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醉非觞 作者:月佩环      文案:   身为江南第一富商的原辰卿因为患了绝症而决定放纵自己,   在青楼时遇到了同样寻欢作乐的少年永安王。   永安王也因从他身上找到暗恋之人的感觉,   决定将他带回王府。   他要让他吃下能令男人怀胎生子的子母果,   要这个人生下他的孩子,   就算不是爱,   也没关系。   但永安王想不到的是,   原辰卿是个狡诈如狐的男人,   当他的骗局被揭穿,   懵懵懂懂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真心究竟为何,   已经不再重要了……是吗?   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孩子也不要了,   他只要原辰卿回到他身边……         楔子      「大夫,我的病真的治不好了吗?」   男人将放在软垫上给大夫切脉的手抬了起来,卷起的袖子放下,整着衣裳,仿佛意说着。   早就知道只有十分之一的希望而已,到现在,这唯一的一成希望也落了空。   「如果能找到沉香墨莲续命,或许还能多活几年……现在……」   「再多的钱,也治不好?」男人这句话,自然是对面前当世医术第一,人称爱钱如命的薛神医而说。   大夫抬了抬眼,望着眼前衣着朴素的男人。   五年前,他就会经断言这个男人活不过二十四岁,除非他能找到世间奇珍——沉香墨莲。   五年过去,这个男人成了江南第一富商,走南闯北,不知去过多少地方,但仍然没找到这唯一能救命的药材。   「原公子家财万贯,这笔诊金我又何尝不想收?可惜,你的病是我从未见过的奇症。沉香墨莲我也只在书上见过,想必已经绝迹也未可知。」   薛神医看着原辰卿身上布质衣裳已经洗得微微泛白,摇了摇头。   他自然知道原辰卿为了买得起传世奇珍,一直十分节俭,甚至节俭得出了名,在商行上吃过他亏的人都暗地叫他小气狐狸。可是这世上偏偏有些东西,即使有富可敌国的财富也买不到。   薛神医叹了一口气:「想吃什么,想做什么,就尽量去吧。人一辈子有多少光阴呢?」   原辰卿垂下眼眸:「薛神医,我还能活多久?」   「最多……不过九个月。」   九个月……竟然不过九个月了……   原辰卿笑了一下,淡淡说道:「当年薛神医说我活不过二十四岁,如今我已二十五,说不定会再次有奇迹出现。」   薛神医笑了笑,没有回答。由于诊金高昂的缘故,来他这里医治的,大多是功成名就的人,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认为世上的天平为他们而倾斜。   可惜侥幸之事,少之又少。   原辰卿自然明白薛神医的意思,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能多活这些日子,完全是因为薛神医的医术高明。如今薛神医也说了他的死期,看来是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但这九个月可说是捡来的,对他来说,已是足够幸运的事。   原辰卿笑了笑,抱拳说道:「薛神医,后会有期。」   薛神医点了点头,注视他转身离去的背影。   后会……但愿有期了。         第一章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奈是扬州。」   而扬州之美,又有七成被美人占尽。这座城市千百年在繁华中自有一种冶艳的脂粉之气,迷倒了不知多少才子佳客。   天香阁乃是扬州最大的一家青楼,其中的「天香十美」艳冠天下,自是别家青楼难以企及。   正当天香阁的老鸨绣娘笑得花枝乱颤,暗想着今晚又不知赚了多少银两之时,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年徐徐走了进来,白皙宛如美玉的面孔上,约略带了三分轻薄笑意。   绣娘认得他是天香阁的常客,也是当今皇帝最为溺爱的弟弟永安王萧远浚,不禁吓了一跳,脸色惨白地迎了上去:「萧公子……」   萧远浚笑容不变,施施然走到绣娘面前,沉声道:「不是说不准透露我身分么?」   绣娘连忙道:「奴家该死!奴家该死!」吓得几乎是立刻跪了下来。   萧远浚将手握的扇子随意一甩,说道:「罢了。小凤儿在不在?你叫她来。」   绣娘为难:「彩凤姑娘被人……」   「那小柳儿呢?」   「玉柳也……」   「那十美当中,还有谁没被人包的?」萧远浚有些生气。   「今天晚上比较特殊,奴家也不知道公子……您……您会忽然大驾光临,所以……十美都已经被一个客人包下了。」   「他出多少钱?我出十倍!」   「一万两。」绣娘知道以萧远浚的精明,绝不可能出十万两召妓,倒是有可能将她这里弄得天翻地覆,想到此处,她因为惧怕而浑身发颤。   「他是什么人?」萧远浚瞳孔微微一缩。到底什么人,竟然有这种豪气,出一万两就为了包十个青楼女子一夜?   绣娘摇头道:「奴家也不知。不过……看模样好像是小气财神原辰卿原公子,他以前常在奴家这里谈生意,不过从来没过夜,刚才他进门的时候,奴家叫他他也没回答,只说自己姓白,也许是两个长得很像的人而已。」   萧远浚笑了笑,轻声道:「好,你下去吧。」   绣娘有些不甘心道:「不知公子要不要别的姑娘?天香阁还有些清倌,模样都还不错……」   「不必了。」萧远浚摆了摆手,微笑道:「我去和白公子商量一下,说不定他愿意把美人让给我。」   绣娘脸色立刻惨白得毫无血色,险些跌坐在地——看来这一番争斗是免不了了。            萧远浚的同胞兄长就是当今皇帝,他从小便受哥哥庇护,受尽宠爱,却是十分风流,才十六岁而已,便喜欢流连烟花之地,皇帝虽然严加训斥,却是毫无用处。   萧远浚命手下人砸开了厢房的门,慢条斯理地走了进去。果然看到一个男子和几个女子在一起翻云覆雨的淫乱场面,只是让他有些惊讶的是,男人毫无被人看到的羞恼,反而眼睛微瞇,看着萧远浚:「什么人?」   眼前的男人衣裳半解,露出前胸肌肤、长发散乱,但质问他时,却是极为威严慑人。   萧远浚不禁心情极好地笑了笑,原先要与人斗气的想法一扫而空,反而有种奇怪的念头冒了出来,将手中折扇一挥,遮住了半面脸庞,笑眼弯弯:「我是来服侍您的,公子……」   天香十美自然识得萧远浚,自他进来后,本来还在与男人调笑,立刻鸦雀无声。      这个男人自然就是原辰卿了。   从薛神医那回来后,他万念俱灰,自觉这半生努力化为泡影,还不如将家财散尽,享受这短暂的欢愉。但在扬州已经三天,每天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却又发觉再奢靡的生活,也不过如此。   今夜是他逗留的最后一夜,过了今晚,他就要离开扬州,想不到居然在这时有人闯进门来。   原辰卿本来极为恼火,可是进门的居然是位绝色少年,心不禁怦然一跳。美人他见得多了,但像这样灵秀逼人的少年,却是从来未有。   早就听说,天香阁有很多留客的手段,他也在这三天中表现得有些兴致缺缺,难道绣娘知道他要走,所以才会让这个小倌给自己一个惊喜?   原辰卿挑了挑眉,道:「不错,好一个美人。」   彩凤本是天香十美之首,看到眼前这副景象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立刻识相地道:   「白公子,这位小公子才情胜过我们千百倍,今晚就让我们暂且退下吧?」   原辰卿点了点头,目光不由自主地望着眼前的少年。从商多年,他当然知道对一件东西表现得太狂热会被人抬高价钱,但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将视线收回来。   这个少年满身贵气,实在看不出风尘之色,原辰卿有些疑惑,但也没怎么在意。他从未涉足风月场所,便理所当然地认为青楼自然环肥燕瘦,应有尽有,即使有一个这样丰姿绝世的少年,也不足为奇。   美人们袅袅娉娉地出了门,还体贴地把门从外面合上了,永安王是什么人?她们又不想找死,怎敢与他为敌。   萧远浚慢慢合了扇子,露出自己下半张带笑的面容,缓步走到原辰卿面前,低头看着床上的男人,笑意在眼中流转,说不出的光华内敛,妩媚可喜:「白公子,今晚不知有何消遣?」   原辰卿敞着露出的前胸,令男子羡慕的身材若隐若现,他像是毫不在意,一只手支撑着头,斜斜靠在枕头上:「你说?」   萧远浚忍不住偏了偏头,笑了一下。   原辰卿虽然极有男性魅力,但他肯定想不到这个样子在自己眼里到底是怎样的风情。   这样的风情,他只在自己日夜思念的意中人身上才见过。   萧远浚将折扇的一端轻轻一点,落到了原辰卿的半裸的肩头,光滑的肌肤是健康的颜色,萧远浚轻轻一挑,折扇的一端便将肩头上的长衣挑落,露出男人半身赤裸。   原辰卿饶有兴趣,并未阻止。   只见萧远浚的折扇在他身上似圈实点,眼角眉梢含笑看他,说不出的诱惑色彩,原辰卿感到身体里的欲望火焰渐渐在他的手中点燃。   只是一把扇子,就能有如此本事,这个少年倒真技巧高明,不知与多少人如此调戏过,才练就这样好的身手。原辰卿心生不快,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发酸,像是吃醋的感觉,心神不由得微微恍惚。   正是在这一恍惚之间,原辰卿忽然感到胸口一痛,身体竟然不能动了。   「膻中穴。」   少年微笑起来,指着原辰卿的胸口一点,「我听说,在膻中穴上将内力灌入,不消片刻,便能将人的武功完全废去,不知是不是真的?」   这个弱质少年竟然会武!   原辰卿脸色微微一变。他虽然从商,但为了续命的原因,练过几年武功,如果就这样被废去,不但可惜,还可能让他立刻一命归西。   原辰卿冷汗直流,暗骂自己被美色迷惑心神,竟然一点也没想到防范。但以内力注入纸扇,点人穴道,他虽然武功没练过几年,但也看得出这是上乘武学,即使之前有所防范,也是徒劳。   只是想不出,他几时得罪了这样一个武林高手?   萧远浚微笑起来,俯下身轻啄了原辰卿的唇一口:「我好喜欢你,不会那么做的,你放心好了。宝贝,只要你答应做我的亲亲爱人,我就放了你,怎么样?」   原辰卿皱眉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萧远浚微笑道:「我跟你一样,只是来天香楼寻欢作乐,可是我现在似乎对你有些兴趣,所以改变主意了。」   他脱了鞋子,上了床,放下纱帐,抱着原辰卿便亲了一口,「我一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人生短暂,又何必欺骗自己?」   原辰卿被他抱在怀里,一双柔软的手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不由火冒三丈,但听到他说最后一句时,怒火立时消散。人生短暂,对他而言,即使是用来生气的时间也是奢侈。   萧远浚解开了原辰卿的衣裳,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亲,发现他恍惚地看着自己,像为自己的容貌失神,不禁微微一笑,压上他强健的身躯。   男人的身体并不像平常的富商巨贾带着令人厌烦的赘肉,精壮的躯体看得出练过武功,不过在萧远浚这种一流高手眼里,自然远远不如。   萧远浚忍不住揉着原辰卿并不明显的肌肉,这样强健的身体,的确可以让他做想做的事情了。   他不由得有些激动。他的皇兄萧远澜与一个雾隐龙族的男子楚风落相爱,后来竟能产下麟儿,成了令人艳羡的一对。他开始时十分好奇,常常入宫中问楚风落关于雾隐城的事情,甚至纠缠楚风落要去雾隐城中玩。   楚风落自从出了雾隐城,便因为种种原因很少回去。但被萧远浚纠缠得实在无法,便将雾隐城中的一棵无名树结的子母果给了他,告诉他若是遇到喜欢的人偏偏身为男子,便可用这颗果实使男体怀孕。   龙族中人不用这果子便能生育,因此这果子对龙族人没什么用处,但一百年结子一次,一次只有十二颗,得来十分不易,并且其中略有毒性,会让食用者身体十他虚弱,楚风落叮嘱他若是男人身体不好,便不可使用。   但萧远浚少年心性,既然得了这般好玩的物事,又怎能忍住不试一下?   而且……他心中一直有一个难以言说的隐秘……这个隐秘,如果一直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男人,便会将他逼疯,他害怕自己会做出令哥哥龙颜震怒,令他心爱的人失望痛苦的事情……   万幸,这个人终于出现了。   从见到他的第一面,他就知道,这个相貌英俊却隐约带着一种熟悉气息的男子,将是自己要好好对待的人。   他会像对心里想的那个人一样对他,让这个男人生下他的孩子、让这个男人爱上他,但这个男人一生一世也不会知道他心里的秘密。   萧远浚吻了吻原辰卿的额头,轻声说道:「我喜欢你……如果我们能在一起,我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的,比所有人对你都要好一千倍、一万倍……」   被这样一个绝色少年吻着,又如此温柔地对待,原辰卿也不禁微微有些恍惚,回视着萧远浚的目光。   他是个成功的商人,自信从来没有看错过人,他看得出萧远浚眼里的深情并不是作假。   难道……这个少年真的这样爱着自己?   这个世上真有一见钟情的事么?   原辰卿被萧远浚这样深情款款地看着,心跳不禁加快了速度。这个少年的相貌,正好是他喜欢的类型,高贵而美貌。   只是有些可惜,竟然是个男人……   不过,男人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是个女人反倒不好,如果怀了身孕,一个女人,在他死后独自带着孩子孀居,也是一件残忍之事。   像这样的出尘脱俗,又肯这样爱着他的人,可能这一辈子再也不会遇到了。   何况,他所剩的时间并没有一辈子那么长,能遇到他,已经算是万分幸运。   也不过几个月了,如薛神医所说,尽情享受人生也无妨。   感到吻着自己温暖的嘴唇十分柔软,原辰卿决定不再回避自己心里的想法,试着回吻萧远浚的唇。   萧远浚有些迟疑,像是对他的热情有些困惑——如果是风落,绝不会有这样的举动……那个男人沉稳内敛,极少泄露自己的情绪,绝不可能会在被迫的情形下,还会如此好脾气地接受一个陌生人的温柔。   但此时已由不得他多想,他袖袍一挥,一阵劲风飞出,登时熄灭了床边桌前的蜡烛,仍然带着女子脂粉的香气的房间里登时一片漆黑。   黑暗中,萧远浚闻得出男人身上的味道,那是属于成年男子的气息,便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   原辰卿被萧远浚的唇吻得浑身发热,萧远浚点他穴道时用力轻浅,穴道很快就自动解开了,原辰卿意识到时,发现自己紧紧抱着少年的身体,而少年正轻轻咬着他的乳首处。   想不到这里竟然也会是男人敏感的地方……原辰卿忍不住有种想晕厥的冲动,被他咬得浑身麻痒,想推开他,又怕他含得太紧,这一推之下不好受的可能还是自己,登时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别……别咬这里……」原辰卿低声喘息着,就连他自己也发现自己被情欲熏热的身体已经难以控制,想翻过身压倒少年,也变得虚软无力。   萧远浚轻声笑了起来,轻轻吻了吻他的嘴唇,像在安慰着他,手却慢慢滑入了原辰卿的双腿之间。   原辰卿吃了一惊,情不自禁地夹紧了双腿,不让萧远浚进入。他这个动作虽然细小,但自然没逃过萧远浚的注意。   萧远浚温和的笑声再次在黑暗中响起。不知为何,原辰卿虽然看不到萧远浚的笑容,却能想象得出萧远浚将头偏了一下,矜持而高贵的一笑,像是看出他内心的所有想法。   妈的,这个动作像个女人似地,真是丢死人了。原辰卿暗骂了自己一句。   萧远浚的动作停了下来,只是一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问:「可以么?」   「我从来没在过下面。」原辰卿感到被他碰触的肩膀紧绷了起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会咬牙切齿。   「没关系,我会温柔的。我会永远疼爱你、爱惜你,让你做世上最幸福的人……」萧远浚轻声说着,少年清朗的嗓音说不出的多情,像对着自己心仪已久的少女,激动得微微有些发颤地吻上了他的唇。   本来十分坚持的原辰卿被他吻得几乎喘不过气,又担心被他看出,只是忍着没有喘息,没注意萧远浚的手指竟然已经探到了那个可耻的地方,从狭窄的洞穴中刺进去。   原辰卿不由得闷哼一声,异物的进入让他十分不适,正要阻止萧远浚,只听萧远浚微热的气息轻轻吹拂到他的耳边:「相信我,把一切交给我,好不好?」   他一时竟犹豫起来,不知是应该要大怒推开他,还是忍耐着被这个少年用性器捅自己的后庭。   罢了,难得遇到这么温柔可爱的人,就当是为了这份温柔付出的代价吧。   原辰卿深信无论做些什么都必须付出相应的价钱,只要奇货可居,他都不会吝惜。   像这样的温柔,其实是无价的吧,竟被自己得到了。   萧远浚发现他没有抗拒,心里对这个男人忽然有了几分轻视。如果是风落,应该不会那么快就会接受的,他是那样正直敦厚的男人……   萧远浚处处有了比较的意思,登时也发现这个男人也不像自己想的那么好,他其实并不完全像风落,而是只有一些小的地方像而已。   但只有些小地方相像,也足够让自己无法放手了。   萧远浚无意识地在密穴内外做着扩张的动作,发现自己的性器竟然还软软的垂着,没有一丝兴趣,便伸手胡乱捋了一下,脑海中想象着意中人的样子,很快便硬了起来,他抓着自己性器的一端,缓缓进入男人的身体。   感到体内被巨物进入,原辰卿挣扎了一下,但立刻被萧远浚抱紧在怀里,温柔地亲吻起来,少年的气息很干净,没有半丝香粉的味道,冲淡了滑腻淫靡的感觉,原辰卿开始时还为自己让一个少年压在身下做这种事情而感到不可思议,但很快他便感到有种令他甜蜜到酸涩的感动。   他回吻着萧远浚,抱紧了萧远浚修长劲瘦的躯体,再过几年,少年应该会长成一个令很多女人倾心的高大男子吧……那时候,自己也已变成了一坯黄土。   这是他一生最美好的记忆……   原辰卿忽然有种即使死了也无憾的感觉,紧紧地与萧远浚相拥着,吻着在黑暗中完全看不到表情的恋人。   随着原辰卿的一声克制不住的低呼,两人同时达到高潮。   原辰卿感到自己的身体全是细汗,萧远浚已从他的身体里退了出来,一只手横过他的胸膛,将他半抱在怀里。   这种被人呵护的感受倒是从未有过……   原辰卿有些想笑,却又不禁有些伤感。   他家世代从商,父亲二娘不希望家业败在他手里,因此对他要求十分严厉,从来没有任何亲密举动,他也早已习惯。如今掌管家业多年,父母虽然健在,却十分生疏冷漠,自从七年前母亲过世,就再也没有人这么对他,都认为他强势冷酷,不需要任何人同情。   而他也如同众人所想的一样,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同情,如今的偶然软弱,或许只是将死之人的自我感伤罢了。   「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萧远浚虽然早已知道他的姓名,却仍然问道。   原辰卿犹豫一下,告诉他:「我姓原,叫做辰卿。你呢?」   萧远浚轻声笑了一下,道:「我听说过你,江南第一富商是么,或许我该说一声久仰?」   原辰卿苦笑道:「木秀于林,风必催之。我这几年不知遇到多少人要我出钱资助,有时还会常常遇到强盗上门。」   萧远浚笑了起来,说道:「嗯,你的外号叫做小气狐狸,别人向你要钱,那定是休想的了。辰卿,我叫做萧远浚,你莫忘记。」   原辰卿吃了一惊:「永安王?草民无礼,不知冒犯了九千岁,还请九千岁恕罪!」他想起身下床行礼,但被萧远浚按住了。   「辰卿,我以为你不会这么多礼。」萧远浚淡淡说着,掩去了心里稍微的失望。   这个人……到底只是平常人罢了,仍然会为权贵折腰。   原辰卿走南阅北,见多识广,虽然没见过萧远浚的真实面目,但也知道萧远浚便是当今圣上最疼爱的亲弟永安王,俗话说官商勾结,原辰卿没少与朝廷官员打交道,自然明白礼数的重要,但被萧远浚拦住,也不禁有些疑惑。   「明天……你就搬到我王府里住,好不好?我不想和你分开,辰卿。」萧远浚淡淡地,语气却不容置疑。   若是在以前,原辰卿可能会因为种种后顾之忧而拒绝,但如今所剩的时日无多,如果不是萧远浚邀约,他也会设法接近萧远浚。   人一旦要死,便会疯狂起来。如果是在以前,自己绝不可能为了一个少年就会做出这种事,何况,这个人还是他得罪不起的九千岁。   原辰卿忍不住笑了一笑:「好,我也不想和你分开。」他抱紧了少年,在晨光依稀的早晨,微薄的光芒透过纱帐,照到少年光华莹白的脸上,少年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他忍不住吻上了少年的嘴唇。   两人相拥了片刻,相互给对方穿了衣裳,萧远浚此时神情已有些冷淡,原辰卿却并不在意,当他是身为皇室中人,自幼便喜怒不形于色。   天香阁中有人看到这一对男子并肩从房内出来,似乎十分亲密的样子,都不由大吃一惊。   原辰卿吻了吻萧远浚的脸,轻声道:「你等一下,我去去就来。」   萧远浚奇道:「你要去哪里?」   原辰卿已笑着走到老鸨绣娘面前,跟绣娘说了几句话,绣娘原先是笑脸相迎,后来脸色发青,朝萧远浚这里望了一眼,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   原辰卿拿过银票,朝萧远浚招了招手,两人走出门外,原辰卿才笑道:「昨天晚上连那几个姑娘的头发的边都没摸到呢,所以我叫绣娘把钱退给我。」   这个人……竟然连这点钱也不放过……   萧远浚几乎能感受到绣娘七窍生烟的心情,在青楼中混的如果没有背景,就很难生存下去。   天香楼是扬州第一的青楼,就是萧远浚也知道,绣娘的靠山是扬州知府李大人,原辰卿能从她手里挖出送出去的钱,想必也是因为狐假虎威的缘故。   原辰卿的商人本性大概会很难改变了,偏偏萧远浚最讨厌的就是他的铜臭味。想到自己要忍受一辈子,萧远浚不禁额际隐隐发痛。            萧远浚的王府离原辰卿的故宅不近,但原辰卿长年在外地经商,也不觉得路途遥远,倒是觉得初次到王府后就要喝下一碗黑色的汤汁有些奇怪。   「这是什么?」   「补身体的,你喝吧。」萧远浚低头看着手中的密旨,没再理他,密旨是皇兄萧远澜派人送来的,说是他与楚风落出门远游,朝中有什么大事就交给他了。皇兄原来为国事操劳,一日不敢稍有放纵,自从后来与楚风落在一起后,便想方设法把国事推到他身上。   原辰卿皱眉道:「我身体很好,不用补。」   萧远浚哼了一声。   原辰卿心想真是小孩子,这种事情也要生气,秉着生意人以和为贵的想法,只好皱着眉头喝了下去,萧远浚眉头舒缓下来。   这碗自然就是能让男子怀孕的子母果熬出来的药汁。如果原辰卿不喝,他也会设法逼他喝下去。   原辰卿在王府中住了下来。   他住的地方是王府主屋,与萧远浚住的房间很近,但萧远浚每天早上都去上朝,退朝后,又去御书房批阅奏折,回到家已经中午,晚上又早早睡了,原辰卿即使想每天跟他在一起也十分困难,于是便将生意做到了京城,每天也是早上出门,中午在萧远浚回家之前回来。   原辰卿渐渐发现萧远浚有些对他冷淡,有时不回家只是借口,常听下人说,萧远浚在朝中大臣的家里与一些歌妓说笑,那个大臣便说把几个歌妓送给他做丫鬟,萧远浚只是不置可否,并没有直接拒绝。   虽然原辰卿有些怀疑萧远浚已经不爱他了,但萧远浚不说,他便也从不问。爱人之间的相处要对对方有信心,在萧远浚没提出之前,他不该怀疑。   原辰卿发现自己的身体日渐变差,有时做事做到一半就会睡着,而且忽然出现了呕吐的毛病,有时刚把吃过的东西吐出,仍然呕吐不止,只能吐出酸水,而且呕吐得越来越厉害。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一定是出了问题,却不知道是怀孕的症状,心里暗暗猜测,可能是病发了。但是他的病即使是名医也治不好,看一般的大夫也不顶用,于是便拖了下来。   人生病的时候就会变得特别的空虚寂寞,有时他会感到一种发自心底的恐惧,有种想对人倾诉的感觉,但这么多年早已独自走了过来,也没想过要对谁倾诉,如今虽然跟萧远浚在一起,但总觉得,两人之间的感情没到那一步,而且,对着一个孩子说这些,感觉总有些滑稽。   原辰卿忍不住笑了一下,或许也只有他才会把自己的恋人当成孩子。其实萧远浚也的确只是一个孩子,比自己足足小了九岁……   才十六岁而已……   十六岁的自己,也像他一样,心高志远,只是早在几年前知道自己得了绝症时,像云雾般消散了。         第二章      原辰卿正坐在桌边与萧远浚一起吃午饭,两人默默无言地坐在一张长桌上。原辰卿看到他无意识地扒拉着盘里的菜,便知道他心里有事,也没问他。   男人之间的相对都是这样,绝无废话。如果一方想说自然会说,不想说问也是白问。   原辰卿吃到一半时,忽然有种作呕的感觉,忍不住将刚才吃的全吐了出来。   萧远浚眉心一蹙,道:「你怎么了?」   原辰卿恍惚了半晌,道:「没什么,只是忽然有些不舒服。」他放下了筷子,「小浚,你先吃吧,我想睡一下。」原先他一直称呼萧远浚为王爷,但被萧远浚拒绝,于是便这么亲密地唤他。   萧远浚心念一动,便知道他大概是怀了身孕,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你这样多久了?我叫个大夫来给你看看好不好?」   原辰卿摇头道:「不必了。」   如果给大夫看,可能会看出他脉相微弱,心律不齐,他还不想让萧远浚知道这件事。   萧远浚皱眉说道:「有病就该去看大夫,再说又不要你出钱。」   原辰卿苦笑了一下,道:「我像那么小气的人么?」   萧远浚吃了一惊,此时也发觉自己的语气有些偏见,可能会被原辰卿看了出来,转过头看向原辰卿,发现他正怔怔地看着自己,他心中一阵慌乱,立刻便镇定下来,笑道:「我怕你误了病情。」他抓过原辰卿的手,「辰卿,别让我担心……好么?」   原辰卿也不禁垂下眼睛,无谓地笑了笑。   被这么小的孩子这么对待,真的像小孩子在扮家家酒一样的感觉。但萧远浚自有一种皇室的威严冷峻,令他不得不信他的话,而且他的时间太少了,能与萧远浚这样在一起,已经是贪这半晌之欢。   萧远浚握住原辰卿的手不由得微微一紧。   他虽然比不上楚风落英俊,但这一笑却有种说不出的令人心动……   前段时间萧远浚的确无心面对原辰卿,每天不愿回家,但现在既然原辰卿可能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便不能再在外面逗留太久。   他虽然不会爱原辰卿,但是对自己做的事绝不会不认。不管怎样,他一定要设法让原辰卿把孩子生下来。   时间一天天过去,原辰卿渐渐感觉有些不对劲,如果说呕吐可能是病发,但是自己的肚子为什么会一天天大起来?   难道竟然是这些天吃的太多?   每天晚上被萧远浚抱着,忽然身材发了福,一定瞒不过萧远浚的眼睛,他可受不了一个小孩的嘲笑。   原辰卿下意识地减少了饭量,明明饿得要死,却不敢多吃,趁萧远浚没在家的时候,有时间便练了剑法。萧远浚原先没发现,有一天提早下了早朝,正好没有大事,便回到王府里,看到原辰卿在院子里练剑,登时脸色铁青,大步走上前怒喝:「你在干什么?」   原辰卿一转头,发现是萧远浚,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发现他脸色不好,有些奇怪,自然不好意思说是怕身材走样,便笑了笑道:「没什么,我只是无聊练练。」   萧远浚早想安抚原辰卿,听到此处,立即放软了语调:「你是在嫌我没好好陪你么?实在是国事繁忙,我抽不开身,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我没生气啊……」   「那你以后不要练剑了好么?有时间可以赏花,看风景……」   「赏花看风景,那是女人做的事吧?是不是还要扑蝴蝶?练练对身体有好处,不会扭伤筋骨的,你放心吧,我会很小心的。」原辰卿朝他一笑。   萧远浚登时无言,总不好直接对原辰卿说,怕他动了胎气吧?   他低头朝原辰卿的小腹看去,原辰卿今天穿了一件红色祥云边的黑色衣裳,外面罩了一件宽大的软丝外裳,若是别人不注意,绝不会看出他下腹稍稍隆起的形状。   他身上怀的是他的孩子……   萧远浚心里不由得微微有些激动起来。他本来只是想让原辰卿怀孕,就能看到他男子刚性而妩媚的样子,就像自己的意中人一样坚强而让人心折的风华。但却没多想过,原辰卿的腹中会多出一个小生命……   这是他自己的骨肉呵……除了哥哥以外,与他血缘最近的亲人……   被萧远浚用一种诡异目光注视的原辰卿自然知道自己的异状被他发现,脸上微微一热,却装作没事一般说道:「怎么了?」   萧远浚这才发现他情不自禁地上前两步,而眼角已经有了些湿意。萧远浚拭了拭眼角:「没什么,刚才吹了一阵风,沙子进了眼睛。」   「没事么?」   两人亲密无间地在一起三个多月,很多事情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已通通做了,原辰卿自然没觉得唐突,走到他面前:「要不要我帮你吹吹?」   看到他对自己的话深信不疑,萧远浚忍不住孩子气地笑了笑,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在他的颊上亲了一口,眼睛弯成了月牙:「我们到床上去吹好不好?」   原辰卿笑了起来,神色柔和了几分:「小浚,我们每天晚上都做,你还没做够么?」   萧远浚与原辰卿最接近的时候都是在晚上,白天虽然常常情意绵绵,但时常心不在焉,这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他……他的长相虽然和风落有两分相似,但是是绝然不同的,虽然也是俊逸的眉眼,但想必是生意人的原因,他的面孔要显得柔和许多,可是常常带笑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思。   他绝对是一只老狐狸。   萧远浚没答他,一只手慢慢地从他的腰际往下摸去,在他的小腹处来回抚摸着,已经有明显的形状了……真好……他的孩子……他的宝宝……可能会有像他一样的眼睛眉毛嘴唇……   就像……哥哥的孩子们一样……那么像哥哥和楚大哥……   萧远浚心里一疼,像针刺到一般,收回了手。   原辰卿有些尴尬地道:「胖了吧?我都说要练武了,你还要我去赏花。」   萧远浚亲了亲他的脸颊,拥抱着他,头靠到男人的脖子里,汲取他清新的味道:「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很喜欢。」   原辰卿回抱住他,心里忽然暖暖的,任由自己与这个孩子没有距离地靠近。   「辰卿,我们就在这里做好不好?」萧远浚忽然说出吓他一跳的话。   「不行!」   「那你又不准我到床上去……我以为你比较喜欢在外面……」萧远浚微微撅起嘴唇,可爱到让人心动,但眼底闪烁的戏谑却没有逃过原辰卿的目光。   「光天化日的,做这种事情……」他想拒绝,但被萧远浚痴痴看着,微笑的眼睛,竟无法说出拒绝的话。这样美丽的眼睛……   「我带你去个地方……」萧远浚拉着他,原辰卿被他柔软的手握着,心里软软地一荡,跟着他走出王府,往后山走去。      王府的后山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正是初夏季节清朗的午后,天气还没有太热,林子里鸟儿欢快地叫着,原辰卿的心里的抑郁也吹散了几分。他明明知道萧远浚带着自己来是做什么,但却无法拒绝,也不想拒绝。   人生不过弹指剎那,不妨做些疯狂的事。   原辰卿再次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   两人越走越是僻静,原辰卿也没有问他还要走多久,只是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当爬上一座山坡时,原辰卿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坡下,是一片漫无边际的花海,每一朵花都在热烈地开放着,遥远地,遥远地直到眼睛所不能眺望的地方。   原辰卿忽然感到眼睛被刺到有种涩涩的感觉。   两人静静地站着,仿佛有种不知名的温存,从心里流过。   萧远浚轻声道:「你知道,皇帝的孩子有很多个,但是能继任帝位的,只有一个人而已。我排行第四,上面还有三个哥哥。我和二哥是同胞兄弟,因为父皇临幸了我们的母亲两次,所以,她在后宫中一直被人排挤,过得很不如意,父皇也一直乐见我们几个人夺嫡,我八岁的时候他就把封地和封号给了几个兄弟,三哥的母亲杀了我大哥,让三哥夺了太子之位,我外公的势力早已经没了,我娘也被陷害进了冷宫,很快就自杀了。我和二哥没办法,斗不过别的兄弟,于是二哥叫我装傻……只要装傻就没人怀疑了。」   萧远浚苦涩地笑了一下,原辰卿看到他悲伤的笑容,忽然有些心疼这个孩子,伸手环住了他的肩膀,吻了吻他的额头。   「所以我每天都不读书,只是跟着花匠丁伯伯在这里种花,慢慢就种了很多……有时跑到外面去玩,外面也没地方可玩的,青楼里的姐姐又都很温柔体贴……」萧远浚不好意思地笑笑,像对自己荒淫的青楼生活做个解释。   「后来二哥夺了皇位,我也慢慢收了心,专心辅佐二哥,来这里的时间也少了,这一片花是我后来让人补着种的,好不好看?」他轻轻地抓住原辰卿的手,望着身边正凝视着自己的男人,「我心里想着,以后要是遇到自己心爱的人,一定要带他来这里。告诉他,我会成为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可以给他幸福,给他需要的一切。」   萧远浚微笑地看着原辰卿,看着眼前细长的狐狸眼睛有丝水光闪过,感到原辰卿双臂忽然紧紧抱住自己。   他抱住了男人,闭着眼睛,吻上了并不柔软的嘴唇,两人慢慢倒进了花海里。   柔软的花瓣碰触着脸颊,原辰卿感觉自己压断了花茎,而萧远浚正俯身在他上面,他一时竟然无法分辨脸上柔软的触感是来自于花瓣还是……少年的轻吻。   明明是比自己小的孩子,但是原辰卿还是感到被他分开的双腿的膝盖在微微颤抖,被他握住了自己的性器,原辰卿忍不住笑着说了一句含糊不清的话。   「真糟糕……要被你迷倒了……」   少年却没听清,舌尖趁势进入他的牙关,他只好张开了嘴,让小巧灵动的舌尖挑动自己口腔中的敏感地方。   被他舌尖碰触到口腔内壁,都会激起他浑身的战栗,原辰卿发现自己的身体深深地喜欢这个少年,被他碰到的时候就会激动得无法自已,他有些恍惚,身体在萧远浚的挑逗下慢慢变得发热,而就在此时,萧远浚的性器进入了自己的身体。   原辰卿从喉间逸出了一声呻吟,抱住了少年的颈项,手指触摸到少年柔软的长发,凝视少年温柔的眼睛,他忽然有想流泪的感觉。   这样深深爱着自己的少年……   如果还能有三年……不不,只要还有一年就够,自己是一定会爱上他的吧……可是,距离薛神医说的时间又过去了三个多月,现在半年也不到了。   他紧紧抱着萧远浚的身体,让萧远浚进入自己最深的地方,脑海中一片迷乱。   「小浚……小浚……」原辰卿叹息般的呻吟,气息拂过萧远浚的耳廓,混着旷野的花香,自有一种苍郁的男子气息。            从后山回来,原辰卿便知道有些事变了,两个人之前也许还有些生疏,他对萧远浚还有些恭敬,但现在已一扫而空。   王府中有下人在时,两人还维持着基本的礼节,但一关上房门,几乎是立刻就抱在一起。萧远浚喜欢吻他的唇,痴痴地凝视他的脸,更喜欢的是一做就是一个晚上,等他醒来,萧远浚已经下朝回来了,于是又是新的一轮亲吻、抚摸、缠绵。   他食欲渐增,于是想节食,但被萧远浚劝说,床上运动消耗体力,他一想很有道理,既然萧远浚不嫌,他自然也不再顾忌,很快原先不明显的小腹渐渐胀大,就是穿着平常的衣服也会被丫鬟们看出来,身材也比原来丰腴不少。   王府里做事的下人虽然不敢多问,但那种奇特的眼神已让他浑身发麻,心想小浚真是不知节制,每天把他做得下半身麻木才罢休,让他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但一个巴掌拍不响,变成这种情况,当然和自己的放纵有关系。   原辰卿嘴角微扬,小浚对他百般呵护,他是明白的,但有时……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有些奇怪,小浚虽然体贴,但有时候并不考虑他的感受,只是为了对他好而对他好。   他为自己奇怪的想法忍不住笑了起来,得到一个美丽少年的爱情,大概是像他这样的很多男人梦寐以求的遭遇,而自己居然还在挑三拣四的,总嫌他缺些什么。   大概是因为萧远浚年纪还小,又是王爷,所以从来不会设身处地地为别人着想吧。   原辰卿这么自我安慰着,很快他就忘记这点疑惑,因为他的小腹日渐隆起,大得已经无法用发福来解释,几乎像吹胀的半个皮球一般。   难道……是腹中长了瘤?   原辰卿一念及此,登时浑身冷汗涔涔而下,虽然大不了一死,但是长那种东西,还是让人觉得有些恶心。   天气一天天热了起来,薄薄的夏衣已遮不住隆起的小腹,原辰卿常常出门谈生意,精于生意之道的自然眼光雪亮,有的同行装作不知道,但眼角余光一直往他的小腹看,有的人心有戚戚焉,跟他切磋肥胖的痛苦,有不给面子的,一见面就开始嘲笑起来。   「原兄,你肚子那么大,该不会是有喜了吧?」   望见眼前男子戏谑的表情,原辰卿一阵气闷,如果不是多年的合作人兼好友,真想一拳揍掉他的笑脸。   「方棠溪,你想死是不是?」原辰卿冷冷道。   两人都是世代从商,上一辈便已认识,他和方棠溪年纪相近,生意上一来一往,便已十分熟悉。   方棠溪是薛神医的义弟,他当年也是经由方棠溪介绍才认识薛不二。方家虽然是武林中人,但也涉足商行,特别是马匹生意做得极大,方家在塞外养马,卖到中原,再从中原采办丝绸茶叶之物,运往大食等国,获利颇丰。   「不不,我还想再活五百年。」方棠溪笑嘻嘻地,但眼睛仍然赤裸裸地盯着原辰卿的小腹看,一本正经地道:「看这个肚子的形状,我觉得是个男孩。」   原辰卿脸色更是发青得可怕,却是一语不发,方棠溪咳嗽一声:「原兄,我开玩笑的,你别介意。对了,你上次要找的沉香墨莲,找到了么?」   原辰卿摇了摇头,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只是看着空杯,一句话不说。   「原兄如此焦急要找沉香墨莲,不知拿来做什么用?可以拿别的药草替代么?」   原辰卿也曾托方棠溪找过,他也为此花了不少心血,看到他的表情十分认真,原辰卿展颜笑道:「没什么用,是我一个兄弟要的,找不到就算了。」   方棠溪点了点头,两人慢慢喝着酒,聊着生意上的事情,忽然一声振翅的轻响惊动了两人,原辰卿看见一只雪白的鸽子停在窗沿上,扑棱着翅膀。   方棠溪不好意思地朝原辰卿笑了笑,对着鸽子,伸过自己靠在身边的拐杖,鸽子便一跳,飞到他的拐杖一端让他抓了过来,取下上面的小纸条。   原辰卿发现方棠溪脸上表情十分古怪,便忍不住转头看了看,这一看便已将纸条上的簪花小楷看得清清楚楚:「想你,什么时候回家?」字迹娟秀挺拔,依稀可以想象出书写之人必是一位绝代风华的女子。   原辰卿心里一跳,笑道:「是你外面的小情人?」方棠溪三年前就已成亲,据说对方是个冷淡不喜多书的女子,应该做不出如此大胆之事。   方棠溪挠了挠头:「我最爱的恋人,我最敬重的妻子,我相交最久的好友。」   原辰卿呆了一呆:「你要我猜是其中哪一个?」   「不是,他们三个是同一个人。」方棠溪将小纸条小心折好,放入怀中。   原辰卿刚喝了一口酒险些喷了出来:「你说什么?」   「他怕我父母伤心,所以易容成我夫人的样子陪在我身边。我原先的夫人其实没有嫁给我。」方棠溪有些不好意思,干咳了一声,「他是个男子,我试过不去喜欢他了,可是做不到……我听说,原兄最近和永安王走的很近,也是因为喜欢的原因吧?」   原辰卿还没有从思绪混乱中解开,万万没有想到好友居然先他一步和男子在一起了,还如此正大光明。听到方棠溪询问,便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很多人都在背地猜想原兄是不是被永安王胁迫,我想原兄是个洒脱之人,想必也是因为喜欢,才会羁绊流连一个男子。」   原辰卿脸上微微有些扭曲:「唔……很多人知道了?」   胁迫?胁迫……他脑子里一时间尽是这两个字,几乎要脱口而出:「我只是无聊冲动……」   方棠溪认真地点头:「原兄不顾世俗眼光,我很佩服的。」   方棠溪一厢情愿认定他英勇地为了爱情而献身,他也不好拆方棠溪的台,讪讪地笑了一下,虽然好奇方棠溪和他「夫人」的事,又不好问,只道:「喝酒、喝酒。」   方棠溪把脸凑到他面前:「我听说永安王九岁就学会逛妓院了……自从他跟你在一起后好像转了性,你们真的感情这么好了吗?」   「是吗?」原来小浚真的是认真的?原辰卿手中的酒杯颤抖了一下,酒洒出来了一些。   方棠溪拍着他的肩膀,露出心知肚明的笑容:「我们兄弟间就不要说假话了吧?」他微醺地看了看天色,「我要回家啦,原兄,来日再会吧。」   原辰卿一看时间到了未时,远浚大概早就到家了。吓了一跳,这次聊得太久,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   两人喝了半醉才要离开,方棠溪腿脚不便,拄着拐杖几乎要滚下楼,原辰卿扶住了他,顺势便将他抱了起来,走向门外的软轿。   方棠溪上了轿,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他虽然头发尽白,但反而增添了几分邪魅之气,这一笑竟让沿街的几个女子频频翘首。   像这样的一个男人,居然会和男人在一起,不知会碎掉多少少女的芳心。   原辰卿目送着方棠溪离开,即使可以想象得出远浚不高兴的表情,但他仍然不想立刻回家,沿着京城的大道慢慢走着,想着方棠溪刚才说的话,有几分恍惚。   男子相恋在本朝虽有帝王开了先例,但仍然不容于世,他也只是贪图远浚的美貌而已。   奇怪的是,为什么方棠溪会露出这么幸福的表情……爱情真的是这样幸福的事么?   为什么他和远浚在一起虽然会有感动,虽然肉体都极为合拍,但他总觉得,他和远浚之间其实还十分生疏,他们之间,似乎有一条若有若无的鸿沟,无法逾越。   明明是第一个与自己发生关系的人,而他也对自己这么好,但自己却像陌生人一样对他充满了不确定感,实在不像方棠溪和他的恋人之间的关系。   或许……自己真的是个冷情的人吧。明知道只有几个月的生命而已,却没有告诉小浚,只是拖着他,跟自己走到穷途末路……   自己像个骗子,欺骗他的爱情……如果死了,他怎么办?   原辰卿忽然担心起了自己的身体,决定以后瞒着小浚悄悄去看病。   薛神医住的地方太远,肯定是不能去了,所幸的是,京城里有不少名医,他以前求医的时候也曾经拜访过,虽然对自己的病情毫无帮助,但至少对自己忽然胀大的肚子能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走入王府的大门,原辰卿绕过门内立的石壁,穿过九曲的回廊,正要往主屋中走去,正看到一个少年负手而立,背向着自己,正看着湖上一对鸳鸯,他紫袍玉带,一身尊贵之气,正是萧远浚。   他绝不会无事站在这里,一定是在等他。原辰卿眼睛一热,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动,走到他面前,凝视着他的眼睛:「小浚……」   少年露出了恍惚疑惑的表情,当眼睛落到原辰卿的小腹时,他似乎完全清醒过来,微笑着搂住了原辰卿:「你回来了……」   「等久了吧?」   萧远浚没说话,忽然放开了手,退后一步,只是盯着他:「你是不是喝酒了?」   「是啊,喝了一点,有什么不对吗?」   发现原辰卿对自己怀孕的事实毫无知觉,反而做了那么多对身体无益的事,萧远浚心里气得七窍生烟,却是作声不得,既然这个秘密早晚要让他知道,不如让他早些知道。   萧远浚强忍住心里的气闷,勉强自己柔和了面部表情:「我看到你每天吐,担心你身体不好,我们去看大夫吧,正好今天我也有时间。」   「不用了吧,我觉得还好。」原辰卿有些为难。   大夫是一定要看的,但是绝不能和小浚一起去。   「辰卿,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么?看到你每天吐成这样我好难过,你不知道?可是你丝毫不顾我的心情,一直不肯去看大夫……」萧远浚有些凄楚地凝视着他,虽然装出一副担忧的样子,但感到自己说出这句话时,心里居然真的是有些心疼的。   看到这个男人为自己怀孕、为自己吐成这样,即使他是不知情的情况下,还是会觉得感动。   原辰卿受不了萧远浚的软硬兼施,终于答应随萧远浚进宫看太医。本来原辰卿是想随便找个蒙古大夫了事,一定看不出他身有重疾,现在这样一来,被发现的风险大了许多。   原辰卿心下惴惴,但萧远浚打点好了进宫的事,连皇上都答应了,如果他不去,可能一个「欺君」的帽子就要盖到他头上。   他不知道萧远浚是担心他不相信,特地请求萧远澜答应这件事,还想着当今皇上连这种小事都要管,怪不得日理万机。   如果小浚知道自己得了重病,不知道会不会伤心?   不过——他早晚也是要知道的……   两个人虽然原因不同,但都怀着「反正早晚会被对方知道」的心情来到了远在宫中的太医院。   秦太医老太龙钟的样子,目光却犀利得让原辰卿吃惊,待他望闻问切后,要萧远浚先行回避。   原辰卿一颗心登时沉了下来,看着远浚远去的背影,低声说道:「太医,你不必再说了,其实我早就已经知道。」   秦太医吃了一惊,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已经知道了?J   原辰卿苦笑起来:「自己的身体,自己才是最清楚的吧?」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开始我就知道了。」   秦太医没反应到两人风马牛不相及的谈话,仍旧是一副吃惊的表情,过了很久才道:「原来如此。你怎么知道的?」   「我早就去看过大夫了。」   秦太医点头道:「说的也不错,如果是名医的话,倒是有可能……不知是哪位名医,竟能看出来?」   原辰卿叹了口气:「是民间的神医薛不二。秦太医想必听过。」既然秦太医也这么说,那么看来自己的病当真是好不了了。   再次被打击,原辰卿反倒没什么感觉,只是苦笑了一下。   「怪不得、怪不得……」秦太医拈须沉吟,「先天和后天的区别在他眼里,一定很容易就能看出来。可笑的是永安王竟然还不知道,还要我对你说,因为你是龙族流落在外的血脉,所以才会生育,看来他是枉费心思了。」   原辰卿吃了一惊,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却起了疑心,他从商多年,脸上根本看不出吃惊的表情,想让秦太医说出更多的隐情,他沉吟了一下,叹了口气:「这些我如何不知道,但我心里爱他,就装作不知道罢了。」   秦太医摇头道:「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既然相爱就该和对方坦白,傻孩子,他让你吃药怀孕,你怎么就傻得装作不知道?」   竟然是怀孕!   原辰卿原本不相信,但太医如此一说,就是不相信也难,他气得双手发颤,却拢在袖里,不让人看出来。他活了二十五年,向来就没吃过暗亏,算计过他的人甚至都会后悔出生在这一世,而萧远浚竟敢作践他的身体,欺骗他的感情?   原辰卿的面孔扭曲了一下:「孩子是怎么回事,可以打掉么?」   「你吃了药,完全改变了体质,已经和常人不同,就是打掉也不可能恢复了。而且打掉孩子很伤身体的,你不是爱着他吗?为什么还会想打掉孩子?」   看到秦太医起疑的目光,原辰卿立刻露出了哀凄的表情:「我虽然爱他,但是他竟然欺骗我,我想……我们没有必要再在一起了。」   秦太医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傻孩子,他看起来很紧张你,对你应该是真心的,只是可能有些心结要解开。」   原来秦太医也是雾隐龙族的人,龙族男子有一部分可以生育,他吃了药改变体质,秦太医便完全当他是龙族的人来看待了。   原辰卿看到秦太医发自真心的关心自己,也不禁心里感动,把唯一犹豫的事问了出来:「太医,除了怀孕之外,我身上还有别的病吗?」   「你的脉象是比较奇怪,不过我看不出来,或许你再去找薛神医可能会清楚。」   听到秦太医的话,原辰卿终于断了念头,薛神医早就告诉他没救,他再强求也是无益。   放弃了治病的想法,肚子里有一个孩子的事实又再度涌上心头。   「太医,我知道的事,你不要跟他说,我希望他能自己告诉我。」   秦太医了然地点了点头:「好吧,我只能答应你不告诉他,但如果他问的话,我也不能欺骗他。」   原辰卿点了点头。萧远浚设计让他怀孕的事,他一定会想办法了解清楚。如果萧远浚是恶意要整他,他一定不会放过他。         第三章      还真被方棠溪这个乌鸦嘴说中了,居然是怀孕……如果不是从小道街坊听到流言,当今皇上的男宠就是雾隐龙族的人,他还真不敢相信男人怀孕的事实,而最无稽的是,这件事竟然发生在他身上。   当初得知命不久长后他曾想过留下一儿半女,但最终还是放弃了,人都要死了,留一个对自己没什么感情的陌生女人和有自己一半血缘的孩子在这个世界上,跟自己的父母争遗产吗?   原辰卿露出了苦笑,和父母感情比较淡不是没有原因。他的亲生母亲早已经死了,而就在母亲过世后的三个月,二娘就挺着个大肚子进了门,如果不是自己有经商的天分,而弟弟们太败家,也轮不到自己当家。但二娘对他毕竟有养育之恩,父亲也对他不错,他早就放弃了在余生娶一个妻子的念头。   可是现在忽然说他要有孩子了……还是自己怀上的……并且还是一个和自己半生不熟的少年……   像这样一个折腾他欺骗他的少年,口口声声说爱他,他的话可信吗?   他一生中还没遇到这么纷繁复杂的事情,站在太医院外,只是怔怔出神,连原先等在门外的萧远浚叫了他两声,他也没听到。   萧远浚走到他旁边,望着他魂不守舍的表情,犹豫了一下,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接着萧远浚也被秦太医叫了进去。   原辰卿像忽然惊醒了般,转头唤住萧远浚,当萧远浚回头时,他却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声称身体不适,要离开太医院,萧远浚便说要派人用轿子送他回去。   他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心乱如麻。   怀孕了……但他只剩下不到半年的寿命……   据秦太医说,这孩子只有四个月大,那到他命终之前,孩子也只有九个月大,他能生下来吗?   直到现在,他仍然觉得这件事像梦一样,回到王府,他蹒跚地走回自己的房里,饭也不吃,蒙头大睡。   萧远浚在太医院看到原辰卿像受了巨大打击一般,连自己叫他也没听到,原先有些生气,但看到他惨白的脸色,再也没有原先从容镇定的样子,萧远浚就忽然觉得他有些可怜。   被自己这么一弄,以后肯定做不成男人了,也难怪他打击会那么大。   萧远浚陷入深深的自责里,忽然有股冲动想要抱抱原辰卿,连秦太医的话也没听进去,只想着回去要抱住他好生安慰一番。   「王爷,怀孕对母体损伤极大,在产前还是不要行房了吧。」   「嗯?」萧远浚像是才从沉思中清醒过来。   「微臣的意思是说,王爷和原公子行房过繁,对孩子不太好。」秦太医看到他走神,体贴地再说了一次。   「啊?」   萧远浚吃了一惊,之前抱原辰卿只是担心怀不上孩子,所以每天能做几次就做几次,尽管有时对他十分生厌,也会抱他。现在孩子已经确定怀上了,但还是想抱他……秦太医提出这个要求时,他竟然发现要做到这一点十分为难,简直就是要了他的命。   「一点也不能做吗?」   「也不是不能,只是不可过度……」   「那就好了。」萧远浚松了一口气。   「最多一个月两、三次。」秦太医慢吞吞地把话说完。   萧浚远忍着想爆粗口的冲动,一个月两三次,当他是圣人?圣人也有老婆的好不好?   萧远浚低咕着和秦太医告辞,走出太医院后,发现原辰卿果然没有等他,不由得有些失落。快马赶回王府,下人又告诉他原辰卿已经睡下了。   回到房里,看到原辰卿果然在睡觉,他有些扫兴,想转身离开,但看到他盖着头睡觉,身体也蜷起来,像极了一只狗儿……   不,他是狐狸,平时只会笑的狐狸,但是现在不笑了。   萧远浚有种想把他被子掀开捏捏他的脸强迫他笑的冲动,却又不想吵醒他,便坐在床旁边看着缩被子里动也不动的男人。   「你到底想干什么?」被子猛地掀开,男人坐了起来,冷冷地瞪着他。   「你没睡啊?」   「我要睡了,你在这里我怎么睡得着?」   「我……就看看看你而已。」被质问的萧远浚有些无辜,眼睛却忍不住盯着原辰卿起伏不定的喉结看,仿佛一只野兽盯着自己的猎物。   原辰卿心里忽然有些寒意,他闭了闭眼睛,忽然有些疲倦涌上心头,他用手捣住自己的面孔,伏在曲起的膝盖上,几乎过了一个时辰那么久,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是在哭吧?   其实他一点也不像楚大哥,楚大哥那么坚强,一定不会哭的。萧远浚心里想着,却情不自禁地坐得更近了,从他身后环住他的身体,下巴靠到他的肩膀上。   「辰卿,你为什么生气?有我们的孩子,你不高兴么?」   「我没生气。」原辰卿平静地抬起头来,眼睛却已通红,他勉强笑了笑,「我只是有些怕……」   像一只受伤的大狐狸抱着尾巴,从尾巴后露出惊疑而狡黠地表情,好可爱。   萧远浚不停地吻着他的脸颊,轻声呢喃着:「为什么怕?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我怕……我死了之后,没有人为我伤心。」他轻轻说着,转过头来,静静看着萧远浚错愕的表情。   父亲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两个儿子,但只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现在的二娘不是自己亲生的母亲,朋友或许会伤心,但都不是最爱自己的人,都不是……   「怎么会想到死?」萧远浚将脸贴到他额上轻轻磨蹭着,「那么久远的事情,不要提好不好?」   「小浚,其实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其实快死了。」原辰卿轻声说,「瞒了你这么久,真不好意思。」   萧远浚吃惊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啊?你怎么可能会死?」   「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伤心?」原辰卿微笑地看他的脸,像在谈论一件云淡风轻的事。   「辰卿,别胡说,你不会死的。」没听秦太医提到过,萧远浚显然并不相信,吻着他的脸颊,「我们会一起慢慢到老,然后睡在同一副棺材里,去到另一个地方,来生再在一起……」   会么?会和这个男人一辈子?   萧远浚为自己的这句话暗暗心惊,却没注意到原辰卿慢慢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是吗?那样好幸福……小浚,原谅我的任性。」他吻了吻萧远浚的嘴唇,「我刚才骗你的,你别在意。」   萧远浚绽开了笑颜:「你有没有发现,今天你一直道歉,我们之间不用那么生疏吧?」听到他今天的话,他下意识地紧紧抱住原辰卿,想摸他、想抱他的欲望层层涌上,难以遏止……   原辰卿又微笑了一下:「我像个女人一样喋喋不休地说着,你一定很困惑吧?大概我今天受的打击太大了……有些情绪失控,抱歉……」   萧远浚掩住了他的嘴唇,看着他熟悉的微笑,心里忽然有些恍惚,在刚才的一瞬间,他似乎错过了什么,但他却不知道。   有种隐隐的疼痛在撕扯着自己的心,萧远浚抓住了原辰卿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轻轻摩挲着,犹豫着开口:「辰卿……你是不是担心你变成会生孩子的男人后,我会把你当成怪物来看?不会有这种事的,只是生孩子而已……而且我很喜欢小孩子……辰卿……」   恋人有些撒娇的态度让原辰卿抬头看他,萧远浚脸上露出了诚挚的表情:「我娘很早就死了,所以我没被人疼过,如果我有小孩子的话,我会对他很好很好的,我会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给他,让他当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辰卿,原谅我……我只是想要个孩子而已……」   「所以……你才骗我吃药么?」原辰卿淡淡地看着他。   仿佛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萧远浚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惊慌,紧紧抓住他想挣脱的手:「辰卿,原来你已经知道了?是不是秦太医那老匹夫告诉你的?」   杀意在他眸中显现,虽然只是一瞬,却清楚地看在原辰卿眼里,他露出了冷漠的微笑:「你是不是想杀人?」   「不是……」萧远浚发现他不悦,立刻道歉,将自己柔软的唇印到原辰卿的手背上,「辰卿,我只是……我只是太爱你了,所以想要一个我们的孩子……我怕你不愿意,所以没有告诉你就……」   原辰卿依旧冷漠地看着他:「你心里其实在想怎么盘问秦太医我怎么知道的事吧?你不必问他了,是我自己套他的话知道的。」   别人说狐性多疑,果然没错……   萧远浚忍不住苦笑。只要原辰卿起了疑心,就会不再相信别人。刚才他第一个念头的确是想杀了秦太医,但立刻就改变了主意,秦太医是楚大哥的族人,他不可能下手,只要原辰卿原谅自己,一切就都解决了。   「辰卿,请原谅我的自私……我只是太爱你了……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萧远浚低声下气地说着,生平从来没向人这样道歉的他心里尽是羞怒,如果原辰卿不原谅他,他就决定等他生下孩子后就抛弃他,再也不理他。   原辰卿闭了闭眼睛,低声道:「你说爱我,但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果不是真的……我、我……」他颤抖着嘴唇,想再说什么,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萧远浚忽然觉得被自己欺骗的原辰卿有些可怜,拥抱着他,用手顺着原辰卿的背脊,像在理着多疑狐狸的毛,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温柔感觉,即使是欺骗,也觉得欺骗的话说出口时也十分容易。   「当然是真的。我是真的爱你,相信我。」萧远浚伯他再问,吻上了原辰卿的嘴唇,仿佛用尽自己仅有的热情般,将他的嘴唇吻得几乎肿了起来,萧远浚看着原辰卿略显得红艳的嘴唇,露出无邪的笑容,「张开嘴好吗?」   原辰卿被他吻得有些失神,似乎也在犹疑着自己的判断,萧远浚趁机将灵巧的舌尖深入吸吮着原辰卿的口腔内壁,温柔地舔拭着每一寸地方。他知道大概是原辰卿很少经历情事的缘故,每次被吻之后就会变得迷糊,再聪明的脑子也会变成豆腐,萧远浚自然也不会忘记利用这点。   恋人几乎是完全软在了自己的怀里,萧远浚稍稍扯开了男人的前襟,用嘴巴去寻找着恋人胸前的敏感地带,当碰触到他胸前微小坚硬的突起时,萧远浚将早在昨晚就被咬得嫣红的茱萸含进嘴里吸吮着。   原辰卿感到左边胸口处一阵刺痛,情不自禁地仰起了脖子,口中逸出了破碎的细小呻吟,眼角水痕显现着,像是刚才强自忍住没有渗出的泪迹。   可惜不能进入了……好想抱着进入他的身体……   他吻着男人的脸,用恳求的目光看着男人,男人立刻露出了戒备的表情。   「那个……可以么?」平时理所当然的要求,今天提出来时也觉得尴尬。   「你想做什么?」男人虽然非常平和的声调,但微微眯起的眼睛,显露出毫无商量余地的愠怒。   炸毛了……不知为什么,萧远浚好像看到了一只生气得寒毛都竖起的狐狸,正冷冷瞪着他。   萧远浚忍不住笑了起来,亲了男人的脸颊:「太医说,一个月最多只能做三次,我不会过分的。」   他让男人躺在自己怀里,吻着男人的嘴唇,用手套弄着男人的欲望,男人挣扎起来,像要脱离他的控制,他强行索取着男人的唇舌,用身体压制着男人的反抗。   完全无力推开他的男人汗水从额角渗出,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你好卑鄙……」   「宝贝……我只想让你舒服……」萧远浚轻声低吟着,吻着他的他耳垂,忽然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温暖。   「我爱你,别拒绝我……」   「我不想——」男人咬牙切齿地瞪他。   他的唇不停地落到他的脸上,胸口处,声音软腻得有种哀求的味道:「我不会做到最后,只要抱抱摸摸就好,可以吗?」   几乎是僵持般的目光对峙,但萧远浚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有种诡异而奇特的感觉在心里流动着,男人神情渐渐迷乱起来,手抓住了他的肩膀,很快颤抖着射在他的掌心里。   他随意地擦着手里白浊的液体,脸上仍然是笑意盈盈,吻着男人的额头——对待狐狸,只有慢慢的,一步一步地,才能除去他的戒心。   原辰卿狐疑地看着他。   他微笑了一下,噘起略微有些粉红的嘴唇,稍稍偏着脑袋,一副无邪的表情:「你先睡吧,我很快就好。」   「唔……」男人略带水光的眼睛注视着他昂扬的下体,发出了意义不清的呻吟,「你……」   「我自己做就可以了。」他装作没有注意到男人犹豫不决的表情,低下头对着自己的炽热套弄起来。   「你过来。」   原辰卿像是终于做了决定,让萧远浚到自己面前,他犹豫着用手去触摸那个令他惊讶的物体。   仿佛会跳动一样……虽然是一样的性器,却怎么看都似乎有些不一样。原辰卿迟疑地碰触着萧远浚粉红的性器,如同少年的野性倔强,性器几乎是立刻跳了一下,坚硬火热得让他吃惊。   他像逗蟋蟀似的动作终于让萧远浚发出了无奈地呻吟:「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你松手吧。」   小孩子的东西,得意什么?   原辰卿没理他,面无表情地套弄着他的性器。   萧远浚看着他煞有介事的动作,忍住不要发出笑声,只是看着他的脸,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表情,渐渐感到浑身都热了起来,几乎是想立刻推倒眼前的男人,他忍着熊熊的欲火,低吟一声,迅疾如箭的白色液体洒到了原辰卿的脸上。   男人愕然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带着污秽浊液的脸望着他,似乎没想到他怎么射得这么准这么远。   好可爱的表情……萧远浚忍不住笑了出来。   在原辰卿正要伸手擦掉污迹时,萧远浚捧起他的脸,用衣袖擦拭着上面的痕迹。   「宝贝,我好喜欢你。」   他用着很多女人都自称心疼的痴痴表情凝视着男人,慢慢地吻上了男人刚擦干净的脸。            原辰卿于是又在王府里住了下来。   虽然他其实并不怎么相信萧远浚的话,但一来他肚子一天天大了,要是走也无处可去;二来萧远浚的样子很有诚意,他似乎也真的喜欢自己,至于心里那种隐隐的不安定他选择忽略,如果以后发现萧远浚再骗他再整治他不迟。   原辰卿从商多年,十分精明,向来讲究银货两讫,绝不拖欠,既然萧远浚说爱他,对他很好,他就留在王府生个孩子也不吃亏,反正不管怎样,自己都只剩五个多月,即使有什么不妥,眼睛一闭,也是死后的事了。   反正不管怎样,既然萧远浚骗了他,他是绝不能喜欢上萧远浚的。   原辰卿算盘虽然打得精,但却发现有些上当的感觉,因为怀孕的日子无聊的要死,每天在王府里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很快胖得像个皮球,但萧远浚居然也不嫌弃,每天「宝贝宝贝」的叫个不停,月牙般的眼睛几乎笑成一条直线。   他的睫毛很长,每次这样笑的时候,原辰卿都会感到有种心动的感觉。   真的是个美人,见过不少美人的原辰卿也不由得下出这种判断。   不过小浚的母亲肯定也是因为天姿国色才会被选秀进宫的,金枝玉叶长得好看也没什么好奇怪,如果长成歪瓜劣枣才让人惊奇吧。   虽然萧远浚对他极好,但他总怀疑萧远浚是不是看在肚子里的孩子的分上,俗话说母凭子贵……他在说什么,应该是父凭子贵。   原辰卿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不就是怀孕么?女人能生男人就不能生了?   不过……看他每天把耳朵贴到自己的肚皮上听着胎儿几乎没有的声响,笑得灿然生光,实在让人忍不住怀疑萧远浚其实只是喜欢肚子里的孩子。   原辰卿很快就打消了这个想法,萧远浚是名副其实的美少年,又是皇亲国戚,想为他生孩子的女人排着长队大概可以把外皇城绕一圈,又何必在乎他一个男人生的孩子?   他听秦太医说了,他吃了这颗子母果后,算得上半个龙族人,龙族人生的孩子并不是怪胎,萧远浚应该也不会是想看看怪胎是什么样子才想跟他生孩子的。   排除了种种的原因之后,似乎也只有一种可能会让萧远浚想方设法地让他怀孕——他是真的喜欢他吧。   可是他为什么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原辰卿不禁为自己的多疑苦笑起来。虽然深思熟虑对做生意很有好处,但总这样怀疑一个喜欢自己的人就不大好了。   过着每天睡吃等死的生活,原辰卿忍不住一直在怀疑这是不是就是自己人生的意义,但被萧远浚温柔对待的感觉又让他感到有种从内心升起的快乐,或许这就是幸福了。   「辰卿、辰卿,我回来了!」   听到恋人快乐的呼唤,原辰卿从昏昏欲睡中醒了过来,打了个呵欠,半眯着眼睛望着笑吟吟的萧远浚:「你回来啦?今天怎么这么早?」而且他似乎显得特别开心的样子。   「昨夜我皇兄微服私访回来了,所以我今天不用批奏折了。」萧远浚微笑着抱住了他,「来,让我抱抱我的乖狐狸,看看是不是我的儿子又长大了。」   原辰卿斜睨了他一眼,五个月还没到,孩子会大成什么样?如果重了肯定也是因为自己胖了吧?   毫不吃惊地感到萧远浚把自己抱了起来,原辰卿又打了个呵欠。萧远浚的力气极大,尽管他抱着自己的样子会吓到别人,但他早已习惯,感到不习惯的反而是萧远浚「狐狸狐狸」地叫他不停。   他虽然有一点点狡猾,但同行的都说他长得还算忠厚老实,也不知萧远浚从哪里看出来。   萧远浚微笑着,照例掀开了原辰卿衣裳的下摆,用手去摸他鼓胀的小腹……这里面就是他的小孩了。   他有些恍惚地笑了一下,虽然已经下决心利用原辰卿忘记那个人,但是这些日子以来,他发现自己仍然没有办法完全忘记。   楚风落随着萧远澜昨夜回到宫里,今天早上退朝后,他本想见见楚风落,但没有圣旨,他不能进入后宫,总不能让皇兄下旨让他进去吧。   在他犹豫之时,楚大哥派人送了拜帖,说是过几天上门来永安王府拜访。楚大哥会主动来见他,这还是第一次,他欣喜若狂之下,频频吻着怀中的人恋。   「我爱你……」告白从唇间脱口而出,让原辰卿忍不住睁开了眼睛,凝视着他。   他忽然的凝视让萧远浚微微一怔,笑着在原辰卿额上一吻。   可惜这个男人永远不会知道他心里藏着这样一个秘密。   萧远浚忽然有种奇妙的错觉。   他发现有些东西在悄悄改变,原先他对原辰卿的歉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渐渐变为想要看到男人崩溃的样子。   难道他心底其实是想折磨这个男人?   萧远浚为自己忽然间涌上的这个无耻的念头微蹙了一下眉心。   「小浚,你怎么了?」男人抚摸着他的头发,脸上毫不隐藏的担忧之色。   「没什么,我只是想到朝中有些事情难以解决……」萧远浚随口说出了一个谎言。   「什么事情?」   萧远浚沉吟着,正想着要用什么理由打发他。   「如果不方便就别说了。」原辰卿吻着他的唇角微笑起来。虽然小浚只是一个少年而已,但为国事操劳的样子已经像一个男人了。   「上个月湖江高堰决堤,下河居民十万余家尽数淹没,朝廷虽然下令开仓放粮,但粮食只怕不够,若是向粮商购买,弊处甚大,恐怕会被人趁机哄抬价钱……」萧远浚忍不住心里暗自笑了一下,原辰卿只怕就是苏杭最大的粮商,要哄抬价钱也是他挑头,现在要他放弃这么大的利益,只怕像割他的肉。   「这件事情……」原辰卿犹豫了一下,「也不能只算朝廷的事,这样吧,我让人把囤积的粮食都抛售了,降低价钱……」   萧远浚心里正暗自得意,狐狸不得不松口,回头多半要哭。   想到原辰卿会后悔得发呆,萧远浚就忍不住高兴。   却听到原辰卿继续道:「小浚,这么大的水患,恐怕国库压力也是极大吧?我把我全部家财的三分之一捐出来可以吗?」   萧远浚吃惊地看着他。原辰卿虽然说不上小气,但绝不算大方,一个对自己简朴到几近严苛的人,会舍得出这么一大笔钱吗?他的家财的三分之一……萧远浚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辰卿,你不后悔吗?」   「为什么要后悔?钱是要用在刀刃上的,我的钱能让这么多人不至于饿死,我很高兴啊。再说,你为国事操心,我也该为你分忧。」原辰卿微笑着吻了吻萧远浚的脸颊。人都要死了,再留着钱也没什么用。   如果不是因为还有怀中的孩子,商行还有很多人要养活,也许他会全捐出来。   「辰卿,你是为了我吗?」萧远浚低声说着,环过了原辰卿显圆的腰身,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是诧异,又有几分沉默。   他似乎……不是十分了解这个男人。   「如果只是为了我,可以不必这样的。」   「也不算吧。」原辰卿揉了揉他的头发,忍不住一笑。         第四章      萧远浚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了原辰卿的房间,他为自己心里奇怪的悸动而心惊。   在原辰卿刚才说出的那些话后,他几乎险些就想坦白告诉原辰卿自己是骗他的,自己从来没喜欢过他,只是利用他来忘记别人而已。   但是如果话一出口,原辰卿可能会立刻变色,大骂他一番,再愤而出走,事情将会难以收拾,自己喜欢皇兄的恋人这个秘密一定守不住,到时皇兄可能也会对自己十分不悦,两人是同胞兄弟,他不想让萧远澜生气,而且楚风落一定再也不愿见自己了。   每每看到皇帝和楚风落两人亲密无间的在一起,萧远浚几乎有种心都在流血的感觉。他一直暗暗想过,如果他在皇兄之前出生,或许事情根本不是这个样子。   或许,他再见楚大哥一面,会让他理智一点。   在枯燥的等待和对原辰卿发泄般的性爱过后,萧远浚等到了楚风落来拜访的那天。   为了不让原辰卿起疑心,他没让原辰卿知道楚风落到访的事,而是把楚风落约到了王府的花园里。   「楚大哥,我们好久没见了。」凝视着深深暗恋过的男子,萧远浚发现自己的声音异常平静。   身为龙族阴性男子,楚风产后有些虚弱,但不改英姿焕发,微微一笑道:「我们三个月前才见吧,小浚。」   萧远浚脸上微微一红,低头不语。   「我这次来,是听说你有了喜欢的人,而且让他住在王府里了,是吗?」   「难道……你是为了他来的?」萧远浚的心一沉,有种说不出的失望。   楚风落点了点头:「怎么没见到他?」   「他有事出去了。」强忍着没有崩溃,萧远浚平静地看着楚风落。   「是这样。」楚风落沉吟一下,「我上次给你的子母果你是不是用到他身上了?我听说他……有了身孕……你是真心喜欢他吗?为什么不告诉你皇兄?」尽管被迫生了孩子,但楚风落仍然对这件事十分尴尬,提起这件事时立刻支支吾吾起来。   萧远浚盯着他的脸,轻声道:「不,我不喜欢他,我心里其实喜欢的是另一个人,可是那个人已经嫁了人,所以我和他在一起,希望能忘记那个人……可是不管怎么做,我就是无法忘记喜欢的人。楚大哥,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吃惊的表情渐渐在楚风落脸上显现:「你说什么?你既不喜欢他,还要他生你的孩子?你是不是疯了?你要是不喜欢他,就早点放开他,你知不知道男人生孩子可能会要命?」   被楚风落如此严厉地苛责,萧远浚也不由得犹豫起来:「你说的是真的?」   「我不是早就告诉你了,不要草菅人命,你看你在做什么?」   「我记得,你说如果他的身体不好,就不要试了。但辰卿他身体不错,也没有任何病痛。」萧远浚轻声说道:「我做事有分寸的,楚大哥,你相信我。」   萧远浚感到一声轻响,似乎有些什么一动,转过头,发现似乎十丈左右远的假山后有些什么动静。   他们争吵这么大声,如果有人要偷听,绝对能听到。dmfq   他心里一惊,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疾步走到假山后,却发现什么也没有,一只猫从假山旁窜了上去,「喵呜」地叫了一声。   萧远浚松了一口气,走回到楚风落身旁,楚风落看到他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缓和了语气:「但你不喜欢他,就不该和他在一起。」   萧远浚轻声道:「我虽然不爱他,但是除了他之外,我也不知道再跟谁在一起了,我会一直对他好的,绝不会让他伤心。」   「他知道你不喜欢他么?」楚风落用袖子在湖边的石凳上扫了扫,坐了下来。   「我永远不会让他知道。」   「纸是包不住火的,你能瞒得他一时,能瞒得了他一世?」楚风落摇了摇头,看着远处屋檐的一角,喟叹了一声,「你有时真像你哥哥,心思深沉,让人捉摸不定。」   「风落……」他忍不住颤抖着开了口,楚风落愕然回头,看到他痴痴凝视着自己,「如果你不是在当年遇到皇兄,而是遇到另一个人,你还会跟他在一起吗?」   「这个问题……」楚风落轻笑起来,「你怎么会想到这个问题的?」   「你就说会不会就好了。」   「假设没发生的事再去猜测结果,岂不是很没意义?我的确是遇到远澜了,又跟他在一起了,我还要去假设没遇到他吗?」   「我是说如果……」萧远浚有些焦急起来。   「如果啊?」楚风落犹豫一下,低声道:「如果我当时没遇到他,可能再也不会遇到别人了。因为我当时已打算隐居,不再见到任何一个人……」   萧远浚吃惊地看着他:「你从来没跟我说过……」   楚风落展颜一笑:「事情已经过去了,还提来作甚。倒是你,你确认自己真的不喜欢他?」   萧远浚摇了摇头。如果真的爱上他,又怎么会见到楚风落时还会有激动的感觉?   「如果你一点都没有感觉,找别人也是可以的,为何偏偏是他呢?」   萧远浚感到自己浑身颤抖,他深深爱着的人,竟然想尽办法也要把他推到别人的身边去……   他慢慢抬起头来,轻声道:「我喜欢的,只是他身上像我喜欢的那个人的那一部分……」   楚风落的笑容渐渐凝固在脸上,过了很久,才说:「别的地方你都很讨厌吗?」   萧远浚犹豫着。以前是很讨厌那个人的市侩气,但现在却觉得没那么讨厌,或许是渐渐习惯的缘故。   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楚风落微笑了一下,起身道:「时间晚了,我也要走了。我出来太久,远澜他一定会想东想西的。」   萧远浚低声道:「我哥哥他人很好吧?」   楚风落「哼」了一声:「好什么啊,毛病一堆。」他想了一下,自己也忍不住微笑起来,似乎想到那个人就会让他有种无奈而又快乐的感觉。   萧远浚怔怔地看着他,心里怎么也想不通,这一对完美无缺的情侣也会有争吵么?   将楚风落送出门外,看着楚风落上了马,萧远浚站在门外怔怔出神。   不管怎样,在他们之间,已没有任何余地容得下别人。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看门的李叔叫他,他才反应过来。   天却渐渐黑了。   拖着脚步回到原辰卿的房里,他发现原辰卿缩在被子里,似乎已经熟睡。   他坐在他身旁,忽然感到脑海中纷繁芜杂的事情逐渐平定下来,渐渐什么也不想,脱了衣裳在原辰卿身边躺下来,掀开身边的被子,钻了进去,伸手横过男人的腰身。   轻轻抱住了。   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萧远浚醒过来时,居然发现自己的嘴角有粘腻的感觉,似乎还流了口水。他睁开眼睛,就看到原辰卿坐在旁边,看着他,露出深思的表情。   「今天早上四更的时候叫你去早朝,你没醒,睡得迷迷糊糊的,还要我不要叫你。现在误了时间,应该不会有事吧?」   萧远浚摇了摇头:「没关系,皇兄回来了,已不必我勤政。」   原辰卿点了点头,唤了门外伺候的丫鬟去端水给萧远浚洗脸,他自己站起来,将萧远浚昨夜脱掉现在折好的衣裳递给他。   萧远浚发现上面没有半分褶皱,想必是让人用热水熨过,上面还有温暖的感觉,也不知是热水的温度,还是从原辰卿指尖传来的。   他接过衣服时,忽然心念一动,抓住了原辰卿的手,抚摸了一下。   原辰卿震了一震,却没什么表情:「快穿衣裳吧,都要到中午了。」   萧远浚应了一声,让侍女服侍着穿了衣裳。此时端水的丫鬟走进门来,拧了巾帕要为萧远浚擦脸,原辰卿摆了摆手,让她退了出去,他自己试了试水温,将巾帕拧干了,递给已经穿好衣裳的萧远浚。   「辰卿,我说很多次,这些杂事不用你做。」萧远浚轻声说着。他不想让原辰卿像个下人的样子,什么事情都帮他做好。   「没关系。」原辰卿微笑着,在萧远浚擦脸的时候,又为萧远浚沏了一杯刚泡好的茶,「你喝这个试试,是今年最好的碧螺春。」   这些事情平淡得就像寻常百姓夫妻般,丝毫没有什么特别,乏味枯燥得让萧远浚一直觉得有些无聊。   萧远浚看到原辰卿执意要他喝,只好接过了,坐到原辰卿身边,笑着靠到他的耳边道:「辰卿,你有了身孕,再做这些我怕伤了孩子,等生了孩子以后再说好不好?」   原辰卿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以前的茶都是别人泡的,我只负责倒给你。今天的茶是我泡的。」   萧远浚干笑一声,只得喝了下去,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个味道……」   「怎么了?」原辰卿平静地目光转向他。   「有些特别。」萧远浚不敢说难喝,只含糊地说了一句,发现原辰卿移开了目光,转而投在桌上放的一卷卷轴。   虽然卷轴并未展开,但装裱的样式却熟悉得让萧远浚吃了一惊,暗自握紧了拳头,装作不在意地样子问道:「这是什么?」   细长的狐狸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在笑:「今天早上你没起床的时候,我去了一下你的书房,看到有些乱,所以整理了一下,发现这幅昼竟然放在墙角的一只花瓶里。最近南风天比较潮湿,我怕画受了潮,所以取出来,问问你放在哪比较合适。」   原辰卿慢慢说着,展开了卷轴,卷轴上一个男子长身玉立,风姿洒脱,不是他日思夜想的楚大哥却又是谁?   感到原辰卿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萧远浚看着卷轴上的男子,目光不敢稍移,故意露出吃惊的表情:「咦?这画上画的不是楚风落楚大哥么?怎么会在我书房的花瓶里?」   这幅画是他亲手所画,在书房念书的时候便时常取出来看看,担心被原辰卿知道,于是卷好放在角落的一个大花瓶里,并插了几支孔雀尾掩饰,如果光是整理书房绝不可能发现,一定是原辰卿搜过了书房。   明知原辰卿做出了这种犯上的事,但萧远浚却完全不敢生气,甚至有种被抓到的感觉,恨不得直接扑上去把画藏起来不让原辰卿看到。   原辰卿笑了起来,目中却毫无笑意:「是啊,我听说他是当今圣上的意中人,怎么画像会在你房里?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   萧远浚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他的质问下会感到惭愧心虚,看着自己的脚尖,只觉得惭愧之中又有些得意──他会这么生气,果然是爱自己至深。   索性承认算了,瞒也瞒不过去……   可是承认的话,可能原辰卿一怒之下就拂袖而去,那么自己辛苦这几个月又是做什么?   萧远浚在脑中天人交战,过了一阵才慢慢抬起头,柔声道:「大概……是皇兄在我这里玩的时候画的,你别多想,不就是一幅画么?你不喜欢就扔了吧。」   原辰卿淡然地看着他:「昨天下午,天气有些闷热,我到花园里乘凉,好像听到一些不该听的事。我听到你说,其实你喜欢的另有其人……你心里喜欢的是谁啊?跟我说说有什么打紧?」   萧远浚只觉一颗大石在心里沉了下去……那一声踏碎枯枝的轻响,猫窜上假山,此时想起来,让他遍体生寒。   果然他在那里,果然被他听到了。   萧远浚心里反倒轻了下来,坐到椅子上,将背往后靠,懒洋洋地道:「你听到了?」   既然他已经听到,那他也没办法了。如果原辰卿要走,他也不会挽留,但是会强迫他把孩子生下来再走。   孩子毕竟是自己的血脉,绝不能让他带走。   萧远浚虽只是名少年,但宫廷诡谲,养得他的个性十分深沉,在片刻之间,脑中已转过了千百个念头。   原辰卿也坐了下来,心平气和地道:「其实本来不想这样让你难堪,如果你不愿意说,我也可以打算根本不揭破,可是我的时间不够了。萧远浚,你昨天对楚风落说的都是真的吧?其实你喜欢的根本就是他……」   被戳破这个他心底埋藏了四年的秘密,萧远浚赫然站起来,瞳孔微缩:「你要是敢传出去,我杀了你!」   如果这件事传出去,不仅他不好过,连皇兄和楚大哥之间,也势必掀起轩然大波,他不想再惊起任何风浪。   为了不让这个稍息传出去,居然宁可杀了他。   原辰卿冷冷地看着他,露出一丝微笑:「你果然……」果然一点没有喜欢过他……   他居然会傻成这个样子,妄想把自己的余生和临死的恐惧托付在他身上。   到底……这只是一场虚幻梦境……   原辰卿淡淡说道:「其实如果你不爱我,但可直说,我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原先我就是打算说开了就走,把孩子打掉,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但你既然这么说……」   原辰卿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却是噤口不语。   萧远浚只觉得他的笑容说不出的奸诈狡猾,看在他眼里,只觉狡黠可爱得紧,心里忽然有种奇怪的欲念涌上来,竟然还想抱抱他,亲亲他。   这个男人狡诈是没错,但绝对称不上可爱。   他为自己古怪的念头吓了一跳,想离开这个地方,只移动一步,便发现脚下不稳,不由得跌坐在椅子上。   「你……」萧远浚思虑精密,立刻便已反应过来,「那杯茶!你给我喝了什么?」   原辰卿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你猜猜?」   似乎戏弄萧远浚成了他的新乐趣,走到萧远浚面前半蹲了下来,他轻薄地用手去摸萧远浚的脸,「真美丽的脸啊……」   「你想干什么?」萧远浚怒目而视,冷冷地瞪着他。   「对于蒙骗过自己眼睛的东西,当然要仔细看看,以免下次再上当。」   原辰卿似乎心情还很不错,微笑起来,像是看着萧远浚都会让他口干舌燥,他倒了半杯茶,喝了一口,竟然像是没觉察到这是迷药一样,咽了下去。   「你……」萧远浚吃惊地看着他,却没把话说完。   「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我不怕麻药?」原辰卿啜了一口茶,半闭着眼睛,似乎在享受,微笑道:「这个我经常喝,对我已经不大起作用了,仔细一品,味道还不错。」   病发的时候极为疼痛,浑身四肢百骸都像爆裂一样,只能用麻药止疼,这是薛神医给他配的药物,想不到会在这时派上用场。   「你到底想怎样?」   萧远浚从未受过这种气,原辰卿区区一个商人,竟然胆敢对自己下药,怕是活腻了。他想大叫,引起门外守卫的注意,但药效已经发作,发不出太大的声音,只有离他很近的原辰卿才能听到。   原辰卿笑了一下,露出十分邪恶的表情,将他横腰抱起,往床上走去。   「你想干什么,放我下来!」萧远浚又踢又打,但此时没了力气,原辰卿只是笑,根本不在意。   「你对我做了那么多事情,我要求也不高,就做一次就够了。」   「你敢!」   萧远浚几时受过这等凌辱,气得眼泪直在眼眶打转,却没有落下来,只是冷冷地瞪着他,只气得浑身发颤。   这样生气却仍然不肯屈低服软的萧远浚看起来竟然有几分可怜。   原辰卿将他放到床上,用袖子给他擦了擦脸,叹了一口气:「还真是个小孩……」   不过是个孩子而已,为什么会想得出这么折腾人的损招,自己明明不打算对他动心的,但是知道被骗后竟然还会那么生气。   人的感情果然无法被自己所左右啊!   如果自己以前遇到这种事情,一定会挖空心思让他难过后悔;但如果是以前还有理智的自己,也不会不顾一切地住到王府来吧。   而且报复了他又能怎样呢?最终无法挽回过去,而且在流逝的时光里,自己毕竟是快乐的。   以前没有那样的快乐,以后更没有了。   原辰卿轻声叹息着,站了起来,正要打算起身离去。   但他一起身,萧远浚却会错了意,厉声道:「你敢碰我,我一定诛你九族!」   「诛我九族啊?」原辰卿阴阴地一笑,「王爷别忘了,我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算起来我们还是夫妻,我九族也包括你,你要杀了你自己吗?」   萧远浚「哼」了一声,怒瞪着他不说话。   原辰卿原先以为他会说出类似「谁当你是妻子啊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之类的话,但萧远浚却是没说,只是气结地瞪着他。   或许--他真是愿意和自己在一起一生一世……即使不是爱情。   不过真相到底如何,或许自己也没可能知道了。   原辰卿忍不住俯身亲了亲他的脸。   其实萧远浚抱他的时候,他也会觉得温暖,似乎自己一直想索取这样类似的温柔,所以并没有感到被凌辱,反而有种无憾的幸福错觉。   如今萧远浚对自己要抱他的事反应这么大,让他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悔意,虽然不愿凌辱萧远浚,却也不想就这样善罢甘休。   「王爷,你如此戏弄草民,草民当然不可能随便就这么算了。所以……接下来的日子里要委屈王爷了。」原辰卿露出了自以为下流的表情,却让萧远浚古怪地看着他。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原辰卿笑笑不答,扯了床单便要将他包起来。「我要把你弄出王府去,绑架你几个月。」   萧远浚怒极反笑:「你以为你能办到吗?」   「王府虽然守卫森严,但多亏你之前对我不错,就是我抱着你走出去,只怕也没人起疑。」原辰卿微笑起来,「等出了王府,就由不得王爷了。到时我若是要强了你,要划花你的脸,你也拿我没办法。」   「你……你这个疯子……」   看到原辰卿微微有些扭曲的面容,萧远浚不禁有些吃惊。上次让他知道骗他怀孕的事他就反应有些奇怪,现在又被他知道完全骗了他……萧远浚忍不住怀疑自己会不会死在他手里。   「我没有疯……」   原辰卿抓住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唇间轻轻一吻,露出微笑。   「虽然是绑架,但为了避免一些被人追杀的扫兴事,我也希望是出自于王爷自愿的情况下……」   萧远浚只觉得被他吻到的地方凉得可怕,大怒道:「我才不会自愿!」   「真是个小孩子。」原辰卿低声笑起来。   萧远浚冷冷地瞪他一眼。这个评语楚风落也曾经说过,每次听到都会让他有心痛的感觉,让他觉得无法配得上楚风落,想不到原辰卿一句话就踩到他的痛脚。   「如果你愿意跟我走,并且不违逆我的任何要求的话,我就不打掉孩子,想办法把孩子生下来,怎么样?」原辰卿笑吟吟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像极了一只偷鸡得逞的狐狸。   萧远浚犹豫不决,他是极喜欢孩子的,哥哥的那几个孩子他都很喜欢,可是再怎么亲密都不是自己的骨肉,那种让他心颤的感觉,正是自从原辰卿怀了孩子之后才体验到。   萧远浚暗自握紧了拳头,他现在极为后悔,怎么会找了这样一个男人给自己生小孩,这个人竟然无耻到拿自己腹中的婴儿作筹码,跟他谈判!   「其实如果你不答应我也有办法,我只要用铁链锁着你,让你哪也不能去,只能见到我一个人,即使你杀了我也挣不开锁链,只能困在深山老林里……」原辰卿摸着下巴微笑。   这只彻头彻尾的老狐狸……   「如果我答应你,你就不会打掉孩子吗?」萧远浚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   「当然,我说话算数,如果你不信,我可以发誓。」   原辰卿揉了揉他的头发,眼里尽是得意的笑容。似乎找到刺激萧远浚的方法,他用萧远浚最害怕的语言针刺着他。   「好,只要你肯生下孩子,我答应你,可以一直跟在你身边,但是有些事情就是你杀了我,我也是绝不可能做的。」   原辰卿笑了起来:「你是说我要强奸你的事吗?性爱之事本来就是要两个人都舒服,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一个人享受又有什么意思。如果你别的事情都肯做的话,这一点我也不勉强。」   「好。」萧远浚低声答应,垂下眼眸,想着一旦麻药的药效退去,他就让人擒下原辰卿,到时将他困在王府里,也算是「一直跟在他身边」了。   原辰卿笑道:「那我们击掌为誓。」他捉住萧远浚的手,在他无力的手掌上轻击了三下。   「现在可以解开我的毒了吧?」萧远浚冷冷地道。既然已经撕掉假面具,也没必要再对这个无耻恶劣的男人温柔了。   原辰卿诧异地道:「王爷不知道吗?麻药不是毒。」   「所以?」   「所以没办法解毒。对了,你不想让皇上担心我们的去向吧?我帮你写封信,你签字就可以了。虽然你中了麻药,但签字的力气应该还是有的。」原辰卿笑吟吟地,打破了他的妄想,「签完字药效大概也快过了,还请王爷再喝一杯茶吧,不然我怕好事多磨。」         第五章      萧远浚躺在马车上,听着车轮的滚动,想着自己刚才被迫签下印信,几乎是被原辰卿拖着从王府里拽着出来,心里尽是不甘和屈辱。   出了皇城东门,原辰卿就把他身上的衣袍脱了下来,换了庶民的衣裳。现在即使有人发现这辆马车有些奇怪,也很难有人看得出他就是永安王。   萧远浚怒视着对面像没事人一样坐着的男人,两人已经相互注视着有半个时辰了,只是一个微笑凝视,一个含恨怒视。   男人靠坐在车上,微腆着大起来的肚子,笑着把身边车窗的竹帘卷了起来。   「城外的风景不错,你要是无聊的话可以看看窗外。」   萧远浚像终于找到了发泄的管道,怒道:「谁要看啊?无聊!」   「以后说话请对我温柔一些。」原辰卿慢慢抬起眼睛,脸色沉了下来。   「凭什么?」   「你忘了答应我什么了?」   萧远浚精致的面孔微微扭曲了一下,真没见过有这么无耻的人,专门对准别人的痛处猛踩。   原辰卿像事情没发生一样,又露出笑容:「今天的天气似乎很好,你说是不是?」   「……是。」萧远浚闭上眼睛,忍着不要用咬牙切齿的语气说。   「既然天气很好,你为什么还愁眉苦脸的?」   「我心情不好。」   「跟我在一起你怎么还能心情不好呢?」原辰卿微笑着,像是根本没看到他的白眼。   萧远浚哼了一声。强迫别人还要别人心甘情愿,这个人也太没道理了。   原辰卿叹息着笑起来:「如果我不戳穿你的谎言,你现在一定对我还是很温柔吧?为什么你宁可假装对一个人好,也不肯真正对一个人好呢?」   如果不是被这个人陷害过,萧远浚几乎都要为他的话心动。他抬头看了原辰卿一眼,冷冷道:「那要看这个人值得不值得我对他温柔以待!」   「这个世上……要遇到一个人,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是多么难得。两情相悦毕竟是少数罢了,世上多的是痴男怨女。既然你喜欢的人已经心有所属,你又不打算横刀夺爱,不如就将就跟我过算了。反正我也很喜欢你。」他像随口说出的一样,笑吟吟地看着萧远浚。   「如果你是真的喜欢我,会这么对我吗?」萧远浚不屑地说。   原辰卿笑道:「其实我倒是情愿自己不喜欢你……可惜感情的事,由不得我情愿不情愿……我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发生了……   既然喜欢你,我当然要想办法把你弄到手。为何你不相信我是喜欢你的呢?如果我不喜欢你,为何还要苦心孤诣地把你弄出来?照你骗我的这种手段,如果是别人,我可能会毁了他的容貌,让他做太监,你信不信?」   萧远浚心中一凛,不再说话,索性闭上眼睛装睡,背脊上却尽是冷汗。这个男人……他或许不喜欢自己,但他要做什么一定会做到的……   除了威胁逼迫,他还会什么?   心里充满了对原辰卿的厌恶之感,却明白落入他的掌心,也只有忍耐而已。   等你生下孩子,我一定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萧远浚默默地握紧了拳头。            闷热的天气,很快下起雨来。   原辰卿放下窗上的竹帘,外面的雨打在帘子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有些微的雨丝从竹帘的缝隙中飘到他的脸上。他对着萧远浚笑了笑,换了个位子,坐到萧远浚身旁。   萧远浚嫌恶地移远了一些。   「热不热?你身上好多汗。」原辰卿取了手帕给他擦,萧远浚想躲开,但目光触到原辰卿严厉的表情便停了下来,一张脸庞微微扭曲。   「别这个表情嘛。」原辰卿微笑着,给他擦了汗,将汗巾放进怀里,高声对前面赶车的车夫道:「赵大叔,天色晚了,看看前面有没有客栈,我们打尖住店吧。」   听到原辰卿的话,萧远浚心里充满了懊悔。   早知道找别的男人就好了,找上了这么阴险的一只臭狐狸。   自从发觉这个男人的阴险毒辣后,萧远浚对于所有的亲密举动都觉得提不起兴趣,即使不是为了想逃走也恨不得分房睡。   但原辰卿似乎看得出他的想法,到了客栈后,就说萧远浚是自己的弟弟,生了重病,要贴身服侍,向店家要了一间上房。   房间是为夫妻准备的,只有一张大床。   难道原辰卿是想色诱他么?   萧远浚心里冷笑了一下,就凭原辰卿的样貌还没让他到发情的地步,况且他和楚大哥也不是特别像……   萧远浚有些恍惚起来,此时再去想楚风落,却怎么也没发现原辰卿与他哪里像了,大概是楚大哥无论怎样都不会有他这么阴险的缘故,让他终于把两个人区分开来。   但是令他惊恐的是,原先以为在心底有着最深刻痕的男子,却在心里渐渐淡了去。   是太久没见到他的缘故吧?否则如此的深爱,又怎会忘得那么快……   吃过了晚饭,店小二也已经烧了用的洗澡水倒进了房里的木桶。木桶很大,热水倒了几桶进去,也没过一半。由于原辰卿多付了钱,所以店小二也毫无怨言地继续去烧水。   「你先洗吧。」原辰卿说。   自从有了身孕之后,他便感到全身的毛孔经常会流出污秽的浊液,洗澡的时候他便下意识地洗得久一些,如果是他先洗,只怕水都变脏变冷了。   萧远浚并没有推辞,洗过了澡就上了床。刻意为了为难原辰卿,他四肢摊开成个大字形,想让洗完澡出来的原辰卿没地方可睡。   想到要跟这个变得十分讨厌的人同床共枕,萧远浚怎么睡也睡不着,满脑子都在担心原辰卿会不会为了复仇,趁自己睡着的时候侵犯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原辰卿还没洗完澡。萧远浚忍不住皱了皱眉,恶毒地想,洗个澡都要洗那么久,他该不会淹死了吧?   心里想着,不知为何便担心起来,翻来覆去地,再也睡不着。忽然从床上一跃而起,几步便走到房里的前厅。   木桶里像没人一样,水也不再冒着热气。   他忽然心里有种奇怪的不祥之感,走到木桶面前。   原先泛着健康色泽的躯体半漂浮在水上,只能见到半边面孔,男人的四肢无力地躺在水里,像飘着。   是死了么。   难道自己曾经爱抚过的身体,就这样死去了?   他眼里忽然感到一种煞白的刺痛,几乎是立刻把男人从水里捞了出来,让他伏在自己的膝盖上,把肚子里的水吐出。   水已经凉了一半,可见他还没有被淹太久。像初生的婴儿一样,男人身上不着寸缕,头发也是湿的。   萧远浚用颤抖的手试探他的鼻息,万幸的是,还有些微的呼吸。   一瞬之间,心从窒息的痛楚中恢复,他靠近了男人的嘴唇,将自己的气息慢慢渡给他。   感到男人的脸颊恢复红晕,他才想起还没擦干净他身上的水,于是将男人抱上床。   不知道是原辰卿忘记了还是故意,出了王府后就没有再逼他喝麻药,他此时已经恢复了一些武功力气,要抱起这个男人轻而易举。   将原辰卿放在床上,用床单胡乱地擦拭着他身上的水珠,萧远浚把湿了的床单扔到床底,脱了自己的衣裳给原辰卿盖上。   此时惊吓过去,萧远浚才忽然觉得原辰卿忽然会昏迷倒在木桶里十分奇怪,照理说他的身体十分健康,不会泡个澡就会昏过去,难道是因为怀孕引起的?   那天和楚大哥说话时也提到这件事,原辰卿不会没听到,他明明知道生孩子势必要承担伤身的风险,但他仍然决定要生下孩子……   为什么?为什么对他完全没有益处的事情,他也肯做?   难道……他真的如此爱慕自己么?   萧远浚颤抖着手,抚摸着男人柔软的发丝。   他们的关系一直很好,即使男人知道自己怀了孩子,被他利用,但仍然没显出很生气的样子,只是那天晚上失态了一些。   虽然是自己骗了他的缘故,但是他能这么快就恢复正常,一定是因为他深爱自己。   萧远浚的心情平复后,渐渐觉得原辰卿把自己带出来,是舍不得离开自己,虽然说了那些讨厌的话,但他也并没有真正去做。   心里忽然有种奇妙的感受,虽然觉得男人狡猾,却狡猾得十分可爱,倒是自己的气愤像是无聊的自尊受伤,还拿他出气。   此时是炎夏,客栈也没有供应比较厚的棉被。萧远浚摸了摸薄薄的被子,皱了皱眉,出了房门让店小二再拿了一床被子,盖在男人身上。   男人的身体泡得有些青白,仍旧看得出身材成熟,比起他青涩的少年身体,更让女人心动。   萧远浚忽然感到下腹有些发热,自己身体的某一器官血管渐渐充盈着,他甚至能感到血液的隐隐流动。   此时侵犯他实在是有些卑鄙,何况他怀了身孕后,也不能再和自己多做些什么。萧远浚想着,侧身在原辰卿身边躺了下来。   有雨的夏夜虽然清凉了几分,但消不去萧远浚心里的燥热。伸手一摸,小腹下的性器坚硬得吓了他一跳,想忍住,却又怎么也睡不着。   他正在翻来覆去数绵羊,忽然听到一声低低的轻吟,枕边的男人动了一下。   只听这一声,他便觉得脑中像炸开了一般,劈下一道惊雷。而男人像毫无知觉般,翻了个身,朝向他的方向,依旧是身体半蜷着,却是手横过他的身体,压在他的胸前。   「辰卿?你睡着了吗?」   回应他的是身边均匀的呼吸声。   萧远浚嘴角抽搐了一下,轻手轻脚地把男人的手从自己的胸前取下,但男人动了一动,这次横过一手一脚,竟然将他整个人都抱住了。   萧远浚气结,扭过头正想问他是不是故意的,只见男人眉心微微蹙着,像是忍受着一些不易觉察的痛苦,但却无清醒迹象。   萧远浚忍不住吻了吻他,忽然之间十分担心,若是原辰卿此时醒来,岂不是尴尬到死?惴惴地凝视他半晌,发现他没有睁开眼睛,心跳逐渐没那么快,但看着他的目光却移不开了。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细密地交织成一片,回廊的灯亮着,从窗纸中露进来,照在男人并不算十分英俊的面庞上。   他怀里抱着一个正怀着他骨肉的人,这个人睡得如此安详,人一生的幸福或许也不过如此而已。   这个男人这样爱着他,为了他愿意承受生孩子的痛苦,他怎么还能再去想楚大哥?   我会用我所有的努力对你好的,不管怎样难过悲伤,也不会让你觉得痛苦……以前的争吵口角,你都忘了吧……   他心里尽是温柔,忍不住在原辰卿唇间一吻。   再次的亲吻已没有之前的恐慌,心里想着明天他醒过来时两人再见的那一幕会怎样。这次不管自己再说如何想和他在一起的心情,他也一定不会再相信了,谁叫自己骗了他呢?   萧远浚苦笑起来。想在一起,却并不是爱情,辰卿若是知道自己的这种心意,只怕比之前更生气。   可是他这样喜欢自己……   喜欢一个可能永远无法喜欢他的人。   萧远浚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疼痛--其实,他也和自己一样……   下体顽强矗立着,无奈之下只好用自己的手握住了欲望的尖端,闭上眼睛想象着,模糊不清的画卷在脑海中翻飞,仿佛沉沦在海中无法自拔,他怎样也想不出记忆中以为永世不忘的面庞。   或许……真的是太久没见楚大哥了。   萧远浚恍惚着,感到炽热的液体射在手心里,心里却有种茫然空虚之感。难道让他觉得刻骨铭心,肝肠寸断的爱情,凋谢得这么快么?   天快亮了,却再也没有睡意。            想必是溺水后有些虚脱,原辰卿一直没醒。萧远浚也没叫醒他,让他几乎是越来越紧地抱着自己。   正在想着原辰卿是不是太冷,被子里却热得让他有些窒息,挣扎着移开被子,却被原辰卿抱得更紧。   以前两人拥抱完后都相安无事,今天却是异常得奇怪,难道是因为今天没拥抱他么?   萧远浚被他威胁嘲讽过后,也不想再自作多情,只想了一下,便没再多想。   「起床了!」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被人摇晃着醒过来。原来他在早上心情渐渐平静,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萧远浚含糊地应了一声,睁开眼睛,看到原辰卿鄙夷的表情:「都中午了还睡。」   「那我们现在还要赶路么?」萧远浚笑了笑,也不生气。   原辰卿古怪地看着他半晌,才道:「你要去哪里?」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啊,你不是要我跟着你吗?」萧远浚难得好脾气地说。   「今天不赶路算了,都这么晚了,走半天要是找不到住店的地方反而麻烦。」   「嗯。」   看到萧远浚不疾不徐的样子,原辰卿反倒有些紧张,犹豫着看了他一眼,又犹豫了很久:「我……那个……我昨天晚上洗澡的时候大概是泡得太久,似乎晕了过去,没有麻烦你吧?」   他是说麻烦自己照顾他,还是说他强行抱着他睡觉麻烦到自己?   多半是他醒过来,发现抱着自己睡觉的样子,所以才会尴尬吧?   萧远浚看着原辰卿愠怒中微带红晕的表情,心情大好。其实狐狸撒娇也没什么奇怪的,越是撒娇,才越显得妩媚。   不过倒是难得看到老奸巨猾的原辰卿难为情的样子。   「麻烦我?你是说你迷迷糊糊地抱着我,要我一定要给你的事吗?」萧远浚慢吞吞地,抬起脸无辜地看着他。   「我真的这么说了?」原辰卿大吃一惊,盯着萧远浚的脸看,看不出什么疑点,心下忐忑,不动声色地道:「后来呢?你该不会没节操地就做了吧?」   「你自己没感觉的吗?」听到他的挖苦,萧远浚也不生气,故意疑惑地问。   原辰卿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没做就好。」   之后再也无话,坐在床边上,用手摸着自己的衣襟处,像在弹着上面的灰尘。   萧远浚看着他微垂的脸,忽然感到下腹一阵血气上涌,直冲头顶,面颊也胀得发热,忽然有种莫名的冲动,想把他按压在床上,即使只是调戏也好。   他忍不住靠近原辰卿身后,凝视他衣裳遮不住的一段肌肤,昨夜被水泡得青白的肤色恢复成原来健康的颜色,白色中衣的领子服帖地遮住了自己顺着脖子看下去的视线。   「你在干什么?」原辰卿吃惊地转头看着他。   「呃……我发现你身上好香,用什么香料熏衣的?」萧远浚轻轻咳嗽一声,却忍不住盯着他的颈项,只恨他衣裳为何如此整齐,真想扑上去,然后揉碎撕烂。   「香料?」原辰卿细长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随即露出微笑,「我用的是琼苍龙涎香,姑苏瑶记坊新出的,这种香味道清淡典雅,如果宫里和王府能用的话一定很合适……」   「嗯,我会和宫里采办胭脂的太监提的。瑶记坊也是你开的吗?」萧远浚无意识地说着,更靠近了原辰卿一些,几乎是从身后抱住他的姿势。   「当然。瑶记坊是江南第一香料坊,头油和香花胭脂都是最好的。」   他说到做生意,眉飞色舞起来,表情十分生动,一瞬间竟然令人有种亮眼夺目的错觉。萧远浚只觉得心里痒痒地难过,只有靠近他时才舒服。   「不过我觉得这个味道……似乎太清淡,不够馥郁,像是男子用的啊。」萧远浚低头靠近他的脖子,深深吸着只属于这个男人的味道。   像吸毒一样,一闻便停不下来……   原辰卿没发现他的异状,闻了闻衣袖上的味道:「虽然清淡,但这香气中带着甘甜味,女子用也无妨。不过,的确是男子用得比较多些。如果用在宫中,可以熏被子枕巾手帕,减少一些脂粉气,另外,这个香防腐驱虫都很好……」   「很干净……」萧远浚低声呢喃着,「闻起来很干净。」   原辰卿终于发现了萧远浚仿佛沉迷般的样子,眉心深深皱了起来:「你靠这么近做什么?」   萧远浚发现自己嗓子有些嘶哑,轻轻咳嗽了一声:「我觉得这个味道很适合你……」   「是么?」原辰卿困惑地说,「我只是随便挑一种新香来用而已,每种香都差不多吧。」   他还想说什么,嘴唇被一个柔软的物体堵住了,落入眼里的,是萧远浚紧密纤长的睫毛……   被吻了……   原辰卿迷迷糊糊地想着,感觉少年的身体压在自己身上,承受不住他的力气,他被少年半扶半压地推倒在床上。   「大白天的……」他恍惚地声音被堵在唇间,感到自己的唇被少年含住,依旧温柔的爱抚让他从心底感到战栗起来。   「小浚……你怎么了……」昨天还对他白眼,今天忽然变得如此温柔,原辰卿甚至怀疑之前的事情根本没发生过,而他们仍然是假装相爱的一对恋人。   「我想吻吻你……亲亲你……」萧远浚吻着他的脸颊,含糊不清地,手迅速地脱去碍眼的衣裳,往他胸前的两粒蕊珠摸去。   食指和中指夹起一粒,揉捏旋转着,像在玩弄着一粒小小果实,有种莫名的坏心眼想要用力,直到身下的男人哭泣,但他真的迷蒙无助地看着自己时,又觉得心疼爱惜,舍不得他痛。   萧远浚低下头将蕊珠含入口中,轻轻舔着,酥麻颤栗之感让原辰卿浑身微微发颤,连抗拒他的动作都显得无力。   他知道自己是无法抗拒这个少年的,所以一直故意地装作不经意地诱惑他,让他爱上自己,即使不是出自真情的爱,只是单纯的拥抱性事,他也觉得能略微消除自己内心对死亡的恐惧。   他知道自己是疯了,可是无法摆脱,只是一味地需索着萧远浚只给予自己的温柔。固执地诱拐他从王府里出来,诱惑他爱上自己,事实上他根本没想过死期在产期之前,孩子怎么生下来……只要自己死了,他再怎么生气也没办法,只能像心口被自己划了一刀,再也无法忘记自己。   可是当这个少年现在真的被自己诱惑时,他又忽然迟疑了。   「辰卿……」萧远浚美丽细长的眼睛看着他,此时眼睛里没有昨天锐利慑人的锐光,有的只是无尽的温存和让他感到沉溺的爱怜。   「辰卿……我想进入你,可以吗?」   此时再说不行已经晚了,萧远浚坚硬火热的性器摩挲着他的小腹,让他觉得浑身酸麻,细小的呻吟忍不住从口中逸出,萧远浚却像得了奖赏似地不停地吻他。   「辰卿……辰卿……」萧远浚难以形容自己心里突如其来的甜蜜快乐之感,想说些什么,却觉得无论说什么也比不上此刻的欢愉,在这一瞬间,自己竟然会感到无上的满足和快乐。   想说……好喜欢他……喜欢到不行……   萧远浚缓慢地进入他的身体,他虽然没发出呻吟,但眉心的微微一蹙仍然被萧远浚看了出来,只能忍住自己焦灼的心情,一边爱抚着他一边缓慢进入。   明明是嚣张狡猾得让他生气的男人,在床上时却是异常的脆弱可怜,他稍稍用错了力气,便会让男人痛苦得呻吟出声。   缓慢地摇晃着男人的身体,萧远浚却因焦躁汗水涔涔,只能不停地吻着身下的男人。   高潮过后,他仍然舍不得放开,只是把原辰卿拥在怀里。         第六章      两人留宿多日不走,每天除了亲密爱抚之外,便是你侬我侬,比起谎言未被揭穿之前更为亲密。有时只剩没有进入原辰卿的身体的最后一步,什么都已做完。   每次欢爱过后,原辰卿便像丧失了所有的力气,躺在萧远浚怀中。忽然他心念一动,笑着用唇吹了吹萧远浚微湿的鬓发:「你现在觉得,我和他比哪个更好?」   他?仿佛被针尖刺了一下,萧远浚松开了紧抱住他的手:「不同的,不能比。」   「是我比他差太远了,所以没办法比是吗?」原辰卿虽然带着笑意,目光却忽然凌厉得吓人。   尽管欢爱多日,萧远浚却连撒谎都不愿意。   原辰卿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当萧远浚撒谎时,他痛恨萧远浚欺骗他,但当萧远浚说出实话时,他又痛恨萧远浚连虚伪的感情都吝于给予。   他似乎越来越沉迷于与这个少年的欢爱游戏了……   原辰卿有些茫然,垂下头看着自己指节粗大的手。明明是成年男子了,却还和个孩子纠缠不清……   「不是。」对于原辰卿的质问,萧远浚直觉地反驳,却踌躇着,无法解释内心这种感受。   他敬仰崇拜楚风落,幻想着两人在一起时的敬爱温存样子,但和原辰卿在一起时,更像是受了下半身的驱使,有时会看不起他,有时又痛恨他,但拥抱他时,又会觉得全心依赖自己的他十分可怜。这种复杂的感受让他自己也难以描述到底是什么感情。   「那是什么?」   「我不知道……」   原辰卿一言不发,把他推开,捡了身边的衣裳便穿起来。   「你生气了?」萧远浚连忙凑到他身边,抓住他的袖子轻轻摇晃,「别走……」   原辰卿低头笑了一下:「我也觉得自己很奇怪,比你大那么多,还会跟你在一起这么久,我不想这样,可是又觉得控制不住自己……我觉得我该找个地方静一下,或许可以清醒一点。」   他低下头,脸上染上一种说不出的落寞,刚才的情事红晕似乎完全消失不见。   「你别走……」萧远浚忍不住像恳求皇兄一样恳求他,「陪我坐一会儿好么?」   原辰卿想拂袖而去,但看到他哀求的表情,只好耐着性子坐了下来,打算听他说完就走,自己余生有限,犯不着浪费在他身上。   「辰卿……你对我真好……」萧远浚喟叹般从身后抱住他的腰,呢喃着,「我从一开始就想爱上你的,后来你一直对我很好,纵容我,即使我任性的时候你也容忍我。我时常在想,如果我爱上你就好了……可是我面对你时,一点也没有那种害羞紧张的心情,只想着捉弄你,看你为难的样子……我想或许我和你这样,就能过一辈子了。」   他停顿一下,吻了吻男人愠怒的面颊,习惯性地用手顺着他变得僵硬的背脊。   「后来被你发现我是骗你的,我们大吵一架。那时我在想,就这样算了,分开好了,甚至还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不用再继续骗你了。」他苦笑了一下,「谁知被你逼着跟你走。这段时间我心里想着都是讨厌你,怎么才能报复你,可是不知不觉间,心里只有一个你而已。我说不出对你是爱还是恨,是喜欢还是讨厌,可是……你要离开的话,我……我心里好难过,我这里好痛,不想你走……」   他轻轻摸着自己胸口处的地方,让自己的心口贴近了原辰卿,「阿卿,你听到我的心了么?我一点也不明白它,你能明白么?」   原辰卿冷冷地看着他:「你都不明白的东西,还要问我,我怎么会知道?」他胡乱地系着腰间的衣带,不耐地站起来,「你说要我听你说话,你现在说完了吧?我要走了。」   「你去哪里?」他连忙站起来,要帮着收拾东西,「我跟你一起去。」   「你不是说我要你跟着我你很讨厌么?」原辰卿一脸假笑,「所以我现在放你自由。」   「阿卿,你别生气,我现在一点也不讨厌你。」   原辰卿没理他,只是将自己的衣裳往包袱里塞去。他是对萧远浚说过喜欢他,但也只是为了诱骗萧远浚而已,因为自己害怕寂寞。   现在萧远浚对他说这种话,不知是真是假。事到如今,他已无力承受再多一次的欺骗。           令原辰卿卿无奈的是,萧远浚这次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不管他走去哪里,都像块牛皮糖似地跟在后面。   萧远浚武功高强,他自然打不过,即使萧远浚不用武功,单用他倾天的权势自己就无法抵抗。所以只能容忍他继续跟在自己身边,同吃同住,只是分床睡了。即使萧远浚有些不规矩的举动,也被他用脚踹到一旁。   如果只是平时吃饭睡觉还好,可是就连他去谈生意时萧远浚也要跟,萧远浚对一般人向来不客气,稍稍不如意就大发脾气。   原辰卿和别人谈生意时自然免不了叫几个青楼姑娘,萧远浚像个雷公似地铁青着脸,坐在旁边,原辰卿要姑娘们取悦他他也生气,把他放在旁边不管他也生气,让原辰卿黄了不少生意,大怒地把他赶走,他又用哀求的目光扯原辰卿的袖子,让原辰卿于心不忍。   躲在厕所里的原辰卿忍不住唉声叹气起来,萧远浚就在门外守着。这一惨淡光景让他现在还没回过神来,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半个时辰之前他们还在路边的客栈吃饭,他已经十几天没和萧远浚说话了,但萧远浚像傻子似地跟前跟后,即使受了白眼,还像没看见似地搭讪。   他吃到一半,对萧远浚说肚子不舒服,要上厕所,其实是想把萧远浚扔到客栈里,自己偷偷溜走,结果萧远浚居然看破他想要借故遁走,跟在后面来了,让他在厕所里几乎崩溃。   民居的茅厕十分简陋,是三面泥砖围成的小房间,只用一块木板充当门板,只在上面露出半尺多的缝隙。   「阿卿,你还在里面么?」   厕所的门被敲了几下,外面传来萧远浚焦急的声音。   对萧远浚已经无力的原辰卿忍不住呻吟出声:「还在……」   「那就好……」萧远浚明显松了一口气,「我以为你……」掉到厕所里去了--后面这半句话总算没说出口。   两个月前浴桶虚惊过后,他时时还会想起,每当想到时,就让他心有余悸,不敢再离开原辰卿一步。   而原辰卿似乎自己也没发觉,他时常会在忽然之间,不省人事。醒过来后,又好像没事人一样。   如果当时慢了一步,很可能阿卿就见不到了。   事实证明,阿卿在自己心里是很重要的,他不能允许阿卿因为误会而离开自己。不管怎样,这个彼此之间的心结一定要解开才行。否则他不会原谅自己。   「阿卿,你早些出来,我有很重要的话对你说。」萧远浚在厕所门外走来走去,让经过厕所的两三个人都忍不住瞟来诡异的眼神。   这个人真的好奇怪啊,衣着华丽,显然就是豪富人家出身,跑到这种肮脏的地方出恭,大概也是因为人有三急,但如果真的这么急,会面带笑容么?   多半是急出毛病了。看这茅厕门板还紧锁着,蹲在里面的人心真黑,竟然要这么美貌的一个少年生生憋死……   围观的人脚步停了下来,远远地小声议论着,却见茅厕门板「啪」的一声忽然打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脸色难看到极点的男人,而少年还没有夺门而进的意思,紧紧地将男人抱住了。   围观众人忍不住「啊」了一声,对于没有发生决斗或争吵之类的事均是万分失望。   「看什么看?都给我滚!」萧远浚目光冷厉,霎时将众人吓得一哄而散。   「不管有什么事,别在这里说好么?」原辰卿推开萧远浚的拥抱。   萧远浚是金枝玉叶皇亲国戚,如果不是因为萧远浚年幼,他根本不会和萧远浚有过多纠缠。可是最近的萧远浚有些改变,像是忽然之间长大,有时凛然生威,让他有种隐隐的惧意。           走到僻静处,原辰卿停了下来:「好了,有什么话你快说。」   此处是树林深处,附近已无半个人影,两人相对而立,偏偏又是枕边人,两人之间的亲密即使说是夫妻也不以为过,登时在这密林中平添几分暧昧之意。   「阿卿。」刚才还极为嚣张的少年脸上微微一红,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那天我惹你生气,对不起。」   「喔,我知道了。你道歉很多次了。」原辰卿摆了摆手,「我没放在心上。」   「你现在的身体……还好么?」   「如果你是担心我想打掉腹中的孩子,我可以告诉你,没必要。以前的约定我还记得。由于是我要你离开,算是单方毁约,所以我会想办法把孩子生下来,不过,我可以坦言告诉你,孩子会跟我姓。你不必多说了。不管你说什么,都不会改变我的决定。」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其实孩子跟谁姓我都不在乎的。我只要你好好的,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他抱住原辰卿,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凝视他半晌,轻声道:「或许你自己也没发现,你最近昏迷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而且醒过来时都不大想得起自己是怎么昏迷的。看到你晕过去,我都觉得自己像是快要死去一样,几乎把我逼疯。   「我想一定是我给你吃的药里有问题。其实我曾经悄悄派人千里传书给太医,问太医能不能把孩子打掉,可是太医说,七个多月了,如果打掉的话会更危险,所以我只能一直跟着你,怕你……怕你晕倒在我不知道的地方……」   原辰卿恍惚着,眼神也有些飘忽不定:「你……你说我最近昏迷的次数越来越多了?」难道……难道竟然是……死期将到?   这些日子以来,他想方设法逃离萧远浚的跟随,他又刻意不去想起,几乎忘记了还有这件事,算起来怀孕已有七个多月,但由于他穿的衣裳宽松,像他这种富商多的是脑满肠肥的胖子,因此也没多少人怀疑。   可是……距离九个月的死期已经不远。   萧远浚将他紧紧抱在怀里:「阿卿,我们回王府吧,我请太医悉心给你医治,不要在外面了。」   原辰卿摇了摇头:「小王爷,我们萍水相逢,大家到最后不过是尘归尘,土归土,我们到最后,也只是陌生人,你又何必如此在乎我的安危?」   萧远浚凝视着他,露出有些伤感的微笑:「阿卿,如果我说,我很在乎你,你还会相信么?」   原辰卿冷冷地瞪着他,甩开他拉住自己的手,便要再去客栈收拾东西。   萧远浚连忙抱住他:「阿卿,你听我说!」   「放手!」原辰卿大怒着推开他,却无论怎样抵挡挣扎都挣不开萧远浚的束缚,只能冷冷地看他,「你还想骗我?」   「阿卿、阿卿……」萧远浚的吻不停地落在他的眼睛上、眉上、嘴唇上,「你听我说、听我说!」   「你快说,说完快滚!」   萧远浚苦笑起来:「每次你一生气就要跑掉,这个习惯很不好。」   虽然不管原辰卿跑去哪里躲起来他都能找到,但是狡兔都有三窟,狡猾的狐狸不知多少个窝,他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自己都要找很久。   「你就想说这个?」原辰卿怒目而视。   「不是。半个月前你问我楚大哥好还是你好,我告诉你是不同的。当时我心里……只是知道不同而已,却没有想过有什么不同。这么多天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现在我已经想清楚了,一直想告诉你,只是找不到机会说。如果现在是楚大哥和我在一起,我心里尊重他,敬仰他,但是不会有对你这样……这样爱惜的心情……」萧远浚忸怩着,凝视着他,「楚大哥离开我,我会难过,但是不会有绝望的感觉。如果你不在我身边,偷偷离开我的话,我会伤心到死的……我想,其实我对楚大哥的感情更像对兄长,只是,我一直分不清对兄长的占有欲和爱的区别……」   原辰卿忽然感到透过树林间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用手遮了一下,眼睛微眯着,看着眼前痴痴微笑的少年。   「你别想再骗我了,老实说吧,到底你还想怎样?」   「你果然不会信……」他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着,「我本来是想让你慢慢接受我的感情,可是,一直在外面奔波,吃的东西也不好,又这么劳累,会对孩子不好的……」   原辰卿揉了揉他的头发,有些故意地大力,将他的头发都揉得有些乱了,有些恶意地笑:「其实你是喜欢我肚子里的小孩吧?才这么小,就想着要人给你生孩子来养……为什么想要小孩啊?是不是小的时候没爹娘疼,所以要个小孩好好疼他?」   萧远浚被他恶意嘲笑,并没有恼羞成怒,反而迷惑地看着他,似乎在思考是否真的像原辰卿说的这样,但看见他笑容变得冷淡,转身要走,连忙抓住他的肩膀:「因为是你为我生的孩子,所以我会加倍疼他……」   原辰卿停住脚步,站在那里,却没回头,感到少年的手从肩膀上滑下来,两手环住他的腰,下巴枕在他的肩膀上:「如果没有小孩的话,我也不会再去找别人生的……阿卿,我只要你就够了……阿卿,我想我们会幸福的,会一生一世在一起,生一堆小孩,阿卿,我爱你……」   萧远浚不停地唤他的名字,轻柔而缓慢地声音,似乎含带着他所有的深情。   原辰卿感到鼻端一酸,忽然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滑过脸颊,无法停止。   一生一世……   可是他已经要死了。   一生一世,要怎样才能办到……   「你说的对,我的确也很喜欢小孩……」萧远浚轻声笑起来,在他的肩头靠着,像一只大狗狗,刚才被他揉散的长发蓬松着,紫玉冠斜斜插着,发丝碰触着他不愿回头被少年看到泪痕的脸,柔软得像少年萌动的心。   「我是很喜欢小孩,我希望有一个小孩身上留着我和我爱的人相同的血,我会把我小的时候没有得到的爱都给他……你说的对,我很小的时候我娘就死了,是几个乳母把我带大的,只见到过父皇三次面而已,所以从来不知道父母的爱是什么样的……我想如果我有了小孩,我把我的爱给他,自己也会知道被父母爱着,是怎样的一种感觉了……」   「阿卿,你怀了孩子后,我真的很高兴,而且,即使你再怎么生气伤心,都没有打掉孩子,我真的很感激你,让我圆了这个梦想,让我有一个我和你的孩子……阿卿,我好爱你,我会让你成为世上最幸福的人。」   萧远浚微笑着,转过头来,吻了吻原辰卿的鬓发,却发现他的脸十分木然,似乎对自己的一番倾诉毫不动情,微微怔了一怔:「阿卿,你怎么了?」   原辰卿淡淡地笑了一下,用手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但看在萧远浚眼里,像是对少年幼稚的无奈,手指按在太阳穴上揉了揉,似乎思考的表情:「看来……你真的是喜欢我了?」   「真的……如果有半句假话,就让我天打雷劈。」萧远浚慌忙举手发誓,便要将他抱在怀里亲上一亲,却被原辰卿推开了。   原辰卿慢慢朝后退了三步,站定,看着他,轻声笑了起来:「我以为……还要一段时间的,想不到这么快。」   萧远浚吃了一惊,只觉得一颗心登时沉了下去,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不由得颤声道:「阿卿,你说什么?」   原辰卿微笑起来,微微低垂的眼眸,却有种无情的冷光闪动,「玩弄我的人,我都不会放过,我一直等待的就是这一天,等你爱上我后,再将你的心践踏在脚底,这是多么令人快意的事。所以我挟持你,强迫你跟在我身边,就是等待这一天,你终于爱上我……想不到,老天开眼,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你胡说!你不是说喜欢我的?你怎么……怎么可以骗我?」萧远浚抓住他的手腕,满脸都是震怒伤心之色,定了一定神,才低声道:「你是哄我的是吧?阿卿,不要任性了……」   「傻瓜!」原辰卿淡淡地说完,用力挣脱了他,转身便走。            太快了……他竟然真的爱着自己么?   原辰卿虽然有些预感,萧远浚似乎喜欢上了他,但没预料到会来得这么快,快得他的心里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他的眼角,他的面庞,都能让人看出令人溺毙的宠爱深情,这种自然流露出的感情他绝不会错认,如果说以前对于萧远浚的假戏他还会自我欺骗,但现在他情愿萧远浚还是骗他比较好。   他原先是想强迫和萧远浚相处几个月,即使没有爱情也有亲情,到时自己死了以后每年清明还会有人看看他,烧几张冥纸,可是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只希望有人记着自己就够了,多年以后,还会有一个人怀念他,想到他时会微笑会快乐,可是现在这样的深爱,比他预期的要多太多,让他措手不及。   他的确是自私到要他的温柔,可是如果是这样的深爱,到最后只会变得更痛苦,还不如一开始在他的感情还没有变得更深的时候就放弃。   「站住!」萧远浚冷冷的声音,让他心里一颤,停住脚步,只见白影一掠,萧远浚形如鬼魅般的身影已飘到眼前。传闻本朝皇室中人都习有上乘武功,他从未见萧远浚用过,只是发觉他力气极大,想不到第一次在他面前展现,却是现在这般状况之下。   原辰卿不由得心中一凛,他只想不让萧远浚受到伤害,所以听到他甜蜜温柔的告白时便直接拒绝了他,却没想到接下来要如何应付被刺伤的萧远浚。   看到悲伤绝望的少年站在他面前,他忽然说不出话来。自己死了,他或许会比现在更伤心……   不过现在只要伤心一次,如果现在不伤心,以后他不知要伤心多久。   原辰卿淡淡地笑了起来:「你骗过我两次,骗我的感情,又骗我生孩子,我只骗你一次,我已不跟你计较了,难道你还要跟我计较不成?」   「再说一次,你不爱我。」萧远浚一字一句,冷冷地说,凝视着他的眼睛,像要看出他心底的真实反应。   真是个傻孩子……像他这样的一个人,从眼睛神态就能被他看出,还用从商么?原辰卿微笑起来,丝毫不隐藏自己的轻蔑:「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孩子,要想出来混,还是再过几年比较好。」   可是……自己喜欢的,就是他这样痴痴的迷恋,青涩的……爱恨分明……   一直隐藏自己的感情,爱和恨……都同样暧昧着,永远不让人知道,尽可能将筹码握在手中,百战百胜。已经多久没这样了?   「我只问你,是不是真的不爱我?」萧远浚冷冽的目光,竟然有种野兽的凶残之性。   不愧是皇室中人,忽然间就能镇定下来,将所有的失态隐藏。   原辰卿暗暗赞叹着,感觉到自己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幸亏萧远浚已瞧不出。   远浚……远浚……今日一别,或许再也不能相见……   原辰卿忽然感到胸口大痛,按抑不住,略微弯下了腰,他知是病发的隐痛,用手按了一按,便忍住了,直起身来,装作只是挥了挥衣襟上的灰尘,微笑着:「已经这么明显了,还要我多说么?我不爱你,萧远浚。」   不去看他变得悲伤的表情,原辰卿急欲离开这个地方,却忽然被他紧紧抱住,他一步踉跄,站立不稳,已倒在了萧远浚的怀里,被粗暴地吻着。   感到嘴唇上有被咬伤的疼痛,原辰卿推开他,反手就是一掌,打在萧远浚脸上,白晰的面容登时现出一个五指印,萧远浚冷冷地一笑,一手抑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扭,便将他带入怀里。   「阿卿,我们回王府吧。」他喃喃地,轻盈地在原辰卿唇上一吻,微笑着,却有种无法拂落的哀伤。   原辰卿手腕剧痛,他用尽全力挣扎着,却无法挣开少年的怀抱,只觉被他抱着,如果被别人看到还不笑死,登时面红耳赤起来,膝盖用力一抬,便想袭击萧远浚的下体。   萧远浚另一只手轻轻一托,趁势将他抬起的腿抬高,原辰卿站立不稳,身体登时往后仰去。   萧远浚将扣住他手腕的手往后一扭,托住他的身体,让他倒在自己的怀中,自己的身体伏低了,再次需索他的唇舌。   原辰卿挣扎起来,萧远浚只怕弄伤了他,不敢用太大力气,于是两人在地上扭打着,喘着粗气,像野兽的掠夺搏斗,萧远浚总算记起自己是会点穴的,伸指点了他的穴道,结束了这场实力相差甚远却花费太长时间的征服。   原辰卿躺在地上,看到萧远浚鹰鸷般的眼神,脸上神情却是万般柔和,凝视着自己,始终不说一句话,他不禁心里一酸。   「我负了你,你杀了我吧。」他闭上眼睛,轻轻地说。   「你以为有这么简单?」萧远浚咬牙切齿,握紧了拳头,指节发出沉闷的响声。   原辰卿轻声笑了起来,睁开眼睛:「那么,你说要怎样?」比起他,萧远浚的确是太嫩了,可是看到他热烈地爱着他,却让他有种痛楚到极致的快感,忍不住撩拨萧远浚,仿佛垂死的人抓住的浮木,明知无法得救,却宁可苟延残喘地享受着希冀之欢。   「阿卿,你为什么要折磨我?」   「你只错在……不该惹我。」原辰卿淡淡说道。   「可是你知道么,我一点也不后悔……」萧远浚半跪在他身旁,把脸埋到他的颈项,他的紫玉冠在刚才的挣扎中掉到地上,长发散了下来,直垂到腰间,肩膀轻微颤抖着,原辰卿感到自己的肩膀渐渐湿了。   是他在哭么?   少年纤细的身体伏在他身上,悄无声息。         第七章      原辰卿心里一荡,感到自己有些心软,想抱住他,手却无法抬起,他才想到被点了穴道。感到自己的脖子处一痛,痛得眼前发黑,他闷哼了一声,萧远浚松开了口。   长发散乱并没有使他显得有一丝狼狈,反而平添一种令人心动的妩媚。萧远浚露出了清冷地笑意:「你既然让我爱上你,便要承担后果,我要将你带回去,直到你爱上我为止。」   原辰卿心里暗暗叫苦,若是被他带回去,很快就会病发,岂不是更要露出破绽?   「若是你不服气,我们可以慢慢商量,大家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他说着讨价还价时常说的话,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感到少年的身体紧密地贴到了自己身上,炽热坚硬的物体狠狠地顶在了自己隆起的小腹上。   「小浚……我……我还有七个月的身孕……」虽然承认这一点会让他觉得大失男性尊严,但兵临城下之时,也不得不被迫让他放过自己。   萧远浚冷酷的眼神顿时柔和起来,吻着他的唇:「我知道……」   被性器顶住的地方,几乎能感到小腹稍稍凹陷下去,他额上的汗水涔涔而落。   萧远浚一边吻着他,一边试图用手指挤进狭窄的密穴里扩张着。两人紧密的相拥,让原辰卿无法忽略来自腹部的压力,皱紧了眉头。   看到他似乎无法承受重负,萧远浚叹了一口气,缩回了手,吻了吻他的唇。   「不舒服就不做了。」   原辰卿看着他衣衫下摆明显的突起,心底暗暗下了决心,低声道:「你放开我,我帮你做。」   「真的吗?」萧远浚吃惊地望着他,喜形于色。   自从上次他用手为萧远浚做了一次后,萧远浚嫌他技术不好,他一生气便再也不做了,让萧远浚十分后悔。   「当然是真的。你不想就算了。」原辰卿不悦地扭头转向一旁。   「我当然想。」萧远浚连忙解开了他的穴道,在他的颊边吻个不停,小声道:「我只怕你不肯……」他如此厚脸皮的一个人,脸竟然红了。   原辰卿只装作没看到,解开穴道后,只觉浑身仍然觉得酸麻,他用手支撑着坐起来,手因为血脉不通而有些发颤,萧远浚便连忙为他按摩穴道。   原辰卿不耐地拍开他的手,跪坐在萧远浚面前,撩开他衣裳下摆,便为他解下衣带,当脱到亵裤时,手指不经意地触碰到怒挺的性器,性器似乎又微微勃起了些。   原辰卿不由得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   「你就这么忍不住?」原辰卿取笑他的自制力。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阿卿摸我,我就会特别受不了。」萧远浚低声说着,凝视他抬起的脸,目光中有些困惑茫然,更多的却是痴痴的爱怜。   原辰卿有些心悸,不敢再看,手覆上了他的性器,揉捏套弄着。树林间只听到萧远浚喘息声,他手中的坚挺还没有缓解的征兆。   他无奈之下,只好张开嘴对着那巨大的物体含了进去,萧远浚「啊」了一声,感到自己进入了柔软温暖紧密的所在,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脑子一片空白,虽然对原辰卿如此主动有些疑惑,却没多想,只觉下半身随着原辰卿的吞吐而战栗起来。   他无法控制自己,抱紧了原辰卿的头,手指插入他的发际,让自己更深地进入他。几乎不用多久,快感便攀到了顶峰,他慌忙推开原辰卿,让浊液射到一旁。   其实原辰卿的技巧并不能说好,但偏偏这种毫无规律的吸吮舌尖转圈会让他很快射出。   萧远浚单膝跪下,抱着因为尽心侍弄他而变得眸中含着水光的原辰卿拥吻着,原辰卿肯为他做这些,可见他是爱他的。   他心里充满了感动,舔着刚才因为震怒而在他的脖子处留下的伤痕,不由自主地扒开了原辰卿的衣襟,胸口处一片肌肤渐渐露出,他便顺着肌肤裸露的地方吻了下去。   吻过原辰卿的蕊珠,感到对方因为自己的爱抚而有了轻微的反应,他更感激地回吻着所爱的人,不料身下的欲火再次燃起,几乎感到欲望在悄悄抬头。   其实两人每天做几次原来是常有的事,在前次吵架过后次数少了,又因原辰卿怀孕之故,很难得到完全的舒解,虽然半个月前原辰卿就不在意地介绍他和一群女人乱搞,但他却很在意原辰卿的不在意,虽然故意和女人逢场作戏,但没过片刻就先忍不住怒火冲天,气得拂袖而去。   萧远浚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吻他了,只用炽热的目光看着他,满面通红。   原辰卿一看萧远浚难以收拾,心下暗叹了口气,低声道:「要做就做吧。」   他的提议正中萧远浚下怀,顿时兴高采烈:「那我躺着,你自己坐上来。这样不容易压到宝宝。」   「你怎么知道?是不是又去问大夫?」   「没有……」在原辰卿严厉的目光下,萧远浚有些尴尬起来。   「荒郊野外的,被人看到成什么样子,胡乱做做,做完早些回去罢了。」原辰卿面无表情。   「你愿意跟我回去了?」他一时激动,频频吻着原辰卿。   「你是不是不想做?」   「想,想。」萧远浚美色在前,又被他软硬催促,他年纪尚轻,即使知道纵欲过多的坏处,也不知克制,竟然与原辰卿做了一次又一次,直到精疲力竭,不知何时已到深夜。   所幸他们所在的密林是常人很少涉足之处,也没人发现。不过即使有人发现,萧远浚如此貌美慑人,又散发及腰,看起来便如同山精鬼魅在摄取人的阳气,看到的人都远远避了开去,也没人敢打断他们。   「阿卿,我困啦……」萧远浚喃喃地,吻着怀里的情人,「我们在这里睡一觉好不好?明天早上侍卫也到了,我们再回王府……」   原辰卿回吻着他,扯开了他抱住自己的手,坐了起来。但萧远浚无意识地,再次横过了手,抱住了他。   虽然是夏末,白天热得汗流浃背,但晚上却有些凉意,萧远浚脱了自己的衣裳给他垫在身下,此时用不着了,他便将衣裳卷成一团,给萧远浚抱着,轻轻扯开他的手。早知萧远浚精力过盛,没想到耗费了这么多的时间。   虽然可以再次在他的茶水里下药,但他上过一次当,自然小心谨慎,不会再喝自己倒的茶,恐怕凡是自己经手的东西,他都不会再碰。也只有出此下策。   不过……有一半原因也是因为自己对他心软了吧?想把最好的自己留给他,不愿让他见到自己垂死时的可怕样子。   薛神医说过,病发时平时最多是心悸痉挛,但到最后半个月时,便会浑身皮肤的血管爆裂,皮肤腐烂,那时人也许还没死,只能痛得在地上打滚,到最后打滚的力气也没有,只能神志不清地死去。   这种死法原辰卿并不陌生,他的亲生母亲就是这样死的,足足痛了十五天,浑身都是血,没人敢碰她。   原辰卿那时还小,哭着扑入母亲的怀里,却被母亲发狂时抓伤了。父亲直接吓得不敢再见她,把她关入柴房里。   他最后见到她时,她是被人从柴房里抬出来的。浑身的血迹结成褐色,隐隐发出古怪的臭味,就连抬她出来的人也捂着鼻子。   也许是因为母亲临死的惨状太过可怕,父亲才一直回避被留下的孩子,甚至很早就再娶。   当他听到薛神医对他病兆的描述时,他便已知道自己患上了母亲一样的病,或许是遗传,或许是到了这个年纪便会体质改变,总之这种病除了传说中才存在的沉香墨莲外无药可解。   萧远浚虽然爱他,但见到他的死状恐怕很难不害怕,年幼时父亲提起母亲时那种厌恶的神情嵌在心里,几乎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起。   他把萧远浚散落的发丝拂到耳后,在他的脸颊上轻轻一吻,不禁微笑起来。   不管怎样,这一辈子能遇上他,倒真是一件幸运的事。         萧远浚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呵欠,翻了个身,直觉地伸手往身边一抱,抱了个空。他蓦然惊醒,阳光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他眼睛上,一时间却有冰冷的错觉。   他竟然趁他睡着的时候跑了!   怪不得他会一反常态和自己做那么多次,怪不得他会肯用口用手服侍自己,怪不得他做到自己困得快睡着才没要求再做,原来他根本就是为了离开……   说什么会随自己回到王府,根本就是谎言!   吃惊和恼怒一时之间齐窜心头,他踉跄地站起来,往前疾行几步,树林中只有鸟雀鸣叫声,除此之外,再无一点声息。   他已经走远了!   萧远浚只觉心口间气血翻涌,竟有晕眩之感。   他大怒之下,一掌击出,正中一棵大树,轰然一声巨响,树干从中断成两截,白晰莹玉的面庞露出一丝残酷之色。   既然好好求他回去他不愿,就别怪他狠心!   萧远浚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此时永安王府的一队府兵已然赶到。萧远浚早在之前就派暗兵跟随,正打算今天软磨硬泡,一定要把原辰卿带回去,谁知原辰卿竟然早已料到他会有这一步,先行走了。   这队侍卫的首领看到萧远浚虽披了衣裳,但长发散乱,仍然一眼就认得是他们跟随多年的主人,立时叫道:「王爷!」   侍卫们还没跪下行礼,萧远浚就已气不打一处来,骂道:「都是一群没用的东西,怎么现在才来?不是叫你们早点来吗?」   侍卫们原先受了他的命令,不敢惊动他,因此远远避开了。此时无辜地被他一顿臭骂,只惊得面面相觑,不敢吭声。   萧远浚虽然娇纵任性,但平时对王府侍卫却是极好,给的薪俸都十分优渥,想不到生起气来,如此骇人。   其中一个侍卫小声问他:「王爷,我们现在是不是要打道回府……」话没说完,被他一脚踹翻在地。   「你们这群笨蛋,笨死了,人都跑了还回什么府!都给我去找,找不到你们就别回来!」   众侍卫齐声应是,慌慌张张地从地上爬起来,连忙转身离开。   萧远浚自然也不愿回到冷清的庭院,直到在外面浪迹漂泊了半个多月,却是再无原辰卿的踪影,而自己身心疲惫,早已困顿不堪,此时皇帝下旨宣他回宫,他不得已回到了永安王府,却命侍卫继续寻找原辰卿。   自王爷回到王府的那一天起,王府便笼罩在一层愁云惨雾之中,王爷动不动就砸东西骂侍女,人人都不敢有丝毫马虎,唯恐惹到了王爷,小则打骂,重则被逐出王府。   原辰卿离开王府时因为胁迫萧远浚,所以没带多少东西,王府里还留着他不少衣物,此时睹物思人,让萧远浚想起那个无情的男人后更觉生气。   他命人把原辰卿的衣物都搜出来烧了,但当东西都被扔出来,看到原辰卿穿过的衣裳,用过的物品,他又万分不舍,在东西被集中放在庭院中央点燃时,他又下令把东西放回远处。   站在落叶飘零的庭院,不知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只奸诈阴险的老狐狸,他果然是栽在他手里了。   忽然明白这一点,萧远浚只觉得丧失了所有的力气--怎么这么倒霉,竟然遇上那个男人……   可是,如果找不到他,他一辈子也忘不了他了……   他浑浑噩噩地,也不上朝,每天派人出去找人,王府的府兵不够,他便向交好的几个将军借兵,直到后来仍然找不到人,他无奈之下,向皇兄呈了奏折,希望皇兄借调大内高手去找。   永安王的疯狂终于惊动了皇帝萧远澜,这一次请援并没有得到批准,反而被萧远澜痛骂了一顿,说他不思进取,为了一个男人就搞得这个样子。   萧远浚大为不服,皇兄当年所做之事并不逊于自己,却能宽于待己,严于律人,可见事情到了别人头上,人的看法便另有不同。   其实若是萧远澜出去微服私访,萧远浚大权在握,这事便直接自己批了,只因他为了寻找原辰卿每天魂不守舍,也不愿代萧远澜理政,想必激怒了萧远澜。   他大怒之下,未经通传便闯入皇宫。   永安王多次出入皇宫,而皇帝对他甚为宠爱,即使他偶尔冒犯也没龙颜大怒,守卫竟然让他直直闯进宫去。   此时皇兄本应在御书房,但御书房空空如也,萧远浚随手抓了一个太监来问,却说萧远澜在后花园赏花。   现在已是初秋,后花园里即使花再好也是有限,皇兄却不知在赏些什么花。萧远浚心中冷笑,不顾众多宫女太监的阻拦,闯了进去。   果然在园子内少有的繁花深处里,摆设着茶几竹椅,楚风落正坐在一张竹椅上,而萧远澜一手抓住竹椅扶手,俯身正欲亲吻楚风落的嘴唇。   萧远浚虽然怒火冲天,但撞到这副景象也不禁尴尬,自知冲动,正要悄悄离开,此时楚风落已看见了他,慌忙地把萧远澜推开,说道:「王爷,你怎么来了?」   萧远澜看到打断他的好事的竟然是萧远浚,眉心微微一皱,楚风落胀得面孔发红,解释道:「刚才眼睛里进了沙子,所以我让皇上给看看。」   这借口他都和原辰卿玩腻了,皇兄他们还乐此不疲。   萧远浚没什么心思戳破他的谎言,应了一声,对楚风落微笑一下,便开门见山对萧远澜道:「二哥,你为何连我这个小小要求都不允?」   萧远澜「哼」了一声:「你为他失魂落魄,几乎整个皇朝都知道,难道他会不知?既然他明知你如此伤心仍然不愿见你,可见是无心于你了,你还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简直大失我皇室颜面。朕不会派兵,也不准你再沉迷下去,听到没有?」   「即使他不愿见我,我也只想着他,只爱着他,再也不会去找别的人。」萧远浚双目通红,看着萧远澜,「二哥,我从来不知道爱一个人是这么痛苦的事……就算他不爱我,我也要缠着他一辈子,你允了我吧!」   萧远浚忽然跪倒在兄长面前。   楚风落扯了扯萧远澜的袖子:「我看他是认真的,你帮他一把吧。」   萧远澜看着情人,厉色立时不见,眸中只是柔情无限:「风,你不知道,我不是不帮他。萧氏一脉人人都习有祖传武功,这套武功甚是霸道,极易走火入魔,习练者不可情绪大恸,若是极为伤心时,便会五脏六腑受损,我担心他用情太深,便会……」萧远澜叹了一口气,住口不说。   楚风落轻轻握住他的手:「澜,以前我不明白你的心意,苦了你了。」   萧远澜微微一笑:「若是为了你,那也没有什么……」   萧远浚心中焦急万分,看到二人又要你情我侬情意绵绵一番,只怕误了找人的大事,轻轻咳嗽一声。   萧远澜正要说些什么,被他这一声干咳打断,似乎才想起萧远浚在旁边,皱了皱眉:「四弟你平身吧,我允你就是了。」   萧远浚喜上眉梢,几乎是跳起来:「谢谢二哥,二哥最疼我了!」   萧远澜苦笑一下:「都快十七岁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似地长不大。」   萧远浚直觉地便想反驳,但想到那个人也这么说自己,神情又有些抑郁起来。   在那个人眼里,或许自己真的不值得依靠吧,所以他才会跑掉……   想到可能会是这个原因,萧远浚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眉间染上些许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怆然--要征服这只坏心狐狸,真的好难,由于年龄的差别,自己的阅历已经比不上他了,要和他一样狡猾,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再被他嫌小……萧远浚只觉得自己的未来忽然变得更加黯淡。   萧远澜答应后,萧远浚暴躁的心终于渐渐沉静下来,忽然想起和原辰卿在一起时的事,越想越觉得当时发生的事十分可疑。   记得两人相识之时,恩爱缠绵,比起哥哥他们更少了许多矜持顾忌,两人都是洒脱不羁的性子,一见面便多次亲密,如果真的如同原辰卿对自己所说的那样,他根本不爱自己,只是为了让他爱上他后,再报复自己拿他当成别人的羞辱之事,那时……为何还肯让自己做那种事?   虽然原辰卿是男子,自然不像女子那般扭捏,但对男子来说,被人拥抱虽然不用担心名节,但男子尊严无疑大受损害,他又为何肯被他拥抱?   难道这当中,竟然藏着极大的玄机?   萧远浚绞尽脑汁,都不明白为什么原辰卿会忽然和自己接近,又忽然离开,和他温柔缠绵的过往历历在目,那些晨昏相对的亲吻爱抚,那些无心的相互体贴关怀,甚至那些无言的默默相对,如今想起来,似乎甜蜜之中也带着酸楚。   本来……他可以拥有最好的那个人……却一直在他的身上寻找别人的影子……直到最后失去他……   曾经对他诉说的感情,其实自己并不能明白,只是觉得千万不能让他离开,不能让他对自己冷眼相对,所以急切地说出自己也不能确信的话,如今想起来,那些说出口的爱,未曾比得上在心里的万分之一。   他是这么地……这么地……想他……   萧远浚思绪飘回到了过去,两人初次相逢的那个傍晚,烟花拂柳的扬州,薄日的春末的空气中醺透了胭脂的甜香,自己闯入时,他看着自己,那种吃惊疑惑的目光……那样缓缓地一抬头,触到自己目光时,神情便定了一定。   他不由得微笑起来,如果能回到过去,他一定,一定要告诉他,最喜欢他疑惑时微微抬起像狐狸一样细长的眼,喜欢他仿佛犀利敏锐,却又有些慵懒的表情,喜欢他说话时醇厚温柔的嗓音……   如果能再重来,一定要好好的把握,千万要把所有的蛛丝马迹都抹掉,藏在花瓶里的画不该让他发现,以免让他伤心,不不不,如果早知道会遇到他,又怎会画别人?   他一定会费尽所有心思讨好他……   萧远浚恍惚着,坐在桌前胡乱地用笔划着,却发现画来画去,都是一个「原」字,想到那个人,心里一阵甜蜜一阵心伤。   正在此时,门外忽然有人敲门,他微微有些不悦。   在原辰卿离开的前半个月,他的情绪很不稳定,就是萧远澜不提醒,他也发觉自己的内息紊乱,似乎有走火入魔的倾向,每次半夜醒过来,发觉床上只有自己一个人,便会感到惊惶失措,隐隐有种说不出的担忧惧怕,像蚕一般,噬咬着心。   王府里所有的下人都知道他脾气不好,除了必要的吃饭洗漱,没人敢来惹他,此时又是谁,胆子这么大?   萧远浚正要发作,只听外面那人赶紧道:「王爷,有封信是给您的。」   「不想看,拿到书房去放着。」   「好像……好像是原公子写的……」外面那人迟疑地说。   萧远浚一跃而起,飞快地打开房门,夺过门外守卫手中的书信,颤抖着撕了印漆,展开信笺,信上的字力透纸背,挺拔俊逸,正是那人笔迹。   他看了一遍,只觉得血液齐聚头顶,两耳旁边轰鸣作响,再也听不清一句话,仔细看那信上内容时,只觉得不信,但这字迹偏是那个人的,再是确然无疑。   「原辰卿!你这个骗子!」   信上每一个都像渗着血迹,刺痛他的眼,他大叫一声,只觉得胸口的剧痛再也难忍,气血翻涌,冲上喉间,他感到一股腥甜,一张口,血便如雨喷出。   人摇摇晃晃,软软地倒在地上。            一个月前   「乖孩子,一个时辰后,你把这封信交给现在在原府外面要饭的叔叔,我给你一两银子,怎么样?」原辰卿站在小巷角落里,眯着狭长的眼睛微笑着,把手里的书信交给一个咬着糖葫芦,脸上脏兮兮的孩童,摸了摸孩童的头发。   「好的,原叔叔。」那孩童圆圆的眼睛看着他,点了点头,接过了银子和书信,转身跑掉了。   他认得这个是原家邻居的小孩,而对面那个假扮乞丐,时常用莫测的窥探目光看着原府进出的人的,不是本地人士,很可能是远浚派来查探的人。他本来想回家一趟交代后事,但是萧远浚派人找他,让他烦不胜烦,家里没有对他重要的人,不过只是几个争权夺利的人而已,索性连家也不回了。   离开王府后,他没回苏州老家,而是到杭州几个重要的商行去解决后事,商行的管事都是他的心腹,他留了遗书将自己的产业交给最可信任的钱管事掌管,如果五年之后,弟弟原烈成器的话,产业可交给他。   杭州布行的钱管事站在他身旁,看着他微笑不变的侧脸,低声说道:「少爷,你把真相告诉王爷,不怕他难过么?」   原辰卿没转头,只是看着咬着糖葫芦的孩子蹦跳地走到远处。   多年以后自己的孩子可能也会有这么大吧,可惜自己是看不到了。   「他还小,就是再伤心,也总会忘记的。」想到萧远浚看到自己的遗书会有的表情,原辰卿有些茫然。   他会伤心地哭一场吧?哭自己其实只是在利用他,在骗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他生孩子,只是在享受他爱着自己的温暖……   可是到最后,他还是会忘记的吧?   那个少年曾经那样地爱过别人,既然会移情别恋爱上自己,以后……大概那个少年也会遇到另外一个人,再爱上那个人……   但愿那个人不像自己一样,只想着骗他,从他身上吸取相拥的温暖而已。   「可是他现在可能会很伤心……」钱管事苦笑摇头。几个月前他和原辰卿在京城议事,原辰卿和少年风流的永安王住在一起的风言风语也听到一些,不过他身为下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尽管满腹狐疑,也从不多问。直到半个月前原辰卿忽然告诉他,他才知道缘由。   「现在伤心也没办法了……」原辰卿苦笑一下,「永安王让那么多人来找我,无论我找什么借口都挡不住,早晚会被他找到。到时病发……」原辰卿摇了摇头,到时萧远浚找到自己,自己在他面前悲惨死去,死状实在是太难看了,一定会吓到他,就是萧远浚会变心,他也不希望是因为这个原因。   「对了,钱伯,我现在就去薛神医处,到了合适的时间便让薛神医设法剖开我的腹部,把孩子取出来,你让人到静溪山把孩子带回去养大成人,等萧远浚收到信的时候,可能我已经……已经死了。他如果想接孩子去养,便让他带走吧,如果他对孩子不好,你便设法再把孩子带出王府,一切拜托你了。」   「少爷,剖腹产子都是分娩难产时才用,到底是瓜熟蒂落,没什么危险,如今强行将孩子取出,只怕孩子还没完全成形……」   原辰卿苦笑一下:「我写信问过薛神医了。他说如果是八个月的孩子,要剖开小腹提前把孩子产出来,是可以保住孩子的。」只是母体会造成巨大损伤,性命多半是保不住。但自己总是要死的,多几天少几天也不必再去争了。   想到自己的腹中会有一个即将临盆的胎儿,他的心情十分复杂。虽然胎儿给他平时造成很大麻烦,即将的生和即将的死都在同时进行着,但想到会有一个能传承自己血脉的孩子,想到腹中的孩子是远浚那个孩子的,原辰卿对于死亡也不再感到恐惧,甚至有种隐隐的喜悦。   他这一生,其实也可说是无憾了。   因为遇到那个少年……那个宛如狼一样凶悍,但温驯时又像狗狗一样腻人的少年……   唇角不由得扬起一抹微笑。         第八章      安排好自己的后事之后,原辰卿让钱管事派人一个月后到静溪山接即将临盆的孩子,独自一人去到静溪山。   静溪山风景秀丽,下有温泉,原辰卿每年都到这里复诊,由于心情不好,也不觉得风景好看,如令只觉一切都是美好之极的东西,心情更是愉悦几分。   静溪山山路崎岖,原辰卿乘坐了马车上山,由于薛不二不喜欢被别人知道住处,到了大致地点,他便让送他的车夫离去,自己沿着小路走上山去。上山后又要从小径下到山谷,这段路平时走只要两个时辰左右,但现在挺着个大肚子,行走不便,只走了几步路便气喘吁吁,坐到树下休息。   庆幸的是,在晚上之前下到了谷底。   谷底茅舍便是薛不二的住处。原辰卿走到近处,唤了一声,便听到温泉有人答应。   他走过去,看到薛不二正蹲在温泉边,用一块湿布盖住了坐在温泉里沐浴的男人仰面露出的脸。   男人似乎睡着的样子,任由他盖住口鼻。   原辰卿望了望薛不二,道:「这个是你的病人?」   薛不二苦着脸道:「是啊,救了个白眼狼,本来以为他会有钱,谁知一文钱也没有,还点了我的死穴,如果我不在半个月之内为他做刀圭之术,改了它的容貌,我的命就保不住了。」   「改变容貌?」   原辰卿吃惊地看了看湿布下盖着的面庞,湿布很薄,依稀能看出男人轮廓不错,即使不是最俊美的男子也超出常人许多。   「是啊,遇到一个疯子,要把自己好端端的容貌毁掉,变成常人。」薛不二摇了摇头,在温泉里洗干净手,用旁边的白布擦干净手上的水珠,「不说他了,你现在感觉怎样?看到你的来信说,你被人下了药……这个就是传说中的生子果引发的病症么?」   薛不二眼睛落到原辰卿鼓起的小腹上,严肃的表情让原辰卿的尴尬收起了几分,却又忍不住心下猜测薛不二在心底是早就笑破了肚皮。   「是的。如果可能的话,我能不能在临死之前,见一眼我的孩子?」原辰卿轻声说。   其实剖腹而死的这个过程他早就想过千遍,开始时是觉得可怕,但后来心情平稳了,只觉得此事万万不能被人知道,否则自己不是女子却难产而死,实在是丢尽了男人的脸面,但是到最后这些也顾不上了,心里只想着腹中的孩子,想着别家的小孩一出生便会有母亲疼爱,而他却是撒手而去。   他的孩子如此可怜,而他还要执意生他下来,让他在这个世界上受罪。   原辰卿忽然发现自己真是个残忍的人。所做的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测,从来不顾别人怎么想——认为孩子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所以执意要把他生下来,而如今自己要离开孩子了,却又觉得孩子十分可怜。   其实自己真的是个自私的人吧。离开萧远浚,也是因为认定他是一个不会长情的人,终于还是会忘记自己。   他曾经自私地设想过,萧远浚会记得自己一生,在一生中很难再爱上别人……但这是不切实际的。像这样的深爱,他从来没有见过。他见的多的是,妻子尸骨未寒,丈夫就娶了别人。而且,萧远浚从九岁起就学会喝花酒,也不可能会为一个死去的人眷恋一辈子。   他也早就知道自己不是那个幸运的人了。   幸运是属于世上极少的部分人的,但绝不是他。从连续那么多年都没有找到沉香墨莲他便已经知道。   「如果我的刀够快的话,你可以听到他的哭声,甚至还能见他一面。」薛不二看着他的眼睛,平和地说。            自从看到那封信后晕倒醒过来,萧远浚就一直处于恍惚状态。眼前依稀是被自己撕碎的信,一看到就感到心口抽痛的字迹:   「鸿雁到时,想来已是死期。山长水远,不必再来寻我。但求他生有缘,或可重逢……」   他生有缘?   今生有缘都已错过,他还能奢求他生么?   这个骗子,这个骗子……明明说好了一生相守,原来只是骗他的谎话,他根本就是……根本就是从一开始就在骗他,他甚至可能从来没爱过他。亏他还曾经为他如此喜欢自己而窃喜,为不能像他爱着自己那么爱他而惭愧,为了他而幻想的种种美好未来……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他迷迷糊糊的,感到自己的胸口痛得麻木,血不断地从嘴里流出来,他痛恨自己竟然会为那个混账男人伤心,用手紧紧地捂住嘴,但是血从指缝里渗出,流得手上都是。尽管已经派人去找原辰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但萧远浚明白,原辰卿别的可能骗他,但生死这么大的事情,他绝不可能骗自己。   弥蒙地,他似乎听到有人叫他:「王爷……王爷……你怎么了?」「太医……你快来看看!」   「四弟,我早就说过,你怎地如此不小心……」   ……   嘈杂的声音在他耳边回响着,他不能确定说话的人是谁,也分不清说话的人到底在何时何地,他努力睁大眼睛,却看到眼前五彩斑斓,仿佛漫天的花海……如同他带着原辰卿去到自己童年最爱的地方……那时对他并没有什么感觉,但如今重新回想起来,他的一笑一怒都会让自己心动。   可是再也见不到了,再也见不到了!   他挥舞着双手,似乎要从痛苦和绝望中挣脱,但眼前那漫天的花海,却在自己的挥舞中变成一片片,支离破碎。   「阿卿,阿卿……你为什么要骗我?」他喃喃地,试图抓住身边的任何一样东西,却发现什么也抓不住。   身旁依旧是嘈杂的声音,但眼前却似乎看到男人的背影,男人慢慢转过身来,对着自己一笑,微微眯起的狡猾的眼睛,似笑非笑的温暖。   迷迷糊糊地,他似乎想起,那么早的时候,他曾经告诉自己,会随时离开自己离去,但少年的自己并没有想过会遇到生离死别,所以选择了不相信。想不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依稀往日,他低低地对着他笑了一下,告诉自己:      小浚,其实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我快死了……      他睁大眼睛,似乎要看清男人的表情,抓住了男人的手,大叫着:「阿卿,不要离开我!不管你是不是骗我的,只要你留下来……只要你留下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男人眯起眼睛笑起来:「傻孩子……」   他说傻孩子……傻孩子……像以前一样……   萧远浚渐渐感到安心,但心里说不出到底是喜悦还是悲痛。在他心里,自己一直就是没长大的孩子……但这总算也是一个亲昵的称呼吧……   总胜过再也不能听到他的声音,再也触摸不到他的身体,再也闻不到他身上淡淡的熏香气息。   萧远浚微笑了一下。呢喃着说:「阿卿,真好,你一直在我身边了。」   ……   「王爷,您说话啊?是醒过来了么?」   王府的侍卫们发现多日重病在床的永安王爷今天醒过来时,第一次没有气愤伤心,反而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苍白的容颜如雪,但目光呆滞,似乎根本没听到身边有人叫他,只是紧紧抓住身边一个侍卫的手,眼睛直直地望着前方,细声说:「阿卿,我们一辈子不分开……」   手腕被抓得生疼的侍卫害怕得大叫起来:「来人啊!救、救命!王爷……王爷好像要疯了……」           原辰卿随着薛神医走入茅屋,在他常坐的椅子上坐下,伸出手让薛神医切脉。   薛神医两根手指搭上去,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奇怪……」他像是喃喃自语,换了手搭上原辰卿的手腕,「奇怪……怎么不对?」   「哪里不对?」   「你是不是吃过什么?」   对上薛神医疑惑诧异的表情,原辰卿不禁犹豫起来:「没吃什么啊……我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薛不二望着屋顶苦苦思索,嘴里不停地自言自语:「奇怪……」   「他脚步虚浮,太阳穴隐隐有黑气,那是重疾之症,但脉象却显示出有轻微好转,是不是?」   听到第三个人的声音,原辰卿诧异地往门外看去,却见一个陌生男子靠在门边上,相貌极为俊雅,原辰卿原先以为若论俊美,当属他的好友方棠溪,但今日一见这人,才知什么叫做丰姿潇洒,绝世无双。   他对自己的病早就不在意,正赞叹地看着这个男子,只见这个男子徐徐从门外走了进来,明明是潇洒俊雅的人物,动作却说不出的斯文秀气。   他对原辰卿微微笑了一下,轻声道:「刚才我在温泉里,刚醒过来,便听到你们说话了。你服了雾隐城内的子母果,所以能身为男子而怀孕产子,是吧?」   原辰卿听到他说话都如此婉转轻盈,与他的潇洒样貌大为不符,虽然是说不出的美好动人,但也让人觉得诡异至极,令他不由得想起随萧远浚入宫看诊时见到的宫中内侍,微微吃了一惊,竟然忘了回答。   只见着男子微微颔首,轻声说道:「我虽然不是雾隐城的人,但正好认识一位雾隐城的朋友,所以曾经去过雾隐城。那里有一片湖,据说有天地极阴之气,子母果就生于湖边。此果带有剧毒,因此武功若不是极高之人,便可能因此而死。你是普通人,吃了果实却没死,可见身体必然有一味毒性与之相抗。」   毒性?难道他身上的重疾其实并不是病变之疾,而是毒么?原辰卿吃了一惊:「可是我娘也是死于同一种病……」   薛不二抚须颔首:「如果说是子母果,倒有可能……那东西我也没见过,药性在书上全无记载,若是有缘,我倒是想去那个极阴之地看看,物物相生,想必那里生有不少世间难得的药材。说不定不需沉香墨莲,便能解了你身上的毒了。」   「难道我身上……真的是毒?」   薛不二点头:「以前我有这个猜测,但这种病似乎从你出生起就已带有,所以我不敢肯定。只是我从一本旧书上看到,你的症状和上面提到的血脉爆裂之疾很是相似,必需用沉香墨莲来解。症状和药材都是我闻所未闻,因此无从着手,便当它是疑难之症了。」   「难道……难道我的病可能会有救么?」   「若是我能去一趟雾隐城,看看那棵子母树,或许能试试。」   「薛神医,如果我能带你去雾隐城的话,我的诊金是不是不用付了?」那男子抿了抿唇,斯斯文文地道,眼睛却看着原辰卿。   薛不二哼了一声:「你不是逼着我为你易容么?难道还会想付钱?」   那男子脸上竟然微微一红,低声道:「情急之下,迫不得已,还请神医勿怪。」   两个人一个怒不可遏,一个淡定从容,还在争执不休。   原辰卿听不到他们说些什么,尽管消息不大确实,但毕竟是生的希望。忽然感到微微晕眩起来,欢喜和希冀仿佛微火般在心头飘摇着,一直以来强行压制着所有的感情像是找到倾泻的地方。   或许……能见到一眼自己的孩子……再见到那个仿佛烈火燃烧的少年……   他忽然感到心口处传来熟悉的疼痛,渐渐痛楚再也无法忍耐,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渐渐晕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时,他已躺在床上,身上没有一点力气。   靠窗的桌边坐着在谷底见到的那个男子,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不成调的瑶琴。琴音萧瑟,那男子却是神情淡淡。   看到他醒来,他将瑶琴放置一旁,起身缓步移近,脸上微微露出笑纹:「你醒了?薛神医让我在这里照顾你。雾隐城离此处不远,我已修书一封给薛神医让他进城,若有了消息,薛神医必然会火速回来。」   原辰卿点了点头,与他说了半晌括,感到肚子里的孩子又踢了自己一下。   「哎哟!」他轻声呻吟起来,手不由得按在肚子上,看到男子奇异的注视目光,脸上微微有些抽搐,那男子却已觉察出异状,把话题自然而然地引了开去。   原辰卿感激他的体贴,也不再挂怀,与他攀谈起来。   男子说他叫作燕青阳,也是来求薛神医治病的,至于到底是不是求薛不二用刀圭之术给他换了容貌,燕青阳笑而不言,原辰卿也不好多问。   他身怀六甲,衣食住行十分不便,有时吃饭洗澡也需要劳动到燕青阳,燕青阳十分主动地处处帮他。他虽然觉得燕青阳很温柔,但有时也十分尴尬,连说不用。   燕青阳低声说道:「其实我好羡慕你……能够怀上所爱之人的孩子……」   原辰卿吃了一惊,燕青阳笑了笑,「子母果毒性极大,若非有情人不敢轻易尝试。何况就是你肯,对方也未必肯答应……两情相悦到底是一件艰难之事……对了,你所爱之人为何没陪在你身边?正是生死关头……」   「他……」原辰卿犹豫着该不该告诉燕青阳自己把萧远浚甩了,独自在这里等死,燕青阳已看出他的犹豫,微笑道:「恕我冒昧了。」   原辰卿叹了一口长气,只觉在燕青阳这人面前,实在是再无可隐瞒之事,但他却还是没开口,想起萧远浚,不由得恍惚了一下。   此时此刻,远浚必然是收到自己的死讯了。他若是真爱自己,必然会伤心。初时因为寂寞恨不得他为自己难过,如今想起来,却是有些幼稚了。   想到或许可以平安回去见那个人,原辰卿既兴奋又紧张,只担心薛不二在雾隐城会有什么意外。   他不禁笑自己的贪心,本来现在已该是死期了,却因为子母果的毒性而能拖延下来,这几天的命都是捡来的,却还奢求能健康活下去。   大概人就是贪心的吧,得陇望蜀,当了皇帝还希望活到一万岁,可是……真的好想能再见到远浚,想念那个美丽绚烂到极致的少年,想和他在一起……   这……也是奢求么?   或许自己不该离开他……可是不离开他又能怎样?母亲仿佛寸碎一般死去的模样时刻浮现在他的心底,他无法忘记父亲憎恶的眼神。   他清晰地记得当时母亲手里握着一片锋利的碎瓷,却始终没有自尽,只叫着父亲的名字……   与其即将被抛弃,不如先离开好了。原辰卿一直是这么想的,他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母亲会呻吟着痛死也要再见到父亲一面。那样卑贱的爱情,最终换来的只是父亲更快地变心而已。   可是这几天离开远浚的日子里,梦中都是他的身影,他似乎能明白母亲的心情了,不管再丑陋难看,只要再见到他一面就好了……见到他幸福……就好了。   可是自己死了,远浚年纪又轻,会移情别恋也是有可能的吧。   原辰卿叹了一口气,压下了想去见萧远浚的念头。            有了子母果的以毒攻毒之效,虽然现在还会时常晕厥,但已没有那么频繁且长久,他大腹便便,有时感到晕眩便会忽然软倒下来,幸亏燕青阳在身边服侍,也没受伤。   又过了一个多月,薛神医依旧没回来,但他推算的临盆之日就要到了。在薛神医临走之前,留下了一些能让原辰卿提前生育的药物,叮嘱原辰卿按时服下,以免他不能及时赶回,万一原辰卿病发时,也能安然分娩。   但薛神医对药物会对婴儿造成不良影响的事情却隐瞒不说。   作为一个大夫,没出生的生命自是无法和已然存在世上的人相比,他看出原辰卿爱子心切,若是他不在身边,原辰卿说不定会让燕青阳帮他把腹中的孩子剜出来。而燕青阳外表冷漠,但内里却有些痴气,原辰卿若是求他,他说不定就答应了。   薛不二料想以自己的能力,一定能在原辰卿病发和分娩之前赶回来,但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薛不二还没回来,原辰卿就已感到腹中绞痛,浑身冷汗淋漓,只走一步便觉得下腹微热,有水流从大腿根部流下来,湿透了亵裤,果然是提前到了产期。   其实薛不二能不能治好他的病,他并不抱多大的希望。此时他只觉得又惊又喜,即使薛不二不回来也没有什么,总算能在死之前能好好对自己的孩子。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幻想着孩子的模样,薛神医说,宝宝会是个女孩儿,也许不能继承他庞大的家业了,但是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孩儿他也很喜欢。   如果是女孩儿,一定很像小浚吧?可是如果脾气也像,那可就太糟糕了。   想到那个人贻气指使,任性妄为,但有时却又极为体贴,原辰卿忍不住露出微笑,宝宝在肚子里动了,他觉得自己似乎腿也软了下来,幸运的是,燕青阳发现他神情古怪,在他脚步不稳之前,抢先一步扶住了他。   「你……是不是就要临盆了……」燕青阳看着他湿透的衣袂下摆,犹豫着说。   原辰卿含糊地应了一声,脸上虽然汗水涔涔,却尽是喜悦之色。   「那要不要去让人告诉永安王一声?毕竟这么大的事情……」   原辰卿摇了摇头,让自己慢慢躺在床上,脸色渐渐变得惨白,却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燕青阳看到他没反对,不知如何是好,急忙出去叫下人。   如果被小浚知道……   万一……万一自己病发……   原辰卿想出声阻止,但一点声音都无法发出,张了张口,却是痛楚的呻吟。下腹缀涨得让他难受,他半支撑着要坐起身,但手上已毫无力气,只能慢慢委顿于床上,心里翻来覆去,只是想着那个人,想着那个人知道自己离开的原因后的表情,想着他见到孩子时会是什么样子。   原来……他竟然是想他的……   执意要离开他,也只是担心他不爱自己,若是真的对他无情,又何必管他到底如何看待自己?   或许他是真的错了。   好想……好想见他一面……原辰卿紧咬着牙关,只想着尽快把孩子生下来,好回去见那个人,但他越是心急腹中的胎儿反而越是没有动静。   而此时,心口间隐隐的疼痛正渐渐传遍全身,几乎像要比临盆的疼痛更甚。   或许……他真的要死了吧!   绝望仿佛胸口上压的大石,让它几乎快喘不过气来,燕青阳紧紧抓住他的手,要他坚持下去。   坚持……他也很想坚持啊……   可是……这么难……这么难……   原辰卿扯出一抹笑意,笑容却难看之极:「青阳……我……我怕是……」   他怕是再也撑不住了,如果自己死了,腹中的孩子也很难再生下来,说不定还会窒息而死。   「你……你用刀……剖开我的肚子……」   「别胡说!」燕青阳怒喝了一声,原辰卿从没见过他生气,虽然痛得浑身的力气都已丧失,也忍不住抬头看他。   燕青阳眼里含着眼泪,说道:「就当不是为了你,为了爱你的那个人,你也应该挺下来。」   远浚?他还能再见到远浚么?他痴痴地想着,腹中又是一阵绞痛。   直到现在,他才肯承认,是自己错了。从开始到现在,他根本就没把那个人放在心上,以为,只是一场游戏,不能付出真心。   如果不是自己任性,他是可以再见到小浚一面吧……   燕青阳焦急的表情渐渐在眼前模糊一片,他感到下体血流如注,不停地流着,像是要把浑身的血都流干,他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第九章      两月后永安王府   自从永安王病后,王府一直笼罩在一层愁云惨雾之中。   当今圣上早已让太医看过永安王的病情,但都只是摇头,声称王爷乃是心病,药石罔效,而王爷的意中人早已病故,只怕这病是再也好不了了。   皇帝自然大怒不信,颁下圣旨,若是有人能治好永安王,赏银万两。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民间的很多名医来看过,但即使如此,永安王的病情仍旧没有好转。每日呆呆痴痴的,只是说着傻话,像是疯了一样。dmfq   站在王府外面墙边等待揭榜的侍卫早已昏昏欲睡。一个月前来揭榜的人还有很多,但到现在,就连看热闹的也没几个。   「喂。」有人忽然从旁推了那侍卫一把。   那侍卫立时惊醒:「谁?谁推我?」   他转过头,看到一个男子相貌只是中人之姿,笑得十分憨厚,看着自己,一双眼睛又细又长,颇有几分妩媚狡黠的味道。   「你是王府新来的吧?」那男子笑道:「知道为什么没人揭榜吗?」   那侍卫还没睡醒,呆呆地顺着他的话问:「为什么?」   「因为治不好病就要杖责四十棍,还一两银子也没有,但凡只有几分把握的,当然不敢来了。」   那侍卫十分不服气:「王爷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给一个只有几分把握的蒙古大夫治病?要是医坏了怎么办?」   那男子自然是原辰卿了,他闻言只是笑笑:「这只是原因之一,原因之二嘛,太有把握的人觉得这钱太少了,不想来,比如医仙薛不二。」   那侍卫将信将疑地道:「一万两还少么?」   原辰卿慢条斯理地把榜揭下:「虽然少是少了点,但也是钱,兄弟你说是么?」看着那侍卫还在发愣,原辰卿只得叹了口气,说道:「快带我去见王爷吧。」   那侍卫奇道:「你是薛神医?」   「不是。」原辰卿轻声道:「我是要钱不要命的,医不好他,我拼着被打四十棍也罢了。」   他当初分娩时十分不顺利,但所幸有惊无险,薛神医最终赶了回来,将他身上的绝症治好,之后又躺了两个月才能下床。   才从静溪山出来,就听闻萧远浚得了失心疯。虽然当时他另有要事,但知道萧远浚患病,于是先来永安王府。   想不到那封信会造成这样的后果,他也很是后悔,但来到王府外时,又忐忑不安,像是近乡情怯,不知道该和远浚说些什么。   而此时因为王爷大病之故,王府闭门谢客,他情急无奈之下,只得将医榜揭下来,冒充大夫。   侍卫引着原辰卿进入王府,王府的管家和府上的下人有认识他的,开始吓了一跳,以为是鬼,后来发现不像,才都七嘴八舌,告诉他王爷的病况,拉着他去见萧远浚。   原辰卿微笑着倾听,一路走到萧远浚的卧室门前。   王爷卧室所有的窗子全部紧闭,还用厚布蒙着,看不到里面的景象。看到原辰卿一直微笑的脸上露出凝重之色,众人对视一眼,默默退了下去。   原辰卿敲了敲门,没有人应,他有点心慌,急急推门而入。            虽然是白天,但房间里面十分昏暗。   他静默许久,还没适应房中的光线,一只砚台飞了过来,他侧头一避,砚台砸到了门,墨汁飞溅,还有两滴溅到他脸上,湿湿的。   「谁让你们进来的?出去!」黑暗中,听到萧远浚暴怒的声音。   「是我,我是阿卿。」原辰卿轻轻地说,心里略微定了定。萧远浚会说话就好了,再疯他也不会在意,只要他还活着。   只要活着就够了……   在这昏暗的房间里,只听到日思夜想的人儿的声音,原辰卿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情感,眼泪潸然而下。   「阿卿?」萧远浚的声音极为茫然,似乎在极力思索阿卿到底是谁。   一个黑色的身影移动着,拖着破布一样的衣裳,从角落慢慢移到原辰卿面前,打量着原辰卿。   这团身影蜷缩着,长发散乱,蓬头垢面,哪还有一点当年风流俊美的少年王爷之姿?   「是,我是阿卿,我没死,回来了。」原辰卿走上前一步,微笑着,泪水不停地流下。如果早知道会这样,他绝不会让人送出那封信,竟然会让萧远浚伤心至此。   「阿卿?是阿卿的话,为什么不抱着我?」萧远浚困惑的偏着头,凝视着他,像是有些傻气的样子。   原辰卿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萧远浚身上腐臭的气味,紧紧抱住萧远浚,哽咽出声。   「小浚……小浚……」   「阿卿?」他似乎不确定的低语,但他已把原辰卿打横抱了起来,往床上走去。   床上的被罩都已被萧远浚撕得稀烂,也不知该是怎样的狂怒,才会造成这么可怕的后果。原辰卿心里像被针尖刺到的疼痛,在昏暗中努力分辨着萧远浚的样子。   「小浚,点了火烛好吗?我想好好看看你。」原辰卿轻轻地开口,像是担心会不会吓坏萧远浚。   萧远浚默不作声,似乎在摸索着什么。   「小浚?」原辰卿没听到萧远浚的反应,试探着问了一句,正要打算自己起来点燃蜡烛,被萧远浚抓住了手,接着,手腕一阵冰凉,钢圈似地东西先后扣住了两只手腕,他吓了一跳,待要挣扎,铁链撞击之声响起,原来他已被一副精钢手铐拷住,昏暗中,依稀可见手铐中间拖着一条粗大铁链。   「你在做什么?」原辰卿吃了一惊,嘴唇却被萧远浚吻住,他被吻得几乎不能呼吸时,萧远泼才放开他,心满意足地自言自语:「真的是阿卿狐狸……狐狸是要锁起来的,不然他会跑掉……」   原辰卿满头黑线地看了他半天:「你锁着我,我还要吃饭睡觉吗?」   「你要吃饭的话,我会喂你啊!」萧远浚凝视着他,藏在乱发中的双眸熠熠生辉,令人心动。   和一个神智不清的人是无法沟通的。原辰卿默默地叹了口气,说道:「你头发乱了,我帮你梳发。」   「好。」萧远浚轻声说着,依旧凝视着他不动。   「你去拿梳子来。」原辰卿提醒他。   萧远浚应了一声,转过头看看满地狼籍的房间,已经完全找不到梳子的踪影了,大声道:「来人,拿梳子来!」   永安王爷有令,下人自然不敢不从。很快便呈上个木盘,木盘中十几把梳子,最妙的是,各式各样的每种都有一把。   原辰卿拖着铁链,在木盘中随意拿了一把,又嘱咐那人道:「再打一盆温水上来,还有一套衣裳,给王爷穿的。」那人见到萧远浚眉开眼笑,居然不再打骂下人,对原辰卿充满佩服,至于原辰卿会被怎么对待,那可与他无关了,当下连忙领命退下。   手腕上的镣铐让原辰卿十分不便,他又不想弄疼了萧远浚,于是一下一下,慢慢地梳着。萧远浚的发丝十分柔软,他梳了一下,便能勉强恢复永安王昔日尊贵容姿,心中略微定了一定,颤抖着手,抚摸着他的面孔,慢慢吐露自己这段日子的经历。   「我以为逃不过死期,所以写了遗书给你,没想到你会这么伤心,我也没想到,薛神医在最后关头赶回来,救了我一命。我……我生了一个女儿。」他对自己居然能生孩子显得有些尴尬,干咳一声,继续道:「长得很可爱,来的时候,我把她放在苏州钱管事那里托他照顾,等你病好了以后,我们就去看她。本来想带着她一起来的,但路上很不方便。」   萧远浚半闭着眼睛,似乎在享受着情人的温柔,听到有个女儿时,他睫毛微微一颤,但依旧没有睁开。   「那子母果是有毒性的,我武功不够高,难以和那毒性抗衡,幸好我原本体内就有一种毒,正好是子母果的毒性可解。说起来,还要多谢你。」原辰卿微笑起来,「如果不是你当初想陷害我,或许我真的死了。」   他这句话似乎触动了萧远浚的心神,萧远浚忽然抓住了他的手:「阿卿……」   「怎么?」   「阿卿,不要死……我不要孩子了,我只要你……」萧远浚紧紧将他抱在怀中,哽咽出声。   原辰卿被他搂住,手动弹不得,只得任由他抱住自己,轻声安慰:「不要担心,你看我不是没死么?原先以为,我身上的绝症乃是遗传的先天之疾,却原来不是。薛神医去到雾隐城后,发现子母果的的茎部盘根错节,便如一朵巨大的黑色莲花,这才知道,这是传说中的沉香墨莲,古书上亦有图谱,但药性却是没说。薛神医试过了沉香墨莲的毒性才知道,我身上中的是毒。可见我母亲当年的死因很可疑,也许她死得那么凄惨,就是因为被人下毒。」   萧远浚慢慢松开他的手,看着他半晌,似乎在竭力体会他的意思。   在原辰卿消失的这三个月,他不去想,不去听,完全迷失了自己,现在乍然看到原辰卿,即使能勉强依靠本能做出反应,强行将原辰卿锁起,但太过艰深的问题对他而言,仍然很难回答。   原辰卿为他梳好了头发,用手帕擦干净他脸上漆黑的污痕,露出白皙俊美的容貌,看到往日时而狡黠时而霸气的少年露出一副迷迷糊糊的神情,心中一阵绞痛,轻声说道:「我想查出当年的真相,但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想等你好了再说,报仇的事,只好先不提了。」   萧远浚只是看着他,迷茫的表情。   这时正好下人已端了水盆过来。原辰卿早已从下人的口中知道,萧远浚不喜欢别人服侍,看到有人进来,非打即骂,仆役们经常是直着进来,横着出去,因此不管做什么事都亲历而为,于是叫那人退下,为萧远浚洗脸更衣。   他拖着铁链,做事十分不便,于是让萧远浚开锁,萧远浚不但不肯,还暴怒起来,一巴掌就要打向他。   这一掌去势凌厉,原辰卿只来得及闭上眼睛,萧远浚却忽然在距离他的脸只有一寸的时候停住手,转而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自言自语地道:「野生狐狸如果要变成家养的,就要好好对他,不能打。」   原辰卿心中一酸,只好开锁的事绝口不提。           由于被锁在房里不能出门,原辰卿就陪着萧远浚。有时动情起来,两人便抱着欢爱一阵。他刚分娩过,自是不如武功高强的萧远浚那般精力旺盛,不用几天就只有躺着的分了。萧远浚看着他躺在床上,极为温顺的样子,凑了过去,舔着他的耳垂。   说他像狐狸,其实远浚更像狼一样,对待伴侣完全隐藏着自己的凶狠残暴,不仅温柔体贴,有时还会磨蹭对方的身体撒娇,但在伴侣舍身离去时,决绝地不再留恋人世之间,就连灵魂也愿意追随对方而去。   原辰卿亲了亲他的嘴唇,虽然是微笑的,但脸上却带着无限怜惜:「小浚,总是在家也不行的。我们出去走走吧。」   萧远浚顿住,抬头看他,瞳孔微微一缩:「你又想逃?」   原辰卿无奈地一笑,吻了吻他的眼睛:「傻瓜……要不要我发誓你才肯信?」看着对方脸上的阴狠神色掩饰不去的绝望,只得叹息一声,「好吧,如果我再离开你,就让我……」   萧远浚掩住他的嘴巴,摇头说道:「我不要你发誓。」停了一停,「如果你走了,我就去找你。如果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简简单单的两句话,让原辰卿心口一痛,再也说不出话来,眼睛微微有些发热,惯于掩饰的他此时凝视着萧远浚,任由着眼角渐渐被沾湿。   既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他这一生,也不过为了这两句话而已。   他握住了萧远浚修长的手掌,摩挲着上面细腻的掌纹,轻轻道:「我们的女儿还在苏州,等你给她取名字。你要是一直不出门,不就见不到她了么?」   「女儿?」萧远浚凝视他片刻,慢慢说道:「女儿……」   「对,是一个很乖巧的小囡囡。没有儿子,你会不会很失望?」他轻笑起来。   「是女儿我们也一般地爱她。」萧远浚沉吟着想了一阵,说道:「我们叫她青青罢?」   萧远浚沉吟思考的样子,的确是十分迷人,原辰卿略微有些失神,忽然醒悟过来——青青?其实是在叫他卿卿罢?这也太肉麻了点。   他面颊微红,觉得萧远浚炽热的目光令他有些尴尬,于是说道:「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萧青青,的确是个好名字。」   「你肯让她跟我姓了么?」萧远浚有些奇怪地道。   虽然是疯了,偏偏他说的话又记得这么清楚。原辰卿只得咳嗽:「如果你肯和我出门,我就让她跟你姓。」   萧远浚思索了一阵,慢慢点了点头:「好。」           永安王病情好转的消息传到宫城,不仅原辰卿得了一堆赏赐,就连远在苏州的小郡主也得到了封赏,当今皇帝对这唯一的胞弟果然宠爱至极,按本朝律例,若非正妻所出的女儿,断然不能封为郡主,何况又生于王府之外。   萧远浚对这些赏赐根本不放在心上,但如果能哄得原辰卿开心自然最好。不料原辰卿只是皱眉:「钱还是自己赚的用得舒服,虽然天恩浩荡,但一辈子能用的钱也是有限。如果子孙后代有本事,不必我们留给他们,如果他们没本事,那些钱财也只会给他们败了去。」   萧远浚抓着他的手,欢喜得不知说什么好。他生于宫廷之中,即使精绝六艺,武功绝顶,但他身为王爷,有皇兄掩盖他的光芒,又不能出将入相,即使他有君王之能,在世人眼中,他也与寻常权贵并无不同,万幸他向往的乃是畅游天下的生活,不愿与皇兄相争。   以前他发现原辰卿一辈子钻在钱眼里拔不出来,让他大为丧气。如今原辰卿一席话,让他蓦然惊觉,原来他喜欢他,并不只是一场误打误撞,但当初谁又想到,人称「小气狐狸」的原辰卿对钱反而看得最透澈。   准备停当,两人当即出行。萧远浚并不想带侍卫,原辰卿看他很久没出门,脸色白得可怕,担心出了意外,于是只让人暗中跟随。萧远浚终于肯信原辰卿没逃走的意思,解开他手腕上的镣铐,但常常握住他的手不放。      从京城到杭州,快马只要七日。   原辰卿只是体力不好,但马术也会一些,两人并辔而行,沿路游玩,自然是人间爱侣,神仙欣羡。   但萧远浚的病却还没痊愈,有时会说些痴话。吃饭的时候给原辰卿夹了一堆的鸡肉,原辰卿看着他诚挚的眼神,不由奇怪:「你怎么知道我爱吃?」   莹白如玉的面颊慢慢漾起一个微笑,令人几乎窒息,薷速浚开口说道:「狐狸不都是爱吃鸡的么?」   「……」   「我记得苏州也是你的老家吧。要见到你的家人了,我也不知道拿什么做见面礼,你的家人都是狐狸吗?」   「……」   「阿卿,你脸红了。」俊美无俦的永安王微微一笑。   原辰卿只在心里叹气。   父亲和二娘以及几个兄弟的确是住在苏州,自从他以为自己会死后,就命钱管事把原先在自己手下的商行分了一部分给兄弟掌管,现在有一半都蚀了本,又被钱管事重金赎回去。   如今他去苏州,当然不是为了再做好人,而是为了查清楚,母亲到底当初是怎么死的,但这些事和远浚说,现在的他也不会明白。         第十章      「乖囡囡,不要乱爬,父王抱……」   看到小郡主在桌子上好奇地爬来爬去,险些掉了下来,萧远浚吓得心都要从胸腔中跳出,疾步上前抱住女儿,亲得女儿满脸都是口水,咯咯直笑。   原辰卿并没有先行告知原家的人,而是回到了自己另外在城东设的宅邸。到苏州时已是傍晚,他让钱管事带着小郡主和众多仆役守在门外相迎。   萧远浚一见到这个胖乎乎肉鼓鼓的宝宝,就欢喜得抱在手里,再也不肯放开。   看到萧远浚的神智几乎和原来一般无二,原辰卿心下宽慰,当下命人好好服侍王爷郡主,随同钱管事进了内室。   「我让你查的事都查到了么?」   「少爷料得不错,这件事果然和二夫人有关,不过老爷并不知情。当年老爷和二夫人极为恩爱,二夫人从江湖人手中买了毒药牵机散,下在大夫人茶水里。当时大夫人怀了少爷在身,于是少爷也连带地中了毒,只是毒性已微,牵机散又十分罕见,人死时与绝症发作时一般无二。老爷当年曾让大夫看过少爷的病,都说少爷活不过二十岁,二夫人又怕被人知道,没再下手。」   原辰卿脸色阴沉地听完,慢慢说道:「证据确凿么?」   钱管事看到他的神色,心中一凛,垂首道:「当年有几个丫鬟都知道这件事,虽然被二夫人送到乡下去了,费些心思还是能找回来。少爷只需报了官,暗中使几个钱,不必再操这份心了。」   「不行!难道我娘是白死的么?难道我这二十多年的病痛都是白挨的么?」原辰卿神情要哭不哭,要笑不笑,难看之极,「我要他们给我娘一个清白!」   钱管事心中一凛,作声不得。   门外萧远浚抱着小郡主探头进来:「阿卿,什么事火气这么大?」   原辰卿不想他担心,勉强挤出几分笑容:「没什么。」   萧远浚看了他半晌,缓缓说道:「阿卿,你骗人的时候,表情都像现在这样的。」   原辰卿无奈一笑,心口却像破了个大洞一般,痛楚难当。虽然远浚现在的样子比一般人精明得多,但他痴傻之症还没痊愈,也不知几时才会好。   钱管事十分识趣,垂首说道:「王爷,少爷,我还有些事要办,先告退了。」当下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原辰卿接过了怀中被他哄得睡着的孩子,对萧远浚将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不知怎地,说完之后,已觉心情平复了几分。   萧远浚低着头思索了片刻,静静说道:「明日,我随你去原家吧。」         原老爷子坐在堂上主位,看看原家人分列坐在下首,不敢与当中傲然而立的原辰卿对视,慢慢叹了口气。   当年他是小觑了这个孩子,让他接手原家的产业,不想越做越大,甚至将他的位子也抢了去。当原辰卿死讯传来,原家无不欢欣鼓舞。   如今原辰卿带着这个俊美少年回家,全家轰动,都在暗暗耻笑原辰卿怎地有了龙阳癖,还敢带回家丢人,但原辰卿扫视一眼后,便再也没人敢吭声。   「二夫人,你还有什么话说?」原辰卿冷冷看着坐在右首的原夫人。   原夫人冷笑一声:「原家的产业已给你做了主,难道当家也是由你做主不成?原家哪轮得到你说话?」   「父亲大人,杀人偿命,二夫人当年害死我娘,按家法处置,该当如何?」   原老爷看了看原夫人,原夫人素手捧起茶杯,喝了一口,慢条斯理地道:「原大少爷,你胡乱找了个丫鬟,就指证说当年看到我下毒,谁知道她们收了你多少银两?别以为只有你有钱,要是告到官府,你不一定能讨得好去。」   「你!」   原辰卿火冒三丈,却忍了下来,慢慢转过头,看着原老爷:「父亲大人,如果按家法处置,此事该当如何?」   「卿儿,事情都过去二十年了,也许这几个丫鬟记错了也不一定。二娘对你有养育之恩,我看这事就算了罢?」原老爷硬着头皮,深恨二夫人没给人退路。原辰卿自从二十岁后,就已将自己后来开办的商行和原家分开,原家如今虽有产业,但没了原辰卿帮忙,原家的生意必定岌岌可危。   原辰卿气得浑身发抖,颤声说道:「父亲,难道……你对我娘,一点恩义都没有吗?既然如此无情,当年又何必娶她?」   萧远浚不声不响地挽住原辰卿的手臂,轻声说道:「阿卿,莫要生气,免得气坏了身子。」   原老爷睁开一双浑浊的眼睛,看了他半晌,沉沉地道:「老夫当年娶妻,乃是父母之命。你翅膀硬了,飞出去了,这我不管你,但你一日还姓原,就得听父母之命!如今二娘就是你娘,难道你还想忤逆弑母不成?」   原辰卿悲凉地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你娶她不爱惜她,负心薄幸这也罢了,为何还要纵容别人害她?人命关天,难道原家家法当真就这么不论是非?」   「放肆!老夫还没怪你辱没门庭,竟然带了个美貌男子回家,做这般亲昵无耻之态,还敢指责老夫?」   萧远浚看着原老爷,慢条斯理地道:「老先生,我们真心相爱,又没害人,为何可耻?」   他此话一出,原家上下登时大哗,窃窃私语起来。   原夫人冷笑道:「这位公子自以为长得漂亮有几分狐媚手段,就想进我们原家的门么?只要我还在原家一天,你就休想!」   原辰卿满面怒容,指着原夫人道:「我原辰卿今日与原家恩断义绝,欠你们的,早就还干净了。但你杀我娘,我却不能放过,原夫人,我今日便要你偿命!」他握紧了手中长剑。「铮」地一声,长剑弹出,剑光如雪,刺向原夫人。   原夫人尖叫一声,往后急退,脸色惨白,只是叫道:「原辰卿!你敢杀我?别忘了你杀了我也要偿命!」   原辰卿看她浑身颤抖,登时有些不忍,这一剑抵在原夫人喉间,竟是刺不下去。   原老爷大叫道:「来人!快来人!忤逆子要杀人了!」   此时尖叫的尖叫,躲避的躲避,原家堂前已是一团慌乱。   正在这时,原夫人玉口一张,一簇银光闪耀,向原辰卿射去。她既然能拿到江湖中极为罕见的牵机散,自然也是江湖中人,早就想到仇敌上门时应付之法。   眼见此时银针要射到原辰卿身上,萧远浚长剑出鞘,七朵剑花闪过,已将银针打落,最后一枚银针落下时,萧远浚长剑倒卷,剑尖一挑,刺入原夫人的咽喉。   原夫人惨叫一声,双目圆睁,身体慢慢滑落,已然毙命。   原辰卿看着她,想到当年浑身血污被抬出去的母亲,怔怔流下泪来。   萧远浚将他拥入怀中,柔声说道:「别看,阿卿,看这个不好。」仿佛杀人只是寻常事,他对眼前的惨状浑然不觉,只凝视着原辰卿,俊美的脸上只是温柔爱怜之色。   原老爷已然回过神,脸色仍然惨白如纸。   「你……你竟敢杀她!」   萧远浚神情肃然,说不出的尊贵俊美,淡淡说道:「此人胆敢行刺永安王,罪无可恕,自然是立斩不赦!你有什么话要说么?」   「永……永安王?」原老爷本想说「哪有什么永安王」,但在萧远浚慑人的威严下,就连说话的力气也虚弱几分。   「老先生,你本该是本王的泰山大人,但既然阿卿不认你,本王自是不能认你了。刺客似乎是你们府上的,还是你的妻子,想必与你脱不了干系。很快便有人通报官府,你还是先想一想,这刺客还有没有同党吧。」   原老爷并未想到原辰卿竟然有如此大的靠山,脸色大变,转过头对原辰卿嘶声道:「卿儿!你当真如此狠心?竟要对我原家赶尽杀绝?」   原辰卿默然看他半晌,心如割裂般疼痛。二十岁时,他殚精竭虑,将原家家业做到更大,只为博得父亲的一句称赞,但父亲一直将他当成敛财工具,就连他得了重病,也无一句关怀。   直到今天,这个人对母亲也没有一点爱恋,对他,也毫无父子之情。   萧远浚淡淡一笑,挽起原辰卿的手,软软说道:「阿卿,此地已然无事,我们走罢。」   原辰卿呆呆站着,心中大悲大恸,此时只觉萧远浚的笑容温文和煦,宽厚坚忍,不由自主地随着他的脚步,茫然走了出去。   长久以来他一直只是一个人,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有一个人理所应当地陪在他身边,为他遮风挡雨。   站在门外,看着天高地阔,再无原家时的阴霾黑暗,他转过头,看着淡然微笑的萧远浚,心中忽然有些明白,轻轻问道:「小浚,其实你一直在装傻,是么?」   萧远浚像是完全丧失了方才在原家时的威严气势,思索了半天,说道:「阿卿,你是不是嫌我了?」   可怜兮兮的样子,又像摇着尾巴的小狼狗一样。   萧远浚的样子,想必是打定了主意要继续装傻,显然是怕自己生气离开。   如果不是为了自己,他何苦如此?   原辰卿心口一疼,轻声说道:「我怎么会嫌你呢?你无论是相貌武功,家世人品,都是人中龙凤,我若是嫌弃你,还去找谁?」   萧远浚皱着眉头,又是极力思索了片刻:「如果以后有了比我更好的,我怎么办?」   这个傻瓜,因为他偷跑一次,连自信也没了。   原辰卿苦涩一笑,说道:「我也担心要是哪天有比我更好的,怎么办?」   萧远浚摇头说道:「不,阿卿就是最好的。」   原辰卿看着他俊美的面容痴痴看着自己,莞尔一笑:「所以,小浚也是最好的。」   不管他是真的傻还是假的傻,他都是最好最好的小浚。原辰卿轻轻对自己说。   「那好。我听说,苏州有一家白切鸡做的最好,现在天色晚了,也该用晚膳了,我们去吧?」萧远浚热切地看着他。   原辰卿本来不想去,但看他期盼的样子,不忍拂逆他的好意,只得点了点头,心里默默地想,其实,狼也爱吃鸡肉的吧?         在苏州停了半个多月,这件案子也已在苏州府衙了结。但结局并不如原辰卿的意,原夫人判的是谋逆刺杀永安王的大罪,而不是投毒罪。原家因为窝藏反贼,被罚银五万两,所有原家人无罪释放。   「我娘到最后仍然不能沉冤昭雪。」原辰卿坐在房中,略有几分抑郁。   萧远浚斟了一杯茶递给他,说道:「阿卿,这么结束最好不过。本朝以孝传天下,如果这桩事传出去,大家都知道你大逆不道,要送老爷和原夫人入狱,到时你声名有损,对你日后做生意大为不利。」   原辰卿接过他递给他的茶,刚喝了一口,听完他的话,手上登时顿住,眼睛微微一眯,又露出那种多疑狡狯的神情。   「正因为你早就想到了,所以你当时才一定要跟着我去原家,又为我出手杀了原夫人,是么?」   萧远浚像是被呛到了,咳嗽几声,看着原辰卿:「我跟着阿卿,是因为无论阿卿去哪,我也要去哪。」   「别装了,再装就不像了。」原辰卿狠狠瞪他一眼。   萧远浚动作一顿,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却发现原辰卿目光灼灼,正瞪着自己,不由有些紧张:「你生气了么?」   「没生气。」   「真的?」萧远浚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站起身来。   「傻瓜,不用再装了。」原辰卿揉了揉他的头发,「如果你是真的疯了,我会心疼,但如果你是骗我的,我也是一样的心疼。你怕我生气离开,所以才这么做的吧?」   萧远浚忽然紧紧抱住了他的腰身,像要将他嵌入自己的身体里:「阿卿……」   原辰卿轻轻笑起来,像是责怪又像是疼爱:「下次别再这么做了,我会担心。」   萧远浚低低地道:「是。」   「可是,不装疯的话,你会很痛苦吧?」   原辰卿摸着他的头发,他依旧是一年前相识那个俊美绝伦的人儿,但如今已成熟了更多,也更让人倾心。   「我听说,你当时吐了很多血,如果不是一直处在幻觉中,梦到我,看到我,早就……」   「我梦到你。」萧远浚认真地说,「可是,我梦到你说不要我了。」   原辰卿心里有种甜蜜的苦涩,眼睛微微一酸,吻了吻他的额头,慎重地许下承诺:「我永远不会不要你,小浚。」   「那我可以亲亲你吗?」萧远浚凝视着他,「我想现在抱抱你。」   原辰卿的脸登时红了,嗔怪地拍了他一下:「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低声细语着,说着一些甜到他以为这辈子永远不可能说出口的话,原辰卿感到自己身体一轻,已被萧远浚抱了起来,往床上走去。         苏州的别苑依旧鸟语花香,但今日已是萧远浚和原辰卿带着小郡主回京的日子。   两个男子相携并立,亲密无间,仔细看时,一个俊美无匹,高贵隽秀,另一个儒雅和气,令人忍不住啧啧赞叹。   几个丫鬟忍不住躲在角落处窃窃私语,小声议论着两人的外貌,被钱管事骂了一顿:「还不去做事,在说些什么?」   萧远浚笑吟吟地,扶着原辰卿上了马背,自己也一跃而上,坐在他身后,揽住他的腰,抓住缰绳。   原辰卿皱了皱眉:「你怎么和我同乘一匹?」   「你不乐意么?」萧远浚疑惑地问。   「那么多马,同乘一匹很挤。」   「但若是不和你同骑,你一定会骑快马,会伤了身子。」萧远浚不失时机地吻了吻情人的面颊。   原辰卿被钱管事若无其事的表情吓了一跳,他不像萧远浚脸皮这么厚,能将所有人的目光视为无物,想说坐马车就好,但萧远浚很快将他吻得晕头转向,轻声一叱,马已轻快地朝前跑去。   城外,小溪潺潺,一池浮萍正绿。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