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发家娶夫郎 作者:李如初 文案: 张其一觉醒来发现摊在家徒四壁的破木床上,身旁围着眼睛都哭肿了的老娘亲和小妹。 一问才知晓原身金榜无名,被人毁了婚,年纪又不小了,一悲投了河。 他想既然官途无缘,家境贫寒,不如干他的老本行,做起了红薯粉生意,没想到这路子可比官途来劲儿多了。 然而更没想到的是,城里的小哥儿总是给自己送东送西,他琢磨着,这是对他有想法啊! ps:男生子,双儿设定 男主金手指可能很粗大,不喜勿喷 作者码字不易,轻拍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穿越时空 种田文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张其何尤 ┃ 配角: ┃ 其它: 第一章 二月份的天气还在倒春寒,风灌过来地里耕作的青壮男人都得一阵哆嗦,更别提身体单薄的妇人了。 张刘氏埋着头从发了芽的李子树下钻过,头发被横七竖八的枝桠挂得有些乱,她绕着路不走村里土财主王辉家门前过,特地走的小路,两条腿被风吹得直起鸡皮疙瘩,尽管穿着冬天的棉衣,但是衣裳已经有好些年头,补丁比衣裳里缝的棉花还多,早就不暖和了。 身子虽然冷得发僵,但她顾不得,反倒是紧紧抱着怀里的东西,快着步子往家里去。 “张其他娘,这么冷的天儿是从哪里回来噢?” 张刘氏弓着的身子一顿,她扭头,田坎下的地里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男人,双手撑着锄头正望着她咧。 她抱着怀里的东西手指骨节发白,往袖子里缩了缩,强扯出个笑脸:“王哥这么冷的天儿也耕地呢?” “可不是嘛。农家人不怕啥子冷,不种点儿东西日子过不了。”王辉阴声阴气,用锄头铲了两窝杂青草。 云回村谁不知道王家日子过得旺,现在说这种酸话,张刘氏知道他是想催债了,瞧他那挖地的生疏模样,八成是专门在这里堵她,挖地是假要钱是真,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多了嘴,让她被逮个正着。 她也想把账还了,可现在要是有银子来还,也不会费功夫躲着走到这儿来了。 她只好装糊涂想赶紧走: “是,说的是,我这赶着回去也得趁着天儿没下雨把地翻一翻。” 说着,她就想走,王辉冷哼了一声:“张其他娘,急甚,也不慌这一屁股坐着聊天的功夫,刚从城里回来吧?” 张刘氏的脚拔不动,背对着王辉:“是,跟张其抓了点儿药。” “还有银子抓药啊?张其那钱兜子都那样了,你还舍得跟他塞钱?你可真是他亲娘!” 张刘氏听到这话心头自然是梗的慌,想当初自家的张其也是云回村人人称赞的男儿,现在亲耳听见外人说他不是,自己能不难受嘛?但是现在她也硬气不了,毕竟欠了人家银子矮人一截,再是窝火也得憋着。 “王哥,我就这么个儿子,给他花再多都是值当的。你也有儿子,当爹娘的不就这样嘛。” “是,你说的没错,可是你也得寻思着把借我的银子还我啊?我那一家大小就不过日子啦?” 张刘氏面带为难之色,细声细气央求道:“王哥,咱们乡里乡亲的,你就行行好,在宽限些时候,现在家里是真拿不出银子来了,只要一有了钱我就给你送来。” “甭给我说这些!这钱你说说借了好久了,去年张其进京赶考,你说等他回来了就还,现在人回来了多久了,你可是对银子的事只字未提啊!”王辉鼓着一双牛一般的眼睛愤愤道。 “这……你也知道,他落了榜,前阵子何家的人又翻脸不认人来退了亲,他想不开投了河,现在还在床上躺着,也不知道还起不起得来,你现在不是要把我这个寡妇逼死嘛。”说着张刘氏就抹起了眼泪。 王辉却并没有任何动容,反倒是狠声道:“少跟我来这一套,哭个什么劲儿,还不起钱就别借!我今天就把话搁在这儿了,再给你三天时间,要是钱凑不齐,到时候就把你家的张芸芸拿来抵债!你可别怪我心狠。” 张刘氏的哭声更响亮了些,话说到了这份上,她再也忍不住了,指着王辉的鼻头骂:“芸芸才十二岁,你就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了,王辉,你这不要脸的东西!”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家王柱好手好脚的,把张芸芸许配给他你也吃不上亏!” “你!”张刘氏还想骂点什么,王辉却扛着锄头哼着歌儿摇着脑袋走了,根本不顾田坎上气得发抖的人。 张刘氏气啊,也怕,且不说芸芸还没有到婚配的年纪,就算是到了这个年纪也万万不能嫁给王柱那样的男人啊! 虽说身体健好,可是却被王辉惯得不成样子了,整日游手好闲不说,人还好色混着一群狐朋狗友,拿着王辉的钱在城里泡窑子,一去就是好多天,两年前听说还□□了个年纪不大的哥儿,又不肯娶人家,哥儿本就不好嫁,遇上了这事儿更是个灭顶之灾,伤心欲绝给挂了白绫,当时这家人找到王辉家闹,后头听说王辉花了不少的钱才把事情解决了。 这样的男人,就算家里条件再好她也不会考虑分毫,而如今王辉竟然逼迫她把芸芸许配给王柱,她想着眼泪就止不住。 回家时,已经会操持家务的芸芸在腰上的围裙上擦了擦手迎了上来,看见她红肿的眼睛,着急道:“咋了娘?怎么哭过了,没赊到药吗?” 张刘氏摸了摸芸芸还有些稚气的脸,吸了吸鼻子,强笑着:“没事,外头风大,你又不是不知道娘风沙眼。” 她把怀里的纸包拿给张芸芸:“去给你哥熬上吧,我进去瞧瞧他。” 原本有些猜疑,但一说到大哥,张芸芸眉宇间的忧愁就更深了些,沉默的接过药便往破落的灶房去了。 张刘氏跨进儿子张其屋的门槛,迎面就是一股子药味儿,靠着木窗处有一张木床,上头躺着个一动不动的男人,头顶床头,脚抵床尾,约摸着有一米八五,不是个矮的。 她进屋忍不住就要落眼泪,哭着给儿子掖了掖被角,心里委屈极了,前些年她没了丈夫,两个孩子没了爹,张其成了家里唯一的男人,好在她还有个儿子能够依靠,心里有些安慰,可是现在人躺着也不知啥时候能醒,家里最后的顶梁柱也塌了,她在要强终究是个女人,扛着一个家的担子实在是苦啊! “老天给娘安排的是啥命啊?阿其,你可别有个三长两短,你要是去了娘该怎么活噢!王家的欺负咱们孤儿寡母,要想拿你妹妹芸芸去抵债啊!那火坑子芸芸咋去得,你说娘该怎么办嘛?你也就知道躺着,不成事情,给娘出出主意也成啊!” 这话她不敢对芸芸说,芸芸年纪不大就替她扛着半边天了,日子苦,她怕孩子知道了多心像她哥一样做傻事儿,也只有躲在儿子的屋里哭诉,可不曾想此时芸芸正站在屋门口,听到她的这番话,怔愣的把手里的药碗子给摔在了地上。 陶碗摔碎的声音闷响,张刘氏顿时吓得噤了哭声,就那么张着嘴望着女儿。过了好一会儿,张芸芸眼泪珠子落了下来,她没有哭喊质问自己的阿娘,蹲下身子去捡碎了的碗,模样更是让人心疼。 “芸芸啊,我苦命的孩子!”张刘氏的声音凄怆。 张芸芸望着泪流满面的阿娘,终究还是跑着过去扑进了她的怀里:“阿娘,我不想去王家。” “娘知道,娘知道!” 母女俩抱在一起哭做一团好一会儿后,张芸芸去拽张其的被子,捶打着他的胸口:“哥,你快醒啊!你快醒啊!” 张其睡的迷迷糊糊,先是听见有人在哭,又听见有人在喊,他听着哭声觉得这梦做的好生真实,紧接着自己的胸口闷疼,像是被人在用拳头捶,他实在受不了,慢慢睁开了眼睛,两张满是泪的脸映入眼帘,他有些懵:“你们是谁?” 哭着的两人没了声音,直直的盯着张其,过了片刻,张刘氏小心翼翼道:“儿,是娘啊?这是妹妹啊?你总算是醒了!” “老天爷保佑啊!” 张其眯起眼睛,反复看了两人几眼后,脑子像炸裂了一样疼,他抬手捶了几下,顿时许多记忆像泉水一样一股股的涌进了脑子里。 他叫张其,是云回村的人,家里贫苦,可是他打小就爱读书,后来家里就省吃俭用让他上了学堂。他也争气,十八岁的时候考了个秀才,要知道这在大字都没有几个人识得的村里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村里的人尊重张家,给孩子说教都是夸他张其,中了秀才后他又奔着去考举人,就在他志在满满备考时,他爹忽然在上工的地方丢了命,他便错失考试的机会在家里守了三年孝。爹走了以后,自己是个书生不挣钱,家里没了赚钱的人日子更是难过了,张刘氏撑着去王家借了十五两银子供他继续读书考试。 他肩负重任再次去考试,原本以为自己必当功成名就,可惜万万没想到比自己厉害的人多了去,自己落了榜,这几番折腾不说自己已经二十三了,村里像他这个年纪的男人早就成亲生子,孩子都几岁了,虽说在众多考生中这个年纪万万不算大,若说要再来一次那是万万没可能的了,家里已经揭不开锅,如何还能负担的起他考试。 如此他心里虽然不甘心,但还是没有提要继续考试,于是准备回家做点别的营生,和自己定了亲的何家女儿完婚。然而没想到当初和自己定亲的大户人家小姐见自己考不上功名,觉得自己配不上她一个城里人,竟然差遣家里人来把亲事儿给退了。 他气急攻心,当年他爹就是替何家帮工死在事故里,当时何家找到了他们家,了解了一番情况后说要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张刘氏做主应承了下来,他爹的事情便没有闹到官府去,他还以为何家当时是出于愧疚才把自己的宝贝女儿许配给他,没想到不过是权衡利弊后,看自己大有机会考取功名才提出来的。 功名无望,欠着一屁股债务,又被大家小姐退了婚,乡亲们说三道四,他一个男人所有的尊严都没了,过惯了读书写字的日子,要他下地种田,生活的重担一下子压过来,他承受不住,绝望之余便投了河。 第二章 张其梳理了记忆以后,琢磨着自己是穿越了,还是穿在别人的身体里了,否则自己好好的房间咋会漏风,屋顶又咋会有破瓦裂缝,孤儿的自己咋会有了娘和妹妹。 想必这原身是溺了水没了,他才会占了人家身体。 不过他觉得原身真不太是个东西,男人大丈夫什么过不去,不过是被个有钱女人甩了而已,竟然年纪轻轻就去投河,二十几的男人了,活儿也不会干,全凭家里两个女子养着,实在是不成气候。 读不了书了,到了报答家里人时却撒手不管了,全然没有一点担当和责任心,白读了这些年的书。 他唾弃了原身好一阵后才消停下来,想到反正现在是他占着了身体,那他就会好好活着,养家糊口,把日子像模像样的过起来。 第二天一早,他听见隔屋窸窸窣窣的声音,猜测张刘氏和张芸芸已经起床了,他也不赖着床,麻利的收拾了起床。 穿衣裳的时候,他瞧着自己的衣物虽然不是什么好料子,但是却还有着六成新,上上下下没有一个补丁和缝补的痕迹,而昨天粗略一瞥,张刘氏和芸芸穿的都是旧的不成样子的衣裳。 他暗自感慨原身的福气太好了。 收拾好去灶房,张刘氏站在灶前正在洗粟米,两把粟米的量张刘氏搓得很仔细,生怕掉了几颗浪费了粮食,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但是想到张其终于醒了,张刘氏便把家里最后的一点粮食都给用了,病人不能饿着。 张芸芸则在灶下烧火,见着张其这么早就起来了,和着张刘氏两人都有些惊讶:“大哥,咋这么早就起了。” 张刘氏把粟米倒进锅里,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慌忙到张其身前去,昨天孩子刚刚醒,说些稀里糊涂的话,她一晚上都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阿其,你还病着,怎么就起来了,是饿了吗?娘马上就把粥熬好了。” 张其摆了摆手,有些别扭的喊出了个陌生的称呼,粗里粗气:“娘,我一个大老爷们整日躺在床上像什么话,我已经好了,没事了。” 他瞧了瞧空荡荡的灶房,又道:“我在院子里去劈点柴。” 不容张刘氏拒绝,他就摸着雾蒙蒙的天出了灶房。 芸芸走到阿娘的身旁,疑惑的看着他哥的背影,随后听见外头劈柴的声音,欣慰道:“娘,大哥真的好了,总算是愿意干活儿了!” 没想到张刘氏却抹了抹眼睛,声音哽咽:“傻姑娘,你哥心头是还过不去咧,他想读书,可是咱家供不起,他就是在作贱自己,以前病着他哪里下过床?现在竟然还要劈柴了。” 张芸芸听她这么一说,眼眸子也沉了下去,她哥往日里有读书人的清高,现在突然就肯下苦力了,一定是心灰意冷极了。 “阿娘,咱家的老母鸡下了个蛋,咱们给摊了让哥补补身体吧。” 张刘氏掀起衣角揩了揩眼角,点点头。 张其举着斧头把立在地上圆滚滚的木材劈成几瓣,刚开始劈着还挺得劲儿,声音也脆响,可没劈几块柴就不行了,手杆子发软没力,腰也阵阵酸涩,背心里全是汗。 他直起腰歇了口气,这副身子骨实在是太弱了,白费了长得那么高,恐怕还不如农家长期劳作的女子!他嘘唏了一阵,决定要好好锻炼身体,干农家活儿的这幅模样可不成。 “阿其,劈了这么多了!快,别劈了,进屋吃饭了。”张刘氏没一会儿便出门叫他。 瞧着地上的十几块木头,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明眼子都瞧得出来不多点,硬是被张刘氏脸不红心不跳的夸赞,他脸皮再厚也扛不住。 “你们先吃着,我在劈一会儿。” “劈啥,待会儿娘劈就成,先吃饭吧,不然饭该凉了。” 张刘氏不走,他也没法子,只好应承:“那好吧。” 屋里没有高桌子,只有一个矮桌,张芸芸已经把饭摆好了,还添好了三碗粟米粥。 他瞧着自己那碗,米多汤少,两把粟米怕是有一把半在自己碗里,而张刘氏和张芸芸则是两碗清汤。 两人端起碗就吃,偶尔夹一块酸白菜就着,显然是已经习惯了这般安排,他看着碗有些不是滋味儿,张刘氏母女俩太惯着原身了。 吃了一会儿,张刘氏把装着摊鸡蛋的一个盘子推到张其面前:“阿其,家里没什么吃的了,今天母鸡下的鸡蛋,你吃了补补身体。” 张其鼻头一酸,他在现代时是个孤儿,家里总是冷冷清清一个人,现如今忽然多了两个亲人,还是待他极好的人,再强硬的男人心里也不禁发软。 他没有吃鸡蛋,而是让蛋躺在盘子里,用筷子分成了两半,一半夹进了张刘氏的碗里,一半夹进了张芸芸的碗里。 “娘,芸芸,你们俩才该补补,看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张刘氏和芸芸端着碗的手不由得抖,张芸芸很馋放了油炒得香喷喷的鸡蛋,但就是心里再想,她也懂事的把好的东西给家里唯一的男人。 若是往昔的话,他的大哥是不会拒绝这种好食的,几口就把蛋吃的干干净净,哪里会像今天这样。 她有些为难的扭头看了张刘氏一眼,寻求她的发落。 张刘氏眼睛发红,没有把目光给芸芸,重新夹起鸡蛋想给张其:“来,你们兄妹俩吃,娘不吃,娘看着就欢喜。” “娘,你这是干什么,让你吃就吃。”张其夹起眉毛,不像原身那般文文弱弱,他有属于自己的威严。 张刘氏震了一下,她觉得自己的儿子不一样了。 “芸芸,快吃。” 张芸芸见大哥又发号了施令,舒了口气,欢喜的夹起了煎蛋,脆生生的咬了一口,又看向她呆愣愣的娘:“阿娘,大哥叫你吃就吃吧,别毁了大哥的一番心意。” “好。” 见两人都吃了,张其脸上可算是有了点笑意,他放下筷子郑重道:“娘,芸芸,以后家里万事有我,我是个男人,家里该由我扛着。” 张刘氏备受感动,又想抹眼睛:“好好好,娘实在是太高兴了。” 第三章 吃了早饭以后,张刘氏和张芸芸都各有事,扛着锄头去下地了,这季节要早些把地翻出来,否则到了时节种庄稼时土地太硬,庄稼生长不好,到时候收成要大减。 张其没有跟着去下地,倒不是自己刚说了大话就躲懒,一来是因为家里只有两把锄头,二来他见张家的房子实在是该修捡了,屋顶的瓦不少都烂了,今朝天气暗沉沉的像要压下来一样,估计是要下雨,春天的雨一绵就是好几天,到时候屋子保管会漏雨。 他先把院子里的木头给劈了,码了一小灶后才从屋里翻出楼梯上了房子。 张家的房子年头并不是很久,当初他爹成亲分了家出来才盖的,这也就才三十几年的功夫。但张家祖上也就是农民,前几辈也没什么钱,他爹也就没分到多少钱盖房子,选的料都是很下等的,盖的瓦质量也不高,且用的少,钱就那么点儿,还要过日子,能省也就给省了。 上了房子后,黑瓦已经碎了很多,又因为盖得稀,瓦片一破就是个窟窿,能一眼见着屋里,屋顶上残损的地方很多,所以白天屋里很是敞亮。 想必屋子他爹去了以后就没有修捡过,家里只有两个女人,他以前又是个不干活儿的,这事儿也就没人干,一直拖着。 以前他也是村里长大的,什么样的农活儿都干过,那时候家里住的是黑瓦土墙,一到冬天四面透风还漏雨,日子也很苦,他也就学会了不少农家活计,直到后来做了些小生意生活才好了起来,现在做这些活儿还感觉十分的亲切,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他先把烂瓦挑出,免得吹大风落下去砸着人,但是大部分还是留着,像碎了半块的还得留着,否则一个房子顶都给揭去大半。清除了碎瓦片后,又把编织好的谷草盖在没了瓦片的地方,家里没有存的瓦片,只能用谷草代替,虽然效果不如瓦片的好,但是好歹能抵上点儿事。 处理好时,他浑身都是汗水,现在身子骨不强健就是麻烦。下房子他洗了把脸,张芸芸已经回来了。 芸芸跑进屋子,看屋子不如往常亮了,喜道:“大哥,你捡房子了吗?” 他擦着脖子点了点头:“瞧着还行吧。” “太好了,我和娘刚才还在地里念叨着,天上已经开始打雨点儿了,这段日子又冷,就怕下雨屋里漏,没想到大哥已经把房顶捡了。”张芸芸很高兴。 “开始下雨了吗?我刚才进屋还没呢,娘呢?回来没?” “娘说再把剩下的小半块土挖了就回,让我先回来做饭。”芸芸洗了洗沾着干泥巴的手,把围裙拴在腰上就进了灶房。 张其在里屋远远都能听见小姑娘再次惊喜的呼声:“大哥,你还劈柴了!” 他无奈一笑,这就又高兴了。 见外头确实开始下雨,也好在自己手脚麻利,赶在之前做完了,瞧着雨点越来越密,虽然不大,但是毛毛雨更容易让人受寒。他有点担心还在地里的张刘氏,于是在屋里拿了两顶斗笠,一顶自己戴上,一顶给张刘氏送去。 “芸芸,我先去给娘送斗笠了啊!”他朝灶房喊了一声后就出了门。 这还是他来了这里后第一次出门,张家的房子在一片树林后头,不大点的林子,走几步路就出去了。 外头是一条直通村口的大路,左右两边是土地和稻田,期间有些小路,通往各户人家。张家的地没多少,而且还离张家远,要很走上一段路的功夫才能到。 路上雨越来越大,好些干活儿的乡亲都扛着锄头往回走,碰见他时,满眼子里稀奇。他跳河的事情村里闹得沸沸扬扬,现在瞧着他出门,自然是觉得不可思议。 “哟,这不是张其吗?你好了啊?这是要上哪儿去?” “好多了,我去给我娘送个斗笠。”瞧是跟自己年纪相仿的村民刘有才搭话,他也就回了一句。 刘有才的家跟张家的地是一个方向,也就扛着锄头跟着张其一起。 走了几步他的话头便起来了:“我说张其啊,你咋就那么想不开咧,那城里的小姐有啥好的,啥活儿都做不来,要是你娶了还不得倒霉。咱们村那么多小娘子哥儿,你还瞧不上啊?” 张其推了推斗笠,斜扫了说得得劲儿的刘有才一眼,刘有才心里咯噔一下,闭上了嘴巴。 “刘哥说得在理,还是快些回家去,不然你那婆娘怕是要出来揪耳朵了。”张其抛下句话就朝自家地里去了。 刘有才站在原地,觉得是邪了,自己竟然被往日里说话文绉绉,软趴趴不像个男人的张其瞪的说不出话来。 他警醒过来张其方才说得那番话,原本是想酸他几句,没成反倒是遭人笑话了,他朝着张其的背影啐了一口:“还以为自己多了不得哦!” “刘有才!还不回来,淋雨发热了鬼去给你拿药!”刘有才的老婆远远的站在屋门口叉腰扯着嗓子喊。 刘有才赶忙跑着回去,他家那婆娘真是恼人,也怪自己这个命,娶了个泼妇回家来,当初要是娶了个哥儿也不至于这样被村里人笑话是个怕媳妇儿的软男人。 张刘氏挖完了地准备回家去,老远瞧见了顶着斗笠过来的张其,她担忧的走上去:“阿其,你咋出来了,刚才刘有才跟你说啥了,你可千万别往心头去。” 张其把斗笠给张刘氏戴上,又接过她手里的锄头:“有啥事儿,还怕我听不得乡亲们的几句调侃不成,娘,你就别操心了,我是个男人,又不是个小娘子和哥儿,哪里别人说两句就气不过的。” 况且也要别人说的过自己啊。 张刘氏见他确实不甚在意,才算是放宽了心,刘有才那个怕媳妇儿的,啥都不成,却像个哥儿一样爱说人闲话。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往回走,张刘氏见儿子健谈起来,说话也不弯弯腐腐的心里高兴,张其体会有娘的温情,心里也舒畅。雨势已经把树叶打的唰唰作响,两人也浑然不觉。 到了家门外的林子时,尖锐的叫声忽然打断了两人融洽的氛围,张刘氏嘴皮发抖:“不好,怕是王辉来了!” 张其没有多问,急忙便冲了回去,芸芸一个人女孩子在家怎么得了。 在他走后不久,芸芸在灶房里煮饭,她看了家里的米缸,里头已经没有粟米了,正在愁该拿什么下锅,思来想去没别的吃食只好去仓里拿了些红薯来煮着,这东西平时都是煮来喂猪的,但是今年家里没钱买小猪崽,屯着的红薯也就拿来自己吃,红薯的味道软软的还甜,味道不差,又能填饱肚子,还长膘咧,但是吃多了难免就觉得味道不好了。 她想着大哥今天做了这么多活儿,到时候看着吃红薯怕是不高兴,正在犯愁的时候外头忽然想起了声音。 她正疑着咋这么快就回来了,兴冲冲的出门去,竟然看着了村里土财主家的儿子王柱。院子里没有门,人直接就进来了,站在屋檐下正要踢门。 王柱个子不是很矮,但是长得肥头大耳的,看起来就不高了,他拿着根牙签剔着满嘴的黄牙,一双眼睛遗传了他爹,鼓着怪吓人的,见着张芸芸,流里流气道:“哟,是个小娘子啊,生的还是挺漂亮,你就是张芸芸吧。” 张芸芸听说过王柱的恶行,又想着前两天阿娘说过的话,现在家里没有人,她很害怕,但是还是壮着胆子瞪着王柱:“你上我们家干啥?” “干啥?来瞧瞧我爹跟我买的媳妇儿啊,模样倒是看得过去。”王柱黏滑的眼神从上到下的打量着张芸芸:“就是要奶子没奶子,要屁股也没屁股,还没发育好咧!跟个哥儿有啥区别。” 张芸芸连忙双手交叠抱着自己的上半身,她知道王柱下流,没想到竟然这么下流,怒骂道:“你不要脸!” “吼哟,性子还烈,我王家可不要泼妇,脾气给我习好些,否则少不了你的拳头。”王柱吐了口唾沫在张芸芸脚下。 见着小姑娘吓得说不出话,红着眼睛往墙根子处退,他色心又起来了,上前去拽住张芸芸的手:“嘿嘿,反正迟早是我的人,早晚都一样,让夫君先亲上一口。” “啊!滚开!”张芸芸死命的拍打钳在自己手臂上的手,终于是吓的哭了出来。直见那恶心的嘴凑上来时,王柱忽然哀嚎了一声,脸上结结实实遭了一拳头,脑袋一偏栽到了墙角。 张其连忙把张芸芸拉到身后去。 圆乎乎的王柱扒着墙站起身,捂着脸骂道:“你是什么狗东西,竟然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就是二流子王柱嘛!用不着介绍,我识得你!敢碰我妹子,今天给你一拳也算是便宜了你。”张其狠厉道。 “好啊,你个弱秧子张其,还硬气得很是吧!把欠我家的十五两银子还来,否则你这妹子今儿就得跟我回家去!” 张刘氏赶回来,见着王柱的半边脸肿得老高,知道是张其犯了事,她吓得哆嗦,这王柱可不是他们家得罪的起的。 也怪她,之前张其醒了,这两天她光顾着高兴,竟然把王辉的三天之期给抛在了脑后,先前挖地她才想起,右眼皮一直跳的厉害,她怕要坏事儿,准备今晚和张其说拖账的事情,没想到还有一天期限,王柱竟然先上门来了。 她赶紧上去道歉:“柱啊,张其太冲动了,你别和他一般见识。银子的事你爹不是说好了三日的吗?” 王柱冷哼道:“我今儿就是过来看看,没想到张其上来就是一个拳头,我现在就替我爹改了主意,我马上就要银子,否则那小娘子跟我走。” “别,万万使不得啊,芸芸年纪还小。你就在宽限宽限时候吧。”张刘氏低声下气的哀求。 张其把张刘氏拉了起来:“娘,甭给这种泼皮无赖多说,他方才对芸芸动手动脚。” 王柱舌头舔着牙齿,横道:“我就是动手动脚咋了!你再来打我啊!一窝子穷鬼!别废话,钱拿来。” 他摊着手伸向张其,一张肥脸蛮横的很。 张其隐忍着再在那张肥脸上捶个几拳,沉默着没说话。 “呀,这是咋了,刚才不是凶的很吗?现在不说话了,没钱啊!”王柱把目光从张其那儿移到张芸芸身上,淫笑道:“给不起那小娘子就跟我走了哈!” 张其握紧的拳头忽然松开,转身进了屋。 第四章 不多时,张其又从屋里出来,手里攥着三锭银子拍在王柱的怀里:“刚好十五两,拿着滚,下次再敢冒犯我妹子,老子打死你!” 王柱拿起怀里的银锭翘起嘴皮子咬了一口,扯痛了伤口嘶了一声,确认了是真的银子后,哼哼唧唧道:“行啊,十五两。” 银子到手,但是他也不急着走,朝着张其阴笑了两声:“这钱我是拿到了,不过今天你打我的事情却不算完!秀才打人!那可不得了,传出去可真好听,张秀才面儿薄,被退了亲都要跳河,不晓得被人传着打了人会不会挂白绫呐!” 张刘氏闻言连忙去拉住王柱的衣角,她知道王柱要是添油加醋的说上些话,就凭借他家的本事,张家是绝对斗不过的,到时候张其的名节被毁了,事情闹到官府那儿,估计秀才的头衔都不保:“柱啊,就当婶子求求你,你高抬贵手吧,婶子替张其向你道歉。” “没门儿!”王柱抬手一把将瘦弱的张刘氏甩出了屋檐,摔在院子里,溅了一身污泥水。 “娘!”张芸芸冲过去扶张刘氏。 张其再次握紧了拳头,眼睛微眯起,呼吸变得急促。王柱见状更是得意,继续不知死活,直把脸凑到张其面前:“还想打人呐?来啊,打啊!往脸上打!不使劲儿你今天就不是男人!” “跟老子去死!”张其一声怒喝,拽住王柱的头发一路拖到院子里,在漫天的细雨里,一脚踹在他的小腿肚子上,王柱跪趴在地上,一口啃在了稀泥里,他只想挑衅张其一下,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会出手打他。 张其是真的怒了,一阵拳脚往王柱的肚子屁股上招呼,打的人抱头在院子里打滚儿,浑然没了方才欺压人的气势,嘴里哀嚎着:“别打了,别打了!” 张刘氏和张芸芸都吓坏了,平日里软弱的张其竟然会狠厉成这般模样,直到见王柱吐了几口血出来,两人才从反应过来,跑过去拉住发狂的张其:“阿其,别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张其被两个人束缚着,怕伤到她们才慢慢收了手。张芸芸拉着她哥,张刘氏去扶像条死猪一样摊在地上的王柱。 “柱啊,你没事吧!” “别碰我!张其,你,你有种!”王柱急喘着气半撑着身体望着凶神恶煞的男人。 张其鼻翼一动,又是一脚,王柱被踹翻了一个身,哆嗦了一阵,再不敢叫嚣,连滚带爬的往林子里去,远离了张其以后,王柱颤颤的声音才划过雨声而来:“张其,你跟我等着!咱们官府见!” 张刘氏颓然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哭道:“完了,完了,阿其啊,这次你是犯了大事了!” “娘,这种小人见一次就要打一次,不然他不知好歹。不好好教训让他怕了,他就蹬鼻子上脸!” “他是王辉的儿啊!咱们怎么得罪的起,王柱说要去官府告咱们,你的秀才怕是不保啊!” 张其沉默不语,去扶张刘氏进屋:“外头冷,咱们进屋去。” 进了屋子,张刘氏还是一个劲儿的在哭,衣裳也不肯去换,张芸芸让她坐在灶下烤火,张其守着她,也没去换衣裳。 “娘,你别哭了,我能眼睁睁的看着芸芸受人欺负嘛,打了就是打了,去官府也就去官府,不就是个秀才的头衔嘛,能有多少用处,无非就是得村里人的几声称赞和尊重而已,但是这些早就没了,先前我跳河的时候村民早就看够了笑话。”向来爱面子的张其说着自己的糗事,脸不红心不跳像是在说别人一样。 张刘氏受了些安慰,灶里的火光映照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苦笑道:“你倒是有些像你爹了,当年你爹就是这般脾气不了得。”像你爹一样是个有血性的男人了! 后头的话张刘氏没有说出来,当年有人欺负她,他爹就是这样教训人的。 张其到灶前拍了拍张刘氏的肩膀,他知道她这是想起他爹了:“娘,你就别担心了,万事有我在,我不是唬你的。” 张刘氏拉着张其的大手,爱抚的拍了拍,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但是沧桑的脸上已经写满了欣慰。 过了一会儿,张刘氏似乎想起了什么,睁大了眼睛:“阿其啊,那十五两银子是………” “就是何家退亲给的钱。” 方才王柱来要账,若不是他想起当初何家来退亲时丢下二十两银子,还真拿不出钱来还账,事情还不知该如何收场。 这钱张刘氏之所以一直没有拿去还,是因为当时何家退婚,张其受了莫大的侮辱,读书人面子薄,不肯收下,但是何家执意留下后便走了,张其哭着跟家里的两个女人说,谁也不能动那笔钱,到时候他要亲自拿着钱去退给何家。 张刘氏依着儿子,家里再困难都没有想过打那笔钱的注意,后来钱还没有拿去还,整日在家里阴沉的张其不知想了些什么,竟然去投了河。 人刚跳下去好在就被村民们发现给救了起来,明明就呛了两口水,想来没什么大碍,但是好几天人都没有醒过来,张刘氏慌了,赶紧去请了个大夫,说是落水不严重,重要的是心病,气急攻心,所以一直昏迷不醒。 就算那时候买药再没银子,张刘氏也不肯用那笔钱,她知道那是儿子的薄面儿,要是病好了以后知道是用何家的钱恐怕还得死一次,怎么也没想到今天他竟然把钱拿去还债了。 张其见张刘氏欲言又止的模样,知道她想些什么,他现在又不是以前那个张其了,没有那般迂腐的蠢,何家悔婚错在何家,失了名誉也是何家,给陈家一点补偿也是应该的,就算不是为了亲事,也该对他爹的事情做个交代。 “娘,这钱不用,咱们就过不去这个坎儿,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以前的张其已经在跳河的时候死了。” 他说的这话不假,但是张刘氏和张芸芸看着眼前活生生的人,自然不会相信是真的死了,她们只觉得他重获新生变得好了。 张芸芸心里很过意不去:“哥,要不是为了我,也不会闹出这些事情。” “傻妹妹,怎么能怪你,若不是供着我读书,家里怎么会欠下那么多银子,王柱又怎么会来闹,是哥哥连累了你。” 张芸芸泪眼朦胧:“哥!” “大姑娘了可不许哭!好了,你和娘都去把衣服换了,待会该发热了。” 这番话说开来,张刘氏才起了身,和着张芸芸一同去了里屋。 王柱的事儿先搁置在了一边,燃眉之急却是不得不解决了,张其揭开米缸子,里头干干净净,连粟米壳子都没见到一片儿,他不由得叹了口气,张家的日子实在是艰难,也真是苦了张刘氏和芸芸两人一直以来的坚持。 他现在必须要找挣钱的法子,不然家里的日子就该过不下去了,而且也只有银子傍身,别人才不敢来欺负。 张芸芸换好衣服出来,看见他在翻找东西,道:“哥,你找什么呢,是饿了吗?我煮了红薯在锅里,现在应当熟了。” 说着她就去揭开锅,用筷子把水里煮的红薯夹进了碗里。 张其惊喜的过去,看着碗里煮软的红薯,个儿长,皮子红,是味道很软糯的红薯品种,见此他更是高兴,以前他就是用红薯做生意的,看来上天恩惠,他要重操旧业了。 他剥开一个红薯,尝了一口,味道熟悉极了,越吃越高兴。 “大哥,有那么好吃吗?你以前不是不喜欢吃的,说这是喂猪的食儿吗?”张芸芸笑道。 “饿了可啥都好吃。”他几口吃完红薯,又问芸芸:“咱家里还有多少红薯?” 芸芸领着他去了仓里,里头堆了小半仓,勉勉强强有个两百斤,红薯大点的一个就有几斤的重量,所以这些红薯并不多。 现在已经是二月份的天气,一月底的模样就该培育红薯苗了,现在瞧见红薯还在仓里放着,他问一旁的芸芸:“地里开始种红薯了吗?” 芸芸摇摇头:“家里没了粮食,娘怕没吃的,就把红薯留着填肚子。再说了这个季节也还没到种的时候啊,得再晚点天气暖和点的时候种。” “现在都二月份了,红薯就该在一月底培育苗子,晚一天收成可就要少上一些。” 芸芸不太相信张其的话,毕竟之前大哥可是从来不下地的,现在说的头头是道,她长期种植庄稼有经验,不信他的,但也没有直接说,只是悻悻笑道:“大哥听谁说的,咱们村里可都是晚些时候再种的。” 张其也没有解释,只道:“明儿要是没下雨,我就跟你一起下地去,早些把这红薯种上,听大哥的准没错。” 大哥说要下地是好事儿,她连连点头:“好,地已经翻出来了,大哥要想种红薯种便是。只是种了红薯,咱们吃啥呢?” “何家给了二十两银子,还了欠款还剩下五两,咱们去城里买点粮食。” 芸芸声音小小的:“不仅欠了王家的十五两,咱们还欠着城里大夫的钱。” 张其明了是自己病着的时候买的药:“欠了多少?” “一两银子。” 他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有剩。” 第5章 第二天一早,兴致高昂的张其早早起了床,推开木门却见着外头细雨绵绵,不由得叹了口气,地是没法子下了。 但是昨儿夜里听说今朝刚好是赶集的日子,正巧可以去城里买点米粮,也好去瞧瞧现下的城镇是何模样。 这么一想,他赶紧收拾了一下,背着背篓就去了城里。 云回村是离县城最近的一个村,尽管如此也得有半个时辰的脚程。张其出了村,发现路上有好些乡亲,大抵是今儿下雨,不耽误种地的功夫,所以进城的村民比较多。 昨天白天就开始下雨,连着绵了一晚上,去城里的大路泥巴被浸泡的很软,他出门的不算太早,路被早些进城的人踩的稀巴烂,没走几步鞋底就浆了不少稀泥。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他远远瞧见雾蒙蒙的前头停着一辆牛车,两道人影晃来晃去,他赶紧走上前去,瞧着是牛车的车轱辘卡在了沟里。 “奶娘,这怎么办嘛?推也推不动!老天爷纯属也是要跟我过不去!”说话的是个年纪不大的男子,一只手打着把油纸伞,另一只手推在牛车上。 男子咬牙切齿,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牛车却纹丝不动,拉车的牛甚至站在路边上吃起了草,被唤做奶娘的中年女人也面露愁色。 张其站在不远处观看,牛车上堆着不少东西,都装在箱子里,不知道是装的什么,中年女人打扮一般,年轻男子倒是收拾打扮的很体面,他猜想两人应当是城里的,而且那个年纪不大应该是个哥儿。 说实在的,当初他刚刚晓得这是一个有着三种性别的地方,心里觉得有惊奇,倒不是不喜欢哥儿,只是很好奇怎么区别,听说哥儿的手臂上有一颗红色的朱砂痣,可是人家也不会整天露着膀子啊。 后头陆陆续续在村里见到了些哥儿后,他发现是从行为举止中能够看出来的,而眼前这个就特别明显了,哪个大男人会在这种时候打着伞,讲究的跟什么一样,他见大家都无视的走过时,自己停留了一会儿便也准备重新赶路。 他刚从牛车旁边走过,那名小哥儿又骂了一声:“破车!”随后一脚踹在了车轱辘上,没想到脚下一滑,一屁股摔到了地上,伞扣在了他的脚边。 方才伞遮着,张其还没看清小哥儿长什么样,现在可清清楚楚的看见,小哥儿眉清目秀,许是城里人的原因,比村里的哥儿都要生得白些,模样很是俊俏。 “哎呀,小公子,你没事吧!”奶娘慌慌忙忙的丢下牛车朝摔在地上的人跑过来,张其瞧那奶娘踩着稀泥滑来滑去的模样都为她捏上一把汗,他把地上的伞捡起来,无奈又向地上夹着眉毛哭丧着脸的小哥儿伸出了手。 小哥儿看着斗笠下的他,不料却瞪大了眼睛:“张其!” “你怎么认识我?” 小哥儿迅速自己爬了起来,从他手里夺过伞,蹿离了他几步,又继续把伞遮在自己的头顶:“不认识,认错了。” 张其无言,认错了还叫名字?他使劲的想,记忆里确实不曾见过这号人,想要再问问,结果人见自己想说话,连忙用伞把自己遮得更严实了,生怕被他看了去一般。 这么多人路过,他也不好意思拧着人家瞧,只怕到时候村里又多了不少流言,只得作罢,不过见那奶娘拖着个养尊处优的小哥儿,牛车又不行了,愁得直跺脚,他还是好心去把他们的牛车从沟里拉了起来。 奶娘千恩万谢,他摆了摆手:“没事,我去城里了,你们慢点,下雨天路滑。” 他走了几步后,又回头瞧了一眼,奶娘上了牛车继续赶车,小哥儿衣裳上沾了很多稀泥,一身衣裳都给弄脏了,上牛车时扭头看了一眼,两人四目相对,他倒是没什么,反倒是小哥儿慌忙把头转了回去。 马车慢悠悠的向前去,有些像是往云回村的方向。 张其虽然觉得奇怪,但是也没有多想,在这儿耽搁了不少时间,赶忙加快脚步去城里。 邱阳城是个不小的县城,而并非是个小镇,所以城里人口众多,店铺东西也是应有尽有,热闹非凡。 他到城里时,正直赶集的高峰期,尽管下着雨,路边上摆摊的人很多,叫卖声也很大,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他往张刘氏说的药铺去还账。 店铺里的大夫见他去还账心里挺高兴,翻开赊账本子将张刘氏的名字给划掉了。随后他拿着剩余的银子去了米庄,铺子里人不少,但是多数是些城里的小门户去买零散的大米,他见着米缸里白花花的大米有些眼馋,但是他知道兜里的银子不多,大米味道香甜,价格也贵,五六十个铜板一斤。 大米是城里人才吃的起的米,当然一些家境好的农人也是吃的起的,比如就像王柱家。但一般清贫的人家就是吃粟米,更苦穷的人家就连粟米也吃不上,张家现在已经徘徊在粟米也吃不上的条件上了。 现在他也没法把心里的生意做起来,那得一步步慢慢来,不可能一蹴而就,所以那么长的日子来还得紧巴巴的过。他退而求其次买了五十斤粟米,花了差不多一两银子,装在背篓里还挺有重量。 随后又去买了些盐,油灯,家里生活要用的物件儿。一样一样的算看起来还不多钱,这一加起来就花去了足足一两多银子,说不心疼是假的,但是东西都必须要用,也没法子。 买好东西,他便打算回去了。往出城口去时,一家糕点铺子的小二在外头招揽生意,他不由得抬头朝那铺子望了一眼,想起家里的两个女子,他便踏了进去。 这家糕点铺子不小,叫刘记糕点,进门去老板也没见他是个乡下人而冷落,反而热情的推荐。他大致瞧了瞧,无非就是些桂花糕、米糕什么的常见糕点,但是能瞧见这些糕点也是不错了,毕竟这时候的条件落后。 他选了两块米糕,让老板包了起来,花了四文钱,然后小心翼翼的放进了背篓里。 若是换做张刘氏肯定不会舍得花四文钱来买这不填肚子的小零嘴,农家人一文钱都攥的紧紧的,怎么浪费四文钱呢。 果不其然,回家的时候,把这稀罕东西给两人时,张刘氏当即就垮下了脸:“你怎一点都不知道省着钱,买这些干啥?不买些正经东西。” 张芸芸捧着东西却高兴的跳脚,早些年张爹还在的时候,家里稍微过得去一些,过年时也会给孩子买上一块儿,好多年她都没有吃到了,梦里都在想念那甜滋滋的味道咧。 她缠着张其的手腕:“谢谢大哥!” 张其摸摸张芸芸的脑袋,望向张刘氏:“娘,我的心意,你瞧芸芸多高兴。” “你这孩子,要是再敢乱花钱!娘就给你找个管钱袋子的。”张刘氏假装怒骂道。 张其连忙拒绝:“别别,娘可千万别!” 现在朝不保夕,肚子都填不饱,如何能再多一个来受苦。 第6章 春雨一来挡不住,连着几天都是昏沉。 张其有些愁,红薯培育不了苗子,日子越是拖,收成是真的会一天比一天少。张刘氏安慰他:“没事儿,娘和芸芸的手脚快,到时候两天就把那红薯给种上了。” 他也只好点点头。 这几天下雨,芸芸在家里用竹条编些鸡笼子和篮子之类的物什,他瞧着编得还巧,小姑娘说赶集的时候拿去卖,卖得好时能卖出三文钱一个,不过就是买的人不多,城里人多数不太需要这些东西,需要的是村里人,不过村里好些人家都会这门子手艺。 他想来农家人的出路真的不多,除了每年秋收时卖些种植的粮食,还有家里养了一年的猪可以卖个好价钱之外,一年从头忙到晚,还真没几样进项。 他没手艺编鸡笼子,落雨的季节真不知该干些什么好,正巧他在院子里打转时,张家的邻居吴春和吴冬两兄弟从院子外经过,两人见着他不像其余乡亲一样冷嘲热讽,倒是很热情的打招呼:“张秀才。” “你们俩这是要去干啥呢?” 吴春举起手里的粗制弓箭:“也不知啥时候天晴,咱兄弟俩准备去山里打猎,碰碰运气。” 张其一拍大腿,来了兴致:“你们俩等等,我也去。” 话毕他便钻进了屋里。 张芸芸站了起来,望着她大哥的背影,吴春两兄弟也面面相觑。 “张秀才这是真的也要去?” “就拜托两位哥哥关照我大哥一下了,他好了以后就啥都想去试一试。”张芸芸有些不好意思道。 “没事儿,张秀才能够想开是件好事,反正去山里多个人多个帮手。” 不一会儿张其便出来了,他换了件破衣服,扛着把锄头,装了两把粟米在兜里:“走吧。” 三人走在路上,吴冬跟在张其后头大笑:“张秀才,你拿锄头干啥,咱们又不是耕地。” “笑什么,关你屁事!”吴春盖了一巴掌在吴冬头上,训斥道。 吴冬低着头不敢笑,没了话。张其反倒是笑了起来:“当然是挖陷阱啊!” “挖啥陷阱,咱们带了弓箭,我大哥射箭可准了,只要见着了猎物,就是那跑得贼快的兔子也得被射到。”吴冬自豪道。 张其笑而不语,吴家的条件比张家要好上一些,主要是男人比较多,家里两兄弟还有吴爹,其次还有一个小娘子吴秋,以及吴娘,但是家里人多消耗也大,虽然不像张家欠了一屁股的债,但也堪堪人人有口饭吃。 吴家两兄弟其实也都不小了,大哥快要二十,两人却都没有娶,早些时候听说吴春和一小娘子瞧对了眼,可是对方要十两彩礼,农家人一时间哪里拿的出这么多,没法子婚事就给黄了。 吴春嘴上不说,心里也是隔阂的紧,所以一有空功夫就往山上跑,想要改善一下家里的条件,久而久之,这箭法就给练了起来。 走了半个多时辰,三人才算是进了山里。大家不敢往山林深处走,以前村里出过事,所以就都不会往里头去,怕碰见猛兽或者是不慎落涯。 张其跟着两兄弟走,可不知今天怎么的运气不好,在林子里转了一个多时辰都没有猎物。 “怕是今天天气冷,没有东西出来觅食。”吴冬有些丧气。 “再多走一会儿吧,打猎又不是次次都能碰上好东西,否则咱家也不得成那副样子。” 三人又走了些时候,张其有些撑不住了,自己身体素质不像两兄弟那般好,若不是这些天他每天都在锻炼,估计早就趴下了:“今天就这样吧,你们帮我搭把手挖个陷阱,咱们过两天来瞧瞧有没有货。” “怎么挖啊?挖些坑那畜生就那么巧钻进去吗?”吴冬耍着脾气。 张其没有理会他,仰头转着看林子里的树子,吴冬学着他的模样,也仰头瞧:“哎哟!” 他啥也没瞧到,冰冷的水珠子倒是落进了扬起的脖子里,冷得他哆嗦用手乱掏,张其和吴春都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好了,就挖在这里吧。”张其选了颗高大的坚果树子下,地上有被啃食过的小果子,还有野猪供过的痕迹。 吴冬抠着脖子:“这能捕到吗?倒是有过东西来过的痕迹,谁知道它还会不会再来,林子那么大,再说了就一把锄头,咱们怎么帮你啊?” “你们俩就帮我扯些蕨草就行了。” 吴春拉着吴冬:“行,就听张秀才的。” 张其甩着膀子挖,估摸着挖了个一米深的坑,然后又插了些削尖的竹筒子插在里头,用蕨草盖上,又捡了些地上的枯叶子铺在上头,最后撒了两把粟米。 “还当真像那么一回事。”吴春拍着手道。 “得了,咱们收工吧。过两天再来瞧。” 三人慢悠悠的下了山。 到了张家门口,三人分别,约定两天后再去山上。吴家两兄弟过了张家的院子,吴冬嘀咕:“大哥,你还真答应要再去山上瞧啊?张秀才啥样你又不是不知道,也就会读书认几个字,哪里懂得打猎那些事情,连下地他都不会咧。” “谁一刚开始就会这些的,你没发现张秀才自从跳了河以后人变了不少嘛?” 吴冬鼻孔里出气:“是变了,以前人可傲着,哪里会搭理咱们?现在知道走不了官途了,想巴着咱们了。” 吴春听此有些冒火:“你胡说什么,注意点你那张嘴,咱们家有什么好巴结的,还不是穷得叮当响。” 吴冬撇着嘴,不敢再顶大哥的嘴。 张刘氏见儿子两手空空的回来,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外头那么大的雨,跑去打啥猎啊,瞧一身弄得那么湿,赶紧去换了,正巧我要洗衣服,一并给洗了。” 张其悻悻笑了笑,赶忙进屋去把衣裳换了下来。 过了两天,到了约定的日子,张其却没有和吴家两兄弟上山,原因是天气晴朗了,他马不停蹄的就去下了地。 吴家的地不多,家里种地的人也不缺他们两个,于是就去山上再瞧瞧,吴春倒是对张其表示谅解,毕竟张家人不多,吴冬可就不满意了,一路上都在嘟嘟嚷嚷。 雨后的泥巴又软又黏,张其在地里挖了两个种红薯的浅坑,泥巴是黏在锄头上甩都甩不掉,隔土种地村民嘲笑他:“张其,你这是挖地呢,还是和泥巴耍哦?” 张刘氏到他跟前去:“阿其,要不你回家里去背红薯来,娘和芸芸掏窝子?” 他也不逞着脸勉强:“行。” 他走后,村民又跟张刘氏闲扯:“我说张其他娘,你也太惯着张其了。” 张刘氏不理睬村民的话,闷头掏窝子。 村民又自顾自的说:“也是,张其可是个秀才,去镇上找个教书的伙计,可用不着干这些苦力活儿,每月稳定的银钱,可比咱们强的多了。” 过了好些时候,张刘氏和张芸芸把一块地都给掏出来了,却迟迟没有见到回去背红薯来的张其。 村民插着腰低声笑:“张秀才怕是回家已经翘起了二郎腿,忘了干活这事儿了。” 张刘氏给芸芸吱了一声:“你回去瞧瞧你大哥干啥去了。” 芸芸连忙放下锄头跑着回家去。 村民又道:“张其他娘,你也真是好脾气,要是换做是我啊,早就火上了。疼儿子咱们村就你和王辉最是有法子的。” 张刘氏心里窝气:“我家张其和王柱怕是不一样,林婶子可别把两人混在一起谈。” “哎哟,你动啥子气,我也就是随口说说,孩子们都一个年纪,有啥子不一样?” “林婶子,你别太过分了!” 黑着一张脸的张刘氏话音刚落,芸芸就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回来,远远就喊道:“娘,大哥让你回去!” “回去做啥?” “吴大哥和吴三哥说前两天大哥在山上挖的陷阱捕到了一头野猪,现在正烧开水刮毛呢!”芸芸兴奋的小脸儿都有些发红。 张刘氏扔下了锄头,惊疑着赶忙上了路。 林婶子不可思议的望着母女俩往家里跑去,心里泛着迷糊,什么时候张其会打猎了?还能猎到一头野猪,她听着都有些馋,野猪常年在山里活动,味道劲道,可比家里养的猪肉还好吃,炒上一小盘,香的能流口水,且不说农家人能吃上野猪肉,就是吃点荤腥都要高兴一阵。而且野猪肉要是拿到城里去卖,那些有钱人家可稀罕这东西了,保管可以卖个好价钱,简直就是天降横财的事情。 这张其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了,竟然能碰上这种好事情,不会是张芸芸古灵精怪的骗人吧,她也不耕地了,顺着路去张家看热闹。 张刘氏回到家,果真看到了院子里摆着的黑毛野猪,猪的个头不大,野猪比不上家里养的猪那般容易长膘,所以个头都偏小,但是这头应当是野猪中大的,依照她的经验应该有一百多斤。 张其已经烧好了开水,吴冬把水装在了水壶里头浇在猪身上,吴春趁热刮下猪毛。 “刘婶子,你回来了啊?张秀才可真厉害,没想到挖个陷阱就真的捉到了野猪,咱俩兄弟今朝去山上,瞧见陷阱被踩了,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大家伙!”吴冬乐的嘴都合不拢,全然改变了先前对张其的看法,心里敬佩的不行。 “真是阿其捕到的?”张刘氏在惊喜中有些不敢相信。 吴春刮着猪毛:“就是张秀才挖的陷阱捕到的!” 张其听见谈话的声音从屋里出来:“娘,我跟吴家兄弟俩商量了一下,咱们两家一人一半,毕竟是一起去打的,而且野猪也是他们俩抗下山的,你说行不?” 张刘氏点点头:“行,怎么不行,你做主便是了。” 吴春和吴冬有些不好意思:“全凭沾了张秀才的光,待会儿把猪剖出来,内脏就都归张家的。” “不必了,咱们就要猪肚子和猪肾吧,你们家人不少,也拿些回去改善一下伙食。”张刘氏笑道:“还想麻烦你们俩兄弟呢,你们卖野味儿有熟人,到时候拿去卖还得托你们俩。” “张秀才不留猪肉来吃吗?”吴春问道。 “不了,就留下内脏吃点,猪肉拿去卖了,家里前阵子拖了不少账,得换点银子。” 吴冬拍拍胸脯:“放心吧,这事儿包在我和我大哥身上就是。” 林婶子寻着声来到张家,瞧见吴家兄弟都在,院子里可热闹了,没想到还真是捕到了野猪,她厚着脸皮上去凑热闹。 “哎呀,好大的野猪咧!可真有本事,竟然给捉到了。” 院子里的人不知她如何会来,都停下手里的活儿看了她一眼:“林婶子咋来了。” “我来瞧瞧热闹。” 大家也便没有在理她,高高兴兴的处理着野猪肉,一直把猪肚皮剖开,两家人正在分内脏时,林婶子轻手轻脚的走到张刘氏身旁去,悻悻道:“张其他娘,你们家张其可真厉害,我们家也好些时候没有沾荤腥了,能不能给我些边角,给块心肺吃啊?” 张刘氏冷哼了一声,大着声音道:“林婶子要是想吃啊,我也做不了主,毕竟是孩子们猎的,你问问孩子们的意见。” 吴冬没好气,腆着脸来占便宜还真是好意思开口:“林婶子啊,你要是也想吃点呢,就掏些银子出来,咱们乡里乡亲的,你要是想我们就按照一般猪肉的价格卖你一些,怎么样?” 林婶子立马垮下了脸,圈着手出了院子:“不给就不给,说的好听,多稀罕你那点儿野味一样。” 第7章 吴春两兄弟把猪肉处理好,两家人也把东西给分匀了,正准备收拾了东西回家时,忽然又有人寻着来了。 大家都有些警惕,因为挽着篮子过来的娘子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待看清来者时,张其却笑着迎了上去:“大娘,你怎上这里来了?” “我方才听村里人说张家猎到了一头野猪,就过来瞧瞧,我家的小公子嘴挑,想买两斤野猪肉吃吃鲜。”此人正是前几天张其去镇上时,途中遇见的那名奶娘。 听说是买,除了张其以外的几人都松了一口气,不过吴冬还是嘴快:“林婶子的嘴巴好生了得,这么快就让村里人都晓得了。” 张其笑了笑:“大娘,你瞧瞧肉吧,野猪肉都比较精瘦,可不太能出油。” 农家人的日子贫寒,平日里少有吃肉,就算偶尔打点牙祭也是买肥一些的,出的油既能炒菜,又能解馋,价格还要便宜一些,瘦肉虽然好吃,但是不划算。其实他觉得娘子应该不太会在意这点儿,一来人是城里的,二来特意寻着来买野猪肉,银子应该挺富裕,不过他还是很实诚的介绍。 “小哥真是个好人,那天热心帮我和小公子推车,今朝也不坑害我们外来人。”赵娘由衷道。 两人说着,赵娘想着既然都是差不多瘦的,就随意割了两斤。在吴春割肉的功夫,张其问赵娘:“大娘,你怎么会在我们云回村?” “噢,是这样的,家里出了点儿事,老爷便让我带着小公子来云回村住上一阵子。”赵娘一边说道,眼睛不停的在张家的破旧房子上窜。 张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好了,两斤三两肉。”吴春把切下来的肉递给赵娘。 赵娘连忙把篮子递过去,把新鲜的野猪肉装上:“多少钱?” 城里一般一斤猪肉一百文,次些的八十文左右,好的超过一百文,这一斤野猪肉最少也能卖个一百五十文一斤,张其便照着这个价钱:“你给一百五十文一斤吧,算来三百四十五文,既然来了咱们云回村就算乡亲,就给个三百文吧。” 能便宜的好事情论谁也不会拒绝,赵娘连忙掏出钱袋子付了钱:“谢谢小哥了,我和小公子住在李子坳那边,有空过来坐。我这还赶着回去做饭,就先走了。” “好咧,你慢走。” 赵娘走了以后,吴冬道:“张秀才,你可真是大善人,竟然给的这般便宜,你可晓得那四十五文要赚好久才赚得回来。” “都是乡亲,既然人家诚心买,不像林婶子般来白占便宜,便宜点儿也是该的。” 吴冬想想还是有些道理。 “我们两兄弟也该回去了,这肉我们下午就拿去镇上卖,趁着新鲜,到时候卖回来再给你们银子。”吴春扛着半边猪肉道。 “好,你们慢些走。” 张刘氏见两兄弟一人扛着半边猪肉,虽然到吴家不远点,但是她还是叫芸芸帮两人提着内脏,送两人过去。 人都走后,院子便只剩下张刘氏和张其了,她问出心中的疑惑:“阿其啊,你咋认识刚才那娘子的?” “前些时候上镇我帮她推了车,就混了个脸熟。” “我瞧着那是富贵人家出来的,也不知来咱们村干啥。”张刘氏低声道。 “管人家干啥,又跟咱们犯不上事儿。” “那到也是。”说着,张刘氏便去收拾院子里的猪毛,准备着做午饭了。 吴春两兄弟把野猪扛回家去把一家人都给乐坏了,吴冬有声有色的把事情说了一遍,吴爹心里乐呵:“没想到张其还有一手,他肯分一半给咱们家,说明是个有良心的人,也不枉咱们家借了那么多米粮给他们。” “可不是。”吴娘提着猪内脏看了又看:“这猪肉卖了有银子,还有内脏能吃。” ………… 买了猪肉回家的赵娘,此时刚刚到院子门口,何尤便迎了上来:“奶娘,张家如何?” “哎哟,小公子,你咋出来了,身上还有伤呢。”赵娘赶紧把篮子挽到手臂上去,另一只手去扶何尤。 “我没事,哪有那么严重。” 两人进了屋子,赵娘把篮子放下,给何尤倒了杯热水,轻叹了一声:“张家是真的穷,家里的房子就咱们这个小别苑一般大,但是破瓦残垣,房顶还盖着谷草,怕是夏风一卷就要烂。我瞧了两眼,屋子里连个像样的家具物什都没有。” 何尤的表情变得忧郁起来:“真没想到穷成这幅模样,也难怪何绣会在家里寻死觅活的要退婚。” 赵娘摇摇头:“大小姐那心性哪里会委屈自己,当初定下亲事的时候就大闹了一通,若不是看张其已经是个秀才,中个举人大有可能,否则怎会顺从。” “要不是她出去玩闹,张其他爹也不会因为救她而丢了性命,好了伤疤忘了疼,见人中不了举人便怂恿着父亲把亲事给退了,父亲也是太惯着她了,还真有脸去退婚。”何尤喝着水因为生气,把杯子里的水都给颠了出去。 “也是,我见张其生的有模有样,品行也好,是个不错的男人,听说他因为被大小姐退婚还投了河,差点就没有熬过来,也真是个可怜人。” 何尤觉着赵娘说得有理,他以前知道张其是何绣的未婚夫,远远见过两次,不过都是半弓着个背,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但那天来镇上切切实实的接触才发现他人确实是不错的,比城里那些少爷要好多了。 只可惜了还傻痴痴的为何绣跳河,真是白瞎了眼。 “奶娘,要不咱们给张家送些银子吧?”他从房间翻出自己的钱袋子,向赵娘提议。 赵娘见着自家小公子竟然把爹爹给的私房钱一堆儿拿了出来,连忙按住他的手:“这可是许夫郎给你的,你要是给了张家,咱们吃穿用度怎么办呢?那毕竟是大小姐犯的事,也不干咱们什么事儿。你好好养着身体,等过些时候老爷气消了就来接你回家了。” 说道这儿何尤不由得心生委屈,若是父亲真的心疼他如何会下得了狠手用鞭子抽他,把自己赶出来住乡下也不让个下人赶马车,大雨天竟然让自己和奶娘驾着牛车过来,实在是心狠:“他才不会来接我,何绣死皮赖脸退亲损家里的面子他都肯顺着她,我不过是不想和何绣共侍一夫不肯嫁人,他就对我一阵毒打。” 何尤说红了眼睛,赵娘看得心疼,用帕子擦了擦他的眼角:“老爷也是一时糊涂,他光想着把你嫁个好人家,有姐姐在也能照看你一二,没有考虑到你心头的想法。” “他从来就不喜我,我是庶出,爹爹又是个哥儿,他早就想着把我卖给个富户人家,好方便他的生意。” 赵娘连忙宽慰道:“好了好了,不气了,待会儿扯到伤口该痛了。奶娘去给你做饭行不?在张家买的野猪肉可新鲜了,给你炒上一盘保管馋着你的嘴。” 何尤抽泣着轻微的点了点头。 第8章 野猪肉在镇上卖了五两银子,对于两家人来说都是非常大的一个进项。这几天家里吃得好,油水也旺盛,仓里的红薯在振奋中很快就给种上了。 张其松了口气,他对红薯的事情很上心,现在心里的石头落下了,也就又闲了下来,他在家里发现了很多大南瓜,是去年留下的,圆的长条的应有尽有,去年南瓜丰收,拿去城里卖的人很多,但是物以稀为贵,卖的人多了也就贱价也卖不出去,所以家里屯着有十来个。 他瞧着南瓜不仅大,外层还有白色灰蜡,是长成熟了的南瓜,前些时候芸芸煮了半个,他尝着又甜又糯,味道很好,南瓜放久了也会坏掉,家里现在又吃不过来,他便想去城里买些面粉做南瓜饼子。 到时候拿到城里去卖,好歹也能挣点补贴家用,时不时吃上顿荤腥。 他本想让要去城里的村民帮忙带上一些面粉,但是都没有碰见熟人,无法只能自己跑一趟。 在城里买了面粉又买了些糖,还有炸饼需要的菜籽油,一来二去又花费了不少。好在现在张刘氏都把家交给他管了,就是看见他胡乱买些东西有些不高兴,但是也不会太过阻拦。 没有买多少东西,他回村的时候便省下两文钱走路回去,到村口的时候太阳都已经偏西了,出门的时候张刘氏和芸芸出门去种菜了,他也没能知会一声,这会见自己还没有回去怕是要该着急了。 为此他不禁加快了脚步,抄着小路回去。 小路要近上很多,但是要穿过一片李子林,上回张刘氏为了躲着王辉便是走的这条路,他个子比张刘氏高的多,后又时常锻炼现在身体已经壮实多了,走在李子林时树枝丫刮得更凶。 不过现在春天已经来了,李子林的花都开了,满树的花开着倒是很好看,便没觉得枝丫刮人烦了。 “张其?” 他正走着忽然听见有人唤,连忙回头,竟然是去城里碰见的小公子。想来也不奇怪,这里便是李子坳,上次听赵娘说他们是住在这里的。 不过他还是有些疑惑,这小公子哥儿叫自己干什么? “有事?” 何尤见他停下了脚步看着自己,连忙从屋门口跑进了李子林里,好一阵胡钻。张其见枝丫扫在他的脸上,眉毛夹的紧紧,许久走不过来的样子有些无奈,于是又往回走了几步到他跟前去:“你叫我干什么?” 这几日何尤都在想着把银子给张其,可是又不好去人家里,没想到今天竟然看见他从家门下面路过,他连忙从衣袖里掏出鼓鼓囊囊的钱袋子:“给你。” 张其伸手过去,倒不是接他手里的东西,而是把落在他头顶白色花瓣上的一只青虫捉了下来。 何尤见状连忙拍着自己的头:“怎么会有虫子!” “好了,没有了。”张其见他张牙舞爪的样子忍不住想笑。 何尤停下了手,头发抓的有些凌乱,城里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觉得很是丢了面子,把手里的钱袋子掷到张其怀里:“笑什么笑,不准笑,还不是都怨你。” 张其下意识的接住怀里的东西,他疑惑的打开,瞧着里头白花花的银子,而且重量不小,不由得疑惑的看着眼前还带着火气的人:“你给银子干什么?” “给你就拿着,哪来那么多废话。” “我跟你非亲非故,连你名字都不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张其把银子又塞了回去。 何尤火气不由得变得更大了些:“张其你什么意思!” “你怎么知道我叫张其的,上次你不是说认错人了?” 何尤并不想说出自己的名字,要是让人晓得了自己就是何家人,怕是要遭村民们指指点点,但是现在不说莫名其妙给人钱财也确实说不过去,他犹豫了一会儿道:“我姓何,叫何尤。” “我并不认识你。” “哎呀,我说你这人是真的蠢还是假的!”他不耐烦的过去想把钱袋子再次给出去。 张其往后退了两步,忽的大悟:“你是何家人?何绣是你什么人?” 何尤的手顿了顿,虽然他不想承认,但是不得不说:“姐姐。” “何家人让你给的?怎么着,怕我闹事不成,还让你送钱过来。还是嫌先前我不够丢人,这次再来补上一刀?”张其听闻与何家扯上了关系,声音忽然就冷了下去。 何尤躲闪着目光,没想到一介书生沉下脸来还有些阂人,他解释:“不是,不关家里的事情,是我自己的一点心意,何绣确实过分了,你就收下吧。” 张其却并不想接受他所谓的好意,挥手打掉了钱袋,目光阴沉:“我们张家和何家已经没有关系了,你也不用装什么好心,拿着你的东西赶紧走。” 何尤揉了揉自己被打到的手,说心里不委屈是假的,连带着家里受的委屈也跟着来了,他难受的蹲下身去捡起钱袋。 张其不耐的转身想赶紧走,当初要是晓得他是何家的人,就不会帮忙推牛车了,方才走了两步却瞧见前头不远处的李子树下站着个妇人,还是前几天来家里要猪内脏被打发走的林婶子。 “哎呀,不好意思哈,你们继续,你们继续,我就是从这里路过。”林婶子见被发现,撇了他和何尤一眼,捂着嘴匆匆从林子里钻了过去。 张其不由得觉得头皮发麻,他恼慌慌的回头看了何尤一眼,头发凌散在风中,眼睛还有些发红,就林婶子那张碎嘴指不成会把事情瞎几把乱传成什么样:“林婶子,你等等!” 他追过去,不料人非但没停下,倒是跑得更快了,他泄气的停下来,转过身何尤也捡了东西回去了,他瞧那背影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又回头望了望林婶子去了的方向,不由得恼怒的啐了一口唾沫:“这他娘的都叫些什么事!” 回到家时天已经擦黑了,张芸芸都到院子口准备出门去找他了,见人回来松了口气:“大哥,你去哪儿了,差点把娘都给急坏了。” “我就是上镇去买了些东西,路上走得慢,所以给耽搁了。”他避开何尤的事情没谈,有些烦躁的解释。 原打算晚上就做南瓜饼,但是经过何尤一参合,做什么都没心情了,晚上喝了点清粥便早早的上床休息了。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也不知道何家打的是什么主意,何尤说自己是何绣的弟弟,那就是何家的小公子哥儿了,怎生会和着奶娘到村里来,莫不是就为了给他送上银子,但在退亲的时候何家早就给过了,也没道理会再给。 思来想去的想不通透,他也就不想了,其实自己并不是多在意何家的事情,毕竟自己对那何家大小姐也没有感情,事情也不是真正的发生在自己身上,今天气也是替张家气。 这么一想他便睡得着了。 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煮了南瓜准备做饼子。南瓜水份充足,最好用蒸笼蒸熟,但是由于家里没有,就只能煮熟沥干。 随后重要的便是揉面,面揉的好不好关乎南瓜饼的口感,以前他爱做饭,揉面倒是小菜一碟,等着南瓜差不多沥干的时候,他把南瓜捣碎成泥和在面粉里,碾转揉匀,白净的面粉不一会儿就成了黄色。 南瓜煮过水多,他便不敢在面粉里掺水,只能用更多的面粉来和,随后再放入适量的糖,接着再一次揉。 揉好了面,他把之前用木头刻好的鲜花模型洗干净,拧下一小块面按进模型里,一朵鲜花形状的南瓜饼便成形了,他做了十余个后,就倒菜籽油在锅里热着,到了适宜的温度再把饼放进去炸,饼子在热油里翻腾,不一会儿便发出了清甜的香味。 张刘氏和芸芸循着香味走进灶房,见张其在灶前忙前忙后,赶忙过去,此时他已经炸好了一碗南瓜饼了。 “阿其,你做的是什么?闻着可真香。” 张其见两人过来,一人夹了块饼子:“来尝尝,看我做的南瓜饼看好不好吃。” 芸芸像珍宝一样捧着金黄色样式精致的饼子,她哪里吃过这般稀奇的糕点,最多就是吃块米糕,被油炸过的饼子实在是馋人的紧,她咽了咽口水,赶紧尝了一口,南瓜饼外头酥脆,里头甜而糯软:“大哥,南瓜饼太好吃了!你怎么会做这些东西的!这可比糕点铺子里卖的糕点还要好吃的多啊!” 张其轻笑:“我以前不会做是因为没有做,瞧着家里的南瓜便想出了这么个法子,也就是试一试,既然觉得好吃就说明我没有浪费面粉。” 张刘氏爱不释手的小口吃着不大点的饼子,吃完以后道:“确实很好吃,娘做了这么多年的东西都还不会做这些玩意儿,你是读书人,脑子灵活,不光是读书厉害,做起东西来也是别人比不得的。” “娘,你说咱把这些南瓜饼拿去城里卖怎么样?”张其提议道。 “卖?”张刘氏有些犹豫:“恐怕不好卖吧,人都是在糕点铺子里买,怎么会瞧得上咱们农家人卖的糕点。” 张芸芸却不赞同阿娘说的话:“娘,怎么就不能卖了,大哥做的这么好吃,可比糕点铺子里的东西好多了,我在城里卖过鸡笼子有经验,到时候就让我去卖。” “胡闹!”张刘氏瞪了芸芸一眼。 张芸芸噘着嘴,挽着张刘氏的手臂撒娇:“可是大哥都做了,就试一试嘛,要是卖不掉就咱们自己吃,又不会坏,若是卖掉了,咱们不就能赚银子了吗?” 张刘氏抵不住两兄妹的缠,最后只好悻悻的答应了。 张其和芸芸商量了一下,做南瓜饼的成本不算低,所以就一个南瓜饼卖三文钱。芸芸觉得有些贵了,毕竟三文钱还是不少,但是大哥坚持,她也就只能照着他的意思。 受了大哥的嘱咐,她提着装了南瓜饼的篮子进了城里。 第9章 都这么晚了,芸芸咋还没有回来啊?” 太阳将将落了山,张刘氏便在家门口下的林子里张望了好几次,见天色逐渐暗了下去,急得在院子里直打转。 “娘,你先别急,我出去看看。”张其话音刚落,一道脆生生的声音打断了两人:“娘,大哥,我回来了。” 方才才念叨的人提着篮子飞快的跑了过来,张刘氏连忙过去迎着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芸芸:“可算回来了,瞧这天都快黑了。” 张芸芸却没太理会张刘氏的埋怨,高兴的举起手里的篮子,一下子给倒了过来:“娘,大哥,南瓜饼子卖完了!” 张刘氏很是吃惊,城里竟然真的会有人买这三文钱一个的小玩意儿。 “真的卖完了!”芸芸生怕张刘氏不相信,连忙把揣的严实的铜板一股劲儿的拿出来:“好几个买饼子的娘子都问还去卖不卖呢。” 张刘氏把一大堆铜板数了数,足足有九十枚,她赶紧拿了麻绳把铜钱一个个给窜了起来。 今天拿去城里卖的南瓜饼有三十个,芸芸卖的一个不剩,心里很有自信心。“阿娘,城里的小公子哥儿娘子们出手可大方了,有的瞧着咱们的饼子好瞧又香,当头就买了五六个呢。” 张刘氏握着铜板,眼角上的褶子明显了几分:“好,这般下去咱们也算是有个法子糊口了。” “阿其,你晚上就把做南瓜饼的法子教给娘,咱们多做些拿去卖。” 难得见张刘氏高兴成这样,他连忙点头:“行。” 张刘氏把穿好的钱交给张其保管,但是张其却把铜板分成了两份,一份给了张芸芸:“芸芸年纪也大了,总要留些私房钱买些大姑娘喜欢的东西。” 另一份又给了张刘氏:“娘也得有些自己的银子,想买些什么就买。” 芸芸十分高兴,她是觉得大哥越发的会体贴人了:“谢谢大哥。” 张刘氏握着钱也没有再推拒,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准备进屋做晚饭,人刚到屋门口,林子里却传来一阵嘈杂声,打破了喜悦的氛围。 三人对视了一眼,张其正想跑过去瞧瞧,一行人就气势汹汹的到了院子。 “都在呢,张其,今天咱们可要把账好好算算!” 说话的人是王辉,站稳脚跟子就鼓着他的那对牛眼睛瞪着张其。 张刘氏见不止是王辉,还有他的儿子王柱,连同着里正和一些乡亲都在,她赶忙走上前去把张其拖到自己身后,挂着笑容:“王哥,里正,你们怎么来了?” “怎么来了,你们心头没点数?难不成还能在你这锅都揭不开的张家吃席吗!”王柱站出来骂道。 他左脸上的红肿已经消下去了,没有那天阂人,但是脸上还有些青紫的痕迹:“张其,敢做不敢当吗?躲着干什么!那天打人的时候不是硬气的很吗?” 张其毫无畏惧之意的从张刘氏身旁站出来:“我行的端做的正,有什么好躲的。” “你脸还真是大啊张其!”王柱骂完转身便偏着脸到里正跟前去哀诉:“里正,你瞧瞧我的脸,现在可都还没有好全呢,我身上好多处都被张其打了!” 随后,他又面朝来看热闹的村民,指着自己的肥脸颊子:“乡亲们都瞧瞧,看看我有没有冤枉咱们村的张秀才!” “哎哟,真是啊!” “还是紫的。” 村民们掩着嘴议论纷纷,里正招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继而质问张其:“王柱说张秀才打了他,可确有其事啊?” “是。”张其毫不含糊的承认。 “听听大家,他承认了!”王柱连忙抓着话头。 里正板着一张脸:“张其,你怎生可以仗着自己是个秀才就打人,乡里乡亲的,你是读书人,就算有什么过节,也应该心平气和的讲道理啊,如何能动手脚!” 张其冷声一笑:“里正为何不问问王柱我为何要打他?莫非就是因为他生的恶心我就动手了?” “张其你什么意思!谁生的恶心了!”王柱挥着拳头想招呼过去,王辉见状连忙拉住自家儿子。 “大家看看,看看清楚,我才说了一句话王柱就想打人!”张其乘胜追击。 里正吼住王柱:“你干什么你,赶紧说说张其是为何才动手的。” 王柱目光闪烁了几下,干咳了一声:“我那天就是来替我爹要账,张其还不起银子就对我动手了!” “你也好意思,脸皮厚的跟那泥墙没什么差别了,你好好的来要账,对我们家芸芸动手动脚又是什么意思?”张其怒斥道。 听此大家便把目光都投向了王柱,他的德性村民们都清楚,便又都低声嘀嘀咕咕起来。 “你们家欠我们十五两银子,说了三天内还不起就把张芸芸抵给我做媳妇儿的,我来要账你们给不起我当然要把张芸芸带走了,怎么能说是调戏呢!”王柱辩驳道。 “还不起?我难道当日没有把十五两日子还你?还有,是谁说三天内还不起就把芸芸抵给你的?” “当然是你娘和我爹商定的!不信大家可以问我爹!” 王辉仰着脖子道:“确实如此!” “好啊,王叔,既然说是商定了的,那就把字据拿出来让大家看看!” “这,这!当日我们并没有签字据。”王辉收回他的脖子,悻悻道。 张刘氏趁着这当儿道:“那天王辉逼债,说是三天内再还不上银子就要来家里带走芸芸,我怎么会同意把女儿拿去抵债,这事情我是没有同意的。” 里正有些为难,现在两方各执一词,又没有确切的字据,张家又把欠下的债务给还了,扯起皮来还真有些麻烦:“王辉,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王柱的口碑在村里本身就不太好,人还了钱你还敢去调戏!实在是臊咱们乡里乡亲的脸面。” “对啊,王柱,你们可别仗势欺人,人张家才出了事情你们就逼债,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王柱,你得跟芸芸道歉,人一小姑娘,你吓着人家像话吗?” 村民大着声音骂着王家父子俩。 王辉背着手扯了一把里正的袖子,瞪着眼睛,低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钱可都收下了。” “你这太不占理了,我要怎么说!” “我可不管,你要是不好好办,我就把事情闹出来。” “你!”里正冷哼了一声后,腆着脸皮,清了清嗓子:“大家稍安勿躁。” “张其,王柱对芸芸不敬固然不对,但是你身为一个秀才,是咱们村的榜样,没有起好带头的作用打人就是不对,人来要账你好好还了便是,动什么手脚。今天把王柱的伤药钱陪了这事儿就算结了。” 里正分明就是偏向于王家,大家对此渐渐没了声音,土财主跟里正勾结在一堆,就算他们晓得其中谁对谁错也不敢强出头,大家都是贫苦人家,谁经得起人这么整。 张其握紧拳头,想把面前八字胡的老头儿一拳头把脸给打偏,知儿莫若母,张刘氏抓住他的手,稳了好一会儿。他能感觉到张刘氏手心里的茧,心头的气焰顿时下去了很多,必须得忍着,要是今天打了里正,恐怕是真的要去官府。 “里正,我们家阿其以后不会这样了,你就原谅他吧。王柱的医药费咱们陪。”张刘氏咬着牙关道。 “哼,我这伤着的可是脸,身上还有好多伤呢,起码也得赔个二两银子。” 村民们唏嘘:“这么多,分明就是讹钱。” 张刘氏有苦往肚子里咽,正准备答应,张其打断了她:“你那张脸值二两银子,要不要咱现在就找个大夫来开药,看看要几文钱?” “不光是脸!”王柱不好意思说那天张其对他又踢又踹的,只好避重就轻:“还有身上呢!” “身上?你哪里来的证据,把衣裳脱了给大家看看有没有伤啊!想讹钱是吧?”。 “这,这……哼!”王柱再不要脸也不好意思把衣裳垮下来让大家看笑话。 王辉见状连忙出来打圆场:“也不要你多的,怎么也得给一两!” “好,就给一两!”张刘氏赶紧答应了,她实在是怕事情再闹下去。 张其赔了钱后,大家再一片叹声中散了去。 王柱拿过张其手里的钱,勾着嘴角鼻孔哼气:“张其,就你还跟我斗,滚回你那破棚子里多读几年书吧。” 话毕,抛着手里的银子和王辉一同走进林子里,紧随其后的还有瘦精精的矮个子里正。 张其叫住了他:“里正,今天断的好公道,我张其铭记于心,它日有机会一定会好好答谢。” 里正僵直了背,没有回头,就算心里有些过不去,但是那又如何?穷酸书生一个,张家这穷窝子,又哪里来机会真正的“感激”他。 “行,张秀才有骨气,我等着这天!” 人走完后,天色是彻底暗了下来,张刘氏红着眼睛难得没有哭出来,她拍了拍张其的肩膀:“阿其啊,人活世上不得不低头,娘知道你心里苦,但是咱们惹不起他们呐。” 言罢,张刘氏蹒跚着步子进了屋。 张芸芸抹着眼睛:“大哥,对不起。” 张其摸了摸芸芸的头:“不关你的事,大哥以后会好好保护你和娘的。” 第10章 经过了王柱的事情,张其非但没有挫败,反倒是更加勤恳了起来。每日早晨天还没有亮一家人便起来围着灶房做南瓜饼子去卖,张刘氏手脚勤快,不多时就把张其的手艺学了下来,常年做饭的经验促使,慢慢做的比张其还好。 “娘,县城那么大,芸芸每天去还没有走上两条街就被老顾客买完了饼子,不如咱们喊上吴家的两兄弟担着担子去叫卖吧。” 对于张其的提议,张刘氏有些犹豫,卖了才五六天,赚的银子抛去本钱赚了足足一两银子了。 如此大的进项,张刘氏在此之前是绝对没有想到过的,但是现在若喊人加入岂不是把赚银子的机会分给别人了吗?吴家的兄弟确实不错,以前也很照顾张家,但是对于农家人来说有个赚钱的方儿就是命根子,哪里能那么容易就分给别人。 “要不让芸芸每天再多提一些去卖,或者我也拿到城里去卖。” 张其知道阿娘舍不得让别人占着张家好不容易得来的赚钱方儿,但是生意可不是藏着掖着就能办成的,他劝道:“娘,芸芸就两只手能拿多少,现在已经不能再拿的更多了,还有要是你去城里卖饼子了,谁来做饼子,我的手艺现在可不及你了啊。” “这………就那么轻易的让人跟着咱们赚钱了吗?”张刘氏恹恹道。 “娘,你信我的,咱们只会赚的更多,不会亏,而且方子在咱们手上,您怕啥,瞧我的便是了。” 见着儿子自信的模样,张刘氏又还能说些什么,现在的张其不断带给她惊喜,她是越来越放心自家儿子了:“好吧,阿其,娘都听你的。” 张其露出笑意:“好,娘,你今天早上尽可能的多做些南瓜饼,我去吴家一趟,事情谈妥了以后就带着人来拿南瓜饼。” “好咧,娘的手脚可快着。” 张其出了门直奔吴家,其实两家隔的真不远,出了林子过一条田坎就到了。 吴家的房子比张家大些,主要是人多,得要这么多间屋子,但是瞧着修捡过不知道多少次的房顶,张家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天蒙蒙亮,农家人起的早,吴家人都起来了,一家五口围着桌子吃早饭。 “娘,这还是粥吗,稀得都见不着米了。”吴家唯一的女儿用勺子在粥盆里荡了几下,随即不满的嘟嚷着嘴。 大哥吴春安慰道:“你就将就着吃吧,家里没有多少米了,去年粟米的收成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家里没有存下多少米。” 吴秋听此便更不高兴了:“哼,前不久家里才卖了半头野猪,那可是好几两银子,就不能去买点米吗?” “二姐,家里五口人不开销啊,有些就将就着吃吧,村里又有几家人能天天把干饭往饱里撑的?”吴冬喝了口米汤,帮着大哥说话。 前几日猎到了野猪,家里时不时来些荤腥,吴秋的嘴巴子有些养叼了,现在天天清汤寡水,她怎生受得了,丢了碗筷道:“别以为我不知道,爹和娘就是要把钱给省着让你们俩娶媳妇儿,苦着咱们一家人饭都吃不饱。” “吴秋!你像什么样子,这是你该说的话吗!”吴娘拍着筷子厉声训斥。 “你们就知道偏着大哥和三弟,巴不得早点把我嫁了跟他们俩攒钱!”吴秋抹着眼睛吼道。 吴娘站起身想要给吴秋一个耳刮子,吴春连忙拦住了:“娘,阿秋还小不懂事,算了算了。过两天我去城里买点米。” “她还小,都十四五岁了,嫁人的年纪了,这怪脾气哪户人家敢要啊!”吴爹气恼道。 “好了,都别说了,阿秋吃饭,爹娘吃饭。”吴春作为家里最大的孩子,处处难当。 张其到院门口就听见一家人的吵闹声,没好意思过去,一直在外头等着。屋里的吴冬几口吃完了饭扛着锄头就出门去了,他宁愿去多翻两块地,也不愿意加入家里隔三差五的争吵,没料出门就瞧见了外头的人。 “张秀才,你们怎么来了?吃过饭没有?” “我已经吃过了。”张其有些尴尬的回答。 吴冬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瞧了一眼屋里:“来了好一会儿了吧,让你见笑了。” “没事儿,农家人百事哀,有啥好笑的。” “对了,你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张其便切入正题:“我找你跟你哥商量点事儿。” “是上山去打猎吗?”吴冬来了兴趣,连忙喊屋里的吴春:“大哥,你快出来,张秀才来了。” 吴春应声赶忙出去,和张其打了声招呼。 张其笑道:“这次可不是打猎,是想问你们两兄弟想不想找点儿活儿来干。” “啥活儿,只要能赚银子,我们兄弟俩可巴不得呢!” “那行,走我家去,边走边说。” “好咧。”吴冬转身朝屋里吼了一声:“爹,娘,我跟大哥去张秀才家一趟。” “知道了。” 张其一边走,一边给两兄弟介绍:“我家里现在正在做糕点卖,已经卖了好几天了,卖得都还不错,但是家里人手有限,所以就想找人来帮忙卖,看你们两兄弟愿意不。” 吴冬很是吃惊,农家人做那稀罕玩意儿来卖还真是稀奇:“张秀才,你们做的是什么糕点啊?” “到了家里不就知道了。” 不一会儿三人到了张家,两兄弟远远就闻到了一股香味儿,连忙加快脚步进去,此时芸芸和张刘氏已经做了两百多个南瓜饼了,黄灿灿的堆在一起,又香又好瞧。 “这是什么糕点,咱们见都没见过。” 张刘氏见两兄弟来了,一人夹了一块给他们尝尝:“来了?快试试。” “不不不,这糕点婶子可是要拿去卖的,拿给我们两兄弟吃了岂不是糟蹋了。”吴春馋也忍着,客气的拒绝。 “尝一尝,什么糟蹋不糟蹋的,又不差这两个。”张其假装生气道。 吴家两兄弟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接了过来。 “婶子,你这糕点也太好吃了,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吴冬嚼着南瓜饼,上瘾了般停不下来。 “这是我们做的南瓜饼,原本是芸芸拿去城里卖,但是芸芸每天又拿不了多少,买的人又多,只好来找你们两兄弟了。” “张秀才来找我们兄弟俩是信得过我俩,你尽管说怎么个卖法,我们两兄弟愿意帮忙。”吴春拍胸脯道。 “好!”张其很满意两人的反应:“我们的南瓜饼卖三文钱一个,你们两兄弟每卖一个出去就从中赚一文钱,你们可以去试上一天,若是觉得这生意做得,那么你们以后每天早上就到我这里来拿南瓜饼,两文钱一个。今天不收你们的拿货钱,直接担着去城里卖,卖了多少算多少。” 吴家兄弟对视了一眼,家里一家人都只能围着那点庄稼和养的一头猪赚钱,上山打猎也是偶尔能打到点儿东西,若是真的靠卖这比手掌还小的东西可以赚到钱的话,家里也不会隔三差五就吵架,日子也好过上很多。 虽然拿货两文钱一个很冒险,要是卖不出去就只能自己兜着了,可这东西确实很好吃,而且第一天是先拿货去卖在给拿货的钱,怎么都不亏是自己赚啊,两人稍作考虑以后便答应了。 “那你们俩今天先拿多少去卖?” 两人没有经验,犹豫着不晓得拿多少合适。这时候芸芸笑着道:“吴大哥,吴三哥,我现在可是每天拿五十个去卖哦,咱们县城大,这点儿没多少功夫就卖完了,要不是我拿不了更多,那可不止卖这么一点儿。” 见一个小姑娘都能卖这么多,吴春硬气道:“那就跟我来八十个。” 吴冬瞪大眼睛:“哥,你拿这么多卖得了吗?” “不试一试谁知道?” 吴冬不似他大哥那么大胆,不好意思拿太少,也不敢要更多,保守的拿了七十个。 随后芸芸提着两个食盒,吴家两兄弟各自挑着个担子往城里去。 三人一路到了城里,就兵分三路去叫卖,芸芸这些天几乎都是那个点儿去卖,走进常去的民居巷子里,好些户的娘子已经开了门在等着她了。 “芸芸,今天我要五个,昨天我买的不仅孩子喜欢吃,连我家夫君也喜欢着呢。” “呀,今天还热乎的很呢,赶紧跟我来三个。” “嗨呀,可算是来了,还以为今天已经卖完了呢。” 芸芸走在巷子里,不一会儿就围满了人,两个大食盒里的南瓜饼子一个接一个的拿走,没两个时辰就把东西给卖完了。好几户人家没有买到还很遗憾,缠着芸芸让她明天多带些。 芸芸一一应承着,提着食盒步子欢脱的去了铺子街,现在每天卖了饼子,大哥都会给她一些铜板,当是酬劳,她攒了好久,准备去胭脂铺子里买一盒胭脂。 想到此,心里十分的高兴,到了胭脂铺子,里头琳琅满目的口脂,眉笔,妆粉胭脂盒子应有尽有,她看得眼睛都快花了。 第一次进胭脂铺子,她心里紧张的厉害,瞧见里头都是些衣着华丽的哥儿和娘子,她心里很是局促,不过好在里头的小二心思活络,见她一个人便过去招呼:“小姑娘你想买些啥?” 她小声道:“我想买一盒胭脂。” “哎呀,姑娘,你想买胭脂可来对了地方,咱们这铺子可是城里胭脂最好的。你来瞧瞧,我们这里什么样的胭脂都有。”小二连忙拿出了十几盒不同种类的胭脂,他见小姑娘一身粗衣,便都只拿出了一些平价的。 芸芸小心翼翼的试了一下,脸上擦了胭脂立马便有了气色,小二连忙吹嘘:“哎哟,姑娘,你擦上实在是太好看了,保管那些汉子少爷看了路都走不动。” “会不会太红了一点啊?”芸芸低着头,耳尖子都红了。 “不会,不会,这个颜色已经是淡的了,你是没有瞧着更红的。” “那你这胭脂多少钱一盒?” “这个胭脂品相好,买的人可多了,只要六十文。”小二见生意有戏,连忙殷勤道。 “啊?”芸芸虽然晓得这些东西价格高,没想到竟然会这么贵,做了一些心理准备还是情不自禁的呼出了声音,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捂住了嘴巴。 小二见着的买主可多了,一下子便知道了姑娘的难处,便又道:“姑娘,你要是诚心想买,就五十文拿走,不能更少了,我也是看姑娘用着确实好看才亏着本钱给你的。” 芸芸少有买东西,哪里经得起油嘴滑舌的小二忽悠,见价格少了足足十文钱,赶紧就掏钱袋子了。 小二不着痕迹的露出了笑意。 “就这种胭脂也卖五十文,小二你也太黑心了,欺负人小姑娘不识货是吧!” 张芸芸闻声抬头瞧着说话的人,是个大眼睛,脸有些圆的公子哥儿,倒不是他的脸真的圆,只是因为城里人日子过得好,比起黄皮包骨头的乡下人是要丰韵很多。 小二哭丧着脸:“哎哟,何公子诶,你就不能行行好给我留口饭吃吗?” “三十文钱的胭脂,你好意思要两倍的价格,人小姑娘攒点钱容易吗?”何尤没好气道。 “得得得,今儿小姑娘遇见何公子算是运气好极了,就三十文。” 张芸芸脸上一喜,省下了足足三十文钱,拿到小小的胭脂盒,爱不释手。她同着何尤一起出了门:“今天谢谢小公子,不然我就被坑了。” “没事儿,小二就爱骗脸生的人。你下次小心些就好了,我先走了。” 话毕,何尤便走了。 张芸芸觉得这位小公子哥儿人真好,紧紧攥着手里的胭脂盒,心里暖洋洋的。 第11章 张芸芸买好东西后时辰还早,她花了两文钱做牛车回村里,张其说一个姑娘单独走不安全,所以每次都会单独给四文钱做牛车,但今早来时有吴家两兄弟一路作伴,倒是省下了两文,只可惜这省下来的一点铜板最后还是搭在一小盒子胭脂上了。 到村里时,吴家两兄弟还没有消息。 “娘,吴大哥和三哥能不能卖完饼子啊?”芸芸在家里有些担忧,两人都没有试过上街叫卖,若是第一次碰了壁,恐怕以后就不肯跟他们卖南瓜饼了。 张刘氏在屋里淘米:“两个大男人还要你一个小姑娘操什么心。” 芸芸撇撇嘴,没有再说话,跑到院子里去帮张其劈柴。 天快擦黑时,吴春两兄弟可算回来了。两兄弟是一路的,人还没到张家吴冬那急性子就高兴的吆喝了起来:“卖完了,卖完了!张秀才,张婶子!” 两人把挑着的担子放在院子里,掀开盖着的白布,里头空落落的,当真一个都没有剩下。 吴冬喜形于色,迫不及待的跟张家的人讲今天卖南瓜饼的事情。 他今早和芸芸吴春分开后,就去了一条喝茶说相声的小街,胆子大的他瞧见几个老少爷们喝茶吹牛就上前去推销南瓜饼,刚开始并没有人买,还嫌他是个乡下人,卖的东西咋可能比糕点铺子的好吃,碰了几次霉头却没有放弃,也学聪明了,他专挑有娘子和哥儿的桌子去推销,没成想这样就是要比在一群老少爷们中要好卖。 喝茶的尝到了好吃,大家就开始陆陆续续来买,那些看不上的见娘子们吃的香也馋嘴了,他原害怕卖不完的七十饼子个没想到才走了半条街就让闲着无事的人当小吃食给买完了。 不过先前没有找对方法他耽搁了不少时间,卖完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也不知道吴春卖的怎么样了,于是又去找他,结果找了半个时辰也没有找着人就准备自个儿回家,没想到却在回村的路上碰见了大哥,两人都一样把南瓜饼给卖完了。 “张秀才,我明天也要拿八十个,跟我大哥一样。” 张其笑道:“成,但是明天可要先付钱才能拿货了。” “对了,这是我们两兄弟今天一起卖的饼子钱,你数数,一共四百五十个铜板。”吴春把一大袋子铜板悉数交给张其。 张其拿过钱袋子当着两兄弟的面开始数,数了一百五十个又给吴春,剩下的便没有在数了:“给,你们俩的。” 吴春捧着手里沉甸甸的钱觉得有些像在做梦,自从这阵子遇见了张其之后,好像不断有赚钱的好事情落到他们两兄弟身上,按照这样下去,他要不了多久就能攒上银子娶媳妇儿了,向来比较内敛的他也不禁笑了起来。 “张秀才,真是谢谢你了,处处照顾着我们两兄弟,以后要是张家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们兄弟俩便是。” “这是你们干活应得的,出来忙活了一天也不容易,早些回去休息,明天早上早点过来。” 吴冬点点头,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道:“张秀才,你们家里还有南瓜饼吗,我想买两个回去给家里人尝尝鲜。” “有,只是已经凉了,恐怕味道不如刚刚出锅的好了。”张刘氏做的饼子她心里很清楚。 “不碍事,拿回去热热就成。”说着,吴冬连忙掏出了九个铜板,准备给家里的三人一人买上一个。 张刘氏觉着吴冬这孩子有孝心,哪里肯收他的钱,况且饼子也不是刚刚出炉的,不值那个价。 吴冬很不好意思:“婶子,这哪里成,不能白拿。” “婶子能要你的铜板吗?咱们大隔壁呢,见外什么。好了,快拿着回去吧,跑了一天也都该饿了。”张刘氏把两人送到院子口:“可别说婶子撵人啊。” 吴家两兄弟笑着跟张刘氏告别,踏着夜色回了吴家。吴爹和吴娘见着两兄弟入夜了才回来,忍不住问两人干啥去了,吴冬自然是又把今儿的事情快活的跟家里人说了一道。 “那咱们就有银子买粮食了。”吴秋喜悦道:“大哥,那饼子真的好卖,能赚着钱吗?” 吴冬把从张家的三个南瓜饼给家里人看,吴秋嘴馋,还没等吴冬拿去热过就给吃了,凉冰冰的南瓜饼味道也是很好的。 “大哥,太好吃了,明天能不能也带我去卖饼子?” 吴冬坐在堂屋里看见一家人的笑意,听着吴秋的要求,有些犹豫:“这恐怕不好,这种赚钱的营生,张家能让咱们两兄弟去已经很好了,要是再添一个人怎么好。” 吴秋嘟嚷着嘴,但是也没有再多做纠缠,毕竟今儿吴春和吴冬给她带了好吃的东西,她不想惹得大哥不高兴。 “我瞧着张秀才经了那一遭,反倒是越来越有福气了,也越发有出息。阿秋,你瞧着如何啊?”吴娘慈笑着看着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女儿。 吴秋心里明白娘亲说的是什么,这几日时不时听见家里人夸赞张秀才这样那样,心头便有好感,如今把话说的这般明白,姑娘家忍不住脸红:“娘,你说什么呢,人张其可是读书人,哪里看的上咱村里姑娘。” “话可不能这样说,咱们吴张两家隔得近,抬头不见低头见,这几眼过去事情可说不准的。” “哎呀,娘!”吴秋脸红的像擦了胭脂一般,手捂着跑进了自己的房里。 屋里响起了一阵笑声:“姑娘大了。” 第二天,吴家兄弟照旧去拿饼子卖,如此过了好几天。日子久了,难免有村民发现了张家在做糕点卖,一日,张刘氏下地被林婶子和刘有才拦了个正着。 “哎哟,张其他娘,好些日子可没有见你出来下地了噢。” 张刘氏扛着锄头见遇见两个碎嘴,觉着有些倒霉,但是乡里乡亲的还是笑着打照面:“林婶子说的哪里话,我可是天天出来下地。” 刘有才道:“嗨呀,张娘,你就别藏着掩着了,听说你们家张其在做糕点卖啊?” “是在做些小东西来卖,不成事儿。”张刘氏知道事情迟早是瞒不过的,干脆便承认了。 “张其他娘说这些,苍蝇腿也是肉,你们赚了多少银子了?” “能有几个铜板啊,不多点。”张刘氏不想继续说下去,扛着锄头要走:“我先去耕地了。” “哎呀,急什么。唠嗑会儿也不差那点事。你说也是,上次里正偏袒王家,让你们陪了一两银子的医药费,实在是黑心,农家人有几个钱,这想些法子赚点总归是好的。”林婶子跟在张刘氏的屁股后头,反正两家的地又隔得不远点。 刘有才也跟着听热闹,没去自家的地儿,到了两人的土地,他就蹲在田坎上听两人催。 “上次是我们张其不懂事打了王柱,陪医药钱也是该的,过去的事情就不说了。”张刘氏哪里忘得了那天吃的哑巴亏,林婶子就是爱哪壶不开提哪壶,她碰见她也没指望她嘴里能吐出两句好话来。 “嘿哟,是是是。” 田坎上的刘有才接着又道:“刘娘,张秀才就在家里做糕点啊?他又干不来农活儿,不去城里找点差事儿来干啊?” “他喜欢干什么就干什么,那么大一个人了,我也不能啥都管着。” 林婶子帮着刘有才的腔:“张其他娘,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张其是个秀才,到城里找个教书先生的差事儿多好,整日在家里待着也不是个事儿啊。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家里省吃俭用的供出来到头还是在家里养着像话吗?” 张刘氏把锄头捍在地里,她向来是个有主见的人,若换做别的娘子恐怕就听了碎嘴的话,且不说她一直就宠着张其,就是凭现在张其赚钱的本事可是村里很多人都比不上的,她干什么要听别人的管自己儿子。 “我家阿其能挣钱,干啥都一样,不是非要教书才好。” “哎哟,你这真是太惯着了。” 话音刚落,村口停下了一辆牛车,上头下来三个人,正是一路去城里卖饼子的芸芸和吴家两兄弟。 原吴家两兄弟来回都是用走的,但是后来发现走路回来着实很费工夫,回家天都黑了,干脆和芸芸一样,去走路,回来就坐牛车,省下个脚力。 今朝回来三人还是像往常一样带着笑容,张刘氏晓得肯定又是卖完了。 芸芸跳下牛车跑向张刘氏,悄悄的抬了抬篮子,张刘氏便晓得了里头装了东西,收了锄头对身旁的两人道:“我就先走了,你们耕着。” “嗨呀,现在赚了钱可地都不耕了。”林婶子见两人走远了朝着刘有才咕哝。 刘有才哼哧了一声:“能赚啥钱啊,要是能张家会穷成那副模样,我看八成就是张娘唬人的。” 吴冬听见他们俩说张家的闲话有些不高兴,嘴快争辩道:“谁说挣不了的,咱们两兄弟还帮着张家卖呢。” 怕刘有才和林婶子不相信,他还特地拍了拍鼓鼓囊囊的钱袋子。 吴春剜了吴冬一眼:“就你话多。” 转身又笑着对刘有才和林婶子道:“我们先回去了。” “噢哟,还怕真的有赚头,装模作样的。”林婶子歪歪唧唧道。 刘有才却没有说话,反倒是久久的盯着吴家两兄弟的背影好些时候。 林婶子见状道:“咋了,有才,你不是也想巴着去张家帮着卖东西吧。” “哎哟,林婶子瞧你说的哪里的话,我咋会去哦。” 林婶子不怀好意的笑了笑,神秘兮兮的朝刘有才招手:“你过来些,我跟你说那天在李子坳撞见了啥。” 第12章 这阵子家里卖饼子赚了不少钱,张其就让芸芸在镇上买了些肉,又买了条鱼,家里准备开开荤。 他现在身体也壮实了起来,每顿吃的可比以前多了,日子久了不开荤腥就有些受不了。 城里的肉卖的贵,但是鱼挺便宜的,也就五六文一斤,鱼容易捕到,他瞧着村里的河也有不少的鱼,若不是现在水冷,他都有些想去捉了。 张刘氏见着芸芸篮子里的三斤肥瘦相间的肉,脸上也布满了笑意。 “咱晚上就吃鱼,免得鱼死了不新鲜,肉就明儿再吃吧。” 张其赞成张刘氏的的提议:“那晚上我来做鱼,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芸芸不大相信的捂住嘴巴偷笑:“大哥什么时候会做饭了,可别鱼给做毁了。” “我现在可是天天帮娘在灶房里烧火,可有学到一手。” “行,那晚上就试一试你大哥的厨艺。” 离天黑还有些早,张其用林子里砍来的树子做了一个篱笆,好把院子圈起来,也好有个院门,免得什么人想进来就直接到屋门口了,一来吃了以前王柱的亏,二来现在家里做南瓜饼,让有心人瞧了去更是不行的。 这几天除了做饼,他都在做篱笆,今天到晚上估计就能完工了,正巧在订院子门的时候,林子里走上来一个人。 挽着篮子,脆生生的声音:“张秀才,在做院门啊,瞧这做的可比我大哥做的好多了。” 张其收了手里砸木头的榔头:“是吴秋啊,快进来坐。” 他回头往屋里喊了一声:“娘,芸芸,吴秋过来了。” 芸芸出门来,很是热情的挽着吴秋的手往屋里去:“阿秋姐,你可算过来走走了,我都好些时候没有见着你了。” 吴秋回头瞧了张其一眼,见他并没有望着她,只是继续低着头订院门,便随着芸芸一起走进了屋。 进门张刘氏正在烧火,她连忙把手里的篮子递过去:“婶子,家里的母鸡下了不少鸡蛋,我跟你送些过来。” 张刘氏瞧着篮子里头起码有二十个鸡蛋,农家人存点鸡蛋要么就是拿到城里去卖,要么就是哪家哪户摆宴席拿去送人情,吃酒席,这无端的就送些鸡蛋过来,她连忙推拒道:“这哪里使得,你们家里五口人呢,咋跟婶子送来。” “婶子,你可千万别这样说,要不是张秀才给大哥和三弟介绍卖饼子的差事儿,咱们家连点进项都没有,这篮子鸡蛋权当是我们一家人的心意,你可千万别嫌少。” “瞧你这丫头说的,嘴可真甜。” 吴秋赶紧把鸡蛋篮子放下,笑着看着张刘氏。 张刘氏也没好意思在多做拒绝:“阿秋今晚就在婶子屋里吃饭吧,芸芸在城里买了条鱼回来,他大哥今晚要下厨呢。” “张秀才还会做饭呢,可真是能干。”吴秋惊讶之余脸有些发烫。 “那阿秋姐可得留下尝尝。” 两个人轮番说,吴秋面上的不好意思就被两人劝掉了,其实她不仅嘴馋想吃鱼,更想试一试张其的手艺,别说这村里,除了专门干厨子这一行的,又有几个汉子下得来厨的。 张其把院子里的篱笆做好后,也就依言去做晚饭。别的不说,他做鱼可是真的有一手,把事先让芸芸准备好的料洗干净,他把早早处理好腌制了盐的鱼块洗净,把鱼掺料煮熟,然后又用滚烫撒了花椒的热油浇在鱼身上,香味一下子便扑了出来。 “哇,这鱼好香啊!大哥,没想到你还真会做。”守在灶边上的芸芸发出了赞叹的声音。 张其自信道:“那可不是。” “以后嫂嫂可真有福气。”芸芸打趣的说了一句,似是有意的往吃饭的屋里看了一眼,张刘氏和吴秋正在里边。 张其倒是没有注意到芸芸的小动作,反倒是自信满满的说:“谁嫁给我自然是走好运的。” 芸芸掩着嘴巴笑:“大哥说的有道理,就是不晓得那个嫂嫂会是谁。我先端进去了。” 张家以前是没有桌子的,张其觉着就算家里不怎么来人,但是吃饭的东西还是要齐全的,后来有了些钱,他便在城里买了一张。 一家人连着吴秋围坐在桌子上,守着那盆香味扑鼻的水煮鱼,谁都禁不住嘴里分泌的口水,也就没有多言,张刘氏率先夹了一块鱼在吴秋碗里:“快尝尝,试一试你张哥的手艺如何。” “光闻着都要流口水了,自然是没得说的。婶子你可真是教得好。” 张刘氏挺高兴的:“吃,快吃。” 几人陆续便吃了起来,且不说好久没有开荤了,更难得的是张其做的鱼十分好吃,大家吃起来都停不下嘴,吴秋原本是准备了一肚子夸赞张其的话,但在美味的鱼肉面前也说不出来了,她尽量的斯文着吃,怕让张其笑话,但是奈何嘴巴停不下来,一直到肚子开始发胀了,她才意犹未尽的慢下筷子来。 “张哥,你手艺这般好,以后的娘子要是手艺比不上你可怎么办啊。” 张其轻笑了一声,他还没瞧上对眼的,还不知道娘子在哪里,无所谓的道:“不碍事,以后我做给她吃不就得了。” 吴秋闻言羞答答的笑了起来,如此好夫婿,恐怕是十里八村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张哥你可真好。” 张刘氏和芸芸相视一眼都偷偷笑了起来。 吃过晚饭后,张芸芸送吴秋出去,屋里就剩下张其和张刘氏母子两人。 “阿其啊,你这手艺当真不错,娘都比不上咯。” “娘说这些干什么,我会跟你会有啥差别,以后我好好孝敬你,隔三差五就给你做怎么样。” 张刘氏心花怒放,却还是装着苦哈哈的语气:“你刚才在饭桌子上可是说了以后要做给娘子吃的。” “哎呀,娘你还真是吃起了这没苗头的人的醋了。” “我家阿其读过书,厨艺又好,又有挣钱的本事,找个娘子怎么能说没苗头。话说你年纪不小了,咱们村里像你这个年纪的别说早就成亲了,连孩子都五六岁了,阿其啊,你也该考虑考虑这些事儿了。” 张其夹起了眉毛,他算是听出来了,这又是要催婚:“娘,不急,事情总得慢慢来。” “什么急不得,你瞧着吴秋怎么样?” “就那样啊,小姑娘一个,我瞧人家干啥。”他故意装傻道。 张刘氏可精明着:“别胡乱打岔,吴秋都十五六岁了,是谈婚论嫁的年纪,要是你瞧的上眼,娘就上吴家说说去。我可看出阿秋是瞧上咱们家的人了。” “娘,你可千万别乱来,我心头没任何一点苗头。”张其连忙坚决的拒绝,他不喜欢就不会留任何余地,免得耽搁人姑娘家。 张刘氏正色道:“真没意思?” “没有,老实说没有。” “阿其,吴秋虽然比不上何家那大小姐,但是你总不能惦念着,那已经是没法子的事情了,恐怕人都已经出嫁了,你又何必在一棵树上吊着呢,咱总要有新的开始啊。我瞧着阿秋便不错,咱们两家又隔得近,有啥不好的。” 张其无奈了,自己不愿意娶,张刘氏便以为他心头还惦记着那不成影子的何家大小姐,再说了吴秋他可是见识过了的,那脾气也不是什么好的,他不喜欢她倒不是因为这些,没感觉就是没感觉。 “娘,你就别操心了,要是我想娶谁,到时候一定会告诉你的,我可不想娶一个我不喜欢的,娘也不希望儿子不幸福吧。” 这么一说张刘氏果真便没有在纠缠下去了,她叹了一口气,姑娘有情,汉子无意啊!确实也不能逼张其,便道:“行,娘依照你的意思,但是你可别一直拖着,遇见了喜欢的,早些告诉娘也好跟你瞧瞧。” “谢谢娘。” 第13章 张其和张刘氏照常起早做南瓜饼子,但是今儿早上除了吴家兄弟来拿货之外,院子里还来了别的乡亲。 张刘氏见到满脸笑哈哈的刘有才探头探脑的到院子里来,脸上没有多少笑意:“有才怎么来了?” “婶子,我来瞧瞧你们做的糕点,哎哟,可在底下的林子就闻见香味儿了,做的真好!”刘有才堆着一脸的笑,见着那精致的饼子,赞叹的话倒是不似作假。 不过他昨儿在田坎上和林婶子说自己家张其这样不对那样不对,瞧不起卖糕点的嘴脸她还记忆清晰着。 “我都说了就是做些小玩意儿而已。”论谁也该听得出她语气里的不耐。 刘有才的脸皮可不是薄的一句话就能打发掉,他凑上去:“我这人就是不会说话,婶子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要是你不高兴,我就抽抽我这张烂嘴。” 说着,他还真是几个巴掌往嘴上招呼,力气不大,纯粹讨人开心,张刘氏翻了翻眼皮:“你就说来干什么吧。” “嘿嘿,婶子,你也知道我家里日子不怎么样,就想跟着张秀才干,赚点日常开销。” 张刘氏冷哼了一声,昨天还看不起,今天就腆着脸过来了,现在的人可真是好笑,她也没有直接拒绝:“这事儿我可做不了主,你问阿其。” 刘有才得了话儿,便又拉着张其:“张秀才,你看看这事儿能成吗,我一定能好好卖,保管亏不了。” 张其笑了笑:“我当然亏不了,来我这里拿饼子卖要两文钱一个,卖三文钱,觉着自己能卖多少就买多少,吴家两兄弟都是这样。” 刘有才其实已经缠着吴冬打听清楚了,见着张其跟他说这些觉得事情有搞头,高兴道:“行,行,我不多拿,就拿三十个。” “可是我还没有答应要给你货啊。” 刘有才的脸垮了下来:“张秀才,你这………乡里乡亲的,你就行行好吧。” “刘哥,你说我张家闲话的时候可没有行行好。” 刘有才面露难色,过了好一会儿抓着张其低声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你和李子坳那个城里公子哥儿的事情我可没有乱说啊!” 张其眉毛一挑:“什么事?你乱说什么,我又不认识他。” 刘有才拍了拍张其的胸口,暧昧的笑道:“你紧张个啥,男人嘛,我还不明白!只要你让我能有点事儿干,这事儿我保证不会乱说的。” 张其斜了他一眼,他就知道林婶子那张嘴了不得,现在连刘有才都知道了,就算他不说村里要不了多久也是沸沸扬扬的。 他觉得脑子有些发热,心头也是堵得慌。 刘有才笑嘿嘿的看着他:“怎么样?” “行。”张其答应他拿货倒不是真因为何尤的事情,只是多个人卖,家里赚得更多而已。 刘有才更捡了宝一样高兴的跳了起来:“婶子,张其答应了。来,我拿三十个饼子,给你六十文。” 张刘氏瞧了张其一眼,无奈还是给刘有才拿了饼子。见刘有才也拿了货,吴家两兄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已经习惯了是两人的活儿,现在多了一个人分,心头能好过嘛。 上城里的路上吴春忍不住埋怨吴冬:“要不是你昨天说露了嘴,刘有才能来抢咱们的差事吗!” “我不过是瞧不过他们看不上张秀才吗!谁知道他那么不要脸,口是心非,今天竟然就眼巴巴的跑来了。”吴冬有些委屈道。 吴春叹了口气,终究是也没办法再说什么,好在县城很大,两人根本走不了多少地儿。 张刘氏瞧着几人走了以后,问张其:“你咋答应他了,刘有才可没少膈应娘。” “我知道苦了娘了,但是现在不是保证他不敢了吗,绝对还是天天好话。多一个人卖,咱们赚的更多。” 张刘氏原先确实觉着找人帮着卖会亏,后来找了吴家两兄弟后,没想到非但没有亏本赚的反倒是越来越多了,她也算是信了张其的话。 “娘,我出门一趟。” “出去干啥啊?” 张其走的有些急,说了这话人已经到了院子门口了,没有回答张刘氏的话便没了影子,张刘氏在门口嗔了一声:“这孩子。” 张其出了门,直接奔着李子坳去,这时候李子坳的李子花开得更盛了,白茫茫一片,许多花瓣都已经吹到了何尤的院子里。 他敲了敲门,不一会儿便有人来开门,是赵娘,她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我能进去吗?” 赵娘犹豫的往外头看了几眼:“进来吧。” 何家不愧是大户人家,就是在村里的一个小农房也修缮的十分精致漂亮,院子里还有一个小花园,何尤正坐在花园旁的椅子上逗一只圆滚滚的花猫,埋着脑袋玩的认真。 “何尤。”张其叫了一声,赵娘识趣的进了屋子去。 “你怎么还敢来!”何尤抬起头,方才还舒展着的眉毛,见着了张其立马便蹙成了一团。 张其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你还好意思问,上次在李子林里被人瞧见了,现在村里到处都在说闲话,我昨天下午从城里回来,一路被人指着说到家!” 张其摸了摸下巴:“原本就是个误会,村里乡亲就爱说些有的没的东西,我原以为还没有传开,这才过来和你说道说道。” “有什么好说的,难不成你还能叫他们闭上嘴不成。” 张其耐着脾气:“不如你回城里去吧,免得村里人胡乱说毁坏了你的名誉,这事儿对我倒是没什么影响,我本来就招人议论。” 他原本是好心,却没成想到何尤忽然便生气了:“要是能回去我来这到处都是虫的村里来干什么!” 话毕便气鼓鼓的转身,几大步子进了屋。 张其没有追上去,在院子里有些恼,不一会儿赵娘端着茶水出来:“张哥别见气,我家小公子脾气不好,你坐着喝杯热茶。” 他接过茶,却并没有喝:“我能冒昧的问一下你们是为什么来云回村的吗?” 赵娘面色为难,几番欲言又止后还是说了几句:“张哥我们不是因为你先前和大小姐的事情来村里的,上次小公子给你送银子的事儿你可千万别见怪,小公子心肠善,但是还不懂事,做事有些欠考虑。” 她这般说,张其倒是觉得有些对不住何尤了,上次发那么大的火,估计养尊处优的小哥儿受了惊吓,现在又让人陷入乡亲们的谈资中,确实挺愧疚:“不碍事,是我上次过了。” “过去的事儿了,小公子在家里和大小姐不和,与老爷大吵了一架,老爷打了小公子,将他暂时安置在村里住上一段时间。”赵娘大略说了些。 张其眉头紧锁,也难怪方才说道让他回城里避风头他生气了,如今有家不能归,心里自然是难受的:“那他………没事吧?” “有没有事也得过,只盼着老爷早些消了气接小公子回家去。” 张其原想安慰几句,屋里传来羞愤的吼声:“奶娘,你跟他多说什么啊!还不去城里买菜做饭,我都饿了!” 赵娘闭了嘴,跟张其打了打手势,意思让他赶紧出门去,免得屋里的人又闹腾。 张其点点头,望了窗子一眼,对赵娘道:“那我就不打扰了。” “不好意思啊,张哥,下次有空来做客。” 张其回了家,一整天心情都不甚好,张刘氏不知儿子是怎么回事,问了几句也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也就不问了。 一直到下午芸芸从城里回来时,他才有了神采:“芸芸,咱们地里现在有些什么菜?” “我好些时候没有下地了,怕是只有娘才知道,大哥咋了?你想吃啥菜,我去地里瞧瞧就是。” 他沉吟了会儿:“你把地里长熟的菜每样摘点回来。” 待芸芸从地里摘了一大抱菜回来时,大哥立马又塞了个篮子过来,然后又将菜装好一并给她:“你知道李子坳在哪里不?” 芸芸提着东西满脸疑惑,不过土生土长的孩子怎么会不知道村里的地方,于是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 “李子坳上头那户人家知道吧?” “就那户修得很好瞧的人家吗?” “对了,就是那儿,你把这些东西送过去。” 芸芸更是百思不得其解了:“送去干啥,那里以前都没人住,倒是听说现在有人住了,可是咱们家也不认识啊,难道大哥认识?” “是,大哥认识!”张其受不了小姑娘问东问西:“悄悄的,别让乡亲们瞧见了,快去吧。” 芸芸被大哥推着走了两步,但是还是没有走出院门,转头看着张其:“大哥到底跟那户人家什么关系啊?无缘无故干嘛送人东西!” “小姑娘哪里来那么多问题,赶紧去了回来。” 芸芸撇撇嘴,虽然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不敢继续追问下去,怕再多问几句大哥就要炸毛了。 她提着东西依着张其的意思从小路去李子坳,走了一半掀开篮子里的白布,瞧着里头竟然是一盘南瓜饼,还是热乎的呢,应该是才做的,足足有十几个,她心里就更好奇李子坳里住的人家是谁了。 第14章 芸芸绝没有想到李子坳住的竟然是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城里公子哥儿,她站在门口有些无措。 赵娘在做饭,何尤正嘀咕着今天怎么总是有人来,往回可是蚊子都不会飞进来一只,他去打开门不由得也感到惊讶:“是你?” “我,是我大哥叫我来给你送东西来的。”芸芸把篮子半举了起来。 何尤虽不知道她的大哥是谁,但还是先把人让了进去。芸芸见着修缮的很漂亮的房子有些移不开眼睛,何尤也并不觉得见怪,心里还有些高兴,自己在村里一个人都不认识,今儿总算是有一个自己见过的人上门来了,他给芸芸倒了水:“你大哥是谁啊?” 芸芸回过神来:“我大哥是张其,我叫张芸芸。” 这便让何尤有些坐不住了:“他让你送些菜过来干什么!” 见何尤变了脸色,芸芸有些害怕:“我也不知道,来之前我还不知道是公子住在这里,上次谢谢公子,东西送到,我,我就先走了。” 说着,芸芸连忙站了起来,她哪曾想上次还帮着她的小公子脾气说变就变。 “哎,你别急啊,我又不是怪你,那是我跟你大哥之间的事情。”何尤叫住芸芸。 芸芸怯生生的站着没动,何尤又去把她拉过来坐下,声音恢复了平稳,瞧了一眼篮子:“你哥还让你送了什么?” 见状芸芸便笑了起来,她掀开篮子里盖着的布,里头一盘鲜花状的南瓜饼规规矩矩的摆着:“是我大哥做的,公子快尝尝吧,可好吃了!” 何尤很是惊讶,睁圆了眼睛盯着篮子里的饼子,皱着鼻子吸了口气:“你大哥做的?他还会做这些东西?” 说到这里芸芸很自豪:“当然了,我大哥不仅会做糕点,厨艺还好呢!” 何尤低头笑出了声音,他可是想象不出凶巴巴的张其拴着围裙在厨房里炒菜的模样:“那还真是可惜了他去读书没有当个厨子。” “公子别说了,快试一试吧。” 何尤拿起一块尝了一口,别说他在城里,生活优厚,什么样的糕点没有吃过,还真没有吃过这么好吃又特别的糕点,当着张芸芸的面,他一连吃了三个才停下来。 芸芸撑着脸,很激动的看着他:“怎么样?” 他干咳了一声:“确实不错。” “大哥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芸芸喜道。 “他为什么要高兴?” “又得了一个人的肯定大哥当然要高兴啊,而且是大哥特意做来让我带过来的~”芸芸笑的有些肆意,不过她又觉得不对劲,自己怎么能高兴呢,阿秋姐和大哥难道不是才是一对吗,可是大哥又送东西给城里的公子哥儿,她脑袋明朗起来,觉得知道了不得了的事情。 大哥果然还是喜欢城里人,只是眼前的这位可是个哥儿,就算大哥喜欢,娘也不一定会同意,这不由得让她泛起了难。 何尤见她脸色多变:“你怎么了,别公子公子的叫了,以后就叫我何尤吧。” 芸芸呐呐的点点头:“时候也不早了,我得先回去了。” “好吧。”何尤起身送她到门口,挑了挑眉毛:“有空过来找我,下次带你去城里的铺子买胭脂。” “好,谢谢何公子了。” 何尤挥挥手,看着芸芸走远,他回院子里端起南瓜饼跑进屋里:“奶娘,你快来尝尝这个,可好吃了。” …………… 芸芸回到家时,她大喊了何其一声,见着张刘氏已经回家了,正在灶房里做饭,声音立马又小了下去,拽着张其到外头去。 “大哥,你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张其倒是挺挺坦荡的:“能有什么,你可别乱说些让娘知道了。” “你不让娘知道,还说没什么!” “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张其几句话把芸芸给打发了,看着小姑娘不满的嘟嚷着嘴却又没有法子的样子心生笑意。 他原以为霸道的何尤就是个不知事的公子哥儿,却没有想到处境也是可怜,芸芸把他一些道歉的心意送到之后,他的心里可算是好过了些。 自从刘有才加入了卖糕点行列赚到了铜板,回家得到了媳妇儿的夸奖以后,那张嘴在村里四处炫耀,没多久村里就都知道了张家的买卖,于是上张家拿货去城里卖糕点的村民越来越多。 张家三口人起的也越发的早,时常半夜就得起来,需要提供的南瓜饼多的时候达到上千个,累虽然累了点,但是赚的也多了起来。 每日一大早,天蒙蒙亮时,村民就陆陆续续拿着货从张家出来了。 在城里浪了半个月的王柱身上的钱用干净了,又回村里来拿银子,见着许多村民都挑着担子往城里头去,心里奇怪的很。 “爹,咋这么多人都上城里去?我记得今天不赶集啊。” 站在院子口望着往城里去的村民,王辉冷呵了一声浑身带着酒味儿,和一股子青楼里混杂的胭脂水粉的王柱:“你还晓得回来啊!人张其都做起大生意了!” “他做什么生意!就那模样,咱们要整他就是个等着被整的软东西。”王柱打了声酒嗝儿,不屑道。 王辉想给自己恨铁不成钢的儿子一个耳刮子,骂道:“人张其做的是南瓜饼卖,城里人可喜欢了,村里好些村民都去帮着卖了。” “南瓜饼?他做的?”王柱鼓圆了眼睛,前些时候他在城里的酒馆子里也吃过,味道确实还真好,当时一群老少爷们吃的可高兴了,吹的多厉害,可是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张其家做的,这突然晓得心头还真是酸。 “不是他做的,还他娘的是你做的!一天到黑就知道去城里鬼混,人影也见不着个,现在回来了就好生在家里把猪养着,有两头已经壮了,过段时间拉到城里去卖了。” 王家是专门养猪卖的,已经传了两辈人,家底在村里是最厚实的,正因为如此才能养着王柱在城里鬼混。王柱常年不劳作,皮子早就懒得很了,哪里肯老老实实在家里喂猪,向着自己老爹摊着手:“我要五两银子。” 干活的事儿不应承,还好意思要钱,王辉忍无可忍,反手就给了他一巴掌:“还敢要钱!上次从张家要的那十五两银子你就用完了!咱家半年的开销都没你半个月用的多!” 王柱捂着脸,那响亮的一巴掌把他娘都从屋里给惊出来了,瞧着儿子被打了,王庄氏连忙上去抱着儿子:“哎哟,打疼了没!” “娘,爹竟然连我也打!” 王庄氏心疼极了,朝王辉埋怨道:“你打儿子干什么!要是打伤了可咋整,咱们可就这么一个儿子啊!” “你瞧他那不成器的样子,全让你给惯得,只有一个儿子怨我不成,还不是你肚子不争气!我看还不如在村里再娶个哥儿,也比你们母子俩强!”王辉气红了脖子,指着两人骂。 王庄氏听到自家男人这般说哭嚎起来,过去捶打王辉的胸口:“你这没良心的,嫌我生不出来是吧,若不是给你生儿子,我也不得落下病根儿,现在反倒是嫌弃我来,要去找狐狸精了!行啊!你去,你现在就去把狐狸精接到家里来!” 王辉被叨叨的心烦,一把推开王庄氏,愤愤的甩上院子门出去了。王庄氏跌坐在地上哭的更加厉害了。 “娘,你别哭了,爹说得也就是气话,他要是再娶一房小的早就娶了,哪里会等到现在啊。”王辉去把王庄氏扶了起来。 王庄氏用衣袖揩了揩眼睛:“还是我的儿知道疼娘。” 王辉悻悻的笑了两声,扶着王庄氏往屋里去:“娘,我昨天在城里的首饰铺子里瞧见了一个钗子可好看了,要是娘带着铁定好看。我原本想给你买回来的,可是兜里的银子不够,这就回来想跟爹要点,谁知道今天爹跟发疯了一样,非但没有给我银子还打我!” 王庄氏摸了摸儿子留着手指印的脸,心疼道:“娘知道你有孝心,心里想着娘,可是娘天天在村里干活儿,哪里用得着那些东西,你不用买,省着以后给你的媳妇买。” “娘,就算是买来留给媳妇儿也不够银子买啊。” 王庄氏叹了口气,在睡房里的柜子里找出了个钱袋子,从里头拿出了二两银子交到王辉的手里头:“这可是娘攒下来的私房钱,你省着些花,少混着城里那帮二流子混,你也长大了,该成事了,不然你爹又得发火。” 王柱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银子,哪里听得进去王庄氏的话,只管瞎点着脑袋。银子到手,他如何还会在家里窝着,当即便道:“娘,那我出去了啊!” 王庄氏连忙拉住三天两头往外跑的儿子:“你又要上哪里去啊?这才刚回家呢!” “娘,我在城里跟哥几个找了点儿码头的活儿干,下午就要开工了!不能在家里耽搁。” “那把午饭吃了再去嘛!” 王柱不耐烦,家里清汤白水的菜有什么吃头,哪里比得上酒馆子里的小菜香,他一边往外头跑,一边丢下一句:“不吃了。” 王庄氏追着出门去,王柱跑的快,一会儿就没了影,她插着腰叹了口气,这父子俩就是要气死她。 第15章 自从村里来拿货的人越来越多以后,吴家两兄弟就把吴秋也介绍了进去,吴秋每次都是最后一个来拿饼子,时常都跟张芸芸一起去城里。 芸芸现在出发的晚,要等家里忙过了分货的那一阵才走,吴秋这时候便在一旁打下手,说是等着张芸芸有个伴儿,实际就是想多和张其相处一会儿。 这日,张芸芸和吴秋走后,家里便没有人了,地里种的红薯苗已经茂盛,现在得折下来种上。一般情况都是张刘氏做完饼子就去下地,而张其在家里分货收拾,然后再去地里帮忙。 今儿个他刚刚把家里收拾好,正准备要去下地,不曾想却来了客人。 “请问是张家嘛?” 张其放下手里的锄头,到院子门口去开门,询问的是一名中年男子,身后跟着个年轻男人,手里提着不少东西。 他瞧着中年男子穿着上好的绸缎,在云回村里他还没有见过谁能穿这么好的衣裳,就是最有钱的王家也不曾见过,他很客气的问道:“是张家,请问二位找谁?” “小哥就是张其吧?我们能进来吗?”中年男人笑眯眯的问道。 张其把两人迎了进去,一人倒了杯热开水,中年男子道了一声谢。 “不知道二位来村里找我张某人有何贵干?” “噢,都忘了介绍了,我叫刘慎,是县城里刘记糕点的老板。” 张其听此介绍便约摸着知道了两人的来意,不过他只是淡淡的微笑点了点头,并没有问下去。 刘慎喝着热水,见张其一个乡下年轻人还真是稳得住气,他抬了抬手,跟着来的小厮赶忙把从城里带来的东西交到自家老爷手上。 “这是我从带来的一些礼物,突然到访,实在有些唐突了。” “刘老爷,这可使不得,正所谓无功不受禄,我如何能收下你的礼品。”张其连忙拒绝,这点儿小东西就想讨好他,真把他当成见钱眼开没有见过世面的乡下人了吗。 刘慎笑了两声,见人不肯收,也并不尴尬的让小厮重新拿着:“张小哥不愧是做生意的人。” “刘老板说笑了,张某人这小打小闹在您面前如何算的上生意,无非就是糊口而已。” 刘慎见歪酸不过这精明的乡下人,便也不兜着绕着了,敞开天窗说亮话:“实不相瞒,我刘某人在县城里做了这么多年的糕点生意,却从来不曾吃过张小哥做的南瓜饼那般好吃的糕点,也没有见过那么多人争着买,这一番打听,可算是晓得了出处,今朝就是特地来找张小哥商量,是否能把糕点方子卖给我。” 张其挑了挑眉毛:“倒是承蒙了刘老板看的起我这上不得台面的糕点,只是我这生意都做起来了,村里可好些乡亲都靠着南瓜饼赚点银子,我若是把方子卖了,岂不是有些不厚道。” “张小哥儿可真是个不错的人,但这年头谁还不是有个家,哪能顾全所有人,自己兜里有银子才划算。”刘慎环顾了张家一周,又道:“瞧着,房子也该修个大些的了,到时候多娶两房日子滋润着不好?” 张其静默着没有说话,面上挂着笑容,看不出是动了心还是没有意思,刘慎做了许多年生意,老奸巨猾的商人见过不少,但像张其这般年纪不大,常年居住在村里却表现出的感觉比混迹生意场大半辈子的商人差不了多少,这不禁让他疑惑又有些难得的紧张。 “张小哥,价格好商量,不是大问题。”他大退了一步,也是诚心想买配方。 张其似笑非笑道:“那刘老板愿意出个什么价位?” 刘慎觉得有戏,脸上有了笑意,他伸出了两根手指头。 张其心里有了数,但并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道:“这件事我会认真考虑考虑,到时候有了答案,一定亲自去刘氏铺子找您。” “张小哥可是对价格不满意?”刘慎蹙起眉毛,这模棱两可的答案让他不安心,他很自信给的价格已经很高了,两百两,一户农家干上一辈子都挣不了那么多银子,他不明白张其到底有何不满意。 “并非如此,我很满意这个价格,多谢刘老板抬爱,但我还得和家里人商量商量,不能匆匆做决定。” 他说的在理,刘慎也没办法逼着他立马答应,只怕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到时候把人逼急了生意也没得做,他好话道:“那张小哥考虑好了一定要来找我,我随时恭候。” “一定一定。” 刘慎心里喟叹了一声,站了起来,示意了小厮一眼,让他把带来的东西放下,随后便告辞:“时候也不早了,我叨扰一阵也该回去了。” 张其没等小厮把东西留下,笑着给了刘慎:“慢走。” 刘慎倒是有些佩服张其了,竟然做的滴水不漏,住着破瓦漏房,穷成这般模样竟然还不收礼,若是一般人家早就巴巴的占了这便宜,既然人三番两次的拒绝,自己也不能继续勉强,拿着东西便回去了。 这一折腾,张其还没有下地就快午时了,张刘氏下了地扛着锄头回来,正巧在路上与刘慎擦肩而过,她还稀奇着村里怎么来了个城里老爷,回到家才知道是自家的客人。 “阿其,那秘方咱们卖不卖?”张刘氏晓得了刘慎出的价格后,心肝儿都在颤。 张其答应道:“当然要卖,咱们家现在的情况需要银子。” 刘慎说的没错,房子得修个大的,好住的,前段日子天气冷的时候,家里的破墙漏风,可把他冷惨了。而且现在村里卖饼子的人那么多,城里的人总会腻味,逐渐就会有人卖不完了,这不是个长期生意。 “那你是已经答应他了?” “我只是告诉他会认真考虑。” 张刘氏不知道张其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那咱们什么时候把秘方卖出去?” “不急,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让咱们村里的乡亲再多赚几天银子,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第16章 芸芸和吴秋一同去卖南瓜饼,一路上吴秋都在问张其的事情,每天都是不厌其烦,芸芸都有些被问烦了,今儿个又被抓住一个劲儿的问,她不由得有些厌倦,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到村口的时候,往常她是要坐牛车的,但是吴秋舍不得两个铜板,她又不好丢下她一个人走,只好陪着一同走路。 她绕开停着的牛车,正准备往城里去,却忽然被车上的人叫住了。 “张芸芸,你也要去城里?” 她回头一瞧,竟然是何尤,不由得有些意外:“嗯,我每天都要去城里卖南瓜饼。” “那么远的走要走多久啊,快上来坐牛车快些。”何尤摸了两个铜板给赶牛车的,挪了挪位置,向芸芸招手。 芸芸看了吴秋一眼,面色为难:“就不了吧,我走得快一会儿就到了。” 吴秋正打量着车上的公子哥儿,描眉画目,穿得又好,心里满是羡慕,见跟芸芸认识,又大方的给芸芸付牛车钱更是惊讶。 如果芸芸坐车走了,那她就没有伴儿一路,于是戳了戳芸芸的手臂,小声问道:“咱们快些走吧,待会儿南瓜饼都该凉了。” 何尤见着她的举动,随后又给了两文:“是你朋友啊?一起吧。” 吴秋便笑了起来,拉了拉杵在原地面色尴尬的芸芸:“走啊?” 两人一起上了牛车,芸芸挨着何尤坐:“谢谢你啊,何公子。” “客气什么,上次不是说好了一起去胭脂铺子吗。” 芸芸掂了掂篮子:“可我还要去卖饼子呢。” “没事儿啊,到时候你先去卖饼子,我在铺子街等你便是,逛逛再一起回来。” 姑娘爱美,有何尤这般撺掇自然很是心动,自从尝到了胭脂水粉的好处,她就喜欢上了这贵重的东西,现在又有何尤领着,就不用害怕被小二坑了,她有些暗暗激动的点了点头。 何尤很高兴:“你上次买的胭脂用着怎么样?” 芸芸有些不好意思,她抬了抬脸颊。何尤立马便会意了她的意思:“真好看,和你肤色很贴合。” 得了夸奖,芸芸更不好意思了,不过她是越发的喜欢知心的何尤了。 一旁静默着听两人谈话的吴秋眼睛直打转,张家比自己家还穷,张芸芸竟然还买得起胭脂这种贵重的东西,难怪今朝见她的脸红扑扑的,气色比往常都好,原来是用了胭脂,想来张家卖饼子定然是赚了不少钱,不然张芸芸哪里来那么多私房钱。 这般思量,她心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只恨不得马上嫁到张家去,只是她日日在张其面前晃,也没见得他有多上心,这可让她苦恼了。 到了城里后,何尤便先走了,芸芸要和何尤一起逛街,觉得有些对不住吴秋,便对她说:“阿秋姐,你昨日不是说你不知道在哪里卖饼子卖得快,自己还剩了几个没有卖出去吗,今天你就走我常去的那条街吧,很快就卖完了,我去别的街卖。” “这样不太好吧,要不咱俩今天一起走一条街,这样也有些照应。”吴秋还想巴着张芸芸去胭脂铺子里开开眼见呢,没想到这小丫头片子那么精,就想把自己给打发了。 芸芸对于她的提议不太情愿,往常两人都是分开来卖的,干啥今天就要互相照应了,再说在一堆更卖不出去,都把好卖的街让给她了,怎生还不满意:“阿秋姐,一起还是算了吧,要是你不愿意走我的这条街,那我还是走我原来的吧。” “哎呀,你这丫头真是的,不愿意一起就算了,我还不知道啊,就想着把姐姐甩开跟着那公子哥儿去逛吗。”吴秋阴阳怪气道。 话被戳穿,芸芸有些羞愧,她扯了扯吴秋的衣角:“阿秋姐,你就别说了。” “话说那公子哥儿是谁啊?你们咋认识的?” “他是大哥的朋友,我也是碰巧才认识的。” 吴秋心里不是滋味儿,那般俊秀的哥儿居然是张其的朋友,她不吃味才怪,浑身都酸溜溜的,撅着嘴冷哼了一声:“你就去跟他逛吧,我卖我的饼子去。” 扭身就朝着芸芸常去的街道去了。 芸芸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得去别的街道卖去,依照她的经验,民居的街道挺好卖的,只要吆喝的够大声,在街道上玩耍的小孩子听见了就会过来围着,然后到家里去找大人来买。她找了条陌生的街道去。 “卖南瓜饼子咧,又甜有糯的饼子!” 一路吆喝着进去,还真不多会儿就有人闻声来买了。她一路喊着一路卖,往街道深处去人就越来越少了,她不太想往里头走了,但是瞧着篮子里还有十来个饼子没有卖完,不禁有些后悔把原来的街让给吴秋了,好没讨到还吃了亏。 街道不知是不是通街,她犹豫着要原路返回还是继续往前走时,前头晃晃悠悠的过来个身影,她侧头喊了一声:“卖南瓜饼子咧!” 那人听了笑了一声:“卖饼子呐,还南瓜饼!” “是咧,大哥买饼子吗?” “买,哈哈哈哈…………”人踉跄着步子过来,打了一声嗝儿:“给大爷免费来个尝尝。” 一股子酒味儿蹿进鼻腔里,芸芸皱起鼻子,看清了来者后,背脊一凉:“王柱!” “王柱是你喊的吗?要叫王大哥,你这小姑娘一点礼貌都没有!”王柱醉态憨憨,挥手掀翻了芸芸手里的篮子,南瓜饼子撒了一地,一个个铺在地上。 芸芸心疼极了,这每一个饼子可都是大哥和娘的心血,她连忙弯下腰去捡,然后用袖子轻轻的擦上头的灰烬。 “几个破饼子有什么好稀奇的!”金黄的饼子有小花状的,还有后来张其刻的新模子做的小蝴蝶,小鱼等形状的,越是精巧在王柱眼里便越是刺眼,他爹就为着这破糕点打他巴掌,他愤恨的狠,一脚一个,死命的踩烂。 芸芸见着烂泥一般贴在地上的饼子,眼眶立马便红了,她去捶打王柱的腿:“你干什么踩我的东西,你陪!” “我陪!”我王柱抬脚把芸芸踢在一边:“我就陪你一脚!” 那随意的一脚踹在芸芸的肚子上,疼的她冒冷汗,她捂着肚子哭骂:“王柱你这个混蛋,你要遭天谴!” “我遭天谴!我怕啥天谴!”王柱居高临下的看着匍匐在地上的芸芸,瞧着那红扑扑的脸蛋儿,醉意袭人,下身一阵燥热。 “嘿嘿嘿,我爹还真是好眼光,先前买的儿媳越发是好看了!” 见着王柱面容突然下流起来,芸芸冷汗冒得更凶,她手撑着地想站起来逃跑,王柱却先一步按住了她,转而去拉扯她的衣裳………… “芸芸怎么还不来啊!”在铺子街等了许久的何尤有些不耐烦的在铺子外头走来走去,按照芸芸说的时间,应该是到了才对啊。 中午的太阳有些大,晒着更为烦躁,他腿都有些站麻了,想去茶楼坐会儿喝口茶吧,又担心碰见昔日城里的老友,他们铁定是知道了自己被赶到了村里去,要是看见他不笑话个够才怪。 又等了会儿,他干脆去找芸芸了,县城的大街小巷他可熟的很,芸芸说她一般在居民街卖饼子,居民街就那几条,应当用不了多久就找到了。 果不其然,他问了几个人循着街道还真让他找到了,不过眼前的景象让他很是愤恨。 “畜生,光天化日竟然欺辱一个小姑娘!” 他伦着胳膊上前去把王柱拉开,甩了他一拳头。 王柱吓了一跳,熟悉的手法让脸上遭了一拳,他还以为是张其来了,睁着眼睛一瞧,发现是个小哥儿时不屑道:“我当是哪个不长眼的,原来是个自己送上门的。” 何尤踹了王柱一脚:“你还想搞我,死醉鬼。” 王柱吃痛,没想到一个小哥儿这么野蛮,酒醒了三分,捉住了何尤的手腕,两人扭打在了一起。 何尤常年养尊处优不曾打过架,哪里是个汉子的对手,就算王柱喝醉了酒比往常昏沉些,但是肥壮的身体气力劲儿还是有的。何尤连挨了几下打后,连忙喊地上吓哭着的人:“张芸芸,快喊人,喊救命啊!” 芸芸应声止住了哭,依照何尤的话,大声的呼喊,寂静的街道里回荡着她撕心裂肺的喊声,不一会儿果真有人打开了门。 王柱有些害怕,慢慢松了手。 “救命啊,这里有二流子想打人!”何尤朝着开了门的居民喊道。 陆陆续续有人便呵斥着跑了出来,王柱撒了手,赶紧朝着街道的另一头跑了出去。 “小公子,小姑娘没事吧?” 何尤松了口气:“谢谢大哥,我们没事。” 话毕,他走向芸芸,小姑娘衣裳被扯的有些乱,脸上还有红痕和泪水,他把自己披在身上的一件外衫脱下来盖在芸芸身上,安慰道:“没事了,别怕,他已经跑了。” 芸芸抓着何尤的顺滑的衣服,心有余悸,后知后觉眼泪又流了下来,哽咽着哭。 何尤摸了摸她的头,别说她害怕,他方才也吓着了:“好了好了,他走了,没事的,我送你回去。” 第17章 张家人见着芸芸哭红了眼睛被送回来,皆是一阵惊吓。 张刘氏眼疾手快去把芸芸抱着:“芸芸,这是怎么了?” 芸芸抽噎着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张刘氏扫到她披着别人的衣服,里头的领口又有些乱,心下一阵发悚:“是谁欺负你了!娘跟他拼命去!” “是,是王柱。”芸芸依偎着亲人,心里就是一阵委屈,忍不住眼睛里又包上了眼泪,她声音有些哑,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大概讲了一遍。 张刘氏听完便抹上了眼睛:“王柱这个畜生,迟早要遭天雷。” “娘,你带芸芸回屋去换件衣服吧。”张其此时心中虽然是满腔怒火,却还是极力压制着。 张刘氏点点头,扶着芸芸:“来,跟娘走。” “芸芸就是受了惊吓,有惊无险,好好安慰几句就好了。”见张其面色沉重,何尤站在一旁劝解道。 “今天谢谢你啊,多亏了你。”张其看向何尤,听芸芸说是他帮忙才摆脱王柱的,心里自然是很感激。 面对着张其认真道谢的模样,何尤不知怎的觉得有些不自在,他避开张其的目光:“应该的,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他还真的急匆匆就要走,张其却忽然拉住了人,要说的话还没有说出,反倒是听见何尤嘶的一声,触电般把手收回去。 把张其吓了一跳:“怎么了?” 何尤抬起手腕一瞧,发现上头一圈红紫的痕迹,还有些破皮,估计是和王柱打斗的时候弄伤的,当时只顾着张芸芸,却没注意到自己竟然也受伤了。 “没事儿,估计拧到了。” “怎么没事,你在这里等等。”张其急忙去屋里找出了在镇上药铺子里买的跌打损伤膏药。 何尤站在门口,忽的有些木讷,不知该走还是该应他的话留下,不过好在他眨眼的功夫就出来了。 张其挖了些药膏在手心搓匀直到发热:“手拿过来,我给你上药。” 何尤磨蹭着,张其夹起眉毛,干脆把他的手拉了过来:“有些破皮了,上药有些痛你忍着点啊。” 他很小心的把药涂在他手腕的青紫痕迹上,破皮的应该是指甲划破的,他尽量的避开不沾着药。 擦着擦着他的眉头就稀松开了,不禁有些心猿意马,何尤的手好像太过于细腻了……… 何尤盯着他的头顶,侧着能见着他认真的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自己心里却是有些不上不下的感觉,特别是张其带有茧的手掌摩挲过他的皮肤时的感觉又痒又有些热。 正当两人处在一种很迷离的氛围中时,一道清亮的声音忽然出现给打破了。 “张大哥,今天我没能一道和芸芸回来,她和一个公子哥儿去逛胭脂铺子了!”吴秋挎着篮子进了张家的院门儿便吆喝道,今儿个走了张芸芸时常卖饼子的那条街果然好卖的多,连带着回来的都比往常的早,她迫不及待的来张家报信儿就是心里还气着张芸芸甩开自己去逛街了,要是让张刘氏和张其知道了,看小妮子回家怎么交代。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小聪明发笑,进了大敞开着的屋门便见着门口举止亲密的两个人,她清亮的声音瞬间就哑了下去。 张其抬起个头看着进门来的吴秋:“你说些什么?” “张大哥,你们俩?”芸芸目瞪口呆的死盯着张其握着的那只手。 何尤恍然间连忙把手抽了回去,干咳了一声:“涂好了吧。” 张其点点头,他并没有向吴秋解释什么,倒是何尤脸有些泛红,慌慌忙忙道:“我手受伤了,他帮我涂药。” “是这样吗?”吴秋悻悻道。 “你说芸芸干嘛去了?”张其没管吴秋的情绪,正色道。 这一问可把吴秋的神儿唤回了正道,她瞧着眼前的何尤,脸色瞬间白上了几分,不明白明明说去逛街的人怎么就在张家了,自己这张嘴可真是没个遮拦,这下子说来兜着了。 “没,没有,我说今儿运气真好,卖完饼子了。” 随后慌张着神色:“我先回去了啊。” 话毕便急着步子跑出去了,遭吴秋这么一搅和,何尤倒是恢复了自然,他轻笑了一声问张其:“刚才那姑娘不会是喜欢你吧?” 张其白了他一眼:“胡说八道什么。” “啧啧啧,还不好意思承认啊,看人肯定是误会了,要不要我去跟你解释一下啊?”张其躲闪,何尤便凑上去。 “你方才不是解释了吗?还要追过去上人家里说一道?” 何尤双手环胸,莫名其妙又问了一句:“那你喜欢她吗?” 张其面对着他:“替你姐姐问的?” “谁替她问的!”何尤立马变了脸色,冷哼了一声:“我回去了。” 张其倒是没有再留他,只是问了一句:“要我送你回去吗?” “谁要你送,我又不是小姑娘!” 何尤走了不一会儿,张刘氏便安慰着芸芸走了出来。 “何公子走了吗?他的衣服还没还给他呢!”芸芸手上搭着何尤的衣服。 “不碍事,过两天跟他送过去就成了。”张其摸了摸芸芸的头,面色平常,心中却是思量了太多,王柱三番几次找张家的麻烦,上次有他在,这次幸好遇见何尤,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看来必须是要把王家这颗毒瘤给收拾了,不然后患无穷,当张家真是太好欺负了。 张刘氏声音温弱带着一抹笑意:“何小公子真是个善人,话说你们两兄妹是怎么认识他的?” “他住在李子坳,偶然结识的。”张其简单解释了一下,看模样娘倒是挺喜欢何尤的,只是怕以后要是知道了他的姐姐是何绣会作何感想。 “这次可得好好谢谢人家,人一个公子哥儿还帮忙,过两天阿其你带些东西过去,顺道把衣服还回去。” 张其应了一声后,又对芸芸道:“芸芸,以后你就别上镇去卖饼子了,咱们家往后不卖南瓜饼了。” 张刘氏对此倒是有些心理准备,不过芸芸不知一点风声,以为又是自己的原因让家里不能做生意了,她立马拽住张其的衣裳:“大哥,为什么啊!就算我以后不去城里了,但是还可以做让乡亲们去卖啊!” “不关你的事情,现在卖饼子的村民太多了,城里人吃腻了迟早会卖不下去的,借此机会不卖了也好,你别多心了,这件事我和娘早已经有了考虑和打算。” 芸芸不免有些失落,家里好不容易有的营生,现在就这样结束了,以后她也没法子攒私房钱去买胭脂了。 见小姑娘恹恹的,张其哄道:“好了,没事了,大哥会给你收拾王柱的,咱今晚做好吃的好不好?” 芸芸强笑着点了点头。 第18章 作出了决定以后,张其和张刘氏连夜做了很多饼子,是有史以来最多的一次,既然不卖了那就得告诉大家。 娘俩小声在灶房里做饼子,不想打扰到睡下的芸芸,毕竟小姑娘两次受到了王柱的惊吓,得好好休息,免得往后心里留下阴影。 “娘,以后让芸芸少跟吴秋来往。”张其坐在灶下烧火,娘俩有一搭没一搭的交谈。 张刘氏嗔笑了一声:“你这孩子就算不喜欢吴秋,又何必让芸芸都不跟她一堆呢。” “并不是我不喜欢她,是这姑娘心里怪得很,芸芸单纯跟她一起少不了吃亏。”他把昨天吴秋来家里时发生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又结合这上次在吴家院子里听着她和家里人吵架,对她的印象可谓是有些膈应了。 都是邻里,张刘氏多多少少还是晓得吴秋的性子的,知道她有些小脾气,但是好在干活手脚麻利又勤快,说实话,当时张其拒绝了和吴家接亲,她嘴上说由着他,其实心里还是暗暗希望儿子想清楚,等多接触接触瞧瞧能不能看上眼。 没想到非但没有看上眼,儿子反倒是越发的不喜她了,今知道了她连芸芸都整,心里确实是有些膈应的,若是往后真的接了亲,当了张家的媳妇,那还不连带着不把自己这个婆婆都不放在眼里。 “没想到那丫头竟然是这个德行,以后我会说道着芸芸一些。” 张其应了一声,起身到屋外去,已经初夏了,天亮的早,这时候天边已经开始吐白,不知道哪户人家的公鸡在扯着脖子打鸣。 最先到张家拿货的是刘五,挑着担子哼着歌儿过来的,刘五话多,原在村里是个缺点,但是在卖东西上却是个好手,听说现在拿饼子去卖的最好的就是他,赚得了银子在媳妇儿面前腰杆都能打直了,最近可谓是快活的很。 “张秀才,今儿饼子做好了吗?”刘五推开没有锁上的院子门。 “差不多了。” 刘五兴致极高,到张其跟前小声道:“我今儿拿一百个。做好了就跟我装上吧,嘿嘿,我媳妇儿说今天多卖点在城里买半斤猪肉回来打牙祭。” “行,不过今天不能现在就给你,得等大家都到齐了才成。” “为啥啊?是有啥事儿要说?” 张其笑而不语,把刘五喊进去喝热开水。村民不多时便陆陆续续的来了,农家人什么事情都奔个早,所以人集齐就那么些时候。 张其站在大家中间:“今天对不住大家耽搁了一些时间,大家在我张家拿饼子卖也有半个多月了,想必都赚了点儿银子,虽然不多,但是也是一笔进项,但我今儿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就是想通知大家,从今天以后,张家不做饼子卖了,大家好聚好散,往后便不用早早来张家拿货了。” 此话一出,瞬间炸开了锅,大家议论纷纷,刘五是最先问的:“张秀才,好端端的干啥不做了!” “咱们现在卖饼的人那么多,大家刚开始是不是天天很快就卖完了,后来卖的慢甚至还卖不完了。这饼子只能图个一时新鲜,不可能一直做下去,咱们又不是开糕点铺子的。”张其耐心解释道。 大家嘟哝着,没有明说心里的不满,但是面色上流露出的意思张其当然是明白的。 “今儿大家能拿多少去卖就拿多少吧,做的比较多。” “哼,不卖了便不卖了,当真多稀罕!”说话的人是林婶子的孙子,张其说完话他冷哼了一声扭身挑着空担子回去了,连今朝的饼子都没拿。 村民望着他的背影:“嗨呀,这孩子,怎么脾气这么大!” 张其眼皮子都懒得朝那使脾气的人抬一下:“要拿的就来拿,不拿的我不勉强。” 村民们灰着脸没有说话,吴家两兄弟叹了一声,率先过去拿饼子:“最后一天就把最后一天干好,给我们兄弟俩一人来一百个,就是卖到天黑也要卖完。” 紧接着刘五跑过去:“我的,一百个!” 随后村民还是争着去拿饼子,果不其然,饼子被一抢而空,张刘氏原先还担心卖不完。 除了吴家兄弟和刘五给张其道谢了一声外,其他人连招呼都没有打便走了,张刘氏站在院子里望着大家进了林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阿其,你说咱们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娘,你想些什么呢,这是咱们张家的生意,要做不做都随咱们一句话,让乡亲们帮忙可算是分了他们一口饭吃,当初眼巴巴的求着咱们加入,现在咱们说不做了,他们还能拦着不成。” 张刘氏叹了口气,儿子说的在理,只是人情冷暖,瞧着今天大家的反应,多数是记仇不记好的,她还真是心太善哦。 村民在张家院子里当着人不好说,一出了张家大门便三两个凑一堆道:“这张家是怎么回事,说不干就不干了,都不和咱们商量商量。” “张其是有一出唱一出,估计就是想自个儿人卖,不给咱们乡亲留口饭!” “罢了罢了,世道人心哦!” …………… 张其和张刘氏把家里收拾了一番,芸芸昨夜翻来覆去睡不着,天蒙蒙亮时可算才眯着眼睛睡了一会儿,没成想起来时家里都已经打扫干净了,张刘氏还给她翻了个鸡蛋温在锅里。 芸芸大口吃着鸡蛋,心里暖暖的:“娘,大哥呢,咋没有见着他人?” “你大哥去城里办事情去了。你吃饱了饭咱们去翻翻红薯苗子地,我瞧着上头长了好些杂草。” 芸芸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知道家里是真的打定主意不卖糕点了,她还是忍不住问道:“咱们不卖糕点了,岂不是糟蹋了手艺吗?要是少做一些,还是能卖出去的。” 张刘氏磨好了有些时候没有用的锄头,单手扛在肩上,脸上带着笑意:“放心吧,糟蹋不了,你哥有法子。” 芸芸不明白阿娘说的什么,但是心里还是安稳了不少,她赶忙哧溜喝完粥,然后拿着自己的锄头和着阿娘一起去下地。 第19章 张其到城里很快便找到了刘氏糕点铺,想当初还在这里买了两块糕点,看来还真是缘分不浅。 记得上次来时铺子里的人还不少,今儿个里头冷冷清清的,铺子外出着暖烘烘的太阳,小二正坐在门口打瞌睡。今天不是赶集的日子,铺子里人少一些也是正常的,不过没想到竟然惨淡了这般地步,想来南瓜饼对糕点铺子生意的冲击着实挺大,也难怪刘老板会费劲分儿找到乡下去买方子。 他站在小二身前,瞧着很是面熟,仔细一想就是上次刘老板带到村里的那名小厮,他在小二耳朵面前打了个响指,小二吓的忽然惊醒。 “客官要买糕点吗?快里面请!”小二昏沉着脑袋,擦了擦嘴角。 “我是来找你们掌柜的。” 小二的脑瓜子忽然清明了起来,一拍脑袋:“你是张其吧!哎哟,可算是来了!我们掌柜的可等你好久了!还说你再不来就要再去村里找你。” 他连忙迎着张其到里屋去,迫不及待的朝里面喊:“掌柜的,张哥来了!” 掌柜连忙从屋里出来,见着张其眼前一亮:“张小哥,你可是来的有些晚啊,我还当是你不来了。” “快坐。”又朝着小二道:“去沏壶茶来。” “最近家里出了些事情,这就耽搁来的日子了。”张其半真半假道。 刘掌柜神色微凝:“可是什么大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张其低声笑了笑:“刘老板还真是料事如神,这里便是糕点的方子,我确实有一件事需要您帮忙。” 他把写好的方子放在桌子上,看着刘掌柜。 一张折好的纸片端端正正的立在两人中间,刘掌柜的眼睛已经离不开那张不起眼的纸片了,老实来说,这几天他坐立难安,铺子里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愁的他睡不着,好不容易将张其给盼来了,但是来者很明显有目的,这就让他有些犹豫了。 他去张家前就打听了张其的事情,晓得张家和何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何家可是县城里有头有脸的门户,虽然不说是城里的生意人巨头,可是也不容小觑,刘家祖上虽然就是做糕点的,基业稳固,可是也比不过做绸缎生意的何家。 人可在县城里有足足有三家绸缎庄,如此一比较,自己这可就是小门小户了,若是张其提出要报复何家,就算他再想要他手里的方子那也没办法朝何家动手啊。 为此,他不由得悻悻道:“哈哈,若是能帮我自然会竭力帮忙,就是不知道张小哥所求何事。” 一提到帮忙,张其敏锐的察觉到刘掌柜了没了刚才的热情,这不禁也让他开始思量此人的可靠性。 他笑了笑:“想必对于刘老板不是什么难事儿,我一乡野村夫,如何触到什么大事儿。” “诶,张小哥可别这般说,当初何老爷能看中你做女婿,你自然有着过人之处,能让他相中。” 张其闻言淡笑:“若真是这般,何老爷便不会羞辱我一介村夫,把亲事给退了。” 刘掌柜自知提起何家人会触到张其的眉头,但是没想到他的反应仅仅是瞬间的讶异,随后便是坦然,像是说别人的事情一般,他本就是想说何家的事情看看张其的反应,随后判断是不是何家的事情,但见此倒是自己虚惊一场,妄自揣摩。 他舒了一口气,短暂的接触,像张其这般读过书,有手艺,又让人捉摸不透的年轻人,他实在有些想不通当初何家人是怎么看上又是怎么走眼把亲事给退了的。 他朗声笑了起来:“何家往后一定会把肠子都给悔青!” 张其倒是挺认同他的这句话。 “张小哥,实不相瞒,若是你要让我帮忙介入何家的事情,我是办不到的,但是除此之外的事情你尽管说。” 张其可算是明白了刘掌柜为何忽冷忽热,原来是怕何家,这么说来何家的底蕴倒是比自己相信中还要高的多,不过这与自己也没有太大的干系,眼前的事情是解决王家。 “我如何会为难刘老板,何家早就与我张家没有了干系,我又何必庸人自扰缠着这些事情。今儿来不过是想借着把方子给您送来,并着想请刘老板帮个小忙,把我们村的地痞王柱给解决了。” “他三番几次冒犯我妹子,这口气怎教我咽得下去。” 如此一说,刘掌柜便会意了,王柱这名字他听都没有听说过,无非就是村里的小霸王而已,果真不碍事,他很快便应承了下来。 “这种人确实可恨,张小哥儿别担心,尽管包在我身上就成。保管给你收拾的服服帖帖。” 张其脸上有了笑意,他便把王柱的情况大概给他讲了一道,随后将方子交到了他手上:“一半,事成以后我当即把另一半奉上。” 刘掌柜伸出食指晃了好几下:“张小哥可真是个精明人,不过我就喜欢和精明人做生意,有保证。” “这里是一百两,到时候再结下另外一百两。” 张其十分满意的收下了银票,拍腿站了起来:“成,那我就先回村里了,刘掌柜止步别送,我静待你的好消息。” 为了早日得到完整的方子,刘掌柜做事的速度自然是没有马虎。 这日王柱才从家里要到钱,正准备朝窑子里去快活快活,没成想在酒馆子外头碰见了熟人。 “哟,这不是王柱嘛,来来来,喝酒去。” 王柱自然也是想喝酒的,但是比起在一堆男人间胡乱吹牛,他更喜欢泡在窑子里喝花酒,抬手就能摸着又滑又软的美人儿,可比跟一堆汗酸臭味儿的男人强多了,他摆了摆手:“不去。” “咋的,下头又痒了是吧!今儿咱们就一起去窑子里,听说新来了好几个美人儿,走走走,我请客!” 王柱脸上一喜,立马狗腿子似的跟了上去,这有人请客白喝酒玩姑娘,可不是日日有这种好事的。 几个人一同进了窑子,连着几壶酒下肚,人就有些上头了,王柱一张脸泛着醉态的红:“狗二,今天你咋这么大方请爷几个来喝花酒了?” 狗二扔了一颗花生米进嘴里,得意洋洋道:“你不知道吧,我昨儿在赌坊里可赢了不少银子咧,够我用两个月了。” 王柱听着很是眼馋:“我去了那么多次咋没有赢过,次次都输钱。” “我以前还不是个输,最近手气好,估计是咱们好运气来了!” 两个月的钱都够花了啊!要是自己能赢那么多也就不用回去看老爹的脸色拿钱了,那岂不是美得很,越想王柱就越是心痒痒。狗二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要不要去试试手气?” “可是我这次只在家里拿到三两银子,还不够在赌坊里塞个牙缝。”自从上次的事情后,他拿到的银子便越来越少了。 “怕啥,我这里有啊,先借你就是了!”狗二扔出十两银子到王柱怀里。 王柱捡起银子,脸上笑出了一朵儿花,惊叹狗二的阔绰:“够兄弟!” “还磨蹭个啥,就乘着现在去,早赢钱早快活!” 说着几个人风风火火的便转向了赌坊,里头热闹的很,借着酒劲儿,王柱第一把便放了五两银子,没成想还真是好手气,一把赢了二十多两,这可大大提升了他的志气。 连着赢了几把,心里的赌瘾就来了,可是真当他的得意时又走了下坡路,银子输得干干净净。 “没事儿,再赢两把就回来了,赢回来咱就不玩了,继续回去喝酒。” 他犹豫着不想来了,但是兄弟几个又起哄着鼓励,他一咬牙又来了几把,结果跟着又输了。 “我不来了,今儿手气不行!” “诶,王柱,你咋能说不来就不来,我可借了你十两银子呢!你咋还我!” 王柱有些烦躁:“我过几天回去拿银子来还你便是了,你嚷嚷个什么劲儿!” 狗二一把拽住要走的王柱,低声道:“柱哥,我那十两银子倒是不成事儿,咱们兄弟之间,可是你现在已经欠了赌坊五十两银子了,不在赌一把运气,那钱咋还,回去你爹还不打断你的腿!” 王柱打了个酒嗝儿,背脊一凉,忽然清醒了不少:“我什么时候欠了这么多了?” “我还唬你不成,你自己去赌坊小二那里瞧瞧去。” 王柱连忙抓住小二拿了账单一看,心突突直跳,又拽住狗二:“咋……咋整?” “刚开始不是赢了好些银子嘛,再试一试,没成想就赢回来了,说不定还倒过来赢钱。” “那我就在试两把。”王柱有些心悸,一连着又来了几把,这下非但没有赢钱,反倒是越输越多,一连欠了一百两,赌坊已经不肯再借钱出来,他才后知后觉。 狗二见形势不对,连忙对王柱道:“柱哥,我忽然想起家里还有点儿事,就先走了啊。” 话毕,人同着另外几个一并跑出了赌坊,王柱气得肥脸发红:“狗二,你小子跟我站住!” 还没有追出去他人就被赌坊里的人拦住了。 赌坊老板后头跟着一帮打手到王柱身前:“哟,这是输了钱想跑啊?” 赌坊最为忌讳这个,王柱当然不敢承认,连忙解释道:“不不,郭爷误会了,我哪里敢跑啊,就是想回去拿钱。” 郭老爷拍了拍王柱肥厚的脸盘子,冷声道:“我量你也没有这个胆子,给你三天时间回去把钱拿来,要是你敢跑的话,我就掀了你的窝,你就是跑到天边儿我也会把你逮回来。” “是,是是。” 郭老爷抬了抬手:“送王哥一段路。” 身后的打手应声便把王柱拖进了条巷子里,一阵拳打脚踢后才罢手。 第20章 王柱胸口阵阵沉闷的痛,几个练家子的教训差点让他没有挺过去。他虽然混,却还没遭几次狠打过,这可谓是第一次,他在夜色里摸着路回村,不敢让村民见到自己的狼狈模样。 拖着沉重的身体到家门口,他还没来得及哭诉着喊爹娘,就听见院子里的哭声,凭着音色他一下子就猜出了是自己娘王庄氏。 “王辉,你这个没良心的,你还真敢把狐狸精带回来!我告诉你,这个家有他就没有我,大不了我带着柱回娘家去。” 王庄氏坐在院子里哭着撒泼,指着王辉骂。 “要滚你就滚,我看你是不晓得家里是谁在做主!呸!”王辉啐了一口唾沫,牵着身旁的年轻小哥儿。 小哥儿当着王庄氏的面缠抱着王辉:“老爷,你就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多不好,要是她容不下我,我走就是了。” 王辉被迷的五迷三道,哪里舍得年轻又好瞧的哥儿,连忙抱住他的腰:“胡话,她不敢!” 王柱扶着墙进来的时候就瞧着自己那胡子都要白了的老爹现在竟然搂着个年纪不大的小哥儿轻声细语的说话,他瞧着还有些佩服他爹,这么大年纪了还喜欢玩弄小哥儿,也真舍得下面子带回家来。 要是往常他必定会酸他几句,但是今天实在是没这个精力,也不敢,只怕得罪了他爹那一百两银子没着落,若是不按时还上钱,想到赌坊郭爷的狠厉手段,不由得后脊一阵发凉。 “爹,娘,我回来了,你们又在吵什么啊?” 他虚弱的语气成功的把几个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王辉冷哼了一声:“你还晓得回来?” 王柱蹒跚着走了两步,忽然跌了个跟头,猛的咳嗽起来,吐了一口血沫子,把三人吓了一跳。 王庄氏嚎了一声:“儿啊!你是咋了,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连忙爬过去抱着肥壮的王柱,一边摸着儿子的脸一边哭着咒骂:“哪个狠心肠断子绝孙,下得了这种狠手!” 王柱却没有先行诉苦,反倒是劝诫着王庄氏:“娘,爹要是想娶个小的,就随他去吧,买个小哥儿又花得了多少银子。” 王庄氏愣了愣:“你这孩子被打傻了吗,说些什么胡话?” 凭借着王辉对儿子的了解,这般帮着他说话,现在又一身的伤,他虎着脸:“老实说,又惹了什么事了!” “儿子都这样了,你就不能说点软话吗,我看你是被狐狸精迷得连咱们娘俩都不要了。”王庄氏挂着泪去捶打王辉。 “你闹什么闹,让他说!” 王柱有些怕老爹,只好低着声音把事情交代了。 “不是我想去,一定是狗二那小子窜通了赌坊要整我的!爹,你可一定要帮我。”说着,眼泪鼻涕糊着下巴上的血融成了一团。 站在一边的小哥儿不着痕迹的退了两步。 “我真不知养你来做什么!你把咱们家当啥了,一百两啊!哪里来那么多钱!”王辉气得脸红脖子粗,若不是王庄氏护着,他当即就想给王柱两脚。 家里的日子是比村里的人家强些,可是一百两不是小数目,早些年他还年轻的时候确实家里存了点儿银子,但是随着王柱长大,想着和张家的张其一样送去念念书,将来谋点差事儿也体面,可是王柱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子,书没有念好,大字还是不认识几个,倒是借着读书的机会在城里和些二流子混在了一堆,这些年从家里拿出去胡乱花的钱都够娶几个媳妇了。 不成器啊,现在犯了这些事该如何是好。 “事情已经发生了,咱们就这么个儿子,你总不能不管吧!”见他不说话,王庄氏赶忙攥住他的裤角,生怕人跑了一样。 王庄氏这一说话,王辉更是来气:“还不是都怪你,惯成的德行!说的轻巧,咱们家有那么多银子吗?我看干脆叫他们把这败家子打死算了!” “爹,爹,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敢了,以后我啥都听您的。”王柱爬着过去抱住王辉的双腿,埋在上头哭嚎的厉害。 小哥儿见势道:“老爷,这时候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改天再来看您。” 话毕,匆匆的就跑走了,心想着真是晦气,原本以为傍着个有钱的,费了功夫才上门来,没成想遇见这些糟心事儿,要是不走跟着迟早倒霉。 王辉长叹了口气,也没有追,只是颓然的杵在原地,自己肖想的好日子又叫败家子给毁尽了。 过了良久,他声音沙哑道:“你先起来,我想想办法。” …………… 张其最近在地里撒了些萝卜菜种子,想等萝卜菜长出嫩苗摘来来吃,又嫩又新鲜。他从家里挑了粪水,准备去浇种子,刚刚出了林子就瞧见了刘五他媳妇儿揪着刘五的耳朵,插着腰肢骂:“你要是也跟我整个狐狸精回来,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子!” “哎哟,哎哟,媳妇儿你轻点,我哪里敢嘛!”刘五弯着腰,想解救自己的耳朵,奈何被媳妇儿死死的拽住,动都不敢动,只能歪着嘴嚎叫。 张其挑着粪桶有些想笑,随着之前卖饼时的接触,他觉着刘五这人也不是很坏,至少在对媳妇儿这事上是没话说的。 刘五的媳妇儿生的有些高大,但是长得还不赖,听说家里的条件也不错,她不是本村人,当初是硬着头皮下嫁给刘五的。刘五家里穷,怕媳妇儿受苦,所以事事都顺着她,久而久之就被村里人传着怕媳妇儿,而他的媳妇儿也真是越来越强悍。 见着他在路上,刘五的媳妇儿刘于氏赶忙松了手,冲他笑了笑:“张秀才,挑粪水呢!” 刘五捂着自己发红的耳朵,蹿上了田坎,怕自己媳妇儿又掐上来。 “刚刚撒了点儿菜种子,准备去浇浇,你们继续。”他挑着粪桶继续走,刘五却跑了过来。 “你等等,张秀才,你听说王家倒霉了吗?” 张其神色一凝,没想到刘老板的动作还挺快,他假装不知道事情原委一般问道:“怎么回事?” 见着他来了兴趣,刘五神采飞扬:“今儿王家把家里的猪都给卖了,还到处去借钱呢!” “听说是王柱在城里得罪了什么人,回来时被打的鼻青脸肿的,王辉原还想娶个小哥儿,结果王家出事,小哥儿都跑了。”刘五八卦的说着,眼里放光:“王家没个好东西,这下子可算是倒霉了。”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张其神秘一笑。 刘五抓着后脑勺:“瞧读过书就是不一样,我都听不懂你说啥。” 张其笑了一声:“随便说说感受而已,没啥。我挑粪去了。” “快过来耕地,别耽搁人张秀才干活儿!”刘于氏吼了一声,刘五又乖乖的跑了回去。 张其担着粪桶到村口的地里去泼粪,泼了一桶后还真见着买猪的人从王家的方向赶着猪出来,肥壮的猪甩着尾巴,时不时用嘴去拱路边的嫩草,赶猪人在猪屁股上抽一下,猪才继续往前走。 王辉跟在买猪人身后,一改往日土地主的神采,有些焦头烂额的跟买猪人说话。 “猪这么壮,你就不能再提个一两文钱一斤吗?” “我要不是看跟你老交情了,这时候还不会来买猪呢,这段日子猪肉行价不好,我买来屯着还得自己喂猪草,都是自己亏本,能给这个价已经很好了。” 王辉还是死死的不松口:“就再加一文吧,我也是最近家里出了事情,否则哪里舍得卖这么好的猪。” 一直这么缠着,买猪人似乎有些不高兴了,他在又停着不走的猪身上狠狠抽了一下,似乎要把气撒在它身上一般:“我说王辉,你这猪到底要不要卖啊,婆婆妈妈的,以前你是这样做生意的吗!” “代成,我王辉以前可没有亏待过你,怎么着,现在见王家出了点儿事情你就这副嘴脸了!”王辉也是来气,以前谁不是对他客客气气的,现在受这种窝囊气。 代成丢了赶猪的棍子,仰着脖子:“行,王哥有脾气,这猪我不买了!你爱找谁买找谁去!” 说着,还真是给走了。王辉朝着代成的背影啐了一口:“王八羔子!” 张其在地里看了好些会儿的热闹,冷不伶仃来了句:“哟,王叔卖猪呢?” “关你什么事?秀才泼粪!” 面对嘲笑,张其也不生气:“我听说王柱被打了,怎么样,好些了没?” “有你什么事情,张其,我告诉你,你别得意,就你家那穷破酸样,一辈子都娶不起媳妇儿!”见着张其王辉就来气,也不管什么破口大骂。 “是啊,我自然是不如王叔,一把年纪还想着娶小。” “你!”王辉气的吹胡子瞪眼,自知说不过张其,捡起赶猪的棍子把猪给赶回去。 这时候王柱突突的从路上跑来,见着买猪的人不见了,他爹又把猪给往回赶,果真让他娘给猜中了,怕他爹舍不得卖猪,让他来瞧瞧。 “爹,你这是干啥,咋又不卖了!” “那买猪的突然又不买了,我有啥法子!” 银子还差得远,王柱都快急哭了,眼看着还剩下一天,他想起那几个练家子腿就发抖:“爹啊,咱不是说的好好的吗,你要是不卖,不是要把我往死里逼吗!” 王辉当然也是舍不得自己的独苗子有个三长两短,就算不替他还钱,就赌坊的作风,他们照样也躲不过,于是又气又急给了王柱一巴掌:“作孽啊!” 随后腆着脸皮去追走了的代成。 王柱捂着脸,先前的伤都没成好,挨了这一巴掌更痛了。 张其走到他跟前去:“我张家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怎么样,受人欺凌的滋味不好受吧。” 王柱对上张其的眼神,心里一悚,不由得浑身发冷。他后知后觉,这件事莫非是张其安排的,可是就张家的模样,如何有这种本事。 他傻愣愣的盯着张其,说不出一句话来。 第21章 王家最后有没有凑够钱张其不得而知,不过王柱最后却被送进了官府里,当日城里的人来要债,个个凶神恶煞,村里人都不敢去看热闹,只远远在路上指着王家的方向教育自家的孩子。 “以后可要听话,不然就会像王柱一样被捉到官府去关起来!” 小孩子个个吓的不得了,王柱被送走以后,王家就焉了,王辉鲜少有出门,早没有了云回村土地主的模样,整天灰头土脸的走关系想把王柱弄出来。 张其很满意王家的结果,如约把剩下的秘方给了刘氏糕点铺子的老板,而自己也拿到了剩下的银子。 随后,他在城里请了个施工队,准备盖个大瓦房子。 这两天天气热了起来,施工队还有两天才来村里,日子是张刘氏选的,说是修房子这种大事情要好好斟酌,不能马虎,他自然是听她的,也就随了她的意思。在家里空着没事,他为了凉快干脆提了个桶到河里去摸鱼。 河岸上有竹子,刚好遮住了太阳,一双脚又泡在水里可凉快了。午时的太阳大,河里好些螃蟹都从洞里跑出来乘凉,他下河就捉住好几只又大又红的,随后搬石头又摸着了好些河虾,逮住了两条鱼。 没多少功夫,桶就装了大半了,他见着里头的河虾和螃蟹互相夹着对方的钳子,有两只已经被夹死,他怕把鱼丢进去被夹死,干脆扯了两根草把鱼穿起来,然后光着脚提着东西就往回走了。 夏天的土地被晒的发烫,他大脚踩在上头觉得又热又痒,身上穿了件薄薄的衣衫,汗水打湿了贴在胸前,隐隐能瞧见他强壮的身体。 这些日子没有白锻炼,现在他可算是身强体壮的爷们儿了,走在路上好些年轻姑娘小哥儿都不敢一直盯着他看,哪里还有当初弓着腰,瘦精精的酸书生模样。 “娘,我捉了些河虾,还有两条鱼,咱们晚上吃。”他把水桶里的东西一股脑倒进院子里洗菜的水缸,又把鱼放进桶里。 张刘氏在院子的另一头,从晾晒的衣服下钻过来,一听说晚上要做鱼,难免有些高兴,其实是从家里要盖房子起她就开始高兴了。 “两条啊!我让芸芸去地里摘些大葱和香菜,晚上你下厨。”说着,张刘氏又去晾衣杆上拿下一件衣服:“阿其,你把何公子的衣服跟他送回去吧,我洗干净了的。” 张刘氏爱不释手的摸着衣裳:“这衣服的料子真好,恐怕价钱不低,可别弄坏了。” 张其没有去接衣裳,自己一手腥味,他去屋里拿了个篮子,让张刘氏叠好装进去,自己则在水缸里捉了十几个品相好的河虾起来,又提了个鱼:“我跟他送点东西过去吧,他们家还要去城里买菜,怪麻烦的。” 张刘氏没有意见:“行,你赶紧去吧。” 到何家时,他敲了好些时候的门,何尤才慢悠悠的来开门,无精打采的眼睛见着他有了些神采。 “你怎么来了?” “我来把衣服还给你。”他把篮子递给何尤,见屋里静悄悄的,随口问道:“赵娘呢,没在家?” 何尤接过东西,恹恹道:“赵娘回城里去了,要明天才回来。” 他一个人在家里无聊的紧,村里又不像城里,能出门找点乐子,更何况他在这儿只认识张家人,现在张其来了,可算有人说说话。 “赵娘去城里买菜了?” “你坐啊,站着干什么。”何尤去屋里拿了半个西瓜出来放在树下的桌子上,让张其吃:“奶娘说要回家里瞧瞧,出来也好久了,我不方便回去,只有让她回去看看爹爹。” 张其坐在树下,没太客气的啃着西瓜,凉冰冰的很甜,应该是放到井里镇过,他吃着西瓜看着不太开心的何尤:“怎么了,想家了?” “我才不想,只是有些想我爹爹了。” 哥儿生的孩子很大可能都是一个哥儿,何尤的爹爹便是个哥儿,是何家老爷纳的二房,在家里地位不高,否则儿子被送来村里也不会那么久不来看他。张其大概能猜出其中的缘由,倒是有些心疼何尤了。 何尤掀开他提来的小桶,有些稀奇道:“河虾,鱼!” “嗯,我先前在河里抓的,拿来给你们吃。” “看着我都想吃了,就是可惜奶娘不在,我又不会做饭。” 张其见他垂着眼皮,鼓着有些肉的脸,忍不住想去捏一下,不过他还是没有太失态:“那你今天晚上吃什么?” “奶娘走的时候把饭菜温在锅里,晚上我饿了就吃。” 张其吃完西瓜,把皮丢在一边:“看你这么可怜,我就帮你做鱼吧。” 说着就站起来,挽起袖子。 “你会做饭?”何尤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把鱼拿起来。 “去把菜刀拿出来,还拿两个盆子。”张其指挥着比自己矮上一截的人:“哦,对了,你认识菜刀不?” 何尤在灶房门口转身瞪了他一眼,张其轻笑了一声,人又兴高采烈的跑进去拿东西了。 他熟练的刮干净鱼鳞,又剖鱼肚子,一连窜功夫下来麻利的很,他把处理后的鱼端进灶房,何家的灶房不大,但是里头东西很齐全,好些工具都是村里人家不用或者用不起的,张其想来赵娘是个会做饭的,否则还伺候不好小公子哥儿。 “倒点盐在鱼身上腌着,可以去腥。”他把盐巴洒在鱼身上后把盆子递给何尤:“你把盐巴均匀的抹在鱼身上吧。” 何尤看着黏黏的鱼有些下不去手:“我?要我抹?” “对啊,不是你要吃吗?要吃就要试着动手。”张其很认真的点点头,然后自己又去处理河虾了。 何尤盯着鱼看了好一会儿后,学着张其的模样挽起袖子,半闭着眼睛把手放在鱼身上,去了鳞片的鱼又滑又黏,他从来没有碰过这些东西,手像触电一样收了回来,在门口偷偷瞄了张其一眼,见他处理虾子很认真,又硬着头皮去戳鱼,这次他两只手抓住鱼,把盐狠狠的抹在上面。 “张其,快,快,我抹均匀了!” 屋外的张其见他捧着鱼跑出来,有些哭笑不得:“抹好了就放在盆里啊,把手洗干净,不然一股腥味儿。” “哦。” 张其处理好河虾,何尤问道:“虾要抹吗?” “你要抹就拿去抹吧。” 张其原先还担心厨房里没有做鱼的料,没想到葱姜蒜一应俱全,连香菜都有,只是应该买了些时候了,已经不太新鲜,有些焉,不过味道还在,不成问题。他不紧找到了料,还瞧见了一块白白嫩嫩的豆腐,心下一喜:“你喜欢吃豆腐吗?做豆腐鱼怎么样?” “好啊,我还没吃过!” 现在时候还早,但是张其还是去把火升上,做好以后他还得赶回家去做一道。灶里还有火星,应该是赵娘怕饭菜冷了,所以特地留的,他刚才洗锅看见里头留的饭菜,一碗炒肉,一碗汤菜,何家的伙食开的很好,连米饭都是大米。 何尤洗干净手就无事可做了,他守在一边:“要帮忙吗?” “你又不会烧火,就在那待着吧。” 何尤撇了撇嘴,他确实不会烧火:“我可是会洗菜的!” 没等张其说话,他端着摘好的菜去洗了。 在公子哥儿的配合下,张其做了豆腐鱼和炒河虾,虽然公子比不上芸芸和张刘氏会打下手,他还是不吝啬的夸赞了何尤两句,公子哥儿很高兴,抢着把菜端去了堂屋的桌子。 张其看着他小心翼翼,既怕打倒了菜又怕烫着手的模样有些可爱,他解下围裙,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温馨,他不知是做菜容易产生家的感觉,还是人容易让人产生这种感觉。 “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过去吃饭啊!”何尤搓了搓有些烫的手,催促张其。 张其恍然间回神,连忙摆了摆手:“不了,我就不跟你一起吃了,我回去了。” 话毕,他便放下围裙要走。 何尤眉毛一紧,脸上的笑意顿时便没了:“干什么啊,留下来吃个饭,都忙活那么久了。” “没事,就权当谢谢你上次帮芸芸了,家里还等我回去,久了该急了。”张其推脱道。 何尤心里闷着一股气,脾气上来扭头便去了堂屋:“爱吃不吃。” 张其无奈的笑了笑,留下吃饭确实不合适,他便出了门。 何尤在屋里坐了一会儿,听见关门的声音,忽然站了起来,见着张其真的走了,他赶忙追了出去,张其听见他的脚步声回过头看着他,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再留人,便道:“你能带我去河里捉鱼虾吗?” 张其点了点头。 “那明天好不好?”说完又怕他不答应,立马又道:“明天中午出太阳的时候我在河边等你。” “好吧。”张其笑了笑,转身出了院子,走了几步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还站在门口的何尤:“晚上一个人在家要把门关好,要是有人敲门别乱开门。” 何尤没有说话,一直看着张其走远,直到再也看不见身影了才关上院门,回屋去吃饭。 堂屋里弥漫着鱼肉香味,他瞧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豆腐鱼,原先迫不及待想尝一口,现在见着桌子上的两幅碗筷,胃口消减了许多。 他用筷子夹了一块鱼肉尝了尝,味道比想象中还要好吃的多。忽然就想起以前家里来了个做菜特别好吃的厨子,他每次经过厨房的时候都能闻到他做菜的味道,很香,老远都可以闻到,他嘴馋很想吃,可是厨子是爹请来给何绣做饭的,何绣挑食不爱吃饭,爹怕她饿着,就特意给她请了新厨子,单独的新厨子,只给何绣和大娘做饭的厨子。 他吵着也要吃那个厨子做的饭菜,可是却被爹骂了一顿,连带着爹爹也被骂了,说他教的孩子不懂事。 想起往事,他长吸了口气:“张其做的鱼肯定比那个厨子的好吃,何绣一定很羡慕………” 第22章 晌午十分,张其才出门,城里的施工头头来看地,第二天好带足工具来开工,他带着施工头头转了转就耽搁了些时间。 如约到小河边时看见何尤摘了一张荷叶垫着地,正坐在河边上,听见声音回头看着他:“你怎么才来啊,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张其把水桶放在岸边,他是光着脚来的,挽起裤脚下了河:“家里来了人,耽搁了一会儿。” 今儿一早何尤就起来了,他看着太阳慢慢爬出来,迫不及待的来了河边,没成想等了一个多时辰都没有看见张其来,现在人总算来了,心里算是好过了。 “你要下来吗?”张其看他鞋袜穿的好好的,生怕沾了水一般。 何尤面露难色:“我倒是想下来,可是脱了鞋,裤管挽那么高让别人看见了不好吧。” “城里人就是讲究的多。”张其弓着腰两只手在河里摸,手脚都泡在水里特别解暑:“村里的哥儿多数还要下田插秧犁田,哪个不脱鞋挽裤脚的。” 何家是大户人家,哥儿和小姐差不多都是一起教育的,因为都要嫁人的缘故,家教都是比较严的,小哥儿相对于小姐的管教要宽松些,比如可以经常出门,抛头露面,但是露胳膊露腿的事情还是不准。 何尤虽然不喜欢家里的管教,但是耳濡目染多了还是很受影响,看见张其在河里欢脱的模样,他着实羡慕。 “那我下来了。”他四处瞅了瞅见没有人,跃跃欲试道。 张其捉了只河虾扔到他脚边:“下来吧,村里这时候外头没人,天气热,都回家准备吃午饭了。” 何尤手忙脚乱的按住岸边的河虾,捉来丢进桶里,然后脱自己的鞋袜:“你可不能把我下河的事情告诉别人。” “我能告诉谁啊!”张其哭笑不得。 何尤方才激动的脱下鞋子,把一只裤脚挽起,就听见村口的大路上赶马人呵斥马停下的声音,他好奇的望着村口,正惊讶云回村什么人能乘得起马车,就见着赵娘站在轿子边,恭恭敬敬的掀开轿帘子,里头走出个打扮光鲜的年轻小姐,扶着赵娘的手走进村里。 登时他满脸的笑意消失殆尽,张其察觉到他的不对劲,顺着他的目光瞧过去,也看到了那顶稀罕轿子和娇滴滴的贵小姐。 何尤见着张其目不转睛的盯着何绣,顺手就把手里的鞋子甩到张其面前,骂道:“你看什么看,怎么,余情未了啊!” “我就是随意看了一眼。”张其赶紧把河水上飘着的鞋子捡了起来,放到岸上:“鞋子不要了嘛!” 何尤灰暗着眸子,把打湿了的鞋子套在脚上,好好的不知何绣干什么来村里了,奶娘也是,明明知道自己不待见她,还领着来村里。 “诶,那不是何尤吗,他怎么在河边?”不远处的何绣眼尖的发现了正在置气穿鞋子的人,生怕错过了好戏似的,提着裙摆跑了过来。 赵娘满脸愁容,她在村口就发现何尤在河岸边了,避着不想何绣看见,没想到还是被这贼丫头瞧到了:“小姐,你慢些着跑,村里路不好走,当心摔着了。” 何尤没好气的别开头不想看何绣:“你来村里干什么?” “是爹让我来看看你在村里过的好不好,这些日子爹可惦记你了,瞧你这么大了怎么还不懂事要顶撞爹,现在知错了没?”何绣比何尤也就大一岁的样子,全然摆出了一副长姐的模样。 何尤还不知道何绣的,估计是主动求着爹说要来看自己,在爹面前讨个好,又想来看看自己多落魄,他冷笑了一声:“那还真是谢谢姐姐大老远来看我了。” 何绣用手帕掩着嘴轻笑了几声,又两根手指扯着何尤的衣裳,上下打量他,见着他一个裤管高,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另一个裤管低,挑起精心画过的眉毛:“你这穿的是什么啊,像个什么话,要是让爹瞧见了还不遭一顿打。来村里待久了,都忘了自己是个公子哥儿了,可真是苦,姐姐回去一定给爹好好求求情,让你早些回去。” “谁要你管,你赶紧回去吧。”何尤不耐烦的甩开何绣的手,气力劲儿不小,何绣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赵娘赶紧扶住了何绣:“小姐小心着,都说村里路不平。” 她一边跟何尤使着眼色,示意他别惹何绣。 何绣扶了扶满头的珠花,倒是没有生气,她瞧着河里的张其,又看了看何尤:“哟,阿尤,你在这河边衣衫不整的跟个村里男子是干什么呢?” 何尤沉默着没有说话,赵娘急忙解释道:“小姐,这是………” “我问你话了吗?主子说话下人插什么嘴!”何绣瞪了赵娘一眼。 赵娘垂着头不敢说话,何绣又继续教训道:“爹把何尤交给你,是让他在村里反思,不是让他到处勾搭野男人的,我看你回去怎么给爹交待。” 赵娘连忙跪在了何绣面前:“小姐,老奴知错了,是奴婢没有看好公子,您千万别告诉老爷。” “奶娘,你干什么,赶紧起来!”何尤过去拽赵娘。 张其从河里爬上了岸,走到何绣跟前,低头看着盛气凌人的大小姐,语气冷淡又暧昧:“你以为我们在干什么?” 何绣近距离的看着眼前的男子,高大威武的身躯,全然不同于城里少爷的瘦弱病娇,薄薄的汗衫下隐隐可见流畅的腱子肉,姣好刚毅的面容靠近,使得她心里咯噔一跳,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你,你谁啊?干什么勾引我弟弟!”何绣心跳的很快,全然没了刚才的气势,口不择言道。 一旁的何尤牵起赵娘,朝何绣骂了一句:“谁勾引谁啊,神经病!” 何绣站直身子,不顾何尤的话,离张其足足一米远后才继续道:“问你,你是谁?” “你不认识我吗?我是你前未婚夫啊。”张其的语气平淡。 听到这个答案后,何绣笑了起来:“我当是谁,原来是被退婚的你啊,之前不是个穷酸书生吗,怎么着,现在在村里地种久了,不酸了啊?哦,对了,听说你后来因为被退婚还跳了河,还活着啊,没事吧?” “何小姐,你似乎对退婚的事情很是自豪啊?不过我觉得我们之间可能有什么误解,你爹来退婚确实是为了咱们好,当初你爹死活要把你嫁给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虽然不喜欢你,但是我娘已经决定了,我也没有办法,后来你爹又死活要来退婚,哪成想还有这种好事,我出于高兴就跳河了!”张其说的云淡风轻,到真像是那么回事。 何绣听张其这般说,心里自然不是滋味,自己相貌在城里可是数一数二的,想娶自己的少爷老爷多了去了,奉承自己的人多的是,好话都已经听多了,今朝却听见自己的前未婚夫说没能和自己成婚,非但没有追悔莫及,反倒是高兴的跳了河,这哪里能叫她不气。 “好啊,这么说还真是便宜你了。”何绣睁大一双美目,本想瞪张其一眼,没成想张其勾着嘴角笑,让她心里又是一个咯噔,她干脆转头去讥讽何尤:“爹让你跟我一起嫁给城里的吴老爷,你还傲气不肯,怎么却瞧上个乡野村夫,还是我不要的!” “你也就这点出息!” 对于何绣说直白难听的话,何尤觉得比她拐弯抹角骂人和教训自己的仆人来让自己生气要好的多:“你要嫁就去嫁吧,没人挡着你去当阔夫人,在这里显摆什么。” “好啊,你有骨气,嘴巴是越来越毒了,我这就回去告诉你爹爹,看看他不成器的儿子在村里是有多不成器。”说完,何绣又朝张其冷哼了一声,踏着小碎步回了村口停着的那顶轿子。 马车卷起一层灰尘,马儿嘶鸣而去。 何尤问忧虑不已的赵娘:“爹爹怎么样?” “夫郎很好,就是很想念公子。”赵娘拍了拍何尤的手。 张其在一边站了一会儿,把水桶递给何尤,里头只有十几个河虾:“回去吧。” 何尤眼神黯淡,看了张其好几眼,接过水桶:“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说的什么?” “就是你说你不喜欢何绣啊!” 张其沉默了一会儿,倒不是因为不好回答他答案,只是他忽然脑子有些清明,这小公子哥儿是不是对他有意思。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何尤推了张其一把,提着桶扭身跑了。 赵娘歉意的看了张其一眼,她从何尤小时候就开始照顾,公子的心思她能不明白吗,正因为如此,为了公子好,有些话不得不说:“谢谢张小哥这些日子对公子的照顾,我回家了一趟,老爷气消了,应该没两日就要接公子回城里了,这一去怕是不会回来了。” 张其明白赵娘的意思,无非就是让他不要和何尤牵扯不清,自己一个农家人和小公子哥儿是没有结果的。 他想了想,叫住前面赌气的人:“何尤,我不喜欢你姐姐是真的。” 何尤和赵娘同时顿住了脚,何尤惊喜的回过头看着张其,眉目间满是笑意。 张其也笑了笑,看着他:“但是我不会喜欢你,也是真的。” 说完这句话,不知道为何,他觉得心里痛了一下。 第23章 “公子,吃饭了。”赵娘摆好碗筷,叫屋里的人出来,却没有听见回应的声音。 她在里屋门口望了一眼,何尤坐在床边,目光有些涣散,自从那天从河边回来整个人时不时就这样,她看着心里难受,哪里晓得张其一句话会让他伤心成这样,早知如此,她也就不多嘴在张其面前说话了。 她叹了口气进屋去:“公子,好歹吃点吧。张小哥说的话或许有他的难处。” 本以为沉默不语的人没有听进去,谁知道还跟她宽慰的话较起劲来了:“他能有什么难处!” 赵娘噎了一下,在他身旁坐下:“且不说张其和大小姐之前有过婚约,就是老爷也不会同意的。农家人讲究媳妇儿夫郎会操持家务,做饭照顾男子,孝敬公公婆婆,公子打小受的教育就不是给乡野人当夫郎的,若是真和张其在一起了,能快活吗?” “那爹之前还不是让何绣嫁给张其!她还不是照样不会洗衣做饭!”何尤反驳道。 “老爷之前不是以为张其能够当个官老爷吗,要是成了,自然是不用做那些事情的。” 何尤听了心里更是烦躁,说罢了就是爹和何绣嫌贫爱富,看不起张其了。他可以不顾家里的眼光,但是那又有什么用,张其说不会喜欢他。 “好了,我都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我想静一静。”他想把不帮着自己说话的奶娘撵出去。 赵娘不依道:“早饭就没有吃了,午饭再不吃身体怎么吃得消啊!” “我都说了我不想吃!” 他心下烦躁的紧,火气上来朝赵娘吼了一声。话音刚落,赵娘张了张嘴还没有吐出话,屋外却传来一声浑厚而具威严的声音:“何尤,又在跟赵娘闹脾气呢!” 听见说话声,他的眸子忽然睁大,怔了怔从床上滑下,赶紧出了房间。堂屋里背手站着个冷着脸的中年男人,一身华贵的衣裳,不怒自威,外头还跟着两个小厮待命,他悻悻的低下头,暗道不妙:“爹,你怎么来了?” 赵娘赶忙端椅子倒水:“老爷喝茶。” 何老爷掀开衣角,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盯着站在自己跟前的何尤,面对疑问有些不满:“怎么,我还不能来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爹生意忙,如何有空来村里耽搁。” 何老爷喝了口茶:“你晓得我忙就好,谁叫你不懂事,还得让我忧心你们姐弟俩的事情。” 何尤垂着眸子没有说话,空气安静了好一会儿,何老爷见他态度还算好,又道:“出来也有一阵子了,怎么脾气还没有习好,前几天把你姐姐气成那样。你姐姐疼你,从来没有出过城,晓得你在村里苦,求着我,大老远还要来看你,怎么你就不懂事呢。” “是吗,那还真是谢谢她了。”何尤非但没有丝毫感动,反倒是冷着声。 何老爷把茶杯子掷在桌子上,茶盖碰着茶杯发出很大的声音,赵娘胆战心惊的去扶着茶杯。 “放肆,你就是这么跟你爹说话,这么对你姐姐的!现在去收拾东西,跟我回家去!我看放在外头还野了,要在眼皮子底下才服管教!”何老爷命令道。 何尤有些犹豫,往里屋走了两步以后,回头望着何盛:“回去送姐姐出嫁吗?” 何盛顿了顿,严肃的语气中隐隐含着股喜悦:“是你们俩一起出嫁。” 闻言何尤夹紧眉头,心里着急,脱口而出:“我什么时候说要出嫁了?爹要把我嫁给谁,跟我商量过吗?” “胡话,当初说的好好的嫁给吴家老爷,你姐姐做大,你做小,吴老爷家大业大,不会亏待了你,城里有几户人能有这种好福气,你还不知足!怎么着,来村里待了这么久还没有想清楚!”何盛有些生气,一家之主习惯了人人服从,见不得有任何违背他意思的家里人,特别是一而再再而三触及他底线的何尤。 何尤红了眼睛:“我早就和爹说清楚了,想得一直也很清楚,我不嫁给什么吴老爷,不和何绣嫁一个人!” 他语气强烈,何盛起身反手给了他一巴掌,脆响的声音吓得赵娘腿一软,心惊肉跳想去拉住何尤,可是在何盛震怒威慑的眼神下不敢动。 “你不想嫁吴老爷你想嫁谁!是不是想嫁给那个没出息的乡野村夫张其,不想和你姐姐嫁同一个人,怎么又低的下眼界嫁给你姐姐看不上的!你姐姐回来说我还不相信,见你这不清醒的鬼样子还真是!我告诉你,想都别想,要是你今天不跟我回城里去,以后也都别回去了!” 何尤捂着脸,咬着牙道:“不回去就不回去!” “好啊!我今天就打死你这逆子!白养了你一遭!”说着巴掌就往何尤身上招呼,何尤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凭何盛打,也不叫上一声。 赵娘扑过去攥住何盛:“老爷,你别打了,公子知道错了!公子还小,哪里禁得住您的打。” 何盛喘着粗气,指着何尤:“我再问你一次,你回不回去!” “不回去!”何尤仍旧倔强道。 “行,行!你翅膀硬了!不回去是吧,那你以后就别认我这个爹,我也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从今往后你就不是我何家的人!” 赵娘着急的摇了摇何尤的手臂,轻声哄道:“公子,你快跟老爷认个错,别闹脾气了好不好?” “我又没有错,我凭什么要认错!是他不要我的!”何尤哭着看着赵娘。 赵娘劝不动何尤,又急忙哀求何盛:“老爷,您千万别和公子见气。父子情意胜过天,不能说断就断啊!” “滚开,我何盛一辈子英明,没这种丢人现眼的儿子!”何盛甩开赵娘,又继续朝何尤道:“以后你别想从何家拿到一分钱,就一辈子待在村里和那穷小子过,到时候别哭着回来!” 何盛甩袖出门。 赵娘见状哭着劝何尤:“公子啊,你快留着老爷,别闹了,听话!” 何尤杵在原地,就像是脚生了根一样,不说话,脸上挂着两行泪,背对着何盛,一声不响。 何盛忽然停下了脚步:“赵娘,你跟我回去,何家的仆人不能照顾外人,就让他在这儿自生自灭!” “老爷,公子不能没有老奴啊!” “我让你回去就回去,怎么着,连一个奴婢也要反抗我了?”何盛怒道。 赵娘眼睛留在何尤身上,不为所动,只是留着眼泪。 “你们两个去把赵娘拉走,实在是太无法无天了!” 两名小厮得了命令,进屋去拽住赵娘,使力往外拖,何尤连忙拉住赵娘的手:“奶娘!” 几人拉扯了一会儿后,何尤的劲儿不如小厮,赵娘被拖了出去,一路往着外头去,何尤追出去,何盛挡在他身前:“这是你选的!” 何尤停下了步子,只得眼睁睁看着赵娘和何盛一起消失在院子门口,人彻底走远没了声音后,他才蹲下身,呜咽着哭了起来。 ………… “张其,递块瓦过来!” “张其!” 恍惚的张其茫然的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木梯子上的吴冬,手上不注意,吴冬还没有接到瓦片他率先松了手,瓦片落在他的脚上摔成了两半。 “哎呀,张秀才,你没事吧!”吴冬慌张的从梯子上下来,扶着张其。 感觉到了脚上的痛觉,张其才回过神来:“哦,不碍事,不碍事。” 张刘氏走到他的身前,见着他脚背上被瓦划破了个口子,正在冒血珠子出来,叹了口气:“你去屋里歇一会儿吧,整日神神叨叨的,可别是中暑了。” “我没事。”他又从地上拿了几块瓦起来:“吴冬,咱们继续。” 张刘氏把他手里的瓦拖了下来放回去,拉着他往屋里去。 他跟着娘到了屋里,盖新房子把原来的屋子都拆了,现在只剩下灶房和一间屋子,到了屋里,张刘氏放开他的手,关切的问道:“阿其,这几天你到底是咋了,魂不守舍的,是不是中邪了?要不要娘去请两个道士来驱驱邪?” “咱们刚刚起步盖房子,大喜事,你可别出事!” 张其有些无奈,找了个不太靠谱的理由:“娘,我真没事,可能是这两天起早贪黑忙着盖房子的事儿,身体有些吃不消。” 但比起因为一个哥儿这幅模样,似乎说身体不舒服更能说服张刘氏一些。 张刘氏舒了口气:“那就好,家里有吴家两兄弟帮忙,刘五昨儿个还来问我缺不缺人,又有施工队,你就好好休息一下,身体别搞垮了。” 张其点点头,家里修房子,村里来看热闹的人倒是不少,但真正来搭把手的人却没几个,他早就想到了会是这样,现在村里传的沸沸扬扬,说张家卖饼子赚大发了,断了大家的财路,抠的紧,又眼红盖新房子,谁愿意上门,所以他之前干脆多花了几个钱多雇了些人,工期也可以缩短一些。 他在屋里喝了些水,做了一会儿准备把鞋穿上出去继续帮忙,却瞧见脚背上的血还在流,在家里找了点酒冲在上头消毒,等血没流了才把鞋子穿上,努力挥散心头的那个影子。 第24章 张家请的施工队动作很快,没多久就把房子的地基打好了,但因为这两天天气很热,大家干起活来都有些疲软,施工头头给张其提议休息一天,张其想想答应了,休息一天也好,这样更能提高效率。 没有施工队,家里也就不如往常热闹了。吃了饭以后,他想到天儿热,估计之前撒的萝卜菜苗子难长出来,反正闲在家里也没有事情,干脆再挑点粪水去浇上。 挑着粪桶出门,路过李子坳时,他放下粪桶擦了擦汗,这时候的李子林已经枝繁叶茂,李子结了满树,好些馋嘴的孩子已经爬上树摘还没有成熟的李子吃了。他站了好些时候,心里不由得飘到李子坳里住着的那户人家。 这些日子他反复的想,对何尤说的话到底对不对,可是说不说又如何,他们之间实在有太多阻碍,以自己现在的条件确实不能够给他像城里衣食无忧的生活,不知往后如何,但是眼前的苦会让他吃不消,长痛不如短痛大抵如此。 他叹了口气,收回自己的目光,重新挑起粪桶正准备走,却忽然被人叫住。 “张秀才!” 他回过头去:“刘五?” “每次都碰见你挑粪!嘿嘿,刚才看啥这么出神呢?”刘五扛着锄头,估计是要去下地,脸上又露出了他平时的八卦相。 张其瞥了他一眼:“能看啥?看那些孩子摘酸李子吃。” 刘五瞅了一眼,那些孩子还在,他暧昧的笑了笑:“我信你是看那些皮娃子,毕竟坳子里的公子哥儿回城里去了。” “回城里了,什么时候?”他几乎是脱口而出,见着刘五脸上的笑容更盛,他晓得自己失态了,不过也懒得管这些。 刘五耸了耸肩膀:“你不知道?我还以为你早晓得了呢,前两天我从这里路过的时候瞧见城里来了个老爷,直奔着李子坳去,铁定是来接公子哥儿回去的啊。” 听此一说,张其心里不禁有些空落落的,赵娘的话似乎又回荡在了耳边:小公子这次回去了就不会回来了。 他暗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回去了,他是屈服了要嫁给什么吴老爷,还是自己伤透了他的心?越想越是烦闷。 刘五见他脸色不太好,拍了拍他的肩膀:“张秀才也别太伤心了,这城里的小哥儿是相貌好看,可是也娇生惯养,不适合娶回家当夫郎,依张家现在的条件,十里八村找个好看的还不容易吗?保管又能干。” 他没有应承刘五的话,挑起粪桶:“我先走了。” 刘五闭了嘴巴,觉着自己的话是让张其不高兴了,便没有再缠着他说话,也准备去下地,两人没走两步就忽然见着刚才还嘻嘻哈哈爬树摘李子的孩子从坳子里跑了出来,还一边喊叫。 张其放下粪桶,拉住一个娃问道:“咋了?是不是有人摔下树了?” “不是,是坳子里那户着火了!”小孩子哇哇大叫,又是说又是指。 “怎么会这样?”他拽住刘五:“你不是说他回城里了吗?” “我也不知道啊!” 张其放开人,连忙冲向了何家。 “张秀才!”刘五朝着急跑的人大喊了一声。 张其跑到院门口,院门紧闭,但是里头正在冒着烟出来,在林子里摘李子的孩子就是看见烟子才跑的,他跑的满头大汗,使劲叩了几下门,里头却没有人来开门。 “何尤!何尤你在里面吗?” 喊了几声也没人答应,情急之下他几脚把院门给踹开跑了进去。 院子里的烟更浓,是从灶房里飘出来的,里头隐隐有火光,他冲了进去,只见满脸是灰的何尤跳着脚往着火的地方泼水,是灶下堆的木头燃了起来,夏日天干物燥,很容易起火,他赶忙过去提了一桶水灌在木头上,接连着几次,汹涌的火苗才被扑灭。 何尤显然是被吓了一跳,见火灭了以后,颓然的跌坐在打湿的地上,喘着粗气,心有余悸,目光惊恐的盯着一片狼藉的灶房。 “你有没有伤着哪里?”他赶忙过去蹲下,抓住他的肩膀,四处查看。 何尤愣了一下,眼中有泪光一闪而过,但是在抬手甩开张其的手时给隐藏了过去:“你来干什么!谁让你进我家门的!” 张其被他推搡,脚下不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见何尤起伏的胸口,不知是气的还是刚才害怕的,他恢复些理智:“我刚才路过,见你家里在冒烟就进来看看。” “谁要你好心来看!我好的很!现在可以走了吧,赶紧出去。”何尤指着屋门口,让他走。 他眉头紧锁,看着眼前的人没有说话。 何尤眼角泛红,站起来想把张其推出去:“走啊,出去!再不走我叫人了!” 张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真的没事吗?” “我有没有事关你什么事!你看不见吗,我很好!” 两人正僵持着的时候,刘五赶着进来,见着正在拉扯的人,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张秀才,没事吧?” 张其深深看了何尤一眼,欲言又止,终究还是转过身去:“没事,已经灭了,走吧。” 刘五呐呐的应了一声,直盯着何尤,被张其抓着拉出了院子。 何尤慢慢的退回灶房,之前家里剩下的菜散乱一地,灶下的木头被烧了一半,他捡起地上的盆子在水缸里打了一盆冷水,浇在自己弄花的脸上,冰凉的水糊上,心里难受的哽咽起来。 赵娘走了以后,他又不会做饭,每天笨手笨脚的热菜,前些时候还有剩下做好的饭菜,但是没两天就吃完了,自己为了不饿肚子,只好自己做饭,点了半个时辰的火,可算把火升起来了,没成想饭没有做好,却把灶房烧了起来。 见半个灶的木头都燃了起来,他吓得不知所措,拿水又扑不灭,还好这时候张其来了。 他的脸上在滴水,茫然的看着屋子,他好不容易来了,自己怎么能赌气把他赶走呢……… “张秀才,刚才你们俩………咋,咋回事啊?”刘五一直跟在沉默不语的张其身后,不太敢问,又控制不住心头的八卦。 张其回到方才放粪桶的地方,挑起粪桶:“你去下地吧,别跟着我了。刚才没什么,他被吓到了。” “啊?哦,哦。”屋里着了火,能不害怕嘛,刘五觉得有道理,见张其阴沉的很,也不太敢继续跟着他了。 张其去河边的地里泼菜,出乎意外,以为长不出来的种子竟然发出了两瓣嫩绿的伢子出来,他心情烦乱的舀了一瓢粪水泼过去,不小心却把菜伢子浇倒了一大半,他干脆把粪瓢摔在了地上。 实话来说,他现在后悔要对何尤说出那般残忍的话了,当时受了赵娘的刺激,心中高傲,可是何尤何尝又没有自己的傲气,自以为为了彼此好而说出的话,扫了公子哥儿的脸面,伤害了他,今天他会是这样也在情理之中。 恼怒之际,他一脚过去踹翻了身旁的粪桶,粪水撒了一地,钻进了一片高低不齐的野草里。 造成今天的局面,他心里一点也不快活,心中一闪而过一个想法,不如去给他解释清楚! 他正抬脚要返回…… “什么这么臭啊!” 间抬头,见着何尤站在路旁,一只手捏着鼻子,一只手在扇气。他心中惊喜:“你怎么过来了?” 何尤垂下手,看着他,忽然有些局促,想要走到他身旁去,却突然被喝止:“你就在那儿别过来!” 他一顿,止住了脚步,垂下眼眸,声音有些委屈:“你生气了?” “没有。” 何尤撇了撇嘴:“那为什么不让我过去。” “因为刚刚…………”他话还没有说完,何尤已经跑过来了,一脚踩在被粪水打湿的泥地上,噗嗤一声栽到了土里。 何尤顾不得摔到的膝盖,反倒是先拿起按在土里湿淋淋的双手,皱着自己的脸:“这是什么啊?怎么那么臭?” “刚才粪水打倒了…………”张其有些难言,连忙过去想把地上的人扶起来。 何尤整张脸难看的快要哭出来:“你别碰我!” 他兀自从地上爬起来,嫌弃的把手举起,又看见自己身上都沾了粪水,胃里一阵翻滚,有些想吐,在城里时他就是衣服上沾了点灰尘都要把衣服重新换上一件,就算村里条件差一点,他也是要把自己弄的整整齐齐,如何忍受得了自己浑身是粪水,想想他就恶心,一把撇开张其噗通一声就跳到了河里去,想要把自己洗个透彻干净。 “你干什么啊!这里的水深!”张其连忙追过去,急惶惶的也跳进了河里。 河水齐着他的腰,这里是村里水最深的地方,与他而言倒是不太算深,但是水流急,掉到水里不注意根本站不住脚跟。 “何尤!” 方才何尤恶心自己臭,一头栽到河里,他下河便没有摸到人。 “张其,救我!” 正在他惊慌间,何尤在离自己一米多远的地方冒出了个头,瞬间又被水卷了进去,他猛的扎进水里,急忙游了过去。 摸到人以后,赶紧一把抓住,他一只手搂着何尤的腰,另一只手划开水往岸上爬去,把人拖上岸后才长舒了口气。 何尤浑身打的很湿,连一头乌黑的头发都在滴水,被呛了几口河水,差点喘不过气来,又是遭火,又被水淹,他上岸便死死抱住张其,埋在他肩头哭了起来。 第25章 “好了,没事了。”张其将手环在他的肩膀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拍着。 何尤情绪有些失控,像是总算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头埋在张其的肩头,抽噎着道:“我差点就要被淹死了!怎么办,爹不要我了,奶娘也被带走了,我一个人要怎么活下去,老天爷见此是不是特别想要收了我。” 张其听着他的哭噎声,不禁心疼,联合着刘五说城里来了个老爷,想必就是他的爹,想要把他带回城里去,而他却没有走,可想其中的争吵有多激烈,他孤立无援一个人应对肯定很不容易。 “我不会做饭,家里晚上又黑………又不能回城里,怎么办………”何尤断断续续的说着心中囤积的委屈,眼泪珠子止不住往下坠。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你还有我在。”张其用力抱紧怀里的人,前所未有的坚定道。 何尤忽然止住了哭声,抬起头,一双红的像兔子的眼睛直直看着他,他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的问:“真、真的吗?” 张其看着他满眼的期待,这一刻,他觉得若是还不说出自己心里的话,恐怕真的会错过,又何必去管重重的问题与阻碍,只要人在身旁,万事都可以想办法去克服:“真的,如果你愿意的话,以后就由我来照顾你。” 何尤急忙道:“我愿意,我愿意!” 生怕说慢了张其就要后悔一样,他双手把张其抱的更紧,将下巴放在张其宽厚的肩膀上,小声问道:“你说要照顾我,是要娶我的意思吗?” 说完,脸不由得开始泛红。 “张家可没有绫罗绸缎,也没有山珍海味,每天还要早起做饭做活儿过苦日子,你还想和我成亲?”张其放开何尤,像是一本正经的问道。 何尤拽住他的手,有些为难道:“那要做些什么活儿啊?” “让我想想啊,也就是寻常夫郎做的啊,我们张家也一样,比如说洗衣做饭,烧火劈柴,下地种田…………” “等等,我,我也要挑粪吗?”何尤着急的打断他。 他认真的点点头:“那是当然了,村里的夫郎都要做这些的,不过烧火你可以不用烧,咱们家的灶房不禁烧。” 何尤心情瞬间便从云霄跌入了深谷,他愁眉不展,语气恹恹:“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尽快学会这些的,只是担心你娘会因为我什么都不会做不喜欢我。” 张其捏了捏他偏白的脸,重新把人抱进怀里:“我都是逗你的,怎么会舍得让你做那些事情,放心吧,都交给我。” 喜大过于悲,何尤心情明朗起来。 “好了,浑身打的那么湿,回去把衣服换了,头发给擦干。” 何尤点了点头:“那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想到他家里的灶房还乱七八糟的,估计还没有收拾就跑出来了,他也只好应承了。 何尤高兴的拉起他的手,张其任由着,两人便往回走。 途中,两人遇见了背着背篓要去割猪草的吴秋,小姑娘见着手拉着手的两人,惊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张大哥,你们这是?”她指着两人,摒弃了满身都是湿淋淋的人,眼睛却是直勾勾的盯着何尤紧扣着的张其的手,眼睛里满是惊愤。 何尤眨巴着眼睛看了张其一眼:“她不是芸芸的朋友吗?” “嗯,是我们的邻居,以后你就认识了。”张其解释道。 吴秋对于张其的话心里一阵发凉,言语之间已经透露了两人的关系,她怎么会不明白张其的意思,却还是哂笑道:“这位公子我之前见过,和张大哥是什么关系啊?” 何尤摇了摇张其的手,很想自己的身份被承认。 张其看着他温柔而又无奈的笑了笑,再看向吴秋:“未过门的夫郎。” 听此一说,何尤耳尖泛红,心里美滋滋的,盯着张其的脸眼睛都不眨。 吴秋的心瞬间便像是碎了一般,张家现在修起了大房子,村里多少没嫁人的姑娘小哥儿盯着,借着家里和张家挨得近,两个哥哥又时常出没在张家,自己还给眼红张其的姑娘夸下海口,说自己是张家的准儿媳,让她们自重一些,免得到时候伤了自尊心,这下子张其却大摇大摆的被个哥儿牵着,青天大白日的,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那,那真是恭喜张哥了,张哥怎么也不早些说。” 张其晓得吴秋的心思,在这里给她断个干净也好:“选了成亲的日子,到时候过来喝喜酒也一样。” 吴秋强扯出了个笑容:“好,好啊。” “那我们就不耽搁你去割猪草了。”他拉着何尤:“走吧。” 何尤很满意张其的说法,转过身背着芸芸趁张其不注意就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张其感觉脸上冰凉一瞬,意识到何尤亲了他时,觉着被亲过的地方酥酥麻麻,他故作镇定道:“你们城里人都是这么孟浪的吗?” 何尤不好意思的别过脸去:“你说谁孟浪啊!” 张其笑着没有说话。 身后无法相信事实的吴秋一直盯着两人的背影,见此是又羞又臊,等两人走远了以后,用割猪草的刀子把田坎的草几刀砍来翻起,气急败坏的骂道:“狐狸精,真不要脸,大白天不知廉耻,就晓得勾引人!” 骂了两句后,心里好受些,但一想到自己在他身前怎么晃荡都面无表情的张其竟然对何尤那么温柔,心里就又是一阵窝火:“凭什么张哥要对你好,不就是会些擦脂抹粉的功夫吗?早早讨好张芸芸,好生心计!我给张家帮了那么多忙都还没有讨到半点好处!” 小姑娘欲哭无泪,气的脑子发昏。 两人回到李子坳后,张其让何尤去洗个澡把衣服换了,自己则在外头把先前弄坏的院门给重新修好,敲敲打打弄好门后,自己打湿的衣服都让太阳蒸干了,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见何尤还没有出来,自己又不好进去,于是在外头喊了一声:“还没有洗好?你是掉洗澡桶里了吗?” “马上就好了!”何尤应了一声,果然没多一会儿就换了套干净的衣服出来了。 他瞧着他的头发又在滴水,估计是洗了头:“怎么不擦头发?” “帕子晾在外头呢。” 张其顺手便在晾衣杆上扯下帕子,盖在他的头顶,大手给他擦了起来,何尤的脸被帕子挡住了一半,嘟哝道:“轻点,轻点,头发都要被你扯下来了!” “像我这样擦才干的快些,你懂什么!” 何尤便不说话了,埋着头让他擦。过了一会儿张其见他还不说话,便放轻了手上的力,问道:“怎么了,真擦疼了啊?” “不是,就是突然有些饿了,我还没有吃饭呢。” 张其拿下帕子,把他的头发理顺,公子哥儿不仅生的好,眉清目秀,养的也好,洗干净自己后白白嫩嫩的,撒起娇来没有几个人禁受得住,这让他如何忍心饿着自己来日的小夫郎。 “好吧,我去把灶房收拾一下给你做饭。” 灶里跟他之前来的时候一样,还是一片狼藉,收拾就花了好些时间,打扫好灶房以后,他拿剩下的菜做了个汤,还炒了个小菜,期间还得手把手的教公子哥儿如何生火烧火,免得灶房又冒黑烟出来。 教了好几次,何尤才算是勉勉强强给学会了。 张其想到上次没有陪他吃饭,今天就补偿回来,两人一起吃了饭,何尤确实是饿坏了,饭菜上桌就迫不及待的开始吃,但有钱人家出身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再饿也吃的斯文,不会狼吞虎咽。 他吃两口便给他夹点菜,看着他吃似乎比自己吃还要高兴些。 “你做饭怎么这么好吃,家里都是你在做饭吗?”何尤喝了一口汤,肚子稍微被垫住了才开口说话。 “我少有做饭,一般一家人高兴的时候会炒个菜,做做鱼什么的,平时候都是芸芸和娘做。” 何尤咬了咬唇,心下暗想,自己要怎么做饭呢? 张其笑了笑:“你别担心,娘不会强迫你做饭的。” 何尤嘀咕了两句,又继续埋头吃饭。 两人正在吃的开心,院子里忽然传来脆亮的声音:“院子里有人吗?我进来了哦。” 何尤放下了筷子,伸长脖子望着外头:“院门没有关?是芸芸?” 话音刚落,院门外就探了个脑袋进来,瞧见开着大门吃饭的两人,芸芸高兴的跑了进去:“大哥,你果然在这里!” 张其疑惑道:“你怎么来了?” 何尤则很是热情的给芸芸拉板凳:“快坐。” “谢谢何公子。”她坐下后转头又对张其道:“你瞧瞧你都出来多久了,许久不见人回来,娘说你怕是把粪水挑到城里去了,让我出来寻寻。我去地里找了个遍,在河边上的地里倒是见着了粪桶,却没有瞧见人,一猜估计是上这儿来了,没成想还真给猜中了!” 芸芸见着两人坐在一起吃饭,小脸上全是神秘莫测的笑容:“大哥,快说,你怎么跑人何公子家来了!” “你这小妮子!”张其笑叹了一声:“回家你就晓得我来干什么了。” 芸芸抿着嘴一副了然了的模样,脸上藏不住的喜意,看向何尤。 何尤被看的有些脸红,连忙转移话题道:“你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吃点?” “这还什么点儿啊?吃晚饭是不是太早了,太阳还没有下山呢。” “我还在吃午饭。这是你哥做的。”何尤呐呐道。 芸芸看了看桌上的饭菜,有汤有油炒菜,还有肉,暗自感叹何公子家的伙食可真是好,只是这样真的能看上咱张家吗,她不禁有些忧心。 “你吃了饭好好休息,我和芸芸就先回去了。”张其忽然站起身。 纵使何尤再舍不得他,碍着小姑子在他也不好表现出来,只得沉闷着点点头。 张其和芸芸回到家,张刘氏朝张其嗔怪了一声:“你这孩子去哪儿了,半天不见回来。” “我还能走丢了不成。”张其笑了一声,把地里挑回的粪桶放好。 张刘氏倒是知道他那么大个人了走不丢,只是结合这几天他的状态来说,她心里不安稳,怕昔日的事情重蹈覆辙,当初也就是这样好好的出去,结果没多久就传来了噩耗,能让她做娘的不担心吗。 芸芸掩着嘴偷笑,嘴快道:“娘还让我去寻大哥,可扰着大哥会心上人了。” 张刘氏一听眉眼舒展带笑,拉着芸芸道:“你说啥,你大哥?” 她朝张其瞧了瞧,又喜悦的看着芸芸:“哪户人家的姑娘?” 张其也不藏着掖着,这事情本身就是要和张刘氏商量的,他便干脆道:“不是姑娘,是小哥儿。” “小哥儿?”张刘氏满面的笑容减去了几分,不过还是耐着性子追问:“哪户人家的,你啥时候瞧上的。” “早就瞧上了,就是今儿才弄明白意思。他是李子坳的,就是先前送芸芸回来的何尤。” 张刘氏脸上的笑容已经彻底没了,变成了愁容,是个哥儿且不说,还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人怎么会舍得把公子哥儿嫁到农家,她先前也打听到一些何尤的事情,晓得他本是城里人,至于为何来了村里就不得而知了,她怀着一丝侥幸的心态问:“阿其,你说的可是认真的?” “再认真不过了,娘,选个好日子我就和他成亲。” 张刘氏心情是又酸又甜,好不容易儿子有瞧上的人了,可是眼光总是放的高,偏偏要选着城里的,这是什么冤源。 “这也太仓促了吧!两方人还没有见过家里,咱们还要准备彩礼,一时半会儿可是办不成事情的,你且跟娘好好说说这何公子的家里情况,也好让娘有些准备啊!”张刘氏心里想的全面,没有被好事儿冲昏头脑。 张其不由得沉默了一会儿,当初想避开何尤也就是因为两家人的过节,如今兜兜转转还是要走这一遭,他怕张刘氏无法接受,可是既然已经承诺了人,他便不会有丝毫的退缩。 他拉住张刘氏的手,正色道:“娘,我是真心喜欢何尤的。” 张刘氏看着他眼睛中的坚定,不似有丝毫的勉强或者做伪,便是晓得他是认定了一个人了。 “他是何家的人。” 张刘氏有些疑惑,不明白儿子为何这么说:“他姓何,自然是何家的人。” 张其只得再进一步解释:“他是何绣的弟弟,他们是一个何家的人。” 听此,张刘氏心里咕咚一声,往后倒退了两步:“阿其,糊涂啊!你已经被何家退了一次婚,这朝再爱慕上何家的小哥儿,这不是自己侮辱自己嘛!你怎么脑子就不灵醒呢!” 芸芸为此也是大吃一惊,自己时常叫着何公子,怎么就没有想到是那个何家!当初只知道何家有个大小姐,却不知晓还有个公子哥儿。只是何公子人热心善良,怎么就是那个何家的人呢! “娘,我很清醒,我知道您心里不能接受,我也挣扎过,抗拒过,可是我喜欢他,要跟他在一起的心没办法控制。我没有喜欢过何绣,但是我喜欢何尤。”张其眉心深锁,抓住张刘氏。 张刘氏被张其的一腔话说得不知如何反驳,她摆了摆手:“你别说了,让娘静一静。” 言罢,有些踉跄的回屋去,芸芸连忙上前去扶住她,生怕她一不小心跌倒。 张其站在院子里,其实这个结果他是猜到了的,他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去灶房里坐着。 芸芸扶张刘氏在床前坐下,抚了抚阿娘的背:“娘,您别气。” “你是不是早晓得他们之间的事情了?上次何尤送你回来之前两人是不是就已经………” “我不知道,之前只晓得他们两个认识,那时候不是还有吴秋姐吗,我也没有太多的想。” 张刘氏叹了口气:“你见着何尤对你大哥如何?” 芸芸瞪大眼睛:“何公子人很好,上次为了帮我还挨了王柱的打,他好像挺喜欢大哥的。” 张刘氏为难,若是何尤人不善,她也就可以坚持自己的说法,完全可以不存在丝毫的动摇,直言不同意两人在一起,严厉阻止,可是偏偏他又对张家有恩,这教她心里五味杂陈。 夜里吃饭的时候,家里的气氛很是有些沉闷,大家都没有说话,张其觉得要给张刘氏多一点时间接受,所以没有追缠着她立马答应。 张刘氏为着这事儿一晚上都没有睡着,翻来覆去……… 第二天一早,盖房子的人要来,家里吃早饭吃的早,一直到吃完她才像是下了决心一般开口说话:“阿其,你要晓得要是娶个小哥儿,以后孩子很大可能都是个小哥儿,这些你想过了吗?” “不管是什么,我都会喜欢。” 张刘氏对于他的坚定只得又叹了口气:“何公子是跟你心意相通了?” 张其点了点头。 “可是何家人能同意吗?就算咱们有这个意思,何家怎么看得上咱们家。城里公子哥儿可都是要嫁有钱老爷的,何公子品貌端正,恐怕早就安排了亲事。” “娘这点倒是可以放心,何盛已经和他断绝关系了,他现在是一个人,我实在不忍心他一个哥儿在人生地不熟的云回村独自生活,所以才早点想把他娶回来。”他把何尤告诉他的事情大概给张刘氏解释了一遍。 芸芸放下碗筷:“何公子那么好的人,却是这种遭遇,实在太可怜了。” “阿其,既然你想好了,那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吧。”张刘氏站起身:“你年纪不小了,成亲的事情耽搁不得了,你要看上个小哥儿,娘也没法子再阻止什么。” 张其有些不可置信:“娘,您是答应了?” 张刘氏没有再多说什么,权当是默许了。张其很是兴奋的站了起来:“那我晚上带他过来一家人一起吃个饭。” 面对着满脸瞬间填满笑的儿子,张刘氏心里是又气又没有任何法子:“带过来商量商量成亲的事情也好。” 张其郑重其事的向张刘氏道:“谢谢娘。” “好了,别高兴的太早,要是到时候他嫁过来在家里不规矩,我可没有好脸色,丑话先说在前头。” “他不会的。”张其笑道:“我去帮忙盖房子了。” 见着高兴的像什么一样的大哥跑出门去,芸芸望着张刘氏笑:“娘,大哥中秀才的时候我都没有见他这么高兴呢!” 张刘氏无奈的摇了摇头。 ………… 何尤在院子里转悠,他再想张其在做什么,昨天许诺的话似乎还在耳边,让他时不时低头傻笑,不过他也有些不安,张其没有说什么时候再来找他,自己又不好意思上他家里去。 闲来无事,他干脆去屋里把菜拿出来摘好,想晚上的时候练习做菜,又是劈柴又是烧火,昨天张其教他的时候明明会了,今朝却又升不起,用吹火筒吹的自己满脸是灰,又呛又熏眼睛,折腾了好些时候,火才算孱弱的燃了起来,这时候院子外头忽然响起了敲门声,他心下一喜,连忙站起身拍了拍手,这当头能来找他的人一定是张其。 他急匆匆跑出去,欣喜的打开院门:“张………” 瞧着出现在门前的人,他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了下去,掉转了话:“爹爹,你怎么来了?” 站在门口的贵夫郎见着眼前的人,灰头土脸,哪里还像昔日眼中的公子哥儿,心里酸涩不已,他一把抱住何尤:“阿尤,你受苦了。” 何尤赶忙推开抱着自己的人:“爹爹,别这样,我身上很脏。” “爹爹怎么会嫌弃你脏呢,你可是爹爹的宝贝儿子啊!” 何尤苦笑了一声,转开话题:“爹爹快进来,别在外面站着了。” 话毕拉着人进屋,在树荫下给他泡了一壶茶:“这树下可凉快了,比城里可凉爽多了。爹爹喝茶。” 杨落星端着茶杯,许久不见的儿子如今乖巧的让他心里更是难受:“好。” 他摸了摸儿子的脸,用自己随时带的手帕给他擦了擦:“怎么把脸弄成个花猫了?” “我在厨房烧火,还不熟练,等我多试几次就不会这样了。”何尤自信道。 “你烧火!”杨落星可以说是十分惊惧,眼睛不禁红了,在何家的时候就算夫人再怎么刁难,凭借着老爷对他的宠爱,怎么也不至于让儿子干这般粗活儿:“阿尤,是爹爹没用,若是争气些也不至于让你在村里受这些苦,更不会这么久才来看你。” 何尤握着杨落星的手:“爹爹,你别这样说,我过得挺好的,不用在家里看何绣和大娘的嘴脸,也没什么不好。” “对了,你怎么来村里的,爹肯定是不许的,是不是家里欺负你了!” 杨落星连忙摇了摇头:“没有,没有!” 但是他的眼神有些闪躲:“老爷出门去做生意了,我借此偷偷跑出来的。” “那爹爹回去大娘一定会为难的!”何尤很着急。 “不碍事,夫人知道老爷狠心把你丢在心下心里很是高兴,这些日子都不曾来为难我。”比起回去的事情,杨落星更是心疼自己的宝贝儿子。 “阿尤,你和爹爹回去好不好,这里哪是你该过的日子,爹爹和老爷求求情,你也给你爹认个错。” 何尤握着杨落星的手忽然松开,他避开爹爹殷切渴求的眼神:“爹爹,我回不去了,爹已经跟我断绝了关系,他让我再也不要踏进何家一步。” “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只要你肯低头,老爷一定会念旧情接你回去的。” “爹爹!认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要嫁给吴老爷做小!和何绣共侍一夫!就算吴老爷才三十出头,家大业大,可是他那么好的条件凭什么还没有娶妻,难道这里面就没有问题吗?就算他年轻的时候真的是醉心生意,无心娶妻,现在稳定下来了,想要娶妻生子,可是我和何绣一起嫁给他,凭借着何绣的德行,她能让我好过吗?”何尤有些嘶声揭底。 杨落星兀自睁大眼睛,何尤看了又不舍,知道自己语气过激了,缓了缓后,他放低声调:“我知道您是为了我着想,是舍不得我,可是我真的不能回去。还有………” 他低下头:“我有喜欢的人了,而且我要嫁给他!” 杨落星捂住了胸口:“你,你是说真的!难道她们说的都是真的,你当真喜欢上了被何绣退了婚的张其?” “爹爹,他人很好的。”他缠住杨落星的手臂:“你别生气。” 向来聪明伶俐的儿子如何会犯这种糊涂,杨落星感觉胸口被堵死了一般:“你说你要嫁给他!” “是,而且他也答应要娶我了。” 杨落星的嗓子像是发不出声音了一样,看着自己陌生而又熟悉的儿子。 空气凝固了好一会儿,院子外便响起了推门声:“何尤,你在家里吗?怎么院门都不关好?” 进门时,张其眉心一跳。 杨落星连忙用帕子擦了擦眼睛,吸了口气,看着门口高大的男子:“你就是张其?” 张其礼貌的颔首,他没想到何尤家里会来人。见坐在椅子上的男子眉眼和何尤很是相似,但是比起有些圆润的何尤显得很是消瘦,他猜测是何尤的爹爹。 何尤欢脱的跑到张其的跟前,拉住他的手臂:“这是我爹爹,你也叫爹爹啊!” 张其看着何尤,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叫爹爹实在有些叫不出口,于是俯在何尤的耳边轻声道:“你爹爹姓什么?” 说来也有些惹人笑,两人都私定终身了还不晓得对方的至亲叫什么,不过也怪事情发生的都太突然。 “我爹爹叫杨落星。” 张其会然,干咳了一声叫人:“杨爹。” 何尤不满意他这么叫,瞪了他一眼,张其使了个无奈的眼神。 杨落星见着两人眉来眼去又窃窃私语的模样,方才心里的不快倒是去了不少,他看张其眼神中对待阿尤的感情不似作假,对于他跟何家的纠缠瓜葛似乎也有些释然了。 看着两人,他忽然想起了昔年自己还是个少年哥儿时,像阿尤年纪这般大,那时候也有个心上人,两人互有心意,他都上门来提亲了,可是家里嫌弃他是个穷小子,不同意他们之间的亲事。 不久以后,他还没得再次见着他,自己就被迫嫁给何盛,进城里当了有钱人家的夫郎,今朝回忆起也是一桩伤心往事。与儿子相同的是年纪正好时遇见了爱慕之人,与之不同的却是自己从农门嫁到了富贵人家,而阿尤却是要从富贵人家嫁到农门。 不说自己一跃进了何家衣食无忧便过得开心了,阿尤不被人看好要嫁进农门就不快乐,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其中的辛酸苦楚也只有自个儿知道。 好歹是嫁给自己心里的人,日子苦起来心里还能有个安慰,他像是在自我劝慰。 “张其,你可是真心喜欢阿尤的?” 张其在杨落星面前牵起何尤的手:“日月可鉴我对他的真心。虽然我张家现在清贫,不敢和何家相提并论,但在此立誓,总有一天我会让何尤过上好日子。” “好!我姑且信了你的这番话,今天就在这里把我的阿尤交给你。”有勇气总归是好的,杨落星摸了摸何尤的头,只祈愿儿子的眼光没有错,往后能够开心快乐。 “谢谢您的成全。”张其感激道。 “成亲的日子定下来了吗?” “确切的日子还没有定下,家里这段日子正在盖房子,准备等房子盖好了再成亲。” 杨落星点点头,对何尤道:“阿尤,你进屋去重新给爹泡壶茶好吗?” 何尤知道爹爹有话对张其说,便识趣的进了屋。 杨落星见人进屋后对张其道:“你们成亲的时候我可能来不了了。张其,别去何家下聘礼,老爷不会接受,恐怕会让你难堪,既然老爷不要阿尤了,就当他不是何家的人,对你们俩也好。阿尤从小娇生惯养,脾气也不好,以后还请你多担待一些,就当心疼他爹爹不再身边,有家不能回的悲哀吧。” “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待他。我答应您的所有要求。” “我不要你们张家一分一毫的彩礼,把我的宝贝儿子交给你。” 杨落星长吸了口气:“好了,我再去给阿尤说说话,该回去了。” 何尤耷拉着两条腿坐在屋里,正考虑要不要出去看看,杨落星就进屋了。 “爹爹!” 杨落星从随身的衣袋子里拿出一块玉佩给何尤:“拿着,就当爹爹送给你成亲的礼物。” 何尤摸着温热的玉佩:“爹爹,这不是你最喜欢的玉佩吗?” “爹爹也没有什么好东西留给你,只有这个了。”随后他又掏出个钱袋:“这里是爹爹的一些私房钱,你拿着,村里的日子不必城里,省着些花,可别再大手大脚的了。” 何尤没有动手去接:“爹爹把私房钱都给我了,你用什么呀。” “傻孩子,拿着,爹爹在何家吃的饱,穿的暖,没有多少地方用的着银子,你在张家不一样。”他拉过何尤的手,硬是把银子放在了他的手里。 拿着钱袋,何尤心里五味杂陈,垂着眼眸子看着手里的银子。上次刚刚来村里爹爹就给了不少,现在又给,估计是把自己的银子全给他了。 “好了,爹爹该回去了,要是被夫人发现就不好了。”杨落星再次摸了摸儿子的脸。 杨落星这般说,他想出言留住都不能开口:“那你下次什么时候来看我?” “说不定你和张其成亲的时候我就来了。”杨落星笑了笑。 何尤和张其送着杨落星出了门,杨落星一步三回头,出了李子坳后,终于是决心道:“好了,回去吧,别送了。” 张其拉着何尤的手止住了步子,看着人越走越远,何尤忍不住喊了一句:“爹爹,回去路上一定要小心。” 杨落星没有回头。 何尤眼睛泛红,心里很难受。 张其揽住他的肩膀,安慰道:“还有我,别难过了。” “和我去家里吃晚饭吧。娘和芸芸做了很多菜。” 何尤揉了揉眼睛,有些意外:“今天晚上吗?可是我都还没有做好准备啊!” 张其拉住他往张家的方向走:“准备什么,你什么都不准备就已经比很多人都强了。” 对于张其的夸赞,他非但没有应承,反倒是更加忧虑起来:“那我应该叫你娘什么呢?” 张其理所当然道:“当然也是叫娘啊!不然还能叫什么。” “我都还没有嫁进张家就叫娘,多不合适,你快告诉我!” “你刚才不是也让我跟着你叫爹爹嘛。” “可是你也没有叫啊!”何尤拉着他的手臂一直摇,路过的村民看了两人好几眼:“快说!” “好了好了,别摇了,我说还不成吗!我娘性别刘,你就叫她刘婶子吧。” 何尤想了想又道:“那会不会太生分啊?” “得了,那还是叫娘吧。” ………… 夕阳红遍了西边的山头,余晖下,并着肩的两人影子拉的有些长,莫名让人羡慕……… 第26章 张家的晚饭吃的比较晚,因为要等盖房子的人歇工了他们才好做饭。张刘氏心里虽然没多满意张其和何尤的婚事,但是面子还是要给足的,她亲自下厨做了饭,还做了肉菜,芸芸则拉着何尤一个劲儿的说话。 吃饭的时候,向来胆大的何尤,看着不苟言笑的张刘氏,心里的欢喜硬生生的憋了回去,难怪以前爹爹说嫁人以后,婆婆是最难缠的人,以前他还不明白一个依附于男子的妇人有什么好可怕的,直到现在他才体会道。 张其感觉到何尤的不自在,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快吃吧,娘的厨艺可好了。” 何尤点点头,小心的尝了一口,夸道:“刘婶子的菜果然做的很好吃,比我家里的好吃多了。” 张刘氏脸上没有多少笑容:“怎么赶得上何公子家里,不过是些农家便饭。” 何尤低下头,把嘴里的饭咽下去,他是晓得了张刘氏不太喜欢自己。 “娘!”张其夹了菜放到张刘氏的碗里,蹙起眉毛。 张刘氏自然是知道了儿子不满意自己的方才的话,心里更是不高兴了,如今还没有进门就向着何尤忘了老娘。 不过她还是没有发作,把自己的心思藏了起来,切开无谓的客气话,直接谈论两人婚事的事情:“何公子………” 叫的这么生分,何尤急忙道:“刘婶子别这么客气,我早就不是什么公子哥儿了,你叫我何尤就成。” “行吧,何尤,你们俩的婚事估计要两个月后才能办,到时候家里的房子盖好了,宴请乡亲们的时候,连同着你们的婚宴一起。” 只要能和张其在一起,他倒随意张家怎么安排:“好,双喜临门没什么不好的。” 张刘氏见他激动的样子,不由得怔了怔,一般姑娘小哥儿说嫁人的事情哪个不是含羞带臊的,他倒是直接的很,连芸芸都端着饭碗轻声笑。何尤哽了一下,暗自骂自己高兴过头也太不矜持了。 “你满意就好。你别怪我说话难听,就之前何家的事情,我们也不好上门提亲,这彩礼………”张刘氏一直就在为这件事情犯难,若是不给彩礼,显得张家占便宜,若是给,这又该给谁。 何尤对这事儿却想的开:“彩礼不用给,是我们何家之前对不起张家,虽然我现在不是何家的人了,对此我还是很抱歉,就当我是个孤儿好了。” “既然你也这么说了,那你也别想嫁妆的事情,两家都不给,这般也好些。” 何尤乖巧的点了点头:“好,都听婶子的安排。” 事情摊开说清楚,张刘氏算是松了口气,心里多数是些为人父母的喜悦,家里的两件大事都有了着落,她也安心了许多。 她给何尤夹了些菜,再不满意总归是张其喜欢的人,而且又对自己恭恭敬敬,已经给了自己莫多的安慰。 何尤端起碗接过菜,脸上全是笑意:“谢谢婶子。” 他满心欢喜,偷偷把手伸到桌子底下拉了拉张其的手。 张其看着他笑了笑,心里却是有些难言的酸涩,他觉得实在是有些委屈何尤了,为了自己嫁到村里本就已经是为难,现在还不能收彩礼,也没有父母亲人送嫁,委实可怜。等将来赚到了钱,他一定要好好补偿补偿,否则自己一定寝食难安。 晚饭后,天已经黑下来了,张其送何尤回去。一路上何尤又蹦又跳,很是开心:“还有几个月咱们就要成亲了,我觉得就像是做梦一样。” “可别做梦了,这都是真的。”他主动去牵着他无处安放动作极多的手,微凉的夜风把他的手吹的有些凉。 何尤低头直勾勾盯着被握在手心的手,不可思议的抬头看着张其,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牵他。 “看着我干什么,我是怕你摔倒了,夜路不好走,掉田里这次我可不会下来拉你。”张其被他盯的不自在,干咳一声,满脸正色。 何尤嗤笑了一声:“想牵我就牵我吧,还说这些。” 张其没有说话,加快步子拉着人赶紧走,何尤却不折不挠的跟上去凑到他耳朵边小声问道:“走那么快干什么!怎么样,我的手是不是很滑啊?” 张其停下脚步,垂下眼眸看着那张笑的开怀的脸,一点都不正经,看来得好好治一治,不然以后不得骑到自己头上。 他微微眯起了眼睛,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是声音轻飘飘扯了别的:“你知不知道,李子坳这边以前有一个寡夫,很年轻就守寡了,年纪跟你差不多,他忍受不了寂寞后来就自杀了,不久以前有对年轻人在这边幽会,然后你猜怎么着?” 何尤不知道张其为什么说这些不吉利的,敛了笑容问:“怎,怎么了?” “第二天那个幽会的小哥儿就得了怪病,以前都是健健康康的,忽然说病就病,时常神神叨叨,没多久就病逝了。后来村里来了个道士,说这里闹鬼。” 张其声音忽高忽低:“那寡夫最见不得情人过得比自己好,所以专门缠着小哥儿或者姑娘。” 何尤听完背脊一凉,眼睛倏忽间睁大,周围黑黢黢一片,他紧紧攥住张其的手:“那,那不会来缠着我吧?” “这就难说了,你想想啊,你又是个城里人,长得又好看,还那么孟浪………” “别说了,走,快走!我还没有成亲呢!我可不想死!”何尤拉着他,这次可跑得快。 他憋着嘴尽量不笑出声:“对对对,那我们快走。” 两人拉扯着一路狂奔,穿过李子坳,何尤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也不敢停下来,就像身后真有什么在追一般,直到回了家,他把院门死死关住后才狠狠喘了两口气:“我们跑得这么快,他肯定没有发现我们。” 张其去给他倒了杯水:“是,就是发现也肯定追不上。” 何尤这才放下心来喝水。 “好了,到家了我也该回去了,明天还要帮着盖房子。” 何尤一把拽住他的衣角:“你要回去吗!可是,可是我有点怕。” 屋里点着灯,四处冷冷清清,似乎透露着诡异一般。 张其拉下他的手,无奈道:“没什么寡夫,我是编来哄你的,也就你还真相信。” 何尤还是有些犹豫,心里总是欠欠的。 “都说了是假的你还怕啊?”张其蹲下身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他:“莫非害怕是假的,你是想留我下来过夜啊?” 没等何尤辩解,他立马故作为难道:“这样不太好吧,村里可是很看重姑娘小哥儿清誉的,虽然我们已经是要成亲的人了,但这么早就一起过夜是不是………” “你,你别说了,谁要留你过夜的!”何尤羞愤的站起来,拖着他往外头去,然后赶紧把门关上:“你赶紧走,最好路过李子坳那边的时候让那个寡夫把你捉去陪他。” 张其站在门外笑:“好了,早些休息,我回去了。” 何尤冷哼了一声,回房去睡觉。 第二天一早,何尤便起来了,昨夜稍微有些睡意便想起张其的话,害他一晚上都没有睡好,今早起来一照铜镜,眼睛底下乌青一片,他嘀咕着把张其骂了了一通后,去打开院门,瞧见外头好些村民往村口方向去,他才想起今天是赶集的日子。 正好可以出去走走,不如到城里去买些东西。 花了两文钱坐牛车,他盘算着虽然张刘氏说了不要他的彩礼,但是总归要跟张刘氏和芸芸买些礼物的,爹爹走的时候让他不要乱花钱,这总不算是乱花钱吧。 他正在心里想着,坐在牛车上的村民开始嘀嘀咕咕起来,大家都坐的近,他总会听见些只言片语。 “这个小哥儿就是张家的小夫郎吧。” “好福气噢,张家盖了那么大个房子。” “听说是个城里的小哥儿,张家也是不简单。” “要我说还是这个小哥儿不简单些,我听说啊,是哥儿去勾引张秀才的,青天白日没羞没臊的,是个男人哪里抵得住。我瞧着还是要把自家男人看好些,瞧着年轻小哥儿生的跟个什么似的。” 何尤先前听见说有福气心里还挺高兴的,后头听着说他是狐狸精的话心里就很不满意了,他挪了挪屁股:“说人是非也不怕烂舌头!” 听着小哥儿的声音,大家瞬间闭了嘴,有个泼辣的大娘却掐着腰骂道:“你说谁呢,小小年纪不学好,就知道指桑骂槐了!” “又不是说你,你心虚什么!”张其白了她一眼。 “好啊,你这小哥儿嘴巴还不了得,咱就是在说你,有本事让你男人来收拾我们啊!”大娘的嗓门大,吼着声。 何尤冷哼了一声:“只有你家男人才会没事儿找妇道人家说事儿!” 车上的其余人掩着嘴笑,没想到看起来挺斯文的小公子哥儿还挺会说,大娘风里来雨里去,被大家笑话非但没有脸红,反倒是摆出一副要掐架的模样:“生不出儿子的小哥儿,谁家娶了谁家倒霉!连带着张家倒八辈子霉才要娶你。” 这般揭短的骂,何尤有些不知所措了,自己好歹是受了教书先生教导过的人,实在是骂不出这种话来,他禁了声,气鼓鼓的望着马路。 大娘见状雄赳赳气昂昂:“哼,下次再跟我叫嚣,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旁边坐着的人扯了扯大娘的衣裳:“行了,你跟人一个还没成亲的孩子说这些合适嘛。” 到了城里后,何尤赶忙跳下了牛车,匆匆朝铺子街跑去。 第27章 张家的大房子在施工队的赶工下,已经大体成形,就差屋顶没有吊了。张其算了算修房子的开销,拢共花了八十两,是一笔非常大的花销了。 一分钱一分货,盖房子选用的都是很好的材料。他先前打听了城里的房子,人都是用青石堆砌,木头建起的。若是按照城里的标准来,那可就不止花这些钱了,而且那般稀罕的房子建在村里也不方便,恐怕会遭贼人惦记。 农家的房子都是用芦苇茅草或者是竹片作为材料,编制好后的材料外头会糊上泥,以前张家的房子就是用竹片做的,牢固性不高,年久后糊的泥巴会裂开,四处通风。 这次他在自家山上砍木头,用了一般的石头盖的房子,规格比不上城里,但在村里已经是数一数二,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 房子的事情很顺畅,他便把心思都花在了成亲的事情上,去了几次城里,又是定制喜服,又是买喜糖的。 喜糖是在刘老板的铺子买的,自从和刘老板生意谈成后,他还没有去过糕点铺子,这朝去生意还真不错。 小二认得了他,听说他家里要办喜事,很是低价的卖了很多喜糖给他。 他带着东西回家里的时候,院子里有个大娘正在和张刘氏说话,指手画脚的唾沫横飞,盖房子的时候,时常有些妇人来家里找张刘氏唠嗑,他倒是没觉得奇怪,也懒得招呼了,背着东西就往里屋去。 放下东西喝了口热水,张刘氏就垮着张脸进屋来了。 张其有些莫名其妙:“娘,你这是咋的了?” “哼,你那何尤可是不简单!没事儿就往城里跑,次次坐牛车去。”张刘氏一屁股坐在张其的旁边,不满道。 张其有些哭笑不得,不甚在意:“他要去城里不坐牛车还能指望他走路去吗?娘,人还没嫁进来你管这些干什么。” “我倒是不管他做啥车,反正用的不是咱家的钱,是他坐在牛车上还跟赵大娘掐架,骂的那可叫一个顺溜儿!方才赵大娘过来掰扯,你不晓得是说的有多难听。” 张刘氏冷声哼哼,那赵大娘跑来先是夸赞张其多么能干噢,让张家一下子盖了大房子了不起噢,她还当她是想过来瞧瞧房子的,心里原本还乐呵呵,哪成想这妇道人家话锋一转就说张其看人的眼光不行,咋瞧上了何尤这样的泼辣男子,拐弯抹角说他家儿子的夫郎是多能干,张其是多不行。 气的她喘不过气来,还得笑着说夫郎爱吵嚷家里才能火旺。 “她也就只有在你面前说,咋不来跟我说。赵大娘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晓得,用得着跟个外人和家里人置气吗?要是赵大娘没有说何尤不是,何尤能和她骂起来嘛。” 张刘氏更是来气,戳了戳张其的脑门子:“你就惯着他吧!还没成亲名声就那么差,我瞧着往后该怎么办!” “反正我名声也没多好,这样多合适。”张其笑道。 张刘氏长叹了一声,起身出屋去帮忙,站起身又始终觉得心头不舒坦:“不行,你待会儿过去把何尤跟我喊过来,你们没多久就要成亲了,我得好好跟这孩子说道说道。” 张其蹙起眉毛:“娘!您犯得着吗?” “赶紧去,我就是要跟他说两句话你都舍不得了是吧!” “行行行。”张其无奈,正好他去城里把何尤的喜服拿了回来,跟他拿过去试一试看合身不。 这些日子两头忙着,已经好几天没有去看过何尤了,他进院子就见里头乌烟瘴气,不晓得人又在捣鼓什么。 “何尤,你干什么!在家里熏肉啊?” 听见他的声音,何尤从屋里跑了出来,眼睛上还挂着被烟熏出来的眼泪:“张其,我告诉你,我会炒菜了,你快进来尝尝。” 张其被他拉着进了烟雾缭绕的灶房,灶堂里冒着浓浓的黑烟,熏的人睁不开眼睛,他钻到灶下,见整个灶堂被塞的满满当当,连忙掏出些空隙:“烧火要把灶堂拨空,你塞那么多木柴火燃不大,还有烟。” 何尤端着自己炒的萝卜菜,也就是张其之前种下的,现在已经长好了,张其怕何尤在家里没菜吃,就告诉他张家的地在哪儿,自己没菜就自己去摘,何尤只记着了河边那点土地,每次都去摘萝卜菜。 “我知道了,下次会注意的,你快尝尝菜吧!”何尤夹了一筷子塞到张其嘴里,满脸期待的看着他嚼菜。 “怎么样?好吃吗?” 张其嚼了好一会儿才咽下去:“菜是挺好吃的,就是没味道。” “没味道叫什么好吃啊!” “你忘了放盐吧!” 何尤自己尝了尝,一拍脑门:“原来没有放盐。” 随后又哭丧着脸:“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是做不好。” “比之前炒糊已经好很多了,很大的进步。”张其由衷夸奖道。 何尤却还是不满:“咱们都快要成亲了,我必须要在这之前把菜做好。” “行行行。我把喜服拿来了,你瞧瞧穿着合适不,要是不合适趁早拿去改一改。”张其拉着他出了灶房。 何尤洗了洗手和脸,打开包袱,拿出艳红色的喜服往身上一比,款式和料子都不错。 “喜欢吗?” 何尤点点头:“我去试一试,你在外头等我。” 话毕抱着喜服就跑进了屋,把衣裳换上,尺寸竟然出奇的合适,他坐在铜镜前梳了梳自己有些乱的头发,镜子里映衬着一张红光满面的脸,他忽然陷入了自我沉醉中,更加期待成亲之日的到来。 “换好了吗?出来我看看啊。”张其伸长脖子,看了几次紧闭的房门都没有动静,话音刚落,人倒是出来了。 他疑惑道:“怎么没有换,不合适吗?” 何尤兀自把喜服叠好:“很合适!” “那怎么不穿出来看看?” “今天就看了,成亲的时候看什么。” 张其虽然很是期待,但是听何尤这么一说还挺有道理。 何尤贼兮兮的过去挽着他的手臂:“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尺寸的,都没有量过。” 张其可没有那种抱过就知道自己夫郎尺寸的本领,还是张刘氏眼睛毒辣,见过何尤两次就晓得了他的尺寸,之前他还不大相信,就怕不合身,没想到娘还真厉害,他照实给何尤说了。 没想到何尤比他想象中还高兴:“婶子跟爹爹一样厉害,不用量都知道我的尺寸。” 张其干咳了一声:“去家里吧,娘让你过去。” 何尤忽然收起笑容,警醒道:“娘让我去干什么!” “去了就知道了。”张其悻悻笑了几声。 何尤预感事情不妙,拽住张其:“我能不能不去啊?就说我身体不舒服。” “没事,娘又不会吃了你,还知道你身板儿的尺寸,她心里还是喜欢你的。” 何尤无可奈何,恹恹的跟着又去张家,虽然可以在张家蹭上一顿饭菜,不用吃自己做的,但是坐在饭桌上,面对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张刘氏,他连远一点的菜都不敢夹。 “何尤,我听说你这阵子常去城里啊。”张刘氏用着一贯严肃的语气,看着低眉顺眼吃饭的何尤。 “啊,噢,是去了几次。”何尤连忙放下筷子,把带来的东西递给张刘氏:“我去城里给婶子和芸芸买了点礼物。” 张刘氏盯着何尤手里精致的小盒子,心里疑惑:“这是什么?” 何尤连忙把盒子打开,里头躺着一根银簪子,簪子没有缀花,只有簪尾上有一些雕刻,瞧起来很是大方得体,适合张刘氏年纪的人带,不像小姑娘簪子的花哨。 张刘氏一辈子生在农家,年轻的时候也欢喜这些东西,可惜家里穷,哪里买得起,就是成亲的时候张其他爹送了一根当定情信物,不过成色没有何尤这根好,而且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了,那时候舍不得带,现在已经不适合带了。 “好端端的买这些稀罕东西干什么,多费钱,我上了年纪哪里还带这些。” 何尤偷偷打量着张刘氏,嘴上说着不要,眼里分明就流露着喜欢的神情。 张其见势劝道:“娘,买都买了,总不能拿去退吧,好歹是何尤的一番心意。” 张刘氏叹了一声没有说话,何尤赶忙拿起簪子:“婶子,我给你带上吧。” 说罢,就绕到张刘氏身后,将簪子插在她的发髻上:“好了,婶子。” 张刘氏摸了摸头上的簪子,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看着一双儿女,有些少女的娇羞模样:“不合适吧?” “娘,可好看了,简直就是给你量身定做的。”芸芸捧着脸夸赞。 张其也随声附和:“可不是吗,娘带着好看。” 张刘氏更不好意思了,面上不说,心里却很是高兴,连带着看何尤都顺眼了好多。 “芸芸,来这是给你买的。”何尤又拿出一个盒子给芸芸。 芸芸迫不及待的打开,惊喜道:“是眉笔和口脂!” “小姑娘爱打扮,我也就是选了大家买的比较多的款式,你看看喜不喜欢。” “谢谢何尤哥哥,我很喜欢。” 何尤高兴的坐了回去,一顿饭吃下来大家都挺高兴的,有些事情似乎已经被抛到了脑后,吃了饭,何尤便回去了。 张刘氏目光带笑的看着何尤进了林子,时不时还摸摸头上的簪子,一边的张其忍不住有些想笑。 瞥见儿子似笑非笑的模样,张刘氏觉得总有什么不对劲,忽的脑子一个灵醒,一拍大腿:“哎呀,我怎么把正事给忘了!不是要跟何尤谈话的吗!这贼哥儿!” 张其像模像样的问跳脚的阿娘:“那要不我把人给你叫回来?” “去去去,一边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窜通好了的!就晓得欺我这个老母亲!” 张其委屈道:“娘,您这么说可就不对了,我可没有收到礼啊!怎么说是窜通好的,我心里还寒着呢,何尤都只想着你和芸芸,心里都没我了。” 第28章 房子坐落成,婚事临近。张家这段日子可是忙的晕头转向,又要准备宴席的吃食,又得请人。早早来帮忙的就吴家两兄弟,刘五和他的媳妇儿,还有几个远亲,人手是远远不够的,就是搭建简易的泥巴灶台做大锅饭也得三两个人搭手。 别家家里有喜事儿亲戚朋友都会早早来帮忙,但是张家当初分了家,张其他爹没有分到多少钱,就来云回村生了根。 张家是隔壁普照村的,但是普照村那时候是个算富有的村子,地紧房子难盖,云回村是最穷的村,张其的爹无奈之下只好来云回村盖了房,两个村子并不远,但是张家人关系寡淡,走动的不是很多。 早些年间张其会读书,张家人还过来走动着,可惜后来张其出了事,家里就没个人来看过,那时候日子困难,她还想去借点银子度过难关,谁成想次次去张家的大哥大嫂都躲着不见她,她心里头也明白张家不肯帮忙,一咬牙干脆就不来往了。 张其他爷也是偏心,处处偏袒着老大一家,对他们是不闻不问的,还当真是分了家就不管了。前些时候张其号召着乡亲们卖南瓜饼子,大嫂还好意思腆着脸过来,不说是要帮着卖,反倒是说要帮着做饼子,她自然是没有好脸色,就把人给赶走了。 这次张其成亲,家里又进新房子,不晓得家里会不会来人,这都没有来帮忙,她心里想着最好别来。 正在她着急人不够该咋整时,陆陆续续来了好些乡亲帮忙,当初不满张家把生意给断了,但是乡里乡亲,若是换到他们家办事,也得要张家去帮忙,心里虽然隔阂,但是礼节还是要过,瞧着人越来越多,张刘氏心头才算是安稳了些,大家心照不宣,热热闹闹的把事情办起来。 寻常农家办宴席,也就三个或者两个肉菜,搭配着或多或少的素菜,一桌一壶水酒,张其和张刘氏商量着,准备了五个肉菜,素菜和凉菜若干,肉菜是重头戏,大家也都关心这个,素菜谁家没有,大锅炒的还不如家里小锅小灶的好吃。 张刘氏觉着五个肉菜太多了,心疼舍不得,张其却多番劝阻,毕竟是两件喜事一起,不能寒酸了。 张刘氏拗不过,只好答应。 最后五道肉菜,一个是肥肉炖萝卜,一个蒸肉块,一盘炒肉丝,一盆鱼,还有一个鸡汤,可谓是相当的丰富。 来提前帮忙的人都啧啧称叹:“刘婶子,你家里这宴席可摆得大哦,咱村里哪家比得上!” 张刘氏喜笑颜开,钱花了,面子倒是也有了:“还得麻烦着大家帮忙咧!” 大家围在一团洗宴席要的碗筷,个个都在盘算着把一家老小喊来吃顿好的。 成亲当日,云回村热闹非凡,雇佣的轿子从李子坳出来,小孩子围着难得一见的红轿子转悠,拍着手掌要喜糖吃。 芸芸一路上给孩子们发喜糖,都是大把大把的抓。 所经过的路上,年轻姑娘小哥儿们都在议论,特别是小哥儿们,个个都眼红的紧,农家人成亲不过是用一个车子拉着就到夫家了,姑娘出嫁还能盖个盖头,小哥儿出嫁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了,这年头,男人们都喜欢娶姑娘,小哥儿不容易嫁,就算能嫁要么是生的出众,要么就是男人家穷,给不起娶姑娘的彩礼,娶个小哥儿回去干活儿。 这般能坐着轿子出嫁,还是嫁给读过书的张其,谁不羡慕。 轿子里的何尤随着轿子颠簸,他昨夜有些高兴过头了,一晚上都没有睡,今儿早上大清早的就听见了迎亲队伍的声音,更是不可能睡了,李子坳到张家的路不是很远,但是他没有睡好,小孩子又时不时撞着轿子,晃来晃去,他胃里有些翻滚。 好在没有多久就到了,浑浑噩噩的拜了堂,他就被送进了房间。 他没有盖盖头,屋里贴了几个大喜字,床铺的很好,也不知道张其现在在外头干什么,但听见吵吵嚷嚷,杯碗相撞的声音,估计是已经开席了,听着他们吃肉喝酒的声音,他摸摸肚子还有些饿了。 坐在床边也无趣,他偷偷在屋里找了找,看看有没有吃的,结果翻箱倒柜的找了一通,什么也没有找着。泄了口气,他坐回床上,拍了拍自己扁扁的肚子。 “哥夫,饿了吧?” 他正要嘀咕,芸芸就轻手轻脚的推开了门,端了一盘菜进来。 “你怎么知道我饿了,简直来的太是时候了。”他牵着喜服赶紧跑到了桌子前。 芸芸把筷子递给他:“是大哥说怕你饿了让我送进来的,娘说成亲的时候新夫郎不能吃东西,可千万别让她瞧见了。” “我知道,我知道。”何尤一边点头,一边迫不及待的夹菜往嘴里塞。 “那你吃完就把盘子藏起来,我先出去招呼客人了。” “好好好。” 芸芸走到屋门口,又回头看着何尤,笑着道:“哥夫,你今天真好看。” 说完就小跑着出去了。 何尤有些懵的抬起头,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的脸,仔细琢磨了芸芸的话,难道自己以前就不好看了吗? 张其穿着喜服在院子里推杯换盏,挨着桌子敬酒还得说些客气话,真有些折磨人,不过好在他的酒量好,除了酒水喝多了有些胀肚子外都是小问题。 “来,来,张其,恭喜你啊!”这阵子转到了一桌亲戚,与其说是亲戚,不如说是客人更合适一些。 张刘氏巴不得不来的张家人还是来了,先前忙的时候都没有来搭把手,要开席了倒是腆着脸皮喜气洋洋,一家七口都来了。 “叔,你客气了。”张其端着酒碗一口干,瞧着一大家子坐了整整一桌子,压根儿懒得和他打酒官司。 “瞧这张其,以前念书的时候都不喝酒,现在娶夫郎就是不一样了。张其,你可得加把劲哦,你大哥都三个娃了,三个男娃子,婶子愁啊,以后咋跟他们仨攒钱娶媳妇儿,不过瞧着现在你那么有出息,婶子就放心了。” 张刘氏端着添菜的盆子走到这桌来,她远远就听见了她说的话,言里言外不就是说炫耀自家有三个孙孙嘛,嫌张其娶了个哥儿,生不出来:“嫂子,大哥,你们也来了啊?我还以为你们不来呢,赶着将将开席,还真是来的早不如来的巧。” “嘿哟,瞧你说的,我和你大哥本来说一家人早些过来的,可是现在农忙,三宝又有些发热,就没来。” 张刘氏淡笑了一声,望着坐在一边的三宝:“我瞧着先前三宝要喜糖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很呢。” 没等张朱氏反驳,转头又道:“侄媳妇,带着孩子多吃点,我就先去忙了。” 她瞧着桌子上的菜没多少了也没加,端着盆子便走了。张其也客气了两声便去招待其他桌。 人走后,张朱氏在自家男人面前哼哼了几声:“什么个嘴脸,不就是不满意当初爹娘走的时候没有分家产给他们家吗,现在有两个臭钱就摆出这个架子来,当真是六亲不认。” 和张其同辈的张鸿夹了一块肉到嘴里,没理会他娘的话,反倒是说:“二婶家的油水真旺,肉菜这么多。” 他媳妇儿一听心眼子里就打起了主意:“办这么大的酒席,到时候宴席散了一定会剩下些肉菜,咱们跟二婶讨点就是。” 张朱氏听了眉开眼笑,也觉着提议不错。 酒席吃了很久,待乡亲们都散去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张刘氏送走了一户又一户人,最后大院子里都冷清下来了。 “阿其,都这么晚了,回屋去吧。” 张其擦了擦手,他也不推脱就应承了一声,前脚刚巧要进屋,张朱氏后脚就跟上来了。 “张其啊,要不要婶帮忙?” “大婶还没有走?”张其不耐,要帮忙直接就去帮啊,问是几个意思:“没什么好收拾的,之前乡亲们已经帮忙把碗都洗了,婶子忙就早些回去吧。” “这天儿热的哦,我瞧灶房还剩好些菜,这吃不完怕是要馊啊。” 张其抬了抬眼皮:“婶子到底要说什么?今天我成亲,夫郎还在等我!你要说什么能不能明天说?” “嗨哟,瞧你这孩子猴急的。婶子就是怕你们家里人少,剩下的肉什么的吃不完馊了怪可惜的。不如让婶子端两盆回去,大宝几个孩子还在长身体,吃点好的长的高,体格儿要是能长成你这样多好!”张朱氏笑吟吟道。 说半天是想要东西,这比城墙还要厚的脸皮还真不晓得是怎么练出来的,张其双手环胸:“婶子别担心,家里人虽然少,但是我一顿就要吃很多,而且我夫郎身子弱,也得多吃点好的,那些剩下的根本就不抵事儿,没两顿就吃完了。” “大嫂,你这又吃又包的,也不怕人笑话啊!”张刘氏从屋里出来,正想说张其咋还杵在门口,没成想那不要脸的竟然没走。 张朱氏也不怕张刘氏调侃:“自家人谁笑话。” “现在晓得是自家人了,那张其病的时候我三番几次上门去,是谁躲着不见的,不是你吧,嫂子?” “妹子你说的什么话,那阵子我不是回娘家去了吗,当时听说张其的事情也很是忧心。” 张刘氏偏着头问:“全家都去你娘家了啊?去了那么久?恰巧张其好了就回来了?” “你别太过分!”张朱氏被问的有些挂不住脸面,张其那时候就是个吃钱的袋子,她们家又不是土地主,哪里来那么多钱借。 张其实在是不耐烦:“要是觉得过分就赶紧回去吧,不然我还能说出更过分的!” “你们母子俩不能再抠些,乡亲们送了那么多东西,我就讨点剩菜都不给。张刘氏你活该死男人!”张朱氏骂道。 张其闻言剜了张朱氏一眼,一把将拖着推出张家的院门:“赶紧滚!” 张朱氏骂骂咧咧的走后,张其正想安慰张刘氏几句,没成想她倒是像跟个没事人一样:“快回屋去吧。” 第29章 盛夏的夜晚天气十分炎热,又合同着喝了许多酒的原因,张其觉得身体里外都在发热,回屋便脱了有些厚重的外衣。 屁股都发麻了的何尤听见开门声,连忙端端正正在床边坐好,故作矜持的想叫一声夫君,结果一下子弹了起来,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可是他在屋里等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新郎进来,却连话都没有唠嗑上一句竟然就把衣服给脱了。 他瞪圆了眼睛,双颊绯红:“张其,你干什么啊!也太着急了吧!” 张其将衣服挂在衣架子上,看了何尤一眼,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你胡说八道什么。” 何尤斜了他一眼,别开脸没好意思继续说话。 张其走过去,凑到他面前:“你脸怎么那么红啊?” “我,我抹了胭脂。”何尤赶紧把脸捂上,不敢直视张其。 “你的脸不抹胭脂都已经够红了。”张其笑着掐了掐他的脸,在他耳根子旁哈了口气:“你热不热?” 为了防止调皮捣蛋的孩子来捣乱,张刘氏之前把屋里的窗子都给关好了,喜服又是里三层外三层,不热才怪。张其的气息里带着一股酒气,熏的他脑子发懵,他还以为自己是热坏了,连忙点了点头。 “我在床上铺了凉席,你把衣服脱了躺上去一会儿就不热了。” 何尤怀疑的看了他一眼:“真的假的?” 张其没理会他,累了一天,自己率先倒在了床上:“要是你不信可以把衣服穿着睡,到时候中暑了可别怨我。” 何尤嘀咕了两声,见他翘着腿躺在凉席上,脸朝着帐顶合着眼睛的样子确实很舒服,也就慢吞吞的把自己的喜服脱了。 正低头解着衣带,他神叨叨的抬的看张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侧着身体撑着脸望着他脱衣服,他脸一红,把脱下最外头的一件薄衫甩到他的脸上:“谁让你偷看我的。” 张其朗声笑的肩膀颤抖,没有揭开衣服,反倒是别过了头:“行,我不看可以了吧。” 何尤赶紧把衣服脱了,留一件睡衫,轻轻悄悄的躺在了他旁边。 刚躺下,张其便掀开自己脸上的衣服,翻身压了过去,挥手拉下床帘,恶狠狠道:“臭小子竟然还敢扔我!” 何尤推不动身上跟铁块一样重的人,惶然:“干什么啊!” “衣服没有脱完,还是会热的,我来帮你脱。” 两人折腾了半夜,睡梦中何尤咕哝了两句:我就知道你骗我,分明更热了……… 夏日的天亮的早,习惯了一个人睡的张其早早就醒了。农家的床本来就不大,就之前老房子的床,他脚能踢到床尾的栏板,他又强壮,一个翻身床就像要散架了一样发出难听的咯吱声。 新房子盖好,布置新房的时候,他第一件事就是让木匠做了一张大又稳固的床,虽然现在床是大了很多了,但是自己还是得占去床的一大部分,一个人睡时倒是想怎么翻就怎么翻,现在多了一个人,他不禁觉得有些束手束脚。 不过有些人体格不大占的却比他还宽,自己睡了大半张床不说,半个人还挂在他的身上。 早晨的天还有些凉,他赤、裸的上半身没有盖被子,胸前却盖着何尤的一只手,时不时还在动,抓的他有些发痒,他侧头看着还在熟睡的人,轻轻唤了一声。 “何尤?” “干嘛啊?”迷迷糊糊的人又挥动着手,睁开眼睛,不满的嚷道:“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张其垂下眸子,看了看他的手:“是你要干什么?” 何尤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瞧见自己的手捂着他的胸,赶忙不好意思的缩了回去,怪不得刚才自己痒怎么抓都还痒。 他清醒了一些,回想起昨天晚上两人翻腾,现在天亮了不由得脸发红:“你怎么不穿衣服啊?” 张其从床上起来,两条长腿先着地,他径直走到衣架子旁去拿衣服:“我不仅没穿衣服还没穿裤子,你的还不是我昨天晚上给你穿上的。” 何尤面红耳赤的收回自己的目光,掀起被角,确定自己穿了衣服后松了口气:“现在就要起床了吗?” “嗯。”农家没有那么讲究,新人要去给长辈敬茶,村里人喝不起那玩意儿,不过礼数还是要全的,张其倒是想让何尤再睡一会儿,夫郎自己怎么惯着都行,只是现在娘不是很喜欢他,只怕到时候起晚了又有说法。 何尤倒是也懂事,自己翻了个身就准备起床,只是刚刚坐直自己的身子就忍不住嗷嗷叫出了声音。 张其连忙掀开帘子:“怎么了?” “我腰酸腿又疼。”何尤委屈巴巴的锤了锤自己的酸涩发麻的腿。 张其摸了摸鼻头,坐在床边给小夫郎揉了揉腰,有些心疼:“你还是再睡会儿起来吧。” 他扶着他想让他再躺下,何尤却不肯:“那怎么能行!我可不想娘来床上找我。” 一咬牙人还是起来了,下地差点栽了个跟头,张其赶紧把人搂住。 何尤瞪了他一眼:“还不是都怪你!” 说完推开他去拿衣服,张其没理由反驳,先他一步拿过衣服,让他坐着给他穿上:“好了,好了,都怪我行了吧!” 两人穿戴好后,张其又把一片狼藉的床给收拾了铺好,何尤站在一边,让自己夫君做这些似乎有些不合适,他眨了眨眼睛:“我明天早上叠被子。” 张其没有说话,轻笑了一声拍了拍他的头顶。 “行了,出去吧。” 两人出屋的时候,张刘氏和芸芸早已经起来做了早饭,今儿早上的饭菜比较丰盛,因为昨天剩了许多菜的缘故,热一热也就可以吃了。 张刘氏心里也明白,晓得公子哥儿肯定做不来饭,也没想着能等他起来做饭,见着两人一起出来了,她抬了抬眼皮子:“洗了脸吃饭吧。” 何尤连忙撒腿跑过去打水洗脸,随后抢着摆饭,张刘氏望着他有些蹩脚的走路姿势,还慌慌忙忙的样子,轻叹了一声:“吃饭倒是积极。” 一家人一起吃了个早饭,张刘氏作为婆婆是少不了训话的,连带着那天人跑了也准备一并给算上。 “何尤啊,现在你就是个夫郎了,以后可不能任性了,说话做事都得顾忌到自家夫君,可别风风火火的什么话都说。” 何尤诚惶诚恐的点头。 “现在成夫郎了,操持家务的事情不会就要学着些,总不能不会就一辈子都不会,让村里的媳妇夫郎晓得了笑话。” 何尤又认真的点了点头。 张刘氏见他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不满道:“你倒是说话啊,光是点头。” 何尤嚼着饭赶忙咽下去:“我知道了,娘。” 张其知道张刘氏肯定要对何尤说事的,但见何尤吃个早饭都吃得不顺畅,不由得劝道:“娘,吃饭吧,何尤他知道。” “你怎么知道他知道,我心平气和给他说如何为人夫郎,不是要刁难他,这是为了他好。”张刘氏瞪了张其一眼。 芸芸帮着她大哥道:“娘,你说两句不就行了吗?日子还那么长,慢慢给哥夫说就是了。” “你个小妮子知道什么,你也早些学着点,免得往后到了婆家啥也不会。”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先前张刘氏说的何尤倒是没觉得什么,这跟说芸芸的一句话却说在了他的心坎上,他拉了拉芸芸和张其:“娘说得对,我该学着的。” 张刘氏撇了撇嘴,继续吃菜:“你心里能这么想最好。” 何尤连忙又点了点头,想着不对,赶紧道:“我会好好学的。” 这朝张刘氏倒是没有说什么了,吃了几口菜后放下碗筷:“何尤,把手伸出来。” 何尤看了张其一眼,得到肯定的眼神后,他按照张刘氏的意思小心翼翼的把手伸了过去。 张刘氏从衣袋里摸出个古旧的小盒子,放在桌子上打开,里头是个手镯,她给何尤带上:“这是当初我嫁到张家的时候,婆婆给的,虽然现在咱们家和张家来往不多了,但是我还是把张家给的东西传给你。这个镯子对于你来说肯定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但好歹是个心意。” “娘只能给你这些东西了。” 何尤倒是没有去管镯子的好坏,他不怎么爱戴镯子,而且约莫这是自己带过最廉价的东西,不过他心里却很欢喜,这可是自己婆婆认定自己的象征,是张家传下来的,想想都觉得不简单。 “谢谢娘,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的。” “那就好。”张刘氏说完,站起身:“你们慢慢儿吃,我吃好了。先去把从乡亲们那儿借的锅碗瓢盆给还了。” 张其刨了两口饭:“娘,待会儿我去吧。” “有些东西你弄不清楚是谁家的,娘帮乡亲们都办过好多回喜丧事儿了,哪些东西是哪家的清楚的很,你们好生吃饭就是。” 张刘氏走后,芸芸也吃的差不多了:“哥,哥夫,你们吃,我吃过了。” 这般两人吃饭倒是松快了很多,特别是何尤,总算是能好好吃几口饭了,整个嘴巴都鼓着。 张其给他夹了一筷子白水菜,何尤不满的看着他:“连你都欺负我!” 他把青菜夹回张其碗里,又从他碗里把肉夹到自己嘴里。 张其蹙着眉毛:“你少吃点肉,身体不舒服就吃清淡点。” “我昨天就吃了一顿,今天想多吃点怎么了?你想饿死我啊?” 面对凶巴巴的人,张其无奈的摇了摇头,用筷子戳了戳他的脸:“赶紧吃,吃了我好去把碗洗了,不然待会儿娘回来了你可得自己洗啊。” 何尤闻言连忙加快速度,娘让自己好好做一个夫郎,洗碗肯定是基本的,但是今天他腰板儿都快要直不起了,心里虽然在窃喜张其帮着自己,嘴巴却还是不饶人:“好啊,我要告诉娘你帮我作弊!” “行,那你就别吃了。”张其把他的碗筷给端了。 “别别,我谢谢你还不行吗!” 第30章 农忙季节,村民们是又喜又忧虑,收成的时候跟播种的春季一样得抢时间,趁着夏季的大太阳,要晒谷子,晒玉米,农家人的院子里这时都晒着粮食,要是过了时节天气凉下去,粮食就得发霉。 张家的地不多,田产更是少,所以只种了一块田的谷子,张其一个人一天就把谷子都割下收回了家。但今年种的红薯多,也得够忙上一阵子。 红薯倒是不用晒,但是得在季节里挖回去储存,不然烂在地里就可惜了。 喜事一过去,生活就恢复了琐碎的平静,家里开始起早贪黑的下地。 这日早饭后,张刘氏叫住何尤:“这些时候家里忙,你也学着做饭吧。” 何尤端着洗衣盆子,连忙应承了下来,嫁过来的日子除了洗洗衣服,他还真没干什么,张刘氏能叫他做事,心里还挺安稳,总算是能出份力了。 太阳出来了以后,芸芸用耙子在院子里晒谷子,何尤在一边的空地上晾衣服。 “哥夫,待会儿我还要下地去背红薯,不然我就帮你做饭了。” 何尤摆了摆手:“不用,你去忙吧,做饭我还是会一点的。” 芸芸笑了笑:“那我就放心了。” 晒好谷子后,芸芸背着背篓准备出门,又想起什么对何尤道:“大哥今天去帮人收割谷子了,今儿中午就不回家吃午饭了,哥夫不用考虑大哥。” “好。” 寻常农家午时一些做饭,不过依照他的做饭速度,心里还是有些数的,于是早早的就开始生火。 从这些日子张家的伙食来看,吃的都比较节俭,他早知道村里的生活肯定是比不上以前在何家,心里也没有埋怨,学着张刘氏常做的菜,准备了一个炒菜和一个白水菜,夏天热,喝口青菜汤会舒服很多。 煮好粟米饭后,他摘了菜,估摸着张刘氏和芸芸快要收活了,把小白菜给炒了,有了以前做菜的教训,他老实记着放盐,自己尝了尝后,非常满意,味道虽然比不上张刘氏和芸芸做的,但是好歹总算是味道正常了。 他心里高兴,哼着歌儿铲起菜,在锅里掺了水,等着水沸腾再做白水菜。 白水菜再简单不过,不用放料,只用水沸腾煮好就成了。 他往灶里加了把火,灶堂里的火旺盛起来,锅里的水就开始冒泡沸腾起来,正准备往里头倒菜,忽的听见开门声。 “婶子,在吗?” 他正好奇大中午的是谁来了,将将站起身就见着吴秋探头探脑的进来。 “呀,是张夫郎啊?”吴秋在张家新修的大灶房里望了望:“就你一个人在家吗?” “娘她们下地去了,你有什么事儿吗?” 吴秋没有回答他的话,听他一个人在家反倒是大手大脚的跑到灶台前:“张夫郎还会做饭呢?闻起来真香!” 何尤第一次听人夸奖他做的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才学做,你可别笑话我啊。” “我是说真的,我做的还不如你呢。诶,锅里烧的开水吗?已经沸了。” “那不是烧的开水,我准备煮白水菜的。” 芸芸瞅了一眼,好心道:“哎呀,你煮白水菜水放多了,不如舀些开水起来吧,放凉了婶子他们下地回来口渴正好喝。” 何尤觉得吴秋的提议不错:“有道理,我这就打点水起来。” 吴秋却突然拦住他,悻悻笑道:“你等等再舀吧,我是过来借擀面杖的,家里还等着我回去做饭呢,就耽搁你一会儿哈。” “借擀面杖啊?你早说,等等啊,我去跟你找找。”话毕何尤就往堂屋里去,他记得那天看张刘氏擀过面,是在堂屋里。 吴秋扒着灶头,见人进去后,她又看了看用油炒的菜,忙活了大半天还要回家做午饭的她可有些饿了,不由得心里就酸了起来:何尤倒是好,连地都不用下,就在家里煮点饭。 闻着油水香气的菜,她四下见着没人,何尤又去了堂屋,赶忙抓了一块菜塞进嘴里,菜味儿可口,她三五两下咽进肚子,又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心里嫉妒,这些好日子原本就该是她的,结果却让一个小哥儿给抢了去,想想心里就不平。 她转了转眼珠子,在灶头上找到了盐巴,一股脑往炒好的菜里加了一大勺,把菜和均匀后,又往锅里的沸水里加了一大勺。 “吴秋,找到擀面杖了。” 何尤拿着擀面的跑出来,吴秋背着手在自己屁股上擦了擦手,接过擀面杖:“谢谢啊,我就先回去了,到时候替我跟婶子说一声。” “好,你慢走啊。” 吴秋走后,他依照先前说的舀了些开水起来,再把菜煮进去,没多一会儿张刘氏和芸芸一人背着半背红薯回来了。 “何尤,饭做好了吗?” 听见张刘氏的声音,他赶紧把汤菜盛进盆子里,端着往堂屋里去:“娘,做好了,洗手吃饭吧。” 张刘氏洗了手进屋见饭菜已经摆好了,瞧着饭菜倒是比自己想象中好上很多,她心里还有些欣慰,总算是有一天能回家就吃上热饭热菜,不用自己动手了。 何尤殷勤的给张刘氏盛了一碗饭,又要给芸芸盛。 “哥夫,我自己来吧。” 何尤点点头:“好吧。” 张刘氏夹了一筷子炒菜,见着油淋淋的,还是忍不住唠嗑了一句:“以后做菜省着些油水,阿其挣钱也不容易。” “我知道了。” 何尤的温顺让她满意,她没再说什么,笑意吟吟的将菜就着饭大吃了一口,味道在味蕾上散开,她和芸芸的眉心同时一跳,眉头随即紧锁。 见两人表情骤变,何尤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怎、怎么了?不好吃吗” 张刘氏没有说话,又把筷子伸到了白水菜里,一口下去咸的牙齿打颤,她放下筷子:“何尤,你是掉盐罐子里去了吗?” 何尤有些不明所以,炒菜他试过,并不咸啊,白水菜他更没有放过盐,怎么会咸,他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却又是实情,他就奇了怪了,好端端的菜怎么就这么咸了:“娘,我真的没有放多少盐。” 张刘氏虎着一张脸,油水放多了吃了也就算了,好歹好菜吃顿饱,可是放的咸如何下口,简直可惜了那一锅铲油! “不是你放的,还是别人给你放的不成!” 何尤心里委屈,却又没理由解释,他低着头道:“我去给您端点开水。” 他突突跑去灶房拿先前冷着的水。 芸芸扯了扯她娘的衣袖:“娘,哥夫第一次做饭,你就别生他的气了。” “我要不是看他第一次做就摔碗筷了!这已经对他很和气了!” 芸芸没了话说,瞧着阿娘气的确实不轻。 何尤把水碗递给张刘氏:“这是烧的开水,已经放凉了,您喝点解解咸。” 张刘氏压抑着心头的不满,瞅了他一眼接过水碗,除了笨手笨脚,不得不承认心意倒是还有的。 方才心里夸了他一句,一口水就喷了出来,她彻底抑制不住自己的怒气,把碗掷在桌上,水花溅到何尤脸上,他吓了一跳,不晓得张刘氏为什么突然生那么大的气,脸上的水渍都不敢去擦。 “你说你第一次做饭,菜放咸了也就算了,一回生二回熟,怎么连开水里头都放起盐了!你是不是不满意我让你做饭!还是觉得盐不要钱买啊!你心里头要是不满就说出来,别跟我搞这些幼稚的小动作!” 何尤盯着碗里的开水,不可思议,心里更是酸涩:“娘,我没有不满意的意思。” “没有不满,没有你在开水里放盐干什么?难道以前你喝的开水是咸的?” “我…………” 芸芸连忙起身拉住张刘氏:“娘,算了,算了,哥夫一定不是故意的。” “他不是故意的,难道是我故意想骂他吗!”张刘氏瞪了何尤一眼,转身出了堂屋。 “娘!娘!”芸芸喊不住张刘氏,轻声安慰一言不发的何尤:“哥夫,你千万别放在心里,娘是火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她生起气来连我和大哥都要被骂。” 何尤强扯出了个笑容:“没关系,是我没有做好,你去看看娘吧。” 芸芸站着没动,蹙着眉看他,心里担忧。 “真的没事,我脸皮可厚了,以前在何家的时候也经常遭大娘骂。快去吧。” 芸芸出去后,他颓然的坐下,端起开水喝了一口,确实很咸,眼角不禁有些泛红,他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想出自己是怎么不小心把盐撒进水里的,可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心里忍不住埋怨自己,怎么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外头太阳大,中午休息的时间很长,不急着出门,张刘氏重新做了午饭。何尤一个人坐在屋里,芸芸去叫他吃饭。 “我不饿,你们吃吧。” 芸芸坐到他身旁,小声问道:“哥夫生气了啊?” “没有,天气热,我吃不下去,你和娘吃吧。” 芸芸叫不动人,没有法子,只好自己到堂屋去吃饭,这一折腾,她干了半天活儿肚子可实在受不住了。 “哥夫说他不饿。” 张刘氏冷哼了一声:“不吃就算了,他下午不干活儿,我还要干活儿呢!” “娘,您别这样,哥夫已经很难过了。” 张刘氏抬了抬眼皮,没有再说话,母女俩吃完饭,收拾了一番后,眯眼午睡了一炷香的时间。 张刘氏起的比芸芸早一些,她往张其的房间望了一眼,屋门关着啥也瞧不见,嗤了一声后,转着去了灶房,她在灶台前站了好一会儿后,犹豫着把放在木碗柜吃剩下的菜端进大锅里温着。 “娘,你在干什么啊?”芸芸揉了揉眼睛,来灶房里找水喝。 咕噜咕噜喝了两大口山井水后,午睡朦胧的芸芸清醒了不少,张刘氏有些不自在的拿过芸芸手里的碗,自己也喝了两口:“中午吃那小子的咸菜,口渴的很。” 芸芸没有接过她的话头,怕阿娘越说越生气:“外头太阳小了,咱们下地吧。” …………… 何尤听着屋里的动静,知道张刘氏出门了,他松了口气才打开房门,午饭也没吃,肚子不饿是假的,虽说自己没有干什么活儿,但是洗张其下田割谷子穿过的衣服也是很费力的,泥巴又多,手都给他搓红了。 他考虑着要不要在灶房做点吃的,可是能做什么呢,只怕到时候张刘氏回来知道了又该骂他了,该吃饭的时候不吃,自己背着家里人又要做。 可是不吃实在又是饿的慌,他想要不要把中午自己做的菜用水再煮一遍,这样就没那么咸了,他在碗柜里找了一遍,结果啥都没有找到,在潲水桶里倒是发现了自己做的菜。 他不禁有些泄气,看来只能煮两个红薯来填肚子了,揭开锅盖想掺水,却发现锅里还温着菜,他心下一阵暖流经过,激动的把菜端了起来,他想了想,也不知道是芸芸还是张刘氏温的,若是娘放的,那么说明她还是想着自己的。 吃了饭后,他背着背篓就往张家的地跑去。 芸芸和张刘氏正在挖红薯,隔土的林婶子也在,林婶儿的嘴巴是闲不住,如今自己的老战友刘五都不跟自己说张家的八卦,反倒是去贴着张家,她心里就不满意。 “诶,张其他娘,咋没有看见你家那新夫郎来下地咧?” “不是翘着腿还在家里睡着,还要你伺候吧?” 张刘氏弓着背,心里嘀咕,这婆娘连和当初说张其的话都没有变,她咔嚓一声挖烂一个红薯:“林婶子,挖你的红薯吧,管我家的事儿干什么!” “哎哟,是啊,现在张家不同了,有钱又是大房子,可是咱们云回村的土地主了!瞧不起咱这些穷户。”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什么时候瞧不起你了。” 林婶子偏头道:“那我问你家新夫郎为啥没来挖红薯,你咋不说?” 张刘氏被绕了一圈,又问回了让她不想答的话,没好气道:“他在家里收拾屋子。” 话音刚落,何尤就背着背篓跑来了:“芸芸,娘,我来帮你们吧。” 林婶子摇着脑袋:“哟,张夫郎来了啊,你婆婆刚巧还说你不来下地,我就说咋不会来嘛。” “你!”张刘氏瞪了林婶子一眼,碎嘴子倒是会挑拨关系的很。 “哥夫来了!”芸芸高兴道:“地里只有两把锄头,你就把红薯上的泥巴抹下去装背篓里吧。” 张刘氏斜了何尤一眼,没有说什么。 何尤便放下背篓,蹲在地上,把红薯处理干净放背篓里。 林婶子瞧着一家子一起干活儿啥话也不说,嘴巴子就是停不住找话说:“年轻夫郎就是爱好,连出来挖红薯都穿得这么体面。” 何尤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这么一说他确实是穿的好很多,反观来下地的哪个不是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服,自己衣服非但没有补丁,料子还是好的。 可是这能怪他吗,自己的衣服都是从家里带过来的,根本就没有成色很差的,他也没有放在心上随意穿了一件,哪里晓得出来会遭人诟病。 他偷偷摸摸的看了张刘氏一眼,见她并没有什么反应,依然埋着头挖红薯,像是除了自己不自在以外,别人都很自然。 他也不敢轻易和林婶子辩驳,张刘氏之前才让他出门说话注意一些,也就闷着气不说话。 林婶子又说了几句后,见没人搭理她,也实在无趣没好意思再说什么。 天色慢慢暗了下去,夕阳洒下,何尤蹲的脚发麻,装红薯都装的厌烦了,好在芸芸和张刘氏没有继续挖,都过来帮着装红薯。 一人装了大半背篓后,互相抬着背起来,张刘氏和芸芸倒是一下子就背起来了,到了何尤那儿,芸芸抬着背篓,何尤奋力背起来,结果腿下一软,栽了个跟头,背篓里的红薯一股劲儿的倒出来,几个还砸在了他头顶。 林婶子瞧着滑稽的一幕,噗嗤一声笑出来。 站在路旁的张刘氏剜了林婶一眼:“林婶子,你没见过人摔跟头是不是?” “见过,见过,就是没有见过哪个夫郎连背半背篓红薯都要摔的。”林婶子掩着嘴。 张刘氏几脚到何尤跟前,把他拉起来:“背不了就少背一些,芸芸把背篓里的红薯捡些到我背篓里。” 何尤连忙拦着:“不用,我能背得起,刚刚只是不小心踩滑了。” “芸芸,你再跟我抬一下!” 他咬着牙,这次可算是晃晃荡荡的站了起来。张刘氏看了他一眼,也是很无奈,转身走在了前头。 面上逞着,心里却是撑着,何尤还是头一次背那么重的东西,每走一步都感觉脚和腿在打颤,背绳也是勒得肩膀火辣辣的痛。 地里到张家这段路,他歇息了不下十次,都不晓得是怎么到家的。 从林子里爬回家里的院子时,他感觉自己气要断了似的。 张其刚刚回家,正在院子边上舀井水冲洗他满脚的泥巴,见着何尤拖着那么个大背篓,差点把瓢砸在自己脚背上。 “你咋去下地了?”张其慌忙的把他背上的东西抬下来。 何尤感觉整个腰肩都松快了,但是见着张其两只手轻轻松松就把压的他喘不过气的背篓提进了屋里,不禁升腾起一股挫败感。 他晃晃悠悠的进屋去,张其拉着他:“累着了吧,坐着休息一会儿,我去做饭。” 张刘氏问张其:“你咋没有把晚饭吃了回来?” 帮人收谷子可是包早晚饭的,而且还吃的丰盛。 “今天收的早,我就回来了。”张其一边洗锅,一边应张刘氏。 张刘氏瞥了他一眼,好吃好喝不在外头吃,硬要赶着回来,当她不知道他想些什么呢,一会儿没见他那夫郎就不得了。 吃晚饭的时候,一家人都默契的没有提中午的不快,累了一天,各自吃了饭就回屋,准备好好歇着了。 何尤精神抖擞的回屋,进了屋子就垮了下去,他不敢在张刘氏面前无精打采,但是回到了房间就不一样了。 鞋子没脱就扑在了床上,进屋来的张其关上门,过去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怎么了?累着了?” 他别过脸看着他,诉苦道:“我腰可疼了,肩膀也是。” “是不是让背绳勒到了,起来我看看。” “我起不来了,床要粘着我。” 张其把像条死泥鳅一样僵硬的人抱起来,扯了扯他的衣领子,果不其然,肩膀上有一条又红又紫的勒痕。 何尤自己瞅了一眼,哭丧着一张脸嚎了一声:“啊!我的冰肌玉骨没了。” 原本眉头紧锁的人被他说笑了:“娘让你去下地的?” “不是,是我自己要去的。”何尤把自己的衣领扯了起来,靠在张其的肩膀上。 张其搂着怀里的人:“明知道自己不会做那些,干什么为难自己。” “哎呀,别提了,今天中午娘不是让我做饭吗,我当时心里还乐呵,这下子可以大展身手让娘对我刮目相看了,结果你猜怎么着?我明明做的好好的饭菜,不知怎么端上桌子让娘尝的时候咸的不得了,连带着我烧的开水也咸,娘特别生气!我就想着去做点活儿将功补过嘛。” 张其心疼的揉了揉他的头:“以后我不会让你做这些了。” 何尤说上了瘾,倒是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又道:“还有那个林婶子,我去下地,那张嘴就像是弹枪一样,专门打人,我摔倒了还笑话我!” “她就是一张碎嘴爱说,你别跟她计较,只会气着自己。” 何尤长叹了一声,扑在张其的身上:“我肩膀好痛,你跟我揉揉吧。” “好。”张其宠溺道,轻轻在他的肩膀上揉着,没多一会儿,怀里的人眼睛就合上了。 他把人抱到了床上,拉过被子角盖住他的肚子,累坏了的人睡着比往常安分了很多,手脚不会乱动,只有眼睑上的睫毛在轻轻扇动,他盯着他的睡颜看了好一会儿后,爱惜的摸了摸他的脸,眼中神色复杂。 第31章 张其起床的时候没有叫醒何尤,夫郎睡的正熟,昨儿累了一天又受了委屈,早上多睡一会儿也没什么。 他出房门时正巧见着张刘氏站在门口,像是正要敲门:“娘?有什么事儿嘛?” 张刘氏偏头往屋里瞅了一眼:“还没有起呢?” 张其自然知道指的是何尤,他侧身遮掩了一下:“他身体有点不舒服,我让他多休息一会儿。” 张刘氏收回目光,瞪了他一眼,倒是也没有说何尤什么。她把拿着的东西递给张其:“我昨天夜里给何尤做了两件衣服,你让他做活儿没事的时候就把料子好的衣服放着,干活儿多损料子好的衣裳。” 他接过衣服,看着衣服笑了笑:“那谢谢娘了。” 张刘氏应了一声后转身去了灶房。 他摸了摸衣服的料子,就是农家人穿的粗布衣裳,恐怕何尤穿习惯了好的,会穿不惯粗衣。 刚巧把衣服拿回屋去,何尤便醒了。他揉了揉眼睛:“刚才是谁啊?” “是娘。” 何尤忽然瞪大眼睛:“娘怎么来了,你咋不早点叫我起来!” 他一边埋怨,一边从床上翻起来,把脚塞进鞋子里。 “没事儿,娘就是给你送来两件衣服过来。”张其把张刘氏刚刚给的衣服拿给他看。 何尤有些意外,瞧着细细的针脚,惊讶道:“娘做的?” “嗯。” “那我赶紧换上。”他迫不及待的把衣服套上,虽然远远比不上自己的衣服穿着舒服,但好在比较宽松,穿着凉快,衣服暗色,又耐脏,很适合在农家穿。 张其害怕他穿着不舒服,但是瞧他的欣喜劲儿,无奈的摸了摸他的头。 “诶,对了,今天你还要去帮人收谷子吗?” “不去了,已经收好了。” 何尤整理好衣服,拉着他的手:“那今天你也和我们去下地?” 张其捏了捏他的脸:“你还想去下地啊?” “你不应该问我想不想,你应该问我能不能。”何尤小声嘀咕道。 张其挑了挑眉:“如果你表现好呢,我就让你在家里帮我,不让你下地。” 何尤露出两排大白牙:“真的啊?那怎么表现?” 张其眯起眼睛,弯下腰指了指自己的脸。何尤立马会意,抿着嘴笑,旋即便像条脱缰的野马一样扑了过去,张其却临时反悔按住了他:“算了,算了,我总觉得是你比较占便宜。” 何尤的脸垮了下去:“你什么意思!” “出去吃饭吧,不然待会儿又要挨骂了啊!” 红薯已经收回了家不少,张其昨晚想了很久,张家没有养猪,种的粮食也不多,现在到了收成的季节,是农家人卖粮食赚一笔的时候,但是张家的粮食只够自己家里人吃,根本不能拿出去卖,就算是卖也卖不了几个钱。 现在家里的日子也稳定了下来,大事情都去了,是时候该他重操旧业,挣钱过好日子了。 他让张刘氏和芸芸下地去挖红薯,去了泥巴装好,女人的气力劲儿不如男人,等红薯挖好了他再去背回家来。 在此之前的时间里,他把家里囤积的一些红薯冲洗干净,去了泥巴的红薯皮红个儿长,成色很好。 何尤帮着他淘洗,比起下地,他觉得这差事儿实在是太简单了。 他一边洗红薯,一边看张其不知道哪里找了块薄薄的铁板,正用榔头和钉子在上头凿圆孔,时不时发出砰砰的声响:“你把那铁块儿凿的跟蜂窝一样干嘛啊?” 张其凿完最后一个洞,放下家伙,朝他伸了伸手:“扔个洗干净的红薯过来。” 何尤应声丢了一个过去,张其一把接住后,把铁板放在木盆里,将红薯放在上头摩擦,红薯被砸的圆洞旁的小突起戳住,反复摩擦,过了圆洞就变成碎末了。 “你这是把它当搓衣板儿使啊?” 红薯在铁块儿上越磨越小,变成拇指大小就扔在了另一个桶里,何尤瞧着有意思:“你跟我也凿一块儿呗,我也想磨。” “成,你赶紧把红薯都洗完,我给你凿。” 大木盆里放了些清水,两人坐着小板凳围着木盆一起磨红薯末子。磨了一个多时辰,装了三大桶,又一大木盆子才把所有洗出来磨成沫子的红薯装完。 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何尤觉得腰板儿酸的都直不起来了。 “你歇会儿吧,剩下的我来就成了。” 何尤锤了锤腰:“这不都抹完了吗,还要弄什么啊?” 张其没有答他的话,兀自又给红薯末冲了水,双手搓着洗粉,弄完以后又像做豆花一样,用一块麻布将水里的红薯末子给过滤出来,反复冲了两道后,末子是末子,过滤后的水是水。 程序繁多,看着都是不怎么费力的活计,这反复下来还是有些累人,何尤见他不忙活了,进屋去倒了杯水给他:“这就好了吗?” “离好还远着呢,不急,等着水里的淀粉沉淀。”张其喝了口凉水,人清爽了许多。 何尤对农家活儿一窍不通,根本不知道张其在说些什么,不过能在家里和他做活儿还是挺开心的。 他瞧着日头都要到头顶了,约莫时候不早:“都要中午了,娘和芸芸该要收活儿了,我去做午饭了啊。” 张其放下水碗:“我去帮你做。” “不用了,我今天一定会严格掌控放盐的,你不是说要去帮娘和芸芸背红薯吗,那么重,她们俩哪里好背啊。” “也对,那我可就不帮你了啊。” 他背起大背篓,给何尤交代:“你别动那几桶水,让它静着。” “好,我知道了。” 出了院子,林子里的老树枝繁叶茂,遮住大部分阳光,一小段路很是凉快,他的步子十分轻快。 “我跟你说啊,听说张家的新夫郎连饭菜都不会做,昨儿被刘婶子大骂了一顿。” “是咋的啊?” “他把菜放的可咸了,你说菜放咸了也就算了吧,连开水里都放盐,你说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哈哈哈哈,真有这事儿嘛,那不是要把刘婶子气死啊。张大哥也是,你说看上他什么啊,又不讨婆婆欢喜,将来还生不出儿子,娶回家当花瓶看吗。” “哎,可不是吗,占着茅坑不拉屎,白可惜了咱们村一条条件那么好的汉子。也不知道何尤是用了什么狐狸精招数。” 不堪入耳的话不断传来,一腔好心情全被打散,张其的眸子沉下去,倒是要好好看看是谁青天大白日在人屋外说闲话,他走出林子,瞧着两个小姑娘说得还欢喜的很。 “你们在这里乱说些什么!” 吴秋和王冬梅被忽然而来的呵斥声吓了一跳,王冬梅的胆子小,捂着胸口连退了两步,悄悄躲在了吴秋身后。 “张,张大哥,你怎么会在这儿啊?” “这是我家门口的路,我不在这儿在哪儿啊!” 吴秋眼神闪躲,才说人短就被逮了个正着,脸皮再厚也有些挂不住。 “我问你刚才跟人胡说些什么!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说的出那些话来!说人是非很开心是吧?”张其对吴秋的印象本身就不好,今朝又听见说自家夫郎不是,心里更是窝火,若不是看在和吴家两兄弟交好的份上,他今天非要这小姑娘好看! 吴秋低着头支支吾吾道:“我,我也是听人说的。我不是故意的。” 这件事儿就家里几个人知道,别人怎么会晓得:“你听谁说的。” 吴秋眼睛咕溜溜的转,暗骂张其怎么就那么刨根问底呢。 “我问你听谁说的!” 张其加重了语气,她吓得肩膀一抖:“我听林婶子说的!” 村里最爱说八卦的就是林婶子和刘五,她知道刘五现在跟张家关系好,不敢说他,张嘴便把矛头指给了林婶子。 张其的眸光阴霾:“以后不许再乱说,更别在我家门口乱说,不然我拉你去你爹娘那儿说。” 吴秋吓得都快哭出来了:“我,我知道了。” 张其冷哼了一声,背着背篓往地里去。 吴秋手直冒冷汗,原本是来还擀面杖的,被张其一番训话,吓得连正事儿也忘了。 王冬梅心里很是委屈,本来只是路过这里,远远想瞧一眼张家的大房子,却被吴秋拉住说闲话,没想到还被张其听到了,她还是个没嫁人脸皮薄的姑娘,这朝是脸都丢完了,忍不住埋怨吴秋:“看吧,都怨你,没事儿说人闲话干什么,这下子脸都丢尽了。” 吴秋听这话心里就不舒坦了,连带着刚才那点羞耻心也没了:“王冬梅,你什么意思,是我让你硬要听的吗?我一个人就说上劲儿了啊?还不是你想听我才说的。” “我什么时候说我想听了,分明就是你自己要拉着我说!” 王冬梅跺了跺脚,气得眼睛发红。 “懒得跟你说,我还要回去煮饭呢,可没闲工夫在这里跟你瞎扯。”话毕,吴秋扭头就朝自家方向去了。 两姑娘在这边闹着,张其却急匆匆的到了地里。 张刘氏和芸芸见人脸色不对劲,疑惑问道:“咋的了?吵架了?” 张其长吐了口气:“娘,你把昨天何尤做菜的事情跟别人说了吗?” 张刘氏被问的莫名其妙,自己也是要面子的,哪里会把自家新夫郎不会做饭的糗事儿跟人说,还怕不够丢人嘛:“我没事儿能跟人说这,莫非吃饱了撑着不成!” 芸芸也帮着道:“娘哪里会说这些啊,大哥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张其眉头紧锁:“那是谁说的,何尤总不会自己跟人说吧!” “到底怎么了啊?你倒是说清楚啊!” 张其气愤的把方才遇见吴秋发生的事情给两人说了一遍。 “这贼丫头,怎么这么爱搬弄是非!”张刘氏啐了一口:“回家好好问问何尤这是怎么回事儿!” 第32章 三人回去,张家炊烟飘飘。 何尤已经把午饭准备好,喊三人进去吃饭。 坐在饭桌前,瞧着大家都没有动筷子,何尤先把菜都夹来试了一遍,拍拍胸脯:“娘,放心吧,今天菜保证不咸。” 张刘氏瞧他的模样有些想笑,端起碗吃饭,何尤眼巴巴的看着她,她咳嗽了一声:“还不错。” 何尤松了口气,笑吟吟坐稳当了身子,自己也开始吃。 张刘氏抬眼看着他:“何尤,你昨天跟别人说了做饭的事情吗?” 何尤夹菜的手一顿,心里咯噔一声,偷偷看了张其一眼,难道是自己和张其诉苦被她知道了? “我问你话呢,你看着你夫君干什么!” “我就是跟夫君提了一下。”迫于威严,他有些尴尬道。 没成想张刘氏倒是没有生气:“就没有跟别人说吗?” “没有,没有,这么丢人的事情我能给谁说。我这几天都没有碰见过什么外人,就是昨天在地里遇到了林婶子。”说着,他又忽然想到:“对了,昨天中午做饭的时候,吴秋来家里借了擀面杖。” 他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道:“我昨天下地就把这事情给忘了,吴秋还没有来还擀面杖呢。” 张刘氏听完把筷子啪的一声放在桌子上,吴秋在张家有前科,估计又是那丫头作妖,她心里十分生气,不明所以的何尤吓得肩膀一怂。 “待会儿饭吃了,你跟我一起去找吴秋把擀面杖拿回来,晚上咱们包饺子吃。” 何尤被张刘氏突转的话锋唬的一愣一愣的,张其用手肘子戳了何尤一下,笑道:“娘说得话听见了没?” “我知道了。”何尤悻悻应道:“那擀面杖是不是不能借给别人用啊?” 张其挑了挑眉毛:“当然能借啊,只是有些手脚不干净的还是不能借的。” 何尤敛起眸子,听了这话他心里忽然有了底,他的心思也算活络,猜到昨天的事情一定跟吴秋有关。 他见过吴秋好几次,那时候她还和芸芸一起卖饼子,又是张家的邻居,吴家兄弟时常都上张家来帮忙,他还当吴秋是个不错的姑娘,压根儿没有想着要防着她的意思,没成想这姑娘竟然敢阴他! 一家人各有心思的吃完午饭后,何尤便和张刘氏去了吴家。 张其倒是没有跟着去,像这种事情他一个大男人去也不太好,他相信张刘氏会妥善解决,于是又重新去捣鼓自己上午沉淀的几大木桶淀粉。 他提了一桶,把里头的水倒掉了一半,底下的淀粉还没有凝结,经过荡漾就变成了半桶白浆。 “芸芸,你帮我烧火。小火就好。”芸芸不知道大哥又要捣鼓什么东西,不过上次用南瓜就做出了好吃的饼子,她隐隐有些期待大哥做的东西。 张其把水浆倒进锅里,不断搅拌,在火的作用下,白色的水浆慢慢变得透明粘稠。 芸芸在灶下插着腰看:“大哥,你这做的是什么啊,跟糊糊一样。”“做好了你就晓得了。” 见着火候差不多了,他把糊糊舀进盆子里,半桶水熬出来的糊糊并不是很多,水大部分都被蒸发掉了。 他把做好的糊糊端去放在屋后的水凼里,山泉水十分凉快,农家人在夏天置凉东西或者西瓜之类的都是这么放。 收拾好,他拍了拍手,另外几桶水还得多放几个时辰,淀粉才能凝结起来。 他和芸芸商量道:“我做的东西只要红薯的浆水,红薯反倒是不用,丢了多可惜,咱们家里又没有养猪,不如去买一头小猪,养着过年也好吃猪肉,不至于到了过年还要出去买肉吃。” 对于他的提议,芸芸很高兴,家里已经好几年没有养过年猪了,每到过年的时候乡亲们杀猪她都羡慕的不得了,家里没有男人出去帮忙按猪,所以她和张刘氏也不能去人家里蹭点猪肉汤吃。 现在大哥说要养,她都开始期待过年了。 “大哥,买吧买吧,咱们家的猪圈可都空了好久了,你买回来我负责每天煮猪食,割猪草养着,保管过年的时候养的白白胖胖的。” “成,说干就干,咱们现在就去。”芸芸欢舞着锁了门跟着张其出门了。 这头张刘氏和何尤到了吴家,家里两兄弟和吴爹都跟人收谷子去了还没有回家,只有吴秋母女俩在家里。 吴秋在院子里倒水,瞧见何尤过来,她把盘子夹在腰间:“哟,张夫郎怎么过来了。” “我是来拿擀面杖的。” 吴秋以为只有何尤一个人,阴阳怪气的低着声音道:“哎哟,不就是个擀面杖吗,还用的着亲自跑过来拿,像是我借了不还一样,你不来待会儿我也会跟你送过去。” 话音刚落,走在后头的张刘氏朗声道:“阿秋啊,婶子就是想借着擀面杖过来走走,瞧你都不欢迎啊。” 吴秋脸色一变,立马变了语气:“婶子,你怎么来了,快,来屋里坐。”何尤朝吴秋翻了个白眼,大摇大摆的跟在张刘氏身后。 “阿秋,你们吃了饭了吗?” “吃了,早就吃了。” 张刘氏突然问道:“你做饭的吧?” “嗯,娘最近有些中暑,都是我做饭。” “那可要让你娘注意着点儿身体,我听说你厨艺可好了,要是哪户人家娶了你可是好福气。” 吴秋低着头笑,当着何尤的面被他的婆婆夸奖,她心里挺高兴:“婶子别笑话我了,其实会不会做饭不重要,要能嫁个好男子才是好福气。” 这话意有所指,张刘氏几十岁的人了,何其精明,还不晓得这小姑娘是说何尤不会做饭也能嫁个好男人,她淡笑了一声:“那倒也是,其实啊,会不会做饭,能不能干都不重要,只要这人手脚干净,品行好就是最了不起的了。” 吴秋心里咯噔一下,偷偷撇了张刘氏一眼,没有应话。 “你说是不是啊?吴秋,特别是那种在人饭菜里动手脚的最让人忌讳,只怕遭报应嫁不出去,是吧?” 话到此,吴秋背心冷汗都冒了出来,她脸色泛白,眼神闪躲着不敢看张刘氏。 何尤见吴秋慌张的样子心里很解气,他抿着嘴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笑。 张刘氏轻哼了一声,望着屋里喊了一声:“吴秋她娘,在家没有噢!” 吴秋怕事情让她娘知道了,吓得差点哭出来,连忙拽住张刘氏的的衣角:“婶子,我错了,我再也不干了。” “跟我说这些干什么!”张刘氏仰着头:“该跟谁道歉跟谁道歉,你心里头明白。” 吴秋着急的去抓住何尤的衣袖:“张夫郎,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干坏事了。你千万别让婶子告诉我娘。” 她娘时常就念叨张家帮扶着他们吴家,对吴家两兄弟不薄,要是晓得了她跑去张家干蠢事,非打她不可。 “哎哟,张其她娘,你来了啊!来坐,阿秋还在那杵着干什么,赶紧去跟婶子和张夫郎倒水啊!”吴秋她娘听见外头的谈话声,出来见着是张刘氏,脸上笑意不断。 吴秋眼眶里包着眼泪,咬着下唇,看着张刘氏不肯走。 “阿秋,干嘛呢!” 又受到催促,吴秋才慢着步子去倒水。 当初以为吴张两家可以接成亲家,结果却不尽人意,吴秋她娘倒是想得开,没成亲家到底来往也还密切,没什么不好。 张刘氏带着何尤在吴家坐了好一会儿,两个妇人唠嗑,吴秋在一旁胆战心惊,生怕张刘氏一不小心就说出了自己担忧的事情,身上一直夹着冷汗。 何尤全程看好戏。 “好了,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待会儿还要下地。” 也不知两个妇人说了多久,张刘氏拍了拍腿起身。 “我就不留你了,这两天都忙,没事就过来坐坐。” “好。”张刘氏别头还特地跟吴秋说了一声:“阿秋,有空就过去找芸芸唠嗑。” 吴秋浑身都还紧紧绷着:“好,好。” 话毕,张刘氏同着何尤一起离开了吴家。 回去的路上,张刘氏道:“昨天的事情委屈你了,以后有什么就说出来,你嫁进了张家就是张家的人,娘能为你做主的事情一定会跟你做主,也不会让你受外面人的委屈。” 何尤听完心里乐呵着,虽然和张刘氏有许多不快,但经过今天的事情,他对她的看法有了许多的改观。 “谢谢娘。” 回到家时,张其和芸芸也回了,四人刚好在院子里碰见,小猪被装在背篓里,一直嗷嗷的叫。 何尤见着稀奇的很,赶紧去扒着背篓看,何家没有养过猪,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着能跑的小猪。 “娘回来了,怎么样?”张其笑着看了何尤一眼,转头问张刘氏。 “我给了那丫头一个下马威,吓的有些厉害,看她以后也不敢作妖了。” “那就好。” 张刘氏也有些欢喜那头小猪,走过去瞧了几眼:“你咋想起买猪了。” “日子好了,咱们也养个过年猪,咱们种了那么多红薯,正好可以养猪。” “也好。”张刘氏把猪放出来,用棍子赶着:“我去把它关进猪圈里。” 张刘氏走了以后,何尤挽住张其的手臂,眉飞色舞道:“娘今天在吴家太厉害了,都没有直言训斥吴秋,却比直接训人更吓人,可惜你却没有看到。” 张其摇了摇头,无奈道:“我看你这得意相就知道了。” 第33章 黄昏时,太阳落山,暑气未消,置了大半天的红薯糊糊已经凝结在了一起,像果冻一样很有弹性。 张其把成了形状的糊糊倒出来,切成小指大小的条状,装盘淋上自己秘制的辣子油,配上稀饭,在夏日的夜里吃起来可谓是又凉又爽口。 “怎么样?好吃吗?” 张其挨着给每人夹了菜,个个都是新奇又停不下筷子。 张刘氏笑话道:“你会做那么多稀奇的东西,早知道就不送你去念书,该早些让你去当厨子。” “有文化的厨子不是更好吗?” 张刘氏眼角爬上了欣慰的笑容,没过多一会儿却又感伤的哀叹了一句:“你有出息了,张家的骄傲,只可惜你爹已经看不到了。” 倒是无意的一句话,何尤听着却是筷子一顿,张其察觉到不对劲,连忙道:“娘,说这些干什么。” 张刘氏反应过来,有些歉意的看着何尤:“吃饭,吃饭,瞧娘老糊涂了,什么话都说。” “没事儿,娘。” 张其拍了拍何尤的后背,转移话题道:“对了,何尤,你在城里吃过红薯凉粉吗?就是这个。” 何尤摇摇头:“从来就没有见过,更别提吃过了。” “那太好了,我准备着把红薯凉粉拿去城里卖。” 一听说又要卖东西,芸芸惊喜之下却又敛了眸子,大家都明白她的心思,张其解释道:“这次不让乡亲们帮忙了,就咱们自家人卖,我想在城里支个摊子。” 说起城里,何尤那就有发言权了:“摊子一般都支在城西一带,但是城西多是家境一般的人聚集的地方,他们生活算的比较精明,在那一带恐怕不太好卖啊。为什么不在四方街北边租一个铺子,那条街吃食很多,城里的小姐少爷公子哥儿都喜欢去吃东西,而且他们出手也很阔绰的。” “红薯凉粉夏天吃很合适,城里又没有别家卖,到时候他们一定会觉得新奇,生意肯定会很好的。” 何尤以前在城里生活的时候,接触的富家公子哥儿小姐很多,算是混着个圈子,他们一天到晚做些什么,会常去哪里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张其自然也是知道的,不过他没有采取何尤的意见:“你说的不错,但是四方街北街的租金很高,那一带生意好,而且没有关系恐怕还租不到合适的铺子。” 这么一说也是:“我以前听四方北街的朋友说,一间小铺子一个月租金要十两,大些的更贵。” 依照农家人来说,确实是不太负担的起,小本经营,禁不起折腾。 “在城西摆个摊子,一个月只要三钱银子,咱们试着卖,若是卖得好,有了口碑赚了银子后再去租铺子,那样岂不是要稳当很多。” 张其兜里还有些钱,当初卖方子的钱花去了四分之三,所剩下的并不多,来不起亏本,所以只能小心谨慎。 何尤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踊跃道:“那我去城里帮你,跟你当小二怎么样。” “行,小二。” 张刘氏和芸芸笑了起来,说起要做生意,一家人都挺热血沸腾,毕竟以前靠卖饼子还是赚了不少钱的。 “你们俩一起去城里摆摊娘也放心很多,既然做这红薯凉粉的原料是红薯,那娘和芸芸就负责把地里的红薯收回来。” 一家人分工行动,倒是井井有条。 晚饭过后,张其把已经沉淀好的淀粉又洗了一遍粉,再次沉淀后将水倒去,把乳白色的淀粉铲进麻布里吊着去水。 他把制作的过程一一交给张刘氏,其实原理简单,只不过是过程复杂,张刘氏勤劳能干,经过他的讲解,很快就弄明白了。 夏夜里天气热,反正倒在床上也热的睡不着,张其干脆召集着一家人做红薯粉条,其实做粉条才是重头戏,因为粉条可以炖着吃,做酸辣粉吃,吃法多,不像红薯凉粉的吃法那么单一。 但是现在是夏天,红薯凉粉会好卖一些,趁机也可以一边打开市场,一边留足时间做粉条,到时候等天气凉快了再推出粉条。 淀粉沉淀出来后,还需要把它晒干,然后敲碎了用细孔塞子塞成粉末后,加水调成浓稠状,用圆孔或者方孔漏勺做成圆形的红薯粉和宽粉。 他花了几天的时间才把制作的过程全部展示给张刘氏看,直到最后粉条成了形状,他捞起挂在竹条上晒干,才算是完事儿了。 为了防止村民瞧见,张刘氏还特地把粉条晒在屋后,免得乡亲来家里问东问西,想到吴秋那贼丫头,再亲近的人不是自家的都该防着些。 粉条做好以后,张其上城里踩好了摆摊的点儿,买了最次的桌子板凳,摊子的场地不大,最多放得下四桌。 说起摆摊子花不了多少钱,但是零零碎碎要买的东西加起来成本还是不低。 准备了两天,他选了个赶集的日子,天才蒙蒙亮就和何尤带着在家里准备好的红薯凉粉去了城里。 赶集的日子大家开摊儿的都很早,等他们到的时候,其他摊子都已经摆好了。几个摊子还有了客人。 何尤一边摆桌子,一边跟张其道:“咱们都起得够早了,他们怎生比我们还早那么多。” “人家住在城里,就算比咱们晚起一个时辰都能比咱们先开摊儿呢。” 何尤嘀咕:“那等咱们以后赚了钱也在城里买个房子,比他们都早。” “行啊!”张其应承道:“买个大宅子。” 何尤倒是没有把他的话当真,只是笑吟吟的擦桌抹凳子。 摊子摆好以后,集市也热闹了起来,见着隔壁卖面条的摊子人越来越多,而自己的摊子冷冷清清的,何尤有些着急:“这是咋回事儿,怎么都没人来吃啊!” 张其拿了块牌子给何尤:“你在上头写上咱们凉粉的名字。” 何尤落笔写了酸辣凉粉几个字,这是之前两人商量好的,因为红薯是很低廉的食物,而且也涉及秘方的问题,所以就摒弃了红薯两个字,论谁又吃得出来凉粉是红薯的味道。 他写好了挂在摊子前。 张其便大声的吆喝:“卖凉粉咧!好吃的凉粉!” “又凉又好吃!不好吃不要钱咧!” 何尤插着腰站在一旁笑:“要是人偏要挑刺儿说不好吃不给钱看你怎么办?” “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古灵精怪啊!” 两人正逗着闷子,有客人瞧着招牌过来:“你这卖的是什么?” 张其立马来了神:“我们卖的是自己做的凉粉,要不要来一碗尝尝?就着稀饭吃可好吃了。” “什么凉粉噢,听都没有听说过。” 话毕,人径直就走了,何尤翻了个白眼:“真是没有眼力见儿,不吃来问什么!” 张其拉住他:“别急嘛,新开的摊子就是这样。” 他又扯着嗓子吆喝了好一会儿,在一众此起彼伏的吆喝声中,效果不是特别好。 不过好在还是有人听见了,循着声音来:“你这卖什么,赶紧给我来上一碗,热死个人。” 话毕,擦着汗的男子一屁股走近摊子做在板凳上。 张其给何尤使了个眼色,何尤立马高兴的跑去招呼:“大哥,我们这里卖稀饭和凉粉,喜欢吃得辣一点还是不辣的?” 男子有些不耐烦:“大热天吃什么辣!” 何尤眉头一皱,赔笑道:“好好,那就不辣的。那稀饭是要热的还是凉的?” “凉的,快些,快些,都饿死人了。” “好咧,马上跟你上菜。” 何尤去给男子盛稀饭,张其则负责切还是一团的凉粉,切上一碗后,依照男子的要求,没有放辣酱,放了少量的醋和酱油,调味品,最后洒上碎末子葱姜蒜和香菜。 “来咯,大哥。” 男子瞧着碗里的长条方正的凉粉,沾着酱料夹了一块起来,很有弹性还嫩,稍微一用力就夹断了。 “这就是你们摊儿的凉粉?” “是,大哥。” “嘿,还稀奇。”男子哧溜一声吃进嘴里,果真凉快,调味料的味道很爽。 就着稀饭吃当真是绝配,一上嘴就停不下来。 “再跟我来碗稀饭。” 何尤见客人吃得舒心,自己也跟着高兴,连忙又去盛了一碗。 连着吃了三大碗稀饭,男子把凉粉里的酱油都给倒进稀饭里和着吃干净了,这才抹着嘴满足道:“好吃!你们这摊子是新开的吧,我以前都没有瞧见过!” “是啊大哥,我们摊子是今天才开的。” “我明天还来,吃着凉快,味道好!”男子毫不吝啬的赞扬。 “多少钱?” “我们的凉粉十五文钱一碗,稀饭两文一碗,一共二十一文,今天才开张,就收你二十文钱。”何尤搬着指头给男子算。 男子掏出二十文钱给何尤:“还算实惠。” “大哥慢走啊!” 赚到第一笔钱,何尤笑的嘴都合不拢。 其实凉粉卖的已经算贵的了,张其之前打听过,隔壁的面条十文钱一碗,馄饨十三文一碗,馄饨里有点肉心沫子,贵一些也正常,但是凉粉没有肉还卖十五文。 何尤原本也担心贵了,可是调料品也不便宜,除去本钱,他们赚的也不是特别多,况且他们卖的东西有新意,味道还好,该值这个价格! 至于这稀饭嘛,别家都是这个价格,米少汤多,倒也不亏。 有了第一个客人,陆陆续续便有人来吃了,进了摊子的出去几乎都是赞不绝口,有的敢于吃得辣,也有嫌弃说热不吃辣的,总归口味各自都有要求。 客人变得多了起来,何尤又是端茶倒水,又是讲解收钱,忙的晕头转向,张其也是没有停过手,忙忙碌碌之中,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就散场了。 城里的人少了许多,也正是因为散场,在午后一点的时间,来吃东西的人很多,摊子都坐不下人了,很多懒得排队的就直接放弃去了别家。 何尤见着客人走了有些心疼,毕竟少一个就是钱。 “吃不到才是最好的,这样才能吊出客人的胃口。”张其宽慰他。 倒是这个理儿,他暗道张其可真会做生意。 忙碌了一天,没等客人都吃上凉粉,事先准备的凉粉却已经卖完了,张其模样很是歉意的给大家道歉,在一阵咕哝声和埋怨声中,客人散了去。 何尤松了口气,感觉一天下来脚都麻了,他一屁股坐到板凳上歇气:“我看大家有些不满,会不会不来吃东西了。” “放心吧,正是因为没有吃到大家才会再来,咱们明天还要少带些凉粉来,不然让大家一股劲儿的吃够了才真没人来了。”张其开始收拾家伙,准备回家去了。 何尤累得够呛,还是起身帮着收拾东西。 背着锅碗瓢盆,两人做了最后一趟牛车回村里。 到家时,张刘氏和芸芸在院子里等着两人,芸芸迫不及待的问道:“哥夫,怎么样,卖出去了吗?” “不但卖出去了,还卖得很好呢!” 张刘氏长舒了口气,脸上有了笑:“那就好,那就好。今天中午我和芸芸又磨了红薯沫子,现在已经沉淀的差不多了,晚上咱们又可以熬糊糊做凉粉。” “饭好了,进屋吃饭去吧,都累了一天了。” 何尤几乎是跑进屋的,张其和芸芸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前脚踏进屋子,后脚何尤又探出脑袋来,捏着鼻子:“娘,屋里是什么味道啊!” 闻言,张刘氏反倒是喜笑颜开:“咱们村胡家的夫郎生孩子了,是个大胖小子呢!娘去瞧孩子,才打听到胡家的夫郎是吃了个郎中开的药,吃上了一阵子没成想就生了个大胖小子,娘就去给你要了几副回来。” 何尤的脸顿时便僵住了,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大:“给,给我熬的药啊?” 闻着那味儿就想作呕,喝下去还不得要他的命吗! 芸芸尴尬的笑道:“娘还用了二两肉才跟胡婶子换到药方子的呢。” 哥儿生孩子不容易,能生个女儿都谢天谢地了,胡家的夫郎能够生个儿子简直是上辈子积了福分,现在村里人都在夸人夫郎好呢,张刘氏自然而然便想到了自家的新夫郎,要是能让她抱上个胖孙子,那可是睡梦中都是要笑醒的好事情。 “娘,我跟何尤才成亲多久啊,你现在给他找些偏方能有什么用。”张其放下背篓,他可不信什么偏方,无非就是折磨人的。 “你懂什么,喝些总归是有好处的!好了,吃饭去,药还没有熬好,胡婶子说睡前喝最有效,待会儿吃了饭啊,娘给何尤盛到屋里去。”张刘氏满面容光的安排,催促着大家进屋去吃饭。 晚饭很丰盛,为了庆贺家里又做起了生意和得到药方子,张刘氏还特地做了肉,原本忙碌了一天的何尤早就饿了,但是端着饭碗闻着灶房里飘进来的药味儿,他尝着饭都觉得是苦的,张其和芸芸也惨遭摧残,只有张刘氏一个人乐呵着,一个劲儿的跟大家夹菜。 吃了饭,何尤尽量拖着不去睡,一会儿帮着烧火做凉粉,一会儿又要去帮着张其做调料,就怕进屋去睡觉。 只可惜没忙碌好一会儿,张刘氏就十分贴心的催促他该进屋去休息了,说是忙了一天,明天还要早起上城里摆摊子,别太晚睡,随即就把她悉心熬好的药端进了屋里。 何尤期期艾艾的看着一大碗黑黢黢的中药,散发着浓烈的苦味儿,他捏着鼻子闭着眼睛都难以下咽。 “快喝吧,待会儿娘进来拿碗啊。”说完,张刘氏拍拍手出了屋子。 何尤哭丧着脸:“我一定会被这药给毒死!” 张其走到桌前,叹了一声:“娘也是为了你好,就当她一片心意,别辜负了。” 何尤泪眼朦胧:“可是我真的喝不下,以前病了我都不会喝药的。” 两人没说几句话,就听见屋外传来脚步声,何尤惊慌失措,颤抖着手去端药碗,张其长叹了声,一把夺过药碗一口给喝了下去。 “娘!”何尤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就见着张刘氏进来了,他干笑着站了起来。 张其背着何尤,擦了擦嘴,尽量不让自己吐出来。 “喝完了吗?”张刘氏偏着头问道。 何尤连忙把碗递过去:“喝完了喝完了。” 张刘氏见着碗里空了,又四下扫了一眼屋子,见没地儿抛洒药,心里很高兴:“锅里还有,娘再给你盛一碗怎么样!” 何尤与张其背心同时一凉,张其连忙转身,义正言辞:“娘,喝了一碗就差不多了,喝太多了也没效果。” “怎么会没效果,多喝些总是好的,你就不想要大胖小子了?” 张其咬了咬牙,吼道:“喝多了起夜,会吵着我睡觉的!” 说完,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嗝儿,他连忙捂住嘴巴,又背过身去:“哎呀,今晚真是吃的太饱了。” 张刘氏端着碗,不晓得两个人搞些什么名堂,到底还是没有逼着再去盛一碗来了。 “娘也是为了你们俩好,早些睡吧。” “好好好。”何尤点着头送张刘氏出去把门关上,长长舒了口气。 他转身扑到张其身上:“夫君,你对我真好。” 张其掐着自己的喉咙:“这药真是有毒!” 何尤连忙讨好的给他捏肩捶腿:“不会有毒的,这是娘的心意。” 张其反手去掐住他的脸:“这下子你高兴得起来了!” “没有没有。”何尤嬉笑道:“少爷的的恩情我无以为报,只有以身相许了!” 第34章 每逢赶集的日子,人口流量大,小摊子能够卖出一百多碗的凉粉,但是张其把控着量,只有开业的那几天为了更多人尝到凉粉,打出口碑,才卖了一百多碗。 此后,他每天只带够一百碗的量,不赶集的日子人来吃凉粉的少些,卖不完,这时候会有城里的住户过来,买一些回家里当晚饭的菜,省下了在摊子上吃稀饭的钱。 一般这种客人都是收摊前来买,张其往往都会给这些客人多弄些凉粉,相当于是优惠老顾客了。 何尤每天回家就扒着铜板算,一天毛收入有一两多的银子,一个月下来就有三十两银子,除去交摆摊钱,成本钱,一个月能有二十多两的收入,有十分大的赚头,一家人都美滋滋的。 正值生意如日中天,前景无限时,俗话说的好,树大招风。 一场秋雨过来,天气凉快了很多,张其和何尤坐着马车上城里去摆摊,两人照旧带着东西到城西时,自己往日里放桌子板凳棚子的地儿一片狼藉! 何尤几乎是冲过去的:“这是怎么回事儿!” 大家摆摊子都是把自己的东西放在原地,用能遮雨的棚子罩住,出门小本生意,没人会去碰那些东西,大家都是默默的遵守着规则。 然而偏偏就有人犯规了,张其去掀开破了洞的棚子,里头放着的桌子板凳全被砸了个稀巴烂,摆摊要用的东西没一个好的,秋雨还在下,落在人头顶凉飕飕的。 他有些想不明白,自己出来做生意也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待人也是和和气气,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容不下他们。 循着声,周遭好几个摊主围了过来瞧好戏。 “嗨哟,你们的东西没有收回家啊?昨天黄昏的时候天阴沉的那般厉害,一看就是要下大雨啊。”隔壁摊儿卖面条的双手环着胸,全然一副得意相:“我们都是把东西搬回家的,夜里风大,八成是把你的东西吹坏的。” 张其笑道:“噢?城西的风竟然是这般大?就算桌子板凳买的次,也不至于连刮风都要坏吧。” 卖面条的嗤笑:“这城西的风认主啊,它不刮土生土长的人,就刮那穷乡僻壤来的乡下人。” 周围看热闹的几个人哄笑出声。 “你得意什么!我看就是你见不得我们生意好使得坏!还看不起乡下人是吧,你有什么资格瞧不起,土生土长的城里人还不是照样摆摊儿卖东西,手艺还不如别人。”何尤灌满了一腔火气,朝着卖面条的就开始喷。 “你手艺好就该给大家分分啊!” 何尤忍受不了卖面条的话,自己跟张其每天累死累活挣点钱,还惹着别人了,大骂道:“凭什么分给你,自己有手有脚,技不如人就想着别人碗里的,活该你生意不好!” “你!”卖面条的瞪住眼睛:“你一个小夫郎还会骂人了!学学你男人,夹着尾巴做人一点,穷鬼好意思嚣张!” 何尤一脚踹过去:“你说谁夹着尾巴做人!” 张其连忙拦腰抱住他:“好了,好了,别闹了,不能在城里打人,让人看了笑话!” “他们明摆着就是欺负我们!”何尤红着眼睛,胸口起伏的厉害。 张其轻声安慰他,何尤才收敛了自己。 雨越下越大,卖面条的啐了一口唾沫,扭头走了,看好戏的摊主陆陆续续也跑回了自家的摊子,瞧人掐架是有意思,可是他们也不想淋着雨。 出来时没成想会遇见这种事情,连雨具都没有准备,张其把外衫脱下来让何尤顶着,怕人遭了凉。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先找个地方避避雨,这么大的雨估计也不好找牛车回家。” 两人正踟蹰着往哪里去避雨时,一佝着背的老人家撑着伞过来:“你们先到我那摊子前去避避雨吧。” 张其抬头看了一眼老人,鬓角的头发有些花白了,但是身体倒是很硬朗,看起来五十几岁的模样。 “谢谢老人家。”都这时候了,他也没有再客气拒绝,连忙收拾东西,把带来的凉粉背着,拉上何尤:“快走吧。” 到了老人家的棚子下,张其觉得难怪老人眼生,原来他的摊子在城西的最边角地方,摊儿也不大,容不下几个人,是靠卖硌饼子营生。 天下了雨,出来吃东西的人少了很多,但是前头的摊子还是有些客人,老人家的铺子位置靠边,遇见这种时候根本就没有客人来。 “你们随便坐。”老人家擦了擦桌子,端了一盘子硌饼子上来,招呼两人:“热乎着,吃点吧。” 何尤连忙摆了摆手:“这怎么使得,大家都是出来摆摊子的,生意不容易做,您让我们避雨已经很感激了,怎还能吃您的东西呢。” “客气什么,今儿客人都没有一个,估计做好的也卖不出去,凉了不好吃,就更卖不出去了。” 张其拿起一块饼子咬了一口:“多谢了。” 老人家脸上这才有了些笑意,何尤也没有再拒绝,三人围着桌子吃着饼子。 “你们是哪个村子的?” “云回村的。” “那离城里还不算远,大家都是村里来的人,这些城里人啊瞧不起咱们。早些年我来摆摊子的时候,也没有少吃亏。”老人家感慨了几句,忽的又想起:“你们是不是没有交保金啊?” 张其蹙起眉毛:“怎么会没交呢,不是来摆摊子就要交三钱银子给管辖的人吗?否则不给地儿摆。” 闻言,老人家叹了口气:“我可不是说交的三钱,而是交给你隔壁摊的主保金,一个月二十文。” “您是说我隔壁卖面条的?” “是啊!这是来城西摆摊子的规矩,你们来摆摊时,地势当口,又挨着那摊子,我还以为你们是亲戚呢。”老人家不禁摇了摇头:“他们啊,是看你过了足足一个月还没有交保金,生意又那么好,是想教训你们咧。” 何尤怒拍桌子:“地又不是他们的,凭什么还要交钱给他们,真是不要脸!” “小夫郎啊,你怕是没有出来过,不知道生意难做,以后长点记性,有了些经验教训就好过了。” 张其道:“我们摊子生意好,还稍微能糊口,这别家摊子要是生意差些,刨开成本,还得交这样钱,那样钱,日子还过不过了!” “有啥法子呢!年轻人,你可千万别和他们怄气对着干,把钱交了,摊子照样摆,否则日子难咧。”老人家低声劝道,有些沧桑的声音饱含着无可奈何:“我这摊子啊,能赚点算点儿,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老人家给两人普及着城西令人愤恨的规则,那卖面条的是城西的地头蛇,除了和城西管辖的人沾亲带故之外,其实家里也没什么条件,就是在城西混了些年头了,揪集着早些年就开始摆摊儿的摊主专门欺负新来的。 每月交了保金好说,有的生意好交了保金还得另收钱,要是不顺从就不让好过。 外头的雨渐渐小了,出来的人也多了起来,往日里摊子的生意已经开始火热起来了,今朝虽然天气凉了,要去吃凉粉的人还是不少,但是见着没有摆的摊子,大家都很疑惑。 “今天是怎么了,咋没有摆摊子啊?” 卖面条的朝着议论纷纷的人群吆喝了一声:“人不干了。” “好端端的怎么就不干了,我还特意等着雨停就出来吃呢。” “唉,那就来碗面吧。” 何尤站在老人家的摊子外头,远远的望着自家摊子的地方,给张其埋怨道:“好多客人都来了,现在怎么办嘛?都朝那破面摊子去了我们要不要把东西背过去啊?” 张其也朝摊子瞅了一眼,却并没有要过去的意思,反倒是还咬着老人家的饼子:“您这饼子很劲道,就是不香,要不是熟客都不会朝这边走,更不晓得您卖什么。” 老人家朗声笑了笑:“做了大半辈子的饼子了,手艺也就这样了。” 张其放下饼子,从自己背来的背篓里找出葱花儿和香菜:“您这儿有没有鸡蛋?” “有的。” 何尤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名堂,但是脸色却不太好:“干嘛啊,你不想办法还有空闲做饼子啊。” “我这不是正在想办法嘛。” 何尤冷哼了一声:“有你这样想办法的吗?你不想办法我可自己想办法了。” 说完,他朝着自己摊位那边大喊:“凉粉咧,这边卖!” 扯着嗓子喊了好一会儿,非但没有一个人搭理他,倒是把自己的嗓子都吼疼了,他气鼓鼓的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屁股做到板凳上望着做饼的人。 张其已经用面粉合着鸡蛋,还撒了葱花调料:“老人家,您火候掌握的准,您来炸。” 老人家觉着做法还挺新奇,就是觉得成本太高了,费油还费鸡蛋,但还是咬着牙开始炸饼子。 鲜黄的面粉进了油锅,其中的葱花香味立即扑散开来,坐在一旁的何尤也放下水碗跑了过去。 老人家的火候掌控的十分得当,饼子色泽金黄,一点也没有炸糊的迹象,饼子捞起来连他也十分惊喜:“尝尝?” 张其趁热撕下一块给何尤,自己又尝了一点:“味道很好。” 老人家也迫不及待的试了试,赞不绝口:“果真好吃,又脆又香!” 没等吆喝,摊子周围的人就循着香味儿来了。 “什么饼子这么香啊,给我来两个!” 老人家高兴的手都停不下,当即便开始炸饼子,张其跟何尤打着下手帮忙,不一会儿摊子前就围了很多人。 “诶,这不是卖凉粉的摊主吗?怎么不卖凉粉了,改卖饼子了吗?” 来买饼子的人有的认出了张其,拉着人一个劲儿的问。 张其笑道:“不是不卖了,只是城西的风大,把我们摊子都吹垮了,我们正准备找个新铺子重新开张呢。” “什么风能把摊子吹烂啊,我在城西住了这么久咋没有见过。摊主是不想卖了吧。” “我们还能骗你不成,可是我们隔壁摊卖面条的大哥告诉我们的。”何尤辩解道。 这么一说大家便心里明白了,面上不说,心里还不晓得有猫腻,可是他们只管消费,可不管卖家的事情。 张其乘着人多顺势道:“买饼子想要带一碗凉粉的来,今儿便宜卖,早卖完啊早回家。” 一听有优惠,大家一窝蜂的涌了过来,有的买凉粉带回家去,有的就在摊子里就着饼子吃凉粉。一天下来,饼子大卖,凉粉也卖完了。 老人家收拾着家伙,脸上的褶子都笑出来了:“小伙子,你可真有法子。我摆摊儿那么久,生意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好过。” “今天还要谢谢老人家借地儿给我们卖凉粉。” “诶,不说这些。”老人家忽然想到什么,脸上的笑意又顿了顿:“只是,往后你们打算怎么办?” “入秋了,天气就开始冷了,我们也没打算继续摆摊儿,想找个合适的店铺。”张其如实道,倒不是怕了城西的欺负,租铺子是早有的想法。 老人家惋惜道:“不来这儿卖往后可就难见到咯。对了,你今天这做饼子的法子………” 他的话没有说完,张其明白老人家的意思:“权当是谢谢您了,往后您尽管这么炸着卖便是。” 能得到这么个手艺,老人家是又喜又不好意思,不敢想生意天天这么好,有今儿的一半,自己回家也能吃上口肉,打二两酒了,他一把年纪了也不想白占人便宜:“你想租铺子,可找好地方了?” 这才是张其目前最愁的:“还没有找到呢,这事儿也没那么容易。” “我倒是认识个大户,家里铺子不少,你要是愿意,我明儿领着你去瞧瞧,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张其脸上一喜:“可是真的?” “那是当然,你明儿早上来这里找我,我带你去,今天时候不早了。” “好好好,我一定准时到,就先谢谢您了。” 第35章 第二天, 张其如约去找老人家。 原本何尤也是要跟着来的, 但是昨天淋了雨, 身体有些发热, 他便没有让他出门。 老人家说的大户并不是城里做生意的, 但是家里的铺子多,就靠着收租也有一笔不菲的收入。 张其踏进人家的宅子, 院子都比他们家新盖的房子大,又是花园,又有仆人家丁, 可谓是气派。 “少爷, 别吃了, 别吃了,有客人来了。” 张其和老人家刚进大厅,就听见管家正在和坐在厅里的年轻男子拉扯, 见两人进来, 男子失神的瞬间, 管家把桌子上的一盘桂花糕给夺了去藏在自己身后。 男子轻咳了一声, 想掩饰尴尬, 不料却打了一声响嗝儿, 场面更是尴尬了,好在大家都默契的装作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 男子拍了拍落在身上的糕点碎末,站起身来, 有些圆润的身材只到张其耳朵, 看模样也就二十岁。 张其兀自感慨, 还真是有富态。 “老伯,好久没有见你了。”男子见到老人家,看样子还挺高兴,宽厚的手握着老人家的手。 “黄少爷,近来可好啊?” “挺好的,快做吧。”话毕他又朝管家扬了扬头:“去沏壶茶来。” “我听管家说你是想租铺子?” 老人家连忙摆了摆手,将张其介绍过去:“是我这远房侄子想要来城里做生意,可是总赵不到合适的铺子,这不,就来麻烦你了。” 提及到麻烦,黄西倒是不像一般大户人家一样傲慢,或者是婉言推拒,反而很是热情:“早来找我不就是了,别的不说,我黄家就是铺子多。” 他扭头问张其:“你想要个什么样的铺子。” 一听有戏,张其有些高兴:“铺子不用多大,就是做点小本生意,不知黄少爷家可有合适的。” “小本买卖的?”黄西琢磨了一下:“有,正好有一家人不租了,我这就带你们去瞧瞧。” “那就多谢黄少爷了。”张其和老人家一同起身,跟着黄西一起出去。 黄西所说的铺子在四方街的西街,这条街不似北街有许多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出没,更平民化一些,生意自然也是不如北街的,黄西也没有掩饰什么,直接介绍道:“四方街东西南北我都有铺子,但要是论租金低一些的就是这条街了,一个月五两银子,一般像我铺子的大小是不止这个价的,但是看在老伯的面上,收你便宜些。你瞧瞧看满意不?” 张其在铺子里走了走,位置倒是还挺得当,离四方街不远,算是街头了,铺子里有灶台,估计之前就是专门租给做吃食生意的,铺子确实比这条街里的其他店铺要大上一些,最重要的是还有一间里屋,虽然不大点儿,但是放张床睡觉是绰绰有余,他很满意。 要是遇见下雨天或者不恰当的时候,他跟何尤就不用赶着回村里,就住在铺子里。 “我很满意这间店铺,如果合适的话,我立马就想租。” 黄西也豪爽:“没问题。” 随后张其便一次性交了四个月的租,黄西直接把店铺的钥匙给了他。铺子的事情一下子给谈妥了,他松了口气。 “老伯,这黄家少爷人倒是不错,跟您是亲戚吗?” 老伯笑道:“我要是有这么个大户当亲戚,在他家里当个仆人恐怕日子都比卖饼子强多了。我跟黄少爷认识的时候,他年纪还不大咧,那次他跟家里吵了架,离家出走,在城西游荡了一天,饿得头昏脑涨,到我的摊子前,想买个饼吃,可是身上又没有银子,我瞧着怪可怜的,就给了他两个大饼,后头才晓得他是大户的少爷。” “没成想黄少爷还记得这些小事儿,记得我,肯出手帮忙。” 好人自有好报,张其觉着自己可算是沾了老伯的光了:“这次真的是谢谢老伯了,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能帮上忙的地方我一定会帮。” “成,你的话我记下了。我也要回去摆摊子了,你收拾收拾这铺子吧,我就不帮你了。” “好咧,您慢走。”他送老伯出门后,把铺子收拾了一通,该擦的地方擦干净,该扫的也给扫了。 天气凉了下来,今天他出门都穿起了两件衣服,是时候该推出粉条了,在店铺开张以前,他得去买齐要用的东西,锅碗瓢盆之前摆摊买了一些,可以少买一点,除去硬件,他还要买做菜需要的东西,东奔西跑着买些杂七杂八,一天就去了。 等他锁上铺子的门,准备到城门口去乘坐牛车时,阴沉沉的天已经开始飘小雨,街上很多铺子都已经关门了。 他往街尾走去,没有走四方街,从这边到城门口更近一些,只是比较僻静,要穿过一些小巷子,巷子里的酒馆子挺多,年轻姑娘小哥儿是不敢走的,他一个身强体壮的大男人倒是没什么。 刚巧进了小巷子就碰见了好几个地痞,偏头偏脑的从他身旁走过。见他体格好,穿的又普通,压根儿不会打他任何主意,瞅了他两眼便走了。 但是偏偏有不识趣的,迎面挡着他身前的路,酒醉熏熏道:“小子,拿点钱来用用。” 他抬了抬眼皮,没理会他,转身便走,酒鬼却集结着三两个混混,围着他不让走。 “听不见小爷的话,想讨打是吧!” 酒鬼说话喷着酒气,酒壮人胆,握着拳头就往他招呼过去,他抬手抓住朝着自己的拳头,侧手一拧,酒鬼疼的嗷嗷叫:“放开,放开!” “你让我放就放,那多没面子。” 其余混混见他出手狠厉,见着自己的同伴被捉住都不敢上去帮忙,只是不断往后退。 酒鬼疼的冒冷汗,顾不上面子哀求:“大哥大哥,多有冒犯,还请你高抬贵手,我的手要断了!” 张其冷笑了一声松开手,酒鬼往后跌了一跤,一屁股坐在地上,酒劲儿全摔过去了,好不容易脱离了魔爪,他甩了甩被捏得骨头疼的手,连滚带爬的往后头跑去。 “等等。”张其眸光一冷,突然又把人叫住。 酒鬼咽了咽唾沫,背对着他站着,有些结巴的问道:“你,你还有什么事情?” “知道城西吗?” “知道的,知道。那一带我可熟着呢。” 张其勾了勾嘴角,从兜里掏出一钱银子抛到酒鬼手里:“帮我办点儿事情。” 酒鬼接着一串沉甸甸的银子,眼睛都给瞪直了,也忘了手疼,紧紧抓着银子,狗腿的跑到他跟前,献媚的笑着问:“大哥有什么吩咐?” “城西一带有个摆摊卖面条的叫陈勇,你替我去帮人家收拾收拾摊子,我也不为难你当着面儿去,现在下雨了,晚上肯定要刮风,去把他摆摊的家伙给刮烂。”张其微笑着拍了拍酒鬼的肩膀:“也让他试一试城西的大风。” 酒鬼会意,掂了掂手里的银子,嘿嘿笑道:“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保管跟你办得妥当。” 张其点点头,笑着从街尾出去。 在巷子里耽搁了些时间,到城门口时,牛车都已经没有了,他只能走着回村里去。 入了秋,天黑的就早了起来,下雨天更是黑的快,他加紧着走回去,等到村口的时候天还是黑尽了。 到了村口,离家里还不就是几步路的时间,他不由得放慢脚步,但是将将进村,他就瞧见有个影子在前面晃来晃去。 听见脚步声,影子迟疑着喊了一句:“张其,是你回来了吗?” 声音再熟悉不过,他赶紧过去,果然是何尤,人正举着把伞在等他。 心里阵阵暖流滑过,他牵过他的手,发现冰凉的很:“你怎么在这里?身体不舒服怎么还跑出来?” “下雨了嘛,你出门的时候又没有带伞,天黑了也还没有到家,我有些担心。” 何尤恹恹的看着他,还有些病态。张其很心疼,拿过他手里的伞,牵着人往回走:“铺子找好了,花了些时间打扫,回来的时候没有牛车,走路回来就晚了些。以后可别再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了。” 何尤没来得及应声便惨叫了一声,所谓天黑路滑是有道理的,特别是这种下了雨的夜晚,路上的泥巴被泡软了,瞧不见路一脚上去可以滑出去老远。 若不是张其眼疾手快抓住了他,人八成就栽田里了,他舒了口气。 张其牵着他站稳,把伞又给他,自己半蹲下身子:“快上来。” 何尤露出两排大白牙:“你要背我啊?” “不然呢?” 何尤高兴的扑了上去。 张其搂着他的腿,看着身体不差的一个人,没成想却轻飘飘的。 “我重不重?”何尤勾着他的脖子,头埋在他的肩头,闭着眼睛问道。 “我说重你有要下来的意思吗?” 何尤紧紧搂着他,咯咯大笑:“当然不会下来,而且你还要当着娘的面把我背回家。” 张其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好啊,待会儿我就说在路边上捡到一个昏倒的小哥儿,顺路就背回家了。” 两人说笑着回了家。 第36章 新铺子开张的当天, 张其让全家都去铺子里帮忙, 一来是一家人都可以看看自家的铺子, 二来开业的第一天人多些人手总是会好些, 四个人容易忙得过来。 开业前一晚, 夫夫两人给铺子取名字,想了好几个, 什么张氏粉条店,酸辣粉店,合福粉条馆………思来想去最后还是选用了张氏粉条店, 朗朗上口,也言简意赅。 张氏粉条店主营粉条, 大菜有粉条辣子鱼,粉条炖鸡, 小菜带汤的有酸辣粉, 鸡汤粉, 排骨汤粉,不带汤的有肉沫盖粉, 白菜炒粉。 张其还特地安排了四个人的工作, 何尤识得字, 负责点菜招呼客人;芸芸负责上菜;张刘氏则负责帮他打下手和清洗客人吃过的碗筷。 挂了个简单的招牌,先前也简单宣传了一下,在城西吃过红薯凉粉的老主顾听说有新菜要上新,感觉挺稀奇,也有人来捧场, 但是来的人毕竟不多,天气凉了,凉菜不太信销,换了地儿也不愿意大老远的找着来买。 大锅里熬好的鸡汤飘香,桌椅整齐,有小二有厨子,万事俱备,就是差客人。 张刘氏送走了两个来买凉粉的客人,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伸长脖子往街上望了几眼,瞧着过往的人不是从店铺门口走过,就是进了别家铺子,没有做过生意的她有些着急:“阿其啊,你不是说之前卖凉粉的时候生意很好吗?现在咋没什么客人来啊?” “娘,你别急啊,生意得慢慢来,之前的客人大多数都是城西的,咱们换了地儿人也不可能跟着咱们过来,而且现在天气凉了,没有那么多人喜欢吃凉的。” 张刘氏点了点头,话是这么说,可是她屁股坐在板凳上都不安稳,铺子可是寸土寸金花钱租的,而且熬的鸡汤那些可是买肥鸡顿的,花费了时间不说,主要的还是怕糟蹋钱啊。 张其见大家都有些恹恹打不起精神来,开业第一天可不能是这么个模样,他靠在门口看着外头的铺子,有的生意好,有的也跟自己这新铺子一样鲜少有人进出,仔细看了一会儿,他不禁眉头一挑,大垮着步子出去。 芸芸坐在桌子边撑着脸,好奇的问何尤:“大哥这是要去干什么啊?” “谁知道他的,大街上去拉客人吧。” 芸芸噗嗤一声笑出来:“大哥身体强健,要是抓住谁,一定能拉进来。” “要真是这样,恐怕以后就再也没人敢上咱们铺子里来了。” 两人正打趣的说着笑,不料张其还真的拉了五六个客人进来,铺子里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 张刘氏打起劲儿:“你们两个快点起来招呼客人,别懒着!” 何尤笑着看着张其,眼睛里写满了疑惑,张其挑了挑眉毛。 客人进来后,陆陆续续点了粉条,但是都点的是小菜,几乎每样菜都有一两个人点,一时间铺子里充斥这各种香味儿。 “这个鸡汤粉好糯软!鸡汤味道也浓!” “好吃,好吃!” “酸辣粉味道很爽。” 夸赞的声音十分大,频频竖着大拇指,铺子里变得十分嘈杂,张其一边捞煮着粉条,一边观看路人的行动,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就陆陆续续有人走进来了。 尝了粉条都觉得味道很好,出门都还在谈论粉条,有的出了门还特意看了看招牌,随着铺子里的人变多,要来吃粉的人反而变得更多了。 张刘氏把碗都洗了几波,虽然忙得就差转起来了,但是咧着的嘴就没有合拢过。 忙碌了一天,直到快天黑了,张其见熬的汤都见底了才被迫打烊,好些客人没有吃到还很可惜,念念不舍的离开了店铺。 时候不早,大家停下脚来早已是饥肠辘辘,何尤吆喝了一天,嘴巴都给说干了,一家人关了店门,在铺子里吃晚饭。 何尤锤了锤自己的腿,先前一直在忙,他很好奇张其是怎么把第一批客人招进来的,现在总算是能问了。 张其笑了笑:“在街上哪里那么容易拉人进来,要是这么方便的话,有些铺子生意惨淡不直接上街去拉了。” “那你是怎么让他们进来的?” 张其轻咳了一声:“我是去茶馆子里找了些无事的人,每人都给了吃粉条的钱,再附加一文钱的辛苦费,让他们过来吃的。但是每个人吃的时候得大声说好吃,营造一种热闹的氛围。” 张刘氏不知道他出的是什么鬼点子,埋怨道:“咱们的粉条贵的可是三十文一碗,便宜的也是二十文,你喊了那么几个人进来,不但让他们白吃白喝,还倒贴一文钱,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亏大发了吗?” “娘,生意的事儿您就不明白了,没有投入哪里来收获。我是瞧见对面的铺子受的启发,没什么客人的铺子越是没有客人愿意进去,就算里面收拾的再整齐再干净也是这样,大家反倒是喜欢去人多的铺子,他们也不是偏要挤进去等着排队吃饭才安逸,人们是下意识的认为铺子里人多的店铺要好吃些,而且大家喜欢热闹,哪里人多就爱往哪儿凑。” “若不是请的那些人,可不会有那么多客人要走进咱们的铺子,虽然花了点儿小钱,但是不是多的都挣回来了吗?” 张刘氏一辈子待在村里,自然是不懂得这些道理,思想上很封闭,只晓得花出去的那些钱就是亏的,也不明白张其咕隆的那些是什么,但好在今天的生意火爆,赚了不少的银子,她心里才算是好过很多。 吃了晚饭以后,铺子里睡不下四个人,张其便安排大家一起回去,开业这天生意很忙,但是慢慢下来就不会那么忙了,用不着那么多人,而且家里的苕粉还需要人做,不能所有人都守着铺子。 原本的打算是他跟何尤留在铺子里住,让芸芸和张刘氏回村里,但是没想到今儿会忙到这么晚,让她们两个单独回去怕路上不安全,大家一起互相有个照应也好,大不了明天迟一些开门就是了。 张刘氏对此却表示不同意:“才开业,别耽搁了,我们又不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一来一去的太麻烦了。” “那怎么能行,天都快黑了,你们两人回去不安全。” 当初出了芸芸的事情,他是不可能放心得下的,张刘氏也有些迟疑,她妥协了一点:“那你先和我们一路到城门口,要是还有牛车,我和芸芸就坐牛车回去,你们俩不用跟着,要是没有牛车了咱们才都回去。” 张其想了想:“好吧。” 相伴着到城门口,恰巧就有一辆牛车正准备走。张刘氏高兴的催促他回去,他无奈,只好上前给赶牛车的再三交代付了钱后,才放心让张刘氏和芸芸走。 看着牛车消失在城门口,何尤去挽着张其的手臂:“等以后我们赚到够多的钱就在城里买个房子吧,也省得娘和芸芸跑来跑去。” 张其点了点头:“等钱够了就买。” 何尤有些高兴,甩着他的手臂,走得一蹦一跳的。 张其心里明白,说到底何尤还是喜欢生活在城里的,无关于生活品质,只是因为村里的生活太过枯燥乏味了,他到了城里都要开朗很多,毕竟在熟悉的地方确实要自在些。 他拍了拍他的头,不管是为他还是为了自己,他都要在县城里扎根。 两人成亲以来还是第一次单独在外过夜,没有了长辈,都有一种奇妙的舒适感。徒步晃荡在街上,天彻底暗下去,街道旁的灯笼逐渐亮起来,倒是有一种独特的美感。 “我以前住在城里的时候,特别喜欢出来看夜景,城东有个湖,夜里会有商户在湖中央的游船上寻欢作乐,每天夜里就那一段的灯火最为明亮,湖边的吊脚楼里有很多玩乐的东西,我总是夜里偷偷跑出来,好几次被抓回去,让我爹关在小黑屋里,几天都不让我出门。” 何尤说着往事便咯咯的笑起来,不为自己被关在屋里而委屈,反倒是觉得浪荡的很自豪。 张其闻言也笑了起来:“那你被关在小黑屋里不害怕吗?” “害怕,当然害怕了,夜里等大家都睡了,我就能听见小黑屋里的老鼠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会儿远一会儿近,我怕它们饿了会来咬我,我就把奶娘给我送的吃的扔跟老鼠吃,让它们吃饱,就不会来咬我了。结果你猜怎么着?”何尤跳到他的身前去。 他挑了挑眉毛:“怎么了?” “老鼠吃了东西后非但没有走,还就窝在我的身旁!” 张其噗嗤一声笑出来,也不是笑他以前有多傻,毕竟现在也不是很聪明,他就是觉得眼前的人怎么能那么可爱。 他伸手一把抱住了他,在他的白皙的侧脸上亲了一下,环着他的背:“那你更喜欢看夜景花灯还是更喜欢我?” 何尤把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眨着眼睛道:“我都喜欢。” “如果只能选一个呢?”张其说完都忍不住自己唾弃了自己一下,什么时候自己竟然变得这么幼稚,居然问得出口这种白痴问题。 他曾今可是个成熟稳重事业有成不屑于儿女情长的成功人士啊! “花灯很好看,我当然…………”何尤笑吟吟的还没有把话说完,忽然却被身后的声音惊喜又讶异的声音打断。 “张其,你怎么在这儿呢!” 两口子好不容易温情一下,却被突然冒出来的人打扰,张其没个好脸色,瞪了一眼杵在自己不远处的人,慢慢放开何尤。 “大表哥又怎么会在这儿?”他不想解释自己在这里的原因,反问张鸿。 张鸿挠了挠后脑勺:“我在城里做工,码头边上帮人卸货,卸的多赚的多,运气好的时候一天能有一吊钱呢!” 说着张鸿还有些自豪,农家人一天能够赚到一吊钱确实不少了,就是不晓得有没有吹牛。 张其敷衍的点点头:“那还真是不少呢。” 既然这么能赚钱,当初他们家有难的时候,竟然都不愿意借出一分钱。 张鸿嘿嘿笑了几声,有意无意的盯着何尤看,何尤浑身被看得很不自在。 张其脸色冷下来:“大表哥盯着我夫郎看什么,他脸上有东西?” “噢,没有,没有,就是觉得弟夫生的标致。” “我夫郎生的再标致也跟你没什么关系吧!天色也不早了,没什么事情我们就先走了。” 没等张鸿说话,张其拉着何尤便从他身旁穿过去。 张鸿站着没动,瞧着两人走的方向,一直等到两人走远了后,探头探脑的躲在一边偷偷摸摸的跟上去看。 被张鸿扰了兴致,两人的心情都不是很好,回去也有些累了,便也没有太把张鸿的事情放在心上,洗涮完就早早的休息了。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就起来熬鸡汤,准备开门要用的粉条,菜品,忙的是没有半点空闲,更没有在生意旺盛的时候注意到铺子外头偷看的人。 …… “娘,不得了了!” 张朱氏正在院子里洗衣裳,刚训斥了儿媳两句,心头不是多舒坦,瞧见自己儿子气喘吁吁的跑回家来,丢了搓衣板儿站起身:“你咋回来了?是不是被辞退了!” 张鸿喘了口气,媳妇儿闻声跑出来:“咋回家了?” “今天码头没有货,在城里闲着还不就是闲着。” 他媳妇儿嘟哝道:“万一有货物了咋办,还不得便宜别人把钱给赚走了。” “哎呀,钱能赚得完吗?你男人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不能说点好听的!”张朱氏剜了一眼张鸿的媳妇儿。 “家里买盐的钱都快没了,我还不是为了家里好吗。” “没钱你就干点手艺活儿,编点篮子鸡笼子上城里去卖,刺绣又不好,钱也换不了什么,也不知道当初遭了什么罪把你娶回来。” 张鸿听着两人争吵有些烦:“娘,能不能别说了,耳根子都不能亲近一会儿。我这次回来是想告诉您我在城里碰见熟人了。” 张朱氏重新坐下搓着衣裳:“在城里遇见个熟人不是正常的很吗。” “我碰见的可是张其和他的夫郎,你猜怎么着?他们竟然在城里开了一间铺子,生意好得不得了!” 张朱氏听得一愣一愣的,丢了手里的衣裳:“你说真的?” “可不是真的吗,就在四方街的西街,那铺子可不小哦,一个月的租金都不少,还能开得起铺子,张家才盖了大房子办了亲事儿,咋还有钱做生意噢?” “我看他们卖南瓜饼是赚了不少钱,你瞧见他们是不是在卖饼子?” 张鸿肯定的摇了摇头:“不是,我见着是跟面条一样的东西,听人说叫粉条。” “粉条?”张朱氏念叨了一遍,不晓得又是什么个吃食,心里奇的很,张其怎么会那么些东西。 张鸿见她发着呆,忍不住摇了摇她的肩膀:“娘,我瞧那铺子忙得很,就张其和他夫郎在铺子里忙,要是我能去当个小二,帮着端菜传个菜什么的,每个月拿工钱,那肯定也比在码头上赚钱稳当轻松些。” 一边张鸿的媳妇儿听的起劲儿,也着张鸿道:“娘,怎么说咱们和张其家都是那么亲的亲戚,你上张家去说说,刘婶子一定会答应的。” 张朱氏蹙着眉头:“我倒是想让阿鸿轻松点,可是那张刘氏抠得紧,别忘了上次我们就是要点宴席剩下的荤菜都不肯,能给阿鸿差事儿干嘛!” “娘,不试一试咋会晓得,带点东西过去说点好话,万一成了咱们还不吃香的喝好的,城里一个小二每个月可有二两三钱银子呢。”张鸿不放弃的在张朱氏耳边吹着风。 一听有这么多钱,张朱氏确实心动了,上次被张刘氏扫了面子,心里怨恨的紧,但是为了银子,脸皮也只能先放在一边了。 “成,我就去走一趟。家里不是还有些鸡蛋吗,跟我捡十五个放篮子里。” 见张朱氏答应了,张鸿的媳妇儿高兴的跑进屋去拿鸡蛋。 张家大院儿里,此时芸芸和张刘氏正在抹红薯沫子,虽然已经入了秋,但是天气时好时坏,这一热起来不比夏天凉快,今儿太阳大了起来,母女俩正准备把东西搬进宽敞的堂屋里去,这样也凉快些,铺子开张以后,一天用掉的粉条就不少,家里存的货并不多,张刘氏担心粉条会供应不足,每天是大清早就起来粉条,因为步骤繁多,人力又有限,几天下来也做不了多少。 母女俩抬着盆子正往屋里去就听见敲院门的声音。 张刘氏伸长了脖子,喊了一声:“谁啊?” “妹子,是我!” 张刘氏眸光一凝:“大嫂?” 芸芸也很惊讶:“她来干什么?” “妹子,在家干啥呢,我进来了啊!” 张李刘氏到门口去:“哟,什么风把嫂子给吹来了。” “哎哟,好些时候没有过来了,新夫郎进门了,我还没有正式来见过呢。这不,家里的母鸡才下了些蛋,我就给拿过来了。” 张刘氏没有伸手去接鸡蛋,她可不认为张朱氏会好心送东西给她们,她也懒得跟她拐弯抹角,直接道:“大嫂有什么事儿就直接说吧,别搞这些虚的,就像上次上门一样直接说想要学做南瓜饼子多好。” “妹子,你这么说就见外了,咱们不是一家人嘛,上次我这么说还不是就想着一家人不必歪歪绕绕的,说话直了些,你可别见气。” “既然不想歪歪绕绕的,你有什么就快说。,我还有事儿忙。” 张朱氏也不气,侧头望着还没来得及关的堂屋门,瞧着里头有个大木盆,撇开张刘氏跑了进去:“呀,这是啥!” 屋里的芸芸瞪圆了眼睛看着她:“婶子,我们家刚买了头小乳猪,把红薯磨细了给它吃,长得也快些!” 张朱氏哼哼道:“工程可真大。” “可不是嘛,毕竟咱们家可好些年没有养过猪了,有了就想好好养着。” 张刘氏追进来,不耐烦道:“你来干什么现在能说了不!” 张朱氏脸上挂着笑容:“嗨哟,你瞧我都要忘了正事儿了,我听说咱们家张其在城里开了个铺子啊,那生意好得不得了!” “哦,嫂子消息还真是灵通的很。” “铺子里生意忙,缺人手不,我叫我们家张鸿去帮忙。” 张刘氏冷笑了几声,说的倒是好听:“你们家张鸿不下地啊?不忙啊?” “嗨哟,地里再忙能跟自家生意忙比较吗?我让张鸿去帮忙,一个月就看着给点工钱就行,城里的小二一个月二两三钱,咱们自家人不谈那么多,给个二两就成了。” “嫂子,你的脸可真大哟,现在又是自家人了啊?自家人谈什么钱,你家张鸿要是闲得慌没事儿干,可以去铺子里帮帮忙,这工钱啊,我看是难说哦,铺子刚刚开张,还没有赚到钱呢,又得付租金,哪里还有钱开工钱。”既然要打感情牌,张刘氏心里嘲笑,那就陪着打。 张朱氏的脸垮了下来:“妹子,你这样可就不厚道了,大家一家人,有必要闹成这样吗?看了怕是让外人笑话。” “怕什么笑话啊,我可不怕,我们家反正也被笑话够了,怕啥,还能如何笑话啊?”张刘氏笑道。 “嫂子,张鸿不要工钱,想去帮着干就去吧,两兄弟情深是好事儿,我先在这里谢谢你了啊!” 一说是白干,张朱氏就不乐意了:“我什么时候说张鸿要去白干啊,这阵子我们家里都还忙着呢。” “那你早些回去忙吧,我也忙着。”说着张刘氏朝芸芸喊了一声:“芸芸,送送你婶子,还老远跑过来。” 芸芸跑着过来,拉着张朱氏往外头走:“婶子,你路上好些着走啊。” 张朱氏哼了一声,挽着篮子气冲冲的往自己村子的方向去。 人走了以后,张刘氏和芸芸都松了口气。 “还好你机灵说红薯沫子是用来喂猪的,不然那贼人保证又赖着不走。” “我说得可是实话,那红薯沫子可不是喂猪嘛,咱们吃的可是浆水。” 第37章 张朱氏虽然被劝退, 但是张鸿却并不愿意就此罢手, 他觉得自己阿娘之所以那么轻易的就说算了, 是因为还没有见到张其在城里开的铺子生意是有多火爆。 寻了个赶集的日子,他带着张朱氏一同上城里去瞧张其的铺子。 张刘氏到城里可谓是瞪直了眼睛,大开眼界,原以为就是个巴掌大点的铺面, 以为张鸿说铺子又多好不过是夸大其词说的, 今儿自己亲眼看见了,连自己也巴不得能去当小二挣钱。 她当即便决定道:“娘今天一定会让张家同意你留在这里当小二。” 听到阿娘这么说, 张鸿心里就有底了, 笑的一脸贼相。 赶集的日子芸芸和张刘氏也上城里来帮忙,张朱氏急匆匆的拉着儿子就朝着铺子去。 “两位客官要吃点什么?”进门何尤就笑着招呼人,结果瞧着张鸿有些眼熟,不禁疑惑道:“你们是?” 张鸿连忙解释: “嗨哟, 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大哥啊!” 那天晚上的印象还是有些深, 何尤立马想起来了,他脸上的笑容却少了些:“大表哥和婶子来铺子是想吃点什么?” 张朱氏突然拉着何尤的手, 模样可谓亲热:“我们不是来吃东西的,就是瞧瞧家里开的铺子。” 何尤反感的抽回自己的手,他嫁到张家那么久都没有怎么听说过这些亲戚,自然晓得关系是不好的, 自己跟他们扯不清楚,便大声道:“娘,张其, 大表哥来了。” 话毕,朝张朱氏笑了一下:“既然不吃东西,那你们慢慢看,我去忙了啊。” 张其忙得抹不开身,张刘氏先循着声音过来:“你们怎么来了?” “妹子说的是哪里的话,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让张鸿来铺子里帮忙吗。” 张刘氏瞪圆了眼睛:“什么时候说好的!我怎么不知道!” “瞧你又开始说笑了。”张朱氏又热情的去拉她的手。 张刘氏嫌弃的推开,这时候正有客人喊道:“怎么还不上菜啊!都等了那么久了。” “来了,马上!”张刘氏正要去端菜,张朱氏却一把拉住她,朝自己身旁的张鸿喊了一声:“还不去帮忙,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以后婶子怎么放心你在铺子做事情。” 张鸿见状高兴的应了一声:“诶,我这就去!” “诶,你,谁让你端菜的!”张刘氏冲着张鸿的背影气急败坏,张朱氏却挂着笑,死死拽着她不让走,瞧着张鸿上了手。 张朱氏这才满意的放了手,张刘氏不愿意吃母子俩的无赖行为:“我告诉你,别以为这样我就答应张鸿在这儿做事儿,就是留下了我也不会给他工钱,你们喜欢干就干吧。” 话音刚落,张朱氏冷笑了一声:“这可是妹子逼我的!” “你想干什么!” 在张刘氏惊疑的目光中,张朱氏竟然就在铺子,当着所有人的面给她跪了下来,还扯着她的裤脚,埋着头又哭又喊:“妹子,大家都是一家人,你怎么能过河拆桥呢,现在你们家好了,就忘了当初嫂子家给你们出力出钱了,连口饭都不给我们吃了吗?” 乡下人的声音不是盖的,一嚎叫起来,声音比整个铺子里嘈杂的声音都大,铺子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齐齐望向张刘氏的方向。 连忙得停不下手的张其也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他在自己的围裙上擦了擦手,走到张刘氏身边去:“这是在干什么!” 这么多人瞧着,开铺子要个门面,也要脸面,张刘氏不敢看铺子里的人,十分窘迫,她连忙去扯张朱氏:“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快起来啊!别让大家笑话,有什么回去说!” 张朱氏就是想要这样的效果,哪里肯收手,比起顿顿吃不上肉,时不时还没有米面吃,能赚银子,丢点儿面子算什么,她硬生生挤出了点眼泪:“妹子啊,你就让阿鸿留下来帮工吧,银子也按月结给我们吧,就算你不念旧情,不念我这个嫂子,也想想阿鸿家里的三个孩子啊,家里还等着钱回去吃饭。你权当是可怜可怜我们了,以后阿鸿一定会好好干的。” “你乱说些什么,见人好你就过不得是吧,硬要塞人来做工。”张其愤怒道。 张朱氏擦着眼泪又扑到张其脚旁:“侄子,我晓得你看不起我们家穷,现在你们家好了,有铺子了,婶子不敢奢求什么,就望你能留着阿鸿做点工,养家糊口啊。” 张鸿适时的跑过来拉张朱氏:“娘,你别这样,要是弟弟一家不愿意我们走就是了,你这样也是让人为难,倒是显得咱们死皮赖脸了。” 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张刘氏紧张的看着大家,连连摆手解释:“大家别误会,不是这样的。” 大家非但没有管她的话,反倒是议论得更厉害。 张刘氏又气又急,铺子才开不久,闹成这样,以后别人该怎么看,怕是真以为他们家无情无义,只怕议论就算了,更甚连饭都不来吃了。 “侄子,婶子就求你了。”张朱氏拉着张其的脚,张其甩都甩不开,张鸿又装模作样的去拉张朱氏,一出戏演的可谓是好。 “够了!你们起来,我答应你便是了!”张刘氏死死捏住自己的围裙角,咬着咬唇道。 张朱氏抬起泪眼朦胧的头:“妹子说的可是真的?” 每等张刘氏回答,她连忙抢着又道:“阿鸿,还不赶快谢谢婶子。” 张其眯起眼睛看着张鸿,嗤笑了一声。张鸿被看得有些不自然,不过心里的喜悦早把这一点点不快活冲散。 何尤把手里的擦桌布狠狠摔在桌子上,招呼铺子里的客人:“让大家看笑话了,快吃粉吧,待会儿凉了可没那么好吃了!” 闹剧结束,大家甩了甩衣袖,咕隆了几句后,又该吃吃,该喝喝,似乎刚才的并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一样。 忙了一天,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张朱氏笑吟吟的对张其道:“大侄子,今天我来帮忙就不必给我工钱了,既然你娘已经答应阿鸿在这里上工了,你可要好好照顾着自家人。” 张刘氏脸色铁青:“我们这里可不提供晚饭和住处,说完了就赶紧回村去。” “哼,走就走,反正明儿个还不是能见。” 说着,母女俩大摇大摆的走出大门。 芸芸见人走后,立在张刘氏面前,埋怨道:“娘,你又不是不晓得婶子和大表哥什么德行,你怎么就答应了。” “不答应还能早怎么办,要是不答应他们,在铺子里又哭又闹的,客人们都在看笑话,硬着心肠把他们赶出去,恐怕以后也没人来铺子里吃东西了。”张刘氏气得脑仁子疼,她按了按太阳穴:“没想到张朱氏已经不要脸到这种地步了,我还当那天她走了就不会来了,还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是留着大招直接跑来铺子。” 张其问道:“他们之前去过家里?” “是啊,之前婶子来家里说了这事儿,被娘给打发了,谁知道会这样。”芸芸恹恹的回答。 何尤叹了口气:“事情都这样了,也没办法,反正铺子里都忙,就当是真的请了个小二吧,以后也省的娘和芸芸朝城里跑了。” 一家人都静默了下来,张其附和何尤的话,宽慰大家:“好了,好了,别想这些了,吃饭吧,别让牛车师傅久等。” 第二天,铺子开了门,客人开始上铺子的时候,张鸿才晃荡着来上工。 张鸿笑着道: “哟,今天没有赶集,这么早就有客人来了啊!” 何尤擦着桌子,没好气道:“你再晚些来就可以赶上吃午饭了。” “哎呀,弟夫,我们村到城里的路可不近,家里又不比你们富裕,舍不得那两文钱做牛车过来。” 何尤对于他的厚脸皮无话可说,干脆不去搭理他。 张鸿又晃悠着到张其面前:“对了,张其,我的工钱你怎么算的?” 张其没有回他的话,忙着给客人煮粉条,把他晾了半个上午,中午吃饭的时候,张其郑重其事道:“工钱我会按月结给你,按照市场价格,一个月二两四。” 闻言,张鸿很满意,大喇喇的夹了一大筷子菜到自己的碗里:“这不就对了吗!” 张其伸出筷子打掉他夹的菜:“但是在这里上工也有这里的规矩,每天开门前必须到铺子里,迟到一次我扣十文钱,还有铺子里只管午饭,若是你要在铺子里吃饭,除了午饭之外,一顿十文。除此之外就说你的工作,你负责给客人上菜,收拾桌椅板凳,洗碗处理碗具。” “我做那么多事情,何尤拿来干什么!”他话还没有说完,张鸿率先叫了起来,讲真来说这点事情跟在村里下地和码头下货,完全算不上什么事,但他就是想给张其示威。 张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碗筷被震移了位置,张鸿吓了一跳禁了声。 “你要是不想干现在就可以滚,比你更便宜的价格我要雇人,吆喝一声一大把,你不要蹬鼻子上脸,我明着跟你说,就是要让你做何尤做的所有事情!你有意见?” 张鸿咽了咽唾沫,端起碗筷没敢再说话。 “还有扫地,你也包了。” 安排完工作后,张其昨天请人定的一个柜子被搬了来,他在铺子里划了块地方做了个前台,让何尤就坐在前面收钱,顺道盯着张鸿干活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38章 自从张其训了话以后, 张鸿在店里还算老实的干足了一个月,张其说话算话, 把一个月的工钱结给了他。 数着银子, 张鸿心里满意的很, 长这么大, 还是头一次一个月挣上这么多钱。 现在铺子里的生意很好,每天铺子里的人都坐不下,张其考虑着开一个分店,铺子倒是好找, 直接让黄西再租一个就成,只是不晓得家里的货能不能供得上。 正好满月, 给张鸿结了工钱顺便放一天假期, 他们都好回村里。 听说有一天的假期,张鸿很高兴:“那我就回村里了啊。” 张其批准以后, 张鸿没有立即回去,兜里有了银子, 他先去肉铺子里逛了一圈,现在家里有米粮吃, 秋天的收成还算不错, 就是好久没有吃肉了。 一个劲儿买了五斤肉,肉铺子里的老板是他老相识,因为以前老是赊账,这头一遭买那么都肉还付清了钱,老板乐呵的把他吹上了天:“张鸿, 你这是赚打发了啊!出手这么阔绰,都像城里的掌柜老爷了。” 张鸿也受用这夸赞,拍着胸脯道:“我有正事儿干了,家里在城里开了个铺子,买点儿肉都是小钱。” “哟,你们家还开铺子了啊,在哪儿开的”肉铺老板将信将疑。 张鸿得意道:“在四方街的西街,生意最好的那家就是咱们家开的。” “那可不得了。”肉铺子老板眼睛滴溜溜的转,在案板上抓了一块边角料放进张鸿的肉包里。 张鸿瞧见连忙道:“欸,干嘛,我不买多的了!” “一点边角料,反正也不好卖,送你吃的,下次多照顾我们摊子的生意啊,张老板。” “嗨哟,你可真会说笑。”张鸿嘴上说着,脸上的笑意却非常认可卖肉的话:“行,以后都在你家买,我先走了。” 张鸿走在巷子里,脑子里还回荡着那一声张老板,心里暗道有钱可真好使,他提起肉高兴的同时又瞧见自己的粗布衣裳,还打了两个补丁,心下顿时又不满意了,穿的这么粗鄙,怎么会像个老板! 他转身又去了裁缝铺子,买了套新衣裳,整个儿一换,提着肉还真像个城里人了,精神抖擞的模样引着几个小姑娘频频回头,他心里是彻底飘荡起来了,回村的时候,还像张其与何尤一样,大模大样的坐着牛车回去。 赶牛车的都是村里人,见着他又是穿好的,又是提着肉,彩虹屁吹得比卖肉的老板还响亮。 “娘,媳妇儿,我回来了!”他在院门外就开始喊。 张朱氏和他媳妇儿连着三个孩子从屋里跑了出来,今儿早上还灰头土脸赶着上城里做工的人,咋回来就变了个样。 他媳妇儿盯着他打量:“你哪里来这么套衣服,我差点都认不出是你了。” “不仅是衣裳,看我买什么回来了!”他举起手里的东西。 张朱氏和他媳妇儿当然认得包肉的纸,连嘴馋的孩子也认了出来,高兴的围着自己老爹:“是肉,我们要吃肉!” 张鸿把肉拿给媳妇儿:“成,今晚就让你娘做肉吃,每个人都要吃饱!” 张朱氏又高兴又心疼钱:“你咋买这么多肉,可要花四五钱银子吧,又赊账了” “咱们现在还用的着赊账吗,张其跟我结工钱了,二两四,还不够咱们买点肉吗不仅如此,他还给我放了一天假呢!” “张其这么好” 张鸿大言不惭道:“我是他大哥,我让他放他能不放,现在张其和他夫郎很多事情都要听我的,大事也要和我商量。” 张朱氏满脸笑意,脸上的褶子深厚:“那就好,等时候成熟了,你就让张其把做料和做粉的手法交给你。” “没问题。” 张其和何尤回到家里,芸芸和张刘氏都有些意外:“怎么回家了,是不是张鸿又不老实了” “那到没有,他最近干活儿都挺老实的。我给他放了一天假,顺便回家里来看看红薯粉。” 家里空闲的房间都晒着红薯粉,量是挺多的,张刘氏和芸芸现在都没有下地了,几乎每天都在家里做红薯粉。 日日夜夜赶工做,粉倒是多了,就是红薯没有什么了,家里的小猪一个月连着吃红薯,都长膘了一个号。 “现在城里铺子的生意很好,手上的钱也不少,我想借着机会再开一家分店。” 听说要开分店,张刘氏晓得是好事儿,也没想到铺子竟然会发展的这么好,高兴之余,她又担心红薯粉禁不住卖:“那家里的红薯粉够卖到明年红薯收成吗” 何尤瞧了瞧家里的粉,他在铺子里看着每天卖出去的量,连他都知道是不够的:“娘,别说开分店,就是咱们一个铺子,家里的这些粉条都只够卖到年底。” 张刘氏有些震惊:“现在卖得了这么多!” “可不是嘛,招牌打出去了,整个邱阳县都知道四方西街有一间卖好吃的铺子了!”何尤笑道。 “那粉不够可如何是好!” “娘,你别急,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的。村里又不止咱们家种了红薯,明天不开铺子,咱们就买红薯吧。”张其提议道:“今晚你就把消息放出去,让家里有红薯愿意卖的乡亲们,明天把红薯带到家里来。” “成,只是咱们买这红薯多少钱一斤好呢” 这倒是个问题,城里没什么人卖红薯,因为买的人少,他在城里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瞧见过,红薯压秤,没两个就好几斤重,红薯又不是什么贵重的农作物,比不上米,价格自然是不可能太高的。 他想了想,问张刘氏:“三文钱一斤怎么样” “一斤红薯咱们只要点浆水,三文钱一斤会不会贵了” “不会贵,如果太便宜了恐怕没人会愿意卖,毕竟红薯比粟米便宜太多了,乡亲把多的粟米拿去卖才十多文一斤,铺子也要赚取利润,再卖出来要贵上七八文,村民为了换银子去买盐油,也只得贱卖粮食,多数人家粮食都不够吃,只有吃红薯,再便宜估计是没人卖了,我也是趁着乡亲们刚收了粮食,家里粮食富足的时候才出这个价格买红薯的。” 经过张其的分析,张刘氏觉得有些道理,红薯虽然廉价,但好歹也是能充饥的,谁也不容易,于是便应承了下来,当下就出去宣传了。 张刘氏走后,张其跟何尤一起做饭,城里的地势有限,小锅小灶的,不似村里的方便,回村来,张其也是在城里买了不少好东西,大米,肉,面应有尽有,他们住在城里,想吃点什么去买都方便,自从雇了张鸿以后,张刘氏在村里就难得上城里一趟了,人又节约的很,张其怕她们在家里吃不好,这次回来就多买了一些。 而何尤说想吃他做的鱼,他便又买了几条回来,这次买的不是平时的河鱼,而是买的肚子圆鼓鼓,尾巴泛红的鲤鱼,个头儿不大,但是味道可好极了,他买了半篓子,够一家人饱吃一大顿。 鲤鱼有很多金黄色的鱼蛋子,合着鱼一起煮起来可又是另一番美味。 夜里,一家人又美美的搓上了一顿。 “乡亲们都问咱家为啥要买红薯咧。”饭间,张刘氏说着出去宣传的情况。 “他们怕是早晓得我们在城里开了铺子,问不过也就是想要个准信儿。” “倒是这个理,只是也没有一户人家确切答应要来卖的,不晓得明天有没有人来。” 一家人吃着鱼讨论,有着美食在跟前,倒是没有多担心没人来卖红薯了,然而令一家人出乎意外的是,非但有人来卖红薯,而且晚上就有人来卖了。 张其去开门,黑黢黢的院子里,刘五和刘于氏一人背着一背篓红薯,摸着黑过来的。 见着张家还在吃饭,刘于氏有些尴尬:“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们,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儿,赶快来屋里做。”张其让两人进屋去,张刘氏也跟着出门来,帮着接下两人背着的红薯。 “你们俩吃了饭没,没吃将就着吃点吧。” 刘五两口子进院子就闻着那扑鼻子的香气儿了,老实说家里也好些日子没有开荤了,且不说已经吃了晚饭,就算没有吃也不好意思在人家里蹭饭。 刘于氏连忙摆手:“我们家里吃的早,听说你们家里要收红薯,我们就赶着送过来了。” 张其笑道:“刚才我和娘还说怕没人来卖呢。” “芸芸,你去把家里的秤拿出来。” 两大背篓红薯不轻,差不多有两百斤重,张其算了五钱多银子给刘五,顺势他小声问刘五:“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咋这么急着来卖红薯” 刘五叹了口气:“不瞒你说,家里还真的有事儿,明儿个我岳父和丈母娘要过来,我媳妇儿家里的条件好,从来就瞧不起我,当初媳妇儿下嫁过来差点给家里闹翻,现在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了一些,这次过来我肯定得好好招待一下,正愁着家里的开支抹不开,恰巧听说你们要买红薯,我跟媳妇儿就急匆匆的赶过来了,明天一早上城里去置办些好菜招呼岳父。” 对此,张其表示理解刘五,想当初他和何尤在一起也并不容易,只不过自己运气要好上一些,而像刘五没有背景又只能生活在村里,一年到头来守着一亩三分地,现在还只有两个人,要是以后有了孩子,日子恐怕过得更难。 他拍了拍刘五的肩膀:“他们要是知道你有这份心也会高兴的。” “但愿如此吧。”刘五笑了笑,把钱装好:“那我们就不打搅你们吃饭了,先走了。” 送走刘五两口子以后,大家感觉吃的也差不多了,张刘氏担心明天上门来卖红薯的乡亲到屋里来喝口水什么的乱窜,到时候瞧见了家里做的粉条,她便连夜把粉条放在了最里的屋子里,把门给上了锁才放心。 有了刘五作为表率,家里急着用钱的,或是想攒点钱的,陆陆续续还是来了不少,或多或少的背着红薯来卖。 连吴家也背着红薯来卖,还卖了不少,因为吴家能种地的人相对于一般人家都多,所以种的粮食也多些,一天下来啊,家里买的红薯比之前家里从地里收回来的更多。 张其告诉来卖红薯的乡亲们,以后要是想卖也可以拿来,家里随时欢迎。 忙了一天,张其跟何尤没打算在家里过夜,明天铺子还要开门,今儿还得早些回去买材料,熬鸡汤,解决了红薯的问题,两人就准备回城里了。 张刘氏从地里去摘了些菜:“你们两口子带些菜到城里去吃,免得什么都从城里买,多花钱,家里有的不吃也浪费了。” 何尤全部都给拿上:“娘说得在理,那我们就先拿些回城里。” “好,吃完了捎口信回来,碰见赶集的日子我让芸芸给你们送去。” 张刘氏也没有多留两人,送他们到林子里就让他们赶紧去坐牛车。 张其背着一背篓菜和鸡蛋,一只手还牵着何尤,两人有说有笑的往村口去,到了村口,瞧见那边立着好几个人,还挺热闹。 何尤拉着他小跑过去,想去瞧瞧是些什么人。 “刘五,不是我说你,当初我把香香嫁给你,你说会让她过上好日子,你瞧瞧你家的房子,不是我们今儿过来,还不晓得,小也就算了,房顶到处也都是漏的,这秋一过,冬天雨水多,住着漏雨怎么过啊!” 刘于氏拉着她娘的衣裳,不满的锁着眉头:“娘,我们两个人住,房子要那么大干什么,这阵子忙,闲下来买点瓦把房子捡一下不就成了嘛。” 刘香香的娘不高兴道:“刘五有钱去买瓦吗,我看能让你吃顿饱就好的很了,瞧你家仓里今年可没多少点粮食。家里猪也没有养一头,我看过年吃什么!” 刘五敛着眸子:“娘,过段日子手头宽裕了我们就去买猪养,您别担心。” “不担心,你那样子能让我们不担心也不晓得当初香香是瞧中你啥了,一点儿本事都没有,香香跟着你就是吃苦。”于爹瞪直了眼睛。 于香香实在是听不下去,拉着二老: “娘,爹,快上牛车吧,待会儿回家天都该黑了。”</p> “欸,你这孩子,哪有赶爹娘走的!”二老扭着头:“要是没肉吃就回家里来吃,别苦着自己,要是嫌懒得走,就坐牛车回来,家里给你出钱就是了。你瞧瞧你二妹,当初就是听爹娘的话,嫁的多好,三天两头都有肉吃,还往家里送,你偏偏要来这边…………” 张其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算是再嫌弃刘五家里穷,既然上门来了,就应该和气些,在人家里大吃大喝了一顿还嫌弃这嫌弃那的,他拉着何尤上前去打招呼,打断了于老俩的碎碎念叨的话:“刘五!你们两口子咋在这儿啊!” 刘五悻悻的笑了笑:“我来送送岳父和丈母娘,你们是回城里吗” 张其点了点头:“那你们聊着,我们先走了。” 两人上了牛车后,张其似乎又想起什么一般,他朝着刘五道:“对了,我之前说让你去我铺子里当店小二,一个月二两四钱,你考虑清楚没,要是想好了记得给我个准信儿啊!” 刘五有些懵,几时跟他说过这些了,张其冲着他挑了挑眉毛,他似乎明白了,连忙笑着道:“行,我尽快答复你。” 两人隔空说了几句话后,余家二老的脸色顿时就变了许多,连带着语气也和蔼了不少:“刘五,刚才这是谁啊,他让你去当店小二” “噢,刚才那是我们村的张其和他夫郎,他在村里可盖了个大房子,现在还在城里开铺子呢,说是生意忙,想雇个店小二,之前问我愿不愿去。” 余娘连忙追问道:“一个月二两四钱呢,那可不少,你就该当即答应人家,这种好差事儿。” “我有自己的打算。” 于香香再次催促道:“好了,爹娘,你们回去吧,牛车师傅都等不及了。” “好了好了,知道了,你这妮子就晓得崔。” 牛车师傅在牛屁股上扇了一棍子,牛哞哞直叫,牛车缓缓移动,刘五连忙喊了一声:“等等!” 他跑过去给牛车师傅五文钱:“麻烦了。” 二老暗自点点头,看着刘五顺眼了很多。等两人走了以后,于香香靠在自己男人的肩膀上:“张其人真好,又帮了咱们。” 刘五拍了拍媳妇儿的肩膀,心里愧疚当初同着林婶子说人不少闲话,他呐呐道:“人帮咱们的,咱都记在心头。” ……… 何尤把脚耷拉在牛车边上,他问张其:“你什么时候跟刘五说要招他当店小二了,咱们铺子里用的着两个小二吗” “我这是帮着他才这么说的。” “我就说嘛。” 张其笑了笑,又道:“不过我还真打算雇他,他脑子挺灵活的,话又多,挺适合当小二。咱们的铺子现在虽然用不上两个小二,但是你忘了我告诉过你,咱们要开一个分店吗” 何尤眨了眨眼睛:“还是你想的周到。” ………… 铺子重新开门的时候,张鸿比以往都到的早。 何尤在前台打着算盘,算这些天的进项和开支,见着张鸿意气风发的走进来,他不由得调侃一句:“哟,一天不见,什么事儿把你高兴成这样。 ” 张鸿弹了弹自己衣服上的灰尘,他都不想把小二抹桌子的布搭在自己肩头,生怕弄脏了自己的衣服:“我今儿个可是坐牛车过来的,怎么样,我这身衣裳也不错吧。” “你不是舍不得花那两文钱坐牛车嘛,今儿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张其调好料,也插了句话:“领了工钱出手阔绰了。” 何尤噗嗤笑了一声。 心里早被人夸飘了的张鸿对于两人的调侃很是愤恨,他把擦桌布摔在桌子上,狠狠的擦拭,巴不得从桌子上擦下一块皮来。 两人也懒得搭理他,各自忙着自己的事儿。 昨天回城里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城里很多铺子都已经关了门,好些材料也没有买到,所以今儿个只在上午营业,下午得去买东西。 午饭后张其就去买东西了,铺子里一片乱,张鸿要打扫后才能走,怕他不安分在铺子里翻箱倒柜,何尤就留下来帮忙,也是为了看着他。 “我说弟夫,你一天到晚站在前面打个算盘就不卷吗”张鸿弓着背一边扫地,一边跟何尤唠嗑。 何尤抬了抬眼皮:“你会嫌弃数钱懒得数嘛。” 张鸿嘿嘿笑了两声:“也是这个道理。不是我说,张其福气真好,能娶上你这么俊俏的小哥儿。” “是嘛,那你福气也挺好啊,能有张其那样的亲戚。” 张鸿看了何尤一眼,虽然嘴皮子不饶人,但不是他吹的,何尤的样子真的是好看,村里没人比得上,他当初第一眼就觉得他与众不同,在这铺子里待了那么久,何尤从来就没有正眼看过他,只会缠着张其。 这好东西看得见吃不着,实在是让人牙痒痒,他往铺子外看了几眼,借着去扫地把门板上了几块,贼兮兮跑到前台去。 何尤瞪了他一眼:“你干什么” “我来擦擦你这里,每天打算盘,总得擦干净吧,久了尽是灰。” “赶紧擦。” 张鸿笑吟吟的,细细擦着柜子,眼睛落在了何尤修长的手上,他奇了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一双手,又白又细,比他媳妇儿那双糙手可要好看多了,瞧着瞧着自己的手就不自觉的摸了上去。 “你找死啊!”何尤条件反射,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打的脆响。 张鸿被一巴掌给打懵了片刻,从小到大他老娘都没有这么打过他,更别说别人了,在家里叫媳妇儿往东绝不敢往西,今天竟然被一个小哥儿给打了,他又羞又臊,色从胆边生,一把抓住何尤的手:“你竟然敢打我,老子今天要你好看!” 他绕到前台里头去,扣住何尤的脖子,何尤想要呼救,他赶忙捂住他的嘴,把他按在柜子上,眼睛瞪得贼圆:“今天你就试一试我厉害还是你男人厉害。” 何尤拼命挣扎,奈何自己的力气确实不如蛮横的张鸿,胸口的衣服被扯了一下,他惊恐万分,错乱中踹了张鸿一脚,张鸿吃痛,松了手,何尤拉着他的手死咬了一口。 张鸿感觉肉都要被咬了下来,他一把推开何尤:“你这个贱人。” 何尤摔倒在一边的地上,连忙爬起来往外头跑去,一头撞在了人身上。 他扬起头,见着是张其回来了,心里安稳许多,大喘着气。 张其下意识的抱住怀里的人,急问道:“怎么了” “张鸿,张鸿对我乱来!”他死死抱着张其,心有余悸,埋在他胸口平复心情。 张其眸子骤然冷了下去,拳头握紧,张鸿匆匆忙忙跑出来,嘴里还骂道:“贱人,你往哪里跑!” 忽然见着外头凶神恶煞的张其,他声音像被掐断了一般,往后退了两步,反应过来转身就想跑。 张其把何尤放在一边,一个箭步过去扯住张鸿的衣领,拖着推进了铺子,反手便把门给扣上了。何尤看了几眼帮着送货过来的人,傻愣愣的提着鸡望着铺子,他剁了跺脚,着急的跑过去,隔着门都能听见屋里噼里啪啦的响声和东西碰撞的声音,他忍不住双脚颤抖,又怕张其出事,又怕闹出人命,双手拍打着门:“张其,你快把门打开啊!” “张其!” 屋里的光暗很多,张其拽住张鸿,一个拳头下去一句话。 “我让你在这里做工不是怕你老娘,她有不要脸的功夫你还很得意是吧,要不是看你家里那三个孩子可怜,我会让你留在这里” “你还不知死活打何尤的注意,我看你是觉得自己活的太顺了,今天我就让你好好清醒清醒,看清楚你自己究竟是什么德行。” 张其扯着张鸿的头发,往桌子上撞,好一阵拳打脚踢过后,他才整了整衣服打开门。 何尤见他没事,红着眼睛:“你有没有伤着” “我没事。” 何尤吸了口气,眼睛朝屋里看,张其却突然蒙着他的眼睛,把人带到自己怀里:“不让他长点记性还真以为我们好欺负。” 他给帮着送菜送货的人使了个眼色,丢了二两银子过去,随即三四个壮汉跳进了铺子里………… 最后,张其还好心亲自叫了辆牛车,把被打的半死不活的张鸿送了回去。 张朱氏哭天抢地:“张其,你要遭报应!” “这报应最好早点来,我张其就是不怕报应!” 张朱氏抱着浑身都是伤口的儿子,骂的口不择言,张鸿的媳妇儿也出来一阵哭嚎。 “我夫君每天起早贪黑帮你做事你就是这样待他的,张其你好狠的心。” 张其冷笑:“我好吃好喝让他吃,每个月给他工钱,不曾苛待他一分一毫,他还有狗胆对我夫郎动手动脚,你该哭你嫁了个好男人!” 张朱氏的哭声止住了一些,他问张鸿:“孩子,张其是不是说的真的。” 张鸿被打怕了,不敢看张其一眼,也没脸承认,哭噎着:“娘!” 张朱氏心里便有了底,她强撑着气势道:“我儿子品行向来都好,怎么可能对你夫郎怎么样,一定是那个狐狸精勾引我家阿鸿的。” “哦,是吗就你儿子那副模样,我夫郎会去勾引他,好好撒泡尿照照镜子吧!”张其一脚揣在张鸿身上。 张鸿发出了杀猪般的叫声,张朱氏想去打张其,被他一个闪身给避开了:“我告诉你,我不打女人,但不代表别人不打女人!我劝你们好自为之,以后别让我碰见,否则我见一次收拾一次。” 张朱氏吸着鼻子,不敢动手,骂道:“张其,你不要以为有几个臭钱了不起,不要仗势欺人。” “诶,你还说对了,我有几个钱就是了不起,要是雇人来烧了你这破地儿,让你们过不下去,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张朱氏吓的不敢在叫嚣,只晓得一个劲儿的哭。 张其拍拍手,转身上了牛车:“人给你送到了,好自为之,否则到时候别怪我张其不客气。” 抛下话后,他扬长而去,张朱氏抱着儿子,一家人哭成一团:“你这孩子怎么要做这种糊涂事哟!得罪了张其,咱们现在拿什么去跟人家斗啊。” 作者有话要说:  《霸总撞坏脑子以后》求关爱! 么么哒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十九 5瓶;绮63 3瓶;胡萝呗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解决了张鸿以后, 铺子里平静了很多,若不是当时心软留张鸿在铺子里, 何尤也不会受到惊吓, 张其觉得很对不起他。 虽然何尤面上没有说什么, 也没有再提那件事, 但是张其还是觉得他的心里一定留下了些阴影,好在张鸿没有得逞,否则他得后悔一辈子。 此后的每一天,他都对何尤片刻不离。 而铺子里少了个人, 确实要忙上很多,好些时候两人忙得连话都不能说上一句, 张其觉得自己累一点倒是没什么, 只是不忍心何尤那么累。 于是他决定回村里去,把刘五雇来当小二, 两人撑了一个月后,再次回了村里。 刘五得知张其真的要雇他去帮工, 激动的说不出话来,跟着媳妇儿高兴了好些时候。 家里有张刘氏和芸芸做红薯粉, 但是量还是不够, 若是把分店开起来,可能卖着卖着就会断货。 张其和张刘氏商量,现在铺子和家里都缺人手,看能不能把吴家两兄弟也雇来帮忙,虽然吴秋的品性不行, 但是接触了很多次,吴家两兄弟还是很不错的。 到时候家里开了分店,吴春为人憨厚老实,又踏实能干,可以让他负责给粉条下锅和调料,而吴冬话要多些,可以当小二。 张刘氏膈应吴秋,又因为张鸿那档子事情,对于雇人心有余悸,但是家里又缺人手,再三犹豫下还是答应了。 一下子雇了三个人,这下子人手倒是充足了起来,分店的事情还在筹备当中,吴家两兄弟没有立即去城里,而是先留在村里,帮着张刘氏做红薯粉。 张刘氏为人机谨,再信任两兄弟也不会把整个流程都让他们接触,她只让两兄弟帮着磨红薯沫子,多的是绝不让他们碰的。 吴家两兄弟能找到稳定的差事儿,也不是第一次帮着张其干事儿了,心里头明白,张刘氏让做的,他们俩就铆足了劲儿干,不让做的坚决不打听,张刘氏对此还是挺满意的。 有了人帮忙,把最费人的第一个步骤交给两兄弟做了以后,张刘氏和芸芸都轻松了很多,出粉也快了很多。 刘五则和张其回了城里,人肯学肯干,上手便很快,吆喝上菜干活儿毫不含糊,当初张鸿在铺子里干活儿是生怕自己多干了,刘五却是怕自己少干了被辞退,时常何尤拿着扫把想扫个地,马上就被刘五抢着去干了。 何尤又回到了前台过着打算盘的日子。 铺子里稳定了下来,张其找黄西又租了一间铺子,这次是在北街,选好位置以后,他把吴家两兄弟叫来了城里,给两人培训。 忙活了一阵子,北街的店铺总算是开了起来。 有了北街的铺子,这边的铺子排队等着吃粉条的人总算是少了,北街的生意也慢慢有了起色,毕竟菜单味道都一样,客人认准了味道,在哪里吃都一样。 ………… “娘,大哥和三弟现在都在城里有了活计,一个月两人加起来足足有五六两银子呢,咱们家的好日子可算是来了。”吴秋在家里和吴母摆谈,自从家里有了收入,她下地都少了很多。 吴母却没有被高兴冲昏头脑,现在家里有手有脚有气力活儿能下地的人还有三个呢,但是每次下地吴秋这丫头总是懒着不去,不是找这个借口就是找那个借口,她心里有些不满:“那银子再多也是张家看得起咱们才让咱们家的人去做的,也是吴冬和吴秋老实干活儿赚的,你大哥年纪已经不小了,是时候攒点钱说门亲事了。” 这么说吴秋就不高兴了:“娘,大哥是年纪不小了,可我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咱们家现在有了钱,也该跟我找户好人家了吧,你瞧王家的雪梅比我还小一些都说好亲了呢。” 吴母叹了口气:“你想出嫁了那也得有人来提亲啊!干着急还不是没用。” “您分明就是对我的事情不上心,心里偏着大哥呢,要是肯多花点钱请个说媒的帮我说说亲事儿,我能成这样嘛!放出风声说出嫁的时候愿意多给些彩礼,一定有好些不错的人家会上门来。” 吴母被她的话气的不清,骂道:“简直就是胡说,要是因为彩礼多才来提亲的,是真的想娶你吗是好人家吗!” “哪里不是嘛!您就是想把我多留在家里几年,想我在家里多干些活儿咧!”吴秋说着就红了眼睛,埋怨她娘。 “我留你干活儿,你说说你一天到晚干多少活儿了,尽知道躲懒,就惦记着你哥哥弟弟手里那点儿钱,实在是太过分了!你要是有本事怎么不去张家的铺子里当工,给自己挣点私房钱!” 吴秋心里委屈极了,觉得家里都偏向她那会赚钱的哥哥弟弟了,完全没有她的容身之地,她气的扭身跑了出去。 “阿秋,你去哪儿!”吴母追了出去。 吴秋气骂道:“不要你管,就心疼你的儿子去吧。” 吴母气的直跳脚,怎么就生出这么个女儿来。 吴秋一路跑出去,途中被人一把拉住,拽着跑进了树林子里。 “阿秋,你这是咋的了” 吴秋见是自己的情哥哥高韦,趴在他的胸口呜咽起来:“家里都要容不下我了,我迟早得被赶出来!” 高韦摸着吴秋的头:“没事儿,有我在呢。” 吴秋吸了吸鼻子:“真的吗” 高韦迟疑着笑了一下,吴秋在他胸口上拍了一下,她就晓得高韦不敢给她承诺,两人才好上不过十几天,虽然比起张其,高韦算不上什么,但是张其那么凶,她已经不敢打他的主意了。 高韦不比张其,但在村里却也是很不错的男子,家里条件也好,要是自己能嫁进去,必定是有福享的。 只可惜以吴家现在的情况,高韦家一定看不上,等着吴春和吴冬赚着很多钱也不晓得是什么时候了,村里比自己条件好的待嫁姑娘可多着咧,人高韦能等的及吗。</p> “阿秋,你别生气了,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知道嘛。只是家里头,哎…………” 听见情哥哥叹气,她连忙问道:“家里怎么了” “今天又有媒人来说亲了,姑娘家条件都不错…………” 吴秋惊叫起来:“你答应了!” “我没有,是我爹娘觉得不错,可是我心里只有你,哪里还放得下别人我,立马就拒绝了,爹娘很生气,我就说了想娶你,可是他们不答应。” 吴秋又感动又心疼,她垂下眸子:“我知道我配不上你!” “阿秋,我不许你这么说!” 吴秋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坚定道:“你等着,给我两天时间,我一定会让你爹娘答应咱们的事情的。” 高韦眼里闪着光:“阿秋,你真的有法子吗” 吴秋点点头,高韦兴奋的抱着她,在她脸上啄了好几口。 两人亲热了好一会儿才分开,吴秋没有回家去,她走着没人的小路,绕着往张家去,躲在了张家房子下的林子里。 前些时候吴春和吴冬去张家帮着做红薯粉,她也想跟着去瞧瞧新鲜,但是又碍在之前的事情,不太敢去,吴春和吴冬两兄弟回家时,她追着问红薯粉是怎么做的,两兄弟竟然说不晓得。 她暗自骂两兄弟蠢,这么赚钱的方子咋就不去偷偷看了记下来。 为了能够嫁到高家,她只能自己冒险过来瞧方子了,村里都知道张其在城里开了两家铺子,卖的红薯粉,赚的可谓是盆满钵满,要是自己晓得了方子,把它当做嫁妆到高家,她就不信那高家还能够看不起她。 一直碍到了夜里,她偷偷摸着到了张家的院门外,瞧着屋里的灯光还亮着,隐隐约约能听见母女俩说话的声音,她心里突突狂跳,既紧张又兴奋,只要瞧见了制作过程,他就能嫁给自己心爱的高韦了。 只可惜张家的外的篱笆很高,做的又密,她的个子压根儿就看不见里面,也没有缝隙能瞧,跳着脚瞅了好一会儿一无所获后,她决定翻到院子里去。 说干就干,蹑手蹑脚的去抬了好些石头放在篱笆外,垫得够高了以后,小心翼翼的爬了上去,咬着牙忍着高跳了进去。 刚刚落地她便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屋里的张刘氏和芸芸听见声响连忙拿着家伙跑出了屋子,院子里黑黢黢一片,芸芸拿着棍棒,张刘氏一只手拿着火,一只手拿着锣鼓,她使劲的敲响,大声喊道:“贼啊!有贼!” 吴秋吓得哭了起来:“婶子,别喊,婶子是我啊!” 芸芸撞着胆子过去,瞧着地上的人竟然是吴秋,她连忙叫住了张刘氏:“娘,是吴秋。” 张刘氏稍稍松了口气,她就是怕什么健壮的男子进来偷东西,母女俩肯定打不过,所以早早备了方儿,大声敲着锣鼓喊人。 母女俩拿着火到吴秋身边去,吴秋趴在地上,咬着嘴唇哭,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脚,上头插着一截被削尖了的竹片,血从脚底不停的冒出来。 两人并没有心疼她,冷声质问道:“吴秋,大晚上的你怎么会在这儿” 吴秋只觉得脚锥心的疼,现在是有苦说不出,她哭着不敢应话。 这时候,忽然有人着急的敲打着院子的门:“张其他娘,出什么事儿了!” 芸芸赶忙跑过去开门,是吴爹和吴娘操着家伙来了,二老本来是去找吴秋的,夜里人不见回来很是着急,结果正在张家不远处就听见敲锣声,虽然张刘氏没有敲两下,但是隔得近,二老还是听见了,急匆匆的就赶来了张家,进了院子,二老朝张刘氏的方向跑去:“怎么回事,是不是遭贼了!” 张刘氏脸色不太好,朝二老扬了扬下巴:“你们自己瞧吧。” 吴秋没想到爹娘会来,羞愧的把脸埋着,不敢抬起来。 二老一眼就瞧出来是自家女儿了,吴母快步过去:“阿秋,你怎么会在这里” 吴秋躲闪着目光:“我,我就是………” “半夜三更的过来,还翻篱笆,我看是想来偷瞧怎么做红薯粉吧。”张刘氏一语戳破吴秋的心事。 吴母大声问吴秋:“是不是真的!” “娘,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的脚被扎了,好疼啊!”吴秋哭诉道。 吴母没有理会她的委屈,气的眼睛发红,反手给了她一巴掌:“你简直把吴家的脸面都丢完了,我怎么有你这种丢人现眼的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呵护爱00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呵护爱00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绮63 3瓶;表白太太们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吴秋被这结实的一巴掌打的眼冒金星, 她大声哭嚎:“娘,我知道错了。” 吴母红着眼睛:“作孽啊!” 吴爹一个劲儿的给张刘氏道歉, 张家待吴家不薄, 如今自家孩子却做出这么对不起人的事情, 吴爹一个老庄稼汉, 邻居这么多年,实在是不知道该把脸面搁在哪儿。 “不是我说你们家吴秋,心思实在是太不像个姑娘了,以前的事情我本来不想说, 没想到她那么不知悔改,几个月前跑来我们张家借擀面杖, 竟然偷偷摸摸的在人何尤做的菜里撒盐巴, 害何尤遭了顿骂,不但如此, 还到处说何尤的闲话。我本来不想计较,想着姑娘家面儿薄, 哪成想还真是越宽容她越不要脸。” “老吴,自从我嫁来张家咱们就是邻里, 这些年都互相帮扶着, 大家是什么样的人,咱们几十年相处下来心里都有数。我也不好管你们的家务事儿,今儿我也不说教训吴秋,你们自个儿把她带回去吧,该怎么管教你们也有你们的法子。” 张刘氏真不想再多看吴秋一眼, 小时候也算是瞧着长大的孩子,怎么说长偏就长偏了,还好当初张其眼光毒辣,没有看上这小妮子,不然家里可得鸡飞狗跳。 吴母抹了抹眼睛:“刘婶子,实在是对不住,我把阿秋带回去一定好好治一治。” “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吧。”张刘氏摆摆手,和着芸芸一起进了屋,没管吴家二老是怎么把吴秋带回去的。 芸芸愤愤道:“还好咱们在院子边上插了不少的竹片,可算让这些贼人吃吃苦头。” “原以为是防着些厉害的贼人,没想到却把吴秋给捉住了,这事情你也别四处说,就当是全了咱们这些年和吴家的情分,况且吴家两兄弟又在咱们铺子里当工,这事情闹出去难免有隔阂。”张刘氏语重心长的给芸芸交代。 “我晓得的娘。” 事情没过去多久,张刘氏也没有去打听吴家是怎么处理吴秋的,但是却听说了吴秋出嫁的消息。 吴家连酒席都没有摆,吴秋脚都还没有好全就被嫁了出去,嫁的人家不是本村人,还是个远村,吴母花了些钱请媒人说的,也当是满足了吴秋当初的要求。 出嫁那天吴秋也没有哭闹,但是眼睛都是肿的,估计早在家里哭够了,自从自己出了事情后,高韦连脸面儿都没有露过,更别说来看她了,她彻底死心是吴春回家来的时候偶然听说高韦定了亲事儿。 自己做了那么多都是为了高韦,结果口口声声说不会娶别的姑娘的人,转眼就把亲事定了,她再哭再闹也无济于事,爹娘是彻底厌烦了她,哥哥和弟弟不晓得其中缘由,只晓得她要嫁人了,都很高兴,给她准备了不少东西。 她出嫁的日子和高韦成亲的日子是同一天,大家都晓得高家条件好,摆的酒席不会太差,人是娶媳妇儿,吴家是嫁女儿,家里条件又不好,也没什么人要来凑热闹,吴秋便轻轻悄悄的被人用车子拉走了。 城里的张其跟何尤只是听见了些风声,他们对吴秋的事情都不上心,看在吴家两兄弟的份上道了声喜以外就再没有别的了。 这阵子两口子正在为买新房子的事情奔忙,一直住在铺子里多有不便,有钱了自然想追求更好的生活环境,而且张其看刘五每天来回的往城里跑也不方便,吴家两兄弟住在分店的铺子里,倒是不用来回跑,张其想干脆就买个房子他跟何尤搬出去住,让刘五也住铺子里。 有了买房子的念头,张其就开始四下留意起来,但找了好些时候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倒是黄西收租的时候听说他们要买房子给介绍了地址。 黄西时常在张其的铺子里吃东西,张其也爱送些吃的给他,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还不错,他肯帮忙,张其自然很高兴。 黄家主要是租铺子和酒楼,没有卖住宅,但是做这块儿生意总是会认识些人,他一来就给张其介绍了好几个。 房源忽然就变得多了起来,张其干脆让何尤按照自己的喜好来挑,选来选去最后有两个心怡的,一个背靠县城的湖,推开窗就能看见杨柳树,景色很好,可惜就是小了一些,只有两间卧房,要是以后张刘氏跟芸芸来城里住,母女俩就得住一间房,何尤考虑的很周到,芸芸年纪也大了,该一个人有一个房间了。 还有一处房子倒是大,但是已经靠近城边了,来铺子还得走上好一会儿,他不由得在两个房子里泛起了难,无奈只得让张其做最后的决定。 “我觉得临郊的大确实很大,可是我们上工不方便,靠湖的很不错,小就小点吧,现在娘和芸芸大多时候都住在村里,来城里的时候少,等以后咱们在修一个宅子,想要多大就有多大。” 何尤笑道:“好吧,那就听你的。” 选好了地方,确定下来就快了,没多久两人就搬进了新房子,好久没有住城里的房子,何尤特别高兴。 “我让刘五的媳妇儿也来铺子里帮忙了,他们夫妻俩可以一起住在城里。” 这事儿张其没有告诉过他,是自己直接做的,何尤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多雇一个人要多付一个人的工钱,他只是有点不高兴:“那我以后干嘛啊” 张其搂着他:“你就在家里啊,晚上做做饭,我回来的时候就可以吃,然后白天没事儿就去逛逛街,茶楼里听听曲儿喝喝茶。” 何尤撒娇般推了他一下:“那怎么能行!” “怎么不行了,你以前过得不就是这种生活嘛若实在是没有事情你就铺子里看看。” 这几个月起早贪黑的都在忙,一时间不让他做活儿了,何尤有着说不出的不适应,虽然张其说的没错,以前他就是个公子哥儿,过得是闲散生活,可是自从嫁人起,他就开始学着做活儿了,一开始的时候又累又苦,可也没有任何的埋怨,反倒是乐在其中。 张其见他纠结的表情,宽慰道:“以前让你受苦了,但是咱们现在家里有钱了,苦日子已经熬过去了,虽然不能说已经很好,但是我不想你再受任何的苦了,给你以前的生活是我娶你那天起就暗自发了誓的。” “真的吗”何尤靠在他的怀里。 “嗯,你就当是实现我的愿望了吧。” 何尤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笑我眼光好,苦尽甘来,成不成” ………… 如此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刚开始何尤每天都要去铺子一趟,就像是张其特意交待了一样,他去铺子里真的是只能看看,刘五和于香香干活儿麻利,完全用不了他插手,他赌气又跑去北街的铺子,结果吴家两兄弟配合的更是好,自己也没能干上什么。 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逐渐冷了下来,深秋过了就是冬天了。 一碗热腾腾的红薯粉能暖到心窝子,铺子里生意蒸蒸日上。 张其每天都很忙,俨然成了个有头有脸的生意人,他很有野心想在过年之前开第三个铺子。 何尤却想着天气入冬了,该置办些冬天的衣裳,又想张其和自己一起去,好不容易碍到了每月一天的假期,他兴高采烈的就拉着张其要去绸缎庄。 “可是今天我要和黄西谈铺子的事情,能不能下次再去”张其有些为难,他掏出一张银票给何尤,想抚慰一下夫郎的心情:“多买一些,想买多少买多少,你今天先去买着,我下次一定陪你去。” 何尤扫了一眼银票,拿到手上:“三十两啊,张老板出手可真阔绰,我以前在何家的时候,一个月才只有这么多零花钱呢!” 张其知道何尤不高兴了,他连忙哄道:“下不为例,好不好” 何尤把银票丢回他的怀里:“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好,我一个人出门就是了。” 张其看着他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正想要追过去,黄家的管家已经来叫他了,他只得远远朝何尤喊了一声:“你去哪个绸缎庄啊” 何尤冷哼了一声,并没有回话。 黄家管家笑了笑:“张夫郎可真有脾气。” “见笑了。”张其悻悻笑了一声。 何尤气鼓鼓的出门,在街上一直走,也不晓得走了多远出去,抬头瞧着一家绸缎庄,他烦闷的走进去,进了门才发现是何家的店,暗骂一声晦气,转身正想走,小二却盯上了他,笑吟吟的拦着出口。 “公子,别走啊,我们店里可上了好些新货,都是很好看的冬衣,最适合你这种好身段的公子哥儿了。” 何尤瞧了瞧自己,脸上有了点笑意:“是吗” “可不是嘛,只要您瞧瞧,保管有满意的。” 何尤想了想,反正是出钱买东西,在哪里还不是买,他又不是来白拿,而且小二也不认识他,于是便让小二引着进去。 他瞧了瞧今年的冬衣,倒是确实挺不错的,何家的生意能做得大,很大的原因还是衣服做的好,以前家里的铺子做了新的衣服都是先送到何绣和他那儿的,他对家里的衣服有了不少的了解。 这么一说,他发现自己身上这件还是以前家里的,转眼间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一样。</p> 转悠了好一会儿,他看了不少心怡的,但真正有意向买的还没有,直到瞧见了一件挂着的白色披风,他一眼就喜欢上了:“小二,这件衣服跟我拿…………” 与此同时,另一个人和他说了相同的话,他没有把话说完,下意识看向了和自己看上同一件衣服的人。 “这不是何尤嘛,好几个月没有看见你了。” 说话的小哥儿像是发现什么稀罕东西一样看着他。 何尤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孙礼,当初他还是城里的闲散有钱小哥儿的时候,城里的有钱人都是扎堆的,他俩算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各种场合都会遇见。 他敷衍了一句:“是啊,好久不见。” 孙礼笑了几声:“欸,我听人说你嫁到了村里,还是何绣之前的那个男人,不会是真的吧” 好久没听人说这些了,何尤觉得陌生又熟悉,他也没有生气,倒是很坦诚道:“是啊,我嫁人了。” “哎呀,没想到是真的,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戳你伤口的。” “没事儿,我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何尤挑了挑眉毛:“没事儿的话我就去买衣服了。” “小二,把衣服…………” 孙礼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诶,这件衣服可是我先看上的,你要买啊” 他摸了摸衣料,感觉像是很满意:“这衣服的料子很好,款式又新颖,凭借我们的关系,让给你也没什么,只是啊,我担心你付不起这衣服的价格,你可别把你夫君辛苦下地的银子都拿来买衣服了,噢,全拿了也不一定买得起。” 何尤蹙起了眉毛,面对越说越难听的话,他伸手想拿出钱袋子来,好让孙礼闭嘴。 结果一摸给摸了个空,他忽然想起今儿原本以为张其要一起出门的,所以就没有带钱,后来张其给了他银票,因为生气没有要,急匆匆就出来了,这下子可就有些尴尬了。 孙礼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窘迫一般,大声问小二:“这件衣服多少钱” “公子,你也说了,这衣服款式好,料子也不差,得要二两五钱银子。” “啧啧啧,可不便宜啊,不过这点对我来说倒是一般般。”他凑到何尤面前去:“怎么着,何公子觉得价格还合适吗要不要让小二包起来” 何尤撇过眸子:“算了,你喜欢就你要吧。” “哟,不要了啊,难道何公子的钱没有带够就是不付也没问题的吧,毕竟这就是何家的店铺啊,何公子喜欢直接拿回去就好了,小二,你不认得你们家何公子吗” 小二有些懵,说来这孙礼他还认识,因为常来铺子里,这何公子他还真没见过,他也才来铺子上工不久,被问的有些糊涂:“这,这………” 何尤冷下眸子。 孙礼一下子捂住嘴,诚惶诚恐道:“你别生气啊,不好意思,我忘了你已经被赶出何家了。” 说完,孙礼同着跟他一起出来的小厮大笑起来。 “何尤,衣服选好了吗” 孙礼话音刚落,就见着一个魁梧的男子走进了铺子,一眼瞧去挺是器宇轩昂,他慌慌张张的进来:“外头要下雨了,你出门伞也没带,我挨着铺子找,可算是找到你了。” 何尤见是张其来了,偷偷松了口气,不过还是硬着脾气瞪了他一眼,没说话,别过头去。 张其见状,好声好气道:“好了好了,你就别生气了,我这不是提前谈完生意过来了吗,下次一定先和你出来,再去谈生意行不行” 孙礼神色怪异的看着这个有模有样的男子低声哄着何尤,他们一圈子的人没事儿就会一堆谈笑何尤的事情,说着他男人是多么软弱无用,相貌粗鄙,可今儿这个怎么都不像大家说的那样。 他很是好奇,莫非何尤改嫁了还是找了个有钱人跑了 何尤还是没有说话,张其觉得很是头疼,跟黄西谈了一半放心不下找了出来,还好自己来得早,不然晚上回去人还不晓得已经气成什么样了,他朝店里的小二使了个眼色。 小二乖乖跑过来:“您有什么吩咐” “我夫郎可有看中的衣服” “有有有,夫郎看了好几件呢,您瞧瞧”小二麻利的把之前何尤多瞧了两眼的衣服都给拿了过来让他挑选。 张其把每一件都仔细的看了一遍,最后把一件藏青色的外衣拿了出来。 孙礼在一边看着,不禁嗤笑了两声,他一眼就能看出那件藏青色的料子不好,价格一定不高,没想到这个男人像模像样的,结果却这么吝啬。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嘲笑两句,张其的话就让他惊掉了下巴。 “这件衣服是你混拿进来的吧。”张其不满的把衣服丢到小二的怀里,随后毫不拖泥带水道:“其余的都跟我包起来。” 小二脸都快笑坏了,这半个月才能卖出去的件数,今儿眨眼的功夫就卖了:“好嘞,稍等,我这就给爷包好。” 何尤也吃了一惊,他连忙叫住小二:“等等。” 张其牵过他的手:“还有喜欢的吗” “不是,也太多了,我哪里穿的了这么多。”他着急道 张其不赞同:“才几件,都不够一天换一件,你好好看看还有没有喜欢的。” “你是觉得我出来买衣服耽搁你的时间了,要让我一次买好,下次就省得打扰你谈事儿了吧。”何尤没有领他的好,反倒是哼哼了几声。 张其求饶道:“冤枉啊,我真没有,只是想多买几件补偿我之前的过失啊!” 一旁的小二帮着张其说话:“夫郎,我在这铺子里上工这么久,少有看到谁家的夫君会陪着出来买衣服,更没见过这么舍得花钱的,你可真是好福气。” 何尤瘪瘪嘴,他扫了一眼孙礼,忽然眸子中闪过已死光,他指着方才一起瞧中的那件白色披风:“把这件也包起来。” 小二快活的应了一声,完全把一边咬牙切齿的孙礼给忘了。 包好衣服以后,何尤拿过包好的白色披风,他走到孙礼跟前去:“我看你很喜欢这件衣服,就我们的关系,送你也没事儿,毕竟我夫君跟我买了那么多,这件估计也没什么时间穿。” 孙礼没有抬手去接,一张脸又黑又绿,何尤笑眯眯的塞进了他的手里,然后去挽着张其的手:“走吧。” 外头下起了小雨,张其撑开伞,一只手拿着衣服,一只手把何尤揽在胸前,生怕他淋着了一点雨。 小二在门口望着:“多好的夫君哟,百依百顺的,真好。” “人好不好关你什么事!”孙礼恶狠狠的骂了小二一句。 小二缩了缩脑袋,弱弱问道:“孙公子你咋还没有走啊,待会儿雨落大了怎么走你家夫君也要来接你啊” 孙礼抬手想给小二两下,被自家小厮给拦着了,他咬了咬牙又放下手:“关你屁事。” 话毕,把手里的衣服扔进小厮的怀里,自己气冲冲的跑进了雨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铃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日子到了年关, 城里开始张灯结彩,张其也在铺子外头挂上了红灯笼, 门面上贴了对联。第三家铺子的相关事务处理好了以后, 他给铺子里的所有员工放了五天假, 发了年终奖, 大家都欢欢喜喜的回家过年了。 张其还是来到这里过第一个年,更是有夫郎的一个年,两口子在城里买了很多年货,足足叫了两个牛车才给运了回去。 他本来是想把芸芸和张刘氏接到城里来过年的, 毕竟城里有了新房子,芸芸赶集来送菜倒是见过了城里的房子, 但是张刘氏因为一直忙着, 还没有得空来过。 可是张刘氏说今年家里养了过年猪,大家还是回村里过, 热热闹闹的杀过年猪,还可以让吴家两兄弟, 刘五两口子来帮忙,一起吃顿大肉。 何尤没有见过杀过年猪, 觉得很有趣, 想回村里去看,张其觉得也挺好,也就依了一家人的意思。 村里比城里要冷上一些,何尤现在回村都晓得带些厚实颜色又沉的衣服了,光鲜的衣服穿回村里往那灶下一转就变得灰不溜秋。 两人回到村里时, 芸芸和张刘氏正在村口等他们,几人高高兴兴把年货带回了家。 家里已经大扫除过了,下午些就杀过年猪,吃了午饭,张刘氏就烧了热水烫猪毛,晚些时候陆陆续续就有人来帮忙了,杀猪至少要四个汉子才能按得住,张家的过年猪吃了不少的红薯,个儿长得很壮实。 吴家两兄弟加上刘五,还有张其,刚好四个汉子,张刘氏就请了杀猪匠,其他的人就没有喊了。 晚上些大家就热热闹闹的按猪,猪杀了之后,杀猪匠就开始分割肉,张刘氏今年十分的大方,拿了好多猪内脏和两大块好肉来招待大家,夜里大家又是喝酒又是吃肉,很是快活。 第二天就到了春节,张刘氏和张其做了很多好菜,何尤则教芸芸如何剪纸,一家人过了个好年。 年过后就是新年了,按理是要走亲访友去拜年的,但是依照张家的情况,并没有什么亲戚可走,新年是没有人干农活儿的,大家劳累了一年,确实是该好好休息几天。 张其闲在家里无事可做,家里杀了猪,肉很多,干脆带着何尤一起做香肠。 切了两大盆肥瘦相间的肉片,张其在肉里放上花椒盐巴,然后用削好的竹筒塞在肠子里,把肉片不断的往里头塞,何尤觉得很有意思,跟着他一起做。 村里做香肠的人家并不多,香肠固然是好吃,但是有几户人家舍得把猪肉这么弄的,又是料,又是肉的,吃不起这么讲究的东西,所以有手艺也做的少。 塞到足够的长度后,张其就用绳子把香肠一截一截的栓起来,没多久香肠就出来了,做好后他给挂在了灶上,烧火的时候好熏着。 做了香肠后,肉片还剩下半盆,他把淀粉倒进去,炸了半盆酥肉,这个做法在村里更是奢侈了,用半锅油炸肉,恐怕除了张家,村里再也没有别家会这么做了。 张刘氏节俭了一辈子,当然是忍不住嘀咕他两句,不过吃上酥肉的时候,张刘氏便没话说了,那香味儿实在是没几人扛得住。 欢欢喜喜的过了年后,张其跟何尤又回到了城里,二月初的时候他,才再次回到了村里。 云回村是个贫穷的村子,他想自己生在这里,还是应该带动大家一起富裕起来,他鼓励大家把土地尽可能多的用来种红薯,到时候全部卖的张家,只要红薯足够多,他可以把分店开到别的县城,甚至还可以直接卖粉条,让喜欢吃的人自己回家煮。 村民们晓得张家在城里已经有了三间铺子,要是跟着干肯定还是有保障的,反正多种点红薯也没什么,就算到时候张家不收购红薯了,多余的红薯还是能够喂猪自己吃,总之不会亏,一些开明的农户便和张其达成了共识,而有一些还是不太相信张其,不愿意种红薯卖给张家。 有了村民们种红薯,张其就不让张刘氏和芸芸下地干粗活儿了。 头一年的时候,很多农户靠着卖红薯很是赚了钱,张其还雇佣了不少的一批人帮着做红薯粉,粉条的生产量大增,张其便不再局限于卖煮熟的红薯粉,而是开了专门的铺子卖没有煮过的粉条。 第二年的时候见着很多早先就跟着张其的农户赚了钱,村里的农户几乎都种起了红薯,张其已经逐渐达成了规模生产,铺子也不只邱阳县才有,临近的县城也有了他的足迹。 家里的条件越来越好,张其便把芸芸跟张刘氏接到了城里住,家里的生意已经不再让他们动手,全靠雇的人做了。 芸芸搬到城里来很是高兴,何尤带着她出门去买东西,也让她多熟悉熟悉。 两人最先去的就是胭脂铺子。 “想当初说带你来看胭脂,没想到晃眼过了那么久才算是真真正正的带你来了。”何尤不禁感慨道。 芸芸试着不同种类的胭脂:“能和哥夫来真是太好了。” 两人说笑着,芸芸第一次来买胭脂都是选最便宜的,现在都不看价格,只看喜欢的了,她压根儿没有想过有一天竟然会过上这种好日子,有何尤帮着,选了十几个胭脂盒。 “哥夫,你别尽帮着我选啊,你也瞧瞧你喜欢的啊!” 何尤摇了摇头:“你大哥不喜欢我用这些东西,他说看着奇怪。” 芸芸憋着笑,有些不可思议道:“不会吧,我瞧着城里好多年轻公子哥儿都描眉画目的,而且好看啊,大哥怎么能这么说你。” 何尤也想不明白,张其又不是舍不得这点钱,若是他去买别的东西,每次都让他多买,生怕他舍不得花钱,唯独想走胭脂铺子的时候把人给拦着。 “估计是大哥怕哥夫太好看让人看去了。”芸芸宽慰道。</p> 这么说何尤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嗔怒了一声:“你这小妮子。” 选了胭脂,两人还想去别处逛逛,何尤便多给了小二几个钱,让他送到家里去,小二有跑路费赚,很是乐意这种差事儿。 两人准备上首饰店去瞧瞧,也可以给张刘氏买些首饰,人刚到首饰店门口就瞧见店门外有一中年男人在训斥人。 这种事情见怪不怪,城里多的是,但是让何尤忍不住驻足观看的原因是,男子的背影有些熟悉。 他走近了一些便听见他的训斥声音:“夫人最喜欢那支钗子了,二十几两银子买的,你倒是好,转眼就给弄丢了,你说你做了这么多年奴婢,怎么还像个新人一样冒冒失失的。” “管家,我不是故意的,这哪能怪我,要怪也只能怪那贼人啊!” “这就怪了,谁不来抢偏偏来抢你的,我看你回去怎么跟夫人交代,我寻摸着你是伺候二房久了,心就一直跟着那边,不把夫人放在眼里把存心想把夫人的东西搞丢。” 何尤凑过去,眼睛不由得有些泛红:“奶娘!” 弄丢了东西又被训斥的赵娘又急又委屈,一直没有注意到身旁的人,这一声呼喊,她别过头,瞧着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和小姑娘,她捂住嘴:“公子!” 何尤高兴的一把抱住奶娘,嗓子有些沙哑道:“奶娘,我好想你!” 两人抱了好一会儿,赵娘才把他放开,她忍不住抹着眼睛:“公子,我一直挂念着你呢,没成想还能见着你,实在是太好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何尤解释道:“我来城里两年多了,对不起,一直没去看你和爹爹,他过得还好吗” “夫郎挺好的,就是每天都要念叨你,若是看见公子一定会很高兴的。” 何尤忍不住伤感,垂下了眸子,他也很想爹爹。 一旁的管家见着他十分意外,小公子被赶出了何家,同着个乡野村夫成亲的事情何家的人都知道,这事儿早些时候下人都在偷偷的谈论,时间久了以后,说的人才少了,他想人嫁到了村里必定过得很惨淡,没成想今儿见着人,哪里跟惨淡擦的上边儿。 “小公子是你” 何尤看了管家一眼,蹙起了眉毛:“我早就不是什么公子了,你叫我名字就成。” 若是他一身粗衣,他倒是还能接受着直呼其名,现在的样子他可不太敢,眼力见儿都没有,也不可能是何家的管家。 “公子说的太见外了,您一天是何家的公子,永远都是何家的公子。” 何尤不想跟他多谈,正色道:“对了,你刚才训奶娘做什么” 管家挠了挠头:“首饰铺子里上了新货,夫人让赵娘出来帮她买一支钗子,没想到赵娘出门就把钗子搞丢了,我也是一时着急才说了她两句。” “这事儿怪我,我将将从铺子里出来,结果被个小伙子撞了一下,还没多想,结果一摸钗子就没了,管家训斥我也是应该的。”赵娘提起这事儿脸就阴郁了不少,钗子那么贵,夫人的脾气她又不是不晓得,到时候回去肯定免不了处罚,要是只是罚她还好,只怕没事儿找事把矛头指向夫郎。 何尤听完不满道:“既然是贼人偷了东西,管家就该去追贼人,还有闲工夫在这里训奶娘。还有大娘是怎么回事家里是没有奴婢了吗,偏让赵娘出来买。” 管家干笑了两声:“小公子说的是。” 何尤拉着赵娘,安慰道:“没事儿奶娘,你刚才买的是哪个款式的钗子,我和你去再买一支拿回去就成了。” 赵娘连忙摆手道:“那怎么能行!钗子可不便宜,公子别为了我花销了。” 她不晓得何尤为什么会打扮的那么好,但是何家的家底她是晓得的,拿那么多钱出来,一定都是公子的私房钱,她如何舍得让公子出钱。 “没事儿的,走吧。”何尤拽着赵娘。 芸芸也帮着腔:“赵娘,这是哥夫的心意,走吧。” 两人连拉带拽的才把人带了进去,末了,何尤还朝着管家喊了一声:“你先回去吧,待会儿我还要请奶娘到张家去做客,晚些时候会送她回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隔壁大胖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十九、绮63 3瓶;招财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张其从城郊回到家里的时候, 见多了个人, 是许久未见的赵娘, 此时何尤和赵娘说得正开心。 “小公子怎么在城里住下了呢” 先前在铺子里, 何尤出手阔绰, 不比当初在何家差上分毫, 她还担忧怎么都做夫郎两年多了, 用钱怎么还是那么大手大脚, 但是两人好久没有见面, 她也不好直接就说她,如今又到了他们住的地方,更是惊讶,不知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我和张其成亲没多久,家里就开始做生意, 后来生意越做越好就在城里买了个小房子住下了。” 赵娘有些不可思议:“做生意做的是什么生意啊” 她记得当初见到张家的时候, 那一穷二白的样子还很清晰,他们能靠什么做生意。 何尤给赵娘倒了杯茶:“就是粉条啊,不知道奶娘有没有听说过” 闻言,赵娘一惊,万万没想到是生意火爆的粉条,她一个下人虽然没有吃过,但是在城里风靡的吃食怎么会没有听过,前几天老爷还让她去买,让厨房炖鸡吃,她实在有些难以确信, 颤颤巍巍的问道:“是开了铺子还是张其在铺子里当小二” 何尤笑了笑:“是开的铺子,四方街东西南北街的铺子,还有卖干粉条的铺子都是夫君开的。” 赵娘难以从震惊中走出来,当时的穷小子竟然真的翻身了! 张其走进了屋子:“有客人在” “你回来了!我在街上碰见奶娘,就带她过来坐坐。”何尤给张其泡了杯茶,放在他时常坐的位置上。 张其有些歉意的对赵娘道:“来城里这么些时日,也没有去拜访,还好何尤把您请过来了。” “你们现在忙,不碍事不碍事。”赵娘打量着张其,越看脸上的笑容越盛,这人靠衣装马靠鞍,夕时见张其粗衣鄙缕,今朝锦衣华服,瞧起来可比城里的老爷要气派多了。 何尤离开何家以后,她被老爷强拉了回去,和着夫郎时常落眼泪,只怕何尤在村里过苦日子,怕他受不了想不开,没想到却走的比任何人都好。 何尤问张其:“城郊的房子建的怎么样了” “已经差不多成形了,不过还有亭台花园没有修好,主宅倒是完工了。” 何尤高兴道:“我和芸芸都想去看看,你带我们去瞧瞧吧。” 张其摆了摆手:“过几天吧,今天你不好好陪陪赵娘吗,待会儿晚上我们去酒楼吃饭。” 这么一想,何尤觉得也是妥帖,便答应了。 赵娘不知几人说的是什么房子,但是隐约晓得是好事儿,她见何尤想去便道:“公子不必顾忌我,想去就去吧,待会儿我回去便是了。” “奶娘好不容易来一趟,没关系的,等收拾一下吃了饭我们在送你回去吧。” 晚些时候,张其叫了两辆轿子,让几人一起去城里最大的酒楼吃饭。人到的时候正是饭点,吃饭的人挺多,厅里的桌子已经坐满了,张其便让小二开了个雅间,让酒楼里把招牌菜都上了一道。 小二先领着芸芸和赵娘上了楼,因为雅间要先交付一些定金,主要就是怕客人没钱却撑面子要去雅间,付得起一定量的定金也说明是有钱的,张其在前台付钱,何尤等着他一起,两人付好钱好上楼,迎面和下楼的人碰了个正着。 何尤看见了来者,但是却当做没有看见一般,拉着张其就走。 “欸!何尤,看见我连打声招呼都不敢了吗” 何尤停下脚步,看着横在眼前的一只手,他别过头去看着勾着唇角的华衣女子:“我们有必要打招呼吗” 何绣笑了一声,上下打量着两人,不屑的勾着嘴角:“你们两人是在哪里去租了一套衣裳,赴谁的约啊还能在有福酒楼里吃饭。” “我做东,何小姐这么拦着我们是想蹭个饭吗”张其撇了何绣一眼。 何绣没好气道:“我用得着蹭你们的饭,这有福酒楼可是我夫君开的!倒是你们俩,存够了钱来吃一顿不容易,不如求求我,我还可以给你们优惠一点。” 听闻此话,张其也没觉得多么震惊,他知道何绣嫁的肯定是个富贵人家,开了酒楼确实挺挣钱的,他笑了笑:“那倒是不应该称呼小姐了,夫人是吧,这家酒楼是你们家的,我还以为你要请客,原来也只是优惠一下啊。” 张其叹息的摇摇头,何绣瞪圆了一双美目,意思还是她吝啬了,她骂了一声:“真不要脸,乡下人就是乡下人,得寸进尺的想占便宜。” 何尤见何绣生气的样子有些好笑,他拉着张其道:“走吧夫君,我怕在这里跟某些人再多待会儿会吃不进去饭。” “怎么会,身体不舒服吗” “是啊,倒胃口!” 两人像模像样的点了点头,相携着从何绣身旁上去。 何绣气得脸色发黑,从她嫁到吴家起,家里的下人就对她恭恭敬敬,虽然吴中锐是个年过四十的男人,但是好在对自己百依百顺,在家里是要风得风,巴不得把她捧到手心里,几时被人说来倒胃口过。 一对乡野村夫就嘴巴厉害,她摔了一把衣袖,不让他们好看简直就是自找不堪,于是厉声道:“站住!” 两人已经上了楼了,何尤听见她的声音,扒在栏杆上望着:“你还真想让我不吃饭啊”</p> 何绣变了脸色,提着裙摆走上去,笑吟吟道:“我是尽一下地主之谊,有福酒楼里有哪些好酒好菜我很清楚,不如给你们推荐一下吧,毕竟你们少有来。” 张其点点头:“行啊,我们还真是第一次来。” “小二,拿菜单来。” 何绣拿着菜单,模样认真的勾勾画画,还真像是在给他们认真选菜:“好了。” 她把菜单递过去:“这些都是招牌好菜,味道很好!” 两人一起看了看,不由得蹙起眉毛。 何绣见状笑意更甚:“不会点多了吧我想你们来这儿吃饭,银子一定是带够了的。” “这些不要。”张其把菜单丢到小二怀里。 “怎么了贵了要是银子不够我可以先借给你们,报上我的名字也是可以赊账的,不过要记得准时来还噢。”何绣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随后又敛了笑,转身训斥小二:“你不知道雅间要收定金吗,还什么人都往雅间领,就算厅里坐满了也不能例外,若是上雅间里点两个炒青菜吃,岂不是白糟蹋了好地方,我看你是不想干了!” 小二苦着一张脸,吴夫人怎么这么不讲理,他声音颤颤:“夫人,客官把这些菜已经点过了,定金也交了。” 何绣脸一垮:“你说什么” 张其懒得见她继续作妖,牵着何尤去雅间,背着身道了一声:“快点上菜吧。” “是,是,这就来。” 小二不敢看何绣的脸色,赶紧跑下了楼去。 芸芸和赵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是问了一声怎么去了那么久,张其不想说出何绣让大家都烦闷,随口扯了个理由。 几人一起吃了晚饭,张其让轿子送赵娘回去,他们三人慢悠悠的走回家去。 赵娘坐在轿子里把今天何尤买的簪子看了几遍,他不仅买了自己弄丢的簪子,还给夫郎也买了两支,让她带回去。今儿晚上那桌酒菜定然也是不便宜,她觉得这一天跟做梦似的。 回到何家,她气都没有歇上一口就急匆匆的往杨落星房间去了。 她进屋,杨落星正在屋里打转,见着人进来长松了口气,埋怨道:“你这是去哪儿了,一天不见回来,我差点差人去寻了。” “夫郎,我今儿见着公子了!”她连忙把门关上,声线上扬,忍不住的喜意。 杨落星激动的抓住她:“你,你是去村里了吗” “没有,是在城里碰见的,他还请我去家里做了客,张其做东在有福酒楼吃了晚饭。”她又匆匆忙忙的把何尤买的簪子拿出来:“这还是公子给您买的。” 杨落星摸着银制的精致簪子,不喜反伤了心:“这孩子有几个钱,怎么还这般不懂得节俭。” 赵娘握住杨落星的手:“夫郎,今时可不同往日了,张家不仅搬到城里来了,还开了好几个铺子呢!” 她有声有色的把今天的所见所闻都给杨落星说了一遍,杨落星的震惊程度比起赵娘先前的惊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杨落星抹了抹眼睛:“我知道他过得好便是了。” 赵娘欣慰的点点头:“那奴先去把夫人的钗子送过去,晚些时候过来伺候。” “那快去吧,恐怕夫人责怪。”杨落星站起身送赵娘到门口,他倒是想再多听听儿子的事情,可是又不能拖着赵娘,夜长,慢慢说不急一时。 推开门时,赵娘吓了一跳,战战兢兢的喊了一声:“老爷!” 杨落星赶紧擦了擦眼睛:“夫君,你怎么来了” 何盛咳了一声:“我来好些时候了,你们说的我都听见了,何尤来城里了” 杨落星怕何盛责怪,哀求道:“就是赵娘碰见了唠嗑了几句,没别的。” 何盛走进房里,正色道:“出嫁那么久也没有回家来看过,一点都不懂事,现在既然来城里了,你要是想他,就让赵娘去把他喊来家里做客。” 杨落星眼里满是惊喜:“夫君说的可是真的” “嗯。”何盛端起茶杯,揭开盖子挡住了脸,沉应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十九 5瓶;雨歇 2瓶;逐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杨落星得到了首肯, 生怕何盛后悔一般, 第二天一大早收拾好就想去张家。 “你这是要出门”何盛从正房的屋里出来, 碰见杨落星衣带整齐的在大门处。 杨落星讨好的点点头:“夫君昨天不是答应了让我去见孩子吗” 何盛脸色一变:“我是说让你把人请到家里来做客, 不是让你上张家去做客!” “可, 可这有什么区别”杨落星心里不安, 不知是不是昨夜夫人跟何盛说了些什么, 不再让他去见何尤了。 何盛耐着性子, 改了方才的语气, 温言道:“当然不一样,要是你去见了何尤,当初我和他闹得………哎他还会回来吗家里人都好久没有见他了,你让赵娘去找他,看在你的面子上, 他倔也会回来了的。” 听到这话, 杨落星松了口气,何盛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话里话外似乎都透露着想见见孩子,他十分欣慰,看来夫君心里还是有何尤的,也没多想,笑着应承了下来:“还是夫君想的周到些。” “赵娘,你去请何尤回来吧。”何盛朝一边候着的人吩咐了一声,又对杨落星道:“你先回屋去等着吧,别着急。” 杨落星点了点头, 愉悦的回了屋。 人前脚刚走,何夫人便走了过来,看着走远的人,她向何盛埋怨道:“夫君,你怎么还让那个逆子回来,这么快你就忘了他当初是怎么忤逆你的吗” “以后别张着嘴乱说。”何盛瞪了何夫人一眼。 何夫人心里怨恨之极,脸上却是委屈:“我还不是为了你,夫君怎么这般说我。” 何盛低声道:“你可晓得你时常爱吃的粉条是从哪里买的又知道人老板是谁” “夫君好端端的说这些干什么,莫非我连嘴上好点什么都不行了吗” “我没说不让你吃,只是想让你晓得那铺子是张其开的!” 何夫人脸色一凝:“什么是张家开的邱阳县里突然冒出来的生意人是他” 何家世代在邱阳县里做生意,县城里有些什么大腕的生意人自然是晓得的,近年来那红薯粉忽然风靡起来,大家都蠢蠢欲动想要结交其老板,何盛听说红薯粉铺子的老板是个乡下人,乡里人好糊弄,谁不想拿下这块香饽饽,何盛自然也不例外。 他原本还没多想,只觉得这乡下人还有些脑子,起家的那么快,没成想回家就听见了赵娘和杨落星的谈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有着老丈人这层关系,还免了很多打点的功夫。 “到时候何尤回来你说话客气些,别坏了我的事。” 何夫人心里虽然气不过,但是嘴上还是服软应承。 她哪里能想到当初不成器的张其能混的这么好,倒不是说后悔让何绣退了婚,毕竟现在何绣嫁的人可是城里数一数二的大生意人,家境自然不是张其一个没点背景的小户能比的,她只是不甘心让何尤捡了个大便宜。 到时候杨落星背后有了个靠山女婿,她岂不是不好再拿捏他了,可是拉拢张家又对何家有好处,一时间她陷入了又高兴又烦躁的局面之中。 “真的爹爹让我回去” 此时张家,何尤听了赵娘带来的话,欣喜的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可是没高兴好一会儿,他恢复了理智,问赵娘:“我回去见爹爹,家里人岂不是会为难他。” 赵娘笑道:“是老爷让公子回去的,夫人不敢说什么的。” 这么一说,何尤非但没有放下心里的疑虑,反倒是更加担心起来,当初何盛那么绝然的跟自己断绝父子关系,觉得自己丢了何家的脸面,嫌弃他不堪,如今却好心让他回家去做客,他心下不由得冷笑,八成是晓得现在张家的日子好起来了,又觉得他有用处了。 赵娘见他的脸色不对,小声问道:“怎么了,公子还在担心什么” “如今张家好了,公子正好回去,也好叫那些瞧不起公子和夫郎的人好好看看,公子的眼光是好的。” 何尤却摇了摇头:“这样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张其进屋来,正巧听见他们说话。 “他能让我回去见爹爹,到时候肯定会缠上张家的,当初我出嫁的时候,他们表现的那么绝情,现在休想占张家的便宜。” 张其拍了拍何尤的头,瞧他阴沉着眸子,宽慰道:“可是你真的不想见爹爹吗不是时常都把他给你的玉拿出来看,回家去瞧瞧吧,有我在,别担心。” 何尤就是怕何盛扒着关系提些无理的要求,让张其为难困扰,见他坚定的眸子,他心里又有些动容,自己确实是很想念爹爹了,有这么好的机会着实也不容易。 “去吧,先到街上买些爹爹喜欢的东西,晚上我和你一道过去。”张其摸了摸他犹豫不决的脸。 “那好吧。”他转头又对赵娘道:“你先回去说一声,我和夫君晚些时候过去。” “好。” 何绣今儿回家,正想跟何夫人抱怨在城里碰见何尤两口子的晦气事情,没想到家里装备了丰盛的菜肴,她还正奇着,家里怎么晓得她今天晚上会回来。 “娘,怎么准备这么多东西,还把我当客招待了。”她心里高兴,家里能这么重视她,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夫家脸上都是有光的。 何夫人见女儿回来,心里一喜,听见她的话不由得又冷哼了一声:“你爹哪里舍得对自己的女儿大方,何尤今晚要回来,这是跟他准备的。” 闻言,何绣的脸瞬间便垮了下来:“凭什么!爹都和他断绝关系了,他怎么还有脸回来!混不下去想回家来占便宜了我昨儿还瞧着那两口子去有福酒楼吃饭,装模作样的嘚瑟,转眼又来家里,爹怎么那么心软!” 话音刚落,何盛便进了屋,何夫人连忙拉住何绣,示意她别说了。</p> 何盛见女儿回来了,脸上带着笑意:“绣儿也回来了,正好,今儿何尤要回来,你们姐弟俩也好久没有见面了,好好叙叙旧。” “爹,你怎么能让他回来呢!还好酒好菜的准备,真把他当什么了!”何绣见她爹笑吟吟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何盛虎着脸:“你说的是什么话,待会儿何尤回来了可别乱说了!” 何绣还想争辩,何夫人连忙一个狠厉的眼神过去:“好了,听爹的话,有些事情你以后就明白了。” “哼!” “老爷,老爷,公子到了。”下人急匆匆的跑进来。 “下去吧,我这就来。”何盛又对母女俩道:“样子高兴点。” 话毕,整了整衣裳往大门去。 张其牵着何尤从马车上下来,张其还是第一次到何家来,何家也不愧是世代做生意的人家,就光是宅子就很气派,虽然有些古旧了,但更能体现出它的底蕴。 不难想象当初何尤从锦衣玉食的生活到村里的苦日子是有多么的难,好在他就是个乐天派,换做常人怕是难以熬过去。 两年多不曾见到的房檐阶梯,他觉得太熟悉了。 “阿尤!” 听见日思夜想的声音,他鼻头一酸,眼睛忍不住便红了:“爹爹!” 他跑到早早等在门口的杨落星面前,若不是有不少人在,他就抱着杨落星哭起来了。两人紧紧的握着手,过了好一会儿,何盛才干咳一声:“好了,你们俩也真是,把人张其晾在一边。” 杨落星长吸了口气:“瞧我都失礼了,还不去叫你夫君进来” 何尤舍不得放开杨落星的手,回头看了张其一眼:“他自己知道来。” “你这孩子!” 张其忍不住笑了笑,让跟着来的下人把准备的礼物拿下来,虽然他不待见何家的人,可是面子还是得做到的,不然又怎么能让自家夫郎挺直腰板走路。 “听何尤说何老爷喜欢喝茶,前些时候朋友从江南带了些茶回来,这朝借花献佛了。” 何盛一张脸笑得跟朵菊花似的,江南一带的茶叶是好东西,价格可不便宜,他早就想去买上一些了,只可惜生意忙,没时间往江南去:“回家还拿什么东西,多见外,快,到屋里去做。” 这亲切热乎的劲儿,张其冷笑,当年的嘴脸若是有今朝的一半,两家人也不会闹得那么僵,何尤也不会吃上那么多苦。 何绣跟何夫人在大厅里,见着何盛跟张其有说有笑的模样,何绣忍不住嘀咕:“瞧爹那模样,还把张其当个好女婿,我和夫君回来也不记得他这么殷勤。” “好了,可别惹你爹生气。”何夫人笑着,嘴上低语了一句。 “阿尤,你可算是回来了,大娘和你姐姐可想死你了,你这孩子怎么那么狠心,这么久都不愿意回家一趟,姐姐出嫁也不来!” “我出嫁大娘和姐姐不是也没来嘛。”何尤嗤笑了一声。 何盛当着和事佬,朗声道:“过去的事情了,以后都别提了,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多好,以前的都是误会,谁家还没些吵闹。” “夫君说的是。”何夫人附和道:“阿尤饿了吧,大家快一起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基友花亦之的权谋文:《朕就是这样的暴君》 (小声哔哔,文老正经了!) 朕知道,有很多人想要朕死。可巧了,朕也想让他们去死!所以朕重生之后,朕能造作绝不手软,想杀谁杀就是了。 朕就是这样的暴君! 可是有一天,朕疯得正起劲儿时,帝师来了——那个上辈子总是凶朕,却叫朕思之如狂的人。 朕很气!可朕的腿不听使唤,看见他就瑟瑟发抖…… 某一日,生活终于对朕这个小脑斧下手了,朕被帝师堵在了墙角。 老,老老老师…… 帝师目光深深,如有暗火:乖,要叫夫君! 心机深沉,伪君子攻 和 任性暴虐小造作受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萌蛋蛋、铃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十九、ll2710 5瓶;厢晴 3瓶;逐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何绣端起饭碗, 目光却没有离开过何尤, 她瞧着何尤今晚穿了一件月牙色的长衫, 色泽和绣工都极为的精湛,邱阳县里的绸缎庄就那么几家, 何家是绸缎生意的大头,若是出了什么新货,她一定会比城里任何的年轻公子小姐都先得到, 只是这何尤穿的……… 何尤似是注意到了何绣的目光, 他放下筷子:“大姐一直盯着我干什么是喜欢我的衣服” “谁稀罕。”何绣翻了个白眼, 她才不会承认自己看得上一个乡野村夫的衣裳, 更是舍不下面子去问。 何尤闻言还有些遗憾的叹息了一声:“这是夫君去京都的时候带回来的, 他说那边的衣服布匹都很好看, 原本以为大姐会喜欢, 我还特地带来些来想送给大姐, 大姐不喜欢实在是太可惜了, 我只能送给爹爹了。” 何绣脸色一急,想要阻止何尤, 但见他一脸的狡猾笑意, 心里暗想那小子就是不安好心, 她硬着嘴道:“何家的布匹多的是,什么样子的没有, 阿尤又何必烦扰自家夫君大老远的跟你带东西回来。” “我也没办法啊,他就是爱给我带些东西回来。” 杨落星见儿子洋洋得意的模样,脸上的笑意止不住, 看来张其是真的对他好,两口子恩爱。 何夫人却不这么认为,当初张其为了何绣跳河,连命都不要了,对女儿可谓是一往情深,如何感情说变就变,何绣身材模样都好,有了那么个未婚妻,尝到了甜头,怎么可能那么快就看上了个小哥儿,她觉得当初张其要跟何尤成亲肯定是为了再次接近何绣才做出来的。 也只有何尤才傻乎乎的以为张其对他是真心的,她就要矬挫着小子的锐气。 “张其对内人就是好!瞧把阿尤都宠成什么样子了,可惜了当初绣儿没有这个福分。” 男人嘛,得不到总归觉得是最好的,只要只言片语就能激起对往事的怀念。 何绣晓得她娘的用意,轻勾起唇角,抬起手去夹菜,偏偏去夹张其面前的,冲着张其微微一笑:“哎呀,娘说这些干什么。” 张其果真看了何绣一眼,然后把面前的盘子端到了她的面前:“何尤不爱吃这个,你慢慢吃,也省得够不到。” 何绣脸色一黑,三句话两句不离何尤,还真当成什么宝了,男人的心变得可真快,当初还为了自己要死要活的,何绣已经不是一两次在张其面前受挫了,她有些开始怀疑自己的魅力,难道她还不够年轻貌美 何盛不知何绣为何要做出这么丢人的举动出来,何家是大户人家,吃饭有专门的礼仪,家里关着门自个儿吃饭就算了,现在招待客人怎么还长伸着筷子去夹菜。 他朝何绣敛了敛眸子后,转脸又笑吟吟的对张其道:“我听出你现在在做生意” “是在做些小生意。”张其坦诚道。 “欸!怎么是小生意,现在邱阳县谁不知道张家铺子的生意好,连分铺都开到邻县了。” 张其笑了笑:“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 何盛见人不上套,正想再说点什么,张其却先一步道:“何老爷都喜欢在家宴上谈生意吗我初出茅庐,没谈过几次生意,觉得这还挺新鲜。” “吃菜,吃菜,我也就是随便问问,你别见外。”这下子话头被掐断,他也不好再追问,便陪着吃饭,让张其喝了几杯。 好不容易碍到饭后,他连忙道:“何尤,你好些时候没有跟你爹爹见面了,去屋里多坐坐,你爹爹可想你了。” 何尤没有应承,看了张其一眼,得到肯定后才挽着杨落星的手臂进屋去了。何绣吃了瘪,气鼓鼓的拉着何夫人回了自己的院子。 何盛让管家泡了张其带来的茶,他一边陶醉的品着茶一边赞叹:“好茶,好茶,不愧是产自江南。” “何老爷喜欢便好。” “自然是好,现在家里有了贤婿,往后生意上就方便了许多。”何盛朗声笑道。 张其却装糊涂:“方便难道何老爷也要做餐食生意” 何盛笑声顿了顿,他混迹生意场上许多年也不是白混的,接着话头便道:“要是能做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若是贤婿需要帮忙,我不日就能到张家铺子里去。” “何老爷说笑了,张家的铺子如何能劳您的大驾。我瞧着吴家的酒楼生意火红的很,何老爷若是有闲工夫完全可以去帮忙,我想吴老爷也应该很乐意。” 何盛的收起了笑容,看来这张其比自己想象中还难缠的多,他记得当时这小子就是个酸书生,当初去退婚的时候,懦弱没用的像一滩软泥,如今才在生意场上混好一会儿,说话竟然也会弯弯绕绕的了。 他怕在绕下去还绕不过,干脆开门见山的说:“你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张其很满意何盛总算是恢复了该有的面貌,他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一如方才吃饭时那么笑眯眯的:“那我还得谢谢你了” “哼,别说这些歪的。” “那何老爷想说什么”</p> “何尤是我何家的孩子,当初下嫁给你,你可是一分一毫的彩礼都没有给,现在既然都回门了,彩礼是不是该补上” 张其笑得更厉害了,他实在没有想到何盛的脸皮能这么厚实,既然别人都无耻,那就只有更无耻才能说服人了:“我是没给彩礼啊,时常心里想着都觉得过意不去,觉得对不起何尤,所以只能加倍的对他好,给他更好的生活和花不完的钱。我想你是他的父亲,看着儿子过得好应该心里也就满意了吧。你瞧着,我现在给何尤吃好的用好的,你还有哪里觉得不够好,说出来我也好弥补,我就怕自己想的不够周到。” “我没说你对他不好!”何盛干咳了一声后,声音沉郁道:“可我养他这么多年,别人嫁女儿哥儿都能拿一笔银子,却一分钱的回报都没有!” 闻言,张其眼中的假笑消失殆尽,换成的是怒火:“你把何尤当什么了,你赚钱的工具,养他就是为了能赚上一笔银子何老爷还真不愧是生意人!我好好提醒你,当初可是你不要他的!” “他若不是跟你纠缠在一起,我不会跟他断绝父子关系,一切还是因为你!” 张其冷笑了一声,好在是断绝了关系,这么无耻的父亲,跟着也是受苦,指不定那天就被卖了。 “好啊,那你要多少彩礼” 何盛脸上又有了笑容,他放下茶杯:“多的我不要,把做粉条的方子给我,以后我们一家人一起做生意,到时候邱阳县还不就是我们的,你可别光觉得我说话过分,我也是为了大家好。” 张其点了点头:“有道理,只是我记得嫁女儿或者嫁哥儿都得要嫁妆吧,你也没有给嫁妆啊!何家是大户人家,出手应该阔绰,何老爷既然提出了彩礼的要求,那我也要提嫁妆的要求,我多的也不要,就给我何家的一间绸缎庄吧!” 何盛一掌拍在桌子上,站了起来:“张其,你不要给脸不要脸,真把自己当什么了!” “何老爷这是恼羞成怒了” “你别以为开了几个铺子就能高枕无忧了,想在邱阳县立足没那么容易,到时候别怪我不客气!” 张其不屑道:“尽管来,我等着!” 说完,何尤刚被杨落星从屋子里带出来,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袖:“我就告辞了。” “回家吧。” 何尤依依不舍的给杨落星挥了挥手,杨落星一路跟着出去,见两人上了轿子后才回去。 他瞧着何盛铁青着一张脸,小心翼翼的问道:“夫君,你这是怎么了” “哼!你那好儿子,死皮赖脸嫁的是些什么人,一点都不为何家考虑,根本就不配做何家的女婿!”何盛怒骂出声。 杨落星就算迟钝,但是这些年在何家也是耳濡目染,猜出何盛生气的原因八成是因为生意没有谈成,但是他也很是生气,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他还以为何盛是跟自己一样想念儿子,想要和他冰释前嫌才让他回来的。 现在一席话倒是让他明白了其中的缘由,终究是自己想的太单纯了,他声音沉沉的质问何盛:“就是因为张家现在有钱了,有利可图你才借口用我去叫儿子回来的吧!” “你知道就好!” 面对毫不犹豫的应答,杨落星红了眼睛:“阿尤可是你的儿子啊!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他要是我的儿子就该劝着张其,把方子给何家一份。对了,你下次就去找何尤,单独跟他谈谈!”何盛眼里闪过光芒,他抓住杨落星的双肩道。 杨落星被他眼里的贪婪刺的心痛,他甩开何盛:“我是不会去说的,让我做这种事情,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何盛愤然:“你们爷俩就知道吃里扒外!” 骂完,甩着袖子去了何夫人的房里。 何尤和张其坐着轿子往回走,这个时辰的县城已经安静下来了,他问张其:“今天他有没有提什么要求” 张其也不想瞒着他:“有。” 何尤睁大了眸子,他就知道何盛没安好心,正准备骂上几声,张其拍了拍他的头:“但是我都没答应。” “那就好。” 何尤见着了杨落星,心里落下了块大石头,他挽着张其的手臂,靠在他的肩膀上,很是知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十九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张家的宅子坐落成, 张其添置好了家具, 买了仆人, 一切都料理好以后,芸芸跟何尤一起搬进了新家, 他把村里的张刘氏也接到了城里来。 张宅是三进三出的大宅子,在城里已经算是很气派的人家了,张其去过的大宅子就何家跟黄家两处, 相比下来自家的宅子新修成, 绿化远不如人家, 但是好在够大, 只要用些时间, 张宅也会是个漂亮的住处。 张刘氏进了城里的宅子, 也没有打算再管张其生意上的事情了, 张家的生意越做越大, 手底下能用的人太多了, 没必要她一个老婆子操劳。城里的宅子实在太大了,吃个饭都要走好久, 这种房间那种房间, 讲究也多得很, 她是又喜又困扰。 芸芸怕阿娘不习惯,城里又不用按时下地做活儿, 时间多数都是闲着,她跟着何尤在城里也混熟了,也就欣喜的带着阿娘出门逛街打发时间, 像何尤一样在绸缎庄挑着料子好,样式好的衣服买。 “哟,这衣服滑溜溜的,多少钱一件噢”张刘氏大开眼界之下,根深蒂固的思想到底还是不容易打开,她在花花绿绿的大绸缎庄里逛的脑袋晕乎乎的。 芸芸倒是学大方了,她分得清张刘氏是喜欢一件衣裳还是舍不得钱,而张刘氏磨磨蹭蹭的模样分明就是属于后者。 “娘,也就几钱银子,一两都不到呢。” 张刘氏瞪大了眼睛,瞧着铺子里的人都是些非富即贵,她为了不丢人压低声音道:“一件衣裳就几钱银子,这恐怕是金线子缝的。” 芸芸笑道:“娘,您就好好享福吧,今天出门前大哥给了五十两银票,您才来城里没多久,多走走,熟悉熟悉,买些好东西。” 张刘氏摇了摇头:“我看你也是忘了以前村里的苦日子了,被何尤给教坏了咯。” 母女俩随意的一句话原本无人注意,但是何尤的名字却意外的扎进了从里屋出来的女子耳朵里。 “娘,您别这样说,哥夫可好了,还教我读书写字。”芸芸不赞同她娘说何尤坏。 张刘氏眸子一敛,不满道:“他还不坏,跟你大哥都成亲两年了,肚子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娘,这事儿怎么能怪哥夫呢,再说了,这两年大哥不是忙着生意嘛,大哥说了这事情不急。” 张刘氏没好气道:“你大哥还不急,他急也没用,哪晓得你哥夫能不能生出来,上次我好心好意给求了些药,你大哥死活不让我给何尤吃,说什么别信偏方,只不过是苦了自己人,根本就没有用。没用人村里的哥儿怎么就生了儿子了!” 她骂骂咧咧,说起这些来就停不住:“何尤这小子贼精,估计就是他刁着你大哥的。哎,你大哥护着他,我也没法子。” “娘,大哥和哥夫都不容易,您就别管他们的事情了。” “我不管!不管他们就上天了,心里也没有点底,光想着现在两个人日子过得潇洒自在,到时候连个孩子都没有,光遭人笑话。” 张刘氏说着自己的心头痛,连花了几两银子买衣服布匹都不心疼了,一直和芸芸叨叨,付了钱后,走到街上都还在诉苦。 等着人走远,躲着偷听的女子走了出来,小二连忙迎上去:“大小姐,您想拿点什么布匹” 何绣摆了摆手,叫了家丁,乘着轿子赶回了吴家。 ………… 搬进宅子也有些时候了,张其决定请黄西、吴家两兄弟和刘五两口子到家里来做客,也当是村里的进新房摆酒席。 黄西得到邀请跑的比谁都快,老早就去了张宅。 芸芸和张刘氏两人回家的时候看见宅子门口停了顶轿子,猜到家里是有客人来了,赶忙回屋去收拾收拾,免得客人见了失礼。 回到房里,芸芸整了整衣服和妆容,她便去找何尤,出了房门经过花园的时候,瞧见有一男子正在往小湖里丢鱼食。 “张其,你家的鱼怎么不吃食啊”男子埋怨了一句。 芸芸恰巧走到他身后的碎石小路上,见周围根本就没有人,跟别说她大哥了,她想这人应该就是来家里的客人,于是好心提醒道:“今早我已经喂了很多食了,估计已经吃饱不肯吃了。” 黄西听见应答自己的是一道甜甜清脆的女声,他下意识的回头,瞧见笑靥如花的姑娘,毫无心理准备,一时间红了脸:“你是” “我是张芸芸。” “张芸芸”黄西复述了一遍,然后笑了起来:“你是张其的妹妹” 芸芸点了点头:“不跟你说了,我还要去找我哥夫呢” 她挥了挥手,消失在碎石路上。 黄西一直盯着瞧了好些时候。 “你看什么呢”张其过来便瞧着胖子目不转睛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膀。 黄西笑的一脸傻相:“刚才我遇见你妹子了!” 张其眉毛一扬,斜着眼睛看黄西:“怎么着” 黄西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妹妹长得真漂亮,不知道有没有婚配”</p> “我们张家讲究心意互通,不会提早安排一些婚配。” 张其的话有意也无意,既说明了芸芸没有婚配,又说明了张家会让芸芸自己选择喜欢的人。黄西很高兴芸芸没有婚配,又哀愁的看了看自己臃肿的身材。 晚些时候,张其邀请的人都到了,因为也就一桌人,大家都是老朋友,所以张其没让家里的厨子做菜,而是自己亲自下厨。 除了张家人以外,还没几个人尝过张其的手艺,大家对他的手艺都是赞不绝口,特别是黄西,他爱吃,碰上张其这种好手艺的,忍不住就想夸。 见他吃得高兴,大家也都笑了起来,吴冬挨着芸芸做,时不时还给她夹菜,两人说的很开心,黄西瞅了吴冬两眼,模样还清秀,自己一比起来,就说外在就差了一截,这不禁让他胃口大大降低。 何尤吃着饭,眼睛可没闲着,把桌子上的小动作小心思都尽收眼底。 为人木讷的吴春倒是没注意到这些事情,憨厚着一张脸吃饭,十分就事论事的说道:“现在吴家的酒楼和城里好些酒楼都有意打压我们的店铺,通通都在优惠打折,好些客人都被吸引去了,我们铺子的生意都不如以前好了。” 张其已经把刘五,吴家两兄弟分别提升成了店铺的掌柜,店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由他们管着,店铺生意的好坏直接关乎到掌柜的工钱,所以大家干活儿一直都很卖力,对生意的好坏也很上心。 此话一出,几个掌柜脸色不由得都一凝,不紧是吴春的那间店铺,大家的都一样。 张其倒是不担心:“他们不可能一直优惠下去的,一旦价钱恢复,客人也就留不住了。” “可是就怕他们一直优惠下去啊,只要有的赚,他们就可以抓着客人。” 刘五也补充道:“而且他们太精了,优惠也不是一家店一直优惠,而是换着来,今天这家,明天那家,如此一来客人都在他们那边,换着酒楼吃,味道也不一样,还不会吃腻味。” 张其蹙起眉毛,看来何盛是真的发招了,他自己做的是绸缎生意影响不了张家的生意,但是他的女婿吴中锐却是餐食的巨头商人,张家的餐食生意红火了这么久,恐怕吴中锐早就看不顺眼了,趁此机会带着做餐食生意的人一起打压张家,既全了老丈人的面子,又给了同行机会,不愧是两个老谋深算的商人。 “这件事情确实很棘手,依照我们张家铺子的实力,对抗吴家的酒楼还有一线希望,但是与多个酒楼对抗是不可能的。” 吴冬急道:“那咱们就这样任凭着他们把客人抢走吗” “当然不是,解决的方法不是立马就有的,等我好好想想,有了对策会立即告诉你们。” “好了,大家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吃顿饭,就不说这些烦心事了,吃饭,别糟蹋了张其的一番手艺。” 大家笑了笑:“是,是!瞧着谁提起的烦心事。” 吃了饭后,何尤同张其在宅院门口送大家离开,等人走了以后,他拉着张其道:“是不是因为上次回去,何家为难夫君了” 何尤心里跟明镜似的,他生在商人家中,不像芸芸和张刘氏一样不懂生意,今儿一听到关于吴家酒楼的事情,就猜到了这事儿跟何家有关。 “别担心,不关你的事,就算上次没有回去,何盛没有提出无理的要求,吴中锐也会对付张家的,生意场上的事情你不必忧虑。”张其安慰他,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的夫郎太聪明了,这反倒不是一件好事情,太容易让他担忧了。 何尤叹了口气,自己也只能说说帮不上忙,他有些恹恹的点了点头。 张其把他搂进怀里,下巴抵在他的头上:“有件事情还要劳烦夫郎上点心。” “什么事情” 张其见他眨巴着眼睛,像是终于有事做了一样,忍不住搓了搓他的耳朵:“芸芸年纪也大了,姑娘就那么几年,不像男子一样晚些都没问题,不能让她像我这个大哥一样这么晚才成亲。你留点心,瞧着小姑娘有没有看上眼的人。” 何尤笑了一声:“小姑娘有没有看上谁我不知道,倒是晓得有人惦记上小姑娘了。” 张其微蹙着眉毛,简直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你是说黄西” “我可不是说他,我说的是吴家的人。” 吴家就兄弟俩,两人挣了些钱,吴春去年就在村里娶了个不错的姑娘,那就只有是吴冬了:“这小子经常都在眼皮子底下,我竟然还没有发现。” “小姑娘长大了,出落的越发好看,以前没意思的都有意思了。”何尤感叹道。 张其难得八卦:“那你觉得两个人哪个更好” “好不好我说了可不算,得看人小姑娘的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累,码完就发了,有虫明天再修啊!么么哒,晚安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酒清和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呵护爱00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绮63 6瓶;十九 3瓶;厢晴 2瓶;表白太太们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铺子生意出了问题, 张其这几日都在想对策, 客人爱优惠, 可是张家铺子的粉条是平民饭食,面向的消费群体是普通大众, 一直追求的就是薄利多销,如果为了重新吸引客人,也搞优惠的话, 肯定支撑不了多久便会亏本。 看来吴中锐也是想到了这一点, 所以才集结各大酒楼轮番优惠, 为的就是引张家铺子上钩, 跟着优惠, 到时候把张家铺子给耗死。 张其不蠢, 自然是不会落套, 他仔细分析了一下, 客人一来喜好优惠, 二来喜好新鲜,当初张家的铺子也是靠新颖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而口味获得了大家的认可和长此以往的消费, 既然第一条路走不通, 那就走第二条路。 说干就干,他也没差遣下人出去买东西, 而是自己亲自去买材料,他在城里的干料铺子里找,买了八角, 花椒,桂叶,甘草,茴香等干料,随后又买了酱油,辣椒,老姜,其实这些调料家里是有的,他还是买了一些。 买好东西,他直接赶回家里,用宽松大麻布袋子把干料放进去扎紧成一个小袋包备用,又叫来何尤帮忙洗姜,倒是不他想要一点儿小事情也麻烦自家夫郎,只是这种手艺功夫,他想自己的夫郎都知道。 何尤晓得他是又要做新东西了,心里十分期待。 老姜洗净拍破,又将葱连着根洗干净挽成结备用,随后把敲碎的冰糖放入锅中,用清油翻炒,等冰糖融化,色泽逐渐变成深红色,然后掺入适量的水,搅拌均匀后水变成糖色,再加入盐巴之类的调味料,以及备用的葱姜干料包。 等沸腾以后再加入鲜汤,小火慢熬着。随着时间的推移,锅里的料越来越香。 何尤插着腰在一旁观看:“这汤汁这么香,是熬来喝的吗” “这可不是用来喝的,是用来煮肉的,等再熬一会儿就可以把肉猪进去了。” 汁水熬得多,他就多准备了一些肉,猪头肉是必备的,其次还有鸡,鸭,牛肉,至于羊肉之类味道大的他没有准备,怕坏了卤水。 待卤水香味四溢时,他把肉放进卤水里煮着,估计是水掺多了的原因,他觉得卤水的颜色有些淡,又加了点酱肉进去上色。 肉在卤水里翻腾,等肉煮好时,他捞起已经成为酱蜜色的肉,没有立即切开,而是等它多吸收一会儿酱汁,让其更加入味。 何尤闻着香味咽了咽口水,在卤水里煮过的肉,和原来的鲜肉闻起来的味道全然不同:“还没有好吗” 张其见他嘴馋的模样,把锅里煮的两只鸡爪捞给他:“鸡爪没什么肉,更容易入味儿,吃热的也很好吃,你等不了就尝尝。” 何尤迫不及待的咬住鸡爪,味道香醇,软糯可口:“这也太香了!” 啃完一个,张其又把另一个给他:“慢点吃,可别被骨头卡到了。” 午饭的时候,他切了一盘卤肉凉菜,让家里人都尝尝,获得了大家的一致认可。他也不多等,当天用一锅卤水卤了不少的肉,第二天就分到了四方街的几个铺子里。 “你们听说没,张家铺子又有新吃食了!” 酒馆子里一名男子往嘴里丢了颗花生米,扯着嗓子跟同桌的人吹道。 “我晓得,昨儿就听说了,那卤肉的味道我现在想起都流口水。” 说话的人有声有色,眯着眼一脸的陶醉状,别桌的不由得搭上话头:“啥吃食,能有这么好吃” “你们可别不信,吃着那凉菜下酒啊,那才叫一个快活,就说那卤猪耳朵,肉还是那肉,味道就是不一样,又脆又香,一块下去就想第二次伸筷子!” 酒馆子里喝酒的人被说的有些心动:“那卖的贵不” “张家铺子又不像那些大酒楼,你们难道都没有去过张家铺子吃过粉条啊,价钱心里没个数吗” 大家暗道有道理,张家铺子的饭菜向来都比较实惠,就算大酒楼里搞了优惠还是比张家铺子贵上很多。 “走,咱们早些去,不然待会儿人多了怕是没位置。”说着,起了话头的两个人匆匆忙忙的就结了酒钱,往张家铺子的方向去。 有人连忙喊道:“是哪条街的铺子里有啊” “几个铺子都有!” 酒馆子里的人听完,好些都开始往张家的铺子去。 不远处的巷子里站着个人,方才说话的两人绕开酒馆子里的人跑进巷子里,讨好道:“张老板,您看我们做的还满意不” 张其点点头:“做的很好,你们俩倒是会宣传。” 话毕,他从兜里摸出二两银子,一人给了一两。 两人拿到钱十分满意:“张老板出手就是阔绰,今后要是还有什么事儿,尽管找我们就是。” 张其笑了笑:“行,去吧。” 此时吴家有福酒楼内,吴中锐在大厅里打着算盘,今日轮到了有福酒楼搞优惠,客人一波波的进来,他瞧着十分满意,生意很久没有像这样好了。 他在二楼准备了一个雅间,让同行的几个老板一起喝上一杯,中午的时候,几人陆陆续续的都到了,几位老板都面带红光,这些时日的生意让大家都很满意。 “诶,老余怎么还没来”</p> 吴中锐瞧着桌子上空了的一个位置。 “哎呀,怕是又让他家里的美妾给缠着了。” 话毕,大家一起笑了起来:“那就不管他了,咱们先吃着。” “这几日我听说张家的铺子生意大不如从前了,见着张其都是灰头土脸的。” “哈哈哈,那小子不知好歹,之前我好心给他抛橄榄枝,他还清高的很呢。” “我们再加把劲,到时候肯定能把他耗死。” 吴中锐却道:“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搞定的事情,毕竟那小子在别的县城还开着铺子呢,但只要我们齐心协力,邱阳县的铺子让他做不下去还是没问题的。” 对此,大家都很有信心,酒杯子碰了一波又一波后,姓余的老板才姗姗来迟,他愁着一张脸走近包间,吴中锐站起身来招呼:“老余,来迟了也别丧着一张脸啊,来,自罚一杯啊!” 老余接过酒杯却没有喝:“你们还在这儿喝酒,晓得张家铺子的生意又回温了不现在人铺子里又坐满了人。” 吴中锐蹙起眉毛:“怎么可能,今儿来酒楼里的人可不少,你没见着大厅都坐满了吗” “那你再去瞧瞧看现在大厅里还有多少人。” 吴中锐和其余几个老板将信将疑的出了雅间,往楼下一瞧,先前上楼时还满满当当的大厅,现在只剩下几桌人了! 老余继续插刀道:“就这些人还是因为张家铺子人太多,许久没有座位才过来的。” “哼!这张其又搞了什么花样!” “我来时听人说,张家铺子又上了什么新菜,叫卤肉,外头的人吹的神乎其乎,也不知道到底多多好吃。” 吴中锐气急的甩了一把袖子,好不容易从张家的铺子里把客人给吸引了出来,这才几天的时间,人却又教他给重新唤了回去,这小子还真是有点道理。 原本办了一场庆功宴,这下子却闹的大家心里闷得慌,他吩咐小二去张家的铺子,务必要买到那什么卤肉来。 小二领了银子跑的很快,吴中锐又重新让大家回包间里坐着:“等小二买来了新菜,大家就一起瞧瞧这张其又搞了什么名堂。” 过了好些时候,小二才带着东西回来,一桌子的人又急又期待,等小二进雅间,都埋怨道:“怎么去了那么久!” 小二连忙擦了擦汗:“铺子人实在是太多了,我排了好一会儿在排到,卤肉已经快要卖完了,我求着店小二好些时候才让我买回来。” 吴中锐瞪了他一眼,真不会说话:“赶紧的,废话那么多,还不快把菜给各位老板布上。” 小二垂着头,不敢说话了,麻利的把食盒里的卤肉拿出来,他瞧着肉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先前去张家铺子的时候他就想吃了,若不是怕回来晚了被扣工钱,他就等着也尝尝好东西了,他暗暗决定,等下工以后也要去吃上一盘。 “你是没有吃过肉嘛,看见肉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菜上好后,吴中锐骂骂咧咧的把小二赶了出去。 等人走后,几位老板都盯着桌子上的卤肉,品种很是丰富,有猪耳朵猪头肉,还有鸡肉和鸭肉,卤肉的颜色和肉原本的颜色不一样,肉是已经凉了的,伴着张家铺子的秘制辣酱,凉肉闻不了什么香味儿,但是偏偏看起来就想咽口水。 几个老板都有些蠢蠢欲动,但是碍着面子,都不好动筷子,还是吴中锐装着严肃的模样:“大家都试一试吧,也好想想对策。” 话音刚落,筷子齐齐都伸向了盘子。 “这味道果真是绝了,真香!” 嘴快的老板直接道了出来,甚至端着酒杯下起了酒。 吴中锐心里虽然承认是好吃,但是说出来也太尴尬了,他干咳一声,其余的老板想法也差不多,跟着干咳了一声。 大家在一片尴尬中享受着美味,一边蹙着眉毛,筷子一边飞快的行动。 吃的正欢快,雅间的门响了起来,吴中锐以为是小二进来填菜,也没多掩饰什么:“进来!” 然而门打开,人进来的时候,大家的筷子都僵住了,吴中锐背对着门,疑惑道:“咋都不吃了” 老余干咳了一声,尽量想让自己看起来高不可攀一些:“张其,你怎么来了!” 吴中锐一听,尴尬的筷子都握不稳了,还好脸皮够厚,不然得闹个大红脸。 张其眉毛上扬,自然是看见了桌子上的卤肉,他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食盒:“看来我是打扰到大家吃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隔壁大胖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十九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吴中锐放下筷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 他站起身来:“你来这里干什么” “原本是想劳烦吴老板召集同行的各位老板, 我张某人想和大家谈一桩生意, 既然大家都在这儿, 那也就不麻烦了。” 几人听到这话,冷笑起来:“张老板也会看得起我们, 竟然想和我们谈生意, 我们何德何能。” “是啊, 我可听说张老板今日铺子生意火爆,怎么抽得出空闲来和我们谈生意,我不会是听错了吧” 面对冷嘲热讽张其也不生气,他依旧从容道:“确实是来和各位谈生意的。” 吴中锐抬手示意大家别说了,微眯着眼问:“张老板想和我们谈什么生意” “张家铺子推出新菜品,各位也尝过了, 不知味道如何”张其扫了一眼自己手里的食盒,原本是拿来给吴中锐品尝的, 结果出乎意外人都已经试过了,他也不必再拿出来。 说到这事儿大家都不好意思, 如何能承认出好吃, 老余铁青着一张脸:“雕虫小技,这菜品能撑多久,百姓也不过是图个新鲜。” 张其听这话,明显就是不想合作,他也不会求着勉强, 笑了一声:“我原本是想和各位老板商讨,为酒楼提供卤肉,但是听大家的口气是不屑与我这初出茅庐的生意人合作,我自然是不敢强求各位的。” “今日权当是叨扰各位了,告辞。”话毕,张其转身便走了。 雅间里的老板面面相觑:“他这是什么意思,还想来跟我们谈合作,真以为自己那几块肉有多了不得,还要给我们提供货源,异想天开的小子。” 几人骂骂咧咧,吴中锐的脸色也不太好,好好的一顿饭大家最后都不欢而散。 张其从有福酒楼出去,何尤和轿夫在外头等着,见着人出来,何尤急忙上前去:“怎么样,谈成了吗” “先上轿。” 上了轿子,何尤又追问:“你倒是快说啊!” 张其淡定的摇了摇头:“他们并没有接受。” 何尤脸色一凝:“他们凭什么不答应,一直就是他们在找茬,现在咱们张家铺子生意恢复,你还放低姿态去找他们谈,这可是分生意给他们做,他们怎么还拒绝。” “好了,你别生气。我早就猜到了他们不会答应,一来卤菜刚刚推出,他们不信可以长期发展,二来他们的面子挂不住,我去他们自然是会摆出些姿态,好找回自己的面子。” 何尤叹了口气,道理是这样,但是他还是不太明白,卤肉的那么好吃,若是张家自己卖,一定可以稳定顾客,又何必吃力不讨好去找吴中锐谈生意。 张其似乎是看出了他心中的疑惑:“我知道你心里觉得不平,卤肉的发展我很有信心,对付一个吴中锐不成问题,可是与所有餐食行的老板交恶,到时候联合在一起又对付张家,事情会很棘手,张家在邱阳县立足也会更困难。但让同行的都有利可图,事情就会不一样。” “可是现在他们不接受你的好啊!” “不急,我们慢慢看。” 他说的并不是大话,约摸着过了一个月,吴中锐就带着礼物上了张家的门。 张其沏了壶好茶,人到的时间比自己预料中还早上了些时候。 “不知吴老板光临寒舍有何贵干啊” 吴中锐满脸带笑:“张老板的宅子修的可真气派,邱阳县里怕是少有宅子比得上。” “吴老板来是为了看张家的宅子吗是贵宅要翻修还是想建造新的宅子,我倒是可以提供些意见。”张其跟着笑道。 吴中锐干咳了一声,连忙摆了摆手,只怕离自己的正题越来越远:“不不,家里不修宅子,我是来找张老板谈生意的。” “您直说了便是。就是不知吴老板来找我谈什么生意”张其装着糊涂。 “上次张老板说想给我们酒楼提供卤肉的货源,我和其余酒楼的老板仔细想了想,觉得这门生意不错,正好让我们大家好好认识了解一番,你瞧张老板年轻有为,才做两年生意就有了现在的成就,我们大家也好学习学习。”吴中锐厚着脸皮道,上次把人赶走,这次又腆着脸上来,若换做一般人肯定是不愿意干的,可是没办法,生意人脸皮磨砺的要厚实些,而且同行那群老狐狸都推着他来谈。 张其猜到人会再来,时隔一个月,见着张家铺子的生意火热,卤肉越卖越好,各大酒楼的生意又恢复了冷清,他们思量好利弊之后,一定会想补救的方法,而之前自己抛出的诱饵便起作用了。 他也不为难吴中锐,毕竟这桩生意他是真心想谈的,给各大酒楼提供卤肉,不仅拉近了同行之间的距离,自己照样能赚,一举两得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吴老板和各位老板能想清楚实在是太好了,我原本是已经放弃这桩合作的,但是既然吴老板那么有诚意,肯亲自上门,那我们就继续谈合作。” 吴中锐听到这话长松了口气,还以为张其会好一番刁难,没想到这么好说话,他赶紧道:“张老板想怎么个合作法。” 张其说了自己的想法。每天早上,各大酒楼若是需要卤肉的,在前一天预定,说明需要的种类,数量,第二天一早,在酒楼开门前,张家会把卤好的肉送上门,至于拌料则由酒楼自己做,毕竟每个酒楼都有自己的味道和特色。至于拿货的价格,拿的数量越多,价格优惠的更多,让酒楼必定有的赚。 吴中锐很满意他的提议:“那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往后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吴中锐从张家出去的时候春风得意,解决了这几个月来压在心头的事情,浑身都轻松了,其实大家都明白,若是跟张家真的一直针锋相对下去,必定会两败俱伤,能够合作一同发展,这是最好的结果! 回到吴宅,何绣见他喜气洋洋的模样,她心里一喜:“夫君何事如此开怀,莫非是把张家给打压下去了” 吴中锐摇了摇头:“不,可比打压下去要好多了,我们和张家合作了。” “合作”何绣美目色变,不明白吴中锐的意思:“夫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生意上的事情你不明白,反正你只要知道往后张家不是咱们的对家就成了。” 何绣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她不晓得张其又用了什么法子让自己夫君改变了主意,但是想到何尤得意的样子她心里就阵阵窝火,上次何尤让她吃的瘪她还没忘呢。 “夫君!难道你忘了爹是怎么交待你的吗现在非但没有让张家垮台,反倒是合作上了,怎么和他老人家交待啊” 吴中锐安抚妻子道:“先前答应岳父帮着打压张家是因为张家确实碍着生意了,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张家对我们吴家生意的发展大有用处,跟岳父说清楚,想必他也会谅解我的做法,岳父是个生意人,晓得不能因小失大。” 何绣很不满意他的这番说辞,气恼道:“爹可是恨透了张家,你答应了的事情又反悔,我下次回家是没脸去见爹了,还不如死了算了。” 说着她就抹起了眼泪,扭身不看吴中锐。 往日里吴中锐很吃这一套,他最见不得妻子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瞧着就心疼,但凡这个时候就会妥协答应她的要求,但是今朝不一样,他瞧着她哭哭啼啼的模样心里莫名就觉得烦躁,觉着妻子不懂事,他可不像老余一样会因为女人而左右了思想。 “好了,你哭什么,多大点儿事情,动不动就来这一套,大户人家的女子怎么会像你这样。” 听到夫君没有像往常一样细语温声的哄自己,反倒是训斥起来了,她心里委屈之极:“你是嫌我不知事了吗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吴中锐不耐烦的问道:“我就不明白了,岳父为什么就那么不待见张其,张家跟你们何家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说来张其不是何家的女婿吗” 他嘴快说出来,忽然想起了什么,他神色复杂的看了何绣一眼:“我倒是想起来了,张其还是你前未婚夫,说到底何家和张家冤孽还真不浅。你下次回家的时候把我的意思给岳父说一声,顺便提醒岳父一声,有什么仇恨能放下就放下,依我多年混迹生意场上的眼光来看,张其不是个简单的人,他能屈能伸,最好别惹他,若真较真起来,我怕何家有吃不完的亏!” 他没等何绣再说什么,率先又道:“我有些累了,你去吩咐下人给我煮碗雪梨汤来,我先去休息了。” 何绣望着步伐匆匆的男子,心里的气已经快要压制不住了,现在倒好,自己的夫君不帮着何家,反倒是跟张家勾连在了一起,还帮着张家说话,这怎么能让她不气。 她冷着一双眸子,冲着下人吼道:“去给老爷煮碗雪梨汤!” 话毕,她乘了轿子径直往何家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十九、绮63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邱阳县城外有一处寺庙,是县里的百姓和临近的几个村庄一同筹集银子建造的, 随着一年年的发展, 寺庙修缮的越来越好, 香火很旺盛, 特别是每年六月中旬的时候,很多人都集体去赶庙会, 大多数人去烧香求心想事成, 也有人去看热闹。 张刘氏是比较信奉这些的, 往些年忙着家里地里的伙计,当了媳妇以后就没有再去过了,现在住在城里没有什么事情,她就带着芸芸一同去庙会看看。 芸芸还没有赶过庙会,心里很期待,原本是问何尤要不要一起的, 可是张其要去参加宴会,需要带着内人出席, 所以最后只有母女俩出门了。 小轿子颠簸在小路上,芸芸掀开轿帘子瞧着外头路上的人, 来来往往十分热闹, 张刘氏半合着眼睛坐在轿子里,嘟哝道:“别站起来,待会儿轿子都让你晃倒了。” 芸芸吐了吐舌头。 “娘,您去庙里求什么啊求大哥生意一直好下去嘛” “我去给张家求个孙子,庙里的菩萨可灵验了。” 芸芸不太相信:“是吗” 张刘氏睁大眼睛:“那可不是, 想当初我还是个姑娘的时候就去求过一次,后来没多久就灵验了。” “娘许的是什么啊” “娘许能嫁个好郎君,后来不就遇见你爹了吗!虽然你爹短命,可真是个好男人。” 芸芸听着觉得很神奇,想着想着自己的脸便红了。 母女俩后来一路无话,到庙里时祈愿的人很多,等排到他们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了。 “菩萨,大慈大悲的菩萨,我家阿其年纪不小了,就给张家赐根苗吧…………”张刘氏举着点燃的香,跪在送子观音像面前嗫嚅着嘴说了好一会儿后,她才把香插进香炉里,为了能心想事成,捐功德钱的时候,她难得大出血捐了十两银子。 母女俩两人回来时都乐呵呵的,像是去了件大事一样,张刘氏瞄了一眼芸芸:“你这丫头去求什么了,进了庙子就没有见着人了。” “我就求娘身体健健康康的,大哥跟哥夫恩恩爱爱。” 张刘氏眉毛扬起:“哟,全给家里人求呢!” 芸芸被看的有些害臊:“那不然呢!” 母女俩正说着细话儿,轿子忽然颠了一下,张刘氏连忙按住轿窗,等轿子稳下来时,她掀开帘子,才发现已经回到城里了:“怎么回事” “老夫人恕罪,方才有个小姑娘撞到轿子上了。” 张刘氏闻言和芸芸对视了一眼,让轿夫停轿,两人匆匆下了轿子,只见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跌坐在地上,揉着发红的脚踝。 “丫头,你这是怎么了” 小姑娘被这么一问,抬眼瞧着慈眉善目的张刘氏,眼眶里泪珠子就忍不住打转:“对不起老夫人,怪我跑的太急撞着您的轿子了。” 张刘氏关切的问:“你怎么那么着急,要是撞在马上那多危险。” 小姑娘穿的破破烂烂,头发也有些蓬乱,一张小脸灰扑扑的,像是个乡下丫头,她瞧着可怜。 “我,我是从人贩子那里跑出来的!” 话音刚落,几个汉子还真的急惶惶的追了过来:“她在哪儿!你这死丫头,居然还敢跑!” 小姑娘忍住脚疼,连忙爬了起来,扒着轿子想跑。 男子几大步跑过来,一把扯住她,反手一个巴掌下去:“贱货,看我不打死你!” 一巴掌下去,小姑娘的脸瞬间就是五个手指印,她却吓得哭都不敢哭。 芸芸看的心惊胆战,紧紧攥着张刘氏的衣角:“娘,她也太可怜了。” 张刘氏瞧着也觉得同情,小姑娘的年纪看起来就跟芸芸一般大,要不是受不了怎么会逃出来,现在又被抓回去,少不了一顿毒打,更甚的怕是会被卖进窑子里,她想着心里揪起来。 “站住!” 拖着小姑娘走的几个汉子望过来:“老夫人有事情” “你们不是人贩子吗,这个小姑娘我买了。” 一听有生意,几个汉子笑眯眯的走了回来:“夫人真的要买这丫头” 张刘氏狠下心:“你们想要多少钱” “夫人既然喜欢这丫头,二十两银子买去便是。” 张刘氏剜了汉子一眼,这个价钱分明就是抬扛,不过当着小姑娘的面,她也不好跟人贩子讨价还价,毕竟小姑娘又不是菜市里的菜,太伤人自尊了,她咬牙给了二十两银子:“你们放人吧。” 得了钱,人贩子满意的放开了人,笑着回去了。 “谢谢夫人的救命之恩!”小姑娘当即噗通一声给张刘氏跪下,不停的磕头:“谢谢夫人。” 芸芸连忙去把人扶起来:“你别这样,脚还伤着呢!” “小姑娘你不必谢我,我的闺女年纪也跟你差不多大,若是她遭此磨难,我一定心痛之极,你也是父母生,你的父母也一定会伤心,我只是尽一个母亲的善意。” 小姑娘哭噎的更厉害:“我的父母早死了,姨母便把我卖给了人贩子,我从来没有遇见像夫人一样好的人,以后我一定会尽心尽力的伺候您的。” 张刘氏连忙摆了摆手,她出钱已经是极限,并没有想真的把她买回家,家里多一个人就多一口饭,她不晓得张其到底挣了多少钱,但是过去的穷苦日子束缚着她,总觉得家里已经有了不少的仆人,再多添一个奴婢就多了。 “我只是跟你赎身,不用你伺候,往后你就自由了,不用怕人贩子大骂你了。” 芸芸从衣袋里摸出一把碎银子给她:“拿去用吧,以后好好过日子。” 小姑娘却没有接芸芸手里的银子,又跪了下去:“夫人,既然您买了我,我就得伺候您,不然我会良心不安的,而且我也没有去处,爹娘不在了,我已经没有了家,姨母哪里更是不敢去的,她能卖我一次,一定可以再卖我一次的。” “这…………”张刘氏满脸为难之色。 “我求您了夫人,我很能干的,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只要给我一口饭吃,我可以干很多活儿。” 张刘氏看着人哭的梨花带雨,心里犹豫不决,芸芸叹了口气:“娘,家里多个奴婢也没什么,大哥一定不会多说什么的,就留她在您身边伺候吧。” 被芸芸一番劝,她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两人把她扶上了轿子,张刘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杨雪,今年十六岁了。” 张刘氏点点头,望着芸芸:“比你还大一岁呢。” 没多时到了宅子,张刘氏带沈雪去了她的院子,让她住在自己院子的小隔间里,现在宅子大了,芸芸也有了自己的院子,不像以前乡下的房子,就算各自有了自己的房间也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现在不同了,又是小亭子,又是花园,离得就远了,晚上下人去歇下了都冷冷清清的。 她让下人带沈雪去洗漱,又让去请个大夫。办完事情,她松了口气,长时间没有干活儿,现在一把老骨头都懒了,多做会儿事情就受不了了。 躺在床上小睡了一会儿,起来的时候沈雪已经洗漱完了,换了身衣裳,收拾干净,她不由得眼前一亮,小姑娘长的还有模有样的,身体也发育的好,她打量着人点了点头。 沈雪有些局促:“夫人怎么这么看着我是衣服不合身吗” “合适,合适!大夫看过脚了没有,怎么样,严重吗” “没有多大的事儿,大夫已经开了些药,方才我已经上了药了,现在已经感觉好多了,应该要不了两天就好了。”沈雪看了看脚,笑着道。 张刘氏放下心来:“那就好。” “夫人现在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吗” “没事儿,你先把脚上的伤养好了再说。”张刘氏觉得小姑娘很懂事,心里挺欢喜的。 沈雪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等我脚好了一定会好好干活的。” “好了,你先下去歇着吧。” 沈雪应了一声,正准备回隔间去,何尤忽然走进了院子:“娘,你们回来了” 张刘氏见是何尤,道:“你跟阿其也回来了” “夫君还有点儿事,他让我先回来。”何尤把带来的东西给张刘氏:“这是夫君生意上的人送的燕窝,娘收着补补身体。” 张刘氏打开,瞧着这些稀罕玩意儿,已经没有过多的欢喜,送礼的人层出不穷,久而久之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新奇了,她还是笑着收了下来:“好。” 何尤笑了笑,注意到站在张刘氏身后一直低着头的姑娘,看着十分陌生:“娘,这是” “噢,阿雪,快叫人,这是家里的夫郎。” 沈雪低眉顺眼的叫了一声。 张刘氏解释道:“这是我今天从人贩子那里买的奴婢。” 何尤蹙了蹙眉毛:“是不是伺候的人不够,还是伺候的不好娘有什么不舒心的一定要告诉我。” “没事儿,他们都伺候的很好,我只是瞧着阿雪模样清秀,在人贩子那里又可怜,所以给买了回来。” “既然如此,那我便放心了。” 张刘氏应了一声:“好了,我出去一天也累了,想休息一会儿,你先回去吧。” 何尤微微点了点头,看了沈雪一眼后出了院子。 见人走了以后,沈雪声音低低的问了一声:“夫郎是不是不喜欢我” “他就那样,脾气硬,下人都怕他,你别多想。” 沈雪乖巧的嗯了一声。 何尤回房的时候,张其已经回来了,他回来就瞧见自家夫郎神色不对劲。 “怎么了,这是谁又惹我们家何公子生气了” 何尤推了一把他,不高兴道:“娘今天买了个奴婢回来。” 张其眉毛一凝,就张刘氏那节俭的性格,如何舍得下银子去买奴婢,他问道:“怎么回事” 何尤便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你是没有见着那姑娘眉目含春的样子!” “她要含春也不关咱们的事情啊!你气个什么劲儿,还害怕一个奴婢怎么着吗”他坐下揽着夫郎的肩膀,哄着。 何尤哼哼唧唧道:“我倒是不怕什么,就是怕某些人怎么着。” “我也不能怎么着啊!我又不喜欢姑娘。”张其信誓旦旦道。 何尤瞟了他一眼:“那你喜欢什么” “我当然我的夫郎了!” 听到这话,何尤脸上才算有了些笑容。 张其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等我把芸芸叫来,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幸福时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十九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芸芸把发生的事情给张其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大哥,杨雪真的挺可怜的。”她怕大哥生气, 特意补上了一句。 “没事, 我知道了。不过就是个小奴婢, 买回来陪着娘也好, 以后你出嫁了,她也能跟娘作伴。” 芸芸脸一红:“大哥说什么呢, 我可没说要嫁人。” 张其笑而不语:“好了, 你先回房吧。” 第二日一早, 张其就去了张刘氏的院子,上了年纪的人起的早,露水还挂在树叶子上,张刘氏已经在院子里活动了。 他进门就瞧见张刘氏身旁跟着个瘦弱的姑娘,端茶倒水,干活儿倒是麻利的很, 从张刘氏笑眯眯的脸上,可以看出是真的挺喜欢那名叫杨雪的小姑娘。 “娘!” 张刘氏见着他进来, 放下茶杯子:“今天你不做生意” “做生意也没有那么早啊。” 张刘氏嗔了一声:“阿雪,你进去换些热水来。” 杨雪低头应了一声, 目光从张其身上收回来, 进了屋子。 “这么早过来就是想瞧瞧我新买回来的孩子吧”张刘氏瞅了张其一眼,望着椅子,示意他做。 张其笑了笑,做在一旁:“娘,我没别的意思, 就是听芸芸说,过来瞧瞧。” “你不是听芸芸说,怕是听何尤说的吧。”张刘氏不喜也不怒,轻飘飘的一句,倒是说中了。 张其面不改色:“芸芸说的也好,何尤说的也罢,不都一样” “娘也没有别的意思,娘一辈子活在村里,来了城里很多事情都不习惯不晓得,是比不上打小就长在城里的何尤,但是娘始终是这个家里的长辈,一些事情还是能做主的吧。” “只要娘喜欢,买多少个奴婢都不成问题,我们张家供得起。”张其自信道,他喝了口茶,撇了张刘氏一眼,放低声音道:“但是有一点我想早些告诉娘,奴婢再多我都养的起,可是内人只供得起一个。” 张刘氏闻言神色一变,看着面带笑容的儿子,神情没多正经,但是她晓得这是在给她打警钟呢。 “你这孩子,就晓得胡说八道些,娘有多说什么”她嗔骂了一声。 “娘没有别的想法自然是好的,就当是我多嘴了,娘和我亲近我才说出这些心理话。” 张刘氏点点头:“好,你特意来说这事儿娘晓得了。知道你忙,就不多留你了,去做生意吧。” 她答应的爽快,张其自然是松了口气。 “行,那我就不打扰娘休息了。” 见着人走远了,张刘氏长叹了口气,抬头瞧着屋里,杨雪已经在里头站了好一会儿了,她招招手把人唤了出来。 杨雪知事,明白刚才自己是被支开的,回到院子她也不多嘴问两人说了什么。 张刘氏就是欢喜她的懂事,长得又好瞧,做事又认真,脾气还温顺,她如何会不喜欢,其实她心里是有苗头的,想把杨雪许配给张其做小妾,她了解儿子的脾气,原本是想杨雪带着在他面前多混混眼缘,到时候日子久了就是顺其自然的事情。 只可惜这小子竟然早早的就来斩断后路,这再晃个几年张其可就奔三十了,放眼望去,有几个男子像他条件那么好还没有子嗣的,她愁的头发都快白了!这件事情绝对不能任凭他们两口子再闹了。 她笑着让杨雪坐:“阿雪,刚才那个就是家里的主子,瞧见了” “看见了,少爷生的很是英俊,夫郎也十分好瞧,走在街上也是让人羡慕的一对好夫夫。”杨雪低着头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她第一眼瞧着张其就移不开眼睛。 张刘氏拉过她的手,轻轻拍着:“少爷是相貌好,夫郎也不差,只可惜成亲都好几年了,家里还没有添新人。” 杨雪见着她愁眉不展,轻声问道:“张家是大户人家,老爷少爷都是三妻四侍,少爷为何还不纳妾” “哎,他忙着做生意,没时间想这些,事情就落在我这老婆子身上了,我这不也愁,没有瞧着合适的人选。” 杨雪盯着自己的脚尖:“想要嫁进张家的人应该多的是,如何会没有人选呢” “我寻思了很久,都不和心意,你想想,连我这老婆子的眼睛都入不了,少爷如何看得重,又怎么伺候的好他。”张刘氏轻声细语,又拍了拍杨雪的手:“阿雪啊,我瞧着你是能干又细心,若是能一辈子留在张家就好了。” 杨雪闻言立马跪在了地上:“夫人千万别赶我走,阿雪要一辈子伺候夫人的。” 张刘氏连忙把人扶起来:“哎哟,你赶快起来!” “夫人若是要赶我走,我便不起来。” “我不赶你走,不赶你走,你快起来。” 杨雪这才慢慢站起来,一双眼睛红彤彤的。 张刘氏哀叹了一句:“你和我们家芸芸年纪还大一些,都到了出嫁的年纪了,我如何能耽搁你一辈子,若是真的这样,那我罪过就大了。” “夫人,您出钱买了我,我一辈子伺候您,报答你是理所应当的,如何还会想着嫁人。” “这么好的姑娘,怎么能说不嫁就不嫁,反倒是来伴着我这个老婆子。”张刘氏沉吟了片刻,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可愿意留在张家,给张家添两个新人” “夫人的大恩大德阿雪不敢忘,阿雪一切都任凭夫人做主。”杨雪听着这个安排,脸不由得便红了。 张刘氏心下一喜,连忙把人拉到自己身边:“好好,有你这就话老婆子就放心了。” 午饭后,张刘氏往何尤的院子去,进屋子的时候,何尤正领着芸芸在书房里,教她读书写字。 一前一后念诗的声音有些大,她当然是不反对何尤教芸芸,于是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进去:“在认字呢” 听着她的声音,两人停了下来,芸芸见着阿娘来了,连忙拿着纸过去:“娘,瞧瞧,我练习了三天,可算是能把我的名字给写端正了!” 村里没有女娃读书认字的道理,当初张家供张其读书就掏光了家底,就算家里再支持孩子读书,也不可能送芸芸去读书,她不识字,但还是拿着纸,瞧着上头写的三个字,欣慰的笑道:“好,写的好!” 受到褒奖,芸芸很高兴:“是哥夫教得好。” 张刘氏点点头:“都好。” 何尤出屋子去泡了一壶茶水,倒了一杯给张刘氏:“娘,坐下喝杯茶吧。” 她接过茶杯,对芸芸道:“你先回房吧,我有话要跟你哥夫说。” “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芸芸撅着嘴,不满道。 何尤笑了笑:“你先回屋吧,待会儿带你出门。” 听到这话,芸芸脸上才有了笑意:“那我先出去了。” 关门声响过,何尤问道:“娘有什么事情想要问我吗” “何尤啊,你和阿其成亲两年多将近三年了,阿其成亲的年岁原本就大,像他这个年纪的男子,孩子都十来岁了,现在家里的条件也好起来了,你们什么时候打算要孩子” 何尤眼神一黯,他就知道张刘氏来找自己不会有什么好事情,不过他还是扯出了个笑容:“娘,我们会加紧时间的。” 张刘氏有备而来,自然是不会被这么一句话给打发掉:“你有这份心娘知道,只是…………想必你也知道,哥儿不太能生孩子,我和夫君只有阿其一个男丁,家里的香火只能靠他一个人传下去。” 何尤张嘴想说什么,张刘氏先他一步又道:“张家现在家大业大,阿其不能打理一辈子,总需要孩子来继承,你也不想家里好不容易做起来的生意落到别人的手里吧。” 何尤明白张刘氏的意思,他心里哽的难受,自己能不能生出孩子是一回事,能生出男孩儿又是另一回事,在张刘氏心里自己就算能生出来铁定也是一个小哥儿,说实话,他自己也没有信心。 他和张其的房事不断,也就生意最忙的那阵子少一些,就当初张刘氏给他寻药方子的时候,他就知道孩子是至关重要的,他厚着脸皮缠着张其,就是想在张刘氏把这件事情摆到明面上来说时,能有身孕。 只可惜时间过了这么久,等来了张刘氏却没有等到孩子,他确实没脸,也不能硬着腰板说话。 “那,那娘的意思是” “我想劝着阿其纳一房小妾,你放心,绝对不会动摇到你正房的地位的。也就是为了家里能够开枝散叶,阿其心里只有你,娘也知道,但是喜欢归喜欢,眼前的事情也不能不解决啊。” “你是出身大户人家,看的也多,瞧瞧那些大户人家哪个不是三妻四侍” “阿其只听得进去你的话,就当娘求求你,你劝劝他,让他好好想想这些事情。娘都是为了你们好啊!” 何尤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打断张刘氏:“娘!杨雪就是你挑好的人选吧” 张刘氏静默着没有说话,何尤心里便有数了,果然………… 他嫁进张家这么久了,张其待他很好,他却没有生下一男半女,自己确实愧疚,正因为他爱张其,张其也同样爱他,要他劝着自己的夫君娶个小妾,他实在是做不到。 “娘,我确实对不起张家,你想张家有后的心情我也能理解,但是我也希望你理解一下我没办法去劝夫君的心情。” 张刘氏蹙起眉毛,瞪着何尤:“你!你也太自私了,张家对你不错,给你银子出门快活潇洒,你却一个人霸着阿其,一点也不愿意为这个家着想。” 她说完,气愤的摔门而去,原以为阿其说不进去,何尤总该会听点话,没想到两口子就是一个德行,把她气的不清! “我当初怎么就点头给认了这门亲事!” 何尤像跟木头一样杵在屋里,听见隔着门的话,他眼角泛红,望着一书桌的纸笔,俯身给掀了一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笑忘书、厢晴 5瓶;十九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张其今日同着邱阳县的商人一起谈论了南下游览的事情, 这是县里老祖先留下的规矩, 为的就是能让一个县里的商人友好共处,更好的促进合作。 他是吃了晚饭回来的,到家时天已经擦黑了,轿子刚落地,轿帘子就被人掀开了。 “芸芸” 他赶忙下轿子,不知道芸芸在门口等了多久了,问道:“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芸芸愁着一张小脸:“今天娘去找哥夫说话了,我在门外零零星星的听到是娘想给大哥纳妾, 在劝说哥夫。后来不知谈的怎么样,我瞧见娘怒气冲冲的就出门来了, 然后哥夫屋里发出摔东西的响声,我不敢进去。大哥, 你快去瞧瞧吧。” 他眉色一凝, 大着步子进屋去。 屋里的人低垂着眉毛,模样认真的在绣牡丹花,他瞥见屋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全然没有过争吵的模样。 “你回来了”何尤放下手里的东西, 看着他。 见他脸色不太好:“怎么了, 没有谈好” 张其兀自坐下, 伸手缕了缕何尤耳边的碎发,一把拉过他的手,手指上已经扎了好几个针眼,若不是芸芸, 他还不知道他又受了委屈,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以前有一点不开心不顺的事情都会告诉他的人,现在受了多大的委屈都要自己藏着憋着,装出一副很好的样子。 “我很久没有绣东西,手生疏了,不小心扎到的。”何尤有些心虚的想把手收回来,但是手却被死死的拽住。 张其心里闷的难受,一把将人抱进怀里:“对不起,是我不小心又让你受委屈了。” 何尤垂下眸子,心里明白他是知道了,他叹了口气,原本不想让他知道的,为了娘和自己的事情,他已经烦恼了很多次了,当初他受不得委屈,巴不得什么事情都能让他知道,只要他知道了,哪怕是一句宽慰的话,自己心里就好受了。 可成亲了这么久,他也慢慢明白了很多事情,坦然接受了很多无奈,就像是当初在何家一样,见着爹爹被大娘欺负,他不平为什么爹爹不告诉何盛,现在他总算是明白,一次两次是小事儿,次数多了就是再磨夫妻之间的感情。 他想了很久,觉得张刘氏的出发点也没错,她确实是为了张家好,试想一个母亲如何能看见家中无后。 “我没事。” 张其看着他,忽然觉得他少了很多以往的生气,心中更是自责,他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不管往后我们之间有没有孩子,我都依然会爱你,不会为了开枝散叶而娶任何人。” 闻言,何尤有些忍不住的眼睛泛红:“对不起,是我没用,我真的不想你为难的。” 他埋在张其的肩膀上,阵阵抽噎。 “别哭,别哭。”他拍着他的后背:“有我在。” 何尤埋在他的胸前不肯起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人抽噎的声音小了很多,他轻轻唤了两声:“何尤,何尤” 没有人应,他低头看,发现人已经睡着了,他无奈的摇摇头,把人小心翼翼的横抱起来放到床上。 他的手耷拉在床边上,张其抚了抚上头的针眼后,轻轻塞进被子里。他在床边站了会儿,转身出了门。 张刘氏还没有歇息,闭着的房门灯光绰绰,两道影子在轻微的晃动。 他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今朝何尤实在是气死我了,一点也不听劝,张其实在是把他宠坏了。” “夫人别生气,喝口燕窝汤吧。” 张刘氏端起汤喝了一口:“还是你懂事儿,你放心,留你在张家不会让你一直做下人的,我迟早会让阿其答应娶了你。” 话毕,房门哗的一声便开了,杨雪吓的惊呼了一声,张刘氏手里的碗险些也摔在了地上。 “阿其,你,你怎么来了”张刘氏有些惊慌道。 张其遏制住心中的怒气,他知道张刘氏不可能很快就接受不给自己纳妾的事情,但是今早口口声声的应承了不会打杨雪的注意,没想到早上说的话,夜里就变了。 “我不能来吗” 张刘氏知道来者不善,她把手里的碗递给杨雪:“你先下去歇着吧。” 杨雪接了碗,福了福身,慌乱的想出去。 “等等。”张其却叫住了人。 杨雪不敢动,回头看着张其:“少爷有,有什么吩咐” “吩咐”张其不屑的笑了一声。 杨雪噗通一声跪下:“少爷有什么差遣,奴婢一定尽心竭力的去做。” “尽心竭力我记得你说你是个乡下人,后来被卖到了人贩子那儿,这人贩子不错,是教你念过书” 杨雪连忙在地上磕头:“少爷,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人贩子为了手下的人能够卖个好价钱,会教着说些话,少爷若是不相信可以派人去查的。” 张刘氏见着姑娘白皙的额头在地上连连磕了几下,已经变红破了皮,不由得心痛,训斥张其:“阿其,你这是干什么,为难一个小姑娘!” “娘,你觉得我为难她了,舍不得了那你为难我的人,我就能舍得了!” 张刘氏一下子便猜出了张其来的目的,怒拍桌子:“那小子又告状了是吧!” “又”张其冷嗤了一声,娘总是用最坏的心思揣测何尤,一次两次他能忍,这么久了,当初她多次的为难何尤,他想到她是长辈,张家与何家又有太多的恩怨,他觉得跟何尤在一起有些对不起她,这些年来,多数能忍的时候都忍了,何尤吃了多少的苦,他也只是哄哄,以此弥补对她的亏欠,没想到她非但没有从心里接纳何尤,反倒是变本加厉的讨厌他。 “难道我说错了吗!” “是!他以前受了委屈都会告诉我!可是他现在学会不告诉我了!明知道娘打心里不喜欢他,找些罪让他受,我又同娘争吵过几句吗我想久了你就把他当成一家人了!可是没有,娘只想着他不能给张家生孩子,巴不得多塞几个人到我身边,哪怕是个来历不明,一同呆了两天的丫头都行,都比何尤强!他为家里做了那么多你看不见吗” 张其把这些年藏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张刘氏瞪大了眼睛,她实在难以想象一直向着他的儿子,总是为她着想的儿子有一天会嘶声揭底的痛她说话。 “张其,我养你这么大,你现在为着你的夫郎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你是想要他不要娘了是吧!他连孩子都不能跟你生,怎么就攥着你的心了!” “我不要娘是娘硬要做些事情隔阂我们,要把我推开!”他指着一边噤若寒蝉的杨雪:“你在街上买个人就想塞给我,在张家享受富贵!可是娘你想过何尤没有,在张家一穷二白的时候,他离开了爹娘,丢了优厚的生活嫁到张家,一个公子哥儿为了讨你欢心,还没有嫁过来每天就让我教他做饭,就怕你不喜欢他。” “刚开始做生意那会儿,他每天起早贪黑,跟着我在城里摆摊做生意,他从来没有叫一声苦,张家能有今天他付出的还少吗现在张家好了,住的起宅子,有的是钱挥霍了,娘就能随便安排人进张家了,让她理所当然的享受张家的生活,一脚把何尤踢开了是吗” “娘当然可以做到,毕竟从来都不喜欢他,可是我做不到,他是我夫郎,每天跟我睡,同我吃苦发家,现在要我因为不能生孩子就把他丢开,做个忘恩负义的人,我做不到!” 张刘氏被说红了一双眼睛:“你不能忘恩负义!你的意思就是说我忘恩负义了!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好!” “娘,您就再说为了我们好了!话我说到这儿,您好好想想吧。” 说完,张其站起身出了门。 “夫人,您没事吧。”杨雪连忙去扶着气得不轻的张刘氏:“少爷是无心的,您千万别放在心上。” “我没事,你先下去吧,我想静一静。” 杨雪松了手:“是,那我就先下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静悄悄的像极了当初张其昏迷不醒的时候,她守在屋子里的景象,其实,自从张其醒来能坦然放下何绣的事情,又会卖饼子的时候,她就隐隐约约觉得他像是变了一个人,母亲的感觉不会错。 她抹了抹眼睛,醒过来的儿子什么都好,有出息,对家里也更好了,她想这肯定是上天和她那死去的男人的庇佑。 诸事都顺,都好,唯独他要娶何家儿子这件事上,她心里抗拒了,虽然答应了儿子的请求,但是打心眼儿里来说,她确实没有真真正正的接纳下何尤。 当初她的男人在城里做工,帮人修建房子,受到雇佣在何家修缮宅子的时候,家里人没有看好何绣,七八岁的小姑娘贪玩儿,溜进了施工的地方,高高架起的木架子上掉下来木板,她的男人把小姑娘护进怀里,自己却丢了命。 人在何家出的事,又是为了救何绣,那时候何盛为了保全家里的名声,不想事情闹到官府影响生意,于是就选择私了,把女儿许配给张家,又赔了些银子。 后来张家出尔反尔,害得张家家破人亡,她如何能够不恨张家人。 这些年来,她看着何尤在眼前晃,她心里时常都闷的难受,总想给儿子找一个更好的人。今天张其的一番话,却说的自己无地自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凝绿 9瓶;月半 8瓶;35898840 5瓶;十九 3瓶;22997487 2瓶;大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第二天一早, 何尤迷迷糊糊间, 抬手一摸,发现身旁已经空了,他从床上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外头的天还有些朦胧,往常张其有事也不会这么早起床的。 他有些慌神,急忙下床把鞋子套上,正想出门去瞧瞧, 这时候房门却打开了,张其走了进来, 瞧见他慌慌张张的样子,问道:“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你去哪儿了”见着了人, 他便又坐回了床上。 “我收拾了些东西。”张其把屋里的包袱拿起来给他瞧。 他睁大了一双眼睛:“你收拾东西干什么” 张其过去坐在他身旁:“商行的人商量, 准备下江南,县里每三年都要举行一次,所以我也要去啊。” 何尤挽着他的肩膀,这件事他是知道的, 以前何盛也会参加, 回来的时候还会带好些南方的东西, 只是他不知道现在又一个三年了:“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什么时候回来” “十几天吧。” 何尤呜咽了一声,他倒在床上:“怎么这么久,那我岂不是要十多天见不着我的夫君了” 见他盯着帐顶, 满脸不开心的模样,张其笑了一声:“既然我的夫郎这么舍不得我,那我只好带他一起了。” 何尤一下子又做起来,眼睛亮晶晶:“你说的是真的” “嗯。”张其点了点头。 何尤一个翻身起床,抱着他的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你对我真好,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看着夫郎开心的模样,他不自觉也跟着笑了起来:“少带些衣服,南方的绸缎都很好看,到时候在那边多买些就是了。” “嗯,好!” 在他收拾东西期间,张其出去备了马车,上黄家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何尤已经把东西准备好了。 芸芸听说他们两人要出远门,有些舍不得,但是她也没吵着要跟着去。 “何尤,你先把东西拿到马车上去,看看上面还缺什么。” 何尤钻进马车里,下人把包袱送过去。 张其跟芸芸站在门口:“大哥,你是想带哥夫出去散散心吗” “嗯。”他不可否认的承认道。 “娘她…………”话没说完,他叹了口气:“在家里好好照顾娘,还有注意着些杨雪。” “大哥放心吧,我知道了。”芸芸知道昨晚大哥找娘说话了,两人是闹了不愉快,还有杨雪,既然大哥让好好看着,她心里就有了数,大哥眼光向来是准的,就像当初的吴秋一样。 况且这杨雪天天缠着阿娘,到头来比她们母女俩的关系还近得多了。 马车缓缓移动,何尤掀开轿帘子给芸芸挥了挥手:“芸芸,等我回来跟你带好东西。” “谢谢哥夫,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好好玩儿。” 马车消失走远后,张刘氏从宅子里出来。 芸芸有些惊讶:“娘!你怎么出来了” 张刘氏望着马车去的方向,喃喃道:“你大哥这次是真的气我了。” “娘,大哥走的急,怕您还没有起就没来打扰,让我告诉您。” “你以为我不知道他是不想看见我这老婆子吗!”张刘氏道了一声后,摇了摇头,晃着神回了屋。 张家的马车到城门口时,商行的马车已经要齐了,少有几个带了内人,不过这些老爷,老板带的几乎都是些年轻貌美的女子或是哥儿,几乎都是家里的宠妾,宠侍,带原配的除了张其。 何尤嗤了一声,这些老男人,个个好色,他俯在张其耳边嘀咕了几声。 张其轻笑道:“那还是我好,正房夫郎比他们的宠妾生得还要好瞧,年纪也和他们差不多。” “那可不是!” 两人在马车上说笑着,吴中锐的马车从旁边经过,他朝着两人的轿子到了一声:“张老板和夫郎还真是恩爱。” 马车的帘子是卷起来的,中午行车的时候有些闷,张其笑了一声:“吴老板怎没有带内人一同” 吴中锐笑了一声:“张老板第一次和商行一起去江南,多去两次你就晓得了。” 虽然他没有明说,张其挑了挑眉毛,自然是晓得了缘由。 吴中锐的马车向前行驶而去,何尤一脸懵的看着张其:“他为什么不带何绣去” “小孩子知道那些干什么。”张其没说,闭着眼睛养神。 何尤拽着他的手臂,使劲摇了几下:“你别装睡,快告诉我吧。” 张其举手投降:“好好好,你别摇了,待会儿轿子都要摇倒了。” “听说南方曼妙美丽的女子很多,小哥儿也是各有风情,歌姬舞姬日夜长歌,夜里城中灯火不灭,是很多商人享乐的天堂。这种时候吴中锐当然不想带着自己的夫人,成天有人在耳边叨叨,能尽兴吗。” 何尤闻言恍然大悟,想明白以后他又皱着眉头看向张其:“那你怎么带上我了,不也出去快活” 张其又合上了眼睛:“只有快活了,我才能快活。” 何尤脸上有了笑容,靠在他的肩膀上。 马车足足行驶了两日,商行的人坐的四肢都快浮肿时,总算是到了南方的县城,大家去的是南方县城中最繁华的江繁县。 县城临山靠水,水陆的交通都很方便,所以县城十分的繁华,人也多,商行的人进城就感受到了热闹气氛。 这是邱阳县无法比拟的繁荣。 商行里的人早早就来定下了客栈,是一家位置不错的大客栈,既然都是有头有脸的商户,自然不可能住的太差。 何尤和张其被小二领着去了房间,客房很大,东西一应俱全,小二连着说了几次有事叫他之后才关了门出去。 “江繁可真是繁华,难怪之前何盛要来的时候,总是很高兴。” 他说着,忽然想起:“欸,对了,今年怎么没有瞧见何家的马车呢” 张其喝了一口茶,茶是南方的雨雾茶,味道十分的清新,他解释道:“这次商行的人分成了两拨,客栈也是在两处,何盛跟另一批人在一起。” 何尤点点头,他站在窗子前望了望外头的人来人往的街道,很想出去逛逛,奈何舟车劳顿,身体不太舒服,径直走到床边上倒了进去。 “我想休息了。” 张其过去摸了摸他的头,把鞋子跟他脱下来,让他爬到床中间去:“你先睡一会儿吧,待会儿晚些时候我让小二把饭菜端到屋里来,再叫你起来吃饭。” “好!”他脱了外衣放在一旁,拉过被子盖在身上,闭上眼睛。 张其给他掖了掖被角,人却又睁开眼睛看着他。 “怎么了” “你可别趁我睡着了以后偷偷跑出去了啊。” 张其拍了拍他的额头:“睡你的吧。” 何尤瘪瘪嘴,翻个身睡下了。 这十来天都要住在这个客栈里,他把带来的包袱收拾了一下,衣服放进柜子里,整理了一会儿,已经能听见何尤均匀的呼吸声,看来是真的累了。 他轻手轻脚的开门出去,准备让小二准备一些热水,晚上的时候好洗澡,下楼的时候,吴中锐和几个做餐食的老板正坐在一堆,见着他下来了,连忙招手让他过去。 “各位可真是好精神。” “张老板第一次来,可能不习惯,我们来了好几回里,坐马车早就习惯了。” 张其无奈的笑了笑,小二给他倒了杯热水,桌子上有一叠花生和一盘小糕点。 吴中锐捡了颗花生扔进嘴里:“江繁县十分繁华,人又多,张其,你不考虑考虑在这里开两个铺子,卖红薯粉和卤肉” “若是开了铺子,怕是比在邱阳县和邻县更好卖。”老余附和道。 “确实,不过江繁县离我们邱阳县太远了,把东西运来可不容易。”张其当然也考虑过,但是离得远,也就牵扯着方子外泄的危险。 “那倒也是,若是能够妥善解决,那便是个大赚头啊!” 几人感慨着谈论了几句后,吴中锐又提议道:“今儿咱们头一天到,就先不说这些生意上的事儿了,好不容易来江繁,就该好好玩儿乐一番,今晚醉红楼,我请客。” 一听醉红楼,几人人都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猥琐,张其便晓得那醉红楼是什么地方了。 “我就不去了,行车两天,身体不太吃得消。” 听见他拒绝,吴中锐揽着他的肩膀道:“张老板,你这就没劲儿了啊!醉红楼的姑娘小哥儿可是出了名的,不去可就可惜了啊!” “我听说江繁的湖船也很有名,过两天我请。”张其道。 “好吧,既然张老板都这么说了,今晚就让张老板在客栈好好歇息。” 一行人这才放过他,相携着出了客栈。 人走后,天色也不早了,小二点亮了客栈外的灯笼,他叫住人,点了几道江繁的招牌菜,又吩咐了准备热水。 小二应承下来,听说要准备热水,又见着是两人同住一屋,便低声笑眯眯道:“客官可否要准备些花瓣” “花瓣”张其重复了一句。 小二解释道:“泡澡的,很多夫人夫郎都喜欢。” 张其笑着从钱袋子里拿出些碎银子打赏给小二:“去吧。” 小二得到赏钱,高兴的应承了一声:“好咧!” 人前脚走,后脚楼上就急匆匆的下来个人,他抬头看着眼前的人:“你怎么下楼来了睡醒了” 何尤一屁股坐到板凳上,气鼓鼓道:“我醒来就没有看见人了。” “我这不是下来让小二备菜吗。”他过去拉起他的手:“好了,回房吧,你看你头发都睡乱了。” 两人回了房间,没多久小二就把饭菜送了上来。张其没有点多少,但还是标配,三菜一汤。 何尤有些饿了,在马车上都没有吃什么东西,他就着菜吃了两碗饭才摆手。 吃了饭以后,天已经彻底暗下了,但是窗外的街道灯火通明,各色灯笼透着光,照的街道很是迷离,夜里街道上行走的男子比较多,但姑娘小哥儿也不少,姑娘小哥儿都是结伴成行,几乎没有落单的。 和邱阳县比,江繁的民风可就开放了很多。 “还在看什么,快过来洗漱了。” 小二上来收拾了碗筷,过了些时候便将热水送进了房里,倒进了泡澡的大木桶里,连同着花瓣也送了上来。 何尤闻声跑过去,提起那一篮子红艳艳的玫瑰花瓣:“这是拿来干什么的” 张其从他手里拿过来,倒进水里:“泡澡啊,笨蛋。” 何尤觉得有些稀奇,他以前都没有听说过,像这些繁华的县城可真会享受:“那你先过去,我要脱衣服了。” “我们都成亲这么久了,你哪里我没看过。” 何尤把外衣脱下甩在他的头上,罩着着了他的头,趁着这功夫跑去了屏风后头。 他也没有动,站在原地,闻着衣服上还留着的淡淡香味,任凭着衣服遮住眼睛:“好了没有啊” “还没有!”何尤急惶惶道。 “那我可就要看了啊!”他一把扯下衣服,臭小子动作还真快,已经缩到浴桶里了。 他走过去,站在他身后:“怎么样,水温合适吗” “合适。” 花瓣铺满了整个浴桶,他只能看见他凸起的锁骨,还有一截在水面上的白皙手臂,红艳的玫瑰和白皙的肌肤相衬,他的呼吸有些急促。 “要我帮你洗吗” 何尤抬手从浴桶边上拿过水瓢,舀了半瓢水浇在身上:“谁要你跟我洗。” 张其倒是没有跟他抢,只是站在一旁看着他洗,过了好一会儿,他问了一句让何尤觉得莫名其妙的话:“今天晚上吃饱了吗” “干嘛这么问”何尤扒在浴桶边上,疑惑的问他。 张其没有说缘由,他笑了一声:“你明明看见我吃了那么多,当然是吃饱了啊。” “那就好。” 张其勾起嘴角,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声,随后便过去一把将人从浴桶里捞了起来。 “你干什么啊!”何尤只觉得天旋地转,等脑子清明的时候,人已经落在床上了。 张其挥下了床帘子,看着不着寸缕的人,俯身在他耳边道:“可是我还没有吃饱………” 作者有话要说:  种田文《渔家致富日常》求预收! 文案: 赵浅一朝穿越,成了靠海吃饭的渔家。 一身臭名声不说,还一穷二白,破房子里有个刚娶的便宜夫郎,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沉默寡言,脾气又硬。 生活不易还好自己带了个装满渔具的空间,能奔个好日子……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michellelim37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夜里折腾的晚, 第二天何尤醒来的时候已经日晒三竿了。 张其让小二准备了清粥,他起来正好喝。 何尤起床揉了揉腰,他和张其已经有些时候没有搞得这么厉害了, 忍不住有些埋怨。 张其给他添了粥,让他慢慢吃。 “你怎么不早些叫我起来,白白把出来的时间浪费在睡觉上了。” “我还不是见你睡的沉, 你吃了饭我再带你出去走走。”张其哄道。 何尤这才嘟哝着吃了饭。 两人收拾了一番准备出门,下楼的时候碰见了吴中锐等人,估计是在外头快活了一夜, 现在才回来,浑身都是一股酒气, 个个的脸上一片醉红, 见着两人要出去,寒暄了几句。 何尤挽着张其的手臂, 瞧见吴中锐一脸餍足的神情, 不知家里的何绣瞧见了会气成什么模样, 不由得感慨还是张其好,能带自己出来。 “好了,走吧。” 两人一同去逛了逛街,江繁县的铺子比比皆是,两人一起逛了绸缎庄, 胭脂铺子,倒不是何尤要买胭脂,是给芸芸带的。 逛了好些时候, 买了不少东西。铺子还多的是,但是何尤先喊累,逛不动了,张其便领着他去了一家茶铺子,一来可以让他歇歇脚,二来他可以买些茶回去,虽然自己不是很爱这一口,但是待客送礼却要用上不少。 何尤没有和他一起去挑茶叶,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茶铺子里泡有各种茶,是方便客人品尝,以此选购茶叶。 随便喝了两个,他尝着一种茶喝了回甘,味道很是不错,正嚷声要叫张其过来试一试,铺子迎面走进来个熟人。 他很明显的撇过头去,没想到那人却径直走了过来:“何尤,你见着我也不招呼一声吗” “铺子又不是我的,怎生招呼何老爷。” “你!”何盛想骂上几句,一想到这是在外面,只得忍着把气给憋回去。 他平和了一些语气:“你和张其也在这里买茶” 何尤并不是太想和他说话:“这不是很明显吗” “哼,我还真没想到他会带你来。”何盛甩了甩袖子:“你可看见吴中锐了” “看见了,在客栈里。” 何盛冷哼了一声后,转身出了铺子。 张其选好了茶以后过来,瞧见何尤一直望着门口,问道:“怎么了又想去哪儿” “我刚刚碰见何盛了,他好像也来买茶,但是问了吴中锐在哪里以后又走了。”何尤耸了耸肩:“估计是去找他了。” 张其摸了摸下巴:“那吴中锐岂不是要被老丈人抓个正着” 两人都有些幸灾乐祸。 原本打算再走走的,但是已经接近中午了,两人就把买的东西先拿回客栈。 吴中锐的房间离两人的房间不远,他们回去的时候,正巧见着何盛在说教吴中锐。 “我们没有去喝花酒,只是出去聚了聚。” 何盛的脸色不太好,当他没有去过花楼,还狡辩,其实男子逛逛花楼倒不是什么奇事,只是看着自己的女婿逛就是另一种滋味了,而且吴中锐跟何绣成亲还没多久,这就按捺不住自己了。 “行了,行了,有没有去你自个儿心里明白。”何盛有些不耐烦,不想在这边多待着,但为了家里着想,还是耐着性子道:“我听到可靠消息…………” 正说到重点上,结果两人进了屋子,何尤叹了一句真没劲,同着张其也进了屋。 “你说他来找吴中锐是说什么的” 张其放着东西,随口道:“谈生意上的事儿吧。” 两人原本也没怎么把事情放在心上,还准备吃了午饭以后歇歇,下午又四处去走走。 小二端着饭菜进来,给他们布着菜,他先前准备花瓣尝到了甜头,晓得张其是个大方的主儿,便闲扯着话头道:“两位客官可认识什么会做菜的大厨” “大厨你们客栈要招人啊”何尤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夹了菜塞进嘴里,在张其面前他吃饭是没有相的。 “我们客栈已经有三个大厨了,那可都是江繁县有名的厨子,不缺大厨。”小二笑眯眯道。 “那你问这个干什么” 小二弓着身子,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咱们的天子来江繁私访了,听说这次带着他的宠妃娘娘呢,娘娘来了江繁耍性子,说粗鄙之食难以入口,不肯吃饭,皇上瞧着爱妃不吃东西可都急坏了,下了密令,让江繁有名会做吃食的厨子都把自己拿手的东西做好了送到湖船上,若是讨娘娘高兴了,必有重赏啊!” 何尤有些狐疑的看着张其:“这是真的吗” “嗨呀,千真万确,我先前去后厨拿菜的时候听见我们的大厨说的,真在讨论做什么可以讨娘娘欢心呢!” 张其蹙起眉毛,江繁繁荣,先前天子就来私访过,倒是不足为奇,只是有些不太相信皇帝会如此宠爱一个妃子。 小二见两人沉默了,他添了两杯热水,又继续道:“这位娘娘啊,听说是丞相的爱女,貌若天仙,恐怕也这样的女子能让皇上这般宠溺了。” 张其眉毛一杨:“你倒是知道的挺多的。” “嘿嘿,客官见笑了。我在客栈干了多少年了,来来往往的客人多,知道的些传闻也多。” 不仅知道的多,人也机灵的很,他打赏了些碎银子:“你先下去吧。” 小二麻利的收下银子,自知这些话没有白说,连忙退了出去。 何尤给他夹了些菜:“你真的相信吗” “去打听打听不就知道真的相信还是假的相信了。” 花银子做事是最快的,午饭吃过没多久,张其找人去打听的事情就有结果了。夜湖上位置最好,最大的一条湖船在三天前就被人包了下来,管辖的很严,不许一般人靠近,更不让人进去。 “这下相信了”张其靠在躺椅上,剥开了颗葡萄丢进嘴里。 何尤从板凳上直起了身子:“那你要去参加吗,要是把咱们的卤肉给这位娘娘献上去,说不定能讨她欢心。” 张其若有所思:“卤肉难登大雅,到时候被当成粗鄙之食就不好了。” “说的也是,那咱们就白白错过这个机会了吗” 张其笑了笑,他叫来小二嘀咕了几声后,喊上何尤:“你跟我一起出去准备些东西吧。” 江繁的湖船雅致,湖边灯火绰绰,湖中的船上琴曲飞扬,一派歌舞升平。张其两口子到湖船上去献美食时已经是三天后的夜晚了。 两人到岸边时,被人拦了下来。 “你们两个干什么的” 问话的人尖声尖气,张其猜想应该是个太监,主要在这里管事,他恭敬道:“我们是来献美食的。” “美食”管事的人上下打量张其,他一身华服,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厨子。 张其知道他不信,便主动解释道:“我是开餐食的,虽然没有日日做菜,但是还是会做。” 他把食盒递给了管事的人:“您可以过目。” “想要到老爷夫人面前去献食,我自然是要先过目的。这三日来献食的人络绎不绝,多少是难以入口,非但没有讨得夫人高兴,反倒是惹得夫人更加不快。你这若是一些粗鄙之食,卖相不佳,我劝你还是自己回去,免得惹得老爷夫人不高兴。” 张其可不会到了门口还放弃:“瞧您说的,我可是准备了三天,若非是有信心,也不敢贸然带来。” 管事的人撇了他一眼后,虽然不太相信,但还是把食盒给打开了。 打开后他便没有再移开眼睛,眼中的质疑变成了惊艳。 “你这是” “一份小糕点,只愿能讨夫人欢心。” 管事的人深吸了口气:“闻起来就不错,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来。” 见人提着食盒匆匆上了船,何尤伸长脖子看:“你说这是让他们满意了吗” “刚才那人满意可没什么用,得船里的人满意了才行。” 两人在外头站了好些时候,管事的人才出来。 “老爷要见你!”管事的人脸上有着难掩的笑意。 张其心里便有了数,他拍了拍何尤的手:“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来。” 他随着管事的人进了湖船,船只里头的布置十分的阔气,一直穿过了两个房间,他才算是见到了所谓的老爷和夫人,当今的天子和贵妃娘娘,天子已经是个步入中年的男子,贵妃则年轻貌美,看起来不超过二十岁。 两人的气质一眼瞧着就不是普通人,天潢贵胄大抵如此。 虽然天子这次私访办的是一个商队,但是张其还是知事的下了跪。 “免礼。” “听说你叫张其是吧,你快来说说你这糕点是怎么做的。” 天子手里捻着那小手掌大小,皮酥带馅儿的糕点,十分感兴趣。 “此糕点乃叫鲜花饼,是草民清早去采集含苞待放的玫瑰花同着蜂蜜当馅儿,以面粉当皮烤成的。” 贵妃笑起来如同一朵牡丹花,称赞道:“难怪这糕点有一股沁人的花香味,味道又是甜而不腻,没想到这花做成的糕点味道竟然是如此的别致。” “哈哈哈哈,难得爱妃喜欢,总算是挑到了品相味道极佳,又雅致的吃食!赏!来,张其,你说说你想要什么赏赐!” 管事的见张其没有说话,连忙提醒他:“你倒是说,难道老爷高兴,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老爷,草民原本是一介布衣,春来耕种,秋来收获,后来凭借着做些灵巧的吃食发了家,能有幸今天在江繁为老爷夫人献食。草民自从发家以后每日都在为一件事而苦愁 ,时有居心不良之人想要窃取草民的方子,草民斗胆今天给老爷求个恩典。” 张其又再次跪在地上。 天子锊了锊短短的胡须,抬手道:“来人,把墨宝拿上来。” 提笔几个大字,他盖上了印章:“准了,朕赐字四个。” 管事的太监把写好的字交到张其手上,张其看了一眼,脸上藏不住笑意:“谢老爷恩典。” 作者有话要说:  依照作者君短小的习惯,悄咪咪吱一声,本文就快要完结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燕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十九、逐心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何尤在外头都等着急了, 剁着脚想进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奈何身旁站着四个一看就是练家子的高大男子,他也不敢乱动。 过了好些时候, 才见到人出来。 他连忙上前去拉住张其:“怎么样” 张其挑了挑眉毛,跟管事太监打了声招呼后,一边带着他往回走, 一边解释道:“娘娘很满意,皇上赏赐了。” “那赏赐了什么黄金百两还是良田万顷啊” “你想些什么!”他拍了拍他的头,把手里的东西给他看。 何尤面露遗憾:“只是一副墨宝啊” 他嘟哝着打开, 瞧见了里头的四个字后,脸上顿时便有了笑意。 “这是我向皇上求的, 以后咱们再也不用担心方子的事情了。” “只此一家。”何尤对这幅墨宝爱不释手, 他小心翼翼的揣在怀里:“还是你有主意些,咱们尽早回邱阳县, 请工匠好好把墨宝框起来, 挂在咱们的店里!” 张其笑了一声:“得和商行的人一起回去啊!咱们先走也不太好吧, 反正也没几天了。” “那好吧。” …………… 此时邱阳县里,张宅。 芸芸正在花园的凉亭里练字,是何尤走的时候给她留下的功课,她觉得识字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不仅能打发时间, 还能看书,知晓很多好看的故事。所以没有何尤盯着,她学得反倒是更加卖力了。 她在凉亭里写字写得正用功, 身后忽然想起了声音:“山有木兮木有枝………” 猝不及防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她下意识的把纸上的字遮住,脸有些红,回过头去:“你,你怎么来了” “你大哥走的时候特地交代我照看着张家,我前两天有事出去了一趟,这才回来,所以就刚过看看了。”黄西背着手,站在芸芸的身后。 芸芸把东西收了收:“黄少爷请坐。” 她给他倒了杯茶,还真有些时候没有见过黄西了,她时常听见大哥提起他,知道他和家里关系很好。 “我,我觉着黄哥好像瘦了不少,是最近生意很忙吗” 闻言,黄西很是高兴,生意忙倒是常事儿,不过他能瘦下来可就不是偶然了,只有家里的下人才知道自己现在每顿吃的有多少,为的就是来张家能让张姑娘刮目相看,这朝听见芸芸的疑问,心里顿时便觉得之前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是啊,是有些忙,家里都说我瘦了不少。” 芸芸点了点头,瘦下来了确实英俊了很多,心里升腾出这个想法,芸芸忍不住脸就红了起来,她呐呐的应了一声,不敢去看黄西。 黄西又找话说:“诶,你是在练字吗我瞧着写得不错啊。” “黄少爷可别取笑我了,以前在村里的时候,家里日子过得不好,没有念过书,现在才刚刚学呢。”她不敢让黄西多看自己的字儿,黄西是城里的大户人家,学识肯定丰富,不由得让她生出一股子自卑感。 “我可是说真的,想当初我学写字那会儿,可让教书先生头疼了,说我不好学又笨,怎么教都教不会,要不是我爹给教书先生的银子多,都不肯教我。” 芸芸轻笑了一声:“那黄少爷小时候还真是调皮。” 黄西也跟着笑了起来,两人聊了一会儿后没有了方才的生分。 “诶,张夫人呢怎么没有见着她” 芸芸叹了口气:“大哥他们走了以后,娘的心情一直不太好,都没怎么出门。” “是吵架了吗还是不想张其出太远的门” “嗯,是有小吵了一架。” 黄西想了想:“一直闷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儿啊,不如这样吧,明儿我带你们俩出去听戏,可是个名角儿呢。” 芸芸有些心动,但是小脸儿上还是带着一些为难:“不知道娘会不会答应。” “我去跟她说道说道,怎么样” 芸芸连忙摇了摇头:“算了吧,还是我去给她说。” 黄西见事情有戏,很是高兴,想要找张刘氏确切落实一下,家里的仆人却急匆匆的找来。 仆人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芸芸见他眉毛蹙起,知道是有事情,知事道:“黄少爷有事就先去忙吧。” 黄西有些歉意的朝她笑了笑:“不好意思啊,一点生意上的事情需要我去处理一下。” “没关系的。”芸芸起身把人送到宅子门口。 黄西跳上轿子,撅着屁股在上头对她道:“明天不见不散。” 芸芸点了点头,见人走远了以后,她止不住脸发烫,过了好一会儿后,等脸上的红晕消散了才急惶惶的跑去张刘氏的院子。 “娘” 张刘氏方才睡了午觉起来,杨雪正在屋里服侍她。 “你不是在练字吗,怎么过来了” 她讨好的坐到张刘氏身旁去:“娘,您整日闷在家里多无趣啊,不如我们明天去听戏吧。” “有什么好听的,我这老婆子可听不明白。” “娘,您就去吧。”芸芸缠着张刘氏的胳膊晃来晃去。 张刘氏把她的头拍开:“好端端的怎么想起要去听戏了” 芸芸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就是想听。” 张刘氏见女儿支支吾吾的模样,觉着事情可没那么简单,她虎着脸:“你可老实交代。” “是方才黄少爷来家里了,他说城里有名角儿唱戏,想请娘出去走走。” 果然,张刘氏敛起眸子:“恐怕请我这老婆子看戏是个幌子啊。” “娘!” 张刘氏摆了摆手:“行了,行了!要是明儿没事我就去。” 芸芸高兴的站起身,这么说就是答应了,娘一天到晚怎么会有事:“谢谢娘,那我就出去继续练字了。” 见人走了以后,杨雪到张刘氏跟前,给她揉着肩膀:“瞧把小姐高兴的。” 张刘氏摇摇头:“女大不中留啊,只是不晓得这黄西究竟是不是个良配。” “黄公子是少爷的生意伙伴,若是人品不好,少爷肯定也不会同意小姐和他来往的。” 张刘氏点点头:“这倒也是。” 第二天一早,黄西如约到了张宅,张刘氏本着瞧瞧黄西的的心理,还是一同去了。 黄西早前就订好了雅间,在里头准备了茶水糕点,安排的十分妥帖。 起先看戏的时候,两人倒是都挺拘谨的,芸芸几乎都没怎么说话,只有黄西问一句答一句,张刘氏坐在后头,瞧着两人,看起来倒是挺般配的。 黄西除了胖一些,年纪也不大,就比芸芸大上三岁,为人也挺平和,这朝倒是挺用心的,不像一般富家少爷那么挑剔。 其实原本张刘氏是打算站吴冬那一边的,毕竟两家人已经是老相识了,吴冬又一直跟着张其做生意,现在吴家的条件已经好了很多了,远不像当年那般连彩礼都不起,而最重要的是吴冬是乡下人,芸芸也是,见识上是差不多的,黄西却是土生土长的城里人,只怕芸芸以后跟着他,会遭到委屈。 只是吴冬这小子,不知怎么回事,除了上次搬新宅子的时候来过,后来就没有上过门,也不晓得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白糟蹋了她偏向他那边的心。 而现在瞧芸芸,两人说笑的开心,分明就是欢喜黄西了,她暗叹了一声,看来缘分还是天注定的。 自己在这里倒是阻挡着年轻人的相处了,她扯了个借口想要走。 “娘,戏还没有唱完呢,您就在待一会儿吧。”芸芸明显不想走,想把张刘氏劝下来。 “我身子有些不舒服,你们小年轻继续看就是了。我让下人送我回去就是,也不远点儿。”说完她站起身,对黄西道:“黄少爷,待会儿就麻烦你把芸芸送回来。” 黄西连忙站起来:“放心吧,夫人,我一定会把芸芸安全送到家的。” 张刘氏点点头,转身便下了楼。黄西对芸芸道:“你先在这里听着戏,我送夫人下楼,看着她上轿子了再回来。” “好。”芸芸乖巧的应了一声。 张刘氏上了轿子后,给黄西摆摆手,示意他回去,这才放下轿帘子,轿夫抬着轿子往张宅去。 她在晃晃悠悠的轿子上半眯着眼睛,也不知行了多久,只觉得到了风口,一阵风灌进来,轿帘子都给掀开了。她伸长脖子,正想把帘子放下来,却在帘子外瞧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桃红色的装扮,那不是杨雪嘛! 正想喊上一声,小姑娘步子很快,转眼就走进了巷子里,她疑惑杨雪跑出来做什么,叫停了轿子,悄悄跟了上去。 “你这么堂而皇之的出来找我,不怕张家的人发现吗” “放心吧小姐,今天张家的老太婆和张芸芸都已经出门去听戏了,我是借口买东西出来的,听一场戏时间宽裕着呢。” “那便好。你在张家可有站住脚跟儿” “原本那老婆子很是喜欢我,想把许配给张其做妾,但是张其不愿意,两人还大吵了一架,现在张其带着何尤去了江繁县。” “哼,没想到张其对那臭小子还真是死心塌地的。我告诉你,若是能够做张其的小妾自然是最好的,到时候拿到方子也更容易些,但若是这条路行不通,你也别强求,只怕到时候张其倔着脾气把你给赶出来了。” “放心吧,小姐,那老婆子可喜欢我了,不会让张其赶走我的。” “好。你早些回去,免得被发现了,一切小心行事。” 躲在墙壁后头的张刘氏连忙跑出去,她回到轿子上心仍旧突突直跳,双眼瞪大无声,心里更是气恼愤怒。 自己好心好意救下来的人,竟然何绣安排下的一个局,亏她对杨雪还真心实意结果非但不知好,还反过来想偷张家的方子,小小年纪的姑娘,心思竟然如此歹毒。 她又气又难受,幸好还没有把她许配给阿其,否则家里就养着个吃里扒外的人,想来她十分后悔,为了这么个不相干的狠毒女子,竟然和儿子大吵了一架,生生闹出了些隔阂来,她也觉得对不起何尤。 回去的一路上,自己的整颗心都乱的不成样子。 最后,她没有贸然把杨雪给赶出去,准备等张其跟何尤回来再打算怎么处理杨雪,还有何家这颗毒瘤。 她还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先稳住杨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十九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回程的时候, 商行轻车简便而来, 如今却是车马倍增。 何尤买了许多东西,但是现在手里只捧着个画轴, 先前欢喜的东西全让张其拿了。 他心里美滋滋的, 就等着回邱阳县扬眉吐气了, 路上马车颠簸, 吴中锐的马车一直跟在他们的旁边。 何尤觉得有些怪异, 他问张其:“你有没有听见什么男子的声音” “同行的商户,那么多男子,有声音有什么好奇怪的” 何尤指了指吴中锐的轿子:“我说的是这里。” 张其敛着眸子仔细一听,好像还真的有, 两人正好奇, 风忽然解开了疑惑,轿帘子扬起, 吴中锐和一名衣着艳丽的年轻小哥儿。 “他胆子还真不小,弄个人回去就不怕何绣把屋顶给掀了。” 话毕, 吴中锐把轿帘子掀了起来, 朗声道:“我怎么会让她知道。” 张其摸了摸鼻头,被人听见了还真有些尴尬,不过既然别人都坦诚的很, 他也没必要:“吴老板是想把他养在外头。” 吴中锐大声笑起来:“养在外头多好,可比家里那只母老虎强多了。” 何尤低着头笑出了声音,他一边感慨男人的狡猾,又庆幸当初拼命一搏, 没有嫁给吴中锐。 吴中锐见何尤在笑,打趣道:“忽然想起,张夫郎是何绣的弟弟,不会偷偷告状吧。” 何尤连忙摆手:“我跟她不太熟。” 张其合上帘子,合着眼睛休憩,感叹了一句,吴中锐还真是聪明,抓住了何绣何尤之间的关系,就算是让他们知道自己的风流也不成事。 到张家的时候,已经是两日后的黄昏了。 张刘氏和芸芸只晓得两人大概会这一天到,不知道确切的时间,眼见着天色变暗,以为两人今天到不了,没想到在天要擦黑时马车到了宅子门口。 芸芸见着两人回来了,十分高兴,下人把从江繁的东西往宅子里搬。 “我给你买了不少东西呢,在家里有没有好好练字。”何尤下马车就询问芸芸的课业。 “哥夫,我有练字。” 张刘氏却没好气的揭短:“这些天儿也不知道是谁天天往外跑,不是去听戏就是喝茶的。” 芸芸的脸染上了一抹红晕,娇嗔道:“娘!” 张其眉毛一杨:“这黄西,叫他看着一些家里,竟然不学好,带着人到处跑。” 大家都在打趣芸芸,姑娘脸皮薄,气鼓鼓的回屋里去了。 “家里准备了晚饭,原以为你们今晚不会到,我和芸芸都要开始吃了,结果刚刚把饭摆上,马车就到了。”半个月没有见到儿子,张刘氏眼里带着笑意。 大家也默契的没有再说之前的不快。 “去添两幅碗筷。”张刘氏吩咐下人,饭摆在了大厅,往日里杨雪都会来伺候,今儿也不例外。 张刘氏瞧见杨雪进来,却道了一声:“今天屋里不要你伺候,你先下去吧。” 杨雪乖巧的应了一声后就退出去了,她倒是乐的自在,估计是张刘氏怕自己在屋里不受待见,影响人一家人团聚,她还觉得挺清闲,也不知道这些日子老婆子是怎么了,以前也就让自己端茶倒水,干些轻巧事情,后来竟然说家里有两个奴婢回家了,人手抹不开,让她跟着下人干活儿。 天天洗衣做饭,扫院子擦屋子,累得她气儿都喘不平。 她走了,大家确实没有那么膈应,特别是何尤,高兴的吃饭。 张刘氏一反常态,给何尤夹了一筷子炒牛肉丝:“来,路上累了吧,多吃些。特地让厨房给你做的。” 何尤看了张其一眼,有些适应不来,张刘氏见状,长叹了一声,她心里当然知道何尤为什么会这样。 “谢谢娘。”何尤呐呐的道了一声。 张刘氏放下筷子:“是娘之前对不起你们,以后不会在干涉你们两口子的事情了。” 闻言,张其跟何尤同时看向了张刘氏,心里不讶异是假的,何尤小声的问了一句:“娘,怎么了。” “娘真的是老糊涂了,只想着自己,结果却让你们两口子烦恼,差点害了张家,娘以后不会在胡乱管事了。”这些时日,她一直在反省,上了年纪的人,要说出自己的错误不容易,可是大家是一家人,若是不说出来,一辈子都得在愧疚中度过,往后闭了眼都觉得有错。 张其能看见张刘氏想明白,心里很欣慰,看来这一趟没有白走。 他握住张刘氏的手:“娘,我和何尤谢谢您可以想清楚,从今往后我们一家人便和和乐乐,好好过日子。” 张刘氏点点头,眼中泪光闪烁。 何尤脸上有了笑意。 “阿其,还有一件事。杨雪她………” 听到这个名字,何尤耳朵都快竖起来了。 “她怎么了” “她是何家派来的人,那天我碰见她跟何绣说话了,为的就是来咱们家偷方子啊!”张刘氏羞愧的低下头:“都是娘,竟然引狼入室。” 张其眸色一凝,他一开始就觉得杨雪出现的有些蹊跷,但是被张刘氏那么一闹,他也没有细查,带着何尤去了江繁,原本回来再好好处理这件事,没想到这么快就露出了马脚。 “何绣还真是阴魂不散,自己的地位都快不保了,还有心情作妖。” 他又对张刘氏道:“娘还没有和杨雪摊牌吧” 张刘氏连忙摇摇头:“没有,我还是像以前一样待她,就是等着你们回来再处理这件事。” “那就好,您听好我的安排。” 夜里,吃完了饭后,张刘氏回到院子,她还没有回来,杨雪自然是不敢擅自先去歇息,况且还要讨好,卖个好形象,虽然干了一天的活儿累了,还得眼巴巴的等张刘氏回来。 见着人回来了,她很是高兴,张刘氏也高兴,她拉着杨雪的手道:“今天两人回来,出去了一趟,心境都变了不少,我私下探了探阿其的口风,咱们先前说的事儿有戏。” 杨雪眼中暗放异彩:“夫人可说的是真的!” 随后却又焉气道:“可是夫郎恐怕不会答应吧。” “他心里虽然不太愿意,只要有一个让阿其非娶你不可的理由,他顾及张家,必须得同意。” 杨雪迟疑道:“什么法子” 张刘氏招了招手,让杨雪把耳朵俯过来。 杨雪听着她低声的话,眼睛瞪的老大:“夫人,这样不太好吧,我,我何德何能!” “傻孩子,老婆子是真心欢喜你的,想要你做儿媳,你怕什么,只有这样阿其才能名正言顺的娶你。” 杨雪连忙跪下表忠心:“谢谢夫人的厚爱,杨雪一定不负夫人的重托。” 第二日清早,张家宅子便少了个人,杨雪跑了。 不知是连夜跑的,还是天亮了再跑的。 张刘氏有些着急:“阿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让她走了,方子若是真到了何家手里该如何是好啊!” “就是要让他们用方子,娘大可不必担心。” 而此时拿到方子的何家是皆大欢喜,何盛脸上的褶子都扯不平了,他大赞了何绣。 何绣面带得意的笑容: “爹,夫君是做餐食生意,不如把方子给他吧,到时候吴家的生意必定会更上一层楼。” 何盛却并不赞同,他摆了摆手:“不行,上次我让他好好打压教训张其,他非但没有,竟然还和他合作起来了!” “那爹打算怎么做” “这几年绸缎生意一直停滞不前,是时候拓展家里的生意了。” 何夫人眸子一亮:“夫君的意思是要自己开餐食铺子” “没错,当初张其靠卖红薯粉发家,现在发家方子落在了何家,就得好好利用起来赚上一笔。” “我现在就吩咐下去,何家总算是到了出头的时候了。”何盛大笑着走出去。 何夫人拉着何绣的手,满心疑问:“绣儿,你是用什么法子拿到这方子的” 何绣嘴角上扬:“那日吴中锐为了生意,竟然不听爹的嘱托同张其做生意,我不过是心里不平,向他讨个说法,没想到他竟然为此动怒和我吵了一架,昔日对我百般讨好,竟然为了咱们家的对头跟我翻脸,我一怒之下便回家来了。” “回来时偶然瞧见家里的杨雪说家里人过世了,哭的厉害,在家里又遭受别的下人欺负,我念她可怜,训斥了欺负她的下人,给了她不少的银子,将她安排到张家去。” 说着她又笑起来:“没想到张家那老婆子真是老糊涂了,我以为事情起码也要好些年头才办得成,没想到老婆子很欢喜杨雪,竟然想把她许配给张其,结果张其不愿意,一家人大吵了一架,老婆子却还不死心,居然为了能让张其娶杨雪,把家里的方子都告诉了她,就想逼着张其答应。” 闻言,何夫人也跟着笑了起来:“现在张家人财两空,恐怕张老婆子要被活活气死。” 母女俩高兴了好一会儿,何夫人又交代女儿:“千万把杨雪藏好了,别让张家找到她,在何家的餐食铺子开张,一切尘埃落定时,一定不能出岔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6106480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十九 3瓶;小马拐的老妖怪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半个月后, 城东的一家小酒楼盛大开业, 又是优惠又是新品。 何盛看着络绎不绝的客人,脸笑成了朵儿菊花。 “这是张家新开的酒楼吗还是卖的红薯粉啊。” “你不知道吧, 这张家的老板和这家酒楼的老板是翁婿关系, 原本就是一家人, 估计是瞧着四方街的客人太多, 又开了一个小酒楼。” 客人稀奇谈论, 不在乎到底背后是什么,他们只管哪家有优惠,哪家好吃。除此之外,赶来瞧热闹的还有同行的人, 以及气急败坏赶来的吴中锐。 何盛原本是不想见吴中锐的, 但是人堵在门口,怕是搅了生意, 他只得把人让进来。 “老丈人,您可不仗义!”他一大早就听见了风声, 急急忙忙的赶过来, 这么大一件事,在酒楼开业之前,他可是丝毫不知。 窃人方子, 另起炉灶,这可是餐食行业的大忌讳,虽然何盛之前不是之前这个行业的,但是现在这么做还是令人反感。 “我哪里不仗义你怕抢了你生意不成, 咱们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 吴中锐低声道:“这可是张家的方子!” “这当然是张家的方子,你别忘了,不光你和何家是一家人,张其他也是啊!”何盛笑道,门外人也只会当是张家自愿同何家开的酒楼,只是不晓得后头赚钱的人是谁罢了。 他一脸得意的笑容在吴中锐看来着实卑鄙,生意人着实都是老狐狸,别人不知道何家和张家的关系,但是他可清楚的很。 “您就不怕张家找上门来” “他来又如何,还能把我这酒楼掀了不成,敢砸东西,就得上官府!” 吴中锐摇了摇头,看来何盛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他劝不住,也感到奇怪,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还不见张家来。 想法刚从脑子里谋生,忽然一群腰间撇着佩刀的人把酒楼给围住了,何盛连忙撇开他,急惶惶的跑出去:“各位官爷,你们怎么来了” “自然是来瞧瞧这新开的酒楼。” 县太爷腆着个肚子,从列成两排的侍卫中走出。 何盛连忙行礼:“实在不知县太爷光临大驾,有失远迎。” 县太爷瞧着点头哈腰的人,压根儿没理会,径直走进了屋里,张其走到何盛的身前,见他还垂着头行礼,好心拍了拍:“何老板,县太爷进去了。” “你来干什么!”何盛扬声道。 见自己被瞪着,张其勾起嘴角:“当然是来看看何老板卖的粉条了。” 两人一同进了酒楼,县太爷站在里头,酒楼里的百姓全都放下了筷子。 “何盛,你们酒楼卖的是什么” “卖的是红薯粉条。”大家都知道这是什么吃食,他也没必要弯弯绕绕搞别的名堂,坦诚道。 “很好,这红薯粉也是我们邱阳县的一道名菜了,想必常去吃的人都知道,也包括本官这粉条是张家卖的,现在你怎么卖起来了,该当何罪!”县太爷原本温和的声音忽然一变,声厉色茬。 何盛一个激灵,他不明白张其跑去跟县太爷说了什么,怎生管起这些事情来了,莫非是被张其收买了,脑子里在猜测,脸上却挂了一副被冤枉了的委屈表情:“大人,您有所不知,我和张其是翁婿关系,一家人,谁卖不是一样” 县太爷看了张其一眼,张其便道:“是翁婿,无法不承认,但是有一点我得说明,我可从来没有让老丈人您卖粉条,这粉条的方子是我张家一直严守着的,前些日子被盗走,我还真好奇是谁呢,今儿可算是明白了。” “老丈人,其实一发现是您,我实在是伤心,怎么都是一家人,您竟然做出这种事情,看在一家人的面子上,我原本也是不想追究,不好追究的,可是当今皇上有命,吾等草民岂敢不从。”张其朝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不一会儿,众目睽睽之下,两个人抬着一块匾额出来,里头赫然镶嵌着一张墨宝。 “只此一家。” 虽然是很普通的四个字,但是龙飞凤舞的笔触,以及上头盖着的印章,登时就把何盛的脸都给吓黑了。 他口齿不清道:“是,是你,是你拿到了皇上的奖赏。” 张其十分认真的点了点头。 当时在江繁的时候,何盛听说了天子寻人献食,当即就去找了吴中锐,只可惜吴中锐的菜没有入了娘娘的眼,后来他听说有一男子献食成功,得了皇上的奖赏,当时他们一行人还感慨,是谁有这么好的运气。 如何他都没有想到,那个人竟然是张其! 他瞧着那块匾额,心下难掩沧桑,这就是个天大的好奖赏,给张家的生意扫除了太多的荆棘,皇恩浩荡啊! 也难怪,一个发家致富的方子,如何会那么轻而易举的就得到,张家的老婆子再老也糊涂不成这样,只怪当时被冲昏了脑子,得了方子后,张家没有太大的异动也没觉得多奇怪,是他!是他老糊涂了才对。 县太爷当着店里的百姓道:“现在大家都瞧见了,张家的吃食只有张家能卖,这是皇上的意思,这就是谕旨!天下人谁敢违背,那就得坐穿牢底!” “来人,把这罪犯带走!” 何盛被押走以后,一边看了一场好戏的吴中锐才走出来:“张老板真是好计谋啊!” 张其挑眉:“吴老板不厚道啊!老丈人被捉走了,不求情也不着急。” “张老板这话就说的不对了,比起不厚道,我如何能跟你比,你可是亲手送老丈人上官府啊!” 张其笑了一声:“那我要不要告诉吴老板,其实指使人来张家偷方子的是你的爱妻呢” 吴中锐脸色一变,张其见状朗声笑着走了,并没有说要如何处置何绣。 他心里明白,张其这是念在大家是合作关系,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但是也是在提醒他,好好看着何绣,否则也不会手软。 过了一会儿,他脸上有了笑意,可得好好谢谢这个顺水人情,让家里那只母老虎再也凶不起来。 何盛被抓,整个邱阳县闹得是沸沸扬扬,大家一边谈论张家有御赐的招牌是多么威风,又一边谈论着何盛是多么无耻,这下子总算是踩进了阴沟,这事儿好长时间都是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恶人锒铛入狱,张家自然是皆大欢喜。 在此之时,黄西带着彩礼往张家去,正式向张家提亲。 吴家这时候也没有闲着,吴中锐把自己从江繁带回去的小心肝儿给接到了家里,准备给个名分。 何绣自然是又哭又闹:“吴中锐,今天你是要这个小妖精进门,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但凡有点良心,你就该去打点关系,把我爹救出来,可是你非但没有一点心动,反倒是掉头就把这个贱货给接到了家里!你还有良心吗” 面对何绣的哭诉,吴中锐不为所动:“你爹干些龌龊事情,谁有脸去救,他可犯的不是小事儿,他偷的是皇上御赐招牌的张家!你别跟我在这里嚷,我嫌丢人!” “好啊,好啊!你可真会落井下石!别以为你现在跟张家有点交情了不起,我告诉你,他们迟早也会整你!” “我行的端做得正,我怕什么。”吴中锐走进面目狰狞的何绣面前,低声道:“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让人去偷的方子吗我劝你最好安分点,哪天惹的我不高兴把你丢进官府里,和你那老爹一起把牢底坐穿。” 吴中锐拍了拍衣袖:“念在我们夫妻一场,我才收留着你,别不识好歹,你在我吴中锐眼里,屁都不是,别把自己想的太好了。” 何绣大哭了一场,晃晃荡荡走出了吴家的门,何夫人险些把眼睛哭瞎,当初夸赞她多么懂事聪明,现在就有多埋怨她,说是她把何家给毁了。 何家可不是毁了吗,家里没了顶梁柱,也没有个男丁,名声也坏,提起何家路上的人谁不是摆头,生意为此一落千丈,多少年的基业啊,说垮就是真的垮了。 树倒猢狲散,家里已经乱成了一团,家丁仆人已经走了很多,何家已经快成了个空旷的宅子。 她到何家门口的时候,见着外头停了一顶宽敞的轿子,正奇怪是谁来了,正想进去一探究竟,便见着何尤挽着杨落星从宅子里出来,而后头还跟着张其。 她恨得美目几欲出火:“呵,这么快就急着去享福了啊!” 落魄者的挑衅,成功者自然是不屑一顾,谁会在意疯狗乱吠呢! 三人笑着从她的身旁走过,像是压根儿没有注意到她一般,瞧着人陆续上了轿子,她咬牙叫住了何尤。 “你有事”何尤望着她,从那双又恨又悲哀的眼眸子中,他确实看出了她有话要说。 他跟张其杨落星说了一声后,从轿子上下去。 何绣笑了两声,笑中含泪。 “我还真没想到,能笑到最后的是你。” 何尤神情平淡:“但我和你恰恰相反,我早就知道我会笑到最后。” 何绣倒是难道没有再逞口舌之快:“你就这么恨爹吗眼睁睁看着他被张其送进管服你。” “我当然恨他!比起恨你和恨大娘,我更恨他,在何家的那些年,大娘想拿捏我和爹爹就拿捏,从来就没有把我们当成何家的人,这些,何盛他通通都知道,知道我们在何家受欺负,他也就眼睁睁的看着。我要嫁给张其,他随口就能和我断绝父子关系,把我扔在云回村,不闻不问也就罢了,还不准爹爹来看我!” “他真的有把我当他的孩子看待过吗他心里只有你!送他进官府的人是我吗不是我,是你,你指使杨雪来偷秘方,是你害了他,要怪你就去怪自己吧。” 何绣大笑了几声,笑着笑着竟然哭了起来:“你现在得意了,张其待你百般好,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我现在是个丧家犬,娘家没了,夫君也要带小贱人入宅子。” “我当然得意了,我有资格得意啊,今天的一切都是我辛辛苦苦得来的,可没有你一开始就嫁进富贵人家那么轻易。” 何尤顺了顺头发:“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转身上了轿子。 何绣望着那顶轿子,该是多么奢华。她忽然就想起了当年她第一次去云回村的时候,也坐在顶好瞧的轿子,见着灰头土脸的何尤跟张其在河里摸鱼,那时候的她该是多么的骄傲啊! 晃眼间,他却什么都有了,而她却什么都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十九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完结章 入夏, 天气越渐晴朗, 城里比乡下热上很多,但是这当头张家的人都没有去在乎冷热, 一家人都忙着筹备婚事。 “芸芸, 大姑娘了, 嫁人了可不能再小孩子心性了。事情多听夫君的, 打理好家里的事。” 夜里, 张刘氏院子的灯光还亮着,母女俩说了不少的体几话。 芸芸沉浸在嫁人的新奇和紧张中,回屋也睡不着,干脆像小时候一样和张刘氏睡在一起, 恐怕这也是最后能和母亲睡在一起的夜晚了。 第二天一早, 天还没有亮,芸芸就被张刘氏叫了起来。 何尤负责给她上妆, 笑道:“记得当初我出嫁的时候,还是自己起来上的妆呢, 天也没有亮, 慌慌忙忙的,也不知道画得怎么样,不过好在画得好坏, 你大哥都不喜欢。” 芸芸被他逗笑出了声音:“大哥实在是太不解风情了。” “以后嫁到黄家了,可要常回来,反正离得也不远。”何尤替她画好了妆容,轻声道。 芸芸点点头:“我一定会的。” 想着何尤一直以来的照顾, 芸芸眼睛有些红:“哥夫,谢谢你。” 何尤怕小姑娘哭出来,连忙哄道:“好了,该盖盖头了,可漂亮了。” 吉时到,张家外吹啰打鼓的声音渐盛,新娘子被送上了花轿。 邱阳县的首富张家嫁女,嫁得又是城里的大户人家,无疑是强强联合,阵仗也是别样的大,小孩子去讨喜糖就没有讨不到的,路上围观的百姓十分多。 众人津津乐道,是一桩令人艳羡的好亲事儿。 何尤看着十里红妆,倏忽间觉得有些惆怅,转眼间,自己领着去买胭脂的小姑娘都嫁人了。 张其站在张灯结彩的家门口,他揽着何尤的肩膀:“当年你出嫁的时候,轻车简便,我时常想起都觉得对不起你。” “我们都成亲这么久了,还说这些。” 张其轻笑:“我为你准备了份礼物,就当是谢谢我的夫郎当初没有嫌弃我一无所有,下嫁云回村。” 听着礼物,何尤还是有些高兴的,毕竟是自己夫君准备的,他问道:“什么礼物” 张其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拉着他进屋去:“晚些时候告诉你,今早起了个大早,还什么东西都没有吃呢。” 邱阳县街道上,艳红色的轿子还在继续往前。 张家某一铺子外靠着个人,他望着气派的迎亲队伍,脸上有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后悔了吗” “是我去晚了,不过她能嫁一个好人家也挺好的。” 吴春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吴冬在门外瞧了好些时候,直到热闹褪去,他才慢慢走回铺子里。 夜幕降临,邱阳县的灯火逐渐亮堂了起来。 张其牵着何尤漫步在街道上,两人很久没有这般惬意散漫的一起走走了。 “我们要去哪儿啊” “瞧着,到了。” 何尤抬头,发现两人竟然走到了城东,眼前是一座吊脚茶楼,正是看湖中夜景的好地方,他还不知道这边开了这么一家有意思的茶楼。 “上去看看”张其提议。 何尤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是不是早就在这里订下了雅间” 张其牵着他往里头走:“这回你可猜错了,我真没有来定雅间。” 进茶楼的时候,里头的小二见着张其就恭敬的招呼了一声,引着两人往楼上去。 何尤瞧了瞧茶楼大厅,十分宽敞,前头还有很大一个台子,可供说书唱戏,楼上足足有四层,看夜景喝上一壶好茶,确实是个好地方。 他都瞧着里头有好些年轻的公子哥儿,小姐,又见小二明显一副认识张其的样子,他心里不禁有些吃味,张其一看就是这里的常客,一路上碰见的小二都要跟他招呼,不知是来过多少次了,竟然现在才带自己来,之前都不知道是和谁来的。 “到了。” 吊脚茶楼视野最好的房间,一扇巨大的窗子面向城东的湖,可以看见湖边的灯光,湖中的游船。 张其拉过有些出神的人,让他坐下,他坐在一旁,拉着他的手,温声道:“记得当年我们在城里有了自己第一家铺子的时候,有一天夜里,我们走在西街上,你告诉我说,城东这一段夜里的灯光最为明亮,会有很多商户在湖中央的游船上寻欢作乐,吊脚楼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你说你总爱夜里偷偷跑出来,在这边游玩,看花灯。你还说夜景花灯和我都喜欢,我已经是你的了,所以把这座茶楼送给你,往后你想什么时候来看花灯,想看多晚都可以,再也不会有人会把你抓回去关进小黑屋里了。” 何尤听着便红了眼睛,他不敢看张其,只能望着那一片湖,和变得影影绰绰的花灯。 张其把他抱进怀里:“别哭,应该高兴才是啊。” 何尤把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声音有些哽咽道:“我就是太高兴了。” 他带着抽噎的声音笑了一声:“你怎么想起要给我开一个茶楼的” “因为有钱人家的夫郎都是有茶楼的。” 何尤有些莫名其妙,这是什么歪道理,他在城里这么久都没听说过谁家的夫郎有茶楼的,不过不管这些,他心里总归是很高兴的。 两人携手望着城东的湖心,一辈子很漫长,所以一定要和心爱的人执手………… 好多年以后,也不知道是哪一年,张家迎来了第二个小子,不过这次是个哥儿,张刘氏和杨落星都很欢喜,当然,最开心的还是何尤和张其。 大哥张随酷爱念书,整日泡在书房里不出来,张刘氏和杨落星一边高兴一边愁,只怕张家老大是个书呆子。不过好在小哥儿张新出生的时候,大哥难得从书房里跑出来,瞧着又黑又小的张小新。 张小新长到七八岁的时候,眉眼就颇具何尤的风韵了,长大了也不知道又是哪些少爷的青春年华。 小新和大哥恰恰相反,他一点也不爱读书,大哥教他读书写字的时候,不是打瞌睡就是偷奸耍滑,大哥很头疼,他觉得张新以后肯定会嫁不出去。 然而张小新也有自己的爱好,比如他很喜欢跑去爹爹的茶楼里,坐在掌柜的位置打算盘,茶楼里的人都宠着小魔王。 张家的孩子都有出息,大哥不大点就熟读四书五经,小哥儿小小年纪就把算盘打的噼啪响,算起账来,别人不敢含糊…………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不怎么写番外噢,这篇文没有番外,就到这里了,谢谢大家的一路支持!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开下一篇文《渔家致富日常》,没有预收的赶紧预收吧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十九 3瓶;逐心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