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桃花 作者:风夜昕      文案:   失恋了借酒浇愁是人之常情,   可是在小倌馆喝到烂醉,   抓着其他客人喊着要「找人开苞」这种事,   玉寒宫还真没想到自己做得出来。   所以醒来发现自己「疑似」失身,他只能落荒而逃,   想也不敢想,要是把那「疑似」二字拿掉会怎样。   偏偏他想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但他的「恩客」可不这么想──   竟然守株待兔好几天,就为了再次把他拖上床……      「魔头是没听说,不过教主的淫魔名号倒是有所耳闻。」   刑昊天听完也没生气,说道:『那我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   「慢着!」玉寒宫压下颤抖的声音喝了一句,   「刑昊天!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什么要这样……作践我!」   没理会他的抱怨和「作践」这个可笑的形容,   刑昊天像聊天一样问:『你那天把我当这里的小倌了吧?   『既然如此,今天我就当一回小倌好好伺候公子了。』   这下玉寒宫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敢情是上次他留的那张银票伤到了教主的自尊了。   天刑教的教主伺候自己……玉寒宫想想心里就一阵恶寒,   却又听对方丢来一句:『而且你那天的钱给多了,   『我问过这里头牌过夜的价钱,今晚我得把多出来的补上。』   刑昊天的微笑令玉寒宫整个人抖了一下。   『够我们在这里待上好几天了。』         第一章      傍晚日头落下的时候,湖面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雾,夜晚的凉意渐渐涌了上来。一艘游湖用的画舫由湖那头缓缓驶来,划过水面泛起阵阵涟漪。   船头站著三个男人,为首的一身黑衣,身材比一般成年男子要高上许多,年纪约摸三十左右,一头长发简单束在脑後,五官深邃略显粗犷,称得上英挺,只是眼神犀利中又隐约透著一股阴狠。   另两人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後,左边那个虽然第一眼看上去儒雅俊朗,但再细看就会发现眼神中和扬起的嘴角都透著轻佻。而右边那个则是截然相反的感觉,本来相貌普通算是顺眼,但脸颊上一道不深不浅的伤疤却让他整个人多了股煞气,再配上不苟言笑的表情,浑身透著一股无法亲近的冷清。   画舫已经驶过湖心,用不了多久就可以靠岸。为首的黑衣男子一言不发闭目养神,身後两人一个面无表情地看著前方,一个笑吟吟地不时打量著四周。忽然一阵急风掠过,带著无数花瓣落到湖里,早已成片的漂在湖面上,驶过的时候,船桨似是拨动了一池春水,搅得粉白的桃花瓣沾得船舷上,堆了厚厚一层。   花瓣随著风在脸上轻轻掠过,黑衣男人缓缓睁开眼向远处岸上望去,青山脚下,一片桃花林好似一片朦胧的胭脂色。   「这麽好看的桃花林,里面要是有个仙子般的美人儿就更是应景了。」俊朗男人笑著咂舌,语气表情像是调戏良家女子的纨绔子弟一般。   在他旁边的男人没说话,仍然目不转睛地望著前方。   黑衣男人也没理会,面无表情地看著在夜色中已经略显朦胧的桃花林。   「我说船家,我们三个是第一次来尉城,这里除了山水可还有其他好玩好看的地方?」男人转过身问撑船的船夫。   船夫想了想,别有意味地笑了两声之後问:「几位是要去白天玩的地方,还是晚上玩的地方?」   「哦?」他眉头一挑,似乎已经想到了什麽,笑著问:「这白天和晚上还各有去处?」   「那是当然。白天周围的山水、城里的铺子园子那都是好看好玩的。至於晚上,就要看几位有没有那个兴趣了。」   「此话怎样?」   船夫笑的暧昧,「我们尉城有个最大的销魂窟……」   虽然有趣,但两人的对话并没有吸引其他人的兴趣,随著画舫一点一点的靠近,岸上的桃花林也越来越近,只是看天色,只怕到的时候天已经全黑……      人都说尉城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除了街市繁华、气候宜人,尉城的山水更是秀丽,每年都有不少人慕名而来,有寻常百姓,也不乏文人雅士,基本只要是乘兴而来,就绝不会败兴而去。   桃花林里,枝头上粉白的花开得正盛,置身林中一眼望不到尽头。不时被风卷起的花瓣像是落了雨一样,一天下来落了一地,乍看之下仿佛一片雪白,凑近了才发现那一抹淡淡的胭脂粉色,若是平时,踏在上面连脚尖都要小心翼翼的。   只可惜现在不是欣赏这种风雅的时候,一个瘦小的身影在桃花林中飞快穿梭著,一边跑一边不停四处张望著,偶尔停下喘著粗气也是一脸的焦急,直到发现前方站在树下的人影时,方才松了一口气,加快步子奔了过去。   「少爷!少爷啊!」   他一连大叫了几声,桃树下的男人才终於有了反应,「唰」地一声收了手里的折扇,一下一下敲著肩膀,缓缓回过身……   如果说尉城驰名於世,那麽驰名於尉城的、几乎无人不晓的就要属玉家了。   玉家世代行商,从祖上开始走遍大江南北,产业遍及全国各地,几乎就没有玉家不做的生意。虽不算名门但也是望族的玉家,到如今现任当家玉老爷到这一代,更是如日中天的时候。   玉老爷膝下有三子,长子次子年纪轻轻如今都已是经商的能手,一个在家坐镇操持家业,另一个长年在外云游行商,算起来都可谓人中龙凤。但这其中最有名的,却要属这玉家的三公子――玉寒宫了。   玉寒宫在江湖算得上小有名气,倒并不是因为他武功有多高。要论才气和经营手段,他并不如他两个哥哥,可生於大富之家的玉寒宫却对经商毫无兴趣,他生性洒脱、喜欢结交江湖朋友,也不是图那几分名声,要的只是那一同举杯时的豪气。而以玉家的财力,这并不困难。   人人都知玉家三少大方豪气,算不得什麽豪杰大侠,也不是什麽奇人能士,作为一个江湖中人,玉寒宫算不上成功,但也不算太失败。   而作为一个富家公子,玉寒宫似乎也没少那纨绔子弟的通性,与他的「乐善好施」一起为人们所津津乐道的,是他的「风流不羁」。   玉寒宫从不掩饰自己喜欢美色的兴趣,但凡是美人,不论男女均可。家财万贯、风流英俊的青年公子总能博得美人的欢心,而向来出手大方的玉寒宫自然受那烟花风月之所的欢迎。   不愿经营家业倒也算了,可成天不干正经事却是万万不行。玉老爷一心想把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拉回「正途」,骂也骂过、打也打过,哭也哭过,道理讲了几年,结果玉寒宫还是不肯学做生意,仍然游戏人间。   可毕竟没犯什麽大错,既不强抢民女也不打家劫舍的,虽然游戏人间却也知晓孰轻孰重,至少没在外落个骂名。比起有些个富家子弟,玉寒宫在外的口碑算是不错了,所以这麽多年玉老爷也习惯了。   於是,玉寒宫就这样逍遥地过著日子,久而久之,江湖人都称他为「玉公子」。   比起「玉大侠」、「玉少爷」这些,这个称谓可以说是再适合他不过。   如今,整个尉城几乎无人不知这位玉家的三少――「玉公子」玉寒宫就要成亲了。   「少爷!」小厮气喘吁吁地奔到玉寒宫面前,十五六岁的少年脸上既兴奋又委屈,上气不接下气地喊了一句:「我、我可找著你了!」   「别大呼小叫的。」玉寒宫惬意地往身後的桃树上一靠,笑吟吟地把玩著手里的折扇。现在看,江湖上人称他「玉公子」并不是没有道理的。玉寒宫身形挺拔,相貌英俊,尤其是一双眼,时常带著笑意泛著桃花,动情时眼波流转更是风情。   「怎麽了啊?」   「夫人派人到处找你,让你赶快回府去!」   玉寒宫皱了皱眉,满不在乎地说:「我还以为什麽事呢……知道了。」   「那你就赶快跟我回去吧!」小厮急急地说,恨不得拉著袖子把人扛回去。   在玉府,大伙儿都知道这位三少爷是最好伺候,却也是最难伺候的。好伺候是因为三少爷虽然看著轻浮,但为人和气,没什麽脾气,对下人也挺好,平时不打不骂,犯了大错小错也只是笑著教训两句从不责罚。   而难伺候则是这位少爷性格太散漫,就这隔三岔五的「失踪」就够他们这群下人折腾的了。   「要是夫人等得急了……」   「没事,你先回去吧。」玉寒宫摆了摆手,展开折扇转身就要走。   小厮连忙跟上去,在他身後边走边问:「少爷你去哪儿啊?」   玉寒宫头也不回地说:「‘清风阁’。」   「还去‘清风阁’?」小厮低头嘴里嘟嘟囔囔的,「天天去有什麽意思啊,人都走……」话说到一半突然闭上嘴了。   玉寒宫停了一下,脸上表情一时间说不清楚是什麽意味,不过最後也只是轻笑了两声,回头瞪了小厮一眼。   「怎麽了?人走了我还去不得了?」   他语气里虽然尽是笑意,但小厮低下头嗫嚅了一句:「不是……」便不敢再出声。   玉寒宫也不想为难他,回过头折扇在肩上敲得「啪啪」直响,一边走一边说:「行了。这‘清风阁’我自己去,你也不用跟著了,就当没看见我,回去之後就跟他们说没找著。」说完突然脚尖一点飞身跃上一株桃树,然後使出轻功踩著树枝几下就跑得无影无踪。   「可……」小厮本来还想说什麽,可一抬头玉寒宫的影子都不见了。他大叫了几声还是没能唤回玉寒宫,最後只能叹了口气,苦著脸回去复命。   玉寒宫用轻功甩掉了小厮,抬头看天色已经不早,又怕後者不死心又要追他,索性不停下来继续在林间穿梭……   画舫缓缓停靠在岸边之後,刑昊天和展风一前一後上了岸,身後的程煜付了银子之後跟了上来。   离岸上不远处就是桃花林,刚才在湖上的时候只觉得一片繁茂,如今近看才发现远比想象中的大得多。无数花瓣被风卷起,一阵一阵飘落,衬著周围的山水倒真是副美景。   「既然来了,不如进去看看?」程煜走到刑昊天身旁提议。   「我们赶著天黑之前进城。」一旁的展风提醒著。   程煜一转身走到展风身边很没正经地伸手揽住了他的肩,笑嘻嘻地说:「你能不能别这麽没情趣?」   展风没说话,倒是难得的撇了他一眼,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好不容易能不是为任务出来一趟,没了那些规矩礼节,自然是想干什麽就干什麽,不然不是浪费了大好的机会?再说这次本来就是出来散心的,当然要玩个够本才行。」说完抬头看著前面的人问:「是不是啊?」   刑昊天扬起嘴角笑了一下,「我倒想问问你什麽时候守过规矩了?」   如若是平时在他人面前他是断然不会这样跟刑昊天说话的,只不过……程煜笑笑,「此一时,彼一时。」   没再和他调侃下去,刑昊天先一步向桃花林走了过去。   程煜和展风对望了一眼,一前一後跟了上去。说是没有任务,但对他们来说,背负一生的「任务」就是要保护刑昊天的安全。   三人进了桃花林,踏著一地的花瓣缓缓前行。程煜自顾自地说著来早了再晚些时候就能吃到桃子什麽的,展风一如既往地沉默,两人一前一後跟在刑昊天身後。   刑昊天一路上没说什麽话,像是在欣赏风景又像是在思考什麽。说实话,桃花林真算不上太别致的景色,刑昊天也只不过是一时兴起,走了没多久,风吹得花瓣洋洋洒洒的落下,倒也算得上美景。   突然,刑昊天停了下来,身後的程煜和展风也察觉到了什麽,一抬头,只见一道人影像是燕子一样在半空中掠过。   几乎是下意识的两人飞快挡在刑昊天身前,刑昊天抬起头,微微皱了一下眉。   天色太暗,看不清那人的长相,而对方似乎也发现他们了,却并没有停下,脚尖在桃枝上点了一下,借了个力之後再次飞身而去,很快便消失在一片花雨之中,好似乘风而去一般没做任何停留。   「还真有仙子……」程煜转过身饶有兴趣地盯著人影消失的方向,没想到还能让他一语成谶。   「男人。」展风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   「我当然知道是男人!」程煜回头瞪他,「男人就不能当仙子了?况且……」   回头看了一眼背对他们的刑昊天,他笑得暧昧。   「是男人恐怕更好吧……」   展风不作声了,虽然他一向话少,但此刻反而更像是默认。   刑昊天对这种调侃完全不在意,虽然程煜是他的属下,但是两人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程煜的没大没小他是早就习惯了的。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他抬起头看著刚才人影消失的方向,片刻之後,几乎不可见地笑了一下。   玉寒宫也不是没有看到刑昊天他们,只是惊鸿一撇,并没有放在心上。从桃花林里出来之後,他便直奔城里。      夜色初上,正是热闹的时候,大街小巷两旁路边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的一片繁盛。玉寒宫摇著折扇走在人群中,轻车熟路地来到了今晚的目的地──「清风阁」。   听上去是个雅致的名字,而实际上这「清风阁」则是尉城最有名的相公馆。   玉寒宫从不自诩为「才子」,但「风流」二字他自己却是承认的。「清风阁」里公子小倌虽然算不上多,但几乎个个都算得上极品。相貌身段自然是不用多说,懂琴棋书画会唱曲跳舞的也不在少数。   只是在烟花之地,这些不过是抬高身价的「陪衬」而已,而这其中身价最高、声名远播的就要属「清风阁」的头牌「莲公子」了。   说起来,玉寒宫跟这「莲公子」算得上颇有渊源。旁人都知道「莲公子」身价了得,并且美貌清高从不轻易见客,而玉寒宫则是他仅有的入暮之宾,当年拍下「莲公子」初夜的就是玉寒宫,说简单点两人就是「老相好」。   不过,现如今得加上「曾经」二字了。   进了「清风阁」的大门,一池莲花开得正豔,两旁走廊上的琉璃灯发出昏暗而温暖的光,为这里的色夜添上一丝奢靡之色。   玉寒宫是这儿的老客人,一进门就有人迎了上来,像往常一样,先是左右搂了两个漂亮的小倌调情亲昵一番之後,他一边往房里走一边问:「你们老板呢?我今天可是特意来找他喝酒的!」   「老板今个儿有些不舒服,早早就歇著去了。」一个小倌回答。   「哦?」玉寒宫眉一挑,「病了?」   「有点儿著凉了……」   玉寒宫哈哈笑了出来,「就你们老板那身板还能著凉?」   「瞎说!老板身材好著呐!」   「你怎麽知道的?难不成他洗澡的时候在旁边守著呢?」玉寒宫一边摸著小倌的翘臀一边调侃,惹得对方一阵嬉笑。   说说笑笑,打情骂俏间,玉寒宫来了兴致,既然要找的人不在,就直接搂著两个小倌进了房间胡搞起来。   想见的人已经不在,再过不久也要成亲,可即便如此,玉家三公子的风流也是无法改变的,几乎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玉寒宫醒来时候已经是後半夜,朦胧的灯光从窗户纸透了进来,他从凌乱的床榻上缓缓坐起,两个小倌赤身裸体地睡在一边,纤腰长腿,可谓玉体横陈,可看著那白花花的皮肉玉寒宫反倒没了兴趣。昏暗的房间里弥漫著浓浓的欲望气息,和桌上的香炉里散发出来的香气混在一起,让他只觉得透不过气来。   起身穿上衣服,长发随意地扎了一下之後,玉寒宫留了两张银票在桌上,轻轻推开了房门。   外面的空气不比里面好多少,但却透著一丝凉意,玉寒宫松了松筋骨,缓缓穿过长廊进了内厅。   此时已过了夜里最热闹的时候,走的走,留的留,台上一个小倌咿咿呀呀地唱著曲,三两个喝得醉醺醺的客人不时拍手叫好。空气中弥漫著一股香料残留下来的甜腻香气,香烟缭绕,一阵凉风扫过,卷起青纱撩过,往日里纸醉金迷的烟花之地却透著一股让人发寒的冷清。   玉寒宫突然打了个寒战,明明还滴酒未沾,却像是突然醒了酒一样。   有小倌看到玉寒宫便过来招呼,以往玉寒宫来「清风阁」虽然也会与别的小倌玩耍,但谁都知道他的心思还是在「莲公子」身上。如今「莲公子」已被人赎了身,玉寒宫自然就成了不少人的目标。   玉寒宫也没客气,很快恢复了往日的风流洒脱,跟著小倌进了房间,三五人坐在一起划拳吃酒、唱曲调情,好不快活。   等宋庭毅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衣衫不整的小倌坐在玉寒宫怀里,後者的手伸在小倌腿间的淫乱画面,只不过在「清风阁」这实在算不上什麽。   站在门边看了一会儿里的情况,宋庭毅正犹豫著要不要进去的时候,玉寒宫像是突然醉倒了一样,趴在桌上就不动了。   想了想,他叹了口气,还是进去了。   看到他来了,小倌们站起来刚要开口,宋庭毅摆了摆手,几个人便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玉寒宫似乎听到了脚步声,挣扎著爬起来,抬头看到宋庭毅,咧开嘴笑了起来。   卸下了平时里的浓妆,一身白衣的宋庭毅显得英气十足。他走到玉寒宫对面,低头看著後者问:「醉了?」   玉寒宫撅了撅嘴,半晌之後,嘀咕了一声:「不知道……」   看来还没醉得太厉害……於是宋庭毅在玉寒宫对面坐下了,也不说话,拿过桌上盘子里碧绿的葡萄吃了一个。   玉寒宫趴在桌上把玩著手里的酒杯,嘴里小声模糊不清地嘀咕著什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直到最後才喃喃自语般说了一句:「那天,我跟他说要替他赎身……」   对面的宋庭毅眉头轻轻一挑,轻笑了一声,「你一直这麽说。」   「可他不愿意。」玉寒宫低下头,把脸埋在掌心嘀咕著:「他不愿意……我有什麽办法?」   宋庭毅没说话,并不是不想说,是他也不知道答案。   他知道玉寒宫是真的喜欢那人,谁说风流放浪的男人不会有真心……然而感情这种事谁又说得明白?再好的感情,不是真的又有什麽用……   心头突然一紧,宋庭毅像是回过神,收起了心思抬起头看著玉寒宫说:「你不像是会为情所困的人,明明是来我这里寻开心,却每次都是来喝闷酒。」   玉寒宫呵呵笑了两声,歪著头看著他说:「我倒是想单找你喝酒,可怕你这老板不乐意啊。」   宋庭毅扬起嘴角笑了笑,伸手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玉寒宫静静地看著他,男人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细细的纹,是无情岁月留下的痕迹,却不难看,反而有股特别的味道。   对宋庭毅,玉寒宫一直是好奇的。虽然开著做皮肉生意的地方,却不是那印象中的「穷凶极恶」之人。没有人知道这个男人从哪里来,以前是做什麽的,又经历了什麽?   玉寒宫有过很多关於宋庭毅的假设,以前也曾经问过,但都没得到答案。现在时间久了,反而不想知道答案了。   看著宋庭毅抬手将酒杯送到唇边,玉寒宫问了一句:「老板,你成亲了麽?」   手上动作一顿,宋庭毅抬眼看他,并没有回答。抿嘴笑了笑,反问:「如果我没记错,下个月就是你成亲的日子吧?」   听到「成亲」二字,玉寒宫苦笑了一下问:「你……也想对我说恭喜?」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但对玉寒宫来说,他要的并不只是一纸婚书和一个连话都没怎麽说过的女人。   宋庭毅并没有说什麽。   笑了两声,玉寒宫拿起酒壶举过头顶,仰头直接喝了起来。   一壶酒喝得差不多了,他一手拿著酒壶一动不动地坐著,半晌之後突然抬起头看著宋庭毅一本正经地说:「要不……我上你这来挂牌子吧?」   本来应该算是挺惊世骇俗的一句,宋庭毅却只是看了他一会儿,然後波澜不惊地来了一句:「你?」语气里不乏一丝取笑。   先不管玉寒宫说的是真是假,宋庭毅那像看无理取闹的小孩一般的眼神和语气却让他很不服气。   「怎麽著?我不行啊?」扔了酒壶双手一撑,玉寒宫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原地转了个圈,「我哪里不行了?」   这玩笑实在太傻,宋庭毅都不知道要怎麽响应他了。   可玉寒宫那股倔劲儿上来了,晃晃悠悠来到宋庭毅面前,弯下腰盯著他问:「你们这儿初夜价应该不低吧?我可是货真价实的第一次,绝对的雏儿!我……呕~~」话还没说完,玉寒宫头一偏吐了出来。   因为没吃什麽东西,吐出来的也是酸水,散发著一股浓浓的酒气。宋庭毅皱起眉,这回才知道玉寒宫是真醉了,尽量忽视自己被弄脏的裤子,他伸手扶住快要倒下的玉寒宫,「你别闹了行不行……」   「闹?」吐完了人好像也没那麽难受了,玉寒宫声音陡然拔高,「我才没闹!我跟你说正经事!」   「你现在回家睡觉才是正经事。」多说无益,宋庭毅想站起来叫人把眼前的醉鬼送回去。   「不睡!」结果玉寒宫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原本软得像团泥一样却突然蹦起来了,嘴里嚷著:「开苞开苞!老子今天就要找人开苞!」   光说不行,还得做。   玉寒宫平时在家里懒得发慌,这时倒是勤快起来。一边嚷著「开苞」一边就往外边冲,吓坏了路过的小倌。   「清风阁」是相公倌,隔三岔五的被开苞的小倌不在少数,宋庭毅虽然也没做过逼良为娼的事,但基本上进来的小倌这头一遭都是泪眼汪汪、含羞带泪的,没一个嚷嚷著要开苞的。   头一次看到玉寒宫这样撒酒疯,宋庭毅满脸无奈。以前那个人在的时候,玉寒宫是万不敢喝成这样的,就算是有点醉了,也只是趴在那人身上吃吃豆腐而已,怎麽今天就发了疯了……   可也不能放著他这样不管,叹了口气,宋庭毅起身去追玉寒宫,准备在还没闹出什麽乱子之前想办法把人送回家去。   而此时玉寒宫一口一个「开苞」早就把外面的小倌吓了个够呛,连原本已经睡下的也忍不住出来一探究竟。   「有男人没有啊?爷我今天要开苞!」玉寒宫一边嚷一边四处乱转,就算发酒疯也一脸的嚣张,旁边的小倌小厮也都不敢拦他。   跌跌撞撞下了楼,玉寒宫一转身,一边倒退一边叉著腰大笑的时候,身後突然撞上了一堵「热墙」。对方稳如盘石他却脚步虚浮,於是还没来得及回头看是谁,玉寒宫整个人就软了下去……   身後的人伸手搂住了他的腰往後一带,玉寒宫便倒在他的怀里了……      第二章      刑昊天低头看了一眼倒在他怀里一身酒气的男人,相貌俊美、衣衫凌乱,脸颊上一抹绯红,眉头微皱,泛著水色的唇微微张开,即便是男子也有股别样的风情。   如果不是在妓院里,这也应该算是个不错的邂逅。就是某人嘴里一个劲儿的嘀咕「找男人开苞」有点破坏气氛……   玉寒宫像是酒劲彻底上来了,也不管是对方谁倒下去之後就没再起来过,整个人都靠在刑昊天身上。   程煜走上来看了一眼,咧嘴笑了起来,「啧啧!刚进门就有佳人‘投怀送抱’,真是艳福不浅啊!」   这时宋庭毅追了过来,看到不醒人世的玉寒宫倒在陌生男人怀里,目光在三人身上扫了一遍,均是生人面孔,於是先问了一句:「三位是第一次来?」   「没错。」程煜也打量了一下宋庭毅,「阁下是?」心想当小倌未免太老了点……   「这里的老板。」   「哦?这可是真没想到。」程煜眉头一挑,但也没再说什麽,又微笑著问:「我们是头一次来,也不知道你们这里的规矩,现在来算不算晚?」   如果是别处,现在这个时间算是晚了,但是「清风阁」这样的地方却不算。   原本宋庭毅想先说玉寒宫的事,却被抢先了一步,只好先拿出招呼客人的架式。   「当然没有。三位里面边,马上有人来招呼。」然後视线移到刑昊天身上,刚想开口要人……   「不必了。」刑昊天突然开口,看著宋庭毅示意了一下倒在他怀里的人,「就他了。」说完单臂搂著玉寒宫的腰要把人带走。   「慢著!」宋庭毅下意识叫了一声。   刑昊天回头看他。   男人脸上面无表情,眼神也异常冷漠,宋庭毅头疼了。「清风阁」是打开门做生意的,这些年什麽三教九流的人来的也不少,凭他识人的本领,眼前的男人绝对不好惹。   可虽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却总不能真让玉家少爷被人开了苞吧?   「这位客官,抱歉,他不行。」宋庭毅一字一句地说。   刑昊天没开口,倒是程煜笑了一声,「怎麽?难道他刚才嚷著要‘开苞’是闹著玩的?」   真是闹著玩的恐怕也没人相信,宋庭毅有一瞬间哑然,算体会到了什麽叫「有口难言」,无奈的同时看了一眼在男人怀里蠕动的玉寒宫,恨不得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他喝醉了,胡言乱语的。」   「在相公馆里喝醉了就能说话不算数了?」   「谁说不算数的!」原本不醒人世的玉寒宫突然喊了一声,所有人都回头看他。   玉寒宫晃晃悠悠想站起来,结果腿一软又倒回了刑昊天身上,他抬起头眼神迷蒙地看著後者。刑昊天微微低头和他对视,片刻之後,玉寒宫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   这姿势很眼熟,纨绔子弟或者地痞流氓,总之就是没个正经的人调戏时的标准动作。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要干什麽的时候,玉寒宫咧嘴一笑,「美人你长得真特别……」   除了刑昊天,其馀人皆是表情一变,惊讶、尴尬、无奈、窃喜……等等各不相同。   美人长得特别到底是个什麽概念恐怕只有玉寒宫自己才知道,眼看著事情越来越无法挽回了,宋庭毅急忙说:「这位客官,对不住了。他不是这里……」   「美人今晚就要你了!」玉寒宫突然嚷了一声,然後双臂死死抱著刑昊天的腰,「行!就要你了!走,咱们房里快活去!」   刑昊天低头看了他一眼,衣服被蹭得皱巴巴的也没说什麽,一只手搭在玉寒宫肩上也没阻止。   「看来他是看上我们公子了。」程煜咧嘴一笑,「他自己都愿意了,你这老板还操什么心?」   宋庭毅恨不能上去一巴掌抽醒玉寒宫。他把人往火坑外拉,偏偏有人自己往火坑里跳!   这时一直沉默的刑昊天突然开口,却只说了一句:「银两加倍。」便带著玉寒宫离去。   要是平时碰到这麽豪爽的客人宋庭毅是再乐意不过,可偏偏是在这种情况下。眼看著玉寒宫要先失恋再失身了,宋庭毅决定先不管其他准备先把人弄回来,结果刚上前一步,眼前突然一晃就被人挡住了去路。   对方身手之快让宋庭毅心中暗自吃惊。   程煜缓缓走到展风身後,看著宋庭毅微笑著说:「老板,我们公子想做的事从来没有改变主意的时候。你这里本来就是打开门做生意的地方,又何必要……」   「你听你们公子的话是应该,」宋庭毅打断他的话,「但我却不能不救我的朋友。」   程煜眨了一下眼,随後又放松一笑,说:「你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有时候也要量力而行。」他伸手拍了拍展风的肩,「你的武功不弱,但不是我们俩的对手。」   他的话听著似乎是太自傲,但语气却再认真不过,宋庭毅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如果只是一人说不定他还可以应付,但是两个人一起的话他绝没有胜算。   点了一下头,他说:「没错,‘清风阁’是打开门做生意的地方,但是干的从来都是你情我愿的买卖。刚才那人并非我这里的人,就是给再多银子我也不能把朋友卖了。」   谁知听到这里程煜突然笑了出来,一只手搭在展风肩上半靠在他身上,看著宋庭毅说:「你自己也说了是‘你情我愿’,刚才他嚷嚷著要开苞就往我们公子怀里钻,这难道还算不得‘你情我愿’?」   宋庭毅再次在心里将玉寒宫抽了十几个来回,正要再开口,却不经意间看到了男人手腕上一处标记,虽然只是一瞬,但他皱了皱眉,看著眼前的两人问:「你们是‘天刑教’的人?」   展风眼神稍稍一变,仍旧没有开口。程煜倒是疑惑了一声,「你知道‘天刑教’?」   「天刑教」在江湖上一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比起某些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门正派,在普通百姓中知道的人绝对算不上多。但这并不意味著「天刑教」无名无势,只不过在名门正派眼中,看似神秘的「天刑教」则是名副其实的「邪教」,多年来一直是江湖武林正派人士的唾弃和忌惮对象。   知道「天刑教」的人不多,即便是知道也不见得了解多少。而「天刑教」教规中有一项就是凡是教中成员必须在身上纹上象徵「天刑教」的蛇形图腾。至於纹在哪里则可以由自己决定,除了「天刑教」的人以外知道这个图腾的人并不多。   程煜的图腾纹在手腕内侧,比起其他人算是个招摇的地方。只是他没想到竟然会被人认出来。   他打量著眼前的宋庭毅,问:「你是如何知道的?」   宋庭毅没有回答,看了一眼刚才刑昊天离开的方向,虽然已经不见踪影,但对方的身份他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就算不是他想的那样,能让眼前这两个「天刑教」的高手如此恭敬的跟随左右的,地位也绝非一般……      那边三人还在周旋,刑昊天已经把玉寒宫带上了楼,他凡事讲究,做这事自然不会随便找个地方将就,而上好的房间都是在楼上。   上楼时,玉寒宫醉得像滩烂泥,两条腿都迈不动步,拖都拖不走。磕磕碰碰了几次让刑昊天不耐烦了,停下来,手上一用力,把玉寒宫扛到了肩上。   「晕……」肩上的人发出一声挫败的呻吟,声音有种酒醉後的软糯。   刑昊天表情未变,稍稍加快脚步扛著玉寒宫一路旁若无人的上了楼,走到尽头一间僻静的房间门口,刑昊天推门而入,借著门外的灯光能看到房里乾净整洁,放的家俱摆的物件也都是精致的东西,不像是普通的客房。   刑昊天并不在意这些,反手关上门之後,走到床边把玉寒宫放到了床上。虽然没有用力,但也不是轻手轻脚。   「咚」地一声,玉寒宫便大字型躺在床上了,他原本迷迷糊糊睡得正香,被这麽一摔微微睁开了眼,但感觉到身下柔软的被褥马上一翻身找了最舒服的姿势一条腿骑在被子上睡了。   刑昊天把桌上的蜡烛点著了,转身回到床前,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玉寒宫,然後伸手撩起了後者的衣裳,颜色虽然朴素料子却是上等,一抹笑意从眼中一闪而过,他手上一用力,把衣服从玉寒宫身上扯了下来。   玉寒宫的衣服本来就是随便穿上的,几下子就被扒得精光,趴在床上翘起光溜溜的屁股。刑昊天低头打量著男人的身体,四肢修长、腰肢纤细,手臂和大腿上均匀而不夸张的肌肉说明是个练武且精於保养的人。   玉寒宫有副好身材,当然,刑昊天最感兴趣的还是他的屁股。   烛光下圆润的两团微微翘起,刑昊天来了兴致,开始动手解开了自己的衣服。虽然这原本应该是床上的人做的事,不过现下看来是不行了。   脱下最後一件衣服一挥手甩到一边,刑昊天上了床,一个翻身压在了玉寒宫身上。後者是趴著的姿势,他的下身正好抵在了玉寒宫的臀上,坚实滑腻的触感让刑昊天眯起眼,缓缓挺动腰部在男人身上磨蹭著,一点一点刺激著腿间的欲望。   当男人硕大的阳具抵在玉寒宫股缝间来回摩擦的时候,浓密的黑色毛丛弄得玉寒宫痒痒的,倒也不是难受,只是说不出来是什麽感觉。半梦半醒之间,他忍不住动了动,屁股还往上挺了挺。   刑昊天眼神一暗,忍住马上骑在身下人身上抽插的欲望,伸手来到玉寒宫身下握住了他垂在腿间的那根。   轻拢慢拈,又揉又捏,像是把玩一个新奇物件一样,很快就弄得那玩意起了反应。玉寒宫轻吟一声,自己翻了个身侧躺著好让弄自己下面那只手更方便点。   看到他这副样子,刑昊天扬起嘴角笑了一声,手上的动作继续。平时的刑昊天在床上绝对不会有这种閒心,向来都是别人伺候他,只不过今天见到玉寒宫就有了这个兴致。   而玉寒宫以为又是哪个小倌在伺候自己,躺著享受了一会儿之後,在床上习惯主导的他一个翻身把刑昊天压在了身下,低头在後者胸前啃了起来,往日里风花雪月时练出的手段全使了出来。   刑昊天也没拒绝,看著身上的人像猫一样在他身上又咬又舔的,半是享受半是好笑。直到玉寒宫在他脖子上磨蹭了几下之後,抬头在他嘴上亲了一下,刑昊天迷起眼,伸手捏著玉寒宫的下巴,用拇指蹭了蹭他的嘴唇,扬起嘴角说:「下次得让你这张嘴好好含著我的东西……」说完把食指伸进了玉寒宫的嘴里。   不用多说,玉寒宫自觉地含住了他的手指吸了起来。   刑昊天满意地看著他,低声指导:「不仅要吸,还要舔。」   於是,玉寒宫又伸出舌头舔了起来,从指尖缓缓向下舔过指腹,反覆来回几次之後,竟然又重新含住了轻轻摇晃著头颅动了起来,一进一出的动作和节奏仿佛像交合一般,还不时发出色情的声响,挑逗著男人的情欲。   刑昊天看著眼前的人,说淫荡那张脸上又有一股清高,说不淫荡偏偏又这麽会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他恨不得玉寒宫舔的是自己胯下那根。   就在刑昊天要有所动作时,玉寒宫却先一步吐出他的手指,看著他笑得眼都眯起来了。   「宝贝儿,自己伸到下面去把那儿弄松了~」   刑昊天第一次无法形容自己的感觉,换句话说就是无语了。   而玉寒宫完全没注意到男人的表情,反而一手搂著刑昊天的肩一如平常调戏小倌一样,「多弄一会儿,等下哥哥我好插得你舒服……」   终於,刑昊天轻笑了一声,低头看著他轻声问:「怎麽个舒服法?」   玉寒宫嘻嘻一笑,「哥哥我的本事你还不知道?」说完一低头把男人胸前一颗乳珠含住了。   胸口一热,刑昊天微微皱眉,并不是不舒服。以往上他床的男人女人虽然都是百般迎合,但谁都不敢和他玩这种情趣的把玩戏。   扬起嘴角,他伸手抚摸著玉寒宫光洁的背脊,像是鼓励一般。   玉寒宫在刑昊天胸前来回舔拭著,後者腿间的欲望已经完全觉醒,抵在他腿上蓄势待发。   刑昊天正享受著,问了一句:「这张嘴这麽会吸,到底伺候过多少人?」   「呸!」没想到玉寒宫抬起头瞪他一眼,「少爷我还没开过苞呢!」   突然这麽一句,刑昊天都愣了一下,首先怀疑他到底醉没醉……应该是醉了,但是酒品还好。   都说酒品好的人,人品也不会差到哪儿去。不过刑昊天关心的不是这些,他邪笑一下,凑近玉寒宫问:「真的?那我可得好好试试……」   说话的同时,一手已经来到玉寒宫股间,轻抚两下之後,拨开臀瓣伸进一指探了进去……   「嗯……」一根手指进去是不会疼的,但那奇怪的感觉让玉寒宫腰一软,伸手抱住了刑昊天的脖子不动了。   手指在那湿热的小洞里搅动著,刑昊天把人拉过来分开腿坐在自己腰上,问:「舒服麽?」   只得到几声含糊的回应,他笑了笑,觉得自己开始喜欢这种暧昧不清的气氛了。   等到感觉玉寒宫体内已经足够湿热了,刑昊天抽出手指,扶著自己的性器先在玉寒宫大腿内侧磨蹭了几下,留下几道透明体液。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什麽,玉寒宫下意识把屁股向上抬了抬。刑昊天趁机对准了後穴,腰上一用力,插了进去。   下一秒玉寒宫「嗷」一声叫出来了。   这一嗓子实在太煞风景,把刚才好好的气氛一下子给打散了。   但对已经进去的刑昊天来说,男人突然紧缩的内壁咬得他又疼又爽。粗长的肉块一下子进去了三分之一,他按著玉寒宫的腰不让他乱动,想整个插进去。   而玉寒宫被这种像是坐在一块「木桩子」上的感觉折磨得呼吸困难,一边扭动著身体想逃开一边嚷著屁股疼,就差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了。   在情事之事上,刑昊天向来算不上温柔,这次也不例外。没有理会玉寒宫的颤抖,他下身用力动了几下,终於全部插了进去。   被又热又紧的感觉包裹著,他舒服地舒服了口气,伸手扳过玉寒宫的脸对著的头吻了下去,不给後者任何喘息机会,也把他满口的骂街脏话堵了回去。   四唇相抵,灵活的舌在对方口中翻搅进出,津液从嘴角溢出,喘息声渐渐响起,与此同时,刑昊天搂著玉寒宫的腰轻轻动了起来,让两人结合部位缓缓的磨蹭著,火热酥麻的感觉一点一点席卷全身,似乎没有一开始那麽难受了,玉寒宫喘息著,绷紧的身体渐渐放松,终究是舒服起来……   体内含著男人那一根,玉寒宫低下头,拧著眉低喃著:「好烫……」   听到他的话,刑昊天轻笑一声,抱著玉寒宫倒在床上……   不知道什麽时候,下雨了。   外头的雨声淅淅沥沥,从房檐滴下,从窗口向下望去,楼下几棵翠竹颜色正绿,雨水打在竹叶上「沙沙」作响,伴著屋里男人细碎的呻吟,一时让人分不清哪个更有风情……      一觉醒来,玉寒宫还没睁眼就先感觉到自己身上的不对劲了。   疲惫的感觉让整个身体变得沉重,昨晚也睡得不怎麽踏实,「酒後乱性」虽然算不上什麽正经理由,但他也不是第一次了,只是这次的感觉实在太过诡异。   他现在不仅是头疼、腰疼,甚至连屁股也疼,全身上下几乎就没有一处舒坦的。   皱著眉,玉寒宫揉著额角从床上缓缓坐起来之後,一睁眼,愣住了……   按理说在相公馆早上起来看到身边有男人是再正常不过,但玉寒宫以前在外过夜时,早上醒来怀里搂的都是些柔媚的小倌,细胳膊细腿的不说,连身上的皮肉都滑软得可比女子。可今天这个……   空气里还残留著些许淫糜气息,仿佛在提醒著什麽一样,玉寒宫用力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一会儿侧身睡在他旁边、半张脸几乎都埋在被褥里的男人,确定以前从未见过。   这是……新来的小倌?   虽然心中有这样的疑问,但他自己也觉得说不过去。就算是「酒後乱性」,他也不会这麽饥不择食吧?   虽然男人侧躺著下身盖著被子看不到多少,但不论是那宽肩还是被子下面隐约可见的腹肌,都在说明这是个健壮的陌生男人,光看手臂都就知道至少要比他高大半个头。   全身一动不动地僵了一会儿,玉寒宫终於伸出手缓缓掀开了盖在男人下身的被子,动作小心翼翼的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当他看到蛰伏在男人腿间的物件时,几乎倒抽一口冷气!   这他妈的是凶器吧?   原本还处於半懵懂状态的玉寒宫这下彻底清醒了,然後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被人……采了後庭花了!   虽然昨天晚上醉了,但零星的还有点记忆,他到处嚷著要开苞的情形也还有点印象。想到这里,心里就算不至於晴天霹雳,但也差不多是翻江倒海了。   玉寒宫虽然在这方面称得上洒脱,但自己被人采了後庭花不说,还是他自己要求的就未免太骇人听闻了。   在心中咒骂数声,他突然想到了什麽,哆哆嗦嗦地伸出手往自己身後摸去,却意外地什麽也没摸到。愣了愣,再低头看旁边的人,一时间有点搞不清到底谁上的谁?   从未经历过这种事,玉寒宫一向清醒的脑子此时越来越混乱,他在「叫醒男人直接问个清楚」还是「直接掀了被子提枪上阵来个礼尚往来」间徘徊,然後觉得这两个主意都不靠谱。最後决定先别管那些个乱七八糟,最重要的是他现在这副模样可不能让其他人看见。   於是,玉寒宫蹑手蹑脚下了床,在地上找到了自己的衣服,虽然皱得快要不成形,但好歹还算能穿。匆忙穿上之後也顾不得整齐就往门口走,中途却又停下了。   回头看了一眼还躺在床上的男人……他咬咬牙,回来在桌上留下了一张银票,这才急急忙忙夺门而出。   脚下生风地下了楼,「清风阁」里静悄悄的见不到半个人影,想必是时间还早都没起来。玉寒宫一阵庆幸,刚要走,身後突然响起脚步声。他心里一惊,回头一看,宋庭毅衣著整齐地正站在不远处看著他。   「你、你怎麽起来这麽早?」   宋庭毅脸色似乎不怎麽好,也回了一句:「你也挺早。」   玉寒宫总觉得他看出了点什麽,连忙岔开话题,「我突然想起还有事……」   「昨晚感觉如何?」宋庭毅突如其来问了这麽一句。   玉寒宫一愣。他光顾「清风阁」这麽久,宋庭毅头一次问他感觉如何?要是以往他绝对得问清个中原由,但今天他却只想快点走。   於是,玉寒宫头一点,「不错。」   宋庭毅表情变得微妙起来,有点不能肯定地看著他,「不错?」   像是为了肯定一般,玉寒宫露出有点邪恶的微笑,「销魂。」   宋庭毅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那个我还有事先走了,银子我放在桌上了,你等会儿跟他要吧!」话音还未落玉寒宫已经走出几米开外。   宋庭毅还站在原地思考他那句「找人要银子」是怎麽回事,再抬头已经连人影都没了。   出了「清风阁」的大门,一股寒气迎面让玉寒宫打了个哆嗦,这才发现时候是真的还早,天才刚蒙蒙亮,月亮还模模糊糊地挂在当空。大街上冷冷清清,铺子都还没开门,没什麽人来往,只有卖早点的小摊子刚刚支起来,蒸包子的炉子冒著白烟,一片祥和景象。   这时,玉寒宫一直极度紧张混乱的精神才渐渐平静了下来。又突然觉得他现在这副模样,连衣服都来不及穿整齐就脚底抹油,好像昨夜被占了便宜的不是他,他倒是那占便宜的登徒子了。   闭上眼长长舒了口气,稍稍整理了一下之後,玉寒宫像平时一样抬头挺胸,带著一身的酸痛大步离去。      第三章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昏暗的房间里稍稍亮了一些,程煜和展风一前一後走了进来,看到已经醒了的刑昊天正坐在床上,身边虽然没有了佳人身影,但空气中残留的一股若有似无的淫糜气息和桌上燃尽的红烛都说明著昨晚的「一夜春宵」。   「教主。」两人站在几步之外向刑昊天垂首行礼。   床上的人没说话,衣服是随意披在身上的,看来刚醒没多久。   「我们看著门半掩著,想必人已经醒了就进来了。」程煜走到旁边的椅子坐下,翘起一条腿看著刑昊天眼角含笑,「话说,昨夜滋味如何?」   刑昊天仍然没有开口,坐在阴影里也看不清脸上是什麽表情。   程煜和展风相互望了一眼,知道刑昊天脾气有点阴晴不定,但按理说也不至於这麽沉默吧?难道昨晚……   「教主?」展风作势要上前。   这时刑昊天终於有反应了,腿一伸下了床,同时扯过衣带系在了腰间,散开的衣襟露出大片的胸膛,紧实的肌肉和蜜色的皮肤无一不显示著男人的强健,而胸口数个红印和看似牙印的痕迹则是多了一丝香艳。   看来还挺激烈……反应过来之後,程煜笑著刚想开口调侃几句,却在看清刑昊天的脸时,和展风一起愣住了。   刑昊天左脸靠近颧骨的地方多了一块乌青,半大不小的一块,但很明显是被人打的。虽然不是什麽大伤,但就像白纸上沾了墨一样,硬生生让刑昊天冷俊的脸多了几分滑稽。   这未免也太激烈了点……   对两人的惊讶视而不见,刑昊天阴沉著脸伸手把垂在额前的头发梳到脑後。   事情得回到昨夜,两人在床上缠作一团,气氛渐入佳境,翻云覆雨、颠鸾倒凤,情到浓时几声轻吟从唇中泄出,一时间可谓「春意盎然」。玉寒宫虽然惨叫起来很煞风景,但叫床的声音却异常的勾人,刑昊天有时故意大力进出或者捏著玉寒宫那根恶意把玩,为的就是听他带著哭腔的讨饶声。   然而就在他大力在玉寒宫体内抽插著马上要出精时,原本闭著眼直哼哼的男人却突然睁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玩得狠了,拳头一挥就朝刑昊天脸上揍了过去。   那个时候,可以说是男人警惕性最低的瞬间,而且刑昊天也没想到玉寒宫那一拳会这麽狠,或者说是他会真打。   程煜和展风惊讶归惊讶,但很快反应过来。於是,像是得了趣,程煜换上语重心长的语气说:「我说教主,这床笫间的情趣固然少不了,但也要适可而止啊……」本来後面还有一句「年纪大了身子骨也要注意」,结果被刑昊天一个眼神扫过来乖乖闭上了嘴。   刑昊天倒也没有太生气的样子,只是语气平淡地说:「你最近日子是不是过得太舒服了?」   程煜讨好地笑笑,刚想找个理由让这事过去,一低头发现了他旁边桌上的东西,顺手就拿过来了。他本是随意拿来看看,却发现是张面额不小的银票。   「哎?怎麽有张银票?」   刑昊天一愣,心头涌上一种不好的预感,和展风同时回头看程煜手上的东西。   程煜一开始还点疑惑,这麽多钱总不可能是一开始就随便放在桌上的,但他很快想到另一个可能。   忍著笑,他举起手里的银票朝刑昊天晃了晃,「这该不会是他留给你的……过夜费吧?」他选了个文雅一些的说法。   此时的刑昊天终於脸色一变,盯著那张银票皱起眉。   「这可真是……」程煜嘴角忍不住咧开嘴角,这到底谁嫖谁啊?心里这麽想的嘴上没敢说。   不过意思却是想得明白的,然後连展风都不住扬起嘴角。   堂堂「天刑教」教主,逛个妓院不仅被打了,还被人「嫖」了。   「昨天那老板说他不是这里的人,看来是真的。哪有小倌给客人钱的……」程煜一边折著银票玩一边说,「出手还真大方!」   「你是说我不值这张银票?」刑昊天幽幽地来了一句。   程煜先是噗嗤一声,随後急忙站起来低下头,「属下不敢!属下惶恐!」嘴上这麽说,脸上还憋著笑。   别过头不再看他,刑昊天看著窗外碧蓝的天,片刻之後竟然扬起嘴角笑了。   程煜和展风一见他这个表情就明白了。   展风上前一步,问:「教主,可要属下差人去找?」   「不必。」他们很快会再见,作为一个有趣的意外,倒也值得期待一下。刑昊天闭上眼,突然觉得心情莫名的轻松起来。      经过这次意外,虽然不至於元气大伤,玉寒宫却也著实老实了一阵子。   白天既不找人吃喝玩乐,晚上也不出去花天酒地,整天呆在家里逗逗猫、喂喂鸟、看看书、睡睡觉,几乎大门都不出一步,比待字闺中的小姐还老实,连玉老爷都以为他转了性,反倒不习惯了。但转念又一想都快成亲了,能收收性子也好。   可说是一阵子,其实也就是十几天的工夫。老老实实在家里休养了几日,「玉公子」又恢复了往日的风流潇洒。   好些天没去「清风阁」了,玉寒宫还真有几分想念。别的不说,光宋庭毅自己酿的那酒就让他思念已久。不过,他也并没有忘了那天晚上的事。   这些天,玉寒宫时不时会想到那个男人,现在再仔细一想,那样的人绝不可能是小倌。相貌如何先不说,光那身板就能吓退一帮人。去相公馆的哪个不是喜欢又软又嫩的美少年的?   既然这样,那麽就应该是去「清风阁」的客人了。想来想去,玉寒宫也只想到这个答案靠谱一些,但也仅此而已,那天晚上的情况到底怎样他也想不出来。问宋庭毅的话,他开不了口,而且,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玉寒宫从来都是个没心没肺的,无论受了什麽打击,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还有活过来的一天。何况那天的情况到底如何还不一定……就算是种自我安慰,玉寒宫还是说服自己接受了。   於是,当天晚上天还没全黑玉寒宫就打扮的人模人样的,一路走一路摇著折扇往「清风阁」去了。   到了之後,大摇大摆地进了门,却发现没有了往日的嬉笑喧闹,整个楼里楼上楼下安静得可以,只有几个客人和为数不多的小倌小厮伺候著,冷清自然是不用说,连平时的後半夜都不如。   也没多问,玉寒宫直接上楼去了宋庭毅的房间。看见房里有灯光,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进去之後,宋庭毅正坐在案前算账。   「老宋,今天是怎麽回事?这麽冷清?」玉寒宫走过去问,外面的情况怎麽看都太反常。   宋庭毅也很反常,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又低头继续算账。   「我说你别光顾著写啊,这到底是怎麽回事?」玉寒宫弯下腰看著他问,「人都哪儿去了?你别告诉我‘清风阁’要关门了……」   「都被人包下了。」   玉寒宫一愣,「都包了?」   宋庭毅拿起笔在账本上写了几笔,「有个客人把几位头牌、红牌都包了。十几个人伺候他一个,剩下的自然就冷清了。」   「一个人?」玉寒宫吓了一跳,一个人包十几个小倌,这位胃口还真够大的!   「我说,这位多大岁数了?体力行不行啊?」   「只要有钱,他想包多少就包多少。」说到钱,宋庭毅嘴角微微扬起,在账本上添上一笔可观的收入。   话虽如此,玉寒宫嘬了嘬牙花,「那也不用弄这麽冷清吧?」   「那位客人喜欢安静,所以把客人都打发走了,晚来的几个也闹不出什麽声,就不管了。」   又是包人又是清场,玉寒宫展开折扇,一边扇一边心想这位到底是何方神圣,架子还挺大的……   对面宋庭毅看他一眼,又低下头问:「你这些天又到哪去了?」   「哪也没去,在家呆著。」   「哦?」宋庭毅笑了一声,抿了抿嘴,「你会这麽老实?」   听起来是句调侃,但玉寒宫不反驳也不作声,屁股靠在桌沿低头看他。   两人一声不响对视,像是在比谁会先开口一样。可惜宋庭毅虽然精明,玉寒宫某些时候也不笨,而他大部分时间只是装傻。   既想问,又不想对方问。最後玉寒宫和宋庭毅谁也没开口。   而玉寒宫虽然很想问那天晚上那个男人的事,甚至话都到嘴边了,可还是忍住了。他虽然不愿意吃哑巴亏,但总是有种「问的越多吃亏越多」的感觉。後来他知道了,就好比哪家姑娘被污了清白都不愿意被旁人知道,他虽然没有姑娘家的贞洁,但这「玉公子」的名声还是要的,结果,还真的只能吃这「哑巴亏」了……   啧!玉寒宫一起身合上折扇,宋庭毅抬头看著他问:「要回去了?」   「这麽久没来,一来你就赶我走?」   「跟你相好的几个今天都被包了,剩下的你又看不上。」宋庭毅又拿起笔低下头说:「你要是愿意自己自斟自饮我也没意见。」   「喂,我又不是来你这儿喝酒的……」玉寒宫皱著眉拿折扇敲了敲肩膀,突然邪邪一笑,看著宋庭毅说:「要不……今晚老宋你陪我吧?」   宋庭毅头都没抬一下,只说了一句:「行啊。」然後又在账本上添了最後几笔,放下笔等墨乾了合上账本之後才抬头咧嘴笑著看玉寒宫。   「不过,我的度夜费可不便宜。」一边说一边抬手拳头握得「咔咔」直响。   「说笑的!」玉寒宫向後退了两步讪笑著,「我就是有这个心也没那个胆。」   宋庭毅轻哼了一声,站起来左右活动了两下脖子。   「不过看你也真累了,今天我就先走了。」玉寒宫说,「老人家算账是不容易,又费神又费脑的。」   「谁是老人家?」宋庭毅瞪他。   玉寒宫大笑著转身往门口走。   看著他的背影,宋庭毅突然问:「你回家?」   玉寒宫没回答,一边走一边举起扇子朝他晃了晃。   从宋庭毅那里出来之後,玉寒宫一边下楼一边接下来的打算。特意来了一趟就这样回去……不是他的风格。   到了楼下,看到比往日冷清不止一点的「清风阁」,再想起刚才宋庭毅所说的,好奇之馀,他倒突然想去见见那位点了十几位美貌小倌的客人了。他现在閒来无事,一个人喝酒又不尽兴。   玉寒宫对宋庭毅口那个人的确是有点好奇的,不过也仅是好奇。能一次应付这麽多人,那得是多「勇猛」……   问了送酒水的打杂小厮今天包场的客人在哪一间之後,玉寒宫打开折扇,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单手负在身後像往常一样风流公子模样地上楼去了。   还没到小厮告诉他的地方,刚上楼一阵乐声和歌声就传了过来,玉寒宫顺著乐声来到房门前,还没开门一阵淡淡的香气先从门缝中飘了出来。   他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除了乐声房里再没有其他动静。之後本想敲门,一伸手却发现门并没有关,而是虚掩著。   想了想,玉寒宫一把收了扇子,推门而入……      「吱嘎」一声,几乎是开门声响起的下一秒,房里的歌声琴声嘎然而止。   充斥著华丽奢靡气息的房间里,正中央一张雕花红木大床上,十几个衣衫不整的美少年床上床上的聚在一起,除了那几个弹琴唱曲的,剩下的有的站著端著果品酒水、有的卧在床边喂食倒酒、有的什麽也不干光躺在那儿就活色生香,淡青色薄纱垂在四围,要是有人在床上云雨便可挡住里面一片春光。透过纱帐隐约可见里面还有几个人,一个捏肩一个捶腿,即便是没有什麽不堪入目的画面,也足够淫糜了。   一旁桌上两个铜质的莲花形烛台上,红烛随著微风摇曳,而离床不远的地上放著一个熏香炉,正散发出浓甜的桂花香气,弥漫一室,似在无意间撩拨著一室春色。   说实话,玉寒宫虽然也算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了,但这种情趣和情色相得益彰的场面还是第一次见到。只是这一趟看下来却没有见到「主角」,不免让人有几分失望。   「玉公子你怎麽来了?」一名小倌略在惊讶地问。玉寒宫是「清风阁」的常客,所有的小倌都是认识他的。   「怎麽?难道我不该来?」玉寒宫扬起嘴角笑得满眼桃花,口气三分埋怨七分调戏。   其他小倌都忍不住笑了笑。   「不是……」那小倌急忙否认,又回头看了一眼床上。   玉寒宫也顺势朝床上若隐若现的人影打量过去,嘴上说:「我是走错门了,打搅大家了……」   他话音刚落,床上的青纱突然被撩了起来。   原本玉寒宫以为这位客人要麽就是个满头白发、脑满肠肥的老头,要麽就是挺著大肚子的中年财主。所以当他看到一副健壮的男性身躯时,著实惊讶了一下。   男人一身月白色的长袍,腰间带子松松垮垮地系著,几乎露出大半片胸膛,长发散在胸前,健壮的胸肌和紧实的腹肌若隐若现,侧躺著一条腿支起从袍下露出一条修长的腿,香艳程度丝毫不比旁边的小倌差。   因为青纱挡住了他的脸,所以相貌暂时不得而知。至於年纪一时也猜不准,但即便是中年,看那身材也绝对不像是被酒色掏空的人。   而就在此时青纱又往上撩了一下,终於露出了那人的脸。结果不看不要紧,这一看仿佛平地一声雷,把玉寒宫震得僵在原地……   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大概说的就是现在。   也不知道为什麽,看到男人那张熟悉的脸,玉寒宫突然有种「自投罗网」的感觉。急忙看了一下床上还有没有其他人,结果除了那些他相熟的小倌,只有男人算是「陌生人」。   看著玉寒宫的脸色先白後红最後是青,床上的刑昊天有点玩味地轻笑了一下。   那一笑含义颇多,玉寒宫迅速回过神,也扬起嘴角。   这时刑昊天一挥衣袖从床上坐了起来,看著他冷冷地说了一句:「过来。」   玉寒宫愣住了,什麽?   其他人也愣了,目光来回在玉寒宫和刑昊天两人之间打量著。   等了一会儿玉寒宫没有反应,刑昊天抬起手不急不徐地伸出一指朝他勾了勾。   玉寒宫终於反应过来了,暗自咬牙。这是叫狗呢?那一晚的事情还没完全弄清楚,再见到眼前的男人,玉寒宫有种很不服气的情绪。   他有个脾气,输人不输阵。   挺胸抬头,玉寒宫一派少爷派头,用看自家後院养的那条小狗的眼神看著刑昊天,其实却是满脸的挑衅。   气氛越来越不对劲,几个小倌也感觉到了,可是又不敢随便开口。   片刻之後,刑昊天终於像是失了耐性,直接从床上下来了,站在床边和玉寒宫面对面,两人相隔不过数十尺。   「你们出去。」刑昊天头也不回地对周围的小倌说。   几个人不敢怠慢,又是受过训练,客人叫你走就绝对留不得。十几个小倌低著头先後有序地绕过玉寒宫出了房间,有的走时偷偷看了他一眼,但此时玉寒宫整个心思都在眼前的刑昊天身上了。   其实其他人出去了玉寒宫还是觉得挺庆幸的,这麽多人在场确实不方便,总不见得让他当著众人的面问那人:那天晚上你到底睡我了没有?   随著一声关门声,房里就剩玉寒宫和刑昊天两人,四周霎时安静起来,刚才的淫糜气氛也仿佛梦境一场,顿时烟消云散。   事到如今玉寒宫也打算装下去,大步向前迈了几步。他不管这人是什麽来头,今天这就叫「冤家路窄」!   然而靠近了之後,玉寒宫突然发现男人胸口有个铜钱大小的纹身。刚才没注意,他眯起眼仔细一看似乎是条首尾相连的蛇,图案虽然算不上十分稀奇,却不是普通的颜色,而是一种异常且异常美丽的淡蓝色。   脑中陡然闪过一个名字,玉寒宫瞬间差点冷汗都下来了……   「你是……刑昊天?」   被人道出了真名,刑昊天倒也没露出太过惊讶的表情,只是看著玉寒宫微微一挑眉,问:「你知道我?」   知道「天刑教」的人不多,见过「天刑教」历任教主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有些见过就死了,有些即使见到了也不一定晓得。但江湖上对「天刑教」的定义是邪教,对邪教教主的评价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刑昊天到底是第几任教主没几个人知道,但他应该是历任教主里稍稍「高调」的一位。   所以江湖上便有了一点关於他的传闻,除了武功高强之外大多半真半假,但唯有两点基本被众人认同。   心狠手辣。好男色。   好男色这一点玉寒宫已经亲自证实过了,而心狠手辣……他想他可能马上就要体会到了。   此时此刻,玉寒宫心中颇有几分悲凉,如果他要是个大侠掌门什麽的,还能淡定地跟刑昊天对峙一番,甚至还能过上几招。但他只是个纨绔子弟,自己有几斤几两他再清楚不过。就算退一万步说他算得上高手,但在眼前这位面前也就个小喽罗级别的。   玉寒宫觉得自己臭毛病不少,但唯有一个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   「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道理,他懂。   所以,他飞快朝刑昊天低了一下头以示歉意,恭恭敬敬地说了一句:「打搅了。」然後扭头就走,完全是用逃命的状态。   而刑昊天倒是没想到他会就这麽逃了,但也没有多想,伸手一挥,身後垂在床上的青纱便像鞭子一样直直朝玉寒宫飞了过去,在後者伸手刚要打开门的时候缠住了他的脚腕子。   「哇!」脚下一个踉跄,玉寒宫整个人直挺挺地往前倒了下去摔了个四仰八叉。   你大爷的……他在心里诅咒了那人一万遍,揉了一下撞得发酸的鼻子确定没出血,可还没来得及爬起来脚上一紧,整个人被往後拽了一下。   猛一回头,发现刑昊天已经坐在床上,两手扯著纱,邪笑著慢慢把他往回拖。   「放、放开!」   这场面实在太狼狈了,当然只有玉寒宫一个人狼狈。他觉得自己像是咬了钩的鱼被人往岸上拖一样。而且真拖上了岸还指不定被怎麽开膛剖肚、煎炒烹炸呢!   至於刑昊天倒是好像很享受这缓慢的过程,看著挣扎著往回爬的男人,想象著把纱换成铁链子,或者栓在他脖子上的画面。   玉寒宫不知道身後的人在想什麽,只知道被拖过去可能只有两个下场:先奸後杀或者先杀後奸。挣扎了几下,他急中生智翻了个身手忙脚乱地把靴子脱子,总算挣脱了。   按理说接下来就是逃之夭夭了,玉寒宫的确是这个打算,但是走之前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几乎没怎麽多想站起来就用力把靴子朝床上的刑昊天撇了过去!   不过扔了之後知道逃命要紧,也没看打没打中转身往门口奔。终於碰到了门,刚打开一道缝,「咣当」一声,从他身後伸过一只手把门又按上了。   玉寒宫一怔,感觉身後的人几乎在贴在了自己背上,像是一片阴影一样笼罩著他。   仿佛鬼魅一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刑昊天站在玉寒宫身後,一手撑在门上像是把他圈在怀中一样。微微低下头,他在玉寒宫耳边小声地问了一句:「你不想知道刚才打没打中我?」   他一开口,声音像是羽毛一样弄得玉寒宫耳边痒痒的,本是调情般的动作,此时却让人头皮发麻。   吞了口口水,玉寒宫面上尽量平静地说了一句:「教主武功盖世,区区靴子怎麽能打得中您!」   嘴倒是够贫的……刑昊天轻哼了一声,另一只手搂住了玉寒宫的腰,感觉到他瞬间的僵硬,问:「你是自己去,还是我帮你?」   玉寒宫下意识问:「去、去哪?」阴曹地府?   结果刑昊天给他的答案是手一伸直接把他扔到了床上。   按平时说从门口到床的距离不算远,但把一个人像扔枕头一样扔过去就要另当别论了。   玉寒宫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嘭」地摔到床上,还没来得及叫就跌了个眼冒金星,刚缓过来突然感觉手里抓住了什麽东西,低头一看,是件薄薄的奶白色丝绸亵裤,上面还有一股脂粉香气,一看便是这里的小倌的。   也不知为什麽,他像是觉得烫手一样把那玩意扔了,再一抬头,只见不知道什麽时候脱了衣服的刑昊天正一丝不挂的朝他走过来。   玉寒宫一下子怔住了,那天晚上慌慌张张的没看真切,今天一看可不得了。他知道这男人很强壮,但是没想到……没想到这麽壮!   刑昊天身材高大,四肢修长,浑身覆盖著精壮而不夸张的肌肉,腹肌的形状更称得上完美,每一块都好像蕴含著无穷的力量。当然,胯间那根阳物也是尺寸惊人,跟身材成正比,垂在黑色毛发间随著刑昊天的步伐微微晃动著。   虽然那天多少已经算看过了,但躺著和会动完全是不同的感觉,玉寒宫在心里惊呼一声:妖怪啊!      第四章      「风流但不下流」一直是玉寒宫游戏花丛的原则,虽然欢好时的淫言秽语和淫浪姿势什麽的也不少,但那也是情趣。可眼前这位也太他妈豪放了吧!连八字都还没一撇就先脱光了!   眼看著刑昊天走到床边,玉寒宫手脚并用挪动屁股往後退。刑昊天一弯腰伸手抓住了他没穿鞋的那只脚,结果一用力把玉寒宫的袜子扯下来了。   两人均是一愣,刑昊天低头看了一眼手里料质上等的白袜,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而已经退到墙边赤著一只脚的玉寒宫看到刑昊天拿著自己的袜子,觉得这一刻他们俩有种难以言喻的变态。他动了动脚指头,觉得自己像是被人强抢来的小媳妇,就差哭哭啼啼来一句大人饶了奴家吧!   「你跑什麽?」刑昊天突然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著玉寒宫问。   见他还拿著自己的袜子,玉寒宫也不敢说什麽,有些尴尬地回答:「不好意思打搅你……」   刑昊天眉头微微一皱,「你怕我?」   这问题太难回答了,说不怕那是睁眼说瞎话,说怕他可能问你怕什麽?最後玉寒宫还是说了声:「怕。」至少这还有那麽点儿讨好意味。   「那还朝我扔靴子?」   玉寒宫汗都要下来了,「那是我年轻不懂事,一时冲动……」   谁知刑昊天竟然撇了一下嘴,表情好像有些嫌弃地上下打量了一下他。   「年轻?照我看……你至少已经二十五六了。」   我呸!小爷我才二十二!   心里虽然这样想,玉寒宫却一个劲的点头说:「是!我年老色衰,皮糙肉厚,您就……」一个不小心瞄到了男人腿间的物件,急忙移开视线,「就放过我吧!」   他这麽一说,刑昊天倒是想起了玉寒宫那天晚上淫荡的样子,於是微微一笑。   「老是老了点,但还能凑合。」   事到如今,玉寒宫确定今天的一切都是有备而来。他终於收起了脸上僵硬的笑容,皱起眉看著刑昊天,「你不是需要凑合的人吧?」   没有回答他,刑昊天扔了手上的袜子,腿一伸就上了床。   玉寒宫吓了一跳,再也忍不住跳起来指著刑昊天吼:「我说你够了啊!上回让你占次便宜就行了,还他妈的吃上瘾了是不是?」   刑昊天一挑眉,「你刚才还怕我怕得要死,怎麽突然转了性了?」   「怕你又怎麽样?怕你你也没打算放过我啊!」玉寒宫咬著牙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他算是看出来了,就算向刑昊天求饶,也不过是被当成一只老鼠,玩够了之後再弄死。   「横竖都是一死,我还怕你干什麽!」   但说实话,玉寒宫还是很希望刚才出去的那些小倌能有人去把宋庭毅叫来救他。   而刑昊天看著这样的玉寒宫,只想到了「死猪不怕开水烫」这句话。先不管他是真不怕还是假不怕,总之不怕死固然是好的,不过在他看来,远有比死更可怕的事。但是对眼前的人,不必如此。   於是,他指了指自己胸口的纹身,看著玉寒宫说:「你既然知道这代表什麽,想必也知道看到这个的人是不留活口的。」   知道他在拿整个「清风阁」的人威胁他,玉寒宫心一沉,指著刑昊天的手也放下来了。   「他们不知道……」   「并无差别。」   「你……」卑鄙无耻!   刑昊天好像能猜到他在心里骂什麽,轻笑了两声说:「没办法,谁叫我是你们口中的‘魔头’呢……」   玉寒宫只觉得血气上涌,恨不得一口喷在他脸上,却又忍住了,看著刑昊天也呵呵笑了两声。   「魔头我倒是没怎麽听说,不过教主‘淫魔’的名号在下是一直有所耳闻,今日一见,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   说完本以为刑昊天会生气,结果後者却点了一下头说:「那我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说著就朝他过来了。   「慢著!」玉寒宫喝了一声,「你当真以为我会为‘清风阁’牺牲自己?」   「这点你大可放心。」刑昊天扬起嘴角,「我不是为了这‘清风阁’而来。」   玉寒宫一愣,还没来得及继续问就被刑昊天抓住了脚腕一下子拽倒了,一只手按在他肩上让他动弹不得。然後只见刑昊天掀开了叠在床里的被子,露出下面各种瓷瓶,大大小小形状各异,即便没有打开也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   玉寒宫是风月场上的老手,自然不会不知道这些是什麽东西。   「刑昊天!我们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什麽要这样……糟践我!」   没理会他的抱怨和「糟践」这个可笑的形容,刑昊天从一堆瓷瓶中挑挑拣拣拿了一个出来,像是聊天一样问玉寒宫:「说起来,你那天把我当这里的小倌了吧?」   这下玉寒宫知道是怎麽回事了,敢情是上次他留的那张银票伤到了教主的自尊了。虽然当时他也的确有那个意思,先不管谁睡的谁,在这种地方谁出钱谁就是爷。玉寒宫也是想这样找点心理安慰,谁知道对方竟然是刑昊天这样的角色。可都到这个地步了谁再说实话谁就是大傻蛋!   「没有没有!我知道您绝对不是!」   「既然知道我不是,那这钱又是什麽意思?」   「我……」玉寒宫干笑了两声,「我那不是觉得怎麽著也不能让你白忙活嘛!」   「这麽说倒是我错怪你了。」刑昊天慢悠悠地把玩著手里的瓷瓶。   他的动作和表情让玉寒宫觉得像是在把玩一把刀,等会儿就把他开膛破肚。   「没事,你现在放开我就算扯平了。」   「这怎麽行?」刑昊天扬起嘴角露出「虚伪」的微笑,「为了赔罪,今天我就当一回小倌好好伺候公子了。」   「天刑教」的教主伺候他……玉寒宫想想心里就一阵恶寒,却又听到对方来了一句:「而且你那天的钱给多了,我问过这里头牌过夜的价钱,所以今晚我得把多出来的部分补上。」   拿起瓷瓶,刑昊天把散发著甘甜气味的香脂缓缓往玉寒宫身上倒去。   冰凉的粘液滴在臀上,玉寒宫整个人抖了一下。   「够我们在这里呆上好几天的。」   不用他说,玉寒宫早就在心里算了一下,他留的那张银票够过三次夜再加上点打赏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後悔当时自己的「多此一举」,又或者,只扔下两个铜板就好了。当然,後者的後果可能更严重……      酒醉後和刑昊天第一次的那个晚上,玉寒宫能拼凑的记忆都是零星的,但他却唯独清醒的记得那晚下雨了。他自己也很奇怪为什麽那种情况下还能记得这个。也许,是那个男人的呼吸声就像雨声一样,在他耳边不停地……   不过要说美好的记忆,恐怕也只有这麽一点了。   那晚玉寒宫虽然醉著,却也不是像团棉花一样任人揉搓的,「玉公子」在床上就从来没有被动的时候。所以要说占便宜,除了刑昊天是插进去的,剩下的玉寒宫不比他占得少。   泄一次之後,身子里那股淫荡劲彻底出来了,抱著刑昊天的腰不停的又亲又舔,把男人那根弄得又硬又烫不说,还伸手去弄刑昊天的後庭,後果自然可想而知。   刑昊天第二次进去的时候,玉寒宫声音略高地呻吟一声,虽然皱著眉,但是从表情看已是极爽。   桌上的烛火已经熄灭,只剩外头廊上挂著的灯,微弱的光照屋里映在地上,倒是多了一丝暖意。弥漫著浓浓淫糜气息的房里,大床上,透过层层青纱隐约可见两个人影摆成後入式的交合姿态,随著青纱的飘动若隐若现。肉体撞击的声音几乎盖过了男人隐忍的呻吟,偶尔一声叫得响了,之後便是一声咒骂,但身後的人力道和速度却丝毫不减。   身体随著刑昊天一次又一次的撞击而前後摇摆著,玉寒宫咬著嘴唇,四肢大张跪在床上。刑昊天半跪在他身後,扶著他的腰将性器在玉寒宫後穴里一下一下地捣弄著,先前灌进去的润滑香脂已经全部融化,随著他的抽插从玉寒宫身体里流了出来,沾得两人股间和大腿侧湿漉漉的。   其他暂且不论,对男人来说这种事还是快活的。虽然是第二次居於下面,但玉寒宫的身体已经能够从中体会到快感。刑昊天算不上温柔地进出著他的身体,每一次都像是用足了力气,而且好像永远没有累的时候。   当感觉到身後的人在自己体内进出越来越自如之後,玉寒宫犹豫了一下之後,伸手握著自己半硬的性器开始一下一下套弄著。在他看来想单後面的刺激就出精实在不易。   「你果真是淫荡……」刑昊天看著他的动作,在心中冷笑。就算不是情愿,上了床却仍然能一副享受的样子。   腰部向後一动从玉寒宫体内一下子抽了出去,他低头看著後者股间湿热的穴口,已经被插得烂熟的深红色洞口泛著一层水色,微微蠕动著,再加上圆润白滑的两爿屁股,十足的香艳。   刑昊天扬起嘴角,插进一指在里面缓而重地搅动著,带出了更多体液。   「这里恐怕比这儿的小倌还要浪吧?」   玉寒宫在心里早就把刑昊天骂了个透彻,听到这句话气差点咬被子。稍稍调整了一下心神,他转过头咧嘴朝刑昊天微微一笑,「是刑教主你技术太差了……」   刑昊天微微皱眉。   「你那玩意像就捣药似得,我不自己动手恐怕天亮了都泄不出来。」说完玉寒宫回过头还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和无辜的样子演得入木三分。   然而下一秒,身後的男人猛地又插了进来,力道之大撞得玉寒宫扑在床上。   紧接著刑昊天就大力的抽插起来,每一次都像是要把身下的人捅穿一样,身体力行的反驳了玉寒宫的讽刺。   十指紧紧抓著被子,玉寒宫咬著牙承受著男人在自己身体里的肆虐,连脚指头都卷了起来。   是忍受,也是享受。   不知道过了多久,刑昊天猛然一个重重挺进,体内一阵酥麻的感觉让玉寒宫止不住颤抖起来,闷哼几声之後,终於忍不住射了出来。   喘息著倒在床上,还没来得及体味出精後的快感,在他体内的抽插嘎然而止,刑昊天抽出自己的欲望,以手代替快速抚弄几下之後,一股浓精射在了玉寒宫臀上。   玉寒宫几乎不可见地轻颤了一下,缓缓回过头看著刑昊天。   「‘天刑教’教主不在教内,交合时不在他人体内出精。」知道在他想什麽,刑昊天一边解释一边拿过床头的一块丝绸帕子擦了擦下身,然後坐到一边又加了一句:「不论男女。」   难怪上次……玉寒宫哑然,一时不知道应该夸这个规矩还是骂他变态。   但现在他也没心思想那些了,身上像是被抽乾了力气,玉寒宫往床上一倒,喘息著翻了个身背对著刑昊天。性事之後的美妙感觉让人有种异样的虚脱,没过一会儿,他就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只是刚闭上眼,脚腕突然被抓住了。   玉寒宫猛地睁开眼,一回头就看到刑昊天一手握著他的脚正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一时间有种男人像只张开嘴的狮子一样的错觉,仿佛下一秒就会将他咬得粉身碎骨。   这种「要吃人」的感觉让玉寒宫不寒而栗,就算再有精力,也要懂得适可而止吧!   「放手!够了啊!有完没完啊!」   「我虽然技术不行,但体力还是有的。」   真他妈睚眦必报!   刑昊天把他往自己那边拖,玉寒宫则像只溺水的蛤蟆一样四肢大张扑腾著,来来回回较了一会儿劲,最後还是玉寒宫败下阵来……      第二日,又是个雨天。不是瓢泼大雨,甚至比一般小雨还要细一些,只不过密密麻麻的雨丝虽然看不真切,站在外面一会儿却也用不了多久就能把人淋个湿透。   展风穿过长廊来到一间房间门口,站在门前伸手用食指指节在门板上轻轻磕了两下。   「教主?」   等到房里的人简单回应了一声,这才推门而入。   房间里已经有人收拾过,连被褥都叠得整整齐齐。刑昊天也已经穿戴整齐,正坐在椅子上喝茶。   「教主。」展风向他垂首行礼。   「怎麽就你一个人?」刑昊天问。   他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了一声:「教主想我了?」接著程煜就大摇大摆的进来了。   刑昊天也没理他,只是闭上眼笑了一下。   进来之後,程煜先是四下扫了一眼,笑眯眯地问刑昊天:「怎麽今天又只剩你一个了?」   刑昊天还是没说话,低头喝茶。   程煜不死心,又笑嘻嘻地问:「教主‘故地重游’,个中滋味如何?」   这次刑昊天终於有反应了,放下了茶杯,语气冷淡地回他:「既然你这麽想知道,不如自己去试试。」   「属下不敢!教主饶命!」程煜夸张地叫了一声。只是他那张嘴是一时一刻也閒不下来的,见刑昊天不理他,往床上瞄了两眼之後,又问:「我说教主,你这麽快就对‘仙子’不感兴趣了?这麽快就‘始乱终弃’了?」   换作其他人断然是不敢说这种话的,也就程煜这张嘴向来口无遮拦。   刑昊天轻笑一声,「不过是个纨绔子弟。」   「跟教主您自然是没法儿比了……」   刑昊天闭上眼,一手扶额问:「你这是在夸我?」   程煜咧开嘴,很肯定地一点头。   「当然。」      玉府。   玉寒宫坐在书桌前,研好了磨之後,展开纸,拿起笔沾湿了之後,在砚台里蘸饱了墨,开始一笔一笔仔细画了起来。   没过多久,一个首尾相连的蛇型图案就出来了。   画完最後一笔,他放下笔拿起整张画看了一会儿,微微皱眉。形状大小都无差别,只可惜颜色不对……那种蓝色,可不是一般的颜料调得出来的。   脑中浮现出这图案在那人胸口时的样子,玉寒宫轻笑了笑,抬起头看著窗外一排翠竹,喃喃自语道:「纹在人血肉上的,果然不同……」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有人敲了两下门。   「什麽事?」放下手里的东西,玉寒宫问。   「三少爷,老爷叫您马上去他书房一趟。」   「知道了。」   等门外的人走了之後,他站起来,走之前又看了一眼桌上的画,最後拿起来对折了几下之後,撕碎了扔到地上。   来到书房,玉寒宫嬉皮笑脸地冲坐在太师椅上喝茶的老者叫了一声:「爹。」   玉老爷年轻时也是仪表堂堂,如今即使年过花甲也是身形硬朗,眉宇之间仍就有著当年的豪气,光坐在那里已是不怒而威。   玉寒宫也是没少拍过自己爹的马屁,可玉老爷只说了一句你要是省点心我肯定能活得更长远些。   「嗯。过来坐。」玉老爷放下茶杯,抬起头看著玉寒宫问:「你最近这段日子怎麽这麽老实?」   玉寒宫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我从前不老实您要说,现在老实您怎麽还是要说?」   「你要是真能定下心我以後绝对不说你。况且……」玉老爷上下打量他几眼,问:「你在家老实了几天,怎麽脸色反而不如从前好了?」   「呃……」玉寒宫也不知道说什麽好,只好插科打诨敷衍了过去。当问到叫他来有什麽事上,玉老爷才说:「前几天我和周老爷见面商量了一下,把你和周小姐成亲的日子定下来了,连喜帖也准备好了。」   玉寒宫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要成亲了这件事。   他不出声,玉老爷继续说:「婚事是大事,男人早晚都得成家立业,你既然已经答应就该早做准备。我知道你面上虽然好玩,但其实是个有心思的人。」   玉寒宫缓缓抬头,而玉老爷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开口,便站起来,双後背在身後在房中缓缓踱著步。   「只是现在你马上就是要成家的人了,男人有了家就得挑起这个责任和担子,以前那些毛病个性都得改了、收敛了。我觉得那姑娘不错,大家闺秀,模样性格也都配得上你。而且,也是你娘喜欢的那种。你娘生前……」   「我知道了。」玉寒宫打断他的话,站起来说:「一切你做主就好。」然後随便找了个借口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身後,玉老爷站在原地看著门口叹了口气。   当天晚上,玉寒宫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直後半夜也没有什麽睡意。从那个人走了以後,他每天都在考虑一个问题。那个叫慕千夜的人,他究竟对他有多深的感情。   玉寒宫第一次见到慕千夜是在「清风阁」,但那时後者只是个在後院砍柴烧水的小杂工,当玉寒宫一身光鲜地出现在慕千夜面前时,後者虽然灰头土脸的,看身形年纪应该也不小了,但仔细一看就能发现也算是个美人。   玉寒宫还在想宋庭毅这「老鸨」怎麽把这麽个标致的人放在後院当打杂的,结果後者先开口,声音略显低沉且十分动听,但那第一句话却是「你要上茅厕的话左转。」   玉寒宫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又问他是不是没带纸?   头一次被人这样问,玉寒宫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怎麽回。事後他向宋庭毅「哭诉」,最後感叹一声,多有意思的家伙啊,放你这儿还真可惜了。   结果宋庭毅看他一眼,说:既然这样,你不如收了他。   仔细一想,也没什麽不好。於是,他便答应了。从拍下慕千夜初夜的那天起,旁人都知道他是慕千夜的「入暮之宾」,但他打心底从未把慕千夜当成男娼。   相处久了,有些感情会变深,有些感情会变。但如果要问他为什麽会钟情於慕千夜,那可能是没办法用语言表述出来。虽然他知道人生在世,得一知音或许已是奢求, 他也以为一直可以把慕千夜当作知音,他们无话不谈,比一般朋友更亲密,却还是保持著最後一点距离。   直到那天夜里他醉倒了躺在慕千夜腿上,告诉他自己要成亲了,慕千夜最後那一句「恭喜」他听得真切,只是现在,反而好像越来越模糊了……   那时他突然明白过来,他游戏人生,动听的话没少说却都不是真心,以为终有一天可以向人证明自己的真心,可等到他想说真话的时候,已经没有人相信了。   同样,他也没等来让慕千夜相信他的真心的时候,後者就被别人抢走了,顺带著差点打掉他一颗牙。   可即便是如此,他都没办法多说什麽。只因为那个男人是慕千夜心心念念的。   说来惭愧,但感情,总有个先来後到。   他这辈子,似乎最难得到的就是真心……   猛地睁开眼,玉寒宫躺在床上有短瞬的失神,明明没有睡著却又好像做了个梦,并且没有忘记。这段时间他没少想这些,但却又好像从没有像今天一样突然想得这麽透彻。   从床上缓缓坐起来,玉寒宫抬头看了一眼夜色朦胧的窗外,睡前忘了关窗,夜露雾气都飘了进来,房里的寒气让玉寒宫打了个冷颤。   然而这一下子像是让他想起什麽来了,一瞬间,脑中最後一丝倦意彻底不见了。      第五章      离尉城不到百里一个小镇,镇上唯一一间酒楼里,此时正是晌午吃饭的时间,酒楼里客人坐了七八成,跑堂的店小二殷勤地招呼著客人,上菜的夥计端著热气腾腾的菜「咚咚」上了二楼,来到一桌坐了三人的桌前。   「客官请慢用!」将菜放到桌上,夥计又转身小跑著下了楼。   「地方虽小,但菜倒是不错。」程煜拿著筷子,低头打量著桌上的菜品。   两旁的刑量天和展风都没作声,展风是一向话少,刑昊天则是吃饭时很少说话,而程煜则是永远都不会无缘无故安静下来的人。所以一桌三人,有他一个开口的气氛倒也活跃。   「接下去有什麽打算?听说离这里半天不到的路程有座山,山上风景很是值得一看。」   展风想了想,对刑昊天说:「教主,我们出来已经将近一月。」   刑昊天没说什麽,点了一下头,给自己面前的酒杯倒满。不是什麽上好的佳酿,入喉有股辛辣滋味,倒也过瘾。只是小二早就提醒不可多喝,怕上头。   「你这麽早就想回去了?」程煜问。   展风反问:「一个月算早?」   「游山玩水无所事事,一年都不嫌早。」程煜拿著筷子比划了一下,再侧过头看著刑昊天。   没说话,刑昊天端起酒杯闭上眼一饮而尽,片刻之後,说:「我自有分寸。」   展风和程煜相互对望一眼,便不再继续说这件事。   然而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店家!给我找张桌子!」   刑昊天一皱眉,觉得这声音十分耳熟,下意识朝楼下望去,果然……店小二正领著一个男人来到一张空桌前,不是玉寒宫是谁?   和上两次见面时的华服公子相比,今天的玉寒宫一身装束算是朴素,头发也只是简单扎在脑後,肩上背一个小包袱,看上去风尘仆仆的。   等玉寒宫放下包袱坐下之後,店小二倒上了茶水,问:「客官要点儿什麽?」   「你看著办吧,有什麽好吃的招牌菜就端上来。不过差不多就行了,我一个人吃不了也是浪费。」   「哎!您喝什麽酒?」   「不用了。」玉寒宫一摆手,「还有找个人帮我把外面的马喂了。」   「好嘞!您稍等!」   店小二走了之後,玉寒宫便坐著喝茶,偶尔四下望一眼,并没有注意到楼上的刑昊天。   看了玉寒宫一会儿,刑昊天缓缓收回视线,把玩著手里的酒杯。   一旁的展风也看了玉寒宫一眼,但他对後者并不感兴趣,所以早就回过头继续吃饭。   唯有程煜仍然看著楼下的人,一脸的笑意,「想不到在这里竟然还能遇到他!」他回头看了一眼刑昊天,「你们说他来这儿干什麽?难不成是来追我们的?」   「是又如何?」刑昊天反问。   「这您不应该问我吧?」程煜拿起酒壶给自己倒满,「你不怕那两人泄露你的身份?」   「那两人」一个指的是宋庭毅,不是江湖中人却最先发现他们的身份,但刑昊天并不在意,只是很有把握的说:「那个男人,他不会说。」   「为什麽?」   「因为他也清楚自己是什麽身份。」   这回答弄得程煜越发茫然,展风也有些疑惑。但刑昊天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程煜也没再追问,用又下巴指了指楼下。   「那他呢?」   刑昊天顺著他的视线看了一眼,却只是笑而不语,低下头专心用饭。   楼下,店小二走了没多久就回来了,却拿来一个包著红布的东西放在了玉寒宫桌上。   玉寒宫看了一眼那东西,抬头看著小二用眼神询问。   「这是一位姓宋的先生差人送来的,说是让客官您转交给一位朋友。」店小二客客气气地说道。   他这麽一说,玉寒宫就知道那人必是宋庭毅无疑。这麽说来,他离家的事已经被发现了?不过竟然能算到他会在这里落脚,他不得不佩服。看著桌上的东西,他不用打开就知道里面应该是坛酒。   宋庭毅会酿酒在尉城也不是什麽秘密,但是他很少动手,偶尔酿上一点也是在「清风阁」里作为极品高价卖的,味道极好,而酿起来是又费力又花时间,且用料十分讲究。宋庭毅虽然爱财,但也不想经常干这费劲的活儿。所以就连玉寒宫也都还没尝过宋庭毅亲口承认的最好的酒。   莫非就是这一坛?   虽然好奇,但现在玉寒宫是没心思喝酒的。而且就算有心思,这是给那个人的,不送到那人手里,他是绝对不会动的。   「多谢。」把酒坛放到一边,玉寒宫拿出一小块碎银扔给店小二。後者得了银子连忙道谢,之後来来回回伺候的更殷勤了。   等玉寒宫的第一道菜上来了之後,他刚拿起筷子低头要吃,一阵三弦声从门门传了进来,不一会儿从外面走进一老一少,老的是个满头白发的老汉,体形消瘦步履蹒跚。少的则是个二八模样的少女,虽算不上极品美貌,倒也清秀可人。   两人衣著破旧,一看就是贫苦之人。老汉拿著一把旧三弦,姑娘依偎在他身旁,看著是来卖唱的。   此时酒楼里吃饭的人不少,少女扶著老汉往里走了几步。吃饭的客人里,急著上路的没有多理会,有那不赶时间的,倒是索性放下筷子打算仔细看看。   「各位官爷,望大捧个场,多谢了。」老汉说完,身边的姑娘低头下腰做了个万福,虽然出来卖唱,却仍有一丝女儿家的羞怯。   玉寒宫也看著这一老一少,筷子却没停,「哧溜哧溜」地吃著店小二推荐的猪脚面线。   老汉试了试琴弦,开始弹了起来,只是个简单的调子,听著也还算顺耳。很快姑娘便开口唱了起来,曲子是期期艾艾的,姑娘歌声却是婉转悠扬,如此简单的伴奏能唱成这样属实不错。   一曲终了,掌声四起。姑娘微微扬起嘴角朝众人鞠了个躬,然後拿著一个破旧的小碗在客人中讨赏钱,愿意给的就扔下三五个钱,姑娘轻声道一句多谢。不想给的也不强求,再往下一桌去。   几桌过去倒也不错,然而没过多久,姑娘突然惊叫了一声,手里的碗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铜板滚了一地。   原来一个客人给钱的时候突然抓住了她的手。那人二十七、八的年纪,长得没个正型就不多说了,一脸吃出来的虚胖,穿得倒还算体面,旁边坐著三个家丁保镖模样的人,想必是镇上的富户,一贯欺凌霸道的恶少。   姑娘拼了命的往回抽自己的手,但一个弱女子哪是男人的对手。   「嘿嘿!小娘子,别走啊!不是要钱吗?」恶少笑得猥琐,一只手扯著人家不让走,另一只手也开始不老实。   「闺女啊!」姑娘的爹,不远处的老汉战战兢兢地冲了过来,却被三个家丁拦住了。   「少爷!少爷您饶了小女吧!」   恶少瞪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说:「嚷什麽嚷!不是唱曲儿要钱吗?少爷我爱听这三弦,你们今天给我唱几首,唱的好了我重重有赏。」说完一把搂了姑娘的腰要往怀里带。   旁边有的客人都轻声嘀咕起来,虽然可怜那父女俩,但却没一个站出来的。路见不平的事也不是人人都能干的,有些人谁都知道得罪不起。   那老汉连手指头都发颤了,「您要听曲儿我们唱就是了,求您先放开小女吧!」   「爷我就要她坐我腿上唱!」   姑娘已经红了眼眶,哽咽著在恶少怀里挣扎。   眼看著一出「强抢民女」的戏码就要上演,那边,玉寒宫终宇放下筷子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然後抹了抹嘴站了起来。   「小娘子莫要害怕,哥哥我最会怜香惜玉,只要试过一次保你……啊~~~!」眼看著那恶少要摸上姑娘的脸,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那只「猪蹄」往後一折,当下疼得他杀猪般大叫起来。   「哎呀!对不住对不住!」玉寒宫松开手,点头哈腰的一脸歉意,「我想跟少爷您打个招呼,没想到下手重了,您没伤著吧?」   恶少放开那姑娘握著自己的手腕子,虽然疼得眼泪都要下来了,但当著这麽多人的面也不好意思喊出来,只能恶狠狠地瞪著玉寒宫喊:「你干什麽?找死啊?」   三个家丁也冲上来护在恶少两旁,一副准备开打的架式。   玉寒宫不著痕迹地把那姑娘推到身後,冲恶少笑嘻嘻地说:「我听您说喜欢听三弦,早说啊!喜欢听三弦我就弹给你听嘛。」   不止恶少,周围的人基本都有点目瞪口呆,不明白这半路突然杀出来的是哪路神仙。   「少爷没空搭理你,滚一边儿去!」   玉寒宫也不管他答不答应,一转身伸手从那老汉怀里拿过三弦,接著先摆好了架式先胡乱拨了两下。   此时楼上的刑昊天他们看到现在,虽然脸上感兴趣的程度各不相同,但都挺好奇玉寒宫接下去要怎麽收场,所以和店里其他人一样,都抱著一种看戏的心态。   只见玉寒宫又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一切准备就绪後,放开嗓子了吼了起来。   「哥哥我爱那个妹妹哟~给我摸摸小手哎~再亲亲那个小嘴……」   「噗~~」程煜刚喝到嘴里的茶一下喷得一干二凈。还好他及时转过头,不然一桌子的菜就不能要了。   五音不全、荒腔走板,几乎没一个音在调子上,外加犹如小狗挠门一般的琴声,玉寒宫唱了不到五句,在场所有人都被吓著了。就连一向波澜不惊的展风忍俊不禁起来。   刑昊天最先也是一愣,但很快就放下酒杯,饶有兴趣地看著楼下又唱又跳的男人。   「妹妹不让摸~哥哥我厚脸皮呀!」玉寒宫正唱得起劲,可唱就唱吧,他还故意来了一番「搔首弄姿」,一个劲儿的朝那恶少「抛媚眼」,把後者被他恶心的不行。   到这时在场的人除了那恶少都忍不住笑了出来,连那姑娘也躲在老汉身後破涕为笑。   众人笑玉寒宫是事出有因,而那恶少显然也连带著成了众人的笑柄,所以他终於忍不住大吼了一声:「给我停下!」   琴声陡然停了下来,酒楼里霎时一片静悄悄。   「臭小子你他妈的故意恶心人是不是?」恶少几乎气歪了一张脸。   玉寒宫一动不动地看著他,脸上的嬉笑表情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凈,让人一下子有点反应不过来。   突然,玉寒宫咧嘴一笑,几步窜到恶少面前,举起手一巴掌就抽到了後者脸上!   「啪」地一声又脆又响,光听著就觉得肉疼。   「哎哟~~!」恶少被抽得眼冒金星原地转了二圈都不止,停下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嘴的血。   「少爷!少爷你没事吧!」   「叫个屁啊!还不快给我收拾他!」恶少捂著脸冲著家丁吼,一时连舌头都不顺溜了。   见情形不妙,酒楼掌柜和店小二都要过来劝,结果被家丁推搡开,几个人抡拳头撸袖子就冲玉寒宫过来了,周围客人争先恐後的站起来往旁边躲害怕殃及池鱼,   玉寒宫站在原地心中冷笑一声,抄起三弦当作武器,三下五除二将三个人打个人仰马翻哀号阵阵。   恶少一见情势不对,害怕想跑众目睽睽之下又拉不下脸,只好硬撑著咬牙切齿地瞪著玉寒宫,指著他嚷道:「你、你是谁?敢管少爷我的事!也不问问我朱少爷在这……嗷~~!」话还没说完,就被甩过来的三弦砸中了脑门。   「你是朱少爷还是‘猪少爷’我管不著,而我是谁你也管不著。我只要你记著一点……」   「你……」恶少捂著头挣扎著还想起来,结果一抬头,眼前突然一黑,只觉得鼻子里热乎乎的,下一刻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脸被踩出血了!   玉寒宫抬起右脚踩在恶少脸上,低头看著他笑,「再欺男霸女爷就剁了你的‘猪蹄’炖汤让你自己喝下去。」   他语气虽然平静却透著威慑,恶少急忙点头求饶。最後,恶少一脸血被家丁架著,几个人一瘸一拐地出了酒楼,比起先前的架势如今只剩狼狈。   玉寒宫转过身向那老汉和姑娘走了过去。   老汉原本愣在原地,见他过来的急忙拉著姑娘道谢,「多谢恩公……」   「不必了。我也是嫌他那张脸倒胃口吃不下饭而已。」玉寒宫摆了摆手,也没多看那姑娘,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交到了老汉手上,後者顿时受宠若惊。   「这、这怎麽使得……」   「拿著吧,是赔你的三弦的。」玉寒宫一摆手笑了笑,随後不再多说转身回了自己的桌子,拿了桌上红布包的酒和自己的包袱,留了足够的饭钱之後向门口走去。   可眼看著一只脚就要踏出门槛了,玉寒宫却突然转身抬头,目光和二楼的刑昊天碰个正著。   刑昊天微微一挑眉,还未等多想,就见玉寒宫抬起手冲他做了个拇指向下的动作。随後在众人的瞩目之下扬长而去,连背景都带著一股挑衅。      「哈哈!哈哈哈……」程煜从喷了茶之后嘴角就一直扬着,看玉寒宫临走前闹来这么一出,当即就笑趴在桌上停不下来了。好不容易收敛了一点,才抹去眼角的泪水说:「这戏看得可真下饭! 一段比一段精彩,我都笑饿了!哈哈!」   展风拿拳头挡在嘴上咳了两下,也笑了。的确从头到尾都好笑,至于哪个更好笑,还真难决定。   刑昊天没说话,他还在思考刚才玉寒宫那个动作和表情,到底意欲何为?不过,嘴角也是微微扬着的。如果刚才玉寒宫唱的那出戏只是让他看了个热闹,那么最后那个挑衅的动作,可比戏有意思多了。   「只是没想到他发现我们了。」展风突然说了一句。   的确,玉寒宫什么时候发现他们的,谁也没察觉。   「这么看来,这位比一般的纨绔子弟有意思多了。」程煜挑眉。   刑昊天斜睨了一眼楼下玉寒宫坐过的地方,并未表示认同或否定这句话。   英雄救美书中常见,但现实中绝没那么频繁。今天的情形,如果没人去替那对父女解围,程煜和展风也会去。程煜是真心喜欢出那英雄救美的风头,展风则是不能让人坏了刑昊天用饭的气氛。   结果先站出来的却是玉寒宫,这的确有点出乎刑昊天的意料。那人弹琴唱歌的样子着实有趣。   刑昊天扬了一下嘴角,拿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时,指尖缓缓摩挲着杯沿,眼前浮现出玉寒宫离开时的样子,光是那个眼神,就跟他记忆中那个淫荡窝囊的样子相差甚远。   到底哪一个才是那人的真面目,他觉得并不重要,说穿了,不过是他不了解他罢了,可他刑昊天又何时想要去了解一个人?   但是,对方的挑衅又是另一回事了。   把和玉寒宫的几次见面短暂回忆了一下,刑昊天心里突然有了一点别样的想法,也许是他至今从未试过的有趣,但更多的是无聊闲暇时的消遣。   将酒杯放回桌上、他低声对展风说了一句,「跟着他。」   展风不多问,起身下楼。   刑昊天派人跟着玉寒宫意欲何为,程煜和展风都能猜个十之八九,但即便是一点也猜不出来,他们也不会多问。   程煜看着展风飞快出了酒楼大门,以后者的轻功要追个人并不费力。把视线移回刑昊天身上,他笑着摇了摇头,说了一句。「教主,您果然是性情中人。」   当然,这算不上是夸奖。   刑昊天轻笑一声,有点嗤之以鼻的感觉,却是真心的。      再说玉寒宫,其实他一踏出酒楼就后悔了,自己一时手贱又招惹刑昊天那个魔头。   不过说来也怪,其实他一开始并没有发现刑昊天他们在酒楼里,直到要走的时候,感觉到身后似乎有人在看他。那视线太过尖锐诡异,他下意识转过身,抬头一看,竟然是刑昊天!   用冤家路窄来形容他们绝对不为过,一时的惊讶加上冲动,他下意识就做了嘲讽般的挑衅动作。上次紧要关头扔了一只靴子的教训还没记取完,他又再一次重蹈覆辙。   刑昊天那睚眦必报的性格,他已经充分领教过了,他本来这次就是偷跑出来,一路走来都小心翼翼,在这里碰上刑昊天是最大的意外。   不过不管那魔头怎么想、想干么,他可没时间在这里耗。   把宋庭毅的酒放进包袱里之后,玉寒宫跃上了马,拉紧缰绳疾驰而去。匆忙之中并没有注意身后追上的展风。      而展风去了半日不到就回来了,刑昊天和程煜在酒楼的客房里隔桌相对而坐,桌上一盘棋下了大半,黑白棋子势均力敌,旁边一壶茶冒着热气,显然刚送上来没多久。   「教主。」   刑昊天没说话,只示意他过来坐下说。   「他往东面去了。」展风坐下之后,省去了跟踪的过程,言简意赅地说。   「东面?」程煜手里拿着扇子把玩着,想了想问:「司徒山庄?」   展风点头,「那个方向,那里应该是他最有可能去的地方。」   司徒山庄离这里不远,山庄占地广阔,经过几年来的数次扩建,现在几乎可以说是「独霸一方」,往东走基本上除了走错路的,剩下的都是往司徒山庄去。   「嗯……难道他是司徒山庄的人?」程煜出声提问,却有点兴奋的感觉。他微笑地看着刑昊天,表情像是在说:这下可有意思了。   刑昊天也没想到玉寒宫会跟司徒山庄有关系,虽然现在还不能下定论,但即便是,对他来说也并无特别。   整个江湖上,天刑教还没有怕过哪门哪派,刑昊天虽然有些狂妄,但并不自大,这两者不可相提并论。   展风问:「可要属下继续查下去?」   「不如让我直接去司徒山庄打听清楚?」程煜也问,混进司徒山庄对他来说并不难。   他们如此热心,刑昊天各自看了两人一眼,面露笑意,问:「你们两个都是觉得我会对他感兴趣?」   「感不感兴趣不好说。」程煜低头看着棋局,拿着白子研究落子的地方,「但即便有兴趣,你心里真正想什么是从来没人知道的。」   展风用眼角瞥了程煜一眼,眼神中有着明显的警示。   程煜也不知看见了没有,没有反应,淡定地落下一子。   刑昊天低头看着他刚才下子的地方。棋局永远都是变化万千的,有时候仅一子就可让局势扭转。虽没有武功兵刃较量的血腥,但过程心计却丝毫不逊色。   两指夹起黑子毫不犹豫地落下,他说:「你们说的都太麻烦了。我不喜欢把简单的事变得麻烦。我天刑教和司徒山庄从未有过往来冲突,这次也没有必要。」   「那你打算……」程煜和展风不太明白他的想法。   刑昊天起身,双手负在身后,闭上眼轻笑几声,「既然要玩,那就玩彻底一点。」   程煜和展风对视一眼。他们跟在刑昊天身边的时间都不短,可以算是极少数了解刑昊天多些的人,但这次他的所作所为却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过要说刑昊天对玉寒宫有意,他们是不信的,最多也是感兴趣而已,可这也算是少见了。   程煜对揣测刑昊天的心思颇有心得,捏着下巴打量着人片刻后问:「教主,你莫不是要「浪子回头」了吧?」   刑昊天没接他的话,转身往外走,只在快踏出门口之前留下一句。「程煜,明日天亮之前把这盘棋解开,否则就一辈子留在这儿。」   「咦?」程煜叫了出来,再想说什么的时候,刑昊天已经不见纵影。又低头一看,棋盘上密密麻麻的棋子瞬间让人头疼起来。   刑昊天一向一言九鼎,就算此时这「一辈子」是玩笑居多,但要是认真起来,三、五年也是可能的。   程煜一整个头疼,更别提解棋局。别说三、五年,三、五天他都不想待。   「快来帮忙!快!」他向展风招手。要论下棋,展风的棋技不比他差。   然而展风耸耸肩,眼中带笑地说:「教主指名要你解,我帮你就是抗命。」说完往旁边一坐,自己倒了茶喝起来,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气得程煜大骂他没人性。         第六章   邻房里的灯几乎亮了整夜,第二天刑昊天起来之后,程煜和展风已经坐在外面等他了。至于棋局,看程煜的表情好像已经解开,但刑昊天只看一眼便知道那盘棋根本没动过。   程煜不等他发问,就先开口解释,「棋局是没解开,但是……」他嘿嘿一笑,「我有比棋局更有意思的消息想告诉教主。」   刑昊天一挑眉,「你这是在跟我讨价还价?」   「不敢,属下是想「将功补过」。   换个说法的确舒服许多。刑昊天一转身坐下,拿起桌上冒着热气的茶喝了一口。「说。」   程煜朝展风扬扬下巴,后者在心里叹了口气,上前两步。   「查到玉寒宫和司徒山庄的关系了。」   「精确地说是他和司徒凛的关系……」程煜补充。   刑昊天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用眼神示意继续,也就没追究到底是谁查到的。   「他和司徒凛并无关系,而是司徒凛的一个男宠曾是清风阁的人……」说到这里,展风犹豫了一瞬,找了个自己觉得适合一些的形容,才说了一句,「他们关系匪浅。」   「他们」指的自然是玉寒宫和那个男宠,而所谓的「关系匪浅」,也不用多说。   程煜听了直摇头,「你说得太笼统。简单来说就是三个字:老相好。」   拿着茶盖的手微微一顿,刑昊天没说什么,兀自喝着茶。直到放下茶杯之后,问:「就这些?」   展风思量一下,点头。   一个晚上而已,能知道这些已经算不错了,只是价值多少,就要看对象是谁。刑昊天不再说话,摸摸下巴,像是在衡量这些消息和棋局哪个更高价一些。   程煜倒没什么紧张的样子,气定神闲地站在一旁,似乎有十足的把握。   片刻之后,刑昊天看着他,似笑非笑地问:「你就这么肯定我会饶你?」   此时总算是彻底放下心来,程煜咧嘴一笑,「我早说过,教主是「性情中人」。」   到底是不是,刑昊天不予置评。倒是玉寒宫去司徒山庄的动机,让他觉得有些可笑,对一个已经成了别人男宠的老相好念念不忘,这种痴情是否值得称颂先不说,他突然觉得有一丝隐隐的怒意和着嘲讽盘踞在胸口。   毕竟,那个样子的人哪能看出是个痴情种,而痴情,也是要看对象的。      「请慢用。」下人放下茶之后退下,厅里只剩刑昊天一人。   这是司徒山庄的一间偏厅,地方不算大,但布置雅致。刑昊天对司徒山庄并不感兴趣,等了一会还不见人来,他站起来走到一旁,双手负在身后,看着挂在墙上的画。‘   没过多久,身后有脚步声响起,他转过身。   进来的男人与刑昊天年纪相仿,虽然比他矮一点,但身材相貌也算不俗。   刑昊天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人,单从此人走路的身形就能知道他武功不弱。   「你就是司徒凛?」   男人的确是司徒凛,司徒山庄的现任当家。   刑昊天对司徒凛算是有所耳闻,司徒凛也听说过天刑教,但两人从未有过交集,他自然想不到眼前的人就是天刑教的教主。   「阁下是?」司徒凛问。   「你不需要知道。」刑昊天冷声说道。   司徒凛微微皱眉,「你来我司徒山庄找人,却连姓名也不肯报。」   刑昊天轻笑一声,并不是他轻狂看不起司徒凛,而是许久没有这样和「正派人士」面对面的说话,他都快忘了这些家伙有多一板一眼。   「我不是来找你的,你自然不需要知道我是谁,而且……知道我是谁的人,一般都死得快。」   然后也不等司徒凛说什么,他直接问:「玉寒宫人呢?」   司徒凛倒是意外的好脾气,沉默片刻之后,答道:「玉公子来司徒山庄见朋 友,一时兴起多喝了几杯,现在正在休息。」   又喝酒。他见玉寒宫就这么几次,几乎都是在喝酒,而且玉寒宫喝多了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刑昊天再清楚不过。   「让他滚过来!」想到玉寒宫在他面前淫乱,在别人面前却是一副痴情,刑昊天就觉得莫名恼火,连带语气也恶劣起来,「就算喝死也得跟我走!」   对面司徒凛脸上倒是浮现了点笑意,问:「你是来带他回家去成亲的?」   没料到会突然冒出「成亲」这一说,刑昊天那一瞬间也没再多想别的,冷笑一声,有点咬牙切齿地说:「他要是敢成亲,我就打断他的腿。」   司徒凛愣住了,一时间有些反应不及。   刑昊天突然话锋一转,「不过我的确是来带他回去成亲的……」   司徒凛皱眉,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要成亲,也只能是跟我。」说完这句,看到司徒凛眼中的诧异,刑昊天竟然有了一丝快意。   他向来不按常理出牌,有时候连自己都想不到。   刑昊天见到玉寒宫的时候,后者因为醉倒,趴在床上呼呼大睡,看这个德行,定是见到了「那个人」才喝成这样。   刑昊天也没多说什么,直接把人扛上肩带走,玉寒宫却不老实,一路上嘀嘀咕咕的,不时傻笑出声,刑昊天最后忍无可忍的在他屁股上拍了两巴掌,才算老实点了。   出了山庄,展风和程煜已经备好马车等在不远处。   谁知刑昊天刚走过去,肩上的玉寒宫突然叫了一声「美人啊……」,声音带着笑意,还有几分猥琐。   程煜和展风同时愣了一下,这是叫谁呢?程煜还故意左右看了看,寻找「美人」的影子。   刑昊天眉一皱,手一使力把人扔进车上。   玉寒宫叫了一声、滚进车里,四肢瘫软却还在胡言乱语,「弹、弹琴!咱们唱曲儿!」   「还唱啊?」程煜一脸感兴趣的探头过来。   刑昊天瞥了他一眼,伸手把爬出来的人又推进马车里。   「唱曲儿!唱、唱「十八摸」!」   「这曲子我喜欢!」程煜眼睛一亮。   刑昊天再伸手把从车帘后探出的头按回去,自己也上了车。进去之前瞪了程煜一眼。「喜欢唱,回去之后就在祭坛唱三天。」   程煜马上话锋一转,「教主你用什么法子让司徒凛放人的?」   刑昊天只回了两个字。「演戏。」   至于怎么演,恐怕只有司徒凛一人看到了。   「教主,可要回镇上?」展风问。   想了想,刑昊天说不。「回总坛。」   两人愣了一下,程煜看了一眼车里,「那他呢?」   「一同。」   「一同?」程煜叫了一声,那是要带回去了?可带回去干什么?   展风也有点吃惊,抬头看刑昊天。   不能怪他们这种反应,刑昊天每年出来游玩的时间不少,见过的美人更是不少,却从来没有把谁带回去的事迹。当然,他好男色算不上什么秘密,教里也有不少美少年,很懂事,也很规矩。   「可教主,他……」程煜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了。如果是个普通小倌,带回去也就带回去了。可玉寒宫不是,他可是正经人家的公子啊!虽然人看上去不怎么正经……   刑昊天明白他的意思,但他早就想到,只是并不在意。不给他们发问的机会,他将帘子一放,说了一声。「走。」   程煜和展风互相对望一眼,一时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但刑昊天吩咐了,就不能违抗。踌躇了一下,最后还是启程了。   程煜赶车,展风骑马,一车一马并排在路上前行。   车里,刑昊天盘腿靠坐在一边,而玉寒宫则是闹够了,整个人蜷缩在角落里,随着马车的晃动睡得不省人事。   刑昊天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人,突然想如果玉寒宫这时是醒着的,他们会说些什么。   把玉寒宫带回去的念头是什么时候有的,刑昊天自己也不太确定。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他知道玉寒宫是玉家的少爷,但他天刑教还不至于会忌惮一个连江湖都不涉足的人家。   突然,角落里的玉寒宫动了动,翻身仰躺着,嘴里嘀咕了一句什么。   刑昊天静静地看着他,玉寒宫像是梦到了什么,胡乱说个不停,却没一句能听清楚。说到最后,声音甚至抖了抖,哭了……   玉寒宫突然睁开眼,侧过头看了刑昊天一眼,也不知道是清醒还是糊涂,嘴唇动了两下之后又阖上眼,泪水终于从眼角缓缓滑落……   在刑昊天印象中,玉寒宫有双桃花眼,随时都像在笑一样,即便是正经时也有一丝轻佻的感觉。这样的人流泪,谈不上出水芙蓉,也不似梨花带雨,却让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玉寒宫在一阵飘飘然的感觉中醒了过来,身下软得像是铺了几层棉花。   缓缓睁开眼,眼前掠过一抹青色,微风拂过,纱帐轻摆,和清风阁倒有几分相似,但并不是那儿。而他躺在一张特大床榻上,身上只穿着亵衣,却也不是他本来穿着的。   他想起身才发现没那么容易,四肢无力,连头都是晕的,就算喝醉了也不至于如此。停了会积攒了些力气,他终于坐了起来,周围的陌生自是不用说,他抬了抬手,肌肉僵硬的感觉不像只睡了一天,甚至可能是几天。   就在这时,纱帐被撩起来,两个婢女打扮的姑娘站在床边,恭恭敬敬地叫了 一声,「夫人。」   玉寒宫一愣,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她们在叫谁。左右看了看,周围又没有别人,他皱眉茫然地问,「两位姑娘在叫谁?」   两个婢女相互看了一眼,低头掩嘴一阵轻笑,随后看着他又叫了一声,「夫人。」   他……这不是在作梦吧?   玉寒宫把自己浑身上下摸了个遍,确定自己没长出胸脯变成女人之后,又问了一遍,「谁是夫人?」   「您就是夫人。」   玉寒宫拧起眉,正考虑着要不要把衣服脱了,露出那话儿给她们看的时候,有人进来了,还是个「熟人」。   刑昊天一身黑袍,打扮与平时不同,长发随性披在脑后,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邪气,还真有点邪教教主的味道。   「教主。」两个婢女纷纷行礼。   刑昊天一摆手,两人便向后退了几步,转身出了房间,连门口守卫的两人也出去了。   等人全离开之后,刑昊天走到床边,低头和玉寒宫对视。   不过片刻而已,玉寒宫觉得自己有点傻了……   「醒了?」刑昊天面带笑意问,语气似乎比以往要温柔上几分。   揉了揉疼痛的额头,玉寒宫皱着眉问:「刑教主,我可不可以问一下,到底出什么事了?」   「怎么?」   「刚才她们叫我「夫人」。」他从未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   刑昊天轻笑一声,说:「她们没错,你现在就是夫人。」   「谁的?」   「我的。」   玉寒宫越来越糊涂了,觉得自己还没睡醒。也可能这是个恶劣的玩笑,于是决定放慢速度一步一步来,「这是哪里?」   「天刑教。」不在意他的思维是否跳得太快,刑昊天倒是有问必答。   「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带你回来的。」   玉寒宫的记忆渐渐恢复。也就是说,他是从司徒山庄被带到这里来的?   暂时没心思计较刑昊天用了什么办法把自己带回来,他问了更要紧的事,「你要干么?」   刑昊天一撩长袍下摆,侧身坐到床边,「你现在是我的夫人了,你说我能干么?」   玉寒宫摇头,「我真不知道你想干么……」他只觉得自己在跟一个疯子讲话。   「我以为我不用说那么清楚,你也会明白。」刑昊天伸手轻佻地捏了一下他的下巴,「你现在是我天刑教的人,是我的男宠之一。」   话都说到这分上了,玉寒宫也不是傻子,马上就明白现在的情况大概和土匪抢亲差不多,而刑昊天绝对比土匪可怕。但聪明人都知道在关键时候要装傻的,所以他干笑了一声,「教主您跟我开玩笑吧?」   刑昊天扬起嘴角,「你说呢?」   他当然知道不是开玩笑,人都被绑来了,现在是当男宠还是直接杀了都没有区别。玉寒宫伸手抹了一把脸,他肯定他现在的表情一定不好看。   「刑昊天。」他深吸一口气,问眼前的人,「我们无怨无仇吧?」   刑昊天再次说了那句让人火冒三丈的话。「并无差别。」   「你!」玉寒宫一个冲动刚要骂出口,刑昊天抬手阻止了他。   「我给你的建议就是认清现实。你可能会觉得没尊严,你可以反抗,而我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调教你,看你是愿意变成只会在床上伺候人的奴隶,还是自己乖乖的服侍我。」   玉寒宫不出声。   「有时候,尊严并不比命重要。」刑昊天站起来背对着他,「我倒是很欣赏你这种个性,从第一次见面开始。」   「那我还要谢谢教主了?」玉寒宫语带讽刺。   刑昊天斜睨了他一眼,笑说:「我倒是很喜欢听你叫我教主,不知道在床上会不会更悦耳……」   淫魔!玉寒宫在心里骂了一句,拳头握得紧紧的。   刑昊天转头看他,「你这种不驯服的眼神……」   玉寒宫正要皱眉,刑昊天已转过话锋,「有什么需要可以跟下人说,他们会听你的。」   「要刀行吗?」   「可以。自杀的话最好用毒药,我可以给你几种死得最快最彻底的,还有断气之前能体验到飘飘欲仙的极乐,你可以慢慢挑。」   自杀个屁!老子是要砍死你!   想是这么想,玉寒宫还是咧嘴一笑,「那就谢教主了。」随后望了一下四周,一派轻松地说:「这地方也不错,有山有水的,我就当休养了。」   可他话音刚落,刑昊天突然走到床边,手一伸按着他的后脑勺,往自己下身压了上去。   「你要做的不只是休养。」   脸被逼埋近刑昊天下腹,玉寒宫感觉到了男人那里的蠢蠢欲动,他才来不过一会,说不到几句话怎么就有这么大反应了?   还在心里腹诽,就听到头顶刑昊天说:「拿出来,然后自己含进去。」   玉寒宫咬紧牙关,头向后移了一些挣得说话的空隙,「你有必要这么急吗?」   他这句话倒有点出乎刑昊天的意料,若是不知情的话,这听起来倒挺像是心甘情愿的。   「我……不太会。」   「嗯?」刑昊天眉头一挑,「第一次的时候你很熟练啊?」   「那只是喝醉了碰巧而已。」   「以前没弄过?」   玉寒宫终于忍不住磨牙。「以前是别人给我弄……」   「那你就照那些人的样子给我弄。」   我……玉寒宫动了动手指,差点一把掐住刑昊天那根玩意扯下来。   「你要是不想用嘴,用手也可以,不过你的嘴就给我说说你以前是怎么操那些小倌的?」刑昊天又说。   玉寒宫心里直想骂街,江湖上传言刑昊天冷酷无情,说几乎跟那千年冰山有得比,可眼前这一边把阳物往他嘴里塞,一边满口淫话的男人是怎么回事?   玉寒宫心里虽万分不情愿,但最后还是勉为其难的给刑昊天吸了一会儿。   低头看着玉寒宫含着自己的模样,刑昊天一只手在他下巴上来回抚摸,像是亲昵的爱抚,却也是一种威胁。   「唔……」嗓子眼被嘴里的东西捅了一下,玉寒宫难过地皱眉。   「不错。」刑昊天说,「没有什么比识时务更值得夸赞。」   玉寒宫不确定他那一声「不错」是在夸他识时务还是夸他的嘴,不过对一个不想死的人,的确没什么比保命更重要。他别的没有,一张脸皮是够厚的。   尽管玉寒宫并不用心,但男人还是渐渐有了反应,越来越粗壮的性器撑得他嘴里满满的,连脸颊都鼓起来了。口水变得难以吞咽,从嘴角流了出来,玉寒宫闭着眼皱着眉,耳边充斥着色情的吸吮声。   刑昊天呼吸也稍稍急促了一些,然而就在一切渐入佳境时,玉寒宫却突然停了下来。   吐出口中的热铁,他虚弱地说:「我……我不行了。」   刑昊天嘴角一扬,「想要了?」   「我饿了……」玉寒宫整个人往后一倒,呈大字形瘫在床上,「你要是不怕我饿过头,把你那根东西当肉咬了……就继续。」他可能也就剩那咬一口的力气了。   虽然玉寒宫也很想干脆一点或有气势一点,但肚子一阵咕噜噜的声音顿时让他没了底气。   刑昊天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却放声大笑。   从见面那天开始,玉寒宫只见过刑昊天勾着嘴角的浅笑或是偶尔的邪魅一笑,这还是头一次见他笑得如此豪放……      就这样,玉寒宫在天刑教住下了。   远眺周围,近处的青山绿水和远处的缥缈山峰,可以说是仙境一般的地方,而且极为隐蔽。玉寒宫尝试测了高度、定了方向,还观察了风向和树木花草的生长,但不管怎么猜测,还是不能确定这到底是哪里。   连身在何处都不知道,基本上就已经断了逃生的希望。   也许是他无意间取悦了刑昊天,他受到的待遇还算不错。不用干活,时间到就有人送饭来,且菜色多变美味。但是,没有刑昊天的命令,他不能出去,只能在他住的院落附近走走,虽然风景极好,但前后不过普通人家院子那么大,每次都让他有种蹲苦牢的感觉。   慢吞吞地走到窗前,玉寒宫伸手推开窗户,外面有个池子,池水清澈见底,各种大小颜色的鱼在池里缓缓游动,水面映着不远处的竹林,放眼看去是一片碧绿。   凭心而论,能住在这种地方,绝对算是一种享受,可对他来说,他觉得自己和被关在笼子里的鸟没什么区别。   刑昊天自从那天之后就再没出现过,平时除了送饭的人之外也没有其他人来,整天静悄悄的,只能听到鸟叫声和他的自言自语,后来他连自言自语都懒了。这感觉就像被打入冷宫的妃子,还是从来没得过宠的,这样看来他这男宠也当得太失败了。   不过话是这么说,不用面对刑昊天,他还是很欣慰。   所以,这些天他只能趁吃饭的时候和送饭的婢女聊上两句,嘴上占占便宜打发时间。只是那些婢女一开口叫他「夫人」,就让他没了胃口。   今天到了午饭时候,送饭的人不是玉寒宫已熟悉的婢女,而是一个陌生少年。年纪约十六、七左右,生得唇红齿白,水灵灵的模样,进来恭恭敬敬的把饭放到桌上,然后轻声问玉寒宫,「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竟然没叫他夫人?   玉寒宫还真有点不适应,但是这么多天好不容易见到个男人,长得也算不错,他的心情还是愉悦的。   「我一个人吃饭没意思,不如你留下跟我聊聊天?」玉寒宫扬起嘴角,笑意盈盈。   少年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点头,坐到他身边。   「今天怎么是你来送饭?」玉寒宫拿起筷子吃了两口。   「教主今早起来的时候吩咐的。」少年低着头,但嘴角却有点微微扬起。   如此说来,刑昊天昨天晚上是在这少年那里过的夜。这并不是什么隐晦的暗示,几乎不用费力就能想到,玉寒宫咽下嘴里的食物,侧过头看着少年问:「除了送饭,他没吩咐你别的?」   少年似乎不太懂他的意思,一脸茫然看着他。   果然是个当男宠的好苗子,只有一副好皮囊,没有好脑子。不过这些对他来说都不重要,无聊了这么久,总要给自己找点乐子。于是,他放下筷子,手放到少年大腿上,隔着裤子搔痒一般抚摸起来。   「公、公子?」   在遇到刑昊天之前,玉寒宫这调情的把戏可以说炉火纯青,即使有段时间没使也未生疏。看到少年惊讶中透着一丝羞怯的表情时,他满意地笑了笑,又找回了几分往日高高在上的感觉。   「我一个人在这里待了这么久,突然冒出你这么个漂亮的美人儿,叫我如何把持得住……嗯?」玉寒宫声音低沉,放在少年腿上的手一点一点向腿间滑去。   那少年显然没被其他人这么摸过,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看起来比外面的小倌要生涩不少。   见他脸渐渐红了,玉寒宫玩兴更大,手一伸搂住了少年的腰,正要凑上前去,一道脚步声却打断了他。         第七章   心里已经做好来人是刑昊天的心理准备,但玉寒宫抬头看向门口的时候,那里站的人却不是他想的。   那个看上去冷漠的、脸上有一道疤的男人,他记得,是刑昊天的手下。   展风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房里搂搂抱抱的两人,没有任何反应。等少年急忙起身站到一边后,他淡淡开口说:「教主唤你。」   少年点头,飞快奔了出去。   「啧啧!」玉寒宫一手撑着下巴看着少年仓皇逃离的背影,在心里惋惜,还没到嘴的肉跑了。再一看,发现展风还站在门口。   如果来的人是程煜,绝对会开口调侃玉寒宫两句。但他毕竟不是程煜,看着玉寒宫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展风终究没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看男人静悄悄离去的身影,玉寒宫皱了皱眉,他知道这人身手不弱,那脚步声想来是故意弄出来提醒他的。   人是走了,但这顿饭他也没胃口吃了。看了一眼桌上的菜,他站起来向门口走去。他能活动的范围不大,除了房里就只能到外面的小花园。   只是出了门还没走几步,前方不远处两个纠缠在一起的人影就让他停了下来。   数日不见的刑昊天正把刚才的少年按在一张石桌上,动作有些粗暴地分开后者的腿压上去,撩开下袍猛地一顶。少年一声尖叫,像是痛苦,更多的却是欢愉,几下之后,便随着刑昊天的顶弄呻吟起来,两条又白又细的腿时高时低地晃动着……   对这场意料之外的活春宫,玉寒宫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站在原地看着,甚至不觉得惊讶。   没过多久,少年叫声便一声高过一声,双腿环在刑昊天腰上,一副欲求不满的放荡姿态,与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这时的玉寒宫才有了点自觉,像是知道这样看不应该,况且也没什么好看,于是就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转身回房。   但毕竟离得不远,玉寒宫也没关门,坐下之后,仍然隐约可以听见外头欢愉的呼喊声,极低的,只是偶尔一、两声大了,应该是被弄得狠了。   玉寒宫抬起头看看屋顶,又看了一眼桌上已经凉透的菜,拿过茶壶自己倒了杯茶,喝了起来。   大半杯茶下肚之后,他起身走到隔了一道屏风后的大床前躺了上去,在房里无事可做,外面又去不得,他顺手拿了前两天问婢女要的书看起来。   玉寒宫平时不怎么看书,只是实在闲得不行,才想弄一本打发时间,结果婢女给他拿来了一本风雅诗集,让他哭笑不得。   想着看几首诗风雅一下也好,翻了没两页,诗一首也没背下来,睡意倒是渐渐涌上。   这一睡就是大半天,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房里的灯已经点上,他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不知站在床边多久的刑昊天。   他换了衣服,双手负在身后像是石像一样立在床边盯着玉寒宫,周围青纱轻飘,乍看之下有些吓人。   仅余的一点困意也没有了,玉寒宫从床上坐起来,挠了挠头问:「你怎么来了?」   「睡得很好?」刑昊天却反问他。   玉寒宫呵呵一笑,「还行。」然后伸手抹了抹嘴角的口水。   刑昊天没说什么,仍看着他,沉默得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玉寒宫也不是毫无感觉,自己白天干的好事绝对不是秘密,刑昊天很可能是来兴师问罪的。只是现在他一言不发的样子让人心里没底,于是玉寒宫索性先开了口。   「教主有什么想问的?」   刑昊天轻笑一声,「你觉得我想问什么?今天是谁勾引谁?」   「这不用问,人家清清白白的,肯定是我勾引他。」玉寒宫笑着说。   「你倒是诚实。」刑昊天却一副嗤之以鼻的样子,「但你却低估了别人。他之所以能留在这里,就是因为看着清纯实则淫荡的本性。」   玉寒宫没说什么,低头看向别处。他知道今天是刑昊天故意演给他看的,至于目的,他们都心知肚明,只是他觉得可笑,这种个性,他应该记着点。   「教主的意思是我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还是相差甚远?」他问。   「你可以跟他好好学学。」刑昊天的声音有些冷。   玉寒宫发出一声不屑低哼,重新倒回床上翻了个身,不再理会他。   刑昊天也没生气,缓缓坐到床边,伸手撩起玉寒宫的一束头发把玩着。   「几天不见,你的脾气似乎变大了。」   「一个人被关了这么久,就算脾气再好也受不住。」玉寒宫敷衍地回答。   「怎么?因为我没来看你?」   玉寒宫差点笑出来,这种逻辑是哪来的他很好奇,不过既然是「寄人篱下」,总得顺着主人一些。   于是,他转头朝刑昊天笑了笑,既不承认,但也没否认。   刑昊天点点头,「那我今晚就在这里陪你了。」说完真脱了靴子上床。   这下玉寒宫有种自作孽不可活的感觉,不过转念一想,刑昊天本来就是这目的,他说什么都没用。   「我留下你不高兴?」刑昊天靠到他身边问。   他不高兴他也会留下,多此一问。玉寒宫翻翻白眼,不知道刑昊天哪来的兴致跟他「调情」,坐起来回道:「这是您的地方,要去要留是您说的算。不过我可比不了您一些男宠什么的会讨您欢心。」   他的语气好像被冷落了的正房太太,刑昊天笑了两声,「你会的也不少,比如……你上次唱的小曲儿不错,不如再给我唱一遍。」   玉寒宫没反应过来,「什么小曲儿?」   「哥哥妹妹亲小手那个。」   想了好一会,玉寒宫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在酒楼里那次,只是那个哪是什么小曲啊……「那个,我随便瞎编的,早忘了。」   结果刑昊天却说:「说起来,我还没问你上次那个手势是什么意思?」说完抬起手做了个拇指朝下的动作。   玉寒宫觉得他这是要跟自己算总帐了,急忙又埋怨又是「娇羞」地瞥了刑昊天一眼。   「你一个教主计较那么多小事干什么?都过去那么久了还要追究?」   刑昊天扬起嘴角一副等看戏的样子,「那就唱吧,唱好了就不跟你追究。」虽然有点调情的意思,但还是让玉寒宫有点进退两难。   还唱好了……那能好得了吗?那天唱的都是他瞎编的,为的就是要恶心人。   「换一个行不行?那天真是我随口胡乱编的……」   「那你就再编一个。」刑昊天一派轻松地说。   玉寒宫真恨不得像那天抽那恶少一样抽刑昊天,但后者可绝不会像恶少一样只会挨打。   「教主,刑教主,您网开一面行不行?这么想找罪受是为什么?」   刑昊天笑了起来,连眼角都是笑意,终于不再为难他,「不唱那个也行,你就唱那些烟花巷唱最多的吧,要有点趣味才行。」   这还真把他当小倌、把自己当大爷了啊!玉寒宫虽然平时曲听得不少,要说唱也不是不会,只是内容大多都是淫词浪句的,三句不离男女之事,含蓄点的也是暗示意味十足,自己听就算了,现在要在刑昊天面前唱……就算脸皮厚如他也有点开不了口。   「这个……那些,我怕入不了您的耳啊。」   刑昊天嘴角含笑,他发现玉寒宫每次以「您」来称呼他的时候,都带着满满的讽意味,那副小心翼翼的讨好姿态也甚是可笑。   「不要紧,这事要的就是心意。」他伸手摸了摸玉寒宫的膝盖,「心意到了就行。」   早知道还不如唱哥哥妹妹了,玉寒宫硬着头皮又说:「没有琴啊……」   刑昊天好像就是等他这句,手一伸从床下拿出一把三弦来,想必是早就准备好的。   看琴递到面前,玉寒宫实在没办法,只能接过来。   三弦做工很好,而且是崭新的。玉寒宫顺口问了一句,「这不是专门去买的吧?」   刑昊天笑而不语,选了个舒服的姿势等他开始。   在心里叹了口气,玉寒宫闭上眼,调整好坐姿开始弹了起来……   酒楼里那次玉寒宫的琴声和歌声都算得上横扫千军,但是这次却出入意料,竟然是有曲有调的,三弦音色不比琴音丰富,但玉寒宫弹的曲子简单却有韵味。   刑昊天并不精通音律,如果只用「好听」或「不好听」来形容的话,那无疑是好听的。   玉寒宫闭着眼微微垂首,十指不停拨动琴弦,头随着乐声微微摇动着,全神贯注地弹奏。   一曲终了,他缓缓睁开眼。   刑昊天只是斜靠在床上看着他,他一开始也略有吃惊,但很快便专心聆听起来。   抬起头,玉寒宫朝他痞痞一笑,「失望了?」   刑昊天一挑眉,「从何说起?」   「你不是喜欢听哥哥妹妹什么的?」   刑昊天轻笑一声。「你弹得好,又怎会让人失望。懂得深藏不露的人定是谦虚之人。」   这还是玉寒宫第一次听到有人夸他谦虚,他低头看着怀里的琴,没说话。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上次唱的也挺有意思。」刑昊天好像总是对他初次的表现念念不忘,「还有类似的吗?」   玉寒宫抬头瞪了他一眼,「十八摸?」   「也行。你唱吧。」刑昊天示意他开始。   这会玉寒宫玩性也上来了,知道刑昊天是有意逗他取乐,他拨了两下琴弦问:「要不我弹你唱吧?」   他本来就只是开刑昊天的玩笑,可没想到刑昊天竟然真的开口跟着调子唱了两句。   这下玉寒宫傻了,愣了好一会才说:「你还真会唱?」   这种深藏不露绝对比身怀绝世武功更让人吃惊,天刑教教主刑昊天唱十八摸……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信。   「我说你怎么会唱这个的?」   「程煜会唱,听了几次就记住几句。」刑昊天带着笑意道。   玉寒宫知道刑昊天说的是他身边另一个属下,长得很邪气的男人。那人唱的话感觉倒也没什么,但刑昊天唱出来真让人起鸡皮疙瘩;倒不是难听,只是别扭。再看后者一脸微笑的样子,他忍住想大笑的冲动,放下三弦、一本正经地问:「教主,您今天吃错东西了,还是练功走火入魔了?」   刑昊天先是默不作声,突然伸手一把将玉寒宫扯进了怀里。   玉寒宫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被按倒了,他身上仅穿着一件单衣,刑昊天轻而易举就将他弄得衣衫半褪。   一切太过突然,玉寒宫有点愣地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刑昊天散开自己的衣服之后,分开了玉寒宫的腿环在自己腰的两侧,让两人下体紧密贴合,开始缓缓磨蹭起来。   这样做无疑是舒服的,而且玉寒宫这段时间都在禁欲,连自己动手都没有过,感觉很快就上来了。两人耳鬓厮磨半晌,玉寒宫微仰起头喘息着……看到男人胸口的蓝色纹身,那颜色越发诡异起来,仿佛慑人心魄一般,让人晕眩……   「想要?」刑昊天的鼻尖抵着玉寒宫的,亲密地问。   这种时候再矜持没有多大意义,况且玉寒宫也不是那样的性子。   下身被磨得又麻又痒的很是难受,那话儿也直挺挺地立了起来,不过不是他的。他有点讽刺地笑了笑,胆大地伸手握住刑昊天抵在他腹部的粗热凶器,半讽刺半调笑地问:「这到底谁想要?」   玉寒宫的大胆在此时看来像是一种「乖巧」,刑昊天扬起嘴角,身体缓而有力地沉下去……      下半夜,屋外飘起了雨丝,被微风从窗外吹进一点,像是一层薄雾一样,弥漫四周,纱帐里两道人影交叠,夜里本带着一丝寒气,却被帐内的火热喘息融去……   鼻尖嗅到了雨水的潮湿气味,玉寒宫微侧过头透着青纱看着窗,下身被大力顶弄着,他随着男人的节奏晃动,眼神迷茫而湿润,连睫毛上都沾着水珠。   刑昊天一手摸上玉寒宫的脖子,他此时的模样有股说不出的风情,论相貌,玉寒宫绝对没有女气的感觉,性格也是如此,虽是富家子弟,却给人一种不拘小节的江湖豪气之感。   想到这里,刑昊天几乎不可见的笑了一下,扣着玉寒宫的腰帮他翻了个身,随后重新插了进去,狠狠地顶了几下,结实的腹部撞得圆润的臀啪啪直响,夹杂着玉寒宫隐忍的呻吟,勾得人欲火中烧。   激烈地做了好一阵子,一个重重挺入之后,刑昊天在玉寒宫体内深处解放。   「嗯……」咬紧牙关,玉寒宫承受着男人滚烫的体液。   这是刑昊天第一次泄在他体内,也是玉寒宫第一次被人弄进去,感觉异常陌生。男人炙热的体液在他体内喷洒,一股一股好像源源不断一般,让他有种肠子都被灼伤的错觉。   两人一动不动地连在一起,维持交合的姿势,玉寒宫连刑昊天何时停的动作都不知道。   半晌之后,刑昊天起身向后退,性器从玉寒宫后庭抽了出来,虽然已经出过精,却仍然硬挺。   而玉寒宫像是失去了支撑一样,趴在床上喘着粗气,两腿发软又发麻,尤其股间那里像一直插着东西一样,有股诡异的钝痛感,但也有种吃饱喝足的满足。   身后的刑昊天突然翻过他的身子,让他仰躺着,在玉寒宫惊讶目光中俯下身又插了进去……   「嘶……」虽然那里已经习惯被入侵,但突然承受的饱胀感还是让玉寒宫拧起了眉。   刑昊天在欢爱中都是安静的,只是持续在他体内进出着,偶尔发出一声低粗喘息。   第一波高潮还未平息,紧接着又开始,反反覆覆的让人难受又感觉刺激。   第二次泄出之后,男人深埋在他体内的东西缓缓抽了出去,玉寒宫四肢大张平躺着,腹间一股湿热让人有种堕落的快感。他伸手摸了摸盈满股间黏糊的热液,突然有些想笑。   闭上眼,静静体会着这种陌生感觉,呼吸从急促一点点平缓下来,像是从云间坠下一样,浑身没有一点力气,一动也不想动……   不知过了多久,玉寒宫突然感觉有人靠近,紧接着唇上一热,他睁开眼,看到的是刑昊天的脸近在咫尺。   近到连彼此呼吸都会纠结在一起的距离,玉寒宫隐约看到刑昊天眼瞳中的自己,一时间有点反应不及。   这气氛,未免太绮丽了点……   感觉到男人的舌头伸了进来,玉寒宫眉一挑,像是终于从梦中清醒,张开嘴,反客为主地迎了上去。别的不说,这点风月手段对他来说还不算什么难事。   刑昊天感觉到他在跟自己较劲,暗自一笑,不疾不徐地回应、侵夺着……   一个吻,却缠绵至极。   等两人停下来之后,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玉寒宫体力本来就不如刑昊天,此时更是累得厉害,也顾不得这番另类的「唇枪舌战」到底谁胜谁负,只想闭上眼好好睡一觉。   看他一副精疲力竭的样子,刑昊天伸手抹掉了玉寒宫嘴角来不及咽下的唾液,然后也不收回手,而是用指腹在他脸颊上轻轻摩挲着。   玉寒宫微微皱了皱眉,没有动。片刻后,听到男人在他耳边说:「你喜欢什么样的生活,随意就好……」   刑昊天的声音似近似远,听得不那么真切,但玉寒宫还是忍不住在心里笑了出来。   他喜欢的生活……   刑昊天,你又怎么知道我要的是怎样的生活?      从那夜之后,刑昊天对玉寒宫的态度完全不同于一开始的冷淡,先派了好几个人过来随时伺候,而他本人则几乎天天都来。而且每次都不是空着手来,吃的、穿的、用的自是不必说,还有许多平日里少见的好玩的、好看的,甚至还有从异邦寻来的珍奇玩意,饶是商贾之家出身的玉寒宫也有好些没见过。   除此之外,玉寒宫的活动范围也大了起来,除了一些他不能去的地方有人提醒之外,刑昊天允许他四处走动。   天刑教比玉寒宫想像中要大得多,坐落于半山腰,由数座小城池似的建筑连接而成,三分之一甚至嵌在崖壁内,尽管没有看清全貌,也能想像出整座建筑的宏伟,在心中为此惊叹不已,然而如此巨大的总坛竟然从没有人见过。更别说知道此地就是天刑教的所在了。   玉寒宫在几天时间里把能去的地方都逛了一遍,只是不知道是这里的人故意避开他,还是本来人就不多,他并没见到多少人,而凡是见到他的都会向他行礼,那恭敬的样子让他有种狗仗人势的感觉。   只是那一声夫人仍然刺耳。他要是个女的也就算了,但是对着一个男人开口闭口喊夫人,如果不是刑昊天的命令,他相信那些人绝对是在嘲笑他。   至于刑昊天这些讨好人的把戏,他早几年前就玩过了。   玉寒宫曾经包过一个唱花旦的戏子,虽是男儿身,在台上的身段可是风韵绝佳,还有那么点傲气,一开始并未理睬他,几次闭门羹吃下来,玉寒宫反而来了兴致,为博佳人一笑费尽心机,充分发挥越挫越勇的精神,最后终于抱得美人归。   看似一段痴心终于得到回报,而事实上,那时他不过是想玩个游戏而已。   坐在石雕栏杆上,他望着远处群山绵延,想到很多人和事,他以前的荒唐,那个同他一起弹琴喝酒的人,还有他的婚事……算算日子,好像也快了,也不知道家里现在怎么样了。虽然不想让家人担心,但他却有一丝庆幸,他会答应成亲有自暴自弃的原因在里头,现在想想,实在太不负责任,若是真把人娶回来,却又负了人家,岂不是罪过了。   耳边忽然响起一声鸟叫,声音清脆悦耳,玉寒宫抬起头,嘴角一扬,身体向上一跃在空中翻了个筋斗,稳稳落地之后,手上抓着一只翠绿色的小鸟。   将小鸟拿到面前,玉寒宫看着它乌黑的眼睛微微一笑,轻声的自言自语道:「把你训练成信鸽,不知道要多少时间……」说完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小鸟整个身子被他握在手里,不停转头,似是茫然又焦急的样子,玉寒宫又轻笑了一声,松开手,小鸟拍了一下翅膀飞走了。   他站在原地看着远处薄雾弥漫的树林,迎面吹来的风里带着湿气,似乎还夹杂着一股青草泥土的腥气,再过不久可能就要下雨。   山中的风雨总是来得突然,玉寒宫缓缓眨了一下眼,转身进了屋里。   白日里刑昊天一直都没来,直到入夜之后才出现。来的时候玉寒宫正趴在床上看那本《风雅诗集》,见他进来了也没搭理。   刑昊天见他看得聚精会神,伸手拿过来一看,不禁失笑。   知道他笑自己看诗集,玉寒宫还是故意问:「笑什么?」   「明天让人拿些有趣的给你。」刑昊天坐到床边说。   玉寒宫盘腿坐起来,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爱看什么书?」   「你想必是不爱看书的吧。」   「教主你真了解我!」玉寒宫摇头感叹,「咱们第一次要不是在清风阁剑的面,说不定还能成个知己什么的。」   刑昊天正随意地翻着那本诗集,听到这里缓缓抬头看他。   见他表情有点奇怪,玉寒宫问:「怎么了?」   刑昊天没说什么,阖上诗集。「难道现在就不是知己了?」   玉寒宫一脸嫌弃地说:「你我现在做的事是知己应该做的吗?」   「所谓知己……」刑昊天顿了一下,伸手去拽玉寒宫,「谁说不能做这事?」   玉寒宫往后一翻身躲开了,刑昊天顺势上了床,两人你推我挡过了几招,算不上认真却也谁都没让着谁。玉寒宫的功夫只能算是半调子,没过多久就败下阵来,之后顺理成章地又被刑昊天压着胡作非为了一通。   刑昊天身强力壮,在床上像是有用不完的力气,等到真正心满意足之后,已经是月正当中。   四周一片寂静,桌上烛火已经熄灭,月光照得屋里一片清明,床上两人半拥着,薄被底下的长腿搭在一起,除了欢爱后的那份淫靡,更多了几分惬意。   刑昊天闭目养神,一只手在玉寒宫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弄着,突然听后者问:「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他睁开眼,发现玉寒宫只是闭着眼,如果不是刚才开了口,他就像睡着了一般。   「如果我要你留在我身边呢?」   片刻之后,玉寒宫睁开眼,「你留我一个败家子在身边也得不到什么好处,要说暖床,你身为教主绝对不缺人。」   「谁说没用?」刑昊天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背,「江湖上排得上前三的情报贩子……」感觉到身边的人一瞬间僵硬,他轻笑一声继续说:「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想见一面可不容易。」   玉寒宫并不是没有想过会被人识破身分,但却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被刑昊天道出。双手紧紧攥着床单,又缓缓松开,他回过头看着身后的人,面带微笑地问:「你怎么知道?」         第八章   在这世上,知道玉寒宫真实身分的人屈指可数,连他的家人都不知道。   人人都知道他出身大富之家,是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喜好结交江湖人士,为人豪爽、不拘小节即是全部优点,却不知他是江湖上最有名、也是行踪最神秘的情报贩子之一。   情报贩子,顾名思义就是专门贩卖情报秘密为职业的人。   有人说,只有死人才不会说出秘密。那么人活着的时候,秘密也就不是秘密了。玉寒宫用别人的秘密来赚钱,也以窃取他人的秘密为乐。   要找他很难也不难,只要有心、有钱,想知道的和他知道的都可以交易。   如今,江湖中称得上「敬业」的情报贩子是越来越少了,这一行不是个讨巧的行当,看似做无本生意,却是所有人眼中的叛徒,出卖不相识的人,有时自己还得拼命,运气不好落得一个被灭口的下场也没处说理。   玉寒宫算是这行里的佼佼者,有诚信、有本事,价格虽高却物有所值。用他的话来说:本就是一桩买卖,即便是口头上的生意,也讲童叟无欺。   一个市侩的生意人,却有个雅俗的名号:玉桃花。   桃花……想到玉寒宫那一双眼,刑昊天在心中一笑,听到那人问自己怎么知道的,他收回手,将垂在额前的发向后梳。「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这个回答让人想服气又觉得不服气。玉寒宫自嘲一笑,有点无奈地挠了挠头。「我这算是「晚节不保」吗?」   被刑昊天揭穿,他还真有自投罗网的感觉。   刑昊天问:「你肯老实留在这里,也是为了知道天刑教的秘密吧?」   玉寒宫并不否认,应该说的确如此。谁让江湖上想知道天刑教的人那么多,可知道的又那么少呢。   「没办法,天刑教太有诱惑力了。」他翻了个身,抬头朝刑昊天一笑,「所以,我又得谢谢教主了,要不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我也不会有这个大好机会。」   刑昊天轻笑一声,「不必,这很公平。我倒是对你这个人很好奇,当然,我也好奇你知道多少关于天刑教的事?」   玉寒宫摇头,「多少并不重要,有没有用才是真的。有人觉得只有天大的秘密才有意义,但是不是秘密,要看别人怎么想。」   「怎么说?」刑昊天对这个话题似乎很感兴趣。   看他一眼,玉寒宫扬起嘴角。「比如在这些天,我发现你只爱喝一种茶,这种茶的产地只有一个,且产量极少,每年还要向皇宫进贡,剩下的自然弥足珍贵,据说是千金难求,能买到的人自然也就屈指可数。总而言之除了珍贵、珍贵,还是珍贵。」   他一连三个「珍贵」很是有趣,但却不过分,后面的话不用他说下去,刑昊天就点头,「的确,到时候不仅能透过排除法找到我,甚至在茶里做手脚也不是不可能。」   「哪怕不是你买的,也可能是你的教徒送来孝敬你的。」玉寒宫又加了一句。   「你知道天刑教教徒都是何身分?」   「五湖四海,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商贾名儒。」玉寒宫不知是赞美还是讽刺地说:「有你天刑教撑腰,做起买卖连底气也足了。」   刑昊天笑了笑,「看来还真没有什么瞒得过你。」   「我这也是拼了命动了脑的,又不是神仙,眼睛一闭一睁就什么都知道了。」   「说起来,我有一点好奇,为什么你一个富家少爷要做这个?」   「所谓人各有志吧。」玉寒宫似笑非笑地说:「况且……」   刑昊天看着他,等他后面的话,但他没有再说下去。   两人沉默半晌,刑昊天突然问,「你要不要入我天刑教?」   又来了……玉寒宫挠了挠头,用一个毫不香艳的姿势躺在床上,「加入天刑教和留在你身边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但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是我的人。」   「我要是不愿意呢?」玉寒宫问完又加了一句。「知道了我的身分,是不是要灭口了?」   「对不听话的人,的确如此。不过……」刑昊天伸手用手背赠了蹭他的脸,语气里有几分亲昵。「你不同。」   玉寒宫当下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过,想想又觉得有点好笑。   要他加入天刑教干什么?   玉寒宫觉得如果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纨绔子弟,刑昊天绝不会说出这种话。   把他扔在一旁那么多天,之后突然出现,可能就是得知了他的真正身分才改变了态度。不然的话,让他一个人自生自灭也不是没可能。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知道太多秘密。   刑昊天并没有马上要玉寒宫的回答,或者说根本不在乎他的答案。   当晚刑昊天也没留下。坐在床上看着男人站在床边穿衣,玉寒宫突然觉得好笑。   刑昊天转过身看着他嘴角含笑的样子,却感觉不到多少笑意,但也没说什么,临走前只留下一句「睡吧」。   玉寒宫却不想睡,刑昊天离开之后,他躺在床上想着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一切。算起来他到天刑教已经大半个月,婚期已近。大婚将至,新郎却不知所踪,恐怕所有人都会以为他逃婚去了,老头子怕是杀了他的念头都有了。   不过他也不觉得冤枉,他的确有逃婚的意思,或者说原本是打算「私奔」,结果只一个独自「逃婚」的下场……突然想到了那人,他有点诧异自己竟然在这段时间里没有想到他。   果然,这辈子有些东西永远强求不来……翻了个身,他轻轻闭上眼。   虽说拒绝了刑昊天加入天刑教的提议,但他觉得他的拒绝完全没有意义,刑昊天好像并不把他的拒绝当回事,或者很肯定他会改变主意。   玉寒宫觉得,刑昊天现在做的一切,跟他那时追戏子时并无太大差别。      第二天,玉寒宫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刚醒没多久,人还没下床就有人进来伺候他洗漱,看来平时不是没人看着他,只不过都在暗处而已。   刑昊天倒是说到做到,真叫人送来了几本有趣的书,他翻了一下,除去几本奇闻小说,竟然还有本春宫图,而且还是市面上少见的版本。   东西虽然好,但此时玉寒宫没心思研究,剩下的书也看不进去、他莫名的感到心慌,索性出去四处瞎逛。   玉寒宫住的地方附近有个园子,里面种满牡丹,他挺喜欢。他记得母亲生前也爱种牡丹,整朵都是大红色的最好看,而这里的牡丹还开得正艳,可见没少费心。   坐在花丛旁的石桌前,下人适时送上果品糕点和一壶热茶,以为他是要赏花。玉寒宫也没说什么,当真赏起花了。   只是花虽美艳,一个人独自欣赏,实在有些冷清,就在这时,玉寒宫抬头发现园墙的拱门后有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像是在头瞧他。   他无聊地喊了一声,「谁?」虽然在这里出现的人,是谁都与他无关……可他没想到的是,对方还真的同他有点关系。   他这一声吓到对方了,但那人并没有走,反而从门后探出头来,竟然是个俊美的少年,正一个劲的盯着他。   那种钦慕的眼神让玉寒宫又找回之前流连花丛的感觉,心中一动,正要开口调戏,那少年却先一步开口。   「玉公子!」喊出来的声音里一阵激动。   玉寒宫眉一皱,「你认识我?」问完却又觉得多余,他被刑昊天抓回来的事,这里恐怕没人不知道的。   谁知少年竟几步来到他跟前,兴匆匆道:「公子,是我呀!你不记得了?」 他这么一说,玉寒宫愣了一下,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的相貌,倒还真觉得有点眼熟,可也只是一点而已。   「你是……」   少年抿了抿嘴,眼中几乎要泛出泪光。「我是明玉啊!」   玉寒宫将脑内数张面孔和「明玉」这名字对了几遍,这才想起是谁。   明玉曾经是和他欢好过的小倌,也是清风阁里的人,有次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客人,正要当着众人的面被人凌辱,玉寒宫碰巧路过,看不过眼就把人救下了。   有一阵子玉寒宫在明玉身上花过些心思,那时明玉正是少年,各方面都是极好的。   但哪怕再好,玉寒宫也从不把心思仅放在一个人身上。一段时间之后,就没再见过。后来他偶然听人说明玉被赎了身,离开了尉城。   「您想起我了?」明玉问。   「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被人赎身了吗?」玉寒宫没想到今天还能在这里遇到故人。   明玉稍愣了一下,但马上又露出笑脸,「是啊,这么久没见,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公子。」说着还抹了一下眼角,似是故人相见的悸动。   「公子为何会在这里?」   玉寒宫不知要怎么解释才好,说自己跟刑昊天是朋友……又实在说不出口。   「公子?」   「我……」他刚要开口,突然有人走了过来。   程煜一身白衣,摇着折扇,潇洒公子模样从牡丹丛另一端缓缓走来,脸上满是笑意。玉寒宫觉得他比自己还像个纨绔子弟,也开始反思自己以前是不是真这么一副欠揍的样子……   一见是程煜,明玉便低着头匆匆离开了,没再跟玉寒宫说话。   「怎么见到我就走了,难道我是洪水猛兽不成?」程煜笑嘻嘻地看着明玉已经离去的背影,随后看向玉寒宫。   「在下程煜。」   说起来这是玉寒宫第一次同程煜单独见面,这男人一副油腔滑调的样子,还真跟他有几分相似。   「我没打扰你们吧?」程煜问,听不出丝毫虚伪的感觉。   玉寒宫没说话,手一伸指着一旁的石凳,「坐。」   程煜爽快坐下了,还来了一句,「多谢夫人。」   玉寒宫一口茶差点喷出来,抹了一下嘴角,「你看我哪里像夫人?」   「那可是教主亲自下的令,」程煜笑了笑,「教主对公子的特别,是众人皆知的。」   玉寒宫看他一眼,低头摆弄果盘上的葡萄,「他对我那么特别的原因,你应该不会不清楚吧?」   程煜不否认,「什么原因都无所谓,只要他愿意你开心就行。」   「你觉得我像开心的样子?」   「那你要怎样才能开心?」   「你告诉我能让我开心的事。」玉寒宫扬起嘴角,上身向前一凑。   「那什么事能让你开心?」程煜眯起眼也往前一凑。   两人你瞪我我瞪你,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脸上同样挂着有点猥琐的笑容。   最后两人几乎是同时笑了一声,各自坐了回去。玉寒宫突然有种感觉,自己的身分被识破,说不定就跟眼前的家伙有关。   「公子认识刚才那人?」程煜突然问。   玉寒宫也不避讳,如实回答,「以前见过。」又说:「你也不用叫我什么公子,客套就免了。」   「好!」程煜唰一声打开扇子,「太客套就显得生疏了,我这人就是不爱客套。」   这笑面虎跟那脸上有疤的冷面人真是和谐互补的一对,玉寒宫心想这一对宝,刑昊天是从哪找来的……   这时程煜看了一眼明玉离开的方向,问:「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其实不难猜,何况玉寒宫知道明玉以前是干什么的,总不至于现在在天刑教当厨子吧。说实话,玉寒宫对明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兴趣不大,倒是有点好奇眼前的男人想干什么。   「他是什么人,与我有关系?」   程煜摇头,「本来关系不大,不过你和他既然认识,以后可以让他陪你说说话、叙叙旧什么的。」   听起来是一番好意,但玉寒宫相信对方不会无事献殷勤,正要开口,程煜突然话峰一转,笑嘻嘻地看着他,「话说你上次那小曲儿真不错,改天我们似曲会友如何?」   玉寒宫知道这说的又是他在酒楼里那次,被别人看到没什么,可这些人好像这辈子都会记住了似的。   一点头,他笑得不输程煜,「行!听说你十八摸唱得也不错,有机会一定要欣赏一下。」   呃……程煜楞了一下,「这你也知道啊?」   玉寒宫向他拋了个媚眼。「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两人正说着,突然有人出声叫唤,「程煜。」   不知道什么时候,展风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依旧一脸冷漠。   「哎呀,看来得走了。」程煜站起来朝玉寒宫笑笑,「咱们下次再聊。」   那边展风已经转身离开,程煜跟了上去,还回头朝他挥挥手,一副天真模样。   玉寒宫撇嘴一笑。      刑昊天自然是一言九鼎,程煜也是说到做到,当天晚上,来给玉寒宫送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明玉。   「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到公子了……」明玉低头微笑着,虽然年纪大了,身形也比以前要高瘦一些,倒也还有些过去的影子。   看着换了一身衣服的明玉,玉寒宫在心里「感谢」程煜的体贴,只是他们之间能叙什么旧,他也知道的吧。突然想到,自己今天一整天都不见刑昊天……   陡然回神,玉寒宫发现自己竟然在想刑昊天,不禁有几分不自在。抬起头对明玉说:「坐下说吧。」   明玉想了想,还是坐下。然后,就没人说话了。   玉寒宫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以前他和明玉情话绵绵,说得再好听也是逢场作戏,出了门就烟消云散。如今两人在异地重逢,总有点尴尬。   最后,玉寒宫叹了口气问:「你这几年过得如何?」   原本正绞着自己手指的明玉听到他的话,愣了一下,抬头看着他,「多谢公子关心,我过得还可以,至少在这儿不愁吃穿。」   玉寒宫刚想问他为何会在天刑教,明玉反问:「公子呢?」   「我……也还行。」他拿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   接下来是一阵短暂的沉默,按理说明玉应该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玉寒宫正想他为什么没问的时候,后者突然开口了。   明玉压低声音说:「明玉知道公子是被胁迫的…」   玉寒宫缓缓皱眉,这么说,他是什么都知道了……   「前些日子我就听说有人被关在这里,周围有人暗中把守,任何人不得随意靠近,大伙都在好奇是什么特殊的人,今天我才反应过来那人便是公子你。真是……」明玉一脸悲切,「真是委屈了公子……」   被如此同情,玉寒宫都不知道该不该感动了。要说刑昊天是王八蛋,他恐怕也好不了多少,可也不知道怎么安慰眼前的人,毕竟他才是「受害者」。   这时明玉突然四处张望了一下,表情有些紧张地凑近他小声说:「我可以帮公子逃出去……」   玉寒宫一愣,怕自己没听清楚,「什么?」   「我来这里已经很久了,跟这里的几个守卫还算熟,总坛周围地势险峻,但有一处是只要穿过一片树林便可下山,我知道从哪里可以出去,公子可愿意一试?」   玉寒宫有些疑惑,但让他更疑惑的是明玉为何要帮他?   「为什么要帮我?」几年不见,何来这种情分?   他一问,明玉就笑了,只是笑得有几分凄凉,「公子这是什么话?明玉以前多亏你照顾,虽然是……但我对公子也算有情。再说公子是什么样的人?富贾一方的玉家三少爷,难道愿意在这里当人的禁脔?」   他说的句句在理,尤其是最后一句。走是迟早要走的,虽然自己还没想到办法,但如果有人能助他一臂之力自然再好不过。其他暂且不论,他玉寒宫绝对不会一辈子待在这里当刑昊天的玩物。只是……   「你刚才也说周围有人暗中看守,我怎么出去?」   「一开始是有,不过从三天前开始就没有了。」明玉微微一笑,「看来教主已经是信任公子了。」   玉寒宫还是犹豫,这种从天而降的机会未免太让人惊喜。他刚开始琢磨怎么离开,就有机会了。   见他犹豫不决,明玉等了一会,伸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背上。「公子难道不想走了?」   这时候说不想走,一般来说不是爱上这儿的风景,就是爱上刑昊天了。两个原因听起来都挺吓人,但更吓人的是玉寒宫还认真想了一下哪个原因更实际一些。   挥去脑中的胡思乱想,他重新考虑起来,不管怎样,他都没有不走的理由。   「你说的办法,行得通吗?」   明玉点头,「虽然不敢保证万无一失,但至少值得一试。我会找人在山下接应,如果公子成功下山,到时一切听他安排就可以了。」   玉寒宫问:「他是谁?」   「是我的……」明玉抿了抿嘴,低下头小声说:「就是当初替明玉赎身的人。」   玉寒宫默然,想问那你又怎么会在这里,却又没问出口。思索片刻之后,正要开口,突然察觉有人进来了。便一把抓住明玉的手,脸上又露出调戏轻浮的笑、等那人走近了才抬头。   刑昊天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玉寒宫没什么反应,明玉倒是吓得马上抽回手退到一边,向刑昊天行礼。   「教主……」   他的声音有那么一点点抖,玉寒宫感觉出来了,却不知刑昊天有没有察觉。   三人静默了一会儿,刑昊天冷冷说了一句,「出去。」   「是。」明玉点头,低头快步离开。   等房里只剩他们两人后,刑昊天慢慢走了过来。   玉寒宫不知道自己看错没有,他觉得刑昊天的表情好像柔和了一点……只是一直不说话,让人摸不清他到底什么意思。   等人走到面前,玉寒宫坐正身子。「我坦白,只摸了一下手,别的什么都没干。」   「没干?」刑昊天轻笑一声,「是没来得及干吧?」   玉寒宫讪笑一下,想必在刑昊天看来,不过是他的「花心」毛病又犯了。不过他承认,在某些方面,刑昊天还真了解他。   刑昊天扫一眼桌上的菜,都没动过,于是紧挨着玉寒宫坐下。   玉寒宫一愣,「你干么?」   「自然是同你一起吃。」   看得出来,但让他不解的是刑昊天好像没有叫人再拿一副碗筷的意思。   「就一双筷子怎么吃?」问完之后,玉寒宫觉得自己猜到了答案。   果不其然,刑昊天嘴角一扬,拿起唯一一副筷子挟了块肉送到他嘴边,就差没啊一声让他张口。   这种情趣玉寒宫实在无福消受,他缩着脖子往后退了退,「不必了,您自己吃吧!」   「那你呢?」刑昊天还真不客气,手一转肉进了自己嘴里。   玉寒宫瞪眼,「我用手吃!」惹得男人一阵轻笑。   最后,玉寒宫用喝汤的勺子吃了顿饭,本来这也不算什么,可看到刑昊天用筷子熟练地夹走菜时,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吃什么都味如嚼蜡。   「说起来……」刑昊天拿着酒杯的手抵在下巴上,侧过头看着窗外。「我也很久没有和人一起吃饭了。」   玉寒宫看了他一眼,低下头继续拿勺子拌着碗里的饭。突然听刑昊天道:「对了,不如你说说江湖上是怎么说我的吧?」   「你自己不知道?」他头也不抬地说。   刑昊天一仰头喝干了杯中酒,回过头看着他。「听传言总比不上听人亲口说。」   他说的就不是传言了?玉寒宫腹诽一句,放下勺子。   「说实话,在江湖中你的名气比不上某些掌门大侠,但是在江湖人中,天刑教和刑昊天却是让人万分忌惮的。」   刑昊天静静听着,并未露出什么特别情绪。   「我一直好奇,见过你的人都不想多说,更不会到处宣扬有关你的一切,」玉寒宫皱了皱眉,「你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对他们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我既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更没威胁他们。」   「那你……」   「因为他们都是聪明人。」刑昊天为自己缓缓斟满一杯,放下酒壶说:「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玉寒宫一挑眉,「那你的意思是我不是聪明人了?」   「你?」刑昊天瞥了他一眼,「你是该说的和不该说的都说了。」   「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是该说和不该说的。」玉寒宫再拿起勺子吃了一口,「客人给了钱,想知道什么我就说什么。」   刑昊天笑了,笑里竟然有点无可奈何的宠溺味道在里头。   一阵微风吹过,仿佛还带着一缕青草露水的凉气。   「玉桃花……」刑昊天看着窗外,自言自语般低喃着,听到自己的代号被他念着,玉寒宫一阵费解。   最后,刑昊天飞快喝完杯中酒,说了一句,「桃花开得不久,还是玉的……」   这话怎么听都有其他含义,只是玉寒宫还没琢磨出什么,刑昊天就突然站起来,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扯着他往外走。   「干什么?」   刑昊天不说话,玉寒宫问了几声问不出什么,索性随他去了。   两人一路小跑,穿过空无一人的长廊,来到种满牡丹的院子。此时月光正亮,四周看得都还清楚。玉寒宫以为刑昊天是突然来了雅兴要在月下赏花,走在前面的人松开手转身看他。   「你好奇,其实我也有些好奇,比如你的武功是不是真那么不济?」   玉寒宫先是一愣,随后脚下用力,整个人腾空跃起,躲过刑昊天的偷袭,落下时单手在地上撑了一下,一翻身落到牡丹丛里。可还没等他站稳,一阵劲风扫来又逼得他向后退了数步,所到之处扬起无数花瓣落叶……   等到玉寒宫抬头,刑昊天已经站在他面前。   「身手倒还算敏捷,但……」   伸手打断他的评价,玉寒宫索性坐下,拍了拍身上的花瓣说:「别说这些,这世上能让你夸的人恐怕没多少了。」   刑昊天笑了,一身白衣在月色下异常邪气。其实刑昊天并不是冷酷到不苟言笑,甚至有时候以笑代答,偏偏他的笑只让人觉得更冷。   「你还真没什么地方特别……」刑昊天边说边坐了下来。   玉寒宫刚觉得这男人还真是让人猜不透,却又听刑昊天说:「不过,相处久了就越觉得有趣。」   直接从酒壶里喝了口酒,刑昊天继续说:「你很会揣摩我,知道我什么时候在生气、什么时候不生气,知道我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玩笑,知道我嘴里说的和心里想的是否相同……」   并不是因为了解而谄媚,更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熟悉。   「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能这么轻松的说话。」即便是程煌和展风,中间也仍然隔着一层越不过去的东西。。   说到这里,刑昊天侧身躺下,枕在玉寒宫腿上。   玉寒宫没有避开,只是一言不发地听着刑昊天说,不知道应该否认还是承认。   月下牡丹丛中相依,也算是件风雅的事,只是此时两人心中却未必都是风雅的念头。   刑昊天一人独饮着,长久沉默之后,他低声说了一句,「或许我不该带你回来……」   声音极低,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玉寒宫无意识的皱眉。原来,他是这样想的……   玉寒宫觉得自己的人生像是走在两个极端,表面风光的富家公子和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情报贩子,时间久了总会产生一种命悬一线的错觉。在天刑教的这些天,他反倒平静下来,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去想。   可平静的日子虽好,事实上,只要在天刑教一天,他就永远不能平静。   玉寒宫承认,刑昊天了解他,这让他自己也感到意外。   刑昊天也许会是个好情人,但不是能相伴一生的人。现在他还没有对自己失去新鲜感,而再有意思的东西,久了总会腻的。   他突然想到了慕千夜对他说过的一句话:做朋友,好过做情人……   如果他与刑昊天是另一番相遇,或许真能成为知已。爱人不一定是一生,友情却可比爱人长久。   照这样说来,他与刑昊天今生算是错过了吗……   「那,你什么时候放我走?」在心里自嘲着,等到回过神,话已经出口。不过不要紧,这正是他想问的。   但刑昊天闭着眼并未回答他,半晌之后,眼也没睁地反问:「你不想留下来?」   「为什么要留下来?」他发现他真的挺想知道。   刑昊天没再说什么,静静躺着像是睡着了。   玉寒宫心中却已经有了答案。         第九章   深夜,漆黑茂密的树林里,偶尔响起几道不知名的鸟兽叫声,让长年不见阳光的林子多了一股阴森。   一阵踏过草丛的细碎脚步声由远而近……   一把扯掉挡在前头的藤蔓,玉寒宫咬牙暗骂了一句,伸手抹去下巴上的水珠,盯着黑漆漆的前方……除了树上落下的露水外,四周明明一片阴冷,他却止不住的冒冷汗。   算算时间,他在这片林子里已经走了将近一个时辰,仍然没有看到出口。   按着明玉给的指引,他成功避人耳目的出了天刑教,顺着一条偏僻小道一路直走,终于进了这片树林。身上没有武器,林子里水气太重,他唯一带的火折子也湿了,头上几乎不见半点月光,脚下的泥土杂草很快打湿了鞋和裤,双腿冷得直打颤,甚至还有什么东西割破了他的腿,虽然不算疼,但火辣辣的,他没停下来看,继续在看不到尽头的林子里穿梭着。   临走前明玉给了他一张简单的地图,他记了好几遍,确定没走错方向,只是什么时候能穿过这片树林,却是未知。   但即便如此也不能回头,不能停下,既然选择了这一步就不能后悔,更何况停下来,也许等不到有人来抓他回去,就先死在这林子里了。   又翻过一个小山坡,玉寒宫停下脚步,抬头看了一眼,茂密枝叶中露出一块空隙,几缕月光照了进来,让人莫名安心了一点。   有什么东西在他脚边爬过,他皱起眉,一瞬间寒毛都竖了起来,应该是一条蛇爬到他脚上,他没有动,连呼吸也停了下来,感觉沉甸甸的蛇从他脚背上缓缓爬过去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他继续往前走。   慢慢地,他开始怀疑他能不能走出这片林子,明玉未免对他太有信心了。不过就在他已经要做最坏的打算时,前方终于出现一点像是灯光一样的火光。   他胸口一窒,盯着那火光,原本迫不及待的他,此时却下意识地放慢脚步。   靠近之后,才看清那是有个人拿着灯笼。那人站在树下,旁边树上拴着一匹马,对方也看到了他,挥了挥手。   走到那人跟前,玉寒宫这才看清对方是个大约四十上下的男人,身形看上去比一般男子稍显魁梧,但打扮却有几分像儒商。   男人先开口,「公子辛苦了,我真担心你出不来了……」说完上下打量了一下玉寒宫。   此时的玉寒宫因露水弄得一身湿、满腿泥泞,衣服破了不说,连头发也乱糟糟的,不是一般的狼狈。他摇了摇头,「我也觉得自己差点出不来了。」   「你是吉人自有天相。」男人笑了笑,抱拳行礼道:「在下周伯年。」   玉寒宫抱拳回礼,「玉寒宫。」   「尉城玉家的三少爷,」周伯年转身从马上拿下一件披风递给玉寒宫,「我早有耳闻。」   他这「风流浪子」的名声还传得够广的……接过披风,玉寒宫点点头,「又劳了。」   「玉公子客气了。」周伯年说,转身去牵马,「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吧。马只有一匹,马车在几里之外的地方等着,要委屈你跟我共骑了。」   恰到好处的寒暄,听上去没有不妥之处,但正是这种滴水不漏,让玉寒宫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猜到了什么,却又理不出头绪。   趁着月色,周伯年一路快马加鞭。玉寒宫坐在后头一阵颠簸,见所经之处偏僻荒凉,想问这是哪里却又累得不想开口,索性先闭目休息。   周伯年所说的马车停在一处隐蔽的地方,他们到了之后,赶车的人迎了出来。周伯年低声同他说了几句,随后招呼玉寒宫一同进了车里。   马车里比外面暖和许多,披风也让身上的寒意消了不少。待两人坐定之后,一声鞭响,马车飞快跑了起来。   周伯年和玉寒宫一正一侧坐着,玉寒宫问这是何处?   「何处都不是。」摇摇头,周伯年解释说这附近几十里内荒无人烟,地势又陡峭险峻,沼泽悬崖多不胜数,林中还有沼气弥漫,所以几乎无人踏足。   「三不管的地界,至今也没能说清楚是归哪里,看起来又不是什么富庶的地方,没人抢着要,只可惜……」周伯年说到这里,轻叹了一声,又好像充满讥笑之意,连眼中也有丝得意。   这种商人的精明表情玉寒宫再熟悉不过,他随意附和一声,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再侧过头掀起旁边的帘子往外看了一眼,算算时间已将近破晓,外头天色却好像比那林中还要暗上几分……      马车颠簸了一下,玉寒宫猛然睁开眼,心里讶异自己竟然睡着了。   周伯年仍然坐在那里,见他醒了,说:「刚好你醒了,我们到了。」说着先一步掀开布帘下了车。   玉寒宫晃了晃脑袋,待彻底清醒之后才跟了出去。   外面天刚亮,一股凉意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马车停在一处宅院门口,玉寒宫抬头看了一眼大门上的匾额——周府。   「玉公子请。」周伯年在前头为他带路。   「有劳。」   进门之后,有下人上前招呼,周伯年吩咐了几句,带着玉寒宫一路进了内厅。   玉寒宫跟在周伯年身后,同时不动声色地打量四下。作为普通人家的府邸并没有什么特别,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那些家丁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   到了内厅,周伯年让人奉上茶,和玉寒宫相对而坐。   周伯年说:「现在玉公子可以放心了,我这里虽然算不上什么奢华地方,但你尽管放心住着。」   「有劳周兄了……」玉寒宫点头,心里却已另有打算。   这一路过来,周伯年没有问一句关于他家里的事,到了这里之后,也没说何时送他回家,更没提要替他送信,反而有让他长住的意思。   周伯年见他不语,问:「玉公子可是有话要说?」   可没等玉寒宫开口,一个壮实的家丁又端了碗热气腾腾的汤上来。   「玉公子喝碗热汤暖暖身子吧。」   家丁将汤放到玉寒宫面前,他低头看了一眼,说了声多谢,等那家丁下去之后,看着周伯年半开玩笑地问:「周兄,你这些家丁都是练家子啊?」   周伯年微微一愣,随后笑着说:「如今世道不太平,多几个会功夫的看家护院也能安心些。」   「的确。」玉寒宫点点头,伸手拿汤喝了起来。   大半碗热汤下肚,胃里有了些暖意,四肢也渐渐暖和起来。觉得差不多了,玉寒宫放下碗,突然问:「周兄是个生意人?」   周伯年有一瞬犹豫,最后还是点头,「不错。」   「那这次,你想同我做什么生意?」   「玉公子何出此言?」周伯年笑问。   老狐狸!明明早有打算,却偏要他说出来。玉寒宫看了他一眼。   「我不知道明玉同你说了什么,况且他人在天刑教里,你们要见上一面怕也是不容易,即便如此你还能跑这么远的路冒险去救我,我与你素不相识,和明玉也不过是一段不值一提的旧情,你们如此费心……生意人不求回报,可不是件好事。」 听到这里,周伯年不再装下去了,点头道:「不错,天下哪有不想赚钱的生意人!玉公子可是觉得我是想挟持你向玉家索要赎金?」   「如果是这样倒方便了,不用你开口我也会给你。只是……」玉寒宫顿了一下,「一个普通的生意人能知道天刑教所在,并且把自己的人送进去做内应,恐怕不是要一笔赎金,就能说得过去的吧?」   周伯年哈哈大笑起来,「玉公子果然聪明,虽然你是千金之躯,但我并非为钱而来。明玉也是我千辛万苦送进天刑教的,原本还有两人,却都不像他一样待得长久。」   玉寒宫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你既然问了,我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停了一下,周伯年上身向前倾,盯着他压低声音说:「我要你画出天刑教总坛的地图给我。」   玉寒宫一愣,万没想到他要的是这个。反应过来之后,他缓缓开口道:「我就不问你要地图干什么了,但这地图也不是说画就能画得出来的,我……」   还没等他说完,周伯年打断他,「别人恐怕是不行,但是玉公子你……」他冷冷一笑,别过头看了不远处桌上一只青瓷花瓶一眼。   花瓶本身并无特别之处,只是里面插了枝盛开的桃花。看上去很平常,却让玉寒宫神色稍稍一变,再看周伯年一脸胜券在握,他低声问:「你见过白胡子?」   周伯年笑道:「当然。不然怎么会知道玉桃花和玉家的三公子是同一人?」   玉寒宫心里一沉。白胡子是他一个接头人,很多时候他不出面,由白胡子做中间人传递消息,能找到白胡子并且从他口中得到自己的下落,看来这人的能耐不一般。   「他都告诉你了?」   周伯年笑而不语。   「啧!」玉寒宫咬牙,在心里将白胡子骂了千万遍,「那王八蛋……亏我还找了那么多好酒给他!」早知道毒死他!   虽然外号白胡子,但那可不是个满脸白胡须的老人,而是个年近三十、嗜酒如命的酒鬼。   「不必气恼,玉公子也算是个生意人,生意人为的只是一个利字。」周伯年眯起眼像是在安慰他,「周某无意为难玉公子,只是想跟你合作一次。」   事已至此,玉寒宫决定先把白胡子的事放到一边,事后再找他算帐。于是扬起嘴角问:「怎么个合作法?」   「只要你肯把天刑教的地图画给我,多少钱尽管开口。」   玉寒宫笑了,「我可不敢,无功不受禄啊。」   「你是不愿意了?」周伯年语气冰冷,连眼神都变了。   眼见对方连身上最后那一点儒雅气息都消失了,玉寒宫伸了个懒腰,不疾不徐地说:「我在那里不过住了十几天,天刑教那么大,我连一半都没走完,何况一开始还连门都不让出。」   周伯年阴沉一笑,摇摇头,「玉公子,不要跟我来这套。我说了,别人不行,你玉桃花不行可就是个玩笑了。」   「周兄,你是否太抬举我了?」玉寒宫啧啧摇头。   周伯年站起身,一步步向他走过来,「我在天刑教花费了太多心血,只为这最后一搏。既然玉公子说什么也不愿意助我一臂之力,那我也不勉强,但你也知道,生意人都不想做赔钱买卖……」   玉寒宫知道他的意思,肯合作就罢了,不肯合作的话,现在要怎么处置他都不是什么难事。   见他不吭声,周伯年突然话锋一转,「听说这段时间,玉公子和刑昊天几乎夜夜笙歌……」   玉寒宫抬头看他,周伯年笑了笑,脸上难掩暧昧之色,「想必他对你是极度的宠爱吧?也难怪,玉公子一表人才……」   「够了。」玉寒宫打断他,倒也没有什么愤怒,只冷冷说了一句,「让我考虑一下。」   想了想,周伯年点头,「也是,折腾了一夜也累了,玉公子先去休息,好好考虑。反正,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他别有所指,玉寒宫也没说什么。   周伯年叫来了人,吩咐道:「带玉公子去休息,好生伺候着。」末了还补了一句,「要周全。」   玉寒宫暗自哼笑,跟着那人往门外走,刚要踏出门,身后的人就叫了一声。   「慢着!」   他回过头,见周伯年盯着他问:「有一件事我想问问玉公子,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明玉的身分?」见玉寒宫点头,他又问:「为何?」   玉寒宫耸耸肩,「一见面,他就提我和他曾经的情分,但别人不明白,我又怎么不知道过去我与他半点情分也谈不上。与明玉初次相见,虽然算是我救了他,但对他来说,不过是从一个客人手里落到另一个客人手里。」   或许是明玉的演技不够精湛,也或许是他观察得太精细,但世上什么都能伪装,唯独这感情是怎么装也装不长久、真切的。      玉寒宫跟着下人来到客房,不一会有人抬进来一大桶热水让他洗澡。舒服地洗了个热水澡之后,又有人送来崭新的衣裳,的确够周全的。   等他收拾完之后,天早就已经大亮,虽然很累,但他却不想闭眼,躺在床上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现在他这算是刚出虎口又入狼窝,一个不如一个!   他本以为那些人是想从他身上捞好处,真没想到对方是打天刑教的主意……天刑教的地图,他有。   但就算有地图,这些人在刑昊天眼里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他心想,如果刑昊天知道是他出卖了他,自己的下场恐怕会比那些人还惨吧……偏偏越想到刑昊天会发怒,他就越想试试,这是种什么病?   在玉寒宫看来,刑昊天对他的好是一种假象,和他以前追戏子时一样,只是个消遣。他知道自己不比刑昊天好多少,甚至可能还不如他,所以,他没有抱怨的资格。   不过撇开这些不谈,他也不会把地图给周伯年。因为,天刑教的地图他打算用来卖,而且还是分成好几人份卖,每份只有豆腐干那么大,这么有意思的买卖岂能白白给破坏?   周伯年说是让他好好考虑,也不过就是一天的时间。他冷笑一声,已经在心里做好了打算,便闭上眼任由睡意渐渐涌上来。   一觉醒来之后,已是傍晚。   夕阳照得房内一片橙红色,比他以往看过的任何一次都要红,直刺得人眼花。玉寒宫没想到这么长时间竟然没人来叫他,下了床走到窗边,发现外面一片寂静,静得不像是有人住的地方。   早上看这里人也不少,怎么现在一点动静也没有?玉寒宫心里生疑,想了想,悄悄推门走出去。   屋外不见一人,玉寒宫又走一段路来到院子里,途中没有遇到半个人,耳边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响,仿佛所有人都消失了,整个宅子安静得像是荒宅一般。   一阵冷风吹过,除了瑟瑟凉意之外,还带着一股血腥……   糟了!玉寒宫猛然回神,转身就往大门跑,结果跑没几步,人被挡住了。   展风双手负在身后站在前方,依旧一身黑衣,但仔细看就能发现上面沾了其他东西,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血腥味更加浓烈。   没了逃跑的希望,玉寒宫却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展风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回头。样子虽然恭敬,但丝毫感觉不到客气。   没了去路,只剩下退路了。玉寒宫自嘲一笑,泄气般点了点头,认命地转身朝正厅走去。周围没有什么打斗痕迹,想必周伯年那伙人没怎么抵抗就被杀了个干净,尸体可能堆在哪块地方等着处理,说起来,刑昊天没把他也一块杀了算是不错了。   进了屋里,正对门口的正座上,刑昊天闭着眼像是在闭目养神,却因为此时此地而显得诡异起来。   片刻之后,刑昊天缓缓睁开眼,抬起头看着玉寒宫。   「你以为你能逃到哪里去?」   此时他的眼神是玉寒宫从未见过的,让他有种「终于来真的了」的感觉。所以尽管知道自己接下来的日子可能不会好过,但他还是忍不住笑了,心里有种前所未有过的轻松。   「至少我逃了,还逃到这里。」   他的话让刑昊天冷笑一声,「你以为,凭你一双脚能离得开那片林子?」   玉寒宫一愣,「什么意思?」   刑昊天没说话。很快有人从外面押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进来,后者被推倒在地上,玉寒宫低头一看,正是明玉。   明玉哽咽着,嘴上勒着布条哭都哭不出声,衣衫凌乱、满脸泪痕,漂亮的脸此时狼狈不堪,样子实在可怜。   玉寒宫皱了皱眉,「他只是个替人办事的,犯不上为难他。」   刑昊天看了一眼地上的人,问向玉寒宫,「他就是跟你好过的小倌?」   玉寒宫不正经地笑了两声,「跟我好过的小倌又何止他一个?」   「的确,跟你好过的人不少。」刑昊天闭上眼,「他也没什么错,唯一错的大概就是跟你好过。」   玉寒宫皱着眉不说话,刑天看了他一眼,对旁边的人使了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拽起明玉往外走。   「慢着!」玉寒宫还是出声问:「你要怎么处置他?」   「你现在都自身难保,还有心思关心别人?当真是怜香惜玉……」刑昊天讽刺一笑,站起来说:「他是这里的人,自然是把他留在这里和那些人一起了。他混进天刑教是奸细,出卖天刑教是叛徒,我教教规:叛徒挖双眼、砍四肢,奸细拔舌剥皮,完事后如果不死才给一个痛快。」   「唔!唔唔!」明玉瞪大眼挣扎起来,拼了命想往玉寒宫身边靠,仿佛那是他最后一个机会。   玉寒宫看着刑昊天,粗哑地说:「你直接杀了他不就行了!何必死前还要折磨一通?」   刑昊天笑了几声,「我不管你跟他有什么旧情,规矩就是规矩。江湖上无论哪门哪派,怎样处置叛徒奸细你应该清楚,名门正派尚且如此,他们眼中的邪教又怎么会心慈手软?」   明玉还是被拖了出去,玉寒宫低着头,拳头握紧了又缓缓松开。   「不必一副心疼的样子,你不过也是他们的一枚棋子而已。」刑昊天走到他面前,突然伸手捏着玉寒宫的下巴、强迫他抬头,后者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倔强让他笑了,「要不是知道你跟那小倌确实几年未见,我都要怀疑你是跟他们一伙的了……」   玉寒宫问:「是一伙的又怎么样?」   没有回答他,刑昊天微微眯起眼。「我对你哪里不好,你竟然相信一个外人的话,还要逃跑?」   「我一直想跑,信谁并不重要。至于对我好……」玉寒宫双眼直视他,「你摸摸良心,是真的吗?」   刑昊天没说什么,两人静静对视良久,最后刑昊天松开手,只说了一句,「回总坛。」   门外瞬间窜过几条黑影,随后传来一声「是」。   刑昊天往外走,身后突然传来玉寒宫的声音。   「你这算是在试探我?」   但刑昊天像是没听到一样,头也不回地走了。   站了一会儿,玉寒宫缓缓往前走了几步,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样坐了下来,然后一动不动地盯着地面。   不一会儿有人进来了,程煜摇着扇子左右张望了一下,最后看着玉寒宫,扬起嘴角说:「夫人会随属下回去吧!」   过了一会,玉寒宫终于抬起头,做了以前一直想做,但是没做的事。   他一把抄起手边的茶杯,朝那张欠揍的脸砸过去。   程煜躲开了,却叫得比被砸中了还惨,他觉得委屈,明明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却拿他这个外人出气。      玉寒宫还是被带回天刑教,这一通折腾让他觉得自己像只被放出笼子戏耍的猴子一样。   回去的途中是程煜看着玉寒宫,两人坐在一辆车里,程煜告诉他那周伯年曾经也是天刑教的人,但多年前就被逐出天刑教,还一直抱着想要卷土重来的野心。这次不过是将计就计,将他们一网打尽罢了。   听完之后,玉寒宫更加肯定他在其中扮演了一只猴子的角色。   见他不吭声,程煜又说:「我说啊,教主真的对你很特别,你又何必……」   玉寒宫抬头瞪他一眼,「你是来做说客的,还是当拉皮条的?」   程煜被他一堵,气得几乎要抓耳挠腮,最后低声嚷了一句,「他就是那样的人,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冰山上的积雪,难不成你还指望他花前月下的向你敞开心扉、表白不成?」   不过这话可不能让刑昊天听见就是了。   花前月下倒不是没有过,牡丹丛里那晚,玉寒宫觉得刑昊天说得很清楚了。   在感情这回事上,玉寒宫一直摇摆不定,虽然对慕千夜有情,也是一点一点培养出来的,比起单纯的情爱,或许还多了一点亲情在里头,而刑昊天,玉寒宫甚至无法想像他们之间会有情。   他们一个看似喜欢谈情说爱,一个却从不谈情爱。他像是酒,要一点点的酝酿;刑昊天却是把野火,要在一瞬间把一切燃烧殆尽。   站在门口,玉寒宫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伸手缓缓推开门,一阵凉风卷进屋,屋里的灯光也跟着瑟缩了一下。   刑昊天正坐在床上看一封信,见他来了也不说话,把信凑到烛火上点燃之后扔到暖炉里,一张纸很快化为灰烬,几点星火闪了闪,灭得一干二净。   「过来。」刑昊天朝他勾了勾手指。   似曾相识的画面和感觉,玉寒宫微微皱眉,还是过去了。说实话,他并不是一点也不怕,只是怕了也没用。刚走到床边,床上的人就一伸手把他扯上床。   刑昊天让玉寒宫坐在他怀里,玉寒宫背靠在他胸口,两人以一种亲密的姿势抱在一起。   「知道刚才我烧的是什么吗?」刑昊天问。   他的态度让玉寒宫有点如坐针毡的感觉,摇了摇头。   「下面传来的消息,外头已经有人开始打听你的下落了,玉家放了话,能找到你,便有白银万两的报酬,能提供你消息的也有重谢。你说,他们什么时候能找到这里?」   刑昊天说的像是在开玩笑,玉寒宫不觉得这有多好笑,他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但对刑昊天来说,不过是个笑话。   「你还想回去?」身后的人又问。   玉寒宫又摇了摇头,自嘲般说:「等你玩腻了,自然会放我回去。」   身后的人沉默片刻,然后笑了起来。   玉寒宫被那笑里的冷意弄得心中陡然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按在了床上,背朝上,整张脸都被按进被里,令他喘不过气来。   「既然你要说玩,那我不真的玩玩岂不辜负了你。」刑昊天稍稍松开了他一点,语气冰冷,「你跟那么多小倌好过,想必床上功夫也了得,不如今天都使出来。」   玉寒宫噗嗤一声笑了,「功夫是有,但都是用在别人身上的,教主你要真想试的话,我也可以勉为其难试上一试,虽然你实在不是我喜好的那类……」   知道他牙尖嘴利,刑昊天也不生气,只是微笑着,「那你每次都扭得那么欢,叫得那么浪,像是比我还享受……」   「我不是怕伤教主你的自尊吗。」玉寒宫也咧嘴笑答。都到这地步了,就更没必要怕了。   刑昊天摸了摸他的脸,无比温柔地说:「你这张嘴着实有趣,乱七八糟的话虽然多,但听着也不算烦……」   玉寒宫刚想吼一声我求你你听了吗,又听刑昊天说:「虽然关了你这么久,但是我还没让你真正成为天刑教的人,本以为你总有一天会老实,看来还是得彻底断了你的念头。」   刑昊天边说,手边顺着玉寒宫的背缓缓向下抚摸,没使力气,动作甚至像是怕碰坏了他一样轻柔,却让玉寒宫浑身发冷。   「你要干什么?」   「现在知道怕了?」刑昊天轻笑两声,手已经来到玉寒宫臀上,缓而用力地揉捏着,「你应该知道入天刑教必须要有的东西吧?」   玉寒宫瞬间想起男人胸口的蛇形图案,散发着诡异的深蓝色,让人不寒而慄。   当他意识到刑昊天可能要对他干什么时,后者已经压到他身上,裤子被扯下,男人一手分开他的臀,握着半勃发的性器顶了进去。   一阵刺痛让玉寒宫倒抽了口气,那处像是被磨掉一层皮一样,热辣的痛。   与以往和刑昊天在一起的时候不同,强迫和挣扎让欢爱中多了愤怒和血腥。刑昊天不顾一切在他身体里冲撞着,玉寒宫觉得自己整个人像要被硬生生劈开,身体以一种扭曲的姿态被男人压在身下,喘息和呻吟和着血丝被一起吞了回去,可笑的是,快感却远远大于身体的痛楚和心中的羞耻,而他甚至不明白刑昊天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等到刑昊天泄出之后,玉寒宫整个人都被汗水湿透了,刑昊天起身从他体内移出,身上的重量陡然消失,刹那间一丝凉意让他无意识地打了个冷颤。   刑昊天将性器上残留的体液和血丝在玉寒宫腿间抹了抹,然后下了床拿起衣服穿上,从头到尾没有看床上的人一眼,收拾妥当之后,朝门外喊了一声来人。   不一会,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提着一个箱子走进来,应该是早就在外面候着的。   玉寒宫喘息未定,听到开门声愣了一愣,第一个反应就是找东西盖住自己,虽然所有人都知道他和刑昊天的关系,但他可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现在狼狈不堪的模样。   「放心,他双目失明已经多年,看不到你的。」刑昊天说了一句。   「教主。」老者垂首向刑昊天行礼,声音沙哑。   刑昊天语气平淡地交代,「开始吧。」   老者缓缓走到床边跪下,放下箱子,从里面拿出一块干净的白布,然后又拿出各种粗细的针,一一摆到布上。虽然看不见,动作却异常熟练,像是已经做了千百回似的。   看到那些东西,玉寒宫就知道他要干什么了,同他一开始猜的一样。   这也未免玩过头了……   「滚开!」他喝了一声,伸手要去掀掉那白布,却在中途被刑昊天抓住。   那老者没受丝毫影响,把几个巴掌大小的瓷瓶挨个摆到了地上,然后打开其中一个稍大一点的圆盒放到床上,里面是淡红色的膏脂,像是女子用的胭脂颜色。   「我不纹!」玉寒宫抬头瞪着刑昊天,「有种你直接一刀给我个痛快!」   刑昊天笑了,「我杀人从来不用一刀。」   「你!」玉寒宫突然头皮一麻,说不出话来,回过神时,已经整个人趴在床上动弹不得,鼻间充斥着一股甜甜的味道,他想到床上那个圆盒……   「这是特制的麻药,只要闻到便几个时辰动不了,而且全无痛觉,纹身时便可少受点苦头。」刑昊天为他解释。   「你!」玉寒宫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铁青着脸嚷嚷,「刑昊天你个杀千刀的小人!下三滥的无赖混蛋!臭水沟里的苍蝇老鼠……」   他断断续续骂了好一阵,一旁的老者听得连手都有点抖了,这么多年敢这样当面咒骂刑昊天的,这人还是头一个。   而刑昊天也不阻止,任由他骂,直到玉寒宫骂到药性上来、实在开不了口了,他才伸手拿起一个瓷瓶,单手拿掉盖子递到玉寒宫面前,瓶里是一种看似黑蓝色的黏液,散发着一股油腻的味道。   「这是天刑教才有的特殊染料,刺上之后颜色终生不褪,哪怕把皮揭掉也会有印子,除非把整块肉剜去。一朝入教,永远都是我天刑教的人。」   玉寒宫气得两排牙都打颤了,死死瞪着眼前的男人,像是恨不得一口咬上去,更让他愤怒的是,他的身体已麻木得动弹不得。   这个表情意外的让刑昊天愉悦,他喜欢看玉寒宫的一举一动,哭也好笑也好,或是眼前这种少有的怒意。   他想要的,就留下。仅此而已。   「有了这个记号,你想从我身边逃开就更不可能了。」他伸手扯掉缠在玉寒宫身上的被子,后者几乎不可见地瑟缩了一下。   「你到底……要做什么?」玉寒宫咬着下唇抵抗那汹涌而来的晕眩感,越来越无力支撑下去。   然而,刑昊天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教主,纹在何处?」老者低声问。   刑昊天没有马上回答他,像是在考虑什么。   此时玉寒宫已经听不到声音了,让他诧异的是第一针扎下来的时候,他竟然还能感觉到一丝痛楚,明明只有轻轻一下,却像扎在他心上一样……疼得他叫也叫不出来…   白胡子曾经对他说过,「咱们这种人不管和谁做买卖都是两头不讨好,等全天下人都得罪光了,以后能不能有个全尸都难说……」   后来玉寒宫常常会想到这句话,虽然当时白胡子喝得东倒西歪,走路都打转,但他知道他心里是无比清醒,也只有这时候,那人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平时则是得过且过,天塌下来都不怕的。   其实,他从来没觉得白胡子是个好人,他们之间的交情也源于白胡子中间人的身分。正因如此,他们不需要深交,只在需要时见面,坐下喝一杯酒,然后便像陌   生人一样,各奔东西。   然而,现在玉寒宫决定改天一定要去找那人好好「聊聊」,不过前提是他还能活着走出天刑教。   在梦中先将白胡子那张人模狗样的脸抽得不成形,再将刑昊天那魔头捉来大卸八块之后,玉寒宫终于醒了。   缓缓睁开眼,一室昏黄弄得他有一瞬间不知身在何处,待渐渐清醒过来之后,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感觉无比空旷,似乎还有一股淡淡墨香……突然听到一声细响,他微微侧过头,见刑昊天坐在床边看书,穿着一身白色长袍,头发散着,应该是刚沐浴不久。   见他醒了,刑昊天阖上书放到一边,低头看着他,像是在等他开口。   或许是那药的缘故,玉寒宫此时觉得嗓子里像堵着一口辣椒水,一想出声就疼,所以没理会刑昊天,只转了转眼珠,打量起周围。   「这是我住的地方。」最后还是刑昊天先开口。   没想到这里是刑昊天的房间,玉寒宫没心思再打量,撑着身子想要起来,却突然被按住了肩膀。   「不要乱动。」   他抬头看刑昊天,刚开口,才想起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   玉寒宫指着自己的嗓子,用眼神询问刑昊天怎么回事。他被毒哑了?   似乎是看出来他在想什么,刑昊天无奈一笑,「药性还没完全退,你要等明早才能开口说话。」   可尽管知道了原因,玉寒宫却不放弃,挣扎着蠕动双唇,像是有非说不可的话一样盯着刑昊天,他双手拧着被子,喉结上下滚动,最后竟真发出一阵模糊不清的声音。   刑昊天皱眉,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执着,见玉寒宫一直盯着他,以为可能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对他说,便低下头凑过去,良久之后,听到后者说了一句,「你王八蛋……」   声音虽然沙哑,吐字却异常清楚。说完之后,玉寒宫额上冷汗都冒出来了。   世上骂刑昊天的人不少,但却是头一次有人当面骂他,又让人生不起气来的。   看着玉寒宫倒回床上大口喘息着,刑昊天在心里无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用手指替他抹掉了细密的汗珠。   「这只是一点小惩罚,你要是觉得委屈……等你能说话了可以骂回来。」   玉寒宫本不想跟刑昊天一般见识,但被他这么一说才想起他所谓的「惩罚」。扯开身上的被子,扒开衣服,他四处寻找着,最后,在右侧后腰上找到了。   首尾相连的蛇形图案,诡异美丽的深蓝色。   他从不认为在一个人身上刻上记号就算是拥有,即便是你情我愿。如果不是,那只是一个人在向另一个人宣布他是个「所有物」而已。   玉寒宫傻了一样盯着那个原本不属于他的东西,刑昊天伸手用指尖沿着纹身抚了一遍,说:「这是让你记着:你是我的人。」   原本应该是一种占有的宣告,此时却变了味儿,片刻之后,玉寒宫还抬头冷冷看着他。   这是刑昊天第一次见到玉寒宫这种表情,说起来,到现在他最喜欢的是玉寒宫在酒楼时的样子,那个弹着琴戏弄别人的男人,表情生动,眼神里又透着一丝狡黠,整个人都充满生机。   他大可以把眼前人调教成他喜欢的样子,但那个认真为他弹琴的玉寒宫,他也怎么都不愿意放弃。      玉寒宫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睡过去的,等他再醒来时,刑昊天已经不在。他张开嘴啊了两声,发现能出声了,只可惜刑昊天不在,不然他绝对要骂个过瘾。   论武功他不是刑昊天的对手,也只能在嘴上讨回一点。   看守的人见他醒了,没多久就有人进来伺候洗漱,有几个他记得以前见过,只不过现在这些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也难怪,毕竟住在别处和住在刑昊天房间里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玉寒宫倒是没怎么在意,说了句想洗澡,很快就有人备好一切。   大理石砌成的浴池,足够让十几人同时泡在里面,水是从山上引来的活泉,烧得热气腾腾,水面上还飘着几朵鲜花,四周弥漫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让人不自觉放松下来。   不过玉寒宫没心情在意这些,径自下到水里之后背靠在池边,热水正好没到他胸口,一股暖意渐渐浸透躯体,他感到周身一片温暖。   突然想到腰上的纹身,他微微皱眉,伸手摸了摸,甚至还用力搓了几下。摸起来虽然没有异样,但让他不解的是为什么一点也不疼?   是那纹身的人手艺太出神入化?   他正在疑惑的时候,突然怔了一下,然后缓缓抬起手,睁大眼看着手上的一抹蓝色,水面上也飘着几缕蓝色的染料。   那纹身竟然给他搓掉了!   他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反应过来之后,便立刻从水里窜出来。   「刑昊天!你给我滚出来!」   玉寒宫旁若无人地冲到刑昊天平时处理事务的地方,门口两个守卫拦下他。 「让开!」玉寒宫声音冷得吓人,整个人更是像随时会爆炸一样。   守卫没有动,倒是屋里的人说了句,「让他进来。」   「这怎么回事?」进门之后,玉寒宫指着自己的后腰,问正坐在桌后的刑昊天。   他从水池里出来,胡乱套了件衣服就直接来兴师问罪,连头发都还是半湿的胡乱垂在肩上。   抬头看他一眼,刑昊天波澜不惊地回答,「我说过,只是一点小惩罚。」   「你他妈的耍我!」妈的!他当时都快吓哭了!   刑昊天不怒反笑,抬起头问:「难道你希望我来真的?」   「我是想不到你会这么好心。」玉寒宫讽刺道。   放下手中的笔,刑昊天起身走到他面前,玉寒宫也不闪不避,与刑昊天四目对望。   「对你好,你不在意,对你狠,你更不在意,玉寒宫……」良久之后,刑昊天似是讥笑地道:「你还真是难讨好。」   转瞬的茫然后,玉寒宫反应过来,也笑了。但他不明白,「你为何要讨好我?」   刑昊天没有回答,只是看了他一眼,「时间久了你就会知道了。」   但到底要多久,玉寒宫不理解。   「有人给你送来一坛酒。」刑昊天突然说。   酒?玉寒宫一愣,有人送他酒?有谁知道他在这里?   当刑昊天拿出一个用红布包着的酒坛放在桌上时,他就知道那人一定是宋庭毅了。   「他来了?人呢?」   「东西是让别人送来的,也只有那个人才能把手伸到我这里。」说完刑昊天冷笑一声。   知他话里有话,玉寒宫却懒得再问,拿起酒坛细细打量着,心想那家伙难道有送人酒的嗜好?却偏偏要等人不在眼前了才送……   又突然想到什么,他噗嗤一声笑了,揭开酒坛封口,直接喝了起来。   刑昊天看着他,眼前的玉寒宫像是变了一个人,又或者说是恢复了本来面目,却只是因为一坛酒。   喝得过瘾,玉寒宫放下酒坛长舒了一口气,再看向身边一言不发的刑昊天,许是心情好了,手一伸,把酒坛递到他面前。   垂眸看了一眼,刑昊天接了过去,仰头大口喝了起来。   看着他豪爽的动作,玉寒宫无声笑了起来。   如果不是在天刑教,如果他们只是两个陌生人,今日这样的共饮说不定是个好的开始……   刑昊天,你和我,可能出现的都不是时候。         第十章   那天那坛酒就像是「饯行酒」一样,之后玉寒宫与荆昊天的关系可以称之为若即若离,不再吵架打闹,也不能说是夫妻恩爱,就算欢爱也像是在应付彼此。   其实玉寒宫知道,是他变了。就像知道了真相再也提不起精神,连往日的玉寒宫都不像了。   这样的他,刑昊天还能留几天?   园中一棵参天古树,枝繁叶茂,树干一人双臂合抱都抱不住。玉寒宫坐在离地不高的一根粗枝上,背靠着树干,一手拿着酒壶,一手在膝上拍拍打打,嘴里哼着小曲。   此时正值傍晚,日头已经落到山腰处,正是夕阳最美的时候。   「教主夫人,您在这儿歇着啊?」树下突然传来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语调不正经,却让人烦不起来。   玉寒宫一低头,见程煜正咧嘴朝他笑。这男人跟他有几分相似之处,一见他,他就忍不住想笑。晃了晃手里的酒壶,问:「你要上来陪我喝两口?」   程煜唉了一声,「我怎么敢?」   玉寒宫笑而不语,抬头看着前方。   「要不我陪你聊聊天吧?」树下的人又说。   他低头看程煜一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说起来,你回来这么些天没缺胳膊没少腿的,算是天刑教历年来大事中的一桩。」   「那又如何?」   程煜嘿嘿一笑,「也只有一人有这样的待遇,可见教主对你……」接下来不外乎是那些深情赞美的词句,听得玉寒宫这样拿情话当家常话说的,都有点受不了。   「……教主用情至深,感人肺腑,一片痴心日月可鉴……」   「等等!」他举手示意程煜停下,「你说的是刑昊天吗?」这百年难得一遇的痴情种只应天上有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就这么想凑和我和刑昊天?邪教的人都这么闲?」   他一连几问,最后程煜笑着总结了回答,「我不过是喜欢凑热闹。」   这答案还真让人哑口无言。   树上的人不再开口,树下的人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程煜在原地踱了几步,抬头问玉寒宫。「你心有所属了?」   想了想,玉寒宫随意回道:「算是吧。」   「那为何没在一起?」   「天底下没有什么是一定能成的,真能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又有多少?」玉寒宫仰头喝酒。   程煜皱眉,「你既然喜欢那个人到念念不忘的程度,为何不再争取一次,反而在这里醉生梦死?」   玉寒宫低头看他一眼,笑了两声,并未回答。   两人又沉默半晌,见程煜一副不给答案就不走的架式,玉寒宫这才说:「念念不忘也好,醉生梦死也罢,都是我自己的事。」   「感情难道不是两个人的事?」程煜反问。   玉寒宫眨了眨眼,像是有一瞬的茫然,然后像是自言自语似地,「这话你为什么不对刑昊天说……」   程煜摸了摸鼻子不说话了,不对刑昊天说是因为……他不敢。   这时玉寒宫又道:「那人现在过得很好,我又没跟他山盟海誓定终身,何必要拿自己的感情强加于人?」说完仰头举起酒壶又大口喝着。   「可你现在这副样子……」程煜欲言又止。   擦了擦嘴角,玉寒宫直言,「我快乐或者不快乐都无法得到心中所爱,既然是为他着想,我又为什么要管自己不快乐呢?」   程煜仰头看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左思右想一番之后,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你就真的对教主一点感情都没有?」   玉寒宫眯眼看着山那头漫天的红霞,表情有一丝茫然,「感情有很多种……我要的很简单,是他想复杂了。」   程煜听了,在树下焦躁地走了几个来回,最后终于抬起头朝他吼了一声,「你们两个就是瞎折腾!承认一见钟情有那么难吗?」   啪一声,玉寒宫把酒壶扔了下去,也不知砸中了没有,再低头,树下已经不见程煜的影子。   呆呆地看了一会,玉寒宫忍不住笑了几声,满脸无奈和倦意。   古树另一边,隐于枝叶间的人从头到尾听了两人的话,良久之后,转身离去。   玉寒宫回房,发现刑昊天正坐在桌前等他,面前摆着一壶酒和两个酒杯,看来是要跟他对饮。   「过来坐。」   玉寒宫慢慢走过去,却觉得今天的刑昊天与往日有点不同。   他坐下之后,刑昊天为两人倒了酒,一言不发地喝了几杯之后,刑昊天问:「你可还记得曾说过如果我们初次相见不是在清风阁,说不定还能成为知己?」   记得,但是……「那又怎样?」   「那你真的不记得我们第一次是在哪里见的?」   刑昊天的提问让玉寒宫越发茫然起来。   「你我第一次相见时,你从桃花树上飞过,程煜戏称是「仙子」。」   听到桃花两字,玉寒宫仔细回忆了一下,才记起那天在桃花林里「惊鸿一瞥」的三人,原来是他们……   还没等他感叹完,刑昊天又说了一句,「可我却觉得你是桃花变的妖精……」   玉寒宫瞬间觉得胃里翻腾起来。   他这是在干什么?这戏里书生勾搭小姐的台词是怎么回事?人家书生至少还腼腆点,他这完全是一副风流恶少调戏良家妇女的架式。   「再来是那晚。」刑昊天像是要把过去的点滴都回忆一遍似地说,「我们初次的那晚,你喝醉了倒在我怀里。」   玉寒宫完全插不上话,只能呆呆地听着他像是抱怨般说:「我本不想在意,但是你一次又一次出现在我面前……」   刑昊天扬起嘴角看他,「你说,你这不是逼我收拾你吗?」   深吸一口气,玉寒宫尽量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一些,「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恶人先告状?」   刑昊天不以为意地笑笑,「我的确是恶人,邪教的魔头。」   「你喜欢我?」   像是没听清楚,他微微皱眉,「你说什么?」   「你爱上我了?」这回玉寒宫问得更直接。虽然他一向厚脸皮,今天这话也问得太轻易了。   刑昊天沉默,玉寒宫也沉默。往日他常挂在嘴边的爱,今天却像是一个死结,缠住了他和刑昊天两个人。   自作自受。作茧自缚。   「你还是想走?」刑昊天突然开口。   他问得突然,思绪来不及转换,玉寒宫下意识便说:「那是当然。」   点点头,刑昊天放下酒杯,「可以。」   玉寒宫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你说什么?」   「你执意要走,我不拦你,我只问你,是不是真的不愿意留在这里?」   如果是以前,玉寒宫应该马上点头说是,但此时他看着眼前的男人,却说出一句,「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   刑昊天缓缓一眨眼,别过头,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你是想留我这个人,还是想留下我知道的秘密?」不管结果如何,玉寒宫还是很想知道答案,但刑昊天没有回答他。   两人相望无语,最后玉寒宫问了他们之间最初的问题。「你要怎么样才能让我走?」   这回刑昊天想了想,拿起酒壶为他倒满,说:「喝了这一杯就可以。」   「只要这样?」玉寒宫皱眉。只要他现在喝了酒,一转身马上就能恢复自由? 「是。」   尽管不知道今晚他是怎么了,但对玉寒宫来说,刑昊天的承诺像是一把刀,割断了缚在他身上的绳索。   一伸手抄起酒杯一仰头,眨眼工夫放下空了的酒杯,玉寒宫转身往门外走。   比起上次打晕了护卫和婢女从偏僻角落爬墙出去,这次他是从正门光明正大地走出去的。   他摸了摸脖子,刚才喝下去的那杯酒,像是一块石头一样卡在喉咙里,咽又咽不下去,吐也吐不出来。   现在想来,刑昊天能当上天刑教的教主,还真是名副其实,武功什么的不用说,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本事也很了得。   呵呵……先把他捆起来,再给他一刀「放开」他。   刑昊天,你果然是个魔头……但这件事上却又跟他如此相似。   和刑昊天在月下牡丹丛中的那个晚上,他想到一个问题:如果他当时再坚持一些,今天会不会是另一种结果?   但无论如何纠缠,他们之间似乎只有那一晚。一段时间后,连那晚也不会记得了,他想他是可以将刑昊天拋在身后的……   然而此时心里有一股强烈的欲望,让他又忍不住回过头,看着月下隐藏于夜色中的巨大城池,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刑昊天,你那根玩意迟早折了!」说完像是吐了一口恶气,整个人也轻松起来。   等玉寒宫大摇大摆地走远了,藏在树上的展风眨了眨眼,最后还是没忍住的笑了出来。   刑昊天站在最高的屋顶上。明月当空,清冷月光下,居高临下令一切似乎都清晰起来。他记得,玉寒宫上次离开也是个月圆之夜。   一个人影从下面跃了上来,落在刑昊天身后。   「这么晚教主为何还不休息?」程煜问。   「赏月。」   「呃……他走了?」听教主一本正经的开玩笑,实在让人很难招架。   「走得很干脆。」刑昊天淡淡回了一句。   「那就对了!」程煜一拍手,笑着说:「他这样的人,走得越洒脱,心里越是舍不得。」   刑昊天回过头看他,似笑非笑地问:「你似乎很了解他?」   「了解算不上,只不过我是真多情,他是假无情而已。」程煜呵呵一笑,更像是自嘲。   刑昊天也笑了笑,突然问:「展风呢?」   程煜一愣,随后单膝跪下。「请教主责罚!」见刑昊天没反应,只好老实交代,「他暗中护送玉寒宫下山去了。」   展风是刑昊天的直属护卫,在天刑教里除了刑昊天,不听命于任何人,而刑昊天并未下过护送的命令,原因可想而知。   刑昊天笑了笑,「你们好啊,如今胆子越来越大了……」   「属下知罪,请教主责罚!」   「要说罚,这么多年你也没少受罚。」刑昊天轻叹了口气,不再说话,继续看着夜色中的树林……   玉寒宫那话问得并不是没有道理,刑昊天也知道,他最初想留下玉寒宫的确是因为他知道太多。   而他则是从不顾对方感觉,到想留下一个人,他已经变得太多了。   程煜见刑昊天既没有责罚的意思,也没有把人带回来的念头,在一旁心神不宁的,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教主你真就这样让他走了?」   「不然呢?」刑昊天头也不回地问。   「可他……」程煜一向巧舌如簧,这次却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最后竟说了一句「留着多有意思啊!」让刑昊天笑了出来。   瞥了他一眼,刑昊天说:「亏你说得出来,你以为是养猴子关在笼子里当逗趣的玩意?我要的是有思想有情绪的人,活生生站在我面前的。」   程煜一脸惊奇地盯着他,「教主如此「善良」,实在让属下惶恐。」   听出他话中意味,刑昊天缓缓扬起嘴角,适才眉宇间那股不悦也烟消云散,连神情都变了,仍是那个冷酷狂傲的刑昊天,却又多了一点别的什么。   这时程煜又说:「其实走了也好,可以重新开始嘛。毕竟,不是谁都有这个机会的……」   刑昊天闭上眼,轻点个头。   若是真善良,他就不是天刑教的刑昊天了。      回到尉城之后,玉寒宫被关在房里足足半月有余,玉老爷像是铁了心要给他一一个教训,除了每天有人按时送饭,连出房如厕都不准,只等大婚。   玉寒宫委屈的想:就算坐牢也有个放风时间吧?   周家没有退婚,玉寒宫说不出是意外还是失望。眼看着婚期一天天临近,他想退婚的念头却始终没有说出口。周家小姐他见过几面,的确是个大家闺秀,他曾想过就这样娶了周家小姐,安安分分过日子他也未尝做不到。   只是对他来说,要骗别人容易,骗自己却是最难的。   想也好、愁也罢,除了这些,所有一切一如从前,要说唯一不同的,就是清风阁已经不在了。   还有三天就是成亲的日子,玉寒宫终于可以出门了。憋了大半月,终于能出去透透气,他带着小厮上了街,第一个去的地方就是清风阁。   他看着紧闭的大门和硕大的铜锁,皱了皱眉,没说话。   「少爷,据说宋老板被人带走了,走之前散了银子给大伙儿,让他们自谋生路去。」小厮向他解释。   玉寒宫一言不发地看着门上的匾额,门后隐约传来琴乐歌声,知道那是假象,但这清风阁何尝又不是一场假象?   想走的留不住,该走的不想走也得走。半晌之后,他转身说了声,「走吧。」   小厮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问:「少爷,您好像……不怎么惊讶?」   玉寒宫轻笑了笑,「我知道他不会永远待在这里,虽然不知道何去何从,但路是他自己的,他自己愿意就好。」   小厮摸了摸脑袋,皱着眉,「您越说我反而越不明白了……」   「你要明白什么?」玉寒宫转身拿折扇敲了一下他的头,「有些事,还是糊涂好呀……」然后哼着小曲慢慢往人群里去了。   在尉城逛了大半天,临近晌午,玉寒宫带着小厮去酒楼,挑了楼上靠窗的雅座,吃菜喝酒看风景,许久没有的自在惬意让他心情大好。   「少爷您吃吃这个!」小厮一边已经吃得腮帮子鼓鼓的,一边把一盘没动过的点心往玉寒宫面前推。   玉寒宫对下人一向随和,见他吃成这样也只是笑笑,伸手刚要拿筷子,耳边突然听到一句,「听说天刑教的教主娶妻了……」   顿了一下,他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离他们不远处的桌子坐了两个男人,看衣着打扮和随身佩剑应该是哪个门派的,其他倒无特别之处。两人似是吃饱喝足了,开始低声交谈起来。   另一人点头,「没错,黑白两道消息都传遍了。天刑教一向神秘,没想到这次会如此大张旗鼓,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哼!我看那什么刑昊天也不过尔尔,谁知道……」   「我说你小声点……」   说着低头又是一阵嘀咕,说什么却听不清楚了。   玉寒宫从头听到尾,明明不想去打听,却又忍不住。最后,他拿过还未拆封的小酒坛在手里掂了两下,起身走到那两人面前友好一笑。   「两位,不介意在下坐下吧?」说着把酒放到桌上。   那两人打量了他一下,其中一个问:「这位公子有事?」   「没事!」玉寒宫咧嘴笑着,「只不过有美酒自己享用实在无趣的很,不知二位有没有兴趣一同?」说着揭开了酒坛上的红布,浓烈酒香让人垂涎起来。   有这等佳酿,爱喝酒的人都不会拒绝。   玉寒宫坐下,三人各自一杯下肚之后,他语气随意地说:「小弟我刚才听两位在谈天刑教的事,不知道能不能说出来让我也听听?」   「看你也不像江湖中人,打听这些干什么?」见他一身富家公子打扮,一人问道。   玉寒宫笑笑,「好奇嘛,正因为不是江湖人才想知道江湖事啊!」   那两人相视一笑,其中一人又说:「那说了你也未必知道怎么回事。」   「那就随便说说呗,就当听故事。」玉寒宫拿起酒杯送到嘴边,「刚才好像听到说是有个谁娶老婆了?」   「娶是娶了。」大概也是觉得这事好笑,一人附和他道,「不过却是个男的,叫……」   另一人接口道:「叫玉寒宫!」   「噗!」玉寒宫一口酒喷得一点不剩。      从书房来到前厅,玉老爷进门第一眼就看到那个背对着自己的男人。一身黑衣、身形挺拔,双手负在身后,单看背影已是气势十足。   还未等他开口,那人转过身,年纪不算大,长得气宇轩昂,只是眉宇中似有一丝邪气。玉老爷经商数十载,阅人无数,一眼便看出此人非一般,上前客气一声问:「公子如何称呼?」   「刑昊天。」语气不卑不亢,也彬彬有礼。   玉老爷从不问江湖事,自然不知道刑昊天何许人,只是觉得以前与他未曾见过。引着刑昊天坐下,自己坐到主座上后便问:「不知公子找老朽何事?」   刑昊天微微一笑,「我是来提亲的。」   提亲?玉老爷愣住了,他膝下只有三子,并无女儿,他这是要向谁提亲?   「刑公子莫要开玩笑,我只有三个儿子,哪有亲能让你提?」玉老爷笑着摇头,「公子可是记错了?」   「我没有记错。」刑昊天面不改色地看着玉老爷,「我就是来向你儿子提亲的。」   此话一出,玉老爷脸上笑意渐渐消失了。   「公子是来消遣我的?」   「不是。」   忍住心中怒意,玉老爷深吸一口气,换了个说法。「我三个儿子中老大、老二皆已成婚,剩下最小的一个也有了婚配,再过三天就要成亲,于情于理都与公子你毫无瓜葛!」   然而刑昊天不慌不忙地说:「你也说了最小的儿子三天后才成亲,现在不是还没成吗?」   「你!」玉老爷气得站起来,却也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只是瞪着眼前的人喘着粗气,「你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   「在下并无玩笑之意。」刑昊天也站起来了,然后朝门外轻喊了一声,「来人,把聘礼抬进来。」   他这一声令下,不一会就有几个人抬着几只大箱子进来,总共四箱并排在玉老爷面前,打开之后一半是白银,另一半是黄金,但这只是开始,后面还有人抱着整株的珊瑚、玉雕的佛像、大颗珍珠镶嵌的「喜」字盘等等,大箱小箱陆陆续续地摆满了一屋子。   「公子,屋里头放不下了,剩下的就放院子里吧?」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摇着折扇的程煜一身红衣走进门。   玉老爷虽然也是大富之家,但这样大手笔的聘礼还是头一回看到,而且还一次见到这么多奇珍异宝,惊讶之余,不禁疑惑自家那小子到底是招惹了哪路「神仙」?   也许是被这珠光宝气晃昏了眼,玉老爷觉得有点头晕,「这位……刑公子,」他朝刑昊天摆了摆手,「先不管你到底意欲为何,就算真想……」他怎么说得出口那个「娶」字!   「真想要我那不成器的小儿,他也不值这么多钱啊!」自己的儿子他最清楚。   刑昊天嘴角含笑,走到玉老爷跟前说:「正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在我眼中,这些东西抵不了他一笑。」   他说得这般情深意重,玉老爷此时只叹为什么玉寒宫不是个女儿!   刑昊天又说:「他前一阵子逃婚就是为我,那段时间我们一直在一起。只是他心中常记着您心心念念让他成亲,我们吵了一架之后他放话,如果我敢亲自上门来向他提亲,他便此生非我……不嫁。」   「这个兔崽子!」胸口一闷,玉老爷大吼一声,声音洪亮如雷贯耳,虽然是气得脸红脖子粗。   他知道自家儿子的风流韵事不少,但是从不过火,没想到这次竟然把男人招到家里来了!还私定终身?!   叫来了管家,玉老爷压着声音问:「三少爷呢?」   管家目瞪口呆地回答,「在、在小睡呢!可要让人去叫……」   玉老爷一抬手示意不必,然后对刑昊天说了一句稍等,便带着管家气势汹汹地出了正厅。   想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刑昊天扬起嘴角,心里万分期待起来。   再说玉寒宫白天在酒楼里听了一段他与刑昊天曲折香艳的旷世奇恋,像是受了场折磨一样,连脸色都变了。尤其他在传言中还被描述成一个风骚淫荡的淫娃,在床上比女人和小倌都浪。   先不管不认识他的人,认识他的听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想呢!就算要一个个解释,身上不长十几、二十张嘴恐怕也说不清。   而当那两人问他「可听说过这玉寒宫」时,他更吓得急忙摇头,说了声告辞就拉着小厮逃出酒楼。   他一路上骂骂咧咧的、恨不得把罪魁祸首拽到眼前指着鼻子骂,吓得小厮都不敢靠近他三步以内。他知道消息无疑是刑昊天传出去的,目的可能有很多,但其中之一肯定就是放他走是假,想让他身败名裂才是真!   刑昊天,你够毒!   几次想冲回天刑教兴师问罪的意图都被理智压了下来,不断提醒自己好不容易出来了,再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躺在床上生了一下午的闷气,最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可还没睡多久,房门就被人踹开。   没等他睁眼,身上就狠狠挨了一下,即使隔着被子也疼得他差点掉眼泪。从被窝里跳起来一看,就见玉老爷正拿着藤条站在床边瞪他。   「爹,你干什么啊?」   「你这个兔崽子!看我抽死你!」   反应不及屁股上又狠挨了一下,玉寒宫叫了一声,疼得不知道应该先躲还是先问清楚发生什么事了。   「兔崽子平时不学好也就算了,竟然还祸害到男人身上!」   「爹,你说什么啊?」   这一老一少一路打一路骂,当玉寒宫捂着屁股跑到前院,看到站在前厅门口的刑昊天和他身后的程煜时,整个人都傻了,站在原地连逃跑都忘了。   「你怎么在这儿?」   刑昊天一耸肩,扬扬下巴示意他看后面。玉寒宫不理,刚要开口骂,屁股上又挨了一下。   「爹!你别打我了!」他一边逃,一边向身后的玉老爷抗议,「现在是我们父子同仇敌忾、共同抗敌的时候啊!」   「抗个屁!你都胳膊肘往外拐了,还知道有我这个爹!」老爷子藤条甩得嗖嗖直响。   「刑昊天,你他妈的再敢笑我就……啊!」紧接着又是几声惨叫。   刑昊天嘴角扬起,仿佛在欣赏美妙仙乐一般。   他要的快乐,如此简单,却也只有这个人才能给他。   玉寒宫实在被打得快撑不住了,四下又没处躲没处藏的,最后竟慌不择路的跌跌撞撞朝刑昊天扑过去。   刑昊天手一伸将人稳稳搂进怀里,笑着摸了摸玉寒宫的头。   现在他知道,不会再把人关在「笼子」里,因为这人怎么也飞不出他的手掌心。   玉老爷在一旁见自家儿子和个男人这你侬我侬的模样,气得藤条都要拿不住了。   程煜在一旁咂舌,凑到刑昊天身边说:「教主,你可别把未来岳父气出什么事来啊!」   刑昊天没说话,玉寒宫倒是开口了,尽管疼得龇牙咧嘴,他还是瞪了程煜一眼,狠狠发誓,「我一定要让展风娶了你!」   「嘿?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惦记我?」      三天之后,玉家三少爷大婚的日子,玉府张灯结采、敲锣打鼓,热闹非常,成了整个尉城的大事,只是新娘却和大家想像中的不太一样,玉老爷一身华服领着众人接待宾客,脸上虽然有笑,并不是单纯娶儿媳妇的喜悦,这个中滋味,大概也只有他自己才明白了……   ——《玉桃花》全文完——      番外:   山脚下的一条小路上,一行四人拉着车缓缓从远处驶了过来。本来,这一片地界是鲜少有人来的,山脚下太荒凉,山中却又山谷险峻,猛兽出没,方圆十几里别说村子连内一户人家也没有。   几个樵夫合伙到这深山脚下砍了点木头回去,虽然没找到什么好木材,但也能买两个钱。   此时正是晌午,几个人停下喝了口水吃了几口干粮,正准备上路好在傍晚之前赶回家,一抬头,只见路那边一伙人浩浩荡荡地过来了。   有车有马,远一看像是商队,排场称得上声势浩大,等走近了再一瞧,可不得了……   十几个俊美少年有骑着马的,有坐在车里向外张望的,有的清俊儒雅,有的唇红齿白,总之个个青葱水灵、衣着华丽,有一二个这般模样的倒也不算什么,可一下子能凑齐这么多美少年的当真是不多见的。   此时,队伍最中间的马车里突然传出一声:“停车。”   队伍缓缓停下,几个樵夫都伸出脖子盯着马车,想着能从里面出来个什么样的人物。没过一会儿,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了,一只雪白的软底靴子伸了出来,紧接着一个身影矫健地跳下马上。   下来的人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英俊年少的时候,长得高大俊俏,一双眼尤为媚气,但整个人却没有半点女气的感觉。   青年下了马车,另外十几个少年都纷纷下马的下马,下车的下车。只见青年“唰”一声打开折扇往前走了几步,他走在最前头,身后跟着一群少年,要来是风光无限的排场,却因为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反而有些奇怪,再加上那些少年个个艳丽,乍一看像是一个老妖精带着一群小妖精出门似得……   眼见那群人在面前走过,有人实在好奇,问了一声:“公子这是去哪儿啊?”   为首的青年冷冷吐出两个字:“踏青。”   众人一愣。上这深山老林里踏青?虽然不理解,但一想大概是什么富家公子闲着没事,到处游玩一番,也就不再理会。   玉寒宫知道那些人在想什么,来这里踏青的确是吃饱了撑得,可谁又知道江湖上神龙见首不见尾、武林中正道人士口中“恶贯满盈”的邪教――“天刑教”,就在这人迹罕至的深山里。   想到这里,玉寒宫咬咬牙,“唰”地一声收了折扇,转过身冲身后的人喊了一声:“加快赶路!”      浩浩荡荡一行人傍晚太阳快下山时才到了天刑教,从极为隐蔽却颇为平坦的路上了山,到了大门口,守卫齐声喊道:“恭迎夫人!”   玉寒宫嘴角抽了两声,强迫自己不要理睬,无力地遣散了身后一群美少年,独自往后走,刚垮过台阶,身后有人冲他喊了一声。   “哟?夫人回来了?”一转身,只见程煜摇着扇子款款而来,“夫人回娘家探完亲了?”   玉寒宫咬牙,“我早晚撕烂了你这张嘴!”   自从玉寒宫成了名符其实的教主夫人,和程煜的斗嘴就没停过,一天不调侃两句就好像少了点什么似得,连刑昊天都问玉寒宫,是不是跟程煜感情更好些?玉寒宫听了简直要翻白眼了。   “夫人这么说是为哪般啊?”程煜拿扇子掩住嘴娇羞地撇了他一眼。   这么个玩意得趁早打发出去才好,不然自己迟早被他气死!玉寒宫在心里发誓,问:“刑昊天呢?”   “和展风在商量事情。”   “商量什么事情把你落下了?”   眉头一挑,程煜嘴角含笑道:“许是教主想再讨一房小妾?”   玉寒宫点点头,“那正好,我看着你就不错,让刑昊天把你收了吧,肥水不流外人田。”   “行了行了,”程煜噗嗤一笑,“说着玩的,教主把他所有的男宠都给你当‘小丫头’使了,哪还会再找人啊。”   舟车劳顿了一天,玉寒宫懒得再跟他扯下去,转身要走,身后听程煜又贱贱地问:“夫人,娘家一切都好吧?”   “滚!”      入夜,刑昊天来到玉寒宫的院子,后者正靠在床上看书,翘起一条腿书放在膝盖上,老实得可以。远一看青纱缭绕,烛光中人影若隐若现,刑昊天微微扬起嘴角,一甩衣袖走了过去。   “回来了怎么也不和我打个招呼?”   玉寒宫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你在忙。”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刑昊天却是了然。   坐到床边,问:“谁又惹你生气了?”   玉寒宫抬了一下眼皮,瞅了他一眼。   “程煜?”   “他惹我生气已经是家常便饭了。”玉寒宫哼了一声。   刑昊天挑了挑眉,“不见得是我吧?”他问是这么问,但即便是刑昊天惹玉寒宫生气了,他也不会有一点儿反省的意思。用玉寒宫的话说就是:说白了刑昊天还是那个刑昊天,臭脾气一点儿也不会变的。   玉寒宫“啪”一声合上书,抬起头瞪着刑昊天说:“下次我一个人回去,别让那么多人跟着我了!”   “怎么了?”刑昊天问,“你不是爱出风头么?那么多人一起给你撑场面,还嫌不够风光?”   “放屁!”玉寒宫忍无可忍差点没把手里的书扔过去,什么叫爱出风头?什么叫风光?   刑昊天忍着笑安抚道:“那到底是怎么了?”   “你看看你挑得那群人,一个个油头粉面花里胡哨的,不是唇红齿白就是杨柳细腰,有几个乍一看都看不出是男的!”   “他们那也算是各司其职啊。”刑昊天腆着脸说。   得,他们算各司其职,那他算什么?玉寒宫气得鼻子都要歪了,指着刑昊天吼了一声:“我他妈带着那一群活像个老鸨子!”   话一出口,他自己先愣住了,犹如醍醐灌顶一般呆在原地。   刑昊天本来要笑,结果被他这么一弄连笑也忘了,“怎么了?”   结果玉寒宫没反应,像灵魂出窍似得呆了,刑昊天皱了皱眉,又问了一句:“想什么呢?”   “我怎么早没想到呢!”玉寒宫甩开书一下子跳到地上,原地一跺脚,犹如顽症病人找到了治病良方一样。   说起来,玉寒宫这些天心情是不好。自从“嫁”给刑昊天之后,他好像就一直憋着这口气。虽然刑昊天倒也够意思,在接他来天刑教之前就遣散了一众男宠,有些实在不愿意走便留下来当了下人。   玉寒宫第一次看着院子里齐刷刷几排美少年,刚要出口讽刺几句刑昊天老牛吃嫩草霸占了这么多良家少男,一旁程煜来了一句:这些是剩下的,大部分都已经给钱走了。   玉寒宫心头一紧,在心里在破口大骂。何止是“老牛吃懒草”,根本就是个禽兽吧!   可再一看那些美少男愤愤瞪着他眼中含恨的表情,原来真想被吃的“嫩草”也不少。   原本他就不想娶妻,结果现在……玉寒宫总觉得自己大花的年华就交待在这“深山老林”里了。   总之,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跟刑昊天斗恐怕是不太可能了。可如今玉寒宫突然有了新的人生目标,他要重开“清风阁”。   “清风阁”自从宋庭毅走了之后就一直关着,挺好的宅子空着,热闹的地界占着,怎么看都是浪费,不如由他“重出江湖”,把“清风阁”重新开起来。   玉寒宫心里早就打算好了,相公馆开着,生意做着,同时还能打听江湖上的情报机密,他这“玉桃花”可没说要退隐江湖,而“清风阁”则是最好的掩护。   又能赚钱又能掩人耳目,又能收集情报,还能把“天刑教”的小男宠们利用起来,不想卖身的就去卖艺,吹拉弹唱一个也不能少,简直是“天衣无缝”啊!   玉寒宫简直要对这主意五体投地了,再次感叹自己怎么早没想到呢!   对了,还要让程煜那小子来挂牌子,哼哼哼……玉寒宫在心里阴笑,展风是别想了,两人看着是一静一动正好互补,实则是一块冰一片雪,谁都热不了谁。再说把展风给程煜他还嫌糟蹋了一大好男儿。   得找个五大三粗、膀大腰圆的压死这小子好解他心头之恨!谁能收了这妖孽,别说度夜资,他连酒水都给他免了。   玉寒宫说到做到,开张之事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几天之后,程煜向刑昊天哭诉着自己被“逼良为娼”,声情并茂眼角含泪,就差拿块手绢抹眼泪了。   刑昊天正在桌前挥毫泼墨,头也不抬地来了一句:“随他折腾去吧。”   “折腾可以,但能不能别扯上我?”程煜觉得这根本就是成心要折腾他吧。   放下笔,刑昊天审视了一下,表情像是还算满意。   程煜伤心归伤心,难免好奇,偷偷凑上前一瞧……顿时死的心都有了。   纸上赫然三个大字:清风阁。   敢情连牌匾也要新做一副,还是天刑教教主亲笔给题的字。   刑昊天的脾气倒底还是变了点,至少和玉寒宫在一起之后,生活中的情趣多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