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少主只想种田 作者:清茶淡舟 文案:魔族少主泽漆是魔族的一股清流。 他不想攻打修真界,也不想打打杀杀,只想种田做菜。 直到有一天他捡到了一只幼崽。 幼崽期的百里钧躺平:摸摸。 泽漆挠挠它的下巴,捏捏它的小肉爪。 成年后的仙门少主百里钧:我要去魔族!我跟魔族的泽漆已经成亲了! 泽漆: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百里钧:我们一起住,一起睡,还互相摸过,你想抵赖? 魔族众人、修真界众人:噫—— 泽漆:我不是,我没有,他瞎说。 众人:负心汉!渣渣! 泽漆:…… 此文又名《被亲手养大的小崽子反咬了怎么办》 霸道占有欲极强小狼狗攻X稳中带皮人/妻受 食用指南:①1vs1,主受,年下,HE ②没有生子,没有副cp,所有设定全是作者瞎扯,莫得考据,木有科学 ③不喜欢请点X,构建和谐社会,你好我好大家好 ④那个,弃文不必特意告知啦,谢谢 内容标签: 年下 种田文 甜文 萌宠 搜索关键字:主角:泽漆 ┃ 配角:百里钧 ┃ 其它:灵异神怪,修真 第1章 玄鹿大陆最近出了两件大事。 一件是魔君之子泽漆从幻莲秘境回来之后性情大变,不仅不再喊着打打杀杀,反而劝阻魔族众人改邪归正。魔尊一怒之下将其逐出魔宫,他倒淡定的很,在魔宫山脚下开辟了几块地,每天种菜浇水养灵兽撸毛,怡然自乐。 另一件则是仙尊的小儿子百里钧,人好好的在家里,突然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仙尊下了聚仙令召集仙门各派寻找幼子下落,还挂了重金悬赏,若是有报上可靠线索者,赏中品灵石一百块,若是有寻回百里钧者,则赏上品灵石一万块。 这一举动无异于石子投水面,水滴落油锅,整个修真界都哗然了。 灵石是修真界的通行货币,不管吃穿用住还是修炼仙法,都少不得。一块上品灵石能换一百块中品灵石,一块中品灵石能换一百块下品灵石,而修真界普通人家一年的吧吃喝用度也不过百十块下品灵石。 由此可见百里家的财大气粗,还有百里钧在百里家的绝然地位。 · 不管外界掀起多少惊涛骇浪腥风血雨,都跟泽漆无关。 此刻的泽漆又被魔君拎到了魔宫里训话。 泽漆穿着一身褐色粗布短打,脚下踩着一双简陋的草鞋,鞋面上还沾着两片可笑的草叶子。头上戴着一顶雨笠,手中拿着一把挂着泥土的锄头,不像个魔族少主,倒像个十乘十的寻常农夫,闲悠悠地跟在魔宫婢女的身后走进魔宫大殿。 现任魔君苍辛是个暴脾气,看到泽漆这番模样,胡子一翘袖子一甩,激动之下又摔了几个贵重的茶盏。 茶盏掉在魔宫明可鉴人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立时裂成好几瓣,侍候的婢女们纷纷垂首下跪,大气不敢出一口。 泽漆眼皮子都没撩一下,站在下方稳如泰山,身形纹丝不动。 苍辛见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更加气了,抖着手怒道:“你看看你,成个什么样子!还有个魔族少主的体统没有?” 泽漆这回有了点反应。 他盯着地上的茶盏碎片,上下两片薄唇一碰,说出几个字:“三百块上品灵石。”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说的苍辛一怔:“你说什么?” 泽漆抬头看了他一眼,说出口的话让苍辛觉得心口疼的厉害,仿佛那道陈年旧伤又裂了口子汩汩往外淌血。 只听他道:“自我从幻莲秘境醒来到现在尚不足三月,父君已经摔了整整六十只上品灵盏,一只上品灵盏合五块上品灵石,一共是三百……” “滚滚滚,别在我面前碍手碍脚。”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苍辛不耐烦的打发走了。 魔族领地大多荒凉贫瘠,物资和灵石极为匮乏,尤其是灵石。魔界不产灵石,只能从修真界抢夺,修真界也不是好惹的,两方多年争斗,不死不休。直到苍辛力排众议,勉强跟仙门达成休战共识才消停了几年。 只不过,战火是停下来了,穷却没有。 泽漆撇撇嘴:“明明是您非要找我说话,每次说不上两句又赶我走,下次我不来了。” 苍辛两眼一瞪:“我叫自己儿子来说说话,还有错了?” 泽漆抬腿往外面走,边走边嘟囔:“谁敢说你有错?天大地大都没你大。” 苍辛被气笑了:“你这小兔崽子,好好的魔族少主不做,非要学人间那些贱民去种地,我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泽漆人都走到门口了,又停下脚步,扭头回一句:“你好好的做着魔族魔君,魔族不还是穷的一清二白?” 说完麻溜地撒丫子就跑。 老远还听到后面苍辛的怒吼:“小兔崽子,给我回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泽漆一溜烟已经跑远了,魔宫被远远甩在了身后。 忽略一路走过去魔族上上下下异样的眼光,泽漆扛着锄头慢悠悠往山下晃去。 魔宫建在澜沧山的山顶,而他月前则在澜沧山的山脚下划出几块地,其中一大部分用来种植灵植,另外的一小部分则用来养灵兽。 走到山腰处,远远的就能望见自己搭建的小草窝,泽漆有点累,嘴里叼了根草蹲在地上出了会儿神。 自他从幻莲秘境醒来,已经快三个月了。身体还是那个身体,里面的芯子却早就换了。 泽漆一觉醒来就穿到了这个跟自己名字一样的魔族少主身上,不仅同名,连说话语气都差不多。要不是面貌看上去比自己小,泽漆还真会以为是自己是原装货,这个躯体跟自己实在是太契合了。 他从原主的记忆里得知,原主之前曾去过魔族的圣地——幻莲秘境。 幻莲秘境每隔三百年自动开启一次,历来只有魔君才能进去,而里面的秘密除了魔君本人无人能知。 泽漆是板上钉钉的下任魔君,今年满打满算恰好是三百岁,按魔族年纪来算刚刚成年,自是去得,却没想到第一次去就在幻莲秘境被剥除了一身法力,甚至连魂魄都被吞噬没了。 魔君苍辛只道泽漆失去一身法力后一时无法接受,才自暴自弃跑去种地。心疼爱子陡然从云端跌落尘埃,虽然日日训话,却是默认了他的荒唐行径,对他百依百顺。 只有泽漆自己知道,他是真的喜欢种菜做饭,自娱自乐。 虽然这个修真的世界里,所有人——不管仙、魔、还是修真之人,都不吃饭菜只食丹药,只有最低等没有根骨的普通人才会以食物为生。但是要他一顿不吃热乎乎的饭菜,简直是比死还痛苦。 况且他还有个深藏心底、除了他自己无人知道的秘密。 休息的差不多了,泽漆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土,准备回家。他养的那只灵羊今日要下崽了,他得回去看着点。 不料没走几步,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泽漆一个趔趄,重心不稳,整个人往前一扑,骨碌碌滚了下去,沿途连撞不少树木压塌不少草丛惊起无数鸟雀。 晕头转向地滚了好几圈,好不容易下滑的趋势稍减,泽漆抬眼望前一看,一声“卧槽”脱口而出。 这几个月以来他对这块地方摸得门清,哪里有坑哪里有水他都在心里记得清清楚楚。 眼看着就要掉进一个深不见底的水潭里,好在手里锄头没丢,泽漆手忙脚乱地抡起锄头一挥,勾住了一棵小树苗,险险将自己挂在了水潭上方。 泽漆低头瞅瞅冒着寒气的水潭,不由打了个寒颤。他不怕水,但是他怕麻烦。这个时候,他有那么一丢丢后悔之前拒绝魔君派人保护他的提议了。 泽漆抬头看看树杈,一只手紧紧拽着锄头,深深呼吸几次,另一只手伸长了往上够,试图勾上树杈爬上去。 一点,一点,就差一点。 试了好几次,指尖距离树枝只差一公分左右。 泽漆吸了口气,缓了一会儿,准备再来。 这回大概老天听到了他的呼喊,指尖已经触碰到树枝了。泽漆心中一喜,正要一鼓作气拿下。 与此同时,头顶传来什么东西窸窣作响的声音,且离他越来越近。 泽漆心中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不过成功在即,他自欺欺人的假装没听到,刻意忽略掉那种异样,使出吃奶的劲儿整个人往上一窜,抓住了树枝! 成了! 还没等他高兴,那个让他感觉不好的预感实现了。 就在他抓住树枝的同时,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从上面滚到了他勾住的树杈上,以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之力瞬间将树杈压断,滚入泽漆怀里。 “不!” 泽漆无比绝望地伸着手抓着那支折断的树杈,仰面朝天直直坠入了水潭里。 作者有话要说:  —————— 下面是广告时间,接档文《穿成昏君之后[穿书]》求个预收吖,点击作者专栏就能看到啦,爱你们,笔芯? 文案:余景穿成了《权谋天下》里的反派昏君祁璟。 他本以为自己只要抱紧主角晏止澜大腿,成功让位给对方,就能改变自己以后身死国亡的悲惨命运。 没想到晏止澜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奇怪。 后知后觉的余景:我一心想把皇位让给你,你竟然只想上我? 晏止澜:我只想辅佐(上)你,对自己做皇帝完全没有兴趣。 余景想摔剧本: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腹黑攻X感情迟钝受 第2章 “呸呸呸!” 泽漆一连吐好了几口,好不容易将灌进去的寒潭水吐了出来,四肢呈大字型张开瘫在潭边喘气。 胸前有点儿痒,泽漆低头,一个小东西甩着湿漉漉的脑袋从他的怀里钻了出来,似虎非虎,似豹非豹,睁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跟他四目相对。 良久后—— “啊啊啊!!!狮虎兽!!!” 泽漆大喊一声,惊得那又像虎又像豹的小东西嗖一下又钻回了他怀里。 泽漆强忍住激动的心情,伸手探进怀里捞,捞,捞不动? 非但捞不动,还疼的自己“嘶——”的连连倒吸几口凉气。 魔族四季分明,现在正处春夏交接之际,泽漆就穿了一件薄薄的长袖外衫短打,里面什么也没套。那小东西四只小肉爪紧紧扣着他的胸前肉,特别是两只前爪,正正扣在他的胸前那两点敏感位置上。 泽漆想捞它出来,它就扑腾着四爪用力摁在他胸前肉里不肯出来,短钝的指甲都扎进了肉里,虽然没流血,但是止不住那里皮薄柔嫩经不住刺激啊!疼的泽漆嘶嘶直叫。 泽漆不敢再用蛮力拉它,一人一动物僵持了半晌。 最后泽漆无奈,心里又挂念着家里那只要生产的灵羊,只好委曲求全,率先妥协。 他垂着头,透过领口望向里面紧紧抱住自己的小东西,露出一个软软的笑,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温和一点,试图跟它讲道理:“你放开我,我保证,保证绝对不伤害你!你看,你全身的毛都湿了,我带你回家给你烘干毛,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小东西睁着一双金灿灿的眼睛,微微歪着头看他,小模样懵懵懂懂。 泽漆呼吸一滞,立刻好了伤疤忘了疼,面上平静,心里土拨鼠尖叫:“啊啊啊!!太萌了!!!犯规!!!”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之后,还是要沟通。 泽漆咳了一声,清清嗓子道:“我知道你听得懂,你刚才耳朵动了。要是你同意,就松开爪,我带你回去。要是你不同意——”说到这里,故意拉长了音调,果然见那小东西虽然扒着他的领口左顾右盼像是听不懂的样子,实际上两只耳朵竖的挺直,很明显是在认真听。 泽漆假装叹了口气,道:“要是你不同意,那我就只好强行把你拽下来,丢进这水潭子里泡澡了。” 他话音刚落,就又轻声“嘶——”了一声,这不知轻重的小东西,又摁到了他的敏感部位。 好说歹说一番,说的泽漆喉咙都干了,小东西还是紧紧的贴在他身上不撒手,弄得他一身热汗。 眼看着时辰快到了,泽漆无奈之下只好站起来,找到落在不远处的锄头,一手拎着锄头抗在肩上,一手托着怀里兜着沉甸甸的一团,无他,以防它往下坠的时候抓自己的心头肉。艰难地迈着步伐一摇一晃地往家里走去。 · 紧赶慢赶赶回家里,泽漆丢下锄头就往羊圈跑,站定之后发现灵羊已经生完了,三只白软的小羊羔正偎在母灵羊的怀里吃奶。 泽漆站在羊圈外面,傻乎乎的站了半晌,露出宛如老父亲一般慈爱的笑容。 他太过于专注灵羊,没注意到领口处钻出来一只毛茸茸的脑袋,抬头看到他的样子时,不偏不倚地翻了个白眼。 母灵羊湿漉漉的眼睛看到泽漆,冲着他哀哀叫了几声。 泽漆一拍脑门,突然想到了什么,随手拿了一只竹篮,揣着怀里的幼崽,风一样跑到屋后面的菜园子里,开始摘菜。 幼崽微微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那些它从未见过的东西。 泽漆摘了几个红彤彤的西红柿,掐了几根嫩生生的黄瓜,又掰了十几根玉米棒子,剥开了外面的皮,露出里面鲜嫩的玉米粒,弄了满满一大竹篮带回去清洗干净。然后一股脑全部倒在母灵羊身边的食槽里,伸出手轻轻抚着它的背,满脸慈爱道:“辛苦了,补充点儿体力。” 这些都是母灵羊平时最爱吃的,只是泽漆种的不多,平时也就当个零嘴偶尔给它吃上一两口,今天难得大方一回放开了让它吃,母灵羊费力地叼起一根它最爱的玉米,抬头的瞬间正好对上泽漆怀里幼崽的目光,幼崽无声地冲它咧开嘴露出尖锐的虎牙。 动物与生俱来的本能瞬间让母灵羊察觉到了危机,它凄厉的哀嚎一声,浑身抖成了筛子,在幼崽威胁的目光下拼命地将玉米兜进嘴里。 泽漆没看到幼崽的小动作,只感觉到手下的灵羊颤抖的厉害,还以为是自己吓到了它,他知道有些家养的动物平时温顺亲人,生产的时候却是怕人的很。 颇为遗憾地站起身走出羊圈,泽漆的眼睛恋恋不舍地在浑身没有一丝杂质、纯白无瑕的小羊羔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摸摸饿的发慌的肚子,默默走向了灶房。 目光在厨房里逡巡一圈,泽漆看到清晨剩下来的半碗牛奶,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低头,戳戳怀里的幼崽:“你长牙了没有?” 幼崽的回应是,冲他翻了个白眼。 泽漆被这个白眼给震惊了,摸摸鼻子,果然猫科动物的智商凌驾于一切。 没错,泽漆是个隐藏的猫奴,毛绒控。这也是为什么他宁愿忍着疼痛也没有强行对幼崽下手的原因。回过神之后使劲戳了它两下,教训道:“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没礼貌?” 幼崽仿若未闻,这回连个白眼都不吝于给他了。 泽漆无语,只好道:“那我就当你没长牙了。” 自己一个人吃,随便弄点就够,倒是不知道这个小东西吃什么。泽漆想了想,开始动手做饭。 先将灵米和着剥好的玉米粒一起蒸上,然后灵猪肉洗净切成方块,少许油下锅撒把糖,小火熬出焦糖色,灵猪肉放进去煎出油脂,四面焦黄,葱姜蒜扔进去,翻炒片刻之后倒入两碗黄酒,盖上锅盖,大火炖一刻钟。 炖肉的同时,泽漆也没闲着,去菜地摘了颗西红柿并两根黄瓜,又去牛栏挤了两大碗新鲜牛奶。 回来之后将牛奶煮上,小火煮沸,打入两颗灵鸡蛋,搅成细碎的蛋花,装在一个略微扁平的大碗里放凉。 鲜嫩的小黄瓜切段装盘,不用任何调料就很爽口。 做好这一切,正好灵猪肉炖的差不多了,泽漆将火调小收汁,放入盐巴,直到汤汁收的浓稠,呈现出一种琥珀色的鲜亮,关火装盘。 本来一直安安静静待着的幼崽,这会儿已经往外探头探脑了好几次。 泽漆又做了个西红柿炒蛋,将饭菜端上桌。红烧肉色泽鲜亮,汤汁浓郁剔透,油汪汪黄灿灿的鸡蛋躺在红中带粉的西红柿里面,让人食指大动,还有混合着玉米粒的灵米饭和鲜嫩的小黄瓜清香扑鼻。泽漆盛了碗灵米饭,本想慢慢吃着享受,谁知怀里的幼崽不安分地在他胸前按来按去。 泽漆吃了口肥瘦相间的红烧肉,慢条斯理的吞咽下去,喉结上下滚动,低头正好看到幼崽呆呆地抬头望着他。 泽漆微微一笑:“你要是肯乖乖的,我就给你吃饭。” 幼崽似懂非懂的眨眨眼。 泽漆差点忍不住要去捂被萌吐血的心口,故作镇定地夹了块红烧肉,吊在幼崽眼前。 幼崽的注意力立刻从他身上转移到了肉上,并且不自觉地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嘴巴。 泽漆暗地里偷笑,当着幼崽的面慢吞吞地把肉送进了自己嘴里。 不料刚咬到一半,另一半就被突然从怀里窜出来的幼崽叼进了嘴里,同时带着柔软倒刺的舌尖划过自己唇角,泽漆立时呆在原地。 幼崽落在地上,吞掉那半块肉,意犹未尽地舔舔嘴角,同时虎视眈眈望着桌子,弓起身子企图往上蹦。 刚跳到半空就被回过神来的泽漆一巴掌拍脑袋上掉落回地,幼崽前爪挠地,冲着他发出:“嗷——嗷——”的声音。 泽漆擦擦方才被舔过的唇角,将装牛奶的碗放到它面前:“把这个喝掉。” 幼崽鼻子微微耸动,嫌弃地扭过头,眼睛直勾勾看着桌子上的肉。 泽漆看着它露出来的几颗小虎牙,似笑非笑:“之前问你长牙的时候,你不说,我全当你默认了没长牙,没长牙就好好吃奶。” 幼崽急了,对着他呲牙咧嘴,刻意露出自己的小虎牙给他看。 泽漆全然视而不见,端起米饭开始吃自己的饭。吃完饭,故意夹着最后一块肉吊在它飞扑起来也够不着的地方,惬意道:“想要吃肉啊?” 幼崽大概是明白了什么,不再一味强势,转而用委屈巴巴地小眼神望着他,泽漆将肉块丢到自己嘴里:“等你长牙了再吃。” 泽漆一边收拾残局一边摇头:“快点喝你的牛奶,咧嘴干什么?你又没有牙。我说你没长牙,你就是没长牙。等我看到你长牙了再给你吃肉。” 幼崽顿时如遭雷击,几乎是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个人。它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直到见他将碗筷都收拾干净,碗底一块肉也没给自己留,这才蔫头蔫脑不甘愿地低头去舔碗里的牛奶。舔了几口,眼睛突然睁大,狼吞虎咽地吞咽起来。 泽漆摇头失笑,看来这个小东西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聪明。 只要是他种的灵植或者养的灵兽,都会比普通的灵植灵兽所含的灵力多一倍,如果再经他的手烹饪过,其中所蕴含的灵力更多,是普通丹药的十倍功效,若是按照灵石来算,一顿饭几乎抵得上一块上品灵石所含的灵力。 这也是他深藏于心底不敢宣之于口的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  百里钧:欠我的肉早晚都得还回来!肉偿! 泽漆(泪流满面.jpg):我错了,导演我要求回档重来! 第3章 收拾完碗筷,泽漆依次去羊圈、牛棚和鸡笼那边转了几圈,顺便拾回来几只新鲜的鸡蛋,又去屋后的菜地看了看,看着还有一大半空荡荡的菜地,想着明天得再种点什么,然后转身拿了干净的衣服准备去东边的林子里,那里有几处温泉,周围环境也不错,他平时没事儿的时候就喜欢去那里泡泡。 刚迈开腿,脚就被绊住了。 泽漆低头一看,幼崽四爪并用紧紧抱着他的小腿肚子,猛地一看还以为他绑了个毛绒玩具在身上。 泽漆哭笑不得,蹲下来看着它:“我要去洗澡,你也去吗?” 幼崽本是仰着头眼巴巴的望着他,听到他这么一说,眼神飘忽不定起来,不过抱着他的爪子却没松开。 泽漆想了想,跟它打商量:“这样,你听话,我带你一起去,回来给你吃好吃的。” 幼崽金灿灿的眼睛眨了眨,泽漆权当它同意了,一把捞起它抱在怀里,带着一起往温泉的地方走去。 温泉周围满是灌木丛,将温泉严严实实的围在里面,若不是偶尔有氤氲水汽腾腾升起,从外面看完全看不出来一点端倪,任谁也不会想到里面还有几处温泉。 虽然魔族上下都知道这里是少主的私人领域,也基本上没什么人会来,不过以防万一,泽漆还是在周围布了个阵法,确保平时不会被野兽和其他人误闯进来。不然正舒服的时候,突然被人看到赤身裸体,多尴尬啊。 按照魔族的季节,正是春夏交接乍暖还寒的时候,泡个热水澡再是惬意不过。 这处有好几个温泉池,不过泽漆对自己选的这个最满意不过。 这个池子不过十平米左右,有点像不太规矩的圆形,里面的泉水清亮透底。下面有着一层被冲刷的又干净又整齐的石块铺底,要不是泽漆仔细观察过确实是天然形成的,还以为这里曾经被人改造过呢。池壁上也很干净,是凹凸不平的石块,没有一点泥沙。 泽漆将一身泥土的脏衣服脱下,放在池子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顺着低矮的一处地方刚要下去,突然想起被自己丢到一边的幼崽,左右找了几遍想要带它一起下去,没找到。 春末夏初的夜晚,天气还有点凉,泽漆打了个寒颤,索性自己先下去洗,反正这里被他布下了结界,幼崽也跑不丢。 坐在靠近池边内壁凸出来的一块石头上,泽漆全身都浸入到热乎乎的温泉里,仰头靠着池壁,闭上眼睛发出舒服的一声喟叹。 今天是个大晴天,晚上一轮圆月挂在当空,银色的月辉洒满地面,一片皎洁静谧。 太过于舒畅的泽漆没看到,他放脏衣服的那块大石头后面,一只毛团子从后面探出一丁点脑袋尖,露出两只圆圆的耳朵尖,两只前爪捂在金灿灿的琉璃珠似的眼睛上,张开爪缝看了一眼又马上合拢,黄底黑点的毛绒绒小脸上满是纠结。 泽漆泡了一会儿,全身舒坦,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深吸了口气,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幼崽再张开爪缝往这边看的时候,顿时呆了,池子里没人了!焦急的从石头后面跑出来,绕着池子周围转了好几圈,水面上热气氤氲,水雾将池子笼罩起来,站在池边完全看不到水底。 幼崽蹲坐在水边,小尾巴因为紧张抖个不停。半晌之后,英勇就义一般闭着小眼睛,迈着小短腿“噗通”一声跳进了水里。 预想中被水没顶的情况并没有出现。 泽漆从水底钻出来,笑吟吟地接住了它。刚才他在水底将岸上的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小家伙又急又慌,还忍住对水的恐惧害怕跳下来救自己。 泽漆捧住它的小脑袋,在它的脑门上亲了一口,用手捋着它背上的毛,柔声安慰:“不要怕,你看,很舒服的。” 小家伙双眼紧闭,身体僵硬。 泽漆以为它还是怕水,把它身上的毛捋顺了之后准备放它先回岸上。没想到,放过去的时候,两只毛茸茸的小肉爪紧紧地勾住了自己的手腕。 泽漆低头,正好对上小家伙那双金灿灿的眼睛,因为湿了水的缘故,脸上的绒毛全部软绵绵的倒着,显得眼睛越发的大了,合着升腾的水雾,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里仿若也带了水汽,湿漉漉地望着他。 一时间天地寂静,万籁无声,泽漆仿佛听到自己的心脏在咚咚咚打鼓,觉得自己要沉溺于这双眼睛里去了。 拍了拍脸,他强迫自己回神,思忖是不是自己万年求猫的心愿突然间意外达成,惊喜过度产生幻觉了,不然刚才怎么突然有种心动的感觉? 难道自己是个隐藏的人兽恋? “噫——” 泽漆唏嘘一声,抖落一身鸡皮疙瘩:不要这么重口吧! 他在现世活了二十多年,虽然是个毛绒控,但是也喜欢暗恋过别人,说明自己性取向还是正常的.像今天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 泽漆托着幼崽陷入了沉思,想来想去,只有一个解释,说不定是这个身体的原主有这方面的倾向! 越想越觉得是这个可能。 将锅甩给原主之后,泽漆身心轻松,看幼崽没有撒手的意思,眼珠一转,道:“如果你乖乖听话,让我给你洗刷干净,明天我就破例给你吃块肉。” 幼崽抖了抖身子,甩他一脸水珠,两爪松开他的手落在地上,傲慢的昂着头往岸边的大石头那里走去了。 那个背影仿佛在不屑地说:一块肉就想收买我?可笑! 泽漆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又被幼崽鄙视了? 心好痛,不能再爱了,一天三连杀。 自讨了个没趣,泽漆也不甚在意,他洗的差不多了,掬把水洗洗脸,上岸穿衣服。 穿衣服的时候,偶尔一瞥,看到幼崽背对着他端端正正坐着。它身上的毛不知道什么时候干了,在月光的照射下,竖起来的绒毛边缘都在发光,整只都虚胖了一大圈。 泽漆看的心痒痒的,死性不改,早把之前的事丢到九霄云外去了。瞧它看的认真,以为它看到了什么,把长袍往身上一披,一边穿一边凑了上去,问:“看什么呢?” 冷不丁旁边凑过来个人,幼崽似乎吓了一跳,整个身子一下子从从地上弹了起来,四只短小的爪子挥动着维持形象,小尾巴尖儿摇的跟风火轮似的费力保持平衡,显得呆头呆脑的憨态可掬。 泽漆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前仰后合,眼泪都流出来了。 直到笑够了,泽漆才揩掉笑出来的泪花,抱起气呼呼翘着胡须的幼崽走出结界。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起风了,泽漆怕幼崽受寒,把它塞进怀里。有了之前的经验,把它包在了外衣里面亵衣外面。这回倒是很乖 ,没有乱勾他,只是窝在他的怀里呜呜啦啦个不停。泽漆只当它在撒娇。 回到家,泽漆把洗干净的幼崽先放在桌子上,想了想,把之前做的软垫拿了一只放在椅子里,准备给幼崽当做小窝用。 回身看到幼崽虽然身形仍是端端正正的蹲坐着,那双灿金双眸却已经将阖未阖,毛茸茸的小脑袋也在不住一点一点的往下垂了,看上去又乖巧又萌,丝毫没有之前傲慢又嚣张的样子了。 泽漆顿觉整颗心都软哒哒的,似乎掐一下就能带出水儿来。 轻手轻脚地将幼崽放在椅子里,幼崽从快成一条缝的眼缝里看了他一眼,右爪伸上去挠挠耳朵,将自己团成一只毛球,脑袋扎进自己肚子,打着小呼噜睡了。 泽漆没控制住自己的手,先是捏捏幼崽的耳朵,然后顺着圆溜溜的后脑勺滑过背,手贱的又轻轻拽了把小尾巴,幼崽耳朵扑棱棱动了几下,前爪伸出来扒拉扒拉耳朵。一歪头,换了个嘴巴朝上,耳朵藏起来的姿势,又睡了。 泽漆像是产房外刚得了孩子的老父亲一样,怀着既欣慰又忐忑的心情看着熟睡的幼崽,有种不真实的兴奋感。 我也是有猫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泽漆(兴奋):我也是有猫的人了! 百里钧长大后—— 泽漆(面无表情):我就知道有猫了是我的错觉。 第4章 翌日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里。 泽漆做了一夜噩梦,梦到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不断奔跑,好像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着他似的。跑到最后实在是跑不动了,心一横,索性瘫坐在地上休息。刚坐下,就被一块从天而降的大石头砸中胸口,沉甸甸的压着他动弹不得,一直压到他睡醒睁开眼。 泽漆两眼放空望着房梁,一动也不想动,那股被压住的窒息感直到现在还没消失,没想到他一个魔族还有鬼压床的一天。 晃晃头伸个懒腰,泽漆准备起床做点儿吃的,伸到一半时觉得有点不对劲,手摸到胸前,从怀里拽出一只还在打小呼噜的幼崽。 感情自己做了一夜噩梦的源头在这儿呢! 泽漆记得清清楚楚,自己睡觉前明明看着它在椅子里睡的,不知道这小家伙什么时候爬上的床。兴许是晚上天冷,给冻醒了之后爬上来的。 幼崽一身蓬松的毛被压得瘪瘪的,挑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翻了个身把脑袋捂在爪子里,还想继续睡。 泽漆想到自己跑的气喘吁吁的一晚上,又好气又好笑,拿一根手指戳戳它的脑门:“你这个小坏东西。” 逗弄了一会儿幼崽,幼崽被他烦的忍无可忍,不胜其扰地嗷呜一口咬住了他恼人的手指,含在嘴里狠狠地用虎牙磨了几下。 不疼,倒是有点痒痒的。看来这小东西有灵性的很,没下力气咬。 泽漆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它的头示意松口,抽出手之后顺了把它背上的毛,起身套上外袍下床。 幼崽懒洋洋地伸着懒腰,卧在床上半睁着眼睛看他。 泽漆没忍住,一把捞过来搂在怀里揉搓了几把,揉的幼崽毛发根根竖起,像只炸了毛的毛团,也彻底惹怒了幼崽,冲着他呲牙低吼了一番。 泽漆玩够了把它塞进被窝里,临出去前又吧唧在它脑门上亲了一口,看到它瞬间呆滞的表情,不由轻笑出声:“你还知道害臊?” 幼崽给他的回应是,转身一头钻进了被窝里,留着圆滚滚的小屁股背对着他。 泽漆任由它去,没再逗它,反正等吃饭的时候,他不信小家伙能忍住不出来吃。 大步走出房门,拿起菜筐去了菜园子,他今天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泽漆之前有个想法,从他醒来就在心里酝酿了,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他还特意跑到这里来做了几个实验,结果还算差强人意。不过距离他的目标尚差点火候,今天他准备加上一把火彻底烧起来,把想法变成现实。 魔族领地大多荒凉贫瘠,物资和灵石极为贫匮。——对于修真界原生原长只靠灵石丹药为生和修炼的魔族来说,确实如此。 但是对于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泽漆来说,这里简直是天堂,再也没有比魔族更好的地方了。 他刚来这里没多久就发现了,魔族领地简直是天然的宝藏宝库,四季分明、雨量丰沛,物种齐全,各种动物植物不分地界种族全部都有,堪称野生动植物王国。 追其原因,可能是一直以来从未有魔族将视线放在这些食材上,也从未有仙门世家放下手段踏入这块领地,而普通人则是更不敢跟魔族牵扯到一点关系,不可能来这里。所以导致这些越长越茂盛,甚至还自主杂交出了很多新的品种,只不过没有灵气,所以从来没被注意到。 泽漆来到这里足足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才慢慢消化了这个对他来说像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几乎做梦都能笑出声。 不管再贫瘠的土地再次等的种子,他都能种出最有灵气的食材,何况这里天然条件这么优渥,这些简直就是为他定身量做的。 魔族不产灵石,仙魔争斗归根到底还是因为灵石。魔族虽然也有天生好斗的,但是那些基本上还是少数派,也有不爱打打杀杀就喜欢喝茶听曲的,比如他的便宜爹——魔君。 泽漆想了很久,觉得还是应该从源头上入手,解决了灵石问题,一切都好办。 · 从菜园子里掐了把绿油油的空心菜,又去菌房剪了几片白生生的蘑菇,再转去屋后的溪水里,捞出放置的渔网拣了两条活蹦乱跳的灵鱼,最后去鸡窝抓了只半大的小公鸡,午饭的食材基本准备好了。 回到家里,幼崽还在床上蒙着头呼呼大睡。 泽漆胡乱吃了点东西填填肚子,开始处理中午要吃的东西。 灵鱼敲晕刮鳞冲开肚腹,捞出里面的内脏扔掉,冲洗干净了放在一边控掉水分;小公鸡割喉倒吊起来让血流干,然后丢进热水桶里烫毛拔毛,开膛破肚之后将鸡肝鸡胗留着,其他的杂碎扔掉;然后将空心菜蘑菇洗好控水,葱姜蒜切片切瓣,最后再泡上一把黑木耳,准备停当。 幼崽踩着空当走进灶房,粉嫩的鼻尖微微耸动,毛茸茸的小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刚抬起来要往泽漆身边走的前爪调转方向,撅着屁股一溜烟儿又跑出去了,好像怕泽漆拽着它待在灶房一样。 泽漆见状,笑骂道:“这会儿跑的快,等会儿别后悔。” 稍作休息之后,泽漆开始动手做饭。 小公鸡剁块焯水,锅里重新放入净水,将葱姜蒜并着焯好水的几块放进去,大火滚开烧了一会儿。 小鸡炖蘑菇,关键在于一个鲜字。只要食材好,随便做都会很好吃。 看炖的差不多了,泽漆将鲜嫩的鸡腿菇和平菇丢了进去。这里物产丰富,各种菌类数不胜数,泽漆精力有限,菌房里只培育了几种他常吃的。不过对于这道菜来说,已经够了。 大火转中小火,慢慢炖着鸡汤,又把灵米蒸上。 泽漆开始处理手里的鱼。 新鲜的鱼清蒸最好,他拣的这两条鱼肉质柔嫩刺少,对于不会吃鱼的人或者幼崽来说,最合适不过。 鱼身上简单划上几刀,来回揉搓几下抹上盐巴以便入味。鱼肚子里塞入葱姜蒜,装入盘中放进已经烧开了水的蒸笼里,大火蒸上约莫一盏茶的时间。然后掀开锅盖将鱼端出来,鱼身表面撒上白的葱丝褐色的花椒红绿相间的辣椒丝,另起一锅放入油烧至冒青烟大热,之后将滚烫热油浇在鱼身上的佐料上。 热油发出“嗤啦啦”的响声,食材的鲜美被彻底激发出来,香气飘散出去。 如法炮制好另外一条鱼,趁着热油锅,泽漆准备炒个空心菜。 一抬脚,脚上沉甸甸的。 泽漆哭笑不得地看着四爪紧紧抱着自己的脚还准备往上爬的幼崽,哄道:“你先等等,等会儿做好了一起吃。” 幼崽充耳不闻,闷着头挂在他身上走哪儿晃哪儿。 泽漆怕它掉下来,也怕热油炸起来烫到它,只好先掀开炖鸡汤的锅盖,夹了几块肉放在碗里给它看:“你看,有你的,不要急。” 幼崽看到鸡块,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飞身跃到台子上,嗷呜嗷呜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泽漆忙道:“小心烫!” 话说出口已经来不及了,幼崽已经被烫到了,张着小嘴哈气,两只灿金眸子里噙着水,眼泪汪汪气鼓鼓的瞪他。 泽漆忙把它抱紧怀里,掰开它的嘴察看:“我看看烫到哪儿了?” 幼崽粉嫩嫩的舌尖被烫红了,泽漆心疼坏了,轻轻给它吹气:“吹吹就不疼了,不吃了啊。” 谁知他不说还好,一说这话,幼崽从他怀里拼命挣扎出来,麻利的叼起碗迈着小短腿跳到地上一溜烟跑了,留给泽漆一个毛茸茸的背影。 泽漆又好笑又无奈,过了一会儿拿出一只空碗,捞出几块鸡肉放进去,准备放凉了再给幼崽吃。 快速炒了个空心菜,一半装进盘子里放入早就准备好的食盒,另一半放在锅里等他回来吃。鸡汤关火,撒入少许盐和剁碎的香菜叶子调味,盛了一大碗鸡汤放入食盒,再放进一条蒸好的鱼,最后盛上一碗冒尖的灵米饭,把食盒盖好。 泽漆拎着装好饭的食盒走出灶房,没看到幼崽的影子,可能是烫到之后躲起来了。 泽漆有点心疼,不过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只好等办完事回来再哄幼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幼崽(伸出舌尖):烫红了。 泽漆(心疼状):吹吹就不疼了。 长大后的百里钧:烫红了。 泽漆(凑上去):吹——唔,你这个骗纸! 得逞后的百里钧:亲了我就要对我负责! 泽漆:…… 第5章 捏碎手里的传送符,泽漆再睁开眼,就到了魔宫里魔君的寝殿。 修真界和魔族休战以后,魔君苍辛每天闲的无所事事,除了喝喝茶听听曲,日子过的无滋无味了无生趣。除了睡觉和训儿子,就是训儿子和睡觉。 泽漆到了之后,轻轻摆摆手示意伺候的婢女们下去,然后打开食盒盖子,小心地将里面的饭菜端出来摆放在桌子上。 苍辛闭着眼睛吸了吸鼻子,忽然嗅到一股奇特的香味,懒洋洋地问婢女:“你们又弄什么稀罕玩意儿过来了?” 半晌没人回答,苍辛睁开眼,少年笑吟吟地望着他:“父君。” 魔宫内外布置着重重守护大阵,魔君的寝殿内更是套着重重小阵,就是以防不怀好意之人潜入对魔君不利,只有少数对魔君忠心耿耿之人才能在不触发护阵的情况下进出。泽漆自然是其中之一。 是以,苍辛迷迷糊糊中竟没注意到泽漆什么时候来的。 苍辛清清嗓子,故作威严道:“你怎么来了?” 泽漆眨眨眼:“我今天来是有件事情想跟父君商量。” 苍辛一看见儿子就想起那三百块上品灵石,立时头疼,连连挥手:“去去去,自己玩去。” 泽漆不退反进,又上前了一步。 苍辛不止被自家儿子坑过一两回了,颇为警惕地盯着他道:“你干什么?” 泽漆露出乖巧的一个笑容:“我就是想请父君尝尝自己做的东西。” 苍辛闻言,心下稍安,一颗吊着的心落进肚子里,以为是他又弄了什么新的丹药出来,不甚在意道:“你先放在那儿,等我一会儿起了吃。你先回吧。” 泽漆心想,等你起了就不知道让人给我丢哪儿去了。于是逼着自己挤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目光哀怨的望着苍辛,轻声道:“儿子的一番心意,父君都不肯成全吗?” 虽知事出反常必有妖,苍辛明知泽漆这么一番做派其中肯定有猫腻。但是看到从小跟在自己身后长大的孩子无限委屈的模样,突然想起还是孩童时候的泽漆。那个时候的泽漆,每每得了什么稀罕玩意儿总是喜欢跑到他面前炫耀,又大又圆的眼睛里满是兴奋和傲气,哪像今天这样,对自己父亲说话还带着隐忍和小心翼翼的讨好? 苍辛思忖是不是最近对这孩子太过严格了?想到此,他的一颗心立时软了下来,心说:算了算了,再相信他一回。 咳了一声,苍辛道:“你先等着,待为父更衣洗漱了之后再来。” 泽漆暗道有戏,忙点点头。 苍辛看着儿子无比期待的眼神,心更软了。 果然还是对他太严格了罢?苍辛在心里默默地想着,然后用了半柱香的时间快速将自己收拾好了坐到桌子面前,望着一桌子的饭菜,呆了。 泽漆:“父君?” 苍辛回过神来,指着桌上的饭菜,艰难道:“这些都是你做的?” 修真界以灵力为尊,不管仙门世家还是魔族,除了口服丹药促进灵力修为之外,基本无人会吃这些。除了那些没有灵根、必须要以食物果腹的普通人。 看来儿子在幻莲秘境失去法力一事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了,竟开始以普通人自居了。苍辛想到这层,又是心酸又是爱怜的看了眼儿子。 泽漆浑然不觉,拿筷子夹了块鲜嫩的鱼肉放到他面前的碗里,催促着苍辛吃菜:“父君,快尝尝。” 各种复杂情绪涌上心头,苍辛慈爱地看了泽漆一眼,最终什么都没说,拿起筷子将鱼肉送到嘴里,嚼都没嚼,一口吞了。 泽漆:…… 苍辛放下筷子,言不由衷地赞道:“不错。” 泽漆定定的看着他:“父君,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一样?” “不一样?”苍辛疑惑地望着他,随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腔浓浓父爱付诸东流,脸色忽青忽白,一拍桌子,吼道:“你这小兔崽子,我就知道你不干好事!” 泽漆狼狈地躲开飞溅起来的汤汁,一脸茫然:“我怎么了?” “你还敢说你怎么了!你——”话说到一半,苍辛脸上现出奇怪的表情,喃喃道:“怎么会这样?这是为何?” 泽漆知道自己的饭菜有什么功效,也找过自己的暗卫试验过,只是毕竟苍辛是魔君,魔君跟普通魔族能不能一样感受到饭菜里的灵气,他就不知道了。 泽漆心中忐忑,不安地喊了一声:“父君?” 苍辛闻声,抬头望着他看了半晌,目光复杂难辨。 泽漆被看的心里有些发毛,又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父君?” 苍辛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拍掌大笑起来,一连道了三声“好!”随后又问了他一遍:“你说这些东西都是你做的?” 泽漆见他无碍,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点点头,不死心的追问:“父君,你真没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吗?” 苍辛摆摆手,示意他先别说话:“待我再尝尝。” 然后泽漆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爹风卷残云般将所有饭菜一扫而光,吃的太快,甚至连鸡骨头都没吐出来。 饶是泽漆知道自己做的饭菜与众不同,但是真的有这么好吃? 他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苍辛意犹未尽地喝完最后一口鸡汤,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开始闭目打坐。 一炷香之后,苍辛睁开眼,目光炯炯地望着泽漆,开口便是:“儿子,还有吗?” 泽漆见状,已经明白了,一定是饭菜的功效开始起作用了。他微微一笑,眯起眼睛,像只不怀好意的小狐狸。 苍辛心里咯噔一下,一时大意,忘了自己儿子是什么德行了。 果然,只听那小兔崽子笑眯眯道:“父君,好吃吗?” 苍辛回想起刚才遍布全身的那股暖洋洋的灵力,下意识道:“好。”话一出口,就察觉不妙,不过已经收不回来了。 随即他听到小狐狸笑嘻嘻道:“父君想吃多少,儿子就给父君做多少。以后还会有更好的,父君想不想要?” 试问哪个人不想变得更强大?哪个修者不想更上一层? 明知小兔崽子话里有话暗藏陷阱,苍辛还是义无反顾地跳了进去,遵从本心回了一个字:“想!” 泽漆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凑到苍辛耳边开始嘀嘀咕咕说他的计划。 起初苍辛一口回绝,后来在泽漆的软磨硬泡下,只好答应他的要求,不过同时也提出自己的条件,一定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他丢不起这个人。 泽漆本来也没打算抛头露面,他只要在幕后闷声发大财就可以了。 父子二人达成统一,泽漆心满意足地准备回去享受他的午饭。 临走时,苍辛叫住他。 泽漆回头,只见魔君目光灼灼地望着他,一脸严肃道:“晚上我去你那里用饭,多准备些。” 泽漆弯起桃花眼,笑嘻嘻道:“好嘞。” · 计划比预想中的顺利不少,泽漆心情大好,挂念着家中被烫到的幼崽,捏碎传送符回到了家里。 他落脚的地方是灶房,一看清楚眼前的情形,他整个人瞬间懵了。 家里像是被人打劫了一样,锅碗瓢盆全被打翻在地,锅里的鸡汤和炖好的鱼全都不见了,连锅底都干干净净,锃亮发光宛如新锅。地上被丢了一地的鸡骨头和鱼刺,乱糟糟的一团不成样子。 起初的慌乱过后,泽漆很快镇定下来,心里隐约有了个猜想,家里被他布置下了防护阵法,又有魔君给他的法宝加持,外人想要闯入没那么容易。 为了印证心里的想法,他掀开装着灵米和空心菜的食盒,果然整整齐齐安安稳稳的摆放着,一丁点都没少。然后他又去了正屋,环视一圈,屋里很干净,也很妥当,没有一点被人闯入的痕迹。 看来自己的猜测无误了。 泽漆心里有数,重新回到灶房,这回观察的更仔细了些,只见放鱼的盘子边儿上,印着几个浅浅的小梅花印,盛着鸡汤的锅边,还沾着两根略微扎手的白须须。 泽漆磨了磨后槽牙,好好的一顿饭被糟蹋的不成样子,实在该打。他的一腔好心情瞬间消失的七七八八,也懒得另起炉灶再重新做菜,只好就着空心菜吃了碗灵米饭,草草凑合了午饭。然后把灶房收拾干净,提了把尖刀准备找罪魁祸首算账。 作者有话要说:  幼崽:我偷吃我破坏,但我知道我是泽漆最宠的崽~ 泽漆:脖子洗干净了伸过来! 第6章 屋内屋外房前房后找了几遍,没有发现幼崽的踪迹,泽漆心里透亮,看来小家伙知道自己理亏闯完祸之后躲起来了。 泽漆左右找不到,也没有再浪费时间。先去羊圈看了看灵羊崽,羊崽刚出生还很虚弱,眼睛都还没睁开,这会儿应该是吃饱了,正软乎乎地窝在母灵羊身边睡觉。 母灵羊看到他过来,冲着他咩咩叫了两声。 泽漆给它添了点儿水和食物,摸了摸它的头,转身又去给灵牛和灵鸡加了料。他养的这些东西通人性的很,平时也不用泽漆特意照看,吃饱喝足了就跑出去撒欢,等累了饿了就回来,乖乖地等着泽漆投喂。 做完这一切,眼看着时间不早了,幼崽还没出现,泽漆也顾不上去找它了,开始着手准备晚上的食材。左右它跑不出去就是了,一定还是在家里,由着它去吧。 先去菜园子里转了一圈,摘了几颗西红柿,又掐了把鲜嫩出水的青菜,泽漆突然觉得,自己种的东西还是太少了。 魔族领地虽然很多物种,但是有百分之九十都是没有人尝试过吃过的,他只能暂时先挑一些他熟悉的能吃的东西种上养上,其他的还有待他找机会慢慢发掘。 回到家里,拿起刀和菜篮子,他转身又去了储藏室,准备看看里面有什么可吃的。 为了杜绝蛇虫鼠蚁,这里被他布了个隐匿的阵法,从外面看上去只是一间空荡荡的小屋子。走进去之后,里面立即发生了变化,小小的屋子变成了一个被分成不同功能区域大空间,有冷藏区有冷冻区有风干区等等,便于他分类放置各种食材。 泽漆看着一屋子五花八门的食材,又想做这个又想做那个,东西太多挑花了眼,选择困难症犯了:晚上做什么好? 拿起刀走到放置鲜肉的区域,刷刷几刀割了一大块儿肥瘦相间的灵牛肉下来。他想好了,晚上做个西红柿牛肉面吃。 将其他食材清洗整理好放到一边,泽漆挽起袖子先处理牛肉。 把牛肉切成方形小块,放进清水里浸泡半个时辰后,将血水泡出来捞出来,然后凉水入锅,煮开之后捞出来热水冲去粘在上面的浮沫,放到盘子里备用。 锅里重新加水烧开,西红柿底部划十字,放入开水中烫过后去皮,切成小块。 再起炒锅,放油烧热,把牛肉块放进去翻炒,炒出些水分后,放入切成段和片的葱姜蒜爆香,再加入花椒八角和小红椒,翻炒一会儿之后加入西红柿块,等到西红柿炒软之后加入黄酒和热水,跟牛肉齐平,盖好锅盖,中火慢炖。 做完浇头,泽漆又拿了只盆开始和面。 面要劲道好吃,就要揉的不软不硬,还要醒面。和好面盖上湿布醒面,已经有淡淡的肉香味顺着锅盖从边上慢慢的逸了出来。 掀开锅盖,浓郁的香味瞬间充满了整个屋子,泽漆拿勺子舀了块肉,正要凑上去看看肉炖的怎么样了,一只小小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里钻了出来,猛地往上一窜,无比迅速地冲上来叼起肉就跑。 “哎——小心烫!” 泽漆只来得及警告这么一句,肉块已经被幼崽囫囵吞枣地咽了下去,抬起头来一边眼泪汪汪地哈气一边牢牢盯着他的手。 泽漆这回真是气坏了,这个小家伙,记吃不记打,不用想,小舌头肯定又被烫着了。 泽漆把勺子一扔,沉着脸向它走去。 幼崽天性警觉,可能察觉到了有危机,蹬着小短腿往后退了两步,扭头就想跑,跑……没跑动?它不敢相信地瞪着着两只灿金双眸,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地上突然现形暴起的一团绳索捆成了一只毛绒粽子困在原地。 泽漆唇角勾起一抹笑,走到它面前蹲/下,伸出一根手指恶劣地使劲在它身上戳戳,好整以暇道:“你跑啊?继续跑。这个阵法我特意为你设的,不错吧?”从他猜破坏灶房的始作俑者之后,料想这个小东西肯定还会过来偷吃,就暗中布置了个困人的阵法,没想到它这么快就自投罗网了。 幼崽四肢徒劳地挣扎了片刻,发现挣不开,遂对着泽漆怒目而视,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泽漆挑眉:“哟,还生气了?” 幼崽呼哧呼哧地瞪着他,泽漆准备先晾它一会儿,起身掀开锅盖,看牛肉炖的差不多了放入盐巴,又撒了一把糖,肉的香味被彻底激发出来,满屋子里全是诱人的香味,连泽漆都不由地吞了几下口水。他午饭是草草应付的,这会儿早就饿了。 再看幼崽,它眼里的怒气早就被对食物的渴望取代了,粉嫩的小舌头伸出来舔舔嘴角,两只眼睛亮晶晶的,视线追随着泽漆的身影来回动。 泽漆捞出里面的葱姜蒜和大料,把火势调大,待汤汁转成浓稠后将火关掉。同时捞出面团,开始揉面。 刚把面准备好,就等水烧开就下锅。一阵灵力波动,魔君苍辛的身影随即出现在门口,他探进来吸了吸鼻子,问:“做的什么?好了吗?” 没办法,午时的那顿饭给他带来的意外实在太大了,让他整个下午都恋恋不忘,连喝茶听曲都没有一丝兴趣了,一心只盼着吃晚膳。鉴于魔君的尊严,他望穿秋水的等着太阳好不容易下山,端着架子到现在才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泽漆麻利的把面和嫩乎乎的青菜下入水中,滚上两滚捞出放进大碗里,捞出满满一大勺子炖的酥烂的牛肉块,又浇上几勺浓浓的汤汁,再撒上一把香菜,一边忙活一边回道:“好了。” 苍辛等不及回到正房,接过来就坐在泽漆平时常歇脚的小矮凳子上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泽漆第二碗刚下锅,他爹的空碗就递了过来。一连吃了三大碗,感觉到那股充沛的灵力在全身游走,苍辛才心满意足地放下碗筷,由衷地赞道:“好!”赞完之后觉得不对劲,总感觉有道不容忽略的饱含敌意的目光一直在死死盯着他。 苍辛思忖:不应该啊。这里的阵法牢固的很,又被他暗中加持过,不可能会有他不知道的人出现。再说,以他的法力,想要不知不觉躲过他的神识藏在这里,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更何况,这里还有他布下的十八道暗卫,没道理有危险出现,他们没反应啊。 苍辛心里疑惑不解,这么想着,一低头看到了被绑成粽子状的幼崽,幼崽悲愤莫名的眼神盯着他,喉咙里还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几乎下一秒就要扑上来跟他拼命,明显是被激怒了。 苍辛了悟,原来是这个小东西。 苍辛莫名地看了它一眼,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它了。不过他老人家不屑于跟这种小东西计较,懒得理它,随口问泽漆:“你从哪儿捡来了这么个东西?” 泽漆好不容易吃了一顿安生饭,慢慢咽下最后一口汤,汤汁炖的恰到好处,灵牛肉的鲜美和西红柿的酸甜混合到一起,好吃的让他差点吞掉舌头,闻言回了一句:“山上捡的。” 苍辛拿眼瞪他:“胡闹!我们山上什么时候有这种东西了?” 泽漆茫然地跟他大眼瞪小眼:“没有吗?” 苍辛见他一副不知所谓的样子,正好自己吃饱喝足,心情大好,不甚在意地摆摆手:“算了算了,你喜欢养就养着吧。” 泽漆搬了个小矮凳坐到他爹面前,眼睛里似乎装着星星一般,发出熠熠光辉:“父君,我之前的提议……” 苍辛本来闲闲地坐着,听到他这么一问,瞬间站了起来,慌忙中还踹飞了小矮凳,丢下一句:“待为父再想想,等我想好了再给你答复。”然后在泽漆目瞪口呆的注视中捏碎传送符跑了。 堂堂魔君,说反悔就反悔,说话也忒不算数了! 泽漆面无表情地捡回被他爹踹飞的小矮凳,在心里疯狂吐槽:你以为我想做这些这些吗?还不是你的好儿子逼的! 没错,这个身体的原身虽然神魂都不在了,但是给他留了个难题,要他扛起魔族大旗发展魔族大业! 按照原身以前的想法,魔族想要发展起来很简单,撕毁休战协议,率领魔族上下攻打修真界,抢灵石抢资源,总之一切以武力为上。但是原身自己也不会想到,出师未捷身先死,自己还没来得及实现他的伟大梦想,就在自家后花园陨落了,换成现在这个一点法力也没有,只会种田养生的泽漆。 泽漆胸无大志,只想种种田养养生,贪图岁月静好,佛系生活。可惜原身的执念太深,每当他起放弃的念头,心脏就会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拽住了一样,疼的他呼吸艰难生无可恋。 泽漆想了很久,觉得依靠武力也不是个办法,况且抢来的总归是抢来的,资源总有耗尽的时候,不如可持续发展来的可靠。谁知他刚跟魔君提了这个建议,就被否决了,好不容易在他的劝说下点了头,又出尔反尔。 心好累,不能再爱了。大兄弟,我实在是爱莫能助,帮不了你了。 念头一起,突如其来的疼痛瞬间从心脏传至全身。泽漆被折腾的小脸煞白,只好再一次举旗投降:“我做!我做还不行吗?”说来也奇怪,他说完这句话,那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消失,仿佛从来没存在过。 没想到,你还是个这么有责任心的少主,死了都惦记着族人。 泽漆简直要为这位魔族少主肃然起敬了,这是怎样死而后已无私奉献的精神啊! 一番折腾之后,泽漆也累了,收拾好东西准备去床上歇着。 刚走了两步,脚底传来软绵绵的触感,泽漆一拍脑门: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  点存稿箱点成了发表,哭唧唧TAT 第7章 低下头,幼崽正气呼呼地睁着灿金双眸瞪着他。 泽漆蹲下/身,摸摸它因为生气而炸开的绒毛,有点心软,对上它的眼神时瞬间又心硬了,熊孩子该教训还是要教训的!不然只会更熊! 松开地上的禁锢,把幼崽从地上抱起来,放到腿上,泽漆板着脸教训道:“知道自己错了吗?” 幼崽四肢不断扑腾着翻身,翻不动,使劲地扭着头伸长脖子去咬他放在自己背上的手。 呵,还知道反抗? 泽漆知道这小家伙有灵性的很,这么小就这么皮,以后可还得了?得趁着年纪小赶紧管教好了,不然以后长大离开他了,不得吃尽苦头? 想到这里,泽漆忍住心疼,手掌高高扬起,却轻轻落下,发出“啪”的一声响,打在它圆滚滚肥嘟嘟的小屁股上,故作严厉道:“以后还偷不偷吃了?” 幼崽立时呆了,本来拼命扭头去咬他的动作僵在原地,身形像是凝固了一样,过了半晌才极缓极慢地仰起小脑袋,金灿灿的眼瞳里满是不可相信。 泽漆见它直愣愣地盯着自己,还以为它又在打什么坏主意,这小东西坏的很,肚子里一兜坏水儿,还屡教不改。秉承着不打不成器的理念,他扬手又打了两巴掌,低斥:“怎么,还不服气?” 幼崽的眼底涌上愤怒,目呲欲裂地瞪着他,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威胁声音。 还没呜呜两声,就被泽漆又一巴掌打在了屁股上:“你还生上气了?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自己看看——” 说着捏着幼崽后颈上的软肉将它微微提起,后颈是幼崽的软肋,提起来的瞬间它立刻蜷缩起来,背部拱起,尾巴夹在双腿之间一动不动,嚣张的气焰消失的无影无踪,变得老老实实。 泽漆提溜着让它来回转了几圈,看看灶房,然后调转方向,双手托着幼崽的腋窝处举到自己面前,让它视线跟自己平齐,训道:“知道错了吗?” 幼崽从鼻子里重重喷出一口热气,灿金眸子眯成了一条缝,满脸不屑。 泽漆见它这副傲慢的不行又不知悔改的样子,简直好气又好笑,反手把它按在腿上,啪啪啪又轻轻打了好几巴掌。小屁股肉呼呼的又软又弹,手感实在太好了。意犹未尽地收回手,泽漆略微心虚的咳了一声,假装严肃道:“以后还犯不犯了?” 熊孩子不能惯着,犯错了就得及时板正改过来。当然泽漆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觉得毛茸茸的小屁股手感太好,没忍住多打了几下。 幼崽大概是没料到泽漆还敢打它,从起初的震惊到愤怒再到委屈,直到最后,像是怕了一样使劲缩成一团,噙着两泡明晃晃的眼泪服了软,泽漆说一句它泪汪汪的点一下头,表示自己知道错了愿意改。 泽漆深谙打一棒槌必须要给颗糖吃的道理,一边顺着它的毛挠着它的下巴一边温声道:“我这么做也是对你好,不然以后你离开这里出去了,碰上那些坏兽坏人怎么办?坏兽也就罢了,要是遇见那些心思歹毒的人可就糟了。你不知道人心有多可怕。我听闻有的修道之人,就喜欢猎捕像你这样有灵性的幼兽,不给吃不给喝,慢慢熬,熬到你低头认主,不听话就上鞭子打,打的皮开肉绽剩一口气,撑过去了就是给人当坐骑,撑不住了就被人丢去喂狗……” 他絮絮叨叨说着,幼崽蔫蔫地趴在他腿上,被挠的极为舒坦的时候才不情不愿的甩一甩尾巴。 泽漆像老妈子一样操碎了心,又是严打又是软磨,双管齐下,也不知道幼崽听进去多少能明白多少。不过不急,来日方长,慢慢教就是了。 低头看到幼崽无精打采的样子,泽漆失笑,把它放到小矮凳上。哄人的话说再多也没用,都是镜中花水中月骗人的,光说没用,糖还是吃到嘴里才是最甜的。 泽漆起身,变戏法似的从看上去空无一物的锅里端出一大碗炖的香烂的灵牛肉和一小盆灵牛奶,放到它面前,怀着老父亲一样心情满脸慈爱道:“快吃吧,乖乖听话,以后每天都给你肉吃。” 之前为了气幼崽,也为了杀杀幼崽的锐气,他故意把幼崽困在地上,让它眼巴巴看着魔君他们两人把一锅西红柿炖灵牛肉吃了个底朝天,还特意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将涮洗干净的空锅亮给幼崽看。其实早就趁幼崽没注意的时候给它藏了食物,放在一个小小的隐匿阵法里,等着教训完了再给它吃。 幼崽本来萎靡不振的趴着,看到眼前的肉块之后瞬间两眼发亮,不过可能是被打怕了,没有立即上前吃,而是一脸警惕地抬头看着泽漆。 泽漆暗想是不是之前自己下手重了,不过很快又否决了。他对自己在力道的把控这方面还是有几分自信的,毕竟不管是种植植物还是养殖动物,手劲的大小有时候会起着关键性的作用。 思来想去不得其解的时候,泽漆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副画面:幼年时期的泽漆不知闯了什么祸,被魔君苍辛责罚,不是叫他面壁也不是叫他修炼法术,而是像普通人间的父子一样,扒光了裤子打屁股。 小泽漆起初倔强的不肯认错不肯低头,直到第一个巴掌落在他白嫩嫩的小屁股上,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望了苍辛一眼,然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泽漆从小就顽劣难管,苍辛用尽了各种法子都对他束手无策,一看此法有效,立马解气地又补了两巴掌,到底是亲生的,没用多大手劲。饶是如此,小泽漆也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最后被松开的时候,抽抽噎噎地提上裤子就跑,再后来见到苍辛就躲着走。苍辛没料到儿子反应这么大,又被魔后拎着耳朵吼了大半个月,肠子都悔青了,连着哄了好几个月也没把儿子哄好,慢慢地变成见到儿子就自觉低人一等,再也不敢摆什么魔君的架子。 泽漆脑中画面闪过,如同突然间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脉,无师自通地领悟了幼崽为什么会对他有这种反应。那种感觉,他从原主的身上真真切切地感同身受了一把,真的是既羞耻又难堪啊啊啊啊! 暗地里发泄了一通之后,泽漆脸上堆起一个讨好的笑,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和善些,把碗往幼崽面前推了一把,殷切道:“乖,吃吧,都是你的。” 幼崽往后退了半步,小眼神一会儿看看泽漆,一会儿看看碗里的肉,既想吃又纠结,粉嫩嫩的小舌头不断伸出来□□嘴角,想吃又不敢吃的小模样落在泽漆眼里,让他莫名心虚起来。 泽漆想了想,可能是自己在这里,幼崽觉得不自在。设身处地的想,要是他刚刚被老爹揍过,转眼老爹又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招招手说给他个好东西玩,他也不敢冒失失地跑过去,万一老爹是偷偷设了个陷阱想抓住他再打一顿呢? 伸手摸了摸幼崽的脑袋,泽漆转身出了灶房,将空间留给了幼崽。 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泽漆望着天鹅绒般的黑蓝天空上缀着的闪亮星星看了一会儿,心生感慨:万事万物跟这浩瀚天地比起来,实在是小之又小不值一提,活着真好啊! 正满腹心绪无人诉说之时,灶房里突然传出清脆的一声响,泽漆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顾不上悲秋伤春,蹬上鞋就往灶房跑。 站到灶房门口,泽漆的头嗡一声就炸了,灵牛奶洒的满地都是,碗被打翻在地,满地狼藉,再看旁边,一大碗灵牛肉倒是吃的干干净净,碗里剩下几小块软塌塌红红的东西。泽漆看的分明,就是他为了荤素搭配均匀盛进去的西红柿,一块没吃! 罪魁祸首端坐在高高的橱柜上面,冲着他欢快的甩着尾巴,像是打了胜仗的将军。 泽漆只觉额角青筋砰砰直蹦,指着幼崽气的说不出话,半天才咬牙蹦出来一句:“你给我下来!” 幼崽听到他的话之后,果然乖乖地往下跳了一格,爬进了橱柜里。 泽漆不仅没放下心,反而更气了。这个橱柜是他专门找魔族的手艺人打造的,分为上下四层。最上面一层放置着他从便宜爹那里顺来的各种精美茶盏茶具,第二层放着他好不容易收集来的各种款式的碗碟,第三层和第四层是密封的,里面藏着他收集来的美酒和自己做的果子酒。 此刻幼崽钻进了他放茶盏差距的柜层里,居高临下的乜了他一眼,前爪轻轻一拨…… “停!” 泽漆暴喝了一声,眼疾手快地飞身上去,堪堪接住掉下来的茶盏。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一转眼又一个茶盏朝着他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 泽漆险中又险的稳稳抓住,没想到一个又一个茶盏接二连三的从上面滚落下来。 幼崽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在橱柜里从这头窜到那头,又从那头窜向这头,两只前爪灵活地拨动着茶盏往外滚,玩的不亦乐乎。 泽漆接住这个抢不住那个,从第一个没接到的茶盏落到地上发出第一声脆响以后,他觉得自己的心仿佛也跟着碎了,像是地上那些裂成各种花样的瓷片。这还不算完,茶盏被摔完之后,幼崽又跳到第二层橱柜里,开始拨弄那些他视若珍宝的碗碟。 泽漆顿觉眼前一阵阵发黑,扶住墙壁,按住发胀的太阳穴,开始怀疑人生:我养这么个败家玩意儿到底是为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泽漆:幼崽不懂事,没关系慢慢教,来日方长。 幼崽百里钧(意味深长):没错,来日方长。 长大后的百里钧(痛哭流涕):欺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现在流的泪都是当初脑子里进的水。 第8章 原先满当当的橱柜已经空无一物,地上全是摔碎的碗碟和茶盏,幼崽玩的尽兴后又窜回橱柜顶部,睥睨着泽漆,在他的注目下优哉游哉地伸出舌头开始舔爪子,一副你抓不到我能奈我何的样子。 泽漆摩挲着隐藏在袖子里的法器,冷笑一声:“你以为这样我就治不了你了?” 幼崽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丝毫没把他放在眼里。 泽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对方越是大意对他越是有利。他趁着幼崽低头舔爪子的时候,法器往它身上一抛,清喝一声:“着!” 等幼崽警惕地支起耳朵防备的时候,脖子里已经被套上了一个手指宽幅的金项圈,项圈金光夺目,发出耀眼的光芒。幼崽拼命地伸爪子去挠,想要把它挠下来。 泽漆抱着双臂静静地在下面看着它扑腾了一会儿,直到它终于意识到这个弄不下来的时候,才抬起头弓着背,冲泽漆低吼起来。 泽漆欣赏着它怒气冲冲毛毛直竖的样子,点评道:“这个金色跟你的眼睛颜色挺般配的,喜欢吗?”不等幼崽有所反应,自己点点头,煞有其事道:“我挺喜欢的。” 幼崽嗷呜嗷呜地冲他叫着,前爪挠地,撅起屁股准备朝他冲过来挠他。 泽漆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任由它小钢炮似的冲过来,在它扑到自己身上的一瞬间,开口说了一个字:“抱!” 幼崽的爪子离他的脸仅仅差有一个指尖的距离。眼看着就要抓上他的脸的时候,泽漆的话刚好说出口,幼崽的爪子以令人不可思议的角度往两边一撇,硬生生改挠变成了环抱着泽漆脖子的姿势。 泽漆笑着将它从自己脖子上拽下来,掐着它的两只腋窝举到自己面前稍低一头,一人一崽姿势立变,换成了泽漆俯视幼崽,他垂眼看着幼崽似笑非笑:“怎么样,傀儡环的感觉不错吧?” 傀儡环本是魔君苍辛的法器,泽漆失去法力之后,苍辛就将这件法器给了他用来防身,没有什么杀伤力,重在好用。只要趁着对方不注意的时候扔到对方身上,不管什么部位,只要让傀儡环碰上,傀儡环就会瞬间紧贴上去控制住对方,让对方按照自己的话行事。 本来泽漆觉得这玩意儿有点阴损,不够光明磊落,不过后来一想,虽然他没有害人之心,但是用来防人还是不错的。再说在这个人人有法力的世界,自己这个一点法力也没有的人也不是很安全,于是就随手放在身上随身带着了。没想到今天误打误撞,正好用上了。 泽漆把幼崽放到地上,他已经想好了怎么惩罚这个小家伙,小家伙一身坏毛病,不能惯着,不过也不能压制的太狠了免得反弹。之前是他大意了,太急于求成,忘了它本就野性难驯,看到它毛茸茸可爱的样子就把它当成了家猫,虽然看上去是大猫,总归不是,还是要慢慢来。 心念电转间,泽漆有了主意,先消耗幼崽过剩的精力,等它疲惫了再教训,相信会事倍功半,于是他对着幼崽吩咐道:“去围着院子跑二十圈。” 幼崽四爪牢牢按在地上,极力想要抗拒,奈何争不过傀儡环的力量,只挣扎了不到一秒就在傀儡环的影响下飞奔了出去。 趁着时间多,泽漆赶紧打扫完一地狼藉,免得明天来不及。收拾好碎片,他悠悠走到院子里在藤椅中躺下,视线余光瞥到幼崽呼哧呼哧奋力疾奔的样子,缓缓吐出一口恶气,心中有些快意:真是太痛快了!以为他是好欺负的吗? 等幼崽跑完圈回到院子里,泽漆已经昏昏欲睡,眼睛半睁半合。 直到幼崽累的趴在他脚下直喘气,泽漆才猛地惊醒,耐着心等它平复好气息,然后递过去一碗灵牛奶,道:“喝完了去睡觉。” 幼崽依照命令舔干净灵牛奶,迈着僵硬的小短腿,一步一步地往屋里挪,挪到它的窝时已经走不动了,仰头看着半人高的椅子,跳了好几回没跳上去,扭头看泽漆。 泽漆终究还是没忍住心疼,把它抱起来放在椅子上,摸了摸它的毛,道:“睡吧。” 幼崽不甘心地瞪着他,终究还是在傀儡环的影响下慢慢闭上双眼睡着了。 泽漆把睡着之后的幼崽抱进怀里,软乎乎软绵绵的,一点也看不出来醒着的时候又熊又皮的样子,反倒乖乖巧巧的,让人心生爱怜。 泽漆拿了木梳,轻轻为它梳理顺一身纠结成团的绒毛,看它睡得极不安稳,又伸出手为它挠挠下巴。 幼崽抖抖耳朵,舒服的从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尾巴也有搭没一搭地甩了起来,看上去舒坦惬意的很。 泽漆失笑,真是个记吃不记打的小东西。 · 第二天幼崽醒来,精神抖擞地站在椅子上抖抖全身的毛,长长的伸了个懒腰,跳下椅子刚走两步猛然间想起了什么,右爪拐到脖子里一摸,傀儡环还在。 幼崽顿时炸了毛,呲牙咧嘴地去找泽漆。 恰好泽漆做好早饭端过来,看到它的模样,道:“醒了就来吃饭。” 幼崽跳到桌子上,端端正正的坐好,没办法,傀儡环的威力还在,它抗拒不了泽漆的话语。 “等等。” 泽漆敲了敲桌子,将一碗清水推到幼崽面前,“先漱口。” 幼崽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满满不屑,然后在泽漆的注视下跳下桌子跑去了泽漆平时用来洗漱的屋子。 泽漆没有阻止它,想看看它到底想干什么,就跟在它身后走了过去。 幼崽熟练地叼起旁边的柳条沾了些盐巴,在嘴巴里磨了磨牙,又舔了几口清水,漱好口之后吐了出来,最后趾高气扬地回到桌子上等着吃饭。 泽漆摩挲着下巴看着被幼崽丢在地上的柳条若有所思,片刻后回到吃饭的地方,笑眯眯地夹了块馒头给幼崽。 馒头被他切成片,裹上蛋液放在油锅里煎的两面金黄,香气扑鼻。 幼崽粉嫩的鼻头耸动两下,不情不愿地低头开始吃了起来。 泽漆见它吃的差不多了,又夹了一筷子青菜给它,幼崽这回金灿灿的眼里满是嫌弃,将头扭到了一旁,表示不吃。 泽漆点点它的脑袋:“吃掉,不能挑食。” 他昨天就发现了,幼崽是纯肉食性动物,不爱吃青菜。本来他是不打算给它吃青菜的,不过昨天这小家伙把他气坏了,他决定对它略惩一二。 幼崽只是抗拒了不足一秒,就老老实实的低头吃起了青菜。 一顿饭吃完,幼崽吃掉了二分之一的青菜,脸都快绿了,只不过藏在绒毛下面,看不出来。 泽漆收拾好碗筷,阳光灿烂,心情大好,很快将昨天的不愉快丢在了一旁。他准备今天去魔族的集市看看,再淘点儿喜欢的东西,把空空的橱柜给补满。 走之前,他专门跑去储藏室拿了些制好的小鱼干,装在盘子里,放到蔫蔫的幼崽面前,叮嘱道:“在家乖乖的,等我回来。” 幼崽给他的回应是,朝他大大的翻了个白眼。然后闻到小鱼干的香气,抵抗不住诱惑,嗷呜嗷呜吃了起来。 泽漆也不以为意,刚拿了些灵石揣在怀里,大门就被敲响了,一道婉转清脆如百灵鸟的少女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泽漆哥哥,你准备好了吗?我来接你啦!” 泽漆应声道:“好了好了,这就来。”然后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点心,又摸了把幼崽的脑袋,大步走出院子。 尽管想装出不在意的样子,幼崽还是好奇地支起了耳朵伸长脖子,往外看去。 只见一个身穿鹅黄衣衫的少女俏生生地站在门口,见泽漆出来,笑魇如花的挽上他的臂弯,娇声道:“泽漆哥哥,快走啦!” 泽漆不动声色地避开她的手,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微笑道:“走吧。” 幼崽哼了一声,从鼻子里喷出一股热气,眼前的小鱼干顿时变得干瘪难咽,一点也不好吃了! 两人的脚步声越走越远,隐隐约约还传来少女的惊呼:“泽漆哥哥,这些都是给我的吗?唔,好好吃!是你做的吗?真的吗……那我能不能以后……” 泽漆不知道回了什么,少女如银铃般的笑声若无若无的传了过来。 幼崽烦躁地在原地打转,眼角瞥到盘子里的小鱼干,恶狠狠地扑上去叼在嘴里,发泄似的撕咬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昨天有事没有更新,小可爱们久等啦!大家小年快乐! 为表歉意,二十四小时内留言有红包掉落哦~ 第9章 魔族的集市跟泽漆上辈子在乡下奶奶家去的集市一样,又喜庆又热闹,吃的穿的用的,五花八门,卖什么的买什么的都有,放眼望过去,卖灵石和丹药的最多。 魔族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也分三六九等,不过这里的等级不是按照财富和地位来分,而是跟修真界一样,是按照修为的高低来分的,而一般修为高深的魔族是根本不屑于来集市这种地方的。 道理很简单,整个世界魔族和仙门众人想要修炼,靠的就是灵石和丹药。而能达到一定修为的魔族,一定是家境优渥的或者实力突出的,才有条件去享用资源,而这些没能力没资本的魔族,只能依靠从集市上挑选一些不入流的灵石或者丹药用来修炼。 带他来的少女名叫花铃,是魔族大长老的孙女,跟泽漆从小一起长大,今年刚刚二百七十岁,还未成年,换做人类的年纪正是十六七岁,天真烂漫如花骨朵一样美好的年龄。 两人坐着用灵石催动的马车,不一会儿就到了集市。 大长老为人古板严肃,花铃却是一副活泼开朗的性子,一路上叽叽喳喳拉着泽漆说个不停。 泽漆保持着面带微笑的表情,一边听她说一边在集市上找他想要的东西。 一路走过去,泽漆挑了些古朴的碗碟和一些别的用具,还意外的发现了几种他没找到的香料和食材,收获颇丰。 他们二人,一个是法力不高的姑娘家,一个是没有法力的少年,虽然相貌出众,但是走在集市里,一点也不引人注意,毕竟这种低等魔族聚集的集市,像他们这种人太多了。 走到一处摊子面前,泽漆停了下来,饶有兴趣地低头看了起来,这个摊子跟其他的不同,都是些不起眼的手工小玩意儿,对于修炼毫无用处,因此看的人也寥寥无几。 摊主是个瞎了一只眼的高壮汉子,紧张的搓搓手,露出一口大白牙:“小公子看上什么了,尽管挑,价格好说。” 旁边有人起哄道:“武炼,你又拿你那些卖不出去的小玩意儿来哄人了?” “赶紧收拾了回家去吧,说了多少次,你那些东西没有人会喜欢的。” 叫武炼的汉子涨红了脸,争辩道:“瞎、瞎说,我家小子就喜欢玩我做的这些小玩意儿。” 周围的人哄的大笑起来,七嘴八舌道:“你家那小子是个傻的,别白费力气了。” “就是,养了这么多年还不会说话,也不会修炼……” “嘘,别说了,武炼还指望着卖了这些小东西给他家傻小子看病呢。” “我看啊,净是白日做梦。” …… 武炼不再辩解,只眼巴巴地看着泽漆拿起这个放下,又拿起另外一个,视线一直牢牢的黏在泽漆手上。 泽漆挑拣了一会儿,拿起一撮颜色亮丽的羽毛,问他:“这是什么?做什么用的?” 武炼见有戏,忙道:“这是山鸡的尾羽,没什么用处,就是好看。用来给小孩子做小玩意儿最好不过,也可以用来装在衣服上做装饰。”末了又补充一句:“这种山鸡很难捉的,它胆子特别小,耳朵又灵敏,飞的也快,听到一点风吹草动就飞了。” 泽漆感兴趣地看着他:“你自己捉的?” 武炼讷讷道:“我修为低,只能用笨法子,守在陷阱附近好几天才捉到一只。” 泽漆把山鸡尾羽放下,又拿起一个巴掌大小球状的东西,问:“这个呢?” 武炼回道:“这是我用一种灵草编的,很结实也很有韧性,用途……用途……”他挠挠头,老实道,“做什么用,我还没想到。” 泽漆笑了笑,看看他摊子上乱七八糟的东西,问:“这种小球,有没有这么大的?”说着比了个大小。 武炼连忙点头:“有的有的。”脸上现出为难之色,“不过在家里,没带出来。” 泽漆道:“这些帮我包起来,我都要了,多少灵石?” 武炼惊讶地看着他,好心道:“小公子,你真的全都要了?这些小玩意儿,对修炼没什么用处的。” 泽漆点头,又补充一句:“方便的话,我想去你家里拿那只小球,我付双倍、不、五倍的价格买下,可以吗?” 武炼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答应了,收起摊子跟着泽漆,拘束的坐上马车。 花铃好奇地戳戳泽漆,小声问道:“泽漆哥哥,你去这个低等魔族家里做什么呀?” 泽漆竖起食指放在唇上轻声“嘘”了一下,神秘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花铃满脸兴奋的点点头,学着他“嘘”了一声,两人相视一笑,达成了某种程度上的默契。 他们跟着武炼刚离开集市不久,就有另外一波人来到集市,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似的将集市翻了个底朝天,这些人身上散发的威压太大,一看就不好惹,是以众人敢怒不敢言,没人敢去触霉头。 为首的是个手执折扇的翩翩公子,身旁跟着几个侍卫打扮的人,一行人在集市上转了几圈,匆匆到来,又匆匆离去。 离开时经过之前泽漆站着的地方时,一直笑意吟吟的公子哥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其中一个侍卫凑上去仔细辨认着空气中残留的气味,片刻后对公子哥道:“二少爷,这里有小少爷的味道。” 公子哥收起折扇,眯了眯眼,他们现在站的地方是一处不大的空地,地上还有些凌乱的脚印,旁边是满当当的摊位,很明显的此处原先也该是个摊位,只是摊主处于某种原因先撤了,空当还没被补上,应当还未走远。 侍卫察言观色,转身去问两边的摊主,“劳驾,可有看到这处的摊主?” “打听一下,那边位置上的摊主是谁?” 这些魔族平日里没少欺负武炼,这会儿倒是同声敌忾,见对方虽然和声和气,但是明显来者不善,纷纷摇头摆手示意不知道。 有人道:“集市上的摊主多的很,我们哪知道是谁。” 还有人附和:“是啊是啊,这集市乱的很,也没人管,谁想摆哪儿就摆那儿,谁还记得这个?” …… 领头的侍卫回到公子哥面前,低声道:“二少爷,他们不肯说。” 公子哥扇子刷的一下打开,脸上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笑容:“有趣。”转而下了命令:“去查。” 侍卫首领领命而去,其他人跟着公子哥驾车而走,一行人来的匆匆,去的也快,转眼间就消失在集市尽头。 · 泽漆他们跟着武炼来到他的家里,发现一路行去,周遭越来越荒凉,后来几乎连人影都看不到了。 花铃坐在马车里,紧张地看了眼泽漆。 泽漆安抚地冲她一笑,武炼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局促的看看花铃又看看泽漆,歉然道:“公子,小姐,对不住,我家里有点远。” 花铃本来怕武炼把他们带到什么荒无人烟的地方对他们图谋不轨,见泽漆老神在在的样子才稍微心安,这会儿又见武炼一个大高个子红着脸道歉的样子,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武炼更加惴惴不安了。 眼见气氛越来越尴尬,泽漆这时才出声转移话题:“恕我冒昧,我想问一下,你的眼睛……” 武炼忙用手捂住自己瞎掉的那只眼,道:“是不是吓到你们了?我、我去外面。”说着猛地站起来想要出去,却一下子撞到了车顶,发出砰的一声响。 花铃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乐不可支地指着他道:“哎——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好笑……” 泽漆也笑了:“不方便的话我不问就是了,我就是一时好奇想要问问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武炼捂住自己被撞痛的脑袋,也憨憨笑了起来,笑完之后跟他们说自己的眼睛是以前魔族跟仙门打仗的时候瞎掉的。 花铃这回没笑了,她睁大了双眼,惊叹道:“你是魔族的兵士?我爷爷说,愿意为魔族牺牲自己去战场的族人,都是了不起的人。” 武炼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就是一个最下等的魔族。” 花铃肃然道:“不,你是个了不起的人,我为我之前笑话你的行为跟你道歉。” 武炼避开她的礼,讷讷道:“我哪算什么了不起的人?真正了不起的人该是魔君才是,要不是魔君排除众难跟仙门议和,不知道有多少像我这样的魔族会妻离子散,非死即残……” 话题转向战争,原本轻松的气氛又变得凝重起来。泽漆也没想到,自己一时起意看中的这个人,背后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武炼的家在一个山脚下,周围零零散散的还落着几户人家,见到武炼回来纷纷跟他打招呼。 武炼跳下马车,带着泽漆他们往家里走,一边开门一边高声喊道:“杳儿,爹回来了。” 门一打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就扑进了武炼怀里,武炼笑呵呵地摸摸他的头,抱起他带着泽漆他们往里走。 院子里很乱,堆满了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略过这些以后,武炼在墙角最深处找到了泽漆需要的东西,他捡起一只形状最圆的,大小最合适的递给泽漆。 泽漆捏在手里弹了弹,很有韧性,弹性也不错,很适合给幼崽玩。满意地拿出一块中品灵石递给武炼,武炼愣了一下,连连摆手:“用不了这么多。” 泽漆道:“这块灵石不是用来买这个的。” 武炼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泽漆继续道:“我想请你去我家里做工,这是付的定金。” 武炼惊诧道:“做、做工?” 泽漆点点头,看了眼他怀里的孩子:“家里缺少人手,我自己忙不过来,我看你手艺不错,人也可靠,想请你去,你愿意吗?” 武炼迟疑了片刻,泽漆又道:“这孩子……” 武炼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眼底闪过一丝警惕,泽漆假装没看到,接着道:“我认识的人多,这孩子的病,或许找人能治好。” 武炼眼里瞬间燃起希望,忙道:“我去我去,只要能治好杳儿的病,我一分工钱都不要。” 泽漆不置可否,跟花铃站在院子门口等着武炼收拾家当。 花铃不解道:“泽漆哥哥,魔君给你安排了那么多修为高深的影卫,为什么你偏偏选中了这个低等的魔族呀?” 泽漆笑而不语,抛起手里的球扔给她。 花铃向来养尊处优,从来没见过这种朴实又简单的小玩意儿,兴致勃勃地跟泽漆玩了一会儿,恍然拍手道:“我知道了!泽漆哥哥你是想养着他给你做这种小东西玩,是不是?”影卫们修为高深,也不见得样样精通呀,比如玩这方面。 自以为明白泽漆用意的花铃,冲着泽漆狡黠一笑,悄悄道:“那泽漆哥哥,等你做出更好玩的东西,一定要先给我玩。” 泽漆懒得解释他不是为了玩,不过他即兴过来的主要原因也确实是想要给幼崽挑选玩具,随口回了个字:“好。” 等武炼收拾好包袱,抱着武杳出来,泽漆冲他一点头:“走吧。” 武炼点头,爬上马车,自觉地坐在马夫的位置上,按照泽漆的指示驾着马车回沧澜山。 泽漆捏着手里富有弹性的小球,嘴角不觉挂上一丝笑意:小家伙这下不会无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泽漆:自己的崽,不宠着还能怎么办? 百里钧:除了我,你还想宠谁?! 第10章 回到沧澜山之时,天色已晚,花铃跟泽漆约好了有空还来找他玩,然后跟着前来接她回家的人一道走了。 泽漆笑着应了,然后带着武炼父子二人进门。 一推开院门,就看到正屋光线大亮,还有一个人的影子透过敞开的屋门映在门口的空地上。 泽漆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快步走了过去,虽然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幼崽在家啊!魔君给他的那些暗卫虽然极为忠心勤恳的护卫他的安全,但是会不会把幼崽也放在心上,他就不能保证了,毕竟在暗卫的眼里,幼崽可能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东西。 谁料一跨过门槛,他就看到魔君闲闲地翘着二郎腿坐在他平日常坐的椅子里,面前的小桌上摆着一壶清酒,一只青瓷小酒杯,并着几条小鱼干,正自饮自酌,好不惬意。 见到泽漆,苍辛打了个招呼:“回来了?” 泽漆微微一愣,有些诧异:“父君,你怎么来了?” 苍辛道:“怎地去了这么久才回来?知不知道都把我急坏了?”言辞间掩饰不住的关怀之色。 泽漆心下感动,却忘了魔族领地尽在魔君掌控之下,魔君想要知道他去哪里做了什么有没有危险,简直是易如反掌。要说担心也许是有的,但是急坏了这种事情,是根本不可能存在的。 放在平时,泽漆肯定瞬间就能反应过来,他爹这么说话一定有猫腻,不过搁在现在,在外面玩了一天身心疲惫的泽漆,脑袋稍微有那么点迟钝,一时间没能领会到他爹的言外之意。 苍辛见儿子没反应,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又说了一句:“快去弄些吃的来,我都饿坏了。” 泽漆这才回过味儿来,感情正事搁这儿等着他呢,怪不得他方才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 一句“您不是不吃这些低等魔族吃的东西吗?”溜在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他今天乏得很,懒得跟他爹贫嘴,也懒得再去精心摆弄什么吃的,随便凑合点吃好了。 先让武炼把今日从集市上买的东西放到杂物室,自己则去储藏室里扒拉出一块酱牛肉、一只咸水鸭,剁块切片;又去菜园子里摘了几颗西红柿和小黄瓜,洗干净切块,西红柿拌上糖,小黄瓜放盘子里,最后又从灶房的橱柜里拎出一坛子果酒,配上他刚买的水晶酒盏,一并端了过去。 弄齐之后正好武炼放好东西过来,泽漆瞧见武杳,拍了一把自己的脑门,扔下一句:“等等。”火急火燎地拿了只大碗跑了。 等他回来,魔君自个儿已经毫不客气的举箸夹菜在吃了。而武炼则带着儿子局促的杵在门口,主人没发话,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还有面前之人有意无意中释放出的强大威压,尚有寒意的夜晚,他一个大高个儿生生急出了一脑门子汗。 泽漆将装着新鲜灵牛奶的大碗塞到武炼手里,示意他坐下吃饭,“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做些菜给你接风洗尘。” 苍辛夹着一小片酱牛肉,竖起耳朵:“接风洗尘?何时?” 泽漆不假思索顺口回道:“午时吧,时间充裕,能好好吃一顿。”回完反应过来,不是武炼说的啊。 苍辛将牛肉放进嘴里,慢条斯理的嚼着,牛肉咸香可口,又劲道又有嚼劲,下酒最适合不过。小黄瓜清脆爽口,喝一口香辣的酒再咬上一口,既冲淡了酒的那股辛辣,又有一种回甘在嘴里。 儿子端上来的酒也有点意思,盛在水晶杯里呈现出一种清亮的琥珀色,闻着不似他常饮的酒,反倒散发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甜味。 苍辛饶有兴趣地把玩了一会儿,端起水晶酒盏一饮而尽,酒液入口香甜凌冽,有种别样的滋味,不过他不太喜欢这种甜腻腻的东西,只饮了一杯就丢到了一旁,转而专心吃起菜来。 泽漆招呼武炼父子坐下,苍辛虽然收起了威压,但他掌管魔族已久,久而久之,身上自带一种处于上位者不怒而威的气质。 武炼有些心惊胆战,犹犹豫豫的护着儿子不敢坐。 泽漆无奈,瞥了苍辛一眼。 苍辛察觉到他埋怨的眼神,不由正了正身形,咳了一声,尽量让自己显得和善些,对着武炼父子言简意赅道:“坐。” 他不说话还好,他一开口,威严低沉的嗓音激的武炼连忙低头,而武杳小孩子生性敏感,从他进入这个屋子就精神紧绷起来,此刻被苍辛的一句话压下来,不堪重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泽漆彻底无语了,武炼这时也顾不上自己害怕不害怕了,忙拍着儿子的背轻声哄,一抬手看到手里的大碗,才想起来喂给儿子吃。 灵牛奶散发出浓郁香甜的味道,武杳很快被吸引了注意力,抽抽噎噎小心翼翼地瞅着碗,在武炼的鼓励下伸出舌头舔了一口之后,立刻笑颜逐开,一口接着一口把灵牛奶喝了下去。 泽漆松了口气,坐下来刚要吃饭,突然发现自己忘了件事。 他左顾右盼了一番,没有。然后又站起来去床上找了找,也没有。正准备去院子里的时候,被苍辛叫住了,“你在找它吗?” 泽漆一回头,就看到苍辛从他身边的椅子里拎着幼崽的后颈肉提到众人面前,幼崽金灿灿的眼里像是含着水汽,委屈巴巴地望着泽漆,却在苍辛的手里夹着尾巴一动都不敢动。 泽漆把他从苍辛手里解救出来,摸摸它的脑袋,幼崽这回乖乖的,任由他摸着。 泽漆心生疑惑,他是喜欢乖巧的幼崽没错,但是这熊孩子一下子变得这么老实让他有些不适应,总觉得哪里不对。这么想着他把幼崽翻过来倒过去察看了好几遍,看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幼崽身上干干净净的,什么伤口也没有。 泽漆没找到幼崽反常的原因,心里好几个念头来回翻滚,拿不定主意,低头对上幼崽可怜无助的小眼神,脑中灵光一闪:是了,自己出去一天就给幼崽准备了一点干粮,没给它好好做饭,按幼崽挑食的性子,熬到现在,估计是早就饿急了。 这么想着,泽漆有些微微的愧疚感,抱起幼崽在它脑门上亲了一口,心疼道:“等下给你吃顿好的。” 苍辛神色颇为复杂地看着他们,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将视线挪回到饭菜上面。 酒足饭饱之后,泽漆见武炼在苍辛面前浑身不自在,就让他抱着儿子先去睡觉。自己则去给幼崽弄了些肉类吃。 幼崽可能真的是饿坏了,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吃完之后,泽漆又给它端过来一碗灵牛奶,幼崽吃的差不多了,没像之前那么急着吃,有一口没一口地慢慢舔舐着。 苍辛咳了一声,一人一崽同时抬头看他,幼崽长长的胡须上还沾着一滴将落未落的牛奶,抖抖耳朵,目露警惕。 苍辛清了清嗓子,问泽漆:“你知道它是什么吗?” 泽漆低头看看幼崽身上的花纹,不确定道:“狮虎兽?” “狮虎兽?”苍辛重复了一遍,反而问他:“那是什么兽?我怎的从未听说过?” 泽漆看着幼崽身上的黑斑黄底皮毛,茫然道:“不是吗?我看它又像虎又像狮子,就以为它两者所生的。” 幼崽金灿灿的眸子瞬间睁大,看看泽漆,又转头看看苍辛。 苍辛笑道:“你的想法倒是新颖有趣,不过这幼崽却不是你说的什么狮虎兽,而是獍。” “獍?” “没错,”苍辛指着幼崽道,“獍是上古传闻中的一种猛兽,也叫‘破镜’,状如虎豹,异常凶悍①,生来就会带来灾难。”说到这里,他话音顿了顿,意有所指道:“这种随时都有可能置你于险境的东西,你还要养着它吗?” 泽漆低头,幼崽似乎听懂了他们说的什么,扭头望着他,胡须上的那滴灵牛奶啪嗒落进碗里。 泽漆笑了,摸摸幼崽滑顺的皮毛,反问苍辛:“父君怕死吗?” 苍辛道:“怕,世上无人不怕死,我自然也怕。” 泽漆又问:“倘若有一天,魔族陷入大难,非父君亲身涉险而不能渡,父君该当如何?” 苍辛哈哈一笑,道:“我虽怕死,却不惧死。若有此一日,自当……” “那就是了。”苍辛的话未说完就被泽漆截断,泽漆笑道:“儿子也是如此。今日不言明日事,何况,它还小,以后未必会长成父君说的那个样子。” 苍辛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微微一愣,随即朗声笑道:“好!好!吾儿有吾之风范!”伸出宽厚的手掌往泽漆肩头重重拍了两下,道:“今日为时已晚,我明日再来。”说罢身形瞬间在原地消失。 泽漆来不及反应,只觉肩头忽而一沉又忽而一轻,眨眼间面前人已经不见 ,只余空气。 短暂的愕然之后,泽漆抱起吃饱喝足的幼崽,为它擦拭干净嘴边的奶渍,定定地看了它一会儿,叹道:“有些事情,不是人力可以做到的,我也不知道强行留下你是对还是错。理智上告诉我,应该把你放归山林,这样有助于释放你的天性,但是,还是有些不舍得啊……” 微微垂下眼,他脸上露出一个略显苦涩的笑,最终化为一声叹息,看着睡着的幼崽,神不知鬼不觉地收回了傀儡环,轻声呢喃道:“是去是留,还是由着你自己决定吧。” 作者有话要说:  獍是上古传闻中的一种猛兽,也叫‘破镜’,状如虎豹,异常凶悍①——来自百度百科 第11章 第二天一大早,泽漆就被泰山压顶的熟悉感觉压醒了,幼崽像条围脖一样,身体横跨过他的脖子,柔软温暖的腹部正对着他的脸,随着它的呼吸轻微起伏。 泽漆顿时不淡定了,心里啊啊啊尖叫,这让他怎么忍得住!不管了,先吸一口再说! 冒着被挠花脸的风险,他快速的把头埋进幼崽胸腹那里白花花的绒毛里,狠命的深呼吸几次,脸来回蹭着幼崽的绒毛,幸福感油然而生:还有比吸猫更美好的事吗?有,吸大猫! 太过激动的泽漆没发现,他蹭上去的瞬间幼崽就猛地睁开了灿金双眸,本来闲适躺着的身体也变得僵硬起来。 泽漆过足了猫瘾,依依不舍的从幼崽怀里抬起头,就看到幼崽正半眯着眼瞧他,神情中颇为不屑,看到泽漆看过来,还重重甩了几下尾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恰好抽中泽漆的手臂。 有点儿疼。泽漆揉着手臂呼出口气,丝毫没在意这点小插曲,只顾着傻笑,他昨天晚上睡觉前其实是有些忐忑的,就怕一睁开眼发现幼崽已经跑了。 他本身不是那种爱说话的人,身边又没有什么朋友,除了种菜做饭,日子过得乏善可陈,这个小家伙虽然又熊又皮,但是对他而言,就像是平淡无奇的白开水里加了调料一样,时而甜时而苦,让他的小日子也变得有滋有味起来。 泽漆揉揉幼崽的脑袋,抱着它下床,刻意略过昨天说的话,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碎碎念道:“说好了今日要给武炼做洗尘宴的,等下我要好好准备一番。你乖乖的吃饱了自己玩,好不好?” 幼崽依旧是高冷如斯,爱理不理的样子。 泽漆对于它选择留下来这件事已经感动的心情大好,这点儿态度问题也不跟它计较,兴致盎然地带着它去院子里,一打开屋门就惊了一下。 院子里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不说,通向院门的小路上还被铺上了整整齐齐方方正正的石块。泽漆虽然平时也打扫,但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连角落里都一尘不染。 武炼正蹲在地上铺石块,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起床的,反正这会儿院子已经被铺了一大半,还有快到院门的那一小块没有铺好。而武杳则一脸认真地跟着他爹屁股后面,忙着递工具擦汗。 听到动静,父子二人齐刷刷抬头,看到泽漆抱着幼崽出来,武炼不好意思地站起来,搓着手道:“公子。” 泽漆指着地上平滑整齐的石块:“你这是?” 武炼有些紧张的看着他:“我看院子里的路不太平坦,怕公子会崴到脚,还有下雨下雪的时候会弄脏公子的衣物鞋袜。我就自作主张……” 泽漆点点头,夸道:“嗯,不错。我看你做的挺熟练的,以前做过这个吗?” 武炼看他没责备自己,放下心来,回道:“以前开山的时候做过凿石工,做满两天给一块下品灵石。” “一块?”泽漆惊讶了,一块下品灵石几乎买不到什么东西,不过他更关注的是另一件事,“开山做什么?” 武炼低声解释:“是魔君施惠布泽的,就是为了让我们这些修为低又没什么本事的低等魔族,能有机会混口饭吃。” 泽漆一早起来的满腔兴奋消散了大半,继而涌上了一种夹杂着悲伤、忧心、怜悯种种复杂滋味的情绪,其中还包含着一丝丝仰慕。他愣了一下,这个感觉出现的太莫名其妙了,怎么回事? 不过片刻,他就反应过来了,估计是原身的那股执念又被武炼的话勾起来了。 泽漆扶额:大兄弟,你这个少主做的也太尽职了。但是我除了种田做饭,真的什么都不会啊!一点法力也没有不说,就连会的那些阵法也是从你留下来的记忆里琢磨了很久才懂的。真是对不住,你在我这儿基本上已经是个废人了。 默默吐槽了一会儿之后,大概原身也感觉到了他的力不从心,心头的那些不适感无声无息的渐渐退下去了。 泽漆扔掉心里的包袱,一身轻松,对武炼道:“你先收拾收拾,等下吃饭。” 扔下这句话,泽漆揣着幼崽去洗漱,一人一崽洗漱干净之后,幼崽抖抖身上的毛,窝在桌子旁等喂食。 泽漆准备做点简单快速的,先把玉米粒混在白米里加水放入锅里一起煮着,同时和面烙了几个葱油饼,趁着空隙又切好了两根腌的白萝卜淋上香油,再加上几个咸鸭蛋,一起端上桌子,招呼武炼父子一起吃饭。 葱油饼金黄喷香外焦内软,咬一口酥脆绵软,腌萝卜酸酸甜甜的香脆下饭,泽漆就着腌萝卜吃了一张葱油饼,喝白粥的时候敲开一个咸鸭蛋,只敲一个小洞,筷子扎进去,红油吱的一下就冒出来了,蛋白柔嫩蛋黄沙软,吃口咸鸭蛋就口白粥,生活美滋滋。 武炼父子二人也学着泽漆的吃法,第一次吃没经验,吃的一手油。 泽漆哈哈大笑,转头看到幼崽直直盯着自己手里的鸭蛋壳。 泽漆伸手戳了戳它的脑门:“你这个小馋猫。” 他吃的差不多了,放下碗筷,重新取了只完整的咸鸭蛋,小心的挑出里面的蛋黄给它吃,幼崽嗷呜嗷呜地吃完,伸出小舌头舔舔沾在嘴边的蛋黄油,眼神炯炯看着泽漆,还想要。 泽漆把咸咸的蛋白收起来,蛋白太咸就不给它吃了,然后给它喂了点儿白米粥和葱油饼,幼崽皱着鼻子,带着显而易见的勉强吃下肚。 泽漆摸摸它鼓鼓的肚子:“差不多了,等等午饭有好吃的,这会儿就不要贪吃啦。” 幼崽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扭身背对着他甩尾巴。 泽漆失笑,把昨天从武炼那里拿到的小球递到它面前晃晃:“你乖乖听话,这个给你玩。” 幼崽仰头伸着右爪去够他手里的球,泽漆逗了一会儿,把球丢给它让它自己玩,自己则去准备中午要用到的食材。 在菜园子里转了一圈,又去储藏室里看了看,泽漆皱着眉头出来了,不够丰盛,不太想做。 两手空空回到灶房,看到昨天匆匆赶回来被扔到一旁还没来得及整理的包袱,凑过去扒拉了几下,闻到冲鼻的香料味儿,他一拍脑门,心里有了主意,这两天天气有点凉,他爹和幼崽这两个又正好喜欢吃肉,无肉不欢,他准备吃羊。 急匆匆走到羊圈,武炼正好做完手里的活,跟着他赶过来,还以为他要喂羊,忙道:“公子,我起床的时候喂过了。” 泽漆摇头:“不,我要杀只羊。” 他的目光在羊圈里逡巡几圈,最后锁定了一只约莫七八个月的小羊,指着它挽起袖子准备下手:“就它了。” 武炼哪能让他亲自下手,忙道:“我来。”说完利落地翻进去逮着小羊,捆好四蹄带出来之后问泽漆:“公子?” 泽漆见他身手熟练,满意地点点头,问:“会杀吗?” 武炼点头:“会。” “那好,杀完处理干净了拿过来。”吩咐了一句,泽漆转身去找做其他菜用的东西。 趁着武炼收拾羊的时候,他去后面的甘蔗地里砍了两根甘蔗,削掉皮砍成段,又去捞了一把新鲜的荸荠,剥皮洗干净放到一旁。羊肉性燥热,容易上火,配上这些性凉的食材正好去火。 做好这些,泽漆拿出几只大碗,开始配置烤羊肉的调料。 等武炼处理好羊洗干净拿过来的时候,泽漆恰好准备完东西。 两人一起把羊分解开来,羊头和羊蹄、羊杂放到一只大锅里大火煮开,掠去浮沫,加入香料闷上锅盖卤上。 羊肋骨从中间一劈为二,其中的一半抹上厚厚的一层泽漆调制好的酱料,再加上两只羊腿,让武炼放到外面院子里架起的火堆上翻烤。 而另外一半则被泽漆分为一大一小两部分,小的那几条肋骨剁成均匀的小块,焯水之后扔进锅里,再加上几块生姜和小葱,并着甘蔗块和荸荠一块炖汤。 大的那部分则做成红焖羊排。羊排斩成小段焯水,锅里放油,抓进去一把糖熬出焦糖色,再放入香料小火炒出香味,接着放入葱姜蒜片炒香,放入羊排和料酒翻炒,最后再加块泽漆自己琢磨着做出来的腐乳,添水没过肉,大火煮开之后转小火焖上。 眼看一切处理的差不多之后,泽漆转身去了院子。 武炼坐在地上,专注地翻滚着架子上的羊排和羊腿,旁边的武杳也小大人似的忙前忙后 ,帮着翻烤。 泽漆看着父子两人的温馨场面,一时没忍心前去打扰,就靠着灶房的门静静看着。 羊肉表皮的油脂烤化了滴落在火堆里,肉的香味混合着酱料的香气渐渐在院子里弥漫开来,泽漆吸了吸鼻子,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好香。 随后他眼前一花,一个毛茸茸的小身影嗖的从屋里窜出来,在烤架火堆面前堪堪止住脚步,仰头盯着武炼的手,视线牢牢粘在散发着诱人香味的肉上。 泽漆毫不怀疑,要不是怕被火烧到,小家伙绝对会扑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甘蔗荸荠炖羊排是真的好吃!!!(吸溜 第12章 趁着烤羊排的时候,泽漆扒拉出昨天带回来的野鸡尾羽,挑出一把颜色鲜艳亮丽长短差不多的,拿细绳子紧紧绑成鸡毛毽子的样子。 然后又去找了根跟他手臂差不多长、大约两指粗的木棍,头端打了个钉子大的小洞穿上韧性十足不易折断的渔网线,最后再把做好的野鸡毛团绑在垂下来的渔网线上。一个简单的逗猫棒就做好了! 泽漆兴冲冲的甩着逗猫棒去逗幼崽,幼崽眼睛紧紧盯着烤肉架,对他的逗弄丝毫不感兴趣。 泽漆一只手拿着逗猫棒来回甩动,另一只手拎着幼崽的后颈肉把它提起来掉了个个儿放下,面向正对着自己,手轻轻捏着它的下巴,试图吸引它的注意力:“看我,快看我!我比肉好看!” 幼崽连个眼神都没给他,极力扭着头,视线牢牢黏在烤肉上面。 泽漆眼珠一转,故作夸张道:“小馋猫,口水流出来了!” 他知道幼崽聪明的很,又爱干净,听到他的话肯定会有反应。 果然他话音刚落,幼崽就僵着脑袋看了他一眼,迅速的舔了舔右爪擦脸。 泽漆笑得仰倒,幼崽先是疑惑的望着他,很快明白过来自己被骗了,面无表情地放下爪子,金灿灿的眸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不屑的从鼻子里喷出口气,扭着头继续盯烤肉。 泽漆努力了大半天就换回了这么一点点注意力,觉得自己也是闲的太厉害了,竟然跟一只小东西较上真了,想想也是有点无聊,遂放开手。 松手的瞬间,幼崽就嗖的从他身边窜出去,稳稳落在了武练右手边,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散发着浓郁香味的羊排。 武炼将这一切收进眼里,抖着肩膀闷声笑起来。小武杳看到他爹笑,也跟着傻乎乎的笑,一派天真娇憨。 泽漆有一搭没一搭的甩着逗猫棒玩儿,走到两人身边,视线落在武杳的脸上,小孩儿白净的脸上嵌着两颗黑葡萄似的眼睛,鼻子挺直小巧,嘴巴小小的透着鲜润的红,脸颊还有婴儿肥,肉嘟嘟的让人忍不住想摸一把,身上的衣服虽然打着补丁但是洗的很干净,透着皂角的清爽气味。 由此可见,武炼自己一个大男人把小孩儿照顾的多周到。 小武杳对不熟悉的人还有点胆怯,小心地往武炼身边挪了挪,从他身后探出小小的脑袋好奇又警惕地望着泽漆。 武炼腾出一只手摸摸儿子的头,低头问:“昨天的灵牛奶好喝吗?” 小武杳不会说话,眼里满是向往,拼命点点头。 武炼又道:“灵牛奶是公子给的。” 小武杳看看武炼,又看看泽漆,小脸上满是纠结,两只小手绞成了几股小麻花。 泽漆笑容可掬地看着他,努力让自己显得温和可亲一些,屡次从幼崽那里吃瘪太伤自尊了,他想试试看能不能从小武杳这里找回点尊严。 武炼诱导道:“公子给我们吃,给我们住,小杳是不是该对公子道谢?” 小武杳迟疑了一会儿,从武炼身后转到前方,正面对着泽漆,右手放在左胸上,隆重又认真地对着泽漆弯下了身子。 这是魔族对最尊敬的人至高无上的礼仪。 泽漆愣了一下,随即眉开眼笑,摸摸他的头夸道:“好孩子。”说着在自己全身上下搜了一遍,想要寻个合适的东西送给小孩儿,发现身上除了逗猫棒就是溜猫球,什么也没带,只好道:“稍等。” 飞奔到屋里,翻箱倒柜的开始找东西。 这个装饰品,好看不中用,丢到一旁;那个法器,孩子还小,不要;上品灵石倒是多,就怕怀璧其罪,父子二人出门被不怀好意的人盯上…… 泽漆找了一大圈,没看到身后有只毛团在他慌里慌张跑进屋的时候,也迈着小短腿假装溜圈一样跟了进来,卧在床上一边舔毛一边看着他翻来翻去。 翻到宝物匣其中一层的抽屉时,泽漆抽出来一看,满满一抽屉的小玉瓶,分为两种颜色,一种蓝如晴空,一种赤如丹霞。 本来优哉游哉的幼崽,看到小玉瓶的瞬间坐直了身体,金灿灿的眼眸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泽漆不明所以的拿起其中的一只蓝色的玉瓶,三个墨字映入眼帘:聚灵丹。同时一行小字浮在脑海中:聚灵丹者,聚天地灵气于一体,贯通经络,游走于血肉,服之则修炼者事半功倍。 看上去很厉害的样子! 不过泽漆只草草看了一眼就扔到一旁了,再厉害对他也没用啊,他又不会修炼。转而拿起另外一种红色的玉瓶,想要看看这种是什么。 然而来回找了半天仍是一头雾水,这个瓶子通身火红,光滑可鉴,一个字也没有,而且这回脑子里也没有提示。 泽漆捉摸不定,又放回了原处,准备等魔君来了之后找个机会问问他这是什么东西。 把抽屉合上,泽漆长长的呼出口气,找了半天,一个称心如意的也没有,想来想去,也不好意思空着手出去,只好随手拿了支通身碧绿像玉又像树枝一样的东西,出去了。 他心思全在外面,出去的时候也没看到幼崽蹲在床上的帷帐里面。 等他一出去,幼崽就跳下床,迈着四只小短腿跑到了之前他放宝物匣的地方,只是它刚跑过去,宝物匣就发出一道柔和的白光之后原地消失了。 幼崽伸出去的前爪还没摸上去,眼前的东西就凭空消失了,它眨了眨眼,面前空无一物。 缩回爪子,蹲坐在地上皱着毛茸茸的小脸思索了一会儿,幼崽抽抽小鼻子,转身慢吞吞的往外走去。 泽漆手里拿着东西背在身后,走到武炼父子二人身边,蹲在地上,跟武杳平视,摊开他的小手心,把东西放在他小小的掌心里,脸上带着笑,问道:“喜欢吗?” 武杳眼里满是惊叹,爱不释手的拿着那簪子反复观看,簪子在阳光的照射下更加通透可爱,映出里面清晰如细线的纹路,小孩儿使劲点点头。 武炼起初只是含笑看着,直到看到簪子在阳光下的模样,骤然变了脸色,丢下手里正烤着的肉,一把从武杳手里夺过去,小心翼翼地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递到泽漆面前,面带惶恐道:“公子,万万不可,此物太过贵重,武炼受之不起。” 泽漆避开身体,道:“又不是给你的,我是送给武杳的。” 武炼坚决道:“武杳更受之不起,公子还请收回。” 泽漆望着他郑重的脸色,心里有点儿没谱,这个像是树枝一样的东西莫非真是什么传世宝物?不会吧?他的宝物匣子里有一大堆这样的东西呢,要真的这么宝贵,会像批发品一样随意堆着吗? 再说,他送出去的东西岂能再收回? 泽漆不肯收回,武炼不肯接受,两人一时间僵持起来。 直到一道声音打破了沉寂:“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嗯?这是什么味道?” 魔君苍辛踩着透过树叶间隙漏下来的阳光走了过来,全身沐浴在细碎的阳光下,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慵懒又高贵不可侵犯的气质。 他不紧不慢地走着,泽漆抽抽鼻子,“哎呀”了一声,武炼也回过神来,两人同时脱口道:“糟了。” 泽漆低头,这一会儿的功夫,架子上的羊腿已经烧成黑乎乎的了。 苍辛走到他们身边,饶有兴趣地看着架子上看不出样子的东西,问泽漆:“这是什么?我还从未见过。” 泽漆打了个哈哈:“好吃的。” 苍辛微微皱眉望着那团漆黑,不确定道:“真的?” 泽漆拿出把小刀,小心地剥着羊腿表面焦乎乎的东西,好在只有外面浅浅的一层,里面露出来的还是鲜嫩多汁的肉。 劫后余生,泽漆庆幸的拍了拍胸口,虽然还做了别的菜可以吃,但是这个是重头戏,烤了这么半天要是最后这点时间给烤坏了,真是功亏一篑。 武炼自知理亏,站在旁边低着头不敢说话。 泽漆道:“先吃饭吧,吃完再说。” “说什么?”苍辛插嘴道。 泽漆觉得他这个便宜爹真的是很闲,话又多又爱管闲事。看来不管是人还是魔族,一上年纪,都会这样。 还没等他说出缘由,苍辛就看到了武炼手里的东西,了然道:“雾岚翠。”转而又问泽漆:“你从哪儿得的?” “雾岚翠?”泽漆茫然的重复了一遍,“那是什么?” 苍辛指着武炼道:“雾岚翠,生如绿枝,枯如翠玉,正午光下则现纹路,随身可解百毒,服之可治百病。” 泽漆敏锐的抓住了关键字眼:“可治百病?若是先天病疾呢?” 苍辛的目光落在武杳身上,开口道:“可治。” 武炼抓着雾岚翠的手不由紧了紧,很快又松开,呈给泽漆:“雾岚翠太过贵重,武炼不能要,公子还是收回吧。” 泽漆还未开口拒绝,就听苍辛道:“泽漆既是送予你,你收下便是。一介大男人,如此婆婆妈妈的作甚?” 说完越过几人,也不管武炼因难堪而涨红的脸色,漫不经心地往屋里走,边走边道:“快些,我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天有事更晚了。 谢谢嘿嘿嘿嘿嘿小可爱投的雷,鞠躬~ 第13章 泽漆飞快的给武炼使了个眼色,让他把雾岚翠收起来,自己则去灶房把早就炖好的甘蔗荸荠羊排汤和红焖羊肉端进屋。 羊汤炖了大半晌,羊排炖的酥烂,甘蔗和荸荠抵消了羊肉的膻腥和油腻,同时又吸收了羊肉的鲜美,清亮的羊汤里又混合了两者的甘甜,喝一口回味无穷。 不待泽漆动手,苍辛就拿起汤勺给自己又添了一碗汤,边咂摸嘴边赞叹道:“如此美味,我竟从未深入领略过,真真可惜。” 泽漆夹了块红焖羊肉放他碗里,他特地选的这块羊肉肥瘦相间,软硬适中,用腐乳焖制之后,色泽亮丽,浓香扑鼻,让人食指大动。再沾上浓稠的汤汁,吃上一口,咸香无比。 恰逢武炼将烤制好的羊腿和羊排端了上来,专门挑了火候烤的正好的部位,拿锋利的小刀片成薄片盛在盘子里,表皮金黄焦脆,内里鲜嫩多汁,再加上泽漆特意调制的酱料,鲜、辣、咸、甘等等各种滋味瞬间在口中爆发出来,细细品尝之下,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凉,恰好化解了肉的油腻。 泽漆见武炼在这里浑身不自在,就让他拿了些吃的到外面跟武杳一起吃。 他自己则挽起袖子,拿起小刀开始片肉,亲自动手伺候他爹和幼崽吃。 苍辛吃口肉饮杯酒,手掌拍着自己的大腿打拍子,好不惬意;幼崽则是将头深深埋进饭碗里狼吞虎咽,喉咙里发出嗷呜嗷呜的声音。 泽漆不自觉的露出宠溺的笑,胸腔里涌上满满的幸福感,还有什么能比自己做的饭菜让人喜欢这件事更高兴的吗?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有,对于泽漆来说,这个就是让他最高兴的事情了。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莫不满意。 酒足饭饱以后,泽漆又沏了浓浓的一壶茶用来解腻和消食。 苍辛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诧异道:“这茶……有点儿意思。”手中的茶没有用灵石加持,只是用了普普通通的山泉水泡制,回归了茶原始的滋味,清新爽冽,苦中带甘。 “是后山那片野茶林产的,我闲来无事偶然间发现的,父君觉得如何?” 苍辛给出两个字评价:“尚可。” 泽漆也不拆穿,:“父君喝惯了精心炮制的茶,再尝尝我这里的,怕是有些不适应。” 苍辛不置可否,放下手中的茶盏,道:“魔族近百年来学着修真界以灵石为根本,人人如此,皆以为常态,倒忘了魔族的修炼却不是非灵石不可,也从未有人想过以其它途径取而代之。你说的那件事,初听起来太过匪夷所思,我在心中揣度良久,如今倒觉得,或许可行。” 泽漆初时没反应过来,听到后面渐渐咂摸出味儿来了,勉强按捺下心中狂喜,就见魔君两指并拢打了个手势,一个穿着黑衣脸上带着副恶鬼面具的男子从门外走进来,冲着魔君行了个礼:“魔君。” 苍辛微微颔首,冲泽漆道:“你资历浅,经验不足,我把凌钰给你,若有什么不明白的,你跟他商议便是,无需再来问我。” 泽漆看到来人,激动的猛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左护法凌钰! 魔族有两大护法,右护法管盛,左护法凌钰,其中又以凌钰名声最大,修为是一方面,最重要的一方面是颜值高。 传闻中左护法凌钰姿容甚美,女子犹不可及,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围观表白。凌钰不堪其扰,索性让人打造了一副恶鬼面具戴上,终日不离其身。 要问为什么泽漆会这么了解,这其中还有一件糟心事。 原身泽漆不仅是个一心振兴魔族的好少主,还是个不折不扣的断袖,断的人正是魔族的左护法凌钰。 凌钰不仅长的好看,修为高深,办事也极为稳妥,是魔君苍辛的左膀右臂,很得苍辛的青睐和重用。 而原身从小除了他爹,最仰慕的就是凌钰。那时候的凌钰,按人类的年纪来算,还是个只有二十多岁的青年,性子开朗活泼,时常带着原身一起玩。原身也极为信任依赖他。 久而久之,原身的心里就种下了一颗不可言说的种子。或许是越来越炽热的感情让凌钰察觉到了什么,凌钰渐渐开始避着他,不再像以往那般跟他嬉戏玩闹。 直到百年前魔君跟修真界议和,派心腹凌钰前去边界镇守,临走前的一夜,原身泽漆心里压抑了许久的那颗种子终于忍不住破土而出,鼓起勇气跟凌钰表明了心意。 凌钰起初的震惊之后,很快恢复神色,疏远而冷漠地拒绝了泽漆,泽漆难堪不已落荒而逃,之后心灰意冷破罐子破摔,又做下许多荒唐事,暂且不提。 百年的时间足以彻底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和气质,原身记忆里的凌钰性子开朗富有朝气,像棵蓬勃向上的小树苗,温和可亲;而现在站在他身边的凌钰,则像一柄拔出剑鞘的利剑,整个人散发着凌冽森寒的气息,令人不容小觑。 凌钰转向泽漆,不卑不亢的行了个礼:“少主。若有要事,凌钰但凭差遣。” 声音清冽如山泉水,悦耳动听。 泽漆之前一激动往前多走了两步,凌钰不着痕迹的往后微退,避开他的亲近。 泽漆毫无所觉,倒是正在舔爪洗脸的幼崽抬起眼皮子往这边看了一眼。 目睹了一切的苍辛以手握拳咳咳两声,引起泽漆的注意后,道:“外面那对父子,我已着人查过他们的来历,家世清白,为人忠厚老实,你若是留在身边,也可。只是以后万事多留个心眼,切不可像这次这般莽撞。” 此言一出,泽漆被凌钰吸引过去的注意力瞬间转到他爹身上,他上下打量了他爹几遍,一脸惊悚道:“父君,你是不是被夺舍了?怎的如此说话?” 不怪他如此大惊小怪,毕竟在他的印象里,原身做下那些荒唐事之后,父子二人见面非打即骂,每每总是鸡飞狗跳,一片狼藉,魔君像今日这般如此和善可亲还是头一遭。 苍辛重重的“哼”了一声,骂道:“你这小兔崽子!”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味道,泽漆放下心来,眉开眼笑道:“父君放心,我一定不让父君失望。” “如此甚好。”苍辛瞪了他一眼,瞥了眼幼崽:“你打算养它到什么时候?” 幼崽仿佛听不懂一般,若无其事地舔着爪子。 泽漆想了想,道:“总要等它长大,学会捕捉猎物,能在野外生存了再放它离开。不然,它这么小,碰到野狼把它叼走撕了怎么办?” “放……”屁! 苍辛的话说了一半憋了回去,还有外人在呢。 而后看到泽漆看着幼崽一脸疼惜不忍心的表情,牙酸了片刻,不厌其烦的摆摆手:“爱怎样怎样,我走了。” 说罢起身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甩袖离去。 留下摸不着头脑的泽漆,不知道他爹又犯了什么病。 算了算了,总归是上了年纪的人,多少有些小脾气。还能怎么办?只能宠着他了。 这么想着,泽漆立时心宽下来,然后听到耳边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少主,现在可有要事吩咐?” 泽漆顿觉太阳穴突突直蹦,这茬该怎么面对? 第14章 正头疼时,武炼拿着雾岚翠走了进来。 泽漆一眼就看出来他想要说什么,皱着眉率先出口打断他:“怎的又拿过来了,不是说了给武杳?” 武炼坚决道:“雾岚翠太过贵重,武杳不能收。” 泽漆道:“雾岚翠再贵重也不过是一件死物,死物若不能用在活人身上,还谈何价值?你之前二话不说就跟着我来,不就是想找到方法医治武杳的身体?” 武炼摇摇头:“或许还有别的办法。” 泽漆恨铁不成钢的瞪着他:“如今现成的机缘就在你面前,你怎么如此冥顽不灵?” 泽漆就是看中了武炼这个人的忠诚刚正、老实可靠,才选中他跟着自己做事。没想到,这么快他就被自己发掘出来的优点砸了脚,让他头疼不已。 正是因为太过刚正老实,所以武炼对自己认准的事情不会那么轻易改变,也不会轻易接受超出他所得部分的报酬。 武炼摇头道:“我知道公子心善,但是此物我真的不能收。” 泽漆气的简直想跳脚,两人僵持不下,忽而听到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凌钰出声道:“雾岚翠确实贵重,不过是在澜沧山外。若是在澜沧山,此物遍地都是,多如杂草,并不怎么稀奇。” 他一身黑衣,又站在墙角特意收敛了全身气息,几乎与周围环境融合在一起,而武炼方才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在雾岚翠和泽漆身上,一时竟没有觉察除了他们二人以外还有其他人在场。 等他看到凌钰脸上的恶鬼面具时,呆愣片刻之后,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连泽漆都看得出,他仅剩的那只独眼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起来:“你是魔君的左、左护/法凌、凌……” 泽漆不由扶额,这傻大个儿都跟他在一起两天了也没见这么失态过,遇到凌钰怎么这么激动? 不过他现在关注的重点不是这个,而是凌钰话里所包含的信息。雾岚翠在澜沧山到处都是?多如杂草?他怎么不知道? 凌钰冲着武炼微微点头,道:“凌钰。” 之后又转向泽漆:“少主若是没有要事,凌钰暂且告退。” 泽漆顾不上欣赏武炼如遭雷击般的震惊表情,忙出声阻止:“等等。” 凌钰顿住,琥珀色的双眸平和无波的望着他,一副公事公办任凭差遣的样子。 泽漆心头蓦地涌上一股苦涩之意,神使鬼差的说出一句:“你我之间真的要如此这般客气吗?” 凌钰平静道:“少主身份尊贵……” “都是托词!”泽漆粗暴地打断他,赌气道:“你若是不愿呆在这儿,我就请父君收回成命,让你回你想去的地方。” 凌钰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说,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恢复平静,轻声道:“少主,莫要任性了。” 泽漆被他不软不硬的一句话堵了回去,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两人一人情绪起伏不定,一人心静如止水,气氛一时陷入了沉默。 而武炼则早在凌钰道出泽漆身份的时候就陷入了呆滞状态,回过神来时又见两人之间波涛暗涌,更是不敢再说一句话,硬生生把自己缩到角落里假装自己不存在。 凌钰长身玉立,一手垂在身侧一手轻按在腰间的剑鞘上,低眉垂目,避开泽漆注视,久久不语。 泽漆的视线放在凌钰身上,心里却是掀起了惊风骇浪:他明明不是想那么说的! 他只是想问问凌钰有没有住处,没有的话就先凑合一晚上,明日再用灵石和木材给他单独造个吊脚小楼,跟他分开住。 他虽然对凌钰没有那个意思,但是原身留下来的烂摊子还是得他收拾。 眼前这位明显对他心怀芥蒂,他也不想让对方以为自己还想纠缠不清,索性一开始说个明白,免得以后误会。 谁知道自己一出口就跟个怨妇似的。那句话根本不是出自他的本意,他仿佛被控制了一样,身不由己就说了出来。 泽漆暗暗心惊,他一直以为自己偶尔有些反常的心情和行为是受原身执念的影响,但是方才那一瞬间身体不受控制的微妙感觉,让他突觉一股凉意窜上后背:难道原身并没有彻底消失? 正胡思乱想间,冷不丁虎口一痛,泽漆嘶了口气,低头一看,幼崽不知什么时候窜到他身上,四爪并用环抱着他,将自己牢牢吊在了他手臂上,一边荡秋千玩一边张嘴咬他的手,咬一口抬头看他一眼,像是故意要引起他的注意一样。 泽漆满腹心绪被突然打断,没好气地把它从自己手臂上撕下来,快狠准地啪啪在它小屁/股上打了两下,低声斥道:“你捣什么乱?” 约莫是一回生二回熟,幼崽这次挨了揍,也不像之前那般反应强烈,冲着他装腔作势地吼了几声之后跳下地,甩甩尾巴跑了。 泽漆头疼地看着自己被幼崽撕扯的稀巴烂的袖子,有心无力地对凌钰摆摆手:“你先随意找个地方住下,等我有事了叫你。” 凌钰领命,转身大踏步走出去,身影很快消失在他的视野里,颇有些唯恐避之不及的意味。 泽漆则看着他的身影陷入了沉思,他那个便宜爹难道不知道原身跟凌钰之间的纠葛?要是不知道,他就当是他爹误打误撞,自己的运气不好。要是知道,还特意挑了凌钰过来,是为什么? 武炼见泽漆心神不属,试探着叫了一声:“少主?” 泽漆知道他肯定有很多疑问想要弄明白,不过他现在心里烦乱的很,也没什么心情跟他解释,有气无力的对他摆手,让他也出去。 武炼站在原地欲言又止,看他脸色实在不好,也不再问,放下雾岚翠出去了。 泽漆瞥了眼孤零零躺在桌子上的雾岚翠,也懒得收拾。 等人都出去了,他转回到内室,准备换件衣裳。他身上穿的这件已经被幼崽糟蹋的不成样子,袖子破破烂烂的挂在手臂上,惨兮兮的。 他拿出一件月白长袍,在心里暗暗思忖:恐怕原身对凌钰做的事不止是表明心意这么简单,不然凌钰怎会对他一副如此蛇蝎的样子?他敢打赌,若不是魔君的命令,凌钰绝对不会踏进他这里半步。只是,他怎么没有一丁点记忆? 脱掉衣衫后,泽漆的手捏住长袍准备穿上的时候又改变了主意。 眼下刚吃过午饭,等午睡醒来时辰尚早,他在集市上寻了不少有意思的玩意儿,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种子,不如等睡醒后去种上看看。 打定主意,他把月白长袍重新放回衣柜,找了套利落的短打穿。 幼崽迈着小短腿走进屋的时候,正看到泽漆在背对着他穿衣服。 幼崽呆呆的抬头,望着那人笔直修长的小腿,顺着往上,快速略过没敢看,再往上是削瘦的腰身,后腰处有一对凹下去的浅窝,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 上次在温泉池的时候,这人虽然也脱/光了在它面前洗澡,但是隔着袅袅水汽看的并不怎么真切,不像今天这么清晰明朗。 幼崽慌乱的扫了一眼,挪开视线,鼻子有点痒,甩甩头打了个喷嚏。 泽漆刚套上裤子,上衫还拿在手里,听到动静扭头,看到幼崽傻愣愣的蹲坐在地上,宛如雕塑,不由诧异道:“怎么,你这么多毛也会着凉吗?” 说着随手套上衣衫,扣子没扣就去抱幼崽,想看看它是怎么回事。 幼崽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甚至能清清楚楚的看到胸前两个小红点的形状,蹬着后腿步步后退,直到泽漆的手即将触到它的时候,才猛然惊醒一般,蹭蹭蹭掉头跑了。 泽漆的手摸了个空,以为幼崽又在故意耍他玩,不甚在意的收回手扣扣子,扣到一半时眼角余光瞥到幼崽方才蹲坐的地方有点鲜红的痕迹。 快速扣完扣子,他沾了点儿在指尖,捻了捻放在鼻下嗅嗅,脸色剧变:是血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补昨天的更新=3= 第15章 来不及擦干净指尖的血渍,泽漆火急火燎的大步往外走去。 怪不得幼崽方才一脸傻乎乎的样子,原来是受伤了,也不知道伤在哪里了,伤的重不重。 泽漆心急如焚地走出房门,目光掠过空空如也的桌子,雾岚翠不见了。 不过他现下没心思去追究东西哪儿去了,在屋里屋外房前房后找了一圈,没发现幼崽的影子。碰到在菜园子里浇水的武炼,抓住他问了一句,武炼茫然的摇摇头。 泽漆转身准备去外面看看,正要走时被人拉住了衣角。 武杳仰着小脸望着他,小手直直指着一个方向。 泽漆心思电转间,立刻明白过来了,小孩儿的意思是幼崽往那个方向去了。 他摸摸泽漆的头,感激道:“好孩子。” 武杳冲他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 泽漆道了谢,飞快地往武杳指的方向奔跑而去。 途中遇到凌钰,少不得又要解释一番。 凌钰不假思索道:“我同少主一起去。” 泽漆刚要拒绝,就听凌钰补充道:“若是没找到,我可与少主分头寻找。” 泽漆一想,也对,自己一个人找费时费力不说,总会有疏漏没注意到的地方,多个人会好上不少,遂点头赞同。 武杳指的方向是上山去魔宫的方向。 泽漆不知道幼崽为什么受了伤不待在家里,反而往外面跑。虽然幼崽总是一脸傲气不屑理他的样子,却还是很信任依赖他的。不然不会每天都悄摸摸的趁他睡着了爬上床陪他一起睡。 正值春末夏初,树枝繁茂,杂草丛生,很多地方都保持着山林原始的样貌,他一个大活人钻进去尚找不到踪影,更何况要找一只尚不及人小腿高的幼崽,谈何容易? 泽漆急得一头汗,一边呼喊着“崽崽”一边扒开眼前半人高的草杆。 找了半天,一无所获。 泽漆累的气喘吁吁,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歇息。 这个身体失去法力之后太弱了,他又不能把灵石的灵力转化为自己的力量所用,现在就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 身边的凌钰倒是一路走来脸不红气不喘,身形稳的很,抱着剑倚靠在一棵树上静静的等着他平复气息。 泽漆心生羡慕,偷偷拿眼瞥他。原身见过凌钰的长相,他没见过,他有点儿好奇面具下的凌钰到底长什么样。 凌钰觉察到他的目光,往他这里看了一眼。 两人目光相遇,泽漆被正主抓了个着,顿觉尴尬不已,做贼似的移开视线,正在心里纠结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凌钰先开了口。 他淡淡道:“少主对那只幼兽似乎颇为在意。” 泽漆见他没有提以往的事,松了口气,顺着他的话应道:“是啊。崽崽聪明伶俐的很,又通人性,有它做伴,平淡如水的日子也多了不少趣味。” 凌钰若有所思的点头,没再说话。 泽漆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走吧,再去找找。” 凌钰不置可否,跟在他身后。 两人仔细搜索着周围的草丛和树木底部,凌钰突然道:“许久未见,少主倒是变了很多。” 泽漆心想:来了!要翻旧账了! 他一边扒拉开前面碍事的野草,一边竖着耳朵等凌钰接着说。 不料等了大半天,身后再无一丝声音。 泽漆略有些失望,转念一想,现在不失为一个机会,正好表明自己的态度,免得两人以后相处尴尬。 这么想着,他趁机道:“人总是会变的。以前年少不更事做了许多荒唐事。从幻莲秘境回来之后,我才幡然醒悟。无论仙门亦或者魔族,于这浩瀚天地间都不过是沧海一粟,天地之大,尚有许多有意思的事情可做,何必执着于一隅?只是错了就是错了,我只希望为时不晚,还能挽回。” 言外之意,以前对你纠缠不清是我年纪小不懂事,现在我长大了不喜欢你了,希望你平常心看待,不要再想那些了。 凌钰默然不语,也不知他有没有听出自己话里的隐藏含义。 不过此话一说出口,泽漆自己心里就像抛掉了一块儿大石头一样,轻松不少。 两人默不作声往前走着,泽漆忽觉眼前视线豁然开朗,原来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他曾经被幼崽砸进去的那个寒潭,也是他捡到幼崽的地方。 泽漆环顾四周,眼尖的看到寒潭的水面上缩着一小团黑影,像是幼崽的样子。 他还没来的及吭声,身后的凌钰就眼疾手快的飞身过去,伸手欲提幼崽起来。 只是还没触碰到幼崽的皮毛,幼崽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一头扎进水底避开了他的手。 泽漆急得大喊:“崽崽!” 凌钰跟着入水,他修为高深不惧水,奈何幼崽像是专门逗着他一样,他往东幼崽往西,他往西幼崽往东,一人一崽来回追逐了半天,最后各自占据着一方僵持不下。 泽漆渐渐看出了门道,幼崽似乎是故意躲着,不想让凌钰碰到它。 夜幕降临,微风吹来,还带着些凉意。寒潭里的水就算是酷暑也冒着寒气,更何况如今的天气? 凌钰有修为护体,尚不显得如何,全身上下被一层看不见的灵气隔绝了水汽,依旧一副干燥清爽的模样。 幼崽就没这么好运了,它的毛毛全部在水里浸了个透,湿湿嗒嗒的黏在身上,越发显得脑袋大身子小,可怜兮兮的。 泽漆看到,风一吹过来,虽然极力忍耐,它的身子还是小幅度的抖了抖,显然是冷坏了。 泽漆心疼不已,忙叫了它一声:“崽崽,跟我回家。” 幼崽耳朵抖抖,打了两个喷嚏,却没像往常一样回应他,两只灿金眸子一眨不眨紧紧地盯着凌钰。 泽漆忙叫凌钰:“左护/法,不然,你先上来?崽崽他好像有些怕你。” 凌钰看了他一眼,飞身上岸。 泽漆又叫了两声,幼崽依旧离他远远的,这回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了,掉了个头屁/股对着他。 泽漆无奈,只好带着歉意对凌钰道:“左护/法,今日有劳你了,要不然,你先回去?我看你在这里,崽崽他不会上来。” 凌钰犹豫了片刻,道了声:“少主……” 泽漆的心神全系在幼崽身上,没听清他说什么,茫然的扭头“啊?”了一声。 “没什么,少主自己多多保重。”凌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泽漆见人走远了,忙招手喊:“崽崽,快回来!不然真会着凉的!” 见幼崽依旧不理不睬,泽漆心一横,脱了鞋袜挽起裤脚慢慢下水,脚一沾到水就吸了口凉气。 太他妈凉了! 他一步一步往深处走,一边走一边轻柔的叫着幼崽,直到走至幼崽身边,幼崽很给面子的一动未动。 泽漆伸手捞住它揣进怀里,幼崽扑腾了几下,寒潭水瞬间涌进衣衫里,泽漆连连倒吸几口气,按住它:“别动别动,嘶——好凉——” 幼崽被他紧紧按在怀里,又挣扎了几下之后才不情不愿的老实下来。 泽漆快速游回岸边,穿上鞋袜就往家跑,凉风习习,吹在湿透的衣裳上,立时变的寒气逼人,冻的他不觉打了个寒颤。 他一路跑一路咬着打颤的牙关,回到家让武炼赶紧烧了一大桶热水,跳进去泡着。 待身上热乎起来之后,匆匆擦干净穿上衣裳,打开宝物匣,拿出几支雾岚翠。幼崽之前受了伤,又在寒潭里泡了不知多久,得赶紧吃药。 他还记得魔君说的,雾岚翠能治百病,就是不知道对幼崽有没有用。 泽漆把幼崽抱过来,全身上下仔细检查了一遍,嗯?没有伤口?那地上的那滴血是哪来的? 他正疑惑间,幼崽在他怀里不停拱动,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前爪无意间碰到他的手臂。 泽漆立时察觉不对,赶紧拉过幼崽的爪子捏了捏,触手如火烙一般,浑身滚烫,怕是真的受寒了。 这会儿也顾不上那么多了,高热可是关乎生死的大事儿,耽搁不得,权当死马当做活马医,赶紧退热才是。 着急慌忙的把雾岚翠拿出来之后,泽漆又有点傻眼,这个东西该怎么用? 幼崽烧的难受,在床上滚来滚去,两只耳朵无精打采的垂着,平日里晶亮的眸子也紧紧闭着。 泽漆心一横,拿了一支雾岚翠放在嘴里以身试药,咬了一口之后愣了:软的? 没想到这东西摸着是硬的,像玉石一般的质地,没想到吃起来却是软的,入口即化,还有种淡淡的清香。 泽漆试着把雾岚翠塞到幼崽嘴里,幼崽下意识的咂摸咂摸嘴,很快,一支就吃掉了。 泽漆见状心喜,一连给幼崽喂了三支雾岚翠之后才猛然想起来:这个的用量该是多少?一次吃这么多不会有事吧? 剩下的他不敢再喂幼崽吃了,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把幼崽裹在怀里,时不时摸摸它的体温,直到幼崽不再哼唧哼唧,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泽漆睡的昏沉,没看到天际将明的时候,他怀里爆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光芒渐渐淡去之后,一个浑身赤/裸的少年出现在他的怀里。 同时,千里之外的百里家,众仙门世家推举的仙尊——百里岑,猛地睁开了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  过年啦,让幼崽变人形给小可爱们拜个年,嘿嘿~ 祝大家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本章24小时内评论的小可爱有红包掉落哟~ 第16章 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一头微微打卷的褐色短发,头顶翘着几根不服帖的,搂着泽漆的腰身睡得香甜,时不时砸吧砸吧嘴,伸出舌头舔舔嘴角,偶尔发出几句梦呓般的话语:“好香,好甜,还要……” 泽漆睡梦中想翻身,身上死沉死沉的,闭着眼睛习惯性的去捞幼崽,想把它从自己身上拽下来。 一伸手,触摸到的不是幼崽毛绒绒的皮毛,而是光滑细腻的皮肤,还带着些许凉意。 好弹好滑,像摸着绸缎一样舒服,泽漆下意识的来回摩挲了两把,突然从梦里惊醒,嗯?不对,崽崽的毛呢?! 泽漆顿时睡意全无,猛地睁开眼坐起来,一只毛团随着他的动作从胸口滑落到他腿上。 泽漆捞起毛团,左右看了看,确定床上除了他们两个再无旁人。 方才那种温软柔嫩的感觉似乎还停留在指尖,泽漆把毛团放在床上,下床找了找,甚至连床底都没放过,自然是空无一人。 眼看着天际灰蒙蒙的,天就要亮了,泽漆折腾了一会儿,没找到人,百思不得其解,觉得自己可能是睡觉做梦做糊涂了。这么一折腾,睡意全无,索性回屋穿好衣服,准备做早饭。 床上毛团还在呼呼大睡,泽漆探手摸摸它的体温,放下心来,已经不烫了,看来雾岚翠的效果不错。 泽漆轻轻戳了戳它软软的肚皮:“你这个不听话的小东西,下回再这么闹,我就不管你了。” 幼崽眼睛都没睁,吧唧吧唧嘴,抱紧自己的尾巴继续睡。 泽漆穿好衣服,临出门时想到昨天那根莫名不见了的雾岚翠,琢磨了一下,估计是幼崽当成玩具藏起来玩了,打开宝物匣拿了一支出来,没走两步想到武炼坚决不受的态度,略有些头疼,折身又放了回去,决定找个机会问问他爹看有没有别的法子。 一打开屋门,门口齐刷刷站着几个人,武炼、武杳、还有左护法凌钰都出现在他面前,泽漆惊的后退一步:“你们干什么?” 武炼挠挠头:“公子……不是,少主,之前武炼愚钝,不知道少主身份,对少主多有冒犯,要是早知道少主的身份,我、我……” 泽漆看了他一眼:“你待如何?” 武炼本来想表忠心,怎奈他原就不是善于言辞的人,又被泽漆突然打断,一时卡了壳,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不一会儿便急得满头大汗。 泽漆直接略过这个傻大个儿,看向凌钰。 凌钰说话倒是简洁的多:“等候少主差遣。” 泽漆点头,低头看着武杳,温声问道:“那你呢?” 小孩儿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一只胳膊肘半圈着,另外一只小手伸开五指,从自己臂弯慢慢往后滑,来来回回好几遍,泽漆才明白他的意思,这是给幼崽撸毛的动作:“你想找崽崽玩?” 武杳见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眼里的光彩一下子迸发出来,使劲儿点点头。 泽漆道:“崽崽还在睡觉。你等它睡醒了再跟它玩儿好不好?” 武杳眼里流露出一丝失望,不过很快消失了,冲着泽漆点点头。 泽漆抬脚去洗漱,走了几步感觉不对,一扭头,身后一溜儿跟着几个人。 武炼眼巴巴地望着他:“少主,你要做什么,交给我去就行了。” 泽漆哭笑不得道:“我要做的这个事儿吧,你还真帮不了我。” 武炼拍着胸脯保证:“少主你放心,尽管吩咐,没有武炼做不了的。” 泽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身后好似闲庭散步一般的凌钰:“左护法也是如此想法吗?” 凌钰不置可否。 泽漆捏捏眉心,诚恳地吐出几个字:“还是别了吧,我要去如厕。” 武炼闻言,呆了片刻,窘迫道:“少主,这个……这个……” 泽漆微微挑眉,戏谑道:“这个你也能帮我?” 武炼闹了个大红脸,声如蚊呐:“这个……我……” 泽漆捉弄完老实人,哈哈一笑,转身大踏步走了。 留下凌钰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这个人,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少主,也许是压在身上的担子太重,也许是思虑太多,从未像今日这样肆意而爽朗的笑过,就连躲在暗地里看他的眼神都是小心而谨慎的,而不是如今日这般坦率而澄澈。 那些目光炽热而专注,他想当做没看到都难。若不是那一晚,他本来可以假装不知道,继续把对方当成自己可以忠心效命的主子,可以谈天说地的朋友,而不是唯恐避之不及的人。 若是泽漆知道他内心的想法,肯定会说,那是当然。佛家云,由爱故生怖,爱到深处,自然心生恐惧产生诸多担忧,原身对他感情深种,面对他的时候自然是显得胆怯又小心翼翼。 但是他就不一样了,他又不喜欢凌钰,除了有点好奇那副面具下的面孔,其它一丁点念想都没有。自然只是以最普通的心态对他了,跟对待武炼的态度毫无二致。 · 离去后的泽漆没看到,他刚离去没多久,幼崽就从房间里打着哈欠迈着小短腿出来了,走到门槛时,四爪摁地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听到几人说话时,耳朵一抖,目光移向这边,掠过武炼和武杳,眼神在凌钰身上停留几秒,打了一半的哈欠硬生生憋了回去,嘴巴微微张开,烦躁的甩了甩头,顿了顿,身形宛如离弦的箭一般朝着泽漆的方向飞奔过去。 武炼三人只觉眼前突然一花,一道黄黑色影子从众人面前窜了过去。 武杳兴奋地跟着跑了几步,被武炼一把抓住。 他不解地仰头看着武炼,眼里明晃晃的写着:“我要找崽崽玩儿。” 武炼直觉现在过去有些不太合适,不该去打扰少主和幼崽相处,于是蹲下来哄道:“崽崽要做自己的事情,等它出来了小杳再跟它玩,好吗?” 武杳迷茫了一会儿,恍然大悟,比划道:“崽崽也要去尿尿?” 武炼想到方才自己闹的大笑话,脸上好不容易消退下去的红热又隐隐有爬上来的趋势。 凌钰噗嗤一笑。 武炼对这位左护法多有尊崇,立刻正身:“左护法。” 凌钰摆手:“如今你我都在少主手下做事,叫我凌钰即可。” 他上下打量了武炼一番,道:“你根骨尚可,只是修为的方式有些不对。若是有空,可找我切磋一二。” 武炼狂喜的睁大了他那只独眼:“真的可以吗?” 凌钰点头:“少主对你很是重视。”意思是,你要是不好好修炼,连少主都保护不了。 · 泽漆解决完自身问题,开始刷牙洗脸,鞠起一捧水泼在脸上,神清气爽。 拿布巾擦脸的时候,一抬头看到一只毛团蹲坐在他放东西的架子上。 毛团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正襟危坐,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泽漆从它的毛绒绒的小脸上竟看到了一种极为严肃的表情。 想起之前的梦,他腾出一只手去刮小家伙的小鼻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幼崽身子一僵,老老实实的挨了一下,就听泽漆又长长的舒出口气,轻声笑道:“说来有趣,我竟然梦到你变成人了。” 说完又扯了一把幼崽肉乎乎的毛脸,戏道:“你不会真的会变成人吧?” 幼崽抖抖耳朵,灿金瞳眸一眨不眨,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 泽漆回身洗好布巾挂在架子上,笑嘻嘻道:“你天天这么跟我同吃同睡的,晚上还钻我被窝,占了我不少便宜。要是真的会变成人,放在古时候的戏本里,那可是要对我负责的,至少也得是个以身相许!” 他挂好布巾,两手捧着幼崽的脸揉搓几下,末了在它脑门上吧唧亲了一口,含笑道:“你说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幼崽: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我还是个崽。 泽漆(对凌钰):爱过。 凌钰(对不明真相的众人):没睡过,谢谢。 第17章 幼崽呆呆地望着他,头上顶着一撮飞翘的绒毛,泽漆拿手压了压,摸摸它毛绒绒的脑袋:“我去做饭。” 昨天陪着吃了一大桌子肉,今天不太有胃口,再加上后来又跳进寒潭里找幼崽折腾了一番,睡了一觉醒来仍觉得寒气透骨,泽漆就想做点儿开胃又暖身的吃。 一走进灶房,一股浓浓的香味扑鼻而来。 泽漆一拍脑门,把昨天熬的灵羊骨头汤忘了!还有卤的羊头肉和羊蹄。 他快步走上前,掀开锅盖一看,还好还好,幸亏昨天只用了小火慢慢熬顿,锅里添得水也足够多,锅底才没有被烧干。饶是如此,原先满满两大锅水如今也只剩下三分之一。 灵羊骨头里的精华被完完全全的熬了出来,汤汁像是清晨刚挤出来的灵牛奶一样,浓郁鲜白,已经煮透了的灵羊骨头上面肉都掉落在锅底,不用剔肉了,干干净净的,呈现出灰白之色。 泽漆把大腿骨捞出来用热水冲洗干净,放到一旁晾着,好好处理了一下准备给幼崽当磨牙棒玩。 弄好之后一转身,泽漆才发现,几个人加上一只幼崽不知道什么时候围在他身边,见他回头,各种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他身上。 泽漆扶额:“你们都出去。”人太多了,挤的灶房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他视线在几人身上转了一圈,武炼眼巴巴地看他:“少主,要做什么?你放心,这些我真的都会做。” 凌钰则双臂抱剑倚在门口,虽然没说话,目光却一直都在他身上,明显一副等待吩咐的样子。 看来这两个人精力太旺盛,不找点事情给他们做也不行,而且他确实有了点规划需要找人帮忙。 心念一转,泽漆有了主意,开口道:“不忙,先吃饭,吃完饭有很多事情等着你们做。” 凌钰闻言,冲他一点头,表示知道了,转身离去。 幼崽的目光从他身上收回来,若无其事的舔舔爪,跳上案桌。 泽漆眼疾手快的按住它的爪子,拽在手里拍打了几下,轻斥:“不许捣乱。等做好了一起吃。” 打完又捏捏它肥嘟嘟的小肉爪,摸摸它的脑袋:“乖,先去自己玩。”说着又把处理好的大腿骨给武杳:“小杳,陪着崽崽玩一会儿。” 武杳高兴的接过泽漆刚给幼崽做好的小玩意,伸出两只小手费力的抱起幼崽带着它出去了。 走了一个,泽漆心里压力骤然减轻不少,他一边把锅里的羊汤舀出来一边赶武炼:“你也出去。” 武炼哀求道:“少主……” 泽漆无奈,想了想,道:“会和面吗?” 武炼忙点点头,泽漆道:“那你和点面,我们炸菜角吃。” “菜角?”武炼疑惑的问了一句,虽然不知道这个是什么东西,但是只要按照少主的吩咐做就是了。 不等泽漆回答,他就麻利的挽起袖子洗干净手开始和面。 泽漆按照几人的分量在锅里留了一半羊汤,又添了一半水,他准备做个胡辣汤喝。 胡辣汤是他前世去中原的时候吃过的一种特色早饭,喝起来鲜香咸辣,再加入一丁点醋调味,酸酸辣辣的口感很是开胃。要是在冬天的早上趁热喝上一碗,辣辣的激出一身热汗,全身热乎乎暖暖的,别提多舒服了。 胡辣汤的各地做法不尽相同,最主要的原料就是以羊骨或者牛骨熬成的底汤,放入煮好的切成拇指大小的羊肉或牛肉块,再加入木耳、面筋、粉丝,最后以胡椒粉和秘制调味料调味。 等底汤烧开的空隙,武炼的面也和好了,期待的看着泽漆,等着他吩咐。 泽漆看他实在没事可做,自己一个人也确实有点忙不过来,索性把炸菜角的活儿全部交给他。于是吩咐他:“你去菜园子里弄点菠菜,择洗干净之后控水切碎,回来炒几个鸡蛋用菜铲磨碎……” 泽漆一边现场教学一边从他和好的面里面揪出来拳头大小的一团,放到一旁准备洗面筋用。 武炼按照他说的去忙了,泽漆自己则去储藏室抓了一把黑木耳泡上,又洗了一把粉丝待用,接着细细的切了一块煮好的羊肉。 武炼正好弄完菠菜回来,按照泽漆说的,起锅烧油炒鸡蛋,弄碎之后放凉,正好粉丝泡开,把粉丝也切碎,最后各种菜料放盆子里加入盐调味,菜盒子的馅料就做好了。 武炼这边弄好馅料,泽漆那边底汤刚好烧开,依次放入洗好的面筋、发好的黑木耳、羊肉块、粉丝,煮开之后倒入他早就用各种调料调好的浆糊,滚上几滚之后,胡辣汤就做好了。 灭掉这边的火之后,泽漆凑到武炼那边帮忙。 武炼正在擀大饺子皮,面前架着一口油锅,他擀一张面皮塞进去两勺子菜馅,一连包了好几个,一起放进油锅里炸至金黄,捞出来控掉油之后装盘。 泽漆接过包菜角的活,让武炼负责炸。两人分工明确,手头又快,不一会儿就炸好了一大盆子菜角。 武炼把胡辣汤和菜角端进屋,泽漆招呼其他人过来吃饭。 每人面前放着一碗黑褐色看上去很浓稠的汤,中间一只大盆子里堆满了油炸的菜角。 幼崽像是巡视自己领地一般,跳上桌子,趾高气昂的转了一圈,小鼻子抽了抽,嫌弃的甩甩尾巴,走到凌钰面前时,突然拱起身子冲他发出低沉的吼声,四爪蓄力正要扑上去挠他脸的时候,被泽漆一把拽住尾巴抱了下来:“吃饭了,别闹。” 幼崽扭头瞪着泽漆,喉咙里发出不甘心的呜呜声。 泽漆安抚的摸摸它的脑袋,把它放在自己身边,那里有一套碗碟,是专门给幼崽准备的。 碗里盛着灵牛奶,碟子里是切成大块的熟灵羊肉,幼崽小鼻子一动,瞬间变的乖顺起来,低头嗷呜嗷呜撕扯起羊肉。 泽漆见幼崽吃的香甜,自己又忙活了许久,看的自己也饿了,忙招呼其他人:“坐下吃饭了。” 他饿极了,自己先拿了只菜角吃,菜角外面炸的香脆,里面拌的菜馅清爽,再喝口酸辣至极的胡辣汤,立时胃口大开,吃了一口还想吃。 狼吞虎咽的吃完一只菜角,伸手去拿第二只的时候,泽漆才觉察不对劲儿。 艰难的从碗里抬起头,他发现凌钰依旧是双臂宝剑的姿势,眼神落在幼崽身上,神色不明。 泽漆舔舔嘴边的菜汁:“左护/法?” 凌钰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道:“凌钰辟谷已久,少主请便。” 泽漆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勉强,遗憾道:“那可真是太可惜了。世间诸多美味,都不能与君共享……” 他话还没说完,视线就被一张毛绒绒的脸遮住了,幼崽窜到他面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脸上狠狠舔了两口,回头挑衅似的冲着凌钰低吼了一声,还要再舔时被泽漆掐住前肢腋下拽开了。 幼崽眼睛睁的大大的,泽漆能从它的眼睛里清清楚楚看到自己的脸,没有菜叶子也没有肉沫,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沾上啊?他还以为自己脸上沾了什么东西才惹得幼崽忍不住跑过来舔起来。 泽漆点点幼崽的脑门,轻飘飘的低斥道:“怎么回事?是肉不好吃还是牛奶不好喝?不好好吃饭闹什么闹?又不听话!” 凌钰将一切尽收眼底,泽漆不知道幼崽为什么反常,他在魔族边界却是见的多了,自然知晓。幼崽如今的行为就像是闹别扭争宠的小孩子,用尽一切它能用的法子争取到饲养人的关注,从而得到更好的照料。不过,有这种行径的一般都是开了灵智的灵兽,而这些灵兽,最后基本上都会因贪婪而噬主。 凌钰眼神暗了暗:这只小东西整日跟在少主身边,隐患着实太多,得想个办法除掉。 第18章 泽漆抓着幼崽,把它按回在自己的饭碗前,一边抚着它的脊背一边低斥道:“好好吃你的。” 幼崽扭着头看他,两只眼睛亮晶晶的,泽漆竟然心有灵犀地读懂了它的意思,哭笑不得:“怎么?你吃个饭还要我给你奖励?” 泽漆屈起食指轻轻扣了下它的脑门,它不提还好,一提这个他倒想起了昨天的事,质问起幼崽:“昨日那支雾岚翠是不是被你藏起来玩了?” 幼崽避开他的视线,眼珠子滴溜溜转着左顾右盼,就是不看他的眼睛,显然是心虚极了。 泽漆佯怒道:“若是大方坦白,我就当做没发生;若是撒谎被我以后知道了,就甭想着吃肉了。” 幼崽飘忽不定的眼神立时稳住了,金灿灿的眼睛无辜地看着他,讨好的舔舔他手心,舔完之后见他丝毫不为所动,又拱着头往他怀里蹭。 泽漆按住它毛茸茸乱拱的脑袋,把它从怀里揪出来,“先吃饭。” 幼崽偷偷觑着他的脸色,突然跳下桌子跑了。 泽漆懒得管它,由着它去,等下吃完饭他还有事情要跟武炼和凌钰商量。 一时饭毕,武炼去收拾东西,泽漆则招呼凌钰坐下,问起他另一件事:“左护法,你好像对雾岚翠很熟悉?” 凌钰神色莫辨地看了他一会儿:“少主,你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泽漆有些莫名,“你想说什么?” 凌钰挪开视线,摇摇头:“没什么。” 泽漆心思一转:难道跟原身有关?原身记忆里跟凌钰有关的,只有临行前那一夜啊。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还是凌钰看出了什么,故意放出话来试探? 思及此,他望着凌钰,道:“你知道的,从幻莲秘境出来,我就失去了所有法力。”见凌钰点头,他又道:“还有一件事,即便是父君也不知道。” 凌钰平静地看着他,泽漆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有很多记忆,跟着我的法力一起消失了。” 凌钰平静无波的眼里终于被激起了一丝波澜,泽漆望着他略显疑惑的表情,道:“也就是说,很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我想,这也许是上天的安排,给我个选择让我重新开始。” 凌钰默然,垂下眼帘,视线落在武杳身上,小孩儿正专心玩着他爹给他做的小玩意儿。他看了片刻后,轻声道:“我有回受伤,少主亲自折了支雾岚翠给我服用,我知晓雾岚翠珍贵不肯吃,少主说……” 【“雾岚翠确实贵重,不过是在澜沧山外。若是在澜沧山,此物遍地都是,多如杂草,并不怎么稀奇。”十六七岁的少年笑嘻嘻道。】 “左护法?” 凌钰回神,一只白皙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泽漆收回手,赧然一笑:“对不住,我都不记得了。” 凌钰很快恢复常态,道:“无事。为今之计,还须早日找到方法恢复少主的法力才是。” 泽漆不以为意道:“这个暂且不急,眼下还有些事情有劳左护法去办。” 凌钰坐正了身子,正色道:“少主还请吩咐。” 泽漆摆摆手,问:“左护法见多识广,有没有见过一种外壳坚硬,生有八条腿的东西?” “八条腿?那是何物?”凌钰思索片刻后不得解,霍然起身:“待凌钰找人问问,看有没有人知晓此物。” “哎!不急,你先坐下。”泽漆忙阻止他,“此外,还有其他一些东西,我想请左护法一齐帮我寻来。”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沓子图纸,递给凌钰,眼里闪烁着期待的小星星:“你看可以吗?” 凌钰接过他手里的东西,翻看了两页之后,图上全是一些他从未见过奇形怪状的东西,若是去找,怕是要花费不少功夫,那少主这里……想到此,他略有些迟疑:“这个……” 泽漆忙道:“你放心,我这里有父君给的影卫保护,平日里若有什么事情还可以吩咐武炼去做,这些都不须你挂心。只有这个,我对旁人不熟,熟悉的人当中又不如你见多识广。思来想去,只能劳烦你了。” 凌钰将图纸叠好收到怀里:“事不宜迟,凌钰今日便出发。只是这上面许多事物,凌钰闻所未闻,怕是会有所差误。” “无妨无妨,”泽漆忙道,“能寻到多少是多少,寻不到的不必强求。” 凌钰略一颔首,转身往外面走去,泽漆叫住他:“等等。” 凌钰回头,泽漆跑回里屋,打开宝物匣,拿过一只储物袋,扒拉了一圈,聚灵丹、雾岚翠、疗伤药等等七七八八的往里面塞了不少东西,怕凌钰等不及先走,他顾不上地上散落一地的宝物,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递给凌钰:“拿着,路上小心,早些回来。” 凌钰没问他里面装的什么,略一点头,冲他行了个礼,转身大步走了。 泽漆好容易打发走这个人形煞神,不由松了口气:方才吃饭之时对方无形中散发出来的杀气让他背后发凉。况且对方待在这里,两人相处实在是太尴尬了。他想了又想,决定找个缘由让他出去办事情去,反正他这里安全的很,也不需要什么人手,待在这里也是闲着。 正好之前他画了些图纸准备找东西,什么螃蟹八爪鱼葡萄芒果之类的,都是些魔族没有的东西。魔族地界多数临山,虽然物产丰富,但是美中不足的是,少了些鲜物。本来他是想等有空了自己去找,没想到今日是个机会,恰恰一举两得。 泽漆哼着小曲回屋,昨天太累了,这会儿吃饱了想躺床上眯一会儿。 刚走进里屋,就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泽漆顿住脚步,心头涌上疑惑:他在这里住了几个月,没发现有老鼠啊? 放轻脚步,轻手轻脚地走进去,看清楚眼前的一幕时,泽漆气的脸都险些绿了。 只见面前的宝物匣周围,各种宝物七零八落散在地上,而宝物的中间躲着一只毛团,正埋头嗷呜嗷呜吃的正欢。 泽漆定睛望去,毛团身旁的那堆雾岚翠被吃了一大半,还有两只吃空了的聚灵丹瓶子。 泽漆抱着双臂站在离它两步远的地方,哼了一声。 毛团的动作立时顿住了,极缓极慢地抬起头,看到泽漆时,脸上现出呆滞的表情,嘴巴里叼着的雾岚翠吧唧一声掉在了地上。 泽漆上前一步,随手拎起它的后颈,冷声斥道:“以前只是调皮,如今还学会偷东西吃了,嗯?” 幼崽见他真的生气了,忍不住缩缩脖子,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伸长了爪爪想要去搂他的脖子。 泽漆拎着它离自己远一些,幼崽呜呜地叫着,耳朵耷拉着紧紧贴在脑后。 泽漆硬下心肠,拿傀儡环把它锁起来放到床上,不理会它可怜又可气的小模样,自去收拾一地狼藉。 其他都还好,没怎么动,只有聚灵丹和雾岚翠被祸害了不少。 泽漆把所有东西归回原位,收起宝物匣,宝物匣瞬间在原地消失,最后捡起幼崽掉在地上的那支雾岚翠,走到它身边坐下。 幼崽眼神巴巴的看看他,又看看雾岚翠,视线在两者之间来回逡巡。 泽漆举着雾岚翠在它眼前挥动一下,幼崽的脑袋来回跟着动。方才收拾东西的时候,泽漆的气已经消了大半,幼崽平时吃东西挑的很,怎么独独对这两样求之若渴? 想到昨天的事情,泽漆心里隐隐约约有了点眉目,却又不太确定。昨夜事出紧急,他死马当作活马医,也不知道幼崽能不能吃,就把雾岚翠喂给了幼崽,今日看它活蹦乱跳的跟以往并无二致,才悄然放下心来。如今幼崽自己寻着吃,想必这东西对它有益无害? 想到此,泽漆故意拿了一支雾岚翠在幼崽面前引着它,只见幼崽的眼睛全神贯注放在雾岚翠上面,扑腾了几下够不着,急的四爪挠床嗷呜呜直叫。 幼崽一向通人性的很,泽漆直接问道:“你吃这个有没有不舒服?” 幼崽直勾勾盯着他手里的雾岚翠,听他这么一问,小脑袋立刻摇的拨浪鼓一般。 泽漆看着好笑,面上却仍是板正:“你今日跟我求的奖励就是这个?” 幼崽忙不迭的点头,泽漆冷哼道:“吃不着就自己偷着吃?若是再被我发现有此行径,下次就直接丢出澜沧山自生自灭去。记住了没有?” 幼崽一呆,随即磨磨蹭蹭地蹭到他身边,舔舔他的手,又勾着他的衣服爬上肩膀,要凑上去舔他的脸颊。 泽漆板着脸:“讨好也不行,得记住了才行,知道吗?” 幼崽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音,连连点头。 泽漆见它知道错了,把傀儡环收起来,剩下的那支雾岚翠给它:“若是以后听话懂事,我便每天给你些奖赏,若是还像今日这般,你往后想都别想。” 幼崽犹犹豫豫地望着他,半晌之后,举起两只前爪,对着泽漆作了个揖。 泽漆一愣,忍不住笑了,这个小东西,实在是又气人又惹人怜爱。 幼崽像是做了什么羞耻的事情一样,悲愤欲绝地捂着两只爪爪,把小脑袋埋了进去。任凭泽漆怎么叫,都不肯把小脸露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幼崽:为了生存,委曲求全放弃了尊严,呜呜呜! 泽漆:你在我这里没有尊严。 第19章 泽漆捏捏幼崽的耳朵:“自己玩去吧,我想歇一会儿。” 他知道幼崽听得懂,也没再管它,说完后径自脱掉外衫,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幼崽从爪爪里抬起头,大概是没想到一场风波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的过去了,歪着脑袋盯着泽漆的面庞看了一会儿,悄无声息地走上前,窝在他臂弯里把自己盘成一团,抱着尾巴也跟着睡了起来。 手边忽而一热,幼崽比他体温略高的身体沉甸甸的靠在了臂弯,泽漆阖着眼,唇边溢出些许笑意:熊孩子总算有点儿长进了,没白疼。 睡到一半的时候,泽漆忽觉呼吸困难喘不上气,猛然惊醒,入眼一片白花花的绒毛,幼崽又摊煎饼似的把自己身体伸展开摊在了他脸上,睡的四仰八叉,小呼噜打的震天响。 泽漆不得不怀疑,幼崽是不是把他的脸当成了自己的窝?无奈的把幼崽从自己脸上撕下来放到床上,幼崽睡的死沉,眼皮子都没撩一下,吧咂吧咂嘴翻个身又睡了,露出白花花的肚皮。 泽漆捏捏它软乎乎的小肉爪,挠挠它的指缝,幼崽舒服的伸开爪子,小爪爪张开,无意识的勾起爪尖去够泽漆的手指玩。 泽漆捻着它半透明的爪尖玩了一会儿,直到幼崽不胜其烦的缩回爪,把爪爪藏起来不给摸了,他才意犹未尽的起身,去准备午饭。 早上吃的辛辣,中午就做点儿清淡的好了。 泽漆想了想,决定做杂粮煎饼。杂粮煎饼的精华在于里面的馅料和酱,麻叶要酥脆,生菜要鲜嫩,还要配上下饭的咸菜粒和咸甜口的酱,咬上一口,混合着外面饼皮的香软,让人忍不住吃完一口还想吃。 说干就干,泽漆把炸麻叶的事情交给武炼,他知道武炼在底层摸爬滚打久了,对这些事做起来得心应手,是以一点也不担心对方会搞砸,反倒越来越觉得自己是捡到宝了,说不准以后自己只要吃吃喝喝睡睡就行了,其它的一切武炼都能承包了。 武炼转身去灶房了,泽漆心里想着别的食材,没注意到武杳没跟着他爹一起走。刚要离开时,衣角被人拽住了,他一低头,就看到了武杳仰着头望着他一副无比期待的表情。小孩子心思单纯的很,泽漆一下子就理解了他的意思,他也想帮忙。索性让小孩儿去捡几个鸡蛋来,对方对于自己能帮上忙这件事兴奋的不得了,蹦蹦哒哒的跑去鸡窝了。 泽漆自己则绕去菜园子里摘了两棵鲜翠欲滴的生菜,掐了一把香菜和几根小香葱,洗干净之后切碎备用,又转去储藏室挖了几勺杂粮面混合在一起加水调成浆糊状准备做饼皮。 准备好这些,武炼那边的麻叶炸的也差不多了,泽漆看着眼前的食材,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武炼迟疑道:“少主,这个东西能好吃吗?都是些青菜。” 泽漆一拍脑袋,总算想起来缺什么了,他怎么把香肠这个灵魂食材给忘了!太素了啊! “可能不太好吃。还差点东西,等等。” 说完这句话,他匆匆忙忙的去了储藏室,剪了几截香肠回来。 起锅放热水上蒸笼,先把香肠蒸熟。趁着空隙,泽漆又拿自己晒的面酱调了个酱汁。同时又让武炼去木柴区捡了两支树枝,刷洗干净之后锲到一起,做了个简易的耙子好用来推开浆糊。 一切准备妥当,放上鏊子烧热,舀两勺杂粮面浆糊浇上去,用耙子推开把浆糊摊均匀,在浆糊将要成型的时候打上一只鸡蛋,轻轻推开,趁着鸡蛋液快凝固的时候快速刷上酱料,放上麻叶和生菜叶子,洒上香葱碎香菜碎和香肠粒咸菜粒,最后卷成卷,从中间一划两半,折在一起吃。 杂粮煎饼要趁热吃,外皮香软内里酥脆,有肉有菜,清新爽口不油腻,鲜香无比。 泽漆把第一个做好的煎饼给武杳吃,又快速做了一个,刚拿在手里咬了一口尝尝味道,就被武炼挤到了一边,只见武炼一手拿勺子舀浆糊一手拿耙子摊煎饼,动作虽有生疏却丝毫不错,从容不迫的将泽漆方才的动作重新演示了一遍。 泽漆暗暗点头,武炼此人看上去粗犷,心思却是细腻,还有过目不忘这等本事,以后不愁没用不上的地方。 想到此,他索性待在旁边咔擦咔擦咬着煎饼看着武炼来回忙碌。 煎饼吃到最后一口时,武炼的第一个出师之作正好出炉,他把卷好的煎饼送到泽漆手上,忐忑不安的搓搓手:“少主,你先尝尝,若是哪里不对,我、我再做……” 这人空长了魁梧强壮的体魄和一张凶神恶煞的脸,一紧张说话就打结巴。 泽漆接过他的煎饼,还没来的及送到嘴里,就被中途冲过来的幼崽截了胡。 幼崽飞身窜到半空,跳起来叼起他手上的煎饼落在地上,弓着身子冲着武炼从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声音。 泽漆哭笑不得,拍拍它的脑门:“你吃人家做的东西还吼人家,这是什么道理?没听过‘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吗?快给人道歉。” 幼崽叼着煎饼,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只是看向武炼的时候充满了威胁和凶狠之意,看着泽漆的时候眼神又软了下来,像是一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小孩子的眼神一般,清澈纯净满是信任,小脑袋顶着泽漆的手心蹭了蹭,极尽讨好之能。 泽漆心底一软,接下来想要训斥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武炼连连摆手:“不、不用了。” 泽漆顺顺幼崽的毛,拿了只碗放到它面前接住煎饼。小家伙被顺毛顺的舒服极了,惬意的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乖顺的低头咬开煎饼,挑里面的香肠吃。 泽漆知道这小家伙一向挑食,只爱吃肉不爱吃菜,但是看到它这么浪费粮食还是有些恼怒,遂揪着它的后颈绒毛,用不容置喙的口吻道:“把菜吃掉,不许挑食。” 幼崽软软的叫了两声,像是在撒娇又像是讨好,泽漆硬下心肠道:“必须吃完。” 眼见求饶没用,幼崽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叼起生菜,如同嚼蜡一般,艰难的吃了起来,一面吃一面委屈巴巴的拿小眼神瞅着泽漆,期待着他能大发慈悲发话让自己不再啃青菜。怎奈计划落空,泽漆连个眼神都没给它,只专注的看着武炼摊煎饼。 幼崽见状,从鼻子里喷出口热气,吭哧吭哧地咬着生菜叶子泄愤。 泽漆听到响动,这才抽空看了它一眼,心不在焉的敷衍赞道:“真听话,乖,回头给你奖励。” 幼崽气的几乎仰倒,又拿泽漆没辙,只好冲着武炼嗷呜嗷呜发泄怒气。 武炼憨憨一笑,道:“我听说有的修士会养些通灵性的幼兽,驯养好了当坐骑。我看少主养的这只幼兽比普通的灵兽都要有灵性的多,又这么乖巧听话,说不定以后会成为我们魔族第一只坐骑灵兽呢。” 他这番话说完,泽漆就感觉到手下幼崽的身体僵了一僵,不过一瞬又若无其事的甩甩尾巴,一副假装听不懂的样子。 泽漆不置可否,抚着幼崽光滑的毛毛,笑了笑:“它不给我惹祸我就谢天谢地了,等它长大些,我就放它回去。” “回去?”武炼挠挠头,“回哪儿去?” “回它该回去的地方,”泽漆道,“父君说魔族从未有过此兽,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魔族,也不知道它会带来什么灾难。不过我想,万法自然,它既然来了总归会有它要来的道理,等时机成熟,也许就是它离开的时候。” 武炼头一回听到这种言论,有些愣仲,呆呆道:“养了这许多时日,少主也舍得放它走?” 泽漆笑笑,略有些惆怅:“舍不得也要舍得,总不能因为我的缘故硬生生折了它的本性。” 武炼闻言若有所思,回过神后继续摊煎饼,边摊面糊边唏嘘道:“少主说的道理,我约莫能明白一些。少主对崽崽的心思,怕是跟为人父母的心情差不多。”说着他又苦笑道:“不过若是以后小杳想离开我,我还是会有些伤心难过的。” 泽漆没再说话,起身去取了两根蒸熟的香肠,切成指段长短,放进幼崽碗里,笑着看幼崽狼吞虎咽地吃肉。 · 一顿饭吃完,歇了一会儿,泽漆叫上武炼,准备去看看地里的稻子和小麦长的怎么样了。 幼崽吃饱了,懒洋洋地靠着武杳,在院子里打盹。 武炼扛起农具,泽漆像个土地主一样,两手空空,轻快地走在前面,带着武炼去熟悉他之前开荒出来的田地。 他能力有限,又不想麻烦别人,所以开荒出来的田地并不多,约莫只有两三亩的样子,用低等灵石设置了几个阵法,模拟了水稻和小麦的成长环境,一块种稻子,一块种小麦,产粮不多,贵在品质精良,他们几个人吃也足够了。 眼下有武炼这个勤恳能干的帮手在,泽漆准备多开拓几块地,一方面是留着备用,还有一方面是想试试以后能不能在魔族上下实施起来,虽然不能增加修为,但是至少能让像武炼这样的低等魔族有口饱饭吃,不必事事依赖于灵石。 这也是他之前找魔君商议的事情,只是一说出来就被魔君否决了。好在魔君领会到他做的饭菜里蕴藏的灵力之后,慢慢默许了他的行为,还特意把凌钰调遣过来给他用,虽然没有明说同意,总归是个好兆头。 泽漆心里一块大石头渐渐有了着落,安稳不少。他不急于求成,一切慢慢来,有了好的开端,后面就好办的多。 两人走到地边,泽漆望着一片绿油油的禾苗,深深吸两口气,天然新鲜的空气中夹杂着稍许泥土的腥气和植物的清香,让人心旷神怡。 他指着田里长势良好的稻苗和麦苗,满脸兴奋:“看到没,这些都是我种的!以后我们还会有更多这样的地方,让魔族的每个子民都能吃饱饭,不受饥饿苦寒之痛,不再被灵石所左右。” 武炼跟着一路走来,脑子里的固有思维被泽漆彻底打破,他从来不知道除了灵石,世上还有别的生存方式。 他生在魔族底层,勤勤恳恳的努力,就是想有朝一日能够赚到更多的灵石给武杳治病,让他好好修炼。然而事实却是,两个人总是连饭都吃不饱,无奈之下,他才偷偷去学那些没有灵根不能修炼之人的为生之道,拿那些不管是在修真界还是在魔族都不会有人看上一眼的东西做成饭菜吃,用来填饱肚子,但是这些总归只是权宜之计,等到他有能力了,他还是想要走上灵石修炼的正途的。 跟着少主的这些日子,他原本以为少主只是个不食人间疾苦的孩子,做菜种地也只是兴致所至随便玩玩而已,没想到少主竟然还藏着这样长远的心思。 武炼不是那种热血上头的毛头小子,他听完泽漆说的话,心思千回百转,目光复杂的落在泽漆的侧脸上。 尚嫌稚气的脸庞上,一双桃花眼弯弯带着笑意,里面藏着无数对未来的憧憬和向往,还有数之不尽的自信和勇气,整个人是那么的神采奕奕光彩逼人。透过他的神情,武炼仿佛能看到他所说的一切正在眼前缓慢而有秩序的铺展开,渐渐绘成一幅恢弘而壮阔的画卷。 武炼被泽漆的神采震慑住,如果说之前的跟随只是利益所驱使,那么现在,他是诚心诚意的被少主的坦率和胸襟所感动。 武炼不由垂下头,右手放在左胸前,坚定肃然的起誓:“吾愿追随少主,生死不悔。” 泽漆粲然一笑,脸上现出一丝调皮之色:“那么,以后就有劳你了。” 武炼尚在浑浑噩噩中,还没来得及体会这句话什么意思,迎头一只莹润可爱的小玉瓶子就砸了过来。 武炼忙伸手接住,看清上面的三个字时,不由瞪大了他那只独眼,脱口而出:“聚灵丹?” 泽漆笑眯眯的点点头:“这个先算你欠我的,以后从你的功绩里面扣。” “这个……这个……”武炼激动起来,有了聚灵丹,他就可以给小杳筑基修炼了,这个确实是他迫切需要的,他不能拒绝也无法拒绝,最终小心翼翼地收回怀里,独眼里含着框热泪,哽咽道:“多谢少主。” 泽漆摆摆手,将自己目前的打算详细说给他听,武炼极为认真的听着,时不时提出一些问题,要么被泽漆化解,要么两人一起商议讨论。 两人围着田埂边走边聊,不知不觉聊到了金乌西沉,正准备休整一下回家之时,不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朝着他们跑了过来。 小武杳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吁吁的跑到两人面前,小脸通红,冲两人比划起来,武炼会意,转头对泽漆道:“小杳说,家里来人了。” 泽漆不以为意道:“我父君?” 武炼看着武杳的手势,脸色凝重起来:“小杳说,是花铃姑娘带来的一位陌生客人,说来找他走散的灵宠。”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这两天太忙了没来得及更新,补昨天的更新 【小剧场——】 幼崽:我把你当我心爱的人,你却把我当儿子? 泽漆:误会,都是误会。 幼崽:哼!我不听!要十个亲亲才能好! 泽漆:…… 泽漆内心os:孩子被宠坏了,我还能怎么办?只能继续宠着了。 第20章 泽漆的眉头皱了起来:“失散的灵宠?” 武炼瞧着他的脸色,小心道:“会不会是来找崽崽的?” 泽漆眯了眯眼:“回去看看再说。” 武炼点点头,一手扛起农具一手牵着武杳的手,跟着泽漆一起往回走。 小孩子藏不住心事,一路上对着武炼咿咿呀呀说个不停,一张小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武炼只得安抚他道:“不会的。一切都有少主做主,不要胡闹。”原来武杳在跟他说,要是真的是崽崽的主人,回去他要把崽崽藏起来,告诉那个人崽崽自己跑掉了,不然那人把崽崽带走,少主会伤心的。 泽漆的脑子里则是乱七八糟的各种念头都有,一时想那人是不是幼崽真的主人,一时又想不知道回到家幼崽是不是已经跟人走了,再一时,眼前似乎已经看到幼崽颠颠的跑到他的主人怀里,敞开软乎乎的肚皮给人摸。他嘴上说的潇洒大方,实际上却从来不敢想崽崽要是离开了,自己该有多难过。 几个人各怀心事,脚下步子不由也迈的大起来,没过多久,就到了家门口。 家里院门大开,几人一跨进门槛,立时就感受到了院子里不同寻常的那股子剑拔弩张的气氛。 泽漆想象中幼崽窝在别人怀里其乐融融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院子里倒是站着一位身穿紫衣风度翩翩的公子哥,长身玉立手执折扇,原本的一双含情双目此刻却是不怒自威,脸色阴沉的似要滴出水来,正对着地上的幼崽低声叱道:“你回不回去?” 而幼崽则四爪抓地,对着他拱起腰背身体紧绷,极为警惕的盯着他,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威胁声,一副欲扑上去的姿势。 一人一崽旁边站着直跺脚的花铃,想要上前分开他们,又在幼崽充满怒气和野性的注视下顿住了身形,急的两眼发红。眼看着下一秒一人一崽就要打起来,她眼角余光瞥到泽漆进来的身影,立时如获大赦,忙跑过去拉着泽漆的手臂道:“泽漆哥哥,你快让他们别打了。” 泽漆没像以往那般笑意盈盈地安抚她,面色平静地看了她一眼,轻轻拨开她的手,径直朝人走去。 花铃心里咯噔一下,泽漆哥哥这是生气了吗? 泽漆生气算不上,只不过确实有些恼怒,若是花铃事先告知他的话,他好歹有个心理准备,也能跟崽崽好好商量一番,是去是留全看崽崽的意思。如今贸然带人前来,弄的他措手不及不说,连崽崽都受到了惊吓。 他上前走了一步,站在幼崽身边,注视着紫衣公子的眼睛,不卑不亢道:“这位公子贵姓?不知擅闯私宅是为何故?” 对方哼了一声,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脸色缓和下来,对着他扯出一个极为勉强的笑:“想必这位就是花铃姑娘说的泽漆哥哥了,在下百里承,此次特意前来找寻我家小……” “嗷!” 他话没说完,就被冲上来的幼崽一口咬住了手腕,顾不上自报家门,手忙脚乱的去拽幼崽。 幼崽紧紧咬着他的手腕,就等着对方伸手它好勾着爪子去挠,小模样蔫坏蔫坏的,惹人发笑。  泽漆却没心思笑,低声叫了一声:“崽崽。” 幼崽听到他的声音,快速扭头看了他一眼,两只灿金眸子里噙着一汪泪,牙齿依旧紧紧咬合在那人的手腕上。 只这一眼,就让泽漆心疼的不得了:崽崽什么时候这么委屈过?连泪水都被逼出来了。 百里承气急败坏道:“你给我松口!松不松口?我数到三,你要是不松口,我就——” “你就怎么样?”泽漆的声音骤然冷下来,对着百里承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看崽崽和这人的态度,泽漆心里其实已经信了七八分,两方一定是认识的,说不定这个百里承还真的是崽崽的原主人。 只是崽崽虽然挑食顽劣,却从来没有主动咬过人,如今对着眼前这位主动发起攻击,一副仇大苦深的样子,想必这个百里承以往对它不会好到哪里去,说不定怒骂鞭打都是常态。若是崽崽被他带回去,不知道还要吃多少苦。 再看这个百里承的穿着,虽然极力低调,但是泽漆仍能看出来他所穿的衣服非是凡品,此人的背景非富即贵,再看此人的言谈举止,着实骄纵无礼,可想而知,崽崽在他手里会是什么个状况。不然崽崽怎么会自己偷偷跑出来这么久还不愿意回去? 绝不能让此人把崽崽带走。 想到此,泽漆冷眼望着鸡飞狗跳的一人一崽,道:“多少灵石,我买了。” 一人一崽的动作同时凝固,百里承缓缓扭过头看着他,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泽漆傲然道:“你不就是想要灵石吗?这只幼崽多少灵石,任你开价,我买了。” 百里承简直要被气疯了,再也无法冷静的保持翩翩君子的气度,望着泽漆一字一顿道:“你再说一遍。” 泽漆皱起眉头:“或者你想要其他的?雾岚翠?还是聚灵丹?尽管开口,我都满足你。” 百里承终于被气笑了:“你以为他是什么?我会卖掉我家小……嘶——你松口!” 泽漆想起魔君说的话,眯起眼睛:“獍。” 百里承气急跳脚道:“你知道他是獍,你还敢留他在身边?”你就不怕得罪我们百里家吗! “那又如何?就算它会带来灾难,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自信一定能护住它。它在我这里,不是灵宠,而是我的家人,我能给它想要的一切,你能吗?”泽漆坚定的目光落在幼崽身上,变得温柔起来,“况且,相比于跟你走,它更愿意待在这里,不是吗?” 百里承张嘴想说“放屁,我才是他的家人,你算哪根葱?”,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无他,幼崽的牙齿还在他手腕上挂着呢,还有那道不容忽视的眼神。那双灿金瞳眸虎视眈眈的威胁着他,仿佛在对他说,只要敢泄露一个字,他这只手就不用要了。 眼珠一转,他清了清嗓子,指着自己的眼睛给泽漆看,换了个比较委婉的说法,暗示道:“你看到我的眼睛没有?我至亲的眼睛全是这样的!” 泽漆早就注意到,他的眼睛跟幼崽的一样,也是金黄色的,不过幼崽的眼里满是天真清澈,此人的眼里却满是狡诈算计,亏了这一副好相貌。 他注视着百里承的眼睛,道:“所以这就是你一定要带回崽崽的原因?只是因为眼眸颜色与你一致,就要死绑在你家里,不管它的死活?对你而言,它就只是你家门炫耀的小玩意儿,而不是一条活生生的小生命?” 百里承几乎一口血要吐出来了,这人怎么回事?怎么说都说不清?不管了,还是带小弟离开再说,此地处于魔族腹地,他的伪装不能坚持太久,万一身份泄露就麻烦了。 他这么想着,面上就现出了一丝不耐烦的情绪,抓着幼崽道:“总而言之,他我是一定要带走的。多谢你这些时日的照料,以后若是有什么需求,尽管去金字号吩咐。告辞。” 一番话快速说完,他转身就走,没走两步,惨叫一声,手忍不住往旁边一抖一抛,一个小身影从他手上掉了下来。 泽漆眼疾手快的接住,正是沉甸甸的幼崽。 百里承捂着被幼崽咬的流血的虎口,指着他颤声骂道:“反了你了!你给我等着!等父……等府里来人了,看怎么收拾你!” 幼崽窝在泽漆怀里,冲他翻了个白眼,转个身屁股对着他,使劲儿往泽漆怀里拱。 泽漆摸着它瑟瑟发抖的身体,冷下脸吩咐武炼:“送客。” 武炼魁梧的身躯往门口一杵,做出个请的手势。 百里承噎了一下,冷哼一声,甩袖走了。 泽漆抱着幼崽正要回屋,被人叫住了。 花铃泪眼婆娑的望着他,语无伦次道:“泽漆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那么多……” 泽漆捏了捏眉心,打断她:“好了,花铃,我今日累了,你明日再来,好吗?” 花铃娇俏的脸上满是泪痕,恳求道:“泽漆哥哥,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泽漆耐着性子道:“我没有生气,你先回去,武炼——送花铃姑娘回去。” 说罢他再也不看花铃一眼,大步跨过门槛,进屋去了。 花铃还想追上去再说些什么,被武炼阻止了,武炼温声道:“花铃姑娘,少主如今正在气头上,天色已晚,我先送你回去。明日你再来,少主的气估计就消了,你们再好好说。” 花铃回头望了一眼泽漆紧闭着的门,知晓今日无望,只好一步三回头的跟着武炼走了。 泽漆进入里屋,先把幼崽从怀里捞出来,翻来覆去地检查了几遍,见它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伤痕,这才放下心来。又见幼崽蔫蔫的样子,忍不住道:“崽崽,你想跟着你的原主人回去吗?” 幼崽无精打采地趴在床上,泽漆抚着它光滑的毛毛道:“要是你想跟着他回去,我叫武炼把人追回来。” 这回幼崽终于有了点反应,它抬起头看着泽漆,犹豫了一会儿,摇摇头又趴下了。 泽漆一下子经历了从失去幼崽到幼崽还在又到幼崽愿意跟他在一起的跌宕起伏,心情澎湃兴奋不已,抱起幼崽吧唧亲了几口,然后把它放在床上,自己风风火火地打开宝物匣去扒东西,一连拿了好几支雾岚翠和两瓶聚灵丹,折回来堆到幼崽面前,怀着怜惜的心情轻声道:“吃吧,以前的你受苦了。以后我要把你受的苦通通补偿回来。” 幼崽呆滞了半晌,像是没听懂他说的什么。它抬起头,茫然的小眼神落在泽漆身上,又落在面前的一堆东西上面,过了片刻,眼里的迷茫才渐渐消散,涌上点点星芒。 泽漆像久别重逢儿子的老父亲一样,无比慈爱道:“吃吧,都是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百里承:我特么真是百口莫辩!委屈.jpg 泽漆:崽崽受苦了,来补补。 百里钧:铲屎官脑补太多怎么办?在线等,急。 第21章 泽漆怜爱的看着幼崽把雾岚翠和聚灵丹拢在怀里,然后用两只前爪捧着一支雾岚翠,吃一口看他一眼,仿佛不相信泽漆竟然会主动给它吃这个一样,眼神里透露着浓浓的疑惑和不解。 泽漆摸摸它的脑袋,轻声道:“吃吧,既然你选择了我,我就一定会护你周全。把以前的那些都忘了吧,以后在这里没人敢再欺负你了……”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大段话,也不知道幼崽能听懂多少,反正幼崽的眼神亮了亮,随即开始大口嗷呜嗷呜吃起来,吃的两个腮帮子鼓囊囊的,望着泽漆的眼睛也晶亮晶亮的,宛如藏着无数璀璨星辰。 泽漆傍晚经历了大起大落的心情起伏,起初心思全在幼崽身上也没觉得饿,这会儿心绪稳定下来,才察觉肚子空空,饿的不行了,他又累的一根手指也不想动,懒得去弄东西吃。 正纠结的时候,武炼在外面敲门,道:“少主,吃点东西吧。” 泽漆就像瞌睡的时候恰好有人送了枕头来,喜滋滋的应了一声,顺顺幼崽的毛:“你慢慢吃,别噎着了。我去去就来。” 晚饭弄的简单,武炼熬了点粥,烙了几张饼,学着泽漆调了个糖醋小黄瓜丝,弄了盘青椒炒鸡蛋,见泽漆出来,忙给他盛上一碗小米粥:“少主,多少吃点东西。不然若是那个什么百里承明日再来闹,哪有力气跟他争崽崽?” 泽漆唔了一声,抓了张薄饼摊开在手上,夹了些小黄瓜丝和青椒炒鸡蛋,卷成卷,咬一口,黄瓜丝酸酸甜甜的清爽开胃,青椒炒鸡蛋香辣可口,一下子勾起了他的食欲。 三下五除二的吃完一张卷饼,又喝了口小米粥垫垫肚子,感受到那股暖洋洋的气息在体内流窜,四肢渐渐暖和起来,泽漆才放慢了吃饭速度,不慌不忙的又卷了只薄饼,点头认同道:“没错,谁也不能把崽崽从这里抢走。不管付出多少代价,我都不会再让崽崽回到那种地方去。” 武杳歪着头睁着水汪汪的两只大眼睛看他熟练卷饼的动作,眼里满是好奇和惊讶,他从来没见过有人这么吃。 泽漆察觉到他的目光,把手里刚卷好的饼递给他:“尝尝看。” 他卷的是一整张饼,合起来有成人两只手竖着放那么长,小孩子手小,拿不住这么大的,握住上头,下头漏,握住下头,上面倒。 武杳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求助的看着他爹。 泽漆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笑,心头盘踞着的那团阴影立时跟着烟消云散了,心情也瞬间变得轻快明朗起来。 他从武杳手里接过那只大卷饼,放到一旁,嗔了一句:“小笨蛋。”然后重新拿了张薄饼,从中间撕开,取其中的一半摊在手心,夹了满满几筷子的菜放在上面,细细的卷好了递给武杳:“喏,小心点儿吃,别把汤汁漏到衣服上了,小心你爹揍你。” 武杳被他取笑了一番,气呼呼的鼓起脸,接过卷饼,冲他做了个鬼脸:他爹才不舍得揍他。 泽漆故作诧异道:“哟,不得了了,胆子大了?” 武炼轻斥道:“小杳!怎么对少主如此无礼!” 武杳可怜兮兮地咬着卷饼看看他爹,又看看泽漆。 泽漆咳了一声,坐正身体,对武炼正色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武杳还是个小孩子,本该是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年纪,跟着你颠沛流离吃了多少苦?如今好不容易性子活泼开朗起来,你该放任他找回属于孩子的天性才是,别总拘着他。” 武炼愣了下,道:“少主说的是,是我疏忽了。小杳这孩子以前跟着我是受苦了。” 一时气氛有些低沉,武杳懂事地拿着自己的小勺子舀了勺小米粥送到武炼嘴边,自己张嘴做了个“啊”的口型。 武炼笑笑,摸摸儿子的头,气氛重新变得温馨融洽起来。 泽漆看着父子二人的互动,不由心生感慨,感慨后又莫名有些惆怅和羡慕,不知道什么时候崽崽能像武杳这么懂事,他也好想有只贴心小棉袄啊! 吃罢饭,武炼父子二人自去收拾,泽漆则回屋去看幼崽吃的怎么样了。 幼崽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抱着自己的大尾巴团成一团,熟睡中还不时伸出舌头舔舔嘴角砸吧砸吧嘴。 雾岚翠被吃的干干净净,一丁点碎屑都没有落下,聚灵丹被吃空了一瓶,瓶子和瓶塞被弃之如敝履,随意的散落在地上。还有一瓶被幼崽紧紧搂在怀里,只露出一点点绿意,让泽漆勉强认出来是聚灵丹的瓶子,想必是还没有吃完。 泽漆把幼崽抱起来轻轻放在床的里侧,自己也脱掉鞋袜坐在床头闭着眼睛小憩。 今天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打了个措手不及,让他毫无心理准备,好在一切都还好,没有发展成最糟糕的情况。只是还有些问题,他需要好好捋一捋。 想着想着,泽漆不知不觉歪着身子坐在床头睡着了,睡到半夜,突然喘不过气来,猛然惊醒。 他睁开眼,幼崽不知道什么时候睡醒了,睁着两只灿金瞳眸蹲坐在他腰腹部,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泽漆睡前姿势不对,睡得腰酸背痛,这会儿头脑还不太清醒,迷迷糊糊地捞起幼崽揣进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嘟囔道:“起这么早干吗?再睡一会儿。” 幼崽在他怀里挣扎几下,耳朵尖不适应的轻轻抖了抖。那人温热的气息扑在它的耳后,平缓均匀的呼吸声顺着耳尖传入敏感的耳里,引得它整个耳朵都透红起来,若它这会儿是人形,恐怕这会儿整张脸都红的如同熟透的柿子一样红的剔透。 幼崽僵着身子,再也不敢肆意乱动,静静地听着耳畔那人渐渐变得绵长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它才若无其事的抖抖身上的毛,钻到泽漆怀里团成一团,阖上那双灿金瞳眸假寐,只是那双毛茸茸的前爪有意无意地搭在了泽漆的胸前。 · 泽漆睡前的姿势不对,第二天醒来只觉腰酸背痛,全身无一处不舒服,连下床的时候都要慢吞吞扶着腰,瘫了似的慢慢往外挪。 走出房门,被武炼看到,惊诧道:“少主,你昨夜又做什么去了?” 泽漆苦着脸,有气无力地摆手:“别提了,好像被几匹马在身上撒欢了一样,马蹄子踩的我一晚上都在做噩梦。” 跟在他身后出来的幼崽,刚抬起来往前走的右前爪顿了顿,心虚地仰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没有注意到自己,随即恢复常态,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往外走去。 方走了几步,就听到武炼在后面大惊小怪道:“少主,你看崽崽!” 幼崽顿住身形,回头看了他一眼,再看泽漆,也是一脸莫名。 泽漆揉着酸胀的脖子,问:“怎么了?” 武炼讷讷道:“没,没什么,兴许是我眼花看错了。” 幼崽从鼻孔里喷出一口热气,哼哼唧唧的走了。 没走两步,它又听到后面武炼小声对泽漆道:“少主,你看崽崽,怎么左前爪和左后腿并在一起?” 幼崽立时僵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四肢,自己的左前爪和左后腿确实都是同时往前迈了一步的姿势。它默然看了半晌,刚想换回来,就听到泽漆同样以小声回武炼道:“崽崽可能是想走着玩,别惊了它。” 幼崽全当做没听到,不着痕迹的以顺拐的步子走到两人看不见的地方换回正常的步伐,羞恼地低声嗷嗷了几声,发泄完了跑去刷牙洗脸。 它这个名义上的主人事儿多的很,极其麻烦,有次它睡前忘记刷牙,第二天起来这人竟然嫌弃它口臭,不肯亲它!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今天是情人节?祝小可爱们情人节快乐鸭! 今天晚上12点之前本章评论,有红包掉落哦~ 午夜12点的魔法,我来数数有几个幸运小可爱→_→ 第22章 幼崽把自己捯饬干净之后,神清气爽的迈着小短腿往外走去。还未走到正屋,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道娇弱的女声怯怯道:“泽漆哥哥,你真的不生我气了?”正是那个整日里缠着泽漆的花铃。 幼崽气呼呼的哼了一声:一个尚未出阁的大姑娘家,天天跟着别的男人身后转来转去,不知羞耻!要是放在他们仙门,这样的女子,是绝对不能娶的! 泽漆心中有气,也不好对着小女孩子家发火,含糊的“嗯”了一声,假装专注的看着武炼做饭。 花铃泫然欲泣的小脸立时云散天晴,复又欢喜起来:“我就知道,泽漆哥哥最疼我了。” 幼崽甩着尾巴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花铃紧紧挨着泽漆,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因为凑得近,红润润的小嘴几乎要亲到他脸上去了。 幼崽身上的毛瞬间全部炸开了,背着清晨的曦光,身形被放大了一倍,张牙舞爪的堵在门口。 泽漆眼角瞥到幼崽的身影,顿时如蒙大赦,边起身冲着它大步走过去边假装低斥道:“又去哪儿野了?身上毛都脏了。” 幼崽一脸莫名的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看自己刚舔干净的爪爪,白花花的胸腹。刚要扭头去看尾巴,身子忽然一轻四脚悬空,被人从地上抱了起来。 泽漆带着歉意对花铃道:“花铃,你先坐,饿的话就看看喜欢吃什么,自己随意。我去给崽崽清洗一下。” 花铃站起来,跃跃欲试:“泽漆哥哥,我也去。” 泽漆露出为难的表情:“可是崽崽是男孩子,我怕它害臊。再者,崽崽跟你不熟,我怕它会误伤你,万一挠花你的脸就不好了。”说着有意无意的捏捏幼崽的爪子,亮出它锋利的爪尖。 花铃还待说什么,目光看到幼崽在阳光的反射下闪现着点点寒光的爪尖。她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万一自己的脸被抓伤了……遂不情愿的低声道:“那好吧,泽漆哥哥你要小心。” 泽漆应了一声,抱着幼崽不紧不慢地往洗漱房走去。幼崽窝在他怀里,斜眼乜他。 泽漆低头一看,正好看到它眯着眼睛一副极为不屑的表情,于是伸手点点它的脑门:“怎么了?没听说过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吗?我养了你这么久,收点回报不为过吧?” 幼崽冲他翻了个白眼,尾巴重重的在他胳膊上甩了几下。 泽漆已然习惯了幼崽这副趾高气昂的模样,丝毫不以为意,走进洗漱房,把它放下来,自己前去洗漱。 洗漱完之后,又懒得出去,躺在房里的小塌上冲幼崽招招手:“崽崽,过来。” 幼崽窝在他对面的椅子里,看了他一眼,泽漆锲而不舍的喊:“过来,过来。” 幼崽被他叫的心烦,跳下椅子迈着小短腿走过去,站在他面前,眼里无声的发出疑问:“做什么?” 泽漆把它捞起来反手扔到自己背上,幼崽一脸懵的踩在他的两块肩胛骨之间,不知道这人到底想要干嘛。 很快,脚下踩着的人就给了它回复。他懒懒地把自己摊平了,扭头冲着自己道:“昨夜不知怎么回事,睡得腰酸背疼的,你给我踩踩。” 踩?踩什么? 幼崽起初一脸茫然,随即反应过来,满脸绒毛也藏不住它脸上的震惊之色:这人怎的如此无耻! 它尚在震惊中,脚下那人见他毫无动静,不满的催促道:“快快,你吃了我那么多好东西,也是时候该让我享受享受了。”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幼崽面无表情的动动爪子,挪了个位置刚站稳想要跳下去,就听到对方长长的呼出口气,喟叹道:“对对,就是那里,再往下一点,用点劲儿……” 神使鬼差的,幼崽接着踩了下去,站在泽漆背上用两只前爪给他踩踩这里按按那里,一边踩一边精神恍惚的想:我这是在干什么? 渐渐的,踩的时间长了,它竟从中找到了些许乐趣。感受着肉垫下面瘦削却不干瘪的肌肉纹理,顺着肩膀往下踩,这块骨头太硬,那块紧实有力,不如之前那块丰盈弹润…… 肉垫踩在身上,带着比他稍高的体温,又软又舒服,泽漆几乎要睡着了。 正昏昏欲睡的时候,忽觉有点不对。他忍不住笑起来,猛地睁开眼:“别别,那里不用。”腰腹那里是他的敏感点,最怕痒不过。 幼崽歪着脑袋站在他腰下靠近臀部的地方,两只前爪无意识地又揉捏了几把。 泽漆睡意全消,忙道:“好了好了,崽崽,下来吧。”说着他手往背后一伸,去捞幼崽过来。 幼崽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正好踩在他的臀上,避开他的手,泽漆哭笑不得道:“快下来。” 幼崽的身体仿佛僵了一样,一动不动。 半晌没动静,泽漆终于察觉到了异样,他费力的扭过头看了一眼,幼崽的鼻子下面两道鲜红的痕迹,正滴滴答答的往下掉落猩红的液体。 一人一崽目光对视,面面相觑了片刻,幼崽率先别开视线,身形狼狈的跳下小塌跑了出去。 泽漆叫之无果,扶着老腰自己爬起来察看,幼崽流了不少鼻血,少不得他身上会沾到些。他把外衫脱掉,果不其然,看到中间偏下的位置上落着几滴还未干涸的血迹,又反复察看了几遍内衫,好在内衫没有沾上,干干净净的不用洗了。 他把外衫扔进水盆里,一边搓洗着衣服,一边想着幼崽为什么会突然流鼻血。他这里空气清新湿润,不至于干燥到流鼻血吧? 想来想去,泽漆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昨晚自己一时冲动,给幼崽拿了太多雾岚翠和聚灵丹。幼崽又贪嘴,一下子吃太多,约莫是补过了。 想到此,泽漆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不能这样了。不管发生什么,都要给幼崽控制分量,不能再这么一味惯着了。 他刚把衣服洗好搭在室内的晾衣绳子上,就听到武炼在外面敲门道:“少主,你在吗?” 泽漆听到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遂过去打开门:“你怎么过来了?” 武炼看到他穿着亵衣过来,不解的挠挠头:“崽崽引着我过来的,我怕少主有什么事,就过来问一问。” 洗漱房里仅仅放了几件常穿的亵衣,没放外衫。泽漆正愁穿着亵衣不方便出去,见他过来,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来的正好,帮我拿件外衫过来。” 武炼应声去了,泽漆则回到房内,重新洗了把脸刷牙,准备等会儿去吃饭。 接过武炼拿过来的外衫穿好,泽漆跟着他一同往正房走去,没看到幼崽的身影,于是问道:“崽崽去哪儿了?” 武炼道:“崽崽把我引到这边来以后就不见了。想必是吃饱玩去了罢。” 泽漆嗯了一声,武炼又小声道:“少主,花铃姑娘不肯走。”他早看出来少主是故意找借口躲着花铃姑娘,只是小姑娘心思单纯,并没有想到这层,还眼巴巴地坐在那里等着少主回去呢。 泽漆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还没走?” 武炼愁眉苦脸的点点头:“这可如何是好?万一她那个朋友今日再来,她在这里,我们也不好动手。” 泽漆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动手做什么?他要什么我们就给他是了。再者,就算要动手,也轮不到你呀。” 武炼不好意思道:“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哪敢在少主面前卖弄。”转而又郑重承诺道:“少主你放心,左护法已经应允了说教我修炼,等他回来,我一定好好修炼,将来保护好少主。” 泽漆敷衍的夸赞了他几句,老实人一丁点都没听出他的心不在焉,满面春风的带着泽漆去正房吃饭。 饭后,花铃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泽漆昨夜没睡好,被吵得脑仁疼,又不好出声打断她,只好面带微笑的坐在那里,时不时应付的点个头,附和一声。 眼看着日上中天,泽漆实在有些坐不住了,花铃犹未察觉,扬起如花朵般的小脸,忽闪着大眼睛,问道:“泽漆哥哥,等下你做饭吗?” 泽漆温和拒绝道:“不了,武炼已经把午饭要吃的东西准备好了。” 花铃略显失望的垂下眼,闷闷不乐道:“哦。” 美好漂亮的事物总会让人心生怜爱,人也不例外,尤其是像花骨朵一样含苞欲放的小美人。泽漆心底软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花铃小声道:“泽漆哥哥上次送我的那种点心很好吃,我……” 原来是馋嘴了。 泽漆不由失笑:“今日不行了,改日你再来的话我给你做,好吗?” 花铃脸上的失落一扫而光,她欢呼了一声,雀跃道:“真的吗?” 泽漆含着笑点头,下一刻眼前一花,一道影子冲着花铃的面门扑了上去。 “啊——” 花铃失声尖叫,惊慌失措地躲进泽漆怀里。 “崽崽!” 泽漆喝了一声,把幼崽从花铃身上拽了下来,幼崽的爪尖勾在花铃的肩上,华美的衣衫被划了几道口子。 花铃躲在泽漆怀里瑟瑟发抖,花容失色,泪水簌簌掉落。 泽漆轻拍她的背安抚道:“没事儿了没事儿了,崽崽跟你闹着玩呢,就是不知轻重了些。” 花铃委屈的控诉道:“才不是!它方才分明是想抓花我的脸!” 兜不住了! 泽漆责备地看了幼崽一眼,转而对花铃温声道:“崽崽是看你长的好看,想要跟你做朋友来着。” 被人当面夸好看,花铃有点羞涩又有点高兴,瞬间忘记了抽泣,犹豫不决道:“真的吗?” “真的!”泽漆忙举起幼崽的一只前爪,“你看,崽崽的爪尖都没伸出来。” 他话音刚落,幼崽锋利的爪尖噌的一下全部亮了出来。 花铃呆了呆,大哭着跑了出去:“泽漆哥哥骗人!” 泽漆无力的捂脸:做人怎么这么难? 作者有话要说:  幼崽:谁要跟她做朋友!哼! 第23章 幼崽若无其事的勾起毛茸茸的小拳头,伸出粉嫩嫩的舌头舔了舔指甲缝。 泽漆捏捏它弹弹的小肉垫,放它下地:“去玩吧。” 幼崽四爪按地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抖抖身上的毛,甩着尾巴出去了。 恰好武杳咽下最后一口粥,小孩儿手背往嘴巴上一抹,也跳下椅子跟着幼崽跑了出去。 泽漆看着他灵活的动作,跟刚来之时的滞缓已经截然不同,性格也变得活泼开朗起来,随口道:“小杳倒是喜欢崽崽。” 武炼呵呵笑着收拾东西:“是崽崽聪明伶俐讨人喜欢。” 泽漆扶着自己的老腰往里屋走:“我去歇会儿。” 武炼应了一声,手脚麻利的收拾好东西,望着泽漆的身影,迟疑了片刻还是叫住了他:“少主。” 泽漆回头,以眼神询问他有什么事。 武炼局促道:“没、没什么,兴许是我的错觉……” 他话音未落,院门那边便传来了动静,有人在外面咚咚咚敲着门,高声喊道:“泽漆公子在家吗?” 两人对视一眼,泽漆慢吞吞坐了回去,武炼则大步往院门走去:“谁?” 院门被打开,几个家仆模样的人抬着几只沉重的大箱子站在门口,后面站着摇着折扇的百里承。百里承见有人出来,唰的把折扇合上,含笑拱手道:“昨日冒昧,打扰了贵主。今日在下特地带了薄礼来赔礼道歉,还请这位大哥行个方便通告一声。”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武炼本欲关门的手顿住了,正犹豫不决中,武杳不知道从哪儿钻了出来,扑闪着大眼睛看着来人一会儿,吭哧吭哧的伸出小手就要把门关上。 “小杳!” 武炼假装责备的喝了一声,武杳看了他爹一眼,看到他爹满脸纵容,开开心心的卖力关门。 眼看院门就要被关上了,百里承忙上前两步,折扇一伸,插在两扇门之间的一丝缝隙中,忍着恼怒笑道:“这位大哥,不如你先去通报一声,问问贵主的意见之后再拒绝我也不迟。若是贵主不愿见我,百里承马上就走,绝不纠缠,你看如何?” 说完抽出折扇,潇洒的打开,一边轻轻扇动一边好整以暇的等消息。他打定主意,就凭那人昨日言谈间对小弟的爱护,今日绝对会跟他一起坐下来好好谈条件,一定不会轻易拒绝他。 他这么想着,果见里面的两人犹豫起来,本来快关上的门也没了动静,留下一丝指头粗细的缝隙。 然后他听到大个子低声对那个叫武杳的孩子道:“去禀告公子。” 不出片刻,他就看到小孩报完信又着急忙慌的一路小跑回来,对着大个子比划手势。 百里承收起折扇,整整衣摆,笑容可掬的等着父子二人大开院门迎他进去。 不料下一刻,院门在他面前快狠稳的关上了,发出沉重的一声闷响,里面传来那个傻大个儿憨厚老实的声音:“少主说,不见。” 百里承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过了半晌才不可置信地扭头问家仆:“他说什么?” 名为家仆实为侍卫的几个人,面无表情抬着大箱子直挺挺站着,脸上毫无破绽,实则心里憋笑已经憋坏了,二少爷为人圆滑事故,向来只有别人在他手上吃亏的份,他们还是第一次见二少爷被人这么明目张胆不留一丝情面的拒绝。 最后,还是侍卫首领诚恳的回道:“他说他的主子不想见您。” 百里承瞪了他一眼:“我自己没长耳朵吗!他说什么我听不到吗!还用你再说一遍?” 其余几名侍卫皆低眉顺眼,纷纷以眼神传话:“看吧看吧!早就说了,谁搭话谁倒霉。”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他们的肩膀都在几不可查的微微颤动,显然是在憋不住了在偷笑。 侍卫首领已经习惯了自家主子一言不合就迁怒的性子,默默的闭上嘴巴,无奈的瞥了众人一眼:“你们这些胆小怕事的,我不出头谁出头?” 众侍卫忙拍马屁:“大哥辛苦了。”“大哥辛苦。” 百里承气的跳脚,撩起衣服下摆就要往门上踹:这个什么泽漆,真是欺人太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落他脸面,让他回去怎么做人? 还没踹上去,门被人突然从里面打开了,百里承一脚落空,身体往前一栽,以单膝跪地的姿势趴在地上。 侍卫们纷纷别过头,皆是一脸不忍目睹的表情。 入眼一双白底金丝履,再往上是一袭雪白长袍,越发衬的那人眉目如画,气质出尘,比他们仙门之人还像仙门,若非眉间那瓣黑色莲印,一点都看不出是魔族之人。那人低头看着他,脸上满是讶异之色:“公子何须行此大礼?” 百里承忙调整好表情,直起身整整仪容,顺势拉住他的手,以防他再把门关上:“应该的应该的,昨日前来多有得罪,今日特来谢罪,不行此大礼怎能让公子看出我的诚意?” 泽漆坦然自若的抽出手,做出个请的手势:“如此,百里公子里面请。” 百里承从容不迫的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一边跟着他往里走,一边小心眼的告状:“方才那位大哥说公子不愿见我。” 泽漆目光不着痕迹的又看了一遍院子,幼崽没在,于是微微一笑,随口回道:“小孩子不会说话,怕是传错了。今晨早起身体有些不适,贵客来临,换了身衣服姗姗来迟,还请贵客见谅。”一番话说完,他的牙都要酸倒了,这种场面客套话,真是太难为他了。 百里承跟着笑道:“原是如此。无妨无妨。” 两人走进正屋,武炼端上茶来,泽漆端起茶盏,做了个请的手势。 百里承一路走来没看到小弟的身影,憋了一肚子话,看对方淡定自若,也不好先乱了自家阵脚,只好也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清茶入口,他的眼里现出一抹惊艳之色,忙问:“泽漆公子,你这茶……” 泽漆放下茶盏:“百里公子可是喝不惯?”说着他赧然一笑,“这茶是鄙人闲来无事自己琢磨着炒的,比不过市面上那些好茶。百里公子若是喝不惯,我这就叫人换下,武炼——” 百里承忙阻止他:“不必不必,这茶就很好。我本想问泽漆公子这茶是哪里买的,既是自己炒的,便罢了。” 泽漆道:“我看百里公子一表人才,谈吐大方,实为名门之秀。不知百里公子家住何处?是怎么跟花铃结识的?家中还有何人?有没有婚配?” 百里承被他一串问话给问懵了,自从他成年自立后,已有许久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了。 对方仍在热情道:“花铃虽说是个好姑娘,不过年纪还小,百里公子若是对她有意,还须等上几年。除却花铃,百里公子不如考虑一下其他的?澜沧山的好姑娘还有很多,有年轻貌美的,有艳丽妖娆的,还有那些清纯烂漫的,公子喜欢哪一种,我改日找几个来给公子看看。若是有相中满意的,少不得我来做个……” 百里承越听越不对劲,忙打断他道:“不了,不是,你听我说——” 泽漆无辜又纯真的眨眨眼:“百里公子当真只认准花铃一个?”他面现苦恼,单手支起下颌:“这个么,也不是不成。只是要委屈百里公子多等几年,等到花铃成年,或许由我从中转圜……” 百里承顿时头大,连声道:“不不,你误会了,我对花铃姑娘没有意思,花铃姑娘天真烂漫,确实惹人怜爱。但是我只把她当妹妹,并无他想。” 此言一出,对面原本温风和煦般的人立时变了脸色,只见他把茶盏往旁边桌子上重重一放,擦的锃亮的桌面上立时被溅上了几滴茶水,他沉下脸来,冷笑了一声,道:“妹妹?我看非是如此。” “我……” 百里承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对方打断了,“若是真心当朋友,怎会忍心利用对方的信任?怎会忍心欺瞒对方?又怎会让对方陷入不仁不义的境地?” 他一番话咄咄逼人,饶是百里承平日里舌灿莲花,此刻却是哑口无言,最终讷讷道:“此事事出突然,实在抱歉。” 泽漆哼了一声,起身甩袖:“武炼,送客。” 百里承直到被武炼送出门,站在紧闭的院门前吹了阵冷风,摸摸被激起的鸡皮疙瘩,才猛然发觉:自己好像被人涮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百里承:突然被逼婚,一脸懵逼.jpg 泽漆:端着架子讲话好累! 第24章 百里承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紧闭的院门狠狠唾弃了自己一把,怪不得别人,是自己大意了!以前父亲常告诫他山外更有一山高,行事务必小心,切忌张狂,他总不以为意。没想到顺风顺水的行走仙门魔族两界这么多年,他也有阴沟里翻船的一天,在此地栽了跟头。 侍卫首领上前一步,问道:“二少爷,接来下怎么办?” 百里承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说怎么办?” 侍卫首领皱皱眉:“要不然属下用灵力把这门打开?我们冲进去把小少爷抢出来?” 百里承“啧”了一声,目露新奇地盯着他上上下下看了几遍,把侍卫首领看的颇为忐忑不安:“二少爷?” 百里承一扇子敲在他脑袋上,恨铁不成钢道:“你看看人家武炼,再看看你自己!我怎么没发现,这么多年我身边就跟了你们这些蠢货?” 众侍卫们心里委屈:“前儿个你还夸我们办事利落,是你的左膀右臂。今个儿就翻脸不认人了?我们到底怎么蠢了?” 百里承咬牙切齿道:“我要是能自己进去,还用的着放下身段哄那个小丫头片子带我进去?这里方圆数十里处处是阵法,一个不小心踩错了,恐怕就是尸骨无存的下场。还有这道门上,不知道被加持了多少禁锢,若非得到这院主的认可,谁也踏不进去一步。” 侍卫首领踟蹰道:“那怎么办?就放着小少爷在这里不管吗?” 百里承暴躁的拿扇子敲着自己的手心,在原地来回踱步:“待我想想。” 他自焦头烂额的时候,没注意高高的墙头上,蹲坐着一只威风凛凛的幼兽,正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们这群人,金灿灿的眸子里满是不屑。 倒是感觉灵敏的侍卫首领先发现了它,忙小声喊自己的主子:“二少爷!”小少爷机灵的很,万一喊大声把他惊跑了可就坏了。 百里承不耐烦道:“做什么?” 侍卫首领伸出一根手指朝天指了指,示意他看墙头。 百里承抬头看看天,正值当午,天空湛蓝如洗,太阳高悬,他一仰头,灿烂的阳光照的他眼花目眩。 他眯了眯眼,摇摇头,缓解掉那股不适之后,莫名其妙地瞪了侍卫首领一眼:“做什么?提醒我该吃丹药了?” 他话音刚落,从院子里飘来一股浓郁的香味,直窜入众人鼻间。 百里承吸吸鼻子,问众人:“你们闻到了吗?” 众侍卫互相看看,纷纷点头。 百里承闭着眼睛,深深吸了几口气,陶醉地沉溺在那股香味里:“这什么味道?我与魔族打交道这么多年,竟从不知道还有如此令人心驰神往的东西。” 幼崽鄙视的看了一眼他没出息的二哥,站起身甩甩尾巴,准备回去吃饭。小傻子不知道又做了什么好东西吃,香味中含着的那股浓浓的灵气,只有经小傻子的手做出来的饭菜才有,它是不会辨认错的。 侍卫首领眼看着幼崽要走,也顾不上会不会把他家小少爷吓跑,忙拉住百里承的袖子:“二少爷,小少爷又要逃了!” 百里承猛地睁开眼,顺着侍卫首领指的方向看过去,只来得及看到一抹黄底黑点的身影,身姿无比矫健的从高高的墙头一跃而下,同时扭头给了他一个轻飘飘不屑一顾的眼神。 “这个臭小子!” 百里承气的握紧了拳头,咯吱咯吱作响,眼睛里几乎能喷出火来。 幼崽可不管它二哥在外面气成了一点就炸的炮筒,它轻盈的跃下墙头,正好被下面仰着头眼巴巴等着接它的武杳接住。 武杳笑呵呵的接住它,趔趄了几下才稳住身形,然后把它放到地上。崽崽小脾气大的很,平时都不让人近身,只肯让少主挠下巴顺毛,它肯让自己接住它就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了。 一人一崽往正屋走去,武炼正好端了饭菜进去,招呼两个小家伙吃饭:“快来,今日是少主做的。” 幼崽撇撇嘴,跳上桌子,这个蠢货没一点机灵劲儿,换做它,不用看就知道是谁做的。 泽漆夹了块鸡腿放到它碗里,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崽崽方才是想出去找人吗?” 鸡腿被炒的筋道可口,混合着青椒等其他配料的味道,油而不腻,酥而不烂。幼崽吭哧吭哧埋头啃着鸡腿,压根没听到泽漆说什么。 等它吃完鸡腿,舔舔嘴边的汤汁,才茫然的看了他一眼:这小傻子好像刚才跟他说话了?说的什么来着? 它费力的想着,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被武杳碗里的鸡翅吸引了注意力,鸡翅沾着褐色的汤汁,看上去鲜嫩可口,它舔了舔嘴角,瞬间把泽漆的问话全部抛到脑后去了。 泽漆跟幼崽相处已久,看到它视线紧紧盯着武杳,就知道自己的担心多余了。不是他自信,而是在这个世界,基本上没有修者会拿普通的食材做饭菜吃,再加上他所做的饭菜里所蕴含的强大灵力,开了灵智的幼兽,吃惯了他做的饭菜,还会习惯那些干瘪无味的丹药吗? 泽漆夹了块炖的软烂的土豆给幼崽:“尝尝这个。” 幼崽嫌弃地舔了舔,眼神一亮,小舌头一伸一卷,土豆块就被卷入了嘴里,土豆块吸收了鸡汁的酱香,本身又被炖的沙沙绵绵的,入口即化,是从未体验过的美妙口感。 吃完一块它抬起头,以目光催促泽漆:“还要。” 泽漆就知道它会喜欢,接着给它夹了满满一碗土豆块和鸡腿鸡翅,自己则捧着灵米饭慢慢吃起来,大盘鸡的汤汁拌上米饭,鲜嫩的鸡肉混着着清新的青椒,还有辛辣的洋葱、平和的土豆,加上灵米饭的香甜,扒上一口,瞬间各种美妙的滋味炸开,味蕾盛宴!人间美味!不是他夸,就着这个汤汁,他能一口气吃上两碗灵米饭! 酒足饭饱之后,泽漆闲闲的斜靠在小塌上养神,一不小心吃撑了。 幼崽则紧贴着他卧在他手边,把自己身体抻成了一条棍,让泽漆给它顺毛,只是这根棍的腹部被撑的圆滚滚的,突出来个半圆形的弧度。 泽漆捏捏它的肚皮,最近给幼崽吃的太好,肚皮上原本薄薄的一层皮毛底下现如今已经堆积了些厚厚的油脂,摸上去软塌塌热乎乎的,怪好玩的。 幼崽颇不自在的蜷了蜷身体,翻了个身让他给自己挠背。 泽漆犹未察觉,换了只手继续捏幼崽肚皮上的赘肉。 幼崽略有些恼怒,忽然站起身,把对方的手甩到一旁,冷冷盯着他看。 泽漆疑惑的看着它:“不挠了?” 幼崽没有说话,探究似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 泽漆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幼崽的身形已经长了这么多了。犹记得刚捡到它的时候,身量小小的,跟只半大猫崽差不多。这才多长时间,就有他一整条手臂那么长了,站起来威风凛凛,颇有点林中之王的气质了。 泽漆老心甚慰,琢磨了一下,幼崽长这么快,估计跟雾岚翠和聚灵丹脱不了关系。只是不知道,它长这么快,对它是好是坏。有空得去问问父君,那些东西幼崽吃了有没有不利之处。 他这么想着,不由打了个哈欠,春乏秋困,古人诚不欺我! 若是魔君在这里,知晓他把雾岚翠和聚灵丹当零食给幼崽吃,定会暴跳如雷的甩给他四个字:暴殄天物! 眼皮子越来越沉重,泽漆紧紧搂着幼崽的前爪,幼崽只好不甘不愿的重新卧下来,已经闭上眼睛的泽漆嘴角噙着一抹笑,把头埋进了幼崽毛绒绒的胸前蹭了蹭,安心的陷入了沉睡。 幼崽习以为常地敞着白花花软乎乎的胸膛,任由泽漆躺在他怀里,熟练地把自己的前爪从泽漆脑袋底下抽出来,灿金瞳眸里闪着意味不明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  百里承:被熊孩子气成烟花! 泽漆:想俘虏崽崽,先……俘虏它的胃? 幼崽:愚蠢的铲屎官。 第25章 “公子,那个百里承在我们对面住下了。” 武炼从外面耕地回来,看到离自家不远处,一座二层小木屋平地而起,百里承倚在二楼的窗前自饮自酌,察觉到他探究的目光时,还举起青瓷酒盏同他笑了笑。 武炼见鬼似的扛起锄头就往家里跑,到家后如实禀告给泽漆。 泽漆不以为意,专注地拨弄着手里的毛团,幼崽最近掉毛越来越多了,他专门找了几个袋子把梳下来的毛毛收集在一起,准备等天冷了做个毛毡幼崽:“由着他去,爱住多久住多久。” 武炼担忧道:“那他要是一直不走怎么办?” 泽漆把洁白如云的胸脯毛挑出来,放进其中一个袋子,那个袋子里已经装了不少胸毛,他拎起来掂了掂,约莫有一斤多重了,毛毡幼崽用不了多少毛,剩下的说不准还能做个毛绒枕头。 泽漆把东西收拢好,道:“澜沧山不产灵石。” 武炼摸摸后脑勺,少主这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话,什么意思? 幼崽懒洋洋的瘫在小塌上,下巴虚虚的搭在小塌的把手上,等着泽漆给它挠痒痒。听到这话时,眯眯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脑袋一歪,接着小憩。 武杳闻言,眼睛一亮,兴奋的拽着他爹的衣角给他比划。 武炼看到一半就明白过来了,恍然大悟:“我怎么没想到!澜沧山不产灵石,那些人为了修炼和丹药,坚持不了多久,用不了多长时间一定会离开的。” 泽漆伸出两根手指晃晃,摇摇头,然后一手扶着幼崽的下颌,另一只手轻轻给它梳下巴上的毛,故作玄虚道:“非也。” 武炼又不明白了:“啊?” 幼崽的毛毛天天打理,梳起来很是顺畅。泽漆顺着它的下巴一梳梳到胸前:“这些人不是魔族,我猜他们应该是来自仙门。” 幼崽的双眼倏地睁开了,灿金瞳眸盯着泽漆。 “不是魔族?”武炼疑惑道,“可是我并未从他们身上察觉到有仙门的气息。” 泽漆的梳子滑到幼崽的腰腹部:“兴许是用什么方法隐藏了吧。气息能隐藏,言谈举止却不能,何况再缜密的掩饰,总会露出马脚。魔族崇尚自由,天性热情奔放,像百里承这般气质的,纵观魔族上下,也找不出几个来。嘶,轻点——” 他没注意,一不留神手里的梳子滑到了幼崽的小腹,幼崽瞬间全身紧绷,蜷起后腿蹬了他两脚,爪尖划过他的手背,划出几道红痕。 泽漆愕然片刻,随即反应过来,扔掉梳子去扒幼崽小腹的毛:“是不是梳子勾到那里了?给我看看。” 幼崽飞快的夹起双腿,甩着毛蓬蓬的尾巴遮住小腹,跳下小塌就往外面跑。 泽漆“哎”了一声,幼崽回头气呼呼的瞪他一眼,一溜烟儿不见了。 武炼呵呵笑道:“崽崽这是知道害臊了。” 泽漆收起梳子,怅然道:“儿大不由娘啊。” 他这句话刚说完,一个高大的影子就投在了他的面前,遮住了从外面射进来的阳光。 魔君苍辛大步跨过门槛,跟着说了一句:“儿大不由爹啊。” 泽漆跟他对视了一会儿,然后移开视线:“父君怎么来了?” 武炼已经知晓泽漆的身份,自然也知道了他口里的父君是谁,他向来仰慕魔君,之前不知道来人是魔君,现如今知道了,只恨不得粘在魔君身上做魔君的尾巴,说话也磕磕巴巴起来:“魔、魔君……” 苍辛颔首,越过他走到里面坐下,问泽漆:“晚上吃什么?” 泽漆正在往袋子里塞毛的手顿了顿:“父君想要吃什么?” 苍辛随意道:“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泽漆“哦”了一声:“我方才跟武炼说,崽崽最近太胖,日子久了怕是对身体不好,晚上就不给它吃饭了。” 苍辛挑挑眉:什么意思? 泽漆接着道:“所以,为了不让崽崽看着我们吃饭它干着急,我们准备陪着崽崽一起,晚上不做饭了,一起节食。” 苍辛一拍桌子,感情在这儿等着他呢! 泽漆丝毫不惧他爹,他淡定的把幼崽的毛毛分颜色装好,袋子口系紧,拍拍手站起来,佯装不解道:“父君今日来可是有要事?” 他这儿子蔫坏蔫坏的,也不知道像谁,反正一点都不像他。 魔君苍辛略有些头疼,两眼一瞪:“我来看我儿子还要捡着有事的时候才能来?” 泽漆头摇的拨浪鼓似的,诚恳道:“自然不是。” 苍辛大手一挥:“去,给我准备点吃的。” 泽漆为难道:“父君想吃什么?家里的菜几乎已经吃光了,外面又不方便出去。父君若是实在想吃,不如儿子去菜园子里摘两根黄瓜过来,也是清脆可口的。”意思是,外面还杵着一堆门神呢,你看着赶紧打发了,不然影响我心情,心情不好没功夫给你做饭吃。 苍辛咬了咬后槽牙,这坏小子,明知道他喜欢吃肉,偏要拿些瓜果蔬菜敷衍他。不过这小子的言外之意,他也听出来了,本来他就是为了此事而来。如今泽漆提起来,他正好顺着话头往下说。 咳了一声清清嗓子,苍辛装作慈父状:“泽漆啊,你看为父与你多日未见,就甚是想念你。” 他这话一出,自己先打了个哆嗦,心道:娘喂!这种话怎么会从我嘴里说出来? 泽漆则抖落一身鸡皮疙瘩,一脸警惕,常言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这便宜爹向来对他没有什么好话,突然放低姿态这么说话,由不得他心生防备。 苍辛厚着老脸接着道:“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幼崽它离开亲生父母这么多日,它家父母该是如何担心它想念它?你是个好孩子,忍心分离人家骨肉吗?” 来了!原来这才是目的! 泽漆仅用两个字就堵住了他爹的嘴:“忍心!” 苍辛本来等着泽漆说出不忍心三个字之后,他就顺坡下驴,提出让百里承把幼崽带走的话,没料到泽漆理直气壮的说出这两个字,尚在嘴角的微笑顿时凝固了。 片刻后,苍辛拍着桌子大怒:“你这个逆子!你还有没有个做人儿子的样子!” 泽漆无所畏惧的对上他爹的眼睛,顶嘴道:“你倒是先有个做人爹的样子给我看看啊!” 苍辛一噎,又听那小子梗着脖子道:“哪有当爹的伙同外人蒙骗自家儿子的?你就是想让他们把崽崽带走!这事儿我不同意,没得商量!” 苍辛本就心虚,气势上先输了一截,兀自强词夺理道:“那獍本就不是咱们的,是别人家的崽,怎么就成你的了?” 泽漆哼了一声,道:“那也要看他们养不养的起崽崽!” 苍辛刚想说“人自家儿子怎么就养不起了”,就听到泽漆又委屈的红着眼框道:“也不知道崽崽在他们家受了多少苦,挨了多少打,受了多少伤,要不然怎么会自己偷偷跑出来?还从仙门那么远的地方跑到魔族,不就是怕他们找到他带他回去吗?反正我是不会让他们把崽崽带回去的!” 苍辛望着自家儿子,心想:完了,儿子知道獍是仙门的了?那会不会迁怒他这个故意瞒着他的爹?听到后头又震惊了,这小子这是到底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谣言? 泽漆头一扭,生硬道:“父君请回吧。若是父君再提此事,我……我就……” “你待怎的?”苍辛没忍住问了一句,随即就后悔了。 只见他向来又皮实又倔强的儿子,即便在他生母去世之时也没流过一滴泪的儿子,竟然在他面前生生掉下两颗泪,哽咽着小声道:“我也不能如何,左右魔族上下全在父君掌控之下……” 苍辛正悔之不及,就听到泽漆接着道:“那我就只好带着崽崽去仙门地界……” “胡闹!”苍辛一腔后悔全部喂了狗,一甩袖子,怒道:“你一身法力全无,又不能遮掩魔族气息,去仙门地界岂不是自投罗网任人宰割!” 泽漆哼了一声,抹了抹硬逼着自己挤出来演戏的泪:“那也好过在自己家被父君和外人联手对付!” 苍辛只道他是小孩子脾气,恼怒自己跟别人联手骗他,遂耐着性子道:“泽漆,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般。獍也不是你心中所想的那么简单……” “我知道!”泽漆不等他解释完,就道:“那又如何?不管它是不是如您所说的所到之处必定带来灾难,我都不怕!况且,崽崽在这里跟我在一起了这么久,也没见它给我带来什么灾难,可见你说的并不全然都是真的。若是日后,它真的会带来不幸,全由我一人承担,我绝不连累您,不连累魔族上下。” 他这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一时竟让苍辛不知道说什么好,目光复杂的看了自家儿子一眼,那个咿呀学语的孩童如今已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自己默默的长成了一个有担当有责任感的儿郎。 最终,苍辛长长叹了口气,头疼的揉揉额角:“罢了罢了,随你去吧。”见泽漆眼中犹又有不信,只好又道:“难不成我还能从你这里把獍强行夺走不成?还是我在你心里连这么点信任都没有?” 泽漆见他神情不似作伪,想来堂堂魔君一言既出,应该不会出尔反尔。心里一块大石头轰然落地,忽见武杳小脸发白跑了进来,焦急的比划道:“崽崽跟百里承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明天2.19号也就是周二本文要入v啦! 入v前五章,每章24小时留言的小可爱都有红包掉落哦~24小时以后的随机掉落~么么啾! —————— 下面是广告时间 古耽接档文《穿成昏君之后[穿书]》求个预收吖,点击作者专栏就能看到啦,爱你们,笔芯? 文案: 余景穿成了《权谋天下》里的反派昏君祁璟。 他本以为自己只要抱紧主角晏止澜大腿,成功让位给对方,就能改变自己以后身死国亡的悲惨命运。 没想到晏止澜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奇怪。 后知后觉的余景:我一心想把皇位让给你,你竟然只想上我? 晏止澜:我只想辅佐(上)你,对自己做皇帝完全没有兴趣。 余景想摔剧本: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腹黑攻X感情迟钝受 第26章 泽漆猛地站起来, 还未走出门, 就看到幼崽一溜烟儿从外面跑了回来, 唯恐跑慢了被人抓到似的,一头扎进里屋床上的被子里,把自己严丝合缝的藏了起来。 泽漆见幼崽回来, 呼出口气, 示意众人不要打扰它,准备做饭。 泽漆的储物房里被他塞满了食材, 莫说一顿饭, 就是大雪封山坐吃三年都没有问题。反正有灵石阵法加持,那些东西被分类放置以后,不管过多久, 都会保持它最开始放进去时候的新鲜感。 泽漆打开储物房的门,想了想,拿出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出来, 准备包饺子吃。 最近这段日子都是武炼做饭, 他也就偶尔下手一两回。今日魔君亲自应承榜他解决缠绕在心头的大患, 心情大好, 一边哼着曲儿一边往外走。他自信他这便宜爹还是有点手段的, 打发几个仙门中人一定不在话下,至于怎么打发, 那就不关他的事儿了。 走到干货区时, 眼角余光瞄到夹子上挂着的一串串小鱼干时, 泽漆顺手摘了十几条下来, 拿出去给幼崽磨牙当零食吃。 把五花肉交给武炼去清洗剁碎,泽漆自己则去菜园子里摘了一把葱,掰了一颗大白菜,做猪肉白菜馅。 白菜叶子撕片,放进滚水里烫一下捞出来控水分,然后把大葱择好清洗干净,刀上沾水再剁,以免葱味儿太呛流眼泪,大葱剁好先放一旁,把焯好水的白菜拿过来挤出多余的水分,剁成指甲块大小的碎块。 再找出一小块姜,切成姜末,正好武炼的肉馅剁好,他力气大,肉馅剁的又快又均匀。 泽漆让武炼去和面,自己拌馅,他把姜末葱末和白菜倒在肉馅上,打上两只灵鸡蛋,撒上适量的盐,放入少许佐料,不多,只要一丁点提味就好。本来食材就足够新鲜,不需要太多的调料遮挡食材原本的鲜味儿。 饺子馅拌好,武炼那边的面也醒的差不多了。 泽漆让武炼把大大的案板拿出来,自己则去橱柜里找出一根擀面杖。然后坐在案板前开始揉面。 他把和好的面团一分为二,一份放在盆子里拿锅盖盖上是,一方面是为了让面更好的醒着,另一方面也是怕面团在空气中搁的时间太长干掉。另一份则放在案板上揉成细长条,再用刀切成小剂子,一个一个用掌心按平了,擀成约莫半个巴掌大的小圆面片。 这面是用他自己种的那点小麦磨得,拿在手里就闻到一股醇厚天然的面香,揉好了筋道又光滑,擀出来的饺子皮柔韧又不粘手,包成饺子好看不塌架。 武炼只看他擀了两三个就学会了,接过擀面杖接手了擀饺子皮的活儿,泽漆则专心包起饺子来。 他包的饺子玲珑小巧,肚子滚圆,像一只只憨态可掬的小元宝,洁白可爱。 武杳从未见过饺子这种东西,他好奇的扑闪着两只大眼睛,站在案板边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看。 武炼刚学会擀饺子皮还不甚熟练,泽漆包饺子的手快,不一会儿饺子皮就被用完了。 泽漆左右无事,看小孩儿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干脆拈起一张饺子皮教武杳包饺子玩。不料兴致一起就停不下来了,泽漆心血来潮,不仅包了元宝饺,还包了贝壳饺、波浪饺、葵花饺,看的武杳兴奋的小脸发红,激动的不停拍小手。 魔君苍辛从未见过儿子做菜,站在灶房门口饶有兴趣的看泽漆包饺子,看着看着,一时心痒,也忍不住想下手玩上一玩。不过碍于自己魔君的脸面,好险忍住了。 泽漆玩花样的时候,武炼已经擀了一堆饺子皮出来,他越来越顺手,擀的饺子皮也越来越快越开越圆。 泽漆看看差不多了,收起玩心,拿了几片饺子皮让武杳一边玩去,自己则抓起饺子皮快速包了起来。 一人擀皮一人包,不过多久,面和肉馅同时告罄。热水是早就注进锅里的,只待饺子包好,大火烧开就能用。 水开之后,泽漆往锅里先扔了段葱白,捏了一丁点盐进去,防止饺子煮烂。然后下入饺子,盖上锅盖,大火滚开,滚上三滚,用笊篱捞进盘子里,顺便舀了勺滚烫的汤水沏上一碗酸汤。 酸汤是按照泽漆的口味调的,香菜切碎,放入醋和辣椒、炒香的芝麻粒,然后用滚烫的水沏开,酸辣下饭,蘸饺子吃再开胃不过。 “先吃先吃,接着下。”泽漆招呼他爹和武杳先坐下吃,煮饺子一次不宜多,最多煮两人份儿,煮出来的饺子最好,方便看的清楚不会煮太过也不会不熟。这样子煮的饺子皮筋道馅鲜嫩,锅里的汤水也是清亮透底,煮的时间短了则皮熟肉不熟,夹生不好吃,煮的时间长了则皮开肉绽化成一锅肉馅汤。 泽漆将下饺子的活交给武炼,自己则夹起一只饺子吹吹蘸了酸汤放进嘴里,不大不小,一口正好。咬开薄皮,汤汁迸溅出来,香辣酸鲜,各种滋味融合到一起,泽漆眯了眯眼睛:怪不得人常说,好吃不过饺子。 他这边刚吃一口吃完一只饺子,幼崽就从外面窜了进来,泽漆估摸着小家伙是踩着吃饭的点儿回来的,知道该吃饭了就回来,吃饱喝足了就溜出去自己玩儿。 幼崽仰着头一边看他一边围着他的小腿肚子打转,尾巴高高的竖起来缠在他的小腿上,泽漆没注意差点被绊倒。 他把温度晾的刚好的饺子拨到幼崽碗里,幼崽跳上桌子,灿金瞳眸看了看碗里的东西,又看看泽漆,露出怀疑的眼神。 泽漆心有灵犀的从他小眼神里领会到了委屈的意味:竟然没有肉?你竟然给我吃面疙瘩? 泽漆无奈的敲敲它的脑门:“吃吧,有肉。” 幼崽不太信的看了他一眼,低头咬了一口,尝到有肉味,勉强给了泽漆一个“凑合”的眼神,委屈巴巴的吃了起来。 魔君苍辛将一切收进眼底,只觉牙都要酸倒了,咳一声引起泽漆注意后,道:“这小家伙,你是不是对他太过宠溺了?宠坏了以后就不好教了。” 幼崽耳朵尖抖了抖,抬头瞥了他一眼,若无其事的继续埋头吃饺子。 泽漆则给他爹又添了一碗饺子,笑笑:“再宠也比不过父君宠我厉害呀!再说,崽崽不过是只灵兽,又不是人,最坏不过咬人一口,还能坏到哪里去?” 苍辛被他一句马屁拍的心花怒放,刚想说“那是,我儿子我不宠谁宠?”,眼神不经意间一瞥,看到幼崽听到之后欢快的甩着尾巴,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立时气的牙齿痒痒,这小家伙每天不知道祸害了泽漆多少东西,可怜他的傻儿子还自作聪明以为自己捡了个大便宜。 待他听到泽漆后面说的话之时,一口气梗在了胸前,又看到幼崽在泽漆没注意到的角度给了他一个不屑的眼神,简直想抓起这只不知好歹的小东西从他儿子家里扔出去。一时又想骂百里岑那个老东西,自家儿子都看不住,还做什么仙尊?真是个笑话! 他心里这么忿忿不平的想着,眼前美味的饺子也咽不下去了。 苍辛霍的起身,把筷子摔在桌子上,大步往外走去。 埋头苦吃的几个人都停下了动作,眼神齐刷刷落在他身上。 武炼忙抹抹嘴,起身跟了上去:“魔、魔君,你想找什么?让我、我来……” 苍辛瞥了他一眼,按耐住心中无名怒火,道:“你接着吃,不干你事。” 武炼茫然的“啊?”了一声,求助的目光转向泽漆。 泽漆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爹这是突然想做什么,他费力咽下最后一口饺子,道:“父君你不吃了?可是不合胃口?不然我再去给你做点别的吃?” 苍辛瞪了他一眼,吃吃吃!就知道吃!自己马上被人卖了还乐呵呵的帮人数钱呢!有时候他真想敲开他这傻儿子的脑袋看看,是不是从幻莲秘境出来之后不仅丢了法力,连脑子也一并丢了? 泽漆莫名其妙的摸摸鼻子,这么瞪着他干嘛? 苍辛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我去找百里承谈谈。” 泽漆忙道:“此时不急,父君你吃完饭再去也不迟呀!” 苍辛重重的哼了一声,丢下一句“饱了”,摔袖而去。 留下泽漆和武炼面面相觑,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惹得魔君如此震怒,他方才气势汹汹的架势,不像是找人谈话,倒像是要去灭人全家。 片刻后,泽漆坐回去,招呼武炼:“先吃饭,吃完出去看看。”先不管他爹是不是魔君这层身份,左右他爹是个不折不扣的地头蛇,量他百里承也翻不出什么花来。 一旁的幼崽专心吃着碗里的饺子,好像刚刚品出来饺子的美味,吃的开心极了,对方才他们说的事仿若闻所未闻,心情一点也没受影响。 院门再次被敲响的时候,正好他们吃完饭收拾干净,瘫在椅子上消食。 一个男声从门外传来:“泽漆公子,之前多有得罪,我家公子有话想跟你谈一谈,可否行个方便?”是那个侍卫首领的声音。 院内几人一崽仿若没有听到,该喝茶喝茶,该舔爪舔爪,该扫地扫地。 门内半晌没动静,想来门外之人也感觉到了尴尬,过了一会儿才又重新敲门:“泽漆公子……” 泽漆使了个眼色给武炼,武炼会意,高声道:“夜深我家公子已经歇下了,有什么话改日再说吧。” 百里承站在二楼小木屋,看着对面灯火通明的院子,气笑了,不得不说,他就佩服对方这种敢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跟他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27章 翌日清晨, 泽漆醒来, 照例把趴在自己脸上睡觉的幼崽抓下来放到床上, 下床去解决个人问题。 昨夜睡着之后他做了个梦,梦到幼时的花铃和原主泽漆。 花铃约莫一两岁的样子,扎着两只羊角辫, 天真可爱, 像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跌跌撞撞的跟在泽漆身后, 摔倒了也不哭, 自己爬起来继续跟着。少年泽漆被缠的没办法,只好把她抱起来在怀里,花铃高兴极了, 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一笑露出两颗小奶牙,对着泽漆咿呀咿呀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少年泽漆也不由对着她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梦里的画面温馨又美好, 泽漆醒来犹觉得身在梦中, 一时分不清梦境和现实。若不是幼崽沉甸甸的压在他身上, 让他认清了现实, 恐怕这会儿他还在床上发愣呢。 从洗漱房出来,他长长的伸了个懒腰, 深深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活动活动身体准备做些小点心给花铃。 小姑娘天真单纯, 也没什么坏心思, 最多也就是缺心眼了一点,下次得教着她点,虽然害人之心不能有,但是防人之心却是万万不能无的。 泽漆绞尽脑汁想了想,准备做个鲜花饼。 澜沧山后山有一大块地方,长满了各种各样的花,他以前闲的无事的时候常去那里,不仅可以闻到各种花香,还能找到蜂巢割点蜂蜜回来吃。 后来索性无事,他转而开始研究起那些花来,发现有的可以做颜料,有的可以拿来吃,还有的可以药用……不出几天,他就研究出了数十种花的用法,还摘了一些口感好的带回家腌渍成花酱,顺便移植了一些容易成活的种在院子里。他没记错的话,好像其中就有几种能入食做颜色用。 把鲜花酱从储物房拿出来之后备用,然后泽漆舀了一大勺面粉混合着猪油和少许糖水揉成面团,盖上湿布放置在一旁先醒着,再将剩下的猪油和一小勺面粉混合在一起糅合一块留做油酥。然后拿出一只小炒锅,将细细的糯米粉炒出香气,待差不多熟了的时候放凉,跟鲜花酱拌在一起,搅拌均匀备用。 做完这些准备,把醒好的面团和油酥均匀的分成20小份,将油酥包进小剂子里面,揉成光滑的小面团,再盖上湿布醒上一刻钟。等这一切准备妥当,泽漆让武炼去把院子里的烤炉烧上火预热。 他自己则取面团按压擀成牛舌饼状之后卷起来,放到一旁醒面,醒好之后再擀一次卷起来,继续放着醒面,这样才能烤出千层酥皮,不然没层次硬邦邦的,口感不好。第二次醒面之后,才算大功告成,最后一个个擀成小面皮,鲜花饼的饼皮就做好了。 泽漆拿起一只饼皮,包入鲜花酱,收口,调好形状,放入盘子里,等全部包完,刷上一层蛋液,让武炼拿去烤炉去烤。 然后洗干净手吃饭,饭快吃完时,烤炉上冒出腾腾热气,鲜花饼的香味随着热气袅袅而出。 泽漆不慌不忙的咽下最后一口粥之后去察看,打开烤炉,等热气散去之后,色泽鲜嫩可爱的鲜花饼就出炉了。 武炼刚把鲜花饼从炉子里端出来,院门就被敲响了:“泽漆公子,在吗?” 武炼看着泽漆的脸色,征询他的意思:“公子?” 泽漆屈起手指敲了敲自己额头,无奈道:“去请百里公子进来吧。”反正迟早都要了结,趁着他今日心情好,干脆说个清楚。 百里承此次前来,没有让他那些侍卫们跟着,也没带那些沉重的箱子,只带了侍卫首领来,武炼打开门邀他进门之时,他还特意嘱咐侍卫首领在门口等候不必跟着,做足了谦虚有礼的姿态。 泽漆见他如此,也不好再像前日那番耍赖,摆正心态请他入座。 两人照例寒暄几句。百里承直奔正题,面带歉意,诚恳道:“前日是我莽撞不对,昨夜令尊亲至与我说明关系,我才知是我错怪贤弟了。这几日多有得罪,贤弟你莫要放在心上。” 不知道父君怎么跟他说的,看样子对方并不知道父君的身份?泽漆心里有惑,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同样诚恳道:“百里公子客气了。此事也怪泽漆鲁莽,一心担忧崽崽,言语间多有冲突,还望百里公子海涵。” 百里承忙摆摆手,道:“昨夜我辗转反侧,彻夜未眠,思及贤弟之话,只觉羞愧万分,贤弟对小……万分上心,在下比之犹不及。思虑许久,在下愿做这成人之美之事,将……拱手想让,只盼贤弟将来能如今日一般,不管他闯什么祸抑或是欺瞒了你什么,你都能一如既往的包庇爱护与他。” 泽漆听到他愿意将幼崽不索分文的让于自己,瞬间对这人的印象改观不少,听到后面不假思索道:“那是自然。” 百里承又道:“其实我今日前来,是特意跟贤弟辞别的。今早家中传来口信说是有要事让我急回,是以我准备今日就动身离开。只是临行前,还有一事,想请贤弟成全。” 泽漆心中犹未全部放下警惕,怕他又出什么后招,略微警觉道:“请说。” 百里承摩挲着他手里的茶盏,有些赧然道:“不瞒贤弟,我家世代经商,行走于仙门魔族两界,却从未见过贤弟这种茶。我这人又有些见猎心喜的毛病,贤弟这茶我甚是喜欢,可否让与我一些?” 说完他又忙忙补充道:“不白要你的,你出个价钱,多少灵石?我买。” 泽漆见他没有再提幼崽的事,心里那块大石头彻底放了下来,微微一笑,道:“说买就见外了,只是这茶是我闲来无事自炒着玩的,分量不多……” 百里承一听他这话,心里顿时七上八下起来,他丢了小弟,若是连这么点好处再捞不上,回去少不得被父亲兄长骂死!他要这茶也不全然是为了自己,而是想给向来嗜茶如命的父亲带回去一些,以免责难。最重要的是他一口就品出来这茶里面所蕴含的强大灵力,加之入口清冽,他笃定,父亲一定会喜欢这个。所以才厚着脸皮跟泽漆要,没想到对方一开口就说不多。 百里承面色如常,心里已经苦成一团,不料转而听到泽漆道:“不过既然百里公子这么喜欢,武炼——” 武炼应声而来,泽漆道:“将剩下的清灵茶都给百里公子包起来带走。” 百里承忙作势虚虚的拦住:“无需这么多,几两就可。” 泽漆但笑不语,轻而易举的看穿了他的意图,也没拆穿,以眼神示意武炼快去。 武炼领命而去,百里承呷了一口茶,惬意赞道:“真是好茶!”放下茶盏,他装作不经意的问了一句:“泽漆贤弟,你有没有想过将此茶卖到市面上去?” 泽漆摇摇头:“雕虫小技,怎敢献丑?” 百里承叹道:“可惜啊可惜!就凭你这手制茶的功夫,若是放到市面上去卖,我保证不出三月,绝对千金难求!” 泽漆失笑:“百里兄谬赞了。我暂时还未有这些想法,我只想带着崽崽过自己的日子,不喜别人打扰。何况家里还有几亩薄田,足够我和崽崽吃了。” 他不说这话还好,此话一出,百里承立刻两眼放光,抓着他的衣袖,热切问道:“我方才进门的时候,就嗅到一股异样的香味,一直萦绕在我心头挥散不去。泽漆贤弟,可否告知,那是什么东西?” 恰逢武炼装好了清灵茶捧着小匣子过来,小匣子不大,约莫有成年男子两只手掌合并那么大。 百里承看到略有些失望,不过转念一想,人家愿意拿出这些出来已经是给了他极大的面子了,有了这些回去也好跟父亲交差。想到此,复又欢喜起来,将这茬放在一旁,目光灼灼的望着泽漆。 泽漆被他目光看的心里发毛,只好叫武炼捡了三只鲜花饼来,装在雕花盘子里呈上来,放在百里承面前。 百里承看着眼前的小东西,目露疑惑:“这是?” 泽漆略有点不好意思道:“我平日里不爱别的,就喜欢无事时弄些吃食。前几日对花铃妹妹说话重了些,心里过意不去,特地做了些小点心哄她开心。” 百里承有些心虚,说来花铃的事情跟他也脱不了干系,不过见对方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小心的捻起一只鲜花饼,转移话题:“这个能吃?” 泽漆示意他尝尝,百里承在他鼓励的目光下,鼓起勇气咬了一口,酥烂的饼皮混着鲜美的鲜花酱被咬入口中,甜而不腻,香酥可口,同时还有一股浓郁的灵气在胸腹中翻滚。 他两三口吃完一只,意犹未尽的欲伸手拿第二只的时候,看到泽漆正含笑看着他,咳了一声收回手,掩饰道:“我游走于仙门魔族这么多年,竟从未吃过如此美味之物,一时失态,让贤弟见笑了。” 泽漆丝毫不以为意,对武炼道:“再拿几只包好了给百里公子路上带着吃。” 他这么一开口,百里承就晓得对方在下逐客令了,忙起身道:“如此,多谢贤弟。” 然而武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面露为难之色。 泽漆奇怪道:“怎么了?” 武炼局促道:“公子,除却给花铃姑娘的那些,其余的,我方才去看的时候,只剩下眼前这三个了。” 第28章 泽漆脸上的惊讶之色一闪而过:“我去看看。” 百里承见他脸上神情不似作伪, 也跟了过去。待看到眼前的情形时, 心肺几乎气炸。 只见灶房的案子上, 站着一只甩着尾巴的毛团,听到动静,斜眼乜了他们一眼, 舔舔嘴角的饼皮渣, 跳下案子,大摇大摆的走到众人面前。 而案上整整齐齐摆着的几只盘子里, 皆空空如也。 百里承不用脑子想也知道, 那些盘子里原本装的什么,如今都被这小畜生吃完了! 他气的眼冒金星,却见身旁的泽漆一把捞起幼崽, 摸摸它的肚皮,责怪道:“吃这么多,不甜的发腻吗?” 幼崽甩甩尾巴, 卷上他的手臂。 百里承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这个泽漆该不会是个傻子吧?还是自家小弟给人灌了什么迷魂汤?偷吃、贪嘴、不知礼数!这些搁在家里, 随便拎出来一条都能让他去江边吹着江风面壁三个月!如今呢?他这么顽劣, 这个泽漆竟然都不生气?还怕他齁住? 百里承如梦似幻的听到泽漆对着自己歉然道:“百里兄, 你看……实在对不住,崽崽贪吃。你若实在爱吃的话, 等你下次来, 我再给你做一些?” 百里承也不好跟他要另外的那些, 跟小姑娘抢东西吃, 他还做不到那么厚脸皮。最后浑浑噩噩的拿着剩下的两只鲜花饼和一匣子茶叶,梦游似的被武炼送出了泽漆家的院门。 直到回到对面的小木屋,百里承犹觉得自己还在梦里,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二少爷?”侍卫首领的声音终于把他从虚幻梦境叫回了人间,百里承直愣愣的看着他,掐了自己一把,“嘶”的倒吸一口气,疼! 他终于确定了,不是他有毛病,而是那个泽漆不正常! 百里承不过片刻就恢复了常态,将手里东西交给侍卫首领,吩咐道:“回去。” 很快,一辆马车从木屋后面被驾出来,这里不能用传送符直接传送到仙门,只能先掩人耳目坐马车行到魔族边界再弃马车传送。 一行人准备就绪就待出发之时,一个黄底黑点的身影不慌不忙的从对面走了出来。 侍卫首领激动的忙叫百里承:“二少爷,小少爷出来了!他是不是想通了要跟我们一起走?” 百里承冷哼了一声,他才不信那小子会跟他走,要走早就走了,还会折腾这么久?不过他还是掀起车帘,下了马车,站在地上等着小弟过来。 幼崽走到距离他两步远的地方停住,将嘴里叼着的东西扔到他面前,轻蔑的看着他。 百里承捡起地上的东西,是半支翠绿树枝样的东西,他拿在手里不解的望着幼弟。 幼崽不耐烦的冲他吼了一声,让他赶紧看完了还给他。 百里承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以为幼弟逗他玩,没好气的扔给他:“什么破玩意儿,一根枯树枝,也值得你巴巴的跑来我面前炫耀?” 幼崽身子一跃,接住那东西,不一时便咔擦咔擦咬着吃完了。吃完瞥了他一眼,甩着尾巴转身就要走。 百里承看着他吃完,像树枝一样能吃的东西?他脑子急速转动着,搜索着跟树枝一样能吃的东西,一道白光闪过,他失口叫道:“雾岚翠?” 雾岚翠在仙门如同凤毛麟角极为稀有,他也只是年幼的时候在父亲的藏宝阁里见过一支,是以一时竟没想起来。等他想起来的时候,雾岚翠已经被小弟当零食一样吧唧吧唧吃完了。 百里承立时心痛如刀割,颤抖着手指着幼崽,痛心疾首道:“你这个……你这个败家玩意!你知不知道雾岚翠价值几许?有再多的灵石都不一定买的到,就这么被你吃了!你!简直暴殄天物!” 幼崽不以为意的舔舔嘴巴,转身就走。 百里承喝道:“站住!” 幼崽回头,神情倨傲的睨了他一眼,眼睛里赤/裸/裸写着两个字:“愚蠢!” 百里承怎会看不明白自家小弟的意思,不过情急之下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喊道:“你真的不跟我回去?” 幼崽恍若未闻,扭过头慢悠悠往回走。 百里承气急,冷笑一声,连声道:“好好好!你今日不跟我回去,以后有你后悔的!我等着你哭着求我的一天!” 幼崽眼里露出惊奇之色,回头给了他一个“你在做梦?”的眼神。 百里承气的心肝疼,抚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转身上了马车,拉下帘子,冷声吩咐道:“我们走!” 马车很快驶离了视线,武杳从墙头上跳下来,扑进武炼怀里。武炼把他放在地上,回正屋禀告泽漆:“公子,他们真的走了。” 泽漆呷了口清灵茶:“父君亲自出马,我还是信的过的。”他此刻表面上装的淡定,实际上在百里承没真正离开之前,自己心里也没谱。好在百里承一走,一切尘埃落定,再没有后顾之忧了。 把茶盏放下,他让武炼拿着鲜花饼,配着其他的一点小东西,一并给花铃送过去。 待武炼临出门之时,他又叫住了对方:“还是我去吧。赔礼道歉什么的,还是自己去比较有诚意。” 两人站在院子里说话,突然一个黑影从天而降,噗通一声掉落在两人旁边的空地上,激起一片灰尘。 黑影慌乱的从地上爬起来,对着泽漆行了个魔族的大礼:“属下办事不利,惊扰了少主,请少主恕罪。” 泽漆起初吓了一跳,不过暗卫没出现,证明这人应该无害,遂放下心来,见此人风尘仆仆满脸倦容,温声道:“你是?” 黑影道:“属下是左护法手下的黑鹰,左护法寻到了一些少主想要的东西,特意让属下先带回来给少主过目。” 泽漆心中一喜,顾不上去给花铃送点心了,忙把人叫到正屋,准备看看凌钰都找到了什么东西。 谁知黑鹰却面露难色,道:“少主,可否去宽敞些的地方?” 泽漆想了想,带他去了库房,这里是他准备日后堆放粮食的地方,不过没用上,被他当成了杂物房,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库房里设置了阵法,从外面看仅有两间房子那么大,实际上里面空间有百亩平地那么大。 黑鹰跟着泽漆走进库房,这才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件东西,轻轻往地上一放。只见原本巴掌大的透明箱子不断拔高增宽,渐渐的跟库房齐平,最后边边角角完美的跟库房结合到了一起,将里面的东西清晰的呈现在众人面前。 泽漆惊叹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这就是传说中的芥子空间吗?他这么想着,不由就问出了口。 黑鹰挠挠头:“这是左护法的法器,好像是叫什么……微什么……” 他面色苦恼的思索着,泽漆脱口而出:“微观。” 黑鹰一拍脑袋:“对,微观!” 话说出口,泽漆就觉不妙,方才他就觉得这个东西有些莫名的熟悉感,叫出这个名字之后,那点疑惑一下子烟消云散了,微观正是原主泽漆捣弄出来的小玩意,没什么用,就是能装东西,想装多少装多少,为的就是博左护法凌钰一笑。 泽漆尴尬的捏了捏鼻子,略过这茬往里面走:“左护法都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他一走进去就惊呆了,微观如同他的储藏室一样,被分成不同区域,有粮食区有瓜果区有动物区,还有海鲜区! 泽漆震惊了,活生生的八爪鱼!鱿鱼!还有一些他叫不上来名字的海鱼!在他眼前摇曳着尾巴游来游去。 更让他震惊的还在后头,他竟然在动物区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只熊猫幼崽!幼崽刚出生没多久的样子,光秃秃的像只大老鼠,闭着眼睛细细的嗓子哀叫着,怕是饿坏了。 黑鹰见泽漆一错不错的盯着熊猫幼崽看,忙道:“这是左护法从西南的一片竹林里捡到的,我们以前从未见过此物,也不知道是什么灵宠。左护法说,带回来给少主看看,若是少主喜欢就留下来,若是不喜欢就丢掉。” 泽漆颤巍巍的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抱着熊猫幼崽,眼里闪烁着激动的泪花:“喜欢喜欢!太喜欢了!”有生之年,哪个华国人不想家养只滚滚啊! 泽漆想象着滚滚长大的样子,萌的心肝颤,顾不上再看其他的,抱着熊猫幼崽就往外走,这小可怜怕是饿坏了,不知道吃不吃灵牛奶哟!回头得让武炼在院子外面种块竹林,等滚滚长大了给它啃竹子吃。 他抱着熊猫幼崽匆匆往外走,没看到从他身边晃荡而过的幼崽,突然顿住身形耸动着鼻子满脸警惕。 泽漆走到屋里,左右找了一番,寻到以前给崽崽做的窝先给滚滚用着,反正崽崽爱跟他睡床,这个窝正儿八经的一次也没用上。 安顿好滚滚,他又急匆匆的跑出去拿灵牛奶,等他试好温度拿着灵牛奶回来,看到眼前的一幕,几乎魂飞魄散,失声大喊:“崽崽!” 幼崽站在滚滚的窝边,对着瘦弱的滚滚露出锋利的闪着寒光的犬齿,似乎下一秒就要咬破滚滚的脖子! 第29章 泽漆站在门口, 紧张的看着幼崽:“崽崽, 别动!”因为太过担心, 手不觉微微颤抖起来,灵牛奶洒了出来。 幼崽撩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在泽漆紧张兮兮的注视下, 拿爪子来回拨弄了几下滚滚, 滚滚瘦弱的身体被翻了个个儿,仰着头冲它细细的叫着。幼崽盯着这小东西看了一会儿, 自觉没趣, 甩甩蓬松的大尾巴跳下椅子,趾高气昂的出去了。 泽漆高高吊着的一颗心终于松了下来,在幼崽路过身边时, 又叫了它一声,想叮嘱它一些事情,主要还是担心它一不小心把滚滚给吃了。 幼崽小眼神都没给他一个, 也没像往常一样蹭着他的小腿缠尾巴, 对他的喊声充耳不闻, 晃悠悠的从他身边走了出去。 泽漆忙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过去, 小心的扶着滚滚, 拿空心的草茎吸了点儿灵牛奶,一点一点慢慢的滴进它的嘴巴里。 滚滚张着小嘴, 贪婪的吃着灵牛奶, 看样子很是乐于接受。 泽漆刚开始还不甚熟练, 见滚滚饿的狠了, 喂奶的时候就快了一些,滚滚来不及吞咽,多余的灵牛奶就从嘴边溢了出来。后来,泽漆渐渐掌握住了节奏,滚滚就仰着小脑袋等着泽漆滴牛奶给它,小嘴巴拱来拱去,有时候泽漆动作稍微慢了一些,还发出哼唧哼唧不满的声音。 好不容易把滚滚喂饱,看着它打着饱嗝,蜷起小小的身体开始睡觉,泽漆才松了口气,只要肯吃东西,就能养得活。他一站起来方觉得这一番折腾下来,可真是累的够呛。 滚滚饭量小,碗里的灵牛奶仅仅下去了一根手指那么粗的薄薄一层,泽漆想了想,他不能时时待在滚滚身边,幼崽又跟它不熟,以防万一,他顺手在滚滚身边设了个小小的防护阵法,这才放心的出去。 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没看到幼崽的身影,以为它又自己跑着玩去了,也没怎么在意,顺道一脚踏进了微观。之前只顾着激动滚滚,黑鹰带回来的那些东西他还没带的及看完,里面有不少好东西,惹得他心痒难耐,迫切的想要看个明白,一刻也等不下去了。 等他从微观出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洒进院子里,将整个院子笼罩在淡淡的金色光芒中,如梦似幻。泽漆兴奋过头,也不觉得饿,他叫武炼把他拣出来的那些种子和灵兽幼崽拿出来,找地方安置好,自己则想去里屋歇一会儿。 走到正房,他一只脚踩在门槛上,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扶着门想了一会儿,眼神落在嗷嗷待哺的滚滚身上,瞬间把方才没想到的事情丢到了脑后,急冲冲掉头跑去弄灵牛奶。 这回有了经验,他没有弄太多,滚滚好像闻见了奶香味儿,紧闭着眼睛朝着泽漆在的方向叫着,还没有筷子粗的四肢也费力的往他这边爬。 泽漆生怕它掉下来,一个箭步冲上去,单手接住它,滚滚弱小的可怜,他一只手就能包住它全身。 泽漆心生爱怜,动作越发小心翼翼起来。他全部心神都在滚滚身上,没看到幼崽的身形在门口停顿了片刻,面无表情的扭头走了。 泽漆喂完滚滚,终于想起被他遗忘的事情了。他在微观几乎待了一天才出来,也不知道崽崽饿了没。幼崽在他这里一向娇生惯养,小脾气傲的很,他之前只顾着照顾滚滚,还没来得及跟幼崽说清楚情况,也不知道幼崽会不会气恼。 想到这里,他有点坐不住了,忙出门去找,在院子里找了一圈,没找到,于是问武炼:“看到崽崽了没?” 武炼正吭哧吭哧的栽葡萄藤,给他指了指墙头,高大的墙头上,一只毛团面朝外面背对院子揣着爪爪窝在上面,蓬松的大尾巴自然的垂落在院墙上,偶尔甩两下。 武炼悄声道:“崽崽不知道怎么了,抓着小球和你做的那个‘逗猫棒’撕咬了很久,把小球和‘逗猫棒’都咬坏了,之后便跳到院墙上待到现在,怎么喊都不理人,也不肯下来吃东西。” 泽漆心下了然,幼崽这是跟他闹别扭呢。跟武炼说了句“无事”,让他继续忙活,自己则走到院墙底下,望着高高待在上面的幼崽,轻轻喊了一声:“崽崽?” 一连喊了几声,幼崽都没有反应。 泽漆站在墙底下,想了想,道:“等下我给你拿小鱼干吃,好不好?” 还是没有反应。 泽漆又试探着问:“不然,牛肉干?再不然,我给你烤灵羊肉吃?”他从幼崽毛绒绒的背后看过去,幼崽一动不动稳如泰山。只有在他视线看不到的地方,幼崽在听到他说话的时候,不自觉的伸出小舌尖舔了舔嘴角。 泽漆毫不气馁,要比耐心,他有的是,继续诱哄道:“若是你不想吃肉,那我去拿些雾岚翠和聚灵丹给你?” 幼崽咽了咽口水,扭头看了他一眼,又面无表情的扭了过去,继续脸朝外看着外面。 泽漆摸摸它垂下来的大尾巴,幼崽身体僵了僵,然后若无其事的甩甩尾巴,在泽漆再次摸上去的时候,倏地卷起来收了回去。 泽漆摸了个空,哭笑不得道:“怎么?这就生气了?你先下来,有什么事情我们慢慢说,好不好?” 幼崽充耳未闻,窝在墙头宛如雕像。 泽漆见它一直望着外面,想到对面是百里承的小木屋,略有些失落道:“你一直望着对面,是想跟着原主人回去吗?算算时间,百里承应当尚未走远,你若是想走,我这就派人把他叫回来。” 幼崽耳尖抖了抖,又听泽漆道:“你真的就这么想走吗?是我对你不好吗?还是你不喜欢我?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都把你当成我独一无二的存在,原以为我在你心里也是如此。” 幼崽耳尖微微透红,终于把视线从外面收回来,落在泽漆身上。 泽漆自嘲一笑,道:“原来在你这里,我的真心如此不值一提。罢了,你既是想走,我也不愿强求。等下吃完饭,我就叫父君的暗卫送你回百里承那里。” 他说完这番话,垂着头缓步往屋里走去。 幼崽愣愣的看着他单薄的身形,被夕阳的余晖拉成长长的影子,孤独又寂寞的样子。 泽漆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默默数着:“一、二、三……” 三的字音刚落,腿上一沉,一双毛绒绒的爪子就抱住了他的小腿。 泽漆低头,幼崽的灿金瞳眸在夜色的衬托下熠熠发光,像是天空中最耀眼的星星。 泽漆捞起它抱进怀里,幼崽皱着黑乎乎的小鼻子,一脸不自在,挣扎着往地上跳。 泽漆见它挣扎的厉害,只好放它下去,不解道:“崽崽?”幼崽围着他转了几圈,嫌弃的拿大尾巴打他的腿。 泽漆想了片刻,恍然大悟:“你是不是闻到我身上有滚滚的味道了?等会儿吃完饭我就去洗。”说着他蹲下身,亲昵的刮了一下幼崽的鼻头:“你这个小醋罐子!” 幼崽睨了他一眼,突然凑上前往他脸上舔了一口,随后昂首挺胸的越过他往灶房走,走两步一回头,仿佛在说:怎么还不跟上来?快给我做吃的! 泽漆见哄好了幼崽,心头的那团乌云散开,立时觉得轻松不少,脸上也露出笑意。今天一天他也累坏了,不太想折腾着做饭,随便弄点吃的好了。 所幸有小鱼干和牛肉干垫底,幼崽没怎么闹腾。 吃罢饭,泽漆想要上床睡觉的时候,被幼崽正正堵在门口,目光灼灼的望着他。 泽漆茫然的跟它对视片刻,幼崽气呼呼的甩着尾巴就往外走。 泽漆这才想起来之前答应了它要好好洗洗的,忙拿了件换洗衣服追上去:“等等!” 幼崽见他识趣,满意的带着他往门外走。 泽漆本想在家里随便冲洗一下就睡觉,没想到幼崽却是带着他往温泉的地方走。不由惊奇不已,他只带着幼崽来过一次,幼崽竟然把路都记住了? 他心里好奇的很,也不做声,跟着幼崽往前走。 眼前的路越来越熟悉,泽漆越来越肯定,这就是去往温泉的路。 幼崽带着他七拐八弯,走到他之前来过的温泉,然后蹲在池子边上,一双灿金瞳眸牢牢盯着他,似乎是在催促他赶快洗。 泽漆不由失笑,他把换洗衣服放在石头上,开始脱衣服。等他脱完外袍,准备招呼幼崽一起下水的时候,一转身,幼崽又不见了。 这里有阵法,他也不怕幼崽乱跑,之前还只想怎么简单怎么来,这会儿到了池边,氤氲水汽腾腾升起,倒激起了他想好好泡一泡的欲望。 把最后一件亵裤脱掉,泽漆慢慢走进水里,寻了个舒适的地方坐下,深深吸了几口气,闭上眼睛仰头靠着池边假寐。 不过一会儿,水流便往他身边涌动过来,泽漆不用睁开眼看也知道,一定是幼崽下水了。 他微微勾起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轻声道:“崽崽,过来。” 水声在耳边哗哗作响,来者越来越近,泽漆唇边的笑意也越来越深,他玩心突起,存了一肚子坏主意,就等着幼崽过来,趁它没防备猛地抓住它,好吓它一跳。 然而水声渐渐小下去,水流也平缓起来,幼崽不知何故,在他面前不动了。 泽漆等了半晌,没等到幼崽过来,反倒等的自己昏昏欲睡。 正迷迷糊糊间,温热的气息扑在脸侧,然后他的唇瓣被人一口叼在嘴里,反复噬咬啃舔。 泽漆瞬间睡意全无,猛地睁开眼。 第30章 然而他睁眼的刹那就被对方敏锐的察觉到了。 还未看清来人什么模样, 泽漆就被兜头一件衣服罩住了头脸, 眼前霎时一黑, 随后被人强硬的按在池边,粗热的气息扑在颈侧。 对方力气大的很,泽漆几次欲挣扎都被他按了下去, 拳打脚踢也被他轻松化解, 最后被他夹着双腿按住了手臂,全身动弹不得。 泽漆浑身不着一缕, 传送符都在岸上的衣衫里, 他又没有法力,想跑都跑不了。这个时候他不觉深深后悔起来,早知有今日, 当初就不该为了避免尴尬不让暗卫跟着。只是他怎么也想不通,他布下的这个阵法被外人闯入,怎么一点警示都没有发出? 他在脑中快速盘算着来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 就被人一口咬在了颈侧, 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他唇齿一张开, 立刻就被对方捕捉到了, 含在嘴里吸吮玩弄。 泽漆懵了片刻,气的浑身发抖, 他还从未被人如此无礼对待过! 对方像是寻到了什么有趣的物件, 含着他的唇瓣反复吸吮, 动作生硬粗鲁, 毫无章法,甚至让泽漆产生了一种对方把他当成磨牙棒的感觉。 想到磨牙棒,泽漆心思电转,趁着那人啃咬他后颈的时候,用力喊了一声:“崽崽!” 方才一时慌乱,他把幼崽给忘了!幼崽跟他同来,又通灵性,听到他的呼救一定会跑过来救他的。 果然,他一喊出口,那人的动作就顿住了。泽漆被蒙着眼睛看不清景象,耳朵却更为灵敏,他听到一阵慌乱的哗啦水声之后,对方的气息从他身边骤然抽离。 泽漆失去桎梏,奋力拽下衣服,他倒要看看,是哪个贼人敢如此轻薄于他! 谁知他拽下衣服之后,并没有看到人的影子。反倒是幼崽正正蹲坐在他对面的岸边上,歪着脑袋看他。 泽漆从水里站起来,左顾右盼:“崽崽,你刚刚有没有看到有人从这池子里出去?” 幼崽懵懵懂懂的眨眨眼,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泽漆一脚踩在池子里的石块上,一脚蹬着岸边去拿衣服:“阵法好像出问题了,有人闯了进来。” 幼崽蹲坐在对面,眼前的春光一览无余,鼻子有点痒痒,它一低头,啪嗒两滴鲜红液体落在了地上。 泽漆拿过外袍穿上,回头叮嘱道:“你先在这里等着,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千万别逞能,找个角落藏起来等我回来。” 幼崽见他回头,怕他看到自己又流鼻血,惊慌失措中一头栽进了温泉池里。 泽漆知晓它会水,并不担心它会溺水,只道它也想洗澡,叮嘱了一句:“自己小心。”便匆匆前去检查阵法。 等他检查完阵法回来,发现幼崽已经洗好了,毛毛都被晾至半干了,正半卧在他放衣服的石头上小憩。见他回来,抖了抖耳朵,睁开眼看他。 泽漆皱着眉走到它身边,摸着它光滑的毛,满心疑惑:“奇怪,阵法完好无损,灵石的灵力也充沛的很。那人是怎么进来的?又是从哪儿逃出去的?” 这个温泉池底仅有巴掌大的一个小洞,跟其他温泉池相互连通流动,人的身形是万万进不去的。 他满腹疑问,突觉手心一热,低头一看,幼崽舔了舔他的手,张开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泽漆正百思不得其解,见夜色已深,幼崽又犯困,只好先把此事放在一旁,打定主意待自己明日有空了再来查看,然后抱起幼崽往回走。 夜深人静,回去的路上安静的很。泽漆留神着周围环境,精神高度紧张,就怕一不留神再被那贼人从黑暗中蹿出来偷袭。他紧紧抱着幼崽,仿佛这样就能从中获得到些许安全感。 幼崽软乎乎的身体任由他抱着,比他体温略高的温度传过来,泽漆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无尽的勇气和胆量随着幼崽平顺起伏的呼吸涌遍全身。望着在月光下斑驳陆离的暗影,顿觉也没什么可怕的,他暗暗摸了摸藏在袖中的法器:若是贼子还敢来,他定叫他有去无回。 好在一路有惊无险的回到家中,也没遇到什么奇怪的人。 武炼早在院门前等候着,见泽漆脚步匆匆脸色不好,接过他手里换下来的脏衣服,问道:“公子,发生什么事了?” 泽漆摇摇头,把换洗的衣服塞给他,抱着幼崽回里屋去了。 武炼关好院门,把衣服放到洗漱房泡上,回来敲泽漆的门:“公子,真的没事吗?”他方才听到公子房里传来了一声巨响。 泽漆“唔”了一声,打开门,披散着一头青丝,神色疲倦道:“无事,我一不留神把镜子摔了。你歇息去吧。” 武炼见他除了精神头不太好以外,神色如常,想来只是泡温泉泡乏了,于是放下心来,点头道:“那我去了。” 泽漆关上门,听到武炼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这才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床边坐下。方才他擦拭头发的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觉有些异样,遂凑上去细细看了看,这一看,险些没把他气炸! 只见他的脖颈和锁骨上,明晃晃的印着几个殷红的吻痕! 泽漆愤怒之下把手里的布巾重重的朝镜子摔了过去,那镜子原本就只有一个单薄的框架支撑着,受到一点力道就能翻过去,被他这么重重一摔,立时翻倒在地,发出清脆的破裂声。 泽漆也被这声响吓了一跳,这镜子是他从百宝箱里拿出来的,百宝箱里的东西虽然不如宝物匣里的稀有珍贵,但好歹也是些灵器,怎地这么不经用? 他不知道的是,这镜子看上去与普通镜子无异,实际上也算是一件低级法器,唤作魇灵。魇灵一旦被打碎,打碎者只要睡着就会陷入梦境之中,之后便会夜夜被梦境缠身,在梦境中被消耗掉心神和法力,不过毕竟是死物,作用有限,只要打碎者保持清醒之状则不再受其影响。魇灵无解,直到它的灵气彻底消失殆尽,打碎者方会自行解脱。 有意思的是,据说通常打碎者所陷入的梦境,却并不是什么可怖的噩梦,反倒勉强算得上是美梦。只不过彻底醒来后的打碎者,却大多数并不以为然。 泽漆坐在床边愣忡了片刻,听到幼崽均匀而绵长的呼噜声,眼皮子渐渐沉重起来,褪掉鞋袜上床,将幼崽抱在怀里,不一时就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冗长而绚烂的梦。 梦里他被温泉池遇到的那人从背后紧紧拥抱在怀里,对方的下巴抵在他头顶,温柔又霸道地不断亲吻着他的发顶,身上的气息还有种隐隐约约的熟悉感,让泽漆渐渐沉溺其中放松下来。 只是不过片刻,原本纯粹的不带一丝情欲的亲吻就变了味儿,对方的呼吸声渐渐粗重急促起来,手也在泽漆身上胡乱摸起来。 泽漆起初是抗拒的,然而那人的气息太过霸道,他的气息瞬间跟着紊乱,喘着粗气全身颤栗。 梦里他犹记得这人在温泉池里给他的羞辱,费力的扭头,想要看清那人的长相,却怎么也看不清,只记得一抹灿金色迅速从眼前闪过。 泽漆抚着胸口喘着粗气一下子坐起来,目光落在呼呼大睡的幼崽身上,梦境渐渐消退。 平复气息之后,他看了窗外一眼刚露出一丝晨曦的深蓝天空,扒开紧紧抱着自己睡觉的幼崽,下床倒了盏水喝。 一盏凉茶下肚,清凉的液体入喉,冲掉了泽漆的浑浑噩噩,灵台渐渐恢复清明。 他抬起一只手揉揉自己胀痛的额角,觉得稍微缓解了一些之后,准备去看看滚滚怎么样了。 刚走了两步,他就察觉到了不对。亵裤里这种黏糊糊湿漉漉的感觉…… 泽漆顿时面红耳赤,逃也似的回到床上,拿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一蒙,把自己卷成了一只密不透风的蚕蛹:他、他竟然因为梦到那个轻薄他的人梦遗了…… 待脸上那阵发热的红潮褪去之后,泽漆不由反省自己,虽说男子年纪到了,出现这种情况无可厚非。可他却是方被人羞辱过,连那人是谁都不知道,就在梦中与人再次缠绵。 他在心中暗暗思忱:难道自己真的是一个人太久了,这么如饥似渴? 很快他又自我否决了,要真的如此,为什么他面对原身心里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左护法凌钰之时,却没有这个反应呢?退一步说,即便是对百里承、武炼等人,他也从未起过这种心思啊! 想了半晌,泽漆最后只能归结于自己对那些人太熟悉,没有新鲜感了。他又回想了一下梦里的情景,那股熟悉的味道,还有那双熟悉的灿金瞳眸…… 泽漆越想越觉得,怎么那么像崽崽? 天啊!无力的呻/吟一声,泽漆羞耻的捂住了脸:难道他已经饥渴到连崽崽都不放过了吗?! 一定是平时跟崽崽同吃同睡习惯了,才会这样! 拍了拍脸颊,泽漆强作镇定的从被窝里钻出来去换衣服,换好衣服之后外面天刚蒙蒙亮,看了眼睡的四仰八叉的幼崽,他做贼似的心虚的蹑手蹑脚打开门,揣着亵裤去洗了。 幼崽在他出去之后,睁开双眼,意犹未尽的舔了舔自己的嘴角。它已经留下了印记,看哪个不长眼的还敢跟它抢! 第31章 一连几日, 泽漆夜夜做梦, 都与那人有关, 两人搂搂抱抱,亲亲摸摸不计其数,且日渐向更危险的边缘发展而去。 泽漆起初天真的想着, 或许坚持住不睡觉就不会做梦了, 然而事实是,他每日里强撑着大睁双眼, 撑不到两刻钟, 伴随着着身畔幼崽的小小呼噜声,不知不觉的就陷入了梦乡。 等他醒来,回忆起梦里的情形时, 脸色忽青忽白,他现在在梦里已经丝毫没有抵抗之心了,竟然还主动配合起来。而梦里的另一位主角, 真实面目也随着层层迷雾的拨开而渐渐清晰的呈现出来:灿金深邃的瞳眸, 头顶两只毛茸茸的耳朵, 身后一条蓬松绵软的大尾巴, 正是拟人化的幼崽。 泽漆无力捂脸:果然是自己一个人太久, 已经变的如此禽兽了吗? 如此几日,泽漆眼底下青黑一片, 白日里精神萎靡不振, 甚至走路都哈欠连连, 脚步虚浮, 更别提去照顾滚滚了。 所幸幼崽贴心,前前后后形影不离的跟着他,甚至如厕冲澡的时候都要紧紧跟着,好像生怕泽漆在它看不见的地方走丢或者被水吃了似的。 泽漆现在看到幼崽就想到梦里的情形,自觉尴尬,又羞耻不已,待对上幼崽清澈的双眼时,又暗暗自唾弃自己禽兽。只好竭力拦着,才没有被幼崽贴身紧护。 饶是如此,那道视线仍旧如影随形。若是洗澡如厕,幼崽就端端正正蹲坐在门口,隔着门缝一眨不眨的瞅着;若是干别的,幼崽就光明正大的蹲坐在他腿边,视线跟随着他的动作来回盯着;吃饭睡觉之时就更不用提,更是寸步不离如影随形,甚至连泽漆走个路,它都要把尾巴缠在泽漆小腿上跟着一齐走。 泽漆想去看看滚滚,刚走到地方,滚滚闻到他的气味,就急惶惶的来回拱着小窝里的被褥找地方躲。泽漆的手还没碰到它的身体,它就凄厉的扯着嗓子叫了起来。 看着紧紧抱着武炼手指瑟瑟发抖的滚滚,泽漆纳闷了:“第一天来时见到我还亲昵的不得了,怎么几日不见,如此惧怕我?” 武炼也摸不着头脑,“兴许是这几日没见少主,生疏了吧?” 泽漆失落的“嗯”了一声,忽觉手心一热,幼崽粉嫩的小舌头轻轻舔舔他的手,正扬着小脑袋看他。 泽漆摸摸幼崽的头,感慨道:“还是崽崽好。”幼崽眯着眼睛颇有些得意的甩甩尾巴。 “谁好?” 一个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泽漆突然有些头疼:“父君。” 苍辛走进来,看到几人团团围在一起,兴致勃勃凑了上去:“你们在干什么?” 泽漆微微侧开身体,好让他爹能看清里面的情形。 苍辛眯起眼睛:“又养了只小东西?这小家伙看上去还不错。”他指了指幼崽:“它你打算怎么办?” “啊?”泽漆茫然地看着他爹:“什么怎么办?” 苍辛理所当然道:“你既然已经养了新的,这只眼看着也要成年了,你是准备放它归山还是送回百里家?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要把它放归山林的是吗?如今时机正好,你这两日选个时间,我让人把它带回它原本该待的地方去。” 他一席话说完,幼崽得意洋洋的小身板顿时僵硬了。 泽漆也愣住了,半晌干巴巴道:“它原本该待的地方?就在澜沧山不行吗?” “不行,”苍辛一口回绝,见泽漆脸色不好,想到儿子对这小东西向来宠溺的很,又放缓了语气道,“澜沧山不适合它,它应该去它该去的地方,方能长成威风凛凛的恶兽。你看它在我们这里,身板瘦弱了不少不说,连毛色都不如刚来之时顺滑光亮了。” 幼崽闻言,金灿灿的瞳眸刷的看向苍辛,里面的恼怒有如实质,它的毛色不亮是因为泽漆最近身体乏困,没亲自做东西给它吃好吗!才不是因为澜沧山不适合它! 苍辛丝毫不把它放在眼里,仿若看不见一般径直越过它,走进里面去看武炼喂滚滚。 泽漆听了苍辛的话,目光落在幼崽身上,越看越觉得幼崽果真如魔君所说,身上有些地方的毛黯淡无的很。 他心里纠结成一团。理智上告诉他他爹说的没错,感情上却又不舍得现在就放幼崽离开。 他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烦恼不已,没看到魔君苍辛和幼崽之间暗涌的浪潮。 过了半晌,泽漆终于还是艰难开口道:“我想等崽崽再大一些。” 他抚着幼崽身上的毛,低头对上它的灿金瞳眸,带着歉意道:“对不住,我还是想留你多陪我一阵子。” 苍辛本也没指望他能爽快答应,只是每次看到那小东西跟自家儿子在一起黏糊糊的样子,他就浑身不自在。他不舒服,别人也别想好过。是以每次过来就想说点什么怄一怄那小东西,警告它收敛一点,免得它得意忘形。 他饶有兴趣的看了滚滚一会儿,问武炼:“这小东西从哪儿弄回来的?看着不像是澜沧山里有的。” 武炼开口就结巴:“是、是左护法,寻、寻来给公子玩的。” 苍辛摸着下巴上的胡须,眼里流露出赞赏之意:“凌钰为人稳重,办事可靠,是个好孩子。”转而又对泽漆道:“你平日里无事,合该跟凌钰在一起好好学学。” 泽漆精神不济,恍恍惚惚中只听到后面几个字,一脸懵:学什么? 又听苍辛道:“我记得你少时挺喜欢凌钰的,常跟在他屁股后面跑来跑去,怎的如今倒生分了?” 幼崽的灼灼目光倏地转向泽漆。 此时的泽漆的眼皮子打起架来,一边听着他爹说话,一边似睡非睡的往下点头。 苍辛尚未察觉,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不管你现在如何想如何做,将来我这位置总归是要给你的。凌钰是我千挑万选特意给你准备的,你与他之间不管发生了什么,都该想法设法尽早解决,知道了吗?” 他一番话说完,说的口干舌燥,半天没听到动静,一看过去,泽漆正正坐在椅子上,头却一点一点的,快要点到膝盖上去了。 苍辛气的直吹胡子,感情方才苦口婆心的说了那么久,白说了?待瞧见泽漆眼底下的那片青痕时,又舍不得骂他了。这几天他疲于应对仙门来的人,抽不出时间来关心儿子,也不知道这小子又做了什么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样子。 他抱着膀子独自坐着生闷气,武炼喂完滚滚,见他脸色阴沉,大气也不敢出,贴着墙角把自己站成了一根会呼吸的人形棍子。 泽漆睡了一会儿,耳边一直聒噪的声音突然没了,世界清静了,满意极了。他模模糊糊中以为自己是睡在床上,觉得现在的姿势睡得不舒服,想要翻个身,一翻就把自己翻醒了。 泽漆呆呆的看着地面,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 一声冷哼在耳边炸起,激的他抖了个激灵,瞬间想起来之前是什么情况了,他抬起头,露出一个讨好的笑:“父君。” 苍辛哼了一声,本欲装作不理他,谁知目光在他脸色一瞥,瞥出些异样来,“你把魇灵打碎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问的泽漆一脸茫然:“什么魇灵?” 苍辛点点他的脑门:“你这地方,是不是在哪里曾放过一面镜子模样的东西?” 镜子模样的东西? 泽漆接连几天没有睡好,这会儿脑子昏昏沉沉的跟浆糊一样。他费力想了很久,他这地方镜子模样的东西多了去了,有时候桌子擦的干净了他都能当镜子用,谁知道是哪个。 苍辛见他一脸不知所谓,心里明白他肯定是不记得了。 倒是武炼及时提醒道:“公子,前几日你从温泉池回来那晚……” 泽漆这才恍然,继而又有些不确定:“那晚我是打碎了一面镜子,可是我用了它不少时日,并未发现它与别的镜子有什么不同啊?” 苍辛颇有些无言的望着自家儿子:这么蠢,以后怎么放心把魔族交给他管理哟!幸好他有先见之明,提前给他物色好了左右护法做左膀右臂,“你就没发现那镜子跟别的有什么不同?” 泽漆绞尽脑汁想了想,摇头:“没有……” 苍辛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砰的一声吓了泽漆一跳,脑子也有了一瞬间的清醒,“哦,不是,我想起来了,那镜子的上方正中央,有一颗发光的珠子。” 那珠子小指头肚大小,散发着柔和的白光,照镜子的时候能让人更清楚的看到镜中的人物,丝毫不受天色和室内光线影响,是以他非常喜欢。第一眼在百宝箱看到这面镜子就爱不释手的搬回自己屋里去了。 泽漆不解道:“那就是魇灵?魇灵是什么?”他揉揉自己发昏的脑袋,“听上去好像不是什么好东西。” 苍辛咳了一声,道:“魇灵本身并无好坏。不过认真说起来,也确实算不上什么好东西,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玩意罢了。” “怎么玩?” 苍辛瞥了他一眼:“打碎魇灵者,会在睡梦中被魇灵吸取少许法力,精神无力困顿几日。” 泽漆“哦”了一声,不以为意道:“那么说来,这东西对我无用,我又没法力,也就是这几天瞌睡多了些。” 苍辛目光复杂的望着他:“此为其一。” 泽漆对上他爹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顿觉不妙,“其一?还有别的?” “其二,”苍辛意味深长的注视着他,慢慢道:“打碎魇灵者,一旦熟睡,就会陷入蚀骨销魂的梦境中。泽漆,你梦里的那个人是谁?” 第32章 魔君话里的暗示意味非常明显了, 打碎魇灵者所做的梦都是春/梦! 泽漆脑中嗡的一声, 他爹竟然、竟然连他做什么梦都知道了! 红晕瞬间从他的脸颊烧到脖子根, 白皙的肤色中透着粉红,幼崽眼睛亮亮的舔了舔嘴角,兴奋的来回甩动尾巴, 耐着性子的等着泽漆回答 泽漆哪好意思说这个, 仓皇起身,生硬的转移话题:“父君来了这么久, 想必该饿了, 我去看看做点什么。” 苍辛也不欲在这个话题上跟他多说,儿子长大了,总该有些自己的小秘密, 只是他心里莫名有那么一丁点心酸,是怎么回事? 他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随口道:“也好, 吃完饭我还有件事要告知于你。” 泽漆应了一声, 逃也是的跑了出去。 他这些时日没睡好, 精神萎靡, 连带着吃饭也是没滋没味, 草草应付了事。既然打起精神要做饭,他就决定好好做上一顿。 左右寻思了一下, 正好嘴巴里寡淡无味, 泽漆准备做道水煮鱼和香辣虾吃。 吩咐武炼去抓两条三斤多点的无刺灵鱼刮鳞片肉, 他自己则去捞了一网兜虾回来, 开虾背去虾线,冲洗干净后控水备用。 然后他又去菜园子里摘了两根小黄瓜,拿了两只鸡蛋,泡上一把黑木耳,灵猪肉切片,准备再炒个木须肉。 做好这些准备,正好武炼的鱼肉片好,撒上少许盐和面粉腌上,莹白的鱼肉盛在墨绿色的盘子里,晶莹剔透,闪着诱人的光泽。 泽漆让武炼起锅放油,把控干水的大虾滚油里过一遍,热油急速炸干外表虾皮的同时又锁住了虾肉里的水分,这样等下炒出来的香辣虾才会外壳脆香,内里虾肉鲜嫩多汁。 武炼热油炸虾的同时,泽漆也起锅开始做鱼。 锅里放油,小火炒香花椒粒、辣椒和葱姜蒜,再将鱼头沿着锅边慢慢滑入,小火慢煎,煎的两面焦黄之后倒入大半锅开水,大火烧开小火熬煮,待鱼头煮到汤汁发白浓稠时捞出,盛到盆子里。等汤汁再次沸腾起来时下入鱼片,稍稍一烫待其微微打卷就赶紧捞出,此刻口感最好,脱离了生冷的口感又不至于熟的太过。等鱼片全部烫好盛到盆子里摆样,然后注入鱼汤,再放上两根香菜,最后在最上面抓上一把青红麻椒、辣椒段和蒜粒、盐,浇上一勺滚油。 只听“嗤啦——”一声,热油混合着各种佐料的香味瞬间直扑鼻中,勾起人心底最原始的味蕾欲望。 泽漆不由咽了咽口水,武炼最实诚,一边被辣椒呛的流眼泪一边赞叹道:“公子,真香!” 泽漆让他把做好的水煮鱼端出去,架锅放油炒香辣虾。 葱姜蒜花椒辣椒各种大料放进锅里炒香,撒入一把糖,油炸好的虾子里面一滚,就盛盘出锅。然后是木须肉,切成片的灵猪肉已经用盐和面粉腌好了待用,鸡蛋打成液体炒熟捞出。锅里再放油,加葱姜蒜炒香,放入灵猪肉炒熟,再依次加入木耳、黄瓜、鸡蛋,出锅时撒上少许盐,几滴醋,装进盘子里,大功告成,准备吃饭。 每人面前一碗香喷喷的灵米饭,桌上是白汤红油的水煮鱼,通红可爱的香辣虾,还有五色纷呈的木须肉。 泽漆招呼众人吃饭,自己忍不住先动手夹了只虾吃,要开外皮,虾肉鲜嫩多汁,香辣开胃,吃完一只还想吃,让人欲罢不能。 不过他还惦记着幼崽,给幼崽碗里夹了满满一碗的鱼片肉片和虾,才专心自己吃起来。 等他吃的差不多了,感觉不那么馋了,抬起头来一看,发现对面的武杳吃的两眼泪汪汪的,一边张着嘴巴吸气一边还要吃。再看武炼,虽然没有流泪,但是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鼻尖脸颊通红着给儿子剥虾。 泽漆扭头,他爹苍辛倒是吃的面不改色,一派优雅从容,见他看过来,还冲他道:“若是再来些美酒,就更妙了。” 泽漆会意,起身给他爹拿酒:“我这就去。” 身后苍辛不慌不忙的接着道:“你上次自己酿的那个什么酒,甜滋滋的那个,味道尚可。拿那个就好。” 泽漆“哦”了一声,心道:看你脸不红心不跳的,还以为你不怕辣。原来这里等着呢。 吃辣的东西须得吃些甜口的方能平缓抵消,泽漆暗道一声老狐狸,拿来果子酒给他爹斟上,又端了盘糖拌西红柿放到武炼父子面前。 两人起初诧异不解,后来吃了一口后,感觉嘴巴里那股火辣辣的滋味瞬间消退不少,顿时痛哭流涕:有这种好东西,公子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泽漆:“不好意思,忘了你们不能吃辣。不过那个木须肉不辣,你们可以多吃一些。” 父子二人看看那盘子被挑的全剩黄瓜木耳,一点肉沫也没有,连灵鸡蛋都被夹的干干净净的木须肉,齐齐摇头。 泽漆看了看幼崽,幼崽倒是真的能吃辣,一面欢腾的甩着尾巴吃肉一面以眼神催促他再夹,等泽漆夹给它,它就黏糊糊的蹭蹭泽漆的手,然后再继续埋头吃。 泽漆看着它碗里分毫未动的灵米饭,有些犯愁:崽崽总挑食怎么办?总有一天,等他放它回归山林,它要是也像在这里一样挑食,早晚得饿的成什么样子? 泽漆眼里的忧愁有如实质,落在幼崽身上。 幼崽吃着吃着,觉察不对劲,嘴巴里还叼着只虾,抬头看了泽漆一眼,疑惑的歪着脑袋冲他眨巴眨巴眼。 “啊啊啊啊啊!!!我死了!!!”泽漆在心里疯叫:崽崽这么萌这么单纯,他怎么能对崽崽做那种梦! 他面上丝毫不显,心里却是对幼崽满怀的愧疚歉意和对自己的不耻,看到幼崽喜欢吃虾,不知不觉中就拿着筷子不住的往它碗里夹虾。 直到他再次伸筷子去夹菜的时候没夹起来,才回过神,发现筷子被苍辛的筷子按住了。 泽漆往盘子里一看,赧然不已,原本一大盘子满当当的香辣虾,只剩下几只,而幼崽碗里的虾已经堆积如山。旁边的武杳则眼巴巴的望着他。 泽漆不好意思的放下筷子:“你们吃。” 武杳懂事的摇摇头,扒了口灵米饭,一只大虾悄无声息的沿着碗边落进了自己碗里。 小孩儿抬头,苍辛笑眯眯道:“小子根骨不错,多吃点儿,以后定能长成我族的好儿郎。” 武杳呆呆的望着他,含在口里的灵米饭一时也忘了嚼。 武炼着急,忙替儿子道谢:“小杳不、不会说话,武炼替他多谢、多谢魔君。” 苍辛诧异的挑了挑眉:“怎么?雾岚翠对他无效吗?” 武炼讷讷道:“不、不是……” 苍辛若有所思的点头:“此子只是寻常的病症,若是服用雾岚翠不但能根除痴症,对他的修炼也大有裨益。你既舍得给他服用聚灵丹,又为何舍本逐末拒绝雾岚翠?” “是。”武炼羞愧的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不为何,归根结底就是他可笑的自尊心作祟。 苍辛点到即止,剩下的事情不必他说,泽漆自会把雾岚翠给这孩子,这孩子的父亲也没理由再拒绝。从此以后,这父子二人必定会全心全意追随泽漆。拿一支雾岚翠换两人一生忠心耿耿的追随,这买卖怎么算都划算的很。 满意的将泽漆身边隐藏的隐患于无形中化解,苍辛满意的放下筷子。 一时饭毕,苍辛一边喝茶,一边看着泽漆给幼崽梳毛,梳掉下来的毛还小心翼翼的按颜色分类收好。 他目露嫌弃道:“这是要做什么?” 泽漆手下忙活着不停,口里回道:“崽崽的毛又多又长,不梳一梳,很快就会打结成团。” “我是问你这掉下来的毛收起来做什么?”苍辛酸着牙根道。 泽漆嘿嘿一笑:“崽崽的毛又厚又暖和,我收集起来,等天冷了做只绒毛枕头。” 苍辛顿时觉得一口气吊在了胸口,摇摇晃晃的坠的他难受,一言难尽的望着熟练梳毛的泽漆和熟练的抬爪仰脖子的幼崽,半晌之后还是忍不住道:“你若是怕冷,就布个四季如春阵,不比冻手冻脚的舒服?实在不行,改明我叫人送几张上好的银狐皮给你。何必巴巴的弄这个?弄得满屋子毛乱飞不说,到时候顶不顶用还另说。” 泽漆听了他的话,浑不在意道:“我这不是就是闲的无事弄着玩么?管它顶不顶用的,我只管自己乐呵就是了。” 苍辛立时被他一句话堵的哑口无言,气的直拍桌子:“若是我不乐意呢?” 泽漆诧异的扭头看了他一眼:“您老是不是也太闲了?连这个也管?” 苍辛一瞪眼睛:“你以为我跟你似的!整日里游手好闲正事不做,没个一点当少主的样子。” 泽漆听他爹这话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不耐烦道:“是是是,您最忙最勤快!我说勤快的魔君大人,饭也吃了,酒也喝了,您是不是该接着回去处理正事去了?” 苍辛刚要发怒,突然想起他来的目的,眼睛一眯:“我来找你就是为了商量正事。” 泽漆“哦”了一声,促狭的看着他爹:“您不说我还忘了,我以为您就是单纯来找我吃饭的。” “小兔崽子!”苍辛骂了一句,继而正色道:“前几日仙门来人了。” 泽漆给幼崽梳完最后一把毛,随口道:“然后呢?” 苍辛脸色凝重起来:“仙门的仙尊,要跟我结亲。” 泽漆收拾地上一堆不要的毛毛:“所以你今日是特意来通知我你要给我找后娘了?” 他慢吞吞的把毛毛扫进簸萁,道:“按理说,我娘不在了那么久,你一个人也挺寂寞的。我是个通情达理的儿子,这事儿你自己看着办,我不掺和。”说完他又觉得气氛有点低沉,揶揄了一句:“那我是不是该恭喜你老树开花二度春啊?” 难得的,他爹没有立刻反唇相讥,反倒是一派沉默。 泽漆抬头一看,他爹正定定的看着他,见他看过来,清清楚楚的一字一顿道:“仙尊百里岑是来给他的小儿子百里钧向你提亲的。” 第33章 泽漆几乎以为自己耳朵坏掉了:“给谁提亲?” 苍辛看着他, 沉声道:“给你。” 泽漆不可思议道:“谁给我提亲?” 苍辛被问的有些暴躁了, 他这儿子不仅傻, 连耳朵也不好使了吗?他本就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手中茶盏砰的一声摔在桌上,明明白白的又重复了一遍:“仙门的仙尊百里岑, 托人来澜沧山替他的幼子百里钧向你提亲。” 泽漆茫然道:“可我是男人啊!”话一出口他就反应过来自己有多无知了。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 很多人选择道侣的条件,首先看重的是对方的能力和身份, 至于道侣是男是女, 根本没几个人会在意。 他虽然占着一个魔族少主的名头,身份地位上跟仙尊幼子是不分伯仲,然而他自幻莲秘境出来就失去了所有法力, 一个初入门的修炼者都能轻轻松松不费吹灰之力的打败他,莫说家资雄厚灵石充沛的百里家,他与那百里钧相比, 简直是云泥之别。 再者, 虽说现今除了极为亲近的几个人, 他没有法力的事情一点风声也没泄露出去, 就连魔族上下都瞒的死死的, 几乎无人知晓。然而他自己心里门清,纸里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待他与那个百里钧一接触, 不就全部露馅了吗? 苍辛咳了一声, 唤回泽漆的神志, “你若是不愿意,我就回复百里岑,推了此事。” 泽漆眨眨眼,问出一句与此事毫不相干的话:“父君,你跟那个仙尊,熟吗?” 苍辛不知他为何突然这么问,不过沉吟片刻,还是回道:“我少时曾与百里岑在一处求学修道,勉强算得上点头之交。” 换言之,认识,不熟。 泽漆没想到自己无心的一句话,竟然换来这么一个惊天内幕。 刺激!谁能想到现任的仙门大佬和魔族大佬曾经还是同窗? 泽漆好不容易捡起自己掉在地上的下巴,道:“那依父君的了解,若是推了此事,那个仙尊会不会起别的心思?” 见他爹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泽漆只好明说:“我是说,他会不会自觉被撂了面子,来攻打我们魔族?” 苍辛略带嫌弃的瞥了他一眼:“你整日里脑子都在想些什么?仙门魔族休战的事情还是百里岑先跟我提出来的,两族好不容易平静这么多年,好好的,为什么要开战?就为了你这点破事?也值当那么兴师动的众小题大做?再者,百里岑此人虽说傲慢无礼了些,人品倒还能信得过,他不是那种公报私仇是非不分之人。” 泽漆讪讪,稍微红着脸,嘟囔道:“不是说不熟吗?那怎么还连人家什么为人都这么了解。” 苍辛举起巴掌作势要打他:“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泽漆忙讨好的给他爹的茶盏里添了点热水,“我是说那个百里钧都没见过我,为什么要向我提亲?” 苍辛看了眼正襟危坐一丝不苟听他们说话的幼崽,心道:怎么没见过?天天跟你睡一张床,吃一碗饭,恐怕比我这当爹的都了解你。 泽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幼崽正伸出右爪神情认真的舔毛,察觉到两人的目光落在它身上,极为自然的放下右爪,舔起白花花的胸毛。 泽漆盯着幼崽看了一会儿,终于发现哪里不对了。 仙尊百里岑,百里岑—— 怪不得他总觉得这名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他一拍脑袋,转头问道:“父君,百里岑跟百里承什么关系?” 苍辛的目光从幼崽身上转回到他身上:“百里承是百里岑的二子。” 连排行第几都知道,泽漆望着他爹,心里有个念头隐约冒了出来:“父君是不是早就知道百里承是百里仙尊的儿子?” 苍辛不置可否,只道:“百里此姓,即便是在仙门,也并不多见。我所知晓的,也唯有百里岑一人而已。” 泽漆闻言,神情愤愤道:“那父君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苍辛以为他在怪自己瞒着他,遂语重心长解释道:“泽漆,我瞒着你自然是有我的道理。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百里承的身份若是暴露,他在澜沧山,行不到百步便会有数之不尽的魔族拼了命也要置他于死地。泽漆,我不能让他死在这里,至少不能死在澜沧山。否则,仙门和魔族表面上的百年安宁,立时就会被打破,到时战火四起,生灵涂炭。我想,这种情形也不会是你想要看到的。” 泽漆一脸懵的看着他爹:“父君,你在说什么?” 苍辛也愣了:“你方才不是在怪我没告诉你百里承的身份吗?” 泽漆哼道:“当然怪你!你要早告诉我,我不是早就知道崽崽的身份了?要是早知道崽崽身份,我今天也不会陷入如此被动的境地了。” 苍辛听到他第一句话时,心里一咯噔,以为自己不小心泄露了什么,于是捏了捏笼在袖子里的手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道:“你知道他什么身份了?” 他已经允诺百里岑,不会主动跟泽漆提起幼崽的身份,一方面是为了以防有心之人知道之后挑衅滋事,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泽漆。若是此事泄露,难保不会被百里岑当成不信守承诺之人。泄露百里钧身份事小,被人质疑他堂堂魔君的人品事大。将来若是传出去,他该如何统领魔族? 苍辛兀自担忧着,却见泽漆撇撇嘴道:“你都把话说这么清楚了,我再不明白,我就是个傻子。” 苍辛心里的担忧越发大了,又不能明问。万一直接把话抛出来,不是他想的那样,岂不是不打自招?只好顺着泽漆的话模棱两可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泽漆的目光落在幼崽身上,幼崽已经洗好脸舔好毛,正直愣愣的看着他。 泽漆抱着幼崽在椅子里坐下,让它趴在自己膝盖上,爱怜的为它挠下巴,不满道:“还能怎么办?他们出这一招,不就是想要回崽崽吗?我偏不如他们的意。” 这是哪儿跟哪儿?苍辛突然摸不着头脑了:“这是从何说起?” 泽漆愤然道:“堂堂仙门世家,竟然连只灵宠都不放过,以往虐待崽崽不说,还使出这么卑劣的手段,想用结亲的法子来抢。还有那个百里承,出尔反尔,明明说了不再纠缠,没想到一回到仙门就翻脸不认帐。父君,你告诉那个什么百里仙尊,这桩婚事我不会同意的,崽崽我也不会还给他们的。他们要是想要回崽崽,就亲自来找我谈。”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这事说到底是私事,父君,你告诉他们,我希望他们是以百里家的名义来,而不是以仙门的身份。” 苍辛听的瞠目结舌,他目光复杂的看着自家儿子:“这只小畜生,就真的这么重要吗?重要到你不惜与百里家为敌也要留下它?” 泽漆理所当然的点点头:“那是自然。再说,不蒸馒头争口气。他们这么做,未免也太小瞧人了。我倒要看看,虐待灵宠,又厚颜无耻的借着提亲的名义想把崽崽抢回去,想的美。再说……” 他秀气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那个什么百里钧,我见都没见过,凭什么要跟他结成道侣?我若是真想找道侣,魔族这么多人,还愁挑不出来一个符合我心意的吗?” 说到此处,他脑里一个念头浮现出来,怀疑的看着魔君:“父君,这事儿不会跟你也有关系吧?”他眯了眯眼,“我看您好似乐见其成的样子,一点也不着急。” 苍辛差点没忍住要告诉他真相的冲动,转念想到对百里岑的承诺,话到嘴边硬生生又咽了回去,忙摆手撇开干系:“怎么会?”话头一转,急速转移话题问道:“你若是已有心仪之人,怎的不早些告知于我?也好早日给你定下……是大长老家的花铃?那小丫头倒也不错,虽说性子跳脱了些,待等几年长大成人兴许就会稳重了。” 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之前他编来应付百里承的话,这么快就被他爹返回到他自己身上来了。 泽漆忙不迭的否认:“不是不是,花铃还小,我怎么能对她下手?”为了避免他爹追根究底,他慌不择言道:“我喜欢男人。” 苍辛果然没再追究,却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问道:“既是喜欢男子,又为何拒绝百里家?” 泽漆顿觉哭笑不得:“父君,找道侣又不是挑菜,看上去合眼就能用,总归要认识久了,熟悉对方的品性之后,才能知道是不是自己喜欢的。再说,那个什么百里钧,我连他长什么样,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都不知道,更何遑论他的为人?我现如今对他一无所知,如何跟他结成道侣?推己及人,我猜那个百里钧说不定也是这么想的。万一对方已经有了心仪之人,碍于仙尊的意思又不得不跟我交好……道侣间若是不能心意相通,日后难不保沦为怨侣,这岂不是害人害己?” 他这一番话自以为说的有理有据令人信服,却不知道听在别人眼里又是一番意思。 苍辛颇有些不以为然,自从魔后仙去,他对这些情情爱爱都看淡了,什么喜不喜欢合不合适的的,只有强大起来,能保住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才是真的有用。 父子二人各怀心思,默然不语。 在泽漆怀里一直安静待着的幼崽叼着泽漆手指头舔着玩,此刻却突然用力咬合犬齿,一下子刺入了泽漆食指。 第34章 泽漆“嘶”了声, 倒吸一口凉气。 幼崽仰头看着他, 在他的注视下故意狠狠的叼着他的手指头磨磨牙, 粉嫩的舌尖绕着他的指尖舔了舔,气呼呼的跳下他的腿跑了。 泽漆一脸莫名:“最近怎么脾气越来越大了?” 旁边武炼道:“是不是天太热了?崽崽不舒服?我看它这些日子烦躁的很,抓坏了不少公子给它寻来的小玩意儿。” 泽漆不确定道:“它会哪里不舒服?”整日里吃的好睡的好, 也不用烦心被催婚, 他都羡慕的想去做只灵宠了。 武炼想了一会儿,挠挠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 苍辛咽下最后一口茶水, 起身:“我走了。你先好好考虑考虑。” 泽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考虑什么?” 苍辛瞪了他一眼:“考虑道侣的事情!不管你喜欢的是谁, 总该有个长久的打算。回头想好了告诉我。” 说罢一甩袖子,捏碎传送符,也不管泽漆在喊着“等等”, 身形瞬间从众人面前消失。 泽漆收回阻拦他爹的手,面无表情的重新坐回椅子里,看着茶盏里沉浮的茶叶发呆。 过了半晌,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整个人都抓狂了:他爹这个大混蛋, 没告诉他魇灵怎么解啊!要是再做几天那样的梦, 他就要被掏空了!!! 按着桌子豁然起身, 泽漆就要去拿传送符去找他爹,不料还没走两步, 眼前蓦然一黑, 他就失去了知觉。 * 等他醒来, 看到幼崽正蹲在床头, 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见他睁眼,凑上前轻柔的舔舔他的脸。 泽漆意识还未完全清醒,迷迷糊糊的任由它舔,等他清醒过来,忽觉唇上湿润润的,才发现幼崽好像方才舔了他的唇? 他尚未来得及细想,就见武炼带着一位白发老者进来了,见他醒来,兴奋道:“公子,我托暗卫大哥找了个医修过来,给你瞧瞧。” 泽漆木木的由着白发老者给他诊脉看面相,最终老者道:“少主这是体虚之症,没什么大碍,无需用药,静养几日自可痊愈。” “怎么会无碍?”武炼一听,急了:“公子之前都病的晕倒了。” 老者看了泽漆一眼,意有所指道:“年轻人体力旺盛是好事,然凡事过犹不及,平日里注意节制便是了。”说罢也不要武炼送,自己晃悠悠走了。 武炼气急了,翻来覆去也只一句话:“明明公子都晕倒了,还说没病……” 泽漆从老者说完那句话,脸就悄然红了,渐渐的,红晕从耳朵尖红到脖子,又从脖子蔓延到衣领下面看不到的地方。 他几句话打发走武炼,把自己埋在被子里,深深吸了口气,无声狂喊起来:啊啊啊啊!!!就差被人直接点明他是纵欲过度,体力不支才晕倒了。真是太羞耻了! 等他好不容易平静心绪,稍微恢复常态,拍拍自己燥热的脸,一抬头,幼崽端端正正的趴在他面前,灿金瞳眸牢牢的盯着他,眼里是仿佛已经知晓了一切般的透彻清亮。 梦境的一切不断在脑海里闪过,泽漆无力的呻/吟了一声,伸手捂住幼崽的眼:“别看了。” 手心传来温暖湿润的感觉,幼崽又在舔他的手了。 泽漆缩回手,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滚了几圈,觉得这样不行,得想个办法。 他从床上坐起来,把幼崽放在自己面前,神色严肃的跟它商量:“崽崽,我知道最近天热,床上挤,你跟着我睡也睡不好。从今天起,我们分开睡,你想怎么翻滚怎么翻,想睡到什么时候睡到什么时候,好不好?” 幼崽歪了歪脑袋,懵懵懂懂的样子,仿佛在说:你说什么?听不懂。 泽漆没跟它开玩笑,他咳了几声清清嗓子:“我知道你能听懂我说话。头几天你可能会有点不习惯,不要怕,我把你平日里喜欢玩的吃的,都给你拿过去,等时间长了,自然就好了。” 他摸摸幼崽的头:“你也是个大孩子了,早晚要学会自己睡的。好不好?” 幼崽自然不会说话,只两只晶亮的眼睛里流露出委屈的神情。 泽漆只当它是默认了,狠狠心从床上下来,去找武炼收拾房间。 等他回来,幼崽恹恹的蜷在他床上。泽漆硬下心没去看它,越过床去宝物匣,从怀里掏出一只微观开始往里面塞东西。这只微观是他前段日子专门为幼崽做的,只有小指头肚大,上面串了条细细的银链子,可以挂在它脖子里。 宝物匣里的雾岚翠这些时日被幼崽吃掉不少,泽漆想了想,捡出几支放在一旁用来应急,其余的全部装到微观里,聚灵丹留下几瓶,剩下的也全部装进微观。他又捡了几样幼崽平时喜欢吃的丹药,也放进去。装完以后又去储藏室装了些小鱼干、肉干、肉脯、牛肉粒进去,把微观塞的满当当的,才停手。 回来坐到床前,招呼幼崽过来:“崽崽,来。” 幼崽撩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背过身拿屁股对着他,显然是在生气。 泽漆哭笑不得:“来,给你个好东西。” 幼崽毛茸茸的背影对着他,纹丝不动。 泽漆低笑了一声,轻轻念了一句:“最喜欢崽崽。” 一人一崽所在的空间忽然发生了变化,原本的房间被一个明亮宽敞的地方所取代,幼崽慢慢扭过头,看着泽漆,眼里是掩饰不住的讶异和惊奇之色。 泽漆笑笑,捏捏它的小鼻子:“怎么,不生气了?来,给你看看。” 他带着幼崽看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这里被泽漆用灵石做了个境中境,除了没有太阳和星星,其余一切跟在外面世界几乎毫无区别,比给凌钰的那个微观更精致更完美。 脚下是白玉铺就的地面,周围是青翠的树木,枝丫上还跳跃着啁啾的鸟雀,而在整个空间中部,刚没人膝盖的溪水潺潺流过。溪水的对面,是跟泽漆在魔宫脚下的住处一模一样的房屋,甚至里面的陈设都毫无二致。 泽漆带着幼崽走过去,推开门,里面堆满了幼崽喜欢吃的、玩的、用的东西,这里俨然被泽漆打造成了幼崽的私人领域。 泽漆摸摸幼崽的毛:“本来想等你长大后,放你回山林的时候再把这个交给你的。若是你在外面遇到危险或是找不到吃的,就躲在这个里面,等想出来的时候再出来。不过我从心里是不想让你用它的,我希望你在外面也能平平安安、有肉有饭、无忧无虑,最好永远也用不上此物。你现在也不小啦,我把它给你,你先适应一下,日后用的熟练了,也避免用得着的时候手忙脚乱忘了怎么用。” 他说着说着便有些伤感,眼眶酸涩起来,抽抽鼻子故作轻松道:“走吧,先出去。” 他又念了句“崽崽最喜欢泽漆”,话音一落,一人一崽的身形重新出现在澜沧山山脚下的屋子里。 泽漆把小铃铛似的微观系在幼崽脖子里,幼崽的毛又厚又长,银链子又不起眼,微观藏在它浓密的毛里,不仔细看的话,看不出一点端倪。 泽漆挠着幼崽的下巴,殷切叮嘱道:“记住了吗?进入微观的密语是‘泽漆最喜欢崽崽’,出来的密语是‘崽崽最喜欢泽漆’。” 幼崽耳朵尖抖抖,欢快的甩着尾巴歪头看他。 泽漆过了半晌才发觉哪里不对,他“哎呀”一声,暗骂自己愚蠢,之前想密语的时候只想到要跟幼崽分别的伤感,就存了点小私心,想要通过密语让幼崽记住他,却忘了幼崽一只灵兽,即便再有灵性听得懂人话,它也不会说人话啊! 泽漆懊恼的抓抓头,歉然道:“我忘了你不会说话。等有时间我把这个密语改一改,改成你的叫声好了。” 幼崽伸出一只爪爪,按在他的手背上,泽漆反过手捏捏它肉肉的爪子:“这个密语改起来有点麻烦,今天时间来不及了,明天再改吧。” 说完他欲把微观从幼崽脖子上取下来:“等我改好了再给你。” 幼崽一个闪身躲开,轻巧的跳下床,站在离他不远的地面上,昂着头不肯给他。这个密语就很好,它很喜欢,不用改了。 泽漆手抓了个空,愕然片刻,看着它又骄傲又矜持的小模样,不由低低一笑,不痛不痒的骂道:“你这个护食的小东西!我既是给了你,你还怕我再要回来不成?” 幼崽不会说话,意味不明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转身跑出去了。 泽漆怅然若失的看着它的背影,心里五味纷杂,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一齐涌了上来,他就在这纷呈杂乱的念想中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他睡着没多久,一个小身影悄悄的从门的下方推开门溜了进来,跃上床舔舔他的脸,毛茸茸的头凑到他的颈窝里准备睡觉。 然而幼崽的动作进行到一半,突然僵在原地。从它的身上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本是兽形的身体渐渐拉长拉大,变幻出人形的模样来。 五官深邃的俊美少年身材修长,手肘支在泽漆身体两侧,出神的看着他熟睡的脸,终于忍不住低头舔了舔那双柔嫩鲜甜的唇。 泽漆睡梦中犹睡的不安稳,被人打扰后,嘟哝了一句,少年忙从他唇上离开,紧张的看着他,见他又睡着了,这才小心翼翼的又凑上去,咬破自己的手指,挤出几滴鲜血滴入泽漆唇齿缝间。 形状饱满的唇珠被鲜血渲染上红意,越发显得娇嫩艳丽,少年金灿灿的眸子沉了沉,狠狠吻了上去。直到听得耳边泽漆因为呼吸苦难忍不住发出“唔”的一声,似乎下一刻就要醒来,少年才仓惶松开。 没了禁锢和呼吸的障碍,泽漆又坠入了梦境。 少年坐在床边又看了他半晌,在他眉间的黑莲印记上落下轻柔如羽毛的一吻,低声道:“等我。” 起身环视屋内,指尖一道疾光飞向魇灵被打碎的地方,低喝一声:“破!”与此同时,他的身形也骤然从屋内消失。 等暗卫察觉到灵力波动赶来的时候,少年已经如同水滴入海,无影无踪,无处可寻。 而睡梦中的泽漆则顿觉身心轻松,困住他许久的梦境渐渐退去。他在梦里也觉得舒服,长长的呼出口气,却听见那个人在耳边轻声对他道:“等我。”话音刚落,身形便在他眼前化作点点星光消散了。 泽漆不知何故,只觉心悸不已,猛地睁开眼坐起来,大口大口喘着气。许久之后,那阵子心悸才平和下来。 然后他听到武炼在外面敲门道:“公子,你醒了吗?崽崽在你房里吗?崽崽好像不见了!” 第35章 泽漆拉开门:“怎么不见了?” 武炼一脸焦急道:“我听暗卫大哥说, 昨夜三更的时候, 有个像是崽崽模样的小兽跑出去了, 他们不放心跟了过去,谁知跟着跟着一眨眼在他们面前消失不见了。回来问我崽崽在不在家里。我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找遍了,崽崽常去玩的地方也找了, 都没有。只剩公子房里这一处地方……” “稍等, 我看看。”泽漆关上门,强迫自己不要慌, 先冷静下来, 他刚才从床上下来的时候就察觉出了不对劲,平时一睁开眼就能看到崽崽在身边懒洋洋的打小呼噜,今天身边却空荡荡的。虽然嘴里说着要跟崽崽分开住, 但是临到睡时他又没狠下心,私下里没把门关严实。以崽崽黏人的性子,一定会悄悄跑回来跟他睡的。 泽漆拎起被子抖了抖, 又把柜子里的衣服翻了一遍, 一颗心不住往下沉,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去察看了床底。 没有, 哪里都没有。 泽漆坐在床边, 脑子里一片空白。 直到再次被武炼的声音叫回神,“公子, 找到了吗?” 泽漆感觉声音不像是从自喉咙里发出来的, 艰涩嘶哑, “没有。” 门外安静了片刻, 武炼小心翼翼道:“公子,你先别急,我再去找找。兴许崽崽是藏到哪里玩去了。” 泽漆闷闷的“嗯”了一声,心里却莫名有种直觉,幼崽是真的走了。 他坐在床边愣仲了半晌,突然起身打开宝物匣,拿出所有的雾岚翠和聚灵丹,在屋里轻声道:“崽崽,别闹了。快出来,快出来啊,我拿了你最喜欢吃的东西。你再不出来,我就拿给滚滚吃了……” 他一边低声喊着一边期待着幼崽会从房里的某个角落突然跳出来,然后欢快的甩着尾巴跳进他怀里叼起东西吃。 然而他说的嗓子都哑了,屋里依旧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动静。 手里的东西散落一地,泽漆颓然的仰面躺在床上,目光空洞的看着房梁,觉得自己似乎是在做梦,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明明昨天睡前他还跟幼崽一起在微观里玩闹,怎么一睁眼,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许久之后,武炼的声音又从外面传过来,是泽漆不想接受却早在心底已经知道的结果。 武炼低声道:“公子,没找到。” “我知道了。”泽漆沙哑着声音回道,“你先忙去吧。” 武炼在他房门前踌躇了片刻,终于还是不放心问了一句:“公子,你没事吧?” 泽漆抹了抹眼睛,走过去打开房门,勉强挂着笑道:“我能有什么事?没事,去吧。” 武炼张了张嘴,看样子是想安慰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泽漆看出他的想法,扯着嘴角挂着笑,故作不甚在意的样子道:“这样其实也挺好的。反正之前我也说过等崽崽长大了就放它回归山林的,现在它自己有这个想法,能自食其力了,我们该替它高兴才是。你说是不是?” 他每说一句,脸上的笑容就黯淡一分,等他说完,脸上的笑容已经全部消失了,耷拉着嘴角,眼眶红红的,一副将要哭出来的样子。 武炼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沉默的站在一旁把自己当成了柱子。他绞尽脑汁的想着,眼角瞥到焦急的冲着他打手势的武杳,心领神会,阻止泽漆要关上门的手,因为激动而有些磕磕巴巴:“公、公子,小杳说崽崽有可能不是自己跑掉的。” 泽漆的手一顿,猛地抬头。武炼忙接着道:“早起时暗卫大哥曾说,崽崽是往仙门的方向去的。还有夜半时,公子房里曾有一阵微弱的灵力波动……” “没错,一定是这样!”泽漆不等他说完,自己先一口打断了。他脑子里快速转动,道,“之前百里承千方百计的要带崽崽走,崽崽都不肯跟他去,这回竟然自己乖乖的跑回去,肯定是百里承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背地里对崽崽下了什么手段,逼得崽崽不得不回去。这个百里承——” 再次提起这个人,泽漆恨的咬牙切齿,“不管他是什么仙尊的儿子,既然惹到了我的头上,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 泽漆重新燃起斗志,气哼哼的甩上门,开始换衣服。他准备去魔宫找魔君,告诉魔君,他要亲自去仙门百里家,把幼崽要回来。 * “胡闹!” 泽漆刚把来意说明,就被他爹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就为了一只不知好歹的小畜生,你就要陷自己于如此险境中去?”魔君气的胡子乱翘,“你一个魔族少主,又没有一丝法力,还想去仙门闹事……” 苍辛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是嫌自己命长还是嫌我命长?你只要走出这澜沧山,就等着我给你收尸吧。” 泽漆被骂的灰头土脸,缩缩脖子,也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不过他一点也不后悔,梗着脖子嘟哝道:“那我来找你干嘛?不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避人耳目的法子,送我去仙门?” 苍辛狠狠点着他的脑门:“你这个……” 他话没说完,泽漆就在他眼前两眼一闭,软软倒了下去。 苍辛愕然片刻,把儿子放到床上安顿好,等待医修前来的时候,暗暗思忖:莫非自己最近修为又精进了?怎么一根手指头就把人戳倒了? 完了又嫌弃的看了看自家昏过去的儿子,这小崽子整日里也不着急修练,就知道跟那个小畜生闹着玩儿,看这小身板都瘦弱成什么样了?弱不禁风的,连个魔族的大姑娘都不如。 若是泽漆醒着,肯定要反驳,他才不瘦弱!他对自己的体格满意的很,多一分显胖,少一分则太瘦,现在正正好。跟魔族的女人比?魔族的女人个个都人高马大,力大无穷,像花铃和魔后那样秀气娇小的少之又少,实属罕见。就算是武炼那样的魁梧汉子,随便拉出一个魔族女人来跟他比,都能硬生生把他衬托的跟棵麻秆似的,纤弱又瘦小。 泽漆起初疑惑了许久,为什么魔族会这样。后来武炼无意中跟他说起仙魔大战,他才隐约摸到点儿头绪,也许是魔族争强好胜的氛围,连女子也不甘落于人后,不仅自身以强壮为美,就连魔族男子择偶,也是以对方实力为标准。这么一来,泽漆就觉得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白发医修匆匆赶来,正是之前给泽漆看过病的那个。 “七长老。”苍辛冲来人微微一颔首,起身让到一旁。 七长老捻着胡须坐下来给泽漆把脉,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念叨着:“奇怪。”说完放下泽漆的手,起身扒开他的领口仔细察看了一番,有所了悟的点点头:“原来如此。” “如何了?”苍辛见他起身,问了一句。 七长老摇摇头,道:“不好说。” 苍辛咯噔一下,忙问:“怎么个不好说。” 七长老摸着胡须,沉吟了片刻,道:“昨日少主也是突然晕倒,我给他把脉之时,脉象尚为平稳,除了气弱体虚之症,并无任何不妥。今日一看,却与昨日的脉象大不相同。” 苍辛是个急性子,听他说话不慌不忙,自己已经急的要跳脚了:“到底怎么回事?” 七长老瞅了他一眼,语气略带责备道:“我倒是想先问问你,你这个爹是怎么当的?他小孩子心性喜欢玩闹,你也跟着胡闹,放任儿子在山脚自生自灭不闻不问不说,连最基本的保护都做不好。堂堂一个魔族的少主,竟被人不声不响的下了血契。”说到后面,语气不由严厉起来。 苍辛听到“血契”时惊了一惊,随即矢口否认:“不可能!他那地方看似松散,实则安全的很。前前后后我布了不少阵法,暗卫我也派去了不少,寻常人根本近不得身,更别提在他身上……” 说到这里,他忽的闭了嘴,突然想起来,他忽略了一个人。立时气的牙痒,那个小畜生,他怎么敢! 七长老瞪了他一眼:“看来你是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苍辛烦躁的在原地踱步:“可有什么法子能解除?”血契一旦结成,就会将结契双方紧紧牵扯到一起。 他抱着一丝侥幸,试图从七长老那里得到肯定,毕竟七长老是魔族修为最高深的医修,如果连他都无能无力的话,放眼整个魔族,就更没有人能知道该如何解除了。 七长老的眉头皱成一道深深的沟壑,摇摇头道:“若是一般的血契,兴许还有法子。只是泽漆小子身上的这个血契,极为霸道又极为罕见,待我想想……” 他捋着胡子沉思半晌,终于还是摇头:“我从未见过这种血契,若不是它还有一丝血契的特征,我甚至都不能肯定它是血契。我记得你曾说过,跟仙门的仙尊百里岑关系尚可,不若派人去找他问问?或者仙门那边会有线索。” 苍辛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对泽漆可有什么危害?” 七长老手指又搭上泽漆的脉门,眉头稍微舒展开:“这正是我所奇怪的地方。下契之人不像是害他,反倒像是在保护他。等等……这是……”他苦苦思索着,突然一拍大腿,激动之下站了起来:“我知道了!这是山海契!我曾在一本古籍上见过!” “山海契?”苍辛脸上第一次现出茫然的神色,他虽然与百里岑相交已久,对方却从未跟他提过这个。 “这个你不知道也是自然,”七长老脸上的愁苦之色一扫而光,转而兴致勃勃道,“山海契是上古时候的一种血契,那时候还没有仙门魔族之分,是以知道的人不多,现如今早已经失传了,没想到老朽有生之年还能见到。” 七长老说起医道上的事,两眼发亮,侃侃而谈:“此契十分霸道,被下契者初时都会因承受不住此契而时不时陷入昏迷,等到适应之后,此契对他则是有百利而无一害。除此之外,山海契还有个最明显的特征,你看……” 他说着微微挑开泽漆的领口,给苍辛看,“山海契的受契者,左边锁骨上会留下一道细细的深蓝色水波纹。最妙的是,山海契继承了下契者的修为和功力,换言之,就相当于下契者在受契者身上布了个严密的防护阵法,只要对方受到伤害,阵法自会反击施害者。山海契的威力跟下契者的能力一脉相承,下契者越强大,下的山海契就越厉害,受契者受到的保护就越好……” 他每说一句,魔君的脸就黑上一分,百里钧那个小畜生!泽漆身为魔族的少主,还需要他仙门的保护不成?真是欺人太甚! 第36章 叮嘱了七长老不要将山海契的事情告诉泽漆之后, 魔君苍辛回到魔宫, 泽漆已经迷迷糊糊的醒过来了。 泽漆坐在床上, 看着他爹黑着脸命令道:“从今日起,你给我去幻莲秘境闭关修练,不把身体养好了不准出来。” “为什么?”泽漆讶异道, “而且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啊。” 苍辛瞥了他一眼, 嫌弃道:“你能有什么事情?我看你手下的那对父子就很能干,给你一天时间去把事情安排妥当了赶紧给我滚回来。” 泽漆断然否决:“不行。” 苍辛不由分说道:“没得商量, 不然你现在就给我进去。” 说着大手一挥, 两个暗卫就出现在面前,一左一右站在泽漆身旁,随时准备架起他扔去幻莲秘境。 “我不去。”泽漆脾气也上来了, “我什么都不会,去那里做什么?白白浪费时间。” 苍辛威严道:“就是因为你什么都不会,才更要去。之前也是我太放纵你, 凡事由着你的性子来, 看看你现在胡闹成什么样子了!整日里不想着修炼, 振兴我魔族大业, 只知道养花逗狗, 丢只灵宠都要死要活的……” “崽崽不是狗!”泽漆愤愤道,“崽崽也不只是灵宠!” 苍辛走到他身边, 低头俯视着他, 强大的威压释放出来, “我不管你把它当什么。泽漆, 你身为魔族少主,本就不该因这些无足轻重之事失去自己的冷静和判断。你该明白,任何感情都不该凌驾于魔族大义之上。这是你的责任,也是你的担当。” 泽漆被他的威压震慑的脸色苍白,心跳加速。不管是他爹还是凌钰,所有比他修为高的人在他面前都会下意识的收敛气息和威压,是以他从来没觉得修为这件事有多重要,这次也是他头一次切身体会到强者的威压有多可怕。 他知道他爹的话字字在理,可是他并不想按照他爹的意思去过自己的人生,遂倔着脾气反驳道:“承担责任明白大义,就必须要舍弃感情吗?我不觉得这些事情会影响我的判断,相反,它也有可能会成为我的助力。” 苍辛大怒,不觉中释放的威压又大了一些:“你这个……” 他话没说完,泽漆承受不住他的威压,一口腥甜涌上喉头,同时从他身上散发出如海浪般湛蓝的波浪,不断涌动着将他圈在里面,朝着苍辛席卷铺盖过去。 苍辛猝不及防,被劈头盖脸的砸了一身冷水,冷水遇人化冰,瞬间变作无数冰刺狠狠扎进他的身体。 “父君!”泽漆惊叫一声,连滚带爬的滚下床,却见苍辛哼了一声,冰刺还未接近他的身体就哗啦啦全部掉在地上,随即化为冰水,又在眨眼间蒸腾不见,仿佛方才的一切全是错觉。 泽漆眨了眨眼,苍辛一震双袖,冷哼道:“雕虫小技。”复杂难辨的看着他道:“此事无可商议,你不去也得去。” 泽漆震惊的看着围在周身的水波重新退回他体内,思绪还深陷在刚才令人惊奇的那一幕里,茫然的看着自己喃喃道:“这是什么?”他什么时候有这么厉害的被动技能了?连他爹都敢攻击!真是太厉害了! “以后你自会清楚。”苍辛意味不明的丢下一句,收回威压,放缓了语气,道:“给你一天的时间,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一天之后,我自会派人接你回来。” 之前他爹强大的压力感仍萦绕在心头,泽漆自知自己现在就像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羊羔,没有一丝反抗能力,只好勉强妥协,企图跟他爹爹讨价还价:“一天太少了,至少也要一个月。” 苍辛不容拒绝道:“三天,三天后你若是不乖乖过来,我就派人把你绑过来。” 泽漆没吭声,心里默默盘算着等他下山了就找机会偷偷溜走,于是佯装同意下来,拿起自己的外袍往外走:“那我走了。” 走到大殿门口,他爹阴恻恻的声音又从背后传了过来,激的他抖了抖,“不要自作聪明想偷偷溜走,我已经传令下去,所有暗卫寸步不离跟着你。交代完事情,就给我赶紧过来。” 泽漆最后那点侥幸的气泡“啵”的一下被他爹无情戳灭,面无表情的抬脚往外走:什么闭关什么修练?他连魔族是怎么修练的都不知道,让他闭关在幻莲秘境自己做菜吃吗! 想到做菜,泽漆不由心生绝望,也不知道幻莲秘境里面有没有能吃的东西啊!哦对,说不定不仅没吃的,能不能安然无恙的从里面出来还是两码事。上次原身在幻莲秘境试炼出来之后就昏倒了,睁开眼壳子里就变成了他,这回换他一个一点法力都没有、连拳脚功夫都不会的进去,也不知会不会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不知道他爹突然发什么疯,硬要逼着他闭关。泽漆一边默默思索着一边慢悠悠下山,不知不觉来到了那处他跟幼崽第一次遇到的寒潭边上。 水声叮咚,虽是盛暑,寒潭的水面上方仍然冒着丝丝寒气,还未靠近寒潭,就让人觉得凉飕飕的。 泽漆坐在潭边发了会儿呆,回忆起跟幼崽相处时的点点滴滴,突然有些明白他爹为什么要他闭关修练了。魔君说的不错,他不能一直这么下去,他虽然身为魔族少主,却连一只幼崽都护不住,若不是他自己没有能力,崽崽怎么会被百里家强行掳走?他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才能保护住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下定决心,泽漆起身拍拍身上的土,准备回去把这几年要做的事情跟武炼说清楚,好在他之前有做规划的习惯,三年五年乃至十年内的计划,他早写好了放在宝物匣子里,只需要跟武炼交代清楚即可。 他打定主意,决定按照他爹说的去幻莲秘境精心修炼,幻莲秘境既是魔族的圣地,里面想必有不少好东西,说不定能找到恢复法力的方法,再不济,重头修炼就是了。至于是死是活,他一个死过一次的人还怕再死一次吗? 这么想着,泽漆握紧了拳头,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希望自己不要用太长时间,能早点出来去接幼崽回来。 回到家中,泽漆把武炼叫到房里,从宝物匣里拿出规划图给他:“这些你先看看,有什么不明白的记下来,等我忙完了跟你解释。” 武炼捧着一大堆密密麻麻都是字和图的纸张,忐忑不安道:“少主,你这是……” “我没事,”泽漆微微一笑,道,“我答应了父君去幻莲秘境修练,是以这些事情我没有时间,也来不及亲自去做了。你虽然修为不高,但是为人我是信的过的,把这些交给你我也放心。你若是有什么好的想法,也可以尝试自己放开手去做,不用顾忌太多。还有,我走后,会让父君派些人手来帮你,凡事不必不太辛苦亲力亲为,多腾出点时间督促小杳好好修练。”说完这些,他拍拍武炼的肩膀,温和道:“这个家,我就交给你了。” 武炼脸色肃穆,站正身体,右手放在左胸,对着他微微鞠躬,郑重道:“必不辱使命。” 泽漆笑了笑,打发武炼出去,自己则回到里屋,从宝物匣里拖出几个袋子打开,里面是他收集的幼崽掉落的绒毛,眼眶蓦地有些酸涩,幼崽在他面前撒泼打滚的样子历历在目,如今却只留这一堆毛毛做念想了。 深深呼出口气,压下伤感的情绪,泽漆拿出东西,将绒毛分成几团放在桌上,拿出一只夜明珠照明,他准备做个毛毡幼崽陪着他进入幻莲秘境。时间不多,他要赶快做,兴许闭关之前能做好,这样想念崽崽的时候,还能拿出来看看。 等泽漆打开房门从里面出来,被眼前守着的一大一小吓了一跳。 武炼父子二人齐刷刷看着他,泽漆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 父子二人闻言,又齐刷刷点头,武杳仰着头泪汪汪的看着他。 泽漆摸摸他的头:“怎么了?” 武炼道:“小杳知道公子要离开,很是不舍得。” 泽漆蹲下身,跟武杳平视着,“那小杳要努力修练,等我出来的时候,我们来比一比,谁的修为高,好不好?” 武杳重重的点点头,然后又冲着他比划了几下。 泽漆看出来他是担心幼崽,温声安慰道:“不要担心,崽崽聪明机灵的很。临走前我给了它一件法宝防身,崽崽遇到危险必然会逃进去,应该不会有事。回头我再让父君给仙门那边传个口信,让他们好好照顾崽崽,看在魔君的面子上,我想他们应该也不会对崽崽太过分。等我出关,我们一起去把崽崽接回来。” 武杳小孩子心性,立刻被他哄得咧开嘴巴笑了起来。 泽漆摸摸怀里的毛毡幼崽偶,收拾好东西,跟着暗卫来到魔宫。 魔宫里,苍辛早就等着了,见他进来,屏退众人,独自带着他去了一个地方。 看着眼前熟悉的寒潭,泽漆懵了,转头问他爹:“是不是走错了?” 苍辛皱眉道:“幻莲秘境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重新刷新地点,我算过了,这次就在这里。” 泽漆望着冒着寒气的潭水,咽了咽口水,往后退了一退,跟他爹打商量:“父君,不如等过段时间再来?这个寒潭,跳下去会冻死人吧……” 苍辛瞪了他一眼,长臂一伸拉他回来,在他尚没来得及反应之时快速划破他的指尖,滴入一滴鲜血,鲜血触水,瞬间发生变化,泛起阵阵涟漪,一朵巴掌大的墨莲从潭底缓缓探出头。 泽漆看的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巴掌大的墨莲在他面前渐渐舒展开来,越来越大,一片莲叶几乎能有他一人大小,浓稠的墨色莲叶从水面上慢慢延伸到地面,铺在两人脚下。 泽漆求助的扭头看着他爹:怎么办,这个墨莲看上去好像要吃人,好可怕啊救命! 他爹连个眼神都没给他,背着手往后退了一步,在泽漆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干脆利落的往他背上推了一掌。 “啊!” 泽漆毫无预兆的身体往前一扑,墨莲倏地伸出长长的花蕊缠上他的身体,重重花瓣迅速蜷起来将他包入其中。 泽漆愕然回头,只来得及透过花瓣的缝隙看到他爹毫不留情转身离去的身影。 第37章 墨莲花蕊像是活的一样, 将泽漆缠成一团, 拖着他大力往花心处一甩, 迅速抽离。 泽漆短促的“啊”了一声,身体失去重心,直直往花心深处掉落。周围满是浓郁的莲花香, 争先恐后的往鼻腔里窜, 泽漆在坠落中不由连连打喷嚏,等他终于稍微适应了之后, 啪叽一声, 毫无预兆的,四肢大张着脸先朝地落地了。 好在底下是一片软绵绵富有弹性的地方,因为泽漆下落的急速, 惯性还将他往上弹回了一些。好不容易从脚底下那块奇异的地方爬起来,泽漆稍微一动,就会不由自主的陷进去, 只好保持着盘腿坐着的动作一动不动, 小心谨慎的观察着周围环境。 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个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鹅黄软地, 像是海绵一样又软又弹, 手稍微一用力就是一个坑, 抬起手来那坑又迅速恢复回弹起来恢复原状。而离他不远的地方,则环绕着一圈圈碧绿色的圆圆的东西, 约莫有半个他那么高, 井然有序的围绕着他从里到外不知道围了多少圈。 这东西的样子着实古怪, 泽漆一头雾水的琢磨了半天也没看出来是什么, 便试着站起来走了两步,这台子像弹床一样,稍微动一下就弹个不停,泽漆起初小心翼翼的走一步等一会儿,等那阵子弹力过去再走,后来等的不耐烦,直接连跳数次,一口气跳到离他最近的那颗碧绿圆物边上,扶着那东西站着喘气。 不过片刻,他就觉察手下的东西有些不对劲。忙缩回手,站直了身体,仔细观察。只见那圆圆的东西有一半是在地面上,另一半是深深扎在这台子里面,而且靠近了才能看到,泽漆从外面看上去碧绿碧绿的那层其实晶莹剔透的很,像是这东西的保护膜,里面裹着奶白莹润的物质。 泽漆趴在上面看了半晌,心里突然有了个猜测,他眼前的这个,不会是墨莲的莲子吧? 他越看越觉得像,环顾四周,除了这些像莲子一样矗立在地上的东西,别无他物。没有人烟,也没有别的动植物,原身上次在幻莲秘境的事情,他多少还有点印象,明明不是这样的啊!他记得原身来的时候,幻莲秘境就像一个寻常的山谷一样,有鸟语花香,也有飞禽猛兽,除了没有人,跟在外面毫无二致。怎么轮到他进来,就变成了这个鬼模样? 泽漆在心里哀嚎了一声,愁眉苦脸的面对着硕大的莲子,一筹莫展。他来之前倒是准备的齐全,光上品灵石就揣了一大兜子,再加上乱七八糟的一堆法器,本想着若是碰上危险,也能布个阵法扔个法器自保一阵子,熬到能出去就行了。没想到,刚才那缺德的花蕊卷着他往下一扔,身上所有东西稀里哗啦全部掉了出来,等他从这鬼地方站起身,发现一个也没落在他身边,也不知道都丢哪里去了,简直气的他七窍生烟。 摸摸腰间,好在他费尽心神扎了两天一宿的幼崽毛毡偶还紧紧系在他的腰带上,没丢。 泽漆把幼崽毛偶解下来,捧在自己面前,呼出口气,郑重道:“崽崽,接下来看你的了。” 他捏着幼崽毛偶的爪爪,一用力,爪尖倏地伸了出来,锋利的指尖闪着耀眼的寒光。 泽漆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呼出来,他在幼崽身上一向用力,即使是仅仅做一只它的毛偶,也用了十乘十的心血,为了力求逼真,毛偶的指甲尖他都是眯着眼睛用上好的铸器材料一点一点精益求精的打造出来的,几乎可称得上是吹毛求疵。 所幸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些指甲尖锋利坚韧的很,平时缩在厚实的绒毛里,必要时也可当做利器来用。 泽漆本来也没打算这小东西用上用场,没想到如今陷入这种束手无策的境地,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试上一试了。 打定主意之后,泽漆捏着幼崽毛偶的爪子,用力往疑是莲子的那个东西身上一划,那层碧绿的薄皮竟然很容易就被划开了,露出一片奶白莹润的莲肉。 泽漆把毛偶系回腰带上挂好,开始费力剥起莲子来,这里的莲子又大又嫩,他的手指不小心按上去的时候,还会有浓白清香的液体流出来。泽漆没忍住,舔了舔手指上沾着的液体,香甜可口,还带着点淡淡的香气。 等他忙活完,一颗几乎有一人高的莲子完完整整的呈现在他面前,泛着莹润诱人的光泽,散发着莲子特有的清香。 泽漆不觉咽了口口水,忙活了大半天,他饿了。 摸摸空空如也的肚子,再瞅瞅空无一物的四周,泽漆心一横,不管这东西有没有毒,他宁愿毒死,也不想饿死。 万一这东西有毒,他不幸交代在这儿,好歹说出去也好听一些,魔族的少主是在幻莲秘境里的修炼中遇到不测而亡,好过将来人人相传,魔族少主是生生饿死在幻莲秘境里的。 想到这里,泽漆打了个哆嗦,将手伸向了莲子。莲子鲜嫩多汁,入口即化,泽漆吃了一口还想吃第二口,等他摸着肚子打着饱嗝的时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竟然吃下了一整颗跟他身材差不多大小的莲子。 泽漆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约莫半人深的莲子坑,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能吃! 吃完莲子没多久,泽漆就觉一股热息从小腹中升腾而起,渐渐蔓延至全身,暖洋洋的舒服极了,惹得他昏昏欲睡。 正迷迷糊糊中,泽漆觉得自己好像出现了幻觉,他的正前方凭空出现一个穿着红肚兜的小奶娃娃坐在一颗又大又圆白嫩嫩的莲子上,扑闪着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他,奶声奶气道:“原来是你。” 见泽漆一副快要睡过去的样子,奶娃娃急了,摇摇晃晃的去拽他的衣服:“不要睡呀!不要在这里睡呀!要是在这里睡着就永远醒不过来了。” 冰凉的小手碰到泽漆手臂,惊得他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极为警惕的望着奶娃娃:“你是谁?”这里他观察过好多遍,没有一点人或者兽类在这里生存的痕迹,在此之前,也没有一点属于人类的气息。这个小孩子是从哪里来的?又怎么会凭空出现? 奶娃娃歪着头看他,“你不记得我了吗?” 泽漆迟疑了片刻,摇摇头:“我不认得你。” 奶娃娃瘪了瘪嘴,泫然欲泣,“你小时候误闯进来,还是我带你出去的。你说让我乖乖的,等你回来接我……” “等等……”泽漆忙开口打断他,狐疑的打量了他一番,“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奶娃娃察觉到他的视线,大大方方的任由他看,还特意转过身去转了一圈给他看。听到泽漆的问话,仰起头道:“不会认错!魔族历来前来试炼的人当中,只有你的魂魄是不全的。” 泽漆身形猛的一震:“魂魄不全?” “是呀,”奶娃娃咬着手指头望着他,“不知道是被谁封印了,你幼时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你缺失了一魂一魄。咦——”他跳下莲子,围着泽漆转了一圈,“奇怪,你上次来的时候还不是这样。你什么时候把魂魄补全的?” 泽漆犹沉浸在奶娃娃话中所包含的巨大信息中,他魂魄不全?为什么?魔君知不知道? 手臂蓦地一凉,奶娃娃拉住他的手臂,奶声奶气道:“你不是来接我的吗?” 泽漆心情复杂的望着对方:“我不记得你是谁了。” “真的不记得了?我是这里的境灵。”奶娃娃皱着脸询问,看他神情不似作伪,苦恼了一阵,眼珠滴溜溜来回转着,突然现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是了,你缺失的那一魂一魄才回来,跟你原有的魂魄两厢冲撞之下,忘记一些事情也很正常。不过不要紧,等你魂魄稳定下来,你就会慢慢想起来了。” 泽漆心里五味纷杂,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境灵拉着他的衣袖,满怀期待道:“那我们出去吧。” 泽漆看着他忽闪忽闪的清澈大眼睛,蓦地跟幼崽金灿灿的瞳眸重叠,恍惚中仿佛看到幼崽在面前撒娇,心里一软,脱口而出,“好。” 然而一说出口,他就发觉不妥,想到境灵的身份,忙道:“你不是这里的境灵吗?你要是出去了这里怎么办?以后还能找到幻莲秘境吗?” 境灵疑惑道:“幻莲秘境?”随即反应过来,“你说的是我的这个化身吗?不要紧,等我们出去了,我就把它收回我的神海里。既然我要跟你走了,这个自然就不会再出现在世人面前了。” 泽漆震惊了,这个境灵也太任性了吧?饶是他一向随性惯了,也觉得境灵的做法有些不妥:“幻莲秘境不是魔族历来的试炼圣地吗?没有幻莲秘境,下任、下下任的魔君去哪儿修炼?” 境灵满不在乎道:“让他们随便再找个地方修炼好了,反正从此以后,你就是我唯一的主人。”说完眼巴巴的看着泽漆,“我们现在走吗,主人?” 泽漆头疼的捏捏眉心:“你让我想想。” 片刻后,泽漆问境灵:“如果没有幻莲秘境,会不会对下任魔君造成不利影响?” “不会,”境灵果断道,察觉到泽漆怀疑的眼神,又小声道,“好吧,是有那么一点影响……”见泽漆皱起眉头,又连忙发誓:“我保证,那点影响对他们微乎其微,也就是让他们修炼的进程拖慢一点而已,不会再像在我这里这样进展神速。” 泽漆不放心的看他:“真的?” 境灵连连点头:“真的真的!我发誓!我以我的本体墨莲发誓!” …… 在境灵的死缠烂磨之下,泽漆只好同意带着它一起出去,同时也告诫它,若是没有了幻莲秘境,对魔族有什么不利后果,他不会放过它。 境灵连连点头,带着小雀跃兴奋道:“那我们现在可以出去了吗,主人?再不出去,外面的人该等急了。” 泽漆听到它的话,突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从我进来到现在,过了多久?” 境灵扳着手指头算了算,告诉他:“已经五年啦,主人!” 泽漆大吃一惊,他不过吃颗莲子说几句话的时间,就五年了? 做梦一样反复跟境灵叮嘱了要注意的事情,泽漆顺着境灵的指引,走出幻莲秘境。 只是他一出来,就傻在当场。 他进去的地点是在寒潭,出来的时候却是在魔宫的正殿前方。殿内密密麻麻站满了人,除了他父君以外,其余皆是仙门装扮的人。 他身形凭空在魔宫出现,瞬间所有目光全部落在他身上,尤以仙门中站在最前方左侧的那人最快。 那人一身白底水波纹仙袍,金灿灿的眸子朝他看过来,里面是毫不掩饰的热切和兴奋。 第38章 面对眼前隆重庄严的架势, 泽漆忽然心生不妙, 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他一向好的不灵坏的灵。 果然,下一刻他就听到他爹坐在魔族的王座上,扔出一句:“既然泽漆闭关出来了, 此事就交给他自己做决定吧。毕竟是他的婚事,我这做父亲的也不能强求。” 泽漆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婚事?什么婚事?” 他扭头看向他爹,魔君苍辛难得端端正正的坐在王座上, 眼神往他这边瞥了一眼,无比慈爱道:“泽漆, 仙门的仙尊亲自携幼子百里钧来跟你提亲。虽说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但咱们魔族不兴那个。这桩婚事同不同意,自然还是全看你的意思。” “我自然是……”泽漆张口就要拒绝, 刚说了一个字,就被一个温柔的声音打断了。 “此事暂且不急,只是我们远道而来,魔尊是不是也该有些待客之道, 请我们喝杯茶水?” 声音的主人说话不缓不急,言语间隐隐约约中还含有一丝笑意。 泽漆诧异的看了一眼他爹:不管怎么说, 来者是客, 怎么连个茶水都没有? 苍辛没好气的瞪他一眼:还不是你惹出来的糟心事?还想要茶水?要不是看在他是仙尊的面子上, 沧澜山我一步都不会让他踏进来! 泽漆莫名其妙:关我什么事?我可是老老实实闭关了好几年才出来。 …… 父子二人无声的以眼神传话, 全然忘了旁人, 来来回回几遍后,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清咳两声,拉回两人的注意力,“师兄,不请我坐下来好好谈谈吗?” “不了,”苍辛这回倒是反应的快,断然拒绝道,“你哪里来滚回哪里去,赶紧的,别耽误了你仙门的大事。” 泽漆震惊的看了眼他爹,之前不是说不熟吗?这可一点都不像不熟的语气,反倒熟稔的很。 他好奇的看过去,只见原本乌泱泱几乎站满了整个魔宫的人,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的全部退了下去,只留下站在众人最前面的两个人,并着铺满了大殿的一只只金丝楠木箱。箱子大多数数被打开,露出里面堆的满当当的上品灵石和各种法器。 站着的两人皆身着白底水波纹仙袍。为首的那位年纪稍长,身量颀长,头戴金冠,长相清俊秀美,眉目带笑,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令人心生好感。 对上泽漆的目光,微微笑着问道:“你就是泽漆?” 泽漆不知所以,但还是老实的点点头。 那人满意的颔首:“不错,是个好孩子。钧儿能与你在一起,是他的福气。” 他话音刚落,魔君苍辛就黑着脸站了起来,走下王座来到他身边,愠怒道:“百里岑!” 泽漆惊讶的看着眼前之人,他就是仙门的仙尊百里岑?他原先以为百里岑怎么着也应该跟他爹差不多,没想到看上去竟如此年轻,约莫只有三十来岁的样子,而他爹却怎么看都是一个不修边幅的四五十岁邋遢汉子的样子。 若是魔尊苍辛知道泽漆心里所想,定然要怒骂一句:“小兔崽子!那小白脸有什么好看?你爹我这样的才叫男人,知道吗?” 百里岑似是察觉到泽漆的想法,含笑道:“当年我与师兄一同求学时,师兄清雅无双风姿卓越,今日想来,仍令我心驰神往。想必是魔族事务繁忙,师兄日夜劳碌……” 话不言多,点到即止。 泽漆怀疑的看了眼他爹:是这样吗? 他爹瞪了他一眼,转而跟百里岑道:“你说这些讨好我也没用,泽漆的事情,我一向不插手。”他略有些幸灾乐祸道:“至于他同不同意,这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 百里岑也不恼怒,微笑着摇头:“师兄说的是。钧儿——” 他唤了一声,一直站在他身后默默不语的少年上前一步,来到泽漆面前。 少年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生的长手长脚,比泽漆还要高上一头。他微微低头,一双灿金瞳眸紧紧盯着他,目光炽热又露骨,像是见到了食物的小兽,下一刻就要将人拆吃入腹。 泽漆从幻莲秘境里刚出来就察觉到有一道视线牢牢的黏在他身上,走到哪儿跟到哪儿,如影随形片刻不离。此刻终于找到了罪魁祸首。 一抬头,对上对方的眼神,泽漆愣了一下,眼前之人蓦地跟梦境重合:这个百里钧,跟他打破魇灵时做的梦……里面的人一模一样!一样的灿金瞳眸,一样的褐色短发!除了没有幼崽的耳朵和尾巴,简直就像他梦里的那个人形模样的幼崽! 泽漆神色恍惚的看着对方,喃喃着伸出手去摸对方的脸颊:“崽崽?” 百里钧似是不解的歪了歪头,灿金双眸里闪着奇异的光芒。 泽漆猛地回神,收回手,歉然道:“对不住,我认错人了。” “哦?”仙尊百里岑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我竟不知,还有人与钧儿长的如此相似。若是有机会,我倒是想见上一见。泽漆认成谁了?” 泽漆赧然道:“不,不是人。是我曾养的一只灵宠。”说到灵宠,他突然想起,幼崽不正是被眼前的百里家强行夺走的吗! 怒火顿时从心底涌了上来,烧的他眼眶发红。 所幸他还有些理智,知道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泽漆勉强压制住不稳的心绪,装作不经意道:“说起来,那只灵宠还是从仙尊那里跑出来的。在我这里好吃好喝了一段时日之后,又悄无声息的跑回去了。真是个忠心认主的小家伙。泽漆也养了不少时日,不知道那只灵宠如今可还好?是不是又胖了些?” 他一番话说完,自以为说的滴水不漏令人挑不出一丝差错来。 却不料仙尊百里岑神色古怪的看着他,像是强忍着笑,“原来如此。怪不得他回去后对你念念不忘,成天想着要回来。” 泽漆一听幼崽如此,立刻顾不上其它,连声追问:“崽崽真的想我了吗?它有没有好好吃饭?是不是还像以前一样调皮捣乱?” 问完之后方觉得唐突,不好意思道:“一时忘形,让仙尊见笑了。仙尊的灵宠很合我的眼缘,与我相处甚欢。若是可以,不知仙尊可否割爱?” 他本是不抱希望的试探性一问,根本没指望对方能应承。想来也是,幼崽那么通人性惹人怜爱,谁会舍得放开它? 泽漆情绪低落的想着。没料到眼前这位异常爽快道:“可以。” 见泽漆不敢相信的微微睁大了眼,仙尊百里岑忍着笑意,又补充了一句:“待我回到仙门,就派人把他给你送过来。” 泽漆呆了一呆,随即欣喜若狂,也没注意到身后他爹黑如锅底的脸,他兴奋溢于言表:“真的吗?” 得到百里岑的肯定之后,泽漆想起一件事,忙道:“无功不受禄。既然仙尊肯忍痛割爱,泽漆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只是不知仙尊看的上什么,或是想要些什么,泽漆定当尽力为仙尊找来,权当做交换崽崽的筹码。” 仙尊百里岑微微一笑:“我想要的,倒也不难。” 泽漆听他这么一说,居然瞬间心领神会的猜到了他的想法,但是他心里还抱着一丝丝幻想,眼前这位看上去温和坦诚,不像是那种会乘人之危之人。他应该不会趁此提出那件事吧? 就在他满怀忐忑之时,仙尊百里岑慢悠悠开了口:“虽说这时提出这件事未免有乘人之危之嫌,不过为人父母者,总是希望能尽力满足自家孩子想要的。我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父亲。此时此刻,我宁愿做个坏人,也要说上这么一句。” 他面对着泽漆,一字一句道:“泽漆,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一下与钧儿的婚事。” 泽漆脑子里嗡的一声,一颗心沉到谷底,不知该做个反应。 仙尊百里岑善解人意道:“你先别忙着拒绝,我会在此住上几日。待你想好了再来告诉我。” 泽漆干巴巴道:“哦。”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干涩喑哑。 一直站在两人身旁的百里钧却突然急了:“不行!” 泽漆下意识的看过去,对上对方的眼神,心里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 百里钧目光直勾勾盯着他,似乎能在泽漆脸上看出朵花来,他无比认真道:“你必须跟我成亲。” 仙尊百里岑低低斥道:“钧儿!” 泽漆闻言,心里略微有些恼怒,凭什么必须跟你? 他这么想着,面上却是一派平稳,对着对仙尊百里岑不卑不亢道:“仙尊好意,泽漆心领。只是泽漆目前尚未有成亲的打算,也未有找道侣的念头。仙尊不如再想想,可想要些别的灵药或者法器?” 他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知道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百里岑贵为仙门仙尊,又是仙门望族,怎么会缺灵药法器? 仙尊百里岑还未开口,百里钧就焦急的抢先道:“不行!你不准跟别人结成道侣。” 泽漆微微蹙眉,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百里公子,我方才说了,我现今并没有跟人结成道侣的打算。” 百里钧定定看着他,固执道:“现在没有,以后也不能有。我喜欢你,你只能跟我结道侣。” 泽漆惊愕的望着他,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吧? 人生头一回被人表白,泽漆非但不觉得激动,反倒有点啼笑皆非,碍于对方看上去年纪尚小,他耐着性子道:“百里公子,成亲不是买卖,不是你喜欢我拿着灵石来提亲就行了,还要看我喜不喜欢你。” 百里钧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愣,呆呆道:“你不喜欢我吗?” 泽漆道:“百里公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今日是第一次见面,之前从未见过。一个从未见过、又从未接触过的人,如何谈喜欢不喜欢?” 百里钧委屈道:“你怎么可能不喜欢我?我们一起吃一起睡,你还喜欢摸我的……”毛…… “咳咳,”他的话被仙尊百里岑打断,百里岑面带不悦,佯怒道:“钧儿,泽漆说的有道理。你这孩子,着实是被我惯坏了,竟如此无理取闹。” 百里钧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一双灿金瞳眸巴巴的看着泽漆,透着些许可怜兮兮的意味。 泽漆对上他澄澈的双眼,不知为何,一时竟有些莫名的心虚,不敢与他直视。 刻意忽略心头那股异样的感觉,泽漆别开眼,岔开话题:“两位远道而来,舟车劳顿,不如暂且歇下,也好让泽漆一尽地主之谊。” 说完他转头看向他爹:“父君以为如何?” 魔君苍辛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百里钧还待要说什么,被仙尊百里岑按住手臂顿在原地,仙尊百里岑欣然道:“也好,我与师兄多年未见,正好借此机会也学古人秉烛畅谈一番。” 魔君苍辛嗤了一声,开口道:“你想赖在这里不走就直说。吃酒可以,畅谈就不必了。魔族还有许多要事,我就不奉陪了。” 说罢,他长袖一甩,身形瞬间在众人面前消失。 “师兄还是如此真性情,”仙尊百里岑丝毫不以为杵,转向泽漆,笑意吟吟道:“我听闻魔族少主泽漆做的一手好菜,不知今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得以一尝?” 他这话一说出口,百里钧的那双灿金瞳眸更亮了,满怀期待的看着泽漆:“要吃肉。要多肉。” 泽漆还没从他爹丢下烂摊子自己跑路的震惊里回神,乍然听到此言,眨眨眼:不过自己喜欢弄着吃而已,怎么就传到仙门那么远的地方去了?不过心思电转间,他就明白了,估计是百里承回去之后说的。 人既然已经把话提出来了,泽漆也乐的绕过婚事这个话题,爽快应道:“好。不过有劳两位要多等些时间,我需要准备一下。” 仙尊百里岑也不客气:“如此,麻烦了。” 泽漆唤来侍婢带二人先去休息,自己则去准备食材。 他从幻莲秘境出来就发现了,自己精神十足,浑身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气,走起路来都觉脚下生风。 他微微偏头,问站在自己肩头的境灵是不是跟吃的那颗莲子有关。 境灵将本体幻化做一朵小小的墨莲,舒展身体贴在他肩膀上,宛如一朵栩栩如生的墨莲纹饰,自己从里面钻出来,脆生生应道:“是呀!我的一颗莲子抵得上你二十年的修为了。” 泽漆诧异:“这么多?” 境灵自豪道:“那是自然。我这里还有很多宝物,所以你以后要好好对我。” 泽漆默然片刻,开口问道:“那对我有没有什么危害?”有利必有弊,他可不相信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会落在他头上。 “没有!”境灵起先一口否决,想了想又迟疑道,“应当没有吧……莲子只有清心静气的效用。若说有什么危害的话,我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一种,可能会……” 说到这里,他吞吞吐吐起来。 泽漆听他言辞闪烁,不由心生警觉:“会怎么样?你之前在幻境里发过誓,什么事情都不会瞒着我的。你最好老老实实的跟我说清楚,否则……” 境灵一听,立刻急了:“我没有!我不说是因为我想来想去,这个对你们修炼之人应该也不算什么大事。反正你又不找道侣,对你而言几乎算得上是毫无危害。” 泽漆眯了眯眼:“说清楚。” “就是……哎呀!”境灵一跺脚,豁出脸面扔出来一句:“也许会对你以后房事有影响,你们不是有句话叫‘清心寡欲’嘛。”说完利落的钻回墨莲,缩在了里面。 泽漆顿时如遭雷击,脸刷的一下红到脖子根,像是冬日里挂在枝头熟透的柿子一样,红中透亮。 待他回过神来,惊讶的发现面前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 少年金灿灿的眼里满是控诉:“我都听到了,你又养了别的灵宠!” 第39章 “这回又是什么东西?你明明说过只喜欢我的!”少年委屈巴巴的说着, 向他逼近,“它们哪有我好看?” 泽漆不由后退一步, 他微微仰头看着高出自己一头的百里钧, 不明白为什么对方总是用这种看负心汉和人渣的眼神看自己,还有, 他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他? 百里钧毫不掩饰眼里的情绪,来来回回把他身上看了个遍:“它在哪儿?” 泽漆莫名其妙:“谁?” 百里钧不乐意道:“就是方才跟你说话的那个, 叫出来给我看看它的毛滑不滑,眼睛圆不圆, 尾巴大不大。” 泽漆顿觉啼笑皆非:“你说什么呢?若真的是灵宠, 又怎么会说人话?” 怎么不会?我就会! 百里钧往前逼近一步,金灿灿的眸子里满是质问:“你不就喜欢那样的吗?”不然当初为什么死皮赖脸的也要把自己哄到手, 还千方百计想法设法的拿宝物讨好他, 结果现在到手了又不认账。 他越想越委屈, 眼眶都泛起红来。不经意间眼角余光一瞥, 瞥到泽漆腰间有个什么东西在晃动。手疾眼快的一把从他腰上拽了下来,气哼哼道:“抓到了!” 待他看清手里的小东西时,瞬间愣仲在原地, 只见他的手心里, 静静的躺着一只毛茸茸软乎乎的缩小版幼崽毛偶,憨态可掬,形状逼真, 正睁着圆溜溜的金色大眼跟他对视。除了没有体温以外, 几乎与他一模一样! 百里钧觉得自己心底像是闷了一汪蜜泉, 正汩汩的往外冒着甜丝丝的糖浆,低落的情绪一扫而光,晕晕乎乎的想着:他把我带在身上!日夜不分的走哪儿带哪儿!他嘴上说着不喜欢,没想到心里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喜欢我。 泽漆毫无防备之下被百里钧抢走了幼崽毛偶,鉴于对方在仙门的身份,也不好大发雷霆,带着薄怒,冷下脸道:“还给我。” 百里钧爱不释手的玩着幼崽毛偶,满脸兴奋:“这个是不是你做的?能不能给我也做一个?”做一个小小的你,我也天天带在身上。 泽漆冷声又重复了一遍:“还给我。”崽崽是他的逆鳞,谁都不能抢。 百里钧见他脸色不好,拿着幼崽毛偶不舍的摩挲了几下,递给他,眼巴巴道:“我也想要。” 泽漆劈手从他那里夺回毛偶,揣进怀里,转身就走。 还没迈开步子,就被人从背后追了上来,百里钧紧紧跟着他,贴了上来。 泽漆退无可退,后背抵在游廊的雕花柱上,有些恼怒:“百里公子,我想我之前说的很清楚……唔……” 猝不及防的,百里钧突然长臂一伸,将人圈进怀里紧紧抱住了,褐色短毛的脑袋埋在泽漆脖颈来回蹭着,轻声呢喃:“我就知道,你是个大骗子。但是我还是好想你,每天都想你。” 泽漆浑身僵硬的被人抱着,对方埋在自己颈窝的动作几乎跟幼崽一模一样,听着他委屈的低声倾诉,不知为何,泽漆原本心里的那点怒气不知不觉中就烟消云散了。 看到对方跟幼崽相似的澄澈金瞳中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懵懂和纯净,泽漆心里一软,伸到他后背处准备给他一记手刀的手停顿在中途,转而改成轻拍他背的动作,说到底,对方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孩子罢了。 他一边安抚百里钧一边试图跟他讲道理:“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不好!”少年闷声道,“我一放开你就跑了。” “你放开我,我绝对不跑,行不行?”泽漆有些无语,“这里是魔族,是我家,我为什么要跑?” 百里钧哼了一声,从他颈窝里抬起头,金灿灿的眼里满是认真和怀疑:“真的?” 泽漆举起一只手:“真的。” 百里钧这才小心翼翼的松开禁锢他的手,不过也只是放开一点点,警惕又紧张的看着他。 好在这一点点足以让泽漆喘的上气来了,对方看上去年纪不大,一副软乎乎任人揉捏的模样,谁知道手劲儿这么大,他方才用力那一抱,泽漆生生被勒的胸口生疼。 泽漆不欲与他多做纠缠,正头疼该怎么甩脱他时,突然想到之前这人满脸兴奋的说要吃肉,遂有了主意,转移话题道:“不知百里公子喜欢吃什么?” 百里钧定定的看着他:“你做的我都喜欢吃。”说完他皱了皱鼻子,又小声的补充一句:“所有的肉都喜欢吃。” 言下之意就是只喜欢吃肉,除了肉,其他瓜果蔬菜都不喜欢吃。 泽漆暗暗记下,脸上挂上一个恰到好处的笑:“那我便去多做些灵肉吃食。”言罢看了眼百里钧的手臂,示意他松开。 百里钧不甘不愿的松开手,却仍旧紧贴着他,不依不饶道:“我也去。” 泽漆拿眼瞅他:“百里公子也会做菜?” 百里钧愣了一下,诚实的摇摇头。 泽漆心里暗道,就知道你不会。面上却仍是一派温和:“既是如此,百里公子不若先去歇息片刻,等做好了我再叫人请公子出来吃饭。” 百里钧摇摇头,视线牢牢盯着他:“我也去。” 之后不管泽漆说什么,百里钧翻来覆去都只那三个字“我也去”,泽漆无奈,只好任由他跟着,宛如带着条小尾巴一样来到魔宫的膳房。 魔君平日里不食饭菜,是以魔宫的膳房冷清的很,只有一两个烧水打杂的伙夫在。见泽漆过来,行了个魔族的礼,低头道:“少主。” 泽漆微微颔首,走进膳房,之前他已经吩咐了人去山脚下,从他的住处那里把他要用到的食材和佐料都取了来,环顾四周,泽漆看着地上活蹦乱跳的灵鸡灵鸭灵鸽,吩咐其中一个伙夫:“你把这些处理干净。” 伙夫一脸茫然:“怎么处理?”他们只偶尔给魔君烧个茶水,从来没做过这些,也不晓得怎么做。 泽漆深深吸了口气,叫来暗卫:“去把武炼给我叫来。” 暗卫得令而去,泽漆跟两个伙夫面面相对,看出两人的不安之色,泽漆只好道:“你们去多烧点开水,越多越好。” 两人听到有活干,这才放下心来,手脚麻利的架上大锅开始烧水。 泽漆则开始着手泡发木耳、切笋干和火腿。他要做的第一道菜叫做三套鸭,是他曾吃过的一道名菜,之后自己琢磨着改良了一番,更适合他的口味。 等他做完这些,正好武炼被带了过来。 武炼还是第一次进入魔宫,以他的身份,之前是怎么也不敢想象自己有一天会光明正大的走进魔宫,他一进来,就看到了那个忙碌着的熟悉的身影,立时眼眶发热,走上前去:“公子。” 泽漆听到他的声音,手下丝毫不停顿,微微点头算作回应,侧头瞥了眼地上的灵鸡灵鸭灵鸽,吩咐道:“把那些收拾干净,我要用。” “好嘞。”武炼利落的挽起袖子,拎出来一只肥鸭,又听到泽漆补充道:“小心点,务必要脱掉其骨而其形不散。” 武炼跟着泽漆做事时间久了,很快领会到了他的意思,手脚麻利的按照他说的,依次处理好了灵鸭灵鸡和灵鸽。 泽漆满意的接手过来,吩咐他去把那些指寸长的小灵鱼过油炸了,等下做糟鱼。 把控干净水分的灵鸭灵鸡灵鸽拿过来,依次入沸水中焯水,然后将灵鸡肫和灵鸡肝也焯水,塞进脱骨的灵鸽肚子里,空隙处再填上菌菇、火腿和笋片,塞好之后再以同样的方法将灵鸽塞进略微大一些的灵鸡腹内,最后将灵鸡塞入灵鸭腹腔中,三套鸭的坯就做好了。 最后将坯放入砂锅捏,放入葱姜调味,再注入清水黄酒没过灵鸭,大火滚开转小火焖至酥烂,再抓入一把盐调味,焖上两刻钟,肉的香味混合着菌菇、笋片的清香瞬间充斥在众人鼻息间。 等三套鸭小火闷炖的时候,泽漆起锅倒油,放入葱姜蒜和花椒辣椒粒,炒出香味之后再将武炼炸好的小灵鱼倒进去翻炒两下,倒入黄酒没过灵鱼,再倒进去些醋,盖上锅盖,小火焖炖。 他做菜的时候,百里钧就前前后后的紧跟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手里的食材,不停的吞咽口水,似乎下一刻就要扑上去。 泽漆一边忙活一边从筐子里拿出条刚出锅的小灵鱼干给他:“先垫垫肚子,马上好。”这种小灵鱼肉质细腻,油炸之后香脆可口,多炸一些捏着当零食吃也不错。 指尖蓦地传来温热的感觉,泽漆回头,百里钧“嗷呜”一口吞掉他手上的小灵鱼干,三下五除二的随便嚼了两口吞掉,又馋猫似的舔舔他的手指,灿金瞳眸眼巴巴望着他,流露出些许可怜兮兮的意味。 泽漆被他吓了一跳,万一被噎到怎么办?他抽回手,拿出一只小碟子,捡了些小鱼干放进去,递给他:“慢点吃。” 百里钧忙不迭点点头,接过来之后立马两手同时开弓,左手拿一条右手塞两条,很快把自己的嘴巴塞得鼓鼓囊囊的。 泽漆弄好手头的事儿,准备歇一会儿,等灵猪里脊腌上一刻钟之后再做个糖醋里脊,炒个蒜蓉生菜,就收工。 一转身,就看到百里钧咔擦咔擦吃小灵鱼干的样子,再看他手里的碟子,早就空了,只剩下一星点残余油渣。 泽漆迅速伸手,在百里钧伸着舌头舔上碟子之前制止了他,“等等!” 百里钧顿住,疑惑的看着他。 泽漆心情有些复杂:“你们仙门,都这么吃东西的吗?” 百里钧歪了歪头,不假思索的点头:“嗯!” 其他人他不知道,不过他自从跟了泽漆以后,就是这样的吃的。要是不吃干净,对方就不高兴,不高兴就不让他上床一起睡。泽漆身上又软又滑,还有一股莫名好闻的香气,让他欲罢不能。为了能获得上床睡觉的机会,他每天都会把泽漆给他夹的菜吃的干干净净。 泽漆无言片刻,默默的拿了只大盘子,装满小灵鱼干,放到百里钧面前:“都是你的,慢慢吃,不要急。不够吃的话先忍着点儿,马上就能吃饭了。” 百里钧金灿灿的眼眸里立时亮晶晶的,乖乖的点头:“好。” 说完果然开始细嚼慢咽的吃了起来,等泽漆炒完最后一道菜,百里钧的盘子里还有一小半小灵鱼干没吃完。 吩咐侍婢将做好的饭菜端上去,看着吃完小灵鱼干,乖巧的蹲在一旁舔手指的百里钧,泽漆神是鬼差的摸了摸他的发顶,温声道:“走吧。父君仙尊他们该等急了。” 百里钧把盘子随手往地上一扔,盘子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摔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瓣。与此同时,他的心里咯噔一下,心道:坏了!在仙门习惯,一时顺手忘记了,之前他摔茶盏玩的时候,还被泽漆拿傀儡环锁住狠狠教训过。 想到这里,他小心翼翼的觑着泽漆的脸色,生怕对方一言不合再拿傀儡环锁他,他现在可是人形,在魔宫被傀儡环锁住教训,多丢人啊。 果然,泽漆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却没有冲他发怒,而是弯下身把盘子碎片捡起来收拾好了,对着他淡淡道:“走吧。” 百里钧老老实实的跟着他,再也不敢捣乱,额前的短发耷拉下来,遮住他深邃的眉眼,少了些许强势的,多了些许乖巧可怜的意味。 泽漆心不在焉的往前面走,方才百里钧那种随性妄为的姿态,像极了刚来时的幼崽。 那时的幼崽像只睥睨众生的兽王,一切都不放在眼里,高傲又任性,在他的百般软磨硬泡之下,才慢慢放下心防收起利爪,跟他亲昵起来。只是没想到,还没来得及跟崽崽好好相处,就突生变故…… 泽漆摸了摸握在手心里的幼崽毛偶,心里犹豫不决起来,不然就按照仙尊的要求,先假装同意跟百里钧的婚事,等他们把崽崽送回来,以后再找个机会推掉?不过这样的话…… 他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身旁的百里钧,百里钧丝毫未觉,见他侧头看过来,立马冲他露出个干净灿烂的笑。 泽漆心底涌上浓浓的罪恶感,不管怎么说,百里钧也不过是个孩子,不能拿他做挡箭牌,这样对他未免有失公允。 泽漆思前想后,快要走到吃饭的地点的时候还没想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烦躁的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下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料没把握住力道,下口重了,疼的他立时“嘶”了一声倒吸一口凉气,被紧贴着他一起走的百里钧敏锐的察觉到了,紧张道:“怎么了?” 泽漆舔舔被咬的下唇,稍微有点肿,还好没流血,放下心来,含糊道:“没事。” 百里钧眼睛牢牢的盯着他,看的泽漆浑身不自在,“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百里钧眨眨眼,凑上前:“你嘴巴上有个东西。” “什么东……”泽漆话还没说完,一阵天旋地转,被人抱在怀里含住了双唇。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微微睁大了眼,看着百里钧近在咫尺的灿金瞳眸。直到温热的触感透过唇瓣传过来,他才猛然回神,用力推开百里钧,恼怒道:“你干什么!” 百里钧摸摸嘴角,还是记忆中的那么甜:“你嘴巴受伤了,我给你舔舔就不疼啦!” 泽漆羞恼道:“你混蛋!” 百里钧不解道:“不是你告诉我的吗?”他还是幼崽的时候,被烫到舌头,泽漆常常说,亲亲就不疼了,怎么轮到他这么做就变成混蛋了? 泽漆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身就走,百里钧满腹委屈,又不得不连忙跟上,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对方甩开了。 两人走到百花厅,魔君苍辛和仙尊百里岑已经酒过三巡。 魔君苍辛一只手肘支着头,另外一只手按着额头,半阖着眼将睡未睡的模样。 仙尊百里岑倒是神色与往常无异,眼神清明,见他们过来,笑着招手道:“怎么才来?菜都凉了。” 泽漆没好气的瞪了百里钧一眼,坐到魔君苍辛身边。 百里钧也想跟着他过去,脚还没迈开,就被仙尊百里岑拦住了,“钧儿,来我身边。” 百里钧看看泽漆,又看看他爹,终于在他爹隐含警告的眼神下,不情不愿的坐到了泽漆对面。 魔君苍辛察觉身旁有人坐下来,撩起眼皮子嫌弃的看了眼自家儿子,一开口酒气熏天:“谁惹你不高兴了?不高兴就打回去,别哭丧着一张脸跟个娘们似的。” 泽漆顿觉坐他爹身边是个错误的决定,不过此刻后悔也来不及了,他全当做没听到,拿筷子去夹菜。 仙尊百里岑含笑道:“想必是钧儿又惹泽漆生气了。泽漆,钧儿年纪小,又被我宠坏了,以后还请你多担待些。” 百里钧立刻反驳道:“我没有!” 泽漆却从仙尊的话里听出了别的意味。 果不其然,仙尊百里岑下一句便是:“泽漆,我跟师兄商议过了,他应允了让钧儿在这里住段日子,好让你们在一起好好相处。若是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你仍拒绝这门婚事的话,我就让钧儿回仙门,同时派人把你要的东西送过来,从此不再提此事。你看可好?” 泽漆第一反应是转头去看他爹,却见他爹闭着眼睛,竟然旁若无人的睡着了,还惬意的打起了小呼噜。 泽漆无言片刻,喊了句:“父君?” 魔君苍辛嘴里嘟哝了一句,不知在说些什么。 泽漆凑近了一些,又喊了句:“父君?”却听到他爹醉醺醺的说了一句:“百里岑,你们这些仙门中人,没一个好东西。” 泽漆略微尴尬的抬头,局促的望向仙尊百里岑。虽然他也觉得这些仙门中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他也只在心里默默骂上几句,当着别人的面说别人坏话这种事,也就只有他爹能做出来了。 仙尊百里岑微微一笑,淡然道:“你看,我没骗你,师兄没有反口。事情就这么说定了,泽漆,今后钧儿就交给你了。仙门要事繁多,我就先告辞了。” 说罢,在泽漆的惊愕中,优雅起身,看了百里钧一眼,又冲着泽漆微微一颔首,祭出法器,带着来时的那些仙门中人,一齐御剑走了。 泽漆半晌才反应过来,推了推他爹:“父君,快醒醒!” 魔尊苍辛被他晃得头晕眼花,不悦的睁开眼,斥道:“做什么?” 泽漆指着天空中飒飒而过的剑光:“仙尊走了!” 魔尊苍辛重新寻了个姿势:“走就走了,如此大惊小怪作甚?” 泽漆掰着手指给他爹算账:“一道剑光能毁坏上百块固守阵法的上品灵石,这么多剑光……一、二、三、四……” 不等他数完,魔尊苍辛就怒气冲冲的站了起来,吹着胡子怒道:“百里岑!” 仙尊百里岑的身影早就消失在遥遥天际,自是不会有人回答。 气氛一时冷寂下来。 百里钧突然道:“父亲说了,之前带来的那些聘礼全当做此次的赔偿。若是不够,日后再来补上。” 转而又望着泽漆,兴高采烈道:“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第40章 泽漆扭头去看他爹, 魔君苍辛气哼哼道:“看我做什么?还不是你惹出来的?自己的烂摊子自己收拾。” 说罢醉醺醺的一摇一晃的走了。 泽漆跟百里钧面面相对半晌,看着对方热切的眼神, 只好妥协道:“走吧。”然后带着百里钧去了魔宫用来招待贵客的宫殿。 还没走到地方,百里钧就发出了疑问:“我们去哪儿?” “带你去住的地方。” 百里钧四下看了看:“你现在是住在这里吗?” 泽漆摇头:“是你住在这里。” 他想的是, 百里钧的身份明晃晃的摆着,他也不能对对方太过冷淡, 就当对方是仙门派来联谊的使者好了,但是他又不想把对方带到自己山脚下住的地方去, 那里是他的私人领域,他不想带一个不相干的人过去。他爹又明显是甩袖子不管的样子, 泽漆没辙,思来想去, 只有在魔宫找个地方给他住, 比较合适。 不料百里钧很快识破了他的想法,站着不走了:“我要跟你一起住。你要是不住在这里,我就不去。” 泽漆顿住, 试图跟他讲道理:“等我得了空闲, 白日里自会来找你。” 百里钧不为所动:“我们都要成亲了, 我要跟你一起住。” 泽漆说了半天,怎么都说不通,略有些恼怒, 冷下声音道:“百里公子, 于情于理, 你这个要求都不合情理, 未免有些过分了吧?” “可是你之前也都跟我……”百里钧金灿灿的眼里带着委屈。 泽漆懒得听他多说,打断他继续说道:“我们两人不过是仅仅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你凭什么觉得有资格提出这些要求?我之前对你客气,是看在你是仙尊的公子的身份上,为了避免引起魔族跟仙门的祸事,我不得不对你以礼相待。除去这个身份……” 他嗤了一声,道:“任何一个魔族任抑或者仙门中人敢如此逾越,恐怕早在说出你这话的时候就尸首两处了。别忘了——” 泽漆顿了顿,微微仰头,注视着百里钧:“不管怎么说,我终究也是魔族的少主。不是可任你揉捏的普通人。你的身份,在我这里,根本算不得什么。还请你自重。” 说完他也不顾百里钧愣愣的表情,自顾自地往宫殿走去。不出他所料的话,百里钧一定会跟上来。 泽漆刻意放缓了脚步,果然没过一会儿,身后的脚步声就越来越近,百里钧跟了上来。 泽漆的嘴角不由轻轻上扬,在百里钧走上来之前及时收了回去,继续板着脸,做出一副生人勿进的生冷模样。 也许是见他真的生气了,百里钧收敛了之前的张狂,小心翼翼觑着他的脸色,小声道:“那你明天要早点来,好不好?” 明明是高大英俊的少年郎,偏偏垂着头看人的时候,像只初生的小鹿一样,目光清澈又懵懂,还透着些许可怜兮兮的味道,让人忍不住心软。 泽漆硬下心肠,敷衍道:“等我忙完,自然会来找你。” 百里钧失望的耷拉下脸,泽漆看着眼前的宫殿,道:“到了。” 宫门前早站着接应的侍婢,见二人过来,忙走上前来。 泽漆见人跟着侍婢走进寝宫,自己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去。虽然对他而言在幻莲秘境待的只不过是一顿饭的时间,但是对外界来说已经过了五年,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看看山脚下的家里怎么样了。 急着回去的泽漆没看到,在他转身的一刹那,百里钧扭过头来,金灿灿的眼里闪过一抹不甘和狡黠。 · 泽漆急匆匆回到山下,武炼和武杳早站在门口等的望眼欲穿,见他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忙大步走上前迎了上来:“公子。” 泽漆将坐在肩膀上的境灵摘下来扔给他:“好好照顾着。”然后活动了一下肩膀,顿觉轻松多了。这小东西虽然不沉,但是一直待在身上总觉得怪怪的,有种时时刻刻处在别人监视下的感觉,让人浑身不自在。 武炼接过境灵,一脸震惊:“公子,这是……”公子什么时候有了个孩子? 境灵自从被摘下来,就在众人面前由拳头大小的小人化作了一两岁小孩子模样,白生生嫩乎乎的,天真可爱,坐在武炼怀里,转头对着泽漆脆生生喊了句:“爹爹!” 武炼心里的猜测被应实,望着泽漆,心情复杂道:“公子,这孩子……” 泽漆瞥了境灵一眼:“别闹。” 境灵瘪着嘴,眉眼耷拉下来,泫然欲泣:“爹爹不要我了。”说着推开武炼抱着自己的手,就要往下跳。 武炼生怕他摔到了,又怕弄疼了他,手足无措的求助泽漆:“公子,小少爷他……” 泽漆看出武炼所想,心中着实无奈,只好无力解释道:“这事儿说起来有些复杂。”他揉了揉额角,境灵的身份不好向人透露,若是泄露出去,不知会引起多大祸端。 只好含糊道:“总之,他不是我的孩子,也没有那么娇贵,皮糙肉厚的很。你无需如此紧张。” 武炼略带埋怨的看了泽漆一眼。 他心中已经认定了这孩子是泽漆的孩子,看他与公子几乎一模一样的精致眉眼,还有这眉心的黑莲印记,都跟公子如出一辙。若说不是公子的孩子,打死他都不信。恐怕是这孩子的亲生母亲有的身份有些不方便说,公子才会如此讳莫如深。 关于境灵的长相方面,武炼还真的是冤枉了泽漆。境灵认定了泽漆是他的主人,自然是处处以泽漆为模本,就连长相,也是按照他所见过的幼时泽漆幻化的。至于开口叫爹爹,则是不满泽漆随手将它丢给别人而小小的报复。 泽漆板起脸,对境灵训道:“莫要胡闹。以后你就跟我一起光明正大的住在这里,不必再躲躲藏藏,这里都是可信得过的人。”末了又意味深长的补充一句:“好好的做个人罢!” 境灵用力的点头,转而抱着武炼的手,脆生生喊了句:“爹爹!” 惊得武炼差点失手将他摔在地上,惊慌失措道:“小公子,这、这可使不得……” 境灵逗弄完了人,咯咯咯笑了起来。 泽漆无奈的任由境灵胡闹,注意到站在武炼身边的武杳,几年没见,小孩子身体抽条长高了不少,见泽漆看过来,大大的眼里满是兴奋和孺慕之情,对着泽漆行了个礼,恭敬喊道:“公子。” 泽漆这回是真的惊讶了,一把将人带到身边,握着他的双臂上下打量:“小杳会说话了。” 武杳越发清秀的小脸上满是见到他的喜悦,重重的点点头,说起话来口齿清晰,条理分明:“都是公子给的灵药好。起先只能说一两个字,现如今已经能连贯成句啦!” 泽漆被他的情绪感染,也跟着高兴起来,“这个可真是我出关以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武杳拉拉他的衣角,指指武炼:“爹爹。” 泽漆问道:“怎么了?” 恰逢武炼听到武杳叫他,正面对着他们。 泽漆顺着武杳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武炼的脸上,原本瞎掉的那只眼睛,现在被层层白纱布裹了起来,像是敷了什么药一样,透着纱布沁出点灰黄的痕迹。 泽漆看着他的眼睛,愣了一愣:“这是……” 武炼一看儿子指着他的眼,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忙跟泽漆道:“公子有所不知,公子闭关的这几年,魔君偶尔会来,吩咐我做些东西吃。有一次心情好,指点了我几句,说我这只眼睛兴许还有恢复的可能,第二天便派了医修过来,给我诊断之后,给我开了去毒的药物。如今,已经能略略察觉到光亮了。” 泽漆惊讶的微微睁大了眼,随即由衷为他高兴起来,“这可真是太好了。” 武炼赧然道:“说起来,还是公子的功劳。公子种的那些灵植和养的那些灵兽,里面蕴含着浓厚的灵气,只是我先前修为不足,竟一点都未察觉到。还是老医修点出来之后,我才知道。这些年得益于那些东西,我的修为精进了许多,跟着眼里的毒素也排出来不少,这才有机会能重见光明……” 武炼对泽漆的敬佩由心而出,话匣子一打开,不觉越说越多,等他被武杳扯着衣角叫回神,这才拍着头不好意思道:“公子累了吧,快进屋歇着。” 泽漆含着笑听他说话,只觉得身心轻快,之前百里钧带给他的那些压抑感如云烟般散去,眼前的这两件事情对他而言真的是完全出乎意料的惊喜。 他刚一进门,一个圆滚滚的黑白团子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院子里气势汹汹的滚了过来,堪堪在他脚底下刹住来势,两只前爪紧紧搂着他的腿,仰着头看他。 泽漆懵了一下,随即失声喊道:“滚滚!” 滚滚抱着他的腿在他身上使劲蹭着,像个许久未见父母的小孩子一样,一边蹭一边仰头看他。 这个人的气息从幼年起就牢牢印在它的脑海里,清新甜美让人贪恋,只是当时他的身上还带着另外一股强大的恶兽的气息,让人不敢接近。现在那只恶兽的气息已经淡的几乎闻不到了,自己也长成了大兽,就算它来,自己也不会怕它了! 第41章 泽漆进入幻莲秘境之时, 滚滚还是个刚刚足月的小东西,跟只小老鼠一样, 瘦小又软弱,现在已经长成半大的熊猫体型了。 泽漆兴奋过后有些疑惑, 怎么五年过去,滚滚还像是没成年的样子, 他记得滚滚成年不需要这么长时间的啊。是不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魔族的饮食不适合它?还是含有灵气的食材不适合它? 这么想着,他就把心中的疑虑说了出来, 武炼站在旁边,挠挠头, 道:“滚滚自两年前身体就是这个样子了,这今年好像没怎么变化。” 泽漆摸着下巴想了想, 莫非这个熊猫跟他认知里华国的熊猫不一样?好像体型偏小, 稍显玲珑些。不过看它活蹦乱跳的样子,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有机会找医修帮忙看看。 跟滚滚玩了一会儿,泽漆有些疲倦, 让武炼把滚滚带走, 他准备冲个澡睡觉。 虽然在幻莲秘境不过呆了最多一个时辰的样子, 回到家里来,却觉得熟悉中又有些陌生。 泽漆摸了摸手里的幼崽毛偶,惆怅了一会儿, 把它放到枕头边, 伸出一根手指点点它的小鼻子, 柔声道:“等着我去接你回来。” 兴许是这一天经历的事情太多, 泽漆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合上眼睛不过片刻,就陷入了香甜的梦乡,还做了个美好的梦。 梦里,幼崽已经长成威风凛凛的大兽,站起来约莫到他腰部那么高,却仍像小时候一样围着他转来转去,毛茸茸的长尾巴一甩一甩的,勾着他的腰,示意他坐在自己身上。 泽漆犹豫了一会儿,被幼崽甩着尾巴催促着跨坐在它背上。幼崽回头看了他一眼,金灿灿的眼里似乎在说:坐好了。 泽漆怕压到它,只虚虚的坐着,没料到幼崽叮嘱完,撒开四爪带着他飞奔起来。 泽漆被带的一个趔趄,俯身紧紧搂住它的脖子,幼崽伸着舌头舔舔他搭在自己胸前的手指尖,脚下生风一般在林间飞驰起来。 穿过山涧,越过高山,踩过百花,飞过丛林,最后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前肢跪地,俯身趴在地上,回过头来,两眼亮晶晶的看着泽漆。 泽漆趴在它背上,贪恋的埋进它的颈窝里厚实又柔软的毛毛里蹭蹭,深深吸了几口气,才从它身上下来。 幼崽带他来的地方是一座山的山顶,往下望去深深不见底不知有多高,往上看去群星闪耀,似乎举手可摘,山间云雾缭绕,在一人一兽周围缓缓流淌,美好的让人心生敬畏。 泽漆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从这美梦中惊醒。 手心传来温热的感觉,他低头看去,幼崽粗糙的舌头舔着他,示意他看向对面。 泽漆抬头,对面深蓝色的天空中,一颗颗流星像密集的雨滴一样,绚烂的划过天空,带着小尾巴消逝在遥远的天际。 泽漆惊叹的睁大了眼,流星雨过后,水汽渐渐升腾而起,在天空中聚集成白色的云层,映着深蓝的天空,宛如海中徐徐翻滚的波浪一般,层层荡漾起波光粼粼的亮光。 泽漆喃喃道:“太漂亮了吧!” 幼崽侧卧在他身边,让他挨着自己的胸腹靠着,尾巴一甩,将人圈在了怀里。 泽漆埋在它厚实的毛毛里来回打了几个滚,舒服的喟叹:“崽崽你怎么这么好!” 幼崽悠闲的甩甩尾巴,跟他一起待着,直到天际渐渐泛白,太阳的轮廓已经慢慢现了出来。 泽漆知道天就要亮了,美梦也要醒了。 他把头埋在幼崽白花花的胸毛里,自欺欺人的不想清醒。然而随着天光大亮,幼崽的身形在白光中变得虚幻起来,渐渐化作碎片消散在他眼前消失。 泽漆靠着幼崽的身体一下子落了个空,他满怀失望的从地上爬起来,愣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哽咽了。 泽漆一下子从梦里惊醒,呆呆的望着屋顶,忽觉眼角湿润润的,拿手一抹,竟是真的在梦里哭了。 幼崽毛绒绒的触感尚在指尖,还有它向来比自己稍高的体温,仍萦绕在身边,泽漆发了会儿呆,整理好情绪,起身穿衣服。 刚一打开房门,小腿就被一只黑白团子抱住了。滚滚仰着头,巴巴的看着他,似乎是想要他抱。 泽漆蹲下来,拎着它的后颈皮掂量掂量:“有点重。”体型看上去跟幼崽差不多,怎么体重差了这么多? 泽漆想了想,或许这就是物种的差异? 他记得幼崽跟滚滚体型差不多大的时候,很是轻盈利落,一点也不笨重。想来也是,幼崽挑食挑的很,只爱吃肉,要不是被他逼着,一口灵米饭和蔬菜都不会吃。别看它胖,一沾水就看出来了,它只不过是毛绒绒的看起来胖,身上也没几两肉。 泽漆点评了一句,放下滚滚,自去洗漱。 没看到滚滚一副不敢置信深受打击的模样,它上上下下来回瞅着自己,努力寻找自己哪里重,明明一点儿都不胖! 境灵坐在以前幼崽吃饭的位置上,一边咔擦咔擦吃着武炼给他的小黄瓜,一边不屑的瞥了它一眼:“蠢货。” 等泽漆回来,后知后觉的发现滚滚抑郁了,自己蔫蔫的窝在墙角,一动不动。 泽漆诧异道:“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这样了?” 武炼忙着照顾境灵,也没注意到刚才发生的事,闻言抬起头看了滚滚一眼,茫然道:“不知道。兴许是早起吃多撑住了吧。” 泽漆见它无事,“哦”了一声,若有所思道:“以后滚滚的饭食要给它定量,不能这么随性惯着了。” 滚滚立时不忧郁了,惊呆了一般望着泽漆。 可惜泽漆完全没注意到它。 武炼应了一声好,盛了碗粥端给泽漆。 泽漆刚吃了一口,滚滚倏地站了起来,连滚带爬的跑到门口,毛发怒张神态凶恶的的冲着门口叫了几声,像是警告来人不要进来一样。 泽漆惊奇的看着滚滚,他还是第一次听到熊猫的叫声,别说,还挺特别的。 顺着滚滚警惕的目光看过去,泽漆发现院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直到走到他面前,泽漆才回过神:怎么守护阵法毫无动静?这么轻易的就让人闯了进来。 百里钧站到他面前,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样,“我等了许久,你都不来找我。” 泽漆看看外面的天色,日上三竿,太阳高悬,已经离午时不远了。 他清清嗓子,直接忽视百里钧的话,转移话题;“吃过饭了没有?” 百里钧越发委屈了:“她们只拿了清水给我喝,说是魔君吩咐了,魔族的丹药不适合仙门中人,也不给我丹药吃……”至于他爱吃的饭菜,想都不用想。 泽漆扶额,他看的出来他爹似乎是不怎么待见百里钧,但是没想到仙尊一走,他爹连一点面子功夫都懒得做了,直接把人晾到一边,连盏茶水都吝于给,只给口清水喝着饿不死就是了。 同时他心里也清楚,百里钧的委屈多半是装的,怎么说也是仙尊最宠爱的幼子,会万分放心的把他一个人丢在危险重重的魔族,不给他法器和丹药防身? 但是人过来表达不满之意了,泽漆也不好像他爹做的那么过分,只好道:“百里公子若是不嫌弃,我这里还有些清粥小菜,不妨坐下来吃上一些。” 百里钧很明显一点都不嫌弃,闻言立刻点头点的像小鸡啄米似的,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灿烂的几乎能晃花人的眼。 泽漆耳尖的听到武杳呆呆的跟武炼道:“爹爹,这人长得真好看啊!” 武炼轻轻拿筷子敲敲儿子的手:“哪有公子好看。” 武杳小声辩解道:“那不一样啊!公子软乎乎的想让人亲近,这个人跟公子不同呀,他看上去又冷酷又厉害,跟左护法一样。不知道他跟左护法,哪个更好看。” 武炼嗤了一声:“哪里厉害?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罢了。”在他心里,没有人能比得过少主,连他最为尊崇的魔君也要稍稍往后让那么一丢丢。 …… 父子二人自以为悄声说话没人注意,没想到除了他们,在场的几人个个耳聪目明,将他们的谈话一丝不漏的听了个全场。 泽漆看了眼百里钧的脸色,显然对方也听到了,不由捂脸:他怎么不知道,武炼看上去忠厚老实的一个人,还会背后道人坏话? 为了缓解尴尬,泽漆清咳几声,对着百里钧道:“你先坐,我去拿副碗筷给你。” 百里钧冲他粲然一笑,待泽漆走出门之后,对着武炼父子认真道:“泽漆最好看。” 泽漆刚跨出门槛一只脚,闻言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幸好滚滚很有眼色的屁颠颠的前后跟着他,他扶着滚滚才没有趴下。他心情无比复杂的回头看了眼满面春风的百里钧,觉得自己好像还没睡醒,仿佛仍在做梦。 等泽漆拿着碗筷回来,顿觉头大如斗,连带着太阳穴上的青筋嘟嘟直蹦。 只见饭桌上,百里钧态度强硬的站在境灵旁边,锐利的目光盯着他,一字一顿道:“我再说一遍,你给我让开,这是我的地方!” 第42章 境灵一点都不怕他,全然无视他眼里有如实质的愤怒, 指着桌上的西红柿跟武炼撒娇:“要那个。” 武炼满怀爱怜的给他拿了只又红又大的西红柿, 之前看公子对幼崽那么上心, 还以为他很会照顾孩子,没想到对自己的孩子却如此冷淡,也不知道这孩子的母亲做错了什么,连带着自己也不受公子的待见。 境灵啊呜一大口咬破表皮, 艳红的汁液溅了他一脸, 顿时愣了,他一直待在真身幻化的幻莲秘境里,从未见过也没吃过这种东西,没想到一出来, 就被人看了笑话。 百里钧嫌弃的往后退了一步,免得汁液迸溅到自己身上, 他现在又不能舔毛,身上弄脏了怪不方便的。 境灵撇撇嘴,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看着武炼, 武炼镇定的很,他一个人带武杳长大, 早带出经验来了,放下手里的筷子, 把境灵抱起来, 道:“不要急, 我带你去洗洗。” 他这边刚把境灵抱出来, 百里钧就眼疾手快的上前一步,稳当当的坐到了境灵的位置上,依葫芦画瓢对着泽漆撒娇:“我要吃那个。” 泽漆抖了抖全身的鸡皮疙瘩,忍了几忍,差点没忍住想把手里的碗扔到他脸上去,最后还是黑着脸给他盛了碗粥,在他殷切的目光注视下,夹了只他要的包子给他。 百里钧喜笑颜开的接过,一面吃一面看他。 泽漆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忍不住问:“怎么了?” 百里钧咽下嘴里的包子,认真道:“别听他们的,你最好看。” “咳咳咳——”泽漆差点没被一口粥呛死。 百里钧焦急的站起来走到他身旁,为他轻轻拍背:“好些了吗?” 泽漆摆摆手,缓过气来:“没事,吃饭吧。” 百里钧又给他顺了顺气,见他确实没事,才放心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他刚拿起一只包子准备吃,武炼就带着境灵回来了。 境灵一进门就看到百里钧坐在他的位置上,顿时像斗红了眼的斗鸡一样,怒发冲冠不依不饶起来:“你这个坏蛋!这里是我的!” 百里钧优哉游哉的坐着,充耳不闻,他慢条斯理的咬了一口包子,眼神都没给境灵一个。 境灵气坏了,手里悄无声息的现出几粒墨莲子,准备当做暗器袭击这个无耻之徒。 然而当他无意中一瞥,看到百里钧故作镇定的面孔下,时不时会紧张的偷瞄一眼泽漆时,眼珠一转,改变了主意。 他把墨莲子收回去,眼里噙上一汪泪,扭着小身子朝泽漆伸出了肉乎乎的小手,带着无限委屈,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爹爹,他欺负我!” 百里钧呆了一呆,啪的放下筷子站了起来,满脸震惊和不可置信:“你叫他什么?” 境灵不甘示弱道:“爹爹,爹爹!” 百里钧红着眼眶扭头望着泽漆:“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不是说的最喜欢他吗!为什么会跟别人有了孩子? 泽漆猝不及防被殃及池鱼,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他好好的吃个饭招谁惹谁了? 他不慌不忙的喝完碗里最后一口粥,这才冷着脸,一拍桌子:“都给我坐下来好好吃饭,不吃饭就滚出去。” 境灵见他真的发怒,也不敢再放肆,瘪瘪嘴,乖乖的缩回了武炼的怀里。 百里钧也不甘不愿的坐了回去。 世界顿时清静了,泽漆很满意,开始立规矩。他环视众人,道:“若是想好好在我这儿待着,就得按照我说的做。不准无理取闹,不准吵闹斗殴,听到了吗?” 他目光严厉的看着境灵,百里钧他管不着,主要是警告这个小家伙。别看他一副乖乖巧巧的样子,实际上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光看他的年纪,少说也有千百岁了,偏偏化作小孩子的模样,不就是为了降低人的防备心,好伺机讨些好处吗? 虽然泽漆还想不明白,他到底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不过自己对他也不是全然信赖,也就随着他去了。但是该有的规矩还是要的,除了幼崽在他这里是特例,其他人都不能逾矩。 他撂下这句话,也不管众人什么脸色,起身走了出去,身旁一直老实待着的滚滚连忙屁颠颠的跟了上去,那只大凶兽就在屋里,刚才发火的时候好可怕!它得跑! 泽漆漫无边际的在外面游荡着,心里有些空荡荡的,随便找了个地方就地而坐,开始发起呆来。 滚滚忙蹲坐在他脚边,仰着头眼巴巴看着他。 泽漆摸着它有些扎手的毛毛,心里想的却是幼崽那身软绵绵的毛。他随手从地上折了条草根叼在嘴里,仰面躺在草地上,翘起二郎腿,看着湛蓝如洗的天空,慢慢回味起昨夜的美梦来。 不知过了多久,滚滚在他身边靠着他都睡着了,泽漆却忽然觉得有些异样。恍若有预感一般,他的心砰砰直跳,直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他轻轻把滚滚推到一旁,滚滚翻了个身吧唧吧唧嘴继续睡,不知道是不是做梦吃什么好吃的了。 站起身远眺,不远处一人高的草丛如波浪般翻滚起伏,像是里面藏着什么似的。 泽漆警戒起来,顺手给滚滚布了个小小的防护阵法,将它圈进里面,自己则小心翼翼的慢慢走了过去。 他还没走上两步,草丛蓦地从中间一分为二,一只威风凛凛的大兽踩着草丛缓缓走来,是幼崽!已经长成了大兽的幼崽!跟他昨日梦到的一模一样! 泽漆“啊”的一声,眼眶立时湿润了,他强忍着不敢眨眼,生怕一眨眼眼泪就会掉下来,眼前的大兽就会倏地消失,就像之前的梦境一样。 幼崽迈着坚实的脚步走到他面前,甩着毛蓬蓬的大尾巴缠上他的腰,低下头舔舔他的手心。 温热的触感让泽漆心安,他扯着幼崽毛茸茸的脸颊揉捏了一阵,额头抵上它的脑门,跟它金灿灿的眸子对视,喃喃道:“这是真的。” 幼崽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伸出粉嫩嫩的舌头开始舔他的脸他的手,直到他全身上下都沾满了自己浓厚的气息,才满意的舔舔嘴角,意犹未尽的伸着前爪搭在他肩膀上,意思是让他抱抱。 泽漆心里感动不已,同时又有些哭笑不得,这小东西还把自己当幼崽吗?明明人立起来比自己都要高了,他把双手从它腋下伸过去环着它,勉强能扣住手指尖,幼崽深厚的长毛几乎把他整个人都遮挡起来,不像是他抱着幼崽,反倒像是幼崽把他圈在了怀里。 泽漆把头埋在幼崽白花花长长的胸毛里,贪婪的吸了半天大猫,才不舍的抬起头,开始检查幼崽的身体,一叠声问道:“崽崽你怎么回来的?仙尊把你放回来的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看看受伤了没有。” 他心里笃定了仙门不会这么轻易放幼崽回来,他还没有应允仙尊的条件,仙尊怎会如此好心? 虽然仙尊百里岑看上去很是温柔好说话的样子,然而泽漆深知人不可貌相,谁也不知道温柔平静的水面下面藏着什么,他既然能手不刃血的将一团散沙的仙门收归聚拢,且能稳坐仙尊之位这么多年,必然是有些非凡的手段。 幼崽坦然自若的舒展开身体,任由他察看。 泽漆摸到它的颈部,从它厚重的长毛里面扯出来一条银链子,待看清上面挂着的微观时,惊讶了:“这个你竟还带着?” 幼崽金灿灿的眸子望着他,一眨不眨,满是信任和依赖。 泽漆忍不住一把搂住它,在它脑门上使劲亲了几口,突然想起一件事情:“百里家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不然你为什么要拼了命的回去?” 幼崽自然是不会说话,只睁着一双澄澈的眼睛看他。 泽漆自言自语说了几句话,拍了拍黏在身上的草屑,站起来:“不怕,等我回去问问那个百里钧。不管他们提出什么条件,我都要让他们把施加于你身上的东西解掉。” 他下定了决心,一双桃花眼里满是光彩,熠熠夺目,令人挪不开眼。 幼崽呆呆的看着他,不觉舔了舔嘴角。 泽漆捏捏它厚厚的肉垫,带着笑意道:“从今以后,你就跟着我待在魔族,哪里都不去了,好不好?” 幼崽不假思索的点头,泽漆开心极了,兴奋的抱着它想转圈,没成想,一抱之下竟然没抱的起来。 泽漆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红扑扑的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拍着幼崽的背无限感叹:“崽崽长大了啊!”颇有种家里有儿初长成的复杂又微妙的老父亲心态。 泽漆跟幼崽久别重逢,热乎的很,一人一崽黏在一起黏黏糊糊了半天,眼见着天色将暗,泽漆才从幼崽怀里爬起来,雀跃道:“崽崽,走,我们回家!我给你做好吃的!” 幼崽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抖抖身上的毛,站起来,像泽漆梦里一样,在他面前半屈起前膝,示意他坐自己背上。 泽漆爱不释手的捏捏它的耳朵尖,翻身坐上去,豪气冲天的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家门:“走!” 幼崽甩甩尾巴,撒开四蹄奔向山下。 傍晚的风带着林间特有的清新,泽漆紧紧搂着幼崽的脖子,只觉一颗心无限安稳平静。 等一人一崽回到家里,泽漆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 第43章 他一拍脑袋,“哎呀”一声, 恰巧武炼打开院门, 看到他们回来, 惊讶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说话也不利落了:“这、这是崽崽?” 泽漆自从见到幼崽,脸上的笑意就停不下来了,眉眼弯弯, 嘴角上扬, 心情大好:“是呀!崽崽自己回来了!快去看看有什么,我要给崽崽多做些好吃的!” 武炼一打岔,泽漆刚刚想起来的事情扭头又忘了。他不甚在意的带着幼崽往里走,总之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等会想起来再说吧。… “好嘞!”武炼也很是高兴,应承了一声就回身去找食材, 又被泽漆叫住,“多准备点灵肉,崽崽喜欢吃肉。” 武炼哪有不知道的道理, 见泽漆高兴,自己也由衷的跟着高兴, 满怀兴奋的去准备了。 泽漆带着幼崽进门,看到武杳正带着境灵在院子里玩耍, 武杳早在听到武炼喊出崽崽的时候就急的不行了, 奈何境灵一直紧紧拽着他, 腾不出手来。 这会儿亲眼看到幼崽精神抖擞的跟着泽漆走了进来, 也顾不上境灵玩耍了,一把抱起他,跌跌撞撞的往幼崽身边蹭,“崽崽!” 幼崽对于这个幼时总前后跟着他的小傻子有点好感,但是鉴于他之前竟然不维护自己,还质疑他跟那个左护法凌钰谁更好看这种做法有些不满,因此在武杳冲上来的时候,高傲的别过头,躲开了他想要摸自己的手。 武杳的手一下子落了个空,有些失落,他难受的吸了吸鼻子:“崽崽,你不认识我了吗?”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泽漆不知道幼崽在闹什么别扭,只好摸摸武杳的手,哄道:“崽崽从仙门过来,大概是累坏了。等它休息好,就会跟你一起玩了。” 武杳眨巴眨巴大眼睛:“那崽崽快去休息。” 幼崽甩甩尾巴,小孩子就是麻烦,动不动就哭鼻子。看他就很好,从来不让泽漆心烦,也不让泽漆想法子哄。 它目光落在武杳怀里抱着的境灵身上,境灵这会儿正好奇的打量着它,见它看过来,伸着肉乎乎的小手去抓它的胡须。 幼崽从鼻腔里喷出一股热气,吓得境灵猛地缩回了手,哇哇大叫:“泽漆!它要吃人啦!” 泽漆头疼的按住幼崽凑上前作势去咬境灵的脑袋,“崽崽,别吓他。” 幼崽遗憾的把头转过来,在泽漆手心里蹭了蹭,然后跟着他往灶房走。 武炼早把食材准备好了,就等着泽漆过来。见他们进来,忙站到一旁,等着泽漆吩咐给他打下手。 泽漆漫不经心的看了眼食材,微微皱眉:“有鱼虾吗?”他记得崽崽是很喜欢吃鱼吃虾的。 武炼忙道:“有的,我这就去捞些回来。” 泽漆点点头,嘱咐他:“多捞些回来,崽崽爱吃。” 幼崽往灶房门口一卧,它宽大的身躯立时将灶房的门堵的严严实实,谁也别想进来。 等武炼拿着处理干净的鱼虾过来,一时没注意,走到门口时差点被绊倒,他被幼崽挡在门外,望着泽漆求助:“公子……” 泽漆一回头,不由失笑。 幼崽长长的毛铺在地上,它身材又高大,将门堵了个彻底,武炼五大三粗的汉子,又不敢踩着它进来,站在门口硬生生显出几分弱小又无助的意思来。 泽漆向幼崽招手:“崽崽,过来。” 幼崽看着他,站起身走过去,在他脚边停下,扬着头看他。 泽漆在炸香酥肉,灵猪肉取里脊部分切成手指粗细的长条状,裹上面粉扔进油锅里炸至金黄,出锅再撒上一把椒盐,香酥可口。 他拿了只盘子装上新炸好的香酥肉,放到一旁的小矮桌上,招呼幼崽:“先吃着垫垫肚子,别贪吃,等下还有好吃的。” 幼崽眨眨眼,舔舔他的手心,乖乖的给武炼让出地方,自己欢快的甩着尾巴吃了起来。 泽漆把炸好的里脊肉控油放到一旁,接过武炼拿过来的鱼虾。鱼身上划刀塞入香葱和姜片,放进蒸屉里做蒸鱼。 虾则在滚油锅里滚上一圈捞出来,做香辣虾。幼崽走之前的那顿,他留意到它特别喜欢吃虾,也能吃辣,这次特意做足了分量,让它好好吃个饱。 重新起锅放油,葱姜蒜辣椒花椒粒扔进去炒香,再将炸好的虾放进去略微翻炒,撒上一小把盐和糖,香辣虾出锅。 与此同时,鱼也蒸到了火候,打开蒸屉,在鱼身上撒上细细的葱丝和姜末,再放上几粒花椒和少许盐,热油烧的滚烫哗啦一浇,瞬间鲜美的香味扑进鼻中。 幼崽抬起头,舔舔嘴角,咕咚咽了口口水。 泽漆笑着摸摸它的头,“再等一下,马上就好。” 他说着话,手下继续忙活,重新起锅放油,待油热之后将调好的酸甜汁倒进去,搅到汁液浓稠,呈现出透明的琥珀色之时,浇在炸好的里脊肉上,糖醋里脊就做好了。家里有小孩子,小孩子都喜欢吃酸酸甜甜的,这道菜正好。 等到人到齐了,都坐在位置上,幼崽依旧是它以前常坐的地方。泽漆紧挨着它,给它夹鱼和虾吃。 吃到一半,泽漆想起一件事,问武炼:“百里钧什么时候走的?” 幼崽正吭哧吭哧的嚼着虾子香脆的外皮,听到这句话,立时停止了咀嚼的动作,竖起耳朵略略紧张的听了起来。 武炼挠挠头,他午时只顾着照顾境灵,没怎么关注那位,一时倒想不起来他什么走掉的了。 武杳咬着酸甜软糯的糖醋里脊,含糊不清道:“公子出门没多久,他就跟在公子身后走了。” “跟在我身后?”泽漆夹了只虾给幼崽,有点奇怪,“我一点都没感觉到。” 不过他也没有多想,本来就是随口一问,既然人走了,也没有再深究。管他去哪儿呢,只要不在他面前缠着他就行。 少了碍眼的人在眼前,心里顿时轻松不少,泽漆挑着鱼身上最嫩的地方给幼崽:“多吃点。” 慈祥和蔼的模样让境灵看了,不禁抖落一身鸡皮疙瘩,他忍不住奶声奶气的开口道:“泽漆,我看他才是你儿子吧?” “胡闹!”泽漆瞪了他一眼,“好好吃你的。” 境灵嘤了一声缩回去,“你果然不爱我。你们这些男人啊,果然都靠不住。你带我回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泽漆冷笑一声:“你别忘了我为什么会带你回来。”要不是它死皮赖脸的非要跟着,自己怎么可能带它出来?直到现在,他都还没勇气跟父君说起幻莲秘境以后将不复存在的事情。 境灵闻言,立马老实了,一声不吭的坐好了乖乖吃饭。 直到它察觉到一道危险的目光从对面射过来,一抬头,就看到对面那只恶兽缓缓的冲它张大了嘴,露出闪着寒光的两排利齿。 境灵一个激灵,一下子窜到武炼怀里,带着哭腔指着幼崽:“它要吃我!”虽然它不怕对方,但是一会儿的功夫被人威胁了好几回,心里也很不舒服。 泽漆瞥了它一眼,淡淡道:“放心,崽崽不会乱吃东西的。” 境灵气结,它在幻莲秘境里向来被人尊崇,高高仰望,没想到碰到这个小子,说不了两句话能把它气死好几回! 境灵闷闷的窝在武炼怀里生闷气,武炼有些心疼了,果然没娘的孩子没爹爱,不管怎么说,都是公子的孩子,公子未免对他也太苛责了些。 泽漆给幼崽的碗里夹了满满一碗多的冒尖的灵肉,自己则仅仅吃了几口就放下碗筷,含着笑目光慈爱的看着幼崽吃。 看着幼崽威猛高大的身材,轻抚着它顺滑的毛毛,泽漆忽然想起一件事,暗道“糟了”,忙问他们:“你们看到滚滚回来了吗?” 武炼父子面面相觑,片刻后齐齐摇头,异口同声道:“没有。” 武杳天真不解道:“滚滚不是跟公子一起出去的吗?” 泽漆眼神闪烁,略感尴尬:“我看到崽崽一时激动,好像把滚滚给丢在山坡上忘叫它回来了。” 他这句话刚说完,院门就被嘭嘭嘭从外拍响了。 几人对视一眼,武杳麻溜的跳下凳子去开门。 滚滚满身狼藉,身上灰不溜秋的,皮毛里夹杂着不少草屑,一瘸一拐走了进来。它一睁开眼,天都黑了,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情急之下慌不择路,从山坡上滚了下来。 滚滚满腹委屈,呜咽着扑进武杳怀里,伸着一条后腿给他看。 武杳跟滚滚相处久了,看它这样,一张小脸满是心疼,摸摸它的那条后腿:“断了?” 滚滚哭的更起劲了,泪水哗啦啦往下流。 泽漆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准备拿些灵药给它吃。谁知等他拿着灵药瓶子出来,吃饱喝足的幼崽慢吞吞的走到滚滚身边,端端正正的面对着它蹲坐下来。 滚滚只觉一股危险的凶兽气息近在咫尺,警觉的从武杳怀里抬起头,吓得立刻打了个哭嗝,夹着尾巴哼都不敢哼一声,哆哆嗦嗦的紧紧偎着武杳,生怕被凶兽一口吃掉。 幼崽看着泽漆拿着灵药过来,摸摸滚滚的脑袋,温柔道:“对不住,一时疏忽,把你忘了。” 幼崽喷口热气,滚滚瑟瑟发抖着扭过头,在幼崽的威胁目光下,颤颤巍巍的打了个滚,蹬蹬腿,给泽漆看:它腿没断,还能跳。 泽漆见它只是身上脏了一些,并没有受伤,瞬间放下心来,不过还是把手里的灵药递给武杳:“先拿着,有备无患。” 滚滚提心吊胆的被武杳领走了,幼崽注视着它圆滚滚的身躯离开视线,这才转过头,在泽漆身上蹭蹭,给他看自己沾了几丝草屑的背,以眼神催促他:该洗澡了。 第44章 泽漆自从幻莲秘境出来之后,还没有好好的泡过澡, 见幼崽有此意向, 自然是欣然同意, 跟武炼打了个招呼,自己带着幼崽和换洗衣服往温泉池走去。 温泉池他之前已经派人细细检查过了,阵法毫无疏漏,不知道那个人是怎么在完全不触动阵法的情况下悄无声息的进来的。泽漆百思不得其解, 又不舍得放弃这块天然宝地, 最终想了个法子,重新换了个加固的阵法,以防万一。 这次的阵法他用了上品灵石来布的,不仅更加安全, 警觉性也更高,稍微有一丁点风吹草动都会及时发出警示。 泽漆带着幼崽进去, 没急着脱衣服,他褪了鞋袜坐在温泉池子边上,先给幼崽顺毛。 认真仔细的摘除掉毛里沾着的草屑和小泥土疙瘩, 泽漆又伸出手去给它挠下巴捏耳朵,幼崽惬意的把毛茸茸的脑袋搭在他的双腿上, 眯着眼打盹。 泽漆拿出它惯用的木梳,把它脑袋上的毛给梳顺畅了, 然后推推它厚重的身体:“挪一挪, 换位置。” 幼崽打了个滚, 四爪微微蜷着, 朝天仰躺着,露出白花花的胸膛和软绵绵的肚皮。 泽漆一边给它梳毛一边脑子里想着别的事:“崽崽长大了,是不是该给你取个名字?” 幼崽半眯不眯的眼睛稍微睁开了一点,泽漆苦恼着思索:“叫什么好?老人家常说贱名好养活,但是不能太小家子气,免得叫出去被人看轻笑话……” 他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一边把幼崽身上长长的毛捋顺了一遍,然后撩起泉池里面的水往幼崽身上泼,准备等它稍微适应了一些再让它下水。 谁料洗到幼崽下半身的时候,它原本懒洋洋半蜷着的后腿倏地缩到一起,用力蹬着他的手臂,不让他再往下洗了。 手下幼崽的身体紧绷绷的,僵硬的厉害,泽漆不明所以的问了句:“崽崽?” 幼崽怕锋利的指尖挠到他,小心谨慎的缩着爪子抵着他的手轻轻的往外踹,金灿灿的眼里湿漉漉的,两只前爪捂在一起,对他连连作揖,像是在求饶。 泽漆愣了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这是害羞了? 他的手不偏不倚的正巧落在幼崽的小腹下方,再稍微往下一点就是…… “咦”了一声,泽漆突然起了兴致,有些好奇起来:“给我看看。”说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手往下一探,在幼崽没反应过来之时,飞快的在它小腹下面抓了一把,略微诧异的看着幼崽,一句话脱口而出:“这么小?” 幼崽没留意被他偷袭个正着,呆了一呆,又听到他这句话,瞬间羞愤欲绝,一个骨碌翻身站起来,气呼呼的瞪了泽漆一眼,转身跑了。 “哎——我不是——” 泽漆叫了一声,眼睁睁看着幼崽的身影消失在自己面前,有些无奈。他也没想到崽崽的身材看上去这么高大威猛,人立起来比他还要高上一头,驮着他跑起来也丝毫不费力的样子,那个地方跟它的身形比起来,竟然超乎意外的小。 他方才那句话,完全是无心之失,没料到幼崽反应这么大。 看来是真的长大了,都晓得害臊了。 泽漆在心里感慨了一下,披上外袍去寻幼崽。这里的阵法他做了很多改动,幼崽冒失失的冲出去,他怕它会在里面迷失方向找不到回家的路。 泽漆拿着只小小的夜明珠照路,在温泉池附近寻找幼崽的身影,这里水汽缭绕,雾气升腾,迷蒙的让人看不清视线。有好几次,泽漆都把边上的灌木当做幼崽的身影了,走近了一看才知道不是,大失所望。 他低低喊了几声,四下寂静,空无一人。 泽漆心里渐渐发慌,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纷涌而至,一时想到幼崽是不是自己生气先跑回家了,一时又想幼崽不会不打招呼一声不吭的丢下自己,不知怎的,脑海中又突然出现百里钧的脸,转而又开始担心幼崽被百里钧抓住了送回仙门去。 他急急忙忙的边走边喊,忽而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就在身边不远处。 泽漆停下脚步,侧耳凝听片刻,满心欢喜的走了过去,一定是崽崽! 这里偏僻的很,除了幼崽和他,基本不会有人找过来,他扒开挡在面前的灌木丛,喊了一声:“崽崽!” 一双金灿灿的眼睛映入眼帘,泽漆的笑顿时凝固在脸上,不是幼崽,是百里钧。 百里钧似乎也没想到他会在这里,脸上满是惊慌失措的表情,仓皇中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掉进身后热气腾腾的温泉池子里。 好在泽漆眼疾手快的抓了他一把,才好险没掉进去。这个池子的水温比他常去的那个池子高的多,若是仔细看,还能看到池子里的水在咕噜咕噜沸腾着冒泡,可想而知里面的水温有多高。若是这一个不小心失足掉下去,烫不熟也得烫掉一层皮。 百里钧似乎也被吓住了,呆愣愣的任由泽漆拉着他来到安全的地方。 泽漆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摸到这个地方的,不过看他的头发和衣服都被打湿了,像是洗澡洗到一半没洗完被打断了一样,想来对方可能只是想找个地方洗澡,误打误撞闯进来的。 不过令他不解的是,为什么新的阵法仍然没有发出警示? 泽漆脑中念头一闪而过,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见百里钧像被惊吓到的兔子一样,低垂着头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我这就走。”话音未落就欲越过他往外跑。 泽漆心觉异样,出声阻止道:“等等!” 他大步走上前,站在百里钧面前,不发一言的认真端详起他的脸色来。 百里钧很是惴惴不安的样子,一反之前的嚣张跋扈,目光闪躲着不敢跟他对视,说话也吞吞吐吐起来:“怎、怎么了?” 他湿透的衣衫贴在身上,越发显得骨架坚实身材高大,额前的褐色短发尚在往下滴着水珠,落在他因着衣领大敞开而裸露在外的锁骨上,莫名有种诱人的意味。 “没事,你走吧。”泽漆有些赧然,微微红了脸,别过头让他离开的同时却眼尖的发现在夜明珠微亮的光线下,有什么东西正在百里钧颈上闪耀着细碎的银色光芒。 他脸色微变,在百里钧茫然的眼神中,猛地伸出手从他的脖子里拽出一根银光闪闪的链子,链子下面缀着一个小指头肚大的东西,正是他送给崽崽贴身带的微观。 百里钧看到微观,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 泽漆一把拎起他的衣领,咄咄逼问:“你这个是从哪来的?” 百里钧心虚的别过脸,小声道:“这是我的。” “你的?”泽漆冷笑了一声,一字一顿道:“这个微观,是我亲手给崽崽做的,就算化成灰我也不会认错。”他又急又气,红了眼磨着后槽牙狠厉道:“那么百里公子,我倒想问问你,崽崽的东西怎么会在你这里?” 百里钧张了张嘴,急慌慌的像是要说什么。 泽漆一点都不想听他解释,漠然打断他道:“我现在不想跟你计较这个,我只想知道你把崽崽怎么样了?若是崽崽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他死死盯着百里钧,看到对方那双跟幼崽如出一辙的金灿灿的眼睛里清晰映出自己的样子,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一派绝然:“我不会放过你,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说完他一把拽掉百里钧脖子里的微观,紧紧握在手里,意有所指道:“是你的终究是的,不是你的,不管你使出什么手段,都不会属于你。我奉劝你一句,及时收手,不要闹得不可开交两败俱伤。” 说完也不看百里钧是什么脸色,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 紧紧抓着手里的微观,泽漆挺直着腰背走了一段距离,直到背后一直如影随形不容忽视的目光消失,才垮下脸来,无精打采的往回走。 恍若做梦一般,刚跟崽崽重逢没多久,还没来得及喜悦,崽崽就凭空消失了,泽漆一时无法接受,浑浑噩噩的回到家里,也没听清武炼说了什么,有气无力的往里屋走。 他仰面躺在床上,摩挲着手里的微观,把它和幼崽毛偶放在一起,趴在床上愣愣的看了一会儿,不知不觉睡着了。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条缝,一只毛茸茸的厚爪子从门缝里伸进来,往里推了推,接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探了进来。幼崽像做贼似的蹑手蹑脚的推开门,轻门熟路的钻进屋,抬起一只后脚轻轻一踹,门悄无声息的被关上了。 它轻盈的跳上泽漆的床,紧挨着他卧下,灿金眸子专注的凝视着泽漆的睡颜,长臂一伸,将人圈进了自己怀里,轻柔的舔了起来。直到泽漆全身都是它浓厚的气息,才满意的将他往自己怀里按了按,准备搂着他睡觉。 它把头埋在泽漆的颈窝里,闻着对方身上清新的味道,没忍住又舔了一口。 泽漆在睡梦中似乎犹不安稳,眉头紧锁着“唔”了一声,闭着眼睛往外推了推它。 幼崽低头,看到他额头上沁出来的的晶莹薄汗,歪着头想了想,周身泛起柔和的白光。片刻之后,白光散去,幻化成人形的百里钧取代幼崽出现在泽漆床上。 他寻了个姿势,重新躺下搂着泽漆,在他额上轻轻落下一吻,抱着他沉沉睡去。 睡前的百里钧心里打定主意,天亮之前趁着泽漆没醒之时再变回去好了,这样既不会引起泽漆的怀疑又不会露馅,两全其美。 第45章 泽漆一觉醒来神清气爽,他昨晚梦到幼崽在他睡着之后偷偷跑了回来, 自己窝在它又长又软又厚实的毛里睡觉, 有点热, 还嫌弃的推了它一把,被幼崽哀怨的眼神看了一晚上。 他心里惦记着幼崽,一刻也等不及就要起身,准备洗漱完了就去魔宫找百里钧要人。 只是没料到, 他想要坐起来的时候, 却突然发现……嗯?起不来? 泽漆后知后觉的低头,缓缓拉开薄被,看到自己腰上箍着一双骨节分明的手,那手的主人仿佛被他打扰了睡眠一样, 迷迷糊糊的收紧手臂把他往自己怀里一带,手在他腰间来回摩挲着, 下巴抵在他头顶,带着浓浓的睡意咕哝道:“再睡一会儿。” 这个略显熟悉的声音…… 他极缓极慢的转头,一张轮廓深邃英挺俊朗的脸映入眼帘, 还有那头及其与众不同的褐色短发。 泽漆微微张大了眼,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 为什么这个人会在他床上?!防护阵法为什么没有警示?还有那些暗卫, 一点察觉都没有吗!怎么由着陌生人随意进入他的地方? 泽漆一时震惊之后,平复下来心情, 强作镇定的从百里钧怀里钻出来, 面无表情的一脚把睡的正香的百里钧踹下了床。 百里钧“咚”的一声掉在地上, 似乎是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 他从地上爬起来,呆呆的坐在地上望着泽漆,目光茫然又懵懂。 泽漆抓过一旁的外袍迅速套上,眼看着百里钧的目光渐渐清明,知道人已经彻底醒过来了,这才冷冷道:“百里公子,因着仙门及仙尊的缘故,即便我个人对你有所不满,但却自认为对你还算礼数周全,并无一丝轻视怠慢。你之前掳走崽崽不说,今日又做出如此行径,简直是欺人太甚!” 百里钧闻言,神情惶惶,匆匆从地上爬起来,抓住他的手,急切辩解道:“我不是。” 泽漆冷漠的瞥了他一眼:“你不是什么?你是想说你不是故意羞辱于我?还是想说所谓的提亲是另有目的?” 他的目光里不带一丝感情,整个人的气质也与平日里的温和截然不同,变得冷冽起来,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百里钧张了张嘴还待说什么,被他冷言打断:“百里钧,你莫要太过分。否则,豁出这条命,我也要去仙尊那里讨个说法回来。我倒要看看,堂堂仙门百里家,是不是也会藏污纳垢,姑息养奸。” 撂下这句话,泽漆甩开他的手,当他不存在一般,就要打开门出去。 百里钧急的忙上前一步,按住他的手,将人堪堪堵在了门口。 他心里又气又恼,气自己睡得太死没有及时变回来,不然以幼兽的模样绝对不会陷入现在这般境地;恼的是如今情急之下脑子里一团混乱,不知道该怎么跟泽漆解释才好。 他本能的拦住了泽漆不让他出去,直觉泽漆出了这道门,就会发生不可控制的事情来。 他满脸恳求的望着泽漆,抖了抖耳朵,正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僵住了。耳朵? 趁着泽漆还没抬头,百里钧迅速的伸出手把突然冒出来属于幼崽的毛茸茸的耳朵按了下去。只是这边刚按回去,那边咻的一声另外一只又冒了出来。 他急的一脑门汗,在泽漆抬头看过来的瞬间,两只手同时往头上一拍,毛茸茸的耳朵终于缩回去了。 暗暗松了口气,急冲冲跟泽漆解释:“你听我说,我……” 他一句话没说完,就看到泽漆原本冷眼怒视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奇怪起来,他几乎是一脸震惊的指着他的头顶,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是什么?” 百里钧顿时心生不妙,下一刻便从他澄澈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头上,正支棱棱的竖着两只毛茸茸的耳朵。 他张着嘴呆了片刻,还没说话,就又看到泽漆牢牢盯着他的身后,喃喃:“这是……崽崽的尾巴?”崽崽的尾巴又蓬松又长,上面还有奇特的花纹,他绝不会认错! 百里钧忙伸手去捂尾巴,可惜他是兽形的时候习惯了赖着泽漆,这一时半会也突然改不过来了,尾巴不由他心意的欢快的甩了两下,卷上泽漆的腰。 百里钧顿觉人生无望,他绝望的捂住了脸,简直提不起一点勇气去看泽漆黑沉沉的脸。 泽漆的目光渐渐转到百里钧脸上,恨声道:“你对崽崽做了什么?” 他不敢相信,昨天还跟他一起玩闹的幼崽,今天就被人剥了皮毛,当做装饰一样点缀在身上拿来炫耀。 这个百里钧—— 泽漆狠狠望着他,目光如果能杀人的话,对方早就被他挫骨扬灰百遍也不足以消他心头之恨。崽崽不过是一只灵宠,它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这样残忍的对待? 泽漆悲从中来,强忍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对着百里钧决然道:“你——” 百里钧见他神色不对,也顾不上其他了,急惶惶脱口道:“我就是崽崽!” 泽漆被他的厚颜无耻气笑了:“百里钧,我再怎么傻,难道连人和灵宠都分不清吗?” 百里钧凑到他身旁,不容分说抓着他一只手去摸自己的耳朵:“你摸,会动。” “会动又怎么样?会动你就能逃避……嗯……”泽漆觉得手里的耳朵好像活的一样,在他的手心里抖动了几下之后,伏贴在百里钧的头顶,就像幼崽平时受了教训或者知道错了之后一样,蔫蔫的垂着耳朵认错。 他尚在震惊中,百里钧又拉着他的手绕到他身后摸他的尾巴。 尾巴根儿是百里钧的敏感部位,他不自在的甩甩尾巴,平时他自己都几乎很少摸,今日为了让泽漆相信自己,咬着牙豁出去了。 泽漆被他强行拉着手按在蓬松的尾巴上,感受着尾巴上传来的温热的触感,仿佛还有鲜活筋脉的跳动。 他觉得自己好像做梦一般,恍恍惚惚中听到百里钧道:“这回你相信了吧?” 泽漆满脑子混乱,这波冲击太大,他需要缓缓。 百里钧见他一声不吭,以为他还不相信,顿时有些急了,围着他团团转了几圈,把心一横,反正也瞒不住了,索性坦白个彻底,生生在泽漆表演了一出活人变凶兽的把戏。 泽漆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人在瞬息之间变作了自己所熟悉的幼崽,呆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听见自己艰涩的说出两个字:“崽崽?” 幼崽甩甩尾巴缠上他的腰,亲昵的舔舔他的手。 泽漆猛地一惊,缩回手,心情万分复杂:“你们仙门,都是这么喜欢耍着人玩的吗?” 他早该想到的,一只灵宠,再怎么有灵性,也不会像幼崽那样,如此机警又通人性,懂得害臊兴奋且善解人意。 还有那双百里家一脉相承的灿金瞳眸,怪不得之前百里承放下话来说崽崽早晚都会乖乖回去的。可不是就得乖乖回去吗?毕竟仙门百里家才是他真正的家。 泽漆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父君跟仙尊百里岑如此熟稔,肯定也早就知道了幼崽的身份,却死死的瞒着他一点消息都没有透露。仔细想来,身边的人,除了武炼父子,竟都在欺他瞒他。 百里钧看着泽漆的脸色有些不对,忙颠颠的做小伏低状认错:“泽漆,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有意要瞒你的,我也是被人暗害修为大减,才变回兽形的……” 泽漆麻木的任由他抓着自己,无动于衷的神情渐渐软化下来,终究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崽子,他还是心软了,且还有些隐隐的担心。 暗道一声自己不争气,他开口问道:“你说你回去是要追查害你的人,查出来了吗?” “嗯,”百里钧点点头,“是对百里家积怨已久的几个仙门世家,趁着我要化形的紧要关头联手偷袭了我,并将我打晕之后扔到了魔族领地,制造出是魔族生事的假象,企图以此挑起百里家和魔族的祸事,从而浑水摸鱼渔翁得利……所幸他们不知道父亲和魔尊曾是旧识……父亲和魔尊两人将计就计引蛇出洞,借此机会正好将那些不服百里家的仙门世家一举铲除……” 泽漆脸色稍缓,却仍有些意气难平,冷笑一声:“那你们就该都瞒着我?还有,你不声不响的就走,又该怎么说?” 百里钧想过一切坦白之后,少不了一顿秋后算账,但是没想到报应不爽,来的这么快。 他呆了一呆,蹭蹭泽漆的手心,干巴巴道:“任由你处置。” 泽漆哼了一声,命令他变回兽形。 百里钧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的按照他的吩咐变成了兽形,只要泽漆不生气,让他做什么都行。 他这边刚变回兽形,屁股上就重重挨了一脚,紧接着整只兽都从屋里飞了出去,嘭的一声重重落在泽漆房前的空地上,顿时懵了。 泽漆干脆利落的把他踹出门,怒哼了一声,啪的一声把门窗都紧紧关上了。三言两语就想让他消气,想得美! 第46章 约有大半个人高的幼崽呆呆的蹲在在泽漆房前的空地上, 似乎是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武炼做好早饭端着进屋的时候, 走过它身边, 一脸诧异:“崽崽怎么在外面?” 公子对幼崽宠爱的很,不仅会跟它同吃同睡, 幼崽受一点委屈他都心疼的不得了。往日都是公子先起了, 崽崽才懒洋洋的跟着公子出来, 今日这样还是头一遭, 竟然一大早就看到幼崽蹲在房门前,像是等着公子起床一样。 幼崽没听到他说话一般,目光痴痴的望着泽漆的房间, 冲着泽漆的窗户低低叫了一声,像是在哀求什么似的。 武炼不知发生了什么, 还以为是泽漆昨夜睡觉前不小心把幼崽关在外面了, 遂提高声音帮忙喊道:“公子,崽崽在外面。” 窗户被泽漆从里面略略打开半扇,他倚在窗前,似笑非笑的望着幼崽, 话里有话的说:“早知如此, 何必当初?既是做了, 就该想到会有什么后果。好好给我反省反省。” 幼崽见他开窗,甩着尾巴殷勤的想凑上去,窗户啪的一声贴着它的鼻尖重重关上了, 好险没挂伤它高挺的鼻子。 幼崽呆了呆, 愣在当场, 半晌之后见窗户那里毫无动静,只好蔫蔫的趴了回去,无精打采的垂着头。 武炼不明所以的看着泽漆紧闭的窗户,满腹疑惑的问幼崽:“你什么时候惹公子生气了?昨天不还好好的吗?”一人一崽昨天还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今天怎么就闹起来了? 幼崽把脑袋搁在自己的两只前爪上,无精打采的甩着尾巴,蓬松的大尾巴拍在地上,扬起一片灰尘。 武炼见它怎么说都提不劲儿的样子,安慰道:“等吃完饭公子的气兴许就消了,他这么疼你,不会舍得不理你的。” 幼崽心不在焉的甩甩尾巴,收下了这个老好人的安慰,心道:他宠的只是毛绒绒的幼崽,不是仙尊的幼子百里钧,现在他都知道真相了,能忍住没打他就不错了。虽然它心里宁愿泽漆狠狠地揍他一顿,也好过这么不言不语的视他为无物。 幼崽正自怨自艾漫无边际的想着,恰逢武杳带着滚滚洗漱完过来吃饭,滚滚抱着武杳的腿挂在他身上,像只熊猫挂件一样,黏糊糊的缠着武杳。 走到幼崽身旁时,幼崽鼻子微耸,猛地抬头,冲着滚滚扑了上去:这个碍眼的东西!看见它就生气!要不是它,泽漆就只能宠他一个了,就算他做错了事,心疼都来不及,哪里会真的跟他生气? 滚滚吓得屁滚尿流,一头栽进武杳怀里,浑身发抖:它遭谁惹谁了? 武炼把饭菜端上去,然后去叫泽漆:“公子,吃饭吗?” 房门打开,泽漆从屋里出来:“稍等。”他早上净顾着跟百里钧生气,还没来得及洗漱。 原本一动不动卧在地上的幼崽见他出来,抖抖身体站起来,忙跟了上去。它怕泽漆嫌弃,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厚着脸皮贴身黏着,只寸步不离的前后跟着,虽然它更想甩着尾卷着泽漆的腰一起走。 只是它尾巴尖刚动了动,还没探上泽漆的衣角,就被他发现了。好在泽漆只是看了一眼,倒没说什么。 直到泽漆内急,想要如厕的时候才发现有些不对。幼崽一如往常一样,习惯性的蹲坐在他的房门前,伸出前爪把门推开一条缝,从缝里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像是怕他丢了一样。 原先不知道他是人的时候,泽漆还仅仅是觉得有些别扭,不过他惯会自我安慰,认为是幼崽对他在乎的表现,也没怎么在意。如今知道眼前这个外表看上去毛绒绒的大家伙,实际上的内芯却是个人,换做是个人这么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他立刻浑身不自在起来。 泽漆跟幼崽在门前僵持起来,他黑沉着脸道:“出去。” 幼崽的爪子还勾着房门,歪着头看了他一眼,似乎不明白他说了什么。 泽漆深深吸了口气,按了按自己胀痛的额角:“百里钧,虽然你现在是兽形,但是你不要真的把自己当成灵宠,好吗?之前不知道的情况下我还可以原谅你,但是现在我已经知道了,你觉得我还能像以前那样任由你肆无忌惮的窥视于我吗?” 幼崽的爪子僵了僵,慢慢缩了回去,灿金瞳眸略略有些委屈的看着他:我没有。你不喜欢我了吗? 泽漆跟它相处已久,瞬间从它眼里领会到了它的意思,道:“我现在没有办法再把你当做是普通的灵兽,我无法说服自己……只要一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曾在另一个人的眼皮子底下,我就……”他按了按眉心,疲倦道:“最起码我现在还不能做到像以前那般心无芥蒂的跟你相处,你能明白吗?” 他看着百里钧不解的眼神,叹了口气,当着对方的面,生硬的把门关上了。 等他出来,门前已经没有了幼崽的身影,也不知道它到底能不能明白自己说的意思。 泽漆心里略微有些失落的同时又松了口气,实际上,他对百里钧变作兽形欺骗他这件事,经过一早上的发酵,气已经消的差不多了,毕竟他也不是诚心要骗自己的,说起来也算情有可原,他更在意的是,对方化作人形之后对他做的那些过分的举动。 他方才洗漱的时候,突然想到了闭关之前被人强吻的那件事。细细想来,防护阵法之所以没有示警,就是因为对他不轨的正是幼崽,而幼崽就是百里钧,他日日与幼崽待在一起,不论是家里还是温泉群的防护阵法,都对它大大敞开毫不设防,又怎么会发出警示。 泽漆沉着脸从洗漱房出来,习惯性的看了眼院子,没有看到幼崽的身影,回到正屋,也没有。 他心事重重,暂时也没有心情去找它,食之无味的坐下随便扒拉几口饭,跟武炼交代了几句,准备去魔宫找他爹说些事情。 临行前,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冲境灵招招手:“过来。” “干什么?”境灵颇有些警惕的看着他,往武炼怀里躲了躲,这小子一向对他没什么好脸色,今天突然这么温和,必定有鬼。 泽漆手一伸,把他从武炼怀里揪了出来,拎在手上,他心情不好,对境灵也没什么好脸色,不耐烦道:“跟我去见父君。” 境灵在他手下哇哇大叫着扑腾小胳膊小腿:“我不要去。” 泽漆冷笑一声:“由不得你。”既然要去兴师问罪,不如一下子全部摊开摆到明面上,趁此机会把境灵的事情也彻底交代个清楚。 武炼见境灵涨红着一张白嫩嫩的脸,可怜兮兮的,颇有些于心不忍:“公子……” 泽漆看了他一眼,捏碎手里的传送符,两人的身影顿时从屋里消失了。 武炼摸摸鼻子,疑惑不已:公子好像从昨夜回来,就有点不对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左思右想无解,转头问自家儿子:“小杳,公子怎么了?” 武杳正喂滚滚吃竹笋,他清晨起来刚去挖的,又鲜又嫩,滚滚喜欢的不得了,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来回转着,视线牢牢黏在他的手上。 他把最后一块竹笋喂给滚滚,看着滚滚抱着竹笋咔擦咔擦吃着,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笑意,听到武炼问话,歪着脑袋想了想,认真道:“崽崽惹公子生气了。”末了又补充道:“公子很生气。” 武炼明白了,敢情不是冲着他们来的,是迁怒。他们不过是被殃及的池鱼罢了。 他无奈的摇头,收拾碗筷:“公子也太惯着崽崽了。”哪有人养灵宠像公子这样,比养自家孩子还上心?不过公子自有分寸,他做什么定然有他的道理,自己只管听从吩咐就是了。 这边泽漆拎着境灵上山,境灵趁着他没注意,一个眨眼间的功夫就缩回了本体,变成了一朵巴掌大的墨莲。 泽漆噙着抹冷笑:以为变成这样他就拿它没办法了吗? 魔君见他突然过来,神色莫名有些不自然:“你怎么来了?” 泽漆心中有事,没注意到他爹脸上的可疑神色,他直挺挺的站着,平日里总是笑吟吟的脸上此刻却无一丝笑意,说话的声音却愈发温和,温柔的似乎能掐出水来,仿佛不是前来兴师问罪的,倒像是来找他爹喝茶的:“父君,我今日来,是想问父君一件事情。” 魔君苍辛尚不知道泽漆已经知晓了幼崽的真实身份,他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坐下,端起案上的茶水喝了一口,面露不耐:“说。” 谁知泽漆接下来的一句话险些让他气的险些当场仙去。 只听泽漆不徐不疾道:“我想问问父君,我到底是不是父君亲生的?” 苍辛“砰”的一声把茶盏摔在地上,怒道:“胡闹!这话也是能随便拿来说笑的吗?” 泽漆静静的瞥了他一眼,魔君苍辛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的他平静的面容下似乎蕴藏着什么,一种暴风雨即将到来的气息。 果然,下一刻他就听到泽漆道:“既是如此,那父君为何处处向着他人?回回同外人联起手来欺骗于我?我若不是父君亲生的,父君如此诳我倒还情有可原,若是父君亲生的……”他顿了顿,皮笑肉不笑道,“我想问问父君,父君这么做,可以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我什么时候骗……”苍辛吹胡子瞪眼的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遽变:泽漆他这样子,莫非是知道了什么? 泽漆见他如此神色,知道他已然明白自己要说什么了,淡定的扔出一句话:“没错,昨夜百里钧都跟我坦白了,我什么都知道了。” “他怎么敢……”苍辛铁青着脸骂道,“我就知道这个小畜生靠不住!” 泽漆做出一副受伤的样子,道:“父君打从第一眼看到崽崽就知道他是百里家的小公子百里钧,却一直避而不谈假装不知。若不是百里钧自乱阵脚漏了馅,恐怕我到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父君——” 他抬起头,望着魔君,诚恳道:“你知道我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我今日来,也是想先听听你的苦衷,再做打算。” 换言之,你要是说不出来个一二三来,免得我翻脸不认人。 再做打算?做什么打算?魔君苍辛心道:讲道理?你话说的好听,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我会信你? 他虚虚握了拳头放在唇下咳了一声,道:“其实此事,说来话长……” 第47章 魔君道:“其实起初百里岑找我商议的时候, 我是断然拒绝的。我怎么能联合外人骗自己儿子?这是为人父亲能做的事情吗?你说是不是?” 他态度无比真诚道:“但是后来在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说辞下, 我觉得他说的也有那么一点道理, 便勉为其难的答应跟他联手合作。你想,能不费吹灰之力、不动一兵一卒的帮他解决掉仙门的隐患,换来他跟魔族更长久稳固的安宁平静……” 他说着,重重的拍着泽漆的肩膀,故作深沉道:“泽漆,如若是你坐到我这个位置上,我想你也会跟我做出同样的抉择。” 泽漆面无表情的躲开他的手:“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做出跟父君一样的抉择。”他转头,目光直视着他爹, “但是我知道我绝对不会做出这种欺骗至亲的事情来。” 苍辛的手落了个空,若无其事捻捻手指尖,专注的看着自己的手,仿佛上面粘了什么特别吸引他的东西一样,“其实这件事,对你来说也并非全无益处。” 泽漆差点被气笑了,紧紧抿着嘴直直站着, 听他爹睁着眼睛说瞎话, 他想看看他爹还能说出什么天花乱坠令人信服的理由来。 苍辛被自家儿子的目光看的有些心虚, 转而想到自己的初衷, 挺起了胸膛给自己打气:我怕什么?我做这一切不还是为了这个小傻子? 这么一想, 他莫名有了些豪气冲天的底气, 中气十足道:“要不是为了你, 我会这么做吗?” 魔君苍辛道:“我跟你说过, 獍乃上古凶兽,而百里钧身上流着上古凶兽獍的血,所到之处,必然会带来灾祸。但是这其中有个谁也不知道的隐秘,百里岑为了求我跟他合作,悄悄告诉我的……” 他略有深意的看着泽漆,慢慢道:“任谁也想不道,同獍这种凶兽在一起,虽然会有随时将自己陷于险境的危险,却能险中得利,修炼会事半功倍。你从幻莲秘境出来就失去了法力,我便想着,索性让你跟百里钧多待上一段时日,说不定你的法力便会慢慢回来。” 泽漆狐疑道:“真的?” 他爹这话听上去很像是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但是他又想不出他爹编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的理由何在,是以半信半疑。 苍辛见他不信,气哼哼道:“事到如今,你什么都知道了,我还会再瞒着你不成?” 泽漆哂道:“那可不一定。” 魔君苍辛难得好声好气的跟人解释,偏偏对方一副你是不是又在骗我的表情,气的他登时胡子乱翘,冷哼道:“百里钧那小子不是什么都跟你交代了?是与不是,你自去问他不就知道了?” 泽漆见他爹神情不似作伪,想来他爹也没欺瞒他的必要。不过—— 他的眼神暗了暗,百里钧还是瞒下了一些事情,没有对他全盘托出。 泽漆心里一番计较,面上却不显露,对着他爹硬着头皮一倔到底,口里说道:“说的好听。你骗我的时候也没说在骗我啊!” 苍辛哑口无言,对他毫无办法,终究还是他自己理亏在先,片刻后妥协道,“你说,怎么样才肯相信我?” 泽漆状似为难的想了想,苍辛怎么会看不出来他此刻全然是装模作样,不耐烦道:“得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不就是想要从我这里讨些好处?想要什么直说就是了。不管是不是为了你好,这件事也确实是我做的不对,你想要什么,只管开口就是。” 泽漆要的就是他这句话,故作矜持道:“父君处处为我着想,我若不知好歹,岂不就是恃宠而骄了吗?” 苍辛听他腻腻歪歪的说话顿觉脑仁疼,瞪他一眼:“好好说话!别跟着学百里岑那一套,拐弯抹角的半天说不到点子上,有话就直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不要就赶紧滚,别在我面前碍手碍脚的。看见你我就头疼。” 泽漆忙打蛇随棍子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没什么想要的,就是想跟父君再讨些雾岚翠。” “雾岚翠?”苍辛略有些讶异的看着他,“不是全都被你带走了吗?我这里可是一根都没有了。” 姜还是老的辣,他转念一想,便知道泽漆要雾岚翠做什么了,却故作不明白,问道:“你要那么多雾岚翠做什么?” 泽漆千想万想,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个答案,他愣了一愣,茫然道:“被我全部带走了?” 苍辛看他一脸困惑的表情,想起来自家儿子从幻莲秘境出来后不仅失去了法力,连带着记忆也不太全乎了。 他的目光在泽漆身上打探了几圈,复开口又问了一遍:“你要雾岚翠做什么?你那里的雾岚翠都用完了?” 泽漆回过神来,被他一问神情不自然起来,避开他爹的目光,含含糊糊道:“雾岚翠那么好用,我想多囤一些,有备无患。” 魔尊苍辛心里早就明白他索要雾岚翠的用意,直接挑明道:“你是给百里家那个小子要的?” 泽漆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转移话题道:“父君这里要是没有,能不能告诉我哪里有?” 苍辛恨铁不成钢,满含酸气道:“他如此骗你,你还这么心心念念的为他着想?” 凭什么主谋百里钧迄今毫发无伤安然无恙,还能享受儿子的照顾,自己这个仅仅知情不报的亲爹,却要被他前来问罪? “我没有。”泽漆不明白他爹为什么突然之间这么激动。 苍辛也觉得自己有点情绪过激,咳了一声恢复常态,道:“这我就不知道了,这些东西一向是由你管着的,我又从来不过问,从哪里知道?再说,雾岚翠这玩意,对别人是有益无害,对我们可就不一定了。” 泽漆敏感的从他话语里抓住了关键词,“对我们?” 苍辛道:“我们魔族向来以武为尊,不论出身,用拳头说话。只要修为高,有手段,就能统领魔族担任魔君,这个你是知道的。” 泽漆点点头,有点困惑,好好的为什么突然他突然提起这个。 苍辛看了他一眼,继续道:“魔族起先也跟百年前的仙门一样,有着许多数不清的大大小小势力,盘综复杂,各自为政,如同一盘散沙。直到我们的先祖,率领一股效忠于他的魔族异军突起,斩杀各方首领,收归他们的势力,渐渐将偌大的魔族收归于一体,才有了现今你看到的魔族的样子……” 泽漆听他絮絮叨叨的说着魔族的历史,一头雾水,不知道他爹为什么突然兴致盎然的说起这个来了。不过他也没有出声打断,直觉告诉他,他爹这么说一定有他的用意。 果然,接下来他便听到他爹道:“魔族以武为尊,却个个心甘情愿臣服于我们这一脉,你可知晓是为什么?” 泽漆不解的摇头,苍辛不紧不慢道:“因为我们才是真正的天选之子!” 泽漆立时无语:敢情一本正经的说了这么半天,全部逗他玩呢? 魔君苍辛手大拍着矮塌,哈哈大笑:“傻小子!” 泽漆心里憋着口气,眼珠一转有了主意。他不声不响的摊开手心,亮出了幻莲秘境的本体墨莲。 魔君苍辛的大笑声立刻戛然而止,猛地起身:“这是……” 泽漆眯了眯眼,他爹好像知道这是什么。 果然,下一刻,苍辛就从他手里小心翼翼的接过墨莲,里里外外来回翻看着,再看着泽漆之时,神色复杂起来:“没想到,它竟然肯认你为主。” 泽漆问:“父君知道幻莲秘境的来由?” 苍辛敛了笑,目光落在墨莲身上,沉吟半晌,方开口道:“没错,我知道。” 他神色肃穆又沉重,泽漆随之紧张起来,预感到有什么秘密隐隐约约的浮在水面,即将破晓而出。 苍辛缓缓道:“幻莲秘境,其实是我们这一脉的先祖传下来的宝物。传闻中那位先祖天生聪慧,负有灵根,不仅博学多才修为极深,所铸的法器也灵气十足实为世间罕见。幻莲秘境便是他所铸的法器之一。” 他看了泽漆一眼,又道:“据说这件法器,本是先祖送予他的道侣的小玩意中的一件,没什么大用途,不过是拿来装些先祖从各处寻来哄道侣开心的宝物罢了。先祖陨落后,他的道侣也随之不知所踪。后来,仙门与魔族战火连绵,魔族内部又常年争斗不已,先祖的许多法器便在战火中损坏废弃了,唯有幻莲秘境,被完好无损的保存了下来……” 泽漆越听越觉得耳熟,装宝物的玩意?那不就是跟他的微观一样吗?怪不得他无师自通的会做许多连自己看起来都匪夷所思的东西,原来根儿在这儿呢。 “幻莲秘境虽然只是件储藏东西的法器,里面的空间却是变幻莫测,且独立成界,拥有许多罕见的宝物,所有知晓此事的人都对此趋之若鹜。好在境灵只认先祖血脉,寻常的魔族根本寻不到它的所在。也曾有心怀不轨之人曾趁乱混进去,自然是有去无回,尸骨无存……” 泽漆听到这里,看着他爹手上的墨莲,顿觉整个人都不好。 他想过墨莲不会那么简单,但是也没想过它会这么复杂,感情这朵看上去乖巧可爱的墨莲,本质上却是一朵血口大张吃人不眨眼的食人花。 第48章 泽漆没想到墨莲还有这番来历, 他想了想,问道:“没有了幻莲秘境, 以后继任的魔君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魔君苍辛嗤了一声,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人各有命,看各自的造化了。” 泽漆一向知道他爹有些不靠谱, 对于他这么说一点也不意外,他看着待在他爹手心里一动不动,乖乖的当自己只是一朵可怜可爱的小墨莲的境灵,随口道:“我看父君今日闲的很,不如我把境灵放在这里陪你玩玩?” 他话音一落,苍辛就觉手心一沉,手中的墨莲瞬间变成了一个尺寸大小的奶娃娃, 有鼻子有眼有腿有脚,眉目间还有点像小时候的泽漆,精致可爱。 小奶娃娃扑闪着两排长长的睫毛,小手叉腰, 冲着泽漆气呼呼道:“你这个骗子!你又想丢下我不管!” 泽漆挑挑眉:“这话可就稀奇了, 你又不是我什么人, 我们之间又没什么关系,我就是丢下你又如何?于情于理,都算不得什么过错吧?” 境灵气的直跺脚:“我不管, 你说了要带着我的。” “没错啊, ”泽漆微微一笑, “我这不是带你出来了吗?但是我也没说出来之后还会跟你在一起啊。” 境灵呆了一下, 这个人好像确实没有对他说过什么承诺,都是它一厢情愿的以为自己手中握着那么多宝物,对方一定会将它紧紧看好,不舍得让别人看一眼的。没想到,对方压根不稀罕它手里的宝物,轻而易举的就将它扔给别人了。 境灵抽了抽鼻子,两只眼睛红红的:“你……我……”它抽噎了几下,突然想起一件事,立刻底气十足起来,“你吃了我的莲子,怎么能翻脸不认人!” 泽漆哑然,他早把这事儿给忘的一干二净,一点都没想起来,不过它这么一说,倒让他想起一件事:“若不是你将本体露出来,我怎么会误吃?说起来,还不知道你那个莲子有没有毒,若是对我有什么不利,我还要找你算个清楚呢。” 境灵愣了一下,坐在苍辛宽厚的手心里,哇哇大哭起来,边哭边道:“你这个坏人!我讨厌你!那莲子是主人特意给我做的本命灵药,吃一个能抵上寻常人几十年修为,我自己都不舍得吃,呜呜呜呜……” 苍辛饶有兴趣的看着两人斗嘴,看泽漆将人欺负的太狠,终于忍不住道:“泽漆。” 泽漆见好就收,这个小东西性情乖张,不好好敲打一番不行。 境灵的小手捂在双眼上,从指缝里偷偷得瞄泽漆。见他脸色如常,并没有生气的样子,小腿一蹬,从苍辛手掌心里跳到了泽漆肩上。 “下去。”泽漆肩头一沉,境灵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裳,于是他不痛不痒的斥了一句。 境灵也早就反应过来这人是在逗自己玩,丝毫不怵,坐在他肩膀上,两条白嫩嫩的小短腿垂落下来,边晃边道:“你不是想要雾岚翠吗?我这里有。” 泽漆故意道:“我现在又不想要了。” 境灵一向少于人接触,哪里会料到人心叵测,它只以为泽漆是不相信它有,小手伸进怀里掏啊掏,再伸出来的时候,哗啦啦一堆东西往下掉。 不仅有成堆的雾岚翠,还有数不清的灵丹妙药,其中不仅有他熟悉的聚灵丹,还有其它让他看上去很是眼熟的东西。 他捡起地上那种赤如丹霞的小玉瓶,这个东西在他的宝物匣里有很多,然而一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这是什么,于是开口问道:“这个是什么?” 境灵咬着白嫩嫩的小手皱着眉头想着,它这里的东西太多,一时也想不起来是什么了。 泽漆不慌不忙的把散落一地的东西收好,境灵突然从他肩头跳了下来,道:“我想起来了!这个是主上的那个心上人做的一种药,好像是叫……叫……”它费力想着,拍拍手,一脸肯定道:“对!叫芙蓉润花珠。” “芙蓉润花珠?”泽漆狐疑的看了它一眼,摇晃了一下小玉瓶,瓶子里有微微响动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什么细小的东西来回滚动一样,他打开瓶塞,凑上去,一股清雅的香味飘了出来,沁人心脾。 泽漆晃了晃小瓶子,香气四溢,顿时整个房间都充满了这种甜而不腻又让人倍觉舒坦的香味,他问境灵:“这个有什么用?” 境灵这回想起来的倒是快,马上道:“我听主上曾说过,芙蓉润花珠能让流血受伤的地方及时止血,以最短的时间内恢复如初。” 泽漆“哦”一声,明白了,就是加强版的金疮药。 “行了,”魔君苍辛摆摆手,“你火也发了,气也消了,还平白捡了个大便宜,该干吗干吗去。” 他不住痕迹的看了眼境灵,没好气的对着泽漆道,“去去去,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惹我心烦。” 泽漆还想问问他爹自己那个封印的事情,冷不防被他爹一推,瞬间从魔宫传送到了自己山脚下的屋里,境灵也麻溜的钻回了它的本体墨莲里。 他站在屋里无语了半晌,正要戳境灵出来,想再详细问问它,看能不能从它话里得出点有用的讯息。 然后就听到武炼在外面咚咚咚拍门,语气焦急道:“公子,公子,你在吗?崽崽出事了。” 泽漆闻言,条件反射般的把墨莲随手扔到一旁,心急如焚的就要出去看看怎么了。 他的手摸到门边上,刚要开门,想到之前的事情,犹如一盆冷水泼头,瞬间冷静下来,语气毫无起伏道:“怎么了?” 武炼没听出来他话里的冷淡,慌慌张张道:“公子你快出来看看就知道了。” 泽漆长长呼出口气,轻拍两下自己的脸,暗自叮嘱自己:“千万不要心软,千万不要心软。” 等他做好心理准备,终于跨出房门出去,待看到百里钧的模样时,还是忍不住愣了。 百里钧依旧是他熟悉的幼崽模样,只是状况有点不太好。早起时还一身光滑鲜亮的毛,现在灰不溜秋的打结成团,脏兮兮乱糟糟的,偶尔裸露出来的皮肤上还有斑驳的血迹。 听出泽漆的脚步声,它抬起头来快速的看他一眼,又费力别着头朝着自己的腰腹部撕咬起来,一口一撮毛,再一口满嘴鲜血。 武炼心惊胆战的站在一旁,想要阻止又不敢上前,看到泽漆出来,才松了口气,急忙道:“公子你快看看崽崽怎么回事?从它回来就这样了,你看它身上,这满身的血,到底是怎么了?” 泽漆走上前站在百里钧身边观察了一会儿,见它神情急躁,动作不知轻重,自己把自己咬的惨兮兮的,以为它在施展苦肉计,微微皱眉道:“你这是身上痒?长跳蚤了?” 百里钧目光茫然的看了看他,好似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对他视而不见,又狠又快的咬着自己的皮肉,不一时就浑身上下鲜血淋漓,几乎没一块好地方了。 “公子……”武炼忍不住又喊了一声。 泽漆这时也终于看出来百里钧不是在施展苦肉计了,倒像是被什么控制了一样。 他试图去阻止它,然而百里钧好像认不出来他似的,对着他呲牙咧嘴,不让他靠近。 泽漆眉头紧紧皱着,拿出傀儡环,口里清喝一声:“去!” 傀儡环立时紧紧贴在了幼崽身上,泽漆冷着脸命令道:“躺好,让我看看。” 幼崽在傀儡环的控制下,神志渐渐恢复过来,它万分僵硬的伸展开了四肢,让泽漆仔细检查。 泽漆认真翻看着它身上的伤口,发现伤口周围还有些密密麻麻的小红点,思忖片刻,他吩咐武炼:“把它抬到我房里,再去把浴桶搬过来,多弄些热水进来。” 武炼忙不迭的应了,按照他说的做完,然后站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幼崽,担忧道:“公子,崽崽它……” “无妨,”泽漆把力竭的幼崽在床上摊平,让武炼先出去,“我自有法子,你先去外面等着吧。” “哎。”武炼忧心忡忡的出去了。 泽漆坐在床边,从幼崽身上渗出来的血浸湿了床单,听到门被武炼紧紧关上的声音后,他看着幼崽,淡然道:“现在没人能看到了,你化作人形来,我要问你一些事情。” 幼崽身上泛起白光,白光过后,全身满是伤口的百里钧出现在他面前。 泽漆指尖点着他身上的小红点,问:“你今日是不是出去吃东西了?” 百里钧浑身又痒又痛,闻言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老实承认,哑着嗓子道:“在外面吃了点野果子。” 泽漆白皙的手指按按他尚存的那块看起来完好的地方:“这些小红点,痒吗?” 百里钧忙点点头,就是瘙痒入骨,痒的他实在受不住才咬自己,因着疼痛才能稍微缓解好受一些。 泽漆心中明了,铁定是吃坏东西,过敏了。他示意百里钧起身去浴桶处先洗一洗,把身上的脏污洗掉才好上药。 百里钧浑身上下,全是细细碎碎的伤口,听话的走到浴桶旁边,一脚踏进去,伤口碰到热水,不由打了个哆嗦,觉得生不如死,真是太疼了!他从小到大,从来没受过这种苦!疼的他眼泪都飚出来了! 他眼泪汪汪的扭头看着泽漆,能不能不下去? 泽漆面无表情的盯着他,无动于衷道:“不把伤口里的泥污洗出来,怎么给你上药?若是以后泥沙堵在肌理,皮肉腐烂,恐怕就不是要清洗这么简单了。” 他故意把话往重里说,就是想吓唬吓唬对方,其实最主要的是他还是含有私心,想借机出气,不然若是搁在平时,他只需拧了帕子给他擦拭干净即可,何须特意让武炼烧了烫烫的水弄进来? 百里钧见他一脸严肃,咬着后槽牙闭上眼睛,壮士扼腕一般,神情悲壮的跳进了盛着滚烫热水的浴桶。 第49章 他一跳进去, 就忍不住“嗷”了一声就想跳出来,疼倒还是其次,主要是伤口一沾到水,就像万蚁噬心, 又疼又痒让他一刻都待不下去。 然而一扭头看到泽漆冷冰冰的眼神, 百里钧立刻偃旗息鼓了,咬着牙将整个身体沉进了水里。他知道泽漆这是变着法子想惩罚他的,只要泽漆能出了心里那口闷气, 不再不理他,别说跳热水了,就是让他跳进滚油锅里炸上一炸他也愿意。 百里钧默不作声的将自己全身泡在浴桶里, 泽漆眼看着桶里的水很快由清澈变的血污, 知道脏物已经泡出来了,也没再折腾他, 让他起来擦干净去床上躺好。 百里钧被热水激的满头大汗,抓着浴桶的手因为太用力而骨节泛白,听到泽漆终于开口,长长的舒出口气,从浴桶里站起来拿过搭在一旁的布巾随便一擦, 然后裹在腰间赤裸着上身去床上趴下。 装着芙蓉润花珠的小玉瓶仅有一寸长短,泽漆估量着百里钧身上的伤口多,怕不够用, 一口气拿了五六只出来备着。 等他回来, 看到百里钧无比自觉的将自己四肢摊开趴着, 正扭着头冲他露出讨好的笑。 泽漆垂下眼眸,假装没看到,打开瓶塞。 他先试着倒了几粒在自己手心,芙蓉润花珠颗颗如黄豆般均匀大小,闪着润泽的光,躺在手心里莹润可爱,散发出阵阵清香。 泽漆起初还不解这药该怎么用,已经找好了工具准备把它研磨成粉再洒在伤口上。谁知珠子遇热即化,很快便在他手心里化成了一滩粘稠透明的液体。 泽漆小心翼翼的轻轻握拳,手腕稍微倾斜,药液便顺着他的手缝滴进了百里钧的伤口处,药液一触碰到肌肤,不出片刻就被吸收掉了,而伤口的血也不再往外渗了。 泽漆一见好用,立刻倒了更多的芙蓉润花珠在手心融化后,尽数抹在百里钧身上。 百里钧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尤以腰腹部最多,泽漆忙着给他擦药,感觉手下之人的身体不再那么僵硬,渐渐软下来之后,心里便知,是芙蓉润花珠的药效开始起作用了。 境灵说的没错,这个药确实好用。只是不知道用的是哪几味药材炼制的,若是寻常之物,他想琢磨琢磨自己试着炼制,看能不能做一些出来,经常备着,有备无患。 他这么想着,没注意到自己的手不知不觉已经移到了百里钧的腰腹部,感觉手下的身体不自觉的躲闪了几下,泽漆这才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略微不满的轻斥道:“躲什么?不擦药伤口怎么能好?” 百里钧方才纯粹是敏感部位被人触碰到之后下意识的反应,被他这么低声一斥,只好老老实实的爬着,一动也不敢动。 泽漆把他后背腰腹的伤口涂满伤药,待药液全部被吸收之后,便让他翻个身侧躺着,好给他正面抹药。 百里钧本来因失血而发白的脸,轰的一下涨得通红。 他期期艾艾的看着泽漆,小声道:“真的可以吗?我还没做好准备,不不,我的意思是,我今天这个样子……我怕给你留下不好的记忆,要不改日……不不,就今日,你想怎么样,我都可以……” 泽漆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你在说什么?” 不过最后一句他是听明白了,想怎么样都可以,就是任由他处置的意思呗。泽漆不着急,反正百里钧看样子一时半会也不会回仙门,他有的是时间日后慢慢折腾,把自己受的那些委屈都补回来。 想到这里,他对百里钧说话时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不急,慢慢来。” 百里钧压抑不住心中的兴奋,一把坐起来,拉住泽漆的手:“嗯嗯,不急!我慢慢来!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在意我,我太高兴了。”说着,忍不住狠狠在他手背上亲了几口,抬起头来,灿金瞳眸里像是藏着星星一样闪着光芒,明亮耀眼。 泽漆微微一笑,眼看着手里的芙蓉润花珠融化的药液就要干了,催促他道:“快翻过去。” 百里钧略显局促的看了他一眼,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他把眼睛一闭,翻身侧卧,还没等他摆好姿势,忽觉一凉,一件外袍扔到了他身上,正正将他的重要部位遮掩起来。 他眨巴眨巴眼,有点茫然,这好像跟之前说的不一样? 他转念一想,心道不一样就不一样,不管什么姿势,只要泽漆喜欢就好。 泽漆面不改色的继续给他上药,假装没看到他期待的眼神。他把之前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忽然心灵福至的领悟到了意思,顿觉羞恼不已,下手也不觉重了些,疼的百里钧嘶嘶直吸凉气,看着他的眼神愈发茫然起来。 疼死你活该!泽漆气哼哼的想,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思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不对!没受伤的时候也不能想那个! 百里钧上完药的那些地方,不出片刻,那阵子抓心挠肺的痒劲就消停了,还没等他喘口气,没上药的那些伤口密密麻麻针扎似的疼痛又蜂拥而至,左右难受,他又不敢随便乱动怕惹泽漆生气,实在忍不住了,一条大尾巴不由的从搭着身体的衣袍里钻了出来,扑通扑通重重甩着床板。 他浑身上下难受,也顾不得心里那点子旖旎的念想了,不停的甩着尾巴扭动,连那双毛绒绒的耳朵都控制不住的冒了出来。 泽漆给他抹完肩头最后一块伤处,刚停下手想歇口气,一抬眼看到一条秃了毛的尾巴,原本蓬松光滑的长毛,现在参差不齐不说,还东倒西歪,像是年久失修的斑驳墙面,让人看了觉得又丑又难受,想给它捋整齐了。 泽漆深深吸了口气,对百里钧道:“尾巴过来。” 百里钧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乖乖的把尾巴卷到前面,放进他手里,眯着眼睛休息,现在身上全部涂了药,瘙痒和疼痛感已经不如之前强烈,药膏抹在上面,还有些许清凉舒爽的感觉,他折腾了一天,这会儿又累又舒服,忍不住闭着眼睛想小憩一会儿。 泽漆低头检查了一番,发现长长的毛根部还有不少地方渗着血迹,尾巴上的毛本就比别处的长且厚,芙蓉润花珠的药液又粘稠不好渗入,若是上药,恐怕要费不少功夫。 他想了片刻,抓过一旁的剪刀咔擦咔擦剪了起来,不过一会儿就把尾巴上的毛剪了个干净,满意的点点头,开始上药。 脱了毛的尾巴粗长长的一条,上起药来也很是容易。泽漆顺利的上完药,拍拍百里钧,让躺他躺好再睡,自己则出去洗了个手。 等他回来,百里钧已经沉沉的睡着了。 泽漆不放心的又察看一遍他的伤口,只这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百里钧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疤,看来等他一觉睡醒,明天起来就能好的差不多了。 泽漆忙活了半天,这会儿也有点疲倦,他本来想叫境灵出来问问芙蓉润花珠的配方,敲了几下墨莲,境灵毫无反应,想来是睡着了,只好作罢。 床被百里钧占着,泽漆和衣坐在床边,靠着床头,不知不觉歪着头睡着了。 · 迷糊中感觉到有人的气息扑在脸上,泽漆猛地睁开眼,百里钧的脸近在咫尺,正与他鼻尖对着鼻尖,而自己则被他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泽漆被打扰了睡眠,恼怒的推了他一把:“你干什么?” 百里钧像只小狗似的埋在他颈窝乱蹭,他毛茸茸的耳朵冒了出来,蹭在泽漆脖子里痒痒的。 泽漆用力推他:“滚开。” 百里钧吸吸鼻子,舔舔他的耳朵,喃喃:“好香,好热。” 泽漆抬起脚踹他,没踹动。 百里钧浆糊似的黏在他身上,拱着脑袋在他身上蹭。 泽漆被他蹭的满肚子火气,好不容易抽出一只手来摸上他的后颈想要敲晕他,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发现了。 百里钧一个翻身,将他的双手反剪在背后,另一只手去拽他的衣服,平日里清亮的眼睛这会儿像是蒙了一层淡淡的雾,懵懂又无辜。 泽漆也后知不觉的觉察出不对了,百里钧的体温火热的烫人,连喷在自己耳侧的气息都是灼热的,睡前他扔给对方遮羞的衣袍早不知道滚落到哪里去了,不着一缕的身体红的像煮熟的虾子,不得章法的崽泽漆身上胡乱蹭。 泽漆僵了一瞬,脸色黑了下来,想都不用想,一定跟那个芙蓉润花珠有关。 他屈起一条腿,费力的将百里钧跟自己隔开,趁着百里钧神志不清迷茫的瞬间,将他推倒从他身下钻出来,随手拿起桌上的茶盏,哗啦一下劈头盖脸的泼了百里钧一脸凉水,见他犹没清醒,索性拎起茶壶,整壶的凉水冲着他浇了上去。 百里钧被冷水一泼,打了个冷颤,神志有一瞬间的清明,看着泽漆,张了张嘴:“我……” 一件外袍兜头盖脸扑了过来,泽漆的声音透过衣料传进耳朵里:“把衣服穿上。” 百里钧这边刚无地自容的把衣服穿上,就听到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无比震惊道:“你们刚刚当着我的面做了什么?” 第50章 境灵一双小肉手捂在自己眼睛上, 偷偷从指缝里看人:“啊呀!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当着小孩子的面这么不收敛,不知羞耻!” 泽漆脸都要绿了,忍无可忍斥道:“闭嘴!” 境灵已然知道泽漆只是嘴硬心软,根本不会拿它怎么样, 咋咋呼呼道:“不知羞!不知羞!” 泽漆只觉太阳穴的青筋嘟嘟直蹦, 捏着它的后颈拎起来,冷声质问道:“那个芙蓉润华珠,究竟是什么药?” 境灵浑不在意的努努嘴:“就是伤药啊。”它眼角余光瞥到泽漆脸色, 见他面色不善,突然福至心灵的领悟到了什么,忙急中生智补充一句:“我想起来了!那个人好像说过, 是特意给主上炼制的伤药, 特别好用。”它眼珠一转,“有什么问题吗?” 泽漆刚想要继续问它该怎么消除药性, 手臂上忽然传来一阵火热,百里钧踉踉跄跄的抓住他的手臂,金灿灿的眼里似笼着一层雾水,耷拉着脑袋贴在他手臂上,带着浓重的鼻音委屈道:“泽漆, 我难受。” 境灵“啊”的一声捂住了双眼,哇哇直叫:“你们这对……”说了几个字后它就卡了壳,本来它是想说你们这对狗男女的, 转念一想不对, 这两人都是男子, 该怎么说? 境灵皱着小脸仍在思索,没留神被泽漆一把扔出了窗外,它一屁股落在窗外的地上,抬头,泽漆铁青着脸当着它的面重重的把窗户关上了。 这边厢百里钧已经如影随形缠了上来,紧紧抱着泽漆在他身上乱蹭,头埋在他颈间胡乱亲吻着,黏黏糊糊的喊着:“泽漆……泽漆……” 泽漆深深吸了口气,按住他乱动的双手,沉声道:“到床上去。” 百里钧迷乱的眼底闪过一抹惊喜,抱着泽漆跌跌撞撞的往床边走,他被泽漆抹的那个药折腾的难受,不过脑中尚余一丝清明,还知晓自己在做什么。故作失去神志的样子,就是想试探试探,泽漆心里到底有没有他。只是他高兴的太早了,人刚挨到床沿,后颈一疼,整个人就昏了过去,人事不省。 等他再醒来,发现自己正泡在冷冰冰的水里,环顾四周,是在泽漆的房里,他茫然的坐在浴桶里,脑子里浑浑噩噩的,他明明记得昨夜是跟泽漆一起……怎么醒来只有自己在这里? 他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先打了个寒颤,紧接着一张嘴打了两个大大的喷嚏,正值酷暑,虽说天气炎热,但是任谁在冷水里睡一晚上都不会太舒服。 百里钧扭了扭酸痛的肩膀,又打了几个喷嚏。他这边一动静,泽漆的声音从床那边传过来了,带着浓浓的睡意,含糊不清道:“醒了?” 百里钧打着哆嗦从水里站起来,拿过旁边的干布巾擦掉身上的水,看凳子上放着一套洁净的衣服,想来应该是给他准备的,随手拉过穿上,大步走了过去。 泽漆侧卧在床上闭着眼睛养神,听到脚步声,撩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又闭上了。昨夜他累的够呛,把百里钧打晕之后,见他药性不减,昏迷中仍极不安稳蹭来蹭去,怕他出什么意外,只好又去把境灵捡回来问它该怎么办。 境灵跟他大眼对小眼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泽漆一气之下,又把人扔了出去。想来也是,这种不正经的药,谁会厚着脸皮到处宣扬,还是对着一个奶娃娃模样的境灵,更说不出口了。 想来想去,他选了个最简单的方法,决定用冷水泡除百里钧身上的药性。 浴桶里的水早污脏不堪,他又不想惊动武炼,自己一个人吭哧吭哧的把脏水弄出去,又抬了干净的凉水倒进去,最后费力的把百里钧剥光了放进去,守了他一夜,直到天际将明,见百里钧神色渐渐平静下来,看上去没有那么难受了,他才稍微放下心,躺床上眯了一会儿。 百里钧走到泽漆身边,见他一副虽然毫无精神却并无责备他的意思,心里稍微安定下来,执起他放在被褥上的手,轻吻几下,郑重道:“此生此世,唯你一人。” 泽漆睁开眼睛,瞥了他一眼,莫名其妙:“大清早的,发什么疯?” 百里钧挨了骂,丝毫不以为意,满脸喜气,凑上去亲他的脸颊:“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让我负责,我就很高兴。我发誓——” “等等——”泽漆伸出手指抵住他的唇,他注视着百里钧的眼睛,看着那双熟悉的灿金瞳眸里满当当要溢出来的喜悦,淡然道:“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了,我们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 百里钧的笑意凝固在脸上:“怎么可能?我明明……” “你只是在冷水里泡了一夜,消除了药性而已。”泽漆有些心虚的避开他的眼神,把人扔进冷水里泡好像是有点不太地道,虽然他之前仔细检查过,看到百里钧身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之后才放心扔他进去的。 百里钧悲愤的望着他,刚要张嘴说话,神色突然变得古怪起来,他捂住口鼻,急忙扭头,背对着泽漆接二连三打了好几个喷嚏才停下来,激出两汪眼泪。 泽漆心道:“不好,受凉了。” 果然,下一刻,百里钧就泪汪汪的看着他,还没说话,又是几个喷嚏,只好躲在一旁,委屈的望着泽漆。 泽漆也没法子再睡下去了,把人按到床上,严严实实的盖好,一摸额头,滚烫滚烫的,这回倒不是芙蓉润华珠的药效了,是实打实的着凉了。 泽漆跨出门的一只脚又伸了回来,他本想去叫武炼找个医修回来给百里钧瞧瞧,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好,到时候还要解释他的床上怎么突然多了个大男人,太麻烦。再说……他回头一看,果然百里钧正一脸恳求的望着他,明显是觉得自己太过丢人,不想让外人看到。 泽漆想了想,去宝物匣拿了支雾岚翠过来,递给他,他爹不是说过雾岚翠包治百病吗?治好个小毛病应该不在话下吧?反正境灵那里有用之不竭的雾岚翠,他一点也不心疼。 “公子,吃饭吗?”武炼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泽漆过去把门打开,门口站着武炼父子还有被强拽过来的滚滚,滚滚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四爪紧紧巴着身下的地面,不想过来。 武炼道:“我听到公子房里有动静,想着公子应该起了,便来问一声。” 武杳则眨巴着大眼睛,问:“公子,崽崽怎么样了?”他说着,眼神就忍不住往里面飘过去,一副担心不已的样子。 “已经好了,现在在休息。等吃完饭,你再来瞧它。”泽漆不动声色的挡住他的视线,把门关上,临走前瞥了百里钧一眼,暗示他变回幼崽的模样,免得被武炼父子看到了,解释起来麻烦。 “嗯!”武杳听到幼崽已经好了,看着泽漆的大眼睛里满是崇拜和敬仰,惊叹道:“公子好厉害!” 泽漆笑着摸摸他的头,跟他们一起去吃饭。 快吃完的时候,从泽漆的房里突然传出“嗷”的一声,武杳跳下凳子,兴奋道:“崽崽醒了,我去看它。” 泽漆不慌不忙的扒完最后一口饭,跟在武杳身后,心里还在琢磨着百里钧又在搞什么幺蛾子,没事儿瞎叫什么。等他跟着武杳进屋,一眼扫过去,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芙蓉润花珠虽然是个不正经的药,但是治疗流血的伤口特别有效,今天一早百里钧那些小伤口已经恢复如初,较为深点的伤口也已经结疤,不出意外的话,估计最迟明日,就能恢复。只是泽漆心急之下剪掉的毛却没有这么快长出来。 百里钧变作兽形,心神俱伤的抱着自己光秃秃的尾巴,一脸生无可恋。 他向来引以为傲的大尾巴,一觉醒来就这么秃了,一时之间难以接受,悲愤的“嗷”了一声,没想到正正被前来看望的武杳看了个全部。 武杳天真单纯,脱口叫道:“崽崽的尾巴秃了!” 秃了……秃了…… 百里钧的脑子里无限回荡着这两个字,一脸悲愤欲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泽漆顿觉不妙,再看百里钧,抱着尾巴伤心的把自己整个埋进了被褥里,不管武杳怎么叫,都不肯抬头出来了。 泽漆只好先把武杳哄走,回过身来,想到百里钧光秃秃的尾巴,心虚之后又忍不住想笑。 百里钧毛茸茸的耳朵抖了抖,听到人都出去了,屋里只有泽漆一个人的气息,从被褥里抬起头来,哀怨的看着泽漆。 泽漆强忍住笑,摸摸它光秃秃的尾巴,没什么诚意的道歉:“对不住,昨天一时心急……” 他话说到一半,一阵天旋地转,百里钧猛地飞扑上来,把他压在了身下,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喷热的气息扑在他脸颊,气哼哼的轻轻咬了他耳朵一口。 泽漆被他毛茸茸的脑袋拱的痒呼呼的,本想绷着脸警告百里钧让他自重,眼角余光瞥到他光秃秃的尾巴,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第51章 泽漆伸手抓住他乱晃的尾巴,捋了一把, 略微有些扎手, 眼里含着笑:“先委屈你几天, 等毛长出来了再变作人形吧!要不这么贸然出去,他们私底下稍微那么琢磨,就知晓你是谁了, 有损你仙门的威严。” 百里钧愣了一愣, 满腔的热情瞬间熄灭了,他蔫蔫的趴在泽漆身上, 毛茸茸的脑袋垂在泽漆肩上,哼哼唧唧的来回拱着。 泽漆笑了个够,推他:“起开!” 这人的兽形少说也有200来斤重,全部压在自己身上, 死沉死沉的,心里没点数吗? 百里钧早看出来了, 泽漆虽然恼于自己骗他, 但是面对兽形的时候,他对自己就没那么严苛, 反倒宽容许多。 他眨眨眼, 觉得按照泽漆说的这么着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一方面可以借兽形的时候慢慢消除泽漆的火气,另一方面只要泽漆一看到它光秃秃的尾巴, 心里过意不去, 就不免对它温和一些。 打定主意, 百里钧假意不满的哼唧了一会儿,在泽漆身上蹭了个够,直到他身上全是自己的气味,才心满意足的滚下床,眼巴巴的看着泽漆:饿了,想吃。 他从昨日早起到现在,滴水未沾,早饿得饥肠辘辘头晕眼花。 吃惯了泽漆做的饭菜,再去吃那些丹药味同嚼蜡,索然无味。再者,即便是那些精心炼制的丹药中所蕴含的灵气还没有泽漆随手给他吃的小鱼干上蕴含的灵气多。 虽然他手里有微观,里面被泽漆塞满了东西,但是他自拿到手就宝贵的很,根本不舍得吃,只有在忍不住的时候,才拿出来一两个出来解解馋。 因为变形不稳,被迫回仙门的那几年,全靠着手里的微观和对泽漆的念想,他才忍着没有强行突破父亲设的结界,强迫自己定下心来修炼,等到身形变幻一稳定,就急不可耐的出关求父亲前来求婚。生怕晚上一点儿,就被别人捷足先登。 他还记得泽漆跟那个魔族的什么左护法凌钰,两人之间隐约有暗潮涌动,虽然泽漆看上去更喜欢他,但也难保那个凌钰在他不在的时候趁虚而入,近水楼台先得月。 满肚子酸水的百里钧全然忘了,或者说是刻意忽略了,泽漆之所以对他与众不同,主要还是因为泽漆喜欢毛绒绒的动物,而且是猫控,百里钧恰巧是他在这个世界养的第一只大猫样的毛绒绒,自然不能与与别的相提并论。 至于凌钰,除了相见尴尬之外,泽漆对他实在是唯恐避之不及,哪儿还会上赶着去喜欢? 泽漆昨夜几乎一夜没合眼,这会儿懒散下来,躺在床上昏昏欲睡,一根手指头也不想动。他半睁着眼看着幼崽模样的百里钧跟他撒娇,嘟哝了一句,打发它去找武炼。 百里钧哪儿好意思这副模样出去,看泽漆实在是睁不动眼,眨眼间就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中,站在床边想了一会儿,重新爬上床,在泽漆身边卧倒,爪子一伸把人搂进怀里,也跟着闭上眼睛。 · 泽漆是被热醒的。 耳畔传来均匀绵长的呼吸声,他低头看看搂住自己的那两只厚实肉爪,没忍住轻轻捏了捏,手感绵软润弹,跟以往一样,又伸出手指勾在它爪缝里玩了一会儿,才意犹未尽的把人推到一旁。 百里钧睡得四仰八叉,跟以前一样毫无防备。 泽漆看着他身上被自己不小心拽秃了好几块的地方,不忍目睹的别开眼,好在他屋里唯一的镜子之前被他失手打碎了,百里钧之前只顾着光秃秃的尾巴,还没来得及看身上的毛毛,否则…… 泽漆简直不忍心再想下去了,他急匆匆的套好衣服,逃命似的夺门而出。 百里钧睡意正酣,听到响动,抖抖耳朵,翻个身又心无旁骛的继续睡了。 回仙门的那几年,他吃不好睡不好,起初的几个月,天天发了疯的想泽漆,还有他做的菜。现在人就在身边,不管现在如何,反正日子还长,他有的是时间慢慢磨。 直到一阵诱人的香味从外面飘进屋内窜进鼻中,百里钧才睁开双眼,精神抖擞的站起来抖抖毛,准备去吃饭。这个香味,他只要闻上一口就知道是泽漆亲自下手做的,馋的他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百里钧舔着嘴角甩着尾巴往外走,心情大好,走了没两步突然想起来了,僵在原地。他扭头看着自己光秃秃的尾巴,不由悲从中来:这个丑样,怎么出去见人! 然而更让他心痛的还在后面,之前他的眼里只看到了光秃秃的尾巴,没顾得上看全身。 这会儿顺着脊背一打量,顿时呆了,只见他全身上下几乎没一块完整的,自己原本引以为傲的顺滑光亮的皮毛,现在坑坑洼洼的多了不少数不清的秃毛斑,哪里还有以前威风凛凛的模样,简直像只癞皮狗。 泽漆略心虚的端着东西推开门,看到幼崽模样的百里钧窝在床上,将自己团成一团,正小心翼翼的舔舐着自己的胸毛,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两眼泪汪汪的含着无限委屈。 泽漆把东西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咳了几声,故作淡定道:“来吃点东西。” 百里钧动动耳朵,吸吸鼻子,假装不在意的别过脸去。 虽然泽漆看上去已经把之前的事情揭过去不再生气了,仿佛还因着心虚有点儿刻意的想讨好他的模样。但是他是那种很容易就被收买的人吗?他在仙门也是受尽万千宠爱,从来没受过一丁点苦,更何况这种褪毛留疤的委屈? 百里钧打定主意,不能这么轻易原谅泽漆,至少……至少也要做三顿好吃的才能原谅他! 他这么想着,听着泽漆的脚步声走到了床边停下,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头。 百里钧哼了一声,泽漆眼里带着隐隐的笑意,又挠挠他的下巴捏捏他的耳朵。 这两处平时自己舔毛的时候够不着,被这么摸上一摸就很是舒服。 百里钧不由的眯起了眼睛,心里有那么丁点受用。 然后他听到泽漆道:“我做了你喜欢吃的烤羊腿,你要不要吃一点?” 百里钧原本坚定不移的内心略微有些动摇了,他神情稍稍犹豫片刻,耳边泽漆又说道:“还有你喜欢的小鱼干、烤鱼……” 他话音未落,手下就空了,百里钧跳下床,凑到桌上,看了看菜色,又扭头看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先原谅你了”的表情,埋头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泽漆啼笑皆非,心道:算了算了,跟一个刚刚成年的小孩子计较什么。 他之前抽出空来又去魔宫问了魔君一些事情,知晓百里钧确实不是诚心骗他,突然回仙门也是另有隐情,着实怪不得他。 原来百里钧身上有关于獍的血脉,并不是每个百里家的人都有。每隔数百年,百里家也仅仅只会出现一个返祖的獍,能在兽形和人形间肆意变化,其余都不过是些根骨好一些的普通人罢了。 獍所到之处,灾难随行。然而獍天生所具有的超然能力,却又让人垂涎,忍不住铤而走险。 獍一旦被人发现,就会掀起腥风血雨,争斗不休,因为每个渴望力量拥有野心的人都想将獍据为己有。 数百年间,死于獍之手的人不下万人,直到一位修为极为强大的修者横空出现,强行令止若有再提起獍者杀无赦。有关獍的传言才渐渐平息下来。这位修者就是现任的仙尊百里岑。 而上一个在众人面前现出兽形的獍,就是百里岑。 只是百里岑修为深不可测,谈笑间便可置人于死地,坐上仙尊之位后手段更是凌冽,数年来打压收服了不少实力雄厚的仙门世家,剩余的那些自是不成气候,在百里岑恩威并重的手段下更是服服帖帖,不敢再提有关獍的一句话。 是以这些年来关于獍的传闻越来越少,以至于像泽漆这种年纪的小辈连听都不曾听说过了。 獍在化形初期非常不稳定,尤其是将要成年的时候,每次变幻必会消耗太多精力,是獍最虚弱的时候,很容易被有心之人乘虚偷袭。 百里家树大招风,对其虎视眈眈的人不在少数,虽然近些年那些人偃旗息鼓了不少,但是为防万一,临近成年的獍都会被家族强制召回,在禁地的重重防守下闭关修练,直到成年之后能任意掌控身形变幻不被人轻易察觉,方被允许放出来。 即便如此,獍的活动范围也非常有限,只能在家族认定万分安全的地方才能任意活动。 泽漆不解,难道魔族比仙门还要安全吗? 魔君摸摸胡子道:仙门上下不知道有多少只眼睛盯着百里家,百里岑身在其位不得不防。而魔族就不一样了,百里钧待在这里,别人也只当他是你心血来潮养的一只灵宠,谁会关注一只灵宠? 泽漆心想也是,既然百里钧的所做作为都有情可原,他要是再抓住此前的事情念念不忘,不免显得他斤斤计较,太过小家子气了。 气性一消,泽漆立时觉得看百里钧顺眼了很多,看着他身上斑驳不平的皮毛,心内涌上些许愧疚,越发温柔起来:“慢慢吃,别噎着。” 百里钧不明所以的甩甩尾巴,回头看了看他,不知道为何,泽漆突然对他没那么冷淡了,好像也不生气了,为什么? 他想了一会儿摸不着头脑,索性不再想了,放宽了心专心吃饭,很快将桌面上泽漆带过来的饭菜席卷而空。 满足的打了个饱嗝,百里钧如往常一样蹭到泽漆腿边,等着他给自己挠痒痒。 不料,泽漆推了它一把,眼里满是嫌弃:“天热,离我远点儿。” 百里钧愣了片刻,以前泽漆从来没有因为天热而嫌弃过他,现在…… 他看着自己光秃秃的尾巴,悄悄把它藏了起来,自卑了:你是不是嫌弃我秃? 第52章 泽漆心里明白百里钧在想什么, 本来想安慰他几句,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就让他先这么误会着吧, 不然一开口越抹越黑,怎么都说不清了。 两人各怀心思,百里钧看泽漆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就磨磨蹭蹭的想要凑过去。 谁知还没凑到泽漆身旁, 泽漆就猛地站了起来,“哎呀”一声,匆匆丢下一句:“你先歇着,锅上炖的汤, 我差点给忘了, 我去看看。” 百里钧眼睁睁的看着泽漆跳下床,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恹恹的把自己团成一团,蜷了起来。 若是其他的病症或是伤口什么的,他这里倒还有许多灵丹妙药可以用, 只是秃毛这个事情,却不是涂涂膏药就能好起来的。饶是他手段再多,这会儿也是束手无策,只能等着身上的毛慢慢长出来。 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日子一天天过去了, 他身上的毛却是越掉越多, 起初只是尾巴光秃秃的难看了些, 过了几日, 连身上都开始掉毛了,成块成堆的往下掉,不多时就掉成了一只秃毛狗。 泽漆都吓坏了,顾不上他的脸面,忙让武炼去请了医修来看,正巧魔君苍辛过来溜达,看到满身秃毛的百里钧,诧异道:“怎么回事?” 泽漆张嘴想说可能是吃坏东西了,还没开口就被百里钧扯着衣角阻止了,他低头看着百里钧哀求的眼神,遂改口道:“不知道为何,突然开始掉起毛来,是不是仙门的灵宠对魔族的气候不适应?” 他听武炼说过,仙门四季如春,气候温暖湿润,既不会让人觉得太热也不会让人觉得太冷,非常舒适。而魔族四季分明,他喜欢四季气候的变幻,觉得每一个季节都有每个季节的好处,春有百花冬有雪,夏有凉风秋有月,真是再好不过,就没有在住处布下四季如春阵。 为了不泄露百里钧的身份秘密,他们父子二人对外的一致口径,都只是把他当做仙门的寻常灵宠,是以除了他们二人,还没有人知晓这只仙门的灵宠就是百里仙尊家的小公子百里钧。 武炼也忙道:“前几日崽崽从外面回来,不知道怎么了满身是血,公子给它抹上药之后好了很多,只是不知为何,伤口好了之后却开始掉起毛来,起初只是一小撮一小撮的掉,如今却是成把成把的掉。您看,崽崽身上都快秃了。” 苍辛若有所思的瞟了一眼,没有说话。 泽漆不说,武炼他们看不出来,他还不知道么? 一定是这小崽子不小心偷吃了什么东西,他记得这附近就有一种叫做融草的植物,结的果子圆溜溜水润润的,晶莹剔透很是可爱。 魔族的人吃了自是无事,对于仙门中人,此物可就没有那么友好了。 误食此物的仙门中人,虽对性命无碍,但多少也会吃些苦头,起先身上是瘙痒难耐,接着全身会起小红点子,若是熬过这阵瘙痒不去管它,过个两三天自会无药自愈,顶多吃些苦头便是了。 然而误食之人多半对此物不甚了解,耐不住那阵子瘙痒,第一反应便是涂抹止痒的伤药,痒性被强行压制下去,憋在内里,不出几日,便会引发其他的症状。因着每个人的体质不同,所引发的症状也不尽相同。 是以迄今为止,对于此物的解法,也无人得知。 果然,那被武炼喊来的医修尽心尽责的为百里钧检查了一番之后,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来。又因着他甚少给灵宠看病,也不敢胡乱开药,叮嘱了几句莫要无事抓挠凡事小心不要沾水之类云云,就离开了。 几人面面相觑片刻,泽漆率先败下阵来,求助他爹:“父君可看的出来,这是为何?” 苍辛一哂,道:“无妨。过段时间便能无药自愈,只是这段日子丑些罢了。” 丑些罢了…… 泽漆看着羞愤欲绝的百里钧,强忍住笑,道:“那便好。” 武炼几年前栽下的葡萄藤,现今已经结了果子,一串串饱满鲜嫩的葡萄挂在藤上,勾着人想摘下来尝上一尝。 泽漆见他爹的眼神不停往葡萄架那里瞧,立刻心领神会的引着他往那边去。 葡萄架下摆着一方石桌,还有一张小塌,闲来无事时躺在上面吃着小食乘凉,最是舒爽不过。 苍辛矜持的背着手,慢慢踱步走过去,感慨道:“以往在魔宫的时候,倒没发现你这么会过日子。如今看来,失去法力对你来说也不全然是件坏事,至少懂事了许多。若我不是魔君,也想如你这般,每日里旁的事不做,只吃吃喝喝,不失为一件美事。” 泽漆笑笑,让武炼把刚摘下来洗好的葡萄端上来,晶莹剔透的葡萄紫的绿的如珠似玉,被放在透明的水晶盘子里,盘子下面托着许多细碎的冰块震着,在炎热的天气里吃上几颗,冰爽可口。 苍辛捡了一颗端详片刻,扔进嘴里嚼了嚼,道:“我听说这东西是凌钰找来的?” “啊?”泽漆愣了一下,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凌钰是谁。 若不是他爹提起,他几乎就把凌钰这号人给忘了,主要是他一出关就面对百里钧这一摊子事,焦头烂额的忙了这么久一直没得空。不过就算得空了,他也不一定能想起来。只是不知道他爹突然提起这个,是为什么。 他如实回道:“左护法能力卓群,对魔族又无二心,我信的过他。” “堂堂魔族左护法,不声不响的被你安排去做这种事情,是不是大材小用了一些?”苍辛意有所指道,“虽然凌钰对此毫无怨言,但是你也要顾及他的颜面,你让他在下属面前如何立足?那些知情的知道你是因为信任他才对他委派重任,那些不知情的呢?会不会以为是少主对左护法不满,借此机会贬压他呢?” 哪有那么严重?泽漆咋舌,不过他面上丝毫没表现出来,直觉他爹还有别的话说,便静静的等着没有吭声。 果然,他爹吃了颗葡萄,手指点着石桌,看了他一眼,问道:“一转眼快六年了。你打算什么时候让凌钰回来?” 泽漆站在他身旁,他是真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想找个由头调走凌钰,不至于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尴尬罢了。 他爹这么一提醒,好像自己的做法确实有失稳妥,虽然他事出无心,不过对于凌钰来说,估计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即便凌钰不作他想,魔族的其他人却不一定了。。 他静静的站了一会儿,开口道:“父君说的极是。” 泽漆话音一落,衣角就被拽住了,他微微低头,幼崽模样的百里钧睁着两只金灿灿的眼睛望着他,满是焦急不满之色。 百里钧自从被武杳撞见掉毛之后,又被医修检查验看,一张脸早丢尽了,干脆破罐子破摔,跟着泽漆走到哪儿跟到哪儿,尽心尽职的当一只灵宠。反正除了魔君和泽漆,这里也没有人知道他是谁。 他厚着脸皮跟在泽漆身后,没想到听到魔君跟泽漆突然说起左护法凌钰,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以他百分百灵验的直觉来看,泽漆和那个左护法之间,一定有什么猫腻! 所以一听到魔君说要凌钰回来,他立刻衔住了泽漆的衣角,连连摇头,本来泽漆就已经嫌弃他了,若是那个凌钰再回来,保不齐泽漆更嫌弃。万一凌钰再趁机而入…… 他抖了抖身体,那可不行,泽漆是他的! 泽漆假装没看到他的眼神,心平气和道:“此事是我考虑不够周全,全凭父君吩咐。” 苍辛瞥了一眼挂在他腿上的百里钧,目露嫌弃:“既是当自己是灵宠,就该有个灵宠的样子。你这掉毛掉的满院子乱飞,还让人怎么吃东西?去去去,找个没人的角落自己待着去。” 百里钧猝不及防被点名,呆了一呆,自打他掉毛以来,泽漆和武炼父子怕他伤心,从来不在他面前提这茬,此刻被人突然明晃晃的嫌弃,顿觉心如刀割。 他满腹委屈的瞅着泽漆,灿金眸子里似有水光流动,想要泽漆哄哄。 泽漆见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心里略有些不忍,然而天气又燥又热,人也跟着有点心烦气躁,加上最近百里钧实在是掉毛掉的厉害,屋内屋外,说话呼吸间都是他身上的毛,空气里飘荡的也是,不仅百里钧精神恹恹的不好,连他也跟着无精打采,烦躁起来。 泽漆硬下心肠,假装没看到百里钧的眼神,招来武炼把他带走。 百里钧只当自己是只灵宠,一门心思的紧紧抱着泽漆的腿不撒手。 武炼为难的看着僵持的百里钧,泽漆头疼的揉揉太阳穴,妥协道:“算了,你先忙去吧。” 屏住呼吸,他蹲下来,直视着百里钧,想跟他好好商量商量。谁知百里钧看了看他,扭头自己跑了,没几步就奔出院子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了。 泽漆默然:这是真的生气了? 魔君苍辛捂住茶盏的手挪开,闲闲的啜了口茶水,道:“你是不是宠的太过了?” 泽漆“啊?”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他爹说的什么。 他捏了捏眉心,疲倦道:“他身份特殊,我又不能真的把他当灵宠一样管教。说起来……” 他眯了眯眼,看着他爹道,“若不是父君一开始瞒着我,我也不至于把自己陷入如此境地,不都是父君的功劳?” 苍辛咳了一声,放下手中的茶盏,顾左右而言其他,“我看百里钧这些日子,约莫不太好过。你莫要心软,实在不行把他关在外面几日,待好些了再放进来。” 泽漆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头疼该怎么让百里钧快点恢复过来,这么总掉毛也不是个办法,早晚都要解决。 直到吃完晚饭,夜幕笼罩,泽漆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百里钧还没回来。 第53章 魔君苍辛吃的心满意足, 撩起眼皮子看了泽漆一眼,不甚在意道:“怕什么?他这么大一个人还能跑丢了不成?” 泽漆略担忧:“话是这么说, 我怕他万一遇到什么意外……” 苍辛道:“这你就多虑了。虽然毛是掉光了, 但是他一身的修为法力还在, 你只需耐心等着便是。” 泽漆想想确实如此,但他操心惯了,一时无法静不下心来。 他爹瞅着他坐立不安的样子, 突然道:“你的婚事考虑的如何了?” 泽漆猝不及防被问到婚事,毫无准备的“啊?”了一声,最近事情这么多, 他哪有时间考虑这个? 苍辛一看他的模样就知道怎么回事,揶揄道:“我看你跟百里钧的感情尚可,也不像你说的那般生硬。不如就答应了,如此, 仙门魔族也算是联姻,彼此双方若是有个几百年的安稳,也不枉你这个少主白当这么多年。” 泽漆知道他爹纯属是闲的无聊拿这事来打趣他,哭笑不得道:“父君,你明知道我从未想过成亲这件事。再说, 我对百里钧的感情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把他当做……”说到这里,他突然卡壳了, 当做什么?以前不知道的时候把他当做灵宠, 那么现在呢?现在自然是不可能再把他当灵宠来看待了, 却也没法子将他当做全然陌生的一个人。 泽漆顿时有些茫然了。 苍辛看透却没点破,有些事情还是要当事人自己慢慢琢磨过来才行。他这日子太平久了,便过得有些淡然无味,如今有现成的戏码,他也乐得在一旁看热闹。 泽漆嘴上说着不在乎,却犹豫不决的在屋里走来走去。 苍辛睨了他一眼,道:“你若实在不放心,就出去找找,别在我面前走来走去的,晃的我头晕。” 泽漆只好随便坐下,眼睛却时不时往门口瞟。 苍辛慢悠悠的喝完一盏差,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站起来,懒洋洋道:“我年纪大了,就不陪着你等了。先回了。” 泽漆不由失笑:“父君说的什么话。” 苍辛不置可否,捏碎传送符回魔宫了。 泽漆自己又等了一会儿,左右无事,正准备出去寻百里钧回来,听到武炼在院子里叫道:“公子,崽崽回来了。” 泽漆假装不在意的不慌不忙走了过去,只见百里钧嘴里叼着一大堆东西,正往院子里拖着,见泽漆出来,两只金灿灿的眼睛里,闪着亮亮的光,松口把东西往地上一丢,摇着尾巴朝泽漆跑了过来,跑到泽漆面前堪堪止步,无比期待的望着他。 泽漆低头看着他,百里钧像是受到了鼓舞一样,像往常一样蹭蹭他的小腿,光秃秃的尾巴松松的圈着他的腰,拽着他的衣角往那堆东西那里去。 泽漆被他黏的没办法,只好低声道:“先松开,你这样子,我没办法走路。” 百里钧歪着头看看他,看他态度很是坚决,失落的把尾巴从他身上甩下来,蔫蔫的垂在地上拖拉着。好在泽漆没有拒绝去看他带来的那些东西,让他的心里好受了那么一丁点。 泽漆随着他过去,只见地上乱七八糟的堆了一大堆东西,他蹲下身捡着看了看,像是一种长势凶猛的草,张牙舞爪的被百里钧连根拔起带回来了。 泽漆皱着眉翻看了几遍,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扭头问蹲在自己旁边的百里钧:“这是什么?” 百里钧拱起身子,对着那草低吼几声,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泽漆更加莫名其妙了,正好武炼喂完灵羊回来看到,跟着蹲下来捻了一撮草叶子,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笑呵呵道:“这是融草呀,公子。” “融草?”泽漆学着他的样子,捻起一根草叶子闻了闻,除了普通植物特有的草木味,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 武炼挠挠头,“融草就是最普通的草,魔族的领地上到处都是,这草没什么用处,不过结的果子倒是好吃,酸酸甜甜的,我以前常采了给小杳吃。”他说着,在草堆里扒拉起来,找了半天一无所获,融草的草茎上明显可以看出有果子存在的痕迹,但是现在光秃秃的,一个果子也没有了。 泽漆听完,大概能理解百里钧什么意思了,他指着约有半人高的融草,问武炼:“这个果子吃了,有什么不妥吗?”说完他就觉得问的多余了,既是武杳常吃的,自然是无害了。 武炼道:“ 我只知道对人无害。不知道灵宠吃了会如何。”他这时也反应过来了,崽崽带着这个回来,一定跟它最近身上突然掉毛有关系。 泽漆若有所思的看着融草,然后转头对光秃秃的百里钧道:“你是怀疑身体的异样是跟这个有关吗?” 百里钧坚定的点点头,他自从那天吃了这个之后,就开始掉毛了,不是因为这个是什么? 泽漆摸着下巴,对武炼道:“明日你去采些融草的果子来喂家里的灵羊和灵兔吃,看它们如何。” 武炼忙不迭应了,泽漆让他把融草扔出去院子收拾干净,自己则转身往屋里走去。 这几天因着天热的缘故,还有百里钧不明原因掉毛的事情,他都没睡好,今天晚上又担心了半晌,这会儿百里钧安然无恙的回来,心里放下一块大石头,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哈欠连连,甚至觉得自己一沾枕头就能睡着。 走到里屋门前,泽漆跨进门槛的脚顿住了,他低头看着紧紧跟着自己就要进屋的百里钧,沉着脸道:“你,出去睡。”天这么热,又掉毛,还想跟他睡一张床,不嫌热得慌吗? 百里钧愣了一下,委屈的蹭着泽漆的小腿肚,他都好多天没有进屋睡了! 泽漆哼了一声,把人往后推了一推,当着他的面冷漠无情的关上了门。冬天天气冷的时候还好说,厚实软乎乎的毛毛睡着舒服又暖和,舒服极了;夏天这么热,身旁再躺这么个大火炉子,谁受的了? 泽漆关上门,把自己往床中间一扔,四肢大大张开,喟叹一声:自己独占一张床的感觉真好! 他抱着被子在床上惬意的滚了两滚,不一时就睡着了,呼吸变得绵长均匀起来。 待他睡着没多久,窗户被人从外面开了一条小缝,一只金灿灿的眼睛悄悄的往屋里看了一眼,看到床上的人睡着之后,小心翼翼的打开窗户,从窗外跳了进来。 泽漆身边的暗卫早就对此习以为常,全然当做没看到。加上魔尊也特意吩咐过,如若没有危害到少主的人身安全,其余的事睁只眼闭只眼就行。 泽漆进屋后,百里钧趴在窗户底下待了一会儿,等到武炼父子也吹灯睡觉了之后,左顾右看一番,确定周围没人了之后,才抖抖身体站起来,谨慎的趴在窗户上听了一会儿,待听到泽漆彻底睡着的呼吸声之后,才变作人形,小心爬上床,将人搂在怀里,贪婪的深深吸几口气,闻着对方身上熟悉的气味,脸上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 最近泽漆对他嫌弃的很,他又不好在人前变作人形,只好委委屈屈的被泽漆关在门外,等到他睡着了再偷偷溜进来,抱着人亲昵一会儿。 虽然他兽形的样子时掉毛掉的厉害,难看的厉害,人形的时候却与此截然相反,身上滑溜溜的皮肤白嫩了许多,像是上好的锦缎一样,摸上去又凉又顺滑。抱着泽漆睡觉的时候,一点也没被嫌弃,反倒经常被泽漆蹭着往怀里拱。不过他也不敢做的太明显,知晓泽漆脸皮薄,经常在天尚未亮起来之际,趁着泽漆没醒来,变回兽形跳出屋去,以免被泽漆发现了之后心生警惕,连窗户都给锁死了,那他就真的无计可施了。 泽漆本想着百里钧掉毛约莫是融草的问题,谁知武炼喂了好几天融草给灵羊和灵兔,都没见掉毛,且两种灵兽吃的津津有味,身上也没有起小红点子。 泽漆琢磨了几天,觉得可能不是融草的问题,最大的可能性,是百里钧身为仙门之人,对魔族的东西水土不服。不过很快他自己又否定了,若是真的对魔族的东西过敏,那他之前没暴露身份的时候,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什么东西都给他吃过,也没见他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左思右想之后,泽漆叫来了境灵。 境灵现在跟武杳和滚滚一起玩的热闹,也不再整日缠着泽漆了,如果不是它长的太快,看上去就跟普通魔族的小孩子一样。这才仅仅几个月的时间,它已经由刚被泽漆带出来时的一两岁婴童的模样长成了四五岁孩童的样子,被武炼收拾的干干净净。 听到泽漆叫它,满脸不情愿的咬着果子过来,口齿不清道:“做什么?” 泽漆问:“你确定那个芙蓉润花珠,对人没有其他不利的效果吗?” 境灵咔擦咔擦啃着果子,边吃边道:“我不知道。主上没有说过,他那个心上人更没有提过。” 泽漆想了想,又问:“对魔族以外的其他人,有危害吗?” 境灵吃完一只果子,见他面色严肃,皱着鼻子想了一会儿,不确定道:“没有吧……”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泽漆没好气的看着它,“没个准话吗?” 境灵肯定道:“没有!” 它如此肯定,反倒换泽漆迟疑了,“真的?你确定?” “真的!”境灵认真的点点头,“我记得很清楚,主上的那个心上人就不是魔族。” “不是魔族?”泽漆有些感兴趣了,“是仙门的人吗?” 境灵摇摇头:“忘了。” 再问下去,一问三不知。泽漆怒其不争的挥挥手:“去去,自己玩去。” 境灵无所谓的摇摇头,跑去跟滚滚玩了。 小腿上传来温热的感觉,泽漆看着围在自己身边前后不离一步的百里钧,有些头疼。 第54章 百里钧身上原本又长又厚重的毛这几日已经脱落完了, 只剩下一层又短小软的绒毛,远远看上去, 就跟裸着皮肤没长毛似的,现出底下粉嫩嫩的肉色。 好在夏天很快过去,进入秋天天气转变凉爽的时候, 百里钧身上的毛终于慢慢长了出来,两个月过去, 约莫已经长了有一指高, 短短的细细的,像是初生的幼兽身上的胎毛一样, 摸上去软软的,手感特别好。 泽漆摸了把百里钧脑袋上新长出来的绒毛, 准备去做饭。 他现在已经习惯了百里钧寸步不离的跟着他, 就当对方是只长大的幼兽。所幸百里钧近几个月来循规蹈矩, 除了喜欢跟着他, 其他没有丝毫逾矩,全然当自己是只幼兽,在武炼父子面前也如以往一样, 没有露出一点马脚。 泽漆对此很是满意,是以近来对他也越发越放纵, 没有那么严苛了。 因着前段日子天热,泽漆没什么胃口, 都没怎么好好吃饭。最近天气终于凉快起来, 秋高气爽, 万里晴空,让人的心情不由也跟着舒爽起来。 泽漆心情大好,决定好好做一顿好吃的,给大家补补。 经历了一夏天的寡淡,泽漆只想吃些重口味的菜式,越香越辣越好,想了想,他决定做个辣子鸡吃。 辣子鸡麻辣鲜嫩,这个时候吃最下饭不过,泽漆叫武炼去宰只新鲜的灵鸡,处理干净之后剁块,然后将剁成小块的灵鸡肉拿盐腌上一刻钟,放入油锅里炸至七八分熟,灵鸡肉的香味渐渐从油锅里飘了出来,满室肉香,引人垂涎。 泽漆拿着爪篱捞出炸好的灵鸡块,放入盘中的时候,一转身看到不知何时身后跟了一溜等着吃的小家伙,武杳左手边站着境灵,右手边牵着滚滚,均是眼巴巴的仰头看着他,不住的吞咽口水。 泽漆失笑,这几个月来他都没怎么做饭,这些小家伙们怕是馋坏了。他拿出一只盘子,盛上一些刚炸好的灵鸡块,递给他们,叮嘱道:“小心烫。” 不知道武杳平日里是怎么带他们玩的,顽劣的境灵和蠢蠢的滚滚,在他面前听话乖巧的不得了,一个个乖乖的等着他发东西吃,不争不抢不吵不闹,惹得泽漆一阵眼热,这些小东西在他面前,从来没有这样过! 他看了一阵,转过身继续炸灵鸡块,忽觉腰间一紧,低头一看,一条刚长出新毛的尾巴缠到了他的腰上。 百里钧蹲坐在他身边,离武杳他们远远的,不屑的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再仰头看着泽漆时却是满脸乖巧,摇着尾巴尖儿冲泽漆亲昵的呜呜叫。 泽漆手一抖,刚炸好的灵鸡块又掉进了油锅里,他赶紧捞起来,控油晾凉之后分了几块给百里钧,无奈道:“先解解馋,等下还有。” 百里钧狼吞虎咽的吃完,趁着泽漆不注意,转身露出凶相把其他人轰了出去,自己则蹲坐在灶房门口,专心致志的看着泽漆做饭。 泽漆把灵鸡块炸好之后放到一旁,开始处理其他的。前几日黑鹰带回来一些生蚝,鲜美肥嫩,正好今天拿来做蒜蓉生蚝吃。 剥好洗干净的蒜瓣剁成蒜蓉,小香葱也切成细细的葱末,锅里放油,加入蒜蓉和葱末,炒出香味,起锅后将炒好的蒜蓉、糖、盐和少许黄酒混合到一起,调成酱汁。 生蚝清洗干净,放到盘子里,把调好的酱汁淋到每一只生蚝上面,等蒸锅里的水烧开之后,再把处理好的生蚝放进去蒸上一炷香的时间,让武炼看着点火候,泽漆开始起锅放油炒辣子鸡。 等锅里油烧热,一次放入花椒粒和切段的小红椒,为了能让辣味有层次感,泽漆特意挑了好几种辣度不同的小红椒,等到辣椒和花椒的香味炒出来之后,把之前过好油的灵鸡块倒进去翻滚一会儿,色漆鲜亮的辣子鸡就做好了。 正好蒜蓉生蚝的火候到了,泽漆让武炼小心点把这两个菜先端上去,自己拿了只碗打了几只灵鸡蛋,加入一点盐和水,又炖了个蛋羹。 等泽漆端着蛋羹过来,发现几人都望眼欲穿的看着自己,显然早就等急了。 泽漆失笑,把炖的香嫩的蛋羹放在桌上,道:“吃饭吧。” 境灵动作最快,泽漆的话音未落,它就伸着筷子夹了好几块辣子鸡在自己碗里,不料刚吃了一口就辣的两眼含泪,小脸通红。 泽漆夹了只蒜蓉生蚝给它:“吃这个,这个不辣。” 境灵抱着自己的碗挪了个方向,生怕别人跟它抢似的,一边吸气一边流着泪含糊不清道:“不,我就要吃这个,这个好吃。” 灵鸡肉本身被炸的外焦里嫩,又吸收了花椒小红椒的味道,又香又辣又麻,光是闻着味道,就让人食指大动胃口大开。 魔族领土多数山地,像生蚝这样的海鲜,武炼父子还是第一次见到。 武杳的眼神在蒜蓉生蚝上面飘了飘,一副跃跃欲试又有些纠结的样子,这个东西,看上去太奇怪了。 泽漆拿了一只,用筷子挑起生蚝连着蒜蓉一并送进嘴里,生蚝的鲜美多汁混合着蒜蓉和酱汁的味道,又鲜又嫩,让人回味无穷。 武杳学着他的样子吃了一个,眼睛亮了亮,惊叹道:“好好吃。”一连吃个好几个才意犹未尽的砸吧砸吧嘴,去吃别的。 倒是武炼对这个不太感兴趣,吃了一个觉得有些腥臭,便没有再吃了。 泽漆剥了一只给兽形的百里钧,看他吃了之后兴致缺缺,依旧两眼盯着辣子鸡的样子,知晓他大概对这个也不太感兴趣,也没再勉强,遂给他多夹了几块辣子鸡,舀了几勺子蛋羹。 口味这方面,个人有个人的偏好,就比如拿海鲜来说,喜欢吃的人觉得吃起来鲜美柔嫩,鲜美的几乎想吞掉自己的舌头,不喜欢吃的人则觉得既腥臭又不管饱,吃起来便索然无味。 泽漆也没勉强,自己喜欢吃就自己多吃一些,不喜欢吃的就吃别的,皆大欢喜。 一顿饭吃的心满意足,泽漆喝着茶水歇息,自有武炼去收拾,武杳则带着滚滚和境灵去院子里玩耍消食。 屋里一时清静下来,泽漆低头看着往他身边蹭着当自己仍是幼崽的百里钧,咳了一声,吸引到他的注意力之后,开口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回仙门?” 百里钧两只前爪正抱着他的大腿,闻言愣了一下,仰头看着他“嗷”了一声。 “听不懂。”泽漆见他装傻,起身招呼他进里屋,然后把门紧紧关上,皱着眉道:“变回来。” 百里钧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试图卖萌,见泽漆丝毫不为所动,只好不情不愿的变作了人形,磨磨蹭蹭的挪到他身边,道:“我不想跟你分开。” 泽漆道:“我知道你自己也看的出来,魔族灵石匮乏,且许多天然阻碍,不适合你在此修练。之前你说光秃秃的没有毛回去怕人笑话,如今毛长出来了,天气也甚好,你早些回去早做打算,该好好修练才是。” 百里钧握住他的手,目光灼灼,金灿灿的眼里满是期待:“那你跟我一同回去吗?” “我去仙门做什么?”泽漆推开他的手,“我一个身无半点法力的魔族,去仙门找死吗?” “我会保护你的。”百里钧急切道,“我怎么会让你陷入险境?” “不去。”泽漆想也不想一口回绝,他小日子过的美滋滋的,有吃有喝还有闲,没事儿瞎跑什么。 百里钧眼神黯淡下来,随后坚定道:“你在哪儿我在哪儿。你不去我就跟着你待在这儿。” 泽漆看了他一眼:“你就这么喜欢当灵宠?” 百里钧深邃的眼睛专注的盯着他,一字一顿道:“我只做你的灵宠。” 泽漆扶额,这个人怎么这么冥顽不灵?他是喜欢大猫没错,可是这个大猫是人,他就总觉得不自在,怎么也不能真的把人当做大猫看待了。 百里钧略有些紧张的看着泽漆,生怕他一开口又是找理由赶自己走。 半晌之后,泽漆斟酌着开口:“你这么着,也不是个办法。万一哪天仙尊过来,见到你这样,我该怎么跟他交代?”难道要跟人父亲说,自己把人儿子当灵宠养着玩吗?起先还可以说是不知道,现在知道了还故意这么着,是不是不太好? “我自愿的,我爹也不能拿我怎么样。”百里钧哼了一声道。 泽漆揉揉眉心:“不是这么说。你……算了,找个机会你化作人形住下吧。”化作人形,起码能提醒自己对方不是真的大猫,别总心软忘记,忍不住就想撸毛。 百里钧一听泽漆没有赶他走,顿时喜上眉梢,他说什么自然全部都答应,想都不想点头:“好。” “我要午睡一会儿,你先出去跟他们玩吧。”泽漆让他出去,自己在床上躺下。 最近不知怎的,身体乏的很,明明没做什么,却懒得很,往床上一躺闭着眼睛就能睡着,睡醒之后也没觉得解乏,反而更加疲倦了。请了医修来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泽漆只好归结于春乏秋困,以秋困来安慰自己。 他这句说完,还没等百里钧出去,人一沾到枕头就睡得人事不省。 百里钧站在床边看着他的睡颜,泽漆在睡梦中犹不安稳,眉头紧锁,呼吸由平稳渐渐转向急促,像是陷入了梦魇一般。 百里钧的眸色沉了沉,伸出一只手探向泽漆的眉心,两根手指微微一捻,从他眉心里缓慢的抽出一缕五色斑斓的灵光来。 第55章 那缕五色斑斓的灵光像是有意识一般, 在百里钧的指尖不停翻滚跳跃。 百里钧凝神,微微用力,灵光在他的灵力下渐渐凝聚成形,变成一滴拇指大小的深蓝色水滴,水滴的上半部分有两只绿豆大的眼睛, 还有一张芝麻粒大小的嘴巴, 下半部分滚圆莹润,眨巴眨巴眼, 对百里钧喊道:“主人。” 百里钧略过其他,直接问道:“怎么回事?”他走之前特意跟泽漆结了山海契,就是为了保护他不受伤害, 而这个水滴,就是山海契在他灵力的作用下凝聚出来的灵体。 山海契回道:“小主人丹田不稳,有灵力波动的迹象。” “灵力波动?”百里钧想了想,问, “可否能看出来是为何?” 山海契摇摇头:“看不出来。” 百里钧思忖片刻, 加固在山海契身上的灵力散去, 水滴状的山海契刹那间重新化作一缕灵光, 回到了泽漆体内。 百里钧上床,将人搂进怀里, 像儿时母亲经常做的那样, 轻轻拍着泽漆的背安抚。泽漆的神色渐渐平稳下来, 呼吸也逐渐绵长均匀, 眉头舒展开来。 百里钧吐出口气, 看来得找机会回去问问父亲,泽漆到底是怎么回事。身为魔族的少主,竟然一点法力也没有,未免太过不合常理。反观魔尊和泽漆本人,则是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不得不让人心生疑惑。 左右无法,百里钧准备等泽漆睡醒之后直接问问他。 泽漆一觉醒来,顿觉哪里有些不对,一低头,看到围在腰间的那双手,顿时脸都要气绿了,这个百里钧,什么时候爬上来的? 然而还没等他发作,百里钧就察觉到他醒来了,收紧了搂住他腰的手,随即放开,装作若无其事道:“醒了?” 泽漆一噎,刚要开口说话,又听百里钧道:“你最近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泽漆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有。”见百里钧一脸紧张的看着他,也不好说的太过,哼哼唧唧道:“你离我远一点,我就舒服了。” 百里钧失落道:“你就真的这么讨厌我吗?” 泽漆毫不怀疑,如果对方是兽形的话,这会儿肯定是耷拉着耳朵,拖着尾巴,让人忍不住心软的样子。即便现在是人形的模样,看着他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泽漆也有些不忍心再冲他发火。 刻意忽略心头那股异样的感觉,泽漆推开百里钧,穿好外袍,问他:“你想好说辞了吗?” 百里钧一愣:“什么说辞?” 泽漆皱着眉头道:“难不成你想一直以兽形的模样待在这里?” 百里钧恍然,脱口道:“那怎么行?”兽形虽然能引起泽漆的同情和容忍,但是他想要的并不是这个,只有人形才能让泽漆正视自己,不再将他跟灵宠混为一谈。 他苦苦思索了一番,对泽漆道:“不如就跟他们说,因为掉毛的缘故,你把我送回仙门疗伤去了。” 泽漆不置可否,听见他想好了理由,正好自己省心了,点头道:“可以。那么这几日,就委屈你先在魔宫住上一段时间吧。” 百里钧呆滞了:“为什么?”那个凌钰就要回来了,他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 泽漆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幼崽前脚刚被送走,你后脚就跟着来了,是唯恐别人不知道你是谁吗?还有你那双无论兽形还是人形,都与旁人不同的灿金瞳眸,有心人略微一想就明白了……” “我不要。”泽漆的话没说完,就被百里钧拒绝了,他略显委屈的望着泽漆:“我不怕他们猜到我是谁。猜到就猜到了,总之我不要跟你分开。” 泽漆无所谓道:“只要你不怕丢脸,随你。”反正丢人的不是他。 百里钧迟疑了片刻,泽漆嗤了一声,打开门就要出去,被百里钧一个跨步上前堵在了门口。 百里钧高大的身影站在他面前,定定看着他的眼睛,低声道:“我不怕。”随即又补充了一句,“只要能在你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泽漆一抬头,视线落进他金灿灿的眼睛里,此刻那双像是藏着漫天璀璨星辰的眼睛里,清晰的映着他一个人的影子,里面的情意和坚定满当当的似乎要溢出来,心跳不由漏跳了一拍。 两人对视了不知多久,泽漆率先狼狈的移开视线,只觉脸上烧的厉害,他故作平静的扔下一句:“随你。”仓惶的推开百里钧,夺门而出。 百里钧右手按在左胸上,砰砰直跳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他能清楚的感受到泽漆对他的感情波动,这是不是意味着泽漆他对自己也不是全然的没有感情? 无声的裂开嘴傻笑了半晌,百里钧扒拉扒拉方才因为兴奋而揉成一团的头发,化作兽形,满心欢喜的走了出去。 然而他一走出门,就愣住了,泽漆正站在门口笑意盈盈的跟人说话,他听到泽漆温柔的对人道:“那就这么说定了,跟你家小姐说,过几日我自会前去拜访。” 百里钧顿时心头警铃大作,什么小姐? 泽漆把人送走,一回头,一双金灿灿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欲诉还休。 泽漆莫名其妙:“做什么?” 百里钧闷闷的不吭声,前爪勾着他的衣角,亦步亦趋的跟着他。 泽漆无语的回头:“我要去田里看一下,你也去吗?” 百里钧眼睛发亮的望着他,连连点头。 秋后的阳光还有些毒辣,泽漆随手拿过一只草帽扣在头上,悠悠的往田里走,这几年田里的东西都是武炼在照看,他都不知道现在都种了些什么。 泽漆在前面慢悠悠走着,百里钧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两人的身影被逐渐西移的太阳拉的老长。 放眼望去,田里绿油油的一大片,什么灵植都有,让人顿觉心旷神怡。不远处的山坡上,还种着各种各样的果树,有些早熟的果子红彤彤的挂在树上,圆滚滚胖乎乎的在微风的吹动下摇晃着,惹人怜爱。 泽漆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几口夹杂着泥腥味的空气,突然间想找人说说话,他看着尾巴勾在自己小腿上的百里钧,轻声问道:“仙门是什么样的?” 百里钧歪着头看着他,脑中飞快的闪过诸多纷杂的念头,刚要回答,却见泽漆的目光落在远方,喃喃:“天地浩瀚,烟波缥缈,庄生梦蝶,蝶化庄生,我到底是谁?” 百里钧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如此感慨,只是当田间的风吹动他的外袍猎猎作响时,忽而有种强烈的感觉,似乎下一刻泽漆就会乘风归去。 百里钧心里蓦地涌上惶惶不安,顾不上会不会暴露身份,倏地化作人形,一把抱住了泽漆。 泽漆猛地睁开眼,眼里是百里钧看不懂的情绪。 百里钧直觉有些不对,果然,下一刻,泽漆皱着眉,用看陌生人的眼光看着他,问道:“你是何人?” 百里钧细细端详着他的神色,企图从他脸上看出端倪。忽而一股大力袭来,他整个人犹如断线的风筝一样被甩了出去,同时一声清喝传入他的耳中:“放肆!” 百里钧从地上爬起来,望着陌生又熟悉的泽漆:“你不是泽漆,你是谁?” “泽漆?”那人重复了一遍他的话,若有所思,“原来他叫泽漆吗?” 百里钧怒喝一声:“你把泽漆怎么样了?” 对方有种长久身居于高位的傲慢和威压,这种感觉跟他父亲一样,不,比他父亲作为仙尊的威压还要高深莫测。 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像看路旁的树,地边的杂草,不带一丝感情。而泽漆的眼里向来是感情丰富的,从来不会像眼前这人一样,平淡无波,宛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深渊。 那人丝毫没把百里钧放在眼里,他侧耳凝听片刻,脸上露出一个欣慰的笑,低声道:“境灵。” 与此同时,正在院子里跟武杳一起玩耍的境灵,耳朵微动,突然跳下凳子,不顾武杳在身后的喊声,飞快的往外面跑去。 不过瞬息,境灵就出现在百里钧二人面前,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泽漆,不知不觉中眼泪慢慢的滚落下来:“主上。” 泽漆摸了摸它的头,喟叹道:“好孩子。” 境灵贪恋的把小脸贴在他手心,哽咽道:“主上,境灵好想你。” 百里钧警惕的看着疑是主仆的二人,手腕一翻,一道蓝光闪过,境灵的脖子上架上了一把灵剑,他冷声道:“泽漆在哪儿?” 对方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他看了百里钧一眼,一言中的:“獍。”眯了眯眼,又道:“魔族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如今连只幼獍都能在魔族领地上如此肆意妄为了吗?” 百里钧涨红了脸,执剑的手气的微微发抖:“我已经成年了!” 对方瞥了他一眼,嗤道:“毛都没长齐的小子。” 百里钧盯着他,一字一顿又重复了一遍:“你把泽漆怎么样了?” 对方笑了一声,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你这么关心他,你们什么关系?” 第56章 百里钧略过他的话,一心只想知道泽漆现在怎么样了, 他手腕一抖, 剑锋转了个方向, 指向对方,顽固的问道:“泽漆呢?” 那人丝毫未躲,神色闲适的仿佛剑锋指着的根本不是他一样, 打量了他一番,点头:“原是如此, 山海契。”他唇角噙了一抹笑意,一脸明了:“你是这小子的道侣?” 百里钧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之色, 生硬的转移话题:“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对百里家的秘密这么了解? 对方似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 微微一笑, 显然心情非常好的样子,愉悦道:“你既是獍,必然跟百里家脱离不了关系。百里岑是你什么人?” 百里钧心里一惊, 硬邦邦道:“你怎知家父的名讳?你到底是何人?泽漆呢?”他此刻头脑混乱不堪,一时想到泽漆不知如何了,一时又想眼前这个人有没有对自家存了什么坏心思,言辞间不觉就泄露了自己慌乱心急的情绪。执剑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 到底是年幼, 没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一涉及到跟自己有关的人就方寸大乱。连宿微叹一声,转念一想又释然了, 年少也有年少的好处, 少年人身上特有的那种朝气和不轻易认输的冲劲, 正是年长的人所没有的。 他借着这位名叫泽漆的少年人的身体修养魂魄,苏醒过来的时候正逢眼前这只幼獍前来提亲,遭遇泽漆的拒绝之后,不仅没有气馁,反倒能屈能伸做小伏低,一步步攻进心上人的心里。这只幼獍,不简单。 “连宿。”连宿很是欣赏的看着百里钧,伸出两根手指夹住他的灵剑,轻而易举的从自己胸前挪开,轻飘飘道:“难道你的父亲没教过你,对待师尊该是什么态度吗?” 百里钧闻言,心里立时掀起无数惊涛骇浪,他持着灵剑的手一时不稳,咣当一声砸在了地上,引起境灵一阵叽叽喳喳的抱怨:“哎!你这人没看到我在下面吗!砸到我怎么办!” 百里钧脑中各种念头纷杂而至,父亲从来没提过什么师尊,那么这个人为什么要骗他?他一个修为深不可测的人,自己在他面前就像是水滴遇到江海湖泊,根本不足一提,他根本没必要骗自己。既是如此,为什么从来没听父亲提起过? 百里钧脑中乱糟糟的一片,忽而听到境灵说话,瞬间清醒过来,警觉的望着对方:“不可能,你是魔族,怎么会是父亲的师尊?” “我何时说过我是魔族?”对方微微一笑,道:“不若你回去问问你父亲,一问便知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父亲远在仙门,这一时半会的他上哪儿问去?百里钧心里惦记泽漆的安危,听到他这么说,怒从心中起,这不是明摆着在戏耍他吗?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手掌一翻,灵剑叮的一声从地上飞回到他手里,目光沉沉的看着连宿:“你莫要跟我说这许多废话,我只问你,你把泽漆怎么样了?”顾忌着眼前这人还占着泽漆的身体,他投鼠忌器,手中的灵剑转了几个圈,终究还是没有再指向对方。 连宿露出诧异的表情:“哟,发怒了?”他顿了顿,恍若长长的叹了口气,唤境灵上前:“境灵。” 境灵上前一步,将两只小手里小心翼翼捧着的东西递到他面前。百里钧眼尖的看到,是一颗剥光了皮白白嫩嫩的莲子。 他伸手拈起,目光复杂的看了片刻,道:“算了,不逗你玩了。这个小家伙的身体有些虚弱,我就不占用他的身体了。” 话音一落,一道耀眼的灵光从泽漆身体里钻了出来,直直扑进那颗莲子。 百里钧忙接住紧闭着双眼软软倒下的泽漆,转头再看,那颗莲子迅速的由拇指大小长高长大,很快长成了一人高的样子,接着如同泄气了一般变瘦变紧实,显露出人形的轮廓来,而最外面那层薄如蝉翼的表皮则在他面前幻化成轻纱薄衣,正正套在莲子化成的人身上。 那人的眉目间跟泽漆有几分相似,身量较泽漆高了些许,气质却截然不同,他抬起手臂闻了闻,略有些嫌弃:“太甜了。” 境灵委屈道:“主上。” 它的莲子清香鲜嫩,多少人求之不得,为了给主上寻找塑造身体的材料,它费了多大功夫才炼制出来这么一颗百毒不浸水火不侵的,谁知他的主上这么不懂风情。 对方见状,马上安抚道:“不怪你。” 这边泽漆在百里钧怀里悠悠醒来,他刚才不知怎的,突然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像个局外人一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说话动作却动弹不得,与此同时,自然也对百里钧的一举一动也看在了眼里。 借着百里钧的力道站起来,泽漆对着面前的人疏而有礼道:“不知前辈是哪位?”他看的出来,对方对他们并没有恶意,反倒有种难以言喻的亲近感。 对方赞赏的看了他一眼,“你这个小家伙倒是不错,比那只幼獍强上不少。” 泽漆设身处地的想了想,若是百里钧在他面前突然出现他之前的状况,他估计也不会镇定到哪里去。 他拱了拱手,对那人作了个揖,歉然道:“晚辈代他向您道个歉。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我们这些不懂事的小辈计较了。” 对方的眼里露出一丝玩味:“你代他道歉?你是他什么人?” 泽漆扶额,怎么又是这句话?他下意识的看了眼身边的百里钧,百里钧正期待又忐忑的望着他。 正犹豫不决中,对方又开口了:“你一个魔族,以什么资格替他道歉?还是说,如我所料,你们二人是道侣?” “我们……”泽漆刚说了两个字便顿住了,他和百里钧是什么关系?主人和灵宠的关系?还是朋友关系? 对方似是一眼看透了他的迷茫,轻笑了一声,道:“既然你不是他的道侣,又有何资格代替他人说话?” 他话音未落,泽漆只觉眼前一花,百里钧人已经重重的落到了几仗远的地方,面色痛苦的捂着胸口,闷哼一声,吐出几口浓稠的黑血来。 泽漆脸色大变,不知道这位为什么好好的说着话突然就动起手来,让人毫无防备,明明看上去不是那样的人。他看了对方一眼,心急如火的朝百里钧跑去。 连宿朗声大笑,招呼境灵:“走吧,我们去拜访一下现任的魔君。”他刚说完这句话,人就已经消失在泽漆面前。 泽漆扶起百里钧,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关心和焦急:“你怎么样?”百里钧的嘴角仍有蜿蜒的血迹,看的他触目惊心。 百里钧两眼失去焦距一般,茫然而不解,过了半晌才听明白泽漆说的什么一样,直勾勾的盯着他看了片刻,迟疑道:“好像有点不对。” “哪里不对?”泽漆心急如焚,他一面担心着眼前的百里钧,一面又想着不知道他爹碰上那个连宿怎么样了,此刻恨不得自己会施展□□术,一个在这里照看百里钧,另一个跑去魔宫看父君。 百里钧盘腿坐下打坐,体内灵气运转几个周天之后,终于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再睁开眼之时,整个人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泽漆眼睁睁的看着他闭上眼睛打坐之后,原本微卷的褐色短发渐渐变得又长又茂密,很快由他肩头往下垂到后腰,又由后腰铺到地面上才停止长势,闪着柔润鲜亮的光泽,像是上好的锦缎一样,又光滑又柔顺。 等他再睁开眼之时,整个人都跟以前不一样了。之前的百里钧虽然个头已经长成,然而细观他的眉眼之间,便会发现尚存一丝稚气,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的气质,而现在的百里钧,则完全褪去了眉目间的那丝稚气,像是一把刚出鞘的灵剑,充满了凌厉和让人不敢直视的气息。 泽漆对上那双深邃的灿金眸子,顿觉心漏跳了半拍,连什么时候屏住呼吸都不记得了,愣愣的看着那双眸子的主人离他越来越近,冲他展颜一笑。 泽漆在他耀眼的笑容中晃花了眼,心里像是揣了只小兔子一样蹦跶着乱跳,晕晕乎乎中唇上传来温热的感觉。百里钧一手扣着他的腰,另外一只手按着他的后脑勺,亲吻了上来。 许久之后,百里钧松开泽漆,局促而不安道:“我……” 泽漆已然回过神来,抹抹嘴站起来,瞥了他一眼:“你既然无事,就先回去吧。” 百里钧拉住他的手,紧张道:“你去哪儿?” 泽漆心里有点乱,随口应了句:“我去看看父君怎么样了,那个连宿法力高深,我怕父君不是他的对手。” 百里钧忙道:“我跟你一起去。” 左右甩不掉这个人形跟宠,泽漆索性同意了,百里钧立时喜形于色,小声道:“你放心,连宿前辈应该不是什么坏人。他方才帮我打通了堵滞的经脉,助我修为又提升了一个境界。我想他不会对魔君怎么样的。” 泽漆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看到百里钧祭出灵剑对他伸出一只手,迟疑了片刻借着他的力道翻身站在灵剑上,不自在的将两只手松松的搭在百里钧的腰间,听到他低喝一声:“去。” 灵剑嗖的一下蹿了出去,泽漆措手不及,往前一栽一头扎进百里钧的怀里,耳边大风呼呼作响吹得脸颊生疼,百里钧腾出一只手,将人往怀里带了带。泽漆这回没有拒绝,松松握住他腰间的手不觉用了些里,风太大了,百里钧速度又快,他站在灵剑上摇摇欲坠,有种随时都能掉下去的错觉。 从山脚到山顶,运起灵气踏着灵剑上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泽漆却觉得像是过了一天那么久。 捂着咚咚直跳的胸口从灵剑上跳下来,泽漆脸色苍白,顾不上歇口气,便直奔魔宫而去。 只是当他站在魔宫门口,看到里面情形时,不由愣了。他爹跟那个连宿,正有说有笑的一起品茶,气氛上看去无比融洽。 看到他过来,他爹冲他招招手,笑容可掬:“快过来,见过师尊。” 第57章 “不必多礼,”连宿笑吟吟的看着泽漆, “若不是借助这小家伙灵力的滋养, 我还没这么快能醒过来。” 泽漆惊讶的看着他爹, 原来自己的灵力是这么消失的吗? 他爹忙撇清关系:“我事先真的不知情,师父方才跟我说了之后我才知晓。” 泽漆不太相信,满脸怀疑, 他突然想起了境灵之前跟他说的那件事,便问了出来:“我的魂魄不全, 曾经被封印过,这个父君也不知晓吗?”他不信这么大的事, 他爹会不知道。 果然, 苍辛眼神飘忽不定, 略底气不足道:“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泽漆不着痕迹的看了眼站在连宿身后,冲着他连连摆手的境灵,转而正视着他爹, 道:“这么说,父君是知道此事的?”他微微眯起眼,“事到如今,父君还不肯告诉我实情吗?” 苍辛慢慢放下手中的茶盏, 捋着胡子,像是在跟内心做争斗一样,过了许久, 才道:“此事说来话长。” 泽漆没说话, 静静的等着他说。 苍辛目光复杂的看着他, 微微叹了口气,下定决心一般,终于开口道:“其实,你并不是我的亲生儿子。” 此言一出,不仅泽漆愣了,连连宿都诧异的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几遍,最后若有所思的盯着泽漆的脸。 泽漆更是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这怎么可能?” 苍辛不徐不缓道:“我与魔后的亲生儿子,在百岁那日就突染暴病去世了。魔后受不住丧子之痛,人渐渐变得癫狂起来,整日里不知踪影。直到有一日,她抱了一个孩子回来,兴奋的跟我说,我们的儿子回来了……” 他说到这里,抬头看了泽漆一眼。 泽漆的心脏砰砰直跳,直觉他下面要说的话跟自己有关。 果然,魔君苍辛接着道:“魔后抱着这个孩子不丢手,寸步不离的照顾着,情绪渐渐稳定下来,疯病看上去也没那么严重了。我一面松了口气,一面又怕她是从哪家偷回来的孩子,丢失孩子的人家该有多着急?我暗地里派暗卫去查,得知魔族上下并没有人家丢失孩子。那孩子刚被抱回来的时候,瘦弱的跟只小猫崽一样,连哭声都细细的,在魔后的精心照顾下,渐渐长的又白又胖,惹人喜爱……” 泽漆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踩在棉花上一样柔软无力。肩头一紧,被人拥入了怀里,比他体温稍高的体温从背后传了过来,他心里清楚是百里钧,明知道该推开他,却一点力气都没有,靠在他身上反倒有种莫名的心安。 他安静的待在百里钧怀里,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魔君,听到苍辛继续道:“等这孩子长到五六岁的时候,时常高热不退,昏迷不醒,魔后急坏了,请了族里最好的医修过来,医修们都束手无策。眼看着这孩子奄奄一息,只剩下一口气,我便请七长老他们尽量拖延,给我点时间,我想去仙门碰碰运气找找办法。不料,等我回来的时候……” 说到这里,他的眼里流露出一丝脆弱和伤痛之色,不过转瞬即逝,像是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泽漆则觉得心跳加快,急促的喘息起来,五六岁的时候……那年发生了一件重大的事情……什么事情?为什么想不起来?他痛苦地按住脑袋。 “等我回来的时候,才知晓,那孩子在我走后几度陷入昏厥,魔后的疯症本就未好,受此刺激之后愈发疯狂,她竟趁着众人不注意,抱着孩子强行闯入了幻莲秘境……” 泽漆的眼里不知何时涌上了泪水,本该遗失的记忆纷涌而至,模糊中他看到一个身穿黑衣的女子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站在一朵墨莲面前,泪流满面,声音嘶哑的喊着:“求您,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 那女子身材窈窕容貌姣好,只是脸上却满满的憔悴不堪,显得整个人比之实际年纪老了好几岁岁。 她跪在墨莲面前,不断哀求着,声声泣血,手臂上是大大小小的伤口,有的还在不断往外流血,显然她是想用鲜血唤醒幻莲秘境。然而幻莲秘境只认魔族先祖的血脉,无论她在面前流了多少血,都无动于衷,只静静的待在水池里,像是一朵普通的墨莲。 女子的额头在不断磕碰中血流不止,她却浑然不觉。直到怀中的孩子突然抽搐了一下,虚弱的睁开眼,懂事的为她擦去脸上的污血,女子这才猛地回神,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 那孩子虚弱的冲她笑了一下,稚嫩的声音无比眷恋的喊了一声:“娘亲——”便慢慢闭上了双眼。 女子愣愣的看了片刻,忽而爆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直到她哭累了,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神色惶惶的摸索身上,从怀里摸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对着那悄无声息的孩子柔声哄道:“泽漆乖,娘亲轻轻的,不疼不疼哦。” 狠下心捏着孩子的手指,轻轻划了一下,挤出几滴血滴在那墨莲上,随即紧张的看着墨莲。 终于,墨莲在她的注视下,缓缓舒展开枝叶,现出秘境的入口来。 女子大喜过望,踉踉跄跄的抱着孩子冲了进去…… 然而幻莲秘境岂是那么容易就能闯入的?不过瞬息之间,女子的身上背上前前后后的不知已经有了多少狰狞的伤口,她将孩子紧紧的护在怀里,自己身上的体力和灵力却在不断流失,脸色渐渐变得惨白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在弯弯绕绕中,找到了幻莲秘境的守护者境灵…… 境灵治好了主上的后人,却不能救治魔后,这是幻莲秘境的规则,即使是它也不能改变。 最终,魔后带着安然无恙的小泽漆出来,自己却油尽灯枯,无力回天。生命的尽头,她的神志清明起来,摸着小泽漆的脸,柔声道:“泽漆,好好活下去,娘亲永远爱你。”她的目光透过哭的噎住的小泽漆,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儿子,微笑着闭上了双眼。 …… 泽漆泪流满面的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魔后的一番心血没有白费,你的身体渐渐健康起来,心情却郁郁寡欢,我知道你是太过思念母亲的缘故,便出手封住了你的记忆。”魔君苍辛说完这番话,像是被抽取了所有力气一样,坐在高高的魔座上无限惆怅。 那些锥心刺骨的疼痛已经渐渐在时间的冲刷下变得缓钝,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牢牢守着这个秘密,把泽漆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看待,生怕有一天被他知道后心怀愧疚。魔后心甘情愿的以命换命,没有他求,只是希望泽漆简单快乐的活着,他不能辜负魔后的一番心意。 泽漆泪眼模糊的望着他,哽咽道:“为什么?”为什么不是你带我去幻莲秘境?那样的话,娘亲是不是还好好活着? 记忆中温柔的话语,一声声在他耳边回荡。 “泽漆,慢点儿走,别摔了。” “泽漆,到娘亲这里来。” “泽漆……好好活着……” …… 苍辛几乎是一瞬间就读懂了他话里的意思,无奈的摇摇头,苦笑道:“其实,我从未进入过幻莲秘境。” 泽漆闻言,一时震惊的忘记了哭泣,他茫然的视线落在境灵和连宿身上,无声的发出疑问。 “此事真正说起来,怪不得苍辛。”连宿摩挲着手里的茶盏,跟泽漆如出一辙的桃花眼注视着里面沉浮的碧绿茶叶,慢慢道,“想要启动幻莲秘境,并不是只要有血脉就能够的。” 泽漆愈发茫然了,他看着他爹:不是你这么说的吗? 他爹心虚的避开他的眼神,顾左右而言其他,“那些说辞,其实都是我胡乱说来诳你的。反正……咳……”反正你也没有以前的记忆。 连宿从泽漆进来起就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看,此刻像是终于确定了什么似的,站起身来,拂袖间便直奔到他的面前,细细端详着他额间的那瓣墨莲,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按了上去。 泽漆顿觉被他按住的地上像是火烧火燎一样,灼热的感觉瞬间从额间蔓延至全身,痛的他忍不住闷声哼了一声,笼在袖中的双手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鲜红的血液顺着指缝滴答落在地上。 百里钧嗅觉何等灵敏,几乎是一瞬间就闻到了那丝淡淡的血腥味,他脸色一变,眼神落在泽漆笼在袖中的手上,再抬头,看到泽漆一脸痛苦紧紧咬着下唇的样子,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手伸过去放进了他的唇齿间。 待那阵难受劲儿过去之后,泽漆眉间的那瓣墨莲也发生了变化,由合拢的一瓣渐渐舒展开枝叶,变成一朵盛开的墨莲,那墨莲飞出他的眉心,绕着连宿闪烁了几下,又倏地没入泽漆眉间,犹如一朵精致小巧的花钿,服服帖帖的点缀在泽漆的额中。 泽漆整个人宛如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全身早已被冷汗浸透,打湿的头发散落在眼前,显出一种颓靡而绚烂的美感。 百里钧看的呆了,直到泽漆不适的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才回过神,正对上泽漆满含歉意的眼睛。 泽漆看着百里钧被自己咬破的鲜血模糊的虎口,还没开口说话,就被他打断了,百里钧深深望进他的眼睛里,似有千言万语。 泽漆愣了一下,到嘴边的话终究是咽了回去,先解决眼前的事要紧。 他转头看着连宿,连宿正目光复杂的望着他,道:“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在这世上见到你。” 泽漆满腹疑问,连宿也不废话,转头对苍辛道:“你的魔后没有认错,他就是你的儿子。” 第58章 苍辛手中的茶盏砰的一声落在地上:“这……这怎么可能?我们明明没有丝毫……” 连宿问道:“魔后生产那日, 整个沧澜山都在震动, 是也不是?” 苍辛迟疑了片刻,终于点头, 追问道:“师父, 你是如何知道的?” 连宿道:“我自肉身消弭之后,魂魄便陷入沉睡。直到有一天被一道灵光唤醒,发现自己就在这个小家伙的身体里。这个小家伙魂魄不全,陷入了魂魄离体的状态, 所以你们以为他是不在了。为了保住这个小家伙的性命, 我便暂时用自己的魂魄撑住了他的身体,后来,阴差阳错之下, 他又被你们捡了回去,又过了两年,他飘零的魂魄归体,我便重新陷入了沉睡养精蓄锐。” 他一番话说完,不仅苍辛和泽漆一脸懵, 就连百里钧也惊讶的张大了嘴, 几乎能塞进一颗鸡蛋。 “说起来也是你我之间的缘分,”连宿转向苍辛道, “这个小家伙,原本就跟我同出一源, 所以我才能借助他的身体和他的灵力重生。” 泽漆下意识的抬头看着他, 喃喃:“同出一源?” 再看他爹, 也是一脸疑惑不解,“师父这话从何说起?” 连宿却说起与之毫无关联的一件事:“昔日你与百里岑一同拜我为师,可还记得当时的情景?” “怎么会不记得?”苍辛一边回忆一边道,“当时仙魔混战,杀戮不断,无数无辜之人死于战火之中,我欲寻求仙魔共存的法子,便离开魔族踏上找寻的道路。中途遇到与我有同样想法的百里岑,在数次并肩作战中结下深厚情谊,便一同寻找。苍天不负,终于在不老山巅得遇师父……” 得遇良师,学有所成,终偿毕生夙愿。 连宿笑了笑,眼里流露出赞许之意,“你可还记得拜师之后,为师让你们常常做的那件事情吗?” “自然是记得的,”苍辛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一丝别扭的神色,“师父常常教导我们万物同生溯本归源,为了让我和师弟更好的领悟其中的意思,便让我们常去后山的一处地方静思修炼……” 他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了什么,诧异道:“难道是……” 连宿见他终于反应过来,点头道:“不错,后山的那处悬崖,每到辰时和酉时,那块玄莲雾云便会准时出现。玄莲雾云生之于天地,受天地灵气所蕴化,本身就具有极强的灵气,对你们的修练有益无害,同时玄莲雾云又被你们的意识所吸引,日久天长,一朵云竟渐渐产生了混沌的意识……”他转身看着泽漆,眼里含着笑,“终于在这一世,转生为人。” 泽漆脑子一片空白,看着连宿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能听懂他说的什么,又似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不老山巅是我自小修炼的地方,那朵玄莲雾云跟着我修炼了不少时日,我们也算是同出一源,只是我性格孤僻不大与人说话,玄莲雾云也整日浑浑噩噩,不知意识为何物。直到你们的到来,才开启了它混沌的意识。是以这一世它转生为你的儿子,也算是因果。”连宿又对苍辛微微叹道:“其实在你们拜我为师之时,我已几近于形神俱灭,只剩一口灵气还在,等你们下山之后,那口灵气便散了,不老山也跟着闭山了。” 苍辛的虎目中隐隐中泪光流动:“怪不得,这么多年,我们再也找不到不老山的踪迹。” 连宿拍拍他的肩膀,爽朗道:“好在境灵在你们手里修养的很好,我才有机会重生。好了,都过去了。”他转头看着泽漆,目光灼灼,微微舔了舔嘴角,状似不经意道:“玄莲雾云自带天地灵气,是天地间的造化,所以经由他手做出的一切都蕴藏灵力……” 他意有所指道:“我在你身体内偶尔醒来,常常见你会做些匪夷所思的饭菜……”说到这里,他对着苍辛长叹一声,“真是羡慕你们这些口福的人啊!” 泽漆早在他说玄莲雾云自带天地灵气的时候,就回神了,此刻又听到他这么说,嘴角不由微微抽搐,拐弯抹角的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蹭饭吗? 旁边的境灵听到连宿说饭菜,忙不迭的点头,脆生生的附和道:“主人做的饭好香,好吃。” 连宿故作惊讶道:“境灵,我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认了旁人做主人。” 境灵一愣,忙摆着小手解释:“泽漆身上有主上的气息,他的血液还能打开幻莲秘境,我就以为他是主上的转世嘛……” “算了算了,”连宿大度道,“既然你认了他做主人,以后便跟着他吧。” 境灵的眼里迅速涌上了泪花,磨蹭到他身边,拉着他的衣角,仰着小脸拉长了声音黏糊糊道:“主上……” 连宿后退一步,避开它,故意逗它:“还是说,你的认主契约没结下?” 境灵拧着手指,垂下头,声如蚊讷:“结、结下了……” “得了,”连宿看逗的差不多了,道:“好了,泽漆是个好孩子,你跟着他是你的福气,去吧。” 境灵“哇”的一声抱着他哭了起来:“主上……” “那个……”泽漆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不如你们告诉我,怎么把那个契约给解开?正好师尊现在也回来了,境灵还是跟着师尊好了。”反正这小东西对我也没什么用,除了能吃能闯祸。 “不了。” “不要。” 两个人异口同声回道,连宿看了境灵一眼。 境灵讪讪的缩回拉着他衣角的手,躲到泽漆身后,探出半个脑袋:“主上,您初醒来,一定有很多事情要做,我就不打扰你了。我觉得跟着泽漆主人也蛮好的。”每天吃好喝好就能提升修为,也不用被人强逼着修练,想怎么玩怎么玩,日子过得不要太舒心。 泽漆有些无语,只好强行转移话题:“不知师尊喜欢吃辣还是咸,亦或是酸还是甜?” “嗯?”连宿的眼里难得的出现一丝茫然,不老山就他一个人,没有辟谷之前饿了啃果子渴了饮泉水,辟谷之后便没有再吃过东西了,哪里晓得在吃上面还有这些弯弯道道?他在泽漆体内昏睡的时候居多,偶尔醒来,看到众人大朵快颐隐隐生出些许羡慕,此刻一出来,首先想到的便是此事,哪里有想那么多? 泽漆看他一脸不知所以,想到此前他刚醒来时魔族的现状,只好道:“不若我将各种口味的菜式都做上一些,等师尊品尝之后再做决定。” 这回连宿毫不迟疑,掷地有声道:“好!” 留下连宿跟他爹和境灵在一起叙旧喝茶,泽漆带着百里钧先回去准备东西。 因着是在魔宫的缘故,泽漆直接捏碎传送符带着百里钧一同回到了他在山脚下的房里。 只是还没出去,就被百里钧拉住了。 百里钧忐忑不安的看着他,欲言又止。 泽漆被连宿的话砸的晕头转向,之前强装精神硬撑下来,这会儿回到自己的私人地盘,一颗吊着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觉得自己也需要些时间缓缓。 他对百里钧丢下一句:“等等。”便拉开房门去叫武炼过来,吩咐完武炼先去准备等下要用到的食材,回过身来又回到屋里,紧紧关上门,精神完全松懈下来,越过站在一旁的百里钧,走到床边蹬掉鞋袜,整个人重重的扑进被褥里,长长出了口气。 百里钧也晓得他现在大概需要时间来平复心情,便按捺下自己急切的心情,耐心的等着。 泽漆抱着被子来回翻滚了一会儿,脑子里无数杂念纷涌而出,一时觉得可笑,自己竟然是朵云化成的,而且这云自带灵力光环;一时又觉得怅然,原来自始至终自己的根都在这里,对于别的世界里的记忆只是因为自己的魂魄出去游荡了;一时又觉得奇妙,他和他爹之间,竟有如此千丝万缕的关系……各种滋味混在一起,五味纷杂。 等他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一抬头,看到百里钧不知什么时候化作了兽形,小心翼翼的围在自己身边,长长的尾巴一圈,把自己圈进了他的怀里,一双金灿灿的眼眸正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眼神专注而炽热。 泽漆莫名想到了之前那个吻,那个在自己意识完全清醒的情况下的吻,他的脸慢慢染上红晕。 经历了连宿的事情,他不承认也得承认,自己对于百里钧并不是完全没有感情的。至少,对于那个吻,自己是乐得沉溺其中的,而不是抗拒的,这是不是说明,其实,他也是喜欢百里钧的? 泽漆被脑中突然出现的念头吓了一跳,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拍拍自己的脸,呼出口气,对着百里钧,大大方方道:“不如,我们先试一试?” 百里钧闻言愣了,他呆呆的看着泽漆,歪了歪脑袋,似乎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泽漆鼓足勇气说了这么一句话,见他全然不懂的样子,那股勇气瞬间泄了,眼神闪烁着避开他的眼,落在窗户上面,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和淡定一些:“我知道这样对你来说不太公平,不过你也知道我还没有跟人成亲的想法。我只是觉得,既然你要跟我在一起,我又不讨厌你,不然我们可以先试试?如果我能爱上你,自是皆大欢喜,我也不会遗憾;如果实在不行,我也不能违背自己的意愿强行跟你在一起,这样对你更不公平。” 他越说声音越小,后面几乎要听不见了,所幸百里钧耳力极佳,听到他小声道:“当然,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就等当我没说过好了。” 泽漆快速而清晰的将一番话说完,不敢去看百里钧什么表情,垂下眼看着不远处的窗棂,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暴露了心中的不安。 忽觉耳边扑来温热的气息,百里钧化作身形,从背后抱住他,慢慢把他的身体扳正,正面面对着自己,微微低头看着他,眼里是蠢蠢欲动的兴奋:“不如先从这个试起?” 泽漆下颌一紧,百里钧一手捏着他的下巴狠狠的吻了上来。 第59章 一吻既毕, 泽漆的一双桃花眼里水雾朦胧, 像是含着一汪春水,目光流转间带着些许羞涩和多情,令人怦然心动。而唇间的唇珠则在唇齿厮磨间显得越发红润,像熟透的红果一样娇嫩多汁,让人忍不住想要再次品尝。 百里钧金灿灿的双眸暗了暗, 扣住泽漆的后脑勺, 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泽漆已然平复气息, 在他低头再次亲上来的时候,堪堪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他的唇上, 桃花眼里满是笑意:“好了, 今日到此为止。莫让仙尊他们等急了,我们来日方长。” 百里钧低低哼了一声, 在他没注意的时候,快速而准确的偏过头,在他嘴角轻轻啄了一口,不情愿道:“好。” 泽漆拍拍自己烧红的脸, 让那阵子热度消退之后,轻快的跳下床, 走到门口时又想起一件事,扭头问百里钧:“你还要以兽形出现在武炼他们面前吗?” 百里钧整整衣裳,闻言抬头, 顿了顿, 道:“不如就这样吧。反正师尊他们都知道我是谁……”还是人形方便, 兽形怎么对你做些亲密的事情? 泽漆也没往深处想,只以为他是怕再以兽形出现徒惹人笑话,随口道:“也好,正好借此机会跟武炼他们说清楚,就说你是师尊带来的人好了。”说完他就拉开门出去了。 百里钧紧跟在他身后走出房门,武杳正在帮着武炼择菜,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看到二人,一张小脸上又是惊讶又是茫然。 泽漆见状,打趣道:“怎么?我脸上长花了吗?小杳都看呆了。” 武杳愣愣的点头:“公子脸上真的有朵花。” 泽漆也一愣,随即快步走到洗漱房,他自醒来之后只觉得浑身轻松不少,还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变化。他拿起镜子,看着镜子里的那个人眨眨眼,镜中人也冲他眨眨眼,他吐吐舌头,镜中人也冲他吐吐舌头。人还是那个人,除了额间那朵盛开的袖珍墨莲,其余跟之前并没什么不同。只是…… 泽漆伸出手摸上那朵墨莲,墨莲像是真的一样,莲瓣随着他手指的轻触微微颤动,泽漆低低“啊”了一声,手中的灵镜突然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 紧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的百里钧忙扳过他的身子,问:“怎么了?” 泽漆深深吸了口气,压下从额间传来的那股异样的颤栗感,轻声道:“无事。我就是好奇,摸了一下……” 百里钧眼眸沉沉的看着他的额间,微微皱眉:“这个到底是什么东西?” 泽漆想了想,迟疑道:“可能是我前世的本体?” 百里钧想到之前连宿说的话,不确定道:“那朵玄莲雾云?” 泽漆点点头:“大约是吧。” 百里钧道:“既然是你的本体玄莲雾云,为什么方才对你不利?”方才泽漆只是轻触了一下,就面色潮红手抖的厉害,连灵镜都拿不住了,不是对泽漆有害又是什么? 泽漆面色不虞,目光闪烁:“没,它没有对我不利。” “不行,”百里钧不依不饶道,“我带你去问问那个连宿,你这个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还只是一瓣莲,他手指点上之后就绽开了,这内里一定有鬼!” 他说着就拉上泽漆急冲冲要往山顶的魔宫里冲。 泽漆这时几乎已经领会了连宿的意思,他死死拽着百里钧,把人往后一扯,随后大力关上洗漱室的门,又做贼心虚般的紧紧锁上,这才转身看着百里钧。 百里钧不解道:“泽漆……” 泽漆示意他稍安勿躁,百里钧见他似有话要说,只好先耐下心思等着他说。 为了应证之前的想法,泽漆从地上捡起灵境,深深吸了口气,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的碰触了一下额间的墨莲的莲瓣边缘的地方,一阵微微酥麻的感觉瞬间如电流般袭遍泽漆全身,令他全身瘫软动弹不得。 泽漆面色潮红,屏住呼吸,待那阵酥麻感下去之后方能动弹,啊啊啊啊把灵境丢到一旁,扑到水盆旁拼命的拿凉水泼脸,等到恢复镇定之后,才想起站在一旁担忧不已的百里钧,满腹踌躇,不知道该不该跟他说。 百里钧见他神志清明,并无一丝痛苦之色,高高吊在嗓子眼的心终于稍微安定了一些,然而他还有些不放心,不能全然放松警惕,“到底怎么回事?” 泽漆见他又要拉自己去找连宿说个清楚,心一横,索性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据我的猜测,这个墨莲盛开的意思大概是,意味着我成年了。” 百里钧疑惑道:“魔族三百岁成年,几年前,你不就已经成年了吗?” 泽漆摇摇头:“按照连宿所说,我虽然身体是魔族的身体,然而内里却是玄莲雾云,我觉得不会像魔族那么简单。这瓣墨莲从我出生就伴随着我,一直到我成年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我猜测可能是中途出了什么差错,致使不能完全成熟。而连宿与我原本同属一源,既然我能助他修养魂魄,投桃报李,他自然也能助我成年。” 百里钧一脸茫然,还是不明白:“成年跟这朵墨莲有什么关系?” 泽漆倏地红了脸,声如蚊讷:“这个……” 百里钧心急如焚,催促道:“真的无碍吗?会不会是那个连宿在你身上也下了什么契?” 泽漆把心一横,索性坦荡的全盘托出:“这个墨莲,如我们猜测,是我的本体……” 百里钧不明白他为什么又强调了一遍,不过转念一想,泽漆这么说一定有他的用意,便按耐住焦急等着他说完。 泽漆说完这一句,那股勇气仿佛也随着这句话泄没了,往下越说,声音越小:“这个本体,应该是可以收回去的,但是我还不知道该怎么收回去。” 百里钧着急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不过他仍旧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些意味,道:“那这个露在外面,岂不是对你很危险?不行不行,还是要去找连宿问问,该怎么办。”说着他拉起泽漆的手就要往门口走。 泽漆费力的从他手里挣脱出来,深深吸了口气,踮起脚趴在他耳边快速的说了一句话。 百里钧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缓缓的扭头,目光落在泽漆额间盛开的那朵墨莲上,觉得自己像是听错了:“竟是这样吗?” 泽漆羞恼的哼了一声,甩开他的手:“这个让我怎么去找连宿说?” 百里钧犹有些不信,趁着泽漆不注意,敏捷的伸出一根指尖,蜻蜓点水般点了下墨莲的花心。 泽漆低低的呻/吟了一声,身形一颤,软软的倒在百里钧的怀里,恼怒的瞪着他。只是他的桃花眼里含着水汽,雾蒙蒙的惹人怜爱,没有一点儿震慑力。 百里钧忍不住想把人拆吃入腹,所幸尚存一些理智,怕做的太过了惹泽漆生气,连连赔礼道:“我、我就是一时手痒,没有别的意思。” 泽漆重重的哼了一声,手软脚软的从他怀里爬起来,颤巍巍的倒在软榻上,许久才回过神来,对百里钧更是没有一丝好脸色。 等他缓过劲儿来,正要出去之时,却突然想起百里钧之前的话,他折身回去,盯着百里钧,一字一顿的说:“也下了契约?也?还有别的?” 百里钧猝不及防被他提到这个,刚要开口解释,激动之下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他一边咳得撕心裂肺,一边连连摆手:“这个……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泽漆眯了眯眼:“真的不知道?” 百里钧略显心虚的避开他的眼神,局促的点点头,“嗯。” 泽漆伸出两只白皙的手,把他别过一旁的脸掰过来,正对着自己,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百里钧不得已,只好看着他的眼睛,只是看着看着,又想起了方才这双桃花眼里含着水汽,柔弱又无助的样子……他不由的伸出舌头舔舔干燥的唇角,不自在的挪了挪屁股。 泽漆以为他又想耍什么花招,怕他挣脱自己逃跑,索性上前一步,往他身上一跨坐,牢牢的压住他,哼道:“还想跑?” 百里钧顿觉浑身的血液都呼啸着往一个地方流去,他慌张的想蜷起腿掩饰,却被泽漆敏锐的发现了他的小动作。 泽漆按住他的双肩,往前一挪,跨坐在他的腰间,双腿别过去紧紧扣在他的背后,面有得色道:“我看你还怎么跑。” 百里钧感觉到他的身体缠在自己身上,说话的气息扑在自己脸上,灵敏的鼻尖嗅到的全是那股清新好闻的香味,霎时脸红的滴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傻了似的看着泽漆。 泽漆洋洋得意的炫耀完,方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莫名的看着百里钧涨红的脸:“你脸红什么?”话音未落,他自己就反应过来 ,这个姿势……还有那处热的烫人的地方…… 泽漆也不觉红了脸,手忙脚乱的松开手脚往地上跳,讷讷道:“我……我……” 他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盘在百里钧身上的双腿刚收回来,一阵天旋地转,人就被百里钧压到了小塌上。 百里钧两手支撑在他身体两侧,一双眸子里金光涌动,像是两汪深不可测的灿金深潭,绚丽夺目。 泽漆觉得自己要溺死在这波温柔又神情的深潭里了,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看着百里钧眉目深邃的脸越来越近,神迷意乱中渐渐闭上了双眼。 第60章 “公子, 东西都准备好了,现在用吗?” 武炼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了过来, 泽漆猛地被惊醒,面红耳赤的推开百里钧, 镇定了下心神, 朗声回道:“稍等, 我这就去。” 他恼怒的瞪了眼百里钧, 整整衣衫出去了, 不由在心里唾弃自己,真是美色误人! 百里钧连忙从榻上爬起来, 随意的拉扯了两下衣裳, 也出门紧跟其后。 武炼见到两人一起出来, 皆面色微红,尤其是泽漆的眼里微波荡漾,似是含着一汪春水, 愣了一下心下了然,识趣的没有问多余的话, 只道:“公子许久不曾大展身手, 今日是要招待贵客吗?”说着他的眼神若有若无的瞟了泽漆身边的百里钧一眼。 泽漆神不守舍的, 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心不在焉的往灶房走,听到他说话, “嗯”了一声, 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顿住脚步对武炼道:“你去把家里收拾一下,打扫干净些,等下贵客可能会跟父君一起过来用饭。” 武炼应了一声,有些讶异,他不着痕迹的瞅了百里钧一眼,原来贵客不是这位吗?见他形影不离的跟着泽漆,脑中一转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这位看上去跟公子的交情很是不一般,不说是贵客也情有可原。 打发走武炼,泽漆洗洗手卷起袖子收拾东西。酸甜苦辣咸,他已经在心里想好了做什么菜。 第一道他要做的是糖醋排骨。 灵猪肉取其中的小排剁成小块,焯水之后控干水分,拿盐腌上片刻之后油炸,炸至七八分熟之后出锅,盛好放到一旁待用。然后把糖醋盐和面粉按照一定比例调成糖醋酱汁,锅里放少许油,等油热之后放入葱姜蒜炒香,再扔进去几颗花椒八角,炒出香味,把糖醋酱汁倒进去煮开,最后把油炸好的小排骨放进酱汁里翻滚几下,出锅。小排骨被炸得焦香,混合着琥珀色糖醋酱汁,引得人胃口大动。 泽漆刚做完这道菜,耳尖一动,似乎听到身边有人不停咽口水的声音,他百忙之中看了一眼,只见百里钧眼巴巴的望着盘子,不时的伸出舌头舔舔嘴角,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泽漆不由失笑,都化成人形了,还是一副馋嘴幼兽的样子。他挑了一些刚炸好的排骨放进盘子里,撒上椒盐,便成了椒盐排骨,递给他:“喏,小心点儿吃,烫。” 百里钧满脸惊喜的接过盘子,拈起一块焦香的排骨,放在嘴边吹了吹,待到可以入口之后递到泽漆面前:“你先吃。” 泽漆这会儿也有点饿了,尤其是闻到饭菜的香味之后,肚子里的馋虫全都被勾了出来,他毫不客气的就着对方的手一口吃掉,小排骨肉质鲜嫩,炸得火候正好,外焦里嫩,外面焦香有嚼劲,里面的肉混着油脂一起在嘴巴里迸发,让他顿时胃口大开。 吐出细小的骨头,泽漆一边忙活一边无比自然的问道:“还有吗?” 百里钧会意,忙又喂他吃了一块。 泽漆张嘴咬了,含糊不清道:“好吃。” “好香。”百里钧也一边嚼着骨头一边道,他吃一块喂泽漆吃一块,不知不觉中,两人一人一口的把一盘子椒盐排骨吃完了。 等武炼收拾完过来帮忙,脚刚跨进门口,一眼看到两人旁若无人的在你一口我一口的喂东西吃,气氛无比融洽,仿佛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他悄悄的把脚伸回去,小心翼翼的把门带上,假装没看到,若无其事的出去了。 百里钧的耳尖动了动,眼角余光瞥见门被关上了,也不吱声,只当做不知道,继续在泽漆身旁绕来绕去,时不时的给他帮些小忙。 泽漆哭笑不得,百里钧一看就是没动过手的小少爷,他不帮忙还好,他一帮忙却是越帮越忙,一会儿险些把糖当成盐给他,一会儿手忙脚乱的又险些掀翻他切好的菜。 泽漆忙的团团转,只过了一会儿,耐心就告罄了,不耐烦的开始撵人:“去去去,你出去,把武炼给我叫过来。” 百里钧金灿灿的眼睛望着他,一脸委屈:“我不比他好吗?” 若是他现在是兽形,泽漆敢肯定他这会儿一定是摇着尾巴耷拉着耳朵的可怜样,不过他忙的上火,哪有空看他装可怜,硬下心肠道:“没有。” 百里钧恹恹的站到一旁,看他实在忙不过来,自己又帮不上忙,心疼极了,也顾不上争风吃醋,打开门去叫守在不远处的武炼:“泽漆叫你过去。” 武炼看了看他,应了一声往灶房走去,边走边在心里嘀咕:怎么这个人的眼睛跟崽崽一样? 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到泽漆叫他:“过来搭把手。” 武炼忙走上前,接过泽漆手里的活计,炸东西这种事情,他做的得心应手,一般情况下泽漆都会放心的交给他做。 泽漆把身体切成花的灵鱼交给武炼在油锅里慢炸,自己则去把腌制好正在水里煮的鸡腿捞出来,放入准备好的冰水里,等鸡腿彻底冷却之后捞起来沥干,再在鸡皮上面摸上一层香油,切块装盘,盘子旁边放上调好的酱汁,这道白切鸡就做好了。 正好武炼把鱼炸好,吩咐他把鱼按照切好的花纹摆好样子,泽漆起锅放油炒香葱蒜,倒入调好的糖醋酱汁,大火滚开之后哗啦一声浇在炸好的鱼身上,色泽鲜亮引人食指大动的松鼠灵鱼就做好了。 最后一道热菜,泽漆准备做个水煮肉片。 灵猪肉是早就片好拿盐腌好的,起锅烧油放入葱姜蒜和各种大料炒出香味,倒入热水煮开,把腌好的灵猪肉片裹上面粉顺着锅边滑进去,肉片稍稍打卷便捞出来。 拿出一只白瓷雕花盆,底下铺上切成条的小黄瓜和焯好水的生菜,捞出滑好的灵猪肉片放上去,倒入适量的汤底,上层铺上厚厚的麻椒和辣椒段,最后浇上一勺子滚烫的热油,香辣的味道瞬间扑入鼻中,引得人口水直流。 泽漆让武炼先把做好的菜端出去,自己又做了个凉拌苦瓜和蒜蓉木耳,一起端出去。 连宿和魔尊苍辛已经在饭桌前等着了,泽漆早料到两人会踩着饭点过来,也不惊奇,把手里的菜放上桌之后,不卑不亢道:“父君,师尊。” 苍辛捋着胡子点头:“这回的菜式倒是别致,跟以往不太一样。” 泽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知晓他说的是那条松鼠灵鱼,微微一笑,道:“吃饭吧。” 他亲手盛了碗玉米粒和灵米一起蒸就的混合米饭给连宿和他爹,自己则站在一旁给他们介绍菜式。 “师尊久未食人间烟火,先吃些灵米饭慰劳慰劳肠胃。” 连宿依言照做,吃了几口灵米饭,赞道:“果然百闻不如一吃。往日里我只看的到你们吃,自己却不知何味。如今终于也有能吃到嘴的一天了。” 泽漆微微抽搐了一下嘴角,随即以手掩唇微咳了一声,继续道:“先吃着蒜蓉木耳开开胃,这道是酸。” 蒜蓉木耳酸脆可口,能瞬间勾起人心底藏的最深的食欲。 连宿尝了一口,泽漆又夹了一片凉拌苦瓜:“这道是苦,苦中思甜。” 连宿放入口中慢慢咀嚼后咽下,笑道:“有意思。” 魔尊苍辛也吃了一片,微微皱起眉头放下了筷。 泽漆笑了笑,引着他们夹了鸡腿肉蘸酱吃:“这道是咸。”白切鸡外皮爽脆鸡肉鲜嫩,连宿不由眯了眯眼。 泽漆又引着他们吃了酸甜的糖醋排骨,松鼠灵鱼,还有辣的水煮肉片。将菜式一一尝试过之后,个人的爱好也凸显出来。 师尊连宿明显喜欢吃甜口的糖醋排骨和松鼠灵鱼,百里钧则更偏爱辣口的水煮肉片和之前的椒盐排骨,而他爹苍辛则是来者不拒,除了那道苦瓜不喜,其余都吃的喷香。 介绍完菜式,见几个人都吃的心满意足,泽漆才坐下来准备开吃。他刚坐下,身边的百里钧就殷勤的给他盛好了一碗灵米饭,放到他面前,同时伸出筷子夹了些菜堆到灵米饭上面,直到堆的满满的再也放不下了才停手,催促泽漆:“快吃,要凉了。” 泽漆心下感动之余又有一些哭笑不得,他夹出百里钧喜爱吃的水煮肉片和排骨,放进他的碗里,无奈道:“太多了,吃不完。” 他这一举动纯粹是出于本心,自然而然的行为,完全没想到落在别人眼里会是怎样的情景。 百里钧又夹了其他的菜放他碗里:“怎么吃不完?你身体虚,多吃点补补。” 泽漆只好把自己碗里的菜往他碗里夹,两人一来一往,直到魔君苍辛实在看不下去了,咳了一声,引起两人的注意之后,方对泽漆道:“好好吃饭,别闹。” 泽漆这才发现,桌上的菜被百里钧夹走了三分之一还要多,而那三分之一多数在他碗里,还有少数被他夹在了百里钧碗里。他的脸腾一下火烧起来,声如蚊讷的“嗯”了一声,端起碗把头埋进碗里吃起来,实在没脸去看别人现在是什么眼神看着他们。 连宿慢悠悠夹了块鱼肉放进嘴里,细嚼慢咽之后,含着笑意感慨道:“年少不知愁滋味①,真好啊!” 魔君苍辛也跟着附和道:“是啊!看到他们才惊觉自己原来已经这么老了。想当初我跟魔后相恋的时候,也是跟他们如此这般……” 百里钧的心神全部放在泽漆身上,压根没听到他们说什么,只看着泽漆把自己的脑袋埋进碗里,且有越埋越深的趋势,便心生焦虑,不由的蹭了过去,紧挨着他问道:“泽漆,你怎么了?” 泽漆慌乱的“唔”了一声,埋在碗里的脸通红,支支吾吾道:“没事儿,吃你的。” “师父?” 百里钧正要再问,本应在仙门的仙尊百里岑,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两眼噙着泪光直奔连宿,“没想到此生还能再见到师父,百里岑……” 他的话戛然而止,连宿拍拍自己身边的空位,示意他坐下,然后无比亲切道:“先吃饭,吃完饭再说。”说着伸出筷子夹了块糖醋排骨放进嘴里。 百里岑愕然片刻,随即丝毫不见外的接过武炼送过来的碗筷,刻意忽略苍辛黑如锅底的脸色,毫不客气的大朵快颐起来,边吃边道:“泽漆的手艺又精进了,师父你尝尝这个,这个好吃……” 师徒二人边吃边点评,等到吃完,意犹未尽的擦着嘴,喝上一口刚沏的茶,同时舒服的喟叹口气,惹得苍辛的脸色更黑了。 自有武炼去收拾残局,泽漆则端端正正的坐在他爹的下方陪着一起喝茶。 只是刚吹完茶水上的浮沫,就听到仙尊百里岑的话,泽漆差点一头栽进茶盏里去。 仙尊百里岑目光灼灼的看着他,转头对着他爹,含笑道:“师兄,我看不如挑个好日子,让这两个小的早日成婚罢!” 第61章 苍辛面色不虞的“哼”了一声, 嘲道:“师弟约莫是上了年纪糊涂了,泽漆他还没同意你们的提亲,又何来成婚一说?” “师兄所言非也,”百里岑笑吟吟道,“我看泽漆与钧儿的感情比先前还要深厚几分,两人如此亲密,同不同意不过是早晚的事。师兄又何必说这些讨人嫌的话, 没得惹小辈们心有嫌隙对你徒生不满。” 苍辛气哼哼道:“百里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百里岑故作诧异的望着他:“师兄何出此言?师父在此, 我还能有什么坏主意不成?”说完他转头,对着连宿道:“师父在上,我可什么都没说。师兄他如此冤枉我,师父你看……” 连宿呷了口茶, 茶水甘冽爽口,他舒适的眯了眯眼:“莫慌,且听你师兄如何说。” 苍辛吹着胡须两眼一瞪, 道:“百里岑, 先不论这门婚事成不成。我且问你,若是成了, 你能应允百里钧在我魔族住下吗?” 百里岑想都不想,断然拒绝:“那怎么成?钧儿在你这里住了不少时日,礼尚往来, 也该让泽漆回我们仙门住上一阵子, 才算公平。” “你跟我说公平?”苍辛冷笑一声, 道, “你这老贼有三个儿子,除去百里钧,你还有另外两个好儿子可承欢膝下。我这身边可只有泽漆这一根独苗,泽漆若是跟着你们去了仙门,就留我一个,你觉得公平?” 何况他这么多年来刚知道泽漆确实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这会儿正唯恐宠之不急,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百里岑道:“话不能这么说,师兄,虽然我儿子多,但你也知道,他们向来跟我不一心,哪有泽漆这么贴心又善解人意?再说了——”他眯了眯眼,看着苍辛,气势上不输分毫,“师父可是在传信时都跟我说了,泽漆前生是那朵玄莲雾云,师兄……” 他说到这里,笑了笑,“师兄,听闻那朵玄莲雾云是受了你我的感知才有了意识,转世为人,这个功劳可不能只算在你一个人头上吧?就算他现如今是你的儿子,但是跟我也有着扯不清的关系,你这么硬生生的打断我们之间的联系,你自己觉得,合适吗?” “前世事前世了,”苍辛也毫不示弱,“你倒是问问泽漆,他记不记得你?” 百里岑一噎,白皙的脸上染上薄怒:“苍辛!你不要真的以为我喊你几句师兄,就是怕你!若不是碍于师父的颜面,我岂会甘于居你之下?” 苍辛冷哼一声:“百里岑,明人不说二话。什么成婚?你不就是看上泽漆身上的无限潜力,想带走给你做饭菜吃吗?” “我……”百里岑怒道:“我岂是那种贪嘴好吃之人?” 苍辛上下打量他几眼,不屑道:“谁知道呢?我听闻你们仙门表面光鲜,暗地里的龌蹉事可是不少……” “苍辛!”饶是百里岑早已练就了见人三分笑的功夫,此刻对于他这位知根知底的师兄也是怒从心底生,咬牙切齿道,“多说无益,你敢不敢与我一战?若是你输了,便听凭我处置。若是你赢了,我便任由你处置。你看如何?” 苍辛也跟着怒道:“比就比?我会怕你不成?” 两人说着便身形瞬移,移到了院子里。 …… 眼看着两人已经由口角之争演变成了拳脚之斗,泽漆再也不能装作视而不见了,他放下手中的茶盏,刚要站起身,就被连宿按住了。 连宿笑呵呵道:“别急,他们师兄弟心中自有分寸。” 泽漆看了眼这位无比淡定的师尊,只好开口道:“不是,我是担心他们把我院子里的葡萄架给打坏了。”那葡萄架夏能乘凉冬能赏景,结的葡萄又大又甜,他可舍不得被这两人给糟蹋了。 连宿一听,瞬间松开了手,忙道:“那快去,快去,这师兄弟二人打人有分寸,动起手来对别的可不知轻重。” 他话音未落,泽漆的身影就跑出门外去了。 只不过这一愣神的功夫,魔君和仙尊已经在院子里已经互拆了好几招。 泽漆看着院子里被他们周身散发出的灵气摧残的零落的花和葡萄藤架,差点一口气梗在心头没有缓过来。 眼见两人有愈打愈烈的趋势,泽漆毫不怀疑,恐怕再过不久,别说自己的小院子了,恐怕整个住处都得被罡风摧毁。 泽漆起初心急如焚,高声喊了几句,让他们不要打了。然而激战正酣的两人,全然没听到外界的声音。 泽漆左右劝阻无效,索性绕开他们,自己出门转悠,眼不见心不烦,等他们打够了再回来。 百里钧的眼睛牢牢黏在他身上,见他打开院门出去,也忙跟了出去。 等走出家门,听不到那两人的打斗声之后,泽漆才缓缓的吐出心中的郁闷之气,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着。 百里钧见他一脸恍惚,思索片刻,化成兽形,尾巴缠上泽漆的腰,用力一带。 泽漆被他扯的脚步一顿,低头看着大半个人高的大猫,大猫长开了之后,褪去了小时候的稚气,显得威严又凶猛,浑身上下透露着生人勿进的气息。只有在对着他的时候,那双眼睛里才流露出跟小时候一无二致的信任和依赖。 泽漆不由伸手摸了摸他的耳朵,温声问:“怎么了?” 百里钧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示意他到自己背上去。 泽漆只犹豫了一瞬,便翻身跨坐在他身上,双手搂住他的脖子。他心里烦躁的很,乱糟糟的一团,此刻什么都不想想,也懒得费精神去想,他看的出百里钧是有意想带他去散心,便如了他的意,就让自己任性一回。 百里钧还记得上次带泽漆御剑而行时,他脸色苍白的样子,想来是怕高,这回便刻意的压住了脚步,没有往高处跳跃,专拣平稳的地方走。 和煦的秋风迎面扑来,随着视野的渐渐开阔,泽漆觉得自己的心也随之渐渐明朗起来。 不知走了多久,百里钧终于停了下来,前肢跪地慢慢卧下,好让泽漆下来。 泽漆翻身下来,看着眼前的景色,一时震惊的忘记了言语。 他们现在在的地方是一座山的山腰,放眼望去,整座山都被整片整片的红枫占满,微风簌簌,带来凉意的同时也带来了树林精灵的呢喃。 百里钧化作人形,从背后将泽漆抱在怀里,亲昵的蹭着他的颈窝:“有没有好点?” 泽漆望着一望无际的红枫林,漫山遍野的秋意,呼吸间尽是清新的草木香,心胸豁然开朗,身处无穷尽的自然中,才发觉自己的那些烦恼显得多么无知又可笑。 他彻底放开身心迎着山风,闭上双眼心无旁骛的感受着天地间的造化,许久之后,睁开眼睛,问身后的百里钧:“你为什么会选定我?” 百里钧愣愣的重复了一遍:“为什么?” 泽漆转过身,注视着他现出些许茫然的灿金瞳眸:“为什么选我做道侣?是因为我救了你吗?还是因为在我身边能更快的提升修为?亦或是……” “自然不是!”他的话没说完就被百里钧打断了,百里钧愤怒道,“都不是!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他的眼底因恼怒染上了些许红意,定定的望着泽漆,一字一顿道:“我百里钧虽然顽劣不堪,素来肆意妄为,然而对你却是实打实的捧着一颗真心,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也从未打过别的主意。我承认,起先是因为跟在你身边能提升修为养好伤势,还有你手里的雾岚翠我才留下,后来在日夜相处中,我才发现你是这世间多么难得可贵的存在。” 他稍微喘了口气,盯着泽漆,又道:“你是那么美好,身边又有那么多对你虎视眈眈的人,我不得不加快修炼,让自己快些强大起来,这样才能与你比肩而站。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 说到这里,他的眼底浮上一丝委屈,哽着声音道:“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拿你做交换。我也从来不知道,你会这么想我……” 泽漆哑然,看着眼前比自己还要高上一头的百里钧,眼底渐渐浮上水光,像是被自己狠狠欺负了似的。 “对不住,”泽漆忙带着歉意安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你会选择我。说那些话纯粹是无心之言。没有其他的意思。” 百里钧目不转睛的看了他片刻,清清楚楚的说道:“没有为什么,你就是你。”他金灿灿的眼睛里像是藏着漫天星辰,深邃又深情。 泽漆不由的被他吸引进去,心神一动,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道:“不如那个试试的约定就算了吧?” 百里钧顿时焦急慌乱起来,惶惶道:“为什么?我哪里做的不好,你告诉我,我改就是了……”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泽漆捧着他的脸,稍微踮着脚在他唇上轻轻碰触了一下,含着笑意道:“算了的意思是,我答应你的求亲。” 第62章 百里钧呆了一呆, 随即欣喜若狂道:“你说的是真的吗?我没有听错吧?” 泽漆认真的点点头:“你没有听错, 是真的。” 百里钧一时激动, 忍不住抱起他飞转了几圈, 兴奋道:“不反悔?” 泽漆被他的情绪所感染, 嘴角也止不住上扬起来:“不反悔。” 百里钧放他站在地上,紧张的看着他的眼睛,央求道:“你再说一遍, 我怕我是在做梦。” 泽漆失笑, 两只手扯着他的脸颊往两边一拉, 一双桃花眼里满是狡黠:“痛不痛?” 百里钧愣愣道:“不痛。” 泽漆手上稍微用力, 捏着他的脸颊肉来回揉搓几把,又问:“痛不痛?” 百里钧的脸都被他揉红了, 轻轻吸了口气,苦着脸道:“痛。” 泽漆哈哈大笑, 松开手,快速的在他左右两边各亲了一口,眼里俱是调皮之色:“还痛吗?” 百里钧只觉心花怒放, 似乎连周身都在飘舞着粉红色的花瓣, 心神俱荡, 美滋滋道:“不痛了。” 泽漆笑了一声,像以前一样伸着一根手指点着他的鼻尖,道:“小傻子。” “你才是小傻子。”百里钧不满的嘟哝了一句, 握住他作乱的手, 放到唇边亲了几口, 然后将人拉进怀里,抬起泽漆的下巴,微微低头,对着他的唇深深亲了上去。 两人此刻都解开了心里的心结,心意相通之下,亲吻起来自是比以往要亲热几分,直到彼此都脸色潮红,呼吸紊乱,再吻下去怕是要提前洞房了,泽漆才强制压抑下翻滚上来的情/欲,艰难的推开百里钧,大口大口的喘气。 新鲜清新的空气进入肺腑,发热的头脑稍微清醒过来,泽漆别开头,没敢去看百里钧那双深邃的眼睛,低声道:“不能在这里。” 百里钧条件反射般的脱口问道:“那那里可以?”说完他就觉得有些唐突了,泽漆脸色染上红晕,恼怒的瞪了他一眼,不再看他了。 百里钧知晓他不是真的生气,故意腆着脸哼哼唧唧的蹭到他面前,说起他心中耿耿于怀很久的一件事情,企图转移泽漆的注意力,他委委屈屈的小声道:“你之前都没认出我。” 泽漆心里好笑,终于想起来秋后算账了?他没吭声,也没急着为几辩解,就想先听听百里钧会怎么讨账。 百里钧见他没有吱声,也没有再瞪自己,磨磨蹭蹭的去拉泽漆的手,道:“你不管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能一眼认出你。可是我不过化作人形,你就不认识我了。” 泽漆睨了他一眼:“不过是化作人形?”兽形和人形差别还不够大?谁能想到自己家的猫会突然变成人啊!要不因为这个是修□□,泽漆还能说服自己一切皆有可能,看的多了,也就能淡定的接受一切匪夷所思的存在了。要是放在他以前那个世界,这猫早就被上交给国家了好吗? 百里钧眼神闪烁,心虚却嘴硬道:“即便兽形和人形看不出来,可是我这双眼睛的颜色却是独一无二的,这个你都没想到吗?”说到这里,他底气足了起来,哼哼道:“我日夜跟着你待了那么久,你都认不出来我,哼!” “独一无二?”泽漆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你大概是忘了百里承跟你的眼睛颜色毫无二致。何况,百里承刚被我送走没多久,我养的崽崽就跟着丢了,你说我会怎么想?” 百里钧被堵得哑口无言,他之前怕暴露身份,将自己的身份藏得一丝不漏,泽漆连一点儿信息都不知道,处在他的位置,他那么想也无可厚非。 想到这里,他气势上就不由输了一截,气焰也低了下去,含糊不清闪烁其词道:“反正你就是没认出我。” 泽漆被他气笑了,拍拍他的背:“让我摸摸毛。” 百里钧看了他一眼,老老实实的化成了兽形,卧在泽漆身边,甩着尾巴等摸。 泽漆揪着他软乎乎的耳朵,用力搓了搓,直到那双耳朵尖变得红溜溜的才松手,百里钧不适的抖抖耳朵,金灿灿的眼睛委屈巴巴的望着他。 泽漆捏着他的耳朵,道:“以后不准想这些有的没的,记住了吗?” 百里钧顿了顿,终于还是不情愿的点点头应下来。 泽漆见那双毛茸茸的耳朵实在被自己揪的可怜,轻轻吹了几口气,从自己的怀里摸出把木梳,开始给百里钧梳毛。 百里钧新长出来的毛又软又细又长,随着山风吹拂,像是一阵阵波浪一样不断起伏,摸上去又软又滑,手感特别好。 梳到脖子的时候,百里钧翻了个身,像小时候一样四爪蜷着朝天,等着泽漆给他挠痒痒。 泽漆从他的下颌处一梳梳到胸腹,白花花毛茸茸的胸腔下面传来坚定有力的心跳,泽漆摸着长长的滑溜溜的毛,差点没忍住要流口水,他忙偷偷看了眼百里钧。 百里钧被他伺候的正舒服,惬意的眯起了双眼,他在仙门的时候,父亲碍于仙尊颜面,从来不化作兽形给他舔毛,兄长们也只会把他当灵宠一样逗着玩,到了魔族泽漆这里,他才知道,原来还有比舔毛更舒服的事情!每次泽漆给他梳毛挠痒痒,他都有种自己快要飞升了的错觉,整个人几乎都处在云巅一样,晕晕乎乎的飘来飘去。 泽漆见百里钧丝毫没注意到自己,连忙快速的抹了抹嘴角,方放下心来,还好没有真的流口水。 以前的幼崽虽然毛毛也茂密啊,但是体型毕竟还是小,如今的百里钧,化作兽形,比他整个人还要大上许多,泽漆毫不怀疑,自己能把整个人都埋进那片浓密的长毛里。 这么想着,他就毫不犹豫的扔掉木梳,深深吸了口气,一头扎进了百里钧白花花的胸膛上。 软乎乎的长毛滑过脸颊,泽漆喟叹着蹭了蹭,真是心满意足! 等他过足了瘾抬起头,百里钧正歪着脑袋盯着他看。 泽漆脸色一红,恼羞成怒,捂住他的双眼,严厉道:“不许看!” 只是他这话实在是说的没什么震慑力,好在百里钧一向知晓他的性子,故作听话的闭上眼睛,当做没看到。 感觉到手心的睫毛微颤,泽漆挪开手,看到百里钧果然乖巧的闭上了眼睛,满意道:“我不说睁开不许睁开。” 百里钧闭着眼睛微微点头,泽漆捡起地上的梳子,顺着他的腰腹往下梳理。 梳到小腹部的时候,感觉到手下原本柔软的肉肉突然变得紧绷起来,泽漆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想到以前的时候,自己给还不知道身份的崽崽梳毛,梳到下腹部的时候,还嘲笑他那里小……脸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简直想找块豆腐撞死自己。 啊啊啊!!!我怎么能说出那种话!!! 泽漆在心里无声狂喊了一阵子之后,默默安慰自己“无知者无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拍拍自己热的发烫的脸颊,刻意小心的绕过那处地方,转而去梳理尾巴上的毛。 尾巴上的毛想比身上的毛,长的可谓是参差不齐,究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泽漆前段时间给他擦药剃毛的时候,没有精心照顾,因为心里有气胡乱弄了一把,敷衍了事,到这个时候,后果就明显的出来了。 泽漆看着被自己摧残的尾巴,有些愧疚又有些心虚,轻轻摸着他的尾巴尖儿,绞尽脑汁想了半晌,终于有了个极佳的主意,他忙扭过头,对着百里钧兴奋道:“不然我再把你的尾巴重新修整一下吧?” 百里钧闻言,睁开了一直闭着的眼,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怎么修整? 泽漆兴致勃勃道:“你看现在尾巴上的毛,有的长有的短,看上去扎眼的很,不如我把这些毛毛全部剃光让它重新长,全部长出来之后都是一样长短,又整齐又漂亮,你说好不好?” 他话还没说完,百里钧倏地一下从他手里收回了尾巴,夹在自己两腿中间藏在腹中。 泽漆愣了一下:“怎么?不好吗?” 百里钧化作人形,委婉道:“我看还是不用了吧?魔族的冬天马上就要来了,现在的长度再长长,还赶得上冬天能保暖用,若是现在剃光了,冬天没有毛遮掩,尾巴会好凉的。” 泽漆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只好遗憾道:“也是,马上就要到冬天了,那就只有等到明年春天等天暖和了再修整好了。” 百里钧连连点头,心有余悸的摸了摸尾椎,好歹保住了自己的尾巴。原本引以为傲的大尾巴如今被泽漆整的凄凄惨惨,若是再经他的手,不知道会变成什么鬼样子。 两人又腻腻歪歪的在山腰处待了一会儿,等到天色变暗,百里钧依旧变作兽形,等着泽漆坐上来带他回去。 泽漆想通了久搁心底的一件烦心事,宛如放下了一块沉重的大石头,自从与百里钧说开了之后心情开朗不少,整个的身心都变得轻松愉悦起来,他翻身上去,极目远眺着满山红叶,深深吸口气,伸出一只手指向前方,豪气冲天:“回家!” 第63章 两人来的时候一路狂奔, 回去的时候边走边晃, 沿途经过有魔族居住的地方, 有人看到他们时,都会冲他们行礼。直到走到第三个镇子,泽漆终于忍不住心里的好奇了。 他让百里钧顿住前行的脚步, 在一个魔族面前停下,问道:“请问这位大叔, 你们……”他话没说完,就被对方的动作打断了。 那个魔族是个长相普通的中年男人,恭敬的朝他行了个礼, 道:“少主安好。” “这位大叔,我想问一下,你们怎么知道我是谁?”泽漆不解的问道,他一向不怎么在意衣着打扮, 自以为自己跟普通的魔族毫无区别,扔进人群里一点也不起眼的那种, 不明白为什么一路行来遇到的魔族都会驻足躬身朝他行礼。起初他还以为只是巧合, 后来见的多了, 不得不心生疑惑。 他百思不得其解,满头雾水, 未知的事情像小猫爪子一样在他心上挠来挠去,挠的他心痒难耐, 只好停下脚步来问上一问。 中年大叔乐呵呵道:“少主有所不知。自从三年前我们受了少主的恩惠之后, 思来想去不知该如何报答少主, 好在镇上有个老人家出了个主意,我们便举族上书,恳求魔君允许我们建少主庙,好为少主祈福。” 他声音不徐不疾,缓缓道来,渐渐的安抚了泽漆急躁的心情:“不料魔君亲自派人前来,不分日夜赶工,不仅在我们墨韵镇,而是在整个魔族领地,在同一天一起开工建立了一百八十一座少主庙,于少主的生辰那日同时竣工。我们日日去少主庙为少主祈福,那庙里的少主像据说是按照少主的长相刻画的。少主身下的这只灵兽,模样实属罕见,整个魔族都找不出第二个来,所以我们只需看上一眼就能认出少主了。” 泽漆越听越震惊,他从来没想过他爹瞒着他做了这么多事情。不仅按照他的想法将各种灵植灵兽在全族推广起来,还亲自动手建造了少主庙让人为他祈福。 泽漆的眼眶不由酸涩起来,强扯出一个笑容,和声问道:“请问这位大叔,此地的少主庙是在哪里?我想去看看。” 中年大叔笑呵呵的指完路,泽漆推辞了他要亲自带自己去的好意,附在百里钧竖起的耳朵上低声道:“我们去看看。” 百里钧会意,驮着泽漆往少主庙的方向走去。少主庙的所在很是好找,拐过右边的路口,再往前一片灯火辉明,人声鼎沸,而人群之后的不远处,则静静的矗立着一座约莫有二层楼高的庙宇。 夜幕降临,漫天星辰璀璨,而在浩瀚星空之下,魔族的每个少主庙的前方,都燃起了大大小小的篝火堆,篝火堆旁边围满了魔族人,不管修为高深的还是不能修炼的,他们聚集在一起,像那些最普通的人一样,烤着灵肉喝着烈酒,偶尔吃上几口米饭或是馒头,脸上洋溢着兴奋愉悦的笑。 有人放怀高歌,有人肆意说笑。不知哪个起了头,三三两两的人开始站起来,围着篝火堆载歌载舞。随着加入的人越来越多,热闹的气氛也被渲染上了最高峰。 泽漆站在少主庙门前,有几个魔族幼童嘻嘻笑着从里面跑出来,一边跑一边闹。 “小七,你方才给少主许了什么愿呀?”一个幼童天真无邪的问道。 他旁边一个扎着朝天辫的幼童忙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摇头晃脑道:“不能说不能说!我娘说,许的愿说出来就不灵啦!” “才没有!”之前那个幼童奶声奶气的反驳道,“我爹说啦,少主是魔族最好的人,不管什么他都会应允的!” 另外一个梳着两个牛角辫的幼童睁着大大的眼睛,一边吸着手指头一边连连点头,含糊不清道:“少主……好银……” 童言稚语惹得泽漆忍不住轻笑出声,几个幼童的脑袋齐刷刷转过来,用好奇的目光看着他。 最开始说话的那个,明显年纪稍大,警觉心也比较强一些,他煞有其事的问泽漆:“你是谁?我怎么从来没有在镇上见过你?” 泽漆伸出一个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眼里含着笑意,神秘的摇摇头,转身往庙里走去。 朝天辫的幼童歪着脑袋看着泽漆的背影,突然兴奋起来,拍着双手叫道:“少主!少主!” 他叫嚷的同时,篝火宴那边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喊,瞬间将他的童言童语淹没在了人潮的声音中。 一道门槛,似乎将少主庙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背后是喧闹的人群,正前方是寂静无声的正殿,从外面只隐约可见里面有人头攒动,人虽多,却没有一人发出声音。 泽漆环顾四周,见众人皆是一脸肃穆,虔诚而认真的站在少主像前,嘴唇无声的说了几句话之后,右手放在左胸,行完魔族至高无上的礼仪之后,默然无语的退出殿外,直至走出少主庙的庙门,才以正常的声音说话。 泽漆站在殿门外待了一会儿,看着高高在上的少主庙,一时有些恍神。石刻的少主像栩栩如生,几乎与他毫无二致,连眉心那瓣尚未绽放的墨莲都一模一样。 目光往下移,看到石像少主的下方时,泽漆瞬间忍不住笑了。 整个石像少主以两部分组成,分为上下,上半部分自然是以泽漆为蓝本的少主石像,而下半部分则是以成年獍为蓝本的灵兽石像,石像少主跨坐在灵兽的背上,微微垂眼,唇角含笑,温柔又坚毅的目光望着下面祈福的魔族子民。而他身下的灵兽,则威风凛凛,张牙舞爪,目露凶光,似乎在发出警告,若是对少主不敬,它定要将人撕得粉碎。 百里钧还是兽形,透过重重人群,只能看到少主像的上半部分,他歪着头蹭了蹭泽漆,“真像。” 泽漆没告诉他下半部分的形象,微微一笑,轻抚一下他的脑袋,轻声道:“走吧。” 百里钧抬头,不解的看着他:不再多玩儿一会儿吗? 泽漆笑着摇摇头:“不必了。我想我大概能明白父君的意思了。既然父君早有此意,不如我们早些回去,告诉他们我们的决定。” 百里钧虽然不明白魔君的意思是什么,但是今天泽漆很明确的应允了要做他的道侣,他从那一刻起就觉得整个身心似乎都踩在云雾里,飘飘然的走路都止不住想咧开嘴想笑。 听到泽漆这么一说,他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泽漆是想快点回去告诉魔君他们两个的婚事,他巴不得长出翅膀现在就飞回去,把这件事告诉父亲,宣之天下,让魔族和仙门的人都知道,他要跟泽漆成亲了! 百里钧傻乎乎的咧着嘴,等泽漆翻身上来之后,驮着他想悄无声息的走出少主庙,再绕开人群找宽敞的地方奔跑起来。 只是他高兴过头,一不小心踩到了一截干枯的树枝,树枝发出清脆的“咔擦”一声响应声而断,在寂静的少主庙里显得动静格外大。 正在祈福的魔族人,皆不满的扭过头,眼里满是愤怒和埋怨,想要看看是哪个冒失鬼打扰了大家的祈福。 岂料他们一回头,只看到一抹黄底黑点的灵兽的身影,驮着一个人快速飞奔了出去。 众人正愕然之时,之前跑出少主庙的几个幼童又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少主!是少主哇!少主来我们墨韵镇啦!” 人群寂静了片刻,有人率先反应过来,失声道:“我想起来了!刚才跑过去的那个,是少主养的灵兽崽崽啊!我们魔族上下只有少主养的那只灵兽才是黄底黑点的啊!” 有人迟疑道:“那……那个在灵兽身上的人,真的是少主?” “是少主!一定是少主!”最开始那个人坚定道,“一定是少主!” 有脑子灵活的,立刻去问幼童:“你们在哪儿看到的少主?” 牛角辫幼童懵懂的眼神看着他:“这里……少主……好银……” …… 安静的少主庙瞬间爆发出一阵喧哗,有年纪大的魔族人,颤颤巍巍的举起手里的权杖,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一时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位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者身上,老者沉声道:“少主赐予我们食物,又在百忙之中抽出空来看我们,我们不要辜负少主的一片心意,从今往后,该更加奋进才是。” 喧嚣沉寂下来,少主庙的众人皆默不作声,各有所思。 再说另一边,百里钧无意踩到了枯树枝之后,顿时心生不妙,逃命似的带着泽漆一溜烟儿跑了出去,也顾不上再细细端看局势,慌不择路的一路狂奔。 跑过篝火通明的镇子,略过人声鼎沸的草地,一路奔跑而来,沿途惊起了无数正欢歌笑语的魔族人。 从惊讶到震惊再到恍然,最后再到炽热的崇拜,泽漆已经不敢再去看那些魔族人看着自己的眼神了。他把头埋在百里钧长着厚厚长长的绒毛里,生无可恋的想着:不知道今天以后,魔族领地上,又会流行起关于他的什么传说? 第64章 百里钧带着泽漆回到沧澜山脚下的住处, 从院子外面往里看去, 里面虽然灯火通明,但是却寂静无声。 泽漆翻身从百里钧身上下来,疑惑道:“难道父君他们已经回魔宫了?”想来他爹应该是看夜色已深, 便带着仙尊和师尊他们先回魔宫歇息去了吧? 百里钧化作身形, 从背后搂住着泽漆的肩膀,亲昵的蹭着他的发顶, 毫不在乎道:“兴许是吧。”走了最好,免得在这里打扰他和泽漆亲亲我我。 百里钧呼出的气息喷在脸上, 泽漆不自在的推开他:“痒。”虽然他已经决定了要跟百里钧做道侣,也极力说服自己要适应百里钧的人形, 但是潜意识里他还是把百里钧当做幼崽的时候多, 觉得跟百里钧兽形的时候相处更自在一些。 泽漆整理了一下衣服,又转头看看百里钧, 见两个人皆没有不妥的地方, 这才清咳几声清清嗓子,推开了院门。 只是一打开门, 他就愣了。 只见正对着院门的地方, 摆着一张石桌并着几只椅子,而魔君苍辛和仙尊百里岑各坐一方, 背对着彼此,互不说话。听到院门响动, 两人齐刷刷的扭头, 看向刚进门的泽漆和百里钧。 泽漆心头一跳, 刚跨进门的脚差点没缩回去。他定了定神,扯出一个笑,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乖巧一些:“父君,仙尊,你们还没睡啊?” 魔君苍辛哼了一声,目光如炬,在他身上上上下下扫射了几个来回,沉声问道:“你去哪儿了?” 泽漆不知为何,被他爹这么一问,莫名有些心虚,脸上的笑都要挂不住了。 仙尊百里岑倒是温和可亲,瞥了苍辛一眼,道:“泽漆又不是三岁小儿,想去哪儿便去哪儿,还要时时向你报备不成?你这个爹管的也太多了些,比当娘的都啰嗦。” 苍辛脸黑如锅底,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胡子翘得老高:“百里岑!你今日就是故意来跟我作对的是不是?我告诉你,任你再怎么舌灿莲花,说的天花乱坠,泽漆都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你给我走着瞧。” 百里岑微微一笑:“师兄,有些话并不是你说的算,还是要看泽漆的意思。若是泽漆愿意跟钧儿结成道侣,促成仙门魔族的这段佳话,我自然是求之不得;若是泽漆不同意……他们如今年纪尚小,说不定等过个几年,他们自己想通了,我这做长辈的也没什么遗憾。不管泽漆做什么决定,我都尊重他的意思。不像有些人……” 他顿了顿,睨了苍辛一眼,哂道:“不像有些为人父母的,嘴上说着为孩子们着想,却处处掣肘,在孩子们前行的道路上不做动力,反倒做绊脚石。” 苍辛气的额角青筋直跳:“百里岑!” …… 眼看着两人又有要再打一场的意思,泽漆忙开口转移话题:“父君,仙尊,怎的没见师尊他老人家?” “师父他对新身体还不太适应,先歇下了。”仙尊百里岑温声解释道。 “哦。”泽漆见他爹一脸郁色,想了想,贴心的问道:“父君跟仙尊切磋了许久,想必是乏了。我去做些吃的过来?” 难得的是,苍辛烦恼的挥挥手,“不了,你去歇着吧。我回魔宫了。” 说完他起身,往门外走去。 百里岑不慌不忙的喝完茶盏里的茶水,对着泽漆和百里钧笑吟吟道:“你们早些歇息。明日我再来拜访。”然后人如闲庭闲步一般,也起身离开了。 只是刚走出院门没多久,泽漆就听到方才还一脸淡定的仙尊,高声喊道:“师兄!等等我!” 泽漆一阵无语,转头看着百里钧:“令尊他……”本来他是想说你爹他在仙门也是这样吗?对上百里钧疑惑的眼神,他只好委婉道:“令尊他一直如此吗?” 百里钧见他满脸纠结,迷茫了片刻之后恍然大悟,道:“父亲他一向口是心非。你不要担心,我看他跟魔君的关系好的很。” 泽漆心道:可能只是你单方面一厢情愿的好。我看父君每次碰到仙尊时的脸色,可不是这么想的。 想归想,他却没有直言,在外面跑了半天,这会儿他也感觉到身体有些乏,想早点躺床上休息。 不过当他走到床边脱掉外袍时,抖落一身灰土,呛得他连连打了几个喷嚏之后,泽漆便打消了立刻上床睡觉的念头。 他苦着脸哀叹一声,拖着沉重的脚步去洗漱房准备简单冲洗一下再睡,身上脸上一抹一手灰扑扑的尘土,不洗不行了。 只是他刚准备脱衣服,突然想起一件事。 泽漆转过身,看着亦步亦趋跟着自己进来的百里钧,有些无语:“你出去。” “为什么?”百里钧不解道。 泽漆眼里染上一丝薄怒,这人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他在这里,自己怎么好意思脱光了洗?虽然说两人都是男子,但是他心里总觉得被人看着沐浴还是有些说不出来的别扭。 然后他又看到百里钧眼巴巴的看着他道:“我们都好久没有一起沐浴了。” 他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泽漆立时怒从心底生,想起了之前在温泉池他欺负自己的那件事。 泽漆冷着脸,哼了一声,咣当一声当着百里钧的面狠狠的把门关上了。 百里钧摸摸被撞痛的鼻尖,拍了两下门:“泽漆?” 泽漆没管他,只当做没听到,本来他是想简单的冲洗一下,看到浴桶时突然又改变了主意,想着不如干脆好好泡个热水澡解解乏好了。 这么想着,泽漆就一边往浴桶里放热水,一边试水温,放好水之后跳进浴桶,泡在热气氤氲的桶里,只觉浑身血液顺畅,说不出来的舒坦。 泽漆坐在浴桶里,两只胳膊搭在桶沿上,不知不觉中,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头脑也渐渐困顿不堪起来。 百里钧老实的蹲在泽漆的门外面,等着泽漆洗完了出来好跟他解释,他刚才已经想明白泽漆为什么生气了。泽漆一定是想岔了,以为自己是想趁机占便宜。只是他明明只是想跟泽漆一起沐浴,并没有别的意思。 百里钧老老实实的蹲在门外等了半晌,起初还能听到水流哗啦啦的声音,然后泽漆往身上浇水的声音,接着声音渐渐沉寂下去,他又等了许久,泽漆还没有出来,便有些急了。 百里钧站起身,把耳朵紧紧贴在门上,认真听了一会儿,房内什么声音都没有,静悄悄的,他耳力灵敏的很,然而这会儿却什么都没听到,甚至连泽漆的呼吸声都没有捕捉到。 百里钧不觉慌了神,顾不上会不会惹泽漆生气,后退两步,肩膀用力往门上撞了几下,门轻轻松松的就被他撞开了,整个人因着惯性扑在了地上。 百里钧从地上爬起来,就往里面沐浴的地方跑。 屋里没有人。泽漆不见了。 百里钧的一颗心重重的沉了下去,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细致而缜密的在房内探查起来。 门口是他守着的,窗户是紧紧闭着的,他没有听到里面有打斗的声音,也没有听到泽漆的呼救,那么,是谁把泽漆无声无息的这么带走的? 百里钧在房内细细的找了几圈没找到人,心里的不安和惶恐渐渐扩散,脑子里一片混乱,想了无数种可能性,会是谁把泽漆带走的?带走泽漆的目的是什么?泽漆现在怎么样了? 他的心里乱成一团麻,魂不守舍的冲出去准备去叫人,他知道这地方有魔君布下的天罗地网,还有数不清的暗卫,泽漆要是被人带走,不可能不惊动这些阵法和暗卫。 只是他刚冲出去,脑中突然白光一闪,又匆匆折身回去,同时反手把房门和窗户紧紧的锁上了。 因为他突然想到,既然这里的防护这么缜密,几乎可称得上是滴水不漏,那么那个人想要带走泽漆,必然不会这么容易。如今阵法和暗卫都没有惊动,那么这个人一定还在这个房内! 百里钧站在房里的正中央,凝神屏息,扩散开自己的神识,一寸不漏的开始搜索房内。然而一遍搜索完毕,什么收获也没有,甚至这房内,除了他本人的气息,一个属于活物的气息都没有! 百里钧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差池?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坚信自己的推测都没有,但是为什么?为什么探测不到别人的气息? 百里钧颓丧的抱着头蹲在地上,苦苦思索,是不是哪里有疏漏? 想着想着,他的鼻尖微微耸动,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淡淡的香气从房间的某个地方飘入了他的鼻腔之中。这股香气淡的几乎让人难以察觉,若不是他是獍,嗅觉上比任何人都要灵敏,恐怕也很难发现。 百里钧激动的站了起来,他不会认错,这个熟悉的香味,他日日夜夜都会闻到,就是从泽漆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 他的推测也没有错!泽漆还在这个房里! 百里钧再次集中精神放开神识,一寸一寸的在房内搜索起来,然后他看到了—— 在水已经凉透的浴桶里面,从下面颤颤巍巍的探出一支巴掌大的墨莲,羞怯的从水底一点一点探出头,察觉到周围没有危险之后,缓缓的绽开了花瓣。 第65章 从浴桶里伸出的那支墨莲, 周身沐浴在柔和的白光中,极为缓慢的一瓣一瓣的舒展开闪着光泽的墨色莲瓣。 百里钧不由屏住了呼吸, 一动也不敢动, 下意识的收敛了自己周身的气息,让人几乎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如绸缎般的墨莲花瓣缓缓绽开, 只剩最内里那娇嫩的三瓣紧紧的抱成了一团, 像是在精心呵护着什么一样, 在周围花瓣微微颤动的催促下,不情不愿的慢慢往外舒展, 漏出一丝缝隙。 百里钧眼见着那丝如头发丝一般细微的缝隙渐渐扩大, 变成小指头一般粗细, 又由小指粗细扩展成拳头大小……等到整支墨莲盛放开, 露出里面的内芯之时,百里钧顿时震惊的忘记了言语。 只见柔嫩的花心中央, 静静的卧着一个睡得香甜小娃娃, 小娃娃肤如凝脂, 一张小脸肉嘟嘟的似乎能掐出水来, 又长又黑的睫毛垂在下眼睑,如蝶翅般犹在微微颤动,乌黑曳地的头发如流水般铺泄在他的周身, 将他赤|裸的身体遮盖的严严实实, 仅仅露出娇嫩莹白的小手小脚。 小娃娃正面对着百里钧, 面容与泽漆如出一辙, 身量却仅有寸余大小, 是缩小版的泽漆,惹人怜爱。 墨莲将小泽漆展露出来之后,缓缓的摇曳着身姿,像是母亲哄孩子睡觉一样,轻柔又温柔。 小泽漆嘟哝了一句,翻了个身,露出白花花不着寸缕的小屁股。 百里钧心知该转过头去,但是眼神总忍不住往小泽漆的身上瞟。 他还是头一次见如此小的泽漆,感觉新奇不已,觉得满心的戾气似乎都在不知不觉中都化成了绕指柔。突然感同身受的理解了魔君的心情,因为此刻的他也恨不得将小泽漆找个地方藏起来,谁都不给看,只好好的宠着惯着,哪怕他要天上的月亮和星星,都会拼了命的去给他摘下来,只要他愿意睁开眼睛看自己一眼。 墨莲花心深处有块白玉似的床,泽漆正躺在上面,花瓣舒展开之后,那块白玉似的东西便渐渐低沉融化了,如同有实质的水雾一样,将小泽漆紧紧包围在里面,那白玉恋恋不舍的绕着小泽漆飞舞了一圈,化作一股小小的白雾,飘入了他的口中。 小泽漆像是吃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一样,砸吧砸吧嘴。 百里钧起初的震惊过去之后,看着缩小版的泽漆,觉得自己的心都软化成了一滩水。他心神一动,气息就不稳起来,强行压下去的气压瞬间泄露出来。 那支墨莲瞬间察觉到了这屋里有人存在,警觉而又井然有序的将花瓣层层合拢起来,把小泽漆密丝合缝的包围在里面。 百里钧见势不妙,心里一急,忙伸出一根手指,按住马上就要合拢的花瓣。 墨莲花瓣被激怒了一般,花瓣头端突然生出无数利刺,于一瞬间全部刺入百里钧的手指。 百里钧吸了口气,来回晃了几下手指缩了回来,这墨莲的刺有毒!几乎在刺入他肌肤的刹那间一股酥麻的感觉就从他的指尖传到了心房,使他动弹不得。 墨莲因为他晃动手指的动作也不堪重负的晃动了两下,躺在里面的小泽漆只觉一阵天摇地晃,仿佛天要塌了一样,终于被惊醒了。 他睡眼惺忪的揉着眼睛从花心爬起来,想要看看是什么情况。 只是四周漆黑,只有头顶上险险露出一丝光亮,他茫然又懵懂的站在那里想了半晌,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对。脑子里浑浑噩噩的,一时竟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了。 百里钧维持着可笑的动作僵硬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在他的手脚终于稍微恢复了些许知觉之时,那朵墨莲竟然在他眼前应声绽放,露出一脸懵懂的小泽漆。 百里钧心中一喜,张嘴想喊,却发现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一脸焦急的看着泽漆,此刻手脚还没有恢复自如,只能不断转动着眼珠子,试图跟泽漆说话。 小泽漆睁着水润的大眼睛好奇的看来看去,终于将视线落在泽漆身上,歪着头对着他说了一句话。 百里钧顿时停止了挣扎,一脸懵,没听懂。 小泽漆见他毫无反应,又重复了一遍。 百里钧的一颗心沉沉往下坠:泽漆说的什么?为什么他听不懂? 小泽漆急了,迈开腿往前跨了一步,如瀑般的长发无风飘起,将他原本不着一缕的身体遮掩的若隐若现。 百里钧无意中一抬头,视线正好落在小泽漆身上那个白生生嫩乎乎尤为娇小可爱的地方,顿时觉得鼻子一痒,两行鲜血从鼻腔里流了下来,呆呆的想着:我要死了。 然而他想动又动不了,一双眼睛沾了浆糊似的紧紧黏在小泽漆的身上,视线不由得的落在那只小小鸟上,随着小泽漆走动的时候轻微晃动,目光炽热,恨不得将人密不透风的拿衣服包裹严实,谁都不给看。 小泽漆这时约莫也察觉出了什么,他站在墨莲最外面的那层花瓣上,歪着脑袋看着百里钧,又说了一句话,看他仍旧一脸茫然,终于确定了,这个人听不懂他说话。 小泽漆本来是想回去接着睡觉的,但是眼前的这个人的气息让他感觉很舒服很熟悉,有点不太舍得,他睡一觉再醒来,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这个人。 小泽漆咬着手指头,苦恼的蹙眉想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回去接着睡觉好了。 百里钧眼睁睁看着小泽漆苦苦思索了一番之后,毫不留情的转身回去,心头一跳,脑海中隐约有个声音说:不能让他回去! 他不假思索的脱口喊道:“泽漆!” 小泽漆的脚步顿了顿,,扭过头,眼神疑惑的看着百里钧,这个人好像刚才在喊什么? 他歪着头想了片刻,又折身回去,这回他看的仔细些了,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看到对方鼻子那里两管鲜红的鼻血,鬼使神差的,脚尖一点,轻飘飘的飞身过去,凑到了他的面前。 现在的小泽漆约莫有成人的一根手指那么高,他凭空站在百里钧的面前,伸出白嫩的小手轻轻一抹,百里钧的鼻血瞬间止住了,同时伴随而来的还有一种令人身心愉悦的感觉,让百里钧生出一种想变成兽形躺在地上被他摸肚皮的感觉。 百里钧念头一起,嘭的一声轻响,他竟不受控制的变成了兽形!立时慌乱起来,四爪乱刨想要站起来,然而全身软软的,像是失去了骨头,一点力气也没有。 他急慌慌的抬起毛茸茸的头看向小泽漆,小泽漆宛如花间的小精灵一样,从半空中轻飘飘的飞到他身边,小小的脸上露出惊奇的表情,红润的小嘴巴发出了一声惊叹。 即使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百里钧也能凭着他的表情能猜出来,小泽漆大概是从来没见过大变活人的把戏,何况是活人大变獍的把戏?这会儿定然是惊讶不已。 果然,小泽漆飞到他身边,绕着他来回转了几圈,一边飞一边露出惊叹的表情,最后,他脚尖轻轻一点,落在了百里钧略微湿润的鼻尖上,微微俯下身,好奇的跟百里钧对视。 百里钧看着光溜溜近在咫尺的小泽漆,他身上的每一块肌肤在如此近的距离中都分毫毕现,纤细的锁骨,不盈一握的腰身,修长的双腿,还有隐藏在黑缎似的长发下那两颗红嫩的小果实,还有大大方方溜着的小小鸟…… 百里钧觉得自己的鼻血又要忍不住流出来了,所幸泽漆跟他对视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无趣,便光裸着双脚沿着他的鼻尖往上,走到他的脑门上方,站在两只耳朵中间,好奇的玩了一会儿他毛茸茸的耳朵,玩累了打个哈欠,盘着腿抱着他的耳朵根儿,把自己埋进他厚实绵长的绒毛里,阖上双眼,毫无防备心的睡着了。 百里钧不能动,也不敢动,由着小泽漆在自己脑袋上蹦蹦跳跳的玩了一会儿,直到没有了动静,他中的墨莲的毒也无药自愈,耳朵有些痒,不由自主的抖抖耳朵。 小泽漆被他抖的一个趔趄,却没有醒。松开抱着他耳朵的两只小手,翻了个身,拽着百里钧脑袋上那撮长长的毛蹭蹭脸,小嘴嘟囔了一句,又睡了。 百里钧耳朵一动,就听到了一阵细弱的呼吸声在耳畔,不多时,还打起了小呼噜。他愣了片刻,想要化成人形将小泽漆抱在手心里,免得他在自己脑袋上一个不小心摔了。再有,他还要去问问魔尊和师尊,泽漆这是怎么回事。 心里打定主意,他小心的站起身,微微一抖身子就要化作人形。只是—— 当他抖了几抖之后,低头看看仍然是肉垫的爪子,毛茸茸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为什么不能化成人形了! 百里钧脑袋上顶着睡着的泽漆,焦急不安的在屋里走来走去,不仅泽漆变小了,连他也出状况,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无头苍蝇似的原地来回走了几圈之后,百里钧深深吸了口气,准备去魔宫。 正要出门之时,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探头往浴桶里看了一眼,那朵墨莲见他瞅过来,冷不丁从浴桶里把根抽出来,甩了百里钧一脸水,然后飞向他的脑袋。 它在飞过去的途中越变越小,最终变成了一朵芝麻粒大小的墨莲,倏地没入了沉睡的泽漆额间。 第66章 百里钧脑袋上顶着小泽漆, 往魔宫的方向一路飞奔,然而当他跑到沧澜山的山顶之时, 不由愣住了:魔宫他进不去! 魔宫布满了各种阵法,没有泽漆的指引,他根本进不去。在尝试了各种各样的法子都无果之后,百里钧只好找了个背风的地方蹲坐下来,略略低下头,睡得烂熟的小泽漆从他头顶滚落下来, 正好落在他的前爪心。 他蜷起前爪,把小泽漆松松的包裹在里面, 揣在自己长长的胸毛中间,以免他被山风吹着。 夜色渐渐消退,天际冒出一丝曙光,百里钧所在的位置正好能看到远处的晨光一点点染满天幕, 太阳从山底慢慢升了上来, 柔和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周围一切都开始苏醒。 他的胸前猛然传来一阵被烫伤般的灼热感, 他微微低头,只见小泽漆的身上环绕着一圈耀眼的光芒, 那光芒很是奇特, 外面一圈是柔和的白光, 里面却是一片浓稠的墨色。 百里钧越看越觉得那片浓稠的墨色有点眼熟, 看了半晌之后他恍然, 那不正是一朵墨莲的虚影吗? 那团耀眼的光芒托着小泽漆从百里钧的爪心缓缓飘了出来, 小泽漆被浓重的墨莲包围在里面,几乎要看不清他的身形了。从外面看上去,就是一团虚虚的黑影。 百里钧有些焦急,伸着爪子去够,想要把泽漆抢回来,他飞身一跃,扑了个空,那团墨色像是一片虚影,或者像是一团水雾,根本没有实体。他现在化不成人不说,连法力都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禁锢起来了,如同一只普通的灵兽一样,只能上窜下跳,一点灵力也用不上。 只见那团墨云升到离地面两三丈高的地方,便静止不动了,仿佛是在等着什么。不过片刻,太阳从山底完整的跳了出来,柔和金色的阳光洒满天地间,墨云开始发生了变化。 百里钧只觉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静谧无声,时间好像停止了流动,鸟雀树木花草,所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他惊愕的睁大了眼,看着原本该散落在天地间的阳光,像是一团团有生命的小光点一样,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往墨云上面扑过去。 而墨云就像是个无底洞,不停的吸收着晨光。等到它终于餍足,原本裹着小泽漆的只有寸余的身形,已经膨胀了数十倍,几乎与百里钧的兽形同等大小。 墨云微微晃了晃身体,颤动一下,好像打了个饱嗝一样,身形微动,往百里钧这边侧了一侧。 虽然只是一团乌漆墨黑镶着白边的云,但是不知为何,百里钧几乎在他侧过来的一瞬间就理解了它的意思,它好像是在打量自己。 百里钧心里紧张起来,又担心泽漆又警惕着这团墨云是不是要对自己不利。 谁知那团墨云往他这边蹭过来之后,整个身体偏往下方的地方,突然裂了一个小口子,无数的小光团朝着百里钧涌了过来。 百里钧措手不及,被小光团群砸了个昏头转向。小光团一触碰到他,就倏地窜进了他的身体里。 百里钧一惊之下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喊出来。小光团子钻进去之后,他不仅没感觉到疼痛,也没有任何不适感,整个人像是从外到内被洗刷了一遍一样,觉得又轻快又舒畅,压在灵台的那些障气也被一扫而光,只这么一瞬间,他的修为就往上突破了一层! 百里钧无比震惊的张大了嘴,样子既蠢又傻。 墨云像是嘲弄他一样,见抖的差不多了,不屑的扭了扭身子,那个裂开的小口子立时恢复原状,一点痕迹也看不出来。 * 等连宿他察觉到异动,从魔宫飞奔出来的时候,立时被眼前的一幕震撼的说不出话来,紧跟在其后的百里岑和苍辛看到后也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在百里钧看来只是静止的画面,在连宿看来,却是另外一幅样子。 无数的晨光从四面八方飞过来,争先恐后的落在玄莲雾云的身上和周围,像是点缀了无数绚烂的星辰,玄莲雾云的轮廓越发清晰的映在众人面前,轮廓的边缘虚虚的闪着一圈白的耀眼的光。生于天地间,造化与天地,一瞬间,时间所有的一切都在它面前黯然失色。 玄莲雾云被越来越多的日光充盈,身形渐渐涨大,直至涨到身形透明,宛若铺在天空的一副巨大无比的水墨莲花。墨莲舒展着枝叶,花瓣铺散在沧澜山的上空,几乎能将整个沧澜山包揽在怀里。 连宿抬着头,眯了眯眼,感慨道:“天地造化,无怪乎此。” 百里钧已经看得失了神,喃喃道:“这就是玄莲雾云,怎么跟以往不一样了……” “是玄莲雾云,”连宿轻声道,生怕声音稍微大一点就惊动了它,“准确的说,是灵体二合一的玄莲雾云。” 苍辛震惊而茫然了一会儿之后,想起一件事情,急忙问道:“那泽漆呢?” 连宿指了指玄莲雾云。 苍辛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整个沧澜山的上空几乎都被玄莲雾云铺满,呈现出一种水墨般的朦胧感,他放开神识快速搜索了一遍,没有找到泽漆的影子。还待再问时,被连宿止住了。 连宿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上无声的做出了个“嘘”的口型,示意他稍安勿躁,静静等待。 苍辛心里焦急如焚,然而看着师父连宿一脸老神在在的样子,不得不强自忍耐,等着。 不过片刻,铺满天空的玄莲雾云就发生了变化。 只见所有的花瓣如同水墨一般,倏地四散开来,化作无数水滴,飞速的从天空不断坠落下来,落在沧澜山的草木上,原本因着季节的原因已经衰败的草木在众人面前快速的抽枝发芽,转眼间又是一副青翠欲滴欣欣向荣的模样;落在鸟雀身上,鸟雀身上的羽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鲜艳欲滴…… 而正处于正下方被铺头盖脸兜了一身的众人,则觉得刹那间犹如醍醐灌顶,久滞不前的修为顿时暴涨,于一瞬间突破了瓶颈。 那水滴沾到众人的衣裳便化作水雾消散,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苍辛被震惊的说不出话,只不断道:“这……这是……” “这便玄莲雾云得天独厚的灵气。”连宿好似早就料到了一样,微微一笑,他的身体刚才在玄莲雾云的灵气滋养下与他的魂魄彻底融合,虽然修为还没恢复巅峰时期,但是已经与常人无异,从今往后可以自行走动,不必再小心翼翼的将养着了。 他这句话说完,众人眼前蓦然一亮,原本遮挡在头顶的玄莲雾云,已经将花瓣全然散去,散去花瓣之后,露出湛蓝如洗的天空,只剩下花心的一小部分。 花心只有一人大小,缓缓的降落在地上,环抱成团的鹅黄花蕊仿若有意识般的绽开,泽漆从花心深处缓缓走了出来。 待他完全走出花台,脚跨出花心的瞬间,整个花台如同失去了养分一样,迅速的枯萎在地化为齑粉,一阵清风吹来,飘散天地间,什么都没留下。 百里钧只觉身上一松,那股无形中束缚自己的压力陡然消失,他心念一动,便由兽形化作了人形。看着恢复正常大小的泽漆,呆了。 泽漆披着一身云青水墨袍,走动间如清风拂面,间或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莲香。 他直直朝着魔君苍辛走过去,唤道:“父君。” 苍辛脑子里还是方才的画面,一时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他:“你到底是谁?是玄莲墨云还是泽漆?” 泽漆抿着唇笑了笑,露出脸颊上两个浅浅的梨涡:“是我,父君。以后这世间再也没有玄莲墨云了。” 苍辛狐疑的看着他:“真的?” 泽漆无奈,只好逗他道:“父君,我换了身衣裳你就不认得我了吗?” 连宿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片刻后笑道:“原来如此。” 苍辛忙一脸求助的扭头:“师父——” 连宿也不含糊,将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以我的猜测,玄莲雾云当初虽产生了意识,但是还缺少了一些东西,所以一直懵懂无知。原先我以为是因为我的缘故,泽漆的魂魄才会不全,如今想来,不全是如此。” “那是——”苍辛眼巴巴的看着他。 连宿也不卖关子,直接指明要害:“玄莲雾云生于天地间,虽然因为你们师兄弟的缘故有了混沌的意识,然而它却并不知道情为何物。想必是情关一开,玄莲雾云心窍清明,自然灵体归一。” 他意味深长的看着泽漆,道:“想来这个小家伙是终于想通了什么……”他笑了笑,无不揶揄道:“恭喜。” 泽漆被他道破心事,微微红了脸,却并不否认。他折身往回走了两步,拉着百里钧上前,走到魔君苍辛的面前,认真道:“父君,我想与百里钧皆为道侣,还望父君成全。” 苍辛被接二连三的变故砸的头昏脑涨,泽漆这句话一出,顿觉额角青筋直跳。他勉力定了定神,一脸严肃道:“你想好了?” 泽漆郑重的点头:“嗯,我想好了。我已经决定,此生唯此一人。” 苍辛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会儿,终于叹息一声,道:“你既然已经想好了,我自是毫无异义。不过在此之前,我还有句话要问这个小子。” 他转向百里钧,威严道:“泽漆决定了,那么你呢?我想听听你怎么说。” 百里钧听到泽漆开口说话,一时兴奋的不知所以,恍惚间觉得自己的魂魄好像飘忽忽的脱离了身体。 直到被苍辛一句质问,快要飘上天的魂魄才咣当一声回体,人也跟着回神,他扭头看了一眼泽漆,转过头来对着魔君苍辛,一字一顿道:“我心如泽漆,若有违背,神魂俱灭。” 第67章 苍辛看着他们片刻, 脸上露出不耐之色:“去去去,想好了就滚,别在我面前碍手碍脚的。” 仙尊百里岑一直笑吟吟的在一旁看着, 对着两人招手:“过来,给我看看。” 百里钧领着泽漆过去,仙尊面带笑意的将泽漆从头上下细细的看了几遍,直看的泽漆心里打鼓, 这才满意的点头开口道:“你们可想好要怎么办吗?按照我的意思, 须得隆重仔细的办一场。你说是不是, 师兄?”他扭头看着魔君苍辛,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仙门和魔族许久没有过如此大的盛事了,也该好好的热闹热闹。” 苍辛微微皱眉, 还未说出拒绝的话, 就被百里岑打断了, 他笑着道:“师兄先别忙着拒绝, 听我说完。”他转头又对着泽漆二人温声道, “我知道你们不喜高调。结成道侣这件事对于旁人来说,只需两个人互相表明心意就成了, 然对你们来说却不是那么简单。” 泽漆见他还有话要说, 便按捺住心中的不解, 耐着性子听他说完。 仙尊百里岑微微颔首, 眼里流露出赞许的神色, 不骄不躁, 不急不恼,不愧是他儿子的道侣。 他方才那句话刚说完,魔君苍辛的脸上就现出了悟的神色,看来他也明白过来了,只是眼前这两个心思单纯的小辈还是一脸茫然,显然还没想到自己结成道侣跟旁的有什么关系。 仙尊百里岑也不急,把各种利害关系揉碎了一点一点剖析给他们听:“你们的身份摆在那里,就注定一言一行都会受到旁人的关注。尤其是泽漆……” 他的视线落在泽漆身上,刚刚长成的青年像是上好的羊脂玉,温润动人,眉目间却又隐藏着一丝狡黠,透露出几分灵动,让人挪不开眼。再加上间或夹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那股莲香,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他心里晓得,这是玄莲雾云得天独厚的造化,吸收了日月精华后无意中泄露出来的气息。 泽漆和百里钧两人见仙尊和魔君都一脸凝重,也都认真起来,洗耳恭听,听到仙尊百里岑道:“泽漆是师兄唯一的儿子,也是魔族不可否认的少主,不管跟谁结成道侣,都必然会震动魔族上下,引起一阵动荡。相比之下,钧儿虽则也担着仙尊幼子的名头,然而上头有两个兄长担着,倒不如泽漆这么打眼。” 他顿了顿,又道:“但是无论如何,只要你们两个结成道侣的消息放出去,必然有数之不尽的麻烦一波接着一波赶来。以我的意思,不若干干脆脆的昭示天下,如此便可避开许多麻烦,还可将那些心怀不轨之人一网打尽。这么一来,可谓是一举多得。仙门和魔族可换来数年的安稳不在话下。” 他说完,和蔼可亲的看着泽漆和百里钧,话却是对着泽漆说:“你们看如何?” “不成!” 苍辛一声暴喝打断了泽漆还未说出口的话,他怒气冲冲道:“百里岑,我就知道你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你说的这个,我不同意。” “师兄。”仙尊百里岑这回倒是没有着急,像是早就料到了苍辛会有此反应一般,道:“师兄,日子还没定下,时间尚早,你考虑好了再说。”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苍辛盯着他,固执道:“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们仙门的那些事情,休想借着我们魔族的手去做。泽漆这一生一次的大事,我不允许他的道侣大典上出意外。你想怎么办,那是你的事情,但是在我们魔族,就得按照我的意思来。” 百里岑的脸色不好看起来:“苍辛,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苍辛冷哼了一声,丢下这么一句话,拽着泽漆的手大步往魔宫走去。 泽漆没留神,被他拽了个正着,踉跄着走了几步才稳当,他看着两人闹得不可开交,心里有点没底,况且仙尊百里岑说的很有道理,于他又没什么损失,他觉得可行。于是小声喊道:“父君——” 苍辛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冷冷的回头瞥了他一眼,泽漆从未见过他爹这么冷酷严肃过,浑身上下充满着逆我者死的危险气息,不由瑟缩了一下脖子。 苍辛顿了顿,收敛了一身气息,道:“你娘走之前,留下一件东西,让我等你将来找到道侣了交给你。” 泽漆惦记着方才的事,有些心不在焉道:“什么?” 魔君拉着泽漆转眼间身形没入魔宫,连给人说句话的余地都没留。 饶是仙尊百里岑一向的好脾性,这会儿也不由铁青了脸。 百里钧看看泽漆离开的方向,又看看他爹,最终视线落在乐呵呵的师尊连宿身上。 连宿察觉到他的目光,笑着摇摇头:“莫慌。” 百里钧无奈,左右魔宫他也进不去,泽漆的性命又无忧,索性往地上盘腿一坐,吞纳吐息起来。之前从泽漆身上跳出来的那些小光团子,他还没完全吸收掉它们的精华,干脆趁着这个时间修练。 不过一会儿,他便进入了浑然忘我的境界。 连宿看了一眼百里钧,意有所指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仙尊百里岑心头一震,被这一句话猛然敲醒,他茫然的看着连宿,“师父,我做错了吗?”他一心想要缔造仙魔两界和平共处,这些年不知耗了多少心神,铲除多少异己,才勉强维持今日的局面,他做的这一切都错了吗? 连宿摇摇头:“你没有错,苍辛也没有错。” 百里岑苦笑道:“可是师兄他跟我……” 连宿慈爱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所谓‘强扭的瓜不甜’,有的时候,强求不若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么……”百里岑喃喃道,“顺其自然……” 连宿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他的身体已经全然恢复,不必再拘于一方:“代我跟你师兄道个别。我先走了。” 百里岑猛然抬头:“师父去哪儿?” 连宿的目光落在远方:“去找我的命定之人。” “可是师父……”百里岑迟疑道,师父的道侣不是早就身死道消了吗? 连宿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唇角勾起一个淡淡的笑:“一切皆有命数。我既然能醒来,说不定他也会在某个我不知道的地方再次睁开眼睛。玄莲雾云泽被天下,说不定方才落下的那些日精月华,会成为他的机缘。” 百里岑看他一脸风轻云淡,无限向往的样子,不忍心打破他的幻想,只含糊道:“希望如此。” 连宿笑道:“傻徒儿,你以为为师在自欺欺人不成?” 百里岑陡然被拆破心事,尴尬不已。 连宿道:“方才的天地灵气中,我无意中捕捉到了他的一丝气息,这才敢放出话来。你以为我是痴了不成?” 百里岑垭口无言,连宿也不再逗他,大笑几声,甩甩衣袖翩然而去。 百里岑无言的看着师父的身影渐行渐远,忽然一个东西迎头砸来,连宿的声音传来:“将此物给泽漆,就说是师尊送予他的贺礼。” 百里岑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不由撇撇嘴,这不是魔族那个什么幻莲秘境的本体墨莲吗?把自己用过的东西再给人家做贺礼,真的好吗? 百里岑腹谤了几句,还是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毕竟是师父送的,总归是他的心意。 他抬起头,看着远方天际已然变成一个小黑点的连宿,心中突然生出感慨,不知道下次再见师父是何年何月了。不过转瞬他又释然了,只要师父身体康健,还愁没有见面之日吗? 他这边心思辗转想了许久,不知不觉中百里钧已经调息完毕,睁开了眼,四下看了看,问道:“父亲?” 百里岑回神,闻声转头,待看到百里钧的模样时,一时愣了。 百里钧从未见过他爹脸上露出如此复杂的神色过,看着他的目光又欣慰又……嫌弃? 只见他爹以袖遮鼻,连连后退了几步,面露嫌弃道:“打住。站住,别动。” 百里钧不明所以,疑惑之下又往前走了几步:“父亲?” 他那常年面带三分笑的爹,此刻眉头紧皱,额上青筋直跳,似乎是不忍直视的别过脸,同时暴喝一声:“别动!” 百里钧猛地被他一喝,顿住脚步。 仙尊百里岑约莫也察觉出自己有点过,清咳几声,委婉提示道:“钧儿,你就没发现自己有什么变化吗?” 百里钧茫然的“啊”了一声,低头看看自己,蓦地惨叫出声:“怎么会这样?” 他身上的衣裳不知道什么变得破破烂烂,一条一条的挂在身上,宛如破布,行动间重要部位若隐若现,连遮体都不能了。 更重要的是,他抬起自己的一只手臂,还没凑近,就嗅到一股酸臭的气味,呛的他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迎面一件外袍飞了过来,将百里钧的重要部位遮拦住。 仙尊百里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扔给了儿子,“你快去洗洗。” 百里钧还想问问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看他爹一脸恨不得离他十丈远的样子,只好按捺下来,先去清洗。 他心里惦记着泽漆,怕泽漆出来看不到自己会焦急,就想就近清理。然而最近的魔宫他又进不去,山下的住处来回又耗费时间,所幸他突然间想起,山腰处有处寒潭,便匆匆而去。 只是刚走了两步,就听到他爹百里岑在背后道:“袍子不必还我了。” 第68章 泽漆被他爹苍辛踉踉跄跄的拉进魔宫,还没来得及对百里钧说上一句话, 魔宫的结界就倏地闭合了, 将外界与魔宫隔绝起来。 泽漆有点想不通,以他看来, 他爹的想法和仙尊百里岑的建议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他心里这么想着,一不留神就问出了声。 魔尊苍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的傻儿子:“你以为百里岑说的事情,会是你所想的那么简单?” 泽漆满脸不解:“父君的意思不也是大大的办一场吗?” “我的意思自然跟百里岑的不同。”苍辛见自家儿子还没明白过来, 真想敲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整日里除了跟百里钧那个臭小子亲亲我我, 什么利害关系都不明白。他一面在心里暗自叮嘱自己不要动怒, 这是亲生的, 别不小心打死了。一边又觉得欣慰, 还有些骄傲, 泽漆长到现在如此纯真良善,不正是因为自己把他护的太好了吗? 苍辛想到这里, 莫名有点沾沾自喜:他做魔君不行, 这么多年来魔族依旧穷的咣当响,但是做父亲还是不错的。 泽漆眼看着他爹的脸色瞬息间变来变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担忧不已一会儿又吾心甚慰的样子,一时无语。 苍辛得意完之后, 这才想起正事, 接着先前的话头, 正色道:“依我的意思, 自然是要给你隆重的办上一场。但是,这个隆重,也是有说法的。” 泽漆见他爹一脸郑重,不由收敛了心思,凝神细听。 苍辛目带怜爱的看了儿子一眼,见他认真求教的样子,无比受用,心道:看我这乖巧贴心的儿子,谁能比的过他? 泽漆被他突如其来的慈爱目光看的头皮发麻,虽然他能理解他爹是因为突然间得知养子变亲子的事情,心情太过震荡之下的情绪表现,但是他还是有点不习惯。 好在苍辛的情绪只外露了一瞬,便收了回去,很快恢复了常态,道:“这个隆重,以我的想法,是在魔族给你大大方方的办上一场。我们魔族虽然好斗,但是向来是以强者为尊。以你现在的实力,能打的过你的人不出一二,这是其一。其二,你是我们魔族的少主,再加上之前灵植灵兽的事情,你的根基已稳,不管仙门如何,你在我们魔族是举族都认可的少主,就算有那么几个想挑事的,也要问问魔族的子民同不同意。但是——” 他顿了下,眯着眼道:“但是在仙门,就不是像我们魔族这么简单了。” 泽漆听得入神,听到这里,想到百里钧的处境,有些揪心:“仙门真的那么复杂?” “不然呢?”苍辛意味深长道,“不然你以为百里岑为什么要巴着你不放?他一个仙门仙尊,还愁找不到人给儿子做道侣吗?” 泽漆闻言,觉得有些不舒服,反驳道:“可是百里钧先前并不知道我是魔族的少主。我们两个的感情是真的。” “百里钧那个傻小子,”苍辛哂道,“泽漆,你该庆幸,你遇到的是百里钧,而不是他爹百里岑。” 泽漆见他爹言辞间好像对仙尊百里岑颇有偏见的样子,疑惑不解道:“可是父君,你和仙尊不是好友吗?” “谁跟他是好友?”苍辛瞬间像是被踩了脚一样,铁青着脸道,“若不是看在师父的面子上,我岂会跟他做朋友?” 泽漆“哦”了一声,知道他爹一向口是心非,也没将此话放在心上,心道: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苍辛见他一脸不信的样子,眯着眼道:“怎么?你不信?” “我信,信。”泽漆眼看他爹身上的怒火几乎一点就着,忙狗腿的举手发誓,“我不信父君的话,难不成还信旁人的去吗?” 苍辛冷哼了一声,道:“以百里岑的意思,他的那个隆重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泽漆忙竖起耳朵做认真听状。 苍辛见状,满意的哼了一声,道:“他是想昭告天下,恨不得人尽皆知,他的儿子和我的儿子结成了道侣,一方面可以借着你们办礼的时候将对他怀有祸心的人一网打尽;另一方面,也是借着我们魔族的名义警告那些心怀不轨的人,跟他百里岑过不去,就是跟我们整个魔族过不去,不管那人逃到那里,仙门魔族,将永无他的立足之地。” 泽漆听的目瞪口呆,他怎么结个道侣,还有这么多弯弯道道?以他的意思,他跟百里钧既然已经互相表明心意,等改日有空了,做上两桌席面,将熟悉的人都聚起来,坐下来一起吃吃饭喝喝酒,就完事了。哪成想,还有这么多复杂的利害关系? 不过,泽漆还是没明白,于是虚心请教他爹:“父君,我还是不明白。” 苍辛一听,实在忍不住了,他这儿子平时看上去一副精明样,算计起亲爹来比谁都厉害,怎么一到正事儿上就犯糊涂? 他屈起食指,快狠准的重重在泽漆脑门上扣了一下。 泽漆“唉哟”一声捂住头,两眼噙着泪花委屈道:“不说就不说,干吗打人?”他爹刚才那一下,可是用了十足的力道,他敢肯定,这会儿脑袋上肯定留下红印子了。 “就打你这个榆木脑袋疙瘩,看你什么时候开窍!”苍辛哼了一声,道:“有什么不明白的?我说的大办是为了你好!百里岑说的大办是为了他好!懂了吗?” 结果不都是一样吗?!泽漆气呼呼的瞪着他爹,敢情说了这么半天,不还是一件事吗?绕了这么大一圈子,就是为了说明他是亲爹,百里岑不是? 苍辛在儿子的怒视下,莫名有那么一丝心虚。他咳了几声,清清嗓子,道:“走吧,带你去看看你娘留给你的东西。” 泽漆一愣:“真的有啊?”前头说了这么多废话,他还以为他爹说的遗物只是说来诳他的来着。 苍辛瞪了他一眼,胡子翘得老高:“你娘的事情,我还会骗你不成?” 泽漆理亏的摸了摸鼻子,心道:那谁说的准? 他爹一眼就看出来他想的什么,冷笑一声,往外推了他一把:“去去去,不要算了,当我没说。” 泽漆哪能就这么走了,腆着脸笑嘻嘻的往前凑,拽着他爹的衣角黏腻腻道:“父君,我错了,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我一般计较,好不好?” 苍辛被他晃衣袖晃的没辙,没好气的甩开他的手,皱着眉道:“好好说话,成什么样子?”说完一甩袖子,大步往前走去,走了没两步背着泽漆严厉道:“还不跟上?” 泽漆忙跟上去,跟着他爹拐拐绕绕的来到一处地方,惊讶的看着眼前的景色,这是—— 这是他小时候经常来玩的地方。 自从他的魂魄归体之后,又经历了玄莲雾云的灵体合一,很多事情,不管是玄莲雾云的,还是小泽漆的,还是自己的,不仅是灵力,那些记忆也全部跟着回来了,包括之前被遗忘的记忆。 而这个地方,正是小泽漆以前常来玩的地方,也是他记忆深处最温暖的存在。 那个时候,魔后还没死,因着小泽漆一天天长大,原本疯癫的魔后,情绪渐渐稳定下来,连疯症都几乎很少犯了。看着小泽漆的脸上笑容越来越多,目光也愈发慈爱。 魔君的事务繁多,魔后便常常带着小泽漆来这里玩耍,并且费尽心思为小泽漆做了许多小玩意儿,有小木马,有风筝,还有小秋千,小梅花桩…… 泽漆抚着秋千上的枯藤,多年没来,这里依旧如小时候的记忆里一样,没有丝毫改变,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在默默维持着这一切。 他爹苍辛背着手站在他前方,目光遥遥不知落在了何处,良久方道:“你娘从未后悔救你,若是她知道你是我们失而复得的儿子,不晓得该有多高兴。” 泽漆不觉脸上冰凉凉的,一摸一手泪水,他哽咽道:“娘她有没有可能像师尊那样……”那样死而复生。 苍辛摇了摇头:“师父他修炼多少年,碰上你才有这么一丝机缘。你娘她本就修为平平,魂魄早就消散在这天地间啦。” 他叹息一声,转身定定的看了泽漆一眼,拍拍他的肩膀,道:“去吧。你娘说,你知道她把东西放哪儿了。” 泽漆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眼睛从陌生又熟悉的小玩意儿上一一略过,眼前仿佛出现了小泽漆被魔后带着玩的情景: ——刚学走路的小泽漆,摔疼了之后大哭着扑进了魔后的怀里,魔后轻柔的亲着他鼓励“泽漆不怕,自己走。” ——走路走的稳当的小泽漆,亦步亦趋的跟在魔后身后,魔后回头,展颜一笑“怎么了?”,小泽漆指着旁边的小木马,蹦出一个字“玩”。 ——三岁左右的小泽漆,坐在小秋千上笑哈哈的拍着小手“娘,还要高!”身后是魔后温柔宠溺的笑容。 …… 娘留下的什么东西?会在哪里? 泽漆的视线在各个地方搜寻了一遍无果,询问他爹:“娘留给我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魔君苍辛摇摇头,看他一脸茫然的样子,于一旁提醒道:“你娘说你知道的。” 泽漆抱着脑袋慢慢跪在地上,喃喃:“让我想想……想想……是……” 是什么?会是什么? 透过眼前熟悉的物件,魔后的声音似乎在耳边响起:“泽漆,你藏好了吗?娘找到你了哦。” 脑中一道白光闪过,泽漆猛地从地上站起来,他知道了! 深深吸了口气,他一步一步的走向秋千架后面那块不起眼的灌木丛。 果不其然,在其中一棵低矮的灌木下方,有一块看上去不打眼的泥土,上面毫无章法的按着几个小小的手指印,印坑很浅,若不仔细看很容易忽略。 魔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咦,这是什么?泽漆是在做什么?” 小泽漆清脆的声音回道:“看,这个是父君,这个是娘,这个是我。” …… 魔尊将这里保护的很好,数十年丝毫未变,连那几个幼稚的可笑的手指小人儿都还在。 泽漆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压回眼中的酸涩之意,扒开泥土堆,不一时,就从里面扒出了一只精致的小盒子。吹干净上面沾着的灰土,打开盒子盖,看清里面的东西之后,泽漆愣了。 苍辛等了半晌没见泽漆有反应,以为出了什么意外,几步走了过去。看到泽漆正对着一个小盒子发呆,他无意中往盒子里瞅了一眼,一看之下,倒吸一口气,失声道:“琉光印。” 第69章 苍辛的视线落在小盒子里面的那件物什上, 唏嘘不已:“没想到, 琉光印居然是在这里。” “琉光印?”泽漆疑惑不解的将东西从小盒子里拿出来托在手掌心里细细观看, 怎么看都没看出来哪里有印章的痕迹,在他手心里的,分明是一只圆润可爱的小玉镯子。 玉镯小小的一只,放在手心里, 还没有他的巴掌大, 显然不是魔后戴的尺寸,玉镯通体晶莹透亮,是罕见的鹅黄色,闪着细腻温润的柔光, 非常惹人怜爱。 泽漆翻来覆去的捏着来回看了几遍,玉镯的质地非常好,手摸上去隐隐还有种暖洋洋的气息,令人爱不释手。 玉镯周身圆润柔和, 没有一丝雕琢的痕迹,泽漆不解道:“这不是我小时候戴的小镯子吗?”他印象里,好像很小的时候, 约莫两三岁, 魔后给他戴的这个东西, 后来长大了些,玉镯的尺寸不再适合, 就取下来了。 魔君苍辛的目光定定的看着玉镯, 像是说给泽漆听又像是自言自语:“原来……如此……斓月, 你是怪我没好好照顾你和泽漆,所以才对我隐瞒了琉光印的下落吗?” 泽漆隐隐约约觉得他爹有什么事情瞒着他,好像还牵扯到魔后,遂问道:“琉光印究竟是什么东西?” 魔君苍辛看着他手里的小玉镯,沉思半晌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斟酌着开口:“琉光印准确的说起来,并不能算做是一件东西。” 泽漆一头雾水,两眼茫然的看着他爹,拿着小玉镯晃了晃,不确定道:“这个……不是东西?” 那他拿的是什么?难不成跟幻莲秘境一样,里面还会蹦出个境灵一样?可是他小时候好说也戴了有那么一两年,怎么着都毫无动静,也没见有什么异常,就是一只戴着有点暖意的镯子而已啊? 他爹苍辛像是察觉到了他在想什么,反常的没有嘲讽他,只是眉目深沉的看着他手里的鹅黄玉镯,过了片刻后才又慢慢接着道:“严格来说,我并不能算的上真正的魔族统领,不能算作真正的魔君。” 泽漆更加不解了:“为什么?我们魔族一向以武为尊,父君你以武力胜出,又为族人做了这门多事情。放眼整个族里,哪个族人不对你心服口服?” “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魔君苍辛摇摇头,他转头注视着泽漆,问道:“泽漆,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以来,族里的那几个长老们都闭关不出吗?” 泽漆闻言,想了想,道:“是大长老和二长老他们?不是说他们年纪已大,需要闭关调养身体吗?”他看着他爹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脑子一转,脱口而出,“难道另有隐情?” 再看他爹,一脸默认的表情,泽漆挠挠头:“我怎么不知道?” 从他记事起,他就没见过那两位德高望重的长老,据说那两位在魔族子民心中的地位不亚于魔尊,很多事情魔尊都无权干涉,但是若是取得两位长老的同意,那么将顺遂无比。 “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我一忙就是一整天,常常日夜不休,连陪你和你娘的功夫都没有吗?”魔尊苍辛的脸上现出稍许悔恨和遗憾,“并不是我不想陪你们。而是那个时候,很多事情,我身不由己,不得不那么做。” 泽漆听到这里,心情也跟着复杂起来,怎么会不记得?有好几次,他爹跟他约好了一起玩的,然而等到心心念念盼着的那天到来,他爹总是会歉然的摸着他的脸道:“泽漆对不住,父君有事要忙,你先跟你娘去玩,好吗?” 小泽漆不懂事,不明白为什么他爹总是食言,哭过闹过,最后都无济于事,眼睁睁看着他爹的背影匆匆忙忙的消失在视线里。 偶尔有那么几次,他半夜在睡梦里醒来,无意中还听到过他娘小声哭泣着跟他爹抱怨,怪他不关心儿子。 泽漆从思绪里回过神,听到他爹以无比平淡的语气说出一句话,顿时如平地炸雷,炸得他目瞪口呆。 只听他爹道:“因为那个时候的我,名不正则言不顺,所以几个长老都不认同我这个魔君。他们闭关不出,很多由长老们处理的事情,都压在我身上。我不得不亲自去处理那些事务,只想着等几年局势稳定了,再好好补偿你们。却没想到,眼看着五长老和三长老都站在了我这边,形势渐渐开始好转,就出现了你的事情……” 苍辛的脸上满是沧桑和疲惫,他揉了揉眉心,接着道:“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泽漆点点头,后来魔后带着他独身去闯幻莲秘境,以命换命,用自己的命换回了泽漆的命。 他看着他爹长长叹了口气,从往事里的影子里缓缓的抽出来,目光重新落在鹅黄玉镯身上:“我之所以名不正言不顺,就是因为,我任魔君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得到过琉光印的认可。相传琉光印是历代魔君身份地位的象征,继位者是否有资格做魔君,只有得到琉光印的认可才会得到魔族上下的认可。而我之前的几任魔君在任的时候,琉光印就失踪了。” 泽漆微微睁大了眼,震惊的看着手里的琉光印,“就是这个东西?” 他爹神色复杂道:“只是我没想到,我苦寻多年的琉光印,竟然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心里万般滋味涌上来,终究还是化作一声叹息,“看来这都是命啊!” 泽漆心里一时也是五味纷杂,只是他不明白的是,明明他爹和他娘那么相爱,而且他娘明知道他爹为了魔族事务疲惫不堪日夜忙碌的样子,为什么不把琉光印给他爹? 他这么想着,就问出了声。 他爹摇摇头,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他的目光透过泽漆看向远方,眼里泄露些许不易察觉的茫然和脆弱,轻声道:“或许是你娘她……至死都在怪我吧……” 泽漆从未见过他爹这副颓丧不已的模样,好像随时来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到的样子,不堪一击。瞬间心疼不已,他缓慢的眨眨眼,逼回涌上眼眶的酸涩之意,视线落在手里的琉光印上面。 他的心里隐隐有个想法,直觉事情不会是像他爹说的那样。所有的谜团和答案,也许能从琉光印上找到答案。 泽漆捏着琉光印对着不同光线的明暗来回翻看着,试图像辨别雾岚翠一样,从中找到一些端倪。 然而他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依旧一无所获,琉光印还是一只莹润的鹅黄玉镯,像只精巧的小玩意儿,一点变化都没有。 “走吧。” 魔君苍辛不过失神片刻,很快就恢复了常态,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沉溺于往事对现今没有任何益处,当下之急,应该是好好处理泽漆的事情。他转身往外走了两步,边走边道,“既然你娘给你的东西已经拿到,你便好好收着。” 泽漆“哎”了一声,只好匆匆把琉光印放回小盒子里,准备回去再好好研究。 就在他放回小盒子的一瞬间,眼角余光突然瞥到了什么,他忙喊道:“等一下。” 魔君苍辛顿住脚步,回头:“怎么……”了字被淹没在了耀眼的光芒里。 只见从那只小小的盒子里,泽漆的手不知碰到了内壁的哪个部分,瞬间爆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炽盛的白光使得泽漆和苍辛都不由的眯起了眼睛。 那片耀眼的光芒过后,魔后斓月的身形隐隐约约的浮现了出来,立在两人面前,神情柔和,目光温柔,微微低头注视着父子二人。 “斓月……是你吗?”苍辛喃喃着向前走了两步,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她的衣角,谁知一下子扑了个空,他的身体穿过魔后的身体,踉跄了两步才稳住,他茫然的看着自己的手,转过身。 魔后斓月深深的看着泽漆的脸,伸出一只白皙纤细的手,于虚空中摸着泽漆的脸,柔声道:“泽漆已经长大了。” 泽漆的眼前一阵模糊,他吸了吸鼻子,哽咽道:“娘——” 魔后斓月手指微动,像是在为他抹去汹涌而出的泪水,道:“好孩子。” “斓月……”苍辛的声音有些嘶哑,他紧紧注视着魔后的身形,“你……” 魔后斓月浅浅一笑,两边的脸颊上露出跟泽漆如出一辙的两个小梨涡,她说:“夫君,我说过,泽漆是我们的孩子。现在,你可信了?” 苍辛眼眶一热:“我信。是我错了。斓月,能不能……” 魔后斓月似是预料到了他要说什么,轻声道:“不能了。夫君,我的魂魄已经消散了。” 泽漆闻言一急,往前跨了一步,手猛地穿过她的身体,顿时一愣:“怎么会这样?明明……”明明还能说还能看还能笑,怎么会是散了?” 魔后斓月微微叹息一声,道:“我现在之所以还能站在这里跟你们说话,是因为我跟境灵做的一个约定。”她看着两人,道,“我替它保守秘密,它抽取了我的一丝魂魄保存在这个盒子里,让我看看长大后的泽漆。等跟你们说完话,我的这丝魂魄也就散了。” 泽漆立时大恸,心痛如绞,哑声喊道:“娘——” 魔后斓月慈爱的看了他一眼:“泽漆,好孩子。”她的目光落在魔君苍辛身上,柔声道:“夫君,你不要怪我。” “我怎么会怪你?”苍辛已经猜到了她要说什么,急声问道:“斓月,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回来?” 魔后斓月笑着摇头,坚持把自己要说的话说完:“琉光印是我的外祖母留给我母亲的遗物,我的母亲又留给了我,我原先并不知道它的来历,只以为它是一件普通的玉器。直到从幻莲秘境回来,琉光印的流光落在泽漆身上,映出印记,我才晓得它是琉光印,而我的外祖母,应该就是那个传闻中跟琉光印一同失踪的魔族公主。那时你魔君的地位已稳,琉光印一出,必会再次掀起波澜。我思来想去,便将此事瞒下了……” 随着她柔和的声音越来越低,她的身影也渐渐从脚底开始消散,泽漆惊慌失措的伸出一捞,抓住一把空气。 如小时候一般,魔后斓月做了个轻轻抚摸他脑袋的手势,笑着说出最后一句话:“泽漆,夫君,珍重。” 话音一落,她的身形也随之化作点点白光碎片,绕着两人飞舞了一圈之后消散了。 泽漆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只顾着伤心的泽漆没发现,他的眼泪大颗大颗连绵不绝的砸在琉光印上之后,琉光印渐渐发生了变化。 第70章 泽漆的眼泪落在琉光印上面, 像是水滴入海, 瞬间被吸收掉了,不留一丝痕迹,琉光印表面仍旧光滑如旧, 一点水渍都没有。 然而不过片刻, 琉光印就在泽漆的手里渐渐发生了变化。 泽漆察觉到手心里的异样,透过朦胧的泪眼看过去,立时忘了哭泣,呆愣在原地。 只见玉镯似的琉光印宛若融化了一般,在他的手心里迅速的软化成一滩浓稠的鹅黄色的东西, 质地弹软又有韧性,呈现出一种晶莹剔透的模样,且像是有生命一般, 还在不断的变化着。 泽漆屏住呼吸,琉光印在他的手心里扭来扭去, 一会儿扭成一条绳子,一会儿扭成一个圆饼, 一会儿又扭成一个方块…… 泽漆看的眼花缭乱,不知道这个琉光印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看的眼睛酸涩不已,不由的眨了下眼睛,包在眼眶里的那滴泪落了下来,正正落在琉光印的正中心。 琉光印像是被灼伤了一样, 倏地冒出一阵细小的白烟, 看的泽漆心惊胆战, 抬起头来想问问他爹是怎么回事。 却见他爹一脸凝重,在他开口之前抢先冲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继续往下看。 父子二人凝神屏息,目光齐齐落在泽漆手心,看着散发着丝丝白烟的琉光印。 等到那阵子烟雾彻底消散之后,琉光印猛地从泽漆手心里弹了起来,如果此刻它是人形的话,泽漆敢肯定它刚才一定是一个鲤鱼打挺从躺着变成了站着。 把自己弯成了好几圈的琉光印在泽漆手心里,像是在思考一样,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又开始快速把自己折叠起来。 这次比上回的速度还要快,看的泽漆头晕眼花。不过片刻,琉光印就彻底不一样了,浑身散发着温暖的黄晕,静静的躺在泽漆手心里,再也没有动静了。 泽漆目瞪口呆的看着手里的琉光印,心情无比复杂的问他爹:“父君,这个真的是你说的琉光印吗?”能号召魔族,统领魔界的琉光印,就是这么个东西吗? 魔君苍辛也一脸复杂:“我只在传闻中听过,琉光印可化万物,模样不定。我之所以能认出它,也是因为传闻中不管琉光印怎么变化,它的气息是不会变的,只要见到它的人,第一眼就能认出它。我也没想到,琉光印的本体竟是如此……咳……” 他咳了一声,不好当着琉光印的面前说出不敬的话,只好委婉道:“如此玲珑精巧。” 什么玲珑精巧?简直是可爱爆了好吗! 泽漆立刻在心里反驳了一句,低头看着手里的琉光印。 琉光印的本体,是一只端端正正坐着的幼猫,通体鹅黄莹润,每个细节都惟妙惟肖,连嘴角的胡须,身上的绒毛,都分毫毕现。幼猫微微歪头,目视前方,好像在认真听什么人说话一样。而在幼猫的右前爪下,则紧紧抓着一只透明的小圆球。 泽漆把琉光印翻过来看了看,发现小圆球的下面另有玄机。 只见小圆球的底部,雕刻了几个行云流水般的蝇头小字:持琉光印者,为魔族之主。 泽漆见猫心喜,爱不释手的翻来覆去把玩了一会儿之后,把它递给他爹。 苍辛微微皱眉:“这是作何?” 泽漆无所谓道:“反正父君还年轻,能者多劳。琉光印就给父君玩吧!父君多做几年魔君,我也好多玩几年。” 苍辛闻言,瞪了他一眼:“琉光印岂是你说给就给的?哪是那么简单的。” 泽漆撇撇嘴,不信,把琉光印塞到他手里,微微一扬下巴:“这不就成了?” 苍辛皱眉道:“胡闹。” 泽漆笑嘻嘻的拍了下手,往外走去,随口道:“我先出去了。”在魔宫耽搁了这么久,也不知道百里钧在外面等的怎么样了。 谁知他还没走两步,一个重物就砸到了他的后脑勺上。 泽漆伸手一摸,幼猫状的琉光印牢牢落在他的手心,他气呼呼的扭头,以为是他爹故意砸他,奋力往前一丢,又把琉光印扔了回去。 随后麻溜的往前小跑了一段距离,心里寻思着应该砸不到了,才放慢了脚步。 不料他刚停下来,后脑勺一疼,琉光印又砸在了他头上。 泽漆手里拿着琉光印,怒道:“干吗!” 魔君苍辛颇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他:“这个可不怪我。我早跟你说了琉光印认主,你不信。是它非要跟着你的。” 泽漆才不信他爹的鬼话,使劲抡圆了胳膊,琉光印嗖的一声朝着他爹又扔了回去。 然后在他的灼灼目光下,琉光印还没沾到他爹的衣角,就于半路上拐弯调转了方向,朝着他直直冲来。 泽漆措手不及之下被它冲过来的力道砸了个正着,正正落在他的鼻梁上,砸的他瞬间鼻子酸涩,两泡眼泪刷的一下就出来了。 他爹苍辛犹嫌不足,啧了一声,火上添油道:“琉光印只认你做主,我也没辙。” 说完他晃悠悠的哼着小曲,从泽漆身边擦肩而过。 气的泽漆脸都绿了,要不是他娘板上钉钉的说他是亲生的,就他爹这个态度,他一点都不怀疑他是捡来的。 琉光印不知道什么材质做成的,摸上去莹润光滑,谁知沾在人的身上却像抹了浆糊一样,从泽漆的鼻梁上跳了几下,跳到他的肩头,牢牢地黏在他身上,怎么也不肯下来。 泽漆用尽了各种手段,抠摸撕扯,还试图跟它讲道理,琉光印丝毫不为所动,像只纯粹的真的琉璃印章一样,毫无生命特质的黏在泽漆身上,连那丝温暖的光晕也收起来了。 泽漆拿它没辙,只好任由它待在自己肩头,大步往魔宫外面走去。反正也没几个人知道琉光印是什么东西,等回去把外袍一脱,把它包起来找个地方收好就行了。 泽漆一走出魔宫,遥遥的看到百里钧的身影,嘴角不由勾起一个弧度,加快脚步往外走去。 只是离的越近,泽漆越觉得奇怪,百里钧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直到走到跟前,泽漆才发现,百里钧光着两条腿,只裹着一件明显不是他的外袍,在魔宫外面神色焦急的走来走去,不时的往魔宫这边看上一眼。待看到泽漆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时,不由裂开嘴大笑着迎了上来。 泽漆本想往前走,距离他还有三四步距离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停!”他蹙眉看着百里钧,“你的衣服呢?” 没看到周围隐匿身形的暗卫都在无声的以眼神做各种交流吗?还有的,一边无声交流一边打着手势,皆是一脸看热闹的揶揄表情。 泽漆简直没眼看,他现在的法力全部恢复了不说,还融合了前世玄莲雾云的灵气,五感五识都达到了最灵敏的状态。不管周围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能感觉到。甚至一丝空气的微微波动,他能都辨别出里面有什么讯息。暗卫的这些小手段,在他面前自然是无所遁形。 百里钧经他一提醒,才猛然察觉出了异样。他之前只顾着担心泽漆,全副身心都放在泽漆身上,对于周遭的一切都恍若未见。他经过玄莲雾云灵气的灌溉,又天生灵敏,耳朵微微一动,就对周围的事情了若指掌。 看着泽漆因为恼怒而微微染上红晕的脸,百里钧心里一动,忍不住又往前走了两步,紧紧挨着泽漆,闻着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莲香,不由的心神荡漾。 泽漆刚收回神识,听完暗卫们的话,一抬头,就看到百里钧站在自己面前一脸陶醉的样子,眼看着自己再不阻止,他的手就要摸上自己脸上了。 泽漆忙清清嗓子,道:“先回去吧。” 他方才出来的时候,就发现了,现今山顶除了暗卫,就只剩百里钧一人,仙尊百里钧和师尊连宿都不知道哪里去了。那些暗卫们整日里无所事事,他们两个往这里驿站,明晃晃的八卦素材,怎么不让人兴奋? 他甚至现在还用眼角余光瞥到到一个暗卫以唇语对另一个暗卫道:“要亲了要亲了!” 另一个暗卫不屑道:“亲有什么意思?抱在一起才好看……” “最好是天雷勾地火,嘿嘿嘿……” 那个暗卫话没说完,一切尽在不言中,所有的暗卫都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一起无声的嘿嘿嘿起来。 不是,你们都在瞎想什么? 嘿嘿嘿什么? 你们在我爹手底下都是这么做事的吗? 泽漆的震惊简直无以言语,心情无比复杂的看了眼百里钧。 百里钧显然也知道了暗卫们在说什么,此刻正目光灼灼的看着泽漆,张了张嘴正要说话。 “闭嘴!”泽漆忙小声的打断了他的幻想,“你别听他们瞎说!” 百里钧满脸兴奋,也小声的回道:“我觉得他们说的很有道理。你看,夜色这么美,群星闪耀,月光皎洁……” 泽漆抬头看了眼乌云密布的天空,似笑非笑的对着他道:“哦?那你就在这里好好欣赏夜色吧。”撂下这一句,他转身就往山下走去。 身后百里钧后知后觉的看了眼天空,心里咯噔一下,忙追了上去:“哎——泽漆,等等我,我错了。” 第71章 泽漆嘴角勾起一个笑, 然而随即他就笑不出来了。 他刚走出没多远,那群暗卫大概是估摸着他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小声而热闹的开始八卦起来, 同时唏嘘不已道:“以后少主就是仙门的道侣了,不知道还会不会在我们魔族住。” “就是就是,虽然仙尊的小公子也不错, 但是怎么配的上我们少主哟!” “少主虽然缺心眼了点, 但是人还是很好的, 我听在他院子里当值的兄弟说,少主每次做那些有灵气的饭菜,都会分一些给他们吃,不仅味道好,还能提升修为呢……” “真的吗?什么时候我也能去少主院子里当值就好了!” “是呀是呀!我也听十九这么说过, 我也想去……” …… 泽漆无语, 看来暗卫们的生活也是挺丰富多彩的嘛,他之前一直以为暗卫们整日里待在暗地里不见人影,人多少会有点儿压抑和阴沉,没想到跟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 他转头, 悄声问百里钧:“你们仙门的暗卫也是这样吗?” 百里钧愣了一下,挠挠头:“我从未见过家里的暗卫。”他方才显然是把暗卫们的话一丝不漏的听进了耳朵里,迟疑了一会儿,道:“我印象里, 仅见过一次父亲的暗卫。” 那是在他很小的时候, 还不能化形, 仅有成年人两只拳头那般大小,因着身量小的缘故,藏在角落里很容易被人忽略。有次他误闯进父亲的书房去玩,玩累了之后一不小心团在层层堆积的书册里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书房门被人打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立时传了进来。 小毛团子百里钧被惊醒,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父亲走进来,背对着他坐下,正对面半跪着一个满身血污的黑衣人。 小百里钧懵懵懂懂的听了许久,什么也没听明白,只记得最后,一个人悄无声息的从房间里的某个角落里出来,结束了那个黑衣人的性命,之后又悄无声息的把尸体处理掉了。 小百里钧心神恍惚之下,没注意到暴露了自己气息,自然是被仙尊发现,然后拎起来一顿毒打,像扔小狗一样毫无尊荣的被丢出去。 此事被百里钧视为平生耻辱,除了他爹百里岑和他知道,对于其他人,他从来没有提起过。日子久了,这事儿他自然而然也忘的差不多了,只是泽漆今天说起暗卫,不知怎的,这件事情突然又从心底浮现出来。 泽漆听着他别别扭扭的讲完,知道这里面一定还有其他事情瞒着自己。不过百里钧不说,他也没想着主动去问,谁还没有个小秘密什么的。 两人下山的时候,经过温泉池,泽漆立时想起了百里钧之前对他的那些恶作剧,灵机一动,道:“不如你先在这里泡一会儿,我回去给你拿衣服过来。” 百里钧愣了一下,眼神落在周围热气氤氲的温泉上:“我跟你一道回去了再来,不好吗?” “好啊,”泽漆故作无所谓道,“不过要是武杳他们看到你这副衣衫不整的样子,会不会对你印象不好?” 百里钧被他说的有些犹豫,虽然他一向不怎么在乎自己的脸面,但是毕竟他以后是要跟泽漆结成道侣的,若是这么回去,会不会让别人觉得他太轻浮,对泽漆也不好,他迟疑道:“那……这……” 泽漆趁热打铁道:“你就先下去,我等会儿就回来。放心,这里我布的有阵法,没有人会乱闯进来的。” 百里钧看了眼越来越阴沉的天空:“要不还是回去吧?明日再来,看样子要下雨了。” 泽漆也跟着看了眼头顶的天空,道:“不要紧,一时半会是不会下雨的。等洗干净了,我们一起回去,吃饱喝足了,坐在窗边一起听雨声,岂不惬意?” 百里钧被他说的有些心动,同时暗暗计算着从这里到家里,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泽漆很快就能回来,再者此刻山间的风吹得他凉飕飕的,还有身上那股隐隐约约的酸臭气,眼前冒着热气的温泉池对于他来说,无疑有着巨大的诱惑,他不过犹豫了片刻,就松口了,殷切的注视着泽漆:“那你早点回来。” 泽漆点点头,笑着应和道:“好。” 百里钧眼巴巴的看着泽漆的身影消失在丛丛草木中,直到再也看不到,便找到自己幼崽时泽漆常带他去的那个温泉池,把外袍一脱,随后扔到一旁的地上,轻巧一跃,跳进了池子里,激起一片水花。 在水里尽情的玩了一会儿之后,百里钧伸展四肢仰面躺在水面上,热气熏的他脸颊发红昏昏欲睡,脑子也混沌起来,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自己忘记了,一时又想不起来,索性抛到脑后不去想了,闭上眼睛小憩。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百里钧几乎陷进梦境的时候,几条细长的藤蔓样的东西从水底爬了出来,悄悄的缠上了百里钧的手腕脚踝。 若是放在平时,百里钧早就察觉到了异样,只是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导致他身心疲惫不堪,反应也不如往日那般灵敏。直到手腕脚踝被几股大力猛地拽着往水底去,猝不及防之下池水呛入口鼻,才猛然惊醒。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那些藤蔓不知从哪里而来,虽然看上去根根细弱微不足道,数根纠缠在一起却又柔韧无比,百里钧在水里根本使不上力气,扑腾了几下就往水底沉去。 眼看着他要沉底了,那些藤蔓却倏地松开桎梏,百里钧双脚一蹬,哗啦一声从水里站了起来,摸了把满头满脸的汗,这池子并不深,仅仅到他腰部,他从水里一翻身就能站起来。 方才被那些藤蔓搅和的气急,百里钧平稳气息之后深吸了口气,一个猛子重新扎进水里,试图找到罪魁祸首好拉出来泄愤。然而奇怪的是,水底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刚才的那些好似他的错觉。 然而百里钧清楚的知道,绝对不是他的错觉。 他摸索着寻了一会儿,一无所获,便依靠着池边坐下,思索着是怎么回事。 只是他刚一坐下,脚底一痒,那些藤蔓不知又从哪里冒了出来,缠着他的脚腕挠他的脚心。 百里钧毫无准备之下被挠了个正着,措手不及,本来想抓藤蔓的手也没来得及伸出去,反倒被根须又缠住了手脚,这些根须刁钻的很,专捡他身上敏感的痒痒肉挠,脚心、腋下、腰侧,挠的他咬牙切齿,恨不得一把火把这些东西烧个干净。 抓心挠肺之间,百里钧的眼角余光忽而瞥到离他不远的池壁上,趴着一团小小的墨莲,正舒展着枝叶攀在池壁上。他心里一动,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浮上脑海,这个小东西…… 此刻天色已暗,若不是他眼眸异于常人,能于黑夜中视物,还真的很容易就将那团小东西忽略过去了。他不动声色的一边做出被挠痒痒挠的痛不欲生的神色,一边屏住呼吸,一点一点的往那边挪动。 那团小东西兴许是太专注于操控藤蔓,没注意到他的动作,直到百里钧挪到身边才察觉到异样,立时想要溜之大吉。 百里钧眼疾手快的把人抓了回来,那些缠在他身上的藤蔓也瞬间无力的滑落消失,印证了他心里的那个想法,果然是泽漆的本体。 百里钧看着手心里的那团墨莲,喊了一声:“泽漆?” 小小的墨莲在他手里悄无声息,像是毫无灵识一样,一动不动。 百里钧看着如锦缎般散发着莹润光泽的墨色莲瓣,还有在微风中微微颤动的花心,不知怎的,脑子里突然想起那日无意中碰到泽漆额间的那朵墨莲时泽漆的反应。 他一连叫了好几声,小墨莲都没有反应,于是眯了眯眼,坏心眼的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在花心上碰了碰,又捏了捏如墨玉般柔嫩的莲瓣,小墨莲倏地合拢了花瓣,像是害羞一样在他手里瑟瑟发抖。 百里钧饶有兴趣的看着小墨莲,待它终于稍稍安静下来之后,正准备再摸上一摸,他听到背后传来泽漆的声音。 泽漆惊讶道:“你在做什么?” 百里钧也惊讶的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泽漆,怎么会这样?那这朵墨莲是谁?刚才那墨莲的反应,绝对不是一朵普通的莲花应有的。他早默认了是泽漆的本体,才敢这么逗他。那要不是泽漆呢? 他低头看看手里的墨莲,又看看站在他面前的泽漆,脑中一片空白,心底有个声音哀嚎道:怎么办?当着泽漆的面被泽漆抓到我玩别的墨莲了!他会不会以为我在调戏这朵小莲花! 泽漆显然也发现了他手里的墨莲,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难以捉摸起来。 百里钧心里一咯噔,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泽漆面无表情的从他手里接过那朵小墨莲,问:“哪里来的?” 百里钧听到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回道:“我不知道。” 他紧张兮兮的盯着泽漆,试图从泽漆脸上看出些端倪,却见泽漆将小墨莲揣进袖里,平静道:“没收了。” 百里钧茫然的“啊”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忙补充了个“哦。” 泽漆瞥了他一眼,转身往外走,边走边道:“衣服我给你拿来了,你洗好就出来吧。要下雨了。” 百里钧愣愣的看着他的身影越走越远,恍然回神,急哄哄的跳上岸,拿起布巾往身上随便一擦,套上衣袍就追了过去,边追边喊:“泽漆,你听我解释。” 泽漆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听到身后的水声,知道百里钧从水里出来了,趁着水声的掩护,立刻把小墨莲收进了体内,摸着额间消失的莲瓣又现出的轮廓,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本来他是想趁着百里钧不备,悄悄的戏弄他一下,以报当年百里钧欺瞒他之仇。没想到睡得迷糊的百里钧还能敏锐的察觉到他的存在,还把他抓在手里玩弄了一会儿,惹得他□□上涌浑身燥热。若不是他强忍着不适出声打断,恐怕这会儿已经…… 想到这里,泽漆的脸倏地红了,一边暗自唾弃自己经不起挑逗,一边发愁这个莲瓣到底该怎么收回去,不被别人轻易碰到,不然这个也太不安全了。 第72章 武炼早已在院子门口等待已久, 看着越行越近的两人,以为是泽漆的朋友,也没有多想, 一边迎着二人进门一边往他们身后看去。 泽漆看他像是在找什么的样子, 随口问道:“怎么了?” 武炼四顾一番, 确定只有二人,没有第三者的身影,忧心忡忡道:“这几日都没有见到崽崽的身影,我以为是跟公子在一起的……没有么……” 本来他这几日没见到熟悉的崽崽的身影,心急的不得了, 这院子里的人,谁不知道公子对崽崽特别上心?即便前段日子公子好像对幼崽很是冷漠的样子, 但是武炼心里知道,公子面冷心热, 不然每次都任由幼崽在身边围着转来转去, 怎么不呵斥他离开? 幼崽一时不见踪影, 武炼心急如焚,前前后后找了不知多少遍,连方圆十里的地方都找遍了, 也没有看到幼崽的踪迹。正急的上火时, 傍晚时却见公子优哉游哉的回来了, 听到他说幼崽的事情, 出乎意料的一点都不着急, 反倒安慰他说不用找了。 武炼本以为泽漆晚上会带着崽崽回来, 却没想到崽崽没回来,却带回来一个陌生人。 他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眼百里钧,迎着二人进去,边在前面引路边问:“公子,这位……” 泽漆之前一心想着怎么把莲印收回去的事情,经他提醒才回神,轻描淡写道:“哦,这位是百里仙尊家的小公子,百里钧。” 武炼不卑不亢的冲着百里钧一点头:“钧公子。” 百里钧却没回应他,一双眼睛牢牢的黏在泽漆身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泽漆无意间瞥到他的神情,看他好似非常委屈的样子,心灵福至的补充了一句:“从今以后,也是我的道侣了。” 百里钧微微一怔,随即喜笑颜开,一双灿金瞳眸亮的惊人,目光灼灼的看着泽漆。 泽漆毫不怀疑,要不是碍着武炼在场怕暴露身份,百里钧的尾巴早就摇起来了。 再看武炼,一向憨厚的老实人像是遭了晴天霹雳一样,一脸震惊,嘴巴张的能塞下一个鸡蛋。 泽漆想了想,又丢给老实人一个无异于炸弹的讯息:“不用给他另外准备床铺了,他跟我睡一个屋就行。”反正让百里钧化作兽形卧在地上也不冷,正好免得他一不小心暴露身份。 我真是个处处为人着想的好人。 泽漆在心底唏嘘了一句,为自己发了张好人卡。也不管站在原地像呆头鹅一样的武炼,自顾自的回房去了,他今日累的够呛,好容易收拾干净了,这会儿只想躺床上好好睡一觉。 百里钧自然是屁颠颠的赶紧跟上,留下老实人武炼站在院子里吹了半宿冷风才慢慢消化泽漆说的话。 两人一回到房间,泽漆就直扑床上,鞋子一蹬,把脸埋在软乎乎的被褥里舒服的叹了长长的一口气,然后身子一滚,把自己卷进了被褥里,在床上来回滚动着玩了一会儿,瘫软在床上,一根手指都懒得动,吩咐百里钧:“熄灯,睡觉。” 百里钧站在床边,无比利落的吹掉灯,准备上床。 他刚把外袍脱掉,就听到泽漆不带一丝感情的冷冰冰道:“哦对了,你睡地上。” “为什么?”百里钧几乎是下意识的问出了声。 “不为什么。”泽漆的声音从床的里侧传来,“我睡了,不要打扰我。” 百里钧一哽,想要说出的话又被吞回了肚子里。 他本来还想回来跟泽漆好好解释一下之前的事情,现在听泽漆的语气,明显还在生气。 他坐在床边踌躇了片刻,正要开口说话,忽而察觉有些异样,他夜能视物的眼睛,看到泽漆自以为悄摸摸的爬到他身前,伸出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似乎是在测试他能不能看到。 百里钧本来想问他怎么了,话到嘴边时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白光,立刻闭了嘴,假装自己看不到,木然的坐着,想要看看泽漆到底想要干什么。 暴风雨将至,今天的夜特别黑,泽漆把灯熄灭之后,于满室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突然有了个想法。他心里痒痒的想试试,现在的法力究竟有多强。 正好百里钧坐在床边,就先拿他试手好了。 泽漆打定主意,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先屏住呼吸蹑手蹑脚的蹭到百里钧身边,伸出一只手在他眼前一晃,看到他一动不动,似乎毫无所觉的样子,心里一喜,知道他应该是察觉不了自己的动作,便开始了下一步的试探。 对于莲印,他现在心里隐隐约约有点儿明白,知道它大概是属于自己的分/身之类的存在,受到伤害不会影响到他本身,但是却能感知到施加于它身上的一切感觉。 泽漆想试试能不能把莲印彻底隐藏起来,意念微动,额间的莲印便化作一朵小小的墨莲,从他额间飞了出来。 小墨莲离体的瞬间,屋内顿时光线大盛,泽漆立时心生不妙,伸手抓起小墨莲就躲。 谁知百里钧动作比他还快,先他一步抓住了小墨莲,将他逼进床角,目光炽热的像是要吃人,他举着手里的小墨莲,问:“这是什么?” 泽漆对上他似乎早就明白一切的眼神,闪烁其词:“你不是都知道吗?还问我做什么?” 百里钧于黑暗中看着泽漆的一举一动,看到从他额心飞出来的那团小东西,第一眼就认定了,是那个小东西! 他怎么也想不到,害他担心受怕了许久的小东西竟然是泽漆。于是在泽漆毫无防备之下,将他抓了个正着。 百里钧看他不说话,脑中灵光一现,想起之前的一件事,遂凑上前轻柔的亲了一口那只小小的墨莲。 泽漆身形微僵,顿觉一股轻柔无比的气息包围住了自己,险些将他溺死在里面。他猛地抬头,看到百里钧正欲还要亲那只小墨莲,急哄哄道:“你干什么?!” 百里钧微拢着拇指和食指,捏着一片莲瓣,几乎没用什么力道的轻轻揉捻着莲瓣,无辜道:“没干什么啊。我看这只小墨莲娇嫩可爱,就忍不住想要揉一揉,捏一捏。怎么了?” 他手下稍微用了些许力道,不错眼的看着泽漆,整个手掌包裹住小墨莲,将每片莲瓣都摸了一遍之后,放在唇边,伸出柔软的舌尖,轻轻的舔了舔,莲瓣入口,有种清雅的香气,还有种淡淡的甘甜。他意犹未尽的舔舐完所有莲瓣之后,眉目沉沉的看着泽漆。 泽漆悔不当初,一双桃花眼里像是含着汪春水,见他看过来,难堪的错开他的视线,在他视线看不到的地方微微蜷起了双腿。 现在的他就像是一条任人宰割的鱼,离了水被放置在案板上,没有一丝反抗之力,甚至连一点反抗的心思都没有,更甚者,心底还隐约传来一个声音,不断蛊惑着他就此沉沦…… 泽漆微微一颤,猛地睁大了眼,倏地转过头,却见百里钧不知什么时候强硬而小心轻柔的分开了莲瓣,探出一根骨节分明的手指,指尖轻轻点上了里面的花心,时轻时重的逗弄着。 外头风声猎猎,刮得窗户簌簌作响,暴风雨即将来临。 有树枝被大风刮断之后打在窗户上,发出轻微的啪嗒一声响,泽漆觉得自己就像那被风浪吹得摇摇欲坠的树枝一样,身不由己的任由大风摆弄。 泽漆难以自抑的低声呜咽一声,嫣红的眼角沁出一滴晶莹的泪珠,他听到自己一点威胁力也没有的甜腻声音,撒娇似的软软的喝止:“住手!” 百里钧见他眼角嫣红,目带春水,一股邪火涌上心头,恨不得立刻将人拆吃入腹。不过他此刻尚还有些理智,不敢肆意胡来,怕把人欺负的狠了以后不理自己,便见好就收。他把人搂进怀里,以指腹抹去泽漆眼角的那滴泪珠,把手指放在嘴里含着吸允,盯着泽漆道:“甜的。” 泽漆被他的举动搅的心慌意乱,微微别过脸,没什么威胁力的小声道:“放开我。” 百里钧深邃的眸子离他越来越近,唇上突的一热,泽漆的唇被他含进了嘴里,像是舔弄莲瓣一样细细品尝着。 唇齿厮磨,亲昵而又缠绵。 泽漆立时红透了脸,慢慢阖上了双眼,长而浓密的睫毛犹在微微颤动,像是秋风中立在枝头的枯叶蝶,脆弱而又美丽。 百里钧珍而又重的细细亲吻着他的唇瓣、眼角、额头,鼻尖满是他身上那股清雅的莲香,吸引着他想要进一步深入探索,诱惑着他想要将人一口一口的吞进肚腹,跟自己融为一体。 他终于再也忍不住了,抓着泽漆的手握在自己滚烫的手心里不断摩挲着,沙哑着声音咬着他的耳垂,含糊不清道:“泽漆,帮帮我。” 泽漆下意识的想要缩回手,身形却猛的僵住了,百里钧的手抓住了他的要害,使得他动弹不得。 他混沌的脑子难得有了一丝清明,艰难的转头,看到不知何时,紧紧抱成一团的小墨莲已经全然盛开,露出里面鹅黄的花心,而百里钧的另一只手,毫无障碍的探进去,捻了捻中央颤栗不已的的花蕊。 泽漆像条离岸的鱼,身体猛地往上一跃…… “轰隆——” 一道闪电照亮了屋里的一切,酝酿已久的大雨终于倾盆而下,哗啦啦的雨声遮盖了屋里所有的动静。 第73章 大雨稀里哗啦的下了一阵子之后, 转而变成了淅沥淅沥的小雨, 雨点落在窗台上, 发出富有节奏感的声音。 屋内的空气中满是淫靡不堪的味道, 泽漆皱着鼻子将手擦干净,推开百里钧, 倾着身子去开窗户,想要透透气。 “我来。”百里钧忙按住他,起身将窗户开了条小缝, 冰凉的空气混合着泥土的腥味瞬间顺着小缝钻了进来, 冲散了一室旖旎。 泽漆将自己裹在被褥里,团成一只密不透风的蚕宝宝, 闷闷不乐的往床的里侧滚过去, 有些生气, 气自己亲自把把柄送到了人手里,还气自己禁不起蛊惑,对方稍微一煽动,他就被点燃了。 百里钧一朝得偿所愿, 心里无比满足,虽然只是浅尝辄止,但是于他而言, 已经心花怒放晕晕然了。 他眼角眉梢俱是掩盖不住的喜色, 支棱好窗户之后, 回过身来又朝着泽漆扑了过去, 连带着被褥一起抱在怀里, 在床上来回滚动,两只灿金瞳眸里亮晶晶的,一边蹭着泽漆的脸颊一边不住呢喃:“泽漆,泽漆,我好高兴……” 泽漆冲他翻了个白眼,百里钧此刻的眼里心里满满的俱是他,只觉得他翻白眼的样子也无比好看。兴奋和喜悦感像是要冲破胸膛而出,他不断亲吻着泽漆的唇角,兴奋不已道:“泽漆,你真好。” 泽漆费力的从被褥里伸出一只手推他:“走开,我要睡了。” 百里钧双手双脚盘在他身上,黏糊糊道:“我跟你一起睡。” 泽漆嫌恶的瞥了他一眼:“不要。” “一起嘛一起嘛。”百里钧拉长了声音撒娇,两只手铁箍似的圈着他,让他动弹不得。 泽漆没好气的瞪他一眼,阖上眼睛睡觉,眼不见心不烦。 百里钧看他一脸疲倦,知道他这两天确实是累坏了,也不再闹他了,反正人已经是他的了,不急于这一时。 耳听到泽漆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均匀,他蹑手蹑脚的起身把窗户关上,又轻手轻脚的回来,重新把人搂紧怀里,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 泽漆迷迷糊糊中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被一只凶兽追赶,不停往前奔跑。凶兽的血盆大嘴离他不足一尺,只要他稍微放慢脚步,就会被吞吃入腹。不停的跑啊跑啊,跑的他筋疲力竭,腿脚酸痛,跑到最后实在跑不动了,自暴自弃的往地上一坐。 凶兽吞咽口水的声音就在头顶,他瑟瑟发抖的抱住自己,绝望的闭上眼睛。 火热的气息喷在耳侧,凶兽呼哧呼哧粗声喘着气,结实有力的尾巴紧紧的缠住了他的身体。 等了许久,凶兽都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 泽漆的心底涌上不甘,不甘就此被凶兽吃掉。他颤巍巍的睁开眼,从指缝里偷瞄,临死前想要看清楚吃掉自己的是什么兽,准备牢牢记住它的模样,等下辈子来报仇。 他悄悄的张开指缝,却见原本凶神恶煞的凶兽,长着再熟悉不过的百里钧的脸。 百里钧见他看过来,谄媚的冲他摇了摇尾巴,口吐人言:“泽漆,你让我吃了你吧。” 人头、兽身,那模样要多怪有多怪,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妖怪啊!” 泽漆骇然,大叫一声,从梦里惊醒了。 他猛地坐起来,按着胸口大口大口喘气,心有余悸的拍拍自己的脸。 “怎么了?” 百里钧迷迷糊糊中听到泽漆一声大叫,茫然的半睁着眼睛从床上爬了起来。 泽漆脑子里犹清晰的映着梦里的情景,一扭头对上百里钧那张脸,惊的连连后退,大喊一声:“你别过来!” 百里钧愣了一下:“泽漆?” 泽漆深深吸了口气,按下心头的余悸,这会儿他已经全然清醒了,明白过来刚才只是做梦,只是看着百里钧的脸,他还是有些不适应,他缓缓吐出口气,揉着额角:“等等。” 百里钧大约也察觉出了什么,问道:“做噩梦了?”他观察着泽漆的脸色,小心翼翼的又道:“跟我有关?” 泽漆迟疑了一会儿,点点头:“你让我缓缓。” 百里钧踟蹰了片刻,想要凑上去又怕引起他反感,想了想起身下床,拿上外袍往外走:“我先出去。” 泽漆低声“嗯”了一声,听到房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发了会儿呆,无意中瞥到透过窗户照进来的太阳光,这才意识到天亮了。 他轻拍几下自己的脸颊,长长的舒了口气,觉得刚才神经太过敏感了,有点可笑。他伸了个懒腰,准备起床去挑拣食材,中午好好吃一顿压压惊。 做好了决定,身心顿时轻松不少。 他刚穿好衣服走到门口,就听到外面武炼惊喜的声音喊道:“公子,崽崽回来了。” 不知为何,泽漆忽觉眼皮子直跳,心头涌上不好的预感。 拉开房门,大步走出去,看到眼前的一切,泽漆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眼睛好像是瞎了,不然怎么会除了花,他什么都看不到了? 只见原本干净空旷的院子里,这会儿堆满了大大小小的花枝,红的黄的粉的,一片花的海洋,而院子门口,兽形的百里钧还在吭哧吭哧的叼着一根手臂粗细的花树往院子里抗。 武杳的小脸上满是惊叹,他拍着小手围着百里钧又蹦又跳,还试图去帮忙。 可惜百里钧毫不领情,金灿灿的眼眸警告似的瞥了他一眼,甩甩头,避开他的小手。 武杳被拒绝之后也不生气,抱着一旁瑟瑟发抖的滚滚,猜测:“崽崽是不是想把这些树栽院子里?” 武炼脸上的惊喜还没下去,又现出几分茫然:“这是……”院子里哪栽的下这么多花树哟!而且那些花枝还都是无根的,想栽活也不容易哦。 “笨!”境灵咔擦咔擦啃着小黄瓜,煞有其事的奶声奶气道,“它肯定是想讨好主人。” “哦!”武杳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说怎么那些树都有花呢!咦?”说完他才反应过来,看着境灵,“灵灵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境灵啃掉最后一口小黄瓜,咽下去之后才回他:“昨天晚上就回来啦!我回来的时候你都睡着了,我就没去找你玩儿。” 武杳“哦”了一声,点点头,“那等下吃完饭我带你去玩。” “我还有事情,”境灵严肃着小脸,“等我办完事情就去找你。” “好!”武杳也没问它还有什么事情,眼睛笑的弯弯的,脆生生应道。 两人旁若无人的你一言我一语的定下了一起玩的约定。 站在一旁的泽漆心情复杂,看着忙碌不已的百里钧,简直想装作不认识这厮,他一个大男人,送他花做什么? 百里钧把最后一枝长满了花的花枝放到院子里,然后屁颠屁颠的摇着尾巴跑到泽漆面前,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不生气了吧? 泽漆心有灵犀的看懂了他的意思,哭笑不得,碍于一旁武炼父子两人的目光,只好摸了把百里钧毛茸茸的脑袋,干巴巴道:“谢谢。” 跟泽漆一起住了这么久,百里钧实在再理解泽漆不过。从这两个无甚感情的字里,立刻敏锐的察觉到泽漆好像并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他皱起鼻子,有些迷惑。 以前大哥惹大嫂生气的时候,只要摘下一支花送给大嫂,大嫂就会气消。虽然他没有惹泽漆生气,但是泽漆也是因为他才心情不好,作为一个好道侣,他必须做到道侣该做的事情,比如哄对方开心,让对方高兴…… 想到这里,百里钧又重新燃起斗志,泽漆不喜欢花,那他就再去寻其他能让他喜欢的。只是泽漆的宝物比他还多,他实在不知道该找什么给他好。 享受完泽漆的摸头之后,他昂首挺胸的掉头,准备出去好好想想。 不料被泽漆叫住了,泽漆目光复杂的看着院子里堆积如山的花树,清咳一声,道:“先吃饭吧。” 百里钧摇摇尾巴,吃什么饭?我不需要吃饭,我要哄你开心。 泽漆揉搓了几下他圆圆的耳朵,歉然道:“那个,不是你的错,你不用做这些。” 百里钧摇摇头,坚定的目光注视着他:我愿意为你做这些。 泽漆从他的目光里读懂了他的意思,被人全心全意关注着的感觉实在太好,让他很快摒弃了之前那点儿芥蒂,微微红着脸,心里涌上一丝感动。 正要开口说话时,听到武炼疑惑的问道:“公子,昨夜的那个百里公子呢?” 泽漆和百里钧浑身一震,同时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名叫惊慌的情绪。 那边武炼犹未察觉,热心道:“百里公子既是公子的道侣,以后也是我们的主人。昨夜事出突然,也没来得及拜见。今天该补上才是。” 泽漆很快镇定下来,眼里俱是促狭,他看着焦急不已的百里钧,慢条斯理的道:“哦,他啊,他不就在……” 百里钧急的连连摇头,听到这里,一时情急也没想那么多,两只前爪搭在泽漆肩膀上人状立起来,微微后退,抱着双拳,满目恳求的冲着泽漆连连作揖。 “啊?在哪儿?”武炼不解道。 泽漆被百里钧的模样逗得想笑,闻言心不在焉的回道:“哦,他还在屋里睡觉呢。先别去打扰他了。” 武炼“哦”了一声,挠挠头,看着生龙活虎的泽漆肃然起敬。 没想到公子看上去柔柔弱弱的,竟然将百里公子那么人高马大的一个人折腾到现在还没起来。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泽漆眼里满是笑意。 百里钧见此招有效,能逗泽漆开心,顿了顿,更加卖力的作揖起来。他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定然很蠢,所幸这里除了武炼他们,也没有其他人,他不在乎。 正这么想着,蓦地传来了他父亲的声音,百里钧登时全身僵硬在当场。 仙尊百里岑面带笑意,温柔的声音如三春拂面:“泽漆,我昨夜想了想,不如——”声音戛然而止,他的视线落在了正作揖的百里钧身上,讶然道:“钧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第74章 周遭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百里钧的爪子还被捏在泽漆手里。 泽漆前一刻钟还像对待普通灵兽一样揉着百里钧的脑袋。 百里钧也像普通灵兽一样对着泽漆作揖求饶。 主宠情深的美好场面, 在仙尊百里岑的一句话之下, 瞬间灰飞烟灭。 而始作俑者似乎仍未察觉,又带着些许遗憾对着泽漆道:“钧儿向来心高气傲,从来不肯对着我们做出这种举动。” 泽漆捂脸, 简直不忍心去看百里钧是什么表情。 百里钧僵着身体,一动不动,宛如一尊雕塑。 整个院子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尴尬中。 武杳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皱着小脸满是疑惑, 小声问武炼:“爹爹,他们在说什么呀?” 武炼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细想又觉得什么都没明白,他对着武炼嘘了一声,摇头轻声道:“我也不知道。” 仙尊百里岑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什么,感情泽漆周围这些最亲近的人都不知晓儿子的身份? 百里钧也终于做出了反应,他镇定自若的抖抖耳朵, 将前爪从泽漆手里抽出来, 落在地上,假装没听懂仙尊百里岑的话,蹭蹭泽漆的小腿,掉头迈着步子四平八稳的往院子外面走去, 我躲开还不行吗? 他还没走两步, 就与急匆匆赶来的魔君苍辛撞了个满怀。 苍辛猝不及防没撞的连退两步, 本就染着几分怒气的脸上更加恼怒, 指着百里钧气急败坏道:“百里岑,我再说一遍!道侣大典未成之前,把你儿子从泽漆这儿给我带走!” 仙尊百里岑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把描金骨扇,端的是潇洒肆意,刷的一下把扇子打开,微微一笑,道:“师兄,我说句你不爱听的。成亲是两个孩子的事儿,想怎么过日子也是两个孩子的事,这个你管不着,我也管不住。你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操办他们的道侣大典才是。” 他这番话说的通情达理、滴水不漏,硬生生把苍辛说成了不辨是非、昏聩无能之人,气的魔君脸色铁青,手指关节握的咯吱咯吱作响。 魔君苍辛冷哼一声,道:“说的比唱的好听。百里岑,我今日只问你一件事,你若是应了,道侣大典就依着你的意思办。若是不同意,就休要再提,一切全都按我说的来。” 仙尊百里岑笑眯眯的,丝毫不受他激将法的影响,“先说来听听。” 魔君苍辛道:“泽漆他们结成道侣之后,须得在我魔族住下。永生之年,若非紧要之事,不得踏出魔族半步。” 仙尊百里岑闻言收起扇子,敛了笑:“师兄,此话可是当真?” 泽漆心里一跳,张嘴想要说话,被他爹一个手势止住了,示意他稍安勿躁,只好悻悻的闭上嘴,听他爹怎么说。 只听他爹正色道:“百里岑,你当知道,泽漆早晚会是我魔族的魔君。你儿若是想同泽漆结为道侣,就须得按照我们魔族的规矩来。依照魔族的规矩,魔君的道侣,生死不论,必定是要跟着魔君的。你儿百里钧既是选择了泽漆做道侣,就得按照这条路走。你可同意?” 仙尊百里岑沉思片刻,展颜一笑,扇子刷的又展开:“师兄,泽漆是钧儿的道侣。这件事情也该由钧儿做决定。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师弟我也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魔君苍辛瞥了他一眼:“既是不知道,就不必说了。” 仙尊百里岑脸上的笑容一凝,随即若无其事道:“师兄既然要跟我敞开天窗说亮话,那师弟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我也有句话要问泽漆。” 他微微侧头,看向泽漆,和蔼道:“泽漆,我想问问你,你同意你父君的说辞吗?” 泽漆突然被点名,一愣,犹豫起来。他明白他的责任,也知晓父君的苦心,但是要他寸步不离的守着魔族,他恐怕难以做到。 他自认为自己没有父君那么好的耐性,也做不到父君那样几十年甚至数百年如一日的守护,说他自私也好,任性也罢,他只想快快乐乐的过自己的小日子。等到他找到下任魔君的合适人选,他就跟百里钧一起去魔族和仙门以外的地方看看,去领略不同的风情。 仙尊百里岑了然,以扇掩唇,笑的像只偷了腥的狐狸,对着魔君苍辛面有得色道:“师兄,我的话说完了。” 魔君苍辛岂会让他如此轻易得逞? 他状似不经意的问泽漆:“你想去仙门住?” 泽漆虽然想着以后去别的地方,但是暂时还没有离开魔族的打算,他老实的摇摇头,道:“不想去。” 苍辛满意的点头:“还在这里?” 泽漆瞄了一眼假装不在意,实则已经竖着耳朵等着听答案的仙尊百里岑,心道一声对不住了,然后郑重的回道:“还在这里。” 仙尊百里岑的扇子刷的一下合住了。 魔君苍辛的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目光转而落在乖巧端坐在身旁的百里钧身上,肃然道:“你呢?你要带着泽漆回仙门吗?” 他话音一落,武炼瞬间反应过来了,一下子睁大了眼睛,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武杳犹没听懂,他懵懂的小眼神在几人身上转来转去,忍不住以唇语问他爹:“爹爹,崽崽为什么要回仙门?他不是已经是公子的灵宠了吗?” 武炼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轻轻捂住了他的小嘴巴让他不要说话。 百里钧从魔君苍辛进门的刹那就无比端正乖巧,直到听到他问话,下意识的想要开口说话,却发出“嗷呜”的一声吼,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忘了自己现在是兽形。 他不假思索的在众人面前玩了一把大变活人的把戏,生生把武炼父子二人看的目瞪口呆,自己却浑然不觉。 百里钧化成人形之后,认真道:“泽漆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苍辛瞥了眼面色不虞的仙尊百里岑,立时觉得心里出了口恶气,浑身上下舒畅无比。他大笑几声,拍着百里钧的肩膀,一连道了三声好。 仙尊百里岑轻哼了一声,引起泽漆和百里钧的注意只好,方轻飘飘的丢下一句:“你们看着办就是了。”转身分开众人,一甩袖子走了。 百里钧直到他爹的身影消失在眼帘,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刚刚好像把他爹给得罪了?不过只过了一瞬间,他就抛之脑后了,反正他说的没错,泽漆去哪儿他就去哪儿。不管是魔族还是仙门,只要泽漆愿意住,他就跟着一起。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想,泽漆是他的,他要牢牢看着。 仙尊百里岑走了没多久,魔君苍辛交代了几句,也跟着离开了。 留下武炼父子和泽漆面面相觑。 武炼犹豫许久,方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句:“公子……”余下的话不必多言,彼此心知肚明。 泽漆冲他点点头,沉重道:“没错,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武炼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他心情无比复杂的看了看百里钧,默不作声的走开了。他觉得,自己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静静。 武杳倒是没有这么大反应,他仰着小脸眼巴巴看着泽漆,小声道:“公子,原来崽崽是你的道侣呀?” 泽漆垂下眼,温和的嗯了一声。 武杳纠结的对对手指,眼巴巴道:“那我以后还能跟崽崽一起玩吗?” 泽漆失笑:“怎么不能?” 武杳眨巴眨巴眼,撇撇嘴,有点委屈:“可是,可是崽崽从来没跟我说过,他是公子的道侣,我以为……”他越说越委屈,大大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抽噎道,“我们……不是好朋友吗?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泽漆顿时无措起来,武杳一向懂事的很,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孩子在人面前哭出来,可想而知该是多么伤心。 他责备的瞪了一眼百里钧:都是你惹的。 百里钧摸摸鼻子,有点无辜。 泽漆看着哭的打嗝的武杳,心疼不已。他蹲下.身来,轻柔的抹去武杳脸上的泪珠,在心里斟酌着言辞,温声道:“崽崽不是有意要骗你的。” 武杳伤心道:“可是我是最后知道的。” 泽漆顿住了,他扭头看向百里钧。 武杳此刻的感情,他约莫能体会到一点,大概类似于被好朋友小伙伴不信任,有种被背叛的感觉。 他知道武杳自从来了这里,就很喜欢百里钧。明明年纪不大,身板不高,还常常抱着比他小不了多少的百里钧跑来跑去,明明累的气喘吁吁,两只大大的眼睛却满是笑意。百里钧消失的那段时间,他比泽漆都要担心着急。 虽然有了滚滚在身边作陪,但是百里钧在他心里仍有不可磨灭的地位。他心里的小伙伴,好朋友——崽崽,永远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然而到今天,他突然发现,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小伙伴,竟然一直在欺瞒着他,一时不能接受,委屈不已。 百里钧蹲下.身,金灿灿的眼睛注视着武杳,郑重道歉:“对不起。” 武杳哇的一声哭的更厉害了,哭的上气不接下去。 百里钧想了想,化作兽形,伸出一只前爪,放在武杳的小手心里。 武杳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心底的记忆翻滚上来:这是他跟崽崽玩的最多的一个小游戏。 崽崽偶尔才肯让他抱一抱,有时候心情好的时候,还肯屈尊降贵的陪他玩会儿游戏。 这个小游戏规则很简单,开局两个人的手一上一下交叠放着,“开始!”的一声令下,手在下面的那个人就要去抓放在上面的那个人的手,要是抓住了就算赢,抓不住就算输,输了就反过来,抓人的变成被抓的,被抓的变成抓人的。 只是崽崽的速度太快了,武杳从来没有抓住过它的爪爪。 武杳犹豫了一会儿,小声说了句“开始”,小手一握,崽崽的爪爪被他抓了个满。 武杳瞬间雀跃起来,他的小脸上仍挂着泪珠,大大的眼睛却已经弯成了月牙。他征求意见似的看了看泽漆:“公子,我可以亲一下崽崽吗?” 泽漆笑着应允:“可以呀。” 武杳捧着熟悉的崽崽的脸,凑到他脑门上,轻轻碰了一下他软软的毛,小声说:“我原谅你了。”随即分开,抿着嘴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泽漆。 百里钧化作人形,将身上的一块玉佩放到武杳手里:“这是我百里家的信物,若是以后你在仙门被欺负了,就亮出此物,自会有百里家的人前来。” 武杳撇撇嘴:“我才不要去仙门。”不过他还是收下了百里钧的好意。 小孩子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武杳很快雨过天晴,放开了心怀,招呼滚滚和在一旁看热闹的境灵:“我们去玩罢!”虽然有些遗憾以后崽崽不能跟他一起玩了,但是他还有其他的好朋友,不是吗? 泽漆目送着几个一蹦一跳的出去玩,腰间一紧,被百里钧从背后抱住了。 百里钧亲昵的在他颈窝蹭着,黏糊糊意有所指道:“泽漆,我好饿。” 第75章 泽漆淡定的推开他:“去吃饭。” 说完转身往屋里走去了。 百里钧没辙, 只好连忙跟上, 边走边问:“泽漆,我们的道侣大典,你想怎么办?” 泽漆顿住脚步,侧过头看他:“你的意思呢?” 百里钧目光亮亮的:“我都听你的。” 泽漆想了片刻,脑中各种纷杂的念头一涌而上, 一时间混乱不堪, 心烦意乱。 他微微皱眉道:“先吃饭,回头再说。待我想想。” 仙尊和他爹各怀心思,整天吵吵闹闹也不是个办法, 总的有个章程, 只要定下来, 一切就解决了。 但是他也是初次经历此事, 没什么经验,原本以为只要两个人心意相通, 一家人聚集在一起简简单单的吃顿饭就可以了,忽略了背后的各种利益关系。 不过这几天经过他爹和仙尊的提示,他也想明白了, 知道有些事情并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心中对于道侣大典这件事就又有了一些别的想法, 只是暂时还没来得及整理出头绪, 需要一些时间好好规划一下。 更重要的是, 方才百里钧的那些话, 虽然直白朴实, 但是却动人心扉,让他突然觉得以前的想法有些天真。 眼前的这个人是全心全意的对待自己,不管如何,自己都不该辜负了他的一番心意,应该给他一个盛大的、能让他开心的欢喜的道侣大典。 泽漆心里暗暗打定主意,决定先不告诉百里钧自己的打算,等到自己完全规划好了再告诉他,权当是给他一个惊喜。 他微微一笑,问百里钧:“午饭想吃什么?” 百里钧咧着嘴回道:“你做什么都好,我都喜欢。” 泽漆坏心思大起,故意装作为难的样子,道:“这样啊……”他垂眸想了片刻,做了决定,“不如今日吃全素宴吧?” “啊?”百里钧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想到以前自己还不能化形的时候,因着心情烦躁不安经常做出一些事情惹泽漆生气,泽漆不舍得打人,就闷不吭声的整日只做些素菜吃,导致自己也不得不跟着吃,连着吃了几日,脸都要吃绿了。 他心有余悸的看着泽漆,可怜巴巴的小声道:“我可以不吃吗?”他早已辟谷,吃饭只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和吸收饭菜里蕴藏的灵力,虽然有点不舍得眼睁睁的看着泽漆亲手做的饭菜被别人吃掉,但是要他吃全素宴,真是比杀了他还痛苦。 泽漆斜乜了他一眼:“可以。” 百里钧复又欢喜起来,不过这欢喜只在脸上呆了片刻就消散了,跟泽漆相处久了,他早就了解泽漆的为人和脾性,别看泽漆表面看上去一副老好人好说话的样子,实际上很有原则,谁都不能越过他心底的那条线。 他看着泽漆笑意吟吟的脸,直觉有些不妙。 果然,下一刻,他就听到泽漆淡淡道:“既然不喜欢,就不要勉强。” “不不不,我喜欢,”百里钧上前一步,拦在泽漆面前,满脸诚恳,“我喜欢,我喜欢的。” 泽漆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越过他往屋里走。 百里钧惴惴不安的紧跟着他:“泽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好了,”泽漆抬起一只手打断他,“我知道了。”他见逗弄的差不多了,及早收手,“先吃饭吧。” 他脸上依旧淡淡的,看不出来情绪,百里钧悻悻然的回了一句:“哦。” 一时饭毕,泽漆叫来武炼,让他去准备食材。 他一边在心里琢磨着做什么菜,一边吩咐武炼:“泡些黑木耳,花菇,菜园子里各式瓜果蔬菜都采一些备用……” 武炼一面细细听着一面在心里牢牢记住。 百里钧在旁边从头到尾听着,发现真的是除了各种蔬菜,没有一点儿肉,从满心期待渐渐失落,蔫了吧唧的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的玩着自己的手指。 泽漆唇角勾起一丝笑意,对着武炼以唇语说了几句。 武炼虽然有些茫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但还是按照他的吩咐去准备了。 把武炼打发走之后,泽漆喝下一口茶水润润喉咙,刚要开口说话,一个身影倏地立在了面前。 百里钧眼睛里亮晶晶的,拉着他往里屋走:“我有个宝贝要给你看。” 泽漆被他拽的一个踉跄,却仍是好脾气的问道:“什么?” “跟我来就知道了。”百里钧迫不及待的把他拉进里屋,把门紧紧扣上之后,转过身来,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泽漆毫不怀疑,若是此刻他是兽形,毛茸茸的尾巴一定早就竖起来摇个不停了。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养的大猫,好像越来越像狗了…… 百里钧金灿灿的眼睛笑的弯弯的,把泽漆搂在怀里,俯身含住他的两片薄唇,舌尖轻轻舔着他的唇珠。 泽漆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被他按紧了。 百里钧紧紧注视着他的眼睛,含糊不清道:“别动。来了。” 什么来了?泽漆这句话还没问出来,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他面前的景色已经变了。 不再是自己熟悉的里屋,而是…… 泽漆双脚踩在一片洁白如玉的地方,放眼望去,周围的景象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百里钧已经松开了他,转而一只手牵扯着他的手,十指相扣,带着他往里走。 “这是……”泽漆越看越觉得眼熟,但是又不太确定,直到他看到中间穿过的那条小溪,和小溪对面那座熟悉的房屋,才确定,这里是他给幼崽的那个微观里的境中境,只是时隔太久,里面的变化太大,他一时没有认出来。 百里钧带着他往熟悉的房屋走去:“是当初你给我的,我给它起名叫‘初心’。” 泽漆跟着他边走边举目四望,他当初做的微观,只是一个简单的境中境,但是现在看来,已经不是那么简单了。这里处处都蕴藏着浓厚的灵气,还有数之不尽的奇珍异宝,更重要的是,他能隐约感觉到,这个境中境里,有什么东西已经悄然改变了。 不,不是改变,是…… 泽漆蹙眉思索着,脑中灵光突然一现,是了,不是改变,是新生! 从他踏进来的那刻起,他就觉得有种轻微而有力的跳动声,随着他的心跳而跳跃。 为了印证自己的想法,他转头看着百里钧,不确定的问道:“这里……” 百里钧像是一眼看出了他在想什么。 他目光灼灼的拉过泽漆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解答了他的疑惑:“我把你给我的‘初心’炼化了。” 泽漆感受着手下沉稳有力的心跳,蓦地想到某种可能性,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你疯了?” 如果他没猜错,百里钧所说的炼化,根本不是普通的炼化,而是…… 是把器物和自身炼化在一起的炼化! 死物炼化进身体里,变成身体的一部分,跟主体拥有一样的心跳,一样的生命,若是被人抓在手里,就相当于把主体的性命握在了手里。一般情况下,几乎很少有人会这么做。 不,是根本没有人会这么做。 没有人会将自己的生命同一件死物挂钩。 没有人能忍受住锥心刺骨之痛。 不,有一个。 泽漆想起以前看过的一本奇闻异志,仙门曾有个仙尊,痛失爱侣之后,不堪忍受现实,将爱侣的一丝残魂炼进了自己的魂魄里,性格从此大变,是男是女,时而疯癫,时而冷静,最后不知其踪。 泽漆一时情绪复杂难辨起来,他轻柔的抚摸着衣衫下那颗年轻的心脏,担忧的问:“疼吗?” 百里钧摇头,注视着他的眼睛,知晓他并不是想问自己疼不疼,而是担心,于是笑着道:“放心。” 他从衣领内拉出银链子下面坠着的微观,道:“这个如今只是个空壳子,真正的‘初心’在我心里,谁都拿不走,谁都伤害不了我们。” 泽漆将信将疑的望着他,将之前看到的那个仙尊的异闻告诉他。 百里钧想了想,挠挠头:“这个我不清楚,等回头出去了我问问父君。”他看泽漆脸色仍然不好,又道:“不过我这个你放心,父亲看过的,不会有问题的。” 泽漆听到他说仙尊看过了,琢磨了一会儿,觉得亲爹总不该会害自己孩子,难道真的是自己多虑了? 他这么想着,就问出了声。 百里钧笑嘻嘻道:“好了,真的是你多虑啦!” 泽漆半信半疑的瞥了他一眼,暂且将疑虑放进心底,放眼看了看四周,问道:“这就是你说的宝贝?” “自然不是。”百里钧从背后环着他的腰,磨磨蹭蹭的往前走,伸出一只手推开门,“在这里。” 门一被打开,满室光辉夺目,泽漆简直要被闪瞎了眼。 各种灵器宝物,堆积如山,闪着耀眼的光芒,一看就知非是凡品。 泽漆无语,微微侧过头,问百里钧:“你这是把百里家的珍藏都搬过来了?” 百里钧闷笑不已,呼出的温热气息喷在他的颈窝:“自然不是。你再看。” 泽漆闭上眼睛,重新睁开,一切如旧,没发现有什么不同。 他沉默了片刻,老老实实的又问了一遍:“什么?” 百里钧轻轻捂住了他的眼睛,附在他耳边,神秘道:“嘘,不要用眼睛,用心去看。” 泽漆依言闭上眼睛,静下心来,眼前一片黑暗。 慢慢的,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出现了。 起先是星星点点的光点,从四面八方连绵不绝的涌动而来。 那光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星星点点渐渐汇集成一团一团巴掌大的光晕。 光晕在不断融合,越来越多的光晕融合在一起,勾勒出一个奇形怪状的轮廓,上面看上去像是一个人的上半身,下面的下半身却又有着四肢和一条尾巴。 泽漆茫然的看了又看,那个奇形怪状的轮廓越来越清晰,他很快反应过来,是少主庙里塑像的他和百里钧! 光晕已然勾勒完毕,将完完整整的少主庙里的两人的形象呈现在他眼前。 片刻之后,光晕如烟花般炸裂,无数的光点四处散开,又快速聚拢,组成一幕幕场景,在他眼前飞逝而过。 有的是他熟悉的场面,比如初次见面滚落山坡,还有傀儡环的强制吃菜……还有他不记得或者他没注意到的场景,都在光晕中一幅幅展现出来,铺展在他眼前。 泽漆忍俊不禁的看着两人的过往,嘴角噙着的笑容越来越大。 光晕消散,一切归于宁静。 泽漆直觉还有什么没有出现,遂静静的等着。 漫天黑暗中,由远及近,传来一阵阵潮水冲刷岸边的声音,鼻尖净是腥咸的水汽。 “这是……”泽漆惊讶的睁大了双眼。 像是印证他心底的想法,远在天际的黑暗中,一道白线随着澎湃的水声渐渐由远而近。 直到近在视野之内,泽漆才反应过来,哪是白线,分明是一道波浪。 先前消散的那些光晕不知何时又汇集起来,像是天空中璀璨的星星一样,调皮的围绕在泽漆身边,将四周映的通亮。 泽漆看到这时已经不是在之前的小屋里了,而是在一处不知名的地方,像是在一处沙滩上。头顶群星闪耀,面前海潮澎湃,远方海天一线,波澜壮阔。 远处而来的浪花迎面扑来,泽漆下意识的想躲,却发现动不了。 他心里焦急,想要叫百里钧松手,一扭头,却发现,不知何时,百里钧竟然不见了。 而那道如高墙般的海浪已经扑面而下,泽漆紧闭双眼,却没有想象中的那种冲击。 他疑惑的睁开眼,却见海浪生生在他头顶顿住,然后避开他,缓缓的落下,轻柔的冲刷着他脚下的地面,像是情人间最亲昵的亲吻一样,虔诚又温柔的冲着他的脚背。 泽漆低头,惊讶的看到,自己的身上已然不是来之时穿的那件衣袍,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袭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白色鲛纱。 鲛纱柔软服帖,水火不侵,一波又一波的浪花汹涌而来,又在他面前变成乖顺的小绵羊,温柔的冲刷着他的身体,又在鲛纱的隔绝下散落成一地水珠。 泽漆略有些无措,不知道百里钧带自己来这里是什么用意。眼下人不在这里,他又动弹不得,灵力在这里像是被禁锢了一样,一点也施展不出来。好在周围的一切无比柔和,没有伤害他的意思,让他的心稍微安定了些许。 他漫无边际的想着,忽而捕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动静。 环顾四周,视线终于定格在海天相接处。有什么东西正要从那里出来。 泽漆微微眯起眼。 海天相接处,一只有如小山头那么大的兽类跳出海面,它抖抖全身的毛,四爪踩着海浪,如履平地,朝着泽漆走来。 泽漆仰头,看着陌生又熟悉的兽,犹疑不决:“百里钧?” 眼前的这只毛茸茸,虽然跟百里钧的身形大小不太一样,但是不管是耳朵上的那撮毛,还是脖颈上的那根闪着银光的链子,都证明他的身份就是自己所熟悉的那只。 只是忽而变得这么大,泽漆有些不太肯定了。 百里钧微微低头,口吐人言:“是我。” 不知道是不是身形变大的原因,原本尚有些少年气的声音,此刻变得浑厚低沉,令泽漆心头微微一震。 他勉强定下心神,问道:“怎么回事?这是在哪里?你能说话了?”他记得百里钧的兽形是不能说人话的,至少他从来没见过百里钧在兽形的形态下跟他说过话。 百里钧的眼里露出疑惑的表情,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能在兽形的时候开口说人话了。 他略微湿润的鼻头拱拱泽漆:“我带你去个地方。”说着前腿跪地,趴下来。 泽漆犹豫了片刻,拽着他的一缕长毛,毫不费力的爬到他宽厚的背上。 地方太大,他有种自己是大猫面前的一只蚂蚁的错觉,弱小又无助。 “坐好了,”百里钧支起前爪,叮嘱他,“走咯!” 泽漆很快就领悟到了他的意思。 狂风暴雨,山峦起伏,海浪咆哮,都没有坐在百里钧背上这么刺激。 泽漆的一声惊叫闷在嗓子里还没叫出来,就跟着百里钧一头扎进了深不见底的海里。 “噗通噗通——” 耳鼓膜差点没被心跳声跳破,泽漆捂着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脏,觉得自己要被淹死在海里了。 他惊慌失措了好一会才镇定下来,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在海底也能呼吸自如,一点也没有窒息的感觉。 再看百里钧,一点也没有受到海水阻力的影响,反倒像是海里的游鱼一样,欢快自如的游来游去,速度跟在地面有过之而无不及。 身边不断有各种各样色彩斑斓的鱼游过去,还有不知名的发光的藻类。 泽漆喃喃道:“这是到了仙境吗?” 他的声音在这浩瀚的海底微不可闻,像是一滴水滴落入江洋,转瞬即被翻腾的波浪带走。 然而百里钧却敏锐的听到了,他目视前方,一边前行一边摇晃着尾巴道:“不是。到了。” 到了? 泽漆不明所以的抬头往前看去,面前除了透明清澈的海水,一无所有。 百里钧应声而落,落在白沙铺就的地上,化作人形,拉着泽漆的手往前走去。 泽漆只觉一阵微微的阻力与自己擦身而过,像是一层结界,接着身体一轻,像是进入了另一个空间。 静谧安宁。 所有的一切都被摒除在外,在这里,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百里钧和自己轻微的脚步声。 泽漆看着面前一只只形态各异的獍,默然了。 这些獍,有的面露安详,有的目露狡黠,有的面显老态,有的尚是年轻体壮之态…… 无一例外的是,它们都是静静的浮在半空中,宛如雕像,一动不动。 泽漆心里隐约涌上一个猜测,听到身旁百里钧轻声道:“这是我们一族的神魂所葬之处。不管是安然死去的獍,还是被杀横死的獍,死后都会回归这里。” 泽漆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只默默的听着。 百里钧接着道:“找到爱侣的獍,神识里才会开启神魂之地。若是能得到先祖的祝福,则将一生顺遂,恩爱一世。” 泽漆的心突然砰砰砰快速跳起来,觉得有什么秘密即将在面前揭晓。 百里钧拉着他在地上跪下,脸色凝重,郑重道:“先祖在上,第十代玄孙百里钧,今携爱侣泽漆,前来拜谒。求取先祖光泽庇护,此生此世,生死不移。” 说完这番话,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前方。 只有笼在衣袖下牵着泽漆的手,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不安。 泽漆轻轻回握住他略带湿汗的手,无声的鼓励着。 百里钧挺直了脊背,目不转睛,直视前方。 泽漆被他的情绪所感染,也不由的口干舌燥,略微紧张起来。他微微挺直了腰板,随着百里钧的视线望过去。 寂静无声。 什么都没有。 百里钧的肩膀不由垮了下来,像是一只没吃到肉骨头的小狗,无比沮丧。 泽漆捏了捏他的手心,刚要开口安慰他。耳边忽的狂风大作,他抬眼望去,一只龙卷风呼啸着从神魂之地的深处扑了过来。 两人猝不及防的被龙卷风卷到一起,从海底直冲海面。 那股奇怪的龙卷风把两人丢在海面上之后,倏地消失不见了。 百里钧手忙脚乱的将泽漆甩到背上,泽漆在这里用不上灵力,没有他的保护,恐怕很快就会沉入海底。 他站在海面上呆了一会儿,无奈的苦笑一声,驮着泽漆慢悠悠的往回走去。 看来自己还是太弱了,得不到神魂之地的祖宗们的认可,还拖累了泽漆。 无精打采的垂着头慢慢走着,百里钧自嘲不已,还是太高看自己了,本来想给泽漆一个惊喜,没想到惊喜不成,反倒满满的失望。 泽漆此刻心里已经全然明白过来了,恐怕百里钧传承到神魂之地的意识之后,就迫不及待的带着自己来了,他想给自己看的宝贝就是神魂之地里先祖们的认可,没有什么比得到家人的祝福更珍贵了。只是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本以为万无一失的结果,却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场面。 泽漆看着心情低落的百里钧,拽了拽他颈窝上的一撮毛,引起他的注意之后,转移话题:“回去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百里钧没什么精神的“嗯”了一声。 泽漆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干巴巴的说了这么一句之后也沉默了。 眼前的光线越来越亮,亮的泽漆不由伸出手来遮住双眼。 光线大盛,百里钧带着他穿过光晕的瞬间,泽漆感觉好似有什么东西穿过自己的后背心滑进了百里钧的皮毛中。 他揉揉眼,方才的那点金闪闪的亮光仿佛错觉,再仔细看去,什么也没有。 泽漆嘀咕了一句,随着耀眼的光芒闪过,跟着百里钧一齐回到了境中境里,微观的世界。 刚才的光线太亮,他一时有些不适应,闭上眼睛缓了片刻,再睁开时,对上了百里钧惊讶的双眼。 第76章 百里钧盯着他, 喉头微动,咕咚一声吞了口口水。 泽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脸颊渐渐染上红晕,不知所措起来。 不知何时, 他身上的那件鲛纱消失了, 而他原先的那件长袍也不见了,身上赤.裸裸的不着一缕,全部暴露在亮光之下。 而对面百里钧的身上,跟他毫无二致,也是全身赤.裸,不着一物。 泽漆脸颊发热发烫,微微垂眸, 想把目光移向别处, 却又于不经意间看到了蛰伏于百里钧双腿间的物事, 匆匆一瞥,震惊不已。 脑中顿时嗡嗡直响, 以往自己调笑他的话不停在耳边回荡起来“这么小?” 小……小…… 这个字像是魔咒一样在泽漆脑子里放大缩小, 缩小放大,肆意穿梭。 泽漆无力的捂脸,如果时光可以倒流, 他能回到过去, 一定要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 警告自己不要乱说话。 手臂忽的一紧, 百里钧双手握上了泽漆的双臂, 他似乎没注意到泽漆的脸色,兴奋的指着胸膛上的一处地方给泽漆看:“泽漆,你看这里!” 随着他的动作,腿间的小鸟不停晃荡,他却丝毫未觉,不住的往泽漆身上靠。 泽漆不禁后退一步,跟他拉开距离,“等等,先找件衣服穿上再说。”这样赤.裸相对真的是太羞耻了! 百里钧愣了一下:“穿上衣服就看不出来了。” 泽漆微妙的瞪了他一眼,百里钧拉着他的手不由分说的按在自己左胸上,激动不已:“你看,先祖祝福我们了!” 泽漆随着他的动作,终于看清了他要给自己看的是什么。只见他原本光洁无暇的胸膛上,左侧锁骨下方,清晰的现出一个…… 泽漆一言难尽的抬头,看着百里钧,艰难道:“这是……” 百里钧兴奋的脸上直泛红光,“是传承的印记。” 传承的印记? 泽漆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所谓的传承印记,像是一只精雕细刻栩栩如生的……猫头? 他正这么想着,百里钧带着他的手拐了个弯,略带羞涩的轻轻点了点他的左胸:“你看。” 泽漆低头,顺着他的手指,看到自己的左胸前,跟百里钧同样的位置上,印了一只同样的……猫头…… 猫头不大,只有指甲盖大小,一只耳朵支棱着一只耳朵耷拉着,微微仰着头,神情倨傲又呆萌,仿佛真的一样,惟妙惟肖。 泽漆越看越觉得熟悉,他一拍脑门,这可不就是百里钧幼崽时期的模样吗? 感情獍的传承印记,就是在道侣胸前印上一张自己的大头照? 泽漆无语,看着百里钧美滋滋的看来看去,半晌之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个有什么用?” “啊?”百里钧被他问的懵了一下,他挠挠头,理所当然道,“就是先祖给我们的祝福啊!” 泽漆看他那一副傻样,想来他自己也不晓得有什么作用,也不指望从他嘴里再问出什么,不过看到他满心欢喜的样子,也不由的跟着翘起嘴角,高兴起来。 然而下一瞬,他就笑不出来了。 百里钧的手摩挲着他的肌肤,眼里单纯的欢喜慢慢的变了味儿,他像一头许久没吃过肉的饿狼一样,明明是灿金流光的瞳眸里,不知何时染上了丝丝绿光,摄人心神。 泽漆一眼望进他深邃的眼睛里,心跳顿时漏了几拍,他直觉有些不妙,忙开口,顾左右而言其他:“这里没有衣衫吗?不然我们先出去?武炼应当已经准备好食材了,我去给你……唔……” 他的话音被淹没在唇齿间,百里钧一手握住他的腰往前一带,将人揽进怀里,另一手按在他的脑后,微微低头,含住他的唇,将他未说完的话吞了进去。 唇齿厮磨。 温柔又强势,不容拒绝。 心跳如擂鼓,咚咚跳个不停。 泽漆被迫微微扬起头,桃花眼里带着湿润的水汽,无辜又茫然,像是一只待宰的纯白小羔羊,引诱着眼冒绿光的恶狼迫不及待的想要将之拆吃入腹。 不知何时,两人躺在了地上,背上肌肤紧贴着软绵绵毛绒绒的毛垫子,一点也不凉。光裸的身体陷进长毛里面,有种别样的刺激感。 泽漆不由的微微蜷起了腿,侧过脸,急促喘息着。 百里钧两手撑在他身侧,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复又俯身,咬上他的耳垂,轻轻磨蹭着泽漆额间那朵敏感的墨莲,低哑着声音唤道:“泽漆……” 缠绵悱恻。 像是过电一般,传到泽漆耳朵里,引得他不由颤栗,他听到自己跟百里钧相差无几的沙哑声音别扭的“嗯”了一声。 百里钧抱着他,不住在他身上蹭着,金灿灿的眼睛里像是藏着两汪烧的正旺的熔炉,纯正的灿金烧的通红,他带着泽漆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哑声道:“我忍不住了……我……” 泽漆的手被烫到一样,猛地缩了回来,狠狠的剜了他一眼。 只是他此刻眼角眉梢全是春意,没有一丝震慑力,反倒惹得百里钧心头一跳,从心底涌上一丝不知名的暴虐,想要将人绑起来,想要看到他在自己身下辗转哭泣的样子,想要听他不可自抑的呻.吟求饶,想要…… 百里钧的眼底染上浓重的情.欲之色,他急不可耐的亲吻啃噬着,柔软滚烫的唇瓣掠过耳垂、喉结、锁骨,湿热的舌尖含弄住盛放的墨莲,如同急于留下自己气味的野兽一样,将身下之人的每寸肌肤都留下自己的气息,攻池掠地,寸步不让。 泽漆“唔”了一声,双手紧紧抓住身下的毛垫子,蹙眉咬着下唇,眼里朦胧着一层雾气,眼尾沾染着几许红晕,全身颤栗不已。 不知何时,百里钧的唇又贴到了他的耳边,喘着粗气喷在他的颈侧,一边摩挲着他的腰一边沙哑道:“泽漆……可以吗……” 泽漆心神俱颤,咬着下唇阖上双眼,浓密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像是秋风中弱小无助的蝶翅,他略显难堪的别过脸,低声道:“我说不可以,你就不做了吗?” 百里钧低低的笑了起来,亲吻着他轻颤的睫毛,“你若是不愿意,我就……” “要做就做,不做就滚。” 泽漆闭着眼睛,毫无气势的低骂道。 在他没看到的地方,百里钧的眼里带了满满的笑意,他执起泽漆的手,放在唇边亲吻了一下,浅尝辄止,然后贴在他的耳边,低沉道:“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 “谁疼……嘶……” 泽漆猛地睁开双眼,一双桃花眼睁的滚圆,像只受到惊吓的猫崽,往后缩了一缩,“我收回之前的话,还是不要做了……” “为什么?”百里钧委屈的抓着他的手往下探去,“你怎么忍心……” 泽漆缩回手,连声拒绝,他承认事到临头,自己怂了,声音哼唧蚊蚋:“不行……太大了……”艰难的从齿缝里蹦出这几个字,他觉得整个人都要羞耻的烧起来了。 百里钧愣了一下,眼睛亮了起来,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染上笑意,禁锢着泽漆在自己臂弯里挣脱不得,覆在他身上,贴着他的耳朵诱哄道:“不大,不要怕,我会让你舒服的。” 泽漆丝毫不上当,挣扎中听到百里钧接下来说的话,顿时面红耳赤,呆着不动了。 百里钧在他耳边道:“你忘了你之前说过的,你还嫌我小来着?” 仿佛晴天里一个霹雳当头而下,泽漆只觉浑身上下都被劈的直冒青烟,他讷讷道:“那个不算。” 百里钧咬着他的耳垂,含糊不清道:“你不常说眼见不一定为实吗?你试试,不就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了?” 泽漆心神恍惚中,对上百里钧深邃的眼睛,只觉整个人像是陷进去了一样,身不由己。 他听到自己鬼使神差的“嗯”了一声。 百里钧的鼻尖抵着他的鼻尖,轻轻蹭了几下,低声道:“不要怕,我来了。” …… 万里晴空。 一只大猫闯进了一片池塘。 宽阔的池塘里只有一支正值怒放的墨莲。 墨莲舒展着枝叶,花瓣如上好的锦缎般光滑娇嫩。 大猫踩着轻盈的脚步,跳上墨莲的枝叶,低头嗅了嗅莲香,像是闻到了想吃的东西一样,嗷呜一声甩着尾巴奔向了墨莲深处。 莲心的莲蕊随着它的动作微微颤动,大猫歪着头打量了一番,伸出粗粝的舌尖轻轻舔了舔鹅黄色的莲蕊。 莲蕊娇嫩无比,在它粉嫩的舌尖卷拨下簌簌发抖,沁出些许晶莹的花露。 大猫甩着尾巴低头啜吸起来。 狂风过境,暴雨敲击。 墨莲在大猫的掌下微微蜷起了莲瓣,将大猫半遮半掩的护在了怀中。 暴雨初歇。 大猫恋恋不舍的从莲心退出来,抱着莲瓣小心舔舐,像是轻柔的亲吻。 · 泽漆呜咽一声,缓过神来,怒视百里钧,自己真是鬼迷心窍,信了他的邪! 百里钧讨好的轻啄他的唇瓣,脸上满是餍足的神情,“对不住,一时没忍住,用力大了些,以后我会注意。” 泽漆瞪了他一眼,岂止是用力大了些?还骗他说眼见不一定为真,这个小畜生! 泽漆愤愤的躺在他的怀里,这回是真的一根手指都动不起来了。 百里钧摩挲着手感甚好的肌肤,满心满眼,全是溢出来的欢喜。 泽漆不堪其扰,挥挥手让他滚开。 百里钧笑着执起他的手放在唇边亲吻,语气里委屈巴巴:“用完就扔啊?” 泽漆这会儿的脑子混沌不堪,眼睛半睁半阖昏昏欲睡,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意思,脸上染上羞赧的薄怒,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眼不见心不烦。 岂不知他此刻全身□□,连件薄毯子都没搭,毫不设防的将后背暴露在百里钧面前,优美的身体曲线映在百里钧眼里,不知不觉又勾起了他心底的那团火,看的他口干舌燥,心里脑中满是方才的触感。 百里钧几不可闻的轻轻吞了口口水,也顾不得再装委屈,哑着声音道:“你故意的,是不是?”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说的泽漆迷迷糊糊,他转头斜乜了对方一眼:“什么?” 浓重的阴影瞬间笼罩了过来,泽漆后知后觉的仰着脖颈,眯起眼睛:“什么事?” 百里钧盯着他微动的喉结,眼神沉了下来。 眼前的泽漆像是只引颈待宰的白鹤,纯真又无辜,引得人心底的邪念蠢蠢欲动,偏偏又不自知,将自己脆弱的喉管暴露在恶人面前,勾的人心底的暴虐翻滚而出。 百里钧念头一起,宽阔雄伟的身躯重新覆了上去,像只不知餍足的野兽,不断索取,不断吞噬,想要这只不染纤尘的墨莲身上,全部沾染上自己的气息。 泽漆一时不慎,又被卷入了波荡起伏的浪潮中,被高扑而来的浪花卷起又抛下,一波连着一波,毫无喘息的余地,直到最后一刻,风平浪静,他陷入昏迷之中。 等到泽漆终于从睡梦中醒来,抬眼一看,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熟悉的房间里,而百里钧则化作兽形的模样,将自己圈在怀里,尾巴还牢牢的缠在自己身上。 他这么一动,百里钧就睁开了那双灿金瞳眸,他低头舔了泽漆一下,口吐人言,声音犹带着迷糊:“醒了?饿不饿?” 泽漆觉得浑身像是散架了一样,试着坐起来,又瘫了回去。 他幽幽的叹了口气,控诉的目光看着百里钧,一言不发。 百里钧被他看的心里发毛,心虚道:“我方才叫武炼做了些吃的给你,要不要吃点?” 泽漆刚想有骨气的说不吃,肚子适时的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响声。他揉了揉空空如也的肚子,认命道:“吃。” 百里钧瞬间化作人形,跳下床,殷勤的去端桌上正温着的清粥小菜。 泽漆不忍直视的别过脸,命令道:“把衣服穿上。” 光天化日,赤身裸体,成何体统? 话音刚落,他就觉得好像哪里不对。百里钧刚才在床上的时候,他还没觉得什么。他一下床,自己浑身凉飕飕的,这个感觉…… 泽漆掀起被角快速看了一眼,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他还理直气壮的教训别人,自己连条亵裤都没穿。 百里钧闹挠挠头,笑道:“忘了。”说完他手指一勾,衣袍腾空而起,正正落在他身上。三下五除二的套好衣袖,系好带子,他端起饭菜走到床边,殷切的看着泽漆。 “你先转过身去。”泽漆实在做不出当着人面更衣的事情,生硬的下了命令。 百里钧收起了一身利爪,像是只被驯服的猫崽一样,听话的端着饭菜转过身,背对着泽漆。 泽漆迅速的捞过一旁的衣袍,套在身上,动作间扯动了某个部分,疼的他嘶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百里钧耳朵微动,扭过头,满脸关心:“怎么了?” 泽漆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嘟囔道:“猫哭耗子。”这会儿知道关心,早干嘛去了?自己都忍不住哭着求饶了,还一个劲儿的…… 泽漆的脸上半是恼怒半是赧然,因为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不仅有求饶,太过刺激的快感之下,他好像还说了些别的什么,诸如“求你”“快点”“还要”……之类的污言秽语。 泽漆捂脸,简直想把这段记忆从脑子里挖出来扔掉,然而越是这么想,那些声音越是争先恐后的往脑子里钻,不仅如此,还有自己不知廉耻攀附在百里钧腰腹上的双腿……清晰而又淫靡的画面,一幕幕如同回放一般,不停的在他脑海中闪过。 泽漆无力的呻.吟了一声,把自己藏进了被褥里,裹得严严实实,对百里钧道:“你先出去,我要静静。” 百里钧岂会不知他是脸皮薄的缘故,本来想着等人醒了,抱着缠绵亲昵亲昵,这会儿看样子是不成了,只好把饭菜放在桌上,叮嘱道:“饭菜要凉了,别忘了吃。” 泽漆在被褥里发出闷闷的“嗯”的一声,听到门大开又被关上,百里钧的脚步声渐渐离去,全身松懈下来。 被褥里太闷,不过片刻,他就待不住了,把被褥一把掀开,坐在床上生闷气。只是坐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他就受不住了。 饶是底下铺着厚厚的软绵绵的被褥,但是身后某个被使用过度的地方,还是太娇嫩了些。 坐立不安。 泽漆低声咒骂了一句,不知是骂自己,还是骂百里钧,扶着床栏,两股战战的站起来,亦步亦趋的朝着桌上的饭菜挪去,他真的是饿坏了,现在什么念头都没有,只想吃东西。 狼吞虎咽的喝完一碗浓稠香甜的小米粥,泽漆这才觉得恢复了点力气。 他抬头看了一眼窗外,浓浓的夜色笼罩了整个院子,不知何时,天色已经大暗。明明他进去微观的时候,还是郎朗白日,不知不觉,竟是在里面呆了一整天吗? 泽漆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绿,过了半晌,终于平复下来,整了下衣衫,准备出去看看。他之前让武炼准备的那些食材,不能浪费了。 临出门前,他无意中又瞥了一眼镜子,却愣住了:他额间的那朵墨莲,不见了! 第77章 泽漆返回去又拿起镜子反复照了照, 伸出手来在额心揉揉,确定那朵墨莲不仅不见了,而且触碰额心,也没有之前那种敏感的感觉了, 就跟普通的肌肤一样。 怎么回事? 泽漆放下镜子, 百思不得其解。他坐在窗边,苦苦思索了良久, 脑子里没有一点关于墨莲的线索,甚至他连墨莲印记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都没有一点印象。 “笃笃笃——” “主人, 你在嘛?” 窗棂被敲响的声音唤醒了泽漆的思绪, 他从沉思中回过神, 看到半开的窗户外,露出半个小小的脑袋。 境灵两只肉乎乎的小短手扒着窗边, 费力的往屋里探头,看到泽漆时,眼睛里闪着亮亮的光, 将手里的一个小东西丢给他:“喏,主上说给你的。” 泽漆伸手一抓,那小东西便牢牢的落进了他的手心, 是境灵的本体墨莲,他看着墨莲, 又看看境灵:“这不是你的本体吗?你自己收着吧。” 说着手一扬, 就准备扔还给他。 “不是不是, ”境灵连忙摆手,“你看看再说。” 泽漆顿住动作,将小东西收回来,放在眼前细细看了看,这朵墨莲跟他额间的那朵不太一样,莲瓣是纯粹的黑色,不掺杂一丝杂质,如墨般粘稠。而他额间的那朵墨莲却是黑中带紫,且有着细碎的银色光泽。 很明显,这朵不是他而额心的那朵墨莲。 墨莲本来就不是凡物,他认知里所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两朵,除此之外,他不知道哪里还有别的。于是皱眉问道:“这个真的不是你的本体墨莲?” 境灵奶声奶气道:“是也不是。” 泽漆脸上写着大大的疑问:“什么意思?” 境灵催促他道:“你再仔细瞧瞧,就知道了。” 泽漆只好耐着性子,拿着墨莲在手心里反复观察了几遍,然而看完之后依旧没发现什么端倪。他试着用灵力催动,这墨莲却不如他额心的那朵一样能受到他的影响,纹丝不动。 旁边境灵不断催促着:“你再看看,再看看。” 泽漆无奈的瞥了他一眼,不知连宿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问境灵:“师尊临走前怎么说?” 境灵歪着头吮吸着手指,目光在他的手上:“主上说让我把这个给你。” “没了?”泽漆无语,这么简单? 境灵点点头:“没了。” 泽漆皱眉:“你再想想。你的这个本体,除了你,我又打不开。师尊给我这个做什么?” 境灵听到他的话,果然认真的皱着小脸想了起来。 泽漆耐心的等着,境灵扬起小脸,笃定道:“没有了。” 泽漆一时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却听到境灵又说了一句:“哦对啦,主上说让我把里面的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 境灵蹬着小短腿,努力想从窗户那里爬过来,一张小脸涨的通红:“拉我一把。” 泽漆默默的伸出一只手,境灵的小短手拽着他的手,身形一动,空间转换,两人已经从屋里进入了境灵的幻境。 这次泽漆见到的幻境跟上次全然不同,没有境灵的本体莲子,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山谷模样的空间。 有花有草,有水有房,跟他自己做的微观毫无二致。 不过很快,这个想法就被他抛弃了。 因为他刚走了两步,看似平静的树林里就嗖嗖嗖的窜出来数十支闪着寒光的冷箭,幸好他躲得快,冷箭失去力道纷纷落在地上。 他心有余悸的看着眼前繁盛青翠的树林,旁边的境灵“哎呀”一声,道:“忘了!等等!”它闭上眼睛,呼出口气,喝了一声:“境——合——” 泽漆眼前一花,各种花草树木像是活了一样,瞬间快速移动起来,让人目不应暇,眼花缭乱。 不过片刻,那些就停了下来,在两人面前现出一条宽阔的路径来,境灵蹦蹦跳跳的往前面走去,回头朝泽漆招招手:“快来。” 泽漆情绪复杂的看着两旁的花草树木,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进入幻莲秘境都会铩羽而归了,这里机关无数,危机四伏,明枪暗箭防不胜防,真真假假混做一体,除了境灵,没有人能辨的出来。 境灵一边带着他往深处走一边嘀咕道:“这个最里面的结界,这么久没打开,我都差点把它忘了。” 泽漆看着它熟练的跳来跳去,联想到之前的事情,心里有了点大概的计较,想来这个幻莲秘境并不是跟他的微观一样那么简单,光看他每次来的场景变化,就可想而知,这里面不知道布了多少层阵法,用了多少结界,还有各种幻术。 只是不知道师尊费心思做这个幻境,到底是为了做什么?如果只是单纯的用来储存宝物,有必要做的这么复杂吗? 这么想着,他就问出了声。 境灵眨巴着清澈的眼睛,歪着头道:“主上说,就是为了好玩啊。自己一个人太寂寞了。” 泽漆想到连宿的性格,觉得有些道理,那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自甘寂寞的人。不过心思一转,他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自己一个人?仙尊的道侣呢?” “道侣?”境灵皱着小脸想了片刻,道:“自我从混沌里醒来,有意识的那刻起,就只见过主上一个人。”它顿了顿,又道:“不过主上倒是跟我说起他,还把他生前做的那些东西都封存在我这里了,让我交给你。” “什么东西?”泽漆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窥到了神秘的一角,只待揭开那层帷帐,就能窥得全貌了。 “你用过的呀。”境灵毫不犹豫道,“就是那个芙蓉润花珠。” 泽漆的脸轰的一下红透了,以前没细想,只以为是个疗伤药,但是经历过那天的事情之后,他怎么也不能把这个东西再当做是单纯的疗伤药了,而且听这个名字,很明显含有那么一丝助情的意味。 怪他太单纯,不了解人心复杂。 他正暗自恼怒,没听到境灵碎碎念叨:“还有些别的,比如缚龙索啊、沁蕊丹啊什么的 ,你要是想要,我都去给你拿出来。” 泽漆只听到它最后说的“拿出来”三个字,不解的“啊?”了一声,问道:“什么?” 境灵只顾往前走着,也没注意到他没听,只以为他都想要,便道:“等出去的时候,我给你。” 泽漆以为它说的是什么奇珍异草,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两人穿过宽阔的路径,又拐了两个弯,终于走到了目的地。 是一座小木屋。 小木屋前面一大块空旷的地方,种植了个各种灵草,有的是泽漆认识的,有的是他不认识的,虽然叫不出名字,但是他看的出来,这些都很珍贵。 然而这些珍贵的灵草灵药,却像杂草一样,随随便便的铺在地上,生机勃勃却又杂乱无章,泽漆甚至从中看到了一大片雾岚翠。 仙门视若珍宝千金难求的雾岚翠,就跟路边的野草一样,毫无尊严的左歪右倒,匍匐在地上。 境灵把泽漆引到小木屋前面,便退到一旁了,它说:“这个地方被主上封印起来了,连我都进不去。你自己进去吧。” 泽漆毫无阻碍的推开小木屋的门,身形一闪,进去之后,身后的门应声关上。 他回头看了一眼紧紧关上的门,转过头来,屋里漆黑一片,不知道连宿是什么意思,索性往里面走了几步。 随着他的步伐,一簇簇亮光在他身边渐渐升起,照亮了整个小木屋。 小木屋不大,一眼就能看透。 里面是很简单的摆设,左手边是一张床,右手边是一张木桌,两只矮凳。 床上干净明了,只一床叠起来的被子。桌子上却有一只酒坛,两只小酒盏。 泽漆朝着桌子走了过去,走近了才发现,桌上还有一封信,信封上潇洒遒劲的四个大字——“泽漆亲启”。 泽漆拆开信封,“见字如晤”四个字首先跃入眼中。 泽漆静下心来,一字一句的往下读,信里不仅交代了境灵的来历和幻境的构造,还预料到了他会遇到的各种事情,将解决方法和应付手段一一告诉了他。最后附上一张信笺,将各种灵药和法器宝物的用法用途和用量,事无巨细的交代给他。 跟泽漆预料中的所差无几,这个幻境里面果然是布着各种阵法和幻术。连宿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他现在会遇到的难题,将墨莲消失的前因后果也一并告知于他。 泽漆按照他说的法子,闭上眼睛集中心神,果然找到了墨莲的踪迹。 那朵墨莲已经全部融化于他的心神之中,随着他心念微动,墨莲从心神中悄悄探出头,重新出现在泽漆额间,心神一动,墨莲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泽漆呼出口气,看完了信,将信重新封好放下,信步走了出去,对境灵道:“出去吧。” 境灵识趣的没有问他在里面看到了什么做了什么,“哦”了一声,说:“好。” 场景瞬变,两人从幻境里出来,回到熟悉的房间。 泽漆刚站稳,就听到咣咣铛铛的一阵乱响。凝神看去,境灵不知从哪里抖落出来一堆东西,每抖出来一件就扔给他一件,絮絮叨叨道:“这个是缚龙索,这个是沁蕊丹,这个……哦,是芙蓉润花珠……” 泽漆被劈头盖脸砸了一堆东西,茫然不已:“什么?” 境灵没功夫理他,一边掏一边扔给他。 直到面前堆积如山,它才停下来,拍拍小手吁口气:“好啦!” 泽漆抱着一大堆东西,一头雾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起初他以为是些法器灵药什么的,打眼细细一看,发现没有一样是记载在信笺上的,说明不是很重要的东西,那是什么? 境灵搓搓小手:“主上送你的成亲大礼啊!” 泽漆左右无解,只好先把这些东西拢到一起,准备有空找个东西装起来,研究一下。 他还没收好,门外探进来一只脑袋,百里钧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问:“你们在做什么?” 泽漆没做他想,侧过身,给他看地上的一堆东西:“师尊送给我们的成亲礼。” “哦?”百里钧闪身进来,饶有兴趣的跟他一起看,不过才翻看了一件,他就明白了这些是做什么用的,惊讶道:“这是……” 泽漆看了他一眼,苦恼道:“你能看出来是做什么用的吗?我看着像法器,却又感觉不到一丝灵气。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怎么可能看的出来?这些分明是用于床笫间用来增加情趣的小玩意儿。 百里钧脱口就要告诉他,然而看到他茫然无知的眼神,话到嘴边又改变了主意,他眼珠一转,故作不解道:“没有,我只是看这些小东西做的精巧细致,自觉叹服不已。” “缚龙索……”泽漆盯着手里小木盒子上的字,照着字迹念了出来,打开盒盖,只见黑丝绒面上,静静躺着一条泛着金光的细长皮鞭。 泽漆拿出来放在眼前,看了半晌没看出什么端倪,转头去问百里钧,满脸怀疑:“先不说有没有龙,这个这么小,怎么缚?”别说龙了,恐怕连个小孩儿都缠不住。 百里钧自小浸在百里家的藏书阁内,耳濡目染阅遍各种书籍,虽然没见过,但是他略一思索就知道了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他心道,这个龙自然不是你说的那个龙。 一面对泽漆说的话笑的心里打跌,一面脸上却分毫不现,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道:“我也不清楚。”他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将泽漆的注意力从这些东西上面转开:“武炼问你,那些食材还用不用,不用的话他就先放起来了。” 泽漆心心念念许久的一顿饭,怎么能让它在眼前溜走,忙道:“用用用。你去跟他说,不,还是我去吧,还有些东西要准备。” 他站起身,丢下地上的一堆小玩意就往外走。 百里钧在后面问道:“这些东西怎么办?” 泽漆头也不回的回他一句:“你先收到微观里,等有空了我们再拿出来细细琢磨。”反正是送予他们两个的成亲礼,交给百里钧保管也尚未不可,妥当的很。 正合心意。 百里钧嘴角不由荡漾起笑意,在心里重复了一句:等有空了拿出来跟你细细琢磨。 泽漆浑然不觉,一心只有武炼准备好的那些菜。 兴许是灵体合一的好处,之前他还觉得浑身酸痛,哪儿哪儿都不舒服,不过这会子功夫,已经全部恢复了,一点儿不舒适的感觉也没有了,走起路来也是轻松畅快,衣袖带风。 他风风火火的走到灶房,武炼正要将食材放进储藏室,见他过来,便停了手,叫了声:“公子。” 泽漆嗯了一声,走上前看了下他准备好的东西,又掀开锅盖看着他早熬好的浓白的骨头汤,大手一挥:“把菜都端上去。” 武炼愣了一下:“公子,都是生的。” 泽漆笑了下:“就是要生的,去吧。” 武炼没有再问,依言照做,把泡发好的黑木耳、菌类,还有各种小蔬菜端上去,回来的时候闻到一股浓呛的香辣味儿,泽漆一边炒着底料一边吩咐他把半解冻的牛羊肉切成薄片。 “越薄越好。要多点。” 泽漆丢下一句话,让武炼片肉,自己则将火红火红的辣椒花椒麻椒底料倒进熬好的骨头汤里,盛出来,端进屋放在桌子上。 桌子上他已经用小灵石布好了一个简单的生生不熄阵,正散发着金红色的火焰,他把骨头汤锅放上去,汤锅立刻咕噜咕噜的冒起泡来,散发出一阵阵浓烈的香味。 虽然已经有了一碗小米粥打底,然而香辣的骨汤味儿一出来,立刻勾起了他深藏心底的食欲。 每人面前一只空碗,一双筷子。 武杳端端正正坐在凳子上,小脸上满是茫然。 百里钧也是如此,他看着满碟子满盘的蔬菜,放眼望去,竟没一丝荤腥,虽然眼前一锅骨头汤,但是肉眼可见的,只有汤,没有肉,心生绝望:真的是纯素宴?这要怎么吃? 不吃怕泽漆不高兴,毕竟之前自己放出大话,他做什么自己都喜欢。 吃的话又实在为难,食之无味,味同嚼蜡。 百里钧把心一横,眼一闭,准备等泽漆开口说开饭,就豁出去了,不管什么,为了讨泽漆欢心,就是让他吃草,他也要装作无限欢喜的样子,不能惹泽漆不高兴。 就在他打定主意的时候,武炼端着两盘子切好的牛肉羊肉过来了。 泽漆夹起一片,薄如蝉翼,肥瘦相间,很是满意。他环顾四周,将几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冷笑:愚蠢的人啊,你们对火锅的力量一无所知! 没错,他劳累了一天,拼着老命也要吃上一口的,就是心心念念许久的火锅。 天气转凉,红汤锅底,牛羊正嫩,吃来正好! 他把这片羊肉放进锅里涮了一下,捞出来,放进嘴里细细咀嚼,立时感动的泪都要飚出来了,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味道,鲜香麻辣,各种滋味一齐迸发出来,简直不要太好吃! 他手下不停,一边涮羊肉一边招呼众人:“快吃!” 几人还从未见过这种吃法,武炼父子仍在犹豫中,百里钧已经照着泽漆的法子涮起了羊肉。 起先他是看到万绿丛中一点红,好不容易在众多瓜果蔬菜中看到一点荤腥,抱着不管好不好吃,只要有肉吃就行的念头,涮了一筷子,谁知入口鲜嫩无比,软滑香辣,让他欲罢不能。 自此,他的眼睛里只有那两盘子牛羊肉,手下不停,连连夹着涮了起来。 所幸泽漆之前吩咐武炼要多准备一些,其他的不论,牛羊肉是一定要够的。虽然他吃不了多少,但是他对百里钧的饭量可是了如指掌,单看他下筷如飞就知道有多喜欢吃了。 泽漆心满意足的吃了火锅,打着饱嗝瘫在椅子里,一动都不想动,含笑看着另外几人吃。 百里钧察觉到他的视线,看他一脸倦容,低声问道:“去睡会儿?” 泽漆摇摇头:“等会儿再睡,吃太饱了,先消消食。” 百里钧笑了一下,给他的茶盏重新添满了热水:“喝点水。” 之前兴致大起,喝了几碗果酒,虽然甜滋滋的不辣,但是酒意上头,泽漆一张脸红扑扑的,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好像醉了,又好像没醉,他的眼神落在百里钧身上,露出一点笑意。 岂不知他这副眼神微醺,双目含情的样子,看在百里钧眼里又是一番意味。 百里钧胡乱扒完碗里的菜,架起泽漆:“你困了,我带你去睡觉。” 泽漆嗯了一声,含着朦胧水汽的眼睛看着他傻笑,软绵绵的尾音,像是小猫的爪子勾在心上,又酥又麻又痒。 百里钧只觉浑身的血液都朝着一个地方涌了过去,还好两人此刻背对着众人,没人发现他的异样。 他几乎是僵硬着身体,并手并脚的把泽漆架到了床上。回身关上门之后,仓促的擦了把额上的汗,返过身来迫不及待的褪掉衣衫,扑上去恶声恶气道:“是你先惹我的。” 第78章 泽漆约莫是真的醉了,也不说话, 只抿着嘴望着他不住的笑。 一灯如豆, 昏黄的灯光下人美如画。 百里钧看的眼都直了,不由的咽了下口水, 摩挲着手下光滑细腻的肌肤,心头欲.火大盛。正是青春强壮的年纪,尝过一次甘美的滋味, 便食髓知味, 贪得无厌, 想要得到更多。 意随心动。 意念微闪, 百里钧的指尖现出一截金光闪闪的小细鞭子,正是之前泽漆百思不知其用途的缚龙索。 泽漆睁着水汽氤氲的桃花眼, 眼尾沾染着红晕, 面带不解的发出一个疑惑的音节:“嗯?” 百里钧手掌翻动, 一只小玉瓶出现在掌心, 他侧过头,上下两颗尖尖的犬牙略一用力,咬掉了堵塞瓶口的小木塞,清新淡雅的香气逸了出来。 因着醉酒的缘故, 泽漆意识不太灵光,鼻尖嗅到一股清香,觉得有点熟悉, 但是又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 他略带茫然的眼神落在百里钧身上, 呆愣愣的看着百里钧从小玉瓶里倒出几粒沁着温润光泽的丹药, 捻着往自己身下探。 百里钧倒出几粒芙蓉润花珠,将小玉瓶依旧召回神识里的微观中,一抬眼,看到泽漆水润润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以为泽漆醒了,惊得一颗心都吊在了嗓子眼儿。 他第一次做这种事情,还不太熟练,颇有些心虚,手忙脚乱之下,几粒芙蓉润花珠一股脑顺着指尖进入了温热的地方,其中一粒芙蓉润花珠不小心从手里滚落掉在了被褥上,正正滚在泽漆手边。 泽漆手指微蜷,将那粒小珠子捻在两指间,眼眸半阖着认真打量,似乎是在琢磨这是什么东西。 百里钧趁着他没注意到的时候,悄悄把手里的缚龙索藏在背后,心怀忐忑的轻轻喊了一声:“泽漆?” 泽漆眉头微蹙,气鼓鼓的撅着嘴嘀咕了一句,一扬手,扔掉了那粒珠子。 百里钧没听清,往前凑近了一些,问道:“你说什么?” “没毛……”泽漆哼了一声,眼神转到他脸上,白皙的手伸上来,来回揉搓着他的脑袋,眼睛微微眯起,似是疑惑不解的喃喃,“毛呢?” 百里钧哑然,原来不是醒了。 他的一颗心顿时落进肚子里,见泽漆的脸上现出一丝委屈的表情,心念一转,原本平坦的脑袋上,冒出两只圆圆的毛茸茸的属于兽类的耳朵来。 泽漆摸到温热的毛茸茸的耳朵,心满意足的喟叹出声,手下微一用力,轻拽着百里钧的耳朵,使得他的上身往前倾去,自己则仰着脖颈搂住对方,对着那两只敏感至极的猫耳,响亮的嘬了一口,然后重重的仰面躺下,唇角噙着一丝笑意,就这么睡着了。 百里钧陡然一颤,酥麻的感觉从耳朵尖如电流般直窜全身,好容易平稳了气息,抬眼一看,那个始作俑者点燃火之后已经睡着了! 百里钧立时气的牙痒痒,恨不得把这人从床上拽起来,捆起手脚肆意摆弄,直做到他心神俱失哭着求饶,比如……就像上次那样眼尾含泪颤着声音求他就很好。 百里钧阴恻恻的笑了笑,在脑中幻想了无数种能让泽漆欲生欲死的手段,满意的舔着唇角,狠狠的衔住两片薄唇中那颗鲜润的唇珠,在口里辗转厮磨了许久,直到那淡色的唇珠红的浓稠艳丽欲要滴血,才意犹未尽的松开,将人揽进怀里,低声道:“这回先放过你。” · 泽漆是被一阵燥热闹醒的。 他不安的滚动了一下,口干舌燥的唔了一声转醒,挣开牢牢禁锢着自己的双臂,浑身上下火烧似的滚烫,他赤着脚跳下床,跑到桌边倒了杯凉透的茶水。冰凉的清水入喉,缓解了些许燥意。 不待他松口气,燥热很快又在身上蔓延开。 顾不得拿杯子,泽漆直接拎着茶壶,当头浇下,燥意只被压制住了一瞬,便又卷土重来。 泽漆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炎炎夏日被晒的焦透的土地,盏碗水入土即被蒸发,不留一丝痕迹。又像被架在烈烈篝火上被翻来覆去炙烤的猎物,正哧哧冒着热气,只待被人轻轻一戳,就能送入口中享受美味。 泽漆被这阵突如其来的燥意乱了心神,心烦意乱中烦躁的扯开了亵衣的领口,露出一片白皙滑嫩的肌肤。 他被这火烧的几乎失去理智,隐约中却又觉得哪里不对。 不,不只是热,还有…… 还有汹涌而上难以启齿的欲.望…… 宛如一盆冷水迎头泼下,泽漆被烧的殷红的双目中难得的现出一丝清明,他咬牙看向床榻,一定是这个小畜生,趁着自己醉酒的时候做了什么手脚! 夜幕深沉,寂静无声。 百里钧熟睡的呼吸均匀绵长,在宁静的夜里显得无比平和又无辜。 泽漆蹙眉忍耐着,一时犹豫起来:难道是自己冤枉他了不成? 然而细细回忆起来,自己的饭食并无什么不妥。除了醉酒之后的那几个时辰,脑中一点印象都没有,其他时刻他都清清楚楚,并没什么意外发生。 他正细想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没注意到床帏里,百里钧睁着一双夜能视物的眼睛,正近乎贪婪的盯着他看。 一阵酥麻感传至全身,泽漆低低的“唔”了一声,极力抓住身旁的木桌才勉力没让自己瘫软下去,他伸出另一只手捏着眉心,匆忙的拿了件外袍,准备出去冷静一下。 只是还没跨出房门,背后就传来百里钧慵懒又疑惑的声音:“泽漆?” 泽漆身形顿时僵在原地,他听到背后窸窸窣窣的声音,百里钧趿拉着鞋子走近:“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他见泽漆久不回答,便上前一步,握住他的双肩,关切问道:“怎么了?” 温热的气息扑在耳侧,泽漆立时全身战栗,站不稳了。 百里钧好像发现了异样,他指尖绽放着一簇灵力,现出一缕微弱的光芒,往前凑近了几分,想要看看泽漆的脸色。 泽漆羞耻又难堪的别过脸,低声道:“熄掉。” 百里钧愣了一下,随即还是按照他的要求灭掉了灵光,试探着问:“那我把灯点上?” “不要。”泽漆勉力控制住心神,虽然两人什么都做过了,但是现在又与之前不同。若说之前是欲拒还休,还有一丝羞耻心,现在则是主动求欢,不知羞耻。 明明之前境灵说过,吃下莲子之后会清心寡欲,为什么自己只不过喝了点儿果酒,就这么欲求不满起来?看在别人眼里,岂不是放荡不堪? 泽漆有点委屈,咬着下唇,眼底漾出一片水光。 室内一片沉寂。 偶尔间或夹杂着几声泽漆急促难耐的喘气声。 百里钧像是守在暗夜中等待猎物上门的狩猎者,金灿灿的眸子流光闪烁。然而他看着泽漆倔强又强自忍耐的表情,渐渐的有点心疼,想要跟泽漆摊开说了,之前不知情的情况下他用过芙蓉润花珠,知晓它有多么折磨人,何况现今又是用在那么娇嫩的地方。 他眸色暗了暗,正要开口坦白,泽漆却已经承受不住似的,低声咒骂了一句,歪倒在他身上。 百里钧不无讶异的唤了一声:“泽漆?” 泽漆只觉得那把火烧的浑身酸痛,靠上百里钧的刹那方有些舒缓。他舔了舔干燥的唇,眼一闭心一横,破罐子破摔的揽上百里钧的腰,微微侧头,寻摸着含住那两片同样火热的唇,含糊不清道:“去床上……我想……要……”尾音被吞没在唇齿间。 身体忽而一轻,百里钧拦腰将人抱起,泽漆的手抵在他的胸前,闭着双目,浓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清晨沾着露珠的花瓣,引人采撷。 百里钧用了极大的耐力才忍住内心肆虐的欲.望,他将人轻轻的放在床榻上,伸手解去对方松松的系带,火热的身躯覆了上去,附在他的耳侧,低沉道:“如君所愿。” 一夜风光无限,满室旖旎。 · 温情过后,燥热终于褪下。 泽漆失神的望着房梁,脑子里一片空白,身上酸痛不已的感觉在灵力的滋养下正慢慢消失,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复如初。 然而这几日的荒唐事,却不会那么容易从心里抹掉。 泽漆低低的呻.吟一声,一只手掌覆在双眼上,仿佛这样就能忘记这几天的荒唐不堪。 不等他缓解情绪,一条毛蓬蓬的粗长尾巴缠了上来,围在他敏感的腰侧。 百里钧睁着睡眼惺忪的眼睛,将人牢牢缩在怀里,亲昵的蹭着他的颈窝,声音里懒洋洋的:“怎么不睡了?还早,再歇会儿。” 一听到他的声音,昨夜的那些场景顿时如潮水般涌上脑海。泽漆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咬牙切齿道:“百里钧!” 百里钧“啾”的一声,亲在他的脸颊:“怎么了?” 泽漆狠狠瞪着他:“那些东西,你从哪儿来的!” “哪些东西?”百里钧只迷茫了一瞬,就反应过来,失笑,“你不是知道的吗?” “我怎么会知道!”泽漆简直要气死了,他连春宫图都没看过,又去哪里找来那些奇形怪状的东西?想到昨夜自己头脑发昏,竟任由百里钧在自己身上一件一件几乎挨个试了个遍,这会儿再想起来简直羞耻的头冒青烟。 百里钧在他颈窝蹭了蹭,闷笑不已:“你忘了?是师尊送予我们的大礼呀。” 他特意在大礼二字上咬重了语气,等着看泽漆的反应。 果见泽漆呆住了,随即脱口反驳:“怎么可……能……”末尾一字几乎被他咬碎在唇齿间,因为他蓦地看到,百里钧的手指间,不知何时缠着一条闪着金光的细长鞭子,凝神看去,可不就是之前他疑惑不解不知该怎么用的缚龙索吗? 经历了昨夜的事情,他自然已经知晓这个缚龙索是怎么个缚龙的意思了…… 泽漆的脸轰一下烧了起来。 身旁百里钧还道:“你昨日不是问我那些东西是什么个用法吗?我都告诉你啦,你喜欢吗?” 喜欢个屁! 泽漆暗骂一声,心道,我是问你怎么用了,但我有说让你在我身上用了吗?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那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竟还有些委屈:“泽漆,你不喜欢吗?” 泽漆忍无可忍,翻身将百里钧压在身下,居高临下望着他,磨着后槽牙,冷笑:“喜欢?若是你肯让我用在你身上,我会更喜欢。” 百里钧的脸上现出新妇一样害羞的神色,他睁着一双金灿灿的眼睛,无辜道:“好啊。” 他答应的如此爽快,倒是惹得泽漆一怔,没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之后,一脚将百里钧踹下床,恼羞成怒低吼了一声:“滚!” 只是他忘了百里钧的尾巴还缠在他腰上,他一踢腿,百里钧没被踢下床,他自己倒重心不稳,一头栽在床边,差点没掉下去。 百里钧忙把人捞了上来,安抚道:“好了好了,你别生气,我这就滚。” 泽漆的眼里因着羞恼而氤氲上一层水雾,眼尾染红,狠狠的瞪着他。 岂不知他这副模样,在百里钧看来却是嗔怪多于责怪,惹得他又蠢蠢欲动起来。好在他还有些理智,知道已经把人欺负狠了,不能再过分了,否则真的把泽漆惹毛了,以后有自己的苦果子吃。 他想了想,就地一滚,化作幼兽的模样。 小小的、软绵绵的、肉乎乎的一团,冲着泽漆作了个揖,身子变小之后,声音也跟着变了,奶声奶气道:“我滚啦!” 然后在泽漆的注视下,将自己团成一团,朝着门口骨碌骨碌滚了出去。 泽漆被这人的厚颜无耻惊得忘了生气,呆了一呆。 直到看到那团小毛团子撞上紧闭的房门,将自己撞得人仰马翻,两只前爪茫然的捧着毛茸茸的脑袋愣了半天。泽漆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毛团子听到动静,挠挠头,看向他,有点呆呆傻傻的:“忘了开门了。” 泽漆的一腔怒火随着那声轻笑烟消云散了,他再也绷不住脸,从床上跳下来穿上衣袍,这个人真是…… 第79章 泽漆明知道对方是故意在装疯卖傻, 然而看他一脸认真努力逗自己开心的样子, 也不好再摆架子,况且小毛团子着实可爱的紧,让他忍不住想揉进怀里好好搓一搓。 这么想着, 手心一片柔软,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朝着小毛团子走过去蹲下身伸出了手, 百里钧也很是了解他的把毛茸茸的小脑袋蹭进了他的手心。 比体温略凉的薄薄的猫耳朵在手心抖了抖,像是一只羽毛轻轻的拂过心间, 痒痒的让人难耐。 泽漆忍不住轻轻笑起来,勾起手指轻轻挠起小毛团子的下巴。小毛团子眯着眼,惬意的眯起眼, 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小尾巴舒爽的轻拍着泽漆的小手臂。 “公子,你起了吗?” 武炼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什么事?” 泽漆收敛了笑意, 从地上站起来, 将手臂上挂着的小毛团子揣进袖子里, 过去开了门。 武炼看到他出来, 憨厚的脸上挂着明亮的笑,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兴奋:“公子, 左护法回来了。” 泽漆愣了一下:“凌钰?” 武炼忙不迭的点头:“左护法带了许多东西回来,说都是给公子的, 等公子醒了去验看。” 泽漆跨出门槛往外走, 放东西的地方却没看到凌钰的身影, 转头问道:“他人呢?” 武炼挠挠头,一脸不知道的样子。 一个黑影突然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单膝跪在泽漆面前,低头道:“少主,左护法接到魔尊的召唤,去魔宫侍命了。因为走的匆忙,没来得及告知少主,特意叮嘱黑鹰在此候命。” 泽漆浑不在意的摆摆手,让他起来。凌钰是他爹最看重的左膀右臂,毫无怨言的被自己一句话打发远走,这么多年来他不说他爹也不问,由着他胡来。眼下人回来了,他爹自然是火急火燎的把人叫走去问话了,想必有不少话要说。 泽漆揣着小毛团子百里钧,跟着黑影去看凌钰带回来的东西。 除了谷植灵兽,凌钰还带了一些其他精巧的小玩意儿,种类数不胜数,看的泽漆目不接暇,边看边赞叹不已。 凌钰此人,果然有些能耐,怪不得他爹这么看重。 泽漆越看越觉得凌钰是个人才,他爹说的没错,这个人才放在他这里真是委屈他了。 放眼望去,凌钰所带回来的东西还多的很,一眼几乎望不到头。他走了这么半天,才看了不到三分之一。 泽漆站在一簇灵药面前出了会儿神,这种灵药没有根,漂浮在水面上,开着一簇一簇细小的白花,初初看上去不打眼,就像是普通的浮萍一样。泽漆心里却晓得,凌钰不会无缘无故的带回这么普通的东西。 旁边黑鹰尽忠职守的介绍道:“左护法于一处山谷中无意中得到此物 ,名唤灵。对于失去法力的人,只要丹田无损,每日取此物煎药服之,日久天长,或许能唤回法力。” 他说到这里,武炼悄悄的瞥了一眼泽漆。黑鹰不知道,他跟在泽漆身边这么久,怎会不知泽漆有没有法力?此物明显是左护法费尽心思为泽漆寻来的。 泽漆望着不起眼的唤灵,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轻描淡写的几个字——无意中得到,岂会这么简单? 凌钰此人一向谨慎小心,又对魔族忠心不二,若不是亲身验证过,怎么会知晓此物的作用?又怎么会轻易将这种东西带回来给他? 不知他为何会在山谷,是得知讯息特意去寻的,还是因为何种缘故掉下去的? 此间种种,不得而知。 凌钰不是那种会将自己的苦难摊到明面上的人,泽漆也不想特意去追问。 也许是幼时的那点情分,也许是对魔君的知遇之恩,也许是……不管是出于哪种初衷,泽漆不想也不愿深究下去,何况现在…… 藏在他袖中的小毛团子百里钧不安的动了动,细细的爪子勾着泽漆的小手臂,柔软又有弹性的小肉垫往下按了按。 泽漆不动声色的揣起手,摸摸他的小脑袋。 掌心一热,略有些粗糙又湿软的小舌头舔着他的手心,好似他的手心抹了蜜一样,怎么也舔不够。 那处的肌肤本就又薄又细腻又敏感,泽漆心头一麻,眼前不知怎的浮现出昨夜意乱情迷躺在百里钧身下,被他舔.弄的情景,顿时呼吸紊乱,对于旁边黑鹰絮絮叨叨还在说的事情一字也听不进去了。 黑鹰禀诉完,半晌没听到少主吭声,没忍住抬头看了一眼武炼。 武炼瞧着低垂着眼眸看不出神情的泽漆,小心提醒了一句:“公子?” 泽漆回过神,把脑海里翻滚的画面祛除出去,强自镇定着,使自己看上去平静一些:“嗯,我知道了,武炼你看着归类收拾一下。我有点事情,等会儿再来。” 武炼憨憨的“哦”了一声,跟着黑鹰往前走。 泽漆则转身匆匆往里屋走去,边走边按住袖笼里不停乱动的百里钧,低声斥道:“别动。” 走至院子正中时,猝不及防与迎面而来的一个人撞到了一起,泽漆趔趄了两步,被对方托住腰侧才没摔倒在地。 “少主。” 清冽的声音宛如山间的冷泉,传入耳中。 泽漆抬眼,熟悉的恶鬼面具映入眼帘,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有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泽漆不由怔了一瞬。 凌钰见他站稳,扶着他的手一触即分,长身玉立,恭敬有礼的拱手:“少主。” 泽漆望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青年一身风尘仆仆,眉目间隐藏不住的疲惫,虽然仍有疏离,却也不像几年前那么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反倒透出一丝关切。 泽漆恍神,眼前的人跟记忆里的少年渐渐重叠,少年凌钰坚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凌钰只愿此生效忠少主,九死不悔。” 凌钰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两片因着赶路而干燥皲裂的唇微微张了张,终究还是合上了,紧紧抿着。 手臂忽而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将泽漆从回忆里唤醒,泽漆尴尬的笑了一笑,对着凌钰寒暄道:“左护法回来了。” 说完气氛又陷入了沉默之中,泽漆只好干巴巴的又补充一句:“辛苦了。” “不辛苦,”凌钰淡淡道,“能为少主效力是凌钰的荣幸。” 他的脸色在面具的覆盖下看不清楚,然而语气却是无比坦然,就好像说刚吃了饭一样自然。 泽漆也没有多想,之前魂魄不全的时候,虽然他一心痴恋着凌钰,还因着凌钰的拒绝做出了许多荒唐事,凌钰却从未表现出一丝超越主仆之外的感情,忠心耿直的仿佛一具没有感情的傀儡。所以如今听到凌钰这么说,他也没多余的想法,只是感慨岁月飞逝,竟将凌钰那么倔强无情的一个人,也硬生生磨炼出几分人情味儿出来。 泽漆干笑了几声,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便道:“左护法辛苦了,去歇息吧。” 凌钰冲他一点头,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去了。 他人一走,泽漆就觉得压在心头那座名叫尴尬的大山倏地消失了,顿觉轻松不已。只是他这一口气还没呼出来,凌钰掉头又回来了。 泽漆微微睁大了眼,看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只白糯米团子,送到他面前,依旧是毫无起伏的声线:“属下在东南之地寻到一只灵兽,此兽极为温顺听话,不会轻易违逆主人的命令。特来献给少主。” 泽漆看着那只浑身洁白没有一丝杂毛的小团子,因着凌钰的动作睁开惺忪的睡眼,湿漉漉的眼里怯生生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无比惹人怜爱。 泽漆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摸上一摸,只是手还没伸出去,手臂就被一样东西缠住了,立时僵住了,动弹不得。 凌钰见他没有反应,微微皱眉,似是有些不解:“少主不喜欢?”他记得泽漆是很喜欢这种毛茸茸软绵绵的小东西的。 “喜……” 欢字被吞进肚子里,泽漆感觉到一条细细凉凉的东西顺着手臂滑过锁骨,绕过胸前,继续往下探去…… 他脸色忽青忽白,硬生生改口道:“西边有个灵宠棚,武杳很是喜欢跟这些灵宠在一起玩,你先放在那里吧。” 凌钰神色难辨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久到泽漆心生忐忑,以为他看出什么异样了,好在凌钰移开了目光,淡淡道:“好。” 然后转身大步离去。 泽漆见这回人是真的走了,终于松了口气,一颗心落进肚子里,火烧眉毛一样冲进屋里,紧紧关上门,从袖笼中把小毛团子百里钧拽出来,喘着粗气,胸膛起伏不定,压着怒气低声道:“你做什么!” 百里钧从他袖子里滚落出来,化作人形,半跪在地上,手腕上还牵扯着一条闪着金光的细长鞭子,鞭子的尾部正牢牢的缠在泽漆的腰侧。 泽漆气的头晕脑胀,怒道:“你!” 百里钧手一扬,那条缚龙索瞬间消失在手中,他双手箍住泽漆的腰,头埋在他的大腿上,哼哼唧唧道:“那个凌钰喜欢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泽漆要被气笑了,要不是他定力好,之前准在凌钰面前失态。虽然他现在对凌钰一点别的心思也没有,但也并不代表着他愿意在他面前出丑。 他冷笑着,口不择言:“你以为凌钰跟你一样?他可是魔族出了名的君子。我们在一起那么久,若是他有一丝喜欢我,我怎么会不知道……” 他浑然不觉,百里钧眼里的阴沉越涌越多。 良久没听到百里钧吱声,泽漆微微低头。 百里钧掩下眼底的阴霾和阴鸷,扬着脸自下而上看他,桀骜不驯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那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他多一些?” 第80章 泽漆哑然, 片刻后失笑:“你在想什么?” 那点儿少年时期的悸动和好感仿佛是飘忽不定的流云,从心头缓缓飘过,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越飘越远,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百里钧不依不饶, 固执的问道:“他还是我?”像是只急于得到认可的幼兽一样, 眼底染上丝丝渴求。 泽漆垂着眼看他, 两片薄唇微微张开, 想要说什么,一张嘴却是发出猝不及防的一声“啊!” 百里钧毫无征兆的撕开了他的衣服,一边努力取悦着他一边仰头看他。 泽漆手按住百里钧乱动的脑袋,急促喘息着,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声:“你别……唔……停下……”温暖湿润的口舌逼的他眼角染红,沁出两滴晶莹的泪滴,他用力推开百里钧:“不要……” 百里钧松开,舔舔唇角,直直望着泽漆:“他还是我?” 因着方才突如其来的刺激, 泽漆全身颤栗不已,他眼里犹带着水汽,怒瞪百里钧一眼,强自压抑下汹涌澎湃的欲.望,推开他, 既惊且气, 反问道:“你说呢?” 百里钧灿金眸子里似有熔火流动, 情绪有些低落:“我不知道。你方才犹豫了。” 泽漆喘着粗气哼了一声, 别过脸。 红晕从耳朵尖蔓延至白皙的脖颈,淡青色的筋脉时隐时现,像是一只懵懂而不自知的小鹿,毫无所觉的在野兽面前蹦蹦跳跳,岂不知已被恶狼盯视良久,只待等他露出脆弱的脖颈之时张开血盆大口,将之拆吃入腹。 百里钧几不可查的咽了口口水,伸出鲜红的舌尖舔了舔嘴角,掩下眼底汹涌而出的晦暗和欲.望。 泽漆的性子他再了解不过,一旦认定的事情决定不会再回头。不管以前对凌钰有什么心思,过去的就是过去了,即使现在那个凌钰有什么想法,泽漆也不会再接受他。 只是心里虽然明白清楚,却仍止不住那股汩汩往外冒的酸水,想要听泽漆亲口说喜欢他,想要把泽漆藏起来,谁都不给看,想要在泽漆身上布满他的气味,让所有觊觎他的人都知难而退,想要将泽漆拆吃入腹,只属于他一个人。 泽漆暴露在外的肌肤感觉到一丝凉意,被撕成破布条的衣服七零八落的掉在地上,显然是不能再穿了。他羞恼的瞪了百里钧一眼,越过他去拿新的。 天旋地转。 百里钧在他迈开腿的同时一把揽住他的腰,打横将人从地上抱起来。 “干什么?”泽漆蹬着腿挣扎,蹙眉道,“放我下来。” 百里钧看着他,眼里有着委屈和受伤,不经头脑的话脱口而出,泛着酸意:“你都没回答我。你喜欢那个凌钰,是不是?要不是我近水楼台先得月,要不是他出门在外,说不定你就跟他结成道侣了,是不是?” “什么是不是?” 泽漆气结,头晕脑胀的想,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是在魂魄不全的时候喜欢过凌钰不假,但是也从来没有过要跟凌钰结为道侣的念头,即使情感最炽热的那段时间,也没有想过,甚至连一丝情.欲都不曾有过。 明明是精力旺盛的少年 ,对于喜欢的人,却没有一丝占有、贪恋的欲望,只是远远的观赏,暗自神伤,即使是之后鼓起勇气告白,也是仓皇而逃,并没有利用自己的身份强压。 这说明什么? 说明凌钰在少年泽漆的心中,或许是温柔的性格,打动了他,或许是姣好的容颜,令他迷恋,再或者是一起长大的情分,让他贪恋…… 就像是陷于黑暗中的人渴望光亮,溺水之人期望救赎,那个时候的凌钰之于少年泽漆,就像是照进黑夜的那缕光、水面上的一截浮木,美好的让他贪恋不已,抓住就不愿松手。 但是,时过境迁。 如今的泽漆再回忆起来,除了对当初年少不更事的自己做下的那些混账事哭笑不得之外,对于凌钰,却没有一丁点念想。 他扪心自问,猛地发觉,自己也许并不曾喜欢过凌钰。也许当初只是对于求而不得的一种执念罢了,凌钰就像是长在山崖顶端的一朵花,鲜亮夺目,而少年泽漆就像是爬在山腰处摘不到花的人,对着绚烂的鲜花垂涎不已,想要将之占为己有,却怎么也够不着。 求而不得,念念不忘。 现如今想起来,却是犹如过眼云烟,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已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脑中种种念头一闪而过,泽漆抬眼,看着忐忑不安等着他回答的百里钧,将他与自己十指相扣的手放在自己左胸上,感受着肌肤下面热切跳动的心跳声,微微垂下眼,重复道:“你说呢?” 百里钧把泽漆放在床上,强壮的身躯倾覆上去,俯身看着泽漆的眼睛,手指轻柔的划过泽漆的眉眼、鼻梁、唇瓣,低声道:“我不知道。” 明明是英俊明朗的相貌,偏偏此刻一副心神黯然的样子,连嘴角挂着的笑都是那么勉强,眼里满是无助、茫然、无措、忐忑不安,让人心生爱怜,恨不得抚平他眉间深深皱起来的沟渠。 泽漆伸出手摸上他的眉心,近乎着迷的描绘着他深邃的眉眼,低声呢喃:“没有别人,只有你。” 百里钧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像只吃到骨头的小奶狗,黏黏糊糊的蹭着泽漆的颈窝,闷声道:“真的?” 泽漆的手指插进他头顶略有些扎手的头发里,轻轻的为他梳理着泛着光泽的褐色长发,梳着梳着,手蓦地顿住了。 百里钧将他的双手捉住,分开按在头的两侧,略显尖锐的小虎牙轻轻噬咬着他修长白皙的脖颈,含混道:“我想要,可以吗?” 泽漆微微侧过脸,光亮从窗户透进来,外面一片湛蓝天空,他扭过头来狠狠的瞪着百里钧,斩钉截铁道:“不行!” 百里钧像只寻奶吃的小兽一样,在他身上拱来拱去,磨磨蹭蹭道:“为什么?” 泽漆被他毛茸茸的脑袋蹭的酥痒,近乎咬牙切齿道:“这是白天!” “白天怎么了?”百里钧从他身上抬起头,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大开的窗户时,心下了然,指尖窜出一簇灵光,打向窗子。 窗户应声关上。 他复又将手按在泽漆手上,十指相扣,视线挪到泽漆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兴奋,讨好道:“这下可以了吗?” 泽漆的手被他紧紧按着,动弹不得。 强壮有力的炽热身躯覆在他身上,温热的气息扑在耳侧,勾的他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欲.望又重新抬头,他张了张嘴,舔舔干燥的唇瓣,想要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百里钧吞没在肚子里。 辗转反侧,缠绵悱恻。 一吻既毕,两个人的气息都有些不稳。 百里钧握着他的手,在他耳边呢喃着恳求:“真的不行吗?我想要,泽漆,可不可以?” 泽漆的视线落进他深情的眼眸里,犹如望进一潭泥泞的沼泽地,整个人都陷了进去,难以脱身。 他艰难的别过脸,阖上双眼,难堪又羞耻的,几不可闻的说:“过来。” 百里钧起初没听清,不过一瞬,就反应过来了,脸上现出狂喜的表情,眼睛亮的发光,疯狂的吻如密集的雨滴一样落在泽漆的轻颤的睫毛上、脸颊上、锁骨上,又挪到他嫣红的近乎滴血的耳垂上,咬在齿间轻轻研磨着,急促喘息着,颠倒反复着说:“可以吗?真的可以吗?” 泽漆被他近乎疯癫的追问逼得愈发羞耻,他抬起一只手覆在双眼,恼怒着从唇齿间蹦出字句:“你把我衣服都撕了,还问我……” 百里钧含着他的耳垂,无辜道:“我这不是怕你生气嘛……” 泽漆翻了个白眼,哼道:“我现在就很生气,非常生气,你能放开我吗?” “不行,”百里钧厮磨着他的耳垂,低声咕哝,“你都答应我了,君子一诺,不能反悔。” 火热的气息扑进耳内,低沉沙哑的嗓音像是情药,穿过耳膜窜入体内,引起泽漆一阵酥麻,颤栗着搂上百里钧的脖子。 “滚滚,以后你就是大哥哥啦,高不高兴!” 武杳的声音突然出现在窗户外,惊得泽漆身体猛地紧绷起来。 百里钧闷声哼了一声,眉头紧锁着,暗骂一句,柔声安抚泽漆道:“放松。” “等我们把小团子养大,以后你带着它一起玩,好不好?” 武杳的声音近在咫尺,童言童语中还夹杂着境灵奶声奶气的声音:“还有我。” 泽漆紧绷着身子,一动不敢动,连气息都屏住了,对于百里钧的声音更是慌若,一颗心高高的吊着,生怕被外面的人发现异样。 “公子没在外面,是不是不舒服?”武杳无不担忧的说着,往这边又走近了些,“我去看看公子怎么样了。” “唔——”泽漆顿时慌乱不已,想要起身,却被百里钧紧紧按下去。 百里钧暗沉的眸子看着他,眼里是掩饰不住的燃烧火热的热切欲.望,他哑着嗓子,低声道:“别动。相信我,他们听不到的。” 话音未落,他两指并拢一弹,悄无声息的布下一个结界,转过头来急切的亲吻着泽漆,气息紊乱:“这下你放心了?” 泽漆被他激的说不出话,被迫仰着头承受。 床榻咯吱咯吱作响,泽漆的手紧紧抓住床单又松开,他听到武杳在外面“咦”了一声,说,“公子不在这里。” 又听到境灵边吸着什么东西边含糊道:“兴许是去魔宫了。” 静默了一会儿,武杳略微遗憾道:“那我们走吧,等公子回来再说。” …… 这句话就像是人站在床边说的一样,清晰入耳。 泽漆的眼睛倏地睁大,不可抑制的呻.吟出声,洇红的眼尾滑过一滴晶莹的泪珠。 百里钧俯身舔掉他眼角的泪珠,砸吧砸吧嘴,无不嘚瑟道:“你看,我说了他们不知道的。” 第81章 泽漆恼怒的瞪他一眼。 然而他的一双桃花眼里水波粼粼,蕴藏着无限春情, 没有半点威慑力。 只一眼, 就让百里钧刚消下去的火又腾的燃了起来,不过他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 心里清楚今日已经占足了便宜, 再闹下去, 恐怕真的会惹泽漆生气, 遂把脑袋埋在泽漆颈窝, 一边亲昵的蹭着一边咕哝:“好啦, 我错啦。” 泽漆哼哼道:“知道错了还不放开我?” 百里钧迷恋的呼吸着他身上的莲香味,黏黏糊糊道:“陪我再躺一会儿嘛。”他说着,心念微动, 一条毛茸茸蓬松的大尾巴从尾椎上钻了出来, 欢快的甩着缠上泽漆的手臂, 与此同时, 脑袋上的两只耳朵也变成了毛茸茸的兽耳, 随着呼吸起伏微微抖动。 他知道泽漆最是对他这个样子没有抵抗力, 每次他化出耳朵和尾巴的时候撒娇,泽漆就会立刻抛弃那些不愉快,两眼发光,多大的怒火都会被丢到脑后,转而兴致勃勃的玩他的尾巴和耳朵, 若是化作兽形, 特别是幼兽的形态, 泽漆会更喜欢。 只是化作兽形也有诸多不便,例如想亲吻想摸摸的时候,就不是很方便,泽漆也不怎么乐意接受。于是百里钧就用了这个折中的法子。 果然,泽漆此刻虽然已经昏昏欲睡,两眼半张半阖,瞄到他的尾巴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拽到身前,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睡着了。 百里钧贪婪的看着他的睡颜,等他呼吸渐渐匀长睡熟了之后,小心翼翼的将尾巴收回去,轻手轻脚的下床穿好衣服,打开房门出去了。 他还有些别的事情要做,而且要背着泽漆去做,不能让他发现。此刻趁着泽漆睡着,正是时候。 百里钧蹑手蹑脚的走出房门,站在门口长长舒出口气,稳定心神往外走去。 没走两步,迎头碰到凌钰和武炼一起并肩走来,两人边走边说,气氛很是融洽。 百里钧顿足,准确来说,应该是武炼在说,凌钰依旧戴着他那张恶鬼面具,看不出来表情,只偶尔的点一点头,表示应和。 武炼正说的尽兴,一抬头看到百里钧正站在两人不远处,便笑呵呵的打招呼:“百里公子。” 百里钧略一颔首,与凌钰的目光在空中相撞。 过了片刻,凌钰率先挪开视线,颔首示意,算是打过招呼了。 武炼没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波涛汹涌,他往百里钧身后看去,困惑的问道:“公子没跟百里公子在一起吗?” 百里钧眼睛还在凌钰身上,随口道:“他睡了。” 武炼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虽然心生疑虑,仍是憨厚的挠挠头:“哦,哦。” 倒是凌钰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眉头微皱,看着百里钧,抿着唇一言不发。 只是那目光实在称不上友好和善意,百里钧几乎是一刹那就敏锐的察觉到了他隐藏其中的敌意,若是此刻他是兽形,一身毛早就警备的炸起来了。 他看了一眼毫不知情的武炼,道:“我跟这位左护法有些事想要谈一谈。” 武炼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立刻识趣的说:“我去准备晚上的食材。” 等到武炼的身形走开,确定以他的修为和耳力听不到两人的谈话了,百里钧才将目光移到凌钰身上,嘴角勾起,皮笑肉不笑道:“魔族左护法凌钰?幸会。” 凌钰不卑不亢,直视着他的眼睛,道:“百里公子,幸会。不知百里公子留下凌钰,有何要事?” 百里钧的眼里金光璀璨,他咧嘴笑道:“不必如此见外。等我跟泽漆成婚之后,就在魔族长住了。百里钧初来乍到,对魔族不甚了解,以后还请左护法多多关照。” 凌钰淡淡道:“百里公子言重,凌钰不敢当。” 百里钧嗤笑一声,道:“是不敢,还是不想不愿?” 凌钰抬眼看他:“百里公子这是何意?凌钰不明白。若无要事,凌钰先行一步,告辞。” “哦?”百里钧身形微动,拦在他面前,似笑非笑,“我与泽漆大婚之日,还请左护法务必赏脸前来,可别以处理公务为名给忘了。” 凌钰望着他,波澜不惊道:“分内之事,凌钰必在。” 百里钧满意的点头,放人离开。 不管凌钰对泽漆有没有别的心思,反正他话是已经说明白了,想必那个凌钰也不会厚着脸皮再给自己找不自在,他心情无比舒畅,手掌一翻,祭出灵剑,御剑朝魔宫飞去。 大概是魔君早下了命令,他一路行来,毫无阻碍,堪称顺畅的跟着侍女找到了魔君。 魔君苍辛正眯着眼小憩,听到动静,懒洋洋的掀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威严道:“何事?” 百里钧一撩衣袖,在他面前跪下,恭敬又郑重道:“百里钧有一事相求。” 魔君苍辛见他态度端正,瞥了他一眼:“何事?” 百里钧凝神,两指轻按眉心,缓慢而坚定的抽出一缕湛蓝色散发着光晕的纯粹灵力,灵力一出他的体内,立即化作一团跳动的小光团,在他手心跳动。 魔君苍辛一扫之前的慵懒,无意识的坐正了身体:“这是……” “是獍魂,”百里钧双手托着那团耀眼的蓝光,呈给他,“拥有獍魂,便能掌控獍之力,灵力修为倍增,所向披靡,无战不胜。”不仅如此,獍魂在别人手中,相当于自己的性命也交在了那个人手里。自古以来,没有那只獍会将自己的獍魂交与别人,他兴许是有史以来的第一只。 这件事情,百里钧深思熟虑了许久,才下定决心。泽漆很好,值得他抛出性命这么做。他心里清楚,魔君恐怕是不怎么能看的上他,父亲带来的礼虽然贵重,但是那些都是百里家的,是仙门的,不是属于他百里钧的。百里钧一无所有,除了一颗对泽漆的赤忱之心和一缕獍魂,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值得拿出来的。 他看着魔君,一字一顿的说道:“百里钧愿将獍魂献予魔君。以表诚意。” “诚意?”魔君苍辛目不转睛看着跳跃的獍魂,闻言挑了挑眉,看向他,“什么诚意?” 百里钧面上装的镇定,实际上内心极为忐忑,他平复了下心绪,迎着魔君似是明了一切的目光,将心里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魔君在上,百里钧自知能得泽漆青睐实为侥幸。魔君能同意我与泽漆的亲事,百里钧不胜欣喜,无以为报。故此,特将獍魂献予魔君,以表决心和诚意。百里钧在此立誓,此生此世,与泽漆生同衾死同穴,唯泽漆一人足矣。若有违背,则愿受天道鞭笞,魂飞湮灭。” 他目光清明,神思冷静,清晰的一个字一个字说着。 魔君苍辛则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直到他说完最后一个字,方点头朗声道:“好!” 他从百里钧手里接过獍魂,放在眼前细细端详着,獍魂的蓝色小球中央,一只幼兽正团成一团沉睡。 魔君苍辛直直看着百里钧,严肃道:“你虽是如此说,然我不得不再问一句,你当真不后悔?” 百里钧挺着脊背,坦然的与他直视,掷地有声道:“不后悔。” “好!”魔君苍辛又道了一声好,意有所指道,“你可比百里岑那老东西强多了。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他道完好,当着百里钧的面收紧双手,欲将獍魂融入自己体内,同时不错眼的看着百里钧。 百里钧纯澈平静的目光与他直视,看着魔君苍辛的动作,心里一点不舍得的感觉都没有,反倒如释重负松了口气,像是欠了一大笔债终于还清了一样,浑身轻松。 只是他这口气还没完全吐出来,一股微小的力道就打在了他眉心。 魔君苍辛手心一翻,低喝一声:“去!”反手将獍魂重新打进了百里钧体内。 他看着百里钧愕然的眼,朗声笑道:“孺子可教!你既有此心,我也不为难你。回去吧,好好准备你与泽漆的成亲大典。” 百里钧茫然了一阵,回过神来,心绪复杂的望着眼前这个身处高位的男人,发自内心的钦佩:“多谢魔君。” 魔君苍辛冲他挥挥手,道:“记住你说过的话。”说完,他又坐回去,重新阖上了眼歇息,一副赶人的模样。 百里钧冲他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回到山脚下的院子,泽漆早已醒了,正在灶房忙来忙去,见他回来,像是已经料到了他去做什么了一样,却没开口询问,只道:“准备吃饭吧。”然后招呼武炼武杳端菜。 武炼武杳把饭菜端出去,一时灶房只剩他们两人。 百里钧走过去,从背后环抱住他,头搁在他的肩膀上,泽漆垂眸,看着锅里白花花的灵米饭,低声问:“干什么?” 百里钧抱着他来回摇了摇,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不干什么,就是想抱抱你。泽漆——” 他扳过泽漆的身体,跟自己相贴,额头抵住他的额头,眼睛望进他的眼睛里,低声呢喃:“谢谢你选择我。还有,我爱你。” 泽漆轻轻一笑,眼里映着他金灿灿的瞳眸,反手抱住他,轻声道:“我也是。” 清风吹动门帘,掀起轻微的响动,门内的两个人亲吻在一起,丝毫不受其影响。 “吃饭喽——” 武炼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两人抵着额头相视一笑,十指相扣,一同走了出去。 除却身份和地位,他们也不过只是一对最普通不过的爱侣而已。日月朝暮,山河百川,人间烟火,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此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