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侍郎的治疗系统》作者:雅观   文案   轻松小甜饼,围绕谈恋爱。   受最初有病不便入朝,正文一万多字时,才坐上礼部侍郎的位置。   苏翡白是清贵的世家公子,可惜,他疾病缠身,御医医治多年无效。   直到这日,苏翡白获得了一个治疗系统。   系统:完成任务,病体可获痊愈。   苏翡白:任务内容?   系统:任务第一,拥抱段呈誉。   段呈誉,俊美神采,才华横溢,是大启王朝万众瞩目的小侯爷,也是苏翡白多年的死对头。   朝野皆知,段小侯爷与苏翡白互相鄙夷,不对付多年。   每次宫宴,礼部给这两位大人安排座位,都是精挑细选,隔得越远越好!   苏翡白:“……”。若说是拖别人下水,做他的垫脚石,他可能还要犹豫。可若是拖这个无赖混账下水,苏翡白不假思索便答应了,极为爽快。   段呈誉一脸嫌弃:为什么要抱我?   苏翡白也很嫌弃,神色冷冷道:治病。   段呈誉:…你诓我呢?   其中定有阴谋。   古风系统文,欢喜冤家,攻受同年不同月。   清冷禁欲聪敏受×年下小狼狗魏武侯,身心1vs1HE。 第1章   京畿,淅淅沥沥一场春雨来袭。   雨水顺着相府屋檐边的黛瓦滴落成条条细线,织成一幕雨帘。相府内,一间静室,软榻上横卧着病殃殃的二公子,他容貌冷清,风神秀彻,浑身缠绕着病气。   他的身子骨生下来便有病弱的难题,精心医治调养多年,仍不见明显起色。   “今早怎的突然下雨了。去把厚一点的被褥换上,准备的衣裳要保暖些,别让寒气侵袭了公子的身体,公子可受不住……啊,公子醒了?”   苏翡白已撑起上半身,他微微点头,便有几个侍女围着,伺候他穿衣洗漱,端坐在软椅上,慢条斯理地享用早膳。   之后,侍女呈上药汤,他沉静如水的眸底倒映着一面乌黑浓稠的药汁,刺鼻难闻的药味扑面直来。右手指节明晰,端起药碗放到唇边饮用,喝至半途,生理性反胃的恶心滋味又来作祟,苏翡白神色平静地暂且停下,缓过这一阵再继续。   朝野皆知,大启第一权贵世家,涪陵苏氏金尊玉贵的二公子,他相貌堂堂,惊才绝艳,智策倾倒文臣谋士,只是身体孱弱,风吹即倒。可慕可嫉又可怜。   经年累月喝药的滋味,在苏翡白眼里不值一提。真正心有不甘的是,受病躯拖累,他做任何事情都要桎梏于精力不足,身体不能支撑长久的枷锁。以至大多时候,比普通男子还要不如。   他早对病弱的身躯怀有厌弃心意,可医治无效,终究只能心境平静地接受事实,和病体达成和解。   漫漫光阴里很多时日,苏翡白待在暖房里读书写字,受人无微不至的伺候照顾,待身体状态稍微转好,才可出去走动。   静室内,青铜鼎炉溢出缕缕檀香,如薄雾流动,味道淡雅内敛,有清心宁神的功效。   苏翡白闲倚在软椅上,翻着书卷,忽的,脑中出现一个清泠的机械声音,“叮!公子,你可想痊愈?”   一时,苏翡白讶异至极,这声音太匪夷所思。确定不是有人在装神弄鬼地故意发出这声音来作怪冒犯他之后,苏翡白便将这声音的来源,归到了真正的怪力乱神之流。   “默语,可与我交流。”   苏翡白疑道:“你是鬼是神?所言何意?”   “治疗系统。依我所言去做,即可痊愈。”   病了多年,“痊愈”二字,是苏翡白不敢随意奢望。他默了一刻,道:“我如何信你?”   系统:“叮!”   只闻一声清鸣,苏翡白便觉周身病气全祛,洗髓换骨,涤魂荡神。   犹如枯枝发出新芽,一派春意盎然。这感觉太好,令他久违地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察觉到心中溢出的喜悦,苏翡白恍然顿悟,不曾有真正的和解,只有深埋在心底里无能为力的遗憾。   只要有一滴甘霖浇灌,他对病弱的遗憾和正常的渴求,便疯狂在心间滋长。   系统:“仅维持一刻。”   闻言,苏翡白希望落空,道:“你先前说的痊愈,就是维持一刻,这样短暂,又是何必?”   “若想继续维持,接下来的一刻内,必须做成一件事。不可失败,一旦失败,治愈效果永久消失。”   苏翡白道:“何事?”   系统:“拥抱段呈誉,时长不低于两弹指。”   苏翡白:“……”   段呈誉是大启的魏武侯,天赋异禀,文韬武略。他十七那年,虎视眈眈的漠澜来犯大启边境,大启一时不敌,边境失守,敌军势如破竹,朝中人心惶惶。   段呈誉明明是青涩时候,却不逊于诸位老将,平日军纪严明,爱抚士卒。关键时提出制敌的巧妙策略,并独自领兵立下“夜雪骑千里,巧夺金汤城”的军功,取得两年前大启与漠澜战争中获胜的关键一役,边境“军中有一段,漠贼闻之惊破胆”的歌谣甚至传到了京畿。   在京城众人眼里,魏武侯是大启的天赐守护神,他俊美神采又才华横溢,堪称万千闺中梦里人。   ……   唯独在苏翡白眼里,他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苏翡白讲究雅致修养,而段呈誉小时候做过偷鸡摸狗的败类之事,被苏翡白当场戳破,真是要多尴尬就多尴尬。从此,两人便结下了多年的梁子。   朝野皆知涪陵苏氏二公子与魏武侯段呈誉素来不合,互相鄙夷至极!就连中秋宴上,礼部给他们安排的位置,都要八竿子打不着一处,才能令两位大人皆感到满意。   在苏翡白眼里,他们差距已到了云泥之别的境地,他是云,段混账是污泥。好巧!在段小侯爷眼里,他们也是云泥之别,他是云,苏混账是泥!   任务内容竟是要他去抱段呈誉。苏翡白心里对段混账尽是嫌弃,一丝一毫都不想跟他触碰,极为不情愿。   可转念一想,嫌弃段呈誉和治好病相比,自然是治病要紧得多,为此忍辱负重一下也没什么。   两个人都是男子,他强抱对方一次不算太过分,反正不是伤人害人的事。   苏翡白很快便想通了,认为此事可行。一刻的时限太紧张,先找到段呈誉要紧!   生在官宦世家,苏翡白心中有数。今日所有京官朝会,段呈誉是陛下钦封的挂名朝中二品大员,这个时辰,他大概率还在宫里的金銮殿朝议。   苏翡白必须赶在散朝前找到他。段呈誉下朝后的去向太多,回侯王府、去兵营巡察、被陛下留在宫中……   错过了段呈誉必定待在金銮殿朝议的机会,之后有这么多地方,叫苏翡白接下来究竟上哪儿找人去?   一刻时限内找不到人完成任务,他岂非还要缠绵病榻一辈子,那后果便严重了。   作者有话说:   古代半个时辰=现代一小时;   一刻=15分钟;   一弹指≈7秒;   一滴水≈1秒。 第2章   事不宜迟,苏翡白推开门扉,惜字如金地嘱咐屋外的侍从道:“青俞,备马车,进宫。”   侍从一看见他便是一怔,却得先赶紧去办事,答:“是…”   苏翡白神色冷静,不见一丝急切心情,口中却道:“急事,动作要快。”   侍从坐在马车外边奉命加速赶车,头上戴着一顶遮雨斗笠。   他做了苏翡白多年的侍从,实在想不清楚,他家公子今日为何要进宫。雨天寒气重,容易受凉,公子身体抱恙,该待在暖房里安心调养才正常。况且,陛下并未派人传召,公子没有理由突然进宫。   还有一点,太奇怪、太莫名其妙、太令人困惑了。公子今早上刚醒时,还是病殃殃的模样。结果,公子不过在房里看了会书,再见时,面容竟很神采,完全不似生病之人。   苏翡白端坐在轻微晃悠的奢侈马车里,绵绵春雨的淅淅声,透过帘子传进来。   马车外,雨天冰凉彻骨。车内却是侍女精心布置过的,独成一处暖和的世外桃源。   幕帘厚实防风,坐垫柔软温暖,馥郁的沉香氤氲车厢,沁人心脾。若是苏翡白闲暇之余来坐,渴了,有名贵的茶具和碧螺春,饿了,有香气喷喷的名家糕点,暗格里还有墨香四溢的书卷以供翻阅。处处舒适宜人,挑不出丝毫毛病来。   苏翡白生而尊贵又体质病弱,伺候他的下人办事便尤其谨慎和细致入微。   今日苏翡白嘱咐过别折腾久了,茶具糕点都没为他准备,至于其他则是车里常备着的,根本不费时间。   系统:“公子知道均分算术吗?”   苏翡白:“读过。”   系统:“一昼夜均分为十二时辰;一刻均分为十五分。我会提醒公子距离任务结束还余下多少时限。”   苏翡白:“有劳。”   马车行驶到朱雀门,被侍卫拦了下来,是例行检查。   系统:“三分。”   青俞将苏翡白的御赐令牌递过去,那侍卫接过一看,确定没问题了,又要检查一遍车内,最后才放行。   马车过了宫门,行驶至金銮殿外的广庭上,苏翡白赶紧掀开幕帘,离开车厢,“青俞,接伞。”   系统:“两分。”   只有两分时限了,却还没到金銮殿,待会找人怎么也要费点时辰,苏翡白心中不禁有些急。   一把收拢的青纸伞从车厢里递出来,伞尽头是一只骨节修皙的左手。侍从会意地接过青伞,为公子撑开,以免苏翡白下车厢时淋到细雨。   “伞给我,你留在这里。”苏翡白落地后,接过那柄青纸伞,疾步穿越连绵不断的雨帘,登上金銮殿和广庭之间那长长的白石阶梯。   他身躯瘦弱,从来没有跑得这么急过,皇宫建筑巍峨大气,白石阶砌得宽且长,攀到尽头很费时,他雪白的额间早就浸出了透明的汗珠。   系统:“半分。”   待他终于胸膛起伏、呼吸急促地登上白石阶顶后,一抬头便能望见“金銮殿”威严庄重的牌匾时,苏翡白清澈的黑眼睛逡巡四周,霎时,整个人如坠冰窟。   没有京官的影子了?   怎么会?!   苏翡白整个人都僵硬|了,难以置信,夹杂冷雨的凉风一吹,他被汗浸湿了的背凉飕飕的。   苏翡白不知,最近半月金銮殿修缮,京官都改在偏殿朝议了。而此时刚从偏殿散朝的魏武侯走过一段路,再一转角便见金銮殿前,淅淅濛濛的雨帘中站着熟悉的身影。   纸伞下,那人穿一袭极素的白衣衫,腰悬翡玉。他雪白衣裳的下摆被风吹出褶皱,仿若从冰天寒地的世界走来,便无端沾染了满身的薄雪。   段呈誉纳闷了,他站在苏翡白背后不远不近处,走上前。   苏翡白心想,一月之中有半数时日是朝议日,存在极小的可能,朝议这日确实没什么要紧的事可讨论了,便会早早地提前散朝。   大半年才有一日会这样。   为什么?   凭什么?!   现在去别的地方找人根本来不及。   苏翡白平素极少生气,此时此地,他的心间莫名升腾起一股无名的悲怒,他攥紧了伞柄。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这声音……苏翡白难以置信地转身…   段呈誉眉宇下右眼皮陡然一跳,尚未察觉出危险是什么,便先猝不及防地猛然嗅入一大股独特、清冽又干净的草木馥郁味道。只觉是一场混杂了雨水、裹挟着寒风的薄雪强势侵袭了他的怀抱,冰冷、清冽、舒服。   青伞落在地上,苏翡白躲在了段呈誉手执的一把黑伞下。   苏翡白靴底微微踮起,一双手臂箍住了段呈誉的腰身,两个人亲密地贴在一起。   段呈誉一怔,他这又是在卖哪门子投怀送抱的关子?   段呈誉蹙起眉,俊眸一敛。这要是其他哪个不知死活的对家,敢做这么不识相的事,他铁定不留情面,一脚把人踢走了。   偏是苏混账这个病秧子,他这身体可是出了名的比女子还弱,踢他一脚,指不定半条命就给他去了,那便是他的罪过,万万不能。   既然踢不得,那将他推开?魏武侯仍是不敢,他臂力健劲,苏混账又如此弱不禁风,万一没控制好力道,将人推倒了,伤着一丁半点怎么办?   这副病体如此娇贵,真棘手。这当下,段呈誉心里顺理成章地,便不由又对他多生出了两分嫌弃。   最终他试图挣扎一下,就一下而已。   “别动。”苏翡白冷清的声音从他的脖颈处传来。   苏翡白比段呈誉早出生几个月,可段呈誉不仅相貌更显成熟,就连身高也比苏翡白高了足足大半个脑袋,他的唇可以贴在这人额间。段呈誉俊眸微微朝下瞥,映入眼帘的是,一根雪白软绦束起的墨发垂在脑后。   苏混账扮相一贯极素。可段侯爷知道,这条刺绣了暗纹的素白绦,从每年仅产两匹的云锦上裁下两指宽来,极为清贵奢侈。   即便段呈誉只能看到他的脑袋顶,也能想象,那张脸虽俊极美极,定是一如既往冷冰冰,丝毫不善的。   苏混账非要贴上来,段呈誉的脸色有些难看,沉声道:“放手。你可不要连人都能抱错吧。”   说着,段呈誉想到可以把苏翡白放在他腰间的手挪开,这个动作不会伤到人。段呈誉臂力强劲,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做到。   苏翡白病根是好了,可他原本的体质就很弱,段呈誉不需要怎么使劲,他就被逼得不止松了手,还稍微逼退了一步。   被推开了!任务还没完成!半分的时限没剩下什么了!   这一瞬,情绪前所未有的激烈,苏翡白急红了眼眶。   两人一分开,苏翡白的脸庞才映入段呈誉的俊眸眼底。他一看,不禁一愣。这人在他眼里从来都是冷冰冰、矜傲的,他从来没见过这人眼眶有点泛红的样子。   千年的霜雪融化成了一滩清澈的水。   太震撼了,太不寻常了。   导致苏翡白立即再次抱住他时,段呈誉刹那犹豫了,手足无措,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继续拒绝……   近在咫尺,段呈誉甚至听到苏翡白在轻微喘息。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总算最后一刻前,系统那冰冷的声音在苏翡白脑中响起,“两次拥抱累计时长:两弹指,恭喜完成任务。”   好险,要是再迟一点点,段呈誉再少犹豫一点点,他就失败了,这可太不容易了。   苏翡白有种大难不死,劫后余生的感觉,他缓缓松开了手。   苏翡白一松开手,便蹲下|身,捡起地上那柄青伞,站起来执好伞后,便赶紧远远退离他。   这变脸的速度可够快的,神色那样的冷淡端庄,就像他苏翡白什么都没做过一般。   这一会功夫,又要抱,又巴不得离得远远的,犹如有病一般。段呈誉看在眼里,挑了俊眉,张口就道:“…你这到底是抽什么疯呢?”   苏翡白理不理人全看心情。段呈誉就随口一说,也不指望这人答他的话,不料苏翡白这次真答了,他淡淡道:“治病。”   段呈誉一听,嗤之以鼻道:“哪有这么治病的,你诓我呢?”   苏翡白道:“不信便罢。”   段呈誉又不是傻子,当然不信他这鬼话。   而方才在段呈誉后面从偏殿出来的几位大臣,一转角便看到了整副情景,震惊得鸦雀无声。   苏二公子是在对魏武侯做什么呢?!   尤其是苏翡白的父亲和长兄也在其中,内心颇为复杂,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两个男子抱一下,互示情义,似乎没什么不对。   不对,这其中定有什么问题吧。苏翡白是极重雅致修养的,平素又庄重自持,他可不是大庭广众之下,随意跟人亲近的为人啊。   何况,对象是他最看不惯的魏武侯,这真不对劲,不对劲。苏二公子极为聪慧,这举止是否蕴藏有深意…   还有,苏二公子是不是没抱过人?就算是抱兄弟,也不是这么个姿势,这…这……这你依我偎的,看着好生奇怪,不成体统啊。   众大臣怔了一会后,左相和兵部尚书,苏翡白的父兄率先来到他们跟前。   苏翡白侧眸一看才知,他抱段呈誉时竟有这么多京官在!父兄也在…   他心中无奈地向眼前两位大人问好。他对长辈也不热情,表情淡极,好似是平起平坐一样,道:“父亲,长兄。”   左相一方面觉得他方才举止确有不妥,只是他知悉儿子识大体,极为聪慧,做事一定有他的理由,便放任了,没及时上来将这二人拉开,看儿子究竟要做何事,结果他好像什么都没做。   另一方面又更担忧爱子的身体,道:“这天气,怎的不待在暖房里好好读书。跑出来,难免吹风淋雨,着凉了如何是好?”   苏翡白可以明白地告诉段呈誉,他在治病。因为他猜得准段呈誉的反应,定是认为自己,随意找了个敷衍的理由诓骗他,他才不会真信。对父亲,他就不能真的解释了,怪力乱神的事,解释不清楚。   便隐去缘故,只抛出结果道:“父亲放心,我今早忽然觉得病气全祛,如今身体已大好了。”   左相知道儿子不是随便开玩笑的人,又见他面容上的光采远胜于平日,确实不见病色,信了七八成,大喜道:“当真?请大夫把过脉了吗?”   苏翡白摇摇头道:“还不曾,不过我的感觉不会有错。可稍后回府请大夫把脉确诊。”   段呈誉闻言,眉间神色诧异,侧首,俊眸朝苏翡白那边打量过去,眸底有一道微光闪耀。   沉疴彻愈,如获新生,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左相甚至不敢置信,激动道:“好!今日尚书省的事一忙完,父亲就回府看你。”   这当下,左相便暂且忘了,他还要教训儿子在金銮殿前失礼的事情。   此时,一个身穿太监服,撑着一把黑纸伞的公公,在雨中小跑过来,瞅见段呈誉,道:“侯爷,幸好您还没走,陛下想起来,还有事找您呢!”   太监斜睨间,发现一个浑身净白的身影,转首惊讶道:“呀,这不是苏二公子吗?看您气色好了许多啊,今日身子骨不错吧?”   苏翡白微微颔首。   太监一喜:“成!陛下正念叨公子呢,那便与侯爷一道吧,圣上有请。”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两人随太监朝御书房走去。一路上很好地维持着他们多年以来养成的相处模式,互不搭理。两人之间的空气沉默得都能结出冰棱子来。   进入御书房,行礼之后,陛下一如既往为他们赐了座。这才刚坐下,段呈誉便开口道:“今天天气挺凉的。”   陛下与段呈誉是感情极好的表兄弟,君臣之别的界限并不严重。陛下一向极给这个表弟面子,笑眯眯地应和道:“是,你从小身子板结实,但也不要逞强,注意着凉。 ”   说起身体,陛下更关心另一个人,“苏爱卿也要……”,陛下偏头看向苏翡白,惊讶地发现他面容与以往不同,“……苏爱卿,你今日气色甚好啊。”   苏翡白淡淡道:“谢陛下,病体确实好了许多。”   陛下器重苏翡白,十分记挂他的身体,脸上浮现喜色:“哦?朕看也是。既然来宫里了,便请郑御医为你诊脉一观罢。”   郑御医是御医院的一把手,也是陛下御用的大夫。陛下吩咐下去,便即刻有太监去请人了。   陛下继续道:“苏爱卿也要注意,不要今日身体好一些了,就得意地忘了照养。冒着凉风凉雨也要进宫,是有重要的事禀报吗?”   苏翡白还未及时回答,段呈誉便先插话打断:“不错,本侯看某人是得意忘形过了头。大凉天跑出来,还让衣衫背后淋湿了。再过一两个时辰,怕就该喝治伤寒的汤药了,蠢…”   苏翡白神色清冷,不屑置辩。   陛下赶紧截断道:“行了行了。”仔细一看,苏翡白身上的衣衫确实有湿迹,再一看,段呈誉那衣裳也遭了殃,总不能让两个人穿着湿衣服谈事,弄不好真会害病。   便道:“朕让小六子先带你们去换套衣裳。”   段呈誉道:“他穿什么?”   陛下讪笑:“差点忘了,你偶尔在宫里留宿,是留了自己的衣物的。苏爱卿的话…你让小六子给他找一套朕全新的吧。”   苏翡白道:“陛下好意,臣心领了。可是君臣僭越,不合礼俗,实在不妥。臣身体今时不同往日,应该不至于…”   陛下坚持道:“不可怠慢。这样,阿玧,你借一套给苏爱卿。”   段玧,字呈誉,虽然不是很乐意,但更不愿让苏翡白受凉,便没有拒绝。   两人在后殿里,一个段呈誉留过宿的侧房内更换衣物。   段呈誉无意窥伺苏翡白的身躯,可他就站在自己旁边,一个不经意的斜睨便能入眼。肌质白皙光滑,曲线流畅,乍一看都觉极有美感,只是生了太久的病,过于清瘦。   段呈誉犹豫了下,道:“本侯看你这身子骨是够瘦弱的,难怪吹个冷风就倒下了。病若真好了,可以练功强身健体。”   苏翡白把衣裳披上、合拢,低垂着眸,系起腰带来,道:“不劳你费心。”   段呈誉被他驳惯了,不甚在意,不再多言。   两人收拾整理妥当,回到御书房。   苏翡白穿着段小侯爷的衣裳,大小虽不合适,宽松得很,墨黑色却衬得他极为白皙俊逸,还添了几分潇洒味道。   陛下赞道:“苏爱卿果真一表人才,才貌双全。”   这时郑御医已到了,圣上便先命他为苏翡白诊脉。   “嗯…脉象节律均匀、从容和缓、流利有力,没有任何毛病。”,郑御医脸上喜慰交加。往年里,这位苏二公子沉疴难愈,陛下又千叮万嘱要把他治好,可是一度让他们太医院绞尽了脑汁。   一治几年,各种名贵的方子和药材费了不少,结果却收效甚微。就在前几日,他再次奉圣命亲自去相府探脉。   那时观脉象,回天乏力,不料几日不见,周身病症竟然全部已消失,神奇、神奇!   郑大夫行医经验丰富,在惊喜的同时,觉得其中必有蹊跷:“公子,你最近可是寻着什么良方妙药了?”   苏翡白想,编不出唬过这些老医生的假药方,索性直接道:“可能是长期吃药和求神拜佛起了作用,今早忽的觉得神清气爽,身体自个儿好了。”   段呈誉闻言,黑曜石般的眸子直勾勾盯着他看,苏翡白注意到了,眼眸冷淡地一扫而过,不怎么理睬他。   郑大夫想不到别的解释,也不好追问,便只道:“那真是恭喜公子,吉人自有天相。”   苏翡白微微点头:“多谢。”   陛下比郑大夫更加惊喜,道:“苏爱卿是大启栋梁,深得朕心。身体痊愈,于国于私,都是莫大的喜事。”   苏翡白为难得的名士,陛下一直想重用。可他往日里身体病弱,时不时就病倒下了。他一躺下,短则三日,长则一旬,慢条斯理地才能调养好,实在没有办法给他谋个一官半职。   虽不好给他官位,为不浪费苏翡白的才智,陛下却给了许多特权和赏赐。往日里,每待苏翡白身体状态不错一些,就将他传进宫里,与众大臣一起商议国事,苏翡白待病“闺”中,却擅长运筹帷幄,洞悉天下诸事,献出过不少策略。   如今病好了,自然更能在朝堂之上效力。   苏翡白谦虚道:“谢陛下厚爱。”他心知接下来,陛下就该他让入朝效力了。   他也正有此意。年轻之人,精力太旺盛,必须有一个渠道发泄出去,谋职做事是正道。不可整日闲散玩乐,会将自己荒废。   先前他是病弱之躯,精力从未旺盛过,根本没有这“年轻之人如何发泄精力”的顾虑,现在却有了。   其实往日里,他经常渴望像个正常男子,想做什么事,便能去做。现在,他终于摆脱了病弱的挣扎,他想做什么事,便能去做,再也不必缠绵病榻,受身体拖累了。   果然,陛下道:“既然身体大好,苏爱卿是否愿入三省六部,为国分忧?”   苏翡白不卑不亢道:“愿听陛下安排。”   陛下点头,道:“好。具体职位,朕再仔细考虑,苏爱卿回相府等公文谕旨即可。”   苏翡白道:“谢陛下。不知陛下今日召我何事?”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陛下便将今日朝堂上,户部尚书所奏郢州缴纳赋税的问题说与他:“按大启规定的支移政策,郢州百姓应该到统一的地方抚州交皇粮。郢州抚州两地之间,路途遥远,黄河阻拦,交皇粮的百姓要耗费一笔舟车劳顿的交通费。这个季节青黄不接,粮食宝贵,又逢上河朔水灾,郢州收纳了许多难民,于是粮价更是有所上涨。郢州百姓还要费时费力跑到外地去缴税,百姓诉苦负担太重了。可支移政策与军务有干系,关系重大,不可废除,该交的皇粮也不能说免就免吧。”   “朕已在朝堂上与诸位大臣探讨过一番,此事怎么做都令人进退两难,国税和民生必害其一,便想看苏爱卿可有建议?”   苏翡白专心思忖的时候,神态便有一种很静谧的美。他默了一刻,撩了下眼皮,道:“抚州离河朔远,并未受水灾波及,想必当地粮价保持正常,比郢州低上许多?”   陛下点头:“不错。”   苏翡白便道:“那有一个办法。国税不必减。只是灾年里,郢州的百姓不交皇粮,而是按照正常粮价折算银钱,改为以款代粮交给政府。郢州政府再派官员带着粮款,到抚州当地买粮上交。这样百姓就不必承受在两地间来回奔波和水灾后粮价上涨,导致的额外负担了。”   陛下手抚了抚下巴,顺着他的思路想了一遍,道:“朕看是两全之策。阿玧,你觉得呢?”   段呈誉把凝视在苏翡白俊容上的视线收回来,轻轻一笑,道:“挺好。除了不损国税,体恤民生,此举还有一个益处。物以稀为贵,郢州的粮食不用上交,粮食数量便相对增加,这样看来,此举还可平抑郢州的粮价,对赈灾有利。”   陛下道:“不错,是三全之策。朕待会儿便派人宣户部尚书觐见,吩咐下去,看他如何落实。”   继续道:“阿玧,兵营操练的事……”   苏翡白听到这里,自知该避嫌为好,便道:“陛下,若没有别的事,臣先告退了。”   陛下解决了郢州国税的难题,接下来暂时也用不到他,于是大方地一挥手:“下去吧。”   苏翡白右脚刚跨出御书房的门槛,脑中便,“任务第二,亲手给段呈誉做一份他喜欢的糕点,让他享用。   时限:今夜子时前完成。”   苏翡白心中讶异,竟不止一个任务,而且这内容……他微俯下|身,拾起放在走廊处的青伞,无声道:“又与段呈誉有关?”   “是的。”   苏翡白忽然有个不好的猜想:“不会以后的任务都是与他相关吧?”   “没错。”   苏翡白:“……”。他心里不太自在,可再一想,没关系,治病是要付出代价的。   并且这一次的时限比上次竟宽裕了很多,他倒是不必急。   段呈誉喜欢的糕点……苏翡白眸色极淡,他跟段呈誉不对付多年,根本不知对方的喜好。   苏翡白走到檐边,凉风徐徐吹面,断断续续的剔透雨线从天坠下,他撑开青纸伞,几步走下石阶。   空地上,段呈誉的随从也打着伞往这边走,两人正好碰上。   随从一看,这不是风姿翩翩的苏二公子吗,怎么换了身黑衣?咦,这件黑衣看样子还挺眼熟的…   苏翡白问他:“你家主子,喜欢吃什么糕点?”   随从一头雾水。因为苏二公子跟侯爷向来不对付,连侯爷都不怎么搭理,更不应该跟他一个下属讲话啊,而且问的还是侯爷的事…   但这个问题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随从便诚实道:“绿豆糕。”   苏翡白又问:“魏武侯今天晚上歇在府邸还是宫里?”   随从道:“侯王府。”   苏翡白微微点头:“好。”他便撑着伞继续走了。   随从心里升腾起了弥天大雾。   苏翡白乘着等候多时的马车,回到相府,沐浴、换回合身的衣裳,用过了午膳,便着手起做糕点的事。   厨房内。   主厨见苏二公子走进来,浑身优雅尊贵如谪仙一般的气质,与这里格格不入,他说要做绿豆糕,令主厨颇为惊讶:“公子想吃什么,吩咐下人做就是了,不必亲自动手。”   苏翡白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道:“不用,教我怎么做就好。”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苏翡白活了十九余年,这双骨节修皙、玲珑剔透的手,做的最多的,便是诗书、题画、抚琴、泡茶、熏香之类,极为风雅的事。   就是没做过洗衣烹饪这种杂事。但他天生聪颖,做糕点这种简单的事,厨子讲了一遍,他便明白了。   系统:“距子时还有五个时辰。”   苏翡白将浸泡了一个多时辰的去皮绿豆,用筛勺悉数捞起来。一部分留着备用,一部分放入蒸锅中,加一瓢清水。   将绿豆蒸好,又要等待半个时辰。苏翡白不可能干等,趁此去书房题了一半山水墨画。   将蒸熟的绿豆盛在圆盘里,用调羹碾碎,过筛。这一步,绿豆泥越越细腻越好。   在锅里倒了些许黄油,以小火将黄油煎化。 再将备好的绿豆泥加入,与黄油一起翻炒,直至两者融合。   加入白糖翻炒,白糖融化后,熄火晾凉。将得到的绿豆泥揉成一团一团,分别用擀面杖擀成饼状。   最后将豆沙馅用这些饼状的绿豆泥包裹,一个个放进模具里,压成型,便大功告成。   苏翡白拿起一块绿豆糕,自己先尝了下味道,清香甜美,还算不错。虽说费了点时辰,胜在一切步骤都进行得行云流水,天衣无缝,成果达到了就可以。   苏翡白吩咐侍女,将成品用精美的礼盒包装好,他待会儿送去侯王府。   苏翡白洗净了手,回到书房,继续作他那幅山水画,还没来得及添上几笔。便见方才那个侍女慌张局促地走进来。   苏翡白一看她这神情,隐隐觉得有些事不妙。   那侍女目光躲闪,明明该抬头看着他说话,却明显不敢看他,畏畏缩缩道:“公子……对不起,您做的那些糕点,我装盒的时候给打翻了。真的真的对不起……公子第一次亲手做的糕点,我可以赶紧重做一份……”   苏翡白执笔的手一凝,他将投出道侍女身上的视线收回来,眼皮微垂,将半幅山水墨画映入眼帘,冷淡的声音道:“全打翻了?一个也不剩吗?”   只剩一个,也是可以成事的。任务内容是让段呈誉吃糕点,吃了就行,没说几个。   侍女人微言轻,脾性很软,公子这话分明没责怪她,但她自觉做错了事,愧疚自责,万分惶恐。公子稍微追问一句,便有些慌惧,眼眶泛了微红。只是她此刻低下了脑袋,苏翡白看不到。   她嗫嚅道:“都打翻了…都怪我没注意…”   苏翡白轻叹了口气,他修皙的右手将狼毫笔往笔架上搁好,道:“我知道了,你不必重做。” 顿了下,他继续道,“下次做事要小心。”   侍女慌乱地赶紧点头:“是,我记住了。”   苏翡白只得重新做一遍。幸好方才他考虑到他是第一次动手,怕过程出差错将原料毁了。便留了一部分浸泡好的绿豆备用,不至于所有步骤全部重来。   系统:“三个时辰。”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傍晚时分,左相和兵部尚书苏家大公子忙完朝中的政务,一道回了相府。   父兄一问府中人,苏翡白竟然亲自在疱房做糕点?   父兄心思七窍玲珑,可不会像府中下人那般,信苏翡白真的无缘无故,突然心血来潮,要为自己做绿豆糕吃。   左相想起,今日上午金銮殿前失礼的事,儿子也还没跟他解释,干脆到疱房,打算细问一番。   左相走进厨房,恰好看见苏翡白在擀绿豆饼,他做这种烟火俗事,仪态竟也有一种优雅尊贵的美,仿佛是在弹琴题画。   左相最关心儿子的身体,先问道:“你请大夫诊过脉了吗,病愈无误?”   苏翡白边做糕点,边道:“在宫里时,陛下请郑御医诊过,病体确实痊愈了。”   左相大喜,“甚好,苏家福分不浅!”,待喜悦的心情稍微平复一些些,他转念想起下一个问题,开口道,“阿逍,你今日……在金銮殿前的举止实在太失礼了。那可是朝堂前,众大臣来来往往,威严庄重的地方。就算你背靠涪陵苏氏这棵盘根错节的百年大树,又得圣上器重青睐,也不是什么都能由你随便胡来的。”   左相犹豫了下,继续道“你跟魏武侯,到底怎么回事啊?”儿子和魏武侯不和睦的事,他知道多年了,突然风向不对,他不得不疑。   苏翡白道:“父亲,你信我不知分寸吗?”   左相道:“就是知道你不是脑子糊涂拎不清的混账,才没用家规族规来压你、斥责你,而是选择直接来跟你把话讲清楚的,因为你听一遍就懂了。”   苏翡白把包好馅的绿豆团放进模具,撩了下眼皮道:“我知道了,以后我……可能想跟魏武侯改善关系,毕竟病好了之后,我在朝中任职,要常常跟他见面。”   左相还是觉得有点奇怪,改善关系也不是那样鲁莽行事,但他又说不清哪里奇怪,便暂且放过了这个问题,道:“那你做绿豆糕,又是干什么?”   苏翡白道:“送人。”   左相:“你……可是头一次费这种心思,送谁?不会又是魏武侯吧?”   苏翡白面无表情,对父亲点点头。   左相顿了顿:“……好,和魏武侯闹僵了也不是什么好事,随你。”   左相看他一副忙完了的样子,又道:“这里弄好了吧?先去用晚膳。”   苏翡白硬着头皮道:“今日就不用晚膳了,我有事要出府。”   左相:“……”   左相转头看了眼外边的天色,已经比较黑了,一脸疑惑:“你不会又是……魏武侯府可不算近。你不会打算现在给他送过去吧?一来一回,一个时辰。等你在回府的路上时,那时候天色已晚,可是卡着宵禁的点。况且,你晚膳都不打算用了吗,非要亲自去,让下人送过去不行?”   苏翡白坚持道:“不,我亲自去。”若是他不亲自去,段呈誉的父亲,也就是侯王府的当家之主,不愿拂了苏氏的面子,定会收下这份礼品。可段呈誉却不一定肯吃,还是亲自去比较放心。   左相:“……”   系统:“一个半时辰。”   苏翡白将重新精装好的绿豆糕带上马车,差遣驾马的侍卫尽快赶去侯王府。   顺利的话半个时辰便到,肯定来得及。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可是,他迷路了。   苏翡白千算万算,算漏了一件事,他不该习惯性地挑了自己最熟悉的侍卫青俞来驾车。   苏翡白素来和段小侯爷有隙,他身边的下人没有一个去过侯王府,青俞恰在其中。青俞问过管家具体的路,但是半途经过一处地界时,那里街巷四通八达,十分不好认方向。马车便走错了路,耽搁了时辰。   这一耽搁便到了亥时,竟还未抵达侯王府。这是宵禁的时刻,除了官衙的侍卫尚且在外巡逻,其他人一概禁止外出。   漆黑的夜空,皎月静谧地撒下一片清光。街头巷尾分外沉寂,几乎空无一人。   静夜里,苏翡白乘坐的马车,发出车轮滚滚和马蹄哒哒的声音,便显得很突兀。   巡夜的侍卫们提着发光的灯笼,看见这辆外观精美华贵、犯禁的马车,其中一个侍卫首领上前去检查。   宵禁后还外出,是违禁,理应扣押犯人。   侍卫首领一看青俞递出的令牌,发现竟然是涪陵苏氏的二公子。遇上其他权贵,侍卫可能不会轻易放过。可苏二公子的为人,朝野上下皆知,他是清风明月,人品贵重,且又是大启栋梁,那首领久闻美名,颇为崇敬他。问清楚缘由,原来是迷路延误了时辰,于是便算了。   经过了侍卫的检查,马车再行驶两里路,终于见到了夜幕下偌大优雅,显赫沉默的侯王府。王府朱墙黛瓦,红漆铜门,上面是飞扬跋扈的牌匾。   将近子时,四周静悄悄的,侯王府的人基本都已入睡,只有一些下属在值夜。   系统:“四分。”   仅余四分了?比他预计的少了一个多时辰…   苏翡白不由总结,下次给的时限再宽裕,他都要抓紧时间完成,不敢掉以轻心,谁知道半途会遇上什么事。   苏翡白一下午的气运都有点差劲,此时总算遇到一件运气不错的事。常跟在段呈誉身边的那个随从,今天恰巧轮到他值夜,巡察侯王府时碰上了深夜拜访的客人。   这随从是认识苏二公子的,苏翡白没怎么费时间解释,随从就为他打开了门,领他去找段小侯爷。   “公子,小侯爷就歇在这间房。侯爷这会儿应该睡熟了,我不敢进去打扰,只好劳您亲自……”,随从悄声道。   苏翡白微微颔首,一贯冷淡的面容竟比了个口型“有劳”,随从受宠若惊。   “吱呀”一声,苏翡白尽量轻轻推开了门扉。好在房里点燃了蜡烛,不至于让他黑灯瞎火地摸索。   苏翡白借着幽微的烛火光芒,把礼盒随手放在桌案上后,轻步走到小侯爷榻前。   映入眼底的是段呈誉神采奕奕的俊脸,他确实已睡熟了,呼吸平缓。这情况下,要把他叫醒,到底还是令苏翡白心里有几分不好意思,面容上却还是冷清的,叫人辨不出情绪。   段呈誉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一看,是一张熟悉又冰冷的脸,操,苏翡白?   魏武侯猛然坐起身,被褥滑落到他的大腿处。苏翡白心里一怔,这人睡觉竟然不穿亵衣,略微昏暗的烛光下,线条流畅、健劲结实的肌肉依稀可见。   段呈誉看了下四周的景象,这是在他的寝房内,苏翡白绝无可能来此。   段呈誉脑中灵光一闪,合理推断出他定是在做梦。   “苏混账,你竟会来本侯的梦里?……本侯不欢迎,走走走……”段呈誉对他说了一句,躺下继续睡。   苏翡白不情不愿、不轻不重地掐了下他手腕。   “你干嘛,有点疼…”   疼?段呈誉猛然弹起身,被褥再次滑落下去,难免震撼道:“你是真的?”   苏翡白冷淡的脸偏了偏,道:“别睡了。”   段呈誉像寒冷的大冬天里被一桶冷水泼下来淋了个畅快,脑子一激灵,瞬间彻底清醒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段呈誉眸光讶异地逡巡了他一回后,英俊的脸庞微微蹙眉,低沉的声音道:“你有毛病?大半夜不睡觉,跑过来把本侯爷叫醒。”他从小养成习惯,入睡后一旦被扰醒,接下来整夜都甭想睡了。   在深夜里将睡着的人叫醒,这事苏翡白也觉得是他理亏,但在段呈誉面前,他拉不下脸道歉,还是云淡风轻的样子道:“请你吃糕点。”   段呈誉闻言想起,他方才打量四周时,确实瞥到卧房中央的桌案上,摆着一个精美的礼盒。   那又怎样?就算他是送稀世珍宝来,选在大半夜瞎折腾,这件事便透着一股古怪的味道。段呈誉脸色有几分阴沉:“我看你是真的有病。这个时辰侯王府的大门应该落锁了,你怎么进来的?”   “一分”,苏翡白听见系统报时的声音,道:“可不就是有病吗,吃不吃?”   同时心道,第一个任务他尚且可以强抱,第二个任务却不能强喂,这实在强喂不下去。   段呈誉磁性的声音道:“啧,把本侯叫醒的事就算了。大半夜不消化,吃什么吃,你都瘦得皮包骨头了,要吃你自己吃去。”   苏翡白蹙眉,五指攥紧了一点。他今天要么糕点被打翻,要么迷了很久的路,又在宵禁期间碰到侍卫巡察,真是有点倒霉。   这样折腾了一下午,情绪有点低沉,神色好似也比平常更清冷了一分,淡淡道:“我亲手做的。”   “平生头一遭,做了两次才弄好,花了三个半时辰。”   “来侯王府的路上迷路了,耽搁了大半个时辰,天很黑了还没找到地方。”   “宵禁了,被巡察的侍卫逮到,差点扣押起来。”   这一句接一句的,小侯爷听着他清泠如琴的声音,肩膀突然颤抖了起来,“哈哈哈,你怎么这么惨。”,他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健美高大的身躯把薄褥都搅乱了,在软榻上翻来覆去地打了个滚,边滚边继续笑,“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为什么,听闻苏翡白用他熟悉的冰冷口吻诉说这些有点倒霉的事,就是让他想笑,本来不想笑过头的,结果,想停都停不下来。   靠,肚子笑抽筋了,魏武侯赶紧手拂一下腹肌,深呼吸了两口,将激动的心情平复下去。   随着情绪渐趋平静,段呈誉刚才笑弯成了一条缝的俊眸慢慢睁开,变回正常样子,便看清了苏翡白像笼罩着一层寒冰的面容。   “咳…”段呈誉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咳嗽声,不笑了。   笑归笑,他其实是个心软的,随即,大手一把掀开被褥,极为麻溜儿随意地套了双靴,毫不避讳地赤裸着健劲、充满男儿郎的阳刚之气的身躯,大步流星走到桌案前,从礼盒里取出一块绿豆糕,放进嘴里嚼了几口。   系统:“恭喜完成任务。”   苏翡白冷冷看着他这一番动作,心道,吃了就行。这个任务一波三折,好歹在最后一分时限内赶上了。   即便苏翡白是刻意说出这些事来,可气也是真的罕见地被段玧气到了。冷眼相对十几年来,头一遭真被他挑起怒意。   段玧奚落一笑也就罢了,竟还要笑得这么放肆,浑然忘我,不枉他叫了段玧十几年的混账,一丝一毫都没冤枉他。   这下他叫醒对方的那三分不好意思直接灰飞烟灭。   好歹任务完成了。苏翡白俊脸冷着就打算走出门,回相府。段呈誉一看人要离开,赶紧绕过桌案上前追了两步,把他右手臂拉住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段呈誉本是想,这么晚的时辰,不可让堂堂涪陵苏氏的嫡脉公子再出门了,万一又碰上侍卫巡察,他便是两次违背宵禁,不止有辱苏氏门风,更是藐视大启律法。   总之这不合适。将人在侯府留一夜。   结果这一碰到人,段呈誉心里讶然。   一场春雨下了整天,白昼时,空气便凉意丝丝,夜里更是更深露重。   寒夜里,苏翡白在外面走了一段路,浑身真如落了一层霜,透骨冰冷,比他那张脸还要冷上三分。   苏翡白秀眉轻蹙,回眸道:“松手。”跟段呈誉比体质和劲道,他这辈子怕都是比不赢了,段呈誉不主动松手,他挣不开。   段呈誉不肯松,明知故问:“这么晚了,你上哪儿去?”   苏翡白的声音如古琴拨弦,清泠雅致,道:“关你什么事?”   段呈誉俊美飞扬的脸上讥诮一笑道:“还想违禁?侯王府这么多房间,你挑一间歇寝还是没问题的。”   苏翡白家风良好,从小到大都未有过在别人府中歇夜的经历,何况是段呈誉所在,更是十分不乐意,仍道:“松手。”   段呈誉打量他的俊脸,发现一个问题。往日他能从这张俊容里,看到苏翡白对他七八分的嫌弃,今晚竟变成了十分。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段呈誉道:“这么晚了,你回去还得乘半个时辰的马车。真的不留?”   苏翡白心道,就算在马车里将就一晚,也不能委屈他留在段呈誉的府中,眸底冷光流转道:“你要我说几次?”   段呈誉微微点头,道:“行,我没有强留人的道理,你走吧。但是稍等我一下。”   段呈誉说到做到于是松开了手。他刚刚转身朝房里头,下一瞬,飞快转身又面朝屋外,稳狠准地拉住了果然没有“稍等一下”的苏翡白。   苏翡白刚挪了一步,又被迫定住了。   段呈誉左手把人强拉到榻边,飞快地套了下亵衣,苏翡白清瘦的身躯趁此离开,小侯爷几步就又将人追了回来。   段呈誉右手打开衣柜,挑了一件暖和的外套出来,然后带苏翡白走到屋外,段呈誉张望了一下,点了一个值夜的侍女,唤道:“你,过来。”   一个穿着淡绿裙裳,长得水灵又美貌的小姑娘听命来到小侯爷面前,发现侯爷大半夜竟拉着一位清秀矜贵、一袭白缎衫的陌生公子,心中觉得又惊又奇。   段呈誉把外套递给她,让她拿好。   侯王府伺候的下人太多,不是专门跟着段呈誉的,他根本记不住,但他唯独对这个侍女印象深刻,因为她性子太软,供的茶凉了要哭,迟到了要哭,别人嫌弃她怎么老是要哭,她也要哭,泪珠子一坠,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段呈誉对那侍女道:“你见过我身边这位公子吗?”   侍女又仔细看了苏翡白几眼,他生得极俊,一眼难忘,若是之前见过,她也该有印象,却没有,于是摇摇头。   段呈誉介绍道:“这是涪陵苏氏的二公子,你别看他长得如此人模狗样,其实他自小体弱多病。十几年里,他一天要喝三大碗又苦又臭的中药,冷风一吹就倒下了。而且他还很不识相,如此体弱还敢这么冷的深夜里到处乱跑,也不多加件外衣,现在我触碰到他的身躯,发现他浑身冷得跟块冰似的。”   苏翡白莫名其妙,不知段玧扯这些有的没的,目的在何。相貌跟生病根本没有联系,他前句不搭后句,完全在随意地胡说八道。   但他眼角一瞥,发现段玧不过是说了这几句话,那侍女竟已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坠落,一眼便能看透她的伤心。   苏翡白觉得不好叫这姑娘一直在他们面前哭得这么伤心,不管不问吧,不禁道:“你…她怎么了?”   段呈誉轻轻道:“她心疼你了。”   她哭得太真实,苏翡白看不下去了,对段呈誉道:“你故意的?”   段呈誉没答,他轻拍一下那侍女的肩,“来,苏公子身体柔弱,夜里冷,你帮他披上保暖的外套,他就不会着凉。”   阿绵抽泣着却还是乖乖听话地照做,边道:“公子,你这么不容易,一定要注意身体。”苏翡白感觉到冰凉的身躯陡然变得微暖,段呈誉的外衣已披在他身上。   他本可以取下外套,随便拂了段玧的面子,却见这侍女的哭容不止,让人不好不顺着她一下。   段呈誉对阿绵道:“你今夜跟着苏公子走,注意别让他把外套扔了,懂吗?”   阿绵点头,她的哭意这才开始消退。   苏翡白不禁开口:“至于这么折腾吗?”   段呈誉答得理所当然:“不折腾,你能对本侯的外套手下留情,不把它扔了吗?”   苏翡白不回答他的明知故问。   段呈誉把苏翡白送到侯王府门口,阿绵跟在他们身后,段侯爷又叫来常跟着他的那个随从,对他道:“苏公子的侍从不太认路,你代他驾车送苏公子回相府。”   段呈誉折腾这些事,其实仅用了几分时间。   苏翡白澄澈如水的黑眸看着他,无语道:“可以放手了吗?”   段呈誉这才松了手,对苏翡白道:“你走吧。”   苏翡白不自然地动了动被他抓了一路的手臂,正准备上马车,脑中竟,“任务第三,在段呈誉的榻上歇寝。   时限:今日黎明之前完成。”   冷夜的风一吹,苏翡白整个人都僵**,他不由顿住步,攥紧了手。皎月的清辉洒落在他身上,衬得他的背影清高淡雅。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目前这境况实在令苏翡白难堪。怎么偏偏此时发布这种任务?   方才段呈誉几次要留他,他断然拒绝,段玧才又派了阿绵和侍卫送他回相府。折腾了这样那样的事后,都准备上马车了,现在居然要他说他不回去了?   苏翡白站在原地默了默。   他垂下眼睑,黑眸底有情绪如幽渊之水翻涌,明月落在他雪白的肌肤上,俊秀的面容甚至在微微泛光,犹如珍珠的光泽。   方才段呈誉觉得事情嘱咐完了,便转身走进侯王府,他刚跨过红漆铜门略高的木质门槛没多久,便听到苏翡白优雅清贵的声音,“等等。”   段呈誉转身,眸光微疑地看着他。   苏翡白决定了的事就不再犹豫,脸上维持出沉静的神情,叫旁人完全看不出他心里的微妙尴尬,从容流利道,“太晚了,不回去了。”   苏翡白考虑到了段呈誉的反应,难免奚落他几句有病之类,这会将局面逼得更加尴尬。   但他一向目的性极强,几句风凉话而已,与治病要事相比,孰轻孰重他分得清。   段呈誉眸中有一丝异光,他早就觉得苏翡白今日的行为举止太奇怪,抱他,大半夜来送绿豆糕…还说是亲手做的,现在他又在折腾什么?   不过,在苏翡白歇在哪里的问题上,他们意见是一致的,段呈誉竟一句废话都不讲,便很爽快地点头了。他的声音低沉、富有磁性,跟他的长相和身材一样,充满了男性的魅力,道:“行,客房有几间都是收拾好了的,让阿绵带你去。”   苏翡白没猜准段玧的反应,也不管了,表情淡然道:“你刚才说,侯府的房间随便我挑?”   段呈誉一听就知道苏混账在勾他的话,不打算接招了,道:“你下句打算说什么?”   苏翡白道:“让我在你房里歇一晚。”他说的是“让”,语气却一分不软,介于请求和命令之间。   这次段呈誉依然很爽快,地拒绝了:“不行。”脱口而出,一丝一毫的停顿和犹豫都没有。   苏翡白忽然想起一件段呈誉小时候的事情,道:“怎么不行?反正你今晚也不用睡了。”   段呈誉眼眸微敛,他什么时候知道这个习惯的?   却道,“谁告诉你今晚我不睡了,就算我不睡,你就可以随便用了?寝房的主人不同意,所以被褥不同意,软枕不同意,榻也不同意。”   他留苏翡白过夜,一是宵禁严厉,二是夜深路遥,正常人早该歇寝了,苏翡白还得在外面奔波赶路,实在太受苦。   云泥之别的意思,他是云,苏混账是泥,然而大启其他人连泥都不算。他对苏翡白的嫌弃有一些吧,并不是很认真的那种。   所以才总对他心软,从未想过伤他害他之类。心软了,举手之劳,允他一夜方便倒没什么。   可苏翡白想睡他的卧房,这就是另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了。他那点嫌弃又开始作祟,段呈誉不乐意了。   最后,他沉着俊脸道,“总之,全都不同意,全都不行。”   苏翡白:“……”。从小到大,段混账用来怼他的话怎么总是这么多,果然还是冷战来得清静。若不是为了治病,谁愿意理他了?   又想段呈誉许是长大后习惯改了,被扰醒后竟然可以睡着了,既然他要歇寝,那更不可能把寝房让给他。   苏翡白稍微思忖一遍,觉得拿公事来要挟段呈誉,太不合适。   涪陵苏氏的历史比大启更悠久,势力盘根错节,一半以上的京官都与他们有关系,国本也有一半掌握在苏氏手中,皇室力量反倒不及他们。   “做王子不如做苏子”,苏翡白是涪陵苏氏的正宗嫡脉所出,即便皇室的段呈誉这两年风头极盛,可细论起来,苏翡白的背景势力和出身地位,都要比魏武侯优越。   要说顾忌,该段呈誉更顾忌他一点。苏翡白拿公事压他,完全有这个资本。   只是他们冷对多年,都默契地只限于私下合不来,没有谁想过打破公私的平衡。以公胁私的行为在苏翡白眼里实属下流无耻,不可。   然而论私事,他这十来年里离段呈誉太远,不甚了解他的情况,便想不到有什么私事,可以拿来威胁段呈誉……   苏翡白飞快思量时,段呈誉却已继续走了,留下一句,“夜已深,本侯回房歇寝了,你有什么需求让下人办。”   苏翡白又叫住了他,“等等。”   段呈誉想,十几年不爱搭理他的人今晚竟反复纠缠,这是月亮打西边出来了,转身道,“还要如何?”   苏翡白眉色如雪,他心中有两个想法,决定先礼后兵,道:“你开个条件。”   段呈誉认真道:“本侯什么都不缺,你也没什么值得我觊觎的。”   段呈誉睡是真的睡不着了,但他更不乐意一整晚都坐着。便遵循之前的习惯,睡不着也要躺在榻上闭目养神,否则没休息好,翌日他的思维不够清晰。   这便是魏武侯的他今晚要“睡”。   躺了约摸一个时辰,屋里唯一一支夜烛的火光熄了,寝房内浑如墨黑。   段呈誉耳聪,忽的听到“吱呀”的开门声,脚步声,极轻。   他的寝房夜里不能熄火,心想这是值夜的侍女进来换蜡烛了。   果然,他眼皮阖闭,也感受到一丝光线重新回来了。   听到关门声。   还有脚步声,轻轻的,似有若无。   像是侍女走出门后,寝房内可闻的一点尾声。   最终,寝房内回归沉寂。   段呈誉安神躺着,不甚在意这细微的动静。   结果,他忽的感觉被褥被谁掀了一下,身边一阵凉意,同时嗅到了一股独特、干净、清冽的草木馥郁味道。   似乎躺了个人。   ………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苏逍?!”段呈誉俊眉轻蹙,他坐起身来,看着偷偷潜入的苏翡白。   苏翡白淡然的眸难得飞快掠过一抹惊讶,道:“你没睡?”他怕段呈誉睡得不够熟,刻意等了足足一个半时辰,结果这人竟还没睡。   段呈誉道:“下去。”   偷偷霸占别人的寝房和当着面抱人、送糕点性质不一样,苏翡白从小到大都没做过此类偷鸡摸狗的苟且之事,还正好被发现,被刺了一句话。   他毕竟是个脸皮薄的,当下的境况窘迫得让人待不下去,于是动作干净利落地下榻穿靴,朝屋外走去,段呈誉只能望见他的背影。   虽转瞬即逝,段玧也看清了,苏逍偷偷潜入的事被他戳破后,清冷俊美的脸无意间带了点隐忍。   这一丝前所未见的隐忍像个有魔力的钩子,把段呈誉的心吊起来了。   夜更深了,一出门,冷冷的夜风袭来,苏翡白抖了个哆嗦,略困的脑子清醒了些。   夜里,侯王府的静物,树、草、假山、泉,都成了模模糊糊的黑影。   苏翡白情绪来得快,头脑冷静的也快,他坐在凉阶上,继续思考起任务的事。他太聪慧了,导致他刚刚失败,又想起一个办法。   用迷香。   这是下策,迷香定会伤害段玧的身体,并且段玧第二天会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   再想想。   他坐了一会,打了个喷嚏。若在往日定是风吹即倒,三日起步。好在,如今看来不过是小小风寒,不影响什么。   可继续吹着冷风,等风寒真的加重了也不是闹着玩的。他到底还是爱惜身体。   虽然坐在外面吹夜风看夜景让他心里更舒服一点,但他一打喷嚏,就想赶紧站起来。想着先回温暖舒适的客房,再考虑怎么办。   稍微动了动,发现凉阶太矮,苏翡白坐的姿势不可避免地有些差,结果腿麻了。   动一下就有点受不住,索性把腿放平,让腿缓一会再走。   倏然,又想起他不该固执逞强,阿绵一走,他就把段呈誉的外套扔在客房里了,才有机会着了凉。   他麻掉的腿还没来得及舒缓,就听到微妙的开门声和脚步声。   苏翡白高冷疏离的眼眸回眸打量过去,微微仰视。   健劲、充满力量的身材和俊美飞扬、神采奕奕的面容映入眸底。段玧在边境打过仗,风吹雨淋后,脸庞的轮廓更加凌厉和强硬。这个人为什么会比他更年少?从外表和身材上都看不出来段玧的年龄竟才十九岁,相较之下,苏翡白更有几分纯净和青涩的味道。   苏翡白回眸看了一眼就没看了。   段呈誉微微蹙眉:“你不回客房,就坐在这里?”   苏翡白没说话。   “都四更天了,你打算整晚都不睡?”   苏翡白不想跟他说话。   “我哪里又惹到你了?”   苏翡白还是不理他,却打了个喷嚏。   段呈誉无语了:“你病了那么多年,病一好就瞎折腾是吧?”   苏翡白不知怎的心肉被这句话刺到了,他冷冷回眸道:“你这是什么指责的语气?爱多管闲事?”   苏翡白说完,又打了个喷嚏。   段呈誉才想起来他还没问,道:“我外衣呢,你还是扔了?”   苏翡白不理人,觉得腿好一些了,站起来,结果可能是晚上没吃饭,加上夜深身体和精神都有些困顿,猝然起身,眼前一晕,晃了晃身子。   段呈誉眼疾手快,赶紧把人接住了,苏翡白清瘦的身躯落入了一个坚硬烫热的胸怀。   段呈誉从背后抱着人,沉声道:“何必折腾至此,睡哪里不是睡?”   段呈誉感觉话刚落,胸肌就被手肘子捶了一下。   段呈誉:“……”。   这是让他赶紧放开了。   段呈誉不仅没放,还眨眼间健劲的右手臂就勾起苏翡白的膝窝,把人横抱起来朝屋里走,口中振振有词:“枉你长这么高,修长的骨架已经占了不少分量吧,抱起来却不重,是不是光吃药没吃饭,所以不长肉?”   “别碰我。”他胸膛又被手肘子捶了一下,段呈誉脸色一黑,他把人放下了。   放在柔软又温暖的睡榻上。   苏翡白刚从一处温暖离开,又陷入了另一处温暖,清冷的俊眸凌凌盯着段玧看。   段呈誉毫不介意地与他对视,“天都要亮了,赶紧歇吧。折腾谁呢你。”他说完便转身要离开。   系统:“此次任务内容补充,在榻上必须由段呈誉抱着你休息。”   苏翡白:“!”   来不及考虑合不合适,苏翡白赶紧下榻,拉住了段呈誉的手臂。   段呈誉停住脚步,回眸一瞥,苏翡白清冷俊秀的面容有犹豫纠结的神色,心里在打算什么。   段呈誉:“……”,他道:“寝房都让给你了,你不睡,难道还有事?”   这当下苏翡白想不到更好的借口了,道:“我冷。”   清泠如琴的声音乍闻入耳,犹如夜莺歌唱一般动听。其实段呈誉刚才抱他的时候已感觉到这人身上如寒冰一样了。   段呈誉道:“榻上是暖和的。”   苏翡白:“……”,他黑眸清澈如水,语气不弱道,“你身上是热的。”   苏翡白心里感觉尴尬万分,声音清冷,语气不弱,音量却不受控制地变低,段呈誉可从没听他这样说过话,一闻入耳,让他真想捂住这人的嘴。   别对他这样说话。   “太冷了睡不着。”,苏翡白又很合适宜地打了个喷嚏。   ……   两人穿着亵衣躺在软榻上,段呈誉心底嫌弃又无奈地搂着苏翡白的腰肢。   感觉到陌生滚烫的热气裹挟着他,苏翡白心道,万幸段呈誉不是姑娘,否则男女授受不亲,这任务如何做。   段呈誉蹙着眉,抱了一会人后,觉得他身上已经很暖和了。   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苏翡白脑袋顶响起:“不冷了吧?我松手了啊。”   段呈誉总觉得搂着这截劲瘦的腰肢心里不自在,他不习惯和苏翡白这么亲近,早就想放手了。   苏翡白赶紧按住这人将离未离的手臂,道:“别松手,还是冷。”   段呈誉脸色一沉:“你不会又诓我呢?我抱着你你身上还冷不冷我会不知道吗?”   “真的冷。”   段呈誉听他这样笃定,疑道:“不会是发烧了外热内冷吧?你这副身体一旦发烧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尽管苏翡白已痊愈,他仍然习惯地觉得这人是弱不禁风的。   说着段呈誉又打算松手摸摸苏翡白的额头。   任务的意思是在榻上就得抱着,一直抱着!   段呈誉万一真放开了,任务立刻失败,苏翡白的病还怎么治?   情急之下,苏翡白赶紧用尽全力按住他的手臂,有些气到了:“没发烧,你就不能好好抱着别乱想?”   段呈誉一听这人还得寸进尺了,顺手在他腰上轻轻掐了一把,当然不怎么疼,道:“你跟谁说话呢?”   苏翡白此时不可真惹恼了他,于是再气也强迫自己忍住报复。他冷冷说了句:“反正不要松手,你一松手莫过于让我去死。”   段呈誉从小跟他一起长大,对他的说话方式还是挺熟悉的。这句话光看内容十分夸张,可是段呈誉听出来了,苏翡白是认真的,不是气话。   段呈誉心里讶异,这下是真的不敢松了。他不由联想起了白日里同样反常的事,抱他一下,送亲手做的糕点,非要睡他的寝房…不给睡就生冷气了,现在硬是不让他松手……   段呈誉脑中灵光乍现,有了一个合理又荒谬的想法。他跟这人嫌弃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习惯了不绕弯子,道:“问你个事儿?”   苏翡白冷道:“说。”   段呈誉磁性的声音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苏翡白呵呵,回道:“你混账。”   段呈誉起劲了:“害羞了?不喜欢我怎么老是撩我?”   他不过是治病而已,这人竟想歪了,苏翡白正经道:“治病。”   段呈誉讥诮道:“这种要人抱的方式…你是在治相思病呢?你就不能找个更可信的理由敷衍我?”   苏翡白不可能真把系统的事告诉外人,熬了大半夜精神困倦,懒得和他争了,只扔一句“爱信不信。”   顿了一会,段呈誉好心提醒道:“你喜不喜欢,我管不住。但别怪我没说,本侯对你是喜是嫌你别搞错了,而且我不是断袖。”   没人答话,段呈誉低头一看,原来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说一下吧,原本的剧情我改了,从这章开始改的。给读者带来的不便我很抱歉。 第13章 【】任务:帮小侯爷洗发并按摩   “恭喜完成任务第三和补充任务。   补充任务附赠奖励:之后的任务如若失败,有一次延时机会。”   翌日清早,侍女端着洗漱的水进入小侯爷的寝房。   看见寝房里竟歇了两个男子,她们侯爷振振有词道:“抱了一夜,手臂都酸了。”   侍女:“……”,“咣当!”一声,她铜盆没端稳,掉地上了。   段呈誉侧眸一看,道:“重新打,两盆。”   段呈誉在边境的军中待了好几年,洗漱穿衣神速,告诉苏翡白他先一步去堂厅用早膳。   堂厅里,段父大清早听闻涪陵苏氏的公子半夜来访的事。   “什么?半夜里悄悄来的?歇在小侯爷屋里了?!”   昨晚值夜的下人如是点头。   “混账!”“啪”段父怒上心头,险些将名贵的梨木几案一巴掌拍出裂缝来。   正好段呈誉此时走进来。   段父一见他,怒意上涨,喝到:“过来!”   段呈誉略感诧异,他可是从小时候那一次因为苏翡白挨过家法后,再也没被批评过,这又是为什么冲他发怒?   段父等他走近了,痛声疾首道:“混账,你说你干了什么好事?”   “……”,段呈誉仔细想了想,道:“我什么也没做……”。   段父大怒:“你也知道要脸,羞愧于承认。那可是涪陵苏氏嫡脉的宝贝公子,你…!你!!是你能轻易碰的吗?你真是要把父亲气死!”   段呈誉:“……”,心道,谁来招惹谁搞反了吧,口中道,“您想哪儿去了,我怎么可能碰他呢?”   段父观儿子的神色不似作伪,怒气霎时消下去了,心里轻松了不少,喜道:“真的?”   段呈誉:“真的。”   段父最后还是慎重道:“只要不妨国事,我不管你和苏翡白关系是好是坏,但你们两个人在大启是什么位置,自己心里应该有数,好坏都要注意分寸。”   段呈誉随意道:“知道。”心想,这真还没怎么,万一真怎么了你们又拦不住。   整理妥当的苏翡白走进来,他气质干净又贵雅,如明月无暇。这时,父子之间的风波暂且平息,已恢复往日正常的氛围。段父客气有礼地请苏翡白坐下。   涪陵苏氏和魏武侯府的势力关系复杂。单纯论来,私下长辈之间毕竟都是大启同僚,于是平日来往较亲近,互相客气有礼。晚辈间,从前苏翡白和段呈誉明显互相不待见罢了,只是昨日起大家恍然发现这两人有点不对劲,还待观望。   两方客客气气地用过早膳,期间苏翡白察觉段混账时不时就朝他这边瞥来,眸光犹带探究的意味,心里有些莫名其妙。   段呈誉也很莫名其妙,当他心里浮现出苏翡白暗自爱慕他多年,病一好就来撩拨他的这个念头后,心里的反应怪怪的,好像是对苏翡白的嫌弃少了一些。直观感受就是越看越觉得他长得很顺眼,啧,以前怎么没发现……   早膳后,段父要去官衙处理公务,段呈誉也该去兵营巡察,只是段父让段呈誉先送苏翡白上马车。   苏翡白一如既往婉拒:“段伯父,不必了。”   段呈誉本该一如既往地“确实不必了”,然而他这次显得十分热情,道:“不,本侯送你。”   到了侯王府外,苏翡白开门见山,问:“送我为了什么事?”   顺眼归顺眼,该说的话要说清楚,段呈誉看着他道:“怕你昨晚睡了没听见。别来撩我了,我不是断袖。”   真是自作多情,苏翡白懒得搭理他,撩了下眼皮直接上马车离开了。   段呈誉看在眼里,这态度又是…害羞了?   作者有话说:   (对个暗号,章节名有【】的,部分用意识流代替了,部分代替不了,都可去微博看原版,我设置关注后可见了,看完再取关也可以(毕竟不敢肆意传播… @雅观aroma 第14章 系统:任务失败   苏翡白没想到他还在误会,认真道:“你看我对你的态度像是瞧得起你,喜欢你?”   段呈誉也正纳闷这个问题,索性问出来:“我也奇怪,你怎么能藏这么深,十几年来表面上嫌弃我,没想到心里竟已喜欢到一日撩我好几次的地步了。”   苏翡白觉得一时跟他说不清楚,况且这事与任务无关,此时探讨完全是浪费时间,差点忘了态度要装的软和点,他别扭了一下,斟酌着语气道:“我伺候你,又不是你伺候我,你不能愿意一下?”   段呈誉一看:“啧,语气突然变了,但你表情怎么这么不情愿,装都不会装的像点?”心里却了然,这人的性子清高矜傲惯了,要他委屈自己做这种虚伪违心的事,他难免泄露一点真实的情绪。   苏翡白:“……”。   系统:“六刻。”   苏翡白又重复了一遍,冷冷道:“我伺候你,又不是你伺候我,你不能愿意一下?”这次语气可一点都不软,他不装了,但话原本的这个意思并没有错,于是他又说了一遍。   段呈誉其实听得有点心动了,毕竟苏翡白那双抚琴的手修皙且干净,如果为他做这种事……但是他不能给错误的回应,决绝道,“昨天的事我能顺着你,是因为不知道你在撩我,今天别想了。”   苏翡白发现这个问题真绕不过去了,段呈誉就是那么肯定他喜欢他…干脆顺水推舟:“你让我帮你洗一次头发,我就不喜欢你了。”   段呈誉道:“真的,你不会在诈我吧?你能保证以后不来撩我?另外……我觉得我水真要凉了。”   苏翡白:“……”。   怎么办?   他当然不能保证。   这个方法至多骗段呈誉一回,等下次任务的时候,就失效了。   并且苏翡白重信,除去正事上的权谋算计,私事上他不想轻易骗人。如若彻底骗了段呈誉一次,以后他说什么话,这人都不会随便相信了。   那可不行。   段呈誉探了下水,幸好还是温热的,他道:“我不管你了啊,我要沐浴了,你介意就自己出去。”   段呈誉直接把亵裤一脱,跨进了浴桶。   “五刻。”   再拖延下去时间肯定来不及,苏翡白真有些急了。软的不行,硬的他不是不会。直接泼一瓢水,或者请求陛下下口谕,强迫段呈誉答应此事,甚至用迷香,人晕过去了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   可他不能来硬的,这是真正惹恼段呈誉的手段,把人惹恼了,以后的路更加走不下去。   “一个时辰五分。”   苏翡白心中警铃大响,他不能连眼前这关都过不去。   御书房内。   “是,苏爱卿为君分忧,却从没求朕答应过什么,应该的,这次上任你还想要什么赏赐?”   苏翡白道:“我想帮魏武侯洗头发。”   陛下讶异:“这种赏赐?为什么?”   苏翡白一本正经道:“陛下可能听说过,臣与魏武侯素来不和,但以后在朝堂上共事,就该不计前嫌。臣决定主动与他改善关系,只是拉不下面子对他开口,想请陛下牵线搭桥。”   陛下心里根本不觉得洗头发是什么大事,答应了无伤大雅,道:“准了。朕去与表弟说。”   段呈誉昨晚洗过头发,今晚沐浴完就不洗了,他在侧殿翻了几页《兵法》来看。说来奇怪,苏翡白真的一走了之后,他心里又觉得有点可惜。   结果却不料苏翡白去而复返,这次身边还拉着皇兄。   陛下免了他的行礼,开口道:“阿玧,朕赏你一个恩典。”   段呈誉奇道:“皇兄请讲。”   陛下道:“让苏爱卿为你洗头发吧,这可是难得的殊荣,大启独一份。”   陛下与段呈誉关系亲近,恩威并重,又亲口来说,这个面子太大,他不好不答应。   段呈誉坐着,感受苏翡白优雅微凉的手在他头皮上按摩,抚过额间,在太阳穴处打了两圈。   段呈誉心叹,舒服。   苏翡白观察了下段呈誉的表情,好像没因为被强迫而生气……还挺享受………   顿时,苏翡白生气了。   这不挺情愿的?刚才不是不肯吗?害他心急地去请陛下出面,白白耽误了一些时辰。   他使劲在段呈誉的前额上按了一下。   这么明显的力道,有点疼,段呈誉一下就察觉了,道:“你干什么?”   苏翡白冷淡道:“舒服了?刚才不是不要?我求你都不要?”   他那表现哪能算求?段呈誉此时在考虑另一个问题,不计较他的动作,只好奇道:“你真有这么喜欢我?不惜请皇兄出面。”   苏翡白又使劲按了一下。   段呈誉心里想,闹什么别扭,如果不是特别喜欢他,至于这么大费周章地撩他吗?算了,苏混账害羞不敢承认,他就不问了。   苏翡白解了两下气,却仍是心情不佳,微凉的指腹正常地在他眉间转了几个小圈。   段呈誉心道,真舒服。   突然,脑中一声清鸣,系统:“叮!本次任务时限已用尽。”   用尽了?   可是他任务还没做完!   系统:“任务失败。”   糟糕!   系统的声音一停,苏翡白便觉浑浊又苦涩的潮水涌上来吞噬了他的面目,湮灭了他的灵魂。   生命的活力以一个惊人的迅捷速度流失。   苏翡白按摩的动作陡然停住了。   段呈誉感觉不对劲,回眸一看,这人脸色病气萦绕,惨白如纸,“你怎么了?”   苏翡白的样子太过不正常,段呈誉看在眼里,他的心脏猛然跳动起来。   苏翡白没来得及听清段呈誉在说什么,只感觉身体很糟糕,心急如焚时想起来,“时限没了,不是还有附赠奖励?”   系统:“确认启用附赠奖励?”   苏翡白急道:“确认。”   系统:“叮!延长一个时辰。”   今夜的第二次清鸣响起,苏翡白极速流失的生命力一瞬间又涌了回来。   就段呈誉翻了一次眼皮的功夫,苏翡白面容竟又变得很有光采,白皙泛着正常的微红,段呈誉疑道,莫非本侯看错了?   段呈誉很不放心,问:“你没事吧?刚才…”   苏翡白回过神来,他此时的感觉犹如再一次枯木逢春,身体重新有了活力,没事了。   苏翡白表情尽量平静地对他道:“没事,走了下神。”   段呈誉看着他道:“是不是夜里有点冷你刚才冻着了?别按了,剩下的让侍女来,你去休息。”   苏翡白任务还没完成,怎么可能走,清澈的黑眸对着他道:“真的不冷,不信你探探。”   段呈誉把右手温热的大掌贴在了他雪白的额间,挺正常的温度,又小心翼翼看了几遍苏翡白的面容,不像有事的样子。   应该是自己看错了,段呈誉彻底放下心。   段呈誉一背过身去,刚刚经历了大悲大喜,濒临绝境而逢生的苏翡白,心中情绪太过激烈,终于没忍住,长这么大,他第一次无声泣了两行清泪。   “恭喜完成任务。”   苏翡白洗了手就要离开,段呈誉拉住了他:“你费尽艰辛,撩都撩了,不能只撩一半吧?我头发还没干,你不帮忙擦擦,走什么?”   苏翡白捡起一块干净的干帕子就扔在了他脸上:“滚。”   段呈誉轻而易举地把帕子接住了,一看苏翡白脸上的神情,愣住了,他眼眶有点不明显的泛红,像是有些难过的样子。   苏翡白走了。   段呈誉想了一遍有什么得罪苏翡白的地方,心道,不至于吧,不就是今晚一开始不让他撩,这人就生了气,伤心了?   蓦地又想起昨晚苏翡白那句,“莫过于让我去死”,这个人…就这么爱慕他吗?段呈誉心里不太是滋味,觉得不能让他就这么伤着心走了。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他头发还没擦干就几步追了出去,一把拉住了人,苏翡白回眸,略泛红的眸中有漂亮的清光。   段呈誉顿了顿,道:“你哭过了?”   苏翡白表情很冷静,语气也没刺他:“不关你的事。”   如若段呈誉起初肯配合他,便不会有方才的险境,可是段呈誉不配合也没做错什么,他其实怪不了这人。   况且都过去了,他情绪已冷静下来,现在根本没事了。   段呈誉心道,虽然本侯没做错什么,但让你一次又如何,口中诚恳道:“我道歉。”   苏翡白嗅到了有机可乘的味道。他撩了下眼皮,丝毫不客气地开口:“当真?”   段呈誉微微俯视着他,爽快道:“你有什么要求,本侯尽量答应。”   段呈誉看到,苏翡白一听此言,脸色果然变好了很多。苏翡白趁火打劫道:“以后我对你做诸如此类的事,你不能拒绝。”   段呈誉暗想,苏逍这两日做的事都是情人之间才做的,这要求……与要他和苏逍在一起又有何分别?就是目前没有名分罢了。   段呈誉道:“不能换个别的?”   苏翡白冷淡道:“你不是说要道歉吗?我就只有这个条件,不愿意算了。”   段呈誉纠结道:“……总得加个期限。”   苏翡白心知自己是白白得了便宜还卖乖,不好太过分,道:“先几个月吧。”   段呈誉斟酌了下,反正他目前没喜欢的人,点头道:“可以答应,但是不能闹得太大,结亲之类还是不行。”   结什么亲?   苏翡白:“……”。   苏翡白彻底懂了,他跟这人真扯不清楚,算了,让他自作多情去吧。   没想到因祸得福,这么容易就基本解决了接下来几个月的难题。苏翡白心里有点美,难得的走之前还跟他打了个招呼:“嗯,我回相府了。”   段呈誉发现苏翡白的脸色真是难得的对他柔和了一次。   就是代价略有沉重。   苏翡白离开后,侯爷想了想,他还不太了解断袖是怎么回事,突然心生好奇,于是叫来一个小太监。   “本侯知道宫里奇门外道多”,他顿了顿,“有没有春|宫图?”   小太监心里很懂,侯爷如此年轻,又未婚娶,有点需求再正常不过。   “当然有,小侯爷要多少有多少。”   段呈誉道:“不必多,一本就行,但是要龙阳。”   龙阳?!   小太监眼睛一瞪,暗自惊讶之余点点头,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侯爷这么英俊潇洒的男子,万千闺中梦里人,竟不喜欢姑娘,断袖了!   段呈誉于是翻起了一卷春|宫图,上面画着两个裸|体男人交叠的各种姿势,可是侯爷把一卷翻看完了都没什么感觉和反应。侯爷心叹,没错,他果真不是断袖,又无奈地想:“苏逍怎么就断袖了呢?”   礼部是中央六部中最清贵的官衙,下辖四司,分别是礼部司、祠部、膳部、主客司,掌礼乐、学校、宗教、民族及外交之类事务。   中央官衙就在皇宫内,这日一下朝,苏家父子三人便结伴到官衙处理事务。   苏翡白初来乍到,在同僚的带领下,先熟悉了一遍环境。随后苏翡白翻阅了一部分重要的卷宗文书,了解规章制度和机关如何运作。   本来今日下朝的时辰就稍晚,新官上任要看的资料又实在多的夸张,不知不觉上午的时光就过去了。   苏翡白合上卷宗,把看完的这几籍托在手上,放回到原位。然后去宫里专为朝廷官员设的膳廷用午膳。   膳廷的座位原本没分等级,但京官们自发地养成了人以群分的习惯,于是又变成了地位差不多的才能坐在一块地方用膳。   苏翡白口味清淡,点了两道素菜和一碗不多不少的鸡汤。礼部侍郎是正三品高官,膳廷的下人会殷勤地将饭菜主动送到他的位置上,官阶五品以下则没有这个待遇。   苏翡白点了菜名后回到自己的位置,发现正好被人占了,不是别人,正是段混账。   苏翡白懒得计较,清俊的眸扫量周围,想找个离他远点的位置,却发现唯一的空位就在段混账旁边……   于是只有从容地坐下了。苏翡白甫一坐好,修皙的手还是掐了一把旁边人的胳膊,没太用力。   段呈誉蹙眉道:“……你?”   苏翡白将手收回来,淡淡道:“你占了我的位置。”   段呈誉道:“……你人走了又不留个东西占着,我怎么知道你来过?”   苏翡白不紧不慢道:“我有留一张纸”。   段呈誉根本没看见,偏成熟的磁性声音道:“别诓我,那纸呢?”   苏翡白清澈的黑眸又看了一眼桌面,这才发现真的空无一物,于是对他道:“不见了,你藏起来了?”   段呈誉:“……”。这人真的爱慕自己?段侯爷此刻心里感到怀疑。   又一想,可能是在撒娇,想打情骂俏吧。   结果段呈誉不经意地一低头,发现地上掉了一张素纸,他好奇地捡起来一看,下角盖着礼部专用的章印。   段呈誉:“……”。还真有啊。   膳廷的侍从端来了苏翡白的午膳。苏翡白用自己带来的银筷夹了一根芹菜,放进嘴里细嚼慢咽起来。味道不错,不过比起相府的名厨还是差了点。   段呈誉想起昨夜的事,语重心长地悄悄低声对他道:“劝你早日放弃对本侯的想法。我昨晚看了很久的龙阳春|宫图,各种各样的姿势都有,但本侯真没感觉,所以……对了,你是在上还是在下?”   苏翡白一将他这些乱七八糟的话闻入耳,俊秀的脸庞便不耐地蹙起眉,清眸射出两道寒光:“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段呈誉看着他认真道:“没别的位置了。”   又道:“你害羞了?也是,这种事不该白日拿来说。”   “但能不能先告诉本侯,你究竟在上面还是下面?不然本侯心里太好奇,今天的公务会心不在焉。”   “你下面……”   苏翡白秀眉轻蹙:“……”,他只想风平浪静地用膳。   苏翡白心里气呼呼地站起来就要走,大不了不吃了。   段呈誉一看他还剩这么多,又想到这人的腰肢有多细,霎时还是有点心疼,问:“你这就不吃了?”   苏翡白淡淡道:“饱了。”   段呈誉心软地沉声劝道:“你大病初愈,多吃点。”   苏翡白眉头微锁:“你滚,我就吃。”   苏翡白却真没有要他滚的意思,所以还不等段呈誉回答,他就一走了之了。   结果才离开几步,“任务第四,让段呈誉亲手喂你三口菜。   时限:一分。”   才一分?   这么短!   段呈誉正要把人劝回来,发现苏翡白快步地又走了回来,坐下,态度转变得十分流利。   苏翡白白皙俊美的脸庞对着他,唇瓣微微阖张,道:“你喂我吗?”   段呈誉:“……”。原来刚才闹别扭最终都是为了撒娇。   若叫苏翡白知道段呈誉竟已想歪到了这等地步,恐怕他的身体会下意识反应就是扇魏武侯一巴掌。   段呈誉继续想歪,虽答应了和苏翡白在一起几个月,喂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然而暧昧的举止得分场合。段呈誉看了下四周,坐着的都是常见的京官大员,被大家看到他们的举止不太合适,顿了顿道:“现在大庭广众的…”   苏翡白心里有点急,没时间跟他废话:“你答应了的,赶紧喂。”   段呈誉:“……”。他于是夹了一根芹菜,苏翡白着急地张开薄唇含了进去。   段呈誉指节分明的右手举着银筷,对方含住筷尖时,银筷身被他唇部的动作带得抖了抖,轻微的颤动直接传达到段呈誉的指身间和掌心,有点微痒。   “还要。”   段呈誉:“……吃块肉吧。”他夹了一块鸡肉,苏翡白催得急,搞得他不禁也有点紧张,结果递出去的过程中不小心掉了。   这么紧张的时限,怎么能掉?   苏翡白看着心猛然一跳,急道:“别管,重新夹。”   段呈誉又重新夹了一块,苏翡白极为配合地赶紧又含住了筷子。   “还要。”   段呈誉看他火急火燎咀嚼的架势,忍不住道,“你别吃这么急”,说着他又夹了一小块西红柿肉。   苏翡白不能不急,他以最快的速度咬走了西红柿。   “恭喜完成任务。”   听到系统报喜的声音,苏翡白心底才松了口气。   上次失败的经历,他不想再尝试一遍。   苏翡白的薄唇沾了点油后,泛着微红的光。段呈誉刚才喂他的时候,注意到他的唇线很优美。   奇怪,突然觉得喂人菜是一件趣味盎然的事。段呈誉竟有了一点成就感,又夹了一块鸡肉,意犹未尽道:“来,吃块肉。”这人太瘦了。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温泉( 任务:让小侯爷摸腰   苏翡白很快地拒绝道:“不必了,我自己来。”   “……”,刚才不是上赶着要喂吗?段呈誉闻言,心里略微不舍地将鸡肉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苏翡白冷静下来,看他这个动作如此自然,才发现段呈誉用的筷子不是的自己!他的还在瓷盘上……   苏翡白:“……你为什么不用我的筷子喂我?”   段呈誉:“……你不说我还没发现。”不都是因为苏逍刚才催得太着急了,他哪有空想这个细节问题。   罢了,这也怪不了他,好在段呈誉也是个爱干净的,不然心里太膈应了。苏翡白执起自己的银筷,夹了一团白米饭凑到唇边。   段呈誉瞥了眼苏翡白的表情,发现他有点不乐意,不过没到生气的程度。   这态度令侯爷心里有点纳闷,可能苏逍有洁癖?   而方才注意到他们这番行为的京官们,再次:“!”。   苏二公子和魏武侯关系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了?   苏翡白用过午膳,回到礼部衙门。   一月后,西方边疆的蔻丹将派使者来访大启,目的在于朝贡并洽谈两国贸易。为此要事,下午礼部尚书召集几位侍郎开会商议相关事宜。   礼部尚书将尚书省送来的文书递给他们阅览,大致讲了下情况,道:“主使臣是蔻丹的长公主。”   闻言,大家面露惊讶,只有李侍郎和苏翡白比较冷静。大启的女子不可入学和做官,这些大人从未听说有女使臣这种说法。   尚书解释道:“蔻丹是第一年来访大启,诸位可能对此国的风气不甚了解,他们男子和女子的地位等同。”   苏翡白识字神速,一目十行地翻完了文书,补充道:“这位长公主文武双佳,丝毫不逊于王子,说是蔻丹的太子不为过。派她来,看来蔻丹对此事极为重视。”   尚书点头:“不错,所以诸位不可轻视她。随行另有三位副使臣,加上侍卫一共五十人。他们的详细情况文书上都有记载,回去慢慢细看。”   “分配一下职责。在座哪位大人懂蔻丹语和蔻丹风俗?与本官一起作为大启的主使臣接待蔻丹使者团,负责洽谈工作。”   李侍郎道:“略懂,基本交流不成问题。”   苏翡白淡淡道:“苏某也可以。”   尚书和他二人用蔻丹语随意聊了一些风俗问题,道:“苏大人与本官负责接洽。李大人负责前期的筹备工作,至于其他大人………”   …………   两国交流的大事,他们商议了几个时辰还没讨论完。不知不觉都到了官衙休息的时辰,于是散会,明日再继续。   苏翡白很久没一次性正襟危坐几个时辰这么长了,着实有些身体僵硬。   他活动了下肢体,打算回相府沐热水浴,好生休息。结果又有新任务,“任务第五,让段呈誉抚摸你的裸腰,时长不低于三分。   时限:一个时辰内。”   苏翡白闻言也顾不得腰背和骨头僵酸了,这个时辰是官衙下班的时候,他赶忙到兵部去,唯恐段呈誉已经离开。   段呈誉刚从衙门走出一段路,便在官道半途遇上了苏翡白。   段呈誉奇道,中午才见过,傍晚又来了,这人可真够黏糊的。   苏翡白人是拦住了,然而他觉得此次任务内容怪怪的。过于亲密,叫他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总不能直接把衣衫除尽了,非让段呈誉摸自己的腰吧,还得摸三分时限这么长。实在有暧昧之嫌。   午膳时得知段呈誉甚至去看了断袖之类的…可见他已经误会得很深了。偏偏解释了不喜欢他,这人根本不信,苏翡白实在不愿这些奇怪的举止导致段呈誉继续想乱七八糟的事。   至少先把人留住,再为这件事编个不暧昧的理由出来。苏翡白道:“你待会还有事吗?”   段呈誉道:“有啊。”   苏翡白:“!”。   那可不行,段呈誉不能被别的事耽搁,必须抽空陪他完成任务,“是什么事?”   段呈誉低沉的声音道:“皇兄约了我去泡温泉。”   温泉?苏翡白清眸流转,那岂不正好?   泡温泉,脱衣服是再自然不过的事。至少他有了一个正常的“裸”腰的理由。   苏翡白清澈的黑眼睛看着他道:“我也想去。” 顿了顿,补充道:“礼部最近有要事,我与同僚商议了一下午后,腰酸背痛,泡温泉正好放松身体。” 如此一来,他的理由便显得更可信合理。   段呈誉闻入耳总感觉略微奇怪,两人走到温泉外,他才想出来是哪里奇怪,好奇地问身边的苏翡白:“你刚才,是不是第一次,一次性跟我讲这么多个字?”   苏翡白:“……”。   苏翡白撩了下眼皮:“不行吗?”   段呈誉道:“……不太适应。”   待二人进入温泉所在的小园,却未见陛下。侍女转告,陛下临时有事,请侯爷单独享受。   苏翡白心里一喜,这真是好事成双。如若陛下看见段呈誉和他摸腰的亲近举止,恐将解释不清楚,这下他连支开陛下的功夫都省了。   园内这一池天然汤泉,周环白石,鱼龙花鸟雕得栩栩如生,堆砌滢澈如玉。泉面之上白雾浮动袅袅,到处氤氲缭绕,犹如瑶池仙泉。   二人简单沐浴后,苏翡白踏下几级白石阶,一入温泉,一双修长白皙的光滑双腿,便被澄澈干净的泉水温柔地抱住了。接着是大腿根部,腰部,苏翡白惬意舒适地靠着石壁,边兀自享受,边琢磨着找什么借口最为合适。   段呈誉还未入温泉,便见池沿的白石作壁,苏翡白半倚着石,优雅泛着雪光的身躯上,落了一层皎净的月华。月色甚至不可与他身上天然带有的白雪光华媲美。   段呈誉一走近更知是,肤白若雪,滑致光采,有着令人触目惊心的美。   上次雨天,在偏殿换衣的匆匆一瞥间,只注意到苏翡白的背,白皙瘦削,这次可谓将他从头到尾地看了个干净。   段呈誉白日便有些好奇,苏翡白随身携带的一支管乐器玉箫的尺寸。透过泉水荡漾,悄悄偷窥才知,落在温泉底的那支玉笛尺寸算是可以,且较为干净。   段呈誉看了一眼苏翡白禁欲雅正的面孔,怀疑他长这么大从未使用过这支乐器。   作者有话说:   苏逍哥哥长这么高,尺寸比普通男子略大一些,跟侯爷比,自然是比不过的。 第17章   苏翡白发现段呈誉视线放的位置不太对劲,单手掬起一些水就朝他脸上洒出去,骂道:“你眼睛往哪儿放呢?”   段呈誉这一次倒是不恼,拿起池沿上放着的布帕擦了擦脸,解释道:“好奇多看了两眼,你真有这么介意?”   这种地方被盯着…苏翡白冷冷道:“不介意才有病。”   段呈誉却更好奇了:“断袖也是男子,为什么要介意?”   苏翡白蹙眉:“你这种盯法,正常男子都应该介意。”   段呈誉:“……”。   段呈誉:“可你不是正常…”,话还没说完,苏翡白俊眸对他一敛,生气地打断道:“我很正常。”   段呈誉看他表情真有点生气,不想将人激怒,便真不提了。心道,真害羞。   劳累了一天的公务,段呈誉半倚着苏翡白旁边的石头,在温热的泉水中放松四肢六骸,心中也觉惬意非常。   苏翡白修长的双腿倏然拨开水流,走到离段呈誉很近的位置站定,道:“累吗?”   段呈誉俊眸一瞥,方才离得不远不近,都觉苏翡白的身躯白皙漂亮,走得近了,更是美得惊心动魄,道:“累倒不算,就是肢体有点僵。”   苏翡白清冷的眸看着他,道:“我帮你按摩吧?”   苏翡白让段呈誉半伏在白石上,这次帮他按摩背部,苏翡白没学过,估摸着按上次的手法,依样画葫芦也差不多。   段呈誉伏下来眼角便瞥到,白石旁边苏翡白那堆叠得整齐的衣衫上,放了一块极为美观的翡玉。   大启世家公子都有佩玉的习惯,段呈誉只是觉得这块特别美,“你的佩玉,我看看?”   那块翡玉是系统给苏翡白的,他从第一次做任务就戴在腰间,再不济也要放在离他很近的地方,这样才有治疗效果。表面有金漆的字,与任务内容有关,背后刻着时限。   “你看吧。”外观看起来与一般的玉区别不大,给他看看没什么事。   段呈誉将它捏在掌中,轻笑:“挺不错…不过哪有在玉佩上刻「腰」字的,还有时辰。”   段呈誉把玩一会后,将玉佩放回原位,他眯着眼享受了一阵,苏翡白手臂有些酸了,清泠如琴的声音道:“可以了吗?”   段呈誉虽然觉得舒服得不想停,却怕他手酸,低声道:“行了,休息吧。”   段呈誉转过身来看见苏翡白轻轻甩了几下手,他顿了顿,道:“辛苦了。”   苏翡白鸦翅般的睫羽扇了扇,垂眸又抬眸道:“礼尚往来,你是不是也该帮我?”   段呈誉微微俯视他清澈的黑眼睛,沉声道:“不是不愿意,可本侯不会。”   苏翡白撩了下眼皮,道:“你随便按一按抚摸就行了,不用多会。”   段呈誉沉声道:“那行,如果没做好,不能怪罪本侯。”   苏翡白补充道:“我的腰不太舒服,你按摩这里就好了。”   苏翡白微伏在石头,段呈誉低垂俊眸,这下除了他曲线流畅的脊背和劲瘦的腰很惹眼,往下看,雪白的臀部挺翘,比水还光滑。   这人怎么生得这么……   段呈誉将一切收入眸底,脑中忽的不受控制地回想起昨晚看过的断袖图,这一次他代入了苏翡白的脸庞和身体……画面刚一出来,段呈誉下半身猛然抬了抬头,他发现自己硬·了……   他居然硬·了……   段呈誉于是转过身背对他,低沉的嗓音顿时有些沙哑,道:“苏逍……别按了。”   苏翡白抬起身回首,发现段呈誉背对着自己,他秀眉轻蹙,不解地道:“什么?真的不需要你多会。”   段呈誉试图把体内的躁动按捺下去,发现有些困难,苏翡白一开口,他的声音,古琴拨弦,若从他的唇齿里泄出一丝异样的呻吟……   “本侯突然头有点晕,恕不奉陪”,段呈誉朝近在咫尺的石阶走,他一上岸,随便擦了几下|身体,披上外衣稍微遮掩一下。   苏翡白察觉到了他的莫名其妙,想不透缘故,但他不能让人真的走了,冷淡的声音道,“你等等。”   段呈誉停在原地,道:“下次补偿你。”   怎么可能下次?   苏翡白也擦干了身体,套上衣衫,好在段呈誉没有彻底一走了之。   肯定有事发生。听到苏翡白走近的脚步声,段呈誉低沉的声音道:“别靠近我。”   苏翡白道:“你总得给个理由?”   段呈誉道:“就是有点头晕。”   苏翡白实在想不到别的可能,将信将疑:“真的?有事直说。”   段呈誉道:“嗯。”   苏翡白道:“那我也不泡了。”   段呈誉认为他放过这件事了,心里松了口气,道:“那你回相府吧。”   苏翡白却道:“可你之前答应的事不能算了。”   段呈誉道:“本侯现在头晕,不太方便,下次吧。”   苏翡白冷淡道:“你以为我真信了?”段呈誉体质远比他好,怎么可能刚下水就头晕。   段呈誉狡辩道:“晚饭没吃够,太饿了。”   这个理由倒是可信。   为什么非要背对自己?   “你不能转过身来说话吗?”   苏翡白还是想绕到他跟前,段呈誉觉得这人真是不依不挠,他真是逃避不了。   段呈誉沉声道:“我硬·了。”   ……   苏翡白真是无言以对…他怎么能泡个温泉就硬·了?   春|宫图看多了?   苏翡白态度比较淡然:“那你解决了再来。”   段呈誉:“……我觉得不行。”   系统:“一刻。”   被拒绝了,时限更是来不及,苏翡白蹙起眉,怎么办?   情况有些尴尬,可是没办法,他道:“你忍一忍,先帮我按摩好不好?你答应了的事不要反悔。”   段呈誉磁性的声音道:“你不介意吗?”   苏翡白根本不知段呈誉是看了他的裸体才起反应,只以为是段呈誉天性使然。   这种尴尬的事,介意肯定有一些吧,但身为男子,起反应的事,苏翡白稍微可以理解他。   况且跟治病一比,这种尴尬便显得可以忍耐。苏翡白道:“勉强吧。就按一会,不用太久的。”   段呈誉暗道,勉强是什么意思?介意还是不介意?   段呈誉道:“好吧。”   他们干脆不入温泉了,苏翡白套了亵裤,裸着清瘦的上身,背趴在偏殿的卧榻上。   段呈誉的心思一被勾起,饶是这人穿了亵裤,然而抚摸着这截白皙光滑的腰肢,身体的躁动只增不减。   真有些折磨了。   段呈誉幽深的眸盯了盯他如玉的美背,不管怎么看,苏逍都是难得的美男子。   虽然一直都知道苏逍相貌不俗,然而之前不曾多想过一分,他今晚却蓦地心动了,这种感觉像突然开了窍一般。   “恭喜完成任务。”   苏翡白抬起身,穿了衣服,发现段呈誉依然硬着……   苏翡白离开之前,随口提醒道:“少看点乱七八糟的。”???? 第18章 【】一根桃花枝 (任务:折花   是夜,段呈誉做了一个春意盎然、活色生香的梦。   【】榻上缠绕着独特、清冽又干净的新雪混杂了草木馥郁的味道……   翌日,礼部。   尚书道:“蔻丹一共在大启待一个月。这次宫宴的歌舞表演,蔻丹的主使臣长公主会参与,她希望大启也能派一位高官参与,展示才艺。这件事陛下觉得可以应允,扬我大启风采,人选的话…自然是礼部出。”   诸位大人决定以抽签的方式定人。   苏翡白冷淡的眸看了一眼竹签上边的红字,道:“苏某…”   大人们面带喜容:“恭喜恭喜!”谢谢苏大人为我们分忧!   午时,膳廷。   苏翡白菜刚没吃几口,旁边来了一位人,不是别人,还是段混账。   段呈誉偏成熟的声音问:“今天要本侯喂吗?”   段呈誉俊眸里泛着幽微期待的光。   苏翡白莫名其妙地侧眸,无缘无故的,他什么时候这么主动接近过?   苏翡白冷静道:“不必,不要打扰我用膳。”然后他冷淡地偏回头,继续一丝不苟、慢条斯理地咀嚼。   用过午膳,苏翡白准备回衙门,段呈誉跟在他后面出来,本来该一个朝西去礼部,一个朝东去兵部。   但段呈誉走之前,瞧了瞧四周,暂时没别的京官在,忽的非常快地用唇碰了下他的脸庞…   苏翡白愣了下,蹙眉道:“你做什么?”   段呈誉一笑:“你喜欢的事。”   苏翡白:“……”。他生了气,伸手就要打人。   段呈誉赶紧把他的右手臂锁在原位,力量大的令对方动弹不得,他的俊脸凑近苏翡白,热息喷薄在对方的鼻尖:“别害羞,你越羞本侯越起劲。”   系统:“任务第五,衙门休息后,让段呈誉背你在御花园走动,时长不低于十分。”   苏翡白:“……”。   苏翡白挣了挣,一本正经地冷声道:“最后警告一遍。没喜欢你,不要再冒犯我,下次就不客气了。”   段呈誉低沉的声音道:“嗯。”他说过很多次不喜欢了,这人太羞涩,本侯得再主动一点。   苏翡白见他这么快就接受了,略微讶异,他抚了抚脸,又强调了一遍:“总之别想乱七八糟的,别碰我。”   段呈誉俊美飞扬的脸庞轻轻笑了下,带点讥诮:“嗯。”在情事上,苏混账性格很别扭,言行不一致,他的话反着听就是了。   不出侯爷所料,衙门一休息,“言行不一”的苏翡白又来找他了。   段呈誉问:“又是什么事?”   苏翡白微微抬头:“背我在御花园里逛一圈。”   段呈誉很爽快地点头,抿唇道:“好。”   段呈誉膝盖微曲,苏翡白绕到他身后,双手环住这人的脖颈,他健劲、充满力量的左右手臂分别捞起苏翡白的两个膝窝,一掂,就将人背稳了。   苏翡白将脑袋靠在他的右肩上,脸颊柔滑,与段呈誉的脸庞相挨,一个微凉,一个温热。   这是一个非常亲密、暧昧的姿势。   段呈誉勾唇,心道,苏混账害羞了些,撩人的手段却一套一套的。   御花园里,有些清凉,苍翠的松柏亭亭如盖,小只的鸟雀扑棱着羽翼飞来飞去,白石路旁栽种着修竹草本,点缀的鲜花瑰丽又芳香,巍峨的假山和喷泉也有。   大启风气崇尚风雅情趣,御花园的外表完美贴合。   苏翡白安静地贴着他的背,搂着他的脖子,心情轻快,段呈誉的背宽阔又温热,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待在这里就像长高了一截,视野开阔一新,感觉倒是不赖。   苏翡白不由想到,其实段呈誉对他还可以……   “恭喜完成任务。”   不知不觉十分就过去了,苏翡白贴着他的脸庞道:“好了,放我下去吧。”   段呈誉有点舍不得,这件事和喂苏翡白吃饭一样,背着这个人给他一种愉悦的成就感,好像心被什么填充了一样的感觉。   段呈誉斩钉截铁道:“再走一段。”   苏翡白默了默,又催了他一两道,段呈誉总算缓缓把人放在地上了。   苏翡白一站定,段呈誉转过身面朝他,苏翡白入眸便是一怔,段呈誉英挺潇洒的脸庞,挂着一个神采飞扬的笑。   苏翡白心想,说实话,段混账长得还挺英俊的…   两人走回去,途中经过一株繁茂的桃树,翠叶间点缀满了含羞带怯的桃花姑娘,密密匝匝,像漫天的星辰绚烂,段呈誉看得心衷一动,他微踮起靴,顺手折下一截特别漂亮的桃枝来。   苏翡白见了,道:“……你干嘛,这是陛下的花。”   段呈誉轻笑:“不,这是很久之前,本侯栽在宫里的,送给你。”   苏翡白撩了下眼皮:“……”。默了默,道:“不要。”   段呈誉磁性的声音道,“怎么不要?这枝不够好?”   “先收着,你再挑一枝?”段呈誉跟他站得很近,将桃枝稍微递出去,苏翡白把手伸出来,段呈誉以为他要接,就松手了。   结果苏翡白意在撇开他的手。   轻轻一声,那根花枝就落地上了。   苏翡白冷淡的看了地面一眼,强势道:“是不喜欢你。”   段呈誉的俊眸睥睨一眼地上的一截桃枝。   其实这不重要,他只是有点点失望罢了,更重要的是,他被苏翡白的话刺了一下。   适度的害羞段呈誉可以当成情趣,然而这当下他兴致正高,“害羞”的推拒就成了泼冷水。尤其苏翡白拒绝的语气和表情“装”得太真实,称得上一句过分,真有些伤人的心了。   段呈誉冷道:“这下不要,等会可能就求着我了。”   苏翡白见他态度不好,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先离开,段呈誉独自留在原地。   不料那人乌鸦嘴,系统:“任务第六,让段呈誉为你折几朵桃花。   时限:三分。”   苏翡白默声:“……刚才的不算吗?”   系统:“任务发布之后才有效,并且,公子,你得收下。”   苏翡白心一颤,还是硬着头皮走回来了。   段呈誉看他真又走回来,冷冰冰的俊容有点憋屈的神色,反倒更有几分诱人。   再一看他的唇,色泽微绯,唇瓣有肉,可比桃花花瓣令人怜爱多了,看上去就很好亲,惹得人心痒痒的。   段呈誉心里一下又乐了,脸上却还故意板着,不给他好脸色看。   苏翡白观他神色,得知段呈誉被惹恼了,心道情况不太妙,求人的话一说出去,恐将碰个硬钉子。   苏翡白只得静静地斟酌了一下言辞,才别扭地从唇缝里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说完了,他便等着段呈誉顺着台阶下来,却发现这人仍是冷着脸站定,丝毫没有反应。   苏翡白:“……”。   系统:“两分。”   苏翡白:“!”。   怎么办?   他真把人惹恼了。   苏翡白清冷的俊脸忍住憋屈,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观察对方的反应,段呈誉仍是沉着脸。   系统:“一分半。”   苏翡白:“!!!”。   苏翡白有些急了,冰冷的声音道:“我道了两次歉了,而且你答应过…”   段呈誉俊眸瞥向他,磁性的声音道:“你知道错哪儿了吗?”   苏翡白:“……”。   作者有话说:   没打错字,想用的就是心衷,而不是心中。 第19章   段呈誉没真要他回答,看着他沉声道:“推拒不能这样强硬,会伤人。”   ……苏翡白已无力解释。   系统:“一分。”   段呈誉凑近他的脸庞,声音都有些湿热:“这次本侯想要报酬。”   苏翡白:“……”。   苏翡白心想先把最要紧的这关过了再考虑,清冷的声音道,“嗯。”   他这个“嗯”字,段呈誉一闻入耳,感觉自己更加被他招惹到了。   系统:“半分。”   段呈誉问:“想要什么?”   苏翡白心里松了口气,即刻道:“一根桃花枝,短一点就好,否则太伤树了。”   原来是嫌弃刚才那枝略长?段呈誉此刻早消了气,不禁被他这种独特的“出尔反尔的撒娇方式”惹得更心动了,他笑了,“啪”,又折下一根漂亮的桃花枝,分枝上点缀着数朵明媚的桃花,握在右掌中,递给他。   苏翡白接过这截花枝,清芬的香味扑鼻而来。就算不是为了任务,桃花都是很美好的。   时限结束的最后半分内,系统:“恭喜完成任务。”   苏翡白微垂眼睫,花瓣映入他清奇俊秀的眸底,眸里有幽微的光华在流转。   段呈誉看着他俊秀的脸庞,太心动了,他突然抬起这人优雅的下巴,毫不犹豫地用唇碰上唇。苏翡白唇的触感是软的、富有弹性。   段呈誉认真又有些着迷地亲起他来,苏翡白握着桃花枝,手臂激烈地推拒着这人的胸口。段呈誉不费吹灰之力就单手将他的左右手臂自细腕处钳制住了,另一只温热的大手搂紧他的瘦腰,把人紧紧扣在怀里。   段呈誉有些霸道地欺压他的软唇,下|流地将其舔|弄湿后,强势地撬开了苏翡白的牙关,将烫热的舌伸进去,极为色|情地扫荡一遍牙床和口腔内部。段呈誉的舌勾缠住苏翡白柔软的舌尖非常淫|靡地吮|吸起来,只闻“啧啧”水声作响,如此表达他对苏逍的反抗作出的回应。   苏翡白登时有些懵然,对方的唇舌很热很烫,年龄比他小几个月,却似乎更为成熟的男性气息充斥了他的唇齿。承受如此色|情的舔|弄与吮|吸,瞬间,异常强烈的酥|麻感从唇齿相碰之处直蔓延到苏翡白的脑袋尖,头皮都不禁一阵爽麻,沁出了眼泪。这件事超出了苏翡白的认知范围,稍微过一会,他才重新找回思考能力。   两人隔得太近,苏翡白空间不够没办法抬起腿去踢段玧,他气劲上来,想狠狠地踩住对方的靴子,用暴力和伤害的方式表达反抗、宣泄怒意,却又犹豫了。   这是报酬,也是段呈誉此时此刻心心念念的事,所以他不能反抗,一旦反抗等于刺激段玧。   刺激到这人,苏翡白接下来要做什么就都得看他的脸色,其中滋味必定难受。而若是暂且答应…   苏翡白心中艰难地隐忍了一会。   说实话,感觉上舒爽的不像话,但是精神上有些煎熬。   段呈誉享受了好一会苏翡白唇齿间清香干净的草木味,才勉强地放开了他。   两人离开一点距离,段呈誉才发现苏翡白的眼眶又泛起了绯红,睫羽沾湿,像是被他亲的舒爽哭了…   这样子真是惹得他极为疼爱…   段呈誉伸出指腹抹了抹他脸庞上的一点湿迹。   苏翡白愣了愣,也抬手一模眼周,这才发现自己被亲哭了…他根本不知道……   这是自然的生理性反应。   苏翡白刹那感觉到奇耻大辱,他陡然忘了要隐忍,右手臂上挪一段高度,心中愤怒使然,想狠狠使劲地掴对方一巴掌,又生生在半空中停住了。   段呈誉发现了他的动作,不仅未恼,还抿唇轻笑,磁性的声音道:“生气了?是我的错,我太过分了。想打就打吧,可是记得力道不要太重,稍微留给我一分情面。”   段呈誉说是可以打,然而真打下去这人肯定会被激怒的。再怎样,他不能真和段呈誉闹僵了。   苏翡白还是缓缓放下了手。   段呈誉被他这个饶恕的举动惹得心中更加疼爱他了,想去亲吻他俊脸上的湿迹,却又忍下来了。   苏翡白逼自己冷静,他冰冷的眸掀了掀眼皮,微微仰视,以退为进地冷淡道:“以后这种亲近的事,能不能尊重我的意见?”   段呈誉刚得了点好处,心甘情愿地对苏翡白退让一些,看着他认真道:“尽量,先问过你。”   苏翡白撩了下眼皮,轻轻地点了下头。治病的这几个月里,他澄清不了两人的关系,澄清的言语这人压根不肯相信。   完全阻止段玧亲近他是不可能的,然而亲近有个分寸的问题。亲近到什么地步,接触、拥抱还是亲吻,这个主导权在谁手里?   苏翡白有求于段玧,所以本来在段玧手里。   而苏翡白采取了软化的手段,表面退让,实则为进,接下来的时日里,主导权刚刚已经顺利地从段呈誉那里转移到了苏翡白手中。   可以说是苏翡白用一个表面顺从的亲吻和表面顺从的态度换来的。   作者有话说:   评论好少,你们撒个花也行_(:з」∠)_ 第20章   两人相安无事地走出御花园后,苏翡白回到相府。   苏翡白心中微愁,段呈誉不是随意亲狎男子的人,看来真对他有几分心动了。   段混账之前不是斩钉截铁地说过“本侯不是断袖”吗?   ……   治病牵扯出这种儿女情长的事,苏翡白真是始料未及,不情不愿,苦恼至极。   怎么做才好?   在任务之外尽量回避两人的亲近,免得误会更深,慢慢拖延到疗程结束再说。疗程一结束,他便可以和段玧断的干净,那时段玧总能信他不喜欢他了吧。   这段时期小心地应付段玧,在不闹僵的情况下,对他能远一分是一分,可别真让这人动了深情。   苏翡白想通其中关节后,沐浴歇寝。   翌日,早朝早早地结束了,苏翡白到礼部官衙处理公务。   上午主要去检查书院,题写了几页宣纸的汇报和建议。下午处理一些和蔻丹外交的问题。   今夜京畿的宵禁开放,迎来一月一期的夜市。这个日子稀罕,百姓官员大都会出来娱乐。   衙门休息后,苏翡白和礼部的同僚换下官服,齐约去夜市。   主街上,灯明如昼,人流摊贩如织,喧哗热闹。   大启能做官的,哪怕是个芝麻官,都是世家子弟,个个矜贵得很,而涪陵苏氏是其中最清辉闪耀的泽世明珠。   缺是什么都不缺的,况且这些摊贩上摆的货色基本入不了苏翡白的眼,只当随便逛逛,和同僚一起享乐。   偶尔遇到民间特别新奇的玩意儿,让苏翡白很感兴趣的,他也会停住步,看一看,真心喜欢就收下来带回相府。   路过一个摆陶瓷人的摊,苏翡白小时候就不稀奇它了,但他还是得停下来。   缘故在于,系统:“任务第七,亲手为段呈誉烧一个陶瓷。”   苏翡白:“……”。   “这次没有时限?”   系统:“没有,但不可拖延。”   苏翡白对同僚道:“诸位,苏某想烧个陶瓷,不奉陪了。”   同僚们一致认为,苏二公子初来乍到礼部,首次结伴游乐的事怎可缺少了他同行。   “烧陶瓷?苏大人好情趣,本官还没尝试过……”   “唐某也有点感兴趣…”   最后小摊上一下坐了几位礼部的高官,他们在烧陶瓷。   苏翡白心灵手巧,他年幼时便烧过一只貔貅,成品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技艺是不成问题。   然而苏翡白在琢磨别的想法。   亲手给段呈誉送陶瓷作礼品,岂不把现在的他美上天了。   万万不可。   须得折中而行。苏翡白想来想去,决定烧一个千古奇丑的陶瓷送给段混账,虽说做出这么丑的东西会掉自己的面子,但总好过让段呈誉继续加深对他的……   一干同僚都未接触过这种活艺,在小贩的指导下完成。   “李大人,你这捏的是什么?”   “唐大人,你这是麻雀?”   ……   同僚们再一看,苏翡白表情云淡风轻,镇定自若,手中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倏然,同僚们眼中惊艳,心中震撼,心道,苏二公子天资聪颖,做陶瓷都这般迅速巧妙,不知成品如何出神入化,期待,期待!   结果半成品一出来,同僚们目瞪口呆,怎么能丑成这样,就算是看在同僚的面子上,让他们闭着眼睛瞎吹,也实在夸不出一句!   苏翡白清冷的眸覆了一层满意的神色,低声道:“应该没问题了。”,这更是把同僚们一惊。   没想到诸事聪敏的苏二公子,却在审美上这样……冥顽不化!   大家呵呵轻笑,谁也不敢点评。   礼部的大人们将半成品交给摊主,摊主会代为将它们烘干,三日后再来取成品。   ·   三日后。   颜料也没涂,于是四不像灰蒙蒙的,显得更丑,苏翡白清隽的眸底尽是嫌弃,命侍从将这东西装好,明日去官衙时带给段玧。   午膳后,苏翡白对段呈誉道:“跟我到礼部,有礼品给你。”   段呈誉拆开包装,不禁有些无语:“这是什么?”   苏翡白也看着这个丑东西,认真描述道:“它什么也不是。”   段呈誉挑眉看着他:“…这是你亲手烧的?”   苏翡白微微颔首。   段呈誉再次忍不住笑得肩膀都颤抖了起来,过了一会,他才缓缓道:“……你故意的吗?你小时候做的可比这个好多了。”   苏翡白:“……”为什么段混账看起来没有不高兴?!   苏翡白清澈的黑眼睛看着他,道:“你怎么知道我小时候…”   段呈誉轻笑:“本侯知道的可多了。”   苏翡白:“……”,他为什么要笑?就不能表现得讨厌一点吗?   苏翡白心里略微失望。   段呈誉把东西收起来,虽说特别丑,好歹是苏翡白亲手做的,丑就丑吧。反正魏武侯从来不缺好看的宝贝。   系统:“恭喜完成任务。”   发现苏翡白轻蹙起秀眉,段呈誉疑惑,这人不高兴了?   难道是不该没夸他?不该说他没有小时候做得好?   ……   段呈誉心道,这陶瓷真没一处能看的部分……非要称赞的话,绝对是睁眼说瞎话,太难为人了。   但他还是沉声道:“咳…其实本侯是喜欢的。”这倒不是安慰,苏翡白做的,他当然喜欢。   苏翡白冷冷看着他:“真的喜欢?”   这也能喜欢?苏翡白口中泛起一点苦的滋味,段呈誉的眼光太差劲了。   段呈誉俊眸泛着光,认真道:“喜欢。”   苏翡白眼眸更黯淡了。   说罢,段呈誉又道:“亲一下?”   苏翡白:“!”,拒绝道:“不。”   段呈誉看着他道:“从上次亲近后,你都晾我了几天了,不能总晾着吧?”   苏翡白冷淡地偏了偏头。   在段呈誉眼里,他每次逃避的样子反而更诱人,磁性的声音道:“上一次不是很舒服吗?”   苏翡白:“……”。   段呈誉忍不住把他的脑袋轻轻扳回来,苏翡白的脸紧致光滑,触感特别好,他捏了几下。   苏翡白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冷,道:“不要乱弄。”   段呈誉没听,又捏了几下。   苏翡白抬起手臂,想把段呈誉捏他的右手掰开。   段呈誉真是有点后悔上次在御花园答应他的事了,沉声道:“那亲一下脸?”   苏翡白纠结了一下…一直推拒是说不过去的。   段呈誉看着他漂亮的眼睫,道:“咳,你送上来给我亲。”   苏翡白撩了下眼皮,淡淡道:“……你爱亲不亲。”   这好歹也算同意了,段呈誉轻微俯下脑袋,脸庞跟他的脸庞亲昵地蹭了蹭,然后用薄唇在上面啄了几口。   苏翡白心里有点异样的微妙。   段呈誉站直身,道:“明天休沐,不用来衙门,今晚要不要到侯府来。”   晚上去了,岂不要把他留下来歇寝…苏翡白撩了下眼皮:“今晚?别想。”   段呈誉道:“那…明日有空吗?”   苏翡白当然是婉拒了:“明日家里有事。”   休沐每隔六日一次,是官员难得完全空闲的一天,不能和喜欢的人一起度过着实可惜。段呈誉略微不满,道:“真有事还是假有事?”   苏翡白面无表情道:“真有。”   话一出口,苏翡白即刻后悔了。   他只顾着推拒,脑子不清醒,干嘛要说死?万一明日有任务必须找段呈誉,岂不是亲手打自己的脸?   但他都说出口了,更不好收回来,只能听天由命。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衙门休息之前,段呈誉被兵部的同僚叫住,原来是想请魏武侯明日与他一起去兵营巡察。   反正苏翡白明日有事,段呈誉约不到人,且他最近都是待在衙门,有段时间没去过兵营了,便应承下来。   结果还未到明日,苏翡白下衙门后回到相府不久,系统:“任务第八:坐在段呈誉大腿上,与他合念诗,三首。   时限:七刻。”   苏翡白:“……”,他正襟危坐在书房中,右手缓缓落下这一枚黑子,清隽的眸差不多平视对面的苏问:“长兄,我临时有事,下次继续罢。”   苏问停住捻起白子的左手,道:“棋局刚开始不久便要走,何事?”   苏翡白犹豫了下,道:“请长兄待会代我转告父亲,我去拜访魏武侯府。”   苏问看着他:“翡白上次可是在魏武侯府留夜了?”   苏翡白:“是。”   苏问微笑:“最近,和魏武侯亲近了许多,是放下了儿时的成见吗?”   苏翡白:“……差不多。”   苏问继续微笑道:“知道了,你去吧。”   有迷路延误的前车之鉴在先,苏翡白不敢怠慢,毫不拖沓地吩咐侍从准备了车马。   这次命管家派了个熟路的侍卫,没出岔子。   魏武侯府上下皆是震惊,放在从前,这位可是家主大寿时往相府递描金的请帖,都请不来的。   原因都心知肚明,不就是挺不待见他们侯府的小主子嘛。   最近的风声有所变化,两位小主子关系亲近起来了,没想到,亲近到了这个程度……距苏公子上次夜访才仅仅几天而已!这…这么快又来了?   苏翡白最初到书房找人,空无人影,再一转转,段呈誉原来在后园。   段呈誉长眉凤眸,鼻梁高挺,一副凛冽贵气的模样,一身墨黑银绣的装束,更衬得他风流潇洒,威风赫赫,他骨节分明的右手持一柄折扇,一挥扇面,扇风裹挟着浑厚的力,锋利如刀刻,轻轻松松地在白石上刻下痕迹,入石深约一寸。   将这情景映入眼帘,苏翡白心里震撼,有这般功力,哪怕远隔几尺,段呈誉想要割人颈喉,取人性命,可谓容易至极,不费吹灰之力。   苏翡白早就听闻魏武侯武功超群,没想到如此厉害,叫他心底有几分艳羡。   段呈誉斜睨到苏翡白的身影,抿了下唇,“唰”地一收折扇,他背着手,器宇轩昂,闲庭漫步一般走过来。   都不必问,段呈誉心道,苏翡白想他了。   白日说不来,又是一种害羞的推辞。羞涩到底是敌不过真心喜欢的冲动,于是付诸实践,来找他。   先前的沮丧和失望瞬间烟消云散,段呈誉心里美滋滋的,炸开了一朵绚烂的盛世烟花。   段呈誉微微俯视着苏翡白道:“有什么事吗?”   苏翡白先未答他这个问题,而问道:“你刚才武扇,难吗?”   段呈誉想了想:“看天赋。”   苏翡白黑眸澄澈如水,道:“我想学。”   段呈誉好奇:“为什么?”   苏翡白道:“看起来挺潇洒。接待蔻丹使臣的国宴上,我想表演这个。”   说着,苏翡白向白石上瞥了一眼,他刚才便有些好奇,段玧挥动纸扇唰唰地在刻什么,这下往前走了几步,定睛便能看清了,是一个“逍”字。   苏翡白:“……”。   段呈誉看着他视线移动的动作,轻轻勾了勾唇,道:“我教,但确实有天赋才可习得。如果不成,不要在意。”   苏翡白撩了下眼皮:“嗯。”   段呈誉道:“那你来找我是?”   坐在段玧的大腿上念诗,如果在之前,苏翡白会认为他们都是男子,没什么大不了的,然而现在段呈誉断袖了,这件事便暧昧又尴尬,若是他直接开口请求,段玧心中的误会和对他的感情岂不顺理成章地更深了?   苏翡白想尽量找个正常些的理由出来。   段呈誉见苏翡白未答,于是以为他只是单纯来看看自己,心道,先前撩人的手段层出不穷,这下倒是没法子了?   段呈誉主动走近一步,右手搂住苏翡白劲瘦的腰,黑色的靴底轻轻一踏,苏翡白倏然感觉到一阵清风了裹挟二人,他恍惚是飞了起来…转瞬他们便上了侯府的屋脊。   俯瞰近处,侯府朱墙黛瓦,廊腰缦回,飞檐翘角,远眺,苍穹辽阔,余晖朦胧,远山倩影,苍翠千里,另有一番景味。   苏翡白站在屋脊之巅,心底不禁升腾起一种“会当凌绝顶”的新鲜和畅快感来,他问:“怎么突然飞上来?”   段呈誉道:“心血来潮,带你看看上面的景色。要不要坐坐?”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虽说在屋脊上看风景是一桩美事,可苏翡白心里还记挂着念诗的问题。   在屋脊上谎称自己畏高,便可以顺理成章地提出要坐在段呈誉腿上。然而苏翡白垂眸看了看,这里实在太陡,真要坐在他身上,姿势过于危险。   于是苏翡白清泠雅致的声音解释:“不了,有点事,带我下去吧。”   段呈誉便又搀着他使用轻功,飞了下来。   两人到段呈誉的书房里,苏翡白逡巡四周,发现书案那边只有一把精雕细琢的红木靠椅,隐约有了一个念头。   段呈誉问:“所以是什么事?”   苏翡白便道:“写幅字吧?我帮你磨墨。”   天光有些昏暗,书案上烛光摇曳,苏翡白慢慢研磨了会松山墨,系统:“一刻”,苏翡白停了手,轻轻道:“腿有点累。”   段呈誉在这种事上非常体贴,站起来空出靠椅,道:“你坐,我来磨。”   苏翡白身形如松竹一般站在原地,不动声色。   段呈誉思忖起来…难道这人心里又在打算什么?   总之多半是在打算亲昵的事,他也有一个想法,段呈誉一把将苏翡白的膝窝勾起,倏然离地倒是让苏翡白心中略惊。   再一瞬,段呈誉就把人放在自己大腿上坐稳了。   苏翡白眼睫颤了颤,段玧这个举止不要太合他的心意,简直就是心想事成,省得他自己开口说椅子太硬,能不能坐在……总之,免去了他的尴尬。   却不料,段呈誉竟十分不懂事地将这个暧昧的举止问出口,低沉的声线道:“喜欢这样吗?”   导致事情重新回到了尴尬的局面。   苏翡白:“……”,这要他如何答?   撩了下雪白的眼皮,保持沉默。   段呈誉继续很不懂事地威胁道:“不喜欢?那我放你下去了。”   这怎么行!   苏翡白侧坐在段呈誉的大腿上,“长”高了一截,倒是可以和魏武侯平视了,凌厉地盯了小侯爷一眼,不情不愿道:“别放。”   “别放”,就是说,他很喜欢。段呈誉邪邪一笑,此时将苏翡白侧搂在怀里,雪白俊美的脸庞,澄澈的黑珍珠般的眼睛,鸦翅一样的睫羽,都近在咫尺……自从段玧开了窍后,感觉苏翡白真是哪儿哪儿都好得不得了,浑如怀里是抱了一个大宝贝一般。   苏翡白并不知段呈誉在想什么,他矜雅贵气的脸庞对着他道:“不题字了,背诗吧。”   段呈誉抱着人已心满意足,做什么都无所谓,道:“背什么?你起。”   苏翡白微垂俊眸思量,挑了一首与儿女私情毫不相关的,吟道:“怕愁贪睡独开迟,自恐冰容不入时。”   段呈誉低沉又撩人的声音在苏翡白的耳畔作响,热热的气息喷薄在他白皙光滑的侧脸上,接道:“故作小红桃杏色,尚余孤傲雪霜姿。”   似乎有点太亲热了,苏翡白不适应道:“……你能不能不要靠这么近。”   段呈誉箍了箍苏翡白的腰肢,理所当然地道:“都坐我身上了,还想离多远,你不怕掉下去?”   苏翡白俊秀的脸庞蹙了蹙眉,所余时限不多,他选择忍耐道:“…继续,寒心未肯随春态,酒晕无端上玉肌。”   段呈誉没接,漆黑的眼眸似藏了漫天星辰,直勾勾盯着苏翡白雪白俊美,微侧着的脸庞,道:“我真怀疑…你这挑的是首什么诗?”   苏翡白黑眸清澈如水,他的眼神略微迷惘,有什么问题?   段呈誉看在眼里,轻叹了口气,道:“算了。诗老不知梅格在,更看绿叶与青枝。”   接下来两首是段呈誉挑的,月出皎兮和蒹葭。   “恭喜完成任务。”   苏翡白即刻道:“不念了,放我下去。”   段呈誉却舍不得,不想放,用千年寒铁般沉重的手臂将他的腰锁紧,叫苏翡白一丝一毫都动弹不得,棱角分明、凛冽气势的俊脸很亲昵地去贴苏翡白温度微凉的脸,沉声道:“你怎么这么诱人,吟诗的声音听得我真要硬…”   苏翡白:“……”。   他怒上心头,斥道:“无耻!”   段呈誉更无耻地在他俊秀的脸庞上亲啄起来,边啄,边启唇说话,唇瓣几乎在轻含他的脸,道:“天都有些黑了,你还坐在我腿上这么勾我,今晚要不要…”   湿热的气息在脸庞上肆意蔓延,所经之处由于对方说话的唇瓣颤动而泛起微痒,话语也如此下流,苏翡白实在忍不了,集中力量狠劲推了段呈誉一把,但这人的身手太厉害,他敌不过、挣不开,没好气道:“真的,放我下去了。”   段呈誉停下亲啄他的动作,俊眸看着他闪了闪,痞笑道:“也好,免得你一直坐我腿上,真把本侯弄出反应来了。”   段呈誉松开了对苏翡白的钳制。   苏翡白身躯站直,尽量维持着冷静,不太撕破脸,道:“不是答应了尊重我吗?”   段呈誉认真道:“那也不能由着你次次想撩就撩,撩完就不负责任吧?况且你这人心口不一,本侯有时都分不清你是真不愿意还是害羞了。”   有时…这混账有分清楚过哪怕一次吗?苏翡白冷声道:“害羞都是你自己乱想的。”他抬眸一看天色,很不妙。   段呈誉只当他在狡辩,也透过窗扉看了眼灰黑的天,轻笑道:“这次留不留夜?”   苏翡白心中纠结着,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来,于是完全不敢走了。如果系统像上次那样忽然发布任务怎么办?   苏翡白默了默,只得道:“我在侯府歇一晚。”   段呈誉低沉的声线道:“…如果你还是想歇在我屋里…”   苏翡白断然道:“不必了!备客房罢。”   段呈誉笑了笑:“可别半夜又撒娇要人抱,说不抱睡不着。”   苏翡白:“……”。真是要被这个混账气死。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是修改过的,跟原来不完全一样。 第23章   夜里,段呈誉等了很久,苏翡白都没来要“抱抱”,小侯爷不禁心里失望地睡着了。   翌日。   苏翡白听闻段呈誉打算去兵营,眼眸里清光流转,有些不解:“今日分明休沐,你为什么去兵营,难道有公务?”   段呈誉解释:“你不是有事吗?本侯闲得发慌,后来便答应了唐将军去巡察。”   呵呵。   方才在侯府用早膳时,系统:“任务第八,让段呈誉教你骑射。   时限:今日黄昏前。”   此一时,彼一时。苏翡白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问:“那,你今日还有空陪我吗?”   段呈誉表情上嘴角抽了抽,“你这么快又变成今日没事了?”,心里笑得铁树开花。   苏翡白撩了下眼皮,神色冷淡道:“有没有空,给个准话。”   段呈誉道:“啧…”   段呈誉还是带苏翡白来到京畿郊外的兵营,两人在主帅帐中。   段呈誉道:“教你骑马可以,有助于强身健体。射箭暂且不行。”   必须行。苏翡白面色冷淡地问:“射箭为什么不行?”   段呈誉轻轻勾唇:“射箭技巧固然重要,臂力才是首要。弓太重,至少六十斤,以你的臂力绝对拉不开。”   苏翡白有些不满:“射艺是世家贵族必习的六艺之一,我从前有病才落下罢了,就算我体弱一些,好歹也是男子,你怎能笃定我拉不开?”   段呈誉起身走到他跟前,微微俯视,掂量好劲道抓住苏翡白的手臂,沉声道:“你挣得开?”   苏翡白根本挣不动,被抓得有些疼,却逞强不想服输请他放开,所幸段呈誉知道分寸,点到即止。   段呈誉用低沉磁性的声音对他道:“不是我不教,你这个臂力勉强去挽弓的话,定会伤到自己。”说完他主动松开了。   苏翡白只好问:“就没有更轻的?”   段呈誉正经道:“军中一般都用一百二十斤的弓,六十斤是最低了。”   苏翡白略微丧气,清泠优雅的声音道:“真的不能学?”   段呈誉认真道:“哪里。缺少锻炼罢了,以后体质强一点再学是一样的。”   苏翡白心想,倒不是这个问题。任务在今日怎可拖到以后,就算伤到手臂他也得学,“那先骑马?”   这时一个士兵入帐,报告方阵准备完毕,请魏武侯去视察。   段呈誉于是让人先领苏翡白去马厩,忙完这一阵再过来。   苏翡白换了一袭骑装,踩着美观的黑皮靴,来到马厩。一眼扫量过一排矫健的美马,最终视线凝在一匹黑红色神骏身上,马身的曲线流畅优美,马腿矫健、充满力量。   看守马厩的士兵却不好意思道:“公子,这匹是侯爷的马,一般不让其他大人碰呢。”   苏翡白轻轻颔首,道:“我另挑一匹。”   这士兵见他长得贵雅斯文,不像能骑烈马的,便道:“公子是第一次骑马的话,不如挑那一匹?”   苏翡白循着他手指看去,是一匹白马,毛色挺干净,外表不算丑,但较为瘦小,远不如其他神骏矫健漂亮。   士兵道:“这匹虽然不如其他神气,胜在它脾气温顺,体型也适合新手驾驭。”   见了更高大漂亮的美马,要他骑这匹明显次一等的,苏翡白心下微微失望,可也知道是这个道理,神态安静道:“好,就这匹,它叫什么?”   “落霜。”   “不,把本侯的御影牵出来。”他要指点苏翡白马术,其他的马脾性他不熟悉,不如用御影那么好教。何况段呈誉丝毫不介意苏翡白碰他的东西。   苏翡白回首一看,是段呈誉,奇道:“视察将士方阵这么快吗?”   段呈誉也换了一身骑装,戴着一双皮手套,脚蹬黑皮靴,衬得他更加英俊潇洒,神采焕发,“没视察,这事扔给副将了。你是金尊玉贵的世家公子,骑马这种有风险的事,本侯要亲自看着才放心。”   段呈誉将手中的斗笠递给苏翡白。   苏翡白疑道:“我从未见过骑马戴斗笠的。”   段呈誉解释道:“别看这上午时日光不烈,其实还是很伤人的。你肌肤胜雪,别晒坏了。”   苏翡白犹豫了下,接过斗笠戴在头顶,他抬眸打量一遍段呈誉,这人常在外操武,肤色并不白皙,有一种野性的气概。   “御影跑起来很厉害性子却不算烈,但切记马的眼睛在两侧,不可站在马匹的前后方或侧后方,它看不见你会觉得害怕,很可能就踢伤你。”   “最好是从左前方靠近它,马匹很敏感,不要大声说话…呵,这点你不需要注意,你不是大呼小叫的人。”   苏翡白按他的话靠近御影,又听,“摸摸御影的脖子,跟它肢体交流。马是情感很丰富的动物,把马当成你的伙伴,而不仅是你的坐骑。”,苏翡白试着摸了摸马脖子,可能是主人段呈誉在旁边指点,御影表现得很听话,顺从地低下马头,这是认可他的信号。   “唔…但也不要太友善,它欺软怕硬,一旦它觉得你好欺负,就真的欺负你了,你的指令它都不听。”说到这里,段呈誉忽的又笑了。   苏翡白疑道:“你又笑什么?”   段呈誉勾唇道:“你眼神和气场一向很凶,它应该不会觉得你好欺负,这点你也不必注意。”   苏翡白难得的白了段呈誉一眼,然后牵着御影在草场上慢慢走了几圈,微风徐徐拂面,它态度很温顺。   段呈誉牵过缰绳,让御影待在原地不动,指点道,“上马的时候,一手抓住马鞍前面的一缕马鬃毛,另一手扶着鞍子后面。左脚仅将前脚掌放进马镫,不能放太深。右脚踮几下,跨上去,注意别踢到马身和马屁股,它会受惊。”   苏翡白是第一次骑马,却很勇敢,一丝都不怕这匹陌生的动物。他长得高挑,骑上御影这样高大的马匹不太难,动作流畅舒缓地一次性就上去了。   段呈誉看在眼里,觉得他跨上马的动作真有英姿飒爽的风采,骑在高大的马匹上衬得苏翡白更加俊美迷人,让人心动的不得了。   “在马匹上躯体要放松,你一紧张,肌肉会绷紧,马立刻能感觉到,它就会惊慌失措。所以你要一直以镇定的姿态安抚住它。”   段呈誉观察了苏翡白在马上的姿态,赞叹道:“真是有天赋,还是说你仪态本就端庄?脊背挺直,和臀部、脚后跟在一条直线上,就是这样,保持着。”   苏翡白骑上马,整个人明显“长”高一截,抬眸望去视野更加开阔,再偏头看指导他的段呈誉,真是俯瞰的角度了。   段呈誉将缰绳交给他,“双手把好,眼睛平直看着你要去的地方,不要低头看马。小腿稍微夹下马身,力度不要太大。”   苏翡白听他的话,小腿夹了一下马肚,御影的马蹄便开始挪动了,比马的慢走稍快一些,迎面微风送爽,有种畅快感。   马上有些颠簸,不过他很快就适应了。段呈誉跟着他轻跑起来,御影熟悉主人,不会被他吓到。   “左转,眼睛先看向左方,马能感受到你的视线,拉左缰绳,右小腿夹马肚。”   苏翡白握着缰绳的松紧程度适宜,指令的动作也很标准,一下御影就能领会。   他加快了速度,左转行一段,再右转行一段,远眺眼前是无比辽阔明秀的山河秀色,新奇感和愉快感一齐不断在心间攀升。   斗笠下,苏翡白的眉目都变得柔和了些许,段呈誉便知他很喜欢骑术,这人很有天赋,他教起来心情也不错,抿唇提醒道:“你的技巧还不够熟练,不要再快了。”   苏翡白在心旷神怡的心境下,原本很想快跑,可是段呈誉指导他时的声音,低沉又富有磁性,有一股令人信服的魅力和魔力。苏翡白其实心底明白段呈誉是一个细心可信的人,这种教导的时候肯听他的话。   苏翡白下指令让御影停了马蹄,翻身下马。   段呈誉勾唇道:“本侯教的如何?”   苏翡白对他撩了下眼皮,声音轻飘飘的:“你想听什么?还成吧。”   说实话段呈誉的指导成熟耐心又细致,挑不出一丝毛病,可是苏翡白不敢太过夸他。   段呈誉俊眸微光流转:“教授骑术的请求本侯应了你,你是否也应我一个请求?”   苏翡白不情愿地看了他一眼,难道又要出卖色相…虽说待会还得指望段玧教他射箭……但看样子段混账今天心情不错,所以只要他拒绝的方式委婉一点,这人不会太过生气。   能远一分是一分,可以拒绝就拒绝…所以…   不料,段呈誉道:“本侯带你跑一圈,如何?”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骑射2   苏翡白没想到是这种要求,他面色柔和了一点。这倒是不错,不用被摸被亲,而且他心里本来就很想快跑的。   何况这种无痛无痒的小事反倒更不好拒绝,苏翡白便答应了。   他取下斗笠放在草地上,之后两人再潇洒地上马。段呈誉坐直后,修长的双臂从苏翡白的两腰旁穿过,牵好缰绳,骄矜的小腿夹一下马肚,御影立即奔腾如风。   迎面的一阵清风不断袭来,策马驰骋,视野所及,天地辽阔无垠,山河秀色,苏翡白享受起这份纵横的快意来,他的体温四季都偏凉,靠着身后人宽阔烫热的胸膛,令段呈誉错觉是怀抱了一阵清凉的风。   段呈誉的注意力不禁从山河秀色转移到怀中秀色。   苏翡白的背极为清瘦,给段呈誉一种强势和弱小强烈对比的感官错觉。他成了一只骄矜而优雅的野兽,怀里是一只可怜的猎物。   骑在马背上驰骋,段呈誉神清气爽,精神比平时振奋数倍,导致事情有些失控。   段呈誉原本只打算带人跑一圈的,此时心里却蓦地涌起一种将苏逍狠狠搂在怀里,肆意欺负他到窒息的强烈的动物欲,同时他的心又很疼惜这份柔弱。两种激烈的情感在他心间碰撞。   御影在段呈誉的指令下,逐渐停下马蹄。   终于,段呈誉情难自禁地微垂下脑袋。高挺的鼻梁蹭了蹭苏逍白皙、曲线玲珑的脖颈,着迷般猛然嗅入一口猎物身上醉人的馥郁清香味。   察觉柔软的薄唇触过、男人烫热的气息喷薄在雪白的脖颈处,苏翡白回过神来,心间涌起微妙的滋味。段呈誉在闻他…又在做暧昧的举止,他下意识不自然地扭了几下,想摆脱身后的人。   猎物不安分地挣扎着,天空上两朵圆滚滚的白云飘来移去。   陡然,苏翡白微微瞪大了清澈的黑眼睛,,他…感觉到…隔着布料。   潺潺溪水落下去,一块威严的石头凸出来,碰到了圆滚滚的白云。   苏翡白不敢动了,他按捺住上涨的怒气,告诉自己不要冲动。   不料段呈誉得寸进尺,低沉又磁性的声音忽的响在耳畔:“苏逍…本侯有点想…”,不知为何,他话并未说完。   白皙滑致的玉盘上,盛着两粒红珠,烫热的风抚过,其中一粒被带得颤了颤。   苏翡白俊秀又冷冰冰的脸覆盖了一层羞怒,他难以忍受地闭了下眼,睫毛抖了抖,“咣!”转身他修皙白净的右手就使劲掴了段玧一个巴掌。   这一下使了狠劲,把他自己的手都扇疼了。怒意却还未消下去,“滚!”   脸上挨了一巴掌,疼得很,清雅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激烈,正值意乱情迷的段呈誉瞬间清醒了…   两人下了马。   ·   段呈誉知道方才他所做是可能有些过分了,该他道歉。但两人都在一起了,就算苏翡白暂且不愿意亲密到这种地步,也不能真下狠心对他下这么重的手吧?   从小到大都没人敢这么打他,还是他喜欢的人,魏武侯心里有几分屈辱,更有几分伤心,他没有道歉。   苏翡白的怒意蹿得高,消得也快,回到兵营冷冷用了午膳后,气劲已消到只余五分。   毕竟他也有一部分责任,他不该一直没澄清两人的关系。段呈誉便理所当然地喜欢对他做些过分的事。   系统:“两个时辰。”   段呈誉教了他骑马,还没教射箭。苏翡白用过午膳后不能走,他留在一个营帐里休息。   刚坐下一会,就有个士卒殷勤地跑进来送一个圆盒,里面装着疗效上佳的伤药。不必问也知道是谁派人送来的。   治什么的?   作者有话说:   我真的只想做个清水写手,这一切都是段侯爷逼的。 第25章   苏翡白秀眉轻蹙,慢条斯理地抹了一点清凉芬芳的药膏,均匀涂在右手掌间。涂完后打疼的手掌舒服多了。   心道,混账是混账,人其实还不错。   可一想起他下流的举止,心中还是有股怒气。   只不过,还有治病的事压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主帅帐中。   段呈誉大马金刀地坐着,问:“药公子涂了吗?”   士卒道:“侯爷,涂了。”   段呈誉点头:“行,你下去吧。”   他被扇的半边脸上也早就自己抹好了药膏。   段呈誉抚了把脸,下这么狠的劲,苏逍心里肯定真的恼怒了。他生了气,为何没有一走了之,留在兵营,还肯收下伤药?   除非…愠怒不假,但这怒是恼羞成怒…苏逍修养好脸皮薄,不是不能接受心上人碰他,只是不可白昼里没个分寸。所以他生了羞恼,又舍不得真走了?   段呈誉心里伤心的滋味忽的全消失了。   魏武侯还忍不住勾了下唇。   靶场。   “嗖!”一根箭脱弦,在半空中闪电般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啪!”一声稳稳落在靶上,正中红心。   “侯爷,好箭法!”,段呈誉在挽弓示范,周围一堆士兵稀罕地围着学习。   段呈誉对一个士卒道:“看到了吗?拉弦时手臂用力就行,肩膀的肌肉要放松。”   被他指点的士卒受宠若惊,连连点头:“知道了,谢谢侯爷。”   段呈誉把弓递给他,“你再挽一次我看看。”,旁边的士卒递给同伴一支箭。   段呈誉认真观察着士卒的姿势,箭离弦而发,中靶。   “可以,继续练。”,段呈誉边说边拍拍他的肩。   段呈誉又继续巡察其他士兵的练习情况,这一转身,看见一个清贵秀雅,眉如墨画的青年,总之不是这些兵将能带有的书卷气质。   苏翡白走过来,神色一如平常的冰冷自若,似是直接把骑马的事揭过了,微微仰视段呈誉道:“教我射箭吗。”   这是一个请求的问句,偏偏用他那清冷的声音说出口,变成了陈述句。   就在不久前,两人才为难以启齿的事闹了龃龉,他被轻侮,段呈誉被狠狠扇了一巴掌。苏翡白认为,两边大概都还在兀自生气,一碰面,这局面到底是有些尴尬。   虽说他心里的气意尚有五分未消,但可以为治病暂且隐忍。   然而他摸不准段呈誉的态度是怎样的,会不会为难他。   段呈誉原以为苏翡白还在生着气,毕竟羞恼也是恼,没想到他居然肯主动搭话,似乎没计较骑马的事了。他心中蓦地惊喜,这人是真的仅仅…一时羞恼而已。所以那一巴掌也算刀中带糖了。   他打都挨过了,药也涂了,伤心的滋味也不见了,看到苏翡白竟然没计较更是心情不错起来…自然也不提这茬了。盯着苏翡白的俊眸中似藏闪耀的星辰,偏成熟的声音道:“上午解释了,你的臂力拉不开弓,过段时间再学。”   苏翡白有些讶异,虽说本就是段混账的错,但他后来挨了一巴掌也该生气的,现今这个语气和态度却像是气消了的样子…   并且好像他心情还很不错。   苏翡白感觉莫名其妙,也不管了,坚持道:“今天教我。”   段呈誉富有磁性的声音道:“你会伤到手臂。”   苏翡白的眼神不容反驳,“我想今天学。”   段呈誉:“……”。   就算苏翡白对他的爱慕之情多得都要从心间溢出来了,也不能这样不知分寸,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对心上人撒娇吧?段呈誉心里有一点点责怪,又不禁有些飘飘然,看着他沉声道:“本侯是为你好。乖,听话。”   苏翡白:“……”。   冷淡的脸对着段呈誉,气质不弱地道:“不必替我操心手臂会不会受伤。”   段呈誉凤眸瞥着他的俊脸,依旧不打算让他逞强。啧,怎么做才能让爱人罢休?   撒娇,就是要……只要给了就听话了。   这简直·正合侯爷的心意。段呈誉抿起唇,将温热的手掌贴在苏翡白冷冰冰的脸庞上,安慰地抚了抚他。   段呈誉心里舒服地谓叹一口气。苏逍这张俊脸不仅生得白皙俊俏,手感都这样光滑紧致,叫他摸着欢喜得爱不释手。   “啪!”苏翡白毕竟心里还有股骑马之事的气在,这时候很不待见段玧,又被轻薄,他怔了一瞬后,气意霎时又起来了,眸色沉如寒渊,使劲打掉了段呈誉的手。   同时肯定,段玧心里是一点气都没有了,既然段玧不摆脸色,那他便可以放心地摆脸色。   段呈誉意犹未尽地将手收回来。怎么摸摸反倒生气了?对了,旁边还有人在,不该表现得这么亲密,是他考虑不周了。   士卒们:“!”。   段呈誉觉得自己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人没哄住,还惹恼了。   苏翡白冷声道:“要教就教,别碰我。”   不太对劲…这是不是有点太凶了,像是他心里还憋着股骑马的气。   段呈誉顿了顿,问:“你…还在生气?”   苏翡白撩了下眼皮,冷淡地看着他。   原来还在生气。段呈誉心中无奈,得赶紧想个办法把人哄好…灵光乍现,他想起怎么解决射箭的问题了,道:“手把手地教,这样你才拉得开弓。”   段呈誉觉得哄爱人最好的方式当然就是两人之间卿卿我我,做点亲热的事,隔阂自然会没了。所以他在教苏翡白的时候言行就很一言难尽…   段呈誉站在苏翡白身后,故意让两人几乎贴紧,姿态很暧昧,段呈誉烫热的手掌覆盖在苏翡白清凉的手上,帮他矫正姿势,烫热的气息喷薄在白皙俊美的脸庞上,磁性的声音道:“食指在箭尾上方,中指及无名指至于下方……宝贝,你的手也好生俊俏。”修皙又干净。   没想到这人挨过一巴掌后反倒更喜欢调情,苏翡白更气了,清冷的声音驳道:“你不能专心教?”   段呈誉不答了。把着他的左手臂往下带了带,又贴着人将苏翡白的身体侧转,解释道,“左肩推右肩拉的力,将弓拉开至右手虎口贴近下颌。”   拉弓的力量其实是段呈誉出的,苏翡白仅可以学会标准的姿势。   “眼睛、准星、靶心,三点一线。瞄准好后右肩出力,松弦时右手三指迅速张开。”   “嗖!”箭脱弦而射出,正中靶心。   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最后,放松的这一步很关键,做不好会伤到你。左臂由腕、肘、肩至全身依次放松。”   两人中途吵架到底是耽误了些时辰,学会骑马和射箭后天色已晚,临近最后的时限,系统:“恭喜完成任务。”   段呈誉琢磨着他射箭都教会了,苏逍怎么也该消下去一些气了。试探一下。瞅了瞅旁边暂且没外人在,段呈誉顺着这个站在苏翡白身后的姿势,健劲有力的双臂把人的瘦腰紧紧搂住,微微俯下热乎乎的脑袋,很专心地轻吻起他雪白的后颈来,从后面到前面。   苏翡白身体一颤,气急败坏之间猛然想明白了,段混账这是用哄情人的手段来哄他了,背道而驰不过如此,他道:“滚,你滚。”   这混账根本不懂到底怎样才能让他平息怒火!所作所为反倒让他更恼。   段呈誉却还以为他不过是有些羞,变本加厉地继续“哄”人,含入苏翡白那一颗男性特征的喉结,用力地吮吸了一下,边吮边说话:“苏逍…”   苏翡白只觉一股强烈而诡异的酥麻感从喉结处窜开来,他有些无望。早知道不摆脸色,或许这人就不会乱来。   苏翡白情绪上十分想狠狠再给他一巴掌,然而他尽量理智地默念了一句君子报仇后,尽量用冷静的声音道:“别亲了,我没有生气了。”   实际上气上加气。   段呈誉一听没事了,满意地应了声低沉的“嗯”,心情大为愉悦,反而更不想停,吮得更加下流。   苏翡白:“……”。   苏翡白被搂得紧紧的,想要挣脱十分困难,他只得一边承受微妙的舒爽感,一边滚动喉结道:“段玧,你适可而止,你我皆未及冠,你不能太过分了…”   与年龄不符,苏翡白的容貌和气质看起来反倒比魏武侯更显青涩。   苏翡白拿捏了下分寸,往后朝段呈誉的小腿上踢了一下,冷淡的声音继续强调,这次划下范围:“我是认真的。抱一下可以,别的慢慢来,你不能总这么过分。”   苏翡白这个借口找得不错。段呈誉闻入耳,蓦地被他说的有一丝不好意思。   魏武侯停下动作,抬起脑袋,还是从背后抱着人,英俊凛冽的黑眸里深渊一样的微光翻涌着,他考虑一会:“亲一下呢?”   苏翡白心中斟酌片刻,段呈誉如狼似虎…只让他抱多半是不肯罢休的,不如答应了,免得他变本加厉,于是道:“你亲的方式太下流了。正常的,”他顿了顿,“先问我。”   段呈誉听闻“下流”二字,在他耳畔轻笑了一声,道:“本侯答应你。”   段呈誉未曾及冠,然而他发育早熟,并不在意年龄问题。可如若爱人在意的话。   段呈誉很想亲近苏翡白没错,但他心里更加疼惜他。想尊重他。   要他再等等,可以。   苏翡白的心动了动,这混账终于做了一件勉强算符合他心意的事。   段呈誉放开苏翡白,抬眸看这个天色,两人都该回府休息了。   上午吵了一架,而今刚合好后,段呈誉心里更舍不得他,更想与他亲热一点。   段呈誉俊美凛冽的脸庞对着苏翡白问:“今晚跟本侯去宫里?只抱一晚,不做别的。”   不可能。苏翡白清隽秀逸的眼眸里倒映着对方的脸庞,随口给出一个拒绝的借口:“我昨夜也未回相府,不可太放肆了。”   段呈誉于是挑眉道:“那你抱我一下?”   苏翡白看了看对方的表情,只好跟他抱了一会。   抱完后,段呈誉尊贵凛冽的脸又笑道:“舍不得,再亲本侯一下。”   苏翡白:“……”,撩了下眼皮,没理他,抬腿就走。   段呈誉于是反客为主,俯身用薄唇去触他俊俏的脸庞。   苏翡白压抑的气意被他这举止挑起来:“你好歹是在沙场上统筹调拨千军万马的大将军,才允过的话立刻反悔,如此言而无信?”   段呈誉眼神认真地狡辩道:“我问了,你没回答而已。”   又瞥着苏翡白脸色不佳,道:“好罢。刚才没忍住,不是故意的。可见情之所至,亲密之前非要先问一声,太过不合情理,也太过折损你我情分。我答应你不再亲得那么…嗯……”他轻笑了下,“下流…你这是什么词?至于问不问,真不是可以的控制的。”   苏翡白俊眸微敛,也实在没办法,带着气意警告道:“其他的事,不可违诺。”   段呈誉这倒是真的·很尽量的·不会违诺。   然后一个回相府,一个去皇宫。   作者有话说:   离他们在一起不久了。 第26章   桃花凋谢,又下了几场晚春淅淅沥沥的霏雨。晚春离去,两旬的光阴流逝,转眼便是立夏。   天气热起来,京官们的官服都薄了一层。   骑马争执的事刚过去,翌日,治疗系统便发布了一个长达两旬的任务。   “任务:每日和段呈誉私下相处两刻以上。   时限:持续两旬。”   恰好段呈誉答应过苏翡白,教他武扇。光是每日两人在一起练习的时辰便不止两刻。   任务真的轻松了不少,然而苏翡白心里逐渐涌现出另一股忧虑的心绪。   两人相处时,段呈誉太喜欢对他做暧昧的事了。虽说,基本没超出苏翡白上次划定的界限,然而苏翡白担心对方动了真心、深情。   于是他中间又试图澄清两人的关系,把治病的说辞搬出来好几次。   段呈誉就是不听,还反过来对他调情得更过分。   所以还是只有将就着暧昧的局面。   段呈誉带他去骑马,苏翡白最终还是答应了;段呈誉送他墨房珍宝,苏翡白的拒绝被对方更加强势霸道的拒绝拒绝了,于是只能收下来…   两旬过得忒快,一晃眼就过去了,日子似乎没什么变化。   这日上午,蔻丹使者团已至京都的使馆,礼部的官员去接待。   相见才知,蔻丹长公主古伊娜相貌不俗,博闻强识,言辞大方却又犀利。   是个铁齿铜牙的厉害角色。   交给苏翡白对付了。   他平日言语不多,在朝野之事上却运筹帷幄,不吝言辞,字字珠玑,与蔻丹使臣周旋大半日后,在蔻丹人眼里已是一位满腹经纶,贵气凛冽的大启高官代表。总之,不好惹。   很难想象,外交场上应对自如的他是私下里会被魏武侯三言两语,便稀奇古怪地气到一字不发的人。   过了午时,段呈誉的事务空闲,他溜达到礼部衙门去找心上人。   没看到他想见的人影。一问才知苏翡白在使馆内。   又听闻异邦的使臣中,好几位都是漂亮美艳、有才华的女子,她们风气极为开放,见面礼要亲,表达友谊要亲,感谢也要亲。   段呈誉直蹙剑眉,他必须得去使馆看看才放心。   身为大启的天潢贵胄,段呈誉轻而易举便入了使馆。   矫健的步履大步地迈着,隐约之间,听闻一曲微风拂过竹林般清泠的古琴音,段呈誉来到一间客阁。   阁门敞开了半边,段呈誉站在门口,俊眸微光烨烨,眸底倒映入一个俊挺漂亮的白衣男子。   苏翡白正襟危坐,犹如一棵落了雪的青松,他修皙的双手快慢适宜地信信拨弦,袅袅琴音恰似皎净的月光从他手下流泻出去。   一人一琴,活像一幅写意的水墨图。段呈誉从未见过他长大后抚琴的模样,停了步凝视起来。   客阁内围着几位大启和蔻丹的使臣,都屏了息,细细听闻这一曲古意深深的雅静琴音。   待一曲毕,只见异邦一个漂亮明艳的女子用蔻丹语和苏翡白交流了几句后,异邦女子忽的扶起苏翡白的右手,柔唇在他的手背上轻轻落了一吻。   段呈誉紧紧盯着苏翡白俊秀的脸庞,发现他微怔之后,神色竟然未有不满的意思,还微微点了点头!惹得魏武侯蓦地,疼痛、恼怒、嫉恨的滋味占据了心,英挺神采的面容泛起一层冷意,他阴沉下脸走进门。   苏翡白察觉有人来了,他清冷地撩了下眼皮,一瞥,看到是段呈誉。   心中微惑,他一个侯王,又不懂蔻丹语,来使馆做什么?   然而段呈誉又不好将哪怕仅一丝的嫉意在明面上泄露出来,不过走了两三步的功夫,他面色上竟差不多已看不出什么来。他一进来便找苏翡白,瞅了瞅那位轻佻的美艳女子,问道:“这位是?”   苏翡白用汉语答道:“蔻丹的长公主。”   他身为使臣代表,既然魏武侯出现在此,理应向蔻丹人稍作介绍,于是对他们道:“这位大人是大启的魏武侯,段侯爷。”   苏翡白说的蔻丹语,段呈誉听不懂,便很故意地微微倾身,嘴唇附在他的耳畔问:“你说什么?”   这个举止很亲密,叫“外人”一看便知他们关系匪浅。侯爷且怒且嫉且疼的心终于好受了一点。   苏翡白心里翻了个白眼,听不懂过来凑什么热闹。然而在众人面前,他仅仅平静地解释道:“介绍你的身份。”   段呈誉在苏翡白的帮助下跟使臣们互相认识。   侯爷发现蔻丹人见了他,没有亲抱之类的举止,那么见了苏翡白,应该也没有碰他,心里放心了一些。   苏翡白问他:“有要事吗?”   段呈誉心里有愠怒,脸上却摆出微笑:“陛下派本侯来视察外交的情况。”   苏翡白:“……”。陛下怎会派毫不相干,又不懂蔻丹语的魏武侯来。   究竟谁派他来的?恐怕是他自己派他来的。   苏翡白点了点头,冷淡的声音道了个荣幸、欢迎,然后继续用蔻丹语和对方的使臣谈论交流。   幸好,有个识相的大启礼部官员走过来,主动为魏武侯翻译。   两国贸易和进贡等事国宴后才开始慢慢谈,初来时,先由礼部官员带领蔻丹人了解大启的风俗风采。   段呈誉本就是天潢贵胄,尊贵又凛冽的身影一站在旁边,倒真很像一位来视察情况的高官。   除了苏翡白,一众人都信了。   魏武侯听得心里酸溜溜的。   给异邦女子讲大启的风俗风采,可不就是讲些风花雪月的游玩之事吗?   苏翡白何时这样,语气温和又细致地一次性与他说过这么多的有趣之事?   再听几句,伶牙俐齿的异邦女子甚至开口请苏逍去陪她逛夜市、骑马、教她棋艺。   可恨。男女有别,这都是大启情人间才做的事,外域女子如此寡廉鲜耻,魏武侯心里十分恼火。   更可恨的是,苏逍竟然没考虑就答应了。   她不懂,你也不懂你是有…的人吗,不知这些事情应该推给同僚去做?段呈誉心里恨的牙痒痒,趁蔻丹人不注意,在他的瘦腰上偷偷掐了一把,眸光有威胁的味道。   苏翡白蹙眉回眸,段玧突然生什么气?   大庭广众之下,不好与他争辩,便淡淡地不理。   脑中忽的,系统:“任务第十,让段呈誉心花怒放。   时限:亥时。”   生怕异邦那个很漂亮的女子再对苏翡白做一些逾越之事,段呈誉直到逛夜市,都全程跟随。   苏翡白见他一直在,也不嫌累赘,反而十分放心。毕竟在接待蔻丹人的公务之外,他还得把任务做了。   段呈誉能待在身边,再好不过。   逛夜市期间,段呈誉的恼火和醋劲差一点就没憋住。   苏翡白不仅陪她买了很多钗饰脂粉,还带古伊娜烧了一个陶瓷!   品相比上次他收到的那个好到不知去哪儿!云泥之别!   然而,段呈誉身份不凡,他再怎样也是要有风度的。   不可能真的或明面截断或背地耍手段,破坏使臣之间的交流,搅了两国外交的正事。   段呈誉默默忍了很久,异邦女子终于回使馆了!   他忍了多久,就怒了多久,心也就疼了多久。   苏翡白全然未知,他想起来白日对方掐他的事,微微仰视着段呈誉,神色冷淡地问:“下午使馆里,为什么掐我?”   这一问,段呈誉回味起那个吻和一下午的难受滋味,可就正好点燃了导火索。   段呈誉却反倒挂了一个英俊神采的微笑:“不为什么。”   苏翡白心感奇怪地打量了他几眼,总算确认:“我得罪你了?”   段呈誉冷冷笑道:“哪有。”   苏翡白:“……”。   这不正与任务南辕北辙吗?   苏翡白今晚不敢追责,他默默拿出一把特别贵气的短匕,匕柄处缠绕着一条打结的丝带。匕鞘和柄整体镶嵌璀璨夺目的琳琅珠宝,优雅又美观,他方才在那珠宝店铺里见了,第一眼就很惹他心爱。   段玧也是男子,外观如此漂亮凛冽的武器,他应该也会喜欢的,于是买下来打算赠给他,想博得他的“心花怒放”。   苏翡白都算好了,段呈誉最近特别疼爱他,收到心上人的漂亮礼物,再怎么也得心花怒放吧?   然而,感觉此时段呈誉对他的态度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苏翡白递出短匕去,心里隐隐也有股不好的预感。   段呈誉怔了一瞬,勾唇轻笑:“送我的?”   苏翡白点头,清隽的眸望着他。   段呈誉从容地接过来,看上去没有一丝不高兴,他像是高兴的,继续勾唇道:“谢谢,挺漂亮的。”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段呈誉收好了短匕,道:“我送你回相府。”   送礼的这件事其实挑不出一丝毛病来。   然而,苏翡白等了一阵,都快走到相府门口了,系统还是迟迟没有报喜。   治疗系统:“七分。”   苏翡白有点慌了,系统可从未延迟报喜这么久过。   是系统出问题了,还是…难道他没完成任务?   系统:“任务未完成。”   苏翡白:“……”?   他顿住步。   段呈誉反应灵敏,随之停下来,侧首看着他,问:“怎么不走了?”   苏翡白抬眸问他:“送的东西,你不喜欢?”   段呈誉否定道:“怎会?本侯很喜欢。”   苏翡白的睫毛随着眼睑的阖张颤动一下,问:“没骗我?”   段呈誉道:“不骗你。”短匕很漂亮,并且是苏翡白亲手送的,他确实喜欢。   苏翡白略微不满,他本来不打算提的,现在却只能问出来,道:“你心里有事,不高兴?”   系统:“六分。”   苏翡白清隽的眸看着他:“所以你还不肯说,下午在使馆里为什么生气掐我?有事不能直说,非要我去猜忌?”   段呈誉不讲出心中嫉恨的事,原本是为避免生出争执而损减两人的情意。可他心底还是有股酸火的,既然苏翡白都提到了,他索性也不装了。   段呈誉低沉的嗓音道:“右手给我。”   苏翡白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关键时刻不敢不顺着对方,便将右手伸出去。   段呈誉抚着他明晰的五指,缓缓俯下|身,在苏翡白白皙如玉的手背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有些疼。苏翡白冷清俊逸的脸蹙眉,想把手抽回来,但更不敢惹他,于是默默忍下去。   段呈誉抬起俊眸看了一眼他蹙眉的样子,眸中有深渊的幽光翻涌,然后他垂下头,伸出湿热的舌,舔了舔那处牙印。   后来,他索性将苏翡白修长的中指含入唇内吮吸。   指尖湿热又酥麻的感觉涌上来,苏翡白的手指难为情地颤了颤。   他含了好一会,才让指节缓缓从口中退出去。   这么下流的行迹,要是在其他时候,苏翡白早已跟他置气了。现在却不得不盼着,段玧能高兴便好。   结果段玧都放开他了,系统还是浑如催命般地道:“五分。”   时限寥寥无几。段玧都欺压过他一次了,还没有高兴起来?   苏翡白心中埋怨道,都由着他无理取闹,由着他欺压了,这都不满意?真是天下第一的混账。   心花怒放……   苏翡白清隽秀逸的眸打量了下段呈誉俊美凛冽的脸庞。他怀着绝境求生一般的念头,突然踮起素靴,搂住段呈誉的脖颈,对准他的唇,干净利索地吻了上去。   段呈誉心神猛然一震,苏翡白在模仿他们第一次在御花园里的那个亲吻,可以说十足诱惑了。   何况,苏逍对他何时这样主动过?   从未有。   两人唇齿交缠间,口腔内充斥着一大股新雪混杂草本的清新味道,段呈誉一边亲,一边沉醉地嗅闻,不由心旌神摇、神魂颠倒。   保持距离的两旬以来,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的亲密,何况这个亲吻是由苏翡白主动索求……对段呈誉来讲,根本无异于是对方刻意的勾引。   苏翡白吻了一会,蓦然感觉到有个硬挺且烫热的粗长异物,耀武扬威地强势抵在了他的大腿间……   始料未及的情况出现,让苏翡白蒙受了心脏一瞬的惊跳。   苏翡白:“……”。   然而他不敢停下来,过了足足一分,他们才分离。   段呈誉俊眸有星光烨烨,眸里明显饱含着一股强烈的情|欲,看着他。   可是,系统:“三分。”   苏翡白:“……”。   他都不禁开始怀疑段呈誉是不是真的喜欢他了。   缠绵了足足一分多,还不够段玧心花怒放吗?   任务竟还未完成!   亲密的事都做了,他至此已黔驴技穷,段玧这样都不能彻底高兴吗?   苏翡白心底一阵绝望。情绪是捉摸不定的事物,又不是他求段玧心情好一点,段玧便能立刻心花怒放的。   苏翡白有些愤然地问出口:“段玧,你到底是不是喜欢我?”   段呈誉:“……”,他道:“你这不是废话吗?”   苏翡白沮丧地想,为什么就摊上了这么个混账,滚。   两人默了片刻。段呈誉忽的道:“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宝贝。   苏翡白冰冷的脸蹙眉:“你这是什么道理不通的话?”   段呈誉看着他:“干干净净的,只能让我碰。”   苏翡白撩了下眼皮。   段呈誉眼神幽深地盯着他,继续道:“不是我多疑,不是我不讲道理。旁人一亲近你,我的心就会疼。疼的我火冒三丈,恨不得她立刻消失,从来没出现在这个世上过。”   系统:“一分半。”   苏翡白听他乱七八糟讲到最后,又看了看自己右手上的牙印,总算恍然顿悟……   苏翡白来不及细细斟酌言辞,清泠如琴的声音解释道:“你误会了,她并未真的碰到,我们告知过蔻丹人,大启男女授受不亲,所以她只是摆个蔻丹礼节的架势而已…”   要命的关头,他心里太紧张了,为了……嗯,苏翡白不假思索地撒谎强调道:“根本没亲近,就算亲近了,我眼里都没有其他任何人,一点、半点都没有,独独喜欢你一个。”   段呈誉:“!”。   他要的就是最后那句。独一个…段呈誉心花怒放。   他情绪一上来,狠狠一把搂住苏逍的腰,俯身霸道地给他一个难以描述、神魂颠倒的情吻,逼得苏翡白的眼眶泛起微红,生理性地淌了两行湿迹。   时限早就所剩无几,最终,系统:“恭喜完成任务。”   这一次,段呈誉甚至很暧昧地一路轻轻慢慢去亲他哭过的泪迹。   苏翡白事后回味过来,只觉这一下,事情完全脱离控制了。   都怪自己冲动之下,不择手段地行了权宜之计。危机过后,苏翡白头脑一阵清醒,心底不安、忧虑和心虚的导火索,猛然之间被点着了,火花噼里啪啦地如小蛇游行,引燃鞭炮内部。   苏翡白不敢想象,日后他该怎么开口说这是骗人的话,分手…   段呈誉肯定一刀子活剐了他的心都有。   不,可能恨不得一小刀、小一刀地凌迟他,慢慢折磨,也不一定。   之前的十几年里,他们只是互相不太待见罢了,而叫段呈誉知道真相后分手,这才是真正的梁子结大了。   苏翡白出神之间,脸色有些微难看。   段呈誉的俊眸将他的面容映入眼帘,问:“怎么了?”   苏翡白稍微回了回神,摇摇头:“没事。”   说着,他平复了下神色。   苏翡白眼眸微微下瞥,想起来尴尬的事情,还有一件。   段呈誉依然硬着。   ……   幸好四周无人,总不能叫他就这样转身回侯王府。   段呈誉此刻情动、躁动得很厉害,他忍不住去靠近苏翡白俊秀的脸庞,在这人的侧脸上喷薄出一股烫热的吐息,低沉又磁性的声音哄道:“苏逍,苏哥哥,你今晚这么好,好人做到底,帮弟弟摸一摸行不行?”   这哥哥弟弟的,叫得苏翡白心脏一惊一颤,羞怒不已。   不能让段呈誉就这样一直站在外面,他侧了侧脸,道:“先进相府。”   苏翡白帮段呈誉掩护,带人到寝房坐下,他冷淡的声音道:“你自己解决。”   段呈誉却拉住了他的手臂,道:“真的不能帮弟弟吗?”   弟弟…苏翡白真想甩开他的手。   段呈誉并未强拉,结果还是被甩开了。   苏翡白怎可能去摸别人的那种地方,他当然是一走了之,然而他走了一两步后,又忽的顿住了。   他这一顿,段呈誉看在眼里,登时下半身意气飞扬的小兄弟猛然又跳动了几下。   苏翡白难耐地转身,神色有几分平静,又有股子隐忍,他顿了顿,问道:“如果我帮你一次,算不算对你好?”   闻入耳,段呈誉的心完全按捺不住,笑道:“不是一般的好。”   苏翡白撩了下眼皮:“那,如果日后,我做了什么得罪你的事,你能不能看在这个份上,宽恕我?”   段呈誉听出来了,对方的话语里面有内容。粗经一思忖,苏翡白经常和他对嘴,怕是担心两个人以后会真吵架到不可开交,都在一起了,吵架也算调情,宽恕他一回没什么大不了的。   段呈誉更觉得苏逍真是不通情趣,做亲密的事前还要讨价还价,慢条斯理地讲几句淡淡的道理。此时心急,哪里管得了这些细枝末节。   段呈誉看着他道:“可以。”   苏翡白心里有十二分不自在,他将温凉的右手覆上去。   正常距离便觉得这东西狰狞又硕大,隔得近了,才发现,真不是一般的尺寸…   他到底怎么长的…   又烫又热,在苏翡白的手掌中,很有生命力地随着脉搏的律动跳着。   段呈誉幽深的眼眸盯了盯下|身,握着它的手修皙如玉,苏翡白就这么轻轻握着,一动不动,他不禁开口催道:“苏哥哥,不要难为情,动一动。”   苏翡白微垂清眸,他有些后悔了。   内心挣扎了一会,他才勉强上下揉动起来。   他的动作过于生疏和青涩,段呈誉沉吟一声后,轻笑道:“你很少做这种事?”   苏翡白冷冰冰、俊秀的脸庞蹙起眉,不愿回答。待到他手都酸得不堪,那根特别精神的东西,才一颤一抖,终于要射出来的样子。   苏翡白怕喷出的脏东西溅在手里,赶紧把手掌放开了,想抽回手,不料段玧竟然一把扣紧住了他右手白皙的细腕,霸道地硬是不让他走。   忽的,那东西颤抖着吐出了白色的浊|液,几下便淋得苏翡白满手皆是。   如此龌龊的事,苏翡白心底忽的腾起一股怒气,直要恼晕过去:“你故意要…”   段呈誉得逞了,立刻赔礼道歉:“对不住,对不住。”   苏翡白发恼,声音都冒着冷气:“明知道我想抽回手了,你完全是心里故意,口中轻飘飘的道歉能算什么?”   他手腕挣动甩开了段呈誉,走到寝房内洗漱的红木架子前,用铜盆里的清水洗干净了手,就离开寝房到书房去,留地方给段呈誉一个人整理自己。???? 第28章   段呈誉收拾的速度一向极快,很快就精神抖擞,妥妥当当地到书房找人了。   苏翡白冷着一张脸,站在书案后边,案上一张雪白的宣纸铺得干净整齐。羊毛软毫的笔在砚池蘸了点浓稠的乌墨汁后,移滴到宣纸上,那只握笔的手稳稳挥动,便留下一排清奇风骨的墨迹,他正专心致志地题字。   段呈誉从小便发现,这人专心致志做事的神态有一种特别静谧的美感,如今更是难以言喻的动人。   他走近了,英俊的眸一低,瞥到白纸黑字,吟道:“青山不墨千秋画,流水无弦万古琴。这对子不错,字更是不错。正好本侯那柄纸扇有画无字,不如哥哥你帮弟弟题了?”最后一句带了点戏谑的笑意。   苏翡白抬起清冷的眼眸,眸如一潭幽深碧色的湖,凝视着他,冷声道:“你叫上瘾了?”   段呈誉见他搁下毫笔,索性从书案前绕到后面,去搂住苏翡白的腰,沉声道:“本侯并未叫错,你本来就是苏哥哥。你不认,难道是想反过来叫本侯玧哥哥?也很不错。反正我本就生得比你更成熟一些,不管是外貌,还是声音、身高,还有下面……”   苏翡白方才手被弄脏的事尚未与他算账,这人又过来一会“哥哥弟弟”,一会“下面”,实在很不知好歹。   苏翡白果断地掰开他的手臂,冷声冷气道:“滚回你的侯王府去。”   段呈誉才满足了情|欲,一点也不生气,道:“刚刚你还没走,本侯已看出你是真憋了气,怎么能让心上人心里面偷偷一直恼着我呢?那太不应该了。所以其实本侯是来道歉的,道完歉再回府。”   道歉?   段呈誉的道歉可就等于对他提一个条件。然而苏翡白撩了下眼皮,考虑了下,道:“不必了。”   不如留着这份人情,让段玧感到愧疚,再加上自己对他好的人情,揭露真相之的时候就是双管齐下。   段呈誉却很霸道地轻笑道:“不行,都说不应该了。必须向你赔罪。”   苏翡白侧眸瞥了瞥他,道:“那你想怎样赔罪?”   段呈誉听得心里一乐,抬手摆正他俊俏光滑的脸庞,热乎乎的薄唇凑上去就乱七八糟地亲了一通,亲的间隙,振振有词道:“情人之间自然是亲一亲你就不气了。”反倒更显亲密。   苏翡白真要被他螃蟹一样霸道蛮横的思路气死了。他边躲着脸,边尽力将人推远一些,口中道:“你不如不赔罪,我一个人静静,或许还能消下去几分。”   段呈誉闻入耳,全当是情人打情骂俏的戏言了。差不多把他大半张脸都用嘴唇轻碰了一遍才罢休,最后一口亲在唇上。   完后,他又用健劲的双臂将苏翡白反抗的手腕锁住了,口中道:“好了好了,不亲了。”   苏翡白凌厉地瞥了他一眼。   段呈誉道:“走之前还得说件事。”   苏翡白没表示他想听的意思。   段呈誉继续道:“明日|你和蔻丹人骑马下棋,本侯也去。”   苏翡白撩了下眼皮,没赞成也没反对。   段呈誉道:“这下真走了。”   苏翡白听到这里,便执起羊毫笔,继续写字。   段呈誉看他一副视若无睹的模样,笑呵呵道:“怎么不挽留一下?不睡在一张榻上,备间客房也行。”   苏翡白撩了下眼皮,边作书法,薄唇只吐出一个冷冷的字,道:“走。”   段呈誉轻笑,点点头:“走了。反正明日还要再见的,只要边境不打仗,天天见。今晚不留,明日就是小别胜新婚。”   苏翡白:“……”。真想把砚池里的墨全洒在他脸上。还糟蹋了他的好墨。   翌日上午,蔻丹和大启的使臣一齐去京郊的草场跑了一圈马。段呈誉也在其中,借口仍是“代君视察”。   怪就怪在蔻丹女子的确美艳,作风又不甚矜持。不到外交结束,魏武侯心里是不会放松的。   骑过马,下午切磋棋艺,傍晚便是接待蔻丹使者的宫宴。   到傍晚时,系统:“任务第二十四:在国宴上,向段呈誉敬酒三杯。   时限:宫宴结束前。”   敬酒三杯?那么宫宴上的坐席不可远隔,否则行事不便。   坐席安排并非苏翡白经手,他问同僚,道:“宫宴座位是如何安排?”   同僚道:“按以往习惯办的。”   苏翡白:“……”,那他与段呈誉岂不是连对方的脸都远远见不着?   苏翡白道:“麻烦改一下。”   同僚:“?”   苏翡白云淡风轻道:“我可否与魏武侯在一处?越近越好。”   同僚:“!”也是,这两位最近走得甚近。   同僚便帮忙换了坐席。   大殿内,布置古典高雅,金碧辉煌。天潢贵胄、京官达贵、蔻丹使臣齐坐一宴。   美姬如云,彩乐华章,鼓瑟吹笙,觥筹交错,言笑晏晏。   宫宴上的表演,苏翡白早便准备充分了,展示武艺。他拿起案上的玉骨金漆扇,离席,走到殿中央。   武器为扇。苏翡白飒爽地“唰”地一展扇面,扇面绘了一幅黑白水墨丹青图,内容是山水。   他持扇而武,白衣浮动飘逸,身姿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明晰的右手稳持扇柄,扇风一扫,近,割喉如剑,远,凛冽威势可伤几里之外的翠竹。只不过国宴上,苏翡白便收敛了攻势。   风神潇洒的姿态却是一分不折不减。   京官窃窃私语。   “苏二公子病愈之后,身体大有长进,不像之前弱不禁风。”   “苏二公子怎么会武功?”   “听闻是魏武侯教的。”   “这是几年来,他们第一次坐得这么近吧,礼部怎么安排的?”   “听说是苏二公子亲自安排的……”   苏翡白收扇归座,乐章替换。众君臣耳闻一阵陌生新奇,异域风格浓厚,诡秘悠扬的乐声,婀娜庄重的女子走至大殿中央。   她舞姿翩跹如雁,一旋转一轻跃,银链、银铃铛碰撞得“叮叮”作响,极有异域风情,一幅画卷般美。   蔻丹长公主古伊娜不断旋转,轻薄飘逸的喇叭裤犹如红云袅袅,有一种灵动明艳的气质,她舞至一座红木宫案前,洒出一阵异域的香风,异域绯红的花瓣落了一案,还落在一袭白衣胜雪,气质宛如月光静谧流淌的苏翡白的脑袋上、两肩上,甚至脸庞上。   苏翡白神色平静,抬起指节明晰的右手将花瓣抚下来。一抬眸,感受到一道灼热幽深的视线,对面的段呈誉在看他。   苏翡白:“……”。   突然预感待会的敬酒的事变困难了。   古伊娜入座后,陛下讲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话语,夸奖最近的政绩,欢迎蔻丹使臣的到来云云。   歌舞纷纷中,君臣们开始推杯换盏。位高权重之人最受欢迎,能喝的,敬酒喝了一杯又一杯,不能喝的,也没人去惹不快。   段呈誉那坐席上,敬酒的热闹不断,宫宴开始了好一阵后,苏翡白总算才找到时机,想站起身敬他几杯酒。   苏翡白从前是抱病之躯,滴酒都未沾过,所以他自己都不清楚他的酒量究竟如何,然而为了治病,再怎样也得尝啜几口。   不料,很欣赏苏翡白的古伊娜此刻也款款站起来。她用蔻丹语交流,说想按大启的风俗,敬朋友三杯酒。   苏翡白暗觉糟糕,他不清楚自己酒量,今晚不敢多饮,除开治病,他不想应酬别人。   然而这三杯他不得不喝,毕竟古伊娜的理由是敬“朋友”。   以身体不便的理由婉拒,也不可行。因为如此一来,他待会就没有道理去敬段呈誉了。   但苏翡白还是用了点小聪明,他斟入杯中的美酒量很少,三杯敬酒喝过。明明只尝了少许,却感觉到头脑有些混混沌沌,他晃了晃神,不甚清醒。   苏翡白轻蹙了秀眉,稀罕,原来自己竟是个滴酒不能沾的。   他不是无法思考,只是暂时头脑有些迟钝。慢条斯理地站起来,清泠雅致的声音对魏武侯道:“侯爷,可否敬你三杯?”   段呈誉乍闻他这一声从未叫过的“侯爷”,犹如心弦被撩拨了一次,心湖荡开一波天籁。   苏翡白可从没这么客客气气的唤过他一声如此好听的。段呈誉循声对望,总觉得他此刻的神情与往日有轻微的不同。   依稀是眉目柔了一二分。   段呈誉蓦然心情大悦,竟不计较方才古伊娜的事了。   当然了,自然是他和情人此时此刻的美好氛围最重要。   段呈誉爽爽快快地连饮三杯。   苏翡白模模糊糊地想,段混账今天可算做了回好人。没拿方才的事吃醋,找自己麻烦不肯配合敬酒。   否则,凭他现在这个头昏脑涨的情形,怎样好去对付段玧呢?   任务很顺利地完成了。   “恭喜完成任务。”   苏翡白这下敬完酒,更醉了一些,殿内熏着香料,空气便又香又暖,他心里觉得有点闷闷的。   于是他轻飘飘地站起来,想到殿外透透气。   他的步履不太稳,走路的姿势看起来有点奇怪。   段呈誉正应酬着人,注意力却一直没有真正地从苏翡白身上离开过,对方一走几步,他便眼尖地发现了不对劲。   段呈誉的心吊了起来,想立刻去追他。   此时又见苏翡白的长兄站起身,跟上去了,想来也是担心苏逍。   于是段呈誉放下了心,决定先应酬完这几位大臣,再去找人。   苏翡白出了大殿,夏夜里,天色已黑,穹顶之上洒落下璀璨的星光,他站姿若松,微凉的晚风徐徐拂面。   “翡白?”耳闻一个温润耳熟的声音,苏翡白回眸,他定了定神才确定来人,道:“兄长。”   苏问道:“你是不是喝过酒,有点醉了?”   苏翡白的脑袋还是有些混沌,道:“大概是。”   苏问:“不要乱走,再等几刻就可以回府了。”   苏翡白慢慢道:“殿内待着头更晕,只是想出来清醒一下。”   苏问点点头,他想起来,开口:“你还有一月便及冠了。”   苏翡白略微费劲地算了算,道:“嗯。”   苏问侧过身对着他:“及冠之后婚事可就拖不得了。你与魏武侯,这事究竟如何,得给长辈一个准话。”   苏翡白缓了一会后才弄清楚兄长在说什么话,慢慢地答:“与他无关。”   苏问眸色诧异:“为什么?兄长见过你们,有些过于亲密了。这种事也不必瞒,大启好南风,你们要在一起,至少兄长是不反对的。”   苏翡白闻言,直觉他这话有错处,头脑模糊地想了想,才想起来究竟是哪里不对劲,蹙眉:“我没有断袖。”   苏问很不可思议,他这亲弟可不会随意与人走得甚近,问:“那你为何与魏武侯往来过密?”   苏翡白混沌的脑子又思忖了会,依实答道:“我骗他的。”   苏问心里震惊,道:“为何?我看魏武侯像是当真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苏翡白轻蹙了秀眉:“我跟他讲过多次了,我没有,他不信,只能继续骗着。”   亲弟不想骗魏武侯,却为什么还是继续骗着?苏问一时感觉他的话太混乱,恐怕是喝醉了说不清楚,不如待他清醒后再问。   苏问:“还是明日再谈。”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苏翡白没有反对,这时,隐约有人来的动静。   苏问回首一看,微笑道:“是魏武侯啊。正好,翡白喝醉了,麻烦你照顾照顾他,我得回正殿了。”   段呈誉轻轻点头,苏问放心地离去了。   苏翡白淡淡地侧眸看了来人一眼,又转回脑袋,平视风姿绰约的夜色。   段呈誉睥睨着他的侧颜,道:“你方才的话,我全听见了。”   苏翡白忽的侧眸对视他,一颗心脏受惊地狂跳起来。   他的脑袋不止晕晕乎乎,刹那间还窜起一股尖锐的疼,慢慢道:“那…你……”   段呈誉撇了撇唇,道:“不高兴。”   苏翡白轻轻蹙眉,正打算把两个人情搬出来解释。   却因为反应较平常更慢,段呈誉先一步继续道:“都快及冠了,还撒谎哄长辈,不是长久之计。”   苏翡白脑子混沌,便有些微懵,缓了一会,才明白段呈誉的意思。   原来他还是以为……   段呈誉道:“难道你非得等本侯上门提亲了,才有底气向外人承认我们的关系吗?”   苏翡白:“……”。   段呈誉俊眸泛着微光,道:“待本侯及冠,还得有半年。”   苏翡白:“……”,他揉了揉额头。   段呈誉看着有点心疼,柔声道:“喝醉了头疼吧?”   他说罢,将烫热的手掌覆上白皙如玉的额间摸了摸。苏翡白感觉被这只手掌触碰到确实舒服了许多的,没有阻止。   段呈誉边抚摸,边道:“方才陛下命御厨给众臣煮了醒酒汤,你回相府前也去喝一碗,就不难受了。”   苏翡白撩了下眼皮,缓缓道:“你怎知道我方才的话,是在骗长兄,而不是骗你?”   段呈誉轻笑了下,索性俯下|身,凑近对方的脸颊道:“都说士可杀,不可辱。你是什么清雅矜持的性子,本侯心里没数吗,倘若不是心有好感,无论为了何种理由,你都不可能愿为我做昨夜那种事吧?还有之前的,亲我,抱我,很难想象你是真的委屈自己才……就连气我,恐怕也不是十成十的气。”   段呈誉这段话犹如一道惊雷霹雳,苏翡白莫名其妙的心脏颤抖了颤,就像闪电交加的雷雨天,一只小雏鸡在温暖的窝里紧张地团了团身子。   段呈誉放下手掌,磁性的声音道:“行了,估计汤备好了,先回正殿罢。”   苏翡白右手端起瓷碗,喝过一碗暖气腾腾的醒酒汤后,醉酒的难受滋味好了些。   “任务:和段呈誉肢体接触不少于四个时辰。   时限:卯时结束之前。”   此时宫宴差不多开始散了。苏翡白侧身问同僚:“唐大人,现在什么时辰了?”   唐大人道:“戌时中。”   待苏翡白慢吞吞地算清楚了,他:“!”   那任务不就是从现在开始,时限基本刚刚好吗?   他心急,然而醉后肢体发软,动作急不起来。   眼见着段呈誉都要走出殿外回侯府了,步履却慢慢的,跟不上。   苏翡白表情冷冰冰的,平静如一潭凉湖,谁也看不出他心里其实已紧张得火急火燎。   正好苏问走过来,苏翡白赶紧道:“长兄,我找魏武侯有事。”   苏问点点头道:“好”,他快步去追住了人。   苏翡白方才还纳闷,段呈誉对他亲热的劲那么足,怎会连告别的面都不见,就一走了之呢?   原来只是殿内嘈杂喧哗,他跟户部的大人出去寻了个安静的地儿,有点事相谈。   还没来得及进入正题,段呈誉便听苏问说苏翡白在找他,索性就把相谈的事搁置了,明日再说是一样的。   苏翡白刚刚从殿内不紧不慢地走出来,段呈誉一迎上去,他便道:“牵手。”   段呈誉心道,啧,怪了。   刚才在长兄面前遮遮掩掩的不愿承认关系,这当下殿前人来人往,耳目众多,他又非要亲近。一点也不避嫌。   何况苏问就站在两人身后,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瞒不过苏问。   苏翡白还未等魏武侯答应,便握住了他的手。   段呈誉:“……”。   下一句更是让他意外,苏翡白清泠的声音道:“今晚留在相府。”   苏问回想起方才亲弟的话,他没有断袖,对魏武侯没有意思云云:“……”。   段呈誉想到苏问站得这么近,苏逍还…难道他没瞧见自家兄长吗?   或许是脑子醉的有些糊涂了。段呈誉顿了顿,暗示道:“你让苏兄来找我的?”   苏翡白眸色极淡的瞥向长兄,道:“谢谢。”   然后俊秀的脸庞又继续对着段呈誉,薄唇上下阖张:“今晚一定不能放开我。”   这下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哪怕没关系也得成了有关系,很有关系,十分有关系!   段呈誉俊眸微沉,磁性的声音尤为好心情道:“待你酒醒了,这件事可别怪到本侯头上。”   苏翡白有些混沌的脑子感到不解,疑惑地问:“怪你什么?”   段呈誉轻轻勾唇,不答。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回到侯府,苏翡白才发现这个任务很不方便。   他们手牵着手,两人都不便洗漱、更衣之类。   段呈誉牵了心上人一路,都觉得亲近这么久,差不多了,建议道:“不就是洗浴时松开一会吗?不必如此舍不得,整理妥当了再牵着是一样的。”   苏翡白心想,他根本不知情,懂什么,又怕段呈誉态度不重视,冷不丁的便会放开他,严肃强调道:“一瞬也不能松手。”   这情话缠绵,魏武侯闻入耳心里飘飘欲仙的,他偏成熟的声音道:“行,那洗漱的事?”   最终,他们勉勉强强用单手洗漱了。   只是沐浴的事…   段呈誉道:“一起…”   苏翡白撩了下眼皮:“不。”   段呈誉有理有据道:“温泉都一起泡过了,这有什么?”   苏翡白经他这一提,脑海如醍醐灌顶。   上次泡温泉的时候段玧起反应了,苏翡白对此一直莫名其妙。此刻猛然想清楚了,原来那个时候段玧是因为…   那此事更加不行。   苏翡白未对温泉一事言语一字,只淡淡道:“今晚算了,明日卯时再沐浴。”   段呈誉顿了顿,答应了。   寝房内几案上,一柄夜烛燃烧晃荡着澄黄的光。   两人有些艰难地褪去外衣,段呈誉一掀开薄褥,便有一大股冷冽干净的草木香扑鼻而来,涤神荡魄,沁人心脾。   在这个季节里,清爽的味道让空气都凉快了许多,躺进这样的被窝里入眠真是难言的享受。   他左手捏起薄褥边缘,送到高挺的鼻梁下嗅了嗅。   苏翡白在一旁看着,蓦地感觉他这动作有一种说不出的浪荡,冷声不满道:“你乱闻什么。”   段呈誉闻言放下薄褥,抬首看着他,道:“留了你身上的味道。”   苏翡白:“……我的东西,你不要做奇怪的事。”   段呈誉一笑:“那本侯闻闻我的东西,总可以吧?”   苏翡白垂下清冷的眸,慢慢道:“这是相府,不是侯府,你有什么东西在我这儿?”   段呈誉原本坐在榻上,他腾地站起来,身躯高挑健美,凑近苏翡白的脸呼吸,熟悉的清香味近在咫尺,道:“闻你,总不介意吧?”   苏翡白冷着脸道:“离我远点。”   段呈誉讥诮轻笑:“嗯,离远点,那我松开了啊。”说着,他当真要松了手。   苏翡白:“……”   他赶紧按住对方将离未离的右手手腕,抬眸道:“你能不能不这么惹人厌?”   段呈誉勾起唇,反问道:“你能不能不老这么正正经经?半分玩笑都开不起的模样,更撩人心了。”   苏翡白清澈的黑眼睛看着他,眸光带了冷意,道:“你的错,不要诡辩,怪在别人身上。”   段呈誉点到即止,索性服理认输了,道:“好,我的错,对不住。”   段呈誉想,两人手牵手躺在一张榻上,真是美滋滋得不行。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或许是精神有些兴奋,一刻之后,段呈誉还未入睡。   他有点口干舌燥,打算起身倒杯清水饮用。此刻两人的手握在一起,段呈誉侧眸,看到苏翡白睡容静谧,呼吸平缓,多半是睡着了。   情人间醒时牵手不放是一种温馨的情趣,既然他都睡着了,那么暂时松开也没事。   段呈誉轻轻地抽手。   苏翡白却倏然睁开眼,他被惊吓到了,心怦怦直跃,语气带了一层冷意:“不是答应了不松手吗?”   段呈誉也有些惊意,解释道:“我以为你睡了。”   “并未”,苏翡白不好多怪他,便没有追究,问:“你要干什么?”   段呈誉道:“喝水。”   苏翡白陪他走到寝房里的桌案前,段呈誉提起茶壶柄,问身边的人:“你渴吗?”   苏翡白摇摇头。   于是他只为自己倒了一杯凉水,汩汩地喝下去。   两人再睡回榻之前,苏翡白变得警惕许多。   方才若不是他并未入寐,任务岂不立刻失败了?   何况待两人皆睡熟后,手上力度一松,只要谁轻轻一个翻身,松开手岂不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太有风险了。   苏翡白微微抬眸道:“段玧,等等,找根缎子绑紧了再睡。”   段呈誉没想到,苏逍看着清清冷冷,一副不懂情爱的模样,实际上花样却层出不穷。   苏翡白寻来一条绯红的缎带,在他们的手腕上紧紧缠绕了几圈,两人配合着打好一个结。   苏翡白拽了拽,确定结不会松开,才放心了,道:“可以,睡吧。”   段呈誉看着那条柔滑泛光的红绸,抿唇轻笑了声。   苏翡白抬起清眸:“你笑什么?”   段呈誉合不拢嘴,摇摇头:“没什么。”   莫名其妙。苏翡白懒得探究,两人歇到黎明。   苏翡白甫睁开黑眸,入目便是一片宽阔烫热的胸膛,感觉到腰肢上也放了一只手臂,他清隽的脸庞轻轻蹙眉。   他轻轻推了段呈誉一把,侯爷这时也醒了,系统:“恭喜完成最后一个任务。”   苏翡白怔了一瞬,默声道,“最后一个”?   系统:“不错。”   苏翡白这些日子习惯了为任务操心,乍然感觉不可思议。   他默声问:“那你?”   治疗系统:“这就向公子告别,愿公子从今往后,万事如意。”   苏翡白心怀感激,道了谢意。   就此,治疗系统完全消失。   苏翡白把两人手腕上的绸子解开,段呈誉莫名觉得对方心情很不错,抱住他在左脸上亲了一口。   酥酥麻麻的,苏翡白撩了下清冷的眼皮。今非昔比,这时他已完全没有继续将就段玧的必要了。   然而苏翡白只不动声色地道:“洗漱。”   今日休沐,不必去朝议和官衙。   两人收拾完后,段呈誉问:“有安排吗?”   苏翡白态度很正经、客气的请他在书房里坐下。   段呈誉调笑道:“你还从未对本侯如此温文有礼过。”   苏翡白斟了两杯清茶,推过一盏给他,道:“有事相谈。”   段呈誉接过茶盏,抬手到半空中:“什么事?”   苏翡白那双清冷如霜雪的黑眸看着他:“分手。”   段呈誉端着茶盏的手僵了一瞬,他抬起俊眸,道:“这种事,可不能说笑。”   苏翡白平静地继续:“是我亏欠你,如果你有什么条件,公事私事,尽管来提。”   段呈誉怔然,仿佛一根鱼刺卡在喉咙中,说不出话来。   这也不怪他,实在是太突然,一点征兆都无。   默了一小会后,段呈誉蹙眉道:“昨晚不是还好好的?”   苏翡白想来想去,两人发展到这种地步,他已经不敢让段玧发现他其实是被骗了,便另外寻了个理由,道:“我考虑过一段时日,最终还是认为年龄不合适。”   段呈誉霎时被激起怒气来,反问:“年龄?” ,他将茶盏放在桌案上。   苏翡白撩了下眼皮:“嗯。”   段呈誉幽深的眸盯着他:“才比你差七月,算什么。本侯十二熟诵诸子百家,十四百步穿杨,十七能指挥千军万马,文韬武略丝毫不逊于更为年长……”   苏翡白淡淡打断道:“再才华横溢也无用,我心里终究嫌弃。”   段呈誉的心蓦然一阵难受。   没有什么事比心爱的人否定自己更能伤到他的自尊。   他左手不自觉地握住茶盏,俊眸瞥着茶香氤氲的雾气,启唇:“你所言,皆是出自真心,不作假?”   苏翡白黑眸冷淡地看着他,道:“分开。”   闻言,段呈誉猝然一发力,手中精美的瓷杯于是碎成一片片,碎片扎进他的掌心肉里,霎时血流如注。   伤口一看便知很深,这把苏翡白吓到了,他抿了抿唇,道:“我叫府上的大夫为你包扎。”   作者有话说:   俗话说,床头吵架床尾和罢了… 第32章   段呈誉盯着他,难得冷声道:“形同陌路的人,不必担心我。”   他垂眸将瓷片取出,“咣当”一声放在桌案上,大步径自走了出去,血顺手掌心沿滴到地面上。   苏翡白看了他的背影一眼,收回目光,矜雅地端起茶盏,慢慢抿了一口碧螺春。   ·   礼部的同僚近日发觉苏翡白心情有些低沉。   表情冷冷淡淡,大家都习惯了,看不出什么。只是一与他商谈事务,就能察觉到一股微妙的不开心。   兵部这边更是兵荒马乱。段呈誉虽是天潢贵胄,可从前,他从不对同僚摆贵族的架子,待人苛刻之类,最近却反常的很不好惹。   众京官还发现了一个问题。苏大人和段大人,似乎又开始,除了必要的场合外,总是碰不到面。   这种事情几个月之前,持续了十多年。现在又开始了。   暗地里,众京官调侃:“两人是不是提前通了气,打死也不见。否则怎能如此巧合,完美的在明面上避开对方,神奇、神奇!”   五月十六,涪陵苏氏的二公子年及弱冠。苏府宴请宾客,人流如织,门庭若市。   苏问和苏逍在相府的铜门前招待宾客。   间隙时,苏问问亲弟:“今年,侯府的请帖递过去了吗?”   苏翡白撩了下眼皮:“哪个侯府。”   苏问道:“段氏。”   苏翡白淡淡道:“礼数而已,顾及着段家主的面子,往年不也递了帖子?”   他素来喜静,往年的生辰自然只邀请往来最密切的寥寥友人。及冠大礼,父亲吩咐阵仗必须隆重,才邀请了许多宾客。   苏问:“往年种种缘故,只有父亲和我的生辰才会请他。你可是,从未单独请过。最近这幅情形,你二人的关系比前些年更僵,魏武侯明白你骗他了?递帖子是不是…”   苏翡白道:“还未闹到这样难堪,此事长兄不必管。”   话音刚落,魏武侯府便来人了。   段呈誉身穿墨黑银丝绣蟒袍,奢侈华贵的花雕银冠将他如瀑的马尾高高束起,侧眸一看,他整个人颇为丰神俊朗,潇洒若玉。   递不递请帖是苏翡白的事,然而来不来由段呈誉决定。   苏翡白乍然见了人,心里倒是有些意外。   他对待段呈誉和其他宾客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淡淡的打了招呼,便请管家带这位贵客入席,并将礼品妥善处置。   专门请来京城里一个大名鼎鼎的戏班子,热闹又喜庆地吹弹拉唱,咿咿呀呀……宴席间,苏翡白被敬了数不清多少杯,幸好他以清茶代酒,无甚妨碍。   敬一圈酒,费了不少时辰,他回到自己的席位,跟家人谈天,聊了一会,难免提到婚事。   苏夫人温柔微笑,对苏逍道:“及冠之后,姻缘是头等大事,越早越好。”   苏父附和道:“你娘亲所言不错,你侄子都会说话了,你是不是该娶妻纳妾了?”   苏夫人道:“之前你身体抱恙,让我们有些顾虑,现已大好,凭你的才貌双全,在大启定然深得诸位闺秀的芳心。有什么喜欢的人家,你尽管告诉父母,我们去提亲。”   苏翡白不知怎的,听得胸口微闷,心里有股难受的滋味。   天色愈黑,夜幕上星河遍布,相府的下人将引线点燃,夜空中,硕大绚烂的烟花凭空绽放,如火树烂漫、灵蝶飞舞,刹那迸发出璀璨夺目的炫光。   苏翡白望了一眼夜空的烟火,淡淡道:“烟花燃了。”   此时,蓦然察觉到身后有一道灼热的视线直直朝他打来。   苏翡白一回眸,看见冷对多日的段呈誉朝这边走过来。   段呈誉来到他跟前,低沉又磁性的声音问:“有没有空,请我去书房坐坐?”   苏翡白心中犹豫一瞬,仍然答应了。   “你为什么事?”苏逍清冷如古琴的声音在静谧的书房内响起。   段呈誉站在他跟前,看着他清隽的脸庞,问:“你打算结亲?”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段呈誉站在他跟前,看着他清隽的脸庞,问:“你打算结亲?”   苏翡白自己都还没想清楚的事,默然不答。   段呈誉叹了口气,俊眸微垂,道:“想问你几个问题,你不必告诉答案。”   苏翡白冷淡道:“问。”   段呈誉抿了抿薄唇,道:“你愿意让除本侯之外的人抱你又亲你吗?”   苏翡白:“……”   段呈誉继续:“你愿意让别人随便摸你的腰吗?”   苏翡白:“……”   “蔻丹使臣来大启的第一夜,那晚的事,你愿意碰第二个人的…”   苏翡白蹙起修眉。   段呈誉道:“问完了,还有一件事必须讲清楚。你结亲,本侯眼里可是揉不得沙子的。陛下和父亲此时就在外边坐着,我索性去请命,驻守边疆不回京城了,这一世别再见面了,你我也别说话了。反正最近不都这样过来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让别人亲你碰你和你一起去过日子吧。”   他说完,转身就走。   苏翡白的心蓦地一阵慌乱,说话带着冷意的气劲道:“等等。”   段呈誉顿住步,转身,道:“干嘛?”   苏翡白撩了下眼皮:“段玧,没必要做的这么绝。那日我的意思只是不做情人,分开了还可以正常相处,没想要这一个多月里,闹成以前那样僵。是你拒绝在相府治伤,说形同陌路,不给人台阶下,才……”   段呈誉冷笑:“想缓和关系?本侯不去边疆待着,留在京城被长辈逼到结亲,以后生了儿子认你做干爹怎么样,这关系够亲。”   苏翡白刹那被他噎住了。   眼看段呈誉即将跨出书房的门槛,这一去可就是真的山高水远,两人再说不了什么话了,忍不住追上去,拉住段玧裹着护腕的一截小臂。   段呈誉回眸,道:“干嘛拉我,你不是嫌弃本侯年龄小,所以我们没有关系了吗?”   苏翡白清冷的睫毛扇动一回:“你装什么,不就是故意想激我吗?”   段呈誉俊眸泛着星光,看着他道:“那再问一个问题。”   段呈誉微俯**,俊美凛冽的脸庞凑近他的,“现在我们没有关系,然而本侯非要亲你,还是你口中最下流的亲法。愿意,本侯就不走了。真不愿意,你就推开我。选哪一个?”   段呈誉话音一落,真的搂住他的腰,烫热的薄唇在苏逍白皙清俊的脸庞和脖颈上,胡乱地一通吮亲,又痒又酥又麻。不管是谁来承受,都会受不住的难堪。   苏翡白不敢推开他,可是真不推开心里又有几分别扭,一时手足无措,只得冷声道:“别乱碰。”   段呈誉刹那心花怒放,低沉的嗓音问:“不情愿就推开,为什么不推开我?”   苏翡白哑然。   段呈誉威胁道:“这次不推开,这一世你都别想推开了。”   威胁他,苏翡白心里气极,一生气,恨不得把手抬起来,使劲推开他。然而他只微微抬了一点,动作便凝滞住,不敢动了。   段呈誉察觉到他细微的举止,把他的腰箍得更紧,猛然朝自己一搂,得寸进尺地笑道:“逍哥哥,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苏翡白的手臂在虚空中不上不下,终于,他偏了偏冷淡的脸,默默妥协了,“你不必去边疆。”   段呈誉被他这副冰冷禁欲的模样,惹得心都滚烫起来,薄唇阖张道:“逍哥哥,真有那么嫌弃弟弟吗”,他抬起苏翡白的右手,放在自己宽阔的胸膛前,苏翡白感觉到隔着皮肤和肌肉,一颗饱满有力的心脏在“扑通、扑通”地律动。   段呈誉俊美的眸看着他,继续道:“哥哥,就这里,弟弟的心都要因为你碎成一片一片了。”   苏翡白有些受不了地把手掌移开,心道,真告诉了你其中的缘故,才会真的碎成一片一片。   他撩了下眼皮,冷淡道:“不嫌弃了。”   段呈誉欣喜若狂,再次得寸进尺道,“真的,那你很喜欢?”   苏翡白气道:“不嫌弃就是很喜欢吗?不嫌弃,也不喜欢。”   段呈誉认真道:“你这个人,口中嫌弃,心里却喜欢。那么,口中不嫌弃,心里自然该是很喜欢才对。”   苏翡白又无话可说了,随他去。   段呈誉放开他的腰,问:“我送你的贺礼放在哪里?”   苏翡白拆开贺礼,原来是一块色泽上佳的玉石,另附两盏花灯。   苏翡白疑道:“上元节都过去几月了,哪儿来的花灯?”   段呈誉轻笑道:“本侯亲手做的。”   他们出了相府,来到秦淮河畔,苏翡白答应对方放花灯祈愿。   段呈誉在花灯上,提笔誊写道:“   一愿,哥哥千岁。   二愿,尊体常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苏翡白一看,他的字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只居然又是“哥哥”两字,语带不满道:“少这样乱叫。”   段呈誉催他道:“快写,让本侯看看是何珠玑。”   苏翡白不愿让他知晓,冷淡道:“一边去,否则不写了。”   段呈誉竟没有死缠烂打,很配合地轻轻点头,离了两步。   苏翡白这才提笔,神情专注地一笔一划勾勒,清俊奇骨的瘦金体跃然纸上。   段呈誉趁他不注意,偷偷瞟了一眼,竟是“平安喜乐,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静夜里的秦淮河像是一匹泛着墨色光泽的绸缎,倒映着一轮皎月与星河,两盏花灯在水面上漂浮,慢慢没了踪影。   段呈誉今夜兴致极高,刚放了花灯,他从身后搂住苏翡白的腰,道:“本侯抱你回相府吧?”   苏翡白冷冷拒绝道:“你不嫌累?”   段呈誉强势道:“小别胜新婚,抱一下怎么了。”   说罢,他也不等苏翡白答应,直接勾住膝窝,一把将人横捞入怀中。   苏翡白犹豫一瞬,容他一次算了,他勾住了魏武侯的脖颈。   段呈誉心情飞扬,唇角微翘,横抱着人大步流星地走着。他感觉整颗心都要被怀中人填满了,不可描述的满足感从心间溢出来,他愉悦到低吟起大启的小曲儿来。   苏翡白耳闻他哼曲儿,清冷俊秀的脸庞难得地,情不自禁,悄声地抿了一下唇。   两人抱着走了一段路,苏翡白不敢让段呈誉的手臂真累坏了,要求他将自己放下来。   魏武侯放下他,要求剩下的路牵手走。   待两人回了相府,客人早已散了。静室内,段呈誉弯腰为苏翡白系上作为贺礼的玉佩,念念有词道:“本侯要求,你今后都佩戴这一块玉石。”   苏翡白撩了下眼皮。方才,因为苏翡白“要求”了一次,接下来一路上段呈誉就逮住不放了,他口中“要求”来“要求”去,还没完没了了。   段呈誉系好后站直身,俊眸微垂道:“本侯要求,临走前你主动亲我。”   苏翡白眼眸淡淡地看了一眼他潇洒凌厉的脸庞,心想自己既然决定了……就不能全如以往那样,冷冰冰的不通情趣。   他微微踮足,优雅的唇在对方侧脸上碰了一下,然后面无表情地移开唇道:“有些晚了,你回侯府吧。”   段呈誉得了一个亲吻,心里美滋滋的,表情却不满道:“小别胜新婚,你怎么一点也不热情,还比不上前些时日。”   苏翡白冷呵了一声。   魏武侯心疑,这是什么意思?   他继续道:“本侯要求,你必须,等等”,他忽的觉得苏翡白腰间佩着一双翡玉,不如只佩一块显得清爽,他伸手把那块取下来,道:“这一块送我吧?”   这块玉佩是治疗系统给他的,苏翡白本是佩习惯了,于是留下来。既然段呈誉想要,给他也无妨。   苏翡白冷清的声音道:“可以。”   段呈誉轻笑道:“本侯要求,我今后都佩这一块……”   他忽的滞住了,段呈誉俊眸一敛,心境内宛如有一道惊天霹雳炸开。   他记得清清楚楚,第一次看见这块翡玉,是在温泉边,它表面刻一个金漆的“腰”字,背面有时辰。   现在,上面的字变了。表面刻一个词“接触”,背面的时辰是“黎明”。   段呈誉性情豪爽不羁,头脑却很敏锐。上次温泉时,苏翡白非要他捏“腰”,玉佩上恰恰又有个“腰”字,他已将两者联系起来。   当时仅有一个线索,他便以为不过是巧合。现在又多了一个“巧合”,瞬间,从苏翡白撩他的第一日起至上一次分开,这期间所有的事情浮光掠影般的在段呈誉的脑海内悉数浮现了一遍。   为何苏逍多次强调自己没有断袖,是为了治病才来撩他,为何苏逍的行为时不时就会反常?尤其是最奇怪的,侧殿那晚,苏逍转瞬即逝的病弱面态。   这一刻,他才有了真正的答案。   段呈誉心都痛得要碎了。   苏翡白看他不取玉佩了,站直身,俊眸里泛着深渊一样的微光。   表情有些怪异。   苏翡白唇瓣阖张:“怎么…”   段呈誉蹙眉:“你的病治好了吗?”   苏翡白不太明白,他怎么忽然问这个,道:“好了。”   段呈誉低沉的声音道:“还需要继续治吗?”   苏翡白察觉他这话不对劲,里面有别的意思,他敏锐地想到,段呈誉是不是相信真相了?   应该是刚才段呈誉做了什么,才愿意相信真相。苏翡白一下就反应过来,他将那块没有解下来的玉佩托在掌中,清俊的黑眸一看,上面的刻字……   段呈誉内心复杂,照理说,苏逍没有想欺骗他。苏翡白解释了许多次,都怪他自己不愿意信。   段呈誉顿了顿,看着他继续道:“我不想误会你,所以…”必须确认一遍。   这个声音似乎,苏翡白讶异地抬眸,他看到段呈誉一双俊眸罕见的泛了红。   段呈誉抬了一次眸,想让眼泪倒流回去,他情不自禁,微有些哽咽,道:“本侯就说你看起来清清冷冷的,哪里学来这么多撩人的手段……你,是为了治病才做那些事,对我好,对不对?”   作者有话说:   看到完结的人不准白嫖了!!收藏/留下海星/评论后再拔diao就走吧。对作者来讲,特别是没有名气的写手,读者的反馈是非常非常重要的。 第34章   苏翡白见段玧这样伤心,刹那他感觉宛如一桶冷滋滋的冰水兜头淋下来,他心里也很不忍心,跟着难过。   只是他此刻被问得慌了神,哑口无言。   段呈誉一看他的神情,心里难受的滋味更加作祟,追问道:“对不对?”   苏翡白被他问话的气势逼得魂不守舍,无奈之下照实答:“是…”   段呈誉的心宛如被千刀凌迟,他表情冷峻道:“今晚和好那段话,权当本侯没讲过。既然病治好了,就如你所愿,我们分开。”   苏翡白闻言,心猛然一颤。他本想立刻解释几句,然而他一抬眸,看到段玧的表情阴森森的,铁面无情的样子,段玧可从未对他这么狠心过…   苏翡白心间蓦地生出一股伤心滋味来,不愿解释了。   直至苏翡白恍惚回了神,才明白段玧真一走了之了。   心间没有他了。   静室内,灯火摇曳,苏翡白俊秀的脸庞神情清冷,像覆盖了一层寒雪。   他的喜怒哀乐,甚少摆在脸上。苏翡白捧着一卷墨香的古籍,试着翻了几页,可心事重重,实在读不进去。   耳畔忽闻,夜雨声烦。急雨噼里啪啦的打在纸窗上,搅得人心难静。   清俊的黑眸里倒映的是诸子百家的名言警句,心却系在另一个人身上。   此时此刻,才懂得了,他对段玧说分别时,段玧怎的会失手捏碎了那个瓷杯,当时段玧心里的伤心和愤懑又是何种滋味。   苏翡白不禁反覆纠结,去找段玧求情,岂不等于将他的自尊心贬成一文不值的东西,送上去任人折腾?可若不去找……   今晚拉不下脸,没有去与段玧讲清楚…以后便不要想了。   夜晚,大雨滂沱,马车缓缓驶至侯府的朱漆铜门前停住,苏翡白骨节玲珑的右手撑开青纸伞,自车厢内下来,走在水流不断的地面上。   豆大的雨珠从天而降,噼里啪啦的全砸在青色的伞面上。伞上的雨珠又汇聚成一条一条的溪流垂直而坠,四面八方编织成了淅沥的水帘,将苏翡白困于其中。   “你家小主子呢?告诉魏武侯,涪陵苏氏有事相谈。”苏翡白一贯清冷的声音对侯府的侍卫道。   那侍卫一听是涪陵苏氏,便有了印象,热情地直点头,答道:“小的这就去告知。外面风大雨急,请苏二公子先进侯府的客堂里安坐,小侯爷肯定巴不得您来,马上就要来见人的。”   苏翡白闻言,攥了下伞柄,冷声道:“不。你告诉他,我就站在侯府外边。他不来,我不走。”   侍卫一愣,笑着点头道:“那好,若公子待会改主意了,嫌雨大,直接进来便是。”   侍卫说完,朝魏武侯的书房小跑去,很快没了踪影。   段呈誉点了夜烛,正一个人自娱自乐地下棋。   他右手执起一枚黑子,放在关键的位置上,俊眸朝左瞥去,低沉磁性的声音道:“这么晚了,什么事?”   侍卫道:“涪陵苏氏的二公子说找您有事。”   段呈誉捻白子的左手滞了一瞬,他抬眸,透过轩窗看了看外面很晚的天色和雨势,道:“不见。外边雨挺大的,让他赶紧回去。”   段呈誉面色如常地在厮杀激烈的棋盘上落下这枚白子。   侍卫心里犯嘀咕,继续报告:“小侯爷,您瞧见了,外面天气跟阎罗王索命似的。可苏二公子就站在侯府的铜门外吹冷风淋急雨,不愿意进来躲雨,说您不去,他就不走了。”   闻言,段呈誉神情阴沉地睥睨了侍卫一眼,沉声道:“什么叫吹冷风淋急雨,苏二公子没打伞?”   侍卫道:“那还是打了。小侯爷,可是这个阵仗,打伞它也不顶用啊。”   段呈誉慢慢摩挲着夹在右手两指间的棋子,冷冷斥道:“他不愿意进来,就不会多劝几句?”   侍卫赶紧赔罪,道:“听说苏二公子是个固执的性子,小的人微言轻,不敢多劝。不过小的说了,公子想躲雨直接进来便是。”   段呈誉继续缓缓摩挲一枚黑子,书房内陷入了静默。   过了一会,侍卫道:“主子,那您打算……”   段呈誉上一瞬尚在犹豫,下一瞬便深切地责怪自己,他这还在顾虑什么尊严不尊严的呢,怎么也不能把人折腾出风寒来吧,太不该了。   苏翡白执一柄青伞,在风雨中静默地站了一段时间,微微一抬眸,便透过雨帘看到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   心底不禁有些动容,段玧果然还是很好,关键时刻从不令他难过。   段呈誉走近他,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英俊凛冽的脸庞撇了撇唇,冷声道:“你站在外面吹冷风?进来,不然坐马车回相府。”   苏翡白没有动,他道:“我说完了再进去。”   段呈誉蹙眉,语气仍然不善:“你说吧。”   苏翡白垂了垂眼睫,清泠如琴的声音透过雨幕道:“我骗了你,是我不对。”   “我那时一心想治病,你知道我病了太久,不忍放弃。我们关系太差,两个人又都是男子,我才以为这样利用你没什么的。也没想故意骗你,其实我早就把实情告诉你了,算是骗了一半。”   段呈誉觉得他的话有点长,冷风夹雨正一阵一阵的刮着,哪里能真的容他讲完?   段呈誉打断他,道:“苏逍,你还是进来,在哪儿说都一样。站外面,本侯可没心思听了。”   他把话说成这样,苏翡白也不好逞强了。   段呈誉带他到书房内,给苏翡白一套新衣裳,道:“把湿的换下来。”   说完,他便离开书房,在外面等了一会,听到苏翡白敲门的声音,才走进去。   侯府的侍女端来一碗刚熬好的热气腾腾的姜汤,段呈誉让苏逍喝完。   苏翡白放下空汤碗,撩了下眼皮:“谢谢。”   段呈誉的态度十分一般,道:“不必。”   苏翡白清澈的黑眼睛看着他,接着方才的话,内疚道:“然而骗了一半,也是欺骗,对不住。”   段呈誉蹙着修眉,表情冷峻。   “段玧,我知道你的心被我伤得要碎了,很疼很疼。”   苏翡白这句话居然一语中的,真的道出了段呈誉的心绪,毫无偏差,令段呈誉情不自禁,心脏倏然一动。   “我想到这一点,心底也跟着难过。要是你再对我无情一点,狠一点,我就更难过了。”   听清这番,段呈誉:“!”   “心底跟着难过”,苏逍在心疼他,为他而伤心……明白这个关节,段呈誉忍不住更为心动。俊眸专注地盯着苏逍清秀俊俏的脸庞。   什么叫“对他无情一点,他就更难过了”?这说明什么,答案呼之欲出。   段呈誉内心五味杂陈,苏翡白做的那些事,有几分是真心,几分是假,他心里其实都有数了。   以往那些自然都算不得数,然而后来……   花灯上的“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是什么意思?   此刻,心中情绪跌宕起伏,他凝视着苏翡白俊秀的脸庞,心里不禁感叹,只要这人心间确实是在意他的,一映入他的眼帘,他被欺骗的伤心和苦,就都仿佛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消融了,一点一滴地随风逝去,直至丝毫不剩。   段呈誉语气忍不住变得亲昵,哄道:“好了,不要说了。本侯明白了。”你的心意。   苏翡白摇摇头,他抬眸,继续道:“听我讲清楚。在你眼里,大概过往的那些都做不得数,可是今晚你让我决定推不推开,这和治病没有关系了,是我自己想答应的。”   顿了顿,“现在我说完了。我舍不得你,那你呢,因为我骗了你,你决定不要我了吗?”   苏翡白问句的语气明明还是一贯冷冷冰冰、清傲的,却惹得段呈誉心疼极了。   两人原本对坐,段呈誉索性站起来,走到他跟前,俯下|身亲啄了一下苏翡白光滑的侧脸,低沉的嗓音道:“我错了,不该对你狠心,让你难过了,对不住。”   他这个言辞和态度……闻言,苏翡白鸦翅般的睫羽颤了颤,清澈如水的黑眼睛看着他,道:“我骗你的事,你不介意了吗?”   段呈誉热乎乎的脑袋凑近他,很怜爱地在他脸庞上亲啄,磁性的声音道:“不介意了。一点也不,真的不介意了。”   苏翡白的心颤了颤,他彻底放了心,在段呈誉亲他的时候,犹豫地搂住了对方的背。   两人亲密地拥抱在一起,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别离了。   作者有话说:   最后一万字可能还会修改加长,剧情走向不变,情节细节上有缺憾会再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