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月梨花瘦》作者:激辣鼠女   文案:落水失忆的少年,阴差阳错入了宫。   清冷矜贵的皇帝对他却是与众不同。   谁的灵魂被深爱。   清冷阴鸷美人攻x软甜治愈小美人受   cp:赵弦思x颜暮雪   白月光和攻的回忆杀会写,篇幅不长但设定是存在感不低的冷美人,介意慎入。   皇帝的性格很扭曲矛盾/小美人受是乖乖软软听话好捏的小猫咪   作品标签:古早味,先糖后刀,白月光回忆杀,失忆梗,略微玄幻。 第1章   你是谁?   我又是谁……   -   “暮雪!”   冰冷的湖水汹涌而来,一点一点侵袭着他。   双手无助的挥动挣扎着却逐渐使不上力气。   原本戴着的幂蓠入水后宛如密不透风的囚牢……   连最后一点星光月影也被淹没的时候,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一片空白。   还有那一声最后听见的撕心裂肺的呼唤……   ————————————————   江湖传闻,烟波山庄那位病恹恹的小公子。不久前夜里与家人同游西湖的时候,失足落了水。人虽救了起来,可至今未醒,掐指一算已有一月余。   颜庄主和颜夫人求遍了江湖名医,也未能有再世华佗令小公子醒转。   即便颜家姻亲禹国太傅齐恬,向皇帝跪求了医术最高明的御医来,也未能救醒颜暮雪。   山穷水尽之际,颜夫人只得冒险一试。   那传闻中能续人性命的神物,琉璃雪灯。   看外表不过是一盏普普通通的长明灯。   可这灯原是北离国的圣物,传闻若将人的生辰八字写成流云笺,置于那琉璃雪灯内。能不受烛火燎灭成灰的,便能得到神的祝福。   平安顺遂,百岁无忧。   甚至起死回生之事,也有人说的头头是道。   而这琉璃雪灯在北离国覆灭之时一并消失了。   消失的无影无踪,即便新皇赵弦思登基之后如何大肆寻找,也能得寻得其半分踪迹。   有人说此灯既为北离神物,定然是与北离命运交缠。   北离灭,琉璃雪灯也绝于世间。   ————————————————   烟波山庄原为江湖世家,因与齐家结了姻亲,与朝廷之间的关系也变得迷离起来。   这宝物与其说是颜家找到的,不如说是突然出现。   颜庄主原本受了齐太傅的请求,也在费劲千辛万苦的搜罗,可偏偏多年毫无收获。可一次偶然的凄厉雷阵雨,劈坏了颜家祖宅的一处屋子。   翻修之际竟掘出了此灯,颜庄主当即便封了所有人的口将此事压了下去。   虽然外表与平常的长明灯差别不大,可这灯即便是提在手上也能感觉到刺骨的冰冷。   而且灯罩外边也不知用何物雕刻的,栩栩如生的神龙与玉兔的图案,与众不同。   最重要的是,这灯被寻出来的时候,灯火竟不灭不散,长长久久……   ————————————————   原本颜庄主已经定了时日,八月十五搬迁至上京后办乔迁酒时,再将琉璃雪灯交付给齐太傅。让其献给禹国皇帝赵弦思的。   可偏偏疼爱的小儿子出了事。   颜暮雪原是颜夫人和颜庄主的第三个孩子。   大女儿颜千凝已经嫁去了齐家久居上京。   二儿子颜辰景也即将入仕当武官。   偏偏这个小儿子,自小体弱多病,药罐子一般。颜庄主夫妇二人自是特别娇宠些的。   颜暮雪甚至不能见着太阳,若是晒久了甚至还会起红疹和喘不上气。出门必然要穿戴幂蓠,也甚是麻烦。   久而久之,也不怎么爱出门了。   这么长长久久的捂着,他的皮肤白的近乎透明,虽带着些许病气,倒也是病如西子胜三分。   小猫儿似的圆眼睛倒是又圆又亮,瞳仁带着点淡淡的棕。巴掌大的小脸,下巴尖尖的。眉眼孱弱,一眼看着便惹人心疼的秀美长相。   如今也是十七岁的少年郎了,身子却单薄瘦弱得很。   若不是那日西湖断桥游人太多,人挤人的,颜暮雪被挤散了也不会失足落水。   虽然立马救了起来,可是他的身子实在是太差,当即就病了。   ————————————————   若不是无能为力,谁会寄心于神鬼之事呢。   颜家夫妇还有颜辰景三人对着密室里的琉璃雪灯一筹莫展。   可这世上哪有信笺置于烛火之中还不灰飞烟灭的,还是这不灭不散的明火。   可偏偏这又似乎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颜夫人握着写着小儿子生辰八字的流云笺,颤抖着掀开灯罩,将那流云笺置入烛火之上。   灯火阑珊,熠熠生辉,火光摇曳不定。   当火舌吞噬了流云笺上边写着年岁的半边,颜夫人捂着嘴潸然落泪,颜家父子也是心里凄然。   可是那烛火竟停下了吞噬,半边焦黑的流云笺半边完整的写着颜暮雪的生辰。   七月初七……   那流云笺浮在烛火之上摇曳摆动,却再未受烛火侵蚀。   颜夫人止住泪,声音也止不住颤着:“这是……成了?暮雪,暮雪有救了?”   颜家父子也大喜过望,而下人也在此时过来传话。   说是颜暮雪似有醒转迹象……   ————————————————   苍白瘦弱的少年躺在柔软的床榻上,身子微微陷落在锦被里。秀美的小脸上满是憔悴之色,眉眼微微颤着,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暮雪诶,娘亲的心肝啊……”颜夫人赶紧抓住了小儿子的手抵在额前,自己也伏在床边轻啜了起来。   少年只是微睁着小猫儿似的眼,迷迷瞪瞪似醒非醒的。   “斯幽,你快让开些,让王太医瞧瞧暮雪。”颜庄主先安抚了自己的夫人,这才让王太医过来给小儿子瞧病。   颜夫人也起身拿衣袖拭泪,“是我失态了,只是见到暮雪醒了,我太高兴了……”   那边王太医已经开始把脉。   好一会儿过去了,王太医开始捏着胡子啧啧惊叹。把完脉又去翻颜暮雪的眼皮……   “王太医,究竟怎么了?”颜庄主见太医这般模样,忍不住焦急问道。   颜夫人和颜辰景在边上看着,也是心焦。   “之前老夫为小公子诊脉,他的心脉还是药石无灵病入膏肓,可如今不仅这落水带来的病全好了。而且、而且……”王太医讪讪的而且了好半天才说道:“好些个沉疴旧疾,居然也都好了。只是小公子的身子还是虚了些,得用些药好好调理才是。”   他诊完脉就开始写调理的方子,便写还边说:“颜庄主从哪儿寻的再世华佗,医术真是出神入化,令老夫惭愧不已啊。若能引荐一番,与老夫探讨些医术药理,倒也是此生无憾了!”   王太医声音爽朗,求贤若渴的模样不似有假。   可颜家人自知救了颜暮雪的可不是什么神医,只能顾左右而言他的扯开了话题。   ————————————————   颜夫人这边已经端了些小厨房做好的吃食,准备给颜暮雪吃。   太医嘱咐说要清淡些,可是暮雪平日里爱吃甜。   如今太甜的不让吃,微微加些糖的汤羹倒是可以。   颜暮雪坐卧起来,背靠着小软枕,脑袋里还是有些一片空白稀里糊涂的。   他叫颜暮雪吗?眼前的人是自己的家人?可为什么他自己一点都不记得了……   颜暮雪乖顺的小口小口吃着莲子百合汤羹,胃里暖暖的,人好似也有了力气。   吃完一碗汤羹,颜暮雪用小猫儿似的眼睛瞧瞧这个看看那个的。   一个都不认得啊……   也不认得自己。   暮雪……   少年一脸的愁云惨淡,纠结了半天还是怯怯地开口:“你们是谁啊,我又是谁,为什么我在这里……”   许久未开口说话的少年声音有些哑哑的,但是更多的是原本的软糯。   颜夫人惊诧的看看自己的小儿子,再看看自己的二儿子,最后看向自己的夫君。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一齐看向了一旁书写药方的王太医……   ————————————————   “依老夫看,小公子怕是昏迷久了,虽新病旧疾好了,却不小心留下了失忆的毛病。”王太医又开始诊脉,思量片刻似是无果,只得摇头叹道:“若要恢复记忆怕是要些时日。若颜庄主你们每日都说些以前的事给小公子听,或许能有助于他恢复记忆……”   待送走了王太医。颜家人才围聚在颜暮雪身边讨论起来。   颜庄主皱眉道:“想来怕是用了那神物的后遗症,毕竟那也曾是北离圣物。”   颜夫人抹着眼泪,附和道:“老爷,你没听太医说吗,暮雪的新病旧疾都好了,琉璃雪灯确实能起死回生。只要我们与他细细说些回忆,暮雪定能回想起来的。”   颜辰景一屁股坐在床沿,伸手便掐了掐自家弟弟软软的脸颊,撇嘴笑了起来,露右边嘴角的虎牙:“是啊爹,如今弟弟活蹦乱跳的,不挺好吗!”   活蹦乱跳的颜暮雪:“……”   颜庄主看着醒转过来的小儿子自然高兴,可是如今他们动用了那琉璃雪灯。之前又和亲家通了气说要把灯带入上京,如今倒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颜夫人见夫君面露为难之色,心下了然,她定了定心神道:“那琉璃雪灯是圣物,如今又接纳了暮雪的流云笺,万万不可带去上京。”   颜庄主长叹一口气,最后敲定:“我现在便把那长明灯放到颜家祖宅祠堂去供着。等暮雪身子好了我们便入京,这宅子和那些小产业清算下折了银子都卖了便是……”   颜暮雪原本还在认真听着,可是听着听着便又倦了,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他卷着锦被又开始揉眼睛困唧唧。   ————————————————   颜暮雪自打醒后便开始喝药调理,没几日便能下床了,爹爹娘亲哥哥每日都会来和他说些之前的事。虽然他都乖乖的听了进去记在心里,可是脑子里真的没有这些记忆。   他也很苦恼,但是乖软的模样都让颜家人以为他逐渐想起来了。   这倒不是最要紧的。   虽然王太医嘱咐颜暮雪要饮食清淡,可不知为何后厨送来的饭菜都是偏甜些的。虽然南方人爱食甜,可是颜暮雪总隐隐觉着自己没那么喜欢吃甜的啊……   饭菜便罢了,这流水的甜点糖水的,他都只能吃个一两口便吃不下了。   颜辰景见着自家弟弟食欲不振的样子,便无视颜暮雪抗议,一把抬手掐上了他软软的脸颊。   “你这小糖罐子怎么最近都不爱吃甜的了,这些都是你以前最喜欢的东西啊。”   颜暮雪好不容易把哥哥的魔抓揪了下来,一边揉脸一边小声的说着:“糖罐子?”是说他吗?   既然被看出来自己已经不爱吃甜的了,颜暮雪干脆破罐破摔的说:“我不想吃甜的了,我想吃点面条,要葱花要蛋花要牛肉片……”   话音未落,颜辰景又掐上了他另一边的脸颊。   “娇气包。”   颜暮雪委委屈屈的瞪他哥,他也只是想吃碗牛肉面啊,这也娇气吗? 第2章   虽然颜暮雪突然不爱吃甜反倒更喜欢吃些面食是有些反常,可是颜家人都是见过琉璃雪灯奇效的,便将一切归于使用神物的后遗症了。   只要小儿子平平安安的,爱吃甜还是爱吃咸,又有什么关系呢。   烟波山庄是江湖世家,也是世代习武。   颜暮雪倒是个例外。一来他身子骨太差,二来原先见不得太阳,沾个寒风就得生病。而且他也不是习武的料子,他二哥颜辰景倒是个天赋极佳的习武奇才。   颜暮雪便如此歇息养病闲了两月有余。   烟波山庄小公子病愈的消息也传遍了江湖,两月间也不知道来了多少人登门拜访道贺。只是都被颜家夫妇挡了,小儿子病恹恹又娇气,万一见了生人反倒冲撞了。   颜暮雪百无聊赖的待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晒太阳,一边反思自己到底哪里娇气了。   他这次病愈后,原本见不得阳光吹不得风的旧疾竟也全好了。   如今颜暮雪没事便坐卧在小院子里梨花树下的美人榻上,懒懒散散的晒太阳。   像一只餍足的小猫儿似的。   ————————————————   头顶忽然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骨节分明的大手往下一揪。   颜辰景笑着捏住了自家弟弟的小鼻子。   在收获了好大一个白眼之后才肯放手,可乌黑的眼珠子转了转,又看上这美人榻了。就那么一滚便躺了一半去。   颜暮雪平白无故被他哥占去一半的位置,心里委屈可又敢怒不敢言。   这么多日子相处下来他也知道自己这个二哥啊,人其实特别好,但就是喜欢“欺负”自己。比如揪鼻子捏捏脸掐掐两颊瞧他嘟嘴儿什么的。   没想到颜辰景还凑上来与他并排躺着,侧过脸看着自家弟弟被太阳晒得红红的小脸笑得乐不可支。   “你这一病,居然病出些人气儿了。”   颜暮雪:“……”   他哪里不像人了啊?!   颜辰景笑着解释道:“就你以前吧,一天到晚病歪歪的还不能见太阳不能吹风,比小娘子还娇气。长得又瘦又小像只小花猫似的。放着都怕碰坏了好吗,哪有现在好玩啊。”   弟弟就是让你玩的吗?!   颜暮雪气气的背过身不理他哥了。   “又睡?”颜辰景好奇的伸手戳了戳弟弟的脸,“吃了就睡,真是小猪。”   颜暮雪闻言无奈的坐起身来,唇角挂着特别柔软的笑意,小声的开口反驳道:“你看我这身量,哪里和小猪沾边了啊……”   没想到颜辰景没有接话,反而是怔怔的望了他好一会儿才说话:“你刚刚,就特像原来,这种笑……反正特别,特别那什么。”   又软又好欺负。颜辰景没说出口。   颜暮雪困惑道:“我笑了吗……?”   颜辰景一扫郁郁,立马坐起胡乱的摸了一把弟弟的脑袋,笑道:“又病糊涂了?连自己笑没笑都不记得了?”   颜暮雪放弃挣扎的被摸头,只是自己刚刚真的笑了吗?可他明明没有想笑的意思啊……   ————————————————   颜庄主这两月来都有些神出鬼没的。   后来颜暮雪细细打听了才知,原是那日听爹娘说起琉璃雪灯的事,原本要献给皇帝的东西被自己用了。颜爹爹也只能马不停蹄地去搜罗别的宝物望能弥补此事了。   呕心沥血寻觅花银子打点了二月有余,颜庄主终得了三件宝物。   一是玲珑宝鼎,可占吉凶存亡。二是游梦仙枕,可安神定志,梦游五湖四海。三是玉醴泉,酒也,饮之可令人长生。   至此方能稍稍安心些,只盼着这三件珍宝能入赵弦思的眼罢。   ————————————————   颜家举家迁居奔赴上京,原本在江南的宅子田地店铺什么的也尽数折卖了。   反正这些也是后来添置的,毕竟烟波山庄的名号是指祖宅,还在江南便也不怵。   只是从江南去那上京,路途遥远舟车劳顿。   颜暮雪的身子虽然调理的不错,可原本底子太差,颜夫人还是担心。   他坐的马车也是颜家让人特意赶制的,车内分成了两厢,外厢一边堆放着行李,一边修着窄榻,方便给伺候的下人休息着。内外之间用一道水色帘子遮着,內厢里也放着一张睡榻,只是宽阔的多。上边铺了厚厚的褥子,四周也挂起纱帘隔着,随着马车行路微微晃着穗儿。   塌前还设着一张小圆桌,上边搁着些茶点话本什么的消遣玩意儿。   ————————————————   颜暮雪就懒懒散散的待在马车里,除了投住客栈和吃饭几乎都懒得下来。   不过他这马车着实舒服,看得颜辰景也眼馋,总是借口摸上来往睡塌上大手大脚那么一躺,不被颜夫人赶着还不愿下来。   颜辰景一边拿着弟弟的茶点果子吃一边捏着弟弟的头发玩。   颜暮雪也不恼,只是自己捏着小人书看啊看的,看到好笑的地方还偷偷笑。   嘴边忽然喂过来一块桃果蜜饯儿,颜暮雪下意识的张嘴吃了下去。   唔,太甜了。   他皱皱眉终于抬眼看向一脸坏笑的哥哥,将自己被编成麻花辫的头发从哥哥手里解救出来。   颜暮雪坐卧起来背靠着小软枕,悠悠的叹气道:“哥你这副样子,居然还要去当官,我可真担心大禹的将来。”   虽然颜辰景天天不着调吊儿郎当的,可是颜暮雪也是见过他舞刀弄剑的,那身段武艺绝非寻常江湖人可比的。   只是他实在是太爱逗弟弟玩了,颜暮雪偶尔也会忍不住刺刺他哥。   只见颜辰景无所谓的耸耸肩,“该担心的是皇帝吧,你可别以为我这官是齐伯父打点的,你哥我可是堂堂正正的武状元。”   颜辰景说完便又笑嘻嘻的凑上来捏弟弟的鼻子。   颜暮雪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挣开哥哥的手,一把掀起纱帘,打开窗子委委屈屈的朝前喊:“娘亲,你看二哥他又欺负我……”   最后以颜辰景被颜夫人揪着耳朵拉下马车作为落幕。   ————————————————   约是十一月末的时候,颜家一行人终于过了城门,入了京。   京城的宅子也是齐太傅帮忙一起安置的。   原本便说好,颜庄主此次上京不仅为了送二儿子入仕,还有为朝廷铸剑一事。   颜家人这厢安顿好,颜辰景后脚便去了兵部报到,只是甚是低调。   乔迁酒隔了七日也如期举办。   颜家如今买下的这个宅子原是一告老辞官的大禹权臣的,是一处极其精致优雅的园子。原主偏爱梨花,宅子里每个角落都种着漂亮茂密的梨树。   颜家此番入京动静也不大,便想着乔迁酒也悄悄办了的好,因此就只请了齐家人来吃酒。   顺便说说这琉璃雪灯与三件宝物的事……   ————————————————   颜暮雪在自己的新屋子里睡得迷迷糊糊天昏暗地的,却被贴身小厮好说歹说的催了起来。   原来天色已晚,乔迁酒也要开始了。如今颜暮雪不再畏惧太阳,自然也摒弃了幂蓠打扮。他选了一件月白色的外衣,乌黑长发也用羊脂玉簪束了起来,衣衫外边绣着些精致的暗纹,是竹子的图案。再选了件雪白的狐狸毛外袍将自己罩了起来,裹得严严实实。   可是这怕冷风吹的毛病还是好不了。   颜暮雪抱着一个暖手的汤婆子,还是冻得哆哆嗦嗦。   他原本就有些水土不服,好不容易才适应了一些。   幸好乔迁酒宴席办在厅堂里,如若选在外边,他怕是会得伤寒。   从自己的小院子到厅堂不过一小段路,他已经冻的耳朵红红了。   宾客三三两两的落座在紫檀木八仙桌边,颜暮雪乖顺的喊了人便也坐在了颜辰景身边。他抬着小猫儿似的眼睛张望了一会儿,发现没见着爹爹和娘亲。   颜千凝许久没见着弟弟们了,原本甚是想念,可刚刚入府便听父亲说三弟落水后失了忆。如今一看果然是不记得自己了。   颜暮雪发觉身边的漂亮姐姐一直盯着自己,看得他有些不好意思的,便求助般看了看自己的二哥。   只是颜辰景没理解他的意思,反倒是热切的摸了摸他的额头。   “暮雪你怎么了,别是冻病了。”颜辰景看着弟弟呆愣愣的样子,又看了看一旁的千姐,方才了然道:“千姐,暮雪他失了记忆怕是没认出你来。”   千姐?   颜暮雪眨了眨眼,试图从脑海里翻找些回忆。   啊,原来这位漂亮姐姐就是嫁入齐家的大姐颜千凝……   颜暮雪也软声喊了句千姐。   颜千凝心疼的摸了摸弟弟的脑袋,三弟身子骨还是不好,又瘦的跟只小猫儿似的,如今还丢了记忆,真真可怜。   也不知是颜辰景乌鸦嘴灵验了还是如何,明明厅堂点了暖炉,可是颜暮雪越坐越觉着冷,头也有点晕。   还是颜千凝心细看了出来,伸手探了探他的脉络,蹙眉道:“暮雪身子不好,一来一回怕是受了风寒。大厅这里通风,依我看还是先去内阁歇一会儿吧。”   “千姐,我没事的……”   “又逞强。”   颜千凝不由分辩的便拉着颜暮雪入了内阁。贵妃榻上已铺了锦被软枕,桌角点着暖炉,屋子里可比外边暖和多了。   颜暮雪病恹恹的侧卧着,手里捧着重新热过的汤婆子,虚弱的不像样子。   颜千凝怜爱的抚了抚弟弟的眉眼,这才走了出去。   若不是一墙之隔的屋子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吵闹之声将他吓了一大跳,颜暮雪差些就睡着了。   他隐隐约约的听不分明,只依稀听见什么,你好大的胆子,胆敢动用圣物,陛下已经知晓什么的今日也会……再多的也听不清了。   就这三言两语的,颜暮雪苍白着小脸理出了缘由。   怕是齐太傅因着颜家用了琉璃雪灯一事与爹爹发脾气罢,看来爹爹搜罗的三件宝物也比不上那盏长明灯。   最重要是,大禹皇帝赵弦思已经知道了颜家寻到了琉璃雪灯之事。   而且今晚也会过来颜府?   颜暮雪按着心口,没由来的一阵心悸。 第3章   颜暮雪恍惚间听见一声清脆的机关转动之声。   他立马阖着眼睛开始装睡,原来爹爹和齐伯父是在内阁里边的密室里说话,只是争吵的声音大了些,这才被他给听见了。   颜庄主垂头丧气的跟在齐太傅身后,抬眸见着自己的小儿子竟在内阁休息。   齐恬也淡淡的看了一眼颜暮雪所在的方向,神色晦暗不明。   看来今晚的酒宴,注定不得安宁。   颜暮雪悄悄抬眼看,发觉内阁里边只剩他一人了,便起身靠近刚刚爹爹和齐伯父出来的那面墙。   他摸摸这边的字画,转转那边的花瓶,找了半天才发觉一幅字画后边是悬空的样式。   内里有个小瓷瓶,颜暮雪握着小瓷瓶轻轻一转。   原本严丝合缝的墙缓缓而开,颜暮雪眨眨眼,没控制住好奇心,张望了下四处无人便抬脚往里走去。   密室里边亮堂堂的,原是个小书房的模样。   桌子上还有三个打开的檀木箱子,里边倒是空无一物。   莫非是爹爹寻的三件宝物么?   颜暮雪好奇的看看这儿摸摸那儿的,玩倦了才想着出去。可是这会儿他才发觉,那墙又合上了,里边的机关该怎么开,他也不知道啊……   ————————————————   齐恬知道皇帝会来,只是没想到皇帝的来的阵仗如此之大。   赵弦思一袭紫绣龙袍,玄色长袍上绣着沧海龙腾,袖口禄口反而缀着些朱红锦缎边儿。乌黑的长发束着,未着冠冕,似是掐着点儿来的颜府。   气势汹汹的羽林军将这府内外围得水泄不通,看皇帝这模样,似是直接来兴师问罪的了……   原本就食不知味心不在焉的众人此刻更是齐齐跪在厅堂,大气也不敢出。   赵弦思优雅的坐在太师椅上,看也不看底下跪着的这群人,他端着茶盖拨了拨茶盏,骄矜的下巴抬了抬。   他原本就生得极为清俊不凡,即便不当皇帝,那模样也是人中龙凤。   微微上挑的凤眼,眼角眉梢都带着些许凉薄的味道,脸部线条流畅似雕刻般分明,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正是刚刚好。   斜飞入鬓的眉,英挺的鼻,不怒而威的气势。   他似乎从不会笑,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仁,光是瞧着便让人心生畏惧。   “琉璃雪灯呢。”   赵弦思的声音极冷,似冰似雪,冷淡的没有一丝感情。   颜庄主虽也被天子威严震慑,但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   他沉思片刻,还是磕头回话:“陛下开恩。草民幼子前段时日病重,回天乏术。因而草民才动用了神物只为救草民那病弱幼子。那灯如今也放在了江南。灯芯已经接纳了幼子的生辰八字,如今也是万万搬动不得了啊!草民也寻了些别的宝物……”   “胡言乱语。”赵弦思冷冷的睨了他一眼:“那灯怎么可能容下他人。”   赵弦思目光不善,这张俊美容颜也沾上几分阴郁。   “交不出灯,那便死。”   骄矜薄情的皇帝平静的开口,杀伐果断的话语刚落,周围那些羽林军便刷刷抽出佩剑来。   颜夫人吓得抖若筛糠,却还是颤颤巍巍的磕头开口:“皇上饶命啊,那琉璃雪灯如今已入了颜家祖祠啊……”   赵弦思只是饮尽了最后一口茶,放下茶盏,右手微微抬起……   齐恬双目圆睁惊惧的望着皇帝,他入朝为官这么多年,自然不可能不知道皇帝这是什么意思。这便是、便是要将他们齐家和颜家一并杀了啊!   颜庄主也自知今日在劫难逃,心下思虑万千,难道要拿一身武艺拼上一拼不成。   可就单单皇帝身边站着的羽林军统领,那招式架势,一看便是个身手不凡的练家子。   他的胜算太低了。   “你是何人?胆敢藏匿于此!”   一道粗狂的男声响起,伴随着一阵叮叮咚咚的物品坠落的古怪声音。   赵弦思的动作微微一顿,似是被人打扰了兴致一般。他冷着眉眼看了一眼内阁的方向。   ————————————————   颜暮雪知道自己倒霉,可是不知道自己这般倒霉啊。   他这才好不容易摸着了烛台机关从密室里出来,转眼便被眼前的羽林军一把捉住。   这人还在他家质问他是谁。   颜暮雪正想开口辩驳呢就看见这些个人穿的衣服好像、好像是当兵的……   这阵势莫不是来抄家的?   颜暮雪的脸色变了又变,一下气愤一下惊惧的,瘦弱苍白的少年这副模样落在羽林军眼中倒是更为可疑了。   只见那羽林军提过颜暮雪的手反剪身后便把人往外边带。   叮叮咚咚的汤婆子也掉了一地,好生混乱。   颜暮雪觉得自己的手腕被攥得生疼,他皱着小脸疼的想哭。被拽出去的时候只来得及看见颜家人和齐家人跪了一片,那可恶的羽林军便松手将他摔在了地上。   “呜……”一直忍着没出声的颜暮雪忍不住呜咽了一声。   他可怜巴巴的跪坐在地上揉手腕,刚刚挣扎的时候羊脂玉簪掉了,乌黑柔细的青丝披散下来,衬的一张小脸越发楚楚可怜。   可是他还没揉两下便又被人扯着手腕硬生生拉了起来。   颜暮雪真的觉得这人太不讲道理,一时气极,对着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咬了上去……   依稀听得跪着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颜暮雪本就没什么力气,他这小打小闹的咬的根本不疼。可眼前这人偏又捏起他的下巴,迫使他仰起脖子对上自己的脸来。   颜暮雪小猫儿似的圆眼睛呆愣愣的望着前方,原来不是刚刚那个凶神恶煞的羽林军啊……   颜暮雪对天发誓这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这眼睛这鼻子这嘴巴这眉毛这手这身板……   不过他醒后好像也没见过什么人,但是这不妨碍他在这种危难时刻还为美色倾倒一把。   赵弦思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仁里似是闪过一丝情绪,可很快消弭不见。他冷冷淡淡的瞧了颜暮雪好一会儿。   蓦得松了手,颜暮雪身子晃了晃,又往后挪了两步,可是没跪。   那羽林军见他如此胆大不敬皇帝的模样,登时便想上来踹他腿弯。   赵弦思不过冷冷一瞥,那人便不敢动作了。   颜暮雪觉得有人拉了拉自己的衣角,原本一团浆糊的脑袋似是清明了些。他有些后知后觉的害怕,也和家人一样跪了起来。   原来这个人就是大禹的皇帝……   赵弦思。   怪不得这副抄家的阵势,颜暮雪心里不安,为了一盏灯,这人就要杀他全家吗,还有齐伯父全家……也未免太过霸道了吧。他们家是不入流江湖门派便罢了,齐伯父可是当朝太傅诶。   可是这人是皇帝,是全天下最不用讲道理的人。   赵弦思又坐回了那张太师椅上,一双眼睛有意无意的落在颜暮雪身上。   “齐太傅说颜庄主你有宝要献给朕。”赵弦思冷冷开口,唇角却勾起一抹不易觉察的弧度:“那朕便收下了。”   说罢,他起身略一挥手。   那些凶神恶煞的羽林军便心领神会,簇拥着皇帝飞快的撤离了颜府……   颜家齐家这跪了一地的人,此刻都有些瘫软的意思了。   颜辰景赶紧捏过自己弟弟发红的手腕揉了揉,“在密室里躲得好好的非要出来。”   颜家夫妇和齐恬都意味深长的看着颜暮雪,他们岂会不知这次能幸免于难全是因为颜暮雪的出现。   颜暮雪同样望着劫后余生的家人,唇角虚弱的弯了弯。   ————————————————   齐太傅也带着儿子媳妇还有那三件珍宝回了府,他可是还要和赵弦思交差的。颜千凝也险些被吓出了病得请大夫来瞧。   羽林军虽撤了,可是那日之后颜府周围便被重兵把守了起来。   赵弦思走的时候未提琉璃雪灯,只是说颜庄主寻来的宝物。颜家夫妇惴惴不安,心知此事不会如此简单。   皇帝最后说的宝物,究竟是不是指那三件珍宝呢。   而且皇帝看小儿子的眼神也是耐人寻味的很。   莫不是看上了暮雪?   虽说大禹盛行男风,大禹王朝上也出现过男皇后。可是要颜家做卖儿子进宫当男宠换富贵的腌臜事,他们定是誓死不应的。   整个颜家一副风雨欲来愁云惨淡的模样。   颜暮雪也知道皇帝不可能那么轻易的放过颜家,只是皇帝究竟要做什么,无人知晓。   整个颜家唯有那心大的颜辰景还有心思和弟弟说些皇帝的风月八卦……   ————————————————   “暮雪,你可知道如今皇上是没有立皇后的。”   颜暮雪摇摇头:“我不知道啊。”   颜辰景倒豆子般将得知的八卦传闻都说了出来:“这位皇帝倒是和他父皇不一样,后宫凋零的很,只有清贵妃和书贵妃两位贵妃。一个是心腹大臣之女一个是出生入死心腹将领的妹妹。不过那个书贵妃啊,就是将军妹妹嘛,有了身孕了,自是更得宠些吧。”   颜暮雪一边嗑瓜子一边嗯呐嗯呐的应付他哥。   颜辰景忽然神色猥琐的贴到弟弟耳边小声说道:“还有,传闻皇帝啊,好男风,除了那两个贵妃吧还有好些个美人妃子什么的,有男有女呢。不过比起先帝的三宫六院倒是真算不上什么了,简直是小猫两三只。”   颜暮雪:“哦。”   颜辰景:“你早知道了?”   颜暮雪摇摇头:“不知道啊,只是男人喜欢男人罢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呀。”   颜辰景气急败坏的捏住了弟弟的鼻子,厉声道:“我看那皇帝就是看上你了要拐你进宫当男宠呢,你还在这闲闲度日!”   颜暮雪眨眨眼,眼角眉梢有些忧愁:“如今逃也逃出不去啊,又能如何。再说即便我一个人逃了,爹爹娘亲还有哥哥你还有千姐又该如何自处……”   颜辰景悻悻的松了手,喃喃道:“原来你知道了啊。”   当然,他又不傻。 第4章   “我不想你去当皇帝的男宠。”颜辰景嘀咕着:“当初就不该来京城,不对,我就不该去考什么武状元当什么武官。”   颜暮雪摇摇头:“皇帝肯定早就知道爹爹寻到琉璃雪灯了,即便待在江南,也不见得多安全的。覆灭一个江湖世家又有什么难的呢。”   颜辰景也无话可说,唯有垂头丧气。只是闷闷不乐的看向自己弟弟:“暮雪,你喜欢男人么。”   颜暮雪微愣,下意识的想摇头,可不知怎么的没了动作。   他喃喃地说:“我也不知道。我忘记了有没有喜欢过人……”   片刻之后,颜暮雪小心翼翼的拉了拉哥哥的衣袖,软声安慰道:“反正我、我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颜辰景垂着眉眼看了看自己被拉住的衣袖,才反应过来弟弟的意思:“你不会是想……不行,爹娘不会为了自保将你推出去的,你哥我也不会。”   “大不了趁着月黑风高拼一拼,能把你送多远就送多远。我这就去和爹娘说,今晚便走。”   颜辰景说完气话就出了屋子。   颜暮雪闻言惊慌不已,想追上自己的哥哥,可无奈两人之间的距离反倒越来越远。   ————————————————   颜暮雪赶到爹娘那儿的时候,哥哥好像已经把自己的计划说完了。   颜夫人日日为小儿子担惊受怕的,人也日渐憔悴。可现在抓着哥哥的衣袖,眼神里闪烁着一些光芒。颜爹爹只在旁边扶额叹气。   颜暮雪三步并两步的走过去,小脸苍白眼神却坚定。   “暮雪,你怎么过来了。”颜夫人用丝帕拭去眼角的泪水。   “爹,娘,你们不能听二哥的,颜府四周都被围得水泄不通,不可能逃得出去的。”   颜暮雪过来的急了些,这才刚开口便咳嗽起来。   颜夫人赶紧给小儿子顺气。   “拼上我和你娘的一身武艺,至少能让你和辰景逃出生天。”   颜暮雪适才觉得好了些,又开口道:“暮雪知道爹娘不是那种卖儿求荣的人,只是这次祸事原本就是因我而起。为了让我逃了出去,就要牺牲掉你们吗。我不会答应的……我不同意。”   颜暮雪咬了咬唇,继续说道:“就算我和哥哥逃了,我们两个人就能护好那盏灯了么。”   颜辰景看着病恹恹的弟弟,又气又恼伸手掐了掐他的脸,忿忿不平的说:“你哥我武功好的很,怎么不能护你周全了。”   颜暮雪也没心思和他开玩笑,只是低着眉眼不再说话了。   颜庄主又开始头疼,刚刚他听了辰景的话一时脑热,如今被暮雪浇了一盆冷水倒是冷静多了。颜家确实逃不出去,不仅仅是颜暮雪逃不出去,更是因为那盏灯。还有这牵连一线的命数……   颜辰景看了看爹娘又看了看弟弟,又恨自己无能为力。   颜夫人抹着泪捉着小儿子的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都是命啊,都是命……”   颜暮雪见着娘亲落泪心里也不好受极了,可是如今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安抚的话了。   他握了握颜夫人的手,小声但坚定的说:“娘亲莫要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暮雪,那皇宫可是吃人的地方,你要娘亲如何不担心啊。”   颜暮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话,只是默默为母亲拭泪。   颜辰景不知是不是气极了昏了头,冷哼一声道:“当今皇帝弑父杀兄,圈禁的逼死的,他这种人如此心狠手辣——”   颜辰景的话音未落便被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   他英俊的侧脸当即肿了起来,看来颜爹爹这记耳光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的。   颜辰景被打的偏过了脸,俊俏的脸上浮起一个鲜红的五指印。   “爹爹……”颜暮雪像只受了惊的小猫儿,惊慌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回你屋子面壁思过去,从今日起兵部也不许去了,你给我待在家里好好反省。”颜庄主伸出手指点着二儿子的额头戳了好几下:“妄自非议当今陛下,你当真不要命了是不是!”   颜辰景捂着脸,英俊的脸上满是不甘,“他赵弦思敢做就别怕世人非议!”   颜爹爹怒目圆睁,又高高扬起了手:“你!”   颜暮雪和颜夫人一左一右的拉住了震怒的颜爹爹。   颜暮雪又伸手拉了拉他哥的衣袖,软声劝道:“哥你不许说了,别惹爹爹生气了,你快些、快些回屋去吧!”   颜辰景倔强的看了父亲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颜暮雪看着他哥远去的背影,心下不安。   弑父杀兄……   这个人真的这么可怕吗?   ————————————————   颜家人便这么惴惴不安的过了半月,终究还是等来了皇帝的一道密旨。   来传旨的这位公公,生得一双吊梢眼,脸上虽堆着些许笑意,嘴上却很是不客气。只让颜家人快快打点好颜暮雪入宫要带的物件,马车也已经候在颜府门口。   事已至此,颜家也知道再无回旋余地。   颜暮雪一脸木然的坐在自己屋子里看着贴身丫鬟收拾自己的东西。   “小公子的衣服大可不带,内务府都为您准备妥当了。还请赶紧上车吧,再晚些啊怕是天都要黑了。误了好时辰。”   这公公的声音尖细的很,尤其是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听着格外让人不舒服。   “小公子身上带着些什么,奴才这边还要再检查下呢。”   颜暮雪面色苍白,不解的问了句为什么。   “这也是为了您好啊,万一小公子一时想不开身上带些毒啊匕首的,您一个人不想活了不要紧,可是连累您的母家还有我们这些奴才可怎么办呀。”   颜暮雪只是苍白着小脸乖顺的进了里屋,任由那些个太监检查。   ————————————————   颜暮雪蹙着眉站在大门口,眼尾含着些清泪,和父母兄长一一道别。   他带的东西本就不多,药罐倒是带了许多,还有王太医给他开的那张调理身子的方子调制的药丸。   行李什么的都已经提到门口了,只是那些公公们还一件件打开来检查。   颜家人见状面色都不好看。   那主事公公只是眯着吊梢眼笑嘻嘻的说:“这试毒检查只是走个形式,奴才也都是为了陛下好呀。”   怕谁听不出言下之意呢。   颜暮雪临别之际万般不舍的看了颜府和家人一眼,心里翻涌起无尽悲伤和难过。他咬咬唇,掀开车帘走了进去。   颜暮雪坐在窄榻之上,屈起双腿伸手环着,又把下巴抵在膝盖上。   他没有之前的记忆,只能一一细数这几个月来颜家人对自己的好。爹娘也是为了自己才会开罪皇帝的,如果不是为了救他,他们根本不会用那盏灯的。   颜府也不会差点招致杀身之祸。   马车晃晃悠悠的,一路畅通无阻的入了宫,最后停在一处宫殿前边。   车帘被掀了开来,颜暮雪任由太监搀着下了马车。   他站在陌生的宫殿前心有戚戚然。   好些个宫女太监已经眼疾手快的收拾了他的行李提到寝殿内,他却无暇顾及。   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宫门的牌匾上写着汐月宫三个字。   琉璃瓦顶,清池环绕着华丽楼阁,还有大片大片的梨树,只是如今正是寒冬,无花可开。   那位公公将颜暮雪安排好便要走了,末了还阴阳怪气说了一句:“陛下如今还未给公子您册封呢,如今您殿里的这些个伺候着的奴才呀,还是喊您颜公子更为好些。”   颜暮雪冷着眉眼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这汐月宫的原主想必是个风雅的人,寝殿内紫檀木为梁,上好的珍珠作了帘幕。屋子里还燃着香炉,只是浓烈的茉莉香味,颜暮雪喜欢不起来。   他蹙着眉吩咐一个小太监换了这香炉。他寻思了半天,让他们重新换了个栀子花香气的,青烟袅袅,清淡的栀子花香味充盈着整个屋子。   雕花窗沿,沉香木阔边床,床边布着水色纱帐,上边还绣着大片大片的梨花,微风拂过,纱帐随风而动,煞是好看。   天色渐黑,颜暮雪就着刚刚在马车里的坐姿百无聊赖的坐在自己的床榻上。   那些个宫女太监忙里忙外,好似永远忙不完。   这不,才刚见他们消停些,又见他们抬着一桶桶的热水在寝殿右侧里进出。   一个眉眼讨喜的小太监走了过来,笑着对颜暮雪说:“颜公子,汤池里已备好热水,奴才伺候您沐浴更衣吧。”   颜暮雪愣愣的重复了一句:“沐浴更衣?”   “对呀,再晚些陛下便要召您侍寝啦。”   少年小猫儿似的眼睛睁得溜圆,指尖抓了抓自己的衣服,一张小脸苍白着仿佛失血了一般。   那小太监等了有些久也不见颜暮雪动作,便试探性的喊了声:“颜公子?”   颜暮雪咬了咬唇,穿上鞋自己往翡翠屏风后面走,“我自己洗便好……你们、你们都出去。”   小太监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闻言还是笑着答道:“奴才要为公子宽衣,还要伺候公子沐浴,这清洗身子的活,奴才们很熟练的。公子若要自己来,怕是会伤着那儿。”   颜暮雪一张秀气的小脸皱着,红了又白,白了又红。他听出了小太监话里话外的意思了,沉默半晌,最后还是点了头。 第5章   颜暮雪红着脸让小太监伺候着换衣服,脸这么红多半是被热水熏的。   颜暮雪被伺候着穿上了一件海棠红的衣裳,他皱着小脸看着落地长镜里的自己。   这衣服颜色也太活泼些了,颜暮雪在颜家穿的不是淡蓝便是白色,反正是怎么清淡怎么来。可是这宫殿落地木柜里的衣服,大多数都是鲜艳活泼的,鲜有素色。   内务府说准备妥帖就是这个意思啊?   虽然颜暮雪隐隐觉得自己也不讨厌这些颜色的衣服,就是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屋子里点着暖炉,一丝寒气都没进来。但颜暮雪还是裹着浅色兔毛袄子,手里捂着汤婆子。   颜暮雪来得匆忙,还未用晚膳,他正觉得饿呢,那边小太监已经贴心传膳了。   乌黑柔软的长发也用一根海棠色的琉璃玉带束了起来,只余了两缕发丝垂在脸颊两侧。他百无聊赖的坐在寝殿那张红木圆桌前,伸手支着下巴眼巴巴的看着太监小六子布菜。   小六子查看了放在每道菜里的小银牌,确保未有变色后才让颜暮雪用膳。   颜暮雪饿极,可是吃相还是极其优雅的。他托着精致瓷碗,用筷子夹了些爱吃的菜小口小口吃着。   说来奇怪,这御膳房做的这些菜好像就是对着他的口味来的。   只有甜点也很多,这个不大喜欢。   小六子在一旁贴心解释:“刘公公已经打点过,颜公子的喜恶也都一一吩咐了御膳房。只是、只是公子府里下人提供的消息有些南辕北辙,故而甜的咸的都做了些。”   唔,他失忆后口味也变了许多,想来颜府的厨子定是把失忆前自己爱吃甜的事也写了。   颜暮雪忽然想起小糖罐子四个字,唇角又无意识的挂着柔软笑意。   他夹起肉片就着香喷喷的米饭吃的无比餍足。   倒是那些甜点啊都没怎么碰。   吃饱喝足又吃了药的颜暮雪坐在小圆凳上,下巴磕在圆桌上,又开始放空发呆。   颜暮雪坐了一会儿又起身,从宫殿这头踱步到宫殿那头,怀里还抱着个汤婆子。   走累了又坐在屋子中间的紫檀木罗汉榻上,似是在数着自己的手指玩,人也呆呆的不知在想什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颜暮雪都快靠在罗汉榻上边睡着了。   小六子端着一壶茶推门而入,圆脸小太监沏了一盏茶放在那罗汉榻中间的小茶几之上。   茶盅与小茶几清脆的碰撞声吵醒了颜暮雪。他迷迷瞪瞪的醒转过来,人还迷糊着。   “颜公子,这是内务府送来的茶,上好的碧螺春呢,是您爱喝的。”   小太监说话的时候眼神有些闪烁,只是颜暮雪人有些迷糊,也没去注意。   “噢。”颜暮雪软软的应了一句,拿起茶盅吹了吹便一饮而尽。   饮了茶,他似乎也清明了些,勾起一个清甜的笑夸了句好喝。   “桌子上还有,颜公子还要喝吗,小六子给您再倒一杯。”   颜暮雪放下茶盏摇了摇头:“不必了,一杯就够了。”   小六子爽利的应着,接着又出去给颜暮雪换了个新热好的汤婆子。   颜暮雪抱着新的汤婆子又开始困唧唧了。   ————————————————   稍稍过了一会儿,门外忽然传来一些声音,原本宫殿内伺候着的宫人也不知何时全都出去了。   偌大的宫殿空荡荡的,只是颜暮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察觉。   珍珠帘幕被人掀开发出的清脆叮咚的声音,原本发着呆的颜暮雪也倏然清醒过来。   他愣愣的抬眸望向外层那片珠帘那儿。   赵弦思还是那副凉薄清冷的样子,他身披玄色毳裘,似是裹着风雪而来。颜暮雪光是看着他都觉着周遭更寒了些。   他就那么站着,眼含霜雪般冷冷的看了颜暮雪一眼。   他的眼神晦暗不明,颜暮雪也回看他好一会儿,也没弄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紧紧攥着怀里的汤婆子,指尖微微泛白,小猫似的眼睛直愣愣的瞧着赵弦思。   想了想又站了起来,可是又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只能和皇帝大眼瞪小眼的。   赵弦思见他这般模样,未置一词,踱步至衣架前解了毳裘,随手挂在了上边,内里一身绣着金丝暗纹的玄色龙袍极衬他的肤色。   颜暮雪忍不住想着,他如果不是皇帝,倒是很适合当魔教教主诶……他回忆着话本子里写的魔教教主,不就是天天穿着一身黑,每天都打打杀杀的么。   神思游走之际,赵弦思已经坐在罗汉榻上,只是眼神从面前站着的颜暮雪身上,一直落到了小茶几上的茶盏上。   颜暮雪虽被他看得有些难受,捏了捏汤婆子,不服输一般,也直愣愣的看着赵弦思。   反正皇帝的脸好看……   “齐恬没教你该做什么么?”   皇帝清冷好听的声音忽然响起。   颜暮雪下意识的啊了一声。   他皱了皱秀气的眉,可是齐伯父要教他什么啊?   皇帝的眼神又从小茶几上边的茶盏落到了他的身上。   颜暮雪眨眨眼,心里长长的哦了一声,放下手里的汤婆子转身便去倒茶了。   想让他倒茶就说嘛,还弯弯绕绕的提什么齐伯父啊。这人可真难伺候。   那茶温温的,倒入茶盏里也不烫手。颜暮雪小心翼翼的端着茶放在了皇帝面前,自己则退了一步立在边上,眼巴巴的瞧着。   赵弦思骨节分明的大手,随意掀了茶盖闻了闻。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侧过脸看了颜暮雪一眼。   “你喝过了?”   颜暮雪偷偷瞥了一眼自己用过的茶盏,心说皇帝这不是明知故问么。可还是乖乖回话了。   “就刚刚喝的啊……”   赵弦思重新盖好茶盖,将那茶置于一旁。又凉凉的说了句。   “去把外袍脱了。”   “哦……”   颜暮雪不敢违背皇帝的意思,踱步到衣架边上,伸手解了浅色兔毛袄子,随手挂在了皇帝那件毳裘边上。   颜暮雪解了外袍却不觉得冷,反倒觉得有些热。   难道屋子里的暖炉比刚刚更暖和了些么,还是宫人又悄悄进来添了炭火。   颜暮雪拨了拨自己的头发,他穿着一身海棠红的长衣,腰间系着白玉腰带,上边缀着流苏穗儿。他肤色极白,白到近乎透明,即便穿着这般热烈的颜色看上去人还是素淡的很。   复而又站在了刚刚的位置,拿一双漂亮的圆眼睛瞧人。   赵弦思看了看他泛红的脸蛋,嘴角勾起一个不易觉察的弧度,随即对着颜暮雪说了句过来。   颜暮雪看了看他坐着的半边罗汉榻,看了看隔着小茶几空着的另外半边,正欲坐过去。赵弦思却忽然拽着他的手腕将他往怀里一扯。   “啊——”   颜暮雪被他拉扯的猝不及防,短促的叫喊了一声,人却扑倒在赵弦思怀里。   他侧着身子坐在赵弦思腿上,手腕还被攥在那人手里。另一只手因为惯性不自觉的抓着赵弦思的衣襟。   赵弦思松开手扶了扶少年细瘦的腰,贴着他的耳朵说道:“还差一点。”   言罢又伸出左手点了点颜暮雪左边眼角下边的一处皮肤。   少年苍白着小脸,微微张着唇,明明害怕极了却又不敢反抗的模样像极了一只虚张声势的小奶猫。   赵弦思在少年耳后落下一个轻浅的吻。   颜暮雪挣扎着想从赵弦思身上起来,可是不知为何身子有些不听使唤,而且他觉得整个人好热好热。尤其是被赵弦思亲过的耳后,更是出奇的痒。   颜暮雪觉得自己一丝力气都没有,只能抓着赵弦思的衣角轻轻喘/气。   他觉得自己现在真的好奇怪啊,也好难受。   “好热啊……我想、我想喝水……”颜暮雪虚虚的开口说道,可是发出的声音竟是他从未有过的软糯和甜腻。   赵弦思骨节分明的大手按了按颜暮雪纤细的脖颈。   颜暮雪只觉着被他碰到的地方都很舒服,他迷迷糊糊的,只觉得眼前这个人的嘴唇,淡粉色的看上去好软,好像很好亲……   颜暮雪伸手虚虚揽住了赵弦思的脖子,凑过去亲住了他的唇。   皇帝微微仰了仰骄矜的脖子,任由少年胡乱的吻着,眸色一片晦暗不明。   少年的吻技很是不好,只会胡乱的拿柔软的唇蹭蹭,唇分时已是满面通红。   赵弦思反客为主的按着少年雪白的脖子,以唇深吻了回去。他另一只手扶着颜暮雪细瘦的腰,复将舌头探了进去。   赵弦思微吮着颜暮雪的上唇,堵着他的唇,直将他吻的喘不上气。   少年一手抓着他的左肩,一手攥着他的衣袖,不停的咽着口水。似是被吻的有些难受了,他轻轻呜咽了一声,带着些许甜腻的撒娇。   二人唇齿分开后,少年红艳艳的唇上还挂着彼此的津液,在灯光下有些亮晶晶的。   赵弦思将人打横抱在怀里往内殿走去。   少年瘦弱的像只小猫,身量轻的不像话,抱在怀里也没什么分量。   只是赵弦思没将人抱上床榻,反倒是按在了盛放着妆奁的桌案上。   颜暮雪散着乌黑柔软的长发,红艳艳的唇,天真懵懂的眸子无意识的望着眼前的人。瘦弱的背脊抵靠在妆奁上边,可是这桌案硌的他很是难受。   颜暮雪刚刚胡乱的蹭掉了鞋袜,下意识的伸着脚勾了勾赵弦思的衣摆……细嫩又白净的足,脚趾圆润可爱的过分。 第6章   赵弦思的眼睛还是那般冷,仿佛没有沾染分毫情/欲。他恶狠狠的掐着颜暮雪的下巴,迫使颜暮雪抬着脸。   这个姿势似是弄疼了眼前的漂亮少年,他轻轻呜咽了一声,小幅度的挣扎了起来。   赵弦思捏起他的下巴便狠狠吻了上去,霸道不讲理的肆意侵犯着少年温热的口腔。   颜暮雪呜呜的哭着,眼尾落着泪,看上去甚是楚楚可怜。   颜暮雪被这个带着侵略意味的吻弄懵了,他红着眼睛看着面前神情冷漠的英俊男人,不自觉的想往后瑟缩。可偏偏下巴还被人掐着,动弹不得。   赵弦思忽然笑了起来,嘴唇的弧线堪称完美。   世人提起这位皇帝,时常说他冷漠如霜,天生一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俊美容颜。   他是那么冷的一个人,没有人会知道,他的笑竟然如此,美得让人心惊。   赵弦思伸手从妆奁里取了一支极细的墨笔出来,原是由那螺子黛打磨而成。又捏起颜暮雪的下巴,在他的左眼角下边点了一颗泪痣……   “这样才一模一样。”   可他瞧了一会儿,又伸手在那处恶狠狠的摸了摸,原本点好的泪痣又被他抹去了。   颜暮雪似是被他弄疼了,圆眼睛里溢满眼泪,沾湿了长睫毛。   “你不准像他,听见了吗。”   颜暮雪意识涣散,可是对上男人冷冷的双眼还是下意识的呜咽了一声。   委屈极了。   ————————————————   他伸手解开了颜暮雪的腰带,海棠色的外袍松垮下了,手指轻轻一挑又挑开了颜暮雪的里衣。少年单薄的身子暴露在空气中,微微战栗着。淡粉色的乳/头,一身的细腻白/皙,稍稍用些力便会在这具漂亮的身子上留下痕迹。   赵弦思粗暴的褪去了他下/身的衣物,两条细瘦的白腿也暴露出来。柔弱的少年甜腻的喘着气,双腿无意识的磨蹭起来,似是想将腿合起来。可是男人握着他的膝盖将他的双腿分了开来,胯下分身已高高翘起,前端还渗出了水。   赵弦思伸手握了握那渗着水的前端,手上沾了些颜暮雪的淫/水。他用另一只手用力捏了捏颜暮雪泛红的小脸,故意贴着他的耳朵低语了一句:“骚/货。”复又将手指上沾着的淫/水涂抹在了颜暮雪单薄的胸膛上边,淡淡烛光下一阵水色潋滟甚是淫靡。   颜暮雪原本涣散的神智在听到这句话略略清明,他无力的伸手推了推眼前人精壮的胸膛,“走开……不要……”   赵弦思刚刚脱下了碍事的龙袍,解开了自己的上衣,露着健壮精瘦的身体,身上若有似无的檀香混合着好闻的体味,此刻倒是甚为催情。   他故意将脸凑到颜暮雪面前,恶意的问着:“不要什么?”   颜暮雪被他的味道激的意乱情迷,嘴上还偏要逞强:“不要你、不要你碰……”   可是柔若无骨的手却无意识的勾着赵弦思松垮的寝衣……   “那朕走了。”赵弦思说着当真直起身子来,一副将走未走的模样。   颜暮雪面色绯红,媚眼如丝的轻喘着气,他的手紧紧地勾着赵弦思的衣服。   脑子里好像有一把燎原大火在烧着。燃尽了他最后一点点神智。   少年合着腿磨蹭着,连呼吸都甜腻起来。   赵弦思哂笑着伸手摸了摸颜暮雪因着催情药的作用已经变软的后/穴。   紧致的小/穴贪婪的吮/吸着他的手指。   他拿起桌上一个精致的瓷瓶,挖了一大块脂膏,又握着颜暮雪的白/皙泛粉的腿根,将脂膏均匀的涂抹在小/穴里。   “唔……”颜暮雪微张着唇发出些许甜腻的呻吟,小/穴被手指浅浅插着,略略缓解着酥麻。   赵弦思的手指在紧致的小/穴里抽/插着,两瓣软软的臀肉紧紧吸着他的手指。少年未经人事的身子还是初次承欢,穴/口被玩弄了这么久才变得湿软了些。   他蓦得抽出手指,突如而至的空虚感让颜暮雪忍不住扭着腰,小/穴那里已经一片湿润。   赵弦思褪去了身上的衣服,握着已经硬/挺的肉/棒抵住了颜暮雪的后/穴,却不急着进去,缓缓在洞口摩擦着。   少年红艳艳的唇微微张着,小心翼翼的吞咽着口水,软软的说了声:“进来……”   赵弦思笑了笑,掐着颜暮雪的细腰便将自己的肉/棒尽数插入。   “啊……”   小/穴被粗硬的肉/棒撑到极致,初次破身的疼痛掩盖了快感,颜暮雪呜咽的哭了起来。   可是男人粗暴的抽/插动作打断了他的哭泣,喉咙里情不自禁的开始嗯啊叫着,带了些原本可怜兮兮的哭腔。   男人搂着他的腰,将他抱在桌前强/暴着。细白的腿环在男人劲瘦的腰上,粗大的肉/棒来回抽/插着紧致的小/穴,原本溢着的淫/水也随着抽/插滴落在桌案上,又坠落在地上,砸出一朵水花儿。   赵弦思似是很满意他这副淫乱的模样,他咬了咬颜暮雪白嫩的耳垂,感觉吸着自己那根的紧致小/穴也紧了紧。   他双手托起颜暮雪的背,又伸着两根大拇指,摩擦着平滑的乳/头。   一圈一圈的打着转儿,圆圆润润的乳/头可怜兮兮的挺立着。   颜暮雪觉得自己的分身肿胀的难受,才刚伸手摸着便被赵弦思恶意的拨开了手。   赵弦思将原本案桌上的物件全部推到地上,掐着颜暮雪细白的腿将人平按在桌上。   粗长的肉/棒一下比一下顶的深,一次一次顶在颜暮雪的花心上。   赵弦思伸手握着颜暮雪秀气的分身,手上也开始缓缓动作起来。   “嗯……啊……”   欲/望得到纾解的颜暮雪放纵的开始呻吟起来,他未经人事的小/穴此刻贪婪的吃着肉/棒,秀气的分身也在赵弦思手中逐渐变得更硬。   他紧缩着身体,随着一阵轻颤,射出的精水一股脑儿全喷在了自己还有赵弦思身上。   颜暮雪的大脑一片空白,可还没来得及放松。赵弦思掐着他白/皙的臀,将他从案桌上抱了起来。颜暮雪害怕的环着男人的脖颈,主动用双腿夹紧男人的腰。   粗硬的肉/棒还插在他的穴里,赵弦思每走一步,那肉/棒就会在自己身体里乱动一阵。   颜暮雪又快乐又难受,他红着小脸靠在赵弦思怀里喘息。   他感觉自己的身子被平放在狐皮地毯上,肉/棒忽然抽离身体发出噗嗤的声音。少年娇软的身子被翻转过来,趴跪在地上,白/皙的臀高高抬着,似是在期待着男人的抽/插。   赵弦思一手掐着他的腰,一手捏着白/皙的臀瓣,再次将自己的硬物插了进去。   “嗯……”   空虚的小/穴忽然被填满,颜暮雪舒服的呻吟了一声,甜腻的像只小猫儿春叫声。   他抬着脸,一脸失神看着落地长镜之中满面潮红眼神迷离的自己。   不同于刚刚粗暴近乎强/暴的抽/插,赵弦思此刻正九浅一深慢慢插着小/穴,颜暮雪摇晃着屁股迎合着皇帝的插入。原本射/精后已经软垂下来的分身又开始硬/挺起来。   颜暮雪咬了咬唇,回头看着皇帝,撒娇般的嗔道:“快点嘛……给我、我要……”   赵弦思伏在他身上,伸手搂着他细瘦的腰肢,腰部用力摆动起来。另一只手掐着颜暮雪的小脸与自己深吻,耳鬓厮磨,唇齿相依。   粗大的肉/棒在温软的小/穴里大力操干着,随着肉/棒抽出带出一点点红色的媚肉,又随着插入一点点被挤了回去。也不知抽/插了多少次,赵弦思直起身来凶狠的按着颜暮雪的腰猛烈地射/精,白色的精水儿尽数射进了颜暮雪的穴里。   赵弦思满意的退了出去。   颜暮雪全身疲软的倒在狐皮毯子上,后/穴里的白浊的精/液流了出来。少年泛着粉色的身体漂亮的要命,被干开的后/穴里缓缓流着自己的精水,一副失神到极点的模样。   赵弦思轻笑着将人捞起来抱在怀里,粗长的肉/棒又硬了起来,他伸手握着颜暮雪细白的双腿,大力的分开。   穿衣的落地铜镜里映着两人交缠的躯体。   二人的衣服早已四散落地,两人都赤身裸/体着,只是颜暮雪散着乌黑细软的发看上去更是可怜兮兮。镜子里的少年腿弯被握着,双腿大大分开,粉/嫩的玉茎高高翘着,后/穴还在微微瑟缩着,湿漉漉的,分不清是他的淫/水还是赵弦思的精水。   赵弦思从身后顶着他,又长又硬的粗黑肉/棒就着湿润的穴/口一插到底。   “啊……!”颜暮雪被插得变了声,尾音还带着些许破碎。赵弦思坐在地毯上,将颜暮雪的腿架在自己腿上,粗长肉/棒狠狠抽/插着。   颜暮雪的小/穴被插得淫/水直流,他迷离的看着镜中两人交/合的地方,痴痴地伸手摸了摸。   “好粗……好硬……”   他眼角挂着清泪,意乱情迷的模样煞是诱人。   他的乳/头高高挺立着,赵弦思一手揉/捏着他的奶头,一边捉着他挺立的玉茎上下撸动着。   皇帝的唇贪婪吮/吸着颜暮雪微微仰起的脖子,少年吹弹可破的肌肤早已被他弄出点点斑驳的痕迹。   也不知被抽/插了多少次,颜暮雪只觉得自己的后/穴都麻了,他要坏掉了……   赵弦思餍足的发出一声叹息,在即将射/精的时候将肉/棒抽了出来,手上用力。   两根分身上下抵着一齐射出了一股又一股的精水。   不仅两人满身都是,就连落地铜镜上面也沾染了许多。   颜暮雪被玩弄的全无力气,只能柔若无骨的倚靠在赵弦思怀里,任由这人将自己抱到了柔软的床褥上。   ————————————————   颜暮雪侧卧在床榻上轻轻喘气,明明经历了两番激烈的云/雨,可不知为何后/穴那儿又酥麻起来。他媚眼如丝的抬起脸看着坐在床沿的皇帝。   他别扭的磨蹭起腿来,又开始春情荡漾起来。   赵弦思自然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可偏偏不作回应。只是好整以暇的换了个姿势,单腿曲起坐在了床上。硬物此时安静的伏在黑色丛林里,可是还是好大……颜暮雪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   他委委屈屈的咬唇,试探的弓起脚背,用脚心蹭了蹭赵弦思胯间的肉/棒。   “给我……”   可是赵弦思只是捏了捏他的脚踝,不动声色。   颜暮雪似是再也无法忍耐,坐卧起来便扑上去紧紧抱住了赵弦思,红艳艳的唇也胡乱的亲着皇帝的唇。   少年伸出粉/嫩的小舌舔了舔赵弦思的上唇,眼角眉梢都带着些许魅惑。   赵弦思按着他的脖子,反客为主的将舌头探了进去。又抱着少年细瘦的腰肢躺在了塌上。   颜暮雪跨坐在赵弦思身上,两条细白的腿分着。   他眼神迷离的轻轻抚摸着男人顶在自己臀瓣的肉/棒,抓着粗大的硬物,抬起腰便吃了进去。原本就湿润软热的小/穴轻松的吞下了那肉/棒,他发出一声甜腻的呻吟。赵弦思则扶着他细瘦的腰肢要他自己缓缓动起来。   坐着的姿势让肉/棒插得更深,随着抽/插翻着一点点艳色媚肉。   颜暮雪这样缓缓动了一会儿却觉得还不够,软着身子去搂赵弦思的脖子,撒娇般的轻喘:“我没力气……你帮帮我……”   赵弦思捏起他的下巴,看着他这张沾满情/欲还楚楚可怜的脸,玩味了问了一句:“叫朕什么?”   颜暮雪委屈的蹙着眉,似乎是在努力寻找残存的理智,片刻后,他甜软的喊了一声:“弦思……”   赵弦思眸色一深,掐着颜暮雪的腰便将人压在身下,似是发泄般的开始恶狠狠的抽/插。   近乎强/暴的性/事让颜暮雪原本娇软的声音逐渐变得破碎,渐渐变成啜泣求饶……   ————————————————   小六子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进殿里,又怕扰了陛下兴致被杀头。而且陛下的贴身太监淮公公都不急……可是眼看日上三竿,小六子还是没忍住小声的问了淮公公。   “淮公公,奴才还要不要去喊陛下起来啊。”   淮海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小六子,吊着嗓子说道:“陛下登基以来,今儿个可是第一次安稳的睡到天亮,你敢去打搅陛下的清梦?”   小六子汗涔涔的回了句是。   他怎么忘了,陛下的失眠症可是连太医都医不好的啊。   可是这颜公子居然能缠着陛下一夜好眠……看来自己跟的主子将来必定前途不可限量啊。   小六子这边正出神幻想自己将来飞黄腾达呢,就听见殿中响起一声清冷好听的喊话。   “淮海。”   淮公公连忙堆着笑意领着宫人们进了主殿,小六子也跟在后边一齐进去。   ————————————————   颠鸾倒凤,一夜春/宵正好。   赵弦思霸道的搂着颜暮雪,安稳的睡了一个难得的好觉,少年身上带着熟悉的清甜好闻的栀子花香,让他沉醉。   安稳到一觉睡过了早朝。   赵弦思是被热醒的,怀里的小人儿身子热的跟火炉似的。原来昨晚太过混乱不堪了些,二人睡着的时候连锦被都没盖。他倒是无妨,颜暮雪已是发起烧来。   一张秀气的小脸也泛着异样的红,他冷着眉眼瞧了一会儿,收回了神色随手扯过锦被盖了颜暮雪身上。   他好久没睡的这么安稳了。   “颜暮雪。”赵弦思微微勾起唇,轻声念了句:“有意思。”   ————————————————   暖炉里的炭火还在燃着,只是屋子里的味道,一闻便知道昨儿个里边发生了些什么事。   宫人们伺候着赵弦思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汐月宫的宫人们也开始着手打扫一片狼藉的内殿。只是大家都是习以为常没有大惊小怪。   颜暮雪安静美好的睡在塌上,身上盖着锦被只露着一张苍白的小脸。   只是唇角被咬破了一点点,纤细白/皙的脖子上边也有好些斑驳的痕迹。   小六子怯怯地往颜暮雪那儿看了一眼。又去看了看好整以暇的皇帝。   赵弦思只是微微抬了抬骄矜的下巴,看也没看床榻上还昏睡着的颜暮雪,抬脚便走。身后也跟着一堆伺候的宫人们,一道走了出去。   霎时间汐月宫清冷的不像样子。   小六子面色苍白,陛下这反应,莫不是对颜公子是不满意么……   他三步并两步的走过去,只是稍稍掀开锦被便看见了那斑驳不清的……   小六子忙的松手,又重新为颜暮雪掖好被子,匆忙的去打热水为颜暮雪擦身清洗还有上药了。   颜暮雪的身子滚烫,小六子其实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什么,只是颜公子这副模样着实可怜了些。好像是个很容易留下痕迹的体质,可是如今这样,陛下也未免太过、太过不怜香惜玉了吧。   他也只敢在心里腹诽两句,而且心里还颇为心虚的。毕竟刘公公准备的那壶放了催情药的茶也是他亲手给颜暮雪沏的。   而且颜公子明显是发烧了啊,这这这。   小六子虽然有些担心,但他毕竟不是汐月宫的主管太监。请太医这种大事还得去请示刘公公。   可是到了刘公公那儿他居然被打发了回来。   只得了句,“侍寝了都还没个封位的货还请个劳什子的太医。”   小六子虽气愤这不要脸的泼皮捧高踩低,可也无可奈何。   以往那些个没承宠的美人都能封个什么答应的,何况颜公子长得这般好看还被宠幸了。   可是如今天都快黑了,颜公子这儿却毫无动静。   陛下这也未免太……   小六子恶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巴掌,怕自己再腹诽下去脑袋不保。   颜暮雪的身子都清理过了,后边也上了上好的伤药。   只是人一直没醒,又没能请到太医,因此这烧竟无法克制的发作了一整天。   小六子翻了些小太监吃的退烧药悄悄的给颜暮雪喂了,也未见有用。只得一遍遍用冷水浸湿汗巾挤干水覆在颜暮雪额间。   整个汐月宫对颜暮雪的态度,怕是除了他之外都变了。   毕竟这是皇宫,人人都是自己的小心思,若是跟着不得宠的主自己也是没出路的。   只是小六子心眼实些,又觉得颜公子实在是太可怜了些。还有那壶茶,唉。 第7章   赵弦思端坐在龙案前,修长的手指轻敲着案桌。   冷冷的睨了一眼蹭着桌腿盘成一团午睡的波斯猫。   那是平心儿送来讨他欢心的小玩意儿。   赵弦思不怎么喜欢,觉得这猫模样一般,远不如自己原来养的那只黄白相间的狸花猫。只是那只小猫性子时软时凶,也不爱亲近他。从北离带回来不足一年在皇宫里跑丢了。就和它另一个主人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平心儿误以为皇帝丢了猫心情郁郁,便央着平丞相从宫外寻了一只血统高贵性子乖顺的番邦猫来,献宝似的在赵弦思面前卖弄。   赵弦思虽不喜欢,却又觉得无所谓,便留了下来。一直随意的养在养心殿里,偶尔还能拿来垫脚。   于他而言,衡量一个物件,只消考虑碍事还是不碍事便够了。   ————————————————   这两日朝堂上的事颇多,赵弦思早将颜暮雪的事抛诸脑后。   他觉得颜暮雪是齐恬和颜家一起设计送到自己面前来的“小玩意儿”。   就和一年前纪景找来的柳儿一样,一张相似的脸罢了。   赵弦思提着笔,未着墨。   他有时候会开始记不清那人的脸。   只是记忆里的少年永远的鲜衣怒马意气风发,带走他所有的眷恋和贪妄。   赵弦思脑海里却不自觉的浮现着颜暮雪带着泪痕的脸。   他凤眼微挑,瞥了一眼天边月色。   ————————————————   颜暮雪自那日之后,发着高烧躺了快两日,服了小六子给的药稍稍好了些,可是身子还是滚烫。不过意识稍稍清醒了些,至少小六子能给他喂粥了。   只是颜暮雪吃多少吐多少,一副半死不活病恹恹的模样。   汐月宫的宫人见两日来上面的人也未有指示,都在传着颜暮雪因为伺候不利遭皇上厌弃的八卦,故而更为怠慢了起来。   就连御膳房的吃食,也随刘公公经手变成了清粥小菜粗茶淡饭,还美其名曰为了颜公子的病体着想。   小六子在心里恶狠狠的啐了一口那泼皮,说得这般好听,连个太医都不给请。   忽然外边的宫人活络忙乱起来,一个宫女赶忙过来知会小六子。原来是等会皇上要过来。小六子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这会儿才想起颜公子这个主子了?   可是颜暮雪如今烧得这般厉害,如何接驾?   没想到那宫女还在边上期期艾艾的说:“刘总管说,让你先让颜公子把那瓶祛热药都、都吃了,总归今晚是好的。”   小六子瞪起眼睛,原本和善可爱的圆脸满是怒色:“老泼皮疯了吗,这种事怎么做得!”   那小宫女还想说些什么,颜暮雪却轻轻咳嗽了起来。   小六子连忙转过脸去伺候。   颜暮雪半睁着眼睛,面上泛着不正常的红,似是听见了他们的话一般坐卧起来。小六子拿了软枕给他垫着背,颜暮雪又捏过一个抱在怀里。   “皇上驾到——”殿外传来一个太监的声音,小六子和那小宫女也是一惊,二人忙出去跪迎了。   颜暮雪怀抱着小软枕,屈着腿坐着,整个人都有些呆愣愣的。后知后觉如他也知道那晚上自己喝的茶有问题,那一晚和皇帝做的事一直烙印在脑子里,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颜暮雪恨透了自己那副放/荡的模样,无声的哭了起来,眼角落下的清泪沾湿了怀里的小软枕。   珠帘叮咚的垂坠之声不绝于耳。   赵弦思进来便见着他这副呜咽落泪的模样,活像一只抢不到食委屈的小奶猫。   赵弦思解了毳裘便往床沿一坐。   颜暮雪这才发觉他进来了,原本因为发烧,他的反应便有些迟钝。只见他见到赵弦思后,身子微微瑟缩了一下,小幅度的往床榻里侧躲了躲。   眼角的泪痕还未拭去,红通通的圆眼睛里面满是抗拒和害怕,看着可怜兮兮的,又格外想让人欺负。   赵弦思似是不满意他这样,伸出两指便掐住了他的尖下巴。   指尖传来的体温过于热了。   赵弦思皱起眉,伸手攥着颜暮雪的手腕,强行将人扯到自己怀里。他将手背覆在颜暮雪额间,滚烫的热。就算隔着寝衣,他也能感觉到颜暮雪的身子滚烫的不正常。   “太医来瞧过没?”   赵弦思的声音还是那般清冷好听。   只是说话间气息喷洒在颜暮雪耳边,有些痒痒的。   颜暮雪虽然有些晕,却还是乖软的回道:“小六子说他们不给请……只有药……”   颜暮雪的眼神不自觉的落在赵弦思绣着金线的衣袖上边,他想看看图案是什么,可是人一阵阵的发昏,看不清明。   赵弦思的眼角冷冷瞥过床边柜子上放着的药瓶。   太监用的药。   淮公公大气也不敢出的立在一旁,伺候陛下这些年,若还分辨不出陛下此刻已是盛怒,他这太监总管也不必当了。   “去把今晚当值的太医叫过来。”   赵弦思看也不看便吩咐了下去,不待淮海回话,又冷着眉眼抬手勾了勾食指。   淮海心领神会。   赵弦思顿了顿,又吩咐了一句:“他刚刚提的那个留着。”   “奴才遵命。”   ————————————————   当夜当值的太医正是之前为颜暮雪诊治过的王太医,只见他提着药箱,步履匆匆而来。   这汐月宫原本空置了许久,如今竟住了人么。   踏入寝殿后,王太医才发现陛下也在屋子里,正闲适的落座在一旁的罗汉榻上品茗。   这汐月宫伺候的宫人似是很少,周遭格外安静。   小太监将水色纱帘缓缓撩开复用床钩勾起,王太医才发觉躺在床榻上病恹恹的人竟是颜家小公子!?   医者总会对自己无法医治的病人格外有些印象,尤其是上次未能见到救治颜暮雪的再世华佗,更是王太医的一大憾事。   王太医跪下请安后才由着淮海领着给颜暮雪把脉。   他看了一眼便知道颜暮雪这病是因何而起……只是当今天子性格乖戾,脾气古怪,对于此等宫廷秘事他也不敢置喙分毫。   王太医为颜暮雪把脉的时候,颜暮雪半睁着眼睛似是没认出他来。   待他把好脉,又探了探颜暮雪的神色,回身禀告:“陛下,颜公子只是一时受凉才会发烧,臣开一剂药方让宫人们去御药房取药煎煮,喂给病人两海碗的样子,烧便可退了。”   皇帝皱了皱眉,随意的应了声。   王太医一边写着方子一边思量要不要把后边半句话说了。他写完方子交给宫人,又抬眼看了看颜暮雪的方向。正欲说话,回头一看才发觉赵弦思正冷冷的盯着他。   王太医不禁出了一身冷汗,皇帝那双洞察一切的双眼实在太过可怖。   王太医跪着禀告:“陛下,前段时日,齐太傅请臣为颜公子诊治过。因为臣没能治好颜公子,所以臣才会有些印象。”   赵弦思冷着眉眼想了想,齐恬之前确实跪着求过自己。皇帝扬了扬骄矜的下巴,看了一眼床榻间病弱的小人儿。   “如此看来朕的御医也没什么能耐啊。”   皇帝不经意的嘲讽了一声。   王太医汗涔涔的,思量片刻后又道:“陛下,颜公子身子孱弱仍需调养,一时行乐虽好,太过频繁则会伤及身子……臣再写张方子,颜公子服用后定会好上许多。”   “那还跪着做什么?”赵弦思冷冷道:“还不快写?”   王太医拿衣袖擦了擦汗,低言遵旨。   ————————————————   宫人的动作很快,两碗浓浓的药已经熬好。   小六子伺候着颜暮雪喂药,可是颜暮雪天生怕苦,这才抿了一小口便怎么也不肯再喝了。   他倔强的倚靠着小软枕靠坐在床头,明明烧的迷迷糊糊,却又偏偏任性极了。   “太苦了……我不要喝。”颜暮雪皱着秀气白净的脸,小声地拒绝。   小六子正欲说话,抬眼却发觉皇帝站在了他边上……还接过了自己手里的药碗。   他如梦游般起身,恭恭敬敬的飘荡到淮海身后。   陛下居然亲自给颜公子喂药,这这这。   颜暮雪看见给自己喂药的人从小六子变成了赵弦思,身子不自禁的瑟缩了一下。   皇帝将药递到颜暮雪唇边,命令道:“张嘴。”   颜暮雪却咬着唇垂下眼,一副就是不要吃的娇气模样。   赵弦思单手掐着颜暮雪的下巴,迫使他仰着脖子张开嘴,直接将那碗药灌了进去。   颜暮雪呜咽着,被迫吞咽着苦涩的药水,眼泪不自禁的顺着脸颊滑落。   可是赵弦思不给他任何反抗的机会,紧接着又把第二碗也灌了下去。   都说良药苦口,可是这也太苦了吧。   颜暮雪喝完两海碗苦药,又难受又迷糊又开始难受的哭唧唧。   还好淮海事先让人准备了一袋子松子糖。赵弦思坐在床沿伸手将人揽在怀里,顺手从糖袋子里拿了两颗要喂给他。   可是虽然颜暮雪迷迷糊糊的,下意识的觉得自己不喜欢这个甜腻的糖的味道,倔强抿着唇怎么也不肯吃。   赵弦思的耐心没那么好,他正想掐着颜暮雪的脸强迫他吃糖的时候。便听见颜暮雪仰着苍白的小脸,小猫儿似的眼睛直愣愣的看着自己,小声的说了句:“花生牛乳糖……”   那声儿太轻,可赵弦思听得一清二楚,凤目微怔。   他将唇贴在颜暮雪耳边,一字一句的说道,声线是难得一见的焦急:“你说什么。”   颜暮雪被他蹭的不舒服,却还是委委屈屈的扁着嘴重复了一句:“我要花生牛乳糖……” 第8章   这世上除了他,不会再有人记得这种糖。   这世上唯一会制这糖的人,也被他困在这皇宫里。   颜家不可能知道,齐恬也不可能。   目若寒星,忽起涟漪。   就在赵弦思惊愕之际,颜暮雪伸着葱白的手指又揪了揪他的衣襟,人似乎很是迷糊,面上却浅笑起来:“我闻到了……你带着对不对,我、我只要一颗……”   见赵弦思不理他,又委屈的扁扁嘴,撒娇般的喊了一声:“小哑巴……”   赵弦思呼吸有些急促,就连刚刚还有半分迟疑也烟消云散。   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他。   只有一个人敢这么叫他。   ————————————————   皇帝那双常年寒冷深邃的眼瞳似冰雪消融。   他抬手抚了抚颜暮雪凌乱的发,将几缕发丝拨至耳后。   又伸手从怀里拿出个小糖袋子,捏出一颗雪白的乳糖来温柔的递到颜暮雪唇边。   颜暮雪张着唇含住了糖果,嘴唇微微擦过皇帝的指尖,留下些微水色。   颜暮雪似是很喜欢这糖的味道,眼角眉梢都透着甜意。   只是那花生牛乳糖味道本就做的淡,牛乳的味道更为重些,入口之后很快便化了。   吃完了一颗,颜暮雪又眨眨眼,小猫似的眼巴巴的盯着赵弦思手里的糖袋子。   赵弦思勾着唇微微笑着,当着颜暮雪的面将糖袋子收了回去。不容置喙的说道:“只能吃一颗。”   颜暮雪委委屈屈揪着他的衣襟撒着娇:“还是苦。我想吃糖。”   赵弦思又将拿松子糖捏了过来,看见颜暮雪抗拒的神色便先喂了一颗放入自己口中。又捏过颜暮雪的下巴,唇覆着唇,随着一个轻浅的吻将微融的松子糖送入颜暮雪口中。   药的苦味随着亲吻传入口中。   皇帝轻轻皱眉。   颜暮雪抿着糖,忽然乖软下来不再闹着要吃糖,只是揉揉眼睛开始发困。   “还不退下?”   赵弦思清冷的声音宛如一道惊雷,殿中人人如大梦初醒般。   陛下怎么会这么温柔……   这么温柔的人怎么可能是陛下……   小六子汗涔涔的跟在淮总管屁股后面,想着想着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上的脑袋还在不在。   赵弦思只着内衫掀开纱幔的时候,便瞧见颜暮雪抱着锦被将自己裹成一个小粽子睡得脸红红的。   他只是随手一拨便挑开锦被,长手一揽将人搂在怀里一道睡了。   ————————————————   刚过子时,颜暮雪便醒了。   王太医的药果然管用,两海碗灌下去他的烧已经退的差不多了。只是还有点余热未退,他此番醒来,主要还是因为想出恭。   赵弦思抱得太紧,颜暮雪好不容易才挣开他的怀抱,又轻手轻脚的往床尾爬着,生怕弄出动静吵醒赵弦思。   他胡乱的穿好云履,又不敢点灯,摸黑小跑着去门口敲了敲。   小六子果然还在守夜。   “颜公子,怎么了?”小六子压低声音恭敬地闻着。   颜暮雪也不扭捏,只是轻声说:“我想出恭……”   小六子立马心领神会道:“奴才为您传官房。”   随着一阵引人遐想的水声。   颜暮雪解决完,又用丝帕擦拭干净才拿木盆洗了手。   蹑手蹑脚往回走的时候却因为屋子里太黑,被那狐皮地毯绊了脚,咚的一声摔在了毯子上。   “唔……”   颜暮雪摔得不轻,趴在地上老半天没能起来。   忽然眼前出现了一阵微光,有些刺眼。   颜暮雪坐了起来,习惯了黑暗的眼睛突然见着光有些酸涩。   赵弦思穿着雪白的内衫,手里执着一盏精巧的琉璃灯,似笑非笑的蹲下来瞧着颜暮雪。   “干嘛不点灯?”   颜暮雪的高烧退了,人也没那么迷迷糊糊了,如今只觉着丢脸,便小声争辩道:“我看你睡得那么沉不想吵醒你嘛。”   皇帝弯着眸子笑了笑。   颜暮雪看怔了,他不是没见过赵弦思笑起来的样子。   只是都是带着嘲弄的,令人不喜欢的……   只是没见过他这般真心实意的,温柔的笑。   他的心弦似是被撩拨了一下,脑子里此刻如同一团浆糊般混乱,唯有一句诗无限放大重复滚动着。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颜暮雪心虚的低下脑袋,害怕自己的心思被眼前人觉察脑袋不保……   赵弦思将琉璃灯随意搁在矮柜上,弯下腰托起颜暮雪的背,一手穿过他的膝下,将人打横抱起。   颜暮雪僵硬着身子被他抱在怀里。   背脊陷入柔软的床褥之中,层层叠叠的纱幔未能遮住了琉璃灯的光。颜暮雪正想扯过小被子睡觉却被攥住了手。   还捏了捏手心。   “!?”   “做、做什么……”   赵弦思也不回话,只是一如刚才将人搂在怀里共盖一床被。   颜暮雪的背都是僵硬着的,迷迷糊糊的时候不觉得,现在清醒了才觉得赵弦思对他的态度怎么这么亲昵了……   ————————————————   睡不着。   怎么睡都睡不着。   颜暮雪绝望的睁开眼,认清了自己一点都不困的事实。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笑,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垂。   “睡不着?”   颜暮雪连忙挣脱皇帝的怀抱坐起来,又捏过一个小软枕抱在胸前,紧紧倚着墙,一双圆眼睛瞪着赵弦思。   赵弦思好整以暇的靠坐在床头,屈起右腿,似笑非笑的看着颜暮雪。   颜暮雪将小脸抵在小软枕上面,声音闷闷的说:“唔,肯定是王太医的药太苦了,我每次喝苦药都会睡不着的……”   一只大手忽然覆在他的额间探了探,片刻后赵弦思才嗯了一声:“良药苦口,他医术还成。”   颜暮雪轻轻的哼了一声。   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圆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满是期待的看着赵弦思。   “那个糖给我一袋好不好……”   颜暮雪矜持的开口。   “不好。”   皇帝拒绝的好干脆。   颜暮雪气气的指责道:“你都不敷衍我一下吗!?”   “那糖一天只能吃一颗,不准多吃。”赵弦思言罢,又笑着对他勾了勾手,“小猫儿,过来。”   颜暮雪揪了揪小软枕没有动,“做、做什么?”   还有,为什么要叫他小猫,好生奇怪。   “哄朕开心的话,每日赏你一颗。”赵弦思半哄半骗的说。   颜暮雪咬着唇结结巴巴的拒绝:“不、不要。”   一颗奶糖就想骗他,想的美。   起码要一袋。   ————————————————   赵弦思笑着凑上去亲他的嘴,颜暮雪猝不及防的被他亲个正着,小软枕也被抽走。   赵弦思的唇贴着他的脸滑到耳边,“小猫儿,帮帮朕。”   颜暮雪低着头侧着脸,双手微微抗拒的抵在赵弦思肩上。   赵弦思拉着他的手一直往下,覆在了自己滚烫的炙热上。   颜暮雪咬着唇,声音软软的想要拒绝:“王、王太医说不能那么、那么频繁的。”   赵弦思不管不顾的吻着他的眼角眉梢,细密的吻一个接一个的落了下来。   颜暮雪觉着自己的耳根都在发热。   手心传来的温度让他无法忽略。   他轻轻喘着气,微弱的挣扎着:“后面、后面还很疼……过几天好不好啊。”   他偷偷拿眼睛去瞧皇帝,知道赵弦思喜欢自己撒娇卖软,便也稍稍扭捏的演了演戏。   谁成想赵弦思捏起他的下巴,凤眼微挑满是笑意。   “今天不进去。”   颜暮雪困惑的看着赵弦思,又被人拿捏着,最后还是委委屈屈的点了头。   ————————————————   颜暮雪伏在赵弦思腿间,努力的张开口,这才勉强的将硬物前端吞了进去。   皇帝恶劣的扒了他的寝衣,颜暮雪此刻光溜溜的跪趴着。乌黑柔软的头发披散着,白/皙瘦弱的身子如一块上好的美玉。   颜暮雪努力张大嘴含着赵弦思的肉/棒,直至两腮发酸。可是男人的那根东西顶着他的舌头,即便如此他也没办法全部含进去。   他虽已退了高烧,却还有余热未退。小嘴里温软又热的,虽然颜暮雪的动作青涩的要命,赵弦思还是被他伺候的很舒服。啧,就是偶尔牙齿会碰着。   颜暮雪伸着手握着肉/棒,脑袋一点一点的上下吞吐着,舌头青涩的舔了舔硬物前端。秀气白净的小脸皱了一下,为什么觉得这欲/望在他嘴里又大了些。   两腮酸涩的要命,颜暮雪呜咽着吞了吞口水,只觉得男人那根东西快顶到自己喉咙了。最后终究是无法承受的退开了。   他求饶般的抬着脸看着赵弦思,“我、我不行了,你饶了我吧……”   赵弦思微哂,伸手将不着一缕的颜暮雪搂到怀里,就着锦被交缠着那么一滚。腿间的硬物已经贴在了颜暮雪两瓣柔嫩的臀肉里。   颜暮雪颇为委屈的喊了起来:“我都、都帮你含了,你还想怎样……赵弦思你言而无信,你坏蛋……唔……”   赵弦思只是笑着吮了吮颜暮雪脖颈间柔嫩的肌肤,粗硬的欲/望埋进了颜暮雪腿间。   “夹紧。”   也不等颜暮雪反应,便在他柔嫩的腿间抽/插起来。   虽然没有被真正的进入,可是那粗长的硬物在自己腿间如同交媾那般进出着,磨蹭着大腿内侧细嫩的肌肤。而且每一次的抽/插进出都会磨蹭着股缝,颜暮雪难受的哼唧起来。指尖攥着被单,微微泛白。   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握着颜暮雪的欲/望开始缓缓撸动,不过一会儿前端就溢出些许粘腻的淫/水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颜暮雪无力的泄在他的手里。   可是在自己双腿之间抽/插的欲/望却还是硬着。   皇帝的动作忽然停住,颜暮雪才刚刚松一口气。   赵弦思便将人抱过来压在身下,将软枕垫在颜暮雪腰间,迫使他高高翘起臀来。少年白/皙柔嫩的臀甚是诱人,粗硬的肉/棒在股缝间摩擦着,赵弦思挺起腰开始大力挺动,柔软的臀肉被他牢牢抓着。   也不知被进出了多少次,颜暮雪紧紧抓着身下的床单喘息呻吟,高高翘着臀迎合着皇帝的撞击。   忽然身子被侧转过来,一条腿被抓在赵弦思手里高高抬着。   粗硬的硬物一抖一抖的开始射/精,赵弦思恶劣的对着那闭合粉/嫩的后/穴喷洒着欲/望,结束了这场欢爱。   颜暮雪倒在床榻上,一动不动,腿间满是男人留下的白浊。赵弦思俯下/身吻去了他眼尾的泪水,下了塌随意的披了外衣。   热水已准备妥帖,赵弦思亲自动手帮颜暮雪清理了身子。   颜暮雪早已累极睡着了,安静美好躺着的模样别提多招人了。   赵弦思长手一揽将人整个抱在怀里牢牢圈着,占有欲发作的吻了吻少年白白嫩嫩的耳垂。   低笑着叫了声:“小猫儿。” 第9章   赵弦思今日要开朝会,因而早早地便醒了。   身侧的少年正侧躺睡着,抱着他的胳膊睡得正熟,小脸埋在他的肩上,二人紧紧贴着,肌肤相亲的温热。   颜暮雪的睡相不是很好,此刻还搭着一条腿在皇帝腿上。   赵弦思随意的摸了摸横在自己身上的那条腿,一手的细腻肌理。皇帝这才想起来,昨日给颜暮雪清理完便搂着人歇息了。   皇帝状似不经意的将锦被掀开了一角,颜小猫此时只穿着一件未系着的白色内衫,两条修长细白的腿看得人心痒痒的。   由上而下的看去还能瞧见那精致的锁骨,还有单薄胸膛上面被自己吮/吸出来点点痕迹。   赵弦思侧过身又将锦被盖好,伸手抚了抚颜暮雪的眉心,手指从眉头一点点顺着往下。擦过了秀气小巧的鼻子,点了点红艳艳的唇。那双漂亮的眸子轻轻阖着,长睫毛安静的伏在眼帘上,如同撑开的小扇子。   颜暮雪睡得很沉,似是没有感觉到赵弦思的动作。   皇帝骨节分明的手指拨弄着少年软绵绵的唇。   颜暮雪无知无觉的皱了皱眉,漂亮的唇微微张开,无意识的吮了吮皇帝的指尖。   赵弦思被他撩拨的有些受不了,抽回手指,俯身下去亲了亲颜暮雪软软的唇。   ————————————————   淮总管刚伺候皇帝换好衣服,便看着天子对他摆了摆手。他心下了然的退了出去。   水色纱帘半遮半掩,瞧不分明。   赵弦思好整以暇的坐在床榻上,眉眼带笑的看着睡相一塌糊涂的颜小猫。   锦被滑到了肩膀以下,露着白净的肩胛骨,小腿也露了出来。还有那双比寻常男子都要小些的脚。细腻白嫩的足踝,圆润可爱的脚趾。   赵弦思伸手掐了掐颜暮雪软软的脸颊,眉宇之间些许难以觉察的落寞。   他想,那人是从来不会这般乖软模样的。   有些像,细细想来,性子上的千差万别,便又不太像了。   必然是因为那盏灯。   颜暮雪似是被他掐的有些难受了,轻声哼了一下。   赵弦思见他这般模样倒是勾起了笑,他伸手掀了颜暮雪的小软被。又握着白/皙膝盖将颜暮雪的双腿打开了些。   果然,昨日虽未真正进入,可是大腿内侧的皮肤本就细嫩,这会儿果然磨破了皮。   赵弦思的目光情不自禁的看了看少年腿间秀气的分身。   颜小猫是个体毛稀疏的体质,就连私密之处也粉/嫩光洁,像个未长大的少年一般。   皇帝的目光又定格在少年粉/嫩的后/穴上,很小,此时正紧紧地闭合着,粉/嫩穴/口的褶皱也能看清。可是那晚却能承受他那么大的东西,还那般紧,销魂入骨。   少年那晚青涩懵懂的模样给了赵弦思最好的回应。   他是他的第一个男人。   赵弦思哂笑着伸手掐了掐少年柔软的臀肉。   颜暮雪失了小软被本就觉得冷,又忽然感觉屁股上被人掐了一把。他扁着嘴万般不情愿的醒过来,圆眼半睁着,便看见皇帝不仅分着他的腿,还掐着自己的屁股。   颜暮雪虽还是迷迷糊糊半梦半醒,身体却像只炸毛的小猫咪,用力那么一蹬腿,一脚踹到了赵弦思那张绝色俊美的脸上。   赵弦思原本注意力就在别的地方,一时不察被他这么正正一踹,只来得及发出一阵闷哼。   颜小猫抓回小软被将自己裹成一个小粽子,水润的圆眼睛还在控诉着眼前的皇帝。   赵弦思按了按自己的脸,感觉颧骨那一块待会必然要乌青了。   颜暮雪此时瞌睡虫去了大半,后知后觉的才发觉自己做了什么事,他有些心虚却还是虚张声势的开口:“是、是你不好的,趁别人睡觉做这种事……你、你不能罚我的。”   赵弦思本就不恼,听他这么说反倒笑了,伸手一拉便夺走了颜暮雪的小软被。   “你!”颜暮雪眼睁睁的看着小软被被夺走,这才发觉自己除了一件松松垮垮披着的内衫,其他的什么也没穿……   他小脸羞得通红,连忙改成鸭子坐,又抓过一个小软枕抵在身前。   都怪赵弦思昨晚非要那样,居然还不给自己穿裤子,这人怎么这样啊。颜暮雪又气又羞,便越想越觉得自己刚刚那脚踹的很好。   “朕今日要开朝会,不逗你了。”   赵弦思虽然嘴上这么说,手上却用锦被将颜暮雪整个人裹了进去,拖到了床榻中央压在身下。   颜暮雪抬着眼睛看着赵弦思忽然放大的好看脸庞,结结巴巴的说道:“那你快去啊,还、还吵我睡觉作甚。”   赵弦思掐了掐不听话小猫的柔软脸颊,嘱咐道:“等会别忘了擦药,大腿里边,破了。”   又恶劣的俯身在颜暮雪耳边低声说:“被我肏破了……”   颜暮雪被他捏的脸痛,小猫儿似的圆眼睛忽然溜圆,耳朵尖唰的红了。脸上的表情又羞又气,捏过一个小软枕就往赵弦思身上丢。   “你你你……走开啊,我不要看到你啊……流氓、混蛋!”   赵弦思心情甚好,就连脸上被踹的地方也甜甜蜜蜜起来,捏着颜暮雪的尖下巴又将人按在怀里好好亲了一番才出了汐月宫上朝去了。   -   朝堂上的大臣们今天都颤颤巍巍的,心里都在腹诽究竟是哪个胆大包天的敢在陛下脸上留下那么大一个乌青。   不对,一看就知道是踹出来的……   ————————————————   胆大包天的颜暮雪心大的很,踹完皇帝的脸之后又裹着自己的小软被睡得昏天暗地了。   内务府送药送的很及时,小六子已经将药膏都放在小矮柜上边了。   待到要用午膳的时候,颜暮雪才困唧唧的起床,他裹着小被子问小六子要衣服。   “颜公子,陛下说您要是醒了便先为您擦药。”   颜暮雪眨眨眼,愣愣的重复了一遍:“擦药?”   小六子将干净衣服从衣柜里拿出来搁在衣架上边,一边回应道:“对啊,内务府的药膏都送来了,说是治擦伤的。”   颜暮雪原本昏昏沉沉的脑袋忽然清明过来,他结结巴巴的说了句我自己来便拿了床头柜的药膏躲到床帘后面去了。   “颜公子,好了便说一声,奴才伺候您换衣裳。”   “知、知道啦……”   颜暮雪倚着床头,又拿了个软枕垫着腰,细白的双腿蜷缩在床上。他手指蘸取了药膏轻轻涂抹在磨破皮的大腿内侧。   “嘶——”   破了皮还有点红,药膏清清凉凉的,但是涂上去之后疼疼的。   他脑袋里不可遏制的想起赵弦思对他说的那句荤话,小脸又一下红了。   “哪里像皇帝了,就该去当魔教教主……色鬼。”颜暮雪超小声的嘟囔着。   ————————————————   颜暮雪一边用膳一边听小六子说些宫廷里的隐秘八卦。   比如哪个宫女和哪个太监看对眼了一起对食啦,比如哪个侍卫和哪个宫女眉来眼去暗生情愫啦。   颜暮雪只是安静的听着,唇边挂着温软的笑意。   小六子这才尴尬的笑笑,也是,颜公子才入宫多久啊,他说的这些谁是谁人家哪会知道。倒是自己自讨没趣了。   午膳过后,苦药也送到了,与之一起的还有一袋子松子糖,和装在精致小木盒里的花生牛乳糖。虽然只有一颗……   颜暮雪饮下苦药后立马吃了乳糖,皱着小脸看着那一袋子松子糖闷闷不乐。   “颜公子,御膳房那儿说这松子糖是为您特制的,调过甜味了。陛下说可以随便吃,吃完了再让御膳房送来。”小六子道。   颜暮雪捏起一颗松子糖放进嘴里,果然没有原本那么甜腻了,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将糖袋子收到怀里。   ————————————————   颜暮雪吃完便想着去院子里溜达溜达消消食,他今儿个穿了一身柔软的鹅黄色的袄子,又鲜艳又活泼的。   颜暮雪这才发现院子里好多伺候的宫人好像都不一样了。虽然他对原本那些也没什么印象,可是这一下子全换了人的话,他还是能有所察觉的。   “小六子,怎么好像宫人们都变模样了呀。”   小六子心下一惊,连忙开始编话糊弄过去了,只说是陛下换了一拨人伺候,又觉得自己伺候颜公子伺候的不错故而留下了。   “你是很好啊。”颜暮雪点头道。   小六子哈哈笑着,立马岔开话题:“颜公子您大病初愈,还是少吹些冷风吧,万一陛下今儿个过来您又病了可如何是好。”   颜暮雪眨了眨眼睛,有些为难的说:“最近可能不会过来了吧。”   “为什么啊?”   颜暮雪虽还是软软的笑着,但是笑容中有了一丝心虚,也不再说什么。   他坐在院子里的藤木秋千上晃了晃脚。   小六子在身后为他小幅度的荡着秋千,突然想到今儿个听去朝上伺候的宫人们说的一件事,又开始兴致勃勃的对颜暮雪八卦起来。   “颜公子,您知道吗。陛下今儿个上早朝的时候,脸上好大一个乌青呢。陛下说是让猫儿给踹了,宫人们都在说是清贵妃送的那只波斯猫干的……”   颜暮雪刷的一下从秋千上跳了下来,一脸的别扭尴尬。   “颜公子,怎么不多坐坐啊。”小六子挠挠头问道。   颜暮雪只是对他勾勾手,在小六子耳边非常非常小声的说道:“因为踹了陛下的那只小猫就是我……”   小六子闻言愣在了原地,嘴巴张大到都能塞鸡蛋了。 第10章   颜暮雪一语成谶,自打那日赵弦思被他踹了一脚后有小半个月没来过汐月宫。   颜暮雪倒是觉得无所谓,毕竟他踹皇帝那一脚还挺重的……皇帝生他气也很正常,只要不要他的脑袋便好了。   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封号赏赐,可是这一次再也无人敢怠慢颜暮雪。   再者,每日流水一般送入汐月宫的珍馐美食还有特制的乳糖……汐月宫住了位颇得陛下宠爱的世家小公子这个八卦也在宫中悄然流传起来。   可是赵弦思命人将汐月宫守得很好,既不准外人进来,又不准颜暮雪出去溜达。   颜暮雪每日只能过过米虫的生活,无聊了便在院子里荡秋千,可是这种日子没几天便厌倦了。越是不让他出宫,他便越想出去看看。   可是宫墙太高他又爬不出去,正门后门都有侍卫守着,这宫殿也没个什么狗洞可以钻。   这和坐牢有什么分别啊。颜暮雪百无聊赖的坐在书案前发呆。   “小六子,你那边有没有好看的话本啊……借我看看好不好。”   小六子为难的挠挠头,“颜公子,奴才没有这个,不如奴才去问问认识的侍卫,看看他能不能给您带几本?”   颜暮雪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咬了咬唇点点头,“要银子的吧,我去拿。”   颜暮雪把从颜家带来的一些钱都放在木盒里了,他捏了些碎银子递给小六子,又嘱咐道:“买点好看的……”   “奴才会和他说的。”小六子接过碎银,笑着说:“再过几日,颜公子的例银也该发了。”   颜暮雪眨眨眼,“可我没有封位啊也不是妃子,有例银发吗?”   小六子点点头说:“公子是得宠的,自然有的。”   颜暮雪扁扁嘴,人有些恹恹的:“小六子……你说我还能出宫么?”   “自然可以啊,只有陛下首肯,颜公子要回家看看又有何难。”   颜暮雪纠结着一张小脸,又说道:“我是说不用再回宫那种……”   “嘘!”小六子闻言连忙打断了他,“颜公子,一入后宫深似海,这种念头您还是快些消了好。而且切记不可再提,尤其是在陛下面前,您这样万一激怒陛下,是会失宠的。您啊还是要好好把握陛下对您的宠爱,让陛下早日给您个封位什么的才好啊。”   “哦……”颜暮雪闷闷的应了句:“好啦,我不会和赵弦思说的。”   “公子!”小六子都无奈了:“不可直呼陛下名字的。”   “他说不介意的……”   “您私下这样称呼陛下,是情趣。可若是在外边让有心之人听去了,便是责难。所以在有外人的时候您都要叫陛下的。”   颜暮雪为难的皱着小眉头,“好麻烦……”   小六子在心里哀叹连天,自己跟的这位主子也太单纯了些,这宫里那么多的弯弯绕绕的,他可如何应付的过来啊。怪不得陛下直接锁了这汐月宫都不让他出去呢。   既是男子,自然不可能有子傍身。陛下如今虽盛宠颜公子,可是迟迟不给封位,终究是圣心难测。万一颜公子又像上次那般,踹了伤了陛下的可如何是好。   小六子一时心头感慨万千,又怜爱的看了一眼自家主子,只得悠悠的叹了口气,换上讨喜的笑脸儿。   “颜公子,奴才先去问问那侍卫话本的事儿,您若是有吩咐,喊门口的宫女太监伺候便是。”   颜暮雪自是没察觉他的心思,只是点点头,朝他摆了摆手,“去吧。早去早回。”   ————————————————   赵弦思并没有生气,只是朝政之事繁忙。但他还是抽着空命令心腹去江南查了颜暮雪的事。   如此还不够,还将齐太傅召进御书房问话。   齐太傅自是知道颜暮雪已入宫的事,只是猜不透皇帝今天召他入宫问话是为何。难道又是为了那盏琉璃雪灯?   齐恬站在幕帘之外惴惴不安。   赵弦思只是好整以暇的呷了一口茶,淡淡道:“朕只是想问问太傅,暮雪的事。”   “微臣不知,陛下想问的是哪方面的事呢?”   皇帝慵懒的坐在椅子上,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太阳穴,声音毫无起伏的说道:“那便有劳太傅给朕说说,暮雪是个什么样的人。”   齐太傅愣了,这要他如何说啊?   他想了想,最后还是如实说来:“微臣与暮雪侄儿见得不多,原本便是颜齐两家结了姻亲之后才有来往。再者颜家久居江南,微臣常住京城,也只有过年间才有些走动。不过暮雪侄儿之前从未入过京城,他身子差,怕是从未出过江南。”   “要说唯一的变数便是落水一事,当时颜家寻遍名医都束手无策,偏偏琉璃雪灯又忽然出现在他家,这才动了使用神物的念头……”   赵弦思收敛了神色,齐恬说的信息与他查到的并没有太大出入。   颜暮雪的经历很是空白干净,一个从未出过江南的病弱公子,唯一奇怪的便是落水失忆之事。   “你刚刚说,那灯不是找到的,而是突然出现?”   齐太傅忙应声:“对,那灯原本颜家便在寻了但是一直未有结果。可是在暮雪侄儿落水前几日,那灯便随着一道天雷出现在了颜家祖宅里。”   赵弦思低声叹了句,“有意思。”   同月同日生,七月初七,琉璃雪灯。   这一切终究是天意难违……   “没你什么事了,回去吧。”赵弦思冷淡的下了逐客令。   齐太傅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忙道:“微臣告退。”   待齐恬走后,赵弦思便将写着颜暮雪平生的信纸放在那油灯里烧了,又吩咐淮总管叫人过来。   淮总管传完话后,终究是忍不住向皇帝表达了疑问。   “陛下,既然对颜公子的疑心尽消,为何还迟迟不给他封位啊。如今颜公子虽受了盛宠,可终究没名没分的怕是会被人说三道四啊。”   赵弦思只是拿修长的手指轻敲着桌案,淡淡道:“那些都不配。而且朕不是已经给了么。”   淮总管满脸困惑。   清冷矜贵的皇帝微微勾起唇,低声道:“他是朕的小猫啊。”   ————————————————   颜暮雪原本正高兴着呢,小六子拜托的侍卫说明日便能带些话本子入宫,他用完晚膳便在院子里荡秋千消食呢。没想到皇帝那儿居然派了人过来,说是要他晚上去养心殿。   颜暮雪条件反射的扁了扁嘴,皱着眉看着那位公公,超小声的问了句:“一定要去么,我今天好困了……”   小六子感觉自己已经没办法喘气儿了。   那位传话的公公都愣了,急忙说:“我的爷哟,陛下可是从不召人去养心殿侍寝的呢,您这可是头一份的殊荣啊,哪有往外推的道理。再说了陛下点名您去,您若是不去这成何体统啊!”那公公生得慈眉善目的,是个和善的胖子,声音倒是尖尖的。   颜暮雪从那秋千上边下来,拍了拍手便对那公公说:“那走吧。”   “小公子得先沐浴更衣,紫金雕花马车已经在宫门口备着了。”   “啊……?”真麻烦,颜暮雪不满的腹诽了一句。   ————————————————   沐浴完,颜暮雪换了一身藕色长衣,外边裹了件雪白的狐裘,头发简简单单的束着,簪着一根羊脂白玉簪子。皮肤白的近乎透明,脸上不施粉黛,唇色却是自然的红润。   小六子不禁感叹,颜公子长得真是好啊,清清淡淡又美不自知,老在那招人偏偏自己又不知道自己招人……   马车里铺着软垫,颜暮雪端坐在里边,有些好奇的掀开轿帘往外看。他这是入宫以来第一次踏出自己的宫殿,自然是什么都好奇。   马车上边不知装了什么铃铛,清脆的铃声偶尔作响。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颜暮雪也由着宫人搀扶下了马车。已经到了养心殿宫门口了,他由着刚刚那位公公带着便往里走。   没成想对面也迎面走来一群人,领头的似乎是个女子模样。颜暮雪好奇的往那儿看了一眼,只见对面衣着光鲜华丽的漂亮女人,头上梳着高高的云髻斜插着一支青鸾玉钗。   看模样好像很有钱,应该是皇帝的妃子吧。颜暮雪正在暗暗思量呢,却发觉那位妃子在自己面前停住了。   颜暮雪有些愣愣的看着她,可是这人却狠狠的瞪着他。   颜暮雪缩了缩脖子,心说我也没得罪你啊,怎么这么凶啊。   她的声音不难听,只是稍微有些尖,但是语气却极为不善:“元公公,此人是谁,你们怎么做事的,怎么谁都往陛下的养心殿领呢。”   明明是赵弦思叫我来的。颜暮雪在心里甚是无语的想着。   那胖胖的元公公只是陪着笑,语气倒是不卑不亢的:“这可是陛下特意召请入养心殿伺候的颜公子呢,还请贵妃娘娘稍稍让行,免得让陛下久等啊。”   “汐月宫那个?”清贵妃柳眉倒竖,又尖声尖气的来了一句。   颜暮雪眼睁睁的看着对面的清贵妃一张漂亮脸蛋白了红红了白瞬间气到七窍生烟的模样,他咬了咬唇憋住了笑。   只见那清贵妃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恨恨的瞪了一眼颜暮雪便带着人走了。   颜暮雪轻轻呼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糖袋子捏了一颗松子糖含着,便继续跟着元公公进去了。 第11章   元公公领着颜暮雪入了养心殿的暖阁,只说是先候着,皇上还在批阅奏折,晚些便会过来。   颜暮雪解了雪色狐裘交由宫人挂在衣架上边,暖阁里点着暖炉,只着长衣也不觉着冷。颜暮雪百无聊赖在屋子里看来看去的,只觉得是比自己那儿富丽堂皇许多。   他好奇的问了小太监皇帝的御书房在哪。   原来御书房离暖阁也就几步之遥的距离啊,颜暮雪想着闲着无事也是无事,不如去看看赵弦思怎么批阅奏折。   他便让那个小太监给他带路,轻手轻脚的过去了。   原来推了暖阁的侧门走过一段雕花长廊便到了御书房的侧门。颜暮雪小心翼翼的推了门进去,门通着的是休息的半边,还放着几张紫金雕花儿靠背椅。   珍珠帘幕轻声晃动着,颜暮雪拨开帘幕,露着一张白净秀气的小脸,好奇的看着龙案后边坐着的皇帝。   原来赵弦思已经批阅完奏折了,淮公公正将那些奏折都抱到了边上的雕花书柜那去了。   原本铺陈的满满当当的龙案此刻都空荡荡的了。   “过来。”   颜暮雪呆了呆,才发现赵弦思是在叫自己。他小步走到皇帝身边,眼睛还好奇的望着淮公公。   “怎么连纸墨笔砚都搬啊。”   淮公公只是笑笑说:“颜公子待会便知道了。”   赵弦思见他傻傻的站着,捏过他的手便将人拉到了怀里圈着。   颜暮雪别别扭扭的坐在皇帝腿上,手还被拉着捏手心。   赵弦思将脸贴在颜暮雪白/皙的脖子里嗅了嗅,还是那股熟悉好闻的栀子花香气。   “这么想朕?还急着来御书房?”   颜暮雪觉得脖子里痒痒的,忍不住想躲,可是身子又被赵弦思牢牢圈着,动弹不得。又觉得屋子里还有淮公公,被人看着不大好,便伸手推了推赵弦思。   “才没有、没有想,我只是想看看你怎么批奏折……”   淮公公一边收拾着纸墨笔砚一边忍不住出声提示颜暮雪:“颜公子,要叫陛下。”   颜暮雪委委屈屈的咬咬唇,软着声轻轻叫了声:“陛下……”   “他不想喊便不用喊,朕允了。”言罢,赵弦思瞥了一眼淮海。言下之意是你可以滚了。   淮公公心领神会,收拾完便出去了,整个御书房如今只剩下颜暮雪和赵弦思两个人。   ————————————————   赵弦思伸手按了按颜小猫的脖子,低声道:“现在没人了。到底想不想朕?”   颜暮雪不喜欢他这样捏着自己的脖子,总觉得怪怪的。   “一点点想……”   颜暮雪轻轻哼了一声,偷偷拿眼角瞧皇帝有没有生气。见赵弦思神色冷冷的,误以为他生气了。又伸手主动环住了赵弦思的脖子,将脸埋在皇帝怀里蹭了蹭,脚还翘着一晃一晃的。   “刚吃糖了?”   “唔。”颜暮雪对着赵弦思微微张了张嘴,便含到一半的松子糖给他看。   赵弦思淡淡笑着,单手捏住了他的双颊,“看来朕的小猫该受点管教了。”   颜暮雪圆睁着眼睛,想着自己明明服软了,怎么还说他不乖?气呼呼的去揪皇帝的手,嘴上还在逞强:“我哪有……?”   皇帝的手轻巧的一勾便把颜暮雪的腰带剥了下来,藕色外衣松垮下来。   颜暮雪圆睁着眼睛,微微抗拒的揪着自己的里衣,“不要在这里好不好……去里面……”   为什么要在书房脱他衣服啊,颜暮雪委委屈屈的守护着自己的衣襟。   皇帝微哂着,压着他的手,直接拨弄开了颜暮雪的里衣、内衫,少年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   “谁让你不乖。”   又将颜暮雪翻过来按在怀里,大手一伸,剥下了他的长裤……赵弦思扬起手,在少年白/皙的臀瓣上啪啪拍了两下。红色的五指印若隐若现,赵又掐了掐那瓣柔软的臀瓣。   整整半个月没见着自己的小猫,如今人还这么不设防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今晚就没打算放颜暮雪下床。   “呜……你怎么、怎么……”   颜暮雪好歹十七了,像这样被人脱了裤子打屁股的事也还是第一遭,他委屈极了,更多的是羞耻和丢脸。   藕色外袍已经被剥了下来随意的丢到地上,颜暮雪身上只穿着一件半敞着的纯白色内衫,下/身被脱得干干净净。   所幸屋子里暖炉点的温热,颜暮雪别扭的合着腿。   赵弦思打的不重,可大手还在自己屁股上捏来捏去的……   ————————————————   一阵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响起。   淮公公的声音忽然响起:“陛下,书贵妃说有急事要面见您,奴才这是放还是不放呀。”   赵弦思冷着声回了一句:“先让她等着。”   又轻轻拍了拍颜暮雪的翘屁股,松开了钳制。   颜暮雪失了钳制,赶紧捂着屁股从赵弦思身上爬了起来,委委屈屈的站在一旁捏紧内衫。   那衣服不长,只能堪堪遮住他的屁股,两条修长细白的腿绷得直直的。他的鞋袜刚刚蹭掉了,此刻他赤着脚踩在羊绒地毯上。   颜暮雪委屈的吸了吸鼻子,胡乱的蹲在地上捡了自己的衣服:“那我回暖阁去……”   “朕没说让你回去。”赵弦思笑着对他勾勾手,逗猫似的,“躲一躲。”   颜暮雪蹙着眉头看了看四处通透的书房,结结巴巴的说道:“你要我躲哪儿啊……”   赵弦思攥着颜暮雪的手将人按到龙案底下,又捏起颜暮雪的下巴,凤目微挑。   ————————————————   书贵妃纪柔进御书房的时候便只看见皇上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微微后仰着头。因为隔着珍珠幕帘,陛下的神色倒是看不分明。   那龙案朝外都是实木隔着的,外人瞧不见桌底,又因为案桌高些。站在书贵妃那个角度,自然看不见埋首在皇帝身下的少年。   赵弦思的眼神落在颜暮雪乌黑细软的发上,看着心心念念的小人儿跪趴在自己腿间含着自己的欲/望吞吐,这种事真是身心享受。他轻笑着端起龙案上那盏微冷的茶喝了一口。   “何事?”   皇帝清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慵懒。   -   书贵妃坐在靠背椅上,声音婉转温柔:“臣妾是为了下个月陛下去太和宫祈福一事。不知陛下今年是否还一如往年,不带后宫嫔妃前往呢?”   原本这事就算明日来说也未尝不可,可是自打皇帝宠幸汐月宫那位的流言开始在宫里流传,她便开始心绪不宁。尤其今晚陛下还将人召来养心殿侍寝,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又听闻长丽宫那位已经碰过面了,她这才心急的过来试探。   纪柔原本至少表现的性子温柔,可是如今有了身孕,胎也过了两个月如今稳妥的很,因而也稍稍变得骄矜起来。   -   赵弦思闻言神色未变,只是略略有些不悦,又看了眼身下的少年,这才舒展了神色。   只听闻皇帝冷冷的答道:“朕已有人选。”   颜暮雪小心翼翼的吞吐着男人半硬的欲/望,舌尖半颗松子糖也已经融化了。他努力的扶着男人粗硬的肉/棒吃进嘴里,舌头轻轻的舔弄着。   赵弦思现在没有动作,只是任由颜暮雪伺候。原本半硬的肉/棒在颜暮雪嘴里逐渐变得更大了。   颜暮雪的口腔快要被男人胀大的肉/棒填满了,他觉着自己的嘴都麻了。   男人硬物前端微微渗出的液体也都进了他的嘴里,随着他的不住吞咽,一些吃进了肚子里一些顺着唾液流了下来,将自己的胸膛弄的湿漉漉亮晶晶的,看上去可口极了。   某些人恨不得一口吞了他……   -   书贵妃听出了皇帝语气里的不悦,却还是壮着胆子问了一句:“陛下是准备带哪位去啊,臣妾也好及早做些准备。”   -   赵弦思冷笑了一声,淡淡的说了句:“反正不是你,那么关心作甚。你管好你的肚子便是。”   皇帝不着痕迹的倾了些许冷茶下落。   颜暮雪原本在偷懒,只是含着肉/棒就很累了,还要听墙角什么的。结果脖子里就被冷茶滴个正着,颜暮雪忍不住瑟缩了下肩膀,轻轻地呜咽了一声。   少年甜腻的、柔软的,情到浓时的呻吟。   -   书贵妃抓着锦帕,指尖泛白,她竭力维持着面上的神色,微弯的眼不由自主的往赵弦思那看了一眼。似是想看透那龙案里藏着什么,她的眼睛略过边上的时候。   终是瞧见了那双藕色绣线云履。   纪柔觉着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发抖:“陛下……”   -   “小猫玩闹罢了。”赵弦思噙着笑看着埋首在自己身下的漂亮少年,对上了那双满是委屈的湿漉漉的眸子,凤目微挑:“没别的事的话便退下吧。”   纪柔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妥帖了自己贵妃的骄矜:“臣妾遵命。”   ————————————————   赵弦思伸手摸了摸少年乌黑细软的头发,又按着少年白/皙的脖子,狠狠耸动了几下腰,便将自己的欲/望尽数发泄在了颜暮雪嘴里。   “呜……”颜暮雪猝不及防的被射了一嘴的精水,正想吐掉却又被皇帝捏住了下巴。   赵弦思唇角勾起一抹动情的笑,低声道:“小猫,咽下去。” 第12章   颜暮雪的下巴被皇帝捏在手里,他微微仰起脸,眼神瑟缩的看着眼前清冷矜贵的皇帝。   他委委屈屈的将那些东西咽了进去,可是因为太过着急,立马呛了起来。一些没来得及咽下去的东西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滴在了少年身下的羊绒地毯上边。   眼泪不争气的在眼眶里打转,颜暮雪胡乱的拿衣袖擦了擦自己的脸,又跪着去捡散落在身边的衣服。一边哭一边把衣服抱在怀里,刚站起来又被皇帝攥着手腕压在了龙案前,才捡起来的衣服又掉在了地上。   颜暮雪吸了吸鼻子,抬脸委委屈屈的看着赵弦思,声音里还带着点哭腔:“我伺候过了啊,放我、放我回去啊。”   赵弦思闻言轻笑道:“怎么又哭了?”说完又捏着颜暮雪柔软的臀瓣直将人抱到桌案上坐着。   案桌上有些冷,颜暮雪下/身没有穿裤子,忽然被赵弦思忽然抱过去,身子忍不住瑟缩了下,连脚背都绷得直直的。   “你欺负我……”颜暮雪轻轻咬着唇,手里还捏着皇帝墨色的衣袖,“还、还打我屁股,还要我吃你的……”   赵弦思挤在他双腿之间,手还揽在他背上。颜暮雪觉得这个姿势很奇怪,可是双腿只能被迫大开着,他难受的晃了晃脚。   赵弦思笑着去吻颜暮雪软软的唇,手从内衫里边伸了进去,轻轻抚摸着少年平滑细腻的背脊。   赵弦思的吻又从少年的唇角落到脖子,一路往下,最后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一口将颜暮雪粉/嫩的乳尖含在嘴里,又咬又吸。另一只手又拨开内衫,对着另一边的乳尖又揉又捏。   颜暮雪白/皙的胸口上殷红的乳尖渐渐变得红肿挺立,皇帝的手指很有技巧的玩弄着少年的乳/头,一边揉/捏,一边还绕着乳晕偶尔打着转。   “呜……嗯……不要咬啊……”颜暮雪不知道原来男人被碰了这里也会这么有快感,他一张开嘴,呻吟便迫不及待的溢了出来。   赵弦思却不听他的,甚至用牙齿轻轻咬着殷红的乳/头,时而舔弄时而吮/吸。   颜暮雪的身子被皇帝的大手托着,只是被舔弄乳/头,他的身子便软了下来。原本软垂的分身也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赵弦思这才松开了颜暮雪的乳/头,又去亲颜暮雪柔软的唇。手也顺着乳尖滑下来,一把拿捏住了少年秀气肿胀的分身。   “这就硬了?”赵弦思的大拇指按了按少年已经渗出水的前端,故意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小骚/货。”   颜暮雪委屈的咬住了唇,明明这次他没被下药,可是身子还是和上次那样有感觉……男人和男人之间做那档子事,原来也那般舒服。   “我不是……我才不是。”少年小声又没底气的反驳着。   赵弦思闻言微哂,清冷的眉尖挑了挑,手上用力的捏了捏。   又把颜暮雪往里边抱了抱,伸手分着少年的腿,埋首在少年腿间,含住了那秀气的分身。   颜暮雪绷直脚尖抵在桌边,双腿轻轻颤着。手虚虚的抓着皇帝如墨的发,大脑里一片空白。只觉得自己的命根子被温热湿润的口腔包裹着,舒服的他快哭出来了。原来被舔弄那里这么舒服的,怪不得皇帝老让强迫他吃……   赵弦思将他的分身上上下下舔弄着,又开始津津有味的吞吐起来。灵活的舌头轻吮着前端,就连下面的鼓涨囊袋也被唇吸/吮着。   颜暮雪只觉得自己身子软的要命,没多久便不争气的泄了。自己的精水儿也被皇帝全数吞了下去。   “你怎么吞下去了……”颜暮雪红着脸望着眼前的男人,赵弦思微染情/欲的眉眼都好看的要命。   赵弦思并未说话,只是笑着去亲吻他的唇,颜暮雪被他亲的晕晕乎乎的,嘴里的味道还是自己的那些……   颜暮雪又不争气的脸红了。   赵弦思伸手从桌案下边的柜子里拿出一盒脂膏来。   他捏起颜暮雪的尖下巴,笑着说道:“自己涂。”   颜暮雪蜷曲着双腿,迷迷糊糊的接过了脂膏,“涂哪里啊……”   赵弦思捏着少年的腿弯将他的腿分了开来,又轻轻拨弄了一下颜暮雪粉红的褶皱。   颜暮雪的脸刷的一下红了,他期期艾艾的拨开了皇帝的手,打开了小木盒取了些香喷喷的脂膏开始轻轻涂抹。   他过于害羞,只是指尖轻轻戳刺着粉穴的入口便不再深入。随意涂抹了一会儿便将脂膏还给了赵弦思,“好、好啦……”   赵弦思凤目微挑,自然的将身体挤到了颜暮雪的双腿之间,手指轻柔的在褶皱上边按揉着。指尖轻轻的在粉穴里边抽/插起来,双指玩弄着柔软的小/穴,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他的手指进入的并不深。   “是你自己不好好涂的,待会儿插进去疼了可不许哭。”   颜暮雪委屈的咬咬唇,面上还虚张声势的哼了一声,倔强道:“才、才不会哭。”   赵弦思抽出手指,摩挲了一下指尖带着的淫/水,故意抹到了颜暮雪挺立的乳尖上。颜暮雪漂亮的身子轻轻颤了颤。   他伸手取了脂膏,仔细涂抹在将自己露着的硬物上边。   这才抱起少年一起坐回了椅子上,将人双腿大开的按在自己腿上。   颜暮雪难受的在他腿上磨蹭起来,皇帝的衣衫都未解,只是露着粗硬的肉/棒抵在自己的屁股上缓缓摩擦着。那种热热的,痒痒的,压抑的摩擦感让颜暮雪都快疯掉了。   赵弦思也不急着进入,只是双手按在颜暮雪白/皙柔嫩的臀肉上,一下一下的揉/捏着。粗硬的肉/棒只是抵在粉穴的褶皱上轻轻的磨蹭。   颜暮雪环着皇帝的肩膀,将小脸抵靠在他肩上,轻声喘着气。小/穴那儿已经湿润一片,想被填满的欲/望燃烧着颜暮雪的神智。他吸吸鼻子,将自己的唇贴在赵弦思的唇上亲了亲,又伸出舌头舔了舔。   他很喜欢和赵弦思亲吻的感觉,这个人的唇和看上去一样,柔软好亲。   “快放进来……”少年软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勾人的要命。   赵弦思低低的笑了起来,托起颜暮雪的屁股,将肉/棒对着微张的粉穴,毫不犹豫的整根捅了进去。   “啊……疼、疼啊,出去、出去……呜……”   明明是自己勾着人插进来的,可颜暮雪只觉得自己身下被巨棒狠狠的捅了进来,丝毫没有初次那般婉转快乐。许是因为脂膏没有仔细的涂抹,坚硬的肉/棒强势挤进紧涩小/穴的痛苦感,顶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了。   眼泪不争气的落了下来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明明刚刚还逞强说自己才不会哭的。   “刚刚谁说不会哭的,嗯?”   赵弦思看着怀里的小猫哭的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伸手捧着他的后脑勺,轻轻吮/吸着他的唇瓣。舌头灵巧的撬开了他的牙关,趁虚而入般在颜暮雪的口腔里尽情掠夺起来,纠缠着少年软热的小舌头。唇舌纠缠着,透明的津液随着吞咽的动作顺着二人唇角缓缓流下来。   他的吻太过热烈,颜暮雪被分散了注意力,身下的疼痛好似也缓解了一些些。   唇分时,颜暮雪眼角眉梢都沾染着柔软的甜腻。赵弦思这才揉/捏着他的臀瓣,下/身缓缓耸动起来,紧绷着腰臀,将肉/棒送入小/穴深处。   “不要动……疼、疼……呜,弦思……”   赵弦思明明还在用力操弄着怀里的少年,嘴上却非要装傻,明知故问道:“疼啊,那小猫想怎么办?”下/身的动作却越发卖力的抽/插着。   颜暮雪被他顶弄的说不出话来,只能随着抽/插轻声呻吟,身上唯一的衣服也滑落到手腕处,虚虚的掩盖着二人交/合的位置。   少年散乱的黑发遮着漂亮的肩颈。   颜暮雪秀美的脸蛋失神而绯红,眼神迷离的将自己的唇递到了赵弦思的嘴上,声音软软的勾着人:“呜……要、要亲嘴儿……”   赵弦思笑着含住了颜暮雪递上来的唇,辗转吮/吸着小人儿甜美的味道。   颜暮雪喉咙里溢着细微的呻吟,舒服的哼唧起来。   皇帝的手揉/捏着颜暮雪白/皙柔嫩的臀瓣,挺动着腰肢不住地往粉穴里深入。抓在臀瓣上的手情不自禁的用着力,少年的身子太容易留下痕迹,如今臀瓣上已经被抓出一个红色的五指印来。   赵弦思一边温柔碾磨着少年软软的唇,身下抽/插的动作也越来越快,撞击后臀的声音是如此的令人面红心跳。   颜暮雪被他顶弄的呜咽不止,软软的声音中夹杂着可怜兮兮的哭腔,“弦思……轻、轻一点……啊……呜……慢、慢点……”   安静的御书房里充斥着啪啪啪肉/体碰撞的声响,光是听着都让人脸红。少年的求饶被皇帝霸道的动作顶弄的支离破碎,到最后只能随着身子摇晃失神的嗯啊呻吟。   颜暮雪不知道自己被抽/插了多久,只知道男人炙热的欲/望一直在自己体内浮沉,到最后更是每一下都顶到了自己的最深处,整根捅进整根抽出,一次又一次顶弄在自己的敏感点上。   灼热的液体在自己体内最深处被男人释放出来,颜暮雪尖叫着,连脚趾都绷紧了。   而颜暮雪被男人射/精的那一瞬间,随着男人的抽/插,自己的欲/望也一道释放了出来。   颜暮雪软软的倒在赵弦思怀里,满身是汗。男人的那根东西还插在他的粉穴里没有拔出来,一些白色的精水儿已经争先恐后的溢出来……   两个人紧紧相拥着,颜暮雪吸吸鼻子,小心翼翼的嗅着皇帝身上好闻的昙花香味。 第13章   赵弦思温柔的掐着颜暮雪的腰,慢慢的从那温热湿润的小/穴里退了出来。   颜暮雪的小脸抵着他的肩膀,微张着唇一直喘气,他感觉到自己的后/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缓缓流出来。是男人温热的精/液……   高/潮过后迟来的羞耻感一点点漫了上来。   上次明明就是被下了药,他还能说自己在男人身下婉转承欢并非出于自愿。   可是今天分明、分明就是自己也觉得和男人交欢这般快活……而且赵弦思抱他的感觉实在是太舒服了,颜暮雪不甘心的承认着。   他痴痴地抬起眸望着赵弦思那张俊美到毫无瑕疵的脸,凤眼微挑着,灿若星辰的眸子里盛满温柔的笑意。   明明对别人都那么冷,偏偏对自己就这么温柔,叫人怎么能不沦陷呢……   颜暮雪虽然迟钝,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瓜。   他软着声打破了沉寂:“放、放我下来啊,我要穿衣服……”   赵弦思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又凑过去咬了咬颜暮雪软嫩的耳垂,“再来一次。”   颜暮雪闻言慢慢红了脸,就连耳朵尖也泛起了红意。下一刻又被皇帝抱着压在了案桌前,身子被翻转过来。赵弦思解了自己的外袍便往那桌子上一垫。   颜暮雪不知道他又想干什么,只是紧张的被圈在男人怀里,两条修长细直的腿绷得直直的。   赵弦思捏着颜暮雪细瘦的腰,让他趴在桌子上,高高的翘起屁股。   颜暮雪咬着唇委委屈屈的任由他摆弄着,身上最后的衣衫也被赵弦思剥了扔到一旁去了。   赵弦思衣衫尽褪,只是虚虚的披着玄色寝衣。   他扶着自己又硬起来了的肉/棒在那湿润红肿的粉穴轻戳试探起来。   刚刚被使用过的湿漉漉的小/穴此刻正一缩一缩的勾/引着他。   赵弦思捏着雪白臀瓣,一把插了进去。   他一手扣着颜暮雪的一把细腰,俯下/身紧贴着少年雪白漂亮的背脊,开始摆动腰部缓缓律动着。   颜暮雪猝不及防的被硕大的欲/望插入,刺激的连脚趾都痉挛起来了,他竭力忍着呻吟狠狠咬着自己的下唇。   可是快感一波一波袭来,他甚至能清晰的感受男人亲吻自己背脊上的温热。   毕竟是十七岁的少年了,虽然瘦弱,但是骨架也已经长开。   这具如同上好的美玉一般,洁白无瑕的漂亮身子,就连精致的蝴蝶骨流淌着媚色。   赵弦思贪婪的吮/吸着少年的肩胛骨,手指顺着少年平坦的小腹一路摸上去,又开始玩弄颜暮雪的乳/头。   “唔……不要捏了……”   颜暮雪每次被碰到乳尖便会格外敏感,可赵弦思偏偏喜欢玩弄他的乳/头。   他的下/体又开始有感觉了,缓缓立了起来。明明粉穴还被男人狠狠抽/插着,可是自己的欲/望也开始可耻的抬头。   男人粗大的肉/棒在紧窄的小/穴里开拓着,颜暮雪半张着唇,不停地喘息着,似是再也无法压抑般呻吟起来。他趴在铺着赵弦思衣服的桌案上,摇着屁股任由男人干着。   赵弦思搂着少年的细腰将他翻身侧躺,又将他的一条腿抓在手中抬了起来。   随着皇帝用力的在颜暮雪体内耸动,一次又一次的戳中粉穴的敏感点。   “呜……饶了我吧……不要、不要再插了……啊……呜……求求你……”少年求饶的啜泣声夹在着软软的呻吟,要命的招人。   颜暮雪也不知道自己被这人按着到底操弄了多久,就连喉咙都叫哑了这人也没放过他,只能一直抽抽噎噎的求饶。   赵弦思喉咙微动,伴随着动情的低吼,终于在欢爱之中达到了欲/望的顶峰,在颜暮雪温热紧致的小/穴里射满了自己滚烫的精/液。   颜暮雪失了神般侧躺在龙案上,任凭精/液从被肏的合不拢的粉/嫩穴/口里顺着细白的腿流了下去。他想合起自己的双腿,可是发现连一点点力气都没有了。   赵弦思俯身亲吻着颜暮雪的眼角眉梢,一点点由上而下吻到锁骨,似是在宣告主权一般。他极其顺手的用铺陈在颜暮雪身下的外袍将人罩了起来打横抱起往里边走去。   颜暮雪无力的躺在他怀里,小/穴里的东西还在流淌着,好像把赵弦思的衣服也弄脏了。   “流下来了,会弄、弄脏的……”   颜暮雪红着脸小声的说着。   赵弦思只是温柔的亲了亲他的额头:“没关系。”   ————————————————   暖阁西侧的浴池里已经盛满了冒着热气儿的热水,池水里还漂浮着新鲜的玫瑰花瓣儿。   赵弦思解了自己和颜暮雪的衣服,抱着人一起入了水,又斥退了屋子里原本伺候的人。   颜暮雪舒服的泡在热水里,感觉自己的四肢百骸都得到了舒展。他懒散的背靠着池壁,目不转睛的望着面前的男人。   皇帝的身体是健康的白,像一块顶级材质的白玉。   只是心口的位置有一条突兀的伤疤,像是一块墨渍,猝不及防的破坏了美感。   赵弦思笑着凑上去,先是亲了亲颜暮雪小巧的鼻子,再亲了亲那红艳艳的唇。   他把手伸进颜暮雪的两腿之间,手指伸进了温热的穴/口里抠挖着,将那些未流尽的精/液都拨弄出来。   “要弄干净,不然会肚子疼。”   “唔……可是你上次就没帮我,害我、害我肚子疼……呜……”颜暮雪的埋怨还没说完,就被坏心眼的皇帝用唇堵在了嘴里。   唇分时颜暮雪才乖软的点点头,眼神还是情不自禁的看着赵弦思心上的伤口。颜暮雪还是没忍住伸手抚了抚那个可怖的伤疤。仿佛是锋利的匕首狠狠插进去又极快的拔出来才弄出来的伤口。   颜暮雪皱着小脸,眼神怯怯地看着赵弦思的脸问道:“还疼吗?”   赵弦思的眉眼有一瞬的寂寥,但很快遮掩了过去。捏起颜暮雪按在自己胸膛上的青葱手指吻了吻。   “不疼了。”   颜暮雪还是不信:“可是伤在心口……”   赵弦思拉着他的手点了点与自己伤口对称的右边位置,“朕的心在这边。”   颜暮雪圆睁着眼,愣愣的看着他。   “如果下次想要我的命,记得把刀对着这边。”   赵弦思说完这句话,清冷的眉尖透着些许苦涩。   只是颜暮雪看不懂。   赵弦思就着少年因为微愣而张开的唇吻了下去,嘴唇在那双柔软的唇上辗转吮/吸,舌头趁虚而入的溜进去纠缠着颜暮雪的舌。   颜暮雪软软的回抱着赵弦思,他发现自己真的好喜欢和皇帝亲嘴,因为真的很舒服……   ————————————————   沐浴完的颜小猫白/皙的身子泛着剔透的粉,看上去更是可口了。   赵弦思将白色睡袍匆匆一系,拿了张干净的小毯子将颜小猫包裹起来打横抱在怀里。   颜暮雪在他怀里舒服的蹭了蹭小脸,因为泡了舒服的热水澡,现在又开始困唧唧了。   可是赵弦思将他抱着按在了龙床边上的暖榻之上。   颜暮雪毫无防备的仰躺着,小猫儿似的圆眼睛里满是困意。   “唔?”颜暮雪自下而上的望着慢慢覆在自己身上的赵弦思,突然感到一阵危机。他忍不住伸手推了推这人坚实的胸膛:“我困了啦,能不能让我睡觉啊,我都、我都侍寝过了……两次了……”   白色的小毛毯轻巧的被人划开,少年那微微泛粉冒着热气儿的身子横陈在皇帝身下。   颜暮雪委屈的咬住了下唇,可是自己从刚才开始连一丝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任由这人为所欲为。   赵弦思揉/捏着颜暮雪两瓣雪白的臀肉,手指顺着股缝一路滑到穴/口,刚刚承受过自己欲/望的粉穴收缩着,手指轻易的抽/插了进去。颜暮雪的双腿无力的大开着,腿间春色一览无遗,顺从的任由这人托起自己的屁股玩弄。   小/穴里又软又热,紧紧的吸着赵弦思的两指,些许淫/水随着手指抽/插溢了出来。   少年的粉穴又湿润了起来,赵弦思笑着抽出了手指。   赵弦思握着少年纤细的脚腕把他的双腿扛在肩上,粗硬的肉/棒抵在了湿漉漉的穴/口。硕大的前端才挤进小/穴,颜暮雪便甜腻的呻吟起来,连脚背的绷得直直的。   赵弦思轻笑着,用力的将粗大的肉/棒狠狠的挤进了又热又紧的小/穴里。   皇帝按着颜小猫细瘦的腰肢便开始抽送,细白的双腿因为男人的顶弄开始忍不住摇晃。男人一次插得比一次深,随着抽/插还带着一点点艳红的媚肉出来。   颜暮雪像丢了魂一般,微微张着唇喘息颤抖着,竟然主动的伸手揉/捏起自己嫣红挺立的乳尖。   “还说不是小骚/货?”   颜暮雪咬紧下唇委委屈屈的否认:“不是……”   赵弦思满意的看着他这副放/荡失神的模样,俯下/身趴伏在颜暮雪身上,大手绕过少年单薄的身子将人紧紧搂在怀里。   少年细白的双腿被男人的双臂顶着,折在胸口,屁股高高翘着,男人炙热的欲/望插得更深了。   男人粗暴的顶弄着自己的粉穴,可是颜暮雪却被他插得爽的要命,开始嗯嗯啊啊的胡乱呻吟起来,连嗓子都叫哑了。   赵弦思一口咬在少年凸起的喉结上,低声道:“自己说。”   少年被顶弄的支离破碎尾音发颤,声音软软的还带着哭腔,“呜……我是、我是小骚/货……不要、不要再插我了……呜……” 第14章   颜暮雪眼神涣散的望着覆在自己身上的赵弦思,任由这人又一次将温热的精/液射进了自己的身体内。   股间又是一片粘腻,他越想越委屈,便开始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我才洗干净,你又、又把我弄脏了……色鬼,混蛋,我都求你了啊……”   他声音软糯,就连指责听上去也像撒娇。   赵弦思虽然面上保证了再也不会弄哭他了,但是嘛,他从来不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俊美的皇帝满眼笑意,温声说道:“好好好,小猫乖,我们再洗一次。”   ————————————————   颜暮雪泡在浴池里,故意选了离赵弦思最远的位置,扁着嘴气气的不理人。   自己借着玫瑰花瓣的遮掩,自己伸着手指抠挖着赵弦思留在自己小/穴里的白色精/液。越想越委屈,越委屈越生气。   赵弦思好整以暇的倚靠着池壁,笑意吟吟的望着气呼呼的小猫也不说话。眼神则透过了那些玫瑰花瓣看着颜暮雪自己挖着自己小/穴清理的小模样。   真是个小傻子,这水这般清澈,连身体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颜暮雪只顾着自己生闷气,赵弦思都到他身边了他才呆呆的反应过来。   可惜自己早就被圈在了这人怀里。   颜暮雪气哼哼的转过身,背对着赵弦思,又将手臂叠放在池边,再将小脸搁了上去。   赵弦思无法遏制的低笑起来,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傻瓜啊。无知无觉的拿着小屁股对着自己,是在勾/引谁呢?   赵弦思毫不客气的搂着小猫细瘦的腰肢覆了上去。   “放、放手啊……”颜暮雪被抱了个满怀,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   赵弦思咬了咬他的耳垂,低声说着情话:“不放,一辈子都不放。”   皇帝骨节分明的大手顺着少年的腰际一点点滑了上去,双手覆在颜暮雪平坦的胸上开始揉/捏着那一块的皮肤。   他的掌心温热,因为常年习武,手心有一层薄薄的细茧。   茧子磨蹭着颜暮雪敏感的乳尖。   颜暮雪无力的伸手拉扯轻薄自己的那双大手。   他只感觉皇帝的大手在自己胸上不停的揉啊揉的,就像那些春色话本里边男子调戏女子时一般揉搓着胸。   可是他是男的啊,那里明明就是一片平坦,到底有什么好揉的啊。   可明明就只是被这样揉/捏玩弄着奶头,他的身子又可耻的热了起来。颜暮雪的双腿难受的磨蹭起来,赵弦思还过分的吮/吸着他白/皙的脖子,轻轻的在他肩上咬了咬。   皇帝的大手一把抓住了颜暮雪腿间肿胀起来的硬块,温柔的揉弄起来。他不仅拨弄着颜暮雪挺立的分身,甚至连下面两颗卵蛋都揉/捏起来。   颜暮雪的双腿开始打颤,还好他泡在水里,又被皇帝从身后顶着,站不稳也没有关系。   赵弦思恶劣的贴着颜暮雪的耳朵轻声道:“小骚/货还要不要吃肉/棒。”   颜暮雪咬着下唇,倔强的摇了摇头,哭唧唧的说:“我不要了……屁股痛……”   赵弦思笑着掐了掐那殷红似樱桃的乳/头,手上用力的撸动着颜暮雪高高挺立的欲/望,又在那沁着淫/水的马眼上狠狠一按:“再说一次。”   “呜……赵弦思你是大混蛋、混蛋……”颜暮雪委委屈屈的吸了吸鼻子,又感觉到自己穴/口处轻轻摩擦着的炙热欲/望,最后只得哭唧唧又乖乖的说:“最后、最后一次……不许、不许再插进来……呜……”   粉/嫩的后/穴因为热水的湿润被进入的十分轻松,赵弦思按着少年白/皙诱人的臀瓣不断抽/插,整根抽出整根进入。   颜暮雪的小/穴又热又紧,无论被自己操干了多少次都还是如同处子嫩穴一般紧致,销魂入骨。   赵弦思忽然升起些逗弄的心思,他一边按着颜暮雪不断抽/插,一边忽然在颜暮雪耳边轻声说:“小猫,你爹娘有没有和你说过,其实你,能怀孩子啊。”他清冷好听的声音是那般正经,就连尾音那一点点的笑意都巧妙的藏住了。   颜暮雪小猫儿似的圆眼睛刷的一下溜圆了,他一边被身后这人顶弄出甜腻的呻吟,一边小声的反驳着:“呜……才不会、不会生孩子……我是男的……”   赵弦思一边俯身亲了亲少年漂亮精致的蝴蝶骨,一边继续蛊惑着:“所以你爹娘才不敢告诉你啊,就怕你被男人搞大肚子。可是没办法——”   他忽然伸手拍了拍颜暮雪平坦的小腹,“小猫吃了朕那么多好东西进去,说不定今晚就能怀上朕的龙种了。”   颜小猫本就被他插得意识涣散,如今更是迷迷糊糊,被赵弦思清清冷冷的声音一蛊惑,一时之间倒真有些信了。   他胡乱的挣扎起来,嘴里还在小声地说:“不要、不要射在里面……我不要怀孩子……呜……”   赵弦思满意极了,又将人牢牢按着池边,狠狠抓着白/皙的臀瓣直抓出一个鲜红的五指印来。伴随着一声低吼,赵弦思又将精水全数射在了颜暮雪软热的小/穴里。   颜暮雪哭的抽抽噎噎的,手还无助的抵在赵弦思的胸膛上,哭唧唧的说着不要射在里面不要怀孩子……然后便累的睡着了。   赵弦思温柔的从小猫紧致的后/穴里退了出来,将人圈在怀里亲了又亲。   他今晚彻彻底底的占有了自己的小猫,将人从上到下都刻上了自己的印记。   他不会放手的,再也不会了。   赵弦思为颜暮雪换上了自己的雪色睡袍,才将人温柔的抱进了沉香木龙床之上。   淡色纱幔一层一层被放了下来,一床锦被覆着两个人。   赵弦思长手一揽,将颜暮雪搂进怀里,贪婪的嗅着怀里人身上清清淡淡的栀子花香气。   一夜好眠。   ————————————————   今日不用上朝。   皇帝自从登基以来一直有那无法治愈的失眠症,以往即便是不用早朝,他也会早早地起床开始处理政事。   可是自从颜公子进宫之后,陛下只要歇在他身边,那必然是一夜好眠啊。   淮公公又在心里疯狂的夸了一番颜公子,什么神仙模样灵气逼人秀美动人怪不得能得到陛下宠爱。要知道陛下在后宫这事上吧一直是冷淡的可以,各地各国每年搜罗送上来的美人也只是随意的收在后宫里不曾召唤侍寝。   反倒是像是个收集癖。   像这般还把人召进养心殿过夜的更是前所未有。   总而言之,颜公子对陛下就是个特别之人,而且不给封位也是陛下故意为之的。   谁要是不长眼得罪了颜公子啊,汐月宫原来那些人的下场便是警告。   如今都快过午时了,陛下和颜公子居然都还没醒。   ————————————————   赵弦思还是醒的比颜暮雪早一些,毕竟他可喜欢趁着小猫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偷香窃玉了。   只是小猫今儿个睡得好像很是不安稳,口中老是喃喃的说着不要生孩子,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   赵弦思轻笑着咳了一声,想起自己昨晚随口逗人说的胡话。   又伸手掐了掐小猫软嫩的脸蛋,低声说了句:“小笨蛋。”   由宫人伺候着换完衣服的赵弦思忽然看了眼宫人手里边颜暮雪的衣服,示意那人把颜暮雪的衣服拿回汐月宫去。   只吩咐颜暮雪醒了之后,拿自己的常服给他穿便好了。   宫人们自然唯唯诺诺的应了。   ————————————————   颜暮雪一觉睡到下午,直接把早膳午膳都给睡过去了。   所以他是饿醒的。   颜暮雪做了一晚上的噩梦,都怪昨晚赵弦思和他说什么怀孩子的事情。他今天清醒过来才知道赵弦思又逗他了,虽然自己好生气,可是又无可奈何。   他裹着小被子掀开纱幔,小心翼翼的瞧了一眼外边。   圆脸的宫女手里捧着干净衣衫,似是已经等候他许久了。   “颜公子,请让奴婢伺候您更衣。”   “哦……”颜暮雪软软的应了声,才发现自己的喉咙有些哑哑的,他意识到什么一般,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待宫女为他换好衣服,他才发觉这衣服穿在自己身上长的过分。衣摆都拖到地上了,一件纯白色织金锦袍,料子看上去是极为上乘的。   颜暮雪皱着小脸疑惑道:“这衣服怎么这么大啊。”   小宫女福了福身诚实的答道:“这是陛下的常服。”   颜暮雪圆睁着眼,期期艾艾的问道:“为什么要给我穿他……陛下的衣服,我自己的衣服呢。”   小宫女还是不紧不慢的回答着他:“颜公子的衣裳昨日脏了之后已经送回汐月宫清洗了。”   颜暮雪无语的扁扁嘴,心说你们不都去了汐月宫吗干嘛不取一套新的过来啊。   小宫女也在内心绝望的无语,我们取了新衣服又被陛下吩咐送回去了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啊。   “我饿了……”颜暮雪摸了摸空空的肚子,早上到现在一点东西都没吃,说了一会儿话才觉得好饿了,“赵……陛下呢?”   “陛下在御书房里……”   颜暮雪未听人说完话抬脚便走,只留下一句我去御书房找陛下便揉着腰歪歪扭扭的走了。   会见两位贵妃……   小宫女没说完的半句话只能卑微的咽回了肚子里。 第15章   颜暮雪刚刚走得急了些,雕花长廊走到一半就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上次走的时候明明没有这么长的啊。现在他又是肚子疼又是屁股疼又是腿软脚软的。   他一手揉着腰一手虚虚的撑在走廊的栏杆上轻喘着气,开始有点后悔走过来了,但是又觉得来都来了。   身上的衣服又太不合身了,颜暮雪一路走来都要提着衣摆,不然都要拖到地上去了。   颜暮雪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太奇怪了,明明这个人昨晚那么不知节制又欺负人。可是不过就今天睡醒没见到人罢了,自己就开始忍不住想他了。   刚刚也是,想也不想便说要过去御书房。   到底是为什么啊……   颜暮雪有点点小纠结,不过最后还是想通了,决定还是先去找赵弦思吧。   他轻车熟路的从小门走了过去,依着上次的角度隔着珍珠帘幕看过去。他瞧见赵弦思慵懒的靠坐在椅子上,神色冷冷的喝着茶。御书房里很是安静,只有些许茶盏拨动的声响。   他的眼神不自觉的落在了那张重新堆满物品的龙案上面,神色有些不自然起来。   颜暮雪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脸,努力让自己振作一点。   小脸上重新挂着柔软的笑意,他小步走过去伸手掀了珍珠幕帘,软声喊了句:“赵弦思,我饿了……”   他话音刚落,屋子里便传来一声杯盏落地的碎裂声响。   颜暮雪微愣,眼睛这才从赵弦思身上转到另一边,才发现屋子两侧的靠背座椅上居然都坐满了人。其中最靠前的那个衣香鬓影的女子,颜暮雪昨天才在殿外边见过。   -   清贵妃平心儿听见颜暮雪喊的那声当即便摔碎了手中的茶盏,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只见她柳眉倒竖,点着鲜红蔻丹的指尖直直的点着颜暮雪。   “放肆,竟敢直呼陛下名字,你好大的胆子。”   这个狐狸精不仅在养心殿过了夜,居然还敢留到现在。平心儿气到现在就想冲上去撕他的脸,若不是陛下还在,又有这么多后宫妃嫔看着,她真是不想要自己的贵妃风度了。   -   书贵妃纪柔先是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颜暮雪的脚,不合身的衣服衣摆拖在地上倒是遮掩住了。她在心里冷笑一声,又抬起眸子看向颜暮雪的脸。   霎时间,纪柔原本微弯着的眸子溢满震惊,她竭力的咬着下唇似是在忍下惊叫。   怎么会有人长得这般相像。   她原以为自己兄长找来的柳儿能有三分像那人已是世间少有,可没想到眼前这少年的模样竟与纪清玦一般无二。   这样的人居然还被陛下先寻着了。   她竭尽全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只是手中的丝帕都快绞碎了。   怪不得陛下是这般盛宠,怪不得。   -   颜暮雪也很震惊,他根本不知道这书房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而且好像都是女人……好像还都是赵弦思的妃子。   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反正又有丢脸又有后悔,最后还有点无法言说的酸涩。   他委委屈屈的抬着眼,正巧对上了赵弦思那双冰雪消融的温柔双眸。   女人尖利的声音吓了颜暮雪一跳,他呆愣着,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话,便听见了赵弦思清冷好听的声音。   “朕许他叫的,如何?”   赵弦思饮了一口茶睨了一眼站着的清贵妃,冰冷的眼神只在她身上稍作停留便移开了。   平心儿的嚣张气焰瞬间被掐灭了,她甚是不甘心的坐回了位子里,只是拿眼睛恨恨的瞪着颜暮雪。   颜暮雪对于赵弦思对自己的维护有一丢丢无法言说的欢喜,冲淡了刚刚的酸涩。可是又觉得现在这个情况好丢人。   他结结巴巴的留下一句:“对、对不起……我不、不妨碍你们说话了……”   说完转身便走,甚至都顾不上身上的难受了。   可惜天不从人愿,赵弦思的衣服对他而言着实太大了,尤其是衣摆那儿一直拖在地上。慢慢走倒是还好,如今这般着急反而踩着衣摆狠狠绊了一跤。   “唔——”颜暮雪在珍珠幕帘后边的小隔间里摔了个严严实实,现在可真是浑身上下都疼了。   实在是太丢脸了,他明明就、明明就不想在赵弦思面前这么丢人的啊。   颜暮雪又想哭了,可还是努力忍住了。他吸吸鼻子,试图用手肘支撑着自己爬起来。   身后的屋子里忽然传来一些声响,似是女子短促低声的惊叹。   颜暮雪还没意识过来发生了什么,便感觉自己被人拦腰抱了起来。   赵弦思弯着腰,一手温柔的揽着颜暮雪的背,另一只手穿过颜暮雪的膝下,将人打横抱起往暖阁走去。   颜暮雪把脸埋在皇帝的胸口不肯抬起,手里还紧紧捏着他的衣角。   真的太丢脸了,平地为什么都会摔啊。   皇帝的怀抱很是温暖,颜暮雪觉得自己有些贪恋这个温度。   赵弦思温柔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忽然响起:“身子不难受了?还乱跑。”   颜暮雪这才抬起自己的小脸,委屈的咬了咬下唇,轻声说着:“我睡醒没看见你啊……”   赵弦思垂着眼眸自上而下的望着他,哂笑道:“就这么想我?”他偶尔觉得,和颜小猫说话,你你我我的反倒是舒服许多。   颜暮雪揪着皇帝的玄色衣袖,轻轻地哼了一声,微微侧着脸小声的否认:“才、才没有想,我只是饿了。”   “老这么口是心非。”赵弦思将人温柔的抱着按在沉香木阔边床上刮了刮鼻子:“真不可爱。”   颜小猫别别扭扭的坐起来,也不说话,只是偷偷脸红。   他是个很容易害羞的性子,偏偏皮肤白却又不容易显出红来,得天独厚。   “先吃些清淡的填填肚子,晚上与朕一起用膳。”   赵弦思顺势坐在颜暮雪边上,又极为顺手的捏了捏颜暮雪软软的脸颊。   “唔。”颜暮雪已经很习惯被他捏脸了,只是悄悄拿圆眼睛看了看赵弦思的脸,小声说了句:“你怎么还不走呀,你的妃子都在等你呢。”   颜暮雪说话的声音很是软糯,可是这句话语调说的别别扭扭的,尾音那儿有些掩饰不住的不开心。   赵弦思几乎是瞬间就意识到,小猫这是吃醋了啊。   他凤目微挑:“也是,毕竟还得商量下个月去太和宫祈福的事。”   颜暮雪好奇的眨了眨眼睛,他这是第二次听到太和宫这三个字了。   而且皇帝要去祈福啊……   颜暮雪撇撇嘴,侧过脸看着赵弦思的脸,又伸手捏了捏他的衣角小声问道,“那你要去多久啊。”   “住上十日,算上来回路程约莫是十五日。”赵弦思强忍着笑意看着颜暮雪落寞的小表情,当真有趣极了。   “噢……”颜暮雪松开揪着他衣角的手,又悄悄掰着手指数了数。   又要十五天见不着皇帝啊,这次隔了十五天,这个人就这样、这样的不知节制。   颜暮雪觉得自己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不过今年朕打算带位,妃嫔与朕一道过去祈福。”赵弦思故意顿了顿才将话说完。   果不其然,颜暮雪听到妃嫔两字,秀气的眉毛立马皱了皱。只见他垂着眼眸看着自己的手指,声音闷闷的说:“知道了,你可以、可以走了啦。”   赵弦思终是没能忍住的轻咳了一声,眼神略过床头柜上放着的檀木锦盒。   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赵弦思伸手打开了那个檀木锦盒,从里边取了一根细长的药玉。这细长的玉里边浸着昂贵的药液,都是对那处儿甚是滋养的。   颜暮雪愣愣的看着他的动作,只见皇帝从那个小锦盒里取出一块模样细长的玉。颜色还是从未见过的浅棕色。   赵弦思将药玉温柔的放在颜暮雪手心里,又俯在他耳边轻声说:“这是药玉,含在后/穴里用。”   颜暮雪听着他的话,又忍不住脸红起来,他似是不愿意将这细长的药玉含在那处儿,便想把东西还给赵弦思。   可赵弦思只是牢牢的抓着他的手,认真的嘱咐道:“昨天是我做的太过火了,乖一点,这个以后每次做完都要用。懂了吗?”   “还不是你不好,讨厌鬼……我会用的啦。你可以、可以去陪你的妃子们了。”颜小猫微微侧过脸,手里捏着那药玉,说到妃子们三个字的时候,咬音还特别重些。   赵弦思轻咳着掩盖了笑意,伸手刮了刮颜暮雪秀气的鼻子,又嘱咐道:“那盒子里还有一块,两块都得用完。”   颜小猫轻轻咬着唇,伸手推搡了一下赵弦思,软声道:“我会用的,你快走啦。”   去陪你的妃子好了,带她们去祈福好了,反正都不关我的事。   颜暮雪闷闷不乐的想着。   明明是颜暮雪推着人走的,可是真的看见皇帝走了,他心里又开始空空落落了。   宫人们端了些小酥饼上来给他填肚子,颜暮雪有些食不知味的吃了两块便不吃了。   他抱起那个小锦盒,随意的蹭掉了鞋子,爬进了床榻里边,又伸手解开床钩放下了层层叠叠的纱帘,将自己藏了起来。   他伸手褪下了自己的长裤,将衣摆胡乱的拨到腰上堆着,借着亮光打量着自己闭合粉/嫩的后/穴。   好像已经上过药了,一点都看不出昨日被欺负的很惨的样子了。   只是还是疼……   颜暮雪屈起双腿分着,取了那药玉小心翼翼的塞入了自己的后/穴里含着。   很是奇怪,那药玉入体后有些温热的暖意,很是舒服,而且原本的疼痛也少了许多。   颜暮雪不禁觉得好神奇,乖乖的含着药玉好半天。眼看着药玉褪去了浅棕色逐渐恢复成原本剔透的白玉模样,才将使用完的那块取出来。看来那些昂贵的药液都已经渗透进他的身体里了。   他又乖软的取了第二块。 第16章   颜暮雪小心翼翼的含着第二块药玉,又觉得无聊,便分着腿观察那药玉是怎么一点一点由深变浅的。小眉头微微皱着,伸出手指拨弄了一下那药玉,又感觉好奇怪……   忽然之间,原本合着的纱幔被人一把掀了开来。   烛光淡淡透了进来,照亮了床榻上的美色。   颜暮雪被吓了一跳,当即合上了腿又掀了锦被盖在自己腿上,大大的圆眼睛里满是控诉:“你干嘛啊……”   赵弦思只是轻笑着坐在床沿,任由身后的水色纱帘缓缓飘落又缓缓合起。   他那骨节分明的漂亮大手还去拉扯颜暮雪身上的小软被。   “我还有哪儿没看过?”   言罢又拽了拽那床被子,只是手上并未真的用上力气。   “朕要检查一下,你有没有乖乖听话用药玉。”   颜暮雪咬着唇单手死死拽着小软被防守阵地,又伸手点了点身边的小锦盒,里面正放着使用过的药玉。   “我用完一块了,还有一块还在、还在用……不要掀我被子了好不好,我没穿、没穿裤子的……”   赵弦思只是笑着用力拽掉了颜暮雪遮掩的小被子,轻松的按着颜暮雪细瘦的脚踝将人拉了过来。   他手里捏着颜暮雪的腿弯,将少年的双腿分开。   见着那细长药玉果然好好的被含在粉穴里,赵弦思伸手捏着药玉的边缘,轻巧的拨出来一些。   才发现这药玉的颜色已经近乎白透,想必药液都已经渗入颜暮雪体内。   赵弦思将药玉取了出来放入小锦盒内,又随意的将盒子置于床头柜子上。这才松开了钳制着少年的手。   颜暮雪没有说话,只是慌乱的将原本堆在腰间的衣服拨弄了下来盖住了自己裸露着的双腿。又低垂着脑袋,身子往床里边靠了些。   赵弦思见着颜小猫的神色似是不对,莫不是生气了?   “怎么了?”   皇帝还是没搞清楚状况,只是想当然的去抓颜暮雪的手腕将人拽到自己面前。   颜暮雪的身子被他拽的前倾,原本他只是有些难受,可是被赵弦思这么一闹便想哭了,这个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生气啊……   他委委屈屈的拿衣袖擦了擦眼睛,眼睛被蹭的红通通的。   眼神落在皇帝攥着自己的手上,声音还是那般软软糯糯的:“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欺负我很好玩,觉得我笨就别来、来找我啊……”   颜暮雪越说越觉得难过,原本他心里就吃味的要命。   想起入宫前自己还洒脱的和哥哥说皇帝三宫六院很正常,可是现在亲眼见着了,自己心里又开始一点点的泛酸。   只有笨蛋才会喜欢皇帝。   可他也是个口是心非的小笨蛋。   “你有那么多妃子和男宠,喜欢你的人也那么、那么多,你为什么偏偏要,要欺负我啊……不喜欢我的话,就别、别欺负我了好不好……”颜暮雪越说越难过,说到最后眼泪已经憋不住了滑落下来。   一边说还一边想抽回自己的手。可是赵弦思力气很大,他根本没有办法挣开。   “放、放手啊……呜……”   颜暮雪话未说完便被赵弦思吻住了唇,感觉到这人将舌头探了进来,在自己的口中肆虐着。皇帝的吻又急切又热烈,他感觉自己都快喘不过气了。   赵弦思意犹未尽的结束了这个吻,又将人搂在怀里紧紧抱着,任由颜暮雪倚靠着他的肩膀轻轻啜泣。   “当然喜欢你啊。”   “所以才喜欢欺负你啊。”   “朕从未将那些人放在眼里。”   颜暮雪软软的倒在他怀里,只是把小脸靠在赵弦思肩上,听到他这么说只是默默地擦掉了眼泪。   颜暮雪轻轻抬起脸,泪眼朦胧的模样看上去极为可怜。但是微微皱着的小眉头预示着,乖乖软软的小猫也是有小脾气的。   只听见他声音闷闷的说:“不喜欢你,才不要喜欢你。傻子才会喜欢你。”   说完还侧着脸轻轻的哼了一声。   赵弦思笑着松开了怀抱,单手掐着颜暮雪的双颊捏来捏去的,还凑上去亲吻他的鼻尖。   “你不许掐了。”颜暮雪的反抗实在是太过微弱,太没有威严了,“你出去啊,我要穿裤子了……”   颜暮雪说完想揪着小软枕把讨人厌的皇帝砸出去。   可惜赵弦思闻言反倒将他按倒在床褥上,还亲自给他穿好了下衣。   颜暮雪只能气呼呼的拿圆眼睛瞪他,可又无可奈何。   赵弦思看着仰躺在床褥上气哼哼的小猫,觉着他更可爱了。   他伸手摸了摸颜暮雪软软的肚子,笑道:“一天就吃了两块酥饼,不饿吗?”   颜暮雪本来生着气是觉得不怎么饿,毕竟气都气饱了。   可是现在被人这样捏了捏肚子,才觉得自己真的是饿极了。   “要用晚膳了吗?”   颜暮雪迅速的坐了起来,又像只小猫儿似的爬到床沿边准备下床。   赵弦思眉眼含笑的看着他,待颜暮雪穿完鞋子,才紧紧牵着他的手,一路将人带到东暖阁用膳。   ————————————————   膳桌上已经摆放好一桌菜肴,待查看了放在每道菜里的小银牌,确保未有变色后才开始用膳。   膳桌上边的菜一半是颜暮雪爱吃的,还有一小半是他不怎么喜欢的,想来必然是皇帝喜欢吃的。还有一些,是他认不出来的。   原本他失了记忆之后,连自己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也都忘了,对美食的认知也十分之浅薄。不过按照哥哥的说法,好像是自己不再是小糖罐子了。   可是这膳桌上边有好些菜品,模样着实令人不敢恭维。看上去红红的一片,感觉都是红辣椒啊……   淮公公指着一道菜说那是毛肚火锅,是非常辛辣的食物。也是皇帝最喜欢吃的菜,那颜色也是红通通的,也不知道里边放了多少辣椒呢。   颜暮雪碗里放了好些喜欢吃的,他夹了一个粉蒸丸子细嚼慢咽的,偷偷看了一眼赵弦思,心想原来皇帝的口味是食辣吗。可是自己自从醒来好像也没吃过什么辣的东西,颜家的吃食都是以清淡为主的,连重盐都不会放,更别提吃辣了。   他早就在心里抱怨过家里吃的寡淡了。   赵弦思面不改色的吃着那些麻辣的食物,原本颜色极淡的薄唇也因为辣椒的刺激变得红通通的。颜暮雪忍不住盯着皇帝红润的唇看了好一会儿,亲上去会不会也是辣辣的味道啊……   片刻后,颜暮雪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差点被一个丸子呛道。   他轻轻咳了两声掩饰了尴尬。   两个人都秉承着食不言的好品质,只是默默动筷子,各自吃各自喜欢的。   颜暮雪咬着筷子,看了一眼那道皇帝最爱吃的菜,再看了一眼身边站着的淮公公。   淮公公立马心领神会的为他夹菜。   赵弦思见状倒是神色淡淡的看了颜暮雪一眼,“你别吃辣的。”   颜暮雪才刚接过淮公公给他夹得菜,立马护食的拨到自己手边,气哼哼的瞪了一眼赵弦思,不听劝的夹了几口尝。   出乎意料的是,他觉得自己还挺喜欢吃的,也没有觉得特别辣。   明明从未吃过,味道却觉得很熟悉……   颜暮雪正想多尝几口呢,忽然听见赵弦思幽幽的说。   “今天不准吃,你那儿还没好,过两天再吃。”   颜暮雪夹菜的手一顿,似是忽然明白了赵弦思说的那儿是哪儿……他小脸一红,放下了那碗辛辣的食物推到一边,乖乖的去喝鸡汤了。   ————————————————   颜暮雪也不知道一时贪嘴的报应竟然来的如此之快。   肚子里面翻江倒海的疼痛一阵阵袭来,他疼的小脸煞白,额间渗出了冷汗。   颜暮雪侧躺在床榻上蜷缩着身子,疼的要命,紧紧缩着身子可是却没有任何好转。   赵弦思坐在床沿边一直照顾着他,颜暮雪只是哭唧唧的喊疼喊难受,手里还紧紧捏着皇帝的衣角。   赵弦思将大手放在他的肚子上温柔的轻抚,颜暮雪另一只手紧紧覆着皇帝的手,好像这样便能缓解痛楚一般。   “小猫乖,太医很快就到了。”   赵弦思拿衣袖拭去了颜暮雪额间渗出的汗水。   颜暮雪几乎是疼到神志不清了,只是咬着下唇哭唧唧的撒娇:“疼……小哑巴,我疼……”   赵弦思清冷的眉尖透着些许苦意,只是一遍一遍温柔轻抚着颜暮雪难受的地方。   ————————————————   太医文墨若携着医箱步履匆匆而来,便见着向来眼高于顶,不屑与任何人亲近的皇帝陛下,温柔到骇人的画面。   文家是太医世家,祖辈也都是皇帝最为得力的御医。   所谓的最为信任最为得力,自然是以命相换。   文墨若为床榻上的少年把脉后,心下了然。   回身跪着禀告:“小公子只是因为身子虚弱又食了辛辣之物受了些许刺激,微臣这便写一副药方,只需熬煮一碗便可药到病除。”   言罢,他又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精致的药瓶双手呈上。   “此药可先给小公子服食一粒,便能暂时止住小公子的疼痛。”   淮公公本想接过药瓶的,没想到皇帝的动作竟比他更快。   赵弦思坐在床边,将自己心爱的小猫揽在怀里,将那药丸喂给了他。   服了药的颜暮雪不再喊疼了,肚子里那些翻滚的痛楚也逐渐消了,他也逐渐恢复了清醒。   颜暮雪虚弱的靠在赵弦思怀里,浑身上下一丝力气都没有,眼睛还是湿漉漉的。   “还疼吗?”   颜暮雪虚弱的摇摇头,“好多了……”   文墨若写完药方交于淮海下去取药,自己又回身继续禀告:“陛下,小公子食了辛辣之物是起因,但追根究底还是本身体质过差。还有便是请陛下在房/事上要节制,切记不可过于放纵享乐。”   文墨若这个醉心医道的榆木脑袋。   皇帝在心里默默地骂了一句。   医术高明,但是心直口快,人虽刻板但模样清俊端正。   这种人升不了多大的官,因为会得罪太多人。都快三十而立了,也还只是个最为普通的御医。   不过赵弦思用他倒是极为顺手的,毕竟他的药也只有文墨若能配制出来。   颜暮雪听完太医说的话,眼睛唰的一下睁得溜圆,他面色苍白虚弱极了,咬着唇自认为十分生气的对皇帝“凶”道:“都怪你,我都说了、说了不要了,你还做了四次……”虽然是指责,可是声线太软了,仿佛是撒娇一般。   而且他这话一出,这养心殿里似是忽然静了……   仿佛大家都在竖起耳朵偷听八卦。   颜小猫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惊天大傻话,脸蛋唰的一下红了,他紧紧攥着赵弦思的衣角,把小脸埋在皇帝怀里无论如何都不肯再抬起。   赵弦思觉得自己憋笑装高冷都快憋出内伤了。 第17章   那药煎煮的很快,不过片刻便端了上来,那味儿啊,光是闻着就能感觉到苦意了。   颜暮雪这才别别扭扭的抬起脸,乖乖的喝了药,又被皇帝喂了一颗花生牛乳糖,便觉得这药也没那么苦了。   他吃了药,那些痛楚也逐渐消散了。只是还没能忘记刚刚自己做的蠢事,又因为出了一身热汗,便有宫人伺候着逃似的去沐浴了。   ————————————————   赵弦思这会才斥退了宫人,单独与文墨若谈话。   文墨若只是伸手从药箱里取了三个精致的小瓷瓶双手呈上。   赵弦思接过之后只是随意的搁在了暖榻中间的小案桌上。   文太医见状只是紧皱着眉说道:“陛下,这药您必须日日服食才能压制住那血契反噬。若是随意处置弄丢了耽误病情便不好了,陛下应该知道这反噬发作起来是何等……”   “好了好了。”赵弦思见他又开始滔滔不绝的唠叨,不耐烦的按了按太阳穴,又示意淮海将瓷瓶收藏妥帖。   文太医这才消停。   一个药瓶里是一个月的量,每三个月呈上一次,今日原本皇帝不宣,文墨若也是要进宫呈药的。   赵弦思吃完之前那一批药里边的最后一颗,才将空置的瓷瓶还给文墨若由他带走。   他嘴角微微勾着,从怀里的糖袋子里捏出一颗花生牛乳糖放入口中。   这个清淡的甜味,仿佛烙印在他生命里。   ————————————————   颜暮雪沐浴完,又穿着皇帝的常服捏着衣摆别别扭扭的走了过来。   赵弦思只是坐在暖榻之上品茗,随意看了一眼。他的衣服对颜暮雪而言果然是太大了,主要还是颜暮雪太过瘦弱了,想来确实该好好调养补补身子。   颜暮雪捏着衣摆站在赵弦思面前,只是怯怯地垂着眼问道:“我什么时候能回汐月宫啊,你的衣服太大了,穿的不舒服。”   赵弦思放下手里的茶盏,伸手捉着颜暮雪的手,把人拉到自己大腿上圈坐了起来,又将人牢牢包围在怀中。   颜暮雪别别扭扭的坐在皇帝的膝上,脑袋正好蹭着赵弦思的下巴,双手被他捉在手里挣脱不开。过长的衣摆拖在地上,正巧遮住了颜暮雪悬空着的双脚。   其实只要直起身子来便能摆脱这个讨厌的坐姿,可是他的身子被赵弦思按着,颜暮雪只能委委屈屈的被他抱在怀里,又被亲亲耳朵亲亲脸颊亲亲脖子的。   “赵弦思!你不许捏了!”   颜暮雪终于在皇帝第三次捏自己耳垂的时候生气的喊了皇帝的名字。   “今天开始便宿在朕的暖阁里。”   皇帝的嘴唇贴着颜暮雪的耳边,带着些许温热。   颜暮雪的身子轻颤着,只觉得自己耳边好热好难受。   他下意识的拒绝着,“不要……不要住在你这里。”   他才不会上当,皇帝肯定又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还想骗自己住在他这里。   “为什么?”赵弦思轻笑着吻了吻颜暮雪可爱白嫩的耳垂,“太医的叮嘱朕都记得啊。”   颜暮雪揪了揪自己的手指,声音软软的说:“才不要相信你……王太医说的话,你就、就没听。”   赵弦思噙着笑恶人先告状,“是你诱惑朕的啊。”   颜暮雪圆睁着眼睛,又气又恼的侧着脸,由下往上看着赵弦思,可爱的圆眼里满满的控诉:“我没有!”   赵弦思将嘴唇贴到颜暮雪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做一次就想停了啊……谁让你吸那么紧的。”   话音刚落,皇帝便低声笑了起来,灼热的气息喷洒在颜暮雪白/皙的颈窝。   颜暮雪咬紧下唇,气气的侧过脸决定不再理睬讨人厌的皇帝。   明明是他索取无度,现在居然还颠倒黑白,颜暮雪发誓再也不要理这个讨厌鬼了。   “你的东西等会便会拿过来。乖乖住在这,听见了吗。”   赵弦思将脑袋埋在颜暮雪的颈项缠绵的亲了亲。   刚刚沐浴完的颜小猫果然十分可口。   颜暮雪认命的揪着自己的手指,闷闷的问:“那……小六子呢。”   他可没忘了自己买的话本子,那可是花了私房钱的。   “也会来。”   颜暮雪这才开心了一些,希望小六子聪明一点,记得把自己买的话本子都带来。   他又翘着脚晃了晃,甚至开始习惯被赵弦思这样抱在怀里了。   颜暮雪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气混合着一点点奶香,好像比之前更好闻了。   赵弦思低头嗅了嗅,笑着伸手捏起颜暮雪的下巴,将他的脸拨过来转向自己,劈头盖脸的吻了下去。   恶作剧般轻轻咬了咬颜暮雪的下唇,趁着他吃痛张唇的时候用舌尖顶开了他的唇,温柔的吮/吸着他软软的舌头。   颜暮雪只是半睁着眼睛,沉醉在赵弦思的深吻里。   唇齿之间纠缠的难舍难分。   直到颜暮雪觉着自己被吻的喘不过气,伸手轻轻拉了拉赵弦思的衣袖,这人才恋恋不舍的结束了这个吻。   赵弦思将人打横抱起,按在了沉香木阔边床上,俯身下去亲了亲少年光洁的额间。   “朕去沐浴,在朕回来前,不许偷偷睡。”   颜暮雪软软答了声好。   待赵弦思走后才将衣服解的只剩里衣里裤,任由伺候的宫人将赵弦思的常服挂回衣架上。   颜暮雪铺好锦被躺了进去,自己捏着自己的手指,一副乖乖等人的模样。   ————————————————   赵弦思见着他这副困唧唧却还在等自己的乖软模样很是受用,掀了锦被也躺在了颜暮雪身侧。   他伸手捏了捏颜小猫的尖下巴故意将人弄清醒了些。   颜暮雪本来都快睡着了,被他一闹又不困了。   “干嘛……我好困了。”   “困还等我?这么乖。”赵弦思满意的亲了亲他软软的嘴唇,顺势将人抱在怀里。   皇帝沐浴完,身上带着清淡好闻的昙花香味,颜暮雪很喜欢这个味道。   他声音绵软的问道:“可是我住在你这里,别人、别人不会说什么吗?”   “他们不敢,你乖乖住着便好。一个月后随朕一道去太和宫。”   “噢……”颜暮雪闻着好闻的昙花香气,原本都快睡着了,便软软糯糯的回了一声。可是这句话在脑海里回荡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赵弦思是什么意思。   颜暮雪可爱的圆眼睛里满是震惊,“我?和你去?”   “可是,你不是说要带妃嫔去吗,我又不是你的妃嫔……只是、只是个……”无名无分的男宠啊。颜暮雪难受的咬了咬唇,便不做声了。   赵弦思自然察觉了颜暮雪的落寞,吃味的小猫也是这般好玩,他温柔的摸了摸颜暮雪秀气的小脸,温声道:“朕要你当朕的皇后。”   颜暮雪大而圆的眼睛里藏着满满的震惊,他似是被赵弦思的话吓了一大跳,就连说话也结结巴巴了起来,“赵弦思,你、你你开什么玩笑啊,我是男的啊……”   当今陛下后位空悬已久,世人都在揣测陛下究竟是会立清贵妃还是书贵妃为后,毕竟陛下只册立了这两位贵妃。如今书贵妃纪柔有了身孕,仿佛对皇后之位也势在必得了起来。   可是赵弦思刚刚说要立自己为后,这不是天大的玩笑吗。   “大禹也曾有皇帝册立男子为后。”赵弦思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位也算是一堆赵家废物脓包当中,难得的人物了。”   颜暮雪咬着唇不知如何回话。   那是你祖先诶,这样说真的好吗……   “这是朕给你的第一个承诺,以后还会有更多。”赵弦思凑上去亲了亲颜暮雪小巧直挺的鼻子,一字一句的说道:“暮雪可都要记得。”   颜暮雪至此才发觉赵弦思是认真的,对上那双极美的凤目,他觉得自己都要沉醉在那温柔目光里了。   颜暮雪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最后只得乖软的回答:“好吧,反正、反正是你要我记着的,我不保证都记住噢……”   赵弦思满意极了。   ————————————————   颜暮雪就这样在养心殿里住了下来,这消息自然不胫而走,早已传的人人皆知。   可他却无暇关注别人这么说,小六子来的之后,还带来了好多话本子。颜暮雪开开心心将那些话本子都藏了起来。放在了盛放着妆奁的案桌下边的矮柜里。   他看书的速度很慢,往往一本话本子能看好久。每次看一半都会悄悄藏在妆奁最底下的抽屉里边。   颜暮雪的小日子过得舒心又悠闲。   还和皇帝的那只波斯猫混成了好朋友。赵弦思不喜欢这只波斯猫,可是颜暮雪怎么看怎么喜欢,白白软软的毛绒绒的,又乖又听话。   故而赵弦思如今在御书房倒是不怎么见着这猫了,反而在暖阁里时常见着。颜暮雪午睡的时候也习惯抱着那猫儿一块睡。   清冷骄矜的皇帝有点不乐意了。   每每见着颜暮雪把那波斯猫带入暖阁,他总是甚为不悦的命令淮海将那波斯猫丢回书房去。   颜暮雪虽然想撸猫,可是迫于皇帝的淫威又不敢说什么。只是总偷偷的又把那猫儿悄悄的抱回来。   你抱回来我又扔出回去的。   最惨的人还是跑腿的淮公公啊。 第18章   颜暮雪撒着娇求了赵弦思许久,这人才同意每日下午给自己两个时辰,想去哪玩便去哪玩。但必须要带着一定数量的太监宫女。   当然还有暗卫,只是赵弦思没告诉他罢了。   当然,颜暮雪也答应了许多屈辱条约。   例如不准抱着圆子(那只白白软软的波斯猫)上床午睡,必须在皇帝回暖阁之前把圆子抱回御书房去,不准喂圆子太多吃的等等等等。   颜暮雪想着,既然可以出去玩了,那带着圆子一道去逛花园便也是一样的。   ————————————————   明日还是先去御花园走走好了,颜暮雪沐浴完,懒懒散散的侧卧在罗汉榻上,衣衫都是随意系着的模样。葱白的手指还在捏着圆子软软的肚皮玩。   赵弦思今天好像很忙很忙,到现在还在批阅奏折,可没那么快回来,颜暮雪偷偷计算着时辰,争取着撸猫机会。   那位文墨若太医后来又来为他把了把脉,只是说开了药调养着身子。又说七日之内最好不要有房/事,因为颜暮雪胃疼那阵后劲还没过去。   后来又谆谆叮嘱什么切忌太过频繁,不可任由陛下索取无度,太过纵情只会伤及自己身体云云。听的颜暮雪都快羞愧死了。   不过赵弦思这次倒是听了太医的嘱咐。   颜暮雪一边摸着圆子柔软的皮毛一边想着,赵弦思这人真的是很奇怪。   克制的时候规矩端正十分正人君子。可是不正经的时候又是那般……   明明是那么一个眉目如画,目若辰星,宛如谪仙般的模样。可是他动情时候那副样子,颜暮雪光是想着,便忍不住脸红。   赵弦思这张脸真是无论做什么都那么好看啊,颜暮雪甚是没出息的想。   他忍不住将小脸埋到圆子软软的肚子里蹭了蹭,直将那胖猫蹭的喵喵叫。   七天……   颜暮雪掰着手指数了数。   “啊——!”   小六子听见颜公子惊叫吓了一大跳,连忙凑过来问怎么了。   “没有……”   颜暮雪只是咬着下唇,将手里白软的圆子递给小六子,让他带回御书房去。而他自己则是麻溜的脱了鞋袜,像只小猫咪似的爬进了小软被里,开始装睡。   ————————————————   赵弦思掀开床边的纱幔,便见着颜暮雪侧睡着的模样。   乌黑柔软的长发散着,瘦弱的身子隐藏在锦被之下。   赵弦思掀开锦被躺了进去,慢慢的靠近着颜暮雪,直到将人彻底圈在怀里。   只一个拥抱,便察觉了怀里少年身子轻颤,连呼吸都乱了,漂亮的圆眼睛偏偏还不肯睁开呢。   赵弦思拨了拨颜暮雪的长发,吻了吻微微露出来的雪白脖子,低声道:“睡了?”   颜暮雪紧张的揪了揪自己的衣角,眉眼都在微微发抖,却还是不肯睁开双眼。   “装睡也没用。”赵弦思的手不怀好意的顺着颜暮雪纤瘦的腰肢往上,挑/逗般的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拨了拨少年胸前的突起。   颜暮雪连忙捉住了那只讨厌的大手,软声制止着:“不要……”   赵弦思正好按着他瘦削的肩,将人翻身按在自己身下。   “太医的叮嘱朕可都听了。那小猫可还记得答应朕什么?”   赵弦思就这么将手肘撑在颜暮雪身侧,如此这般居高临下的瞧着他,双目灼灼的盯着。   颜暮雪咬着唇,可爱的圆眼睛甚至不敢直视赵弦思的眼神。他自然记得他答应了什么。   可是他那个时候睡得迷迷糊糊困唧唧,赵弦思偏偏选那种时辰和自己商量房/事的频率。明明就是故意使坏。   “不记得了……”颜暮雪小声的答了一句,决定偷偷抵赖掉。   赵弦思笑着去亲颜暮雪软软的嘴唇,又将这不老实的小猫好生揉/捏了一番。   “朕答应你,只做一次。浅尝即止。”   只说一次,又没说几日一次。   赵弦思略略勾着唇,像只狡猾的雪狐。   颜暮雪有点怀疑的看着他,可是心下纠结,毕竟也是自己答应他的,最后还是乖乖点了点头。   “你说过的……只做一次的,不许、不许骗我的。”   ————————————————   颜暮雪白/皙通透的皮肤浮着一层淡淡的粉,看上去可口极了。   衣服也不知被皇帝剥去哪儿了,颜暮雪害羞的拿手背遮着眼睛。   赵弦思将他的双腿大大分开,埋首在他腿间,舔舐起他挺立着的性/器。大手拿捏着那圆润挺翘的小屁股,手指轻柔的抚摸着那粉/嫩的穴/口。   颜暮雪悄悄的从指缝间偷看着赵弦思上下吞吐着自己的性/器,轻轻吮/吸着自己那鼓涨的囊袋。   “嗯……唔……”颜暮雪情不自禁的呻吟着,连脚趾都微微痉挛着。   赵弦思轻轻舔舐吮/吸着那微微收缩着的粉/嫩穴/口,大手继续在颜暮雪秀气的分身上边揉弄着。   颜暮雪早已不争气的泄在了他手中,就连膝盖都舒服的打着颤儿。   小/穴被皇帝温热的舌头搅动着,渗出些许淫/水来,也都被这人吮/吸干净了。   赵弦思见时候差不多了便取了准备好的脂膏,拿手指沾着脂膏,轻轻戳刺着已经湿润的小/穴。直至那花穴可承受自己的两指。   赵弦思捞起少年柔软的腰肢,就着跪趴的姿势将人按在床褥之上。颜暮雪的白屁股高高抬起,嫩红色的小/穴不住地收缩吐露着粉色的褶皱。   颜暮雪将小脸埋在小软枕里,手指紧紧抓着枕头上的布料,只感觉赵弦思的手在自己的臀瓣上揉/捏着,炙热的硬物一次又一次擦着穴/口。   直到赵弦思握着自己的肉/棒,一把顶了进去。   “啊……”跪趴的姿势让粗硬的肉/棒挺入的更深了些,颜暮雪喘着气,忍不住发出甜软的呻吟。   皇帝抓着少年白/皙的臀瓣,缓缓动了起来。   待身下少年适应了硬物的尺寸,才加快了抽/插的速度。   “嗯……啊……慢、慢点……啊……”颜暮雪神志不清的高高翘着屁股,任由身后的男人操干。二人交/合之处汁液四处飞溅,溢出的那些从少年白/皙的腿根里渗着往下流。   颜暮雪娇软的呻吟更像是一种刺激,赵弦思的呼吸声渐渐粗重了起来。   令人面红心跳的肉/体撞击之声不绝于耳。   赵弦思那鼓涨的囊袋随着激烈的抽/插一次又一次撞击在柔软的穴/口。   颜暮雪的漂亮身子本就容易留下痕迹来,如今交/合碰撞的地方早已经红了一片。   赵弦思笑着将人捞起来,用仿佛给小孩子把尿一般的姿势将人抱坐在怀里。   那根巨大的东西在颜暮雪身体里狠狠顶弄着。   这个姿势甚至可以清晰的看清自己是如何被男人操干的淫/水直流的,被操弄得无法合拢的后/穴是这般淫/荡。   颜暮雪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被他插射了多少次了,可是赵弦思的肉/棒却一直那么硬,一直在自己的后/穴里进进出出。   赵弦思从身后伸手揉/捏着颜暮雪的乳尖,亮着牙齿轻咬着少年漂亮的肩胛骨。   颜暮雪觉着自己的后/穴已经被磨的发麻,他眼角溢着泪,双手虚虚的按在自己腿上,声音娇软:“呜……不要了……啊……给我、给我……”   赵弦思咬着他的耳朵尖,清冷的声音微微带着粗重的呼吸声,“要什么?”   “要你的东西……啊……把屁股弄得满满的……给我……呜……”颜暮雪意乱情迷的说着勾/引人的话语。   赵弦思搂着怀里人纤细的腰肢,狠狠的按了两下,自己的性/器才猛烈的射/精。白浊的液体全部射进了那紧致软热的小/穴里。颜暮雪也随着他激烈的动作被插射了出来,二人身上互相沾着对方的东西。此情此景,香艳淫靡。   颜暮雪累昏了,被赵弦思松开后,脑袋沾着枕头便睡了过去。被肏的合不拢的粉/嫩小/穴里缓缓流着皇帝留下的白浊,少年白/皙的双腿无力的大开着。   赵弦思吻了吻颜暮雪泛着潮红的脸颊。   赵弦思为他清理了身子,便拿出事先准备的好的药玉,温柔的塞入了那又闭合起来的粉/嫩小/穴里。   按着太医的叮嘱,每次做完便含一根药玉,待药液全部渗进体内便取出来。赵弦思温柔的噙着笑,看着那深色药玉点点变浅。   他又取了干净的睡衣为颜暮雪穿上,怀里人的皮肤细腻剔透,无知无觉睡着的乖软模样可爱的要命。   ————————————————   颜暮雪难受的趴在床褥上哼哼唧唧。   混蛋赵弦思又骗自己……说只做一次,可是还换了好几个姿势,那硬物也不知道在自己身子里冲撞了多少次。   颜暮雪心心念念的御花园之行也只能延后了。   他趴在床上微微撅着屁股,手上是小六子托人给他买的话本子。   可是非常奇怪,那个侍卫给他买的这一批,全都是男男情爱小说……   不过就是还挺好看的,譬如此刻,颜暮雪便沉迷于白兔小妖报恩记。说的是一只小兔子幻化成美少年和自己的救命恩人天天这样那样嗯嗯啊啊最后还生了包子的事。   颜暮雪一边哼哼唧唧一边不禁感叹,这话本子想象力好丰富噢,居然还写了男男生子的事。   他太过专注看小说,甚至都没发觉皇帝已经噙着笑盯着他许久了。   赵弦思坐在床沿,顺手夺走了颜暮雪手里的话本子。   颜暮雪正看到精彩之处呢,那美少年小白兔是如何献身的,便被人抢走了话本子。   气得他侧坐起来,圆眼睁得溜圆儿,一看居然是赵弦思,眼神又微微软了些。   “你还给我……那是我买的!”颜暮雪最后只能装凶的说了一句很没气势的话。   赵弦思清冷的眉尖微挑,一目十行的看完了那小白兔与救命恩人嗯嗯啊啊的段落,这才将话本子还给了颜暮雪。   “怎么还偷偷买?怕朕不让你看?”   颜暮雪闻言目光微亮,换成鸭子坐,乖乖的凑到赵弦思身边拉拉他的袖子,软声道:“那你给我买,我上次买的都快看完了。”   赵弦思捏起他的下巴凑上去亲了亲那柔软的唇,笑道:“好。”   ————————————————   颜暮雪满心欢喜的打开赵弦思给他带回来的一个小木箱,里边叠放着一些精致的书籍。封面上的字好像是狂草,写的故意让人看不清一般。   颜暮雪随意的拿了最上面一本翻看了起来。   片刻之后,颜暮雪红着脸摔了书。   只见被摔至地上的书本被微风拂过,翻开的页面上正完整细致的画着两个赤身裸/体的男子交/合着的姿势…… 第19章   颜暮雪虽然很是生气,可还是乖乖的把那一堆图册都收到了书柜里。   其实他和赵弦思说书看完了不过是诓他的,只是想多存几本新书备着罢了。   还是要自己花私房钱买啊……颜暮雪闷闷不乐的想。   可是晚上赵弦思居然还在床上一边捏他脸玩,一边问他图册看了没有。   颜暮雪委委屈屈的拍开皇帝的手,气哼哼的说:“才不要看那种东西。”   赵弦思低声笑道:“看完了试试,里面有几个姿势很有趣啊。”   颜暮雪可爱的圆眼睛里满满的控诉,似是被皇帝的不要脸震惊了。   “那样的话朕便给你买话本看。”黑白分明的眼仁里满是笑意。   颜暮雪气哼哼的想着,这种不公平的条件,他才不要答应。   “我自己会买。”   赵弦思装作恍然大悟的神色,又说道:“那朕只能传令下去不准任何人给你带了。”   颜暮雪闻言顿时委屈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咬咬嘴唇,侧过身子背对着皇帝不再言语。   赵弦思将脸贴在他的颈间,从身后一把抱住了他,笑道:“逗你的,给你买的书都放在御书房了。”   颜暮雪缩了缩脖子,怯懦小声地问道:“真的吗?”   “真的。”   颜暮雪这才缓缓侧过身子,轻轻的抱了抱赵弦思的腰,将脸埋在了这人的胸膛蹭了蹭。   像只乖巧撒娇的小猫咪似的。   “那我明天就去御花园玩好吗?”颜暮雪抬着小脸,满心期待的望着赵弦思。   赵弦思只是温柔的望着怀里单纯天真的少年。骨节分明的大手缓缓摩挲着乌黑柔软的发。   有时候真想把他锁在只有自己能见到的地方,让他每日只对着自己笑,只允许和自己说话。谁也不许见,谁的话也不许听。只许他和自己在一起,这就够了。   他知道自己肯定有一天会这么做的。   颜暮雪等了半天没等到皇帝的回答,又伸手捏了捏他的衣角晃了晃。   “你答应过我的啊,不准、不准反悔的啊。”   赵弦思黑白分明的眼仁里,倒映着颜暮雪的模样。   瘦瘦小小的,白白净净的,秀美灵气的漂亮少年。   他按着颜暮雪纤细的脖子,敛着眉目,近乎虔诚的在淡粉色的唇上落下一个吻。   又手指轻轻摩挲着,柔软细腻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颜暮雪眨眨眼,似是没弄懂为什么皇帝突然亲他,只是声音软软的道:“你这样……是同意了,对吧。”   赵弦思只是轻笑着将人搂进怀里,极轻极淡的答了一句,嗯。   ————————————————   颜暮雪舒舒服服的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不情不愿的起了床。   赵弦思大清早就走了,忙着要去开朝会呢。   颜暮雪坐着揉了揉眼睛,锦被滑落到腰里,他低头看了看才发现自己居然一副衣衫不整松松垮垮的模样。   他连忙揪了揪自己的衣襟,肯定是赵弦思趁自己睡着了又偷偷轻薄自己……   还好没什么痛的感觉,应该只是被亲亲捏捏这样。   待颜暮雪站在穿衣镜前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脖子上那一大片无法忽视的吻痕,还好天气未暖,穿的厚些领子高些还能稍加遮掩。   颜暮雪在心里又把色皇帝偷偷骂了一顿。   很快他便把这事给忘了,用了午膳后,便欢欢喜喜的抱着圆子带着宫人去御花园赏花去了。   如今正是梅花开的极盛的日子。   颜暮雪今日穿着一身颜色特别的宫装,如水洗的天空般素净。松松的裹着雪色狐皮袄子,整个人都粉雕玉琢的,宛如从画上走下来的仙子一般。   怀里还抱着一只白白软软的波斯猫,秀美可爱的脸上总无意识的挂着温软的笑意。   小六子恭顺的跟在自家主子身后,心里又再一次感叹,颜公子这张脸可真是招人啊……   ————————————————   说来也不巧,清贵妃平心儿自那日在御书房受了气,心下郁结。难得今日听了心腹宫女的劝说,来御花园游玩散心。   结果一个转角相遇的契机,就和颜暮雪打了个照面。   颜暮雪根本没关注她,只是一直望着那些开得极盛极美的梅花,嗅着空气中淡淡的花香。他想着,待会儿回去一定要折一枝白梅花回去养。   脸上清甜的笑意还未褪去,抬眸便看见了对面咬牙切齿瞪着自己的贵妃娘娘。   颜暮雪知道自己如今搬至养心殿居住的事怕早已是人尽皆知。   明里暗里嫉恨着他的人,不知有多少。   只是清贵妃对自己的憎恶,仿佛是从第一眼见着开始的。   难道是自己的脸长得招人恨么?   颜暮雪一边想着一边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颊。   他最后还是规规矩矩的和贵妃问了好,然后便垂着眼眸改了原本的路线,带着人往左边去了。他一边走一边摸了摸怀里的波斯猫。   说来也奇怪,这两天圆子好像有些食欲不振,还老爱尿,喵喵叫的频率也高了许多。他都不敢抱圆子回暖阁了,害怕会烦到赵弦思。   如今把它抱出来走走,好似还乖了些。   平心儿只是恨恨的盯着他的身影,还有这狐媚子脖颈里若隐若现的那些痕迹。   就连自己费尽心思托父亲寻来献给陛下的波斯猫,都被这人随意把玩。   她原以为陛下收下了这波斯猫,也是收下了自己的心意,还因此陶醉了许久。   可是如今她不能再自欺欺人下去了。   平心儿收敛了所有神色,只是唇角微微勾着一抹恶意的弧度。   一个盘算许久的计划早已浮现心头。   那就让你再舒坦两日。   待你这张漂亮的小脸花了,烂了,再看看陛下还会不会喜欢你。   ————————————————   颜暮雪抱着波斯猫漫无目的的逛了许久,也是有些倦怠了,便选着最近的一处亭子想歇息歇息。   转过东北角的假山,便看见一座八角凉亭。待走近了些,颜暮雪才发觉那亭子里已经有人了。   亭子外边伫立着三两个宫人,里边传来一阵好听的笛声,远远看去还有一抹绯色身影随着笛声翩翩起舞。   身姿曼妙,舞步轻盈,真真漂亮极了。   颜暮雪抱着猫儿缓缓走了过去,吩咐了宫人们都在外边候着。   倚着凉亭长椅之上吹笛子的是一位男子,而在那跳舞的也是一位男子。   笛声在颜暮雪踏入凉亭的时候便停了,那绯衣少年原本背对着颜暮雪跳舞,如今没了笛声,舞步也停了。只见那少年也转过了身子,弯弯的月牙眼在见着颜暮雪之后微微惊诧。   长椅上坐着的那人,一袭白衣胜雪,手里还握着一根精致的玉笛,长发如墨好整以暇的束着,雪色丝带不经意的飘落在肩上。剑眉星目,温润如玉,只见他嘴角微弯,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望着颜暮雪。   好一个芝兰玉树的美人公子啊。   颜暮雪不禁发出感叹。   那腰肢纤细的绯衣少年早已凑到颜暮雪身侧,略显得稚嫩的瓜子脸,一双微弯的月牙眼,唇红齿白的脸上略带勾人的媚态,梨涡深深又让人心生好感。   “你就是那个颜公子对不对!?”   一把嗓子软甜的像三月的春雨一般。   颜暮雪望着眼前这个妖媚的美少年,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没想到下一刻那绯衣少年便开始围捏着颜暮雪的狐裘绕着他转圈圈,一边打量一边惊叹。一边转着一边嘴上还在滔滔不绝的说话:“哇,陛下果然是喜欢颜公子这样的吗。看上去就是良家少男,又乖又好欺负的。哇你的腰也好细哦,脸还这么小,皮肤这么这么白啊,你天天用牛乳泡的吗……果然我当初学什么唱歌跳舞的就是什么用都没有嘛!”   颜暮雪闻言只是温柔的笑笑,有些负担的从绯衣少年那抽回自己的衣角,学着那美人公子一般,靠坐在长椅之上。   那绯衣少年见他二人都坐着,便也不客气的往二人中间的空隙里一坐。   他眼角眉梢都带着讨喜的笑意,月牙眼一直瞅着颜暮雪。   “颜公子,你看我都忘了说自己的名字了。我叫兮悠,这位是重锦哥哥。”   兮悠言罢又点了点那位白衣公子。   颜暮雪软软的应了一声,面上挂着甜甜的笑意。   “你们是陛下的妃嫔吗?”颜暮雪倒是觉得没什么,毕竟这是皇帝的后宫啊。只是美人公子的气质实在是太好,万一不是的话,自己错认便不好了。   “我们都是云南王送上来的啦,不过和你不一样,都没怎么见过陛下呢。颜公子你可是盛宠诶盛宠!”   “兮悠。”手里握着玉笛的美人公子终于出声了,他说话的声音磁性温柔,很让人着迷。   没见过陛下?   颜暮雪困惑了,他觉着眼前的美人公子甚是好看啊,至少比老是对他柳眉倒竖的清贵妃好看多了。赵弦思居然连见都不见人家吗?皇帝真是奇怪。   兮悠甚是自来熟的往颜暮雪那儿凑了凑,眼睛眨巴眨巴亮晶晶的,看得颜暮雪好有负担啊。   “怎么了吗?”颜暮雪歪了歪脑袋,真挚的发问。   妖娆的美少年立马凑到他耳边,非常非常轻声的问道:“颜公子,你到底是怎么讨陛下欢心的啊。陛下既不想听我唱小曲儿又不想看我跳舞,我觉得我长得也不差呀……难道非要我去改头换面扮成良家少男吗!?”   颜暮雪忍俊不禁,认认真真的看了一会儿兮悠的脸,夸道:“我觉得你长得很好看啊,重锦公子也很好看。我的话……”   颜暮雪垂着眼眸,将未说完的半句话咽回了肚子里。   他记得赵弦思对他说过,你不准像他。   虽然当时他迷迷糊糊,但也并非全无记忆。   他其实也知道,这所谓的盛宠,不过是因为这张脸。   编织而成的一段瑰丽记忆。   “那等我们熟了,我便告诉你呀。”颜暮雪眉眼弯弯,轻巧的岔开了话题。   兮悠原就是个好糊弄的性子,闻言立马笑道:“好呀好呀,我和重锦哥哥都住在落依宫,颜公子若得空不如来我们那儿坐坐。我给你唱小曲啊~”   颜暮雪只是软软的笑着答了一句好,又默默的把他说的宫殿名字记了下来。   颜暮雪透过兮悠的小脸,才发现美人公子正在看自己。   他本想说些什么的,没想到小六子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凑在自己耳边说是时辰快到了。   他赶忙起身,又对着二人匆匆告别,便想回养心殿去。   没想到原本一直不发一语的重锦却在此时对他说了一句,“颜公子最近几日还是莫要太过宠爱这猫儿的好。”   “啊?”颜暮雪闻言微愣,又看了看怀里白白软软乖乖巧巧的波斯猫,笑着说:“圆子很乖的……”   重锦只是按了按手中的玉笛,温声道了一句:“再乖的猫,也是会咬人的。”   颜暮雪愣愣的回了句好。   回去的路上看着怀里日益黏人的波斯猫,有些发愁。 第20章   颜暮雪用手支棱着下巴,垂着眼眸看着团坐在桌案上撒娇卖软的圆子。   他伸着手指戳了戳猫咪软软的肚皮,笑道:“最近怎么那么黏人啊你。”   那波斯猫只是软软的喵了一声,顺着暖榻一跃而下,片刻之后便消失不见了。   他又和小六子打听了亭子里那两人是谁。   小六子也只是模模糊糊的说好像是前两年老云南王送上来的美人,只是陛下随意封了贵人的名分赐了宫殿罢了。   “皇上他都是这样,随意安置后宫那些美人的吗?”颜暮雪一边小口小口的喝着牛乳茶,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倒也不是全收的,许多当即便送人了。陛下也不爱办选秀女的事儿,因此各地进献美人确实是多了些。”小六子打着哈哈的说道。   “他只留好看的?”颜暮雪眨眨眼,颇为好奇的问道。   “呃……陛下向来眼高于顶,自然是只有颜公子这样的美人儿才能入眼啦。”小六子含糊的说道。   收集癖啊他。颜暮雪在心里默默的腹诽着皇帝。   颜暮雪自然没和赵弦思说遇见重锦和兮悠二人的事,只是说御花园的梅花开得极美,原本自己想折一枝白梅花带回来的,后来给忘了。   赵弦思也只是温柔的将人圈在怀里,听着他温声细语的说话。情到浓时方才亲吻着怀里人儿柔软的唇,缠绵悱恻。   ————————————————   颜暮雪摸着空儿便想去落依宫走走,本想带着圆子一块儿去的。后来想了想重锦公子好像不大喜欢圆子,便也作罢了。   那落依宫似是有些偏远了,颜暮雪最后是坐着轿子过去的。   这宫殿从外边看过去似是与自己的汐月宫没有太大的差别,入了内才发觉十分雅致清幽。院中的白梅花似是比那御花园里开的更漂亮呢。颜暮雪有些痴痴地望着那梅花,他总觉得自己以前好像也是喜欢赏花的。   可是因为戴着面纱遮掩日光,总是不大方便。   他捏了捏眉心,总觉得自己遗忘了太多太多。   “小暮雪~”兮悠那把甜软的嗓音在耳边悠悠的响起,颜暮雪本来的思路也被打断了。   “兮悠公子……”   “诶,干嘛那么见外的叫我啊,叫我兮悠哥哥就可以了。”妖媚的美少年边说还边还对颜暮雪抛了一个活色生香的小媚眼。   颜暮雪被他自来熟的拉着手,往他住的醉花斋里走去。   “你比我大吗?就要我叫你哥哥……”   兮悠笑着说道:“我都打听过了,你才十七,我都十八啦,自然是你要叫我哥哥啊。”   颜暮雪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眼前这个身娇体软的美少年,还有他那张稚嫩无比的瓜子脸,总觉得这声哥哥真是喊不出口啊。   “就大一岁……我才不要叫你哥哥呢,小兮悠。”   兮悠拉着人就往自己屋子里的贵妃榻上带,只见那小茶几上已经摆放了许多模样精致的点心,看起来都是香香甜甜的。   “吃呀吃呀,落依宫的小厨房做啥都不怎么样,但是这甜点啊可是顶顶好吃的。”他一边说还一边用手边的小银牌试了色,试完又把那银牌递到颜暮雪面前。   一副,喏,我可没下毒哦的小模样。   颜暮雪软软的笑笑,看了看那些精致的糕点,最后捏了一块看起来白糖最少的雪花酥尝了尝。   “唔,确实挺好吃的……”不算太甜,颜暮雪小口小口的咬了大半块便吃不下了。还是有点腻的。   兮悠倒是很震惊的看着他吃了那么一点点就不吃了的模样,“原来陛下喜欢吃的少的呀。那我从今天开始节食好了。”   颜暮雪无奈道:“你怎么……又不是我做什么陛下都喜欢。”   兮悠那双弯弯的月牙眼努力睁圆了些,正色道:“那也是喜欢你啊。我们这种就见过陛下一两次面的,这宫里不知道还有多少呢。唉我也好想侍寝啊……”   颜暮雪喝着牛乳茶差点呛道,眼看着这人的话题逐渐变得不可描述起来。   这人还非常不知收敛的贴到颜暮雪面前,用仅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小暮雪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我都不知道陛下那般模样的人居然能一夜四次噢,可怜我都十八了居然还是处子之身呜呜呜,还不如不入宫了跟个器大活好,我日日给他唱小曲儿……”这妖媚的美少年边说还捏出一块绣花锦帕,开始假装擦泪。   颜暮雪听到一夜四次的时候,耳尖一下子就红了,眼看着兮悠说的话越发过火。他结结巴巴的僵硬转移着话题:“怎么没见着重锦公子啊,他、他不在落依宫吗……”   兮悠这才把那话题给停了,“他啊是个夜猫子,晚上精神白天困的,那日也是我强行拉着他一起去御花园的呢。”   “这、这样啊……那是真奇怪噢……”颜暮雪尴尬的笑笑,又喝了一口茶。   兮悠哼哼唧唧的捏了块桂花糕吃,又开始小声地问颜暮雪:“陛下是不是那个很厉害,一夜四次诶,我要是也能……”   颜暮雪捏过一块雪花酥就塞到了他嘴里,“你当真不要脑袋了,说这种话……”   兮悠恹恹的喝着茶,又开始假哭:“掉脑袋有什么好怕的啦,可是要是我死了还是个处男鬼可怎么办呜呜呜。其实重锦哥哥也很好,我偷看过了他那里好大噢,可是他对我好像没有什么兴趣呜呜呜……”   颜暮雪伸手直接堵住了这人的嘴,免得他真的出言不逊掉了脑袋。赵弦思后宫里都是些什么人啊……   颜暮雪又看了看外边的天色,软声道:“那我今天先回去了,下次、下次再来吃你的甜点……”   兮悠扁着嘴送他,还在喃喃地说:“小暮雪好坏啊,你都不听我给你唱小曲儿就要走。”   颜暮雪一边踱步出了屋子,一边无奈道:“明明是你一直在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啊……我还想再看看梅花呢。”   其实距离赵弦思给他规定的时辰还早,他也不想那么快就回去的。   一直伫立在屋外伺候着的宫女突然开口道:“公子爷,如今天色正好,不如去御花园再逛逛呀。”   颜暮雪闻言也有些心动。   兮悠却拉着他的手,缠着他也要一起去。   ————————————————   兮悠是个不懂赏花的,不过是跟着颜暮雪随意看看罢了。   颜暮雪那日其实看中的一株的,还做了一个小小的十字标记,只等着这株梅花彻底盛开了才来折。   如今他便走到了那株梅花树前,正踮着脚尖折取呢。稍稍有些高了,所幸那位宫女妥帖的为颜暮雪按住了那树枝。   颜暮雪够着了那支,只觉着那梅花树轻轻晃了两下,有些细微的粉尘落了下来,还带着些许香气。   “阿嚏——”颜暮雪摸了摸鼻子。   折了喜欢的花儿,颜暮雪便和兮悠道别,坐轿回了养心殿。   ————————————————   颜暮雪捏着那支白梅花,他原本就是想把花放在赵弦思书房的花瓶里的。   他蹑手蹑脚的从雕花长廊走到了御书房,小心翼翼的拨开帘幕瞧了瞧。   发现赵弦思正聚精会神的批阅奏折呢,书房里也只有淮公公和几个小太监伺候着罢了。   颜暮雪悄悄地走过去把白梅花插在那青花瓷花瓶里,抬眸看见皇帝在看他,也只是软软的说了句:“是礼物……”   他眨眨眼看了看赵弦思,小声的说了句:“我回暖阁啦。”   赵弦思只是噙着笑温柔的看着他。   颜暮雪开开心心的往回走,居然发现圆子不知何时趴伏在那雕花长廊的栏杆之上。他笑着便要去抱那猫儿,可是不知为何,原本乖顺可亲的波斯猫忽然炸毛起来。对着颜暮雪开始凶狠的叫了起来。那模样也是凶的要命。   颜暮雪愣在原地,伸出的手僵住了。   下一秒他只感觉眼前一道白影略过,撕心裂肺的痛楚在自己的脸颊上蔓延。   鲜红的血顺着他尖尖的下巴滴落到地上,溅出一星半点的痕迹。   “啊——!”   颜暮雪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他流着眼泪惊叫起来。   因为痛苦蜷缩在走廊角落里,捂着脸颊的手掌已是鲜血淋漓。   原本乖软的波斯猫此刻还在旁边亮着爪子发出阵阵低吼。   颜暮雪泪眼朦胧的跪坐着,害怕的望着那发狂的猫儿。   ————————————————   小六子出来便见着这肝胆俱裂的一幕,只见他将那只变得凶狠的波斯猫一把从颜暮雪身边赶走。   颜暮雪秀美的脸蛋上被猫挠花了几道鲜血淋漓的痕迹。小六子虽六神无主却还是奔着去请太医了,只来得及吩咐那宫女先将颜公子扶到暖阁里。   那宫女先是蹲下/身拿着雪色帕子给颜暮雪止血,又从怀里掏出一盒胭脂盒子一般的物件。   温声蛊惑着:“公子爷,这是药膏,抹上便不疼了。”   颜暮雪因为疼痛而簌簌落泪,下意识的接过了那打开着的盒子。   只下一秒,原本在自己面前站着的宫女头上忽然出现一道缓缓下落的血迹,人也软趴趴的倒在了地上。   颜暮雪受了惊,手里的药膏也落在了地上。   他圆睁着眼从那滴着鲜血的玄铁长剑一寸寸往上看去,看见了皇帝那张冰寒如霜的面容。   那凶狠的猫叫声又响了起来,颜暮雪拿雪帕捂着脸瑟瑟发抖了起来。   随着一声轻声呜咽,那可怖的叫声便再也没有响起。颜暮雪颤着侧过眼看,只看见一团血肉模糊的物件……   他吓了一跳,面色又苍白了几分。   赵弦思随意的将沾染了鲜血的长剑插回刀鞘,低声对淮海吩咐了一句。   又将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颜暮雪打横抱起,往暖阁走去。 第21章   颜暮雪疼哭了,一直抽抽噎噎的,直到被赵弦思温柔的抱在怀里才堪堪止住哭。乖顺的任由这个人为自己止了脸上的血,又拿冰冰凉凉的药膏给自己涂抹伤口。   他可怜兮兮的抬眼问着面前的太医:“我是不是毁容了呀……”   赵弦思只是温柔的抱着他,亲了亲他的眼睑,“别乱想。”   文墨若闻言也垂手道:“小公子不必担心,只要用微臣配制的雪颜膏每日早中晚各涂抹一次,连续使用一月,这伤疤便可以完全痊愈。而且坚持使用的话,小公子的皮肤也会更为滑嫩……”   “咳。”赵弦思轻咳一声示意他不必再自卖自夸。   颜暮雪伸手揉了揉眼睛,似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怯怯地望着赵弦思,“圆子它……”   “那畜牲伤了你便该死。”   “可是……”   颜暮雪想起他挥剑杀伐的决绝模样,长剑染血,清冷如霜,宛如修罗一般残酷无情又俊美无双。   他顿了顿,还是将未说完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颜暮雪仰躺在床褥上,泪眼婆娑的,看上去极为可怜。赵弦思吻了吻他含泪的眼角,又替他掖好锦被。   “朕去处理些事,困了的话便先睡。”   颜暮雪只是吸了吸鼻子,揪了揪皇帝的衣袖,软声道:“那我等你回来……”   赵弦思小心翼翼的抚了抚他脸上的伤痕,眸色一片晦暗不清。   ————————————————   小六子急匆匆请太医的动静早就被有心人看在眼里了。   清贵妃原本收到消息,得知养心殿那个小狐狸精被猫挠花脸的事正乐不可支呢。   她满心愉悦的修剪着刚插在花瓶里的新鲜红梅,那花儿开的正正好,一如指尖蔻丹那般鲜红明艳。   只消抹上药膏,颜暮雪那张楚楚动人的小脸,必然会逐渐溃烂,留下永远无法治愈的恶心疤痕。到时候便要看看,陛下对你的荣宠,真的能抵过容颜凋零么。   她平心儿若是想弄死一个失宠的男宠,自然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所以当陛下差人送东西过来的时候,她还以为是什么赏赐,心情甚好的拨弄开那个紫檀木锦盒。   “啊!”平心儿惊叫一声,尖利的惨叫声刺痛耳膜。那锦盒也被她一把打翻,里面的物件也跌落在地上。   白色的皮毛染着鲜红的血,血肉模糊的一团从中间被一刀两断劈开的身子……   平心儿捂着嘴呕吐起来。   这是她送给陛下的波斯猫……也是她利用这猫儿毁了那狐狸精的脸。   可如今这血淋淋的物件却被陛下送到了她面前,意味着她做的这一切,陛下都知道了。她发了疯似的将那猫儿的尸体踢开,整个人崩溃的趴伏在贵妃榻上啜泣。   没关系,陛下不会的,不会为了一个毁了脸的小狐狸精废了自己的。她还有娘家,她还有当丞相的爹爹,她还有哥哥天大的恩情……   ————————————————————   赵弦思过来的时候便见着她这副时哭时笑的癫狂模样。那波斯猫的尸体也被宫人清理出去了。   平心儿见到皇帝的身影,先是一颤,后也扑过来跪伏在他脚下,泪流满面花了妆。   赵弦思只是不言不语,冷淡的挥开了她攥着自己衣角的手,坐在了暖榻之上。   平心儿依旧跪在地上,指尖刺痛着皮肤的触感使她冷静了些许,开始为自己寻找开脱之词。   “陛下,臣妾不知陛下为何要将圆子……”她话音未落便开始抹眼泪,端得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赵弦思只是冷淡的拨了拨手上的黑曜石手串,反问了一声:“你不知道?”   黑白分明的眼仁就这么冷冷的,居高临下的看着。平心儿不由的心生寒意。   “陛下,臣妾只是,只是昏了头,是那个狐媚子日日霸占着陛下,臣妾只是太爱您了啊……”平心儿一边啜泣一边低声诉说着,可是心里对颜暮雪的恨意又浓了几分。   “你不该动他。”   赵弦思只是微微勾了勾手,任由侍卫将跪伏着的平心儿按了个结结实实。   他冷冷的从淮海那儿接过一把削铁如泥的精致匕首。   平心儿胆战心惊的望着那把寒光凛冽的匕首,尖利的嗓子逐渐破碎起来:“陛下,你不能这么对我,陛下,您被那狐媚子勾了心了……”   无论她说什么,赵弦思冷淡的神情都未有变化,只是居高临下的捏起她的脸,那冰冷的匕首在她的脸颊上比划着,似是在寻找落脚点一般。   平心儿圆睁着眼,绝望遮掩了她的所有情绪,她破罐破摔一般将心里话一股脑儿说了出来:“那贱人不过是比柳儿长得好看了些,陛下为何如此偏爱于他,还要为了贱人杀了臣妾!陛下,你不能杀我!陛下,哥哥可是为了您死在北离啊,哥哥他尸骨无存——啊!”   刀刃划过脸颊的疼痛感觉霎那间侵蚀四肢百骸,平心儿圆睁着眼,嘴被一团帕子堵住了,再痛再苦也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朕也时常在想,当初死在北离的,怎么不是你呢?”   赵弦思只是捏着她的脸,一道一道的划着。直到满手的鲜血淋漓,直到清贵妃那张脸再无原本模样。   “你为什么学不会安分守己。而是痴心妄想,总想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总想毁掉,朕的东西呢。”   赵弦思言罢,将那匕首又丢回到盘子里,看也未看平心儿那张血肉模糊倒尽胃口的脸便走了。   当夜,清贵妃平心儿便疯了,被褫夺封号打入冷宫。   ————————————————————   颜暮雪还不知道这晚上的皇宫已经热闹的炸锅了。   只是一个人可怜兮兮的抱着膝盖,蜷缩在床角小声啜泣着,漂亮的眼睛里落下清泪。   脸上的疼痛已经止住了,只是被波斯猫抓伤的血痕还十分明显,他想着,自己如今的模样肯定很难看。   赵弦思掀开床幔的时候便看见小猫缩在一角轻声呜咽的模样,不由得想起当日在汐月宫,颜暮雪也是如此,无声的啜泣着,连哭都是乖乖的样子。   颜暮雪似是没有发觉他回来了,直到赵弦思伸手将人缓缓揽在怀里。   赵弦思伸手拭去了颜暮雪眼角的泪水,又亲了亲他微微泛红的眼角。   颜暮雪吸了吸鼻子,侧着抱住了皇帝的腰,将脸贴在他怀里,感受着这个人的温度。   “我现在,是不是很难看啊……”   赵弦思只是捏起了他的下巴,仔细看了看那伤口。文墨若的药的确好用,如今这伤痕虽然还红着,却也开始结疤了。只是颜暮雪肤色极白,鲜红的伤痕布在脸上,看上去反而有种异样的美感。   “不难看。”他实话实说。   颜暮雪吸吸鼻子,听了赵弦思的话也没有展颜几分,他总觉着赵弦思就是敷衍他的。那么一片伤痕在脸上,哪里还会好看啊。   “乖乖用药,太医不是说了会痊愈么。”   “可是要一个月啊,再过半个月,我们就要去太和宫了,可是我现在的脸……”颜暮雪闷闷不乐的说道。   赵弦思宠溺的捏了捏颜暮雪的手,“那就戴面纱好了,这样的话朕正好可以把你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   颜暮雪委委屈屈的瞪了皇帝一眼,不过倒是没有刚刚那般难过了。他揉了揉眼睛,软声说了句困了,便乖乖的躺进被子里了。   赵弦思只是坐卧着,拨弄着颜暮雪的头发玩,在人半梦半醒间才说:“伤好之前,不准出养心殿了。”   “唔……”颜暮雪本就困了,便胡乱的应了一声,半晌才软声反驳了一句:“可是,我才刚刚,交了朋友……”   皇帝听到他迷迷糊糊说的话,在他白净的脸上轻轻掐了一把。   才见了两面吃了次点心便成朋友了,怎么这般好骗?   颜暮雪只是在他怀里蹭了蹭小脸,似是困得说不出话了。   ————————————————   颜暮雪是被一阵清清凉凉的感觉弄醒的。   原来大清早的,赵弦思就捏着他的脸给他上药了。   颜暮雪揪了揪皇帝的衣袖,声线带着刚睡醒的甜软,“还没洗脸……”   “帮你擦过脸了。”   “噢……”颜暮雪自下而上的望着赵弦思的脸,有一点点眩晕。又感受这人的手为自己温柔的涂抹药膏的感觉。他忽然发觉自己心跳的好快。   “乖乖的待在养心殿,到时间了便上药。”   颜暮雪乖乖点头,片刻后又揪了揪他的衣袖:“那别人能来看我吗?”   赵弦思微微眯了眯眼,故意笑着反问:“新朋友?”   颜暮雪无辜的眨眨眼,一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样子。赵弦思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落依宫的两个还可以,但不许聊太久。”   颜暮雪惊喜的望着他,他确实没想到赵弦思居然会答应。   他笑着坐起身来,环着皇帝的脖子便凑上去亲了亲那柔软的唇。   赵弦思只是不露声色的捏了捏他的腰,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暮雪要是别的事也能这般主动就好了。”   颜暮雪咬了咬唇,心里偷偷骂了句赵弦思大笨蛋,最后还是乖软的凑上去亲了亲皇帝的脸。 第22章   颜暮雪又被关在养心殿里不准出去了,所幸每日涂抹文太医所制的药膏,那伤痕确实在消退。   只是如今他失了圆子,看赵弦思的模样也是不准他再养猫了,他每日只能无聊的看看话本子。天气渐暖,偶尔他也会去院子里的秋千上荡一会儿。   赵弦思故意让人锁了养心殿的消息,不准任何人在颜暮雪面前胡言乱语。   小六子看着自家主子无知无觉的天真模样,有时候真的好想八卦一番啊。   ————————————————   就在颜暮雪无聊到快要长蘑菇的时候,兮悠和重锦居然一起来看他了。   颜暮雪甚是欢喜,立马吩咐了小六子让御膳房做些茶点来。   “小暮雪,你的脸真的伤的好厉害啊,都怪我呜呜呜,那日不缠着你去御花园便好了。”兮悠挤到颜暮雪身边,娇软的抱住了颜暮雪的腰。   重锦倒是施施然的坐在了罗汉榻的另一边。   兮悠和颜暮雪两人都瘦,那半片暖榻容两人坐着竟还绰绰有余。   “不怪你,是我自己要去的。”颜暮雪又捏了捏他的手,觉得兮悠抱的实在是紧了些。   兮悠还在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是我不好,是我存了私心,想着如果接近你便能多些机会见着陛下了,呜呜呜对不起啊小暮雪。”   颜暮雪原本就不会怪他,眼看着茶点上来了,立马捏了块桂花糕堵住了他的嘴。   重锦倒是捏着茶盏喝了一口,幽幽地说道:“若是让陛下见着你如今纠缠颜公子的模样,你看他是会赐你白绫呢还是鹤顶红呢?”   兮悠闻言缓缓松开了轻薄着颜暮雪的双臂,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你都不知道,小暮雪抱起来的手感真好,怪不得陛下那么喜欢。嘿嘿嘿要是我当时不入宫,找个这么娇俏可爱的小美人也很不错嘛。”   他说完,又拿眼睛瞥了瞥颜暮雪身后随意摆放着的话本子,轻轻咦了一声。   “小暮雪,你还这般好兴致,窝在屋子里看书啊?你难道不知道外面都闹翻天了吗”   颜暮雪闻言微愣,好奇的看着他问道:“什么闹翻天了?”   “不就是清贵妃疯了被打入冷宫吗?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知道?”兮悠一边吃着桂花糕一边悄咪咪的八卦着。   颜暮雪满脸困惑,他确实不知道啊,而且这么大的事,怎么连小六子都不与自己说啊?   “许是陛下担心影响你养伤,所以才不让消息传进来的。”重锦笑着圆了场。   兮悠也跟着附和道:“就是嘛,你那日刚被猫儿挠了脸,晚上陛下便去毁了她的容,这不是昭告天下就是那平心儿害的你吗……”   “兮悠。”重锦忽然出声,神色淡淡的瞧了他一眼。   妖媚的美少年这才发觉自己在陛下的养心殿非议陛下可真是罪上加罪,立马捂着嘴不再言语。   颜暮雪却已经抓住了重点,清贵妃毁了容?还是陛下亲自动手?被猫挠这事他一直以为只是圆子发了狂罢了,没想到居然是清贵妃做的……他捏着自己的衣袖,一时之间觉着有些后怕。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清贵妃,啊,平心儿她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就很讨厌我似的。”   兮悠原本捂着嘴,闻言又忍不住开始凑上来八卦。   “平心儿这女人本就善妒啊,我们落依宫本来还住过一个叫柳儿的,不过是被陛下临幸过几次就被她恨上了。也是被弄花了脸失了宠,最后死的不明不白的。”   他说完忽然看着颜暮雪的脸愣了好一会儿,又缓缓开口:“咦……我就说第一眼看到小暮雪为什么会觉得眼熟了。你长得和柳儿,不对不对,应该说柳儿长得有三分像你诶。”   颜暮雪愣了愣,软软的回了句:“是么……”   “自然是你更好看啦,不过柳儿也很可怜,好歹是得过陛下恩宠的,死了也不见陛下过问一声。”兮悠还在那儿絮絮叨叨,直到被重锦捏了块桂花糕砸中了右眼才安静下来。   颜暮雪看他这副傻样子,有些想笑。   可是想的更多的还是兮悠刚刚提到的柳儿。   与自己三分相像,承过宠便被人遗忘。   颜暮雪不知为何想起了自己初入宫时,发着高烧躺在汐月宫里无人问津的样子。   他抓着自己的衣角,指尖微微泛白。   “小暮雪?”兮悠见颜暮雪半天没与自己说话,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脸,“哇,你的脸好软哦,如果我能亲一下便好了……”   颜暮雪连忙回过神来,捏住了兮悠使坏的手指,尴尬的笑道:“你别闹啦……”   “好啦好啦,知道你只让陛下亲啦。”兮悠弯弯的月牙眼一笑,狡猾的和只小狐狸似的,“小暮雪,什么时候才告诉我讨皇上喜欢的秘诀啊……”   颜暮雪仔仔细细的想了想,最后软声答道:“那……去太和宫祈福完回来之后吧?”   兮悠喜笑颜开的说:“好呀好呀。”说完还扑上来把颜暮雪抱了个满怀。   颜暮雪真的好无奈,虽然觉得兮悠人挺好的,但是怎么这么喜欢抱来抱去啊……   ————————————————   送走二人之后,颜暮雪才发觉自己再也看不进那话本了,他恹恹的将脸搁在小茶几上。   是啊,皇帝当时对自己分明也是不管不顾,只是后来不知为何突然改变心意……   就像变了个人一般,明明他初次承欢的时候,那个人可以说是毫不温柔,近乎强/暴的性/事历历在目,连亲吻都带着令人舌尖发麻的血腥味。   因为这张相似的脸么?可也说不通。   那晚之后,除了赵弦思的态度,还有便是,那颗奶香味很重的糖……   他只依稀记得在自己喝了好苦好苦的祛热药之后,赵弦思喂给自己的这颗糖特别特别好吃。可是自己以前从未见过这种糖啊……   小六子在一旁看着原本兴致满满的颜公子忽然变得恹恹的,还以为是牛乳茶冷了,正想给公子换一杯,没想到却被颜暮雪喊住了。   “小六子,陛下每日给我吃的那个糖,你能托人买到么?”   小六子闻言一愣,复又讨喜的笑道:“颜公子莫要说笑了,那糖小六子之前可是从未见过的,怕是只有陛下有啊。”   颜暮雪漂亮的圆眼睛微微下垂了些,写满了我不开心,“那……那糖叫什么啊?我让哥哥去给我找……”   小六子挠挠头,倒是有些不明白了,“这,颜公子不是知道这糖的名字吗。还是您求着皇上给你的呀,那日您病的迷迷糊糊的,说要花生牛乳糖的,您忘了吗?”   颜暮雪闻言愣了许久许久,他反复在脑海里寻找这一段记忆,可是都没有寻到一星半点儿。他不记得自己说过这种话,也不记得那一晚到底与赵弦思说了什么,才让他改变心意。   他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袖,只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原本以为自己是别人的替身,还义无反顾的动心了本就很可笑了。如今才觉得,里边的缘由,好像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那般简单。   这一切都太奇怪了。   自从他落水醒来,丢掉了属于自己的所有记忆,似乎什么都变了些,什么东西在潜移默化的改变着他。   会是那盏灯吗?   为什么?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只是隐隐觉得,如果没有这些细碎的变化,他怕是,另一个柳儿罢了。只凭着一张几分相似的脸蛋,被皇帝玩弄几日便遗忘,在这深冷的后宫里随意被人害了也无人问津。   颜暮雪揪着软枕抱着膝盖在暖榻上缩成一团,却还是觉得冷。   心里好冷。   ————————————————   颜暮雪只是觉得头好疼好疼,躺在床褥之上根本无法入睡。   从脸被划伤那一日他便开始害怕了。   害怕自己像被玩腻的宠物一样,被皇帝随意丢弃。   他知道自从自己对皇帝动心那日起,他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他听话,他乖,赵弦思让他做什么,他都会答应。   可是他还是患得患失,他只是不敢说,不敢告诉任何人。   爱上皇帝这种事,本来就很傻了,帝王之爱本就不该为一个人停留啊。妄想留下皇帝的宠爱的人,怕是最后都会变成平心儿那样的疯子吧。   可是明明知道自己是替身,还是那么喜欢,颜暮雪知道,自己才是蠢到无可救药的那一个。   小软被忽然被人掀了开来,淡淡烛光照亮了赵弦思那张自己怎么看都看不腻的脸。   颜暮雪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好想哭,等他回过神来,早已泪流满面。   “真爱哭鼻子啊。”   赵弦思习惯性的为颜暮雪拭去了脸上的泪水,下一刻,颜小猫伸手环着他的脖颈,将他的脸按向自己。   那柔软的,带着些许清甜的唇便贴到了自己唇上。   他睁着眼,清清楚楚的看着颜暮雪边落泪边亲吻自己的模样,脑海里一直绷着的某根弦,似是忽然断了。   颜暮雪的吻带着些许虔诚的味道,如同蜻蜓点水般清清淡淡,赵弦思只依稀听见,颜暮雪伏在自己肩上,甜软的声线里夹杂着浓浓的哭腔:“赵弦思,你别不要我,别扔下我……” 第23章   赵弦思温柔的搂着颜暮雪,轻拍着他的背,放任怀里的少年靠着自己轻声啜泣。   “朕怎么会不要你?”他伸手拨了拨颜暮雪略显凌乱的发丝,“到底怎么了?因为伤的事?”   颜暮雪摇摇头,攥着赵弦思衣角的手指都微微泛白。   他胡乱的松开了纠缠的怀抱,拿手背擦掉了自己脸上的泪水。   指尖颤抖着,一点点向下,解着自己的衣襟。   一点一点,细腻白/皙的肌肤缓缓呈现在赵弦思面前。   赵弦思不置一词,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颜暮雪主动在自己面前宽衣解带。   终于在颜暮雪即将脱下寝衣的时候狠狠攥住了他的手,又冷着眉眼将他的衣服拉扯好。   颜暮雪身子轻颤,只是红着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赵弦思。   皇帝只是捏起他的下巴,黑白分明的眼仁里映着颜暮雪的身影,“为什么?”   颜暮雪垂着眼眸不敢看他,紧紧咬着唇,就是不肯开口。   皇帝原本捏着他下巴的手,换成了单手掐着他双颊的姿势,似是想用力按着,把他的脸抬起来。可是停顿片刻,还是没用力,反而是松了手,温柔的将颜暮雪垂在脸颊边的几缕发丝拨到耳后。   “不想说便罢了,朕不会逼你。”   颜暮雪闻言微愣,怔怔的抬起脸,泪眼朦胧的望着他。   望着那张无论何时都能令自己魂萦梦牵的脸。   赵弦思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又像是被什么挠了一下似的。   他抬手抚了抚颜暮雪受了伤的半边脸,指尖有些冷。   “以后别这样做,朕会心疼。”   颜暮雪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似是要咬出血来,他想对赵弦思说,别对自己这么温柔了好不好,他会误会,他会沉溺,他会希望赵弦思喜欢的也是自己。   可是他不敢。   他只敢小心翼翼的拥抱着赵弦思,将小脸贴在他怀里,收敛了所有的神色。   “不、不会了。”颜暮雪软声回答着,又编了个借口搪塞过去:“我只是,只是有点想家……”   赵弦思摸了摸他的脑袋,沉思道:“祈福回来,朕便让你家人入宫看你,如何?”   颜暮雪抬起小脸,眼睛湿漉漉的,面上的表情却带着些许惊喜。他不过是随意编出的借口,没想到皇帝居然当真了。如果真的能见到爹娘和哥哥,那也是极好的。   “好。”颜暮雪的唇勾着甜甜的弧度,也学着赵弦思对自己那样,捏了捏皇帝的手心,“你最好了。”   赵弦思轻笑着亲了亲他的眼睛,极为顺手的划开了颜暮雪的衣襟。   “?!”颜暮雪可爱的眼睛睁得圆圆的,声音也开始结结巴巴的:“你不是、不是……”   “让朕亲两下。”   赵弦思眉尖微动,只将人抱在怀里胡乱的亲了一通便覆了锦被。   颜暮雪开始还有力气腹诽皇帝坏心眼,逐渐的,就被人吻的昏头转向的。   -   颜暮雪想通了。   无论这份宠爱是因为什么,他也想贪婪的捏在手心里,哪怕只是留住一星半点也好。   即便这份恩宠是侵蚀骨髓的毒药,他也甘之若殆。   也许他永远都不会对赵弦思说喜欢吧,毕竟这也是他能为自己保留的最后一点点尊严了。   ————————————————   皇帝出宫祈福的日子很快便到了。   颜暮雪要带的东西本就不多,便全由着小六子收拾了。   脸上的伤痕也淡了许多,文太医给他配了足量的雪颜膏带着,再用些日子,这伤应该也快全好了。   所幸皇帝没有任性到非要在众人面前让颜暮雪与他同乘马车,否则不知自己又会被人如何非议了。   自己乘坐的的这辆马车,比当初颜家准备的还要舒适许多。颜暮雪偷偷带了两本话本子准备路上看。又迫于赵弦思的淫威,还带了一本春宫图来着。只是颜暮雪气气的将那春宫图塞到了榻上矮柜的最底层。   他才不要看这个。   他还是那样乖巧听话,好好珍藏着皇帝对他的温柔宠爱,又将自己对皇帝的所有喜欢都偷偷藏了起来酝酿发酵着。   若说变化的话,便是更乖了些,有时候听话到赵弦思都想掐着他的脸问问他知不知道拒绝两个字怎么写了。   ————————————————   赵弦思在路上的时候就弃了自己的马车,硬是来和颜暮雪挤一辆车。还美其名曰,是为了提防刺客。   眼看着便快到太和宫了,天色已黑。皇帝体恤手下人,也不想摸黑赶山路这般辛苦,便下旨先在山脚歇息一夜。   颜暮雪正坐在榻上揉着小肚皮消食呢,一边回味着,刚刚的烤肉实在是太诱人啦,他忍不住多吃了些。结果他那个娇气的胃又难受起来了。   赵弦思进来便看见他这副恹恹的小模样。   刚刚见颜暮雪不听话吃了那么多烤肉他便知道,这会儿小猫定然会腻的难受。   所幸赵弦思随行带的太医药箱里备着消食药,他喂颜暮雪吃了两颗,这才止住了腻。   “还敢不敢贪嘴了?”赵弦思捏了捏颜暮雪软软的脸颊,故意问道。   颜暮雪委屈的扁扁嘴,每次多吃一些,他那个娇气的胃就闹事,他是真的再也不敢贪嘴了。   “唔……再也不敢了。”   赵弦思笑着覆在颜暮雪手上,替他揉揉肚子,   颜暮雪舒服的轻哼了一声,像一只吃饱喝足后餍足伸懒腰的小猫咪似的。   ————————————————   直到赵弦思的手从肚子上越揉越往下……   颜暮雪红着脸捉住了皇帝那只不安分的爪子。   赵弦思将脸埋在颜暮雪的颈间,吻了吻那雪白的脖子,故作生气的说:“脸上的伤都快好了还不让朕碰?”   颜暮雪无辜的看着他,明明就是这个人说不影响自己养伤的,现在居然倒打一耙。   他非常小声的说了句:“我哪有不让你碰……”   明明亲亲捏捏抱抱那么多次啊。   “我只是、只是不喜欢在马车上……”颜暮雪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赵弦思的亲吻又热烈了几分。直到连喉咙都被人连吻带咬的纠缠着。   赵弦思撑着手肘望着怀里的人,指尖描绘着他的轮廓,又落下些许温柔的亲吻。   颜暮雪被他亲的晕晕乎乎的,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衣襟早被这个人划开了。   赵弦思手上还捏着他藏在床头矮柜最底层的那本春宫图册。   赵弦思随意翻了一页,又递到颜暮雪面前给他看。   颜暮雪紧紧闭着眼睛,一副我就是不要看的模样。   赵弦思轻笑着咬了咬颜暮雪的耳朵,轻声道:“真的不看?”   颜暮雪委委屈屈的睁开眼睛,随意的瞥了一眼,揪了揪自己的衣襟,软声答道:“看、看过了。”   赵弦思拉开他抵挡的双手,一点点剥着怀里人的衣服,唇角勾着不怀好意的笑,“明日起便得过清心寡欲的日子了。朕今晚可不会轻易的饶过你哦,哭鼻子和求饶都没用。”   颜暮雪咬了咬唇,只是怯怯地问了声:“真、真的?”   “自然是真的,朕往年祈福可从不带妃嫔。”   颜暮雪乖软的将双手放在两侧,手指揪了揪身下的床单,“那……随你想做什么都、都行……”   ————————————————   赵弦思将人按在床褥上,身体挤进颜暮雪的双腿之间,双臂撑在两侧。   颜暮雪有些难受的将脑袋枕在软枕上,微微闭着眼,感受着赵弦思自上而下的亲吻。双腿屈了起来却又不敢动弹。   他的衣衫褪尽,凌乱的散落在地上。赵弦思也是赤条条的,与他坦诚相见。   马车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材质的牛皮纸糊了两层,外边的冷风一丝半点都透不进来,又点着暖炉,即便是一丝/不挂,也不觉着冷。还有便是隔音效果也甚好呢。   二人光是热烈的接吻便出了一身细腻的薄汗。   颜暮雪伸手抱着自己的腿弯,双腿大开的姿势实在太过羞耻。   赵弦思含着颜暮雪粉/嫩的乳尖,用舌头轻轻舔弄着,一边用涂抹了脂膏的手指开拓着那紧致的粉穴。   他又吸又咬的粗暴对待着少年嫣红的乳尖,就连乳晕也没放过。   “唔……嗯……牙齿、碰到了啦……”   颜暮雪的乳尖特别敏感,就是被摸一把,乳珠也会不争气的挺立起来。更别说被人这样粗暴的吃着舔着了,小/穴那儿传来的阵阵酥麻感也让他眩晕。   明明是他自己说的随便赵弦思怎么做都好,可是现在他又有些退缩了。   赵弦思抽出戳刺着粉穴的两指,指尖还带出了些许淫/水。   颜小猫原本青涩的身子早就被他调教的敏感至极,怕是连小/穴都已经深深记住自己肉/棒的形状了吧。   赵弦思按着颜暮雪的腿弯,将他的腿折在胸前,脚踝抵在自己的肩上。粗硬的肉/棒还在湿润的粉穴入口摩擦着,这个角度,颜暮雪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自己的小/穴是怎么一缩一缩的渴望着男人的肉/棒。   后/穴深处被彻底填满的那一刻,他舒服的发出一声满足的低吟,双手虚虚的按在赵弦思手腕上,随着男人的大力操干,整个身子都轻轻摇晃着。   颜暮雪紧紧咬着牙,试图吞下那些快乐的浪叫,他害怕被人听见,明明外面便是皇帝的随行手下……他们却在马车里做这档子事,后知后觉的羞耻感侵蚀着他的神经。   可是他如今整个人被赵弦思压在床榻之上,承受着皇帝深深的顶弄,车厢里回荡着激烈的啪啪声,年轻肉/体之间碰撞发出的淫靡声音令人面红耳赤。   许是赵弦思真的忍了许久,他的每一下抽/插都那么重那么深,深深的顶弄进颜暮雪的后/穴深处,恨不得连囊袋也尽数插入。   颜暮雪的神智都快被他顶飞了,伴随着男人滚烫的精/液射入自己久未承受雨露的干涩甬道,自己的分身也开始猛烈的射/精。   自己身上,皇帝身上,都沾上了自己的白浊。   颜暮雪害羞的遮住了脸,又一次不争气的被赵弦思插射了……   ————————————————   颜暮雪失神的躺在榻上望着马车的车顶,后/穴里的精/液似乎在倒流着,刚刚被欺负过的小/穴又湿又软。他委委屈屈的合着自己的腿,便发觉赵弦思不知从哪弄来了热水,正在给自己清理身子……   颜暮雪晕晕乎乎的,只觉得皇帝的手指在抠挖着小/穴里的精/液。   温热柔软的面巾擦拭着自己的身子……   待皇帝清理完两个人的东西给自己换上干净的衣衫之后他才发觉哪里不对。   颜暮雪伸手揪了揪赵弦思的衣袖,声音软软的哑哑的:“不是说……随便你吗?”   赵弦思闻言微微有些诧异,但很快便挂上高深莫测的笑,俯耳对颜暮雪轻声说道:“一次都满足不了你了?”   颜暮雪的脸一点点泛着红,他明明不是这个意思,明明是皇帝说不会轻易放过他的,刚刚还、还威胁自己。   “我才没有……”   赵弦思只是抱着他亲了亲将他的话堵在唇间,复又笑道:“那便记着,祈福结束再好好收拾你。色小猫。”   颜暮雪拿手轻轻的推他,声音还是甜甜软软的:“我才不色……” 第24章   颜暮雪恹恹的在马车里躺了一日,脑袋枕在赵弦思腿上,就连睡着了手上还轻轻捏着皇帝的衣角。   直到他们这群人浩浩荡荡的上了山,入了太和宫,赵弦思才把半梦半醒的颜暮雪抱下马车。   颜暮雪被冷风一吹,那些困唧唧也消散了大半,抬眼便看见身边那么多人。   他赶忙拍了拍赵弦思的手臂,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   后又缩在皇帝身后,一副试图把自己藏起来的天真模样。   赵弦思只是宠溺的握着颜暮雪的手,将人带进了道观。   这里是皇家道观,年年祈福都在此处。道观如今的掌门真人名为清虚道长,也是赵弦思的老熟人了。琉璃雪灯在江南停留之事,也是清虚道长演算出来的。   他今次来带上颜暮雪,一为祈福,二为私心。   ————————————————   赵弦思让颜暮雪先去歇息的地方,他则有些事还要处理。   颜暮雪只是乖顺的带着仆人先行去住宿的房间了。   引路的小道童带着颜暮雪来到道观里供人歇息的客房。   虽有些冷清简朴,但看着也是十分干净的,推门而入,里边的陈设倒是极为典雅。   四周的风景也是极美的,这太和宫本就在深山之上,连空气都格外清新。呼吸吐纳之间,心中浊气尽散。   颜暮雪是单独一间屋子的,虽然格局小了些,但是陈设精致还有些道家特色,他倒是还算喜欢的。   小道童说这几间屋子都是给贵客住的。颜暮雪看了看四周,竟然还有一片幽静竹林,他越发满意起来了。   道观也命人送上了斋饭,倒也是极为贴心。   颜暮雪是个不挑食的,他原本也没那么爱吃肉,如今食素便也不觉得为难。   倒是不知道赵弦思能不能吃得惯了。   颜暮雪咬咬筷子,心里想着赵弦思来这儿住上十几日果然是折磨啊。   他偷偷笑了起来,唇角勾着甜甜的弧度,原本在一旁候着的小道童不知不觉之间竟看他看痴了……   ————————————————   “咳。”   赵弦思和清虚道长聊了几句便掐着点回来了,没想到就看到颜小猫这副无知无觉招人的模样。他沉着脸将屋子里的人都驱走了。   颜暮雪看着他忽然沉下来的脸色甚为不解。   赵弦思看着他这副无知无觉的模样便来气,直接伸手掐住了他的脸颊。   “以后不许对别人笑,听见没?”   颜暮雪掰扯着他的大手,觉得皇帝这个要求甚是无理,圆睁着眼睛指责道:“你不能不讲道理的。”   赵弦思单手掐着他的双颊,把他的小脸捏过来捏过去的玩,还非常不要脸的威胁着:“朕说的话便是道理。以后再敢招人,朕就把你关起来,谁都不让你见。”   ————————————————   祈福之事原来是定在最后一日的夜里,还要皇帝亲手放天灯。而之前九日则是要沐浴清修,保持身心的洁净。   颜暮雪待在自己的客房里偷偷吃着松子糖,原来赵弦思那日说清心寡欲是真的啊。   他原本还在幸灾乐祸,皇帝每日都要早起去听清虚道长讲经说法,那般辛苦呢。   可是没等他高兴两日,皇帝每天大清早的先把他弄醒,再半抱半推的把他也带过去了。   颜暮雪感觉自己像听天书一般,不一会儿便困唧唧了,他坐在赵弦思身后,四周都是小道士。他越听越困,越发觉得那个白胡子道长说的话难以理解。   颜暮雪终于支撑不住,直接往前一倒,脑袋直直的磕在赵弦思的背上。   赵弦思虽被砸了,但是心情倒是甜蜜的很,反倒往后坐了坐,方便颜暮雪更舒服的靠着自己。   清虚道长见着此情此景也没说什么,反正陛下的心本就不在这经书道法上。   ————————————————   夜里,颜暮雪正缩在小床上就着烛光看话本呢,赵弦思居然推门而入,手里还捏了一盅茶。   “大晚上的为什么要我喝茶啊?”颜暮雪皱着鼻子捧着那杯牛乳茶有点抗拒。   赵弦思只是捏了捏他的鼻子,低声道:“好不容易才给你寻来的牛乳茶,暮雪若是不喝完,朕可真是要伤心了。”   “你没事给我寻什么干嘛……我其他茶又不是不喝。”颜暮雪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乖乖地把手里的牛乳茶喝完了。   他把空茶杯递还给了皇帝。   赵弦思满意的摸了摸他的脑袋。   不知为何,喝完牛乳茶之后困意袭来,颜暮雪止不住的揉眼睛。   最后还是没忍住,软软的倒在了赵弦思的怀里。   ————————————————   赵弦思将颜暮雪打横抱着便去了清虚道长的屋子。   他只是温柔的将颜暮雪抱至道长会客用的罗汉榻上,又捏了两三个软枕给颜小猫垫着,捏了捏他的脸确保他安然睡着才又踱步至案桌前坐着与清虚道长谈话。   二人面前放着两杯清茶,茶味略带苦涩。   清虚道长捏了捏胡子,看了一眼正蜷缩在罗汉榻上睡得正香的颜暮雪,复又看向皇帝。   “陛下说的便是这位小公子了?”   “朕已查过,暮雪落水之后便失了从前的记忆。可是那日他烧得迷糊,竟是说出了别人的记忆。而且他们的生辰也是同一日,是有些过于巧合了。”赵弦思说话的声音清冷无情,似是毫无波澜的湖水一般:“纪清玦,是朕亲眼见着他死的。”   清虚道长听完赵弦思说的话沉默了一会儿,又捏着手里的罗盘走到颜暮雪身边演算了一番,还捏了一块小小的桃木牌子放在颜暮雪手心。   长久的沉寂之后他才幽幽开口。   “陛下猜测的没错,正是因为琉璃雪灯。”   “何意?”   清虚道长轻叹了一口气,又开始说道:“如陛下所言,那盏灯早就在多年以前便接纳了纪公子的生辰八字。神物既已认主,必然不可能再接纳旁人。可偏偏那灯又再次为颜公子而燃,冥冥之中一切都已注定。”   赵弦思冷着眉目,似是在沉思这段话的意思。   “老道也见过灵魂混乱之人,可是与颜公子的状况却极为不同。若是一个人身上同时存在两个灵魂,必然是相互抗拒直到一方消亡。可颜公子身上的感觉,却更像是灵魂强行融合之后的些许留白。”   “你的意思是,清玦的魂魄在暮雪身上?”   清虚道长只是捏着胡子缓缓点头:“也许是魂魄,也许是记忆,亦或是一些不可泄露的天机也说不定。唯一能肯定的是颜公子失去的记忆,是他之前十七年的回忆。而他也未能接受另一个人的记忆,这才导致了这一段的留白期。可是无意间,他也会偶尔忆起自己的记忆,或者是混乱了些纪公子的记忆。”   赵弦思沉吟片刻,许久之后才抬着冰冷如霜的眸,淡淡的问:“他还会想起来吗。”   清虚道长思索片刻,答道:“他自己的记忆或许能,可是纪公子的记忆怕是不大能了。毕竟他们是两个人,灵魂强行融合已经造成了极大的影响。不过若是陛下想试试,也可带着颜公子去一些旧时颜……”   “有没有办法保证,他永远都不会觉醒纪清玦的记忆?”赵弦思冷冷的打断了清虚道长的话。   “这……?”清虚道长似是不解,“陛下明明急于确认颜公子与纪公子是否有关,为何又说不想让他想起呢。”   赵弦思带着无限温柔缱绻的看了一眼颜暮雪温柔睡着的身影,淡淡的说:“他如今这样便很好,朕知道其中缘由便已足够。”   清虚道长又捏了捏胡子:“这样的话,那还是尽量避开和北离那段往事有联系的事物吧。还有便是,既然颜公子是落水失忆,还是请陛下当心些这方面的事为好。”   赵弦思沉吟片刻,道了声好,便与清虚道长告别,抱着昏睡过去的颜暮雪回去歇息了。   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了。   也知道自己究竟该做什么了。   ————————————————   颜暮雪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总觉得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话,偏偏又听不真切,只依稀听得什么清什么灯的……   果不其然,第二天睡醒的时候,整个人都萎靡不振的。   颜暮雪揉了揉眼睛,捶了捶身侧的皇帝,小声地说了一句:“我都说了晚上不要喝茶的……”   身边的皇帝?   颜暮雪努力睁了睁眼,确定自己没看错。   “赵弦思……你怎么在我屋里啊。”   赵弦思依旧紧紧闭着眼,但是手却从颜暮雪腰间穿过,将人搂着按到怀里。   “不许吵。”   颜暮雪委委屈屈的被他按在怀里不敢言语。   怪不得自己觉得腰酸背痛呢,这么小的床睡上两个男人能不挤嘛……   “你不用去听道长讲经噢……”颜暮雪软声吐槽着皇帝。   赵弦思依旧阖着眼,只是装作不经意的侧过身,亲了亲颜暮雪的额头,嘟囔了一句:“不去。”   颜暮雪有些惊诧,原来皇上也有这么孩子气的时候啊,他笑着揪了揪赵弦思的衣袖,轻轻地喊了声笨蛋,又把脸埋在皇帝怀里了。 第25章   沐浴清修的十日一晃而过,终于到了真正祈福的日子。   颜暮雪也换了衣衫跟在赵弦思身后,从这里拜到那里,在这儿插香又在那儿插香的。   道观之内的事妥帖之后,便随着赵弦思一道上山。一行人一路向上走着,直到那最高的八角凉亭处。这才将点燃着的一盏盏天灯放飞了出去。   颜暮雪觉得放天灯甚是有趣,便有模有样的学着赵弦思放了两盏。   他仰着脑袋看着那灯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唇边荡漾出清甜的笑意。   他玩得有些倦了便坐在八角凉亭的长椅上歇息起来。   赵弦思还在那儿放灯。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穿一身黑,沉闷的颜色却被他穿出流光溢彩的味道。   颜暮雪倚靠在长椅之上,手支着下巴,就这么呆呆的望着皇帝的方向,似是在描摹着那人的眼角眉梢。   赵弦思放完了灯,又从淮公公那儿接了些东西。   颜暮雪看不清那是什么,因为赵弦思一直背对着他的方向。   他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了一句,赵弦思定然是故意不给自己看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呢,那么神神秘秘的。   “暮雪,过来。”   赵弦思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   颜暮雪软声应了一句,一路小跑着,奔去了他的方向。   赵弦思的手藏在身后,颜暮雪抱着他想偷看,结果这个人一下子把那些东西举高了不让颜暮雪拿。   颜暮雪揪着他的衣袖仰着小脸,依稀见着几根烟火棒一样的东西。   这有什么好藏的嘛。   颜暮雪踮着脚尖想去够那些烟火棒,可赵弦思偏要使坏。见颜暮雪踮着脚尖他便把东西往更高的地方举。   颜暮雪咬着下唇,最后还是够不着,只得气哼哼的捶了捶赵弦思的胸膛,小声的说了一句:“我不要玩了。”   言罢便真的背过身去,准备下山了。   依稀听闻身后一阵轻笑声,下一刻,颜暮雪整个人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赵弦思单手环着颜暮雪瘦削的肩,又将手里的烟火棒递到他面前。   颜暮雪只是轻轻的哼了一声,偷偷笑着接过了烟火棒。   他捏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才侧着脸问赵弦思:“要怎么放啊?”   淮公公适时的拿着火折子走了过来,只说让颜暮雪拿稳这几根烟火棒,便引燃了火折子,将火苗引到了烟火棒上。   霎时间,绚丽夺目的烟火便在颜暮雪面前猝不及防的盛放。   伴随着烟火棒燃烧的细碎声响,颜暮雪脸上挂着甜甜的笑意,目不转睛的瞧着绚烂花火。   就连赵弦思的双手覆在自己双手上,也是后知后觉的察觉。   颜暮雪微微倚靠着赵弦思,感受着身后这人身上的温度,还有他手心的温热。   赵弦思温柔的吻了吻颜暮雪的耳侧,低低地说了声:“就这样永远陪着我好不好。”   正巧手中烟火燃尽,霎时间星光月影尽现,耳畔是温柔的清风和淡淡的草木花香。   一滴清泪从眼尾落下,顺着滑落脸颊,沿着下巴滴落在颜暮雪杏色衣领之中。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被微风尽数吞没……   “好。”   放完烟花的颜暮雪乖顺的任由这人牵着手,一道回了道观。   ————————————————   颜暮雪将自己的身子浸没在温暖的热水里,舒服的嘤咛了一声。   木桶虽然狭窄了一些,但是容他一人沐浴还是绰绰有余的。   颜暮雪一边清洗身子一边思索刚刚的事,便也没注意到屏风后面的细碎声响了。   待他沐浴完毕想换上屏风上原本挂着的干爽衣衫时,才发觉自己的衣服竟都不见了。   颜暮雪震惊的咬了咬唇,看着屏风上松松垮垮的挂着的那件道袍。   “阿嚏——”   没办法,只得先披上这件道袍,再去衣柜里寻衣服了。   可是天不从人愿,衣柜里原本放着的衣服竟也消失无踪。   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谁、谁啊?”颜暮雪结结巴巴的问了一声,慌乱的蹬了鞋子,掀了被子便躲了进去。   “颜公子,小人是来收木桶的……”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来,明明说话的是小道童,可是推门而入的却是赵弦思。   颜暮雪圆睁着眼,看着泰然自若坐在自己床沿的赵弦思。他的头发还有些湿意,看着像是刚刚沐浴完的模样。   几个小道童已经将木桶搬了出去,还贴心的关上了门。   赵弦思只是略略挑眉,走过去又将那门给锁了。   颜暮雪这会儿总算知道了自己的干净衣衫为什么会不翼而飞了。   想必衣柜的衣服肯定也是一样,都被赵弦思偷偷拿走了。   他紧紧的揪着身上的小软被,软声指责道:“你干嘛、干嘛偷我衣服啊……”   赵弦思微微挑眉,伸手按住了那被子往手上一扯,笑道:“为何要遮着,莫非暮雪没穿衣裳?”   颜暮雪鄙视的看了他一眼,这人真是明知故问。   那道袍的料子薄了些,微微有些清透。颜暮雪未着鞋袜,一双白净可爱的脚露着,连脚趾都是十分圆润可爱。   ————————————————   赵弦思伸手捏了捏颜暮雪的脚踝,轻柔的往上抚摸着。   沿着纤细修长的小腿一路往上……   在这人肆无忌惮的摸到自己大腿内侧的时候,颜暮雪终于是将他的手按住了。   “你说过要清心寡欲的!”   赵弦思振振有词:“祈福已经结束了,还清修什么。”   言罢便顺着大腿内侧继续一路往上,划过柔软纤细的腰肢,停留在少年漂亮的蝴蝶骨。   那原本就松垮的道袍顿时被拨开,只是虚虚的遮着颜暮雪的手臂,其余地方均是春色尽露。   白/皙诱人的身子微微泛着粉,细腻的肌肤宛如毫无瑕疵的美玉。   客房的床太小了些,颜暮雪虚虚的倚着墙,指尖穿进赵弦思的黑发之中,轻轻按着这个人的脑袋。任由赵弦思技巧高超的吞吐着自己的性/器。   就在他迷离失神的刹那,赵弦思忽然凑上来亲吻他的唇,引诱般的问道:“要不要吃朕的?”   颜暮雪只是乖软的环着他的脖子凑上去亲了亲,又甜甜的应了一声,“要……”   赵弦思躺在木床上,让颜暮雪趴在了自己身上。   颜暮雪脸色绯红,叉开细白的双腿跨坐在皇帝前胸,那清透的道袍早被拨弄到一侧。感觉到自己的臀瓣正正对着赵弦思的脸,颜暮雪实在是觉得羞耻极了。   可是赵弦思那硬/挺的物件正对着自己……   颜暮雪俯身趴了下去,微微张开嘴,小心翼翼的将赵弦思勃/起的性/器吞进了嘴里。   而赵弦思只是揉/捏着他的腰肢和臀瓣,开始温柔的舔舐着他闭合粉/嫩的小/穴。   颜暮雪舒服的腰都软了,嘴巴里还撑着男人的欲/望,一下一下顶到自己的喉间,挤压着自己的舌头。   赵弦思屈着腿,开始耸动着腰,将自己的硬物一次次顶弄进颜暮雪的嘴里。   颜暮雪只觉得两腮发酸,嘴里被男人粗硬的肉/棒挤得满满的,舌尖发麻。   肉/棒前端渗出的爱/液也都随着自己的吞咽都吃了进去。   小/穴被男人灵巧的舌开拓着,沿着粉色的褶皱一圈圈的打着转儿。   颜暮雪舒服的快要哭出来了,无力的趴伏在赵弦思身上。   终于在赵弦思不住的顶弄之下,颜暮雪嘴里被射的满满的。一些被他吃了下去,一些顺着下巴流了下去,淫靡的沾染在自己和赵弦思的身上。   颜暮雪觉得自己一丝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软软的任由赵弦思抱着亲着。   身上碍事的道袍还未褪去,赵弦思将他圈在自己和墙壁之间。双腿挤进颜暮雪腿间,将他的双腿大大的分开。   颜暮雪觉着这个姿势好奇怪,他的脸微微贴着墙,手腕被赵弦思扣着按在墙上。   后/穴里被两指温柔的戳刺着,带着脂膏的滑腻和淡淡清香。   身体之间的肌肤相亲太过灼热,赵弦思就着这个姿势将肉/棒抵在刚刚被开拓过的粉/嫩后/穴,慢慢的插了进去。那清透的道袍虚虚的掩盖着两人交/合的地方。   “呜……疼……”   颜暮雪难受的被赵弦思圈在自己和墙壁之间无法逃脱,只感觉赵弦思轻轻咬着自己的肩头。上半身也被按在墙壁间,挺立的乳尖不住的磨蹭着。   自己的后/穴紧紧的吸着他的大肉/棒,他羞耻的咬紧了下唇。心里开始隐隐渴望赵弦思动起来大力的操干自己。   “小猫太紧了。”   赵弦思轻笑着吻了吻颜暮雪敏感的耳垂,借着腰臀的力量缓缓律动起来。   “嗯……啊……啊啊……”随着男人温柔的抽/插,颜暮雪动情的呻吟起来,软甜的要命。   赵弦思找准了他敏感的那点凸起,使坏般的狠狠一顶。直将颜暮雪甜腻的尾音顶弄出些许破碎。随着暴风骤雨般的抽/插,男人的硬物一次又一次的顶到那令人快活的敏感点。   颜暮雪的呻吟又快乐又放/荡。   直到赵弦思使坏般的咬了咬他耳朵,低声道:“这儿,隔音非常不好。”   颜暮雪迷乱的神智略略清醒了些,委委屈屈的咬住了下唇,似是想吞下那些浪叫。可是赵弦思却伸着手指放在了颜暮雪的嘴里,指尖搅弄着那柔软的小舌。   小嘴被玩弄着发出动情的呜咽声,津液溢出微张的唇,顺着尖尖的下巴往下流淌着。   赵弦思大力撞击着颜暮雪的身子,整根操了进去又整根抽出,囊袋撞击在臀瓣上发出啪啪作响的声音。   颜暮雪也不知自己被这人按着操弄了多久,直到男人炙热的精/液又一次灌满了自己的甬道……   他虚弱无力的软着身子,男人的那根东西还插在他的穴里,可是倒流的精/液已经争先恐后的向外溢了出去…… 第26章   书贵妃纪柔在得知平心儿被圣上亲手毁了容,又发了疯被打入冷宫后,惶惶不可终日了许久。   一方面,心里也为了平心儿的垮台暗自窃喜,可另一方面,又因为陛下的冷酷无情而胆战心惊。   最令她害怕的却是陛下对颜暮雪的盛宠。   终于她寻着机会,在陛下出宫祈福的这段时日,会见了自己的哥哥。   抚远将军纪景。   -   这位纪将军脸上严丝合缝的戴着一张银制面具,衣领立的极高,将脖子也遮掩了去。   纪柔怔怔的望着自己哥哥的双手,那溃烂竟都到了要带手套的地步了吗?   “小柔,何必想这么多。你如今只要为陛下生下这个孩子,他自然不会亏待你。”   纪景的声音喑哑,让人听着都会觉得难受。   纪柔不安的咬着下唇,“可是哥哥,我和你提过了,那个和纪清玦长得一般无二的男子……陛下如今这般宠爱,我害怕。”   “再宠爱又如何,男子又岂能生育?如今平家已不足为惧,只要你生下皇子,皇后之位还不是你的囊中之物么。这可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纪景拿着茶盏喝了一口,似是只为缓解喉咙的不舒服一般:“再像又如何,又不是真的。”   纪柔听完兄长的话方才稍稍安心了些,目光也逐渐柔软下来,抬手轻抚着自己的肚子,喃喃道:“是啊,只要能为陛下诞下皇子……”   她的目光又不自觉的看向兄长微微抬着的手腕,衣袖略略滑落,露出原本渐渐腐烂的肌肤来。   纪景玩味的眼神对上了她的眼睛:“看什么?怕我传染你?”   纪柔连忙慌乱的否认:“哥哥,我从未这么想过。柔儿知道柔儿能有今时今日都是因为哥哥。哥哥的病,只消继续找有能耐的神医……”   “呵。”纪景一声嗤笑打断了她的话,“纪家的咒言反噬有多厉害你会不知道?你哥我啊也没几天好活了,所以你还是把你的蠢念头都收了吧,免得我死了,再也没人护得住你。”   纪景言罢便离开了。   纪柔还是皱着眉吩咐宫女将兄长用过的茶具都扔了。   她自然是害怕的,虽然当初泄露纪家秘密和得到反噬的都是哥哥,可她还是后怕。   害怕变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可怖模样。   平心儿这个蠢女人那般急不可待,在宫里就敢动手,自寻死路罢了。   纪柔沉下心来,漂亮的眼眸里满是晦暗不清的情绪。   ————————————————   颜暮雪迷迷糊糊睡醒的时候,发觉自己已经躺在马车里了。他整个人腰酸腿软的,实在是没力气,手指揪了揪手边的小软枕,拽上来一把抱在怀里。   半梦半醒间,好像有人在轻轻按摩着自己的腰。   颜暮雪侧着脸看了一眼身侧的赵弦思,轻轻地哼了一声。   赵弦思立马把脸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   颜暮雪感觉自己的腰终于没那么酸了,这才给了皇帝一个好脸色。   “回宫了吗?”颜暮雪还是困唧唧的,声音带着些许刚刚睡醒的软糯。   赵弦思偷偷摸摸的掀开小软被躺了进去,一把抱住了颜暮雪,贴在他耳侧轻轻嗯了一声。   颜暮雪伸手虚虚的推了他一下,“下去啊,讨厌鬼……”   反倒被赵弦思捏住了手,勾了勾手心。   颜暮雪气气的说:“回宫后,我要、要回汐月宫住……”   “不准。”   颜暮雪闻言,原本的困唧唧也烟消云散,他侧过身子与皇帝面对面躺着。   可爱的圆眼睛里满满的控诉。   “可是,可是我的家人来宫里的话,难道要在养心殿会客吗?”   他拿小软枕丢了丢赵弦思。   赵弦思只是挑了挑眉,接过小软枕一把丢了出去,长手一伸便将人抱在怀里。   “朕不记得有答应过。”   颜暮雪先是委屈的看了他好一会儿,最后才咬着唇垂着眼眸说了句:“反正,反正说答应的是你,说不记得的也是你。我说不过你,不和、不和你说了……”   言罢真的紧紧闭上了嘴,无聊赵弦思怎么逗弄都不再开口。   “好好好,是朕错了,朕不该逗你的。”赵弦思单手掐着颜暮雪的双颊捏来捏去,“在养心殿安心住着便是,你家人入宫之事,朕择日安排。”   颜暮雪这才软软的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哥哥在兵部当差如何……”提起颜辰景,颜暮雪的唇角不自觉挂着些许柔软的笑意。   赵弦思微微眯起眼,似是忽然觉得那位颜家大少有点碍眼。   ————————————————   二人回宫之后,赵弦思好像比之前更忙了一些。   颜暮雪脸上的伤已经全好了,而且皮肤比原来更为滑嫩白/皙。   兮悠见到他的时候都忍不住惊叹,最后眼巴巴的讨了一盒未开封的雪颜膏回去。   颜暮雪有些为难的看着兮悠缠在自己腰上的一双手臂,“你想要的话,可以让文太医为你制一些呀。还有,兮悠啊,你不要老是抱着我好不好……”   兮悠哭哭啼啼的松开了手,“小暮雪嫌弃我了呜呜呜。”这人又开始捏出帕子擦拭不存在的眼泪。   颜暮雪连忙解释着:“我只是不习惯和别人太亲密接触……不是讨厌你。”   兮悠那边已经开始咬帕子了,“可是小暮雪真的好可爱。只让陛下一个人亲亲抱抱捏捏太暴殄天物了……”   颜暮雪只得拿小酥饼堵他的嘴,如若重锦此时也在的话,定会赏兮悠第二个眼睛乌青。   “我就在陛下看不见的地方吃点小豆腐好不好嘛。”兮悠捏着颜暮雪的衣袖,眼神真挚的像只狗狗似的。   颜暮雪无奈:“我求求你惜命好不好……”   兮悠恹恹的开始吃酥饼,似是准备化悲愤为力量。   “兮悠,我上次不是答应你,回宫之后就告诉你吗。”颜暮雪捏着自己的手指,软声说着。   “唔?”兮悠努力将满嘴的小酥饼都咽了下去,还非常没有形象的打了一个饱嗝儿,“不用告诉我啦小暮雪。我想如果我是陛下也肯定会喜欢你的哦,而且我现在也不那么想讨陛下欢心啦嘿嘿。”   颜暮雪困惑的看着他,似是猜不透这人怎么突然变了性子。   兮悠笑得双眸弯弯,极为顺手的捏了捏颜暮雪的脸,甜软的嗓子故意拖长了尾音,“我有新目标了嘛~”   颜暮雪思索片刻,圆睁着双眼,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你?”   兮悠立马将手覆在颜暮雪唇上,又伸手比了个嘘的手势,“我只是想想罢了,这可不犯事哦。”   颜暮雪看着兮悠雪白漂亮的脖子,越发觉着那颗脑袋摇摇欲坠了起来。   ————————————————   日子晃晃悠悠的过了一月有余。   颜暮雪的小日子又过的舒心闲适,脸上的伤好了之后,他又过上了午后消食逛园子的懒散生活。   偶尔还和重锦兮悠相约,听听美人吹笛看看兮悠跳舞什么的。   相处之后才发觉,重锦哥哥真的是个才情洋溢之人,不仅会吹笛还会抚琴,还画的一手妙笔丹青。   颜暮雪在重锦那儿看见了他临摹自己的画像,穿的还是第一次在御花园见面的那身衣裳。还有兮悠跳舞时的画像,还有赵弦思的……   画中的皇帝还是那身玄色龙袍,眉宇之间的清冷决然跃然纸上。   颜暮雪微微红着脸,向重锦讨要了那副画。没想到重锦倒是没有任何舍不得,反而是对他意有所指的挑挑眉。   “一幅够吗?”重锦的声音虽然还是那般温润好听,可是颜暮雪却听出了一丝丝忍俊不禁。   “够、够啦。”颜暮雪红着小脸,怀里抱着那画,踉踉跄跄的出了落依宫。   重锦唇间笑意未减,眼神略略向下,抬手将抽屉里的一卷画纸拿了出来。   画纸铺陈,黑衣少年的身影跃然纸上,乌黑如墨的长发用红色发带微微束着,右手执剑满身肃杀。   美人公子抚了抚画中人与颜暮雪一般无二的容颜,喃喃道:“为什么非要我这么画呢?”   ————————————————   颜暮雪在养心殿外的院子里荡秋千的时候,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呼唤声。   他才从秋千上下来便被来人一把抱起,转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颜暮雪落地的时候只觉得有些晕晕的,又被他哥摸着脑袋好生揉搓了一番。   “哥……”   “辰景!”颜夫人略带严厉的声音终于制止了颜辰景蹂躏弟弟的幼稚行为。   -   颜暮雪献宝似的让御膳房做了些娘亲和哥哥都喜欢吃的茶点过来。   他太久没见到自己的家人了,如今相见,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说些什么。   倒是颜辰景一边捏着自家弟弟的脸,一边从怀里捏出一串油纸包着的冰糖葫芦递到了颜暮雪面前。   还是糯米馅的冰糖葫芦。   “你以前最喜欢吃这个了,老缠着我给你买,我拿油纸包着了,味道绝对还是最好的,快尝一口。”颜辰景笑着刮了刮自家弟弟的鼻子。   颜暮雪呆呆的接了过来,轻轻咬了一口。   糯米软软糯糯的,糖葫芦外边又酸酸甜甜的。果真很好吃。   他软声说了句:“谢谢哥哥。” 第27章   三个人又聊了些家长里短,寒暄一番后,颜夫人才握着小儿子的手,忧心忡忡的看着他。   “暮雪,陛下当真这般喜欢你?还让你住在他的养心殿?就连去太和宫祈福也带着你去了啊。”   颜夫人在宫外也略有耳闻,陛下盛宠暮雪之事。   可这传闻总比不上亲眼所见来的真实。   颜暮雪只是默默点头,咬了咬糖葫芦,有些食不知味。   “我说住回汐月宫便好的,可是陛下不让。”   他说完又侧着脸躲了躲哥哥那只不安分掐着自己脸的手。   明明给颜辰景留了位置的,偏偏这人还要和自己挤一边的罗汉榻。如果像兮悠那般娇小可爱的美少年便也罢了,他哥这五大三粗的体型……   “哥,你能不能下去啊,很挤啊。不是、不是给你搬了椅子吗!”颜暮雪不满的看了一眼自家哥哥,嘟囔了一句。   颜辰景一边笑着说不挤啊,一边又开始玩弟弟的头发。   “这么久没见你哥,还这般凶?以前的暮雪多乖啊,真是弟大不中留噢。”   “咳。”颜夫人没好气的瞪了不争气的大儿子一眼,“暮雪如今是陛下的人了,你这般做派是不想要脑袋了么?还不赶快规矩一些。”   颜辰景恋恋不舍的掐了一把弟弟的脸颊之后才规矩的坐了回去。   颜暮雪吃了三颗糖葫芦便吃不下了,只吩咐小六子先搁着,晚上饿了再吃。   接着又和颜夫人聊了些家中的事,得知自己入宫之后,颜家齐家都相安无事他便也放心了。   “暮雪,你可知陛下有意让辰景入宫当御前侍卫,还要从兵部调至户部,这……”颜夫人忽然蹙眉出声。   颜暮雪闻言一愣,又摇了摇头,“陛下并未与我提过这事啊。”   明明那日提起哥哥,皇帝还是一副不悦的模样,怎么这会儿子又想让人入宫当御前侍卫了。他的心思,真让人搞不懂。   颜辰景却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这不是挺好的吗,如此一来我还能保护暮雪呢。”   颜夫人却还是满脸担忧:“可是天子喜怒无常,辰景的性子,为娘着实不安啊。”   颜暮雪食不知味的喝了一口牛乳茶,看着无知无畏的哥哥和满脸担忧的娘亲,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宽慰的话比较好。   “我定会看管好哥哥的,不会让他闯祸的。”   颜辰景闻言倒是乐了,直接上手捏了捏自家弟弟的鼻子,笑着说:“还管起你哥来了?”   -   颜夫人和颜辰景只是稍坐一会儿便要走了。   颜暮雪有些不舍,还追到院中相送,结果又被哥哥一顿摸头。   ————————————————   结果当晚去西暖阁用膳时,膳桌上莫名其妙的多了五串糯米冰糖葫芦。   颜暮雪眨了眨眼,装作视而不见的样子只吃了些爱吃的菜。   可没想到,赵弦思直接捏了一串放到他这儿,又对他抬了抬骄矜的下巴。   颜暮雪咬了咬筷子,软声说了句:“我不想吃这个了……”   赵弦思神色未变,只是幽幽的说了句:“怎么?就吃你哥送的?”   “咳——”颜暮雪差点被呛到。   这人怎么连哥哥送一串糖葫芦给自己都知道,看来必然是偷偷安插了眼线盯着自己呢。   颜暮雪轻轻的哼了一声,似是在表达对皇帝监视自己和家人谈话的不满。   过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般,将唇微微抿起,随口说了一句:“哥哥送的好吃。”   赵弦思听他这么说,终于转过脸看了他一眼,又略略往下看了他面前的糯米冰糖葫芦一眼。   半天才憋出一句,“不爱吃别吃,淮海,都扔了。”   特别傲娇。   -   颜暮雪裹着小软被坐卧在床榻里,只露着一张小脸,手上捏着一本话本子,就着床边两侧的烛火瞧着。   心里却还在回味皇帝刚刚那副酸酸的样子。   他心爱的话本子都塞在了雕花矮柜里,不过重锦哥哥画的陛下画像也被他顺手放了进去。   就放在那些春/宫/图下边。毕竟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嘛。   颜暮雪的手指在话本子上顿了顿,又掰着手指算了算,今日赵弦思沐浴的时间好像比平常都要久呢。   他莫不是真的吃醋了?   可是和自己的哥哥有什么飞醋好吃啊……   -   赵弦思用完晚膳之后便没和颜暮雪说话。   沐浴完竟然还吩咐小太监取了一床新的锦被来。   入榻后也不置一词,反倒是端正的睡下了。   颜暮雪合上书,将话本放在了床尾搁置物件的炕柜里。   原来皇帝连睡姿都这般规矩端正啊。   颜暮雪裹着小软被,手脚并用的,像只小猫咪似的从床尾一点点爬回了赵弦思身侧。   两个人并排躺着,各自盖着锦被。   颜暮雪侧着脸,接着晦暗不清的微光打量着赵弦思闭眼沉睡的面容。   他悄悄的拨开自己的锦被,又一点点揪着赵弦思的锦被,小心翼翼的躺了进去。   见皇帝还是没有什么反应,颜暮雪倒是有些诧异了。他凑在赵弦思耳边轻轻说了句:“你睡了吗?”   赵弦思还是没理他。   颜暮雪困惑了,他直起身子来,伸手捏了捏皇帝的脸。   皮肤滑滑的,不过没什么肉。   赵弦思还是没有回应。   难不成真的睡着了?哪有这么快的。   颜暮雪又乖乖的躺回被子里,伸手抱住了赵弦思的腰,将脸靠在他肩上。   “你是不是吃醋了呀……你怎么连我哥哥的醋也要吃噢。”   -   一直装睡的皇帝唰的一下睁开眼。反客为主的侧过身抱住了颜暮雪,单手捏起怀里人的双颊,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颜暮雪虽然被他捏着脸颊,但就是特别笑。   “你哥有没有亲过你。”   颜暮雪眨了眨眼睛,又作出一副困惑的模样,“我不记得了啊,之前的事。”   赵弦思的眉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皱了起来。   颜暮雪自然不知道,此时此刻赵弦思心中闪过了一百零一种将颜大哥不着痕迹除去的法子。   “噗。”颜暮雪见他这副模样似是再也忍不住笑,软声回了句:“骗你的啦。哥哥最多就是掐掐我的脸罢了。”   赵弦思这才将脑子里的各种想法一扫而空,手上也松了钳制。   颜暮雪伸手揉了揉脸蛋,似是在思索什么。   “我觉得,我第一次亲人,应该就是、就是喝了茶那晚上……”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   赵弦思的思绪也飘回了颜暮雪入宫的第一晚。   回味起了少年那个毫无技巧,清淡如水的吻。   “朕并未吃醋。”   皇帝清冷的声音一如往常。   颜暮雪只是咬着下唇忍住了笑意,软软的回了一声:“噢。”   赵弦思越瞧他这副模样越是心痒,直接伸手将人按着吻了个昏天暗地的……   ————————————————   那日之后,颜辰景果然入宫当了带刀侍卫。   不过他平日里值守的却是宫里最最西边的宫殿,反正是和颜暮雪怎么远怎么来。   倒是颜暮雪还会在他当值的时候差人去值房送些他哥哥爱吃的东西。   日子就这般波澜不惊的过着。   冬去春来,日子渐暖。   书贵妃的肚子一日日大了起来,也不便四处走动着了,赵弦思允了她在自己宫里安心待产。协理六宫的权力倒是平分给了下边几个妃子。反正皇帝这后宫本就单薄的很。   -   皇帝要南巡的这个消息,还是颜暮雪端着亲手煮的椰汁玉米甜汤端去御书房的时候听到的。   他在皇帝的养心殿里住着,整日里无所事事,后来干脆缠着小厨房里的一个御厨学了些许厨艺。   赵弦思自然成了他厨艺的第一试验人。   令人意外的事,在下厨这方面,颜暮雪竟还是极有天赋的。尤其是他煮的汤羹,香浓好喝,特别合赵弦思的胃口。   他端着煮好的甜汤过去便听见赵弦思和臣子在谈论事情,便坐在小隔间里听了那么一耳朵。   -   待人走了他才掀了帘幕走过去。   原本皇帝便觉得口干舌燥,见他端着甜汤过来,便不知节制的饮了两碗,正想喝第三碗的时候颜暮雪怎么也不肯让他喝了。   “你喝这么多,晚上还这么用膳啊……”   颜暮雪从赵弦思手里拿过那碗甜汤,一口饮下,还因为喝的急了些,开始打嗝了。   赵弦思见颜小猫捂着嘴不停打嗝的小模样,有些忍俊不禁。伸手便将人拉到怀里坐着。   颜暮雪侧坐在他腿上,手还捂着嘴掩饰着饱嗝。这个姿势,这个地方,总让他想到一些意乱情迷的回忆……所幸手遮着脸,也看不出两颊绯红。   -   “南巡……你要、要去多久啊?”颜暮雪终于不再打嗝了,他捏着赵弦思的衣襟软声问道。   皇帝岂不是要微服私访了,会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么,遇到民间美人发生这样那样缠绵凄恻的爱情故事。颜暮雪可爱的圆眼睛里满满的探究,似是要看清皇帝到底会不会那么风流多情。   “约莫两个月罢。”赵弦思凑上去亲了亲怀里人的眼睛,又说道:“你也一起去。”   颜暮雪圆睁着眼,呆呆的用手指点着自己:“我也去?” 第28章   赵弦思此次南巡带的人并不多,似乎也不打算像之前大禹皇帝南巡那般铺张浪费劳民伤财。   他们轻装简从,只是带足了些武功造诣较高的侍卫。   不过颜暮雪的哥哥并未在列,赵弦思甚至还在出宫前特意吩咐,在他们离宫这段时间,调颜辰景来养心殿这边。   就连颜暮雪都无言以对了。   陛下可真是一个“大度”的人。   出宫之后他们先乘坐马车一路向南,后又换乘了船只渡了江。   -   闲乘画舫吟明月,信任轻风吹却回。   颜暮雪用手支着下巴倚靠在窗边愣愣的瞧着窗外风景。   天朗气清,阳光洒在湖面上,一片波光粼粼。   这两个月他们都是这般闲闲度日,乘着船只由北向南一路逛着。不过都是按着赵弦思定好的路线,而不是漫无目的。   -   赵弦思见颜暮雪从刚刚开始便呆呆的望着窗外,就连自己坐在他身侧了也没发觉。   他从身后温柔的抱住了颜暮雪,吻了吻怀里人可爱的耳垂。   颜暮雪侧着身子,乖顺的倚靠在他怀里。   “去完苏州就要回去了么。”颜暮雪的声音似乎有些闷闷不乐的。   “怎么?暮雪还没玩够?”   颜暮雪捏了捏自己的手指,软声说:“也不是……不过你是该回去啦,算算日子,书贵妃也快、快生啦。”   他说完还小心翼翼的抬着眼看了看赵弦思的神色。   没想到赵弦思早就在瞧着他了,就这一下便暴露了他自己的心思。   赵弦思伸出两指捏了捏他的鼻子,低声笑着:“又吃醋?”   颜暮雪轻轻地哼了一声,微微侧开了脸,“我干嘛要吃醋。”   “不吃醋啊——”赵弦思轻笑着,故意拖长了尾音,“那不如,暮雪替朕想个小孩名字。”   颜暮雪闻言微愣,又轻轻咬了咬下唇,“你又、又不知道书贵妃的孩子是男是女,干嘛要我取名……我才不要。”   赵弦思竭力憋着笑,将脑袋搁在颜暮雪肩上,亲了亲他雪白的脖子。   “无妨,暮雪起的名,便是极好的。”   颜暮雪委委屈屈的看着窗外的湖边山色,再也没了刚刚游湖的美好心情。   他略略吸了吸鼻子,声音软软的说:“我、我才不要。我要取名,也给我哥哥的孩子先取。”   “你哥又并未成亲,哪来的孩子。莫非暮雪想让朕为颜辰景赐婚不成?”   “我没有……”颜暮雪自知说不过他,最后只是闷闷不乐的说了一句:“那,我就给我的孩子取名……”   赵弦思听到他这么说才略略收了笑意,搁在颜暮雪腰上的手也略略收紧,将人困在自己怀中。   他声音还是那般清冷好听,却又带着些许霸道不容置喙。   “朕不允许任何人碰你,女子也不行。”言罢又捏起颜暮雪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所以为颜家开枝散叶之事还是让颜辰景去做吧。”   颜暮雪只是委委屈屈的看着他,漂亮的圆眼睛也是湿漉漉的。   “朕的孩子便是你的孩子。”赵弦思的唇微微弯着,笑着亲了亲颜暮雪的唇,“你是朕的皇后啊。”   颜暮雪低垂着眉眼,小声地说了句:“你又说这种奇怪的话。”   赵弦思无奈的捏了捏他的鼻子,待南巡回宫,颜小猫自然就会知道自己并非开玩笑了。   ————————————————   所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当然颜暮雪对苏州的美食更感兴趣。   他的小郁卒也很快消弭不见。   赵弦思带着他吃遍了苏州著名的美食,什么酱汁肉、八宝鸭、蟹粉豆腐、碧螺虾仁……   颜暮雪深深忧虑自己会不会胖了许多。   -   他们投宿在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客栈,原本赵弦思是打算包下整间客栈住上一段时日。   原来文墨若的父亲告老还乡之后便是定居苏州。赵弦思原就是想借着南巡的契机与文太医的父亲见上一面的。   悦来客栈里的大部分客人收了银子之后便离开了,可是有一位却无论如何也不肯重新投栈。   只说是先来后到,给银子也没用。   赵弦思略略皱眉,神色似是有些不悦。   颜暮雪揪了揪赵弦思的衣袖,软声说了声:“不如、不如还是去叨扰下文伯父家吧,反正、反正你还要和他见面的。”   赵弦思抬手摸了摸颜暮雪的头,低声道:“我只打算见他一面罢了,如果住在文府岂不是又要日夜被他唠叨。文墨若他爹啊,烦人程度比文墨若更甚。”   颜暮雪闻言忍俊不禁,他是想不透居然还有人比文太医还唠叨的。   -   客栈的木质楼梯上施施然走下个人来,青衫淡泊,左手提着一柄长剑。但见他形相清癯,丰姿隽爽,可偏偏脸上覆着一张银箔面具。   颜暮雪有些好奇的看了那人一眼。   这个人就是那个说无论给多少银子也不会离开的人么。   他没能留意到赵弦思的眉头皱得比刚刚更紧了。   这人的身量与赵弦思差不多高,反正都是颜暮雪要抬头看的那种程度。   只见这人不疾不徐的走至他们身边,缓缓立住后又俯身作揖,毕恭毕敬的喊了声:“微臣叩见皇上。”   颜暮雪轻轻啊了一声,眼看着客栈里的掌柜小二人均变了神色。   所幸赵弦思的人早把守住了悦来客栈,这厅堂里的消息自然是透不出去。   只是原来这人竟也是赵弦思的臣子么,还带着那么奇怪的银箔面具。   “杜西楼。”赵弦思的声音似是比原本更冷了些。   “微臣只是恰好得了空便来苏州游玩,未曾想还能遇见陛下,微臣真是三生有幸。”   这人的声音有些过分喑哑,与他这风流倜傥的身形甚是不符。   “呵,那可真是巧。”赵弦思不咸不淡的回了句。   -   颜暮雪有些愣愣的,小心翼翼的拿手臂撞了撞在一旁伺候着的淮公公。   “这人是谁呀?陛下认识他么。”   淮公公立马恭敬地回复:“这位便是云南王的义子杜西楼,也是名正言顺的世子爷。如今的云南王无子,也是这两年才定了这位当世子爷的,颜公子未进宫之前,他倒是来过上京。”   “那他脸上的……”颜暮雪又小声地问了句。   淮公公也小声地与他咬着耳朵:“世子爷说是自己被毁了容貌无颜见人才日日戴着银箔面具的。”   颜暮雪这才恍然大悟般的点点头,又偷偷拿眼角去瞧那个人。   正正对上了那个人的眼睛,虽然这人覆着银箔面具,可是面具后的长睫毛却未被遮掩过去。   他的眼中似是有些奇怪的东西,只是一眼,颜暮雪便不敢再与他对视。   颜暮雪咬了咬下唇又走到赵弦思身边揪了揪他的衣袖,软声道:“我、我饿了……去吃饭好不好。”   赵弦思这才微微舒展了神色,只是牵过颜暮雪的手,轻轻嗯了一声,看也未看面前的杜西楼,携着颜暮雪便走出了悦来客栈。   面具男子嘴角的笑意在他们离开后便尽数散了,那双眸子里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   ————————————————   颜暮雪实在是嘴馋苏州一家老字号的馄饨摊子许久了,此番缠着赵弦思许久,这人才答应自己一块去吃的。   只是那摊子在市井之地,未免有些鱼龙混杂了。不过好在侍卫带的够多,倒也不怵。   可是变故徒然发生,二人只是经过了一个普普通通的煎饼摊子,可是明晃晃的刀尖在一刹那便晃了颜暮雪的眼。   他双目圆睁,呆愣愣的看着那面目呆板的小贩忽然举着匕首向自己而来。   他只觉得自己的身子被人狠狠拉了一把,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赵弦思长腿一扫,登时将那人踹飞了出去。只是颜暮雪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四周刀剑之声不绝于耳,原本隐藏着身份的人都掀了摊子拿出了武器向他们袭来……   只是这些人看似是偷袭他们一群人,可只要细细分辨便能觉察,他们真正想做的,是要颜暮雪的命。   武艺高强的侍卫解决了一大批刺客,却还是有些漏网之鱼偷袭着皇帝那边。   原本颜暮雪便是不会武功的,如今身边还有个胆子比他还小的淮公公。赵弦思手握长剑,神色如常,一点都看不出手上已沾满鲜血。   最后一个刺客也被斩杀的时候,颜暮雪才舒了一口气,紧张兮兮的去揪赵弦思的衣袖。   皇帝只是温柔的捏了捏他的脸,说了句没事。   只是一瞬间,他的眸色一深。   一支寒芒毕露的利箭带着些许划破虚空的声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颜暮雪袭来。   赵弦思的衣袖还抓在颜暮雪手里,他来不及细想,只是下意识的将人扯在怀里。   转了个身。   “唔——”利箭穿透身体的痛楚使他忍不住呕出血来。神思混乱之际,脑子里只印下了颜暮雪那张泪眼朦胧的脸。   ————————————————   “赵弦思——!”   颜暮雪眼睁睁的看着那利箭刺穿了赵弦思的肩胛,他想为他止血,可是怎么也止不住……   他不知道那箭上会不会有毒,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住地落下。他一时心闷竟也昏了过去……   -   颜暮雪醒转过来的时候发觉自己已经在客栈的客房里了,他按着心口,慌乱的穿上了鞋子便出了房门。   他看着有侍卫把守着的一间客房便跑了进去。   赵弦思面色苍白的躺在客房的床上,只是伤口已经包扎过了,床榻前还有一个白发老人在为他把脉。   淮公公说他是文太医的父亲……只是颜暮雪此时已经无暇顾及别人说什么了,只是委委屈屈的忍着泪跪伏在床头,紧张兮兮的看着文太医的父亲给赵弦思诊治。   “小公子无须担心,还好杜世子及时为陛下施了药,再经老夫施针,已无大碍了。”   颜暮雪吸了吸鼻子,声音里带了些许哭腔:“那、那他怎么还没醒?”   杜西楼也在屋子里,闻言只是温声说了句:“那箭上有毒,如今陛下/身体里刚清了毒,自然没那么快醒。”   颜暮雪一听赵弦思中了毒,眼睛睁得圆圆的,可怜兮兮的咬着唇,一直盯着赵弦思沉睡着的脸。   -   文老太医为赵弦思施完针后,颜暮雪才坐在了床沿,紧张兮兮的拿小帕子给赵弦思擦汗。   突然发觉床榻上的人,漂亮的眼皮略略动了动。   颜暮雪欣喜的握着他的手,软声喊了句:“弦思……”   只见赵弦思面色苍白,也不知梦见了什么,眉头紧皱着,嘴唇嗫嚅着,清冷的声音带着些许迷乱:“清玦……”   颜暮雪的眼角还挂着些许清泪,闻言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只是可怜兮兮的咬着唇,直至咬出了血也没松口,才强迫自己的唇勾起了一点点弧度。小心翼翼的将皇帝的手藏进被子里,又将锦被为他仔细掖好。   他伸手抹掉了自己的眼泪,将所有心酸难受都咽回了肚子里。 第29章   另外一边老太医开好药方便交给了侍卫让他们去抓药了。颜暮雪见赵弦思是真的睡着了,才默默起身。   他神色恹恹,只是小声地和淮公公说,想去给赵弦思煎药。他们既然包下了悦来客栈,厨房这类地方自然也是使得的。   -   颜暮雪过去的时候,已经有两个侍卫守在药罐子边上了,旁边还站着一个小厮模样的人,似是老太医带的家仆。   颜暮雪轻轻地咬着下唇,眼睛红通通的,尽管竭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可是那小模样看上去,别提有多么可怜兮兮了。   他只是和老太医的小厮讨要了扇火用的扇子,便来到煎药炉子前边候着。   炉子上边放着药罐子,文火慢炖着,似是还未开。   颜暮雪捏着扇子,眼巴巴的盯着那个药罐子,也不说话。倒是显得旁边这三个人多余了起来。   -   颜暮雪心里也乱的很,脑子里一直念念不忘着赵弦思喊的那个名字。   明明他连那两个字都还不知道怎么写。   可偏偏就只是两个音节,他也这般牢牢记在了脑子里。   直到眼眶里漫出的眼泪自眼角滑落,一些些苦涩的味道在嘴角蔓延开来,他才回过神。   可早已泪流满面。   颜暮雪拿衣袖慌忙的擦泪,他不想自己这副脆弱的蠢样子在别人面前暴露出来。   “药、药太熏眼睛了……我不是、不是哭了。”颜暮雪软软的开口解释着,结结巴巴撒着谎的模样简直毫无说服力。   一旁的三人忽然见到他落泪,自然都看在了眼里,只是面面相觑,不明就里。   最后还是最左的侍卫走了过来开口与颜暮雪说了话。   “还是让小人来煎药吧,颜公子为陛下的病担惊受怕的,还是先去客房好好休息一会吧。”   这侍卫年纪约在二十四五左右,面容俊朗,双眸细长温柔,嘴角噙笑,是个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端正模样。   颜暮雪委屈的咬了咬唇,但还是乖顺的将扇火的扇子递给了那个侍卫。万一自己只顾着哭,把这药煎糊了只会害着赵弦思。   那侍卫笑着接过扇子,因为身量比颜暮雪高出许多,不由得自上而下看了一眼身侧站着的人。   依稀可见颜暮雪眼角未干的泪痕,略略发红的眼尾,还有如小扇子一般卷翘撑开的睫毛。   那侍卫不自然的轻咳着,胡乱的侧开了脸。片刻后,似是又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捏出一个油纸包,小心翼翼的递到了颜暮雪面前。   颜暮雪原本正盯着那药罐子呢,忽然就被眼前的油纸包吸引了目光。他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他吸了吸鼻子,尾音带了一点点哭腔,听上去更软糯了,“这是什么啊?”   “呃,小人方才出去的时候见着糖贩子便买了多了些糖冬瓜。”那侍卫尴尬的笑笑:“颜公子心情不好的话,吃的甜的也许比较好。”   颜暮雪拿着那包糖冬瓜,软声说了句谢谢,便拿出小钱袋想要掏钱。   “咳,颜公子不必给小人银子,之前帮您宫里的小六子公公带话本的时候,小人赚的已经不少啦。”   颜暮雪可爱的圆眼睛溢满着原来是你的惊叹,他咬着唇又软软说了句谢谢。   这才抱着那包糖冬瓜,亦步亦趋的往外走。   -   另一个侍卫见颜暮雪走了,才上来推了推刚刚送糖侍卫的手臂,低声说道:“萧骐你胆子真大,你难道不知道他是谁么?要是让陛下知道了你送糖给颜公子,当心你的脑袋。”   萧骐只是无所谓的笑笑:“你没看见刚刚颜公子哭的多伤心,我一时没忍住……诶反正当日我赚了他好多书钱来着,就当今日还些了。”   ————————————————   颜暮雪呆坐在悦来客栈里边院子中的木桌前,这里原来也是用来招呼客人吃饭的地方。旁边栽种着的桃花树遮住了刺目的阳光。   他将油纸包放在桌子上,食不知味的捏了一根糖冬瓜嚼着。   如今悦来客栈也没别的客人,这偌大的院子只有他一个人。颜暮雪一边吃一边哭,没有一丁点儿的哭声,只是任凭泪水不停地往下流淌。眼睛红红的,看着便令人心疼。   眼前蓦然出现一方云绣锦帕,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   颜暮雪止住泪,戚戚然的顺着那方锦帕,沿着青衫缓缓向上看去。   对上了那双藏在银箔面具后边的眼睛。   “谢谢,不、不用了。”颜暮雪软声拒绝了,复又拿手背胡乱的抹掉了眼泪,他蓦然起身抓着那包糖冬瓜便想回客房。   没想到杜西楼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颜暮雪有些受惊的抬眼看他,又看了看这人抓着自己手腕的手,难得凶凶的说话:“放、放手。”   明明隔着银箔面具,却还能感受到这人面具之下的笑意。   “你就不想知道皇帝刚刚喊得那个名字怎么写么?”   颜暮雪闻言微愣,眼睛睁得圆圆的,又可怜又无辜的样子。   明明刚刚赵弦思只是轻声呢喃,就连一旁伺候着的淮公公都没有听到,这人离得那么远怎么会……   “你到底想不想知道啊。”那人喑哑的声音似是带上了些许嘲弄的恶意:“小替身。”   -   油纸包跌落在青石板路上发出细碎的声音。   颜暮雪紧紧咬着下唇,只是用另一只手捶打着杜西楼钳制着自己的手臂。   “清是疏雨洗天清的清,玦是朱钿宝玦的玦。还有,他也姓纪。你可记住了?”   颜暮雪无法挣开,偏又将他的话悉数听了进去,最后也只能拿一双根本凶不起来的圆眼睛“狠狠”的瞪着杜西楼。   “我不想知道,也、也不必知道。你快点放手啊……”   杜西楼却轻巧的松了手,只是轻轻的哦了一声,又立马无所谓的笑了笑:“你莫不是早知道有这么个人了吧?没想到你竟这般喜欢皇帝啊,倒还真是让人意外。”   -   颜暮雪揉着自己的手腕,低垂着眉眼,他可以确定眼前的人必然认识纪清玦。   说不定还关系匪浅,只是这人偏要在自己面前提,也不知意欲何为。   “皇帝可真有意思,还替一个小替身挡箭,啧啧。”   颜暮雪闻言一愣,微微掩饰着声音里的颤抖:“你、你怎么知道陛下是替我、替我挡箭的……明明没人、没人提过的。”   那人的眼神似霜似雪,不过片刻又换上一贯的玩世不恭。   也不正面回答,只听他甚是遗憾的说了句:“没想到你也能有如今这种模样。可真是……”   天命如此,天意难违。   “你莫名其妙……”颜暮雪故作镇定的瞪了他一眼,蹲下/身子便想去把油纸包捡起来。   可没想到一双锦靴比他的速度更快,正正踩在那油纸包上,还狠狠的碾了两脚。   “你有病啊!”颜暮雪生气的抬头骂道。   杜西楼原本只是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后来竟也笑着蹲在了颜暮雪面前,“这么想知道为什么么,去问问你家祠堂里的那盏灯啊。”   他说完便施施然的走了。   只剩下颜暮雪独自留在原地,他紧紧咬着下唇,没由来的心慌起来。   为什么这个人会知道琉璃雪灯在颜家祖祠的事,明明这件事爹爹做的很是隐蔽……   他到底是谁?   百思不得其解。   颜暮雪只得委委屈屈的捡起那包被踩烂的糖冬瓜,正想回客房,便遇见煎好药出来的萧骐等人。   -   “糖……摔在地上了,被、被人踩了一脚,都吃不了了……”颜暮雪吸了吸鼻子,似是觉得很抱歉,毕竟这是别人送他的一点心意。   他的眼神又落在那个冒着热气儿的药碗上。   萧骐只是笑着说:“颜公子若是还想吃,尽管吩咐小人再买就好。只是这药还得尽快端去给陛下服用。”   颜暮雪懂事的点点头,亦步亦趋的跟在他们身后,一起去了赵弦思所在的客房。   ————————————————   颜暮雪小心翼翼的坐在床沿,端着那碗药轻轻吹气,待那药碗不再那般滚烫了才用汤匙喂给赵弦思喝。   只是赵弦思如今正睡着,薄唇紧闭,颜暮雪想拿汤匙喂药,可是他都不吃进去。   颜暮雪愁的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求助般的看向淮公公。   淮公公看着昏迷中的陛下,只得小声提议说,不如他来将陛下的嘴捏开,再让颜暮雪喂。只是此等大不敬的事,万万不可让陛下知晓。   颜暮雪思索片刻还是拒绝了。   最后他先将那汤药含入口中,又小心翼翼的捏起赵弦思的鼻子和下巴,一口一口的将整碗药喂给了赵弦思。   那药味苦涩极了。明明颜暮雪是这么怕苦的一个人,偏偏竭力忍住,只是眼角微微带了些泪痕。如果那包糖冬瓜没被踩烂的话他倒还能吃一根解解苦,可是那个混蛋杜西楼都给踩坏了……   颜暮雪觉得嘴巴里苦苦麻麻的难受的紧,淮公公给他沏了茶喝也只缓解了一点点。   后来淮公公说下楼去吩咐厨房给颜暮雪做些小点心来。   -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颜暮雪拿帕子擦了擦赵弦思嘴角的药渍。不曾想,赵弦思忽然伸手攥住了他的手腕。只是那力道很轻很轻。   颜暮雪吃惊的圆睁双眼,略略勾起唇带着清甜的笑意,欣喜的喊道:“赵弦思……你、你醒了吗?”   只是皇帝依然闭紧双眸,似是在做噩梦一般梦呓着什么。   颜暮雪蹙着眉,俯身伏在赵弦思身上,侧耳去听他呢喃。   “清玦……别离开我……清玦……”   那个在脑海中念念不忘的名字又出现在自己喜欢的人口里。   颜暮雪也无法形容自己如今的心情,仿佛一颗心被人随意揉/捏了一番那般痛楚不堪。   他脸上原本的笑逐渐变得比哭还难看,偏偏只敢小心翼翼的伏在赵弦思身上轻轻啜泣着。   软糯的哭腔里带着满满的委屈和心酸,“你到底、到底记不记得我的名字啊……我叫暮雪啊……” 第30章   淮公公端着一口酥推门而入的时候,便看见颜暮雪捂着心口抽抽噎噎的可怜模样。   “颜公子,怎么了,莫不是心口难受?要不要奴才喊随行太医过来给您瞧瞧?”   颜暮雪确实是觉得心口闷闷的,可能只是因为哭的难受了吧。   他捏过衣袖擦了擦脸,又给赵弦思掖好被子才走到淮公公身边。   “没有,我只是饿了。”   颜暮雪说完便捏了一块一口酥放进了嘴里。   明明是甜滋滋的,可是他怎么吃都觉得没什么味道。这一口酥是刚刚做出来,还带着些许热气儿。   淮公公见他肯吃东西了才放下心来,他笑着对颜暮雪说:“就快吃晚饭了,颜公子还是留些肚子吧。等会奴才让店家把饭菜端到您客房里好不好?”   颜暮雪点了点头,又抬眼看了看床上昏迷不醒的皇帝。   “陛下就劳烦淮公公多心照顾了,有事的话就叫我好不好,反正我住在隔壁……”   他此次南巡基本都是和赵弦思住一个屋的,可是如今赵弦思有伤在身,颜暮雪又怕自己睡觉迷迷糊糊会压着他的伤口。   “那是自然。”淮公公笑眯眯的看着眼前关心则乱的少年,忍不住道:“颜公子这般关心陛下,如果陛下醒来知道了必然欢喜的很。只是老这么哭啊对眼睛也不好的,要是把眼睛哭坏了可就不漂亮啦。”   淮公公对颜暮雪其实是有些特别的好感的,他从未见过陛下如此在意一个人,还有陛下那些温柔的模样也不似作假。而且颜公子长相美性格好,得了盛宠却从不骄矜,对待宫人也是十分良善,真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主子。   如今见他为了陛下日日以泪洗面的,淮公公心里也是十分心疼的,若不是害怕陛下秋后算账,他其实也很想摸摸颜公子的脑袋安慰一番的。   颜暮雪拿手摸了摸眼睛,似是将淮公公的话都听了进去,他乖乖的点点头,又保证自己不会再哭了。   ————————————————   客栈的晚饭都是按着颜暮雪的喜好做的,看来淮公公有特意吩咐过。   只是颜暮雪的胃口算不得太好,不过是每样菜都吃了些,将就着吃了一碗白饭填了填肚子。   -   颜暮雪沐浴完,换上了舒适的寝衣。刚刚把头发擦干,忽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咚咚声。   他有些害怕的看了看门口的位置,纠结再三,还是披上了外衣,小心翼翼的走到门边打开了门。   结果正巧和守在门外边把守的侍卫对视了一眼。居然就是那个给自己带过话本子的侍卫。   萧骐眉眼含笑的看着颜暮雪,温声道:“颜公子有何吩咐?”   他目光情不自禁的看了看颜暮雪披散着的黑发,微微带些湿意。又顺着那张秀美可爱的脸蛋望下去,见着了白/皙纤细的脖子……   他慌忙的侧开了脸,虽然脸上的笑意未减,可莫名觉得自己的脖子有些凉。   “没事,只是我好像听到了敲门的声音。”颜暮雪没留意到萧骐的神色,只是看了看屋外还有没有别人。   “并未有人来敲门啊。”   颜暮雪咬咬唇:“那是我听错了吧……”   萧骐目不斜视的说:“颜公子请安心,小人会一直守在门口的。如果您有什么吩咐,在屋内喊一声便好。”   颜暮雪点点头道了声谢,正欲关门。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抬眼看着那个侍卫,软声问了句:“你叫什么呀,回宫之后我让小六子带赏赐给你……”   萧骐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笑着说:“小人叫萧骐,赏赐什么的,真的不必了。只要颜公子记得小人的名字便是天大的赏赐了。”   颜暮雪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似是没听懂,最后还是软软的说了声我记下了,这才关上了门。   ————————————————   颜暮雪将外衣挂到了衣架上,正想回床上歇息,却发现床幔不知什么时候被放了下来。   他紧紧咬着下唇,有些害怕的往后退了两步。   屋子里有人……   颜暮雪转身便想去门口喊人,可是眼前的去路却被一个身型高大的黑衣人堵住了。   他微张着唇,似是想大喊,可却被杜西楼一把捂住了嘴,又点了穴按在了雕花木窗前。   颜暮雪惶恐的看着眼前的人,还有这人手上明晃晃的刀子。那窗子似是没合紧,微风透了进来。   难不成这人竟是翻窗进来的吗?而且他的武功竟然这般高,毫无动静,就连屋外那些武艺高强的侍卫也未能发觉。   -   颜暮雪绝望的看着杜西楼拿着匕首在自己脸上比划,太过害怕甚至都忘了哭泣。   眼看着刀尖一点点逼近脸颊,他绝望的阖着眼,等待着那份刺骨的疼痛。   “这么怕毁容啊?”杜西楼喑哑的声音在耳边忽然响起。   颜暮雪颤抖着睁开眼睛,才发现这人已经将匕首收了起来。只是自己还被人点着穴动弹不得,又被捂着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他不知道杜西楼究竟意欲何为,难道只为了来恐吓自己么?   “你也知道,皇帝只是爱你的脸罢了,所以何必这么死心塌地呢,嗯?”   捂着自己嘴的手忽然松了开来,颜暮雪下意识的想叫起来,却又被抵在喉间的匕首吓得不敢出声。   他委委屈屈的抬眼看着杜西楼,小声地问了一句:“你到底想干什么啊……我喜欢赵弦思又关你什么事,你凭什么管我啊。”   杜西楼反倒吃吃的笑了起来,“我是想帮你啊,所以准备了点东西送你咯。”   颜暮雪愣了愣:“什么东西?”   杜西楼淡淡嘲弄:“自然是让你更像纪清玦的东西啊。”   颜暮雪紧紧咬着下唇,故意装凶瞪了杜西楼一眼:“我说了我不想知道他的东西。我知道赵弦思是喜欢他,可是、可是那又怎么样……”   他越说声音便越小,说到最后仿佛是特意说给自己听的一般:“现在陪在他身边的人是我啊,我为什么一定要在意他、他以前喜欢谁呢……只要我好好陪着他就好了……”   杜西楼没说话,只是眼神凉凉的看着他,半晌才冷笑道:“希望你别后悔。”   他解了颜暮雪的穴道,转身便想走。   没想到颜暮雪却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   杜西楼侧着脸看了他一眼:“怎么?”   颜暮雪咬咬唇,壮着胆子道:“你给赵弦思用的药,是不是、是不是有问题?”   赵弦思那副接连梦魇的模样,颜暮雪怎么瞧怎么不对,太医明明说过箭毒清了的啊。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第一个给赵弦思上药的杜西楼最有问题。   杜西楼冲他挑眉:“那药,皇帝的随行太医和贴身侍卫检查过了,我才给他用的。你难道以为我会在这里行刺皇帝?”   颜暮雪依旧攥着他的衣袖不肯放手:“我知道你是想杀我,那冷箭出现的才不正常呢。不过、不过你只要把解药给我,我不会和赵弦思说是你放的箭的……”   杜西楼冷冷的瞧着他,忽然挥了挥衣袖,单手掐着颜暮雪的双颊将人按在了木窗上。他声音冰冷的要命:“就你这样还想威胁人?看看你这副软弱没用的德行,多令人恶心。”   颜暮雪被他掐的痛极,却还是圆睁着眼瞪着他,一副倔强的不肯服输的模样。   “下毒?他可不配这么轻易的死法。”杜西楼的眼中满满的戾气,可对上颜暮雪的眼睛,又略略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气恼:“在这动手,你当我是傻子么?不过是加了点无色无味惹人心悸的药罢了,哪需要什么解药。”   颜暮雪深吸一口气,道:“你对皇帝下药,你大逆不道……”   杜西楼无所谓的挑眉:“那你去和皇帝说啊,我等着他砍我脑袋。”   言罢,又微微眯起眼看着颜暮雪,“与其让你告密,不如我现在把你带回云南藏起来,保准让赵弦思一辈子都找不到。你说他会不会为了个小替身发疯呢?要不要赌一把?”   银箔面具遮掩下的笑容宛如病态赌徒一般令人不舒服,颜暮雪没由来的心悸,想要摇头可是脸颊都被人掐着。   “我不要,我、我哪也不去!我不会说出去的,你快点放手啊……”   杜西楼笑着松了手,低声骂了句:“无药可救的笨蛋。”   说完便在颜暮雪吃痛的时候便顺着木窗悄无声息的出去了。   ————————————————   颜暮雪揉了揉吃痛的脸颊,小声地对着窗外骂了一句:“你才是笨蛋,疯子,讨厌鬼!”   他对着铜镜抹了好些雪颜膏,脸上的掐痕才淡了些,只能希望明天早上起来,伤痕都能消了吧。   他恹恹的掀开床幔,漫不经心的坐到床沿,却看见了床榻上一团花布包着的东西。   颜暮雪想起刚刚杜西楼那个疯子说的话,拿过包袱就想扔,可是抱在怀里又犹豫了起来。   他蹙着眉头,还是伸手将那包裹打了开来。   里边只是些衣服发带什么的,还有一卷小巧精致的卷轴。   颜暮雪只是随意看了一眼那身黑色的衣服,满脸困惑。又伸手将那卷轴打了开来。   意气风发的黑衣少年跃然纸上,手里握着长剑,姿势行云流水般漂亮。高高束起的长发随风微扬,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揭示着画中人的身份。   颜暮雪又仔细看了看那幅画,总觉得很是熟悉……   但是一时之间也想不起,他恹恹的收好了画卷,又看了一眼那身衣服。   颜暮雪只是将那些东西又重新包好了,放进了自己的行李里。   他对杜西楼说的那番话,已经表明了决心,既然如此便也不会再轻易的被这些事影响了。   颜暮雪吸了吸鼻子,软声对自己说:“反正、反正我不要再当小哭包了……”   等赵弦思醒了,自己一定要……   颜暮雪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要怎么惩罚臭皇帝,打耳光骂街这种泼妇行为以他的性子是根本不会做的。   思来想去,他才打定主意。   等赵弦思醒了,自己一定要狠狠掐他的脸,就像混蛋杜西楼那样用力。 第31章   颜暮雪晚上没睡好,天蒙蒙亮的时候就醒了。   他恹恹的洗漱了一番,随意套了件杏色长袍,腰间系着月白色的腰带,上边简单的挂了一块小兔子形状的美玉。乌黑柔软的长发用一根杏色发带束着,隐隐缀着一颗成色上佳模样圆润的珍珠。   淡棕色的瞳仁里微微闪着潋滟水光,一副半梦半醒的模样。   颜暮雪揉揉眼睛,哈欠连天的打开了门。   没想到那个叫萧骐的侍卫还抱着剑在屋外守着。   颜暮雪困惑的弯了弯眸:“唔,你怎么还在啊,你们不用轮班吗?”   “我也是刚刚和人交换的。”萧骐还是那副温柔和善的模样,倒是他见到颜暮雪这么早睡醒才比较意外:“颜公子怎么醒的这么早?”   颜暮雪顺手关上房门,捏了捏衣角:“我睡不着,就想去看看陛下醒了没。”   萧骐垂着眼,唇角带笑的望着眼前的人:“那颜公子的早点待会也端到陛下房间吧。”   颜暮雪点点头,小声说了句好。说完便想转身去赵弦思的房间,可是萧骐却喊住了他。   颜暮雪满脸困惑的看着面前高大的侍卫从怀里掏出一个糖袋子递到自己面前。   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没伸手接:“你不用特意去买的,我也不是很喜欢吃糖的……而且你又不让我给你钱,白拿你东西不好的。”   萧骐虽然被拒绝了却也不觉得尴尬,面色自然的回道:“……真的只是顺手买的,银子的话,颜公子回宫让小六子公公给我便好。”   颜暮雪捏着衣角纠结了半天,想着既然别人愿意收钱,那只要自己回宫让小六子补给他,便也不算占便宜了吧?   他还是接过了那个糖袋子,软软的说了声谢谢,这才推开皇帝的房门走了进去。   那日在厨房质问萧骐的侍卫将刚刚发生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实在是忍不住了,汗涔涔的看着萧骐的脖子,怎么觉得那颗脑袋这么晃悠呢?   他走到萧骐身边,竭力压低自己的声音:“萧大爷,求你惜命好吗。”   萧骐不解的看了他一眼:“只是送糖,没这么严重吧。我只是觉得颜公子挺像我弟弟的。”   那侍卫白眼都要翻上天了:“那就拜托你回家给你弟弟送糖去,别去招惹陛下的心肝宝贝了好不好。”   萧骐无奈,干脆闭嘴不再说话。   ————————————————   颜暮雪见赵弦思还是没醒,便吩咐小二送了热水来,亲自给他洗漱。   做完这一切,客栈的早饭也送了上来。   可口的小米粥和烧饼油条,简简单单,但是颜暮雪还挺喜欢的。毕竟他昨天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现在倒是很开胃。   吃完早饭,他又恹恹的坐在床沿看着昏迷不醒的皇帝,将这人骨节分明的大手握在手心里,感受着他的温度。   淮公公也端着皇帝的药过来了,颜暮雪还是用上次的方法嘴对嘴给赵弦思喂了药。   喂完药他顺手打开了那个糖袋子,捏了一颗松子糖放在嘴里缓解了嘴里的苦涩。   随行太医也过来给赵弦思换药了,颜暮雪便让淮公公在一旁伺候,自己端着空碗下了楼。   -   刚刚送完空碗,偏偏倒霉的在木楼梯转角遇到了杜西楼。   颜暮雪捏了捏衣角,垂着脸想快步走过这人身边。   可是这个面具混蛋一把拽着他的衣袖,将他困在了隐蔽的角落。   颜暮雪气哼哼的抬眼瞪着杜西楼:“你又想做什么啊?”   那张银箔面具覆着的脸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只是声音带着些许令人生厌的嘲弄:“没什么,只是来和你道个别罢了。”   颜暮雪的眼神一秒变欣喜:“你要走了啊?”   杜西楼微微眯起眼:“这么高兴?说真的,不如和我回云南啊。”   颜暮雪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我才不要,你、你快点走吧,不然等陛下醒了,没你、没你好果子吃……”   杜西楼一把捏起他的鼻子往上推,声音凉凉的:“哟,还敢威胁人呢。”   颜暮雪被他捏的难受,伸手挣扎起来。   杜西楼轻易的拿捏住他的手腕,又将他的手虚虚的按在自己的面具上,喑哑的声音带了些许魅惑:“喂,你想不想看我面具下的脸啊?”   颜暮雪蹙了蹙眉,只想抽回自己的手,“不想看。”   杜西楼却置若罔闻,松开了颜暮雪的手,又自顾自的抬手略略掀起了面具的一角。   颜暮雪虽然说着不想看,眼神却还是诚实的往上飘。   颜暮雪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杜西楼的这张脸,一张被划得支离破碎看不出一丝半分原本眉目的脸。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映在这张称得上恐怖的脸上,眼尾微微上挑的弧度都带着清冷的嘲讽。   片刻之后杜西楼又覆上了那面具,在颜暮雪还在按着心口喘气的时候便转身走了。   -   颜暮雪咬着唇想要把他那张脸从自己脑海里驱逐出去,这才往外走了两步,便瞧见一个侍卫朝他走来,还说着陛下醒了……   ————————————————   颜暮雪推门而入的时候,看见赵弦思靠坐在床头,肩上的伤刚刚换了新的纱布。而淮公公正端着碗,似是要喂粥的模样。   颜暮雪小跑着过去,先小心翼翼的接过了淮公公手里的粥碗,又坐在床沿,对着粥碗轻轻吹了吹。待粥不那么烫口,颜暮雪才捏着汤匙开始给赵弦思喂粥。   赵弦思大病初愈的模样格外惹人心疼,面色也是惨白惨白的,颜暮雪看着他这副模样,原本想好的捏脸报复早就忘了。只是蹙着眉头忧心忡忡的望着眼前人。   赵弦思见到颜暮雪这个模样,心里倒是甜蜜的很,他张着嘴,任由颜小猫一口一口给自己喂粥。   那粥明明是微咸的皮蛋瘦肉粥,赵弦思愣是品出了些许蜜糖的味道。   颜暮雪喂完一碗粥,在淮公公拿走空碗的时候又抬眼看着他,软声问着:“就一碗粥吗……他一天没吃东西了,还有别的吗。”   淮公公笑道:“太医吩咐的,陛下初醒,要吃些清淡的。再过几个时辰才能端些丰富的吃食来。”   颜暮雪点点头,说了声好。   忽然发觉双手被人交叠着握在手心,颜暮雪愣愣的转过脸,便看见赵弦思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   适才他刚醒,淮海就迫不及待的和他说了自己昏迷的这一天,颜小猫是何等的心焦,都不知道抹了几次眼泪了,还嘴对嘴给自己喂药。   他自然知道颜暮雪有多怕喝苦药,也知道他每次喝了苦药便睡不着的事。   赵弦思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颜暮雪秀气的脸庞,笑道:“怎么不坐近些?”   颜暮雪咬了咬下唇,吸了吸鼻子,忍不住抬眼看了看满屋子的人……   最后还是乖顺的坐到了离皇帝咫尺之遥的地方。   “伤……还疼吗?”   赵弦思捏了捏他的手心:“疼啊,疼死朕了。”   眼看着小猫漂亮的圆眼睛里缓缓蓄满眼泪,可偏偏还要竭力忍住不哭的可爱样子,赵弦思忍不住伸手按了按他的后颈。   “都怪我说要去吃馄饨的……”颜暮雪揉了揉眼睛,胡乱的把眼里的潋滟水色都抹去了。   赵弦思温柔的摸了摸他的脑袋:“那些刺客是专门要你的命的,即便那日不去吃馄饨,他们逮着机会也会来害你。所幸你没受伤。”   颜暮雪的小脸白了白,语气里也多了些委屈:“杀我的?可是我明明没有和人结仇啊……”   赵弦思将人揽进怀里,双臂锁在他的腰间,动作温柔极了。   颜暮雪这天真性子自然不懂后宫里面的弯弯绕绕。那些刺客是谁派来的并不难猜,最后那一箭反倒更让赵弦思在意。   那箭也是对着颜暮雪来的,可是瞄准的部位却并不致命,似是看准了要往他的肩胛射罢了。与其说是想要颜暮雪的命,更像是一种试探,试探皇帝会不会替他挡箭。   赵弦思清冷的眉尖轻皱着,抬眼看了一圈屋子里,寒声道:“杜西楼呢。”   淮公公闻言一愣,又毕恭毕敬的答道:“世子爷一大清早的便骑马走了……”   赵弦思冷哼了一声,又低声骂了句眼前这群废物:“他的药也敢给朕用,你们这些脑袋也都不必留着了。”   随行太医汗涔涔的回道:“微臣赶回客栈的时候落了药箱,齐老太医又没那么快过来,当时、当时也仔细查过世子爷的药了,一切安好才给陛下用的……”   赵弦思忽然觉得怀里的颜暮雪身子一僵,便也不再怪责屋里的人,只是吩咐他们都先出去,他要和颜暮雪单独说话。   -   颜暮雪脱了鞋袜乖顺的爬到被子里,环着赵弦思的腰,将脑袋靠在他没受伤的肩上。   赵弦思捏着他柔软的手一顿把玩,闻着怀里人身上微甜的栀子花香气心情甚好。   只是……   赵弦思侧着脸看了一眼颜暮雪,还是问了出来:“我昏迷的太久,而且时常梦魇,总觉得不大对劲。我有没有说些奇怪的话?”   颜暮雪抬起脸眨了眨眼,又心虚的摇了摇头,软声说:“没、没有啊。” 第32章   赵弦思凤眼微挑:“真的?”   颜暮雪直起身子来,眼睛睁得圆圆的,语气却装的很镇定:“我没事骗你做什么。”   “那你知不知道,你根本不会骗人?”赵弦思好笑的反问。   颜暮雪不作答,只是低垂着眉眼,揪着自己的衣袖,一副我就是不肯说你又能怎样的模样。   赵弦思伸手捏着颜暮雪的下巴迫使他抬起脸来,片刻后又勾起唇笑了起来。那色如春花的笑颜看的颜暮雪一阵头晕目眩,待反应过来已经被皇帝按着肩膀圈在怀里亲了。   颜暮雪乖顺的伸手环着皇帝的脖子,小心翼翼的避开了伤口,温柔缱绻的回应着赵弦思的深吻。   这个吻充满柔情,赵弦思的唇温柔的在颜暮雪的唇上辗转着,汲取着这份柔软。轻轻叩开颜暮雪的牙关,灵巧的舌滑进口中,吮/吸着探索着那份朝思暮想的温暖。   唇分时,颜暮雪被他吻的全身发麻,唇角还挂着些许透明的津液,脑袋里也晕乎乎的。   -   颜暮雪揪着皇帝的衣袖,又忍不住抬眸去瞧他清冷俊美的容颜,纠结半晌还是结结巴巴的问顾左右而言他:“弦思……你、你喜欢我吗?”   赵弦思好笑的捏了捏他的脸:“自然喜欢。”   颜暮雪一手按着皇帝的手,一手微微抬着,也捏了捏皇帝的脸,轻轻地哼了一声。   “那、那喜欢我什么啊……”   “什么都喜欢啊。”   颜暮雪似是不满意他这么说,委委屈屈的抬眸瞪了他一眼,又气气的侧开脸,声音闷闷不乐:“喜欢脸,还是性子,还是别的啊……”   -   颜暮雪半天没听见赵弦思回答,咬着下唇抬眼去看皇帝的脸。   反倒被这人眼眸中的冰雪寒霜震慑住了。   属于他的大手温柔的抚上脸颊,指腹按在自己眼下的时候,颜暮雪莫名的想哭。   可是那件事真的可以和他说吗……他们之间说开了还能好好的在一起吗?   颜暮雪还是不争气的哭了,明明说过不要再当小哭包了,可是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止不住。   赵弦思温柔的抱着他,任由颜暮雪在自己怀里放肆哭泣。   皇帝的怀抱温暖宽阔,颜暮雪将脸埋在他的胸膛上,哭的越发厉害了。   -   颜暮雪抽抽噎噎的捏着衣袖擦掉了眼泪,泪眼朦胧的抬眸看着赵弦思。   他似是想透了,他想起了自己昨晚与杜西楼说的话,既然已经打定主意好好陪伴赵弦思走下去,既然纪清玦和赵弦思之间已经成为过去。与其让他成为两个人之间如鲠在喉的芥蒂,还不如今日便说清了罢……   “你……睡着的时候,喊了一个人的名字。”颜暮雪攥着赵弦思的衣袖,指尖微微泛白,似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情绪:“喊了好多好多次……”   赵弦思敛着眉目,一直与颜暮雪对视着,心里却没由来的一阵惆怅,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   “我……”   颜暮雪却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漂亮的眸子里闪着水色潋滟:“我知道他是谁,就是、就是那个你说过,不准我像他的,纪清玦……”   颜暮雪清楚地喊出了那个人的名字,心却不再痛了,反而是觉得有些意外的畅快。   “我明明早就知道,若没有他,你也不会喜欢我……却还是那么没用的喜欢你啊,明明说过不能对你说喜欢的,可是,要我怎么否认啊?”   “暮雪。”赵弦思听完他说的话,将颜暮雪的双手握在手心里,心却隐隐疼了起来。   “后来我甚至知道,其实、其实长得像他也没用对不对。就算长得像也只是个消遣的替代品罢了,若不是、若不是我烧糊涂了胡言乱语,你也不会、不会喜欢我的对不对……可是我还是心动了,我是不是好没用啊,你会不会笑我啊,你别笑话我好不好……”   颜暮雪软软的声音说到最后早已带着哭腔,可他却不想哭,不想掉眼泪,只是觉得心里的郁结都抒发出去了。   未说完的话被一个温柔到死的轻吻堵在嘴里,明明只是唇与唇的碰撞,可是彼此的温度却毫无保留的传递给了对方。颜暮雪被吻的甚至不敢呼吸。   所幸赵弦思只是清淡的吻了吻他,很快便松开了唇。   赵弦思的声音略带苦涩:“我怎么会笑话你,你从来都是最让我心疼的。”   颜暮雪吸了吸鼻子,只是将脸倚在赵弦思胸口,声音还是那般软糯:“赵弦思,我真的好喜欢你……我明明对自己承诺过,一辈子都、都不会告诉你这个的。可是,可是我忍不住。”   他抬起脸,目光灼灼的望着眼前清冷俊美的皇帝,声音是那般轻,却放上了自己一生的珍重:“如果,如果你也喜欢我,就不许再骗我,不许瞒我,不许……不许离开我,好不好。”他捏着赵弦思衣角的手轻轻颤着,似是在害怕等来的结局自己无法承受。   “好。”   皇帝清冷的声音还是那般好听。   承君一诺,必守此生。   颜暮雪唇边露着一个清甜的笑意,梨涡轻现。他伸手环住了赵弦思的脖子,在这人好看的侧脸落下了自己的吻。   -   只是还有那件没想通的事……   颜暮雪轻轻咬着下唇:“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我发烧之后,你忽然、忽然改变的原因……”   赵弦思沉默半晌,微张着唇,似是要开口。   颜暮雪也紧张兮兮的看着他。   咚咚咚。   房门被叩响三声。   淮公公的声音也在门外响起来:“陛下,文老太医来了。”   颜暮雪咬了咬唇,眉宇之间满满的落寞,但还是努力掩饰着,努力勾起一抹笑容:“那、那我先出去,你和文太医先说话……”   言罢,他便想起身离开。   可是赵弦思攥着他的手将他往怀里一拉,紧紧圈着。   “让他先等着。”   门外也没了声响。   颜暮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万一误了太医和赵弦思的正事岂不是不好,他正欲开口说自己没关系,那些事下次再和自己说也可以。赵弦思却将他按在身/下紧紧抱着,皇帝的脸还搁在自己颈窝上……   有些痒痒的。   -   “你发烧那次,还有后来肚子疼那次。和我讨要的糖,还有喊我的称呼,都是纪清玦才会喊的。”   赵弦思的声音很轻,可是在耳边炸开却宛如惊雷。   颜暮雪愣了好半天,也没想透这是为什么……   自己又不认识纪清玦,怎么可能知道他会喊赵弦思什么啊?   “后来我去太和宫寻清虚道长,不仅为了祈福,更是为了这件事。”   赵弦思微微抬起脸,伸手温柔的抚着身下人的眼角眉梢,似是要将颜暮雪这张雅致清丽的脸都描摹下来。   “原是因为那盏灯,你和清玦本就生得一模一样。就连生辰也都是七月初七,除了他的年纪年长于你。所以我们只是猜测,那盏灯将清玦的魂魄,也盛放在了你身体里。”   颜暮雪圆睁着眼,似是在艰难的消化着听到的这件匪夷所思的事。   “我知道这件事很难让人信服。可是你落水之后发生的种种事情,你自己不觉得古怪么?突然变化的口味和性子,还有突然治愈的老毛病。”   颜暮雪轻轻地咬着唇,他知道赵弦思不会再骗他,只是这件事真的如此玄妙?都是因为那盏灯么?   “可是我也没有纪清玦的记忆啊……哦,我也没有自己的记忆……”   赵弦思略微勾着唇,摸了摸颜暮雪乌黑柔软的发:“你不是没有,只是忘记了自己原本的记忆。你没有发觉这半年来,自己逐渐变回原来的习惯了吗?比刚入宫的时候,更像原本的暮雪了。原本的记忆也在一点点回来。”   颜暮雪的睫毛轻颤,确实如此,他这半年来似乎是比以前更爱吃甜的了,也更喜欢无知无觉的傻笑了,偶尔的时候脑海里也会闪过许多哥哥和自己一起的画面……   可是这样的话,那赵弦思到底是喜欢自己什么啊……   他纠结痛苦的神色都被赵弦思看在眼里。   赵弦思亲了亲颜暮雪的眼睛,温声道:“我承认,最开始以为你是齐家颜家联手送上来的礼物。后来才知道我错的有多厉害。你明明单纯的像白纸一样,我却那么揣测你,真该死啊。”   颜暮雪揪了揪他的衣袖,对他摇摇头,希望他不要这么说自己了。   “所以当我知道你有清玦的记忆之后,才会那么急不可耐的对你好。可是后来,我也弄不明白自己了,你们性子根本不同,就算他的魂魄和你在一起。可是我们相遇的时候,你只是一张毫无记忆的白纸。”   赵弦思一边说一边温柔的亲吻着颜暮雪的眼角眉梢:“所以我只知道,我是喜欢上颜小猫了,无论是脸,还是性子,还是别的,我都爱惨了。知道你慢慢变回原本的暮雪,一点点找回原本丢掉的记忆,我也爱惨了。”   颜暮雪淡棕色的瞳仁里微微闪着温柔缱绻的水色,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赵弦思。   这样对自己敞开心扉,毫无保留的赵弦思。   一颗酸酸涩涩的心似是忽然被浇灌了蜜糖一般,不可遏制的甜了起来。   -   颜暮雪眨眨眼,却忽然想到一件事,使得那些酸涩又占据心头。   他怯怯地开口:“那万一,纪清玦也醒了怎么办……我知道你的心意了,便不会怀疑。我只是不想、不想有万一,我害怕你在我们之间为难。”   他神色惆怅,即便是心里酸涩,竟然只是害怕让赵弦思难以抉择。   赵弦思见到颜暮雪这般模样心疼不已,只是苦涩的摇摇头:“身体是你的,灵魂也是你的,除非你自愿,否则他的记忆也许这辈子都不会苏醒。”   可是感觉这样好对不起纪清玦……   颜暮雪有些愧疚的想,却还是软软的抱住了赵弦思的脖子,胡乱的一顿乱亲。   似是想把眼前的这个人彻底的拥在自己怀里。   颜小猫吸吸鼻子,声音轻轻软软的撒着娇:“好、好啦,太医还要和你谈事情……让他进来啦。”   赵弦思淡笑着说了声嗯。   ————————————————   原本颜暮雪还想听太医和赵弦思谈话的,万一是有关赵弦思病情呢。   可是赵弦思只是捏捏他的手心让他先回自己的客房里。   颜暮雪咬咬唇,虽然很想问为什么不让自己听,却还是乖顺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   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心里一片焦灼。   一边回味着赵弦思和自己说的话,一边又对隔壁的谈话好奇万分。   他纠结的站在两个房间共用的墙面前,拨弄着这个花瓶那个字画的。   没想到还真被他在一个字画后面发现了一个小洞。   也不知道哪个不要脸的家伙竟然偷偷凿了洞,莫非是想偷窥不成?   所幸这洞眼对着的是隔壁的衣架,此刻正被衣衫遮的严严实实。   颜暮雪暗暗的想,退房的时候定要和店家好好说道说道。   不过因为满满的好奇心,他还是像做贼似的,将耳朵偷偷贴在了那个洞上……   -   隔壁的声音确实能听见了,不算清晰但是能听见谈话。   一个苍老的男声在滔滔不绝的说着,看来是太医的声音。他似是在说些什么病理药理的,听得颜暮雪昏昏欲睡,想着还不如去休息一会儿算啦……   可是忽然就听见什么血契的事情。   颜暮雪眉尖轻蹙,似是对这两个字有些下意识的抵触。   他轻轻咬着唇,又把耳朵贴紧了些。   “陛下,您这血契若是再不解,一味拖延下去后果不堪设想。老臣研究的药于您而言不过是饮鸩止渴,只能压抑那些反噬的痛苦罢了。”文老太医的声音里满满的无可奈何。   赵弦思的声音还是那般清清冷冷,好听的要命:“朕早就说过了,结契的人已死,这血契解不了。”   “陛下当日结契之时便就该知道,北离纪氏本就是古巫族传下来的血脉,这血契又是纪氏最高的契约。一旦结契便意味着命数相合,一方若是离世,另一方即便是再怎么苦苦支撑,也是熬不过十年之劫的……”   “十年……”赵弦思极轻极淡的笑了一声,却清晰的传到了颜暮雪的耳朵里。   “原本只有五年,至于这多出来的五年,朕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其实就算是只有一年,也足够朕杀了那个昏庸无道的父君和猪狗不如的兄长了。朕欠他一条命,以命抵命也没什么。只是如今朕才后悔,后悔没办法多陪暮雪几年。”   “朕如今二十四,如此算来只剩下五年了吗?原来朕也会怕活不够啊。”   他的语气里带着满满的眷恋和淡淡的后悔,却让颜暮雪心头一震。   -   颜暮雪闻言茫然失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似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   未语泪先流,他抬手摸了一把脸颊,原来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自己和他才说清了所有的误会,明明约好要好好在一起的,明明当初说不许离开的人是赵弦思啊……   为什么会只剩五年,颜暮雪不信,也不愿意相信。   苍老的声音说的一句话却忽然将他沉落湖底的心又攥了上来。   “可是纪公子的魂魄如今就在颜公子身体里,如果能让纪公子醒来,虽然是颜公子的身体,可若是能一试也是极好的。再者那解除血契的法子也只有他知晓,如果成功了陛下自然能长长久久的……”   “朕不会让他醒。”赵弦思想也不想便拒绝了。   文老太医艰涩道:“为什么?陛下,这是您的命啊!”   赵弦思唇角露着苦涩至极的笑容却不置一词。   因为他恨我,恨极了我,恨不得我马上死。   他连五年的活命时间都不想给自己。   -   隔壁交谈的声音戛然而止,许久没有响动。   颜暮雪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襟,抬手抹掉了泪水。   我不会让你死的,你一定会好好活着,长命百岁的。   ————————————————   整理了情绪之后,颜暮雪才主动地去给赵弦思端了好吃的饭菜来。   颜暮雪仔仔细细的给赵弦思喂了饭菜,自己的肚子却不争气的叫了一声。   他眨巴眨巴眼睛,笨笨的解释着:“我、我才不是因为饿。”   赵弦思笑着掐掐他的脸,“饿了就去吃,朕又不是腿伤了,大可以起身吃饭。”   颜暮雪圆睁着眼:“那你还要我喂!”   害他自己还肚子饿。虽然早上吃的多了,可是刚刚又哭了那么多次,难受了那么久,自己早就饿得不行啦。   赵弦思淡笑道:“暮雪喂的饭格外好吃啊。”   颜暮雪的饭菜也被端到了屋子里的圆桌上,他端着碗小口小口的吃着。   心里却在想刚刚的事情。   赵弦思明明和自己说过,只要他想纪清玦醒过来,那个人便能醒来。可是刚刚他在心里说了好多次啊,一点用都没有。可是又不敢问赵弦思,皇帝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万一自己套话不成反倒被他察觉了心思便不好了。   颜暮雪也只是隐隐约约的感觉,赵弦思好像不希望纪清玦醒过来啊。   那该问谁呢……   颜暮雪想啊想,脑子里忽然叮的一声,闪过一个仙风道骨的白发老人。   清虚道长,他肯定知道!   思及此处,他又抿着唇,高高兴兴的开始扒饭。   赵弦思站了起来,观察着颜小猫生动的小表情,这小笨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皇帝心里乐得不行。   赵弦思弯下腰,笑着亲了亲颜暮雪的脸颊,又贴在他耳边轻声说:“小猫穿杏色真好看。”   颜暮雪这才发现他居然站在自己身后,而自己还在没形象的扒饭……   颜小猫害羞的红了脸,恨不得把脸埋在饭碗里。 第33章   颜暮雪虽然知道该问何人了,可是如何才能绕开赵弦思和清虚道长联系上,却又将他难倒了。   原本的一点点喜悦也被冲散了,又变成了那个恹恹的小猫。   赵弦思伤的本就不重,将养几日便全好了。   颜暮雪原以为他会赶着回宫,毕竟苏州原就是赵弦思南巡的最后一站。   可是皇帝只是笑着捏他的脸,让他自己想想,接下去是什么日子,他们又该去哪儿。   颜暮雪极为困惑,直到他们一行人已经坐上船施施然离开,他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   颜暮雪一直担心着赵弦思的事,颇有些食欲不振,几日船坐下来人反而瘦了些。   赵弦思却以为是颜暮雪又开始挑嘴了,毕竟他原本就是个特别挑食的小家伙。   颜小猫才被他养得更好捏了些,这才几日,竟又瘦回去了。赵弦思心疼的捏了捏颜暮雪的脸,但还是正了正神色,开始着手纠正颜暮雪挑食的小毛病。   颜暮雪当然不觉得自己挑食啦,他明明只是在想事情,而且天气又热,自己的胃口本来就一般般。   直到颜暮雪苦兮兮的看着赵弦思夹到他碗里的菜,全是他最不喜欢吃的时蔬,这才意识到这人完全误解自己的意思了……   可是又不能明说,颜暮雪都快要郁卒死了。   赵弦思见他半晌不肯吃那些青菜胡萝卜的,直接端过了颜暮雪的碗筷开始着手喂。   颜暮雪圆睁着眼,小声地抗拒:“你夹这么多,我怎么吃得完呀?”   赵弦思笑着眯眼:“吃那么多肉,一点菜都不吃?”   颜暮雪委屈,他明明就吃了一个鸡腿和几块小酥肉,菜也吃了茄子啊……他只是不爱吃胡萝卜还有青菜又有什么错。   “娇气包。”   赵弦思清冷的声音和哥哥存在回忆里的健气少年音微妙的重合了一下。   颜暮雪恍神之际,就被坏心眼的皇帝悄咪咪的喂了好几片胡萝卜。   最后颜暮雪惨兮兮的吃完了一整碗的时蔬。   更惨的是,赵弦思从那之后对给他投喂蔬菜这时,有了异常的执着。   ————————————————   待下画舫踏上熟悉的道路,颜暮雪才发现赵弦思带他回了哪儿。   居然是自己的老家,临安府……   颜暮雪这才想起来,原来是快到自己生辰了呀。   七月初七。   颜暮雪的手还被赵弦思紧紧握在手心里,就是略略出些多余的汗,这个人也会察觉。   赵弦思捏捏他的手心:“暮雪真是迟钝。”   颜暮雪不自然的侧开脸,看着侍卫将他们的行李搬上马车,轻轻地哼了一声:“我才没忘。”   说完又抬起脸看着赵弦思,揪了揪他的衣袖:“要回颜家祖宅吗,可是都没和爹爹说过啊。”   赵弦思淡淡的瞥了一眼已经收拾妥当的马车,极为顺手的将颜暮雪打横抱起,长腿一迈便踏入车厢内。   颜暮雪已经习惯他的怀抱了,条件反射的捏紧眼前人的衣襟,眉眼带笑的看着他。   车厢里点了一些淡淡的冷香,颜暮雪没闻出是什么味道。   赵弦思却拥着他,亲吻着他左耳耳骨,颜暮雪觉得耳朵酥酥麻麻的。   “你爹娘都已在祖宅等候我们许久了。”赵弦思低声道,又漫不经心的补充了一句:“哦,还有你哥。”   颜暮雪似是没听出皇帝的弦外之音,只是唇角勾着甜甜的笑意,将脑袋轻轻靠在爱人的怀里。   “这次便把琉璃雪灯带回宫吧,放入先贤祠最高的那层,朕也安心些。”   颜暮雪原本想说在颜家也安全呀,可是忽然又想起杜西楼与自己说的那番话。那个讨厌鬼也知道琉璃雪灯放在颜家祖祠的事了……   颜暮雪乖顺的侧了侧脸蹭了蹭:“好呀,都听你的。”   ————————————————   颜家祖宅便在这兰园,是一处顶顶雅致清幽的园林。   颜暮雪重回祖宅,脑海里一星半点的回忆也如同撕开了口子,慢慢涌上心头。   他似是记起来了,十二岁以前的年岁,可都是在这园子里度过的。   兰园里的花花草草,竹林树木,亭台楼阁他都有些印象,   颜家夫妇还有颜家大哥早在大门口等候多时了。   颜暮雪率先下了马车,眉眼弯弯的向他们走去,乖乖的喊人。   颜家夫妇都许久未见小儿子了,甚是想念,却都还克制。   唯独颜辰景,直接伸手将多日未见的弟弟抱了个满怀,还意犹未尽的摸了摸弟弟的脑袋,那手法细看的话和撸猫也差不多。   -   直到被一道冷冷淡淡的目光反复打量了许久,颜辰景才勉为其难的放开了弟弟。他眼里只装下了傻弟弟一人,自然是没能及时察觉面色不虞的皇帝。   颜暮雪也不恼,只是看着哥哥笑,乖顺的将被弄乱的发拨弄好,便转身去攥皇帝的手心了。   颜家三人见此状先是怔愣片刻,才后知后觉的行礼。   赵弦思只是淡淡挥手免了他们的行礼,又大方的牵着颜暮雪的手登堂入室。   ————————————————   原本平常的家宴,因为皇帝的加入,颜家人莫名都变得有些忐忑不安。   颜暮雪除外。   颜家的饭菜素来较为清淡,但颜暮雪发现自己比初醒时更喜欢吃家里的饭菜了。   颜暮雪寻思着,今天赵弦思总不会再喂自己吃蔬菜了吧,他笑眯眯的夹了水煮肉片。   可是才刚刚入口,他碗里就被皇帝放入了一块胡萝卜。   他自然也没有发现,刚刚赵弦思为他夹菜的时候,饭桌上的人各自停顿了一秒的事。   颜暮雪咬咬筷子,抬眼委委屈屈的瞅了一眼冷心冷面的皇帝,小声地说:“不想吃胡萝卜……”   赵弦思凤眼微挑:“乖。”   -   颜辰景气到咬牙,要不是手里是一双银筷子,怕是他能当场就给折断咯。   他本就对陛下对他的安排极其不满了,偏又无法言说,压抑了一肚子的气。   又看着自己最疼的傻弟弟一副缴械投降,被人吃干抹净还替人数钱的小模样,更是无言以对。   就算自家弟弟从小爱不吃胡萝卜,在他看来也丝毫不会影响弟弟的可爱。可是现在皇帝居然疯狂投喂弟弟不爱吃的东西,简直是不体贴到了极点。   真是除了一张脸,实在是没什么好的了。如果当初能一直留在老家便好了……   他在心里重重的哼了一声,目不斜视的夹了一个红烧鸡翅膀放在弟弟碗里。   赵弦思目光略略看了他一眼,隐隐有威慑之意。   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在颜暮雪碗里。   颜辰景不甘示弱,又夹了一块糖醋排骨。   面冠如玉的脸上虽波澜不惊,可是嘴角略微拉扯的弧度也昭示着他的心情。   结果下一刻,颜暮雪碗里便多了一筷子芹菜。   二人就这么你来我往的,小孩子一般,斗上瘾了。   颜暮雪:……   眼看着自己碗里的菜肴简直要堆小山了,又看了一眼对面云淡风轻夹菜吃饭假装自己不存在的爹娘。   颜暮雪苦兮兮的喊了停。   “你们、你们能不能好好吃饭呀!”颜暮雪可爱的圆眼睛偏要装作凶凶的模样,软乎乎气哼哼的,又拿了两个小碟子,将素菜和荤菜各放一边,“我都、都会吃的,你们不许再夹了,不许、不许吵我吃饭了。”   赵弦思不冷不热的睨了一眼颜暮雪右侧的颜辰景。   颜辰景英俊的脸上端得一脉波澜不惊,只在心里口出狂言狠狠大逆不道了一番。   ————————————————   用完晚饭,沐浴焚香后。   颜暮雪牵着赵弦思的手径直去了颜家祠堂。   一栋二层的粉墙黛瓦小木楼。   他今夜可是要守过夜的,守到七月初七到的那一刻,再亲自为琉璃雪灯添一点点新的灯油。   虽说这灯就算不管不顾也是长久不灭的,但是这一点点灯油也有些供奉的意思,只希望这灯能长长久久的保佑着供奉之人。   颜暮雪原本只是想赵弦思陪自己走到门口就好啦,毕竟自己今晚是要跪在蒲团上小半晚的。怎么可以让皇帝陪自己跪啊。   可是赵弦思偏偏不听劝,不管颜家夫妇如何相劝,非要和颜暮雪一起入祠堂跪拜。   终是拗不过。   -   二楼的屋子里,两个人相偎相依的跪坐着。面前的案桌上独独放着一盏冰雪寒霜的精致长明灯。   颜暮雪虽然喝过了醒神明目的茶,可是到了点还是困唧唧的。最后终是困得受不住,脑袋直接侧着搁在了赵弦思的颈肩。   赵弦思唇角噙着笑,保持着跪在蒲团之上的姿势,将颜暮雪的脑袋温柔的平放在自己的膝上。   颜暮雪阖着眼,平稳的躺在自己怀里,安静美好的要命。   他的手一下一下,抚过怀里人的眼角眉梢。他还能陪他五年,过一点少一点。   清冷的眉宇之间尽是不堪的落寞。   ————————————————   “暮雪,该醒了。”   赵弦思笑着捏起颜小猫的鼻子,又呼噜了一圈他的下巴。   果不其然,颜暮雪虽然困唧唧的,却还是醒了过来。   “唔……点灯、灯油……”   颜暮雪睡得舒服极了,揉着眼睛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一直睡在赵弦思的膝上,可是这人居然还跪坐着……   颜暮雪心疼的去揉他的腿,正欲开口却被皇帝捏了脸颊。   “先添灯油。”   颜暮雪软软的说了声好,便捏着已经准备好的灯油,亦步亦趋的靠近琉璃雪灯。   小心翼翼的打开灯面的一处暗格,将灯油顺着暗格灌了进去。   灯里明明被浇灌了灯油,可是入灯便成了一股缭绕的烟雾,围着闪烁的烛火缠绕了一会儿便化作了一阵青烟消弭无踪。   -   颜暮雪连忙去扶赵弦思起来,“不许、不许跪了,你腿都麻了。”   赵弦思凤眼微弯:“那等会暮雪给朕按按腿。”   颜暮雪乖乖的点点头。 第34章   颜暮雪脸红红的和赵弦思手牵着手,慢悠悠的并肩踏着月色回了自己小时候住过的星月楼。   虽然夜色已深,可小木楼里还是灯火通明,似是在等待着久出未归的主人。   走近了才发现,一楼门口两边已经站着两名侍卫。   其中一个颜暮雪还知道他的名字。   颜暮雪见萧骐也朝自己望了过来,便礼貌的弯弯眸子对他笑了笑。   萧骐差点被这个清甜的笑晃了眼,还好他及时看见了颜公子身边站着的皇帝,霎时收敛了自己所有的情绪。   赵弦思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   顺着木楼梯走上去,推开门扉,屋子里面果然与记忆里没有太大的出入。   下人都已经将屋子收拾妥当,赵弦思的行李也拿了过来。毕竟他们也还要在烟波山庄逗留几天。   颜暮雪觉得屋子里一切陈设都很熟悉。   就连尘封许久的记忆也一点点浮上心头。   水色的纱幔帘幕随晚风吹拂摇晃,屋子里有些似有若无的清香,和赵弦思马车里点的熏香味道很是相像。   颜暮雪坐在盛放着妆奁的案桌前,拨弄这个拨弄那个的,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一般。   他葱白的手指勾开了妆奁最底层的抽屉,从里边拿出一个紫檀木锦盒。   “弦思,弦思~”   颜暮雪狡黠的笑着,眼眸里盛着微光,招猫儿似的对赵弦思勾勾手指。   赵弦思难得见他这副模样,唇角勾着笑走了过来,又伸手刮了刮颜暮雪的鼻尖,“怎么了?”   颜暮雪站了起来,献宝似的将锦盒放在手上打开,“喏,给你看我的宝贝。”   两颗黝黑乌亮,璀璨夺目的黑珍珠盛放在锦盒里熠熠生辉。   可是珍珠再诱人漂亮,在赵弦思眼里也没有颜暮雪脸上明媚的笑颜来得勾人心魄。   颜暮雪笑的眼眸弯弯:“这是小时候爹爹送我的玻璃珠子。是、是一对的,我当时就想过,长大了要送给喜欢的人的。这、这是定情信物……”   皇帝清冷的眉尖皱了皱。   这哪是什么玻璃珠,分明是价值连城的鲛珠啊。   赵弦思无奈地问:“谁与你说这是玻璃珠子的?”   颜暮雪歪歪脑袋:“哥哥说的呀。”   言罢他又低头去看手里的珠子,半晌后才咬着唇声音轻轻地说:“是不是因为太便宜,你、你不喜欢啊……没关系,我也攒了好多银子啦。你喜欢什么,我、我买给你……”   他越说声音越轻,似乎也发现了,自己对皇帝说这种话,简直是傻得可以了。   赵弦思没忍住笑,按着颜暮雪的后脑勺低头亲了亲他的鼻尖,“小猫送什么朕都喜欢。不过你哥可真是,呵,这可是价值连城的鲛珠,哪是什么玻璃珠子。”   颜暮雪眼睛睁得圆圆的,淡棕色的眸子里盛满困惑。   -   颜辰景稚气的少年音好像还回荡在耳边。   “这个是爹爹从西域带回来的玻璃珠子,雪雪的是黑色的,我的是白色的。娘亲说这个是要拿来娶媳妇的聘礼!”十三岁的小小少年颜辰景一本正经的对着七岁的糯米团子颜暮雪如此说道。   可是糯米团子颜暮雪只记住了玻璃珠子和聘礼二字。   -   颜暮雪微微红了脸,举着盒子往赵弦思那儿推了推,“反正、反正这是聘礼……不、不是……是定情信物!”   赵弦思将锦盒接过来把玩了一番,笑说:“不如将这两颗珠子安上链扣做成一对吊坠,如此一来,你我正好。”   颜暮雪笑着捏捏他的衣角:“送给你了,就、就都听你的。”   赵弦思放下锦盒,伸手捏起颜暮雪的下巴,漂亮的凤眸里盛满星光:“什么都听我的?”   颜暮雪唇角绽着一个清甜的笑:“什么都听你的。”   ————————————————   颜暮雪脱了鞋袜外衣,只穿着杏色寝衣仰躺在自己的雕花木床上,慢慢的躺成一个大字。   赵弦思伸手放下了床帘,看着颜小猫那可爱的睡姿忍俊不禁。   皇帝贴心的将锦被铺开,又给颜暮雪盖好一角。   可是如今天气正热,床榻上都铺着凉爽的席子呢,颜暮雪撇着嘴偷偷拨开了锦被。   “好热的,不想盖。”颜暮雪笑着捏捏赵弦思的衣袖:“你也睡啦,都好晚了。”   -   皇帝的睡姿还是端端正正的,锦被盖着腰部以下,双手叠放在小腹上。   颜暮雪就喜欢他这副样子,小心翼翼的拨开被子钻了进去,小猫儿似的贴在赵弦思身侧。   赵弦思当然没睡着,侧过身去亲颜暮雪的额头,又去亲他的鼻尖,“又想起之前的记忆了?”   颜暮雪点点头,捏着皇帝的大手玩他手心的茧子:“十二岁之前,我都是住在这里的,后来才搬到新家的。我哥老说我的星月楼冬暖夏凉比他那儿好,夏天的时候老来霸着我屋子睡觉……”   赵弦思凤眼微微眯起。   “可是他睡相好差,有次还把我踹地上了,我好像哭了,然后娘亲就不许他再来抢我屋子。”颜暮雪说得眉开眼笑的,漂亮的圆眼睛都快弯成月牙了:“弦思弦思,你说我哥是不是很好笑。”   “嗯。”赵弦思又亲了亲颜暮雪柔软的唇:“暮雪。”   颜暮雪被他亲的时候还在笑呢,忽然听见赵弦思这么温柔的喊自己名字,软声回了句:“怎么啦?”   皇帝的手已经勾在了他衣襟那儿了他都没发觉。   赵弦思凤眸微弯:“我想要你。”   ————————————————   晚风吹拂着轻纱,卷过些许沁人心脾的梨花香。   少年的细碎呜咽也消散在温柔的风中。   “唔……”   颜暮雪的衣衫被坏心眼的皇帝都剥了,少年露着一身的细腻白/皙被赵弦思圈在怀里。   他屈起双腿,坐在赵弦思身前,任由男人的手握着自己的命根子揉/捏撸动着。   赵弦思敞着衣衫,一只手圈着颜暮雪的身子,另一只手却握着颜暮雪高高翘起的欲/望,替他纾解。   赵弦思亲昵的吻了吻少年白/皙瘦削的肩胛骨,又顺着脖颈一路吻上去,停在了左耳耳骨的位置。   “我不在的时候,会不会偷偷玩这里,嗯?”清冷的声音此刻在耳边响着,如同蛊惑一般,颜暮雪只能咬着下唇,诚实的作答着。   “没有玩……”   颜暮雪双腿大开着,身子软软的倚靠着身后人,两人身上都起了一身细腻的薄汗。   赵弦思低声笑着:“那以前呢?”手上还悄悄用力,轻轻撸动,少年的分身前端就溢出了些许淫液来。   颜暮雪舒服的脚趾蜷缩,忍不住用脚心摩擦着凉席:“很少……呜……没、没几次……啊……不、不喜欢那样……”   赵弦思一边亲吻着颜暮雪的耳尖,又伸手揉/捏起少年嫣红的奶头玩弄了一番:“小猫真乖。”   连鼓鼓胀胀的囊袋也被男人揉/捏玩弄的时候,颜暮雪张着嘴喘着粗气,满脸的沉醉失神。   他想合起腿磨蹭,可是却被赵弦思的腿顶开了。   男人掌心的茧子蹭着自己的分身,舒服的要命。   颜暮雪忍不住颤抖着求饶:“弦思……啊……我、我不行了……呜……你让我射吧……”   赵弦思亮出牙齿轻咬着颜暮雪白/皙的肩头,手上的动作却不管不顾的停了下来。   颜暮雪咬着下唇,难受的摆动着身子。   “小猫乖,去趴着。”   颜暮雪委委屈屈的侧过脸看着他,却还是听话的把脸埋在了枕头上边,似是想将自己硬的发烫的欲/望在凉席上缓缓磨蹭。   可是赵弦思立马抓着他的臀瓣拍了两下,又扶起他的腰。   “屁股翘起来,腿分开。”皇帝的声音里仿佛带上了些许逗弄。   颜暮雪害羞的将脸埋在小软枕里,又听话的将小屁股翘了起来,双腿分着跪在了床上。   从赵弦思的角度看去,身下人的私密之处皆是一览无遗。那根高高翘着的分身还有鼓鼓胀胀的囊袋都能看见。   赵弦思一手抓着白/皙柔软的臀瓣揉/捏,一手沾着脂膏探入闭合着的粉穴。先是一根手指浅浅抽/插着,紧接着是第二根……直至那粉穴逐渐变得湿软,抽出手指的时候还带出了些许粘腻的淫/水。   赵弦思扶着自己早已硬/挺的肉/棒抵在那诱人的穴/口缓缓磨蹭着,却不急着进入。抓着颜暮雪臀瓣又贪婪的揉/捏了两把。   -   颜暮雪咬着唇,忍不住扭腰求欢:“弦思……给我……插进来。”   皇帝的声音却还是那般清清冷冷,只是带着些许无法掩饰的情/欲:“暮雪,今夜我们做一对普通夫妻如何。你既是我的夫人,那要喊我什么啊?”   他边说还边用肉/棒缓缓顶弄着粉穴,勾的颜暮雪神智都飞了。   颜暮雪好歹也是个沉迷虐恋情爱话本的小书篓子,这点风情自然还是一知半解的。   只听他软软的声音在那勾人的喊:“相公……把肉/棒插、插进来……”   赵弦思低笑一声,直将肉/棒顶进了粉穴的深处。   “啊……相公……太深了……呜……”颜暮雪被插入的那一刻便不争气的射了,精水弄了自己一身。   赵弦思直着身子,一手抓着那白/皙的臀瓣,直抓出一个鲜红的五指印,用自己粗硬的肉/棒抽/插着粉穴。   颜暮雪的大腿已经分得最开,失了神般甜腻呻吟任由男人大力操干。   肉/洞被撑开,就连粉/嫩的穴/口也微微泛白,可是小/穴贪婪的吸/吮着男人的肉/棒。   颜暮雪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儿,一张秀美可爱的脸蛋上布满情/欲:“嗯……啊……好深……相公……你要插死我了……”   赵弦思挺着腰腹一下一下的抽动着,也不知道究竟抽/插了多少次,随着一声动情的低吼,泄出的精/液尽数射在了少年紧致湿滑的小/穴里。   -   二人结合之处还紧紧纠缠着,那巨大的肉/棒还插在销魂的穴里。那粉穴一缩一合的,一些白色的精水顺着颜暮雪细白的大腿滑了下来。   颜暮雪轻喘着气,直觉得这个姿势折腾的他腰都快断了。可是男人的欲/望还留在他的体内,隐隐约约越来越硬……   粗硬的肉/棒又狠狠捣弄着湿软的小/穴,直将少年顶弄的呜咽不止。   颜暮雪咬着唇,只能越来越往前爬,直到伸手抱住床柱,声音都被激烈的抽/插折磨的断断续续:“不要了……相公……饶了暮雪吧……你放过我吧……呜……”   少年甜软的嗓音颇有些欲拒还迎的味道,赵弦思眸色一深,单手握着颜暮雪柔软的腰肢,直将人一把拖了过来压在身下。   粉/嫩的小/穴里早就是他先前泄出的精水,随着激烈的交媾被捣弄出来,湿哒哒的沾满了少年白/皙的大腿根,每一次的抽/插都是狠狠的,最深的贯穿。   颜暮雪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难受的哽咽,只觉得身后要被顶坏了,腰肢却还随着男人的动作习惯性的扭了起来。   赵弦思将他翻过来,驾着他细白的双腿顶在肩上。   男人的动作渐渐变得温柔轻缓,一双勾人心魄的凤目里溢满深情。   颜暮雪仰躺着,泪眼朦胧的望着身上的人。   “喜不喜欢相公肏你?”   赵弦思的动作虽然温柔,可是正一下一下的顶弄在颜暮雪最最敏感的地方。   颜暮雪脑袋晕晕的,只觉得自己现在是一条在水里浮沉的小鱼,只能随波逐流的轻轻摆动着鱼尾……   “喜欢……呜……喜欢、喜欢被相公肏……呜……你插死我吧……”颜暮雪唇边勾着诱惑的笑,声音也是甜软的不行。   赵弦思满意的勾起唇,俯下/身去认真的亲吻着自己心爱的小猫。   颜暮雪心满意足的环着赵弦思的脖子,双腿紧紧缠在男人劲瘦的腰上,承受着这个甜蜜的亲吻……   赵弦思捏着那柔软的臀瓣,时而顶弄,时而抽离,时而深入……   也不知被操干的多久,仿佛小/穴都被操弄的麻木不堪,一阵滚烫的精/液浇灌了进来。   颜暮雪呻吟着,尾音破碎,自己的欲/望也猛烈的射/精……   塌上两具赤裸的身体交织在一起,滴滴答答的白浊沾满了两个人的身子,看上去淫靡至极。   -   烛影摇晃,冷香轻浮,那动情的声音直听的人面红耳赤呐…… 第35章   颜暮雪困得连哼哼唧唧的力气都没有了,身体疲倦到了极点,脑袋沾到枕头便睡。原本好好盖着的小软被不一会儿就东倒西歪了起来。   赵弦思松松垮垮的系着衣衫,敛着眉眼走下楼梯。颜家的下人半梦半醒的打着瞌睡,赵弦思没去叫醒他们,反而走到门口喊萧骐去打热水来。还叮嘱他直接端到二楼颜暮雪的屋子里。   -   萧骐一手提着盛满热水的木桶,一手端着放着洁白面巾的木盆,对着虚掩的房门轻扣三声。   “进来。”   得到皇帝应允之后才毕恭毕敬的走了进去。   房间里似有若无的梨花香味根本遮掩不住那些浓郁的味道。   萧骐几乎是在一瞬间便反应过来,这屋子里方才发生了什么。他神色未变,还是那副温柔的模样,低垂着头将手里的东西都提到了屋子里。   热水倒入木盆,氤氲的水汽蒸蒸而上。洁白的面巾彻底被热水浸湿,萧骐垂着眼将木盆端至雕花木床床头的矮柜。   -   颜暮雪早就睡着了,可是蹬被子的坏毛病可以说是愈演愈烈。   赵弦思才刚刚将锦被给他盖好,颜暮雪却卷着被子往上揪,细白修长的小腿和那双雪白的纤足都露在了外边。   床幔都放了下来,可随着微风轻轻晃动着。   隐约可见床榻上的漂亮少年那睡得安静美好的模样。   萧骐放下木盆,只想目不斜视的站着,可仅仅是侧过脸瞥了一眼,就被那细腻白嫩的足踝晃了眼。   明明就那么一眼,那双细白纤直的小腿,还有那双比寻常男子都要小些的脚却都被他深深刻入脑海。   最后就连喉咙也开始发干。   他狠狠的低着脑袋,似是只想把眼睛牢牢地钉在地上。   “去外屋候着。”   得令后,萧骐几乎是逃似的跑出了屋子,溃不成军。   -   赵弦思只是冷冷淡淡的看了一眼萧骐落荒而逃的背影,冷哼一声,亲自动手给颜暮雪清理身子。   药玉也妥当的塞入了少年粉/嫩的后/穴,赵弦思俯身在颜暮雪的额间宠溺的亲了亲,又确保床幔已经将人遮的严严实实才起身出门。   -   赵弦思好整以暇的坐在桌前,拿起桌上的茶盏把玩了一番。   萧骐虽心绪不宁,但又怎么敢让皇帝亲自动手倒茶,连忙伸手帮忙倒茶。   赵弦思也没拒绝,待茶水入杯才端起茶盏浅浅尝了一口。   萧骐毕恭毕敬的站在一边,不敢言语,只能等着赵弦思开口处置自己。   无论是挖眼亦或是杀头还是凌迟,他都想了一遍。   他阖了阖眼,也想给自己两个耳光。明明对自己说过,颜公子不过是自己的弟弟一般的存在。可是刚才匆匆一瞥,他心里竟然动了不该动的旖旎心思……   而且这心思,在他自己都未觉察的时候,陛下竟然发觉了。   -   “你送的糖,暮雪很喜欢,至此你也该知足了。”赵弦思放下茶盏,又拨弄了一下手上的黑曜石手串。   下一刻,皇帝好听至极的声音清清冷冷地滑过他的耳边:“朕今日放过你,是因为你是个聪明人。不该动的心思,该烂在哪儿,你自己清楚。”   赵弦思不过是冷冷的望了他一眼,那双凤眸里的冰冷如霜便如跗骨之蛆般侵袭着萧骐的四肢百骸。   萧骐单膝跪地,一声应答似有千斤重。   ————————————————   萧骐提着东西下楼之后依然守在门边,只是比起刚才的云淡风轻,此刻的他可以说是魂不守舍了。   与他一起值守的侍卫许章有些担忧的瞧着他:“萧骐你没事吧?陛下不就让你送桶水么,你怎么好像,好像……”   许章挠挠头,总觉得这句话再说下去被人听见便完了,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萧骐。   萧骐深吸一口气阖了阖眼,只对许章说自己想离开一会儿。许章也不便多问,只和他说快些回来。   -   萧骐哪也没去,只是缓缓走入了星月楼的池塘里。他水性好,那水漫着他的身子却没有淹没他。   他仰躺在浅浅的池塘里,睁眼望着天边清冷月色,皇帝刚刚对他说的话言犹在耳,他低声苦笑,伸手去触碰那半边弦月。   夏虫嘶鸣,睡莲幽香,那些不该有的旖旎心思也如星光月影尽散,化成了尘埃。   爱能是一辈子,守护也能。   萧骐将那半边弦月拥入手心,温柔的眉眼里满是坚定的眸光。   ————————————————   赵弦思拥着心爱的颜小猫舒舒服服的一觉睡到大天亮。   第二日睡醒换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背上有许多道红印子,一看就是昨晚欢爱时颜暮雪留下的。   他略略摇头,心情甚好。   就连下楼看见大舅子一脸苦大仇深坐在圆桌前喝茶,见到自己下楼眉头更是紧了又紧,他唇边的笑意也并未消退。   圆桌上满满当当放了丰盛的早点,淮海立在一旁似是在布菜的模样。赵弦思微微挑眉,神情自若的坐了下来开始动筷。   颜辰景吩咐厨房做了一大桌弟弟爱吃的早点,一大清早就过来等着了,眼看着早点热了又热,自己等了又等,傻弟弟也不下来。本来都想自己上去踹门了,可是一想到皇帝也在弟弟的屋子里他就生气。   好不容易盼来一个人,居然还是皇帝。颜辰景费了好大劲才克制住没当场翻个白眼。   他也不知道自己对皇帝的敌意是从哪来的,反正从皇帝第一次来颜家趾高气扬开始,他就默默看皇帝不爽了。   而自己心爱的乖弟弟也被迫入宫,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   “颜家早点味道不错啊。”赵弦思吃了些清粥小菜,诚实的夸道。   颜辰景面无表情:“这些都是暮雪喜欢吃的,自然是极好的。”   赵弦思挑挑眉,不置一词。   眼看着就要日上三竿太阳晒屁股,颜辰景又怕弟弟起晚了不吃早点会肚子饿,唰的一下站起来:“我去楼上看看,暮雪再睡下去肚子该饿扁了。”   赵弦思呷了一口茶,眼看着颜辰景已经踩上台阶,这才悠悠的说了一句:“他昨晚累着了,如今正腰酸腿软,多睡一会儿又何妨。”   颜辰景脚步一顿,脑子一转,瞬间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他大步流星的走到了皇帝身边,英俊的脸上两道剑眉狠狠拧着,“你!”   淮公公险些被颜辰景凌厉的气势吓一大跳,他正端着盘子给颜暮雪挑选喜欢的早点呢。   眼看着大厅里的气氛逐渐不对劲,淮公公忍不住笑着打圆场:“奴才带些颜公子爱吃的早点送上去便好了,何须劳烦颜大公子呢。这不是,下人们也该将洗漱的物件端上去了么。”   赵弦思饮完茶,也站了起来,目不斜视的看着颜辰景片刻,挑衅似的勾了勾唇:“常听暮雪提起自家大哥武功如何不错,朕倒是从未见过,如今机会难得,你我不如切磋一番,分分高低如何?”   也许是讨厌的人说什么都讨厌吧。   赵弦思极其好听的声音听在颜辰景耳朵里就变了个味儿。   他扬了扬下巴,不甘示弱的回道:“微臣也常听人提起陛下剑法天下无双,今日能与陛下切磋,自是三生有幸了。请!”   淮公公张大嘴吃惊的看着这两人越走越远,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追出去。到了门口才发现颜公子的早点问题还未解决,抬眼看见门口站的侍卫,极为顺手的吩咐了他们将早点为颜公子送上去。   淮公公这才安心的去追赶越走越远的皇帝陛下……   ————————————————   萧骐沉着目光端着满满当当的盘子放在了二楼外屋的圆桌上。   隔着水色帘幕,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里边的人在来回走动。他垂着眉眼,只是恭恭敬敬的站在桌旁,目不斜视。   -   颜暮雪哈欠连天的洗漱了一番,换了一身雪缎长衫,看上去颇为凉爽。头发随意的拿发带束着,几缕发丝垂在耳边,衬的一张小脸越发秀美可爱。   他揉着眼睛从里屋出来便瞧见了圆桌上的早点,都是自己爱吃的。   颜暮雪闻着味道便食指大动,嘴里塞着一个蒸饺细嚼慢咽,抬眼便看见了安安静静立在一旁的萧骐。   颜暮雪眼眸弯弯,笑着打了招呼:“萧侍卫早啊。”   萧骐也温声回了句:“颜公子早。”   颜暮雪又开始继续吃早点,不一会儿便吃完了,他胃口就那么一点点。吃饱喝足他起身揉了揉圆滚滚的肚皮,想着该去消消食啦。   不过赵弦思怎么还没回来?咦,为什么会是萧侍卫给自己端早饭?   颜暮雪眨了眨可爱的圆眼睛,困惑的看着萧骐:“怎么是你给我端早饭啊?淮公公不在吗?唔……陛下呢?”   萧骐组织了一下语言答道:“陛下和颜大公子去院子里切磋剑术去了,淮公公不放心便跟去了,所以才让我拿早饭来。”   颜暮雪听到赵弦思和哥哥切磋的事,小猫儿似的圆眼睛睁得溜圆,捏着衣角就小跑着下了楼……   ————————————————   颜辰景与赵弦思切磋自然不会用真剑,二人各自折了一根树枝便开始动手。   赵弦思站在梨树下,长身玉立,那特别至极的气度风华,仿佛他手中握的不是树枝而是一柄真正的长剑。   颜辰景骄矜的抬着下巴,挑衅的看着对面清冷的皇帝。英俊的脸上是难得的笑意,他是真正爱剑之人。   二人就在梨花树下,漫天落叶之中激烈的交战着。   剑声拥着风声,丝丝入扣。   颜辰景的剑法可以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原本就是极有天赋的习武奇才,颜家剑法在他手下早已是炉火纯青。   只见他招招用力,并没有因为对方是皇帝而刻意放水。   赵弦思身形不动,仅以右手蓄力,指尖灵动,那变幻莫测的剑法便袭向颜辰景。   明明是用树枝,却幻化成了千道剑影,剑气如虹美人如玉。   -   颜暮雪小跑过来便看见二人以树枝比长剑互相切磋的模样。   还好没有真的用剑比试,颜暮雪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他忽然觉得眼前这副落叶舞剑的场景还挺好看的。一个蓝衣一个玄衣,依稀可闻的剑声和风声如火树银花。   颜暮雪困惑的歪了歪脑袋,自己还要不要喊停呀?   唔,好像继续看看也不错诶? 第36章   二人酣畅淋漓的比试了一番,最终颜辰景以半招之差输给了赵弦思。   颜辰景喘着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他虽输了,却也输得心服口服,确实是他技不如人。   赵弦思不置一词,只是冷淡的扔了手里的树枝,转身便往颜暮雪那走去。   颜辰景这才发觉颜暮雪就在旁边,也不知道他和皇帝比武这事,傻弟弟看了多少去。他在心里冷哼一声,想来只输了半招,面子上也还算过得去。   -   颜暮雪本来想出声阻止二人,见着了才觉得他俩这般势均力敌的切磋比试,自己若是贸贸然打扰了才不好。他择了个舒服的位置,坐在院子里的藤木秋千上,一边晃着脚一边看两人比剑。淮公公还在他边上焦急的劝说。   颜暮雪抿了抿唇:“可是,只是树枝呀,如果我们随意打断他们才不好吧。”   淮公公见他不急,又去看比剑的二人,发现确实没有自己担心的那般过火,便也安心下来和颜暮雪一起看了。   -   颜暮雪见赵弦思向自己走来,也不急着站起来,反倒是坐在秋千上伸着脚朝着皇帝勾了勾。   赵弦思无奈又好笑的搂着腰将人从秋千上一把抱了起来。   颜暮雪眼眸弯弯,亲昵的伸手环着赵弦思的脖子,整个人都挂在了赵弦思身上,像一只撒娇的小猫咪似的。   颜辰景皱眉看着自家弟弟这副不争气的德行,轻咳了两声。   颜暮雪只是甜笑着喊了声哥哥,但也乖乖的从赵弦思身上跳下来了。   颜辰景习惯性的去揪弟弟的脸,却被赵弦思不着痕迹的挡住了去路。   更可恶的是自己弟弟还笑嘻嘻的从赵弦思身后露着一张小脸来,拿一双圆眼睛无辜的看着自己。   颜辰景:……   赵弦思牵起颜暮雪的手,只留下一句带暮雪出门逛逛便无视大舅子的敌视,施施然的走了。   ————————————————   这段时日,临安府这边恰好是一年一度的花灯节。   不过赵弦思是想找家有名的玉石铺子,将那两颗鲛珠打磨成一对坠子。天色尚早,店家刚刚接了单子也没那么快做完,赵弦思便带着颜暮雪四处逛了起来。   颜小猫是个极好养活的小笨蛋。   既不讨要珠宝首饰也不在意金银,就连给家里人谋高官职务这种事也想不到。   只是捧着一颗盛满爱意的真心放到他掌心把玩,永远一副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的模样。   不知不觉之间,赵弦思对颜暮雪的占有欲,都快到了自己无法掌控的地步了。   -   颜暮雪吃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杏花斋蟹粉小笼和云吞面,满足的要命。   只不过他有个小毛病,只爱吃云吞不爱吃面条。   赵弦思也发现了,便将自己碗里的云吞都拨给了他,而颜暮雪碗里的面则被他解决了。那些精致的蟹粉小笼,也一个都没和颜暮雪抢。   但是颜暮雪哪里吃得下那么多啊,最后一个一个的都亲手喂给了皇帝。   淮公公立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伺候陛下这么久了,何曾见过陛下这般模样啊。   他又觉得,这两人此刻就像俗世里的一对平凡夫夫,这光景看上去倒也很不错。   -   赵弦思就这样牵着颜暮雪的手从南逛到北,一路吃吃喝喝,还买了一堆小玩意,待天色渐黑才回了玉石铺子。   那坠子也已经打磨好,纯银的链子和链扣,墨黑的鲛珠被完好的包裹着,唯有链扣上有着些许分别。似是星月之别。   赵弦思抿起唇,笑着让颜暮雪自己选。   颜暮雪歪着脑袋有些困惑,他好像没看出来两条链子有什么分别,便随手选走了星星的那条。   赵弦思微挑眉尖,亲手为颜暮雪戴上项链。   颜暮雪笑得眉眼弯弯,也取了项链,踮着脚尖给赵弦思戴上。   ————————————————   和家人用过晚饭后,颜夫人终于喊颜暮雪单独说话了。   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娘亲太久没见自己的儿子,忍不住倾诉衷肠。   颜爹爹也关心了小儿子几句,他们也知道皇帝对颜暮雪极为宠爱,都爱屋及乌对颜家人也十分客气了。原本担心小儿子在后宫里会受人欺负的颜夫人也才真正安心。   颜暮雪也乖乖的和爹娘闲话家常一番才告别。   只是刚走到门口便看见了哥哥站在那儿,也不知道听了多久了。   “哥哥?”颜暮雪抿着唇笑,伸手捏了捏他哥的衣袖:“怎么不进去呀?”   颜辰景轻笑:“我日日都能见着爹娘的,哪像你难得回来一次。”   言罢又对着爹娘微微颔首,又伸手呼噜了一把傻弟弟的脑袋:“走走走,去我屋里,我有话和你说。”   颜暮雪乖顺的被哥哥揽着肩推着往前走。   -   颜暮雪捏起一块雪花酥细嚼慢咽,汗涔涔的看了一眼桌上满满当当的甜食点心。   “哥……你这也太夸张了吧,我哪吃得下这么多?”   而且今天在外面也吃了那么多街边小吃呢,吃晚饭的时候他就没什么胃口了。   颜暮雪严肃的板着脸:“那就每样都吃一点好了。”   颜暮雪有些无奈的看着他哥,软着声音撒娇:“哥……”   颜辰景倒很是受用,只是定定的看着自家弟弟,轻轻地哼了一声:“就想着早点回去见你的皇帝是不是。”   颜暮雪心事被拆穿,脸上有些红红的:“哪有啊,哥哥找我说话,我也很开心啊。”   “真的?”颜辰景很是怀疑。   颜暮雪抿着唇笑,捏起桂花糕就往哥哥嘴里塞。颜辰景张嘴吃了下去,眼睛一瞥倒是隐隐约约看见了颜暮雪脖子里挂着的物件。   他大手一伸便将那坠子从弟弟脖子里勾了出来。   只见颜辰景出神的看着那颗墨色鲛珠,沉默半晌,声音有些艰涩:“鲛珠,你也送出去了?”   颜暮雪小心翼翼的将坠子从哥哥手里拿回来,极为宝贝的放进衣领里,“送、送了呀,陛下让人打了两个坠子,我们一人一个,这个是聘礼呀……咦,原来哥哥知道这是鲛珠啊,那你小时候还骗我说是玻璃珠子噢……”   颜辰景的神情有些难以言喻的落寞,也没有接话。半晌才叹了一口气,起身在书案那找出那个和颜暮雪一模一样的紫檀木锦盒。   他将锦盒打了开来,两颗晶莹饱满,光滑圆润的白色鲛珠便露了出来。   颜暮雪忍不住哇了一声,伸手摸了摸那白色鲛珠,抬脸软软的笑着:“哥哥的鲛珠也很漂亮。”   颜辰景极轻极淡的笑了一声,将那锦盒又合了起来,拉过弟弟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上。   颜暮雪困惑的看着他哥:“给我做什么?这个不是将来要给嫂子的聘礼吗?”   颜辰景忽然一笑,意味深长地道:“暮雪先帮我保管好不好,等你哥有了心上人你再给我。”   颜暮雪撇撇嘴:“你自己保管呀,我带回皇宫去万一弄丢了呢?”   颜辰景不管不顾的把锦盒塞到了弟弟怀里:“就当做我们兄弟之间的约定好不好,暮雪难道不听哥哥话了?”   颜暮雪无奈的眨眨眼:“那好吧……”   -   颜暮雪随意捏了些甜点带着走,便起身和颜辰景告别了。   只是才刚刚转身站起来,便被人侧着抱了个满怀。   颜辰景用力的拥抱了一下自己的弟弟,手臂克制的环着弟弟的肩膀,很短暂的一个拥抱。   松开怀抱后又用力的揉了一下弟弟翘着呆毛的脑袋,笑道:“好了,去找你家皇帝吧,小笨蛋。”   颜暮雪也侧过脸留给了他一个清甜的微笑,抬手掐了掐哥哥的脸颊,捏着小锦盒头也不回的走了。   待弟弟的背影再也看不清,颜辰景才垂着眼睑,随手拿起一块颜暮雪咬了一口的雪花酥尝了尝。复又冷着脸将桌上剩下的甜点都清理了。   ————————————————   赵弦思自然也发现了那个锦盒,只是他什么也没说,任由颜暮雪将那个锦盒收拾到自己的小包袱里。他就这么好整以暇的坐在桌前,手指轻轻点着桌面,等着颜暮雪自己开口和他说。   颜暮雪沐浴完,身上满是香甜的栀子花味道,穿着雪白的纱衣踱步过来,脸蛋红扑扑的,看上去可口极了。   赵弦思拉着手就把人按着侧坐在自己腿上,微微上挑的凤眸就这么盯着颜暮雪。   颜暮雪在他身上别别扭扭的坐着,还是乖乖开口说了些和爹娘谈话的事。   赵弦思态度有些冷淡:“还有呢。”   颜暮雪心虚的抬眼瞧了他一眼,自己就去哥哥那儿小坐了一会儿,这人怎么也知道。   “就……哥哥找我聊天呀。”   “那鲛珠呢。”赵弦思单刀直入。   颜暮雪无辜的眨眨眼:“哥哥说让我先替他保管啊,等他找到心上人了我就还给他。”   赵弦思沉着目光看着颜暮雪,也不说话,反正就是这么瞧着,看得颜暮雪都困惑了。   “怎么了吗?你今天真奇怪……”颜暮雪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可赵弦思还是不理他,反倒是有些赌气的侧过脸,清冷的眉尖轻轻蹙着。   颜暮雪伸手去戳他的脸,这人也不给他回应。他更迷糊了。   -   结果,赵弦思冷冷淡淡奇奇怪怪的态度一直持续到他们第二日坐船回京……   颜暮雪揪着手指,恹恹的喝着牛乳茶,又拿圆眼睛偷看边上看书喝茶的皇帝。   最后还是他出船舱透气的时候,淮公公忍不住和他暗示。   陛下醋了。   -   颜暮雪回到船舱的时候唇角抿着清甜的弧度,梨涡轻现,看上去招人的要命。他就这么蹑手蹑脚的走到皇帝身前,刷的一下抽走皇帝手里的书,俯身下去在皇帝形状姣好的嘴唇上亲了亲。   他偷亲的时候害羞的闭着眼睛,自然没能看见赵弦思眼眸里毫不收敛的得意劲儿。 第37章   颜暮雪回宫之后先是清点了一下带回来的小礼物,一份份整理好,最后才把小包袱里的东西藏到柜子里。他悄悄的打开了纪清玦那张画像,仔细看了看,终于察觉这画法和重锦哥哥送给自己的那幅,一模一样。   颜暮雪蹙起眉,他知道重锦和兮悠是云南王送上来的,可是重锦竟然和杜西楼有联系么。不然他的画又怎么会在杜西楼手上呢。他是得问问,可也要斟酌如何开口为好。   -   兮悠和重锦听闻他回来的消息,也坐着轿子过来瞧他了。   颜暮雪将带回来的小礼物给了他们一人一份。   兮悠的眼睛弯的像月牙,又开始放肆的去搂颜暮雪的腰,将脸蛋心满意足的贴在颜暮雪怀里。   “小暮雪身上的味道永远那么好闻。”   颜暮雪只能尴尬的任由他抱着自己,面对兮悠的热情他总是有些招架不住。他偷偷瞥了一眼一旁坐着的重锦,那人正把玩着手里的手把件,唇角略略勾着笑,一副温柔美好的美人公子模样。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呢。颜暮雪咬咬唇暗暗想着。   -   在兮悠与自己告别之后,颜暮雪才出声将重锦留了下来。兮悠闻言一双秋水剪瞳波光潋滟,委屈的撅起嘴不管不顾的过来抱着颜暮雪的腰。   “哇,小暮雪好偏心,还要留重锦哥哥说悄悄话,你不爱我了呜呜呜。”   颜暮雪无力的争辩道:“不、不是呀,我和他有事要谈,你乖一点好不好……”   兮悠不情不愿的松了手:“哼,谁让我善解人意呢,走了走了。”   -   屋子里只剩下颜暮雪和重锦二人,芝兰玉树的美人公子好整以暇的瞧着他,笑着问:“颜公子找我究竟何事。”   颜暮雪咬咬唇,拿出了那幅画,在重锦面前摊开。   “这……是你画的对不对。”   重锦唇边笑意未减,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你是杜西楼的人?”颜暮雪艰涩的开口问道。   重锦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会这么想?原来你们南巡时遇见他了啊。”   颜暮雪困惑了:“你不是他安插入宫的人么,那、那怎么会……”   重锦唇边笑意慢慢消退:“我只是云南王送入宫取悦皇帝的玩意,世子爷对我有恩,而且他并没有让我做什么。只是……”   他定定的看着颜暮雪:“只是陛下盛宠颜公子的事早已传出宫,世子爷他,只是要我将你画下来,再把画像传给他罢了。”   颜暮雪咬咬唇:“可是你画的根本不是我啊……”   重锦温声道:“我第一次落笔画的确实是你,只不过他又让我在画上添了那些东西。”   颜暮雪喃喃道:“原来你没见过他啊。”   重锦不解:“谁?”   颜暮雪摇摇头,只是将那画收好抱在怀里,又伸手对着重锦做了一个保密的手势:“我、我不会说出去的,你不必担心。”   重锦哑然失笑:“颜公子你……我如今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陛下那么喜欢你。”   颜暮雪微微脸红,小声地辩驳着:“哪、哪有,是我喜欢他好不好……”   重锦拿扇子抵着唇,低声笑了起来。   -   重锦走后,颜暮雪才把那些东西都小心的藏了回去。   可总觉得放在赵弦思的养心殿里有些不妥,思来想去,颜暮雪还是吩咐了小六子,坐着轿撵回了趟汐月宫。   汐月宫如今空着,宫人都分出去了,只留了一两个日日清扫,门口却还有侍卫把守着。在颜暮雪看来,倒是成了藏东西的好地方……   ————————————————   日子就这么不急不缓的过着。   赵弦思的第一个孩子也出世了,还是个小皇子。   颜暮雪听到这个消息虽然有些吃味,但是更多的是为赵弦思开心。   皇帝当即便封了那孩子为太子,择日册封。   只是孩子一出世便被抱离了生母怀抱,反倒是安排在了养心殿旁边的一处宫殿,由专门的乳母宫人细心照看。   颜暮雪没想太多,许是天家规矩吧。   -   太子的名字也定了,赵澜意。   只是最近赵弦思好像瞒着自己在偷偷准备些什么似的,颜暮雪很是好奇,可是无论怎么旁敲侧击,赵弦思都不告诉他。   气哼哼的颜暮雪也决定和臭皇帝好好冷战一番了。   另一方面,颜暮雪实在是找不到法子联系清虚道长。如果告诉小六子,总觉得他转脸就会和赵弦思说的。   可没想到,赵弦思晚上居然给他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   颜暮雪懒懒散散的枕着赵弦思的腿打着盹。   赵弦思只是靠坐在床头,手里端着本奇奇怪怪的书看得出神。   “你在看什么呀?”颜暮雪揪了揪赵弦思的衣角忍不住发问。   赵弦思嘴角噙笑望着他:“在选日子啊。”   颜暮雪困惑道:“选什么日子啊?”   前几日不是已经选了良辰吉日册封了太子么。宫里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喜事么?   赵弦思学他的表情,无辜的眨眨眼:“我们大婚的日子啊。”   颜暮雪闻言呆滞了,刷的一下直起身子来,不可思议的看着赵弦思:“什么、什么,我们大大大婚?”   赵弦思似笑非笑的瞧着他:“对啊,上京大婚,十里红妆,皇后之位,都是朕许给小猫你的啊。”   颜暮雪微张着唇却说不出话来,眼尾微微泛红,呜咽一声便扑进了赵弦思怀里。   “其实这些……我不要也没关系,我只想你陪着我,好好陪着我,长长久久的陪着我啊……”   赵弦思宠溺的抚着颜暮雪的背,又亲了亲他的头发:“我自然会陪着你啊。”   颜暮雪在他怀里哭的泣不成声。   大骗子,大混蛋。   明明自己剩下的时间就那么点了,还不想着救自己的命,还要骗他……   “好了,别哭了。大喜之事有什么好哭的啊。”赵弦思笑着捏起颜暮雪的脸,温柔的拭去了他脸上的泪水,又俯身亲了亲他的鼻尖:“我想着还是请清虚道长过来一趟吧,琉璃雪灯还得让他看看,再者让他为我们大婚祈福也是极好的。”   颜暮雪闻言身子轻颤,努力压抑着心里的欢欣雀跃,强装镇定的点了点头:“都、都听你的。”   我一定会救你的。颜暮雪揪了揪自己的衣角,认真的想着。   ————————————————   赵弦思选定良辰吉日,先是让人迎清虚道长出山,后又命人开始着手准备大婚要用的一切东西。完完全全的迎娶皇后的阵仗,难免动静也大了。   书贵妃纪柔才生产完正在坐月子呢,便知道了这个消息。她这才放松的笑了出声,她可是为陛下生了太子啊,这皇后之位自然是非她莫属的。可接下来皇帝的举动又让她看不分明了。   -   赵弦思颁了一道圣旨下去,只为了遣散后宫。   从未受过宠幸的,赏黄金千两,无论男女均可自由出宫。而那些承宠过的,则可拿到双倍赏赐,可以自由选择,是想继续嫁人还是独自生活。   一时之间,皇帝的后宫便炸开了锅。   一方面,大部分人得知可以出宫,自是欢天喜地的,他们之中有些从未见过皇帝,也许此生也无法得到陛下宠幸。   如今可以脱开一入宫门深似海的牢笼,自然是欢欢喜喜的领了赏银离宫。反正有没有受过宠,那内务府里可都记着呢,谁也骗不了谁。   当今陛下对后宫之事颇为倦怠,登基至今宠幸过的妃嫔,屈指可数。   后宫的大部分美人都是陛下随意看了一眼才决定去留的。   另一方面,也有些不愿意离宫的,只想继续留在后宫里享受锦衣玉食的人也不少。毕竟过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虽有黄金赏赐,但若出宫后挥霍无度消耗一空可如何是好。   赵弦思也没强求那些不愿意出宫的人必须出宫,只是让内务府整合了离宫的和不愿离宫的名册。将那些愿意留下的妃嫔男宠都迁居在一片宫殿里,衣食住行皆不亏待。   -   颜暮雪知道了赵弦思遣散后宫的事,心里头泛着甜,可是一想到赵弦思的病,又忍不住难受起来。   只是没想到重锦和兮悠这么快就来和他道别了。   原本二人便没受过宠幸,如今皇帝这番举措恰好给了他们出宫的机会。   重锦是铁了心要离开皇宫的,兮悠原本摇摆不定,也想过要不要在皇宫里继续当米虫,还能调戏调戏小暮雪。   但转念一想,重锦哥哥都出宫了自己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便死缠烂打的非要跟着重锦。   一副你去哪我去哪的样子,大有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架势。   -   颜暮雪自然尊重自己好友的选择,只是依依不舍的拉着兮悠的手。   “你们真打算好啦,去杭州定居么?”   兮悠也一副哭唧唧的表情:“对呀,我都打算好了,就跟着重锦哥哥走呗。我啥都不会,实在不行找家酒楼唱歌去也行啦。”   重锦无奈的扶额:“你的银子足够置办一处好宅子开家小店面了,何必还去抛头露面唱小曲。”   颜暮雪也抿起唇笑了:“杭州是我老家,过年的时候如果能回去,那……我也能和你们见面啦。只是,我还以为你们会回去云南呢。”   重锦温声道:“我不怎么喜欢云南,也不大想回去。杭州挺好的,我和兮悠的话,买个小宅子再开间小铺子做点营生便也足够了。”   兮悠脸红红的看了他一眼,又拿可爱的月牙眼对颜暮雪抛了个媚眼,非常非常小声的对颜暮雪说:“重锦哥哥把我算进他的未来里了呢。”   颜暮雪眼眸弯弯:“你们是我的朋友,此去经年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只希望你们一切平安……”   兮悠吸吸鼻子,眼里波光潋滟:“呜呜,小暮雪你真好……你才是应该好好的,我们都走啦,这宫里就你待着啦。”   颜暮雪害羞的笑了笑:“我没关系……我有陛下便好。”   -   打发了兮悠先回马车里,重锦才和颜暮雪单独说了会儿话。   “我知道陛下此番遣散后宫都是为了你。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们一样选择出宫的,而且陛下如今也毫不避讳的准备大婚,只是张扬了些许,于你而言也许并非好事。”   重锦轻轻叹了一口气,用只能他与颜暮雪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了句:“当心纪家,也要当心云南王府。”   颜暮雪闻言微愣,又咬咬唇,认真的点了点头。   ————————————————   嗓音甜软的小歌姬在马车里终于轻轻吟唱起来,咿咿呀呀的吴侬软语,伴着悠扬动听的笛声渐渐消散在宫墙之外…… 第38章   等书贵妃觉察到不对劲,一切都晚了。   她生下的儿子被皇帝带到了自己见不到的地方,皇帝的后宫散了大半。可是那皇后之位,那份万丈荣光,竟然是给那个男人的。而不是她,不是她。   纪柔几乎是恨极,她恨死纪清玦了,更恨颜暮雪,也快把自己逼疯了。   他们纪家人,身子里原本就流淌着疯狂的血液,受着世世代代的诅咒。   -   纪景的身体已经病入膏肓,他苟延残喘着,只是为了再见一次离火盛放的光景。   妹妹也是越发疯癫了,连清君侧这种事都敢想敢做了。   可是,既然是那个人的话,离火必然能够为他而燃。   反正他快要死了,不如陪着妹妹疯这最后一次,又如何。   ————————————————   自从兮悠和重锦离宫后,颜暮雪的生活更加平静了,每天安安静静的伏在书案上看书写字,心里还有些出嫁前的酸涩。   明明自己早就是赵弦思的人啦,可是听到皇帝说要给他一个十里红妆上京大婚,他心里还是非常期待了。   -   清虚道长也在几日前入了宫,还带着几个小道童。赵弦思将他安排在了先贤祠附近的宫殿,这样二人研究那盏灯也更为方便。   颜暮雪憋了好几日,最后靠着小聪明稍稍演了演病弱心悸,只说自己想见见清虚道长,让道长替自己算上一卦。   赵弦思温柔的揉着他的心口,倒也没多问便答应了颜暮雪的要求。又说自己最近朝堂之事有些忙,没法陪着颜暮雪过去。   颜暮雪听他这么说反倒更安心了,乖软的笑了笑:“没事,我让小六子和萧侍卫陪我过去就好啦。”   萧骐自从南巡回来,便被调任来养心殿当值了。   赵弦思嗯了一声,半晌之后又捏了捏颜暮雪的下巴,警告道:“不许和侍卫走太近。”   颜暮雪噗嗤一下笑了,扑上去抱着赵弦思就亲。   皇帝真是醋精。   ————————————————   颜暮雪说要与清虚道长单独说话就把小六子支到外边去了。   清虚道长只以为他是来算卦的,便先开口道:“颜公子是想来算卦?”   颜暮雪咬咬唇,心里知道如果出来太久,赵弦思必然是会怀疑的,只得长话短说:“其实我是想问道长一些事。陛下他,血契的事情,您知道吗?”   清虚道长闻言一愣:“陛下他把这事也和你说了?那灯的事也?”   颜暮雪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含糊的说了声是,“我那日听太医说,如果、如果是结契之人还活着的话,便能解除血契,这样、这样陛下就不会……就算他不愿意解除,只要他活着,陛下便也能活着对不对?”   清虚沉默半晌,虽未作答,但是意思已经很是明确。   颜暮雪咬咬唇,还是把自己的困惑一股脑儿说了出来:“太医说,只要我想唤醒纪清玦,他便会醒,可是我试过啦,没有用。”   清虚道长长叹一口气,目光灼灼的看着颜暮雪:“颜公子,你可知道这件事有多冒险?你想唤醒纪公子,可是他醒了你怎么办。万一被困在这具身体里一辈子出不来呢,你甘心吗?陛下又怎么会愿意你做这种事?”   颜暮雪忽然笑了,笑意带着些许酸涩:“可是我要救他啊,只要我愿意……可是我救不了他,只有纪清玦可以救他啊。只要他好好活着,我便觉得好。他那么喜欢纪清玦,就算我醒不过来也没关系的。也许我的灵魂也还好好的活在身体里啊,我也许还能看见他幸福。”   清虚道长语气艰涩的说:“颜公子,你太傻了……”   颜暮雪轻轻地嗯了一声,脸上还带着清甜的笑意:“所以,道长你就告诉我怎么才能唤醒纪清玦吧。我没办法出来太久的,就、就只能这次来找你了。”   清虚道长长叹一口气,沉默半晌才摸着自己的白胡子幽幽道:“颜公子只要想想自己当日是如何得到这机缘的,便能知道自己该如何做了。”   颜暮雪小猫儿似的圆眼睛睁得溜圆,喃喃道:“落水……?”他紧张的揪了揪自己的衣袖,悬着的心倒是放了下来。至少他知道,该怎么救赵弦思了。   清虚道长忍不住道:“颜公子,至少,至少等大婚结束吧。这也是陛下的一桩心事啊。”   颜暮雪乖顺的点点头:“这也是我的心事……”   ————————————————   大红的喜服送到养心殿的时候,颜暮雪正伏在书案上一封一封的写信。是留给纪清玦的信,他其实也害怕极了,如果唤醒了纪清玦之后自己消失了怎么办。   他只能将自己的诉求一字一句的写在雪白的信纸上。   他字字恳切,只希望纪清玦能够救救赵弦思。愿意解契也好,不愿也好。只要好好的留在赵弦思身边就好,不要寻死便好。   他想,赵弦思应该是很喜欢很喜欢纪清玦的吧。不然梦中的呼唤也不会那般情真意切了……   颜暮雪原想将写好的信送去汐月宫的,可是赵弦思却忽然过来了,他只能胡乱的将那些信塞在矮柜里。   -   赵弦思看着颜小猫慌慌张张藏东西的小模样觉得有些好笑,大步流星的走过去直将人抱了个满怀。   颜暮雪极力镇定下来:“你怎么、怎么过来了呀。”   这段时日赵弦思都忙得不可开交,颜暮雪晚上等他回来就寝都要等到深夜呢。   赵弦思笑着埋首在他脖颈深吸了一口,贪恋着怀里人的味道。   “喜服做好了,就拿来让你试试。”   -   颜暮雪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皮肤白得近乎透明,衬的一拢红衣越发张扬,腰间束着金色祥云纹宽腰带,脸蛋也红扑扑的。   他侧过脸捏了捏赵弦思的衣袖,“好看吗?”   小猫儿似的圆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瞧,招人的要命。   赵弦思笑着将人揽在怀里,“好看。”   他亲了亲颜暮雪挺翘的鼻尖,又点了点镜子,低声说了句:“我的。”   颜暮雪软软的笑着,也回了一句:“嗯,你的……”   ————————————————   颜暮雪用完晚膳便琢磨着怎么溜去汐月宫藏信。   刚刚赵弦思特意嘱咐他,今晚好好待在养心殿里不要出去,他虽然乖乖是答应了,可是那些信放在养心殿他总是不安心。   颜暮雪将信藏在怀里,借着说想消消食便在养心殿院子里走来走去。   最后还是没想出法子,只能去和小六子说想回汐月宫。   “颜公子啊,你没发现外边的守卫都加强了吗,陛下不是和你说今晚不要出去吗。”小六子有些无奈,虽然颜公子性子软,但是偶尔还是挺倔的。   颜暮雪按按心口,有些委屈,“我就放个东西,很快回来的好不好。”   小六子见不得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自己也忍不住心软,最后没法只得想了个馊主意。他翻出了一套干净的太监服让颜暮雪换上,又把灯灭了,只说颜公子已经睡下。   而小六子则带着伪装成小太监的颜暮雪小心的走出宫门。   颜暮雪怕被人发现一直低着脑袋,太监帽子倒是将他的小脸遮了个严严实实。   小六子打发那些侍卫倒是熟门熟路。   只是萧骐觉得有些奇怪,这个时间小六子和那个小太监是要去哪?   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他们的背影,虽然那小太监帽子压得低低的,可是他因为低头露出的那一截脖颈在月色下甚是雪白动人。   萧骐瞳孔微缩,侧着脸看了养心殿的方向。   ————————————————   汐月宫离养心殿距离不算太远,但是颜暮雪之前出行都是坐着轿撵,如今跟着小六子一阵小跑,不一会儿脸蛋就红扑扑的了。   他揪着小六子的衣袖扶着宫墙轻轻喘气:“小六子,我、我跑不动了……”   小六子比他还急:“颜公子,时间紧急呀我们得早去早回。不然让陛下发现了奴才偷偷带你出来,奴才脑袋不保呀。不如奴才背你好不好?”   颜暮雪摇摇头:“不用,你背我的话我们就更慢了,我们快走吧……”   他按了按腿,努力站起来,却没看见小六子的神情。   “颜公子!”萧骐的声音忽然在耳边炸开,吓了颜暮雪一跳。   他受惊的圆睁着眼,心虚的看着萧骐,虽想开口解释,可是如今自己这副打扮就好没说服力。   “我和小六子只是去汐月宫放点东西,放完就回去的。”与其撒谎,干脆破罐子破摔实话实说了。   “陛下吩咐过,今晚要您好好待在养心殿的。我们也要寸步不离的守着养心殿,您要放什么东西,我帮你去放。”萧骐似是奔跑过来的,气息不稳的模样。   可是那地方还藏了许多东西,颜暮雪自然不能放心让萧骐去放啊。他倔强的咬着唇抵着墙就是不肯回去。   萧骐没法,又不能勉强颜暮雪,只能转脸和小六子说让他先回养心殿,而自己带颜暮雪过去汐月宫,速去速回。小六子倒是松了一口气,见颜公子也不反对的样子便往回走了。   见小六子走了,颜暮雪才抬眼看了看萧骐:“走、走吧。”   萧骐只是略略矮身:“我背您过去吧,我脚程快,您抓紧别掉下去就好。”   颜暮雪垂着眼眸说了句谢谢便趴到了萧骐背上。   这人跑起来果真和一阵风似的,颜暮雪的太监帽不小心掉在了路上,他伸手去抓却没抓住,便也没敢再出声…… 第39章   汐月宫一片黑漆漆的,萧骐与守门侍卫匆匆打了个招呼便带着颜暮雪走了进去。   颜暮雪连声感谢,小跑着进了屋子,轻车熟路的去翻床下的那个上锁的小箱子。   他把东西放进去了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万一纪清玦醒了,不知道自己把东西藏在这里可怎么办?   颜暮雪咬咬唇,喊了声萧骐的名字。   萧骐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便看见颜暮雪蹲在床前翻东西的模样。   “颜公子,什么事?”   颜暮雪抬眼看着他,一副拜托拜托的模样,“你能不能以后提醒我一下,别忘了来这里拿东西啊?”   萧骐虽然很困惑,但既然是颜公子的请求,他自然是无条件答应了下来。   颜暮雪见他答应了,眼眸弯弯的将箱子推回床底下。他出来的足够久了,也该回去了。   ————————————————   萧骐是习武之人,对声音自然很是敏感。   他脸色一沉,忽然用掌风催灭了烛火。   屋子里刷的一下暗了下来,颜暮雪紧张兮兮的捏着自己的衣袖:“萧、萧侍卫,怎么了啊?”   萧骐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嘘,颜公子,别出声。”   虽然屋子里一片漆黑,但萧骐很快适应下来,凭感觉摸索着衣柜的位置,拉开了柜门便让颜暮雪躲了进去。   “好好躲着,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出声暴露自己。”   颜暮雪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听萧骐的语气甚是焦急,便软声回了句:“好……我不说话。”他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蜷缩着身子坐在衣柜的小角落里。   萧骐自己则抽出佩刀,退到了门外,关上了门。   -   外边的吵闹声忽然炸成一团,就连躲在衣柜里的颜暮雪也能看到隐约闪烁着的火光。   莫非宫里走水了?可是又怎么会如此吵闹。   颜暮雪可怜兮兮的躲在衣柜里,捂着嘴微微颤抖着。   他听见一大堆脚步声似是要靠近这间屋子,他害怕极了,忍不住簌簌落泪。   可是门外忽然又吵闹了起来,还有隐约可见的兵刃交接的声音。只听见一个声音高喊一声追,紧接着响起了众人奔跑着踩踏的脚步声。   逐渐的,门外的声音轻了下去,逐渐消散。   颜暮雪松了一口气,可还是听话的拿手捂着嘴。   -   也不知过了多久,颜暮雪只觉得越来越难受,在这么狭小的空间下他逐渐呼吸不畅。颜暮雪的手无力的垂着,再也没有捂嘴的力气。   他有些想出去,可是又害怕。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然在门外响起,颜暮雪死死地咬着唇,有些害怕的看着柜门。他翻遍全身也没找到一件可以防身的东西,只能将自己藏身在衣服里面,手指攥着一件长衫,指尖微微泛白。   他听见那脚步声逐渐靠近他所在的衣柜,一颗心都快跳出来了。   门吱呀一声被打了开来。   颜暮雪绝望的流着眼泪。   来人拨开衣衫,虽然屋子里面昏暗异常,可借着月色还是发现了躲在衣柜的颜暮雪。   逆着光,颜暮雪看不清这人的脸,身子下意识的颤抖起来。直到这个人攥着他的手腕将他拖到了自己怀里,颜暮雪圆睁着眼,喃喃的喊了声:“哥哥?”   颜辰景身上还带着一些血腥气,腰间的佩刀好整以暇的插在刀鞘里,整个人的气质就像一柄锋利的刀。   他一把抱起颜暮雪,边走边解释:“我那队人半路遇到了萧骐,他被叛军伤的很重,但还是告诉我你躲在这里了。我们一路清了叛军过来的,要快些去和陛下会合。”   颜暮雪又害怕又惊喜的躲在哥哥怀里,他看到浓烟滚滚火光一片,圆睁着眼甚是错愕:“萧侍卫没事吧?……叛军?怎么会进宫的?”   哥哥抱着他步履如飞,却还气定神闲的与他解释:“他没大碍。姓纪的兄妹用了虎符,打着清君侧的名号要杀你。不过这一切都是赵弦思布的局,他早有准备将那些叛军反杀。只是你偷偷出去……不过暮雪你别怕,哥哥在。”   颜暮雪捏了捏他哥的衣襟,脸色苍白道:“我、我不怕的,只是都怪我,那么、那么任性才会给你们造成麻烦,都是我害了萧侍卫的。”   “不怪你。”   -   前方密集的箭阵看得人心乱如麻,两方人马厮杀交战的模样甚是可怖。宫墙之下满是鲜血,那叛军似是从妃嫔居住的那片过去一路杀过去的。颜暮雪满脸惊骇的看着眼前恐怖的景象,害怕的身子打颤,他紧紧闭着眼说不出话来。   颜辰景绕开那些人,抱着颜暮雪直奔养心殿外的琉璃瓦,空气里满满的焦灼味道刺激着颜暮雪的鼻息。那些烧之不尽的火也似曾相识……   他满脸苍白的看着这漫天火光和鲜血淋漓,脑袋一阵阵抽痛起来,不属于他的那片记忆开始蠢蠢欲动。   他透过那些星光月影似是看见了一个明黄色的身影高高坠落,宛如一只自由的鸟儿一路直坠,落地时,大片大片的鲜血……   颜辰景似是察觉到怀里的弟弟模样不对,赶忙将人放置在琉璃瓦上,手背贴到他的额间:“怎么了?”   颜暮雪摇摇头,看了看殿顶琉璃瓦上好整以暇举着弓箭瞄准叛军的羽林军,悬着的心稍稍罗了些。   他垂着眼眸看见赵弦思手持长剑,信步悠然的模样完全看不出他在杀人。   颜暮雪这才勾起一抹清淡的笑容,伸手抓着哥哥的手臂,嘴上喃喃道:“他没事就好,他没事就好。”   颜辰景心疼的拧起眉毛:“你知不知道自己差点死了?如果不是萧骐引开那队人,你以为我还能完好无损的把你救回来吗!第一时间就去想皇帝有没有事干什么,他自然比你安全的多了,你……”   颜暮雪抬手捂住了哥哥一直说话的嘴,抿起唇眼睛亮亮的:“可是他受伤我会心疼,别说了哥哥。你、你能不能送我回养心殿……”   颜辰景看了自家弟弟好半天,最后还是认命的抱起弟弟。足尖轻点,悄无声息的带着人回了养心殿里边。那些叛军没可能进到里面来,倒是安全得很。颜辰景也顾不上太多,大步流星的走进了暖阁里,直接将弟弟按在了暖榻上。   “好好休息,不准出去。”   言罢他又似风一般冲了出去。   -   小六子满脸焦急的看着颜公子有没有受伤,还好颜公子既没伤着也没碰着,他赶紧拿了干净的衣服给颜暮雪换。   颜暮雪心里着急,急匆匆的换了衣服便要出去。   小六子张开手挡着他的路,这会儿他说什么也不能让颜暮雪再出去了啊。   “小六子……我担心陛下,你让我出去看看。”   小六子比他还急:“颜公子,你好好待在暖阁里安安全全的,陛下才能安心啊。”   颜暮雪张了张唇,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乖巧的靠在门边听着外边的动静,也不再闹着要出去了。   ————————————————   纪景纪柔输的一败涂地。   纪柔饮恨而终,咬碎了自小种在体内的蛊,自尽了。   纪景却还在苟延残喘,瘫在地上满身鲜血,眼神却还贪婪的看着那不灭不散的离火。   他的眼睛直直的望着皇帝,呼吸渐渐急促:“微臣……谢过陛下……能让微臣……临死前……还能再见一次……离火……”   他喉间的鲜血争先恐后的溢了出来,断了气。   纪景死了,死在了诅咒反噬里。因为他身体里的蛊虫在他死后化形钻了出来,被赵弦思一剑斩了个稀碎。   他看也未看这些人,将长剑扔给侍卫,转身便往养心殿的方向走。   -   外边的吵闹声逐渐轻了起来,那火光也因为烧无可烧,渐渐消散。   颜暮雪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他站起身,捏着衣角小跑着。   此时此刻,他只想见见赵弦思,抱抱他的皇帝,摸摸皇帝那张好看的脸。   殿外还未来得及点灯,今夜无风无月只有几颗星星挂在天上,黯淡无光。   雨从颜辰景抱他回来的时候就开始下了,略略冲淡了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   颜暮雪踢踢踏踏的跑上小木桥。   只是因为下着雨,这拱桥着实滑了些。   他看见赵弦思在对面,正朝他走来。颜暮雪高兴地笑了出来,又忍不住跑快了些,可是脚底打滑他身子一歪,直直撞到了一边的栏杆。   屋漏偏逢连夜雨,那栏杆也不知是不是年久失修,被他一靠竟直接断了。颜暮雪只来得及惊叫一声便落入水中。   “暮雪!”赵弦思撕心裂肺的喊声回荡在耳边。   碧绿的池水将颜暮雪包围,水冷的像冰冷的刀子,侵蚀着他的肌肤。他似是看见他赵弦思向他跑来,奋不顾身的推开侍卫,噗通一声跃入水中。   颜暮雪却安然的闭着眼,嘴角噙着笑,放任身子沉入水里。   他什么也听不见了……   可惜他没办法完成和赵弦思的大婚了,真的好遗憾啊……   ————————————————   赵弦思将人从冰冷的池子里抱了出来,一遍一遍给他渡气,可是怀里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给他。   眼眶里忽然掉落的眼泪,混合着雨水划过颜暮雪的脸颊。   赵弦思哭了。   没有一点声音,左眼一滴清泪不停地往下流,在那张过分好看的脸上留下一道泪痕。   颜辰景绝望的,不可置信的看着皇帝怀里一动不动的弟弟,他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   颜暮雪的手指忽然动了动。   “咳——”   他忽然开始往上呛水。   赵弦思整个人回过神来,不管不顾的大喊着:“他还活着,还活着,太医——太医,文墨若!” 第40章   颜暮雪悠悠醒转过来,入目之处是从未见过的盛景。   夜色沉沉,一轮明月高高挂着,云卷云舒天淡天青。   他困惑至极,望着那轮皎月,又看了看自己所在的地方。   他仰躺在梨花之上,随着碧波荡漾往某个方向缓缓飘去。   纯白的梨花花瓣随微风摇摆着,颜暮雪发觉自己躺在花心睡得很是安稳。   除了天边一轮皎月,唯一的光亮便是不远处轻轻晃动的明火。   夜空中还浮浮沉沉着许多浅浅透明的光圈……   -   颜暮雪沉思的表情逐渐舒展,颊边梨涡若隐若现。   自己如今,约莫是在编织的美梦之中吧。   只是这地方好生奇怪,漫无边际的池水,飘飘荡荡的梨花,无风无月,饱满的圆月触手可及。   他微微弯了眼角,对着明月伸出手,任由水流推着梨花往前飘。   待靠近了才发觉,那明火竟然是那盏琉璃雪灯。   它高高的浮空着,稳稳当当的悬在半空中。   -   颜暮雪感觉身下的梨花停了下来,他才缓缓睁开眼。   原来他身边也停留着一朵一模一样的纯白梨花。   颜暮雪直起身子来,怔怔的看着那个躺着的少年。   他明明在画上见过很多次纪清玦,可是等他亲眼见到这个人,依旧是心头大震。   纪清玦的脸确实和他一模一样。   只是他左眼下边还有一颗鲜红的泪痣,紧紧闭合着双眼,睫毛又长又密,伏在眼睑宛如两把小扇子。   颜暮雪的眼尾是微微向下的,带着可怜又无辜的味道。   可是纪清玦的眼尾略略上翘着,紧紧抿起的唇也是极淡的粉色。   一身黑衣如墨,皮肤雪白,身体却甚是清瘦。   虽然一副将醒未醒的模样,却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气场。   虽然这么说很有夸自己的嫌疑,可是颜暮雪还是忍不住感叹了一句,纪清玦长得真好看。   又冷又美的,不像自己……   -   就在颜暮雪出神的时候,不自觉对上了一双乌黑狭长的眼眸。   颜暮雪回过神来,欣喜的看着他的眼睛:“你醒啦?”   见这人没什么反应,竟还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纪清玦一双漆黑的眼珠直直的盯着他,颜暮雪竟也不觉得怕。   纪清玦忽然伸手,一把扣住了颜暮雪在他面前乱晃的手腕将人拉向自己,乌木般的黑色瞳孔褪去了最初的困惑,明亮的吓人。   所幸颜暮雪早就试过了,无论他怎么乱动,都是不会从这朵梨花上边翻下去的。   “你,为什么——”   他的声音清澈干净,是极为好听的少年音。   只是他话未说完便戛然而止,瞬间消失在颜暮雪的面前。   -   颜暮雪的手还伸在半空中,亲眼看着一个大活人从眼前突然消失真的是太过刺激。   不过他转念一想,既然这里是梦境,如果纪清玦不见了,是不是意味着他醒了啊?   颜暮雪垂着眼眸低声道:“希望你能救他。”   不知不觉间,身边围过来许多温暖的光圈。   颜暮雪眨了眨眼,伸出手小心翼翼的碰了碰那处光芒……   记忆如潮水般向他涌来,这些记忆都是纪清玦的过往。   颜暮雪只来得及呜咽一声便晕了过去。   他的指尖浸在水里,随着碧波晃荡勾勒出一星半点的痕迹。   -   圆月之上施施然飘落下一名白衣少年。   言笑吟吟,一双极美的杏核眼楚楚动人,一头乌黑秀丽的长发高高束起。   眉眼淡淡过分清秀,一身素淡白衣宛如谪仙。   他踏在池水上如在平地,温柔的将颜暮雪落入池面的手扶了回去。   花前月下,月中人影,月中仙。   ————————————————   八年前。   -   纪清玦第一次见到赵弦思是在北离与大禹相交的某个边陲小镇。   与其说是小镇,不如说就是个商人之间交易往来的落脚地。   因而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只不过当街贩卖奴隶这种事,北离还是严厉禁止的。   北离新登基的小皇帝看不得这些乱事,每每听说红叶镇有这种杀人掠货,贩卖奴隶之事都会央着纪清玦去解决。   纪清玦是北离第一剑客,也是纪家名正言顺的当家,亦是小皇帝的青梅竹马。   他太过凌厉太过冷然,时常都会有人不记得,他其实才十九岁。   -   纪清玦带着手下赶到红叶镇,一身白衣胜雪,还戴着欲盖弥彰的面纱。只露着一双乌黑狭长却又偏圆的漂亮眼睛,眼尾略略上翘,左眼眼尾缀着一颗鲜红的小痣,宛如心口一点朱砂。   他其实不喜欢穿白色,只是此刻他扮演的是来挑选奴隶的世家公子。   还是一袭白衣更为风流年少些。   他第一眼便看见了那个被人吊起来无情鞭笞的漂亮少年。   白玉似的肌肤,从那身被抽的破破烂烂的衣衫里隐约可见。   脸蛋是惊人的美,一双幽暗深邃的冰冷眸子,即便满脸血污也丝毫不影响那张脸的好看程度。   可看他全身无力的模样,一看便知,被人喂了许多软筋散,无论他武功多好,此刻也只能宛如废人一般任人宰割。即便被鞭笞的遍体鳞伤,也不发一语。   那个持鞭人也停下了鞭笞,眼神痴迷猥琐的盯着那个少年。   他啐了一口,心想着若不是指望卖了这个奴隶发一笔横财,他早按捺不住了。毕竟很多有钱的公子哥选人的时候,都是要求奴隶必须“干干净净”的。   -   眼看着一个猥琐的人贩子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给下边的买主们“验货”。   纪清玦不悦的蹙起眉,足尖点过马背,单手拔出缠在腰里的银色九节鞭向那人抽去。   直将人抽飞几丈远,鞭影纷飞似银蛇飞舞,使人眼花缭乱。   那个人贩子里的大哥见状立马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喊英雄饶命。   所幸纪清玦此时覆了面纱换了打扮,常用的佩剑也未出鞘,这些人也没发觉他的身份,只以为他是个好抱不平的过路侠士罢了。   纪清玦看了一圈那些被这些畜生囚禁起来的男男女女,眉头皱的更紧。但他对眼前的漂亮少年更感兴趣,他扬起鞭子便将钳制少年的铁链挥断。   少年跪倒在地上,身上飘飘然覆上一件雪白的缎袍。   是纪清玦的外袍。   -   少年抬起脸看着他,乌黑如墨的眸子里满是道不清说不明的情绪。   眼前人白衣胜雪,一双又冷又美的眼睛。   他看着看着,眼神不自觉的落在白衣人腰间的佩剑之上。   他手指微微蜷缩,似是在努力恢复力气。   纪清玦懒得与这些人废话,只是从怀里抽了一沓银票甩在了那人脸上。   反正是小皇帝提供的,不用白不用,等把所有人先全须全尾的救出来,再把这几个畜生一剑斩了便是。   他没有直接动手便是害怕这群人狗急跳墙会伤了那些被拐来的人。   眼看着那个人贩子心满意足的将那些散落着的银票一一捡起,塞入怀里,脸上还挂着讨好又恶心的笑……   -   纪清玦不是没有发现那少年向他扑来,只是惊讶于这人被喂了软筋散居然还有力气来夺他的佩剑。一时之间生出几分好奇来,便也没阻止他的动作。   只见漂亮少年一把抽出他的佩剑,以极快的速度一剑劈向那个人贩子。   干净利落。   一剑把人斩了个透心凉。   随着那人一起一刀两断的,还有那些银票。   纷纷扬扬,碎的和雪花儿似的。   纪清玦:……   耳边突然爆炸的尖叫声和兵刃交接声都异常吵闹。   纪清玦皱起眉做了个手势,干脆的掀了面纱:“都杀了。”   他的声音干净清澈,听起来是极为舒服的少年音。   只是下手极狠,收了九节鞭换使长剑的他更为冷冽。   待一切尘埃落定,那些奴隶也没受太大的伤,而这波乱子也平了之后。   他睨了一眼重新跪倒在地的少年。   这人挺好玩的,抢了他的剑砍完人之后自己倒是坐的云淡风轻啊。   纪清玦收了剑,蹲下来与那少年平视,差点被这人一双幽暗深邃的凤目晃了神。   纪清玦笑了起来,看了他一眼:“喂,你可知道你刚刚毁了我多少银票吗?把十个你卖了都还不起。”少年的嗓音清亮,带了些许慵懒的逗弄意味。   少年不说话。只是用黑白分明的瞳仁死死地盯着纪清玦。   “啧。”纪清玦漫不经心的伸手捏起了少年的下巴,道:“你是哑巴?”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纪清玦慢悠悠的还想说些什么,就看见那个少年忽然闭起眼,身子软绵绵的往前一歪。   ————————————————   红叶镇自然是有医馆的,全镇唯一的一位大夫,秋影姑娘的医术自然是没话说。   纪清玦好整以暇的抱着剑坐在木床边上的靠背椅上,眼看着那个小哑巴慢悠悠的醒了过来,一双乌黑明亮的凤眼困惑了一会儿,又精准的望向了一旁的纪清玦。   他命人给这哑巴梳洗过了。   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美丽少年,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那眉那眼那鼻子那嘴巴,长得简直是完美。虽然落魄,可是却隐隐带些矜贵的气质。   真是太奇怪了,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沦落到被那些奴隶贩子手里呢。   -   纪清玦垂头看他,又漫不经心的和身边的小厮阿竹道:“阿竹你瞧,他还敢这么看我,他可是欠了我三千两啊,三千两。”   阿竹忍不住替他家公子纠正道:“少爷,是您欠陛下三千两。总不至于要一个哑巴背锅吧。”   纪清玦瞪了他一眼,又立马别过头去看木床上的小美人。   立马心气顺了。 第41章   小哑巴说不了话,只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仁一直的盯着纪清玦瞧。   纪清玦并不在意他的眼神,只是拿着秋影姐煮好的药,扶起小哑巴全给他喂了下去。   他的手下已经和那群被解救出来的奴隶打听过了,这个小哑巴并不是被拐来的。而是意外跌落山谷才被那群人贩子捡到的。还好他模样生得好,那些人指望多卖点钱,才没对他怎么样。   而那条路,则是大禹到北离的必经之地,只是那路很不太平很是难走。   一伙无恶不作的劫匪一直守着那山头,他们的首领姓纪,按血缘算其实是纪清玦的三叔。只是早在多年前叛出纪家,占山为王当流寇去了,如今反倒成了一方危害。   其实纪清玦早就提过要尽早除去这些危害,无奈老皇帝是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着既然在这种地方,还不如让大禹去处理,没必要浪费他们北离的兵力。   如今小皇帝登基,他可算寻着机会谏言了。   只不过小皇帝说,要先等神威将军从边关回来再说。纪清玦同意了。   -   如此想来,小哑巴怕是个落难公子,在那山头遭了难的。   纪清玦想了想,对他说道:“你可还有亲人?”   小哑巴先是摇头,后又抓过纪清玦的手,在他掌心写字。   [救人。]   纪清玦耸了耸肩:“你可知距离你掉落山谷至今已经过了两日,如若你真有亲人落在那些匪徒手上,想必是凶多吉少了。”   那漂亮少年倔强的很,只是一遍一遍的在他手心写救人二字。   纪清玦抿起唇,一双秀气的眉挑了挑:“我知道有一处幽谷,那些匪徒若是害了人性命,便会将尸体胡乱掷入谷中。只不过,你可做好准备?那地可比乱葬岗更恐怖。”   见那哑巴重重点头,他便回头吩咐道:“行吧,阿竹,你去备辆马车,我陪他走一遭。”   阿竹疑惑:“少爷,您不用回去给陛下复命吗。”   纪清玦瞟他一眼,悠悠道:“让你去便去,哪那么多废话。这点小事陛下哪有这么急。”   阿竹边走边嘟囔:“我瞧您才是被美色迷了眼呢……”   ————————————————   山路不好走,连带着马车也晃晃悠悠的。   纪清玦抱着剑倚坐在窗边,眼神不经意的落在哑巴身上。   这人真是有趣,伤未全好就急着出来救人。   不过这哑巴倒是很适合穿白衣啊,那话怎么说的来着,翩翩浊世白衣佳公子。   一阵难以言喻的味道阻断了纪清玦的若有所思。   他秀气的眉当即拧了起来,看来快到那埋尸地了。   -   即便是纪清玦这般见惯生死的人,见到这尸山血海的可怖模样,也说不出话来。   像阿竹这般胆色一般的,早就扶着一边的大树吐得昏天暗地了。   可那哑巴似是闻不到这熏天臭气一般,一步一步的踏入了那个地方。   纪清玦看着哑巴徒手翻开一具又一具的尸体,白衣染了血也无暇顾及,脸还是那张令人痴醉的脸,只是气质清冷肃杀,如同尸山血海里的冷面阎王一般。   纪清玦不认识他的亲人,没办法帮他找,只能看着他翻开那些尸体一个个辨认。   哑巴的动作忽然停了,他颤抖着双手,将那具衣不蔽体的尸体抱出了尸坑。   待擦去尸体脸上的血污后,纪清玦看清了那人的脸,是个模样很是清俊的男孩子。只是身上遍布可怖的痕迹,只看一眼,便知道他是被人生生折磨致死的。原本漂亮的眼睛失去了生气,茫然的朝天望着。   哑巴伸着手,替他合上了眼睛。   又解下/身上的白袍,紧紧裹在他身上。   哑巴没有哭,清冷的神情沾满苦涩,凤眸里盛满了后悔痛苦。   -   纪清玦想,这人或许是哑巴的恋人吧,为了能让哑巴逃跑,才牺牲了自己,不然哑巴何至于如此伤情。   哑巴抱着少年的尸身,似是想把人抱回车厢,只是他大病初愈,软筋散的解药才刚刚服下,难免有些站不稳。   纪清玦伸手搭了他一把,又喊阿竹过来帮忙。几人一起把尸身抱回了马车的后厢上。   -   纪清玦似是并不在意与尸体共乘一辆马车,虽然内外厢只隔了一道屏风。   他只是定定的看着哑巴:“你打算如何?”   说完又主动地把手伸到了哑巴面前。   哑巴闻言微愣,又看了看伸到自己面前的那只手,白/皙干净,骨节分明。   他轻轻的在那人掌心写了几个字。   [带他回家,大禹。]   纪清玦哭笑不得的看着他:“我虽不知你住在大禹何处。只是他的模样,像是已经死了两天了,你带着他如何才能回去。不如……”   他拨弄了一下自己手上的黑曜石手串,道:“回红叶镇,将他的尸身火化装在骨灰坛里,如此这般,要带要留,都随你。”   哑巴半晌没有动作,只是出神的看着后车厢的方向。   许久之后才点头。   ————————————————   少年那满身伤痕,随着一把大火付之一炬。小小的白色骨灰坛,是最为昂贵的那种。   哑巴拿着匕首在骨灰坛上刻下了少年的名字。   平音。   哑巴捧着那个骨灰盒抱在怀里无声的谢着纪清玦。   -   纪清玦目光扫过去,面色沉静的看着他:“你怎么说,还要回大禹么?”   哑巴一愣,半晌才用口型说了句,不知道。   纪清玦把玩着手里的玉佩,神色淡然:“既然如此,不如你随我回北离。反正你还得赔我三千两银子,不如和阿竹一样,卖身进纪府当个小家丁怎么样?”   哑巴波澜不惊的眸子听到纪府两个字的时候,微微闪烁了一下光芒。   纪清玦恍然大悟道:“我竟还没和你说过的名字,喂,你可听好了,我叫纪清玦,纪念的纪,疏雨洗天清的清,朱钿宝玦的玦。所以,你叫什么?”   哑巴一愣,似是将他的名字记了下来。又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写了一个“思”字。   纪清玦喃喃道:“阿思?怪怪的,还是叫小哑巴好听些。”他说完便摘下腰间的玉佩扔到了哑巴怀里,那玉佩上刻着一个漂亮的清字,是小皇帝送给他的。   他对着哑巴骄矜的扬了扬下巴:“喏,你的身份。”   ————————————————   哑巴就这样跟着纪清玦回了纪府。   不过纪清玦可没让他当个小家丁。   软筋散的药性解了之后,纪清玦也发现他的武功其实还可以。只是右手手筋被人划了半道,有时候剑招总是使得有些偏差。   纪清玦觉得他手上那道伤痕实在是不大好看,便摘了手腕上的黑曜石手串送给了哑巴让他戴着。   纪清玦越发觉得哑巴的习武天赋着实不错,在一次月下舞剑之后,笑着问哑巴要不要和他学剑。   哑巴想也不想便答应了。   -   小哑巴就这样从小家丁变成了小侍卫最后变成了纪清玦的小徒弟。   他总是穿一身白,贵气的像个公子爷,他其实不想这般张扬。只是纪清玦觉得他穿白色实在好看,不想暴殄天物。   反倒是纪清玦自那日之后,日日穿的乌漆墨黑,身上唯一的亮色便是红色发带和腰间缠着的银色九节鞭了吧。   纪清玦虽然知道了他的名字,却还是小哑巴小哑巴的叫。   少年也丝毫不介意,依旧是勤奋的跟着纪清玦练剑,日复一日,直至那半断的手筋再也无法影响他超凡的剑术。   ————————————————   纪清玦并不避讳带着小哑巴见自己的家人。他们纪家人,反正感情淡薄的要命,面子上虚情假意罢了。   只不过在他带着哑巴回纪府之后,倒是听闻大伯那个常年在外游历的大儿子纪景也乖乖回来了,这倒是新奇。   他如今是纪家的当家,上一任当家是他爹。   只不过他爹其实是他爷爷的第二个儿子,而且是妾室生的。   可偏偏他爷爷正妻所生的大儿子和小儿子都没能获得离火的认可,反倒是他爹这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庶子能够驾驭那不灭不散的离火。   自古以来,他们纪家人都要世世代代守护着离火,守护着北离。   每个人生下来都受了诅咒,心脏里落了噬心蛊。   而离火的秘密若是泄露给外人,泄露之人必然受诅咒反噬,全身肌肤溃烂而死。   -   纪清玦的三叔因此叛出纪家。大伯一生不得志,郁郁而终,只留下遗孀和一对儿女。大伯母很是讨厌纪清玦和他爹,连带着她的儿子纪景和女儿纪柔也很敌视他。因为纪景纪柔也没能好运的隔代遗传到驭火之力。   纪清玦很是无所谓,谁让他爹的能力又传给他了呢,遭人嫉恨也是很正常的。   -   纪清玦他爹是个痴情种,他娘亲是个落难小姐,险些被贼人玷污的时候被他爹救了。故而一见钟情,再见倾心。成亲生子,又有了他。一生一世一双人倒也羡煞旁人。   他爹爹与娘亲结了血契。   纪家自古流传下来的神秘契约。相传只有真心相爱之人,互相饮下对方无名指尖的鲜血,再念出那句禁忌的咒语。真心实意,方可成功。   结契之后,死生契阔与子成说。你若离去,我也不愿独活。   纪清玦娘亲身子本就不好,生下他之后愈发糟糕,在他五岁的时候撒手人寰。   他爹如行尸走肉般苦苦支撑了五年,临终前只能将纪清玦托付给自己的父亲,便也跟着爱人一道去了。   ————————————————   纪清玦的爷爷不喜欢他爹,也不喜欢他。   可是他是纪家这一代唯一能驾驭离火的人,是下一任当家。   因此,他对纪清玦极为严格,无论是剑术上还是其他地方,都是过分至极的严苛。   他不准纪清玦哭,即便那孩子才十岁的年纪,也不许他掉一滴眼泪。   -   纪清玦十二岁,在纪家后山里练剑的时候,救了一个不小心摔进陷阱里的白白软软小包子。   那小包子似是和家人踏青走散了,只见他穿的富贵可爱,像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公子。   纪清玦奶声奶气的问了小包子才知道,原来他已经十岁了,只是有些白胖,看上去便更小了。   纪清玦背起伤了脚的小包子,往寻常人踏青会走的路线往上走,果不其然遇到了一队慌慌张张的大人。   他们又是感谢又是给钱的,最后还一起去了纪家道谢。   -   纪清玦回了纪家才知道,原来他救下的小包子正是北离皇帝的独子,当今太子顾时折。   顾时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揪着纪清玦的衣袖不放,只是重复的喊着:“清玦哥哥,清玦哥哥。”   自那以后他便成了太子的至交好友,青梅竹马。   可是爷爷对他的严厉并未有过松动,他早已习惯这种日子。   ————————————————   变故发生在纪清玦十五岁的时候,他爷爷让他一人独自去剿匪,说是试炼。   那是个规模不大的山寨,纪清玦的武功对付这些人自然是绰绰有余。   只是回去的路上倒霉的遇到了他的那位三叔的人马。   纪清玦伤的极重,险些死在那个叛徒手里。所幸太子的另一个青梅竹马神威将军郁远救了下来。   可是他伤的太重了,几乎到了药石无灵的地步。   北离皇宫那盏无法点燃的琉璃雪灯却在那日忽然亮起。   郁远没把遍体鳞伤的纪清玦带回吃人的纪家,反倒是将他安置在了太子府。   顾时折一双漂亮的杏核眼几乎哭成了小桃子,央求着父皇母后让他把纪清玦的生辰写成流云笺投入琉璃雪灯之中。   皇帝和皇后都极为宠爱这个儿子,区区一盏灯罢了,哪会舍不得。   顾时折将写着纪清玦生辰的流云笺小心的放入琉璃雪灯,只见那流云笺在明火之中完好无损,他喜极而泣。   ————————————————   纪清玦的伤,几乎是不药而愈。只是自那以后,他的命数便和那盏灯绑在了一起。   还有一些细微的变化则是,原本顾时折和郁远两个人总是为了他各种相互找茬各种吵架。可这次之后,这两个人反倒是越走越近。   直到后来顾时折才扭扭捏捏的告诉纪清玦,他打算一辈子不娶妻了,他只想和郁远在一起。   纪清玦开始觉得惊诧,后来又觉得自己的这两位好友如此登对,好像也挺不错的。   他原以为顾时折是太子,说不定哭着喊着都要当上面那个的。   后来才发现,郁远果然才是上面那个。   -   顾时折的父皇和母后都不在了,他也不管文臣说什么,就是倔着性子不娶妻,眼里心里都只有他那位清艳绝伦的神威将军。   纪清玦虽然未入朝,但是他们纪家人世世代代就是为了守护北离,明里暗里,都是北离皇室最好用的一把刀。   ————————————————   纪清玦身边养了个小哑巴的事情自然瞒不过小皇帝和将军。   郁远按捺不住找上门来,一双风流的桃花眼似笑非笑的,对着哑巴便是一阵挑衅的挑眉。   二人在梨花树下比剑,纪清玦则捏着酒壶,一杯一杯的饮着。   “冷艳全欺雪,余香乍入衣。春风且莫定,吹向玉阶飞。”   脑子里莫名想起前人的诗词,他唇角勾着摄人心魄的笑,举杯邀明月,共赏这美人比剑的盛景。 第42章   没想到小哑巴和郁远比剑,已经堪堪能打到平手了。   当然,不排除郁远有放水的嫌疑。   郁远收了剑,倚着梨花树轻轻喘气,眼睛倒是看向了纪清玦的方向:“你这小徒弟倒是很不错啊。啧,你居然连手串都送给他了?”   纪清玦放下酒盏,淡淡道:“他手上有伤,不遮难看。”   郁远挑眉:“那学唇语呢?”   纪清玦:“你话真多。”   郁远抿着唇,笑而不语。   ————————————————   纪清玦问过小哑巴是不是天生不会说话。   哑巴说是他爹给了他一杯毒酒,直接把他弄哑了。   手筋也是被他一个哥哥划的。   纪清玦沉默了一会儿:“亲生的?”   哑巴点头。   纪清玦淡淡道:“这天底下人渣都一个样,你看开些。”   哑巴笑了,眼角眉梢都染了些烟火气,不再那么冷冰冰的像个假人。   -   纪清玦不是没有怀疑过哑巴的身份。   他派去调查的人都回报说哑巴的家世清白,盐商之家的庶子,初次往返大禹北离贩盐就遭了难。爹不疼后娘不爱,还被一杯毒酒毒哑了嗓子。想来他原先也只是学了些防身的武功罢了,还被人划了半截手筋险些废了右手。   实话实说,纪清玦对小哑巴的感情,就是从一些些怜悯到感同身受。   ————————————————   小哑巴比纪清玦小三岁,把人捡回纪家的时候才十六,如今还差六个月便到十八。   这一年多来,纪清玦一边专心传授他剑术,一边与郁远联手清剿着纪明的势力。   原本危害一方的山寨几乎被一窝端了,纪明到最后,几乎只带着一小队心腹拼死才逃了出去。虽然逃了出去,却也只敢在一处险峻的山峰上躲躲藏藏。   而他们的踪迹,也已经暴露出来。   -   纪清玦知道小哑巴和纪明之间有血海深仇,故而有关这群悍匪的消息都不会瞒着他。   纪清玦和郁远原本已经敲定日子,攻上山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最好能活捉纪明,再定他个三千凌迟解气。   可等纪清玦从郁远府里回来,却怎么也找不到小哑巴了。   阿竹说小哑巴下午和他讨要了一匹马,带着纪清玦送给他的宝剑就往落日峰的方向去了。   纪清玦觉得他快疯了。   他骑上一匹骏马,只来得及吩咐阿竹让他去告知郁远一声,便策马扬鞭,一骑绝尘。   -   纪明只带了五个手下出来,可那五个人都是他的心腹,武功均不会太差。   即便小哑巴的剑术已经出神入化,可是一对六的胜算……   空气里隐约有些血腥味,纪清玦从马上一跃而下,沿着地上的血迹一路追寻。   地上歪七扭八躺了几具尸体。   他的心几乎像是提到了嗓子眼,他第一次发觉自己这么害怕,害怕看见地上血肉模糊的尸体会是小哑巴。   万幸,地上躺着的似乎都是纪明的手下。   纪清玦拧起一双秀气的眉,持剑在手,足尖轻点往前冲去。   -   落日峰崖边。   小哑巴一身白衣落了血,几乎染成了半个血人,落日的余晖散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斜飞入鬓的眉,清冷似冰霜的凤眼,挺立的鼻梁下边是紧紧抿起的薄唇。   脸颊上染了血也无知无觉。   他的发带散了,黑发如瀑散落在肩背上。   纪清玦见此情此景心头大震,眼前人湛然若神的模样似是与那日尸山血海里的阎王模样微妙重合了起来。   -   而他对面的纪明也好不到哪里去,六对一还被打了个落花流水落荒而逃。   偏这心狠手辣的美人还不肯放他一条生路,偏要置他于死地。   当日就不该放任他逃走,纪明气极,几乎要咬碎一口牙。   所幸这小美人被他们合力伤的不轻,如今一对一,他倒也不是毫无胜算。   -   银光似雪,鞭影纷飞,九节鞭正正抽在他脸上,直将人抽飞了出去。   纪清玦提起剑,身影瞬落至小哑巴身侧,二人不过是对视片刻。   下一瞬,一左一右,如同蓄势待发的箭,森森剑影朝纪明一路绽放。   三人使的均是纪家剑法,纪明曾是纪老爷子最宠爱的小儿子,也是最得他真传的一个。   当年也是因为技高一筹才重伤了纪清玦。   今非昔比。   纪清玦回身跃起,足尖踏过小哑巴的剑尖,左手挥鞭缠住纪明的脖子。右手挽了一朵漂亮的剑花,直入那人胸口。九节鞭微扬,拧断这人一半的脖子。他及时抽身,等着小哑巴一剑将人拦腰斩断。   纪明的上半身完好无损,他的喉咙发出骇人的嗬嗬声,挣扎了许久直至血流了满地才咽了气。   这是最痛苦的死法。   纪清玦将剑和九节鞭都收了回去,瞥了身旁的人一眼:“他的尸身你……”   小哑巴在他还没说完的时候便用剑将那断成两截的尸身挑落了山崖。   纪清玦沉默了一会儿,站近了才看清他一身的伤:“你太冲动了,我知道你为恋人报仇之心强烈,但是如此单枪匹马一对六也太过冒进。”   小哑巴背着夕阳,一双幽暗深邃的冰眸定定的瞧着纪清玦,他一字一句的说道:[不是恋人,是朋友。]   纪清玦愣了一会儿,正想开口,哑巴已经再也支撑不住。手里的剑哐当一声落在地上,身子也摇摇欲坠。   纪清玦眼疾手快的扶了他一把,又喂了一个救心丸给他吃。这才将人背到背上,又拾起他的长剑,顺着残阳如血,一步步下了山。   -   也算纪清玦倒霉,谁让他从小到大运气都不好。   背着人不方便骑马,结果一时没看路,居然踩进了猎人捕兽挖的陷阱里。   纪清玦只来得及拿九节鞭抽了一下马屁股让它下山去,便跌落了坑里。   还好那坑里没什么尖利的竹子之类的东西。   他抱着小哑巴摔了下去成了垫背,摔了个头晕眼花加吐血。   见鬼,这人什么时候这么重了。   其实小哑巴早已褪去了初见时美少年的模样,身量也拔高了许多,隐隐比纪清玦都高了些。   这一摔倒也把他摔醒了,他吃了救心丸,那一身伤此刻倒是不疼了,但若不及时医治怕也会落下病来。   他睁着一双乌黑如墨的眸直直的盯着纪清玦,一如当初。   纪清玦见不得他这一身血,解了自己的黑色外袍便披在了小哑巴身上。而他自己则站着比划了一下坑底到地面的高度,只是他要背着一个人又受了伤,轻功暂时没办法用,只能认命往上爬了。   他朝着哑巴伸出手,淡淡道:“我背你上去。”   哑巴出神的看着他的手,说了句,不必。   纪清玦拧起好看的眉,不由分说的将他背起,正欲攀爬,一截绳梯放了下来。   纪清玦抬脸就看见了郁远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还有他略带嘲弄的声音:“哟,清玦真是好兴致,还跑到猎人的陷阱里偷情。”   纪清玦没理他,背起人顺着绳梯便往上爬。   ————————————————   哑巴足足休养了一月有余才治好了一身伤。   伤好以后,纪清玦无论去哪无论去做什么,都会带着他。   全北离的人都知道,纪少爷身边跟着的漂亮哑巴是他的爱徒。   纪清玦和郁远,一个攘外一个治内,小皇帝才登基几年,北离比以前可安稳太平多了。   -   哑巴不会说话,所以挑明这种事,只能纪清玦来了。   那夜他得了小皇帝的赏赐,好几坛香醇的女儿红,又无视小皇帝挽留他月下饮酒的撒娇,径直回了自己的宅子。   其实他酒量很好,可那日也不知怎么的,竟真的醉了。   他搬离纪府许久半年多了,只带着小哑巴,阿竹还有老管家,煮饭婆婆和几个武功尚可的家丁。搬进了间舒服的小宅子,连个牌匾都懒得提,随性极了。   那日是小哑巴十八岁生辰,纪清玦想不出能送他什么,便亲手给他煮了碗长寿面,还添了两个鸡蛋和两勺辣油。   看着哑巴原本颜色极淡的唇因为吃辣而变得通红,他暗自偷笑。   -   他饮了太多酒,又喂哑巴喝了一坛。   天边一轮皎月朦胧照亮着院中景色,纪清玦抽出缠在腰间的九节鞭,银光似雪,飘花如雨,暗香浮动。   他单手执鞭,又冷又美的一双眼在月色下清亮的要命。   “喂,小哑巴。”   小哑巴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似是在等他说下边的话。   纪清玦略略矮身,正正对上小哑巴抬起的一双凤眸,他唇角勾着摄人心魄的弧度,眼尾的小红痣鲜红发烫。   “我好不好看?”   哑巴微微张唇,又重重点头。   纪清玦微微垂着头看他:“那你喜不喜欢我?”   哑巴眼底的温度逐渐变得灼热,他一字一句,郑重说道:“阿思,最喜欢师父。”   纪清玦笑着,伸手轻抚着小哑巴的头发,将自己的唇贴在了他的唇上。   ————————————————   二人一路拥着吻着跌跌撞撞的撞开门扉,微微涌上心头的醉意如一把燎原大火燃烧着神智。   屋内并未点灯,昏暗至极。   纪清玦将人按着狠狠的亲吻,直至唇角蔓延开来一股铁锈一般的味道,身体里的血液几乎沸腾。   后背贴着柔软的羊毛地毯,小哑巴的眼眸澄清明亮却带着些许疯狂的血色,仅仅一瞬之间,他便将身上的人掀了下来死死的按在怀里。   纪清玦拧着一双秀气的眉,那双略略上挑的圆眼睛直直的望着身上的人,最后狠狠的闭了闭眼又睁开。   “你来吧。”   言罢又立马补充道:“弄疼我就阉了你。”   -   太烂了,又大又烂就更令人发指。偏偏还不知收敛。   哑巴最后是纪清玦一脚踹在脸上蹬下床的。 第43章   他们之间关系的变化自然瞒不过熟人。   阿竹似是很惊讶自家少爷怎么就默默变成了一个断袖,不过又想了想,好像自从少爷第一次遇见那个哑巴开始一切就不对了。   -   顾时折一身常服就来了纪清玦的宅邸,他似是迫不及待要见见这个把清玦哥哥勾/引走的哑巴“狐狸精”。   看脸好像是不错,长得不比清玦哥哥差,但是还是自己的将军更好看。   小皇帝一双水水的杏核眼滴溜溜的打转,被纪清玦一把捏住了脸颊。   “住手!放肆!朕是皇帝!”   纪清玦笑着捏捏他的鼻子:“笨蛋小时。”   顾时折哼哼唧唧:“你们这门婚事,朕答应了。反正纪家人说什么,清玦哥哥你不用管。”   纪清玦神色淡然:“我从不在意他们。”   ————————————————   纪清玦和小哑巴一起见过大漠的日升日落,也见过山间的云卷云舒,一起策马扬鞭看尽繁花三千。   日月星光,一切都带着万千缱绻。   纪清玦想,小哑巴是愿意陪自己留在北离的,守着北离守着小皇帝的山河。   在小哑巴十九岁的时候,纪清玦与他结了血契。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两人拥有了相同的驭火之力。   纪清玦躺在无边无际的沙漠,顺着清风淡月,将纪家和离火的纠葛都告诉了小哑巴。   结了血契之后,他们是永恒的恋人,是可以分享一切秘密的恋人。既然连性命都已经交付在一起,这些事便显得更微不足道了。   纪清玦清澈干净的少年音随着晚风点点消散,“离火其实不在纪家,而是藏在皇宫最高的佛塔之内。就连我也没用过,毕竟这个鬼东西,烧起来不灭不散,不到一干二净不会熄灭。”   小哑巴的眼神黑的发亮,他张着唇,似是询问:[那如果将离火做出火药呢?]   纪清玦微微愣了一下,立马恢复平静看了他一眼:“那么麻烦的事,我才不做,反正小时还有他家郁远呢……”   他那双又冷又美的眼睛合了起来,又长又密的睫毛微微晃动着,似是撩动着小哑巴的心扉。   纪清玦被他的灼灼目光看得烦不胜烦,捏开怀里的糖袋子,精准的扔了一颗花生牛乳糖给哑巴。   “吃颗糖,你冷静一下。”   哑巴吃吃的笑了起来,舌尖淡淡的甜味融开,渗入心间。   这糖是老管家特制给纪清玦的,里边放着一味药,治心病的。不过寻常人吃倒也没关系。   哑巴受重伤的那次,纪清玦怕他熬不过便喂了他一颗。自那以后这人便和上了瘾一般,日日都要讨要一颗吃。   纪清玦怕他与自己结了血契之后也会染上自己的心病,便想让老管家给他也每月备一袋带着,可他偏不要,非要讨纪清玦的那袋糖。   也许这也是一种变相的撒娇吧。   ————————————————   纪清玦的命数绑着那盏琉璃雪灯。   他的命也是小皇帝放在心里最珍重的东西。   所以当大禹派出使臣讨要那盏琉璃雪灯的时候,小皇帝想也不想便拒绝了。   这是唯一能保佑清玦哥哥的东西,他怎么可能交出去。   谁知道大禹皇帝竟然借着他们不肯交出琉璃雪灯一事,发兵攻打北离。   明明北离臣服大禹多年,每年的进贡都是分毫不少的。   这人还恬不知耻的编造出琉璃雪灯原就是他们大禹的这种谎话。   顾时折气呼呼的在自己的寝宫里拽着纪清玦的手大骂。   “强盗土匪无耻下流!那盏灯明明就是自古以来都是在北离的,明明是清玦哥哥受伤之后才亮起来了,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他越说越气,越气越难过,漂亮的杏核眼已经开始泛红,眼睛里憋了一泡泪,几乎肿成了小桃子。   纪清玦将他揽进怀里拍拍脑袋:“没事,不怕,你家将军不会输的。”   顾时折仰起小脸:“可是、可是他们人多,我害怕,我不想郁远有事……”   纪清玦温柔的捏了捏小皇帝的脸:“你平平安安的,你家郁远才安心。实在打不过就把灯交出去要求停战,我没关系的。”   “我不要!那是你的命呀!”顾时折扁了扁嘴,拉了拉纪清玦的衣袖:“清玦哥哥你留在宫里保护我吧。唔,勉为其难带上你家那个小哑巴也可以啦。”   纪清玦笑道:“嗯。”   纪清玦想过了,如果郁远真的败了,他还有离火。佛塔里面还存着他过往用离火制作的火药……这是他守护小皇帝的最后一个秘密了,只是这个秘密连小哑巴他也瞒着了。   他相信郁远不会败的。   ————————————————   也许一切冥冥之中都注定,一切早有预兆。   明明他在皇宫这段日子和小哑巴约法三章了,暂时不要有床笫之欢,可偏偏那天喝了小哑巴给他倒的茶,整个人脑子里成了一团浆糊。他和小哑巴像是疯了似的拥抱亲吻陷落……   等他精疲力竭沉沉入睡的时候一丝一毫的力气都没有了。   小哑巴衣冠端正的坐在床沿一遍一遍轻抚着他的眉眼,一字一句的说:[我会带你走。]   纪清玦毕竟是习武之人,即便被下了烈性催/情/药混着软筋散却还是挣扎着醒了过来。他身上的衣服端端正正的穿好了,只是头疼的厉害。   这一切都不对劲。他狠狠的咬着下唇,直至咬出了血还不够。   他的双脚似是踩在棉花之上,纪清玦捏紧袖子里的匕首,狠狠扎着自己的手背,直至那些该死的疲软随着极致的疼痛点点散去。   他顾不得身上的酸软和疲惫,提着佩剑就冲了出去,直接冲到小皇帝的寝宫。   ————————————————   纪清玦看见自己当弟弟疼爱的小时,此时抱着郁远的军旗坐在地上哭的昏天暗地,一双漂亮的杏核眼哭成了小桃子。   纪清玦丝毫不顾手背上一直往下流的鲜血,靠近顾时折,声音艰涩:“出什么事了?”   顾时折抬起泪眼朦胧的脸不顾一切的扑进了他的怀里:“清玦哥哥,远哥哥、远哥哥……呜……”   他这才发现小皇帝的寝宫里站着一堆人,有太监有侍卫还有大臣。   一个文臣悲伤的开口:“神威将军败了,他跌入长河不知所踪。那些大禹的士兵居然有不灭不散的火药,我们的士兵抵挡不住对方的攻势……”   纪清玦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一根弦断了。   又一个悲愤的声音指责道:“大禹那帮狗东西,我们提出愿意交出琉璃雪灯,他们竟也不肯停战,非要、非要我们北离国破家亡吗!”   纪清玦僵硬的抱着顾时折,身子如至冰窖。   不灭不散的火药……   他想起那日清风明月下小哑巴问他的话……   他痛苦的阖了阖眼。   门外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响着。   “城破了——宫门破了——”   ————————————————   纪清玦拉着顾时折的手不顾一切的往佛塔冲,一路上执剑杀人宛如修罗战士。   只有那里有离火,可是他也知道,如果小哑巴是叛徒,带人破宫而来,肯定也是直奔佛塔。   可是他没有办法了,他们无处可去了,唯有那里还有一丝侥幸。   皇宫已经被包围了,郁远败了,他们逃不出去了。   顾时折紧紧抱着郁远的军旗不放,小皇帝一身明黄色的龙袍被狂风吹得晃动不已。   -   可是佛塔里被他藏着的东西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   纪清玦笑了起来,绝望的,痛苦的,凄惨的笑着。   “小时,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北离,都怪我,都怪我……”   顾时折抱着军旗吸吸鼻子,只是拉着纪清玦的衣袖,清丽的小脸上露着一个惨兮兮的笑。   “清玦哥哥,不怪你,明明是那个哑巴背叛了你……小时不怕死,死了,就能见到远哥哥了对不对。”   纪清玦心头大震,他嗫喏着唇正欲开口。呼声震天的厮杀声由远及近,纪清玦狠狠咬牙,让顾时折往上跑,又让一个侍卫反锁佛塔,而他自己则和别的侍卫守住门口。他将叛徒遗落在佛像之下的唯一一卷离火收在怀里。   脸上的神情惨白至极,他抽出长剑,对着顾时折的方向大喊:“就算死,也是我死在你前头,黄泉路上我为你开路。”   他头也不回的奔出去的时候只依稀听见了一声,清玦哥哥……   ————————————————   纪清玦杀红了眼,长剑亦或是九节鞭,那些废物脓包的大禹军都不是他的对手。   只是他未全解的药性终究是影响了他的武功,身边的侍卫一个又一个的死去。只剩他一人,像一尊黑衣阎王,满身染血一身伤痕守在佛塔面前。   他似是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软单膝跪地,唯用长剑支撑着。   那些大禹士兵似是以为胜券在握,一股脑朝他持刀看来。   纪清玦唇角勾起一个冰寒至极的冷笑,将那一卷离火掷入人群,唇齿微动。   那冲天的火光在人群中炸开,一个传染一个,生生将这群围堵着他的人全烧了个一干二净。   他唇边的冷笑在这漫天火光之中看得人心生畏惧。   -   人体燃烧的难闻气味刺激着鼻息,纪清玦左手持鞭右手执剑立在朱门前,眼看着一个人从漫天火光和烟尘尽散中缓缓向他走来。他身后是乌泱泱的大禹士兵。   脸还是那张摄人心魂的脸,明明他们早上才缠绵悱恻,可如今,纪清玦只觉得他陌生的可怕。   -   “你为什么不好好躺着。”哑巴的声音原来是那般清冷好听。   纪清玦露着一个惨然的笑,直直的望着来人:“原来你会说话?你究竟还骗了我多少,你对我可曾有一句实话?”   “我是哑巴,只是哑药可解。”哑巴似是想向他走来,可是他身边站着的纪景却拦住了他。   “九殿下,纪清玦武艺高强,您怎么贸贸然一个人过去。”   -   纪清玦那双又冷又美的眼睛好像不会再有惊讶的情绪。   他默然的接受了这一切,也在脑海里顺清了思路。   原来小哑巴不是什么小哑巴,而是大禹的九皇子,千辛万苦来他身边卧薪尝胆三年,只为了今朝这场漂亮的翻身仗。   而这一切的源头,是因为纪家的叛徒将离火之事,泄露了出去。   这一切,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一个骗子,骗了他的心,还要毁了他的一切。   真是好狠的心肠。   纪清玦冷着眼神,骄矜的对着哑巴一抬下巴,一如初见:“你到底叫什么?”   哑巴乌黑如墨的眸子已经定定望着他:“赵弦思。折羽沉弦思杳茫的弦思。”   纪清玦冷哼一声懒得做任何反应,又睨了一眼纪景,淡淡道:“那你呢?不惜全身溃烂而亡也要背叛纪家,为了什么?”   纪景眼里绽放着奇异的光芒,贪婪的看着那些还在燃烧着的士兵,“我只是想看看,我们纪家的离火,究竟是怎么样的。真是太美了……”   纪清玦冷冷道:“疯子。”   ————————————————   赵弦思提起剑缓缓朝纪清玦走去,又命令身后的人一个也不许跟着。   纪清玦握紧手里的长剑,迫不及待的挥鞭……   可他还是输了,输的一塌糊涂。   赵弦思的武功是他教的,是他亲手教出来的,欺师灭祖的好徒弟啊。   他的九节鞭断裂了,长剑也被夺走。他再也没有力气提剑。   纪清玦跪在地上,下巴被捏在赵弦思手里。   而他的好徒弟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一双幽暗深邃的冷眸还是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   “师父,这一次终于是我这样看你了。”   -   纪清玦不可置信的睁圆了眼睛。   纪景带着那些士兵破门而入,他守了那么久杀了那么多人,也还是没能守住他的小时。   纪清玦挣扎起来,却被赵弦思紧紧地按在怀里动弹不得。   赵弦思的薄唇贴着他的耳朵,一字一句道:“郁远没死。”   纪清玦一愣,不可置信的侧着脸望着他:“你说什么——”   “我的人找到了他。他没死。”赵弦思已经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师父,阿思会带你走的。”   他单手扣着纪清玦的双手背在他身后,另一只手温柔的抚弄着纪清玦颊边的发丝。   “只是你的小皇帝,必须要死。你的北离,也必须要灭。”   -   纪清玦心间的恨意如同一把熊熊燃烧的烈火,他脸上的表情从绝望到愤恨,绝美到让人窒息。赵弦思贪婪地眷恋着他脸上的每个表情。   “清玦哥哥……”   顾时折的声音好远好远,远的听不分明,可是纪清玦还是知道他在喊他。   他艰涩的抬起脸,看见一身明黄的小皇帝身上裹着郁远的军旗,被纪景逼着,一点点走到了佛塔琉璃瓦的边缘。   纪清玦从不落泪的眸子里溢满了痛苦后悔的眼泪,他绝望骇然的看着赵弦思:“你不要杀他,你不要杀他,你杀我,你杀我,你放过他……”   赵弦思,神情冰冷,伸出一根食指抵在他唇间:“师父,我也没得选,你原谅我,好不好。”   ————————————————   纪清玦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小时,他的小皇帝,裹着郁远的军旗高高坠落,宛如一只自由的鸟儿一路直坠,落地时,大片大片的鲜血从那身明黄色的龙袍里溢了出来……   纪清玦觉得自己的喉咙似是被人掐住了,只能发出嗬嗬的喘息声。平生第一次,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点点坠落,他的心裂了一个口子,再也无法痊愈了。   赵弦思松开了他的钳制,反倒是将人一把拥在怀里,贴耳道:“我带你回大禹,我们好好……”   利刃入体的声音原来那般轻巧。   纪清玦藏在袖间的匕首轻巧的穿透了赵弦思的身子。   他对着心脏的位置毫不留情的捅了一刀,他狠狠的推开赵弦思,一点点爬到了顾时折的旁边。   无论是身边杀声震天还是赵弦思虚弱的阻止声,他都无暇顾及。   他只是一点点伸手勾住了顾时折的手,郁远的军旗盖在了小时的脸上,他不敢掀开,他不敢。   纪清玦终是放声大哭了起来,绝望的,痛苦的,撕心裂肺的哭声。   一口鲜血喷洒在那军旗之上,他彻底晕厥了过去。手指还紧紧缠着顾时折渐凉的手指。   ————————————————   北离灭了。 第44章   纪清玦昏了很久很久,久到他自己都觉得不对劲。   拼死从难受至极的疲倦里挣扎醒来,睁开双眼的一瞬间便看见赵弦思捏起他的下巴要给他灌东西。   纪清玦那双黑白分明,通透清澈的乌黑眼眸正死死的盯着他。   赵弦思看到他睁眼的时候便笑着松了手,扔了那杯茶。   “看来这迷药对师父没有用。”赵弦思的拇指在纪清玦的下巴上暧昧的摩挲起来:“我原不想让你那么早醒的,你就那么想清醒过来么?”   纪清玦虽醒转过来,可是被迷药侵蚀的身躯还带着严重的后遗症,他只能全身无力的仰躺在窄榻之上,唯有一双又冷又美的眼眸可以转动。四周在轻轻晃动,眼波流转间看见的是车厢顶,原是在马车之上。   他的嗓音也带着浓浓的倦怠和喑哑,仿佛原本清亮的少年音蒙上了一层尘埃:“你要带我去哪?”   -   赵弦思坐在床沿,微微垂着头看他:“回大禹。”   纪清玦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出口便道:“你撒谎。”   赵弦思笑盈盈的伸手轻抚着他的黑发:“果然骗不过你。父皇的圣旨来的可真快啊,怕是出兵前便写好了罢,才会如此迫不及待的判纪家,还有郁远流放三千里,立刻前往极寒之地。”   赵弦思淡笑着,捏起纪清玦的一缕黑发放在鼻尖嗅着。纪清玦的一身伤痕都上了上好的金疮药,又被人细致的梳洗去了那些血污。   雪白的衣衫,雪白的肌肤,青丝如瀑,眉目如画,只是他的眉眼是那般的冷,他的神情是那般的淡。   赵弦思爱极了纪清玦身上带着的清淡的梨花香味,近乎到了沉溺的地步。   纪清玦神情冷漠至极:“放开。”   赵弦思偏不松手:“这一路有我相送,师父大可不必担心。至于北离,不对,如今已经是离城了,城里的百姓终是没死太多。父皇怜悯顾时折以身殉国,已经下令厚葬入皇陵了。”   纪清玦微微抬眼,神色冰冷,他似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挣扎着直起身子躲开了赵弦思的手。他倚着墙,侧过脸似是在平复渐乱的呼吸。   赵弦思笑得越发开心,如墨的眼眸盯着他雪白的脸色,又一点点贴近:“待这一切结束,我会带你去大禹。给你一个新的身份,我们,好好在一起。”   言罢他垂着眸子指了指脚边笼子里安然沉睡的小猫咪:“你瞧,连它我都带上了。”   他看了一眼那只黄白相间的小猫儿,那是他养在北离宅子里的,和赵弦思一起养着的小宠物。   纪清玦脸上血色退尽,唯有两瓣薄唇依旧是极淡的粉,他抬眼直视着赵弦思,仿佛是听见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你背叛我在先,害得我国破家亡,又杀了我最在乎最重要的人,还要我和你好好在一起?你凭什么?”   赵弦思微微眯起一双凤眼看他,伸手捏起纪清玦的下颌,沉声道:“你最重要,最在乎的人,应该是我,也只能是我。”   纪清玦死死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唇角缓慢的扯出一个极轻极淡的笑容,脸微微侧着挣扎开赵弦思的手指。   他出手是那般快,即便失了力气却还是快狠准的将赵弦思清冷好看的脸直打的侧偏过去。   狭小的车厢里,那记响亮的耳光声响彻回荡。   与之而来的还有纪清玦满含厌恶的声音:“你不配。”   赵弦思极慢极慢的转回了脸,清冷如雪的肌肤上被抽红了一道,那模样看上去甚是可笑。   他的眼神里酝酿着疾风骤雨,脸上浮起一阵古怪的笑意。   “既然师父想要清醒,那阿思也该让师父好好清醒清醒。”   ————————————————   赵弦思抓过他乌黑柔软的长发便将人一把按在塌上。   纪清玦的身体还没能从长时间迷药的侵蚀里恢复,却还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挣扎起来。   原本情投意合的情事此时此刻已经成了天底下最可怖的东西。   纪清玦几乎是不顾一切的反抗着,他抓着赵弦思的头发试图把这人推开。像被逼入绝境的小兽一般发着疯噬咬着赵弦思的耳朵,直咬得鲜血淋漓。   他在害怕,他从未见过赵弦思这副模样,宛如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赵弦思眼底绽放着血色/欲/望,用膝盖顶开纪清玦的双腿,身子挤进了他的双腿之间。   纪清玦身上那件雪白的衣衫被他单手撕开,碎成两半,白到近乎透明的身躯布满逐渐愈合的剑伤、刀伤……此时此刻却像是一种别致的诱惑。   赵弦思按着他的双手抵在两侧,低头咬住了他的双唇,那吻重的几乎咬出血来,二人嘴里弥漫着淡淡的铁锈味道。   赵弦思单手捉住纪清玦逐渐无力的双手按在头顶,另一只手扣住了那把细腰,手上用力的撕扯,那件雪白的长衫早已碎的不成样子。   他的手被钳制着,腰也被那人扣在手里。   赵弦思的唇角染着纪清玦的血,一双乌木如墨的眸子死死的盯着身下的人,似是在窥伺掌中玩物。   他的眉眼该是他的。   他的鼻唇也该是他的。   他的血,他的一切,都该是他的。   他的师父,他的清玦。   -   身体被撕裂的那一瞬间,纪清玦没了害怕,没了恐惧。   这三年的动心与真情,也都消散了。   那双乌黑狭长的冰冷美眸,沾着恨,沾着血,就这么死死的盯着赵弦思。   赵弦思被他这么看着,反倒血液翻腾,他的眼神不闪不避,动作逐渐暴虐。   纪清玦的声音打破了这场无声的交媾,不知不觉间,他清澈的少年音已经带上了霜雪的清冷:“我恨你。”   赵弦思唇边的笑,妖冶到近乎诡异。   他答:“好。”   ————————————————   赵弦思近乎虔诚的替纪清玦换了一身纯白的衣,他将人拥入怀里慢慢扣着衣襟。   “其实你才该穿白衣,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样。可你总穿一身黑,我等了三年,也没能再见到那个白衣胜雪的你。师父的心可真狠啊。”他的唇贪婪的吮/吸着纪清玦雪白的耳侧,亮出牙齿轻轻噬咬。   他见纪清玦不理他,也不恼,反而是继续在他耳边说着奇怪的话:“纪家的离火,从来都只能被你们暴殄天物。师父,你可知为什么?”言罢又自问自答:“以人祭祀,离火才能长长久久缠缠绵绵的繁衍下去啊……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你们不懂?”   -   赵弦思说的话,纪清玦只觉得恶心,他重重的闭了闭眼,又睁开。   “让我下去。”纪清玦冷冷道。   “呵。”赵弦思嗤笑一声:“你这副模样,如何见人?”   那些迷药的副作用已经消散,纪清玦没有那么脆弱不堪。   他漂亮的眼珠微微流转,唇线抿起一抹嘲弄的弧度:“妓子陪睡尚有赏钱,怎得,我就该被你白白肏一顿,连个要求都不配提?”   果然,赵弦思听他这么说,清冷的眉尖立即拧了起来。不过片刻便又舒展起来,他伏在纪清玦耳边,清冷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诱惑和威胁:“师父,你别想着跑,纪家人会死,郁远会死,所有人都会因你而死……”   他话音未落便被纪清玦冷冷打断:“如若我死了呢?”   赵弦思吃吃的笑了起来,指尖勾勒着纪清玦的眉眼:“师父这般至情至性的人,又怎会宁愿背负人命放纵肆意呢?”   纪清玦垂着眸子,不置一词。   赵弦思自以为看透他的自以为是也令他恶心,可惜这一次,这个自负的人错的厉害。   以前的纪清玦自然不敢,可如今的纪清玦背负着北离那些无辜惨死的人命,背负着北离国破家亡的命运,背负着他的小皇帝……   他早就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没有了。   ————————————————   纪清玦手上脚上都戴上了铁链,一步一步走往了流放的人群之中。   赵弦思没有下车,只是好整以暇的坐在马车里,把玩着怀里的玉佩。   纪清玦送给他的玉佩。   -   他的唇角破了,长发未束,被风一吹便飞舞起来,面色苍白失血,唯有那张绝色脸蛋还在熠熠生辉。   郁远在队伍最末,被他的一个手下将领背着,昏迷不醒。   纪清玦一步一步,在纪家人的注视中,走到了郁远身边,替过那位疲惫不堪的将领,背起了郁远。   从小到大对他严苛到近乎变态的爷爷就走在他前面,和他一样,身上被厚重的锁链扣着。纪清玦第一次发现,他的爷爷,不知从何时起,原本花白的发已是全白,他背脊佝偻着,像一个饱经风霜的普通老人。   离火之力被继承之后,上一任拥有者便会逐渐削弱这份力量。血契又会将这份力量一分为二。这份力量传承给纪清玦的时候,爷爷身上的力量已经所剩无几。   “清玦。”爷爷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只是很轻很轻,轻到他差点以为是自己错觉:“北离生,则纪家生;北离灭,则纪家亡。这个道理,还要爷爷再教你一次吗?”   纪清玦微微垂着眼眸:“清玦从未忘记。”   纪爷爷边走边不着痕迹的朝后看了一眼:“郁远的人没死绝,你,带着郁远逃出去。”   纪清玦闻言微愣,忍不住道:“那你们……”   老人的声音仿佛一声叹息:“纪家人,本就该为北离而死。纪景和纪柔两个畜生,泄露离火秘密,注定不得好死。可是清玦,别忘了,你也是纪家人。”   最后一句话,带着淡淡的警告意味,悬在纪清玦心头。   纪清玦极慢极慢的勾起一个微笑:“清玦,自不会忘。”   ————————————————   郁远的人选在了隐蔽有利的地方动手,郁远和纪清玦原本就落在最后,斩断铁链简直是轻而易举的。   赵弦思的志得意满,在纪爷爷以身祭火燃尽纪家人的身躯为阻,在熊熊火光里成了笑话。   原来最后的离火,竟是藏在驭火人心间,日复一日的守护着已经山河破碎的北离。   -   郁远醒了,他和纪清玦还有一名将领坐在简陋不堪的马车里。   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似是失去了所有聚焦点,只是茫然的看着纪清玦。   一遍遍呢喃着,小时是怎么死的?   当日见证小时坠落佛塔的北离侍卫,除他之外都已经死了,世人都只知道北离的小皇帝颇有气节,以身殉国。   纪清玦握紧他的手,眼角眉梢都带着些许温柔:“一杯毒酒,没什么痛苦。”   郁远睁着一双桃花眼,死死的望着他。   纪清玦与他对视:“我不会骗你。”   郁远阖了阖眼,极轻极淡的说了句:“好。”   -   郁远的手下忽然慌慌张张的叫喊起来,“大禹那些人,好像一直追着我们。”   “他们的目标是我。”说完纪清玦嘲讽的笑了起来,对面的副将见他唇边的笑,几乎看痴了。   纪清玦拿了那人腰间的匕首,又对郁远轻声说了句:“云南相见。”   郁远死死的盯着他的背影,吐出一句:“不见不散。”   -   说完便跳出马车,借了他们一匹马停在了路中央。   眼看着郁远一行人渐行渐远,纪清玦在落日的余晖下拿着匕首往自己的左臂狠狠划了一道口子,一直划到腕子处。   血流了一地,直将他的白衣染成了血色。   远远的,似是看见记忆里的小哑巴策马扬鞭朝他本来。   纪清玦笑了起来,用力一夹马腹,直往山林斜路上冲。   血滴滴答答流了一路,他本就受了伤,又被赵弦思按着折磨,如今又失血过多。   他虚弱的伏在马上,任由马儿自由的奔腾。   随着一声马啸,骏马停住了步伐,他被狠狠的甩向前方,跌落山间一个清澈的水坑。   他仰躺在水面上浮沉,脸上的笑意又解脱又肆意。   从小埋在心里的噬心蛊被他咬碎了,毒素瞬间侵蚀了四肢百骸。   白衣美人阖着眼,缓缓沉入水中。   那水坑本就清澈,河底的模样一眼看去便清清楚楚。   纪清玦仿佛只是睡着了,安静美好的闭着眼,一袭白衣胜雪,偏染三分血色愁。   -   临死前他想着,原以为自己捡回来一只乖顺的小猫咪,没想到是一只善于骗人的小老虎。   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只一口,就干净利落的咬断了自己的脖子。   他死了,赵弦思的血契五年之内也会要了他的命。   纪清玦一无所有的复仇,不过是以命抵命的博弈。   ————————————————   颜暮雪醒来的时候,身子已经僵硬的无法动弹,泪流满面的轻声啜泣着。他侧躺着紧紧揪着自己心口的衣衫,疼的无法呼吸。   他从不知道,纪清玦和赵弦思之间,是这般的刻骨铭心。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赵弦思要这样无情背叛自己的恋人。   那样的赵弦思,残忍可怕,陌生到他畏惧。   原来他才是天底下最傻最傻的大傻瓜,他的一厢情愿,他自以为是的牺牲,都只是把别人拉入痛苦的深渊。   他自私的复活了一个不愿意醒来的人。   还奢望这个人去拯救背叛过他的恋人。   “对不起……对不起……”颜暮雪边哭边道歉,他哭得抽抽噎噎可怜兮兮,活像一只被人抛弃的小奶猫。   -   “别哭了。”一个清澈干净的少年音忽然在颜暮雪耳边响起。   颜暮雪呆呆的止住抽噎,眼泪还在不停的流,那个声音是……   颜暮雪拿手背胡乱的抹掉了眼里,吸了吸鼻子,眼睛茫然的看了看四周,软声问道:“清玦哥哥……?我能听到你说话?”   纪清玦的声音淡淡的,好像只在颜暮雪耳边响起:“我也能听到你哭,很烦。”   颜暮雪咬咬唇,小猫儿似的圆眼睛红红的,像两个小桃子,声音软软的道歉:“对、对不起,我没想吵到你的,我以为、以为你听不见的。”   颜暮雪端坐在梨花之上,拿衣袖胡乱的擦掉了脸上的泪,“对不起……都怪我,自作主张把你叫醒,我不知道、不知道原来你和弦思……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看你的记忆的,是、是那个球飞过来的……”   纪清玦淡淡道:“我也看了你的,很公平。”   颜暮雪张着嘴啊了一声,似是想起什么一般,尴尬的拿袖子又擦了擦脸:“你怎么、怎么有时间和我说话的,我、我……弦思他……”   “他本该只活五年,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才让他活到现在。只是你想要我帮你做的事,我不会做。”纪清玦的声音虽然好听却毫无起伏:“其次,身体是你的,血契解不了,我醒了也没用。他照样会死。最后,除了落水,你还有什么法子能出来?”   颜暮雪被他这一连串的话差点弄晕了,呆唧唧了好久才理顺了。   他想起纪清玦最后的记忆,确实是说弦思只能活五年,二十四岁就会死掉。可是弦思如今好好的过着,平安的过了二十五岁的生辰。   他知道自己自作主张喊醒纪清玦错的厉害,可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把自己弄出去呀。   颜暮雪揪了揪自己的手指,还是一个一个问题的回答了:“我也不知道……他的病是因为、因为我吗?怎么出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出来,可、可我是落水之后才把你唤醒的,也没用吗?”   纪清玦:“没用,我试过,我水性好,淹不死。”   颜暮雪:“……”   颜暮雪咬咬嘴唇,愁眉苦脸的说:“我真的不知道……那,要问问清虚道长吗?”   纪清玦淡淡道:“问不了。”   颜暮雪困惑的歪了歪脑袋又眨了眨眼睛:“为什么啊?”   纪清玦沉默半晌,倒是不急着回答他这个问题:“你能别老露出这种样子么?很蠢。”   颜暮雪小猫儿似的圆眼睛睁得溜圆,就连说话也开始结结巴巴:“你、你你看得到我?可、可我看不到你,这不、不公平。那你对着空气说话,肯定、肯定也很蠢,干嘛就骂我……”   颜暮雪觉得自己有点委屈,但又觉得是自己很对不起纪清玦,被他骂几句好像也没什么。   他呜咽着,小声又认命的说了句:“算、算了,你还是骂我吧……”   纪清玦好像轻轻的笑了一声,太短太快了,颜暮雪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我不用开口就能和你说话,所以,蠢的只有你。”   颜暮雪咬着下唇,气呼呼的翻过身子,脸朝下趴了下去,将脸埋在了手臂里面。   -   纪清玦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找不了清虚是因为我在你们大婚之日,在赵弦思心上捅了一刀,被他关在暖阁里的时候又逃出去跳河。所以现在被一根锁链束着脖子绑在屋子里,你听懂了没?”   颜暮雪呆唧唧的抬起脸,满面震惊。   可是纪清玦没给他回应的机会,劈头盖脸的就把那些记忆球往他身上砸了过去。   颜暮雪只来得及小声的呜咽,便又头晕晕的接收未知的记忆去了…… 第45章   纪清玦死后,灵魂一直沉在那片湖底。   直到琉璃雪灯重现,他的魂魄才被引入颜暮雪体内。   自二人在梦境相遇,纪清玦从最初的诧异到后来的平静只花了极短的时间。   少年的记忆也在他脑海里铺陈开来。   原来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的少年叫做暮雪。   暮雪与赵弦思之间的纠葛,纪清玦没有记得太清楚。   他对颜暮雪落水之前的那些回忆反而更加深刻。   -   颜暮雪是个被全家人捧在手心上疼爱长大的小公子。   他有极其疼爱他的爹娘,宠爱他的兄姐,他平平安安的长成了甜甜软软的小糖罐子。   他的淘气哥哥会爬树给他摘杏子吃,他的大姐姐会在他被淘气哥哥欺负的委屈巴巴的时候,拿帕子温柔的擦干他的眼泪。   纪清玦平生第一次产生了些许嫉妒的感情。他很羡慕,羡慕那样平淡的,温暖的,带着烟火气的俗世温馨。   ————————————————   他茫然的睁开眼,入目之处是一片红。   包括自己身上,还穿着一身热烈的喜服。   眼波流转之间,纪清玦隐约听见有人喊着颜公子醒了。   赵弦思穿着一身朱红色的新郎服,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纪清玦略显迷茫的眼眸缓缓聚焦。   赵弦思牵起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就连他说话的口吻也是那般陌生。   “暮雪,你终于醒了。”   赵弦思身旁站着一个矮胖太监,也在一旁附和着:“京城内外谁不知道今日是帝后大婚呐。这京城里的每一棵树上都挂上了红绸缎呢,真真正正的十里红妆……”   -   纪清玦阖了阖眼,长睫毛轻轻晃动。他不言不语,只是轻轻咳嗽了两声。   赵弦思伸手搂住他的背,慢慢将他扶坐起来,又捏起茶盏温柔的给他喂水喝。   赵弦思宽大的衣袖略略下滑,露着一截白玉似的手腕,依旧戴着那串黑曜石手串。可是仔细看去,他右手腕子里延绵而上的一条细微的血痕若隐若现。   纪清玦眸色微微闪烁。   “可还难受?”   纪清玦依旧不作答,只是略略点头,便开始挣扎着下床。   赵弦思略略皱眉,却还是扶着他慢慢下了床榻。   路过那面落地镜的时候,纪清玦还是忍不住微愣。   颜暮雪与他,确实长得太像了,只是颜暮雪的眼睛似乎更圆一些,浑身上下又透着不谙世事的天真乖软。   盛放着妆奁的案桌上此时正放着一根金步摇,流苏虽美却并非皇后该有的规格,只是簪尾倒是颇为尖利。   纪清玦伸手便将那金步摇握在手里,指尖微微颤抖。   颜暮雪丝毫不会武功,就连力气也很小。   赵弦思从身侧拥着他,见他拿了那步摇,倒是极为难得的露出一个清淡的笑:“这是朕的母妃,唯一留下的东西了。暮雪,替朕好好收藏着,可好?”   怀里的人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极慢极慢的转过了身子。   -   赵弦思微微垂着眼看眼前人,心口传来的细密疼痛却让他短暂的失神。   那支漂亮的金步摇,被少年握在手里,狠狠扎进了自己的心口。   他和他说过,自己的心长在右边。   而少年扎的,正是右边。   血浸没在喜服里,瞧不分明。   纪清玦拔出那支步摇,眼神冷淡的往上看,正正对上了赵弦思的眼睛。   他双手握紧那支滴血的金步摇,用尽力气朝赵弦思喉间刺去。   赵弦思伸出右手挡下了他的攻击,而那只骨节分明的右手也因为被刺穿而开始滴血。   可是赵弦思却笑了,唇边浮现出与记忆中如出一辙的冷酷笑意:“师父,暮雪力气不够,你还是杀不了我。”   纪清玦仍旧不发一语,只是冷淡的将金步摇拔了出来,反转过来,正欲对着自己的脖间……   -   太监尖细的叫喊声在耳边炸开,“陛下,陛下遇刺了——”   纪清玦的手被人按着扭到身后,手里的步摇也掉在了地上,他狼狈的被侍卫制服着。   赵弦思一脚踏过那支步摇,似是无知无觉,只是一步一步走向被制服的纪清玦。   他的双手按在纪清玦肩上,神情清冷到近乎残忍:“师父,你怎么会醒呢,他到底做了什么?暮雪呢,你又把暮雪藏到哪里去了,啊?”   纪清玦觉得自己的肩膀几乎要被他捏碎,却还是强忍痛楚,故意嘲弄的笑道:“他死了,你再也见不到他了。”   报复的畅快在心间蔓延开来,纪清玦毫无畏惧的直视着赵弦思乌黑如墨的眼眸。   赵弦思的手缓缓的按在他的脖子上,眼睑微微垂着,似是看不清眼里是喜是悲:“可惜你真的不会骗人。”   ————————————————   他被关在了暖阁里,所有的窗都被封死了,只留了一道通往御书房的小门还开着,却也被一重重的侍卫把守着。   纪清玦不想活,也不想救赵弦思。   那血痕及腕,意味着赵弦思命已该绝。   可偏偏这人还活着,莫非是颜暮雪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的命数?   即便那个叫萧骐的侍卫把颜暮雪锁起来的东西拿给他看,他也不曾改变心意。   他反而更在意那张画像,落款处被人用细微的手法写下了两个肉眼不可察觉的小字。   纪清玦微微抿起唇笑了。   果真是郁远。   他将颜暮雪写给他的那些信,一封一封,放在烛火之上,烧得一干二净。   ————————————————   颜暮雪捏着衣角,当看到纪清玦装病偷跑出去跳河失败,又被抓回来绑在屋子里的时候,这段记忆终于结束了。   他嗫嚅着开口询问:“清玦哥哥……杜西楼就是郁远吗?”   他依稀记得郁远最后和纪清玦的约定,便是要在云南不见不散。可是纪清玦却独自死在了那片湖里。   颜暮雪也没忘记,杜西楼那张破碎可怖的脸上,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与那位清艳绝伦的神威将军的眼睛,是一模一样的。   “你还不算太蠢。”纪清玦的声音清清淡淡:“可惜和我一样,眼光不大好。”   颜暮雪咬咬唇,没有接话。   过了许久,才听见他软声道:“清玦哥哥,我会、会想办法出去的,你别担心。”   纪清玦没有回话。   颜暮雪揉揉眼睛,又觉得困了……   他被困在梦境里,每天清醒着的时间少的可怜。   ————————————————   颜暮雪在梦境里浮浮沉沉,每日里只能清醒片刻。他都会率先出声喊纪清玦的名字,但是那人并不常理他,只是偶尔被他闹得烦了才敷衍他两句。到后来,连敷衍也懒得,似是将颜暮雪的声音阻隔掉了。   而纪清玦把记忆也藏了起来,不让颜暮雪见着一丝一毫。   颜暮雪每天只能可怜巴巴的坐在梨花里等啊等,等着能出去的那一天。   可是日复一日的等待让他害怕,让他绝望。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累,越来越疲倦……   -   颜暮雪已经没有力气坐起来了,他虚弱的躺在梨花上,面色苍白,已经不知道被困在梦境里多久了。他好久好久没听见纪清玦的声音了,这里寂静如死水一般,越来越让他害怕。   “清玦哥哥……”   果然还是没人理他。   颜暮雪虚弱的勾了勾唇,小声啜泣着,释放着心里的绝望。   他觉得自己就快要死了,就快要一点点消失了。   他开始出现幻觉了,那月亮上怎么会有两个人呢……   ————————————————   突如其来的血色记忆涌入颜暮雪的脑海,令他原本就虚弱不堪的灵魂更加孱弱。   颜暮雪痛苦的按着心口苦苦挣扎,被迫看到了最近发生的一切一切……   他看见纪清玦开始服软,他和赵弦思之间的关系也逐渐软化。   颜暮雪脸上挂着惨兮兮的笑,他想,赵弦思果然是最喜欢纪清玦的对不对,即便没有他这个小替身,他们也能好好的啊。   多余的,该消失的,果然是他啊。   可是他又看见纪清玦偷偷的在赵弦思的药里下毒……原来他和郁远已经联系上了吗?已经开始联手布局了吗……   颜暮雪又开始泪眼朦胧的绝望:“清玦哥哥……不要杀他……不要……”   漫天火光杀声震天,仿佛回到了北离的最后一夜。郁远戴着银箔面具执剑立在宫墙之下,肃杀至极。   可是原本应该毒发的赵弦思却好端端的站在这座染血的宫殿之前。   郁远败了,他的兵都死了,他埋伏多年的暗线也被人一朝清除。   郁远的脖子上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他的血滴滴答答流满了长阶……   他在纪清玦怀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颜暮雪依稀听见他临死前伏在纪清玦怀里断断续续说的话。   “清玦……将我的骨灰……带回北离……别让、别让小时看到我这张脸……他会害怕……”   还有纪清玦那声撕心裂肺的阿远……   纪清玦跪在赵弦思面前苦苦哀求,只为了能将郁远的尸身火化带回顾时折的棺椁里埋葬。   颜暮雪看到赵弦思居高临下的捏起纪清玦的脸,要他答应永远留在他身边……   -   颜暮雪觉得自己的心不会再痛了,他缓缓松开了按在心口的手,唇角勾起一抹苦涩委屈的笑。他的手指无意识的蜷缩起来,声音也越发虚弱。   “清玦哥哥……我好像、好像要死了……”   “清玦……哥哥……我果然、果然还是……很喜欢他啊……”   “对……对不起……” 第46章   颜暮雪实在是太痛苦了,被强迫接触那些痛苦的记忆,他根本没有办法看清楚全部。   他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襟,难受的闭着眼睛。   “好疼啊……好疼……弦思……呜……”   颜暮雪软糯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很快便被无穷无尽的痛苦折磨的发不出声音。   梦境里开始落着小雨,烟雨霏霏似梦似幻,恍若那年江南雨。   纷纷雨下,未曾沾湿他一分一毫。   有一阵轻柔的微风拂过梨花,纯白的花瓣被雨水打湿。   似乎有人温柔的攥住了颜暮雪放在心口的手,带着淡淡的白梅花香气,有个绵软好听的声音伏在颜暮雪耳边说话。   “乖,不疼了。”   手背传来的温暖缓缓渗入心底,颜暮雪身上的苦楚逐渐减轻,他的脸色也不似刚才那般苍白。   一阵婉转飘渺的悠悠笛音缓缓扬起,伴随着令人心安的笛声,颜暮雪似是又沉沉睡去。   -   白衣少年见颜暮雪已经沉睡,便放下了唇边的玉笛。极其好看的杏核眼泛着些许水色潋滟,只见他轻轻蹙着眉似是在叹息:“他这样虚弱,怕是渡不过了。”   他身边站着的黑衣男子应了一声,嗓音清沉:“纪清玦的魂魄太过强势,如果在他再次醒来前,二人之间还没有决断,魂飞魄散的必然是他。”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微微扫过颜暮雪:“不必等太久,这梦境便要散了。”   杏眼少年并未回应,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又执笛轻吟了一曲安魂赋。   ————————————————   纪清玦坐在回北离故土的马车之上,紧紧抱着郁远的骨灰坛,面色苍白的不像话。   他和郁远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复仇一败涂地,他对赵弦思的虚情假意曲意逢迎原来也早被那人看透了。那晚,他跪着抱着郁远的尸身不让任何人碰。他永远无法忘记自己是如何,一步一步跪着求赵弦思放过郁远的尸身的。   赵弦思只是捏起他的下巴,垂着眼定定的看着他:“当日/你绝情赴死,可有想过我会变成如何?”   他看着他,一双凤眸冷冷淡淡仿佛一片死水:“阿思已经为你疯过一次,死过一次了。师父,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无论我怎么伪装,都还是那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风在耳边呼啸,纪清玦染着半脸血,抬眼看着赵弦思。   他的声音定定的:“放过他也可以,只要你好好活着,恨我也好想杀了我也好。你好好活着,替暮雪好好活着好不好。清玦。”   半晌,纪清玦极轻极淡的笑了一声,神色淡然道:“好。”   -   郁远给赵弦思捅出的事不小,他忙的焦头烂额,无暇陪伴纪清玦回北离。   他命令心腹侍卫带他回去,又神色淡淡的警告纪清玦,如果他敢逃,颜家人,齐家人都会死。顾家的陵寝能否安然无恙,也在他的一念之间。   这条命是颜暮雪的,纪清玦不可能为了一己私欲伤害无辜的人。   颜暮雪的家人,更是无辜,他是纪清玦的时候可以无牵无挂的赴死,可如今,他不敢。   纪清玦只是淡淡然的问他:“你到底是怎样看暮雪的?你对他说过的喜欢,究竟几分真几分假?”言罢他又笑意盈盈道:“我都忘记了,别人的真心,于你而言不过只是掌中玩物。你向来是没有心的啊,呵。”   赵弦思似雪的目光扫过来,顿了顿:“我从未骗过他。”   纪清玦奇怪的看着他,哂笑道:“他那样的性子,即便知道你骗他也不会宣之于口。他的真心,你确实配不上。”   ————————————————   纪清玦亲手将郁远的骨灰坛放入了小时的棺椁之内。小时的骸骨被覆在一片明黄的布料之下。   他缓缓合上棺椁,扶着棺阖着眼睛,额头抵着棺木,身子缓缓下落跪倒,无声的恸哭着。   他的唇角勾勒起一抹破碎的苦笑。   纪清玦想,他的小时终于能和他的将军,好好在一起了。   -   赵弦思居然允了颜暮雪的父母入宫看他。   他最近清瘦的厉害,不知为何,从某一天开始他再也没办法听见颜暮雪的声音了。   纪清玦很是后悔之前对颜暮雪的态度太过生硬,他不知道这是为何,只是心里很不安。   颜家夫妇原是来和小儿子告别的,他们决意回烟波山庄去了,手上的生意也都盘了出去。上京的日子虽似镜中月水中花,却还是不如江南的一把细雨。   颜夫人心疼的看着小儿子越来越清瘦的模样,轻抚着他的脸颊。   纪清玦眼中眸光微动,他记忆中的娘亲总是病着,又担心把病染给自己,从未像颜暮雪的娘亲这般对他如此亲近过。   纪清玦略略贪恋着掌心的温度。   颜夫人叹了一口气道:“暮雪,虽不知你与陛下之间出了何事。可是你在大婚之日伤了陛下,又为了那乱臣贼子跪求陛下的事早已被传的沸沸扬扬……”   纪清玦微微暗下眸子,原来他们如此急匆匆的搬离京城,是因为这一层关系。   而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阿娘明明听你说过,对陛下很是喜欢,可如今这般模样。”颜夫人慈爱的抚了抚儿子的发丝,又道:“你忽然对陛下如此无情,陛下也未曾责罚,已是天大的隆恩。只是暮雪你要知道,无论你想做什么,要做什么,大可随心去做。阿娘和你爹爹,我们整个颜家都是站在你身边的。”   纪清玦脸色发白,却说不话来。许久后,怔愣的神色才渐缓。   他苦笑着喊了声,阿娘……   带着些许的眷恋。   ————————————————   落水唤不回颜暮雪。   纪清玦的所有希望,只能寄托在那盏救过他两次的琉璃雪灯之上。   纪清玦提出要去先贤祠查看琉璃雪灯的时候,赵弦思起初是疑心。   但是他的疑心很快被纪清玦看破。   纪清玦只是冷冷的说道:“你若是不放心我,大可在一旁看着。”   -   纪清玦拾了一截灯油,虔诚的掀开了琉璃雪灯的灯罩。   赵弦思离他不过是几丈远的距离,他那双冰冷的眼睛也直直的盯着纪清玦的动作。   他手上略略倾倒着,抿起唇,缓缓勾起一抹清淡的笑意。   用力的,极快的,狠狠的吹灭了那闪烁着的火光。   那不灭不散的明火,被他轻易的吹灭了。   那片写着颜暮雪生辰八字的流云笺溃散成了粉尘……   -   赵弦思甚至来不及阻止,就看见那盏灯被吹熄了。   少年的身子像是卸去了所有的力气,软软的朝后倒去。   赵弦思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苍白,他踉跄的将少年倒下的身子紧紧的抱在怀里。   嘴唇连极淡的粉色也全然失尽,清冷的声音也带着些许颤抖:“你是故意的,师父,你竟这般恨我。不惜让自己魂飞魄散?”   纪清玦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一点一点流失着,仿佛下一刻就要魂飞魄散。   可是他不觉得害怕,只觉得快慰,他想,这一次终是能死的彻底一些了。   他的嘴唇血色尽失,漂亮的圆眼睛在赵弦思脸上渐渐聚焦,攥着赵弦思衣袖的手指微微泛白,本该温软的笑意冷在唇角:“赵弦思,我绝不,绝不会原谅你……你忘恩负义,不得好死……”   他已经开始意识不清了,就连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你活该……此生此世……求而不得……永失所爱……”   少年的手无力的垂落在地,漂亮的眸子合了起来。   赵弦思目眦欲裂的将人死死的抱在怀里。   他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怀里的人还有温度,他没有死,没有死。   喉咙忽然一阵腥甜,赵弦思生生呕出一口鲜血,他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左臂那道尚短的血痕出现了变化,发了疯般疯长了起来。   那是他的催命符。而他的救命火,已经彻底灭了。   他将脸贴在颜暮雪的额间,低声笑了起来。   凄苦的笑声回荡在祠堂之内。   ————————————————   颜暮雪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原本的痛苦和难受都消散了。   他揉揉眼睛,发觉自己终于不是躺在那朵奇怪的梨花之上了。   入目之处是一片白,地面白的近乎透明,好似是冰,可是他用力的踩了踩,感觉既不滑也不冷。   大片大片的梨花簇拥着,洁白如雪,清淡的香味也好闻极了,颜暮雪笑得很甜,满眼的梨花让他陶醉。他又揉了揉心口的位置,一点也不觉得难过了。好奇怪啊,明明昨天他还难受的快要死掉了。   颜暮雪抬眼朝前看去,发觉有一抹黑色身影斜斜倚靠在梨树下,在一片雪白之中显得有些突兀。小猫儿似的圆眼睛忽然亮了起来,颜暮雪捏着衣角往那人的方向跑去。   甜软的声音飘荡在甜甜的空气里:“清玦哥哥……”   -   颜暮雪跑的太快了,导致自己有些喘。   这变幻之后的梦境怎么这般宽阔啊。   纪清玦面色苍白的站在梨树之下,左眼眼尾的小痣鲜红欲滴,颜暮雪忍不住瞧着。   颜暮雪抿着笑看他:“清玦哥哥,你脸色好差……你怎么了啊?诶,你怎么会突然回到梦境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   纪清玦的魂魄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他轻声的咳了起来,唇角渗出血渍。   颜暮雪见到他吐血的模样吓得愣住了,那张与他一模一样的小脸上满是焦急之色,刚伸手去扶纪清玦,却被他攥着腕子按在了梨树之上。   梨树上晃晃悠悠坠落了好些梨花,似雪花儿那般轻,围绕着两人缓缓打转。   纪清玦的手按在颜暮雪纤细的脖子上,似是只要轻轻一掐,眼前这个柔弱的少年便会和他一样魂飞魄散。   可是他下不去手。   颜暮雪似是察觉不到危险一般,竟然还有空担心纪清玦的身体,他的声音软软的轻轻的,带着一点点鼻音,还在喊自己清玦哥哥。   眼前的少年仿佛与当初喊傻傻的小时,渐渐重合了起来。   纪清玦低声苦笑了起来,他竟然会被满腔怨恨冲昏头脑,居然不管不顾的就要伤害一个无辜的人。他似是再也没有力气了,松手之后直接跪倒在地上。   颜暮雪被他吓了一大跳,立马跪坐了下来抱住了纪清玦的身子。   “清玦哥哥,你没事吧……你到底怎么了?我这些天喊你你也不理我,我、我差点病的死掉了……可是、可是今天醒过来就不难受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了。”颜暮雪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可是感觉怀里的黑衣少年好像越来越虚弱,他忍不住将手背贴在纪清玦额间:“清玦哥哥,你到底出什么事了啊……”   纪清玦堪堪咽下去嘴里的一口鲜血,只是出神的看着眼前与自己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杏衣少年:“暮雪,你讨厌我吗?你恨我吗?”   颜暮雪闻言微愣,一脸的不可置信,“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不讨厌你啊。虽然、虽然知道了你和弦思的事,我是心里有点酸酸的,但是我怎么会恨你,你明明、明明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颜暮雪咬着下唇,可怜兮兮的吸了吸鼻子:“如果、如果我之前能遇到你,也许会很喜欢你,就、就像喜欢哥哥一样喜欢你的。就是、就是你长得比我好看,有时候我也会觉得酸酸的……”   说完这番傻乎乎的话,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他怔怔的看了一会儿纪清玦的脸,忍不住凑上去,小心翼翼的亲了亲纪清玦眼尾的那颗小红痣,极其短暂的干干净净的一个亲吻。他微微弯着眼眸,伸手点了点纪清玦的眼尾,软声道:“这个小痣特别好看的。”   纪清玦无声的笑了起来,但是眼角眉梢染着些许真心实意的快意,他抬着水色潋滟的眸定定的看着颜暮雪道:“如果我能圆你一个最美满的梦呢?我快魂飞魄散了,临走前我只想问你一句,想不想,忘掉所有关于我的记忆。”   颜暮雪睁圆了眼睛,满脸困惑:“清玦哥哥……什么魂飞魄散?你胡说的吧……”   纪清玦抬手轻抚着他的眼眉,脸上是虚弱至极的笑容:“忘记我,忘记你和他之间的阻碍和芥蒂,你想要吗?”   颜暮雪咬着唇,眼里渐渐蓄满眼泪,他微微张唇,坚定的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纪清玦听完他的回答,释然的笑了,眼尾的小红痣勾着点点风情。   他清澈干净的少年音响彻在颜暮雪耳边:“好。我答应你。”   -   喉咙忽然泛着一阵腥甜的味道,唇间的血又溢出几分。   纪清玦忽然伸手按住了颜暮雪的后脖颈,将少年的脸贴向自己。   在少年满心满眼的担忧中吻住了他柔软的唇。   他唇间的血渡到了颜暮雪的嘴里。   颜暮雪的眼眸呆了又呆,胡乱的伸手似是想推开他,可是触碰之后又不敢动作。只是有些慌乱的想要往后退,却被纪清玦狠狠的按着脖子压在梨树前亲吻着。   嘴里满满的铁锈味道,颜暮雪睫毛轻颤着,感觉纪清玦在自己唇上轻轻的咬了一口。他吃痛的张了张唇,这人却以退为进的将血渡了进来。   颜暮雪习惯性的吞咽了一下,只觉得一股腥甜沁入喉间。   唇角已经缓缓溢出鲜血,染在了他的杏衣之上。他的眼皮也越来越重,鼻尖似是被纪清玦满身清淡的梨花香味包围了……   -   梨树轻轻晃动着,飘落下来的梨花似雪。   颜暮雪已经彻底昏睡了过去。   纪清玦将人抱在怀里一并倒在梨树下,他容色苍白唇角染血,一身漆黑的衣似魑魅魍魉。   可我终究还是想给你一个圆满的梦。   魂飞魄散至极,纪清玦唇上反倒勾起一个解脱的笑。   他的灵魂越来越淡,逐渐的消散在了杏衣少年身边。   ————————————————   【以下为什么会有这个故事的一点揭秘啦。和仙侠那篇的一点点联动,觉得玄幻的小伙伴也可以跳过这段的。】   纯白的虚幻梦境开始分崩离析。   圆月之上一黑一白的两个身影被无形的风吹动着衣衫。   白衣仙君执笛吹奏了最后一曲。   一曲终了才轻轻叹息:“他总算能回去了。”   可黑衣魔君却好笑的叹了口气:“这不还差一魄吗。”   -   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情绪,映离指尖捏决将颜暮雪这两年的记忆取了出来放在手心把玩着。   “死凤凰害我们下凡尘这一遭惨成这样,不拔他几根凤凰毛做鸡毛掸子,本君可忍不下这口气。”   那抹记忆幻化成的小小颜暮雪随着他指尖轻点,渐渐消失。   眼看着这幻境即将崩塌,颜暮雪也该醒来了。   桃笙一双漂亮的杏眼里满是担心:“你把他的记忆弄哪去了?”   清艳绝伦的魔君勾起一抹恶劣的坏笑:“死凤凰的回忆里啊,只要有心还是能找回来的。”   言罢又将那白衣少年打横抱起,“走,先去拔了他原身的凤凰毛再说。” 第47章   赵弦思抱着颜暮雪,两人相拥着晕在先贤祠,直到最后他也不肯放手。   他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梦魇缠身,一点点回忆起了那些痛苦的过往。   颜暮雪被抽出的那份记忆幻化成一缕小小的影子,被锁在了赵弦思脖子上的那颗鲛珠里不见天日,却随着赵弦思斑驳的回忆逐渐浮沉。   仿佛是以一个影子模样,看尽了爱人的半生。   ————————————————   赵弦思是老皇帝最小的儿子,排行第九。   他的母妃是北离进献给大禹的歌姬,极擅弹琴。   在一场盛宴里踏雪而来。   一双凤眸似水,带着淡淡的冰冷,面若桃花眉眼俏丽,抱着一把七弦琴清冷卓绝。   十指纤纤,肤如凝脂,略施粉黛,神情淡然。   她着一袭白衣胜雪,罩一件白色轻纱,额间一点红痣恰到好处。   冷美人柔美婉转的弹唱,指尖轻拢慢捻抹复挑。   一曲惊艳。   -   她成了先帝的贵人,生下第一个儿子之后又被封了容妃。   容妃诞下七皇子赵霁暄之后便在月子里落了病,这后宫的女人都是一样的,如同盛放过的鲜花,一点一点的凋谢着。   承蒙先帝盛宠,容妃又怀上了第二个儿子,只是生育前总是恹恹的,所幸小皇子出世倒是平平安安的。   老皇帝虽后宫庞大,可是子嗣却单薄的很。太子是嫡出长子,与二皇子均是皇后所生。除去沈贵人所生的六皇子,其余几位便都是公主了。   皇后凌厉,善妒,明里暗里也弄死了不少妃子和她们肚子里的孩子了。   容妃居然仗着老皇帝盛宠,平安产下两位皇子,自然成了皇后的眼中钉肉中刺。   她唯一能仰仗的便是皇帝的宠爱了,模样虽然不如从前那般娇艳俏丽,倒是平添了几分成熟温柔,真真是一个被时光过分宠爱的冷美人。   她虽为妃,又是两位皇子的生母,可是她没有得力的母家,她只是北离那个偏远小国送上来的一个小歌姬罢了。   直到六皇子病逝,沈贵人思子如狂发了疯。而那些刚刚长成漂亮模样的公主则被皇帝当成好看的棋子,一个一个的用掉了。   逐渐的,他们母子三人在皇宫的日子,也变得越发难过。   -   先皇帝新纳的妃嫔们似是都得仰人鼻息,被皇后掌控着生育之事,皇后雷霆手段,便也不再有新人敢偷偷怀孕。   先皇帝到了那个年纪,也有了能够继承大统的合格子嗣,便也对皇后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以至于太子两兄弟私底下的行为也越发乖张。   容妃生赵弦思的时候身子越发不好了,时常病恹恹的,可她还是希望能尽自己的全力保护着,爱护着两个儿子。   那时候的赵弦思最喜欢的人除了自己的母妃,便是自己一母同胞的皇长兄赵霁暄了。   兄弟俩是如出一辙的美人胚子,浓似墨的星眸,微微上挑的凤眼,挺拔的鼻梁,将母亲脸上的优点承了十成十。   只是赵霁暄的眉眼更加温柔些,而且身子也更像容妃,是个吹不得风的病秧子。   而赵弦思的习武天赋,似是从很小很小的时候便被老皇帝察觉了。   老皇帝没有请人来传授他武艺,而是直接把他丢到了专门培养皇室暗卫的地方自生自灭。   甚至问也未问过容妃的意愿,在皇帝心中,那女人只是个懂得弹琴唱歌的玩物罢了。   原来老皇帝只是想拿他的命,给自己最宠爱的太子铺上一条安全的路而已。   物尽其用。   -   六岁的赵弦思,还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便被自己的父皇诓骗着送去了暗卫营。   每一年都会用很多小孩子被投进来,可是能活着出去的寥寥无几。   没有人会信皇帝会把亲儿子扔到这种地方来,即便他告诉别人他是九皇子,也没有一个人理他。   逐渐的,他便不再开口。日复一日的受伤,日复一日的成长。   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困了他五年,他学的只有暗杀,保护,监视这种东西。这个地方教会他的,只有无尽的杀心和血色罢了。   那一年,活着从暗卫营里出来的只有赵弦思和一个叫做贺十四的孩子。   -   老皇帝给他的奖赏,便是让他回自己的母妃和哥哥身边,住了半月。   容妃抱着变得不会哭不会笑只有满身伤痕的小儿子几乎哭瞎了双眼。赵霁暄不过大赵弦思三岁,也才十四岁的年纪,却将弟弟的手一遍一遍的握在手里,一遍遍的骂自己没用。   他们不知道皇帝把赵弦思送到哪去了,皇帝也不准他们问。他们就只是被囚在这血色宫殿里的可怜人罢了。   赵弦思只是任由母妃和皇兄抱着,不置一词。   他心想,这五年的暗卫训练终究是没能教会他什么大仁大义,至于老皇帝希望他能培养出些忠君爱国的愿望也全然落空了。   他并是不想守护什么大禹太子未来的皇帝,他只是想保护自己的母妃和兄长而已。   只有变强,只有变狠。   -   他只是笃定,想要的东西,必须狠狠的攥在手心圈在怀里,才能算拥有。   ————————————————   赵弦思又被送出了宫,和贺十四二人拜了第一位师父。   在老皇帝的密切监视下,每日习字看书又习武练剑。   破败的竹林,缭乱的剑招,森冷的寒光。   他的习字是从一篇篇晦涩难懂的兵法开始的。   这一切便是他的全部。   他的天赋终究是比贺十四高一些。   也不知老皇帝怎么想的,最后竟是让贺十四成了他的暗卫。   一个暗卫的暗卫,何其好笑?   贺十四比他稍大些,算得上剑眉星目的一张脸上横着一道伤痕,从额骨划到眼角,看上去便更为冷厉了些。只是和长相不同,人倒是个木讷性子。他们两个虽然一起习武,却也可以一两个月不说一句话。   可是贺十四却是暗卫营里最好的学生,几乎是把忠诚护主刻在了心上。他的这份忠心,倒是可以拿来把玩一番。想来,比起自己,还是哥哥更需要暗卫罢。   -   师父换了一个又一个,到最后,他也不记得自己究竟学会了多少种剑法。   赵弦思的剑术,快,狠,冷,杀人几乎是一刀毙命。   不过十四岁的年纪,那样绝色精致的一张脸,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戾杀手。   为老皇帝除去了许多眼中钉肉中刺,他似是一把极其好用的刀。也因着这一点用处,老皇帝还能在容妃失宠之后依旧如常对待他们母子。   老皇帝觉得他下的这步棋也该到了收尾的时候,便将二人都召回了宫。   贺十四则是成了他名义上的贴身侍卫。   ————————————————   赵弦思对母妃和兄长的记忆有些模糊了,毕竟多年未见。   以至于见到十七岁的赵霁暄,一时之间竟未能认出来。   他哥哥穿着一袭月白色的绸缎,清瘦的要命,细致如瓷的肌肤在日光下透着冷白。一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眼尾微微勾勒着媚人的弧度,眼眸却清澈温柔,只是眉宇之间堆积着些许愁绪。   兄长的声音也如玉石般温柔好听,赵弦思觉得哥哥与母妃确实是长得越发像了。只是母妃老了许多,眼尾的细纹也比他当日离宫多了许多。   赵弦思也在宫宴上见到了皇后,太子等人。   他明明是突然在这宫里消失,如今也是突然出现,这些人一个个倒是颇会演戏的,面上都是波澜不惊。   唯一令赵弦思极为不悦的,便是二皇子赵明尘不知收敛上下打量他的眼神。虽然大家都在暗中观察,但是别人可都比这位懂的收敛多了。   赵弦思发现,在他所谓的二皇兄将眼神转向自己的兄长的时候。   兄长攥着衣角的指尖用力到泛白,清瘦的身子也止不住颤抖。   ————————————————   虽已回宫,但是赵弦思还是会为了老皇帝的命令不分时间的去杀人。   听老皇帝的意思,似乎是打算不久之后将他这个特殊的身份告知给太子了。   赵弦思只觉得厌恶,但是他太会伪装了,装作忠心耿耿的木讷暗卫对他而言最简单不过了。毕竟贺十四就是个现成的“好”榜样。   -   他杀完老皇帝要他杀的一个微不足道的臣子,一身黑衣染着大片的血,却也看不出来。   反正赵弦思平日里也就穿一身浓墨的黑。   只是他今日心血来潮,杀完人之后遇到了个卖糖的小贩,顺手买了些哥哥喜欢吃的桂花糖。   赵弦思懒得走正门,速度极快的翻过宫墙便跃进了哥哥的院子。   偌大的宫苑竟空无一人,门口连个伺候的宫人都没有。   -   快到主院的时候,隔了一道月洞门,赵弦思听见一道低低的哭声。   是自己哥哥的声音。   他脸上的神色似霜雪一般,无波无澜的眸子里闪烁着一些叫人看不清楚的情愫。   -   赵弦思走路没有声音。   他走近了才看见,自己的兄长不着一缕,被人压在院中那张白玉石桌之上强/暴着。   而他那所谓的二皇兄,像个发着情的畜生,脸上露着恶心至极的表情。贪婪的掐着赵霁暄盈盈一握的腰,身下的动作近乎凶残。   他走到院子里的时候,那人正发泄在自己哥哥身上。   -   赵霁暄脸上的表情极尽屈辱和痛苦,他原本就是个病秧子,如今天气还不算暖,便被这人面兽心的畜生强迫在树下凌辱,早已冷出了伤寒。   他已有些发热,昏昏沉沉间竟看见了自己的弟弟……   赵霁暄圆睁着双眼,痛苦的看着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弟弟,嘴里喃喃道:“阿思……别过来,你走,你快走。”   那日晚宴,赵明尘看阿思的眼神那般恶心熟悉……他这一年来受尽屈辱也只是为了能保全自己的母妃和弟弟,他不能让这些畜生伤害自己的弟弟。   可是他被赵明尘折磨的几乎奄奄一息,只能挣扎着翻落下石桌,抖抖索索的披上那件被撕扯的凌乱不堪的月白色绸缎。腿间隐约流下的东西让他恶心至极。   -   赵明尘大喇喇的露着再次抬头的性/器,原本尚算周正的脸也因为长年累月的食色性也看上去油腻颓废。他毫不遮掩的打量着一步步朝他走来的赵弦思,甚至轻佻的吹了个口哨。   “怎么九弟也这般迫不及待,要和你哥共侍一夫不成,哈哈哈。”   他见赵弦思不置一词,只是冷冷的望着他,美色当年倒也有些冲昏头脑了。   “也罢,你哥我也肏腻了,毕竟是先被大哥用过的东西,啧,怎么想都不爽。”他嬉皮笑脸的朝赵弦思走过去,似是还想伸手去摸赵弦思那张细腻光洁的小脸:“九弟怕还是个雏吧,也不知道父皇这些年都把你藏哪去了,可让二哥想……啊——!”   赵弦思只是抽出怀里的匕首,先一步抬手按住了赵明尘的嘴,手起刀落便将那人胯下之物削了去。让那人只来得及发出一阵短暂的叫声。   胯下的疼痛几乎让赵明尘痛到呕吐,捂着自己嘴的手忽然松开了,他正想破口大骂,下一刻便被人捏着下颌削掉了舌头。   他像只快死了的鹌鹑,脸上腿上都是血,不停地在地上挣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却再也说不了话了。   -   赵弦思似是还想对着他的脖子来一刀,可是却被扑上来的赵霁暄抱了个满怀。   哥哥的眼泪洒在他的肩头,温柔的嗓音也断断续续:“阿思,你、你闯祸了,父皇不会饶过你的,你不能杀他,不能,你杀了他会害死你自己的……”   赵弦思不置一词,只是脱了自己染血的黑衣给衣不蔽体的哥哥穿上,又将人背在身上,一步步走回了屋子里。   隔着一扇门,却将所有的血色都隔在了外面。   -   赵弦思面不改色的替哥哥清理了身子,又给他换上了干净的衣衫,无波无澜的眸子里毫无惊惧。   赵霁暄流着泪抓住了弟弟满是茧子的手,“都怪哥哥没办法保护你,还要你为我出头,我、我……”   赵弦思只是看着哥哥握着自己的手,瘦削白/皙。   他微垂着眼眸,一字一句的说道:“阿思只想守护哥哥和母妃,却从不知哥哥为了阿思承受了这么多屈辱。想来都是阿思没用,哥哥为何还要自责。”   赵霁暄紧紧咬着唇,淡淡烛光照亮了他那张美得不可方物的脸,些许病气反倒让他的气质更加出色。也是因为如此,才会被那两个畜生威胁强迫……而他的父皇,却根本不管那两人私下闹出的事。   东宫的那杯酒,太子那副看似正人君子实则人面兽心的样子……他似是想起了许多不好的回忆,惶恐的阖了阖眼,几乎将红唇咬出血来。   赵弦思只是轻轻地将哥哥搂在怀里,两个人紧紧靠着,相偎相依。他捏出那包藏在怀里的桂花糖,捏出一块,递到了哥哥唇间。   赵霁暄眼尾落着泪,含下了弟弟指尖的一点甜。   -   门外响起来的尖叫声却仿佛是对他们的审判。 第48章   -   太医虽尽力救治赵明尘,但他成了一个不会说话的阉人这件事,已是板上钉钉。   养心殿里跪着的有赵弦思,赵霁暄,还有对今晚发生的事一无所知的容妃。   而龙案前坐着的老皇帝,只是一边饮茶一边平静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三人。太子和皇后就没他那么镇定从容了,看皇后的眼神,几乎是想活剐了他们母子三人。   “皇上,您真要为臣妾做主啊!”皇后一边捏着丝帕拭泪一边拿眼角恶狠狠的瞪着赵弦思。   太子也一脸心痛的说道:“父皇,二弟如今这样,已是被害成了一个废人啊。”   老皇帝放下茶盏,凉凉的睨了一眼皇后母子俩。   太子两兄弟闹出的那些腌臜事他并非全然不知,只是看在并未闹出太大动静的份上,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若说他对赵弦思的习武天赋和少年骁勇还尚存利用之心,那他对病秧子赵霁暄则可以说是毫不关心了。   毕竟天底下也没有哪个父亲能心狠成他这样了。   -   “那依皇后看,应如何处置呢。”老皇帝轻飘飘的一句话,便把他们母子三人的生死都交给了皇后。   “明尘少了什么,他们自然要赔什么。”   容妃痛苦的按着自己的心口,早已是泪流满面。赵霁暄将自己的痛苦和委屈都瞒得很好,此刻她不知其中缘由,只以为是小儿子性格乖戾得罪了赵明尘,被找了麻烦才下了狠手。   “陛下,臣妾愿意以命赔命,只是不要伤害臣妾的两个孩子好不好,他们还小……”   皇后柳眉倒竖,阴阳怪气道:“一个十七,一个十四,这也叫还小?用你的贱命做抵便想一笔勾销?那我儿子受的那些痛苦谁来偿还?”   老皇帝只是摆摆手,似是被闹得烦了,让人把容妃带了下去圈禁起来。   而他自己则冷冷的看着赵弦思和赵霁暄两兄弟,皱眉道:“朕要你们自己选。”   赵弦思抬起脸,无波无澜的眸子里并无惊慌,他的声音还带着变声期的柔软,却很是坚定:“一人做事一人当,拔舌去势,随意。”   赵霁暄闻言瞪圆了眼睛,慌张的看向自己的弟弟。   老皇帝没有马上答应,只是伸出手指在案桌上敲了两下。   他心里并不想这么快毁了自己栽培多年的棋子,所以他在等。   -   赵霁暄伸手将弟弟按在自己怀里,抬眼直视着老皇帝的眼睛,说出了老皇帝最想听到的回答。   “一切都是儿臣的错,所有刑罚都应儿臣来领。”   赵霁暄死死按着怀里挣扎不休的弟弟,一字一句的说道:“无论母后要儿臣赔什么,儿臣都别无怨言。”   老皇帝睨了一眼皇后,淡淡道:“所有惩罚都让霁暄受,未免太过不公。朕,会赐弦思一杯酒,他从今夜起便是个哑巴了。”   皇后依旧忿忿不平:“明尘伤的那般厉害,来日能否再站得起来也是未知数,可见这小畜生下手多重。臣妾认为,他那害人的右手也是留不得的。”   赵弦思从哥哥的怀里挣脱出来,却被哥哥的手掌死死的堵着嘴。哥哥只是对他露着一个虚弱的笑,缓缓摇头以示安抚。   赵霁暄知道皇后必然不会轻易收手。可自从见识到了阿思的一身武艺,他已猜到自己弟弟这些年离宫必然也和这些事有关。他不能让皇后毁了弟弟的手,毁了弟弟的一生。他是个没用的人了,他无所畏惧。   赵霁暄缓缓道:“阿思的手尚要拿剑,母后若非要一个人来赔,自可断了儿臣的手筋脚筋。”   皇后还欲说什么,老皇帝却已是一锤定音:“霁暄既愿赔上双手双脚,那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皇后狠狠的咬着唇,却不言语,只是看向了一边伫立着的太子。   太子上前一步作揖拱手道:“父皇,若要七弟一人承担这么多未免太过不公。儿臣以为,不如让九弟赔上半截手筋。如此一来,将来也不是没有复原的机会,再者九弟武艺这般高强,练会左手剑想来也并非难事罢!”   他仿佛是在为赵霁暄赵弦思说话,可是那些话听在耳里却是字字诛心。   可他不知道的是,左手剑赵弦思早就会了,而且使得比右手更好。   -   最后,容妃被长期软禁在未央宫不得出。   七皇子赵霁暄成了阉人,脚筋也被挑断,再也无法站立。而那些极刑带来的后遗症差一点就要了他的命。   或是老皇帝良心发现,匆匆择了一个名号封了他一个贤王便要将人送出皇宫。   九皇子赵弦思被太子亲手挑断了半截手筋,又被一杯毒酒毒哑了嗓子。   ————————————————   贤王赵霁暄落下的一身病这才堪堪好了些,老皇帝便催他动身去封地行宫了。   也许不用再留在上京,于他而言反倒是一种解脱。   他的封地离上京不远不近,属于刚刚好在老皇帝掌控范围内的地方。   而且听闻老皇帝赐给他的这处行宫,冬暖夏凉,还带着一口天然的温泉,倒是个适合养病的好地方。   他不知道的是,老皇帝突然的良心发现,其实都是赵弦思为他换来的。   太子赵云昕如今不过二十三,却还未能挣得一星半点的军功。一来是皇帝皇后不舍得他亲征,怕有危险,二来他自己向来也是个贪生怕死的主。可如今形势也容不得他不去了。   毕竟他们大禹的天下都是打出来的,唯有在战场上被承认过,才是名正言顺的储君。   老皇帝要赵弦思答应随太子出征,披挂上阵当个阵前将军,可他挣得的军功,无论多少都要归到太子头上。而且无论如何都要保全太子的安危。   赵弦思答应了,却也提了自己的要求。他要老皇帝保证自己母妃和兄长的安全。   老皇帝很是满意,倒也趁机敲打了一下皇后母子,要他们知些收敛。   太子本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东西,他和赵明尘如此肆无忌惮也是因为赵霁暄柔弱好拿捏,真对上孤傲乖戾又武艺高强的赵弦思,任他有色心也没色胆。   倒也只能安安静静的扮演温润如玉的太子殿下了。   ————————————————   赵弦思无法再说话,只是写了一封很长很长的信交给贺十四。   他终究是不需要这个暗卫陪他上战场的,他更希望贺十四能陪着兄长去封地行宫。   “从今以后,贤王赵霁暄才是你唯一的主子。本皇子要你护他一世周全,即便死。”   贺十四将信藏入怀中,又跪地抬眸,坚定道:“即便死。”   -   他不过大了赵弦思两岁,算起来还比赵霁暄小上一岁,却已经有了男人的轮廓,柔韧矫健,晒了一身健康的肤色,衬着剑眉星目倒也十分好看,脸上的伤疤反而平添两分成熟。   忠心护主,木讷好用。   赵弦思伏在兄长床榻前,无声的将贺十四介绍给兄长。   赵霁暄脸色苍白的不像话,只是虚弱的抬手抚了抚弟弟日渐长开的精致眉眼。   “阿思给哥哥选的人,自然是极好的。”   贺十四立在一旁,一双乌黑眼仁怔怔的望着床榻上病恹恹的主子。   他从未见过赵霁暄,他虽然入宫后名义上是赵弦思的侍卫,但因为老皇帝暗里派下来的任务,也只是任了个守门的闲职罢了。   以他对美这个概念的浅薄认知,也知道赵弦思已是极其好看了。只是未曾想过赵霁暄的模样,会这般让人难以忘怀。一身病气却是温柔到骨子里的眉目如画。   惊鸿一瞥。   -   赵霁暄望着弟弟紧紧抿起的唇,右眼不受控制的落下一滴眼泪,划过颊边,滴落在枕边化成一道淡淡的水渍。   “事到如今,父皇还是不允母妃见我,他是何等狠心。咳——”赵霁暄难受的咳了起来,赵弦思皱起清冷的眉尖,伸手为哥哥顺气。   “只是我去了封地,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你们。也不知我这一去,还能不能活着再见你们。”   赵弦思说不了话,只能握着哥哥的手,在手心写下一定二字。   赵霁暄虚弱的勾起唇角:“为兄也会学些哑语的……”   赵弦思闻言微愣,又在哥哥手心写了不必二字。   赵霁暄未置一词,只是抬手摸了摸弟弟的头顶,目光似旧温柔。   ————————————————   赵霁暄的双腿废了,老皇帝命人给他打造了一副轮椅作代步之用。只是他如今身体孱弱,连坐轮椅的力气也没有,出入马车也只能依靠贺十四的怀抱。   他并不讨厌弟弟给他的这个侍卫,虽然这人脸上横着一条碍眼的伤疤,但是看上去倒也是颇为英俊的。怀抱也很温柔,至少他没那么抵触,不会浑身发抖。   他如今已经完全没有办法正常接触同性的碰触了。若是陌生人,仅仅被触碰,他也会害怕。一旦过从亲密,他便会头晕目眩几欲作呕。就连太医为他把脉,他也要竭力忍受着那怪异的感觉给他带来的作呕冲动。   -   太子出征的日子比赵霁暄离开上京的日子要早些。赵弦思没办法亲眼看着兄长平安出城了,他只是留给了贺十四几只信鸽,以作千里传音之用。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赵霁暄也离了京。   只是临别之际未能见母妃和弟弟一眼终成遗憾。   他和衣而眠,安静美好的睡卧在车厢睡塌之上。   贺十四执着佩剑守在一旁坐着。   暖炉冷了便添,深邃温柔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人身上。   受刑之后的赵霁暄,比之前更怕冷。即便马车已经用牛油纸厚厚的涂上了好几层,他睡觉的时候也要盖几床被子。又因时常梦魇无法安睡,每每惊惧醒来后便更加虚弱。   贺十四没法,只能在他的茶水里加些赵弦思给他的安神散。   只能希望这些安神散足够用到主子平安到达封地了。   他也感觉到了赵霁暄对触碰的厌恶,平日里也是尽最大的努力不挨着主子的身体。   ————————————————   时光打马而过。   赵弦思在阵前上阵杀敌受伤流血,挣下的累累军功均双手奉上送给了太子赵云昕,也让太子殿下落了个文武双全的好名声。   他的右手废了一半,便开始使左手剑。   太子此时此刻才知道,原来他这个九弟使左手剑竟比右手剑更为出神入化。   呵,那又如何,最后名利双收的还不是自己么。   -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那么瞎的。   平音是赵弦思的副将,亦是平丞相的独子,虽生得英俊秀美像个秀气的小书生,实则是个擅用长枪的武将。他还比赵弦思大上两岁,只是长得白白净净的,倒也显小的很。   平音自打被赵弦思在战场上救了一次便决定跟着他了,无论九皇子日后是否能成大事,他既已打定主意追随便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了。   平丞相对独子的溺爱也已经到了,即便儿子选了个注定登不上帝位的废物皇子,他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答允的地步了。   一直到赵弦思十六岁,老皇帝才将人召了回去。 第49章   -   赵弦思对平音的示好并未回应,一直是冷冷淡淡,也曾告诫过他不要追随自己。   可是平音这个家伙总是一副笑得没心没肺的绵软样子,偏又怎么赶都赶不走。   可他是平相的独子,他若追随九皇子,自然会有人不乐意。   平音想知道赵弦思难道真不想当皇帝么。   他这么想了,也这么问了。   赵弦思的回应是对着他的眼角不轻不重的揍了一拳。   平音虽然疼的龇牙咧嘴,却还是不依不饶:“殿下为什么不想呢。明明如果你当上了……才能更好的保护你想要保护的东西啊。”   赵弦思看他的眼神似霜似雪,无波无澜。   [没必要,没兴趣。]   -   太子要的军功已经足够了。   老皇帝也需要赵弦思去做另一件事了。   赵弦思回了皇宫,平音也回了相府。   -   一位突如其来的访客,一个妥善珍藏了多年的家族秘密,勾起了老皇帝对北离的兴趣。   但他并没有要赵弦思立即动身,反而是花了两个月让人教赵弦思如何当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   赵弦思从小与骏马和刀剑为伍,对于怎么当好一名皇子,倒是从未研究过。   只是他天生清冷矜贵,如同蒙尘的珍珠,稍稍打磨便能焕发原本的光彩。   他满身的刀伤剑痕都渐消了,文太医配的雪颜膏对祛伤倒是极好用的。他的皮肤如白玉一般光洁。但是毕竟年纪尚小,怎么看都还是少年风姿。   -   老皇帝给他的命令是带着一队人,借着盐商之子的身份混入北离。再与纪景会合混入纪家,为的便是接近纪清玦。   外姓人想要驭火之力,唯一的方法便是与离火之主结血契。   老皇帝想要的便是将离火收入囊中,以保大禹千秋万世。   简而言之,他之所以要赵弦思抹去一身难看的刀疤伤痕,又让人教他各种规矩,要他适应穿一身贵气的素淡颜色。原来是指望他这个儿子去使一出美男计?   老皇帝可真是精打细算,连自己的脸都要算计的干干净净才罢休。   赵弦思平生所学,也不过是怎么执剑杀人带兵打仗,如今竟然要他去勾/引一个男人?   他一直觉得,只要自己变狠变强,便能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了。   可是即便如此,却还是有这么多的身不由己。   他偶尔也会想想平音与他说的那番话。   ————————————————   赵弦思不知道平音是怎么骗过平相,瞒过皇帝和自己的人藏到马车里的。   他们一行人要从上京赶往北离,本就路途遥远,走到一小半,赵弦思才发现马车后边放杂物的车厢里还躺着个人。平音睡得四仰八叉,还穿了一身藕色裙装扮成了一个小侍女。   赵弦思一拳下去就把人揍醒了。   平音捂着一张俊脸大叫:“嘶——殿下未免也太用力了吧!”   赵弦思只是神色冷淡的看着他,一边用嘴型说道:[马上滚回去。]   平音也不恼,就是揉着脸笑:“我这好不容易出来的,哪能说回去就回去。平音只是不放心殿下一个人去北离啊。”   赵弦思推开窗子让他看了看外边的手下。   平音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漂亮的眼睛闪烁着狡黠的微光:“殿下现在可是盐商公子,身边没个伺候的侍女怎么了得?殿下放心,平音绝不会给你添乱的,平音必然会护殿下平安周全!”   眼看着赵弦思的拳头就要落在自己眼角上,平音下意识的伸手遮掩,女子衣衫的袖子过于宽了,忍不住滑落下来。手腕上浅紫色宝石手串熠熠生辉,手串尾部还挂着一只小小的白兔,甚是娇憨可爱。   赵弦思无奈,平音这个牛皮糖性子真的是越赶越不走,又看了一眼他手上的宝石手串,眉头轻蹙。   平音哈哈一笑,右手在赵弦思眼前晃来晃去的:“这是娘亲留给我的遗物,自小不离身的。怎么,殿下喜欢?”   赵弦思摇头,甚至翻了个白眼。   ————————————————   原本定好的路线,随着他们途经两国交界处发生的事,都被打乱了。   那夜他们在山脚下的茶摊买了些吃食茶水便准备连夜赶路直达北离。   可是那些食物里面被下了极重的软筋散和迷魂药。   赵弦思和平音吃的少,倒没那么严重。他给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道伤口,放血清醒。没想到竟看见老皇帝赐给他的手下里,有一人竟在和那些山贼交谈。   赵弦思不顾一切的抓着平音的手,拼死抢了一匹马往前逃去。   可是那些山贼在见过他们二人的模样后都和疯了似的紧追不舍。   -   平音的身体终究比他弱些,中的药也比他深。   路行一半的时候,他终是再也撑不住滚落下马。赵弦思也无暇顾及那匹疯癫的马儿,翻身下落便将平音背了起来。他不是没有中药,如今还要背着一个人,自然跑不快。   二人步行至一座吊桥的时候,身后的马蹄声也纷至沓来。   平音的眸子在黑夜里清亮的要命,他轻轻伏在赵弦思肩上,淡淡道:“殿下,放下我吧。”   赵弦思不能说话,只是执拗的不肯松手。   平音笑了,在他的肩头咬了一口,像一只贪玩耍狠的猫儿一般。   二人摔倒在地。   平音的腿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他跪着抽出了赵弦思的佩剑,又伸手推了一把赵弦思让他快点过桥。而他则将剑抵在了桥索之上。   赵弦思轻喘着气,乌云蔽月的夜里,凤眸里似是被那个头发散乱眼神清亮的男孩子填满了。   马蹄声越来越近了,赵弦思狠狠咬了咬牙,闭着眼往前跑。   平音依旧是笑的没心没肺的,手串在星光的照耀下微微溢着光泽。   眼看着赵弦思渐行渐远,他也发起狠来的劈着那绳索。   “殿下,告诉我爹,儿子来世再孝顺他——平音不后悔!”   不后悔追随你。   平音,不怕。   少年最后的声音被淹没在这片暗沉的夜色之中。   -   赵弦思跌落山谷的时候翻滚着倒在了一大片枯枝落叶里,昏死了过去。   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和一群少年少女一起被捆在一起赶去奴隶市场。   每天都被喂食软筋散,忍受令人恶心的目光。   他长得太过好看,一看便能卖到一个惊人的价格,那些人贩子虽各个痴迷他的容颜,但还是金钱的诱惑更大些。   -   赵弦思没想过自己会在那种情况下遇到纪清玦。   一身白衣,清冷卓绝的纪清玦。   在那一瞬间,他几乎就忘记了一切,阴谋诡计,身不由己,痛苦疯癫。   只觉得心神悸动。   “少年不识爱恨一生最心动。”   -   他终究没能救下平音,那个爱笑爱闹总像个牛皮糖似的喜欢粘着他的少年死了。   就算赵弦思杀了纪明和他所有的手下,也没能问出平音手串的下落。   即便他默默寻遍了北离,也没能再找到。   ————————————————   阴差阳错,殊途同归。   他进了纪家,还成了纪清玦的徒弟。   这个人是他的梦,是他的命,是他想一生一世都想紧紧攥在手里的掌中之物。   他和纪景接上了线,亦和老皇帝的人接上了线。   纪景是个疯子,是个忠于离火的疯子。当赵弦思得到驭火之力后,他毫不犹豫的背叛了老皇帝只愿臣服在赵弦思麾下。   物尽其用。一个还有利用价值的人,是不必杀的。   -   原本他得到驭火之力,老皇帝得到离火之后一切都该结束了。   可是人的贪心是永无止境的。   老皇帝知道他了他的心思,他对纪清玦的爱意,变成了自己的索命符。   老皇帝要他毁了北离,彻彻底底的,要北离顾室灭于世间。   一旦如此,他与纪清玦之间,势必再无挽回余地。   老皇帝要他断情绝爱,无情无义。   北离明明也是他的故乡,他母妃的故乡。老东西要他表忠心,那样,他才会是大禹皇家最好用的一把刀。   他若不答应,就会像一把被弃之不用的旧刀,被随意弃置。   他的母妃,他的哥哥。   他的师父,他的……清玦。   他一无所有。   -   他对纪清玦说自己没得选。   顾时折必须死,北离必须灭。   可是他会保住纪清玦的,他会带纪清玦回大禹,改名换姓,他会让纪清玦永远陪在自己身边。   赵弦思对纪清玦在意的一切都是发疯似的嫉妒着。   他对顾时折的态度,他对郁远的态度,他对纪家厌恶却无奈的责任,他对北离的忠诚。一切一切与赵弦思无关的东西。   自己在师父眼中,只是阿思,一个好徒弟,一个听话的小哑巴,一个不太合格的恋人。   可是师父于他,是他的命,他的血,他的一切。   他要纪清玦只看着他,只爱着他,只陪着他,他要纪清玦一生一世都留在自己身边。   即便隔着国仇家恨,爱恨两难,他也奢求着纪清玦原谅他。   可是他知道,从他威胁纪清玦留在他身边开始,从他强行占有纪清玦开始。   他的偏执,他的卑劣心思,他所谓的身不由己,那个人都不会想知道了。   纪清玦只是恨他。   这也够了。   活着恨他,也很好。   ————————————————   当赵弦思寻到纪清玦最后的踪迹的时候。   他爱着的,痴迷着的,即便自己会死,也想拥入怀中的少年。   一身白衣被血色染得绯红。   安静美好的仿佛沉睡,躺在冰冷的湖底。   像是上天给他的惩罚。   当他不顾一切踏入水中,想要将纪清玦抱起来的时候。   才发觉,那不过是镜花水月。   在他指尖拨乱水面的一瞬间,那个影子,他的清玦便随着波光粼粼彻底消散了。   一丝一毫都没能留住。   他跪在岸边,像个疯子一般大笑着。   眼角落下的一滴清泪落入水中,未起涟漪。   -   赵弦思终究是不完美的,又让老皇帝很不满意的完成了这次任务。   琉璃雪灯消失了,他寻不着。   没能留住纪清玦,反而让自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不要命的疯子。 第50章   -   老皇帝当日赐他毒酒的时候便给他留了后路,那哑药是可解的。   赵弦思在北离呆了三年才回到皇宫。   平音随他去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回大禹的时候却只剩下一捧骨灰。   就连平音娘亲的遗物,赵弦思也没能替他找回来。   平相没说什么,只是带走了平音的骨灰。   可赵弦思知道,平音的死对平相的打击究竟有多大。明明三年前他们离开的时候,平相还不曾有这满头银丝。   -   右手手臂上那条红痕,是从清玦死后便开始出现。   赵弦思想起清玦和自己说过的,关于他父母和血契的事。   五年为限的死期么,于他而言,太久太久了。   ————————————————   赵弦思是在回宫后第七日,才得知容妃上吊自尽的消息。只来得及赶去未央宫见了母妃最后一面。   在记忆中一直美丽温柔的母妃憔悴的不像样子,仿佛自缢于她而言,不是痛苦反而是解脱。   赵弦思跪在母妃面前,怔怔的望着纪清玦送给他的黑曜石手串。   他这些年,做的这些事,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   老皇帝似乎是体恤他的丧母之痛,自北离回来后便再也没有让他做事。甚至还拨了他一个统领羽林军的职务,当做平定北离的赏赐。   容妃虽是自缢,老皇帝终究是保存了她最后的体面,对外称是病逝。   赵弦思只是神色淡然的问过老皇帝,母妃究竟是不是因为北离覆灭而自缢。   老皇帝倒是爽快的承认了,“得知自己的儿子亲手毁了自己的故乡,你母妃渡不过心里的坎罢了。”   罢了?   赵弦思的眼眸里跳动着些许晦暗不清的火光。   -   赵霁暄听闻容妃病逝的消息,也连忙从封地赶回上京。只是扶棺终是赶不及了。   那段时间皇宫里一堆一堆的事,烦的老皇帝焦头烂额,倒也无暇顾及赵弦思想什么了。   故而平相密信他说宫外琴楼一约的时候,赵弦思便悄悄的去了。   原来当日下令害他与平音的人,果真是太子。   原来太子早就寻过平音,要平音转投他的麾下。可是却被平音明里暗里奚落了一番打发了。   赵云昕何等锱铢必较的人,当即便恨上了平音。即便是不要平家的支持,也要毁了平音。   赵弦思望着白发苍苍的平相,忽然怔怔道:“您不恨我吗?若不是平音执意追随我,也不会如此。”   平相只是饮下手中的酒,苦笑道:“老臣相信平音的眼光,只希望殿下别让老臣,还有平音失望。”   赵弦思平静如水的望着他,半晌才轻轻嗯了一声。   坚定的,带着傲慢与癫狂。   ————————————————   赵霁暄来的风尘仆仆,他这几年在行宫调养的尚可。   至少已经能习惯轮椅出行了,而他和贺十四之间的关系也变了。   他所有的难堪,脆弱和痛苦的一面,贺十四几乎都看见了。   可是这个人却还是那样温柔的陪伴着自己,赵霁暄觉得自己该知足的。   老皇帝没安排赵霁暄新的宫殿,就是让他往以前住的翠微宫里。   赵霁暄很讨厌这里,原本当初因为自己日益严重的咳疾。在他十四岁的时候,老皇帝便是这样随意赐了他一座最偏远的宫殿,要他从母妃的未央宫里离开。就连赐给他的宫人,也是敷衍怠慢至极。   赵霁暄从不会指责那些宫人,只是用温柔的外壳包裹着自己。可是他那张日渐好看的脸,却成了一切悲剧的开始。   在那座冷冰冰的宫殿里,没有一个人会来救自己。   除了阿思,自己的傻弟弟。   -   他的弟弟长高了,高的他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男人的轮廓也已经很是饱满,那张过分好看的脸也有了雕刻般的锋利。   他坐着轮椅虽然不方便,但还是送了母妃最后一程。   赵霁暄太过依赖贺十四了,所幸翠微宫很是冷清,那些宫人见贺十四伺候他也不会说什么。   -   赵弦思深夜来宫里寻他的时候,他差一点就要睡了。可是弟弟憔悴的样子,还是让他担心不已。   赵霁暄温声让十四先出去了,他要和阿思好好谈谈。   赵霁暄坐卧在床头,抬手抚了抚弟弟皱着的眉,“怎么了?”   赵弦思只是垂着眼,不置一词。若不是赵霁暄知道弟弟已经服了解药,怕是还会当弟弟是那个小哑巴的。   赵弦思伏在哥哥腿上,絮絮叨叨的宛如梦呓一般将自己在北离发生的事,遇到的人都说给了哥哥听。   “哥,我做了很多错事,杀了很多人,害死了很多人,毁了我最喜欢的人的一生。如今我自己也只能再活五年,可我反倒很高兴。”赵弦思的脸上有种心思缜密的释然:“我就快死了,只要把这最后一件事做好,只要你能真的平安周全,我便也无牵无挂了。我也能去找他了。”   赵霁暄温柔的眉眼总是带着些许隐忍,他的掌心温热,一遍遍抚弄着弟弟的头发。他轻叹了一口气:“纪清玦,他这样的性子,他这般通透的人,你又怎么会觉得,他能像笼中鸟一般,由你困着呢?”   “你从一开始便错得厉害,阿思,母妃和哥哥都没能保护好你。你的性子变成这样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可是喜欢一个人,不能只是占有啊,陪伴也是很重要的。”   赵弦思忽然轻轻的笑了起来,像只狡黠的小狐狸似的,抬着眸子看他哥:“就像哥哥和十四一样?”   兄弟俩如出一辙的凤眼。一个狡黠一个害羞。   赵霁暄咳了咳,正了正神色,又暴力的揉了揉弟弟的脑袋。   “不准寻死,好好治病。你好好活着,哥哥才能安心,知道吗?”   赵弦思没有回应,只是任由哥哥揉乱了自己的头发。   “哥哥也要及早回去,这里不好。”   赵霁暄张了张口,还是轻轻的答了句好。   ————————————————   赵弦思是有些忙,却不仅仅是因为母妃的事,他这几日都住在宫外。   赵霁暄那边原本已经准备回自己的封地了,可偏偏因为老皇帝提的家宴又留了一晚。   明明阿思也不在,也不知道这算什么家宴。   他实在是不见到某些人,可是老皇帝的旨意他又没办法违抗。   时隔多年,再见到那两个人,他还是害怕到颤抖。   如果不是贺十四陪在他身边,他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明明老皇帝是知道当时的事的,却还要他来参加什么家宴,赵霁暄简直是食不知味,随便吃了两口便找借口回了自己的寝殿。   只是他不知道,赵明尘自从成了阉人和哑巴,原本就不怎么好的性子变得更加暴戾不堪。又因为皇后和太子无底线的包容,无论他玩死多少人,都不会怎么样。多年后再见赵霁暄,他不仅仅是恨,更多的反倒是心痒。   没想到这个漂亮的病秧子比当年更有味道了,也不知道那些折磨人的玩意用在赵霁暄身上,能好看成什么样。   -   赵霁暄回到寝殿就开始觉得饿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明日便要走了,这翠微宫里原本伺候着的宫人居然都被撤走了。   他磨蹭着身子,觉得有些难受。   贺十四一看他的神情,便心领神会的找了马桶来,又抱着他出恭。   自从他身子废了,就连如厕这种事也没办法自己来。   只能依靠贺十四。   贺十四将他抱至轮椅上,却听到赵霁暄肚子里传来的咕噜声。   赵霁暄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小厨房里应该还有些食材,我给主子弄些吃食来吧。”   赵霁暄笑得温温柔柔:“多弄些,你也没吃。”   ————————————————   赵霁暄惶恐的抬眸看向门口,看着那个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魇中的人。   赵明尘手里不知道拿着什么盒子,朝他一步步走来,甚至还反锁了门。   赵霁暄害怕极了,只想推动轮椅逃跑,可是忽然被人猛踹了一脚轮椅,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摔倒在地。   脸上,身上忽然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一道两道……鞭子落在他身上,极其用力狠辣。   赵明尘看着他咬着嘴唇死死忍耐的样子似是再也忍不了,一把甩了手里的鞭子,掐着他的脖子将他压在地上胡乱的亲。   “救……”赵霁暄的叫喊都被一只手堵了回去,他害怕到全身颤抖,赵明尘在他身上狠狠的掐着,疼的要命。   赵明尘一边发疯似的撕他的衣服,一边只在脑子里回味着在这间屋子里发生的事。   赵霁暄这个骚婊/子,都不知道被自己玩过多少次了,还敢在他面前装?骚穴不是连两根都能吃的下去吗,封了个贤王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干净玩意儿了?   赵霁暄浑身发抖,看到赵明尘那张可怕的脸,更是想起了许多许多可怖的记忆。   他闭着眼睛,只想逃跑,只想找贺十四。   救救我,求求你,求求你……   -   门锁落地发出了些许响动。   赵霁暄忽然觉得身上一轻,他惶然抬眼,便看见贺十四拿着那根鞭子狠狠的勒住了赵明尘的脖子。   赵明尘被勒的两眼翻白像死狗一般昏了过去。   贺十四松了手,随手从衣柜里抓了一件干净衣裳就披在了赵霁暄身上。   那轮椅被赵明尘踹坏了,贺十四没办法,只能抱着赵霁暄放在了床榻上。他温柔细致的给赵霁暄换了衣服,抬手拭去了赵霁暄满脸的泪水,将主子的手按在心口。   “别怕,十四在。”   赵霁暄颤抖着,露着一个虚弱至极的笑容,缓缓抱住了贺十四。   -   赵弦思赶过来的时候便看见满地狼藉还有赵明尘这副死狗一般的样子。   “十四,你带着哥哥拿上东西马上回去,马车停在后门口了。”赵弦思想也不想便对贺十四吩咐道。   贺十四不问缘由,只是说好,便抱起赵霁暄往外走。   赵霁暄伸手捏住了弟弟的衣角,又害怕的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人,怯怯地问了一句:“他怎么办?”   赵弦思只是握了握哥哥的手,淡淡道:“交给阿思便好。”   赵霁暄点点头,任由贺十四抱着上了马车,一骑绝尘。   ————————————————   赵弦思拖着赵明尘,手法和拖死狗差不多,又拿起了赵明尘刚刚带着的箱子,往外走去。   他将赵明尘的脑袋死死的按在冷宫的池子里,直到那人在自己手里没了气息。才往这人身上浇了一身酒,又将酒瓶随意弃置在池边。将这人还有他那一箱子的变态玩意都扔了进去。   赵弦思的神情在月光下残忍到可怖:“只是开始而已。” 第51章   -   赵明尘的尸体在两日后才被人发现。   事实上,自他成了废人之后的所作所为,已非常人所能忍受。   即便是皇后和太子,也没办法否认,赵明尘死了,对所有人而言都是一种解脱。   赵明尘醉后溺毙在荷花池之事,几乎无人追究便被匆匆下葬,尤其是他尸体周围还散落着那么多恶心的玩意儿。   -   就像赵弦思说的,这仅仅是个开始。   ————————————————   那一日,赵弦思难得穿了一袭白衣,上好的雪缎衬得他容颜俊美无双。光是站在远处,冷冷的瞥了自己一眼,赵云昕都觉得心头荡漾。   许是多年来的平静生活给了他极大地错觉,他居然敢邀请自己的九弟,夜里来东宫饮酒了。   赵弦思极为难得的,竟然对他勾唇笑了起来,清冷好听的声音回荡在耳边,极轻极淡的说了句好。   只是那残忍的笑意,并未达到眼底。   -   那一夜,冲天的火光,震天的喊声,兵刃相接的厮杀声不绝于耳。   赵弦思打着清君侧的名号,反了个彻彻底底。   他提着剑,将皇后和太子母子俩捅了一身的血窟窿,又趁着他们尚未断气的时候将人大卸八块。   赵弦思提着两个人头甩在老皇帝书案上的时候,老东西几乎被他吓破了胆子,所谓的帝王风范在一瞬间就崩了个干干净净。   赵弦思只是冷冷的让人将老皇帝一身碍眼的明黄色龙袍剥了,随意绑在一棵树下,赐了个凌迟三千。   做完这一切,他痴迷的望着手中染血的长剑,还有这被离火烧的通透的血色宫殿。   满意的笑了。   ————————————————   赵弦思身上有种为所欲为的傲慢与癫狂。   他不喜欢明黄色的龙袍,便要人改成了玄色。   他不想要纳妃,便拒绝了所有人给他进献的美人。又拿银子将老皇帝的那些莺莺燕燕全都打发了。让后宫成了一座空城。   他重用平相,倒也没太亏待纪景。   他初登皇位,必须要将一切潜藏的危险都除去了才好。   他不想要孩子,也不要孩子来继承大统,他甚至不在乎他死后皇帝由谁来当。   只是他要将哥哥的一生,都妥帖的安排到最安全才能放心。   -   世人说他他弑父杀兄是真的,不过所谓的圈禁兄弟却是以讹传讹罢了。   赵弦思不过是将赵霁暄从封地接回上京罢了。   又赐了一处安安静静适合疗养的行宫给他。   只是赵霁暄很忧愁,见着弟弟日渐消瘦的模样很是难受。   明明一切都该好起来的。   可是他的弟弟,二十四岁便是大限将至。   阿思那副自暴自弃的模样,怕是二十四都等不到了吧。   赵霁暄想,原来自己也会自私。   他成了阉人,没办法再有自己的孩子了。   所以他也会自私的想着,要阿思留一个孩子。他一定会尽自己全力对那个孩子好的。无论男孩女孩都好。   -   赵霁暄捏着弟弟的手喃喃道:“阿思,哥哥这样,是不是太自私了。你若不愿,哥哥也不会逼你。”   赵弦思只是无所谓的笑了笑:“没有不愿,阿思不在乎。”   赵霁暄翻开他的衣袖,眼看着那条红痕已经渐渐蔓延。   他也知道了赵弦思血契发作时的极端痛苦,必须要用文墨若的药才能压抑。而弟弟身上似有若无的奶糖香味,听说也是纪清玦独有的一种糖。那位会制糖的管家,也被阿思困在了宫里。   “你还是忘不了他对不对?”赵霁暄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可是纪清玦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啊,阿思。”   赵弦思只是微垂着眼眸:“清玦的命数和那盏灯在一起,只要阿思寻到了那盏灯。必然也能救清玦。”   可是他寻了那么那么久,也没能再找到那盏灯。   赵霁暄无法再开口,他知道无论说什么也不会改变弟弟的心意的。   ————————————————   赵弦思迎了两位妃子入宫。   一个是平相的女儿,平音的庶出妹妹平心儿。   一个是纪景的妹妹纪柔。   自那以后,别人送来的美人他会选着留。   至少要有一处与纪清玦相像,无论是眉毛,眼睛,还是鼻子,嘴巴。他像个收集癖一样挑选着后宫的美人,大多时候却又懒得享用。   他用了药,不久后,纪柔也有了孩子。   他写了诏书,无论纪柔肚子里孩子是男是女,都立为大禹的继承人。   只是要去母留子,孩子由贤王抚养,纪景也不能留。他已经做了最完善的安排,包括杀手。   -   赵弦思选了那么多的替身,居然还是纪景找来的一个小倌,能有三分像纪清玦。   只是他不喜欢,那谄媚讨好的模样,就连那盈盈一握的柔软腰肢,他都不喜欢。   他冷落了柳儿片刻,平心儿便迫不及待的将人弄死了。   赵弦思不仅警告了平心儿,也去问了平相的意思。   可是平相为平音复仇后,整个人恬淡的像个出家人。   他只是淡淡道,希望赵弦思能看在自己的份上,无论如何都留平心儿一条命。疯了也好傻了也罢。   赵弦思答应了。他后来确实也坐到了,在纪景纪柔血屠后宫之前,将平心儿悄悄的送回了相府。   只是那日平相最后还对他说,如果将来能找到平音的手串,希望他能自己留着。   赵弦思不解:“为何?既是平音的遗物,朕自然要还给平相的。”   平相苦笑道:“平音的娘亲是希望平音能将手串送给自己心爱的人的。想来,平音也是想把手串送给陛下的吧。”   赵弦思默然,久久不答。   ————————————————   赵弦思二十四岁的某天夜里,手臂上的红线已经到了手串的位置。他坐在御书房里,血从指尖滑落滴滴答答流了满地。   他感觉到了身体逐渐变冷。   他想着,自己终于要死了。若是自己真的死了,是不是就能见到清玦了。   黄泉路上,师父还会原谅小哑巴吗?   可是血突然止住了。   淮海见到这一地的血,惊慌失措的喊来了文墨若。   这位太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陛下的身子竟是不药而愈了。   赵弦思神色淡淡的,忽然看了看自己的左臂。   果然,开始长出一模一样的一道血痕。   可为什么,为什么他就是十年?   ————————————————   琉璃雪灯似是突然出现的。   赵弦思知道颜家用了琉璃雪灯的时候,几乎是当场就想赐颜家,齐家一个满门抄斩。   他耐着性子去了颜宅讨要琉璃雪灯,这家人还是一副不知好歹不肯交出来的模样。   赵弦思没有那么好的耐心。   直到他遇见颜暮雪。   与纪清玦,只差了一颗泪痣的颜暮雪。   初见之时,颜暮雪就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看着就是白白软软极好欺负的模样,居然还胆子颇大的在自己手上虚张声势的咬了一口。   倒也很是有趣。   -   颜暮雪入宫的第一晚,他就要了他。   只是饮了催情茶的小家伙变得软软甜甜的,被欺负的狠了也只会小声呜咽,乖的要命。   可是赵弦思还在怀疑,怀疑颜暮雪只是颜家和齐家一起送上来讨他欢心的小东西。带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明明他身上还有这么多谜,为什么琉璃雪灯会出现在颜家,又为什么会接纳颜暮雪的生辰八字。   直到烧迷糊的颜暮雪说出了纪清玦的记忆。   -   赵弦思起初是存了私心,他几乎就要把带着师父记忆的少年当成了清玦。   可是逐渐的,他才发觉,纪清玦和颜暮雪两个人,除了脸,性子上几乎是天差地别。   颜暮雪性子软,明明害羞脸红的不行,却还是不肯推开故意戏弄他的自己。   总是一副过分乖巧懂事的模样。明明知道了自己被当做替身,却也只是委委屈屈的哭唧唧,最后还是软软的告诉赵弦思,喜欢他要留在他身边。   赵弦思喜欢看他笑,甜甜的笑也好,淡淡的笑也好,委屈的笑也好。   他发现自己全都喜欢。   渐渐地,连颜暮雪哭,他也喜欢。   喜欢的快死了。   明明他是这样一个差劲透顶的人。   可是他的颜小猫还是义无反顾的喜欢上了他。   那双圆圆的猫儿眼里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他的颜小猫总是在对他说好,对他笑,撒着娇要自己亲亲他,抱抱他。   -   他心动了。   哥哥说得对,喜欢也不仅仅是占有。   只是他偶尔还是忍不住,偶尔还是偏执的想赶走所有对颜小猫有好感的人,只想牢牢地把人抱在怀里。不让他跑,不让他离开自己。   他原本觉得活五年已是太多,可如今他有十年的命了,却又觉得太短太短。   他亏欠纪清玦太多,就连最后一点真心,也为别人动了情。   他还不起,再也还不起了。   赵弦思想,于纪清玦而言,他就是个噩梦,只是个梦魇。   ————————————————   可是他的颜小猫,傻乎乎的,以为唤回纪清玦就能救他了。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小笨蛋啊。   明明纪清玦醒来第一件事,和唯一想做的事,就是要自己死啊。   -   他杀了郁远。   他亲手毁了他与纪清玦之间最后的,一丝半点的机会。   他欠纪清玦的,若有来世,一定会还。只是今生今世,唯有黄泉下偿还了。   可如今,他要纪清玦好好活着,替颜暮雪好好活着,直到他把他的小笨蛋找回来。   -   可是师父果然还是那般恨阿思啊。   宁愿自己魂飞魄散也要那盏不灭不散的灯熄灭。   纪清玦说得对,他活该此生此世,求而不得,永失所爱。   只是最后,他还是想,再见一见那个全心全意喜欢他,为他好的小笨蛋。   也算是他活了这么些年,唯一的一点贪心了吧。 第52章   -   颜暮雪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好晕啊。抬眼又只看见陌生的床顶,轻纱幔幔。   难不成自己在医馆吗?自己只是落了水啊,怎么连脑袋都晕晕的。   他伸手揉揉脑袋,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动不了。   颜暮雪发现自己的腰被人紧紧抱着,无法挣开。   他咬着唇侧过脸看向抱着他的那个人。   他见到了非常非常好看的一张脸。   好看到他有些短暂的失神。   回过神的颜暮雪伸手拍了拍那个人的手臂。   没反应。   又戳了戳那个人的脸颊。   还是没反应。   抬手按了按那个人的睫毛。   ……醒了。   -   颜暮雪下意识的弯了弯眼眸,伸手点了点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臂,软声道:“你抱太紧了,我……”   “暮雪?”男人好听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颜暮雪愣了愣,怎么这个人还知道自己的名字么?但他下意识的就嗯了一声。   感觉到环在自己腰上的手又用力了几分,颜暮雪整个人都被抱进了他怀里。   颜暮雪只感觉男人的脑袋在自己的肩窝上暧昧的磨蹭着。   “暮雪……暮雪,暮雪。”   颜暮雪鼻尖被男人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包围着,令他一阵阵发晕。   原本就迷迷糊糊的脑袋更是一团浆糊了。   ————————————————   颜暮雪就这样迷迷瞪瞪的被人伺候着沐浴更衣,换了一身月白色长衫,上边的熏香还是他习惯的栀子花的味道。   刚刚那个一直抱着自己的人也去沐浴了。   颜暮雪有些局促的坐在罗汉榻上,呆愣愣的望着小茶几上边的牛乳茶。   小六子见他一直望着那杯牛乳茶,还以为是因为茶冷了不喜欢。   “颜公子,奴才给您换一杯热乎乎的牛乳茶吧。”   帝后大婚终究未能如期举行,颜暮雪此刻也还只是颜公子。   “啊?”颜暮雪慌乱的抬眼,急忙摆摆手:“不用麻烦了,我不渴。”   小六子奇怪的看着自己主子:“颜公子,这么久了,您怎么还和小六子客气呀。”   -   这么久?   颜暮雪咬咬唇,看这屋子的模样,也不像是医馆。听眼前这个人说的话,好像自己在这里也待了很久的样子。   颜暮雪看了看小六子讨喜的圆脸,小声地问出了自己的问题:“这是医馆吗……我爹娘呢,还、还有我哥哥呢?他们都出去了吗?”   小六子保持着嘴巴里能塞鸡蛋的姿势,直接冲出去门去找太医了。   颜暮雪见小圆脸一阵风儿似的飞奔出去,只来得及眨眨眼睛。   他站了起来,似乎是也准备出门。   可是却被人堵住了去路。   -   赵弦思的头发还带着些许湿意,一身雪缎常服穿在身上宛如谪仙。   这个人长得太高了,颜暮雪必须得仰着脸看他。   从赵弦思的角度看,只见着颜小猫那双圆圆的猫儿眼里水蒙蒙的,看上去比之前还要软乎些。   赵弦思没忍住下手摸了摸颜暮雪的脑袋。   颜暮雪慌乱的低头,结果头发被这人摸得更乱了。   这人真的好奇怪啊,又抱着自己,又摸自己的脑袋,还知道自己的名字。   自己落水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啊?   颜暮雪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双在自己脑袋上作乱的大手终于停了下来。   颜暮雪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自己的脸颊又被捏了捏。   这人怎么老对他做些这么、这么亲昵的事啊。   颜暮雪没忍住伸手捏了捏赵弦思的手腕,声音轻轻的:“你怎么老动手动脚的啊……”   赵弦思莞尔道:“你都是我的夫人了,我怎么不能动手动脚了?”   颜暮雪闻言大吃一惊,眼睛睁得圆圆的,慌乱的抬眸也被赵弦思尽数看在眼里。   -   赵弦思的手缓缓按在颜暮雪后颈,迫使眼前的人抬起脸看他。   “暮雪?”   颜暮雪觉得这个姿势不大舒服,脖子好酸,可是又挣脱不开。   “你别这么按着我脖子好不好,不舒服……”   赵弦思皱起眉,静静瞧着他:“我是谁?”   颜暮雪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嗫嚅着唇瓣,欲言又止道:“我、我不知道……”   ————————————————   颜暮雪看着眼前为自己诊脉的太医,眼神有些不知所措。   原来那个人不笑的样子,那么凶的。   “颜公子这样,应该是失忆了,他只记得入宫之前的事了。”文墨若道:“陛下切莫心急,颜公子应该是受了惊才会失忆的,只要每日服药,终会想起来的。”   -   颜暮雪捏了捏自己的衣角,满脸困惑。   入宫?   自己不过是落个水,怎么还入宫了啊?   而且,刚刚这个人喊的是,陛下?   颜暮雪刷的一下站了起来,呆愣愣的望向赵弦思:“你、你是皇帝?”   赵弦思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将颜暮雪拉入怀中,又将掌心贴在了颜暮雪的额间,喃喃道:“是因为那件事么。”   琉璃雪灯熄灭了,清玦的灵魂也离开了。莫非就是因为这样,才导致暮雪忘了这几年的事?原本当初也是因为这样,暮雪才会忘了自己之前十七年的记忆。   他也想陪颜小猫慢慢回忆,可是他快没时间了。   左手手臂上的血痕,就在他昏睡的这几日里,疯狂滋长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活多久。   -   颜暮雪不抗拒他的碰触,只是被他眼底的哀伤惊到了。   这个人的眼神,看了让人觉得好难过啊。   颜暮雪忍不住抬手按了按赵弦思的眼角,软软的说道:“你别哭呀,太医不是说我还能想起来的吗……”   赵弦思没忍住,轻笑出声,温柔的将人按在了怀里。   这个小笨蛋,明明忘了自己的,怎么还对他这么好啊?   ————————————————   赵弦思只是简单的告诉了颜暮雪这两年发生的事。   只说了他是怎么入宫的,还有他们之间的关系。   颜暮雪听得有些不好意思,原来自己和皇帝居然还有了肌肤之亲吗……   明明这种事,随便带过便好。可是皇帝偏偏还要说些特别奇怪的话调戏他。   颜暮雪只是微微脸红,却还是乖乖的听皇帝说完了。   -   “帝后大婚没能如期举行吗?”颜暮雪坐在暖榻里边,抱着膝盖一脸认真听故事的小模样。   赵弦思屈着腿坐在他身边,微微垂着眸子看他,笑道:“嗯,出了点差错。”   颜暮雪听完却长舒了一口气,忍不住拿食指刮了刮鼻子,“还好……不然他们要是喊我皇后娘娘的话,才奇怪呢。”   赵弦思淡淡道:“你不喜欢他们这样喊你?”   颜暮雪抹了抹眼睛:“就是觉得怪怪的,就、就还是叫颜公子好了啊。”   赵弦思笑道:“随你。”   ————————————————   颜暮雪得知爹娘已经回江南祖宅去了,可是哥哥还在皇宫里当差的时候,便忍不住提出想去见见哥哥。   可是却被赵弦思拒绝了。   颜暮雪茫然地望着他:“为什么不让我见哥哥。我还想问他点事情啊。”   “你想知道什么,问我也一样。”赵弦思捏起他的下巴晃了晃。   颜暮雪抽了抽鼻子:“你真不讲道理。”   半晌,赵弦思才开口:“皇帝是不用讲道理的。”   颜暮雪咬咬唇,气哼哼的撇过头去不再理人。   -   事实证明,皇帝其实还是挺讲道理的。   颜辰景在第二日便被调至养心殿值守了。   颜辰景在得知弟弟又失忆之后很是无奈。   他本就觉得暮雪在养心殿的池子里落水醒来后,人就变得有些奇怪。   有些过分冷淡了,他也说不上缘由,只能说是直觉。   反倒是眼前这个又失忆了的弟弟更熟悉些。   就连娇气包的模样也特别眼熟。   -   颜辰景的眼神不自觉的看向弟弟空落落的脖子。   那串鲛珠项链好像落在了池子里,可是无论皇帝怎么找,也没能再找回来。   说到底还是缘浅吧,颜辰景忍不住这么想。   “哥。”颜暮雪伸手在哥哥面前晃了晃。   颜辰景这才回过神来,手已经自然的搭在弟弟脑袋上蹂躏起来了:“怎么了?”   颜暮雪只是笑,又咬咬唇,稍微有点扭捏的问道:“我之前是不是很喜欢皇上啊……”   颜辰景手上的动作一停,微微低了头:“为什么这么问?”   颜暮雪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就是感觉嘛,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就有时候看他,我心就跳好快。他长得也挺好看的,声音也好听的,对我也还挺好的……”   颜辰景咳了两声,似是觉得有些无话可说。明明傻弟弟都把皇帝给忘了,怎么偏偏又,又一副春/心萌动的傻样子了。   他狠狠的掐了两把弟弟的脸,自暴自弃道:“懒得告诉你,自己去想吧,笨。”   颜暮雪觉得很委屈,只敢对着哥哥离去的背影装凶的挥舞了两下拳头。   ————————————————   赵弦思将一切事情都安排妥当之后,才告诉颜暮雪,想陪他去他们去过的地方找回记忆。   颜暮雪觉得这样也挺好的,至少能出宫去走走,不用每天都闷在宫里无所事事。   赵弦思听颜暮雪抱怨说闷在宫里好无聊,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你的话本都收在矮柜里,怎么,我没与你说么?”   颜暮雪的眼睛一下子变亮了,脸上的小梨涡都出来了。   可是他打开柜子翻翻找找好久,只找到了几本图册。   他很是怀疑的看了一眼赵弦思,将图册枕在腿上缓缓打开。   颜暮雪只看见两个赤身裸/体的男子纠缠在一起,而且那图册还把某些部位画的特别明显。   他脸红红的合起了图册,可是却被人从身后圈在了怀里。   颜暮雪侧着脸,气呼呼的指责道:“你骗我啊。”   赵弦思无辜道:“这屋子里这么多柜子呢,明明是暮雪你偷偷藏着春/宫/图看吧。”   颜暮雪委屈的瞪大了眼睛,他才不会看这种东西好不好。   “我才不会看,我在家里也不会看的,我从来没看过……”   赵弦思忍着笑,伏在他肩上轻轻地咬了一口:“嗯,我的小猫最单纯了。”   颜暮雪被他咬的有些难受,扁扁嘴问道:“什么小猫啊……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真奇怪。” 第53章   -   颜暮雪带了一堆话本,还有好些糖袋子就钻进了马车里。   结果刚上车就被哥哥抢走了一半的糖,还美其名曰为他好,说什么吃多了小心变成小胖子。   颜暮雪气呼呼的倚着窗捏着松子糖吃,一边在心里偷偷骂哥哥。   赵弦思一上来就看见颜暮雪这副炸毛的小奶猫模样,又一个没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谁惹你生气了?”   颜暮雪嘴巴里还嚼着松子糖,抬起脸说话的时候脸颊还鼓鼓的,“哥哥抢我糖。还说、说我是小胖子。”   他说完又隔着衣服捏了捏自己的肚子,明明是平平的好不好,都没有小肚子。   赵弦思哦了一声,也伸手按在了颜暮雪的肚子上揉了揉,最后做出了评价:“软乎乎的,真的很容易变小胖子。”   颜暮雪的猫儿眼睁得圆圆的,吃糖的动作都停了,他的眼神又缓缓落在赵弦思的手上。   皇帝的掌心暖暖的,和他这个冷冰冰的人好不一样。   颜暮雪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   赵弦思勾着笑,温柔的看着颜暮雪将那些糖袋子都放进了柜子里。   原来颜小猫也怕变成小胖子啊。   颜暮雪打开窗看了看外边,他们已经出了宫了。   他侧过脸看着赵弦思,小眉头皱了起来:“出宫之后我叫你什么才好啊?老爷,公子,还是主子?”   赵弦思在不知不觉间坐在了他身边,思索片刻后淡淡道,“都不好,就叫我的名字吧,或者学我兄长喊我阿思如何?”   颜暮雪微微弯了眸子,笑道:“你哥哥?我失忆之前也见过吗?”   赵弦思微垂眼眸:“哥哥之前那段时间都在药王谷里治腿伤,所以没能带你去见他。”   颜暮雪闻言捏了捏赵弦思的衣袖,软声问:“那他的腿没事了吧?”   赵弦思笑道:“哥哥的腿伤的久了些,想要彻底治愈还得要些时间。”   颜暮雪轻轻地嗯了一声,弯着眸子对赵弦思笑:“至少能治好对不对。那等我想起来,你再带我去见他好啦。嗯……可是叫你阿思我又觉得好奇怪,还是叫你弦思哥哥吧。”   赵弦思闻言愣了愣,伸手掐了掐颜暮雪的脸:“再喊一次。”   颜暮雪困惑的眨了眨眼睛,重复道:“弦思哥哥?”   赵弦思:“再叫一次。”   颜暮雪有些难受的去捏他的手腕:“你不许掐我了,我不要喊了……”   ————————————————   他们先去了江南,又回了烟波山庄。   不知为何,赵弦思觉得这种和夫人回娘家的感觉还挺好的。   饭桌上,颜夫人忽然提起了兮悠和重锦。   原来他们当初并没有直接来江南定居,而是先买了辆马车四处溜达了一圈,最后才回的临安府。   颜夫人握着小儿子的手,似是怎么看也看不够。   皇帝果然对他家小暮雪很好。   颜爹爹也在一旁悠闲开口:“暮雪之前与我们提过,他原先宫里的朋友可能会来江南,要我们留意些的。”   颜暮雪眨眨眼睛:“我的朋友吗?”   颜夫人好笑的看了他一眼:“自己的朋友自己都忘了?”   赵弦思和颜辰景均不吭声,颜暮雪再次失忆的事还是先别告诉颜家爹娘的好。   -   重锦和兮悠盘了个不小的店面,铺子后边就是独立的小楼,二人住着也是颇为宽敞。   “落云斋。”颜暮雪站在铺子面前,点着牌匾上的字念了出来。   他回头抓了抓赵弦思的衣袖:“弦思哥哥,这家店的名字还挺好听的。”   话音刚落,颜暮雪的脸颊便被自家哥哥拿捏住了。   颜辰景低声问道:“你叫他什么?”   颜暮雪颇为委屈的抬眼看着他哥:“弦思哥哥啊……不是说在外边不要叫,那个比较好嘛。”   颜辰景英俊的眉眼因为生气显得有些纠结:“你以前都没这么肉麻。”   赵弦思略略挑眉,轻巧的拨开了颜家大哥的手,抓着颜暮雪的手腕便走进了落云斋。   -   兮悠原本正懒懒散散的倚在柜台后边拨弄算盘呢,抬眼一看居然看到了颜暮雪。   少年弯弯的月牙眼一下子就笑没了。   “小暮雪~”兮悠推开柜台的门便往外冲,一把抱住了颜暮雪的腰。他比颜暮雪还要矮些,这般撒娇竟也不违和。   颜暮雪有些呆愣愣的被眼前的美少年抱了个满怀,忽然感觉赵弦思牵着自己的手紧了紧。   兮悠见半天没人说话,有些困惑的从颜暮雪肩上抬起脸,一点点往上看去,就看到了陛下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吓得他一下子便松开了怀抱,安静的站在一旁,最后也只是执着的捏着颜暮雪的衣袖。   “陛……您,您怎么也来了啊哈哈哈。”兮悠一边尴尬的笑一边咳咳两声往里屋高声喊着:“重锦哥哥,小暮雪还有他家那口子也来啦。”   想到店里还有好些个客人,兮悠十分有数的没有暴露赵弦思的身份。   -   重锦只是去里边拿些新货,没想到一出来居然能见着这么多老熟人。   颜暮雪好奇的在店里走来走去,等到最后一个客人也走了,兮悠他们便关上了店门。   颜暮雪看着左边柜架上一排叠放整齐的小锦盒,侧着脸问身边的兮悠:“这些都是什么呀?”   兮悠神秘兮兮的捏了一个小盒子放在他面前,刷的一下打开。   颜暮雪闻了闻,感觉好像有些奶香味。   “这是什么啊,好香。”   兮悠揶揄的看了他一眼,“小暮雪,你最喜欢什么味道呀。兮悠哥哥都送你。”   颜暮雪将那个小盒子接了过来,伸手取了些抹在了手背上,又抬手闻了闻,笑道:“这是牛乳味的吗。”   “是呀。”兮悠弯弯的月牙眼都笑没了:“这个可是我们落云斋特制的脂膏,只此一家哦,只要用这个鸭,保证你和陛下欢/好的时候再也不会屁/股/疼了。”   颜暮雪闻言愣了愣,紧接着似是想到了什么,极慢极慢的红了脸。   手上的脂膏仿佛成了烫手山芋,他把盒子合了起来,慌乱的塞回了兮悠手里,捏着衣角跑去了赵弦思那边。   兮悠望着小暮雪落荒而逃的背影挑了挑眉,最后还是选了几盒脂膏放在了一个小檀木箱子里。   -   这落云斋,左边卖的都是兮悠特制的熏香,香膏之类的小玩意。   右边则是一些笔墨纸砚,角落里还有个不起眼的小货架,上边放着最时新的话本子和春/宫/图。而且还都是男人和男人的……   一看就知道是兮悠的手笔。   颜暮雪捏过一本看起来比较纯情的话本看,一边又拿眼睛偷看赵弦思。   他暗暗的想着,两个美人公子互相品茗交谈什么的,果然很赏心悦目啊。   兮悠贼兮兮的窜到颜暮雪身边,往他手里塞了一本热/辣辣的春/宫/图。   “兮悠,你……我、我不看这个的。”颜暮雪急忙把书往回推。   兮悠仗着身娇体软的优势蹭在颜暮雪身边,伸手翻开了极其香/艳的一页,又点着图上两个男子交/缠的姿势道:“小暮雪,你怎么这么容易害羞啊,明明你和陛下早就那个什么了嘛。这个可是重锦哥哥画的哦,在我们这儿卖的可好了。”   颜暮雪那双猫儿眼睁得圆圆的,满脸的不敢置信。   重锦哥哥那么一个芝兰玉树的美人公子,居然、居然沦落到画春/宫/图谋生了吗。   兮悠歪着脑袋看颜暮雪,感觉小暮雪那小表情纠结的,一副天人交战的模样。不用想就知道他肯定是想歪了,连忙道:“这个只是重锦哥哥闲来无事画的,我们俩从陛下那儿领回来的赏赐可都花不完呢。”   颜暮雪咬咬唇,“你们一个卖、卖这种图册,一个卖那种药膏,真是、真是……”   兮悠眉眼弯弯:“好般配对不对,啊呀这两个一起卖,卖得可好啦。毕竟大禹好男风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如今陛下为了小暮雪遣散后宫独宠一人的事还有谁不知道哦。”   颜暮雪轻轻地啊了一声,侧着脸去看赵弦思。   心里头不知道为什么有点酸酸的,果然还是要早点把记忆找回来才好。   -   临走的时候,兮悠不仅送了颜暮雪一堆男子和男子的春/宫/图和话本子,还打包了一盒子的脂膏,简直是什么味道都放了一个进去。   颜暮雪一直到离开烟波山庄的时候才有空打开那个木盒子。   “橘子味还挺好闻的……”颜暮雪喃喃道。   兮悠果然很有制香的天赋啊。   赵弦思见他抱着小木盒喃喃自语的傻样子,没忍住伸手按了按他的脖子,伏在颜暮雪耳边低声道:“那暮雪下次想用橘子味的?还是牛乳味的?”   颜暮雪的脸刷的一下红了,连忙把手上的小木盒合了起来推到了一边,似是想逃到外边的车厢里去,却被赵弦思拉着手腕按在了窄榻上面。   眼看着赵弦思那张特别好看的脸一点点靠近自己,颜暮雪害羞的闭上了眼睛,又侧开了脸,挣扎道:“等、等我想起来,再那个好不好。”   他伸手揪了揪赵弦思的衣袖,软软的喊了声:“弦思哥哥……”   赵弦思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笑道:“好,我不会强迫你的。”   颜暮雪揪着他的衣袖摇摇头:“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弦思笑着亲了亲他的额头,“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   颜暮雪抽了抽鼻子,好奇的看着身侧的赵弦思,问道:“我们现在要去哪啊?苏州么。”   赵弦思侧过脸看他,眼神有些暧昧不清:“去离城看看好不好?”   颜暮雪弯了弯眸子,唇角的小梨涡若隐若现:“好啊,都听你的。” 第54章   -   他们一路上由南逛到北,虽然颜暮雪已经很努力在克制了,可是脸还是比之前圆了一点点。   哥哥还非常坏心眼的笑他脸圆圆的小胖子,颜暮雪又气又恼又没办法。   -   等到了离城之后,颜暮雪发觉这里和自己想象中的好不一样。   在他过往的记忆里,只有哥哥和他提过只字片语。用的还都是荒凉啊,破破烂烂啊,穷苦这类的词。   可是离城还挺漂亮的呀,有山有水还有热闹的集市。   -   颜暮雪坐在面摊前吃着自己面前的鸡汁小馄饨,一边又觊觎着赵弦思的牛肉面。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碗牛肉面看起来特别好吃。   赵弦思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眼神,温声问道:“要吃面么,再叫一碗?”   颜暮雪摇了摇头,“再点一碗我就吃不下了。嗯……我们交换一半好不好。”   赵弦思轻轻地嗯了一声,伸手将自己的面碗缓缓推到了颜暮雪面前。   颜暮雪弯了弯眸子,拿汤匙将自己碗里的小馄饨兜了好几个放在面碗里,又拿筷子夹了些面条放到了自己这边。眼看着赵弦思那碗牛肉面都成了馄饨面了,他才心满意足的将面碗推过去。   果然挺好吃的。颜暮雪一边小口小口吃面一边在心里夸赞道。   不过这样交换东西吃,好像太亲密了些。颜暮雪悄悄的脸红了。   结果这一切都被赵弦思看在了眼里。   ————————————————   他们在离城逗留的时间特别久,简直是把离城里好吃的都吃了一遍,好玩的地方都逛了一圈。颜暮雪都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来找回忆的呢,还是来吃喝玩乐的了。   -   离城的夜市很是热闹,颜暮雪紧紧揪着赵弦思的衣袖,这儿看看那儿逛逛的,觉得什么都有趣得紧。今天晚上他俩都没让侍卫跟着。   琳琅满目的摊子看得人眼花缭乱。   尽头处却有个格格不入的身影。   颜暮雪有些好奇的看着那个一身补丁衣衫,捧着个木头盒子安安静静站在街市尽头的小女孩。   他想与赵弦思说话,可是这人只看着远处的阑珊灯火,一直往前走,还把颜暮雪带得踉踉跄跄的。   颜暮雪撇了撇嘴就松开了手,眼见着赵弦思头也不回的走了。颜暮雪委委屈屈的哼了一声,也生起闷气来,转头就往街市尽头走。   -   颜暮雪站定后,随意瞅了瞅小女孩捧着的木盒,感觉有些破破烂烂乏善可陈。   可他还是询问了两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卖东西啊?你爹娘呢,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出来啊。”   小女孩怯怯地回道:“爹爹死了娘亲又病了,弟弟说想吃东西。我是姐姐,所以才拿东西换钱买米的。”   颜暮雪见她面黄肌瘦的小模样心生不忍,便捏出怀里的钱袋,取出了大部分放在了小女孩手里。   他的小钱袋里可放着好些金珠子的,小女孩有些惶惶然的模样,只是将木盒整个递给了颜暮雪。   颜暮雪笑着接过了木盒,软声道:“治病要花好多钱的,你如今也有银子啦,还是早些回家去吧。”   小女孩点点头:“谢谢大哥哥,木盒、木盒里的东西,要大哥哥喜欢,我才能收钱。”   颜暮雪很想说不用了,但是对上小女孩认真的眼睛,他还是打开了那个木盒。   里边的什么簪子镯子呀果然都是些成色不大好的西贝货。可是有个紫晶手串倒是颇为漂亮,尤其是尾部还缀着一个剔透可爱的白玉小兔子。只是看起来不大像是小女孩家里能有的物件。   颜暮雪捏起手串放在掌心把玩了一会儿才问小女孩:“这个也是你娘亲的呀?”   小女孩点点头,又摇摇头,实话实说道:“这个是以前爹爹上山砍柴的时候捡到的,然后送给娘亲的。娘亲说这个很值钱,所以才拿出来换银子的。”   颜暮雪将手串戴在了自己手上,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又把剩下的金珠子也给了她。   “我很喜欢,你快些回去吧,银子藏好些,别让人偷啦。”   小女孩狠狠地点了点脑袋,小心翼翼的将银两藏在怀里便走了。   -   颜暮雪兴致缺缺的抱着木盒子往回走,没走两步就遇到了赵弦思。   只是皇帝看上去有些狼狈,焦急神色难掩,连气息都有些不稳。   颜暮雪原本还想装生气不理他,结果下一刻便被人死死的抱了个满怀,小木盒就被硌在两人中间。   “弦思哥哥,盒子……”颜暮雪弱弱的声音响了起来。   赵弦思才如梦初醒般的松了怀抱,“我刚刚只是想带你去前边看烟火。你怎么能松手,万一我找不到你了怎么办。”   颜暮雪微微仰起脸,眸子里亮晶晶的:“那我就站在原地等你来找我呀,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的,这样弦思哥哥只要往回走,就能看见暮雪了啊。”   赵弦思闻言微愣,垂着眼看他,眸子里只剩温情脉脉。   颜暮雪甜甜的笑了起来,又抱着怀里的小木盒给赵弦思看,“我刚刚看到一个小女孩在卖这个,她可可怜了,爹爹死了娘又病了都没钱买米,所以我把钱都给她了……”   赵弦思没看那个木盒,只是刷的一下抓住了颜暮雪的手腕,怔怔的看着那手串。   颜暮雪被他这么一闹,手里的木盒都掉在了地上,还好都是些不值钱的赝品。   反倒是赵弦思这副模样让他好在意。   “弦思哥哥,怎么了啊?”   赵弦思看清了缀着的白玉小兔子,才确定这便是平音丢在北离的东西。   怎么会这么巧,竟然被暮雪买了下来。   “这手串是我朋友的遗物。当初他落在了北离,我一直没能找到。你说的那个小女孩是从哪里得到它的?”赵弦思向来好听的声音带了些许苦涩。   颜暮雪闻言一愣,又咬了咬唇,便要将那手串摘下来。可是赵弦思却制止了他的动作。   颜暮雪不解:“她说是她爹爹生前去山上砍柴的时候捡到的,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我、我这就摘下来还给你。”   赵弦思松了手,慢慢的抱住了颜暮雪,轻声道:“暮雪帮我好好保管好不好。”   颜暮雪在他怀里乖乖的嗯了一声,“可是为什么你不自己保管呀?这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啊。”   赵弦思亲了亲颜暮雪的额间,温声道:“因为暮雪是最重要的人,所以重要的东西交给你,我才放心。”   颜暮雪不争气的红了脸,又觉得心里甜甜的,比吃糖还甜。   ————————————————   他们住在离城的最后一日,已经定好了大清早要出城。   所以颜暮雪起了个大早只为了吃客栈的早点。   这家客栈做的吃食特别合他的胃口。   他倒是没有自己先吃,反而是选了些赵弦思爱吃的放在盘子里,端上楼去。   萧骐还站在赵弦思的房门口,见颜暮雪小心翼翼的端着盘子上来,有些忍俊不禁的看着他,“颜公子明明可以让小人们替您送去屋里的。”   这段时日他也知道了眼前这个眉眼温和的侍卫叫做萧骐,好像与自己以前就是认识的。   颜暮雪弯了弯眸子,轻声说:“弦思哥哥还在睡啊,他老睡不好的,我不想因为吃东西吵醒他。我先给他端进去,这样他醒来就能吃啦。”   萧骐笑道:“陛下刚刚便醒了。”   颜暮雪眨眨眼,似是有些失落。不过还是对萧骐礼貌的笑了笑,推门而入。   -   赵弦思见他进来,忽然将左手藏在了身后,只是他动作做得快,颜暮雪也并未察觉什么不对。   颜暮雪将盘子稳稳当当的端到了桌子上,眉眼弯弯的去拉赵弦思的衣袖。   “你洗漱完了就吃完它,都是你爱吃的。”   赵弦思笑着说了声好,又垂着眼眸看颜暮雪:“你自己呢?”   颜暮雪摇摇头,“我先给你送嘛,我现在就去吃,我不急的。”   赵弦思拿右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快去吧,去晚了早点凉了就不好吃了。”   颜暮雪抿起唇笑了,踮起脚亲了亲赵弦思的脸颊,便欢欢喜喜的下楼吃早点去了。   -   待他走后,赵弦思才捏过帕子擦干净了左手上边的血。   左手手臂上的红痕日益生长着,如今文墨若的药也没有办法压抑住血契发作的痛苦了,他每每发作都要生生呕出一口血来,那血契反噬才能消下去。   还好他能忍,也必须要忍。   这一切都必须瞒着颜暮雪。   ————————————————   所幸他们已经启程回宫,只不过赵弦思没打算直接回宫。   而是顺着南路去了贤王赵霁暄的行宫。   颜暮雪得知自己马上就要去见赵弦思的兄长了,不免有些紧张。   他和自家哥哥倾诉了之后反而被嘲笑了。   颜辰景揶揄他:“丑媳妇也要见公婆的嘛,皇帝在世的亲人好像也就那位贤王了吧。就算他不喜欢你也没事,反正皇帝喜欢你嘛。”   颜暮雪不满的撅了撅嘴巴,嘟囔道:“哥你为什么老要针对弦思哥哥啊,你好讨厌。”   颜辰景狠狠的捏了捏自家弟弟的脸,骂道:“脸圆圆的小胖子才讨厌。”   颜暮雪气极,决定再也不要理哥哥了。 第55章   -   颜暮雪换了一身最喜欢的月白色衣裳,乌黑细软的长发高高束起,白色丝带在发间若隐若现的。   只是他还是有点紧张,一直忍不住捏手指,这是他自小就有的习惯,一紧张就喜欢捏手指玩还有小结巴。   赵弦思看穿了他的心思,习惯性的伸手摸了摸颜暮雪的脑袋,安慰道:“我哥他一点都不可怕,不用紧张。”   颜暮雪抬手抓住了自己脑袋上边的那只手,抬眼委屈巴巴的看着赵弦思:“我不是害怕,是、是别的。”   赵弦思自上而下看着他的圆眼睛,淡淡道:“我保证,我哥肯定会很喜欢你的,走了。”   他抓过颜暮雪的手就拉着他往前走。颜暮雪看着二人紧紧相握的双手,唇角的笑意怎么也消不下去。   ————————————————   如今的贤王府原是一处清幽雅致的园林,因为历史悠久显得有些古朴典雅。园子不大,但是极其适合休养,可见赵弦思选这个地方赐给贤王,其实是细心思量过的。   不过这园子起先是有些破旧,也难怪会有人乱传话,说贤王赵霁暄是被圈禁此处的。   其实赵弦思早就让人翻修过这园林了。   -   贤王府里下人实在是少得可怜,除去守卫之外,好似就只剩下煮饭婆婆,一对哑巴姐妹花还有三两个手脚麻利的小厮了。   还有一个身量高挑,好看但是有点凶凶的管家。   这实在是不像一位王爷的用人规格,颜暮雪对皇帝的这位哥哥更好奇了。   管家领着颜暮雪和赵弦思没走多久就到了主院,此时天光正好,赵霁暄正推着轮椅在院子里悠闲赏花。   远远的,颜暮雪就感觉轮椅上的人好像在对自己笑。走近了才发觉,美人哥哥确实是在对他笑,唇角温柔的弧度让人如沐春风。   和赵弦思如出一辙的眉眼,浓似墨的星眸,微微上挑的凤眼,挺拔的鼻梁。只是美人哥哥的眉眼没有皇帝那么冷,眼睛也偏圆一些,眼尾带着些柔软的弧度。   -   颜暮雪乖乖的站在赵弦思身边,迷迷糊糊的听他介绍着自己,又向自己介绍着他的哥哥。直到手心被刮了刮,他才反应过来。   “哥、哥哥好,呃,不对……皇兄好、好像也不对。”颜暮雪又忍不住开始小结巴了。   赵霁暄眉眼弯弯的看着他,忍俊不禁道:“你随阿思叫我哥哥便好。”   阿思?颜暮雪偷偷拿眼睛瞧赵弦思,结果被这人抓个正着,他慌乱的收回目光点点头:“我、我还是喊你霁暄哥哥好了。”   赵霁暄笑着说:“好,随暮雪喜欢。”   ————————————————   颜暮雪双手支着下巴,手肘撑在小茶几上,一双猫儿眼亮亮的。他和赵霁暄各坐一边罗汉榻,中间隔着水曲柳小茶几,上面还放着两杯暖茶。   颜暮雪也是刚刚才知道那个有些凶的管家叫贺十四。而且也发现了他和霁暄哥哥之间很是亲密。就比如刚刚,也是贺十四把霁暄哥哥抱上罗汉榻的。   眼神真的骗不了人。   -   赵霁暄觉得颜暮雪这样看着自己的眼神,很像以前母妃养过的一只白色的小奶猫,乖乖软软的,他小时候就特别喜欢呼噜那只小猫的肚皮。   他一时没忍住,伸手摸了摸颜暮雪的脑袋。   颜暮雪有些困惑的拍拍自己的头,疑道:“你们怎么都喜欢摸我的脑袋啊。”   赵霁暄想想说:“约莫是因为暮雪可爱。”   颜暮雪端起暖茶喝了一口,唔,他这杯是甜的。   赵霁暄嘴角噙了笑:“阿思与我提过,你嗜甜。我便让十四特意买了这甜茶来,味道如何?”   颜暮雪眨了眨眼睛:“好喝,不过我现在不怎么吃甜的了,会胖。”他说完还捏了捏自己的脸,眼神里带了点嫌弃,仿佛自己真的是个圆滚滚的小胖子似的。   “难不成是阿思嫌你胖?”赵霁暄扑哧笑出声来:“要哥哥帮你教训他不?”   颜暮雪急忙摆摆手:“不、不是弦思哥哥,是我哥老说我脸圆圆的小胖子的,和他没关系的。”他说完还抿起唇看赵霁暄,声线绵软带了一点点埋怨:“霁暄哥哥你怎么都、都胳膊肘往外拐的。”   赵霁暄的笑容都收不住了。   -   赵弦思推门而入的时候就看见这副场景,他倒是很少能见着哥哥这般舒心的笑容。   赵霁暄见他进来了,转过脸对他笑道:“你家小猫怎么这般有趣,还说我胳膊肘往外拐不帮你。”   颜暮雪听见他喊自己小猫,脸刷的一下就红的。   赵弦思怎么什么都说出去了啊……   “哥你别闹他了,暮雪脸皮薄。”赵弦思眼里含笑,硬是挤着坐在了颜暮雪身侧,还伸手揽住了他的腰。   -   颜暮雪乖乖的喝了一口茶,又看了看赵霁暄的腿,愁道:“霁暄哥哥,你的腿还是没治好么?”   赵霁暄的笑意稍稍减淡了些,“好上许多了,至少我能用拐杖走路了,只不过走的不大好,想要彻底站起来,还得再过些时日。”   赵弦思将下巴搁在颜暮雪肩上,眼神却望向门口处的贺十四,还有他手里牵着的一大一小两个小孩儿。大的不过七八岁,小的好像只有两三岁。   他漫不经心的揶揄着哥哥:“哥,十四莫不是背着你连孩子都有了吧?”   赵霁暄闻言愣了愣,回头看着一大两小朝自己走来,脸上温柔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乱说什么,这两个孩子是之前我和十四在药王谷外边遇见的。父母都不在了,很是可怜,十四才将他们带回来的。”   颜暮雪笑着问:“霁暄哥哥,他们叫什么呀?”   贺十四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大的叫贺一一,小的叫贺七七。”   颜暮雪眨眨眼睛:“这名字是贺大哥起的吗?十四,一一,七七,都好有意思啊。”   赵霁暄笑着说:“是我非要让他起的。”   -   赵弦思忽然亲了亲颜暮雪的耳骨,笑道:“暮雪想不想和他们玩?”   颜暮雪点点头,跳下了罗汉榻,又伸手将还在吃手指的贺七七抱了起来。   贺七七奶声奶气的在他怀里砸吧嘴,“哥哥香香。”   颜暮雪对贺十四笑道:“贺大哥,你带着一一,我们出去玩会儿吧。”   毕竟人家兄弟俩之间的悄悄话,他也不好意思偷听。   ————————————————   赵霁暄喝了一口茶,觉得嘴巴里有些苦涩。   他给颜暮雪准备的是甜茶,给自己准备的却是极苦的茶。只是他习惯了,这样会让人清醒些。   -   “阿思,哥哥始终觉得当初劝你留个孩子,是我做错了。明明是我自己没办法有孩子,却偏偏要为难你。你生哥哥的气么?”赵霁暄神色淡淡,带着几分化不开的愁绪。   赵弦思笑道:“阿思不会生哥哥的气,至于赵澜意的去留,我会问暮雪的意思。”   赵霁暄愣了愣,主要是赵弦思提起自己孩子的平淡口吻让他有些茫然,“阿思,你莫非是想除了太子?可那是你的亲生儿子啊。”   -   赵弦思了然的挑了挑眉,“那两个孩子的身份,没有那么简单吧?”   赵霁暄抿起唇,片刻后才悠悠的叹了口气,道:“其实他们的爹,是父皇……老东西的十四弟。你也知道老东西这个人虽然面上装的仁义,背地里对他这些兄弟,哪个不是赶尽杀绝。即便他们爹娘躲去了药王谷那么偏僻的地方隐姓埋名,终究还是难逃一劫。”   赵弦思嗯了一声。他是明着杀,老东西是暗着来。说到底,都是斩尽杀绝的种。   “我和十四是在药王谷外边的一个小镇子上遇见他们的。在……妓院里,所幸年纪都还是很小,一一只是做些端茶递水的活计养活弟弟。只是那地方毕竟不好,七七小些还不懂,一一吃了挺多苦的,挨打吃鞭子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了。”   赵霁暄又喝了口茶,淡淡道:“我让他俩改名换姓,也是希望他们能忘记之前的一切不快。如今那两个孩子,是我和十四一起领养的,也是我的孩子了。”   赵弦思点点头:“如此便好,即便阿思没有孩子,也能将江山托付给哥哥的孩子。”   赵霁暄笑着摇了摇头:“你想做的事,暮雪必然不会答应的。”   赵弦思微垂着眼:“我陪不了他多久了。只希望将来无论哥哥扶持谁继位,都让暮雪回江南烟波山庄去吧。”   言罢他又吃吃的笑了起来:“还好大婚毁了,没有什么皇后之位束缚他。我没办法陪着他,总有人想陪他一辈子的。当初也是我把他抢来的。”   颜暮雪就像是他生命里意外出现的甜,本就不该属于他的小糖罐子,无论他的独占情愫有多霸道,都留不住。   纪清玦说得对,颜暮雪的这份真心,他从来都是配不上的。   -   赵霁暄看着弟弟手臂上的红痕,心疼的难受:“你怎么能不告诉他?你怎么能不问问他的意思就随意决定,为什么你还是要这样。”   赵弦思眼中浮现出一阵茫然的神色,不只是想起了什么,半晌才苦笑道:“暮雪其实都已经忘了我了,是我非要他找什么记忆,如此已经很贪心了。我也不想放手,可我没办法。” 第56章   -   颜暮雪坐在院里的梨树下,手里捏着糖袋子在小七七面前晃悠,馋的小孩儿都流口水了。   可是十四爹爹和一一哥哥都不让他吃糖,小可怜也就只能这样看看。   贺七七似是很喜欢颜暮雪,一直缠着他玩,还把口水弄到了他身上。   可是颜暮雪也不生气,只是温温柔柔的笑,还拿帕子给他擦口水。   “雪雪哥哥……”贺七七粉嘟嘟的脸蛋让人看了就想捏,说话也奶声奶气的。   颜暮雪笑着将人抱在怀里,抬眼看向立在一侧的贺十四。   虽然脸上横着一条长长的疤痕却也不影响这张脸的深邃英俊,而且看上去莫名很可靠啊。颜暮雪觉得贺大哥和霁暄哥哥确实很相配。   颜暮雪捧了捧贺七七的脸,笑道:“不去和你哥哥玩吗?”   贺七七呆唧唧的不说话,只是又开始吃手指,含着口水轻声说:“一一哥哥凶凶……”   贺一一倒是很像贺大哥,才七岁便已是沉静内敛的性子了。贺十四让他扎马步他就规规矩矩的半蹲到现在。颜暮雪喊七七和他玩,也是不想他累着。   颜暮雪笑着摸了摸贺七七的脑袋:“一一哥哥也是想变厉害,才能好好保护七七啊。”   贺七七的眼睛亮晶晶的,也不知道他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   颜暮雪走的时候还恋恋不舍的捏了捏贺七七粉嘟嘟的小脸蛋,又和藏在贺十四身后的贺一一打了招呼。   “雪雪哥哥再见……”是贺七七奶声奶气的声音。   “雪雪哥哥……再见。”是贺一一的声音,很乖。   -   马车里,赵弦思将颜暮雪圈在怀里,下巴搁在他的肩上。   颜暮雪顺势环着皇帝的腰,在他怀里亲昵的蹭了蹭,像只乖巧的小猫咪。   “暮雪喜欢小孩子?”赵弦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颜暮雪觉得耳朵有些痒。   他抬起脸笑着躲开了赵弦思的怀抱,伸手揉了揉微微发红的耳朵,“一一和七七都很可爱啊,而且很喜欢我。”   赵弦思闻言低头沉思片刻道:“如果你不喜欢赵澜意,我会处理掉。”   颜暮雪脸上的笑僵住了,一开始是不解的茫然,后来明白过来立马狠狠地摇头:“那是你儿子,你、你胡说什么处理啊。你不许这样,听到没?”   皇帝垂目道:“哥哥说的果然没错。”   颜暮雪伸手揪了揪赵弦思的衣袖,抽了抽鼻子:“你怎么能这么想,太子他还那么小。就算、就算你不那么喜欢他的母妃,也不能这样对他。你答应我好不好。”   赵弦思单手便将他抱入怀中,笑道:“好,我答应你。”   颜暮雪这才抬起脸亲了亲赵弦思的下巴,仰着脸瞧他:“我知道你喜欢我的,我也喜欢你,我们好好的在一起便也够了。人本来就不能贪心太多的啊。”   赵弦思冷峻的眉目缓缓舒展开来,他想说话,可是喉间缓缓溢出的鲜血却阻止了他。他想忍,可偏偏无法压抑。   赵弦思失去意识之前,只见着了颜暮雪那身干净的月白色衣衫,都被自己的血弄脏了。   -   颜暮雪慌乱的扶住了赵弦思的身子,他唇角的血还在一直流,一直流,无论颜暮雪怎么抹也抹不干净。   他慌乱到六神无主,只能抽抽噎噎的喊哥哥和太医的名字。   马车停了,外边也是一阵杂乱的声音。   这次随行的太医恰好是文墨若,他们几人掀开车帘进来的时候便看见陛下昏迷不醒的样子。   为了不打扰太医的诊治,颜暮雪也随着颜辰景出了马车,只是在临走之际隐隐约约听见文墨若说什么,血契的反噬加重了?   -   颜暮雪吸吸鼻子,紧张的揪着哥哥的衣袖,手上的血也都擦在了哥哥的衣袖上。   颜辰景这才发觉自家弟弟背上那一大片的血渍,他皱起眉将自己的外袍截了下来披在了颜暮雪身上。又将人推上了前边的马车里,可颜暮雪还是很担心赵弦思。   侍卫们都很自觉的让出了一大片位置给颜暮雪坐。   颜暮雪披着哥哥的外袍,一直捏着自己的手指。   颜辰景只得摸摸他的脑袋,安慰道:“当务之急是回宫,不许闹了。”   颜暮雪委委屈屈的说:“我没闹,我只是担心弦思哥哥。”   ————————————————   回宫之后,赵弦思几乎是一病不起。   颜暮雪这才知道,原来他的皇帝得了很重很重的病。   原来这个人早就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   原来这个人啊,早就打定主意一心赴死了。   -   颜暮雪眼睛红红的,端着药碗一口一口喂给赵弦思吃。   淮公公收走了空药碗,颜暮雪坐在床沿上不肯走。   如今皇帝说怕自己把病传染给他,非要自己住在西暖阁,要他住在东暖阁。   可是颜暮雪知道,这人就是不想再把血弄到自己身上了。   赵弦思脸色很是苍白,他伸手捏了捏颜暮雪的脸颊,笑道:“谁欺负我的颜小猫了?”   颜暮雪很想说,就是你啊。可是他没有说。   他只是吸了吸鼻子,乖乖的伸手抱住了赵弦思。   怀里的少年声音软软的,明明带着哭腔,却又忍着不哭,“你会好起来的对不对,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赵弦思亲了亲颜暮雪的额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   颜暮雪在去东暖阁的路上,终于哭了出来。   他蹲下/身子,倚着雕花长廊哭的不像样子。小六子跟在他身后,见他这副样子也是难受的要命。   颜暮雪哭得抽抽噎噎,声音是带着哭腔的绵软,他好像在问小六子,又好像是在问自己:“他在骗我对不对,他不会好了对不对……”   小六子蹲在颜暮雪身边,僭越的拍了拍颜暮雪的背,想安慰他几句,又笨嘴拙舌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陪着颜公子一起蹲在长廊里,直到腿脚发麻。   颜暮雪伸手抹掉眼泪,一手扶着腿一手扶着墙往前慢慢走。   ————————————————   赵弦思见着他的小糖罐子为了自己,一点点变成小药罐子。   文墨若给他开的药,颜暮雪都要亲自看人煎,又要亲手端来端去,弄得身上一身药味。   可他每日喝下去的药那么多,明明一点也没见好,明明红痕就快到终点了。   他却还要骗颜暮雪说,自己就快好了。   颜小猫只是乖乖的对他笑,似是对他说的话深信不疑。   -   颜暮雪端着空药碗往外走,有些恍惚。   也不知道踢到了什么东西,他踉踉跄跄的被绊了一跤,整个人摔在了地上,连手里的药碗都摔碎了。   小六子吓得魂都飞了,连忙去扶颜暮雪起来。   “颜公子,以后这端空药碗的事您可别再做了。都让小六子来便好了呀!”   颜暮雪只是笑着说没事,他这才看见绊倒自己的东西,竟然是一只黄白相间的狸花猫。   那猫儿懒懒散散的没个样子,好似正在午睡,看模样都胖的没边了。   小六子气愤的说要宰了这猫儿,颜暮雪捏了捏他的鼻子。   颜暮雪揉了揉膝盖便想往前走,可是没想到那只胖猫居然也站了起来,又堵在了他前边。   无论他换哪边走,这猫儿都要黏着。   这回连小六子都啧啧称奇了。   “颜公子,这胖猫莫不是赖上您了吧?”   颜暮雪也觉得奇怪,难得起了些兴致,也想伸手将那胖猫抱起来。   没想到小六子倒是先他一步,嘴里还埋汰着:“咦,看它脏兮兮的,您还是别动手了。奴才让人把它弄干净了再给您送过去。”   颜暮雪轻轻的啊了一声。片刻后又点了点头。   他想着,赵弦思既然喜欢喊他颜小猫,想必也是喜欢猫的吧。   ————————————————   颜暮雪怀里抱着洗的香喷喷的胖猫往皇帝的寝殿走去,迎面走来的居然是文墨若。   颜暮雪笑着和他打了招呼,文墨若愣了愣,也对他礼貌一笑。   只是最后他回头看了一眼颜暮雪的背影,眼神里带了些许,怜悯。   -   颜暮雪刷的一下掀开纱幔,古灵精怪的对着赵弦思做鬼脸。   赵弦思刚服了药,神思有些困倦,恍惚间好像看见颜暮雪怀里抱着个什么东西。   他清冷的眉尖挑了挑,“猫?”   黄白相间的,肥猫?   颜暮雪抱着猫笑的贼兮兮的:“御膳房前边遇到的,它啊赖着我不肯走了。只是我还不知道叫他什么好。”   赵弦思的思绪好像游离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片刻后,他忽然就笑了,“叫小小吧。”   颜暮雪愣了愣,笑道:“这么胖还叫小小啊。”   虽然他这么说,可还是亲昵的蹭了蹭怀里香香软软的胖橘,“小胖子,那你以后就叫小小啦。喜不喜欢?”说完又捏着胖橘的爪子按了按。   “弦思哥哥你看,它也很喜欢你给它起的名字。”少年圆圆的猫儿眼清亮的要命,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模样。   赵弦思觉得自己好像笑了,又好像没有。   ————————————————   颜暮雪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会跟踪一只猫,只是这小胖猫每天都鬼鬼祟祟的去一个特定的地方,还背着他去。   只是这猫儿虽胖,也会飞檐走壁。   颜暮雪可不会。   -   颜暮雪皱着小眉头站在墙角下叹气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一道低低的笑声。   颜暮雪抬起脸往上看,发现萧骐怀里正抱着小小,而他正坐在宫墙上对着下边的颜暮雪笑。   “颜公子,没想到你的猫在这宫墙上边还有个小天地。”   他抱着小小,从高高的宫墙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地。   颜暮雪笑着从他怀里接过了小小,淡淡道:“是弦思哥哥让你跟着我的吧,不过今天真是麻烦你了。我只知道小小是只鬼鬼祟祟的猫,没想到它还喜欢藏东西。”   萧骐温柔的笑着,又将手在他面前摊开,一条熟悉的项链在他掌心蜿蜒。   他见过颜暮雪戴过这条鲛珠链子。也知道当日颜暮雪落水后,陛下寻遍池塘也未能找回来。故而刚刚见到这条项链的时候,他不顾猫儿抓挠,也将此物取了回来。   -   颜暮雪怀里的小小忽然闹腾起来,他费了好大力气才安抚好它。   颜暮雪笑着将那条脏兮兮的链子接了过来,“这个……弦思哥哥也有一条,那这一条,应该是我丢的?”   萧骐嗯了一声,肯定了他的想法。   颜暮雪道了谢,也看见了萧骐手上的挠痕,很是不好意思:“小小太凶了,我待会让小六子给你送药膏。”   萧骐淡笑道:“我没事,只是一道挠痕。颜公子,这条鲛珠项链对你而言很重要。”   颜暮雪愣了愣,将那链子小心的收在怀里,再次和他道了谢。 第57章   -   那串鲛珠项链洗净之后焕然一新,果然与弦思哥哥脖子里的那串是一对。   今天的赵弦思似乎气色特别好些。   颜暮雪脸上的笑意怎么也遮掩不住,笑的像只狡黠的小猫似的。   赵弦思将人圈在怀里亲了亲。   颜暮雪笑着捏出了脖子里的鲛珠项链给他看:“这链子啊居然是被小小偷走了,这只鬼鬼祟祟的臭猫还把它藏了起来。”   赵弦思捏出了自己的那条给颜暮雪看:“这鲛珠可是暮雪送我的定情信物,找回来就好。”   颜暮雪的脸红了红。   原来这是他送给弦思哥哥的定情信物?   他笑着摸了摸赵弦思的那条项链。   可是指尖触碰鲛珠的一刹那,那些被他忘却许久的尘封记忆,那些他不想忘记的全部,一点点的,慢慢的,全都记起来了。   -   “暮雪?”   赵弦思的声音唤回了颜暮雪的神智。   颜暮雪在刚才触碰到自己的鲛珠之后便呆住了,忽然又泪流满面,可怜兮兮的要命。   颜暮雪又哭又笑的,忽然紧紧的抱住了赵弦思,他的声音是带着哭腔的软甜:“弦思哥哥,我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你骗我,你根本不是病了,明明就是血契。可是、可是你不是说还有五年的吗,为什么会这样……”   赵弦思闻言愣了愣,紧锁着的眉头舒展开来。   他捧起颜暮雪泪眼朦胧的脸,吻去了少年眼角的泪水。   “我这五年的命本就是多出来的。只因为你唤醒了那盏灯,如今灯灭了,这偷来的东西自然是要还的。”他说最后一句的时候,温柔缱绻的看了一眼颜暮雪。   -   赵弦思摸了摸颜暮雪的头发,任由怀里的少年哭的梨花带雨。   “小哭包。”   颜暮雪吸了吸鼻子,伸手抹掉了眼泪,只是眼睛红红的,“对不起,是我自作主张自以为是,我以为、以为只要清玦哥哥醒了就能救你。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那么多……”   “清玦……哥哥?”赵弦思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些许迟疑。   颜暮雪轻轻的啊了一声,却又自顾自的笑了起来,“我见过他了,在我的梦里。我还看到了……你和他的回忆。不过他说他也看了我的,倒也很公平对不对?”   赵弦思抬眼看着他,眸子里一片晦暗不清:“梦?”   颜暮雪点点头:“我知道说这种话你好难相信,但是这是真的。我落水之后便被困在了梦境里,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无边无际的水和那盏灯,还有一个特别圆特别大的月亮。”   赵弦思静静地望着他,没有插话。   他沉默片刻,眼尾微微闪着泪光。   他再次提起勇气说道:“灯是清玦哥哥弄灭的吧。我当时都快困死在里面了,可是忽然就都好了,他却变得好虚弱好虚弱。明明他都快死了,还说要圆我的梦。还问我要不要忘记关于他的一切记忆,要我和你好好的……没有芥蒂的在一起。”   颜暮雪依旧在努力的笑着,只是声音略微有些颤:“原先我不懂,明明你这么喜欢他,为什么要伤害他,为什么要毁了他。只是后来我才明白……只是、只是清玦哥哥那么好,那么好,他不该遭受那些的。”   颜暮雪忽然伸手揉乱了赵弦思的头发,看着这个人苍白的要命的脸色,轻声地哭:“我和他说,我不要忘记他,永远都不要。他答应我了,可是还是用血洗掉了我的记忆。如若不是我的记忆被人封在了你的鲛珠里,我也不会看到你一直想藏起来的那些过往。那些痛苦。”   少年的猫儿眼清亮的要命,嗓音轻柔却坚定:“如今我也能想起他了,我不会忘了他的。”   -   赵弦思将他揽入怀中,抵着他的额头,良久的沉默。   他说:“暮雪,我心里一直没能全部放下对他的愧疚和歉意,他是被我毁了的。”   颜暮雪在他怀里轻轻地笑着,绵软的声线有些哑哑的:“我知道,我都知道呀。”   他离开了他一点点,抬着小脸,眸子里带着些许泪水,看上去波光粼粼的:“我知道你念念不忘,我也知道他在你心里,即便只是悔恨和愧疚。我都明白的。”   “那为什么还要喜欢我,暮雪,为什么啊。”赵弦思微垂着眼,似是在自言自语一般:“你的真心,我从来都配不上。”   颜暮雪先是摇了摇头,又顿了顿,最后才点了点头,可怜兮兮的笑着:“为什么……可是喜欢一个人,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啊。喜欢这种事情,从来都不公平啊。”   他试着伸手将掌心按在赵弦思心口,轻声说:“我知道你心里有我,我知道弦思哥哥也喜欢暮雪,这就够了。我想要的不多,只要喜欢的人也喜欢我。至于谁喜欢谁更多一些,又有什么关系。”   赵弦思冰凉的指尖贴在颜暮雪的眼尾,声音沙哑的不像话:“暮雪。”   小傻子。   你不该遇到我的。   -   颜暮雪麻利的蹭掉鞋袜,取了一床锦被就将自己裹着滚进了床榻里,只露着一张红通通的小脸:“我不要回东暖阁了,我要和弦思哥哥待在一起。你会好起来的,只要好好吃药只要好好治病。暮雪要永远陪着弦思哥哥。”   赵弦思温柔的抚了抚他的鬓发,笑道:“就今晚。”   颜暮雪笑着从棉被卷里钻出来,一点点脱掉了自己的外衣,只穿着雪白的内衫。他侧着身子抱住了赵弦思,又将脑袋枕在了他的肩上。   “我知道,你是害怕吐血,又怕、又怕弄脏我的衣裳。可是我不介意啊,真的。”颜暮雪抬起脸,亲了亲赵弦思的下巴,眼眸里水色潋滟:“我不怕被你弄脏的……”   赵弦思有些好笑的捏了捏颜暮雪微微泛红的脸,将人搂在怀里。从额间一路亲到唇角,却还是觉得不够。   ————————————————   赵弦思坐起了身,冷淡的听着外边的侍卫禀报。   层层叠叠的纱幔放了下来,皇帝的表情叫人看不清楚。   直到萧骐说到琉璃雪灯重燃的时候,赵弦思清冷的神情才有了些许松动。   “什么时候的事?”皇帝的声音带着些许虚弱的沙哑。   颜辰景与萧骐对视了一眼,似是都震惊于皇帝的虚弱。   萧骐如实道:“约莫是昨天夜里的事,具体的时辰还无法知晓。”   赵弦思轻咳了两声,翻开衣袖看了看手臂上的红痕,兀自笑了起来。   他缓缓道:“朕知道了。此事不准告诉暮雪。另外还有一事需要你们去办。”   良久后。   屋内才传来遵旨的声音。   -   颜暮雪小心翼翼的端着药碗往回走,小六子也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生怕他摔了。   可是去路还是被人挡住了,颜暮雪抬眼看去,才发现这个障碍居然是自己的哥哥。   “哥,你让让,我、我要去送药。”颜暮雪的声音软糯糯的,带了点鼻音。   可是颜辰景不仅没让他,还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盘子里的药碗差点就翻了。   颜暮雪有些气恼的看着哥哥。   颜辰景见他这副样子就来气,忍不住冷冷道:“陛下如今喝这些药还有没有用,你心里清楚的很。颜暮雪,自欺欺人是不是很有趣?”   颜暮雪的眼睛有些泛红了,却还是倔强的看着颜辰景不言不语。   萧骐皱起眉来拉开了颜辰景的手腕,又对颜暮雪温柔道:“颜公子快些去送药吧,别让陛下等急了。”言罢又连拉带拽的将颜辰景拖走了。   -   小六子有些为难的看着呆在原地的颜暮雪,原想出声安慰,可没想到他已经收敛了所有难过的神情。仿佛又是那个无忧无虑的颜公子了。   小六子见他这副模样,很是心疼。   -   颜暮雪给赵弦思喂了药,还是笑着问道:“弦思哥哥,今天有好一点吗?”   赵弦思摸了摸他的脑袋,神情淡淡:“好多了,见着暮雪就能好。”   颜暮雪抿起唇,拨开皇帝的鬓发,亲吻着他的耳骨,“暮雪会一直陪着弦思哥哥的。”   ————————————————   入夜了,颜暮雪还是乖乖的歇在东暖阁。   只是他这几日都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小六子捧了一杯安神茶,放在了小茶几上边,脸上堆着讨好的笑意。   “颜公子,快些饮下这安神茶吧。您这几日吃不好睡不好的,陛下也很担心啊。”   颜暮雪只是呆愣愣的拨弄瓷瓶里的新鲜花束,眼神流转间瞅了一眼那杯茶,忽然笑道:“真的很像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小六子困惑道:“颜公子您说什么?”   颜暮雪只是摇摇头,端起茶盏抿了一小口,忽然蹙了蹙眉,他望向小六子,道:“有些苦了,去把外边桌子上的杏仁酥拿过来吧。”   小六子连声说好。   -   等小六子端着杏仁酥回来的时候,那杯安神茶也见了底。颜暮雪垂着眸子捏了一块杏仁酥吃,味同嚼蜡。   他虽然只是抿了一小口茶,剩下的都被他倒在了瓷瓶里。   可那一点点,也让他无知无觉的睡了过去。   ————————————————   可他终究没有饮下太多。   颜暮雪挣扎着醒了过来,入目之处是一片漆黑,只是晃晃悠悠的,感觉自己在马车上。   弦思哥哥,你果然还是要送我走吗?   他坐了起来,踉踉跄跄的就要去掀车帘。却被一只大手抓着手腕,硬生生按回了窄榻上。   马车里很暗,只有依稀的月光透过车窗渗了进来。   照亮了车里人的模糊轮廓。   颜暮雪痛苦的阖了阖眼,唇边勾起一个可怜兮兮的笑,轻轻地喊了一句:“哥。你让我回去吧。求求你了。” 第58章   -   颜暮雪见颜辰景不理他,伸手紧紧攥住了哥哥的衣袖,带着哭腔的声音可怜的要命:“哥,我不走,我不要走。”   颜辰景抓着弟弟的肩膀,指尖微微泛白,一向冷静的嗓音也带着气恼的冲动:“颜暮雪,你不准犯傻了!赵弦思他不要你了你听见没,他腻了他厌倦了,他不要你了。”   颜暮雪可怜兮兮的笑了,声音软软的:“哥,别骗我了,你骗不了我的。”   颜辰景阖了阖眼,试图恢复冷静:“无论如何,赵弦思就是要我和萧骐把你平平安安的带回烟波山庄。”   他将傻弟弟一把抱入怀中,紧紧相拥:“我们回家吧暮雪,再也不用回来这里了。赵弦思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不要犯傻了好不好。”   颜暮雪伸手推了推哥哥的肩膀,没有推开。   他缩在哥哥怀里无声的落泪,抽抽噎噎的说:“我不走,我不要回去,我要陪着他……”   “他哪里值得你这样做,他赵弦思何德何能。”   若细听,也能察觉他喉头哽咽。   -   颜暮雪在他怀里小幅度的挣扎起来,“哥你放开我,哥……”   颜辰景松开了怀抱却还是紧紧抓着弟弟的手臂,他一咬牙,最后冷冷的说道:“赵弦思要死了,他活不过今晚了。他就是不想让你看见他死。他就是到死了才想放开你。”   -   颜暮雪虚弱的笑了笑,摇了摇头:“我每天都照顾他,我都知道的。我都记起来了,他不是生病。我知道他很痛苦,很难受,可是他每次都在我面前装作若无其事,所以我也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可是真的好难啊,真的好难啊哥。”   颜暮雪说:“你放开我吧,让我回去陪他吧。就算是最后一程,我也想陪他走完啊。”   -   马车停了,也不知道外边驾车的萧骐听去了多少。   只是他对颜暮雪,向来都是心疼的。   -   颜暮雪掀起门帘就想下车。   颜辰景从身后狠狠的抱住了他,皱着眉气息不稳的模样,他伏在弟弟耳边,终是说出了隐瞒的真相:“琉璃雪灯重燃了。”   颜暮雪不可置信的回过头,眼底闪烁着潋滟水色。   萧骐也回身看着二人,最后叹道:“是真的。只是陛下要我们不准告诉你。又要我和辰景兄连夜将你带出宫,送回烟波山庄去。”   颜暮雪笑了笑,神色里满是哀求,他轻声道:“带我去先贤祠吧,让我看看那盏灯。”   ————————————————   颜暮雪将赵弦思的生辰八字写在流云笺上,不知写了多少张。   可是无论他如何努力,这些流云笺被放入灯内的刹那,都会被烛火吞噬。   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落。   可是颜暮雪还是不放弃,一遍遍的写,一次次的放。   颜辰景皱着眉看着弟弟,却也是无可奈何。   是他把弟弟宠坏的,宠成这般天真倔强,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   有因有果。   -   萧骐又抱了一沓流云笺,小心翼翼的放在颜暮雪身边。   他眼底满是落寞和心疼。   时至今日他才明白陛下对颜公子的心意,内敛却深情。   可惜命运弄人。   -   无论他写多少张都没有用,琉璃雪灯根本不接受赵弦思的命数。   可他还是在继续写,直到颜辰景看不下去了,非要按着他的手腕制止他的动作。   看着可怜兮兮的弟弟他又不忍心说重话。   “没用的,你还不明白吗,那盏灯也不喜欢赵弦思。”   萧骐见状也出声缓和了一下气氛:“琉璃雪灯原是北离圣物,自然有它的特殊之处。”   颜暮雪闻言愣了愣,又抬眼看了看那灯。   他只知道,这灯帮过清玦哥哥,也帮过自己。   而他和纪清玦的生辰都是七月初七。   颜暮雪忽然笑了起来,提起笔,极快的在一张写着赵弦思生辰八字的流云笺上边写下了自己的生辰。   他捏着这张流云笺,近乎虔诚的将它掷入灯内。   -   在场的三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这张流云笺,安安稳稳的浮在灯火之上,熠熠生辉。   ————————————————   颜暮雪还跪在灯前,见到这盏灯终于肯接纳赵弦思的命数,终是忍不住落泪。   忽然间他在心里听见了一个声音。   有点低哑,带着磁性与温柔,还有些许魅惑的声音。   [你想救他吗?]   颜暮雪呆愣愣的答道:“我想,我可以救他吗?”   [拿你剩下的命数,交换一半给他。你可愿意?]   颜暮雪毫不犹豫的点点头,淡笑道:“我愿意。如此,生同衾,死同椁。我很欢喜。”   [好。]   -   随着脑海里悠悠的一声好,颜暮雪终于在哥哥的怀抱里睁开了眼睛。   抬眼便看见了哥哥焦急的神色。   “暮雪,你快吓死我了,你怎么会突然晕过去了,我……”   他话音未落,忽然一阵极响的碎裂声在耳边炸开。   三人都转过脸注视着琉璃雪灯的位置。   颜暮雪恍惚间,仿佛看见了那灯上边的刻痕幻化成了实物。   一只雪白的小兔子坐在威武的黑龙脑袋上,乘风而去。   琉璃雪灯碎成了粉末。   被风一扬,飘飘荡荡,荡然无存。   可是颜暮雪却痴痴地笑了起来。   刚刚的一切,都是真的。   颜暮雪紧张的按着心口,站起来便要往外冲,可是跪了那么久一下子站起来他又差点晕倒。所幸颜辰景眼疾手快的抱住了他。   “暮雪,你又要做什么?”   颜暮雪可怜兮兮的抓住了哥哥的衣袖,脸上的表情却是掩藏不了的欣喜。   “带我去见弦思哥哥,他有救了,他有救了。”   颜辰景和萧骐均是一愣,似是不解颜暮雪的笃定从何而来。   颜辰景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家弟弟,声音略微有些颤:“你做了什么?暮雪,你刚刚用那盏灯做了什么?”   他的双手按在颜暮雪瘦削的肩上,有些用力。   -   颜暮雪也不想说谎,只是轻声道:“我把我的命,分了一半给他。”   颜辰景只觉得呼吸一窒,不可遏制的怒气从心底蔓延上来,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抬手就想给颜暮雪一记耳光让他清醒一点。   所幸萧骐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他的手,劝道:“辰景兄,住手。”   颜暮雪也不躲闪,只是抬着水蒙蒙的猫儿眼怔怔的望着兄长,“带我去见他吧,现在他的命也是我的命了。哥。”   颜辰景愣了一下,最后无奈的阖了阖眼,道:“随你吧,我管不了你了。”   ————————————————   早上翻看衣袖的时候,赵弦思便看到那条红痕,已经到了终点的位置。   他迫不及待的要颜暮雪走,也是因为如此。   他不想让颜暮雪看见,自己是如何没了的。   他希望他的小糖罐子能永远天真,永远幸福。   死于血契反噬的人,太难看了,太可怕了,他不想吓到颜暮雪。   此时此刻他忽然明白了郁远,为什么宁愿烧成灰也不想让顾时折看到那张支离破碎的脸。   可这一切,都是他害的。   他是罪魁祸首。   他这一生,为了一己私利做了无数的错事,他不配被原谅。   他该永远铭记自己背负的一切,一直到死。   -   赵弦思在等待死亡的审判。   唇间溢出的鲜血,弄脏了床褥。逐渐迷离的神智,还有一阵一阵的心悸。   太冷了。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拥有这种感觉了。   -   可是忽然之间,他仿佛听见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清脆好听。   赵弦思睁开眼睛,原本迷离的神智清醒无比,他轻咳着,呕出喉间最后一口鲜血。   整个人身上的死气,抽丝剥茧般的,尽数消失了。   他茫然的掀开衣袖,发现手臂上的红痕奇迹般地消失了。   两只手臂都是。   ————————————————   文墨若欣喜若狂的声音从暖阁里传了出来:“陛下,您的血契解了。您的身子也彻底治愈了,这……这真是太……”   颜暮雪推开门,不顾一切的冲了进去。   他伏在赵弦思身前,伸手搂住了赵弦思的脖子,断断续续的抽泣着:“你终于好了,你终于好了……”   赵弦思从颜暮雪进来的一瞬间便明白了一切。   他的小糖罐子,他的颜小猫。   眼睛红红的,肿的像小桃子。脸上的笑意却怎么也遮掩不住,还有他笃定的语气。   一切一切。   -   屋子里的人都被支了出去。   只剩下紧紧相拥的二人。   “暮雪,是你救了我。”   赵弦思抵着他的额头,抬手抹掉了颜暮雪眼角的泪水。   颜暮雪抬起脸,笑的温温柔柔:“那盏灯终究是还愿意帮我的。它答应我,将我的命,分了一半给你。”   他抬手轻抚着赵弦思的脸颊:“弦思哥哥,我们同生共死。暮雪答应过你的,会一直陪着你的。”   “你为什么这么好,你为什么这么傻,颜小猫,你这个傻子。”   赵弦思将他揽入怀中,这么多年来,他落泪的次数屈指可数。   可如今,他却不想再压抑。   他抱着自己心爱的人,哭得不能自抑。   颜暮雪抱着他,轻轻的将脑袋搁在他的肩头。   感受着赵弦思无声的恸哭。   他感觉赵弦思的眼泪沾湿了自己的衣衫,颜暮雪笑了起来。   用尽力气,温柔的抱着赵弦思。   他的声音还是那般软糯,却带着深深地坚定:“弦思哥哥也是暮雪的小哭包了,对不对啊。”   赵弦思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劫后余生的舒缓,他轻声道:“对。” 第59章   颜暮雪捧着赵弦思的脸,温柔的亲了亲他眼睛。   “血契发作的时候是不是好疼啊。可是弦思哥哥,你为什么不哭呢。哭又不是羞耻的事情。”   是很疼。   痛彻心扉的疼。   最近的每一次发作,几乎都是噬心入骨的疼。   他不止一次想死了一了百了。   可是赵弦思习惯去忍受折磨了。   颜暮雪吸吸鼻子,满心满眼的看着他:“以后如果弦思哥哥想哭的话,可以在暮雪怀里哭啊。暮雪不会笑话你的。”   赵弦思轻声地笑着:“好,我们都是爱哭鬼。”   -   “为什么要哥哥带我走,你明明知道我想一直陪着你的。你啊,就是一直骗我。”颜暮雪气呼呼的扁扁嘴,伸手轻轻地捶了捶赵弦思的心口。   赵弦思将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淡笑道:“我不想让你看着我死,很难看。”   他抬手拨了拨颜暮雪凌乱的发:“清玦对我说过,绝不原谅。也诅咒我此生此世,求而不得,永失所爱。你继续呆在我身边,只会连累你。”   颜暮雪笑着摇摇头:“清玦哥哥是那么好的人,他又怎么会伤我?弦思哥哥,你不能忘记他的,你不可以……我们,我们都该问心有愧的。”   赵弦思闻言微愣,缓缓道:“是我对不起他,也是我对不起北离。可是这些罪孽都与你无关,暮雪,你不用背负这些。”   颜暮雪将指尖点在赵弦思唇上,秀美绝伦的脸上绽着最温柔的笑意:“你的命就是我的命了。你的一切,我都该陪着的。你的痛苦,你的罪孽,你的问心有愧,暮雪都该陪你一起承受的。”   赵弦思愣在原地。   他知道,这世上不会再有人像颜暮雪这般对自己好了。   全心全意的对自己好。   他是何其幸运才能遇见他。   -   赵弦思郑重的抬起颜暮雪的手,将他青葱的指尖放在唇边亲吻着。   “我发誓,此生此世,绝不负你。”   颜暮雪笑着抓起他的手,十指相扣,轻轻地说了声,好。   ————————————————   皇帝大病初愈,只是所有的一切都在变好。   -   虽然赵弦思的病已经全好了,只是太过突然了些,他还得装作慢慢痊愈的样子。   难得的清闲时间,倒也还好。每日招猫遛狗,好不闲适。   不用再吃那些苦兮兮的药了,皇帝苍白的脸色也日渐红润。   那位会制糖的管家,皇帝也放他自由了。   他生命里的一点甜,已经不再是那些糖了。   -   颜辰景来和弟弟辞行的时候,脸上带了伤。   他这副模样吓了颜暮雪一跳,一问才知。那晚他和萧骐打了一晚上,两个人都没藏拙,萧骐伤的不比他轻。   颜暮雪抱着胖乎乎的小小,坐在罗汉榻上,满脸的困惑:“你们为什么要打架啊?”   颜辰景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只是说了句:“你去问萧骐吧。”   他伸手揉乱了弟弟的头发,“哥哥走了,劳什子的御前侍卫,我不想干了。你哥我回去继承家业了。”   颜暮雪只是瞧着他笑,眼角眉梢都带着软乎劲。   还是那个天真乖巧的傻弟弟。   看来治好了皇帝,他是真的很开心。   -   “有空就回家,不用带着皇帝来。”   颜暮雪揪了揪哥哥的衣袖,习惯性的撒娇:“哥……”   颜辰景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俯身下去,轻轻地亲了亲弟弟的眼睛。   极其短暂的一个亲吻,短到颜暮雪都没反应过来。   -   哥哥就这么辞了官回了烟波山庄。   颜暮雪也差小六子去给萧骐送了一堆伤药。   ————————————————   清明时节雨纷纷。   赵弦思带着颜暮雪上了大禹的祈山。   山腰上埋葬着的都是大禹皇室。   而高高的山顶上,唯有赵弦思立了一座衣冠冢。   -   纪清玦离开的时候,什么都没留下。   纪家也被一把大火烧的一干二净。   陵寝里葬着他送给哑巴的玉佩。   他断成两截的银色九节鞭,他的长剑……   关于他的所有回忆,赵弦思几乎都葬了进去。   -   细雨纷纷。   赵弦思和颜暮雪共撑着一柄油纸伞,细微的雨弄湿了衣袖和衣摆。   这座衣冠冢的墓碑上,也只有纪清玦三个字。   立碑之人的名字,却是空白。   颜暮雪葱白的手指点了点石碑之上的那个名字。   “清玦哥哥……”   他们都该问心有愧。   -   下山的时候,颜暮雪笑着问赵弦思,“我们将来也会葬在一起的对不对?”   赵弦思执着伞,温柔的揽着颜暮雪的肩:“生同衾,死同椁。帝后自是合葬一处的。”   他忽然站定,执起颜暮雪的手亲了亲,乌黑的眸子里水色潋滟:“暮雪,我们完婚吧。”   颜暮雪脸上清甜的笑意更甚,梨涡轻现,“好。”   -   伞下相拥的两个人,任由纷纷细雨拂过心间。   一身淡蓝锦衣的皇帝紧紧拥着怀里的爱人,似是一生一世都不够看。   颜暮雪将脸埋在他的怀里,轻轻地笑。   [我的心上人玉骨云衫,明雪澄岚。]   ————————————————   颜暮雪穿着一身朱红色的新郎服,精致繁复,头发用红色发带高高束起。   手里还拿着一只有些歪斜的金步摇。   正是赵弦思母妃的遗物。   他其实一直没忘记赵弦思说过的话。   -   唇红齿白的小美人乖乖的坐在妆奁前边,对着铜镜,将金步摇小心翼翼的插在了发间。   轻轻抿了抿唇脂,水红色的唇明艳动人。   他取出那支螺子黛,可是却有些困惑,似是无从下手。   一旁伺候着的宫人原想帮忙,却都极快的退到了一边。   赵弦思一身红衣新郎装,大步流星的掀开纱幔走了进来。   墨黑的长发微微扬起,身姿挺拔面冠如玉。   -   颜暮雪连忙拿衣袖遮住了脸:“洞房之前,你我是不能相见的呀。”   赵弦思笑着拨开他的手,牢牢握在手心。   “怎么戴这个了。”   他伸手拨弄了一下那支略略歪斜的金步摇。   颜暮雪的脸微微泛红,猫儿眼里水蒙蒙的,“是你母妃的东西啊。你在乎的东西,我都会好好珍藏的。”   赵弦思低低的笑了起来,伸手拿过了那支螺子黛。   他坐在颜暮雪身边,抬手为颜小猫细心的画起了眉。   颜暮雪噙着笑看他为自己画眉。   弦思哥哥果然很好看。   不笑的时候好看,笑起来便更好看了。   ————————————————   十里红妆,满城皆庆。   梨花似雪,清甜动人。   颜暮雪坐在轿子里,好浮夸的饶了皇宫一圈。   最后踏过长长的红锦长毯,在文武百官的见证下,落了轿。   赵弦思大红的喜服被微风轻轻吹动着。   骨节分明的大手牵着颜暮雪的手。   踏过了一路繁花。   颜暮雪见到了赵霁暄和贺十四,还有贺一一和贺七七。   他侧着脸对他们笑,漂亮的猫儿眼弯成了小月牙。   -   以天地为见证,在文武百官的祝福之下,帝后大婚终是圆满了。   ————————————————   入夜后,颜暮雪手里还捏着一方龙凤呈祥的喜帕,他小心翼翼的将喜帕覆了上去。   洞房花烛夜,月朗星稀。   赵弦思稍稍有些醉意,却还是温柔的挑开了那一方喜帕。   他心爱的小美人正温柔的望着他,笑意盈盈,容色倾城。   赵弦思抬手,抚了抚他的鬓发,亲了亲他的眉眼。将颜暮雪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的。”   颜暮雪满心满眼的看着他,轻轻地嗯了一声,笑道:“我的。”   -   金步摇取了下来,鲜红的发带散了开来。   乌黑如墨的长发披散在少年瘦削的肩上。   他的喜服被一点点挑开,露着内里一身细腻白/皙,精心养着的似雪肌肤。   颜暮雪乖软的躺在赵弦思身下,眼角眉梢都染着甜腻。   他轻轻地喊着:“弦思哥哥……夫君……”   赵弦思用一个温柔至极的深吻,堵住了颜暮雪的唇。   他亲吻舔舐着少年的整个身体,无论是圆润可爱的脚趾,还是细白修长的双腿,盈盈一握的腰肢,白/皙单薄的胸膛。抑或是那张秀美绝伦的脸蛋,他的亲吻近乎虔诚,似是要将少年的全身都烙上自己的印记。   他的小美人玉/体横陈的躺在自己的身下,全身泛着可口的淡粉,意乱情迷的低喘和小声的呜咽,几乎勾的赵弦思发疯。   赵弦思指尖的脂膏带着橘子清甜的气息,他的手指在粉/嫩的穴/口肆意的出入。   待那穴/口逐渐湿软,他才缓缓挺着腰抽送了起来,颜暮雪害羞的闭着眼睛,小声地呜咽着。   二人的身体明明已经极为契合,却因为许久不曾相拥缠绵,反倒添了几分初尝情事的甜蜜。   -   颜暮雪乌黑柔软的发散着,白/皙诱人的身子剔透可口,泪眼朦胧的小模样也格外勾人。   赵弦思压着他顶弄了好一阵,好似觉得还不够。他伸手揉/捏着那两片雪白诱人的臀瓣,少年那两条修长笔直的腿被他架在了自己肩上。   眼看着少年股间那个粉/嫩的小洞里缓缓吐出些许白浊。   赵弦思伸手将他抱在了怀里,顶在膝上,这个姿势使得胯间的硬物插入的更深。   颜暮雪嘤咛了一声,慌乱的搂住了赵弦思的脖子,微张着唇小声呜咽着。   “弦思哥哥……夫君……轻点……呜……”   “夫人乖。”   赵弦思就着姿势亲了亲他的肩胛骨,含住了他胸前的殷红乳珠,肆意舔弄着。   小美人白/皙的臀瓣正在吞吐着自己紫黑粗硬的肉/棒,温热的小/穴直教人欲仙/欲死。   -   春/宵一刻值千金。   他们相偎相依,交缠亲吻,不知今夕何夕。   -   颜暮雪受了一晚上的折腾,几乎身上的每一处都烙上了赵弦思的印记。   他睡得昏昏沉沉的,迷迷糊糊的喊了声夫君。   赵弦思醒得早些,自然是听见了。   他笑着将人揽在怀里,细细吻着眼角眉梢。   “傻小猫,笨小猫。”赵弦思低声笑了起来:“我的颜小猫。”   ————————————————   虽然一开始被人喊作皇后娘娘稍稍有些别扭。   可是逐渐的,颜暮雪便也习惯了。   皇帝这空荡荡的后宫里,也只有他一人而已。   可是皇帝还是每天都在吃醋。   大部分都是因为皇帝那个黏人的儿子,赵澜意。   小太子不知为何特别喜欢颜暮雪,成天跟在颜小猫身后雪雪,雪雪的喊个不停。   赵弦思一天至少想两次,如何不着痕迹,不让颜小猫生气的,把这熊孩子扔到祈山上去。   当然也只能想想。   -   颜暮雪抱着睡着的胖橘猫坐在院子里看月圆花落。   就看见皇帝一脸凝重的拎着太子的衣领,将人丢给了乳母。   还好太子打小就乖,即便被自己的父皇丢来丢去明晃晃的嫌弃,也只是眨眨眼咬咬手指。   颜暮雪支着下巴好笑的看着这对父子,又将睡着的胖橘猫交给了小六子。   -   颜暮雪倚着梨树,伸手点了点赵弦思的鼻尖,笑道:“醋坛子。”   赵弦思捏着他的手指亲了亲,也不否认。   又将人圈在梨树下,亲了又亲。   颜暮雪笑得很甜,满心满眼的,只有眼前人。   他的声音还是那般软,那般甜,“弦思哥哥,你吃醋也好看。”   赵弦思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里温柔似水,他含笑道:“小猫最好看。”   颜暮雪抿起唇,攥着赵弦思的衣袖,小心翼翼的踮起脚亲吻着这人的两瓣薄唇。   下一刻,他整个人都被赵弦思抱了起来。   他的背脊抵着身后的梨树,腿缠在赵弦思腰上,双手也虚虚的环着这人的脖子。   颜暮雪被他抱得很紧,这人的手托起他的腰臀不让他掉下去。   颜暮雪有些害羞的看着赵弦思的脸越靠越近,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檀香味,有些眩晕。   漂亮的猫儿眼里水蒙蒙的,颜暮雪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直到唇瓣慢慢贴合在一起,抵死缠绵。少年的嘴唇微微张着,惹人怜爱的害羞模样使得赵弦思情难自禁的索取更多属于他的气息。   温热的舌尖被他舔舐着,少年轻颤着承受着他急切的吻,就连睫毛都忍不住轻轻颤抖。   空气中弥漫着梨花清甜的香味,氤氲在四周,沁人心脾。   仿若饮下一壶清酒,醉人暖心。   -   “若说情终情始,此身落落自空尘,心性最仁是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