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教主不想嫁 作者:秀于林   文案:   温舒阳为了替师弟化解命劫,去了那传说中的有去无回的万尸岛。回来是回来了,怎么他回到了别人身上,还是他这辈子最想诛之后快的大魔头裴景容……看来他是死了,所谓的借尸还魂,但为什么让他还魂到这个半男不女,臭名昭着的妖孽身上!   什么?武功没了?大魔头不是很厉害的吗?……好,那我重练……什么?天生阴体,练不了自己男人的武功?还需要采阳……靠啊!这他妈坑爹呀!他想把自己这个身体再宰一次!   师弟,你干嘛!别过来……   一句话文案:正直大侠也能妖孽横生。   攻受属性:腹黑痴情冷面忠犬攻vs妖孽正直义气炸毛受内容标签:灵魂转换 江湖恩怨 三教九流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舒阳(裴景容)/艾砺寒 ┃ 配角: ┃ 其它:   第一章:狗屎的重生      温舒阳觉得自己的眼皮千斤重,浑身像是被人拿钝刀砍了几十下,疼得他想给自己个痛快。可是又不能,身上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他只能像真的死了一样直挺挺的躺着。   有声音在他耳边不停的像是苍蝇嗡嗡,吵得他心烦,还越来越大声。   “小玉,你说教主到底能不能醒过来了?”一个稚嫩的女声小声说道。   “嘘!肯定能醒。教主他洪福齐天,一定能长命百岁。”另一个温润的少年声音说道。   “那,左护法已经派人下山捉童男童女了,如果今晚教主还不醒,不就要拿他们祭天了吗……”小姑娘的声音有丝颤抖。   “别瞎说!”少年低声呵斥道,瞪了一眼同样跪在地上的黄衫少女,说:“为了教主……好好为教主祈福,愿他今晚就能醒。”明显少年也是不愿意想到用孩童祭天的事儿的。   温舒阳迷迷糊糊的,一会儿清醒,一会儿又昏迷。正好听到这些话,可是迟钝的大脑半天才反应过来他们话里的意思。   什么,童男童女祭天?   我列个去的!这是哪个丧尽天良的祸害,敢做这样人人得以诛之的孽的。看他不为民除害……   温舒阳听了这样的事儿,气得肺都要炸了,拼了老命的使劲儿想动。   可能是他的意念真的太强烈了,他居然感觉手指能轻微的动了。当刺眼的光亮倾泻到眼睛里,他强忍着不适迎上光亮,因为他怕他的眼睛再闭上就没有力气睁开了。   “啊……”张开嘴,才发现能发出的声音有限,像是小猫儿微弱的咪声,温舒阳自己都以为自己听见的是幻觉。   但是地上跪着全神贯注的一干众人可听到了,不可思议的齐刷刷的抬头,看到温舒阳的眼睛,又都惊恐的低下头,浑身颤抖。   只有那个叫做小玉的蓝袍少年惊喜的起身,快步走到床边,激动地说:“教主您终于醒了!”然后一边有条理的命人去通报左护法,一边拿起准备好的淡盐水,动作轻柔小心的喂温舒阳喝。   温舒阳乍一看见跪了满地的人,脑子像是一团浆糊,根本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还在用眼神焦急的搜索那个残忍的“教主”。   “教主,您在找什么,属下帮您拿。”小玉见他一双美目四处转,赶紧说道。   教主?   温舒阳看着小玉丝毫不作伪的表情,觉得莫名其妙,又四下看了一圈,越看越不对劲儿,这里哪是他熟悉的任何地方。室内空间极大,装修内置极其精巧特别,就连桌子上摆着的杯子都是全青色的玉制品,其余的更是样样精致,不乏奇珍异宝,金银玉石。只是床帐和纱帘都会飘逸的粉红色,随着人的动作带起的风,轻轻的飘舞在空中……   只是……这应该是哪个有钱家的小姐的的闺房吧!自己难道被人救了?可是……这个面目清俊的小少年为什么叫自己教主……   “教主,您是哪里不舒服吗,疯神医马上就到了。”小玉见他神情呆滞迷茫,吓坏了,焦急的说道。   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他真的是在叫自己“教主”?   怎么可能,温舒阳想,即使叫也应该叫自己温大少或者温五啊。前者是因为自己是江南温家堡的的大公子,后者是因为自己是七贤仙人的第五个入室弟子。   可是,教主?   温舒阳忍不住回想自己被那一道强光击中,然后剧烈的疼痛袭遍全身,心脏一阵撕心裂肺的扯痛,那么疼,那么疼……然后,没了……一睁开眼睛就到这里了。   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桃木门被人粗鲁的从外面推开,粉红色的纱帘随着闯进来的风漫天飞舞着,甚至传来一种极其魅惑人心的香气,刺激得温舒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狠狠地打了一喷嚏。   因为温舒阳现在真的是太虚弱了,这一个喷嚏直接又把温舒阳送进了黑暗。   左护法马仲辉一手拉着疯神医大刀阔斧的冲了进来,就看到他们娇弱的教主两眼一翻,又昏了过去。   “教主!”马仲辉大吼一声,熊一样的身躯转眼间就到了床边,快得让人看不清他是怎么移动的。   “行了。”疯神医沈全锋晃晃悠悠的走进来,衣服最上面的两个扣子都没扣上,吸着一双拖鞋,姿势慵懒相貌英俊,看也没看地上跪着的一群人,厌烦的挥了挥手,说:“都在这儿跪着干嘛,该干嘛干嘛去,弄得屋子里一股子浊气,还想不想让他好了!”   “没听到吗?都快滚出去呀!”马仲辉一听他说,也不管真假,焦急的轰人。   “你也靠边儿去,我要给他把脉。”   马仲辉高大的身躯听话的窜到旁边站着,只是眼神焦急的盯着沈全锋。   “没什么风险了,教主他挺过去了。”沈全锋手指搭在床上昏迷的人纤细的手腕上,也松了口气的说:“就是身子太虚,必须好好调养。天阴神功果然名不虚传,太过霸道,教主这次能够保住性命已经是万幸……”沈全锋顿了顿,见屋子里之剩下马仲辉和小玉,都是裴景容的心腹,也就不避讳的说道:“武功怕得重新练了……”   “什么?”马仲辉睁着一双虎目,不敢置信的说:“你的意思是教主的武功废了?”   看着两人不愿相信的表情,沈全锋沉重的点了点头。   半晌,都没有人再出声,只有外室的风铃被风吹得叮叮咚咚的响。大家都知道裴景容为了练武付出了多少。他毕生都在钻研武学,想成为天下第一。他也确实离武功天下第一只差一步之遥,只要他练成天阴神功的第九层……可是,他走火入魔了,还差点儿丧了命。   虽然裴景容在外人眼中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无恶不作,生活糜烂,喜欢玩儿男人……可是作为统领,作为朋友,他还是很好的。九阴山顶的大部分人都受过他天大的恩惠,即使看不惯他的某些做法,也都帮着他做,帮着他完成那个一统江湖的心愿……大家都是希望他好的。   “那他醒了怎么办?”马仲辉问出了这个大家想都不敢想的问题。沈全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而小玉则满脸煞白。      第二章:恩怨      这已经是温舒阳穿到这个身体里的第五天了,他现在已经基本上能动了,只是还是不能下床。但是他一点儿也不想动,他其实想重新死一次的。可是任他无数次满怀希望的闭上眼睛睁开,,又失望的就看到那该死的粉红色的纱帐,温舒阳他绝望了,他真的变成裴景容这个大魔头了。   老天为什么要这么玩儿他。可能在那束光照向自己的一瞬间,自己已经死了,哪怕老天让他重生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体里,哪怕是个打杂的小厮,哪怕是个要饭的乞丐……他都会对老天感激涕零的。唯独让他重生在裴景容的身体里,他感激不上来。   老天这不是要玩儿死他吗!   裴景容是什么人?裴景容是武林第一魔教九阴教教主啊,是半男不女专喜欢男人的变态啊,是杀人不眨眼无恶不作全武林之敌啊,他奶奶的还是温舒阳不共戴天的仇人啊!   要说温舒阳与裴景容之间的恩怨,要从温舒阳立志要做个为武林除害的大侠开始,他的头号铲除目标人物就是裴景容。在温舒阳十八岁那年,家里给他定了一门亲事,是秦远山庄的二小姐秦无双,那是个和他妹妹温晓兰在江湖上齐名的美女啊。秦远山庄又是武林很有威望的门第,出得江湖的尽是人品绝佳的像温舒阳这样的翩翩公子。温舒阳只见过秦无双的哥哥秦义亭的长相,就对这件婚事很满意了。   那时他正在九师弟的天玄门做客,接到家里的飞鸽传书,乐得好几晚没睡着觉,没出息的样子让九师弟艾砺寒给他看了好几天的冰山脸。他急匆匆的想要赶回家去准备迎亲的事儿,被艾九拦下了,非让他多住几天。可是就是这几天,出事儿了。他的未婚妻跟着裴景容回九阴山顶了,留下一封家书说是不想嫁给他,爱上裴景容了。   天知道他有多恨,没想到这个世界上居然有喜欢变态而不选择他这样顶天立地的正人君子的女人。即使再气,温舒阳也安慰自己,秦无双不懂事,没见过他本人,见了他,也许她就不会选择那个半男不女的变态了呢。于是温舒阳不顾所有人的阻拦,非要上九阴山顶抢人去。最后看阻拦无效,艾九还够意思的陪着他一起去了。   也幸亏这个师门中武功最高的艾九陪着他一起去了,要不然恐怕他都回不来了。那个天杀的裴景容,练了一种魔功,厉害的简直不是人,武功已经出神入化的艾九才跟他打了个平手,更逞论自己。九阴山顶又是妖魔的地方,上面的人武功都高的可怕。最让温舒阳气愤的是,裴景容居然出言调戏,说是对他一见钟情,劝他留在九阴山顶留在他身边……我勒个去的,也正因为这一句,激怒了够义气的艾九,艾九不惜使出会令使用者大伤元气的沧寒剑第十五式,两人才能那么顺利的逃脱。   而自那时起,裴景容这个大魔头算是缠上了温舒阳,只要出入江湖,总来找温舒阳的麻烦。还好温舒阳的身边有艾九,两人总在一起,倒是没让他占到什么便宜。可是这让温舒阳觉得很耻辱,自己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被一个变态满江湖的求爱,还需要师弟来保护。这深深刺激了他的自尊心,导致他那几年内拼了命的练功,功力大进。   虽然天资没他们好,但他吃得了苦。所以温舒阳就等着哪一天武功大成,把裴景容这个魔头斩于脚下!   可是,裴景容没用他斩,已经练功走火入魔灵魂归西了,自己还占着他这个破壳子。   温舒阳这几天简直被这件事儿烦的头都大了,他不知道他怎么有脸顶着裴景容的壳子去见家人,师父和师兄弟们,还有江湖中的那些跟他志同道合,曾今一起立志要杀裴景容而后快的朋友们……   来看温舒阳的人每天都是左护法马仲辉和疯神医。小玉和一个叫做红绡的婢女则寸步不离的伺候他。因为温舒阳从小在圣谷长大,身边都是和他一样带把的师兄弟们,他们的衣食住行都必须自己管自己,导致温舒阳十七岁学成下山后,一看到这样十七八岁嫩的漂亮少女就忍不住脸红,所以红绡被打发去干别的事儿了,贴身伺候的只有小玉一个。   各大长老都被马仲辉挡在外面,即使再想知道他们教主闭关出来后怎么样了,也不敢挑战马仲辉的那把玄铁大刀。只得乖乖的在外面伸长了脖子自己揣度。   马仲辉他们不让人进来看温舒阳也是有原因的,如果魔教教主裴景容练功走火入魔,武功尽失的消息不小心传出去,那无异于九阴教的大劫啊。各大门派还得不组织起来一起攻上九阴山顶。反正如果是温舒阳,他一定会这么做的。毕竟没了教主裴景容,九阴教也不过是一盘散沙,除了几个武林上鼎鼎有名的九阴长老外,九阴派也就剩下左护法马仲辉和右护法丁启慈让人忌惮了。   听小玉说,右护法丁启慈上个月去黄河一带处理教中事务,接到紧急召回,正快马加鞭的往回赶呢,估计也就还有三四天的脚程。   温舒阳醒来就这样痴痴呆呆的,还不认识所有人了,马仲辉和小玉都急坏了,只有沈全锋沉吟了一会儿,说是走火入魔有可能让人性情大变,忘了以前的事儿,更有甚者会痴傻疯癫。   吓得马仲辉伸手一巴掌拍在发呆的温舒阳脸上,惊恐的说:“教主,你不会疯了吧?”毕竟自从温舒阳醒来后一句话也没说过。   虚弱的温舒阳正在自怨自艾,被他的熊掌突然打得脸颊侧到了一边儿,又听见他的狗屁话,气得回过头,恶狠狠的盯着他,用尽全身的力气骂了句:“滚!”   你才疯了呢,你们全教上上下下都疯了!   见裴景容又恢复以前阴狠的样子,大家都松了口气,随即想到什么,都向马仲辉投以同情的一瞥。   马仲辉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一冲动,好像打了他们睚眦必报的教主的脸……      第三章:追忆      温舒阳很窝火,他来不及娶美娇娘,还没让爹爹报上胖孙子。投到这个喜欢男人的变态身上,这不是要他断子绝孙吗!   算了,死都死了一次,断子绝孙这样的事儿好像在他第一次死的时候,跟他温舒阳已经没有关系了,就算留下了种,好像也是给他裴景容留的,他还是不要干这样缺德事儿了,万一给武林再造出一个小魔头,他就对不起广大的父老乡亲了。   其实温舒阳最应该担心的是裴景容这具身体武功尽失这件事儿,估计就算是他想去跟他的亲人和朋友们相认,还没开口,就被瞬间斩杀了……   这样的场面,温舒阳想一想都觉得害怕。   温舒阳事实上是个很乐观的人,甚至有时候有点儿盲目乐观。所以这些天他也想通了,只能顶着裴景容的壳子苟活着了。他思索了很久,想起当年师父对那时候很热血方刚的他说的一番话,“能避免杀戮来造福武林,那才最好的。”   现在他突然明白了这句话的深刻含义。他觉得这是老天给他的一种考验,让他好好利用大魔头的身份来改变武林,把魔教变成一个造福武林的名门正派……越想越热血,温舒阳忍不住在被子里暗暗的攥紧了拳头。   “教主,喝药了。”   小玉端着一只小巧的青瓷碗推门走了进来,拿起勺子就要喂温舒阳一口一口吃下。不想被温舒阳抢了手中的瓷碗,仰头一口就喝了进去。还用袖子抹了抹嘴巴,感激的说了声:“谢谢。”   小玉整个人呆愣在那里。教主吃药从来都是要人一小勺一小勺的喂的,喝完了还要马上喝清水,吃蜜饯,他受不了一丁点儿苦味的。而且教主从来都是用熏了香的帕子擦嘴,何时这样……呃,豪爽过……而、而且,刚刚如果他没听错,教主居然对他说……谢谢?   “外面下雪了吗?”温舒阳坐在床边,向外张望着。   “停了,教主要出去走走吗?”小玉强迫自己收回心神,回答他的问题。   “好,这几天都要闷死了。”温舒阳说着就要出去,小玉慌忙的给他加了一件雪裘。   温舒阳皱了皱眉头,就要扯下,说:“娘们儿的东西怎么也往我身上披。”   “这是教主你以前最喜欢的那件雪裘。”小玉说着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温舒阳沉默了一会儿,眉头皱得很紧,说:“以后给我换些正常男人穿的。还有,把这红的、粉的破帘子都撤了,整的跟要闹鬼似的。”   说完,温舒阳迈着大步就出去了。虽然他还有些虚弱,但完全看不出任何柔弱的姿态……   虽然疯神医说教主性情大变很正常,可是……这也太惊悚了吧。小玉在原地站了很久……   九阴教不愧是搜刮百姓的大魔教,即使深冬,本应该万物凋零的季节,裴景容的小院子里仍然漂亮的可以。镂空的围墙样式新颖,紧挨着几棵梅树静静挺立,此刻已经开出浓艳的花朵,一簇簇挤在一起,给这银装素裹的别致小院子平添了春意。   “活着真好!”温舒阳忍不住想到。在他临死前一个月的时间,他都在万尸岛那个危机暗藏,铺满骨骸的森林里打转,整日睁开眼睛,看到的都是同样的景象,参天的树木长得茂密苍郁又阴森,把林子遮得密不透风,猛兽毒虫,陪着温舒阳直到他找到那个传说中的地方,他已经去了大半条命。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这么刺目、这么可爱的太阳了啊。   替师弟去化解命劫都是他自己的意思,就连艾九自己也不知道。温舒阳只是给家里留了一封遗书,是他大不孝,希望他的老父亲看了不要太伤心。出发之前他已经知道自己生还的希望不大,可是直到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的那一刻,他也没有后悔过,只是可惜了不知道自己到底拿没拿到那东西,艾九的命劫到底化解了没有。   艾九从小就是个不会照顾自己的倔强孩子,长大了又习惯板着一张脸,除了对待自己这个看着他长大的师兄,他就没看艾九对谁笑过。   现在他大概已经知道自己失踪了吧,可是他一定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还重生到裴景容的身体里。想起那些和师弟把酒言欢、泛舟湖畔的逍遥日子,温舒阳不禁一阵伤感。   怕是,这辈子都不会看到艾九那张冰山脸对着自己笑了吧……   只希望他不要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只以为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玩去了。也不愿他知道后伤心愧疚……还希望他能找个温婉淑良的妻子,能包容他的坏脾气,再给他生一个一模一样的小号冰山脸……   温舒阳想着小号冰山脸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再一抬头间,笑得开心的眼角一滴泪水在阳光下灿烂闪耀……他的好兄弟呦!   小玉趁着裴景容不在屋里,打开窗子换换气,正巧看到他们教主站在院子中央的八角亭里,笑的直不起腰来。可是那笑容在那张绝美的脸上,又泛着那样明显,那样强烈的忧伤……看得小玉心里很不舒服。   “教主,回屋了,外面太冷了。”小玉隔着窗子就在屋子喊开来。   “好,就回去。”   温舒阳突然低下头咳嗽起来,声音闷沉的回荡在胸腔,让人听了不忍。   这个身子现在这样虚弱,连这点儿寒气都挡不住。想到小时候,自己和艾九偷了武师父的烈酒,躲到后山崖的峭壁上偷着喝。那时的天气要比现在冷得多,整个峭壁上都是厚厚的冰层。两人就坐在冰层上,你一口我一口的抱着坛子喝开来,那酒划过喉咙热辣辣的疼,却也爽快。可是如今,自己别说是喝那么烈的酒,就是在这寒天里站一会儿,身子也受不住了。   这样的身体,即使是不在武林这样的是非之地,怕是也不好存活的。何况裴景容给他留下了那么多的仇人呢!      第四章:武功尽失      九阴教的沈全锋医术鬼见愁的本事果然非浪得虚名。几天的工夫,温舒阳基本上就相当于痊愈了。只是他的武功……   现在他换了裴景容的破壳子,就不得不接受一些事实。比如说他苦练了二十几年然后全在那个身体里的武功,全没了。而裴景容这个大魔头练的是九阴教的邪门武功九重天。是江湖上有名的恶毒武功,需要与男人颠鸾倒凤,武功方能大进。温舒阳纠结了好几天,一方面觉得自己不应该继续练裴景容的这门儿邪门功夫,一方面又不知道没了这门儿邪门功夫,自己要怎么保命。所以这几天他一直没有运功,一直想着这件事儿。   没了命什么都没了,还谈什么拯救武林呢!既然裴景容的这门武功已经练到了最高层才走火入魔的,自己不接着练就行了,也就不用他所谓的男人鼎炉,还能保命。然后在闲暇的时候自己重新练他在圣谷从小学习的纯阳武功,相信以他练过一边的心得体会,重新练一定会事半功倍的。   这样想开了,温舒阳有乐观起来,开始跃跃欲试的调动体内的内功,想试试这个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九重天的威力。   “啊!”   温舒阳刚刚催动内功,就感觉全身虚弱,冷汗从他的脊背慢慢攀升,浑身上下居然找不到一丁点儿内力,还一片酸疼。   什么内了也没找到,温舒阳还累得全身酸软。不甘心的又试了一遍又一遍,他终于支撑不住昏倒过去……   再醒来时,小玉焦急的脸和沈全锋的严肃一点点在眼中清晰。   “你运功了?”   小玉见温舒阳醒了,一下露出高兴,不想沈全锋仍然是满脸的严肃,他沉着声音问道。   “是啊,怎么回事儿?”温舒阳挣扎着要起来,一脸迷惑的问沈全锋:“我试了好几次,身上一丝内力都没有,是因为伤还没好的缘故吗?”   屋子里只有小玉和沈全锋。马仲辉今天在教中处理事务,得晚上才有时间来看他。   看着温舒阳明亮信任的眸子,一向以残忍闻名的沈全锋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真相。   温舒阳躺在床上,看着他们两人如丧考批的表情,心一点一点沉下去,却还是强撑着开玩笑似的说:“不会是就这样了吧,武功真没了?”   不用听答案,温舒阳也知道了自己猜对了,该死的猜对了!   沈全锋沉重的点了点头,低沉的声音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照例说走火入魔不会让武功消失得一点儿也不剩,可是这个九重天……确实不好说,它不光威力无穷,练法诡异,近百年来练到第九重的人一个都没有,所以它出现什么情况也不好说……”   “你的意思是说,我的武功尽失了?”温舒阳声音很轻的问道。   沈全锋狠了狠心,点了点头。不去看温舒阳瞬间失神的双眼。如果一个人多年追逐的梦想一旦落空,并被告诉再也不能实现了,沈全锋甚至觉得,失去记忆是老天赐个裴景容的礼物。   “那不是说我已经死了吗?”温舒阳轻轻说道说道,双目无神。   “教主的身体暂时无碍了,只是武功……”沈全锋还想安慰他。   “武功没了,还活个屁呀!”温舒阳突然大骂出口,情绪有些失控:“正道人士看到我,他妈的一剑就把我刺穿了!”   “不会的,以后您上哪儿都让马仲辉和秦清儒跟着,相信江湖中没几个人动得了您……”沈全锋说道。   “没有几个人?那要是正巧碰到那几个人呢?”这话温舒阳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看到沈全锋的表情也很为难,而作为七贤圣人的第五个入门弟子,一向温文如玉,君子端方的他做不出为难他人的事儿。要怪只能怪裴景容,没事好好的正常人他不做,非要做什么大魔头啊!给自己树了这么敌人。   温舒阳想起当年逼着艾九答应他,下次看到裴景容这个大魔头的时候一定要二话不说就宰了他。回想当初,真的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自己走的时候艾九的武功已经是武林中难逢敌手,如今想必更是登峰造极了吧。九阴教的左右护法在别人眼中或许很让人忌惮,但是在天玄门掌门艾砺寒眼里,又算得了什么呢!   当年自己比艾九长个四岁,比他早练四年的武功,成年后还是打不过艾九这个武学天才,如今让自己重新练习,温舒阳觉得自己还是一辈子不要跟艾九打照面了。   这是不是也说他要在这九阴山顶呆上一辈子?温舒阳蔫蔫的耷拉着脑袋,在沈全锋和小玉走后,还是忍不住想。如果让他一辈子呆在这个山顶,什么也做不了,以前的亲人朋友一个也见不到,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如果重新练武呢?练他以前学习的纯阳武功,他能吃苦,大不了白天晚上什么也不干,只是练功,说不定过个三年五载的,他也能练出以前温舒阳武功的六七成也说不定。   到那时,估计自己已经能在武林高手手下过几招了,说话再快一点儿,说不定以前的朋友们也就能放过自己了也说不定。温舒阳忍不住心里安慰自己,就怕自己一个想不开给裴景容的这个身体来个几十个洞。   裴景容这个孙子,一拍屁股走得干净,给自己扔下一堆的烂摊子和仇敌,连个防身的技能都没留给自己!   于是从当天晚上开始,温舒阳就浩浩荡荡的开始了他的重新练武。他心中雄心无限,觉得自己总有一天能练就当年的武功。然而筋疲力尽的一晚上过去,他除了浑身酸痛,极度疲惫外,什么也没有得到。   想起当年跟艾九在山巅比试武功的快意淋漓,温舒阳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只能安慰自己万事开头难。      第五章:右护法秦清儒      温舒阳正在头大的看马仲辉呈上来的教内账务,就听见门口的红绡进来禀报,说是左护法回来了,正在门外候着呢。   “快叫他进来。”温舒阳甩开密密麻麻一本一本的黄皮账务,说道。   九阴教的右护法秦清儒,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一直是九阴教顶梁柱的角色。传说此人神机妙算,诡计多端,是裴景容的头号智囊。   可是就温舒阳所知,秦清儒远没有江湖传闻中的那么狡诈不堪,他其实是个风度翩翩,心有丘壑的正人君子。可是这个正人君子不小心落入了魔教,为裴景容所用。温舒阳不知道秦清儒和裴景容之间有过什么样的过往,让秦清儒这样死心塌地的为裴景容卖命,甚至连自己心中的正义都可以违抗。   也许正是因为秦清儒的正义,让他这样的人才在裴景容一直也得不到最大的重视。远远不如左护法马仲辉在九阴教的地位。   当年他和艾九孤闯九阴教的时候,还多亏了他的放水,如果没有秦清儒的故意受伤,相信他们也不会那么顺利就逃脱了天罗地网般的九阴教。所以,秦清儒他还算是温舒阳的恩人呢。   温舒阳坐在椅子上往外看,就见一个身穿藏青色长袍,长发束在脑后,长相清俊的男子走了进来,然后动作利落的在他面前俯下身,开口说道:“属下叩拜教主!”   “快快请起!”   温舒阳慌忙的上前扶起他,就听秦清儒轻声说道:“听闻教主受伤,属下就快马加鞭的往回赶,还是回来迟了,请教主责罚!”   “什么责罚不责罚的,我没事儿。”温舒阳干笑两声,心里添了句:就是武功没了。   秦清儒是刚到了山顶,就来了这里,满身的风尘仆仆。温舒阳见了,让他先回去洗漱,休息一会儿,晚上给他接风洗尘。秦清儒推脱不过,就先回去了。   晚霞刚刚退去,温舒阳就命人在他的小饭厅里摆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地上放了六个雕花精致的铜质火炉。外面大雪滔天,屋里却温暖如春。温舒阳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跟九阴教的左右护法和疯神医同坐在一张饭桌上把酒言欢。   温舒阳今天的兴致有些高昂,他迫切的想知道江湖中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儿,家里人都好不好,师兄弟们都好不好。知道秦清儒下山已经好几个月了,一直在跑教中的事物,知道他的事儿又马不停蹄的赶回来。温舒阳亲自给他倒满了酒,说:“辛苦了!”   温舒阳倒不是因为他给九阴教办事而说的这句话,而是为了自己重生在人家教主身上,麻烦人家特意跑回来而心里有些愧疚。他这人最不愿意的事儿就是麻烦别人。   秦清儒一听,却是愣住了,还以为坐在他对面的人不是他们教主,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哈哈哈,瞧你没见识那样!教主他,跟从前不一样了!”马仲辉仰脖子灌了一口酒,大笑着说道。   沈全锋也端起面前的青瓷小酒杯,摇摇晃晃的说道:“所以说,教主失忆了这件事儿也不能说是坏事儿啊!至少他现在连脾气都没有了,比以前亲民多了。”   温舒阳听他们这么说,有些窘迫,骂了句:“就你俩话多,这么好的酒也堵不住你俩的嘴!”   这几天的相处下来,他们几人已经很熟了,温舒阳也不跟他俩客气。倒是让一旁刚刚回来的秦清儒吃惊了,若有所思的看着三人说说笑笑,哪里还是他走之前阴冷严肃的气氛。   “清儒,说说最近山下都有什么新鲜事儿吧!”温舒阳坐在椅子上,睁大了眼睛盯着秦清儒,一脸的急切。   从前的裴景容,可是从来不会关心山下的事儿,他整日忙着练功和扩大九阴教时间还不够用,何曾跟下属坐下来喝酒聊过山下的事儿。秦清儒甚至觉得,坐在对面这个一整晚咧着嘴笑了无数次的裴景容不是他们的教主,而是完全另外的一个人!不知道为何,秦清儒看着裴景容的笑容,总觉得有一丝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山下都在忙着准备着还不到两个月的武林大会,倒是没什么大事了……”秦清儒说话的声音里也透着一股儒雅的气息,缓慢的说着,突然,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道:“倒是还有一件事儿,听说七贤圣人的第五个入室弟子,温家堡的大公子温舒阳失踪了。”   温舒阳听了,拿着酒杯的手微不可查的颤抖了下。就听马仲辉说道:“怎么能失踪了,八成是跑到哪儿玩去了吧,那小子我见过,一看就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主儿。那年还跑到咱们九阴教来撒野,还不是被我们教主打的屁滚尿流。”   你猜屁滚尿流,你们全教都屁滚尿流!   温舒阳含了一口酒,强迫自己人忍下马仲辉的挑衅。他比不知道坐在旁边的是自己。温舒阳自我安慰道。   “不过,温舒阳那小子确实是个人物,是他们名门正派难得的真君子。我倒是挺欣赏他。”沈全锋突然开口说道。   温舒阳偷偷地感激的瞧着他,心里热泪盈眶,没想到自己在魔教中也有这么高的威望。   “不过,怎么知道他失踪了?”沈全锋问道。   “天玄门门主艾砺寒,也就是他的九师弟,现在满江湖发了疯一样找他,已经一个月了。”秦清儒缓缓地说道:“艾砺寒是什么人物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武功跟我们教主都是难分胜负,操控着武林第一大门派,要说能让我们九阴教忌惮的,恐怕当今武林也就艾砺寒和他的天玄门了。艾砺寒又是个软硬不吃的主儿,眼里根本没什么正邪,我看要不是他入了七贤圣人的门下,就他那魔性子,估计比我们魔教的人还心狠手辣。我看江湖中能在他面前说上话的人,也就七贤圣人和从小就跟他好的他的五师兄温舒阳了。如今七贤圣人和温舒阳都不知所踪,他因为找人已经得罪了不少的门派了。”   此话一出,众人都沉吟了片刻。马仲辉和沈全锋想打到的是当年艾砺寒带着温舒阳闯进九阴教时,使出的那出神入化,惊骇四座的沧寒剑,而温舒阳悄悄地握紧了拳头,为的是艾砺寒那生硬的倔性子,和为了自己而得罪人。      第六章:龙阳宫      “而且,我觉得,温舒阳这次恐怕是真的出事儿了。”秦清儒喝了一口酒,平淡的语气中有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低沉。引来同样心思诡辩缜密的沈全锋若有所思的瞥了他一眼。可是秦清儒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轻轻吁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因为下个月初十温晓兰的大婚,消息已经放出一个月了,温家堡的人也在四处找他,可是他就像是在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谁,你说谁要成婚?”   秦清儒话还没说完,温舒阳就大声的非常没有礼貌的打断他,急切的问道。此刻他已经顾不上礼貌不礼貌了。   “江湖四大美女之一的温晓兰和秦远山庄的大公子秦义亭,下个月初十大婚……”秦清儒又轻轻地说了一遍,谁都注意到了温舒阳和平时不同。   “怎么可能,他们两个……”温舒阳不可置信的低喃着:“小……温晓兰她怎么会跟秦义亭……”   其他三个人脸上也是惊疑不定,还是最直爽的马仲辉憋得脸色通红,率先忍不住开口说道:“教主,你,不会是又看上秦义亭了吧?”   温舒阳一口酒喷出去,喷的坐在他对面的马仲辉满身满脸。   “教主……”几个人惊疑不定,完全顾不上马仲辉,以为被他说中了,教主又要祸害武林正道。   “我怎么会看上他,就算是看上,我也应该是看上温晓兰好吗!”温舒阳没好气儿的说道,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前,咽不下吐不出,难受的狠。   看着三个人更加惊恐的眼神,温舒阳才反应过来,裴景容是男女通吃啊,而且,貌似他好像更喜欢男人一些……   温舒阳清了清嗓子,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的脸囧的发红,没好气的说:“我以后不喜欢……男人了,以后莫要再提。”   温舒阳只要一想到自己现在这个身体以前跟男人黏黏糊糊的就倒胃口。   “那,教主你龙阳宫的那些男宠怎么办?”马仲辉瞪着大眼睛问道。   男宠……   温舒阳只觉得自己的脑仁儿都要炸裂开了,他居然忘了该死的裴景容有众多男宠这一说。   “都放了吧!”温舒阳没经大脑的说出这一句话,然后还非常善良的补充道:“多给他们些补偿吧。”   裴景容是臭名昭着的大魔头,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强抢良家妇男。武林中不少长得好看,武功上等,背景不雄厚的少年都被裴景容弄上了山。裴景容也是有心眼儿的,轻易不会去动大门派的弟子和有威望家族的人。所以那时温舒阳就恨啊,他是七贤圣人的入室弟子,师兄弟们都是武林中的顶尖门派的继承人,而且自己本身也是江南第一大堡的大公子,裴景容怎么就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不仅抢了他的未婚妻,对他还百般调戏。温舒阳想一想,就觉得牙龈都要被他咬冒血了。这个杀千刀的裴景容!   三个人眼神怪异的看着自己,那眼神温舒阳觉得自己好像是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白痴事儿一样,他摸摸自己细白脸皮,犹豫着开口问道:“……怎么了?”   “那些人,不能放。”秦清儒内心的解释着:“当年教主你不顾他们意愿,强行把他们弄上山,他们心里或多或少心怀恨意,如果有人想要报复,如今你又武功尽失,怕是后患无穷。”   何止是心怀恨意。温舒阳觉得如果是自己满腔热血的正想在武林中闯出一番名堂的时候,被这个魔头绑回来当成增进武功的兔子用,自己一定把他分尸了。   温舒阳这个人爱热血,有时候大脑总是短路,说穿了就是有点儿二。他挠了挠脑袋,有些尴尬的问道:“那,怎么办?”   “多简单点儿事儿,都杀了不就完了。”马仲辉往嘴里添了一大块儿鹿肉,不明白他们在哪儿纠结什么。   温舒阳的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白。这些魔教中人真的跟正道人士有很大的不同,这样说杀就杀,完全不把人命当回事儿。   秦清儒观察着温舒阳的表情,他在揣度他们教主刚才的话里面有几分真心在。毕竟裴景容为人狡诈阴险,心思阴沉得简直不是普通人类能揣度的。其实,裴景容武功尽失记忆全无这件事儿,他到现在都不是很相信,总觉得这件事儿透着诡异。   所以即使是心理想为龙阳宫的那些人求情,他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也许,这真的又是一次裴景容试探他们的把戏罢了。   “总之,人是不能杀!”温舒阳咬着牙说道。如果真的因为怕得到报复就把这些人都杀了,他和裴景容这个大魔头还有什么区别。   “那就给我当试药人吧。”沈全锋啜了一口酒,姿势慵懒的靠在椅子里,语气淡淡的说道。   沈全锋是个比马仲辉还要视人命为草芥的人。试药比直接杀了他们还要惨。   温舒阳皱着漂亮的小眉头,刚要反驳,就听秦清儒不咸不淡的也跟着出主意:“那就把他们的武功都废了。这样,即使放了他们也不足为患。”   曾经被掳到九阴山顶做魔头男宠的男人们,又没了武功,温舒阳不知道他们该怎么在武林中生存。如果是自己,绝对要拖着这个始作俑者一起下地狱。   “不行。”温舒阳咬着牙说道:“人必须放,而且还是完好无缺的放回去。”   即使以后遭到报复,有一天死在这些他今日放了的人手里,他也认了。让他做出那样为了自己苟且偷生,而毁人一生的事儿,他温舒阳宁可死,也做不出来。   马仲辉和沈全锋有时候真的挺不能理解失忆后教主的。这样明明能很简单就找草除根的事儿,他为什么要给自己留下一堆烂摊子呢。留下这些人,说不准哪一天,就能在他背后插上一刀。   可是看着温舒阳倔强的样子,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第七章:杨秋宇      温舒阳说完这话,马仲辉和沈全锋都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只有秦清儒正巧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杯中的酒,挡住了俊脸上的若有所思。   “而且,我必须下山一趟,去参加温晓兰的大婚。”温舒阳突然开口说道。   “你还要下山?”马仲辉不给面子的吃惊的叫出声来。   温舒阳也不想,顶着这个人人喊打的破壳子,还没有武功。可是……那是他唯一的妹妹啊。温舒阳以前甚至还许诺过她,定然不会让他妹妹像是别的世家小姐那样全听父母之言,嫁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如今,他却好几个月也没见他们了,突然温晓兰要和秦义亭结婚,温舒阳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家里为了跟秦远山庄再次联姻,而逼着他妹妹结婚的。   虽然秦义亭很不错,可是他并不确定他妹妹是否喜欢,所以他一定要去,当面问问晓兰,到底是不是她自己愿意嫁的。   看到马仲辉他们的表情,温舒阳也知道他们定然觉得自己傻了。可是原因又不能跟他们说,温舒阳只能死咬着牙就是要下山。   一向直言不讳,总是驳他们教主面子的秦清儒此次倒是一反常态,居然开口说愿意亲自陪着他下山。气得马仲辉在一旁吹胡子瞪眼睛,觉得秦清儒这个小白脸,怎么下山一趟,回来跟他们教主一样走火入魔犯傻了呢。   因为马仲辉和秦清儒为九阴教两大护法,没有天大的事儿两人总要留一个在山上的,而沈全锋好像自从七年前来了九阴山顶,就再没下去过。所以此次除了秦清儒,跟温舒阳下山一起保护他的还有教中另外两位武功高强的长老。他们一个叫做阮晔,一个叫做王少龙,算得上是教中比较中立,又比较正直的长老了。   此事因为温舒阳倔强的抿着嘴唇一直不说话而很快敲定。说是明天就走,大家也就匆匆的结束了晚饭,回去准备东西。   走出裴景容的庭院,沈全锋快走了两步,追上秦清儒,趁着没有旁人,他轻轻拍了拍秦清儒的肩膀,低声说道:“玉公子温舒阳的事儿,你也别太伤心了。”   秦清儒的脸色在黑暗中变了几变,黑色眼睛异常深邃。然后他笑了笑,看着沈全锋说道:“疯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跟温舒阳也不认识……”   秦清儒这副情真意切的样子能骗得过别人,可骗不过心思缜密的沈全锋。所以他还没说完,沈全锋就打断他的狡辩,轻声说道:“认不认识你我都知道,你对他什么心思你自己心里也清楚,我只是作为朋友关心你一下,你无需多想。”   沈全锋说完,就大步向前走去,留下秦清儒独自站在雪地里,身体有些僵硬。   小玉办事儿利落。第二天早晨温舒阳刚出屋,就看到满满的几大包东西正往马车上运。   “这些都是什么?”温舒阳皱着眉头过去问道。   “回教主,这都是您这次出行要带的东西。”小玉恭恭敬敬的在一旁回答道。   “那些呢?”温舒阳伸手指了指包在上好布匹中长长的画轴。   “那是您最喜欢的江湖老童画的玉竹啊。”小玉理所当然的回答。   “我出个门,还带什么画啊?”温舒阳瞪大眼睛看着小玉。   “可是,您以前每次……”   温舒阳没等他说完,就头痛的摆了摆手,用一种非常无奈的语气说:“小玉啊,这些乱码七糟没用的东西都不要带了,就带点儿咱们必需的东西就行。”   温舒阳看着小玉又诚惶诚恐的命人把那些东西搬了出来,他居然还在那里面看到了一个青色玉制的脸盆,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赶紧转身走了,他一点儿也不想知道裴景容以前是多么的可恨,这让他有种再祸害祸害自己现在这个身体的冲动。   温舒阳他们今天就要出发了,但是在出发前,他要去裴景容的龙阳宫交代一下,为那个该死的大魔头收拾烂摊子。   温舒阳还以为裴景容那个大魔头的龙阳宫会多么富丽堂皇呢,就算不能像是皇帝的后宫一样,也应该差不多吧。   谁想到,裴景容囚禁着一干江湖豪杰的龙阳宫,居然是一个戒备森严,气氛森冷的监牢。   温舒阳显然还是低估了裴景容的狠毒。裴景容他妈就是个畜生,把这些从江湖上抓来的人根本没当成人,把他们关在这个监牢里,终日不见天日,用的时候拽出去泄欲,不用的时候就在这里猪狗不如的活着。   温舒阳从一个个铁栏杆旁路过,看着一双双充满恨意的畏惧的眼神,心里的恨意都无法用言语形容。   他让秦清儒安排,把他们都送走,尽量给他们一些补偿,让他们能在今后过的好一点。   温舒阳没有去跟他们道歉,因为这不是他犯下的错。如果有一天,这些人真的找上他报仇,他也认了,就当自己早就死在了万尸岛。   温舒阳的心情无比的沮丧,他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看着这些被裴景容曾经祸害过的人,他心中的恨甚至超过了当年裴景容抢走他未婚妻的仇。和这惨无人道的畜生行为相比,温舒阳真的自己的私人恩怨甚至不算什么,他更为这些江湖好汉们心痛。   “教主,里面还有一个人。”   温舒阳心情格外不好,低着头以为走到头了,就要往回走,却突然听到一直在他身后的秦清儒说道。   “还有个人?”温舒阳根本不忍心去看了,就疲惫的说:“都一起安排了吧,我不进去了。”   “这个人……”秦清儒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他,缓缓的说道:“是鬼手刀……杨秋宇。”   “你说是谁?”   温舒阳本来低垂的头猛的抬了起来,震惊的看着秦清儒。   “就是那个鬼手刀杨秋宇。”秦清儒俊秀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轻声的说道:“两年前杨秋宇要去关外,您派了我教八大高手一起去围堵,把他抓上了山顶。”   只一瞬间,温舒阳的脸色就变得惨白惨白……   杨秋宇,江湖武功排名第十二的高手,外号鬼手刀,一把玄铁神龙刀使得出神入化……而且,他还是温舒阳的好兄弟!   温舒阳一双眼睛都要充血了,死死的瞪着秦清儒,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他说:“带我去!”      第八章:重获自由      当温舒阳隔着足有手指粗细的铁栏杆看到里面仅着单衣,被穿了琵琶骨锁在墙上的男人时,他彻底的惊呆了。   杨秋宇静静的坐在监牢内的冰冷石床上,早就听到了脚步声,可是他并没有睁开眼睛,深刻俊朗的五官像是石雕一样,脸上一点儿表情也没有。   “秋……”温舒阳嘴唇颤动着,张张合合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当年那个意气风发,桀骜不驯,三个月内挑战了十一个武林高手,一时间名震江湖的鬼手刀杨秋宇哪儿去了?此刻监牢里面坐着的男人面目素槁,瘦的好像就剩下一个骨头架子在支撑着身体一样……   温舒阳突然狠狠的一拳砸向坚固的铁栏杆。整个走廊发出一声闷响。   杨秋宇听到这响声,终于缓缓的张开了眼睛,那双黑色古潭一样的眸子,沉沉的看着温舒阳。   温舒阳心中别提有多恨了。他根本不知道杨秋宇被裴景容抓来了九阴教。当年杨秋宇性子孤傲,自己是他少有的几个朋友之一,临走前,杨秋宇还特意找他吃了酒,说是他师父在关外来信让他回师门一趟,没说什么事儿。结果两年过去了,温舒阳身边朋友一直很多,还以为他一直在关外,也就没有过多关注。没想到……   如果早知道杨秋宇在九阴教,他就是拼死也会来救他的。   可是似乎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温舒阳一时间心情格外复杂,有很多话想要说,可是如今两人的身份都不对了,温舒阳看着杨秋宇颤抖着嘴唇,最终也什么都没说出来。   杨秋宇本想着看看裴景容又要耍什么花招,一抬头,就看到那个昔日阴狠柔狞的人一脸复杂的看着自己,那双眼睛里像是有着千言万语,很多说不出口的话一样。   “放了他。”   温舒阳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声音沉重的对跟在他身后的秦清儒说道。   秦清儒的眼睛始终在温舒阳的身上,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听到他的话,居然一反常态的说道:“教主,他放不得。”   温舒阳心里的火都要把自己烧着了,听到秦清儒的话,强迫自己冷静的问道:“为什么?”   “杨秋宇的武功太高,不像是其他人,教主你放了他,他日他一定会找您报仇。”   秦清儒说着话的时候,眼睛始终盯着面无表情的杨秋宇,像是说在给他听一样。   杨秋宇的瞳孔微不可查的收缩了一下,面上还是无动于衷,像是看一场闹剧一样看着他们在演戏。   温舒阳的拳头在袖子里攥的紧紧的,指甲都要抠破了掌心的皮肉。可是他感觉不到一丝疼痛,他现在只觉对不起杨秋宇。如果他早点儿发现杨秋宇被裴景容关在了九阴教,他也不会在这里呆上这么久,受这么多的折磨!   “如果要放,只能把他的武功废了。”秦清儒淡淡的说道。   里面的杨秋宇听后身体一僵,他看向温舒阳的眼神是那么的憎恶和仇恨。他以为,裴景容不用自己做鼎炉了,就想要废了他的武功。   “不行!”温舒阳坚定地说道:“他……必须放,而且要毫发未伤。”   想到杨秋宇出身关外的小门派,为人桀骜,似乎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他那一身武功了,要是真的废了,温舒阳觉得以他对杨秋宇的了解,还不如一刀杀了他这个朋友来的痛快。   温舒阳早在两个月前就死在万尸岛了,没想到老天能再给他一次重活的机会。如果不是为了能够造福武林,他现在有家不能回,有朋友不能相认,臭名昭着如同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温舒阳真不知道自己这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所以,他也想明白了,他要用裴景容的这个身体,能多活一天是一天,做好事儿,再多看一眼家人是一眼,再多帮个朋友是一个。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死在哪个昔日亲朋好友的手里,他也不怪谁,就当是看着裴景容这个大魔头再死一次了。   所以再转过身的时候,温舒阳看着杨秋宇的眼神坦然了,他真诚的对着里面面无表情的杨秋宇说道:“我失忆了,所以不记得以前做过什么事儿了。但是我愿意为我以前做过的事儿向你道歉,希望你看在我的诚意上,以后……尽量……”   温舒阳正觉得难以启口,就听到杨秋宇突然打断他,声音冷得像是腊月寒冬的冰渣,他一字一句的说道:“裴景容,我一定会杀了你。”   温舒阳的嘴角抽了抽,可是心里完全能理解此刻杨秋宇的感受。   “那……”温舒阳深吸了一口气,说:“等你下了山,要好好保重!”   直到温舒阳和秦清儒走了,看管杨秋宇的几个九阴教的狱卒给他喂了药,又把他琵琶骨上的铁链撤了,还给了他的伤口上了药,给他安排了个屋子让他休息好了就可以下山,杨秋宇还是不信。   他冷眼看着这些人忙里忙外的演戏,内心却在冷笑,想看看他们能装到什么时候。   可是直到他拖着还未痊愈,有些虚弱的身体到了山下,看到曾经一同被抓来的几个人也在往下走,心里忍不住冒起一个想法。他要逃!直到这一刻,杨秋宇也不认为裴景容真的放了他,他只以为,那个魔头会在山下派人等着杀他。   可是求生的本能让杨秋宇看到了希望,他的心思又活络起来。虽然受的伤不轻,可是以他的武功,即使现在的状态也不是一般的九阴教众能奈何得了的。   所以他拿着一把临走时从九阴教弟子那里顺来的长剑,飞快的走着,心里还抱着侥幸的想法。如果裴景容派来的人真的打不过他……他就真的能逃脱那个让他用整个生命去恨的牢笼了。   他一直谨慎的赶路,连觉也不敢睡,直到走出了九阴山的地界几十公里,心里还有些不确定般,自己就这么逃出了,而且一路上没有碰到一个九阴教的杂碎来拦截。      第九章:下山      因为杨秋宇的事儿,温舒阳整个人显得蔫蔫儿的。   马车和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就等着他们上车出发。还好以前的裴景容就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又阴阳怪气的教主,一般的教内事务都交给左右护法和众位堂主长老们打理,不负责任已经成了司空见惯的事儿了。   所以此次温舒阳他们说走就走,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倒是很符合裴景容的一贯作风。   温舒阳不敢对杨秋宇过多关照,怕给秦清儒他们看出端倪,可是他向来是个藏不住心思的人,在跟马仲辉他们告别的时候,笑容难免有些勉强。   马仲辉以为他是怕路上的条件不比家里,怕受苦。毕竟以前裴景容是个一点儿苦也受不得的人,吃穿用度,就连入目的景物饰品都要够美观。   “马车上已经铺了厚厚的羊毛毯,一定会比在家里还要舒服的。”马仲辉开口安慰道。   不过温舒阳此刻也没工夫跟他扯,怏怏的看了他们一眼,说了句“保重。”就上了马车。   因为裴景容现在武功尽失,自然不敢像从前一样大大方方的出入江湖。所以此次什么排场啊,阵仗啊,也都不顾了。连秦清儒、小玉和两位在教中武功数一数二的长老外,还有十二名暗卫尾随其后,藏在暗处不引人注目还能在有危险的时候及时出现。   他们这一行人只驾有一个宽大的马车,一个师傅在外面驾着马车,两个长老一左一右骑着高头大马慢慢的跟着。   马车里非常的宽大,一张软榻上铺着厚厚的羊毛垫子,触手可及的地方摆着一张茶桌,上面放着杂书和茶具。软榻的对面是一长条椅子,能坐三个大汉的样子。因为裴景容自从走火入魔武功尽失后,他的身体格外的虚弱,最受不得寒气,所以地上还摆着两个制作精巧的铜质热炉,把整个车箱内烘的很暖和。   小玉也在外面骑马,车厢里只有温舒阳和秦清儒在马车里。温舒阳病歪歪的靠在软榻上,马车走在山道上颠簸的他直皱眉,却什么也没说。他是多么想到外面跟小玉他们一起骑马啊,躲在马车里像个娘们儿一样窝着,真的让温舒阳很不爽。可是估计以他现在虚弱的小身板,确实不宜长期进行骑马这类的剧烈运动。所以他只能把这窗棱,偷偷地掀开小块儿的窗帐艳羡的看着在高头大马上英姿飒爽的小玉。   秦清儒手里拿着一本书,斯文俊秀的脸微微侧着,看着像是在认真看书的样子,眼睛却在偷偷的观察裴景容。确切的说,他回来的这几天一直在偷偷观察他。   虽然沈全锋说过做火入魔可能导致性情大变,可是从那个疯子眼红,秦清儒都能看到他自己的疑惑。因为裴景容变得太不可思议了,跟以前简直像是两个人,不仅仅是各种习惯动作,就连想法观点都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真的挺让他这种一直心思缜密,只相信证据的人困扰的。   从对人对事儿的态度上,秦清儒不得不说他们教主变得让他很赞同很兴奋,可是这种转变又太过突然,太过诡异,总让他心里有一丝不安,所以他还要看看再说。   裴景容容貌本身出挑,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所以这个人即使再恶毒,名声再不好,也有很多追逐他的人。可是秦清儒一直觉得。裴景容的这种美是浸着毒液的尖牙,一旦有人被这种魅力所迷惑,他就会在你神魂颠倒的时候一口咬其要害,食其肉饮其血。所以即使知道裴景容长得妖艳美丽,秦清儒也从来没大胆打量过他们这个阴毒的教主。   今天却不一样,当秦清儒的目光已经在他们教主身上游移好几圈儿的时候,他们教主还没有如平常一样只需一眼就能警惕的瞪回来。所以这导致了秦清儒更加大胆起来,开始盯着裴景容的漂亮的脸蛋儿一直瞧。   裴景容确实漂亮,一身雪白的肌肤凝似雪,弯弯的柳眉,一双狭长的丹凤眼还有琉璃似的眼睛,鼻梁高挺秀气,唇若涂丹,脸型姣好,小小的尖瘦下巴好像一根手指就能轻易地挑起。   要说裴景容容貌上变化最大的,好像就是以前眉宇间那股子狠辣阴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坦然洒脱……秦清儒正看得专注,就看到他们教主回过头来,正好跟他对上视线,然后那漂亮的柳眉一皱。秦清儒心下一凛,惯性的以为他要发怒。   “快别在这儿陪我了,要闷死了,你去跟小玉他们出去骑马吧。”温舒阳见秦清儒看书看得心不在焉,以为是马车里太闷了,就劝他出去放放风。身子弱的是他自己,他可不想别人跟着他一起憋在马车里受罪。   秦清儒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温舒阳话里的好意,心里有些怪怪的感觉,淡笑着说道:“没事儿,车里挺好,外面太冷了。”   “我倒是非常想出去,跟小玉换换,这躺了一天,骨头都要酥了。”温舒阳一脸无奈的说道。   秦清儒看着他脸上毫不遮掩的艳羡的表情,心想他们教主何时有过这样的时候。裴景容一向自傲,这世间哪有让他羡慕的人,就是有,也早被他折磨死了。   秦清儒看着他大病初愈苍白的脸,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就开口说道:“附近有个客栈,估计我们也快到了。到时候就可以下车歇歇了。”   裴景容还没来得及点头,就感觉身下的车缓缓地停下,听到外面小玉清脆的声音:“教主,我们到了,快下来歇息一下吧。”   温舒阳终于有了点儿精神,从软榻上坐起来。身后的秦清儒体贴的为他披上一件雪白的貂裘大衣。车帘被小玉从外面掀起,温舒阳临下去前回过头看了一眼秦清儒,笑着说:“谢谢!”   此刻离天黑还早,晚霞刚刚爬满半边的天空,但是因为方圆几十里地再没有客栈,他们只能提前在这唯一的一家落脚。   温舒阳下了车,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只觉得这口气吸入肺中,清凉舒爽,顿时心情好了不少。   因为杨秋宇事儿,今天他的心里始终像是有块儿大石头压着不上不下,此刻看到满天漂亮的晚霞,心情开阔了不少,心想老子重活了一遭,反正现在也把杨秋宇放了,大不了以后他要报仇自己让他砍上一刀,实在没有必要心心念念的难受,这一切的错都是那个该死的裴景容的,跟他没关系。而且小妹就要大婚了,温舒阳想想心里就高兴。   而且自来温舒阳就不是个悲观的主儿,嘴角儿总喜欢挂着抹笑容,以前还总被他师弟说成笑的傻兮兮的。不过温舒阳也不在意,他天生就是个乐观的性子。所以此刻大家见他们教主嘴角含笑,都很受宠若惊,心情自然更加的好。   把马车什么的都交给小二,他们就一行人踏进了客栈。   脚还没跨进去,秦清儒就面色一变,跟两个长老同一时间交流了一个眼神。   里面有杀气。   不要问他们为什么会知道。那丝丝密密像是一张巨网笼罩出来的气势丝毫没有遮掩,就这样大喇喇的释放出来,显然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而且,里面的人绝对是个武林中的绝世高手,他们几个加起来不知道是不是人家的对手。   秦清儒心里直骂娘,这才刚出了九阴教的地界,就碰到个这样的高手,显然是冲着他们来了。   难道是裴景容武功尽失的消息走漏了风声,有人来寻仇了?   可是人都走到这儿了,就是不进去也不行了。他们默契的把温舒阳围成一个保护圈儿,然后接着往里走。   自从温舒阳借尸还魂到裴景容的身体里,因为一点儿内力也没有的关系,他的听觉视觉感觉的灵敏度都降低了不少。即使是这样,在他踏进客栈漆黑的高门槛的时候,仍然感觉一股霸道的气息迎面扑来。   一个红衣如血,眉飞入鬓,五官像是冰雕一样深刻俊朗,同时没有一丝温度的高瘦男人坐在正对着门口的那张桌子,漆黑的眼珠像是镀上了一层寒霜,正冷冷的盯着被他们围在中间的裴景容。      第十章:师弟      当大家看到坐在那里的艾砺寒的时候,所有人都面色一变。   两个九阴教长老神情肃穆,全身紧绷,做出了防御的姿态。现在江湖上谁人不知天玄门艾砺寒的威名,虽然从未与之交过手,但是光看那气势,就不是他们能抗衡的。   秦清儒却在看到艾砺寒的时候微微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艾砺寒跟他们教主暗地里有些交易,应该还不至于对他们不利。不过艾砺寒这个人一向比他们魔教弟子更像是魔教中人,脾气乖戾,喜怒无常,跟裴景容一样没有什么道德衡量,一切全凭自己的喜好。所以秦清儒还是很谨慎的往旁边挪了挪,不动声色的挡住他们教主。   而温舒阳看到艾砺寒的那一刻,他就傻了。呆呆的看着那张寒霜敷面的英俊硬朗的脸庞,他是多么想上去捏一捏他,给他一拳啊。   他没想到这么突然,这么快就能见到艾九,他最亲爱的师弟。   温舒阳还没激动完,就听站在他前面的秦清儒朗声客气的说道:“没想到能在这儿见到天玄门门主,真是幸会!”   艾砺寒看都没有看抱拳笑脸相迎的秦清儒一眼,而是直接冲着他身后的人说道:“裴景容,你把温舒阳弄哪儿去了?”   温舒阳很想回答,可是艾砺寒的话提醒了他现在的身份。就算是要跟师弟相认,也绝不是这个时候,当着一干九阴教众的面儿。   所以温舒阳的嘴巴张了又合上,看着艾砺寒的眼睛尽是要传达的复杂情绪。   可是艾砺寒根本不屑看他的眼睛,自然领会不到他的情绪。   秦清儒在听到他说起温舒阳的名字时,瞳孔明显的一阵紧缩。然后他很快反应过来,笑着说道:“艾门主说笑了,我们教主怎么会知道令师兄的踪迹。”   艾砺寒黑色琉璃一样的眼珠终于缓慢的转向秦清儒,声音冷得像是结了冰,他说:“你们教主哑巴吗?需要你代答?”   秦清儒作为九阴教的左护法,别说是在九阴教里身份尊贵,就连在江湖中也是备受尊重,还没有人敢跟他这么说话。所以艾砺寒的话音刚落,秦清儒他们这边儿除了温舒阳,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温舒阳早就习惯了艾九的毒舌,此刻又听到久违的声音,只觉得浑身舒畅,哪里会有别的想法。但是怕他们打起来,温舒阳赶紧出来圆场:“艾……门主,我并不知道……令师兄在哪儿……”   “原来你武功尽失的传言是真的。”艾砺寒坐在座位上没有动,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笑容。   他们看着艾砺寒的这抹冷笑不禁往后退了小半步,以防他突然发起攻击。   裴景容大病初愈,武功尽失,内里都被掏空了,真正的高手只需要听他说一句话,听他的气息,就能听出他的深浅来。他们现在怕的是艾砺寒真的是来找麻烦的,以前裴景容达到天下最邪门狠戾的武功九重天第八重的时候,他们才能打个平手,如今裴景容武功尽失,就凭他们几个对上绝世高手艾砺寒,他们心里还真没底。所以秦清儒忍下一口气,想快点儿打发了这么个瘟神,笑着答道:“艾门主,温公子真的不在我们九阴教,您要是来找他,那您可要失望了。”   “既然他没在你们这儿……”秦清儒的笑容还没从脸上褪去,就听艾砺寒冷冷的说道:“那我就是来找裴景容的。”   所有的变动在这一瞬间发生,艾砺寒从椅子上起身,红色的长袍下摆在过堂风中猎猎飞扬,高的挺拔的身躯一下子印入众人的眼中。大家气息一窒,仿佛那身红衣就给他们巨大的压力。   看来确实是奔着他们失去武功,现在弱如孩童的教主来的了。   外面突然狂风大作,十二名身穿黑衣的暗卫悄无声息的出现,围成防御的姿态对着艾砺寒。   艾砺寒的那把纯泰就放在桌子上,刀鞘色泽乌黑,刀身却是暗红色,仿佛是浸透了太多的鲜血而成的,寒光凛凛,是武林中的第一神器。   刀未出鞘,艾砺寒也神色淡淡,可是他们这边的人都不敢掉以轻心。   “你带我去万尸岛找他。”艾砺寒好像是没看到那十二名透着杀气的暗卫,对着裴景容不客气的说道。   听到“万尸岛”的时候大家心里都是一惊,谁不知道万尸岛是什么地方。那里传说也瘴气密布,各种怪物,毒蛇猛兽,还有很多非人类能解释的东西,从来没听说过有人去了,能活着回来。   如今艾砺寒要去,还要拽着他们教主。九阴教的人脸色各异。   “你乖乖跟我走,我不想杀他们。”艾砺寒淡淡说道,口气中没有一丝的傲气,仿佛对面这些九阴教的高手,都不过是蝼蚁。   温舒阳的嘴角抽了抽,真的很想跟他走,可是看看这些九阴教的人,明显的不能放过自己啊。所以他耐着性子,决定先等等看。   “艾门主,您要去万尸岛是您的事儿,我教与贵门素来无怨,您为什么要拖着我们教主呢?”   他们明显不像与艾砺寒交手,名叫王少龙的长须长老忍不住开口,抱着一丝希望能化解这场恶斗。   “我不知道路。”艾砺寒总算是回答了一句,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面色一寒,说道:“当年曲修大师告诉舒阳万尸岛的位置的时候,你就在隔壁。”   温舒阳差点儿没一口血喷出来。确切的说,当年曲修大师告诉他的时候,裴景容的房间就在隔壁,但是当时裴景容并不在,所以裴景容根本不可能知道万尸岛的具体位置。这件事儿他当年也跟艾砺寒说了,艾砺寒不可能不知道,怎么今天又因为这事儿来找裴景容的麻烦。简直不讲道理的蛮横啊!   温舒阳站在那里没有出声,也就没有反驳他并不知道万尸岛位置的事儿,其实他还是想跟艾砺寒走的,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与他相认。   如果说他连艾砺寒都不信,那么这个世界上就真的没有他可信的人了。这小子是他看着长大的,虽然总是一脸寒冰,让他笑一个比杀了他还难,但是他们两人的感情那绝对没话说,要不然温舒阳也不至于为了他去万尸岛找死。      第十一章:打斗      温舒阳多么想往中间一站,化干戈为玉帛的来上一句:‘嘿,你们别打了,我跟我师弟走。’   可是明显这是不可能的,这么多的九阴教高手也不是摆着看的,势必要斗上一斗的。   当温舒阳看到艾砺寒从衣袖中掏出一个黄金元宝慢条斯理的放在桌子上的时候,他的嘴角抽了抽。这还是当年他教育他小师弟的,打架钱要先付好银子,省得店家提心吊胆的怕他们打完就跑,没人赔损失。   多好的师弟啊,师兄的话都记得一清二楚,也不枉师兄疼你一遭啊。   温舒阳正在心里感慨着,就听在他面前一向温顺没脾气的小师弟冷冷的说了一声:“既然你们找死,我也就不客气了。”   纯泰剑缓缓地从刀鞘中抽出,暗红色透着诡异光芒的剑身逐渐展现在众人眼中。除了温舒阳和艾砺寒,所有人都忍不住心中一紧。   江湖传言,艾砺寒的这把第一神器纯泰剑出鞘封喉,伏尸百万,是个嗜血的邪物。不过据温舒阳所知,这把纯泰剑虽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邪性,但也是出鞘见血。它一般的时候并没有机会出来透气,只有艾砺寒心情不好或是对手太强的时候才会用上它。不过后一种可能的概率非常小,多是前一种原因。   温舒阳看见艾砺寒下颔绷得紧紧的,眼睛微不可查的眯了一下,然后眸中寒光乍现,手中的纯泰如惊鸿一般飞出,剑身的暗红色光芒嗜血一样袭向他们这边。   十二名暗卫同一时间飞身而起,迎上艾砺寒的沧寒剑法。   一时间偌大的客栈内人影飞动,桌椅瘫倒,店里的掌柜和小二早已找好了藏身的地方,心惊胆战的瞧着真正的武林高手过招。   几秒钟的工夫,九阴教一向引以为傲的暗卫已经被扔出战圈两个。倒在地上抽搐了一下,再也没起来。   秦清儒护着温舒阳往后退,脸色难看的很。他也知道这时候逃也逃不掉了,只能希望艾砺寒没有想象中的厉害。不过他的幻想很快的落空了。艾砺寒出手毫不留情,如那惊鸿剪影一般,武功深不可测。不一会儿的功夫,高下立见,他们的人已经有些招架不住了。就在第六个暗卫飞出战局的时候,秦清儒脑海中飞快的寻找着逃脱的办法。就听他身后突然有一个温文如玉的声音穿透刀光剑影,如玉石一般落入众人的耳中。   “放了他们,我跟你走。”   说实话,听到裴景容说这话的时候,艾砺寒正打红了眼,心中多日来的郁结和狂躁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借口得以释放,他一点儿都不想停手。不过他更急于找到那个人,一时一刻也不想耽搁。事实上,艾砺寒为了那个人,什么都能忍下。   在艾砺寒收回致命一剑的时候,所有人的动作都跟着停了下来,此刻只有五个暗卫还是站着的。两个也参战的长老气息不稳,却仍强自撑着。   艾砺寒杀去还没有褪尽,而泛着红光的眼睛阴冷的看向裴景容,说了句:“现在就走。”   “万万不可。”一旁的两个长老和秦清儒异口同声的说道。   艾砺寒的眼中的嗜血的红色又要爬起。温舒阳赶忙铿锵有力的说道:“我说跟他去就跟他去,你们暂且不要担心,相信艾门主只是想让我带路,并没有恶意。”   温舒阳尽量的安抚着九阴教的人,面上一片平静。其实秦清儒他们也明白,就是裴景容现在不跟他走,艾砺寒也可以杀光了他们带走他。怪只怪艾砺寒的武功太高,他们谁也没想到刚下山就碰到了他。如果早知道,秦清儒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他们教主下山的。   “要杀你我早就杀了,只要你能带我找到舒阳,我自不会为难你。”艾砺寒不屑的说道。   “可是教主……”   秦清儒一向雷打不动高深莫测的狐狸脸也有惊慌的时候。只是他一开口,就被温舒阳打住,他的语气虽然平淡,却有毋庸置疑的坚定:“艾门主已经这么说了,你们就回去吧。带着受伤的人回去治疗。”   艾砺寒站在旁边冷眼看着他们,满脸的不耐烦,冷声道:“有完没完,裴景容,现在就跟我走!”   温舒阳看着秦清儒和小玉他们苍白的脸色心里不忍,忍不住上前拍拍他们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没事儿!”   话还没说完,温舒阳只觉得红光一闪,自己已经悬空而且,被提着胳膊拽了出去。   艾砺寒早没了耐心,他现在已经在狂暴的边缘。唯一支撑他控制自己不发疯的,就是寻找那个人。他把整个江湖都翻遍了,那个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然后温老爷子告诉他那个人死了,他不信,如果告诉他这句话的人不是那人的亲生父亲,他觉得自己能当场杀了敢说暗那个人死了的人。他派了所有的暗卫影卫去搜查,满江湖都是他的线索网,可是随着一天一天的过去,那人还是一点儿消息也没有,没有人知道他的心里怎样的煎熬,承受着怎样的痛苦,如果,时间能够倒流,在那个温舒阳背着行李包嬉皮笑脸跟他到别的早晨,艾砺寒就是把他锁起来,也不会让他离开……   活生生的人,仿佛温暖嬉闹的话语还荡响在他耳边,那个人怎么能说没就没了呢……怎么能……   艾砺寒一想到这儿就心痛,痛得像是有人拿着钝刀在他心脏上一下一下的割,痛得他连呼吸都撕心裂肺的难受,可是他又不能不想,他控制不了自己不去想,只要是涉及那个男人的,艾砺寒觉得自己从来没有控制得了自己的时候。   温舒阳被艾砺寒粗暴的甩到了他那匹枣红色千里马上,肚子咯在坚硬的马背上,然后艾砺寒也飞身上马。   骏马昂头嘶鸣一声,扬起铁蹄,在溅起的尘土中飞驰起来。   九阴教的一干人马从客栈里冲了出来,只来得及看见那飞扬的尘土……   “跟上!”秦清儒一声令下,神情肃穆。所有没受伤的人飞快的上了马,追着那已经消失的人影奔去。      第十二章:做梦      眼看就到初春了,可是寒冬还滞留在这片大地上不愿意走,整个天地间景物萧条凄凉,一阵冷风吹过,打在人的身上硬生生的刺骨。   温舒阳头朝下贴着马肚子,柔软的肚子正好咯在马后背的那根坚挺的脊梁骨上。当马突然飞奔而起的时候,他差点儿没吐出来。   太难受了,温舒阳被颠的头晕脑胀,肚子里的肠子肚子什么的都差点儿被折腾出来。   “艾,艾九……你……他妈放我下来,我是……”温舒阳磕磕绊绊的强张开口,肚子里已经被灌进一股的冷风,口鼻间尽是马身上的骚气。   不过艾砺寒可不管他难不难受,冷峻的脸上一点儿表情也没有,听到马背上的裴景容叽叽喳喳的,厌恶的皱了下眉头,然后出手如飞的在他细瘦的后颈上使劲儿一敲。   温舒阳后颈遭了一下重击,只觉眼前一黑,在昏倒之前已经意识到是艾砺寒出的手,心里忍不住仰天长啸:娘的,我他妈就是你要找的师兄啊!   当温舒阳被从半空中直接甩到坚硬的石头上,他几乎是同一时刻就醒过来了,全身的骨头都像是被人一根根敲断了又重新塞进这具皮囊里,从胸口到小腹尤为的疼痛,像是被巨石砸中了,疼得又狠又闷,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喉头里像是闷着一口血,要吐吐不出,想咽又咽不下去。就在温舒阳要撑着石头坐起来好好的吐一吐的时候,一只冰冷的手像是铁钳一眼掐住了他的下颔。   幽幽的月光透过树影照进他们所在的山洞里,温舒阳被迫抬起头,脖子脆弱的仰着,看着他五官像是用刀凿出来一样深邃俊朗的师弟,正眼睛里结满寒冰的看着自己。   “裴景容,温舒阳他到底是不是你劫走了?”艾砺寒的声音像是闪着寒光的刀子一样划破这凄冷的夜空。   温舒阳像是个破布娃娃一样被他提在手指中,连张一张嘴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无力的摇了摇头。   “别以为你帮我解决了秦无双,我就能纵容你觊觎我的人。”艾砺寒狠狠的瞪着虚软的温舒阳,冷酷的说道:“别说你现在武功尽失,就是你练到九重天第九重我也不怕你,如果温舒阳失踪的事儿跟你有一点儿关系,我都能让你生不如死。”   解决了秦无双……什么意思?   温舒阳的心里一突,这事儿听着怎么这么怪异,而且艾砺寒以前从没跟他提过。当年在他跟秦远山庄二小姐秦无双订婚没多久,他高兴地劲儿头还没缓过来,突然就传来秦无双跟裴景容私奔的事儿……可是,这事跟艾砺寒有什么关系……   温舒阳虽然性子直,可是也并不傻。他现在灵魂囚在裴景容这个大魔头的身体里,虽然头昏脑胀好不难受,也听得出来这其中有猫腻。   “秦无双……什么意思?”温舒阳颤颤巍巍的开口,声带像是撕裂般沙哑。   “你跟我装什么呢,裴景容?”艾砺寒在凄冷的夜色中渐渐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声音很轻很轻的接着说:“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当年找你把秦无双弄走,我就没想过会瞒得了你。是,我就是喜欢温舒阳,爱我的五师兄,可是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你不还是一样喜欢男人!别给我弄出一副很惊讶、道貌岸然的嘴脸,这不适合你。”   艾砺寒说完,毫不怜惜的使劲儿拍拍裴景容苍白的脸,露出讥讽的笑容。   艾砺寒也不怕他跑了,起身就走出山洞,去收拾了些干树枝,回来生上火。而在他忙完了这一连串动作的时候,已经过了好一会儿。他看见裴景容还是像是个痴呆一样苍白着脸孔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傻了吗?”艾砺寒看他的样子觉得不太正常,走过去伸手推了他一下,不耐烦的说道。   温舒阳被他这一下子推的差点儿又栽回地上,强自镇定身形,回过头来,嘴唇抖了抖,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怪异,半晌才颤抖的轻声说道:“我明白,你……喜欢你师兄也是挺正常的,就像喜欢你父母,师父,和其他的师兄弟……”   艾砺寒见裴景容声音低得像是在自言自语,低垂的头,苍白的脸,还有细瘦的肩膀,都让他看起来跟平常很不一样,倒让艾砺寒的心中生出些异样的感觉,居然有些不忍心似的。   可是这种怪异的感觉也就持续了几秒钟,艾砺寒天生就是个冷情的人,为数不多的那点儿感情也都给了一个人,再没有多余的情感来怜悯他人了,尤其对方是一个杀人不眨眼,无恶不作的大魔头。   所以艾砺寒冷哼一声,把纯泰剑随手放在地上,抱着肩膀冷声说道:“裴景容你跟我装什么纯啊?这世上最肮脏的恐怕就是你了吧,一天离开男人就会死的贱人,还好意思跟我谈什么师兄弟情?”   温舒阳被他说的脸色发白,之前他一直在九阴教里。在那里他自然是老大,所有人都得看他的脸色,何曾让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而且他温舒阳曾是七贤圣人的第五个入室弟子,江湖人赞誉为玉公子,走到哪里,不被人夸上一句君子端方,品德高洁。如今被自小就与他最好的师弟这样指着鼻子骂贱人,心里别提是什么感受了,他羞愤的就要说出自己不是裴景容那个混蛋,就听到艾砺寒接着用他像是带着冰碴的语气说道:“没错,我其实心里也没比你干净多少,我就是爱温舒阳,爱我的这个五师兄,不是师兄弟的爱,是想要把他压在身下狠狠的干他,把他锁在床上让他哪儿也去不了,让他这辈子都不能娶妻,永远跟我在一起的爱……但是我又跟你不一样……”   艾砺寒像是没有注意到对面那个人突然变了的脸色,顿了顿,突然语气变得很温柔的说道:“你是只爱男人,我是……只爱他……”   艾砺寒这个人可以狂躁,可以暴戾,可以各种的冷血,可是这样温柔的如同情人的私语一样吐出的爱语,真的不是谁都能看到的。   温舒阳后背靠在冰冷坚硬的岩石上,胸口还疼得厉害,可是他已经没有精力去顾忌那些了。隔着幽黄色的火光,他看见平时在他面前一向温柔沉默,不爱说话的最亲密的师弟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那深刻的五官,锋利的眼神,还有紧抿着的薄唇吐出那样惊骇世俗,他做梦也想不到的话……温舒阳觉得自己好像在做一个梦,他不能相信这一切……      第十三章:隐瞒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树叶的影子映进来,昨晚燃烧的火焰都化成了灰烬。   艾砺寒倏地睁开双眼,拿起地上的纯泰剑,走到蜷在地上的裴景容旁边抬脚就踹,口气非常不好的说:“起来!”   温舒阳迷迷糊糊的眼睛强睁开一条小细缝,看到那一身怒张的红色,炫目的自己的头又要晕了。   他昨晚想了一夜,有关于艾砺寒昨天晚上说过的话,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不能相信。这是从他七岁起就跟他在一起的师弟啊……可是不相信又能怎样,事实摆在眼前,看着艾砺寒残酷的嘴脸,他这既像是在做梦,又像是从梦中惊醒,被迫面对这现实的残酷。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或许是昨晚在马背上颠簸的太厉害,又加上温舒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丢了他的雪裘大衣,寒风刺骨,就连燃烧的火焰也温暖不了他。   所以他震撼过后,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甚至还做了个稀奇古怪的梦,梦到他七八岁的时候在圣谷,艾九那时候才多大点儿啊,长得粉嫩可爱,可是总是纠纠着小嘴儿,眉头永远是皱着的。刚刚被送到圣谷的时候,艾九绝食不吃饭,整日整日的一句话也不说。他就捧着个小饭碗,蹲在红漆斑驳的门槛外面,笑嘻嘻的一直招呼,哄着:“小九,艾九,九师弟,你就吃一口嘛,帮帮忙,你不吃师兄会心疼的……”   现在想想,温舒阳似乎都能忆起当时阳光干净清爽的味道,那时多么的幸福而又两小无猜啊……可是一转眼,自己突然换了一个空间,是艾砺寒天玄门的屋子,自己全身赤裸的躺在他的床上,四肢被足有手腕粗的铁链拴在了床的四角,一动也不能动,而他最信任,最疼爱的小师弟,正在用手轻轻的摸着他的前胸……那双手有着长年练剑留下的薄茧,刮在他皮肤上像是火苗在燎一样……   梦中的艾砺寒看不清面孔,可是能感觉到透过层层迷雾那双嗜血野兽一样的眼神。温舒阳拼命地挣扎,可是怎么也醒不来,直到屁股上狠狠的挨了一脚。他抬头看了一眼表情不耐烦的,让他感觉很陌生的艾砺寒,虽然全身上下一阵冰一阵火,难受得像是要死了,可是他心里还是明镜儿似的,昨晚艾砺寒说过的话清晰的在脑海里自动回放了一遍,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温舒阳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就听艾砺寒冷着声音说道:“裴景容,你不至于废成这样吧,在跟我装死吗?”   温舒阳听到他的厉声言语,要是普通人估计早就吓坏了。可是温舒阳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心想你再加一脚踢死我算了,也省得我还得面对这么多糟心的事儿。   过了半晌,温舒阳也没有听到声音,就在他又要迷迷糊糊昏过去的时候,感觉自己被人粗暴的从地上提了起来。然后额头覆盖上一个宽口的手掌,口鼻间尽是一股熟悉的、好闻的、令他安心的味道……温舒阳索性彻底的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温舒阳感觉胸口还是像压了一块儿巨石般沉重,口渴的厉害,就挣扎着要水,一开口声音沙哑的让自己都听不下去。   可是不一会儿,就感觉唇上有湿润的感觉,温舒阳听到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道:“起来喝!”   温舒阳听命的顺着那人的力道坐了起来,睁开眼睛就看到艾砺寒手里端着一碗水,一副像是自己是臭虫一样的厌弃表情,看到他睁开眼,忙把手中装水的碗扔给了自己。   温舒阳险险的接过碗,手指颤抖的不行,碗里的水洒了一半到被子上。   “快喝!喝完我们还要赶路。”艾砺寒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看着床上废人一般的裴景容连个碗也拿不住,心里的厌弃都显示到了脸上。   温舒阳捧着碗颤抖着手喝了那半碗水,听到艾砺寒的话,低垂的眸子中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看来,他暂时是不能跟艾九相认了……   看看四周普通简陋的房间,温舒阳估计着这应该是一件客栈之类的地方。那时候他昏了过去,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连怎么来了这里都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正想着,就听艾砺寒嗜血的说道:“因为给你看病我们还进了城,裴景容,这是我最后一次纵容你了,你要是带我找不到舒阳,我就杀了你。”   温舒阳乖巧的坐在床上,下半身都在被子底下,露在空气中仅着单衣的他显得瘦骨嶙峋,他低垂着头,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削减的小下巴让人看了很难不心生怜悯。   可以艾砺寒是谁,少见的铁石心肠。他怒目望着温舒阳,像是要在他裸露出来的瓷白的皮肤上烧出两个洞来。   “找是可以,但是你怎么就知道他在万尸岛呢?”坐在床上的温舒阳突然轻轻地说道。   艾砺寒沉吟了一下,说道:“我自然有我的消息。”   “你是想要活的温舒阳吗?”   温舒阳说完这话,艾砺寒像是一只草原上的猛兽一样,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窜到了床边,一手掐住了温舒阳的脖子。   “你说什么?”艾砺寒扼住温舒阳的脖子,声音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一般:“你知道温舒阳的下落?”   “咳……咳。”   细瘦的脖子被他勒在手里,好像再一用力就能折断般。温舒阳挣扎着去搬他的手,喘着粗气说:“我没有,你先放开我……”   “你最好说实话,裴景容,否则我绝对让你后悔来这世界一遭。”艾砺寒放开他,声音冷冷的说道,可是那双斜扬上飞的美目中,尽是担忧和紧张。   “我们不应该去万尸岛找人,就是找也应该去江南温家堡和秦远山庄。”温舒阳呼吸着大口的空气,声音不稳的说道。   “你在耍我吗?他已经失踪了三个月了,整个江湖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就是温晓兰订婚的时候也没有他的消息,等到她大婚时,他根本不可能出现。”艾砺寒激动地吼道。   “还是你知道些什么?”还没等温舒阳做出回答,艾砺寒又神色一变,紧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我别的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温舒阳一定会在他唯一的妹妹大婚的时候出席。”温舒阳稍微低垂着头,语气缓慢,淡淡的说道。   艾砺寒的眼皮一跳,喑哑着声音问道:“如果他不出现呢?”   “那,我就随你处置。”      第十四章:路途      温家堡和秦远山庄都在江南,是江南最有名望的两大世家。这两大世家一向交好,就连当年秦远山庄中与温家堡定亲的二小姐突然跟着魔教的大魔头私奔了,似乎都对他们的关系没有多大的影响,这不,隔了两年,秦远山庄与温家堡再次联姻,是秦远山庄大公子秦义亭和温家堡最得宠的小女儿温晓兰。   两大家族在江湖上名声一向很好,所以此次操办的婚礼,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世家门派都来了人,即使没来人的也都千里迢迢送来了贺礼。两家门前一时非常间热络,宾客满堂。   温家堡好几年没有经历这么大的喜事儿了,温晓兰虽然是女儿,可也是家里最小最受宠的女儿,下面仅有一个年仅十岁的弟弟,又是江湖上美名远播的四大美女之一,慕名而来的剑客少侠也不少,温家堡自然好好置办,特意在正式婚礼的前一天大摆筵席,招待这些亲朋好友,江湖上的朋友在家里一聚。   初九的那天,温舒阳和艾砺寒就到了城里,看着道路两边都挂着红色的大红灯笼,看着喜气洋洋的,就知道一定是地方百姓为了庆祝这两大家族的喜事儿。   看着走在前面牵着枣红色骏马的男人,红色外袍依旧光鲜炫目,长发纷飞,俊脸上纤尘不染。走在市井,路过的小姑娘小媳妇都忍不住悄悄打量,然后脸上粉红娇羞。   再看看自己身上本来浅蓝色暗纹长袍,已经变成了灰色,褶皱着。头发打结,脸色苍白的像是鬼。温舒阳都没脸见江东父老了,从进了城开始就低垂着头,安静的坐在马背上,很怕遇见熟人。   其实就算遇到熟人,也没人能认出他就是温家堡大公子温舒阳。   艾砺寒冷着一张寒冰脸牵着马走在前面,偶尔回头瞥一眼悠闲坐在马背上的男人,心里的火就往上窜,很想把他掀翻下来踢着他走路。   别以为艾砺寒多么好心,自己牵着马走路,让裴景容舒服的坐在马背上。实在是裴景容简直废材的不像人,连个路也走不远,让他自己骑马,他那瘦弱的小身板在马背上摇摇晃晃的,好像随时能掉下来摔断脖子似的。然后艾砺寒要暴怒发脾气的时候,他又语气幽幽的冲艾砺寒说:“你不想找你师兄了?我死了估计就没人能找到他了。”   这绝对是赤裸裸的威胁,艾砺寒十七岁那年就从叔父手里接掌天下第一门天玄门,有生以来都没受过这样的威胁。艾砺寒当时狭长的眼睛慢慢眯起,真的很想要一掌劈过去。   可是想想温舒阳,他又妥协了。已经整整三个月了,再找不到那人,艾砺寒觉得自己就要疯了。所以,他忍了裴景容。才导致现在这样他像个小厮一样给这个大魔头牵着马的状态。   艾砺寒一步一步走得极稳,心里却阴暗的想着,如果温舒阳没有出现在温晓兰的婚礼上,他就把裴景容拆了,把他身上的骨头一块儿一块儿的取出来……   温舒阳可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在看到艾砺寒停在江南第一酒楼门口的时候,他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眨着,冲着牵着马的艾砺寒说:“艾门主,我们不直接去温家堡吗?”   艾砺寒缓慢的转过身来,冷冷的说道:“你不会以为以你的身份,能进得去温家堡吧?”   温舒阳坐在马背上,被艾砺寒讽刺得脸颊微红,然后看着艾砺寒把手中的缰绳扔给迎出来的店小二,阔步走上了酒楼门前的青石台阶。   “喂,艾九……”温舒阳一看他要走,不知道怎么的心里一慌,就脱口而出叫道。   “艾九也是你叫的?”艾砺寒猛地停住脚步,缓缓地回过头来,俊脸上漆黑阴暗的表情吓得旁边的小二一哆嗦。他的声音极度的冰冷,又暗含着杀气:“再让我听到一次你这么叫我,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温舒阳呆呆的坐在马背上,看着艾砺寒阔步走进酒楼,即使知道艾砺寒是因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才这样对自己的,心里还是很难受。都叫了十几年了,让他突然改口,真的很别扭。   今天的阳光很刺目,天空晴朗,万里无云,是这些天里难得一见的好天气了。   “客官,你要下来吗?”小二颤颤巍巍的说道,声线里带着一丝同情,显然以为这个虽然面目憔悴,可是依旧漂亮得惊人,眉目疏朗的瘦弱的年轻男人是被欺负的。   “嗯,好。”温舒阳从淡淡的忧郁情绪中抽回心神,有些不好意思的冲着牵着马的年轻小二笑了一下,轻声说道:“你能扶我一下吗?”   年仅十四岁的小二被他这一笑慌了心神,心想这、这男人也太漂亮了,过了好几秒钟才缓过神来,慌张的答道:“哎,好,好……”   温舒阳把这小二的肩膀,借力从艾砺寒的爱马身上跳了下去。站定后,双腿还不受控制的轻轻打颤。   这他妈操蛋的体质!   温舒阳忍不住在心里爆粗口,然后伸手轻轻摸了摸马鬃,就见艾砺寒脾气爆裂的骏马亲昵的在他手上蹭了蹭,温顺的打了个响鼻。   温舒阳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心想连匹马都认得出我,艾砺寒你这个小子眼睛真是被屎糊住了,人就在你身边,你就是认不出来,还敢对我有不轨的想法,师兄我这么多年真是白疼你了。   还要把我绑在床上……白眼狼!   温舒阳在心里骂够了,撇撇嘴,哆嗦着腿跟着小二进了酒楼。   江南第一大酒楼来的都是出手阔绰的老板官兵或是世家少爷。普通的江湖草莽一般是来不起这种地方的。不过这一盘青菜也要二两银子的天价饭馆,温舒阳当然是来得起的。他以前还总带着艾砺寒来这里吃饭呢。   因为来这里的人都是富贵的,自然不能等。酒楼里的厨子一大把,都是御厨级别的。所以当温舒阳慢吞吞的走到艾砺寒坐的那桌的时候,桌子上已经上了两道菜了。   温舒阳看着还往外溅着红色油星的麻辣涮鱼,口水差点儿没流出来。这几天跟着艾砺寒风餐露宿,他嘴里都快淡出鸟儿来了。   这一顿以前总吃都有些厌弃了的味道,自然吃得温舒阳油嘴麻舌,舌头差点儿没就着饭菜吞下去。   艾砺寒自然不会好心的让温舒阳点菜,他点的都是他自己爱吃的。可是点的每道菜恰巧也是温舒阳爱吃的。   说成恰巧有些不准确,温舒阳和艾砺寒在一起生活了十多年,学成归家后也总是黏在一起,口味早就同化了。虽然艾九不怎么爱说话,可是两人仍然甚至要比家人还要亲密。   想到这里,温舒阳扒拉米饭的动作有些放慢了。他就不明白了,艾砺寒怎么会对自己产生那样的情感呢?   现在想起来那天艾砺寒冷酷的说出那番对他别样心思的话时,温舒阳仍然觉得全身发冷。这些年两人比亲兄弟还亲,他自问可以为了艾砺寒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师弟去死,可是一想到他对自己……温舒阳就心里难过的要命。   因为艾砺寒的感情,他连相认都不敢。他不知道在他窥知了艾九对自己隐晦的心里时,自己要怎么以温舒阳的身份面对他。      第十五章:鱼刺与亵裤      温舒阳夹了一大块儿鱼肉,放在瓷碗里用筷子尖儿挑刺。实木筷子尖儿粗大,无论如何也拨弄不出来小小的透明的鱼刺。   艾砺寒玻璃似的眼珠一动不动的盯着温舒阳笨拙的动作,神情越来越怪异。   温舒阳以前的那个身体喉咙浅,容易扎刺。他自己又笨,连个鱼刺都挑不干净,偏偏又嘴馋爱吃鱼,每每他自己挑的刺都会扎到。以前在家的时候,都是侍女给他挑,把白白的鱼肉放到他碗里,浇上鱼汤,他就吃的放心。后来在外面,艾砺寒看不惯他馋得直流口水的样子,就亲自给他挑刺。那白白的鱼肉每次都被他弄得支离破碎,看不出样子,却也一次没有留下小刺,扎到温舒阳。温舒阳自是不嫌弃,后来艾砺寒这个堂堂门主刺挑的越来越有水准,美观质量直逼温舒阳的贴身的侍女。这也导致温舒阳二十好几的人了,连个刺也不会挑。   温舒阳看了眼被他拨碎,一点儿食欲也没有的白花花的鱼肉,叹了口气,不经意的抬头,就看到艾砺寒怪异的表情。   “怎么了?”温舒阳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也不会挑刺?”艾砺寒声音沙哑的问道。   温舒阳漂亮的眉尾微微一挑,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随即他讪讪地笑起来,谨慎的回答道:“以前都有侍女挑,我一介教主,不会挑刺也不足为奇吧。”   听了他的话,艾砺寒一反常态的没有反驳他,英俊的脸上神情凝重追忆,他觉得刚刚裴景容的神情跟他师兄真像,半晌才缓缓的,声音很轻的说了一句:“我师兄也不会挑刺。”   艾砺寒沙哑的嗓音像是直接说到了温舒阳的心里,心脏像是被什么软软的,磨砂的东西划过,酸涩的很。他想起艾九以前每次菜上来,总是先给他挑刺儿,然后才自己吃。师弟对他这么好,可是……怎么就会是那种感情呢……   温舒阳心里堵得慌,低头猛的扒拉一口饭,挑好刺的鱼肉就放在旁边,直到吃完了他也没去动一下。   来参加婚礼的武林人士不少,一时间城里人满为患,大小客栈人员爆满,一间空房也没有了。   艾砺寒带着温舒阳直接去了一家顶级客栈,掌柜的出来一看是艾砺寒,恭恭敬敬的迎了出来,带着他们去了天字一号房。   本来艾砺寒是说要两间房的,艾砺寒开口了,店家也不敢不给弄,这家店是温家堡的产业。可是温舒阳拽着艾砺寒的袖子,低声在他耳畔说道:“住一间吧,我现在没有武功傍身,怕是仇家不少。”   艾砺寒冷冷的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赤裸裸的鄙视,像是在说:你还知道你仇人不少啊。但是他也妥协了,没说什么,直接跟温舒阳进了一间屋子。裴景容死不足惜,但是如果一不小心真的被仇家找上门来,来个碎尸。艾砺寒上哪儿找他师兄去啊。   客站后面有公用的大型澡堂,可是温舒阳寻思了一下自己的身份,而艾砺寒一定不会陪着他去洗澡兼保护自己的,所以他就叫来小二搬了浴桶,打算在屋子里洗。   艾砺寒连屋子都没进,转身就要出去。温舒阳在他后面喊着让他顺便买几件衣服来,听得艾砺寒咬牙切齿。   小二把木桶里填满热水,就拎着水桶出去了。   温舒阳三下五除二的褪掉身上都已经发臭了的衣服,不能忍受的拿着撇的远远地,然后光着身子跳进木桶中。温热的水冲刷着身体,温舒阳忍不住舒服的叹息出声,自从投身在裴景容的这个破身体里,整日提心吊胆,这他妈遭的是什么罪啊!   期间让小二进来给他搓了背。温舒阳看水太脏了,也就没有了泡下去的欲望,他站着又让小二给他冲了遍干净的水,就出来了。   出来了才发现,以前的衣服已经不能穿了,他居然没有穿的了。   小二把木桶抬出去,收拾干净地上的水渍就出去了。温舒阳也累了,遂爬上床裹着被子就躺下,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艾砺寒拎着几件衣服,推门就进了客栈的屋子。心里有些气闷,心想自己都成跑腿儿的了,该死的裴景容。   正在心里咒骂着那人,艾砺寒转过门口的兰花屏风,直接看到了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人。   那人的睡姿极为不雅,被子都被压在了底下,裸露出大半的身子。即使是非常厌烦他的艾砺寒也不得不承认,裴景容这个身体就是个尤物,那裸露出来的雪白的肌肤,就像是上好的瓷器一般泛着光泽毫无瑕疵。脸蛋儿是雌雄莫辨绝对漂亮妖孽,还有那跨在被子上,劈开的纤长玉色的大腿,估计是个正常的人看了都要忍不住留鼻血的。   艾砺寒盯着他那肤色瓷白,动作放荡的大腿足足有半分钟,才艰难地移开胶着的视线。他是个正常的男人,而且还恰恰喜欢了一个男人十几年,恰恰是为了那个男人守身如玉十几年,突然看到这样魅惑人心的景象,产生了点儿正常的生理变化,也是正常的。   艾砺寒的视线是移开了,却在脑补他师兄也有一双这么诱人的美腿,轻易地就能勾住自己的腰,在自己身下哭泣承欢……   只是这样想想,艾砺寒就感觉下身那处正以不可预计的速度膨胀起来,坚硬的疼痛。他居然看着师兄以外的人硬了。艾砺寒再一看床上那男不男女不女的人,心里恶心的不行,上前凶狠的把手里的衣服摔在那人白瓷一样的胸膛。   温舒阳好久没这么舒服了,床软,被褥软,身子还是清爽干净的,正睡得很沉,做着美梦,就感觉胸口被砸了东西,猛然的惊醒,就看到艾砺寒脸色阴沉的站在床边盯着自己看。   温舒阳愣了一下,彻底从美梦中醒了过来,伸手揉了揉脸。他现在已经习惯艾砺寒对自己没有好脸色,也不甚在意,伸手就去拿被砸在他身上的衣服。   一件深灰色,一件深蓝色,样式老旧难看,布料却不差。温舒阳现在也不挑了,就要套上,却发现一个重大的问题。   “呃,亵裤呢?”温舒阳抬起湿漉漉的大眼睛,惊讶的看着艾砺寒。   艾砺寒一脸黑线,控制着自己不要上前一掌拍死他,僵硬的说道:“没有。”   “没有?”温舒阳脸上的表情很怪异,像是忍耐着什么,然后很正经的开口说道:“那把你的亵裤借我一条。”   温舒阳真的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那些年两人的亵裤都要混着穿了。以前每次洗完澡,艾砺寒把自己的亵裤拿给他穿,温舒阳还很不乐意呢。但他是个不拘小节的男人,后来也就习惯了。   可是看着艾砺寒越来越黑的脸,身上的杀气都出来了。温舒阳有些胆战心惊,又很不解。又不是让你穿我的,你给我一条,我不还你就算了呗,怎么这么小气呢。   “裴、景、容,你想死吗?”艾砺寒一字一句森冷的说,好像要把牙齿咬断了一样。      第十六章:婚礼      最后艾砺寒摔门出去了,温舒阳坐在床上无辜的摸摸鼻子,没办法的直接套上裤子,让温小弟在里面晃荡荡的无拘无束了一下午。   温舒阳显然还是高估了他师弟的善良度。当天晚上,温舒阳在临时搭起的木板床上睡了一宿,哀怨的看着艾砺寒住的宽大的床上还空了一半的地方。   在艾砺寒的心里,裴景容估计比一只臭虫还不如。温舒阳现在不免有些后悔,如果当初自己不那么仇视裴景容,或许艾砺寒也就不能这样不待见这个身体了。可是说什么都晚了,这绝对是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啊。   因为婚礼双方都是武林世家,有很高的名望。来参加婚礼捧场的人更多,在谁家举办婚礼都不太适合。所以秦远山庄的秦老爷子特意腾出来一个大避暑山庄,提前一个月就张灯结彩准备着婚礼,到时候新人在那儿拜堂,两家的宾客也都去那儿吃席。   温舒阳和艾砺寒天刚亮就起来了。温舒阳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自己唯一的小妹大婚的日子,他也觉得很紧张。遂跟艾砺寒提出想早点儿去的意思。   谁知艾砺寒一早起来脸色就非常的不好看,像是没睡好似的。然后冷冷的冲着他说道:“去那么早,你是要给两家人添堵吗?人家看到你就恶心。”   温舒阳被堵的哑口无言,脸色涨红,心里无限的委屈。想到自己一生做事光明磊落,无愧于天地,名声清白,结果了死了一遭,不小心又活了,却是有家不能回,人人喊打,就连熟识的人近在眼前,也不能相认。   温舒阳想想就心里窝火,吃了早饭,闷不吭声的坐在房里,一动不动,只从撑开的窗子看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   直到日头都要正中了,艾砺寒才冷着脸叫上他一起去。   避暑山庄的门前可谓车水马龙,挤得水泄不通。温舒阳低着头跟在艾砺寒的身后,很怕有人认出他来。   之前的裴景容真身,确实是骚包一个,比女人还爱美,出门不仅排场巨大,而且身上总是花花绿绿的颜色,他最钟爱的就是跟艾砺寒一样的红色,可是却穿不出艾砺寒这样浩大的气场,只是让人觉得阴柔邪魅,可是人家钟爱,谁也管不了。而且裴景容以前忙于练功,倒是没有多到江湖上走动,一般没有深仇大恨,或者响当当的人物,基本上没见过裴景容的真身,他们多半是听别人以讹传讹说魔教教主是多么女人罢了。   所以今天温舒阳穿着这见灰色长袍,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大家倒是真的没认出来他,都以为这不过是艾砺寒的一个小跟班呢。   艾砺寒一路脚步沉着的往里走,认识他的人都毕恭毕敬点头哈腰的给他让出条路来,不认识的也被他身上这种上位者的气势震撼住,悄悄地回头问身边的人,然后得知此人就是天玄门的现任门主时,都既是惊叹,又是崇拜,就差上去跪着抱住艾砺寒的大腿请求收他们进天玄门了。   温舒阳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鬼鬼祟祟的跟在人家的屁股后面,连头都不敢抬。他上辈子活了一辈子也没这样过,就连当年杀到天下第一大魔教九阴教,他也是堂堂正正的踢馆,正大光明的从人家正门冲上去的。可是如今,回到自己家,居然像个贼一样。   不过最惨的温舒阳显然没有想到,他一直跟着艾砺寒的身后,心里怨念的入神,连艾砺寒突然停下了脚步都没有意识到,一下子撞到了那个坚硬的后背上,同时听到一个非常熟悉浑厚的声音说道:“艾门主来了,快请进!”   “伯父不要客气,叫我砺寒就好。”   此人正是温舒阳的父亲,现任的温家堡堡主温炳来,他是少数的艾砺寒说话客客气气的人之一。   “好。”温炳来看到艾砺寒高大俊秀,是年轻一辈难得的英年才俊,又这样有礼貌,很是欣慰的拍拍他的肩膀。   “伯父,有师兄的消息了吗?”艾砺寒张口就问道,声音低低沉沉的,听不出情绪。   今天是小女儿的大喜日子,温炳来好不容易有了一丝笑模样,听他突然提起失踪三个多月的大儿子,脸色变得沉重起来。他叹了口气,声音沙哑的说道:“砺寒啊,以后别再提舒阳了,也不必找了,这都是命运啊。”   艾砺寒只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像是被拿到深井里冻了一样。他强撑着笑笑,声音有些颤抖,但是坚定地说道:“伯父,我会找到师兄的,你等着吧。”   温炳来曾经对艾砺寒说过,温舒阳死了。当时听到他说这话的时候,艾砺寒差点儿没疯了,如果这个人不是温舒阳的父亲,他觉得自己当时一定能狂性大发的杀了敢说他死了的人。   怎么可能死了呢,那人没心没肺的笑脸好像就在昨天。几个月前,他背着包裹走的时候,明明答应自己不到一个月就回来,他也明明答应过自己,要陪着自己一辈子的,他明明……艾砺寒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别人说什么,他都不会信的,温舒阳一定还活着,他还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爱他呢……   艾砺寒每每想到这里,内心就有一种嗜血的冲动,他拼命地压抑,直到把眼圈都压抑的泛着血光……   温炳来知道他跟自己的儿子感情好,看他这样光鲜的人,脊背挺直的站在阳光下,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悲凉,心里也不好受。他只能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温炳来不经意的往后看,正看到一个有点儿熟悉的面孔睁大眼睛望着自己,眼神复杂。   温炳来还来不及想明白这人复杂的眼神什么意思,就恍然想起这人的身份,居然是魔头裴景容!那个当年抢大儿子未婚妻,又追着他儿子满江湖跑,害他们整个温家堡都跟着名誉扫地的大魔头!      第十七章:婚礼      “砺寒你这是什么意思?”   温炳来的脸色变得非常的难堪,他盯着站在艾砺寒身后的裴景容,厉声冲着艾砺寒说道:“你什么时候跟这个大魔头走到一块儿了?”   “伯父,不是你想的那样。”艾砺寒腰背挺直,脸上一点儿羞愧的表情也没有,看着温炳来平静的说道:“我们还是先进去吧。”   要是从前的温炳来,一定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跟裴景容这个魔头这样叫嚣,可如今他最疼爱的,期望最高的儿子都死了,对于一切以前伤害过他儿子的人,他现在都会控制不了的恨意。所以他一点儿也不给面子的说道:“我们温家堡不欢迎他。”   温舒阳站在艾砺寒的身后,非常的着急,多想现在就冲出去跟他父亲坦白啊。   艾砺寒见温炳来表情僵硬,毫不妥协的样子,无奈的说道:“那伯父我们就去秦远山庄那边吧。”   天知道艾砺寒也不想管裴景容这个祸害,可是为了找人,他又不能不跟这个魔头呆在一处。   他们两个从僵站着的温炳来身边走过的时候,温舒阳甚至看到了他父亲两鬓间的白发。怎么才几个月的时间,父亲就一下子像是苍老了十几岁呢。都是他不孝……强忍着心中的酸涩,温舒阳命令自己迈开铁块般沉重的双腿走过他父亲身边。   “你的腿残了吗?”艾砺寒转过身来,一脸怒气的等着走的很慢的温舒阳。   温舒阳本就心里难受,突然听到他又骂自己,心里也憋着一股火,心想要不是你小子对我有那样不正常的心思,我至于这样吗。遂想也没想,口气很不好的回嘴道:“是,腿残了,怎么样吧?”   温舒阳瞪着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精致漂亮的五官因为怒火而显得朝气蓬勃,这副抿着嘴唇,一脸看你能把我怎么样的小表情,让艾砺寒神色大变。   这个表情太熟悉了,他师兄以前一来脾气了,就是这幅小横样,每次都勾的艾砺寒心里痒痒的,恨不得使劲的吻上去。   怎么会,这个人怎么会有这么神似的表情呢……   温舒阳注意到艾砺寒的神色大变,还以为他生气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不是他师兄了,艾砺寒一点儿也不用给自己留面子,心里有些害怕,院子里这么多人呢,他这要是让艾砺寒给当场收拾了,他可就真的没脸见人了。   想着,温舒阳谨慎的往后退了一小步,防备的看着艾砺寒,怕他突然出手。   谁知艾砺寒这次居然一反常态,什么也没说,只是用那双黑沉沉的大眼睛盯着他半晌,其中的光彩让人看不出情绪,看得温舒阳胆战心惊的。   “走吧。”   过了好一会儿,温舒阳都被艾砺寒针尖一样的眼神盯得冒汗了,才听到他声音平稳的说道。   温炳敢直接裴景容拦在门外,秦远山庄的现任当家秦石磊可不敢。他面目抽搐的看着艾砺寒和裴景容大摇大摆的走进他家那边的宴席桌,下人过来问他的意思,他也只是无力的摇摇头,嘱咐那桌上两坛好酒,多上几个菜。   虽然秦远山庄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门派,可是如果跟九阴教对上,那也无异于以卵击石。而且,按理说,裴景容还算得上是他的姑爷呢,虽然他和自己的女儿没有办婚礼,可是他女儿跟这个魔头私奔的事儿江湖上谁不知道呢。秦石磊的脸都被他那个从小宠大的女儿给丢尽了,却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自己窝火,一点儿办法也没有。谁让九阴教不是他们能斗得了的呢。   艾砺寒独自在前面走着,心里好像很乱,又好像终于有了一点儿头绪似的。他不断地想着这些天裴景容表现出来的熟悉感,太熟悉了,让他一下子就能辨认出这些动作、神态、习惯都跟他师兄非常像。   可是怎么会呢,难道师兄真的在他手里?   可是两个人即使是天天朝夕相处,也不可能仅仅几个月的时间,就这样的相似。不可能啊……   艾砺寒怎么也想不透,就听后面“啪”的一声,一个粗犷的声音大声的嚷嚷着:“你怎么回事儿?”   艾砺寒回头,正见到裴景容弯腰把地上的一个红色礼盒捡起来,一边放回说话的男人手里,一边低声说道:“真不好意思,不是故意的。”   那人根本没认出来他是谁,只是看温舒阳态度诚恳,也就没再好意思埋怨,接过东西说了句:“以后小心点儿。”就抱着礼盒走了。   艾砺寒什么也没有多想,只是脸色冰冷的站在原地等了他一会儿,然后两个人一起去了一个角落里的桌子坐好。   这桌离拜堂的厅堂很远,坐的人自然也都是些小人物。他们大多都不认识两人,但是在刚才进来的时候听说天玄门的门主也捧场来了,也都远远地瞥上一眼,结果如今艾砺寒突然脸色冰冷的坐在自己的旁边,所有的人都慌了,非常的激动。   相信如果他们知道坐在艾砺寒身边的是裴景容的话,会更加激动地跳起来。   江湖上都知道艾砺寒跟温家堡的大公子温舒阳是铁打的师兄弟,感情好的不行,都没想到他会到秦远山庄这边来。这就让人忍不住猜测,是不是这师兄弟俩发生了什么摩擦……   江湖上的名人多,没名的人更多。那些江湖上闯荡多年,一点儿名气也没有的小人物多的去了,如今跟江湖第一门的门主坐在一个桌子上,无异于老百姓见到了朝堂上的皇上王爷。   所以,如果谁没有把握这么个可以结识这样人物的机会,就是错过了一举成名,出人头地的机会,那都得后悔半辈子。所以在他们刚坐下没多久,一个长得瘦小,尖嘴猴腮的男人率先压抑不住,豁然站起来,端着酒杯冲着艾砺寒说道:“在下山西虎牙帮帮主康宝德,今日有幸得见艾门主金面,实乃三生有幸,我敬艾门主一杯。”   附近几桌都有意无意的消了声,眼睛盯着这桌。寻思着如果此人成功了,自己是不是也要来敬上一杯。   那个康宝德虽然个子不高,可是就他一个人站在那里也很突兀。他就这样举着杯子,脸颊因为紧张和激动而泛红,急切的看着艾砺寒。   四周异常安静,只见艾砺寒在众人的目光中慢慢的拿起酒给自己倒上,然后慢条斯理的独自喝了,像是完全没看到举着杯子的那人一样。   艾砺寒总是这样,自大而且目中无人,偏偏连场面上的客套交际都不屑,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温舒阳看那人尴尬的脸色通红,下意识的就在底下用手去掐艾砺寒的大腿。以前他也经常这么做。   可是他的手还没碰到艾砺寒,就被一只手抓住了。艾砺寒的手像是钳子一样钳住温舒阳的手,把他捏得骨头都要碎了,只听艾砺寒冷冷的说道:“你要干什么?”   温舒阳一惊,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干了什么,自己居然一时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还当自己是什么都可以管的艾砺寒的师兄呢。如果刚才真的掐下去,艾砺寒还不会反应过来什么啊。温舒阳心里非常庆幸,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刚才看到一直蜘蛛在你腿上。”温舒阳反应飞快的说道,笑的有些发虚的看着艾砺寒。   艾砺寒那双利眼像是什么检测仪一样盯着他半天,像是想把他看透一般。直到温舒阳觉得他都要看到自己的灵魂了,艾砺寒才甩开他的手,冷声说了一句:“多管闲事!”   温舒阳被他噎了一下,也没敢反驳。那个敬酒的显然要比他更没面子。温舒阳在心里安慰自己。      第十八章:贺词      两边的宾客足足坐了六十来桌,熙熙攘好不热闹。   当秦清儒他们几个人站到门口的时候,不少人都认出了这是九阴教中最常在江湖中走动的右护法。所有人都不自觉地闭了嘴,心里琢磨着,人家好好的婚礼,九阴教怎么来人了,莫非又想来捣乱?   真正担心的人不多,抱着看热闹心理的人倒是不少。大家都瞪大眼睛看着一身白衣,相貌英俊的秦清儒。   秦清儒带着手下在屋子里扫了一圈,一眼就看到了艾砺寒。再往旁边一看,他们教主果真坐在一旁。   “属下来迟,还望教主恕罪。”   秦清儒和几个手下径直走到裴景容面前,然后突然单膝跪地,异常谦恭的说道。   整个屋子像是炸开了锅一样,所有人神色巨变,根本没想到裴景容这个大魔头也在这里。   温舒阳看着低眉顺眼跪在自己面前的秦清儒,真的好想一脚把他踢一边儿去。这孙子是嫌他死的不够快吧,在这么多人面前把他揪出来。   那一脚当然没踹出去,温舒阳决定留着没人的时候再踹,他脸皮抽筋的淡淡说了句:“起来吧。”看在别人眼里只觉得他高深莫测。   秦清儒看了一眼旁边眼皮都没抬的艾砺寒,自动带着属下坐在他们的邻桌,把原来那桌的人都赶跑了。   这次裴景容可算是在江湖人面前正式露了脸,所有人都伪装不经意的往这头瞥,想要看清这个被传得三头六臂,心理变态的魔头的真面目。可是他们失望了,裴景容既没有三头六臂,也没长个血盆大口。相反的,我们教主面无须发,皮肤瓷白,五官精致的不像话,甚至比江湖上有名的美男子们还要漂亮。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就是那个杀人不眨眼,没有人性道德的魔物啊。   大家看着裴景容此刻平和得甚至有些谦恭的表情,怎么也和他曾经做出的人神共愤的事儿联系起来。   温舒阳端起酒杯,慢慢的饮了一口酒,表面上平和的接受众人的探测的目光,内里却在打骂秦清儒这个混蛋。   众人在屋里喝酒的时候,院子里正由声音明亮的小厮在朗读着礼单,念着贺词。   这是当地的风俗,参加婚礼的人要送一份贺礼外带一张贺词,当天就由人念出祝福词,图个喜庆。   “天玄门送上两栋城西山庄,祝愿新婚夫妻生活美满,幸福如意!”   小厮明亮高昂的声音从院落里传来,大家又忍不住一阵窃窃私语,心说这天玄门门主出手也太大方了,送个贺礼就是两个山庄,手笔真大。   温舒阳却在听到的时候忍不住偷偷的看了艾砺寒一眼。艾砺寒正神色如常的喝着酒,就像跟他没关系似的。温舒阳心里酸涩,知道艾九这么大的手笔,无非是因为晓兰是他最疼爱的妹妹,他也就无条件的对着晓兰好。温舒阳正想着,就听外面换了个小厮,声音高昂的刚提高了调子,就停了下来。   “昆仑派第十七代大弟子送来玉如意一对儿,贺词是,小妹,是哥……”   有的人听到这句话,都把嘴里的酒喷了出来。场面一时间很乱,那个昆仑派第十七代大弟子也在场,面红耳赤的就站了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昆仑派樊沧他和温家的女儿是什么关系?”   “……”一时间,大家纷纷猜测,这边的动静也惊动了前面正在接待客人的两位当家老人,都急匆匆的过来了。   艾砺寒比谁反应都快,放下手中的酒杯,红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已经飞到了院子里,一把扯过小厮手中的红色贺词,神情越来越凝重,冰冷的眼中还带着一丝狂热。   二老匆匆赶来,温炳来皱着眉头问道:“砺寒,这是怎么回事儿?”   艾砺寒把贺词递过去,一双利眼扫过全场也没看出异常,就大步走出了院子。急匆匆的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温炳来疑惑的拿起那张普通的贺词,只看一眼,就忍不住浑身颤抖了,老眼泛着泪光了。   此时吉时已到,新娘的轿子已经到了院门口。温炳来定了定心神,为了稳住大家的情绪,笑着说道:“不过是犬子与他妹妹的恶作剧,不算什么事儿,大家接着吃喝啊。”   本以为这事儿过去了,谁想到蒙着喜帕的新娘子正被喜娘牵着手走进院子里,听到这话,挣开喜娘的手,帕子一掀,直奔他父亲去了。   江湖人不拘小节,新娘自己掀喜帕的事儿也不是头一遭,但是大家乍见江湖四大美女之一的温晓兰大婚时的真面目,真的不免心神一荡,心说这也太漂亮了。   “胡闹!”温炳来一看到他女儿快步走了过来,忍不住低喝一声。   不过温晓兰可不怕他,直接上前拽住了他父亲的手腕,急切的说:“爹,是哥哥吗?”   温炳来知道他们兄妹感情好,也不忍苛责,就微微点了点头。手中的贺词已经被温晓兰抽走了。贺词上写着:小妹,是哥!   曾答应过吾妹要为你选得自己喜爱的如意郎君,兄离家多日,今日赶回却不宜现身相见,但迫切想知道吾妹是否满意。   只有吾妹幸福,兄方能安心。   落款是日期还有龙飞凤舞的温舒阳三个字。   温家堡的所有人都以为温舒阳已经死了,毕竟遗书他们都看到了。如今乍见温家堡大公子的亲笔书信,所有人都不是惊喜可以形容的。温晓兰更是喜极而泣,攥着那张红色的贺词,脸上的妆都哭花了。   “瞧我这大舅子,新婚当天就给我出难题,把我媳妇给弄哭了。”秦义亭一身红色喜服,俊逸非凡的脸上挂着淡笑,款款走出来为他们解了围。   婚礼照常举行,温家堡的所有人虽然眼睛含泪,心里却都是非常的高兴,他们的大公子没有死。而且很可能还来了参加婚礼。   温舒阳跟众人一样眼看着秦义亭温柔的拿着帕子给小娇妻擦眼泪,还一边调侃道:“等舒阳回来,我非得灌醉他。我大喜的日子,他就知道捣乱。”   温晓兰娇羞的看了他一眼,嗔怪道:“我哥可能喝,到时候谁灌谁还不一定呢。”   场面又开始热络起来,温舒阳可以看出新婚的二人目光流转间的绵绵情意,也就放心来。   低着头大口喝了一杯酒。今日他小妹大婚,他真高兴。      第十九章:追杀      刚刚艾砺寒坐的座位突然多了一个人,温舒阳一偏头,就看到秦清儒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那个桌子过来了。   温舒阳看到秦清儒,放纵的情绪赶紧收起来,面上又平静无波的装出一副教主大人的样子。也不知道秦清儒看出什么来没有,眼神深邃的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看,看的温舒阳心里有点儿发毛。   “怎么了?”温舒阳忍不住开口问道。   秦清儒沉吟了一下,才神色如常的低声说道:“教主,我们趁着这时候走吧。”   “走?”温舒阳看看正在拜堂的新人,有点儿不乐意。   “刚刚那事儿一出,我就派人装成温舒阳的样子出城了,现在艾砺寒已经追出去了。咱们趁着现在走,除了艾砺寒,江湖上也没人能耐我们何了。”秦清儒冷静飞快的说道。   温舒阳没想到秦清儒的动作这么快,沉默了一下。其实他心里是不愿意跟秦清儒他们走的,他本身就不是裴景容,可是现在又不能跟艾砺寒相认,艾砺寒又要抓他去万尸岛,他好像除了做这个魔教教主,没有什么退路了。天玄门是武林中亦正亦邪的门派,而九阴教是实打实的魔道第一门派,要说能相互抗衡的,非这两个门派莫属,他现在想要逃离天玄门的追捕,只能继续做他的教主。   温舒阳想想就觉得闹心,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好吧,现在走。”温舒阳一咬牙,不得不妥协。   温舒阳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他的家人们,狠着心跟秦清儒出了山庄,翻身上了早就预备好的马匹。   谁知他们刚走不远,就被十几个天玄门的手下拦住了。   天玄门的手下一个个手握兵器,拦在他们前面,除非裴景容留下,否则这些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显然秦清儒也没想到艾砺寒都追出去了,还留了这么一手,脸色微寒的回头冲两个手下说道:“你们先护着教主走,我们随后就来。”   温舒阳掉头从另一边逃跑的时候,就听到了后面兵器交接的“兵乓”声,一咬牙狠狠的抽了一下马屁股。   他现在屁大点儿武功没有,留在这里只能拖累人,还是识相点儿快撤得了。   两个九阴教长老和温舒阳一起快马加鞭,风驰电掣般的停在了城门口的一处隐蔽的树林里。   马匹缓慢的向前踏步,一长着络腮胡子的长老说道:“前面那个凉亭就是咱们的会合地点,右护法他们等会儿就会到这里找咱们。”   温舒阳坐在马背上点了点头,虽然身子恢复了不少,可是因为武功尽失的缘故,这样在马背上颠簸了这么久,到底有点儿力不从心,胳膊腿用力的地方都酸疼着。   一个背着刀,背对着他们的男人正伫立在凉亭里。   温舒阳他们走进点儿就看到了那人,他们三人互相使了个眼色,明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道理,就防备的慢慢往前踱着步。   当那个背着刀的男人转过身的时候,他们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居然是鬼手刀杨秋宇。   “别来无恙啊,裴教主。”   杨秋宇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一抹笑,盯着裴景容的眼神中却带着残忍。   “杨秋宇,我们教主放了你,你不会不知感恩吧。”其中一个长老率先开口,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对杨秋宇说道。   “我怎么会不知感恩呢?”杨秋宇突然很温柔的笑了,一字一句的说道:“裴教主还在九阴教招待我两年呢,对我的大恩大德,我说什么也得报答一番。”   “你!”   是个人都能听出杨秋宇声调的阴阳怪气,指控裴景容的罪行。这明显是来找茬的。   要说跟在温舒阳身边的这两个九阴教长老,在教中虽然不是武功顶尖的,但也算是中上游了,对付江湖中一般的人物都是绰绰有余。要不然秦清儒也不能派他们来保护温舒阳。   可是杨秋宇是谁,一把玄铁大刀练得出神入化,鬼斧神工,几年前就在江湖武功排名前十五。而且,此人不是大家出身,能排到这个位置,拼的都是实力,所以他一点儿也不容小觑。   要怪只能怪他们运气差,才下山,就被这些武林中高手中的高手围堵。   温舒阳气得心里骂娘,这他妈出门忘记看黄历了,刚甩掉一个艾砺寒,又来了一个杨秋宇。这仇还是一个比一个大。   如果被艾砺寒抓住,温舒阳还能周旋一阵子,可是碰上个想把裴景容扒皮饮血的杨秋宇,温舒阳知道他除了逃跑,别无他法。   “教主,你先走,我们断后。”   两个长老也知道对方的实力,一点儿也不敢掉以轻心。   我先走,我往哪儿走啊!   温舒阳心里泪流满面,憋屈死了,却只能听话的调转马头,往来时的路奔去,希望能迎上秦清儒他们。   后面传来打斗声,温舒阳只知道没命的奔跑,根本都不敢往后看。   可是就这样奔走了一会儿,温舒阳就听到身后传来越来越近的马蹄声,然后一个硬物呼啸而过,不偏不倚的正好砸在他的后脖颈处。   温舒阳在心里哀叹一声,就身子一软,失去知觉的落下了正在奔驰的马背……   当秦清儒带着人去他们会和的地方时,正好迎面碰上当初跟在裴景容身边的两个长老。两个长老一个受了重伤,一个伤的不算重。   “教主呢?”   秦清儒看到他们狼狈的样子的时候,心里就咯噔一下,知道出事儿了。   两个长老飞快的说了事情的经过。秦清儒听罢,气得牙齿差点儿没咬断了。他手里握着的缰绳狠狠的勒进马口里,疼得身下的黑色骏马忍不住昂头嘶鸣……   “无论如何,我们要在天玄门之前救出教主。”   秦清儒的长发随着春风飞扬,表情却是一反平时的儒雅,显得非常冷酷。   艾砺寒虽然可怕,可是裴景容落在他手里暂时并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杨秋宇虽然没背景没实力,武功却不容小觑。而且他对裴景容恨之入骨,如果真的做出什么,也是情理之中。   他真的后悔当初一心软,答应放了杨秋宇。哪怕废了他的武功,也不至于有今天的局面。   秦清儒悄悄地握紧了拳头,心里呼喊着:裴景容,你可不能有事儿,你身上的秘密我还没有全部得知呢。      第二十章:差点儿      温舒阳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到自己变成裴景容后,所有的亲朋好友都在身后追杀他,任他怎么解释都没有人相信他是温舒阳。   他在前面跑,没命的跑,后面的人还是甩不掉,一直追。温舒阳突然看到前面有一条河,河水是黑色的,像是一个黑洞洞的怪物张着血盆大口,要把人吞噬了一般。但是当温舒阳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跳进去了……黑色的河水浸湿他裤管,然后一点点儿往上蔓延……   温舒阳吓得浑身大汗,真的感觉下身很凉,然后猛然从梦魇中惊醒,看到自己的下身贴着一把锋利的小刀。   拿着刀的人正是杨秋宇。   “你要干什么?”   温舒阳吓得大叫出声,这才发现自己的下半身赤裸裸的,裤子已经被人拽掉了,杨秋宇手中的那把闪着寒光的小刀正贴着自己的大腿内侧。   “干什么?”杨秋宇冷笑一声,说:“当然是回报你这两年的‘恩德’。”   “反正裴景容你留着这玩意儿也没用,你不是只喜欢让男人干后面的吗?”杨秋宇贴近了他说道。   “别,别,你听我说……”   温舒阳看着杨秋宇一点儿一点儿逼近,那刀一不小心就能伤到温小弟,他一下子就慌了,大声的喊道:“秋宇啊,我是舒阳啊!”   杨秋宇果然停下了动作,只是这是脸上连嘲讽的笑容都没有了,他冷冷的看着裴景容,厉声说道:“裴景容,我看你现在就想死。”   “秋宇,我真的是舒阳啊,我听我说,我三个月前死了,不知道怎么又在裴景容的身体里活了。”温舒阳焦急的说道。   “你当我是傻瓜吗?”杨秋宇眼神冰冷的看着他,听到他提起那个人,恨不得一刀划破他的喉管。   “真的,真的,秋宇你要相信我,我是你的要兄弟舒阳啊。”温舒阳急得冷汗都淌下来了。   “我们当年不打不相识,后来成了好兄弟,还一起抓到过江洋大盗孙子绪呢……”   杨秋宇终于把放在裴景容身上的刀拿开,冷冷的说道:“你说的这些,在江湖上一打听就知道了。”   “啊?”温舒阳说:“你怎么就不相信呢,如果是裴景容,他能放了你吗?”   杨秋宇眼睛深沉,冷哼一声道:“我哪里知道你又打的什么坏主意!”   “要不你问我,我们在一起的事儿,什么都行。”温舒阳没招了,急切的说道。   杨秋宇沉吟一下,说:“那你说说,我们我那次在天玄门离开时,我跟温舒阳说了什么?”   温舒阳一下子愣住了,然后拧着眉头,突然说道:“丫的,那次你无缘无故生气了,什么都没跟我说就跑了,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生哪门子的鸟气呢!”   这下轮到杨秋宇愣住了,他脸上的表情不是震惊能够形容的,然后他又问了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温舒阳都飞快的答了,而且准确无误。除非是亲自经历过,否则没有人能把被人的经历说的这样快而准。   “你真的是……舒阳?”杨秋宇惊疑不定,可是就连两人最隐秘的事儿这人都知道,杨秋宇不知道怎么不信。   “真的啊,秋宇,你怎么就不信呢!”温舒阳炸毛了,光着下身坐在床上,用手揪着头发。   “可是,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杨秋宇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阴阳怪气,这时的口气有点儿发虚的问道。   “我去了趟万尸岛……”   “万尸岛?”杨秋宇的声音猛然提高:“你去送死吗?”   “嗨,还真死了,要不然也不能变成这样啊!”温舒阳苦笑着说道。   杨秋宇看着他无奈的表情,心里像是一下子明白了什么,轻声说道:“又是为了你那个师弟?”   温舒阳迟疑了一下,沮丧的点点头。   “你可真行,为了艾砺寒,怕是这天下间没有你不敢做的事了吧。”   杨秋宇突然变得眼神冰冷,嘲讽的说道。不过低着头的温舒阳可没听出他话语中的醋意,摆摆手说道:“不说了,还没跟你抱歉呢,你被裴景容那个混蛋暗算了,我居然不知道。”   “你心里除了艾砺寒,哪还会有别人!”杨秋宇嘴角勾起,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弧度。   “我……”温舒阳被说的脸色通红,不知道该怎么辩解。兄弟出事儿了,他两年后才知道,这事儿确实是他做的不仗义。   “算了……”杨秋宇突然笑笑,嘴角带着一丝别人察觉不到的悲伤,伪装轻松地说道:“我还不知道你吗!”   “要不你插我一刀吧,别忘要害插,解解气!”   这话倒是温舒阳会说的。杨秋宇摇摇头。   要说别人不能这么容易相信发生在温舒阳身上匪夷所思的事儿也不奇怪。可是杨秋宇是什么人,小家小户杀出来的,从小师从山西一鬼,跟着师傅天南海北的走,虽然连个扎根的地方也没有,却比起旁人来见多识广,尤其是这些神鬼之事。再说温舒阳所说的话,动作神态,他自然能辨认的出,也由不得他不信。   “你也别闹心了,裴景容他作恶多端,而你福大命大命不该绝,这种借尸还魂的事儿以前也发生过,你就当成老天送给你的礼物吧。”杨秋宇看温舒阳一脸纠结,安慰道。   “可是偏偏还魂到裴景容这个魔头身上,我宁可投身个残废也不愿意投到他身上!”温舒阳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倾诉的人,眼眶激动地都有些红,狠狠的砸了自己大腿一下,顿时疼得他哀嚎出声。   温舒阳这一下下了狠手,砸在裴景容这个身体上,疼的却是他。杨秋宇飞快的按住他的手,说:“行了,拿自己出什么气啊!”   “也不错了,裴景容至少长得不错……”杨秋宇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屁!”温舒阳一提到这个就来气,横眉立目的说道:“这么个男不男女不女的,我出门现在都不敢抬头,太他妈丢人了。”   杨秋宇听了他的话,倒是抬头打量起他来。别说,以前看裴景容时,他是咋看咋恶心,恨不得把这张脸划花了。可是如今知道这里面住着的灵魂是温舒阳,加上他生动熟悉的神态,杨秋宇就觉得顺眼不少,那精致的眉眼长得倒真是一副妖孽样。   不过这话他当然不敢说,只是低声咳嗽两下,来掩饰他一时的分神。   “唉,我说你倒是把我的裤子还我啊,我就这么曝露着,也不好啊。”温舒阳大咧咧的说道,还伸手碰了一下自己静卧的小鸟。   杨秋宇的眼睛顺着温舒阳雪白纤长的大腿,一路向上,脑海中居然不受控制的回想起了当年把裴景容这具身体压在身下时的感觉,顿时身体一片火热……      第二十一章:心思      杨秋宇把一条裤子隔空扔到床上,然后转过身去背对着光裸的那人。   “唉,我说你怎么了,我又不怕你看,你这么生分干嘛啊?”温舒阳这个二货忍不住嘴贱的说道。   “裴景容的身子我压了两年,你要是不想出事儿,就别那么多废话。”杨秋宇背对着他,声音压抑的说道。   “我靠,不是吧,你个禽兽,裴景容这个身体你看着还能硬?”温舒阳惊讶的说道,同时一手飞快的把裤子套上。   “现在那可是你的身体。”杨秋宇凉凉的说道,成功的把温舒阳的话给堵了回去。   终于不再是自己一个人背着这个秘密,温舒阳这几个月来头一次这样惬意,心情舒畅,也就变得能吃能喝的。   杨秋宇那天居然又把他带回了城里,他们现在在一个城西不起眼的小客栈里。这样的小客栈,全城有几十个,倒是不会引人注意。   那天杨秋宇出去,回来的时候说封城了,天玄门在全城搜捕一个人。   “……他们要找的,估计是伪装成我的那个人。”温舒阳盘膝坐在床上练习内功心法,却是一点儿进展也没有。   “不,他们确实在找你。”杨秋宇打破温舒阳的幻想,终于问出了心中的不解:“你为什么没跟艾砺寒承认你是温舒阳,还让他这么满江湖的找你?”   “这个……”温舒阳嘴巴张了又张,脸色涨红,半晌才吭哧出来一句:“唉,别提了。”   杨秋宇看着他苦恼的样子,脸色纠结的表情,确定了心中的想法,眼睛大睁的问道:“艾砺寒告诉你他对你的感情了?”   “你怎么知道?”温舒阳猛然抬起头,吃惊的问道。   “早就知道,唯一不知道的恐怕就是你自己了。”杨秋宇嘲讽的勾起一抹笑容,顿了顿,有些迟疑的说道:“那,你不跟他相认,是不打算接受他?”   “接受个屁!”温舒阳脸色涨红,激动的说道:“我们师兄弟,怎么可能有那种感情,艾九他,他还是太小了,不懂事儿,才会错误的以为我们之间的感情是爱情。”   “你真的这样认为?”杨秋宇的神情看起来很奇怪。   “当然!”温舒阳斩钉截铁的说:“等艾九碰到他真正喜欢的姑娘,他就明白了。”   杨秋宇拿起桌子上的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觉得艾砺寒虽然出身高贵,得天独厚,是全武林都敬畏的天玄门门主,可是他仍然很可怜,这个他爱了十几年的男人,一点儿也不明白他的心。   不过杨秋宇并不打算点醒这个人,他喝了口茶,像是闲聊似的跟温舒阳搭着话:“那你不接受艾砺寒是因为他是你师弟呢,还是因为他是个男人呢?”   温舒阳沉吟了一下,蹙着好看的眉头问道:“这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杨秋宇压抑心中微微的紧张,耐心的解释道:“如果仅仅因为他是你师弟,那么如果以后也有别的男人喜欢你,你是不是能接受那人?”   “怎么可能!”温舒阳提高了音量,说:“哪有那么多喜欢男人的男人,大多数的男人还是喜欢又软又香的姑娘的。再说了,我一个大老爷们儿,有什么好喜欢的……”   “如果就是有呢?”   温舒阳的眉头越皱越紧,觉得杨秋宇说的事儿根本不可能发生,但是他还是认认真真的思考了,才斟酌着回答:“如果我也喜欢他的话,也许吧……”   杨秋宇一口气松下来,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一向冷峻的脸上表情也柔和了不少,他慢慢的饮着客栈里的廉价茶叶,觉得味道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那你打算怎么办,先躲着艾砺寒?”   “不躲着怎么办?”温舒阳显得非常苦恼,低垂着肩膀,耷拉着脑袋说:“怎么也得等艾九想明白了……”   他要是能明白过来,就不是艾砺寒了。   杨秋宇在心中冷哼道。又想到艾砺寒每次对待除了温舒阳以外的人都是那副要死不活,不可一世,孤高冷情的臭脸,杨秋宇忍不住附和着温舒阳:“那我们就得逃,要不你随我去关外吧?”   “关外?”温舒阳蹙着眉头,维持着刚才那个颓废的姿态说:“可是我还想回家呢,我父亲和弟弟妹妹都惦记着我呢……”   “我们可以先出去,等艾砺寒想通了,过两年再回来。”   杨秋宇说完,见温舒阳半天也没说话,知道不能把他逼急了。万一把他逼急了,他跟艾砺寒坦诚了他就是温舒阳的事实,估计也没有自己的事儿了。所以他斟酌了一下语气,状似无所谓的说道:“你自己再好好考虑一下,我们得先找个地方落脚,客栈太不安全了,估计他们明天就能找到我们。”   武功练得毫无进展,那些有力量的气息流入到身体里,就像是石沉大海般,只要他一停,就一丝也不剩了。温舒阳从来没碰到过这种情况,隐约记得以前师傅提起过,如果有人受的伤太重了,彻底伤了里子,有可能再也练不了功夫了。可是温舒阳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儿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再也练不了武功的事实,给他的打击甚至要比他成了一个人人诛之而后快的魔头还让他惶恐,他有家不能回,有亲人不能相认,顶着裴景容臭名昭着的名头,现在连武功也是个奢望,让他感觉一点儿希望都没有,无措焦躁得不知道该怎么做……   晚上杨秋宇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温舒阳还维持着他走时的那个姿势坐在黑暗中,吓了他一跳,轻声问道:“舒阳,你怎么了?”   温舒阳迷茫的眼神渐渐聚焦,看清杨秋宇后,用手抹了一把脸,迟疑了一下,到底没有说出他的苦楚,不想让他跟着自己忧心,就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笑容来:“没事儿,坐着睡着了。”   杨秋宇见他不想说,也没有逼他,上前把屋里的油灯点着,把手里进屋就提着的一个布袋子扔到了温舒阳的面前,有些不自然的说了句:“试试。”   “这是什么?”温舒阳一边问道,一边从袋子里翻出来一件粉红色的沙料布料,摆弄来摆弄去也没看明白是什么。   “呃,这是裙子……”杨秋宇说这话时,确实有点儿心虚。   “裙子?”温舒阳先像是没听懂一样,轻声重复了一遍,然后几秒钟不到,他两眼带着怒火,不可置信的大声说道:“裙子!”      第二十二章:女装      “你拿裙子让我试?”温舒阳的声音都变调了,不可置信的看着杨秋宇。   杨秋宇沉默了一下,摸摸鼻子,心虚的说道:“全城都在搜捕你,我们一出去肯定引起九阴教的注意,你如果穿上女装,我再给你易容,应该就认不出来了。”   温舒阳被他的一番抢白弄得说不出话来,只用一双水润的大大的桃花眼瞪着他,大有一种他再说一句就与之绝交的气势。   杨秋宇被他看得难受,开口求饶道:“别这样,舒阳,你看裴景容这个身材长相,扮成女人一定不被怀疑,但是如果你实在不愿意,那我扮女人也行……”   杨秋宇身高足有六尺,不说虎背熊腰,也是宽背粗臂,如果真的让他穿成一身粉红出去,估计真的能把人吓死。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体优势,这样说无非是在劝温舒阳妥协。   形势比人强,温舒阳骂骂咧咧咬牙切齿的一边穿,一边威胁道:“杨、秋、宇,要是有一个咱俩之外的人知道这件事儿,我都要扒了你的皮!”   “好!”杨秋宇眼睛发亮的看着温舒阳褪下衣服,露出一身细瓷白玉般的肌肤,还不忘在旁边起誓道:“如果有第三个人知道,我就脱了衣服让你扒皮!”   温舒阳不忿的换上那衣服,一张精致的小脸儿因为各种复杂的情绪泛着淡粉色,让一直盯着他看的杨秋宇不由的看愣了,痴痴地盯着他。   温舒阳一看他那眼神,一下子就怒了,生气的地吼道:“杨秋宇,你什么意思?”   杨秋宇赤裸裸的看女人一样的眼神,倒是让本就心里膈应别扭的温舒阳非常的生气。   “咳、咳。”杨秋宇抬手放在唇边假意的轻咳两声,借以掩饰眼中的慌乱。温舒阳这样子实在是太漂亮了,未施脂粉而唇红齿白,眉眼间的怒火更加使得他像是一朵怒张的花,娇艳而致命。   杨秋宇的心脏强烈的撞击着胸腔,他不敢跟温舒阳明亮的眼神对上,闪躲的说:“我能有什么意思,就是觉得应该没人会发现。”   温舒阳气得够呛。这不是说他长得想女人吗!他无比的怀念自己以前的那个身体,高大俊美,风流倜傥,走到哪里不是后面跟着一群如花少女痴痴地望着。这倒好,现在自己倒成了个如花的女人,还是不伦不类的那种。   本来还怕温舒阳不像女人,结果衣服一换,杨秋宇觉得连易容的必要都没有了,他看起来比女人还漂亮。不过杨秋宇还是意思性的在温舒阳的脸上涂涂抹抹,一副很认真的样子给他弄。他可不敢再惹怒温舒阳。   温舒阳心里憋屈,绷着小脸儿,抿着嘴唇,一整个晚上也没跟杨秋宇说话。   当夜色来临,众人都吃饱喝足的时候,一家小客栈走出来一对儿容貌出众的夫妻,丈夫身材高大,形貌英俊,妻子长得也要比一般的女子高壮些,可是并不突兀难堪,只让人觉得高挑出尘。只是这妻子脸色不是很好,有些蜡黄,白白瞎了一副好皮囊。   这位丈夫一脸怜惜的搀扶着他的妻子。妻子脸色不是很好看,让人觉得不是她身体不舒服,就是这位看着体贴的丈夫把她惹生气了。   这对夫妻当然是杨秋宇和温舒阳扮成的。温舒阳有生以来第一次穿女装,出了门他就开始紧张,心里既是羞愧,又是悲愤,恨不得把旁边扮成丈夫的杨秋宇一掌劈死。   还好杨秋宇一直很严肃,还一边防着温舒阳突然攻击,一路上倒是没出什么岔子。   来找温舒阳的人多了,其中以天玄门和九阴教为主,即使天色暗沉了,街道上也不少他们巡逻的手下。遇到来盘问的,都被杨秋宇像模像样的挡了回去。等到了他们要去的那个小平房的时候,温舒阳也不急着换衣服了,直接往炕上一坐,调侃的说道:“还真没看出来,秋宇倒是挺会睁眼说瞎话的嘛!”   杨秋宇把他从上到下的打量一番,淡淡的说道:“你没看出来的事儿多了。”   “还真是。”温舒阳接过话头,笑嘻嘻的说道:“我也没看出来你当丈夫也挺称职的。”   “那要不要试试,做我媳妇儿,我保证疼你。”杨秋宇眼神深沉的看着他,弯起嘴角,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去!”温舒阳根本没当真,笑骂着:“你还真把我当女人了?我看你是想女人想疯了!”   “谁说媳妇儿一定得是女的?”杨秋宇俊朗的脸上露出一副不赞同的表情,抱着肩膀看着火炕上身着女装的男人。   温舒阳被他说的一愣,一双桃花眼猛然睁大,殷红的嘴巴微微张开,惊讶的说道:“你,你不会也喜欢男人吧?”   杨秋宇看着他漂亮的眉眼,很受蛊惑,轻声缓缓的说道:“是,又怎么样?”   “你真是?”温舒阳陡然提高音量,那表情像是吞了一只苍蝇,让杨秋宇心里很不舒服。   杨秋宇一向是个自尊心极高的人,尤其是在自己所爱的人毫不掩饰的露出这一副吃惊厌弃的表情时,他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寒星一样的眼睛看着温舒阳。   “我没别的意思……”温舒阳看他生气了,马上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表情有些伤人,飞快的解释道:“我只是没想到你也……唉!我以前根本不知道你们……现在一下子身边的人突然都喜欢男的了,我一时有点儿惊讶……”   温舒阳见杨秋宇还是抿着嘴唇,无动于衷的样子,心里有点儿急,脱口而出道:“我真没别的意思,你生什么气啊!你喜欢男人就喜欢呗,反正喜欢的又不是我,我有什么好嫌弃的啊,你还是我的好兄弟嘛!”   杨秋宇被他的一番抢白弄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心里翻江倒海。可是温舒阳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他也不能再跳出来说我喜欢的就是你,你嫌弃我吧!   即使再想告诉这个看着精明机灵,实则连身边人什么心思都看不清的二货事实,杨秋宇不敢。就连跟温舒阳从小到大在一起,感情比自己与他还深的艾砺寒的表白都没有成功,杨秋宇觉得自己现在说了,也只能让这个人远离自己。   可是,他咽不下这口气!   所以杨秋宇看也没去看一眼竭力想表达他们之间深厚的兄弟情意的温舒阳一眼,一甩袖子就出去了。   他决定留温舒阳自己好好的反思一下。      第二十三章 追捕      温舒阳一直在杨秋宇找的小平房呆了三四天,都没敢出去露面,外面查的简直太严了。   温舒阳对着空空如也的四堵四壁,很是憋闷。九阴教这么积极的营救他们教主还说得过去,天玄门跟着凑什么热闹!他以前怎么就没看出他师弟是个这么爱管闲事儿的人呢。   不过杨秋宇做得饭菜倒是非常好吃,每天故意变着法的给温舒阳做好吃的,倒是让他消停不少。   第五天的时候,杨秋宇说城门虽然把守森严,但是也让进出了,只要他们小心,应该能顺利出城。   温舒阳当然是非常同意,他都要憋疯了。   所以这天早晨杨秋宇给他拿来一件灰色女装的时候,温舒阳也就意思意思的反抗下,就妥协的穿上了,还让杨秋宇梳了头,化了妆。出门时已经是一个形貌靓丽的小妇人了。   温舒阳直接上了杨秋宇雇的马车,两人看着随意,其实心里很是紧张。在出城的时候,温舒阳透过车帘看到守城十几个士兵拿着画像挨个人对脸孔,他忍不住有点儿紧张,不知道杨秋宇的易容术行不行。   不一会儿就到了他们。杨秋宇还是那副小市民的谄媚笑容,不动声色的往守卫的手里塞了几块儿碎银,然后伏在守卫耳畔轻声说了句什么,守卫只是掀开车帘,大略的看了一眼温舒阳,就朝着后面大喊一声:“女的,放行!”   杨秋宇跳回马车,朝着守卫一顿点头作揖,驾着马车光明正大的出城了。   刚出城,温舒阳就探出一张小脸儿,说道:“嘿,你可真行!”   杨秋宇专心的驾着马车,闻言笑了笑,开玩笑的回道:“那当然!”   温舒阳看着广袤的天地,感觉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这几天烦闷的心情一扫而空,他遂咧着大嘴傻笑起来,掀开车帘跳到杨秋宇的身边,屁股使劲儿的拱了他一下,把杨秋宇差点儿没挤下马车,还脸大的嚷嚷着:“往那边儿点儿!”   虽然很挤,可是杨秋宇非常乐意跟温舒阳这样腻糊着。他看着温舒阳笑得开心,嘴角也不由自主的跟着上扬,调侃道:“我说你瘦成这样,屁股倒是不小。”   “还说呢!”温舒阳坐姿悠闲地说道:“裴景容这个身体简直太弱了,等到了关外,你一定要天天给我做好吃的,把这个身体养成爷当年那样壮。”   杨秋宇听他说要跟他去关外,心里欣喜若狂,哪有不答应的道理,遂笑着说道:“就怕到时候你胖得连伯父伯母都认不出你了。”   “那倒好了!”温舒阳闲闲的说道:“那九阴教也不用抓着我不放了。”   两人一路上说说笑笑,走了大半个时辰。反正城郊的官道上基本上没什么人,温舒阳也不急着换衣服,就穿着那身女装,摇摇晃晃的跟着杨秋宇一起架着马车。   五月的天里,草长莺飞,路旁一簇簇嫩绿的小草冒出头来,微风吹拂着弱柳,到处都洋溢着一份春天的气息。   温舒阳聊着聊着,就放松的往后仰躺下去,长腿随意的搭在木栏上。   终于逃了!温舒阳忍不住弯起嘴角想到,然后迷迷糊糊的感觉眼皮越来越沉,就要睡着了。   温舒阳都打起了细小的呼噜声,身下的马车陡然一阵急刹,差点儿没把他颠簸下去。   “怎么了?”温舒阳猛然惊醒,拽住一旁驾车的杨秋宇。   “前面。”杨秋宇神色凝重,示意温舒阳看前面。   温舒阳抬头,只见前方十几米远的官道上,伫立着一人一马,高大马背上那人红衣翻飞,气势凌人,只是这样静悄悄的伫立在那儿,已经让人感受到了不可忽视的强大气势。   当他们想要掉头的时候,已经晚了,从旁边林子里跳出来几十个黑衣暗卫,把他们团团围住,只余一条通往艾砺寒方向的道路。   林子中顿时呈现一种诡异的死寂,脸虫鸟的叫声也没有了。   杨秋宇脸色暗沉,下颔绷得紧紧的,突然一扬马鞭,马车突然飞驰起来,转眼间已经到了那一人一马面前。   杨秋宇停住马车,看着艾砺寒一张高深莫测的棺材脸,知道要这人先开口简直比登天还难,遂绷着一张脸,率先开口说道。“艾门主,您这是要干什么?”   艾砺寒一双冰做的眼珠先是定定的看了温舒阳半晌,过了很半天才把眼光移向杨秋宇,冷漠的开口:“鬼手刀,留下这个人,你可以自己走。”   这样自傲的话,从艾砺寒嘴里说出来没有一点儿违和感。可是杨秋宇也不好相与的,他冷笑了一声,说道:“我不明白艾门主为什么非要找魔教的教主,如果你是想要万尸岛的具体位置,他可以画给你,你完全不必拖着个没有武功的人去妨碍你找你师兄。”   艾砺寒冷冷的看着对面的两人,寒着声音说道:“那你又为什么跟非要跟着他?”   “我为了什么艾门主你大可不必管,如果你真的想知道万尸岛的位置,我们现在就画给你,然后我们从此桥归桥,路归路。”杨秋宇的眸光一闪,冷静的说道。   艾砺寒冷冷的勾起薄唇,露出他招牌的带着寒气的嘲讽笑容,缓缓的说道:“可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这个人,我也要。”   艾砺寒完全不必说什么一定必须之类的话,其中的语气已经给这个得天独厚的人完全的肯定,好像这世间,只要他要的,就一定为他所拥有。   气氛瞬间有点儿紧绷,温舒阳心里焦急,面上又不敢露出什么,这时终于找到了个能插上话的机会,忍不住委屈的为自己辩解道:“我说艾门主,我可没惹你啊,你怎么就揪着我不放呢?”   温舒阳的声音不大,却也清脆好听,可是这帮人像是完全没听到他说的话一样,其中以艾砺寒最甚,连个眼角的余光都没有施舍给他。温舒阳气结!   杨秋宇缓缓的从后背抽出他的玄铁鬼刀,一言不发的看着对面的艾砺寒,有种誓不妥协的架势。   和他相比,艾砺寒甚至可以说是淡然的,那毫无波澜的眼底能让人感受到他的不屑和强大,他淡淡的说道:“鬼手刀,我看在我师兄的面子上,不杀你!”   杨秋宇在江湖上也是高手中的高手,而且他对艾砺寒心中一直有着很深的敌对感,此时听他这样说,顿时一种是个男人都忍受不了的屈辱涌上胸腔,使得他豁然把刀锋直指艾砺寒,怒声说道:“人我是不会让你们带走的,除非你们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对于温舒阳的朋友们,艾砺寒不得不给他师兄面子,可是天知道,他最讨厌的就是这些占据他和他师兄独处时间的狐朋狗友了。所以既然有人非要找死,他还是很乐意成全的。   杨秋宇的半片衣角留在温舒阳的手里。眨眼间,杨秋宇已经和十几个暗卫对上了。而艾砺寒稳稳的坐在马背上,隔着刀光剑影望向温舒阳,那漆黑如墨的眼睛非常深沉。   温舒阳有些心虚的移开目光,不敢看艾砺寒的眼睛,同时心想杨秋宇真的是太冲动了。别说是他现在武功尽失,就是他武功最好的时候,他们俩也未必是艾九一个人的对手。   刀枪剑戟,难免受伤。温舒阳在杨秋宇手臂第二次受伤的时候,跳下马车,慢慢走到艾砺寒的那边,在艾砺寒的马下面站定,扬声对正打得火热的众人喊道:“行了,别打了,我跟你们走。”   在艾砺寒一摆手的瞬间,十几名暗卫同一时间迅速停手,像是鬼影一般隐没在树林中,不见踪影。   杨秋宇手臂上的血一直滴到黄土上,他看着温舒阳,眼睛猩红,却也非常清楚他们二人的处境。过了半晌,他才哑着声音,非常郑重的说道:“我一定带你去关外。”   艾砺寒锋利的眉尾微不可查的一挑,眼睛瞬时又深沉了几分。   温舒阳心里格外复杂,也没空去想他话里的深意,就慌乱的点点头,很怕两伙人再打起来。   艾砺寒没再给他们废话的机会,一转手,温舒阳已经落入了他的怀抱,他调转马头,转眼间那马蹄便消失在杨秋宇瞪大的眼睛中。      第二十四章 相认      温舒阳还没来得及哀叹自己波折的命运,已经被艾砺寒扔到一个马车里了。这次没有被敲昏了横在马背上,还能在不算颠簸的马车里坐着,温舒阳表示很知足。   马车晃晃悠悠的,也不知道往哪儿去。温舒阳虽然不想被艾砺寒捉住,可是被捉住了,也不是很担心,毕竟这是他朝夕相处十几年的师弟,他寒冰一样的黑脸也一向是对待别人的。实在不行,大不了他就承认自己是温舒阳呗,不怕那小子不乖乖的回到以前听话的样子。   可是不到万不得已,温舒阳是万万不会承认的,他想等艾砺寒对他的感情正常了再说。   不想还好,一想到这事儿他就闹心,怎么这么多年当成亲弟弟一样疼爱的兄弟,居然怀揣着这样不正常的感情呢,更让温舒阳生气的是,他居然都没有发现。如果他早点儿发现,或许就能更早的把艾九这种不正确的情感掰过来也说不定。   想着想着,温舒阳又习惯性的把所有的错误揽到了自己的身上,为他心爱的小师弟辩护。   所以当艾砺寒突然不声不响的掀开门帘进来的时候,温舒阳看向他的目光中不自觉带了一丝歉疚。   艾砺寒和他目光对上的时候,身子不知觉的一僵。   从前的师兄,无论是不是自己的错误,也总是露出这样的表情。   这个马车的车厢简直跟杨秋宇准备逃亡的那个不能比。这个车厢又大又宽敞,靠窗的位置甚至还放了一张小榻。温舒阳就坐在小榻上,表情有些呆呆的看着艾砺寒,那双清澈纯粹的黑色眼睛里,能看到一丝慈悲。   艾砺寒忍着心悸,大步跨了上去,直接坐到了温舒阳对面的长条木板椅上,一双寒冰似的眼珠盯着邵昕棠,深不见底:“你不想跟我说点儿什么吗?”   艾砺寒这样问着。温舒阳心里正憋了一大堆想要规劝他小师弟改邪归正的话,此时听他这么一说,真的有种压抑不住要喷发的感觉。   不过毕竟自己现在的身份是裴景容。这个温舒阳时刻不敢忘了。所以他顿了一下,像是伪装苦恼的说道:“艾门主,你说我也没惹你,你怎么就抓着我不放呢。这我可真的得好好说说你,你堂堂一门的门主,天天没事儿做吗,一直找你师兄?”   “你师兄那么大的人了,要是想见你,自然会出现。要是他真的去了万尸岛出事儿了,相信也一定不会希望你跟着去送死。”   “那他希望我怎么做?”艾砺寒盯着温舒阳的眼睛,声音沙哑中带着蛊惑。   “他一定希望你好好的啊,将来娶妻生子,快乐的生活,也不枉他白白为你死了一遭……”   温舒阳顺嘴就吐露出来了,当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时,艾砺寒已经浑身止不住颤抖,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了。   “我,我只是打个比方……”温舒阳慌乱的做着无谓的辩解。   “师兄……”艾砺寒黑琥珀一样的眼睛盯着他,那其中有着千言万语,到了嘴边,他只略带委屈的说了一句:“你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温舒阳脸色一僵,看着艾砺寒跟往日在人前时的冰冷模样完全不同的神情,委屈中带着倔强,瞬间就让温舒阳想起了艾砺寒小时候跟在他身后喊他师兄时的场景,让他的心里马上软成一片,好像自己当真做了十恶不赦的坏事儿,对不起一直对他诚心以待的小师弟一样。   “我……”温舒阳避开那双能把他吞噬掉的黑色瞳眸,无措的说道:“我不是你师兄……”   这样拙劣的掩饰说出来,就跟温舒阳亲口承认了是一个效果。   温舒阳本就不会演戏,一直活得坦荡荡,如今又是心怀愧疚,又是心绪不宁的,被逼问了,一点儿反抗的能力也没有。   “师兄!”   不过显然这里最激动的就是艾砺寒了,他猛然伸手把对面的人扯进自己的怀里,紧紧的箍住。这个顶天立地,江湖上人人敬畏的一届门主,甚至身体都有些颤抖了,就这样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现在怀里这个男人的面前。   “唉……”温舒阳轻轻的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紧紧地贴着艾砺寒尽是火热的肌肤,那宽阔胸膛下猛烈地心跳声一下一下敲击着他的心脏。   算了,这样折磨他最疼爱的小师弟又是何苦呢!既然他用错了心思,自己作为师兄的,应该帮助他改正,这样一味的逃避,又能帮助他什么呢?   温舒阳想通了,就也伸出手去,从后面攀上艾砺寒的肩膀,轻轻地安慰似的拍了两下。两人这样相拥着抱了一会儿,温舒阳渐渐尴尬起来,他真的不适合这样直白的感情流露,遂有些害羞的推了推艾砺寒,无奈的轻声说道:“你都要把我的腰勒断了。”   可是艾砺寒高大的身躯如山一样,哪是他现在这细胳膊细腿的能搬动分毫的。艾砺寒不但没有松手,反而搂得更紧了,喃喃着在温舒阳的耳畔一遍又一遍的说:“师兄,师兄,你真的是我师兄……”   “好了……”温舒阳被他这样脆弱如孩童般的样子弄得心里难受,眼睛都有点儿酸涩了,不善于表达的他真能无助的轻轻拍拍艾砺寒宽阔的肩膀。   两人不知道抱了多久,马车一直在路上颠簸着行驶,直到停下来,一个年轻的男人声音在外面恭敬的轻声唤着:“门主,别院到了。”   艾砺寒过了很久才从温舒阳身上抬起头,那双利眼居然泛着红。   两人目光相对,温舒阳被他火热的目光看得有些恼羞成怒,低声冲他吼道:“看什么看,还不下车!”   艾砺寒一点儿也没有生气,听他这样外强中干的叫嚷,眼底甚至浮上了一层欢喜。   在温舒阳还没有反应过来时,艾砺寒已经俯身上前在他细白的脸蛋儿上“吧嗒”亲了一口。   温舒阳彻底惊呆了,这是什么情况?   “师兄,你再也别想从我身边逃开了!”艾砺寒眸色像是染上了一层雾气,他缓慢而不容置疑的说着,像是宣布誓言一样。   即使知道了艾砺寒对自己有别样的心思,可是温舒阳心底还是不能扭曲艾砺寒在他心中小师弟一样的形象。如今他这样强势的一吻一誓,彻底把他震在了当场。连是该大声的骂他一顿,还是好气的循循善诱都不知道了。   温舒阳伸手摸着刚刚被偷袭的脸颊……   他,怎么敢这样……   艾砺寒看着温舒阳呆愣的张着殷红的小嘴儿,一张精致的小脸儿瓷白细嫩,漂亮得不能想象,然后露出他师兄惯常的傻傻的样子,勾得他简直心神一阵恍惚,恨不得当场扑过去把他拆吃入腹……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就相认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惊喜的赶脚……      第二十五章 确认      温舒阳跟他进了别院,感觉很不好意思。虽然他现在是裴景容的身体,这里除了艾砺寒没有人知道他是谁。可是这些艾砺寒的手下,他都脸熟。这样穿着女装大喇喇的走进来,让他不自觉的低着头走路。   “小心!”   艾砺寒在他跨过门槛的时候,伸手拽住了他,然后就一直没有松开,那火热的掌心烫得温舒阳心里直跳,却怎么也甩不开。   就要被牵着直接进了前屋的厅堂,艾砺寒俯身在温舒阳的耳畔轻声的说了句:“饿了吧?我让他们做你喜欢吃的菜。”   温舒阳被他强制的拉着,脸色有些黑,咬着牙低声说道:“你能不能先让我换衣服!”他的老脸都丢尽了。   “衣服?”艾砺寒做出了一个夸张的表情,然后声音有些冷淡的说道:“我还以为师兄你就喜欢女装呢!”   “我疯了吗?”温舒阳怒睁着桃花眼。   “为了逃离我,您付出的代价也是真大啊!”艾砺寒的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嘲讽的弧度,只是眼底却有着别人不易察觉的背上。一想到温舒阳为了逃开他,甚至不惜换上了女装跟别人扮成夫妻,他就恨得牙痒痒的,直想让那个人永远的消失在世界上。   温舒阳被他噎了一下,更加恼羞成怒,低声吼道:“要不是你……,我能逃吗?”   “我怎么了?”艾砺寒一双眼睛坦荡荡的看着温舒阳,一点儿心虚的意思也没有,理直气壮的说道:“我不就是喜欢你吗?这还有错?”   “这还没错?”温舒阳忍不住提高音量,然后余光扫到门口站着的下人,忍气吞声的说了句:“我先不跟你讨论这个问题,我先去换衣服。”   还好艾砺寒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只是一双眼睛看着他,像是在说着他的坚定。   卧室里,温舒阳正在气闷的换上一身正常的男装。艾砺寒被他毫不留情的关在了门外。   艾砺寒听着屋子里面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的声音,觉得自己几个月来的惶恐不安,焦躁绝望都一点点的消失了。他的师兄,终于又回到他身边了。   大约四个月前,温舒阳从天玄门出走,说要去办一件事儿,很重要而且必须他自己去。答应了不到一个月一定回来,艾砺寒这才冷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放他走。谁也没想到,这一走就是一个多月,当艾砺寒着手派人去找的时候,温舒阳已经在整个江湖上彻底消失了。   直到他找到温家堡,温炳来垂泪告诉他不用找了,温舒阳已死的时候,他都不能真正理解他师兄从他生命中消失了这样的事儿。   他们在一起十几年,在圣谷的时候一起练武,一起长大,后来学成之后,也没有像跟其他的师兄弟们一样分开,他们还是一年之中有大半年凑在一起。感情好得让很多人羡慕。   可是,就是一个仿佛昨天还对自己笑得傻兮兮的,他放在内心最深处,连碰都不敢碰一下的师兄,说死了就死了?他不信,打死他也不信。   他从温家堡出来,派出了天玄门所有的暗卫,才查出温舒阳在离开天玄门后,居然去了永州的广济寺。   广济寺不是当时武林中最有名望的寺庙,但是里面却住着一个最有名望的老道,法号无量。传说无量大师已经年过百岁,是跟他们的师父在武林中齐名得道前辈。只是这无量大师德高望重,却是从不在江湖中走动,甚至很少见江湖中人。只是寡淡的修着他的佛祖。所以艾砺寒见到无量大师的面后,已经是三个月后了。   那个无量大师年过百岁,却是鹤发童颜,见到他的时候,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多怪癖性格,直接就说告诉了他温舒阳的下落。只是艾砺寒万万没有想到,他师兄居然去了人人闻之变色、有去无回的万尸岛。还是为了他而去……   当时那个老道只留下一句‘一切皆有因果’。气得艾砺寒差点儿没发疯烧了那广济寺。只因为敬重他与他们师父七贤圣人是老友,才咽下这口气。可是万尸岛的位置,江湖中早已无人知晓,即便是他想要找他师兄,也得先找到知道万尸岛位置的人。所以他才找上了裴景容。   抓住裴景容后,艾砺寒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从内部消息得知裴景容武功尽失,性情大变,也就没有多加注意,一颗心只是紧缩着念着他师兄。可是裴景容性情大变不奇怪,奇怪的是他给艾砺寒的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可是怎么可能呢,他的师兄是独一无二的。   那是这个世界上他最爱的人,不经意的小动作,改不掉的习惯,掩饰也掩饰不住的神态,分明是他师兄的。可是,这怎么可能呢?艾砺寒无法相信。   在那之前,他虽然从心底里不信,却也开始怀疑了。直到那一天,在温晓兰的婚礼上,温舒阳的亲笔书信从天而降,彻底打乱了艾砺寒的所有心神,他连想都没想,就追着九阴教故意派出的那伪装成温舒阳的人去了。这样拙劣的陷阱,只有艾砺寒彻底乱了的时候才能跳进去。可是温舒阳是他的死穴,一戳即中,他不能不跳。   等发现这一切是个圈套的时候,他赶回山庄,原本昆仑派送出的那张贺词已经在桌子底下找到。他捏着两张贺词,心里突然有一种可怕的设想。   如果他师兄当时就在场,如果温舒阳一直就在他身边……   他想起裴景容每次不经意流露出的熟悉的一切,想到自己的爱马居然让陌生人骑在身上而毫无反应,想到今天别人敬酒时裴景容突然伸手袭向他的下边……   除非这个人就是裴景容,否则没有人能这么逼真的做到这其中每一项……   艾砺寒表面依然冷酷,心却彻底的乱了。得知裴景容最终被杨秋宇劫走的时候,他就知道他离真相不远了。   果然,温舒阳和杨秋宇和睦相处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艾砺寒在那一刻就确定了。   裴景容就是他师兄!      第二十六章 亲吻      艾砺寒靠在墙上,没有人知道,这个江湖中一直被人仰视的神仙一般的人物此刻是怎样的庆幸。他的师兄,他的爱人,终于又回到他身边了……不管是哪种方式,他都深深的感激上苍。因为,他真的不能想象,没有了温舒阳,他要怎么活下去……   这一次,师兄你再也别想离开我身边了。这样整日心痛担忧的日子太难过了。从今以后,就是死,我也要跟你死在一起……   温舒阳从里面推开门走出来,青色衣衫衬得整个人修长如玉,一双桃花眼微微向上挑着,五官精致的像是个瓷娃娃。   可是,太妖媚了……   艾砺寒皱了皱眉头,觉得他师兄还是以前好看。裴景容的身子真的把他师兄给糟蹋了。   “怎么了?哪儿不对?”温舒阳一看他皱眉,马上问道,这几天穿女装穿得他有点儿神经兮兮的。   “没事儿。”艾砺寒轻轻蹙着剑眉,勉强说道:“还有些看不惯你现在的样子。”   温舒阳松了一口气,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从艾砺寒身边走过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痞痞的说道:“习惯就好,你师兄精神的高大会盖过这一身妖气的。”   妖气?   艾砺寒觉得形容的很恰当。真好,他的师兄回来了……   美美的吃上一顿饱饭,桌子上全是他爱吃的菜。可能是心里的事儿终于放下了,心宽体胖这样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他足足吃了三大碗的米饭。看得一旁的艾砺寒直皱眉头,既怀疑杨秋宇把他师兄饿到了,又担心他晚上吃多了睡不着。   温舒阳吃完饭就回屋睡觉去了。艾九是个倔性子,他必须得休息好,养足精神才有可能说服他。所以,那些糟心的事儿,都留在明天吧。   门在眼前被关上。天知道艾砺寒多想冲进去抱着温舒阳一起睡。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他一刻也不想离开他。   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一个人能使得艾砺寒奋不顾身,那一定是他的师兄温舒阳;同样的,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一个人能使得艾砺寒停止脚步,那这个人也一定是温舒阳。   整整爱了十几年,遮掩了十几年。因为太害怕失去,所以连在他面前承认自己的感情的勇气都没有。曾经为了这个人的笑脸,艾砺寒控制着自己心中的魔物,告诉自己不能伤害他,不能妨碍他的幸福,甚至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的爱。   心中压抑着狂炽的爱,藏着要把人吞噬的嫉妒……可是这些,只要看到那人的一个笑,好像就什么都能忍受,好像就什么都值得。那时他的幸福如此简单,只希望这个男人能一直对自己温柔的、有些傻傻的笑,就算最终他跟除了自己以外的人在一起,自己也只要他幸福就好。   可是经历了一次失去,艾砺寒才真正的看透自己的心。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他再也不能忍受失去这个男人的可能,他要紧紧的抱着他,让他知道自己有多爱他,分分钟也不跟他分开,让他只能在自己的怀里绽放……   脑海中闪现温舒阳刚刚眼睛里的红血丝,迟疑了一下,艾砺寒就转身进了隔壁自己的房间。   师兄,我们来日方长。   却说温舒阳躺在绵软的床铺里,连日来的劳累加上担忧使得他一沾上那床,就舒服的直哼哼。   虽然艾砺寒的问题还没有解决,但是这个小师弟从小到大不说对自己言听计从吧,自己的话对他也是非常有分量的。所以温舒阳对于把艾砺寒掰正过来,还是很有信心的。   之前因为没有武功而整日提心吊胆,现在自己有艾九跟着,免费的保镖一枚,相信江湖中没人敢同时招惹天玄门和九阴教,所以他似乎安全了。温舒阳把脸在雪白的棉被上蹭了蹭,偷偷笑出来。嘴角的弧度还没有褪下,屋子里已经传来细小的呼噜声了。   温舒阳的心好不容易落了地,一觉就睡到了日头正当。   他迷迷糊糊的感觉脸上有什么东西非常痒,伸手挥了一下,又感觉自己的嘴巴像是被什么东西糊住了,让他呼吸都困难了。   黏在一起的眼睛在睡眠中勉强睁开一条缝,然后温舒阳就被眼前的情景彻底吓醒了。   一个人伏在他身上,和他嘴对嘴的亲着。这张放大的脸正是他亲爱的小师弟——艾九。   “啊!”温舒阳一下子跳了起来,伸手使劲儿的去推艾砺寒。   艾砺寒正沉浸在那甜软香糯的粉嫩唇上,猝不及防的被狠狠推了一下,好险没跌坐到地上,还好他身手不是一般的敏捷,颀长的身子像是影子一般往后退了两步,然后稳稳的停下。只是那双利眼中还带着一丝奢靡的陶醉。   温舒阳很快反应过来是怎么一会儿事儿了,一双大大的桃花眼里布满怒气,娇颜也涨着一层薄红。他气得说话都不利索了,伸出一跟纤长如玉的指头,直指向艾砺寒,抖着声音说道:“艾、艾砺寒,你是疯了吧?”   艾砺寒站在远处没有动,红色的舌头露了个边儿,在唇上扫过一圈,像是在回味刚刚的美味,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深不见底,看向温舒阳时像是能把他吃了。   这幅邪恶得如同魔鬼的表情,又带着致命的诱惑。可是显然温舒阳没有被他吸引。   “没疯,亲你一口怎么了?”艾砺寒话说的理直气壮。   “你!”温舒阳指着他的指尖抖得不成样子,他大声吼道:“我是个男人啊,我是你师兄啊!”   “男人怎么了?师兄怎么了?我就是喜欢你,我从小就喜欢你,一定要跟你在一起。”艾砺寒眼睛看着温舒阳,神色坚定而不容置疑,接着说道:“我也希望你是个女人,也就没有那么麻烦了。可是你不是,那我也要你!”   “你,你……”温舒阳听了他大逆不道的一番话,气得一股血冲上脑门儿,他想也没想就说道:“……你不要脸!”   艾砺寒的脸色一沉,嘴角勾起一个略带嘲讽的弧度,冷淡的说道:“我怎么不要脸了?不过恰巧我喜欢的人是个男人而已。”   温舒阳瞪着大大的桃花眼,嘴巴张了又合上,此时还真辩不过平日寡言的艾砺寒。可是都到这份儿上了,示弱就表示自己输了。温舒阳一个想法闪过,就使劲儿的用袖子擦了擦嘴唇,一脸嫌弃的看着艾砺寒说道:“恶心!”   艾砺寒的脸色彻底的沉下来了。“恶心”这两个字真的如一把利剑戳进了他的心里。艾砺寒脸色像是寒冬腊月的冰片,闪着锋利的光芒,他薄唇一抿,轻飘飘的扔出了句:“恶心吗?恶心你也得受着!”   说着,艾砺寒转身甩上门出去了。留下温舒阳独自坐在床上唉声叹气。   话好像有点儿说重了。温舒阳心里不自觉的又被愧疚压得喘不过气来,天知道,他最不愿意伤害的就是艾九了,可是男人和男人……一想到刚刚艾九的那个吻,温舒阳就觉得头皮发麻。倒不是真恶心,只是心里别扭,无论如何也不能想象他跟艾九有一天抱在一起的情景……   所以说重了就说重了吧,至少能让他清醒一些。   温舒阳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靠在床上不想动,不由的伸手摸了摸被艾九亲吻,还让那小子陶醉不已的嘴唇……   丫的,这张嘴巴还是裴景容的呢!   温舒阳想到这儿,打了个冷战,心里这回真恶心的够呛。      第二十七章 回家      在别院好好休息了几天,他们就要回天玄门了。   温舒阳说完就算了,恶心完也就算了,过一会儿照样乐呵呵没心没肺的样子。可是艾砺寒就不同了。他的这个小师弟从小心事就重,还记仇,这都过了三四天了,还是那副冷冰冰的面孔。   因为这个,温舒阳一直没有找到好的时机跟他好好谈谈。本想等着艾砺寒自己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可是温舒阳最先受不了这种令人窒息的气氛,就不耐烦的开口说道:“差不多行了啊,艾九,你这一身寒冰是想把谁冻死啊?”   他们已经在路上了,温舒阳如愿以偿的骑了一匹马,旁边就是寒着脸的艾砺寒。   艾砺寒怕他现在没武功了,一时手松跌下马去,离得他很近。   一行十多人,前面有探路的,后面有殿后的,温舒阳和艾砺寒的马匹在中间,下人都离他们很远。队伍的最后面还有一辆豪华马车,也是为温舒阳准备的,怕他骑马骑累了,随时可以进马车歇息。   艾砺寒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面无表情,一如既往的骑着马往前走。温舒阳看他那样子,真的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要说从小他就拿这个最小的师弟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人家一不高兴,就能几个月不说一句话,拿身边的所有人当空气,那功力还真不是一般人能练得的。温舒阳最怕的就是他这样,所以这时也不免妥协,换了软声软调说道:“艾九,小师弟,你说你师兄我都这么可怜了,莫名其妙成了这个衰人不说,连武功也没了,你怎么也不知道同情同情我啊,这样跟我冷着,也不怕我一时想不开,跟裴景容这个身体同归于尽了。”   明明知道他在扯淡,可是这样绵绵软软带着丝调笑意味的话语还是稍微取悦了艾大门主。艾砺寒表情没怎么变,却终于张开了尊口,用冷冷清清的音调突然说道:“裴景容的九重天不是很厉害吗,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   “我哪知道!”温舒阳一提这个就有气,气愤的说道:“裴景容这个衰神,临到死了也要祸害我一把,给我留了满江湖的朋友,说不定哪天就被人砍了。却把武功弄没了。”   “放心,只要有我在,谁也伤不了你。”艾砺寒声调淡淡的,却给温舒阳吃个颗定心丸,心里更加觉得自己要把他对自己不正常的心思扭正过来,要是不出意外的话,他估计会需要艾九做他的保镖很长很长的时间……   “而且……”温舒阳表情痛苦,秀气的眉峰都堆到了一起,说道:“我这些时日一直在试着重练以前的功夫,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点儿效果也没有,刚感觉到一点儿内息,只要一停下,就全部消散了。”   艾砺寒的眉头也是不可查觉的轻轻皱了一下,只是飞快的没让温舒阳看到,语调平稳的说道:“估计是练得不对,裴景容的九重天有点邪门,是个纯阴的武功,你骤然改了路数,变成纯阳的,也可能不适应。”   温舒阳听他这么说,放心了不少。心想艾九是个武学天才,就是真的练不了以前的功夫,他也定能让自己练别的。   温舒阳的心情好了不少,艾砺寒却有些忧心忡忡。两人怀揣着不同的心思,驾着马慢悠悠的往前走,一时无话。   几次想开口提一下艾九亲他的事儿,温舒阳都又憋回去了。这么美好的气氛,还是先不要破坏了,再等等吧。   天玄门比温家堡更像是温舒阳的家,以前温舒阳一年中有一大半是住在这里的,弄得他老爹总是骂说,他是给天玄门生的。   远远的看着那高大恢弘如宫殿一样矗立在林间的建筑物,温舒阳当真激动起来。可惜的无论是天玄门的各个堂主分堂主,还是老管家,看到温舒阳的时候都没有露出以往亲切的笑容。   老管家得知他就是裴景容的时候,温舒阳感觉那一向慈眉善目的老人眼睛里都在飞刀子。唉,都怪他以前太仇视自己现在这个身体了,这下倒好,当真再没人喜欢自己了。   艾砺寒看温舒阳站在大门口发起呆来,直接过去搂住他的腰往里带。   一旁出来迎接的堂主和下人大张的嘴里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   这真的是他们一向冷若冰霜,从不让人近身的门主吗?   ……不信。   “嘿!”温舒阳正在发呆,直到被他搂着走了好几步,走进了大门了,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人说搂就楼了,遂生气的说道:“我说你还有完没完了?”   温舒阳在他的怀里挣扎了一下,没挣脱,就听艾砺寒又用他那欠扁的冷淡语调问道:“你要在这里跟我拉拉扯扯吗?”   靠!这是谁跟谁拉拉扯扯啊,还有没有天理了!   温舒阳当然蛮不过艾砺寒,理所当然的被拎了进去。   吃完晚饭,借着看他武功的借口,艾砺寒进了温舒阳以往在天玄门的屋子。   温舒阳坐在床上打坐,凝神屏息,专心把气流汇聚成一股,然后融汇于四肢百骸……   “还是不行……”温舒阳泄气的说道,满头大汗的仰躺在床上,感觉全身的劲儿都用完了。   一整个晚上,两人都在研究温舒阳的武功这件事儿,可是一点儿进展都没有。   温舒阳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正看到艾砺寒一张俊脸在自己眼前放大,马上就要贴上来了,使劲儿推了他一把,怒声道:“你干嘛?”   艾砺寒盯着温舒阳额间细密诱人的汗珠,眸色深沉。好想舔上一口。喑哑的声音说道:“别担心,就是你这辈子一点儿武功也没有,我也定能会护你周全,不让你少你一根汗毛。”   “屁!”   艾砺寒说的虽然是好话,可是听在温舒阳的耳朵里怎么觉得带着那么点儿别的味道,这勾起了他一晚上毫无进展积压下的怒气,他怒道:“你当老子是娘们儿呢?老子自己能护着自己!”   艾砺寒也不跟他计较,好脾气的没有反驳。开始动手脱起衣服来。   等艾砺寒都露出那光裸健美的胸膛,温舒阳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什么,飞快的说:“你回你屋脱去,怎么在我屋里就脱了!”   艾砺寒没理他,直接上了床。   “喂、喂、喂!”温舒阳这才变了脸色,为了躲开那具光裸的身子,不得不飞快的往床里面挪动,一边挑着眉毛说道:“你想干什么?”   “睡觉!”艾砺寒长臂一伸,直接把人捞到怀里,凑在黑色芳香的发间深深吸了一口气,陶醉的闭上眼睛。   “艾九,我不跟你闹了,你给我下去!”温舒阳挣了几下,动不了那人丝毫,不觉有些急了。   “你别闹了,快睡吧,我为了找你都好几个月没睡好了。”艾砺寒把头拱到他的颈间,声音中有一丝疲惫。   “那也不行!回你屋睡去。”温舒阳听了虽然有些心疼,还是皱着眉头。   “师兄,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艾砺寒继续哑着声音说道。   那思思绵绵沙哑的声线一直传到温舒阳的心里,像是一阵风吹皱湖面,让他的心也绵软起来。   等他再一看,艾砺寒已经闭上眼睛,呼吸均匀了。   放在他肩膀就要推出去的手猛然停住。   ……算了!温舒阳到底狠不下心再把他弄醒,有些丧气的想以前不知道他对自己感情的时候两人也是这样。就这么睡一宿吧,就一宿……   那张深刻五官的俊脸挨得自己那么近,睡着的男人似乎没有了白天的戾气和冰冷,锋利的五官也显得柔和不少,让温舒阳想起他小时候,那时自己只要一跟别的师兄弟玩儿,这个小肉包子就像是小幽灵一样,只绷着张小脸儿,一言不发的在后面跟着。叫他一起玩儿,他也不吭声,不过来,像是头小倔驴。什么时候温舒阳主动跑过去抱他,他还得耍一会儿小脾气,只是抓着他的手死死的,让人想想就心疼。   窗外各种蝉鸣鸟叫,夜凉如水。   温舒阳在黑暗中轻轻地长长叹了一口气,伸手怜爱的摸了摸艾九宽阔的脑门儿。这个自己一直当成亲弟弟的男人,怎么就能对自己产生那样的感情呢……到底是哪步出错了……   温舒阳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睡着了。   黑暗中,艾砺寒寒星一样的瞳眸倏地睁开了,看着怀里的男人目光柔情似水。把他在自己怀里摆了个舒服的姿势,艾砺寒才在他轻皱的眉宇间印下一吻。   师兄,我只是爱你……      第二十八章 谈谈      一大早晨,阳光把纸窗子照得透亮。温舒阳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感觉腰上像是缠了个东西,整个身子非常的沉重,想动都动不了。缓缓地睁开眼睛,就看到艾九那一张俊脸离自己极近,那双漂亮的黑色眼珠正闪着光彩一动也不动的盯着自己看。   温舒阳的脸一下子就黑了。口气很不好的说道:“一大早的,你看什么呢,怎么没出去练功?”   艾砺寒虽然是个武学天才,但是能有今天的成就,跟他的努力刻苦绝对是分不开的。他每天寅时必要起床练功,三九暑伏亦不耽误。所以温舒阳故此一问。   艾砺寒正看得痴迷,这个漂亮的躯壳里现在住着他最爱的人的灵魂,当真是越看越喜欢,觉得温舒阳变成这样也不错,至少能一下子抱满怀,还有不盈一握的纤腰……骤然被打断,只见晨光里温舒阳的眉眼间带着一丝怒意,更显得朝气蓬勃,勾人心弦。艾砺寒心里满满的幸福充斥其间,顺着自己的心意就对着那人嫣红的唇瓣吻下去,大手握住那人的腰肢,让他挣脱不了。   温舒阳死命的挣扎,在他把舌头伸进自己嘴里的时候,一双美目瞪得溜圆,任那唇舌在自己那儿蹂躏了半天,他才反应过来,狠狠的下口咬去。   艾砺寒吃痛,果然放开了他。只是平日冷酷的俊脸上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邪气,眉梢眼角都是笑意。伸出舌尖儿舔了一下唇角鲜红的血渍,艾砺寒语调难得轻松的说道:“早,师兄!”   早个屁!   温舒阳一看他心情不错的样子心里的小火苗就乱窜,他伸手直接拍到艾砺寒的脸上,把他推开一段儿距离,才憋着气说道:“艾砺寒,你再这样我真的生气了。”   温舒阳心情好的时候通常是“艾九、艾九”叫得极为亲热,有时在外面还会叫他小师弟。只有生气的时候才会直呼他姓名。所以此时艾砺寒看了眼他紧绷的小脸儿,也不想招惹,就乖乖的松开他的腰,恋恋不舍的下床穿衣服。   温舒阳在艾砺寒穿好衣服推门出去后,坐在床上叹了口气,手扶着额头久久没有动作。   早餐都是温舒阳一直在天玄门吃惯的,导致盯着他们吃饭的老管家的眼神很奇怪。   温舒阳放下筷子,看向艾砺寒的眼光有点儿严肃,他说:“我想跟你好好谈谈。”   艾砺寒本想再劝他多吃点儿,此刻听他这么一说,寒星似的眸子中精光一闪,过了几秒种,才淡淡的吩咐旁边伺候着的下人们:“都下去吧!”   下人走路无声地出去带上门。瞬间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两个面对面坐着,相对无言。   温舒阳斟酌了一下语气,率先开口说道:“艾九,我得好好跟你谈谈。”   “谈吧。”艾砺寒身子靠在背后的椅子上,姿势慵懒,有点儿漫不经心的说道。   温舒阳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心里抗拒,却也无法,直接开口说道:“艾九,你我之间是决计不可能的,你还是早点儿明白吧。”   艾砺寒早就料到他不会说什么好话,可是每每听到他这样否决两人的未来,他都不能控制的产生一种怒气,不明白为什么他师兄就这么死脑筋,为什么就不能像自己爱他一样爱自己呢。哪怕他爱自己只有自己对他的十分之一、百分之一……他也是知足的。可是,他偏偏不能让自己如愿……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师兄。”艾砺寒盯着他的眼睛,缓缓的说道:“这件事儿在我看来根本就不是个事儿,我爱你,就是想要跟你在一起,这么简单。”   温舒阳彻底被他这句“我爱你”震撼住,这还是艾砺寒第一次跟他这样直白的袒露心扉。上一次说这样的话时还没有人知道他是温舒阳,他也就能装下去。可是如今,面对他师弟火热的眼神,他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尴尬极了,想要发火又觉得不应该,可是不发火又不对……   过了好半晌,温舒阳才又找回声音,想要冷静的跟他剖析这件事情,粉嫩的脸颊上却泛着一层薄红,他好声好气的规劝道:“哪里简单了?艾九,这不是对的,自古男人和男人之间就不对,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才是正道,才能继承香火。你只是一时鬼迷了心窍,等过段时间想开了就好了,就会觉得现在的一切是多么的可笑。你应该多去认识认识女子,我们可能就是时常在一起,你才会有这种错误的感觉的。”   “我是大人了,你还拿我当小孩子看吗?”艾砺寒的声音有些发冷,他说道:“我认得清自己的感觉,也知道自己此生非你莫属。这永远都不会变。”   艾砺寒说话永远不会拐弯抹角,堵得温舒阳哑口无言。   “你还有理了!”温舒阳感觉怎么也跟他说不通,接连受挫,心里气闷,也有些急了,忍不住提高音量说道:“你知不知道好坏啊,我是为了你好,你要跟一个男人过一辈子,江湖人会怎么看你,你泉下的父母又会怎么伤心……”   “我管其他人作甚!他们愿意怎么看就怎么看,谁敢乱嚼舌头我就灭了他。至于我的父母,他们早早就撇下我去了,我都不记得他们的模样了,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我是二叔养大的,二叔什么事儿也不管我,这事儿也一定不会管。再说了,就是他想管,我也不会妥协的,我只要自己过得好,管其他人怎么看?”艾砺寒冷声说出这一番论断,马上又缓和了语气,深情的看着温舒阳道:“我知道师兄你是为我好,从小就你一个人为我好。如果你想要我好过,就跟我在一起吧,我们就跟从前一样,多好啊!我真的不能爱上别的人,我只爱你,师兄,你就答应我吧!”   “我对你好,可不是为了跟你行那龙阳苟且之事的!”温舒阳气得脱口而出。   艾砺寒面色也是一寒,声音不自觉地带了丝强硬,说道:“反正我对你的心意今天都告诉你了,我是不会变的。”   “那我今天也告诉你,艾砺寒,我是不会对你有那种感情的,这辈子都不会变,你趁早死了这条心,给我找个好人家的姑娘正常结婚生子去。”温舒阳也来了脾气,压不住火的大喊道。   温舒阳的这番话就像是冰钻子钻进艾砺寒的心脏一样,让他疼得整张脸都白了。这个一向温和的人,也能说出这样伤人的话啊,能把这个深深爱他的、铜皮铁骨的男人伤得体无完肤。   永远也不会爱自己吗?永远也不会变吗?   艾砺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觉空气隔得喉管都丝丝拉拉的疼。这个男人不知道除了用强势来掩盖他的脆弱外,还有什么能维护自己的自尊。   猛的站起身子,艾砺寒隔着桌子俯下身去,几乎要贴上温舒阳的脸面了,用冰冷强硬的语调一字一句说道:“那我也告诉你,温舒阳,不管你爱不爱我,我都要定你了,你没有选择权!”   那张熟悉的英俊的脸庞突然变得这样陌生,贴着他的感觉像是要把他拆吃入腹,阴暗的表情比地狱中的魔鬼还有恐怖几分。温舒阳被他身上异常强大的气势所震慑,半晌没发出声音来,只能坐在椅子里一动不动的听他说完。   艾砺寒在他还没有动作之前,已经转身甩袖子离去了。   这场谈话自然没有达到温舒阳预期的效果,情况反而似乎更加恶化了。   一直到下午,温舒阳从进入房间后,就再没有出来,只是神情有些呆呆的坐在他以前常坐的那把靠窗的椅子上一动不动,眉头蹙得很紧。   老管家来请他出去吃饭,一直在外面唤了三四声,温舒阳才像是恍然听到一般,猛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又差点儿没摔倒。腿麻得厉害。   温舒阳在要摔倒时扶了一下桌子,却把桌子上的一个装着凉茶的茶杯扫到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外面的人因为担心他一下午没出屋子,而站在老总管身后的男人听到这一声脆响,想也没想,电光火石间已经破门而入了。   见温舒阳拄着桌子不动的时候,艾砺寒一颗心都提起来了,直接上前搂住他的腰,焦急的问道:“怎么了?”   “没事儿!”温舒阳瞥了一眼放在他腰间的大手,倒是没有发脾气,只是轻轻地推开他,然后淡淡的说道:“脚麻了。”   艾砺寒被不软不硬的推开,也没有生气,一心记挂他的腿,不由分说的把他按回椅子上坐好,伸手就去脱他的鞋。   “你干嘛?”温舒阳大惊,以为他又要动手动脚。   这时候艾砺寒已经把他的鞋脱下来了。低垂的眸子有些受伤,但手只是僵了一下,马上握上套着雪白棉袜的脚掌,摸好穴道用力按了下去。   一下如电击般的疼痛袭遍全身,温舒阳差点儿没哀嚎出声。等温舒阳有力气叫了,脚上已经变得酥酥麻麻,好不舒服。   温舒阳低头看见艾砺寒蹲着身子,手里捧着他的脚,嘴唇紧抿着,刚毅的脸上写满了认真,带着粗茧的手指一下一下精准的按在他的穴位上,力道刚刚好。   “好点儿了吗?”艾砺寒突然抬头,问盯着他看的温舒阳。   “啊,好了!”温舒阳慌乱的抽回脚,也不知道怎么了,心里非常乱,看也不敢看艾砺寒一眼,穿上鞋就就飞快的走了出去。   一直在门口目睹这一切的老管家神色异常,简直不敢相信他刚才见到的一切。眼看着那人快步走去了前厅,他们威武的门主才缓缓的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褶皱,深沉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人的背影……   吃晚饭的时候,温舒阳的脚在桌子底下不时的动一下。他总感刚刚被艾砺寒碰过的脚掌心非常的热,像是要着火了一样。如果是以前,温舒阳一定不会有这种感受,即使艾砺寒做得再露骨一些,粗神经的他也只能拍拍艾九的脑袋,夸他一声知道孝顺师兄了。   可是如今很多事儿说开了,就像是一张窗户纸被捅破了,里面的光景再也不能凭空论断,很多事儿显而易见的暧昧。   两人经过上午的事儿,一时间相对无言,就连旁边伺候着的下人都感受得到屋子里凝滞的气氛,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艾砺寒还好,面上平静无波,脸色甚至要比平日在外面不知道好看了多少倍,这也是因为有温舒阳在身边的原因。他心里打定了主意这辈子就要温舒阳一个人,那就是誓死方休,无论用什么办法,他也会要让这个人属于自己,所以知道也许未来的路途多舛,心里也是踏实的。   相反的,温舒阳一看他老神在在的样子,还有说一不二的倔性子,就觉得头痛,心里简直七上八下,只是一味的低着头扒饭,连头都不敢抬。   艾砺寒见他只知道吃白米饭,就伸手夹了一块儿烧得通红的酱汁排骨放在他的碗里。   温舒阳盯着突然出现在自己碗里的排骨,心里别提有多纠结了。   吃还是不吃?   这一犹豫就过去了一两分钟,对面艾砺寒的脸色在他看不见的角度一点儿一点儿沉下去。下人们都感觉到了他身上散发的寒气,只有温舒阳一个人还浑然未觉。   温舒阳内心无比纠结了一会儿,然后猛然回过神来,觉得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娘们儿了,连他夹的东西都不敢吃了。   温舒阳你简直越活越回去了!   想着,温舒阳夹起那块儿排骨,使劲儿的咬下去,好像带着多大的怨气一样。   别管多大的怨气,艾砺寒见他吃了,神色立马缓了过来,旁边的下人们也都松了一口气,额头上的冷汗也敢伸手擦一擦了。心里都已经认定这是他们门主看重的人,地位怕是不会比常年来做客的温家堡的大公子低,都暗暗的加了个心眼儿,以后对待此人一定要非常恭敬。      第二十九章 去意      晚上的时候,艾砺寒在温舒阳的门口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应该再等几天,等他师兄气消了,再抱着他睡。   结果就这一宿的工夫,就出了变故。   等艾砺寒练完功回屋子的时候,就见温舒阳穿着一身藏青色长袍,长发束在脑后,面如冠玉。旁边的椅子上放着一个灰色的不起眼的小包袱。   艾砺寒感觉自己脑袋里有一根神经崩断了,他慢慢的走过去,正在喝着小米粥的温舒阳抬头看了他一眼,神色非常正常,甚至还和颜悦色的跟他说了句:“饿了,就没等你。洗手了吗?”   “洗了。”艾砺寒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就从嗓子眼儿里面滚出这两个音节来。   温舒阳点点头,示意他坐下,接着吃早饭。一切正常得诡异。   天知道,艾砺寒用了多大的力气才使得自己没有当场爆发出来,问他这个包袱是怎么一回事儿。   温舒阳看似慢条斯理的喝那碗粥,神色如常的去夹菜,其实心里也是凄苦万分,不知道等会儿该怎么开口。   可是,离开好像已经是必须的了。就算他能忍受艾砺寒的骚扰,他也不能天天在他的面前晃荡,最后害了艾砺寒。虽然现在对他来说,没有比天玄门更适合他的地方了,但即使外面再危险,他也不能呆下去了。一大早晨,寅时未到他就醒了,收拾那些他为数不多的东西,就够在路上用就行了。   即使两人吃得再慢,也总有吃完的时候。放下筷子的时候,温舒阳笑着看脸色紧绷的艾砺寒,语气故作轻松的说道:“我得走了。”   “去哪儿?”艾砺寒的语调听不出任何情绪。   “呃,当然是回温家堡,我家里人这许久不见我,怕是都该想念我了。”温舒阳语调生硬的想开个玩笑。   “你不用等到温家堡,就会被裴景容的仇人抓住。”   “怎么会?”温舒阳干笑两声,脸色有些发僵,其实知道他说的很对。   “别走了。”艾砺寒从椅子上站起来,拿起他的包袱直接扔到了外面,蹲到了温舒阳的脚下。   “喂!那是我的包袱!”温舒阳眼看着他费尽力气自己打包的包袱被扔出好远,就要站起来去捡。艾砺寒却在这时按住了他的膝盖,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师兄,我不能让你走。”   艾砺寒身材高大壮硕,以前的温舒阳还能跟他拼一拼,此时坐在椅子上,才跟艾砺寒蹲着一般高。   “你的武功没恢复,你能到哪里去呢!留在这儿我帮你恢复武功。”艾砺寒漆黑的眼睛盯着他,异常真诚的说道:“如果你是因为不想我碰你,我答应你,我尽量不再对你做那些事情。”   温舒阳一直以为艾砺寒是强势的,这件事儿上绝不会妥协。可是此刻他又一副诚恳的样子蹲在自己面前,手搭在自己的膝盖上,很像是一头大型的全科动物。倒是让温舒阳有些不知道怎么好了。   “你是说,你决定改?”温舒阳顿了顿,大睁着眼睛接着问答:“对我的感情?”   艾砺寒的眸光一闪,很快回答道:“我尽量,师兄,但是你也不能让我一下子全改过来,不是吗?我都爱了你这么多年了。”   每次听到他毫不避讳的说出他爱自己的话时,温舒阳都觉得脊梁一阵发麻。此刻看他承认错误的态度非常好,也就问道:“那我不是更应该离你远点儿吗?省得你天天看到我,也不利于忘了我啊!”   “师兄,难道做不成恋人,我们也不能做兄弟吗?难道你想让我彻彻底底的忘了你?我们这十几年的感情也一并抛弃吗?”艾砺寒表情无辜委屈,这一番违心的话说得异常顺口。   温舒阳想了一下,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然后觉得自己刚才那一番想要跟艾砺寒撇清关系的话真的很不厚道,不禁有点儿羞愧,瓷白的小脸儿上飞快的闪现一抹红晕。   艾砺寒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师兄在想什么。这十几年来,他眼睛里只看着他师兄,心里也只装着他师兄,如今这个人一个不经意的动作,一个微小的神态,艾砺寒都能透彻的窥知他的心意。所以看到温舒阳此刻的囧态,马上趁热打铁的说道:“哪能说忘就忘呢,师兄你留下帮我,也许会更好一些。”   温舒阳看着艾砺寒真诚委屈的表情,又心软了。艾九无父无母的,唯一的一个亲人,他二叔还云游在外,几年都不回来一趟。这么个大男孩儿,他不心疼,谁心疼呢!   再说了,艾九平时真的很听他的话,对他更是好得没话说。突然对自己产生了那样的情感,也是自己没有教育好他,这时候又怎么能说走就走,这样撒手不管呢。所以犹豫了不过几秒钟,温舒阳又妥协了。他决定留下来好好的掰正艾九,让他慢慢认识到他对自己的感情只是兄弟情。   “那你自己也要努力啊!”温舒阳爱怜的揉了揉艾九的脑袋,轻声说道。   艾砺寒自然是忙不迭的点头应下,只是这已经长大成人,心思深沉的男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温舒阳折腾了一把,倒是把艾砺寒折腾老实了。至少他再也不敢对温舒阳放肆的说亲就亲,说抱就抱了。   艾砺寒一门心思爱着温舒阳这个人,就是想跟他过一辈子,就是心中再渴望能跟他亲近,也必须要忍住。他有时候想,只要这个人一直在他身边陪着他、对他笑、对他好,还没跟别的男人女人在一起,他就已经很欢喜了。   不过像温舒阳所说的,让他放弃他对他的感情,那简直是天方夜谭。艾砺寒觉得,除非他死了,否则他对温舒阳的爱只会更深,不会改变。   不过温舒阳这个人心思不重,想法简单又心地善良,他相信只要他一直不触动他的底线,温舒阳永远也不会真的跟他计较,所以他必须慢慢来,一点儿一点儿的让温舒阳接受他,离不开他。   艾砺寒十几年来,每日对着自己爱的人,年幼的时候还好,到了发育的时候,甚至只要看着那人,就能浑身火烧一样着起来。艾砺寒不想找别人,这天下间他只想要、也只能要他师兄,可是他求而不得,所以每次只能想着他师兄,自己解决生理上的需求。   长期的压抑非常人所能忍受,幸亏艾砺寒从小习武,心性坚忍。可是饶是这样,经历过一次失去的痛苦,他的忍耐也已经到了极限,想要温舒阳的心都要逼他成魔了。他想把那个男人压在身下,狠狠的占有他,让他变成自己一个人的,让他能感受自己对他的心到底有多么火热。   如果那一天温舒阳拿了包袱执意要走,艾砺寒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么。总之是不可能让他离开自己就对了。可是温舒阳没走,自己又不得不答应他不碰他,这事儿说得容易,心里也明白个中道理,可是真的实施起来,却实属不易。他一个赤条条的血气方刚的男人,每日对着自己奉在心底的人,他真的不知道他能坚持到哪一天。希望那时,师兄已经接受他了……   温舒阳又把包袱放回去,在天玄门当起了大老爷。   老管家不知怎么的,对他日益亲近起来,不像是刚来那几天,虽然他对温舒阳也是恭敬的,却可以轻易看出疏离和冷漠在其中。天玄门的人也听到了一点儿风声,说是九阴教教主被他们门主捉去了。心里就琢磨这个长得妖娆女气,漂亮得不似凡人的男人是不是魔教魔头。可是看他和门主的关系,又觉得不可能。   所以看门主和老管家对此人都奉若上宾,体贴备至,大家都不敢掉以轻心,也不敢乱猜了。   艾九这件事儿,温舒阳急也没有用。他有时候乐观的想,也许艾九哪天一觉醒来,就变正常了呢!所以这事儿需慢慢等,只能等艾九自己想通。   现在就剩下武功最困扰他了,温舒阳起早贪黑的练,都要把天玄门的武功秘籍试了个便,可是依然毫无进展。他都要抓狂了。   艾砺寒在一旁看得心疼,恨不得告诉他别练了,自己能护一辈子。   “休息一下吧,师兄,你这样急于求成会伤身的。”艾砺寒下午的时候推门进来,见温舒阳还在练功,额头上已经淌下汗珠。   温舒阳听到声音,慢慢收功,体内呈蛇形流转的气息,瞬间消失的毫无影踪。他累瘫的趴在床上,心里上更加疲惫。   艾砺寒取过水盆里的布巾,拧干后来到床边,伸手给床上的人擦额头上的汗珠,轻声说道:“别太累了,也许这些路数的武功都不适合你,我前些日子派人在江湖中搜集各个门派的武功,相信总有一种适合的。要是还是不行,我就带着你去找师父、找天下名医。”   “九阴山的疯神医都给我看过,也看不出原因,这世上还有谁比他的医术高吗?”温舒阳连他给自己擦脸都没有注意,闭着眼睛,声音蔫蔫的接着说道:“师父已有四年未现身了,我们又上哪里找他老人家呢?”   “总有办法的。”艾砺寒声音沉沉的,还有一丝沙哑,却难得的让人感到很安心。   “怎么说你也捡回一条命,就是用一身的武功换一条命,你也是划算的,不是吗?”   温舒阳闭着眼睛半天没动,过了好半晌才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正和艾砺寒深邃的黑眼睛对上,不由得一阵心虚,忙转过脸去,说了句:“倒也是。”   艾砺寒倒是没察觉他的不自在,看他心情好点儿了,就转身出去吩咐准备晚膳。      第三十章 桃花酒      夜幕刚刚下沉,老管家命人在庭院里的大榕树下铺了一张桌子,挑了两盏烛火挂在上头,一桌子的好酒好菜。   温舒阳坐在特意准备的铺了兽皮的那张宽大的椅子上,突然想起一件事儿,问道:“艾九,你二叔什么时候回来?”   艾砺寒正要倒酒,听到他的话手一顿,一丝不明显的笑意浮上俊脸,轻快地说道:“怎么?想我二叔的桃花酒了?不用他回来,你想喝,我现在就命人去挖两坛来。”   温舒阳想的本不是这个,但听他一提,想起他二叔酿的桃花酒,馋虫都被勾勒起来,口鼻间已经溢满那清冽醇厚的酒香。不过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的推辞道:“不好吧,我们不问自取,怕是你二叔回来要生气。”   艾砺寒看他皱着小鼻子,眼睛里的挣扎和想要,自己的心情也非常好,就是想宠着他。   “没事儿,就说我喝了。”   温舒阳听了他的话,没出息的没有反驳,一双大眼睛期待的看着他。   酒坛被从地里挖出来,开坛的那一刻醇厚清冽的酒香瞬间肆意到空气中,让人还未碰上一滴,就感觉醉了。   艾砺寒的二叔艾津古也是一奇人,这叔侄俩只差个十一二岁。艾津古年纪轻轻,长相英俊,却偏偏不想个年轻人,从小老成,不爱功名利禄,而是喜欢捣鼓些花花草草,酿酿酒。不过让他在江湖上名声大噪的并不是这些,而是他通古今、明天地,观星象,五行八卦无一不通,从他嘴里说出的话,还没有不准的。因此被江湖人尊称‘仙口’。   想找艾津古的人多了是了,可是就连他唯一的亲人艾砺寒都不得见。早在五年前,艾津古就云游四海,逍遥快活去了,至今未归,只在逢年过节偶尔来一封信报平安。如若不然,真的让人担心。   “我二叔都六年多未归了,我也想知道他在哪儿。”   温舒阳听了这话,心里非常失望,却也无法,心想只得另找方法了。   “换上大碗吧。”艾砺寒知道温舒阳喝酒一向喜欢用碗,大口大口喝得尽兴,就吩咐道。   “不用。”温舒阳连忙阻止,手捧着一个青绿色碧玉酒杯递过去,说道:“这么好的酒,须得慢慢品尝,哪能豪饮,糟蹋了二叔的心血。”   下人把酒倒往他俩人面前的杯子中,倒是一滴也没洒。温舒阳看着莹绿酒杯里的清酒,心里急切得很。   两人拿起酒杯,对着月光,也不说话,对视的眼中默契非常明显,高高兴兴的干了一杯。   自从那次两人谈过后,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相安无事的坐在一起的时候了。气氛这样好,两人心中的感情都很复杂。这段时间,真的经历了太多的事儿了。   下人们都被打发下去了,他们两人的时候,总是不希望有别人在。此刻晚风凉凉的,又喝了桃花酒,虽然没有醉,可是借着这样凉爽的晚风,两人都有些微醺。艾砺寒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沙哑,他轻轻的说道:“师兄,你去万尸岛,其实是为了我吧?”   温舒阳猛的抬头,本就不多的醉意已经醒了一半。一闪而过的惊讶过后,他已经恢复如常,嘴角挂着一抹笑容,嗤笑道:“说什么呢,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那你是为了什么?”艾砺寒咄咄逼问道。   “为了什么……”温舒阳底气不足的怒道:“非要告诉你吗?”   艾砺寒抬起头,借着月色和烛火的微光细细的打量温舒阳,像是要看到他的灵魂深处一样,半晌,直到温舒阳都被他犀利的眼神看得心虚了,艾砺寒才又开口,像是叹了一口气在夜空中,缓慢而低沉的说道:“那师兄,你跟我说说万尸岛吧。”   艾砺寒的话当然不是问他万尸岛的情况,而是问他在万尸岛经历了什么。温舒阳憋了半天,也不愿意正面回来,就敷衍的说道:“就那样呗!有野兽、毒虫,有机关、暗道,不过风景还算不错。”   温舒阳说完自觉有趣的笑了起来,然后半天没见艾砺寒配合,有些尴尬的停止了笑声,兀自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的品饮。   艾砺寒不说话,漆黑的瞳眸已经让人感觉到不悦。温舒阳实在受不了他一直盯着自己看的压抑感觉,就说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一点儿事儿也没有!”   艾砺寒的眼珠夜空还要深邃漆黑,定定的看着对面那个人看似没心没肺喝酒的样子,心里酸酸的疼起来。   他师兄从来都是这样,所有的苦与痛自己一个人扛,对一个人好总是默默地付出,从没想过让人知道,让人感谢,让人报答。心里再苦,也不让人看出来,总是一副傻兮兮的笑容,让人觉得他没心没肺。其实这个人却是最心细。   这样的傻,又这样的好,就是他的师兄啊。   艾砺寒的心里难受,想到他一个人在那个传说只有枯骨的岛上受了怎样的苦,眼睛就有些发酸。虽然广济寺的那个老和尚没有说清楚,艾砺寒也听出了一二。温舒阳此去万尸岛,必然和他有关。   这个人,让他如何不爱……   一晚上,温舒阳都被艾砺寒复杂的眼神盯着,浑身都不自在了。以为他又犯了糊涂,喝了一会儿,就赶忙推脱醉了想睡觉,逃进了屋子。   温舒阳心中有了思量。半年多前,他在万尸岛按着无量大师所说,真的进去了那个传说的地方,却在最后关键的时候没有支撑住。所以说那事儿到底算是成了吗?他还真的不知道,心里隐隐担忧艾九的命劫。本来这件事儿他可以问艾津古的,可是艾津古已是六年未归,他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他,所以这几天就寻思着去趟广济寺,再叨扰一下无量大师。   艾九命劫这事儿,是当年他们的师父七贤圣人告诉他的,这件事儿连艾九自己也不知道。眼看艾九就要到了二十五,所有劫数都不能在破解,他焦急之下才去找了无量大师,厚着脸皮跪在大师院子里两天两夜,无量大师才给他直了一条明路,说是去万尸岛的暗室里,拿取那块上古玉石,方能有希望。不过即使最后他真的见到了那块儿上古玉石,事情也未必能解决,还得看天意。   温舒阳临走前,无量大师还苦口婆心的劝过他。   可是即使这件事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温舒阳也不可能眼看着艾九应了命劫。   如果事情再来一次,他相信他还会如此选择。   基本上,温舒阳只要不离开他,艾砺寒什么都能答应他。   去广济寺的事儿温舒阳只是一提,艾砺寒就爽快的应下了。只需要处理一些天玄门的事儿,几天就能出发。   结果还没等他们出发,九阴教的人倒是找上门了。   艾砺寒为人孤傲惯了,自然不将这些九阴教的爪牙放在眼里,就连秦清儒,他也是看不上的。   听到下人来报,艾砺寒想也没想就让人打发了。幸亏温舒阳当时就在旁边,要不然真的容易酿成江湖上的又一场腥风血雨。   秦越荣看到温舒阳安好的呆在天玄门的时候,一点儿也没有惊讶,很多事情,只要细心观察,再琢磨琢磨,就很容易想的通透。   秦清儒强烈要求单独跟温舒阳说几句话,被艾砺寒冻死人的眼光一扫,说道:“你做梦!”   秦清儒也不说话,只是眼神隐晦的看着站在旁边的温舒阳。果然,艾门主被毫不留情的撵了出去。   温舒阳转过头看他,就见秦清儒嘴角挂着一丝意欲不明的笑容,缓缓的开口:“温公子,好久不见。”   温舒阳桃花眼里异样的神色一闪而过,却没能逃过秦清儒的眼睛。温舒阳还未开口,他就先说到:“温公子,你不用解释什么,我既然今天这样说了,就是有万全的把握。”   温舒阳的嘴巴动了动,半天才从喉咙里面挤出一句:“你想怎么样?”   秦清儒轻轻的摇了摇头,面上还是一片和蔼,说道:“温公子,你不要这样敌视我。我没有恶意。”   “其实之前我们只是身份有所不同,要不然,我觉得我们一定是很好的朋友。”   温舒阳不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还是谨慎的盯着他。秦清儒看他顶着裴景容一张浓艳漂亮的脸蛋儿,一脸严肃的样子,不禁轻笑出声。   秦清儒可以阴笑,可以冷笑,最多的就是假笑。看到他这样发自内心的愉悦的笑的人,这个世上还真没有几个人。   秦清儒没管温舒阳惊讶的表情,就开始兀自说起了九阴教的事儿,最后在艾砺寒不耐烦推门进来的时候,正色说道:“教主我们随时恭候您回去。”   听得艾砺寒一脸黑线,马上把九阴教的人都扫地出门了。      第三十一章 拜访      秦清儒因为还有很多话没来得及说出来,走的时候停在门廊前,一身白衣,风度翩翩,回头看温舒阳的眼神里似乎有很多情绪,弄得艾砺寒一张俊脸寒得都要掉冰碴了。   “教主,教中事务我可以暂时代为打理,只希望教主尽早归还。”秦清儒微微躬身,下垂的长袖被风吹起,整个人飘逸如仙。   “再不滚,都留下来做花肥吧。”艾砺寒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等九阴教的爪牙都走干净了,艾砺寒还没有消火,想起温舒阳以前就跟他说过,九阴教的秦清儒跟别人不一样,是个难得不错的人,就心中一悸,漆黑深沉的眼睛微微眯起,已然起了杀意。   温舒阳心里惦记着艾九命劫的事儿,着急下山。九阴教的人走后的第三天,路上的东西已经都收拾妥当了。   马车颠颠簸簸在官道上行驶了五六天,他们一行人才来到广济寺的山脚下。天色渐晚,,不便这个时候去叨扰私立僧侣,所以他们在山脚下的客站住了一宿,才上山去。   温舒阳做事一向任意惯了,对佛祖却是难得的虔诚。屏退了下人的轿子,非要自己徒步走上去。而艾砺寒虽然心疼他,却也知道他的执拗,只让抬轿子的人在后面不远处跟着,想等他脚累了,随时去歇息。   可是温舒阳是什么人,即使现在武功尽失,体力什么的也是大不如以前,心性还是那个要强的人,咬着牙一声没吭,一直登了四个时辰。到山顶时,小腿肚子都抽筋儿了,腿抖得不成样子。   广济寺斑驳陈旧的寺门被打开,两个小和尚出来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就看为首两个气度不凡的男人立在那里,一个红衣翻飞,气势凌人,相貌英挺。另一个虽然稍显瘦弱,却也是气度不凡,一张绝艳的脸上挂着浅浅淡淡的温柔笑意,看得小和尚不禁一怔。   他们广济寺虽然在惊呼中算是颇有名望,但是佛门重地,一想清静,乍见两个天人之姿的人,又看填满后面不远处跟着的孔武有力的手下,两个小和尚都有些紧张,忙恭敬的上前问明了来意。   “天玄门艾砺寒前来拜访无量大师。”   艾砺寒声音干净清冷,一摆明身份,两个小和尚马上神色大变,看向艾砺寒的眼中变成了深深的敬畏,一人转身跑着去通报。   不一会儿,随着小和尚一起出来的还有广济寺的方丈玄空大师。玄空大师是无量大师的师侄,也是现今一代的寺里方丈。玄空一把白须,身材圆润,面目和蔼,见了艾砺寒谦逊的行了个礼,声音里有着出家人特有的慈悲的感觉:“艾施主,别来无恙。”   艾砺寒也难得的缓和了脸上的冰冷,微微俯身回礼,可是惯于上位者的身份使他很威严。   “大师,我们此次前来,是专程拜访无量大师的。”艾砺寒开门见山直接道明来意。   “可不巧了。”玄空大师圆胖的脸上露出歉意,说道:“师叔于上个月去佛塔闭关,研习佛法去了。”   站在艾砺寒身后的温舒阳情急之下往前迈了一步,有些急切的问道:“那大师什么时候能出关?”   “少说也要一年半载的,也有可能几年。”玄空如实回答,看着温舒阳的面容觉得眼熟,不禁开口问道:“这位施主是?”   艾砺寒眉头一皱,想要伸手拉温舒阳,可是已经晚了,温舒阳已经开口,声调儒雅谦虚的回答道:“晚辈九阴教裴景容,见过玄空大师。”   玄空和他身后站着的几个小沙弥俱是一惊,脸色陡然变了。   艾砺寒不知道裴景容以前是否跟这些少林有过过节,这些和尚虽然分布在不同的地域,可是心齐得很,要是突然发难,也不是好对付的,所以他飞快的把温舒阳拉到了自己身后。   “大师,我如今已不是从前的那个裴景容了。”温舒阳连忙解释道:“佛家不是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我如今一心向善,决心改过前非,还请大师观看我以后的作为。”   玄空白胖的脸上神色变了几变,被他这番话堵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叹了口气,缓缓的说道:“还望施主今天说的是心里真心所想,以后不造杀孽,行善好施,也将是武林一大幸事啊。”   “大师请放心,晚辈这一番绝对会死肺腑之言,也绝对会尽力而为。”温舒阳话说的虔诚,然后对玄空说道:“晚辈还有一事相求,希望无量大师一出关,玄空大师您能派人通传,晚辈找无量大师确有要事。”   玄空的脸色缓和了不少,也不知道温舒阳的话他信了几分,不过总算是又挂上了他温和慈悲的笑容,说道:“如果施主真如所言做事,师叔出关,贫僧一定相告。”   “好。”   艾砺寒他们一行人离开了广济寺。这一次温舒阳没有推辞,乖乖的座上轿子,被一行孔武有力武功高强的大汉抬着健步如飞的下了山。   广济寺的僧众们根本没人识得裴景容,温舒阳坦然承认,又说了那一番话的原因,艾砺寒也隐隐猜透几分,心里不禁心疼。   他在武林中的权势地位武功,都是顶尖的,他不能忍受他爱的人受任何一点儿委屈。他多希望他师兄无忧无虑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能依靠自己啊。   看着躺在马车软榻上,脸上掩不住疲倦的人,艾砺寒俯下身,轻轻的在他耳畔说道:“师兄,你不用管旁人,就是你还是原来的裴景容,我也能护住你。”   浓黑纤长的睫毛轻颤了颤,温舒阳才缓缓的把眼睛真开一条细缝,瞥了他一眼,玩闹的说道:“去!你还想建立第二个魔教吗?”   “那又如何!”艾砺寒半蹲着在他面前,语气狂傲的说道。   “天天尽想这些,你这个魔性子,多亏小时候遇上了师父和我,要不然真的能成为裴景容第二。”温舒阳虽然这样说,心里却觉得很暖。   “我做也是做我自己,他裴景容算个屁!”艾砺寒打从心底里不屑。   “行了,你可消停点儿吧!”温舒阳呵斥他,心里却是真的喜欢艾九狂傲的样子,一点儿也不给人吹嘘的感觉,而是深深的折服在他的气势下。每当这时,温舒阳就有一种骄傲,觉得小时候还需要自己喂饭的孩子,长成了这么让他骄傲的男人。   “去,我要睡了。”温舒阳确实累了,刚才徒步走上山,脚上都起泡了。   感觉身边的人没走,可是眼皮像是用胶水黏在了一起一样,实在睁不开,温舒阳说着话就睡着了,马上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艾砺寒高大的身躯蹲在床边,等床上的人终于睡熟了,他才敢一点儿一点儿露出眼里火热和执拗。   一个吻轻轻地贴上温舒阳嫩红的嘴唇,艾砺寒漆黑的眼珠里各种光芒流转,最终定格成为不顾一切的疯狂。   “师兄,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能变成什么样子……”   无量大师闭关去了,对于温舒阳来说这真的是一个噩耗,他心里着急,也没有办法,整个江湖中,除了无量大师和艾津古,他真的不知道还能找谁,而且这事儿还得瞒着艾九,不能让他发现什么。   艾砺寒倒是难得的轻松,似乎他只要跟温舒阳在一起,他就是轻松愉悦的,一离开温舒阳的身板,他就像是一头焦躁的野兽,找不到依托。   还有一个多月就是一年一度的武林大会,江湖中各帮各派的武林豪杰都将齐聚到缭苍山,比试切磋,选出新一代的武林杰出新秀们。   这样的场合,不仅是小家小户冲出来的年轻人想要崭露头角,一战成名,就连各大名门正派弟子们,也想借着这个机会,在众人面前露个脸,赢得大家的注目。毕竟,江湖这么大,每天都有无数的人怀揣着成名的江湖梦,可是,却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幸成名的,他们的大多数,一辈子都是默默无闻的。   所以每年的武林大会,必定热闹非凡,龙蛇混杂。   温舒阳不像是艾砺寒,他虽然大家出身,却一点儿骄傲的脾性也没有,随和可亲,有大大咧咧的,所以人缘极好,江湖中不管是大门派小门派,都有他的朋友。这些朋友平时都各有各的事儿,不能常聚在一起,趁着武林大会,倒是可以一聚。   温舒阳本来就喜欢热闹的场合,又能和好友们相聚,所以他几乎每一年的武林大会都没有缺席过。   艾砺寒知道他的心意,虽然如今顶着裴景容的身子,仇家多,可是只要有他在,定然也护得了他。就提议两人先各地游玩一下,等要到武林大会再去缭苍山。   温舒阳想也没想就同意了,今年这种情况,他也没指望着能跟老友们说上话,去缭苍山,无非是想借着人多线路广,打听一下艾津古的消息。   艾砺寒自然非常高兴,从前在圣谷的时候,师兄就答应过以后带他游览各大名川山河,四处游玩。后来从学成从圣谷出来,艾砺寒忙着接掌天玄门,一时间各种事务纷繁的压下来,就是想去,也实在是后不开身。温舒阳那时有时候自己一个人背着包裹就走,有时候约上一个两个好友,一起去旅行,落得自然潇洒。却是苦了艾砺寒,让他在家里心心念念,嫉妒那些可以跟在温舒阳身边的人。   如今一尝心愿,艾砺寒兴致高昂,拿来手绘的各地方图纸,指着问温舒阳想去哪儿。   温舒阳这些年,父亲正当壮年,家里娇惯,下面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十岁的弟弟,也是乖巧懂事。没有后顾之忧,他那几年确实玩得很尽兴。扯来图纸,基本上好玩儿的地方他都去过。   所以艾砺寒问他的时候,他看出他师弟明显的不太开心。      第三十二章      艾砺寒因为图纸上几乎所有可去的地方温舒阳都去过,情绪有些低落。   温舒阳漂亮的眉尾一挑,看着图纸说道:“去哪儿都行,跟艾九你去,又是另一种感觉,一定比我当年自己玩时好多了。”   艾砺寒这嘴角悄悄的上弯,被他这句话取悦了。   两人一连玩了二十多天。天玄门的产业弟子遍布天下,他们落脚的地方都有天玄门的人把一切都准备好了,他们只需要在外面玩得尽兴,然后回去舒适的休息就好。   这二十天对艾砺寒来说简直太快了,好像一眨眼的工夫,他和他师兄又重新回到了人群,那些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到达缭苍山的时候,距武林大会已经只有两天的时间了,缭苍山山上山下都是拿着各种兵器的各路武林人士,平日冷情的各大客栈早已经人满为患。想要参加大会比试的人,早在半个多月前就来报名了,一直在这儿等着。   缭苍山地域偏僻,除了武林大会,平日极少有人在这里走动。山上山下的几十家客栈,都等着每年趁这个时候狠捞一笔,就连普通单间也是平日的十来倍。上好的天字房,更是价高的离谱。   这些客栈专门为大门派的德高望重的前辈们留下些许屋子,也是盈利的一种手段,希望有些想要结交这些前辈的年轻后辈们都能住在自己的店里。而有些没钱的、不惜一切来这里参加舞林大会的人,有的甚至住在几十里地以外的农户家里,就因为住不起这昂贵的客栈。   缭苍山脚下最豪华的一间开张没几年客栈,正是天玄门的产业。占据着最好的位置,里面的饭菜要比别家不知道好吃多少倍,小二们也都机灵。价格自然也要比其他店高不少。能入住的,也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或者是各地方的富甲。   艾砺寒和温舒阳甫一踏进客栈,正吃喝吵闹的众人们一下子就停下了,不动声色的打量为首的气度不凡的两人。   马上有人认出了艾砺寒,不禁激动的面色潮红,推着旁边的人让他们赶紧看,那就是天玄门的门主艾砺寒!   温舒阳被盯得有点儿不自在,旁边正伺候别的客人的小二嗖的一下窜了过来,恭恭敬敬的领着他们上楼去了。   一直到消失在众人的火热的目光中,温舒阳才忍不住抱怨道:“唉,我说你怎么总是穿这身红衣服,这也太惹人注目了!”   艾砺寒走在他的左后方,听了他的话,剑眉微微一皱,说道:“不是你说我穿红色最好看,说我以前总是一身黑衣服,像是出丧吗?”   温舒阳的脚步一顿,眼角一抽,有些心虚的摸摸鼻子,说道:“哈,是我说的吗?你穿黑色其实也挺好看的,就是别总板着一张脸就好了。”   两人说着话,已经到了门口,客栈的掌柜这才姗姗来迟的赔罪,说是刚刚去安置一个客人,没有迎接他们。   留给他们住的,自然是上房中的上房,虽然比不上家里住的屋子,可是也要比普通的屋子大个四五倍。床单被褥都是全新的。   “就一间?”温舒阳挑眉问道。   还未等掌柜的回话,艾砺寒就接过去说道:“这时候缭苍山上人太多了,估计还有很多人无处下榻。”   温舒阳半信半疑的将视线转向弓腰站在一旁的掌柜。   “是啊,而且这样的天字房,一间一夜要五十两银子。”掌柜的也是个人精,看着艾砺寒的神色说出这一番话。   自从得知艾砺寒对自己的那份心思后,温舒阳就再不愿意跟他一起睡,遂想了想说道:“那就给我找间普通的房间吧。”   艾砺寒也不跟他辩解,只是站起身来道:“好吧,我去住普通的房间。”   掌柜的有些为难的看着两人。温舒阳好看的眉毛簇在一起,表情有些纠结。艾九明知道他不可能让他去住普通房。   “算了,两人住也不算挤。”温舒阳妥协了。   “如果没有别的事儿了,我就先下去了,有什么事儿,我在随时上来。”掌柜的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然后退下了。   温舒阳把想让他加一张床的话憋了回去,端起小二刚刚端上来的上好的白毫毛尖,轻轻啜了一口。   两人这十几年没少睡一张床,应该问题不大。   温舒阳正在心里琢磨着睡里面安全还是睡外面安全的问题,就听到“咚咚咚”,三声急促的敲门声。   两人对视一眼,都想不明白刚刚落脚,门外的会是谁。   门被打开,只见一个身材颀长,面白如玉的男子拿着一把折扇站在外面,看到前来开门的艾砺寒的时候,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愉悦的笑容,怪声怪调的说道:“果然是你,艾门主!”   来人正是江湖上有名的风流少侠,柳成雪。这个柳成雪是杨柳派的传人,年纪轻轻,已是武林中难得的高手,很有声名。和他武功齐名的,还有一点,就是他的风流史。柳成雪因为生放荡不羁,为人亦正亦邪,也算的上是个颇受争议的人物了。江湖中叫得上名号的美人儿们,很少没有与他传过绯闻的。   温舒阳虽然自认为没有那么正直刻板,却真的与柳成雪这样的人合不来。一看到他嘴角轻浮的笑容就忍不住抽筋,打死也不能明白说柳成雪长得好,气质佳的人是怎么想的,这人明明是从骨子里到外都是流里流气的。   不过这人居然是艾砺寒江湖上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真的很让温舒阳诧异。   艾砺寒背对着温舒阳,是他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还算好声好气的平板的声音问道:“你怎么来了?”   “有热闹有美人儿,我能不来吗?”好在柳成雪也早就习惯了他冰冰冷冷的样子,不甚在意的用手中的折扇拍了一下艾砺寒的胸膛,说道:“怎么都不要请我进去?”   “我们出去聊吧。”艾砺寒皱了皱眉毛,躲开他的折扇,知道此人放荡惯了,也没有计较,转身就要关上门跟他出去。   “怎么,屋里有人?”这下柳成雪诧异了,诧异过后就是浓浓的兴趣,一张白脸急切的往里看,八卦的不成样子。   柳成雪伸手尤为灵活,艾砺寒一时大意,倒是没拦住他,让他转眼间进了屋子。   “真有人,还是个美人儿!”柳成雪看到坐在椅子上,一身云纹青衣、身形修长秀美的男人,并没有一眼就认出此人是谁,只觉得漂亮非凡。心里还在暗暗揣度,艾砺寒这小子看着是个冷淡的家伙,却也是个有品位的。   也就是转瞬的工夫,艾砺寒和温舒阳还没来得及发怒,柳成雪已经神色一变,指着温舒阳瞪大了眼睛:“你,裴景容,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们俩……”柳成雪脸上的震惊就别提了,他来回看了眼两人,最后目光定格在艾砺寒的身上,毫不顾忌温舒阳的感受,直接说道:“艾九,这样的货色,你也要?”   虽然明知道说的不是自己,可是温舒阳心里还是不好受,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苍白,桃花眼怒瞪着突然闯进来的柳成雪,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旁边的艾砺寒可没有这么客气了,本来就不太高兴的脸色已经全黑了,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熟知他的人都能看出来他已经发怒了:“柳成雪,这样的话,别让我听到第二次。”   柳成雪的脸色变了几变,最后不可置信的看着艾砺寒,声音很激动的问道:“艾九,你不至于吧?为了这样的人?”   “出去!”艾砺寒眼神冰冷,两人要不是真的好朋友,他早就拔剑了。   温舒阳嘴巴张了又合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看着柳成雪拂袖而去。艾砺寒“砰”的一声把门摔上。   “你不用这样,他也没有恶意,说的不是我。”温舒阳见艾砺寒脸上的寒霜久久不褪,心里的火气也没了,忍不住出声安慰道。   艾砺寒咬着牙齿说了句:“那也不行,谁说你也不行。”   温舒阳心头一暖,知道他师弟是个倔子。起身为他倒了一杯茶,亲手送到他手里,拍了拍他的肩膀,劝慰道:“柳成雪也是为了你好,别因为我跟他生分了。”   过了半晌,艾砺寒才轻轻的点了一下头,算是缓和过来了。   天字房的床又大又舒适,温舒阳早早的爬到了里面躺好,眼看着艾砺寒一件一件脱衣服,露出精壮漂亮的上身来,心里没由来的一慌,赶紧闭上了眼睛。   感觉旁边的被子被掀开,身边的人躺好后又不动了,温舒阳却有点儿紧张。   “师兄,你睡了吗?”   艾砺寒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他一跳,伪装成被吵醒的样子,温舒阳不悦的说道:“干什么?”   “就是想告诉你不要害怕,你没同意之前,我不会动你的。”艾砺寒的声音在黑暗里显得格外柔和。   “屁!”温舒阳一下子就炸毛了,激动的说道:“我怕你?你那小玩意儿小时候我还是我教你怎么洗的呢!”   艾砺寒什么也没说,突然伸出手抓住温舒阳的手,直接往自己的下身探去。   包在亵裤中的软软的一大坨,在温舒阳柔软的掌心渐渐膨胀起来,那个头真的不是普通的大。   温舒阳半天才反应过来,手触电一样猛的抽回,像是被烫伤了一样在被子上猛劲儿蹭了蹭,气得他口吃都不清了,磕磕绊绊的骂道:“艾砺寒,你、你又疯了吗?”   “我就是想让你看看它小不小。”艾砺寒清冷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委屈。   “靠!小不小关我屁事儿,再跟我整这个,我,我就……”温舒阳憋得脸都红了,怒喝道:“你就给我滚地上睡去!”   “……只是开个玩笑。”过了好一会儿,艾砺寒才声音有点儿虚的回答道。   温舒阳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平静,刚刚被抓着碰触艾九那里的手掌,烫的像是火烧一样,过了很久,他仿佛还能感觉到隔着亵裤,那迅速膨胀起来的大鸟的温度。   温舒阳轻声的地骂了一句什么,翻身背对着艾砺寒,身体紧贴着床里面。   院子里夏蝉的叫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躺在外侧的男人双眼眨也不眨的看着双面的帷帐,半晌,直到听到里侧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他才一翻身,身后就把那个温热的身子裹入怀中,手指迅速的在那人身上点了两处穴位。那人瞬间睡得更加沉了。   急切的贴上那两瓣粉嫩的唇,舌头灵活的伸进去,在里面肆意的横扫。艾砺寒下面也没耽搁,一手顺着纤细柔韧的腰肢向上摸,掐着挺立的肉粒。一手直接扯下那人身上碍事的里裤,褪到脚边,露出光滑细腻的大腿和紧实弹十足的臀瓣,带着粗茧的大手轻微颤抖的抚上那细白的嫩肉,捏住小巧秀气那物在手中肆意把玩了几下。   单单这一会儿的功夫,下身那处已经胀痛的不行。艾砺寒褪下自己的亵裤,挺立的物件立刻弹到了沉睡的那人玉白的肌肤上。   艾砺寒控制不住的低声呻吟出声,接着月光把把那物插进温舒阳紧闭的大推间,迅速的抽插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男人强壮的身躯才不受控制的战栗起来。一大滩白色的液体射在白嫩的大腿上。   艾砺寒软在温舒阳的身上歇息了一小会儿,然后起身开了窗子,取来毛巾把他腿上的白浊擦掉,又把他的裤子穿上。   一切打理妥当,艾砺寒才又爬上床,星亮的眸子满满的都是爱意,搂着那人不舍的在他唇上流连好一会儿,才闭上眼睛。   师兄,得到什么时候,我才能想怎么要你,就怎么要你……      第三十三章      第二天早晨,温舒阳起来的时候,床上已经就剩他自己了。这一觉睡得特别沉,温舒阳有些感觉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一动又感觉大腿内侧也有点儿疼。   奇怪了。   温舒阳刚想脱了裤子看看是不是被什么蚊虫叮咬了,就听到开门声,艾砺寒提着阿泰剑走进来,见他醒了,嘴角挂着一抹非常浅淡的笑容,说道:“感觉你应该醒了,快去洗漱吧,饭菜都准备好了。”   温舒阳的手停在半空中,赶紧爬起来穿衣服。   吃饭的时候,温舒阳看到艾砺寒换了一身袖口绣着金线的暗纹黑衣,依然帅气的一塌糊涂,只是那张完美的脸孔,依然一点儿表情也没有,不过,没有透着寒霜,大家都能从那种机械的俊脸上看出艾大门主心情很好。   他们出完饭就上路了,打算提前一天上山。   江湖上有两人人酷爱鲜红色,也就这两个人能穿出红色真正的气势来。一个是天玄门的艾砺寒,一个是九教的裴景容。   这两个人似乎出入江湖一直都是一身招摇的红色,从未变过。这一点也成了两个人招牌的特点,许多未曾见过两人尊荣的人,都靠这个猜测。   如今艾砺寒和裴景容一人一身黑衣,一人一身青衣,虽然穿得也是气质卓然,尤为突出,可是还真没人敢猜测这两人的身份。就是知道艾砺寒的人,也不能想象他身边面目平和,嘴角总是带着微笑就是臭名昭着的大魔头裴景容。   缭苍山山路陡峭,温舒阳坚持跟艾砺寒一同走。刚走了大约不到一里地,就听到后面远远传来一个干净漂浮的男人声音:“等等我。”   几人停下脚步,艾砺寒的脸色有些寒冷,看到从后面追来的那道白色的身影一闪的功夫,已经停在了他们面前。   柳成雪看着艾砺寒立在巨大的青色石阶上,一身黑衣趁着挡不住的气势,显得非常强大。   “我为昨天的事儿道歉!”柳成雪笑嘻嘻的上前,停在艾砺寒的下面两个石阶处,轻摇着折扇说道:“我打算跟你们一起上山。”   艾砺寒冷冷的扫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转过头,接着往前走。   柳成雪世家公子的样子装不下去了,疾走几步,跟在他们身后说道:“艾九你不会这么小气吧,兄弟我已经道歉了啊!”   艾九在温舒阳脚下一滑,差点儿摔倒的时候及时的扶了他一下,然后手托着他的肩膀,温柔的说了句:“小心点儿。”听得离得很近的柳成雪差点儿没栽倒在石阶下。   “管好你的嘴!”艾砺寒冷冷的说了句,头也没回,算是默认了他跟他们一起走。   柳成雪摸摸鼻子,高高兴兴的跟上。他已经习惯了艾砺寒这样的冷脸,像他刚刚对裴景容那样,才叫不正常呢!   艾砺寒走在温舒阳的身旁,不时的扶他一下,没有人注意到后面的柳成雪深沉的眼神。   下午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缭苍山山顶,此刻山顶上住的人自然都是有名的各路英雄,其中不乏有些见过艾砺寒和裴景容真容的。骤然见到传闻素来不和的江湖两大风云人物走在一起,还是姿势亲密的样子,大家都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睛。   很多人想跟天玄门门主搭讪套近乎,可是对上艾砺寒寒冰一样的脸和记起其人往日的传闻,都不敢上前。倒是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柳成雪,刚一上山,就左右逢源的与昔日跟他暧昧的几个美人儿们纠缠到一起。   没人注意到,客栈角落里一个黑衣带着斗笠的男人,眼睛一直盯着温舒阳他们一行人上了楼梯,才缓缓的收回视线,拿起面前的酒杯轻轻的啜了一口。   “吃饭了,怎么也不叫我?”柳成雪自然熟拉开一张椅子,直接坐在面色微寒的男子身边。   客栈的一间豪华上房里,艾砺寒看着突然打破他们二人世界的不识趣的某人,刚想开口,就感觉桌子下面一双手轻轻抓了一下他的衣角,轻轻的冲他摇了摇头。   艾砺寒抿着嘴唇,瞪了一眼拿起筷子就开动的柳成雪,到底没有说什么。   刚放下筷子,就传来敲门声,一个童子手拿武当掌门的令牌,停在门外恭敬的说道:“艾门主,武当掌门、嵩山掌门、少林寺虚妄大师……邀请您到日晖堂一聚。”   小童说完,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等着,也不走。   这么多掌门一起邀请艾砺寒一个年轻后辈,如果他不去,确实有点儿托大的感觉,让人以为天玄门不把这些声望百年的名门正派放在眼里。所以艾砺寒微微蹙了蹙眉头,对温舒阳嘱咐道:“我去去就回,没有别的事儿,你就先在屋里歇着吧,等我回来再带你出去逛逛。”   本来也没什么好逛的,又走了一上午的山路,温舒阳正想睡一觉,听了他的话,就同意的点点头。   柳成雪也跟在艾砺寒的身后一道走了。   轻轻的带上门,艾砺寒留在门口的看守的天玄门高手不下十人,把整个二楼看得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柳成雪一直跟艾砺寒的身后,刚离开客栈,他就搭着艾砺寒的肩膀,小声的说道:“艾九,我不跟你闹了,正正经经问你,你跟裴景容是来真的?”   艾砺寒拍飞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终于转头给了柳成雪一个正脸,说道:“是真的,又怎么样?”   柳成雪的表情非常怪异,看了眼跟两人保持几步的距离小童和手下,压低声音说道:“艾九,你不会不知道他裴景容是什么人吧?上赶着找男人上的他……”   其实这话柳成雪已经尽量说的好听了,他真正想说的是,‘裴景容就是个贱人,多少男人都上过他,这么一个烂货,你怎么还当个宝儿了?’。   多亏这话他没这么直接的说出来,否则他估计转眼就见到艾砺寒的阿泰剑真身了。饶是这样,艾砺寒仍然霍地停下脚步,冷冷的说道:“柳成雪,你想试试我的剑吗?”   “别、别……”柳成雪被他的气势压得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艾砺寒发起怒来,真的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作为朋友的立场关系你,规劝你。”柳成雪涎着一张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感人又真挚:“你这么突然不声不响的跟裴景容在一起了,我总得关心关心吧,要不然我还以为你被那个妖人下了什么药。”   艾砺寒的脸色缓和了一些,知道柳成雪这个人就是看着轻浮,嘴巴损,确实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就说到:“我跟他的事儿,你别管,以后也不要再说他的不是。”   “行、行。”柳成雪用手中的折扇敲打了几下自己的嘴巴,示意是自己多管闲事儿了,然后又问道:“那你师兄呢?你们不是一向形影不离的吗?”   艾砺寒眼中有什么一闪,然后平静的说道:“他出门办些事情。”   狐疑闪现在柳成雪的脸上,不过他也没有多问,只是叹了口气,说道:“相比之下,虽然你师兄人无趣了点儿,但确实比裴景容好多了,我真不明白你怎么会选他。”   此刻两人已经走到了日晖堂门口,看到艾砺寒回头冷冷的眼神扫向自己,柳成雪连忙紧紧的闭上嘴巴,折扇一直来时的方向,示意自己先走了,然后白影一掠而过,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温舒阳脱了外衣,锲而不舍的运了一会儿功,还是一点儿进展也没有,倒是没有最开始的失望了。累了就倒在床上,想睡上一觉。就听门外不断传来对话声。   声音吵个不停,温舒阳起身披了一件外衣,正想去外面告诉他们小点儿声,就提一个干脆的声音隔着门板清晰的传来:“裴景容,我东西好像掉在屋子里了,你让我进去找找。”   如此拙劣的借口!温舒阳抽了抽嘴角,下床把门打开,就看到柳成雪被天玄门的几个高手拦在门外,伸着脑袋往里面瞧着。看到他,忙说道:“快,他们不让我进去。”   温舒阳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不过从这几天他对自己的态度也知道他是不喜欢自己,此刻这样费尽周折的挑了艾砺寒不在的时候找他,想必也没什么好事儿。   “让他进来吧。”温舒阳有些头疼的对那些脸色跟他们门主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冰冷的高手们说道。   几个天玄门的人犹豫了一下,已经被柳成雪推开身子,闯了进去。   温舒阳听到们在身后被关上,淡淡的说了句:“找什么你就找吧……”   话音未落,突然他被一双强壮的手臂从身后搂住,柳成雪的嘴唇紧贴着他的耳朵,暧昧的说道:“小妖精,什么时候勾搭上了艾砺寒,还装作一副跟我不认识的样子,恩?”   温舒阳的心里大惊,一边伸手去推他,一边惊呼道:“柳成雪你要干什么?”   “跟我装什么装啊?你在床上哭着求我使劲儿干你的时候,可不是这个表情。”柳成雪一脸的下流无耻,伸手已经抚上了温舒阳滑嫩的脸蛋儿。   这一切太突然了,温舒阳一直是个直男,就连艾砺寒说喜欢自己,他也以为是艾九分不清亲情与爱情的缘由,此刻被一个不甚熟悉的男人搂在怀里肆意抚摸,还说着下流无比的话,温舒阳呆愣过后,就是彻头彻尾的愤怒。   虽然没有了武功,可是以前招式路数还都在心里。温舒阳一手抓着柳成雪从前面勾着自己脖子的手,手肘狠狠的往后顶去。   柳成雪本来也就是想要试探一下,不料裴景容反抗的这样不堪一击,而他的表情悲愤的又不像是作伪,不禁想到江湖上的传言,迅速伸出两指探上怀中人的脉搏。   “柳、成、雪,你这个混蛋!”温舒阳手臂被他扭在后面,抬脚就反身朝他的快下踢去。   温舒阳这一脚毫不留情,柳成雪侧身躲过,却踢在了他的膝盖骨上,疼得他差点儿没咬到舌头。不过心里更震惊的是他毫无内息流动的脉搏。   “你真的失了武功?”柳成雪不禁松了手,无比惊讶的问道。   此时外面天玄门的已经听到了响动,冲了进来,直接护在了温舒阳的身前,拿着兵器对着柳成雪。   温舒阳的脸色很不好看。柳成雪还盯着他等着他的答案。   “柳公子的东西已经找到了,送客吧!”温舒阳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恶狠狠的瞪了柳成雪一眼,像是在警告他小心点儿。   柳成雪被“恭恭敬敬”的请了出去,心里还有很多事儿琢磨不透。      第三十四章      再说艾砺寒进了日晖堂。早就坐在里面等候的各个门派的长老装逼的坐着没动,笑得异常假慈悲的问候艾砺寒。   艾砺寒身边没有温舒阳的时候,一向懒得做那些虚假的面子功夫,进屋冲着众人一点儿头,就落座在嵩山派掌门下面的一张空椅子上。   有几个受惯了人敬仰礼待的掌门被艾砺寒目中无人的样子气得不禁吹胡子瞪眼睛,却被旁边别的门派的掌门拉住了,示意他们消消气,不要跟晚辈一般见识。   现在江湖中这些武林世家不少,可是传了这些代,一直安逸受人敬仰,挑选的弟子也多是大家族的小少爷们,几百年传下来,早已不复当年的盛况,无非是靠着门头活得体面罢了。   而天玄门,在十几年前从一个小门派渐渐崛起,到了艾砺寒的手里,更是一跃成为所有人称誉的江湖第一门,甚至可以跟魔教旗鼓相当。在这个靠实力说话的年代,艾砺寒深不可测的武功,更是让人不可小觑。   所以即使艾砺寒这样目中无人,这些道貌岸然,自以为高人一等的老家伙也不敢怎么样。   自古到今,正道人士聚到一起,除了切磋选取武林盟主,恐怕就会死共商怎么讨伐非我族类了。如今江湖上又传言魔教魔头武功尽失的消息,虽然似真似假,可是大家也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   “艾贤侄,如今魔教中人日益猖獗,我们找你前来,正是要共同商议歼灭魔教的大事儿的。”坐在山林旁边的峨眉派掌门人许秀清站起来说道。她也是此刻屋内唯一的女掌门人,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无比赞同看了她一眼,然后目光殷切的转向艾砺寒。   歼灭魔教?   这些人简直是痴人说梦,有这样的想法,也无非是想借着他天玄门的力,再号召一些有实力的小门派去打头,然后他们在后面沽名钓誉,坐享其成。   艾砺寒要是真的认为他们是想为武林谋福利那就是傻得透顶了。他在心里冷哼一声,对着各道期盼的目光清冷的说道:“各位前辈出多少人,我天玄门亦不会少。”   天玄门是何等大门派,门徒遍布天下,哪里是这些老掉牙的门派能够比的。艾砺寒此番话一出,大家都听出了艾砺寒不想参加的意思,其中就坐在他身边的嵩山派掌门人霍地站了起来,指着艾砺寒大声的质问道:“艾门主这样说,莫不是最近传闻与其魔教魔头同进同出的传言是真的?”   艾砺寒非常讨厌别人用手指着自己鼻子的感觉,此刻坐在椅子上漆黑的眸子扫过在座的每个人,然后回到嵩山派掌门脸上,冷冷的说道:“在下确实与裴景容有私交……”   在座一片哗然,好像艾砺寒做了什么天理不容,毁天灭地的恶事儿了一样,那架势恨不能拔剑相对。   艾砺寒看他们焦躁悲愤的脸孔,也不急,深刻俊朗的脸上逐渐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起身潇洒的拍拍衣角,说道:“放心,虽然我和裴景容有私交,但是如果各派要攻打九教,不要忘记通知在下一声,在下一定该出钱出钱、该出力出力。”   艾砺寒说完,根本没等他们反应,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多一秒也不想看这些伪善的面孔。别说是现在温舒阳就在裴景容的身体里,就是以前无恶不作的裴景容真身,要不是惹到了他头上,他还真的懒得管。   一干江湖上有头有脸的门派掌门人这样被一个后辈这般奚落一番,然后留在日晖堂里,其激动愤慨的情绪就别提了。吵吵闹闹,想研讨出个能治理无礼后辈方法,可是一群乌合之众,实在不足为惧。   艾砺寒一路回到下榻的客栈,黑色的云纹长袍随着风飘起,猎猎生风。   听了门口属下的禀报,脸色一沉,也没先找柳成雪算账。   温舒阳正坐在意思上再接再厉的练功,艾砺寒一进屋看到他又是满头大汗的样子,皱了一下眉头,说道:“怎么又练,不是说等找到适合的再练吗?”   “呆着也没意思。”温舒阳收功,笑了笑站起来。   艾砺寒一下子就心怀愧疚了,想到如今师兄没有武功,自己出去他就得一直带着屋子里,心里非常的不好受,闷着声说道:“对不起……”   温舒阳被他说得愣了一下,然后明艳的笑容浮上脸颊,拍了拍艾砺寒的肩膀,说:“傻小子,道什么歉啊!”   艾砺寒看着他师兄惯有的宽容的笑容,心脏都蜷缩成一团了。   “柳成雪干什么了?”艾砺寒突然开口问道。   温舒阳愣了一下,笑容有些发僵的说道:“没什么,虽然的他的人不怎么样……倒是个可以结交的朋友。”   温舒阳又怎么会看不出来柳成雪今天来故意试探,都是为了怕他的好友上当受骗。虽然被他又搂又抱的,但是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吃亏了。   第二天,武林大会就如火如荼的开始了。各路人马都在齐聚到缭苍山的山顶,中央一个搭建的三尺高的平台,就是比试的场地。外围正对着台面的方向,各个门派的掌门或是有名望的人,也都分得一席座位,一大早就端坐着等着。   现今的武林盟主云劳乾上台说了一番振兴武林的废话,又昧着良心一顿赞誉这些蹲着茅坑不拉屎的老不休们,才开始了第一轮赛事。   前今天都是初赛,上去的也都是些武功平平的、没名没姓的小人物,根本没什么看头。   可再无趣,也总比呆在屋里强,所以一大早,温舒阳就同艾砺寒来到了会场,坐在一个视角绝佳又不引人注目的好位子里。艾砺寒虽然对这些后辈们的三脚猫功夫一点儿兴趣也没有,陪在他师兄身边,他也就消消停停,一脸闲适了。   即使两人坐的位置并不显眼,可是两人的出众的样貌和不凡的身份摆在那里,也引来无数的目光。   温舒阳在这里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可是这些昔日的老友都是一脸冰冷的样子,让温舒阳心里很不好受。不过能再一次看到他们好好的生活着,也是老天给他的福分了,他很知足,也就不敢奢望着相认的一天。   温家堡的席位里也来人了,是他秦义亭和温晓兰带着他今年才十岁的小弟温翔,还有温家堡的大弟子温曲宏。远远的,几个温舒阳的故友都过去了把他小弟抱在怀里,狠狠的稀罕了一把。   温舒阳坐在他们的斜对角,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头,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是看神情有些不豫,怕是提到了自己。   “等这场结束,我带你去看看他们。”艾砺寒突然侧过身,贴着温舒阳的耳朵小声说道。   温舒阳点点头,压下心中的酸涩,好不容易移回了目光。   武林大会,秉承着“人人平等、武林和平”的原则,在这里,没有贵贱高低之分,已不允许打架斗殴,拉帮结派。所以魔教中人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儿,大家只能干瞪眼,有仇的,恨得心里发痒,也只能等下了这缭苍山才能行动。   比赛一直进行到日落,午时只停下休息了两刻钟,就马上继续。   温舒阳看了一上午,这帮人拳打脚踢,“哼哼哈哈”喊得声音倒是挺大,就是那拳脚功夫真的是惨不忍睹。到了下午的时候,也就失了兴致。   艾砺寒提议到后山煮酒,烤些野味对饮,温舒阳欣然同意了。   可是酒菜刚布置妥当,掌柜的报告的时候,九教的人居然在这时候出现了。   以秦清儒为首,一行六七个九教教众,见到温舒阳时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齐声喊了一句:“教主洪福齐天,武功盖世!”   温舒阳听到那句“武功盖世”的时候额角抽了抽,声音虚弱的让他们起身。   秦清儒知道温舒阳不爱听些教里繁复的公务,只是给沈全锋和马仲辉的话带到,问他什么时候回去。听得一旁的艾砺寒脸色非常冷酷。   温舒阳支支吾吾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倒让秦清儒听到掌柜的进来传话,想要跟他们一起去吃饭。   “九教已经这么穷了吗?连饭也要左护法出来讨。”艾砺寒冷冷的嘲讽道,他从前就看秦清儒这个小白脸儿不顺眼。   “怎么会?”秦清儒一脸温和的说道:“艾门主可不要这么说,我们教主还在这儿呢,我不过是好久没跟教主同席,倍加想念罢了。”   艾砺寒最看不惯他这种油嘴滑舌,小白脸儿都能说出花的样子,警告的看了他一眼,甩了袖子就走了。   温舒阳哪里会把他拒之门外,秦清儒一直还是挺对他胃口的,人虽然像只狐狸一样油滑,却难得的不坏,让温舒阳一直对他欣赏有加。   席间,秦清儒不时的跟温舒阳谈些九山上的趣事儿,说这些日子马仲辉这个粗汉子怎么被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长老为难,沈全锋又是怎么捉弄总是前来取药的几个堂主……说得温舒阳倒是听得兴致盎然。   艾砺寒本就寡言少语,在有外人的面前更是像一只蚌,除了偶尔说两句极为嘲讽气人的话外,他也不会说什么了。所以在温舒阳听着秦清儒风趣的话笑得开怀时,艾砺寒简直恨不得拿他的阿泰剑在秦清儒的身上戳两刀。   “好久没这么畅快的喝酒了,沈疯子和右护法也是,市场回忆教主临下山那次我们一起饮酒,真是大快人心。”   酒酣饭饱,温舒阳的碟子里还堆着一堆艾砺寒给他烤的鹿肉,听到秦清儒略微感慨的来了这么一句,倒是让他勾起了不少回忆。看向秦清儒的目光也不如最初那样防备了,而是感慨的说了句:“以后有机会,我还会回去跟你们痛饮一番。”   秦清儒笑容浅淡温暖,看着温舒阳的眼睛,柔软的答了一句:“好,那我们都等着教主。”   待到秦清儒依依不舍的告辞之后,艾砺寒整个晚上都黑着一张脸,一声不吭。   温舒阳酒意上头,有些晕乎乎的,也没有多在意,回了屋子直接倒在床上就睡了。   艾砺寒黑着脸看了他半晌,生气的爬上床抱着这个没心没肺的人一阵舔吻,带着粗茧的大手摸遍了那人细腻的肌肤,听到那人不舒服的嘤咛出声,才算出了一口恶气,放开他去洗了毛巾,给睡得满头大汗的人脱去衣物,擦了脸脚。      第三十五章      “寒哥哥!”一个声音糯软的童稚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温舒阳整个身子一震,缓缓的转过头去,就看到他小弟温翔被温曲宏牵着,笑的一脸灿烂的看着他们。   温曲宏作为温炳来的大弟子,很年幼的时候就来到温家堡,跟温舒阳差不多年纪。温舒阳自幼就是个随意豁达的子,虽然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圣谷习武,却也一年半载的能回来一趟,两人自然关系不错。   虽然艾砺寒总来温家堡做客,温曲宏跟他碰面的机会也不少,可是艾砺寒的身上就是有一种天之骄子,旁人不可侵犯的感觉,让人不由自主的仰视,不敢过于亲近。不过这也是确实,艾砺寒活了这么大,好像唯一与他最亲近的就是这个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师兄。就连他的那些朋友,像是柳成雪,也都很难有好脸色。温曲宏跟他自然不亲厚,甚至有些抵触艾砺寒身上太过锐利的气势。   可是温翔隔着大老远就张嘴叫了人家,温曲宏即使在不愿意,也只能任温翔拽着他往艾砺寒身边去。   温舒阳正盯着他小弟看得入神。这个小家伙最近长高了不少,白白胖胖跟个肉包子似的,笑脸儿嫩的能掐出水来。   温舒阳眼看着他小弟走近,想也没想,伸手就要去捏捏他的脸蛋儿。   一只手臂突然伸出来,横栏了他。   温舒阳诧异的抬头,只见温曲宏正满脸防备、眸中压抑着怒火瞪着他。伸手一把把小温翔拽到了身后。   温舒阳有些尴尬的停在那里,看着温曲宏的目光很复杂。   可是温曲宏哪会从中看出什么,从看到裴景容的一刻起,他就满腔的怒火,恨不得拔剑在这个魔头身上戳两刀。又想起了当年他无耻的抢夺大公子的未婚妻,让大公子一时间名誉扫地,伤心了很长一顿时间,他的脸上更加的悲愤了。   温舒阳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是心中有苦难言,说不出道不明,只能黯然的看着他们。   “小翔,过来!”   就在这尴尬异常、进退两难的时候,艾砺寒突然出声了。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可是听在温舒阳的心里却暖烘烘的。   温翔使劲儿挣脱温曲宏的手,直接冲了过来,没想到他张开问艾砺寒的第一句居然是:“寒哥哥,我哥哥跟你在一起吗?他都好久没有回家了,我好想他。”   温舒阳突然听到他小弟糯软童稚的声音,眼泪险些没当场滴落下来。强自忍着心里涌上来的酸涩,温舒阳赶紧微侧了身子,不让他们看到自己失态的一面。   艾砺寒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心有多软。伸手直接抱起了温翔,神情相对软和的说道:“哥哥出门办事儿去了,办完就回去了,小翔要有点儿耐心。”   温翔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一亮,机灵的转动了几圈儿,说道:“好,我等着只要哥哥回来就行,希望他别忘了答应送给我的好剑。”   “你哥哥一定不会忘。”艾砺寒轻轻托着温翔。虽然不知道该怎么跟小孩儿相处,可是也知道尽量把表情放柔和些。   “小翔,回来吧,我们该回去了。”温曲宏声音有些僵硬的说道。   “小翔留在寒哥哥这儿玩一会儿吧。”   “出来很久了,姐姐该担心了。”温曲宏看着温翔说道。   就在小温翔表情纠结的时候,艾砺寒面无表情的扔下致命的诱惑:“寒哥哥送你一把好剑。”   温翔短胖的小胳膊瞬时搂紧了艾砺寒的脖子,看到温曲宏脸色不好看时,小孩儿又飞快的把脸埋了下去,不再去看温曲宏。   艾砺寒看也没看温曲宏一眼,抱着小孩儿转身就走,冷冷的扔下一句:“我跟师兄的关系,还会害他亲弟弟不成?”   留下温曲宏面色发青的站在原地。   刚进屋子,温舒阳再也忍受不了了,伸手就把艾砺寒怀里的温翔抱过来,使劲儿的在他白嫩的小脸蛋儿上咬了一口。   “啊……”温翔夸张的大叫起来,被温舒阳飞快的捂住了嘴巴,拧着眉头说道:“行了,小祖宗,你再喊温曲宏就冲进来了。”   “你怎么跟我哥哥一样,就爱咬我呀?”温翔抽抽着小脸儿,委屈的问道。   温舒阳被他问的一梗,停顿了一下才回答道:“因为我是你哥哥的好朋友。”   “好朋友?”温翔圆圆的眼睛闪闪发亮,直接把肉呼呼的小手伸到温舒阳的面前,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干嘛?”温舒阳不解的问道。   温翔惊讶于他的木讷,解释道:“我哥哥的好朋友都送我礼物的。”   温舒阳的眼皮狠狠一抽,他伸手就在小孩儿的脑袋上弹了一下,生气的说道:“你是小土匪吗?还知道伸手向别人要东西了,知不知羞?”   温翔不想温舒阳,因为是长子,从小给予厚望而一切要求严格。有一个优秀的大哥,温翔可以说是被宠大的,小脾气立刻就上来了,大吵着:“寒哥哥,这个人欺负我!”   “嘿!你还来劲儿了。”温舒阳把他抱在怀里,使劲儿的捏了两下他的肥厚的小屁股,表情有些严肃的说道:“再让我知道你向别人要东西,我就告诉你哥哥。让他好好收拾你!”   温翔躲在他的怀里,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他哥哥虽然平时宠他,可是也从不惯着他,收拾起他来毫不含糊。   小孩儿终于老实了,温舒阳就那些瓜果给他吃,一边问他些家里的情况,听得他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忧愁的。   艾砺寒一直在旁边看着,虽然没有说话,可是俊朗的脸上透着一丝平和和很淡很淡的温馨的味道。   他又想起了小时候,他师兄也是这么疼着他,宠着他,却不惯着他。   温舒阳可以替他受罚,可以冒着被师父惩罚的危险上后山去给他采果子吃,也可以跟最开始总是欺负他的三师兄干架……他总是笑得傻兮兮的、却能轻易的暖和别人的心。他总是温柔的,却在自己挑食、做危险的事儿的时候狠狠的训斥自己……他小时候也曾经这么坐在他师兄的怀里,心安理得的被他一勺一勺喂饭,半夜睡不着了一直让他唱不擅长的江南小调儿……   想起那段透着温暖幸福的日子,艾砺寒是多么的感谢上天让他遇见了这个人。   父母相继去世,唯一的二叔整日忙着门里的事儿,根本不知道如何对待一个小孩儿。   初到圣谷时,艾砺寒已经两个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了,木木傻傻的,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温暖为何物,整日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拒绝与人交流。   师兄弟们都是江湖望门的大家子弟,一个个心高气傲,对于这个初来乍到的小屁孩儿根本不屑一顾。师父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徒弟,自然有照顾不周的时候。   只有温舒阳,这么个温暖的个体,强硬的闯进艾砺寒荒芜凄冷的世界里,劝他吃饭,诱导他说话,带他一起融入正常人的生活。   艾砺寒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温舒阳对他的重要、他只知道,自己身居高位,万人敬仰,只有这个人,只把他当成一个孩子护着,给了他父母、亲人、朋友所有的关爱……   所以,谁要是敢跟他来抢夺这个人,就是在抢他艾砺寒的命!   温晓兰和秦义亭匆匆赶来,叩响了房间的门。即使再依依不舍,温舒阳也不能不目送着他们离去。   温晓兰接着机会向艾砺寒询问哥哥的情况,又是一阵泪眼婆娑。温舒阳见他们过得都好,握紧了拳头,告诉自己应该知足。   武林大会进行了五六天,几个看台同时比试筛选。终于有点儿看头了,场上剩下的那些人都已经经过了四五轮的淘汰,素质还是不错的。   令艾砺寒恼火的是,那些盯着他的名门正派还是没有放过他,每天派人来请他过去商讨共同讨伐魔教一事儿。   一次两次不去可以,次数多了难免让人说天玄门做大了,门主艾砺寒连江湖中的老前辈们都不尊重、不放在眼里了。   艾砺寒为人孤傲,自然不在意这些,可是温舒阳在他身旁,就不能任他名声败落下去,就催着他去。艾砺寒别人的话不听,却不能不听他师兄的话,所以即使再不愿意,也隔个一两天,意思意思的去日晖堂跟那帮老家伙坐上几分钟,听他们说无论也讨论不出个结果的废话。   这日,艾砺寒刚一出门,温舒阳本想出去走走,就听到“咚咚咚”的敲门声。   打开门一看,居然是被家里人藏得好几天没见面的小温翔。温舒阳连忙把他拉进屋子。   “你怎么来了,姐姐呢?”温舒阳见小孩儿一个人跑来,不禁问道。   谁知温翔鬼鬼祟祟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儿,才从小袖子里掏出一张被攥成一卷的纸,神秘兮兮的说:“给你,被让别人看到。”   温舒阳好奇的展开,就看到一行凤舞翔飞的潇洒字体,甚是熟悉。   后山竹桥,一个人来见。   只是这简简单单的九个字,连落款也没有。温舒阳很激动的把纸撕成碎片撒到窗外的草丛里。   温舒阳问了温翔,小孩儿骄傲的说是一个戴着斗笠的哥哥给的,还说不能让人看见。   温舒阳说了一声“乖”,摸摸他的头,把他送回到温晓兰的手里后,就直接奔赴后山竹。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温舒阳才甩掉天玄门的人,也幸亏平时他太老实了,这些人只以为保护他就可以,压根儿没想到他还会逃。      第三十六章      温舒阳好不容易甩了天玄门的人,绕道后山的竹桥处,远远的,就看到一个长身而立的黑衣人站在竹桥边,背上背着一把名扬江湖的玄铁刀,头上戴着一个蒙着黑纱的斗笠。听到脚步声,男人缓缓的回过头来。   “秋宇!”温舒阳有些激动的叫道。   杨秋宇伸手拿下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棱角深刻、一眼就能让人印象深刻的英俊脸庞。   温舒阳见果然是他,快步上前几步,来到杨秋宇的跟前。拳头亲昵的锤了一下对方坚实的肩膀,发自内心的笑着说道:“这段时间到哪儿去了,我还担心你呢。”   杨秋宇微微低头,看着眼前笑得纯粹的明媚脸庞,心里控制不了的有些愤怒,又有些悲凉。   自己整日惶惶不安的担忧,拼命地练武,寻找时机想把他从艾砺寒的手里救出来。可是显然这个一直牵动自己心的人过得很好,可能已经跟艾砺寒坦诚了身份,可能人家两个人已经尽释前嫌、无人能插足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自己这么多天的等待又算得上什么呢?自己好不容易以为等到了一个机会,原来也是老天再一次的玩笑吗?   “你跟艾砺寒……好上了?”杨秋宇语调僵硬,心里苦涩难当。   温舒阳一愣,脸色一变,口气有些急的回答:“说什么呢!怎么可能!”   杨秋宇漆黑的眼睛闪过一道亮光,看上去有些激动,不敢相信的再三确认道:“真的?”   “这事儿还能有假?”温舒阳的桃花眼瞪得圆圆的,不禁有些后悔让杨秋宇知道了他跟艾砺寒的事儿,好在他了解杨秋宇的为人,知道他也不是个多嘴多舌的人。要不然,等艾九认识到了自己错误,喜欢上哪家姑娘,让人家知道了多不好。饶是这样,他也竭力解释道:“我和艾九那是亲兄弟一样的感情,他不过是一时糊涂,很快就会想通了。”   “这么说,他现在还没想通呢?”杨秋宇声音低沉,敏感的抓住了关键字。   “呃……快了……”温舒阳的表情有点儿僵硬,飞快的说道:“真快了。”   杨秋宇黑漆漆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直到盯得温舒阳无比心虚,他才缓缓的说道:“不可能,艾砺寒只能越来越喜欢你,越来越忘不掉你。”   “怎么说?”温舒阳的眼皮一跳。   “舒阳,其实你也是喜欢艾砺寒的,对吗?”杨秋宇突然说道。   “怎么可能,你别瞎说!”温舒阳急得差点儿没上前直接捂住他嘴巴,不明白杨秋宇为什么突然这样说。不过他也没工夫细想,只要一听到有关于他和艾砺寒兄弟情以外的关系时,他全身的汗毛都站起来了,活脱脱一直炸毛的公鸡。   杨秋宇早就吃准了他这套,看他紧张得不得了的表情,觉得自己还是有希望的。   “那你怎么还跟他在一起?”杨秋宇声音不大,沙哑的声音却在这空旷寂静的野外格外清晰的传进温舒阳的脑海里,敲击着他头脑中的那个警钟。   “除非你真正的想法,是……让他越陷越深!”   杨秋宇最后的这句话彻底的把温舒阳打击了,让他僵硬的站在那儿,脸色苍白得可怕。   “没……我没有……”温舒阳被他一连串有逻辑,有预谋的话攻击的有点儿语无伦次:“我要是突然离开他,他会……受不了的。”   “那你就陪着他一辈子吧,给他当妻子,跟他做夫妻间的事儿。”杨秋宇此刻的声音中也带了一丝怒气,他最看不得的,就是温舒阳一遇到有关于他那个最疼爱的小师弟就犹豫不决、优柔寡断的样子。像是艾砺寒还是一个需要他保护的小孩儿,而不是那个名震江湖的天下第一门门主。   温舒阳的脸色发白,惊恐受伤的表情让杨秋宇的心中一凛,迅速意识到自己刚刚可能说得重了,就马上缓和了语气,用手抹了一把脸,声音低沉沙哑的说道:“舒阳,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事实。”   “你师弟他已经是大人了,甚至要比任何人都强大。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他承受不了的?相反的,你这样一再的纵容他,明知道他对你心生爱慕,还一直留在他身边,最终只能害了他。”杨秋宇伸手搬正温舒阳的肩膀,逼迫他面对自己所说的事实:“舒阳,这些道理你不是不懂,只是不愿意去想。听我一言,如果还想你师弟能改好,就趁早离开他。否则,你也只能真的跟他在一起了……”   温舒阳瘦弱纤细的肩膀被他强制的握着,不得不面对一些心里一直明白,只是不愿意、也不敢去想的事实。如今被人赤裸裸的揭开来摊在眼前,却是血淋淋的直接残酷。   两人对视很久,温舒阳精致的脸庞苍白得没有一点儿血色。半晌,他才声音有些发颤的说道:“秋宇,你让我好好想一想……”   杨秋宇虽然心急,可是也知道这件事急不得,否则中间出现什么差错,凭着艾砺寒冷血残酷的格,他跟温舒阳就真的一点儿可能也没有了。   “好,你好好想想,但是不要让艾砺寒知道这件事儿,他不可能让你走的。”杨秋宇语气温和的说道,轻轻的放开了温舒阳。   略带疲惫的点了点头,温舒阳脸色很不好看。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帮你的。”杨秋宇声音坚定的说道,伸出修长的手臂搂住了温舒阳的肩膀。   温舒阳强自扯出个难看的笑容,虽然心里纠结难受,却也感激杨秋宇,觉得他是真兄弟。   杨秋宇告诉他随时能在这里找到他,然后两人就分道扬镳了。毕竟,出来这么久,天玄门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他们。   杨秋宇戴着蒙了一层黑色面纱的斗笠,漆黑深沉的眼眸在面纱下深深的看了心不在焉的温舒阳一眼,提气飞身掠起,如一只黑色的苍鹰,转瞬间就消失了。独自留下温舒阳一个人站在竹桥边,面色凝重。   温舒阳一个人沿着林间的小路走得异常缓慢,神魂好像都不在身体里。刚刚杨秋宇的话,真的把他一直不敢面对的东西剖开了放在他的眼前。   是否离开,才是对师弟最好的结果呢……   温舒阳正走着,突然从神经深处感觉到一种浓重的杀气。即使他现在武功尽失,一点儿内力也没有,可是裴景容的身体毕竟曾经登上过武功的巅峰,遇到的危险想必也不会少了,这种对于危险的深深的警惕一直深埋在这个身体里。   整个林子不知道从何时起寂静的诡异,连虫鸣鸟叫也没有了,只有微风吹过,树叶沙沙的狂烈的抖动起来。   温舒阳没了武功,又身边一直有人保护,此刻一摸身上,连一个能用来装模作样的武器都没有。   四个身影突然从浓密的树叶间轻盈落地,然后围成一个圈,四面把温舒阳包围在中间。   温舒阳苦笑一下,心想终于到来了。裴景容的仇人遍布武林,要不是忌惮天玄门的势力,相信自己早被这些人怎么惨,怎么折磨致死了。   四个身穿麻布短袍、大约四五十岁的汉子,手持不一样的兵器,俱谨慎的对着他,脸上的仇恨和愤意掩也掩不住。   “大魔头,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一个络腮胡子,手拿流星大锤的男人最先开口,声音从胸腔内发出,浑厚有力,一闻便知是个武功不低的练家子。   温舒阳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心里空荡荡的,却没有害怕,只觉得有些可笑。难道老天又给他一次生的机会,就是想让他代裴景容这个无恶不作的坏人死得更痛苦、更凄惨一些吗。   “裴景容,三年前被你杀害的成都镖局罗汉拳孙驲,今日他的兄弟来报仇了!”一个灰色短衫,瘦小精悍的汉子说道,那声音中的恨意像是渗着血淋淋的怨咒。   温舒阳当然不知道他说的是谁,不过就算今天站在这里的是真正的裴景容,相信他也不会记得他杀过那么多人中的一个并不出众出名的江湖上小人物。   对裴景容来说,或许这人只是他随意的一掌、一剑、一句话,然后鲜血流尽,在这个恶魔的脑海中甚至不会记忆超过一会儿。对他来说,这个有名有姓,有亲人有兄弟的孙驲,只是一粒尘埃,微不足道……   可是温舒阳却听得悲凉,这种悲凉和愤慨不由控制的爬上他苍白的脸颊。   别人的兄弟,别人的亲人,或许也是别人的丈夫、别人的父亲,就这样死在这个大魔头的手里,何其无辜、何其可恨!   温舒阳的手在宽大的衣袖中握成拳,然后在这些人诧异的目光中,深深地弯下腰,鞠了一躬,诚恳的说道:“我为裴景容以前做过的这些畜生的行为道歉。”   虽然裴景容做过的事儿,跟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他也实在毋须这样。可是他不知道除了这样,他还能怎么顶着裴景容的这个身体,去面对这些失去弟兄,整整三年不忘血仇的汉子们。   在温舒阳突然弯下腰的时候,四名大汉同时举起手中的武器,全身都进入备战状态,他们以为温舒阳要发起进攻。结果,温舒阳这样说,真的让这几个人愣了一下。   不过他们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灰色短衫大汉愤恨的说道:“裴景容,你在耍什么花招?”   “难道,江湖传言是真的,老天开眼,你这个大魔头真的武功尽失,才在这里向你爷爷们告饶吗?”短衫汉子很快反应过来,恍然大悟的说道,然后双手抱拳,冲着天空一拜,大声说道:“是我孙驲兄弟在天有灵。帮兄弟我实现多年夙愿,终于可以手刃这个大魔头了。”   温舒阳一点儿也不想死,可是这也不是他说了就能算的。跟这些人说自己不是裴景容,他们除非是傻子,否则只能更快的被激怒。   平日被那些面无表情的护卫守得都要抓狂了,到了真正地时候,这些人怎么还没有出现?   四个大汉即使这样说,仍然警惕的一步一步紧握手里的武器靠近,唯恐裴景容武功尽失的事儿是假的,自己突然被偷袭,前功尽弃。   当一个汉子一脚把温舒阳踢翻在地上,看着他狼狈的在地上滚了几圈,然后满脸土渣,灰头土脸的爬不起来的时候,他们就真的信了。   那一脚用了全力,踢得温舒阳一口血凝在胸口,感觉胸腔都震动了。大汉根本没想到他如此不堪一击。不过见此情景,都相视一眼,然后狠的笑了。   “裴景容,你的末日到了!”      第三十七章      本来还以为自己凭着多年的招式路数,怎么也能抵挡一会儿。   普通的高手只要一脚,温舒阳就爬不起了。那一脚又快又准,蕴含着狠辣的内力,温舒阳躺在地上,有点儿绝望的看着几个汉子愈加靠近的狰狞的脸孔。   又是一脚毫不留情的踹在温舒阳的腰侧,他像是一只断线的风筝一样,轻飘飘的悬空飞起,然后沉重的摔在一颗粗壮的大榕树干上,一口血再也含不住,喷溅在身前青绿色的草上,留下一片暗黑色的痕迹。   “裴景容,你也有今天,当初我孙驲兄弟死在你这个歹人手里,何其无辜!”短衫汉子上前,一把把地上的温舒阳拎了起来,粗粝的大手狠狠的钳住裴景容的下巴,泣血一般咬着后牙槽说道:“今日我王健终为兄弟报仇,死而无憾了。”   名叫王健的汉子仰天长啸两声,手里握着的绽着寒光的大刀猛的向温舒阳挥舞而去,口中嚷着:“纳命来!”   温舒阳想侧头躲避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绝望的闭上眼睛,心想自己这两辈子,死得可真是荒唐,碰到了收魂的黑白无常,自己一定要好好的跟他们说道说道。   就在温舒阳绝望的闭上眼睛,已是万念俱灰,那把闪着寒光的大刀冰冷的温度已经渗到他的皮肤里的时候,一个长条木棒以雷霆之势打掉那把带着死神气息的大刀。就连那大汉,也被其中太过雄厚的力道打得坐翻到地上。   其他三个人只来得及看清刚才打翻叫做王健的人的东西居然是一根镶着红玉的马鞭,那马鞭上细长的实木棒上雕刻着的黑龙,赫然是天下第一门天玄门的标志。   没有人看得清那一道红色的身影是以什么样的速度移动的,只知道连眨眼都来不及眨,那道红影已经以人类不能想象的极限速度掠过。地上的温舒阳已经被一个异常坚实宽厚的肩膀拥住。   “师兄……”艾砺寒脸色从没有过的惨白,惊恐的伸手去探他鼻息,向来沉稳的声音中泄露出一丝颤抖。   温舒阳缓缓的睁开眼睛,看到他师弟深刻俊朗、甚至可以说是有些锋利的脸庞时,心突然就安定了。   一连串的马蹄声呼啸而来,一队天玄门的门人骑着马高头大马,尾随他们门主而来。刚刚艾砺寒听到林子里的声音,鞭子挥舞想抽胯下的汗血宝马,后又腾空而起,一跃已不见了踪影,这些人当然跟不上。   今天艾砺寒被武林盟主和一干前辈派人请去,这些人一直跟他说话,想征求他的意见,想让天玄门做这出头鸟,带领武林白道打上九山。艾砺寒虽然不会答应,却不得不在一些德高望重的老前辈面前一一作答。正被他们问得心中烦躁之时,平日派在温舒阳身边保护他的一名门徒突然来报,说温舒阳不见了。当时艾砺寒的心狠狠的一抽,不顾一切的挥开众人就冲了出去找人,心里极度的惶恐。   上一次温舒阳离开之后再也没有回来,已经给艾砺寒的心里留下的影。此时缭苍山上又是龙蛇混杂,想要找裴景容报仇雪恨的人一抓一大把。温舒阳这样突然消失在他眼皮底下,真的让他不能不担心得心脏都要纠起来了。   一路快马加鞭的循着门徒所找到的线索飞驰,在寂静的林子中远远的听到有人的声音,然后目之所及看到那人砍向毫无动静的温舒阳时,艾砺寒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像是让人拿刀劈在了自己的脑袋上,轰的一声,意识都模糊了。然而他动作比反应还快,扬起手中的马鞭便甩手掷去。看着那歹人跌坐到地上,刀锋并没有碰到他师兄,他也没有放下心来,像是一只极快的鸟儿,猛的冲过去把人抱住,看着这人毫无声息,紧紧闭着眼睛躺在自己怀里的时候,艾砺寒角儿自己的心都崩裂了,整个人抑制不住的颤抖。   “艾九,你可算来了。”温舒阳想扯出一抹笑,随即牵动了胸腔内的某处,猛的咳嗽起来。   “你别说话!”艾砺寒急得声音有些气急败坏,掏出帕子就给擦嘴角的血迹,还是平静不下来。   “没事了,师兄!”艾砺寒宽厚的手掌贴着温舒阳的后背心,缓缓的把内力输进他体内。不一会儿,温舒阳的脸色果然好看不少,至少不像是刚才那样苍白的像一张薄纸了。   艾砺寒把他扶起来,靠坐在那棵巨大的榕树上。一个眼神,天玄门的两个门徒已经一左一右站到了温舒阳的两侧,形成保护的姿势。   此时艾砺寒的人已经把四名汉子包围住了,每个人拿着武器面无表情的对着这四个人,只等他们门主的一声令下。   艾砺寒缓缓起身,脸上已经不是刚刚看到温舒阳在他们手里时的惶然无措了,转瞬间化身为罗刹。他漆黑的眼珠冷冷的扫向他们四个,四名汉子立时全身的汗毛立起,感觉脊背窜起一抹凉意。强大的气势和杀气迎面扑来,他们的脸色都变了。   他们虽然也是江湖上有名的厉害角色,却是从未遇到过艾砺寒这样武林中顶尖的高手,让他们只是这样跟对方面对面站着,就能感到对方的悬殊的强大,自己毫无胜算。   几个人既然敢来找裴景容寻仇,来时已经抱着必死的心态,可是真正看到死亡的脸孔的时候,也不是不恐惧的。但是即使汗如雨下,牙齿打颤,其中一个脸上有疤的魁梧汉子还是率先张口说道:“我们今天来,就没有抱着能回去的心。只是今日未能为孙驲兄弟报仇,却也伤了他裴景容这个大魔头,除此之外,也别无遗憾了。”其余几个忙点头附和,脸上均浮起一种大义凛然的神色。   “你们找死!”艾砺寒咬着牙齿说道,沙哑磁的声音都因为心中的愤恨变了调子,异常扭曲可怖。   “我以前还道天玄门是个好的,原来扬名天下的艾砺寒也不过是个狼子野心,道貌岸然的歹人,跟魔教的魔头是一伙的!”短衫汉子刚才被艾砺寒抛来马鞭的内力所伤,毕竟内力深厚,倒是没有温舒阳严重。此时被同伴搀扶着站起来,捡起地上刚刚被打落的大刀,大声说道:“兄弟们,我们也不是怕死的,今日就与这魔头和天玄门拼了。就算死在这里,江湖英豪们也会记得咱们,儿孙们也会以我们为傲!”   其余的三人被他说得豪气云天,都瞪着一双牛眼,就要跟艾砺寒厮杀。   艾砺寒冷冷的看着他们,因为温舒阳的受伤,漆黑的眼睛都蒙上了一层血雾。他看着这四个人的眼神,就像是看几具毫无声息的尸体。那冰冷的、残酷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传出来的一般,一字一句道:“全杀了,别让他们死得太痛快。”   冰冷的声音一落地,十几名天玄门的门徒瞬间开动,举着手里的武器直朝在最中间的四人攻去。艾砺寒只在一旁冷冷的看着,这世上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他师兄受任何一点儿委屈。哪怕有人在他身上砍个十刀八刀,也不允许任何人动他师兄一根汗毛。   四人虽然在江湖上也是小有名望,可到了高手如云的天玄门,不过挡了几十式,已经受了不少伤,落于败势。   温舒阳本来闭上眼睛休憩,此刻听到打斗声,费力的睁开眼睛,就看到艾砺寒异常高大的背影,正立在自己面前,那前方,是天玄门和要刺杀他的汉子如火如荼的打斗。   温舒阳虚弱的坐在地上,靠着背后强壮的树干盯着面前高大的背影,突然有一丝恍惚。这么高大魁梧,冷血残酷的男人,哪里还是昔日在圣谷,只知道糯软的“师兄”“师兄”的唤着的小肉丁。杨秋宇说的没有错,这个男人早就能够独挡一面,甚至要比自己这个自以为是的师兄强多了。这个世界上,还有把他当做一个需要保护的人,恐怕就剩下自己这个傻子了吧。   忍不住自嘲的勾起嘴角。是该放手了……这么坚挺、强韧的肩膀,又有什么是承受不了的呢。   四个汉子很快被天玄门的人抓了起来,封了内力,捆了手脚扔在地上。四个人满身的污血,其实并没有受多严重的内伤,那些门徒听了艾砺寒的吩咐,并没有现在就要他们的命。   艾砺寒厌恶的看着地上的几个人,夺过旁边一个门徒手里的长剑,倒提着像地上的四个人走去。   “……艾九。”一个虚弱的声音突然响起,微不可闻,却成功的阻止了武林中被誉为神话一样的男人的脚步。   艾砺寒的眼睛蒙了一层血雾,心里正想着怎么把这几个胆敢动他的心、他的肝的人碎尸万段。听到那微弱的声音,马上停下脚步,乖乖的蹲到温舒阳的身旁,那样子乖巧的像是只家养的土狗。   “哪里不舒服吗?”艾砺寒紧张的问,握住他的手,眉宇间的担忧一点儿也掩饰。   温舒阳虚弱的摇摇头,轻轻的说:“放他们走。”   艾砺寒的眉头一挑,转瞬间又恢复了正常,什么也没问,神色不变的说道:“好,你别说话了,我都听你的。”   艾砺寒连头也没回,直接挥了一下手。门徒立刻上前把倒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四个人松了束缚。   本以为必死无疑了,四个人突然被放了,都震惊的不敢相信,以为这是什么花招。   “艾砺寒,你们要杀要剐来个痛快!”短衫汉子睁着一双血目,嘶哑这声音喊道。   艾砺寒抬头给一直站在他身边等待指示的门徒头领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轻声说道:“别让他们在这儿乱吠。”   门徒头领马上领会了艾砺寒的意思,带着几个人,把四个满身是血的汉子拖走了。   “你们不会找个没人的地方对他们不利吧?”温舒阳突然说道。   “怎么会?”艾砺寒漆黑的眼睛一道精光闪过,转瞬即逝,马上又恢复了正常,轻声的说道:“师兄你还信不过我吗?”   温舒阳被他堵得哑口无言,看了一眼四个人被拖走的方向,心里仍然有些不安。   艾砺寒此时突然把他拦腰抱了起来,温舒阳一惊,说道:“我自己能走。”   艾砺寒像是没听到一样,直径往前走,低头轻轻的用脸蹭了一下温舒阳的脸,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道:“马上就到了。”   温舒阳无力挣扎,被他这么亲密的动作弄得全身僵硬,却只能任由他抱着自己,一步一步坚定的走回去。      第三十八章      缭苍山上最好的大夫被天玄门的人急吼吼的拎到了艾砺寒的卧室,然后猛的推进去,就看到传说中那个冷血无情,从未笑过的天玄门门主,正一脸心疼的撩起床上人的衣衫,紧抿着嘴唇看着那人细白腰侧的一片吓人的青紫。   老大夫被领到床前,就看到床上一个瘦弱的漂亮的男人一身白色棉布里衣,衬得肌肤瓷白的像是玉器,那五官精致得真的要比很多女娃还要漂亮,尤其是一双像是带着什么魔法的双眸,黑漆漆的直勾人魂魄。老大夫年过半百,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男人呢,一时有些看呆了。就听旁边一个冰冷冷的声音在耳侧响起:“你在看什么?”   老大夫被这一声吓得以激灵,回头看到艾砺寒杀人一样的目光,吓得马上低下头去看那人的伤势。   温舒阳被一脚踢中了胸口,一脚踢中了腰侧。老大夫伸手按到温舒阳胸口暗紫色地方,温舒阳疼得禁不住闷哼一声,一旁紧盯着的艾砺寒立刻横眉立目的推开大夫,呵斥道:“你会不会看?”   老大夫被这一下子差点儿推倒跌坐到地上,及时扶住了床栏,颤颤巍巍的回道:“老身在查看伤势……”   温舒阳狠狠瞪了艾砺寒一眼,扭头对老大夫温和的一笑,满含歉意的说道:“实在对不住,您接着看。”   老大夫再次上前,连碰都不怎敢碰一下温舒阳了,看着他的眼神更像是看着一个纸糊的人。最后小心翼翼的开了个方子,说他伤了肺部,但是只要好生服药养着,切记不要生气,就不会有大碍,几个月就可痊愈。   当屋子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温舒阳慢慢闭上了眼睛,脑袋昏昏沉沉的就要睡去。   艾砺寒坐在床畔,伸手轻轻的摸着他的头发,突然出声问道:“师兄,今天你去哪儿了?”   温舒阳眼皮微不可查的跳动了一下。他连眼睛都没睁开,若无其事的口吻道:“就随便走走。”   “那为什么不让徐忠旭他们跟着?”徐忠旭是那个负责保护温舒阳的天玄门头领。   “天天被他们跟着,我闷了。”   温舒阳的眼睛闭着,并没有看到艾砺寒眼睛深沉的漩涡。   艾砺寒放开温舒阳的头发,手拿到下面时握成了拳头。他师兄从来不是一个这么不顾大局任的人,除非是……   “以后别这样了,要是觉得闷,就让我陪你出去。”艾砺寒的声音在上方响起,接着温舒阳感觉自己额头被温热的东西贴上,张开眼,就看到艾砺寒近在咫尺英俊的脸庞,声音软弱委屈的说道:“师兄,你不知道刚刚我有多担心,你不要再这样了。要是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活。”   温舒阳被他的这一番突如其来的话震撼住,本就苍白的脸庞像是纸片一样,他大惊之下一把推开贴着自己的男人,厉声说道:“说什么呢?什么死活的,你离了谁都能活。艾九,我只是你的师兄。”   艾砺寒静静的听他说完这一番话,沉默着给他掖了掖被角,脸上渐渐浮起一抹可以称得上是温柔的神情,然后轻声说道:“师兄,你先好好睡一觉。”那动作、那语气,就像是温舒阳是一个耍小孩子脾气的情人。   温舒阳气闷的看着他无懈可击的完美表情,气闷自己为什么怎么都跟他说不清楚呢,他怎么就不能明白自己的意思,明白自己的苦心呢。   待温舒阳沮丧的闭上眼睛,他没有看到艾砺寒瞬间沉了几度的黑眸,盯着他的眼神像是一头草原上饥饿已久的头狼,仿佛转瞬间就能把他拆吃入腹。   艾砺寒低头瞥了眼跪在地上蓝衣锦袍,腰间佩剑的徐忠旭,冷冷的问道:“查得怎么样?”   “属下无能,只查到公子出门在竹桥跟一个人见面。那人行踪诡异,从未在众人面前透过面,并未查出他的身份。”徐忠旭声音平平,毫无起伏,只能从他低垂的肩膀看得出他对面前冷酷男人的臣服。   艾砺寒沉吟了一下,眸子里杀气一闪而过,紧抿着的唇中挤出几个字:“接着查。查不出来,你也不用回来了。”   徐忠旭恭恭敬敬的说了一声“是”,转眼睛已经消失在屋内。   艾砺寒的眼睛微眯着。那个胆敢约他师兄出去,险些害他师兄丧命,又使得他师兄回来对他情绪大变的人,他一定要找到!   接下来的几天,温舒阳因为伤势,一直没有出门,连武林中人几场比较精彩的比武都没有观看。   就这么几天的时间,艾砺寒已经感觉到了他师兄对他态度的改变。他不再总是跟他闲聊,也不跟他开玩笑了。他总是躲着他,看自己的眼光更加奇。艾砺寒哪怕是不经意的碰触,也能让他惊慌失措般躲开……   艾砺寒把这些都记在心里,面上一点儿也没有表现出来,像是不知道温舒阳打得什么主意一般,还是和往常一样。但只有一离开温舒阳的视线,他的焦躁和愤怒是每一个都感受得到的。天玄门的门徒这几天都恨不得夹着尾巴走路,已经有五个同伴因为一点儿小事儿而被迁怒得几天下不了床了。   那天跟温舒阳在竹桥相约见面的人还没有找到,就在艾砺寒已经在暴怒边缘的时候。这个人居然自投罗网,自己出现了。   当杨秋宇带着黑色斗笠,出现在艾砺寒的面前,要求要见温舒阳的时候,艾砺寒冷冷的笑了,从牙缝间挤出几个字:“果然是你!”   两人在大厅中四目相对,真的如同两个武林高手对决一样,那眼神如果能幻化为实质的东西,真的能成为最锋利的兵器,瞬间把对方置于死地。   “你怎么这么自信,我会让你见他?”艾砺寒突然表情怪异的笑了,冰寒的眼睛里像是藏着锋利的刀尖。   杨秋宇没有说话,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可是气势上已经说明了他的决不妥协。半晌,他才缓缓的说道:“艾砺寒,你是怕温舒阳见了我,不要你了吗?”   艾砺寒猛的睁大眼睛,杀气瞬间弥漫整个屋子,站在艾砺寒身旁的天玄门高手,都有些受不住的脸色一变。   “鬼手刀,你信不信,你再说一遍,我就能在下一秒让你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艾砺寒的声音很轻,可是所有人都听得出其中的分量。   杨秋宇看似毫无惧色,居然低低的笑了两声,缓缓的说道:“我要是怕你,今天我就不会来。相反的,要是你真的怕你师兄跟我走了,你今天就不必让我见他,不过,你总困不住他一辈子,总有一天,他会有自己选择的权利,不是吗?”   艾砺寒俊美的脸庞像是一个雕琢精细的冰雕,盯着杨秋宇看了很久,才仍旧轻轻的说了句:“鬼手刀,你这是在找死啊。”   杨秋宇看似面无表情,镇定的很,其实手里紧紧握着的玄铁刀而全身绷紧的肌肉都说明了他的紧张。如果不是得知温舒阳受伤了的消息,又今天没露面,他不会冒这个险直接对上艾砺寒。他的本意是说服温舒阳离开艾砺寒,然后两人偷偷的逃出关内。只要出了关外,那就是他的地盘,让温舒阳知道自己对他的心思也不打紧,天长日久,就不信他的真情感动不了温舒阳。   可是那日因为他约温舒阳出去而让他受了上,经过这几天的多方打探也没有得到他的消息,杨秋宇实在是忍不住了,必须要亲眼看到温舒阳好好的才能安心。他非常后悔那天因为怕被艾砺寒的人发现,而没有护送温舒阳回去。   “不过,我让你见他。”艾砺寒突然冷笑了一声,那笑容中底下隐藏的寒让杨秋宇的心里不由得有些不安。艾砺寒这个人太过深沉,太过可怕,也只有在一个人面前,他才是相对无害的,所以杨秋宇一直琢磨不透他,也一直对他心生忌惮。   他以为想要见到温舒阳,会非常困难,甚至想了很多刺激艾砺寒的话,冒着激怒他的风险。可是这么容易,又让他忍不住揣测艾砺寒的心理。他要干什么呢?   艾砺寒深沉的眼睛像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想一般,嘲讽的勾起嘴角,转身就向温舒阳住的屋子走去,一边冷冷的说道:“要是害怕,你可以回去。”杨秋宇飞快的跟上。   轻轻地推开门,艾砺寒的脸色已经变了,虽然仍旧因为杨秋宇的存在而微微带着不悦,可是看到温舒阳的时候,已经柔和了不止几度。他轻轻的说道:“师兄,有人来看你了。”   两天前天玄门的人把找来的全武功秘籍送了来,艾砺寒为了讨温舒阳的欢心,想也没想就给了他,没想到他当天就不顾伤势练了起来。好在对伤势也没有什么大碍,要不然艾砺寒一定后悔。   温舒阳正坐在桌子胖,聚精会神的翻看那本秘籍,听到他的声音,一抬头,就看到跟在后面的杨秋宇,激动地站起来,叫道:“秋宇,你怎么来了?”   艾砺寒在看到温舒阳见到这人时一瞬间惊喜的表情时,向来冷酷的心脏狠狠的抽疼起来。   杨秋宇看到温舒阳平安无事时,心才放在了肚子里。缓缓的走上前去,停在温舒阳的面前,杨秋宇低声说道:“那天我应该送你的,还好你没事儿。”   “当然没事儿,你不要多想。”温舒阳笑了,让他坐下,还伸手给他倒了一杯茶。   此时艾砺寒也走了过来,问温舒阳说道:“今天感觉怎么样,胸口还疼吗?”   当着杨秋宇的面,艾砺寒这样亲昵的语气让温舒阳动作一僵,褐色的茶水流淌在桌子上,他一边慌乱的扯过旁边木架子上的布巾,一边掩饰的含糊的说了句:“早就不疼了。”   艾砺寒因为他敷衍的语气脸色变得很难看,但是到底也没有说什么,一言不发的做到旁边的椅子里。   他们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并没有逃脱杨秋宇的眼睛,看到温舒阳和艾砺寒之间僵硬的气氛,还有艾砺寒隐忍不发的怒气,他突然心里冒出个灰暗的想法。   温舒阳和杨秋宇聊着不咸不淡、安全的话题。一旁的艾砺寒拿着茶杯,不时地啜一口,眼睛的余光一直没有离开他们两人。   “艾门主,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出去一下,我有些话想单独跟舒阳说。”   杨秋宇突然在这和谐的气氛中来了这么一句。艾砺寒剑眉猛的一拧,看向杨秋宇的目光中仿佛带着刀子。      第三十九章      “艾门主,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出去一下,我有些话想单独跟舒阳说。”   此话一出,不仅艾砺寒的神色大变,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就连温舒阳也是心里一跳,有些紧张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转。   艾砺寒的手指轻轻地摩擦着手中瓷杯的杯沿,黑色的眼底深不可测。而杨秋宇则毫不畏惧的跟他对视。   “你要说什么啊?”温舒阳看了一眼艾砺寒的神色,已经知道他师弟恐怕是气急了,心里不禁有些担忧这两人打起来,就在旁边打着哈哈说道:“艾九在这儿也不打紧,有什么不能说的啊。”   温舒阳说着,暗自递给杨秋宇一个眼神,示意他别乱说,激怒了艾砺寒。可是杨秋宇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哪里会理他。今日他见温舒阳一面都这样费劲儿,更逞论下一次。艾砺寒把温舒阳当成眼珠子一样护着,看得这样劳。这样一个冷血的人,把全部的热情都用在了一个人身上,温舒阳又是个心软的,也许哪天一觉醒来就被打动了,这都是没准儿的事儿。到时候他想哭都找不到地方。   所以今天杨秋宇也算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势必要让这两人产生隔阂间隙。   “确实也不打紧……”杨秋宇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话说到一半停了一下,又接着缓缓的说道:“我就是问问你什么时候跟我走。”   整个屋子里瞬时没了声响,寂静得可怕。   温舒阳都没敢回头看艾砺寒,只觉得脊背发凉。愣了一下,半天才找到言语,僵笑着说道:“秋宇你说什么呢,什么走不走的啊,艾九二叔酿的桃花酒我们带来一壶,今晚留下来我们喝酒……”   温舒阳越说声音越小,因为这个气氛实在是太紧张了,有种剑弩拔张,一触即发的感觉,导致温舒阳实在是编不下去了,诺诺的停下了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也许是害怕看到艾九受伤的眼神,也许是害怕……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这样承认了,自己的心就像是缺了个大口子一样,空荡荡的……   可是其实那天被艾砺寒及时赶到救了的时候,他心里就已经做了离开的打算。眼前的男人,已经不是昔日需要他时时刻刻照顾唠叨的小孩儿了,这个男人现在已经是江湖中少有的强大,他能为他做的任何事情负责了。放不开的,其实一直都是自己而已。   杨秋宇一直盯着他,眼神异常坚定。温舒阳看了他一眼,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心想今日这样跟杨秋宇走了,也不知道以艾九的脾气今后还会不会原谅自己。温舒阳连头也没有回,背对着艾砺寒,终于缓缓的说道:“这几天吧,等我身上的伤再将养些,就同你走。”   一直看着温舒阳的杨秋宇微不可查的松了一口气,脸上渐渐浮现一丝浅浅的微笑。   温舒阳的话音刚落,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在他身后传来。他回过头去,就看到艾砺寒手里的瓷杯已经碎裂,碎瓷片混杂着鲜红的血液被他紧紧的攥着。   “你要往哪儿走?”   艾砺寒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听到温舒阳说要走的一刻,像是被什么狠狠的拍了一下,脑袋哄哄沉沉的,这句话在大脑里转了几圈,才像是理解了话里浅显的意思。   温舒阳看到艾砺寒苍白的脸色和满手的血时心中一痛,要冲过去的时候强自钉住脚步,让自己狠下心来,语调轻缓的说道:“我要同秋宇去关外。”   “……什么时候回来?”艾砺寒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一般,从喉咙里挤了出来。   温舒阳不敢再去看他的脸,想了想慎重的回答:“一两年吧,……也不一定。”   艾砺寒的眼睛始终盯着温舒阳,漆黑得像是雨天里的夜幕,霾和沉郁那样明显。却是看也没看一旁的杨秋宇一眼。   “那,我陪你一起去……”艾砺寒突然轻声说道。   “不行。”温舒阳马上说道,然后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点儿生硬,就缓和了语气,柔着声音说道:“你走了天玄门怎么办,而且……我觉得我们应该分开一段时间……艾九你也年纪不小了,看看哪家的姑娘好,我等你成婚那日,一定回来喝你的喜酒……”   艾砺寒只是看着他,眼神越来越冷,最后变得非常冷漠,看着温舒阳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   温舒阳永远不会知道,他的这一番话在艾砺寒的心上剜了多么大的伤口,把艾砺寒推向了怎样的地狱……艾砺寒从前一直觉得他师兄是这世上心地柔软,最温柔的人,却原来伤起他来,比这世上最凶恶的人都要残忍……   艾砺寒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觉得他呼吸都困难了,眼睛有些干涩,他马上闭上眼,伸手疲惫的挥了挥,一点儿力气也没有的说道:“你都决定了……别后悔就行了……”   温舒阳并没有多想,仍自狠心的点了点儿头,说道:“你快点儿找个好姑娘,师兄就快点儿回来。”   艾砺寒没有回答,紧闭着双眼,摊在宽大的椅子里,像是没听到他说的话一般,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只有那不断起伏的胸膛,能看得出他还有声息。   话都讲开了,温舒阳心里也有点儿难过,又看艾砺寒那副样子,就几步上前,抓起他的手,想要给他处理一下伤口。谁知道艾砺寒拳头握得极紧,任他怎么大力也没掰开,只能眼看着鲜红的血一滴一滴落下。   “你松手啊!”温舒阳的声音有点儿急,使劲儿拍了的肩膀一下。   艾砺寒突然睁开眼睛,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抓住温舒阳的,沙哑的开口:“师兄,是否在你心里,我跟那个人是一样的?”艾砺寒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睛看向坐在桌子旁边面无表情的杨秋宇。   怎么可能一样,艾九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师弟,他能抛下一切为他去万尸岛就能说明一切。可是如今的情势摆在这里,杨秋宇又在一旁睁大了眼睛看着,温舒阳又能说什么呢。   “是……都一样。”温舒阳艰难地开口,不敢去看艾砺寒的眼睛:“你们都是我的兄弟。”   艾砺寒眼中最后一点儿光芒熄灭了,他缓缓的松开手,露出血肉模糊的手掌……   杨秋宇看着艾砺寒缓缓直起身子,脸上的表情变得有点儿奇怪,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清晰。   “舒阳,那我们何时出发?”杨秋宇问道。   “明天吧。”温舒阳想了一下回答道,心想自己得收拾些东西,再跟艾九好好的说说。   杨秋宇很想说现在就走,可是看着温舒阳小心翼翼的捧着艾砺寒的手的样子,也是不可能的。正想着,艾砺寒突然抬起头来,眼神极其沉的看着杨秋宇,嘴角一抹诡异邪佞的浅笑一点点扩大……   温舒阳低着头,自然没有看到。杨秋宇被他这一笑笑得毛骨悚然,心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飞快的没有抓住。   杨秋宇在温舒阳出门找大夫的时候跟他一起出去了,临走时靠近了他低声说道:“明早我来接你。”温舒阳点点头。   这时的两人都不知道,仅仅是一个晚上,天就变了。   杨秋宇走后,艾砺寒的手也包扎好了。温舒阳看着他沉郁的脸,几次想开口,都把到了嗓子眼儿的话又吞了回去。   艾砺寒离开不知道去干嘛了,直到傍晚才回来。他推门进来的时候温舒阳正在收拾东西,也没什么要拿的,本就都是艾砺寒为他准备的,所以温舒阳只装了几件换洗的衣物。猛然看到艾砺寒的时候,他吓了一跳,也不知道心虚什么,倏地就把收拾到一半的包裹塞在了被子底下,声音有点儿尴尬的说道:“你怎么进来也不敲门?”   艾砺寒眼睛在他塞包裹的地方扫了一圈,脸上看不出是什么神色,淡淡的说道:“师兄不是明天就走了吗?今天晚上我们喝一杯。”   温舒阳本想说明天要早起赶路,不喝了。可是话到了嘴边儿,又滑了回去。虽然这件事儿他做的没有错,可是心里还是觉得挺对不起艾砺寒的,就答应道:“好。”   客栈是天玄门的产业,艾砺寒在命人守住后院,独自站着偌大的空间,只为留下一个他和温舒阳独处的空间。   此刻满是修葺的整齐的花草的后院,正中央摆着一张实木圆桌,玲琅满目的摆满了酒菜。   晚风和煦,吹动院里的丁香花带来一阵阵香气,香馥浓郁。   温舒阳与艾砺寒依次落座,两人也不说什么,直接拿起碗筷开吃。   圆桌的边上放着他们千里迢迢从天玄门带来的桃花酒,路上喝了不少,现在只剩下这一坛,被艾砺寒命人提了上来。   温舒阳想去倒酒,心里有些伤感,以为艾九是想趁着他走之前把这坛酒喝了。前路漫漫,不知道他此生还有没有机会喝到这样的好酒。   艾砺寒按住温舒阳要掀盖子的手,沉声说道:“等会儿再喝,先吃点儿饭。”   温舒阳听话的又坐下了,他都要走了,并不想忤逆艾砺寒。   两人相对无言的吃了一会儿,温舒阳张了半天的嘴巴,才艰难的说道:“艾九,你,不会怪师兄吧,我也是为了你好……”   艾砺寒抬头看了他一眼,那双漆黑的眼睛像是黑曜石一样凝视他半晌,艾砺寒伸手去拿酒坛子。   “我知道的,师兄做一切都是为了我好。”   夜色正浓,艾砺寒突然这样轻轻的说道,不知道为什么着难得的温柔声音听得温舒阳有些胆寒。艾砺寒一边把酒到两杯,亲手拿了一杯递给了温舒阳。   温舒阳端着酒杯,想说两句什么,却看艾砺寒看也没看他,自顾的端起酒杯就干了。温舒阳无法,心里堵得慌,也就什么也没说的跟着喝了“艾九,我走了,你要好好的,别整天板着个脸,对属下好点儿,在外面时也装得谦虚点儿,被总是驳人家面子,你这样会让人家都觉得你狂傲自大,还有……”温舒阳嘴巴一张开就像是停不下来一样:“……找个好媳妇儿……”   温舒阳觉得头有点儿晕,眼前越来越模糊,说完这句话,就软倒在了桌子上。   艾砺寒眼看着他像是无意识的趴在桌子上,慢条斯理的喝完杯中的酒。高大的身躯一站起来,把月光都遮住了一半。   艾砺寒走过去,把人抱在怀里,轻轻的亲了一下他的额角,眼神却冷酷的吓人,他寒声道:“找什么媳妇儿,从今以后,你就乖乖的给我当媳妇儿。”      第四十章      在艾砺寒八岁的时候,如果有人问他最想杀的人是谁,他一定告诉你,是包中书。   包中书是谁?包中书是七贤圣人的第八个入室弟子,是圣谷中唯一一个比艾砺寒年龄小的师兄。   包中书是南岭大名鼎鼎的判官笔包家嫡子,虽然年纪比艾砺寒小上三个月,可是他入谷早艾砺寒半年,就理所当然的成了师兄。   只不过,十几年里,包中书不管是威逼利诱,哀求恐吓,艾砺寒都没有叫过他一声师兄罢了。   艾砺寒极高的天赋是在很小的时候就展现出来的,他刚刚在圣谷学艺不到半年,就能把早学半年的包中书打得哭得满脸鼻涕。   而艾砺寒最愿意做的,就是师门内切磋时,跟包中书交手,把他满脸赖皮的凡人样打掉。每次包中书哭,艾砺寒心情都很好。   言归正传,说到艾砺寒最想杀的包中书,这仇恨早在他跟艾砺寒抢夺五师兄的时候就结下了。   不过这话如果让包中书听到,他一定大声叫冤。在艾砺寒没来的那三个月里,人缘最好,最温和的五师兄明明是他的。   艾砺寒五岁时父母骤然去世,唯一的亲人二叔把他送来圣谷时,艾砺寒虽然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却已经显示出后来的狼和魔。   七贤圣人让温舒阳多多照顾他。温舒阳怜他父母早亡,每天挂着笑逗他,简直要拿他当成少爷伺候了,给他洗澡、穿衣服、喂饭、还要带他玩。   一时间备受冷落的包中书好大的不乐意,以前五师兄明明是他的,突然来个冷着脸的小屁孩儿,所有放在自己身上的关爱都少了一半不说,这小屁孩儿对自己这个师兄还很不尊重。   刚开始的抱怨,在艾砺寒的武功高到可以对他说揍就揍的时候,变成了强大的怨念。不过这也确实使得包中书在艾砺寒面前,连话也不敢主动跟温舒阳说。   艾砺寒越长大,对温舒阳的占有欲就越强。他甚至容不得温舒阳多瞧上别人一眼,多夸别人一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希望他师兄的眼睛里只看他一人,心里也只有他一个。   他十岁那年回家过年,路上和被前来接他回去的天玄门的门徒遇上一伙儿劫匪,那伙计劫匪抢了一个做官的大爷。杀了所有的男丁不说,就在林子里当场祸害起人家的女眷。   当时他们听到声音赶了过去,正巧看到几个剽悍粗黑的汉子压着一个雪白的女体肆意玩弄着,一个劫匪一边身体上下起伏,一边说着污言秽语,旁边的男人都把手放在裤腰上,一脸猥琐的等着随时补上。   这是艾砺寒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有关于男女欢爱的场景。虽然不堪淫秽,却深深的震撼了年幼的他。   几个门徒迅速的解决掉了歹徒,一个门徒上来想要遮住艾砺寒的眼睛,却被艾砺寒伸手拍开了。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地上淫秽的一幕,让旁边的门徒不知道该怎么办。   结果回到天玄门,门徒把此事报告给了艾津古。艾津古二话不说,第二天就命人找来两个十四五岁的干净漂亮的丫头伺候他。   艾砺寒眼看着一个漂亮的女孩儿在他面前脱得赤裸,刚刚发育的身体像是个含苞待放的花朵,他上前摸了一下女孩儿的鼓鼓的胸部,女孩儿浑身一颤,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微的恐惧。艾砺寒不知道为何,在这时候想起了他的五师兄。他冷着脸让小姑娘出去了。之后找来一些有关于那方面的书,仔细的研究了很久。   回到圣谷的见到温舒阳,艾砺寒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他会不经意的盯着温舒阳的胸前和下身看,看得温舒阳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问他他又不说。   晚上两人去后山温泉洗澡的时候,温舒阳照例帮他胡乱擦了一便身子,然后擦到下身的时候,惊奇的发现艾小弟英姿勃发的站了起来。   温舒阳激动极了,伸手拨弄一下艾小弟,笑得邪佞的说道:“小九,你长大了啊。”   艾砺寒漆黑的眼睛一闪,在月光中低下头,手摸上温舒阳胸前的两处红豆,颤颤巍巍的说道:“五师兄,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温舒阳被他小手一抓,差点儿跳起来,但又看到他低垂着头,一脸惊恐的样子,觉得好玩极了,就也没在意,一心想着怎么跟他解释这件事儿。   “小九啊,你这是成男人了,以后可以生娃娃了。”温舒阳笑嘻嘻的解释道。   “怎么生?”艾砺寒一双大眼睛在月光下显得极为明亮,他可怜兮兮攀着温舒阳的肩膀,说道:“师兄,那儿难受。”   温舒阳用手握着艾小弟,上下撸动,很快的,艾砺寒就浑身一颤,发着抖泄了出来。   “要是再难受,可以这么弄,”温舒阳想了想,叮嘱道:“不过也不要总弄,伤身。”   两人光着身子上岸,艾砺寒在后面盯着温舒阳月光下漂亮脊背眼色深沉,他果然还是更喜欢五师兄。   两人爬上一张床,待旁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艾砺寒猛的睁开眼睛,接着月光盯了温舒阳英俊的少年脸孔很久,才把手伸进温舒阳的衣服,摸了摸那不同于少女软软绵绵的肉粒,虽然小,却挺有弹的。艾砺寒一直摸着,过了很半天才闭上眼睛……   补充河蟹章节   就在当天下午,他们谈完话,温舒阳不知道,艾砺寒重伤了逃脱的杨秋宇,天玄门对鬼手刀下了格杀令,无数杀手接到任务,只有杀了杨秋宇,才算完成任务。   这些温舒阳全然不知,事实上他此刻迷迷糊糊,大脑昏沉,像是行身体里面燃烧这一把小火,把他整个人都哄得神志不清了。   艾砺寒拦腰把他抱起,高大的身躯一步一步坚定的往屋里走,那双眼睛比这夜色还要深沉。   他轻轻的把人放在柔软的被褥里,弯腰的时候顺势低头轻轻吻了那人的眉角,声音中带着一种沙砾摩擦的质感,轻轻的贴着温舒阳的皮肤说:“师兄,你就是我的了。”   明亮得有些诡异的月光下,艾砺寒强壮漂亮的身体裸露出来,简直像是一具上古战神的完美雕塑。他伸手去解温舒阳的衣带,带着粗茧的手指在黑暗中轻微的颤抖。   这一刻,他等了真是太久了。   当手指从绵软的布料摸到温热滑腻的肌肤,艾砺寒感觉他的心尖都在不停的震颤,心里无比感动,感动的他想哭。   俯下身,艾砺寒的从那人的额头,嘴唇,脖颈,途径窄窄的腰线,最终吻上了那玲珑剔透如玉做的脚趾,捧在手心里,完全的膜拜。艾砺寒甚至突然有些感谢温舒阳这样毫不留情面,一点儿机会也不给他,让他这样死了心,破釜沉舟了一把。否则,自己还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碰到这个人呢。   当艾砺寒扯下温舒阳的亵裤,大手抚上浑圆弹性的臀瓣,他的眼睛透着一股诡异的光亮。   温舒阳被喂了烈性的春药,此刻浑身像是着了火一般。迷迷蒙蒙的撞开眼睛,眼底一片红雾,根本看不清在自己身上抚弄的人是谁。他的大脑现在也是昏沉的,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可是总像是有个感觉,感觉他小师弟艾九就在旁边。这让温舒阳不安的心脏安定了不少。可是嘴里有个火热的东西在不断地搅动,一双粗粝的大手在他身上肆意游走,冥冥中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儿,温舒阳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劲儿……   艾砺寒先是在两颗红色的肉粒上猛烈地舔舐撕咬,温舒阳的胸前全是他留下的唾液,乳头被咬的红肿,像是要出血了一样。艾砺寒一双眼睛血红,拿了一个枕头垫在温舒阳凹进去的那段腰线下面,直接分开他的双腿,找到那处粉嫩的穴口,一根手指缓缓的顶了进去。   温舒阳神志不清,身上被撕咬的疼痛,还是想要抓住身前这个火热的身躯,把自己的身体往他怀里送。此刻感觉下面突然的异物感,情不自禁的战栗了一下,然后不配合的扭动着腰肢。   艾砺寒对着凑上来的春意撩人的红唇使劲儿的亲了一口,然后邪笑着把温舒阳按下,声音因为情欲而沙哑:“师兄,你别急。”   艾砺寒说着,插进了第二根手指,接着第三根……然后有些颤抖的扶着自己的火热坚挺的男根,对准了整一张一开,已经流出津液的小穴坚定的顶入……   温舒阳呻吟一声,感觉到疼痛,身后就去推身上像小山一样壮硕的身体。艾砺寒一手把他的双手固定在头顶,下身被包裹在一处极其紧致火热的小穴里,舒服得他差点没喊出来。刚一探入,艾砺寒就不能控制的大力抽插起来。   温舒阳全身上下不着寸缕,雪白的玉体横陈在艾砺寒的身下,修长的大腿无助的架在他坚实强壮的肩膀上,底下小穴被迫承受着大得惊人的男人的欲望,脸上是既痛苦又快乐的表情,口中不断地低喃着:“不要,嗯,啊,不要……”   艾砺寒满眼都是他师兄这幅被迫接纳他的表情,欲望又深深插在他最爱的人的身体里,肆无忌惮的玩弄、占有。这让他完全沉浸在了身体和心里的全部满足,情绪前所未有的胀满,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快乐。   这是温舒阳啊,这是五师兄啊,从小照顾他,比他强大的,只敢放在心里的人,如今就被他压在身下,无助的承受自己的欲望,他的所有欢喜痛苦都将是自己给予,他只能依附着自己……   艾砺寒此刻心中的快感,没有人能体会。他抽插了几百下,在身下那个清醒时从未露出过脆弱表情的人无助的哭泣下射了出来,都射进了火热的体内,心里前所未有的满足。   这一夜,艾砺寒抱着喂了药的温舒阳要了他无数次,最终温舒阳哭得嗓子都哑了,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下面被过度使用的穴口更是连合也合不上,一宿都含着那个一直掠夺的男根,任其在自己身上发泄着欲望……      第四十一章      第二天,温舒阳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骨头都像是被人打碎重装上的一样。   当他看到自己一身青紫狼藉,和已经穿戴整齐,端坐在椅子里正凝神望着自己的艾砺寒时,昨晚支离破碎米,迷离奢靡的记忆一点一点回到脑海中……交缠的肢体,紧贴着的肌肤,眼泪和精液……   温舒阳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紫,他艰难地坐起来,暗绿色绣着大朵牡丹的丝被从他身上滑落,露出一片刻着暧昧痕迹的雪白香肩,让正紧张坐在一旁的艾砺寒的眼睛不由得有黑沉了几分。   温舒阳伸出手,直指着艾砺寒,脸上全无血色,配上他满身被蹂躏过的痕迹,仿佛瘦弱得一阵风就能把他刮跑一样。他颤抖着嘴唇,半张着,却是气得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师兄……你别气坏了身子。”艾砺寒终于忍不住走了过来,凑近了想把他再给他搭上薄被,怕他着凉……一个清脆响亮的巴掌“啪”的一声,打碎了这一室的僵持,仿佛所有的刚刚被努力压抑的紧绷的气氛,都被这一下打破了。   温舒阳飞快的扬起手,这一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倾尽了他全部的怒气。艾砺寒被打的一偏,怔愣的神情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他惯有的高深的、看不出息怒的表情。   “畜生!”   这两个字像是压抑在温舒阳的内心深处,从喉咙里吐出的那一刻,仿佛还带着他所有的愤慨和失望。   艾砺寒面无表情的听了,英俊的脸上马上肿了起来。不过他好像全不在意一样,连碰都没有碰一下,而是倾身突然直挺挺的跪下了。跪在温舒阳的面前。   “师兄,我爱你!”艾砺寒特有的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出这三个字,不知怎么,就让温舒阳的心里起了密密麻麻酥酥麻麻的感觉……让他,恨不得一巴掌拍死眼前这个人。   “师兄,昨晚的事儿,我不后悔,你早晚都是要属于我的。”艾砺寒轻缓而深情地说道:“我艾砺寒可以发誓,今生只爱师兄你一人,也只要你一人,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屋子里格外安静,只有窗外清晨的虫鸟啼鸣的声音。   艾砺寒高大的身躯饶是跪着,脊背也是直挺挺的,好像是他对温舒阳的执着,有种毫不妥协的气势。   这样的话,这样的场面,如果换成了江湖中任何一个花季少女,相信都能被感动的一塌糊涂,什么也都情愿了。可是这些话的对象偏偏是温舒阳…   温舒阳脸色苍白,被他气得浑身发抖,似乎呼吸都费力了。他伸出手指,指尖以肉眼可见的频率颤抖着指向门外:“滚出去!”   艾砺寒跪在地上久久未动,直到温舒阳歇斯底里的举起垫着棉花的实木枕头扔向他,他才迫不得已的一闪身。   “师兄,你别生气了。”艾砺寒像是隐忍着什么,脸上被温舒阳打过的地方红肿得明显,五根指头就那样大喇喇的印在天玄门门主白皙的脸颊上。   “我出去,让别人进来伺候你……”艾砺寒倒是不怕他的打骂,只是怕他气坏了身子。这样的情况,是该给他留下些私人空间,好好想一下两人的关系。   艾砺寒出去后,被派进来伶俐的小厮也被轰了出去。无奈之下,艾砺寒只能让人把装着热水的木桶抬进去,准备了干净的衣物和药。   不过艾砺寒显然还是低估了他师兄的气。不到两刻钟的功夫,下人就来通报,说温舒阳非要出去。   艾砺寒急匆匆的赶到,温舒阳已经从后院出来,他的那些手下在回廊里艰难地用身体拦着他。   倒不是天玄门的这些门徒武功不行,实在是他们都知道,这个人是门主的心肝儿,要是不小心碰掉了一根头发丝儿,都有可能被重罚,所以面对下了狠心、像一头小兽一样执意要闯出去的额温舒阳一点儿办法也没有,有人去通知了门主,他们只能用身体挡着他,这才一直被逼出了后院。   众人看到艾砺寒风风火火赶来的时候,都松了一口气。这样棘手的人,还是留给他们神勇的门主对付吧。   艾砺寒皱着眉头走进,还没等上前,就见温舒阳愤怒的看着他:“让他们都滚开!”   温舒阳因为昨晚放纵的情欲,此刻身子虚的很,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苍白得近乎透明,更显得一双黑曜石一样的眼睛大得惊人,好像整半张脸都是那双勾人的眼睛。而且他那处因为艾砺寒初次的不知收敛受了轻伤,走路都有些摇摇晃晃的,好像随时都能倒下一般,看得艾砺寒直皱眉头,心里非常担心。   “你要去哪儿?”艾砺寒皱着锋利的剑眉,语调却很柔软。   “我去哪儿不用你管。”温舒阳虽然虚弱,可是气势却凌人,漂亮的眉梢眼角间尽是燃烧着的怒火。   艾砺寒轻轻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往前走了两步,停在温舒阳的面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诚恳:“师兄,你现在哪儿也别去了,等身子养好了,你想去哪儿,我都陪着你。”   艾砺寒都不知道他又是哪句话触了温舒阳的逆鳞。只见温舒阳转眼睛已经怒不可赦,指着艾砺寒鼻子说道:“老子不用你陪,你以后都给我滚得远远的,别让我再看到你就行!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做过,指着天下第一门的门主,令所有武林人闻之变色的艾砺寒的鼻子这样叫骂。所有在旁边的天玄门的门徒都情不自禁的低下了头,额头上的冷汗顺着暗蓝色的兰纹锦袍流进脖子里。   不过显然他们门主要比他们镇定多了,艾砺寒也就微微色变,声音有一点儿冰冷的说道:“那你想见看到谁呢?杨秋宇吗?”   “是,我想见他,相见所有人,就不想看到你,看到你一眼我都觉得恶心。”也不怪温舒阳的话这样狠毒,这样直戳人的心窝子。昨天晚上的事儿,他让他一向视为亲弟弟的男人给上了,做了那等邪恶乱伦的事儿。这已经超出了他能接受的范围,极大地震撼和愤怒之后,那要把人毁灭了的难受就像是一把双刃剑,割伤了他的同时,他也不能控制的伤害这个他曾经可以为了付出命的男人。   他的话这样赤裸裸的不加修饰,就这样直直的刺进艾砺寒敏感脆弱的心脏。他这辈子最不能承受的,就是在温舒阳的心里,除了自己还装着别人这件事儿,更不能忍受别人比他重要。哪怕明知道温舒阳此刻说的可能是气话,艾砺寒眼里的杀意也一闪而过,脸色瞬间变得极度冰冷。   他现在非常后悔没有一章打死杨秋宇,而是让他跑了。不过没关系,杨秋宇受了重伤,天玄门的格杀令,应该也不能允许他撑多久。   “恶心也不行啊……”艾砺寒的声音变得极度的沉,他轻轻的、又郁无比的缓缓说道:“师兄你以后只能看到我一个人啊……”   温舒阳刚想要说什么,艾砺寒突然贴近,手指轻轻的在他身上一点,他已经软倒在了艾砺寒的怀里。   艾砺寒把人抱进怀里,搂在了胸前,脸颊轻轻的蹭了蹭怀里人苍白的脸颊,神色温柔得像是对待这个世界上他最宝贝的东西。看得旁边天玄门的门徒一个个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当温舒阳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下摇摇晃晃的,却并不感觉颠簸。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整个身子都躺在一个人怀里,那人有力的双臂整个圈住他。   “醒了?”   温舒阳一抬头,就看到艾砺寒英俊的脸上难得温柔,正低头看着自己,一双漆黑的眸子熠熠发光。   当温舒阳想起昏睡之前的事儿,马上沉着脸推开艾砺寒。   马车正巧一阵摇晃,温舒阳气虚体弱的差点儿栽倒在地上,被艾砺寒及时的大手一捞,又捞回了怀里,语气中有轻微的责备:“小心点儿。”   温舒阳看着这个偌大豪华的车厢,这才注意到自己是在马车上。   “你要带我去哪儿?”温舒阳透过支起的车窗,看着外面杳无人烟的窄路,还有连绵不绝的绿色的树林,推开艾砺寒,强撑着坐到了软榻旁边的木凳上。   “回天玄门。”艾砺寒也不废话,一脸柔和神色的伸手揉了揉被温舒阳压得发麻的腿。   温舒阳看到了,下意识的皱了一下眉头,然后还是冷着声音说道:“停车,我就在这里下。”   艾砺寒神色一闪,又飞快地恢复了正常,他的语气颇为柔软无奈的说道:“先跟我回天玄门吧,师兄你身子不好,回去将养一阵子……”   艾砺寒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温舒阳打断:“艾、砺、寒,我让你现在就停车!你的天玄门,我这辈子也不会再去一趟!”   艾砺寒的脸色也冷了下来,事实上,他真的不想跟温舒阳撕破脸皮,只要他师兄跟他回天玄门,跟他呆在一起,他宁愿做低伏小一辈子,任他打骂。可是温舒阳偏偏不配合,他一定要说些伤透他心的话,一定非要妄想离开他。   温舒阳看着艾砺寒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心里突然明白过来了一样,他震惊的说道:“艾砺寒,你想干什么,我不去天玄门,你还想硬让我去吗?难道你还打算一直关着我?”   艾砺寒的脸在车厢的角落里,覆盖一层影,让温舒阳看不真切,但是那从影里传出来的灰暗的语调,他却听得真切。   “对。所以师兄,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了。”   这个声音这样熟悉,温舒阳听了十几年。可是在这一刻却是这样的陌生,陌生的就像是他从来不认识艾砺寒这个人,从来不知道他内心不知道何时产生的、对自己的那些恶心的、隐秘的心思一样。温舒阳的心脏像是浸在冰凉的千年寒潭里,让他在这样七月的盛夏里,冷得直哆嗦。   艾砺寒从车厢的暗影里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摸着温舒阳的黑软的鬓角,声音很轻,像是诱哄一样说道:“师兄,你我会对你好的。”   师兄,我会对你好的,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对你都好。只要,你别不要我……      第四十二章      温舒阳没想到艾砺寒说的是真的,他真的把自己当成一个金丝雀一样关了起来。   马车一路驶向天玄门。这一路上,温舒阳才真正意识到了他是怎么的失去了自由。无论他怎么闹腾,艾砺寒都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看着他的表情温柔的近乎宠溺,像是看着一个故意闹脾气惹人注意的情人。   这时的温舒阳,才真正意识到了武功的重要性。饶是他的嗓门再大,骂得再难听,只要艾砺寒轻轻的一扭,自己就跟个折了翅的小鸟一样,柔柔弱弱的顺服的靠在他怀里,一点儿反抗的能力也没有。任由艾砺寒想亲就亲,想要就抱,他真的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温舒阳后来也知道这样不行,无奈之下好声好气的跟艾砺寒谈。可是艾砺寒却是个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的。无论温舒阳声色俱厉、还是动之以情,他都像块木头一样,温舒阳说什么都好,只除了放他离开这件事儿。   艾砺寒是打定了主意,这个人他得不到心,也要得到人。饶是他再心不甘情不愿,也总比让他跟别的人双宿双飞,自己在看不见他的地方心痛到死的好。   回了天玄门,艾砺寒就把他的墨竹轩让人收拾出来。搬了一大半温舒阳的东西进去。他是打算今后的几十年,把这个地方当成他和温舒阳的家。没有女主人,只有他和他师兄。   凭着温舒阳现在的武功,就连天玄门扫地的粗使小厮都比他武功厉害些。艾砺寒虽然不怕他能跑出去,也谨慎的只允许他在墨竹轩的范围内活动,如果温舒阳想出去,艾砺寒必定亲自陪在身侧。   温舒阳在这个夏天炎热末尾的时候搬进了他曾经无数次来去过的墨竹轩,只是这一次,他进来了,就没有自由出去的权利了。   这一晃神的功夫,树叶就从新绿变成了浅黄,又被初冬的第一场雪打落,冻在冰里,最终被捣得碎烂,和大地融为一体。   被派来伺候温舒阳的人,自然都是艾砺寒的心腹。他们每天提心吊胆的伺候他,却是连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敢跟温舒阳说,唯恐说错了一句话,就彻底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温舒阳整日被困在墨竹轩内,终日看到的都是那几张不变的面孔,江湖上的消息一点儿也不知道。   艾砺寒想要温舒阳想要的发狂,温舒阳不愿,他也总是忍着。可是性欲这东西,一旦尝过一次,就是深入骨髓的疯狂,像是罂粟一样,让人欲罢不能,越是压抑越是想要。艾砺寒想得不行了,也曾经抱着他硬要过他一次,可是温舒阳那仇恨的失望的眼光,像是一记重拳,狠狠的打在了艾砺寒的心脏上,让他痛得呼吸都困难了。   再后来,他只有在自己想得不行的时候,才在温舒阳的饭菜里下些对人身体无害的烈性春药,在温舒阳迷失的时候,再狠狠的占有他。   只是,每次肉体上得到巨大的满足后,他都丝毫不敢停留,趁着天未亮就走了,不敢去承受温舒阳醒来后看他的眼神。   温舒阳在墨竹轩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院子里,却是越来越消沉,从最开始的看见东西就砸,见到艾砺寒就骂,到一整天也不出屋子,直挺挺的躺在床上,或者坐在窗边无声无息的看着窗外……   那天从天未亮就下起了大雪,鹅毛一样整整飘了一天,大地仿佛都被冻僵了。   艾砺寒急匆匆的从会客厅赶到墨竹轩,原因是伺候温舒阳的婢女告诉他,温舒阳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晚上的时候似乎有点儿发寒。   艾砺寒自是大发雷霆,把所有伺候温舒阳的人狠狠的训了一顿。可是刚刚还煞气十足的他进了屋子,看到蜷在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瘦的脸上都没二两肉的人,心里一下子就彻底的软了下去,丝丝拉拉的疼起来。   艾砺寒上前轻轻的唤了两声:“师兄,师兄……”   温舒阳缓缓的睁开眼睛,漆黑的眼睛在苍白的小脸儿上显得格外的大,加上他削减的下巴和有些凹陷的两颊,看着就非常可怜。更逞论是把这人放在心尖儿上,恨不得把世上所有的宝贝都堆到他面前的艾砺寒。   “师兄,你起来吃点儿东西。”艾砺寒忍着心痛,把手伸进被子里,就摸到那一把支棱出来的骨头,几乎摸不到皮肉。   温舒阳睁着漆黑的大眼睛,看着他,过了好半天,突然幽幽地说了一句:“你要弄就弄吧,不用喂药了。”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由温舒阳有气无力的说出来,其中的威力却堪比狂风巨浪,狠狠的砸在艾砺寒的心头,让他一瞬间眼前一阵黑,身子都有些摇晃。   温舒阳说完话,就又闭上了眼睛,仿佛是多一眼也不愿意瞧他一样。   艾砺寒站在原地,心里惊涛骇浪,被无形的刀割的遍体鳞伤。嘴巴张了张,喉咙里像是一团棉花堵住了一样,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大夫匆匆赶来,开了方子后,对面色凝重的艾砺寒说,温舒阳本就体虚,加之长时间心脉凝结,忧郁不通,身体状况大大不如从前,如果不能好好将养,将会对身体的损害极大。   艾砺寒整个晚上一句话都没说,可是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沉闷表情下的焦躁和暴戾。每个人都恨不得夹着尾巴走路,唯恐不小心触怒了他,受到波及。   可是艾砺寒的眼睛里仿佛只有一个人,他在温舒阳醒后,亲自接过婢女手里装药的瓷碗,吹温了捧在手心里,语气有一丝示弱:“师兄,吃药了。”   温舒阳睁开眼睛看到他还在这里,很失望的闭上眼睛,摇摇头,连句话也懒得跟他说。   “师兄,你心里有气别憋着,你往我身上撒,打我骂我吧。”艾砺寒骨节分明的、常年练武的大手捧着那个小瓷碗,跪在温舒阳的床边,温顺的像是一只羔羊。   可是温舒阳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师兄,你不打,我自己打,我替你出气。”艾砺寒缓缓的说着,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狠狠的想自己的左脸上掷去。   “啪!”的一声脆响,靠着墙根站着的两个婢女亲眼目睹了艾砺寒毫不留情的往自己脸上招呼,脸色吓得惨白,心中的震撼简直不能用语言来形容。   艾砺寒的心腹都知道,墨竹轩里有一个他们门主珍而重之,金屋藏娇的一个男人。艾砺寒对这个人也确实好,全天下搜集奇珍异宝,都被那个男人毫不珍惜的堆在角落里的箱子。不论是吃的用的,这个人拥有的不会比当朝皇帝差。艾砺寒面对他时,也从来都是和风细雨,有求必应,他们一向嗜血的门主,在这个人面前,有时候甚至可以说是温顺的,低贱的……此刻眼看着艾砺寒卑贱的跪在那人的床前,一下一下狠狠抽向自己面目表情的俊脸,两个婢女都吓破了胆,心里说不出的感觉。心想床上这个人可真是铁石心肠。   “啪、啪、啪……”艾砺寒一下一下更加用力,狠狠的的打在自己的脸上。那张冰雕一样的俊脸,一丝表情也没有,像是打得不是他一样。   温舒阳连动都没动一下的眼皮终于轻轻颤了一下,然后缓缓的睁开,看到艾砺寒肿起的触目惊心的左面脸颊。   “师兄……”艾砺寒见他睁开了眼睛,也停下了,双手捧着碗往前举了举,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温舒阳漆黑的眼珠凝视着他很久,然后猛然抬手,把装着药汁的瓷碗掀翻在他脸上。   旁边站着的婢女目睹这一幕,吓得浑身一哆嗦,膝盖一软,差点儿没跪下去。   深褐色的药汁混着浓重的苦涩的味道顺着艾砺寒一边肿的很高的脸颊滑下,流经他的嘴角,径直滴落到他黑色衣摆上,留下不容易看见的淡色阴影。   “师兄……”艾砺寒的声音有些颤抖,口中吐出的话居然是:“你别气坏了身子。”   不一会儿,又是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汁被盛放在精致的瓷碗里端了上来,艾砺寒连衣服也没有换,接过婢女手中的瓷碗,小心翼翼的贴近温舒阳,声音小得像是怕吓到他一般:“师兄,吃药了。”   温舒阳被他气得一点儿办法也没有,看着他没完没了厚脸皮的样子,硬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他打定主意当艾砺寒不存在。   可是突然温舒阳猛的咳了起来,剧烈的虽然没把心肝肺咳出来,却咳出了一口浅淡的血来。   艾砺寒看着那浅红色的血迹,脸色吓得煞白,高大的身躯都控制不住颤抖了起来。他狂怒的叫人去叫大夫,自己伏在温舒阳的床边,彻底慌了神。   温舒阳因为一直气血不顺,加之心里郁闷,在缭苍山上被那复仇找上的人打得伤并没有好利索,这才加之风寒,咳出了一口血来,差点儿吓得艾砺寒魂飞魄散。   可是饶是知道他没有大碍,也得他配合吃药啊。   温舒阳无论他怎么说,就是不开口,就不吃药,急得艾砺寒满头的大汗,恨不得掰开他的嘴给他灌进去。   一直折腾到半夜,艾砺寒说尽了好话,甚至答应他以后他不同意,绝对不碰他。可是温舒阳仍然是一副充耳不闻,你随便的样子。   艾砺寒被温舒阳愈见严重的咳嗽折磨得筋疲力尽,急得像是被火烧到一样,逼得他眼神一狠,把快要睡着的温舒阳摇醒,捏着他的下巴狠戾的说:“师兄,你要是不想你温家堡和你那一干朋友有事儿,就把药喝了。”   温舒阳充满仇恨的看着他,过了很久很久,久到艾砺寒以为这招也不管用的时候,他才咬着牙齿,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艾、砺、寒,你可真狠啊!”说完,终于拿过热了很多次的药汁,一仰头喝光了。   艾砺寒心中一痛,面上却看不出丝毫的异样,直勾勾的看着温舒阳把药喝光了,才松了一口气。马上拿来蜜水想要他漱漱口,温舒阳非常不给面子的扭过头。   当艾砺寒爬上床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这个冬天冷得惊人,地上四个无烟碳炉一直烧着,屋里才不显得冷。   艾砺寒待温舒阳睡熟了,才敢慢慢的把人搂进怀里,沿着那瘦的支棱出来的骨头一点儿一点儿摸着,心里疼得厉害。   他不明白温舒阳为什么就是不能接受自己,跟温舒阳不明白他为什么非他不可是一样的。   两人在这个结上死死的拽住,仿佛是想看谁的力气更大,谁坚持的更久,却把这个结越扯越紧……形成了一个死结。   艾砺寒搬过温舒阳的脑袋,嘴唇贴上他的脑门,他觉得自己要比温舒阳痛苦纠结得多。温舒阳顶多是不想要而有人硬要给,而他,则是求而不得,无论如何努力……      第四十三章      这个冬天,饶是温舒阳配合了吃饭吃药,真正进到肚子里的又是有数的…眼看进入年关,天玄门日益热闹起来,江湖上来送礼的人络绎不绝,艾砺寒本应该是最忙的人,却整日圈在墨竹轩不出来。   墨竹轩里火炉烧得旺盛,红彤彤的炭火把屋子照得平添了一丝暖意。几个婢女站在旁边等着接艾砺寒手中的饭碗。   这些天温舒阳身子越发的不好,艾砺寒就什么事儿都亲力亲为的在他膝下伺候着,连穿衣喂药这样的活,也不加于他人之手。这些能够有幸也呆在屋里给他打下手的婢女们,从最初的震惊也慢慢的接受了,再看看床上那个瘦骨嶙峋,却脾气很大的男人,都觉得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他们门主更加痴情的男人了。   可是被这个世界上最痴情的男人痴情以待的男人,并不领情,对待这些婢女的态度,都要比对艾砺寒好上一万倍。   温舒阳软软的靠在艾砺寒给他垫在后背的枕头上,看见艾砺寒不经意的抬头,眼里拉满的红色血丝。   这几天晚上他咳得厉害,感觉睡在旁边的艾砺寒比他睡得还不安稳,整夜整夜的不合眼,有时候情不自禁的伸手想帮他拍拍背,也被温舒阳一个凶狠的眼神等过去,就委屈焦急的缩在床边,真的连碰他一下都不敢。   艾砺寒这半个月来,每天围着他的床边转,端茶送水,喂饭喂药,任打任骂的样子,温舒阳也不是看不到。   每当这时,温舒阳心里就生出一股不可抑制的怒气,心想把我囚在这里,你装成一副委屈的样子给谁看呢。此时的温舒阳,心里怕的已经不是单纯的不能让师弟走上邪路,成为让全天下人耻笑的对象。而是作为一个男人,艾砺寒居然罔顾人理常伦,罔顾这么多年的情意,做出这样畜生才能做出的事儿,把他囚禁在这儿,任其发泄欲望……   艾砺寒怎么对他产生的这种感情,他是真的不知道,但是艾砺寒对他感情的真与深,他也不再怀疑。只是,作为一个直了这么多年的男人,饶是看的到艾砺寒对自己的深情,温舒阳也没有办法心疼他,只是觉得他可恨,把两个人都陷入这种不堪的境地。   他不知道艾砺寒什么时候能放他走,也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放他走。但是知道,在这样的境地里,艾砺寒就是再怎么做低伏小,再怎么对自己百依百顺,自己也不可能给他一个好脸色,心甘情愿的与他在一起。   不过还有一件事儿,是让温舒阳欣喜若狂的,就是他发现自己的身体突然有了变化,在他运功的时候,体内有一股似有若无的内息随着他的意念流转,在四肢百骸中随意的攒动。这是内息确凿无疑,不过却与以前温舒阳练了二十来年的内息略有不同,此内息若有似无,虚无缥缈,刚开始的时候可有可无,威力渐渐增加,也越来越醇厚。温舒阳简直欢喜极了,不过这时候的他已经不会与艾砺寒分享喜悦了,只是独自悄悄的藏着这个秘密,偷偷的练习。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温舒阳的错觉,每次他跟艾砺寒做完那事儿,内力就大大的提高。刚开始他还以为是艾砺寒给他寻的纯阴武功起了作用,不过练了几个月一点儿感觉也没有,那武功跟内息又一点儿也对不上,就由不得他不往这方面想了。而后他又想起裴景容前世的那些怪癖,与男人厮混,让温舒阳狠狠的打了一个冷颤。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要是真的得靠跟男人做那事儿才能练功,他宁愿这辈子做个平常人了。   艾砺寒这些日子越发的小心翼翼,在他面前简直乖顺的像一只猫。可是饶是这样,温舒阳也不会给他好脸子看。   转眼的时候,就到了除夕。天玄门因为门主的抑郁而所有人夹着尾巴走,哪儿都是将悄悄的,可是这也不妨碍他们把天玄门拾掇的像模像样,飞檐上都挂着纸制的大红灯笼,院子里翠绿的松柏上也都装饰着彩色的丝带,看着喜气洋洋的。   除夕那天的白天艾砺寒忙得不像话,一整天也没露面,等到晚上,吩咐手下都会自己过年后,艾砺寒宽肩上盖了一层厚厚的雪花,走进墨竹轩的时候,总是冷着的脸难得的带着一丝柔和。   婢女小厮早就在墨竹轩的外间摆好了桌子,只等艾砺寒回来就上菜。角落里七八个炭炉烘着,门被打开的时候带进来一股子白气。   “师兄呢?”艾砺寒轻声问旁边的婢女,难得的神色非常柔和。   “公子在屋里看书呢,奴婢去通报他。”婢女有点儿受宠若惊,俯着身恭恭敬敬的说道。   “不用,我去叫他。”艾砺寒轻声的说着,连衣服也没脱,就向着里屋走去。   温舒阳正无聊的翻着一本艾砺寒给他搜集来的别的门派的秘籍,看了几页就撇到了一边,又去翻另一本。这些纸张都有些泛黄的所谓的‘秘籍’,在温舒阳看来真的太小儿科了,跟他在圣谷所习的高深精妙的武功完全比。   艾砺寒一进屋,就看到温舒阳翘着脚靠在椅子里,身上过了一件雪白的狐狸皮拼织的短衣,露出尖尖的小下巴抵在纯白丝滑的动物毛中,漂亮的不可思议。   “师兄,出去吃饭吧,今天过年。”   温舒阳将近过年的这几天,居然转好了不少,又因为今天过年心情好,看见艾砺寒的时候心里也没有那么膈应了,就轻轻的“恩”了一声,站起身来。   艾砺寒听见他答了自己,虽然只是短短的一个鼻音,却足以让他心里欢喜了。   两人一前一后从里屋出来,温舒阳挑了个位置坐下,艾砺寒也解了大衣递给婢女,兴致高昂的坐在了温舒阳的对面。   四方的桌子不大,却摆了足足八菜一汤,量不大却再精,色香味俱全,都是温舒阳爱吃的菜。   这样的节日里,就他们两个年轻的男人,倒是没有那么多说头。温舒阳拿起筷子的时候,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伸手就去掏衣兜,然后手停在半空中……   以前他和艾砺寒不能一起过年,都是各回各家。过年的时候习惯老人给小孩儿或者长辈给小辈儿一些压兜钱,倒不用多,就是图个喜庆,也让小孩儿高兴高兴。每年过完年回到圣谷,温舒阳都会给艾砺寒补上,把钱票卷成一个卷儿塞在红色的纸里面包上给他。明明天玄门富可敌国,可是艾砺寒每次接到都很高兴。直到前年过年,温舒阳没走的时候,艾砺寒还见他不给就直接张口要来着。他还嘲笑艾九都这么大了,还要……   想起这些过往的片段,温舒阳神情有些恍惚,然后有些凄恻的勾了一下嘴角,把手从衣兜外面抽回来。   艾砺寒好像敏感的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向前倾身为温舒阳面前的杯子里倒了半杯酒,放下酒壶,轻声说道:“你身体不好,就喝半杯应应景吧。”   温舒阳什么也没说,看也没看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艾砺寒神情顿住,不过温舒阳好像没看到他一般,径自放下酒杯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室内一时有些凝滞,两人都没有说话,只能听到筷子偶尔碰到瓷盘的声音,和炭炉里轻小的“噼啪”声。   艾砺寒心里苦涩,自己坐在温舒阳的对面,喝了一杯又一杯,不一会儿,一大壶酒已经全进了他的肚子,又让婢女去取。   温舒阳心里又是另一番情景,好饭好菜到了嘴里都嚼不出滋味,只是机械的活动着嘴巴。他想了一会儿他和师兄弟们在圣谷练武时艰苦又欢乐的时光,又想起每年家里时的其乐融融,虽然他娘亲死得早,后进来的沈氏二娘带他也如亲子一般,兄友弟恭,和乐融融……再一转头,就看到艾砺寒高大瘦削的身躯挺得直直的,烈酒像是水一样一直往嘴里灌,锋利的眉宇间不知何时入住了一丝忧愁,漂浮不散……   艾砺寒一直是冰冷孤傲的,变得越来越强大。可是他过年过节也从来的是自己一个人,天玄门再大,门徒再多,也没有一个知冷知热关心他内心是否孤独的人。从小到大,一直如此,也难怪养成了这么难以相处的性子。   温舒阳看着艾砺寒,想着想着,心里又软了。就像是儿女犯了再大的错误,惹得父母再生气,父母也会心疼一样。艾砺寒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今日即使对他做了这样令他愤怒的事儿,让他这么失望透顶,可是心里那份对他的疼爱仿佛也没有消失,适时地出来纠结一下温舒阳的心。   艾砺寒敏感的感觉到温舒阳的视线,抬头正好对上温舒阳的视线,勾起嘴角,僵硬的笑容中带着软软的讨好。让温舒阳心里一痛,仓皇的低下头,伸出筷子夹了一块最不喜欢吃的青椒,放在嘴里嚼嚼就咽了下去,还没有反应过来。   艾砺寒英俊的脸上微微泛红,漆黑明亮的大眼睛已经有些醉意,自然也没有发现温舒阳的不同寻常。   如果是平时,这些就根本不足以让艾砺寒喝醉,只是今日他太高兴了,他终于能跟他师兄一起过除夕,让这个人陪在自己的身边。可是他又有一点儿低落,因为他师兄并不是自愿的,他的师兄已经很久没有对他笑了……   艾砺寒想着,就更觉得头晕目眩,晃了晃脑袋,抬头突然看到温舒阳起站起来,心里一急,隔着饭桌伸手就扯住了温舒阳的衣摆,声音中可以听得出一丝颤抖:“师兄,你别走……”   温舒阳本来想要发脾气,一低头就看到他被抛弃的小狗一样的表情,心里酸涩难当,然后狠下心使劲儿从艾砺寒的手里拽了出来。   艾砺寒像是魔障了一样,眼看着那片青色的衣角在自己的手中一点一点变少,心里突然非常害怕,心里的恐惧像是一头巨大的怪兽,长着黑洞洞的血盆大口,就要将他吞噬,而他眼前那一点儿渺茫的光亮,也慢慢的消失了……   温舒阳不想看艾砺寒那样,他怕自己心软,就想着回屋里睡觉,来个眼不见心不烦。谁知才刚抬起脚,一步还没有落踏实,突然被人从背后整个抱住了,一双强健的臂膀紧紧的搂着自己,艾砺寒带着醇香酒气的呼吸就在他周围。艾砺寒的声音嘶哑软弱:“师兄,我怎么做,你才能喜欢我呢?”   这浓浓的鼻音和软软的声调让温舒阳的身体一僵,有什么在他的脸上一闪而过。不过艾砺寒在他身后,并没有看到。   温舒阳轻轻的推了一下他的胳膊,声音淡薄的说道:“艾砺寒,你喝醉了。”   “我没醉,我没醉,师兄……”艾砺寒任他怎么推,那双臂膀就是紧紧的抱着他不撒手:“师兄,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你知道你在我心里代表什么吗?你知道……”   “你醉了……放开我,我要睡觉去了。”   “我不放。”艾砺寒浓重的鼻音里带着一丝不动不摇的强悍,然而,如果细听,又不难听出这丝强悍带着颤音,像是乞求似的:“师兄,你答应跟我在一起,你答应吧,你答应我就放开你……再也不关着你了,你想去哪儿都行,只要你答应……”   艾砺寒的这番话飘落在寂静的大雪的夜晚,过了好久好久,温舒阳才极其缓慢、又极其无情的说了一句:“艾九,你醉了……”      第四十四章      除夕的雪夜,艾砺寒醉的迷迷瞪瞪抱着温舒阳睡了一宿,强壮的身体蜷成一个小团,下巴抵在温舒阳的肩窝,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他五六岁的时候,紧紧的搂着温舒阳,睡梦中只知道委屈的喃喃:“师兄,师兄……”   艾砺寒的身体像是个大火炉,紧紧贴着他,温舒阳一夜没有合眼,漆黑的眼珠盯着花纹繁复的床帐,听着耳边微弱的、挣扎似的呼唤,一声长长的叹息飘散在黑暗中……   他用手轻轻地顺着男人长长的脊梁骨一路摸下,来回摩挲,像是一个沉默而充满隐秘爱意的父亲。强壮的男人果然在这类似诱哄的爱抚中渐渐平静下来,纠结痛苦的神色一点儿一点儿褪去,逐渐只剩下平和安逸……   也不知道是艾砺寒年前太忙了,还是温舒阳的事儿彻底让他心力交瘁了。过完了除夕那夜,他就得了重重的风寒,躺在温舒阳的那张床上,没有爬起来。   温舒阳第二天一起床,就注意到艾砺寒脸上不正常的红晕,眉头一皱,迟疑了一下,叹了一口气下床穿上衣服,让婢女去叫来大夫。   艾砺寒已经烧糊涂了,喃喃的呓语着,声音又小又模糊,根本听不出来他说的是什么。   温舒阳趁着婢女们都出去,屋里只有眼睛闭得紧紧的唯一病人的时候,悄悄的、试探似的把手伸到了艾砺寒的额头上。   纤长玉白一样的手指还没来得及抽回来,突然被一只骨节分明,非常有力量的大手握住了。   温舒阳吓了一大跳,抽了一下居然没抽开。遂惊疑不定的看了躺着的人一眼,只见艾砺寒还是一脸痛苦的神色,像是陷入了什么可怕的梦靥,干裂的嘴唇微不可闻的唤着:“师兄……”   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神智还没有清醒,艾砺寒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爆发了这么大的力气,滚烫的掌心烫的温舒阳一阵心慌。   可是怎么扯也扯不回自己的手,温舒阳一用力,那病着还如此顽固的男人就更用力,眉头简直要打结了。   温舒阳叹了一口气,直到老大夫给艾砺寒看完了病,开了药方煎好药,温舒阳的手还被强制的窝在艾砺寒的手里。   温舒阳跟艾砺寒在一起将近二十年,也没见他病过几回。以前听人说过,不易生病的人一旦病倒,要比时常生病的人还严重得多。   艾砺寒就是这么一种状况,平日里壮得像一头牛,这小小的风寒,却是无论如何也退不下去热,直到傍晚的时候,才缓缓的睁开一双烧的通红的眼睛。   艾砺寒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温舒阳斜倚着床头闭着眼,精致的脸庞透着祥和,一手还‘温柔’的握着自己的手。   那一瞬间,艾砺寒差点儿掉下泪来。   本来病中人就容易脆弱敏感…艾砺寒身上一阵冷一阵热,难受的要命,一睁眼就看到好久都没给他好脸色,当他是空气一般存在的师兄这样温柔的握着他的手,脸庞如玉般俊秀,就感觉身体里有无数的暖流从四肢百骸一起涌向他的心脏,让那小小的心脏溢满了承载不下的感动。   艾砺寒平日总是冷着一张脸,外人都道他的血是冰做的,一点儿感情也没有。其实艾砺寒是有的,是个人哪能没有七情六欲,只是他生来似乎感情就比别人少一些,更加不善于表达。而他这冷血人的几乎全部情感皆给眼前之人,堆积起来也可以用山洪暴发这样的感受来形容。   温舒阳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像是细微的东西在艾砺寒极其脆弱的心脏轻轻撩了一下,让他全身都忍不住战栗了。   “师兄……”艾砺寒脱口而出,声音沙哑中带着一丝激动。   温舒阳睁开的眼睛很快就清明了,看了他一眼,第一件事儿就是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艾砺寒攥得极紧,干裂的嘴唇张了张,好像有千言万语想说一样,他那脆弱的表情看在温舒阳的眼里。   温舒阳眼中有什么复杂的东西一闪而过,快得仿佛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又恢复了玉器雕琢似的表情,冷冷的说:“放开。”   艾砺寒像是陡然被人浇了一盆凉水,只觉得浑身都彻骨的冰冷。手指好像也脱力一般,一根一根放松下来,让温舒阳被他握了一整天的手瞬间抽了回去。   婢女端着药过来想要喂他,被艾砺寒夺过,一口就喝了进去,那极其苦涩的药汁让他头脑清醒了不少,想起了事情的经过,可是温舒阳刚刚的表情和话语还是让他心里一阵阵钝痛。   艾砺寒用清水漱了口,就把身上的被子一掀,手肘拄着床板要下床。   “门主,您要拿什么吩咐奴婢便是。”穿着黄色绣花袄子面容清丽的婢女上前要扶他,被他挥开了。   “我去另一件屋子,别把病气传给了……”艾砺寒话说到一半,顿了顿,‘师兄’两个字滞在了嗓子里,怎么也吐不出。   温舒阳站在一旁,当然马上就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却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门主,您要去哪儿啊,别的屋子还没收拾,冷得像是地窖,您还病着呢。”侍女焦急的慌了神,见艾砺寒仍然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样,不管不顾的要下床,不禁把视线转向了温舒阳,乞求的看着他。   温舒阳错开婢女的楚楚可怜充满希冀的眼睛,一狠心,转身出去了。   艾砺寒看着温舒阳的背影,好像全身的力量都消失了一样,他叫来婢女,让人扶着他,声音沙哑的慢慢说到:“去书房吧。”   直到艾砺寒走了很久,温舒阳才从墨竹轩的小厅堂出来,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隔着门板两个侍女压低了的声音:“哪有到书房养病的?书房里之前连个炭火都没有,冷飕飕的,公子的心未免太狠了。”   另一个婢女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是不想在背后议论主子的事儿,过了一会儿强忍不住,才低不可闻的说道:“门主待公子这样好都感动不了他,公子……他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   温舒阳身子一闪,听到两个婢女的脚步声,快速回到了厅堂。   铁石心肠?   温舒阳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又苦又涩。   他温舒阳当年被江湖朋友赐予“玉公子”一雅称,虽然武功门第不是顶尖的,但是他待朋友都是真心实意,肝胆仁义,朋友遍布五湖四海,哪一个不说他温舒阳一声侠骨心肠,是难得的真性情。   可是如今,他被囚在天玄门,居然被两个婢女这样看待。   难道艾砺寒狼心狗肺,罔顾人伦的把他囚禁于此,只因为对他好,就叫做深情。而自己不过是不想强颜欢笑,曲意奉承,就叫做铁石心肠?   温舒阳觉得可笑之极,不禁笑了起来,可是笑着笑着,这嘲讽的笑容就逐渐变了调,凝成一抹苦涩堆在嘴角,一直蔓延到眼角眉梢……   想到艾砺寒这么冷的天,发着风寒去书房养病,这又是何苦?   艾砺寒的对他的感情,那样浓烈那样决绝,他都看得真切,可是如今两人到了这般田地,让他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怎么可能?   就是艾砺寒没有做这些让他气急攻心、彻底伤了两人之间情谊的事儿,温舒阳也未必答应他。他心疼艾砺寒,对艾砺寒有感情,如果两人像是在深谷一样,安安分分的做师兄弟,温舒阳觉得他也是能接受的。可是让他跟艾砺寒像夫妻一样……他心里就像是有个万丈大坎,无论如何也迈不过去。   温舒阳坐在椅上很久,脑袋里纷纷乱乱的,找了无数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才能压抑住自己去想艾砺寒独自在书房养病的事儿。   等两个婢女拿着东西从他身边走过,去书房给艾砺寒送去后,温舒阳才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脚步虚浮的走进卧室。   一个不稳,温舒阳差点儿左脚绊右脚,跌倒之前他条件反射的推了一下正对着床的那面墙上立着的摆着奇珍异宝的褐红色柜子。   还不待温舒阳站稳,一个“吱嘎”的声音,褐红色柜子居然缓缓的往后退去,露出一个只余一人宽的门来。   温舒阳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突发状况,知道自己这是不小心碰到密室的开关了。   这样的密室并不奇怪。很多武林人士家里都有这个那个的密室,装些他们自以为是宝贝的东西。有的人还把密道打通,以备突发状况逃离。只不过这后一种情况非常少见。   艾砺寒的卧室有密室,这件事儿温舒阳早就知道。很久以前,艾砺寒还提议带他看看,可是被温舒阳拒绝了。   密室密室,装着秘密的屋室,看了不就等于窥知了别人的秘密吗!温舒阳可没有那份好奇心。   只是不知道,时隔几年,自己居然在这种情况下发现了艾砺寒的密室。   温舒阳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就想关上,心里却冒出一个想法,如果里面有通往外面的密道呢?自己不就是可以离开了吗。   温舒阳扶着石门想了一会儿,看到里面隐隐有光亮传来,就迈出一脚,走进了密道。   下了几个台阶,里面的光亮就照了出来。原来沿着狭长的通道,两边石柱托起的凹槽中都摆放着足有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把这密道内照得恍如白昼。   温舒阳径自往里走,很快就看到了那个巨大的石室,走了进去。   巨大的石室足有半个墨竹轩那样大,四面墙上贴着青色的刻着看不出图像的图画,一箱箱金银珠宝堆放在一起,占了大半个屋子。温舒阳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江湖人都说天玄门富可敌国,光是这些财富,就是温舒阳这辈子都不能想象的多。那些价值连城的宝贝随意的堆在地上,简直像是别人家不要的破铜烂铁一样。   饶是温舒阳这样从来不看重钱财的人,乍一看到这么多的宝贝也有些移不开眼。   温舒阳的视线从摞在一起的画轴字画扫过,想着找找看有没有什么通往外面的密道,就看到整个一面墙空荡荡的,下面摆着一个青色的玉石雕琢的箱子。   走近了,温舒阳仔细的看墙上画着的一排排小竖杠,是用什么利器刻在坚固的石壁上,下面的比较清浅,越往上越深刻。显示出所刻这些的人功力的增进。   “亲元五十六年,腊月十三。”   最上面一排小竖杠的后面用小字标着这个日期。温舒阳觉得熟悉,接着往下看,发现底下每排长短不一的小竖杠后面都有一个日期。   亲元五十六年,也就是去年,腊月十三……似乎正是他离开天玄门去万尸岛的日子。温舒阳的心脏像是被滚烫的开水烫到,一下子焦灼难忍。   顺着那一排排的小竖杠往下看,每个日期似乎都是两人分开的时间,然后小竖杠记载着多少天,一直追溯到十几年前……   温舒阳单薄的身子隐在青色的长袍里,低下头用力的掀开那价值连城的青玉箱子,那些熟悉陈旧的各种东西直接引入眼帘,让温舒阳的眼眶瞬间就湿润了。   小时候他为艾砺寒亲手做的竹笛,艾砺寒生辰时自己送他的玄铁匕首,两人以前在圣谷经常喝茶的小茶壶……各种带着两人记忆的东西,整整齐齐码放在箱子里,放在这密室最重要的位置……   温舒阳的心里大惊过后,逐渐的变成大痛。   艾九对自己究竟、究竟……怎样的情深……      第四十五章      那天温舒阳仓促的逃出了密室,回到屋子慌乱的把密室的门关上,仔仔细细看了很多遍,确定外表应该看不出什么异样才松了一口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害怕别人知道他进了密室,好像如果真的不小心让别人知道,就像是有什么不一样了似的。   艾砺寒这场大病离了他的视线,恢复得仿佛更加慢了。   温舒阳失魂落魄似的几天,别人跟他说话都要说上两三次以上他才像是恍然听到一般。   艾砺寒整天躺在独自躺在书房单人床铺上,倒是难得的闲了下来。他刚开始的那天还昏昏欲睡,一会儿梦到他小时候温舒阳照顾他的画面,一会儿又梦到师父和各个师兄弟把他围起来,大声的质问他,五师兄对他这么好,他怎么就能做出这样的畜生行为。在梦中,艾砺寒极力想要辩驳,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最终急红了眼,不受控制的拔出剑,对着这些奇奇怪怪的影子一阵乱砍,然后他的眼前一片血红,他看到他温舒阳就躺在血泊中,一动不动,任他怎么做也不睁开眼睛看他一眼,就像是被他一手造成的现在的一切……   艾砺寒每每从梦中惊喜,冷汗都浸湿了鬓角。后来几天,他越来越睡不着,总是看着门的方向。   门被从外面推开,每次进来的都不是他等的那个人,他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心像是被人拿着钝刀挖了一个大血口子,痛得他呼吸都困难,病情也一直不见好。   他孤零零病着的这段时间,温舒阳一次也没有来看过他,连从婢女那儿问问也不曾有过。   其实他不愿温舒阳,如今这样的结果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师兄以前对他多好啊,好得让他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是他深深伤害了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是他做了猪狗不如的事儿……   艾砺寒把脸深深的埋在冰凉的被褥间,他的心里却如同那高原的冰川,要比这严冬还要冷。   他很害怕,他眼看着两人之间有一条裂缝,越来越大,渐渐变得无法修补,可是他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就算他现在不再限制温舒阳的自由,温舒阳也一定不会带他如初了,他只会逃得远远的,就连回到以前做师兄,现在都是艾砺寒的一个奢想……   “门主,二爷回来了。”   艾砺寒不让人进这屋子,侍从只能在门外轻轻敲了两下门,隔着门板说道。   二爷?   艾砺寒的脑子都有些迟钝了,想了好半天才想到这个‘二爷’就是他好几年未归的二叔艾津古啊。…   艾砺寒神色有些淡淡的,他跟艾津古并怎么亲。艾津古为人冷淡,整日一副失意的样子。江湖人都道天玄门的艾津古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是个同鬼神的仙人。不过在艾砺寒的记忆中,艾津古除了摆弄他那些桃花酒,似乎整天就知道吟诗作对,偶尔说些莫名其妙被人都听不懂的话,跟常人并没有任何的不同。   艾砺寒还病歪歪的躺在床上,脑子转的非常慢,就听到门外另一个声音低声说道:“门主,二爷往墨竹轩去了。”   这次艾砺寒的脑袋彻底活络了,他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眼前一黑又差点儿栽倒,幸亏及时扶住了旁边的柜子。   艾砺寒穿着单薄的里衣就直接出来了,光着脚站在冰凉的地面上,对门口站着的两个门徒呵斥道:“快去给我拦下来。”   说着,艾砺寒就要这么出去,两个在门外候着的婢女吓得脸色都白了,忙拿了鞋子和棉袍给他穿上。   墨竹轩与书房隔着两条石砌的小路,艾砺寒大病还没有初愈,极力走得快,也没有赶到艾津古的前面。   当他推门进去的时候,室内已经是一片寂静,艾津古手里牵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儿,和温舒阳一齐回过头来看他。   艾砺寒把其余的人都关在外面,回过头来,只见艾津古的脸色铁青,颤抖着唇骂了一句:“畜生!”   艾砺寒的脸色变了几变,却没有回嘴,只是因为病着而没有血色的嘴唇紧抿着。   “你马上把温公子放了,现在立刻马上!”艾津古一路风尘,可是眉宇间不减厉色。吓得他牵着的瘦小的男孩儿脖子缩了缩。   艾砺寒一点儿也不奇怪艾津古第一次见面就认出用着裴景容身体的温舒阳。他二叔通不通鬼神他不知道,但他二叔一双利眼他却还是很佩服的。   艾砺寒见温舒阳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神飘离,眼神一黯,低声对艾津古说道:“二叔,我们出去说话。”   可是此刻的艾津古已经处于暴怒的边缘,哪里能听进去他的话。他早就听说艾砺寒的墨竹轩囚着个人,第一眼就认出此人是跟艾砺寒交好的温家堡大公子。他从来没有想过艾砺寒会这样丧心病狂,把这个从小就有恩于他的师兄囚禁起来。   “艾、砺、寒,你还是不是人?你是禽兽吗?这样对待你的恩人?”艾津古一字一句从牙缝间挤出来,满脸的失望和痛心。   “不是这样……”艾砺寒的音量猛然提高,又瞬间低下去,像是没了力气一样颓丧的说道:“二叔,我对师兄……是真心的……”   “真心的?”艾津古毫不留情的冷笑两声,声音像是带着利刃的刀,指戳向艾砺寒:“真心的你就能不管不顾别人的意愿,把人囚在这里供你玩弄,你就能罔顾人伦做这等禽兽之事?你是对得起你的良知,还是对得起你泉下的父母?今日我艾津古在这里,就不会让你继续错下去……”   艾砺寒始终静静的听着,可是他的心像是磐石一样坚定,仿佛认定了,就是任别人怎么说也不会改变一样。   “既然已经错了,就错下去吧……”艾砺寒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俊脸上有着一丝毁灭性的绝望:“总之,我不会让师兄离开我。”   艾津古气得牙齿都打颤了,身子瘦削的身子像是落叶一样在风中抖动,他的嘴巴张开了几次,都又像是强忍着什么似的闭上了,然后他一转头就看到温舒阳凄凄恻恻苍白的脸,再也忍不住了,厉声说道:“艾、砺、寒,你是想让你什么的人都死干净才甘心吗?”   艾砺寒脸色大变,寒着声音问道:“什么意思?”   此时一直站在旁边没有说话的温舒阳已经感觉到了什么,他直觉得想要阻止,艾津古却比他更快的开口了:“艾砺寒,你不知道为什么你五岁就被送到圣谷吗?你不知道这些年你身边什么亲人也没有吗?就连一直跟你亲近的师兄,他不是去年就死在了万岛?”   艾津古手指指向旁边的温舒阳,颜色从没有过的严厉。   “你,想说什么……”   旁边的温舒阳听到这些,亦是心里大惊,只听他们叔侄像是仇人一样互动,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你天生孤煞命相,出声那天天降红雨,克尽身边亲近之人,注定一生孤独……”   艾津古的话像是铁锤一样,一字一句重重的敲击着屋里其余的两个成年男子的心脏,温舒阳满脸的震惊和不信。   “我……不相信。”时间像是在这一刻静止了,明明没有过久,却像是过了很长时间,艾砺寒艰涩的声音缓缓的飘散在空气中,给人轻飘飘的感觉。   “你若不信,可以问问你师兄,问问他是为了什么去万尸岛的?”艾津古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用冷冷的声调诉说着一个事实。   艾砺寒把脸转向温舒阳的方向,那脸上脆弱的表情让温舒阳心里非常难受,可是他想要否认,喉咙里却像是堵了一块儿石头,怎么也能轻易的否认一些他也不相信的话。   艾砺寒俊脸上原本的希冀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儿一点儿的消散,他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猛的推门飞身出去,一转眼已经消失在漫天的大雪里。空气中回荡着他临走前声嘶力竭嘶吼出来的一句:“我不相信!”   转眼间,屋子里就剩下温舒阳、艾津古和他始终牵着的露出一丝惊恐表情的小男孩儿。温舒阳想也没想,就想要追出去,却被艾津古一把抓住袖子,扯了回来。   “二叔,艾九他……”温舒阳剔透的大眼睛里是掩也掩不住的担忧。   艾津古冷着声音说道:“不用管他,他还不至于这点儿事儿也承受不了。”   这点儿事儿?在温舒阳看来这已经是天大的事儿了。他看向艾津古的神色里面带了一丝希冀,轻声的问道:“二叔,你刚刚说的,是骗艾九的吧?”   艾津古黑沉的眼睛看了他一眼,沉声说道:“你说呢?这件事儿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要不怎么会去了万尸岛?”   “我,以为艾九的命劫是二十五岁……”温舒阳诺诺的说道,神情有些迷茫。   艾津古轻轻的摇摇头,说道:“你师父并不全知道,艾九不会有事儿,有事儿的只会是他身边的人。”   温舒阳神情呆呆的,然后伸手突然抓住艾津古的胳膊,急切的说道:“我去万尸岛也没有化解了他的命劫?”   艾津古苦笑一声,说道:“哪有那么好化解的,艾九这劫,是名利带来的,注定化解不了,要不让当年我大哥大嫂也不会……”   温舒阳跌坐到床上,喃喃的道:“那可怎么办……”   温舒阳从没想到事情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就在前一天他还在为了跟艾九之间的事儿纠结着,转眼间,一个雷炸似的消息轰然砸了下来,让他整个人都惶惶的,脑袋像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件事儿一样。   本来要解决艾九对他的不正常的感情,已经够让他头疼的了。这个雷炸似的消息,却把事情推向了一个更艰难的境地。   “既然你叫我一声二叔,我定然不会让你继续被困在这里。”艾津古缓缓的说道,从进门来就一直坚毅的眉眼也终于露出了一丝忧愁来,他低声说道:“我替我那个不懂事儿的侄子向你赔罪,希望舒阳你不要与他一般计较。”   温舒阳愣愣的看着他,只觉得心里乱极了,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舒阳你随时可以走,我在这里,绝对没有人敢拦着你。”艾津古说完这句话,就拉着小孩儿的手,走出了墨竹轩,留下温舒阳一个呆愣的坐在床上,直到身子都僵住了,还没有一点儿动作。      第四十六章      第二天早晨,温舒阳动了动发僵的腿,看着窗外大亮的天光,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坐了一个晚上。   洗了把脸,温舒阳走出房门,想见一面艾砺寒。一问才知道,艾砺寒一宿没出现过。   温舒阳心惊肉跳的让天玄门的人去找,却被从外面走进来的艾津古制止了,他冷淡的说道:“不用管他,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他是该好好的反省一下。”   反省一下是没有错,可是温舒阳现在是怕艾砺寒多想。毕竟这命劫的事儿突然压在谁的头上,谁也不能一下子受得了的。更何况艾砺寒的情况特殊,听着艾津古的意思,好像是谁跟他在一起他克谁,就连他父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温舒阳想到这里在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   他一手照顾大的小师弟他知道,看着铁石心肠无坚不摧的,可是遇上这样的事儿,最容易想不开。   温舒阳还在大厅里面站着,艾津古已经招呼他吃饭了。温舒阳心里乱糟糟的,就走了过去坐下。   他们都要吃完的时候,昨天被艾津古牵着的小男孩儿跑了进来,敲了两下门,怯生生的站在门边看了温舒阳一会儿,才慢慢的走进屋子。   昨天因为艾砺寒的事儿没注意,此刻温舒阳看到这个五六岁大的小孩儿,一双漆黑的大眼睛极为灵动,只是身材格外瘦小,像是瘦的皮包骨一样。通常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倒是很少有这么瘦的。   “父亲。”   当那瘦小的孩子走到桌子旁边朝着正专心吃饭的艾津古叫出这一称呼的时候,温舒阳睁大了眼睛。不过艾津古这个当事人,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声音极淡的‘恩’了一声,连眼皮也没抬,接着吃饭。   小孩儿好像也习惯了一样,叫完那一声,就费力的爬进对他来说很高的椅子,端起小碗开始小口小口的喝粥,吃菜也只吃自己能够得着的地方。   温舒阳的眼睛转了又转,还是没有看明白其中的诡异。从没有听说过艾津古成婚的消息,更逞论是突然多了一个这么大的儿子,而且这一大一小之间的互动,看着不比陌生人好多少。不过如果细看,这个孩子的眉宇间又能看到一丝艾津古的影子,这让温舒阳很是困惑。   温舒阳想着,就伸手夹了一块桌子上离小孩儿较远的甜点,微笑着放在小孩儿的碗里。   小孩儿本来低着头只顾着吃,像是着桌上就他一个人似的,突然碗里多了一块儿甜点,非常惊讶的抬头看向温舒阳,然后过了好半晌,他郑重的朝着温舒阳点点头,也没有说谢谢,低头把甜点吃得干干净净。   温舒阳觉得奇怪,又觉得这个小孩儿真的很不一样。   小孩儿吃晚饭,什么也没说,连招呼也没跟他们两个打,就自己跑了出去。而艾津古却一点儿不满意的样子也没有,事实上,在小孩儿跑出去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去注意。温舒阳暗暗地觉得如果这两人真的是亲生父子,未免有些太奇怪了。   艾津古见他一直盯着小孩儿出去,好像是看出了温舒阳眼睛里的疑惑,回头淡淡的说道:“他确实是我的儿子,今年六岁,叫艾乐。”   既然这话是从艾津古的嘴里亲口说出来的,温舒阳也就不需要再怀疑了,可是他的表情还是有些怪异。他早就知道艾津古为人冷淡,因为没有深交,也不知道他冷淡到何种地步,今日看了他跟他亲生儿子都这样,温舒阳算是见识到了。   “艾乐跟砺寒小时候很想,都不爱说话。”艾津古突然幽幽的说了这么一句,神色有那么一瞬间的动容,然后转瞬即逝。   温舒阳心里非常别扭,心想就您这个态度,哪个小孩儿敢跟您多说话啊。   温舒阳不禁想起小时候每次从圣谷回家,再回来时,艾九就变得十分孤僻冷淡,不与人说话,每次都要他诱哄一两个月才能恢复一点儿。以前他不知道原因,现在确实真真切切的明白了。   艾津古天生寡淡,为人自我,谁也不能斥责他些什么。不过温舒阳想到这里,就不禁心里淡淡的疼起来,想艾九从小遭的罪,不仅没有父母在身边,偌大的天玄门,却是真的连个跟他说话的人也没有,难怪他每次在师兄弟们因为要回家了欢呼雀跃的时候都低着头不说话,很低落的样子,原来艰苦严苛的圣谷生活,要比这所谓的家更像是他的家。而艾九也一直把他们当成亲人。   温舒阳心里难受,然后暗暗埋怨自己怎么又想起了艾砺寒。可是大脑仿佛不受控制一样,就这一样想着想着,又想到了艾砺寒以后的生活。   命煞孤星,怎么就让他给摊上了呢?虽然艾九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可是他罪不至此吧,老天怎么就能这么残忍,给了他一个无论怎么样也改变不了的命劫呢?难道他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艾砺寒后半辈子孤苦伶仃,守着这么偌大天玄门,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最后冰冷的生活,冰冷的死去……   温舒阳越想越难受,只要一想到艾砺寒紧抿着嘴唇,倔强的俊脸就心疼得要命。这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师弟啊,即使做了这么多的错事儿,这样的伤害过他,温舒阳也想让他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这个化解不了的命劫,他心里恨不得替他承受了……   艾津古回来了,艾砺寒不知所踪。自然也就没有人拦着温舒阳。他现在整天自由的在天玄门里晃荡,自己却没有提出要走的事儿。   他不提,自然也不会有人赶他。温舒阳就还像是被囚禁时那样,每天睡在墨竹轩,一干婢女小厮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谁知道艾砺寒再一回来,能不能有哪里想不开把他关起来。可是饶是这样,温舒阳也走不了,他心里乱乱的,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待到第三天的时候,艾津古还老神在在的样子,他已经开始捣鼓他的那些酒了。艾砺寒还是没有回来。温舒阳却有些坐不住了,极力想掩饰的镇定就连艾津古的儿子艾乐都瞒不了。   “叔叔你别这样行吗?我看着难受。”   小孩儿看着温舒阳一脸愁苦的样子,纠着眉头认真的说道。   “啊?”温舒阳被打断思绪,强自挤出一个笑容,说:“叔叔哪样了?”   艾乐看着他虚假的笑容,诚实的说:“这样更难看!”   温舒阳装不下去了,苦着脸摸摸小孩儿的头,咬了咬牙,说道:“乐乐先自己玩儿。”然后转身急匆匆的走了。   艾砺寒那天临走前还病着,这大雪滔天的天气,人一消失就是三天,他真的受不了这份担心了,只好自己去找。   温舒阳刚一出门,就看到天玄门的一个堂主,正是武林大会时负责保护他的徐忠旭。徐忠旭看到他异常恭敬的行了礼,然后告诉他们居然已经找到了人,只是艾砺寒不会来,他们只能派人在四周守着,谁也不敢反抗他。   温舒阳一问他在哪儿,徐忠旭居然告诉他艾砺寒这几天一直后山。这天寒地冻的,温舒阳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急匆匆的让人领着他到后山去。   温舒阳的这些时日,功力已经大涨,虽然和他以前的身体比还差得远,但是这样他已经很满足了,还每天不间断的坚持。所以这时他也跟得上焦急带路的徐忠旭。   远远的,温舒阳就看到即使大雪天里仍然被扫的干干净净的两块儿墓地,旁边的空地上躺着一个人。   温舒阳一看就知道那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是艾砺寒,心里急得不行,脚下不停,只恨自己没有翅膀一瞬间飞过去。   徐忠旭在离那里的大约二百丈远的地方停下了,不敢靠前。   温舒阳走到艾砺寒父母墓碑跟前的时候,心都凉了,直接去扶艾砺寒,颤声叫道:“艾九,你醒醒。”   艾砺寒身上冰冷的温度简直让温舒阳以为他已经没有呼吸了,还好在他费力抱住艾砺寒的脑袋的时候,艾砺寒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口中喃喃的道:“师兄……”   这一声‘师兄’叫的绵软无力,又情深似海,听得温舒阳心里一突,酸酸麻麻的难过起来,他现在看着艾砺寒,已经没有怒火和恨意,只剩下无可奈何的心疼。   “起来,跟我回去,你不能睡这儿。”温舒阳强压下心中异样的感觉说道。   谁知艾砺寒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好像倾尽了他全部的感情一样,然后他闭上眼睛,轻声说:“师兄,你走吧。”   温舒阳心里一颤,装作没有听懂他说什么,生气的说道:“艾、砺、寒,你给我起来,什么我走啊,你也不能在这儿躺着,跟我回去。”   “师兄,你走吧……师兄,你走吧……”艾砺寒一动不动,身体僵硬冰冷的像是寒冬的土地,摸在温舒阳温热的掌心,坚硬如铁。   他只喃喃的说着这两句话,每一次都撕心裂肺,却像是只有这种疼痛才能让他保持清醒一样,自虐的一遍遍赶温舒阳走。   温舒阳这个时候也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心里难过的要命又拽不起来他,恨得站起来狠狠的踢了地上像是死了的男人,厉声说道:“艾、砺、寒,你想死在这儿吗?你给我起来!”   艾砺寒任他踢,还是一动不动的,声音极度沙哑的说:“师兄,你走吧,别管我了,求你了,别管我了……”   “你从五岁起就归我管了,现在说不让我管就不让我管了?我告诉你,艾砺寒,没门儿!”温舒阳又使劲儿在他身上踹了一脚,直接向一直向这边张望的远处的天玄门的人吼道:“还不过来!”   在温舒阳的监督下,艾砺寒毫无反抗能力的被门徒给抬了回去。   躺在地上的时候不觉得什么,等艾砺寒一回到天玄门,被大夫一检查就严重了。婢女里里外外焦急的端着药,送着水,好似艾砺寒病入膏肓了似的。   艾砺寒也配合的又过了三天后,才睁开通红的眼睛。他看到温舒阳的第一句话,居然是:“你怎么还没走?”   温舒阳不放心他,时常在床边守着他,没想到竟然遭到这样的质问,顿时被他噎得呼吸一窒,大眼睛瞪得圆圆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第四十七章      艾砺寒说完那句‘你怎么还不走?’,温舒阳就睁着大眼睛看着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艾砺寒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居然毫不留情的翻了一个身,背对着温舒阳幽幽的说道:“师兄你走吧。我,就不送你了。”   温舒阳一股火直接窜上了胸腔,再也控制不住,大骂道:“艾砺寒,我走不走管你什么事儿,你说让我留我就留,说让我走我就走,你当我是面人吗?随你揉扁搓圆?”   温舒阳本以为艾砺寒会回过头来跟他吵,没想到艾砺寒的身体动也没有动,语气非常疲惫的说了句:“师兄,之前是我对不起你,今后你有什么用的着的地方,我绝对二话不说赴汤蹈火,我让人送你出城吧,你不是一直想回家吗?”   温舒阳被他堵得没话说,其中的道理艾砺寒说的通透,但是温舒阳就是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要不然自己心里也不会这么不舒服,这么不甘愿。   不过温舒阳怎么也想不出到底哪儿不对。他想要回家,这对呀。他一直想要离开,这也对啊。可是脚怎么就像是在天玄门生根了一样呢。   温舒阳瞪着艾砺寒的背影很半天,时间长到艾砺寒似乎都睡着了。他才端着一个空空的药碗,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出去。   “温哥哥……”一个微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温舒阳回过头看到拿着小小木剑的艾乐。   这些天,温舒阳始终对艾乐很有耐心,没事儿的时候会逗弄小孩儿一会儿。小孩儿对他也不像是最初那么戒备了,倒是时常找他玩儿。   “温哥哥,我刚刚捉到一只没人要的鸡,你要跟我一起吃吗?”艾乐睁着漆黑的大眼睛,诚恳的邀请他。   “鸡?”温舒阳看见他眼睛里面的渴望,就暂时收拾了心情走向他,心想艾乐虽然不缺吃不缺穿,却也是个可怜人,跟艾砺寒一样,从小就寂寞,连个陪着玩儿的人也没有,才会这么缠着自己:“在哪儿抓的?”   “后院的鸡棚里。”艾乐干脆的答道,看见温舒阳走了过来,眼睛变得亮亮的,闪着光彩。   后院的鸡棚里?那是厨房养的鸡……   温舒阳看了一眼小孩儿高兴的样子,把嘴里的话咽了回去。牵住小孩儿的手,温和的问道:“去哪里吃?”   艾乐高兴的扯着他来到后院的一个空地,温舒阳就看到一直肥硕的母鸡被五花大绑挂在一个烤架上,正“咕咕”的凄厉的叫着。   “这,要怎么吃,不是应该拿去厨房吗?”   “不用。”   温舒阳眼看着这个六岁大的小男孩儿无比熟练的杀了鸡,然后拔了毛开膛破肚洗干净生好火放在烤架上。   “你,怎么会这个?”温舒阳简直看得目瞪口呆,他进厨房的次数都屈指可数,眼看着这么小的孩子居然这么厉害,他的眼神瞬间充满崇拜。   “父亲每次都这么弄,但是他每次就烤一只鸡,吃不饱,我就自己弄了。”小孩儿平静的说着,用袖子擦擦额头上被火烤出的细汗。   温舒阳听了后,他真的不知道该夸小孩儿太懂事儿,还是该“夸”艾津古这个父亲当的太不称职。   不一会儿,烤熟的鸡肉的香味儿就飘散了出来,纯肉质的香味儿简直快让温舒阳的口水流出来了。   他们解决掉一只鸡,温舒阳像往常一样看小孩儿拿着他那根小木剑在雪地上挥舞着,然后不时的指点一二。   “温哥哥,温哥哥……”   “啊?怎么了?”   温舒阳猛然回过神来,看到小孩儿正蹙着眉头蹲在他面前,不太高兴的说道:“叔叔有心事?”   温舒阳被他说的一愣,然后用手指刮了一下他的鼻子,说道:“怎么会这么说?”   “温哥哥的脸上都写着呢。”   温舒阳被堵的没话说,就见小孩儿神色一闪,眼睛黯然的说道:“温哥哥是不是在担心我哥哥?”   温舒阳被戳破了心事,干笑了一声掩饰着说:“你哥哥有什么好担心的?”   “当年娘也是这样,一直躺在床上,躺了好几日就再也没有起来,后来就不见了。”小孩儿的声音闷闷的,虽然他还不知道“死”是什么意思,却知道能让他爹笑上一笑的娘亲,再也不会出现了。   温舒阳第一次听他提起艾津古那个神秘的妻子,却原来是已经去了,看着眼前小孩儿的眼神更加怜悯疼爱。   “我哥哥会不会也躺着躺着,就不见了?”小孩儿张大眼睛看着温舒阳,让温舒阳一阵哑然。   “当然不会,哥哥不会儿不见的,等哥哥好了,他还会陪着乐乐一起玩儿。”温舒阳温热的掌心贴着小孩儿柔软的发顶,怜爱的揉了揉。   “当年父亲和你说的一样……”小孩儿低下头,短小瘦削的手指在雪地里面画圈圈,话里面透着让人心酸的委屈:“可是娘亲还是不见了,爹爹也就再也没笑过……”   温舒阳心里震痛,伸手把小孩儿拉到自己的怀里,紧紧的搂着,鼻子埋在小孩儿温暖的颈窝儿,深深吸了一口气,含糊不清的说道:“不会的,哥哥不会的……”   艾砺寒当然不会死,可是他以后会不会也不笑了?   摊上这样的命劫,身边一个关心他的人也没有,自己再离了他,艾九这今后的几十年要怎么过……   艾乐缩在男人温暖的怀抱里,感受着这无处不在的温暖气息,一双眼睛瞪得像是一只无辜的小兔子,然后他缓缓的伸出细瘦的手臂,圈住男人的脖子。他模糊的记得,娘亲还在的时候,父亲似乎也这么抱过自己……   晚上温舒阳吃完小孩儿烧的的鸡,回到墨竹轩的时候,床上空荡荡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   “人呢?”温舒阳心里一紧,问正打扫屋子的婢女。   “门主去议会党了。”   温舒阳嘴唇不自觉的抿紧了,常年挂着的那一丝温暖的笑意也隐了去,大步走了出去。   “抱歉,温公子,我们门主正在里面跟各个分堂主议事,您不能进去。”守着门口的侍卫铁面无私的说道。   温舒阳要见艾砺寒,什么时候受过阻,别说是他在议事,就是……算了,温舒阳也没说什么,憋着一口气,就站在门口等着。   这几天虽然雪停了,却依然很冷,房檐上的冰溜子挂的老长。   温舒阳穿的并不厚实,不一会儿白瓷一样的小脸儿就冻青了。不管门口的侍卫怎么劝,温舒阳就是不回去,笔直的站在门口处。他倒要看看,艾砺寒能躲自己到什么时候。   果然,又过了没多久,侍卫就说门主请他进去。   温舒阳冻得哆哆嗦嗦的进了议会厅,看到立在窗前的艾砺寒的背影,哪里有什么各个分堂堂主。   “你身子大好了?还站在窗前吹风?”温舒阳一看到冷风直往艾砺寒的身上吹,就什么都忘了,直接大步走了过去,使劲儿关上艾砺寒面前的窗子。   他关窗子的手还没来得及抽回,就被一只有力大手紧紧握住。   “你到底什么时候走?”艾砺寒的声音冰冰冷冷的开口。   温舒阳漂亮的眉毛都动了一下,忍无可忍的说道:“艾、砺、寒,你不用一直赶我,我想走的时候自然会走。倒是你,现在连见我的面都不敢?”   艾砺寒脸上平静无波,一点儿也没有被温舒阳激起怒气,缓缓的开口说道:“是,我是不敢,我这个命,怕是连身边的猫狗都会克死。所以,师兄还是离我远一点儿吧。”   温舒阳看着艾砺寒冰冷的脸庞,说出这一番话时像是说的人不是自己似的,心里被他这幅哀莫大于死的表情弄得非常不是滋味,生气的说道:“这样的话你也信?”   “哪由得我不信,师父和无量大师不是都知道,加上我二叔……而且事实也如此……”艾砺寒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自嘲一般说道:“我虽然素来心狠手辣,却也不至于让我爱的人陪着我一起死。”   最有一句话的尾音飘散在冷空气中,明明那样轻,却在温舒阳的心里划开那么深的一道血口子。   “我好的时候,我能做出那样大逆不道的事儿强迫你,还能抱着一丝你终有一天能爱上我,接受我的希望。却原来我所奢望的东西跟让你爱上我一样难,一样永远不可达到……哪怕我再努力……师兄,我们还是做一辈子的师兄弟吧,像以前那样……”   艾砺寒话里绝望那样浓烈,浓烈得让一直在旁边听着的温舒阳怒火中烧,气得恨不得上前狠狠的抽他两巴掌。   温舒阳最终也没有抽艾砺寒两巴掌,却说出了让自己想狠狠的抽自己两巴掌的话:“不就是个旁人胡说八道的命劫吗?我命由我不由天,我还真不信了,以后我就留在你身边,我就不信谁能克死我!”   这是自从艾砺寒做出强迫他的事儿之后,温舒阳第一次承诺什么。如果是在以前,艾砺寒该是多么高兴啊,可是现在他心里除了无限的感激外,只剩下浓浓的遗憾……   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不会再纠缠温舒阳,自己一个人哪怕是想着他孤独终老,也好过看着他不情不愿的被自己囚在身边,然后死在自己的怀里。   “师兄你真好……”艾砺寒无比认真的轻轻叹息着说了这么一句:“……从小我就知道。像你这么好的人,能让我遇上十年二十年,我已经非常感谢老天了,只是我之前不知足……”   “现在我想开了。”艾砺寒故作轻松的说道:“师兄你走吧,我一个人也能过……师兄等你找到媳妇儿,我去喝你的喜酒……”   “我说了不走就是不走,你能别废话了吗?”温舒阳听他磨磨唧唧的,忍不住说道。   看着这些日子在自己面前一向强势的男人软了下去,温舒阳突然明朗了,尤其是说完自己不走了这样的话,这几天一直缠在心里的结仿佛也解开了。他承认,他受不了他这个小师弟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变得连笑都不会……   温舒阳像是在一瞬间想得通透了似的,他反手握住艾砺寒的大手,紧紧的攥在手心。心想,不就是命劫吗?他连独闯万尸岛都不怕,还会怕这个虚无缥缈的莫须有的事儿?   艾砺寒要是一直好好的他也就不说什么了,该结婚结婚,该生子生子。可是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小师弟、对他用情如此深的男人如今这样的境地,他要是能在这个时候毫不犹豫的放手,他也就不是温舒阳了。      第四十八章      温舒阳说了不走,一直漂漂浮浮的心也像是一下子安定下来了似的,整个人都明朗了不少。   艾津古平日就是极为冷淡的一个人,听说温舒阳要留下来,一点儿惊诧的表情也没有,依然每天在他的院子里捣鼓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连自己的儿子也不管。倒是温舒阳因为怜惜,时时照顾这个孩子。   温舒阳两辈子加在一起就没见艾砺寒这样优柔寡断过。自从温舒阳坚定地表明了留下来不走了后,艾砺寒连墨竹轩都不敢回了。白天他以公务繁忙为借口躲着温舒阳,晚上更是直接睡在了书房。   温舒阳不甚在意,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虽然他这个死过一次的人打算原谅艾砺寒对自己做过的那些缺德事儿,也打算就这么陪着他过,可是想到两人前段时间的相处,如果再住在一张床上,他就觉得很别扭。   艾砺寒整日躲着温舒阳,不见他也不再赶他走,其实心里比谁都纠结。   温舒阳是个直肠子,只要自己认为对的,就义无返顾的做下去,想开了什么都好说。可是艾砺寒不一样,艾砺寒从小就心事重,他心里想紧紧的抓着温舒阳不放,爱温舒阳胜过爱这世间的一切,没有温舒阳的日子,他只要稍微想起来,就觉得心痛得连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儿。   可是老天偏偏要这样戏耍他,让他与此生最爱之人也无法相守。   他心里清晰的知道自己应该离温舒阳远些,不要再拖累这个从未对不起他,对他恩重如山的爱人,可是一旦做起来,却是那么的困难。只要他想,艾砺寒有几十种方法轻易地赶走温舒阳,让他师兄呆在一个没有他的安全的世界里。可是艾砺寒没有做,说到底,他还是懦弱的抱着一丝希望……   就在整个天玄门都笼罩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的时候,九阴教突然让人递上拜帖,说要见裴景容。   属下像是个影子一样悄无声息的立在门口等着听令。艾砺寒手指捏着那张九阴教的拜帖,心里翻江倒海,很想把这张薄薄的纸碾成灰。   “把这个拿去给公子,见与不见听他的。”过了好半晌,艾砺寒才仿佛全身都冒着寒气一般说道。   属下每隔一炷香的时间就来报告一次温舒阳与九阴教的长老们交谈的情况,艾砺寒始终坐在议事厅的台阶上面的主位上,面无表情审批着全国各地分堂送来的帐表,连头也没抬一下,甚至让前来报告的门徒以为他根本没在听。   事实上,从中午九阴教的人来送拜帖,艾砺寒面前的账簿就一页也没有再往后翻过。   过了晚饭时间,被派去监督他们门徒才回来说;“九阴教的人已经走了,温公子同小少爷也已经吃过了饭。”   艾砺寒悬了一整天的心这才放下来一半,吃了几口厨房已经为他热了几遍的饭菜。   天知道,他的心里有多么的纠结,既希望温舒阳能够离他远点儿,别沾染上他那该死的命劫,又那么的害怕,害怕温舒阳跟着九阴教的人一走了之,彻底的走出他的世界……   晚上温舒阳睡得迷迷糊糊,突然睁开眼睛,就看到阴暗的床头,伫立着一个高大的阴影。   “谁?”这一吓,温舒阳的睡意全无。   过了好半晌,床头高大的影子才声音喑哑的说道:“……师兄,是我。”   温舒阳本来睡得挺香,骤然被吓醒,惊出了一身冷汗,盯着黑暗中一动不动的艾砺寒抱怨道:“你大晚上来干什么?不躲着我了?”   艾砺寒却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哑着声音问道:“师兄,你怎么没跟九阴教的人走?”   “我跟他们走干什么?”温舒阳反问道,说着:“秦清儒派人来请示我一些九阴教的事情,我看秦清儒倒不像是魔教的其他人,他现在代裴景容掌管九阴教,一点儿坏事儿也没做,看来真的能慢慢把九阴教转变成有利于武林的……”   温舒阳被勾起了白天的记忆,絮絮叨叨的说着。可是艾砺寒此刻心脏就像是放在热锅里煎炸了一样,哪有心思听他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儿,遂颤抖着声音打断他,问道:“那,师兄你,真的不走了?”   “我走什么走?”温舒阳被一直走啊走的激怒,不悦的说道:“不走了不走了,你快去睡觉吧,这大半夜的……”   温舒阳翻个身,心想艾九也忒磨叽了,婆婆妈妈的,自己可不管他了……   温舒阳闭上眼睛,就感觉旁边的床铺一沉,一双有力的臂膀从后面绕过来缠上他的脖子,艾砺寒说话时的热气就喷洒在他敏感的耳廓,惹得他一阵战栗。艾砺寒说:“师兄,你不怕死吗?”   温舒阳有点儿受不了两人这么近的距离,又听出艾砺寒声音里的颤音,强忍着没去推开他,说道:“你师兄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真不怕了,大不了死了再投胎,最差也不会比现在差,投到裴景容这个魔头身上。”   “可是我怕,我怕师兄你像上次一样消失,我怕我们死过一次后,我再也找不到你……”艾砺寒从后面紧紧地搂着他。   温舒阳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心里有些感慨他想得可真够长远的,这辈子还不知道怎么过呢,他下辈子就想着怎么找自己了。   “不会的,我们都这么熟了,我当初换成裴景容这个壳子,你还不是认出了我,所以无论如何,你都能认出我的。”温舒阳拍了拍他有力的手臂,开口说道。   “如果师兄你有事儿,我也绝不独活!”艾砺寒突然发誓言一样说道,然后一翻身把温舒阳压在身下,转眼间那个迷茫脆弱的男人像是幻像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艾砺寒两手撑在两侧,把温舒阳整个圈在自己的身下。   “师兄,你答应了与我在一起,就不能反悔。”   艾砺寒的声音很轻,温舒阳却敏感的嗅出了一丝危险的气息,然后他非常缓慢的点了点头……一个极具侵略气息的吻狠狠的袭来,温舒阳登时瞪大了眼睛,在黑暗中惊讶的盯着艾砺寒黑亮的眼睛。   等温舒阳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开始挣扎的时候,艾砺寒已经放开了他。   口腔里都是他师弟特有的雄性味道,温舒阳狠狠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又有了力气,才奋力去推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嘴里一边怒道:“艾、砺、寒,谁让你又这样了?”   艾砺寒比夜色还要浓黑的眸子精光一闪,他把声音放得轻到不能再轻,带着一丝委屈说道:“师兄你不是答应一直陪着我?”   “我是答应一直陪着你……”黑暗中,温舒阳的脸颊通红,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他半天才磕磕巴巴的说出来:“那我也是光陪着你,没答应你做……这样的事儿……”   “师兄你要让我忍一辈子?”   “你……可以找别的女人……”   “师兄你想让我克死别人?”   “……”   温舒阳发现他这个做师兄的真失败,拧的时候拧不过师弟,讲道理的时候也讲不过师弟。难道,他这辈子就注定被这小子吃得死死的?   “让我天天看着你却连碰都不能碰,那种折磨还不如让我孤独终老……”艾砺寒轻轻的说道。   温舒阳:“……”   “师兄,你既然都能为了我独闯万尸岛,为了我一辈子不娶妻。为什么不能为了我尝试接受我?”   温舒阳直挺挺的躺着,眼神不可避免的对上艾砺寒深沉沉痛的眼神,心里一阵别扭和羞恼,心想自己偏偏最近武功大增,能在这么黑的情况下看清艾砺寒眼睛里的深情。   艾砺寒就在他身上,两人的胸膛离开,从肚子开始往下却不得不贴在一起。艾砺寒身上熟悉的热度直接透过薄薄的棉质里衣传到温舒阳的身上,那热度贴在身上,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的闪现那些迷乱暧昧的画面,他被艾砺寒压在身下肆意疼爱……   “下去!”温舒阳突然使劲儿,一把掀翻含情脉脉的艾砺寒,然后猛地转头背对着他,粗声粗气的说了句:“我要睡了,你快滚!”   艾砺寒当然没有滚,他从后面轻轻的贴上温舒阳,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师兄,这次你要是不愿意,我绝对不碰你,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你一定要试着接受我……”   “闭嘴!”   当天光大亮,温舒阳舒服的动了动身子,感觉着一觉睡得简直太香了,然后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猛的睁开眼,果然看见自己窝在男人的臂弯里。男人英俊的脸在晨光中格外柔和,见他醒来,薄唇轻启,吐出一个音:“早!”   温舒阳缓缓抽回自己跨在艾砺寒身上的腿,面无表情的连滚带爬下了床。   对于共处一室,却好久不见,突然出现在早晨饭桌上的艾砺寒,艾乐好奇的睁大眼睛,一直盯着他哥哥看。而跟艾津古还是老僧坐定的样子,看了一眼艾砺寒眉宇间的阴郁不翼而飞,已经大体了然了事情的经过,只是吃完饭的时候,叫温舒阳和艾砺寒跟他来一下他的酒香居。   艾乐本想吃完饭找温舒阳玩,遂迈着小短腿悄悄的跟在他们身后。被艾津古回头也叫进了屋子。   “看来你们都已经决定了?”   艾津古进屋就坐在正中央的椅子上,肯定的说道。   明明应该是一件感人的兄弟情戏码,温舒阳不知道为何听到这样什么也不明的问话,心里又是忐忑又是别扭,就像是他跟艾砺寒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一样。倒是艾砺寒冲着艾津古毫不矜持的点点头,居然走过来牵住温舒阳的手。   温舒阳嫩白的脸颊一下子就红透了,用力的挣了一下手,却在这时听到艾砺寒声音沉沉的对艾津古说道:“师兄答应陪着我,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不知道为何,温舒阳听到艾砺寒这句话,心里感觉怪怪的,有一种类似于感动的感觉涌上心头,让他左手不受控制的特别有力量,居然使劲儿握住了和艾砺寒交握的手。   艾砺寒偏过头,看向温舒阳的眼里的热情差点儿把温舒阳从里到外烧着了。   不过始终看着两人的艾津古却丝毫不管现在他们的内心是多么的涌动,直接开口说道:“既然你们和好了,那我也就放心把艾乐交给你们了。”   整个屋子里连才刚六岁的小艾乐一同,齐刷刷的震惊的抬头看向艾津古。      第四十九章      艾津古说完,伸手把他跟前的艾乐往前一推,无情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小孩儿被推了个踉跄,被离得最近的温舒阳顺势揽进怀里。   “二叔,你这是什么意思?”艾砺寒向来冰冷的脸庞也不禁露出惊讶的神态。   艾津古脸上平静无波,缓缓的开口说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想把他交给你们照顾,找别人我不放心。”   所有人都没看出他哪里有一丁点儿的不放心。艾砺寒皱着眉头说道:“二叔你要走了吗?”   艾津古缓缓的点点头。   “又去游历四方?”艾砺寒问道。   “我自有去处。”艾津古的表情中有一丝豫色,顿了顿才说道:“我要去广济寺。”   广济寺?温舒阳的一地反映是艾津古去找无量大师商讨艾砺寒命劫的破解方法,惊喜的问道:“艾九的命劫能解?”   艾津古看了他一眼,毫不留情的打碎了温舒阳的希望,冷淡的说道:“他的命劫我解不了,相信江湖中再无人能解,你们不用再抱有这个幻想了。”   温舒阳的沮丧马上显示在脸上,倒是艾砺寒不慎在意的接着问道:“那二叔要去广济寺为了什么?”   艾津古似乎觉得他们这个问题问得很傻,表情怪异的说道:“当然是出家。”   “出家?”   温舒阳震惊的张大嘴巴,刚要说话,就听到艾津古冷淡的打断他们:“你们不用说什么,这是我的事儿。”   艾津古这话说得毫不留情。不过事实上他也确实是这样一个独断的人,决定了的事儿就是决定了,谁也别想改变他。可是他这种性格艾砺寒理解,温舒阳却是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直接生气的说道:“你是要把儿子撇给我们,了无牵挂的去?”   温舒阳气急了,连他是长辈也忘了,说完就完全不能相信的瞪着艾津古。   “要是你们不愿意,我就把他送给别人。”艾津古淡淡的说道。   “根本不是这个道理。”温舒阳听到他那个‘送’字,心里无名的火蹭蹭蹭的烧了起来,大声说道:“他是你儿子,不是一件说送人就送人的东西,你……”   艾砺寒把温舒阳拉回来,按着他的肩膀制止他继续说下去,然后缓缓地说道:“既然二叔你已经决定了,哪天走,我们为你送行。”   艾津古轻轻地摇摇头,说道:“不用麻烦。”   温舒阳被艾砺寒拉出了酒香居,使劲儿的甩开艾砺寒的手,拉着怀里的小孩儿还要冲进去跟理论,被温舒阳紧紧的圈在怀里:“行了,二叔他就是这样的人,你跟他说不通的。”   “这是他的儿子,是他的儿子啊。他怎么能这样!”温舒阳大声的吼道。   “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不一样,你不能要求他们跟你的想法一样。”艾砺寒黑沉的眼睛看着温舒阳,缓缓的说道:“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么幸运,能遇到你这样的好师兄。”   “哥哥,你别这样。”小孩儿细瘦的指头拉了拉温舒阳的衣摆,糯软的声音反而安慰起他来。   温舒阳心里凄凉,蹲下身子把小孩儿拥进怀里,伤心的叫道:“乐乐……”   “温哥哥不愿意要我吗?”小孩儿有些紧张起来。   “怎么会!”温舒阳斩钉截铁的说道:“乐乐这么乖,我喜欢还来不及呢。可是,你爹他……”   “爹爹平时不理我,也不跟我说话,我更喜欢温哥哥。”艾乐伸出手轻轻的碰了碰温舒阳的脸,小心翼翼的说道:“温哥哥,你就要我吧,要不然爹爹就把我送给别人了。”   温舒阳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儿没当场滚落下来,飞快的把小孩儿按在胸膛上,紧紧的搂着,鼻音很浓的反复说道:“温哥哥要你,要你,温哥哥一定对你好,乖……”   晚上睡觉的时候,艾砺寒硬挤进了温舒阳的被窝,对情绪低落了一整天的温舒阳说道:“别想了,你要庆幸二叔把艾乐交给了我们两个,你以后待他好不就行了。”   “我定会待他如亲子。”温舒阳咬着牙说道。可是他永远不会理解艾津古为什么能这么冷硬无情。   后背贴着滚烫的胸膛,那双大手还不老实的想伸进他的衣服里,温舒阳冷冷的说道:“艾九,滚回你的书房去!”   大手前进的动作顿了下,然后老老实实的放在了被子外面,艾砺寒委屈的说道:“书房太冷了。”   “这几天比前几天暖和多了。”   “我就是前几天冻着了。”   “那你滚去别的屋。”   “师兄你不点头,我是不会动你的。但是我们不是要过一辈子吗?我们要适应一起睡。”艾砺寒说道。   温舒阳:“……你要是再乱摸,马上滚出去!”   “好!”艾砺寒干脆的答应道,规规矩矩的躺着。等温舒阳的呼吸均匀了后,才一把把人搂进怀里,满足的闭上眼睛。   艾津古说走就走,好像早就把一切准备好了,昨天只是临行前通知他们一声。   第二天一早,艾津古就跟他们告辞了,温舒阳似乎比被抛弃的小艾乐还手足无措。   艾津古揪着眉头看了被温舒阳硬拉来的小孩儿好半晌,才最后说了句:“别忘了替你娘上坟。”然后背着简易的行囊,翻身上马,连头也没有回,一直到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艾乐简直不像个六岁大的小孩儿,他晚上独自一个人睡觉,白天独自一个人拿着小木剑练功,什么都能自己收拾的妥妥帖帖的,连侍女都不怎么用。   他这样早熟,倒是让满腔激动心情的温舒阳英雄无用武之地了。想展现一下他的关爱和疼惜,小孩儿都没给他机会。   不过整个天玄门,艾乐已经跟他最好了,连他的亲哥哥艾砺寒都要排在后面。   他们现在天天一起吃饭,温舒阳在天玄门一直闲着,就陪着小孩儿练剑,有时候艾砺寒忙完了公务,也会到后花园来找他们,顺便面无表情的指点小孩儿几招。   虽然姓艾的都是一副冰山脸,天生不会笑一样,温舒阳从他们一举一动、每一个平静无波的眼神交流中,也感觉得到艾乐和艾砺寒间血浓于水的隐蔽兄弟情谊。这让他无比的欣慰。至少,艾乐要比小时候的艾砺寒还要好些,有自己和他哥哥全心全意的待他好。   春天的气息越来越浓,空气中都渐渐的散发这一种朝气蓬勃的气温儿。经过一冬天的相处,温舒阳和艾家兄弟俩相处得越来越和睦。这三个大小男人像是一家人一样和谐。   温舒阳和艾砺寒每天单纯得不能再单纯的躺在一个被窝里,像是老夫老妻一样,聊聊天就睡觉。艾砺寒自然憋得难受,却仍在他的忍受范围内。似乎只要温舒阳一直在他身边,他就已经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而两人再也没有做那件事儿,温舒阳自然也就没有机会验证武功的增进是否跟艾砺寒有关。   有艾砺寒这个武林第一高手做保镖,武功的事儿似乎也不是很急。倒是有另一件事儿,一直装在温舒阳的心里,却始终没有实现。就是回温家堡与亲人相认。   艾砺寒这个把温舒阳的一切心意奉为圣旨完成的男人,自然不会忘记。以最快的速度把天玄门内的大事务都处理好了,艾砺寒就着这一大一小驱车赶往江南温家堡。   天玄门财力雄厚,路上的吃穿用度一点儿也不会比平时差,三人赶了十几天的路,倒是丝毫不见疲色。   终于到了温家堡,温舒阳满腔的激动心情还没有平复下来,就被陡然泼了一盆冷水。   温家堡堡主温炳来不见他。要进,只能艾砺寒一个人进去。   温炳来一向固执,艾砺寒只能一个人先进去,安慰了两句他,温舒阳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悲愤表情站在门外,看着熟悉的家门口,熟悉的守门侍卫,和一切不熟悉的待遇。   艾砺寒办事儿果然稳妥,果断迅速。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温舒阳就被邀请进去了。   熟悉的房屋和满室的亲人让温舒阳差一点儿热冷盈眶。   也不知道艾砺寒跟他说了什么,他那个固执的爹爹才肯放他进来。只是温炳来的神色还是很不豫,坐在正对着门口的椅子上冷冷的瞧着温舒阳,直接说道:“裴教主有什么话就说。”   温家堡嫁出去的两个女儿都在婆家,倒是温舒阳的二娘,小弟,管家,婢女等人都站在旁边,都是一副大敌当前的表情。   “伯父,先让其他人都出去吧。”还未等温舒阳开口,艾砺寒就率先说道。   众位温家堡的人脸色一变,戒备的看向他们两人。   “我以我的性命担保,伯父绝不会有事儿。”艾砺寒的声音不大,却一诺千金,很难让人不信服。   “都下去!”温炳来脸色不好看,却也给艾砺寒这个面子,轻轻的挥了挥手,大家虽然神色担忧,也不敢违抗他的命令。   当门被从外面带上,脚步声渐远的时候,温舒阳突然普通一下跪在地上。   “裴景容这是干嘛?”温舒阳的举动倒是把温炳来吓了一跳,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正色问道。   “爹!”   温舒阳看着温炳来戒备的眼神,和鬓角大片的白发,再也抑制不住,哭喊出声。   温炳来高大的身躯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温舒阳,神情疑惑,然后缓缓的开口:“裴教主……”   “爹!我是舒阳啊!”   还未等温炳来接着说,温舒阳就激动说道。   父子连心有时候是一种很奇妙的事儿,明明是不可能的事儿。温炳来不知为何,心里就是认出了眼前的人,就是他消失了一年多的儿子。   “……舒阳?”温炳来这样谨慎的人,只是一声儿子发自灵魂深处的呼喊,心底已经相信了。   他儿子的神态,他儿子的语气,他儿子的习惯,他儿子的一切一切,这个严厉的父亲都在心里记得牢牢的。   “爹……”温舒阳跪着上前两步,直接抱住了温炳来的大腿,毫无形象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往他裤子上蹭,心里有千言万语,此刻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得这一年发生了太多曲折的事儿,满腹的委屈像是开了闸的洪水般,再也控制不住的倾泻而出。      第五十章      艾砺寒静静的看着这经历生死又相聚的的父子,心里也只有这样和睦温馨的家庭,才能养出他师兄这样好的性格了。虽然温舒阳的亲娘早逝,二娘却从小就待他如亲子,甚至比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温翔好要好。这一家子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一点儿也不像常年冷冰冰没有人气的天玄门。   不过幸好,他有了师兄,也有了小艾乐。他真的不知道该恨这该死的命劫,还是该感谢它把最爱的人留在他身边。   艾乐被他们放在了外面,由徐忠旭他们照看着。   温炳来把温舒阳扶起来,听他的儿说从丧生在万尸岛的这一年来发生的各种离奇曲折的事儿,已经是全然相信。这个身强体壮、一向以严厉闻名的的温家堡堡主,也不禁露出了心疼震惊的表情。   父子俩这一叙旧,天色都由大亮转暗,不知不觉中已经是一天过去了。期间下人上来换了几次茶水和糕点,把屋里惊奇的景象跟翘首以待的众人说了,大家都是惊疑不定,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个因果。   不过此事如此离奇,温舒阳父子都觉得还是先不要告诉众人,只让他们知道温舒阳在别处过得很好就罢了。   温舒阳接过艾砺寒递过来的帕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擦擦脸,然后注意到一直温柔看着的艾砺寒,俊俏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然后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又要朝着温炳来跪下,被温炳来厉声喝止了:“不是告诉你别跪了?”   温炳来此刻已经恢复了以往的颜色,只是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微微泛红,神情间也有些许对苍生命运的感叹。   “不是……”温舒阳脸色涨得通红,还是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那膝盖撞击地面发出的沉闷的声音让艾砺寒眉头倏地紧皱。   “舒阳不能膝下尽孝,如今,却是连温家后代血脉也不能有,当真是大不孝!”温舒阳面色沉痛的说道。   艾砺寒的眉角狠狠一抽,以他对温舒阳的了解,当然明白他真正要表达的意思。这是温舒阳在跟温炳来坦白两人的关系,心里感动之余也深深的无力。他师兄有的时候耿直的让人说不出话来。   艾砺寒静静的观察温炳来的表情,准备温炳来只要一露出不对的表情,自己就跪倒他师兄前面去。   不过果然如艾砺寒所料,温炳来愣了一下,并没有理解温舒阳话里的深意,叹了口气说道:“你能从鬼门关回来,为父已经深感上天了,又怎么会因为此事怪你!而且咱们温家堡还有你小弟,他虽然年幼且不如你,但相信待到长大成人,也是能挑起大梁的。现在为父只要你过得好,就知足了。”   温炳来瞟了一眼温舒阳现在的容貌,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只是,你现在这个样子,江湖上满是血海深仇的人,最近盟主正着力号召白道人士,齐聚商议着围剿九阴教的大事……想来就连那魔教中人也不会轻易放过你,我儿今后要怎么过啊?”   温舒阳没想到他父亲这样说,想到自己将要跟个男人过一生的事儿他父亲连想都没肯往这方面想,不禁更加羞愧黯然,就要开口承认错误,心想哪怕是温炳来拿出供在祖宗祠堂的刑具家法伺候自己,也是自己应当受的。温舒阳刚要开口,就被艾砺寒打断。   艾砺寒当着温炳来的面,坦荡荡的握住温舒阳的手,声音低沉而坚定的说道:“请伯父放宽心,我会保护师兄。只要有我艾砺寒的一口气在,就不会让师兄受一点儿委屈。”   温舒阳的脸极为扭曲,红得不正常,想要把手抽会来,却被握得极紧。   而温炳来也是脸色通红,只是他是激动的。这父子俩心里所想真的不能沟壑这样的差距来形容。   温炳来嘶哑着声音,激动地连连点头,不断地说道:“舒阳有你这样的师弟,真的不知道是几世修来的福气!砺寒,我这个做父亲的谢谢你,谢谢你……”   “伯父快别这样!”艾砺寒伸手直接把他要向他行礼的温父扶住,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心想温炳来的腰要是再往下躬一点儿,他师兄还不定这么闹他呢。   “我与师兄情谊胜过手足,我有事儿师兄一样会为我赴汤蹈火,没有什么谢不谢的,这都是应该做的。要不然,我真是连猪狗都不如了。”   艾砺寒这一番话说情真意切,当真又把已经平复了情绪的老爷子说红了眼睛。   温舒阳在一旁紧咬着牙,心想艾砺寒你可不正是猪狗不如,这样欺骗我父亲。   情谊胜过手足,说的不正夫妻……   艾砺寒脸上还是那副正经的不能再正经的表情,真的跟他这武林第一门主的称好贴合无比。他看也不敢去看温舒阳的表情,只跟现在心里对他无限感激的温炳来说道:“伯父,我们行了一天的路,门人还在外面候着,想必也都饥饿困乏了。”   “快,快都请进来。”温炳来恍然大悟,觉得自己真是太失礼了,怠慢了两人,就吩咐了下人去准备好酒好菜,转头对他俩说道:“我们等会儿也喝几杯,你们暖暖身子。”   “客人们连日来赶路,想来身子乏得很,倒不如先洗漱一下轻快轻快身子,待到饭菜刚刚好。”温炳来的二娘刘氏走了过来,依旧是细声慢语的的说道。   温舒阳看到从小把他带大,可比生母的刘氏,又是一阵激动,被艾砺寒赶忙应和拉走了。   “你到底要干嘛?为什么不让我说,还故意误导我父亲?”   客房的门刚刚关上,温舒阳就甩开艾砺寒的手,瞪着一双美目怒吼道。   “你想让伯父当场被气昏过去?”艾砺寒非常镇定,直接过去把布巾放在滚水里,脸上表情淡淡的说道。   温舒阳被他堵得一窒,仍然梗着脖子说道:“这是什么道理,难道就因为他会生气,我就可以大逆不道的欺瞒生我养我的父亲?”   艾砺寒慢条斯理的把布巾拧干,试了一下温度,来到温舒阳的面前,说道:“这世间很多道理不是正这看就对的。”   “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欺瞒过我父亲!”温舒阳气哼哼的说道。   艾砺寒把温度刚刚好的毛巾贴到温舒阳的脸上,从额头、眉毛到鼻子下颔,这个脸蛋儿都给他细细的擦拭,贤惠的像是个温柔的妻子。不过他的话可就不怎么贤惠了,他狭促的笑着说道:“都哭成小花猫了。”   温舒阳大怒,扯过毛巾就摔到艾砺寒英俊的脸上,羞愧的脸红脖子粗的怒道:“艾、砺、寒,你别太过分!”   “好好好,我错了。”艾砺寒自知又错了话,惹得他耿直的师兄炸毛,马上好脾气的转移话题:“你不告诉伯父,这是一种孝顺,而且是一种明智的孝顺。他经历过丧子的大恸,刚刚又失而复得高兴着,你转眼又要告诉他咱们俩的事儿,是想要他大喜大悲,身体受不住吗?我倒是不怕挨打受骂,只是咱们做儿子的,总要多背负一些,多为长辈考虑考虑,让他这样一直不知道欢喜着,不是比让他知道了今后的十几年都糟心强多了?所以这个时候,我们做晚辈的,就是受着良心的谴责,也应该背负着这个秘密,让老人开开心心的无忧到老。”   温舒阳脸色变了又变,真的没想到艾砺寒这个一向冷冰冰、惜字如金的人能说出这一大番情真意切的大道理来。他震惊之余,心里被艾砺寒话里的那句“咱们做儿子的”深深拨动。他知道,这是艾砺寒已经把他当成真正的一家人,把温炳来当成了自己的父亲。   温舒阳虽然性子耿直,又是容易冒虎气,但也不是个听不进劝的人。待到艾砺寒把自己和他都处理好了,温舒阳也想明白了一些,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艾砺寒说得有道理。   晚上吃饭的时候,不知道温炳来怎么对家人说的,大家看向温舒阳的眼神都变了,很亲近,又不是知道他就是温舒阳的样子。   温舒阳艾砺寒和小艾乐跟温家堡的一大家子人做在一张大桌子上吃饭,天玄门的门人就坐在另一桌,饭菜也跟他们一样丰盛。   艾乐从小养成的性子,不怕生也根本不注意身边的人,还当成家里一样,别人给什么就吃什么,吃得还很香。只不过,温舒阳教过他,别人给他东西,对他好,帮助他的时候,都要说声谢谢。   艾乐虽然不愿意说话,倒是对温舒阳的话非常服从。再说,这个孩子从来就不是不知道感谢,相反的第一次温舒阳给他夹菜的时候他看向温舒阳时真诚清澈的眼神,就让温舒阳知道,这个孩子心灵是那么的澄澈,只是从来没有人教他怎么表达这种情感罢了。   所以在刘氏给他盛了一碗跟温翔一样的香甜的红豆糯米粥的时候,艾乐看着刘氏的眼睛,双手郑重的接过碗,非常诚挚的说了句“谢谢!”倒是把刘氏弄得一愣。   小孩儿捧起碗来认真的尝了一口,面无表情的小声的感叹说:“这可真好吃啊!”   就连温炳来都被他逗乐了,大笑着说道:“好吃就好,还有呢,吃完再给你盛一碗。”   温舒阳忍不住疼爱的揉了揉小孩儿柔软的发顶。小孩儿眼睛亮晶晶的对温炳来郑重的点点头,就开始埋头吃饭。   温翔小朋友在一旁看得惊奇,心想自己常喝,怎么一点儿也没觉得特别。但是看那个坐在漂亮又古怪的哥哥身边的小孩儿一直猛喝,整张脸都埋在了碗里,心里疑惑真的有那么好喝,还是今天母亲见来了客人,又加了料?想着,他也朝刘氏要了一碗,刘氏像是窥知了他的心事,笑着为他吹凉了才递给他。   温舒阳看着刘氏低头吹粥时的慈爱表情,心里酸酸的,又是感激又是怀念。刘氏一向细心慈爱,甚至溺爱他们兄弟姐们到了一种父亲看不惯的地步。他亲娘在生妹妹晓兰的时候就过世了,那时候他才几岁,还没有艾乐大。刘氏很快进门,接手他们兄妹的生活起居,从来没有给过他们一个眼色看,好得让温舒阳觉得,就算是他的亲娘,对他们的好也只能这样了。所以,温舒阳的童年记忆里,都是刘氏这样慈母情深的脸孔。   听说别人家的后母,有打骂虐待前夫人的小孩儿的,即使不打不骂,也是大多冷目以待,视而不见。所以温舒阳深深的感恩,让他们兄弟姐妹在不幸丧母后,能有一个这样无私的后母。   当年温炳来骤然丧妻,面对几个嗷嗷待哺的小孩儿一点儿办法也没有,才着人飞快的介绍了一个姑娘,就是刘氏。刘氏家境不好,还是不受宠的妾生的姑娘,能嫁给当时正值壮年的温家堡堡主,已经是非常好的归宿了。刘氏生来慈悲,初始时完全拿温家当成恩人来报答,也正是她这种无私奉献的精神,让跟亡妻伉俪情深的温炳来也不禁深深的折服,后来有了温翔。十几年过去了,温舒阳从未看见过一次刘氏跟他父亲生气,而他父亲在外人面前暴戾的性子,也从未跟刘氏大声说过一次话。两人真可谓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一对模范夫妻。   曾经温舒阳也有过一个美好的幻想,希望找到一个跟自己情投意合的妻子,自己这一辈子也能像父亲和刘氏那样平淡幸福的过一生。可是……      第五十一章      温舒阳要说伤感倒是还不至于,但是唏嘘总是有些的,那些年幼时美好的绮丽的梦境。谁能想到今天会是这样……   一只温热的大手在桌子下面突然握住了他的,轻轻地摩擦,厚厚的粗茧像是带着电流一样流进温舒阳的心里,奇迹的抚平了他本就不浓的悲伤情绪,温舒阳只觉得心里暖烘烘的,情不自禁的反握回去,然后看到本来面无表情跟温父说话的男人脸色变得非常柔和,坚毅的嘴角都不自觉的勾起一个不易让人察觉的温暖的弧度。   温舒阳看着艾砺寒英俊的侧脸,心里的防线一点儿的一点儿放下。这个男人这样爱自己,怕是比自己能想象的好要爱的深刻。艾砺寒英俊温柔,对他忠贞不二,除了不是一个女人,不能给他生孩子外,他好像各方面都比一个世家小姐强得多。自己被他这样爱着,温舒阳突然觉得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这位公子,听说您知道我们舒阳的消息。”刘氏辗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出口,慈爱的脸上尽是无尽的关切之意,她柔声说道:“我儿子他……过得好吗?”   刘氏问完这句话,饭桌上一时寂静无声,温舒阳勉强着笑得轻松的回答道:“……很好,您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刘氏忍不住拿出帕子抹了抹眼睛,声音柔弱颤抖的小声接着问道:“那,您可知道我儿什么时候能回来?”   温舒阳再也笑不出来了。事实上,他差点儿陪着刘氏一起哭出来。还是一旁的温炳来替温舒阳解了围,低沉着声音说道:“小莲,公子已经告诉过我了,我晚上同你说。”   刘氏是个明事理的,马上点点头,一脸抱歉的对温舒阳说道:“公子见笑了,我,我只是……”   刘氏说着,眼泪又啪嗒啪嗒的滴落下来,温舒阳赶忙端起酒杯,猛灌了一口,遮挡住自己失态的表情。   晚上就寝的时候,艾砺寒说和温舒阳一间屋子,温炳来也丝毫没有多想,笑着答应了。   温舒阳酒喝得有点儿多,感觉自己心里什么都跟明镜似的,可是已经不走直线了。艾砺寒扶着他的肩膀把他领导屋里,给他脱去外衣鞋袜,然后拿了热布巾给他擦脸,让他倚着床头坐着,把他的双脚放在木盆里清洗。   温舒阳软软的靠在床柱上,醉眼迷离的看着艾砺寒高大的身躯蹲在地上,那双拿着一把阿泰剑横扫武林的手捧着他的脚,像是捧着什么心爱之物,一脸的认真和柔和……   他还求什么啊?温舒阳笑着摇摇头,心想这么好的一个人在自己什么,自己还不知道珍惜,可真是太傻了。   艾砺寒把他的脚擦干净,自己简单的洗漱了一遍,就钻进了被窝,一如往常的贴着床沿不敢往里面越池一步。   温舒阳突然伸出一只手勾住他的脖子,直接吻上了他的嘴唇。那柔软温热的嘴唇就贴在艾砺寒的唇上,让他一瞬间不可置信的僵硬在那里。   “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温舒阳放开他唇,一双带着醉意的大眼睛闪闪发亮,樱花一样的唇瓣像是带着诱人的蜂蜜。这句话被他柔柔软软又带着点儿沙哑的声音说出来,像是撒娇,又是是勾引。艾砺寒的瞳眸一下子变得深邃。   艾砺寒没有说话,可是从他不断上下滚动的喉结就能看出他的激动。他小心翼翼的凑近,一直看着温舒阳的眼睛,直到再一次贴上他做梦都想的唇,才满足的喟叹了一下,然后如饥似渴的舔舐。   温舒阳缓缓闭上眼睛,双手勾住艾砺寒的脖子,觉得这样的感觉好不错。   温炳来本意让他们在温家堡多住几日,没想到,突然有一封加急信函送到了艾砺寒的手里。   艾砺寒伸开加密的信函,扫了一眼,马上微不可查的微微愁眉。温舒阳在一旁剥葡萄给温翔和艾乐吃,两个小孩儿玩儿的兴起,都张大嘴巴等着他一个一个依次的往嘴里送。   艾砺寒伸手把薄薄的信纸递给温舒阳。温舒阳擦了擦手好奇的接过来,居然是他们二师兄洪庆日的亲笔书信,请艾砺寒务必去一趟红日帮,有急事儿。   七贤圣人一共收了九个徒弟,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或者显赫要族的子弟,他们大多被七贤圣人收为徒弟的,都是家里选定的继承人。而洪庆日却是个例外,红日帮最后继承帮主的是他痴傻了十几年,突然又神奇恢复的大哥洪庆奇。   温舒阳在圣谷的时候,跟老八包中书和艾九最是要好,其他的师兄弟关系关系也都不错。而艾砺寒显然是只跟老五温舒阳很好,其余人都不怎么说话。他们九个师兄弟,大多是自视甚高的世家子弟,师父教给他们东西都不尽相同,他们倒是也不常交流。   而二师兄洪庆日,显然还是这些自视甚高的世家子弟中的模范。在圣谷的时候他们就是点头之交,后来陆续出师后,倒是长久不怎么联系了,不知道他为什么今日突然给艾砺寒来了一封语气焦急恳切的信。   温舒阳皱着眉头说道:“定然是出了什么事儿。”   艾砺寒点点头,脸上高深莫测,已经看不出什么表情了。   “我们……”温舒阳捏着信纸,有些犹豫的问道:“去吗?”   “你决定。”艾砺寒非常干脆,像是无论什么事儿,只要温舒阳想,他就一定能办到一样。   温舒阳其实心里也有考量,自己如今在外人眼中就是裴景容,艾砺寒和天玄门又是武林响当当的名号,所谓树大招风,他有点儿怕这其中有什么阴谋。不过,如果是洪庆日真的出了事儿,非常需要艾砺寒的帮助……温舒阳一咬牙,说道:“去吧,总不能光凭猜测就下论断,要是二师兄真有事儿我们就得后悔一辈子了。”   事实上,就是洪庆日出了事儿,艾砺寒也没什么可后悔的。不过,他不想驳了温舒阳的心意,就点点头,淡淡的说道:“放心,有我在,什么人也伤不了你。”   第二日,他们就告辞了温炳来,驱车前往成都的红日帮,答应很不舍的温家人,如果没什么事儿,他们再回来。   温舒阳本想把艾乐先寄放在温家堡的,可是小孩儿听了以后,紧抿着嘴唇就是不说答应,看着他们的眼神又固执可怜。最终无法,他们还是一起上路了。   “温哥哥,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艾乐端端正正的坐在马车里,细瘦的腰杆挺得笔直。   “傻小子!”温舒阳揉揉他的脑袋,说道:“哥哥们不是怕照顾你,再说你本来也不麻烦,我还巴不得你给我找些麻烦呢。只是觉得路途颠簸,你跟着受罪。”   “哪里受罪了?”艾乐好奇的睁大眼睛,觉得现在有马车坐,路上有好吃的饭菜和睡觉的地方,多舒服啊。以前他跟他父亲走南闯北的时候,挨饿受冻不说,他们通常是十几天都找不到一个打尖的地方,就席地而睡。   温舒阳心疼的掐了掐他好不容易养出点儿肉的小脸蛋儿,柔声说道:“知道小艾乐吃得了苦。真是好孩子。”   马不停蹄的行驶了四天半,他们终于到了红日帮的地界。早有腰间挂着红色布条的红日帮的弟子来迎接他们。   红日帮在半山腰上,不愧为江湖三大帮派之一,门庭庄严肃穆,弟子众多。   马车刚停下,艾砺寒和温舒阳还没下马,就隔着帘帐听到一个圆润的声音说道:“老九你可来了,师兄弟们还差老八,其余的都在里面等着跟你叙旧呢。”   这个声音一听就是洪庆日的,只是温舒阳觉得有些奇怪的的是他什么时候跟艾砺寒这样亲热了,记得前几年他们见过一次面,洪庆日还生疏客气的称艾砺寒一声艾门主呢。   不过艾砺寒面无表情,掀开车帘,跟温舒阳一前一后的下车来。   “老九,你可想死为兄了!”洪庆日满脸的激动,那张平凡的脸上流露的当真是情真意切,让温舒阳看不出端倪。   艾砺寒朝着他拱拱手,面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倒是没有驳了洪庆日的面子,当着众多红日帮弟子的面唤了洪庆日一声“二师兄。”   洪庆日连连点头,客气的伸手去扶他,就看到在他身后的温舒阳。   “这是?”洪庆日露出一副略微疑惑的表情,望向艾砺寒。   “九阴教裴景容。”艾砺寒说话一向简短。温舒阳本以为洪庆日定然不会给自己好脸色,谁想洪庆日的听罢,一抹惊喜的神情一闪而过,然后又变成了温文尔雅的笑,非常客气的微微共收道:“早就听闻裴教主风姿卓然,今日一见,果然是龙凤般的人物,今日能来寒舍一坐,真是在下三生有幸。”   温舒阳心中疑惑,面上也客气的跟他拱拱手,浮笑着道:“客气,客气……”   他们被洪庆日热情的引进红日帮宽大的庭院,洪庆日一直兴高采烈地跟艾砺寒说些当年在圣谷时的趣事儿,然后唏嘘着说:“还是儿时的感情最为真挚,我们这些师兄弟根骨相连……”   艾乐被分配给了徐忠旭照看,果真乖乖的任由徐忠旭牵着手,不少不闹,连眼神都不四处乱瞧的跟在他们后面。   “你们舟车劳顿,我先让人伺候你们休息一番,然后叫各个兄弟们,咱们等会儿好好的团聚。”洪庆日大笑着说道,把他们领到院里一间靠西侧厢房。      第五十二章      艾砺寒冷着脸把四个被派来伺候他们的貌美如花的婢女赶了出去,关上门回头,正好对上温舒阳的漆黑的眸子。经历了在温家堡的那天晚上,他们两个之间似乎有些不一样了,艾砺寒知道,这是温舒阳正在努力接受自己,尽量回报自己相同的感情。他师兄就是这样,从来也不肯占别人丝毫的便宜,就连对待感情似乎也是这样。不过他能努力尝试着爱自己,这个动机已经让艾砺寒此生无憾了。   “有点儿不对。”温舒阳微微蹙眉,低声说道:“你亲自来红日帮,帮主洪庆奇怎么没出现?而且,怎么所有的师兄弟都来了?二师兄信上也并没有提及。”   艾砺寒沉吟片刻,沉声说道:“不用担心,如果有什么不对,我们也会知道。暂且看看他要干什么。”   艾砺寒的沉着无疑让温舒阳淡定不少,他自从骤然变成裴景容,经历了那段手无缚鸡之力、比之普通人都不如的时期,似乎总是爱疑神疑鬼的,特别没有安全感。温舒阳实在不知道裴景容练得到底是什么诡异功夫,他只觉得一日一日下去,他体内那股纯阴之气越来越强大,他什么也不干也感受得到内力的一丝丝增强,透着一股诡异。饶是如此,他现在也顶多是之前身体的四五层功力,在艾砺寒这样的绝世高手下,不出意外连三招都挡不住。不过在武林中,也应该算是个中上等的了。   中上等。温舒阳喜滋滋的想着,然后又猛然羞愧起来,他是七贤圣人的入室弟子,居然在武林中中上等就高兴了,简直有辱师门!   待艾砺寒和温舒阳休息片刻,门就被敲响了,红日帮的小厮隔着门板恭敬的请他们去大厅,说大家已经都在那里等着了。   温舒阳踟蹰了一下,说道:“我不去了,你去看看到底怎么一回事儿。”   艾砺寒点点头,温舒阳现在确实不宜出现在其他师兄弟面前,自从温舒阳被裴景容夺了未婚妻,七贤圣人的弟子们同气连枝,早就同视裴景容为敌人,以前见不到面还不说什么,如今所有师兄弟齐聚一堂,哪还会放过裴景容。   艾砺寒走后,温舒阳独自坐在屋里,就觉得这事儿越想越奇怪。突然门被轻轻叩响,温舒阳心里一惊,来人什么时候到他的门前他都不知道,想来此人定是个武功高强之人,不会是什么小厮。正诧异间,就听到突然出现的天玄门的门徒说道:“洪副帮主,我们门主已经过去了。”   原来艾砺寒走之前早就在暗处留下门徒守着。此刻洪庆日特有的温润的总像是带着一丝诚挚笑意的声音传了进来:“我是专程来找裴教主的。”   门徒不给面子的挡在门口,冷硬的表情跟他们门主如出一辙:“还请洪副帮主等我们门主回来再来吧,我们只是听令办事儿,门主没回来前,谁也不能进去。”   洪庆日的脸上闪过一抹阴郁,就在这时,屋里传来一个温润好听的男人的声音:“请洪副帮主进来。”   门徒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心里埋怨温舒阳的不配合,也不敢真拦着人,毕竟艾砺寒对这个人做低伏小、百依百顺的样子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洪庆日推门进来,嘴角扬着一抹笑,手里还拿着一个托盘,上面盛着颗颗少见的大的龙眼,晶莹剔透,饱满润泽。   “裴教主光临寒舍,在下真是喜不自胜,这才趁着我九师弟不在,冒昧前来相会,还望裴教主不要怪我想要结交英雄的急切心情啊。”洪庆日把托盘放在桌子上,接着客气的说道:“裴教主震慑武林,人人敬仰,红日帮还真没什么能如得了教主您眼里的,这才从大南面快马加鞭急送来的龙眼虽然廉价,却图个新鲜,我特意送来给裴教主解解渴。”   “洪副帮主客气了。”温舒阳神色淡淡的说道,让自己尽量符合裴景容的形象。   温舒阳听他说这一番话,其实已经反胃了。他以前只道他这个二师兄为人轻慢虚浮,却原来在外人面前这幅样子。温舒阳还真没遇到过能像他这样脸不红不白的说出裴景容是英雄这样的弥天大谎。这龙眼是去年才从最南面传进,稀少难得,说是颗颗比之珍珠的价格也不足为奇,恐怕连当朝的皇帝也未必能得几颗,洪庆日这样的大手笔,一副仰慕诚恳之意,如若是真的裴景容坐在这里,怕是也能被他取悦。   他的这幅殷勤恭谨的态度,让温舒阳忍不住怀疑,洪庆日是不是想随着裴景容一起坠入魔道。   桌子上又多出了一个黒木暗纹精致的小匣子,只有手掌大小,被洪庆日笑眯眯的推到温舒阳面前,说道:“小小敬意,还请裴教主笑纳!”   盒子被打开,红色丝绒布帛上一颗足有拳头大小,圆润剔透,纯白色的夜明珠呈现在温舒阳的眼前。温舒阳微微眯着眼睛,看那静卧在丝绒布帛上的珠子即使没有光线,里面也缓缓流淌着一股流畅的暗流。饶是温舒阳见识过艾砺寒的藏宝库,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好东西。   温舒阳心里思绪变化莫测,表面上却丝毫看不出异样,那张极为漂亮的脸像是玉雕一样没有生气。他没去碰那颗珠子,也没有给洪庆日推回去,只是不动声色的坐着。   洪庆日看他的样子,以为已经取悦了他,也不提这珠子多么价值连城,直接高兴地笑着说道:“想必裴教主也看出了我的诚意,今后洪某就是裴教主的朋友了,裴教主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只需要一句话,洪某必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温舒阳虽然从不屑于说这样拐弯抹角的话,但别人说出来了,他也不是听不出来。洪庆日今日送来这么一份大礼,这一番话却是为他说的,要裴景容今后为他洪庆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才对。   “我九师弟武功盖世,英俊潇洒,跟裴教主这样仙人一样的人物真的是般配啊。”   温舒阳眉头一挑,对上洪庆日试探的话并不做正面的回答:“我与艾门主相识不久。”   “相识不久已经比我们相识十几年的师兄弟还要亲密了,这就是缘分啊。”洪庆日说完哈哈笑了起来,然后起身抱拳说道:“叨扰了这么久,在下这就告辞了。还望裴教主以后能多多担待啊。”   温舒阳把黒木盒子盖上,递给他,淡淡的说道:“这么贵重的礼物,洪副帮主还是拿回去吧,在下实在受之有愧,拿不得。”   洪庆日微微变色:“裴教主怕是看不上这样的俗物,没关系,我明日再来,这个您先勉强收下,当个玩物也好。”   洪庆日说完,就抱拳匆匆走了,没再给温舒阳推拒的机会。   洪庆日前脚刚走,艾砺寒果然随后就回来了,一进门就脸绷得紧紧的问道:“你怎么能让洪庆日进来?”   “别的师兄弟我或许不敢让他们进来,二师兄却是无妨,他不可能为了我跟裴景容作对,再说现在还有你的面子在,他断然不敢对付我。至少我没有想到,他居然会竭力讨好裴景容,他跟曾经在圣谷时一点儿也不一样了。”温舒阳叹了口气,催促艾砺寒道:“你们到大厅,都发生了什么?”   “他变没变你怎么会知道,你也不了解他,或许他一直都是这样的。”艾砺寒略带嘲讽的说完,看到温舒阳着急的神态,把在大厅时师兄弟们见面的情景一一道来。   师兄弟们寒暄一下,就追问洪庆日到底是什么急事儿。洪庆日吞吞吐吐,直到被追问得急了,才说道:“五师弟有难,我已经接到消息,所以叫来师兄弟们一起商议营救人的事儿。”   温舒阳非常诧异,怎么也没想到洪庆日说的急事儿就是这个。就听艾砺寒沉声说道:“而且他拿了一封你的亲笔书函,给众师兄弟都看了。”   “我的亲笔书函?”温舒阳骤然提高音量。   艾砺寒脸色沉郁,说道:“即使我知道那信函不是你写的,但是也看不出一点儿漏洞,更别提其他人了,他们看到信函,也信了一大半,再加上你这么久没出现,大家早就猜到你出了事儿。只是,如果那信函真的是被人描摹的,江湖中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这么厉害的人物?”   两人一时沉默,温舒阳皱着眉头说道:“就算有这么个人,二师兄能拿出那封假的信函,我们也不可能一点儿也没听说此人……”   艾砺寒眼中精光一闪,低声接着温舒阳的话说道:“……除非,此人不是江湖中人。”   温舒阳给艾砺寒看了洪庆日送来的东西,艾砺寒看了一眼,淡淡的说道:“不必给他送回去,我们就收下,看他接下来要干什么。”   温舒阳一点儿也不想怀疑洪庆日,即使不亲,也是一个师门出来的,暗处像是有一根线牵着,让他们之间都有一种别样的感情在里面。可是洪庆日这样摇身一变,在以为他看不见的地方变成了完全另外的一张脸,着实透着诡异。   “艾砺寒你给我滚出来!”   就在这时,两人同时听到门外一个洪亮的清脆的声音喊道。   这天下间敢这么对艾砺寒说话,除了温舒阳外,怕是早就死绝了。温舒阳挑眉诧异的问道:“怎么回事儿?”   艾砺寒的眉峰都蹙在一起,像是咬着牙一样说道:“你那个好师弟。”   “老八?”   “刚刚在大厅的时候,他就追着我问你的下落,也不知道谁给的他胆子,硬要我交出裴景容来。”艾砺寒沉声说道:“还敢骂我,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早就让他开不了口了。”   温舒阳听得都要冒冷汗了,包中书小时候没少让艾砺寒收拾,最怕的就是艾砺寒。艾砺寒收拾起他来,也是从不手软。今日他这样骂艾砺寒,还好艾砺寒没跟他计较。不过,温舒阳心里还是很感动,知道这个从小就像是少根筋似的老八一点儿也没有变,至少对他还是一样的真心。   “艾砺寒,你要是不敢滚出来,就把那个魔头交出来,我替五师兄报仇!”   “你别跟他一般计较,好好说话。”听着外面包中书中气十足的声音,温舒阳有些头疼的拽住已经有些暴怒的艾砺寒认真的说道。   “……放心”艾砺寒声音冰冷,推开门抬脚就跨了出去。      第五十三章      温舒阳不宜露面,就从窗户缝往外看。只见皮肤白皙,几年没变样子,长得还是一脸俊俏稚嫩的包中书叉腰站在院子里,旁边他的书童一脸惊恐的拽他的袖子:“少爷,您,您别这样,真的会被听到……”   艾砺寒一身锦绣黑袍,站到高出的两阶石阶上,居高临下的冷冷一眼,偌大的院子里已经没有了声音。   包中书骤然看到他出来,小时候留在心底的阴影还没褪去,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半步。旁边拽着他的小书童脸色苍白,眼泪都在眼圈里打转了,看着极为可怜。   “艾,艾砺寒,你告诉我,五师兄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包中书想到温舒阳,勇气大增的梗着脖子往前上了一步。   “我怎么知道。”艾砺寒冷冷的说道。   “你不知道?五师兄跟你最为要好,你们一向是形影不离的,怎么他突然就出了事儿,你又和这个魔教魔头混在一起。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包中书声音洪亮、满脸的悲愤之色。   艾砺寒嘴角不可察觉的微微勾起,脸上呈现嘲讽的神色:“我为什么要你相信。”   “你!”   包中书被他气得脸色涨红,马上就要失去理智了。他从小就跟艾砺寒不对付。他明明比自己晚入师,从不叫自己师兄不说,还处处欺压他,永远一副冷冰冰的脸,弄成高深莫测的样子,看自己的眼神永远像是看一个调皮捣蛋找揍的小孩儿。想到这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包中书心里堆积多年的小火苗马上燃成轰然大火,把他头脑中那根叫做理智的神经彻底烧断了。   “今天我就教训你个目无尊长的臭小……”   包中书袖子中的判官笔已经抽出,动作快得连跟他最近的小书童都没有看清他的动作。随即飞身扑向站在台阶上的艾砺寒……   温舒阳心里暗叫一声“遭!”,非常不忍的飞快闭上了眼睛。知道老八又要被收拾的很惨……   艾砺寒双手环胸,连一根头发丝儿都没动,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的神色。心想,这可是你自己找的。   “哐当”一声脆响,兵器相接的声音。温舒阳缓缓睁开眼睛,没听到包中书的惨叫,他很忧心艾砺寒把他打昏了。一看才知,院子里不知道何时又多了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满脸络腮胡子看着更像是烧杀抢掠的绿林土匪,挡在包中书的前面,对着艾砺寒一抱拳,笑嘻嘻的说道:“九师弟,看在五师兄的面子上,别跟老八一般计较了,他也是心急。”   这个长得狰狞,一旦笑起来又说不出慈祥喜庆的汉子,正是温舒阳他们的师兄弟,排行第六,名叫徐连鹏。   至于他为什么说看在五师兄的面子,而不是他的面子,自然是他有自知之明。除了温舒阳,他们这群师兄弟在艾砺寒面前压根就没有面子可言。偏偏这个老八傻得冒泡,总是不自量力的来艾砺寒面前找揍。   “六师兄,你挡着我干什么,难道我还会怕这个比我晚入门的人,你走开,让我好好教训教训他。”包中书紧握手里的判官笔,稚嫩的小脸上横眉立目。   “你够了!”徐连鹏回头非常威严的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已经让包中书知道他生气了。遂涨红着脸,紧抿着嘴唇一脸悲愤的看着他们。温舒阳在屋内看到包中书这幅委屈的表情,忍不住揉了揉发疼的额头。   艾砺寒是最晚拜师不错,可是人家天资雄厚,早在武林中难逢敌手,就是今天他跟包中书联手,也不是他的对手啊。徐连鹏心里苦笑一下,转过身来再面对艾砺寒的时候,脸上还是敦厚的笑容:“我们来这里都是为了五师兄的事儿,九师弟你大人有大量,还请包容啊。”   艾砺寒自始自终表情未变,动作未变,对着殷切的徐连鹏和悲愤的包中书用非常缓慢的语气,淡淡的说:“我怎么会跟他计较。”   那副表情像是再说包中书是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儿。包中书转眼间又像是一只炸毛的小猫,在他要冲上去找死的时候,徐连鹏几十的拎着他的脖领子,一边对艾砺寒陪着笑,一边用蛮力把他拖了出去:“那我们先告辞了,九师弟。”   艾砺寒目送他们急匆匆的走了后,转身进屋。   “你别这样,对老八好点儿。”温舒阳一脸凝重的规劝道。   “我对他还不好?”艾砺寒挑眉:“要是别人,早在十几年前就成了一堆白骨了。”   温舒阳被他噎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很多时候,确实是老八自找的。   “那你也让着他点儿。你就,把他当成我。”温舒阳搜索了半天,觉得艾砺寒似乎对自己最好。   艾砺寒一脸诡异的看着他,半晌才僵硬的吐出一句:“不可能。”   艾砺寒跟裴景容混在一起的事儿让其他师兄弟都很戒备,但是他一向是冷冰冰的,谁的面子也不卖,唯一能在他面前说上话的老五又不在,众人即使戒备,除了包中书这个大脑缺根线的家伙,没有人在他面前提及此事。   反正众师兄弟们一直跟艾砺寒保持的,就是这种不远不近,生疏礼貌的距离,一时间戒备他,倒是也看不出来。   包中书一时的失控过了,大多数时候倒是还挺惜命的,看到艾砺寒都绕着走,唯恐艾砺寒因为那天的事儿找他麻烦。   他们每个师兄弟在武林中都是地位显赫,平日忙得连见一次面都难,这样整天无所事事的呆在红日帮,就是为了等洪庆日关于温舒阳的消息。   艾砺寒说,如果今天出事儿的而不是温舒阳,而是其他的任何一个师兄弟,怕是留在这里的人也不会这样齐全。   温舒阳虽然各方面不出众,但是为人随和讲义气,不少人受过他的恩惠,在是兄弟间人缘最好的,也是他。   洪庆日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是温舒阳去了万尸岛,那封求救信函正是临走前留下的。   而就在这时,万尸岛之所以可怕,确有前朝王爷留下的宝藏的传言一夜之间传遍整个江湖。没有人知道这个消息是从哪里传来的,也没有人知道这个传言有几分的真实性。可是江湖草莽,本就不像是朝堂之上,活得也分外艰难。所有入得江湖的人心中都有个一夜成名,财富名望兼收的梦,如果没有,他们也不入江湖了,找个僻静的小乡下避世,岂不是活得更加自在快活。   江湖人所追求的,说穿了无非是财富和名声罢了。所以这个传言无论是真是假,都在武林中引起很大的争论,不少反应快的人已经往万尸岛去了。   温舒阳听了艾砺寒给他传来的讯息,表情很是凝重,过了好半晌,才长长的叹了口气:“这些人真是不要命了,为了一个轻飘飘的传言,就敢豁出性命去哪有去无回的万尸岛。”   艾砺寒的站在他身后,表情未明的说:“不知道是谁散布的谣言,但是想必跟我们要去万尸岛救人有关联。”   温舒阳站在窗前,望着外面大好的阳光,说道:“这江湖,怕是要变天了。”   “看来就是把我的秘密公之于众,师兄弟们或许能逃出这个漩涡,却不能避免江湖众人卷入这场腥风血雨。”温舒阳声音极为沉重:“你说,这事儿会不会是二师兄弄出来的。”   “他还没有这么大的能耐。”艾砺寒顿了顿接着说道:“但他一定跟他有关系,也许,他背后还有什么人。”   洪庆日一系列反常的举动,早就让温舒阳怀疑了,可是他还是不愿意相信,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会利用他来欺骗,也许甚至是残害其他师兄弟们。   温舒阳的表情很黯然。艾砺寒从身后把他圈进怀里,低声说道:“我们已经知道了这是个阴谋,跟着他们一起去万尸岛,想必就是他们真的想做什么,也定然做不成。”   温舒阳靠在他肩膀上点点头,轻声说:“今晚就让徐堂主把艾乐送回温家堡吧,顺便给我父亲递个信儿。”   当天晚上,天正是蒙蒙黑的时候,艾砺寒被其他师兄弟找去,温舒阳好几天没出门,正好趁着送艾乐他们走的时候出来了。小孩儿紧紧的拉着温舒阳的袖子。温舒阳趴在他耳朵旁边低语两句什么,他就乖乖的跟着徐忠旭他们走了。   温舒阳和几个门徒往回走,刚到门口的时候,从里面冲出一个人影来,和温舒阳撞到了一起。还好温舒阳身后的一个门徒飞快的过来拉他一把,要不然这力道都能把温舒阳撞倒。不过和他相撞的那个人,显然就没有那么好运了,趔趄了一下,及时扶住了门框才没有倒下。   “不会看路吗?”迅速挡在温舒阳身前的门徒口气很不好的说道。   那人缓缓地抬起头来,温舒阳这才看清那人,跟自己差不多高却非常的瘦,抬起的脸即使在黑暗中仍让苍白得厉害。看着像是有什么病一样。温舒阳虽然觉得不太可能是因为跟自己刚才的那一撞撞的,心里仍然有些不安。   温舒阳这时候从门徒身边站了出来,关切的问道:“这位公子没伤到吧?”   那人这时才看见他,一双极黑的眼睛盯着温舒阳。   温舒阳见他不说话,真有些急了,就说道:“不如公子跟我进去找大夫看看吧,以防真的有什么事儿。”   “公子,是他撞你的。”温舒阳身后的门徒冷冷的开口,盯着扶着门框的男人的眼神非常警惕:“我们还是快走吧。”   “谁撞谁又能怎么样,现在这位公子看上去不太好,你们进去一个人找大夫。”温舒阳蹙着眉头说道。   门徒非常不愿意帮这个感觉有些奇怪的人找大夫,但是也不敢忤逆忤逆温舒阳,抬脚正要去的时候。终于,那个脸色白的不正常的人开口了:“不必了。”   仅仅说了几个字,男人就扶着门框一连串的咳嗽起来,好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嗽出来的剧烈。   男人边咳嗽,边往外走,再没看温舒阳一眼。温舒阳在后面看着他脚步不稳的一直往前走着,皱着眉头吩咐门徒:“去把他叫回来吧,他这样……”   温舒阳的话音未落,就见几个人突然出现在门口,居然一点儿声息也没有,看来确实武林中少有的高手。其中一个白须老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什么也没说就追着那和温舒阳相撞的男人去了。   温舒阳觉得奇怪。一旁的门徒低声说道:“那几个人定是追着那人去了,公子你不用担心了,我们快些回去吧,一会儿门主他们就回来了。”   温舒阳点点头,跟着门徒进了院子。   而在不远处,被几个人追上的男人一脸厉色,扶着胸口狠狠的骂那几个人。而那几个武林高手一声不吭的跪在地上,肩膀垂成恭顺的角度,在男人面前像是温顺的家畜。   男人往嘴里塞了一颗不知道什么的药丸,脸色才好了不少,突然问道:“刚才那个男人说什么了吗?”   几个人顿时一愣,只有那其中最敏锐的老汉猜透了主人的意思,恭顺的开口回答:“那人让手下来主人。”   头顶上好半天都没有声音,刚才答话的白须老汉才微微抬头,轻声询问:“需要我把那人抓来吗,主人?”   “……不必。”男人的声音中有一丝阴冷。他回头深深的看了眼来时漆黑的路,然后说道:“我们走!”      第五十四章      艾砺寒他们在送走艾乐的第二天早晨就出发了。温舒阳心里极为不愿意再去一次万尸岛,要不是为了这些师兄弟和武林,那里就是真的有宝藏,他也一定不会去。   除了洪庆日,大家对于裴景容跟着他们一起都非常不满,但是艾砺寒冷着脸利眼一扫,大家也无法。所以艾砺寒和天玄门的人陪着温舒阳跟在队伍的最后面骑马。   饶是这样,包中书那小子也时不时的故意走慢,然后狠狠的瞪上温舒阳几眼。艾砺寒过来了,他又像是耗子见了猫,跑得比谁都快。   到了通往万尸岛最近的渡口。这里渡船的、打渔的只要听到客人说要去万尸岛就已变色,他们一般是绝对不会渡人过去的,无论你有给多少报酬。一年前温舒阳来的时候,足足在渡口等了两天两夜,才有一个渔人愿意送他去。也是凑巧了那渔人的儿子病入膏肓,等着钱救治,要不然他也是说什么都不肯的。   这里的人都说,那是魔鬼的地方,生人只要踏上那岛屿的一寸土地,就被沾染上了恶魔的气息,必死无疑。   那时候,温舒阳因为看那渔人可怜,把身上的钱全给他。不过似乎那个渔人并不感谢,从上了船开始,一路上没跟他说过一句话,也没回答他一句话。他们的船还没靠岸,他就停下了,无论如何不肯再往前一步。温舒阳无法,只能自己游了过去。他一下船,那渔人就飞快的把船驶走了。   当他上了岸,隔得很远突然看到那渔人朝他跪了下来,狠狠的磕了三个响头。   那一瞬间温舒阳心就凉了,因为渔人看自己的眼神不是感谢自己多给了他银两,而像是看一个死人……   那一刻温舒阳心里很不舒服,却因为挂念着正事儿,忙着解开艾九的命劫不得不马上打起精神来,心想反正跟渔人说好了,一个月后来接自己。   温舒阳此刻回忆起渔人的眼神,只觉得脊梁骨一阵发麻。那渔人,怕是根本没回去就他吧。   艾砺寒见温舒阳脸色非常不好看,忍不住担忧的握住他的手,关切的问道:“怎么了?”   温舒阳摇摇头没有说话,被艾砺寒握着的手冰凉冰凉的。   这次他们是自己带来的船夫,重金买下的大船。他们到了这里,红日帮的人早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他们上船。   按理说洪庆日打探出温舒阳消息的时候,马上就告诉了其他人,然后大家就准备着出发。这么短的时间里,红日帮就把这一切准备的如此齐全妥帖,一点儿忙乱也没有,着实有些可疑。而且,洪庆日什么时候这么财力雄厚了,一路上众位师兄弟吃住都是最好的,还有这艘大船,那日送自己的白色夜明珠……温舒阳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发现本来晴朗的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下子变了,一大片的铅云正好压在他们的头顶上,看着阴郁可怕。温舒阳心里咯噔一下,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   “大家都快上船,马上就要下雨了。”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船夫趴在船沿,冲着下面的众人大声的吆喝着。   温舒阳看那图了黑漆的大船,像是巨大的海怪蛰伏在那里一样……   “我们回去!”艾砺寒握着他越发冰凉的手,突然说道。   “那怎么行?”温舒阳一惊,从思绪中被拉了回来:“很多人都去了,还有师兄弟们,我们怎么能不去?”   “可是你不舒服。”艾砺寒沉声说道:“你不想去我们就不去,就把事实告诉其他师兄弟就好,我们没义务管其他人。没有人逼着他们来,是他们自己经受不住诱惑来送死的,与我们何干?”   温舒阳一直了解艾砺寒冷漠的性格,但是骤然听到这样冷血的话也气得够呛,气愤的说:“那都是生命啊,那都是爹生娘养的活生生的人啊!”说完,温舒阳用力甩开他的手,憋着一口气快步上了船。   这艘船大得惊人,应该是用于海上运输货物的。洪庆日能弄来这样的大船,倒是挺让人惊讶的。   他们从巳时出发,直到酉时才远远地看到那伫立在淡淡夜幕中的岛屿。   当年无量大师告诉温舒阳的是,万尸岛上有一个先人构建的地下室,构建之人精通武学八卦,星象道术,使得此处长年吸取山之精,海之精,又因为先人设下凶险机关,使得岛上白骨累累,怨气横生。所以此处既是圣地,又是凶地,要化解艾九的命劫,只能到这地方一试。然而现在江湖上传言万尸岛是因为藏着巨大宝藏,才一直被人传成是凶杀之地。   两种说法,温舒阳更相信无量大师亲口传述的那一种。所以刚上了岛,大家看到遮天蔽日,望不到底的森林,商议着明天早晨再出发。   因为前来救人,船虽大,人却非常的多,所以天玄门的门徒并没有跟来。艾砺寒寸步不离的守在温舒阳的身边。   红日帮的人过来特意给艾砺寒和温舒阳的面前生了火,而其余的人都围在一处大火堆旁聊天歇息。温舒阳看了眼被脚印踏得凹进去的通往山林的路,眉宇间多了一丝阴郁。   艾砺寒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然后递给他水和食物,轻声在他耳边说道:“放心,我已经让人放出另一种传闻在江湖中,相信接下来不会有太多的人再来冒险了。”   温舒阳点点头,阴郁之色消退了不少。白天跟艾砺寒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吃了饭,两人就依偎着闭上眼睛。   人声渐渐小了,之余那艳红的篝火在夜幕中摇曳。大家都想着养好精神,毕竟,明天不知道面对他们的是什么样的凶险呢。跟徐连鹏坐在一处的包中书狠狠的瞪了角落里旁若无人的两个人。   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所有人都起来了。这露宿的一宿,吹着海风,别提有多难受了。大家简单的往肚子里填了点儿东西,鱼贯的站起来准备出发。除了温舒阳和他的师兄弟们,一起来的还有红日帮的几个杂役弟子,一行共十五个人。   临出发前,很少说话的大师兄齐商突然开口了,他看着众人面色严肃的说道:“我们来这里纯粹是为了救人,救完人我们马上离开,大家不要有什么别的想法。”   齐商平日不言不语,总是沉着一张脸像是个小老头,有一个爱张罗的二师兄在,大家时常很容易忽视他。可是在关键时候,他又总是能拿出大师兄的气势,格外的让师兄弟们信服。   还没等包中书在这个时候总是反应非常迅捷的,他夸张的长大了嘴巴,惊呼道:“怎么会?我们师兄弟是那种人吗?难道还能像是那些无知鼠辈想着那莫须有的宝藏?”   众位师兄弟连忙点头应和,包中书圆滚滚的眼睛转了两圈,又说道:“我们可是专门为救五师兄来的,目的单纯的很。只是不知道有些人跟着来干什么。”   所有人的眼光似有似无的扫向温舒阳。艾砺寒眼神冰寒,冷冷的开口说道:“我们跟着来,是为了大家好,如果非要有人觉得我们不安好心,我们在这里等着众位便是,毋须说这样的话。”   三番两次的敌视温舒阳,已经让艾砺寒生了怒气。想到温舒阳千里迢迢的跑来受罪,还要受这样的冷言冷语,恨不得甩袖子一走了之。   众人脸色一变。艾砺寒的这番话明显是把自己跟裴景容归成了一伙儿,连这么多年的师兄弟们之情都不顾了。   看着他们师兄弟跟艾砺寒怒目相视,洪庆日心里急得不行,很怕他们在这里就拆了伙,艾砺寒同裴景容真的不去了。他正急着,就听到一路上都没开口跟他们说上一句话裴景容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温润清雅,听着真不像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应该拥有的。   “我来这里无非是想尽些绵薄之力,绝没有其他的心思,大家请放心。”   虽然这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大家都是不信的,可是也不想在这里内讧。齐商冷着脸说道:“都别说了,救人要紧,我们走吧。”   当时温舒阳自己在这个林子中摸黑找出路的时候非常的艰难,地上泥土非常湿滑,有各种的稀奇古怪的虫子和躲在暗处的野兽。所以他摸了十来天,才在一点儿痕迹也没有、遮天蔽日的林中找到拿出密室。如今红日帮的四个弟子在前面开路,居然一个弯路也没走,像是对这段地形非常熟稔一样。结果只是一个上午的时间,他们就找到了密室的所在地。   洪庆日在岩壁间摸索着,然后不知道碰触到了哪里,一个通往底下的石门轰然开启。   “二师兄,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包中书突然问道,其他师兄弟脸上也有疑问。   “我特意派人去询问了无量大师。”洪庆日看上去有点儿着急,说道:“快,别磨蹭了,我们快点儿进去吧。”   无量大师明明在闭关,洪庆日可能不知道,其余的师兄弟可能也不知道,温舒阳注意到徐连鹏脸上惊讶的神色一闪而过,看向洪庆日的眼光有点儿奇怪。   这时候,红日帮的弟子已经率先进到密道,火把非常亮,却也找不到密道的尽头,让人看着幽深诡异。   艾砺寒在徐连鹏蹙着眉头要说话的时候突然来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徐连鹏脸上惊疑不定,却是最终也没有说什么。生气的拽着要打头的包中书,把他拽到自己身边。   众人顺着密道陡峭的石阶,一个一个进入到万尸岛中最诡异古怪的密室。      第五十五章      这密道只有两个人并排那么宽,越往下走,头顶的空间越大一点儿。这么狭小的地方,当年温舒阳独自一个人来闯,碰到机关还能躲得开,可是如今这么多人,他不禁有些担心。显然艾砺寒也想到了,他突然开口的说道:“我们还是拉开点儿距离,以防有什么机关。”   走在最前面的洪庆日的声音传了过来:“我看应该没有什么事儿,我走在最前面,师兄弟们跟上我就行了。”   在他身后的齐商没有听他的,而是放慢了速度,沉声说道:“九师弟说得对,我们还是小心一些好。”   每个人手里拿着一个火把,隔了大约三大步的距离,在密道中穿行。最前方的洪庆日一时没了声音,只是走得飞快。温舒阳和艾砺寒跟在最后,看似无声无息,实则非常警惕。他们前面是徐连鹏和包中书。徐连鹏外表极为粗犷,却是着是兄弟中少见的心细。在门口时艾砺寒的一个眼神,仿佛让他明白了什么,只是沉默的跟着。   越往里走,温舒阳的表情越古怪。红日帮的人在前面开路,走得飞快,好像是这个古怪的密道只是寻常山洞,一点儿也不防备任何危险。更奇怪的是,他们这一路走来,居然一个机关陷阱也没遇到。当年温舒阳自己来的时候,这短短的一段路,就差点儿要去了他的半条命,还是多亏了他身手敏捷,意志坚定。   要不是温舒阳曾经来过这里,他绝对也和别人一样看不出这看着极为普通,一点儿破绽也没有的地方藏着无数的巧妙致命机关。   如今一切顺利的,就像是……有人把机关都关了,等着他们进去一样。   长长的地道,他们飞快的走了半个时辰,就到了一处分叉口,洪庆日带着红日帮的人直接往右边那条通道走去。跟在他后面的齐商突然停下了脚步,沉声说道:“老二,你怎么知道应该走这条路?”   “说了是无量大师告诉我的,这条路没有危险,我们快点儿吧。”洪庆日的声音里似乎有些着急,又有些不耐烦。   齐商这次却没有动,高大的身躯站在原地挡在其他师兄弟前面,冷冷的说道:“老二,我们是一个师门出来的亲弟兄,筋骨相连。如今老五有难,我们就是赴汤蹈火也定要救他,可是你要是有什么别的想法,骗我们师兄弟来这里帮你做些有违道义的事儿,别说我们,就是师傅知道了,也不会原谅你的。”   温舒阳被前面的人挡着,并没有看到洪庆日的表情,只听他等齐商的话落地有好一会儿了,才稀稀落落的笑了两声,飞快的说道:“大师兄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我老二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你们是连我都不相信了?老五的亲笔信函,你们不是也都看到了吗?”   狭长的密道里一时非常寂静,饶是这事儿确实有很多的疑点,他们也不愿意相信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兄真的有什么阴谋。齐商沉吟了一下,缓缓开口:“老二,我们师兄弟信你,你也别让我们失望。”   齐商这一番话说得语重心长,跟在他后面的老三拍拍他的肩膀,故作轻松地说道:“大师兄,您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二师兄还能还咱们不成?”   齐商最后深深的看了洪庆日一眼,终是迈开了脚步跟上去,让跟在他后面的师弟们也都跟上。   不知道是不是齐商刚才的那番话刺激了洪庆日,他甚至走到了两个弟子的前面,脚程极快。   突然,走在前头的老三说了句:“前面有光亮。”   温舒阳心里一惊,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条路居然也是他当年选择的。他甚至知道老三所说的前面的亮光是什么。那是一块儿会发光的古怪的玉石雕刻上古神兽,盘卧在密室里,像是窥伺着所有进来的人一样。   洪庆日带他们来这里,难道是知道自己来过?这里就是他莫名其妙死了,又借尸还魂到裴景容身上的地方。温舒阳犹豫了一下,很害怕看到自己腐烂的尸体。   饶是温舒阳知道这里的场景,进去的时候,也不禁被这强大的森然的景象震在那里。大家一个一个进去,仿佛被定住了一样,这样的场景似乎连他们的声音都吞噬了。   画着残肢断臂的浮雕贴在四面墙上和棚顶地面。这个正四方的密室被测量得精准无比,上下左右前后的石壁被打磨的光滑无比,那些残肢断臂,五脏六腑以一种古怪的姿态突出来,颜色和角度根本不像是人工雕上去的,而像是……真的镶嵌在其中。   四方的密室中央,足有两个成年男子高的,发着暗淡青色光芒的巨兽静静的俯卧在那里,眼睛有人头大小,头上两个支愣着的角,丑陋的脸上一张巨大的嘴,嘴角咧着,明明没有东西在它嘴里,面部肌肉却像是正咬着什么似的狰狞残忍。巨兽后半身卧着,前爪微微探到前面,离他们不过十几丈的距离。巨兽的侧面,有一个不大的黑色的池子,里面什么也没有,看着却非常诡异。   所有人都惊恐的看着眼前离奇的一切,包中书最先反应过来,看到自己脚下正踩着一颗像是冒血的突起的心脏,猛的往后退了一步,已经窜出了密室,才喘着粗气说道:“这,这是什么鬼地方?”   温舒阳心里同样震惊,只不过他不是被眼前的景象吓到,而是他发现,他的尸体居然不见了……   他当时明明是碰了这个怪兽,才突然失去意识的……巨兽还在这里,他在裴景容的身体里,那么,他的身体呢?   就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洪庆日的身影突然一闪,冲着他身边的一面墙撞去,然后在所有人的视线中,奇异的消失不见了。直到这时,他们才发现,不知道什么,红日帮的那六个弟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踪影,似乎从进了这间密室,就没人注意到他们。   离得最近的齐商眼看着洪庆日消失在墙里,紧跟其后想要抓住他,却狠狠的撞在结实的墙壁上。   齐商撞得不轻,手肘处有红色的血液慢慢阴湿衣服。老三去扶他的时候,他缓缓站起来,摆摆手,神情非常肃穆挫败。   “这是怎么回事儿?二师兄他怎么……”老三声音不稳的说道。   齐商脸上阴晴不定,沉声说道:“我们怕是中计了。”   齐商的话音未落,温舒阳头脑中有什么飞快的一闪而过,他猛的向齐商冲去。一滴马上就要落到地上的血,被他准确无误的接住了。   温舒阳动作的快得出奇,连旁边的艾砺寒都没有抓住他。这个速度根本不可能是温舒阳现在的武功能施展出来的。   老三对他还存着敌意,反应过来后狠狠的推了他一下挡在齐商的面前,口气非常冲的说道:“你干什么?”   温舒阳被推了个踉跄,被艾砺寒从身后扶住。艾砺寒冷冷的看着老三,说道:“谁让你推他的?”   艾砺寒蛮不讲理惯了,要是平时,众位师兄弟也不会与他计较,不过这次很多原因加到一起,老三和老四同时站了过来,就连包中书头从外面进来,大有打一架的意思。   “行了,这不是你们打架的地方,我们还是先想想这都是怎么一会儿事儿吧。”齐商突然沉声开口说道。   老三和老四眼神不善,却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齐商按住了伤口,上前一步看向温舒阳,眼神如炬,语气却平静的问道:“你真的是裴景容吗?”   温舒阳脸色一白,就听齐商接着说道:“不要诧异我这么问。今年前我见过裴景容,如果你真的和十几年前的他是同一个人,我还真不敢相信。”齐商顿了顿说道:“如果你要是真的是,那么这一路来对老八的百般忍让,和对我们师兄弟暗中的照拂,我还真想知道原因呢,裴教主?”   密室里一时寂静的吓人,艾砺寒拥着温舒阳站着,眼神坚定冰冷。温舒阳看了一眼所有师兄弟,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先把伤口包上吧,不要让血沾到这里,大师兄。”   那声“大师兄”像是震雷一样劈进他们的脑海。老八最先叫出来:“你说什么呢!叫谁大师兄呢?”   齐商用眼神示意他闭嘴,把胳膊上的小伤口包好,才缓缓的抬头说道:“说吧。”   “我是舒阳。”温舒阳几句话把这前前后后的经历说了。   几个师兄弟脸上惊疑不定,就连齐商脸上的惊讶也是一闪而过。他们一齐看向艾砺寒。艾砺寒缓缓地点了下头,把温舒阳护在旁边。   看到艾砺寒这样的表情,大家已经信了几分,老三哑着声音说道:“如果你真是老五,怎么不早告诉我们?”   “我说了你们会信吗?”温舒阳苦笑一下,说道:“而且我们发现这事儿太不简单了,江湖不少人已经牵扯了进来,如果真的有什么阴谋,我不能放着你们不管,你们也不能放着武林其他人不管。所以这一趟,是一定要来的。”   齐商面上没有表情,心里却也知道他说的合情合理,想到林中那些比他们早到的武林中人,不禁蹙着眉头道:“老二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是为了宝藏?”   听了温舒阳的话,和看到艾砺寒的表情,众人心里都已经信了大半,剩下的一半,等出去后再说吧。毕竟,他们现在还不知道在什么样的危险中。   “我也不知道。”温舒阳摇摇头,忧心的说道:“这地方透着古怪,我就是在这里昏了过去,醒来时变成了裴景容。我看我们还是回到地面。”   “啊……”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温舒阳心里一沉,和众人一起回过头去。   “门什么时候关上了?”   突然有人说道,然后众人的脸上都是一阵青一阵白。这话其实不应该这么问,而应该说:“什么时候过了一道门?”   因为,在他们来的时候,直接进了这密室,入口处光滑无痕,根本没有门。这凭空多出来的门,居然毫无声息的把他们关在了密室里,脸武功最高的艾砺寒都没有听到声音,那只能说明,它移动的时候,连气流都没有一丝波动。而这似乎是不可能的。   除非,它像是洪庆日穿过的那面墙,本身就在那里,然后他们没看见它,穿了过来……      第五十六章      艾砺寒突然说道:“你们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   艾砺寒的话,打破沉寂,包中书细长的身体抖了一下,摸着胳膊说道:“冷!”   一直没有说话的徐连鹏突然表情凝重的说道:“是一种气味儿。”   大家仿佛都仔细闻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他所说的气味儿。居然什么味道也没有,似乎连空气的味道也没有,这才是让人诧异的。   众人都在捉摸,这却是不是一种气味儿,更像是,一种死亡的气息……   徐连鹏突然说道:“我感觉从进了这里之后,就有种不对劲儿的感觉,连喘气都比外面费劲儿似的。你们也是这样吗?”   大家都点头,只有温舒阳表情有些奇怪。他似乎并没有他们说的那种感觉,没觉察到这里跟外面有任何的不同。然而,他们说的感觉,他一年多前独自来这里的时候,似乎确实经历过……   “好了,我们不要自己吓自己了,这里确实不同寻常,我们应该先找出去的路。”齐商说道。   他们开始在墙壁上四处摸索,想要找出洪庆日突然消失的出口。可是找了半天,却一无所获,就在包中书向着密室中央的那巨兽走去的时候,温舒阳突然喝道:“别碰他!”   众人都吓了一跳,包中书问道:“为什么?”   “我那时,就是碰了它……才……变成了这样。”温舒阳说道。   包中书吓得往后跳了一大步,显然是信了温舒阳的话。   “可是,除了这个玩意儿,其他地方我们都检查过了。”老三挠了挠脑袋,显然已经有些焦躁了。   “洪庆日刚才走的时候,并没有碰它。”艾砺寒冷静的说道。   众人默然,面对这个古怪的地方。他们这些武林高手毫无用武之地,难道要一直困在这里吗?   他们在这四处封闭的地方呆了这么久,居然连具体的时间都不知道。温舒阳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次来,仿佛对这个地方格外的熟悉一样,他锲而不舍的在墙面上四处摸索,当摸到洪庆日消失的地方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的手伸了进去,然后一个巨大的力道拉扯,他甚至来不及惊呼一声,就被墙“吸”了进去。   包中书当时离得温舒阳极尽,条件反射的伸手就去抓他,手指却硬生生杵在了坚硬的墙壁上。   艾砺寒、齐商、徐连鹏都看到了这一幕。   当艾砺寒飞身冲过去的时候,也同包中书一样被吸走温舒阳的墙壁隔住了。艾砺寒的脸色当时就变了,阴云密布难看极了,他像是失控了一样狠狠的撞击墙壁,使出了全部内力挥掌去打。能把普通墙壁顺势打穿的力道,这道诡异的墙壁却分文不动,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艾砺寒揪住一旁愣着的包中书,狠戾的说:“他,刚才碰了哪里?”   包中书一时被他这样魔鬼似的表情吓到,磕磕巴巴的说:“我,我没看到……”   艾砺寒的表情像是要吃人,齐商上前阻止艾砺寒可能暴怒中伤了人,说道:“一定不是碰了哪儿的原因,那面墙刚刚我们每个人都挨个摸过,绝对不会有漏过的地方。所以一定不会是碰了哪个暗处机关,而是裴……他的原因。”   艾砺寒松开包中书的手,在着不大的空间里如同困兽一样,眼睛猩红的扫视众人,有扫向着古怪的密室,竭力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温舒阳到底是什么原因,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消失呢……   温舒阳被墙吸进后,脚下一空,猛然落到地上的时候崴了脚。他活动活动脚踝骨,压下心底的惊讶,他抬头打量四周,发现这是另一件石室,不像是他们看到的那间古怪,墙是正常的墙,地试试普通的地。两侧石柱凹槽内硕大的夜明珠非常亮,温舒阳的正前方有一张石床和石质桌椅,其余的摆设虽然简单,却也像是正常人可以生活的地方。   温舒阳根本没有感觉到人的气息,所以在他的眼睛扫到石床上躺着个人的时候,他的心脏陡然狂跳起来。   万尸岛上诡异的事儿实在是太多,尤其是发生在他身上的。   温舒阳犹豫了一下,就一瘸一拐的往石床走去,眼睛一动不动警惕的盯着床上的人,唯恐他突然跳起来。   短短几步的距离,温舒阳后襟都被汗浸湿了,当他看清床上那人的脸时,只觉得从里到外、五脏六腑都来个透心凉。   那是温舒阳!   是他的身体,过了一年多,居然像是睡着了一样躺在这张石床上……   温舒阳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脸色变得苍白。没有看到过自己身体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无法理解他此刻的恐惧。   “你终于来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温舒阳猛然回头,看到一个高瘦的男人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墙边,嘴角啜着一抹冷冷淡淡的笑,正注视着他。   “洪庆日那个废物,我明明让他把你单独带来见我,他连这点儿事儿都做不好。”男人笑着说道。   温舒阳不知道为何,觉得他的笑容非常可怕,他强自镇定心神问道:“你是谁?”   “你忘了我了?”男人低笑一声说道,突然用手掩住嘴,咳得高大的身子都佝偻起来。然后又像是变戏法一样止住了咳嗽,站直腰的时候面色红润无比健康的问温舒阳:“想起来了吗?”   温舒阳心神大震,怪不得觉得此人这样眼熟,可不正是在红日帮撞到的古怪的病人。   “是你!你到底是谁?”温舒阳的声音异常粗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你的问题还真多。”男人低笑两声,说道:“不过我不讨厌你,告诉你也无妨。”   “战龙大将军听说过吗?”   就是没听说过当今圣上的名号,也不可能没有听过战龙大将军的名号。战龙大将军用兵如神,战无不胜,是当朝最勇猛的战士,传说战龙大将军是战神的后代,有神灵庇佑,才如此勇猛。是所有江湖儿女心目中的英雄。   温舒阳点点头,说道:“战龙大将军是英雄。”   “英雄?”男人嘴角勾起一个扭曲的弧度,仿佛每个字中都渗着恶毒的恨意:“他是如愿成为世人眼中的英雄,威风凛凛,接受众人的爱戴。而他的那些血债,就报应在了无辜的后人身上。凭什么?凭什么我是他儿子,就要来代替他受这些惩罚?”   男人的脸由扭曲变得疯狂,眼睛里都布满了血雾,冲着温舒阳嘶吼道:“只能呆在这个鬼地方,只能一个人渐渐老去直到死,所有人都不会知道我的存在……”   “你说凭什么?”男人血雾的眼睛盯着温舒阳。   温舒阳微微向后挪了一步,尽量平静的说道:“你,不是能出去吗?”   “能出去?”男人脸上的肌肉都不正常的抖动着:“出去不用几个时辰,就带死不活的样子,我离了这个鬼地方,就像是鱼离了水,无论如何也活不了。”   温舒阳的脸上非常震惊,男人接着说道:“奇怪吧?连我现在都不知道真正地原因。我从小就被丢到这里,来这里替人赎罪,而那个男人的其他儿子幸福的在外面享受着荣华富贵,和世人的敬仰和爱戴……我要出去,我必须要出去,只有跟别人换个身体……”   男人看着温舒阳的目光中带着一股狂热,他痴迷的说道:“你成功了,不是吗?你的身体还躺在这里,我给你好好的保管着呢,你现在又拥有了一个全新的身体……”   温舒阳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察觉到了眼前这个男人的疯狂,他尽量平和的说话,想让男人正常一点儿:“我根本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似乎帮不了你。”   “你不用知道……”男人痴迷的看着他,轻声说:“我知道该怎么做。”   一股酥麻沿着脊梁骨往上爬,温舒阳觉得自己是案板上的鱼,只等着人家开动了。他颤颤巍巍的问道:“你,不会是要拿我做什么吧?”   男人被他的样子逗笑了,可能是常年压抑仇恨的原因,就连笑容,在这男人脸上都显得格外的阴沉,他说:“你放心,我难得遇到一个不讨厌的人,我不会伤害你的。”   为什么男人说不会伤害他时的感觉,比说要吃了他还让他觉得心惊。   “真希望噬魂兽能看中你其中一个师兄弟的灵魂,这样,我就有机会了。”男人露出一抹隐晦的笑容,像是在跟温舒阳分享自己的小秘密。   “你,要用他们的身体?”温舒阳的音量骤然提高。   “虽然他们都没有你的身体完美,但是也只能这样了,你的身体我用不了。”男人可惜的说道。   “你!”温舒阳本来对这个疯子还有一点儿怜悯,现在消失得一点儿不剩了,他生气的说道:“你这样做,和害人性命有什么区别,这些武林人士何其无辜,你口口声声声讨战龙将军,这样的做法与他简直一丘之貉!”   “你懂什么?”男人眼睛眯了起来,不善的看向温舒阳:“不要试图激怒我,要是不小心伤了你,万一这些来的人都没用,谁来陪我度过这漫长的岁月。”   温舒阳惊怒的眸子抬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疯子。   男人又笑得温柔,缓声道:“你放心,只要你今后乖乖的,我会对你很好的。”   温舒阳全身发冷,满脸怒容,还未来得及发怒,就见男人神色一变,突然上前拎住他的脖颈,动作快的让温舒阳看都没看清。   男人拎着他的领子就要往另一面墙撞去,突然惊呼一声,温舒阳感觉他的力道放松,利用巧劲儿一个擒拿抓向男人的手。男人似乎没有料到他能反抗,温舒阳顺利的在地上滚了两圈,脱离了男人的掌控。耳边听到一个让他无比安心的声音:“师兄!”   艾砺寒右手拿着倒垂的阿泰剑,黑色锦衣衬得身材异常高大颀长,英俊的五官满是萧杀的气息,像是一个浴血的战神。   就连那个疯子,看到他的时候眼神中的敬畏也一身而过。艾砺寒在看到温舒阳安然无恙的时候,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下了一半。   艾砺寒的身后跟着众位师兄弟,当所有人都站到屋子里的时候,这偌大的石室顿时显得有些拥挤。那疯子男人仇恨的看着艾砺寒,咬着要说道:“阿泰剑不愧为上古神器,居然劈得开这里墙。可是,你们以为这样就能逃出去吗?我能让你们进来,就不可能让你们这么轻易的出去,七贤圣人的徒弟又怎样,江湖九公子又怎样?今天我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艾砺寒根本没空听他啰嗦,直接把温舒阳扔到徐连鹏身边,一边说:“保护好他!”,一边手中的阿泰剑以迅雷之势袭向男人。   男人飞快的向后移去,就在这时,一把巨斧从墙的里面直接劈出,迎上艾砺寒的阿泰剑。   阿泰剑削铁如泥,是上古神器,自来难逢敌手,如今跟巨斧相撞的一刻,剑身那暗沉的红色仿佛都隐隐流动起来。看到这一幕的人,已经知道阿泰剑遇到了旗鼓相当的对手。   那斧锋闪着寒光与阿泰剑相接,居然在艾砺寒的力道下仍然毫不退缩,迎锋而上,想必其主人的功力不在艾砺寒之下。      第五十七章      随着那把巨斧从墙里面跳出来的,是一个白须老汉。紧接着后面跟着三个年纪差不多,形貌各异,手持兵器的男人来,挡在那疯子面前。   “是神鬼斧李啸三?”一向沉稳的齐商难得用如此惊讶的语气说话。然而真正让人震惊的,却是他所说的话。   神鬼斧李啸三?大家都觉得这个名字无比熟悉,却没有马上反应过来。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比刚才困在那古怪的石室中,还要的心惊。   神鬼斧李啸三,那是他们师父辈的人了,当年他把一把武林人避讳使用的笨拙的巨斧使得出神入化,创造出一套神乎其神的独家功夫,在武林中横扫千军,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是武林排行前五,功夫深不可测的高手了。然而,他在三十年前突然消失在江湖中,谁也再没看到他,徒在武林留下了不少令后辈人津津乐道的事迹。   温舒阳几个师兄弟这时把目光移到李啸三的身边,看到其余三个年岁差不多的人时,心里讶异更甚。但看兵器和样貌,其余三人跟李啸三一样,都是在江湖上突然失踪几十年的高手们。   那鬼神斧李啸三听到提起自己的名字,眼神扫向说话的齐商,开口淡淡的说道:“没想到,时隔三十几年,居然还有人认得我。”   这一番话似乎说的颇具感慨,齐商虽然平日不喜言语,但毕竟是七贤圣人的入室大弟子,脑海中已经飞快的分析出了敌我形势。他微微一鞠躬,对着李啸三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说道:“刚才眼拙,没有认出前辈,真是大不敬。后面的三位可是江北双煞刘氏和流星剑曲鹤?晚辈师从七贤圣人,师门排行第一,这些都是在下的师弟,晚辈们在此见过李前辈、刘前辈们、曲前辈。”   “你小子倒是会说话。”李啸三声音中的冷淡没变,如果细致入微的人观察,则能发现他的脸上柔和了一些。毕竟,这个世界上谁不喜欢自己流芳百世,隐退三十几年还能被后世小辈一眼认出,且无比崇拜呢。尤其是这些武林人士。   “李啸三,别跟他们废话。”疯子咬着牙齿,阴冷的说道:“他们还没有试呢。”   他所说的“试”,其他人不知道,温舒阳和李啸三他们可是明白。温舒阳脸色变得很难看,悄悄伏在齐商的耳边嘀咕了两句。这屋子里各个的武功都高于他,就是他说得在小声,其他人也能听得见。   齐商听了他的话,脸色微变,抬头直接对李啸三说道:“李前辈,我们敬重您是江湖好汉,今日能不能看在在下师父和武林道义的面子上,送我们师兄弟出去?”   齐商不卑不亢,语气诚挚,要是一般的时候,对方得到这样的礼待,应该也会同意了。可是那李啸三诡异的一笑,说道:“小子,我现在谁的面子也不看了,我只听从主人的话。你们想要求饶,不如求求他。”   他的这番话激怒了一直立在旁边圣谷师兄弟们。他们在江湖上威名赫赫,从来只有别人求他的份。如今大师兄这样委婉客气,已经是很给对方面子了。可是这个老头不识抬举,居然这样瞧不起人,顿时让年轻气盛的他们燃起怒火。   谁想那疯子居然更加目中无人,看也没看他们就对自己的手下说道:“让他们试完,如果是一群没用的废物,也就不用留着浪费粮食了。”   “妈的,这是哪儿来的杂种,会不会说人话?”脾气暴烈的老三大骂道。   “师兄,我们还跟他们客气什么,直接打了便是。”包中书也是义愤填膺,气得不行的样子。   李啸三等人本以为齐商是知道了他们的威名畏惧了,哪想到齐商脸色淡淡的回了句:“场面话总是要说一下,要不然将来传到江湖中,还到我们不懂得礼让老年人呢。”   这句“老年人”彻底激怒了李啸三等人,眼神锋利的如同浸了毒液的刀子射向他们,冷冷的道:“无知小辈,找死。”   艾砺寒是唯一一个在场的,自始自终脸上表情丝毫没有变化的人。好像在他眼中,李啸三等人和江湖中无名小卒一样,激不起他丝毫的兴趣。他虽然在师兄弟中排行最末,却站在最前面。也是直到听到那个疯子说了句:“那个长得最漂亮的不要杀,万一没有找到适合的身体,他还要留在这儿陪我呢。”才彻底被激怒了。   艾砺寒出手的之前从没有多费口舌的习惯,招呼也不打,阿泰剑已经划裂空气,直奔他们几人而去。   其实齐商先前放低姿态跟李啸三他们示好,并不是因为什么场面话。而是他知道李啸三等人确实是难得的对手,自己这方虽然师兄弟九人都在,但在这诡异的洞穴,面对三十年前已经是江湖上有名的武林高手,他们真的没有全胜的把握。   可是对方显然是不会因为他们的示好就妥协的,齐商也是个硬骨头,此刻看到艾砺寒已经对上了李啸三,带着师兄弟一齐冲了上去,迎上另外三位高手。而那保护在后面的疯子,显然武功也不弱。   这个本来就不宽裕的石室,顿时间刀光剑影,形势危急。   这边只有徐连鹏和温舒阳没有动,温舒阳要冲上去被徐连鹏拉住,说道:“五师兄,您快好好呆着吧,就您现在这两下子,就别添乱了。”   温舒阳使劲儿踹了他一脚。这个徐连鹏自小嘴皮子就贱,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看到艾砺寒就跟耗子见了猫,却总是跟自己没大没小的。温舒阳咬着牙说:“那你还杵在这儿干什么,去帮忙啊!”   “那怎么行。”徐连鹏一脸正色的说:“您现在武功不行了,摸样有这么招人疼,都抢着呢。九师弟让我在这儿保护你,我可不能让他失望啊。”   温舒阳气结,又是狠狠的一脚废弃,被徐连鹏躲了过去。徐连鹏这态度,是已经承认了他是五师兄的态度。   形势似乎不容他们在这里扯皮,徐连鹏拉着他左闪右躲,最终居然窜到了石床那边。   “这!”徐连鹏不经意扫到床上时隔这么长时间居然还完好的尸体,嘴巴都合不上了。   “我以前的身体,现在换了新的。”这一次换成温舒阳淡然了,他说的好像是换衣服一样轻松。   李啸三三十年前已经名震武林,这些年除了帮疯子办事儿,就在这万尸岛上潜心研究武功,更是今非昔比,加上其他人并不知道,刚刚艾砺寒用阿泰剑强自劈开来到这里的通道,已经受了些伤。所以此时李啸三和艾砺寒打得游刃有余,显然占了上风。   从前师兄弟们都没见识到艾砺寒的功夫到底有多什么,今日一见,心里大为震撼,师从同一个师门,饶是他刻苦坚持,老天爷也未免太过偏心于他。没有这样的天赋,他们就是再练个十年二十年,也是赶不上这个最晚入师的小师弟。   突然,李啸三的巨斧在墙上劈出另一扇门,可能是嫌地方不够宽,他引着艾砺寒直接跳入另一个屋子,然后那门在他们面前骤然合上。   温舒阳的心脏狠狠一跳,想追过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站在那面墙前面干着急。   其余三个人也难对付,老四老七都受了伤被甩了出来,徐连鹏与温舒阳扶起他们。徐连鹏说了句:“我去了,五师兄你保护好自己。”就飞身加入战圈。   温舒阳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眼前的形势已经很不利,他不敢想象艾砺寒那边的形势。他从没有想过,他们九个是兄弟联手,在江湖上居然也能碰到这么难对付的敌手,如今这个古怪的密室还不知道怎么出去,他们难道就要死在这些歹人手里吗?   温舒阳眼看流星剑曲鹤被徐连鹏一剑挑伤,捂着胸口退到墙边,形势顺势发生逆转。他再也等不了了,直接撞上那面艾砺寒他们消失的那面墙。   等温舒阳出现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石室的时候,正巧看到艾砺寒被那斧柄击中腿部,飞身后退的速度太快,直接撞到了坚硬的石壁上发出一声闷哼。   “艾九!”温舒阳心肝俱裂的呼喊道。   艾砺寒眯起一双血雾似的眼睛,看到温舒阳的时候气急败坏的说:“快走!”   温舒阳哪里会听他的,疾步上前扶住他。   李啸三显然也受了伤,冷笑着说道:“没想到一个毛头小子,居然武功造诣如此之深,相信再过不了几年,就连我这一辈的高手,也将是你的手下败将。从此以后江湖上再难逢敌手。”   “可惜了,可惜了……”李啸三遗憾的摇摇头,脸上既有可惜又有残忍之色,接着说道:“今日就是你死期了。”   李啸三说完,手中黑色巨斧以雷霆之势纵向朝着艾砺寒之处劈来。艾砺寒推开挡在他身前的温舒阳,迎头接过这一斧,嘴角已经渗出血来,显然是伤了心肺。   李啸三的眼睛闪着诡异的亮光,说道:“你们闯到万尸岛来,扰了神兽的地方,神兽是不会放过你们的,还是乖乖受死吧。”   艾砺寒伸手去推拉温舒阳,眼神坚定,温舒阳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力量在他手上,就在这时,突然“轰隆隆”一声巨响,仿佛地动山摇,他紧紧的拥着艾砺寒,只见本来还衔着一抹得色的李啸三神情大变,双目惊恐,大叫一声“糟!”,竟是连那最后一斧也没有落下,像是有什么世上最可怕之物在身后追赶,竟是以逃跑似的姿态迅速消失在了墙里面。   “怎么回事儿?”艾砺寒饶是浑身已经无力,眼神依然如刀剑般锋利的扫向四周。   “你怎么样?还能不能站起来?”温舒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那地动山摇的感觉一直持续了很久,才缓缓的平静下来,温舒阳心里突然有种非常危险的感觉,好像这里的一切他都有感应,也不知道跟他在这里换了身体有没有关系。   艾砺寒住着他的手臂站起来时还摇晃了一下,抿着嘴唇说道:“我们走。”   这些墙上的门仿佛对温舒阳没有阻碍,可是艾砺寒就不行了,他举起染血的阿泰剑,使出全力对着隐形门的方向狠狠一劈,那墙居然纹丝不动。他却又体力不支的跌坐到地上。   温舒阳抢过阿泰剑,强劈了两下,也是毫无动静。   “你去找大师兄或者老六来。”艾砺寒靠在墙角,说这几句话好像都耗费了他全部的心力。   除了当年的温舒阳,武功仅次于艾砺寒的,就是齐商和徐连鹏了,他知道此刻刻不容缓,一咬牙在艾砺寒的嘴角使劲儿亲了一口,像是许诺似的说:“说好了我们要过一辈子的,你等着我。”   艾砺寒漆黑的眸子像是一潭古泉,深情地仿佛能把人溺毙,他郑重的点了点头。温舒阳就穿过墙回去找人了。   温舒阳没想到的是,大斗激烈的石室居然平静下来了,而且还多了一个好久不见的故人。   师兄弟们大多数都受了伤,齐商被包中书扶着,老三老四老七靠在墙上闭着眼睛疗伤,嘴角都有血迹。还算完好的就剩下徐连鹏和包中书了。温舒阳只见一个高瘦的身影背对着他的方向问道:“舒阳呢?”   然后仿佛感应到什么似的,那人回头,温舒阳声音格外沙哑的叫了声:“秋宇!”      第五十八章      “秋宇,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惊喜之余,温舒阳一点儿异常也没有发现。   “杨大侠得知咱们入了圈套,特意前来搭救。”齐商说道。   杨秋宇漆黑的眼睛盯着温舒阳好半晌没有声音,像是想要看到他的灵魂里一样,直到温舒阳高兴的说了句:“太好了,你跟我去救艾九。”让杨秋宇的目光瞬间收回,深沉的盯着他。   “艾九?”杨秋宇轻轻地吐出两个音节来,如果是足够细心的人能发现这两个音节的轻飘飘中自有一股别样的沉重。   “对!”温舒阳焦急的说道:“艾九在旁边的石室,我需要一个人用阿泰剑劈出一道门来。”   “让老六跟你去吧。”齐商仿佛受了重伤,说话的声音都是底气不足。   杨秋宇眼中精光一闪,在徐连鹏还未答应前说道:“刚刚这岛上的主人临死前动了机关,整个岛屿也许不到两刻钟的功夫就将永远沉入海底。众位又受了伤,已经没有时间了,你们先走,我同舒阳去。”   众人脸色大变,在场好几个人都知道艾砺寒在江湖上高调追杀杨秋宇的事儿。他们跟他又不是很熟识,还是通过温舒阳认识的,根本不知道他的性情,此刻虽然心里着急,也不免担心他有别的不好的想法。   “还是我去吧。”徐连鹏接着非常客气的说道:“杨大侠,劳烦您带着我其他的师兄弟先走,刚才您说的我都记清了。救了老九,我们随后就到。”   “你们未曾给神兽饮过鲜血,出入墙壁不方便,还是按照我告诉你们的方法先走吧。”   徐连鹏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辩驳,温舒阳就已经拉住了杨秋宇的胳膊,只听他说道:“别啰嗦了,秋宇的武功比你好,老六你们先走。”   杨秋宇也不知道什么缘故,那道墙在他面前如同虚设一般,他直接跟着温舒阳的身后入了隔间密室。   齐商他们对视一眼,心里古怪,这时感觉脚底下传来轰隆隆的巨响,他面色泛白的说:“我们先走,老九机警,应该无碍。不然等会儿我们反而拖他们后腿。”   齐商说的有道理,现在生死关头,也不知道这万尸岛是否如杨秋宇所说就要沉入海底,但看对他们来说毫无办法的密室里来去自如且说得头头是道,也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齐商他们刚走,温舒阳和杨秋宇已经到了隔间密室。艾砺寒靠墙坐在地上疗伤,听到声音的时候,眼睛倏地睁开。   “艾九,秋宇来营救我们,快,剑呢?”温舒阳很是激动,直接拿起放在艾砺寒旁边地上的阿泰剑递给杨秋宇。   杨秋宇的眼神闪了闪,握着阿泰剑突然指向坐在地上的艾砺寒。而艾砺寒从看到他的那一刻眼神就像是锋利的刀子,毫不掩饰的冷冷的看着杨秋宇。   “秋宇?”温舒阳吓了一跳,心里感觉有点儿怪,不禁低低的唤了一声。   剑的尖端直指艾砺寒,只见杨秋宇突然微笑了一下,阿泰剑在他手里倏地抬高,在空气中沿着艾砺寒身体中央直接狠狠劈下……艾砺寒的眼睛眨也没眨,连细小的汗毛都没有一丝一毫细微的变化。   温舒阳的表情一变,还未等他说话,就听杨秋宇轻轻的问道:“艾门主,是这么劈吗?”   艾砺寒寒冰一样的眼珠盯着他,突然冷笑一下,说道:“那要看杨大侠怎么顺手了。”   温舒阳心里感觉怪异,却并没看出他们俩之间的夹枪带棍,催促杨秋宇快些。   杨秋宇也知道形势危急,就算是恨艾砺寒如骨,他也不想自己和温舒阳给他陪葬,所以在温舒阳看不见的角度阴沉的对着艾砺寒一笑,然后拿着武林神器阿泰剑劈出了一道门来。温舒阳扶着艾砺寒飞快的从门出去,然后打算循着齐商他们追去。   艾砺寒被温舒阳扶着,突然停下了脚步。直直的看向杨秋宇。   “还不走?秋宇说这里马上就要沉了。”温舒阳焦急的去拉艾砺寒。走在最前面开路的杨秋宇也不禁停了下来,往后看。   艾砺寒盯着杨秋宇的眼睛,冷冷的说了句:“我的剑。”   杨秋宇的大半张异常消瘦的脸隐在黑暗处,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温舒阳心里那奇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不禁垂眼看了一眼还提在杨秋宇手里的阿泰剑。   杨秋宇过了一会儿才把阿泰剑递过来,什么也没说转身接着快步赶路。   “小心他。”艾砺寒的嘴唇贴着温舒阳的耳朵极轻极快的说了句,然后推开温舒阳的手,又恢复了清冷的模样说道:“我没事儿了,你先走,我跟着。”   温舒阳的脸色变了变,半晌才说句:“你行吗?”   “行。”艾砺寒一句废话也没有,推了他一把,让他快点儿跟上已经快要消失了的杨秋宇。   三人找到了出口,就顺着密道飞速奔跑起来。刚刚路过那件最为诡异的密室时,那头青玉色会发光的巨兽居然不见了,让温舒阳让心里一惊,赶紧跟上跑得越来越快的杨秋宇。   温舒阳是汇总竖起耳朵听着后面的声音,如果艾砺寒一旦跟不上,他就得回去找他。然而,不论他们回来用了怎样的速度,艾砺寒的的声音始终在他身后,让温舒阳无比安心,只能尽力奔跑。   长长的隧道,不到一刻钟的时候,三个人摸着黑就跑了出来。终于看到了发着诡异清冷光芒的月亮,温舒阳的头顶伸出一只手来,只听上面包中书的声音道:“五师兄,抓住!”   他们这里路走来,石壁不断有岩壁剥落,只能听着声音躲过,可谓危险之极。温舒阳心里一阵涌动。握住包中书的手,心想终于逃出这个鬼地方了……   就在这时,身后一声非常巨大的轰鸣声,温舒阳感觉底下一阵晃动,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就被一股大力托起下身,直接送了出来。身下的石壁滚落,瞬间那只容一人之身的洞口就被岩石堵住。   “艾九!”温舒阳撕心裂肺的喊道。等在此处的众人也是神色大变。   温舒阳意识到刚刚艾砺寒用力把他推上来,然后……心神俱裂,猛的扑到那被挡出的洞口处喊道:“艾九,艾九……”   “快来帮忙!”温舒阳大吼道,伸手使劲儿的去搬那压在大石头上面的碎石。   后来艾砺寒问他当时什么感觉,温舒阳居然回忆不起来,只觉得自己当时无比的清醒,像是灵魂脱离了身体站在旁边冷静的指挥着他动作。在所有人都觉得艾砺寒可能已经没有希望了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想过那个可能。他不相信那个口口声声坚定的说爱他的男人会离开他,因为他们说好要在一起的……   直至此刻,温舒阳才像是真正理解了“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在一起就是无论如何,生死相随……他的心里突然充满了力量,无所畏惧。   一块儿巨大的岩石横在洞口,足足有两个成年男子那么大,其重量可想而知。这石洞的下面是几个石阶,他们想它可能是被哪个石阶拦住了,否则不会还突起在地面,早该沉下去了。   这么想着,温舒阳、徐连鹏、包中书和杨秋宇合理抓住岩石的一角,想要抬起个出口。奈何着巨石真的是太沉了,他们吆喝一声,使出全身力气才让他动了一点儿。   “再使劲儿!”温舒阳眼睛猩红,语气却非常的镇定。慢一会儿,艾砺寒就多一分危险。   此刻海水已经没过了大半个岛屿,周围的草木一点儿一点儿无声息的下沉,在月色中整个岛屿都透着死亡的气息。   杨秋宇看了一眼已经离得不近的船只,有些着急的说道:“岛马上就沉了,估计艾……”   “再来!”温舒阳大吼着打断杨秋宇,和徐连鹏包中书一起猩红了眼睛。   杨秋宇无法,只能跟着他们一试再试。温舒阳突然大吼一声,然后那块儿巨石居然真的动了,缓缓的抬起……   “艾九!”温舒阳冲着狭小的洞口喊道,可是没有人回答他,就在他们要灰心的时候,包中书突然叫了出来:“老九!”   众人这才看清,艾砺寒双手举过头顶,和他们一起抵着那块巨石。他似乎所有的力气都用在手上了,连连开口应一声的力气都没有了,额头上滴落的血糊了他的眼睛,他在红色的血雾中找到温舒阳大概的位置,居然在月光的照耀下对他一笑。虽然这笑容虚弱无力,却瞬间让温舒阳红了眼眶。   艾砺寒那虚弱的一笑结束就闭上了眼睛,任他们怎么唤也不动,双手还执着的抵着头顶上的岩石。温舒阳一咬牙说道:“老八,你把他拽出来。”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和艾砺寒同时松手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块他们几人合力才勉强抬起来的巨石要把重量都压在温舒阳他们身上。可是,受伤的师兄弟们刚才都上船了,现在海水渐渐淹没了岛屿,他们离这里已经很远了。   “快!”温舒阳朝到吼道。   “我松了……”包中书一点儿一点儿松开力道,看到温舒阳几人果然脸色都变了,那巨石也下沉了不少。   包中书都松开后,一咬牙,飞快的探了半个身子进入岩石底下,伸手拉艾砺寒。当艾砺寒被他拉住松手的时候,所有人都感觉那巨石明显的一沉。显然,刚刚他们之所以能搬动它,有大部分艾砺寒的原因在。   眼看巨石要砸在包中书的腰上,徐连鹏的眼睛都红了,只听旁边突然爆出一声怒吼,然后手里一轻,温舒阳居然自己把巨石又抬起了一个高度。   目睹这一切的徐连鹏和杨秋宇心中震撼至极,没有想到,在这危急时刻,温舒阳居然自己抬起了他们几人合力抬不起的巨石。   包中书半抱半拖的把全身是血的艾砺寒拽了出来,直到脱离了这块儿,温舒阳才又是大吼一声,巨石从他手中猛然脱落,砸在沉重的泥沙上。只听轰隆隆巨响,他们的脚下居然跟着晃动起来。这哪里还是什么岛屿,就像是一叶小舟在大海上危险的漂浮。   “岛要沉了,我们必须马上走,不然会被吸到海底。”杨秋宇脸色大变,已经率先跳入海中,朝着远处的船只游去。   温舒阳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的抱住艾砺寒然后也跳入海底,和徐连鹏一左一右拽着艾砺寒往船的方向快速游去。   还好岛屿不像是别的死物,它饶是要沉没,也是非常缓慢的,降低了海水冲上来的速度,不然,还未等他们爬上船,估计就尸沉大海了。      第五十九章      温舒阳和几个师兄弟合力把艾砺寒从水里拖出来,除了还剩下那口微弱的气息,这个强大的男人像是死了一样,高大的身躯无力的任人摆布。   他们九个大男人一起坐上那艘杨秋宇开来的小船,船显然是承载不了的。温舒阳正抱着艾砺寒犯愁的时候,就见远处一个明亮的光影在靠近,显然是一个大船。他们连忙找来火折子,徐连鹏用内力把木棒烘干,缠上布条高高举起。此刻他们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大部分的师兄弟都受了伤,就算是敌人的船,他们现在也得上。否则,就是在这茫茫大海上等死一样。   这是应该是午夜了,大海上漆黑一片,连海水都是黑色的,他们事前准备的蜡烛摇摇欲坠了几下,就在海风中熄灭了。只有徐连鹏举着的火把,这样大的火苗却也只能找出海上非常非常小的一块儿地方,黑沉沉的海水像是一个潜伏着的巨兽,在黑暗中露出两个猩红的眼睛。   那船明显是看到了他们,正以一种飞快的速度向这边移近,速度快的让甚至让他们有些疑虑。然而,他们也没有别的选择。   等看到船头站着的穿着黑色夜行衣的男人的时候,温舒阳才算是真的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徐忠旭带着天玄门的人正在找他们。艾砺寒出发之前就着人给他送信,让他派人来万尸岛接他们,怕的就是被困在这个死岛上没有船。   徐忠旭一看到躺在温舒阳腿上毫无声息的艾砺寒的时候,一向沉稳的脸吓得面无血色,连忙招呼手下轻手轻脚的把艾砺寒运到了船舱里。   温舒阳看到他们在救治艾砺寒,一颗心慢慢的放下,居然瞬间脱力般跌坐到地上,吓得就站在他身边的杨秋宇一跳:“你怎么了?”   温舒阳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儿,然后徐连鹏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也走了过来,同杨秋宇要扶起他,只听温舒阳有气无力的说道:“不行,让我坐一会儿,这胳膊跟折了一样。”   徐连鹏松了一口气,恍然大悟的说道:“五师兄你那时候一下子自己把那巨石抬了起来,胳膊不疼才怪了。也真是奇了,五师兄你当时居然能把我们几人合力才抬起的巨石一下子抬了那么高。”   温舒阳喘了一会儿气,虚弱的说道:“可能是一时太着急了,那时候我就想,要是我不使劲儿,老九和老八都得被砸死。”   徐连鹏了然的点点头,说道:“可能这就是当年师父跟我们说的那种,在危急时刻能爆发出几倍功力的力量。”   温舒阳也琢磨不明白,似乎这是为一个可以合理解释的理由了,就点点头。   “我扶你到床舱里待会儿吧,这风大。”杨秋宇说道。   杨秋宇要扶着他到齐商他们那头,不料,温舒阳挣了一下,说道:“我想先去看看艾九。”   杨秋宇的眼睛在黑暗中寒光一闪,低沉的说道:“那边空气不好。”   温舒阳顿了一下,突然问道:“秋宇,你怎么正巧在这里?”   杨秋宇的手不禁轻轻抚上了胸口,轻轻的抚摸两下,然后语气一下子变得有些冷淡,他说:“我只是听说了你们的事儿,觉得其中有点儿不寻常,就来看看。”   “那你怎么这么了解万尸岛的一切?”温舒阳问道。   “我跟着师父走南闯北,什么没听说过,不过是个万尸岛……”杨秋宇飞快的说道,然后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抬头盯着温舒阳生气的质问道:“你怀疑我?”   “怎么会?”温舒阳非常惊讶的表情,诧异的问道:“我怀疑你什么?”   杨秋宇意识到自己的口气有些急了,忙避开温舒阳明亮的眼睛,左右顾他而言道:“你不是要去休息吗,我送你过去。”   杨秋宇把温舒阳放到被天玄门门徒看得严严实实,艾砺寒那个单独的船舱之后,就走了。温舒阳坐到艾砺寒的身边,眼神一下子变得非常深沉,跟刚刚和杨秋宇在一起时的明晃晃一点儿也不一样。   艾砺寒已经被换下了湿衣服,躺在厚厚的棉被里,旁边少了一排小火炉。温舒阳摸了摸他的额头,问消无声息立在一旁的徐忠旭:“他怎么样?”   徐忠旭沉默了一下,如实说道:“我们没有带专业的大夫来,但是看门主的情况,非常不乐观。我们只能每隔半个时辰给他输一次内力,直到找到能救治门主的大夫。”   温舒阳的心一沉,虽然经历了这些,早在他跟李啸三对打的时候,就已经受了重伤,又加上一阵不要命的狂奔,在石头压下来的时候奋力把他拖上来,后来又帮他们顶开巨石,那时候艾砺寒就是伤的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可是,这个男人从小在自己眼里就是倔强顽强的,无论受了多么严重的伤,好像都不疼一样。其实他不是不疼,只是不说罢了。像是现在,他再也支撑不住的时候,就安安静静的躺在这里了。温舒阳的心里一片悲凉,把手伸进背离握着艾砺寒冰凉的大手,问徐忠旭:“你们跟杨秋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徐忠旭眼神一闪,沉默着不说话,就听温舒阳声音清冷的缓缓的说道:“你不告诉我,让我怎么防着他?”   过来好半晌,徐忠旭才低声说道:“门主,对他下了……格杀令。”   在听到“格杀令”的时候,温舒阳的表情大变,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可是徐忠旭的脸就像汉斯木雕一样,一点儿多余的表情也没有,让温舒阳的心一点儿一点儿的沉下去。   格杀令意味着什么,温舒阳也是江湖人,当然清楚的知道。这是江湖中最狠毒最万无一失的杀人方法。下格杀令的人只要在江湖上放出话,江湖上所有的大小杀手组织齐齐出动,谁先杀了这个人谁得到报酬。而这报酬,当然也是天价,才买得动所有的杀手。   温舒阳感觉他心脏都要结冰了:“他为什么?”   他的这问题,徐忠旭没有回答,可是温舒阳也猜到了,就是那次艾砺寒把他囚禁在天玄门的时候。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杨秋宇被江湖各大杀手追杀。   徐忠旭虽然脸上的表情并不丰富,可是还是有点儿担心,可是他看到温舒阳脸色苍白的闭上了眼睛,似乎很痛苦的样子。过了很久,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好像是做了还什么决定,轻轻的摸了摸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艾砺寒的脸颊,那眼神中有着怜悯,又有着宠溺……   让徐忠旭杀人还想,让他哄人,他简直比他们门主还不会说话。所以他欲言又止、表情纠结的看了温舒阳半晌,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只能吩咐门徒多注意着温舒阳点儿,他也跟在温舒阳身边的不短的时间,知道这个人的性子,所以很怕他干点儿什么想不开的事儿来。   然而温舒阳似乎是徐忠旭多虑了,温舒阳非但没有做出任何想不开的事儿,还非常正常的与杨秋宇他们交谈,还像是不知道这件事儿一样。   船在第二天早晨的时候靠了岸,齐商他们都受了重伤,被几个没什么大碍的师兄弟照顾着,其中就属艾砺寒的伤势最重,呼吸微弱的简直像是随时有可能咽气的感觉。大家都知道事态的严重性,温舒阳说了些感谢的话,就匆匆的跟他们告别了。杨秋宇始终在温舒阳的身边跟着,看着他对待艾砺寒谨小慎微的紧张模样,眼神越来越寒。   在一家客栈落脚后,门徒分好几个方向去找大夫,也有人快马加鞭回天玄门接医术高明的黄医生。   温舒阳推开杨秋宇的房门,看到杨秋宇异常消瘦的脸。他正在一个人坐在屋里独饮,眼神暗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看到温舒阳的时候,眼睛一亮。   温舒阳回身关上门,叹了一口气坐在他的对面,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就喝了进去。   “你在担心他?”杨秋宇突然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   温舒阳睁开眼睛,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烈酒,却没有再喝,只是拿在手里。也不知道是什么酒,这样烈,刚刚那一口还烧得他喉咙疼,他想开口,却发现舌头都拉不开,摇摇头,只咕噜出两个字:“秋宇……”   杨秋宇似乎知道他有什么话要说,静静的等着,那双深邃的眼睛格外黑亮。   “我对不起你,艾九也对不起你,我们都对不起你,我已经让徐堂主去办,撤了对你的格杀令,你……对不起!”温舒阳声音沙哑,说这一番话的时候,心里真的愧疚得要死。可是装作不知道,每天跟杨秋宇笑颜以对,更让他难受。   “我没有怪你。”杨秋宇像是一点儿也不意外他已经知道了一样,一双眼睛深沉的盯着温舒阳,缓缓的、无比认真的说道:“我只是想知道,你现在还跟不跟我去关外了?”   温舒阳脸上的愧疚之色更深,像是想起了杨秋宇受的这一切苦都是因为自己,却坚定的说道:“对不起,秋宇,现在艾九生死未卜……”   “那如果他没事儿了,你就跟我走?”杨秋宇执着的等着他的答案。   温舒阳脸色变了变,声音很轻,却能清晰地、一字不漏的传到坐在对面的杨秋宇耳朵里,他说:“对不起,我答应了艾九陪他一辈子,我不能去了……”   杨秋宇的脸上血色褪的极快,好像是一瞬间,那张棱角深刻,有着异族血统的消瘦的脸上就白的像是一张纸了。他的手猛地抚上胸口,好像顺着一个路线上下磨蹭着才能消除这种疼痛。   “秋宇,你怎么了?”温舒阳见到他好像呼吸都困难了,不免有些担心的站了起来,隔着桌子想要扶他一下。   “走开!”杨秋宇在他未碰到自己的时候狠狠的挥开他的手。   “秋宇!”温舒阳紧张的看着他,关切的说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找黄大夫来。”   “我让你走!”杨秋宇突然抬起头来,眼神凶狠的盯着他。那恨意像是要把他拆吃入腹一般。   “好好,我走,你等着,我去找黄大夫。”温舒阳边说边往后退,出了门飞快的去找大夫。   而杨秋宇扶着胸口那道当天艾砺寒一剑狠狠劈下的伤口,疼得他眼前发黑……      第六十章      等温舒阳和腿脚并不快的黄大夫赶到杨秋宇的房间的时候,那间房门打开着,里面却空荡荡的已经没有了人影。   “这……”黄大夫他们找了一圈儿,也不见人影,不仅为难的说道。   温舒阳叹了一口气,知道杨秋宇这是离开了。他这个朋友,一直孤傲难驯,如今又是他和艾九对不起他,让他受了这么大的伤害,他不横刀以对,温舒阳已经很感激了。   “公子,门主醒了,要见您。”徐忠旭鬼魅一样的突然出现在房门口,眼睛闪闪发亮。   艾砺寒已经昏迷三天四夜了,从万尸岛回来,他就没有醒来过,靠着徐忠旭和几个武功高强的门徒的内力吊着一口气。所有大夫都说他们尽力了,已无回天之术,只能开些保守保养的药方。黄大夫千里迢迢赶来,看到艾砺寒的时候也是满面愁容,只说等艾砺寒醒来再看看。此刻听说艾砺寒醒了,温舒阳已经一个箭步射了出去,他赶紧又提了药箱跟上。   温舒阳冲进房门的时候,只见艾砺寒后背垫着枕头,正靠在床头,面白如纸,几天的时间已经消瘦的像是编了一个人。   “师兄……”艾砺寒的五官仍然清清冷冷的孤傲,眼睛却始终盯着门口,看到温舒阳出现的时候,轻轻地唤道。   温舒阳冲到床边,一手抓住他的手,一手抚上他白如纸张的俊脸,眼中毫不掩饰关切之情:“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艾砺寒轻轻的说道。事实上,他连现在还能挺着坐在这里都是不想让温舒阳担心,强撑着。   温舒阳眼看着他额角的冷汗一颗一颗往下掉,黑色的头发都浸湿了,哪能不知道他的痛苦。赶紧扶着他躺下来。   这时候黄大夫也赶到了,艾砺寒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努力想撑着再看温舒阳一眼都没能支撑住。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路上了,身下的马车开得并不快,以一种好像是怕把他摇散架子的速度缓慢的行驶着。他睁开眼睛的时候,首先看的不是四周的环境,直接找那个他最重要的人。然后手被人按住了,他听到他师兄沙哑温柔的声音:“我在这儿。”艾砺寒这才像是放下心来一样。   伸手反握住温舒阳的手,跟他十指相扣,艾砺寒才慢吞吞,一点儿力量也没有的说道:“刚刚睡着了没有梦到师兄,我很害怕……”   这是温舒阳第一次听到艾砺寒说“怕”这个字。这个十几岁就打败单枪匹马杀了无恶不作、江湖多少高手都不敢对上的的大盗许令,把天玄门发展成为天下第一大门,来年武当少林都不敢与之相提并论的倨傲的男人,如今居然这样一脸惊恐的拉着他的手,说没有梦到他而害怕,让温舒阳的心里像是被滚烫的水浇过一样,非常煎熬。只能紧紧的握着他的手,安慰道:“没事儿,我一直在这儿呢。”   “黄大夫……怎么说?”艾砺寒问道。   温舒阳心里一痛,紧紧的握着他的手,坚定的说:“我这就是带你去治伤,你一定会没事儿的。”   艾砺寒轻轻的点了一头,他自己的身体,自己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现在就脸昏迷中呼吸都疼,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儿巨石,好像那一口他没有力气了,连一口气也能喘不上来。   当日在万尸岛,他在最开始温舒阳突然消失后,就太急切了,用阿泰剑劈开墙的时候,已经受了重伤,要不然跟李啸三缠斗的时候,他也不至于落得一败涂地。被李啸三重伤了后,一路的狂奔,他是硬提了一口气撑着。被砸在巨石底下的时候,他以为必死了,靠着一股不甘跟他师兄分开的倔强,他顶起那压在头顶的巨石的时候,胸腔里的五脏六腑都要震裂了。   可是,他不甘心……他痴想了这么多年,执着了这么多年,这个他最爱的人终于接受他了,他过上了只曾经在梦里奢想过的生活,居然就这么死了,他真的不甘心……   “师兄,我不想死。”艾砺寒抓着温舒阳,眼神悲凉,像是抓着最后的那一份力量。   “放心!师兄不会让你死的。”温舒阳眼神坚定,看着艾砺寒的认真的说道:“我们现在去九阴山顶,那里有医术第一的沈全锋,他当年连筋脉尽断、已经咽气的大侠风红崖都救得了,一定也能治得了你的伤。”   温舒阳顿了顿,像是宣誓一样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就算他治不好,还有师兄陪着你。你放心,黄泉碧落,师兄都随着你!”   黄泉碧落,师兄都随着你!   这是艾砺寒来到这个世界上听到最好听的话了,以至于让他瞬间热泪盈眶,只能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这个男人,让他如何能不倾尽了生命去爱……   艾砺寒觉得自己何其幸运,能遇上这个男人,一直受他的关怀,生命了余之际,还能得到他的生死相随……   什么命劫,所有的其他人,权势武功……这些一切,跟他相比,简直太过渺小了。甚至艾砺寒觉得,哪怕是让他身体残疾,受世人唾弃,受病痛之苦,受这世间所有的苦楚,只要这个男人一直在他身边,这一切他都甘之如始,觉得太值了……   温舒阳两只手都伸进被子里,侧着身子半搂着艾砺寒的高大消瘦的身体,心酸之余,居然涌起一股满满的知足。这人时间各种事情太过复杂,一切都在不在掌控之内,可是自己还有这个男人坚定不移的、不动不摇的深深爱着,温舒阳觉得自己的心脏涨的满满的,有些激烈的情感就要喷发而出,他顺从自己的意愿急切的找到艾砺寒苍白的嘴唇,紧紧的贴上,脑海中唯一的想法,就是再也不跟他分开,再也不让他受苦了,只狠狠的爱他……   虽然马车走得极为平稳,八匹马一齐拉着轱辘经过特殊改装的马车,也是日夜兼程一刻不停,走得去九阴山顶最近的道路。徐忠旭带领十几个武功高强的暗卫和天玄门门徒一路护送。   然而,他们刚过了成都附近的一个小镇,在一块儿四处空荡,连个藏身之处都没有的城门外七八里地的地方,突然糟了埋伏。   一波一波武林高手像是说好了似的,向他们这单薄的马车和十几个人袭来。   此刻已经是日暮时分,太阳刚刚西下,正是各家各户炊烟升起的时候。然而这荒郊野岭,除了刀光剑影,就只剩下面目狰狞的一干人等。   艾砺寒虽然为人孤傲,却因为一直有温舒阳在身边看着,基本上没做过什么恶事。加上武功高强,根本没人敢触其锋芒。而近日这一波一波来者不善的人,显然是得到了艾砺寒受了重伤的风声。   艾砺寒重伤的事儿,知道的人屈指可数,他们师兄弟是什么样的人,温舒阳再清楚不过,是绝对不会透露一丝一毫的。然后剩下一个人,温舒阳心里难受,叹了一口气,是真的不想怀疑杨秋宇。   艾砺寒即使重伤,一般的江湖鼠辈也不敢轻易试探,温舒阳从车帘往外一看,黑影绰绰中尽竟然都是些武林中没打过交道,却叫得上名号的高手。更甚至有些名门大派在其中。   饶是天玄门门徒的武功再高,连日来没日没夜的的赶路,时刻神经紧绷,也要抗不下这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波又一波像是怎么也没有完的武林正派。艾砺寒听到嘶喊打斗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饶是他重病缠身,瘦的不成人形,那双漆黑的眼睛里锋利的寒光依然不减,冷冷的顺着温舒阳掀起的车窗帘一角向外看去,好像是要记住这些趁人之危的人的面孔。   温舒阳放下车帘,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说道:“你再睡一会儿,我出去看看。”   手被猛的拉住,温舒阳回头看到艾砺寒担忧的眼神,露出一抹绝世的笑容来:“怕什么,大不了我们一起死,黄泉碧落你我兄弟二人,就是到了地狱,恶鬼也要敬我们三分。”   温舒阳话说得坦荡荡,艾砺寒听了,紧抿着的嘴角居然露出一抹浅笑来,好像还挺期待的样子。   此时已经是夏末,当温舒阳掀开车帘看到枯黄的野草上新鲜的血迹的时候,心里也不禁生出些许悲凉。这些人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为了些身外之物,浮华的权势财富伤天害理,一不小心又枉送了自己的性命。   徐忠旭带着两个人守着马车,见他出来一皱眉头,说道:“公子,您先进去,外面危险。”   温舒阳却没有听他的话,而是一脚踏上了马车的横栏,站在高处居高临下的对着厮杀的人群朗声说道:“大家先听一听,听我一言。”   这些道貌岸然的所谓名门正派,看到温舒阳的时候眼珠子都亮了。一个白须长袍老头吹着胡子大骂道:“魔教妖人,还想说什么,乖乖受死吧。今天我们就要为武林除害!”   温舒阳冷笑了一下,朗声道:“为武林除害是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可是天玄门素来为武林正道之首,你们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艾砺寒罔顾常伦,整日跟你个魔教妖人厮混,其实早已坠入魔道,你们还道武林中的好汉都是瞎子吗,这还看不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光头男人说道。   他以裴景容的身份跟艾砺寒在一起已经一年多了,温舒阳想问艾砺寒没受重伤的时候你们还真是瞎子,一个屁也不敢放,如今想得倒是美,杀了他的同时还打着天玄门的注意。   温舒阳站在高处,心里冰凉,却还是声音沉沉的说道:“大家听我说,江湖多年,不是朋友有过一面之交,今日危难之时,还请各位高抬贵手,放过我们一马,他日定当来报。在下之前确实做过许多荒唐事儿,但是我已决意改正。如果大家能留一份情面,我今日就在这里立下誓言,从今以后九阴教改邪归正,只做为武林苍生造福之事,而且我裴景容今后如果妄杀一人,必遭天谴!”   温舒阳站在马车的上,青色的衣摆纷飞,脸上肃穆庄重,说这一番话的时候,掷地有声,情真意切。饶是他顶着裴景容这个大魔头的壳子,大家也不禁被他内里所散发的光华晃得一愣神,刹那间觉得站在高处的男子高大不少。然而这些人今日敢来,都是一些龌龊的想法支撑着,又怎么会因为他的几句话儿放过他们。一个甩着浮尘的女道人看出温舒阳现在可能武功不济,狠戾的直接袭向他,口中喊道:“魔道妖人,纳命来!”   徐忠旭飞快的闪身拿剑挡在温舒阳的身前,看着众位出生入死的兄弟一个一个倒下,心中悲愤,眼睛通红的说道:“公子,不必跟他们废话。这些趁人之危的强盗,直接杀了便是!”   温舒阳心里苦笑一下,已经知道今日必将是一场血战,是生是死没人料得到。他答应一声:“好!”回到车厢内抽出艾砺寒的阿泰剑,对着艾砺寒说道:“我拿着它杀了这些挡路的狗,也是你我兄弟二人并肩作战!”   艾砺寒看着他拿着自己的剑,心里激昂,笑得温柔的看着温舒阳,郑重的点头。      第六十一章      艾砺寒强撑着坐起身来,开在车壁上。单单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他已经满头大汗了。他所受的伤已经太严重,五脏六腑都受了重创,全靠意志力呆着这一口气。   他颤抖着手把车帘挂在旁边的钩子上,看着温舒阳提着他的剑杀入到人群中,武功已经比几个月前高了不知道多少倍,像是一直游龙穿梭在刀光剑影中,动作行云流水,已经看不出内力有一丝的滞留。   然而,饶是这样,这一波波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江湖草莽,像是有计划,有预谋的一般有秩序的冲出来,饶是温舒阳加入战斗,也并不能让天玄门挺多久。   “公子,您带着门主先走!”徐忠旭神情凝重,已经看出了不寻常来。这根本不是巧合,这么多的江湖高手齐聚堵在这里,绝对是有人指使,并且势必要让他们都折在这里。   温舒阳抽空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他左右的徐忠旭,回道:“不必,我和你们门主,什么时候做过逃跑这等事儿。不过是今天时运不济,被这些鼠辈暗算,就能杀一个杀一个,能杀一双杀一双,也是痛快!省得留着他们祸害武林!”   温舒阳不经意间侧头看到车窗里艾砺寒正温柔的注视着自己,那眼神中蕴含的信任和支持让他心神一漾,升起无限的欢喜来。现在的温舒阳,觉得他跟艾砺寒之间真的有什么不一样了。艾砺寒一直说爱他,而自己对他的感觉,温舒阳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爱,只是不能让他受一点儿委屈,看他受一点儿委屈苦自己要比他还疼,看他高兴自己就觉得什么都值了。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能得到这样一个无论什么时候,都在背后用宽容的、信任的、支持的目光温柔的看着你的人,温舒阳觉得自己这辈子只能用一个字形容:值!   徐忠旭看到他们两人一瞬间交汇的目光,那其中的深沉的、纯浓的情感仿佛让着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人一样。他心里非常羡慕,又非常气愤,这么好的两个人,这么相爱的两个人,为什么要有这些心思龌龊的无耻之徒来搅局,简直可恨之极!一转身,徐忠旭手里的大刀削掉一个敌人的脑袋,那头颅在地上滚了两圈,双目圆睁吃惊的最后一刻的表情好像凝滞在了那布满血污的脸上。   众人见徐忠旭突然发了狠,又见到温舒阳手里拿着的是武林人人梦想着的第一神器阿泰剑,不由得都眼睛发出贪婪的光芒,慢慢得聚拢在他身边。   一人难敌四掌,更何况是这些武功并不弱,甚至有些是各个阴险小门派的掌门。阿泰剑不愧为神器,众人之间那暗红的剑身连尖端似乎都不够锋利,可是当温舒阳将他插进人的身体时候,宛如插入一块儿软嫩的豆腐,甚至能直接插了个对穿。而转眼拔出来的时候,那暗红的剑身连一滴血都没有,只是隐隐透着一股诡异的暗光,仿佛是天嗜血的邪物。   饶是温舒阳手里武器厉害,被随时替补上来的六七个武林高手围堵,也渐渐有些招架不住的趋势。就在他被迎面的两人变幻莫测的剑招招呼的移不开眼的时候,感觉身后一道凌厉的刀锋向着他袭来,而等他把阿泰剑刺进身前人心脏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躲过……   徐忠旭在几丈远的地方吼道:“小心!”。艾砺寒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一直静静的看着温舒阳为了他奋战,甚至觉得,跟温舒阳一起死,也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事儿了。可是当真看到大刀架到温舒阳头上的时候,心脏还是狠狠的抽疼,半个身子猛的前伸,差点儿没跌倒在软榻下,只恨他现在身负重伤,连以肉体之身挡在心爱的人面前替他疼都不能!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玉扳指划过夜风,直接击中了那把带起的风割裂了温舒阳头发的大刀。“叮”的一声,偷袭温舒阳的男人退后两步,手中的刀已经被震得掉落在沾着人血的草丛中。   众人想那处望去,只见一个极为消瘦,五官深邃得像是有异族血统的颀长的男人一身黑袍,踏着草尖如风一般掠来,打落跟温舒阳打斗的几个人手中的兵器。   此人正是离开的杨秋宇。   温舒阳还未来得及高兴,就听一个被打落兵器的大胡子汉子生气的吼道:“杨大侠,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秋宇挡在温舒阳的身前,缓缓的转过头来,黑色的长袍衬得他一张脸苍白得像鬼。他漆黑的眼珠一动不动,冷冷的说:“没什么意思,我说过,这个人给我留着。”   那大汉狠狠“呸”了一口,不屑的说道:“你说留就留,你说杀就杀?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儿!我们兄弟已经死了不少,我现在就要他手上那把剑,马上拿过来,我还能考虑放他一条……”   大汉的话还没说完,黑色胡须中间的嘴巴还大大的张着,突然没了声音,双目圆睁,然后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哐”的一声向后倒去,沉重的身体摔在地上的时候,身体从中间裂成了两半……   众人惊恐的看着这一幕。刚刚杨秋宇突然出手,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那把玄铁大刀已经竖着劈开了清风帮帮主的身体。   “废话太多了,我只说我要这个人,其他的一切都与我无关,你们还有意见吗?”杨秋宇单手倒提着滴着血的玄铁大刀,冷冷的说道,脸上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杨秋宇没来的时候,这些小踞一方,靠着旁门左道有一些名气的江湖小人物还能威风一阵子,可是当真正的高手来了,他们瞬间变得渺小起来,连人家是怎么动手的都看不清,更别提是与之为敌了。杨秋宇要不是为了借刀杀人,拿他们对付天玄门的门徒,根本连看也不会看他们一眼。   众人哪还敢说什么,他们就是奔着天玄门的权势财富来的,如今到了这般田地,杨秋宇不跟他们争更好,就是真的要分上一大部分,他们也没有办法。为今之计只有杀了艾砺寒,否则纵虎归山,等艾砺寒伤好了,他们都不够给人家塞牙缝的。   然后多了这一个小小的插曲,众人又红着眼睛挥起手中的刀剑,为了那虚妄的人世间的繁华疯狂。   杨秋宇缓缓的回过头来,在遍地死人,刀光剑影中朝着温舒阳慢慢的伸出手,轻声而郑重的说道:“跟我去关外吧,那里常年温暖如春,四季花开……”   温舒阳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往后退了一步,极度失望的说道:“秋宇,你找来这些人,不就是要把我们赶尽杀绝吗?”   杨秋宇缓缓摇摇头,说道:“我要杀的是艾砺寒,要灭的是天玄门,跟你无关。这个江湖我厌了,只想找个没有纷扰的地方跟你两个人生活。”   饶是温舒阳再迟钝,通过这么多的事儿,和杨秋宇这么执着的要带他去关外,还有这样明显暧昧的话语,他也想得透彻了。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杨秋宇,对他居然也是那样的心思。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他居然一点儿也不知道。不过,是什么时候似乎已经不重要了,他跟艾砺寒的深仇大恨似乎已经因为自己结下了。而且不是三言两语可以化解的。   温舒阳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沉痛,却坚定的说道:“你已经知道,我跟艾九……此生我们已经结誓,就是死,我也不会让他孤孤单单一人,所以,算是我温舒阳辜负你了!”   温舒阳说着,长臂一挥,手中的阿泰剑飞快的在两人之间的土地深深划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杨秋宇消瘦的脸色更加苍白的吓人,他黑洞洞的眸子一动不动的盯着温舒阳,只见温舒阳手中的阿泰剑从地上挑起,直接对着自己的胸口,沉痛但坚定的说道:“昔日艾砺寒欠你一个格杀令,今日你引了这些人埋伏暗算他,你们也算是谁也不欠谁了。这天下之事,难以两全,我既然已经选择了他,就不得不跟你在此断绝兄弟情。以阿泰剑为证,从现在起,你我二人恩断义绝,从此相见是路人。”   温舒阳一字一句的说道,等话音落地时,脸上沉痛的表情已经不再,手中的阿泰剑直指向杨秋宇,冷冷的说:“他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我知道我如今不是你的对手,但是你想要伤他,也只能先踏过我的身体。”   杨秋宇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一直笑着、笑着,连绵不绝……可是这笑声渐渐的却让人听出一丝缠绕其中丝丝切切的哭腔来。他捂着那被阿泰剑伤过后,痊愈了后仍然时时疼痛的、从左边锁骨划过胸膛一直蜿蜒到右边腹部的深入骨头的伤疤,眼睛里尽是悲凉凄切……   他想起当年,第一次见面时,这个男人还是青春年少,年轻俊秀的脸上神采飞扬,那双比黑曜石还明亮的双眸清澈剔透,也是拿剑指着他,轻笑着用干净的声音说:“听说你是关外来的高手,我跟你比试一下!”   经历了相识相熟相知,他杨秋宇为人孤僻,却有自己的骄傲。可是这些年来,只有眼前这个人,让他见到的第一面就心生好感,让他敬佩、让他感动、让他当成最铁的兄弟,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可是,命运总是带着捉弄这世上无辜的世人,时隔十几年,这个男人跟他恩断义绝的时候,居然也是拿着剑尖指着他……   温舒阳看着他毫无征兆的大笑,越笑越悲凉,心里也非常不好受。温舒阳本就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多年的好友,昔日把酒言欢的欢乐景象还历历在目,如果不是今日事情逼迫至此,他也不愿意做这个决定。可是他的脸上一点儿软化的表情也不能露出,只能冷冷的看着杨秋宇的笑声渐渐停住。   杨秋宇突然仰天长啸:“老天,你不公平啊!我杨秋宇没有做错什么,却只能让最爱的人拔剑相对。凭什么他艾砺寒目中无人、任意妄为,临死前还有这么好的人为他拼命,陪着他上泉碧落!为什么啊?”   天玄门的人拼死护在艾砺寒的马车外,两方血流成河,都已经是伤痕累累。听到杨秋宇这样想是从灵魂深处吼出来的不甘,都是神情各异。而温舒阳在这时也不禁露出了一丝伤感的表情,只是单纯的可怜杨秋宇跟自己过不去,想不开。   “艾砺寒八个月前的一剑差点儿把我劈死,今日我就让他一命以偿。”杨秋宇突然收了各种大悲大切的情绪,瘦的好像颧骨都突出来的冷峻的脸上满是寒冰,说的好像每一个字都带着血仇一样。   “我们门主如今受了重伤,你们这些人有本事等他好了再来比试,这样趁人之危算什么好汉?”徐忠旭身上染血,有他自己的,也有敌人的,他听到杨秋宇的话,红着眼睛大吼道,心中悲愤难消。天玄门何曾有过这样的惨状。   “我是来报仇,又不是比试,等他的恢复了武功……”杨秋宇冷冷的哼了一声,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接着说道:“就是再来几倍多的人,几个我,也不是他的对手。”   杨秋宇又转过头看着温舒阳说道:“我偏偏要让你看着他死!”      第六十二章      “我偏偏让你看着他死。”杨秋宇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浮上一层血雾,人似乎已经呈现一种巅峰状态,转眼间身体犹如惊鸿一般掠过众人的余光,朝着艾砺寒所坐的马车袭去。   当温舒阳看到那把溢着杀气的玄铁大刀直飞而出的时候,脑袋里面“轰”的一声,简直心神俱裂、他可以跟艾砺寒共赴黄泉,可是却不能让艾砺寒死在自己的眼前。他不能容许他从小护着的师弟,现在搁在心里护着的男人在他面前受到一点儿伤害。   温舒阳看着那把玄铁大刀,和苍白着脸坐在车窗内眼睛也不眨朝着自己微笑的男人,只觉得一股怒火“腾”的一下涌上心头,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像是气得开了窍一样,然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炸开,涌向四肢百骸。温舒阳顺着自己的本能飞身而出,那行云流水,速度之快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当他挡开那把雷霆之势的玄铁大刀,杨秋宇被强大的力道迫向后退了几步后,众人都诧异的看着他。   徐忠旭和几个仅剩的门徒迅速的围了上来,身上深蓝色的袍子都被鲜血浸透,还不忘他们的职责,誓死保护着主子。   杨秋宇诧异的抬起头看向温舒阳,刚才那一下,或许别人看不出,但是他确实实实在在感受得到,那强大的内力和简简单单一招中蕴含的力量,根本不是温舒阳现在的可能使出来的,这武功分明还在自己之上。   “公子,您怎么样?”徐忠旭也很差异,挡在温舒阳的前面问道。   “我没事儿。”温舒阳自己也是惊疑不定,感觉身轻如燕,胸腔从没有过的开阔,一个意念闪过,体内瞬时聚集一股强壮醇厚的内力,随着想法运行自如,四处流走。心中疑惑,可是他也没有时间想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把手伸进车窗,抓住艾砺寒骨节分明、苍白纤长的手指,深情的看着他的眼睛,低声说道:“放心,有师兄在。”   艾砺寒轻轻的点点头,漆黑澄澈的眼睛里满是信任。他这一生最信任的人,就是眼前之人。   温舒阳松开他的手,推开挡在他身前的徐忠旭和门徒,说道:“你们歇一下,我来!”说完,双手高高举起手中的阿泰剑,气势如虹的对着对面无数张贪婪的面孔,大吼一声:“来啊!”   众人看着他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脸上不禁露出惊恐的神色。大家似乎都感觉到了他与之前的不一样。   杨秋宇提刀站在他对面,黑得铮亮的刀背低着地面,他冷冷的对着温舒阳说道:“你是我杨秋宇这一生最看重的人,也是最不想伤害的人,我不想跟你刀剑相对,但是我与艾砺寒之间的种种恩怨,是除了刀剑不能解决的。如果今日你非要挡在他前面,我也无从选择。”   温舒阳平静的看着他,沉声道:“我和艾九如今为一体,那么,今日就让我代他跟你了却这些恩怨。”   杨秋宇眸光一闪,动作有一瞬间的迟缓,还是举起手中的玄铁大刀,对温舒阳冷冷说了一句:“请!”   温舒阳知道他的性格,而且不知道自己此刻身体里流转的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强大内力,也不知道它能支撑多久,也就没有推辞,看着杨秋宇的眼睛,与他同时飞身而起,在空中两把武林着名兵器“锵”的一声相击在一起,然后众人就看一白一黑的身影在树影中交错翻飞,这等高手过招的局面也不是一般人有生之年有幸能见到的。   本来以杨秋宇的武功,几招之内打败温舒阳是毫无悬念的。江湖之所以称为江湖,就是没有秘密能一直保存。裴景容练武林至尊武功九重天的时候走火入魔、武功尽失的消息现在武林中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今日看他初始从马车上跳出来助阵的时候他们还震惊了一把,但看温舒阳武功虽然不错,确也顶多算是个中等高手,刚刚那一下打开杨秋宇的玄铁大刀,大家也以为不过是巧合罢了。然后情势逆转,当杨秋宇被他十招之内打倒在地,并且口吐鲜血的时候,所有人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然后杨秋宇身后的人群中突然有一个惊恐的声音惊道:“九重天!”   听到这个久违的,令人恐惧的绝世武功,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然后看着温舒阳出神入化、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路数招式,只震惊的想到,如果这就是传说中的九重天,也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了。   温舒阳出手如电,没有人看得清他是怎么出招的,只见阿泰剑一瞬间泛着诡异的红光,像是把这暗沉的天色都划开了一道血口子。温舒阳也没想到自己能够如此轻易的击败杨秋宇,刚刚他只想着不能让艾砺寒死在这里,使出了全部的力量,眼睛都泛红了。当阿泰剑轻易的刺进杨秋宇身体里的时候,他想抽手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用力一偏,让剑锋扎着他的肩臂划过去。   所有人震惊的看着这逆转的一幕,一个穿着黄褐色大褂的男人上前要去扶倒在地上的杨秋宇,急切的问道:“杨大侠,你怎么样?”   杨秋宇一把挥开他,用手随意的抹了一把流淌的嘴角的鲜血,神情依旧孤傲。他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温舒阳,声调古怪的缓缓说道:“是我……技不如人。多谢……裴教主手下留情。”   杨秋宇才是真正地手下留情,而他因为根本没料到这样的结局而全力以赴。温舒阳脸上各种表情一闪而过,习惯性的就想去扶他,却在听到“裴教主”这三个字的时候及时止住了脚步。是啊,两人如今已是恩断义绝,从今以后不管自己是温舒阳,还是裴景容,都不会再跟杨秋宇有一点儿关系,江湖相逢,也要视而不见擦肩而过……   一连串飞驰有力的马蹄声声势浩大的从远处传来,众人脸色一变。这个速度这个架势,少说也要有四五十匹马在一里地内狂奔,最大的可能就是奔着他们这边来的。   是敌是友还不可知,温舒阳又突然在这一刻使出了这样绝世的武功,暂且不说它是不是九重天,就刚刚露出的那三招,也不是在场所有人能应付的下来的。刚才那黄褐色大褂男人脸色非常难看的走到杨秋宇的身边,声音已经非常着急:“杨大侠,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我一个手下败将,哪有说话的权利?”杨秋宇捂着涔涔流血的伤口,嘲讽的说道,脸上的表情极为默然,仿佛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反而把一身的傲骨展露无遗。   他把生死置之度外,不代表其他这些只为权势钱财趁火打劫的人也看破了生死,其中有人满含愤恨的骂道:“丫的,上了你着孙子的当,老子还不想死,不玩了!”说着低着手中的兵器就要跑。附近的人看他说走就走,心里也是急慌慌的。他们这边只数杨秋宇武功最高,还指望着他能带他们发达,如今看他都是一脸哀莫大于死的表情,心下一沉,已经意识到此刻不走,怕是连小命都要交代在这里,马上跟也要跑。   可是他们连步还没迈出去两步,突然远处一个带血的物体被掷了过来,力道之大让着血球在空中划了一个大大的弧度,然后在落到地上,又弹起来滚动了两圈。   众人定睛一看,赫然是最想跑到那人的人头。眼珠子正向上翻着,死不瞑目的瞪视着众人。   所有人心里一颤,马上握紧手中的兵器,做出备战状态。也就一转眼的功夫,他们就看到那四五十匹快马飞驰到眼前,声势浩大的似乎地面都随着震动了。   马背上为首的一个络腮胡子大汉,虎背熊腰,壮硕的坐在马背上简直像是一座小塔,目如铜铃,鼻如悬胆,手上一对双龙刀彰显着此人的身份。居然是九阴教名声抽得仅次于其教主裴景容,令人真正闻风丧胆的右护法马仲辉。   马仲辉胯下的马如若无人之地一样直接朝着温舒阳的方向走去,脸色大变的众人慌乱的闪躲那能踩死人的马铁,动作慢的被马仲辉旁边的九阴教众一刀一个劈死,瞬时间血肉横流,这里又成了残酷的人间修罗场。刚刚还张牙舞爪、嚣张的歹人在比他们还恶的人的面前,如此不堪一击,似乎连举起兵器拼上一拼都忘了。   转眼间马仲辉的人就到了温舒阳的面前。高头大马、一脸狠狞戾气的马仲辉带着九阴教教众直挺挺的跪在温舒阳的面前,恭敬谦卑的说道:“右护法见过教主,属下们来迟,请求责罚!”   “快请起!”温舒阳飞快的上前扶他。马仲辉也不推辞,顺势起来,瞥了一眼面无血色,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咽气的车里的艾砺寒,目光中有一瞬间的怪异,然后回过头问温舒阳:“教主,这些人怎么处理?都杀了?”   温舒阳的嘴角一抽,虽然这些人着实可恨,但是他从小就心底仁慈,加上在正道混了这么多年,一时有些适应不了马仲辉的直接。而且艾砺寒的伤现在才是最重要的,一刻也不能多耽误了。他说道:“想要活命的都滚吧。”   马仲辉一挑眉,声音如虹,眼瞪得如铜铃大小:“我们教主一心向善,大发慈悲饶你们一命,还不快滚?”   众人作鸟兽散状,唯有杨秋宇还萧萧肃立在风中。   温舒阳急切的上了马车,把艾砺寒扶着躺回软榻上。路过杨秋宇身边的时候,头也没抬,从车窗里低不可闻的说了句:“保重!”   杨秋宇独自伫立在风中,看着渐渐远去的马车,心中瞬间荒凉如野……      第六十三章 大结局      马车日夜兼程,有几十个九阴教教众护送,徐忠旭们这些天玄门门徒也不放心,满身的血污与伤口,也只是随便包扎了一下就策马跟着,一直到第四天的傍晚,他们才算是终于到了九阴山山顶。   到山下的时候,九阴教的弟子就把艾砺寒抬到一副担架上,脚不停的往上赶,说是沈神医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着他们把人送来了。要说沈全锋下山医治显然要比抬着艾砺寒上来好得多,可是沈全锋曾经对着全天下的人发过毒誓,此生不下九阴山一步,与九阴教同存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历史,温舒阳倒是也不怪他,幸亏了沈全锋让马仲辉带了一只千年人参,让艾砺寒含在嘴里,这才一直吊着他这条命。   饶是有天年人参,艾砺寒也已经神志不清超过了十二个时辰。温舒阳火急火燎的一直跟在后面,连路上看到各个长老叩拜他,都像是没看到似的。   艾砺寒被送到沈全锋的药房,沈全锋把这门框只问了一句:“教主,我要是救不活他怎么办?”   温舒阳表情平静,淡淡的说道:“那我就陪他共赴黄泉。”   沈全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了句:“那我明白了。”就把门一关,连着一天一夜都没有出来,隔着纸窗的屋里明亮如白昼,沈全锋的四个小药童跑进跑出,一会儿拿热水,一会儿去取草药,忙得脚都不沾地。   温舒阳始终在门外站着,双手背在后背,脸色却是格外的平静。秦清儒听说他回来了,急匆匆的结束了跟各个堂主的会议赶来,然后看到站在院子中央眼神始终不离那扇门的温舒阳的时候,脚步不由自主的停下了。他站在院子外面看了好一会儿,温舒阳也没有注意到他,好像全部的心神都在那扇门里。过了好半晌,秦清儒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嘴角勾起一抹释然的微笑,转身大步离开了。   温舒阳一直忍着,怕耽误治疗,一整个晚上小药童进进出出,他也没有多问一句。直到第二天沈全锋满脸胡茬,脸色青灰脚步摇晃的推门出来,温舒阳才闪电一般冲过去,一把抓住他,急切的问道:“怎么样?他有没有事儿?”   沈全锋瞥了他一眼,打了一个哈欠说道:“教主您回去睡觉吧,这都站了一宿了。我虽然不待见里面那个人,可也不能让你有事儿啊,要不然九阴教一散,我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温舒阳反倒没有松了一口气,好像现在才像是经历生死一般,激动的紧紧抓着沈全锋单薄的手臂,声音都颤抖了:“你是说,他没事儿了?死不了了?”   “事儿还是有的……”沈全锋话说到一半,感觉抓着自己手臂的力量猛然加大,皱着眉头说道:“教主您可轻点儿呦。您不知道您现在的实力吗?我是说他命是保住了,但是没有个一年半载的,是恢复不了活蹦乱跳了。”   沈全锋说着,反手抓住温舒阳的手臂,两根指头搭在他的脉门上,闭着眼睛摸了一会儿,张开眼睛时高兴地说:“恭喜教主,练成九重天第九层,从此天下再无人能与您一决高下了。”   “什么?九重天第九层?”温舒阳惊讶的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会儿事儿?”   “它就在您的体内,难道您没感觉到吗?”沈全锋讶异的问道。   “……是感觉到了,可是我不是武功尽失了吗?而且这一年多修习的也不是九重天。”温舒阳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天知道,他现在连九重天是个怎么样的玩意儿多不知道。当年在圣谷的时候,他只听师父提过一次,说是个邪门的武功,修炼方法极为怪异,但是练成后确实是极高强的武功。只是怎么个怪异法?师父到最后也没跟他们说。此刻温舒阳联系着裴景容当年满江湖的跟男人厮混,心里似乎有些明白了。   可是,他这一年之中什么也没做,怎么就练成了九重天第九层,有了顶级的武功绝学呢?温舒阳怎么也想不通。   “这个我也不知道。”沈全锋摇摇头,满是胡茬非常憔悴的脸上也满是困惑,他说道:“九重天太过邪门,只有教主你自己知道,如今你失了记忆,这其中的缘由,倒是真的不好说了。”   沈全锋说完,嘱咐小药童在这儿看着艾砺寒,对温舒阳摆摆手说道:“教主,我实在是撑不住了,先回去睡了,您自己在这儿站着吧。”   温舒阳心里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他了,只好连忙点头,让他回去好好休息。   温舒阳不在的日子,秦清儒把九阴教打理的井井有条,甚至遵循温舒阳的吩咐,把九阴教渐渐转入了正轨,把以前的一些危害其他人利益的买卖都收了,正式往白道上发展。   秦清儒可真是个人才,不仅做事儿的手段高明,哄人更是有一套。温舒阳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鼓吹这几万教众的,让这些随心所欲惯了的恶人一下子跟打了鸡血似的,热烈的听他的指挥,想要往白道上发展,倒是极为配合。可是即使全教上下一同努力,漂白这条路也不是一朝一下的事儿。但是九阴教在江湖上做的一切好事儿,也真的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都在暗地里默默地观察着他们。   温舒阳整日陪在艾砺寒的床畔,端茶送水、喂饭喂药都亲力亲为,两人不经意间相撞的一个眼神,都能胶粘着半天不分开,其中的浓情蜜意看得沈全锋牙疼了好几天,最终没事儿的时候都不敢来了,都是嘱咐小药童来传个话什么的,他可是怕了这两个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冷血人物在自己面前腻腻歪歪的。实在是太让人受不了了。   艾砺寒伤得极重。江湖医术第一的沈全锋也是拼了全力才护住了他的一条命,那千年人参啊,千年灵芝啊什么的各色珍贵药材跟不要钱似的往这个外人肚子里灌,别提把沈全锋心疼成什么样子了。整天啰里啰嗦的在艾砺寒耳边叨念。艾砺寒虽然除了见到温舒阳,还一直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棺材脸,却在半个月后,让徐忠旭运来了好几箱子珍贵药材,好几箱子金银珠宝。   沈全锋小气吧啦的劲儿是消了,可是又得了红眼病,眼红的看着那一箱子一箱子的金银珠宝,恨恨的想着,九阴教和天玄门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门派,实力不相上下,凭什么他们就这么有钱啊!后来一看到艾砺寒对他们教主那殷勤小媳妇儿的样子,他也就坦然了,心想既然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就让教主把他的人连带着钱都拐来好了。   这天,温舒阳在裴景容的卧室里找什么东西,因缘巧合之下居然找到了裴景容的密室。   密室这玩意儿,没有什么好稀奇的,这间跟艾砺寒家里那间也没有什么不同,温舒阳就顺藤摸瓜的在密室里找到了九重天的秘籍。   温舒阳带着激动地心情翻看,那一本牛皮纸的书被他翻看了一整个下午,直到艾砺寒派人来找他,他才黑着一张脸狠狠的合上了。   原来,练就这九重天的一条必须的条件,真的是要与男人交合……   而这陈旧的牛皮纸书的最后一页,写得居然是这几个字:九重天第九层,置之死地而后生。   然后这几个大字的下面标注着一些如蝌蚪般大小的字迹,大体上说的就是练就九重天第九层,必然要武功尽失一段时间,经过与武功高强的男人……咳,那个,然后武功渐渐恢复。快则三个月,慢则三年……   温舒阳的嘴角狠狠的抽搐了一下,可能,裴景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句‘置之死地而后生’真的应验了,而自己才是重新活在他身体里的那个灵魂。   世事弄人,想到艾津古前几天给艾砺寒回的信。说他本已经是死人,哪还有可能被他“克”?原来艾砺寒还是不放心,身体好了一点儿就偷偷摸摸的给他二叔写了一封信,问怎么才能不让自己身上的煞气克到温舒阳。   温舒阳知道后心里感动,但还是板着脸孔训斥了他一番,两个人既然已经决定在一起,饶是能够享受这大好山川还好,要是不能,他们共赴黄泉也是人生一大乐事。艾砺寒听了他的话,心里就是再有什么理由,也说不出来了,只是用温柔得能腻死人的眼神注视着这个他此生最爱的人。   温舒阳拿着那本牛皮纸书,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么长时间以来发生的这些稀奇古怪的事儿,自己和艾砺寒也算是都经历了生死,如今回首前尘往事,艾砺寒五岁时板着个小脸儿倔强的杵在他面前的样子还那么清晰,仿佛冥冥中有一双手,一直把他们两人推到一起。   “公子,门主找您已经有些着急了。”徐忠旭站在门口,看他不知不觉思绪又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不禁为难的提醒道。   “他着什么急啊?”温舒阳有些生气。这艾砺寒自从好了些,是吃晚饭也找他,睡醒觉也找他,吃药找他,喝汤找他……就连小眯一会儿也要搂着他才肯乖乖闭上眼睛。温舒阳现在甚至些怀念他昏迷的那段时间了。   饶是如此,他还是乖乖的跟着徐忠旭回去艾砺寒住的地方。因为他实在是跟艾九玩儿不起啊。把他惹生气了,他倒是不能拿自己怎么样,身边其他人却全都跟着遭殃,他还学会了不吃不喝,在温舒阳面前猛的咳嗽什么的。用折磨自己的身体来折磨温舒阳的这颗小心脏。温舒阳算是怕了他了。   徐忠旭急匆匆的跟着他,恨不得拉着他一路轻功赶紧过去,因为他们门主现在没有温舒阳的日子,简直不能看啊。那张阎王脸拉成那么长,一个不爽就有人遭殃。现在他们不得不随时盯着温舒阳,恨不得把他绑在艾砺寒的腰带上算了。   这么想着,温舒阳他们已经到了门口,没想到正好看到来找他谈事情的秦清儒,温舒阳犹豫了一下,一狠心,跟着秦清儒转身走了。   等到晚上从九阴教会议厅出来的时候,看到徐忠旭还在门口等着他。问他怎么不回去,徐忠旭也只是虚弱的摇摇头。因为他知道,那些回去的弟兄们将会面对他们门主怎样的怒火。   回去的时候,温舒阳就看到偌大的屋子里跪满了天玄门门徒,一个个大老爷们瑟瑟发抖的蜷在地上,看到温舒阳的时候居然没出息的湿了眼眶。温舒阳心神一抖,就看到艾砺寒裹着薄被,眼神冰冷的坐在床上,看到他的时候也嘴唇抿得更紧了。   “快都下去吧,地上多凉啊,就这么跪着,真是的……”温舒阳笑嘻嘻的大步迈了进去,想要解救这一群跟错了主子的可怜人们。   然而艾砺寒不发话,没有人敢动。温舒阳一看没办法了,瞧了眼大家都把头低得低低的,就差扣在地上了,就跑到艾砺寒的床边把手伸进薄被里,握着他的手讨好的晃了晃 。   艾砺寒的眼神有瞬间的松动,然而还是抿着唇不说话。温舒阳一看无法了,飞快的凑到他唇上香了一下,然后求饶的看向他。   我们伟大的天玄门这才顿了顿,冷着声音对跪了一地的人说道:“还不滚!”   福大命大的门徒逃出来后,艾砺寒一把把温舒阳按在床铺上,冷着一张脸逼问道:“你这一下午去哪儿了?”   温舒阳乖乖的被他按在床上,看似无力反抗,其实他是怕放抗猛了反倒伤了现在虚弱的艾砺寒,就乖乖的说道:“左护法找我去主持会议,每个月都给各个分堂开的会。”   艾砺寒在听到‘左护法’三个字的时候,恶狠狠的咬着牙说道:“又是他!”那其中的醋意连温舒阳这种粗线条的人都听得出。   “他怎么了?他是左护法,我还是教主,就不能不管九阴教啊。”温舒阳说道。   “狗屁的教主!”艾砺寒不屑的说:“他们这个破烂地方,也就你心肠好还给他们当教主。”   温舒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这武林第一魔教,教主之位也是疯抢的一个好位置吧。怎么到了艾砺寒的口里,就成了一文不值了……   “等这个月过去,我们就走。”艾砺寒咬着他的脖子说道。   “不好吧。”温舒阳左躲右躲,声音有些发虚:“刚才开完会,我跟左护法谈了一下,想把这教主之位让给他……”   “你做的对!”艾砺寒的脑袋从他的胸前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的说道,觉得温舒阳总算是做了一件明智的事儿。   “呃……然后。”温舒阳声音更虚了,他咽了咽口水,接着说道:“他劝我说让我一直留在九阴教,帮助他们改邪归正……”   艾砺寒一看他那神色,就有非常不好的预感,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你答应了?”   温舒阳极为缓慢的点了点头。   艾砺寒瞪着眼睛看着他,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最后一怒之下,狠狠的堵上了这人粉嫩的嘴唇,用力的撕咬,好像是把气都这么撒了出去。   直到温舒阳都要窒息了,才被放开,他气息不稳的,小心翼翼的对艾砺寒说道:“你要是不愿意呆在九阴教,我自己在这里也行……”   艾砺寒的双眸瞬间又一次染上怒火,他一字一句恶狠狠的说道:“我再说一遍,温舒阳,从今以后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我再也不跟你分开了!”   “好好好!”温舒阳连忙说道,随即又苦着一张脸,说道:“那,左护法那里怎么办?”   艾砺寒把他的上衣剥了,恶声恶气的说道:“你别管了,我处理,你以后少跟他说话。”   温舒阳及时把他的头拽了上来,气息不稳的说道:“艾九你行了,沈疯子说你现在还不能……”   “听他的?他一肚子坏水儿,就是想憋死我。”艾砺寒生气的说道。   “那也不行。”温舒阳对于艾砺寒身体的事儿,从来态度都很坚决。他把衣服扯上来,正色说道:“我还想让你多活几年呢,我也没话够呢。”   艾砺寒一听,顿时就软了下来,只觉得怀里这人真是天下间最好的人了,而自己,则是这天下间最幸运之人,能得到他的爱……他的心就像是泡在一汪温润的清泉里,舒服的不得了。好像只要抱着眼前的人,什么也不做,也是这世间最最幸福的事儿了。   过了几天,艾砺寒与秦清儒关在房间里一整个上午,两人也不知道达成了什么协议,等温舒阳进去的时候,艾砺寒和秦清儒的脸上明显都很满意。艾砺寒高兴的告诉他:“左护法要成婚了。”   “跟谁?”温舒阳诧异的问道。   “秦无双。”   “啊?”温舒阳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非常诧异的道:“他们……”   艾砺寒搂过他,在他微张的小嘴儿上使劲儿“吧唧”了一下,说道:“人家的事儿,你就别管了,从今以后你就想我就行了。”   温舒阳显然还在状况之外,就听到艾砺寒说:“我已经派徐忠旭去接艾乐,以后我们在这里住半年,回天玄门住半年,你要是想去哪儿游玩儿,我也都陪着你。”   “你不是不同意呆在九阴教的吗?”温舒阳这下子更加诧异了,就在昨天晚上,艾砺寒还趴在他身上连撒娇带威胁的,说什么都要回天玄门。   艾砺寒清冷的眸光一闪,说道:“我改变主意了,从今以后你说什么我听社么,你说住哪儿我就住哪儿。”   他当然不会告诉他有关于他们留在九阴教和秦清儒大婚的交换条件。这样一下子消灭了两个情敌的感觉,让艾砺寒非常有成就感,感觉非常爽。   温舒阳被酸的不行,心想艾砺寒什么时候也学会油嘴滑舌、甜言蜜语了。不过这样也好,总比他整天板着脸吓人,一说话就又臭又硬强得多。   “师兄,天色不早了,我们也早点儿歇息吧。”   温舒阳还在状况外呢,就被艾砺寒吹了油灯,搂上床剥得跟个刚出生婴儿似的。   唉,师兄又被人为所欲为了……   几年后,九阴教已经成功的魔教转变成了一个有威望的武林正当门派,而天玄门的声势自然越来越强。听说裴景容连成了九重天的第九层,然后不仅武功无人能敌,性子居然全然改变,变得悲天悯人,比那正道出身的天玄门门主还要像是正道人士。大家也就松了一口气,要不然武功这么高强的一个魔道中人,真的是武林不幸。   而天玄门门主同九阴教教主之间异样的关系,也渐渐被世人所知。可是这样来那个天人之姿的人物,跺一跺脚都能让武林颤一颤,谁有敢说什么呢。   这一个被说成天煞孤星命相的男人,和另一个已经死过一回、又借尸还魂的男人之间的故事,被说成了很多个版本,一直流传在武林中……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完了。感谢大家一路以来的支持,真的非常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