,又让长缨枪跟他排演了两遍,最后叮嘱道:“记住了,听我的命令行事。”说罢叫来一个人,命他去传口信,把卢雅江叫过来。   没多久,收到命令的卢雅江就过来了。高晟风坐在九霄居的院子里,膝盖上躺着一只狸花猫,那只猫惬意地眯着眼,用尾巴刮搔着高晟风的胸膛,高晟风摸着它肚子上的软毛,神情十分愉悦。   那一瞬间,卢雅江突然有些羡慕,也恨不能变成那只猫,躺在高晟风的怀里向他撒娇。他走进院子里,才发现院子里有七八只猫,有的正在睡觉,有的则在满院乱蹿。   高晟风见卢雅江来了,轻轻拍了拍腿上的狸花猫的屁股,那只狸花猫便跳了下去,将方才躺着的那处位置让给卢雅江。卢雅江走过去在高晟风腿上坐下,乖巧地搂住他的脖子,道:“教主,这里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猫?”   实则这些猫是高晟风特意让人送来的,此时此刻长缨枪就躲在树丛的后面,如今卢雅江的内功越发的精进了,耳力目力也越来越好,在附近藏一个人唯恐躲不过他的耳目,于是便弄了这些猫混淆视听。果然,卢雅江并没有发现长缨枪。   高晟风笑着捏了捏他的下巴:“我突然想逗猫,所以特意派人送来的。”   卢雅江将头靠在他肩窝里轻轻蹭了蹭,轻声道:“教主喜欢猫,还是喜欢我?”   高晟风啄了啄他的嘴唇,神情暧昧地想了一会儿,笑道:“你抱起来手感还不如刚才那只狸花猫,我还是喜欢猫。”   卢雅江气恼地瞪了他一眼,高晟风用手盖住他的眼睛,又亲了亲他的唇角。   两人亲密狎昵地说着话,蹲在草丛里的长缨枪被蚊子咬的苦不堪言,偏偏挠也不敢挠,还得眼睛也不眨地盯着高晟风看,等待他的命令,迫不得已把他和卢雅江的亲密姿态尽收眼底。   过了一会儿,高晟风道:“对了,你进阁楼去,顶楼的卧室里有两碗绿豆莲子汤,方才太热了,我放了几块冰镇着,现差不多了,你去拿下来,喂我吃。”   卢雅江应了一声,起身进阁楼去了。   高晟风立刻蹿到草丛边上,催促道:“快出来,该你了。”   长缨枪站起来,一脸扭捏地推脱道:“教主,不好吧,你跟左护法刚才那样……你们……这样……那样……万一我……”   高晟风道:“废什么话!”提着他的领子把他揪了出来,往石凳那边推了一把,“快过去,他要来了!”   长缨枪欲哭无泪:“不要啊教主,到时候你会杀了我的。”   高晟风道:“你不去,我现在就杀了你!你若敢故意露出端倪让他看破,我就阉了你!”说罢一脚踹在他屁股上,自己跳进了树丛里。   长缨枪无措地跺了跺脚,没办法,狠狠心坐到了高晟风刚刚坐的位置上。   没多久,卢雅江端着两碗绿豆汤下来了,看见高晟风,弯起眼睛温柔地对他笑了笑。长缨枪何时见过卢雅江这般无害温良的模样,他这笑容太有迷惑性,不由得愣了一愣。回过神来的时候,卢雅江已到了眼前,将两碗绿豆汤放在桌上,弯下腰道:“教主这么出神,在想什么?”   长缨枪摇了摇头,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兄弟不被高晟风阉,硬着头皮用高晟风教他的语气笑道:“喂我。”说完自己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卢雅江觉得他有些奇怪,倒也没怎么往心里去,一屁股在他腿上坐下,端着绿豆汤拿着勺要往他嘴里喂。然而这一坐下去,又是一愣——感觉似乎有些不大对劲。屁股上的触感和先前不一样。   长缨枪见他发愣,便知他是看出了端倪。上一回卢雅江也是坐了一坐就觉得不对劲。他背上已出了冷汗,强笑道:“怎么了,愣着做什么,喂我吃啊。”   卢雅江茫然地看着他。难道这高晟风是假的?可是刚才他和高晟风亲热了这么久,也并没有察觉什么不对劲,他只是上楼拿了碗绿豆汤……是他自己多疑了?   他按下心中的困惑,舀了一勺绿豆汤,送到“高晟风”嘴边。“高晟风”就着他的手喝了,微微皱起眉头,咂咂嘴道:“不够甜。你去帮我加些蜂蜜,就在楼上。”   卢雅江还坐着没动。   “高晟风”道:“怎么不去?”   卢雅江站了起来,摇了摇头,甩掉疑惑,上楼去了。   他一走,高晟风立刻从草丛里跳了出来,对着他的背影咬牙切齿:“好啊,还说一下就认出来了,果然是骗我的!”回头怒瞪长缨枪,“说!你们上次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长缨枪死的心都有了:“教主……你杀了我算了……”   高晟风一脚将他从椅子上蹬了下来,道:“滚回去躲好,我以后再跟你算账!”说罢一撩袍子,在椅子上坐定了。   没多久,卢雅江捧着蜂蜜罐下来了,瞧见高晟风在那边弯着腰逗猫玩。他勺了两勺蜂蜜添进绿豆汤里,用勺子拌了拌,欲合上盖子时发现盖子边上沾了一些蜂蜜,便用手指抹去。高晟风一把将他拽了下来,捏着他沾满蜂蜜的手指,将蜂蜜均匀涂抹在他自己的嘴唇上,然后凑上去一一舔干净。   不对劲的感觉消失了。卢雅江黑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高晟风,想从他身上瞧出些端倪来,但是什么也没有。高晟风笑着将手伸进他衣摆下面捏了捏,道:“怎么这样看我?”   卢雅江摇了摇头。大约是我的错觉吧——他想。   他一勺一勺喂高晟风喝掉了大半碗绿豆汤,期间高晟风的手一直在他衣服里游走,还时不时往他嘴里渡一口,亲狎的连周遭的空气都变热了。卢雅江倒羞涩了起来——院子里还有许多只小猫正看着他们。   高晟风突然将绿豆汤从他手里夺过,搁到桌上,道:“不吃了。你去楼上拿些糕点下来。”   卢雅江见他唇角边上残留了一些汤渣,想替他擦掉,可又觉得他这样十分可爱,于是便没有擦,起身道:“好。”说罢又进阁楼去了。   他一走,高晟风赶紧把长缨枪叫出来,却见长缨枪人中上红红的一片血迹,是擦鼻血时留下的。他顿时勃然大怒:“你怎么又流鼻血?”   长缨枪苦兮兮道:“昨晚我吃了三只烤甲鱼。”   高晟风随手替他抹了抹,把血迹抹干净了,匆匆忙忙叮嘱道:“记住我说的话!不然阉了你!”说罢就跳进了草丛里。   过了一会儿,卢雅江下来了,只见“高晟风”正在摸自己的鼻子,摸完之后,还凑到眼下看一看。他走上前,将两盘糕点放在桌上,拿起一块,送到“高晟风”嘴边。“高晟风”抬头看了他一眼,他温柔腼腆地一笑,黑黑的眼眸亮晶晶的,显然心情极好。   “高晟风”犹豫了片刻没立刻下嘴,刚打算吃的时候,卢雅江突然将手收了回去,轻轻咬住糕点的一边,弯下腰送到“高晟风”嘴边。   “高晟风”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凝固了。他听见了旁边草丛里发出了树枝折断的声音。卢雅江显然也听见了,不过他以为那是猫发出的,没有在意。   长缨枪看着卢雅江近在咫尺的脸,心头万马奔腾。如果不吃,算是故意露陷,教主大人会阉了他;如果吃了,说了不会找他麻烦的教主大人一定会秋后算账,到时候恐怕连性命都保不住。小兄弟和性命究竟孰轻孰重,他一时间还有些犹豫。   卢雅江等了一会儿,“高晟风”都没反应,他疑惑地睁开眼睛,看了高晟风一眼。这一看,愣了一愣——不对劲的感觉又来了,他的表情,他的脸,他的气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嘴边的绿豆汤渣也不见了。   卢雅江一口咬下糕点自己吞了下去。他又往“高晟风”腿上坐,屁股挪了挪,果不其然,坐起来的感觉不大对劲。“高晟风”的感觉总是在变,一会儿违和,一会儿熟悉,而且每次变化都是他进阁楼再出来之后,究竟是为什么?   “高晟风”有些心虚地笑道:“这糕点是我做的,好吃么?”   卢雅江点了点头,没应声,心里还在想着那件事。他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观察起这座院子。他可以感受到十二个气息,去除现在就在他面前的“高晟风”,院子里有十只猫,还有一个……在树丛后面!而且那气息和猫的气息不一样,是一个人躲在那里!   卢雅江眯了眯眼睛,依旧坐着没动。   “高晟风”道:“今早我去右护法那里讨了两坛桂花酒,他酿好后已埋了两年,你想喝么?”   卢雅江反问道:“又要我上楼去拿吗?”   “高晟风”的表情僵了一僵,干笑了两声:“这……”   卢雅江凑上去,与他贴的极近,在他耳边轻声道:“你到底是谁?”说完之后,他便感觉到自己身下的身子骤然绷紧   第125章      卢雅江凑上去,与他贴的极近,在他耳边轻声道:“你到底是谁?”说完之后,他便感觉到自己身下的身子骤然绷紧了。   卢雅江一看他的反应,便知心里的猜想被印证了。他冷笑一声,嘴与长缨枪的耳朵凑得更近:“方才与我亲热的,是你还是教主?是你就眨左眼,是他就眨右眼。”   长缨枪冷汗如雨,眨了眨右眼。   卢雅江暗暗松了口气,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一字一顿道:“你好,你们都很好。”   长缨枪欲哭无泪,他很想说真的不关我的事,但是他不敢。   卢雅江心中如江海般浪涛滚滚,气得浑身微微发抖,强自镇定下来,一手勾着长缨枪的脖子,缓缓附上去,像是要亲吻一般,却在极近的距离停了下来。他冰冷的眼神看的长缨枪全身寒毛直立:“不准动。”   从树丛那边的角度看过来,他们两人已经亲上了。只听咔咔两声,又几根树枝被折断了。   卢雅江心里暗暗冷笑,一边搂的长缨枪的脖子搂更紧,一边冷冷地威胁道:“不准动,不准让他知道,不然我立刻杀了你。”   长缨枪破罐子破摔地闭上眼睛。看来怎么都逃不过一死了。他当然不会想到,他会有今日这一劫,全都源于他当年吃了那半个馒头。什么馅都没有的半个馒头。   卢雅江搂着长缨枪,眼睛的余光却偷偷往草丛里瞟。还不出来?居然还不出来?再不出来我就真亲了!   草丛里一开始还有折树枝的声音,渐渐就安静了,什么声音也无,连气息都快隐去不见了。   卢雅江微微皱眉,先松开了长缨枪,高声道:“教主,我去拿酒。”又低声威胁道:“不准告诉他,不然,我就把你的心挖出来!”说罢起身进了阁楼。   他一走,长缨枪松了口气,才刚松下,想起草丛里的高晟风,心又提了起来,无助地向那边望了过去。   高晟风不紧不慢地站起来,阴沉沉地走近长缨枪。长缨枪斟酌着是否向他坦白刚才卢雅江说的话,还没想好,高晟风已经一把抓着他的领子将他提了起来,咬牙切齿道:“这是第几次?”   长缨枪未语泪先流:“教主……我是无辜的……你们放过我吧……”   高晟风拳头捏的咯咯响,突然低沉地笑了起来:“你好,你们都很好。”   长缨枪悲壮地抬头望天:是,你们都很好,只有我不好。   高晟风一把将他推开,冷冷道:“滚吧,这里没有你的事了。”   长缨枪犹豫了一下,弱弱地说:“教主,其实左护法他……”眼睛一瞟,发现卢雅江正站在二楼的护栏上对他放眼刀,不禁噤声。   高晟风压低了声音道:“滚!现在就滚!”   长缨枪缩了缩脖子,赶紧夹着尾巴一溜烟跑了,有多远跑多远,恨不得再也不要回来了。   高晟风捂着心口难受地弯下腰去,过了一会儿,又坐直了,面无表情地将背脊挺得笔直。   没一会儿,卢雅江抱着酒坛出来了,高晟风坐在椅子上,目光冰冷地看着他。他冷笑一声,径自走到高晟风面前,晃了晃手里的酒坛。   高晟风搁在桌上的拳头捏的青筋暴起,拼命压抑着怒火,撇开眼睛不看他,道:“放下酒坛,你走吧。”   卢雅江却将酒封揭开,举起酒坛,将一坛酒照着他的脸泼了过去。   高晟风猝不及防被浇了一身的酒,又惊又怒地跳了起来:“你做什么?”   卢雅江将倒空的酒坛往地上一砸,酒坛顿时四分五裂。他盯着高晟风的眼睛,道:“高晟风,你清醒了吗?”   高晟风一怔,怒气弱了下来:“什么?”   卢雅江突然出手,一掌向他肩头劈去,高晟风连忙出掌相接,两人你来我往的动起手来。高晟风原本就落了后手,又一头雾水,出招犹犹豫豫,卢雅江却招招狠厉,于是没走几招,高晟风被他拍中了穴道,摔倒在地,动弹不得了。   卢雅江翻身骑到他身上,揪着他的领子,恶狠狠地盯着他。   高晟风迟疑了一下,小声问道:“你认出了?”   卢雅江呵呵冷笑:“我认得出又怎样,认不出又怎样?”   高晟风蹙眉:“什么时候认出的?”   卢雅江道:“你们每支我上楼一次,就互换一次位置。耍我耍的开心吗?”   高晟风急道:“你你你,你既然认出来了,你为什么还往他身上坐!为什么还亲他!你!”   卢雅江揪着他冷冷道:“不是教主想让我这么做的吗?”   高晟风道:“你胡说!我……”   卢雅江打断道:“我没有胡说!之前的事都撇开不说,在姥山群岛,我追随教主九死一生,我发的誓,你都当成是笑话吗?你一再试探我,还想出这么损的主意,生怕我不误会,生怕我不上你的套!你想尽一切办法,就是想证明……想证明我不配留在你身边!”   高晟风呆了呆,声音轻了下来:“我没有。”   卢雅江恨恨道:“你有!若不是你心里觉得我不配,为何要一再试探我?既然你那么想将我逐上观日峰,也不必再做这些,直接逐便是了,我总不能违抗你的命令!”   高晟风撅了撅嘴,气恼道:“我没有我没有!再说了,就算是这样,你就能故意亲他?你居然亲他!!!”   卢雅江道:“我没亲!我是故意气你的,我就想激你出来!我假装亲他,你都不跳出来,你就是想看我亲他!你巴不得我亲了他好赶我走!”   高晟风道:“你狡辩!我都看到了!你明明亲了!为什么要这样激我出来?你既然把他认出来了,就该一脚把他踹开!你就是认不出来!你还亲他了!你跟他明明有情!你你你,你还给过他馒头吃!”   卢雅江气的发抖,提着高晟风的领着把他揪起来,疾出手封了他数个大穴,把他拎进阁楼,踹开一间房间的门冲了进去,把他丢到床上。   高晟风怒道:“干什么你!竟敢冒犯本教主!”   卢雅江紧抿着嘴,一言不发地将他的衣服扒开,裤子扯了下来。   高晟风以为他又要像上回那样往自己身上坐,不过气还没消全,还想摆摆架子,便道:“住手!别碰本教主!”   没想到卢雅江居然把他翻了个身,使他撅着屁股跪在床上。   这下高晟风吓坏了,拼命用内力冲撞被封住的穴道,急道:“左护法!卢雅江!你想干什么?!赶快解开我的穴道!”   “啪!”重重一巴掌扇在高晟风屁股上。   这一巴掌把高晟风扇傻了。他傻了片刻,旋即变得更加愤怒,头嗡嗡发胀:“你!你!你竟敢!竟然对本教主@*&%……!”   “啪啪!”又是重重两巴掌落下来,高晟风的屁股蛋上留下了红红的手掌印。   高晟风脸色涨得通红,喝道:“卢雅江!!!立刻松开我的穴道,不然我就……”   “闭嘴!”不等他说完,卢雅江俯下身来用手捂住了他的嘴,扳过他的头,迫他看着自己,一字一顿道,“不准再说那种话来伤我!你若敢威胁我,我就把你这样吊上山顶,让全教的人都看看!”   高晟风倒抽一口冷气。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卢雅江,居然敢对他做这种事、敢威胁他,浑身散发着冷气,让人不寒而栗。他不由的噤声了。   卢雅江用手指轻轻将他嘴角粘着的绿豆汤擦掉,然后粗暴地将他脸上的易容撕了下来。高晟风疼的龇牙咧嘴的,想骂人,想了想,咬着嘴唇吞了回去。粘着眼角的胶被死去,他水汪汪的眼睛睁大了,里面写满了愤怒,恶狠狠地瞪了卢雅江一眼。   卢雅江一手捏着他的下巴,另一手又重重地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高晟风整个人一抖,将脸硬转到另一边,不肯看卢雅江。   卢雅江把全部的愤怒都集中在手上,对着高晟风的屁股一顿猛扇,啪啪声不绝于耳。没多久,他手劲轻了下来。心气顺了许多。这时高晟风的屁股已经被他打得红透了,好似两颗红柿子,血丝透过薄薄的皮肤印了出来。   卢雅江靠着床栏喘息了一会儿,这期间高晟风始终扭着脸,没看他一眼,也没吭一声。他突然觉得有些心疼,慢慢爬了过去,将高晟风的穴道解开了。   高晟风侧翻了个身,抓过衣服盖在自己腰间,看也不看卢雅江一眼,冷冷道:“滚。”   卢雅江咬了咬嘴唇,道:“我没有亲他。”   高晟风重复道:“滚。”   卢雅江没动。   两人僵持了许久,高晟风始终背对着卢雅江,不肯看他一眼。   不知过了多久,卢雅江默默地爬下床出去了。      第126章      高晟风在卢雅江手里吃了大亏,十分生气,不肯再理他;卢雅江被一再试探,也发起了脾气,不肯理睬高晟风。于是两人开始了冷战。   约莫有两天的时间,他们谁也不主动去找谁,有时候路上碰见了,卢雅江冷冰冰地盯着高晟风看,高晟风则看都不看他就气哼哼地走了。   第二天晚上,高晟风又把长缨枪叫过去,审问他和卢雅江的事。长缨枪这些天为了他们两人的事已经被折腾的奄奄一息了,再三赌咒发誓自己和卢雅江绝对什么也没有,卢雅江并没有亲他,是故意做给教主看的,和卢雅江所言相同。   高晟风什么也问不出,却总还存了几分狐疑,但再追问也没有意义,只好不大高兴地挥了挥手:“算了,你去吧。”   长缨枪却没有走,迟迟疑疑欲言又止。高晟风不耐烦道:“还想干什么?”   长缨枪小声道:“教主上次说,教内禁止男男私情,是真的吗?”实际是在去姥山群岛之前,高晟风因害怕长缨枪与卢雅江搅在一块,才临时增加了这么一条教规。并且这条教规仅对长缨枪一人有效。   高晟风眼睛一亮,道:“怎么,你和谁有私情?”   长缨枪心虚地低下头,眼珠子乱瞟:“没、没有。”   高晟风哪里会被他唬过去,心眼滴溜溜的转,脸上不耐烦的表情消失了,转而成了一副善解人意的嘴脸,微笑道:“这个么,的确是有过这么一个规定。不过本教主觉得这条规定太不通人性了,你看我们这山上,算上倒馊水的和做饭的大妈,统共只有几个女人,所以么,本教主一从姥山群岛回来,就跟右护法商量着把这条教规给废除了。”   长缨枪的头又抬了起来:“已经废除了?”   高晟风温和地笑道:“是啊,已经废除了。”其实根本就没有存在过这样的教规。   长缨枪掩不住喜悦之情,连忙赞道:“教主真开明。”   高晟风眼珠子转转,笑道:“不过,那条教规废除了,又有了新的教规。为了方便我天宁教的管理,虽然男男私情不再禁止,不过必须向教主或右护法报备。不然如果发现有人擅自……咳,将被除以阉刑!”   长缨枪一惊:“啊……啊?呃……”   高晟风不紧不慢道:“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本教主说吗?”   长缨枪尴尬地笑了笑,摸了摸脑袋,小声道:“我……我和九节鞭……”高晟风热切地看着他,他被看的脸上发热,硬着头皮道,“我和他在观日峰上的时候就已心意相许,他都答应我等我这次回观日峰就要和我亲嘴了……所以我和软剑真的没有……”   高晟风这下才是真的开怀地笑了。他走上前,亲亲热热地拍了拍长缨枪的肩膀:“好,你去吧,回观日峰上去吧,这里没什么要你做的事了,你也有许多时日没有见到九节鞭了。过几日,本教主和右护法回来看你们的。”   长缨枪简直受宠若惊,偏偏嘴拙的很,来来回回就会夸赞几句教主开明,然后轻轻松松地走了。   长缨枪一走,高晟风的心情立刻明朗起来。他只恨长缨枪不早些把实话说穿了,却不想他自己根本没有给过长缨枪机会,一上来便说教中若有男男私情便要处以阉刑,长缨枪自然是半个字也不敢说,还白白纠结了大半年。   高晟风回忆自己这些时日来和卢雅江一起做过的事情说的话,回忆卢雅江对他的态度,渐渐的,便也觉得自己怀疑的太过,或许卢雅江对他当真是真心?如若不是的话,似乎……不必对他那么乖顺。想他和自己过了这么多难关,也不见退缩,没有遗憾,大约心里当真对那位真正的长缨枪无几留恋。自己这番试探他,落到他眼里,却成了戏弄,他生气,也并不全无道理。可是他竟敢对自己对那种事,还威胁自己要将自己光着屁股挂到山头上,完全不顾他教主的尊严,实在是太过分了!   高晟风想来想去,最终决定:如果卢雅江负荆请罪个三五次,自己就宽宏大量地原谅他。   翌日一早,高晟风正在院子里逗猫的时候,听见外面有人靠近。那人的脚步高晟风十分熟悉,不消看就知道是卢雅江。   他心中不由得一喜:终于知道来认错了吗?   面上却半分不显,将猫抱进怀里,坐在椅子上慢慢顺毛。果然,卢雅江很快就走了进来。高晟风板着脸道:“你来做什么?我不想看见你,出去!”   卢雅江冷冷道:“属下马上就走。属下来传右护法命令,右护法请教主过去一叙。”   高晟风愣了愣,将手里的狸花猫放到地上:“他叫我过去干什么?”   卢雅江道:“右护法说,今天要上观日峰。”   高晟风眉头一跳,起身道:“那就走吧。”出了九霄居,走了两步,他突然挤眉弄眼地讽刺道:“我天宁教没人了吗,传个话都要你左护法亲自出马?”   卢雅江别扭地转过脸,道:“属下不知教主这么讨厌属下,下一次属下一定避开教主。”   高晟风哼了一声,一振衣袍,大步走了。   尹言和杜讳已在凌霄居等着他们了。杜讳用了十几天的时间,成功将两名服药人的受损经脉都修复了,尹言要他十成的保证,他不敢夸下海口,道只有八成把握。尹言终于不愿再等,打算先给韩江服药,将他唤醒后再慢慢来。   一行人集合后便上了观日峰。到了观日峰上,便见到了那三十四人。卢雅江已不是第一次见到他们,故而并不惊讶,只是上一次这些人里没有长缨枪,如今长缨枪已然归位,两人打了个照面,长缨枪对他憨憨地笑了笑,卢雅江则立刻将视线转开了。高晟风就在旁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们的反应,不悦地哼了一声。   四人走入冰室,尹言亲手喂韩江服下一粒药丸,然后将他抱出冰室,等待他的身体回暖。   韩江的身体冻了整整二十年,四肢都僵硬了,尹言抓起他一只手,缓缓替他揉搓手掌、然后是手臂、肩膀。高晟风见状也靠了过去,替韩江揉搓另一只胳膊。他一过去,卢雅江也跟了过去,开始按摩韩江的双腿。两人视线交汇,同时撇开了眼睛,同时从鼻腔里发出哼的一声。   过了很久,韩江的身体终于开始回暖,躯体也开始恢复柔软弹性,但是他却一直没有醒过来。杜讳替他查看了一番,道:“诸位别心急,他中毒已久,又被冰封了太久,体内血液不畅,毒素沉淀,药效要发挥尚需要一段时间。”   尹言沉默的坐着。他看起来就像任何时候一样处变不惊,只有高晟风看出,他交握的双手手指在微微颤抖。高晟风嬉笑着靠过去,小声道:“尹叔叔,你今天头发束的真好看。梳妆了多久?”   尹言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是么?教主今日的头发束的有些凌乱,昨夜没睡好么?”说罢瞟了眼卢雅江。   高晟风撅了撅嘴,又哼了一声,转过脸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韩江的手指突然动了一动。杜讳见状,立刻掏出一副银针,在他身上扎了几针。过了一会儿,韩江的睫毛开始颤动,他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原本尹言是坐的离他最近的,可在他快醒的时候,却不知不觉挪远了一些,于是他第一个看见的人是坐在他脚边的卢雅江。他沉睡已久,视线有些模糊,茫然地对着卢雅江看了许久,眼神才终于有了焦距,缓缓向卢雅江伸出手去。卢雅江望着他伸过来的手愣了愣,默默地接住了。   韩江望着两人交握的手一呆,半晌才道:“不是镜子?你是人?”   卢雅江也一呆,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   这时尹言才又不紧不慢地靠了过来,轻声道:“你醒了。”   韩江抬起眼,看见尹言,微微地笑了:“阿言,是你。”目光柔和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道,“你……憔悴了一些。”   尹言淡然道:“是老了一些。”   韩江微微蹙眉:“老?”   尹言微笑道:“你睡了二十年。”   韩江又是一呆:“二……十年?”   他虽然醒了,但是身体沉睡了太久,经脉又受了损伤,全身无力,几乎动弹不得。高晟风扶着他坐了起来,他看了会儿尹言,又把视线移到卢雅江身上,蹙着眉打量他。   他微微抬起手指,指着卢雅江,有些伤心地问道:“阿言,他是什么人?”   尹言道:“他是我天宁教现任左护法。”   韩江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现任?左护法已不是卢天彩了么……竟真的已过了二十年吗……”说罢却也松了口气,心道:还好还好,我还以为是你照着我的模样新找的情儿。   尹言不紧不慢道:“也是你的儿子。”   韩江又眨了眨眼,慢吞吞地重复道:“儿子?”过了几缕烟的时间,他猛地瞪圆了眼睛,尖声道,“儿子?我的?”   卢雅江有些紧张,双手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角,低着头,用余光偷窥韩江的反应。   韩江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将视线转向尹言:“你们魔教……这……儿子是你帮我生的吗?”   一时间,在座鸦雀无声,连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也能听的清清楚楚。   过了片刻,尹言平静地、快速地回答道:“不,是卢天彩生的。”      第127章      韩江愣了一会儿:“卢天彩?”   尹言道:“元宵节的那天晚上,和你在一起的人,是她。”   韩江脸上露出困惑地表情:“元宵……元宵……”猛地惊诧,“元宵?是她?怎么可能?我明明记得是你……”   尹言道:“的确是她。那一夜后,她便怀了这孩子,这孩子名叫卢雅江。”   韩江迅速地看了卢雅江一眼,慌乱道:“我、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阿言,我明明记得那时是你,我真的不知道……”   尹言打断道:“她给你下了药。”   韩江怔了怔,又平静下来,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我……阿言,你不会怪我吧。”   尹言摇了摇头,道:“你昏睡了二十年,这期间许多事你都不知道,我们留待日后慢慢说。如今你的身体尚未恢复,我先请人为你治疗。”说罢命伏羲琴和蛇矛将韩江架起,带着杜讳下山去了。   韩江与卢雅江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又看了卢雅江一眼:眼神中带点好奇,带点别扭。卢雅江垂着头,没有看他。   他们一走,高晟风也跟着下去了,卢雅江回头看了眼守在山洞外的三十二个人,亦面无表情地跟了下去。   高晟风没跟着尹言走,下了观日峰一转眼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卢雅江不知眼下自己该做什么,低着头心事沉沉地跟着尹言他们走。   尹言突然停了下来,对伏羲琴和蛇矛道:“你们先将韩江送到凌云阁中。”又对杜讳笑道,“阁下请跟着他们过去,替韩江检查一番,我稍后就来。”   伏羲琴和蛇矛道了声是,便抬着韩江走了,杜讳连忙跟上。   他们一走,便只剩下尹言和卢雅江两个人。卢雅江有些无措地低着头。自从他知道自己是尹言喜欢的人和别的女人生出的孩子,他每当面对尹言的时候就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今日得知是他的母亲给韩江下了药才有了他,虽说这件事与他并没有关系,可他却对尹言生出一种愧疚之情,仿佛是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右护法的事情。   然而,在他忐忑之际,尹言和他说的却不是这件事。尹言道:“你和教主怎么了?”   卢雅江怔了怔,摇了摇头:“没、没有什么。”   尹言道:“你惹教主生气了?”   卢雅江低着头咬着嘴唇不吭声。   尹言微微蹙眉,道:“左护法,你可还记得他是教主?”   卢雅江小声道:“我、我记得。”   尹言负着手站在卢雅江面前,什么也不消说,卢雅江便觉得有种巨大的压迫感,几乎要将自己低到尘埃里。过了一会儿,他承受不住这样的压抑,颤声道:“我错了。”   尹言轻轻叹了口气,道:“不必对我说。”顿了顿,破天荒地没有在叫卢雅江为左护法,“雅江,有些事,我原本不想对你说,你虽和教主一起长大,但你并不了解他,他有许多事情,是你不知道的。”   卢雅江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将头低了下去:“我想知道的。可是教主从来不肯告诉我。”   尹言道:“有些事情,告诉了你,你也未必会懂。我只同你说一件事。你可知,教主是老教主的义子?”   卢雅江点头:“我知道。”   尹言道:“老教主非常喜爱教主。他喜欢的,便觉得是这世间最好的,便是他的义子,也如同情人一般,觉得这世间谁都不配入住他的心室,所以要他无情无义,要他将世人都当成玩物。”   卢雅江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这样一说,他突然有些明白高晟风从小便开始扮演其他人的缘故了。   尹言又道:“老教主对我有恩,他临终之前曾嘱咐我,如若教主对谁青睐有加,便让我杀了那人。”   卢雅江又是一愣,傻傻地看着他。   尹言道:“你可知教主为何冒着生命危险去取月见草?除了为了救韩江,也为了让我欠他的恩情。他回到山上的第一天晚上,就对我说,他才是现在的天宁教的教主,他想按照自己的心意去活,要我忘记老教主说过的话,只忠于他。”   卢雅江的嘴唇颤了颤,到底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尹言向前走了一步,附在他耳边轻声道:“你配留在教主身边吗?证明给我看。”说罢清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卢雅江低着头,手握成拳垂在身边,站了许久,转身大步离去。   高晟风往总坛所在的山峰走,走了一段路以后,发现卢雅江突然跟了上来,遂停下脚步,故作不悦道:“左护法,你跟着我做什么?”   卢雅江转开脸,道:“属下要去总坛。”   高晟风气的牙痒痒,侧身让开一条道,道:“那你去吧。”   卢雅江迟疑了一下,便走到了前面。他一过去,高晟风对着他的背影哼了一声,转身回去了。卢雅江回头看见高晟风离去的身影,难过地咬了咬嘴唇,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往高晟风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高晟风心里觉得纳闷,卢雅江跟着他,又不跟他说话,究竟想做什么?他故意走的时快时慢,卢雅江始终不远不近地跟着他。   没多久,高晟风又停了下来,不耐烦道:“左护法,你到底跟着本教主想干什么?”   卢雅江慢吞吞地挪了过去,轻轻扯了扯高晟风的衣角,小声道:“教主。”   高晟风一把把衣服从他手里冲了回来,横眉竖眼道:“别碰我!离我远一点!”   卢雅江愣了一下,表情很受伤。   高晟风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听到他认错,于是甩袖大步离去。   高晟风回到九霄阁中,躺在床上午憩,却怎么也睡不着,心情烦闷,遂跳起来抓了两件干净衣服又出门去了。他一走出院子,就瞧见卢雅江远远地在一棵树下站着,正往他这儿看。他心里舒坦了一些,却还故作视而不见,往山上的温泉去了。   到了温泉边上,高晟风等了一会儿,听见后面卢雅江又跟了过来,于是不紧不慢地将衣服脱了,走进温泉水里泡着。温泉水热度正好,水池里高晟风命人撒了许多桂花瓣,香气水雾缭绕,十分的享受。   卢雅江慢吞吞地挪了过来,高晟风看也不看他,懒洋洋道:“左护法,这是本教主专用的温池,你想泡的话,来错地方了。”不过这池子从前高晟风也没少带着卢雅江泡。   卢雅江在池边跪下,小心翼翼地将手搭上高晟风的肩膀:“教主……”   高晟风猛地将他的手挣开,游到了池子的另一边,道:“我说了,不准碰我!”   卢雅江的手在半空中停滞了一会儿,默默地收了回去。他跪在池边不动也不吭声,好像睡着了一般。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高晟风忍不住偷偷打量他,却发现他的肩膀小幅度地颤抖着,有水滴从他脸上掉落,砸在泥土里。他不由地大惊:哭了?明明是这小混蛋对自己做了很过分的事情,自己都没罚他,他也没请罪,怎么就哭了?   高晟风迟疑地游了过去,清了清嗓子,道:“左护法,你在干什么?”   卢雅江抬起头,一副温良无害的样子,两只眼睛红红的像小兔子,十分委屈:“教主,你不要不理我。”   高晟风梗着脖子道:“左护法,你前日冒犯本教主的事,本教主还没有同你算账,你哭个什么劲?”   卢雅江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从身一跃,跳进了温泉池里。高晟风措不及防,只好赶紧张开双臂接着,让他扑了个满怀。   卢雅江紧紧搂着高晟风的脖子,勒的他快喘不上气来。高晟风还生着气,拉着他的手臂想把他从身上扯下来,没想到卢雅江身上像是粘了胶水一般,怎么也撕不开,只好呵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卢雅江蹭了蹭他的耳朵,小声道:“右护法都告诉我了。”   高晟风眼睛一瞪:“告诉你什么?”   “老教主留下的遗命,和教主对他说的话。”   高晟风怒道:“少自作多情!老子只是不爽被那臭老头阴魂不散地压着,跟你半点关系也没有!快滚!”   卢雅江松开高晟风,委屈兮兮地看着他,嘟囔道:“教主,你还生气啊?我都不生气了……”   高晟风气急跳脚:“你生气?你生气个屁!你冒犯了本教主,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你简直……你简直……你还没有跟本教主赔罪呢!”   卢雅江这才恍然大悟,立刻乖顺地认错:“教主,我错了。”   高晟风抱着胸哼哼道:“知道错了就快滚,不想看见你,一看见就生气。”   卢雅江急道:“我不滚,我滚了,教主又要不理我。”   高晟风翻翻白眼,就是不理他。卢雅江游过去,讨好地抱着他的手臂,告饶道:“晟风,我错了,都是我不该,你别生我的气,我去思过崖跪三天。”   高晟风冷冷道:“跪?想得美,可真便宜你!”   卢雅江小声道:“那教主想怎么办?”   高晟风一脸你看着办的表情。   卢雅江无奈,只能妄自揣摩圣意,道:“不然教主你打我出气吧?”   高晟风眼珠子转了转,昂着下巴道:“谁要打你?稀罕!”   卢雅江讨好赔笑道:“你打吧。”   哄了几句以后,高晟风终于把脸转了过来,道:“是你求我打的!”   卢雅江叹了口气,道:“是,是我求教主的。”   高晟风的嘴角这才有了点上扬的趋势,竭力板着脸,道:“你穿着脏衣服跳进我的池子里,都要把我池子弄脏了!”   卢雅江忙不迭把衣服裤子脱了,丢到岸上,与他裸裎相对。   高晟风道:“去池子边上趴着!”   卢雅江慢吞吞地游到温泉池边,趴了上去。高晟风很快跟了过来,从后面压住他,箍着他的腰,在他耳边咬牙切齿道:“你打了本教主整整八十二下!你自己说,本教主该怎么罚你?”   卢雅江面皮抽了抽,斟酌着说:“教主打我一百下吧……”   高晟风冷笑:“一百?你想的美!”狠狠一巴掌抽在卢雅江屁股上,看着那白生生的屁股蛋连颤数下,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八百二十下,一下都不能少!”      第128章      高晟风当然没有打卢雅江八百二十下,又拍又拧打了几十下,把卢雅江的屁股弄的红通通的好像熟透了的水蜜桃苹果。他又摘了根狗尾巴草来,轻轻的在卢雅江的屁股上扫。卢雅江的屁股被他拍打的十分敏感,狗尾巴草扫一下,他便哆嗦一下,再扫一下,他再哆嗦一下,身子软软的要往地上倒。高晟风这才满意了,一把将他捞进怀里,道:“今天先算八十三下,你还欠着七百三十七下,以后我们慢慢清算!”   卢雅江靠在他怀里,转着他的发丝小声道:“你不生气了吧?”   高晟风唬起脸道:“气死了气死了!我被你气的肺都要炸了!这几天都没睡好!”   卢雅江道:“那你怎么才不生气?”   高晟风道:“打完了才不生气呢!”   卢雅江无奈地叹了口气,搂着他的脖子道:“那你打吧,快点打完,快点不要生气了。”   高晟风咬了咬他的耳垂,道:“你以后还敢不敢了?”   卢雅江摇了摇头:“不敢了。不论如何,我都不该冒犯教主。”小声道,“可是教主,你别不相信我,我会很难过。”   高晟风一手搂着他的腰,另一手轻轻揉捏他红肿的屁股。卢雅江在他怀里不住哆嗦,胯部与他的相贴,来回磨蹭,没多久两人的家伙便都硬了起来,直挺挺地杵着对方的腹部。高晟风嘴唇贴着他的脖颈,轻声道:“我信你不喜欢长缨枪。可你喜欢我什么呢?”   卢雅江松开他的脖子,认真地看着他:“我喜欢教主,所以教主的一切我都喜欢。”   高晟风摇了摇头:“你说你十五岁才喜欢上我,不是七岁。的确,那时候的长缨枪已不是他自己,而是我。可那时的我,也不是真的我。你喜欢的那个人,无论是相貌,还是性格,都不是我的。”   卢雅江听了这话,急道:“那你觉得哪个才是真的你?韩骋?金小翔?”   高晟风迟疑片刻,苦笑道:“我是什么样的?我也不知道。”   卢雅江将他脸上的易容小心翼翼地撕去,恢复他本真面貌,捧着他的脸道:“教主虽然易容成许多个身份,每个身份的相貌和性格都不同,可是其实每个人物的性情和习惯等都有共同之处,那就是真正的教主啊。”   高晟风道:“有共同之处吗?你这是质疑我的演技吗?”   卢雅江连连摇头:“不不,教主演技过人……不过,毕竟都是教主,相处久了,总会发现一些属于教主的印记。”   高晟风道:“噢?那你倒说说,我这几个身份,有什么共同之处?”   卢雅江开始思考。小心眼?小气?幼稚?孩子气?猥琐?好像都不是这么好词。他一边搜肠刮肚,一边艰难地说:“教主爱憎分明,童心未泯,又聪慧过人,危难之际总能想出对策。”   高晟风问道:“我每个身份你都喜欢?就没有不喜欢的?”   卢雅江拼命摇头:“没有!”   高晟风面无表情道:“你又说大话唬我!”   卢雅江连忙表忠心:“没有,我说真的,教主哪个身份我都喜欢的。”   高晟风道:“买菊花糕的小贩你也喜欢吗?那时候我摸了你两下屁股,你差点咬舌自尽呢!”   “……???!!!#¥%&……”卢雅江眼睛瞪得滚圆:“什么?!那也是你?!”   高晟风认真地点头:“你让韩骋去死,我一生气,就扮了那小贩来惩罚你,不过摸了你两下,你差点寻了短见,我只好把你拍昏了。后来你进城又撞见了正主,差点把他杀了。其实那事,却是不是他做的,他一个卖菊花糕谋生的,没有那样的胆子。”   卢雅江拳头捏的咯咯响,仰头望着天拼命深呼吸。他开始后悔前两天怎么就没多揍这个混蛋教主几下呢?!   高晟风又道:“孟大妈你也喜欢吗?我给你吃包子,你还嫌弃我,不肯吃。”   卢雅江又开始哆嗦了。   高晟风得出结论:“可见,你在说大话,并不是每一个我,你都喜欢的。”   卢雅江忍住掐着他脖子拼命晃的冲动,欲哭无泪地问道:“那教主到底要怎样才肯信我?无穷无尽的试探吗?”   高晟风想了想,小声道:“我也不知道。”   卢雅江道:“教主你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我又该怎样讨你欢心呢?你是在折腾我,也折腾你自己。”他盯着高晟风的眼睛,小声道,“你明明就很喜欢我,处心积虑变了那么多身份,也都是为了我。你还让我亲手为我爹报仇,千辛万苦拿回月见草救我爹,为了我去和右护法说那样的话……你那么喜欢我,为什么还要想尽一切办法赶我走?”   高晟风梗着脖子,心虚的眼神乱飘:“你胡说什么!你怎么这么自作多情!”   卢雅江将脸埋进他肩窝里,轻声道:“教主,你想一想,我若真的有半点不喜欢你,我又何必在这里与你纠缠,何必一次次地向你发誓。让我留在你身边吧,只要留下,就是我最大的自证。”   过了一会儿,高晟风圈住了卢雅江的腰,将他向自己怀里带了些,故作勉为其难地说:“好吧,那你就好好侍候本教主吧。”   他们闹了三天的冷战,便有三天的时间没有亲热过。虽说只有三天,却好像三年那么久。既然冰释前嫌了,他们便在温泉池中亲热起来,高晟风将卢雅江压到池边,疯狂地吻他,掠走他口中的空气,手掌在他身上上下游走,最终停在屁股上用力地揉搓。卢雅江刚刚叫他打了一顿,再经他这一捏,立刻就哆嗦起来,这更刺激了高晟风,抬起他两条腿架在自己腰上,将那东西顶进他身体里,开始快速抽插。   他的胯骨每一下都撞在卢雅江屁股上,卢雅江只觉得又疼又麻又痒又爽快,浑身发软,恨不得化成一滩水融进这温泉中。偏偏他如今的姿势像是无根的飘萍,全身的重量在挂在高晟风身上,他必须用双腿夹着高晟风的腰并搂住他的脖颈才能固定住身体。身上无力却偏要使力,没一会儿,酥麻的感觉便传遍全身,眼前一阵阵发黑,不得不像是溺水一般张大嘴拼命地喘息。   高晟风按着他的后颈亲了亲他的喉结,道:“叫出来,没人听得见。”   卢雅江起先还克制着,小声的呻吟,没一会儿便声音开始变大、发颤,好像一只猫爪在挠着高晟风的心肝,叫他也全身发软,恨不能与卢雅江融到一处。   卢雅江突然好似想起了什么,断断续续道:“教主,这、算、算不算在那、八百多下里?”   高晟风愣了愣,恨恨地咬了咬他的嘴唇:“想得美,太便宜你了!”   卢雅江小声哀求道:“算吧,教主早些打完了,早些消气。”   高晟风没吭声,只管自己顶撞自己的,卢雅江被他弄得飘飘欲仙,也就不再想这茬了。   过了一会儿,卢雅江只觉得酸麻的感觉骤然加强了,快感成倍地积累增加。他的脚趾绷得紧紧的,双手拼命搂着高晟风,恨不得将自己嵌进他的身体里。还差一点,还差一点点,阀门就能够打开,快感的洪水就能够从体内释放,将他冲垮。他仰起脖子,微张开嘴,已准备在最后的时候放声尖叫……   这时候,高晟风突然停下了。   卢雅江被他吊着一口气,又多愉悦就有多痛苦,指甲在他背上拼命抓挠着,情不自禁地款摆着身体,恨不能压倒高晟风自己上下摇动,偏偏他这样的体位半点力气也使不出。他睁开眼睛,眼底浓重的欲望还未散去,带着些困惑,盯着高晟风看。   高晟风托着他的屁股,有些苦恼地咂了咂嘴,道:“数到几我忘了。都怪你,说要算在那剩下的七百三十七下里。”   那一瞬间,卢雅江一巴掌劈死他的心都有了。   就在这时,猝不及防的,高晟风又开始动了,箍着他的胯连撞数下,道:“算了,这些不算,以后再慢慢同你清算。”   卢雅江骂人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语调陡然升高,变成了一声惊呼,一股白液射在高晟风的腹部。射完之后,他的身体软了下来,高晟风只有双手一手托着他的屁股一手托着他的背,才能稳住他的身子。卢雅江有气无力地靠在他怀里,用尽全身最后一丁点力气,重重地叹了口气,无奈地喃喃道:“教主啊……”      第129章      高晟风与卢雅江和好之后,便把脸上的易容撕了,换了一张薄薄的蝉翼面具带上,面对教众时带着,若身边只有几个亲昵的人,便将面具除了。天宁教中左右护法和四大尊使以及三十六令主这些个高层都见了高晟风的真面目,这其中缘故,尹言已向众人阐明。虽然匪夷所思,但是接触之后,他们发现高晟风虽然相貌变了,但人的确还是那个人,便也都接受了。   经过杜讳的治疗,韩江的身体逐渐开始恢复,只是他实在沉睡了太久,对于自己的身体都变得不熟悉,连走路都要人教。高晟风难得体贴了一回,把教务揽了过来,给尹言放了一个月的大假,让他好好陪伴韩江。   过了几天,高晟风带着卢雅江去看望韩江。他们走进江潮居,只见尹言正扶着韩江在院子里走路。尹言见了他们,便把扶着韩江的手松开了,韩江则顺势将整个身子都靠在尹言身上,勾着他的肩膀,对高晟风和卢雅江露齿一笑:“小教主……那什么,你们好啊。”   卢雅江有些尴尬地低着头。   韩江的心理年龄与卢雅江差不多大,面对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简直可以和自己称兄道弟的家伙,他这声儿子实在是叫不出口;卢雅江面对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可以和自己称兄道弟的家伙,这声爹一样叫不出口。   高晟风怒道:“教主就教主,小是什么意思?”   高晟风此刻没有带面具,是自己的本真相貌。韩江笑道:“小教主,我与你义父认识的时候,这世上还没有你呢。”打量着高晟风圆圆的大眼睛,“你今年,可有十六岁了?”   高晟风勃然大怒,把视线转向尹言:“尹叔叔!”   尹言默默地往旁边让了一步,靠在他身上的韩江措不及防失去了重心,哎哎叫着往地上倒去。等他再抬起头的时候,眼前是放大的高晟风恶劣的笑脸:“老东西,这里可是我的地盘。”   韩江心里还觉得自己是二十二岁,被一个个子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家伙叫成老东西,脸皮狠狠抽了抽,委屈兮兮地望向尹言:“阿言。”   高晟风走过去抱住尹言的腰,傲慢道:“尹叔叔也是我的人。”   见到尹言居然默认了,这回韩江怒了,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要去拽尹言的胳膊将他抢回来,高晟风带着尹言往后退了一步,韩江又扑到地上了。   看到一个和卢雅江如此相似的家伙被他耍的团团转,高晟风心里高兴极了,体内恶劣的因子蠢蠢欲动,一不做二不休,抱着尹言的脑袋用力亲了一口,挑衅地看着韩江。   韩江气哼哼道:“我不跟小鬼一般见识!阿言早上还在跟我说你小时候光着屁股满山乱跑的事,我哪能和你计较?”   高晟风震怒,不可思议地瞪着尹言:“尹叔叔?!”   尹言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道:“教主,你和左护法做什么来了?”   高晟风气哼哼道:“带雅江来看他的便宜老爹了。”挤眉弄眼地讽刺道,“原来是个站都站不起来的家伙。”   尹言淡定地擦掉刚才高晟风亲到他脸上的口水,走上前将韩江扶起来,韩江吃力地抬起袖子用力擦了擦他的脸,然后死死地拽着他的衣服再也不肯松手了。   尹言将韩江扶到石桌边坐下,从他手里吃力地抽出自己的衣角,对高晟风道:“教主,我酿了坛新酒,放在酒窖里,你同我来。”边说边对卢雅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陪韩江说话。高晟风倒也识趣,对韩江做了个鬼脸,对卢雅江笑了笑,勾着尹言的腰走了。   离得远了,高晟风地问尹言:“那家伙当真是个武学奇才?”   尹言点了点头:“当年老教主都曾在他手里吃过亏。”   高晟风不屑道:“那他怎么还会被刘远通和张浩瀚那几个废物擒住?”   尹言道:“他与那两人自幼一起长大,他们不设防,没想到他们会在酒水里动手脚。一时疏忽大意,中了软筋散,又被那群伪君子围攻,才着了他们的道。”   高晟风撅了撅嘴,又问道:“他有多厉害?我听江湖上传的神乎其神的,他可是我的对手?”   尹言看了他一眼,道:“若是当年,只怕还在教主之上。”   “什么?!”高晟风跳脚,“他比我厉害?!尹叔叔你偏帮!”   尹言微微一笑,道:“教主放心,他如今受了重伤,未必能痊愈,以后自然不是教主的对手。”   “放心个屁!”高晟风怒道,“我不信!你偏心!你胡说!把我们天宁教最好的药都拿出来,给他治,把他治好,让他跟我打!我才不会输给那种家伙!”   尹言一哂,又轻轻一叹,道:“好。”   杜讳的毒虫对于韩江的身体亦有效,只不过是他被冰封了太久,所以恢复的能力要比常人慢上许多。高晟风把天宁教最好的伤药都拿了出来,毫不吝惜地给他用,他自己亦有心,所以过了半个月之后,他的恢复速度开始大大提高,从能够自己走路到自如使用轻功,仅用了不到三天的时间。   韩江一恢复活力,就开始满山乱跑。尹言每天要处理教务,许多时候都顾不上他,只好由着他去。他与卢雅江长得十分相像,他自己也明白这个优势,从尹言那里偷了不少修颜的装备出来,把自己打扮的愈发与卢雅江相似,山上的教众十个有九个将他误认成左护法,什么机密重地他都出入自由。而他去的最多的地方,是杜讳和稻梅住的阁楼。   韩江从前就对医术毒术十分感兴趣,他除了是个武痴外,在医毒上亦有造诣,二十几年前就曾多次闯过万艾谷,最多一次逗留了半年,向当年最著名的毒师张韬学习药理。他听说了杜讳和稻梅是万艾谷出来的,立刻去套近乎,没曾想一套就套了个正着——杜讳正是张韬的嫡传弟子。且二十三年前,韩江还见过当年只是个小屁孩的杜讳。两人一拍即合,当即狼狈为奸,韩江同意为杜讳那不成器的小徒弟量身打造一套功夫教会他,至少保证他日后在江湖上能够不被三教九流的小混混欺负,而杜讳则继续师父当年的大业,教韩江用毒。   这天,杜讳一边磨药,一边对韩江抱怨道:“我师父去的早,我虽是他唯一的嫡传弟子,实则从他老人家手里学到的,也不过十之六七。他仙去后,我整理他留下的典籍,他未教我的,我只能读书自学。可是他留下的典籍里,却少了一本《鹤经》。我找寻了十几年,始终没有找到,不知师父将他藏到哪里去了。”   韩江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鹤经》?”   杜讳道:“韩兄当年与我师父往来甚密,可曾听他说过,将这本书藏在何处?”   韩江摇头:“不曾。”   杜讳叹了口气,道:“若我有生之年,能见到师父的这本手札,也算了了一桩心愿。”   转头韩江回了尹言的凌云居,趁着左右无人的时候,跑到阁楼后面挖地,没挖多深,就瞧见一块青石板砖。把板砖搬开,拍掉表层的土,底下放着一打旧书,他把这打旧书取出来,打头的那本赫然就是张韬亲手所写的《鹤经》。   这打书零零杂杂,多与江湖有关。有逍遥门的剑法秘籍,有八卦老人写的江湖杂记,也有各地美食博览等。五轮派与天宁教的前身韩门就以偷窃其他教派的武林秘籍起家,虽说如今的五轮派和天宁教早就不做这桩拿不出手的生意了,可偏偏韩江却隔了数代染上了这个坏毛病——喜欢窃书。但凡有趣的,不论是《龙阳典籍》之类的淫本,还是戏台词本,他看上了就随手顺走。后来他把这些顺来的书统统埋在尹言的后院里,这桩事谁也不知道,他昏了二十年,这些书就埋了二十年没人动过。   韩江随手翻了翻二十年前的江湖杂闻,翻到当年江湖第一美人和江湖第三剑客的八卦轶闻,饶有兴致地又读了一遍。读到后来,想到如今已过了二十年,当年的江湖第一美人现在恐怕已经人老珠黄,不由得失了读下去的兴致,合上书本专心感慨时光易逝。等他估摸着尹言要回来了,就又把书都埋了回去,小心翼翼地把泥土铺平,直到看不出那块土与周围有异,这才放心地走了。   韩江的身体一恢复,武功也同样恢复的很快。他原本就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奇才,便是只恢复了八成,依旧可列入绝顶高手之列。   除了跟杜讳学毒,他也常常去偷看卢雅江练功。卢雅江虽然知道他就躲在旁近的大树上,但因觉得尴尬,便总是装作没看见。   几次之后,韩江从树上跳了下来,随手捡了柄长剑,道:“来,陪我练练手。”   卢雅江听说过韩江当年的事迹,知道自己的老爹绝非等闲之辈,于是肃容道:“好。”   韩江笑道:“小子,你怎么总是板着张脸,就跟阿言似的。也是,你毕竟是他带大的。瞧你这张脸做这副神情,我怪难受的。”   卢雅江嘴角抽了抽,懒得同他多说,手中的剑挽了个花,向他刺去。韩江不慌不忙地接招,弹回他的软剑。这一击,他眼睛骤然亮了,好奇地咦了一声,道:“继续!”   两人过了十几招后,韩江喊停跳出战局,走上前抓起卢雅江的手腕,探了探他的脉,奇道:“你的内力竟比阿言还深厚?可你今年应当只有二十二岁吧?”   卢雅江便将在蛇岛的奇遇向他三言两语简述了一番。   韩江道:“还有这等好事?”又笑道,“你这身内力十分难得,不过招式却有些墨守陈规了。你的招式都是跟着秘籍上学的?可有自创的套路?”   卢雅江道:“有。”于是他弃了软剑,捡起一把长枪。   韩江瞧见他换武器,眼睛一亮,道:“你会多少种兵器?”   卢雅江道:“我只用过刀枪剑。”   韩江兴致勃勃地转了转手腕,道:“来,让我看看你自创的功夫。”   卢雅江率先出招,手腕一翻,一枪向他搠去,韩江跃起,卢雅江一个鹞子翻身,以枪尖支地,一脚向他扫去,韩江横剑挡住他这一腿,向后飞去,脚尖压地止住后滑的趋势,借力一蹬,又飞扑上来。父子俩你来我往的过了数十招,每一式都不使出全力,不图胜负,意在拆招练招。   过了许久,韩江道:“先到这里。”   两人同时收回兵器,向后退了一步。卢雅江出了一身薄薄的汗,韩江身体尚未痊愈,已是大汗淋漓。他一边擦汗,一边笑道:“好,好。你这套枪法使的好,一招一式都是临时起意,形散而意全,有绝顶高手的风范,不愧是我的……咳。”   卢雅江脸色微红,低下头擦枪掩饰。   韩江道:“不过我还是觉得你有些生疏,你是不是很少与人过招?”   卢雅江点了点头。他自从当上天宁教的左护法,教中有资格与他过招的人已不多了,彼时他又与高晟风和尹言差的太远,大多时候都是他自己一人练功;在外出执行任务时虽有机会与其他人打斗,只不过那时心心念念都是取敌人的性命,少有机会打得尽兴,所以许多年他的功夫都没有再上一层,直到在蛇岛被蛇王咬了之后才有了新的突破。如今高晟风虽会陪他练功,但许多时候练着练着就跑了题,且他与高晟风过招时常常有所保留,也难尽兴。   韩江笑道:“一个人练功有什么意思,武学的有趣之处就在与人搏斗。以后每天未时我来找你,我陪你练!”   卢雅江颔首:“好。”   那之后,韩江果然每天都来找卢雅江练武,有人陪练,他自己恢复的快,卢雅江进步的也快。他原本忽得了一身高强内力,却有些难以驾驭,有韩江指点,克化的很快,短期内简直突飞猛进。原本高晟风放开手脚还能勉强与他打个平手,后来却已不敌。   练功之余,韩江也会和卢雅江谈心说话。他原本就是个性情开朗之人,脸皮之厚,便是高晟风亦难与之匹敌,尹言这块磐石也经不住他磨。又仗着血缘之亲,于是没过几天,就和卢雅江混熟了。   这天他们练功之后,韩江抱出两坛热酒,丢给卢雅江一坛,挨凑到他身边,顶了顶他的肩膀,道:“哎,那位小教主是不是常常欺负你?”   卢雅江纠结地皱了皱眉,迟疑着摇头了。   韩江道:“胡说!我都看在眼里了!你别怕,你告诉我,我帮你报仇!”   卢雅江又看了他一眼,小声道:“你想报仇就自己去吧,我和教主没什么仇。不过我劝你不要招惹他,他心眼小,你得罪他一次,他整治你十次都觉得他自己吃了亏。”   韩江说是要给儿子报仇,实则却是找借口为自己出气。自从他那一声小教主叫出口,莫名地高晟风就记恨上了他,每回见着他,都要当着他的面吃尹言的豆腐,又抱又摸又亲,气得他恨不得把那小鬼头吊起来打一顿才爽快。听了卢雅江这样说,他抱着酒坛子喝了一大口,擦擦嘴,哼哼冷笑道:“当年他义父我都敢整,何况是他这个小兔崽子?我们走着瞧!”      第130章      这天高晟风正往江潮居走着,忽见卢雅江背对着他站在前方的一棵树下。他笑着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卢雅江,亲了亲他的脸蛋,摸着他的胸口道:“左护法,你站在这里做什……”话没说完,自己先勃然色变。   高晟风和“卢雅江”同时推开对方,“卢雅江”拼命用袖子擦自己脸上的口水,嫌弃道:“小教主,你见谁都亲,不怕烂了嘴么?”   高晟风连呸数声,用力抹了抹嘴,道:“老不休,干什么穿着红衣服到处乱跑!我烂嘴?当心本教主唾液有毒,先烂了你的老脸!”   韩江嗤笑道:“你的唾液要是有毒,你的脸岂不先烂光了?对了,这么说我想起来一件事,二十年前我最后一次上出岫山的时候见过小教主你,那时候你只有三岁,躺在阿言怀里,身子只有那么大,是个小小教主。”说着用手比了个婴孩的大小,“你那时身子骨软,拼命地低下头想咬你自己的小鸡鸡,你的唾液要是有毒,那处只怕……”坏笑着打量高晟风的下身。   高晟风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手心一翻,一掌向他拍去,韩江飘然避开,笑道:“想跟你岳父大人比试比试么?”   高晟风道:“老不休,我等很久了,来吧!”说罢一腿向他扫去,韩江矮身避开,一爪猴子捞月向他裤裆袭去,高晟风立刻抽腿翻身,跳开一步。   韩江笑道:“小教主,身手不错啊。”   高晟风磨牙霍霍地冷笑道:“臭不要脸的,你这玩意儿怎么生的出雅江那样的人物?”说罢又扑了上去,起手一掌,韩江抬右臂挡了,高晟风立刻提膝踹他下身,韩江躬身用左掌顶住了他的膝盖,随后错手将他膝盖一拨,又朝他那处拍去,高晟风剪住他的手,哼道:“你敢打我,你儿子后半辈子可要守寡了。”   这一老一少一边比试功夫,一边比拼谁更不要脸。   韩江挡住高晟风的一招黑熊掏心,不甘示弱道:“你若伤了我,你的亲亲尹叔叔可就不止守寡二十年了。”   高晟风道:“既然已守了二十年,不在乎再多几年。”又一腿飞去。   韩江架住他的腿,一拳砸去,笑道:“我儿子这样的人物,想必不止你一个上心。他的后半辈子,我倒是不大担心。”   “我呸!”高晟风被踩中痛脚,气急败坏地扑上去,使出了全力与他打斗。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每一招都往对方的痛处打,打得可谓是惊心动魄,叫天地变色,海水倒灌。   许久之后,韩江打累了,忙不迭跳出战局,道:“小教主,你怎么不懂得让让你岳父?”   高晟风冷笑道:“也不见你让你儿婿。”说罢还要扑上来,韩江精力不足,不敢再与他打了,连忙脚下抹油地逃了。   这两人闹过这一场,韩江乐呵呵地回去了,高晟风气哼哼地走了。一想到如今的小教主就是当年那个被尹言抱在手里的小婴儿,韩江就觉得十分有趣,可被这家伙欺负,就不大高兴了,若是让他自己欺负回去,他则是十足地开怀;高晟风没想到传说中的青衣生竟然是这么个不靠谱的家伙,还敢说卢雅江没了他也不要紧,这口气可不能轻易咽了。   于是两人回去以后,都做了一幅画。   韩江的画是画在纸上的,他画了尹言抱着还是个小婴儿的高晟风,画上的高晟风竭力弯下脖子,想咬自己的小小兄弟。画完之后,韩江偷偷潜进九霄阁,把画平铺在高晟风的枕头上,得意洋洋地走了。   高晟风的画则是画在自己脸上的——他把自己化成了尹言的样子,再换上尹言平时会穿的白衣,这一打扮,活脱脱就是一个白衣鬼。高晟风原本就善于模仿,他又天天和尹言呆在一处,尹言的气质他一学就学了个十成。打扮完之后,他派人给尹言送了个口信,让他晚些回去,自己顶着新妆去了尹言的凌云居。   韩江在杜讳那鬼混了一下午,哼着小曲回到凌云居,一进院子就瞧见高晟风易容成的尹言坐在石桌边上喝茶。他高高兴兴地跑了过去,从高晟风手里夺过茶壶,就着壶嘴喝了一大口,抹了抹嘴,笑道:“阿言,今天我和小教主打了一架。那小鬼可真经不起激,我说他两句,他就急的跳脚,像小狗一样要扑上来咬人。哈哈。”   高晟风暗暗磨了磨牙,面上一派清冷,道:“韩江,我有话要同你说。”   韩江将手搭在他的膝头,笑道:“什么?”   高晟风道:“你的伤好了几成?”   韩江活动活动手脚,道:“好全了!”说罢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一脸暧昧地欺上来,道:“晚上你替我验验伤可好?”   高晟风抬手将他推得远些,淡然道:“既然伤好了,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韩江一愣:“什么?”   高晟风道:“我留下你在出岫山上养伤,既然伤养好了,你便该下山去,过你自己的日子了。”   韩江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强笑道:“是啊,我们也该走了,阿言,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同我一起离开这破山?我同你说过的,门隔流水,十年无桥。”   高晟风摇了摇头,道:“我不会走的。我生是教主的人,死是教主的鬼,我这一生都将为我教英明的教主效力。你自己走吧。”   韩江的笑脸绷不住了。他有些慌张地拉起高晟风的手,按到自己的心口上,急急道:“不,你不走,我就不走!我早就说过了,我一定会带你走的!救了你的那个人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要留在出岫山上?如今连你那位小教主都长大了,能够独当一面了,你为什么还要为他们而活着?”他哀求道,“阿言,你跟我走吧,我想要你陪我过一辈子。”   高晟风见了他这副急切的样子,不由得心中暗爽,冷冷道:“韩江,你不要痴心妄想了。我说了不会同你走,便是不会同你走。你别自作多情了。”   韩江拼命摇头:“不,我没有自作多情!你喜欢我,你说过你喜欢我的!你说你要报恩,天大的恩情也该报完了!你等了我二十年,我怎么会是自作多情!”   高晟风道:“我喜欢你也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过了二十年,难道人心还不会变?于你而言不过一眨眼,于我却是日日夜夜,实实在在的二十年。我早就有其他喜欢的人了,你还是走吧。”那一刹那,韩江脸上的神情让高晟风有种错觉,仿佛他下一刻就会裂开一般。   韩江缓缓地摇头,一字一顿道:“不可能,我不信。”他双手紧紧抓住高晟风的手,将他往自己怀里带,霸道地吻了过去。高晟风连忙将手抽出来,向后躲了开去。韩江一愣,看着他道:“不对,你不是阿言,你是谁?”   高晟风抱着胸,神情恶劣,恢复了自己的声音,冷笑道:“你这家伙还不是逮着人就想亲?我呸呸呸!”   韩江又愣了一愣,神情从惊惶变为愤怒,从愤怒变为极端愤怒,暴喝道:“混蛋!我日你仙人板板!”   高晟风哈哈大笑。   韩江扑上来揍他,这一回却换了高晟风不肯跟他动手,随手将脸上的易容一撕,往他脸上丢去,脚底抹油似的跑了。      第131章      高晟风回了自己的九霄居,高高兴兴哼着小曲儿走进卧室,却见卢雅江坐在桌边,正在看什么东西。他走上前,只见卢雅江在看的是一张画,画像上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小孩子,小孩子双腿大张,奋力地蜷起身子想吃自己的小鸡鸡。他的脸皮狠狠一抽。   卢雅江道:“教主,这画是……?”他指着画像上的男人,道,“这人好像画的是右护法?”   高晟风道:“嗯,这画是你爹画的。”   卢雅江奇道:“他画的?这孩子是……?”   高晟风道:“是你。”   “啊?”卢雅江愣了愣,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   高晟风道:“我刚才碰到你爹,你爹跟我说你小时候的事,说你小时候总想吃自己的鸟。”   卢雅江的面皮狠狠抽了抽,脸色微红:“是、是吗?”   过了一会儿,他想起什么,道:“不对啊!右护法说,我爹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他小时候从来没有见过我。”   高晟风道:“那就是右护法告诉他的这件事吧。”   卢雅江不吭声了。又过了一会儿,他问道:“可是我爹为什么把画放在教主的枕头上?”   高晟风面不改色道:“你爹说他没什么嫁妆,所以画一幅画送我。”   卢雅江再度沉默了。   高晟风走过去,从背后圈住他的腰,摸了摸他光滑的脸蛋,无耻地嘲笑道:“喜欢吃鸟的小混蛋。”   卢雅江侧过脸,舔了舔他的手指,抬起眼皮,黑黝黝的眼睛定定望着他,好像一个漩涡,几乎要把高晟风吸进去。高晟风不敢再看,生怕自己着了魔,闭上眼睛凑过去啄了啄他的嘴唇,哑声道:“左护法,你吃不到自己的,本教主大方地给你吃吧。”   卢雅江笑了笑,道:“好。”   两人滚到床上,卢雅江主动解开了高晟风的衣服,将他裤子褪到膝盖时就迫不及待地凑过去将那物含进嘴里,小心地嘬弄。他自己身上的衣服穿的妥妥当当的,于是高晟风伸出手将他的衣领扯乱,却又不脱去,看他这样伺候自己时,只觉色气满满,令人血脉贲张。卢雅江握着他那物,亲了亲他的子孙囊,讨好地抬起眼望着他笑。高晟风只觉全身的血都往下身涌去,闭上眼稳住心神,复又睁开眼,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道:“等一等,换一个姿势。”   他反向地在卢雅江身边侧躺下,让他含着自己那物,也解开他的外袍,褪去他的裤子,将他那物含进嘴里。卢雅江瑟缩了一下,小声道:“教主。”   高晟风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屁股,道:“继续。”   卢雅江原本有些羞涩,但过了一会儿,也就安心地享受起高晟风的服侍来。这还是他头一回享受这样的待遇,那物被温暖的口腔包围,高晟风柔软灵巧的舌头从那物的根部扫到头,又一寸寸吻了下去,宽厚温热的手掌轻轻揉搓着他的卵囊,令他舒服的几乎灵魂出窍,口中的活也忘了。高晟风不慢地掐了掐他的屁股蛋,他这才想起自己嘴里还盯着一根硬邦邦的东西,连忙向那物献起殷勤来,又吻又舔,伺候的高晟风满意了,高晟风便轻轻拍拍他的屁股。   不久之后,他们互相在对方口中释放了。   高晟风爬回卢雅江身边,与他头对头躺着,趁他还没来得及将自己的精水咽下去时赶紧吻住了他。两人口中都含着对方的精水,舌尖搅动时,那精水便混在了一处,最后咽下去的,已不知究竟是谁的。   一深吻毕,高晟风松开卢雅江,笑着点了点他的鼻头。满腔浓浓的爱意说不出口,只有将他抱的再紧一些,再紧一些。抱着抱着,他想起白天韩江说的话,心里一荡,脸瞬间就垮了。   卢雅江正含情脉脉地与他对视,却见他突然开始走神,然后脸色一黑,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不知教主大人又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恐怕自己要倒霉。   果不其然,高晟风撅着嘴气哼哼地道:“你爹说,对你上心的人有许多,就算我有个三长两短,对你也无关紧要。”   卢雅江无奈地、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怎么说,是他的事,与我无关。”   高晟风道:“可他是你爹。”   卢雅江道:“那又如何?他养过我么?他了解我吗?我于他,只不过是生命中错误的一夜。”   高晟风垂下眼,撅着嘴道:“可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卢雅江忙道:“没道理!一点道理都没有!没有了教主我就活不下去了!”   高晟风看了他一眼:“当真?”   卢雅江啊呜咬了他一口,不尽兴,又咬了两三口,然后亲吻那些牙印。他把难题又抛了回去,反问道:“那要是有一天,教主没有了我呢?”   高晟风用力地想了一会儿,板起脸道:“怎么,你想离开本教主?”   卢雅江两眼一翻:得,不管这问题是谁问,总之难题都是自己的。他扑到高晟风身上,抱着他滚了两圈,在他身上又啃又抓,像是小猫撒娇一般,等发泄完,心平气和后,他道:“我生是教主的人,死是教主的鬼,化成灰都是教主的坟前土。教主要是不放心,拿根绳子将我捆起来,揣兜里带着吧。总之我这一生,半步也不想离开教主的。”   高晟风咬了咬他的嘴唇:“花言巧语!”这么说,却眉开眼笑了,抱着卢雅江在宽大的床上滚来滚去,没一会儿又开始缠绵,帐中红浪翻滚,只剩下暧昧的喘息声。   夜中,卢雅江起夜,解完手后却睡意全无,见楼外月明星稀,是个佳夜,便披上衣服出去散步。   他出了高晟风的九霄居,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忽见前面有个人影正向自己走来,并不是山上巡逻的弟子。他凝眉,警惕地喊道:“是谁在那里?”   不一会儿,那人走近了,却是韩江。   卢雅江原本想问问他究竟为何会同高晟风说那些话,然而看清韩江的样子,却令他吃了一惊,那些花都问不出口了:韩江看起来失魂落魄的,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眼睛红红的,竟像是哭过一场。   韩江见了卢雅江,强打起精神,对他笑道:“你怎么还不睡?”   卢雅江道:“睡不着,出来走走。”   韩江问他:“你有酒吗?”   卢雅江迟疑片刻,道:“有。你等着,我回去拿。”   须臾,卢雅江抱着两坛酒从九霄居里走了出来,两人跳到屋顶上,并肩赏月喝酒。   卢雅江问韩江:“你……出了什么事吗?”   韩江摇了摇头,竟不肯说,却笑着问卢雅江:“我看你面有不郁,你也有心事?”   卢雅江亦摇了摇头。   父子俩无言地喝了一阵酒,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轻轻的叹息声此起彼伏。过了一会儿,大半坛酒下了肚,韩江问道:“小教主对你好不好?”   卢雅江点了点头:“好的。”顿了顿,苦笑一下,又道,“只是他……”迟疑片刻,又不说了。   韩江道:“他怎么了?可是他脾气古怪?这出岫山上的人,脾气一个赛一个的古怪。”   卢雅江看了他一眼,韩江这才想起他也是天宁教的左护法,不由笑道:“别看我,小子,你也古怪的很。”   卢雅江轻声道:“教主他,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所以,很难满足。”   韩江想了想,笑道:“那个家伙,我想得出。他可是时常折腾你?”   卢雅江叹了口气,又点头:“他虽贵为教主……有些患得患失的……”   韩江抬头望月,喃喃道:“起码他想要,肯要,那也是好的。”   两人又默默喝了一会儿酒,直到酒坛里的酒都喝空了。卢雅江道:“回去吧,一会儿教主醒了见我不在,怕要出来寻人。”   韩江点了点头,道:“那就走吧。”   卢雅江抱着酒坛往下跳,身体刚有往下的趋势,突然背后受到一击,他猝不及防,只觉身体僵住了,脚下一滑,直挺挺地往下摔去。“砰!”地一声,他重重摔到地上,手里的酒坛飞出去成了满地的碎片。   韩江紧随其后跳了下去,急匆匆在他身上拍了几下。对上卢雅江写满不可思议的眼睛,他笑了笑,从怀里取出一颗药丸,塞进他嘴里,道:“儿子,我帮帮你。”说罢将他的下颌一抬,卢雅江被迫将药咽了下去。   韩江一记手刀劈下,卢雅江失去了知觉。      第132章      天快亮时,高晟风睡醒了,感觉怀里空空如也,伸长了胳膊在床上捞。然而捞了半天,什么也没捞到,他不耐烦地咂咂嘴,困倦地睁开眼睛,看见身边除了凌乱的被子外什么也无。他又躺了一会儿,慢吞吞地坐了起来,叫道:“左护法?”   没有听到卢雅江的回答。   他见天色也差不多了,于是索性起床,命人送水来洗漱一番,然后出门了。   在阁楼里没有找到卢雅江,高晟风猜想他夜里回江潮居去了,便出门去找人。天还没亮透,他走在路上,时不时停下摘一朵清晨初绽的花朵,品尝花上的露水,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突然,他的余光看见前方地上有一块红色的物体,注意力集中过去,才看清那是一个人形。   高晟风手一松,手里的花便往下落去。花还没落到地上,他已经冲到了那人身边,将那人翻过来一看,果然是半夜失踪的卢雅江。卢雅江的模样很惨,身上血迹斑斑,凝结起来的血迹使得他身上的红衣颜色更深,脸若金纸,嘴唇半点血色也无,嘴角还有已干涸的血迹,整个人毫无生气,仿佛一具死尸。   高晟风脸上的血色瞬间就褪了个干净,把卢雅江抱进怀里,去探他的呼吸和脉搏。卢雅江的呼吸非常微弱,若不是全神贯注地去感受,便要以为他已经断了气。他的脉搏亦非常微弱和缓慢,许久才跳一下,且跳的幅度非常小,指尖几乎感受不到。   高晟风吓坏了,抱起人事不知的卢雅江就跑,没一会儿就冲到了尹言的凌云居。他直接踹开门闯了进去,一进屋便发现尹言也不在睡觉,正站在屋里子对着一把剑发呆。   尹言见了高晟风,微微一怔,瞧见他怀里抱着的卢雅江,双眉立刻蹙起,道:“怎么回事?”   高晟风手足无措道:“我不知道,昨晚他和我睡在一起,半夜的时候出去了,一直没回来,我今早在外头发现了他,他已经这样了。”   尹言赶紧让高晟风把卢雅江放到床上,发现他胸口有斑斑血迹,是被酒坛的碎片扎伤的,他身上还有摔伤造成的淤青,看起来就像是和人发生过打斗。他探了探卢雅江的脉,眉头揪的更紧:“他好像受了很重的内伤,我完全感受不到他的内力。”   高晟风从未遇到过这种事,连声音都发颤了:“怎么会这样,就在我出岫山上,是谁会伤了他?”   尹言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诧,旋即敛去,道:“叫杜讳来给他看看。”   不一会儿,出岫山的弟子就把杜讳给带来了。杜讳检查了一下卢雅江的情况,表情十分凝重,沉吟不语。   高晟风急急地催促道:“他到底怎么样?”   杜讳小心翼翼地说:“恐怕……不太乐观。”   高晟风倒抽了一口冷气,怒道:“那是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明白!”   杜讳道:“他应当是被高手所伤,五脏六腑俱损,丹田被震碎,此刻尚能有一口气在,已是奇迹,可见他……可见他求生心之切。”   高晟风失声:“怎么可能!”   杜讳叹了口气,道:“可是事实的确如此。高教主,你节哀。”   没一会儿,便有弟子前来汇报,说是在九霄居附近发现了破碎的酒坛和血迹,又有人说昨夜子时巡逻时曾见过韩江和卢雅江一起在屋顶上喝酒。   在这山上,如果有人能伤到卢雅江,那必定是高晟风、尹言或韩江三人其中之一,且不说武功高低,卢雅江对这三人最不设防。高晟风从一开始就怀疑韩江,他也在观察尹言的神色,尹言不开口,他就先不说。如今已有弟子证实,昨夜卢雅江的确曾与韩江在一起,于是高晟风问尹言:“右护法,韩江现在人在哪里?”   尹言迟疑片刻,微微摇了摇头:“他昨夜就走了。”   “走了?”高晟风蹙眉:“走到哪里去了?”   尹言道:“我让他下山了。”   高晟风一愣,碍于左右有人,并没有立刻问个究竟。他又问杜讳:“有什么办法将雅江治好?”   杜讳还是摇头:“恐怕很难。照他现在这样的情形,不死已是万幸。高教主,恕我直言,请你做好准备,他身受如此之重伤,死生不过旦夕之间,唯有听天由命。他若能醒,便是奇迹。他若不醒,能就这样一直吊着一口气,也已是难得……”   话音未落,高晟风一个箭步上前,揪住他的领子,冷冷地盯着他,一字一顿道:“我问你怎么救活他。”   杜讳被他揪的呼吸困难,脸色泛红,强自镇定地苦笑道:“高教主,在下医术有限,不如你请别人来看吧。”   高晟风冷冷地看了他一会儿,松开了他的领子,命人去请朱雀尊使。朱雀尊使手下有一令弟子亦修医术,这出岫山上的弟子们若有头疼脑热或是跌打损伤,皆是找那一令的弟子医治的,医术最好的,自然是身为四大尊使之一的朱雀尊使。然而他所学只是传统医术,对于疾病和外伤颇有一套,却不擅毒术,这也是高晟风将杜讳请上山来的缘故。   朱雀尊使看了卢雅江的情况,迟迟不说话。高晟风催促道:“他究竟是怎么了?”   朱雀尊使道:“教主,恕属下无能,左护法的情况,属下实在是看不出究竟怎么回事。”   高晟风道:“你可有办法使他醒来?”   朱雀尊使摇头:“属下无能,请教主责罚。”   高晟风气的一脚将他踹开,道:“滚!”   教中人无法,高晟风只好再次回去求杜讳,然而无论他威逼利诱或是要挟,杜讳就只有那一句“听天由命”。   高晟风无论如何也想不通,韩江究竟为什么要害卢雅江。他伊始疑心这是韩江为了报复他,故意同他开的一个玩笑,可是杜讳和朱雀尊使的严肃神情都让他心慌;他怀疑是韩江给卢雅江下了什么奇怪的毒,才让他看起来同死了一般,于是便拿出月见草和金环蛇胆制成的灵药给卢雅江服下,可是等了大半天,卢雅江依旧那样苍白无力地躺在那里,没有任何回生的征兆。   迫不得已,高晟风和尹言只得先将卢雅江送上观日峰的冰室内,尽量延长他的生命。   屏蔽左右后,高晟风问尹言:“你让韩江下山去了?为什么?这件事,你知道多少?”   尹言闭了闭眼,轻轻叹了口气:“他毕竟不是我出岫山上的人,既然他伤势已愈,我便让他下山。我没有想到他会做下这等事。”   高晟风问尹言:“你可知他现在人在何处?”   尹言苦笑:“不知。”   高晟风道:“尹叔叔,你去派人把他找回来。或许他有让雅江醒过来的方法。”   尹言只得道:“是,教主。”   离了高晟风,尹言转眼又去了一趟杜讳和稻梅住的阁楼。杜讳和稻梅正在磨药,见他来了,两人放下手里的活,起身向他致意。尹言漠然地打量着杜讳,道:“你方才所言,句句属实?”   杜讳道:“右护法,在下才疏学浅,依照左护法如今的伤势看来,我只能得出这个结论。他不是中毒,而是丹田被毁,以我的医术,的确无能为力。”   尹言走进了,看见地上放着一本书和一堆草药。他把书拿起来,书的名字是《鹤经》。他道:“这是什么?”   杜讳坦然笑道:“这是先师的手札,我与小徒正按照先师的手札试药。”   尹言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瞧出什么端倪,只得走了。      第133章      既然人是韩江所伤,一开始,高晟风并没有太担心。他想不出韩江为什么要害卢雅江的性命,心里也不肯接受卢雅江有可能会死的事情,于是他便固执地认定这是韩江同他开的一个玩笑,是有意报复他。   卢雅江一天不醒,他尚且镇定;卢雅江两天不醒,他有些急躁,却还冷静;卢雅江三天、四天……五六天不醒,高晟风终于急了。   卢雅江长这么大,几乎没有离开过高晟风的身边。高晟风偶尔派他出去执行任务,也是去去便回的,如若是十分凶险的任务,他便会易容后跟着卢雅江一同前往,从不让卢雅江孤身涉险。可以说,二十多年来,卢雅江一直在他的掌心里控制着,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想要卢雅江醒过来,卢雅江竟然敢不睁眼。   大约是日子过得太顺了,但凡卢雅江有丁点心思是他觉得不能控制的,譬如长缨枪,他便会心慌,唯恐有一天卢雅江不再如从前一般陪伴在他身边,会弃他而去。然而真正到了这一天,再想起从前那些纠缠,心里只觉得可笑——至少那人完完整整地陪伴在自己身边,他眼里看的是自己,身边站的是自己,就连心里想的应当也是自己,究竟还有什么让自己不安心?可他如今躺在那里,却连笑也不能一笑了。   第七天,一名手下送来了一封信,说是山下送上来的,因署名是韩江,正是教主这些天一直在找的人,所以他们不敢耽搁,立刻就把信送来了。这信原本是送给尹言的,高晟风却擅自拆了,打开一看,立时脸色惨白地跌坐在凳子上。   信上只有一句话:不该存在的东西,我便将他毁了。   高晟风无法克制地颤抖起来,双目无神地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他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将信揉成一团,推开面前的人冲了出去,一路冲上观日峰,闯进冰室里。   这些天他每天都要上观日峰七八次,看看卢雅江醒了没有。有时前脚刚出了冰室,想着也许自己一走卢雅江便醒了,扭头又进去了。只可惜,卢雅江一次也没有醒过,且呼吸越来越微弱,渐渐地,等上一盏茶的功夫大约也只能感受到他一两次的轻微吐纳。   高晟风冲进冰室里,直扑冰床,将卢雅江抱进怀里,不住地喃喃道:“不可能的,我不信,雅江,你快醒醒,你们父子俩这一回玩得太过火了。你快醒过来,我就不生你的气,那七百三十七下,也统统替你免了。”   卢雅江就像一个布偶一般任他摆弄。   高晟风先是抱着他不住的晃,晃了许久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渐渐地就冷静了下来,跪在冰床边安安静静地看着卢雅江,缓缓地摩挲着他的脸和手。   高晟风是那样的出神,以至于尹言走进冰室,在他身后站了很久他才发现。他问尹言:“韩江找到了没有?”   尹言摇了摇头:“我派了三十名探子出去,都没有韩江的下落。”   高晟风转过头定定看着他:“右护法。”   尹言看着他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苦笑道:“好,我亲自去找。”   高晟风疲惫地趴在卢雅江身上,轻声道:“尹叔叔,你快些去吧。”   尹言恭敬地弯下腰,道:“是,教主。”说完之后又看了卢雅江一眼,悄无声息地阖上门出去了。   高晟风在冰室里呆了一整天,跪趴在卢雅江身边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已不知屋外是白天或黑夜。直到听见外头传来猫头鹰的叫声,他才知夜已深了。卢雅江昏迷,已经整整七天了。   高晟风将手指探到卢雅江的鼻下,试探他的呼吸,可是等了很久很久,半丝气息也没有。他慌了神,捉起卢雅江的手探他脉搏,又爬到他胸口听他的心跳——没有任何生命的体征!   高晟风看着苍白的卢雅江,不敢相信自己眼前躺着的已经是一具尸体。他慢慢地爬到冰床上,在卢雅江身边躺下,将自己的胳膊枕到他的脖子下,就像从前那样抱着他,亲了亲他的嘴唇,沙哑地喃喃道:“小混蛋,你还欠本教主一个馒头和七百三十七下,你快点醒来,别想赖了。”说罢搂着卢雅江的胳膊收了收,合上眼睛,安静地入睡。   过了一会儿,他觉得自己脸上湿湿的,复又睁开眼,摸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凑到嘴边舔了舔,有些微涩,那是他的眼泪。他茫然地看着自己手指上的水迹,身体开始小幅地颤抖,过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紧紧抱着卢雅江,放声大哭起来。   “雅江,你醒醒,你醒醒。”他捧着卢雅江的脸,痛哭流涕道:“你、你醒了,我再也不欺负你,我一定好好待你。我知道我想要什么了,我要你,我只要你陪在我身边就好。你快醒醒,我的左护法,我的雅江啊……”   卢雅江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高晟风趴在他的胸口,不住地喃喃着“我只要你陪我就好”“其他什么也无关紧要”,渐渐地,他哭累了,嗓子哑的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只有身体还小幅度地颤抖着。   这时,一个含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小教主,你终于知道你要的是什么了吗?”   高晟风一愣,迅速回头,只见韩江一脸坏笑,站在冰室的门口。他猛地跳起来,要扑上去,却因跪的太久,腿脚麻了,又摔了回去。   韩江悠悠闲闲地说:“小教主,你别急,我封了他七天,如今已过了子时,你的小左护法,你的小雅江,就快醒了。”   高晟风又一愣,视线重新回到卢雅江身上。果不其然,卢雅江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他立刻扑上去探卢雅江的脉,卢雅江的脉象还是很虚弱,但比先前已经强了不少,且频率正在加快,是恢复的征兆。高晟风紧张地屏息静待,又过了一会儿,卢雅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高晟风“啊”地大叫一声,跳过去扑到他怀里,双臂几乎将他的腰掐断。卢雅江难受地皱起了眉头,抬手摸了摸高晟风的头发:“教主?”   高晟风抬起头,红红肿肿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他。   卢雅江一脸莫名:“教主,你怎么了?”他茫然四顾,奇道:“这里是冰室?”又看见抱着胸靠在门口的韩江,愣了愣,皱起眉头道:“你方才为何偷袭我?”   高晟风原本想质问他是否和韩江故意联手演了这出戏来气他,见了他这反应,便知他亦是不知情的,自己不过是被韩江耍了而已。他顿时怒火攻心,眼刀向韩江射去,韩江哈哈大笑,不知从哪里抽出一块粉红色的手绢向他挥了挥,一蹦一跳地向外跑去,嚷嚷道:“汝来追我啊~汝来追我啊~快来追呀~哇哈哈哈哈……”   高晟风气的磨牙霍霍,正要站起来,却听卢雅江惊诧地问道:“教主,你的眼睛怎么了?你哭了?”   高晟风闷哼了一声,将脸埋进卢雅江怀里:“都是你的错!”   卢雅江有些吃惊地看着紧紧抱着自己不撒手的高晟风,过了一会儿,也张开双臂抱住他的背。两人无言地相拥了良久。   卢雅江轻声道:“我刚才……好像听见教主说……”   高晟风唰的一下抬起眼瞪着他。   卢雅江咬了咬嘴唇,壮着胆子说下去:“我听见教主说,知道自己要的什么……”   高晟风有些别扭地扭了扭,居然大方地嗯了一声,道:“对,我要你陪在我身边,陪我吃饭,陪我洗澡,陪我睡觉,陪我一辈子。”   卢雅江还没来得及泛起一个微笑,又听高晟风接着说道:“不过你还欠本教主七百三十七下,这个不能抵赖!”   卢雅江的笑容僵了僵,嘴角还是继续扬了上去,甜甜蜜蜜地啄了啄高晟风的嘴角:“好。”   高晟风将他抱起,他赶紧乖巧地顺势搂住高晟风的脖子。高晟风道:“回去吧。”走了两步,突然阴嗖嗖地冷笑起来:“好一个韩江,咱们走着瞧吧!”   卢雅江连忙撇清关系:“我什么也不知道!”   高晟风道:“嗯,我知道,不关你的事。放心,你只要乖乖趴在床上让本教主打屁股就好。”   卢雅江凑过去亲了他一口,不尽兴,抱着他的脸一顿狂亲。高晟风抱着他一边回应他的吻一边往外走,好几回差点撞到密道的墙壁上。   卢雅江道:“我最喜欢教主了。我要陪教主睡觉,陪教主洗澡,陪教主睡觉,陪教主一起老去……”   高晟风索性将他放了下来,压到墙壁上拼命地吻他,恨不得将他吃进肚子里。吻过之后,他抱着卢雅江,哑声道:“左护法,你一辈子都逃不出本教主的手掌心。”   卢雅江珍而重之地捧起他的手,按到自己的心口:“我不逃。”   两人静静地对望着,恨不能融在对方写满爱意的目光中。时间被相爱之人的深情无限拉长,每一瞬间,都将定格成永久。   夜晚的山头是那样的安静,只剩下猫头鹰偶尔响起的啼叫声,以及那久久回荡不绝的、韩江的狂笑声。   “汝来追我呀~”   “来追我呀~”   “追我呀~”   “我呀~”   “呀~”   -----   正文完。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和鼓励~   本文的正文部分到此就完结了,接下来就是各种番外,教主和左护法的,韩江和右护法的,毒师师徒的,全文罪魁祸首馒头兄的等等,应该还有好几篇吧~番外之绿肚兜   这天高晟风正打算和卢雅江亲热,亲手给他解红袍的过程中,突然想起了什么,道:“我从前送你的衣服,除了红的,还有别的么?”   卢雅江一愣,笑脸垮了下去,阴沉沉地撅着嘴不肯说话。   高晟风奇道:“究竟是什么?我上一回问你,你还生了气,我自己倒忘了。”   卢雅江不情不愿道:“你还是忘了吧。”   高晟风岂是那么容易就被打发的,纠缠起他来,非要他说个明白。卢雅江的嘴像是上了锁,死活都不肯说。高晟风唬起脸道:“左护法,你又要违抗本教主的命令?”   这回卢雅江却不服软,只道:“我若说了,你必定要我穿。”   高晟风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不过为了满足好奇心,他先不承认,哄道:“乖雅江,我只是想知道,若是不合适,不会让你穿的。”   卢雅江死都不说,高晟风犟不过他,只得作罢。夜里将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做了许多回,到他气息奄奄的时候继续逼问,卢雅江眼一翻索性装死。高晟风也折腾的累了,无法,只得抱着他睡了。   翌日,高晟风偷偷摸摸潜进卢雅江的江潮居,从柜子里找到一个箱子,拖出来把箱子打开。这个箱子里放的都是高晟风送给卢雅江的衣服,从外袍到内衬再到贴身的亵裤,全是耀眼的红。   高晟风摸着下巴道:“原来我这么喜欢红色?”   他把红色的衣服都取出来,在箱子底下,看见了绿色的一角,心中一喜,赶紧将那件绿色的抽出来展开一看——是一件宽大洗旧的肚兜。他一瞧见肚兜,立刻恍然大悟,想起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还是他们只有十几岁的时候,高晟风才刚刚当了一两年的教主,有一天他扮成孟大妈去卢雅江的江潮居倒馊水,看见卢雅江正站在桌边练字。他走上前一看,只见宣纸上写了三个大字:长缨枪。他当即大怒,命人去山下买了一条大号的肚兜,专门洗旧了,使得它看起来好像穿过好几年似的,还亲手在胸脯的地方开了两个口,使穿他的人会露出乳首。某次他临幸完卢雅江,就把那件肚兜丢给他,说是倒馊水的孟大妈的肚兜,自己某天看她洗衣服的时候,觉得很适合卢雅江穿,就问她讨过来送给卢雅江。这么做,纯粹是为了让卢雅江和他一样不开心而已。   高晟风刚当上教主的那会儿是他最喜怒无常的时候,为了欺负卢雅江这档子事儿没少做,也因为做得多,后来也就没放在心上。再过几年,他心态平和了一些,就更加少去想这些事儿了。   高晟风盯着绿肚兜看了一会儿,想象着卢雅江穿上它的样子,是千娇百媚?还是杀气大盛?想的他心里如同被猫爪挠一般。他把其他红衣服放回箱子里,将箱子收好,绿肚兜揣进兜里,走了。   晚上,高晟风来找卢雅江,两人在床上抱着亲亲热热地滚了几圈,正待脱衣时,高晟风突然从衣襟里拽出一条绿肚兜,展开亮到卢雅江面前,笑嘻嘻地说:“雅江,穿这个给我看看吧。”圕。馫闁。苐卢雅江的脸一下就垮了,气哼哼地把他从自己身上推了下去,翻了个身不理他。   高晟风见状,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晃着他的肩膀软声软语地哄道:“哥哥,穿给小翔看看吧。”   卢雅江哆嗦了一下,还是不理他。   高晟风压上去亲亲他的脸蛋:“哥哥,穿吧~~穿嘛~~~哥哥最好了。”   卢雅江翻了个身,恶狠狠地看着他:“你先穿给哥哥看看吧。”   高晟风娇滴滴地抛了个媚眼:“你想看?我化妆成孟大妈的时节穿的就是这件,待我化个妆来穿给你看?”   卢雅江想象出一个肥胖臃肿的女人穿着胸口有两个洞的绿肚兜在他面前扭啊扭,霎时脸色都青了。   高晟风道:“你嫌弃本教主!本教主穿过的肚兜你不肯穿!你说你说,你是不是心里还想着长缨枪那家伙!”   卢雅江无语问苍天,愤然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肚兜,披到身上。   高晟风道:“先把里面的衣服脱了再穿。”   卢雅江又不肯。   高晟风好一番纠缠,终于把他磨的服了软,别扭地把衣服除尽,然后围上这件绿肚兜。由于肚兜是大号的,卢雅江穿来大小正正好好。绿肚兜非常之恶俗,正面绣着一朵大红色的牡丹花。俗话说,红配绿,赛狗屁,非常符合教主大人恶俗的审美,他也正是看中了这朵大红牡丹才让人买下来的。   高晟风色迷迷地打量着卢雅江,这件肚兜的胸口被他戳了两个洞,正好使得卢雅江露出乳首,整体的视觉效果……简直不忍目睹。卢雅江羞愤地用双臂挡住自己的胸口,高晟风一扑过来他就又踢又咬,发泄自己满满的怨怼。   高晟风又一次被他踢开,哼哼道:“好贞洁的小混蛋,为夫都把你娶回家门了,怎么还不让碰?”   卢雅江道:“你娶了吗?”   高晟风道:“娶了呀!不然我为什么从小就送你红衣服,那就是你的嫁衣!”   卢雅江想了想,护着胸口的手松了一点:“原来教主这么早就有这心思了吗……”   高晟风指着墙上被裱起来的出自韩江之手的那副孩儿咬鸟图,大言不惭道:“你爹的嫁妆我都收了!”上次韩江偷偷溜过来,看见高晟风非但没有气急败坏地将这幅画撕了,居然还让人上了色,堂而皇之地裱起来挂在墙上,十分之惊奇。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小不要脸还有指鹿为马这一招。   卢雅江的手又松了一点,小声道:“那聘礼呢……”   高晟风指指绿肚兜:“这不就是?!”   卢雅江愤慨,翻了个身不理他。高晟风忙凑过去将他扳过来面对自己,道:“本教主的聘礼你七岁就收了!”   卢雅江吃惊:“什么?”   高晟风竖起一根手指,笑嘻嘻地说:“一个馒头。”   卢雅江一哽,泪眼朦胧地转过脸去。他这一生,就因为一个馒头,把自己彻彻底底地卖了。早知道,当初绝不分半个馒头给长缨枪,不为别的,好歹吃了一整个,没有只吃了半个那么亏。   高晟风抱着他在床上滚来滚去,,一会儿亲吻他的耳垂,一会儿揉捏他的屁股,卢雅江被他折腾的渐渐全身发软,只得敞开身子随他去了。高晟风透过自己在肚兜上戳的那两个洞,拼命吮吸卢雅江的乳首,卢雅江难耐地扭动着身子:“晟风,晟风,好痒呀。”   高晟风取了一罐蜂蜜来,涂在他的乳尖和阳物上,一点一点地舔吸干净。涂过蜂蜜的卢雅江香喷喷,甜津津的,他含着便不想松口,恨不能直接吃下肚去。   没一会儿,卢雅江被他折腾的开始小声啜泣,高晟风奇道:“你不舒服?”   卢雅江摇摇头。   高晟风道:“那你怎么哭了?”   卢雅江松开遮着脸的手,只见他面色通红,眼神迷离,表情羞愤。高晟风笑嘻嘻地压倒他身上,舔着他的嘴唇道:“哥哥是不是太喜欢晟风了?”   卢雅江瞪了他一眼,扯着身上的绿肚兜瓮声道:“你也要穿!”   高晟风嘿嘿一笑:“好啊,下次穿给你看。”说罢架起他两腿,缓缓将自己的家伙顶进了他的身体里。   经过一番折腾后,卢雅江疲惫不已,很快就进入了黑甜的梦想。他做了一个梦,梦见高晟风又化妆成孟大妈,身材黝黑臃肿,穿了件胸口破洞的绿肚兜,一扭一扭地靠近他,把他压倒以后骑到他身上,对他抛着媚眼问道:“左护法,我美不美?”突然间手里又多了一桶馊水,浇在自己身上,又问他:“左护法,我香不香?”   卢雅江一身冷汗地吓醒了。   翌日一早,卢雅江找了把剪子来把这件绿肚兜剪了个粉碎,高晟风看到以后十分惋惜:“你不是要看我穿么?我还没穿过呢。”   卢雅江痛苦地别过脸去:“算了。”   “呀!”高晟风叉腰道:“你说!你是不是嫌弃本教主,不肯看我穿!”   卢雅江忧伤地抬起头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我天宁教,休矣!      第134章 番外之陌上谁家少年郎(一)      三十二年前,一群武林正道冲上天山,围剿了满花宫。满花宫上下没有一名成年男子,数百女人和儿童,只有极少数逃过此劫,尹言和卢天彩就是那幸运的少数。   满花宫是百年前由几名青楼女子成立的门派,门派只收女弟子,这些女子多是欢场出身,这些女子进入满花宫后将被教授武功和知识。门派以贩卖手工艺品、卖唱卖舞甚至是卖皮肉生意撑起。江湖中人都道满花宫里尽是些“淫娃荡妇”,说起时若不带点鄙夷的神情,便要沦为他人的笑柄。即使如此,江湖男儿中没上过天山、没采过满花宫里的花的人却是屈指可数。   突然之间,江湖男子的温柔乡却被这些江湖男子们亲手剿灭,数百娇娘一夕间红颜命断,只因为有人查到这满花宫背后的势力竟是江湖第一魔教天宁教,而满花宫宫主梁杏竟是天宁教的教外四尊使之一,满花宫得到的江湖消息,最终都到了天宁教的手里。   男人们在床笫之间是最无戒心的,何况对着一群柔弱的女人正是他们耀武扬威的好时机,满花宫得到的消息,甚至比燕溪山庄与天云阁等以贩售消息为生的地方还要灵通。   事发之前不久,发生了观潮阁的阁主在前往江夏的路上突然被人杀害、雷霆门藏在秘密处的宝剑遭人窃取等等几桩大事。等到满花宫和天宁教有关的消息一出,霎时间所有矛头都指向了满花宫,上过天山的男儿们各个自危,平时和满花宫往来最密切的几个门派长老立刻集结江湖势力,转眼就杀上了天山,将这些弱女子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那一年,尹言只有七岁,卢天彩只有六岁。   尹言和卢天彩是同母异父的兄妹,他们的母亲就是当时满花宫的宫主梁杏。梁杏生就是花容月貌,当时为人称颂的江湖第一美人站到她身边也只能黯然失色,只因她的身世,她才与那些江湖正人君子们评出的江湖美人无缘。尹言和卢天彩的父亲是谁,没有人知道,就连梁杏自己也不知道。一儿一女的姓是她随手翻阅《百家姓》时选中的。   那一天,小小的尹言抱着小小卢天彩在床底下一口置衣服的小箱子里躲了一天一夜,才逃过这一劫。等到正道人士都走了以后,尹言带着妹妹从床底下爬出来,踏着染血的山头下山去了。   这一对兄妹骤然成了孤儿,他们并不十分难过。他们原本就没有父亲,而母亲也从未认真养育过他们,不过是想起时便喂他们一口饭吃,他们时常会看见母亲和不同的男子调笑亲热,梁杏做些事从来不会有意避着他们,他们与满花宫中几名宫女甚至要比亲生母亲更亲近。而所谓与魔教勾结的事,他们生为宫主之子,也丁点不知道。虽然没有伤心欲绝,可他们毕竟只是六七岁的孩子,没有钱、没有力气,还要躲避江湖人士的追杀,日子过的十分辛苦,尹言唯有带着妹妹一路乞讨才能勉强活下去。   这天尹言和卢天彩路过一家栈道上客栈,他让妹妹在外等着,自己进去乞讨,如若掌柜好心,便能赏他们一些食物或是银钱。然而他刚刚走进客栈中,那客栈小二见一个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小孩走进来,二话不说便上前驱逐:“走走走,这里不是你要饭的地方。”   尹言哀求道:“叔叔,我已两天没吃过东西了,求你赏我两个馒头,你必有福德。”   那小二只顾将他往外推搡:“快滚快滚!这条道上每天有多少乞丐路过,就是你们这种人,害我被掌柜的骂!”   尹言苦苦哀求,他只充耳不闻。尹言与卢天彩已在外流浪半个月,这半个月没吃过一顿饱饭,上一顿是昨天早上吃的,一人吃了半个馊馒头。两个六七岁的孩子哪里经得起饿,尹言此时已然饿得两眼发花。小二将他往外推搡时,他伸长了脖子往堂里看,瞧见附近有一个客人的桌上放着一盆鸡腿,他顿时眼睛都绿了,矮身从小二的咯吱窝下钻了过去,一个箭步上前,抓起桌上的鸡腿就往门外跑。   那小二一时不提防,竟叫他溜了出去,当即操起门边的笤帚追了出去,边追边喊道:“小贼,给我站住!”   尹言哪里会站住,卢天彩就在店门口他却看都不看一眼,故意往另一个方向跑去。他把鸡腿揣在怀里,奋力地甩开胳膊腿,然而他毕竟年纪小,如何跑得过一个成人,跑了没几步就被追出来的店小二一脚踹在背上,小小的身体飞了出去,鸡腿也滚到了地上。   那店小二冲上来一脚踩在他身上,举起笤帚往他身上打:“小毛贼!爷爷店里的东西也是你偷的?”   尹言抬起头,看见鸡腿就落在不远处,于是向那里爬了过去,小小的胳膊伸的长长的去够。突然间,一双黑亮的登云靴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就在鸡腿边上停下。他抬起头,只见一个衣着雍容、面相贵气的男人站在那里,面带微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店小二对这突然出现的男子有些发憷,然而男子就只是站在那里,并不像想要管闲事的样子。店小二对那人低头哈腰地讪笑,然后一脚踢飞了尹言的手指已经快碰到的鸡腿,并跟上去狠狠踩了一脚,又走回来踢了尹言两脚,骂道:“去死吧臭乞丐!”骂完又对华衣谄媚地赔了赔笑,转头回客栈去了。   尹言江痛苦地蜷着身子在地上喘息了一会儿,抬起头,看见那男子还站在那里,背着手望着他笑。他垂下眼,不再看那男人,蠕动着挪过去捡起那只被店小二踩烂的鸡腿,用手擦了擦上面的灰,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然后浑不在意地抹掉自己的鼻血,步履蹒跚地向卢天彩走去。   卢天彩看到了店小二殴打哥哥的那一幕,她年纪小,除了哭什么也不会。尹言走上前,将鸡腿掏出来递给她,道:“你吃。”   卢天彩哭着摇头,抬起手擦了擦尹言脸上的血迹,哽咽道:“哥,你吃。”   尹言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将肮脏的外皮咬了下去,咽进肚里,将露出的干净的鸡肉送到卢天彩面前:“你也吃一口。”   卢天彩边抽泣边咬了一口鸡肉。   就这样,尹言和卢天彩一人一口将鸡腿分吃了,吃干净之后,尹言抓着鸡骨头又啃了半天,还将鸡骨头掰碎了将里头的一丁点骨髓也吸了出来。   吃完后,卢天彩扶着一瘸一拐的尹言又要上路,那名华服男子突然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弯下腰笑吟吟地问道:“你们吃饱了吗?”   尹言和卢天彩互相对视了一眼,卢天彩有些害怕地躲到尹言的身后,尹言张开手臂护住她,看了那男人一会儿,摇了摇头。   那男子道:“你们还想吃什么?”   尹言迟疑片刻,小声道:“我想吃肉。”   那男子笑道:“孩子,你方才做得很对,想要什么,就要自己去争取,无论是换物还是偷抢,都要靠你自己的双手,这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我可以给你和你妹妹食物,但是你要用你自己的能力去换。”   尹言小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那男子道:“你们先回答我几个问题。方才那名店小二如此待你,你恨不恨他?”   尹言摇了摇头。   那男子又看向卢天彩,卢天彩有些紧张地抓着尹言的衣摆,点了点头:“他打我哥,他是坏人。”   那男子问尹言:“你为什么不恨他?”   尹言道:“他不值得我恨。”   那男子又问道:“那你恨不恨灭了你们满花宫,杀了你们母亲的正道人士?”   尹言还是摇头。   卢天彩依旧点头,小声啜泣道:“他们杀了母亲和姐姐们,我和哥哥再也回不去了,我们没有东西吃,要被人欺负。”   那男子问尹言:“你为何还是不恨?你们兄妹落到今日的地步,皆是他们所害。”   尹言想了想,道:“我不知道,没什么好恨的。”   那男子的眼睛一亮,拊掌笑道:“好,很好,你们兄妹十分有趣。”   他突然弯腰抱起尹言和卢天彩,一胳膊抱一个,开步向旁边的森林走进。走至无人处,他停了下来,将他们两兄妹放下,道:“在这里等我。”说罢一阵风一般掠了出去,身形之快,尹言和卢天彩只觉得一眨眼那人便不见了。   没一会儿,那男人扛着一个人回来了。他把那人往尹言和卢天彩面前一丢,两个孩子都吃了一惊——那人正是方才为难尹言的店小二,只不过此时他已无半点嚣张跋扈,满脸惊惧之色,身体僵硬,动弹不得。   那男人掏出两把匕首,分别递给尹言和卢天彩,道:“我瞧这人十分不顺眼。你们为我做一件事,杀了他,我就给你们吃的。”   两兄妹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动弹。   那店小二面上血色褪尽,拼命告饶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大人饶命,饶命啊!”   那男人见两个孩子都不动,于是走上前抱起卢天彩,将她抱到那店小二面前,推了推她握匕首的手,道:“你不是恨他吗?他方才那样打你哥哥,连个鸡腿都不肯给,还辱骂你们兄妹。杀了他,你就能够报仇。”   卢天彩手一松,手里的匕首落到地上。她吓得哇哇大哭起来,拼命挣扎,那男子将她放下,她立刻跑回尹言背后躲了起来。   那男人轻轻叹了口气,直起腰板望着尹言,道:“你呢?你虽不恨他,但是如果你杀了他,我可以保证你们兄妹从此再也不饿肚子。”   尹言垂下眼想了片刻,道:“你说真的吗?”   那男子微笑道:“自然是真的。”   于是尹言握着匕首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向店小二逼近。那店小二吓得大叫救命,那男子弹出一枚石子,他当即哑了声,什么也叫不出了。尹言举着匕首走到他面前,他已吓得面无人色,眼神中写满惊恐,却还未完全死心,挤眉弄眼地做着讨饶求情的表情。   尹言犹豫了一下,看了眼那男子,那男子只是漠然地看着他。他又回头看了卢天彩一眼,卢天彩正捂着脸哭泣。他一狠心,举起匕首朝那小二身上扎了下去。他力气小,一刀下去,血溅了满脸,那店小二拼命抽搐,却没有死去。   男人冷冷道:“继续。他死了以后,我才能够给你们提供食物。”   于是尹言举起匕首又刺下,连刺数刀之后,那小二终于渐渐停止了痉挛,死了。他松开匕首,脱力地跌坐到地上。   那男人走上前,探了探店小二的呼吸,确认他死透了。抓起尹言的手道:“孩子,你太狠心了。我教你仁慈。”说罢抓着尹言的手往那店小二的心口刺了下去,道:“以后你杀人,当刺人的要害。一刀了结了他,是为仁慈之道。若不然,他痛苦,你也痛苦。”   尹言失神地看着那个男人,一个字也说不出。   那男人抱起尹言,又走过去抱起卢天彩,道:“我带你们回去,从今往后,我会教你们武功,再也不会让你们饿肚子。”      第135章 番外之陌上谁家少年郎(二)      将尹言和卢天彩带走的正是天宁教的教主靳赫。   他将尹言和卢天彩兄妹带上出岫山,亲自教他们武功,交他们认字、学画、弹琴。这两个孩子都十分有慧根,又是练武的好料子,任何东西一学就上手。虽说先前一直被忽视,好在他们年纪还小,如今学起来也不算晚。靳赫只教了他们一年,他们就已经胜过其他从小学习的同龄的孩子。   然而靳赫对于两兄妹也不是一视同仁的。他对卢天彩更宠爱一些,对尹言则更严苛,教他的东西也更多。只因尹言的性情更沉稳,也更寡淡一些,对他一分恶与对他十分恶是相同的,对他一分好与对他十分好也无差。   一转眼,尹言十五岁了,卢天彩亦有十四岁了。他们上山已有八年,幼时那段悲惨的记忆卢天彩已忘得差不多了,又因在山上颇受宠爱,渐渐的,性格骄纵任性起来。她年岁越长,竟越像自己的母亲,相貌相似,性格也相似,这出岫山上到处是大好年纪的男儿,她小小年纪就在这些男子中游刃有余,将好几人弄得神魂颠倒。   这天,靳赫将尹言和卢天彩招到身边,抱起卢天彩让她坐到自己的腿上,笑咪咪地问道:“天彩,我出岫山上这么多男子,可有哪一个是你喜欢的?”   卢天彩转动着自己的一缕发丝,娇嗔道:“他们?我一个都不喜欢!”   “哦?”靳赫饶有兴致地问道:“你哪一个都看不上吗?”   卢天彩眯着眼睛吃吃笑了起来,弯弯的眼里尽是冷漠:“他们配吗?”   “好!好极了!”靳赫拊掌笑道:“这才是我的小天彩。你要记住,这世间的男子全是你的玩物,谁也配不上你。你可以用他们取乐,你也可以欣赏他们。不过,你这一辈子,不准为任何男人生孩子。”   卢天彩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屑地哼了一声:“孩子?哪一个男人配?”   靳赫笑了笑,将她从自己身上放了下去,摸了摸她的脑袋,便让她出去了。卢天彩走后,他又示意尹言上前。尹言走到他跟前,他站起来比了比,发现尹言已经长到了自己的肩膀,淡淡一笑,又坐了下去,道:“你的素真心经练的如何了?”   尹言道:“回教主,已练到第八层了。”   靳赫淡淡一笑,道:“好,不愧是阿言,想我当年,二十岁才练至第八层。你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尹言道:“属下不敢与教主相提并论。”   靳赫道:“我的孩子,不必拘泥于这些繁文缛节。”又道,“你可还记得,我当年将你们兄妹带回来时的事?”   尹言道:“记得。”   靳赫笑道:“天彩她已不记得了。你不过长了她一岁,心思却比她深沉许多。”   尹言无语。   靳赫道:“我当年对你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吗?”   尹言点头:“教主说,想要的东西就要自己去争取。”   靳赫道:“正是。你所得到的,必定是你付出后的结果。”   尹言道:“谨遵教主教诲。”   靳赫笑了笑,手指有节奏地扣着桌子,一手托着腮,饶有兴趣地盯着尹言看。尹言永远是那副无波无澜的样子,好像周围的一切都与自己没有关系。   不知过了多久,靳赫终于开口了:“阿言,想不想做我的护法?”   尹言愣了一愣。   靳赫道:“我教教主之下便是四大尊使,我打算在四大尊使之前再加左右护法二职位,地位仅次于教主。你意下如何?”   尹言道:“属下恐能力有限,无法胜任……”   靳赫打断道:“你的能力,我很清楚。你只消告诉我,你想还是不想?”   尹言迟疑片刻,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道:“想。”   靳赫满意地笑道:“好!好孩子,起来,过来,让我看看你。”   尹言从地上爬起来,靳赫让他坐到自己腿上,拨开他凌乱的几缕头发,仔细端详他的脸。他初见尹言之时,尹言脏的连五官都看不清楚。如今他渐渐长开了,竟比卢天彩更像他们的母亲梁杏,姿容绝世,只是男子生就这样的相貌便显得薄幸了。   靳赫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头顶,道:“好孩子,从今以后你就是天宁教这江湖第一魔教的右护法了。你要记得,得到要付出是相等的,你所得到的一切都是你付出的回报。”   尹言乖顺地垂着眼,低声道:“是,教主。”   靳赫极善窥探人性,如尹言此人十分淡泊,因他淡泊,他不记人仇,也不喜欠人恩情。想要控制他,只需不断地给予,使他被迫接受,他便会被困住。对他并不需极好,只消平淡中夹带些许温情,他就会作茧自缚。而卢天彩则不同,卢天彩此人十分自我,对她极好,她也未必会往心里去,谁待她更好,她便往谁怀里去,唯有待她十成的好,才能让她别无选择。   靳赫说到做到,没过多久,宣布在天宁教中增立左右护法,以尹言为右护法,以卢天彩为左护法,地位仅次于教主。左右护法并无固定的职务,仅听命于教主,任由教主差遣,小到伺候更衣,大到处理教中事务,皆可胜任。   尹言第一次被靳赫派下山执行任务是在他十七岁的那一年。靳赫得到消息,百雀门的门主将会在六月中旬带人路过出岫山附近,他这一次出行身上带着曾上过江湖十大名剑谱的软剑梅纹扭丝剑出行。靳赫让给尹言派人去截他的道,取下他的人头并且带回这把名剑。   经探子回报,百雀门主一行二十人,于是尹言亲自点了三十人出行,谅他们百雀门中无绝顶高手,偷袭用这三十人就绰绰有余。   他们在百雀门必经的小道上埋伏着,尹言躲在一棵树上,眼见一行人远远地过来了,他点了点人头和马头数,竟不是探子所说的二十人,而是二十一个人。他又点了两遍,确信自己没有数错,就是二十一个人。   一行人中,打头两个人,一个穿着湖绿色的衣衫,看模样是个中年男人,应当就是百雀门主了。他身边有一个青色衣衫的男子,十分年轻,约莫二十岁,相貌极是英俊,正在和百雀门主谈笑。   尹言微微蹙眉。在探子的回报里,根本没有提到过这个青衣人。这人是谁?似乎并不是百雀门的人。   他自然是不会想到,此人乃是在几里外的酒肆中才刚刚和百雀门主认识的青衣生韩江。韩江行走江湖,十分善于交际,见面便是朋友。他与百雀门主喝了两碗酒,聊了聊酒之奥妙,竟是一见如故,恰好他们要走的方向相同,便结伴上路了。   韩江骑着马走到距离尹言埋伏的地点约莫还有十数米的距离时突然勒马停下来,微微一笑,道:“前面三十位朋友这大热天的呆在树丛里,不怕蚊虫叮咬吗?”说罢从兜里摸出一瓶药水,抬手往尹言所在的树上掷了过去,笑道:“此药驱虫止痒十分有效。”   尹言接住药水,默然片刻,从树上跃了下来。其他天宁教弟子依旧潜伏在草丛中,默默等待尹言的命令。   百雀门主惊慌道:“你们是什么人?”百雀门的十九名弟子纷纷拔刀备战。   尹言只是皱着眉头,默默打量韩江。此人竟然能一下察觉出他们一共三十人,说明他的功夫十分高强。他从来没有听说过百雀门中有这号人物。按说自己是隐藏的最好的一个,他能察觉到自己的潜伏,恐怕武功还在自己之上,不仅如此,他能分辨出自己是这队人的首领,说明他亦很机智聪明,恐怕不好对付。   韩江见了尹言,却是大吃一惊,惊呼道:“天呐,竟是个如此美人!美人快快抹药,千万别叫蚊虫给叮坏了!”   他身后骑在马上的二十人,他身前躲在草丛里的三十人,同时一怔。   韩江跳下马,一步步走近尹言,亮晶晶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看:“美人,你叫什么名字?”   百雀门主颤声道:“韩、韩少侠,你……”   尹言迟疑片刻,心知此次已偷袭失败。然而既然有教主的命令在身,任务就一定要完成,偷袭不成,那便强攻。他急促地吹了一声口哨,身后三十名黑衣人训练有素地跳了出来,像是一张黑色的巨网一般向百雀门众人扑了过去。   韩江惋惜地叹了一声:“美人一点都不温柔啊。”   尹言心知此人极难对付,自己带出来的人绝不是他的对手,于是抽刀亲自攻了上去。韩江迅速捡了一把石子在手里,并不亮出武器,不紧不慢地躲着尹言的刀,继续调笑道:“美人,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尹言抿唇不语,攻势愈急,韩江依旧不显局促,甚至还有机会顾一顾身后的局势。   一名天宁教的弟子一剑向百雀门的弟子刺去,眼看就要得手,突然一枚石子打在他的肩膀,他手臂一麻,兵器应声落地。那百雀门的弟子本以为这回自己必死无疑,害怕地闭紧了眼睛,却没有等到预料之中的疼痛,睁开眼时发现对方已失了兵器,顿时狂喜,抽刀上前要伺机砍了那名魔教弟子,然后突然又一枚石子打在他的胸口上,他顿时被定住了不能动弹。   这些石子都是韩江发的。他越插手,就越让人摸不清头脑,最后有人吼道:“你到底是帮谁的!”   韩江躲开尹言一刀,啧声道:“真抱歉,我五轮派的教义是不见杀生。”   尹言瞪大了眼睛:“原来你是五轮派的人!”   那人大叫:“原来你是来搅局的!”   然而身后毕竟有五十人混战,尹言又非等闲之辈,韩江根本不可能面面俱全地顾着局势,身后不断有人倒地,鲜血洇红了土地。韩江听着身后不断传来的惨叫声,脸上的笑容渐渐敛了,眉头越皱越紧,终于弃了手中石子,拔出剑与尹言认真过起招来。   两人没走几招,尹言手中的刀与韩江的剑迎锋撞上,只听砰的一声,霎时间火光四溅,尹言的刀被震碎了。他一时大惊,就在那错神的片刻,韩江已逼到眼前,却没有顺势用剑刺他,而是疾出手封住了他的穴道。紧接着,韩江立刻丢下尹言,回身冲进混战的人群中,只见他在人群中迅速游走,所过住处,每一个人都被他封住穴道。不一会儿,他跳出战局,身后的几十个人一动不动,形态各异,有的刀剑举在半空中,有的一条腿将踢未踢,模样十分可笑。   百雀门主颤声道:“韩兄弟,你为什么连我也点住了?”   韩江道:“若不封了你们,你们还要当着我的面打斗,害我违背门派教义,这样不好。”   尹言冷冷道:“那你就不会走开点吗?”   韩江看了他一眼,弯了眼笑道:“我这就走开。”说罢走上前,把被定住的尹言拦腰扛了起来,留下一地神情不一的家伙,跑了。   尹言被他扛在肩头,十分莫名:“你到底想做什么?”   韩江笑道:“不做什么,只是想找处安静的地方,让美人陪我说说话。”   尹言道:“你以为封了他们的穴道,他们便不打了么?但凡有一个人先冲开了穴道,那就是一场毫无还手之力的屠杀。”   韩江浑不在意地耸肩:“人各有命,这些与我无关。”   尹言蹙眉,道:“你也不是什么善人。”   韩江笑道:“美人,我从未说过我是善人。只不过门派教义令人有些头疼罢了。”   尹言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人,不由得失语。      第136章 番外之陌上谁家少年郎(三)      韩江扛着尹言一路狂奔,跑出一里路后终于停下,将他放了下来。这期间,尹言始终很平静。韩江解开了尹言的穴道,尹言揉着手脚站了起来,眯着眼打量他,道:“为什么将我带到这里来?”   韩江笑道:“我只是想找个安静无人的地方让美人陪我说说话罢了。”   尹言虽然恢复了自由,却并没有动手。他知道此人武功高强,此时贸贸然出手,并没有获胜的把握。他看不出韩江有伤害他的意思,所以倒不如听一听他到底想做什么。他道:“你想要我陪你说什么?”   韩江道:“美人,你叫什么名字?”   尹言不答。   韩江又道:“美人来自何门何派?”   尹言还是不答。   韩江惋惜地瘪了瘪嘴:“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我以后怎么来找你?”   尹言又道:“你找我做什么?”   韩江笑咪咪地凑上去:“我对美人一见钟情。”   尹言往后退了一步,依旧不咸不淡的样子。   韩江有些挫败地捶了捶额头,道:“那,你们为何要偷袭百雀门?”   尹言迟疑片刻,如实道:“我想要他手里的梅纹扭丝剑。”   “哦?”韩江道:“那把软剑?你不是用刀的吗,也会用软剑?”   尹言还未说话,韩江挑着眉毛笑了:“想必,你们应当是出岫山天宁教的人了?”   尹言迟疑着不知是该承认或否认,韩江见了他的反应,不由得笑容更甚。他道:“要那梅纹扭丝剑作甚,我的青雪剑可比那把剑好得多!”说罢将腰间佩剑抽了出来,轻轻抹过剑身。   方才打斗的时候尹言没有留意看他的剑,此时仔细地打量,竟被那柄剑的寒光逼的睁不开眼来。那剑无论是光泽、剑型还是弹剑时发出的声响,都是极好的,可见那是一柄极品宝剑。尹言曾听说过这把青雪剑,是当年韩门留下来的祖传宝剑,可削金断玉、吹毛断发。   他道:“好剑,却也不是我的。”   韩江望着他嘿嘿一笑,道:“你若做了我的人,这把剑便是你的。”   尹言又是无语。   韩江迅速凑上来在尹言脸上亲了一口,尹言原以为他要对自己出手,刚要一掌拍去,却觉得脸被一个热热湿湿的东西触了一下,然后韩江就迅速弹开了。他拍出去的手变作抬起摸了摸自己的脸,微微蹙眉。   韩江笑道:“我今日有些唐突了,想必叫美人受惊了。你的定金,我收下了,这把剑,早晚有一天会是你的。”言下之意,竟是尹言早晚有一天会是他的人。他将剑一收,最后对着尹言志得意满地一笑,使出轻功跑了。   尹言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道:“莫名其妙。”亦转身回去了。   梅纹扭丝剑最终还是被尹言给带回了出岫山,靳赫并没有将它送给某个人用,而是将它收进了出岫山上的宝库里,那里放着许多他收集到的宝贝。魔教教主有收藏癖,喜欢收集各式各样的宝贝,以及各式各样的人,所以他三不五时会捡些孤儿上山,最喜欢的便留在身边养大,较为喜欢的便丢给身边人养,失了兴趣的则随手丢给教中某一令主培养成教徒。   那之后,有整整两年的时间,尹言没有再见过韩江,他几乎要把这人忘却,偶尔听到江湖上有关他的传言,想起当日见到的那个莫名其妙的少年,也会疑心那是自己做的一场梦,又或者那人并不是真正的韩江——若不然,五轮派唯一的传人竟是个这样的人物,五轮派,将休矣。   又一次,靳赫派尹言下山去执行任务,带人清剿某一门派。只是不曾想,那一任负责获得江湖情报的教外四尊使之一蝴蝶使竟生了叛逆之心,与武林正道联合,给天宁教的人下了一个套。尹言以及他带下山的弟子们遭了正道的埋伏,几乎全军覆没,尹言孤身一人逃了出来,却也受了重伤,逃走之后没多久,便昏倒在路旁。   等他醒来的时候,只见一张久违的笑颜出现在视野中。那个人双手捧着脸,右手里还攥着一块湿布,脸色微红,正一脸傻笑地看着他,笑的见牙不见眼的。   尹言试着动了动,疼得龇牙咧嘴的,连坐起身的力气都没有。韩江这才敛了傻笑,小心翼翼地按住他的肩膀:“别动,你受了很重的伤,我刚刚为你包扎好了。等会儿煎好了药,我喂你喝药。”   尹言勉强抬起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全身赤裸,未着丝缕。他疑惑地看着韩江,韩江恍然大悟,晃了晃手里的湿布,道:“我正在为你擦身体。”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擦完了想帮你穿件干净衣服,可是美人你实在太好看了,我看得入迷,便忘了。”   尹言嘴角抽了抽。   “啊!”韩江突然大叫一声,把尹言吓了一跳。只见他冲了出去,没一会儿提着一个药锅回来了,揭开盖子,锅里冒出一大股白气。白气散去以后,他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哭丧着脸道:“完了,药烧干了,又得重煎。”   尹言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闭上眼继续休息。   韩江折腾了好半天,终于将煮好的药端了起来,扶起尹言为他吃药。尹言无力道:“你先帮我穿上衣服吧。”   韩江眼睛冒光地盯着他的身子,扭捏道:“这屋里烧着火,很热,你又受了伤,捂着不好,不如就这样晾晾。”   尹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一边的毯子拽了过来,盖在自己腰间。韩江惋惜地咂咂嘴,终于将注意力集中到自己手里的药碗上。他小心翼翼地将药吹凉了,喂到尹言嘴边,尹言艰难地一口一口将药喝光了。韩江复又扶着尹言躺下,探起他的脉来。   尹言有气无力地问道:“是你救了我?”   韩江懒洋洋地笑道:“是啊,美人报答我吧。”   尹言无语:“报答?”   韩江像是逗小猫一样用手指刮了刮他的下颚:“以身相许就好了。”   尹言微微蹙眉,却无力躲开,只得将话题转开,道:“你为何会在这里?”   韩江道:“我是来找你的。我听人说,白衣鬼出现在附近,我想,白衣鬼或许就是你,我便找来了。果然让我找到了。”突然愤慨道,“这些个没眼力见的家伙,竟然叫你白衣鬼!你明明就是白衣仙!”   尹言闭上眼睛,假装没有听见。   过了一会儿,他感觉一股温热的内力缓缓输送进自己的身体里,身上剧烈的痛疼被减轻了,舒服了不少。那是韩江将自己的内力输送给他,帮助他引导真气,修复受损的内府。   尹言微有些吃惊,睁开眼看了韩江一眼。韩江正闭着眼睛,嘴角还带着一丝微笑。   尹言伤的很重,头几天他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被韩江照顾了几天之后他的身体状况渐渐好转。这天他扶着墙走出门,慢吞吞地点燃了一支令烟。没一会儿,一只信鸽飞了过来,他正欲出手把信鸽抓下来,却见不知从什么方向弹来一枚石子,那信鸽啾的惨叫一声就从空中掉了下来。   韩江跳上前捡起这只被打死的鸽子,兴奋地对尹言晃了晃:“美人,你看,今天晚上我们有鸽子汤喝了!”   尹言看着他无辜的模样,一时说不出话来。   接下来的两天,尹言又试着放了两枚令烟,结果是他们连吃了三天的鸽子汤。   尹言急着要把消息传回出岫山,到了第三天鸽子汤上桌的时候,他终于不能继续保持平静了。他有些焦躁地问韩江:“你究竟想做什么?你想软禁我?”   韩江一脸委屈,目光哀怨,边说话嘴里边喷着鸽子肉沫:“我若要抓你,早就用绳子把你五花大绑,哪里还天天煮鸽子汤给你喝。”说罢吞下一大块鸽子肉,又抓起一条鸽子腿。   尹言敲了敲额头,低声道:“谢谢你救了我,我的伤好的差不多了,我要回去了。”   韩江道:“你连路都走不稳,怎么回去?你放心,等你伤好了,你要回去,我绝不拦你。你若肯让我护送,我便送你上山。我只不过想要再让美人陪我几天,不想叫人打扰罢了。”又换了副嘴脸,纠结地绕着手指控诉道:“你都还没报答我呢……”这些天韩江每天至少提三次要尹言报答的话,每次尹言问他想要什么报答,他总是那句以身相许,于是尹言听到了就索性假装没听到。不过韩江虽然说话时没个正经,但他也并不曾对尹言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无非是言语上占个便宜,至多趁他睡觉的时候偷偷亲上几口。   尹言将信将疑地看着他。韩江的作为实在让他十分迷惑,他看不懂韩江究竟想要什么。   韩江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美人儿,我对你是一见钟情。”   尹言微微摇了摇头,低下头喝了勺鸽子汤。   就这样,又过了大半个月,尹言的外伤已全好了,加之韩江每天用自己的内功为他疗伤,他的内伤也恢复的很快,虽未痊愈,但应对一些简单的局势已不成问题。   于是这一天,尹言对韩江提出自己要回出岫山的事。尹言原本有些害怕韩江对他翻脸,毕竟他始终不敢相信韩江仅仅是救他这么简单,当真什么也不图。然而韩江并没有如他预料的那样反应,而是委屈兮兮地看着他:“美人儿,你这就要抛弃我了?你这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尹言抿着唇不说话。   韩江拉起他的手,道:“至少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吧?”   尹言迟疑了一下,将手抽了回来,道:“我……尹言。”   韩江笑着念了两遍:“尹言,尹言。我便叫你阿言吧。”他突然肃起脸,道:“你要走也可以,但你还没有报答我——这次我是认真的,你报答我吧。”   尹言愣了愣,有一次问道:“你想要什么?”   韩江道:“你放心,这一次不是让你以身相许。”   尹言微微蹙眉。   韩江严肃的脸突然又崩了,嬉皮笑脸地拉着尹言的手道:“阿言,你帮我生个孩子吧。”   尹言凝重的表情当即僵住了。   韩江松开他的手,笑的打跌:“哈哈哈,你这是什么表情,哈哈哈……”   尹言克制住翻白眼的冲动,捶了捶额头。   韩江擦去笑出来的泪花,迅速在尹言脸上偷香一口,然后打了个哈欠,道:“我困了,先去睡会儿,你自己去厨房看看你的药,别煎糊了。”说着便走到床边躺下了。这些天他一直给尹言输送内力,还要照顾尹言,实则他的身体也十分疲劳虚空,每天都要睡上好几个时辰。   尹言没料到他竟是这样的反应,看着他的背对着自己躺着的身影迟疑了一会儿,咬咬牙,走了出去,直奔马厩。到了马厩边上,他瞧见柱子上挂着一个包裹,心中困惑,便走上前查看究竟。那包裹上粘着一张纸,他将纸揭了下来。   纸上写着包裹里共有十五两银子和几片金叶子,可以给尹言当做盘缠用。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换洗衣物以及伤药,药每天用几次、该如何使用也都写了。另外,韩江还详细地写了一套心法,让尹言每天按照他写的心法运功,对于恢复伤势大有裨益。尹言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将纸条收进怀里,心道:字真丑。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了韩江系好的包裹背在身上,走进了马厩。他还未上马,视线便被掉在马厩柱子上的一把剑吸引了过去——那是韩江的青雪剑。青雪剑上也有一张纸条,上面的字写的大大的,即使不揭下来也能看得清楚。那上面写的歪歪扭扭的大字是:你敢拿吗?   尹言还记得两年前韩江所说的话,不由得走神了片刻。他没有碰那把剑,翻身上马,离开前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身体里仿佛有一种冲动,想要拿下那把剑,好好地把玩一番,并将它带走。   他克制住这股冲动,一蹬马腹,冲了出去。      第137章 番外之陌上谁家少年郎(四)      三个月以后,尹言又再一次见到了韩江。   那天,他处理完教务回到靳赫为他兴建不久的凌云居卧室内,屏蔽左右,脱下外衣,疲惫地摁了摁自己的眉间,正欲往床上坐,屁股刚沾到床沿,猛地跳了起来,盯着屋梁上道:“谁在那里?”   一个青衣男子从梁上跳了下来,身形迅速掠过,将尹言脱下来的那件白衣攥在手中,笑吟吟地凑到鼻下闻了闻,道:“阿言美人,好久不见了。”   尹言看着他怔了怔:“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韩江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尹言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韩江得意洋洋道:“光明正大走进来的。你们的人拦不住我。”   “什么!”尹言微微吃了一惊。这出岫山的防守极为严密,创教以来从未发生过有人偷溜上山的事情,便是一只兔子上了山,弟子们也会知道。韩江竟能破除天宁教弟子的阵法,如入无人之境般闯进他的凌云居,而他今年也不过才二十岁!尹言顿觉自己从前还是低看了此人。他道:“你来这里,想做什么?”   韩江幽怨道:“阿言,你上一回就这么把我抛弃了,我想你想的抓心挠肝,就来找你。”   尹言只觉得自己同韩江在一起,便会常常无语。他似乎只需要自说自话,是不用自己接话的。   这时他们听见外面有人靠近的声音,同时噤声,韩江一脸悠哉地在椅子上坐下,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尹言想了想,推门走了出去。   一名弟子行色匆匆,见了尹言后立即跪下行礼,道:“右护法,有一个穿着青衣的男子私闯上山了!右护法有没有见过他?”   尹言很平静地答道:“没有。”   那人也不多问,道一声属下告辞后就匆匆走了。尹言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要说谎,只是那一刻,没有两个字不经思索地脱口而出。   他走回房里,只见韩江躺在他的床上,正抱着他的枕头嗅,嗅完之后猥琐地嘿嘿直笑。   尹言的面皮抽了抽,走到桌边坐下,道:“你闯我出岫山,既然已见了我,又想做什么?”   韩江放下枕头,俏皮地做了个鬼脸,托着腮道:“我只是想见你,其他的,却也没想过。”   尹言微微蹙眉,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韩江捧心哀怨道:“你好狠的心,我一来,你便要我走。”   尹言淡然道:“你不走,难道要留在我出岫山上吗?”   韩江翘起二郎腿,气哼哼道:“反正我没那么容易好打发。为了闯你这破山头,我在山下守了两个多月,研究你们天宁教弟子的阵法,才研究出破解的办法。”   尹言不由得一愣。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情莫名有些激荡。韩江在山下守了两个月,也就是说,自己一走,他便马上追来了。   韩江撇了撇嘴,换了个话题,走到尹言身边,抓起他的手道:“我看看你的伤势恢复的如何了。”   尹言的伤自然是全好了,韩江探过之后,笑的很是开心。尹言看着他的笑脸,莫名有些心慌,将手抽了回来,淡然道:“天色不早了,今晚你就在我的凌云阁里找间房住下,以后你尽早下山,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   “找间房?”韩江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眉毛一挑,指着屋里的床道:“那我就睡这里!”   结果——结果是他被美人儿轰了出去,推进另一间卧室歇下了。   晚上,尹言睡得正朦胧,感觉有一个温热的东西贴在自己的嘴唇上。一条热烘烘的东西正在舔他的牙齿,他下意识地张开嘴,让那东西溜进了自己口中。紧接着,他感觉自己的舌头被揪住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他,还刮搔他的上颚,有些痒,却也怪舒服的。他下意识地伸出胳膊搂住胸前的东西,凭着本能与他亲吻。   趴在他身上的人僵了一僵,旋即吻的更火热了,两人唇齿相抵,舌尖互搡,无尽缠绵。也不知过了多久,尹言骤然清醒了,他唰的睁开眼,对上了韩江迷离的眼眸,猛地将他推开,伸手捂住嘴。圕馫。闁苐屋中没有点灯,故而尹言并没有看见,此刻韩江的脸红热的像个烤熟的苹果。   韩江慌了一慌,旋即镇定地笑道:“我是来讨报酬的。阿言,你好甜。”他的声音有些发颤,无法掩饰。   尹言不知如何应对,索性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过了一会儿,韩江悄无声息地溜出去了。   翌日一早,尹言吩咐韩江尽早下山,便出门去了朱雀尊使那里。午时,他走在路上,忽见一队巡逻的弟子正慌慌张张地往某处赶。他心头一跳,忙赶上去问道:“出了什么事?”   打头的那个弟子见了他,正欲行礼,他忙道:“不必行礼。”   那人道:“右护法,听说是昨日闯上山的那个家伙被教主找到了,他破了教主的阵法,教主大发雷霆,我们也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正往那里赶。”   尹言心中一慌,连忙向九霄居跑去。到了阁楼外,却见那里一片宁静,并没有意料之中的狼藉。外面守着几个弟子,道:“右护法留步,教主说了,谁都不准进去。”   尹言正不知所措,忽听靳赫朗声道:“让右护法进来。”   于是守门的弟子让开了一条道,尹言掩了慌张的神情,强作镇定地走了进去。进到屋内,里面的情境却叫他吃了一惊:韩江和靳赫分坐两边,两人中间放着一坛酒,韩江的表情笑笑的,靳赫也并非肃容。   韩江见了尹言,对他得意洋洋地晃了晃手里的酒碗,转头对靳赫道:“教主,你看如何?”   靳赫略一思索,从怀里掏出一枚令牌丢给他:“以后有了这块令牌,你就能随意上山了。”   韩江不慌不忙地接了,拱手道:“多谢教主。”又道:“教主,我还想在山上多逗留几天,你看我住在哪里好呢?”   靳赫笑道:“你想住在哪里?”   韩江一指一脸茫然的尹言,道:“我要住在他那里!”   靳赫看着尹言道:“那么右护法,这几天你就多照料韩尊使吧。”   尹言大吃一惊:韩尊使?   韩江起身道:“那属下就先告辞了。”   靳赫摆了摆手:“你去吧。”   韩江路过尹言身边的时候,对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哼着小曲儿出去了。他走后,尹言忐忑不安地看着靳赫。靳赫望着韩江离去的背影,晃了晃手里的酒,淡然道:“是个有趣的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一眼,道,“阿言,你也去吧。”   尹言一头雾水地出了九霄居,连忙去找韩江。韩江正坐在屋里等着他,见他回来,一脸谄媚地笑道:“美人儿,我厉害吗?”   尹言道:“怎么回事?”   韩江道:“你们的蝴蝶使不是叛变了吗,我和教主商量了一下,我做你们的教外四尊使之一,他许我自由出入。”   尹言不知韩江究竟是如何说服教主的,不过靳赫原本就是个很奇怪的人,凡事随心,谁也摸不透他的心,他会有这个决定,倒也不奇怪。他叹了口气,道:“你究竟想怎样?”   韩江定定地望进他的眼睛里:“我想要你。”   尹言缓缓闭上眼睛。心中似乎有什么在激荡,就连他自己,也弄不明白。   当天夜里韩江又擅闯他的卧室偷香,一吻过后,本该熟睡的尹言缓缓睁开眼睛,轻声道:“青雪剑带了吗?”   刚偷完香正舔着嘴唇回味的韩江一愣,差点没将自己的舌头咬下来。片刻后,他大叫道:“带了,带了!你等着!”说罢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顷刻就拿着剑冲了回来。   尹言握住那剑,轻轻叹了口气,将剑放到床的内侧。   韩江要去点灯,尹言拉住了他的手,轻声道:“不要点。”   韩江就着他的手一带,将他扯进怀里,滚到床上。没片刻,两人衣衫除尽,红浪翻滚。   又过了一会儿,韩江停了下来,手在尹言身下摸来摸去,却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尹言有些难堪地问道:“怎么了?”   黑暗中,他看不清韩江的表情,却听见他用有些苦恼的语气道:“我不会,接下来怎么做啊?”   尹言顿了顿,伸手去扯被子:“算了。”   “不算!”韩江大叫一声,压住他伸出去的手,匆匆忙忙够到床内侧的青雪剑,往他怀里一送,“给你了给你了!你都收下了!”   尹言差点被他用剑砸的吐血,捂着胸口咳了一阵,无奈地摇了摇头。之后的事情,也就随着韩江去了。   那夜之后,武学奇才韩江韩少侠的必读书目中除了《XX剑谱》和《XX枪法》之外,又多了《龙阳宝鉴》以及《春厢秘史》等书籍。      第138章 番外之陌上谁家少年郎(五)      韩江费了千辛万苦才拿下他的尹美人,自然舍不得走,恨不能天天拉着尹言缠绵。然而尹言有许多事要处理,自然不能总陪着他。韩江也是个闲不下的主,于是每次尹言一出去,他便在这山上闲逛。出岫山山头不少,好玩的地方也不少,统统逛下来,也能消磨许多天。   这天尹言办完事回到住处,还没走进院子,就听见里面似乎有打斗的声音。他心头一凛,连忙冲了进去,只见院子里卢天彩正舞着赫赫生风的鞭子与韩江缠斗。她的功夫不如韩江,韩江嬉皮笑脸的,倒也不甚认真,不过是在陪她玩耍罢了。   看见尹言走进来,卢天彩和韩江同时收势。韩江将剑往剑鞘里一送,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卢天彩,道:“美人的妹妹也是个大美人啊。”   卢天彩抖了抖手里的鞭子,带着点得意的笑容,不屑地哼了一声。   尹言不知怎么的,听了他这话,心里竟有些不大舒服。   卢天彩道:“哥,这新来的韩尊使,你怎么也不替我引见一下?”   尹言淡然道:“你这不是见到了吗?”   卢天彩看着韩江笑道:“你这人有些意思。你打算什么时候下山?”   韩江看了尹言一眼,道:“若没有人赶我走,我就是呆上一两年,也不会腻。”   卢天彩盈盈一笑,道:“过两天你来找我,你陪我练功的话,我便请你喝我亲手做的百花酿。”   韩江道:“好啊好啊,明天我就来找你。”   尹言有些淡淡的不悦,却只是微微蹙眉,始终站在一旁不语。   卢天彩走后,尹言问韩江:“你打算什么时候下山?”   韩江一愣,委屈道:“你怎么又要赶我走?”   尹言道:“你走了,还可以再来。你总不能一直呆在出岫山上。教主封你为教外尊使,是要你完成任务的。”   韩江微微气恼道:“什么任务,我的任务就是把美人抱在怀里!”   尹言面无表情道:“这天下的美人何其多,你的任务想来不轻。”   韩江搂住他的腰,亲了亲他的嘴唇,捏着他的下巴,目光炽热地看着他:“从我第一眼看见你,这天下的美人便只有你一个入得了我的眼。”微微一笑,碾着他的嘴唇轻声道:“何况,青雪剑也只有一把。”   尹言闭了闭眼,轻轻叹了口气。   韩江又在山上逗留了好几天,卢天彩几乎每天都来找他。他原本就是个热情的人,一来二去便和卢天彩混熟了。这天卢天彩见到尹言,对他说:“韩江这人好生有趣,和那些苍蝇一般的男人不同。”   尹言道:“你……别对他出手。”   卢天彩有些惊奇地看了他一眼,耸肩道:“我只是对他有些兴趣罢了。”说完之后仿佛有些不悦,灿若春花般的小脸鼓了鼓,转身走了。   半个月后,韩江终于离开了。   韩江这一去,倒也果真传了些江湖消息回来。靳赫封他为教外尊使,只不过觉得他这人有趣,倒没想过他真能为天宁教出上什么力。没想到这韩江放着武林正道不做,竟还当真为他们魔教卖起命来。实则韩江曾听尹言说过教主与他们兄妹有恩,故想着替尹言偿还一些恩情罢了。是正是邪,他却从不关心。   那之后,韩江每隔两三个月,便会上出岫山一次,呆上十天半个月,又走了。他就这样来了又走,走了又来。他来了,尹言总嫌他太腻人,可他走了,尹言又着实想他。   时光倥偬,一晃眼就这样过了两年。   韩江又一次上了出岫山,一来便缠着尹言喝了许多酒。他喝到脸色微醺时,抓住尹言的手,目光灼灼:“阿言,你的恩情报完了没有?”   尹言痴痴地望着他。   韩江从怀里掏出一本泛黄的书,递到尹言面前,那是五轮教的心法秘籍。尹言十分茫然,草草将书翻阅了一遍,翻到最后一页时,瞧见页脚有一行龙飞凤舞的字:门隔流水,十年无桥。   韩江握着他的手道:“这行字是我们五轮派和你们天宁教的祖师爷韩子凡亲手写的。门隔流水,十年无桥。我第一回见了你,便想和你一起效法他与郝伍二人,从此山长水远,只有你我二人。”   尹言吓得一下将手从他手里抽出来,神色慌张:“你要带我走?”   韩江望着自己空落落的手愣了愣,复又靠过去再次抓紧他的手,道:“对。跟我走吧,阿言。从此以后阔别江湖,做对闲云野鹤,无拘无束。”   尹言起先是缓缓地摇头,渐渐越摇越快,拼命地将手从韩江手里抽出来。他颤声道:“不……我不能跟你走。”   韩江急道:“为什么?”   尹言不吭声。他也说不出为什么,韩江的提议是他从未想过的,令他太过震惊。离开?从靳赫把他带上出岫山开始,他就已经走进了一个结,亏欠的结,他不知该如何脱身。   韩江哀求道:“跟我走吧。”尹言却始终不应声。   翌日,靳赫召见了尹言。   尹言走进大堂,靳赫指了指身边的位置,道:“过来坐。”   尹言默默地走过去坐下,靳赫给他倒了一碗茶,含笑看着他。他心中略觉不安,双手捧过那碗茶,喝了下去。靳赫不紧不慢地问道:“听说韩江想带你走?”   尹言的动作一僵,慢慢将茶碗放了下来,垂着眼轻声道:“是。”   靳赫饶有兴致地用手指摸着下巴,道:“那可不好。是他自己向我请缨,说要做我教教外尊使。如今他玩忽职守也便罢了,怎么还想拐带我教右护法?阿言,你去赶他走吧。”   尹言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涩声道:“是。”   尹言出去后,靳赫微笑着自言自语道:“那个家伙从来都是笑,自信满满?啊呀,我真想亲眼看看他哭是什么样子。想必很有趣了。”   没过一会儿,他又叫人把卢天彩招了过来。他问卢天彩:“你对韩江很有兴趣?”   卢天彩脸上闪过一丝慌张的神情,很快敛去,冷哼道:“的确有些兴趣。不过那家伙似乎对男女之事很是驽钝,不怎么有趣。”圕馫闁。苐靳赫让她靠近,坐到自己的腿上,拨弄着她的发丝,轻声笑道:“这不是更有趣吗?连阿言都对他有兴趣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天彩,你不想知道?”   卢天彩眉目间闪过一丝紧张的神色,却竭力使自己放松。她对韩江的确有兴趣,故而她感到害怕了。   靳赫捏着她的下巴,微笑道:“天彩,还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的话吗?你这些年做的很好,全天下的男人都是你的玩物,你可要记得,千万别将自己折进去了。”   卢天彩一如许多年前那样,娇蛮地冷笑道:“谁配?”   靳赫摸了摸她的头发,道:“你去吧。”   尹言回去后,果真向韩江提出了要与他恩断义绝的事来。韩江慌了神,抱着他的腰不肯撒手,急急道:“不,不,你不跟我走就不跟我走,我们还像从前那样就好。你不要与我恩断义绝,阿言,我喜欢你,我不能跟你分开。”   尹言硬着心肠扒开他的手,道:“你走吧。教主让你交出令牌,你既已生了叛逆之心,便不可再上我出岫山。”   韩江又急又怒,道:“我去找他!便是他不让我上山,我也能闯上来!”说罢就冲了出去,果真上九霄居去找靳赫。然而这一次,靳赫却不如两年前那样好说话,韩江怒火攻心之下和他打了一架,没讨着什么便宜,没办法,只好又去找尹言。然而尹言这一回却是真的铁了心肠,躲着连他的面也不肯见。   韩江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鼓起勇气的告白竟换来如此结果。他自然不会就这样放弃,又在出岫山上守了几天,始终没有找到尹言。奇怪的是,天宁教的人对他视若无物,放任他在山上横冲直撞地找人,没有人阻拦,也没有人赶他下山。   过了好几天,韩江连尹言的影子都没摸到,便渐渐地觉出有些不对来。他好像中了一个局,当初他来纠缠尹言,魔教教主十分痛快地任命他为教外尊使,许他自由出入出岫山,还三不五时派尹言下山执行任务,仿佛是有意安排尹言与他相处似的,让他很快就彻底沦陷。他亦以为靳赫是准许尹言同他在一起的,而且是乐见其成,只是尹言欠了他的恩情,故而才要留在出岫山为他效力。正因如此,他才敢这样大方地向尹言提出要带他离开,他甚至有种错觉,靳赫并不会为难他们。然而时至今日,他却有种被人釜底抽薪的痛觉——他似乎被人愚弄了,而且愚弄的很彻底。   韩江虽伤心愤怒,然而找不到尹言,他的伤心和愤怒也只是他一个人的,憋在心里,唯有更伤心更愤怒。即使有被愚弄的自觉,可他依旧不甘心就这样离开,若见不到尹言,不能亲口听他说一句,又怎能安心地下山?   到了元宵的那天,韩江已经赖在山上半个月了,尹言始终没有露面。他闯进凌云居的地窖里,搬了几坛酒出来。酿酒一事,还是他亲手教给尹言的,这酒窖里的许多酒是他们亲手酿的。他两天没吃干食,一口气喝了四坛酒,喝的酩酊大醉,躺在院子里睡了过去。   这一睡,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醒过来,看见尹言就坐在他身边对他笑。他愣愣地向他伸出手:“阿言。”   然而那人并不是尹言,而是卢天彩。卢天彩看了看他浑浊的眼睛,将手中的迷香插到一旁的香炉里,附身过去,在他耳边吹了口气:“你真的要带我走?去过门隔流水,十年无桥的日子?”   韩江一哽,道:“是。我是真心。”   卢天彩微微蹙眉,旋即展颜笑道:“你喜不喜欢我?”   韩江道:“喜欢。我第一眼见了你,便喜欢你。”   卢天彩道:“你若喜欢我,我便跟你走。”   韩江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翻身压住,喃喃着唤道:“阿言……阿言……”   卢天彩眉头蹙的更紧,抬手堵住了他的唇。   一室春光。   事毕后,韩江又昏睡了过去,卢天彩并没有走,也在他身边睡了。等到明天一早,韩江醒来看见身边的人是她,想必会有一出好戏看。   然而这出好戏并没有上演。到半夜三更时,身着黑衣的尹言悄悄溜进屋内,将烂醉死沉的韩江扛了出去,骑上马一路疾驰下了山。   到了山下,尹言将韩江在一棵树边放下,蹲下身看了他一会儿,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韩江酒醒之后,见自己已在山下,不由大惊。他混混沌沌想起昨夜的事,尹言分明答应了与他离开!昨晚尹言带他下山之时,他曾短暂地清醒过片刻,也知道是尹言将自己送下来的。他心中十分困惑,不知尹言究竟是如何打算的,便想再山上问个究竟。   然而这一次,靳赫加重了山下防守的人数,里三层外三层将出岫山包的滴水不漏,且阵法早就更换过了,他试着硬闯了两次,始终寻不到门路,只得放弃。   韩江疑心尹言有什么苦衷,便想着过些时日,等山下的把守不再这么严密之后再来,因此只得离开了。      第139章 番外之陌上谁家少年郎(六)      谁也没料到,韩江这一去,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事情是,卢天彩怀孕了。她大约是两个月以后发觉自己的身体不对劲,却谁也不敢说,于是便一直隐瞒着,每日过的惴惴不安。   靳赫每隔几个月都会为尹言兄妹检查身体以及武功修为,这件事情自然瞒不过靳赫,卢天彩怀孕第四个月的时候便被他发现了。靳赫责问卢天彩为何不吃他给的药。卢天彩也无法解释那天晚上她究竟为什么不像往常一样吃一颗避孕丹,仿佛是冥冥之中受了什么的驱使,致使人也变的疯狂。然而她自然不敢这样对教主说,只得说是自己忘了吃药。   靳赫让卢天彩打掉这个孩子,便不予追究。出乎众人的意料,卢天彩竟然不愿意打掉这个孩子,想将他生下来。   靳赫第一次遭到卢天彩的反抗,大为震怒,便将她关进了水牢中。   她被关了几天后,尹言终于得到了靳赫的同意,进入水牢看望她。他问她:“你为什么不愿意打掉这个孩子?韩江当真有这么好?”   卢天彩哭着说:“不是,哥,不是因为他。我下不了手,我已经能听到这个孩子的心跳了,他还会在肚子里踢我。我试过很多次,我没有办法,我不能杀他……”   尹言无语良久,劝道:“天彩,你若不杀了这个孩子,教主会杀了你的。”   卢天彩哀求道:“哥,你去帮我求求教主,教主最疼我,他会放了这个孩子的。求求你,你去跟教主说,只要他肯让我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我就去亲手杀了韩江!”   尹言十分震惊。他走上前,将手摁在卢天彩的肚子上,道:“教主不会让你生这个孩子的。他叫我来,便是让我劝你。如果你杀了这个孩子,他待你还是一如从前。”手上渐渐加力,“你若下不了手,我帮你。”   卢天彩哭着尖叫道:“不!不!!哥,不要!!!你去帮我求教主!他最疼我,他一定会心软的!!”   靳赫没有心软,但是尹言却心软了。他的手搭在卢天彩的腹部,也能感觉到那孩子微弱的颤动。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起卢天彩小时候的模样,手上的力道无论如何也再用不上了。他收回手,轻轻叹了口气,道:“你再想想吧。”说罢转身出去了。   再过了几天,一个深夜,尹言偷出了靳赫的令牌,进入水牢,假传靳赫旨意,将卢天彩放走了。他将卢天彩送下山,给了她一些盘缠,道:“你去找韩江吧。让他带你退出江湖,找一处环境清幽的地方隐居,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卢天彩哭着抱了他:“谢谢你,哥。”   尹言摇了摇头,将她扶上马,道:“在教主发现之前,快走吧。”   卢天彩策马飞驰而去,尹言看着她离去地背影,缓缓呢喃道:“门隔流水,十年无桥?”自嘲地一笑,转身回山上去了。   那之后,靳赫得知尹言偷偷将卢天彩放走,并没有大发雷霆,只是冷笑了一声:“到底是个女人。”竟就作罢了,没有追责尹言私放之罪。如此一来,便是尹言又亏欠了他更多。   而第二件大事,是韩江被刘远通和张浩瀚等人灌了剧毒之药,他逃了出来,一路跑回出岫山,只想在临死前再见尹言一面。   靳赫听说韩江又来了,便叫人将他逐出去。然而又听说韩江身中剧毒,已是奄奄一息,不由得颇感惊奇,反而命人将他放了进来,送到尹言处。   尹言正抱着小高晟风为他喝羊奶的时候,措不及防便见人将脸色惨白的韩江抬了进来。他一惊,手里的奶囊落地,小高晟风抓着他的头发大哭起来。尹言好容易将高晟风从身上拽了下来,递给别人,让人抱走,走到韩江身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颤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韩江微笑着对他伸出手:“阿言。”   尹言在他身边跪下,握住他的手。   韩江轻声道:“阿言,我快死了。”他的模样实在太惨,面无血色,身体冰冷已现将死之兆。   尹言迅速搭上他的脉,只觉他的脉搏已微弱的快察觉不到了,经脉尽损,能活着撑到此刻,已是不易。他喉结动了动,闭上眼睛不语。   韩江问道:“你喜欢过我吗?”   尹言将他的手贴到自己脸上:“喜欢。”   韩江又道:“你……愿意和我走吗?我们去过……门隔流水,十年……无桥的日子……”   尹言轻声道:“你好起来,我就跟你走。”   韩江笑了笑,吃力地扯过他的手,凑到嘴边亲了亲。他突然蹙眉,哇地吐出一口黑血来,昏了过去。昏迷之时,还紧紧抓着尹言的手不肯松。   尹言将他抱了起来,他身上的血浸湿了自己的衣服也毫无察觉,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抱着他跪坐了很久、很久。   天黑之时,靳赫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在神情木讷的尹言面前蹲下,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瞧:“哭了?”伸手摸了摸他的眼角,是干涩的。他啧啧摇了摇头,道:“阿言,别犯傻了,抱起他跟我走吧,我能保他不死。”   尹言如死水一般的眼睛里终于有了波澜,抬起眼惊惶地看着他。   靳赫微微一笑,道:“我在观日峰上辟建了一处冰室,将他放到冰室中去,可使他体内的毒素停止蔓延。即便今日救不了他,过个几年,若能找到良药,再将他从冰室里带出来即可。”   尹言抱着韩江站了起来。   靳赫道:“阿言,他一天不死,你就一天不能离开我出岫山。”   尹言淡然道:“教主放心,我从未想过要离开。”   靳赫笑道:“好,好孩子。走吧,带你外甥的好父亲上观日峰去。”      第140章 番外之魔教教主初长成      高晟风是靳赫捡回的最后一个孩子。那天靳赫带着尹言下山,在一条溪水附近发现一个在襁褓中的婴孩。捡孩子是魔教教主的一个乐趣之一,于是他走上前,将那个孩子抱了起来。婴儿的个子很小,看样子似乎只有两三个月大似的,因饿极了正吮着自己的手指。这附近的村庄刚刚遭受了蝗灾,到处都是荒民,走一段路就能看见倒在路边的饿殍,弃儿卖女的数不胜数。也因此,靳赫估计这孩子并不如他看起来的这么小,只是饿得不长身体罢了。   这孩子虽然饿极了,却没有哭,两只大大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靳赫,对着他纯真的笑。靳赫一看到他的眼睛,便愣了一愣:不知是这孩子长得太好看,又或其他,对上这双眼睛竟然让他的心荡了一荡。他捡过无数孩子,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冲动,想将这个孩子轻轻地搂进怀里,亲亲他的小脸蛋,逗他笑一笑。   因这孩子十分的小,只能喝奶,于是靳赫取了马奶来喂给这个孩子喝。孩子显然饿得狠了,一口气喝了大半囊的奶,这才心满意足,呼哧呼哧地吐起泡泡来。靳赫又逗他,这一回这孩子却不像喝奶前那样配合了,纯真的笑容也敛去,不耐烦地用小肉手拍打着靳赫蹂躏他的手指。   靳赫看的喜欢,笑的眼角起了褶子,递给尹言,道:“右护法,你看着孩子如何?”   尹言接过襁褓里的孩子,拨了拨他柔软的毛发,那显然是胎毛,柔软的人心都跟着软了。他道:“十分可爱。”   靳赫道:“带走吧。”   这一路走过去还有许多被丢弃或贩卖的孩子,不知是否因为已经捡了那个特别喜欢的,靳赫一个都没瞧上。他原本让尹言抱着孩子,没过多久就心里痒痒,拿过来自己抱着,一直到上了山都不肯松手。   靳赫亲自给小家伙起了名字——他先用几天的时间起了十几个名字,再来回修改和甄选,最终定下了“高晟风”这个名字。   很快,靳赫就发现自己捡了个白眼狼回来:小高晟风肚子饿的时候,就用纯真无邪的大眼睛盯着人看,并露出灿烂的笑容,别人怎么逗他玩,他都不生气;喂他吃饱了以后,就变的恹恹的,对人爱理不理。而且他不认人,养了好几个月也没见他腻着谁,谁手里有吃的,他就对谁绽出天真的笑容。将他转手给别人带两天,他也不哭不闹。   小高晟风虽是这样,靳赫却还对他喜欢的紧,每天眼巴巴花上几个时辰陪着他玩——或者说让他陪着自己玩。若是他忙的时候,就把孩子给尹言带,甚至为此大大减少了尹言的职务,让他专心带孩子。   于是在高晟风年纪小的那几年里,每天晚上都是尹言陪着他睡的。   尹言也是头一回带孩子,小高晟风尿裤子了、小高晟风不肯断奶、小高晟风半夜大哭……每每把他折腾的精疲力尽,恨不得掐死这孩子一了百了。然而伺候好这位小祖宗,把小祖宗抱在怀里,瞧着他的笑脸,又觉得心软的快要化了。他有时会想卢天彩肚子里的那个孩子,若是生出来了,大约也会和高晟风这般爱哭会闹。他渐渐地会把高晟风当成是自己的外甥,甚至是自己的儿子,哪天不受他的折磨了,倒还有些失落。   一转眼,高晟风四岁了。   这天有弟子从山下匆匆跑上来报告,说是卢天彩满身是血的带着一个孩子回来了。当时靳赫正与尹言、高晟风在一起,听罢此言,靳赫先是看了眼神情恍惚的尹言,才道:“让他们上来。”   卢天彩在江湖上人称花蜘蛛,从前靳赫派她下山执行任务时,得罪了不少武林正道。她失去了出岫山的保护,在山下被人追杀,险些丧命,拼着一口气带着孩子回到了出岫山。   靳赫先将她怀里的孩子抱了过来,仔细瞧了瞧,道:“不错。”转手递给尹言,这才去看卢天彩的情况。   卢天彩身负重伤,已是穷弩之末,拼着一口气才把孩子送了上来。她气息奄奄地抓着靳赫的胳膊,声泪俱下:“教主,求你养大他。”   靳赫淡然道:“可以。”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让手下带着卢天彩去治伤。然而卢天彩伤的实在太重,被带走后没多久就咽气了。   卢天彩的儿子是他自己取的名字,名叫卢雅江。卢雅江进了这个魔窟,全然不害怕,大眼睛滴溜滴溜地转,好奇地打量着这山上的一切。高晟风从靳赫身后颠颠撞撞地走了出来,指着卢雅江道:“你是谁?!”   卢雅江望着他笑:“我叫卢雅江。”   高晟风昂着下巴道:“你今年几岁了?”   卢雅江软声软气地说:“三岁了。”   高晟风道:“你比我小,以后要叫我哥哥,你得听我的!”   卢雅江眨了眨眼睛,笑嘻嘻地流着口水叫道:“哥哥。”   靳赫走过来将高晟风抱了起来,看了看底下的卢雅江,问他:“你喜欢这孩子?”   高晟风嫌弃地推开靳赫满是胡子的脸,道:“把他给我,我要他当我的玩具。”   靳赫笑道:“好,好,我让这孩子陪你。过几天,我给你找更多的玩具来!”   于是当天晚上,卢雅江也住进了尹言的凌云居里,和高晟风睡一个被窝。   小小的卢雅江还不知自己的母亲已经彻底离开人世的事情,头一天晚上不跟母亲睡,又多了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孩子,还觉得新奇。他精神十分好,缠着高晟风口齿不清地问道:“哥哥,哥哥,这里是什么地方?”   高晟风嫌弃地推了他一把:“别把口水漏在我脖子上。这里是我的地方,你是我的玩具。”   卢雅江吸了吸口水:“玩具是什么?”   高晟风眯起眼,开始思考这个高深的问题。什么是玩具呢?就是院子里那些花花草草猫猫狗狗吧。他道:“玩具,就是你要听我的。”   卢雅江晃动着小脑袋:“听你的,听哥哥的。”   高晟风又开始思考自己应该对玩具做些什么。这个孩子不是花草,不是猫狗,而是个人,对人应该怎么做呢?他想起靳赫每天都要逗他玩,大约也是将他当成了玩具。于是他照着靳赫对自己做的那样,对卢雅江命令道:“你亲我一下。”   卢雅江听话地凑上去,吧嗒一口亲在高晟风脸上,在他脸蛋上留下了一大圈口水。   高晟风苦思冥想了一会儿,又道:“让我抱你。”   卢雅江眨眨眼:“怎么抱?”   高晟风张开双臂吃力地将他抱进怀里,他的胳膊也小小短短的,勉强才能把卢雅江抱个满怀,无论怎么调整姿势都睡不舒服。于是他松开卢雅江,嫌弃道:“你这玩具,不好。”   卢雅江有些委屈地撅了撅嘴。   两个小孩在被窝里说了一会儿话就累了,很快就睡着了。谁知卢雅江夜里睡得不安稳,踢来踢去的,先是把高晟风踢出了被窝,然后又把他踢到了地上。高晟风从床上摔下来,后脑撞出了一个大包,顿时惊天动地地哭了起来。   尹言被哭声吵醒了,连忙从外室赶了进来,将高晟风从地上抱起来。卢雅江也被吵醒了,听着高晟风哭,莫名地也跟着哭起来。两个孩子扯开嗓子嚎啕大哭,那尖锐的声音几乎要把整个山头的人都唤醒。尹言被吵得头疼,却还只得耐心地抱着高晟风晃啊晃,给他唱小曲哄他,哄了好一会儿,高晟风总算不嚎啕了,改成小声啜泣。他一停,卢雅江也跟着停了下来,紧张地看着他。   高晟风两只大眼睛里蓄满了眼泪,抓着尹言的头发道:“好疼。”   尹言瞧着他可怜巴巴的模样,心疼坏了,轻轻摸了摸他头上的包,将他放下,冲出去拿了药回来,小心翼翼地拨开他的头发给他上药。药膏十分清凉,抹上之后,高晟风不那么疼了,眼泪也就止住了。   卢雅江摇摇晃晃地走过去:“哥哥,你怎么了?”   高晟风扬起小肉手啪啪地拍打他:“你坏,你是坏蛋,你踢我下床,我不要你了!”   卢雅江被他拍了几下,一紧张,又哇哇大哭起来。孩子的哭声仿佛有同化的作用,高晟风嘴一瘪,又要哭了,尹言赶紧把他抱起来放到床上,又哄又摸的,止住了他将来未来的倾盆大雨。转头又去哄卢雅江,总算把他哄的安静。   这下两个孩子不能睡在一起了。卢雅江先把高晟风抱出去跟自己睡了一晚,第二天又弄了张小床来放在高晟风的床边上,两个孩子一人一张床,一人一床褥子,总算是解决了争端。   然而到了第三天晚上,卢雅江又不睡觉,开始哭了。高晟风刚睡着没多久就被他吵醒,气恼地坐起来,吼道:“你哭什么!”   卢雅江被他吓了一跳,开始边掉眼泪边打嗝:“我、我要娘亲。”   高晟风听靳赫说过,卢雅江的娘死了。他尚不懂死了究竟是什么意思,但也明白,卢雅江的娘不会再回来了。他道:“你没有娘了。”   卢雅江又开始哭:“娘不要我了……”   高晟风想了想,走过去爬到他床上,道:“他们说,那个带你回来的女人就是你娘。娘是什么?我第一次听人说。”   卢雅江停止了哭泣,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你没有娘?”   高晟风摇头:“没听说过。”   卢雅江道:“我娘……就是一直陪我睡觉的人。她以前每天都和我在一起,还会喂我吃东西。”   高晟风摸了摸小脑袋瓜子,道:“那我知道了。”   小孩子记性不好,一眨眼就忘了刚才的情绪。于是两个小孩就什么是娘亲的问题讨论了好一会儿,卢雅江说着说着先累的睡着了,眼角还挂着泪珠。高晟风也困了,爬回自己床上睡了。   那之后,卢雅江又因为见不到母亲而哭闹了几天,时间久了,他也就渐渐平静了,加之每天都有高晟风陪他,他并没有消沉太久,注意力就被转移了。   但是令尹言头疼的是,那晚之后高晟风突然开始莫名其妙地管他叫娘亲,纠正了好几次之后他还会叫错,而且一直到他七岁的时候还会时不时突然冒出一句娘亲来。到他懂事之后,这个奇怪的毛病才彻底改了过来。   两个月以后,靳赫不知从哪里又找来三十四个孩子,统统交到尹言手下,让他教这些孩子练功。于是没过多久,卢雅江很快就把三岁时和高晟风独处的那两个月忘却了。      第141章 番外之魔教教主初长成(二)      一转眼,高晟风八岁了,卢雅江七岁了。由于每天都跟三十五个少年呆在一起,尹言也不许他们之间有私交,渐渐地,关于三岁前的事,卢雅江几乎完全忘记了,只依稀记得自己曾有过一位母亲,后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母亲不见了,自己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对于已经成为“阔刀”的高晟风,他隐隐觉得此人和其他三十四名少年不大相同,究竟是哪里不同,却也说不出个究竟来。   这些同龄的孩子们在一起练功,很快天赋的高下就显现出来。高晟风是这三十六人中最出色的一个,不仅仅是他的武学天赋好,且他的好胜心很强,虽然表面上什么也不说,但是只要看见有人还在练功,他就不会停下,每天都比别人努力;再则他有尹言和靳赫私下的指点,自然也进步的比别的孩子快的多。   这天,高晟风突然心血来潮,清早天还没亮就起来了,正是桂花开放的时节,他跑到桂花林里去忙碌了半天,采回来一壶清晨新鲜的桂花露水,又摘了些新开的嫩花蕊,为此还摔了一跤,磕破了下巴,差点破相。他带着伤灰头土脸地找到尹言,把露水和桂花嫩蕊交给尹言。尹言用他采来的桂花煮了一碗桂花莲子羹当做他的早点,又用他采来的露水蒸了几个馒头给他当练功时的零嘴。   然而桂花莲子羹高晟风是喝了,可是馒头他还没吃,就被靳赫给抢走了——靳赫听说义子大清早上山采花,而右护法亲手给他用这些桂花做了吃的,就来凑热闹。那带着桂花香气的馒头令他食欲大开,正好前一夜忙了整晚没睡,一口气吃掉了七个馒头,只给高晟风剩下一个。他原本还不过瘾,本打算将最后一个也吃了,但是看着高晟风心疼的快要哭了的表情,于心不忍,难得发了善心,总算是住了手。   高晟风对靳赫敢怒不敢言,抓起仅剩的一个馒头跑了,临走前还恶狠狠地剜了靳赫一眼。靳赫哭笑不得:“这小白眼狼,喂他喝了这么多奶,只几个馒头就……唉唉!”   馒头就剩一个,高晟风不舍得立刻吃了,捧着它嗅了好一会儿那桂花的清香之气,然后用干净的布包着藏到一块大石头边上,又找了几块小石头把这馒头围了起来,这才练功去了,打算练完功回来再吃。   大约过了一个半时辰,临近中午时分,练功练累了的卢雅江在山头上慢慢散步休息,就走到了这块大石头附近。他瞧见一块大石头下围着几块小石头,一时好奇走上去把石头扒拉开,发现了里面的布包。取出布包打开,里面是一个白花花的白头,淡淡的桂花香气扑鼻而来。他早上没吃多少东西,被这香气一刺激,顿时吞起口水来。   卢雅江毕竟只有七岁,扛不住诱惑,一旦生出想吃的心来,就怎么也无法把这个馒头忘却。他四处张望,没瞧见有别人在附近,于是拿起馒头走到树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这时候,一个少年跑了过来,瞧见他手里啃了一口的馒头,大叫道:“呀!馒头!”   卢雅江抬头一看,来的人是长缨枪。他有些心虚,以为这馒头是这个长缨枪的,却被自己偷吃了,于是将还没咬的部分扯了一半下来递给他,蛮横道:“我都咬过了!只能给你吃一半了!”说着还故作凶狠地瞪了长缨枪一眼,生怕长缨枪要因为这个馒头与他计较。   长缨枪捧着半个馒头,眨了眨眼,以为他好心分半个给自己吃,于是开心地笑了起来:“好啊好啊,你吃一半,我吃一半。”   于是肚子有点饿了的高晟风赶回来的时候,就瞧见卢雅江和长缨枪两个人靠坐在同一棵大树下,一起分吃他仅存唯一的那一个桂花馒头!霎那间,江海逆流,风起云涌,天地色变!   长缨枪把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对卢雅江笑道:“软剑,谢谢你分我半个馒头!”   我!日!你!祖!宗!听到这句话的高晟风已经出离愤怒了,他在心中怒吼道:那是我的馒头!!!是我的!!!你们凭什么分,凭什么!!!该死的卢雅江,长缨枪!!!我会要你们为这个馒头付出一生的代价的!!!   然后,高晟风面无表情地走了。   晚上练完功,高晟风回到尹言在山上的小屋里,尹言问他:“馒头好吃吗?”   不提就罢了,一提可不得了。高晟风面无表情地走到床边,突然脸色一变,扑上去抱着枕头哇哇大哭起来。尹言被他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怎么了?”   高晟风松开枕头,抱住尹言的腰,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都蹭在他衣服上,哭的伤心欲绝肝肠寸断,差点没哭厥过去。   尹言摸着他的小脑袋,哄道:“好孩子,不哭了,究竟出了什么事?”   高晟风揪着他的衣领一抽一抽地说:“尹叔叔,你帮我,教训、教训软剑、和、长缨枪。”   尹言道:“他们怎么了?”   高晟风嘴角往下一撇,又开始哇哇大哭,惊天动地地吼道:“他们偷吃我的馒头!!!”   “噗嗤。”尹美人难得地笑了。   高晟风看着他的笑容愣了一愣,更加悲愤地哭天抢地,大有要为了一个馒头跟软剑和长缨枪玉石俱焚的架势。尹言好言哄他,答应再给他做几个馒头吃,可是高晟风说什么都不依,一定要尹言处罚那两个小坏蛋。   尹言无奈道:“你想怎么罚他们?”   高晟风咬牙切齿道:“让他们去思过崖跪三天,三天不准吃东西!从今往后,再也不许他们吃馒头!”   尹言只得敷衍道:“好好,你先别哭了,明早我再给你做几个馒头吃。”   高晟风听到他说要罚那两个偷吃馒头的小坏蛋,这才止住了眼泪,闷闷不乐地吃晚饭去了。   然而尹言并没有真的因为馒头事件责罚卢雅江和长缨枪,他不过是哄哄高晟风罢了。谁料小心眼的高晟风一直盯着,没等到他的问责,又开始哭闹撒泼。尹言被他闹得一个头两个大,无法,只得罚卢雅江和长缨枪连续三天清晨寅时三刻起床上山去采摘新鲜的桂花蕊和取桂花露水。拿到了桂花和露水,尹言给高晟风做了桂花糕、桂花糖藕、桂花馒头、桂花酥、桂花烧鸭、桂花八宝粥等等哄他开心,可是这些美味高晟风吃着都味同嚼蜡,坚称这些东西都没有那天他自己采回来的露水和的面蒸的馒头好吃(虽然他根本一口都没有吃到)。因此,他不开心了整整一个月。   为了哄小祖宗开心,尹言和靳赫也在花期结束前分别上山采了几次露水和桂花,可是高晟风还是嫌弃。到后来,高晟风连馒头都吃厌了,却始终没有忘掉记忆中的那个桂花馒头。   这段尘缘因馒头而起,却不因馒头而终,故而纠缠了一辈子。   十几年后,卢雅江问高晟风:“教主,你什么时候才能忘记那个馒头呢?”   高晟风想了想,苦恼道:“忘不掉怎么办?”   卢雅江无奈地亲了亲他,道:“教主的怨念这么深,投胎转世以后身上肯定会有一个馒头形的胎记。下辈子我就凭这个胎记来找教主吧。”   高晟风笑逐颜开地拍了拍他白嫩嫩的跟个馒头似的屁股,道:“也好,那你可记得,千万别再偷别人家的馒头了。”      第142章 番外之莫道桑榆晚(一)      晃眼二十年,韩江终于再度醒了过来。   由于他的身体受损太严重,胳膊腿脚都动弹不了,前几天只能躺着由人伺候。他的身体在冰室里冻了二十年,即使已经出来了大半天,但是身上还是丝丝冒着凉气。尹言给他擦洗身体,不敢贸然将他放进热水中,只好将他的衣服除尽,将毛巾用温水打湿,先替他一点点的暖身。   在尹言为韩江擦洗的过程中,韩江一直好奇地盯着尹言看。毕竟已经过了二十年,虽然尹言看起来还很年轻(每天敷黄瓜),但相貌同从前相比还是有了变化。韩江小声嘀咕道:“真的过了二十年?我不是在做梦吧?”   尹言把他翻了个身,使他趴在床上,不再能看见自己,默默地替他擦背。   韩江小心翼翼地问道:“阿言,你等了我二十年吗?”   尹言手下的动作停了停:“等?我只是将你放在那里,有了解药,就把你救活了。”   “那这二十年里,你有没有……有没有……”韩江憋红了脸,小声道:“有没有啊?”   尹言微微蹙眉:“有没有什么?”   韩江忙道:“你二十年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尹言一愣:“哪一句?”   韩江急道:“你说你是真的喜欢我的。”   尹言轻轻叹了口气,道:“我说过的,都是真心话。”   韩江顿时一喜,想翻过身来抱他,可惜挣扎了半天也只能小幅度的动作。尹言摁住他道:“别动。”   韩江便只能嘿嘿地傻笑。   那几天里,尹言对韩江可谓是悉心照顾,由于韩江动不了,他吃饭喝水都送到韩江嘴边,衣服帮韩江穿好,每天为他绾发,替他擦洗身体,便是从前照料高晟风小时候也没有这般细致过。过了大半个月以后,韩江的身体终于有所好转,经脉在杜讳的毒虫作用下有了恢复的迹象,脸上也有了血色,整个人重现生机。   他能动弹的第一天晚上,就抱着尹言在床上滚来滚去,不住地喃喃道:“阿言,阿言……”   尹言被他转的头晕,扯住他道:“够了。”   韩江将脸埋在尹言的胸口,拼命搂着他的脖子,喃喃道:“不够,不够。好久没和你亲热了,好久好久了,可想死我了!”   尹言被他勒的快喘不上气来,将他的手扒拉开,这才松了口气,道:“早点睡吧,你的身体还没好。”   韩江支起上半身,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我不想睡,我想要你。”   尹言微微蹙眉:“你的身体还没好。”   韩江吧唧亲了他一口:“好了!”   尹言叹了口气,将手脚展平:“随你吧。”   韩江的记忆还停留在尹言要与他恩断义绝的时候,即使没有这二十年,他也有很久没有抱过尹言了。他痴迷地抚摸亲吻尹言的身体,怎么摸都不够,恨不得一寸一寸地重新熟悉他。   被不停地摸了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尹言终于忍不住道:“你再摸,我就要蜕皮了。”   韩江呵呵干笑了两声,道:“我知道,过了二十年,阿言心急了。”   尹言张了张嘴,又把话吞了回去,重重地叹了口气。   韩江抱着他与他亲嘴,下身隔着亵裤在他大腿上来回磨蹭。蹭了大半天之后,尹言又忍不住道:“你的裤子都要蹭破了。”   韩江抬起身子看了一眼,发现尹言的腿都被他蹭红了,不好意思地咬着嘴唇,扭捏地像个二八大姑娘。   尹言了然地伸手摸了摸他的下身,软绵绵的,全无蓬勃的迹象。   韩江羞愤道:“我我我,我身体还没好。”   “哦。”尹言很平静地说:“那就早点休息吧。”说罢吹熄了床头的烛火。   韩江紧张地凑过去,抱着尹言的背道:“真的是身体还没好!”   尹言道:“我知道。”   韩江道:“真的真的真的!是因为我还没有完全恢复,我现在头晕眼花身体无力心慌气短!”   尹言又叹气:“我知道,那你就早点睡吧。”   韩江不吭声了。过了一会儿,他小声嘟囔道:“你要相信我……”   尹言冷冷道:“再烦我就去别处睡了。”   韩江紧张地挪过来紧紧抱住尹言,生怕他跑了。感觉到尹言并没有离开的迹象,他这才安静地闭上眼睡了。   又过了几天,韩江又要缠着尹言滚床单。这一回他的小兄弟比前几天争气多了,总算是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他简直欣喜若狂,小心翼翼地扶着小兄弟送进尹言的身体里。没曾想,才刚动了两下,他的小兄弟就扛不住先吐了,蓄了二十年的汁水躺了一床单。韩江当即就僵在了那里。   尹言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动,隐隐觉得身后有些湿润,惊诧道:“结束了?”   韩江梗着脖子心虚地说:“没、没结束,你等一等。”   尹言起身一看,当即就明白了,扯过丝巾擦了擦,道:“好了,睡吧。”   韩江哭丧着脸扑过去抱住他:“你听我解释!我我我、我被冰了二十年,我都二十年没碰你了!这是人之常情!”   尹言点头:“嗯,人之常情,快睡吧。”   韩江拼命地摇晃他的肩膀:“你相信我!这是意外!意外!”   尹言被他掐的翻了个白眼,艰难地掰开他的手指,道:“好,我信你。睡觉。”   韩江哀嚎道:“不是啊!是因为我太喜欢阿言你了啊!真的是因为太久没有那个过了!”   尹言不耐烦地跳下床要换房间睡,韩江扑上去抱住他的腰,悲痛欲绝嚎啕道:“你果然嫌弃我了!你相信我啊!相信我啊!你一定要相信我啊!真的真的是因为二十年……”   尹言回手点住他的哑穴,世界总算清净了。他松了口气,平静坦然地重新躺下,道:“睡觉!”   韩江滚到床边画圈圈去了。   有了这两次的教训之后,韩江不敢再轻易尝试,没有万全的把握之前先不动尹言,免得次数多了,当真让他以为自己……有什么难言之隐。又过了几天,韩江已然完全恢复了自主生活的能力,还能每天去陪卢雅江练练功,恢复到了二十年前的八成。虽说如此,他却不敢再贸贸然去纠缠尹言,每天晚上自己偷偷自渎,测试自己的状态和时间,打算等自己恢复到满意水准后再把尹言扑倒。   又过了几天,韩江终于觉得自己已经恢复到了不错的程度。早上他和小教主闹了一仗,画了一张孩儿吃鸟图送给小教主以后,一整天的心情都不错,下午又在卢雅江和杜讳那里打发了时间,黄昏时回到凌云居,就看见尹言坐在院子里喝茶。他一蹦一跳地跑过去,按捺住直接把美人拖进屋里办事的冲动,道:“阿言,我今天和小教主打了一架。”   谁料这日的尹言似乎比往常都要淡漠,问了他伤势恢复的情况后,竟提出要赶他下山。实则自韩江醒后就始终不安着,一来是对于自己没有参与的二十年的担忧,二来是二十年前尹言恩断义绝的话言犹在耳,他生怕尹言还会在把他抛弃一次。没想到却是怕什么来什么。   韩江只觉心口抽疼,惨白着一张脸,犟道:“你说过你喜欢我的!我不信!”他扑上去想吻尹言,没想到尹言躲开了。他抓着那人的手,感觉不对劲,勃然色变:“不对,你不是阿言,你是谁?”   没想到这“尹言”将脸上的易容一撕,竟然是高晟风。韩江气白了脸,心道这小教主竟是个比老教主还要恶劣的家伙,恨不得扑上去掐死他。高晟风对他做了个鬼脸,脚底抹油似的溜了。   他一走,韩江就跌坐回石凳上,捂着心头直喘气。他一时半刻还无法从这大起大落里缓过神来,方才当真被高晟风给骗了,如今心还一抽一抽的疼着。幸好,幸好他是高晟风,不是真正的尹言。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后,尹言回来了。   韩江凑过去抱着他,委屈地控诉道:“阿言,小教主今日扮成你的模样来戏弄我!那小子实在太混了!”   尹言微微蹙眉:“难怪他让我晚些回来。”   韩江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来回地蹭:“他竟扮成你的样子要我下山,我以为你又不要我了,好生伤心。”   被他抱着的尹言身体微微一颤,什么都没有说。   韩江心里骤觉不安,有些吃惊地抬起头看着他:“阿言?”   尹言面无表情地说:“你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你……还想在这里留多久?”   不晓得是不是先前已受了高晟风一次惊吓,使得韩江有了心理准备,此刻听了这话,竟无甚难受的滋味:“什么意思?你要赶我走?”   尹言闭上眼睛,轻声道:“你毕竟不是我天宁教的人,难道你打算在出岫山上留一辈子吗?”   韩江用力抓着他的手,道:“那你呢,我走,你跟不跟我走?”   尹言摇头。   韩江问道:“你打算在这里留一辈子?”   尹言道:“是。”   韩江倒抽了一口冷气,咬了咬牙,强笑道:“你一天不走,我也一天不走。”   尹言睁开眼睛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韩江,你原也不是耐得下性子的人。你说门隔流水,十年无桥,那并不适合你,你想要的是游历天下,阅尽锦华。我与你已差了二十年,我们早就……不,我们从来都不是同一世界的人。你不必为我留下……”   韩江打断道:“你说这么多,是不是又要与我恩断义绝?”   尹言迟疑片刻,道:“谈不上恩断义绝,你若什么时候想上山来看我,我请教主赐你一块令牌,许你进出。”   韩江摇头:“阿言,我不明白,你究竟当我是什么?从我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喜欢你,不论是在这出岫山,还是游历天下,或是隐居,我都只想同你在一起。”抓着尹言的胳膊,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阿言,你是不是同我开玩笑的?你是嫌弃我了吧!我好了,我真的好了,你让我抱抱你。”   尹言微蹙着眉看他,轻声道:“你若想要,我自然是允的。但我也没有同你开玩笑……”话没说完,韩江一把揽过他,用唇舌封住了他的嘴。      第143章 番外之莫道桑榆晚(二)      尹言亦有许多年没有和人亲热过了,韩江抱他的时候,他又何尝不悸动,只是他将自己的情绪深深地隐藏起来罢了。   韩江将他扯进房里,迫不及待地将他推倒在床上,莽莽撞撞地扯开他的衣服,将手伸进去抚摸他的身体,疯狂地亲吻他,大有将他生吞活剥之势。尹言只觉胸口紧缩,隐隐作痛,疑心是自己无法呼吸导致的。   韩江几乎是有些粗鲁地将尹言的裤子扒去,一边吻他一边将手指伸进那处开拓。他虽然鲁莽,但在这事上却十分温柔细致,即便是暴怒之下也唯恐伤了尹言。过了一会儿,待那处已能适应,他便扶着自己那物顶了进去。   时隔二十多年,那里再被人填满,这种感觉已让尹言陌生。他闭上眼睛,眉头微蹙,难受地仰起头。韩江将食指摁在他眉间,展平他的眉宇,另一手将他捞进怀里,用尽全力的压进自己怀里。   尹言被他勒的难受了,忍不住伸手轻轻推了推他。韩江喝道:“不要推我!”尹言被他吓了一跳,手又迟疑地放下了。   韩江紧紧搂着他,一边纠缠他的唇舌,一边送胯杵他。尹言伊始还觉得疼,没多久,便被麻痒取代了。他原本就是个情绪不外露的人,便是在床上,尽兴时也不过轻轻喘息。然而这一回,不知是否因等待了太久,那快感汹涌的席卷来而,让他觉得自己下一刻仿佛就要炸开一般。他紧紧揪住身下的床单,韩江却捞起他的手绕到自己背上。尹言无法,只好用力搂着他,难耐时便将指甲抠进了他的皮肉里。   韩江的嘴唇贴着他的脸颊,呢喃道:“不要离开我,阿言。”   尹言无以言对,只有更用力地抱着他。   韩江用力一撞,尹言情不自禁地低呼了一声,声音颤颤巍巍的变了调。这是他难得在床上发出这样的声音,韩江心里一荡,只觉全身的血都往身下涌去,亦情不自禁发出呻吟,只恨不能化成一滩水将尹言完全包裹。   事毕后,尹言累极了,眼睛半开半阖,灵魂已游离九霄云外。韩江赔着笑脸道:“阿言,我说过我可以的。我表现得好不好?”   尹言的灵魂恍恍惚惚飘回身体里,迷离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韩江握住他的手,轻声道:“你是不是不赶我走了?”   他的表情是嬉笑的,尹言却从他眼里看到了浓重的不安。他叹了口气,道:“你若舍不得我,就再多留几天。什么时候腻了,就走吧。”   韩江颤声道:“阿言,你这、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心事,从我第一次见了你,就已告诉你了。你说是为了我,实际却是要赶我走,是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尹言道:“有的。可我从未想过,会一辈子和你在一起。我的一生,早在我七岁时就定了。”   韩江急道:“我不懂!靳赫已经死了,天彩也死了,那小教主根本拦不住你,你为什么还要留在出岫山为他们卖命?还是你自己根本就不想走?”   尹言茫然了片刻,道:“对,我不想走。”固然他曾答应过靳赫要一直留在这出岫山上,然而既然靳赫已死,他也不是什么重信守诺之人,前事自可推翻不计。然而真正羁绊住他的,却是他自己的心。他从小就在这出岫山上生活,他的血脉都已融入此处,高晟风和卢雅江是他一手带大的,他已对这山和这些人有了归属感。要他离开这里,无疑是要他切断自己的血脉。而且他对韩江始终充满了不安,这也是他对于自己的不安。   韩江不住地摇头:“那你为什么要救我?”   尹言轻声道:“不是我救的。当年是老教主将你收进冰室中,如今是卢雅江和教主取回的月见草。我曾想过,若你一直那样躺着,倒也不错。”韩江被冰封了二十年,这二十年里他曾派过几波人去姥山群岛。虽说是忙于教务,可若他当真求月见草心切,总有机会亲自去一趟,可他却一次也没有去过。   韩江惊道:“你不想我醒过来?”   尹言摇头:“不,你醒了,也好。这是你的命,合不该耽误在我手里。”   韩江无言地看着他。尹言一直是个被动的人,从一开始自己就知道。如若不是自己纠缠的这样紧,他也不会半推半就地接受自己。对他而言,谁走了,都好;谁来了,也好。总而言之,他就像是个无欲无求的人,没什么能触到他的心,让他奋不顾身地去争取一把。这让韩江有种挫败感。   韩江轻声道:“我走了,你会来找我吗?”   尹言不语。   韩江突然笑了起来:“阿言,既然你想我走,那我就走。你若不来找我,也便罢了,你若是忍不住来找我了,你这一辈子就是我的了,什么出岫山,什么天宁教,什么都不能羁绊住你!因为你心里更想要的是我!”   尹言怔了怔,有些慌张地转开视线。韩江把他的脸扳回来,用力亲了一口,翻身下床,道:“我现在就走!你可记得了,若有本事,就永远不要来找我!”说罢披上衣服,推开门像风一样刮了出去。   韩江这一去,果真轰轰烈烈干了几件大事。他先是用张韬在《鹤经》中编纂的一套方法封了卢雅江的气门,使他看起来如假死一般。此套方法奶张韬独创,若非医术绝佳,也看不出中招者究竟是得了什么毛病。韩江又用《鹤经》收买了杜讳,让他按照自己的说辞对高晟风和尹言交代。做完这些以后,他假装下山,又偷偷摸摸溜上山,在从前他和尹言最常去的那个山头上藏起来了。   卢雅江一出事,高晟风立刻急疯了,到处派人找韩江。韩江悠悠哉哉地躲着,尹言不出马,别人连他的一根头发也别想碰到。   过了五六天,尹言还是淡定地窝着不动,韩江有些心慌了。他立刻提笔写了一封危言耸听的信给高晟风,言语中有要至卢雅江于死地的意思。他又怕尹言找不到他,亲笔画了张出岫山的草图,在自己所在的位置上歪歪扭扭地标上“相公山”三个字,然后偷偷送到尹言常出入的地方去。   于是,当天晚上,尹言终于出现在韩江面前。   韩江坐在山坡上,笑盈盈地看着山坡下打着灯笼的那人,懒道:“美人,你来找我的吗?”   尹言无语。   韩江从山坡上跳了下去,搂着他的腰转了一圈,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你想要我。”   尹言轻轻叹了口气:“你对卢雅江做了什么?”   韩江笑道:“不急,我是在帮他和小教主。到了明天,他就会醒了。”   他与尹言贴的极近,尹言微微抗拒地向后退了一步,韩江逼上前,只贴的更紧。他死死盯着尹言的脸,尹言不自然地将脸转开,躲避他的目光。   韩江紧紧抓着他的手道:“阿言,你看着我。你过了二十年,我也过了二十年,我们如今都有四十了。我从前以为四十岁已是老了,可我如今见了你,才晓得,世上竟然还有如此美人。”   尹言哭笑不得,嘴角却弯了。   韩江抱着他,喃喃道:“跟我在一起。”   良久后,尹言终于反手搂住了他,轻声道:“你若愿意的话,就留下吧。”   韩江松开他,认真地看着他,道:“我从来都愿意,虽然我想带你走,可是你在哪里,我就愿意在哪里。是你要赶我走!如今不是我愿不愿意留下,我要听你说,你想不想要我留下?”   尹言咬了咬嘴唇,不说话。   韩江抓狂地摇晃他的肩膀:“快说你想快说你想快说你想快说你想快说你想快说你想……”   尹言被他晃的头晕眼花,手里灯笼落地,一手指戳中韩江的哑穴,这才松了口气。他闭上眼睛,脑海中迅速掠过一幕一幕,从武林正道血洗满花宫开始,到靳赫将他捡回出岫山,后来他遇到韩江,韩江一次又一次笑着告诉他“美人,我对你是一见钟情”。他原本不相信一见钟情这般虚无缥缈的东西,故而韩江的感情他也总是拿捏不准,然而二十年前韩江奄奄一息时抓着他的手倔强地问他有没有喜欢过自己的一幕,以及韩江的眼泪,突然让他的心狠狠地揪了起来。   他还记得有一天,韩江将青雪剑拔了出来,当空举起。耀眼的阳光被剑身发射,刺得人整的不开眼睛,整个世界仿佛被镀了一层金色的光芒。韩江就在这一片金光中转过身对着他笑,笑容灿烂而坚定:“阿言,这青雪剑,天上地下都只有这一把!”说罢收剑入鞘,将剑送到他手中,目光炽热地看着他:“这天上地下,你与我也只有一对。”   其实无论是什么情,早在他收下青雪剑的时候,他就已将自己交出去了。   尹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淡定地整了整被韩江弄乱的衣服,捡起地上的灯笼,拍了拍灰尘,盯着韩江的眼睛,缓慢而坚定地吐出一个字:“想。”   韩江笑逐颜开,扑上去八爪鱼一样黏在尹言身上。尹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从身上扯下来,牵住他的手,道:“走吧,回去了。”   半年之后,高晟风送了韩江和尹言一处新建的居所。他带着两人去看已经造好的房子,指着大大的匾额得意洋洋道:“为了孝顺右护法和岳丈大人,也为了圆岳父大人多年来的痴~心~妄~想,我亲自督工,造了这间院子。瞧,这院子名‘隐’,也就是隐居。”   又指着院前一条不到一尺宽的、连孩童都可以轻易跨过的小溪道:“为了满足岳父大人的痴~人~说~梦,瞧,我连桥都没让人造。”   说罢一伸手,笑眯眯地道:“请吧,右护法,岳父大人。门隔流水,十年无桥。”   韩江瞪了高晟风一眼,转脸去看尹言。尹言脸上挂着微笑,眼睛竟有些湿润。韩江十分吃惊,不由握紧了他的手。尹言轻声问道:“这里好不好?”   韩江一口道:“好!”只要和你在一起,哪里都好。      第144章 番外之相性三十问      1、请问您的姓名?   高晟风:高晟风。   卢雅江:卢雅江。   2、年龄是?   高晟风:从山海经里穿越回来的时候……哦不,从姥山群岛回来的时候二十三岁了。   卢雅江:二十二。   3、性格如何?   高晟风:英明神武睿智果断足智多谋……而且还长得风度翩翩相貌堂堂,比长缨枪那厮不知道好多少倍……呸,拿本教主跟他比简直就是对本教主的侮辱。   钟晓生(弱弱地):教主,我问的是性格,不是相貌……   卢雅江:我……据说比较冷清吧。(转脸对高晟风)但是我对教主的心是炙热的!   高晟风满意点头。   4、对方的性格?   高晟风(得意洋洋地):对别人很冷漠,对本教主很乖巧。   钟晓生:那他打教主屁股那次……   高晟风掀桌,卢雅江迅速拔出梅纹扭丝剑顶住钟晓生肺叶处,冷冷道:闭嘴!   钟晓生泪流满面:那个、左、左护法大人,我们继续回答问题。   卢雅江:唔……教主他英明神武睿智果断足智多谋。(看了眼高晟风)而且还长得风度翩翩相貌堂堂。就是有的时候,咳,忘掉那个馒头就好了。   5、两人是在什么地方相遇的?   高晟风:出岫山上。   卢雅江:出岫山上。   6、对对方的第一印象?   高晟风:会把屎拉在被子里的臭小孩!   卢雅江:……忘了……   7、喜欢对方哪一点?   高晟风:唔,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人,屁股上肉多,抱起来舒服。   卢雅江:教主的一切我都喜欢!(转脸小声嘀咕:对不起我能想到的都是缺点,实在想不出这个家伙到底有哪里招人喜欢了。好吧但是我就是喜欢了。)   8、讨厌对方哪一点?   高晟风:会偷尹叔叔给我做的馒头!!!   卢雅江:念念不忘一个馒头。   10、你觉得自己与对方相性好吗?   高晟风:好。   卢雅江:在他不问我究竟喜欢他什么的时候,挺好的。   11、如果用动物来做比喻,您觉得对方是?   高晟风:跟我在一起就是猫,跟别人在一起就是豹子。   钟晓生:教主大人了解的很透彻啊。   高晟风:废话,你以为韩骋挨得那些鞭子是假的么?本教主确有千面不假,左护法也有千面啊!易容什么的能够帮助本教主全方位多角度了解左护法。   卢雅江:好像没有动物这么能折腾……   12、对对方有什么不满?   高晟风:偷馒头。   卢雅江:惦记馒头。   13、您的毛病是?   高晟风(转脸问卢雅江):我有毛病吗?   卢雅江一口咬定:没有!   卢雅江:我?(在高晟风的注视下弱弱地说)小时候头过教主的馒头……好吧我还分了一半给别人……   14、对方的毛病?   高晟风:偷馒头。   钟晓生:教主能换句台词吗?   卢雅江:没有。   15、对方做什么样的事情会让你不快?   高晟风:把我当成长缨枪。   卢雅江:明明是你自己……算了我什么也没说。我的话,当教主总觉得我把他当成长缨枪的时候会不快。   16、你们的关系到达何种程度了?   高晟风:他还欠我五百三十七次打屁股!   卢雅江:天天晚上被教主大人打屁股的程度……   17、是由哪一方先告白的?   高晟风:本教主用韩骋的身份。   卢雅江:教主大人一共告白三次,我必须每天对教主大人告白三次。   18、你有多喜欢对方?   高晟风:不准离开我。   卢雅江:想一辈子陪在教主身边。   19、如果觉得对方有变心的嫌疑,你会怎么做?   高晟风:谁?!长缨枪吗?!   卢雅江:首先,我肯定不会变心。其次,如果他变心的话,我就杀了那个人。   20、可以原谅对方变心吗?   高晟风:不可以。   卢雅江:我不能接受晟风抱别人,想一想就要抓狂。   高晟风揽过卢雅江用力亲了一口。   21、对方性感的表情?   高晟风:一脸纯良地跪在地上舔我。   卢雅江:只要他正面抱我,让我看见他的脸就好了。   22、在一起做什么事情觉得最幸福?   高晟风:打他屁股、捏他屁股、掐他屁股。   卢雅江:我喜欢坐在他身上,他将我整个人圈在怀里,很安心。   23、曾经吵架吗?   高晟风:有啊,因为他偷了我的馒头,还分给长缨枪。   卢雅江(唱了起来):给我一杯忘情水~~换他一世忘馒头~~24、都是因为什么吵架呢?   高晟风:馒头、长缨枪。   卢雅江:哼哼哈嘿~快点忘记馒头~   25、什么时候会觉得自己被爱着?   高晟风:他用痴迷地目光看着本教主自己的脸的时候。本来就应该嘛,本教主长得如此英俊美貌,他当年怎么会看上那张烂脸的?   卢雅江:他抱我、亲我的时候。   26、你的爱情表现方式是?   高晟风(有点害羞的,梗着脖子):打他屁股。   卢雅江:听他的话。   27、什么时候你会觉得“他已经不爱我了?”   高晟风:没有吧,我只会怀疑他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卢雅江(扭头对高晟风):有的!!!!(转过脸来)目前还没有觉得,因为教主每天晚上都要打我屁股。   28、两人之间有互相隐瞒的事吗?   高晟风:连卖菊花糕的小贩都告诉他了,应该没有了吧。   卢雅江:没有,什么都瞒不住。   29、你的自卑感来自?   高晟风:他喜欢长缨枪。   卢雅江(幽怨地):当他觉得我喜欢长缨枪,并且想把我送上观日峰的时候,我就会觉得他是不是认为我配不上他。   30、你觉得与对方的爱是否能维持永久?   高晟风:他不背叛我,就可以。   卢雅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