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夫命 作者:销你魂 属性分类: 古代/宫廷江湖/生/子/轻松 旺夫命 01 盛大的喜宴,极尽所能地铺陈著三王府的荣耀与富贵,美酒流香,席间皆是难得一见的珍馐极品。管家戎五满脸堆著笑,迎送著那些有地位的客人,平时不敢前来高攀的低品官员,也趁此良机捧著费尽心机得来的宝物登门孝敬。不一会儿,连宫里的赏赐也来了,元宝、布匹、绫罗绸缎,将王府的仓库堆了个满,还有一身闪闪发光的金丝铠甲最後登场,一亮相,全场立刻惊叹不已。 邵公公宣旨,将今日的新郎官,三王爷戎海的独子戎易扬,招上前来,领旨谢恩。 等宣旨完毕,喧闹声更甚,客人们纷纷向王爷道贺,还有不少官家子弟还争相与新郎敬酒,都盼著能与这位皇上面前的新宠攀上交情。 酒过三巡,气氛热烈,杂耍班子也登场献演。三王招呼贵客们一同入席,又吩咐下人们放下手头工作,来一同观赏。此令一下,王府的前院很快就变得人头窜动,热闹非凡。 三王坐在众人中央,一向严肃的脸上也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很好、很好……就是这样……让这全天下人都知道,我三王戎海的儿子今日娶亲,看还有哪一个敢在那里道听途说,诬蔑我儿!我还要让这天下人都看看,我戎海的儿子,到底有没有失去皇上倚重!哈哈、哈哈! 於是,流水般的宴席持续了整整一日,原本抱著不同心思而来的人们,最後都不得不诚心赞叹著而去。 不管那戎易扬与宰相蔡敦之女到底是什麽关系,如今总是娶了别的女人,这虽有堵塞世人之口的嫌疑,可看这状势,三王父子没有在皇上面前失势倒是不假,因而不管那实情到底如何,若为明哲保身著想,今後还是不要再对人家的事妄言为好! …… 等一整天的喜庆终於退去,布置在後院的喜房也更显清净,红烛摇曳,蜡汁已经快要流尽,新郎却迟迟不回来。 新娘坐在床头,疲倦不堪,她已经赶了几天的路程,如今还要等……叹口气,她抬起手,捶了捶僵硬的肩膀,歪头靠在雕花的床栏上,不知是在打瞌睡,还是在想事情。 过了一会儿,门吱呀的一声,新娘赶忙坐正身体,方才还在前厅豪饮的新郎走了进来,反身合门。 房间里还是很静。 新郎插好门栓,回过头来,额边的发有些凌乱了,脸上带著微醺的醉意,然而那双眼却依旧清明,铅灰色的眸子透出冷冷的光,让人看著心中发凉。 揪掉胸前的大红绸花,他抄起挑喜帕用的长柄,然後走近低头端坐的新娘,伸手,铅灰的眸子却在此刻更冷了一分,他收回手,将长柄随手一扔,转身,坐在圆桌边,倒起酒来。 任谁都看得出吧,这婚事不合他的心意,只不过是无奈、无奈罢了……他其实也并非那些痴情种子,但无法抹去的撼,却任谁都一样。纵使他成了皇上面前红人,又如何……从前他无法与太子相争,如今……他更抵不过众口铄金,一句“罪臣之女”,就把一切可能归於无望,眼睁睁地看著她落魄,看著她离开……连一个柔弱女子都无法保护,这已是身为男人最大的耻辱了,可他……可他竟还要违心地接受另一个人。 纵使他可以爬得更高,又如何呢,得不到的,还是得不到……无法掌控的,还是无法掌控…… 一杯苦酒下肚,他扭头,看著依旧端坐的新娘,喜帕下不知是什麽样的容颜,却凭添了心头烦乱,唯有更尽一杯。 “你就那麽想把自己灌醉。”洞箫一般,清亮又温淳的声音。 戎易扬愣了愣,半晌才想到是新娘在跟他说话。 “我还等著你帮我揭去喜帕呢,你却只顾著喝酒。”再一次开口,撒娇一般地,带上了姣颠的软哝语调。 这让戎易扬顿觉反感。 他皱眉。从始至终,他都想当然地以为自己的妻子会温柔端庄、贤淑敦厚……是的,他心里没有另一个新娘的形象,就算得不到,他也不觉更多痛苦,反而是要他顺从众意,娶一个只会让自己讨厌的人,更叫他压抑得无法忍受! “夫君……” “谁是你的夫君?!” 也许是酒力终於终破了自制力的最後一道防线,新娘开口的同时,他大吼了出来,在绝不该大吼的时机──他的洞房花烛夜。 坐在床边的人显然被吓到了,身体猛地一抖,喜帕便滑落下来,露出一张被涂得粉白的面庞。 “你记住,我不是你的夫君……”戎易扬豁地站起身来,对著面前素不相识的结婚对象,面露狠绝之色,“你我不会有夫妻之实,所以,别以为你从此就可以荣华富贵,以少夫人自居了,我这里没有你的位置,你最好给我安分守己,明白吗,不然等著你的只有休书一封了!” 冰冷的声音似乎在屋中回荡了许久,大红喜字还在烛光映照下明明暗暗,然而方才还残存的那一丝柔和的静谧,已经荡然无存了。 新娘沈默,深深吐息,苍白的脸蛋看不出表情。 “这话是什麽意思?没记错的话,我是被你们三王府的轿子抬来的吧?” 轻启红唇,依旧清亮温淳的声音,却说出了冷硬的话:“你该知道,若不是王爷和夫人对我们族人慷慨,我也不肯穿上这身讨厌的衣服!”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燃起了三分怒火,三分挑衅,剩下的却都是不可辱没的高傲,“所以,我才要你听清楚,我是为了保你才来的,若是亏待我,你们全家都不会有好下场!还有你那些爱而不得的怨气,不要发泄在我身上!” 哗啦一下,满桌的盘盏瞬间都被扫落在地,詹肆月知道是自己那一句“爱而不得”触到了对方的逆鳞,却依旧不肯妥协地直视著那双盛怒中的铅灰色利眸。 “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 戎易扬冷笑,走到床前,居高俯视著,垂下的眼睑不见眸光,却仿佛暗藏了伤人的利剑一般,叫人从心里害怕。 “还真敢说啊……在我面前讲这种话的,你,可是第一个。” 低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却带著可以让人顷刻冻结的寒意,狠捏住詹肆月下颌的手指也像铁钳一般冷硬,“呵……保我?你也太高估自己了,你以为自己真有这样的能力?可笑……什麽并族,什麽山神,这些留著吓唬你们自己就好,我、不、需、要!” 沈重的压迫感从头顶降下来,詹肆月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几分,但还是尽力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用来掩饰内心的动摇。 “既然不需要,你还去族中选亲干什麽,又为什麽千里迢迢把我带到这里?” “哼,这你可不该问我,婚事是我父母的意愿,而卖了你的……”戎易扬嗤笑一声,“则是你们尊敬的族长。” “你胡说!”詹肆月挣脱钳制,直起身子激烈地反驳,“族长并没有卖了我!” “不是卖?那又是什麽?”戎易扬反问,“王府送去的十万金,不是已经被你们族长中饱私囊了吗?” “什麽中饱私囊,那些金子是要用来修筑河坝的!” “修筑河坝?哼,有不同吗?只要你们收了钱,我带走了人,这就是交易,是买卖。” “不、不……”詹肆月急切地摇头,想要否定这种说法,然而却找不到任何否定的理由。 “不什麽呢?能换一座河坝,你也该满足了吧……觉得挺骄傲的吧,所以才能有这麽大的胆子……不过可惜的是,十万金,对我来说,不过就是九牛一毛,而你……更是一文不值。所以,别太高估自己,口出狂言之前,先把自己的分量掂清楚吧!” 无情的话语刺痛人心,詹肆月忍不住鼻尖的酸涩,眼角也微红,却终究没有落眼,他的自尊在强撑著,宁愿选择沈默。 不,他更应该检讨,检讨自己之前的愚蠢作为,他死都不该去催促这个人来揭开喜帕,因为这喜帕下面的东西,除了失望,就只有给他的羞辱了! “没话说了吗?”戎易扬满意於这种沈默,毕竟今天不适合争吵,父母沈浸在喜庆中,他不想把事情闹大。 但詹肆月却不关心这些,他更想做的,则是逃出这间满是红色的屋子,他、他不能在这里白白受辱。 然後,他真的照自己的想法做了,猛地跳起来,用尽全身力气,朝戎易扬撞去。 戎易扬全没料到他会突然攻击自己,侧身一闪,詹肆月就直直扑到桌脚上,头饰散落了一地,样子狼狈不堪。戎易扬刚想开口骂,可他立刻爬了起来,跑去打开大门。 “既然如此,我现在就走!” 回头一望,那眼神竟无比凄厉,戎易扬莫名心惊,看著詹肆月跑出去,却不知自己到底该不该去追。 旺夫命 02 头疼地坐在床上,不一会儿便听到外面变得嘈杂起来,觉得哭笑不得,刚才那点儿酒意也全消了。 无奈地起身,走到屋外,远远便看到一个红色的影子飞快地穿过长廊,往宁园而去,沿途惊叫声此起彼伏,更让他觉得头痛不已。 这人怎会这样癫狂……难道并族人都是如此? 叫了附近的几个仆役,挑上灯笼去找人,自己则想到书房里去清净一下,可没走几步,便看到戎夫人正带著几个婢女匆匆而来。 “扬儿,这是怎麽回事啊?我怎麽看到新媳妇在长廊上乱跑啊?”戎夫人面色焦虑。 “娘不必忧虑,没什麽大事。”戎易扬急忙安抚,“我已经派人去找了。” “你是不是冲人家发脾气啦?” 戎易扬不语。 知子莫若母,见状,戎夫人也把儿子的想法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她抓住戎易扬的手,语重心长道:“扬儿,娘知道你近些日子许多事都不顺心,这婚事也不合你意,但,我们也都是为了你好啊!你暂且忍忍,等过了这一阵,娘去跟你爹说说,咱们就去把……” “娘。”戎易扬打断母亲,却露出温和的笑容,“这件事您就不要再跟爹说了,我自己解决。” 他早就过了骄纵的年纪,已经不会再需要父母的宠溺和纵容了,况且,他也明白这婚事对他目前的情境来说,是只有利处,没有害处的。 “那你可要思虑好了。”戎夫人凝重嘱咐,“对新媳妇要好一些,你知道你四表哥的事,并族人可是亏待不得的……” “我知道了,娘!”戎易扬无奈极了,就算对并族的传说大半不信,却只能耐心地宽慰这位爱操心的妇人,“他是来保我的,我求之不得……我现在就去把他找回来,亲自去,这总可以了吧?” “好好,那就快去吧!”一听儿子说要亲自去找人,戎夫人立刻高兴起来,拍著儿子的後背说,“记得要说点儿好听的,今天可是你们的新婚之夜呀!” “好、好……” 一边敷衍著,一边在母亲的注视下,拿过仆役手中的灯笼点亮,却不禁悻悻然地想起母亲刚刚的话。 新婚之夜…… 也不知他的猜测对不对,他总觉得,母亲似乎还挺喜欢那个詹肆月的。 但想想,又摇头。 不……她,只是对每一个人都很仁慈……吧? 戎易扬挑灯径直走进宁园。 宁园,可以说是三王府的後花园,假山池沼、亭台楼阁,都是江南景致而造,秀美精巧,引人入胜。而据说,当年兴建宁园一事,还曾一度轰动了京城,人们都说皇上三子戎海是为了讨好一位江南美女而特意开辟此园,而那个女人……却似乎并非自己的母亲。 这也并不奇怪,在皇室和官贵子弟中,政治婚姻非常普遍,令人难以想象的反而是,他那个一向以皇室自居,傲慢刚硬的父亲,居然会为了一个女人而专门打造一座园林……而那样做的父亲,又到底是怎样的心情? 他不会了解,毕竟这世事变迁,如今守在父亲身边的不是那个江南女子,而是自己的母亲,二十余年的相濡以沫,渐渐蕴生的温情爱意,似乎早已改变了父亲的心意,即便这园子的景致依旧,当年建园那人的热情却已无从找寻了。 遥望苍顶的那一轮明月,从不多愁善感的戎易扬也不由生出些感叹来:这世间能够亘古不变的,恐怕也唯有这圆缺有序的明月了。 将杂乱思绪打住,沿著园中石径向前,不一会儿便瞧见不远处的池塘边有几点亮光,是几个挑灯的下人,正围作一团,不知道在围看什麽。 戎易扬快步走过去。 “啊,少爷来了!” 一个仆役唤道,几人都回过头来,戎易扬马上看到詹肆月正闭著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情景倒把戎易扬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查看,确认只是昏了,才厉声质问那帮仆役:“这是怎麽回事?!” 仆役们都吓傻了,半天也吱吱唔唔地,大概意思是说詹肆月爬树,结果给跌了下来,戎易扬彻底无奈,他不明白詹肆月怎麽忽然想起爬树了,他只能先把人抬回屋里,并且还得他亲力亲为,以防又有什麽不可预料的情况发生。之後,他使唤自己的贴身小厮出去找大夫,自己则坐在一边烦闷著。 苍天,他到底娶了个什麽……狂妄胆大、疯癫无常,而且更要命、更要命的……那也是戎易扬觉得最荒谬、最难以接受,并且经过刚刚的亲自确认才有了真实感的一个情况。 他竟然真的娶了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旺夫命 03 第二天清晨,詹肆月是被一阵诱人的香味给唤醒的,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来的房间,房间里没有人,桌边的小凳上却摆著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粥,他一瞧见,立刻就露出了开心的微笑。 要问他为什麽要开心,只要问问他昨晚为什麽会昏倒就行了。他为什麽会昏倒呢?没有别的原因,就是给饿的。 昨日,颠簸了一个月的接亲队伍终於在天蒙蒙亮时赶到了京城,他满身疲倦,在椅子上睡著了,可立刻就被几个婢女给唤醒,剥光了扔到泡了香花的水里搓洗,洗掉了一层皮就捞出来去穿梳头、化妆、穿新娘服,还有一个老太婆一直跟著他念叨,讲的都是繁冗的贵族礼节。好不容易一切就绪了,吉时也到了,他又被拎去拜堂,拜完堂,被拉著走了很长很长一段长廊,才终於到了喜房。 一进喜房,他见桌上的花盘子里摆了花花绿绿的糕点,顿时口水都流出来了,拿起来就咬,一咬却发现,这些糕点都甜腻得叫人反胃,竟没一样吃得下去。 他大感失望,可此时房间里只剩他一个人了,他也只能等著了。这一等,就等到了撑灯的婢女,可她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大气不吭一声,詹肆月连开口喊饿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继续等了,这回他是等到天都大黑了,新郎终於拖拖拉拉地进来了。 詹肆月挺高兴极,还催促人家快点接喜帕,可哪成想,竟然把新郎给惹怒了……具体情况也不说了,反正詹肆月也生了一肚子气,一冲动,就从房间里跑了出来。他很想回家,可那怎麽可能?天黑乎乎的,他瞎跑了半天,连个门也没摸到。没一会儿,他身後就追来一群人,他不想被抓到,於是就想爬到旁边的一棵大槐树上去。其实他爬树不差的,可真不巧,昨天正赶上他被饿透了,手脚无力,而树又粗大,他爬著爬著就没力气了,连呼叫一声都没来得及就普通掉了下来……然後就没有知觉了。 所以,就算他昏了一晚上,睁开眼的第一感觉却还是饿,看到粥碗肯定很开心,更何况还是加了肉屑和青菜的香喷喷的白米粥! 他马上爬了起来,捧起粥碗,咕噜咕噜地大喝起来。 戎易扬一晚上都在书房中的软塌上渡过,因为软塌不够长,他睡得很不好。过了四更就更睡不著了,平日这个时间里他也该起来准备准备,赶去上早朝了。不过父亲擅自给他请了几日的假,他也乐得自在,反正也没睡好,不如继续躺著养神,可这时,却忽然有一个一个碗碟破碎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他坐起身,凝神听了听,隔壁悉悉索索的。 难道那个疯人已经醒了?又在折腾什麽了……哎,算了,管他呢。 可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便起身往隔壁走去,刚一到门口,他就知道到底怎麽回事了,他娘的贴身婢女荻花和铛儿正站在门口打著哈欠聊天呢。 戎易扬也不理那两个已经被宠到无法无天的丫头,径自推门而入,当看到房间里的一幕时,著实觉得睡眠不足的脑袋更加昏胀了。 戎夫人──他善良的娘亲──正坐在床头,紧握著詹肆月的手掉眼泪呢! 旺夫命 04 “娘!”他赶紧上前,把老太太拉开,“您这是……现在才五更,您不好好睡觉,跑到这里来干什麽呢?” “哎,怎麽睡得著呢?我三更就起来了,等著我的儿媳去问早安呢,等啊等,越等越心焦,想著肆月是不是想家啦,是不是饿啦,是不是……反正到了四更半就再也等不了了,让厨房熬了些粥,怎麽也得过来看看!”戎夫人冲著坐在床上呆愣住的儿媳擦擦眼睛,又转向儿子,露出满是责备的神色:“扬儿啊,不是娘说你,人家肆月大老远嫁到咱们家,你怎麽好亏待人家呢?” “亏待?您说哪的话,我哪有亏待他。”只不过就是冲他发了发脾气罢了。 “那你这一晚上不陪著媳妇,跑哪里去了?” “我、我公务缠身嘛……” 戎易扬胡扯了一句,被戎夫人扬扬手,止住了。 “行了行了,不要解释,反正你就是拧得要命!罢了,你真不想圆房娘也管不了,翅膀硬了,万事都要自己做主……” 戎易扬一时无语凝咽。 “只是可怜了肆月……”戎夫人说著,又开始哽咽,“你还说没亏待他,可我刚才如厕回来,一进门,看他吃粥那样子,就全明白了,那就跟、就跟饿了几天似的……呜……你还说你没亏待他……呜呜……” “娘、娘、娘,您就别哭了,儿子认错总行了吧!” 戎易扬知道他老娘这眼泪一流起来就是没完没了、没完没了,大哭之後又总少不了要病上一场,所以每每见她哭就犯怵,而一想到他娘是为谁哭的,就忍不住要瞪死那个麻烦鬼──真不知这詹肆月是给老太太灌什麽迷魂汤了! “唉唉……”戎夫人抚著胸口,叹著气,埋怨地甩开儿子,自己坐在床边,重新拉起詹肆月的手,慈爱地说:“肆月啊,没关系的,你也看到了,我儿子虽说性子硬的像石头,可是很孝顺,所以啊,以後就算他不疼你娘疼你就行了,有什麽事都跟娘说,娘给你撑腰!” 老太太说完,笑得慈爱,戎易扬捂住额头坐到一边儿去了,詹肆月看了看,一片茫然地点点头。其实他是刚刚才搞明白,这位一进门就扑上来大哭的妇人,原来就是戎易扬的母亲──自己的老婆婆! “好好,好孩子。”戎夫人露出慈爱的笑容,拍拍詹肆月的手,忽而又想起什麽,“哎呀,你看看,娘把你的粥碰翻了,应该再叫厨房给你弄些吃的嘛!肆月,你喜欢吃什麽啊?” “我……”詹肆月本想说他喜欢笋片炖肉,可一抬头,正撞上那边射来的两道灼灼目光,仿佛就是在说“敢提要求就杀了你”一样,他不由得抽了口凉气,低下头,哽出两个字来:“粥、粥……” “粥?”戎夫人一听,泪水却又盈满了眼眶,“哎……这孩子是原来是过得什麽苦日子啊,一口粥就能喜欢成这样,呜呜……铛儿啊!” 门口的铛儿探进个头,利嘴道:“夫人有什麽吩咐?” “快,去让厨房再做些粥来,多加肉和青菜,弄得香一点!”戎夫人高声吩咐。 “好的,夫人,奴婢这就去!” 铛儿不见了,没一会儿就一路小跑著,端了一个大碗回来。 “粥来了粥来了夫人!”将大碗放到床边的小凳上,揭开盖子,放出白腾腾的热气。 “嗯,熬得不错,肆月快尝尝味道怎麽样?”戎夫人鼓励地笑。 詹肆月便端起那碗粥,凑到嘴边喝了一口,虽然被烫得直伸舌头,却还是觉得美味无比。 “谢谢夫人……”不知怎麽的,眼睛就湿润了。 “哎,怎麽还叫夫人呢?”戎夫人不乐意地撇撇嘴,“生我儿子的气,都不肯喊我一声娘啦?” “不是不是……”肆月急忙摇头,虽然确实被她那个儿子气得够呛。 “那是怎麽回事啊?” “是……不习惯,长这麽大,我还没叫过谁娘呢……”詹肆月低下头,“我的双亲都……” “呜呜……别说了孩子……真可怜,今後我就是你的娘,”戎夫人拍拍胸口,“有我照顾著,你父母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呜呜……” 九泉之下? 詹肆月瞪大眼睛,瞬间明白自己的话是被彻彻底底地误解了,他不过就是想说“我的双亲都是男人,我只有爹,没有娘”而已,可这样的话汉人听起来一定觉得古怪,所以他不大好意思讲…… 可戎夫人已经不给他澄清的机会,正式进入了母亲的角色,将詹肆月记事以来的成长状况都问了个遍,无比关心,反倒是把自己的亲生儿子抛在了脑後。 詹肆月不由得大为感动,这是出门在外第一次碰到如此关心他的人,却不知该说些什麽感激的话,只好抱著碗猛喝,以表示自己诚心接受对方好意,只不过那碗底烫得很,他端一会儿就要放下换换手。 铛儿在一边看著这一幕,忽然贼兮兮地笑了笑,眼珠子一转,凑到正生著闷气的少爷身边。 “少爷,粥那麽烫,您去喂喂少夫人多好呀?” 戎夫人马上给了铛儿一个极其赞赏的眼神,真是主仆一心。戎易扬没有更多反应,只是头一歪,当做没听见。 詹肆月捧稳了险些再次扔在地上的碗,摇著头说:“不用不用,我自己喝就好。” 让戎易扬喂,就是夭他的寿啊! 不过,赞同的似乎也只要一个人就够了,戎夫人说:“这做丈夫的给媳妇喂个粥就能怎麽了?你看看,那一脸不乐意的样子!” 戎易扬站起来往外走。 “哎,他不来,为娘就只有亲自上阵了!” 戎夫人说著,挽了挽袖口,戎易扬立刻扭头,一个箭步上前夺下詹肆月手中的粥碗,像舀大酱似的,舀了一大勺米粥,直通通地伸到詹肆月鼻子下面。 “喝吧!” 詹肆月看到勺子上面那一大坨粘稠稠,热滚滚还冒著白气的米粥,本能得後退了,他可不想因为这一口粥而满嘴生泡。 戎易扬却以为他是故意在跟自己闹别扭,因为昨晚的事,於是火冒三丈,恶狠狠地将勺子硬塞到了人家嘴巴上,那样子不像喂粥,倒像是喂毒药似的。 “唔!”詹肆月拒绝张嘴,嘴皮却给烫得生疼,不由得呻吟了一声,撇开了脑袋。 “哎呀呀,你是笨蛋呐!” 戎夫人啪的打在了戎易扬後脑瓜,嚷嚷起来:“粥要吹凉了才喂,你这臭孩子,是想烫死肆月啊!” 戎易扬翻翻眼皮,把勺子放在嘴边吹了两下。 “看你那凶巴巴的样子,谁还敢喝你的粥,就不能温柔一点?” 戎易扬又将声音压低,“柔声”地对詹肆月说:“喝粥吧。” 戎夫人看不到那张咬牙切齿的一张脸,对儿子的表现还算满意,於是笑道了一句“这还差不多,继续努力吧”,便领著铛儿和荻花回去了。 而戎夫人一走,戎易扬的本性就爆发了,双目喷火地瞪著詹肆月,一把将那粥碗蹲在小凳上,然後噌地站起来,响亮地“哼”了一声,就蹬蹬蹬地出去了。 詹肆月在那里唏嘘了老半天才回过神来,伸手去拿那粥碗,粥碗却啪的一声从正中间干干净净地裂成了两半,粥水瞬间就流了出来。 “哎……又糟蹋了一碗,浪费粮食是要遭天谴的啊!” 拿起裂开的两片碗,看了看,还是将里面剩下的粥吃干净了。 “今後还是学会逆来顺受吧。” 不然,早晚有一天,我也得跟这粥碗似的,被活劈成两半! 旺夫命 05 新婚三日过後,戎易扬又恢复了每日赶早朝的生活。 快五更的时候起床,等婢女端著水盆和简单的早饭进来,他就起来梳头,穿衣服,再随便吃几口东西,贴身小厮荣定帮他打点好东西,就往宫里去。这是惯例了,即便他成了婚也不会有什麽改变。 然而到了第五天的时候,情况忽然有了些不同。 端来水盆和早点的婢女鱼贯而入,又匆匆离开,戎易扬起来洗完脸,小厮戎定却还在屏风後面磨蹭著不进来。 “戎定?”他喊了一声。 然而屏风後的人没有半点儿回应,戎易扬觉出不对劲,便大喝一声:“到底是谁?不想走就给我进来,别在那里鬼鬼祟祟的!” 这回那人影终於有动静了,慢慢从屏风一侧挪了进来,手里还捧了个托盘。 “怎麽是你?戎定呢?” 戎易扬皱起眉头,他婚宴第二天就把詹肆月安排到别的房间去住了,这几天一直也没见到这人,都给忘了。 “谁是荣定?不认识啊。”詹肆月摇摇头,捧起手里的东西,“娘让我把这个送来。” 戎易扬抬眼看看,原来是件新朝服。 “哦,放那儿吧。” 詹肆月把官服放在桌子上。 “嗯,行了。”戎易扬说。他的意思是“没事你就走吧”,可是詹肆月却站著不动。 “娘让我伺、伺、伺候你……穿上呢。”不知道为啥,说这话的时候,詹肆月直想咬舌头,跟几天前那伶牙俐齿的样子差得太多了。 戎易扬看他一眼,不动声色道:“就你?别没事给我找事就行,伺候就免了。” 这种瞧不起人的说法真叫人生气,詹肆月撅起嘴巴,可很快就记起了娘是怎麽嘱咐他的,作为一个能在丈夫面前抬得起头的好媳妇,就一定“要能忍,要乖巧,要勤快,还要懂得讨人欢心……” “那、那我给你倒茶,伺候你吃早点?”詹肆月上前一步,端起茶壶,道。 “我不用你倒茶,也不用你伺候吃早点。” 戎易扬说,詹肆月只好又把茶壶放回原处。 “没别的事就回去吧,告诉我娘,早晨不用你过来。”戎易扬摆摆手。 詹肆月正从袖口中掏出一把梳子,就又给藏了回去。 哎,算了,不要自找没趣了,这戎易扬就是茅坑里的一颗石头,又臭又硬,你还拿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真是自找苦吃呀! “那我走了。” 暗自将面前的人腹诽了一通,詹肆月悻悻地说了一句,见戎易扬没有吭气,便径直转身离开。 “等等。”可这时,那颗茅坑的臭石却忽然开口喊了一声。 詹肆月左右看看,确实没别人在场呀,於是回过身来,问询地指了指自己。 叫我? “废话。”戎易扬说,嗑地一声将茶杯放下,詹肆月跟著抖了抖,生怕那杯子会立刻自行裂开。 “咳,来吧。”戎易扬转开视线。 “来、来什麽?”詹肆月完全糊涂了。 “你说呢!”戎易扬一拍桌子,“戎定不在,谁给我梳头?!” “啊……”詹肆月愣了愣,然後忽然明白了:原来戎易扬不会梳头! “你瞪什麽眼睛!我不是不会梳,不过是梳不好罢了!”戎易扬有些恼羞成怒,猛在那里给自己找台阶下,“给别人梳我还是会的!” 哦~~~是吗,真没看出来! 詹肆月忍不住暗暗发笑,脸上却是一副诚惶诚恐,手脚麻利地上去解开了戎易扬头上的发绳,然後抽出袖口里的那把牛角梳慢慢梳理。 手中的发丝黑而直,但是摸上去却手感粗硬,就跟戎易扬本人似的,外表人模人样的很气派,一接触才知道全不是那麽回事。暴躁、傲慢且不说,自己不愉快了就拿别人出气,这是幼稚、任性,明明自己不会梳头发,还不承认,这是笨、蠢……反正整个就是一个纨!子弟、骄纵少爷,白白浪费了这一身光 体面的皮囊! “喂,你到底会不会梳头,是想把我头发揪光吗?” 不满的抗议声一下子将詹肆月从神游的状态中拉了回来,他低头一瞧,手上和地上竟多出有好几醋落发。 啊呀,这架势,是真要把人家拔成秃子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一连串地道歉,也没有换来戎易扬的好脸色,詹肆月吐了吐舌头,只好放轻了手上的力度,更加小心翼翼。 将头发理好,梳成一股,再盘成发髻……可盘著盘著,面前那个脑袋却忽的升到了自己摸不到的地方! 詹肆月惊讶地看著陡然起身的戎易扬。 “还、还没好呢。” “等你弄好,早朝就不用去了!”戎易扬满脸烦躁,左右看了看,最後还是说,“算了,今天就这麽走吧。”说完,就大步流星地出去了。 真的就这样走啦?!好歹也要把发髻盘起来吧。 詹肆月跑到门口望了望,戎易扬笔直的背影刚好消失在长廊的拐角处,而那股没能盘成发髻的头发打著卷儿拧在一起,好像一条弯弯的蛇吊在了脑顶似的,还在背後那麽一荡…… 噗哈哈! 詹肆月忍不住大笑起来,边笑边走回到屋里,将那柄牛角梳重新揣回到袖口中。 大步走出府门,马匹早已准备妥当,戎定滴溜溜地凑过来,一声少爷还没喊停当,就让戎易扬大巴掌扇得转了个圈儿。 戎定早就猜到这巴掌少不了,捂著半张肿脸,还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地嬉皮笑脸,少爷长少爷短地打躬作揖拍马屁。 “少爷,今天您看上去是更加得英姿勃发、玉树临风了!” 戎易扬今天懒得理他,只自顾自地翻身上马,出发。 “等一下!” 身後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戎易扬一听就头大,但还是勒住了缰绳,回头看去。 一个身影从府门中奔出来,直跑到他跟前。 “这个、这个给你带上。”詹肆月伸出手,气喘吁吁地说。 什麽东西? 戎易扬低头看了看,立刻拉下脸来:“你什麽意思,要我带这个干嘛?” “什麽意思?”詹肆月瞪了瞪眼,有点儿生气地说,“是你的头发太乱了,小心碍著皇上的龙眼,带上梳子,路上还能梳理一下……你说我什麽意思,真是的!” 戎易扬知道他今天确实是仪表不佳,但也不至於带把梳子在身上啊,跟个女人似的,像什麽样子! 戎易扬坚决不拿,詹肆月就拉住马缰绳坚决不放手。 “放手,大清早你发什麽疯!” “不行,怎麽说也是我害你这副德行去见皇上的,我不能不管!” 这、副、德、行…… 此四字一出,戎易扬脸都黑了,他就算再怎麽边幅不修,也不至於用“德行”这个词来形容吧?! 一来气,戎易扬猛地一把抽回马缰,却不想,竟把詹肆月也给掀翻了,眼瞧著一个屁股墩儿就坐到地上去了。 还是戎定反应最及时,霎时大叫著跳起来,急著忙著跑去要把人扶起来,好像摔在别人身上疼,都跑到了他身上似的,那反应比谁都大。 可詹肆月明显不想让别人扶,自己一出溜爬了起来,还翻著眼皮瞪戎易扬,满脸怒红,跟火烧了似的。 戎易扬见这状况,也有些发窘,他没想把詹肆月怎麽著来著,就是没想到这人下盘会那麽不稳的,随便一拨拉就倒了……这可不是他的错,实在是詹肆月太弱!如此想来,还是赶紧离开,不要让别人看到,还以为他在恃强凌弱! 於是戎易扬调转了马头,准备开拔…… “戎易扬,你就是个大、混、球!!!” 詹肆月却忽然仰天长嚎,那中气十足的气势,没激起惊涛骇浪,也是回声四起,不仅戎定惊了,戎易扬惊了,连戎易扬的马也惊了,附近的狗儿们更是跟著狂吠不止。 而詹肆月呢,他嚎完了就跑,跑得风驰电掣一般,连一直藏在袖中的牛角梳掉在地上也不管了。 你奶奶我奶奶戎易扬他奶奶的,这回是真疯了,活活给气疯的! 旺夫命 06 詹肆月今日的心情本是坏到极点了。 大清早就在戎易扬那儿吃了一肚子闷气,回来一看,那把一直跟著他的牛角梳竟也不见了,他赶忙回头去找,却怎麽也找不到了。於是,他更加不快。那梳子是朋友送给他的,虽说不值几个钱,可也算是他的宝贝,平日里,只要一看到那梳子,他仿佛就看到了友人那一张风骚的桃花脸,正冲著路人猛抛媚眼,还一边悄声问他:“阿月啊,他们怎麽总盯著我看呢……” 哎,如今,梳子忽然不见,不是被哪个乞丐拾走,就是被扫地的仆人们当垃圾撮了……想想都叫他心中绞痛,不由得对著东南方拜了一拜。 “阿兰啊,求你不要生气,这真的不是我的错,都是那个戎易扬害的,他狗咬吕洞宾,把你的梳子咬没了,你要是不高兴的话,夜里就去找他算账吧,不用来看我,真的真的不用来看我了啊!还有,你到底被大水冲到哪里去了,没事也给我拖个梦,然後我好去找你呀……” 念叨完了,拖鞋上床,在床板上扣几个头。 “哟,肆月,你这是干什麽呢?还磕上头了,我在门口就听见咚咚响了!” 戎夫人却在这时推门而入,身後照样跟著铛儿和荻花,把他撅著屁股磕头的样子全看到了。 “我、我这是……祈福呢,向我们并族的山神祈福,保佑您长寿健康!” 詹肆月赶紧胡诌几句,又冲著东南方念了一通经,把戎夫人和两个丫头逗得直乐。 “哎哟,我真是找了个好儿媳,怎麽这麽会逗人开心呢,呵呵呵!” 戎夫人在那笑得欢畅,詹肆月却犯愁了。 你们都开心了,谁来让我开心啊?天天把我圈在这大宅子里,什麽事都没得做,闲慌慌得坐吃等死不说,还要时不时在戎易扬那里吃上一顿冤枉气,活受些欺辱,这叫人怎麽忍得了呀,没几天,他就得憋出毛病来啊! “娘……我以後,能不能……都不去戎易扬那里了啊?”詹肆月垂著脑袋,支吾得问道。 “为什麽呀?!” 戎夫人立刻惊讶,转而又露出些怪怪的笑意,回身屏退了铛儿跟荻花,凑到詹肆月身边。 “肆月,难道你真就不明白娘的用意?” 当然明白,无非就是想改善一下我跟戎易扬的关系嘛! “你说,你们现在一天能见几次面,还不睡在一起,我要是再不给你们制造些契机,你们岂不是越来越远了,若再一直这样过下去吗,那可怎麽行啊?” 有什麽不行的?大不了我走,他再娶一个不就完了呗! “哎,你们年轻人,就是不明白我们这些老人的心意啊……”戎夫人说著说著,忽而感叹,“我还有几年好活啊,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我孙子的面了,呜……” 戎夫人的眼泪说来就来,毫无预兆,把詹肆月吓了一跳,劝慰了半天,最後还得向山神起誓,说一定在她有生之年给她生个胖孙子,这才让老太太露出了笑颜。 不过这个誓嘛……山神爷,您就随便听听,千万可别当真了啊! “对了对了,肆月啊,娘今天来其实是有好事要告诉你的!”戎夫人听了詹肆月的誓言,又提起了精神,兴致勃勃地说起来,詹肆月也只好兴致勃勃地询问。 “什麽好事呀,娘?” “城外的金佛寺又添了座新佛,今日要开光呢,宫中好些妃子娘娘的都要去看,听说连皇上也要亲临呢!”戎夫人愉快地遐想著,“有趣的节目肯定不少呀……肆月,我看你在家呆著也怪烦闷的,不如跟一起娘去玩一玩,说不定趁此机会,还能交些朋友呢?” 可以出门了?!还能认识人?! 詹肆月顿时大喜,把一肚子的烦恼全给忘了,就差没有欢呼雀跃。 戎夫人也笑成了眯眯眼,站起身来说:“那你就准备准备,咱们这就走吧!” 詹肆月使劲点头,等老太太一出门,立马在床上打了个滚,然後跳下床,翻出一件干净利落的外衣,挽好乱糟糟的头发,便出门了。 穿过长廊时,也是一路小跑,都没有看到迎面走来的人,直到快要撞上了,詹肆月才踉跄地停下脚步,低下头福了福。 “肆月给爹问安了。” “嗯──” 三王戎海手里托著个鸟笼,鼻孔朝天地哼了一声,还拿腔拿调地,詹肆月闪闪身,将腆著肚子迈著方步的戎海让了过去,忍不住抿嘴发笑。 他这老公公就这样,老喜欢拿鼻孔对著别人,话也不多说,无非是嗯、啊二字……嗨,反正就是个十分倨傲的老头儿。如此说来,也怨不得戎易扬会是那样那样的了,有其父必有其子嘛,谁让他摊上一位更那样那样的老爹呢! 不由得轻叹了一声,詹肆月起身走开。 ============================================================================== 坚持看完这一节的各位,销魂给大家鞠躬了,谢谢支持,下一节一定不再这麽鸡零狗碎了~~~ 旺夫命 07 檀香四溢的房间里,搓著胡须的男人正聚精会神地盯住眼前的一盘棋,眉宇间皱褶深陷,显是正在冥思苦想,然此刻,坐在他对面的人却是一派轻松,手里摇著折扇不说,还有空抿一抿茶碗中的上好龙井。但他只是不语,便更显出对弈中的那一丝静谧。 “皇上,戎将军求见!” 太监独有的尖利嗓音传来,一下子,便划破了这份静谧。 苦思的男人顿时露出了功亏一篑的败容,无奈得摇了摇头:“哎,盘龙先生果真神机妙算,朕本来就略逊一筹,如今再来一个搅局的,朕就只好投子弃降喽!” 听了皇上的话,那盘龙先生拱手,微微欠身,恭恭敬敬,却说叫人吃惊的话:“皇上盛赞,小人不敢承受,这盘棋局势尚未明了,皇上投子不嫌为时过早吗?” 皇上一时无言,却看盘龙先生拿起自己所执的黑子,在混战的盘中轻轻一点。 “哈哈哈,盘龙先生啊盘龙先生,朕都没有看到的棋却被你看出来了,这还不能称作神机妙算吗?朕拜你为国师,也真是值得啊!” 盘龙摇起折扇,但笑不语。 “邵起。”皇上转而喊道。 “是,皇上。”满头银发的邵公公走了进来。 “把戎易扬给朕叫进来吧!” 邵公公应了一声,走到门口,扯起嗓门喊了句“传戎将军”,不一会儿,便见一位高大俊朗的年轻人快步走了进来,在皇上面前单膝点地,俯身请安。 皇上道了平身,端起茶碗,却忽然瞧著他大笑起来:“哈哈哈,易扬啊,你今天是怎麽了,这样一副德行就来见朕啦,也不怕碍了朕的龙眼?” “臣、臣是……”戎易扬语塞,皇上的话,他怎麽听都觉得别扭,咋那麽耳熟呢? “好了好了。”摆摆手,皇上与坐在旁边的盘龙交换了眼神,然後笑得意味深长,“朕知道你新婚燕尔的……年轻人嘛,啊,早晨会匆忙一些,也是正常的,节制一下就好,啊,以後的日子还长著呢麽,哈哈哈!” “是……皇上,说……的是……” 戎易扬艰难地点了点头,满脸臊红,皇上那话中之意让他感到尴尬无比,最重要的是,他这一点头,就是在皇上面前承认了自己跟詹肆月做过有过如何如何的事,可实际上……咳,不知,这算不算欺君呢。 “皇上!” 戎易扬觉得还是快些将话头引到正轨上为好,便一拱手,郑重其事:“皇上,臣这次来,是有要事请求的,关於出征西北一事……” “啊呀,盘龙先生啊,您看,朕这个侄儿就是如此,脸皮薄得很,还没说什麽就害臊、转移话题了,您说,自持力如此之差,朕能放心将西北大军交与他吗?还在朝堂上跟朕较真儿呢,嫌朕将大将军之职委任给了老将杨沸,引得那些屁也不懂的文臣们也跟著瞎捣乱!” 皇上对著潘龙就是一番抱怨,全把戎易扬给抱怨傻了。 他以为皇上不让他带兵出征西北,还是为先前宰相蔡敦之事而心存嫌隙,却不曾想到,这原因,竟是在自己身上? “戎将军,皇上调兵遣将,向来都是有其用心的,你就算心存疑虑,也不该在朝堂之上与皇上争执啊。”盘龙摇了摇扇子,继而问道,“不知戎将军是否还记得顾朗这个人呢?” “顾朗?就是十余年前,那个弃主而逃的南无国大将?”戎易扬疑惑,“先生为何提及此人?” 顾朗这个名字曾遭天下忠臣义士的耻笑,戎易扬在年幼时便听过有关他的传闻,说此人在南无亡国之际,弃主而逃,悲怒的百姓们将他的身像大卸八块,丢入江水之中来泄愤……总之,此人,是天下皆闻的。 “弃主而逃?”盘龙却笑了起来,眼中带著些许讥讽,却不知是在讥讽哪一个。 “此人如今正在厥族。”皇上啜了一口香茗,如是说道。 戎易扬顿时恍然,怪不得这一年中厥族所筑工事与以往渐有不同,原来是有顾朗这个人在背後指点。 据说,南无国民少兵弱,全靠完备的工事抵挡外族侵袭,当年也曾有震动天下的猛狭关之战,仅用三万兵力便抵挡了毗邻萧国的十万大军!若不是一年之後,萧国太子暗遣细作盗走了南无军事攻御图,也不可能顺利地一路杀入南无国都。如今,连萧国也早已纳入我中原的版图,十年的太平,南无工事旧址破败不说,当年那份攻御图也无从可寻……南无的坚固工事,至今悬疑。 “所以,此战,朕也必须启用最懂工事之战的杨沸,你懂了吗,易扬?” “是,臣愚昧,竟然一直不解皇上的用意。”容易眼垂首,汗颜无比,然而心中尚存疑虑,不问就不放心,“可是皇上,既有您这样的打算,却为何不在朝堂上说明呢?” “哈哈,朕要是说明了,你还会专程来这里找朕吗?” 皇上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竹制的窗扉,霎时满目尽苍翠,唯有那苍翠掩映之中的点点朱红,围城一个方正的院落,中间一缕嫋嫋青烟,伴随著偶尔回荡的锺鼓佛音,升上半空。 “易扬啊,厥族不同於孱弱的南无,这你该明白。” 戎易扬当然明白,厥族是游牧民族,兵强马壮,最善奔袭,却因为不善守城之术,往往在战事中攻得快,丢得也快。也因此,厥族我中原边境滋扰多年,虽屡灭不止,却也不能造成真正的威胁。而如今,顾朗带著南无的工事技巧投奔了厥族,对於这个勇猛的草原民族来说,则就如猛虎添翼一般,必将势不可挡! 沈吟一声,皇上转过身来,威仪的容颜已经写满肃穆与坚决。 “国师,朕要夺回失掉的城池,这一招险棋可是必走?” 盘龙不假思索道:“皇上,此棋不仅必走,而且还要快走。” “难道皇上是……”思忖著皇与盘龙先生的话,戎易扬几欲说出心中的揣测。 皇上看著他,露出一丝笑意。 “易扬,朕要你……不,是你们,去一趟厥族!” ------------------------------------------------------------- 销魂真的已经在加剧情了,可是为什麽看起来还是很杂碎??也许销魂的文笔就是很杂碎吧。。。泪 还有关於本节的历史问题,大家不要对照真实诗史呀,销魂是历史盲,这里的背景都是俺脑袋里滴! 最後,谢谢大家观赏,尤其是给销魂投票的大大们,销魂鞠躬谢过~~~希望下一节不要再这麽杂碎了。。。 T T 旺夫命 08 “亲哥哥呀、情哥哥,都是妹妹的好哥哥,哎哟哟哟哟喂~~~~亲妹妹呀、情妹妹,都是哥哥的好妹妹,哎呀呀呀呀嘿!” 嚎著能把人大牙酸掉的家乡小调,一手叉腰,一手奋力挥舞,詹肆月脸上笑得像朵花儿似的,心里却哭得凄惨。 怎麽能不惨呢,好端端的一场郊游,别人的节目还没看著呢,他自己倒先成了众人围观的对象?! 说什麽,时间未到,先给娘娘们解解闷……都是娘的主意,非要我把在家跳给她逗乐的“阿兰舞”表演表演,看看这後果吧! 一眨眼的功夫,端庄的贵妃们就全都不见了,一个个全都咧著个嘴巴呵呵哈哈地狂笑,前俯後仰的,还跺脚丫拍大腿,就差没在地上滚两圈了! “呜哈哈,戎夫人,您的儿媳真是太好玩了!” “我也想有这麽一个儿媳呀,哦呵呵呵!” 娘娘们乐得花枝乱颤,相互应合著,叽喳道。 “娘娘们呐,这都不算什麽,我们家肆月多才多艺,不仅会跳舞,还会下巴顶碗,手绢里变鸡蛋,学鸟叫也跟真的一模一样呢……” 詹肆月已经在那里舞得满头大汗了,刚想停下来歇歇,却听戎夫人还在得意地大夸海口,不由得心惊又肉跳。 这丢人现眼的,咱回家再演好不好哇…… “肆月,快给娘娘们演来看看啊!” 戎夫人冲著詹肆月招招手,众位贵妃齐齐将脸转向他,全是热情高涨的样子。 啊……算了吧…… 詹肆月咬咬牙,瞪瞪眼,豁出去了! …… 矮亭中的阵阵欢声笑语惊动了自周的沈寂,佛门净地也不清净了,几个和尚匆匆走过,全都低头大念阿弥陀佛。人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这庙收了皇上的一座金佛身,就不好说话了,这几位娘娘又很难惹,听说都是皇上很待见的老婆。 哎,詹肆月真为这里的佛爷感到悲哀,想想他们并族,山神就是最大的,谁也不敢不敬。当年阿兰将祭祀山神的舞蹈瞎改成“阿兰舞”时,被族长发现,就给扔到黑山洞里关了半个月…… 幸亏这里不是并族,詹肆月想,不然自己当众跳了那麽久的“阿兰舞”,大概会被关山洞关到死吧? 詹肆月还得奋力地替这几位娘娘解闷,却不知几米远的佛塔内也正有人眺望过来,而且还望得津津有味的。 “哎,易扬你看,你的小娘子果真来了啊,还给朕的妃子们跳舞呢!” 戎易扬向下瞥了一眼,脸色灰白,恳求道:“皇上,求您收回旨义吧,他不能跟臣一起去啊!” “有什麽不能的……诶诶,你看她还会耍杂技哈哈,有趣有趣!”皇上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扇子扇了扇,正好挡在戎易扬脸前,戎易扬一看,那扇子跟盘龙先生的那把长得一模一样。 “皇上……”他只好转到了另一边,说。 “哈哟,你怎麽这麽烦呀!小小年纪,就跟我那个三哥一样,是个死倔头啊!”皇上合上扇子,敲了敲身边的桌面,“莹妃特意替朕把你娘请来,还叮嘱你娘要带上儿媳,不就是为了试试她吗?” “可是,皇上……他不行的,他没有武功根底不说,还行事疯癫,臣、臣宁愿单枪匹马杀入厥族!”戎易扬大声道。 “嗨呀,谁叫你杀过去了啊,朕是要你乔装出行嘛!” “那臣自己去也就绰绰有余了!” “绰、绰……绰个屁啊你!”皇上忽地跳起来,终於被戎易扬烦到火冒三丈,“你以为朕为什麽非要让你去啊?就因为你功夫好吗?” 戎易扬点点头,又摇摇头。 “朕的侍卫卢青,功夫跟你不相上下,我派他去不行啊?为什麽非得选你?” “是因为臣没有与厥族交战过,那边没人见过我。”戎易扬思忖道。 “是、是,还有呢?” “臣……不知。”垂首承认。 “不知?戎将军啊,你在战场上的智敏都到哪里去啦?” 皇上扶了扶额头,大皱眉头,“不就是因为你娶了个南无的媳妇嘛!” “南无的……”戎易扬呆愣,然後猛地醒悟。 詹肆月是并族人,而并族在哪里呀,不就在南无的深山野林之中吗!并族领地是自古不属南无,至今也没有归顺我中原的统治,可那里的人,却是生活在南无的土地没错,世世代代,就在人迹罕至的山中,宁静而满足地祭拜著他们的山神。 那麽,詹肆月……毕竟也算是半个南无人了。 “顾朗也是生在南无,你以为他就没有思乡之情?”皇上慨叹。 “可是……他真的不行啊,皇上。” 戎易扬就是没法接受与詹肆月一同去往厥族,在他想来,那个人在家里闲著行,闯祸惹事行,或是像现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人拿来取取乐,也行,可唯独就是干正事不可能,尤其还是这种关乎国运的大事! 他也说不上这想法到底有何依据,从何而来,只是因为人家长了一张不够严肃的脸吗,又或许确实是他傲慢,瞧不起人,反正他就觉得带上詹肆月的话,一定会坏事! 可皇上显然与他观点不同,他指指外面的矮亭,反而夸赞道:“怎麽不行呢,我看她比你强多了嘛,大眼机灵的……你看看,你有她这两下子?” 戎易扬也望向窗外,嘴唇紧抿。 “纵使被朕的爱妃们如此围观取笑,她也能镇定自若,朕不会看错,她到底跟那些闺房中长大的娇小姐不同!” 当然不同,詹肆月可是个男的啊!戎易扬如是想,皇上却又说。 “不光如此,就你身上最欠缺的东西啊,她也有!” 我身上,最欠缺的东西…… “易扬啊,我看这次厥族之行,你就跟你的小娘子好好学一学吧,把脸皮磨得厚一点哈哈!” “……”戎易扬无语凝噎。 一张厚脸皮?难道这就是他身上最欠缺的东西?! 旺夫命 09(第一次“亲密”接触??) 啊哈哈,好不容易预报了一次,还来晚了,下回再也不随便预报了...= = ----------------------------------------------------- 九月,天气转凉,一支运货的商队悄然自京城西门出发上路,携带了大量的珠宝、瓷器、茶叶与丝绸,一行百余人,直向著荒芜人烟的西北方向行进,只要穿越这一片荒芜,到达沙漠的那一边,他们就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水草肥美的草原深处──厥族人的家园。 走在前面一马当先的,就是商队领头人,姓易名扬,据说是中原最大通货商的独子,可谓腰缠万贯、财大气粗。而随行的夥计们又讲,少爷此次前往厥族,售货只是一方面,带著的新婚娘子饱览塞外风光才是最大的目的! 啊啊,原来如此! 人们对此唏嘘不已,赞叹这位易公子竟有著商人们少有的真性情,同时,又不由得羡慕起那位藏在马车中的姑娘。 看人家,真是嫁了个好男人啊,又有钱,待她又好,咱家的女儿长得也不错,怎麽就赶不上这等好事呢? 众人注目那精巧结实的马车从面前辘辘而过。 “奶奶的戎易扬,我要再不走啦!嫁到你们家算我倒霉!” 咦?真奇怪,马车中怎麽会传出凄惨的哭叫声呢……难道是自己耳鸣,听错了? 人们面面相觑,却发现耳鸣的不止自己一个,因而更加疑惑起来,可是,当他们转头再去寻找那位骑著高头大马的公子时,却哪里还有他的踪影,浩浩荡荡的商队已经启程上路,奔向那茫茫沙海之中了。 …… “少爷、少爷!” 一边大声喊著,一边向前跑,戎定好不容易在喘死前,追上了戎易扬。 “什麽事?”戎易扬头也不回地问。 “少爷,您快去看看吧,少夫人又晕倒了!” 戎定擦著脸上的汗,气喘吁吁道。 “晕了就给他灌点水。” “灌了啊,可是还不醒!” 戎易扬低头!了戎定一眼:“那就让他昏著吧,谁让他一路大呼小叫的,活该受罪。” “少爷……”戎定哀声道。 聚目远眺,这一望无际的不毛之地,要到最近的村落,至少还得走上一整天呢。 “少爷,小的是真怕少夫人生病呐!少夫人在凉爽湿润的地方长大,恐怕受不了这沙漠里骤热骤寒的气候呀!”戎定面露忧虑,追著戎易扬说,“这路还长呢,少夫人若是真的病倒了,缺医少药的,您说可怎麽办呀?” “哼,他要是连这点儿罪都受不了……”皇上就真是看走眼了。 戎易扬冷冷想,继续驱马前行,可走了几米,还是停了下来。 戎定说得也是,此次厥族之行他们是身负重任的,若是什麽还没做便倒下了,他又该如何向皇上交代? 如此想来,戎易扬还是策马回身,让身後几个同样骑马的随从继续领队前行,自己则往商队中的马车而去。 戎定在这当间也抬头瞧了瞧那几个骑马的男子,见他们个个神色威严,却很面生,便猜测可能是从镖局请来的镖师,冲他们笑了笑以示敬重,就赶紧追在他家少爷身後跑走了。 马车在光秃秃的沙地上摇摆前行,戎易扬上前挑开席帘,便看到一个人正背著身跪坐在车中。 “如何了?”他问。 那人忙得侧了侧身,转过一张汗湿的小脸,眼眶红红的。 “少爷,少夫人中暑好严重呢,身上的汗都流干了似的,现在烫得吓人呢!” 戎易扬看了看躺在里面的人,面色潮红,嘴唇干裂,双眼紧闭地喘息著,真的是十分痛苦的模样,再想想这几日,他听到詹肆月吵闹的声音似乎确实是越来越少了…… “少爷,铛儿在前个村子买了水,想给少夫人擦擦身子,凉快凉快的,可是少夫人死活也不肯呢!”捧起一块沾湿的布巾,铛儿垂下眼睛,“铛儿也不知该怎麽办了,再这样下去的话,铛儿真怕少夫人……” 铛儿不再说了,只是低头抹眼泪,戎易扬还没见过这皮丫头哭得如此伤心过,心中不由得也添了些焦虑。 若是詹肆月真有个三长两短怎麽办…… 他翻身下马,将马缰交给戎定,自己登上马车。 “给我吧。”伸手,对铛儿道,“我来给他擦。” “少爷……”铛儿一听,立刻露出了又惊又喜的神色,将布巾重新沾湿了,笑嘻嘻地交到少爷手中,也不知刚才的眼泪都哪里去了。 “少爷给擦,少夫人一定愿意!” 接过布巾,戎易扬面色不渝地瞥了她两眼,直怀疑自己是不是上了这小丫头的当。 “这里太挤了,你到後面那辆车上去。” “好好好!”一跌地应著,铛儿下车去了。 戎易扬看著躺在那里不省人事,却还紧紧揪著领口的人,深深叹了口气。 也不知这个累赘今後到底能不能帮上忙呢…… “喂,松手!” 抓住詹肆月揪住领口的手,使劲拉了拉,戎易扬大概也知道詹肆月是为什麽不肯让铛儿给擦身,十有八九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是男儿身的实情…… “松手,你想活活烧死?!” 吼了一声,好不容易拉开那双滚烫的手腕,詹肆月也迷迷糊糊醒来,睁眼迷离地看了看他,又很快闭上,喘得更加费力。 不知为什麽,看到他这样子,戎易扬心里也觉得有些不好受了。 他还没想过,这个会在新婚夜跑去爬树的家夥竟然也会病倒,明明每次见到,总是一副打了鸡血精力过剩的样子…… 戎易扬摇摇头,继续动手,接下来不再受到阻挠,詹肆月大概也认出他是谁了,让他顺利地将自己的外衣剥掉,露出熟虾子一般滚烫通红的脊背,等戎易扬将湿润清凉的布巾贴上去时,他还轻轻地喟叹了一声,一脸受用的舒畅表情。 戎易扬心里发笑,他要是一直这样安分倒也没什麽不好的。 擦完了後背,又将熟虾子翻过来,肚皮朝上,戎易扬抓著布巾正准备下手,却忽然怔了一怔。 躺在毡垫上的人微张著嘴唇喘息,一枚串著红线的小金佛粘在胸口上,那好像就是那天在金佛寺时娘给他求的……两点红晕在视线里乱晃,梅花盛开一般的娇豔,戎易扬一转脸,又看到平滑的小腹上,一个深陷的小圆坑正微微起伏著…… 忽然意识到,这原来是他第一次看到詹肆月的身体! 竟然是那麽的……啊,这是一个并族男子的身体啊……可也是他的、娘子的身体?! 忽然感到脸颊燥热起来,戎易扬喘了口气,抓起布巾,看也不看地将詹肆月的胸口、腹部擦了个遍,詹肆月还在那里乱哼哼,戎易扬已经开始给他套衣服了。 詹肆月好不容易才觉得凉爽了一些,哪里肯乖乖穿上衣服呢,再加上被烧得神志不清了,著实闹腾了一阵子,才让戎易扬夹在胳膊底下硬给包好了,扔在车厢里。 等戎易扬下车时,自己反倒有些眩晕了。 老天,那是男人的身体吗? 他望了望天,发现除了“美好”,他竟然找不到任何语汇去形容那个景色…… 旺夫命 10 终於,赶在下个村子落脚时,铛儿去向当地村医请了两剂清热败火的汤药,詹肆月捏著鼻子灌了下去,中暑的症状总算好了不少。他没再晕倒,只是整个人都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儿了,然而大漠到底有多残酷,他才刚刚开始领教。 白天的炽热,夜晚的寒冷,干渴和饥饿,野兽和风沙,大漠无时无刻不在刁难著这些闯入者,队伍几乎只在清晨和黄昏的时候前进,可还是每隔几天就会有人从队伍中消失,说是去附近找水,却再也没有回来…… 随从们都感到恐惧,他们说这附近有流沙,流沙会在无声无息间靠近你,当你发觉情况不对的时候,就已经深陷其中,什麽都来不及了。 “少爷,我们为什麽不往东走,东边的天气要比这里好得多呀。” 有人这麽提议,可戎易扬只是向东边望了望,然後说:“东边已经是战场了。” 可是,既然明知在打仗,却为什麽还要来?明明是王爷的独子,又为什麽要扮成商人的儿子?明明讨厌自己,为什麽还要把自己也带上?! 詹肆月至今也搞不明白戎易扬到底打算做什麽,他曾问过,可人家只是说,到了适当的时候就会告诉他…… 适当的时候……适当的时候,又是什麽时候呢? 詹肆月有一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就像被当成了傻瓜似的,从戎易扬严肃的神情中,他似乎能猜到一些端倪,可那到底是什麽……被强硬地带到这里,他难道不该知道吗? 可戎易扬只是一味地赶路、赶路,这让他感到有些无聊,同时也对前路更感迷茫。 即便再讨厌这片大漠,讨厌它冷酷无情,讨厌它噬人,讨厌它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可他无能为力,只能捏紧胸口的小金佛,祈祷著中原的佛祖可以保佑这一行人。 当这煎熬的一天又过去的时候,詹肆月跟著大夥儿一起将帐子钉在沙地里。 夜空异常的清朗,密密麻麻的星子像宝石一般,铺了满眼,璀璨到令人感动。西边有微风吹来,卷起了尘土,有些凉。 戎易扬从队伍的前端走来。 “今夜恐怕有大风,你们将帐子钉牢一些。”他说。 随从们应著,手忙脚乱地将楔子更深地砸进沙地。 詹肆月抬头,戎易扬忽然说:“……今晚怕不安全,你到我那里去。” 虽然是在对他说话,可眼睛却不知在看哪里。 詹肆月愣了一愣,摇头:“不用,我不在铛儿怎麽办,帐子里就剩她一人。” “……”戎易扬!了他一眼,好似有些犹疑。 “那就随你吧。”最後他说,然後就巡视去了。 詹肆月瞅著他的背影,忽然感到有点怪怪的,他觉得自从那次让戎易扬给擦过身之後,他就一直不太对劲似的……可怎麽个不对劲法,他又说不上来。 “少夫人,少爷跟您说什麽了,您怎麽都愣了?” 铛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詹肆月回了神,转身往帐子里钻。 “你们家少爷说啊,今晚要刮风,让你小心点儿,别被刮跑了!” 可詹肆月万万没想到,他说的话竟成了真……能把人吹走的大风来了! 从後半夜开始,风声明显变了,越来越猛,越来越大,挟著沙石从西北方来,直把他们的帐子吹得左摇右晃,好像马上就要卷起来了似的。 帐外传来可怕的声响,好像野兽在嚎叫,一会儿长啸,一会儿低吼,还有许多怪音,没完没了的。沙石全都打在一侧的帐子上,劈里啪啦,震耳欲聋。 铛儿给这阵势吓坏了,裹著被子缩成一团,不停地发抖和哭泣。詹肆月也是心里乱跳的,他可没见过这麽大的风,只见过大水和泥流…… 很快地将贵重东西收在一个包裹里,然後警惕地倾听。 这场风,似乎不一般…… 他好像能从这风声中听到一丝丝的悲哀和绝望,垂死一般的,让人心惊胆颤。 “今晚恐怕不安全,你到我那里去。” 又想起戎易扬的话,前些日子也遇到风沙,也没听他说这样的话…… 忽然,一个巨大的响声从头顶传来,詹肆月猛地抬头,盯著帐子的西侧支杆,吱吱嘎嘎的声音好像就从那里传来,像是什麽东西在咬噬它一样。 “呜呜……少夫人,铛儿好怕啊……”铛儿捂起耳朵大哭。 那吱嘎声猛然间又变大了,甚至还伴随著一种破裂的清脆声响。 “不……”詹肆月睁大双眼,惊恐地呢喃,“铛儿,我们得出去……帐子要塌了……我们得逃出去!” 铛儿吓呆了,只顾著抽噎,而帐子摇摇欲坠,已经等不及了。 随便抽了一件外衣,詹肆月拉起铛儿就跑出帐子,狂猛的大风立刻将二人吹得脚步踉跄,眼睛也睁不开。 詹肆月将铛儿的头护在身前,往前走了两步,然後费力得将那件衣服裹在头上,往回看了看。 全是黄沙,什麽都没有,但他知道,帐子已经塌了。 必须要躲到临近的帐子里去…… 詹肆月这样想,可四下望了望,却只看到昏黄一片,哪里有什麽帐子?! 迈出的脚又收了回来,他知道自己不能乱走,不然很可能会迷失方向,然後越走越远,走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埋葬在风沙之中…… 可是,他能在原地等吗,等大风停下来……那时,他们也许还活著,被这些利刃似的沙石打成两个筛子,但更可能的却是……他们会被活活冻死,然後这脚下的黄沙就是他们的坟冢。 啊啊,到底该怎麽办才好?! 铛儿惊惧的眼泪已经把他胸口的衣服濡湿,他也觉得心口狂跳,手脚发软,浑身的皮肤生疼的,心里更是痛苦。他只要稍稍松懈,两人就都会一起倒在沙土中吧? 可他还不想死,不想死啊! “戎易扬……戎易扬……救我们……戎易扬……” 不知不觉,嘴里就喊出了那个人的名字,不由自主地向这个名字呼救。 可喊声刚刚出口,就被呼啸的风吞噬了,别说传到那个人的耳朵里,就连他自己都听不到! 绝望袭上心头,詹肆月再也无法忍耐,眼泪流出来,蜇在被沙打伤的脸上,很疼,他慢慢蹲在地上,抱紧同样绝望的铛儿。 救我们呀……为什麽不来…… 戎易扬……我不想死,我还想回家…… 我还想回家! 旺夫命 11 冷风包裹著,詹肆月只觉得周身越来越冷、越来越疼痛,可是想要回家的念头一直支撑著他,他才不至於和铛儿一样昏过去,只是慢慢愤懑起来。 这到底算是怎麽回事? 他是被硬带出来的,难道要在什麽都没搞明白的情况下,就要变成尸体,横著被搬运回去吗?! 不不……娘还等著抱孙子呢,他这个媳妇怎麽能先翘了辫子? 他可不要变成这大漠里的孤魂野鬼,永生永世都跟黄沙做伴,连块像样的墓碑都没有,他要回去……说什麽也得活蹦乱跳地回去呀! 这麽想著,他觉得真的站了起来,迎著疯沙奋力前行…… “醒……醒醒……” 一个飘忽的声音从头顶荡了过来,詹肆月慢慢抬起头,霎时给自己吓了一大跳。 他哪里在奋力前行了,明明是躺在了地上,都快叫沙子给活埋了,连裹头的那件衣服也不知哪里去了。 “起来……” 那个飘忽的声音又来了,詹肆月抹开满脸的沙土,看了看,眼睛立刻湿润了。 戎易扬……竟然真的是戎易扬……终於来救我们了……你这个混球! “快站起来……” 戎易扬的头和脸都蒙了一层黄沙,样子也挺狼狈,声嘶力竭地喊,声音被风吹走了一半,还要吃进去半嘴的沙土。詹肆月想爬起来,可全身又僵又冷,铛儿还压在胸口,他只好把詹肆月从沙子里硬拽起来。 “你去抱她走。”戎易扬扭头对著身後道,詹肆月这才发现,风沙里竟还藏著一个人,看不清脸面,不过看体型,肯定不是戎定,大概是平时总骑马跟在戎易扬身後的那帮人里的吧。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立刻上前,将铛儿抱走了。 戎易扬又皱著眉头看了看詹肆月,詹肆月赶紧说:“我能走我能走!” 戎易扬颔首,边在詹肆月手腕上拴上一条绳子,边说。 “拉著绳子走……” 詹肆月点点头,跟在戎易扬身後,拽著绳子往前走,可他的脚被冻著了,又冷又僵,走起来就跟蜗牛挪似的费力。 早知刚才不该逞能了…… 詹肆月悻悻地想,往前一看,早就见不到戎易扬的影子了,那个坏蛋把他丢下,自己一个人跑了! “你不是来救人的,跑得那麽快……作死呀!”詹肆月忿忿地叫骂了一声,最後一个字嘴巴张得太大,吃进去一把沙子,又在那里“呸呸”了半天。 自己遇到这种事,都是戎易扬害的…… “你磨蹭什麽呢,快点!” 正低头呸著嘴里的沙子,戎易扬的声音就不知打哪儿飘了来,詹肆月大惊,望著眼前这黄呼呼好似啥也没有的一大片,恍然。 戎易扬还没走远呢,只不过是风沙太大,把他挡住了……啊哈哈,也不知道刚才骂他听到了没有…… 詹肆月忙往前赶了几步,看到了戎易扬的身影就在前面,於是一路跟著那影子,摸著绳子,摸呀摸,摸到了帐子里。 呼── 一进帐门,詹肆月长出一口气,就无力地瘫在了地上。 这真是……要了命了…… “哟,少爷,您也太不体贴了吧,怎麽就让少夫人自己走回来啦?” 一个轻佻的声音从帐子里面传出来,听著就叫人不愉快,詹肆月想瞧瞧到底是谁这麽长舌,一抬头,却发现帐子最里还有好几个人呢。 他们一个个坐著躺著的,都悠闲得很,好像外面的风再怎麽刮,也跟他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就是呀,连个小丫头都有人抱回来呢!” 一个翘著二郎腿、蓄著八字小胡的男人这麽说,长眼睛还直瞟向身边的黑脸大汉,“黑哥,这下占到便宜了吧?小丫头香不香。软不软啊?” “哼!又香又软,你眼红啊!” 大汉涨红脸,用鼻子重重喷了喷气,引得其余几人哄堂大笑。 他们…… 詹肆月目瞪口呆。 这就是总跟在戎易扬身後的那几人吧,平日里看上去不是挺威严的吗,怎麽说起话来这样乱七八糟,好像街上的地痞流氓似的! “都闭嘴!”戎易扬一吼,把刚刚用来引路的绳子甩在那帮人面前,“全部给我出去,挨著帐子检查,明早要是哪间少了人,拿你们试问!” “啊……好好……” “哎,真是,又发脾气……” “人家是老大呀。” 那帮人哎呀哎哟的吆喝著,一脸不情愿似的,可还是乖顺顺地动作了起来,詹肆月赶紧往边上挪了挪,给这些大高个子让开路。 那个小胡子也走了过来,忽然对詹肆月嘻嘻一笑,低下头悄声说了一句。 “小夫人,你相公是不是待你不好啊,不如就跟了我黄奔吧嘿嘿嘿!” 说完,还得意洋洋地捻了捻那两撮小黑胡,结果被後面一个脸长得蛮秀气的青年一脚踹在屁股上,跌了出去。 詹肆月傻眼极了,抓了抓脑袋,看著戎易扬。 这帮人……到底是怎麽回事的啊? “他们是我的下属。”戎易扬一边在包裹里乱翻,一边说。 下属?下属还能这麽嚣张,我好歹是戎易扬的老婆诶,他们也敢拿来开玩笑的?!唉唉,如此看来,戎易扬在其下属中的威信……真是岌岌可危啊…… 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詹肆月心里顿时焦急起来。 “对了对了,铛儿呢,铛儿哪儿去了?” 戎易扬转转身体,掀起乱糟糟地堆了一地的毛皮和毯子,露出一张安然睡去的小脸。 “她没事吧?”詹肆月赶忙凑过去看了看。 “昏了而已。”戎易扬说。 “哦……我想也是,这样我就放、心……呼……” 戎易扬看著詹肆月一边说著话,那颗脑袋就开始慢慢往下垂,等话说完了,小呼噜都打响了。戎易扬上前,拿脚尖踢了踢他,也没反应。 他可是真放心了,戎易扬想。 可自己呢,这一晚还有的睡吗? 凝神听去,满耳的疾风长啸不停不息…… 旺夫命 12 销魂昨日偷懒了,不好意思... --------------------------------------------------------------------- 清晨,没有清脆婉转的鸟鸣声,只有帐外飕飕的风声。 詹肆月在全身酸痛中醒来,发现自己正歪著脖子趴在地上,口水淌了一大滩,毯子都湿了。铛儿还在昏睡,帐子里没有其他人,他爬起来,拽了另一条毯子,把那块濡湿的地方遮住,然後晃了晃僵硬的脖子,走到帐口张望。 昨夜的大风是去了,可瑟瑟余风和黄沙漫卷还在,眼前更是狼藉一片。 帐子塌了,车马也被麦了……詹肆月方才意识到,最可怕的原来并不是大风,而是大风带来的狂沙! 随从们都沮丧至极,一个个跟掘坟坑似的,沈默地从脚下黄沙中挖掘被掩埋的东西。 戎易扬带人清点财物,三顶帐子、五箱货物、一辆马车和八匹马,损失一一记录在案,另外还有五人不见踪影,人们在远近找过了,可只找到了三具尸体,全都盖了白布,挨著个排在地上。 詹肆月去看了看他们,惨不忍睹,他不由得想起自己和铛儿昨晚的处境,也许只差那麽一点点而已,干尸就要再增加两具了…… 他真是幸运,但同时又後怕:如果戎易扬没有去救他……那是不是也很有可能?又或者……他真的死了,戎易扬是不是也会下同样的命令,让随从们把他埋在这大漠之中? 詹肆月不知道,只是望著那个走在沙丘上的人,闷闷地垂下头去。 自己还能活著,到底还是多亏了他的吧…… 随从们开始挥锹掘坑,好埋掉那三个可怜人,詹肆月虽觉得无限伤感,可还是自告奋勇地加入了掘坑队伍,谁也拦不住。 “葬身沙海的亡灵,请你们忘掉痛苦,快些转世投胎去吧!” 戎易扬从沙丘上看著他时,他正一个人蹲在鼓起的土包前念念有词,还洒了一小壶水,好像这样做鬼魂们就不会觉得干渴了似的。 然後,这一整天都要休整。 詹肆月回到帐子里,嚼著干巴巴的饼,嘴里好几处都在痛。铛儿昨晚受了惊吓,昏睡了很久才醒来,可一醒,就两眼直勾勾地盯著他看,看得他浑身发毛。 “铛儿,你哪儿不舒服?”他凑过去问。 “没有。”铛儿摇摇头,轻道,“就是在想事情……” 詹肆月微微松了口气。 “少夫人……”铛儿开口叫他,然後顿了半天,才幽怨地说出一句话,“少夫人,您是不是信不过铛儿呢,那种事情……应该早些告诉铛儿的呀!” 那种事情?詹肆月嚼著饼子,莫名其妙。 铛儿皱著脸坐了一会儿,好像在下什麽决心似的,詹肆月问她要不要吃饼子,谁知她一下子伸出手来,一把就摸到了詹肆月的胸口上! “铛、铛儿?” 詹肆月一惊,身子一缩,倒在後面,手里的饼子也扔了。 “果然呢,少夫人……”铛儿看看自己的手,露出一个怪怪的笑容,直把詹肆月惊得心里乱跳。 铛儿,该不会是发现了什麽吧?! 昨晚他曾把铛儿护在了怀里……她感觉到什麽了吗,毕竟自己不是女人,胸口那麽平…… “铛儿终於知道了,为什麽少爷总是冷落少夫人……”铛儿却好像解开了什麽谜题似的,在那里自言自语,“原来少夫人竟是个……” 男人…… 詹肆月心里道,默叹口气,既然已经被看出来了,他也不想费力说什麽。 可铛儿见他沈默,却又上来讨好他。 “少夫人,不用觉得沮丧,您就算是个平胸,也照样很可爱呀!” “啊……”铛儿的话让詹肆月愣了愣,平胸……他忍不住笑了。 铛儿这丫头,根本都是假机灵的嘛! “可是少夫人,铛儿也很担心您,因为据铛儿一直以来的观察,少爷他还是更喜欢那样那样的呢!”铛儿说著,双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下,就跟抱了两个大西瓜似的。 詹肆月点点头,不以为意。 戎易扬喜欢女人嘛,女人不都是越那样越好吗?就比方说,那个那个什麽前宰相的千金来著,听说就是个身材极好的大美女……哼,也难怪要对人家念念不忘了,原来都是色心在作祟! “所以说啊,少夫人,像您这样平坦是不行的呀,跟个小姑娘一样,怎麽能吸引住少爷的目光呢?您要是不能将少爷牢牢控制住,少爷就会去外面寻欢作乐、拈花惹草呀,唉唉,说不定还会纳几房小妾,而那些小妾为了争宠,一定是争先恐後地为少爷生孩子……若是到那时,您可就……” 铛儿口气笃定地推导著詹肆月没有胸部的悲剧性後果,帐子的门帘却哗地被人撩开了,戎易扬走了进来,铛儿一下子就跟吞了块石头似的,噎住了,干瞪著眼睛不敢再吭声。 “收拾一下东西,准备出发。” 戎易扬说,凶巴巴地,然後就在帐子里转了两圈,不知道是想说什麽还是想找什麽东西,搞得詹肆月都有点儿糊涂了,看他又瞪了铛儿一眼,才走到箱子边,拿了一条马鞭,气哼哼地出去了。 “这下可糟了,少夫人……”铛儿求助一般地看向詹肆月,可怜巴巴道,“少爷肯定都听到了,怎麽办呀?” 詹肆月什麽都没说,只是拍了拍铛儿的肩膀,然後竖起大麽指。 铛儿,你好样的!连戎易扬都能给你气糊涂了! 收拾好东西,队伍终於要起程了,詹肆月挥手告别那三座小土包,回头和铛儿一起爬到拉货的板车上。 他们已经没有马车可坐,因为刚才戎易扬说了,马车要用来拉货。 好吧! 戎易扬很干脆地想,板车也不错,又平稳又舒适,也就比以前晒了那麽一点点。 可是戎易扬却又发话了,拿根手指指来指去的。 “铛儿去坐板车,你,过来。” 铛儿撇撇嘴,乖乖爬到板车上去了,詹肆月觉得戎易扬纯粹就是在报复铛儿说他坏话的事,这个小心眼……他磨蹭到戎易扬跟前,很不满意地咕哝:“那你叫我坐哪?走路的话我可不干。” “谁说让你走路了?”戎易扬说,然後又抬抬下巴,“会骑马吗?” 骑马? 詹肆月立刻摇头:“我只骑过驴子而已。” “会骑驴也行。”拍了拍身边的高头大马,“上去。” 詹肆月瞪眼看了看那匹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动物,还是摆手。 “我骑驴子都会摔下来,这个就更不行啦!” “又不是叫你骑著狂奔!”戎易扬不耐起来,对著詹肆月大皱眉头,“上去!” 詹肆月最讨厌别人对他发号施令,本想反抗一两下的,可转眼看看,那一道道目光嗖嗖地射来,都等著看好戏呢,於是又想,还是算了吧……人家戎易扬好歹算是救了你一条小命,知恩图报,就赏他一个面子,让他耍耍威风吧! 於是乖乖地哦了一声,走到马儿身边,往手上呸了呸,就踩住马镫,扒住马鞍,使劲往上爬。 哼,无非就是爬个马背麽,还能比爬树更难? 詹肆月试著爬了两下,却发现爬这玩意儿真的比爬树还困难!树不会动,它站那儿等著你爬,马呢,马就没那麽听话了,你爬得姿势不对,或是抓得它不舒服,它就开始乱动,摇脖子晃脑袋的,还直踏步,明显就是不让你上去! 所以,尽管有戎定拉著马缰,也有戎易扬也在指导动作,可詹肆月挣扎了半天,还是半挂在马背上,不上不下的。 真是丢人啊…… 想必戎易扬也对他的笨拙忍无可忍了,於是上前,一伸手……詹肆月只觉得屁股下面被什麽托住了似的,然後“啊”地一声,就被扔到了马背上。 戎易扬看也没看他,径直走向自己马,一翻身,就利索地上去了。 詹肆月擦擦满头大汗,无比汗颜,再摸摸发热的屁股,那股力道好像还没消失呢,不禁有点耿耿於怀。 真是的,长这麽大,屁股也没给谁摸过,却被这个戎易扬结结实实地摸走了第一回,还摸得那样沈著镇定、严肃正经……真讨厌…… 看看身边同样骑著马的人,似乎也没人注意到自己的不自在……却发觉今日跟平时好像有些不同。 詹肆月低头,小声问给他牵马的戎定:“戎定,那个小胡子怎麽不见了呀?” 戎定警觉地左右看了看,同样小声地回答:“少夫人,那个小胡子好像犯了什麽错,少爷一生气,就不给他马骑,让他到後面拉车去了!” “啊……” 詹肆月点头,向後望了望,果然看到那个小胡子正走在队伍里,奋力地拉著一辆本该用马来拉的板车,满脸悲怆…… 啧啧,可怜的小胡子,你也碰上了一个待你不好的主子呢! ------------------------------------------------------------------- 又是这样平平淡淡的一节...不过,马上就会有一些突飞猛进的发展了!!!不能再拖下去了!!! 旺夫命 13(润色~重发) “这匹马已经吃饱喝足,如此看来,这附近确实有绿洲了。”戎易扬手抚一匹灰白马,面露喜悦神色,“戎定,这马是从哪个方向回来的?” “少爷,是东北方。” “东北方……很好,我们就朝那边去!” …… 绿洲!真的是绿洲! 被太阳烤得抬不起头的人们,都在顷刻间都复活了,拼出最後一点力气,迈开步子奔跑起来。 戎易扬望著视线尽头的那座翠绿的孤岛,亦深感欣慰。 有了这片绿洲,他们也许就能在五日内到达厥族了…… “少爷、少爷!”戎定喊叫著跑来,所牵的马却只驮了一个空空的鞍座,“我拦不住少夫人了!” 顺著戎定所指的方向,戎易扬看到詹肆月正挥舞著双臂,一颠一颠地跑在大队人马之中,虽有些步履蹒跚,却一点都没有落下来。 不禁感到无奈,但又觉好笑,他知道这些天里,詹肆月已经快要受不了那硬邦邦的马鞍了,就算什麽都没说,可只要看看他那副如坐针毡的样子,便也能猜到是一定大腿内侧被磨破了皮。 没骑过马的人,往往都要经历这种痛苦,可詹肆月居然还有精力跑得这麽快,他还是真是没想到。 商队很快地安营扎寨了,帐子在平地上支起来,周围有树木和草地。 詹肆月多久没见到这样的绿色了,心里畅快至极,不一会儿,又听说绿洲深处有好几个小湖,便更加激动起来,简直按捺不住想要去看看的冲动。 已经多久没洗澡了啊? 詹肆月扳著手指数,从再见不著村落的那一天开始……每日流汗、流汗,被风沙吹,自己大概都要变成一个沙人了,再不洗洗干净,那些沙子就要嵌进皮里,再也洗不掉了吧! 於是,飞快地将一切收拾妥当,溜入了帐子後面的树丛中。 哈哈,找个没人的地方,洗个痛快吧! 正作此打算,旁边的丛子里就钻出一个人来,詹肆月一愣,那人便咧开嘴笑了。 “啊哟,原来是小夫人,你要去哪里呀?”小胡子黄奔搓了搓他的小胡子,痞痞地说,“不如让我黄奔陪你去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走就行。” 詹肆月可不想跟他一起洗澡,於是赶紧摇手,却不想,手指竟被这人给握住了! “哎呀呀,那怎麽可以,这林子里有野兽也说不定呢,你一个人太危险啦!” “没关系,我不走远,不会遇见野兽的!”使劲抽了抽自己的手,却抽不出来。 什麽野兽,我看你这小胡子就是个野兽啊!刚刚被戎易扬罚过,就敢这麽放肆了! “那可说不定哟,”小胡子晃了晃脑袋,“刚刚我就在这附近看到野猪的脚印了呢,你看你这纤细小手,啧啧啧……” 啧啧个屁! 詹肆月这下真的怒了,当下扬起另一只胳膊,让小胡子黄奔尝到了“纤细小手”的滋味。 黄奔哎哟了一声,别过脸去,疼得直撇嘴,心想这小娘子还真辣,却全没想到,更毒辣的巴掌还在後面等著他,待他一转过头来,便呼的一下,将他扇飞到烂草堆里去了…… “哼,打你一巴掌算便宜了你!什麽纤细小手……咱这双手,怎麽说也是拿过柴刀的呀,竹子、野狗咱都劈过,岂容你这样瞧不起?!” 气哼哼地走了好一会儿,詹肆月回头瞧瞧,见那小胡子确实没再跟上来,才放慢了脚步,往树丛深处去寻找湖水。 渐渐的,视野开阔了一些,詹肆月抬头望去,果然见到了一片粼粼水光,令人心醉,然而再一看……他却立刻沮丧了。 谁行动这麽快,已经把这片水占领了? 詹肆月仔细瞧了瞧坐在水边的两人,一下子瞪圆了双眼。 哎呀呀,怪不得一直没见到铛儿这小丫头的人影呢,什麽时候跑来和别人幽会了,而且还是跟、跟…… 坐在铛儿身边的,正是那天在风沙中,将她抱回帐子里的黑壮汉子,好像被小胡子称作“黑哥”,而此时,人家那一张脸就跟那炼炉中的煤渣似的──黑红得发亮,铛儿也是一副娇羞的模样,低著头不知在说些什麽。 哎哟哟,詹肆月倍感心痛地摇头,就跟亲眼看著自家女儿被别人拐走了似的,心里酸疼。 铛儿啊…… 詹肆月伸了伸手,可终究没有靠近他们。 算了吧……难道要去阻碍人家的幸福了吗?两情相悦毕竟是一件难事啊,只要铛儿不嫌黑哥脸黑,咱还有什麽话说……还是洗澡、洗澡去吧! 於是潜在林子里,远远地绕开了。 幸而这绿洲中有好几处这样的小湖,詹肆月走了一些时候,又看见了水光,兴奋地奔过去看,非常僻静,周围没有一个人影。 “太好了!” 欢呼了一声,便脱掉衣服跳了进去。 沁凉的湖水扑在身上,通体舒畅,詹肆月把全身洗了个遍,又在中心处游弋了两圈,满足地靠近岸边,准备穿上衣服就回去,可就在这时,他却注意到了不远处的树影中,有一个人影正走出来。 詹肆月还光著身子,生怕被人发现了,指著自己大叫“少夫人竟然是个男人啊”……於是只好抱起衣服,闪到浅水处的一丛茅草後面,躲藏起来。 那人又走近了些,詹肆月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一看,终於松了口气。 原来是戎易扬啊…… 戎易扬牵著马,似乎是来饮马的,等马儿饮水的时候,他就坐在水边往水袋里灌水。 嘿嘿嘿,你灌得可是咱的洗澡水呀! 詹肆月奸笑,看著戎易扬灌完水,又在水边观望,过了一阵子,竟然也开始脱衣服了! 娘亲呀,他也要来洗? 詹肆月鼓起眼睛,瞪著戎易扬一件件地将衣物脱掉,露出健硕的胸膛和长而有力的臂膀,再低头,瞅瞅自己的小身板儿……啊啊啊,自卑啊自卑!而戎易扬再继续脱……再脱,詹肆月就不敢看了,怕自己更加自卑,也怕脸会变红…… 只希望戎易扬赶紧洗完了走人吧,自己这五短身材,就不要去跟人家显眼了。 他如此想著,却不知戎易扬在那边早发现他了,看他死活不出来,便抛了一粒石子,正砸在他身上,生疼的,皱著脸捂住痛处,就听戎易扬又在那边说:“别躲了,早看见了。” 见状,詹肆月也只好从茅草中慢慢走了出来,看到戎易扬正坐在水边斜眼打量著他,上身赤裸著,下身、下身还好,没脱干净…… “嗯……那个……我、我洗完了哈哈……” 干笑两声,詹肆月觉得窘迫又尴尬,於是急急忙忙地往岸边跑,又因为水很浅,还得用衣服把下身遮住,不然这一丝不挂地跑,实在,太不好意思了! 於是,戎易扬就看著詹肆月光溜溜地在水里窜,飞快,可忽然“哎哟”一声,又面朝下扑进了水里,折腾了半天也没爬起来…… 无奈,只好走过去,一把将他揪了出来,那满头满脸的都是水,只顾著扒在自己身上大口喘气,连脸色也有些不对了。 “怎麽回事?”戎易扬问。 詹肆月抹抹脸,抬头一瞥,那一片明晃晃的腱子肉呀,他啪的一下就推开了戎易扬,低下头,自己往岸边走去。 “没事,就是让什麽给咬了一下。” 戎易扬走了两步,拉住他:“我看一下吧。” “不用,我回去自己看就行。” 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詹肆月拨开戎易扬的手,继续走,却又听见身後的人平平淡淡开口。 “这水里有一种吸血虫,带毒的,你要是真不怕,就尽管跑。” 詹肆月站住不动了。戎易扬走过来,把他拉到岸上,让他坐下。 “咬哪里了?” 詹肆月坐著不吭声,眉头愁苦地皱成一团。 “这种吸血虫要是不尽快剔除,就会深入人的血脉筋肉,并且很快地繁育後代……” “别说了!”伸手止住戎易扬吓唬人的话,半天,才红著脸把挡在腿间的衣服拿开。 春光乍泄…… 戎易扬立刻咳嗽了一声,脸色有些怪异。 “你、你看什麽呢!”詹肆月羞窘万分地嚎叫一声,把大腿内侧一处红肿的皮肤指给戎易扬看,“虫子咬的在这里,在这里!” 戎易扬点点头,重新挂上一副严肃正经的神情,低下头来仔细查看,看得詹肆月浑身发毛。 “你、你倒是看好了没有啊……” “嗯,看到了。”戎易扬说,詹肆月松了口气。 “你身上本身就有伤口,所以虫子已经钻进你的皮肉里了。” “什麽?!” 詹肆月大惊,连忙扳著自己大腿看,果然发现腿根处有一块扁扁的凸起,好像还有什麽东西在里面不停扭动似的,看看就觉得惊恐。 “怎麽办啊,是不是要割开我的皮才能把虫子弄出来啊……” 戎易扬摇摇头:“如果不甚割到了虫子,致使它身体里的毒液流出来,就会更加危险。” 那怎麽办……詹肆月哭得心都有了,看看这洗澡洗出的麻烦事啊! 翻起眼皮,瞅了瞅一脸严肃认真的戎易扬……算了,要死要活,就虽他处置好了…… 可戎易扬到底还是有办法的,他用左手大麽指紧紧按住那鼓起的上方,然後右手二指并拢,往那处凸起上狠狠一抽…… “啊呀!” 詹肆月痛叫了一声,直想骂人,可一低头,却见一截黑虫正抽动著身体从自己大腿的皮肉中退了出来,样子很是恶心。戎易扬没有犹豫,敏捷地抓住那一截虫尾,用力一拽,那吸血吸得鼓鼓胀胀的虫子就到地上扭动翻滚去了。 詹肆月很是吃惊,看著那条肥壮的虫子,真不敢相信那是从自己身上捉出来的……晃神间,却又觉得腿根一阵疼痛,低头看去,顿时惊得差点儿晕过去…… 是戎易扬,他正趴在自己腿间……吸、吸血? 啪的一声脆响,詹肆月想也没想,就一巴掌打了下去,正中那个大个吸血虫的後脑勺…… 戎易扬被打得顿了一下,抬起头来死死瞪著詹肆月,眼神凶恶得就跟要吃人似的,然後侧过头,呸地吐出一口粘糊糊的黑血来。 “啊……” 詹肆月心里顿时就咯!的一下子,意识到自己打错了,人家是帮自己把虫毒吸出来呢……好心也给自己当成驴肝肺了…… “抱……” 抱歉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可戎易扬却没有听下去的意思,噌地站了起来,脸黑得像锅底,头顶都在冒烟似的。 唉唉,不好了,又气疯了…… 詹肆月也不知该说些什麽好了,只能穿好衣服,灰溜溜地走了。 可是,这一路都在心神不定,一想到戎易扬那个控诉的眼神,就有些过意不去,於是思忖著,该怎样再去道个歉。 毕竟,人家这也是第二次救你了吧……你一句感谢都没有,还打了人家後脑勺一巴掌,这是有些说不过去呀! 心里正嘀咕著,又忽见前方一处草丛骚动不已,还有些奇怪响,詹肆月左右看看,咦,这不回到遇见小胡子的地方了吗? 心里忽的一惊。 该不会,小胡子说这里有野猪,是真的吧! 急忙扒住一棵大树,想要爬上去,可是又想了想,不对呀,要是野猪也该跑过来了吧,而且也没有听到猪叫声啊! 於是,他大起胆子,慢慢靠近那处骚动的草丛,再轻轻拨开…… 回到驻地时,天色也有些暗了,詹肆月平平地躺在帐子里,心里却还在乱跳一气。 刚才、刚才他看到什麽了呀! 当他拨开草丛的时候,看到的不是任何野兽,却是两个光著身体像野兽一样纠缠在一起的……男人! 天呐,这个刺激太大了…… 詹肆月一骨碌坐起来,把头发揉得乱七八糟,最叫他觉得古怪的是,他当时好像听到了某个很熟悉的声音,可又是谁来著呢……唉唉,还是不费脑筋想了! 詹肆月随手捞起旁边筐子里的红色果子,大嚼起来。 这是铛儿刚才拿回来的,说,她黑哥哥说了,这叫迷浆果,口感鲜美芸芸,哼,吃著也就那样麽,尤其是果皮,简直太硬了,咬都咬不动! 不过詹肆月吃水果从来懒得去皮,就这麽将就著吃吧! 於是吭哧吭哧地,使劲咬,咬著咬著,帐帘开了,詹肆月还以为是铛儿呢,一看却是戎易扬。 一下愣了,连果子也忘了嚼。 “这是金创药。”戎易扬走进来,依旧是臭著个脸,只是把药瓶蹲在他身边, 就要转身离开。 詹肆月急忙挥舞了一下手中的果子,口吃不清地喊:“那个……谢谢啊,谢谢你救我!” 戎易扬没想到他会道谢,回头看了看,见他头发乱糟糟,还满脸是迷浆果的汁水,样子极为可笑,满腹的怒火也就退去了一半,只是无奈地叹气道,“这种果子,你还是少食为妙。” “哦哦!” 詹肆月见戎易扬似乎是怒气已消,自己心里也不由得舒畅了起来,使劲点了点头,挥手送戎易扬出去,然後更用力地咬了一口手中的果子。 嗯?味道忽然变好了嘛! 於是把戎易扬的话忘在了脑後,吃了半筐迷浆果。 然而,到了晚上,詹肆月就终於尝到了不听劝的苦果。 铛儿早就睡熟了,他却依旧翻来覆去不得入眠。头脑有些昏沈,心里却像是烧起了一把火似的,烧得人燥热难安。而且不知道为什麽,他脑子里总是会闪现下午在草丛里见到的那幅活春宫,两个光著身子的人绞在一起,绞啊绞的,一会儿又是戎易扬赤裸著上身的样子,在他面前晃呀晃的,晃到最後,他就觉得身体有个地方不大对劲了,那种叫人难以启齿的不适感…… 他咬著牙让自己不要发出奇怪的声音,可铛儿还是被吵醒了。 “少夫人,您怎麽了?”她迷迷糊糊的,一下子被詹肆月满头大汗的样子给吓醒了。 詹肆月身体缩成一团,又不自主地扭动,喘息不已,挣扎不停,看著真有点儿…… 铛儿一下子大惊失色。 “少夫人,你、你是不是吃迷浆果吃多啦?” 詹肆月摇摇头,又点点头,其实他根本不知道铛儿在说什麽,更不知道铛儿什麽时候出去了,换做另一个人坐在身边看著他。 旺夫命 14(肉来了~~)  偶滴神,这H写滴好费劲... ------------------------------------------------- 戎易扬撑著下巴坐在那里,瞅著欲火焚身的詹肆月,心里叫一个愁! 才刚一进来,他就给这帐子里乱七八糟的气味镇住了,第一件事是把铛儿给撵了出去,然後走过去,扯开詹肆月按在腿间的双手一看,果然是……一塌糊涂! 怎麽能弄成这样,这家夥,到底吃了多少迷浆果?! 漠北盛产的迷浆果,人说少食补身,多食催淫,若是连皮也一同吃下去,那就等於吃了最最厉害的春药呀! 看著詹肆月微微抽搐的样子,戎易扬也不敢再等,赶忙摸出一颗墨绿色的药丸给他服下,等了片刻,看他脸色好了些,稍微清醒过来,不过还是大汗淋漓的,很难受的样子。 “你……给我吃了什麽?”詹肆月问。 “万毒解。”戎易扬道,“一种解毒药……”低头瞅见揪住自己衣襟的手,“你不用再想它了,这个一次只能吃一丸,吃多了同样会死人。” 詹肆月失望地松了手,辗转了半天,闭了闭眼道:“我、我还是很难受……” “难受?”戎易扬没好气地说,“你也知道难受……你到底吃了多少迷浆果?” 詹肆月想了想,支吾道:“半、半筐……” 半、筐? 戎易扬没差点儿当场叫出来。 半筐少说也有七八个了吧……十个连皮带瓤的迷浆果就足以让一头公牛发情了! “你不想要命了!” “我、我不知道……”詹肆月只是呜呜咽咽地摇头。 戎易扬也看出他煎熬得很,整张脸涨得通红,虽然羞耻难当,却还是忍不住夹紧双腿磨蹭著,裤裆处已经湿黏一片。 说来,这也怪自己当时没跟他说清楚吧…… 不知为何,就有些自责起来,於是挠了挠鼻子,迟疑地问:“嗯……你以前……自己解决过吗?” “解决什麽……”詹肆月露出迷惑的神情,显得很是天真无知。 戎易扬翻了翻眼皮,他不想作解释。 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只好亲自上前解了詹肆月的腰带。詹肆月轻微挣扎了一下,紧接著被戎易扬握住了手,就变得安静了,他多少猜到会发生什麽事。 “你也知道,该怎麽做的吧?”戎易扬吸气又呼气,然後缓缓地说,执著那只有些发抖的手,探进去詹肆月的裤子里。 “呜……啊……” 刚刚触碰到,詹肆月就忍不住轻吟起来,戎易扬的手指就覆在自己的手被上,一起在憋胀到疼痛的硬挺上滑动。虽已羞到抬不起头,咬著嘴唇想要抑制喉咙里发出更多的声音,可是陌生的快感过於刺激,没有几时,他还是叫了出来,灼热的湿液喷泄而出,弄湿了两人的手。 “好些没有?”戎易扬问。 詹肆月喘息未定,点了点头,可短暂的松弛戛然而止,又一股热液带著尖锐的快感涌出来,让他脑海中一片空白…… 直到从亢奋的极点滑下,他瘫软了下来,意识有些朦胧。 “喝点水吧。” 低沈的嗓音从头顶传来,詹肆月努力睁开眼,发现自己正靠在戎易扬的肩上。 “喝点水。”戎易扬又说,将一个水袋凑到他嘴边,他就著喝了好几口,之後闭上眼睛,慢慢呼吸。 身体有些疲乏,可是支撑著自己的肩膀却是那麽宽厚有力,感觉很舒服,很安心……於是睡意渐渐袭来…… 戎易扬看看在自己肩上睡去的人,也缓缓松了口气,抹去额头上沁出的汗珠,慢慢平息亦有些杂乱的呼吸。 真要命。 他是坐了很久才敢站起身来,因为方才身体的某个部位一度很激动来著…… “哼……好难受啊……呜呜……” 可这时,身後已经睡去的詹肆月却又开始痛苦呻吟,戎易扬急忙回头,见他已经惊醒了,正抱著小腹在毯子上乱滚。 “你又怎麽了?” 上去拉他,没想到却猛地被一把抱住了,死紧死紧的不松开。 “不行了……帮帮我……戎易扬,我好难受哦!” 戎易扬见詹肆月似乎清醒著,却又用红通通的脸蛋来磨蹭自己的身体,而且还正是最不堪刺激的一个部位,不由得大惊,一把将人推开了。 “帮你?你还让我怎麽帮你?”戎易扬吼,有些不堪忍受。 此时,他也意识到,身为并族男子的詹肆月,身体恐怕也不同於常人……他应该知道怎麽做就能让詹肆月觉得舒服,可他不想、不想第二天就被指责为趁人之危的登徒子! 可詹肆月的愿望却是急迫的,迷浆果仿佛激发了他身体里隐藏最深的一处本能,让他在这时间里,无法阻挡地渴望起面前这个人……想被他触碰,想被他抚摸,甚至是更深入、更粗暴一点的接触……让他用任何方式,来填满自己身心中那处空虚的沟壑。 於是,他非常诚实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圆房……圆房好不好?”他拉住戎易扬的手臂,央求,“我们圆房行吗?” 可愿望一旦说出来,就很可能会失望。 戎易扬站在那里,全然不为不动似的,没有回应。於是,他不敢抬头了,想到已经被欲望逼得丢掉了廉耻,亦有些厌弃自己的软弱,但更加让他害怕的,还是看到戎易扬鄙夷的眼神……他已经不想再被他那麽看了…… 於是垂下头,哭了。 他并不喜欢流泪的,眼泪只会灼伤自己,他知道,然而,当心也变得跟身体一样饥渴难耐时,他就像徘徊在荒漠中的鬼魂……甘霖是那麽的可望而不可即,他还能做些什麽? 他已经没有可以全然依靠的人了,那些人都纷纷离开,也曾以为,会在异乡遇到一个可以相互扶持的伴侣……然而,戎易扬虽救了他一次两次,却终究不会为了他,去跟一个男人亲近。 他们没办法做真正的夫妻。 是的,他们没办法做真正的夫妻……戎易扬也一度这样认定,即便是刚才,他还想要转身离开,然而,当他看见面前这个人在流泪,第一次看见他,这样流泪…… 说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什麽,只单纯是被什麽驱使著,一把那个流泪的人按倒在地,然後一瞬不瞬地凝视他。 “圆房……这是你说的。”他说,情绪激动,甚至还有些粗喘,“这可是你说的,不要後悔!” …… 婚宴早在大半年以前就结束了,可直到今夜,二人才第一次看到对方完全赤裸的样子。 詹肆月仰面躺著,随著迷浆果的催情效用渐渐淡去,也感到有些承受不住了,然而戎易扬仍旧不知疲倦,在他身体里不停地动。 他是不是把这两个月以来积累的情欲全发泄在自己身上了?詹肆月忍不住这麽想,因为戎易扬实在狂猛得叫人害怕。 青涩的身体就这麽一遍一遍地被洗礼著,疼痛著、欢愉著、战栗著,无休无止,直到喉咙也在哭泣呻吟中哑掉了,却还是想要流泪。 “怎麽还哭?”戎易扬低声地问,“平时没见你这麽多眼泪。” “因为……你、你是个禽兽,弄得我……啊!” 忽然大力地摆动胯部,让詹肆月尖叫一声,咬住了手背,再也不敢开口。 “是……”戎易扬弯下腰,笑了笑,“我也是刚刚发现,自己竟然是个禽兽……” 是的,他承认,自己早就对这个人有了难於启齿的情欲,就算明知那是个男人,却还是……不知从何时开始,不再一味地厌烦他,不知从何时起,也会想去注意他,不知从何时开始,开始对他感到惊异、疑惑,甚至是长久的思索。 那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曾想他就是一颗讨人厌的豆子,只要落在地上,就乱弹乱跳,癫狂而无法控制,很烦人…… 却也会有虚弱的时候,生病了,就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用迷离的眼神看你…… 还能够在弥天漫地的风沙中机敏地选择生机,他甚至可以保护比自己更为柔弱的人…… 他为葬身沙海的人而深深伤感,却又能很快地因为一处绿洲而欢呼雀跃起来…… 他好像很坚硬,却也感受得到柔软,他似乎是真的单纯,却也真的难以捉摸…… 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他可能比以前更了解他了,却也好像更加不了解了…… 他在疑惑这个叫詹肆月的人,却也在疑惑自己的心……已经无法不去管,不去在意了。 “戎易扬……过了今天,我们、我们是不是……真正的夫妻?”已经被弄得气都喘不匀了,詹肆月却还是要开口说话。 戎易扬抬起手,抹了抹他贴在额头上湿漉漉的发丝,点了点头。 “是。”他愿意承认他们的关系。 然後是更猛烈地进攻,不停地占据、退出、再占据,仿佛是在宣泄某种情绪似的,逼迫著柔软而湿润的花蕊迎向自己,羞涩地绽放、蹙缩。 詹肆月在迷乱在这从未体验过如此甘甜和狂荡中,耳边只要两人的低吼、喘息和呻吟,而睁开眼,就看到戎易扬的脸。 不敢相信,这个人也会有这样的表情,恣意、沈醉又隐忍…… 於是,忍不住伸手,想去摸摸看,看那到底是不是真的,可伸出的手还没有摸到那人的脸,却被紧紧握住了。紧接著,天旋地转的眩晕,利刃更深地进入到身体里,仿佛要刺穿了似的,自下而上地挺动,强烈到让人痉挛。 他发现自己已经坐了起来,就在戎易扬怀里,面对面,胸口贴著胸口地,被拥著。 已经看不到他的脸了,可是两人紧紧相贴的触感却非常真实,强烈的心跳,炽热的体温,还有坚实的臂膀……詹肆月忍不住更紧密地靠过去,一丝不差地感受这种舒适。 “怎麽了?”戎易扬似乎感受到了什麽,停下来问。 詹肆月摇摇头,轻轻回答:“没什麽,只是刚刚才发现,原来人的身体会这样舒服。” “舒服吗?” “嗯。”詹肆月靠著那个很有安全感的肩头,露出微笑,“我三岁被双亲送到山神殿,那以後就没人抱过我了,直到现在,我已经十七岁了,你还是第一个……” “嗯。” 戎易扬应著,慢慢低下头,却看到詹肆月也正仰著脸,望向自己,於是有那麽一瞬间,他的心竟跳得无比狂乱。 “还有更舒服的事,想知道吗?”他低低地问。 詹肆月没有回答,但水色荡漾的眼眸中却流露出一丝渴望,於是他没有犹豫,靠了过去,找到那两片柔韧润泽的唇,深深地吮吸、重重地舔舐,直到怀里的人张开嘴接纳他,生涩又热情地与他交缠…… 所有迷惘的心情都已遗忘在这样的激情中了,他们身体相接,紧紧拥抱著,在漆黑的帐子中交颈而吻,缠绵不尽,就像一对真正的爱侣…… 旺夫命 15 无聊的一节,请大夥儿忍了吧... -------------------------------------------- 入了冬的西北,天气骤然转冷,北风日夜呼号,刺骨的寒冷。詹肆月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像个大棉球,除了吃饭跟睡觉,其与时间大都缩在戎易扬怀里,不爱动弹。 这大概就是那销魂一夜的後果,詹肆月被摧残得全身酸软,好几日都没法下地走路,戎易扬也只好与他共骑一匹马。如今,这位傲气的少爷也不再吝啬自己的怀抱和体温了,那一夜仿佛猛然间打开了他心里的一道禁制,以至於那样的事又发生了好几次。几乎每次都是在莫名其妙间就滚到了一起,只有一次,他是有意骑马远离了队伍,然後就在马背上,把怀里的人弄得哭叫了好一阵子……这件事,他後来一想就觉得真是胡来,虽说如此,叫人热血沸腾却也是真的……不过也因此,詹肆月脚软得更厉害了。 直到五六天之後,他们在稀疏的草原上看到了零零星星的人家,尖尖的帐篷顶和嫋嫋升起的轻烟,都叫人欢欣鼓舞。 戎易扬说他们已经进了厥族领地,便停下来整顿,派了使者出去,而自己的第一件事却是放鸽子。 数只洁白的信鸽振翅高飞,向南消失在天际,那边不会有鹰隼的攻击,它们可以择路飞回京城。然而詹肆月没有想到它们竟会被保护得这麽好,即便是在穿越了那一片茫茫沙海之後,还能保持著刚离京时的丰满羽翼和壮实体格。 它们是不是正身负著自己也不知道的重任?詹肆月忍不住这样想。 半天之後,得到的是厥族首领同意召见的消息。 戎易扬帮著詹肆月穿上一件比较庄重的衣袍,一遍遍告诫他。 “记住,我现在姓易,你是易夫人,随我一同来厥族,是因为我想带你观赏塞外风光……” 詹肆月听得耳朵都磨出了茧子,却始终都不明白自己为什麽非得变成“易夫人”。 “那你真的会带我去看风景?”他比较关心这件事,“听说再往西北走就会有波斯集市了,你也带我去?” 戎易扬没想到他会把这话当真,考虑了一会儿,想要解释清楚,但最後还是叹气道:“有时间就去……” “真的?!”詹肆月顿时笑得很欢喜,欢喜间忽然仰起头踮起脚,啵的一声,脆生生地亲在戎易扬嘴巴上,“你可别忘了这话,等卖完了东西要带我去!” “……嗯。” 戎易扬却被这个突然的香吻给弄了个反应不及,半天,才点头,眉头皱皱的。 他是不是该早些把此行的目的告诉詹肆月啊…… 奔驰的骏马越过高高的山岗,耳边是呼啸风声,眼前是绵延不尽的草原,冬季将枯败带来,却始终无法改变天空的颜色,在一片湛蓝中!翔的雄鹰,就像迎战的斗士一般盘旋著,孤傲、雄壮。 首领就把自己的大帐扎在最高的山岗上,由大汉层层把守,他们称,要见大王就要卸下身上所有武器。 戎易扬把腰间的长剑交与那些大汉,带著詹肆月往大帐走去,其余人却被挡在外面,远远的等候。 对於这样的待客之道,黄奔是最有意见的,一个人在门口骂来骂去骂了半天,那没有礼教的样子,很给他的老大戎易扬抹黑。 可若是说起来,他这个样子倒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了,从绿洲出来以後,他就开始情绪反常,每天吊丧似的吊著个脸不说,那股痞子气势也消失得干干净净,见到了厥族的漂亮小姑娘都没像从前一样过去调戏。 对於他的这种表现,詹肆月还曾一度怀疑过自己,难道是他那一巴掌威力大发,把黄奔彻底给打蔫儿了?!可是想想,又觉得不对,自己那巴掌明明是打在左边了,怎麽手印却跑到了他右边脸上,而且,那一巴掌再怎麽厉害,也不至於把胡子都给扇掉了吧? 最後,总结来,总结去,得出了结论:黄奔肯定是得罪了谁,给狠狠报复了…… 想到此,詹肆月也懒得再去深究了,与其去琢磨到底是谁削了那两撮小胡子,他还不如考虑一下别的事情,比方说……待会儿见到了厥族的大王,他该怎麽行事呢,是不是也要像拜见中原的皇帝那样,跪下来磕几个头呢…… 然而,这样的疑虑其实并不必要,他只要看一眼那个坐在帐子中央,捧著个羊腿大啃特啃的胖大叔,顷刻就会释怀了。 这里是厥族,这里跟中原不一样,这里不需要任何的繁缛礼节! 戎易扬仿佛也被这位首领的豪放吃相惊呆了,站了片刻才上前,拱手道:“尊敬的……大王,在下是中原货商,名叫易扬,今日能得到您的召见,倍感荣幸……” 很明显,那“大王”二字说的很是疑虑。 然,那位大啖酒肉的大王却一点也不客气,手里还抓著油腻腻的羊腿,洪锺似的嗓门便亮开了。 “客人不必客气,快入座吧!”转而又对著外面喊,“来人,把酒肉都端上来,给远道而来的客人接风洗尘!” 说完,又抹了抹沾著油和酒的大胡子,兴致勃勃地看向戎易扬:“本王听说你家是中原最大的货商,不知这是不是真的啊!” “大王所闻不假,我们易家确实是中原最有实力的货商,所销货物遍布……” 听著戎易扬一本正经地吹起了大牛,胡扯得像是真有那麽回事似的,詹肆月不由得暗暗咋舌。 没想到这人还挺能装的! 言谈间,那位大王又问了几个问题,戎易扬都吹著牛皮一一回答了,詹肆月百无聊赖地坐著,却唯独对一件事颇感惊异。 这位胡子拉碴的厥族首领竟说得一口利索的汉话! 想想刚进厥族的时候,他们碰见的那些部民,每一个都是叽里呱啦的,满嘴的厥族语一句听不懂,可渐渐往里走,会讲汉话的人多了起来,不过也大都是发音生硬的,会的语句也不多……可怎麽、怎麽面前这位看上去一点也不聪明的大叔却能讲得这麽好,真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正想著,答案就来了。 旺夫命 16 胡子大叔说话间看向帐外,忽然站起身来,愉快地大声招呼道:“嗨,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我的老师回来啦!” 老师? 詹肆月与戎易扬一同回头,却见一位身著青蓝色衣衫的男子缓步走来,细一打量,只见这人面容沈静平和,身形儒雅骏逸,年纪也不算高,周身却颇有著几分室外高人的气质,而其左眼角的一颗血红泪痣,又仿佛为这份独特凭添了一抹明媚、讥诮的意味,淡淡笑起时,就愈显妖娆。 “这就是我们厥族人的好老师,我的汉话都是跟他学的呢!”厥族王将来人迎进来,哈哈笑著,语气中带著一股不一般的敬重,“老师今日回来得这麽早,不如也同客人们喝一杯吧?” “当然。” 青衣男子转身,对著戎、詹二人,恭敬地敛目。 “顾朗乐意至极。” 此人便是顾朗! 脸上笑著,戎易扬心中却是火光闪烁,不由得暗暗捏紧了拳头,扭头去看詹肆月,却见他正两眼直勾勾盯著那人,神色中是明显的惊豔与讶异。 心中似是生出了一丝不快,戎易扬不动声色地伸手,在詹肆月的腰背处用力抚了一把。詹肆月立刻惊得回神,疑惑地看过来,戎易扬只是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与顾朗寒暄。 “早就听闻中原易家有位了不得的少爷,今日一见,果然非同一般……” 顾朗对著戎易扬一揖,道,“顾朗荣幸之至。” “顾前辈过奖,易扬不过是一介商人之子,没什麽了不得,反是顾前辈的大名,才让易扬我久仰!” 戎易扬端起酒碗,看似平淡的回应,却是带著一丝讥讽的意味。 顾朗弃主而逃的行径向来为人所不齿,而现下,他更厌恶的,却是这人毫不知耻的举止和神态! 然,顾朗对戎易扬的话并没有多大反应,只是挑眉瞧了他一眼,然後看向詹肆月,慢慢笑了起来。 “这位……想必就是易少爷的爱妻了?” “顾前辈慧眼,正是。” 戎易扬略一点头,伸手揽住詹肆月的腰,詹肆月赶忙行了个礼。 “真是般配的一对呀!”顾朗笑道,忽而又感慨起来,“这说起来,赫赫有名的易公子娶了一位貌美如花的妻子,这等大事,在下竟从未听闻……呵呵,孤陋寡闻,实为不该呀……不如这碗酒,就当是迟到的婚酒吧,在下干了,祝二位永结同心,早生贵子……” 顾朗说完,将酒水一饮而尽,可锐利的眼眸却依旧没有离开詹肆月身上,直把他看得心里别别扭扭的,於是忍不住颤悠悠地端起了酒碗,抢在戎易扬面前开口。 “谢谢顾前辈的好意了,您放心,我、我会做个好媳妇……” 所以,别用那种怀疑的眼神看我好不好! “嗯……那个,肆月是晚辈,也该敬顾前辈一碗酒,就祝您、祝您……”詹肆月翻著眼皮想了片刻,终於来了灵感,於是爽朗道,“祝您在这片异乡的土地上也能升官发财,大展宏图!” 詹肆月刚说完,就觉得身後揽著自己的手一下收紧了,回头一瞧,却见戎易扬正在笑,仿佛很快意似的。 而实际上,他确实是有几分快意。 顾朗是有意说自己没有听闻过他们的婚事,怀疑与试探的意图何其明显,而詹肆月这番无心又无知的言语,却正似利刃一般给了他干脆利索的回击。哼,在异乡的土地上大展宏图……如果他还能感到一丝羞耻的话,便不会对这话没有反应…… 果然,顾朗的脸色变了变,锐利的眸光透出些许痛色,但那也只是一瞬而已,他很快找回了自己一贯的随性姿态,仰首大笑起来。 “哈哈哈,易少爷,您可是娶了一位非常可爱的夫人呢……千万要珍惜呀,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不知是否就代表了愉悦,可其中的恣意却又不像是虚假,戎易扬只是同样笑著,点头应是。 後来,四人又坐下来畅聊。 那位大胡子的厥族首领又问了戎易扬许多问题,似乎对他的商队和所销货物十分感兴趣,尤其问了木材和铁器。然後,他就开始讲述自己家族开创领土的光辉事迹,从爷爷辈的开始,都是些打打杀杀、杀杀打打的故事,不是你族灭了我族,就是我族灭了你族,好不容易讲到了他这一辈,就是更大范围内的拼杀了,为了土地、奴隶和女人而长途奔袭,最後,终於统一这样一片广阔的草原,和树万的厥族部民。然而,对这位厥族大叔来说,这却仍嫌不够的,他说他叫干索,他的爷爷也叫干索,干索在他们厥族语中是勇士和英雄的意思,所以,他也要像他爷爷一样,成为家喻户晓、流芳百世的大勇士和大英雄…… 詹肆月见他侃得兴致盎然、口沫横飞,自己却一点儿认真听下去的兴致都没有。他是真没听过什麽叫干索的大英雄,对那些打来打去的故事也完全不感兴趣,更不明白这个干索大叔跟他爷爷学什麽不好,非得学这些打打杀杀的……哎,什麽家喻户晓、流芳百世的,太无聊了,听听都让人昏昏欲睡…… 可是,要是真的睡著了,也不太好,於是,他只能坐在那里无聊地四处乱看,看帐顶,看戎易扬今天穿了哪双鞋子,看那个干索大叔打著卷儿的胡子,看坐在对面那个人脸上的红痣,看呀看,看得有些入神,直到被看的那个人忽然把视线投向了他,微微颔首…… 詹肆月这才意识到自己太没礼貌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扭开了脸。 旺夫命 17 销魂更文已经成龟爬的速度了...T T ---------------------------------------------- 厥族人勇猛凶悍,厥族人也同样的热情好客,戎易扬与詹肆月数次婉拒了干索的挽留,又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才得以走出大帐。 此时,太阳已经西斜,先前被拦在外面的几人都在原地等候了,他们个个红光满面,看来也受到了盛情款待。 黄奔也像是忘记了先前的怒气,嘴里喷著酒气,晃晃悠悠的,还不时伸手抓住自己的同伴,嘀嘀咕咕地说上几句醉话。而那个被他抓住的同伴却是个不苟言笑的人,虽然长得挺好看,对人却总是冰冷冷,即便是现在,也完全不像是喝过酒的样子。 一行人在夕阳中不急不缓地走著,太阳沈得很快,刺骨的寒风将部民们扎在帐顶的角旗卷起,剌剌作响,而远处,成群的牛羊却怡然自得,缓缓行过昏黄的山坡,犹如一张宁静而悠远的风景画,这叫酒意微醺的人们更觉沈醉…… 回到商队的驻地时,天已经大黑。詹肆月喝得有些多,在马被上就打起了小呼噜,戎易扬当了一路的人肉靠垫,回来以後还要当苦力,负责把他抱进帐子里。 自从进了厥族领地以後,他们两人晚上就睡一个帐子了,一方面是为了摆出新婚夫妇的恩爱样子,另一方面嘛,这也算是顺其自然…… 铛儿同新招来的几名厥族女仆睡在一起,每晚过来点灯,火光渐渐升起,戎易扬就坐在灯下,眉头微锁地回想和思考著刚刚那场筵席的每一个细节。 显而易见的是,顾朗丝毫没有掩饰他的猜疑,交谈中屡次出言试探,不仅如此,当听说詹肆月的老家也在南无之後,甚至有意用南无方言问了詹肆月很多问题,意图明显地想从他口中套些话,而另一方面,他又在观察听不懂南无方言的戎易扬,是否因此而产生不安和动摇…… 这是一种态度明确的示威,又或是警示,戎易扬很清楚,顾朗的猜忌就来自於十年前他所吃的那场亏,而要消除他的猜忌,恐怕并不容易。 但,不正因为结果难以预料,才称其为险棋吗? 而决定这最後结局的关键棋子,则正是自己,与面前这个熟睡的人……至今不清楚自己身上到底背负著什麽样的重担,他有的只是无知的单纯,与单纯的聪颖。 垂目,戎易扬在昏暗中凝视,轻颤的睫毛,微翘的唇角,甜美的睡颜,让他不禁伸出手,轻轻触碰…… 詹肆月醒来的时候,第一个感觉就是有一只大虫子正在脸上爬来爬去,痒得厉害,於是他猛地挥手,啪的一声…… 疼的不是自己的脸,但他还是感觉很晕,沈甸甸的脑袋需要用双手扶著,眼皮也最好拿两根小棍儿撑起来。 “我……在哪儿啊?”揉揉眼睛,奋力地把头支起来,詹肆月记得自己前一刻还在马背上晃悠来晃悠去,可是现在…… “已经回来了啊……”再次不支地躺倒,他看到帐顶在飞转,同时感到前所未有地想吐。 但还没等他吐出来,嘴里就被灌进了一些温热的液体,还带著淡淡的茶香,很快缓解了胃里的不适。然後,一只手又伸来,手背上还带著一块红印子,在他嘴边用力抹了抹……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身边原来还有一个人在,而这个人,是戎易扬没错! 抬起头,他冲著戎易扬笑起来,醉意朦胧的,却显得特别愉快,可戎易扬的皱眉却皱得更厉害。 “不能喝就早说,醉成这样!” “我是看你……喝了那麽多,都没事啊……”詹肆月眯著眼睛,比手划脚地絮叨,“又好不容易……遇见了同乡,我得给人家一个……面子。” 其实,醉成这样也不能算詹肆月的错,在家乡时他也常常喝酒,酒量也不错了,可谁知这厥族的酒後劲忒大,完全不是其他地方的水酒所能比的!他毫无感觉地喝了许多碗,直到刚走出大帐的时候,还很清醒,可谁知,刚在马背上摇晃了一下,他就不行了,感觉跟荡秋千似的,荡来荡去,要不是身後还有个戎易扬,他估计自己早就给荡飞无数次了。 不过,若是抛开这些事不谈,他今天还是觉得挺愉快的,毕竟是在这麽遥远的异乡遇到了同是出身南无的前辈啊,虽不知道人家怎麽想,但自己总觉得这异常难得! “那我问你。”戎易扬的表情总是很正经,即便面对一个醉鬼,“你的同乡跟你用南无方言说了些什麽?” “说了些……什麽……” 詹肆月皱起脸,苦思冥想了一阵子,却忽然一下站了起来,戎易扬还以为他是想起了什麽,可谁想,他竟一言不发地晃到帐口,撩开衣襟,就动手解起了裤腰带! 戎易扬大吃了一惊,赶紧箭步上前,把当众脱裤的人给拉了回来。 “干嘛呀,我要撒尿!”詹肆月挥拳抗议。 戎易扬指著远处的草丛:“要尿滚远点儿尿去!” “滚不远……憋不住了,总不能……尿裤子里吧?” 詹肆月一边咬著舌头,一边很委屈地辩解,戎易扬彻底无奈了,只好拿来夜壶,扔给他。 “自己接著!”气急败坏地吼,脑门上的青筋差点儿冒出来。 詹肆月拾起那个尿壶,翻过来掉过去看了好几遍,最後还是在戎易扬的帮助下,才瞄准了那个圆圆的壶口……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詹肆月长舒了一口气,不仅是身体,就连脑袋都变轻松了似的,清醒了很多,大概是因为肚子里积存的酒液都被排掉了吧? “你、你刚才问我什麽来著?”低头整理著自己的衣裤,詹肆月讷讷地问。 “我问……”不知为啥,被詹肆月一闹腾,戎易扬猛然间有种张不开口的无力感,叹了口气,用手掌撑著下巴好半天,才又开口,“我问,顾朗用南无方言跟你说了些什麽?” “没什麽吧。”詹肆月回想了一下,“他问我以前住在哪,父母是否健在,排行老几这些的……怎麽了吗?” “没什麽,随便问问。”戎易扬说,“那你怎麽回答他的?” “什麽怎麽回答啊?除了没告诉他我是并族人,其他的就那麽说呗,我又没有什麽见不得人的复杂身世……”因为头还有些晕,詹肆月就重新躺了回去,但想一想,又翻了个身,对著戎易扬,“干嘛呀,问这麽清楚?” 戎易扬没吭声,只是瞥了他一眼,然後凉凉地说:“没事,好好跟你的同乡相处吧。” “什麽意思啊,怪腔怪调的……”詹肆月不满意地嘟囔了一声,仰面躺在那儿琢磨了一会儿,忽然翻身爬起来,瞪大眼睛对著戎易扬,“喂,我跟你说,我有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我觉得,顾前辈……是不是也是并族人啊……” 戎易扬挑了挑眉,不以为然:“别瞎猜,他是南无鱼林县人。” “可是他这里有一颗红痣诶!”詹肆月指指自己的左眼角,“你不觉得怪吗?” “那有什麽奇怪?长红痣的人多了吧。”戎易扬看著他,觉得他的猜测过分牵强。 就算你自己身上有一颗那样的痣,也不能认定那就是你们并族人独有的吧? “话这麽说,也没错……”詹肆月用指著左眼角的手指抠了抠脸,歪著头撅起嘴,“可我还是……” 戎易扬伸手在他脑门儿上脆生生地弹了一下,道:“别还是了,睡觉!” …… 漆黑的帐子中,两人肩并肩躺在铺得厚实的毯子上,詹肆月睡足了,这时精神了起来,便转个身,看著戎易扬轮廓分明的侧脸,即便在黑暗中,也很清晰。 嘿嘿,真有趣…… 忍不住在偷偷地发笑,虽然他们已经同睡了好几日,但这种同床共枕的真实感还是第一次……戎易扬估计是真的很忙,每次等他回来的时候,自己早就睡著了! “不睡觉咧著嘴笑什麽……”奇怪的是,戎易扬闭著眼睛却知道他在偷笑! “喂,我告诉你件事儿吧。”詹肆月轻声道,见戎易扬闭著眼没说话,便凑到他耳边,神秘兮兮地说:“我会觉得顾前辈是并族人,可是有原因的!其实,我们并族男子并不是每一个都能怀孕生子,只有身上生有红痣的……” 詹肆月笑眯眯,很得意地看著戎易扬睁开眼睛,便执起他的手指,伸向自己耳後,摩挲著那块皮肤上的一个小突起。 “族长说,这是山神用手指点过的痕迹哦……是山神的祝福。” 山神的祝福…… “不过,你得抚摸它才行……在那个的时候。”詹肆月脸颊发烫地看著戎易扬,“你、你想要孩子吗?” 带著水光的眸子即便是在夜色中也一样明亮,戎易扬凝视著它们,竟仿佛受到了蛊惑了一般,不由自主地开始移动自己的手指、手臂和身体,转瞬,就已经将蛊惑自己的人禁锢在身下。 詹肆月惊呼了一声,微微挣动,却没有拒绝,他紧贴著戎易扬强壮而温暖的身体,很快就在甜蜜的快感中敞开了自己…… 可是,直到最後,戎易扬都没有触碰他的耳後。 他觉得有点失望,有点难过,还有点没面子,便不说话地翻过身去睡了。 也就是因为如此,他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他身後的那个人,也曾在那一刻,带著无比温柔的表情,轻吻了他漆黑如墨的发丝…… 旺夫命 18 龟速更文中... ----------------- 但接下来一段时间,每个人都忙了起来,詹肆月甚至没空去跟戎易扬闹一次别扭,他们连见面的时间都变得少之又少。 一天数次地往返於商队驻地和干索大营,戎易扬也只能尽量抽出些时间,仅仅晚上睡前的一小会儿,来看看詹肆月。 要知道,这对他来说,十分重要。 於是,他也清楚地知道,在这段时间里,詹肆月同样没有闲著。他遇到了一个不错的同乡,愿意拿出大把的时间来陪他,甚至是亲自教授他马术…… 戎易扬对此感到了一丝不安,顾朗的过分热情也许不是好事,他不止一次地提醒詹肆月,防人之心不可无,但詹肆月对他的话却是嗤之以鼻,说他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好吧,也许他是小人之心,但顾朗也绝不是什麽正人君子……他只担心这边的一步棋还没走完,那边就被对方反将一军! 只是詹肆月全无这样的顾虑,倒与顾朗成了忘年交。 刚开始,他也觉得这位顾前辈性情诡异,说话做事都叫人揣摸不透,但接触多了,他渐渐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顾朗是有些古怪,但却非常之博学、非常之机智,不仅文攻武略,在医术上也颇有造诣……总而言之,是一个相当有才华的人。而更出人意料的,却是另一件事,顾朗这种脾性的人,竟然收养了三个孤儿! 这实在叫人瞠目,但却是千真万确。 那三个孩子就跟顾朗住在一起,分别叫作米都、未都和新都。其中,米都是大哥,十二岁,他自愿跟在顾朗身边,当了个随叫随到的小使唤,而未都和新都是对孪生姐妹,还不满十岁,却格外的活泼伶俐,每当顾朗回来的时候,她们都会欢呼著“干阿爹”,一路飞扑到他怀里,好像一对小鸟儿似的…… “干阿爹是我们的恩人,是最大最大的好人!” 两个小姐妹的稚嫩的话语,流露出不尽的敬爱之情,让詹肆月也不由得地对这位“干阿爹”肃然起敬了。 但是,顾朗这麽告诉他:“别以为我是多好的人,你会很失望。” 为什麽会失望呢…… 当时,詹肆月还觉得顾朗只是在谦虚,但随著时日流逝,他终於一波三折地明白了…… 顾朗或许真的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好人……他是个不错的干爹,不错的老师,但是他私下的生活……却只能用淫糜不堪来形容! 最初发现这一点时,詹肆月是非常震惊的,他震惊於那些出入顾朗帐中的壮男们,竟每一个都似与顾朗有著极其诡秘地关系,而其中还一位还甚是特别……他特别并不因为他看上去更加骠勇,而仅仅因为,他是干索的儿子──达因! 达因比其他壮男们更频繁地拜访顾朗,詹肆月几次都撞见他正要离开,而其後,主人一定会姗姗来迟,而且还毫不掩饰那些情事过後的倦怠、慵懒,和……痕迹。 面对这样的情况,詹肆月想要不乱想都是不可能的。 顾朗与干索的儿子,部民们心中的草原勇士,厥族的王子……竟然真的有一腿! 起初,他还有对自己的推测有怀疑,於是便抓住小未都,悄悄问他有没有那麽一回事…… “这可不是什麽秘密,王子爱干阿爹呀,所以才会跟干阿爹睡觉。”小未都一边整理著顾朗搜集来的珍贵草药,一边不以为意地说,却让詹肆月瞬间瞪大了双眼。 “那、那你干阿爹也爱那个王子?”他结巴道。 这次,未都遗憾地摇了摇头,叹口气:“哎,可惜的很,干阿爹好像不爱王子呢,他总跟王子说,别指望我给你更多……” 这下,詹肆月彻底翻到了桌下。 啊啊……天呐,他听到了什麽? 一位痴情王子可悲地爱上了一位风流浪子,前者毫无保留地献出自己的身体,而後者在享乐过後,不仅丝毫不领情,还说出那麽欠揍的话…… 顾前辈,肆月真的要对您失望了! 於是,从那天以後,每当詹肆月看到达因那张充满草原豪情的粗犷脸庞时,都会不由得涌上一阵悲悯,然後望著那位壮汉的背影,叹息不止。 痴情的粗汉,你虽然外表坚强,内心却一定是伤痕累累了吧…… 但达因也许要比詹肆月想象的坚强许多,因为他还是那样频繁地出入顾朗的住地,很有规律地,从未间断过。 大概,他是真的非常爱慕顾朗?詹肆月想。 但终於,这一次,他不知为何,竟忽然跟顾朗提起了这件事……也许,他认为他们的交情已经到了无话不谈的程度? 可能吧,反正顾朗没有任何不快,只是看著他,好像看著一个无知的孩子,然後说:“不见得所有睡在一起的人们都爱对方吧……哪怕他们是夫妻呢。” 顾朗的话中带了一丝看破一切的毫无所谓的味道,竟让詹肆月心中微微一颤,然而那意有所指的眼神,又仿佛在暗示他什麽……只是那到底指什麽,他不知道。 见他露出如此困惑的神情,顾朗笑了,他轻啜碗中的清香的茶水,叹道:“久居厥族,很久没喝过这麽好的茶了……易扬老弟果然会做生意啊,这茶叶会得厥族部民的喜爱的!” “嗯……”詹肆月点了点头,心里却还在回想顾朗刚才那句话。 “他最近一定很忙吧?”顾朗又问,“你不担心吗?” “担心什麽?” 詹肆月依旧疑惑,顾朗却低头去看那碗中漂浮的黄白菊花。 “最苦莫过嫁商贾,十年无情空等老……肆月,你别嫌顾前辈多言,我早先便听闻,易家少爷是个冷酷无情之人,而且最爱亵玩那些俊美少年,甚至豢养在家中……这些你都知道吗?你就不怕他对你始乱终弃……又或是,他会把你卖掉,卖到妓院,卖到厥族为奴……” 顾朗就这麽说著,慢慢抬起头来,直视著詹肆月,像是在说服他似的,於是有一阵子,詹肆月是真的被吓住了,他想想自己莫名其妙被带到这片草原,至今还像个傻瓜似的,不知原因…… 但转瞬一想,他又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很可笑。 戎易扬并不是什麽商人啊,跟那个易家也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不是冷酷无情,只是傲慢又呆板罢了,他更不爱什麽俊美少年,他曾对一个女子念念不忘,而始乱终弃……至少他从未对自己有过始乱的行为。 但想到这里,失落感却也随之而来,因为他很清楚,自己与戎易扬正处於一个多麽古怪的状态…… 忽略掉自己的是个男人,他们是真正的夫妻,该做不该做的都已经做过了,也可说是亲密无间了,然而,奇怪的却是,他们竟谁都没有向对方明白地表达过爱意,哪怕是一句,从来没有…… 顾朗说,不见得所有睡在一起的人们都爱对方,哪怕他们是夫妻。 他们与顾朗所说的,到底有分别吗…… 这是他从想过的,他一直以为,只要那个温暖的怀抱永远都在就好了,然而……他爱戎易扬吗? 答案很显然,他一定爱上了那个混蛋,不然那天,他就不会问他想不想要孩子,就不会在得到了无言的拒绝之後变得难过失落,更不会在难过失落过後,却还那麽鲜明地记著,那一晚戎易扬曾带给他什麽样的甜蜜…… 他并不是个生性淫荡的人,然而这些天,他几乎见不到戎易扬的这些天,却总会在清晨独自醒来的时候,感到无比的空虚和落寞。 是的,他第一次明明白白地意识到,自己真的想念那个人。 他一次次厚著脸皮叨来扰顾朗,并不仅仅是因为这里有趣,而是从这里可以清清楚楚望见,望见那个扎著鲜豔角旗的巨大原形帐顶…… 这样的眺望也许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没有人确定地告诉他,顾朗就在那里,但他只想这麽做,无意识地等待著那个人走进他的视线…… “想去看看吗?”顾朗却在这时候来到他身後,轻快地对他说,“去看看你的夫君,到底在谈什麽好生意……” 旺夫命 19 啊啊~~不知所谓的一节,下一节再自圆其说吧~~~~ ---------------------------------------- 事实上,戎易扬确实在谈一桩重要的生意,如果成功,他将掌握干索的物资供应。 於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在努力消除干索的戒心,好让他相信,自己与其他的商人一样唯利是图,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赚钱的机会,更甚至,明知发的是国难财、战争财,也可以毫无愧色地去做…… 但遗憾的是,干索没有轻易上当。 虽然早就明确表示过购买物资的意愿,可这些天以来,他却迟迟不肯再就这事多作商谈,每次召戎易扬过去,都是大肆地饮酒作乐。 这不是又一次的试探,就是一个诱饵! 戎易扬明白得很,干索虽迫切地需要一个货商来帮忙,但只要他身後还有顾朗在,自己的意图就不会轻松达成,除了反复的试探,还会有圈套,只要稍有不慎,便会被对方识破身份。 所以,他只能忍耐,就算战机不待人,他也无法多做什麽,所幸的是,他不是孤注一掷,只要另一边的谋划没有受到阻碍,他就不必心急,耐下心来与他们周旋到底,或是干脆做个引人耳目的箭靶…… 如此这般,就算干索是想拿酒灌死他,他也义无反顾了! “易扬老弟,姑娘敬酒,你怎麽不喝了?难道是嫌我们厥族的姑娘,不够美吗?”干索坐在正位上,怀里拥了两位豔丽女子,摇摇晃晃地对著席中的戎易扬开口。 戎易扬的身边也坐了两位厥族女子,不停地为他倒酒、敬酒,只要他不喝,就会像树胶一样往他身上黏,甩都甩不掉。 当然,戎易扬不是什麽不近女色的圣人,但对这些厥族女人,却是避之不及,他想,那大概因为她们身上的味道……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让人不自主地联想到大片大片的……羊群。 为了尽快摆脱那两只大母羊,他只好作出不支的样子,抚著额头道:“大王,易扬实在不胜酒力,不如今日先回去,明日再陪大王畅饮……” “说什麽回去呢,易扬老弟,咱们不是说好不醉不归的吗?” 干索听他说要回去,却立刻显出不悦,拍著桌子吆喝,“打起精神来,还有一样好礼物要给你瞧呢……” 干索说完,忽然击掌一声,那四位厥族女子立刻站起身来,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 戎易扬挑眉,等著看干索能搞出什麽名堂,而此时,帐帘已经大开,一名怀抱琴瑟的纱衣女子缓缓走了进来。 戎易扬抬眼一瞧,心里顿时诧异不已。 这女子虽遮著面纱,但只看身形,也知不是厥族人,而待她坐定,拨弄起琴弦时,那熟悉的琴声就差点儿让他从位子上跳起来! 怎麽可能呢…… 尽力压下焦躁的情绪,戎易扬默默注视著女子,却见那女子也抬起头来,轻!了他一眼,那眉头轻蹙的样子,就如包含了千言万语一般,叫人心生怜意。 戎易扬深吸气,稍作安定,待一曲结束之後,便神色如常地转向干索,笑道:“看来大王深知我思乡心切,特意准备了这样的节目,易扬不胜感激。” “易老弟不必客气!”干索的表情似有深意,转又对那女子吩咐,“凤姑娘,何不为易公子敬酒?” 那女子便顺从地行礼,放下怀里的琴瑟,莲步轻移,走到戎易扬身边,执起酒壶倒酒。 “易公子请喝酒。” 温婉的嗓音,依旧如她弹奏的乐声一般动听,即便作出捧酒的低下姿态,也不失本有的端庄与矜持,然而,戎易扬此刻却似有百感交集,良久,才接过那柔荑捧著的酒碗,将里面的浆液喝干。 干索随即拍手叫好,斜眼瞟视著戎易扬,调笑著:“呵,老弟觉得凤姑娘如何,听说她过去也是个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当个宝贝似的养著,碰都没碰过呢……” 戎易扬看著干索,不语,只是慢慢挑起了嘴角,等著瞧干索还要耍什麽把戏。 “易老弟难道不想看看凤姑娘的真颜?”干索笑问。 “当然,那想必是人间少有的姿色吧!”戎易扬看似随便地说,微微思量,可还是抬手揭去了女子的面纱。 女子有一瞬间的惊慌,但很快镇定下来,微微别过脸颊,不看戎易扬,似是娇羞不已的样子。 然戎易扬只是挑唇一笑,并不多言。 “凤儿再为易公子添酒。” 凤姑娘看了看干索,又轻轻开口,执起酒壶再次将酒碗添满,这次,戎易扬又毫不犹疑地一饮而尽。 “易老弟果然好酒量!”干索喝道,眼里却没有一丝欢快的颜色。 帐子里一瞬间有点冷场,帐子外面却传来一个声音。 “凤姑娘何不再奏一曲?” 戎易扬一扭头,便看到顾朗站在外面,身边还跟了一个人,正脸色涨红地看著他。 “啊,原来是老师来了!”干索欣喜地一跃而起,竟有如获大释一般的轻松! 顾朗亦朝干索微微行礼,便转向身边的人,笑道:“肆月,你夫君就在里面,何不一同进去?” 詹肆月低下头,半晌,却道:“不了,我还是回去吧。” 说完,就真的转身离开。 顾朗摇头笑笑,便走进大帐。 “怎麽,易少爷不去追你家娘子吗?天黑了,这草原上可有野狼出没。” “大混蛋……大色鬼……” 一边挥鞭驱赶著胯下的小马,一边不停地咒骂,詹肆月从未觉得这样伤心过,当他看到戎易扬举止轻浮地掀开那女子的面纱时,差一点就冲上去破口大骂了! 看到那场景,简直比直接打他脑袋一拳还要令人昏眩,还要令人疼痛! 为什麽要去那里……我、我…… 不知不觉中,前行的速度就缓了下来,詹肆月忽然想起铛儿曾经说过的一番话。 “您要是不能将少爷牢牢控制住,少爷就会去外面寻欢作乐、拈花惹草……说不定还会纳几房小妾……” 当时,他是真的不怎麽在乎戎易扬,听那话就像听玩笑一样,可谁知,短短数月过去,情形就变了,他现在已经完全不能接受那种事情了。 他希望戎易扬再也不去理会别的女人,只看他一个,只看他一个就够了! 然而,那可能吗? 詹肆月心情低落地想著这个问题,而随著他的心情一同低落的,则是漆黑的夜幕。 草原的夜危机四伏,人们常常这样说,但当詹肆月意识到这一点时,他已经走到了一个无比陌生的地方…… 旺夫命 20(重发) 不由得有些後悔了。 这样乱跑又有什麽用呢,万一真的走不回去,冻死在这荒野里,或被野兽吃掉,可就真的亏大了…… 如此想著,詹肆月举目四望,视线里却只剩下一片叫人心生焦虑的昏暗。 “戎、易、扬──” 无边无际的荒野也将他的呼喊吞噬掉,连个回音都没有,可耳朵里仍有一些声响,屏息凝神去听,就像什麽东西正在快速地穿过草丛,向他靠近。 心头猛地一紧,他曾听说草原深处有野狼出没……难道自己误入了野狼的地盘?! 惊惧间,草中又传来骚动,间杂著嚎叫声,还有数对绿莹莹的光在隐约晃动,十分得渗人。小马驹受了也惊吓,躁动不安,詹肆月赶忙摸著它的脖颈安抚它,可实际上,他自己也有些六神无主。 他知道自己可能真的要遇到危险了,於是挥动马鞭,让小马快跑起来,想尽可能地逃出野狼的捕猎范围。然而,狼群不会将送上门来的美餐白白放走,它们始终不进不远地跟著詹肆月,似乎是想等猎物疲倦了,再一起扑上去…… 如此想来真是可怖,詹肆月却别无他法,只能一径地逃跑,直到小马驹开始呼呼喘息,那些狼也靠得更近了,近他到能将它们饥饿而狰狞的模样看得一清二楚! 视线里不断有东西窜来窜去,詹肆月也弄不清周围到底有多少只狼,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围困了一般,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然後,毫无预兆地,一匹强壮的公狼窜了出来,直冲马颈就咬了上去,小马一下子惊跳了老高,僵僵躲过这一击。詹肆月却因为险些落马而吓得手脚发软,好不容易将一颗心揣回肚子里,野狼就再次发起了攻击,而这一回,可真是又狠又准的一下,小马的脖颈当即喷出鲜血,嘶鸣了一声,便踉跄倒地,连带著詹肆月也一同摔在地上。 霎时间,数只强壮的野狼聚集过来,扑向挣扎不已的小马,凶狠地撕咬。詹肆月浑身发抖,却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顾不得身上摔得疼痛,转身就是一路狂奔。 马儿垂死的嘶鸣声还在黑暗的旷野中回荡,凄厉惨绝,詹肆月却顾不上可怜它,只担忧自己也要小命不保! 而他想得一点也没错,野狼绝不会放走猎物,很快便追了上来,将他扑倒在地,他连滚带爬地想要挣脱,却被迎面扑来的恶臭熏到几乎窒息,一张血盆大口就在他面前张开,散发出死亡的腐败气味。 只要这一口下来,自己这条多舛的小命也就了结了……詹肆月只能闭上眼,恐惧而又绝望地等,可等了许久,预想中的剧痛却没有袭来,反倒是噗地一下,被什麽热乎乎东西喷了满脸。 血! 几乎在意识到这个字眼的同时,他重新睁开眼,看到面前那只野狼摇晃著从自己身上退开,大张著嘴,像是被什麽东西卡住了喉咙似的,只走了两步就倒地而亡,而它死去的时候,眼窝下面还插著一柄长剑,贯穿了整个头颅的一柄长剑……詹肆月认识它! 随後,一个人走了过来,扑哧一声拔出那柄剑,又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可他呢,却一下子哭了出来,不由分说,扑到人家身上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混蛋戎易扬,去跟美女调情啊,还管我干什麽,让我被狼吃了算了,哇哇哇!” “别闹。” 对於詹肆月的胡闹,戎易扬却只是低声呵斥,然後收紧手臂,将不听话的人禁锢在怀中,再无法随意动弹。 他现在是没有更多的精力与詹肆月解释什麽,刚才稍稍灌注了内力飞出一剑,已经让他尝到了血脉倒涌的滋味。 那两碗加了料的酒还真不是一般厉害…… 虽然在走出干索大帐的时候就拿到了解药,得到这样的告诫:“不要在两个时辰以内动用内力,否则仍可导致全身血脉倒涌……” 没错,顾朗没有骗他,但恐怕,此时他们会被狼群围困,也不是一个偶然吧! 这大概已不是单纯的试探,或狡诈的诡计了,而是掺杂了某个人内心的恶意和歹毒……相信他们,还是直接杀死他们,那个人呢,或许想在屈服前最後一搏……听天由命? 但显然,戎易扬不会让一群野兽来主宰结局,就算这些狼数量确实庞大,而且是清一色的年轻公狼,饥饿得像是数天没吃过东西,他也有那个自信,就算单凭一身的体力,他同样可以把詹肆月安然无恙得带回去! 於是,剑锋一甩,与野狼对峙。 当它们咆哮著,接连扑了上来时,他不遗余力地挥剑,顷刻间让这些凶残的野兽身首异处,变成血淋淋的尸块滚落到草丛中。 到了明早,它们就是兀鹫的美食,而此刻,黧黑的夜色掩藏了一切,却唯有血的味道,四处弥漫,充斥鼻端,以及那近在咫尺的杀伐声……即便詹肆月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按住,无法回头,却仍被震慑,他看不到,却感觉到身後定是一片血肉翻飞的场景。 然而,心中最後一丝也怨气却在这时消散殆尽了。 因为他知道,戎易扬在竭力护著他,甚至不愿他看到一点点血腥的场面;因为他知道,这就是戎易扬的温柔,藏在冷酷的眸光之後,有点固执,有点霸道;因为他知道……自己就是在一次次被救之後,才渐渐爱上这样的戎易扬……会为他愉悦,为他生气,会想与他亲密,想给他一个孩子,就算他再怎麽可恶,就算他刚刚还掀开别的女人的面纱,可自己却还是会更加的、更加的…… “哈!”戎易扬大吼一声,一击劈倒了三只公狼。 附近的草地上已是尸痕累累,狼群终於开始忌惮他,不敢轻易再靠过来。 见此情景,戎易扬便带著詹肆月迅速退开,狼群随即跟上来,远远地跟著,似乎还是不愿放弃。 他们只能尽可能快地跑,等跑了一阵子,戎易扬吹响口哨,一匹马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二人立刻乘上,飞驰著往西北方向离去。 直到看到商队驻地的簇簇火光,他们才彻底放下心来,慢慢地往回走。 詹肆月依旧後怕,想想方才的那些惊险,都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怎麽会跑到那麽偏僻的地方去呢,若是戎易扬没有及时出现,自己可就真的葬身狼腹了…… 而想到此,又有些沮丧,因为身後的人竟没有为此而责备他一句,一路无话的样子,倒像是在刻意冷落他。 也许是觉得自己麻烦了吧?那麽爱出乱子,一次次地,都要他来救……若是没有戎易扬,自己大概也死了好几回了…… 这样的自己,还真是有些没用……但不会一直这麽没用吧,至少,他可以主动一点,去打破二人之间的尴尬局面啊! 於是,他带著一丝迟疑,一丝羞窘,握住了那只牵著马缰的大手,想藉由这种接触来缓和气氛,可就在他们皮肤相触到的瞬间,冰冷的触感却让他大大惊了一跳。 戎易扬的手冷得叫他害怕! 於是,他下意识地回身…… 果然看到一张苍白疲倦的脸,一下子,心就缩成了一团似的,很难受。 “戎易扬,你……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戎易扬却摇头,嘴唇紧抿著,仿佛在极力压抑著什麽。 “我没事,不用担心。” 可这样的状况,詹肆月怎麽可能不担心?他从没见过戎易扬如此虚弱的样子,满心地焦虑,还生出许多歉疚。 自己要是能冷静一些,不乱跑,戎易扬也就不会受伤了…… 心里难过,就忍不住鼻头发酸,可詹肆月根本不想落泪,於是变得气急败坏起来。 “说什麽没事……我知道你受伤了,哪里不舒服就说出来呀……你不说,是想逞英雄吗,还是说你在怨我?啊,是啊,是我害你受伤,真抱歉,我就是个麻烦鬼,你生气也是应该的,我……” “安静些。” 正聒噪著,身後的人却捂住了他的嘴巴,阻止他再说下去。 “别乱想,我现在是有些累,不想说话,但不是你害的。” 那是谁害的呢? 被捂住了嘴巴,詹肆月无法说出自己的疑问,只能讷讷地点了点头,然後抬起眼睛,看著戎易扬。 你就不能对我坦诚一点,什麽话都跟我说吗……还是说我不够格,无法得到你信任…… 这最叫人不满,詹肆月心里仿佛有许多激烈的情绪,需要来一次彻底的宣泄,於是他挣开戎易扬的手,回身,紧紧勾住他的脖子,然後仰头,找到那对刚毅的唇,用力地吻了上去…… 戎易扬……如果我现在说爱你,你会对我说什麽?你会觉得高兴……还是满不在乎?我私自认为你也该是爱我的,那是对是错……我只想要你一句话! 詹肆月真的不知道戎易扬当时正作何感想,但戎易扬却像是感觉到了他的不安似的,不仅用灼热的唇舌充分抚慰了他,还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叫他又恼怒又开心的话。 “不用担心,麻烦鬼,再怎麽样,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 嗷嗷~~~销魂还是写的不明不白,下一节再继续吧...T T 旺夫命 21 因为沈迷於动画、漫画和Drama而不认真写文的销魂,太罪恶了!!!!! -------------------------------------------------------------------- 漆黑的夜色宛如一张巨口,将视线中的一切都吞噬殆尽,远处传来一声狼鸣,阴森却又无限凄凉,仿佛这一瞬间,天地间就只剩下自己一个,孤独地面对著未知的前方,就如十年前的那个夜晚,他孑然一身地踏上逃亡的旅途,也曾因为世人的唾弃而苦痛,也曾被恐惧和绝望逼到发狂,眼前只是黑茫茫的一片…… “干阿爹,干阿爹?” 清脆的童声在身後响起,顾朗有一瞬的恍惚,但很快就回过神来,对著揪住自己衣袖的小姐妹俩,露出笑容。 “小姑娘们,天都这麽晚了,怎麽还不睡觉?”一如往常地问。 他知道自己不过是在重复一些毫无意义的旧梦罢了,失去的,怎麽可能会回来……不如抛开得好! “干阿爹不是也没睡吗?”忽闪著一双大眼的未都,看上去天真无邪,“给我们讲讲故事吧,干阿爹!” “是啊,米都哥哥讲了两句就睡著了,我们要听干阿爹讲嘛!”新都也来抓住顾朗的手,摇啊摇地撒娇。 孩子们的可爱模样在心中掀起了一圈涟漪,他弯下腰,轻轻捏了捏两个小姑娘的鼻尖:“好啊,快到被窝里去,干阿爹给你们讲故事……” 还没等顾朗的话说完,小姐妹就欢呼起来,手拉著手跑回了帐子里,飞快地在打著小呼的哥哥身边躺下,笑嘻嘻地等著听故事。 顾朗走过去,替这三个孩子盖好被子,然後坐下来讲故事。 “……骗子装出好心的样子,帮助他,甚至为了救他而受伤,终於取得了他的信任……” 他娓娓道来,讲了很久,却在此处忽然顿住,若有所思似的,然後低头看了看两个小姐妹,都已经睡熟了,跟她们的哥哥依偎在一起,甜美地呼吸著。 顾朗微微一笑,捻灭油灯,在黑暗中静默著。 有这些孩子的陪伴就足够了吧……不是早就发誓要抛弃过去的一切吗? 可为什麽心里还是那麽沈重? 为什麽看到别人成双成对,又会觉得那麽的……嫉妒,还是羡慕? 呵,顾朗,你还在妄想什麽? 如果真的可以抛开了那些过往,你就该为现在而活,可如果你还有恨……就该做个恶人,十足的恶人,不是吗…… “什麽?!你说他是中毒?!” 听完面前白衣人的论断,詹肆月简直不可置信,回头看看躺在那里动不动的人,忍不住一阵悲从中来,扑过去大力地摇晃起来。 “喂,戎易扬,你可要撑住啊……你要是敢死,我、我就鞭你的尸!呜哇哇哇,你到底是得罪谁了,下手这麽狠毒……” 可是此时,躺在那里的人却忽地一下子坐了起来。 “啊……你终於活过来了,太好了……” 詹肆月激动地眼泪都快冒出来了,戎易扬却是脸色铁青。 “我本来就活著!”他怒吼。 真是……本来这血气翻涌的感觉就已经很让人难受了,却还有一个哭天喊地的在旁边烦扰他,尤其是那撼天动地的一顿摇晃,都快把他脑浆子也荡出来了! “少夫人,请稍安勿躁。”这时,站在一边的白衣人忽然开口,即便在什麽情况下都是神态平静,“少爷已经服过解药,并无性命之忧,只是因为动用过内力才……” “好了,鹤延,不必说了。”戎易扬却伸手,制止了他的解释。 中毒的事要说清楚,恐怕得牵扯出许多问题,没完没了的,他可没心思花一个晚上把那些来龙去脉讲给詹肆月听,还是等有空,再慢慢说吧! 於是他又转向詹肆月:“你先出去一下,我有事跟鹤延商量。” “不要。” 却不想,得到了詹肆月的拒绝。 “什麽事不能当著我的面说啊?”詹肆月皱著脸,十分不乐意地问。 “跟你没关系的事。”戎易扬一字一句,说得很肯定,虽然这整件事跟詹肆月并也不是全无关系…… 跟我没关系?! 但詹肆月对这句话却是异常敏感,不满地直想砸东西抗议。 “我不管,反正今天你别想赶我走!”他咕咚一下,盘腿坐到戎易扬跟前,一脸正色,“哼,你们是想商量生意,还是打算密谋什麽大事件,或者根本就是想把蒙在鼓里的我卖给厥族人当奴隶……”他深吸一口气,“我今天都要听,而且听定了!” 这一番豪壮的发言还真让戎易扬无奈。 “好了,别胡闹了……” 他企图用哄骗的方式来安抚,可还不等说完话,大腿就被詹肆月拍得啪啪响。 “我没有胡闹!”詹肆月大声反驳,“是你把我带到这里的吧,你当我是傻瓜呀?我不傻,你们一定有什麽大事瞒著我……” “老大~~~老大呀~~~睡了没有啊?” 可就在詹肆月继续毫不留情地拍打戎易扬的大腿时,外面却传来一个没大没小的喊叫声,紧接著,帐口就出现了一张长著两撇小黑胡子的脸。 “老……” 神经粗大的人还准备继续怪腔怪调地说话,却被旁边的白鹤延很适时地瞥了一眼,虽说那是没什麽感情色彩的一眼,但因为抛媚眼的可能性实在太低了,他只能理解成事对他的警告。情况也许不太对,便左右看看,也只好老老实实地说话了。 “少爷,有客人来了。” “谁?” “是谁?” 戎易扬问,詹肆月也同时张口。 黄奔摸了摸胡子,表情怪异:“就、就是那个顾朗。” “他?” “顾前辈?!” 两人又是同时开口,只不过一个蹙著眉头,另一个却是满脸欣喜。 戎易扬不悦地看了詹肆月一眼,可还没等说什麽,就被对方抢了话。 “快请顾前辈进来啊!”詹肆月急切地说,想了想,又站起身来,“不不,我该去外面迎一迎的!” 可是还没等迈出一步,就被戎易扬给拉住了。 “我还没说见不见呢!” 詹肆月回头,一脸莫名其妙:“顾前辈肯定是来找我的,用得著你说见不见吗?”他一把甩开戎易扬的手,道,“反正我就是要见!” 说完,就昂著脑袋,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哼,笨蛋戎易扬,其实我是想让顾前辈给你看病啦……可谁叫你不告诉我你的事情,我非得气死你! 当然,戎易扬不会给他气死,不过也气得快吐血了,坐在那里想了半天,想自己,是不是在无意中把詹肆月给宠坏了?可琢磨了半天,也没得出结论,只好把恼怒的情绪都发泄自己属下身上。 “还傻愣著干什麽,黄奔,去把客人给我请进来!!” 黄奔平白无辜地就被吼了,还得乖乖去当跑腿儿的,把那个大半夜来访的顾前辈请到戎易扬面前…… 好吧,谁叫人家是老大呢,老大发飙总有道理,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拐上咱家的小亲亲一起跑吧? 如此想著,便瞧了一眼站在身边的白衣美人,偷偷勾了勾人家修长白皙的手指…… “小白呀,咱们……” 可只听“哢”的一声,自己粗壮的手指就被捏得错了位…… “哎哟!” 詹肆月跟顾朗刚进帐子,就听到了一声哀嚎,戎易扬正半靠在那里,一副病泱泱的样子。 “顾前辈,易扬今日身体不适,没能出去相迎……咳咳,想必前辈也能体谅吧?” 体谅个屁!戎易扬,你也太能装蒜了! 詹肆月当即就给他一个吃了大便似的厌恶表情,但顾朗却露出了些愧色。 “易少爷此言实叫顾某惭愧……叫凤姑娘下毒的人是我,想必你早就想到了吧?” 旺夫命 22 什麽?顾前辈说……下毒的人是他?! 詹肆月惊得几乎是原地一跳,大张著嘴巴看了看依旧温文尔雅的顾朗,又扭头瞅了瞅眼神锐利的戎易扬,脑袋里乱成一锅粥,都不知道该跟谁要解释了。 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哼,前辈倒是敢作敢为。” 戎易扬却开口,眯著眼,好整以暇的样子,像是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似的。 “易少爷过奖,顾某乃贪生怕死之辈,哪里担得起敢作敢为这四个字呢?”顾朗说著,微微颔首,看向戎易扬,“却是易少爷胆量好,谁敬的酒水,都敢喝呢。” 这一句话颇有深意,就连搞不清状况的詹肆月都听出了不对劲,更不用说戎易扬,神色霎时变得冷硬,态度也尖锐起来。 “哦?照顾前辈的意思,易扬不该质问您这个指使者,倒该去提防一位素未谋面的弱女子了?” “弱女子……”顾朗重复著戎易扬的话,却显出几分惊讶,然後眼睛一瞥,摇了摇头,“看来易少爷还真的,不认识凤姑娘呢……” “当然。”戎易扬神色不变地肯定,可心中反而不安定起来。 顾朗有意强调“不认识”那三个字,倒让他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对甜儿毫不了解似的…… 但是,他怎麽可能不了解甜儿? 那个温柔善良,甚至踩死一只蚂蚁都会感到不忍的女子,她的那份柔弱,曾经就是自己最想去亲手守护的……即是说,除非受到胁迫,不然,那样的她,又怎麽能做出给人下毒的事呢……她必是,有苦难言吧! “易少爷此刻……莫不是在腹诽顾某,胁迫了凤姑娘吧?”顾朗却好似读懂了戎易扬的心情,忽而这样问,但又很快摆了摆手,打住话头。 “这些事先不谈,顾某今日本是为了赔罪而来的。” “赔罪?” 戎易扬挑眉看看顾朗,就想看一个笑话似的,眼里全是讽刺,而顾朗也不甚在意,转身对著呆立在一旁的詹肆月,笑眯眯地请求道:“肆月,能不能麻烦你,去帮我把拴在马上的药箱取来呢?” “药箱?哦……好的。” 詹肆月点点头,却是一副没精神的样子。因为刚刚那二人说了很多他听也听不懂的话,让他郁卒至极……尤其是他们谈论的凤姑娘,更叫他觉得厌恶。 什麽弱女子……那女人可是亲手把毒药放在了你的酒碗里呀,你却替她说话……我看,根本就是看人家长得漂亮,过目难忘了吧,笨蛋戎易扬! 忿忿地想著,詹肆月瞪了那边的笨蛋一眼,转身就走,却不知身後有人望著他喃喃自语。 “呵,单纯的孩子……” “什麽?” 戎易扬挑眉,问向顾朗,顾朗笑了笑,道。 “我说……肆月是个好孩子,你该好好待他。” “这就不用前辈操心了!”戎易扬略微不快,“哼,与其说这个,顾前辈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讲吧!” “重要的事情……”顾朗说著,面色沈了下来,缓缓道,“顾某,是想跟易少爷谈一笔生意……” “药箱、药箱……” 夜色黑漆漆的,詹肆月让铛儿给撑著灯,自己在马背上摸索著,直到手指触到一个硬硬的东西。 “嘿,找到了!” 他欢快地道,然後很快地取下一个木盒子,抱在怀里往回走。 “少夫人,沈不沈啊,要不要铛儿帮您拿?”铛儿跟在一边罗嗦著。 “不沈,轻得很呢,你给我撑灯就好了。” 詹肆月说著,铛儿却好奇起来。 “少夫人,您说这盒子里放的都是什麽药啊?看著可是比那些太医用的药匣子小好多呢。” “嗯……那谁猜得到呢,反正就是治病救人……” 詹肆月说著,却忽然停住,想到方才,顾前辈说指使那凤姑娘下毒的人是自己……哎,他真觉得有一种幻灭般的不真实感,好像山神像在他面前崩塌了似的…… 顾前辈为什麽要做那样的事呢……又自己跑来认错…… 哎,搞不明白呢……怪人一个啊! 等一步步地走回去,詹肆月却发现帐子里的气氛更加诡异了,那两人好像刚刚结束谈话,见他进来,都不言语,只是扭头看著他。 詹肆月心里更别扭了,走过去把药箱放下,板著脸说:“那我先出去好了。” 说完,就转身往外走,连戎易扬叫他,他也不回应,直到了帐外,才隐约听到顾朗在说话。 “行,衣服脱光吧……” 於是,他还是……恶狠狠地杀回了帐子里。 旺夫命 22(补) 一根兔子尾巴,叫做23节太丢人了,於是,就当成22节的补充吧~~~~~ ===================================================================== “别乱动!顾前辈说,银针打通了血脉,剩下的就靠这药膏了,要抹在针孔上……” “什麽药膏,我已经没事了,不要坐在我身上!” “什麽呀!你从一开始就说自己没事没事,还不是一样倒下去!” 詹肆月嚷著,不由分说地将一大坨暗红色的药膏抹在戎易扬背上,戎易扬烦躁地啧了一声,可没过了片刻,就吭声了。 因为舒服啊! 乖乖,那药膏也不知是拿什麽做的,竟然会发热,热度顺著针孔深入筋脉,就跟运了一回功似的,全身热乎乎的,舒畅至极。 “嘿嘿,不说话了?”詹肆月骑在戎易扬腰上,歪著脑袋讥笑他,“切,也不知道逞什麽能呢……” “……” 戎易扬回头!了眼那话多的人,也懒得再反驳什麽了,只是趴著享受,空出脑子把方才与顾朗的对话又琢磨了几遍,却不想最後竟就那麽睡了过去,连詹肆月啥时帮他翻过身盖上被都不知道,更不要说被骂成是“死猪”和“尸体”…… 反正第二天醒来时,当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在药膏的效力下恢复如常,还是会对睡在身边的人报以带著谢意地笑容。(销魂咋觉滴背後一阵恶寒涅??= =||) 不过他可没有时间与娘子温存了,想起昨晚顾朗所说的“生意”,只能赶快起身,召集一干人商讨去了。 詹肆月就一个人睡到日头高升,直到铛儿端著脸盆过来,大呼小叫的把他唤醒。 “少夫人,您快醒醒,快醒醒啊,大事不好啦!少爷的老相好来啦!” 旺夫命 23(全) 短短两天,让人始料不及的事情接连发生,下毒事件,遭遇狼群,顾朗忽然提出的交易,及至……与她的再次会面。 戎易扬绝没想到这会面来的如此之快,更没想过会是在如此情形之下……阔别一年之久的故人就在面前,一时间,却叫他不知从何叙起了。 “易扬哥哥……” 蔡凤甜只看了他一眼,就已泪水涟涟,乃至沾湿了覆在面上的纱巾。 “易扬哥哥……甜儿真的对不起你……你……身体如何了?”她拭泪。 戎易扬一看到她哭泣的样子,就想起许多旧事,全像昨日才发生的一样,却又有著恍若隔世的遥远,他已忆不起那时的自己,是有著怎样的心绪和表情了。 於是,他只能说出最简单的安慰。 “我没事,你不必愧疚,我……知道你无奈。” 谁知,蔡凤甜听到这话,却哭得更凶,似乎想要将积累许久的委屈与怨懑一口气发泄掉,泪水磅礴而下,几乎要哭倒在戎易扬身上。 戎易扬只好扶住了她,劝道:“好了,别哭了,有什麽话进去说吧。” 蔡凤甜泪眼婆娑地点头。 却不知为何,戎易扬看著她,心里就有一丝丝的憋闷,很想蹙眉,可终是克制了,叹上一口气,扶住哭到虚软的女子,一步步往帐子里走…… 只可惜,他没能想到,他扶著她的一幕看在别人眼里,又会是个什麽样……尤其对於刚巧走来的詹肆月来说。 当然,詹肆月也没有想到会正正好看到这一幅二人相携亲爱有加的画面,顿时就有些愣了,直到铛儿念了一句“坏了坏了”,他才回过神,火气立马上升,真想冲过去把那两人扯开,然後再踹上戎易扬一大脚! 不过,铛儿一通义愤填膺的谴责却止住了他的冲动。 “果然没错,就是这个女人……老贪官蔡敦家的大小姐蔡凤甜,化成灰我都认得!当年明明已与太子有了婚约,却还来缠著我们少爷,不知廉耻,哼!” 这女人竟然就是那个一度将戎易扬迷得神魂颠倒的蔡家大小姐啊…… 可为什麽,她要跑到厥族来呢,还有,昨日又为什麽在戎易扬的酒里下毒……詹肆月怎麽都想不通。 就算那是顾前辈让她做的吧……顾前辈脾气古怪,会做些坏事也不稀奇,可是,大家闺秀的蔡小姐就不应该了呀,况且,她还与戎易扬有著那样的深交,久未会面,怎麽下得去那样的杀手呢…… 哎,这可真是难以置信,可难以置信的事有何止这一件? 想想这两天发生的事情,那一件不是乱七八糟,搅得人不得安宁,若是再加上那些早就都存於胸中的疑虑,还真是叫人寝食难安了呢! 如此思量一下,心中的怒气和醋意减了,只是越发的惴惴不安,但遗憾的是,他恐怕还是无法从戎易扬口中得到什麽解释,所以……他忽然做出了一个决定! 然後就对著铛儿说:“走吧,咱们出门去!” “出门?”铛儿可被他的话惊到了,抓住他的手臂叫道,“少夫人,您是不是气糊涂啦?少爷的老相好来了,您这时候出门,不是给他们机会,让他们旧情复燃吗?!” 给他们机会,让他们……旧情复燃……吗? 詹肆月有些迟疑了,他不知道自己放任那二人不管到底对不对,但他总觉得,那并不是他能左右的事情……若是他们真的旧情复燃,又岂会在乎他的存在? 况且,戎易扬昨晚才刚刚对他说过,不会丢下你不管……唇间也还残留著他的触感,灼热的,炽烈的……还有他毫不吝啬的怀抱,是那麽的温暖……全都不可能是骗人呀! 他不是那种花言巧语的人,他也从不做哄骗自己的事情,因此,他说过不会丢下,便一定是真的不会,就算出现在他面前的是…… 还是想去相信他……至少就这一次! 而就在詹肆月转身离开的时候,那帐子中,却是一片凄凄惨惨戚戚。 “呜呜……谁知,我没能找到爹爹,反被掠城的厥族人掳了走,献给干索,如今算来,困在此处已半年有余……整日不得自由不说,那个顾朗还左右看我不顺眼……呜呜……昨日更是来威胁,说,若是做不到在你酒中下毒,证明我们确实不相识,他就要把我们当做内外勾结的奸细抓去……呜呜……所以、所以我才……” 蔡凤甜已经除了面纱,恸哭著讲述自己的遭遇,而戎易扬呢,只是默默地听,直到她累了,停下来,才问出自己想问的话。 “你是说,顾朗早就怀疑你我认识?” 蔡凤甜抹了抹眼角,点头。 “是呢,顾朗这个人奸诈得很,易扬哥哥,你可要小心提防呀!” 小心提防…… 戎易扬随便应了一声,想起顾朗似乎也给过他类似的暗示……如此看来,这两人倒像是在相互提防著呢……真是微妙。 沈默间,蔡凤甜窥探著戎易扬的神情,忽又挑起话头。 “易扬哥哥,说起来,你这次乔装来到厥族,到底是为了什麽呢,难不成……”说著,她稍稍压低了声音,“是有什麽……秘密任务?” “秘密任务?” 戎易扬霎时挑起眉头,但随即又轻松地笑,“甜儿,你这是听谁说的,呵呵,怎麽会有那样的事?” “那是为什麽,如今中原与厥族可正在交战呢。”蔡凤甜盯著戎易扬追问。 “我只是……”微微叹气,“嗨,圣上的心思难以揣摩啊,我偶尔,也想出来散散心……” “哦……原来,这是跟皇上赌气呢?” 蔡凤甜笑了起来,眼角却不自觉地斜吊起来,流露出几分狐疑的味道,但随即,她又垂下了一双美目,纤纤手指绞了绞那方纱巾。 “那……易扬哥哥,你准备何时回中原呢?” “这倒不好说……”戎易扬沈吟著,忽又意识到什麽,补了一句,“不过,你自可放心,我若是回中原,定会想办法把你带回去。” “啊,可以吗?”蔡凤甜立刻显出惊喜,但也只有一瞬,她便又哀愁地低下了头,“哎,还是算了吧……干索不会放我走的,而且,我回去又能如何呢,家也不在了,只剩我,孤零零的一个……呜……” “怎麽会,蔡夫人不是还……” 戎易扬有些吃惊,蔡凤甜便呜咽道:“我娘刚回到老家就病倒了,没有几日就……” 已经过世了吗……戎易扬也感到一阵深重的悲哀。 他很小便熟识那位蔡夫人了。大概是深知自己夫君的所作所为,却无力劝阻,蔡老夫人只好以自己吃斋念佛,勤於行善的方式来赎罪,待人更是善到极处……可谁又能想,就是如此的虔诚心灵,最後的结局,却也一样凄惨落魄,比他贪腐的夫君,也好不了几分…… “若不是我娘过世,我也不会自己跑出来找我爹了……” 戎易扬望著蔡凤甜,亦是一时无言,半晌,才又开口。 “甜儿,我也可以先帮你找个住处……” “可、可以吗?”蔡凤甜似乎有些欣喜,但又很是惴惴不安,面上还带了些红晕,“易扬哥哥,甜儿知道你已经娶亲了……嫂嫂她,不介意吗?” “他?”说到詹肆月,戎易扬笑了笑,“介意……可能吧,不过他要是知道了你的经历,定会待你很好的。” “哦……”蔡凤甜缓缓应著,抬眼看到戎易扬唇角微扬,脸色却一下子黯了许多,“看样子,易扬哥哥与嫂嫂,真是两情相悦呢……” 蔡凤甜语调高扬,一双漂亮的杏眼也透出些微的悔意和恨意,但戎易扬却没有觉到那些古怪,他正思量著“两情相悦”这四字,一时忘记了应该回话。 旺夫命 24(上) 而那天,詹肆月是很晚了才回到驻地,累极了似的,一个劲儿地叹息。 “哎……” 还是不适应长时间骑马呀,久了总会腰腿酸痛,尤其是这些厥族马,还都长得高大,腿上没力就难以驾驭。 “嗯……” 好怀念我的小马驹啊,又温顺又乖巧,可惜的是,它已经升天了……伤心! “哈……” 除了伤心,还很累心……从没应付过这种复杂状况,总觉得有些目不暇接,虽是发自内心地想去做些什麽,却又不知自己的行动是对是错……真发愁! “呼噜……” 詹肆月在半睡半醒间,还紧皱著眉头,回想起今日发生的种种,都宛如梦境一般,历历在目,却也亦真亦幻…… “关於昨晚的事……确实有我个人的恶意在里面,因为我一看到你为他牵肠挂肚的模样就很心烦……不过,我可不是嫉妒你们……” “其实我到现在也不相信你们的身份……但我挺中意你这个人,也就觉得无所谓了……” “凤姑娘的事情我不好说什麽,不过你你问了,我也就告诉你一点点……她是伺候干索的近人,比你们早几个月来到这里……我们平时交往也不多,但我感觉,她一定不简单……干索如今最宠爱她了,像珍宝似的捧著,碰都舍不得碰一下呢……” “……她似乎对你们家的少爷很有兴趣哦,呵呵,你可要当心了……” 感兴趣……当心? 是啊,他们是青梅竹马,老早以前就暧昧过了……我却是横插一脚的那个,想想就不爽快啊! “呼噜噜!” 不过,该不该对戎易扬讲呢,凤姑娘,也就是蔡小姐的事情? 若是他更相信她,反认为我小心眼,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也不是没可能的。 然,梦中的抉择还没有结束,就被人打断了。有谁将他遮住眼睛的手臂提了起来,让他迫不得已地清醒过来,睁开眼睛…… 顿时就吓了一跳! 面前站著一个人,顶著怒气冲冲的脸,冲著他怒气冲冲地吼。 “你以为现在什麽时候了,还知道回来?!到底去哪了,给我说清楚!” 詹肆月缩了缩身体,战战兢兢地作答:“顾、顾前辈那里嘛……” 谁信?! 戎易扬没这麽说,但詹肆月却从他脸上读出了这个意思,只好又补充了一句:“我没骗你!只不过,後来我又随便走了走麽……” “哼,随便走了走,那怎麽有人看到你又往狼群出没的地方去了?!” 说起这个,戎易扬就怒不可揭,因而也没意识到握住詹肆月的手已经太用力了。 詹肆月刚开始还能忍,可最後终於忍不住了,痛得哇哇大叫起来,还对著戎易扬的手又抓又挠,又啃又咬。 “哎呀,娘呀,疼死了,要断啦,放开啊,疯了吧你……” 可闹了半天,他却又有些怔愣了,呈鹰爪状抠挖戎易扬手臂的五指也停了下来,犹豫著仰起脑袋,问:“你、你去找我啦?” “……哼!” 戎易扬没说是还是不是,却甩手走开了,一屁股坐到那边的矮蹋上,砸得咯吱一声,然後又抄起一本书,哗啦啦地一目十页…… 哎呀哎呀,又气疯了,看来还真是去了呃呵呵! 詹肆月没趣地咂了咂嘴,歪著脑袋瞅著那生起闷气的人,只觉得那张俊脸映在明暗不定的烛光中,分明是刚毅又成熟,却怎麽又显出了几分稚气!,跟个闹脾气的小少爷似……呃……好吧,别瞪我,那是十年前的你,如今的你是位大、少、爷!好呗? “如果你是去找什麽的话,我看还是免了……”大少爷却这麽开了口,“鹤延与黑铁清早就去看过了。” 清早就去过了?詹肆月立时兴奋起来,直起身子问道:“怎麽样、怎麽样?” 戎易扬瞧了他一眼,淡淡道:“不怎麽样……什麽都没有。” 此话一出,詹肆月立刻“啊”了一声,情绪跟著音调一起降了下去,变得有些郁卒,但一转脸,他就又肚子里的火气给顶了起来,把身下的床铺捶得砰砰作响,“怎麽可能啊!肯定有什麽古怪的吧!我那时明明是往商队方向走的,怎麽会进到狼群里呀?!” 奶奶的,那是中什麽邪了?! 就那麽发泄了一会儿,戎易扬也终於对他的反应有些在意了,将书扣在矮蹋上,一半是思索,一半是审视,认真地问他:“你确定当时没有辨错方向吗?北极星的方位,你……” 啪! 可怜戎易扬,话没说完,就被迎面飞来的枕头击中了。 “你、你、你以为我白痴啊!”詹肆月激愤地跳起来,气急败坏,“我们并族的占星术连你明日吃几碗饭都能卜得出……虽说那个我不会吧……你也不能问我这种傻子都知道的问题吧?!” 太可气了,简直就是侮辱我的聪明才智嘛! 詹肆月很生气,但同样,被砸的戎易扬也很生气,拾起落在地上的枕头,差点儿给它捏爆了。 “乱吵什麽,你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反正就是瞧不起人呗……这点你最强了! 詹肆月腹诽一通,不乐意地撇了撇嘴:“反正你也是狗嘴里也吐不出……唔!” 这回终於换了他,一句话没说完就遭到突袭……不过不是被枕头击中了面门,而是被狠狠堵住了嘴巴,至於凶器嘛……呃……好、好像是戎易扬的嘴巴呀! 意识到自己被突如其来的吻了,詹肆月著实有些受惊,心里怦怦乱跳,身体有些发软,而且,戎易扬下嘴还真是毫不留情,蛮横霸道得很,搅得他呼吸都跟不上了,憋得要死! “嗯嗯……” 他只能抡起拳头打人了,戎易扬这才退开……不,没退开……哎,反正就是嘴贴著嘴的距离啦! 他晕晕乎乎地大口喘气,只觉得戎易扬似乎笑了一下,还跟他说话呢。 “呵,你可别说这是被狗嘴咬了……” “……” 不,他什麽都不会说了,因为他压根儿不敢说,他就怕自己一张嘴,那颗不争气的小心脏就会蹦出来,蹦到戎易扬脸上…… 唉唉,真要命,干嘛要这麽近,你就不怕斗鸡眼吗?! 詹肆月想著,眼神飘忽,不敢正视面前的人,直到戎易扬又欺身下来,几乎要把他压倒在矮蹋上,他才忙得伸手挡住。 “你、你到底怎麽了啊!话还没说完,忽然就……”跟吞了大力丸似的,亢奋成这样……以前可没有这种事吧? 但奇怪的是,他一推拒,戎易扬却也像是被打醒了似的,一下子直起身子,亦对自己的禽兽行径露出了迷惑不解的表情。 “我也不知道……奇怪……” 他又左右思索了一下,却忽然低下头,凑到詹肆月脖子上深深吸了口气。 “啊,是味道。”他说,“你身上有种味道,让人……无法忍受。” 旺夫命 24(下) 二次修正 修来修去还是很狗血,大家忍耐...Orz... ========================================== 无法忍受?! 詹肆月颇为惊讶得张大了嘴,忙得提起自己的衣领,嗅了嗅。 “啊,我是有点出汗了……但也不至於那麽臭吧?!” “不是臭。”戎易扬却摇头,“是好闻……让人很想做那种事……无法忍受……” 什、什麽?!让人想做那种事……还、还无法忍受?! 詹肆月的脸刷的一下就臊红起来,瞅见戎易扬看著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古怪,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起来…… 於是,猛地一把推开了近在咫尺的人,跳了开来。 “净胡说八道,我不涂脂不抹粉的,身上哪来那种味道了?!哼,平时也没听你说过……我看,根本就是你自己的色心在作怪!哦哦……我知道了,肯定是白天见到了旧情人,一时兴奋起来,晚上就来对……我……” 他说著说著,却忽然卡住了喉咙似的,张著嘴说不下去了。 哎呀呀,原本是不打算提起这事的,谁想一不留神就……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来面对戎易扬呢……生气地骂他,大方地原谅他,哀怨地请求他,还是毫不在乎地对他哈哈一笑? 他不是女人,他是心胸宽广的男人……可也是人家的娘子,还实实在在地喜欢上人家……哎,他真不知该怎麽做了…… 又况且,当初说会相信戎易扬这一次的,到底是哪一个啊?! 於是,他也只能咬住自己不听话的嘴皮子,选择沈默了。 但戎易扬听了他的话却挺高兴似的,居然呵呵得笑了。 “哦,原来你知道甜儿的事了,铛儿说的?” 詹肆月点点头,嗯了一声,心里暗自纠结:切,甜儿……叫得好恶心! “你生气了?”戎易扬见他皱皱个脸,嘴巴撅得快挨到鼻子了,便又问道。 “生气?啊啊,有点儿吧,不过,你不用得意,我只是看不惯你朝三暮四罢了……” “朝三暮四?”戎易扬没想到自己会得个这样的评价,立刻露出受了冤枉的表情,“你怎麽这麽想?我哪里朝三暮四了?” 哪里朝三暮四…… 詹肆月想了想,却发现自己这麽说人家还真有些牵强,毕竟,他也没看到戎易扬做过什麽过分的事情……可是,这话说都说了…… 最後倒是扬戎易扬先低了头,过来拉住他的手,表情虽有些不耐,口气却挺和气,像哄他开心似的,道:“我不会朝三暮四的,你可以对我放心……好了好了,过来吧!” 说完,还用力一扯,詹肆月反应不及,便踉跄地跌进他怀里,撞得脸颊麻痛。 “干什麽呀,拽我!”他捂著脸,气得直蹦高。 “干什麽……”戎易扬却勾了勾唇角,带著少见的调笑意味,把他按在身前,“你自己惹出的事,总该好好善後吧?” “我惹的事……”我惹什麽事啦? 詹肆月正感莫名,揽住他腰身的手臂就猛地收紧,两个人一下就像黏在一起的膏药似的,贴在了一起…… “你……你……” 詹肆月结巴起来,他可算明白自己惹出什麽事了……有个硬硬的东西正顶在自己小腹上呢,啊啊……真羞死人啦! “明白了吧?我刚才了的,你身上这个味道……我没法忍耐。” 戎易扬低头,看著他说,竟也有些不好意思似的,脸上还升起两片红晕,但马上,他那难得一见的羞涩就退掉了,转而变得很禽兽,一把将詹肆月推倒在了矮蹋上…… 禽兽……禽兽啊…… 心里咒骂著,詹肆月却抵抗不了,无奈被亲亲摸摸了一通,他很快也有了那种意思,心里原本还想著的一些事情,全都抛诸了脑後,忘情地愉悦著,等戎易扬亲到了他胸口时,他就发觉到,自己连後面那处都已经湿了。 身体像是比平时敏感了许多呢,真奇怪……他不由得暗自惊奇。 但很快,他就没有了胡思乱想的余力,因为戎易扬也比往常更为急迫似的,剥开他衣物地动作也稍显粗暴,使得他激动又害怕。 但戎易扬还是没忘了取悦他,低头便在他身上留下一连串的红印子,最後又凑到左边那漂亮的一点嫣红上,不轻不重地吮了一下,詹肆月立刻呻吟起来,同时感到腹中一股暖流在汩汩涌动,像是有什麽东西就要冲出身体溢出来了……他忙得催促起戎易扬。 “快点快点,裤子……要弄湿了……” 而戎易扬少见他这麽急迫的样子,还以为他是耐不住要泄精了,便退开一些,利落地一扯……可谁知,裤子退掉的当时,詹肆月已经忍不住了,仰头一叹,腿间就淌下一些淡红色东西,把矮塌也给弄脏了。 这情景,活把两人吓了一跳,还说是流血了?可仔细一看,又觉得不像…… “你……哪里不舒服?”戎易扬不敢再有动作,欲火再炽,只能压了下来,又伸手摸摸詹肆月平坦坦光溜溜的肚皮,关切道,“肚子疼?” “没、没有啊……” 詹肆月亦搞不明白自己怎麽了,摇了下头,却见戎易扬一直盯著自己那里看,便觉得尴尬死了,不自觉就夹紧了双腿,掩耳盗铃一般得闭住眼睛乱叫。 “你你你别看了……再看可又要出来了……” 但最苦闷了当然戎易扬,本已经欲火焚身了,却还要保持冷静自持的样子。 “你……要不然今晚就算了。”他说。 “不行不行!”詹肆月却不答应,一伸手,施展“抱腰神功”,带著点撒娇的口气,“开什麽玩笑啊你,弄成这样就算了?不行不行,我不答应!” “那你确定自己没事?” 戎易扬吃惊又无奈地问,詹肆月却坚定地点头,拍拍胸口道。 “没事没事,我好好的!”苍天,你要就这麽走了,今晚我不得活活煎熬死?! 於是……又是一番火辣辣的亲热,终於要进入主题了。 “哎呀哎呀……不行……你怎麽……” 不知怎麽的。詹肆月又不愿意了,一直扭来扭去,还哼哼个没完,戎易扬早就蓄势待发了,却几次都不能偿愿,折腾了半天,简直快给逼疯了,想不火冒三丈都困难。 “你到底想怎样?!耍著我玩是不是!”他吼。 “不是……我没想怎麽样……就是你那个、那个……”那个怎麽大得有点吓人啊…… 詹肆月不好意思说出来,戎易扬也等不及他磨磨唧唧,便啪的一下,将他翻了个身,跟只光溜溜的小乳猪似的,撅著屁股趴在了地上。 “哎呀,你你你轻一点……” “啊啊……别那麽快呀……” “别……” 总之,詹肆月还是左也不行,右也不好,戎易扬也算配合著他慢慢来了,却还是听不到他说声好,直给憋出了满头大汗,烦躁不已。 而等他终於得以进到那个火热的地方时,便觉得自己魂儿也要飞了一半,尤其那里蹙缩得厉害,柔软湿润更胜以往,只叫他舒服得连连粗喘,忍不住摆动起身体…… “啊,不行……别、别动……” 詹肆月却又说不要,回转过头来,喘息不定,眼睛也水汪汪的,看上去可怜兮兮的,却也很诱人。戎易扬可怎麽忍得住,虽也不想弄疼他,却也是真的停不下来,便弯腰抱住他,一边抚慰著,一边剧烈地动作起来。 “呜……” 詹肆月却哭了出来,身下一下子淌出了许多湿液,跟刚才一样,是淡红淡红的,沾湿了矮塌,前面更经不起挑逗,才一下,就在戎易扬手中泄掉了。 戎易扬这才发觉,他可能不是真的难受,而是……怎麽说呢,也许是舒服过头了,反而会受不了? 不过,最叫人在意的,还是那些淡红的液体……再想想那个叫自己亢奋起来的气味,戎易扬不免疑心重重。 “你今天……到底怎麽了?” 他将虚软下来的人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一边继续用力,一边问。 “不、不知道……啊……”詹肆月神情迷乱,呜咽起来,“奇怪……身子……受不了呜!” “没沾到什麽什麽可疑的东西……吃的、喝的?” “呜呜……没……” “说真话……别敷衍我。” 戎易扬向前倾身,詹肆月立刻惊喘一声,咬住了下唇,可过了一会儿,却又断断续续地说:“只有午饭过後,顾前辈说我……气色不好,便给了一颗……安神健脾的……药丸……” “药丸?!” 听到这话,戎易扬确是大惊,扳过詹肆月的脸,质问道:“他下药毒我,你还敢吃他给的东西?” “没事……”詹肆月却淡淡一笑,轻声对他说,“顾前辈……是不会害我的……” “你怎麽知道?!”他那种心思歹毒的人,害谁没有可能?! “不会的,顾前辈说了……他挺中意我的……” “他说……他……”中意你?!!! 这“中意”二字,詹肆月说出来是没觉得有什麽,可戎易扬听在耳朵里,却是与五雷轰顶无异,瞬间,嫉妒和愤怒的热血便在周身转了几个来回,涨得他全身都要炸了似的…… “你……他……”他指著詹肆月,咬牙切齿,却忽然脸色大变,有点痛苦扭曲的样子,紧接著…… “呃!” “……啊!” 两人都忍不住呼出了声音。 可想而知的,这时的状况便是……戎易扬……泄了……快得有失水准! 啊啊……这……丢人,实在太、太丢人了! “咦?这麽快?”詹肆月竟还来刺激他,笑得还挺高兴的,“你早泄了呀……哈哈!” “你、你好像比我还快吧!” 戎易扬气得都傻了,梗起脖子,牙都咬得哢哧作响。 “这都是因为你……” 他说,然後一用力,将詹肆月压在身下,面色狰狞。 “你你你……要干嘛?!”詹肆月惊问。 “干嘛……收拾你!今晚不会叫你好过的!” …… 哎,良宵一夜呐……却看另一边呢? “呼噜……呼噜噜……”睡得正香。 “米都、米都!” “干啥?!”迷迷糊糊睁开眼,“哎呀,原来是守卫大叔,怎麽了……都这麽晚了?” “你小子为什麽要骗我?!”怒问。 “骗你?我没有吧……”无辜。 “没有?”狠狠一笑,嗖得一声,掏出一个牛皮小包包,“是你说的吧,这药能叫我家女人怀小孩?” 怀小孩?瞅了瞅那牛皮包,想起自己确实帮守卫大叔搞过这东西,便点了点头。 “是啊,怎麽了?” “怎麽了?我家女人吃了这药,一个月,光是吃饭长肉了,晚上不等我回家就倒头大睡,哪有时间温存呢……你说,这是什麽破药?!” “啥?不应该吧……”惊讶不已,回想干阿爹是如何向他描述这药性的:可治女子不孕,还可增加她们那个那个的欲望…… “明明就是不管用!”愤愤。 “是麽……” 於是,只好接过那包包,看了下里面的东西。 “啊……” 米都终於恍然大悟了,紧接著是尴尬万分。 “大叔……” “啥?!” “错了……搞错了……”真的搞错了~~~~ 旺夫命 25(全)一改再改,大家别嫌烦... 人们都说,草原上的春是个慢性子,每年都是千呼万唤才始出来的,可今年,它却一改往日的脾性,提早来到了这片土地上。 入了四月以後,最是明显,日头还是惨白无力的,地上的草儿却一点点地反青了,甚是怡人。 等东边吹来的风也带上了丝丝暖热气息,融化了高山雪水,沐浴其间的人们,就更是忍不住地欢欣雀跃,便连每年定时举行的摔跤大会,也被提前了一个月,想要趁著春光正好的时候,一同欢庆。 於是,厥族男子们又跃跃欲试了起来,夜里发梦也是如何在盛会上一举夺魁,赢得荣誉、女人和牛羊无数,而女人们更是盼望,一个个争相打扮自己,仿佛这一年中能不能嫁出去,全要看这几天了! 可忧心忡忡的人,也并不是没有,那些须发皆白的老人,从一开始就反对大会改变时间,认为这和天气的反常一样,是不详之兆…… 但,谁会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呢?春意盎然,水草肥美,战无不胜,万事大吉!如此想来,还有什麽好担心的? 因此,摔跤大会还是按计划,热热闹闹地来了。 那也是晴朗的一天,詹肆月起了个大早,穿戴好之後,便缠磨著戎易扬,让他与自己一同去看热闹,可戎易扬说他有事,晚些时候才有空,詹肆月便不高兴,他最近也爱闹闹小脾气,生起气来,便连铛儿也没叫,一个人就走了。 然,一到摔跤大会的地点,还没走近,他就傻了。 这是怎样的盛况空前啊……马和人一样多,男女老少都聚过来了似的,热闹得很。那边还有一些卖东西的,烤肉、油茶什麽的,他过去瞧了瞧,竟还看到了戎定的身影,正领著几个人,忙活著将货物摆出来…… 只是戎定没有发现人群中的他,他也懒得挤过去打招呼,便自己往别处去了。 过了不一会儿,倒是又见到了顾前辈的影子,只一眨眼的功夫,就找不到了,他挤过去看了看,也只看到那个达因王子,上身挂了两根红红绿绿的布条子,露出满身小山包似的腱子肉,走在一群同样赤膊的大汉中…… 耶……真奇怪,不是说这达因王子不参加摔跤大会的吗,怎麽今年也来了呢? 詹肆月甚是好奇,但那群人很快走远了,他也只好离开,往别的赛场转了一大遭,才慢慢发现这摔跤大会的奥妙所在。 原来,这远不像自己想的那样,只是几个壮汉打上几架就完事的小比赛,人家却是有许多项目的,像是赛马、射箭等等等,都很有趣。那些厥族汉子们也只有通过了前面的考验,才能进入最後的摔跤大赛……嗯,这也算层层筛选了吧?而等最後一赛结束,便是七天之後,届时,还会有盛大的酒会,姑娘们跳起舞蹈,要为夺魁的英雄大大地庆祝一番…… 哦,这也是他刚刚打听来的,但总之,这摔跤大会是丝毫不亚於那些自诩热闹非凡的庙会、灯会什麽的,也是乐趣多多呀! 唯一叫人提不起劲儿的,就是他今日独自一人出来,人那麽多,他终有些摸不清状况,也不知哪边最好看,若是见到人家三三两两结伴而行,他就更觉得寂寞了…… 哎,早知这样,何不等戎易扬一下呢,晚些就晚些,七天呢,晚了一时,也没什麽大不了的呀! 正如此想著,却听到一个不甚熟悉的声音,明明白白是在唤他。 “是肆月嫂嫂吗?” 哈啊?嫂嫂?! 詹肆月猛地吃了一惊,猜不到谁会这样叫他,只好在人群中前後张望著。 “啊……这是……凤姑娘?” 一个蒙著面纱的美妙女子却向他走来,只是他一时也不确定是否认对了人。 毕竟,两次看到这女子,都是匆匆一眼啊! “呵,还真是嫂嫂呢。”那女子却肯定地笑了,驱马上前,“嫂嫂怎麽叫我凤姑娘呢,便叫甜儿就是了嘛。” “哦,甜儿……” 詹肆月小声念了念这两个字,却不知为何,连牙齿都麻痒起来,表情自然也有些不自然。 没办法,谁叫他两回见到这女子,两回都留下了极为不好的印象呢? 然,蔡凤甜却是一位少见的美人,就算面纱遮住了姣好的面容,一双美目也会传情达意,顾盼神飞的,也难怪戎易扬一度迷恋於她了。 “说起来,嫂嫂为何一个人呢,易扬哥哥怎不陪著来呢?” 蔡凤甜又开口,声音细柔甜软,就像清风拂杨柳的响动一般,好听的很……只是,可惜的很,詹肆月欣赏不了,反觉得那语调中有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也不知是不是他多心了,反正後脖颈的汗毛一下都竖了起来,他也只好伸手搓了搓,把它们压平,然後干笑两声。 “你易扬哥哥……他晚些才来呢,啊哈哈。” “哦……如此说来的话,今日,我们姐妹俩就可以做伴了?呵,甜儿早就想与嫂嫂聊一聊了呢。” 姐、姐妹俩?! 詹肆月立刻被这个词眼震得神智不清,满脑子都是姐妹俩、姐妹俩、姐妹俩……回荡不止啊,不自觉就抬起手,抖了抖自己那两管宽大的女式衣袖…… 呜哇哇,太可恶了,看来回头一定要做一身男装了! 可蔡凤甜却以为他摆手是在回绝自己。 “怎麽……嫂嫂是不愿与甜儿同行?”她大受打击似的,形状甚是可怜,还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哎,说的也是,我本就是个无趣之人……况且,还做过对易扬哥哥不利的事,罪孽深重……活著……真是……招人厌……呜呜……还……” “啊啊啊,别哭别哭,那个……甜甜甜、甜儿……嫂嫂我陪你,真的陪你!” 詹肆月忙得喊道,他真被这女人呼之即来的泪水给吓住了,那一副期期艾艾的模样,“活著招人厌”的话都说出来了……他若再不答应,下一句恐怕就是“还不如死了的好”了吧! 唉唉,这女人…… 不过,惊慌完了,他倒也觉得她挺可怜,毕竟嘛,人家怎麽说也是个女子,孤身一人漂泊在异乡,就算再怎麽得大王的宠爱,也是快乐不起来的吧? 如此一想,更有些心软了,便对蔡凤甜道:“那个,咱们一起去看赛马,怎麽样?” 说完,还指了指那热闹的赛马场地。 “嗯……都听嫂嫂的便是。” 蔡凤甜的眼泪倒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刚才还哭得一个怨艾,这时却已能笑得出来了。 詹肆月好歹放了心,便招呼她往赛马场走,心想著,不管怎样这下也有人跟自己说话了,不会太寂寞…… 然,直直向前的他,却不见身後的女人,哪还有一丝楚楚可怜的模样,眼珠子那麽一转,狡黠姿态显露无遗。 “诶,嫂嫂!” 她忽然上前,扯住詹肆月的衣袖,“你看,那边的人好多呢,咱们现在过去,只怕也看不到什麽了吧?” 詹肆月一听,也觉得没错,望了望已将赛场周围个水泄不通的人群,心里不免遗憾。 “哎,说的也是,但既然来了,若是什麽都看不到,岂不太可惜?” “是呀……听说这一场比赛,王子也会出场呢!”蔡凤甜附和道,“别的不看,王子的风姿却是不能不看的呀……诶,不如这样吧,嫂嫂,我们登上那边的山坡怎麽样?” 说完,柔荑一指,指向了附近的一座矮丘,詹肆月翘首一望,却见那矮丘还真是一座天然看台,便兴奋起来。 “不错呀!站得高看得远,肯定能把下面的赛场看清楚……我们就爬上去吧!” “好,既然嫂嫂同意,咱们就去吧。”蔡凤甜莞尔一笑,“不过,坡地终有些不好走,嫂嫂还要,小心脚下呀……” “……如此,少爷,我们该如何行事呢?” 将手中布条用烛火烧尽,白鹤延转向身後的人,却见一向严谨的少爷竟对自己的问话毫无反应,全然一副走了神的样子,於是,他便又唤了一声,“少、爷?” “嗯?哦!”戎易扬的视线这才转过来,亦对自己心不在焉的举动感到惭愧,摸了摸鼻子,问道,“刚刚说了什麽……” “少爷,我是说,照这信中所描述的形势,厥族大军要攻至山城曲河,也就是七八天以後的事了,那里将是我们的最後防线。” 七八天以後……吗? 这一次,戎易扬听得仔细,默默点了下头,又思忖了片刻,才开口。 “看来,留给我们的时间确实不多了……”他沈吟一声,又看向白鹤延,“对了,黄奔走了几日了?” “也有一个多月了。” “那黑铁呢?” “黑铁,大约十日吧。” “嗯……”戎易扬站起身,在帐中来回踱了几步,最後道,“我看,咱们就不用等黄奔了,黑铁的话,现在也该与卢青的人碰面了,若是返回……快一些,七日总是足够的……这个应不必担心,他们对东边的情况也有了解。” “可是少爷,顾朗那边又该怎麽办?” 白鹤延问道,神情、口吻还是一贯的平静,但戎易扬却能从他的话中听出丝丝忧虑。 “听闻失守的城池都在建设南无式样的防御工事了,若是黄奔不能及时赶回,证明人已送到了潇湘谷,只怕顾朗……” 戎易扬立刻摆摆手,示意白鹤延不用再说下去。 “这话是没错,不过迫於形势,我们也只能如此应对了,鹤延,你……” “少爷!少爷!少爷你在哪儿呢?少爷!” 此时,帐外却传来一个聒噪的喊声,让少爷的眉头一下子扭在一起,话也顿在那里,说不出来了。 为什麽、为什麽每次他繁忙的时候,就有人来打扰呢? 戎易扬气坏了,一把掀开帐帘,冲著那四处大呼小叫的人喝到:“叫什麽叫,又出什麽事了?!” “是,出事了……少夫人……那个那个,好像跌倒了!”戎定支吾道。 “跌倒了?”还好像? 这简直莫名其妙,跌倒一下用得著慌成这样吗?那家夥没娇气成这样吧? 可戎定马上又改了口。 “不不,是……跌、跌下山坡……跌下山坡了!” “什麽?!”跌下山坡?! 这下,戎易扬是真的变了脸色,一下子就铁青铁青的。 ……怪不得刚才会走神,有种心神不定的感觉呢……难道是预感…… 不过,也来不及多想什麽了,赶紧叫戎定带路,快马加鞭得赶过去看看情况,才是第一重要的事情! 但走之前,有些事还要交代给鹤延,鹤延是个顶事的,一切交给他去办,总没有错,保证妥妥贴贴的,一万个放心! 唯独叫人不放心的,就在那边…… 戎易扬恨恨地想,一路催马急行,穿过那些拥挤的人群,无视那些奔驰的赛马,终是到了戎定所说的那处山坡,便匆忙靠近…… 可是,就那麽一看之下,他却彻底愣住了。 怎麽回事?不是说跌下山坡了吗……可坐在那里嚼著烤肉的家夥是谁啊?!居然还能吃烤肉,说明根本没什麽事吧……可没事的话,干嘛又叫戎定跑回去传话,害得自己一路狂奔,干著急一通…… 越想,气就越是不打一处来,肚子里的火都要冲到天上去了! 戎易扬一跃下马,大步流星走到跟前,将嘴里还塞著烤肉的人从地上拽了起来。 “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呃呀,你来了?”詹肆月却是一副啥也不知道的开心样,笑眯眯地拍了下他的手臂,但转而,又想起了什麽似的,脸上现出担忧的神色,“对了对了,还有件事得告诉你,你那个……” “别胡扯了!”戎易扬一手拂开他,“我现在问你,摔下山坡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就是要告诉你这个啊!”詹肆月忙道,神色有些惴惴不安,“你要不要去看看啊,你那个甜儿,掉下山坡了……” 什麽叫我那个甜儿…… 戎易扬对这话很是反感,但听到最後,还是因为更大的吃惊而忽略了这一句。 “你说什麽?是甜儿跌下去了?!” 詹肆月点了点头,戎易扬便愤怒地转向戎定,戎定立刻满头大汗,忙得摆手。 “少爷,我、我听别人说的啊,少爷,真的,我……” “行行,别说这个了!”戎易扬不耐,“甜儿现在人在哪?怎麽样了?” “还在後坡呢。”詹肆月往身後的山丘一指,“已经有人去找了,可现在还没回音……要不,你也……” “我也去看看。”戎易扬立刻道。 “哦……那你去吧。”詹肆月便又点了下头。 戎易扬即转身想走,可想了想,还是回过头。 “那你呢,还要呆在这里?不然叫戎定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詹肆月却摇头,“戎定还是再去叫些人帮忙吧,我看那後坡草木很盛,多叫些人总是好的。我嘛,我脚有点扭了,还是在这里等你一会儿好了。” “嗯……那也行,你……就等我一会儿吧。” 戎易扬有些犹疑似的,但还是往山坡上去了,戎定也赶忙跑去叫更多的人。 詹肆月只好重新坐了回去,抬头望了望青白的天,半晌,才轻叹了一句。 “哎,这烤肉是不是不好了……肚子疼啊……” 答疑解惑篇──关於并族人的一切 答疑解惑篇──关於“并族人”的一切 首先,跟各位亲亲问好,谢谢大家一直追看销魂的文! 《旺夫命》开写也快有两个月了,因为销魂的懒惰,至今不能完结,不过,总算进入最後冲刺阶段了,销魂认为,短期内有望将它完结掉~~~~呵呵~~~ 而今天呢,销魂是来给大家答疑解惑滴! 因为,写到了这里,销魂才忽然发现,从来没对“并族人”做过具体说明...= = so~关於“并族人”的一些情况,今天就要细致地说明一下! 那麽,下面开始…… (1)地理方位: 位於西南方,南无国旧地的深山之中,与外界少有接触,不过近年来,也渐渐开始与外界的人通婚了。 (2)并族的传说: 相传,并族领地上原先是居住著不少人的,但是,在一次大山崩+大洪水的自然灾害之後,大部分人选择了迁到更为平坦、安全的地带居住(也就是南无国境内),不过,也有少数人自愿留下来,想用自己的诚心去敬奉暴怒的山神,来守护这世代的家园。 於是,在此後几百年的时间里,这些人们用自己的虔诚和勇敢一点点感动了山神,终於得到了山神的祝福,赐予他们丰富的食物、聪明的头脑,以及,比其他种族更为旺盛的繁育能力,以避免他们在严酷的自然环境中遭遇灭族的危险。 另外,外界也有关於并族人的传闻。不少人相信,只要能够与并族人建立亲缘关系,便也会得到并族山神的护佑,可以旺家,也可以帮助灾难中的人渡过难关,但同时,如果你伤害了并族人,也会被山神凶狠地报复,让你後半生,痛苦不堪…… (3)并族人的生理特性: 这一点当然最重要! 首先要说明的是,并族的女人肯定是可以生育的,而且很能生…她们是维系并族人繁衍下去最最重要的力量,也因此,并族女人是绝能不外嫁滴。 然後,就要说到男人。并族的男人可以受孕生子,但,也只是一部分而已。一般来说,身上就会带有红痣的男子,一定能够受孕生子(传说,这红痣是被山神抚摸的痕迹…),但是,这也只是就一般情况而言,即是说,有些男子虽然能够受孕生子,身上却没有红痣。当然,这种情况比较少见,虽然它就出现在月月滴朋友身上… (4)关於并族男人的红痣 这颗红痣…怎麽说呢,用现在的语言来解释的话,应该算是连结身体内部的一个外在器官吧。在OOXX的时候触摸它,可以帮助那些男子分泌一种特殊的体液,作用嘛,当然是叫他们受孕… 不过,它也没有多麽神秘,并族男子要受孕,关键还是靠身体里分泌出的那种体液,所以说,也不一定非要刺激那红痣才行,用药物也是可以滴~~~只是,通常情况下,应该不会有人用药的吧?所以,这颗痣其实是很好用滴… OK!以上解说完毕,相信大家对“并族人”也了解的差不多了吧,如果有更多的疑问,销魂会在今後一一解释的! 旺夫命 26(全) 绝望的包子。。。来了 当戎易扬走上那道山坡时,也不免觉得疑惑,这两人怎麽会跑来到这里…… 再去望一眼那後坡,看著虽是不深,却有些陡,杂草丛生的,跌下去倒也没有性命之危,受伤却是必然的。 如此一瞧,也甚觉不妙,还是加快脚步往上走,直到隐隐约约看见了几个厥族汉子,正在用厥族语争吵著什麽…… 戎易扬也听不太懂,只明白个大意,无非就是,到底该由谁背美人下山芸芸…… 真无聊。 戎易扬不屑理他们,只是径直走近,便见坡边的糙石上坐了一个女子,不是蔡凤甜,却又是谁! 蔡凤甜也立刻看到了他,原本望著山谷忧郁的双眼,一下子闪出欢悦的神彩,冲著他使劲招了招手,趔趔趄趄地想要站起来。 “易扬哥哥!” 她脆声一喊,向戎易扬扑来,戎易扬赶忙将她扶稳,那几个汉子循声往这边一看,也都道美人的哥哥来了,便一个个识趣地离开。 因而一时间,这静谧地山坡上,也就只剩此二人而已。 “受伤了?” 戎易扬见蔡凤甜衣衫脏破,头发也散乱了,便问道。 “是啊,撞在小石子上,腿割伤了……好疼……” 蔡凤甜弱弱地哼了一声,弯腰撩开被割破的裤腿,露出一道红红的伤口,和洁白的腿肚。 戎易扬略微替她查看了一下,却不由得皱眉,那伤口长而浅,创口整齐,在他看来,说是石子划伤的……倒更像是,刀刃。 当然,他不准备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只打算告诉蔡凤甜,她的伤并不严重,可以下山了。 但,蔡凤甜并不待他开口,就忽然颜面轻呼:“哎呀,易扬哥哥,你看好了没有……怪难为情的!” 难为情…… 戎易扬被说得有点窘,可他也只是看看伤势而已吧,难道还引起她什麽遐思了……於是,咳了一声,一脸正色地道:“你的伤也不重,快点下山吧。” “下山?好啊!”蔡凤甜听他如此说话,似是很高兴,靠过来,牵住了他的手臂,美目一挑,尽是娇弱的神色,“不过,易扬哥哥,我腿好疼的,你背我好不好,不然,我可没法走……” 乍见蔡凤甜这副撒娇的模样,戎易扬还真是讶异了一下,过去甜儿可从没这样与他说过话呀……但最後,他还是平静地对她说,你的伤势不重,自己走是完全可以的。 哎,他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人…… 蔡凤甜就难免有难堪之感了,美人被拂了面子,神色亦是一阵愀然,但,这女子的态度却是有些难以揣测的,不一会儿,就又露出了花一般的笑靥。 “易扬哥哥,你不肯背我,莫不是怕被嫂嫂看到了吧?” 她抬眼瞅著戎易扬的神色,轻轻摇著头,幽幽道:“哎……说的也是,谁愿见自己亲爱的人去与别人亲近呢,见了,总会浑身的不自在,就算什麽都不说,心里却有说不出的怨,说不出的恨……” 怨……恨…… 戎易扬一时无语凝噎。蔡凤甜慢条斯理地说话,含怨带幽的眼神,都让他有一种古怪的感觉,好像这女子根本就是在诉说自己的心情,骨子里透出的……都是如她所说的……怨和恨。 但戎易扬也不很肯定,他只是没见过这样的甜儿,仿佛从来都不认识似的,无比陌生。 “易扬哥哥啊……” 蔡凤甜却只顾自说自话,柔荑在他宽厚的手背上轻轻摩挲,眼神亦是娇豔无比,“我们不要让她知道就好了麽……易扬哥哥,平日不得见面,甜儿有好多好多话,都想对你说呢!” 柔软的身体,离自己越来越近,戎易扬甚是惊骇,看这样的架势,甜儿竟明摆著,是在引诱他?! 引诱他吗……呵呵,这还真是有意思。 若是放在一年前,自己只怕会高兴得昏死过去了吧……可是现在呢,他却厌恶这个,出乎意料地厌恶。 甜儿这个名字,仿佛已经失去了它的魔力,不再能吸引自己的注意,即便是名字的主人,面前的这个女子……他亦不再有追逐的热情。 他想要的,早就不是她…… 於是,他拨开了那双柔荑,淡淡道:“甜儿,想说什麽话,以後总有机会,现在,我们还是快些下山吧,还有人在等我。” 等你……哼,除了那个乡巴佬,还会有谁?却还真的做起夫妻来了,好大的笑话!你戎易扬心里有谁,我还不清楚吗! 三番两次的被推拒,蔡凤甜也终於恼了,心里大大地咒骂了一通,美目高高地吊起,瞪著戎易扬半晌,颠怒道。 “易扬哥哥,你真狠心啊,甜儿这般请求都不行吗……你以前……” “休要再提以前!”戎易扬不堪烦扰,也说出了决绝的话,“甜儿,你我的以前,早就不算什麽了。” “不算什……” 这一句话,才真的叫蔡凤甜愣住,半天才开得了口,尖著嗓子,无比受伤似的,惊问了一句。 “这话是什麽意思,什麽叫……不算什麽?!你倒是说说清楚啊!” “还要怎麽说清楚呢,易少爷的话还不够明白?” “谁?!” “……” 一个甚是清朗的声音从坡下传来,蔡凤甜顿时警惕,扭头喝了一声,而戎易扬毫不惊奇,已将来人的身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果然,不消片刻,顾朗便走了上来,身後还跟了几个汉子,扛了一架单人作的木轿子。 “顾先生?你、你怎麽来了?”蔡凤甜的脸色霎时就变了,说话的口气也有些不自在。 “听闻你遇险,我自然是过来帮忙了,瞧,我还准备了这个!”顾朗说著,侧身一指,亮出那架木轿,“凤姑娘若是不愿走,便坐坐木轿,如何啊?” “那自是好。” 这次,蔡凤甜竟干脆地点头了,只是堪堪走开的时候,又与戎易扬轻声道了一句。 “我不会罢休。” 说完,就爬上木轿,大声指挥著两个轿夫,往坡下走去。 “这……” 戎易扬瞧得莫名,怎麽顾朗一来,甜儿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逃? 顾朗也看出他的疑惑,却不说什麽,只是笑,风轻云淡地笑。 “易公子,你瞒顾某几件事,顾某也瞒你几件,扯平而已。” “哦?顾前辈有什麽不可告人之事吗,在下还真是不知啊!”戎易扬却给他装傻。 顾朗见他没有认帐的打算,倒也不再多说什麽,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算了算了,你还是快些下去吧,方才见到了肆月,还让我催催你,快些下山呢。” “催我,他倒还急了?”一想自己到底是为谁而来,戎易扬不免失笑,“呵,多事的人,让他等等也无妨,倒是在下有件事,还想与顾前辈说说……” …… 然,此刻坐在坡下的詹肆月,却不是一般的急了,而是身、心、俱、急! 他看著顾朗上去了,看著蔡凤甜坐著轿子下来,又看著面前窜过了一只大灰鼠,却还是不见戎易扬的人影儿……若不是真的没法走,他早就甩下那混球独自回去了! 哎,他也唯有诅咒那块,害他腹痛不已的烤肉了…… 这个疼痛,不仅仅叫他头冒虚汗眼发花,还在一阵一阵的逐渐加剧,消磨了他的力气,让他只能缩在那里,一边忍著疼,一边继续诅咒…… “神啊,这可要等到什麽时候……等该死的戎易扬游逛回来,我是不是都升天见了阎王爷啦?”(月月,你真的晕了,阎王爷老人家住的是地下宫殿...) 等到终於耐不住了,詹肆月便抱著肚子爬起来,磨蹭到旁边的草丛里,瞅瞅四周无人,赶快退掉裤子,蹲了下去…… “唉唉,泄一泄,把不好的东西泄出去……就不会那麽疼了……哎哟……” 他天真地想,却不知,自己肚痛跟那烤肉实在是没什麽关系……更何况了,那烤肉才进肚多久,哪能那麽快就出来呢? 於是乎,他蹲啊蹲,虽有著锲而不舍的精神,却也只能越蹲越痛而已……而且,那痛竟开始慢慢下坠,坠得他真想扑倒在地上,打上一百八十个滚。 但打滚终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还是满头大汗地努力著,等终於感到有了一些成就了,他就低头看了一看…… “哇呀!” 一声大叫,自己却是给惊吓坏了! 怎麽下面都是血呀,淌了满地,红红的血……可都是我……的?哇呀呀,娘呀,我是不是得什麽怪病了,快要失血而亡了吧?! 詹肆月心里一怕,腿就打抖,差点一屁股坐到那滩血上去,好不容易爬起来,便就说什麽也不敢再蹲回去了,两手哆哆嗦嗦揪住裤腰,连腰带也来不及绑好,便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 说也巧了,戎易扬与顾朗早不下来,晚不下来,还偏就赶在这时候,从山坡上走下来了,有说有笑的,一派悠闲。 詹肆月自然会抬头去看了,可这一抬头却不要紧,眼前却是一阵发黑,什麽都看不到了,头脑也因为失了血而昏眩起来,快要站立不稳,不由就伸手在前面乱抓一通,想要扶住些什麽,但无奈,他前面是空空如也,哪有什麽能扶住的,反倒是猛然觉到腿上,怎麽就凉飕飕的呢…… 却还是那边的二人看得真楚啊,眼睁睁的,就见他裤子哧溜一下滑到了脚面,露出两条颤抖抖的小细腿儿,然後那两条腿儿一动,又是啪嚓一声,被自己的裤子绊倒在地…… 简直,没有比这更悲惨的了,詹肆月仿佛也有感触,於是,他这一倒,便倒了好几个时辰,直到天都黑了,才睁开眼…… …… “你你你说什麽,我我我怀上什麽啦?!” 两手死死抓住面前人的衣服,詹肆月眼睛都瞪到充血发红了,完全是一副变成鬼不信的样子。 不过,他面前的人也丝毫没被他这副样子吓到,指尖只轻轻一拂,就将他的爪子拂开了,说话的语气更满是责备。 “还能怀上什麽,自然是孩子了,少说三个月了,你都没感觉吗?!还傻乎乎地硬蹲,你知不知道,这孩子差点儿让你给蹲出来!” 蹲出来……就是说,我差点儿把我的孩子,当成那啥,给那啥了? 一时间,詹肆月疲惫的脑中,就只有这一个悲切的念想,然後,他便跟个撒了气的皮囊似的,软绵绵地瘫了下去,正被戎易扬接住。 於是,戎易扬就继续开口了:“顾前辈,在下也不能相信这件事,您是不是……诊错了,他不可能……” “你说什麽?我诊错了?” 可还不等他说完,顾朗便不可置信地反问了一句,脸上是难得一见的盛怒,两道犀利的目光刺得人简直不敢直视。 “哼,我顾朗医术是不怎麽样,但也不会连这个也诊不出来,就算你们不愿说出肆月是并族人的事实,那也无所谓,并族男子怀孕的脉象,我还能不知道吗,你们以为我……” 可他怒气发到一半,他却又猛地顿住了,好像觉到自己不该说这些似的,紧紧抿住了嘴唇,直到过了半晌以後,才又找回一丝平静,慢慢地呼吸了一回。 “算了……要怎麽对待这孩子,是你们的事,我……只是看不惯你们的做手而已……肆月是并族人,不想要就别让他……呵,还是说多了,你们……就当没听见吧!” 可笑……自己的事都还是一塌糊涂,却有心思管起别人来了!(作者忍不住插花:可笑的其实是,这孩子……根本就是你们家的某人给招来的啊顾朗叔叔,你都没发现吗顾朗叔叔~~~~~~~~~~~~~~小米对手指:干阿爹,真对不起,都是俺滴错……T_T)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便起身。 “他也没什麽大碍了,好生养著吧,顾某就先回去了……”说著,就往外走了两步,走了两步,却又停住,“我那里什麽药都有,需要的话,就来拿。” 这次说完,便径直走了出去,戎易扬望著他的背影,竟十分沮丧似的,不见了平日的飘逸潇洒……一时亦是无言。 只是想想顾朗的话……要怎样看待这孩子…… 确实,他原本没有一点要孩子的打算的,因为他真的不知道危险什麽时候就会靠近,有孩子,不过是个累赘而已……但此刻,当他明白,自己怀里抱著的,已不是一个人……他将要为人父之时,那种兴奋,那种欣喜,却也是真的从心底油然而生了…… 他在期待这个孩子……这个意料之外的小生命。 於是,他低下头,眼里带著少有的柔情,去看给他带来了一个孩子的人,他睡梦中的脸,他软软的唇,他颤动的睫毛,似乎都比以往更加可爱了……他更忍不住,想亲手去摸摸,他微微隆起的小腹,他们的孩子…… 啪! “摸什麽摸,你不是不想要孩子吗?” 但不料,戎易扬的手却是被毫不留情地打了……以为他还不知道,怀孕的人,其实只是比以往更加暴躁了而已……詹肆月的恬静睡脸只是个表象,他内心的纠结才是真实! 不过,戎易扬倒也不打算与他计较,孕夫最大嘛,自然要哄著,於是,便在他额头上亲了亲,轻声道:“我可没说过这话,自己的孩子,总要好好养著。” “可我却不想要了!” 詹肆月却嚷了一声,睁开眼,怨忿地看他,戎易扬甚是不解,便问道:“那是为何?” “为何……”詹肆月晃了晃脑瓜子,眼睛一闭,摆出一张如丧考妣的脸,喃喃道,“因为我方才想过了,这孩子恐怕长不好,大多是个笨蛋……要麽就是个淫棍……” “胡说八道。” 戎易扬只觉得詹肆月的话令人啼笑皆非,但马上,人家就给出了他一个确凿的说法。 “什麽胡说八道?!你知道这孩子怎麽来的?” 还能怎麽来的,自然是咱俩齐心合力……造出来的了! 詹肆月却是一脸思索:“我想了半天,也就只有三个月前的那一次了,咱俩都不太正常……” 戎易扬一想,倒也觉得那次很可疑。 “所以说……这孩子……很可能就是你早泄的产物啊……呜哇哇……” 詹肆月扯开嗓门大哭起来,而戎易扬,却是彻底说不出话了。 (注:当时在民间有一个说法,但凡父亲那早泄诞下的孩子,长大了不是笨蛋,就是淫棍……) ----------------------------------------------------- 谁说销魂的文不虐了,销魂有在虐啊,多虐啊!(你也就敢虐虐包子...人家打不还口,骂不还手...我说都不会话了!) 这是史上最悲情的包子,它是父亲早泄的产物,还险些被亲爹当成shi给la了...默 销魂预言,此包子日後必是个人物。= = 旺夫命 27 呃...销魂承认,前面是拿包子开了个玩笑...包子,对不起了! ============================================= 而接下来的两日,詹肆月才饱尝了孕夫的辛酸。 他腹中的小东西,就像被吵醒了很不开心似的,开始闹脾气,狠狠地欺负了自己的亲爹……基本是,一顿饭就叫詹肆月吐上三次,睡上一觉也要他腿抽筋三次,还带著没事肚痛一下,头晕一下,直把他折腾坏了。原本那一张光亮亮的小脸儿,才过了一夜,就黯然了、消瘦了……再跟著,就是精神变差,一整天都恹恹的,不愿动弹,哪怕铛儿对著他耳朵叨叨,摔跤大赛如何如何热闹、如何如何有趣,他也全然提不起兴致了。 想睡觉……这是他醒著时唯一的念头,可等真的躺下了,又睡不好,稍微有一点动静就惊醒了。 所以最後只能感叹,怀孕好难受啊…… 可这样的情况,这倒让戎易扬省心了不少,他忙活自己的事,也不用总替詹肆月担心,是不是又出了什麽乱子……却唯独是看著他的时候不好,一整个人,全没了往日的朝气,没精打采的,见了心里就不好受,於是,他只好带著詹肆月去找顾朗了。 那人总是有办法吧? 说的是,那人怎样也有办法,他把塞得满满的药房都敞开给他们看,还找不到几剂专给并族男子服用的安胎药吗? 虽说,他藏著这种药,是有点儿怪……不过,与其它那些稀奇古怪的药丸堆放在一起,倒也显不出什麽了。 就比方说,顾朗向他炫耀的一种棕色药丸,叫个什麽精什麽补得,说是数月前才刚刚配制成功,是取了发情期的母狼与母鹿的血液,再混上十种滋补的药材才制成,不仅能增加夫妻情趣,还可以治愈女子不孕,就连七旬老太服了都有功效……呵呵,戎易扬自是不信,不过专程来求这药的人还真是不少,一个个大赞其药效神奇…… 可詹肆月一看到这药,就大叫了起来。 “啊!顾前辈,你不说这药是安神健脾的吗……上次我吃了两颗呢!” “什麽?!” …… 这下,孩子到底是怎麽来的,终於算是弄明白了! 戎易扬愤愤不已,不免拿这事要挟了顾朗一番……哎,反正也就趁这几日了,过了这几日,便又是一番形势。 可话说回来,顾朗真是个神医,詹肆月仅仅服了他两剂药,就活回来了,饭量陡增不说,精神也好得很,看上去竟比之前还要红光满面了! 但即便是这样,摔跤大会他也是去不了了,戎易扬不许他去,说是人太多,怕出意外……倒是往顾朗这里来,他不怎麽管。 而顾朗呢,也挺乐意招待他,大概也因这段日子,小米都一直不在身边,少了个跟屁虫,有些孤寂吧,所以,见了他却比往日还亲切了,甚至许多好吃的也都专门留给他。 但詹肆月想,自己恐怕还是沾了肚子里那小鬼头的光呢……顾朗好像特别疼爱小孩子。 可有些时候,他也猜不透顾朗是不是真的乐意看到自己,因为他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总是会慢慢变得虚空,就像望著很远的地方似的,不经意地流露出淡淡悲伤…… 其实说到底,他还是不了解这个人……他经历过什麽,是不好的事吗? 顾朗不会告诉他,他只是淡淡一笑,说,忘了…… 可他真的能忘吗? 如果忘掉过往是如此容易的事,却为何,他还要为了眼前的一切而挣扎,不如都放开,全都放开去……让它们随著时间流逝吧,没有从前,没有现在,亦没有将来,有的,只是薄薄一捧土,来埋葬一个名字,埋葬一个……情字。 …… 七日的欢腾,转瞬即逝,当人们燃起火把,巡著太阳行走的方向,一路载歌载舞,为英雄欢庆的时候,并没有人知道这片草原将要发生些什麽。 草原人的快乐很单纯。 而詹肆月似乎也体味到了这种单纯,他坐在帐外,双手托著下巴,望向不远的地方,排起长队蛇行前进的人们,把最後夺得魁首的达因王子,抬在轿子上,晃晃悠悠地往前走,四周围满了姑娘。 那情景真的挺有趣。 可忽然,他却觉到了一丝不安……那不安不知从何而来,他只是四下望了望,一个骑马的女子进入了他的视线。 那是蔡凤甜,没错,她还是蒙著面纱,目光幽幽地看向这边,但片刻之後,她便调转了马头,混入行进的队伍中,再也不见了踪影。 詹肆月霎时感到一股森森的寒意,下意识地摸了摸小腹…… 那天蔡凤甜怎麽会滑下山坡,说实话,连他都不很清楚是为什麽,因为当时的情况太古怪了……怎麽说呢,就像他误入狼群的那次,他觉得自己,明明是走在小道上的,可等回神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陡峭的坡边,而蔡凤甜却在不很远的地方看著自己,那目光就跟方才的像极了……但一瞬间之後,更加不可置信的一幕便发生了,他刚刚往回迈了一步,蔡凤甜就脸色大变,然後三个黑漆漆的东西不知从哪飞了出来,其中一个还划伤了蔡凤甜的腿,她尖叫了一声,便往山坡下滑去,詹肆月飞扑过去拉她,却还是来不及,倒是跌在地上的时候摔得浑身疼痛,扭伤了脚…… 所以说,他後来会肚子痛,大多是摔的……但这件事,他却也没跟任何人提起,因为连他自己都搞不清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三个黑漆漆的东西,他是不是真的看到了……因为太快了,他始终不能确定。 但这样的疑惑很快被另一件事打断了,他看到一个随从急急忙忙地跑回来,去给戎易扬报告了一件事。 黑铁回来了,领著另一支百余人的队伍,车上拖著大批大批货物,其中一大部分都是军用的。 戎易扬只清点了一遍,就马上将它们送往干索那里,让他过目,干索看过後自是没的挑剔,给了他不少金银,还有一件漂亮皮袄,据说是用珍贵的白鹿皮缝制而成的,质地轻薄却十分保暖,戎易扬把这皮袄带回来,便拿到了詹肆月面前。 “去把这个穿上。” “穿这个?”詹肆月有些摸不著头脑,“天气已经暖和了,用不著穿了。” 戎易扬却笑:“你穿上就对了,往北边走可还冷著呢。” “北边?” “是啊。”戎易扬点点头,“我说话算数的,你不是想去波斯集市看看吗,我今天带你去。” “波斯集市……你说,真的?!” 詹肆月这才想起来,刚到厥族的时候,自己是说过这些来著,只是这日子久了,他都忘了,却没想到戎易扬还记著…… 一时间,心里倒是很感动,赶忙回去套上皮袄,出来的时候,见戎易扬已经备好了一匹马,便自觉地爬到马背上,二人一同奔入了广阔的草原。 草原……草原……草原是多麽迷人的地方,尤其在四月,在春天,什麽都是新生的,什麽都是刚刚开始…… 放眼望去,嫩绿的原野中,时时有羚羊跳跃的身影,它们奔向最近的一处水洼,在那里,小羚羊也会喝到出生後的第一口水,还有那麽多叫不上名字的小鸟,都聚在水边,梳洗著沾满尘土的羽毛,之後,它们会重新飞上蓝天,继续自己的旅途……而牧牛人驱赶的牛群中,也多了不少笨拙而蹒跚的小东西,它们寸步不离地跟在母亲身後,似乎也是第一次出远门。 詹肆月微笑地看著这些,慢慢地,心也被柔软了似的,每一次地跳动,都让他觉得,自己从未如此地融入过……这孕育著新生的天地……他们却是在相互呼应著……这让他,有一种落泪的冲动。 然而,这样的春意,也并未润泽到所有地方,当他们一路北上,并在黄昏时分遇到了几位裹著头巾的波斯人时,詹肆月才惊觉,身上的皮袄,起了多大的作用。 这里果然还很冷,干燥的空气中漂浮著一层黄色的沙土,很容易就会进到眼睛里,但即便这样,每当有风吹来的时候,还是会有更多的沙土被卷起来,漫飞舞…… 所以,他们到了集市的第一件事,便是去买了两顶可以阻挡风沙的帽子。那帽子的形状很是特别,圆圆的顶,还带著长长的围巾,围上以後就只露出两只眼睛来,风沙就被遮挡得差不多了。 但这帽子不算最怪的,集市上还有更多稀奇玩意儿,詹肆月看那个都觉好玩,拿起来左看右看,那些买东西的波斯人就劝他买,但是叽里呱啦的,他全听不懂,最後就是,人家伸几根手指,他就给几两银子…… 不过,这里面有的东西还真是贵,他看了一柄小弯刀,还没有手掌长呢,那翘胡子老头就敢要他二十两,他二话不说就把那小刀扔了回去,还跟烫到了手似的甩了好多下,暗骂一声,奸商……但他这边扔回去,那边就被戎易扬给拿了回来。 “这刀还不错,喜欢就拿著吧,也能防防身。” 防身……防你个大头鬼,这可是二十两银子啊!拿二十两银子来防身……大少爷,你还真是阔气! 詹肆月小时候是穷惯了,这时候不免觉得戎易扬奢侈,恨恨地瞪了他几眼,才拔出那小刀瞧了瞧。银色的刀锋闪闪发亮,看著倒是挺锋利,可比他家里那种一两钱一把的大柴刀,到底好在了哪里,他还真看不出来…… 奢侈奢侈啊,但左右一想,花的也不是自己的钱,有什麽好心疼,便又释怀了,愉快地将那小刀藏进袖口中,跟著戎易扬继续游逛。而戎易扬今天也很有耐心,他说想去哪就带他去哪,他说想买什麽就给他买什麽,没发一下脾气,也没嫌他事多,最後还带他吃了一顿波斯美味,香得他直想把一桌子的东西全塞进肚子里……直到从那饭馆出来,撑得走不动路了,还不停打嗝,才发现自己好像确实是吃多了。 而这时候,天已经很晚了,夜市里的人们打著各种模样的灯,也有人吆喝著卖这东西,但戎易扬却没去买,他心里想著一些事,默默握住了詹肆月的手,詹肆月也仿佛感觉到了什麽似的,安静了下来。 於是,两人就那麽肩并肩,慢慢地走著,穿过那些明明暗暗,穿过那些影影绰绰,消失在嘻闹的人群中…… 直到戎易扬忽然放慢脚步,詹肆月才开口,轻轻问道。 “就是这里?” 戎易扬十分惊讶,扭头看著他。 “你……怎麽……” “呵,你说有时间才会带我来,可我知道你根本就没时间。”詹肆月笑了笑,低下头去,“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总觉得,像有什麽大事要发生……黑铁大哥不是回来了吗,还带了那麽多没有见过的人……你还把刀枪卖给干索了吧,可他们是要跟中原打仗的,你怎麽会那麽做……不会的,所以,你肯定有什麽打算吧?” 这样说完,詹肆月便抬起头,一瞬不瞬地望著戎易扬,好像在明明白白地在告诉他,看,我能猜到你在想些什麽……而戎易扬也是真的没想有到,他能说得这样头头是道,半晌,才点了下头。 “是,我……” “停!别说!”但詹肆月却一下堵住他的嘴,摇了摇头,“别跟我说你要去打打杀杀,最烦这个……哎,反正我现在就是个累赘,既帮不上忙,自己又没法离开,我在这里等你就好了!”但想了想,还是问,“要等多久呢?” “不好说,最少一个月吧。”戎易扬沈吟道。 “嗯。”詹肆月点点头,“一个月以後,我肚子都这麽大了吧?” 他在自己腰上夸张地比划了一下,看到戎易扬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便转身走了几步,走向一座灰白色的小土房。 “嗯?这房子还真小啊!” 他上前推开房门,吱呦的一声响,月光便将狭小的房内照得通亮,陈设也是一览无遗,然後,他又走去隔间看了看,还是一样的小。 “比我在老家时,跟阿兰住的房子还小呢。”詹肆月笑道。 “这里生意人多,常住的人少,房子都小。”戎易扬是跟在他後面进来的,转身掩了门,房间里就暗了下来。 “有蜡烛吗?”詹肆月四处摸了摸,却没找到任何可以照亮的东西,“刚才应该买几只蜡烛的吧……那种灯也可以呀!哎,真是失算。” “我去买吧。”黑暗中,戎易扬的声音响起。 “算了算了,”詹肆月却不让他去,“也不早了,直接睡觉就行了。”说著,又四处摸了摸,笑起来,“嘿嘿,还好,被褥是有的,水缸里也有水。” “我提前让人准备的,只是有些小物件没来得及备齐。” “挺好的了,反正我也不是仔细的人。”说著,倒在床上。 “那……你就睡吧。”戎易扬便道。 “什麽?你不睡啊!” “我现在就得往回赶。” “什麽嘛……”詹肆月重又坐起来,撅起嘴嘟囔了一句,有点生起气来,“算了,走就走吧,真是的!” “那我就走了。”说著,戎易扬打开门就要往外走。 “诶,等等!”詹肆月却又叫住他,半天,蹭到他跟前,有点脸红起来,“你……就这麽走啦……多少天见不到的……你也不想抱抱我、亲亲我?” “呵……” 戎易扬一时忍不住笑,伸手把詹肆月揽进怀里,亲了亲他光滑的额头,又低头,在黑暗中找到他早就微微嘟起的嘴唇,含住,轻轻地吮吸,詹肆月则闭著眼睛,一动不动地让他亲,简直像只献祭的小羊羔,没有比这再乖顺的时候了。 而等到这一吻结束的时候,戎易扬便捧起他的脸,低声地问。 “这样可以了吗?” 詹肆月还是十分不满意的样子,脸埋在他的胸口上,晃来晃去,闷闷地说。 “太敷衍了……不过……算了,万一亲得太火热,引起你乱七八糟的遐想,做事也不能专心就不好了……被砍个一刀两刀的,还要怪我了。” “是……”戎易扬微笑著点了点头,“我会专心,不让他们的刀砍到我。” “嗯。” “那还有呢?” “还有……”詹肆月微微仰起头,瞅了戎易扬半天,才扁起嘴,说:“你的混蛋儿子刚刚踹了我一脚……” 旺夫命 28 战鼓一鸣,君策马去我独留,三十日相约,实太久,三更不待,我心已焦,开门,东方不露白,冷夜长长如愁思……门槛上等。 独自坐在冰凉的门槛上,詹肆月从未品味过这般焦躁又寂寥的滋味,是等待、等待啊……可等待明明才刚开始,他就已经够了! 每每想到戎易扬是在战场,也许会受伤,也许会经历生死考验,他就觉得无比恐惧,忍不住就去祈祷,求上天,求所有的神,能把他最爱的人完完整整地送还给他…… 但他总不会忧愁太久,只要想起方才那片刻的温馨,犹如暖暖的火焰一般……戎易扬的怀抱,戎易扬的亲吻,乃至一个眼神,一句话语……他已经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自己,却还有什麽不满足? 足矣! 他知道自己已经得到了最想要的东西,便歪著头,痴痴地笑起来…… 只是,他自我陶醉的状态并没有维持太久,就因为突发的状况而警觉起来。 洁白的月光下,他可以清楚看到对面屋檐下站著一个人影,那个轮廓,他非常熟悉…… “是谁?”他站了起来,向那人影发问。 那人影也终於走了出来,一直来到他面前,手里拎著一个包裹,还牵了两个瑟瑟发抖的孩子。 “顾、顾前辈?!”他惊讶至极。 “是……”顾朗缓缓点头,声音是从未有过的萧瑟,“肆月,顾前辈要叨扰你一段日子了,你……不会介意吧?” 詹肆月望著他,那深黑的眸子在夜色中却显得暗淡无光,仿佛只是充满了无尽的彷徨、茫然与脆弱,一刻也坚持不下去了似的。 於是,他什麽也没说,只将这可怜巴巴的父女三人迎进了门。 “炉火燃著呢,就是没有灯……”他摸索著,把累坏了的小姐妹安顿在床上,自己却重新坐在门槛上,“顾前辈,您怎麽来了呢?” “我是一路跟著你们来的……方才就到了,却不好意思敲这个门。”顾朗亦靠在门边,慢慢地说著。 跟著……我们? 詹肆月便是再没心机,也觉到了这话中的古怪,忍不住回头,不解又不安地看了看顾朗。 “顾前辈……做事……我还真是不明白。” 但顾朗看著他的神情,却笑了起来:“呵,你担心什麽呢,我只是逃跑啊……你夫君要把干索的老窝抄了,我思来想去,也只有……” 又一次地弃主而逃了…… 顾朗的笑消失了,詹肆月也转回头来,默默地叹了一声。 大概,害顾前辈狼狈如此的,正是一直帮戎易扬欺瞒他的自己吧……只是,他又不懂,顾前辈明明不像那种贪生怕死的人,却为何要逃? “可能,你也瞧不起我了吧?”然,顾朗望著门外的眼神,却有著无人能解的落寞。 詹肆月只是低下头,轻轻地说:“顾前辈,对不起您的是我们,是我们骗了您。” 但这话,并不能给顾朗的平静神情增添一丝波澜,他仿佛早就料定了一切似的,淡淡开口。 “说什麽对不起呢,错的一直都是我啊……明明早有疑虑,却还是……不,我不是对你们失去戒心,而是……我可能从来就没有为厥族尽心的打算吧!我的国早就亡了,世人也都唾弃我,我也不知,我该尽心的地方到底在哪里……”他目光呆然地摇了摇头,却又向詹肆月问道,“你们又是在为谁尽心呢?中原朝廷吗?” “我们……” 詹肆月略微犹疑,他知道现在不管说什麽,其实都已经没所谓了,况且,他看著顾朗失望的样子,心里也难过得很,於是,便点了点头。 “他是三王戎海的儿子。” “呵,原来如此!”顾朗仰头叹了一声,“中原那些将领,我唯独就没见过他了吧……二十三四的年纪,英雄出少年啊!” 詹肆月万万没想到,顾朗居然还夸赞起了戎易扬,真有些失措。 “那你呢?”顾朗却又问他,“你又是怎麽样的来头?” “我?”詹肆月略微羞赧地嘟囔著,“我就是您看到的样子啊,我去年才离开并族老家,在他们家,还来得及没过几天好日子呢,就被拎到这里受罪了……现在还有了他的孩子,还不知道今後会怎样呢。” 詹肆月说著,便抱怨了两句,顾朗瞧著他老实说话的样子,便忍不住戏谑他。 “肆月,你也真是个没头脑的呀,就不怕我真的拿你去要挟戎易扬吗?” 拿我……去要挟他? 一瞬间,詹肆月确实有些紧张,他怕自己成为戎易扬的累赘,更怕腹中的孩子会受到威胁,但转念一想……他却又安定了下来。 “顾前辈不会那麽做的,我知道,就算您对我做得出那样的事,但是对它……”他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微微一笑,“顾前辈其实挺心软的,尤其是对小孩子……绝对不会错。” 而此时,一直策马急奔的戎易扬也终於赶了回去,白鹤延出来迎他,直接将他带到了一处僻静的草丛,那里有著隐隐约约火光,和一支集结在此的队伍。 戎易扬将之逡视了一遍。组成这队伍的将士们,一半是半年前就随他来了的,而另一半则是刚从卢青的御林军中挑选出来的,但无论他们来自哪里,却都是军中的精悍力量,个个都有著不凡的身手,和拼杀战场的勇气……只是此时,他们都穿著灰色的布衣布裤,单单是看一眼,绝不会看出与一般的随从、仆役有什麽区别。 “很好。” 戎易扬满意地点头,下令,让将士们化整为零,在夜色中混入厥族人的欢庆队伍,随著他们一同游走,最後便会来到干索大营,等待最後的酒宴…… 这将是终结中原与厥族之间的战事的酒宴,胜利到底会属於哪一边? 戎易扬胜券在握,但即便是这样,也不会诸事顺利,意外的情况总是难以避免…… 他看著将士们逐个出发的时候,黑铁才匆忙跑来,向他说明了一件事。 “少爷,那个、那个国师不见了,他本来是与我们同行的,可是进了厥族领地以後,就忽然不见了踪影!” “什麽?!国师?!”戎易扬惊讶万分。 盘龙先生来了吗,我竟一点都不知道这事?! 他有些急怒起来,冲黑铁喊了一声:“你怎麽不早说?!” 呵,这要是把国师弄丢了,我可赔不起啊! “我、我……我发现,想向您报告时,您不在啊……”黑铁那麽大个子,却也惴惴不安起来,“要不,我派人去找找?” “不行。”戎易扬断然否决,“现在要集中力量对付干索……要找,也是之後再说了!” “那、那万一国师是被厥族人劫走了……可怎麽办?”黑铁抓著脑袋问。 “那便更不能耽搁了。”白鹤延开口,说了一句,“少爷,我们定要一鼓作气拿下干索,让他们来不及作任何反应!” 戎易扬颇为赞同地点头。 “就这麽办吧,这里交给你们负责,务必在天亮前让所有将士赶到干索大营。” “是!” 那二人齐声应了,转身离去,戎易扬却不由轻叹一声。 盘龙先生为何不声不响地来了厥族,他还真是猜不透……不过,他也没有继续纠结这件事了,而是望望天色,快步地走开。 他要尽快回到驻地去,因为,他还在担心著另一件事…… ======================================================== 兔子的尾巴一点点...今天更得好短小啊...嚎叫~~~~~~~~~ 於是跨上马背,便朝著驻地所在的西南向飞奔而去。 可刚走了不到一刻,他却又猛地勒住了马缰,立在黧黑一片的旷野中,眼观耳闻……头顶是运行诡秘的星辰,耳边是细微难辨的响动。 他微微眯了眼,嘴角上扬。 “是谁在搞名堂,赶快现身吧,戎某无暇与你消磨时间!” 而此话一出,旁边的草丛中果然传出了一阵骚动,戎易扬扭头看去,一男一女两个身影走了出来。 “是你们?” 冷冷盯视这二人,戎易扬多少感到了吃惊……但又不仅仅是吃惊,早就存於胸中的迷雾沈淀了下去,显露出一个不可置信的真实,却也验证了他,一直以来的猜测。 想不到,竟真的是…… 一时间,他也有些五味杂陈的感慨,想到那女子曾经温柔善良的模样,不禁沈默了。 然,他的沈默却叫那边的女子愉悦了起来,头一歪,就靠住了身边男人的肩膀,娇声道:“哎呀,想不到第一次与达因王子幽会,就被易扬哥哥撞见了呢!” 幽会?戎易扬可怎麽看这二人,也不像是能幽会在一起的,尤其是那位王子…… 他静默了片刻,沈声道:“甜儿,你的说辞,我可无法相信……还是实话说吧,你们在这里,到底想干什麽?” “哈,你问我们想干什麽?!” 蔡凤甜却忽然大笑起来,然後整个身体都倒在达因身上,就像有意做给戎易扬看似的,姣颠道:“这不是很明显吗?王子喜欢我,想要我……怎麽,难道易扬哥哥要亲眼看到才信吗……”说著,她用纤细的手指轻抚达因粗犷的面孔,可看向戎易扬的眼神,却有著泄恨似的凶狠,“王子确实很好呢,要比你要好上百倍、千倍!” 说完这番话,蔡凤甜就觉得痛快非常,至於那一言一行中,到底泄露了多少嫉恨的感情……她根本不在乎,反正它们早就注定无妄! 她只是不甘心而已,也不想再扮演善良的角色……这个人明明就是属於她的呀,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就算一切都被夺走了,他也会是属於自己的! 这次她要紧紧握住,一定会紧紧握住…… 然,她本该是看得清楚的,其实一切,都已经晚了。错过的事,便无法挽回,错过的人,也早就不再回首,戎易扬给予她的回应,只能是叫人失望的,平淡。 “甜儿,何必再说这种没有意义的话呢,你与谁幽会便是你的自由,我只想知道,你对我,对肆月用这个的原因。”(总觉得这是戎小攻第一次好好得把月月的名字说出来呢...) 他说著,慢慢从袖口里掏出一样东西,乌黑的,却在月光下,闪出幽幽的寒光。 “这是什麽,你该清楚吧?” “我怎麽知道?”蔡凤甜目光闪烁了一下,却矢口否认,“我从没见过这东西!” 没见过? 戎易扬的目光冷下来,看著她:“这上面可还沾著你的血,你却说没见过?” “……”蔡凤甜只是不语。 “呵。”戎易扬却笑了,倒有些佩服她的执拗,“也罢,我便来告诉你吧,甜儿!这东西叫冥玄铁,是用一种极为罕见的磁石打造的,古书有载,冥玄铁剑伤人,七日血流不止……甜儿,你的伤势,现下又如何?” 蔡凤甜不自觉地低头,扫了眼自己的小腿,那里的伤口确实还没有愈合。 “不过说到现今,用冥玄铁炼阵的人也不少,三块这样的石头……”戎易扬晃了晃手里的东西,“便可以组成一个简单的阵势,阵中的一切都会受到磁石的影响,方位会发生偏移……就像今晚一样,我本是要往西南去的,却在不知不觉中偏向了正西方……”他顿了顿,“不过,这也都是小伎俩而已,将这石头用得最精妙的,还应属十年前,南无国的一位军士,他可以巧妙地用十三块冥玄铁组成一个庞大的阵势,将数万大军困在其中……而这位军士,却正是顾朗……”戎易扬说到这里,却不再说下去,转而看向蔡凤甜,问了一句,“甜儿,这冥玄铁,你到底偷了多少?” “偷?不是偷!” 不想的是,听到他如此问话的蔡凤甜,却忽而厉声尖叫起来,却也间接承认了戎易扬之前的质问。 “我没有偷!一共九块铁石,都是我换来的!换来的!”蔡凤甜绝不容许自己被挂上“偷盗”的名号,因而激动异常。 “换来的?”戎易扬却不免疑惑。 “是啊!”蔡凤甜大声道,豁出去了似的,转身看向身後的达因,“王子殿下,您也该说句话了吧,这可是咱们两个人的交易!” 交易……想到与蔡凤甜之间的约定,达因犹如鹰一般的眼眸,才第一次正视了戎易扬。 “是我给她的。”他道,“因为她说,有办法让朗留在我身边,所以我把这个给她,并且,和她一同来到这里。” “然後呢,她让你在这里杀了我?”戎易扬嗤笑一声。 “不!”蔡凤甜却摇头,“甜儿怎麽可能杀了易扬哥哥呢,甜儿是要救你啊!” “救我?” “没错。”蔡凤甜挑起唇角,笑得有点诡异,“我要救你,是因为你的计划已经败露了,干索会杀掉你们所有的人。” 计划败露?戎易扬这回是真的觉得好笑,问道:“你倒知道我有什麽计划?” “当然了!”蔡凤甜信心满满地肯定,“你们要在今晚攻打干索的大营,不是吗?” 这一刹那,戎易扬的心才沈了下去,犹如直直落入了万丈深渊……他万万都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竟会被敌方窥到了真实意图! 可是……又是哪里出了问题,他飞快地思索著,却又百思不得其解。 “干索已经开始布兵了,就等著你去,我可是为了救你,才将你留在这里的呀,易扬哥哥!” “哼,我没有什麽计划,也不打算任由别人摆布!” 不管怎样,戎易扬可不打算就此放弃! 再看看天色,离日出还有一段时间,若蔡凤甜的话是真的,他也只有提前进攻了! “啊,我就知道易扬哥哥不会听我的,所以,才会叫王子一同来的啊!”蔡凤甜却露出了意料之中的神情,侧身看了达因一眼,“王子殿下,一切可就交给你咯,我也该去与嫂嫂聊聊了……哦……对了对了,千万别伤到易扬哥哥呀!” 这样说完,蔡凤甜就笑嘻嘻地离开了,而达因则将二指放在口边,打了一个响亮的呼哨。 於是,漆黑的旷野中,就传出了此起彼伏的狼鸣声…… 旺夫命 29(修) 看著那窈窕的背影愈走愈远,最後消失在夜色之中,而从那夜色中走出来的,却是一只只强壮的野狼…… 戎易扬不愿与这些野兽耽搁时间,屡次想突围出去,却都不成功。 这些野兽也专门与他兜圈子似的,并不想拿他果腹,只是不让他走,每每作势扑过来,却只是惊吓他的坐骑,让这匹勇敢的战马也慌不择路了,然而又无路可逃…… 戎易扬曾尝试过这些东西的纠缠不休,也知道它们的厉害,若真想闯出去,必然会费些功夫,然而…… 他望了望天色,时间却不会等他。 “我看你还是别费功夫了!” 正烦躁著,达因却在那边开口:“这些家夥都听我的,我让它们围困你,你今晚就别指望走得出去!”说著,他走到一只样貌丑陋的公狼旁边,用力揉了揉那顶著伤疤的大脑袋,目露凶光,“几个月前你曾砍伤它,我若不制止,你信不信它第一个扑上去撕碎你?!” 达因刻意说出威吓的言语,就是想让戎易扬老实一点,但戎易扬又岂是容易被吓倒的主?他反而笑得愈发轻松起来,唯独是忆起几个月前的经历,詹肆月之所以误入狼群,却也是一个恶毒的陷阱…… “信,当然信了!”他也不由得刻薄起来,“王子殿下善与狐狼为友嘛,野兽会听命与你这样的人,自然是不稀奇!” 若不是有所克制,他大概会直接挥剑……但就算如此,他也是高估了达因,这位凶悍却很老实的厥族年轻人不仅听不出他话里的讥讽,反而还十分认同似的,直言道:“狐狼确是我达因的朋友,它们可比你们中原人可信多了!” 哼,愚蠢至极! 但这愚蠢却也是一道壁垒,使得戎易心里的怒火不得发泄,积蓄得更旺,但他也明白,此时更加不可急躁。 於是他挑起眉头,仔细望著达因。 这位王子是个老实人啊,他的眼神虽是凶猛无比,却也不掺一丝狡诈,果真就如那些野狼一样,眼睛里说的,便就是它们真实的渴望,而那种渴望……又让他有机可乘! 如此想来,戎易扬的心中豁然亮了,主意自然也生了出来。 “听王子殿下这麽一说,在下倒是真的走不了了?”他微微一笑,竟跃下马被,缓步朝著达因走去,“也罢,我便也不费那功夫了,随它去吧!” 可达因瞧他陡然改变了态度,却是满腹狐疑。 “你又想干什麽?耍什麽花样?!” “没什麽。” 戎易扬晃晃头,依旧走了过去,那匹丑陋的公狼立刻向他呲牙,发出了低哑的吼声,正如达因所说,想要扑上来撕碎他! 但他并不畏惧,只是神色淡然地向达因提出了一个建议。 “王子殿下若是不介意,我们不妨聊聊。” “跟你有什麽可聊的?!”达因吼道,眼睛里射出的光,与那匹狼极为相似,充满了敌视与不信任的意味。 戎易扬看著他的眼,思忖了一下。 “不如就聊……顾前辈吧,如何?” …… “顾前辈……顾前辈?”看到对面的人一径端著饭碗发呆,詹肆月忍不住出声唤道,“您发什麽愣呢,饭菜不合口呀?” “啊……不。”顾朗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抬起头,却笑得有点勉强,“我只是……有点担心……” “担心?”詹肆月不解,“您担心什麽?” “我……”顾朗张了张嘴,想说什麽,却又像没考虑好答案似的,最後还是摇了摇头,“算了……没什麽的。” 没什麽?这种回答才更叫人疑惑吧! 詹肆月很想追问一句,可又不知该怎麽问,想了半天,还是作罢,转而去给坐在桌边的一对小姐妹夹了些菜…… “喂……你们不要把萝卜剩下呀,很贵的!” 看到她们糟蹋粮食,詹肆月就急躁得拍桌子,可更让人火大的是,两个小女孩根本不怕他,只是冲他吐了吐舌头,照样将萝卜条冷落在了一边。 唉唉,这真不是亲生的啊,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 詹肆月很无奈,瞅瞅顾朗,可人家做干爹的也不说话,看来这些挑挑拣拣的坏毛病,全是惯出来的! 活该只有他犯愁,小孩子不懂事浪费食物,商人又狡诈得要命,戎易扬留下的那些钱,到底能用到几时哇?! 唉…… 正叹气的时候,那两个小女孩却又不知在捣鼓些什麽了,相互耳语了两句,便齐齐丢下饭碗往外跑,詹肆月还去抓她们,可身体倒是不如往日灵便了,拉住一个就跑了那个,忙了半天还是没有成果,却还是顾朗开口才管用,一声令下,小丫头们就乖乖回来了,只是脸上的表情很委屈。 “干阿爹,那边,有个怪人!”新都指著外面。 “是啊是啊,就在那边呢。”未都也跟著附和。 怪人?什麽怪人…… 詹肆月与顾朗都道她们这是童言童语,不当真,可转念一想,最近确乃非常时期,又不放心起来,相互望了一眼,便朝门外看去。 可傍晚的道上干干净净,哪有什麽怪人了……想来还是这俩孩子在淘气罢了! 顾朗亦有些不悦了,责怪地看了她们一眼,走过去关门,可不想的是,刚扣上门锁的一瞬,外面竟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咚咚咚!砰砰砰! 詹肆月惊了一跳,坐在那里没吭声,顾朗却也不敢轻易打开门,只回头冲著他使了使眼色。 “你们先到里面去。” 詹肆月点点头,拉起两个孩子就往里间跑,然後按著她们的脑瓜,窝在窗子下面。 天呐地呐,戎易扬走时曾交代过他……万一、万一真的有人找来了,就要千万、千万小心……难道真被那乌鸦嘴说中了,麻烦这麽快就找来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外面的人到底是谁,可即便这样,他也得教训俩孩子,乖乖听话,不要出声,真有情况就快点从窗子溜走! 可谁想呢,还不等他开口,自己反被教训了一通。 “阿月,你真没用!”新都尖起小嗓门道。 “啊?!” 詹肆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未都却立马接上口。 “啊什麽啊,男人就要冲在前面!” “哦……” “哦什麽哦!”这两个小姑娘简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一起伸出小手,怒指他,“快出去呀,跟小孩一起躲起来,不害臊啊你,好吃懒做的大肚腩!” 啥……啥?! 詹肆月真傻眼了, 这两个小丫头也忒没良心了吧,吃他的用他的,竟还说得出这种话?!好吃懒做的大肚腩?! 还有,她们到底什麽时候知道他是男人的…… 呵,实际上,自从听了顾朗的建议开始,他就原形毕露了,入乡随俗嘛,掩人耳目嘛,他买了一身波斯男装来穿,原本是想著,这宽宽大大的样式,也能掩一掩他快要藏不住的肚子,但最後,还是被说成了大肚腩…… 可是越这样,詹肆月才越加不想丢掉并族男子的颜面呀,就算像女人一样怀了孕,他也是个堂堂男子汉! 於是,决绝地点了点头。 “好,我去!” 亲儿子,你也要看好了,你爹爹我是多麽的英勇无畏! 他捏著拳头站起来,还没冲得出去,外面的门却吱嘎的一声,开了,紧接著,便是一个熟悉的哭号声。 “呜哇哇,少夫人呐……少夫人?” 詹肆月霎时一惊,却毫不犹豫得跳了出去。 “铛儿……你怎麽来啦?!” “呜哇哇……少夫人……铛儿可找到你啦!” 铛儿满面尘土,一看见他眼泪就哗哗的,扑将上来,顾朗赶忙在她後面关好了大门。 “铛儿你怎麽来啦,是不是戎易扬出什麽事啦?!”詹肆月也焦心起来,不安的情绪从看到铛儿狼狈的模样开始,就一下子生了出来。 “唉唉,这说起来可话长了……” 铛儿无法一言概之,喘了口气,抹了抹脸,好不容易镇定了一些,说话却还是语无伦次。 “少夫人,我找不到这里,晃悠好几天了……哎,那天啊,您不知道……” 时间回到了几天前…… 明暗不定的烛光下,是蔡凤甜端坐榻上,她秀眉高挑,带著笑意藐视著那边缩在被子里的人。 “嫂嫂啊,你可要想明白了,易扬哥哥的命可在你手上握著呢,只要服下这颗药,我保证他安然无事,而你,也不会痛苦太久……如何呢,嫂嫂?” “……” 但那个背影只是畏缩著,从被子中露出的圆溜溜的双眼,瞄了眼抛在自己身边的黑色药丸,手缓缓地伸了出去……却又一点点缩了回来。 “怎麽?嫂嫂不愿意?”蔡凤甜还是一脸的志在必得,高声问道,“难道嫂嫂要他死?” 那人忙得摇了下头。 蔡凤甜可也有些不耐了,站起身来,在帐中踱了两步,回头望著床铺上的人。 “嫂嫂,你可不要太贪心,既不想易扬哥哥死,又不愿牺牲自己,你是要怎样,要我亲自喂你喝下这药吗?!” 如此说著,她就真就走过去,弯腰拾起了那颗药丸…… 漆黑的药丸通体光亮,就如它本身的毒性一般迷人,她一时端详得入了神,唇角溢出一丝得意的笑,却将身後悄然而至的危险完全忽略……直到右脸颊猛地受到一击,她才惊骇地睁大了双眼,却连喊也不及喊一声,就闷头栽了下去。 “哇呀呀!” 叫出声来的,反而是她想要毒害的那个人,蔡凤甜头昏脑眩,也只能用余光扫视,一个小丫头脑袋上顶著被子,哇哇大叫著,跳了开去。 天……那根本……就不是詹肆月啊! 完全没料到会是这样的,蔡凤甜一阵气急败坏,捂著剧痛的脸颊,就想爬起来,可一抬头,眼前又多了一个黑漆漆的人影,将她整个人都罩了个严实…… “龙……龙……” 她瞠大眼睛,呆呆望著那个人影,心口却被一阵巨大的恐惧撅住了,尤其想到这人曾说过的话,更是怕得要命,一口气吊在那里半天升不上来,最後竟两眼一翻,晕厥了过去! 而落荒而逃的铛儿,也是给吓坏了,一是被蔡凤甜的毒药,二是被这莫名出现的怪人! 没错,少爷临走时是说过,那多事的蔡小姐说不准还再会来,叫她小心应付,不要将他们出行的事情说出去……也因此,她才穿上了少夫人的衣服,窝在被子里装病,想快些将这人打发走……可又能想到,这女人不但执著得很,坚持要与少夫人单独说话,还拿出毒药来吓唬人! 说白了,这就是闯到别人家里行凶杀人啊…… 铛儿是真被吓住了,幸亏老天爷开眼,在那千钧一发之时,竟派了一个怪人前来搭救她,也不知用了什麽神功,忽的一下,就将那坏女人打翻在地了! 於是乎,铛儿开心啊,终於不用被灌毒药了……可还没等她笑得出来,就又怕上了,因为、因为……这怪人比毒药还吓人呀! 莫说蔡凤甜怎麽会厥过去,就说她,只是被那冰冷的眼神瞄了那麽一小下下,她就已经……身、心、冻、结了! 俺的娘啊,怎麽会有这麽可怕的人……他到底是谁? 当铛儿抱著脑袋狂奔的时候,就已经在琢磨这些个问题了,还有,他为什麽跑到这里来……又为什麽袭击蔡凤甜? 直到撞见了闻声而来的戎定等人,她才僵僵顿住脚步,喊了一声“大定哥”,奔了过去,将方才的事情与这些人哇哩哇啦地说了一遍。 而戎定等人听她描述得可怕,也赶忙去拎了几根棍子,小心翼翼地靠近那顶帐子,然後,慢慢撩开帐帘…… “滚开!” 出乎意料的,一声尖利的呼喝声之後,走出来的,竟是面色狼狈的蔡大小姐!她看也没看面前的一干人,一把推开了挡住出口的戎定,遮著右脸,晃晃悠悠地走掉了…… 可那个怪人呢? 戎定莫名地看了看铛儿,然後伸头,朝帐子里望了半天…… “连根人毛也没有啊!” 铛儿立时就傻了,钻进帐子里左看右看。 怪了怪了,神秘地出现,又神秘地消失,可真是怪人呀! 不过,其余的人都当这是虚惊一场了,即便对那位蔡小姐的怪异举止也感到不解,也还是乖乖回去忙活自己的事,因为少爷吩咐了嘛,今晚必须秘密又迅速地把行装整理好,明天之後,他们就要随军东进,到战场上去伺候少爷了! 唉唉,也只盼著此行不要太艰险了…… 只是,刚刚拾起活计的时候,外面却又来了人,戎定只好出门瞧了瞧,可这一瞧之下,便又是惊异万分。 “达达达……”达因王子?! 戎定想也没想,下意识就上前阻拦了,可人家王子却不是一般人,压根不将他放在眼里,只是直直地往前走而已,就让自不量力的人感受了一把飞行的感觉…… 而另一边,如飞一般冲进了茫茫夜色中的,却是戎易扬。 他是不是眼望东边,东边的太阳还没有升起,可向来也快了,他不能等到黎明的一刹,那注定一败涂地。 然而,他又能追得上太阳吗?那太难说了。 如今他庆幸的,也只是多了一个新的支援而已……那位王子殿下,竟在一番交谈之後,出乎意料地答应了他的请求! 无论是否追得到蔡凤甜,都要赶过来帮他…… 这是一个新的约定。 戎易扬确信自己握有筹码,因为那时,他早就发现了那个人,也因此,他才很放心地将詹肆月留在了那里。 可这筹码又有多大份量? 达因是为此人才答应了蔡凤甜的要求,却也会为此人而违逆自己的父亲吗,他毕竟是厥族的王子…… 但是,达因还是点头了,几乎没有任何犹疑的,他的眼神已经向戎易扬说明一切,为了得到这个筹码,他什麽事都愿意去做! 所以,戎易扬也没有理由再去怀疑了,他托付这位王子代他回一趟驻地,叫铛儿立刻前往波斯集市,带去更多的银两,并叫他最担心的那个人,万事小心…… 旺夫命 30(全)(修) 烽烟一起战火燃,兵戈两面马蹄乱。 壮士赴死无所畏,独却望乡心弦颤。 然而,让戎易扬心颤的,还不是望乡,而是当他骑马冲入那欢庆的人群,挥剑指向干索,却被妇孺的惊叫声和哭泣声所包围的一刻…… 他早先也料想到,这样的举动定会伤害那些无辜的部民,所以,他当初也在极力避免这种情况,会选在天亮前的最後一刻,就是因为那时,人群大都已经散去。 只是现在,迫於形势,他却无法再等,唯有自己冲出来,号令将士们率先行动,给干索以出其不意的一击,赢得胜算…… 但当下的情状,也有极为不利的一面,便是那些拼命逃散或反抗的人群,不仅混乱了将士们的视线,也使得他们无法冲上前去,只能眼睁睁看著干索离开。 可最让戎易扬觉得不舒服的,却还不是这件事,而是他目睹的另一番情景……拥挤的人群中,一个大肚子的女人被挤倒了,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可从她身边跑过的人们,却没有一个停下来搀扶她…… 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戎易扬却不自觉将那女人的身影与另一个人重叠在了一起,一时间,又是错愕又是心惊,差点儿就……也亏得白鹤延及时制止了他,不然,他真就要拨开人群,挤过去瞧瞧那人到底是不是詹肆月了! 当然,那怎麽可能是呢? 对於自己的莫名想法,戎易扬也暗自苦笑,完全不知道为什麽会这样,似乎真就是应了那个人的话了,这些乱七八糟的遐想,扰得他不能专心了……只是,这些却怪不得人家,而只是他自己的问题,他需要不断忠告自己,莫要忘了这是什麽地方! 而到了最後,将士们终於得以冲出人群,在他的指引下,砍断围栏,从旁侧进入了干索大营。 那处堆放了大量的兵器,都是白天里送来不及运走的,将士们一路走过,手中就多了不少顺手的家夥。 可直到进了大营内部,才有守卫冲出来,将他们围住,戎易扬环视一圈,见那人数虽不算太多,可里里外外也接近千人了,想到干索果真是有所准备,只因他大部分的兵力都派往了东边战场,留下来守营的毕竟有限,定是打算在这大营中将围死他们吧! 可这样思量,戎易扬反而轻松了。 他不敢说自己定会取胜,但望望这些将士,个个都是精挑细选的军中高手,足可以一敌十,干索想围死他们,还真要费些力气了! 如此想著的时候,两队人已经杀在了一起,果然是难分上下的阵势。见状,戎易扬便也不再耽搁,一拍马臀,将这厮杀的阵地抛在身後,独自奔向了干索所在的大帐。 此刻,他心中的念头便是将干索拿下!因为只要擒了这个王,一切都会好办。 可是,干索会乖乖等著他来擒吗?显然不会。戎易扬面对那低垂的帐帘时,心里就在盘算,遭遇埋伏的可能性有多大……但片刻後,他还是放弃了过多的思考,果断地挑开了帘子。 里面并没有什麽埋伏,等著他的,只是擎了一把大刀的厥族王。 “小子,有胆便放马过来吧!” 这位年纪不轻的王大吼一声,怒目圆睁著,戎易扬与之相对而立,立刻就感到了一股慑人的魄力,便也对这草原汉子生出了丝丝的敬意。 於是他不再多话,挥剑攻了上去,干索则不躲不闪,猛力挡开,然後又是一个跃身,快刀坎下来,戎易扬忙得侧身,避过那锋芒利刃,却不想,干索只是将那大刀抡了半圈,一眨眼,便又横著向他挥来,他只得继续躲闪,身体向後一倾,顺势倒地,双腿用力一剪,著意要绊倒干索,可谁知,那干索虽是一把年纪了,身体也胖,却依然灵巧得很,只是脚尖那麽一弹,就跳了老远出去。戎易扬紧跟著翻身而起,冷眼瞅著那得意而笑的干索,心下了然,这次,必是一场恶战了…… 确实,他想的不错,干索绝非一般敌手!要知道,为了统一厥族各部,他曾血雨腥风十余年,砍下百余位部族首领的头颅,让兀鹫啄食他们的眼珠,其中有不少,都是以勇猛善战著称人物…… 由此可见干索的战力,但也就是因此,他今日对著戎易扬,对著这位小了自己二十岁的敌手,反而没有了从前的谨慎,全如教训儿子一般,既拿得一副慑人的架势,却也明摆著,根本不将对方放在眼里。 可他如此轻敌,对对手来说确是件好事,冷静观察之下,戎易扬发现他的一招一式也只是以勇猛和灵巧取胜,将“以攻为守”这一句用得极妙,然,若是真能突破他的攻势,创伤他也便是轻而易举了。 只是,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干索气势猛得很,那柄大刀舞得精纯,哪里给他突破的空隙,若是冒险迎上去,也只有挨砍的份,戎易扬只得另想办法,看如何智取…… 而这一边,大帐之外的白鹤延与黑铁二人,正指挥著百余位将士与多於他们十倍的厥族守卫厮杀在一起,一时间也陷入了背腹受敌的境地。 只亏了这些厥族人大都空有一身力气,武艺却是不精,他们前後左右地应付,倒还不至於捉襟见肘。 可说到底,他们还是亏在人数上。白天时,干索大营的守卫还不足三百,对付起来本是绰绰有余的,可短短几个时辰里,这人数却陡增了数百,想来也是拼拼凑凑,从其他地方紧急调来的兵力……而如此作想,这大营得到了护卫,其他地方的守备就必然就空虚了,像是粮仓、兵库之类。这其实是再好不过的机会,只遗憾他们分身乏术,不然,哪怕抽出一点点力量去偷袭那些地方,也会让干索大大地著急一番! 可这些,也只能是想想,白鹤延与黑铁都明白,此时他们能做的,唯有在此处拼出一条血路,无论成败,都是对准了干索心窝的重重一捣!而这之後,他怎样也会把东边的兵力撤回一部分了……如此一来,他们此行的目的也就算达成了大半,死而无憾了! 心里想著,他们便同那些将士一起冲入敌阵,浴血而战,赤胆忠魂,却无暇顾及那远处的天空中,正染上了一抹淡红的微光…… “小子,放下你的剑,我便不杀你!” 再回到大帐中,却已是干索占了上峰,拄著那把半人高的大刀,撸撸胡子得意而笑! 只因刚刚那一刀,他终於砍伤了戎易扬的肩头,让这年轻人顷刻被血染红了半个身子,脸上也现出了痛楚的神色。 是……能不疼吗?干索可是个一刀一命的主,下手向来不轻的,若不是刚才闪得快,只怕这条胳膊就要跟他分家了!那有多险啊! 戎易扬当然很明白,所以当他低头,瞧见自己那条血淋淋的左臂时,虽然也被当时淌血如淌水的惨状吓了一跳,可心里,却还是松了一口气的…… 好歹,它还在呢! 他可不想变成独臂大仙,以後不光是不能带兵打仗报效国家,估计连抱孩子都费劲了……还有啊,他要去接那家夥,肯定又是抱抱吧亲亲吧,跟他撒娇,如果他只剩一条胳膊了,就拿一条去胳膊抱他…… 啊啊,那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他当然会完好地走到詹肆月面前了,只是现在,他的第一件事,却是解决掉面前这个人! 於是乎,他重又抬起头,一边利索地扯下衣襟,将肩头的刀伤裹紧了,一边对那擎刀的大汉道。 “想让我放下剑是不可能的,但若要杀我……干索大王,您的岁数似乎也大了些!” “你、你说什麽,小子!”挑衅的话语立刻惹怒了干索,让他失去了劝降的耐性,对著戎易扬爆吼起来,“我看你是活腻了!”说完,便抡起大刀便杀将过来。 而戎易扬也摆出了最後一搏的架势,单手持剑,不躲不闪,决然地迎了上去。 “哇呀呀!” 干索扑来,利刀快若疾风,迅如闪电,挟著裂石断金的猛劲,直朝戎易扬面门而来,戎易扬侧身躲闪,可干索的刀紧追他不放,贴著脸皮滑下来,擦出一道血痕,便又要落在左肩上。但戎易扬前面那一刀也不是白吃的,怎麽可能再挨一次,他其实心里早做好了打算,眼瞧干索的人和刀都过来了,再不能收回,便猛地一个矮身,紧接著屈身前倾,对准刀光中的一点,让手中的长剑如突刺的蜂针一般,直直刺了出去。 “哈呀!” 利剑正中干索右肋下,他痛叫了一声,动作也微微滞涩,可低头瞧了眼那血流如注的伤口,却只是躁怒不已,一个转身,便又直奔戎易扬而来。 只是这回,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落刀,便再一次刺穿了身体,戎易扬的剑比方更利了一般,一下便伤了他的脏腑,饶是这麽硬气的草原汉子,也终被逼得退了两步,跌坐在地,脸上现出狼狈又错愕的神色。 “你怎麽……” 他万万没想到,戎易扬竟真能把握住他进攻时那一瞬间的空当……要知道,这几十年中,能够这样创伤他的人,真可谓少之又少! “我说过,您要杀我,岁数大了些。” 而戎易扬的神情却是淡泊的,他稳稳走过来,用皎银的剑尖指向干索的咽喉,干索便更加无话可说,脖子一梗,粗声道。 “要杀便杀,我干索哼也不哼一声!” “好。”戎易扬垂目瞧著这位叱吒草原的厥族王,半晌,才又开口,“我敬您是位英雄,便让您走得痛快些。” 说完,他扬起剑尖。 “慢著!” 可此时,帐外却传来了疾呼一声,戎易扬没有回头,只顿住了剑尖,他此刻已知晓来人是谁,只瞧瞧干索那惊喜万分的样子也便猜得到。 “达因,好儿子,快,一刀砍了这个汉人,替父王报仇……咳咳咳!” 干索激动地撑起身子,可还没说了两句,便陡然干咳起来,呕出两口鲜血,似是被糊住了嗓子,翻著白眼倒下去,说不出话。 见这情状,戎易扬将长剑收了起来,对著身後的人道。 “他伤了内脏,你带他走吧,现在用药总还来得及。” 然,达因却无动於衷一般,只往前迈了两步,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 “你真愿意这样放过他?” 戎易扬不解他为何这样问话,却还是答道:“王子既然如约来帮我,我也理应留他一命。” “好,留他一命最好。” 听了戎易扬的话,达因点点头,却像是颇为赞同似的,转而盯著虚弱的干索,低声自语起来。 “我也该带他去见见我阿妈,还有阿姐了……” 阿妈……阿姐…… 达因的话是叫戎易扬觉得莫名,可他对这位王子的身世知之甚少,也并不关心,因而只是微微颔首,但重伤躺在那里的干索却是大相径庭的反应,一双发红的眼睛瞪著达因,快凸出来了似的,分明是受到惊吓的样子。 “你……你……” 干索剧烈喘息,喉咙里发出粗嘎的哢哢声,犹如垂死,但他的儿子看著他,眼里依旧没有温度,只是两步跨上前去,扯下他的腰带,将他的手脚紧紧捆在一起。 “阿爹,你就在这里好好等著吧。” 说著,达因便将动弹不得的干索丢在地上,然後又转向戎易扬。 “等我带他见了阿妈和阿姐,你就随便怎麽处置他吧,送给中原的皇帝也行……” 可不管怎麽说,还是想留他一条命吧?戎易扬默默念了一句。其实他根本不知道达因如此对待干索的原因,但他想,他们至少是亲父子,总不至於动了杀念…… 但就在达因刚刚捆好了干索时,身後又有人冲了进来,戎易扬回头看去,原来是白鹤延与黑铁二人,一见他便忧急如焚地喊了一声“少爷”,不由分说便朝达因打了过去。 这时间,戎易扬才猛地意识到,这二人还不知道达因的来意,怕是错以为他向著干索了…… 这确实不得了,若是真打了起来,两方可都要受伤了! 可想到此处,他也来不及喝止那二人了,只好自己上前,挥剑挡住他们的攻势,可谁又料得,他一时焦急,竟忘了左臂还带著伤,两手握剑一挡的同时,才被那剧痛击得浑身一颤,牙关紧咬,才摒开了二人。 “少爷!”白鹤延与黑铁见到情状不对,便急忙上来扶住他。 “没事,撑得住。”戎易扬忍痛摆了摆手,道,“达因王子是帮我们来的,不要错伤了!” 听了这话,白鹤延才恍然了,惊问一句。 “难怪北边的粮仓会失火,难道王子殿下所为?” “怎麽可能?”达因却一摇头,阴沈著脸说,“粮仓是厥族部民的命根,你认为我会做这事?” “那……” 白鹤延与黑铁俱是不解,面面相觑了一阵,却还是戎易扬提议,猜来猜去不如亲自去看,查一查火情……毕竟,断了厥族部民的活路总是不行的。 於是,四人才一起走出了大帐,发现天色已经大亮,东方射来白灿灿的日光,照著这大营中满地狼籍。 方才还厮杀的人们,这时却倒伏在了一起,哪里还分什麽中原和厥族…… 戎易扬瞧了一阵,才命人将这些尸身敛了,然後数了数剩下的将士,七十余人,而对方却是死了三百,被俘了三百,剩下的,就多是见了粮仓失火之後溃逃的。戎易扬也不用担心他们反攻,因为实在是不足为惧。 於是乎,接下来的事,便是去看看那失火的粮仓了。 戎易扬整合了队伍,往北而去,一路走,一路就望见那里浓烟滚滚,猜想火势应该很猛,可是,等众人赶到了一看,却是大大吃惊。 粮仓哪里著火了,分明就好好地伫立在空地上啊,反而是旁边的大草垛,在晨风中呼呼地燃烧,看那样子,竟是牲畜在冬天里吃剩的干草! 戎易扬也觉得纳闷,可这时,正有风吹过,挟带了大量烟气的同时,还掺杂了一种十分古怪的气味,他只得叫大家都捂好口鼻,小心中毒。 果然,当他们顶著浓烟又走了几步之时,立刻就看到了一副“横尸遍野”的惨状,似乎是赶来救火的部民都被这毒烟熏倒了,横七竖八倒了一地,著实叫人心惊。 可是,再等他们过去仔细查看时,却意外地发现,这些部民竟然只是昏睡过去了而已,没有一个有中毒迹象…… 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戎易扬疑惑,细细一想,才渐渐明白过来,这大火恐怕就只是做样子罢了,而那放火的人…… 戎易扬想了想,便猛地钻进烟雾中,不一会儿,竟揪出了一个头上蒙著布的怪异家夥,而这人手里还拿著个耙子,耙了一大堆干草…… 这、这不是…… 看到这个人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了,因为这个人的身形,实在是……太熟悉了! “少、少爷,是我啊!” 而那人也急於证明身份似的,胡乱扯下头上的蒙布,露出一脑袋乱发和被熏焦了的小胡子,让大家都瞧瞧清楚。 “是黄奔!” 不少人惊喊了出来,而那人,自然是黄奔没错,他原原本本交代事情的原委,说自己是刚刚才赶回来的,却听闻这边已经陷入了鏖战,於是犹疑不决,不知该如何行动,然正在此时,一位黑衣人找上他,不仅教他在北面粮仓假装放火一事,而且还给了他一些粉末,说是放在火里烧,便会生出致人昏睡的烟雾…… 听黄奔讲完,大家也总算明了起来,唯独还对那名黑衣人的身份还感到疑惑,可是这一点,黄奔却讲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那黑衣人行事诡秘,甚是古怪,至此,大家也只好暂时放开那黑衣人不管了,先去灭了那火,之後,又将昏睡的部民安置在平整地地方,让他们自行醒来离开。 而就在这些事进行著的时候,戎易扬也没有停歇,他扛著肩上的伤,与达因和白鹤延商议下一步对策。 “在下请您以王子的身份下一封退兵信,当然,若是您直接继任新王,号令厥族大军的回撤,那是最好……” 戎易扬对达因说,可实际上,这却让达因感到了为难。 他原本就厌倦了这王子的位子,就不要说继任厥族王了……但是,他先前已与戎易扬有过约定,答应会帮他,所以这时,为人实在的他也只能勉为其难地写了一封信,不过,他也明白地提醒了戎易扬,率领厥族大军的察纳斯是干索最大的亲信,向来不理会他这个王子,这信只怕是起不到什麽作用的。 戎易扬思索良久,又征询了白鹤延的意见,最後却还是决定试上一试,毕竟,中原没有吞并厥族的打算,尽快结束战事才是上策…… 於是,抓了一个被俘的厥族守卫,给了一匹马,让他把信送走了。 戎易扬就望著那守卫越来越小的身影,却也微微感慨起来。 战事磨人,这一晚犹如经历了一年,实叫人疲累…… 然,就在感慨生出的时候,他不知道的另一边,干索大营内,被捆了手脚的干索却已经找回了精神,比他还要干劲十足似的,不死心地磨蹭著手上的羊皮绳,企图将它挣断。 呵,倒也只有这个时候,这位厥族王才会反省,平时干嘛要奢侈呢,用材质这麽好的羊皮做腰带,现在,却是弄也弄不断了! 可他只能继续折腾,累得满头大汗也不放弃,完全忽略了一双穿了红靴的脚正迈进帐子,一步步地向他走来…… (1)旺夫命31(全修)看过31上中下的亲请不要点 就在厥族与波斯的边界处,草原与沙漠的交界地,有一处繁盛的集市,它是波斯商人异常看重的货物集散地,也是到此游玩的客人们必定不能错过的一站,可实际上,这里却真真称不上什麽好地方。 风大、沙大、缺水,这些都不说,想吃到新鲜蔬菜也是件困难的事,詹肆月常常是提著菜篮在集市上转悠半个上午,然後买回家的,却还是早就吃腻的土豆、甜菜,或是贵得要命的波斯萝卜…… 此地确实不宜久居。 当地人也都这样说,可实际上,这里也不是完全买不到像样的蔬菜,只不过往往就被饭馆的人提前订走了,只能剩下一点点,卖给为数不多的当地人,也都是跟宝贝似的抢,先到的先得,卖完为止。 詹肆月嘴馋,自然常常去排队买菜了,只是後来肚子越来越大,走动也不那麽灵便了,再加上铛儿一来,他就更懒,直接叫那丫头去跑腿了。 而铛儿也积极得很,每天都赶个大早出门,在集市的菜店外面等著,可别管是买到买不到,晌午之前就赶回来帮詹肆月做饭……就这同样的事情,一晃眼,她都坚持了两个多月了! 可是这一天,情况却有些怪…… 詹肆月眼瞅著日头爬到了头顶上,却怎麽也不见铛儿回来,左等右等,心里著急,最後干脆拿了根萝卜,坐在门口削皮,一边等铛儿,一边等那蹭饭的父女三人。 提到那蹭饭的三人,顺道指明一下,说的便是顾朗与新都、未都那两个小毛孩,其实他们早就不住这小屋了,因为铛儿一来,这里就嫌挤,顾朗就带著孩子另寻住处去了。 只不过,这三人虽不住这里了,每日却还要来混饭,也实在是因为,顾前辈的厨艺太叫人不敢恭维了…… 那麽话说回来,今天为什麽怪呢,不单单是因为铛儿迟迟未归,却连那一向准时的父女三人都姗姗来迟了! 怎麽回事呢? 詹肆月坐在那里等啊等,等得肚子都饿了,又被太阳晒,晒得犯困,稍不留神,手里的萝卜就一滑溜…… 啪唧! 清脆异常的声音惊扰了不知何时就开始打盹儿的詹肆月,他低下头,瞧见脚边的泥灰地上,躺著两段凄凄惨惨的烂萝卜…… “唉唉,浪费了浪费了,好贵的呀!”詹肆月一下子就醒了,又是摇头,又是痛惜不舍,“还是捡起来吧……拿回去洗一洗,也许还能吃。” 这麽念叨著,詹肆月便真要去捡那两截萝卜,可是,就当他慢慢弯下腰时……他忽然顿住了,继而露出一脸为难的神色。 捡,还是不捡呢? 哦,他当然不是为这种无聊问题而犹豫不决,而是说,很单纯的,他就是够不到,他无法捡起近在脚边的东西! “咦?!” 这样的状况著实让詹肆月费解,还用尽全力伸长手臂,弯腰……直到觉得肚子不太舒服了,他才猛地意识到,他是不可能捡起那萝卜了,因为他的体型……他的体型,真的是太臃肿了! …… 於是,初次怀孕的他,一下子感受了沈重的压力。 可是,有压力的又何止他一人?就是因他太过用力的弯腰,导致某个受到挤压的小家夥也生气了,撒泼打滚地抗议,那一通乱闹,闹得詹肆月都快受不了了,撑著腰站起来,缓了好一会儿,才觉得里面稍稍平静了一些…… “呼……”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发觉背上一片汗湿,便晃晃悠悠地走回屋里,靠在床上歇了歇。 哎,可他歇著,心里也不能安定,想起方才那一阵胎动…… 他便情不自禁地抚了抚那圆鼓鼓的腹部,暗自琢磨,这大概是他怀孕以来,感受最为强烈的一次了吧? 呵……这真是奇妙! 他忽然觉得,仿佛就在那一瞬间里,他真真切切体会到了,怀中的这个小东西,竟是真的会动、会呼吸,竟是真的有生命的! 他孕育了一个小生命…… 想到这里,他的心底,便攸然萌出了一种柔软的情愫,让他的眼神变得像流水一般轻柔。 而当他再想起,这个小生命,其实并不只是他一个人的,而是同时淌了两个人的血液时……他的心便开始砰砰狂跳,一种甜蜜鼓噪的情绪,竟让他泫然欲泣…… 这真是他与戎易扬的……共同的孩子! 可,他又不能忍住想去埋怨的冲动,明明是戎易扬让他怀上这小东西的,可为什麽他却不能同自己一起看这小东西慢慢长大;明明孩子是两个人的,可为什麽受罪的只有自己一个…… 满五个月时,开始腰酸背痛,到了六个月,又添了半夜腿抽筋的毛病,有时抽得厉害了,能生生地把他给疼醒,非得有人给捏捏才行……可这个时间呢,铛儿又睡得正熟,詹肆月怎麽忍心夜夜吵醒她,便只好一个人僵在床上,挨著疼,慢慢活动肿胀的双腿…… 而这个时候,还说什麽为自己爱的人生小孩很幸福呢,他心里就只剩下苦涩了!就更不要提身边空落落的感觉,那叫作孤枕独眠,过去他真不懂这个词的意思,而如今……经常翻来覆去地睡不著不说,还隔三差五地作春梦,不是梦见戎易扬亲吻他,就是梦见戎易扬或温柔或激烈地拥抱他,总之,都会叫他沈醉其中、迷乱晕眩,不愿醒来……非得到了第二天,被铛儿唤醒,才尴尬地发现,不仅是亵裤和被单都弄脏了,连枕头也给他哭湿了…… 哎,这想想都觉得辛酸,可詹肆月愣是一夜一夜地挨了过来,而且到了白天,他也都会像往常一样地说笑,把什麽都忘了似的。 这是他没心没肺,又或是故作坚强吗? 不,他只是不擅长倒苦水罢了,因为从小离开双亲,他很少会跟谁诉苦……而且,眼泪这东西,不是很容易一发而不可收拾吗?他才不要作个泪包,更不要比变得现在更难过,因为他知道,那样无论是对孩子,或是对他自己,都是没有一丝好处的……啊,尤其,当他身边还有个铛儿的时候,为了避免她过分担心,詹肆月就只好独自承受了,这想念给予他的一切煎熬……心里的,身体的。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但说到底……还是不好意思吧,要说出“我想死你了戎易扬”之类的话…… 他往往会避免往此处想,而真的想到的时候,他就很干脆地出门,跑到街上瞎转悠,跟当地的波斯大婶比手划脚、驴唇不对马嘴地乱聊一通,哈哈一笑,然後,什麽都忘了。 可今天呢,今天却不一样。 詹肆月再没心思做那些了,他只在床上歇了一小会儿,就爬起来,掩上门往菜店那边去了。 他非得去找找铛儿,怎麽说,这样晚归也是不对劲的,他心里急得很! 可是,急归急,他如今行动能力却是有限的,再怎麽样也只能慢慢地晃,等晃到菜店的时候,那里的人早就散尽了,只余下一地的烂菜帮子烂菜叶,好不狼藉。 “看来今日抢得有很疯。” 詹肆月嘀咕一句,环顾了四周,烈日明晃晃,却压根不见铛儿的影子,叫他不由得紧皱了眉头,不快得很。 要不……去别处找找看? 詹肆月确实没有头绪,只能这样想,可刚一转过身来,又瞧见不远处的地面上,趴著一个十分眼熟的东西…… 那不是他家的竹筐吗? 他急忙走过去,弯腰仔细地看,确定真是他家那个没错。只不过,这筐子此刻变成破破烂烂的了,像被无数人踩踏过了一样,全没了原先的形状。 “怎麽回事呢……” 詹肆月喃喃自语,心口却一下子给谁揪住了似的,难受。 是这篮子的惨状,忽然让他有了不好的联想吧? 铛儿,该不会出什麽事…… 一下子焦急起来,可也正巧,菜店的小夥计就拿著扫把,从板门里走了出来,看样子,是准备将这门口的狼藉收拾了。 “小哥,你们今天的菜已经卖完了?”詹肆月赶紧上前搭话。 “当然卖完了!” 小夥计翻著眼皮瞅他一眼,似乎很奇怪,这人怎会问出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於是摆摆手,挥起大扫把:“您来得太晚了,明日早些来排著吧!” 满口打发人的口气,可詹肆月这才打算进入正题呢,便指著地上的东西,问。 “那……小哥,你见过提著这篮子的姑娘吗?” “提这篮子的姑娘?”小夥计扫著地,只斜眼!了那筐子一眼,便“啊”地一声,好像什麽都想起来了似的,“对,是一个挺俊俏的姑娘,我见她都排到跟前了,却忽然丢下篮子,跑掉了……” “跑掉了?!” 小夥计的回答著实叫詹肆月惊诧,他想了想,才又确认似的问了一遍。 “你说她,跑掉了?” “是啊!”小夥计重重地肯定,也被问烦了似的,干脆停了手里的活儿,拄著扫把,瞅著詹肆月,“她不仅跑了,还跑得跟见鬼了似的呢!” “……” 见鬼? 詹肆月疑惑地盯住小夥计,只剩下会眨麽眼了。 “喏喏,不就往那边去了吗!” “那边……” 最後,小夥计手臂一伸,詹肆月便跟著转身,顺著那根手指头的方向一望…… 那边……那边不正是他方才来的方向吗?! 詹肆月有点傻了。。 这样来说,铛儿是打算回去了?可也不用突然跑掉吧……连筐子都不要了。 可实际上,她又没有回去啊……难不成,他们两个人是走岔了? 嗯嗯……不对不对,从家到菜店的路只有一条,若铛儿正好在自己来时往回走,他们一定会遇到的! 那……她是跑到哪里玩去了? 也不可能啊,铛儿虽然调皮、爱玩,却是非常懂事的,从来都不会晚归,从来都不叫自己担心的。 那麽,她是…… 反复地猜测、否定,却如一个越转越小的线圈,将詹肆月的心紧紧勒住。 难不成……难不成,铛儿真遇到什麽不测了? 他惊疑不定,只好原路返回,又仔细寻了一遍。可是没有线索。他再也无法坐在家里等了,最後还是走了出来,气喘吁吁地朝著西边疾走。 “去顾前辈那里看看,说不定在呢……” 他一路上念叨了好几遍,虽然心里也很清楚,铛儿绝不会一声不响地就往那边跑…… 可,就当他是在安慰自己吧! 即便铛儿不在那里,也有顾前辈,他主意多,又心思缜密,一定会帮他想想办法的。 於是,他就揣著这样的心思,来到了顾朗的住处。 顾朗的住处其实是一间简单的小土屋,孤零零地立在路边,单薄、老旧,似乎一点也经不住风雨。詹肆月曾来过几次,每次连敲门都不敢用力,就怕把那块斑驳的门板给敲破了…… 幸而,今天他不用使劲叫门了,因为门虚掩著,并没有锁好。 “顾前辈?” 他向里面唤了一声,无人回应,於是他上前推门,门随即开了,可他呆立原地,眼前的一切,叫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散落满地的衣物,以及凌乱不堪的床褥,还有原本就少得可怜的家具,竟大都被砸坏了,东倒西歪地,就像狂风扫过得一般! 但其实,最叫詹肆月担忧的问题还不在这里,而在於……人呢……人在哪里?!为什麽顾前辈和那两个孩子都不见了踪影,他们去了哪里?! 惊惶,詹肆月一眼能将这巴掌大点儿的小屋看尽,可他却犯了懵。 这、这屋子……莫不是遭了盗吧?! 他也曾听闻,集市北面的沙漠中有一支猖狂的盗匪,常常抢夺过路商队的财物,可偶尔,也玩耍似的,洗劫一下附近的村落和集市,如风一般地来,风一般地去,因而人们都很畏惧它,可也口口相传,将它讲得很有传奇色彩…… 只是,这夥人不可能来抢劫顾前辈吧! 顾前辈从厥族出来的时候,大概也是觉得愧疚,因而除了自己和两个娃儿,就只带了几册书、几包草药和几件衣物,银两简直少得可怜,来了这里之後,吃穿用度也都是朝自己借的……他是名副其实的“穷光蛋”呀,怎麽可能有人去劫他呢?! 这实在叫人想不通,但杂乱的房屋,似乎又在向他说明著什麽…… 詹肆月忽然垂下头,将眼前的情形与铛儿的事联系起来……於是,他变得愈加不安了,便一转身,匆匆走到门外的空地上,尘土飞扬的空地。 铛儿……顾前辈……新都、未都……你们去了哪儿,你们到底出了什麽事?! 他在心里大声地问,然而空旷之地没有答案,午後的灼灼日光更将他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只让他捏紧了拳头,浑身颤栗。 “把他们、把他们还回来……还回来!” 最後,他终於不可忍耐地吼了一声,仿佛用尽了全身之力,微微气喘,同时,腹中涌上一阵不同寻常的绞痛,也让他无法弯了腰,汗水随即滴落在脚边。 是走路走得太多了吗,又或者,是因为他太焦急了? 詹肆月也说不清,总之小家夥是抗议了,他只好蹭到路边,扶著墙歇口气,却没料到,这时候,他方才那声嘶力竭的一吼,才真的见了作用! “少、少夫人!” 初一听到铛儿的声音不知打哪儿飘来,詹肆月心里还真是不太相信,以为自己是肚子疼给疼糊涂了,非得亲眼瞧见那一颠儿一颠儿的影子朝他跑了过来,他才猛地一跳脚,指著来人大叫。 “铛儿!” 确实是铛儿,没错。 “少夫人!呜哇哇!” 铛儿见到了她的少夫人,更是惊喜万分,急忙上来扶住他疲累到左摇右晃的臃肿身躯,一双大眼睛泪汪汪的。 “少夫人……呜呜……铛儿可找到您了!” 而詹肆月才稍稍放了心,一瞧铛儿脸颊脏污,手臂青肿,便立刻又著急躁起来。 “铛儿,你刚刚跑去哪里了呀?还有,顾前辈呢?新都未都呢?他们的屋子怎麽乱成那样?” 可面对这一大堆的问题,铛儿却没能很快回答,她只是摇头,带著哭腔说:“少夫人,您就别问了,这事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然後,她抿了抿嘴唇,神情严肃,“总之,少夫人,咱们不能留在这里,要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躲起来?” 铛儿的话不明所以,反而令詹肆月更加不安了,说什麽也要问出个所以然。 “为什麽要躲起来?到底怎麽回事?顾前辈在哪里呀?我们……” 詹肆月滔滔不绝地提问,铛儿则选择忽视,她此刻只想著如何能保证少夫人的安危,因而一径推著前面的人,用力将他挤进旁边的一条窄胡同,那里的小路杂乱曲折,最适合藏人了。 可说来也巧,这二人躲得真是时候,前脚才刚刚踏进小胡同,後脚,顾朗的破屋前面,就多了一位身份不明的黑衣男人。他那漆黑如墨的双眼扫视了四周的空旷,却在敛起目光时,变得更加深沈了…… (0.28)旺夫命31下,看过31上中的亲,请直接看这里 是一间简单的小土屋,孤零零地立在路边,单薄、老旧,似乎一点也经不住风雨。詹肆月曾来过几次,每次连敲门都不敢用力,就怕把那块斑驳的门板给敲破了…… 幸而,今天不用他使劲叫门,因为门虚掩著,并没有锁好。 “顾前辈?” 他唤了一声,里面无人回应,於是他上前推门, 门随即开了,可他呆立在原地,眼前的一切,叫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散落满地的衣物,以及凌乱不堪的床褥,还有原本就少得可怜的家具,竟大都被砸坏了,东倒西歪地,就像狂风扫过得一般! 可是,最叫詹肆月在意的问题还不在这里,而在於……人呢……人在哪里?!为什麽顾前辈和那两个孩子都不见了踪影,他们去了哪里?! 詹肆月一时惊惶,环顾这巴掌大点儿的小屋,不由就犯了懵。 这、这屋子……莫不是遭了盗吧?! 他也曾听闻,集市北面的沙漠中有一支猖狂的盗匪,常常抢夺过路商队的财物,可偶尔,也玩耍似的,洗劫一下附近的村落和集市,如风一般地来,风一般地去,因而人们都很畏惧它,可也口口相传,将它讲得很有传奇色彩…… 可是,这夥人也不可能来抢劫顾前辈呀! 顾前辈从厥族出来的时候,大概也是觉得愧疚,因而除了自己和两个娃儿,他只带走了几册书、几包草药和几件衣物,银两简直少得可怜,而来了这里以後,吃穿用度也都是向自己借的……他是名副其实的“穷光蛋”,怎麽可能有人去劫他呢?! 真是想不通……可这些到底说明了什麽呢? 詹肆月不由得垂下头,将眼前的情形与铛儿的事联系起来……他变得愈加不安了,便一转身,匆匆走到门外的空地上,尘土飞扬的空地。 铛儿……顾前辈……新都、未都……你们在哪儿,你们到底出了什麽事?! 他在心里大声地问,然而空旷之地没有答案,午後的灼灼日光更将他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他不由得捏紧了拳头,浑身颤栗。 “把他们、把他们还回来……还回来!” 最後,他终於不可忍耐地吼了出来,仿佛用尽了全身之力,微微气喘,同时,腹中突然一阵不寻常的绞痛,也让他无法直起腰,汗水随即滴落下来。 是走路走得太多了吗,又或者,是因为他太焦急了? 总之,小家夥抗议了,詹肆月只好蹭到墙边,扶著墙歇口气,却没料到,自己方才那声嘶力竭的一吼,竟真的有了效果! “少、少夫人!” 詹肆月初一听到铛儿的声音时,心里真是不太相信,还以为自己是肚疼给疼糊涂了,却是眼瞧著一个影子颠儿颠儿地跑近了,才猛地一跳脚,指著来人大叫一声。 “铛儿!” 确实是铛儿,没错。 “少夫人!呜哇哇!” 而铛儿见到了少夫人,更是惊喜万分,急忙上来扶住他疲累到左摇右摆的臃肿身躯,一双大眼睛泪汪汪的。 “少夫人……呜呜……铛儿可找到您了!” 詹肆月稍稍放心,可一瞧她脏污的脸,青肿的手臂,便又著急起来。 “铛儿,你刚刚跑去哪里了呀?还有,顾前辈呢?他的屋子怎麽乱成那样?” 可面对这些疑问,铛儿只是摇头,带著哭腔道:“少夫人,您别问了,这事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她说著,忽而抿了抿嘴唇,神情严肃,“总之,少夫人,咱们不能留在这里,要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躲起来?”可铛儿的话不明所以,根本无法叫詹肆月放心,反而令他更加不安了,“为什麽要躲起来?到底怎麽回事?顾前辈在哪里呀?我们……” 詹肆月滔滔不绝地问,铛儿则选择忽视,她此刻只想著如何保护她的少夫人,因而一径推著前面的人,将他推进旁边的窄胡同,那里的小路杂乱曲折,很适合躲藏。 可说来也巧,这二人躲得还真是时候,前脚刚刚闪进了胡同,顾朗的破屋前,便多了一位神秘的黑衣男人,他有著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却在看到这四周的空旷後,变得更深了几分…… 旺夫命 32 销魂终於来更文了~~~~~~~~~为了赔罪,这一章免费放送~~~~~~~~~~~~~~~~~~~~ ==================================================================== 水草丰美的东部草原,长势旺盛的野草高过人头,白鹤延骑在马上,独自来到远离营地的水洼旁,却在看著马儿饮水的时候,觉察到一阵怪异的响动。 哗啦哗啦……哗啦哗啦哗啦…… 并不是风吹草动那麽简单,洼中野鸟也受到惊扰,白鹤延随即凝神细听,但那声音很快沈寂下去,他只觉得草丛中隐藏了什麽,正一瞬不瞬地盯住自己…… “是谁?!” 他厉声喝问,想藉由这种严厉,吓退那躲在暗处的一双眼睛,又或者,是叫它立刻现身! 不过,这麽做的同时,他也料想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状况……那便是没有任何状况,草丛中并没有什麽离开,也没有什麽跳出来。 白鹤延有点疑惑了,不经意看了看自己的马儿,正安然地饮著水…… 可这一瞬间,他眉宇之间的警惕却舒展了,忽而仰首,望著薄薄的晨光,露出了一个轻笑。 他其实很少笑,因而那精致无暇的面容,便在这份难得的笑意中,更显出一份不可方物的美,仿若落入凡间的神子,便是叫谁看到了,都会拜倒在他的一袭袭白衫之下…… 神子拂了拂衣袖。 “呃啊!” 扑通! 一声惨叫和重物跌落的响动,终於叫他收回了视线,俯视脚下,从来都缺乏情绪的眸子,却渐渐浮上一层调侃的色彩,继而抬了抬下颌,慢条斯理地问出来。 “狂徒,为何躲在暗处偷窥?” “……” 而那狂徒却不做声,手指在地上抓了两下,一张脸还使劲往草里钻,白鹤延便瞅著他那颗杂草一样乱糟糟的脑袋,猛地,便因明白了什麽而闪过厌烦狂躁的思绪,一抬脚,就毫不留情地踏了下去…… “这是个废物,踩死你算了!”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於是,某位狂徒的惨叫,便响彻了草原的上空。 …… 而另一边的城中,仰面躺在床上的戎易扬却是冷汗淋漓。他方才一直被噩梦纠缠,怎麽挣扎都醒不过来,意识不清时,甚至还听到了一个尖叫声,他辨不出那是谁,却著实叫他心惊肉跳一番,心口涌上极为不好的预感。 “戎定。”他唤了一声,等一直候在门口的男子躬身进来了,便问,“刚才是不是有什麽声音?” “声音?”戎定却抓了抓头,显得很莫名,“没听到啊!” 没听到…… 戎易扬不由皱紧眉头,起身来到面东的窗边,向外望去。 那边的草原,已尽数在他掌控之下,确实不必过分忧心了,而一个月前,他又断了察纳斯的粮草补给通道,更与杨沸通力合作,夹击了为厥族人所占的几座城池,逼迫他们在缺兵少粮的情况下,急剧收缩自己的势力,如今只将主力盘踞在一座孤城中,藉由完备防御工事和从城中富庶商贾那里掠夺来的财物,将这城变成了一座易守难攻的要塞。 仅剩的一根硬骨头! 戎易扬并不惧怕它,可奇怪的是,他最近却变得愈发不安了。 也许是因为有许多事,他尚不能弄得清楚,每每想起,都像梗在心口的石块,而最叫在意的,还是至今都下落不明的干索,悔不当初,竟让这样一个隐患溜走了! 他肯定干索会卷土重来的,只是不确定时间罢了,而达因虽有抓住干索的决意,却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他不知道干索会在背地里干些什麽,因而分外放心不下…… 可那不用多想,他如今最有体会的,还是某些逃兵的心情,一想到自己的妻……那个爱惹事的家夥,要以一个男子的身体,来承受怀胎十月的艰辛……真恨不得立刻赶到他身边,将他锁在身边,时时刻刻关照他的生活起居…… 然而,这只是片刻的妄想,戎易扬很快就感到了懊恼和焦躁,只因一向都唯我独尊的大少爷,并不习惯这样心心念念地牵挂一个人,不免心绪不宁,与戎定说话的口气都变得恶劣了。 “戎定,瞧瞧黄奔那个废物回来了没!” 戎定见到少爷忽然不悦,原因大致了然,却也不敢妄自说什麽安抚的话,只得老实回答问题。 “呃……少爷,黄侍卫……哇呀!” 可戎定话还没说完,後背猛地就给什麽撞了一下,跌坐在地的同时也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何方暗器,忙向少爷看去,而他家少爷的脸色黑得堪比锅底,一双眼睛瞪著那个破门而入又跌落在地的……人,都能喷出火了似的! 而戎定看著,心里都开始发抖了,便默默爬起来,想在这风雨欲来之时退出去,可刚刚退到门口,他却又顿住了,因为不想那里还站著一个人,回头一瞧,那人便对自己微微颔首,继而迈步,跨进了房间里…… 以上片段,是半个时辰以前,戎定所经历的一幕,而半个时辰後的现在…… “少爷!少爷!” 无法相信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情,一向冷静的少爷竟然做出这等鲁莽之事……戎定一边狂奔,一边仰著脖子大喊。 “少爷,你要去哪里呀?!快回来!” 可他的喊声根本无法让心急如焚的人回头,只能眼睁睁瞧著他的少爷消失在一片苍茫之中,最後放弃了,气喘吁吁地折返回来,一把揪住那个垂头丧气的家夥发泄怒气。 “黄侍卫,你就不能争气点吗?少爷已经够忧心了,你还给他添堵,完成个任务有那麽难吗?什麽黑衣人白衣人的,你抓回来不就好了……” 戎定不停地说著,觉得自己从未这样气势磅礴过,而听他教训的黄奔则是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少了两条小胡子的脸更显得弱势,嘴角还一撇一撇的,期期艾艾,可又不吭声,只是低著头,自己在那儿抠著手指,好像多委屈一样。 可真是个废物…… 看得戎定都忍不了了,发自内心地感叹起来,可正当他想再损黄奔一句时,却又被一旁的白衣青年给打断了。 他说:“戎定,黄奔怎麽说都是个侍卫,你这样训斥他恐怕不太合适。” 这句话著实叫戎定愣了一愣,扭头看向那青年,那一如往常俊美而平静的面庞上,却仿佛蕴藏了一股怒气,在说完那句话之後,便一把握住了黄侍卫的手腕,强迫似的将他带走了…… 於是这一时间,就只剩下戎定一个人了。他对这状况有点不解,回望了少爷离开的方向一眼,又看了看那二人离开的背影,忽然之间,就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咦……咋就想起家里那黄脸婆了呢? +++++++++++++++++++++++++++++++++++++++++++++++++++++++++++++++++++++++ 下一章就要重逢啦~~~~~~~~~~~~~~~~~哈哈哈 (0.44)旺夫命 33 “萨隆、萨隆!”(波斯语:客人。) “萨隆,阿萨万他!”(波斯语:客人,我爱你。) 沿著狭窄的小巷一路走来,詹肆月不停地拂开那一双双黏在自己身上乱摸乱扯的小手,简直给弄得烦不胜烦,终於转过头来,瞪著铛儿,责问了一句:“铛儿,你这是带我来的什麽鬼地方呀?” 鬼地方……呃…… 铛儿也一时也有点犯懵了,她可没想把少夫人带到这妓院聚集的地方,只是拉著他乱走乱走,然後忽的一下,就被一群热情奔放的波斯女郎团团围住了,还一个个东摸西摸、拉拉扯扯的,用她们覆盖了极少布料的身体到处乱蹭,也难怪少夫人…… 唉唉,还是快些离开的好! 如此一想,詹肆月就走得更快,晃动著臃肿的身躯,突破了波斯女郎的团团包围,来到一条长长的窄巷前。 “再走可就出了集市了。” 他顿了顿,回头看著铛儿,而铛儿停在他身後,也有些迟疑似的。 “少夫人,您看……” “我看什麽,我总得知道发生了什麽事吧!” 詹肆月暴躁了一下,铛儿才将详情如实告知。 这一切怪事的起源都在今早的菜市场上。据铛儿说明,她买菜买到半截,就看到几个骑马人远远走来,全都覆著面,可为首的一男一女却看著非常面熟。铛儿当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而那女子竟也认得她,瞅了她一眼就盯著不放,铛儿忽然知道到她是谁了,脸色一变,丢掉篮子就跑,可是,人腿哪里跑得过马腿呢,她没跑多远就给那几人赶上了,堵到一个死角里,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而那为首的男人逼问她顾朗的下落,铛儿一听他的声音就浑身发抖,再加上旁边几个大汉亮出银光闪闪的大片刀,她就更是瑟缩了,最後被人拎著,当做指路的工具,来到了顾朗门前。 当时顾朗正准备带著俩小孩去蹭饭,却从窗子里窥见这群人,当即推开後窗,带著两个孩子跑走了。 其实顾朗是个机灵得很的人,向来都是跑得最快的那个! 可是铛儿不了解,她看著那些人闯进小屋时,还真的心惊胆颤了一番,直到那些人一通乱烦乱找却一无所获地走了出来,她才松了一口气,趁著那帮粗心大意的厥族人聚在一起打商量,悄悄闪进了一旁的小巷中。 这小巷也就是後来铛儿带著詹肆月走的那一处,只因为铛儿其实一直都没有走远,故而在听到他的声音後,能很快地跑出来。而那些厥族人就很笨了,一见人没了,就骑著马撒丫子地追,一转眼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所以说,还是小巷里安全,至於要不要离开这集市,铛儿也没想法,关键时刻,她还是得听主子的。 而她的主子呢,此刻也不是不想拿主意,而是他真的很不会拿了,到底怎麽做才好呢? 继续躲在这里……还是离开? 孤立无援的感觉变得鲜明起来,他为难地叹口气,靠在墙边想了半天,最後却只是无意识的默念:“戎易扬……你说我……” 我该怎麽办呢? 但,沈默了片刻之後,情势却不给他更多的时间来思考。 他们两人同时发觉到了不对劲,回头一瞧,来时的巷子里正闪过一个黑色人影。 “走!” 詹肆月终於做出了决定,拽上铛儿就往那条通往集市外的窄巷而去。 可也许,往这边走并不是一个好的决定。因为一出集市,便是无边的荒漠和草原,他们再找不到可以藏身的地方了。 铛儿对此有些担心。但詹肆月却没有犹疑,他一直往东边走,好像很决绝似的,脸上也带著少有的严肃神情,铛儿觉得他就是在生气,可也得寸步不离地跟著。 直到又走了一阵子,詹肆月才忽然停下来,站在那灼热的荒漠中,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後多了一个黑色的人影。 “你到底是谁?!”詹肆月已经受够了躲躲藏藏,开口便问,“跟著我们做什麽?!” 而面对直接的质问,那人回答得也直接。 “告诉我顾朗在哪里。” “顾前辈?”詹肆月转过身子,看了看那人,“你来晚一步,顾前辈已经离开,你找不到他的。” “你应该知道他在哪儿。” “不。”詹肆月随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除了你之外,还有别的人在找他,你可以去问他们。” 詹肆月说到此处的时候,便朝一个方向瞥了一眼,而那黑衣人也想意识到了什麽似的,忽然皱了下眉头,然後腾身向後一跃,一眨眼就消失在集市中堆砌的屋檐上方,直把铛儿惊得目瞪口呆、瞠目结舌,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这倒是何方神圣啊…… 詹肆月也在心里惊叹了一番,可也只是片刻而已,他很快地回过神来,听到空旷的原野上,之前听到的马蹄声越来越明晰了,只得拉著铛儿掉头狂奔。 是他们来了!铛儿口中的骑马人…… 詹肆月猜测他们大多是干索的人,不然也不会以顾前辈为目标吧,恐怕是想要惩罚他“弃主而逃”…… 可他们也是不会放过自己的吧?若被抓住了,被处死还好,被拿去做筹码要挟敌军才是…… 他绝不想用那种方式去重逢! 哪怕戎易扬再看到的,只是自己的尸首,他不要……他不要亲历那种场面,宁可死,也不要让戎易扬在痛苦与悔恨间抉择! 一想到这里,詹肆月心口便揪紧起来,连带著腹部一阵剧烈抽痛,连脚都软了,踉跄了几步就要跌倒,也多亏了铛儿手快,及时扶住他,不然可真要摔得惨痛。 而等立起身时,他已听到了厥族人驱马时呼喊的号子,抬头望去,数匹奔马跃入眼帘,为首的一男一女更是瞧得清楚。 如此形势,真是不逃不行了! 詹肆月明白,可他捂著肚子,却连一步都迈不开了,这当间又听得铛儿一声惊呼,便低头一望,竟看到双脚间的黄土上,滴滴嗒嗒落下了数点鲜红! 这……孩子…… 一时间惊惶失措,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也掠过了耳边,詹肆月已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却忽又感到天旋地转,竟引起他短暂的昏眩,心中蓦地颤抖了一下,就失去了一切感官……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在一阵轻微的颠簸中苏醒过来,感到周身暖洋洋的,很舒服,於是,他就窝在这久违的舒适中,任由脸颊被谁的指端轻轻抚摸,又任由谁的声音在耳边低沈而急切地催促。 “快点儿睁开眼,别叫我著急……” (0.4)旺夫命(生子)34 久别重逢的小亲热 前奏 《旺夫命》封面选取的原图的部分截取,偶很耐俩人含情脉脉滴眼神呐~~~~比小图还有气氛,贴上来给大家看! ============================== 而当真正醒来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又是美梦一场空呢! 身边一片黑漆漆,空荡荡的,并没有一个人,他也不知自己身处何处,且因身上倦怠,腹中隐隐坠痛,他无力去查看,也懒得琢磨什麽,只得恹恹地躺著,任由头脑里思绪乱飘,忽而有几点鲜红劈劈啪啪地打在眼前,惊得他心口狂跳,才一下子坐了起来! 孩子……孩子…… 他一边紧张地抽气,一边赶忙伸手去摸…… 腹部鼓鼓胀胀的,还好,它、它还在!詹肆月稍稍宽了心,又将手伸到两股间摸了摸,也是干燥的,没有任何严重出血的迹象…… 没事。 他终於长长舒了口气,闭上眼睛,摩挲著腹部,感受手掌下传来了轻微而脆弱的丝丝颤动,心底的柔软之地又被触及了,忍不住就鼻尖发酸,将头靠在蜷起的膝盖上,哽咽了一下。 “孩子,你要好好的长大呀。” 他说完,一滴眼泪就落了下来,也来不及去抹,便叫它滴在了隆起的腹部上,不由得又笑起来。 “看,这可是爹爹疼你才流的眼泪,你以後不孝顺爹爹可不行……” 他默默地说著这些,说给腹中的小东西听,却谁想,回应他的并不是他的孩子,却是身边,他原以为空无一人的黑暗! “怎麽醒了就哭呢,我还不知道你这麽能哭。” 一个带了笑意的声音,詹肆月一听就愣了,缩在那里不会动弹,直到身边传来一阵吱嘎吱嘎的响动,他忽然陷入一个宽厚而温暖的怀抱…… “让你受苦了,对不起,我……” 那个人仿佛用尽全力包裹住他的身体,而他也在不知不觉中握紧了对方的手臂,听那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一字一句地吐露真情。 “我想你,肆月。” 那一刹那,詹肆月便看到眼前那一道故作坚强的硬壁崩塌了,他的眼泪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淌,止也止不住。 然而,他也不需要去止住了。 他转过身,扑进这个人怀里,不顾一切的回抱他,并用颤抖的手指,在黑暗中摸索著、寻找著,从那黑直刚硬的发开始,到俊朗坚毅的脸,到坚实有力的臂膀,到宽厚温暖的胸膛…… 他确认了,这是他,这是他没错! 於是,沾满泪水的脸,渐渐浮上欣喜的笑容。 你终於来了!我的夫君,我的爱人,我的戎易扬……你终於来接我了! 一阵热烈的狂喜涌上心头,詹肆月破涕为笑了,没有任何人来劝慰他,他就笑得非常之开心,还钻进戎易扬怀里,撒娇似的搂著他的腰,一遍一遍地念叨他的名字。 “戎易扬?” “哎。” “戎易扬。” “嗯。” “戎易扬……” “别调皮了。” “呵呵呵,戎、易、扬!” “……” “我叫你要回答,戎……唔!嗯哼……嗯……” 最後,这场无聊的小游戏却被戎易扬了结掉了,干净利索。 他实在无法抗拒这久违重逢之後的亲昵感,即便黑暗中看不清詹肆月的脸,他还是觉得好可爱好可爱,就连对方说话的音色、语调,他都觉得像浇了蜜汁一般,甘甜醇美…… 他也不知自己何时变得这麽饥渴了,原本不想表现得这样禽兽,可是……可是,他还是吻了下去,而且是不容置疑的一个吻,即便在黑暗中也准确找到了,那张罗罗嗦嗦的小嘴,封住它,叫它再不能发出任何带有实意的话语,而只能无措地微张著,在他用唇舌表达思念和爱意的时候,陶醉,或用煽情的鼻音和诱人的呻吟来鼓励他…… “嗯……呜嗯……” 就像这样。 “呜……停、停……” 可是,煽情又诱人的声音中,却忽然冒出了拒绝的字眼,戎易扬才微微回神,意识到詹肆月已在他怀中挣动了很长时间,便也得强压下身体的需求,退开了一些。 “……怎麽了,哪里……不舒服吗?” “嗯……”詹肆月却被他亲到了浑身虚软,只剩下动动手臂的力气,便倒在他身上,捶了他一下,有气无力地哼哼,“挤……挤到了。” “挤到了?挤到哪儿了?疼吗?” 戎易扬一时有些莫名,轻轻摸了摸詹肆月的额头,却不想抓住了手指,牵引著,放到了一个圆鼓鼓又热乎乎的地方…… “……” 他一下子僵住了,手也停在那个圆鼓鼓又热乎乎的地方,不敢动。 这、这是……肆月的…… 他的脑袋好像卡壳了,一时反应不过来,而詹肆月却笑了。 “大笨蛋,你挤到它了……” 他将两只手都附在戎易扬僵直的手背上,带著它,在自己腹部一点点游移。 “别发愣了,这可是你儿子,你得摸摸它,叫它知道还有你是它的父亲。” 儿……子…… 而戎易扬就那麽呆愣著,跟著詹肆月的手,慢慢感受自己的儿子去了。不一会儿,里面还真的活动了一下,不知道小东西是伸胳膊还是踢腿了,反正有力得很,正好打在戎易扬的掌心上,直打得他心里咕咚的一下,担心詹肆月受不了,可一转眼,又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喜悦,不知从哪里涌遍了出来,涌遍全身。 “我……要做父亲了?” 他忽然转过脸,问詹肆月,仿佛这一瞬间,才真正意识到这件事! 他是真的要做父亲了…… 虽然在这之前,詹肆月昏睡的时候,也看到了他高高隆起的腹部,可是,戎易扬却不自觉地忽略了它。但这不是因为他不珍惜这个孩子,只是,他很担心詹肆月的安危……而另一个原因便是,他一直都不在詹肆月身旁,并没有瞧见这小东西一点点成长的过程,因而,从没有很真切的感受到它…… 而如今,当它就在自己掌下活动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的生命也在肆月腹中延续著,这孩子是活生生的,流著他的血脉……甚至还夹在中间,阻止他双亲面对面的亲热! 这样的真实感…… 戎易扬已经想拎起这小家夥打打屁股了。 (0.52)旺夫命 35 小别那啥胜那啥 哦~亲们,这一章大肚H呀~~~~虽然H得不是很彻底~~~不过真叫销魂脸红心跳了,大概对得起“销你魂”的大名了吧~~~~~~~ ============================================================================= 这种实在的感觉…… 戎易扬已经想拎起这小家夥打打屁股了。 但这愿望目前还无法实现,他只能计划著,在詹肆月生产以後,如何利用那几十年的时间,好好地教训这个小家夥,从而高高树立起,他作为父亲的威严! 不过,那却也是以後的事了,此刻,他还是更想拥住他久别重逢的娘子……呃,哪怕只是单纯的睡觉呢? 真的,他还没禽兽到那个份上,明知对方身体不适合房事……那即便真是“小别夫妻胜新婚”,他也一定要忍住! 当然,前提是他的娘子也愿意乖乖睡觉,不要诱惑他! 不要诱惑他…… 可是,詹肆月有那样安分的脾性吗?不要诱惑他……那麽久没见面了,可说不要就不要的呀!就算戎易扬意志坚定,可以忍耐,却有人早就忍不了了,天天天天地做春梦呢!再说了,詹肆月什麽时候乖过呀,又什麽时候会好好听话了,那麽久没给他找事都觉得无聊死了,这会儿还能眼睁睁瞅著他安稳地睡过去?! 不可能! 光想想这段日子里所受的煎熬,也绝不能就此罢休! 詹肆月要从找回一点平衡,便也只能从他的好夫君那里找了! 於是乎,就在戎易扬做好了一夜无眠的准备,平躺下来,闭上眼睛时,身边的人开始偷瞧他,贼兮兮地一笑,便将魔爪伸了出去…… “啊!” 私处冷不防地受到刺激,任谁都会叫出声来,戎易扬则猛地扭头,怒视著身边“睡得正酣”的人儿。漆黑的夜色中,只见他的脸颊若白瓷一般光滑,嘴角噙笑,眼睫轻颤…… 戎易扬便没有吭声,一扭脸又阖上了眼,只是眉头一直紧锁著,好像正为什麽事而烦恼不已! 然,过了一小会儿,那个滑滑凉凉的东西又滑了进来…… “啊……” 但这一次,惊呼出声的却不是遭到偷袭的人,而是做了坏事的那个,他贼溜溜的爪子被人家逮了个正著,一把按在了那个被他挑逗了一下就变得异常火热的部位,也被其灼热和坚硬的程度吓了一跳,不由得呼吸急促了,脸颊也发烫,唯独心里窃喜不已,还想继续撩拨身边的人。 可是,捉住他手的戎易扬已经有点生气了,作出恶狠狠样子,质问他。 “你到底想干什麽!” “想干什麽?”詹肆月却没被吓住,笑吟吟地咬了下殷红的唇瓣,道了一句,“真是明知故问。” 这下,戎易扬可真是不行了,一倾身就来吻他,又捏紧了他的手,在自己的勃发处上下滑动,不消片刻,掌中就是一片湿滑。 詹肆月便更加躁动不安了,凌乱地喘息著,挺起身子与戎易扬厮磨。而这时,一只温热的手掌就过来了,握住了他的下体,用粗糙的指腹缓缓揉搓。 “啊……” 詹肆月惊喘一声,感到这抚慰明明是至极的温柔,却又如鞭刑一般残酷,抽打在他压抑已久的欲望上,真是既快乐又痛苦,因而癫狂了一般地索要,都不知口中溢出了什麽样的呻吟,後来一想,大概也是淫乱得不像是自己吧! 而到了最後,当所有的痛苦和快乐聚到了一个顶点,再也不能升高的时候,他终於可以释放这一切了……便毫不犹豫地将自己交给了戎易扬,同时惆怅地长叹一声,软倒下去,才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了。 可是,他又没法睡过去,因为有个人正卡在了难受处,死活纠缠著他,不让他睡! 詹肆月没法,便也只好强打起精神,继续替他的好好夫君舒解欲望了! 然而,想靠一只手解决掉戎易扬,却真是个磨时间的差事,他弄来弄去,不是被戎易扬不耐地催促,便是自己的手心又疼又烫,只好放弃! 但说明白些,最後放弃的还是戎易扬。他实在忍受不了了,便忽然一个转身,将正忙活著的詹肆月压在了身下…… “诶,不行不行!” 可是他遭遇了抵抗,两只手撑在他脸上,把方才沾到的湿黏体液抹得到处都是,而詹肆月还在底下说。 “不能进去,我今天还流血了,孩子会受不了的!” 戎易扬的眉头便皱得更紧,瞄一眼对方圆鼓鼓的肚腹,对这孩子的好感一下降到了最低点。 “不进去就不进去。” 最後,他才咕哝了一句,却还是按著詹肆月亲了老半天,直亲得詹肆月又晕头转向哼哼唧唧了,才动手扯掉他下身的衣物,举起那两条光溜溜的细长腿…… “啊呀──” 身下的人猛然就清醒了,惊呼一声,抡起拳头便捶在他身上,砰砰作响。 “你奶奶的!混蛋戎易扬!想弄死你儿子呀!!!” 詹肆月就像白肚皮朝上的青蛙一样,两爪乱挥,双腿瞎蹬,戎易扬被蹬了两脚,才将他的脚踝握住了,紧紧并在一起。 “别乱动。” 他沈著脸下命令,然後拢住詹肆月的腿,往旁侧一翻,小青蛙的白肚皮就转到了一边,变成了侧躺的样子,惊恐万状地看著怪兽欺身而下,要将他生吞活剥…… “嗯啊……” 但,出乎意料,当詹肆月闭紧了眼睛,又将戎易扬咒骂了一百遍时,预想中的不适却没有袭来,甚至可以说,他没有一丁点难受的感觉,反而是很舒服,大声地呻吟了出来! 啊……这、这怎麽回事呢? 身後没有异物进出的感觉,可快感却很真切。 股间有一种很火热的感觉,在强烈地摩擦……从後穴附近,到会阴,到腿根、到前面敏感的一团,全都著了火似的,全都热辣辣的,可又不断升上熬人的快感,啊啊,叫人直想仰著脖子乱叫呀! “呜……啊……” 他是真的仰著脖子叫出来了……也终於忍不住侧过头,往下身瞅了一眼……可就这麽一眼,已经足够让他面红耳赤了! “你……啊……你干什麽呀?!” 天,戎易扬到底在做什麽?!他没有进去,而是在自己的腿缝间驰骋?! 意识到这一点时,詹肆月忽的一下就被羞涩感蒙住了头,傻瞪著戎易扬,一张脸红得就像山柿子!可等戎易扬一抬头,他又匆忙收回了视线,心口那一阵狂跳呀,简直比第一次的时候还要紧张激动了! 这、这就是“小别夫妻胜新婚”吗…… 詹肆月咬著嘴唇,闭著眼睛,如是想。 可突然加剧的进攻,让他的身体不自主地乱晃起来,很是晕眩。 “呜……不要这样啦……” 他强撑起上身,但两条腿被牢牢禁锢了,不能动,只感到自己的臀部被托起了,紧贴在戎易扬的小腹上,黑暗使那肉体相接的触感更加真切,尤其两人都开始淌汗的时候,他们就被紧紧地黏在一起…… 不知为何,这样的想法叫他异常亢奋。 然後,他就被潮水般的快感吞噬了。 那快感实在太多,以至他难以招架,戎易扬便俯身,爱抚、亲吻他,从脸颊、脖颈、胸口,及至他变了形、有点自惭形秽的腰腹,最後流连於那颗圆圆的小脐,它依然非常可爱、非常敏感,每碰一下,身下的人都会颤抖,薄薄的肚皮也会浮现轻微的波动,再跟著呼吸上下起伏…… 戎易扬便不断逗弄它,似乎也找到了乐趣,最後,还将灼热的种子全部洒在了詹肆月臃肿的腹部……呃,这确实有点过头了,詹肆月一直骂他是变态、禽兽,他也自我谴责了一番,便默默将二人擦洗干净,相拥著睡了过去…… ============================================================== 戎小攻...这一章真的有点变.....态......= =|| (0.38)旺夫命 36 来更文了,一周之内都更旺夫,晚点尽量来二更~~~~~~~~~~~~~ ==================== 一觉醒来,已是晨间,窗外阳光穿透了破旧的布帘,直射进来,投洒在戎易扬半张脸上,非常刺眼。 於是他很快就醒了,却也不想起身,只将怀中的人圈紧了,捋起那垂散眼前的一缕黑发,慢慢把玩著,其间又瞅了瞅黑发主人那熟睡中的脸蛋,却没有一丝醒来的征兆,看来昨晚是真的累坏了,因而分外怜惜,便凑了过去,亲吻在俊秀的鼻尖上,还有那微微嘟起的淡红嘴唇…… “嗯……” 吮吸时,一声轻细的嘤咛,戎易扬这一亲,倒是把人亲醒了,轻微挣动了一下,索性抱住他肆意地吻。 “唔……嗯?” 詹肆月是在迷蒙中就唇齿失守了,眼皮微微撑开,便见戎易扬近在咫尺的脸,便放心了似的,任自己沈陷在辗转反侧的缠绵之中,难舍难分。 直到到二人都疲累了,还意犹未尽。 谁都不愿将这份惬意打破了,便依偎著,也不说话,只细细感受,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温度与味道,好像都在彼此交融了,可这期间,又没有方才的激情澎湃,只在享受短暂的安逸,而已。 想就这样一辈子…… 安逸中就生出这样的渴望,但可能吗? 戎易扬是受皇帝器重的年轻武将,今後带兵出征的时候也不会少,就好比这一次,总有不得已…… 那,就会再次分开吗? 詹肆月甚至不愿去想,戎易扬去的是战场,是一个腥风血雨,随时都可能丧命的地方!而最叫人气恼的,却又是另一件事:因为自己的软弱,终不能伴他左右,甚至无法为他分忧,只有无奈地等待…… 等待到底有多难过,詹肆月很明白。他不想再经历那种难过,却又说不出强求的话,还不够任性,只是不甘作罢的心情是一样的,他至少要与身边的人讨个约定。 “戎易扬……”扬起脖子。 “嗯?”低头注视。 “等这次的事情结束了……我也想学学怎样使剑。” “使剑?为什麽?” “嘿嘿,保护你。” “蠢话,我用你来保护?” “嗯……说是不用……”有点郁卒起来。 “你保护好自己就够了,我可以教你些防身术。” “……不要防身术!”立马撅起嘴,“我就要剑法!” “呵。”戎易扬便笑了,用带点嘲讽又带点亲昵的口吻,道,“你要学那个倒是做什麽?相夫教子的话,这样也足够了。” “相夫教子?”詹肆月立刻惊讶地摇头,“谁要相夫教子了,又不是女人,我才不那样呢!” “哟,那你要怎样?” 歪起脑袋,一向正派的脸上也露出了坏坏的神情,伸出手,很不客气地在詹肆月肚皮上摩挲了几下。 “这个可要出来了……你怎麽办?都不想好好教养它了?” “这……”詹肆月一时被问得语塞,可转脸又恼羞起来,捉住戎易扬的手使劲咬一口,“我说学剑呢,你乱打什麽岔?!” “哦,好吧……” 戎易扬见他反应过来,倒不理他了,闭上眼随意一应,也不知是说学剑好呢,还是说不打岔好,总之很敷衍,詹肆月一瞧也翻了脸,嚷嚷道。 “哼,你不理我我也要学,大不了不求你,我到外面拜师学艺去!” 说完真就翻身下床,好像现在就能寻摸个师傅回来似的。 “我要去拜师学艺了!” 他还又说了一遍,有意强调,戎易扬偏偏就不看他,他火气一上来,裹上衣服趿拉著鞋子就到了门口,可真出了门时,还是一样憋闷,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上,嘴里喊得惊天动地:“哎哟喂,不行了,疼死了啊呀呀!” 也就这样喊了几声吧,屋里便有了动静,戎易扬披著外衣走出来,垂眼一看,便将他从地上捞了起来,横抱著,放回到床上去。 “装吧你就,胡闹!” 板著脸责备一声,可拨拉他脑袋的手却没使什麽力气,就跟抚摸似的,显得很是没辙。 於是乎,詹肆月也就更理直气壮了,好似方才坐在地上装肚子疼的人果真不是自己,很大声地辩驳:“我没胡闹!” “没胡闹,那你倒是说说,学剑是要做什麽,还准备上战场不成?” “当然了!” 詹肆月抻抻脖子,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却见戎易扬噗哧笑了出来,气得一骨碌骑到他身上,昂首挺胸,用圆挺挺的肚皮直对人家,倒显得很有几分气势。 “你笑什麽呀?我也是男人,会这麽想也理所当然吧!我也能保护你的,你就是不信……” “再说了,凭什麽你去打仗我就要等著,跟个怨妇似的,难受死了知不知道!我也能杀敌呀,我砍过豺狗,豺狗很凶的,这说明我没你想的弱啊……” “还有,你以为你很厉害,永远不会败?可你看看你肩膀上的伤有多重!你以为我看著是啥心情,比你好过不到哪去……天天担心,看不到你有多著急,你想没想过啊!而且我告诉你,我们并族人其实很记仇的,绝对有仇必报,干索他敢砍你一刀,下次见了他,我就也敢捅他一刀,你信不信、信不信……” 说到了激动处,詹肆月情不自禁就拿手指头去戳戎易扬的胸口,却全没注意人家脸上的神情,活活看呆了的样子,是直到他词穷了才意识到,自己……是不是有点过於气壮山河了? 而这时,戎易扬已经回过神了,猛地捏住他的手,表情却有点不自在似的,真叫詹肆月纠结了一把,不禁陷入深深地疑虑…… 呜哇,戎易扬是不是不喜欢自己这样呀?! 这个问题也许并不大,但詹肆月却没来得及搞清楚,原因嘛,归结於一阵突来的骚动,打破了小屋四周的宁静。 (0.36)旺夫命 37 嗷嗷,销魂来更文鸟~~~~这算12号的二更呢,还是13号的一更呢?总之销魂很勤奋,更完就去睡觉觉,哈哈哈哈! ======== 这个问题也许并不大,但詹肆月却没来得及搞清楚,原因嘛,归结於一阵突来的骚动,打破了小屋四周的宁静。 马嘶声? 戎易扬的神色陡然一变,就将骑在腿上的詹肆月抱起来,放在一边,自己则凑到窗边查看外面的情况。 “咦?是马车呀?” 可身後忽然冒出声音,戎易扬不知这人什麽时候就猫了过来,还瞪大眼睛往外瞅,直叫他气结,啧了一声,就给靠著自己的脑袋按了回去。 “给我安分点!” 谁知训斥这一句,换来的却是咯咯笑声,戎易扬知道这也是因为亲近才没了惧怕,管制不了,只能将那爱胡闹的家夥抱在怀里,用双臂控制他的活动范围。 而正在这时,他就看到马车里跳出了一个人,走去与那赶车的老汉说话…… 於是,一时间放松下来,叹口气,便转身去穿外衣,然後又叫詹肆月坐到床边,弯下腰,亲自伺候这大肚子孕夫穿鞋子。 这说起来,戎易扬投一次做这伺候人的事,詹肆月倒也是头一回享受这般的伺候,起初真是洋洋得意,可後来,却见戎易扬一直绷著张脸,便也有些紧张不安了,忍不住去问他:“咱们现在就要走吗?” “走。” 戎易扬的回答倒是简洁利索,却也挡不住詹肆月操著可怜巴巴的小声调,继续追问下去。 “那咱们去哪儿?还回波斯集市吗?咱们是一起呢,还是又得分开了?” 尤其是“又得分开”,讲得那叫一个凄凄怨怨,简直造了孽了,一辈子也没这麽哀婉过! 然而,对於自己哀婉的情状,詹肆月却是一点自知都没有,或许他讲得真的很正常,可听在戎易扬耳中,却都叫他心肝乱颤好一阵,直将那两只鞋子都顺利归了位,才抬起头,坚定地看了詹肆月一眼。 “放心吧,不会分开了!” 呜哇哇,只这短短一句,詹肆月就好感动啊,情不自禁就抱住戎易扬的头,在脑门上吧唧吧唧结实地亲了两口,却不想,这一幕正给推门而入的铛儿瞧见了,忙得又推开面前的脑门,翻著眼睛往别处看去。 “咳……” 而戎易扬也给他搞得满面窘色,咳了一声明显是掩饰,抹脑门的动作也重复了好几次,直到与匆匆忙忙的铛儿说到正事上,了解到目前正面临的形势,才又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严肃,一转身,二话不说就抱起了詹肆月,往外走去。 詹肆月自然会挣扎,说自己腿脚没问题,可戎易扬不放便是不放,三步并作两步,就将他送到马车里,自己跑去骑马。 嗯……难道这车……是特意给自己准备的吗? 詹肆月便猜测,再观察这马车时,发现真的挺不错,尤其座位上铺了厚厚的垫子,躺著靠著都很舒服,他自然就想尝试一下了,可刚一靠下去,铛儿又来了,还很羞涩地对他抿唇一笑。 “少夫人,您与少爷的感情好好呀,真叫人羡慕!”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詹肆月却明白她在说什麽……不就是方才,撞见自己正亲吻戎易扬的事吗? “嗯呵呵。” 詹肆月一时间还真有点害臊,干笑两声不知该作何应答,而这时马车忽然动了起来,险些把没准备的詹肆月晃倒,铛儿就赶紧扶住他,同时大声训斥那车夫太笨,训完了才转向詹肆月,看著他发愁。 “少夫人,这下可又要难为你了……” 难为?难为什麽? 詹肆月便眨眨眼睛,起初还不太明白,只当车夫扬起马鞭,驱车跑得飞快时,才十分深刻体会了那为难之处…… 其实就一个字,颠! 可对於大腹便便的他来说,这辆颠簸的马车已经形同一台刑具了,活活要把他肚子里的小孩颠出来一样,简直难受死!戎易扬还算有心,专门叫铛儿找了这辆铺了厚垫子的车,可即便这样,他也是怎麽呆著都受罪,腰背都快失去知觉了似的,又麻又痛,时而又很恶心,或伴随腹痛。 詹肆月可真是受不了了,非要停下来休息不可,戎易扬也体贴地顺著他,可还是看得出焦躁来,时而会骑马四处逡巡,似乎在提防著什麽。 詹肆月便问铛儿,铛儿才告诉他,原来那日为了摆脱干索一干人,戎易扬杀了追来的三个人,而那三人都是干索的得力干将,他怎能不怒,这两日正满疯了似的寻他们,只怕她去租车的时候就被人盯上了,若不快些离开,便要被干索的人追上…… 詹肆月听完这些,也愁了,可他愁的不是干索要来,而是纳闷之前为什麽就没想过这件事! 这不是又叫戎易扬救了吗? 而他竟还大言不惭,说什麽也要保护人家,也要上战场,嗨,真可笑呀,连自己都顾不了呢……也难怪戎易扬不信他,还要笑话他了。 他该证明自己的!他也曾经背著把柴刀游走在山林…… 所以,他反而开始期待了,期待那干索快点追上来了,而追上来,他便会…… 於是,坐在对面的铛儿,忽然就看见少夫人笑了,笑得很好看却又带点诡异,尤其是那双明亮的眸子,在大漠余晖的映衬下,竟是闪出了一抹野性味十足的红褐色光芒…… (0.3)旺夫命 38 呃啊……销魂来更文了,今天好忙乱,月月的生活也好忙乱~~ =========== 走到大半夜,视线可及的范围里终於有了些灯火,是个小村落。说也不是什麽重地,打仗的人都不屑瞧,可对於长途到此的人来说,就是个歇脚的好地方了。 戎易扬便决定停在这里,叫铛儿去张罗住处,自己则到马车上瞧了瞧詹肆月,正无精打采地躺著,倒是没睡著,见他来了还笑笑,可摸了下手心才发现,湿冷冷的不正常,全都是虚汗。 戎易扬便有点愧疚起来,扯了扯嘴角,问他:“怎麽样,也够能忍的,不吭声。” 詹肆月只道没事,握住他的手,摇了摇头。 而这时,铛儿就回来了,说问了好几户人家,都是五两银子住一晚,倒比一些客店还贵了。 詹肆月当即骂了一声黑心,给戎易扬抱下了车,可到了人家门口时,又坚持自己走进去。 其实,他是想与这家女主人讨价还价一番的,想著这样会更有气势,可谁知,人家就往门口一站,扶风弱柳一般的,倒叫他开不了口了,只好默不作声地进了屋。 这一进屋,也就不想那些了,毕竟是累了,倒在床上就睡过去,直到让尿憋醒一回,发现戎易扬还坐在窗边,垂著头闭著眼,多半又警觉著不敢睡,於是唤他去取夜壶,等取来夜壶解了手,便硬拉著躺在床上,渐渐也就睡过去了。 可这觉睡得还是不踏实,不到一个时辰就醒了过来,此时门外一片寂静,只有轻微的风声。 戎易扬便起身,想开门出去,但又折回来,唤醒了詹肆月。 於是,詹肆月就在迷蒙间听到戎易扬的叮嘱,不要乱动不要出声之类的……可等清醒了,睁眼看时,屋子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了。 他便听戎易扬的,不乱动,不出声,但屋外却有令人不安的响动,他趴在窗缝一看,却正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迎面扑来,还吱嘎乱叫,惊得他差几乎大叫出来。 呜哇!这、这什麽玩意儿啊! 抚了抚怦怦狂跳的胸口,非常不安,终於还是趿著鞋子下了地,蹑手蹑脚地走去开门…… 而开门之後,前院里也没有人,只见方才吓坏自己的东西,竟然是只黑色的大鸟,正摊开了翅膀,在地上扑腾。 呃啊……这真是…… 不好的感觉叫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搓著双臂往旁边走,绕过屋角的柴垛,偷偷向後院探视…… 这下面看到的,才真叫惊人!他猛地就倒退了一步,捂住快要叫出来的嘴巴。 “唔……” 那个大睁著眼,仰倒在地的人,不正是这家柔柔弱弱的女主人吗?!她怎麽了,是死了吗……胸前竟有个大洞!而站在她身边,手执长剑的人……天呐,那不正是,刚刚才走开的戎易扬吗?! 他持剑的模样,竟残酷到叫人胆寒…… 於是,詹肆月呆住了,过度的心惊使他不能思考,连被戎易扬发现都没有意识到! 但这时,收好剑的人已经走到了面前,执起他的手。 “别怕,没什麽事的!” 詹肆月这才回神,不自觉便低头,瞧见戎易扬的手依然很干净,竟没沾上一滴血迹!而抬头看他的脸时,亦是与方才不同的神色,望向自己的眼睛里,透出柔和的光。 这便叫詹肆月感到安心,但同时,一种迥异的违和感,又叫他觉得非常非常的……不舒服! “你……你杀了那个女人?”於是他开口问。 “是。”戎易扬不回避,他说,“那女人有问题。” “什麽问题?” 在詹肆月看来,那柔弱的女人不可能做出任何能导致自己丧命的事! “她放鹰。”但戎易扬回答的回答很简单,也有理,詹肆月即刻想到了那只垂死挣扎的大鸟,心情瞬间变得很差。 “放鹰你就杀她?!她可是个弱女子诶!” 詹肆月大声质问,而面对他的质问,戎易扬也不快了起来。 “你知道什麽,她是在传信!十有八九是干索的人!” “那、那你抓住她就行了麽!鹰不是也没有飞走吗,你杀了她干嘛呀!” “我……” 戎易扬还欲解释,可这时,院外却传来一阵嘈杂之声,戎易扬回头一看,其间却还有火把的亮光,心里不由得吃惊,竟叫詹肆月挣开了他的手,掉头往前院跑去。 “你给我回来!” 急怒地吼了一声,也来不及抓住离开的人,戎易扬往前迈了一步,却忽然感到双腿无力,堪堪扶著墙才站住了,心中却懊悔不已,暗骂一句:“混蛋,这样还是大意了!” (0.52)旺夫命 39 嗷嗷~~销魂虐了月月,真滴虐了月月呀~~偶滴儿啊! ========= 而詹肆月气哼哼地来到前院,也很快发现了不对,院外的混乱得厉害,他甚至听到有人操著厥族语在呼喊什麽,又有马蹄声在门口盘桓不去,他便警醒起来,掉头往回折。可也只走了两步,就人从旁边窜出来,一下撞到他身上,差点儿把他撞翻了,站定脚一看,才知道是惊慌失措的铛儿! “呜哇哇,少夫人,外面是怎麽啦?!老干索的人又追来啦?!” 詹肆月点了下头,可也无法将现状说得清楚,只是心里纳闷著,既然鹰没有放走,干索的人怎麽会追来呢? 可终究不顾上思量太多,多加了条横梁在门上,就拉著铛儿往後院走去…… 而後院这边,戎易扬已经服下了万毒解,虽然脚下还不怎麽实在,可也算散去了一半的药性,一使力,便攀上了砖墙,向外探视。 院外便是那群制造混乱的厥族人了,一个个手擎火把,骑著马,张牙舞爪的姿态倒与掠城的野人没有区别…… 於是也不用多看了,不是盗匪便是蛮兵! 戎易扬冷笑著,跃下墙头,正巧詹肆月也带著铛儿返回来了,却只瞧他一眼,不说话,似乎还在为方才的争执而别扭著……却是铛儿先开了口,指著女主人的尸体尖叫不止,继而又不解,问睡在後院马棚的车夫怎麽不见了踪影…… 车夫的失踪确实叫人在意,但此时,戎易扬连纠结於此的心思都没有,转身就进了马棚,看到如预料中一样的惨状:马匹无一例外地倒伏在地,变成了僵硬的尸体…… 於是,咬牙切齿,一拳砸在了坚硬的地面。 他们、他们竟连他的战马也毒死了! 想到这匹追随了自己多年的爱马,戎易扬便愤恨又哀伤,也不理指节上的红肿,还要砸下第二拳…… “啊!” 可谁知,这一拳下去却传出了痛吟声,戎易扬一惊,抬头,便见自己的拳头,竟是给詹肆月牢牢接在了怀里! “笨蛋,你怎麽……” 这一瞬间,惊吓担忧又多过了愤恨哀伤,叫他稍微找回了理智。 “没事的,没有马我们也走得了……没事的。” 而詹肆月的宽慰,又叫他百感交集,望著那一双纯净的眼,竟没有一丝恐惧和惊惶…… 於是,他重新站了起来,走出马棚,听著前院破门而入的马蹄声,也愈加沈稳……直到周身被骑马的厥族人围拢了,戎易扬将詹肆月挡在身後,面对著中间那一匹高头大马。 “哼哼,这回可是逃不掉了?” 讥诮地说出这一句,高居马上的干索,在众手下的哄笑中,用弯弯的刀尖抵住了青年的咽喉,一如他当初拿剑指著自己,一个样! “还真不能小瞧呢,汉人!刚刚召集起的年轻人,竟被你一口气杀掉了三个……还有我辛苦培育的死士……”他指指躺在那边的女尸,又弯下腰,像吐信地毒蛇一般,狠到嗓子里发出嘶嘶的声音,“我是要了你的命都不解恨呐!” 他说,可戎易扬看著他,却是不语。 说实话,干索此刻已经不像个厥族王了,而更像是流寇,凶残、卑劣,所以,戎易扬异常瞧不起他,甚至不屑於开口,当然,更遑论做他的刀下亡魂……他可不会败给这样一个堕落的家夥! 但此时,他身後的詹肆月却并非同样想法,他居然开口应了干索的话。 “那大王……要怎麽做……才能解恨呢?” 就这麽轻轻一句,可还是来得过於突然,以至於戎易扬无法作出反应,直到眼见那人屈膝跪在了地上,才震惊不已,伸手去拉,却被挣开,听到更加难以置信的一句话。 “大王,您放过他……您要怎麽做,才能放过他呢!” 几乎声嘶力竭的祈求,也如一把尖刀,穿透戎易扬的身体,让他痛彻心扉,也如坠深渊…… 他怎麽也想不到!想不到……詹肆月……他的人啊,竟会做出这种事,说出这样的话! “詹肆月,你给我闭嘴!” 控制之外的怒吼,可也无济於事了,他痛苦於自己的一举一动,反而给了干索无比的乐趣,好似看戏一般,全都在玩味地笑。 “呵,你就这麽想救他呢?” “是……” 詹肆月垂下了头,可回答从没有迟疑,即便在戎易扬的愤怒又失望的瞪视中,也要将那些话说出来。 “我爱他,所以要救他,没有什麽比这个更重要了,如果您肯放过他,我……”说到此处,顿了顿,却仍旧艰难地吐出後面半句,“我愿与我的侍女……用我们的性命,赔偿您手下的性命!” 此话一出,即可便是肃静,而紧接著,便爆出一声大笑和一声抽泣。 而笑的是干索,哭的是铛儿,她抹著眼泪瞅了瞅完全呆滞的戎易扬,一咬牙,跑去跪在了詹肆月身边。 詹肆月边便歉疚地看著她:“铛儿,少夫人对不住你了。” 可铛儿却摇摇头:“少夫人别这麽说,铛儿乐意这麽做!” 说完,就握紧了詹肆月的手,不放开。 而那一边,干索却给他的话激起了更高的兴致,撸了把胡子,眯著眼:“你说得倒是很有趣!” 有趣吗?可詹肆月眼中只有坚定与决绝。 干索看著就来气,便看了看他的那些手下,玩笑似的说:“哼,我这几个手下可都是能上战场,能杀人的人物!你们两个贱女子算个什麽,凭什麽来抵他们的命呢!嗯?” “大王这麽说就不对了。”面对如此的挑衅,詹肆月却依旧清楚地反驳他,“您也看得出吧,我可是一身两命的,您不是恨戎易扬吗,我怀了他的孩子……” “哈哈,一身两命?哈哈哈,你说你有这汉人的种?!”干索立刻神经质地狂笑,眼珠左右乱转,可最後盯著他时,却是一样的阴狠,“这都是你说的吧,谁知道你那肚子是不是真的呢?” “……” 这是个难解的疑问吗?可詹肆月根本不想去争辩什麽,只是站起身来。 “大王不信,亲自来验身便是了。” “什麽?!你疯了,詹肆月!你不能那样!” 说出那话的同时,身後就传来了戎易扬的狂吼,他大概快要气爆了,却给人牢牢压住,赤红著双眼,徒劳地挣扎,却无奈地不能阻止,只能喊,你不能那样,你不能那样…… 确实,也许詹肆月不该那样的,但这个验身的主意,一旦合了干索的心意,便是早晚都要发生的…… 但,在那之前,他还是将这张灵秀的面容打量了一遍,然後咧开嘴,卑劣地笑了。 “呵呵呵,汉人呐,你瞧见没有,你的女人可在勾引我呢!” 他要以言语将戎易扬刺激一番,好好看一看这年轻人悔恨的模样,好好出一出肚子里的恶气! 於是,他说出的话也就更恶毒了。 “你们瞧瞧呀,她大著肚子还荡成这样……说不定那肚子还真是假的呢!” 高声说完这一句,他马上又想到了另一个主意,便朝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去吧,先教训教训这个野女人,抽烂她那张贱嘴,让她知道什麽话女人不该说!” 此令一下,立刻有一人翻身下马,朝著詹肆月走来,詹肆月心想不过是疼几下的问题,干脆闭上了眼睛,打算一声不吭地挨过去。 可是,即便疼痛也不给他痛快的,那巴掌迟迟不肯落下,直到他疑惑地睁眼…… 看到的,便是那张颇为熟悉的脸孔,一如从前的靓丽,一如从前的高贵……然,就是那高贵的唇齿间,却也冷冷吐出了“贱人”二字,紧接著,便是比巴掌更有力的抽打…… 他的脸颊上,顷刻便肿起了一条,嫉恨的鞭痕。 ====== 每天忙碌,有没有胡言乱语涅? (0.54)旺夫命 40 他的脸颊上,顷刻间肿起了一条,嫉恨的鞭痕。 而那一边,则响起甚是愉悦的掌声。 “呵呵呵,凤姑娘,打得好!”干索笑得满意,语调里尽是赞赏之意……这是对於救了自己一命的女子,毫无保留地欣赏! 蔡凤甜便笑了,笑得非常得意,然後姿态嫋娜地绕过詹肆月,走到被几名大汉压制住的戎易扬身边,弯下身子,捧住他此刻显得异常紧绷的脸。 “易扬哥哥,真是好久不见了!” 入耳的声音,依旧是天籁般地美好,可人不是从前的人了,就无法叫人有一丝好感,戎易扬只能紧皱眉头来面对她,同时一语不发。 然蔡凤甜并不计较这些,伸出细白的手指,触到他眉心的皱褶,嫣然若桃花。 “易扬哥哥,瞧啊……”她笑盈盈的脸靠近过来,“你还是错了,不是吗……这就是你不选我的後果了。” 她侧过身,与戎易扬一同望著那人垂头屈膝的背影。 “若是我,便不会那样,宁愿与你一同去死,你喜欢吗……” 羽毛一般飘忽不定的嗓音,轻搔过耳朵,原本也该是诱惑的……但对於此刻的戎易扬来说,却已不成诱惑。 他无法去注意那个身影以外的任何人,心里再乱,也只有一个念头,便是那人能回身,再瞧瞧他,听他一句话:不要那麽做! 是的,唯独不要那麽做……不要屈下膝盖,不要做出牺牲,不要为了我……让我情何以堪啊?! 然而,这一切的感慨都已无用,恨也为时已晚,干索决意让自己高兴到极点,便下了马,跨步到了詹肆月面前。 詹肆月便抬起眼皮看他一眼,他随即开口:“自己把衣服解开。” 自己解开吗? “好。” 詹肆月应了一声,便在铛儿的低声啜泣中,伸手去解领口上的纽扣,一枚又一枚,解到最後,那爱痕未消的漂亮脖颈就全露了出来,晕染了点点玫红的光洁肌肤,叫干索没由来得一阵口干舌燥…… “呵呵呵。” 他涨红了脸,笑,戎易扬却是要气疯了! 鲜少显现出的独占欲,开始疯狂地咬噬,压抑下去,又不断受到冲击,虽还强忍住没有嘶吼,但紧咬的牙关,剧烈起伏的胸口,还有脖子上跳突的青筋,却无一不在表明,他疯狂的妒火中烧! 这是最不能忍受的……就眼睁睁看著其他人来碰你?!不!不能! 但,他终是无法制止,却只能承受这煎熬,眼瞧那干索伸出手,慢悠悠地探进了了那个敞开的领口…… 奇怪的,自己没有因此而真的疯狂,反而非常清醒地意识到…… 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一切都是为了他…… 不可逆转的痛苦! 蔡凤甜便也沈下了目光,默默看著这场好戏。 凌虐的厥族男人,将自己的屈辱和仇恨,发泄在敌手的女人身上…… 其实,一点都不好看。 “嘿嘿嘿,没想到呢,那小子好你这口,两个奶平得跟草原一样,有什麽好玩的!” 讲出这样粗俗卑劣的笑话,干索的手指却仍在小巧乳首上用力抠挖,直痛得詹肆月浑身发抖了,方愉快之至,与那帮起哄的手下一起哈哈大笑。 詹肆月却只得咬牙忍住,等那双手继续往下移动,移动到浑圆腹部时,那另人作呕的触摸,终於叫他变了脸色,开口问道:“够了吧,是真是假,你该清楚了!” “嗯呵呵呵,清楚……” 可干索没有收手的意思,虽知掌下是孕妇的臃肿身躯,可那细滑的手感又强烈吸引他,令他燃起了更为急迫的欲望,蒸晕了脑子,不由得,手已经向更靠下的地方滑去…… 戎易扬无法再看下去了,不由得紧闭双眼,却不知自己是不是彻底地绝望…… 他只知道,詹肆月的身体在颤抖……仿佛时间都在颤抖了。 他想麻痹自己。 可是,短暂的麻痹之後,所有的事情,竟都有了转机! “你……你!” 满脸色相的干索,忽然就僵直了身体,脖子不正常地梗著,刚想动一动,咽喉处的皮肤就给那柄锋利的小弯刀顶得下陷了。 “别乱动哦,大王!这刀子可淬上了剧毒,连顾前辈自己都没有解药的,可别划伤上!” 詹肆月说,并不响亮的一句警告,却已震慑了所有的人,包括蔡凤甜,也包括戎易扬。 剩下唯一机敏的一个,便是铛儿,跳起来就对著四周喊:“你们全退开,退远点!还有,放开我家少爷,不然你们大王就没命了!” 铛儿这一喊,那帮厥族兵就更傻了,左看右看不知所措,詹肆月便用力抵了抵干索的喉咙,逼著惜命的老家夥下了令,那些厥族兵才松开了戎易扬,同时退开几丈远。 形势逆转,詹肆月立刻冲戎易扬眨了眨眼,狡黠地笑。 戎易扬则刚刚从震撼中回过神来,便只能无奈。 太胡闹了…… 可又胡闹得让自己也刮目相看! 戎易扬就看著詹肆月,心情是从未有过的复杂……又或说是鼓噪?总之,在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的一刹那,又有新生的感情突然萌发,并非单纯的爱恋,而是带著钦佩的,一种很强烈的感动,让他也想去溢美一个人了! 而之後,是得意,得意於这样一个人,是属於自己…… 但这样的得意,也不是一直都有的,片刻之後,他就想起了之前的嫉妒,於是拉长了脸走到那人身边,一把给干索干索拽过来,挟持在自己手里,然後又命令式得要求詹肆月立刻系好扣子。 “胆子够大啊,就等著家法伺候吧你!” 专横地说了这麽一句,他把火气都撒在干索身上,连拉带扯地走,力气之大,叫那厥族汉子也嗷嗷直叫,直怕他用力过猛,把那把小毒刀戳到自己脖子里! 而反观詹肆月呢,却是一副乖乖顺顺的样子,看情状,跟个普通的孕妇一样,谁能想象他方才表现出的魄力啊…… 就跟个男人一样! 好吧,也许是,但在场的人没有机会了解真相了,因为戎易扬要带著他走了! 可要走,也不是没有碍事的,方才就吓坏了似的蔡凤甜,忽然啊就扯住戎易扬的衣襟,大哭:“易扬哥哥……易扬哥哥……别走啊!” 别走?为什麽呢? 戎易扬不可能再有怜悯她的理由。 “易扬哥哥……易扬哥哥,别带走干索……别……要麽就连我一起,也带我走吧……去哪里都可以,不要留我一个在这里!我错了……呜呜……” 错了?可你有哪里错呢? 你只是病了而已…… 蔡凤甜几近崩溃的情绪竟不像是一时所致,而是积郁已久的。 詹肆月觉得该对她说些什麽。 “蔡小姐,其实想去哪是你的自由,跟著我们,或是留下来……可要是你没有目标,不妨就去西南山的翠云庵吧,娘说过,那里有位云紫师太,是她的一个姐姐,或许可以……” “闭嘴!”蔡凤甜却发出尖叫,“你想叫我出家吗,贱人?!不可能!我不如愿,也不会让你们顺心的!” 蔡凤甜失去理智地喊,但说实话,话说到了此处,詹肆月也知道自己是残忍的,但无法,他只能想到那一点,又况且…… “不顺心,我也不会把戎易扬让给你。”这才是他早就想说的话,“就算你不顺心,很痛苦,我也不会因为你而离开他!” “什、什麽……” 蔡凤甜看著他喃喃道,空虚的眸子里写满了哀伤,可他还是继续说:“没人能帮得了你,蔡小姐,你还是去找神佛吧……” 至少神佛能让你逃避现世…… “呜呜……” 忽而大声地哽咽,蔡凤甜终於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没有了平日里的高贵姿态,也没有了扭捏作态的娇柔可怜,只像小孩子一样,任性地坐在地上,用最简单的方式来表达委屈,向最宠溺自己的人来大声哭诉。 “爹……娘……哇哇……你们来呀……” 然而他的爹娘,早就不能回应她任性的要求了。 =========== 终於把倒霉蔡凤甜解决掉了~你还是去出家吧,姐姐! (0.28)旺夫命 41 於是挟著人质走了几里路,那些厥族兵在干索的命令下,也不敢冒然追来,紧跟他们的就只有蔡凤甜。 而此时的蔡家小姐,也没了方才的癫狂,只是踉踉跄跄地走著,铛儿时不时回头,厌恶地瞪她一眼,她也没有一点反应,就像什麽都看不到了似的。 如此……就让她跟著吧……詹肆月想,若不嫌累…… 只是,眼前的问题却不在蔡凤甜身上,而是他自己,他自己就先疲惫不堪了! 啊,果然吧,就算是男人,带著八个月的身孕,给那圆滚滚的肚皮坠著,也是会吃不消的! 他一边走一边就挥汗如雨,铛儿看著心里都发虚,不敢撒手地扶著他,可他还是累,不一会儿就叉著腰站住了,对著戎易扬的背影大骂:“你个死人,走得那麽快,是想累死我?!” 戎易扬却不回头,只怕看他一眼就会心软,便目不斜视地盯著前方。 “不能再慢了,我离开营地已有好几日,军情都不知变了一变,必须尽快赶回去!” 而詹肆月一听他这样说,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上,不走了。 “那好吧,你走你的,我跟铛儿累了,要歇歇!” “……” 戎易扬气就有点不顺了,这是要跟他分头行动咯?还是回头瞧了一眼,却见詹肆月正紧锁著眉头,用袖口往自己潮红的脸上拼命扇风,便也知道他是真的受不住了,孤儿也为难了,放低声音劝慰他。 “你再坚持坚持,看,这不已经进了草原了吗,过不远就是厥族领地……那个,我跟达因王子打过招呼,他会来接我们……” “……” 打招呼?打个屁!若会有人来接,早就该来了吧!还等得到现在?哼! 詹肆月心中忿忿,想要揭穿戎易扬的骗人话,可眼见游魂似的蔡小姐也从自己面前游过去了,便又不甘心,努了努劲儿,从地上站起来,气哼哼地继续往前挪。 好吧好吧,我这就是活该自找的,怎麽就跟了你这麽个混球…… 而戎易扬见詹肆月又开始走路了,觉得愧疚的同时却也稍稍放心,才将注意力回转到干索身上,用刀子顶了下他的喉咙,威胁道。 “别给我打什麽鬼主意,小心割断你的脖子!” 其实干索正是打著“鬼主意”呢,可还没想出上佳的脱身计谋,就给这一下惊出了满头冷汗,不敢妄动了。 可过了一会儿,毕竟压不住心里的担忧和猜测,便问起身後的戎易扬。 “喂,小子!你该不会把我带回厥族吧!” “没错。” 戎易扬毫不犹疑地点头,却叫那干索惊得脚下一顿,梗著脖子大叫起来。 “奶奶个熊,你要把我交给达因?!绝对不行!” “怎麽?”戎易扬倒觉得无所谓,“或者你想死也行!” “喔……不……达因也会叫我生不如死!” 呃……好吧,如果真是那样,我更乐意! 戎易扬决定不再理会干索的嚎叫,反正他如今也只有这个本领。 若想的不错,几个月前,自己那一剑确实是伤了他的肝脾,身体恐怕已经毁了,看脸色也知道,再拿刀都是不可能了,也难怪他会堕落成流寇一般…… 而正想著,远处就来了几个骑马人,吸引了他的视线,盯著他们越走越近,终於认出其中一人正是达因,後面紧跟著的,却是白鹤延! 啊,果然还是鹤延最懂我心思…… 感叹这一点的时候,那几人却已经奔至眼前,匆忙间下马,也顾不上不多话,先将叫骂不停的干索捆了起来,扔到马背上,这才相互寒暄了两句。 达因倒比前些日子愉快了不少,说白兄告知他自己今日会经过此处,也许需要帮助,便每日带著人巡视几圈,果不其然,就给碰上了…… 戎易扬也就觉宽慰了不少,将干索当做谢礼给了达因,可给完了又觉得不对劲,回头看了看詹肆月,却正恶狠狠瞪著他,无声地强调。 “干索是我捉到的,你没权力把他送给谁!” 戎易扬只好摊摊手:“给都给了还说什麽呢?我再给你找辆马车如何……” “呕……” 詹肆月什麽都没说,只弯下腰吐了。 他讨厌马车! ======= 吼吼~晚些时候还要二更! (0.38)旺夫命 42 詹肆月立马就病了。 可与其说是病,不如说就是累的。他情况特殊,本该好好养著才是.,可这两天只顾著奔波了,不能放心休息,吃的上面也马虎,肯定对身体不好。而且,人也就是这个贱样嘛,那根弦绷紧了你受不了,松了吧,更是浑身不自在!而这点放到詹肆月身上,情况就更甚了,谁叫他肚子里还带著一个呢,一松劲,马上就兜不住了似的,摇摇欲坠呀…… 说白了,不就是小产的迹象吗?!没把俩爹给吓死…… 这才刚过八个月,可不能出来呀! 於是,急急忙忙送到了达因那里,詹肆月下身已经有点出血了,疼得脸发白,戎易扬便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一边轻抚他的肚子,一边焦急地等著大夫。 可大夫来的很慢,詹肆月心烦意乱之间就拍开戎易扬的手。 “别揉了,再揉真出来了,大笨蛋!” “嗯……是吗?”戎易扬攥起那只多事的手。 二人便无措地等著了,等了不到一刻,大夫来了,撩开帘子冲他们笑了笑,詹肆月便惊得忘了疼。 “顾、顾前辈?!” “啊,是我。”顾朗点点头,却显得有点不好意思,“这次我又一个人跑了……你别怪我啊。” 呃,这似乎也不是怪谁的问题……而是,顾前辈的行踪真的很诡异! 詹肆月一时呆愣了,可片刻过後,还是被疼痛打败,抱住肚子哀叫,直叫得戎易扬的心也揪住了…… 疼啊! 顾朗便对他凶巴巴地喊了一声:“你,起开,别碍事!” 我,碍事?! 戎易扬登时不快起来,却也不好争论什麽,闪了闪身,也不知该起到哪里去,便默不作声地观望著。 顾朗便不管他了,凝神把脉,过来好一阵子,严肃的表情才有了点波动,然後一转身,就在随身药箱中乱翻出一粒金红色的大药丸。 “你先把这个吃了,保胎的!” 语调平板地说著,他就把那大药丸凑到了詹肆月嘴边,也不管对方一副惊骇的表情,就打算硬塞进去,却被戎易扬一把抢下来。 “唉!你干嘛……” 顾朗伸手要夺回来,戎易扬却在手里攥紧了。 “这麽大个儿,你是想噎死他?” “啊?” 这一说,顾朗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过於著急了,竟忘记这药丸实有牛眼大小,一口吞下的话,还真是.…… 而这时,詹肆月又哎哟了两声,他便忙得摆了摆手,讪笑起来。 “嗯,呃,那你来喂他吧!”说完就急匆匆往出跑去,“现在就吃下去,我要去找……” 顾朗的声音很快消失在帐帘外,戎易扬叹口气,就在床边坐下,看了眼詹肆月不适的脸色,就将那药丸捏碎了、掰成小块,送进詹肆月嘴里…… 可谁知,詹肆月是怎样吃进去,就怎样吐了出来! “呜哇,苦死了……这什麽破药……呸呸……” 戎易扬赶紧用手接著:“不是什麽破药,乖乖吃进去。” “呜……吃不下,再吃,又吐了。” 詹肆月立刻显出痛苦的脸色,戎易扬便也不想勉强他,但毕竟要还是得吃的,於是,就将药丸丢进了自己嘴里…… 那个,他当然不是自己要吃了,而是嚼了嚼,倾身对准詹肆月的嘴巴…… “唔!” 詹肆月挣扎起来,可浓烈的苦涩还是在嘴巴里弥漫开来,不能抑制地滑进食道,最後,连眼泪都快出来了。 实在,太苦了…… 其实戎易扬也有同感,但他还是紧紧扣住了詹肆月的下颌,不让他逃脱……直到放开他,嚼碎的药丸已经全被詹肆月吃下去。 “唔咳咳……你……恶心死啦,让我吃你嚼过的东西……” 气愤不已,不犹豫就骂了戎易扬,可戎易扬没什麽反应,只灌给他一口格外甘冽的清水,看也不看他。 “行了吧,我还没嫌你刚刚吐过的嘴巴恶心呢。” “唔……”好吧…… 詹肆月便没话好说了,原本也想瞪一眼算了,可一抬头,才见那人嘴边也沾上了药渣,金红色的,有点像女人涂在脸上的东西,很可乐,气自然就消了下去。 “喂,保胎药怎麽样啊,好吃吗?”伸手抹掉金红色的药渣,半笑不笑地说了一句。 “……” 戎易扬明显不乐意了。 呃……好吧,其实他也不想借此刺激谁,只不过,这药丸下了肚,感觉真是舒爽了不少,小腹暖盈盈热烘烘的,他便有心思调侃调侃了…… 啊,谁叫戎易扬就在他身边呢! 是,可戎易扬在他身边却不是为了调侃,於是被子一拉,盖在他身上。 “哼,你这是舒服了吧?一舒服皮就痒了……别忘了我这儿还记著你一笔呢!” “……” 记著……一笔啊…… 詹肆月扯了扯嘴角,心里也知道,戎易扬是说他被干索乱摸的事……又或者说,是他纵容干索乱摸自己这件事…… 啊,其实确实没什麽差别了,都是非常非常叫人不愉快的经历,也难怪戎易扬会吃醋,也是意料之中! 确实,他早就在预料了…… 呵呵。 所以,詹肆月也不怕被记了一笔,反而拱了拱身子,把脑袋枕到了戎易扬的腿上,睡著了。 …… 等再醒来的时候,自己却已坐靠在戎易扬怀中,朦胧中感到双脚热腾腾的,低头一瞧,原来竟是一盆冒著热气的黑色药汤! “嗯?” 他还没明白这是怎麽回事,顾朗就又往里面加了些草药,然後拎著壶,添沸水…… “呜哇!” 詹肆月惨叫一声,没差点儿给烫了猪蹄,两只脚高高地弹起,却又给身後的戎易扬毫不留情地按了回去。 呜哇!真狠啊! 可狠的同时,又有另一个人在积极地鼓励和安慰他。 “肆月,把脚放进去吧!这药汤是有点烫,可烫才会管用,药力浸透穴位,很保养,对孕期的人……” 詹肆月就更愁了,恨不得现在就把这肚子里的东西,生出来算了! 旺夫命 43 而事实上呢,他不能如愿,顾朗的医术又叫这险些滑脱的孩子呆稳了,并告知他,剩下这两个月,千万不可过多地走动…… 那言下之意便是,你就呆在这里好好养胎吧,不要跟著戎易扬乱跑! 这实在叫人犯难,因为明明都说过,不再分开了呀! 詹肆月也不想自己生产的时候,戎易扬却在战场上拼杀……那感觉真的不好! 可那人偏偏又不提带他一起走,他自然更是不快……只是当面讲不出,大概是碍於颜面,总觉得那样做,就是女子一般的矫情了。 於是乎,也只好压抑著,压抑不来的,便用说反话的方式发泄出去,听在谁耳朵里,恐怕都是骄纵无理。 “你走吧,大将军,那些士兵没你就不能打仗!” “你怎麽还不在呀,军情变了几变了……” “哼,我才不用你管,你爱上哪上哪!” …… 诸如此类,其实他也不想这样,只是嘴巴犯贱,最好大吵一架! 可还是没有。 戎易扬始终不生气……也不知从什麽时候开始,他就能无限包容他了!白天细心地照料,晚上又亲自熬了药汤,给他泡脚…… 可詹肆月却觉得忍无可忍。 “戎易扬,你这是干什麽?”他喊,“我对你那麽坏,你还这样子……你就那麽想让我内疚吗?!” 内疚?是的…… 戎易扬却露出苦笑。 “你内疚什麽,这是我自己……”他望著药汤冒出的蒸腾热气,慢慢道,“我想这样,你今後也会责怪我少一点……” “……” 责怪吗? “笨。” 终於,却只说出一个字,用指端触到那张一本正经的脸,竟忍不住欣慰起来。 “我自然还是会责怪你的,可是……” 可是,若我们都是这样想著对方,那麽在不在身边,还有什麽区别…… 其实,我也该做个好媳妇不是吗,在夫君出行的时候,为他准备好行囊,叫他心无忧虑地出门,平平安安地回家。 於是不再发脾气,禁不住诱惑地缠绵起来,第二天一睁眼,就收到军情突变的消息。 “少爷,刚来了信儿,说察纳斯有所动静了!” 白鹤延在帐外通报,戎易扬即刻翻身下床,穿戴整齐之後,便快步走了出去,与白鹤延仔细商讨。 “杨将军有什麽打算吗?” “杨将军有意持久战,耗跨孤城中的察纳斯。” “不成!胡城百姓哪经得起拖耗?况且,夜长梦多,那一带的城主中,多有与厥族交好的,虽然是刚刚被收回的,也难免久而生变,速战速决是最後!” “话这样说没错,可是少爷,胡城的工事……” “嗯,我知道……顾朗还是不肯透露那个阵势的秘诀?” “……是的,怎麽问都不说。” “嗯。” “要不,带他一起回去……” “嗯?不,不用了,他不说,便是去了哪里也不会说的,就叫他留下吧。” “……” “你去准备一下吧,咱们即刻起程!” “是。” 看著白鹤延离开的背影,戎易扬才叹口气,想想那烦人的察纳斯,又转身回到了帐中。 床上的人还睡著,而且最近脸色也不太好,因而戎易扬不忍叫醒他,只在床边坐下,眼波深沈地望了几眼,然後俯下身,嘴唇贴著熟睡中的侧脸,热乎乎的。 “我去去就回,可别睡太久……还要好好吃饭!” 说完,就很满意地站起来,一转身,干脆地走了。 而直到那身影不见为止,床上的人才睁开了眼,那眼里也没有一丝睡意朦胧。 “去去就回吗……” 他却喃喃自语,半晌,抿唇笑了起来。 好吧,让我等你,我的……夫君。 ========= 咳咳,旺夫命糊里糊涂就进入收尾阶段了,亲亲们~~~下一章,要麽下下章就生包子! 旺夫命 44 金戈四起,铁马嵘峥,英雄豪情壮志,然无奈胜败无常,战场即是无情所,今日一别,何时能再见……想一想,你说了什麽,允诺了什麽,我却不能太过较真,不然这接下来的日子,又怎能轻轻松松地过? 尤其我日夜地等,临盆的日子也在一天天逼近,要说不焦虑不紧张,那一定是骗人的!毕竟是头一回经历这样的事,至少想你在身边…… 可你能回得来吗? 不,我不能做期待,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平平安安的就好! 也幸而,战场上并非全无音信,戎易扬也时常飞书告知近况,只是,却似报喜不报忧,明明说一切都好,心里还是不能安定。 大概也是因为那一日,隐隐约约听到了戎易扬与白鹤延在帐外的谈话,大致明白此一战的障碍没有顺利解决,也大致明白了顾前辈其实可以帮他取胜…… 然而,顾前辈不肯帮忙……没人知道其中的原因。 因而,詹肆月也会不住地琢磨,那到底是为什麽,自己是不是可以劝服那个人……然,这样的想法,每每却又在顾朗本人面前,变得难以表达了。 是的,那真的无法轻易问出口,因为对方的神情时时显出为难,在他试探的时候,并不掩饰自己有难以难说的苦衷……那麽,詹肆月还能为了自己的心情,为了戎易扬的取胜,去刺痛他吗? 事实证明,当人真的被逼无奈时,即便不安,却还是会做出一些伤害别人的事……就像别人对自己做的一样,就像自己对别人做的一样。 詹肆月问得很直接。 “顾前辈,你为什麽不肯帮忙呢?” 对这个突来的问题,顾朗起先是无言的,而後来,竟露出敷衍的神色,很快地回应他。 “你说什麽意思呢,我不明白……” “……哦,那就算了吧。” 至此而已,詹肆月不想再问。他猜到顾朗心里有愧疚,不然不会匆匆离开,而自己心里,也变得非常不自在。 而到了後来,顾朗也逃避似的,嫌少来看望自己了。 詹肆月也渐渐明白,有些事是无可奈何的。於是,他也不愿去多想了,只将心思放在了即将诞生的孩子身上,这样一来,心情也柔和了许多,甚至在想给孩子取名的事了,男孩叫什麽,女孩又叫什麽……想到了自己满意的,他就用笔记了下来,虽然歪歪斜斜的很难看,可他不想戎易扬回来时,自己却把它们忘记了…… 也只是可惜了,他写得那样丑,不好意思拿给人看,要不然,现在就跟达因借只鹰,飞书到东边的战场去! 这件事,想想都觉得有趣,便也更加更加盼望著,戎易扬早日归来了。 於是怀著这样的心情,继续等待,直到某一天,他在睡梦中,床边却忽然多了一个身影! 戎易扬!戎易扬回来了?! 他似乎在梦里就感觉到了,心情变得非常激越,猛地就睁开了眼睛…… 然,面前的人却使他激越的心,瞬间变得沈重了,跳也跳不动似的。 “你……有什麽事?” 目不转睛盯著自己的,并不是戎易扬,而是,这段时间一直被自己遗忘的,蔡凤甜! 她原来还没离开这里…… “你问我有什麽事?” 而蔡凤甜以古怪的眼神看向自己,嘴角却是向上弯起的,然後想说悄悄话似的,贴近了他的脸。 “是有件事要告诉嫂嫂呢……” “什、什麽事?” 不知为什麽,蔡凤甜漂亮的眼睛却叫人觉得害怕,眼底透著一抹疯癫、神志不清的光。 “嘻嘻,你想知道?” “是……”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麽要这样回答。 “哈哈哈,你想知道啊!好,那我就告诉你……”蔡凤甜一直用飘忽的声音说话,却忽而直起身来,脚步不稳地往外走去,直走到了帐口,才回头,冲他一笑,“你看吧,我说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同样得不到……他这回要死了!呵呵呵,要死了……” 然死字对与詹肆月来说,不知什麽时候成了禁语,听到的一瞬间,胸口就紧窒得不能呼吸,忍不住揪住了衣襟,哆哆嗦嗦地问。 “谁……谁要……” “易扬哥哥呀!” 蔡凤甜高声叫著,显得非常之兴奋,然她的脸上又透露出说不清的哀伤,看著詹肆月的眼睛,也充满了怜悯似的,“易扬哥哥要死了……他回不来了,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成了可怜的遗腹子!” 说完这一句,蔡凤甜已然掀开帐帘,跑了出去。 而詹肆月呢,却被这突发的情况搞得混乱,想追过去看看,腹中却又猛地一阵抽痛,痛得他歪倒下去,抱著肚子不停抽气,而这时,听到蔡凤甜喊声的铛儿也跑了进来,他一伸手便抓住了铛儿。 “铛儿,你快去问问达因王子!看……看东边有什麽消息没有!” “好好,少夫人,铛儿一会儿就去,您别著急,快躺好歇歇!” 铛儿手忙脚乱地照看詹肆月,却见他这次的疼痛不比往常,肚皮一阵阵抽紧,竟是临产的征兆了! -------------- OH~~阿月下一章生包子? 旺夫命 45 生包子中... ===== 铛儿吓了一大跳,大呼著“顾先生”急奔出去,也恰巧顾朗今天就过来了,一进帐子瞧见詹肆月闭著眼躺在那里,浑身汗津津的,大致也是疼过了那一阵,疲累不已。 顾朗便过去把脉,仔细诊查了一番,亦为他肚腹中那尚不足月的小婴孩感到忧心,即刻下了几味稳胎的好药,拿去煎煮。可煎煮好了他又担心,万一这药也稳不住孩子,一定要生,就可能叫胎儿失了力气,难产是一方面,却肯可能这孩子没出来,就要窒息而亡了! 於是,还是作罢,顾朗只熬了些阵痛的汤药,让詹肆月糊里糊涂喝了下去,而詹肆月也无力说什麽,只径自阖上眼休息,最後虽疼得不那麽厉害了,却没心思去顾及,床边的人正用怎样歉疚的眼神望著自己…… 肆月,你莫怪我,我也有我的难处,就像你有你怕的事一样……你该懂。 是的,这些詹肆月自然明白,所以才沈默著,不再追问一句……但此刻,身体上的不适又叫他心中泛起了酸涩,迷迷糊糊睡了,便开始不甚清晰的呓语。 “唔……戎……唔……” 他也许是在梦里见到那个人,却不知是一幅怎样的情景,脸上也并不显痛苦,声音却是艰涩的,一如利刺戳痛了顾朗的心神,让他一时间僵在了那里,不能动作,不能言语…… 他甚至以为躺在床上的人,便是当年那个自己,也在最难熬的时候,念过一个人的名字,即那个人他…… 顾朗不愿再作回忆,他并不想同样的事情重演,也不想同样的命运落在肆月身上!明明并族人该受到山神的庇护,享受幸福,可为何还要承担这般没由来的苦痛呢? 不要了…… 顾朗不由握紧了双拳,又闭上眼睛,痛苦而剧烈地思考著。 如果有可能,他真的不要了! 於是,再次抬起头时,他的神情里已经没有了挣扎,而是只有两道决绝的目光,自眼眸深处而出…… 他终於决定了什麽,便回身望了眼睡在床上的人,默默走出了帐外。 …… 而两个时辰之後,詹肆月也再次被剧烈的腹痛惊醒,直觉得这回比先头的还要猛烈了,忍不住喊出声音,继而脸色也变了,不及反应什麽,下身已经咕咚一声涌出许多热流,濡湿了裤腿和床褥…… “铛、铛儿!” 他一时也慌了神,爬到床边疾呼,可同时,疼痛还在腹内持续著,就像要撕裂什麽似的,想出来,又出不来…… “啊啊!” 他只能抱著肚子左右翻滚,发出惨叫。 这孩子……这孩子是真的等不了了吗! 不知为什麽,詹肆月心里就有点失落,紧接著就见铛儿咚咚咚地跑进来,被他的模样吓得乱叫起来。 “哎呀娘呀!少夫人您您您……羊水破了?!” 其实铛儿还没见过生孩子到底是什麽架势阵势呢,心里难免有点怵,又听见那詹肆月一声声的痛吟那麽凄惨,便完全失了方寸,不知该做什麽。 “怎怎怎……怎麽办!” “不行了……去叫人啊……” “啊……对了,叫人!那您可要撑住啊少夫人……我我我、我现在再去找顾先生!” 铛儿睁大眼睛道,转而奔出帐外。 “顾先生呢,顾先生呢……” 她在附近遛了一大圈,却偏偏不见顾朗的影子,又急又气的时候,只好闯进附近的一个厥族药铺中,揪了坐诊的老大夫就跑。 “快点快点,我家少夫人等不了了!” “啊?” 那老大夫虽给他弄得晕头转向,却也得迈起两条老腿,跟在她後面,气喘吁吁地跑…… 唉唉,累死老夫我了! …… 可即便是这样赶,詹肆月还是快要挨不住了,抱著肚子歪倒著,身下就不断淌出和著血丝的羊水,没多久,淡淡的腥味就散了满帐,搅合著阵痛药残留的气味,令人感到十分憋闷、难受。 而铛儿不管不顾,扯著那老大夫直入帐内,并大声催促起来。 “快快,我家少夫人等不及了!” 他说著,就先拿了靠枕,把詹肆月上身垫高,让他呼吸顺畅一些,可马上,腹部又给抽紧了。 “呃啊!” 真疼啊,可他也只能仰著脖子痛呼。 毕竟是早产啊,虽然只早了几日,他的身体就没有做好准备,产道不开,小孩怎麽能通过? 那老大夫瞧得出他的状况,已经颇为为难,又伸手一摸他下身,得知他并族人的体质,便更无甚良策了,只能给他服下催产的草药,慢慢等他产道打开…… 可这确实又不是等就能解决的问题,如果羊水流尽,而产道长时间不能打开,那本就不足月,本就脆弱的孩子,是很可能会憋死在他腹中的! 詹肆月一直心惊肉跳,尤其想到这一点,就张开双腿拼命地使力,想将孩子快一点推进产道…… 可那哪里是容易的呢? 孩子动也不动,而只要稍稍松劲,他就已经浑身颤抖了。 ------- 下一章接著生.... 旺夫命 46 难产中...... 阿月难产了,销魂我也在难产,很难产出文...... --------- 孩子动也不动,而只要稍稍松劲,他就已经浑身颤抖了。 这连扶在一旁的铛儿都能感觉到,那份痛苦煎熬,只恨自己不能替少夫人使上一份力,把那孩子诞下来,一时间,便又是担心又是焦急,冒了满头的汗,干脆壮起胆子,横了心,要去看看那婴孩到底有没有露头的迹象…… 可是,詹肆月怎麽肯呢?他是个男子,即便这样的时刻,也不愿在铛儿面前完全坦露身体。一来,她是个姑娘家,今後总要嫁人;二来,也怕自己的血淋淋的模样吓著她…… 於是不必劝说什麽,詹肆月固执地揪紧了被单,遮掩著,就连那老大夫都不愿让看了,只仰起头,用力喘息,托耗著那点虚薄的体力,和精神…… 他是想自己不至於脆弱,熬得过这一关……可他却不知腹中的孩子,是比预想中的还要脆弱! 那先天不足的小东西,仅仅在半个时辰之後,就开始变得衰弱了。詹肆月甚至能鲜明地感到它,越来越微弱的挣动……他心口便开始疼痛,那疼痛,简直比身上的加重了几千几万倍,闷得他不能呼不能吸,终至吐出一声艰涩的哽咽,眼窝噙上了泪水,更止不住身心的悲鸣…… “不要……不要……”不要夺走这个孩子,不要让它走!它还没有出世,它还没喊自己一声爹爹,没对自己笑过一下……它该健健康康长大的,又怎能这麽轻易、这麽轻易地就…… “啊啊!” 面容扭曲起来,再不能忍受剧痛的撕扯和折磨,詹肆月转过脸,滑落两道水湿的泪痕…… 可悲。 他哭了,他想自己也许已失去戎易扬,却连这孩子也要一同失去! 他保不住它……还剩什麽呢? 不知道。他不知道为什麽会变成这样,也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麽,山神这样惩罚他……他更不懂,一直以来的等待又是为了什麽,他不委屈不抱怨……就换来这个凄惨的结局? 不…… 若果真如此,之前的一切便毫无意义。他们何必相遇呢,何必共历艰险,何必爱上对方,又何必海誓山盟…… 也许都是徒劳,但绝不是空梦! 他爱戎易扬,自始至终都是千真万确的事。不会没有意义,他也一点都不悔……便是到了什麽时候,就算生离死别、阴阳两界的一天,他也愿与对方厮守……不能见面,就思念,就等著下一次轮回转世,等著下一次相遇…… 他还是愿意等的,也可以等,只要那个人……他也念著自己,便不会遗憾了。而此刻,他也只求山神保佑,让腹中的孩子平安降生,平安成长……只求山神保佑,让他们二人再见一面,哪怕是最後一面…… 然,沈默地祈求也没有希冀,苍白的面颊上,泪痕却与湿漉漉的汗水融在了一起…… 像是不再哭了。然,詹肆月半垂的眼眸中,又没有振奋……他只剩虚弱和疲惫,任谁看了都心酸的凄绝。 “用刀子吧……” 当终於找到开口说话的力气,他说的却是很残酷的事。 “剖开我的肚子,把孩子取出来吧……” 他这样说,想著,就算自己开膛破肚而亡,至少能留给这孩子一线生机。想著,无论戎易扬此刻的生死,自己都该保护这孩子,因为,那是两人生命的共同延续…… 他们都可以活下去,并且永远在一起了。 於是,他在腹中那婴孩变得更加衰弱之前,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以催促呆愣当场的铛儿和大夫。 “快点做!救我的孩子!” 可是,他自己却无力撑到最後,喊了那一句,就陷入了短暂的黑暗中…… ========= 痛苦啊,下一章解决掉包子! 旺夫命 47 继续努力生产中... “快点!救我的孩子!” 可是,他自己却无力撑到最後,喊了那一句,就陷入了短暂的黑暗…… 已经没有什麽可奢望的了! 如果戎易扬回不来,他也只盼著一件事,就是奈何桥边,还能与他相见,哪怕只一眼也好,喝不喝孟婆汤也就无所谓了,至少可以手挽著手,走完那最後一程……便是无悔。 可,真是无悔吗?他也知那不是真心的期望,而是悲观的麻醉,以获得心中短暂地放松,摆脱这些煎熬和困扰,放在脑後…… 他确已不愿去猜想什麽了,不管是那个人、自己、孩子,又或是分别之後,寻寻觅觅的下一世…… 那都不如消寂在这沈眠中,此生可恋的一切! 然,这样的决意之下,耳朵里又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一遍遍呼著自己的名字…… 肆月。肆月! 他明明是很少这样叫自己的,便觉得不可能。可是,总有一根线似的东西,扯著心尖的肉,怎样也不能断了,怎样也断不了…… 那到底还是想念吧? 忽然间,似乎是下雨了。 怎麽暗黑无边的阴间也会下雨?詹肆月感到一滴、两滴,零零星星的湿润落在额面上,凉凉的,却又很灼热,竟像、竟像是谁的……眼泪一般?! 吓! 这个想法让人吃惊,甚至是不敢置信,詹肆月辨认那水珠的同时,低头看自己的胸口……那里在莫名地发热,涌起一股惊慌失措却又满怀期待的鼓噪力量,让他在虚弱至极的状态下,也抬起了头,寻著那一丝微弱而又刺眼的光亮,望去…… 只有一个男人的肩膀而已。他的眼前,也只有一个男人的肩膀。 是谁呢…… 詹肆月并不认识这个形容狼狈的家夥。他破烂又脏污的衣著,浑身沾满了血和泥土,头发乱糟糟的,长长地披散了一头,瘦削了许多的下颌也给弄破了一块,结了黑乎乎的血痂,远远地看,就像老头子留的胡须一样,傻里傻气…… 可怎麽看,都不像个养尊处优的官宦子弟呀! 他只是……不敢认罢了。 那种迷惑感,几乎叫他忘了自己身处何处,又在做什麽,还以为这一切都是不真实的梦境! “肆月,听话吧,睁开眼……” 然而,男人低沈柔和的嗓音,还有搂著自己轻微摇晃的动作,又有著不容置疑地坚持……和执拧。 他在努力唤回自己。 看到这一点,詹肆月忽然就好想哭,可不知不觉中,还是手臂先行动了,艰难地摸索到紧握自己的十指…… 紧紧相扣。 仿佛此刻,只有这样才是给两人共同的安慰! 然後,一直搂著自己的男人才低下了头,看向自己,而那一向冷静的灰黑色眼眸,如今却被某些情愫染成了从没有过的通红颜色…… 他,哭了? 詹肆月不用妄自揣测,因为他忆起了小时候的自己,曾被双亲丢在山神殿外……那个时候,大概也如此刻的戎易扬吧,因为被遗弃的悲伤和恐惧,嚎啕大哭…… 错了。如此看,自己真的错了,绝不该有那些悲观想法的……什麽奈何桥相见,什麽下一世……这一生、这一生他就放不下呀!远远不够呢……怎麽能放弃? 也许是失而复得的喜悦,戎易扬握著詹肆月的手竟在微微发抖,然後,却又去摸他的脸,露出了不知喜忧的复杂神情。 “笨蛋,都这样了还笑……” 其实是笑不出来的,可詹肆月看著端了药碗站在一边的白鹤延,看著自己依然臃肿不堪的身体,又看著面前为自己而深深忧虑的人……他还是弯起了眼角。 “别小看我,还撑得住……” 而实际上,他这时间已感觉不到十分剧烈的疼痛了。大概也因为腹中婴孩在衰弱,下体又被麻胀感占据,他也只是疲惫、虚脱罢了。 “呵呵,你还是看看你自己吧……身上这麽脏,全是血……真难看……” 他想藉由玩笑使自己放松,可事实上,他自己才是被血染了的,看上去好不惨烈! 戎易扬自然感到心疼,只得更紧得抱住他,然後接过白鹤延递给他的药汤,喂到詹肆月嘴边。 “喝了这药吧,补力气的,能帮你快些把孩子生下来。” 快些生下来吗?他真希望这孩子还能活著。 便也不说话,他顺从的喝下了那碗苦涩药汤,然後歪倒戎易扬怀里,闭上眼睛,慢慢地,就觉得小腹暖热起来,身体也有了些许气力,挪了挪身子,便按著肚子哼了一声。 “呃……孩子……” 说来也神,这药竟也让腹中的孩子精神了起来,不仅重新挣扎了,并且一波比一波有力,也像是为自己的生命做著最後的搏斗。 “啊……啊!” 疼痛感复苏,詹肆月难耐地扭动身子,用力,产道微微张了张,又淌出了不少浊液。 “呜啊!疼死了!” 这嘶声一嚎,是也把戎易扬也吓得够呛,赶忙按住了满床乱滚的人,回头去问白鹤延:“怎麽回事,他疼得这麽厉害!” “……疼就是了。”白鹤延点了下头,显得倒是冷静,“我在方才的药里放了些催产药,紫玉兰,俗称辛夷的,在顾朗那里找到的……应该会有作用。” “那……接下来呢,怎麽办?” 戎易扬却还没有主意,看著詹肆月翻滚喊疼的样子,只知道跟著瞎著急了,哪里还有平日里那领兵打仗的气势? 他也就指望懂些医术的白鹤延了,可白鹤延呢,虽读过这方面的医书,却也没真的给人接生过,况且是并族人呢,因而,一时也有些无措了,直後悔将那老大夫撵走撵太草率了。 “啊啊,好疼!” 可詹肆月这回真是疼得受不了了,只觉得肚子要给那小崽子捣破了,用力,可它又顶在後穴出不来,简直要给他撕裂成两半一样,疼得满脸憋红,终於什麽也不顾了,扯著嗓子乱叫起来。 “帮帮我啊……它要出来……啊啊……戎易扬……” ----------- 呃.....这章小戎回来了,不过涅,包子还是没能生出来= =,只好下一章解决了..... 旺夫命 48 千辛万苦,包子终於出来了... “帮帮我啊……它要出来……啊啊……戎易扬……” 听著这声声哀叫,戎易扬只觉得心口比吞了巨石还要沈重,又给堵得死死的,窒闷不已…… 已经焦急到无法等待了,他也不想被派去找产婆的铛儿为何迟迟不归,只是茫然无措,屈身靠近了面无血色的詹肆月…… “别怕,你和孩子都会没事……” 他说,想在抚慰对方的同时,也叫自己踏实一点,但不料,他的眼却对上了一双透出幽怨恨意的湿眸,什麽也不说,却仿佛在狠狠地责怪他:为什麽什麽都不做,为什麽不快点救我们的孩子…… …… 为什麽……因为他无能为力吗? 可戎易扬不愿承认这点,他怎麽能这样干等下去呢?这个时候,难道他还能奢望别人来就自己的爱人和孩子吗?! 不…… 他摇了摇头,仿若一瞬间的恍悟,脑中的慌乱竟退尽了。 他可在等著自己呢,不是吗…… 於是,定下了心神,转头对著白鹤延。 “我得做些什麽,鹤延,你懂医,告诉我怎麽做最好。” 怎麽做最好…… 可白鹤延没有立竿见影的好办法,只能是将现状告知了戎易扬。 “少爷,少夫人是没到产期,恐怕产道不能顺利打开……” “那就打开吧!” “打开?”白鹤延十分讶异,戎易扬那句话说得没有迟疑,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得疑惑起来,“少爷,您……” “我说啊……” 可这时,戎易扬却又叹气了,阴沈著脸一句句说,“我没法等了,与其这样,不如我来……”说到此处,是停顿,白鹤延感到戎易扬也在犹疑,但最终还是说,“我得让他顺利生下这孩子,我得那麽做……” “……” 静。 一时间,连詹肆月都摒住了嘴边的呻吟,轻轻瞥一眼那个凝视著自己的人,眼中有说不清的矛盾和纠结…… 谢谢你能这麽说,谢谢你能这麽决定…… 真的,没有後悔了! “可如今……如今也只有靠外力了!” 然而过了半晌,白鹤延才给出回话,思索来思索去,还是舍掉了重重担忧,低声道,“那我去备来热水,少爷,这也只有您来做了,您亲自……” “好。” 戎易扬没等他说完,就默默点了头,然後坐在床边,抚了抚詹肆月又凉又湿的额头,不一会儿,白鹤延就弄来了装满热水的木桶,叫下人放在了帐子中间。 “少爷。” 他道了一声,戎易扬就开始帮詹肆月褪去身上的衣物。先是上衣,然後是沾满污浊血迹的亵裤…… 詹肆月便咬著牙,伸手捏了捏戎易扬,不管怎样,在白鹤延面前袒露身体还是让詹肆月感到了羞耻,尽管此刻的他别无选择…… “没关系的。” 戎易扬却在这时对他笑了笑,那笑容里似乎藏了掌控一切的轻松自如,让詹肆月也莫名地放松了身体,听话地曲起腿,坐进木桶中。 “唔!” 蒸腾的热水一下子漫过了臃肿的腹部,激得浑身一个机灵,紧接著,又是下腹坠痛,一缕殷红顺著两腿间散入透明的水中…… “啊呀……” 这是蹲坐的挤压加剧了疼痛,詹肆月不由得仰起头呼了口气,白鹤延就开始教詹肆月如何松弛产道。 “很好……很好,就是这样。” 詹肆月也只能尽力照做,闭著眼深深呼吸,可不一会儿,又感到什麽东西探进去了後穴…… 那是戎易扬的手指。 不用去看也知道,因为触感已经过於熟悉,平时欢爱中总少不了这样的抚触,如今当著外人的面来做,也有点脸红。 但是,此刻却不是脸红的时候,詹肆月能感到戎易扬的手也在颤抖著,那般小心翼翼地将手指,及至整个手掌都伸进了他的後穴,亦是留给腹中婴孩的唯一通路…… 戎易扬开始缓缓开拓。 其实已经很柔软了,这是并族人的好处,但显然,要诞下一个小生命,却还是很困难的。 他和它都需要那里再扩张一点。 於是,戎易扬只能咬咬牙,又将另一只手掌挤进那快被撑到极限的可怜处。 “嗯!” 詹肆月立刻疼得扭过了脸去,大口喘息的同时,手指也扣紧了木桶的边缘,用力到指甲缝开始渗血。 “听话,再坚持一下,我知道很疼,过後你可以打我,但现在……” 戎易扬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开始这毫无意义的絮叨,詹肆月本没有再出声,拼命忍了,可他却不敢抬头,去看他的脸,他的表情,而只是一点点移动著两手,一点点撑开詹肆月的产道…… “呵……呵……” 詹肆月已经不能尖叫,而从喉咙里发出极痛极痛的声音,然後哼了一声,戎易扬手边的睡就变成了一片血红,继而扩散到满桶的血水,戎易扬已看不到他後穴中的情况,便不敢妄动,害怕过於用力伤到他,就那样维持著,直到过了一小会儿,他忽然就抬起了头,冒著大汗的脸上露出些许喜色。 “摸到了,摸到了!我已经摸到它的头了!肆月,再加把力!” “呃……呃啊──” 这回,詹肆月受到鼓舞,果真涨红了脸,开始用力,那绷紧的双腿僵持在水中,开始明显的抽搐,直到他快要泄力的时候,白鹤延忽而喊了一声:“少爷,快帮他推腹”戎易扬便猛地抽出手来,将染得血红的大掌覆在詹肆月的肚腹之上,用力推揉…… “呀啊啊!不行了……啊……” 要把肚子压迫的力道,使得詹肆月浑身都颤抖起来,挺起身子尖叫到无声,却看不到自己那大大撑开的後穴中,已经缓缓露出了一个毛茸茸的小圆顶,继而,又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到他泛起白眼,快要昏厥过去的时候,才猛地觉到下身有一个噗地一下东西滑了出来。 啊…… 已经没有疼痛了,詹肆月呆呆瞠著双眼,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昏还是醒。 戎易扬也愣住了,心口狂跳。 而眼疾手快的,只有等在一边的白鹤延,他利索地将落入血水中的孩子捞了出来,然後剪断脐带,倒提著,在屁股上拍打了两下。 “哇……” 新生儿微弱却又踏实的一声啼哭,终於清晰地飘进了帐中每个人的耳朵。 ====== 包子,你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啊~~~~折磨死月月了!!! 旺夫命 49 午夜冷清,草原上的篝火也燃得无力,明明灭灭地晃动著,眼看快要湮灭在一片沈暗寂静之中,然而…… “真的真的?真的生了小少爷呀?!那少夫人怎麽样了呢!” “少夫人流了好多血,身子很虚……” “铛儿,你快去找位奶娘呀……” “少夫人醒了没,少夫人……” 夜风吹起的点点火星,四下飘散,却又将那若有若无的交谈之声卷去,只余那一派焦急又透著喜悦的景象,看人们忙著将帐前的火把点旺,四处奔忙…… “这下你总该满意了,走吧?” 直到耳畔一个低沈的声音,明明是在询问,却又将不容质疑的强制显示出来,让望著这一切无言的男子,慢慢转回了视线。 “走吧……” 喃喃自语罢了,不想这样柔顺,不想直视将横抱了自己的男人……而一径垂了眸子,只盯住搭在了身前的无力双臂,而拒绝回应他的视线,也拒绝体味他的喜怒…… 还是一如既往地绝呐! “呵……” 最後,身後的男人终於笑了,那比夜还要漆黑的双眼中,闪出两簇不易察觉的火光,是妒火,嘴角邪佞地挑起,是讥讽。 “朗……你还想像那样吗?跟个女人似的大起肚子,然後生下别的男人的种……你羡慕他吗?” “……” 这问题叫顾朗皱起了眉头,却不答,男人就吐舌舔了舔他眼角的那颗血红泪痣。 “说呀,你该很羡慕吧……看你的眼神,呵……这次也让你怀上我的种怎麽样,嗯?” 怀上……你的…… 顾朗微愣,很快摇了摇头,可男人不在乎他任何反抗或无奈的举动,只是那样抱著他,消失在了草原的夜色中…… “我、我……恨死你呀!” 光裸了下半身,詹肆月撅著光!爬在床上,虽也摆出了一副委屈受气的模样,可那潮红的面色和夹紧的双腿,又是清清楚楚地说明了他的另一番窘境…… “呜哇,叫你不要碰那里的,有反应了!” “啊,知道了知道了,不碰了!”而伸手在詹肆月股间摸索的戎易扬,却是一种毫不在意的敷衍态度。 真是,这麽娇气,稍微碰碰就有感觉了啊?哼! 鼻子里一哼气,戎易扬便拔出手指,转而又用手指挖了一块晶莹的药膏,往詹肆月後穴上抹去。 看看,这上好的创伤药都给你抹了屁股了,还不知足呢! 瞪一眼咬著嘴唇隐忍的詹肆月。 干嘛干嘛,我也不想碰你的敏感处啊,已经很小心了,谁想你比以前还经不起挑逗了,摸一下就给我哼哼个没玩。 “呀……唔!轻点啊,哦……” 詹肆月果然很应合他的腹诽,戎易扬就想就势打在他肉乎乎的屁股上打几巴掌,以示惩罚! “啊呀,疼……” 哎,不过看在他伤势未愈合的情况下,惩罚就免了吧! 戎易扬只好继续装作对那嗯嗯啊啊的叫声充耳不闻,又继续忍下体内的蠢蠢欲动而扮作一本正经,毕竟抹药膏是此刻的第一件大事,等药膏治好了詹肆月生孩子时撕裂的小穴,他们才好做更多更多的事嘛! 不过,小小的亲热还是免不了,亲嘴是一定要允许的,还有摸摸抱抱这一类的动作,都给这久违了甘霖的两人以细细润泽。 但谨记不能过火! 戎易扬摸进詹肆月空荡的衣摆里,开始逗弄他胸口的两颗小突起,等弄得他受不住了,就转而摩挲那重新平坦了的小腹…… 其实那里还是比以前有肉了,而且也更加怕痒了,碰一下就开始咯吱乱笑,再动,詹肆月就会扭著滚作一团…… “哈哈哈!痒死啦!” 到这时候,就真的什麽都做不下去了! 不过他们还是挺愉快,尤其戎易扬,一见詹肆月脸颊是红扑扑的,鼻尖上沁出细密的小汗珠,就感到一阵阵的欣慰。 他终於好起来了…… 是啊,看詹肆月现在的模样,真的很难去想象一个月之前……就在一个月之前,他是苍白虚弱到了怎样的程度!一天天的,都在昏睡中,叫也不睁眼,戎易扬还以为他就此卧床不起了呢! 著实叫人担心! 可是,又因此,他对詹肆月也存了一份敬意和谢意…… 当他得到那封密信──竟是攻破胡城守势的玄机,然後了结一切,从战场赶回来时,眼里的景象,才叫他意识到,战场什麽的,原不是最最辛苦的地方,而应是这里……一个人奋不顾身,千辛万苦也要生下他们共同的孩子……这世间恐怕再找不到第二个能这样做的人了! 只是因为,他爱他。 “啊哈哈……停停停,别闹啦……” 痒到不行的时候,詹肆月开始反抗戎易扬的刻意欺负,缩成一团偎在他身上,却又皱起眉头来,继而左右一闻。 “喂,你弄什麽了,怎麽这麽臭!” “臭?”戎易扬先是不快,“胡说八道,我哪里臭了?!” 但马上,他也真的闻到了一股若隐若现的臭气,不由得就有点疑惑。 难道我身上真有什麽味道…… 可是,不待他去深究这臭气的来源,悄悄睡在一旁的婴儿就开始大声啼哭。 “呜哇哇哇哇……呜哇!呜哇!” 这一嗓子不知比一个月以前响亮多少,甚至把戎易扬与詹肆月都吓了一跳,显然是很茁壮的,不仅没因早产几天而落下什麽病根,而且能吃能睡,几天成了一个小胖墩儿! “呜哇!呜哇!呜哇哇!” 胖宝宝还在不停地哭闹,同时四脚朝天地,藕段一般的小胳膊小腿儿一起乱挥乱蹬,连肉嘟嘟的小脸儿也成了粉红色的,看上去好不委屈呀! 詹肆月自然就挂心了,赶忙过去哄儿子。 “乖乖,不哭不哭……” 那一脸柔情的模样,简直是绝无仅有的!戎易扬见了,便也过去凑热闹,拿起拨浪鼓乱晃了几下。 “喂,臭小子,你是不是又饿了!” 他面目威严,可人家小少爷偏不理他,俩小腿儿一翘,就给了他一个裹著尿布的小肉屁股,还有一股极其异样的气味…… “唔!” 戎易扬立刻不可忍受地捏住了鼻子,瞪起眼,冲著詹肆月不可置信地喊了一声。 “他他他怎麽拉出来了!” -- 旺夫快完结了亲们,想看什麽番外快留言给我哟~ 旺夫命 50 戎易扬立刻不可忍受地捏住了鼻子,瞪起眼,冲著詹肆月不可置信地喊了一声。 “他他他怎麽拉出来了!” “拉了?!” 詹肆月听了,急忙伸手一兜,兜住了儿子的臭屁股也毫不介意,扭头冲著外面喊了起来。 “铛儿!快来!小少爷拉了!” “诶!这就来了!” 外面的铛儿倒是应得快,笑嘻嘻地掀开帘子,走过来。 “小少爷乖哟,铛儿来给您换尿布了!” “哇哇……唔……” 可也奇了,那臭烘烘的布片刚离开了嫩嫩的屁股蛋,小少爷就干脆地止住了哭声,咂咂粉嘟嘟的小嘴儿,又睁圆一双亮晶晶的黑眼睛,盯住正给自己擦屁屁的詹肆月,一眨不眨地瞅了起来……说起来,那就像要牢牢记住亲爹的模样一般,专注到谁见了都要会心一笑。 “嘻嘻,少夫人,这就叫母子连心了吧!”铛儿一边拾掇东西,一边就话多起来,“小少爷最喜欢瞅著您看,瞧那一双眼睛,生得多好呀,越看越是跟咱们少爷一模一样了呢!” “……” 可听了这一番话,詹肆月原本舒坦的心情,却变得郁卒起来。 他也觉得儿子那双眼生的很好呀,在戎易扬面前还也提过好几次,每次都很自得地说:“虽然这孩子鼻子嘴巴都像了你,可唯独那双眼睛最好看,是随了我的……” 他一直都认为这孩子外表上的优点,是源於自己这个亲爹的呀! 可谁想,铛儿就一语道破了天机,等於明白地告诉他,这孩子不像他,虽说是从他肚子里出来的,可到底还是戎易扬的种,就好比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唉…… 詹肆月倍感沮丧,总觉得是白给人家生了一个儿子,自己却什麽光都沾不上一样,情绪不由得低落下来,听著铛儿一个劲儿的赞叹,也没有心思去搭话了。 而他的情绪又全写在脸上,自然叫戎易扬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便给铛儿使了个眼色,小丫头吐了吐舌头,识趣地跑了。戎易扬这才凑过来,一手环住詹肆月的肩头,一手就去戳弄宝宝的肉肉脸,直戳得人家口水横流了,又说起别的事来。 “哦,对了,昨夜收到了朝廷送来的书信,说皇上要给这孩子赐名,叫我们早些回去。” “赐名?赐什麽名?” 没有料到的却是,“赐名”这件事反而更叫詹肆月反感,才一听,眉头就拢在了一起,不满地瞪视。 “为什麽我的孩子要让别人给起名呀?才不要呢,我才是他亲爹呀!” 气哼哼地说著,詹肆月只认为,这孩子长成什麽样不由他,但至少名字叫什麽,是该让他这亲爹做个主吧?! “哼,真是个多管闲事的皇上!” 然而,就算詹肆月已经不平到了想要跳高的地步,戎易扬看著他,还是显得挺平静。 “你还挺有胆的嘛,皇上给赐名也敢说不要,那可是抗旨不尊呢。” “……啥?”抗、抗旨不尊? 詹肆月是过了片刻,才意识到抗旨不尊是个啥意思,顿时有点发虚了,不能张口。 毕竟,长这麽大也没做过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啊,好比大骂当今升上“多管闲事”?!唉,那也只是由於过分不情愿,而造成的一时冲动罢了…… “那、那我就是不想啊……呜……” 最後,这样的心情也只能藉由别别扭扭、嘀嘀咕咕的方式表达,詹肆月委屈到眼泪都快挤出来了,扁著嘴的样子,戎易扬瞧著就想发笑,一伸手,给他拽到跟前。 “行了行了,逗你呢,皇上不会说什麽的……”戎易扬说著,就去抚了抚詹肆月垂下去的肩膀,然後,又来擦他湿乎乎的眼角,“你怎麽也算是凯旋而归的功臣了,他得犒赏你的!” “是吗?”詹肆月抬头瞅瞅他,却有点不信,“我这样也算功臣?” “当然,没有你在身边,我不见得能打败干索和察纳斯,也更是因为你,顾朗才肯将胡城工事的秘密告诉我……你可是大功臣。” “呵呵。”詹肆月显然是被这番称赞打动了,忽而笑著贴住戎易扬胸口,又紧抱住他的腰,连说话的声音也柔软下来,带著一丝撒娇的味道,“真少见呀,你这块木头也会花言巧语了?” “花言巧语?”戎易扬却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那可冤枉了,我这说得都是实话。” “啧,我说你……” 詹肆月也给戎易扬这不解风情的反应弄得无话可说,只得白了他一眼,大声嘲笑他,“你还真是一块实心的木头桩子呀!” 旺夫命 51 偷懒之後的大突击,写到凌晨四点,语无伦次,神经错乱中...有不知所云的地方,还请亲们意会一下啊哈哈~~~ --- 又是一年万物复苏的春,暖风吹来的绿意,让沈寂了整个冬天的草原,也重新恢复生机。人们纷纷挑开厚重的帐帘,把暖意融融的阳光放进毡帐里,而自己,则走出来,与亲朋好友聚在一起,纵情地歌唱,欢快地舞蹈,将没有忧愁的笑声,洒遍整个草原…… 这真是不可多得的好日子! 但实际上,他们的载歌载舞,又不仅仅是为了迎接这一片春意,更是发自内心的盛赞,盛赞刚刚发生的让他们奔走相告的大事件…… 那便是,他们年轻有为的王子终於想通了,继任其父的位子,成为他们的新王! “达因万岁!厥族王万岁!” 部民们欢呼雀跃,因为他们早就认定了摔跤大会的最强勇士,甚至连狼群都可以随心操纵的达因,便是这个王位的最佳人选! …… 当然,这样的想法,也并非人人认可,就比方说,那位已然瘫痪在床却还咬牙切齿骂骂咧咧的前王干索,又比方说,这位从长老们的眼皮子底下逃开,溜到友人的帐子里,赖著不走的新王达因…… “啊,你们真的就要走了?” 当看到主人忙碌的身影时,达因忍不住问了一句,心里怪不是滋味,总觉得这一别来日方长,不知何日再见,但主人却不为所动,一边指挥仆人装东西,一边支应著他:“不走不行了,我们这一趟出来太久了,再不回去不像话。” “一年多了吗?” 达因嘀咕一句,似乎颇有感触,垂下头沈默了半晌,心情更加低落。 这一年多的时间,说短也不算短,可也如白驹过隙一般,稍纵即逝。他以前是从未想过要珍惜的……那是以前,可一旦那人真的不在,他竟觉到後悔,想那些看似漫长的日子里,他就不知细细体味呢,非要等到再也寻不回的时候,方才明白,哪怕仅仅满怀遗憾,也是叫人痛苦的! 达因不由长叹一声,又垂首,将那人的名字默念了数遍,窒闷苦痛…… 然而,坐在对面的友人并不知晓他的心绪,见他愁眉不展,也只是莫名,问他一句:“……怎麽?茶不好喝?” “……” 达因无奈地沈默,本想将心事吐露一些,可一想,面前这人可不同於自己,人家是正沈浸在美满的姻缘中呢,不仅夫妻恩爱,最近还添了可爱的儿子…… ……算了罢! 他最後还是放弃,且不说人家想不想听,又能不能理解,就说他自己,反倒先因为妒忌心而恼火起来了! 为什麽我就不能过这样的日子呢?!为什麽你就要离开我呢,朗?你就想让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一生与狼为伴?! 其实,谁会让尊敬的厥族王去与狼为伴呢?这不过是他自己的想法罢了,但这想法却深深纠结於胸中,全因为儿时的一段经历:一个作为祭品被抛入了狼群,却又意外活下来的孩子,慢慢变成狼,又因为另一个人,而一点点找回人应该有的模样…… 这些话说起来都简单,但真正经历过,却是一生都无法释怀的,尤其顾朗这个名字,顾朗这个人,那是……他只是不敢相信,那人真就抛下自己,离开了! 唉,如此透彻地看到了,达因就更加痛苦。他从前绝没想过,别人的幸福竟会成为刺痛自己的利刃,连看一看都觉得很难受,更别说身临其境去体会了…… 他想逃走! 也就因为这样的想法,当帐外隐约传来了孩子的悦耳笑声时,达因立刻就像火烧了屁股一般,从位子上弹起来! “!” 他这一弹是叫戎易扬一惊,而刚刚进来的詹肆月就不知道,还问候他一声,然後就抓起怀中胖宝宝的小肉手,冲著达因挥了挥。 “宝宝快跟大王叔叔问好~” 可达因哪管那胖孩子怎麽跟自己招手呢,甚至瞅都没顾上瞅一眼,就拔腿跑到外面,而一边跑,一边就在心里大喊起来。 啊啊!你们快走,赶紧走吧!我受不了这刺激了! “……” “……” 所以说,跑走的达因并不知道,自己的举动其实是很让人震惊的。直到他不见踪影,詹肆月都举著儿子的小手愣在原地,而戎易扬了望完他的背影,就给自己倒了杯茶,品著,就招呼詹肆月。 “啧,你也过来尝尝呀,这茶很难喝?”怎麽达因喝一口就跑了呢? 詹肆月也不知道戎易扬为什麽就叫他品茶,反正过去尝了,是好茶,满口的清香,可回味之余,舌尖也渐渐有了苦涩,却不知怎的,就叫他想起了方才,达因经过自己面前时,那个神情…… 是该用苦涩来形容吗? 也说不清,可总觉得应该是的……也没有什麽道理,就是觉得有点理解似的……那个苦涩的味道,是为了什麽人吧? 脑袋里疑问著,詹肆月就坐下来慢慢想,却把说起正事的戎易扬给忽略了,也不知都叨叨了些什麽,反正回过神的时候,是被抱在怀里的孩子咿呀乱叫的孩子给打在了脸上…… 啪! 那肉嘟嘟的小手还真是有力,打得詹肆月脸颊生疼,登时就怒起来,大声嚷起来:“啊呀!臭孩子,你竟敢打你亲爹!” 他是气得很,可那边,戎易扬倒乐了起来:“看看,谁叫你自个在那儿走神,不听我说话的?儿子也看不过眼了吧?” “唔……是啊!反正这孩子就是你的种,只向著你,跟我一点都不亲!” 詹肆月给邪火憋得脸红脖子粗,明明就不喜欢提起孩子向谁的问题,可偏偏还就要往那上面扯,简直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给满肚子的气撑得鼓鼓的。 “嗨……”而戎易扬见他这样,也是哭笑不得,只得开口劝慰,“好了好了,怎麽又说到那上面去了?” “那是我说的吗,明明就是你们爷俩狼狈为奸,在向我挑衅!” 狼狈为奸?! 戎易扬差点没笑出来,又看他义愤填膺的模样,更觉得有趣了。 “好吧好吧,我们是挑衅你了,可你就不能大度一点吗,怎麽说都是你三心二意在前啊。” “三心二意?!什麽叫三心二意啊!戎易扬你要说啥就快说,别在这儿乱讲话,真气死人了!” 詹肆月暴躁得很,毫不留情地骂,戎易扬却也觉得不痛不痒,坐在那里就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好啊,那我再说一次。不过这一次呢,为了防止你再走神……” “我不会走神啦!” “那可说不定。”戎易扬立刻否定他,”为了让你不走神……”他又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你得坐过来听我说。” “……”什麽啊?什麽啊?! 詹肆月当时就不知该说啥了,有种被耍弄的不满,但又有一点点脸红,反正最後磨磨蹭蹭地,还真抱著孩子坐在了戎易扬的膝头上…… “好啦……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詹肆月总有点战战兢兢似的,就感觉一贯木讷的戎易扬此时也显得有点滑头了,不知道要打什麽鬼主意呢! 而戎易扬,确是没做什麽夸张的事,只是转了转詹肆月的身子,让他背对自己。 “那我就再告诉你最後一次,不过呢,是要写在你背上,你得全神贯注地感觉……” “好啦好啦,你就快写吧!” 不知怎麽的,戎易扬的话倒叫他好奇了起来,急忙扳起身子做准备,而戎易扬的手指,就开始在他背部游走,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并不用力,但触感却鲜明,詹肆月一点点揣摩著,先开始疑惑,到後来便是恍然,继而竟感动了起来,还没等戎易扬最後一笔写完,就猛地转过身,带著怀里的孩子,一起扑入戎易扬怀中…… “呜呜……不用写了,我明白了……” “明白了?那就别再因为这孩子像谁而闹脾气了。” “嗯,不闹了……”詹肆月泪汪汪地答应,又说,“其实宝宝很像你,我还是高兴的,不过就有那麽一点点不甘心罢了。” “呵,反正你就这麽傻,他就算一点都不像你又怎麽了,还不是最喜欢跟著你了?”戎易扬忽而吻了下詹肆月的发顶,“他可是你生的,这谁都做不来,所以月生这个名挺合适的。” “嗯……那不行,没有你我还生不出他呢……哎呀,说出来真叫人害臊呀……”詹肆月脸蛋愈发红扑扑的,哼哼唧唧地磨蹭了一顿,然後才说到正题上,“那个……其实你不在的时候,我也给这孩子想了好多名字的,想……如果是男孩的话……就叫戎月扬,好不好?” “嗯……”戎易扬听完就沈思片刻,然後有点费解地问詹肆月,“好是好,不过……既然是两个人名字的组合,为什麽我的名字要放在你後面呢?” “……” 詹肆月不能解释,继而,又爆发了出来。 “我不知道啊混蛋,你居然还跟我计较这个?!!” -- 下一篇是完结吗??嘿嘿嘿... 旺夫命 52 完结篇~ 亲们久等了~销魂终於更文了!最後一章!!撒花!!! ---- 盛大的筵席,极尽所能地铺陈了三王府的奢华与显耀,宾客如云,尽是平日里不轻易露面的贵妇与娇小姐,无论年纪如何了,都一个赛一个地争奇斗豔,一个赛一个地坏脾气,难伺候得很,就连管家戎五都头痛,堆起了满脸的笑意,迎送这些个趾高气昂的女子,一丝都不敢马虎。 而低品官员的妻眷也有不少来了的,一来是趁机结交那些贵族,而来就是看热闹,瞧瞧这位白白胖胖的小少爷,三王爷的宝贝孙子,到底有多招人喜爱呢,竟能叫当今圣上也欣喜不已,当即就说出叫人吃惊的话。 “啊哈哈,这小子有意思,朕喜欢!朕要将小公主嫁给他,哈哈哈!” 可其实,皇上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是刚被戎小少爷尿了一身的……因而,吓得快要吐血的各位,是死都想不到这个结果的。 又况且,说到那位“小公主”的话……人家是还在莹妃的肚子里呀!太医都说不好是男是女的,不过是因为皇上的儿子太多,自己一厢情愿地那样想,莹妃怀了小公主,莹妃怀了小公主……太医还敢说什麽? 於是,莹妃就是怀了小公主。 皇上要把小公主许给三王爷的孙子,虽然有点乱了辈分,却是亲上加亲的好姻缘! 谁敢说个不? 可话又说回来,这些惟妙惟肖的描述,也不过是以讹传讹,人们信了却也不会全信,私底下拿来议论议论,不难就听到了嘲讽之声。 “切,有什麽好得意,不就是儿媳给生了个孙子吗?” “真是!我们家儿子都好几岁了,又聪明又懂事,去年也被圣上夸过的!” …… 然而,这些嘈杂的嫉妒,却在宫中赏赐到达的一刻,全部平息了。 “什麽?!对玉啊……” “哎,那真是皇上赐的玉呀!” 在座的全都傻了眼,就包括戎易扬与詹肆月,压根没有想过,那一日皇上喝多了说出的满口胡话……竟还真是“君无戏言”了?! 这回是谁都得信了!因为那玉佩可是挺著大肚子的莹妃亲自给捧出来的,又仔仔细细挂在了娃娃的脖子上,就好比一个仪式似的,在场的人都作了证,这两个孩子就算牵上了红线,直到各自长大成人,便是一对般配的鸳鸯…… 而到此,众人也不由得鼓起掌来,道好声四起,又有唏嘘不已的,对著人家的好事羡慕到眼红。 然等这一段过去,各有心思的夫人和小姐们,便又活跃起来,争相要抱一抱今日的小寿星。而这刚满了一岁的孩子也不怯生,虽给陌生的女人们团团围拢,又叫扑鼻香气熏得直打喷嚏,却也没有哭闹,反倒一派从容地投入了她们怀中!那一双小肉手就在人家胸口趴来趴去,也不知揩了多少油,却还是一样讨得女人们的喜欢。 哎呀呀,这孩子还真可爱,只是这长相虽与其父如出一辙,性格却不知随了谁呢…… 而詹肆月一瞅见这情景,就大大皱起眉头,怎麽这孩子……果真是个色胚?! 他为这孩子的将来,深深地忧虑。 但这时,酒已过了三巡,正是气氛炽热的时候,杂耍、戏班也连番登场,戎夫人便招呼众姊妹入席,又吩咐下人们放下手头工作,一同观赏。此令一下,王府的前院立刻就给挤得水泄不通了,大门处塞满了看热闹的人,後来的,就只能爬墙头了! 戎夫人好不愉悦,便拉著莹妃,一同坐在了众贵妇的中间,笑得是那样得洋洋得意,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了。 真好真好,就是这样的,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啊,咱戎家後继有人了,媳妇给咱生了个大胖孙子哦呵呵呵呵呵…… 於是,流水般的宴席持续了整整一日,原本抱著不同心思而来的女人们,最後却都诚心赞叹著离去了。 哎,不管这戎家有多爱显摆,却是有那个资本啊!那孩子也是有福气,生来就是个驸马爷的命,咱家孩子咋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呢,嗨…… …… 而随著喧哗褪去,静寂夜晚便要到来,下人们依次掌灯,将写著“戎”字的大红灯笼挂在檐下,照得庭院中一片通亮。 詹肆月没有一丝睡意,便在哄睡了孩子之後,独自坐在门口发呆。 呆什麽呢,其实他是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白天,那些表里不一的人们,聚集在这座华丽的宅院,他就被无数的恭维、谄笑、低语和窃笑所包围了! 他还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想当初嫁来这个家的时候,也是等在屋子里的时间多,如今自己身处其中,甚至看到一些人在想方设法地讨好他仅一岁大的儿子,更是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三王府的奢华和风光……就是他从今往後都要生活的地方吗? 他忽然茫然起来,反而怀念那片粗犷的草原了,虽然总是混乱不断,确是个异常真实的地方,要风要雨,一看就明白,哪像这京城,连云是个什麽颜色他都摸不清,走了才一年多,就变回了刚嫁来的心情,又是惶惑又是不安,真不知道这以後的日子要怎麽过呢…… 可是,他又不能真的像当初一样了吧……他不再想著离开,因为与戎易扬的关系早就不同了,还有宝宝……他也想学著适应这一切,学著去照料戎易扬的起居,学著做一个好爹亲,教自己的孩子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长大,变成一个厉害又有能耐的人,而不要跟一般的贵族子弟一样,成个外强中干的草包! “呵呵……” 想著,詹肆月就轻笑出来,觉得将来也无限美好,他的儿子,要长成个什麽样子? “不睡觉,自己在这儿傻笑什麽呢?” 而这时,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就飘了过来,詹肆月猛地抬眼,就见戎易扬披著夜光走过了院子,来到自己面前。 “我……” 詹肆月仰头瞧著他的脸,一时间却有点难於表达出自己的想法,毕竟,此情此景没有不惬意的,说那些总显得过於多虑,杞人忧天一般。 “嗯……我想,以後要给孩子请个好老师呢。” 他只是这样说,而说著的时候,戎易扬就坐在他身边,还翘起腿,很悠闲的样子,似乎心情很不错。 “哦,其实我早想跟你说了。” “……什麽?” “老师啊。”戎易扬想了想,“我倒有个人选来著。” “啊?是、是哪一位呀?” 詹肆月吃惊地问,说实话,他真没想到戎易扬会想到他前面去,心里竟然已经有了打算! “啊,说起来,这人你见过吗?”戎易扬问道,继而又笑起来,“本来你们在厥族时,就该碰过面的,只是这位先生竟擅自离开,让人不懂……只是前些日子,他又忽然回来,似乎还带回了什麽人?神神秘秘的……呵,总之他脾性古怪,却又很博才,皇上老人家也对他无奈……这便是当今国师,盘龙先生了。” “盘、盘龙先生?” 詹肆月还真不清楚什麽盘龙先生,想来也该是个厉害人物,国师嘛……要是真给他儿子做老师,也算是屈尊下架了呀! “……我可不清楚,反正你有打算就好了,按你说的来吧。” “那好!” 詹肆月应得干脆,戎易扬也就舒心,一抬手,就捏住詹肆月的下颌,轻轻摩挲,然後慢慢往下…… “喂,干嘛呀……这可在外面呢!” 可这样的动作立刻遭到抗议,詹肆月僵住,又因瞟见了远处的两个小婢女,而脸颊绯红。 “呵。”戎易扬却再次笑出来,不但没有放手,反而倾身在,在詹肆月微张嘴巴上啄了一口,“什麽外面,这明明是在家里麽。” 家、家里? 詹肆月目瞪口呆,随後却又醒悟。 戎易扬说“在家里”,其实也没错啊,毕竟这座三王府就是他长大的地方,不管屋里还是庭中,大概都没什麽差别了,他想在哪里做什麽,也都随著自己的喜好…… 可这点,詹肆月就不能习惯了,他是无法在这望得到天的地方做这种羞人的事的,因而,不管戎易扬说什麽也是没用的! “呜哇哇!” 终於,就在戎易扬的手做出更多叫他脸红心跳的动作前,他跳了起来,撒开两条腿就跑了出去。 “喂!你跑哪儿去,给我站住!” 而戎易扬见他没头没脑地乱跑,就在後面喊他,喊得他全身汗毛都站起来。 “不要不要!你不要追来啊,禽兽!大色魔!” 什麽?禽兽?色魔? 戎易扬一愣,他本不想追著詹肆月瞎跑的,可听到那两个词的时候,却不由得怒从中烧,一下子就弹了起来,冲著詹肆月的背影,狂奔而去…… “你个胆大的,竟敢骂我!” “呜哇哇!别追来!” “站住!” “不要不要不要……” “不要也由不得你!” 於是,戎易扬纵身一跃,便将那个仓皇而逃的人,扑在了身下…… …… “啊呀,少爷和少夫人在干什麽呢?” “笨,你看不出来吗?那是夫妻间的小情趣呀……” “嘻嘻,他们可真恩爱呢。” “是吧是吧?这就叫天造地设的一对,越过越合得来……” 不远处,刚刚经过的两个小婢女,就那样嘀嘀咕咕地走远了,而那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谁知道後来怎样了,反正庭院里的灯笼熄灭,就只有一轮悬空的婵娟,静悄悄地洒了满地,洁白而永恒的明亮月光。 -- 之後有番外两篇~敬请期待!!^_^ 旺夫命 番外一 一家之主的烦忧(上) 午後。王府。 戎大少爷无暇在温暖的阳光下小憩,却要一个人憋在阴冷的书房中,翻阅那堆积如山的书卷…… 这著实令人烦躁! 戎易扬也感到窒闷,可又不能不做,谁叫他最近刚刚调任了官职,从一个不得不身先士卒的大将军,升任为替皇上统领三军却又压根不用去冲锋陷阵的左丞参军…… 这个结果道是他娘亲期待已久的,成天叨叨著,说不枉她求神拜佛地祈愿,可他自己却有点头痛了,毕竟从前都没有接触过文官的工作,就这样拾起来,一时间还真摸不到头绪了! 他还得用功。 只有将这面前的书卷翻阅完毕,并且牢牢记在脑子里,才能对这整个国家军事状况有个全面、透彻的了解……从此不再局限於一场战事的成败,而放眼於长远的发展,布局军力,调兵遣将,心中便更加有数。 这样说来,他不仅不能对皇上的安排有一点埋怨,反而还要感谢他老人家匠心独运的栽培…… 哎,真愈发地叫人打不起精神了。 戎易扬撑著脑袋,忍不住打起盹儿来。可是,就在他快要歪倒,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之际,门外却有一个清脆稚嫩的童音,猛地撞进他混沌的意识中…… “驾!驾!马儿快跑呀!” 戎易扬一下子皱起了眉头,并且站起身,三两步走去将门打开。 门外是融融暖阳,而孩子的欢笑声,就从院子的另一端传来,在下人们的哄笑声中,显得格外清晰。 戎易扬的眉头便皱得更紧,不动声色朝他们靠了过去,直走到跟前,才有下人看到他,却又吓得不敢出声,只是战战兢兢地垂下头去,就显中间那孩子的得意忘形,背对他骑在一个四肢著地的男孩身上,还像驱赶牲畜一样叫人家驮著他往前爬。 “快跑!笨死了!快点跑呀!” 这一幕,真是气得戎易扬的脸都黑了,一只大手伸下去,就将“骑大马”骑得欢的儿子拎了起来,大巴掌括在屁股上。 “混账东西!都骑到别人身上去了?!” 他怒吼,可被揍了屁股的小少爷就知道扯著嗓子嚎叫。 “哇哇哇,父亲坏,父亲打我……” 戎易扬一看,也懒得理会他了,反正这小子正在讲理也讲不通的年纪,干脆夹在了胳膊下面,任他挣扎哭号,转身去看那个被儿子欺负的小男孩,却见其掌心和膝头都磨破了皮,心里更加窝火,便斥责那几个下人。 “小少爷做这样的事,你们也不制止,还跟著起哄?!” “啊……少爷,小的们错了……” 可他一开口,下人们就立刻求饶,又是磕头又是作揖,有的甚至涕泪横流,诉说起家中上有老下有小的状况了! 戎易扬更是厌烦,铁著一张脸,叫他们通通滚蛋,然後胳膊下夹著哭号不止的儿子,又牵起受了欺负的小男孩,沿著长廊往前庭去了。 前庭还有间书房,他推开大门,就把儿子扔了进去。 “臭小子,给我抄三字经,抄十遍,抄不完不准吃饭!” “呜哇,父亲是大坏蛋!呜哇……” 小少爷咧著嘴巴大哭不止,又气得满地打滚,偏偏戎易扬这个做爹的就是不惯他,把门一关,就给他一个人锁在里面。 “主子,主子!” 可这时,那受了欺负的男孩又忽然开口,拉著他的袖口请求道。 “主子也让焚玉进去吧,焚玉陪小少爷一起抄三字经。” “……” 戎易扬可著实惊讶,不由问了一句:“你不怕他欺负你呢?” 叫焚玉的孩子便低下头,轻声说,“……小少爷也不是总欺负我,焚玉要是听他的话,也就没事了。” “……” 这样的回答,只能叫戎易扬无话可应,打开门,将焚玉放了进去。 只是回头一想,难免也觉得怪异:焚玉这孩子来戎家不过半年时间,竟能叫自己的活宝儿子治得这般服贴了……简直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他一时也摸不准是怎麽回事,便不再去想,转而回到後院,却不想,远远就瞅见一个十分臃肿的身影,正慢悠悠地从他书房中挪出来。 他心里便是一揪,赶忙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 旺夫命 番外一 一家之主的烦忧(中) “……谁叫你擅自跑来这里的?!” 横眉竖眼地责问,戎易扬却还嫌不够严厉,硬是把打算溜走的人拎住了,像教训小兵一样地数落。 “还跑?!眼看到日子了,还这样胡来,万一摔著了怎麽办?!” “哎呀哎呀,别那麽忧心忡忡嘛……” 可挨了训斥的人却一点也不在意,回过头,反而以嬉皮笑脸的模样对著戎易扬。 “我不是还没生呢麽……来,尝尝这个吧!” 说著,从端在手中的盘子里,拾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递到戎易扬嘴边。 “……” 戎易扬皱眉,那扑鼻而来的怪味……可真是不敢恭维! “张嘴呀,这可是我们老家秘法炮制的酱菜!” “酱菜?” 戎易扬眼拙,还真没看出来……而面前的人已经开始晃著水桶腰撒娇了,“尝尝嘛……可是我做的。” “啥?!你……你啥时……”又去折腾这些东西了?! 可是,後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一大块酱菜给塞了回去。 “嘿嘿,好吃吗?” 被一双充满期待的眼睛注视著……关键那眼睛的主人还是自己最亲近的爱人和亲人……戎易扬怎样也不能将詹肆月亲手送到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吧! 无奈,他也只好活动起腮帮子,咯吱咯吱地嚼了! 嗯……不过……怎麽说呢,还真是……别有风味呢! 戎易扬颇为赞扬地点了点头,可一想不对,又忙咳了一声,换上正色。 “这次就算了,以後可不许再折腾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好好养著去!” “知道了知道了……” 詹肆月笑嘻嘻地应了,也任由戎易扬牵著他的手,把他带回房间,躺在床上午休。 “乖乖的睡。” 摸摸詹肆月光滑的额头,说著哄小孩一样的话,戎易扬怎麽就觉得自己那麽不省心呢! 家里小的是不懂事,凡事都要他管教……这也就不说了,大的却也不安分!哼,挺著大肚子也要四处乱跑,什麽灯会、庙会的都不落,时不时还得下厨房,搞点家乡小菜…… 这不闲的,没事找事麽! 而近来呢,人家又有了一样挂心的事……戎易扬想著,就抬起了头,瞧著挂在墙上那一副酷似聊斋插图的画像…… “戎易扬,我昨晚又梦到阿兰了,他竟然跟我说,阿月,我还活著,我在这里、在这里!” “那是在哪儿啊?” “我怎麽知道!” “……”说了白说,原来是废话。 “……我要去找他!” “你去哪找?” “不知道,反正我要去找。” “不行,你这样子,好好在家呆著吧,哪儿也不许去!” “我、我……不去就不去,反正我已经画了阿兰的画像,你派人去找啦!” “……” 说实话,当时接过那张画的时候,戎易扬是差点笑出来的。 啊哈哈,这什麽啊,鬼面麽?按这个去,恐怕一辈子也找不到吧…… 可是,他又不想打击那个有孕在身的人,便只好假模假样地应下了,说,你等著吧,有消息便告诉你…… 可自然……是没有消息啦! 那个叫什麽兰的,恐怕早就给淹死了,就算找到也是枯骨一具,空叫人伤悲罢了,还不如就这麽悬著,生死不明,好歹也是给詹肆月留了点儿希望呢。 敷衍敷衍。 戎易扬就这麽打算著。 一切都等孩子降生,詹肆月的身体恢复以後…… 旺夫命 番外一 一家之主的烦忧(下) “呼。” 短短地叹了口气,就垂下眼,凝视那一张看上去有点傻乎乎的睡颜,却莫名地喜欢,忍不住俯下了身去,想要回味那两片微微嘟起的嘴唇,是怎样的美味…… “嗯……” 可偏偏这个时候,到了嘴边的可口又不安分了,轻轻翕动著,溢出若有若无的声音。 戎易扬便顿住了,仔细地听。 “酱、酱菜……吃……吃……呼~” 随即响起一句不清不楚的呓语,和一连串吧唧吧唧很用力的咂嘴声。 噗。 戎易扬当真是笑喷了出来,侧过脸,扶著额头,肩膀抖动,活活乐了大半天。 ……唉,可真服了这笨蛋,怎麽只记得吃呢? “酱菜酱菜的……明明也给你喂了不少珍馐美味,看样子全都白喂了。” 不满地挑高眉头,伸手戳了戳詹肆月的圆脸蛋,可得到的回应,却是更多的咂嘴声! 戎易扬便彻底无奈了,用很泄气的眼神看了看詹肆月,才倾下身,吞掉所有意义不明的发音。 “唔。” 濡软的舌尖,在无意识地应合自己,好似盛情的邀请一般……但戎易扬没有深入下去,而是浅尝辄止了。他在理智尚存的时候就退了出来,一边给没有意识的詹肆月盖好凉被,一边平复自己稍稍有点凌乱的呼吸。 唉,也难为他这几个月,都在用没完没了的公务来压抑自己不得发泄的热情,故而是这样一个浅吻,也都变得非常之有滋味了! 哎…… 戎易扬回味地舔了舔嘴角,颇是满足於残留舌尖的一丝清甜……和一丝,淡淡的咸…… 咸…… 嗯? 这个、这个……可这个咸味,不就是酱菜的味道嘛! 戎易扬一下子皱起了眉头。 ……酱菜味的亲吻? 不知不觉中,也砸吧起嘴了,好像在仔细地品…… 嗯……其实……也不是那麽糟…… 戎易扬慢慢舒展了眉头,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又伸长手臂,从搁在旁边的盘子里,拈了一根酱黑的小黄瓜,丢到嘴里…… 咯吱咯吱。 ……这东西虽说卖相不太好,可别说,味道真是不错。 心里肯定了,就没有节制地吃了更多,直到觉得口渴,盘子也空了。 詹肆月没醒,戎易扬就站起身,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房间。 而一墙之隔的外面,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已经不见了方才的大日头。风徐徐吹来,带著云彩,仰首望去,便是恰到好处的蓝白相间,显得很清爽。 心情没由来地好。 戎易扬背著手,往书房方向踱去。 说是“踱”,他可真是在“踱”,因为好久没这样放松心情了,步子也闲散下来,想著每日埋首书山的自己,反倒没有身为武将的时候来得自在……也真就如詹肆月说的,你如今成了劳心者了,劳心自然不像劳力那般省心……而接下来,就是叮嘱,什麽不要丢了身上功夫啦,不能疏於锻炼啦,反正最後是要归结到一句话上:不如就收个像我这般聪慧的徒弟芸芸…… 咳! 聪慧不聪慧什麽的,就不说了,戎易扬不是不愿教詹肆月学点什麽,只不过,每次都等不到他答应,那位徒弟的肚子就先等不及了! 大儿子满月的时候,就已经不知不觉地怀上了……来年便产下二女儿迎心,之後又一年,三女儿明君也降生了,及至现在,即将来到人世的,已经是他们第四个孩子…… 几乎是一年一个啊! 戎易扬想想都有点怵,不为别的,就是担心詹肆月的身体…… 当然,那个笨蛋自己讲生孩子这回事是一回生二回熟,如今已是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什麽的,可毕竟,他不是女子啊……以男子之身受孕,终归是有违常理,所受的痛苦必定也是格外的大,而詹肆月如今是岁数小,觉得没什麽,可若再过个十年八年二十年呢?年轻时身体亏了的,总有一天得表现出来……他可不愿看到詹肆月病怏怏的模样! 可话又说回来,这罪魁祸首难道不就是自己吗? 詹肆月虽是并族人,也不是说怀就能怀上的,只要不碰他耳後的红痣,就不会受孕…… 可冤枉的是,他也没有特意去碰啊! 不,具体来说,是他真的记不清啥时候碰过……因为跟詹肆月行房,实在是件身心投入的事,有时候激动到自己做了什麽都不知道,只能在事後反省:哎呀,好像又过头了…… 可这时,詹肆月已然是下不了床的状态,就算骂他一千遍一万遍“禽兽”,也都是白搭了! 所以,他还是想,若有什麽药能阻止詹肆月受孕就好了。 他自然想到了那个叫顾朗的男人。 不过那个人,目前却行踪不明。 虽也在两年出现过一次,可看那样子,竟是日子过得很糟的样子,一张脸瘦的没肉了不说,话也变得极少,眼神呆滞的程度,简直可用饱受摧残来形容! ……那真是顾朗? ……颓丧成那个样子,别说是不见踪影,就算死掉也不奇怪吧? 所以,戎易扬是大致不抱什麽希望,只叫人去外面打听著,远近詹肆月临盆的日子也就这几天了,先看护好再说……还有,得继续禁欲下去啊…… 想想都备受煎熬! 而这之前,还曾有某位友人劝自己说,不要憋著,没事就跟大夥儿出去玩玩。 他自然清楚那个“玩玩”,是怎样个玩法了! 只是不乐意罢了。 这一来是不想惹詹肆月不高兴,二来,叫他去“玩玩”的那个人,他也不是很待见。 ──没什麽能耐的一个公子哥儿,只因为长得不错,又会说话,就被年纪尚小,识不准人的八公主看上了,成了皇上钦点的驸马爷……可那样一个花花公子,即便是成了什麽爷,也改不了老毛病,沾花惹草的,早晚有一天会被公主废掉也说不定! 他可不想因此受牵连。 而正这麽想著,就有婢女向他通报:“少爷,熊公子和杨公子来了。” “……好的,我知道了。” 一时也说不清欢迎不欢迎,因为婢女口中的熊公子熊渊,就是那个劝说自己去“玩玩”的花花公子,他不喜欢,可老将杨沸的儿子杨穆恭,却是老交情,相识有十余年了。 他只好晃晃悠悠往前厅去,却见自己的老爹也在那里! 哈,正好,他老爹也不待见熊渊这小子,保不定几句话不对付,就给他撵走了! …… 然而,情况也不总是如此。 三王爷从前都对年轻人黑口黑脸的,撵了熊渊好几回,可最近呢,却有点不同,大估摸是因为自己接替了他老人家的职务吧,总有点闹别扭似的,情绪不高,趾高气昂的架势也大不如先前,更是没事就对著他的鸟笼子唉声叹气…… 若是总结一句话嘛,就是老头儿实在太闲得慌了。 所以,也便给了熊渊这类擅察言观色之徒以可乘之机,拿个新鲜物件就把老头儿给忽悠住了。 “王爷,此物可是巧匠之工的融汇啊!您看这做工,您看这纹路,多麽精美,还有这帛的质地……啧啧啧,用来收藏,实在是品位独到啊!” 熊渊喷著口沫如此说道,戎易扬瞧见他的一张嘴脸,就想跳过去把他扔到门外,还好杨穆恭及时开口。 “你鬼扯什麽,这不就是鸢嘛!我们军中也常有的,两人那麽宽,能点火,两翅装上哨子还可呼啸发声,作传信用,比你这米粒大点的东西有用多啦!” 可话才说完,就见一人跨步走进来。 “呵,熊兄拿得可是岷州特产的纸鸢?” 戎易扬的出现自然引起三人的注意。 “哈,戎老弟!” 高头大马的杨穆恭立刻站起身,高声呼唤,喜悦之情溢於言表,而那熊渊就不同了,完全是出乎意料的表情,干笑两声。 “啊哈哈,没想到戎兄、戎兄也知道这东西呀,啊哈哈哈……” 废话。 戎易扬暗骂一句。 ……就算没见过也听闻过吧,新近兴起的岷州纸鸢……也只有长期戍边的杨兄,和自己老爹这般食古不化的老爷子才不知道吧!真是不知廉耻。 可虽是这样想,戎易扬面上还是很平静,甚至冲著那熊渊笑了一笑。 “听闻而已。”他说。 毕竟熊渊也是个贵公子,将来的驸马爷,总得给点面子。 於是,几个人就坐下来。可主要还是戎易扬与杨穆恭在聊,国事、军事的,熊渊也插不上嘴,只能呆坐著。而老爷子今天也不肯退场,就在那儿一股劲儿地喝茶,时不时地还插上两句嘴,实在不合时宜。 到了最後,却还是熊渊先受不了,找了个借口,拿著他的纸鸢遁走。 老爷子便挑著眉头奚落一句:“哼,也不知是来做什麽的。” 自然是来炫耀的喽! 戎易扬想著,与杨穆恭相谈甚欢,最後,还挽留对方用晚饭。 杨穆恭也便留了下来,与友人一同,等著三王爷施施然坐於正位,然後是老夫人。老夫人领著自己的大孙子,大孙子却一进门就冲他爹做了个鬼脸。只是他爹好似没看见一般,招呼客人入座,坐定之後,荻花抱著小迎心走进来,放在老夫人身边…… 可人似乎还是没到齐呢。 戎易扬扭头看向旁边的婢女荻花。 “去看看少夫人怎麽回事,这时候了,别还没起吧……啊,还有,把明儿也带来呀。” 明儿就是戎易扬三闺女明君的小名。 可荻花却这样回他:“少爷,少夫人已经起了,刚刚带著小小姐玩呢,著人去叫了,估计一会儿就到。” “哦。” 戎易扬点点头,老夫人就笑眯眯、慢悠悠地开口。 “哎,莫要急了,肆月身子正不方便,慢慢走,咱们先吃著也无妨啊。” 说完,就给大孙子的碗里夹了一块鲜嫩鹿肉。 “呜哦,漏漏!心心也要次漏漏!” 小迎心也尖声尖气地喊起来,老夫人赶忙也给她夹了一块,直接送到嘴巴里。 “香不香啊,小宝贝儿?” 听到这样的询问,俩小孩儿可吃得更带劲了,吧唧吧唧的带响,跟某人有著一模一样的风范。 戎易扬看著就想摇头,可偏偏门外传来一个慌慌张张的呼声,打断他心思。 “哎呀哎呀,不好啦!” 原来是戎定。 “小小姐掉、掉进……” “掉进哪里啦?!” 方才还很乐呵呵的老夫人,这时居然拍著桌子窜了起来。 “掉进酱缸啦!”戎定大声回应。 啥?酱缸?掉进酱缸了?! 身为客人的杨穆恭没差点笑出来,可身为人父的戎易扬却拔腿跑了起来,反应叫一个迅猛。 “少夫人正抱著小小姐,一、一个不小心……” 戎定还在那儿解释,可大家夥儿已经呼啦啦地,全都跑了出去。 只是,没走得几步,迎面又来了一个下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叫:“不、不好啦,少夫人要、要生啦!” 杨穆恭顿时吃惊地瞪圆了眼睛。 哎呀呀,这可是大事件了! 然後,眼瞧著友人撇开两条长腿,如离弦之箭一般,朝酱缸的所在地──厨房,飞奔而去…… 杨穆恭便决定默默地回家,去准备贺礼了。 而王爷老夫妻俩就放心不下,哼哧哼哧地跟到了厨房,还没进门,听见里面乱作一团的声音。 “老爷!夫人!” 忽见一个婢女跑出来,却是铛儿,手上抱著个黑漆漆,又哭得震耳欲聋的孩子……不用想,必定就是掉进酱缸的小小姐了! “哎哟……” 老夫人立刻呜咽一声,伸手抱过受到惊吓的孩子,也不管酱汁是不是沾了满身,就哭起来。 “我的小可怜哟……” “夫人别担心,小小姐是没事,倒是少夫人,一紧张,就忍不住要生了!” 可纵使铛儿如此说,老夫人还是抱著孩子不放手,倒是三王爷更担心儿媳,大步跨前,似乎想闯进厨房去看个究竟……可不料,迎面涌出的人流毫不留情地将他挤出来,一时间,神情也颇是受挫。 “快,快,去请大夫!” 可人们吆喝著往外跑,儿子也在团团簇拥之下,抱著痛呼不止的孕夫往厢房而去,不由得更为忧心了,便与抱著孙女的老妻交换一下眼神,跟了过去。 …… “……你们就先回去歇著吧,我盯著,有什麽情况叫铛儿或荻花过去还不成吗?” 可是,跟到门口又怎样,忙到头大的戎易扬已经烦躁了,只是坚决地劝他们回去。 呵,这说来,一个孕夫已经够乱了,再来两个老人,他可要抓狂的! 於是,也不管老两口是不是乐意,就叫戎定给送回去,直气得老头子吹胡子瞪眼,拿无辜的戎定出气。 戎易扬也很无奈了,虽知爹娘年岁大了,经不起忧心,可此时不全心全意守在詹肆月身边又怎麽行? ……一听他隐忍的呻吟声,含糊著“不行不行,要出来了”,一面却又握紧拳头,咬紧牙关,死等著大夫来……怎样都是会觉得心疼吧! 可是,詹肆月也不好伺候,等大夫真的来了,他又生事,摇著头说:“不行,生不了,生不了……” 戎易扬又是焦急又是莫名,问他怎麽回事,他却啜泣道:“没吃饭……饿啊,饿得没有力气!” “……” 戎易扬听他喊饿的声音,倒是听有力的,可也只能叫人把饭端来,一勺一勺,费劲地喂到他嘴里。 “呵,我看你比月扬还不如了呢,他都不用人喂。” “……废话真多呀……呃呀!” 可别说,还真奏效,饭才吃到一半,詹肆月就大叫起来,孩子似乎已滑进产道,大夫赶紧上来接生,一边接,一边连声赞扬。 “哦哟,这第几胎了呀,可真顺畅!” …… 屁话,一点都不顺畅! 这孩子可能是有点胖,詹肆月又是生到了半夜,才得到解脱。 “用力!用力!好、好……出来了!” “哇──哇哇哇──” 中气十足的啼哭,可詹肆月後面却伤得挺严重,一时间血流不止,大夫只好驱针止血,疼得詹肆月又是一阵呲牙咧嘴,戎易扬看著也难受,便想,以後再也不要他生了…… 然後,洗干净的娃娃就抱在了怀里。 是个胖嘟嘟的男孩子,胳膊腿都跟莲藕似的,一节一节,很好玩。 “哎呀,真好真好!” 连老大夫都瞧得喜气洋洋的,可戎易扬却撇出一个苦笑,走过去,抱住虚弱无力的詹肆月,在他满是汗水的额头印下亲吻,低柔地说。 “让你受累了……呵,咱家又添了个小麻烦鬼。” “是呢……” 詹肆月看著他,轻轻应了一声,也笑了起来。 …… 小麻烦,大麻烦,老麻烦……所有的麻烦和烦恼啊,生活却就是在这这里面……才一点点快乐了起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