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和残疾新帝成亲的日子 作者:乔柚/乔陛 【文案】 为好养活而打小男扮女装的恬期因容貌突出,阴差阳错被献给老皇帝做殉葬美人。 巧的是,老皇帝不能人事,他很安全。 不巧的是,他那个患有疯病的儿子可以。 世人都传这位残疾新帝天性暴佞,精神失常,疯病发作起来是六亲不认,但这辈子做过的最疯的事,还是他爬进棺材,把那位已经殉葬的美人抱出皇陵,娶做了皇后。 坊间P民八卦:“他将世间珍宝都捧到她的面前,换不来香吻,换不来拥抱,也换不来一个眼神。” 恬期:……憋乱煽情好吗! 我要是看他,亲他,抱他,不冷落他,他疯劲儿上来发现我是男的,我得死的比殉葬还惨!! 还有我全家! 日常向古早风狗血小白还沙雕,攻蛇精病残疾微自卑,后期会好,一个偏向治愈的故事。 偏执残疾病娇疯狗X女装病弱绿茶美人 一句话简介:万人迷殉葬品生存日常 *背景架空,看顺手用,逻辑服务剧情,考究党慎。 *感情向二人转,除主角外全员工具人,无江湖朝堂。 *受不是好人!恃爱行凶婊里婊气,人设就是这样,注意避雷!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乔装改扮 搜索关键字:主角:恬期,息旸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说好的给先帝殉葬呢? 立意:神仙爱情 第1章 “当真如你所说,陛下只见了她一面,就要封她为妃?” 秋雨绵绵,雨里走来一男一女两个撑伞的宫人,女官开口,语气里有些不敢置信。 “这还能有假?”那男官道:“你又不是没见过她那模样,当时要验身的时候你忘了?” 裴玉兰回忆了一下。 今上好美人,如今年过花甲,身体日渐衰落,经常整日整夜的睡不着觉,于是就有人进言,要寻来一个绝色美人伴在枕侧,必能安枕。 这话恰和皇帝心意,于是就命太监张显德遍布全国,寻找美人。 三天前,张显德说找到了一位绝色美人,裴玉兰一开始其实没当回事,毕竟皇帝喜欢美人,后宫佳丽自然数不胜数,很多被称为绝色的美人,别说陛下,宫人们都有些看腻歪了。 但当她看到对方之后,才发现何为真正的绝色,与她比起来,宫内那些争奇斗艳的颜色都黯淡无光了。 就是验身的时候出了点岔子,娇美人胆子过小,还患有心疾,一碰就眼泪汪汪,眉头紧颦,楚楚可怜的捧着心口一副要断气的模样。问起来才知道原来她生的过美,曾被妇人调戏过,有心理阴影了。 女人她怕,男人她更怕。 她跟张显德都阅美无数,心知那娇美人只要给天子见了,就肯定是一路飞升,便只看了守宫砂,没有非要强迫验身,怕不小心得罪了这未来的贵人。 但哪怕有所准备,裴玉兰也断断没有想到,这小美人能让陛下只看了一眼,就要封妃。 她还是有点不敢置信:“她这,还未侍寝吧?就这么封妃了?” “没法子,她害怕,一碰就抖个不停,陛下看着实在可怜,就说等她适应之后,再行侍寝。” 张显德有话没说破,陛下如今年事已高,行房要提前几日药浴准备,开办前还得含一颗仙丹,如今又病了些日子,便是想及时享用美人,也着实有心无力。 裴玉兰轻笑了一声,眉间有几分蔑视:“这么害怕,当初就不该进宫,陛下如今这个身子,还不知她能享几年荣华。” “嘘。”张显德提醒她慎言,道:“这娇美人只怕没表面那么简单,见了陛下嘴可甜的紧,当时陛下问她小名,她说自己叫玉颗,问哪个玉颗,你猜她怎么说?” “怎么说?” “她说,深深愿,万年天算,玉颗常来献之玉颗。” 这是贺寿之词,深深愿吾皇万岁,这里的玉颗,有蟠桃,仙桃之意。 把自己比喻成仙桃,献给陛下,裴玉兰眼中嘲讽更浓:“小妮子还挺有手段。” “不管她手段如何,你我辛苦奔波一年,如今能为陛下寻得这般尤物,也算完成任务了。” 裴玉兰点点头,笑道:“陛下给你升官儿了?” 张显德笑眯眯的摆摆手,刚要说什么,忽然见前方拐出来一个人,他急忙小跑上去,打了招呼:“涂先生。” 涂林撑着伞,停下脚步,回礼道:“张大人。” “此次为陛下献美,多亏先生提点,下官感激不尽。” 涂林微微一笑:“美人是大人献的,与我有何干系?” 张显德一愣,涂林却已经告辞离开,裴玉兰走上前来,皱眉道:“听说那位已经班师回朝,你最近不要与太子的人走的太近,避免牵涉入党争。” “那位?”张显德目送涂林的背影消失,轻笑道:“一个疯子,还是个残废,如何能赢得了太子殿下?” “他到底有军权在手。” “天下不会是一个残疾人的。”张显德语重心长道:“这也是为什么陛下敢放权给那位的原因,不管他怎么努力,也不可能赢得过太子。” 涂林一路回了东宫,来到门前,将雨伞交给下人,把脚上的泥水在门前的毯子上蹭了蹭,这才抬步走进去。 今太子息璟,为继后所出,生的风流无双,一双桃花眼水光潋滟,笑起来的时候十分招人,他正认认真真的在看着前线送回来的军报,脸上含笑,但涂林知道,他并不高兴。 “那位可真厉害,竟又打了胜仗。”他叹了口气,捏起那薄薄的纸张,道:“连下十城,迫使北夷不得不割地归降,军报传来,龙颜大悦……不日凯旋。” 随着尾音消失,纸张飘然坠落,涂林急忙伸手接住,脸色微变:“那位……要回来了?” “仗打完了,自然要回来。”息璟靠在椅子上,道:“疯了没能把他变成废物,残了也没能将他彻底打垮,反而让他越挫越勇……孤是真的怕啊。” 涂林欲言又止,息璟的目光落在桌面,道:“她怎么样了?” 涂林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这才发现他桌上铺着一张画像,正是被张显德带入宫的娇美人,他顿了顿,道:“今日一见,便被封妃了。” “果然。”息璟毫不意外,他惋惜道:“这样的尤物,给老爷子的确是糟践了。” 涂林眸色闪动,却见他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又道:“不过,谁让他是那位的心上人呢。” “待那位凯旋,发现自己的心上人成了天子的玩物……” 会怎么做呢? 他没有说下去。 那位表面看上去温文尔雅,人畜无害,可身边人都知道,他自打得了疯病之后,性格就残暴无常,相当不稳定,残疾之后,更越发极端……等他凯旋入京,得知心上人被天子看中,不知会不会发疯。 那位手中仍有北征二十万大军的调遣兵权,一旦疯起来,就可能是…… 涂林看了一眼自家主子,一时不敢细想。 久无人住的明华殿因为迎来了新主人,而变得焕然一新。 鲜艳的海棠屏风让人眼前一亮,莹润的珍珠挂帘在拨动间发出细微的声响,破旧的桌椅也全部被价值不菲的黑梨木替换,加上天子新赏赐的金玉摆件,原本空无一物的明华殿瞬间富丽堂皇了起来。 新分配来的下人们尽职尽责的清扫,偶尔朝寝区的小窗看一眼,窃窃私语。 “……陛下可真是疼爱恬妃,居然送来这么多东西。” “你见过哪个入宫一天就封妃的?”有人也跟着朝那边看,满脸羡慕:“恬妃可真是好福气。” “陛下已经年过花甲,被看上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至少能做一次万人之上,总好过咱们这样卑贱的活着。” “可惜咱们没长那么一张脸……”丫鬟说着,又看了一眼小窗前的人,只觉对方冰肌玉骨,亭亭玉立,月光倾泻在她身上,直给人一种要飞离地面的错觉。可皮相美归美,想到这人竟然为了荣华富贵不惜要爬一个老头子的床,心里不免轻视,生的这般好看,随随便便嫁个人,定会被夫君宠上天去,何必入宫受这份儿罪。 真是自甘下贱。 她心下轻嗤,却忽然发现对方朝这边看了过来,眸光流转间,似乎将她心思探了个真切,顿时吓得低下头去。 恬期淡淡收回目光。 刚入宫便被封妃,别说别人都不敢置信,就连恬期这个当事人都还有些分不清状况。 原来民间那人人羡慕的妃子,居然是这么容易当上的? 要知道,他之所以入宫,也是阴差阳错。他父亲是当朝宰相,一个月前,忽然将他和弟弟送回了汴州老家,恬期这边还没下船,那边就得知家被抄了。得知父亲因通敌入狱,还有一个月就要斩首,他哪里还坐的住,当即便想再次回京查明真相,可他这边刚刚回到亓京,便发觉弟弟竟然也被人带了回来,而且即将要被卖入宫里做阉人! 慌乱之际,张显德忽然出现,对他施以援手,说只要他愿意入宫,便可以给出一笔银子,还可保弟弟无碍。 恬期回来的时候,曾将十岁的弟弟托付给了乳娘,乳娘是可信之人,断断不会出卖弟弟。 他得知了张显德的身份,当时便明白了,原来对方早就盯上了他,想将他送给陛下换取前程,弟弟的事也不过是为了逼他入宫的手段罢了。 可笑的是,这奸人一不知道他是晏相家人,二不知道他自□□扮女装,恬期随便编了个瞎话,他也就信了,连验身都没做,就把恬期送入了宫里。 这倒是恰恰合了恬期的心意,只要接近天子,他便可以找到机会为父亲说情,请求还父亲清白。 但进了宫,见了天子,恬期才发现那个人人口中称颂的明君,竟然昏庸至此。 已过花甲之年,六十有三,居然还让人为他搜寻妙龄少女,那些女孩子均是二八年华,姿色绝佳,就因为这位天子整日整夜的睡不着,那些少女就要轮流□□,美名其曰要找到那个可以让他安枕的美人。 其实本来今晚他就要恬期□□的,恬期装作一被碰就恐惧惊惶的样子,才堪堪躲过去。 他回到桌前,皱着眉又擦了擦被狗皇帝摸过的手,对于他会听自己陈述冤情,几乎已经不抱希望。 这样荒唐的天子,如何也配父亲效忠! 他又将水倒在手帕上,细心擦拭了一番手指,暗道,要救父亲,还是要另想办法才行。 夜里下了暴雨,平坦的官路上,水像小溪一样欢快的朝两边淌。 一队穿着蓑衣的人簇拥着一辆宽大的马车,策马而行,途径客栈,有人凑到马车前请示之后,勒令众人下马安置。 侍卫纷纷利落的下了马,等到一切安置妥当。一人拿着酒,来到一侧的走廊下,道:“晏府被抄,王爷先大军一步,披星戴月赶路回朝是为了未来岳丈,你闷闷不乐是为了什么?” 文琳琅没有回头,目光望着瓢泼大雨,皱眉道:“王爷睡下了?” “你都睡不下,他又如何睡得下。”省事三把酒递给他,道:“不过我已经把他送回房了,应该会假寐一会儿,等明日到了亓京,还有许多事要处理。” 文琳琅接过来喝了一口,微微叹了口气,朝房间看了一眼,道:“是会有很多事要处理。” “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我有一事,还未禀告王爷。” 文琳琅欲言又止,省事三一脸莫名其妙:“到底什么事儿?” “晏家女……没入狱,提前被晏相送走了。” “那这是好事儿啊,你还不赶紧告诉王爷?” “可,”文琳琅的声音压得很低:“她被送入宫了。” “……”省事三张了张嘴,震惊惶恐之色溢于言表。他下意识扭脸去看客房,却发现门不知何时被打开。 轮椅碾动发出声音,门后露出一角黑衣。 有人眸色癫狂,嗓声喑哑:“你说,谁入宫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推文:《绝美小o在线退婚》by阿西塔 一句话简介:绝美万人迷恋爱小甜饼~ 一如既往乔流感情向二人转,攻疯疯癫癫受表里不一,又狗血又古早又小白,看清文案,及时避雷! 感谢提前收藏、投雷、灌溉营养液的大大们!久等了!!比心 第2章 漆黑的天幕像是陡然被撕裂,闪电当空,瞬间将整个宫殿照的亮如白昼。 紧接着,是轰隆一声巨响,滚雷嗡鸣。 恬期被这道雷声吵醒,从床上睁开眼睛坐起身,窗外电闪雷鸣,水声哗哗作响,不用出门,就知道外头是怎样瓢泼大雨。 哗啦一声巨响,窗户被吹开,深秋的冷风呼地一下子刮进来,恬期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他自幼身子不好,风一吹准风寒,当即伸手拿起褂子,披在身上准备去关窗。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却有人先行一步将窗子关上了,那人转过来,恬期看清是明华殿的大宫女红玉,他道:“多谢。” “娘娘客气。”红玉福身:“娘娘可还有其他吩咐?” 恬期摇了摇头,门外却忽然一阵响动,有人跑去开了门,很快,珠帘外响起了天子近侍的声音:“陛下夜晚惊醒,想请恬妃娘娘过去说话。” 狗皇帝。 恬期轻声回应:“中贵人稍等。” “哎。”侯玉烛听着他的声音,只觉得有些低,又有些软,虽不似宫里莺莺燕燕一般的清脆,却自别有一番风味。 恬期很快收拾妥当走出来,侯玉烛立刻转身撑起雨伞,引人上了步辇。 恬期刚满十七,身量单薄纤瘦,穿着纯白色的裙裳,裙摆厚重层层叠叠,越发显得腰肢不盈一握,明明看上去并不畏怯,但当那双眼睛盈盈转过来的时候,却偏偏有一种惹人生怜的味道。 说是未经世事,可比那些正儿八经学过的还要勾人。 也难怪陛下一眼瞧见,就爱不释手,午夜被雷声惊醒,冒着大雨也要派人来寻。 抬着步辇的宫人都穿了蓑衣,恬期坐上上面往下看,仍有人被过分粗暴的雨水给淋湿,他年轻气盛,这会儿瞧在眼中,想着这老不死的狗皇帝居然为了一己之私,这般折腾下人,心中难免又生了几分厌恶来。 好在他坐的高,这会儿月高风黑,哪怕寒了面孔,也无人瞧见。 一路到了永寿宫,侯玉烛亲自撑了伞过来把他从步辇上接下,恬期没有停顿,飞快的走了进去。 淳明皇帝年轻时候长得俊俏,因为爱美人,也曾是个风流人物,但再长得好,这年纪大了,继续保留着这个喜好,仍然显得十分不检点。 恬期一眼见到他,就想到中午被摸手的感觉,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面上却不显,只略作犹豫,便抬步上前:“陛下……” 他还未行礼,就被对方笑着摆摆手拦住“来,坐这儿。” 恬期犹豫更甚,淳明见此,想到他的‘心理阴影’,体贴的朝里头让了让,道:“朕不碰你,你就坐这儿,让朕瞧着你。” 不光昏庸,还有脑疾。 大半夜的把人喊过来,物品似的摆在床头,就为了给你瞧着玩?难怪这皇位人人都想做。 恬期垂下睫毛,满身不自在的在床边坐下,拢了拢袖子,无意识的揪着手指。 他感觉淳明在看他,像是在欣赏一件刚出窑的瓷器,细细的,慢慢的,让人头皮发麻。 淳明的目光落在他精致的手指上,看着他细细的手指蜷缩勾弄,明明只是单纯的不安,可瞧在人眼里,那手指一缩一伸,却活像在戳着男人的心。 他伸手拉住了恬期的手,后者浑身一僵,呼吸微微急促了起来:“陛,陛下……” 淳明叹了口气,安抚道:“朕不会伤你。” 恬期看了他一眼,呐呐道:“我,我知道,就是,有点,怕……” 布满老年斑的手指在他手背滑动,恬期心里一阵阵的激灵,他眼圈微红,抬手按了按胸口,眉头又拧了起来。 淳明担心他心疾又犯,终于缩回手,恬期当即要跪,又被他喊住:“罢了,朕不碰你。” 他眼神遗憾,可怜这等尤物竟被歹人唐突,留下这种阴影来,若叫他来,定舍不得惊吓了美人。 恬期垂着脑袋,做出懵懂胆怯的模样,没有坚持要跪。 淳明又与他说了几句话,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这个‘陪·睡’的起了作用,过了一会儿,对方竟然真的睡着了。 恬期掀起眼皮看他,老实说,如果不是淳明对他抱有荒唐的心思,客观来讲,身为老人,他长得还是挺慈祥的。 他蹭了蹭自己的手背,轻声喊道:“陛下?” 没有动静。 真的睡着了? 恬期眼神凉了下去,他伸手,轻轻捏住对方花白的胡子,刚要狠狠拔下,外头忽然传来动静。 恬期立刻缩手,柔柔弱弱的坐在床头,掩唇咳嗽了一声。 侯玉烛凑过来,看了看沉睡的帝王,暗道看来钦天监说的没错,有美人相伴,陛下果然能睡个好觉了。他又看了一眼恬期,对方当即咳得更厉害,鼻头都泛起红来,越发可怜兮兮。 侯玉烛只好道:“恬妃莫坐着了,那边小塌睡一下吧。” 恬期正有此意,他可不打算真坐在床边儿陪着老皇帝一夜。 “我这身份,能得陛下青眼是天大的福分……从小,从来没有人尊重我的想法。”卖过可怜,恬期又看了一眼老皇帝,满眼真诚道:“若我坐这儿能让他睡个好觉,莫说一夜,往后夜夜又何妨?” 真是个纯良的好姑娘。 侯玉烛心下低叹,那厢,恬期好像刚回过神,道:“我,我是不是又多嘴了?” 他满脸不安,侯玉烛急忙安抚,道:“娘娘多虑,若陛下知道娘娘如此痴心,定会高兴。” “我,我不喜欢他。”恬期的反驳听在侯玉烛耳中,不光没斥责他大逆不道,反而觉得他十分单纯可爱,毕竟陛下年事已高,这恬妃若一面就爱上,那才是不正常,他笑着道:“是。娘娘身子也弱,今日大雨,若得了风寒,陛下定会心疼的。” 恬期还是迟疑,侯玉烛给他吃定心丸:“陛下绝对不会责怪你的。” 恬期这才转身,去榻上之前,还道:“若陛下醒了,记得喊我。” “臣遵旨。” 恬期上了榻,拉过被子盖在身上,听着侯玉烛出门去,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怎么救父亲,渐渐头昏脑涨的睡了过去。 清晨,雨停。 城门口奔来了一队快马,马上侍卫各个精壮勇猛,虽穿着蓑衣,但浑身却都被水淋湿,明显是连夜冒雨回来的。 目光落在城门口硕大的‘亓京’二字上,众人纷纷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终于到了,不知晏家姑娘如何了。” “嘘。”文琳琅让他噤声,自己调转马头来到马车旁,道:“王爷,是否先行回府?” “入宫。” 简明扼要的两个字,掷地有声,文琳琅心知劝不住,只得道:“省事三,你先带人回府,我送王爷入宫。” 省事三担忧道:“千万小心。” 这个小心,是要小心车里的人在皇宫犯病,伤了天子。 文琳琅点了点头。 车内,深黑色的袖中,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指无声的转动着拇指上的象牙扳指,那扳指宽厚,有些纹路,明显是极善挽弓之人所用。 车外,侍卫队一分为二,一波入宫,一波回王府安置。 恬期是被人吵醒的,大清早的,外头忽然传来声音,十分仓皇紧迫:“不好了,陛下,陛下!” “何事如此慌张?”说话的是侯玉烛,声音压得很低,似乎生怕吵到天子。 那声音道:“不好了,慎王殿下,他,他在宫门口杀人了!” 恬期耳朵微微一动,那厢,龙床上也有了动静,天子还算稳重:“不是说下午才能到,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奴才不知……不过慎王如今已经快到永寿宫了,看样子是来求见陛下的。” “那就让他进来。” 龙床上的人下了床,恬期也急忙坐起来揉眼睛,淳明扭头看到他,皱起来的眉头微微缓解,道:“你若还困,就再睡会儿。” 恬期倒是想睡,但皇帝都起来了,他哪有继续躺着的道理。 他摇摇头,接过宫女递来的热毛巾擦脸,不经意抬眼,却见周围窗户人影晃动。 都说慎王有失心疯,发起病来六亲不认,今上爱子,不忍关他,便在身边常备十八护卫,以防不测。 这件事竟然是真的? 慎王不是刚刚战胜了北地蛮夷,理应是志得意满之时,怎么突然又犯了病? 恬期心头古怪,又听外头脚步声传来,偷偷探头一看,只见方才还宽敞的永寿宫外,一时之间,铁甲卫聚集,立于两侧,严阵以待。 他立刻把头缩了回去。 这知道的是疯子见老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要谋权篡位呢。 铁甲簇拥出来的过道间,传来木轮椅轧地的声音,轱辘,轱辘,很重,一点一点的碾动,有些沉闷压抑。 恬期退到天子后方,耳听着那轧地声越来越近,心头忽然打起鼓来。 轱辘声在寝区外停了下来,恬期听到了一个清冽低沉的声音:“儿臣见过父皇。” 侯玉烛道:“陛下还在梳洗,劳慎王……” 他的话被那声音打断:“儿臣有急事要奏。” 这态度,着实有些过于强硬了,恬期偷看天子,却见他将毛巾放在宫女手中的托盘上,没有开口呵斥,反而十分和蔼:“进来吧。” 隔断被掀开,慎王垂首而入,恬期终于看清了对方。 他坐在木轮椅上,眼眸漆黑,头发灰白,脸却很年轻,甚至可以称得上昳丽,但并不显得女气,反而有几分犀利阴森的肃杀之气。 那双眼睛,就这样毫无预兆的跟恬期对上了。 不知是不是恬期的错觉,他总觉得,那双眼睛似乎一瞬间翻涌起了浪潮,面前的男人明明是坐在轮椅上,却变得更加可怕了起来。 文琳琅脸色发白。 他怎么也没想到恬期居然就在天子寝宫,看他一头长发披散,只擦了脸还未上妆,简直像是,刚刚侍寝完毕。 难道陛下早就提前泡了药浴?就等着绝色美人上门?! 他立刻看向轮椅上的男人,飞快的倒出一颗安神丸来,道:“王爷。” 男人没有动,他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的收紧,眼珠里涌出浓稠的雾气,文琳琅只能委婉提醒:“别吓到无辜姑娘。” 这话起了作用,息旸的眼睛还落在恬期身上,但嘴唇却是张开,含住了那颗药丸。 天子轻轻吐出一口气,道:“你有何急事?” 息旸终于移开眼神,恬期下意识挪了挪脚,松了口气的同时,发觉昨夜的暴雨起了作用,自己这副不争气的身子又染了风寒—— 喉咙发痒,想咳嗽。 他掩住嘴唇,无奈的发现要么不咳,要咳就肯定会发出声音,只能暂时憋着。 息旸开了口,声音很轻,“此次北征归来,儿臣一直在想,如今也到了年纪,该娶妻生子,安定下来了。” 天子一下子笑了,“难得你开始上心自己的事了,说说看,瞧上哪家姑娘了?” “实不相瞒,儿臣此次连夜赶回,是听说晏师因通敌下狱,心中担忧。” 恬期心中一动,天子已皱眉道:“你是说,晏渊?” “正是。”息旸温温和和:“儿臣自幼受晏师教导,又心仪晏家女儿,此次回朝,原有去相府提亲……” “咳咳咳!!!” 恬期憋不住了。 他重重的咳嗽,鼻涕都流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恬期:你你你你想什么呢? 王爷:我想桃子。 小名玉颗(桃子)的恬期:????? 刚才忽然灵机一动,觉得这对可以叫羊桃CP=。= 第3章 父子之间的谈话被他突如其来的咳嗽终止,天子朝他看了过来,担忧道:“玉颗病了?” 对,陛下并不知道他是晏家‘女儿’,很少有人在听到恬期的名字之后想到晏相的,恬期强作镇定,摇头道:“我,我没事。” 他又看了一眼息旸,后者望着他,轻声道:“既然恬妃身子不舒服,不如先回宫休息吧。” 恬期立刻点头,告罪退下。 息旸也不知道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好好的怎么会提喜欢晏家女儿,难道只是为了救父亲? 回去的路上,恬期若有所思,却又忽然觉得不对。 如果他只是为了救父亲,谎称心仪晏家女儿,那么在发觉自己成了天子宠妃之后,怎么还能如此莽撞呢?除非他不知道自己就是晏家女儿,可方才他说了‘恬妃’,明明没有人提自己的姓氏,可他却知道自己姓恬,那就说明,他见过自己,且知道自己这个恬,是随母姓。 他哪儿得罪这位王爷了? 恬期满头雾水的又咳嗽了两声,一时心乱如麻。 这个疯子到底想做什么?他是真心想救晏家,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恬期缓缓在椅子上坐下来,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轮椅离开永寿宫的时候,文琳琅总算把心放回了肚子里,他推着轮椅,试探的道:“王爷方才没有戳穿恬姑娘身份,是因为看她不愿被发现么?” 息旸合了一下眼睛,道:“何人把她送进宫的,查清楚,带过来。” 张显德因为给天子献了美人,正是官运亨通,志得意满之时。 没事儿的时候就把天子的赏赐拿出来瞧瞧,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金子,光是看着,就觉得爽快。 他趾高气扬的走在红墙间的青石板路上,在转过一个拐角的时候,忽然被人喊了一声:“张总管留步,慎王殿下有请。” 张显德莫名其妙,但文琳琅是慎王近侍,亲自来请,他到底不敢怠慢,当即收敛起来,谨慎的跟在对方身后,百思不得其解,遂讨好道:“不知慎王殿下寻奴才有何要事?” 文琳琅一笑:“殿下的心思,我如何能得知。” 张显德心里开始打起鼓来,但琢磨来去,确定自己没得罪过这位殿下,便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一路来到了前皇后故居,张显德站在门外,脑门儿冷汗呼啦就下来了。 慎王息旸,是前皇后所出,乃皇室嫡长子,是今天子的第一个儿子,出生即贵为太子,龙姿凤采,文武双全,性格也好。可惜十二岁得了失心疯,后虽然用药缓解,但药物作用却让他一头乌发变得如老人一般灰白。 他素有才情与抱负,今上不忍将他束缚与深宫,便任由他去参军,建功立业,哪知天有不测风云,一朝在战场上犯了病,因此失去了一双腿,天子彻底对其失望,便废黜改立,至此,他的性格便越发阴郁。 张显德站在门外,看着院子里背对着自己的男人,只是看到他那一头灰白的发,就从脚底板儿开始冒冷气。 他脸部抖了抖,强迫自己迈步进去,露出笑容讨好道:“奴才参见慎王殿下。” 轮椅无声的转了过来,张显德双膝跪下,屏住呼吸,不敢抬头去看:“敢问殿下有何吩咐?” 黑靴搭在轮椅的脚架上,始终停在三尺远的地方,慎王没有靠近。张显德感觉他在看自己,但却不知道是何种眼神在打量,他腿肚子不争气的打哆嗦,但慎王不开口,他只能保持叩首的姿势耐心等着。 “本王这回凯旋,本想带着功勋,向一位女子求亲。” 他开了口,嗓音喑哑,带着郁郁的苦楚。 张显德心里咯噔了一声,陡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眼珠颤动,汗如雨下,伶俐的舌头打了结,“王爷……定,定能抱得,美,美人……” “可惜,被你送入宫了。” 一句话,张显德如坠冰窖,猛地以头抢地:“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奴才不知道恬妃是您的心上人,奴才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不知者无罪。”息旸再次打断了他,只是语气始终平平,带着一股子让人不安的颓丧与阴郁。 张显德急忙道:“王爷英明,奴才谢王爷不杀之恩!” 息旸漆黑的眸子望着他,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张显德心知自己活罪难逃,只能惶惶不安的等着。 “本王丢了心上人。”过了很久,他似乎终于想到了如何惩罚张显德的失误,抬眼和气道:“就剜张先生一颗心来弥补吧。” 他的语气,就像是在随口告知,借你东西一用,待会儿还。 张显德大喊大叫。 息旸对着他的脑袋虚虚拍了一掌,说:“太吵。” 明华殿内,恬期又一个喷嚏打了出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夕阳,抬手揉弄鼻尖,心道也不知息旸有没有戳穿自己,陛下何时会来问罪……他想了一天,也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得罪了息旸,吞了一颗救心丹,恬期揉揉胸口,总担心自己心疾要犯。 门外忽然跑进来了一个慌乱的宫女,正好与浇花的宫女撞到一起,水壶落在地上,发出好大的响声,大宫女红玉当场斥骂:“慌慌张张干什么呢?有没有一点规矩?” 恬期疑惑的望过去,只见那宫女脸色惨白,呐呐道:“死,死人……死的,好,好惨。” 红玉神色凝重了起来,恬期也站直身子,听她红着眼圈儿道:“方才有人说死人了,我就,就去看了看,脑浆都出来了,还有心,心被剜了……” “死的是谁?”红玉追问,宫女道:“张,张总管,听说,听说是,慎王杀的。” 院子里安静了下去。 所有人都纷纷垂下脑袋,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各忙各的。 说话的宫女猛地抽了自己一巴掌。 慎王的存在对于他们来说,就好像是行走在人世间的厉鬼。 不能想,不能说,不能听。 只要沾了边儿,就浑身冒凉气。 恬期打了个寒噤,抬手推上窗户,早早爬上了床。 亏他还在想,能不能从慎王身上下手救父亲,如今恬期只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再碰到他了。 他回忆对方花白的头发和过分昳丽的脸,他记得对方皮肤也很白,是一种常年不见天日般的白,这几种特色结合在一起,就足以给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恬期搓了搓手臂,让人熬了风寒药,仗着里头几味瞌睡的药性睡着了。 睡得不是很安稳,迷迷瞪瞪感觉好像有人在看他,恬期困倦的睁开眼睛,没瞧见什么人,就又睡了。 隐隐约约的,外头又下了雨,恬期在梦里打喷嚏,半睡半醒间,忽然感觉床边坐了个人。 他一开始没怎么在意,直到他的头上忽然出现一只手。 那只手在摸他的头,手指很轻的穿入了他的发间,似乎在给他梳理头发。 恬期咕哝了一声,精神忽然一个激灵,彻底惊醒了。 他面对着墙壁,睁大眼睛,没有动弹。 心跳开始加速,恬期屏住呼吸,发现摸自己的手停下了动作,然后,缩了回去。 对方发现他醒了。 这个念头让恬期的心脏像是要炸裂开,他揪住胸口的衣服,大脑里全是自己的心跳声,他开始觉得窒息,喘不上气。 他手指发抖的摸向枕下,可每一根手指在这时都变得那么费力,他眼前发黑,似乎即将要失去与这具身体的所有联系。 恐惧袭来,他张开了嘴,像濒死的鱼一样艰难的喘息。 就在这时,他的肩膀忽然被人扳过去,一只有力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腰,恬期被人拖到了怀里,数枚救心丹滚入喉间。 恬期也在这一系列的动作中看到了一张脸。 确定了对方是人,恬期终于能缓过气儿了。真不是他胆子小,主要他有心疾,受不了刺激,这大半夜的,突然有人对他又看又摸,摸得还那么阴森,是个人都得怕。 他终于缓过来,当即从对方怀里爬起来,柔柔弱弱的缩在床角,怯生生道:“慎,慎王殿下……” 这装神弄鬼的家伙的确是息旸。 “吓到你了,抱歉。” 声音十分温柔,似乎还带着内疚。 屋内光线昏暗,恬期也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只能装作大度道:“没事。” 说着没事,他的嘴却在黑暗中不满的撇了撇,息旸内力深厚,看得清楚,轻轻笑了一下,从袖中取出了一颗散着昏黄光芒的珠子,道:“给你这个。” 有了光线,恬期立刻端正姿态,只泪汪汪的做柔弱样。他偷偷抬眼看清了对方,意外的发现他花白的头发居然染黑了,黑发白肤的男人俊美无俦,尤其是一脸柔情,端的是君子端方,温润如玉。 恬期当机立断的拿被子裹住了那颗珠子,视线内重新暗下去,他不适应的眨了眨眼睛,紧张道:“殿下深夜至此,有何贵干?” “我……”息旸顿了顿,道:“父皇不知道你是晏家女儿,你不用担心,等你父亲出狱,我安排送你出宫,定无人知道你做过他的妃子。” 恬期的确不想让人知道‘晏家女儿’做了老皇帝的妃子,但息旸怎么会这么贴心? 他心下狐疑,道:“殿下寻我,是为了这个?” “主要想看看你。” 恬期一言难尽的扯了扯嘴唇。 深更半夜,儿子闯入老子妾室卧房,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儿子身份尊贵,或许没什么大事儿,妾可是要浸猪笼的。 恬期越发确定这位慎王殿下来者不善,他轻轻颔首,道:“那,殿下看过……是不是可以走了?” 息旸笑容未变,手指克制的收入袖中,片刻,再次开口:“我知你不想入宫,只要你开口,我现在就带你出去。” 恬期哪敢真信,忙表忠心:“不!陛下英明神武,仁政爱民,礼贤下士,我是心甘情愿入宫为妃的!” 他感觉息旸又在看他,立刻又缩了缩,软声道:“父亲入狱,我无处可去……陛下贵为天子,却对我一个孤女体贴入微,我,我定要好好报答他。” “以身相许来报答?” 息旸说,语气里透出几分古怪,恬期隐隐察觉,但只能硬着头皮编:“只要陛下喜欢,我自然,甘之如……” 他的手臂忽然被人拧住,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冲着息旸扑了过去,夜明珠滚落出来,恬期看清了他的表情,瞬间头皮发麻。 息旸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恬期,漆黑的眸中溢出几分狂意,像是要把他撕碎了。 他也的确那么做了。 恬期的袖子被扯破,男人手指穿入他的长发,用力吻住了他的嘴唇。 恬期:“!!!” 这可不仅仅是闯妾室卧房了,这是要强迫妾室苟合啊!! 这个慎王果然不安好心! 作者有话要说:  桃子:憋吻我,说话。 羊爷:疯给你看·JPG 新文开张发三章,疯狂求评论!爱你们! 第4章 恬期只听说过他疯,但却没想过他真的能疯到这个地步。 夜闯深宫,强抢后妃,大逆不道! 他怎么敢?! 恬期惊占了一半,脑子里飞快闪过已知信息,然而无论如何他都不明白这位慎王殿下究竟出于各种原因要做下这种事。 单纯为了给他老子戴绿帽? 夜明珠照亮了整个床帷,外面忽然传来动静,红玉疑惑的声音传来:“娘娘?” 慎王仍有继续深入的意思,恬期却当即回神,他一把抓住了对方的长发,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来扯,终于逼得对方嘴唇移开,恬期顾不得去看他的表情,忙朝外道:“我没事。” 红玉没有进来。 她知道这位恬妃因为生的过美被女子非礼过,所以夜间没有意外情况,不许宫人随意入寝区,只好道:“奴婢就睡隔壁,娘娘若有吩咐,记得知会。” “我知道了。”恬期道:“你退下吧。” 外面安静下去,恬期终于看向对方。 息旸被他揪着头发,虽然没有出声引人注意,但脸色依然十分可怕,恬期顿了顿,蓦然受惊一般松了手。 他露出畏怯的神色,想要后退,腰却还是被人搂着,只能抬起纤细的手臂护住胸口,红起眼圈儿:“玉颗究竟哪里得罪了王爷,您竟……如此羞辱于我?” 恬期从未因为男扮女装有过任何心理压力,甚至当他发现做女孩儿比男孩儿要更容易受到优待的时候,还偷偷研究过女子的行为方式。 他发现,越会示弱的女子,越能将男人拿捏在手里,反而是那些高傲到不可一世的女子,男人哪怕表面服从,内心也定存不满。 他生的太好看,委屈的神情一摆出来,就让人心中揪扯。 息旸眸色转深,脸色渐渐缓和,抬手来碰他的脸颊,却被他偏头躲开。 恬期咬住嘴唇,神情屈辱。 掌下的腰肢纤细,男人的手动了动,终于缓缓收回,恬期一得到自由,就立刻又爬回床里侧,抓起被子挡住被撕掉一半袖子的手臂,还有发光的夜明珠。 息旸本想抓他,又克制的缩回来,敛睫道:“你不记得我了?” 恬期疑惑,息旸一抬手,他就立刻将被子当小盾牌举起来挡在身前,直到息旸开口:“你看这是何物。” 确定对方不会突然又非礼自己,他这才把‘小盾牌’放下,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 息旸从袖中取出了一块玉佩,翡翠质地,坠着双生玛瑙小珠与流苏络子。 恬期看他,息旸微微侧头,挑眉示意:“嗯?” 恬期一眼认出,这是自己三年前丢失的那一块。 电石火光间,他忽然有了印象。 晏家一门,阳盛阴衰,在恬期出生之前,其实还有五个哥哥,但最小的没活过三岁,最大的,也没活过十九。 恬期就出生于大哥去世第二天,当时晏夫人刚有七个半月的身孕,接连丧子让她悲痛欲绝,急产之下,恬期险险出世,因为早产,他先天不足,患有心疾。 晏相认为自己接连丧子,只怕是冒犯了哪位神明,注定命中无子,于是让他随母姓,做女孩儿养,取了个小名儿叫玉颗,也有敬天求庇佑之意。 恬期生下来之后,有好多年,都没有大名,晏家父母甚至不敢让他喊爹娘,一直到弟弟出世,晏相才大着胆子给他取名,原本想叫期安期宁期好之类,可又怕所求过多,上天一个不满再把自家这个小仙桃收回去,于是只取了一个期字。 为了让恬期健康的活着,晏夫人十几年来一直念经诵佛,每个月更会定期去镇国寺上香,从不懈怠。 恬期印象中,唯一一次见到息旸,就是在镇国寺。 当时他陪母亲上香,途中弄丢了贴身玉佩,一路急寻到一株桃花树下,瞧见一个头发灰白坐在轮椅上的人,那人背对着他,看不清长相,他便礼貌的喊了一声:“老伯。” 话刚落,‘老伯’还没说什么,恬期就受到了对方近侍的呵斥:“放肆!” 恬期莫名被训,正欲发火,就见那‘老伯’回了头,四目相对,恬期后知后觉,意识到对方只是少白头,当即便臊红了脸,赶紧道了歉。 恬期当时并不知道对方就是慎王,只记得对方态度很温和,没有责怪,还贴心问他忙着在寻何物。 恬期很不好意思,低着头不敢看对方,呐呐说出自己在寻找一个刻着平安二字的翡翠玉佩。 当时息旸告诉他,自己并未见过那块玉佩。 恬期看了看三年未见的平安翡翠,心思沉浮不定。 难怪他觉得息旸好像一见面就跟他有仇,原来是因为自己当年叫过他‘老伯’,就因为这个口误,不光在当年故意不把捡到的玉佩还给他,这么多年过去了,再次见面,他居然还在找自己麻烦! 慎王居然这般小家子气?! 恬期抿嘴,只当什么都没看破,说了句大实话:“这个,有点眼熟……” “想起来了?”息旸的眼神温柔了下来,温柔的莫名其妙,恬期心头打鼓,只好硬着头皮道歉:“对不起。” “没事。”他表现的这么乖,息旸满心都软了:“忘便忘了吧,你总是这样。” 对于恬期来说,那时的息旸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陌生的,奇奇怪怪的可怜人,不把他放在心上是情理之中。 这男人怎么会以为自己在为这个道歉?还总是,说的好像他们很熟悉一样。 息旸的态度越温和,恬期心里就越发毛,他搓了搓手臂,觉得息旸是在故意转移话题,于是再次顶着压力解释道:“我说的是,老伯……那个称呼,我真不是故意的,您,您别生我的气。” 他说着,可怜兮兮的扯了一下息旸的袖口:“不知者不为罪,就算,就算我当时冒犯了您,可您也拿了我的玉佩,我还被父亲骂了……就当扯平了,好不好?” 息旸捏着玉佩的手放下去,语气未变:“你觉得我因为一个称呼,在故意报复你?” “要不然呢……”恬期缩回手指,浅笑着软软道:“总不能,您真的心仪……” 他看着息旸,息旸也在看他。 恬期的嘴角慢慢僵住,脸色苍白如纸,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 被一个疯子喜欢,比被记一个无伤大雅的仇,可要恐怖多了。 唇边最后一丝弧度也收了起来。 恬期这回是真的怕了。 他下意识扶住胸口,心脏一阵慌乱和闷痛,恬期艰难的喘息,低着头不敢看他。 “被我喜欢,让你很痛苦。”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息旸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朝他嘴里塞了药,道:“我心仪你,断断不会伤害你。” 我呸。 一个疯子说的话,谁要是信了,那就是傻子! 恬期自认自己不是傻子,他继续低着头,缓过气儿,才点头道:“我,我自然信你。” 息旸凝目,然后,笑容犹如波纹般在蔓延,他拉住恬期的手,捧在唇边,道:“我对父皇说的话是真的,那时,是有些不顾你的考虑了,以后不会了。” 他轻声道:“从此只要你一句话,我便愿做你身上甲,手中刺。” 手背上那双嘴唇温度很低,传达来的没有深情,只有恐惧,恬期艰难的扯了扯嘴角:“那现在,我正好有一事……” “嗯?” “你看,这都三更了……”恬期话音没落,他眼中情绪就变了,深情退却,阴郁上涌,恬期立刻道:“你不要生气,我不是在赶你走,只是你看,我现在……毕竟是宫妃,对吧?” 息旸冷冷道:“你想做宫妃?” “宫妃也挺好……我是说,挺舒服的,荣华富贵,房子也大……”息旸脸色越来越沉,恬期的声音也越来越小,直到他灵机一动:“我,我身为相府之女,我贪慕虚荣,我吃不了苦,父亲下狱,我没有锦衣玉食,那,那你说,我是不是得找个靠山?” “我也可以做你的靠山。” 这个人怎么就劝不走了。 恬期听着外面的雨声,放软声音,道:“我入宫,是为了父亲,我的确不喜欢你父皇,但我现在一定要留下,因为父亲下狱一事,定有隐情。” “我帮你查。” 没完没了了真是。 恬期有些生气,他没忍住瞪息旸,又很快收回视线,他抿唇,忽然啜泣:“我是不是很没用……以色侍君,固然是为了爹爹,可在别人眼中,还是下贱了些,是不是?” “……不是的。”息旸低声道:“我只是不忍你,糟蹋自己。” “我没有。”恬期睫毛湿漉漉的掀起来,倔强道:“我有好好保护自己,并未侍寝,我只想暂时拖着,寻找机会查明真相,向陛下禀明父亲的清白。” 息旸抬手给他擦眼泪,恬期没有阻止,继续哽咽:“我知道,哥哥想帮我,可是,我与哥哥才见一面,我,我不敢信你……” 男人屏住呼吸,喉结滚动:“你,喊我什么?” “哥哥。”恬期望着他,愣了一下,忙道:“恬期逾越了,请殿下……” “无事。”息旸与他拉开距离,避免对方听到自己过快的心跳,道:“就这样吧。” 顿了顿,他又道:“我名旸,字君尧。” 恬期:“?”这是想让他喊君尧哥哥? 恬期暗嘲,柔弱点头表示记下:“那……” “既然桃妹自有分寸,我会尊重你。” 男人抬手为他放下床帷,道:“夜晚风大,小心着凉。” 床帷完全挡住了恬期的视线,他只感觉自己的床被轻轻拍了一下,床边的人便离开了。 他伸手拉开床帷,发觉屋内已无人影,窗户也被贴心带上了。 都说轻功是腿上功夫,敢情这位慎王殿下,用手也能飞起来?他莫不是练的倒立轻功吧? 恬期揶揄一笑,全当报复他今日唐突。 又忽然想到…… 他刚才喊自己什么来着? 桃……妹? 恬期觉得自己心疾又要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桃妹:见面不到一小时吓得我犯了两回心脏病,还想跟我情哥哥情妹妹,做你的春秋大梦! 羊爷:。 好啦,这俩也有昵称了!然后新文冲榜,需要评论灌溉,这章也是随机一百红包哈~ 更新时间十二点前,遇意外十二点后会挂请假条,左上角可以屏蔽作话~比心心 感谢在2020-05-28 08:20:55~2020-05-29 11:22: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Leland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夹子一夜情、玙玘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枫留儿、我取的名字其实可以不 3个;泽木、一只狗、妃花:D、gynoid、夏、廾匸、世乐、白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unnyY_e 51瓶;秃头阿珊,在线聊天 50瓶;我取的名字其实可以不 40瓶;泡芙一口一个 35瓶;十五玄罗 33瓶;圆脸爱麻麻、乔木峥嵘明月中、小阔爱 30瓶;旺旺大礼包 29瓶;41711639 28瓶;_无、珞瑜//、小怡菲儿、魏痴、夏未夏、胡萝卜卜卜卜、极乐、夏 20瓶;Mia 19瓶;夹子一夜情、39785613 18瓶;路人、三日月他总是不来 15瓶;Leland 13瓶;布卡卡呀!、琑儿的奶奶、夏沫、拉莱耶、昕昕向国荣、新言、你不懂无语、AA、女侠小兜、恰可乐、玙玘、山河不远、此彼绘卷、24985325、阿恙、缘枫、沙雕、取名废、卫敛、就是她、噗叽 10瓶;夏淮楚、侦探的弟子 9瓶;土豆皮儿 7瓶;一个小盆友- 6瓶;花徐、余生只愿你好、不要丢手机哦、沉迷葡萄无法自拔、多少英雄只废丘、啊沾、甜甜的香芋奶茶、苍茕、粥样、懒懒、糯米团、泽林、今天也不能乱发脾气 5瓶;一口酥、沈阿轩、嫣楠菲、灵溪、无聊的静、45381267、天水之青 3瓶;盆哉、浮梦归、弦歌雅意、浅煕、Yohu、爱磕螃蟹的猫、一指流砂奈若何、六鱼、叙幕、一刻就好 2瓶;菌落落落落落、我是吃恩陈、廾匸、10086、Ww、启明星的宁静、路柏锡、卿歌子衿、飞天少女猪、时天、Alicia、小酒、在吗?催更、orz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恬期自己喊哥哥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但被人家反过来一喊,这才觉得浑身起哆嗦。 恶心的。 让人疑惑的是,慎王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小名儿有仙桃之意?难道自己跟陛下谄媚的几句话,竟也能传到他耳里去? 小时候恬期倒是经常仗着自己名字里有个仙意,到处一本正经的跟人家科普,说自己上辈子是个小桃仙,长大之后,他发现这名字里女气太浓,就不怎么爱提了。 衣服被刚才发疯的男人给扯破,恬期的肩膀和手臂露出一大截,只好再次寻了件新的换上。 重新躺在床上,他重新回忆了一下今天晚上的事情,慎王进窗无声无息,只有落坐在他床边的时候,才因为重量而露出一点端倪。 他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腿是装的? 恬期心里微微清明。 淳明皇帝前半生总共有七个女儿,但一个儿子都没有,一直到四十岁那年,中宫之首元皇后有孕,这才有了第一个儿子。 淳明登基十载,方由母仪天下的皇后诞下一子,百官均认为皇后乃天选之女,该子名正言顺,理应继任大统,于是息旸刚出生便被册封太子,被寄予厚望。 息旸倒也不负众望,师从大讲学晏渊,与武学宗师昝风凌,文武兼济,他性格温良,与老师们也相处的极好,说一句龙驹凤雏,天纵奇才也不为过。 九岁时陪淳明宴北戎王室,宫殿比试十发连中,每一发都将极善骑射的北戎王子箭矢挤落,迎来满堂喝彩,民间更是口口相传,端是给大亓争了好大的脸。 但十年前,变故突发,元皇后因大龄产子去世,二胎生下没活不说,太子更因过于悲伤依赖而得了失心疯,他是淳明皇帝相当疼爱的孩子,当即派整个太医院秘密治疗,昝风凌更是辅以内力助他压制,后来虽有所成效,却也少年白头,更不能再受刺激。 元皇后去世之后,百官纷纷奏请由德妃虞静丹继承后位,不久之后,太子疯癫伤人一事泄露,百官又建议淳明废除疯太子,改立新后之子息璟为储。 可淳明却以太子会痊愈为由再三拒绝了百官提议。 如此过了两年,息旸有所好转,可拥有昝风凌内力的他却在一次入宫时受了刺激,不慎杀了上百宫人,从此声名狼藉。或许是因为亓京对他来说压力过大,他自愿请求随军出征,倒也的确闯出了功绩,暂时堵住了请愿废立太子的悠悠众口。 直到四年前,他变成了残疾,自己请愿,淳明才终于松口,答应废黜改立。 这些都是众所周知的,可再深一点的隐情,就无人知道了。 恬期大胆推测,假如息旸的残疾是装的,那么是不是代表着有人与他有仇?既然有仇,按此推理,他一定是被迫无奈才选择假装残疾,而这达成的直接结果就是淳明答应废黜,那是不是代表,淳明之前坚持不废黜,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困扰,他想以此甩掉太子之位? 再继续反推…… 如果说第二次是他自己设计,那么第一次,元皇后去世,他发疯,杀人,原本温良贤德的太子一朝之间声名狼藉,是否也另有隐情? 再次假设,这一切都是真的,慎王刚才又真情实感的说喜欢自己,那么,自己被盯上入宫,是不是也不仅仅是因为张显德看中了他这张脸…… 尤其是白日里息旸说自己心仪晏相之女,天子却没有半点反应。堂堂天子,明明贵为天听,竟然不知道自己封的妃子乃是狱中罪臣之女。 除非有人能只手遮天,堵住了天子的耳目。 这个理由也很简单,晏相到底是朝中重臣,虽即将斩首,但他也曾经贵为天臣,天子再怎么荒唐,也不该趁人之危,抢人家十来岁的女儿做妃子,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不得贻笑大方? 如果要天子看中自己,又毫无保留的把自己占为己有,那么首先他就不能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恬期忽然砸了一下枕头,眸中涌出愤恨之色。 若自己只是因为慎王喜欢,便要成为党争的棋子被送入宫,那么自己一家被冠上通敌卖国的污名,是否也只是因为……要达成自己被送走,然后从其他地方被接入宫中的条件呢? 张显德也不过是一颗棋子,一颗被蒙了耳目,供慎王直接发泄怒火的棋子。 他的死无伤大雅,并不会牵扯到幕后的任何人,因为他是天子派出去的,而为了把献美人的功劳完全独揽,他就算知道什么,也不会说,更别提,他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恬期气的坐了起来。 原来自己入宫是被息君尧害的,甚至可能自己满门抄斩,也是息君尧害的! 他抬手狠狠搓了搓自己被亲过的嘴唇,漂亮的眸子里渐渐泛出一股冷意。 恬期下半夜睡着了,梦里他却没能如愿把息君尧大卸八块,被他大卸八块的是他给息君尧提供的假想敌,也是最终受益人,太子息璟。 他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红玉给他准备了吃的,对他道:“方才皇后派人过来,请您过去一趟。” 恬期的手微微一顿。 他完全没把自己当妃子,倒是忘记了还得给皇后请安这一说。 不过他身体不好,吃饭还是得细嚼慢咽,所以他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等他吃好收拾妥当,便乘坐步辇去了皇后寝宫。 都说国母贤良淑德,节俭大度,比先后尤甚,恬期到了之后,果真发现皇后的宫殿布置十分简朴,还没他的明华殿来的华丽气派。 皇后已经近五十岁,保养得当,但到底上了年纪,头发白了一些,脸上也带着些皱纹。 恬期今日穿了淡黄色的衣裳,是十分少女的颜色,在整个朴实的殿内显得俏丽至极。 他恭敬的行了礼,皇后也微微一笑,道:“不必多礼,坐着吧。” 恬期乖巧的在椅子上坐下来,听她道:“你刚入宫,许多规矩都不懂,这位是刘嬷嬷,从明日起,你便跟着多学些规矩吧。” 明明是在责怪他来的晚了,可话里却一丁点儿都没显露,恬期这般想着,急忙应了下来。 他只做怯生生的样子,皇后说一句,就答一句,始终垂着脑袋,直到皇后笑着开口:“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没,没怕。”恬期声音小小的,嘴上说着没有,但行动间却更加谨慎,皇后眸中划过一抹轻蔑,道:“抬起头来,我瞧瞧。” 恬期一个指令一个动作,老老实实仰起脸看她,皇后微微顿了顿,又笑了笑,道:“真是好样貌,难怪陛下这么喜欢。” 恬期声若蚊蝇:“谢皇后夸奖。” 到底是待字闺中的姑娘,有些怕生,皇后观察着他,今日的衣服配色鲜艳了些,没有考虑到自己已经人老珠黄,是个没什么心机的普通丫头,美虽美,却不足为虑,用来做棋极好。 她抬手,有人端上来了一套头面,“这套白玉头面,是我年轻的时候戴的,如今年纪大了,戴上去不伦不类,就当见面礼物送你了。” 恬期急忙跪下:“多谢皇后赏赐。” “回去吧。” 恬期让红玉带着头面告退,心中也对皇后有了评价。 一个心机很重的女人,记仇,同时却又很会做人,会下意识收买人心,明显不如传言那般与世无争。 屏风后绕出来了一个锦衣男子,正是息璟,他走上前来,目送恬期离开,道:“母后这下放心了?” “嗯。”皇后温和道:“在他还活着的时候,看能不能派上用场吧。” 恬期没有直接回宫,而是下了步辇,转去了御花园。他知道今天皇后喊他过去,不过是怕自己成为一个变数,所以要探探究竟,棋子当然是掌控在手里才叫棋子。 不过如此一来,就代表着皇后并不了解他,可既然她想要了解自己,就说明她跟自己入宫这件事脱不了干系,那么昨天自己假设的一些事,也就能得到证实。 一,太子的确与慎王不合。 二,自己进宫应该是息璟一手操办。 三,皇后既然参与进来想要掌控,就代表着太子如今做事,还需要经过她的同意。 恬期随手揪了一朵小花儿,放在鼻尖轻嗅。就是不清楚自家人下狱,是不是跟太子有关系了,恬期素来喜欢大胆假设,谨慎求证,在父亲的事情没有完全得到结果之前,太子就是他最大的假想敌。 耳边忽然传来动静,恬期下意识转身,却见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正好从脚下花丛里钻了出来,他眨了眨眼,后退一步,就见少年仰起脸朝他看过来,微微愣了一下,然后眼睛陡然发光:“美,美人。” “……” 恬期又一次后退,只见那少年飞快的钻出来,睁大眼睛惊奇的看着他:“美人!美人!” 听那语气,似乎是个傻蛋。 恬期一脸谨慎,身旁红玉忙道:“是五殿下,幼时遇歹人下毒,伤了脑子。” 五殿下,当今皇后最小的一个孩子,息鹿白。 恬期有点懵。 息鹿白不愧是老色鬼的儿子,当即像大型犬一样朝他扑了过来,恬期吓的后退,脚下一滑,猛地朝后摔去,腰间微微一紧,陡然被人给搂了个满怀。 恬期抬眼去看,发觉是个白衣公子,对方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半天没放手。 这是什么三流话本剧情?! 恬期一把抓住他的领子,猛地挺腰站直,却忽然听到什么破空之声,接着,身旁人一把推动他的肩膀,逼得他朝后转了好几个圈儿,恬期好不容易抓住一棵树站稳当,晕头转向的一抬头,就见那白衣公子皱着眉捂住了肩膀。 受伤了?谁敢在宫里随便伤人?! 恬期当即双目一肃,抬眼看清了亭子旁的男人之后,又顿时失声。 除了这个疯子,估计也没人会在这里伤人,还下杀手了。 息旸的眼睛冷冷的朝他看过来,恬期缩着脑袋朝树后头躲了躲。 白衣人也看清了对方,顾不得手臂上的伤,急忙上前行礼:“大皇兄。” 大皇兄? 息旸面无表情的捏着轮椅扶手,看上去还想再拍第二下机关,直接毙了对方,恬期看的真切,暗道真是疯子,连自己弟弟都下杀手! 正在这时,亭子里恰好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是恬妃吗?” 老皇帝也在! 息旸的目光再次移到恬期身上,后者只能硬着头皮走出来,想着人家到底救了自己一命,他来到那位白衣弟弟旁边时不动声色把他推开,然后对息旸笑了一下:“原来王爷和陛下也在这儿赏景呢。” 息旸没有说话,只是旋转轮椅,让文琳琅再次把他推进亭子。 恬期跟在后面进去,行了礼后站好,发觉老皇帝在审视他。 他心下疑惑,暗道难道方才滑到暴露了自己是男子的身份,便随手扯了一下衣服,只听对方道:“你是晏相之女?” 尽管清楚老皇帝之前只是暂时被人封住耳目,但这句话问出来的时候,恬期还是想到了息旸说要提亲的那件事。 他立刻跪了下去,道:“是。” 老皇帝还在看他,恬期低着头,满心不安,过了一会儿,那声音再次开口:“慎王说要去相府家提亲,指的也是你?” 恬期还未开口,身旁的疯子就道:“正是。” 老皇帝忽然笑了,他的手指敲击座椅扶手,然后再次把目光落在恬期身上:“恬妃怎么看?” 这是把选择权交到他手里了? 简直是无妄之灾! 恬期白着脸想,我看你们一个老不知羞一个小不正经,全都该千刀万剐。 作者有话要说:  桃妹:有朝一日刀在手,屠尽皇室一群狗。 一群狗:……。 我发现有存稿的时候,我总会忍不住狂修……明明写好了也要推翻重写_(:з」∠)_ 于是晚了,今天继续一百个红包~ 感谢在2020-05-29 11:22:26~2020-05-30 13:56: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gynoid 2个;枫留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家猫太黏人了怎么办、Elinxiu 2个;妃花:D、布卡卡呀!、jiujiujiu999、哈罗可能、恰可乐、枫留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茶叶sunny 70瓶;葉清酒 53瓶;星星点灯 40瓶;24985325、今天看书了吗? 23瓶;苏 22瓶;取名废、夏未夏、水风轻、布卡卡呀! 20瓶;jk 17瓶;楚晚宁的踏娇娇 16瓶;悄然 15瓶;巫墨青 14瓶;雪棠棠 13瓶;陌上雨霖郎、 Qever、小怡菲儿、41932053、豆子鹤、糯米团、Kt.、又胖了不开心、芝士蛋糕、是AT呀~、初余、夜惊鸿、夏、我怎么这么美 10瓶;行行重行行、圆脸爱麻麻、虚度 9瓶;无以为、多少英雄只废丘、沈阿轩 5瓶;Thief 4瓶;浮梦归、东风不相识、蘑菇蘑菇、凝残叶、嘻嘻 3瓶;、小尾巴、晚燃啊、浅煕、嗯......、一只笨蛋 2瓶;45381267、启明星的宁静、要坚持的2020、淮楚夏、一刻就好、懒懒、一个小盆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凉亭寂静,轻纱被拢在两侧,风灌了进来。 恬期被吹了个透心凉。 那个一开始堵住皇帝耳目的人,大抵就是想看到这个场面。 恬期如今已经入宫,未曾封妃也就罢了,息旸要,赏他便是。可他如今封了妃,那就是皇帝的女人,假如天子因为儿子想要就要将自己的妃子拱手相让,那还如何立威? 在这个时候,但凡息旸可以清醒一点,都应该把恬期让给天子,因为那是皇帝,是他的君父,是他暂时无法跨越的存在。 恬期祈祷他可以说点儿什么来给自己解围,但他下意识仰起脸看过去,却只见息旸面沉如水,不光完全没有搭话的意思,似乎还在认真的等待着他的答复。 这家伙不准备退让。 恬期垂下睫毛,嘴唇抖了抖,别说他自己,旁边站着的寥寥几个宫人,都狠狠为他捏了一把汗。 “我……”恬期的手指揪在胸口,眼眶含泪,他一开口,就开始喘息,然后软软的朝着息旸脚下倒去,息旸弯腰托住他,眉头紧锁,还未开口,天子就道:“来人,去请太医。” “不要!”恬期抓住了息旸的袖子,道:“我不知王爷竟对我情深一片,我,我甚至连你的模样都没记住……” 息旸手臂紧绷,脸色阴郁,却在这时,恬期借着长袖遮挡,指尖在他手心划了个圈儿。 他僵了僵。 恬期继续道:“如今我已经入宫,那便是陛下的女人,陛下心怀天下,宽宏体贴,乃我心之所向……” 他的手指柔嫩,指尖细细的,在息旸的掌心内,一笔一划的写了个:夜。 面上仍然泪汪汪的,柔柔弱弱不堪一击:“……还请王爷,成全。” 指腹擦过息旸手掌心,一股酥麻的感觉升腾而起,恬期手指曲起,又刮了一下他的手心,飞快的写下:会。 然后他又一次揪住心口,白眼一翻,直接晕了。 息旸没动。 也没有发疯。 天子当即道:“快喊太医!” “文琳琅。”息旸跟着他一起开口,众人这才想起,文琳琅也会些医术。 他擅长针灸,低头一看,便察觉恬期在装晕,下意识跟息旸眼神交流,只见对方的手无声的移到恬期的脖子后面。 恬期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真晕了。 文琳琅瞬间懂了。 恬期醒来的时候,身边正坐着天子,老人一脸和蔼,柔声道:“醒了。” 恬期点点头,神情之中涌出一股委屈,他扁嘴,道:“陛下可是不喜欢我?” 淳明心中一软,道:“怎会不喜欢你?” “你就是不喜欢我。”恬期生气道:“你若是喜欢我,怎么会让我在您和一个疯子之间做……” “放肆!”侯玉烛开口斥责,天子摆了摆手,对恬期笑了一下,道:“旸儿虽然疯颠,却也是个好孩子,你若与他两情相悦,朕自会成全你们。” 我信你个老妖怪。 恬期依然十分委屈,扭头不想理他。 天子望着他精致的侧脸,心中感慨,道:“你醒了就好,朕还有事要忙,就先回去了。” 恬期心中一动,蓦然坐了起来,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天子回头,见他神色哀怜,只得重新坐下:“怎么了?” “陛下……”恬期从床上下来,不顾阻拦跪了下去,道:“陛下,我父亲定是冤枉的,他清明一世,如今年逾半百,断断不会做出自毁清誉一事,请陛下明察!” 既然身份败露,那就没有继续隐藏的必要,尽管不抱希望,恬期也想为家人争取一把。 天子的神色晦暗不明,片刻,他柔声道:“官场之事,玉颗不懂,朕不怪你,可这件事关系重大,朕不能因为你一己之言,就把人放了。” “陛下……” “朕答应你,会派人再查,好不好?” “可是有人已经给父亲定了罪,下个月……” “好了。”天子打断了他,道:“你好好休息,这件事,朕一定会查清楚的。” 明黄衣摆擦过手指,天子慢吞吞的离开,恬期缓缓由跪到坐,扭头看着他身影离开,眉头皱了起来。 这老东西明显避重就轻,不准备放人。 看来对于天子来说,他不过就是个物件,不需要有任何喜怒哀乐。 恬期忽然想到了息旸。他总觉得慎王与陛下父子之间,有些奇奇怪怪。虽看着和平,但平静一下却好像暗流涌动,但要非说他们俩之间有什么仇恨,看着又不太像。 他准备上床,忽然又听到红玉的声音:“娘娘,太子殿下来看您了。” “太子?”恬期拍拍屁股站起来,道:“让他进来。” 衣冠不整见人不合适,他简单盘了头发,撩起珠帘走出去,便见一锦衣男子带着下午那个傻蛋坐在厅中。 傻蛋见到了他,又起身想过来,被息璟看了一眼,又怂唧唧的退了回去,扁着嘴可怜巴巴的瞧着恬期。 恬期笑了笑,走到主位坐下,道:“太子殿下怎么有时间过来?” 息璟站起来,傻蛋也跟着他站起来。 “听说鹿白今日不小心冲撞了娘娘,母后特别吩咐让我带他过来跟您赔罪。” 他看向傻蛋,傻蛋依然歪着脑袋傻乎乎的看着恬期,息璟便推了他一下,低声道:“赔罪。” “呸呸。” 息璟耐心纠正:“这样,说你错了。” 傻蛋对着他抱拳鞠躬,乖乖重复:“你错了。” 息璟拿他没办法,只好亲自上前两步,对恬期行礼,道:“今日惊扰了娘娘,实在不该,请娘娘恕罪。” “没关系。”恬期的目光跟傻蛋撞在一处,忽然抬步走下来,见他越走越近,傻蛋的眼睛就越来越亮,他在息璟身侧停下脚步,道:“我看五殿下憨爽正直,倒是比这宫里其他人可爱多了。” 息璟侧目。 他嗅到恬期身上淡淡的香味,对方出来的时候披了一条淡青色的褙子,那褙子后领低,隐约有一根丝带露出来,意识到那是女子的贴身衣物,息璟忽然又朝他胸前看了看…… 小了点儿。 他转过来,目光直直落再在恬期的侧脸上,没有刻意拉开距离,道:“恬妃说的其他人,莫不是指在下吧?” 恬期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会呢,我今日才第一次见到殿下。” “那你觉得我,可爱吗?” “……”骚货。 息璟生的也好,可以说,老皇帝这一窝脸蛋长得都不错,毕竟他本身不差,后宫又都是美人,这位太子殿下更是生了一双潋滟的桃花眼,若是跟姑娘对视,只怕要有芳心沦陷了。 恬期不动声色的按住心脏,佯做受不了的样子避开眼睛,却在这时,傻蛋上前两步,一下子抱住了他的手臂,硬是扯着他离息璟远了一点儿,还一脸警惕的看着息璟,对恬期说:“哥哥,坏。” 息璟失笑,“我只是开个玩笑。” 恬期看了一眼傻蛋,直接把自己的手臂抽出来,道:“赔罪就不必了,二位请回吧。” “美人……”傻蛋依依不舍的扯他,恬期没好气:“我叫恬期。” “恬,期。” 恬期不喜欢傻子,他只喜欢聪明人,或者天才,他又一次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对息璟道:“不送了。” 重新回到寝区,恬期捞了一块糕点来吃,耳边听到息璟哄着傻蛋离开,他又跑到窗前看了这俩一眼。 红玉之前说息鹿白是中了毒才变傻的,言谈之间不见怎么避讳,看来这是宫中众人心知肚明的事情,那也就是说,下毒的凶手一定已经被揪出来了。 这可致人痴傻和疯癫的药大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恬期之前在息旸掌心写了夜会,入了夜便耐心等待,一边思考,一边躺在床上盯着那扇小窗。 左等右等窗户没有半点儿动静,恬期下意识坐起来确认了一下自己是不是把窗关的太紧了。 刚走到窗前,忽然就在黑暗的夜里听到了轮椅碾压地面的声音。 轱辘,轱辘。 他取出昨夜息旸留下的夜明珠,快步踏出寝区,便见自己宫门大开,息旸从正门驶了进来。 恬期脸色惊疑不定:“你……你怎么敢……” “明华殿的人都睡着了。”息旸停下来,目光柔和的望着他,明明已经过去很久,他掌心却似乎还残留着被那手指尖勾划的痕迹,心头漫起一股痒意。 息旸握了握手指,道:“你喊我过来,所为何事?” 其实没什么事,只是当时情况紧急,恬期不得不出此下策,暂时安抚。 他夜明珠塞进胸口,走过来把门给关上,转过来看向息旸,迟疑道:“你真的不会被发现?” 夜明珠的光把他胸前的衣服照的透明,朦朦胧胧可以看到里头粉色的贴身小衣,息旸看了一眼,轻轻侧头避开,道:“应该不会。” “应该。”恬期把夜明珠掏出来,对着他的眼睛照,没好气道:“我们若是被发现,会死人的。” 息旸抬手挡住眼睛,轻声道:“我走窗户不太方便。” 这家伙不发疯的时候,倒是像只小绵羊。 恬期眸子闪了闪,把夜明珠收回来,心道还跟我装呢,明明腿好好的,还偏偏要坐轮椅,存心吓唬我是吧? 他转身朝寝区走去,息旸驱动轮椅跟上,木轮椅轧地的声音在夜里十分清晰,恬期有些头皮发麻,寻思这会儿要是有人进来,息旸跑了,单留个轮椅下来,自己可就完了。 “其实……”恬期顿了顿,道:“我今天喊你来,就是想跟你解释一下,我选择陛下,也是为了我们两个的人身安全,并不是我真的想跟他。” 息旸垂眸,片刻,道:“待我登基,你便不必这般害怕了。” 这话都能说出来,代表他野心不小,是什么原因让他敢有如此野心呢? 恬期转过来看着他的双腿,道:“哥哥如今只是王爷,如何能够登基?” “太子也不过是储君罢了。” 这倒也是,自古以来,素来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恬期又看了一眼他的腿,或许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息旸的手无意识的盖住了膝盖。 恬期有心想戳破他的伪装,又上前一步,道:“哥哥若要登基,是不是应该先站起来,毕竟,我从未听说过有哪朝哪代会让一个残废登基。” 息旸瞳孔收缩,膝盖上的手指收紧,他垂眸,声音忽然哑了:“你很在意?” 自然在意。 恬期必须确定息旸究竟可不可信,他对自己的情意是真是假倒是无所谓,但他如果没有能力,那就没必要耗费太多时间陪他周旋。 恬期没有直说,他在息旸面前蹲下来,仰起脸道:“昨日哥哥离开之后,我想了一整天,哥哥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能被哥哥喜欢,是我的福气,只是我父亲如今身陷囹圄,我实在无心男女之情,哥哥,倘若哥哥能够登基,还我父亲清白,我定以身相许。” 息旸眼眸幽深,渐渐转为温柔:“为了你,我定会登上皇位。” “可哥哥的腿……”恬期的手指放在他的膝盖上,道:“我不是嫌弃哥哥,只是,我很担心……哥哥的腿到底不太方便,你看,若你总坐轮椅来看我,万一哪天被发现,也不好躲藏。” 只要息旸在他面前站起来,那么恬期就可以认为,他对自己毫无保留。 但,很久,息旸都没有动。 “我会护你,护你想护之人。”他抚了抚恬期的脸,道:“若你信我,我现在就可以为你扫出一片无忧之所,你住进去,静候佳音便可。” 又想骗恬期跟他走。 但恬期当然不信他,在他看来,息旸不敢在他面前暴露自己双腿完好的真相,明显也是不信自己的表现。 他没有回答,息旸也没有逼迫,他许诺道:“这种日子不会太久。” 他始终不肯正面接招,恬期姑且就先信了。 他笑了一下,道:“那我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  桃妹:你为什么不站起来给我看,你一定是不爱我。 羊爷:……你到底从哪里得知我是装残疾的??? 今天也是一百个随机红包~ 感谢在2020-05-30 13:56:34~2020-05-31 12:33: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枫留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家猫太黏人了怎么办、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柏啾啾 70瓶;Fanta 14瓶;洛雪 13瓶;冰河洗剑、桃桃、乐其、IK.Andy-JunSM、布玛、哈鲁、Baboon、美凌格、江肆、Mia、爱吃土豆的小白兔、呜啦啦能量、乾乂、秃头阿珊,在线聊天 10瓶;薄暮、有拖延症的凤一、夹子一夜情 6瓶;水风轻、calrl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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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不可能为了自己……成为千古罪人。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息旸弯了弯唇,他自打染黑了头发之后,整个人就年轻了许多,但黑发也将那张脸衬得格外的白。 “你不要多想,我有分寸的。” 恬期咳了咳,感觉自己高估了自己。淳明皇帝固然昏庸,可他也是息君尧的生父,而且待他不薄,他如果不犯病,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会弑父的。 但,距离父亲问斩只剩下二十多天,如果淳明一直按着不提,那该怎么办? 时间紧迫,恬期一阵心堵,他皱着眉按住胸口,忽闻息旸又道:“你弟弟如今住在我府上,你不必担心。” “!”恬期心里一咯噔,他蓦然转过来:“你,你说恒伊……” “我把他接进了府里,如此也方便照看。” ……我信你个头啊!这话听在恬期耳里简直就是威胁,但他只能做出松了口气的神情,道:“那就好,多谢王爷了。” 息旸颦眉,恬期反应过来,又改了口:“时辰不早,哥哥是不是该回了?” 息旸点点头,“那桃……” “叫我阿期。”恬期道:“哥哥喊我阿期就好。” 他做出害羞的样子,息旸的嘴角又上扬了一丢丢:“爱妻。” “……”不是,你说的是爱吧?是爱吧?果然是爱吧!! 不管怎么样,那轮椅终于在他面前转了过去,恬期只想赶紧把他送走,他快步走出去拉开门,探头先查看了一番,对乖乖跟在身后的息旸道:“你现在出宫,肯定会被记录在案……真的没事么?” 出宫都有门禁,息旸大半夜进宫再出宫,绝对会留下痕迹。 他一脸担忧,息旸很自觉的解释:“我这段日子会住在宫里。” “你出宫建府还能再回来住?” “父皇特许,我可以常住母后故居,在那里,我不会犯病。” 恬期想到了死在太和宫的张显德,勉强笑了一下。 您可能对不会犯病有误解。 他把门打开,看到息旸的轮椅下方居然有机括,遇到没有可供轮椅经过的门槛儿,可以从前方延伸出一块木板,那木板带着滑道,等轮子碾过去,又会收到后方。 但因为是上坡,对于息旸来说还是有点吃力,他面上未显,手臂却暴起青筋,恬期见状,一边想装的累不累,一边走过来用力推了一下。 他这一推用了点心思,看上去好像是生怕自己力道不到位所以使出了全部力气,可实际上却故意抬了一下轮椅椅背。 两人同时用力的结果就是轮椅在下去的时候一下子朝前方倾斜,息旸瞳孔收缩,蓦然欺身,一掌拍在地上,顺势拧腰,避免了一头栽倒的尴尬,却仍然跌坐在了不远处的地上。 墙头趴着的文琳琅蓦然缩回了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明华殿的院内只种了几颗盆栽,小花坛里泥土湿润。 略显空旷的院子里,息旸跌坐着,长袖搭在膝盖,神色看上去有些孱弱,脸色却笼上层层阴霾。 怒意翻涌,杀意肆虐,蓬勃内力灌满衣袖。 那一瞬间,他想毁掉面前的一切。 恬期站在后方,略显意外,他没想到息旸宁肯摔倒,也不肯用腿站起。 他浑然不知息旸心中所思,见他有犯病的预兆,就急忙把轮椅扶起,然后一下子跪在息旸面前:“哥哥,你没事吧?” 杀意内敛,息旸陡然回神,他抬眼看向恬期,嘴唇慢慢抿住,嗓音低哑:“没事。” 恬期一脸担忧,顺手来扯他的手臂:“我扶你。” 倘若息旸有一点放松,就会顺着他拿腿部发力,但他居然全程戒备,只有腰部轻轻抬了抬,便又沉了下去,他拍了拍恬期的手,道:“我自己来。” “你自己怎么行?” “没关系。”息旸抓住他的手腕,用了力气,却没有弄疼他,执着沉声道:“我自己来。” 恬期只好把轮椅扶到他身边,息旸抬手按住轮椅,刚一用力,椅子却忽然朝后滑去,他当下狼狈的趴在地上,长发凌乱的扫在脸上,抬眼看向恬期的那一瞬间,带上了一抹刺骨的森寒。 恬期急忙把轮椅又推回来,道:“对不起,我没拿住,这个有没有可以固定的……轮子太滑了。” 真的假的,他这会儿有些不确定了,难道息旸真的残了?那他那天是怎么翻过窗户的? 他刚想完,就见息旸忽然翻掌,将内力灌溉于掌心,狠狠朝下一拍,身体陡然腾空而起,一个拧腰,稳稳的落坐在了轮椅上。 有几息间,他轻轻的喘息,凌乱的长发堆在修长的脖颈间,他语气阴郁:“外面风大,你进去吧。” 他似乎迫切的想离开,抓住推圈,很大幅度的朝前推动。 “哥哥。”恬期不清楚他有没有看出来自己是故意的,他担心息旸回去拿弟弟撒气,忙喊了一声,然后上前两步,弯腰帮息旸整理了一下头发。 他手指洁白,指腹细嫩,不经意的擦过男人脸颊和脖子上的皮肤,带起细微的战栗。 息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恬期认认真真帮他把仪容整理妥当,又拍了拍他黑衣上看不清的土,目光跟他对上,微微一笑:“好了。” 息旸不为所动。 恬期心里打鼓,软声道:“哥哥明天还来吗?” 息旸反问:“你希望我来吗?” 真的被发现了…… 恬期睫毛闪了闪,他当然不希望息旸过来,每天晚上不能睡还得提心吊胆,搁谁谁愿意? 但想到晏恒伊—— 他忽然伸手,一下子抱住了男人的脖子,“虽然与哥哥刚认识不久,可很奇怪,想到你以后都不会再理我,居然有点舍不得……我真不是故意的,你不要跟我生气,好不好?” 恬期手臂纤细,脖子也细细的,他身上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香气,似乎是皂角,又或者是香膏,那双嘴唇贴在息旸耳朵边儿上,温声软玉,吐息如兰,偶尔,嘴唇会轻轻碰到。 息旸的手抬了抬,终于还是没有伸手抱他,轻声回道:“我不会与你生气。” 恬期一下子坐在他怀里,他歪着头,剔透的眼睛像是会说话:“真的不生气?” “嗯。” “那……你还会来?” “只要你不怕。” “我不怕!”恬期一下子收紧手臂,鼻尖直接怼到息旸的鼻尖,他眼睛亮晶晶:“哥哥说会护我,护我家人,我信哥哥。” 息旸呼吸微微一窒,半晌:“嗯。” “哥哥不抱我一下么?” 息旸手指蜷缩,他看着恬期的脸,确定那上面没有任何嫌弃,只有真心实意,这才抬手…… 手指刚碰到他的衣角,恬期却又突然松手跳了下去,他抿嘴,不自然的抬了抬手臂,又并在身体两侧,道:“我太不矜持了……你,你回去吧。” 息旸的手落下去,道:“好。” 轮椅驶出了明华殿,恬期站在院子里若有所思。 他还是不太信息旸双腿真的废了,若果真如此,他凭什么认为自己能登皇位? 如果是真的…… 不不不可能,恬期摇了摇头,他能看出息旸的能力与野心,他不是在胡说八道,他端端坐在那里,就有足够的自信与底气,这种底蕴不是擅长夸夸其谈的人能拥有的。 门外,文琳琅忐忑的徘徊着,慎王要脸,这会儿在恬妃宫里摔了,不知道会不会一怒之下把心上人杀了。 他犹豫是进去救,还是不救。 救人,就说明他看到了慎王摔倒,说不准被会连累。 焦头烂额的时候,门忽然被打开,慎王驶出,文琳琅鼻尖耸动,确定没嗅到血迹,这才两步跨过来,扶住轮椅。 “回么?” 息旸捏了捏自己的腿,扭头看向明华殿的大门,低声道:“你方才可看到了什么?” “属下什么都没看到。” 短暂的寂静之后,息旸神色温和了下来:“回吧。” 作者有话要说:  桃妹:在死亡的边缘反复试探·jpg 羊爷:纠正,是被日的边缘。微笑·jpg 残疾是真的,文案有写哈~这章可以骂桃妹,恃靓行凶过分了。 然后六一快乐!!感谢在2020-05-31 12:33:37~2020-06-01 11:47: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风徐行、七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r.周 20瓶;昕昕向国荣 14瓶;19454796、简单点、薄暮、正版一颗星、夹子一夜情 10瓶;我可能是个假的粉 8瓶;Cyan 7瓶;狗熊、浅煕 6瓶;琑儿的奶奶、一口八个小朋友、不要丢手机哦 5瓶;雪棠棠、夏、淮楚夏 3瓶;藿香正气水 2瓶;一刻就好、、小尾巴、浅忆若影、45381267、爱磕螃蟹的猫、一个小盆友-、小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恬期居然没有被杀,甚至他连对方缺胳膊断腿的惨叫都没听到。 而王爷出来的时候神色如常,明明从椅子上摔了下来,被一个女人瞧了个真切,这种奇耻大辱,他居然没有犯病! 这让文琳琅感觉到不可思议。 同样感到不可思议的还有当事人恬期。 他重新关门躺在床上,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所有人都说息旸受到刺激会发疯,发疯的时候会杀人,可是他都看出来自己是故意的了,却分明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杀意。 除了他的腿是好的,不在乎被摔之外,恬期一时找不到更可信的原因。 但他尴尬羞愤的表情却又不像是做假,摔倒在地上的时候,恬期刻意观察过,如果不是演技高超,那样子的确是残废人会有的反应。 恬期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息旸的腿这么在意。 或许是因为只要他是装的,那么自己就可以相信他有能力做到说的那些,也或许是因为,昨夜自己所有的推测都是建立在他的腿是装的上面。 当年的天之骄子,虽然只是略有耳闻,恬期还是十分向往。他从小就喜欢聪明人,喜欢天才,倘若息旸疯病刚控制住,又真残了双腿,他会怀疑这个世道是否存在不公。 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一个天才? 何况如今息旸是这宫里唯一一个算得上真心示好的,恬期也希望自己可以相信他。、 迷迷瞪瞪快睡的时候,恬期忽然听到自己的窗户传来了响动。 不是吧? 恬期立刻打起了精神,又来? 有人来到了他的床边,恬期张着眼睛,寻思莫不是又要摸他的头?大半夜的能不能别搞这么惊悚。 “刚才息君尧来过了。” 是息璟的声音。 他直接点破,恬期也没有否认,他一下子坐了起来,松了口气,道:“原来是你,我还当是他又回来了。” 息璟也在打量他,恬期没内力,看不清对方,便取出了夜明珠,结果刚露头,就被息璟给按了回去:“不要光,会被人发现。” 这才是正常人的思路!息旸那个疯子,当夜就送给他一颗夜明珠,活像怕人发现不了。 恬期只重新拿半遮光的布裹着,好能瞧见他,道:“你来干什么?” “你私会息君尧,不怕我告诉陛下?” 恬期确定息璟不会插手这件事,因为他忌惮息旸。这一点,从息旸走后足足半个时辰他才敢露面,就足以看出来。 他眼睛一亮,当即伸手抓住他的袖子,道:“当真?” 不等息璟回答,他立刻迫不及待道:“您若是告诉陛下,可一定要请陛下下令给他禁足,我真怕他哪天过来在我这儿犯了病,拿了我的命去。” 息璟愣了一下,眉梢微扬:“你不是自愿与他私会的?” “自然不是!”恬期毫不犹豫:“只是看到他那样子,我都要吓的睡不着觉了,听说他前两日还把张先生杀了,宫女说他死得好惨……我怎会自愿与他私会?” 他抓着息璟的袖子不丢,嫌弃的表情完全不像做假,息璟凝望着他漂亮的脸蛋,道:“你何不自己告诉陛下?陛下如此疼爱你,定不会容他放肆。” “我……”恬期的手缩了回来,犹豫道:“陛下到底是慎王的生父,我怕这事儿闹到陛下那儿,他们父子关系照旧,我……死无全尸。” 胆小鬼。息璟轻笑,然后在他床边坐了下来,道:“我替你说了,你就不怕了?” 恬期看了他一眼,道:“你看我,像不像被强迫的?” 息璟:“……像。” “那,你是太子,一定是个好人对不对?” “……”息璟心想,还真不是。但恬期的表情太期待,他只能点了点头。 “你看。”恬期笑了起来,一脸信任:“好人怎么会是非不分呢?你也是陛下的孩子,有你出面牵制慎王,我不就可以高枕无忧啦。” 这完全是小聪明。息璟笑出了声,道:“你这样说,我怎么可能还会帮你?” 恬期顿了顿,低下头揪着衣角,不吭声了。 他当然知道息璟不会帮自己,他藏在幕后那么久,怎么可能会露面让息旸看到。 恬期甚至明白他今日来的具体目的。 果然:“他到底是我大哥,你又是他的心上人,生的这般好看,却被送给了父皇,推己及人,我多少能够理解他的心思……怎么忍心告诉父皇呢?” “那我怎么办?”恬期扁嘴道:“难道就要一直忍受这个疯子吗?” 息璟试探道:“难道你宁愿跟着父皇,也不愿跟他?” “当然了!” “你喜欢父皇?” “我说喜欢你信吗?”恬期反问,息璟又笑了一下,道:“那是为何?” “虽然你父皇年纪大,可慎王却是个疯子,是你你选择跟哪个?” 息旸点了点头,眸子闪了闪,道:“你倒不如直接跟我大哥说,陛下喜欢你,舍不得你,你有苦难言,让他多多体谅你,不要再时常过来了。” 果然是想给他洗脑,让他在息旸和天子之间制造矛盾。 恬期又垂下脑袋,半晌,道:“那他若是去寻陛下发疯,不小心伤了陛下,我岂不是千古罪人?” “父皇有十八守卫,不会有事的。” 那万一你找机会把十八守卫调离呢?恬期面色不显,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还是摇头,道:“我父亲是忠君之臣,我不能因为自己置陛下于险地,若是父亲知道,一定会打死我的!” 息璟皱起眉,心里有些瞧不起恬期,但见他这么可怜,又觉得到底是一个弱女子。 结果就在这时,弱女子忽然露出了决绝的表情:“殿下,我想跟你说个事。” “何事?” “我怀疑慎王腿是装的。”恬期一本正经道:“我觉得这件事陛下一定也不知道,所以才会容许他如此放肆。我想,若实在摆脱不了这个疯子,倒不如冒险为陛下试一试他,我改天偷偷把他的轮椅掀翻,让他摔在地上,到时候他一下子站起来,陛下一定会治他个欺君之罪,那我以后就不用提心吊胆了。” “……”息璟像看傻瓜一样看着他,眼皮子抽了抽,忽然伸手点他鼻尖:“胡闹!” 说话就说话,戳人家鼻尖是几个意思?脑子有疾? 恬期抬手捂住鼻子,纳闷儿道:“我这个计策不好吗?” “我警告你,千万不要故意惹他,到时候你有没有命能活下来都不知道!”外头传来了更夫的声音,息璟耳朵动了动,又对他道:“你不可以拿自己冒险,知道吗?如果想彻底甩掉我大哥,只有从父皇那里着手!你也可以请父皇下旨,让他禁足,他是君父,只有他才能管得住大哥。” 恬期十分坚持,一脸忠肝义胆:“总之,就算是我死,也断断不会把陛下置于险地的!” “……” 息璟神色复杂的看着他,往日他见到这般蠢笨的女人,早就不耐烦了,但恬期生的太好看,他居然觉得对方犯起蠢来还挺可爱,但可爱是真的,蠢也是真的。 “天快亮了,我改日再来看你,你不要做傻事,知道吗?” 他又捏了一下恬期的脸,直到他呲牙咧嘴的点头,这才从窗口离开。 恬期揉着脸愤恨。老色狗养出来的小色狗,一边把他当棋子,一边还要占他便宜撩拨他,真不是好东西! 来到窗前,已经不见了息璟的踪影,他关上窗户,察觉自己的猜测正在一步步的被证实。 息璟是真的希望利用自己来逼息旸犯病,甚至弑父。 息璟与息旸是对手,这一点可以确认。他今日故意与息旸错开大半个时辰才来,除了说明他忌惮息旸,还有一点就是,他是个谨慎的人。那么,假如息旸真的是装残,他肯定早就发现了,可就在自己提出要试探息旸的时候,他却反复强调,不可以招惹他,这就表明息璟一定通过某些原因,确定了息旸是真的残疾,而且对自己的腿很在意,如果拿此事试探,他会犯病。 自己的作用是把息旸变成一把捅向天子的刀,在这个任务达成之前,不能出任何意外,更不能被息旸杀掉,这就是为什么,息璟不让自己试探息旸的原因。 恬期靠在窗边,回忆今日院子里对息旸做的那件事,心头忽然不安了起来。 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自作聪明的践踏了一个男人的自尊心,那个疯子,明明只要随便出手就把他拍死,却偏偏信了他虚伪的甜言蜜语。 恬期皱起眉,按了按闷痛的胸口,慢慢行到床前,含了一颗小药丸。 他脑子里反复闪过息旸跌坐在院子里的画面,想到他那句‘你希望我来吗?’,明明什么都看出来了,可他什么都没说。 恬期一直都觉得自己虽然不是好人,却也不是坏人。 但现在,他觉得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坏蛋。 他恨不得直接冲到息旸面前去道歉,为自己的自作聪明。他把脸埋在被子里,尴尬的心疾都要犯了。 这两天的雨下的十分频繁,时不时一小阵,地面始终湿漉漉的。 恬期一夜没睡,第二天早上起来,坐在梳妆台前撑着额头,让人把他打理妥当之后,饭都没怎么吃,就跑了出去。 息旸在天子面前说了喜欢自己,恬期自然不敢光明正大的跑去元皇后故居,他只能在御花园乱转悠,希望可以碰到息旸,虽然他也没想好怎么开口。 但慎王就是慎王,恬期刚转了一圈儿,就在一处假山旁见到了他的身影。 他穿着黑衣,露出来的手和脸都很白,很随意的坐在轮椅上,眸色柔和的望了过来。 恬期鬼使神差的踌躇了起来。 他抬手挠了挠头,犹豫的想要上前,却又因为没想好怎么说,而又退了回去。 息旸的眸子在他浅青色的绣花鞋上定了定,然后,坚定的转过来,驱动轮椅缓缓靠近,然后停在了他身边三尺远的地方。 他抚平宽袖,语气温和:“有事找我?” “没。”恬期心情复杂,垂着脑袋,半晌,憋出一句:“你,你早膳用了没?” 息旸的眼睛因为他的问候而亮起一个色度,他点了点头,“你呢?” “没吃。” “没胃口?”息旸问:“你想吃什么,我让人去御膳房带给你。” “不用了。”恬期急忙拒绝,他的鞋子不自觉的在地上蹭了蹭,欲言又止的瞥了一眼他的腿。息旸的目光几乎全程都在他身上,当下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捏住膝上盖着的毯子,他抿唇,道:“是不是昨夜没睡好?别担心,今晚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这个意思是,他今晚不会来了? 恬期下意识点头,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息旸垂下睫毛,两人之间安静了片刻,再次开口道:“今日应当无事,若是乏了,就好好补个觉。” “嗯。”恬期又点头,抬手揪了一下自己的耳朵,他觉得自己的舌头好像废了。说出来,好像是在揭息旸伤疤,不说出来,他心里又堵得慌。 就在这时,一旁的路上忽然行过几个宫人,他们对恬期和息旸行了礼,便径直去了。 恬期嗅到了一股浓烈的药味,目送那队人远去,奇道:“那不是侯玉烛身边的人么?怎么往那边去了?” 身后没有回答,恬期扭头去看,却发现息旸面沉如水,整个人都微微紧绷了起来。 他身后的文琳琅也是脸色大变。 恬期没搞懂,直到红玉凑到他耳边,小声道:“那边是云池。” 云池,顾名思义,是天子沐浴的地方。 沐浴不稀罕,稀罕的是,他身边的人带了这么多的药。 天子年事已高,遇到心爱的美人已经不能随时得手,所以需要提前准备,泡上几日的药浴,再含了仙丹,才可行快活之事。 这是宫内人人都知道的秘密。 但恬期不知道,他奇道:“泡个药浴罢了,怎么一群人跟做贼似的。” 息旸没有说话,文琳琅也默默垂下了头。 天子觉得每回行事都还要提前准备,又要记录在册,实在麻烦,已经足有一年都未临幸过哪个美人。 如今旧例重行,不惜大费周章也要快活一次,是为了谁…… 一目了然。 作者有话要说:  桃妹:卧槽?我要侍寝了?! 王爷:谁也不能动我的女人·JPG 感谢在2020-06-01 11:47:38~2020-06-02 12:13: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枫留儿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别拦我我要拯救地球、45354677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弦 40瓶;红月 20瓶;啊哈哈 10瓶;白上流水 9瓶;兜兜要叉腰 7瓶;一个小盆友- 5瓶;水风轻、李月河 3瓶;45381267、三岁、(。w。)yan、淮楚夏、开心、一刻就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身边的沉默不同寻常,恬期也有所察觉,再次看向息旸的时候,后者便道:“我送你回去。” 一对上他的腿,恬期就觉得尴尬,他摇摇头,道:“还是不用了……王爷今日也好好休息吧。” 息旸每天过来太危险了,既然他决定不来,倒是对彼此都好。 恬期歉疚的行了礼,最终还是道:“那个,对不起啊。” 话说完,他已经臊的浑身滚烫,不等息旸回答,便匆匆拐出了御花园。 红玉忙忙跟在他身后,她不清楚息旸和恬期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恬期是息旸心上人的事情,大家却都已经听说了。 同为女子,她隐隐为恬期的身不由己感到惋惜。 离开了息旸的视线之后,恬期的脚步终于慢了下来,他放缓呼吸,忽然听到有人轻声细语。 “好了,不哭了,改天哥哥再补你一个好的。” “我就要!就要菜菜!就要菜菜!” 恬期上前两步,在树下抬目,便看到那日被息旸袖箭射伤的白衣公子正在叹气,他面前正是那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傻蛋,两人脚边散落着一段段的萝卜,萝卜似乎被人刻意弄成了人偶的模样,看来就是傻蛋说的那个‘菜菜’。 “他是谁?” “是三殿下。” 三殿下?息融。 这老皇帝这么喜欢美人,但总共却只有五个儿子,大儿子息旸,是个疯子,二儿子息璟,也是风流之人,这三殿下口碑倒是不错,说君子如玉,温润雅致,似乎也无心朝堂,四殿下是个病秧子,常年缠绵病榻,至于五殿下,是个傻子。 恬期皱了皱眉。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你之前说,五殿下是被人下毒才傻的,看来你知道是谁下的?” 红玉左右看了看,才小声跟他说:“这是宫中秘而不宣的事儿,听说是四殿下生母,淑妃下的毒,就连慎王都……” 恬期愣了一下。 息旸的疯病,果然不是病,他就说这傻子跟疯子简直大同小异,都是让人神志不清,只是息旸可能性格霸道偏执了些,所以才会人人生畏。 但,息旸发疯一事,居然和继后没关系?他推断出错了? 毕竟这五殿下可是继后最小的儿子,居然也中了毒,无缘皇位,那女人手段再狠,应当也不会对自己的孩子下手。 恬期鼓了鼓脸颊,忽然有些丧气,他好像又自作聪明了。 但很快,他的目光便又凝了起来,息融坐在了息鹿白的身边,耐心的给他修复起了那个玩具。 恬期久久的盯着,道:“这三殿下,跟五殿下还真像呢。” “可不是,都是一个爹生的,怎么能不像?” 恬期点了点头,抬步走出去,那傻蛋本来还哭唧唧的要菜菜,一见到他就猛然跳了起来,眼睛灿若星子:“恬恬!” “站住。”恬期见他又要扑,抬手制止,这家伙傻归傻,倒是还算听话,当即停下来,还是美滋滋的歪着头看他。 这息鹿白身上灰扑扑的,头发也乱糟糟,不知又钻去哪儿玩了,他放缓神情,道:“我不喜欢别人靠我那么近。” 息鹿白眼神懵懵懂懂,一侧,息融上前来,对他一礼:“恬妃娘娘。” 恬期还礼,道:“原来是三殿下,那日,多谢三殿下救命之恩。” “那箭本就不是冲着娘娘去的,倒是我,贸然插手,让娘娘受惊了。” 提到息旸,恬期心里就怪怪的,他摇摇头,道:“不提昨天了,我看你们在做什么。” “是二哥给鹿白刻的玩具,他摔了一跤,不小心坏掉了。” 息璟刻的?恬期看了一眼那萝卜,虽然摔成两截了,可表情栩栩如生,竟是十分精致,可见雕刻之人的耐心,这息璟人不怎么样,对弟弟倒是没话说。 息鹿白神色委屈,恬期正想怎么能给他搞好,身后就传来息旸的声音:“再重新刻一个就是。” “大皇兄。”息融行礼,息鹿白似乎有点怕息旸,也乖乖见了礼,忽然之间就老实了。恬期看了他一眼,他垂着睫毛,安静的时候倒不像个傻蛋了。 他们在御花园的凉亭坐了下来,有人很快取来了萝卜。 这皇家是真的悠闲,如果不是家里人还陷于囹圄,恬期大抵也能跟着几位天之骄子惬意一番。 息融不善手工,息鹿白是个傻子,至于恬期,他也不保证自己能拿萝卜雕出个小人儿来,最终那萝卜给递到了息旸手里。 雨后的阳光并不灼人,懒洋洋的洒在小亭子上,恬期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不得不承认这男人的确是龙姿凤表,斜眉横飞入鬓,鼻骨很高,眼睛狭长,皮肤却泛着几分不健康的白,若仔细瞧,还有些微青,恬期清楚那是因为用药的缘故。 能致人发疯的毒,必然是对脑子有损害的,拿其他的药来刺激脑部,才能勉强稳定住他。 这下毒人还真是阴险至极,人的大脑掌控身体的一切,一旦毁了他的脑子,他就彻底废了。 恬期又看了一眼息鹿白和息融,这两兄弟从正面看,其实并不见的多像,但方才侧面看的时候,却简直就像一个人,尤其是眉骨都很高,那个侧脸,实在是像的厉害。 恬期托着腮,忽然开口:“鹿白?” “啊?”息鹿白自打息旸来了就默不作声,听到他喊,这才急忙抬头,一脸惊喜:“恬恬喊我?” “你喜欢璟哥哥还是融哥哥?” “都喜欢!”息鹿白答得很快,也学恬期托着腮,眼巴巴的跟他对视,恬期便又问:“那你喜欢旸哥哥么?” “……”这一下子把息鹿白给问住了,他立刻坐直,看了一眼息旸,息旸神色未变,只专心于手上,半晌,他才嗫嚅道:“喜,喜欢。” “那你今晚跟旸哥哥一起睡怎么样?” 息鹿白神色惊恐,瞪大了眼睛,慌乱的跳起来缩到了息融的身后。 恬期扑哧笑了,息鹿白不安的垂脑袋抠手指,那厢,息融道:“娘娘别逗鹿白了,他胆子小。” 他摸了摸息鹿白的头,后者怯生生的看了一眼息旸,然后又飞快的把头低了下去。 恬期百无聊赖,又把息鹿白哄出来,跟他们兄弟胡扯了几句,息旸只偶尔才会插口,大部分时间都专注于手上的萝卜。 他刻的极慢,像是极为用心,但偶尔微微掀起的睫毛,却暴露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恬期发现息鹿白这家伙虽然莽莽撞撞,但还挺好玩儿,心性真跟小孩儿似的,但因为身边坐着息旸,他也不敢造次,欺负起来怪爽快。 好不容易等息旸把萝卜刻好还给他,他一时之间竟没敢接,还是恬期伸手拿过来,递到他手里的。 萝卜刻好了,恬期也饿了,他告辞回宫,息旸点头:“我也回去。” 息鹿白得了息旸好处,似乎胆子大了一点儿,“我也……” 话没说完,就被息融拉了回来:“时候不早了,再不回宫,待会儿母后打你。” “这不是,也顺路么。”恬期想邀请息鹿白一起,不然只有他跟息旸同路,还怪尴尬。 “鹿白喜欢走那边,那边花开的热闹,往日回去总要给皇后带几支。” 这理由实在蹩脚,息融明显就是想给息旸制造跟他单独相处的机会。 恬期只得跟着息旸一起往回走了。 他揪着手指,走在息旸身边,也不知道息旸有没有接受他的道歉,实在尴尬的很,他便主动道:“我,我来推吧。” 文琳琅正求之不得,急忙让出位子,并着红玉一块儿放慢了脚步。 恬期本以为有了事儿做,可以缓解一下气氛,可轮椅到手了,嘴却还闲着,心也闲着,老想自己欺负息旸的事儿,怪不顺畅。 他脑子里乱糟糟,扭头想找文琳琅说话,却发现这厮已经远远的落在了后头,正在笑着跟红玉说什么,明显也是为了让他俩单独相处。 干嘛呀,整的跟相亲似的。 恬期苦了脸,却又不得不找话题:“那个,没想到你手工比太子还好,平日里很喜欢刻这个?” “想你的时候才会刻。” “……”恬期默了一下,古怪道:“什么意思?” “想你的时候,我就会拿木头刻一个你,一般都是印象里的模样。” 恬期干笑了一下:“王爷带军打仗,还有时间玩这个。” “因为很久没见你,担心哪天犯了病,就再也想不起你的模样了。”息旸顿了顿,道:“所以我经常会想你。” 恬期有些头皮发麻。 他不喜欢息旸,也不可能喜欢息旸。从小到大,喜欢他的人多了去了,有时候见了讨厌的人,恬期还会利用这一点捉弄对方,恬期从来没觉得被人喜欢是一件很有压力的事,他觉得自己若是能自由做男儿的话,定是那潇洒风流迷倒亓京万千少女的神仙公子。 原本他对息旸也没什么感觉,在他告白的时候,他还想过利用对方,但昨天不小心捉弄了人家,做了亏心事,他这会儿满心都是负罪感。 再次面对息旸这么直白的感情,他感觉到了极度的不适应。 “嗯……我听说鹿白是被人下毒才变成这样的。”他别扭的找了个不怎么合适的话题:“你知道怎么回事么?” “是淑妃害的。”息旸轻声道:“你不会在宫里呆太久,不要打听这些。” 这家伙怎么知道他不会在宫里待太久?恬期不确定自己的小算盘他是不是全都清楚,忙道:“怎么会呢……” “他的身体撑不了多久。”息旸淡淡道:“树倒猢狲散,他年事已高,这宫里,早已不再是他的天下,否则,你以为为什么,我和太子都可以随意出入你的明华殿?” 恬期饶了过来,望着他的侧脸,“你知道他来找我?” “他倒是谨慎,在我离开那么久才进去。”息旸望着他,道:“他跟你说了什么?” “……”恬期犹豫了一下,不确定自己要不要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他。 息旸每次看他的眼神都是温和的,恬期只听说他疯,却从未见过他发疯的模样,但他哪怕再温和,那漆黑的眼珠却总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执着,明显不是常人所有。 恬期越发有压力:“他,他说,让我请陛下,把你禁足。” 息旸很耐心:“还有呢?” “我觉得,他不安好心。”恬期一边观察他,一边道:“我怀疑我入宫,其实也是他安排的,你们俩是不是关系不太好?” 息旸的神情没有变化,似乎完全不意外:“看来你更信我。” “……”恬期蓦然站直,瞪着他道:“你,你都知道还让我说,你试探我!” “不是试探。”息旸解释,柔声道:“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想看到你信任我的样子。” “只要你信我,我的命都是你的。” “那我若不信你呢?” 息旸愣了一下,然后轻笑:“我一样愿意把命给你。” “只是……可能会有些受伤。” 作者有话要说:  桃妹:完了,我心疾……又,又要犯了。 王爷:。 感谢在2020-06-02 12:13:33~2020-06-03 12:17: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枫留儿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年糕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个小盆友- 7瓶;一指流砂奈若何、水风轻、萃萃鸭 3瓶;住在夜晚、爱磕螃蟹的猫、哎嘿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恬期假装没听懂。 他刚出生的时候,因为早产总是病恹恹的,恰好母家那边世代从医,于是很小的时候,晏相不敢碰他,便将他送到了舅舅家照料。 晏相连丧四子,不敢对恬期期望太高,但他们年事已高,他又怕自己和夫人走了无人照料恬期,想着总得给恬期留些手艺,便让他跟舅舅恬昭学习医术,也好多多留意自己的身子。 是以,恬期自幼就熟读医书,也接触过寥寥几个疯病患者。 他知道患有疯病的人在钟爱的人或事物面前总是分外专一,当一个疯子说情话的时候,那双眼睛透露出来的温柔与深情,远比正常人要来的热烈。 一个疯子,如果他要隐藏欲-望,需要付出比正常人千百倍的努力来压制,因为假如他想得到一样东西,他的世界可能只剩下那一样东西,这个东西可能是人,也可能是物。 这种情况下,吃饭喝水旁人或者生命都不再重要了,只要能得到,莫说取他性命,便是要他一刀一刀割去他身上的肉,留下一具挂满碎肉的骷髅,只要还有一口气,他都不会放手。 换言之,他会不择手段得到去得到。 那一瞬间,息旸给恬期的感觉就是这样。 或许是因为这个疯子太好看,恬期的心跳短暂的慢了半拍,呼吸都轻了许多。 但不过瞬息,他就走到了息旸身后,重新推动了轮椅。 恬期自认为是个很理智的人,换言之,他有几分薄凉,所以往常被人喜欢,他素来不放在心上,那都是别人的事,他不会因为一个外人而烦恼。 他也清楚,外人的喜欢不会打扰到自己的生活。 但息旸的喜欢不一样。 他的身份太高,又太聪明,他甚至真的可能拖着残疾得双腿爬上那个位置,若真到了那一日,他就能掌控恬期的生死,还有他家人的生死。 他不说话,息旸也没有继续开口。 恬期揪了揪耳朵,当然了,他想的其实都是以后的事,当务之急是先把一家人从狱中救出来,但他看着息旸的后脑勺,忽然就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他总觉得再喊哥哥骗人家,就好像在欠债,以后总会还的。 息旸这个人,你要么不招他,要么招到底,他估摸这家伙不会让他中途跑路。 但,问题来了。 就算他愿意招到底好了,那除非这家伙能忍住一辈子都不跟他行房,甚至不与他字面意上的裸-呈相见,那他俩才可能真的白头偕老。 否则息旸就只能携头白老了,字面意,携着他被砍下来的头独自白头老去。 恬期又回忆了一下前两夜自己那些‘哥哥’,现在总感觉是一把吧锋利的小刀,来回呲溜在身上,虽未真的割下去,却一阵阵的泛着凉意。 他咬了咬嘴唇,他如今已经确定了息璟跟息旸有仇,那么父亲下狱就极大可能是息璟所为,自己一家牵涉入党争之中,那么假若太子登基,晏家一定不会有好下场,可息旸登基,以他的疯症来看,一旦发现真相,估摸自家的马蜂窝都难逃一捅…… 如今息氏一族能上位的还有谁? 四殿下息晟是个病秧子,息鹿白是个傻子,那就……只剩下三殿下息融了。 可这么一想,恬期忽然好像又豁然开朗了许多。 他甩去方才的不自在,问息旸道:“老三跟皇后是不是有什么亲戚?” 息旸道:“他是贤妃所生,贤妃与德妃,也就是如今的虞皇后,是一起进宫的,据说进宫之前,两人便是闺中密友,故而比旁人交集深一些。” “难怪……” “你想到了什么?” 恬期看了他一眼,虽然要做长远打算,但确定了息旸对他的情意,倒是不必避讳太多,他便直接道:“你父皇总共就五个孩子,一个傻,一个病,一个……”他顿了顿,道:“只剩下太子和你三弟,你不觉得很蹊跷吗?” “你怀疑贤妃?” “我只是合理推测。”恬期道:“但这也太一目了然了,先后和继后的孩子,也就是你和鹿白都中了毒,淑妃落网,她的儿子成了柔弱的病秧子,只有贤妃的儿子安然无恙,虽朝中都说资质平平,但谁知道是真是假呢?” “贤妃的父亲是亓京府尹,生前与你父亲同朝为官,均一身清名,她自幼被教导的极好,温良乖顺,当的起贤之一字。” 干嘛提我父亲……恬期抿嘴,忽然松了轮椅,转身从一旁摘了朵大红色的长春花。 息旸抬眼,看到‘少女’绿裙翩然,缓缓行来,然后弯腰凑了过来。 他屏住呼吸,又嗅到了他身上好闻的皂角味,他似乎不喜欢用香膏,身上只有熏衣的浅淡香味,不浓郁,却撩人。 他头上微微一紧,回神,便见恬期蹲在他面前,仰着脸软声问:“哥哥,你看我,温柔吗?” 四目相对,息旸抿唇轻笑,刚点头,恬期就脸色一变,忽然凶巴巴:“现在呢?” “……” 恬期摸了摸脸,看着他脑袋上的大红花,一边偷乐,一边道:“你看,我父亲虽与他父亲同朝为官,均一身清名,可我父亲教导的我,也有很凶恶的一面,你怎么能断定,贤妃就没有另一面呢?” ‘她’的表情十分鲜活,眼珠灵动,一如往昔。 微风吹乱了‘她’的长发,息旸目光柔柔的望着,忽然伸手,将‘她’鬓角的碎发拂到了耳后。 这是一个相当细腻的动作 恬期的皮肤像是上好的羊脂玉,细腻柔滑。 他的眼睛短暂的张大,接着,一下子站了起来。 息旸的手指有些薄茧,恬期被他手指碰到的侧脸这会儿像是着了火,他用力的把耳边的碎发抚了一下,道:“……我是说,知人知面不知心。” “嗯。”息旸很听话的点头,手指蜷曲,道:“你初入后宫,不要打探太多。” “我知道。”恬期不想再推他了,瞥他一眼,又看到他乌发上的花,心情这才好了一点,又听他道:“你若实在想念父亲,我也可以稍作安排。” 恬期心中一动,心跳陡然加快。 他已经有两个月没见父母了,还有舅舅舅母,要说一点儿不想,那是不可能的。但很快,他便将这股兴奋压了下去,摇头道:“不必了。” “你不想见他们?。” “没必要。”恬期道:“如今他们在牢中平安就好,我怕我去了,会徒生事端。” “遇事有我。”息旸道:“或者,我可以安排他们入宫来看你。” “别。”恬期知道他是认真的,忙道:“王爷若要大位,便要好名声,至少不能忤逆君父,陛下下令问斩,你私自带他们出来算什么意思?” 息旸还是望着他:“可你听说可以见他们,眼睛亮了。” 恬期顿了顿,道:“我的想念无足轻重。” “怎么会呢。”息旸道:“只要你想,哪怕是一针一线,于我来说也不是小事,更何况是想想念亲人呢?” “……”恬期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 息旸的表情是很平静的,他说话很少会有起伏,或许是压抑习惯了,怕自己会突然犯病,所以会克制,但那种情绪,却分外认真。 他似乎能对恬期感同身受。 哪怕恬期仅仅只是想要一针一线,到了他身上,那种‘想’的心情,也会被放到无限大。 “我……”恬期呆了一会儿,只得道:“我如今入宫了,父亲若问起来,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要撒谎的话,他定能认出……我不想让他担心,你也要帮我保守这个秘密,他年纪大了,我怕他受不了。” 息旸点了点头,十分理解:“那就等等。” “嗯。”恬期对他笑了一下。 他对息旸虽然没有男女之情,可做了亏心事之后,他潜意识里却开始暗暗观察息旸的情绪,这仅仅只是回宫的短短路途,他接二连三的感受到了息旸对他的情意。 再冷言冷语,就着实没心没肺了。 明华殿离的更近一些,恬期先到了地方,他跟息旸挥挥手,本想礼貌一点目送人家离开,对方却一直坐着没走。 他有些尴尬。 息旸却似乎完全没感觉到,他很喜欢看恬期,就那么看着,哪怕不说话,似乎也能看到天荒地老。 恬期先没忍住,行礼回去了。 息旸一直目送他的身影消失,这才收回视线。 文琳琅匆匆走近,一眼看到了他脑袋上的大红花。 “……”他僵了僵,“王爷。” “嗯。”息旸刚一点头,脑袋上的花忽然就掉了下来,文琳琅心里一咯噔,就见他伸手接了一下,或许是怕攥的太紧伤到花朵,他没屈指,结果那花就一下子落在他手掌心,然后重心不稳的一个打滚儿,落在了地上。 息旸没动。 周围的气氛肉眼可见的冰冷了下去。 文琳琅急忙上前,给他把大红花捡起来,上头沾了些水,文琳琅怕弄湿他的手,抬袖轻轻蹭了蹭—— 一朵花瓣无声的掉了下来。 息旸面无表情的盯着那片花瓣。 文琳琅:“……属下知罪。” 半晌,息旸把花接过去,轻声道:“明华殿的门前,为何会有水洼?” 当然连续下雨下的啊。 文琳琅道:“属下命人去查,看今日负责清扫的宫人是谁,严惩不贷。” 息旸捏着花,点了点头:“回吧。” “花瓣也捡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文琳琅:求皇后以后送点儿结实的吧。跪谢·jpg 感谢在2020-06-03 12:17:02~2020-06-04 12:08: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七弦、孤星一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可兰、娇书先生 10瓶;杨嘻嘻、柠檬茶、no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新增] 恬期匆匆回到殿内,给自己倒了杯水。 他有些消受不起息旸的爱意,这个男人好像屏蔽掉了一切外界的情绪,自己随手给他戴了朵大红花,他竟然也半点儿不恼,似乎只要是自己给的,就全部都是好的。 他趴在了桌子上,被息旸弄的满心郁闷。 一侧,红玉轻声开口:“娘娘要不要准备一下?” 恬期心不在焉道:“有什么好准备的。” “这……看这个样子,陛下过几日就该宣您侍寝了,咱们是不是该摘些花瓣……” “什么?!”恬期当场就坐直了,他瞪圆眼睛道:“侍寝?他……” 这老东西不要命了?!! 看他那病歪歪的模样,恬期料定他连今年冬天都熬不过去,就这,就这样了,居然还想宣他侍寝?他这不疯不傻的,真要为了美人连命都豁出去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但他可是一国之君,就不怕一个不好死在他床上?真不在乎皇家脸面了? 恬期整个人都炸开了,恶心的。 明明很小的时候,他听舅舅和父亲提起淳明皇帝,还都说他虽然风流,却也是个仁明的君主,怎么到了晚年,变成了这样? 这事儿传出去,可就是晚节不保了。 恬期一瞬间想到了很多,红玉接着道:“陛下去云池泡药浴,便是为了找回往昔风采,这,新入宫的美人,也就您值得他大费周章了。” 恬期看不懂了。 淳明这两日没有喊他用膳,恬期还以为对方知道了自己是晏相之女,顾虑到老臣的颜面,多少会照顾一些,更何况还有息旸在,他那么疼爱息旸,就算顾忌到面子不能把自己还给息旸,多少也会考虑到他的感受。 但照目前来看,淳明心中似乎只有美人,完全不顾父子之情。 恬期心中那股诡异的感觉又出来了。 这时,皇后指派来教他规矩的嬷嬷来了,恬期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 息旸说话算话,这天晚上,他果然没有过来打扰恬期,但恬期还是没能休息好。 他在床上躺到了二更,半点儿睡意都没有,遂披上衣服下了床。 刚走出房门,他就愣住了。 不大的院子干干净净,月光下,黑衣男人安静的坐在轮椅上,形单影只,神情寂寥。 他拢着袖子,目光注视着恬期窗棂的方向,完全看不出在想什么。 开门声惊动了他,他扳动机关转过来,昳丽的面容渐渐陇上一层温柔,他荡开笑意:“怎么起来了?” “这就是你说的不打扰?” 恬期心情不好,话里有一股儿冲劲儿,息旸却没有生气,反而轻声解释:“我睡不着,想离你近一些,没打算进去打扰你。” 恬期冷着脸,没有说话。 息旸再次解释:“你今日若不出来,我便是从未来过。” “你只怕算准了我会出来。”恬期道:“你父皇要宣我侍寝,我怎么可能睡得着?” 息旸沉默了片刻,道:“抱歉,是我连累了你。” 本来就怪息旸,喜欢他也就算了,明知道自己有对手,还要被人发现,他如今成了息旸的弱点,先是进宫,又要侍寝,鬼知道未来还有什么在等着他。 但恬期只能在心里责怪,看着息旸的腿,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虽然不是好人,但也不想去欺负一个爱慕自己的残疾人。 “你说你可以安排我见父亲?” 或许是因为自己又有了用,息旸的眼神又亮了起来,他点点头:“可以。” “会很麻烦吗?” “有点麻烦。”息旸坦然,道:“但我可以办到。” “我不见父亲,我要见舅舅。”恬期道:“恬院判,你应该有印象吧?” “他为父皇看诊近三十年,后来我中毒,父皇特别令他来帮我祛毒施药,是以还算熟悉。” 恬昭在宫里三十多年,也曾给先帝看诊,后来淳明登基,就成了他的御用太医,说起来,他也一样是淳明面前的红人,但谁也没想到,淳明年纪大了,居然先后把自己身边的两个大臣送入了大牢。 恬期确定,以他的身份,一定会知道一些宫中隐秘。 他不想侍寝,也不想在宫里就这样暴露性别。父亲说了,他要长到弱冠之后,再回晏姓,到时候会为他改名晏期,从此便恢复男儿之身。 “什么时候可以去?” “你想什么时候去?” “现在。”恬期迫不及待,息旸沉默了一下,道:“那我亲自带你去。” 恬期犹豫了一下:“方便吗?” “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心上人。”息旸道:“我是个疯子,若按规矩来做事,就不是我了。” 恬期思考了一下,果断转身回去穿了件薄斗篷,出来的时候,他手里还拿了个灰色的小毯子。 他走到息旸身边,然后蹲下来,把毯子覆在了他的膝盖上,道:“你手下怎么回事,也不知道给你盖一下?腿上有伤的话,就更不能冻着,这样不利于……” 他想说康复,但又不知道息旸的腿究竟坏到了哪种地步,还有没有康复的可能,只能把话咽了下去。 息旸笑了起来,他笑起来很好看,甚至有几分孩子气,他弯着眼睛点头:“嗯。” 蹲在外面的文琳琅竖起耳朵,低头看了看怀里抱着的小毯子,暗道冤枉,慎王殿下也就是每次来见您的时候才故意不带毯子,在您看不到的地方,他把自己照顾的可好可好了。 恬期推着息旸朝门口走,息旸的轮椅刚出来,文琳琅就急忙提着灯笼站起来,还没看到恬期,就见慎王侧目,弹指之间,他手中的灯笼瞬间熄灭。 文琳琅被隐藏在了黑暗之中、 与此同时,恬期走了出来,他推着息旸向前,道:“你手下那个文先生呢?” “宫里很安全,便没有让他跟着。”息旸说:“虽是下属,但也不好夜晚叨扰。” 恬期想起以前别人对他的评价,眉头又皱了皱,心中越发同情。 倘若息旸身体康健,凭着这副性子和智谋,定是皇位不二的人选。 可惜的是,天下不可能会交给一个疯子来统治。 到了天牢之后,息旸只轻轻露个脸,恬期便一路畅通无阻。 恬院判十八岁跟父亲一起入宫做太医,到了如今,也有近六十岁了,他头发花白凌乱,没有跟晏相关在一起,一眼见到恬期,脸上难掩震惊。 当即跳了起来:“玉颗儿,你怎么过来了?你弟弟呢?” 或许是因为晏恒伊年纪最小的缘故,不管是恬家还是晏家,都对他十分重视疼爱。 “都这个时候了,您不问问表哥他们,怎么还在想恒伊?” 恬期没好气,他自小跟在恬昭身边长大,对恬昭就像对亲爹一样,恬昭听罢,还是执意问:“你弟弟呢?他怎么样了?你怎么会回亓京的? 恬期还没说话,身后便传来了木轮椅的声音,息旸对恬昭轻轻颌首,道:“院判不必担心,恒伊现在在我府上。” “慎王殿下……”恬昭急忙叩头:“殿下班师回朝了?” “听闻晏家噩耗,提前赶了回来。” 恬昭立刻便哭诉:“苍天可鉴,晏家世代忠良,绝无反心啊!请殿下务必帮助晏相一家洗脱罪名!” 恬期眼圈儿顿时红了,一旁,息旸温和安抚:“院判不必担心,晏相一事,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恬昭连连点头,恬期眨了眨眼睛,对息旸道:“我想单独跟舅舅说几句话。” 息旸表示理解,驱动轮椅离开了牢房。 他耐心的等着,默数着时间,没过多久,恬期便走了出来,他神情沮丧,看上去一无所获。 “回去吧。” 恬期走了两步,想起他自己驱动轮椅不方便,便又转回来想推他,却忽然被他抓住了手腕。 息旸凝望着他,道:“不回去了。” 恬期懵了一下:“能吗?” 本来恬期以为自己在宫里还算自在,顺便或许还能查一下父亲下狱的原因,可现在,淳明准备让他侍寝,别说他不是个女人,就算是个女人,也断断是不想去伺候那老头子的。 “能。”息旸道:“我可以把你藏起来,谁都找不到。” 恬期嘴唇微动,却在这时,文琳琅迈了进来:“王爷,陛下来了。” 仪仗队簇拥着一个明黄色的銮驾,禁军浩浩荡荡的尾随,很快,天牢前的空地就被禁军环绕。 恬期出了天牢,惊疑不定的望着面前这阵势。 天子的銮驾缓缓驶出,淳明皇帝坐在里面,浑浊的双目泛出几分凛冽寒芒,他看了一眼息旸,然后看向恬期,后者屏住呼吸,听他道:“过来。” 那声音苍老,却不怒自威,恬期的目光扫过面前的一众禁军,眸子闪了闪。 淳明皇帝对息旸,真的像传言之中那般疼爱么? 他不敢有违,下意识抬步上前,手腕却忽然被人抓住。 那是一个不会让他感到疼痛,却又可以完整的掌控住他的力道。 息旸跟銮驾中的老人对视,缓缓道:“儿臣要带她回府,明媒正娶。” 天子摇了摇头,叹息道:“朕已经给过她机会了。” “那就请父皇再多给一次机会。” 天子久久望着他,须臾,他抬了抬手。 那一瞬间,恬期听到了无数个弓箭上弦的声音,紧绷的‘咯咯’声,瞬间让他浑身冰凉。 “若你执意,朕只好问问老天的意思,倘若她能在这场箭雨之中活下来,朕就把她赏给你,如何?” 一片寂静。 如果说太子把自己送入宫里是为了逼息旸弑父,那么淳明皇帝如今的态度就非常微妙了。 他好像生怕息旸不够疯一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拿恬期在试探他的底线。 先是侍寝。 然后,又要他的命。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弓箭仍然在弦上,息旸看上去很沉默,但他微微鼓动的袖口,却表明了他并不如表面平静。 恬期按住了他的手。 “王爷。”恬期安抚道:“不要生气,不要让太子得逞。” 他对息旸说:“没关系的,我回宫,你也住在宫里,可以常来看我。” 息旸抬眼看他,恬期对他笑了一下,很轻的道:“比起太子,我更看好你,舅舅和父亲一定也是这样想的。” 在这一刻,恬期真实的希望息旸能够登基,只要他不犯病,那么他就是当之无愧的皇位继承人。 他登上淳明的銮驾,又扭头看了一眼息旸,然后乖巧的坐在了天子身旁。 淳明轻笑了一声:“他连朕的话都不听,倒是分外在乎你。” 随着銮驾先行,弓箭手很快撤退,文琳琅出了一身的冷汗,他低头来看息旸,生怕惊扰到他一般:“王爷……” 息旸的手指在袖中紧握,他一直注视着恬期的身影消失,才缓缓道:“调兵。” “昏君无德,我要,大义灭亲。” 作者有话要说:  新增一小段~老皇帝快下线了 感谢在2020-06-04 12:08:00~2020-06-05 12:27: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甜甜是我的心肝宝贝 2个;妃花:D、小橘克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尚好 20瓶;Fy、Kt.、七弦 10瓶;一个小盆友- 9瓶;生艰包 7瓶;落花翩跹你却不在我身 3瓶;浮梦归 2瓶;宝儿韩妆批发、豆子鹤、non、开心、淮楚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小修] 恬期跟着老皇帝一起回了宫里,一路上,对方只短短与他说了几句不深不浅的话,并未责怪他出宫一事。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到了明华殿。 天已经蒙蒙亮了,但他这会儿完全睡不着,脑子里乱糟糟的。 舅舅在宫里做了几十年的太医,对所有宫妃和皇帝都有些了解,恬期隐瞒了自己入宫一事,只说是慎王救了自己,恬昭当时露出放心的神情,看上去对慎王十分信任。 可他在舅舅那里得到的关于宫妃的消息,也大部分都如传言那样,贤妃没有任何可疑,但皇后疑点最大。恬期在谈话的时候,故意抱怨了如今天子昏聩一事,竟还被舅舅斥骂了,活像自己冤枉了淳明一样。 问起慎王和天子的关系,他也一直说慎王是淳明最喜欢的孩子,提及当年慎王发疯,还说天子忧心如焚,每逢去看关在笼子里的小慎王时,都含着泪花,真情实感,实在不像造假。 他揉了揉额头。 淳明留给别人的印象,跟留给自己的印象,是完全相反的。在恬期看来,他简直巴不得把慎王逼疯,逼上绝路,逼他弑父。 但息旸如果真的这么做了,除非他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否则,与大位绝对无缘了。 连舅舅都说,倘若慎王不是被人陷害,定是个圣明贤德的好皇帝。 恬期站了起来,他想的头痛欲裂,爬上床小睡了一会儿。 这一觉睡得很浅,他的意识一直在关注着周围,所以一有响动,便陡然便惊醒了。 门外传来刀剑之声,还有宫女的尖叫,恬期心中一个咯噔,刚从床上爬下来,就见窗户忽然被打开,一个男人跳了进来:“慎王调兵入京准备逼宫,让属下先带您出去见他!” 他伸手来抓恬期,后者蓦然后退:“我不走。” 息旸的人怎么会把‘逼宫’挂在嘴上? “慎王有令,无论如何都要把恬妃娘娘带出宫!” 外头还有刀剑之声,恬期当即抓起桌子上的熏炉朝他扔去,同时掉头朝门口跑,但他哪里能跑得过习武之人,腰间忽然一紧,他整个人都被提了起来,那人道:“得罪了。” 虞皇后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神色喜中带惊:“他调兵逼宫?此事当真?这青天白日,他当真是……” “疯了。”息璟接口,道:“他又不是第一日发疯了,母后才知道?” 当把恬期送入宫的时候,他们就清楚,息旸早晚会发疯,但他们都没想到的是,息旸真的疯的这么彻底,竟明目张胆调兵围困亓京。 他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虞皇后道:“陛下的态度也很微妙,他到底在想什么,昨日其实也不算大事,何必……” “很显然,父皇已经对他失望透顶,想推我一把。” “可他以前那么疼爱息君尧,怎么会……”虞皇后若有所思,道:“恬期呢?” “息旸提前派人来接她,被我拦住,人已经不在明华殿了。” “事情未成定局之前,决不能让他找到恬期。” 息璟点头,刚要转身,却忽然又被皇后喊住,她看着息璟,好一会儿,才轻声嘱咐:“小心一些。” 息璟一笑:“儿臣知道。” 本以为到了今日会是暗潮汹涌,却意外的是波涛澎湃,息璟亲自带人赶往永寿宫护驾的时候,殿门前还十分安静,他直接带着人冲进去,却发现室内安静至极,穿着明皇衣袍的皇帝坐在宽大的椅子上,阖着双目,一动不动。 他试探的走上前去,刚要伸手,脚步声突然传来,侯玉烛匆匆跑了过来:“陛下,陛下,您最喜欢的银耳羹,臣给您送来了。” 息璟眸子一暗,又闻铁甲之声匆匆而来,很快将永寿宫包了个密不透风,息旸的声音高高传来:“父皇,儿臣救驾来迟,请父皇恕罪。” 那厢,侯玉烛喊了几声,又伸手推了推他,犹犹豫豫的摸了摸他的鼻息,忽然噗通跪了下去,一时泪水汹涌。 中计了—— 息璟脸色阴沉,转身的瞬间,泪水已经涌上眼眶,他当即丢了长剑,踉跄的走出来,目光凝望着息旸,颤声道:“大哥,停手吧……父皇,去了。” 全场鸦雀无声,等待上朝的百官匆匆而来,只见息璟在门前哭的不能自己。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只有息旸安静的坐着,他驱动轮椅,缓缓穿过门槛儿处专为轮椅设置的小坡,很久,才道:“息璟,你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息璟哭着道:“我能做什么?只怕是大哥一边调兵做出逼宫的样子,一边提前对父皇下手,想要陷害于我吧?” 息旸认真的看着天子紧闭双目的面孔,一字一句道:“不是我。” 他瞳孔收缩,五指收紧,又克制的放开,文琳琅急忙上前送上安神丸:“王爷,小心身体。” 那丸子刚下肚,息旸就一口血喷了出来,血迹在苍白的嘴角触目惊心。 息璟泪水朦胧的眼中带着几分懵:这么拼? 息旸一滴眼泪没掉,却偏偏看上去比谁都情真意切。 帝王驾崩的钟声远远的传了出去,宫中跪倒一片,宫妃纷纷哭着赶来。 息璟是第一个见到天子驾崩的人,而且当时他还带着拿着武器的侍卫,这件事如果提起来,一时半会儿定然说不清楚,息璟短暂思索,先发制人,哭着道:“儿子不孝,未能一直留在父皇身边尽孝,也不知道父皇有何遗愿……” 息旸一言不发。 “对了!”息璟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他一边看着息旸,一边缓缓与他拉开距离,皇后追问:“你想起什么了?” “我想起……父皇确有遗愿,昨日还与儿臣提过。” 息旸的目光朝他看了过来,息璟一直到了离他远远的,确定自己可以及时逃脱,才道:“父皇新得了个美人,此美人间绝色,父皇爱不释手……昨日还说,哪天西去,也定要带着这位美人……” 他在息旸越发阴鹜的眼神下,谨慎道:“只是不知,有没有写进遗诏。” 皇后当即接口:“此事我也知道,方才听说陛下去了,我已经命人送去了毒酒,这会儿……恬妃应当已经……” 她话音未落,陡然被一股强大的劲气打飞了出去,数人当场吐血昏迷,文琳琅都未能幸免。 息旸浑身煞气狂涌,他眼珠更黑,也衬得脸越发的白,真真像极了传言之中那行走在人间的厉鬼。 他嘴唇抖动,蓦然丢了轮椅,像只狂猛的野兽,带着雄浑的罡气冲了出去。 皇后被人扶起,重重咳嗽一声,目光与息璟撞在一起,又轻轻避开。 省事三只见到一道黑影从身旁略过,便听文琳琅忍伤喊道:“跟上王爷!” 息璟则跟出去,道:“快拦住他!” 文琳琅道:“拦不住的,只会徒增死伤!” 息融也道:“二哥,让他去吧。” 死在息旸手下的人当然越多越好。 息璟执着道:“拦着!” …… 恬期被蒙上了双目,他只知道自己在距离明华殿不远的地方,却不确定究竟在哪。 他听到了钟声,一开始还不确定,直到一声怒吼传来,接着是巨石与铁网撞击的声音,心中一时惊疑不定。 他听舅舅提起过,当年息旸刚中毒的那段时间,因为普通房门关不住他,为防止他跑出去伤人,便一直被关在笼子里。 这个声音就让他想到了息旸。 直到息璟的声音传来,“恬妃娘娘。” 他才确定,息旸败了。 这毫无道理,恬期无法置信。 一双手将他眼睛上的黑布拿了下来,恬期一时无法适应当前的光线,他闭了一下眼睛,缓缓张开的时候,便见息璟正含笑看着自己。 恬期大脑懵了一下,缓缓道:“果然是你。” “是我。”息璟在他旁边坐下,道:“息旸输了,这还要感谢恬妃娘娘的鼎力相助。” 恬期抿唇:“利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你不觉得自己很卑鄙么?”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息璟伸手环住他的腰,恬期一动不动,随即便察觉被绑在身后的双手被他解了开,息璟意外道:“娘娘不怕?” “既然太子已经成事,我应当也算有功之臣吧?殿下不考虑赏我点什么?” “息旸废了,你是他的人……” “你可能搞错了。”恬期道:“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息璟看着他,恬期坦然回望,见他缓缓笑了开:“他到底是我大哥,我不会对他赶尽杀绝,他的人,我自然也会善待。” “殿下登基,定会是个明君。”恬期也笑,道:“那么我现在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他把绳子丢掉,揉了揉被勒红的手腕,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双脚,却听息璟道:“只怕不妥。” 恬期没有说话。 “父皇生前留下遗愿,要你陪葬。” 恬期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捏紧手指:“他下旨了?要我陪葬?” “千真万确。” 恬期后退两步,手指发抖的取出救心丹含在口里,微喘着来到窗口透气。 站在这里,那撞击的声音就听的越发清晰,他抿唇,道:“你对息旸做了什么?” “母后告诉他,父皇让你殉葬,他听闻你已经喝了毒酒,当场便犯了病,杀了不少人……你没见到那场面,他双腿已废,只能用两只手掌在地上行走,就像……”他想了一下,抚掌笑道:“对,就像一条疯狗,可笑至极。” 恬期的手指抠在窗棂。那撞击声还在响,一下,两下,三下……笼中之人,仿佛不知疲惫。 “所以,你趁他发疯的时候,拿笼子把他关起来了?” 息璟坦言:“普通笼子根本关不住他,我挖了地洞,在上面压了千斤铁网,又在铁网四角压上巨石,这样,他只能从下往上使力,就很难逃出来了。” 卑鄙小人。恬期咬住了牙。 息璟观察着他:“我可以带你去见他,但有一个要求。” “他如今这么危险,你想诱我见他,让他杀了我,我阴差阳错死在他手里,他只怕这辈子都清醒不了了。”恬期冷道:“你明摆着又要利用我,还想跟我提要求?” 息璟意外他突然变得如此聪明,他笑了一下,道:“总归你都要死了,怎么死不一样?” 恬期被他带到了地牢旁。 息璟固然坏事做尽,却仍然不敢承担杀父弑兄的恶名,他只要息旸一直疯着,就可以坐稳皇位,倒也的确没必要赶尽杀绝。 恬期从来没见过息旸发疯。 这是第一次。 四周半人高的巨石在他不断的撞击下已经偏移了不少,息璟的脸色又变得凝重几分,他看向恬期,抬手推了他一把。 恬期猝不及防,不受控制的跌倒在厚重的铁网之上,与此同时,他看到下方的地牢之中,披头散发的男人像野犬一样双手撑地,携带着烈烈罡气,迅猛的朝上冲了过来。 恬期毫不怀疑自己会被震飞出去,当场摔死。 “王爷……” 他喊了一声。 息旸一把抓住了铁网,他狼狈的挂在上面,仰着脸,眸子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他的手上满是污泥与血迹,肩膀处的衣服磨裂,里头血肉模糊,脸上和头上也全是伤口。 他久久的看着恬期。 渐渐的,那可怖而瘆人的煞气收敛了去,眼中凛冽的疯癫杀意也潮水般褪去。 他从凶恶的猛兽变成了一只温顺的绵羊,眼神温柔而深情,他手指费劲的扒着铁网,然后笨拙的把额头贴到铁网下面,轻轻蹭了蹭,眷恋的低唤:“阿期。” 作者有话要说:  息璟表示后知后觉:我这是阴差阳错给你送解药来了? 感谢在2020-06-05 12:27:53~2020-06-06 13:33: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oll 35瓶;山河不远、魚崽、洛雪 10瓶;小白 5瓶;浮梦归、宇宙世界无敌最可爱 2瓶;三岁、抱小狐狸、Thief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恬期眼部一阵刺痛。 他自幼不缺爱,但也从未被如此疯狂而热烈的爱过。 息旸今日大权在握,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断断不会沦落到如此下场。 他心中五味陈杂,想问息旸为什么这么在意他,想问息旸疼不疼,想说他这是何苦,但想到息璟可能很快就会对息旸的安静做出反应,又把所有的冗长的问题全吞了下去。 他伸手,轻轻碰了碰息旸的手指,道:“真难看。” 息旸的呼吸停滞了一下,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手指无措的在铁网上动了动,然后掀起睫毛,道:“有点狼狈,我以为阿期不在了……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恬期鼻头发酸,道:“不管是不是我,王爷都不该继续下去了,你,你这样撞……会筋疲力尽,很快,你就会死的。” 息旸很努力的把额头贴上来,认真的道:“我不会死的,我会出去,这里关不住我。” 恬期知道,息旸的精神状态是不正常的,他又看了一眼从谨慎到颦眉的息璟,道:“王爷,你听我说,你安静一下,好好想想,接下来怎么办,你父皇驾崩,息璟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只要你一直疯着,他就会以你伤人一由把你永远关着,你要好起来,你要登基,我父亲……还有舅舅,都交给你了。” “等我登基,你做我的皇后。” 恬期想说,我不是女子,可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自己只怕必死无疑,息璟心狠手辣,他必须要让息旸振作起来,而不是再给他火上浇油。 如果这个时候告诉息旸他是男子,只怕息旸这辈子就真的废了。 “嗯。”恬期点点头,他跪在铁网上,隔着铁网与息旸额头相抵,看到他眼中溢出璀璨的光来,他道:“我等你,我等着做你的皇后。” 息璟终于发觉恬期的到来是个错误了。 他自己不敢上前,而是命人来拉恬期,息旸的眼神之中又出现了癫狂的狠意。 恬期急忙道:“王爷,不管输赢,王爷都要体体面面的。” 他被推到息璟身边,文琳琅拔刀上前,却被息璟瞥了一眼,他好像完全没把文琳琅放在眼里,对恬期道:“一只瘸腿的疯狗,怎么能体面的起来?” 恬期知道,息旸是好体面的,他每次过来看自己的时候,都会特别头发染黑,他摔倒在地面的时候,也会迅速的长袍盖住那双残疾的腿,他总是会用十分温柔的眼神看他,似乎生怕唐突了他。 今日这样,不知有多少人在看他的笑话。 他就像一条疯狗,虽然可怕,却滑稽。 恬期看了息璟一眼,还未开口,忽闻地牢之中传来一声轻笑:“息璟。” 是息旸的声音:“你那么听你母后的话,真的觉得她完全是为了你吗?” 恬期短暂的愣了一下,息璟眸子眯起,冷道:“你现在还觉得,你哪里都比我强吗?” 息璟害怕息旸,就算他疯了,残了,变成了一只疯狗,他还是很怕他。 恬期没弄懂息旸最后那句话的意思,但从他的语气听来,他显然是振作起来了。 他放下了心。 当天晚上又下了雨,自打恬期入宫之后,这里每天都在下雨。 息璟亲自为恬期端来了毒酒,“你知道吗,我不想杀你,我甚至想把你藏起来。” 恬期耐心的等着他开口。 “但今天让我清楚的明白,你在他心里的地位,只有你死,他才会彻底废了。” 恬期提议:“你可以把他杀了。” “我杀不了他。”息璟摇头:“他被关在那里,我甚至都不敢过去。” 恬期看向那杯酒,息璟将它推过来,道:“你喝了,会像睡着了一样。” 恬期想了一会儿,道:“我殉葬的时候,就穿这个衣服么?” “会有人帮你换衣服。” “我想自己换好。” 或许是念在他制服息旸有功,息璟没有拒绝他。 “多谢太子……不,现在该喊陛下了。” 恬期觉得这大概会是自己在人间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躺进了棺材,看到棺盖在面前合上,照理说,他是应该要害怕的,但很奇怪,他竟然一点都不怕。 他回忆了一下自己这一生,除了晏家和舅舅一家,他发现自己人生之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居然是认识了息旸。 这说来可笑。 他一辈子被做女孩儿养着,临死的时候,还是个女孩儿。 他只能带着这个秘密永远的被埋在地底,或许很多很多年后,会遇到一伙盗墓贼,那其中有会医术的大家,一眼认出来,这是一具男人的骨架。 真奇怪,恬期想,那些人一定会想,为什么一个皇帝的殉葬品居然是个男子,这个男人是什么身份……哦不会,他们还会疑惑,为什么这个男子身上穿着女装。 息璟给的药没有让他受罪,恬期就像是睡了一觉,然后…… 他醒了。 周围一片漆黑,他以为自己在做梦。 怎么会醒呢? 他吃了息璟给的毒药,这会儿应该躺在棺材里面,就此长眠才是,为什么会醒呢? 他下意识抬手,然后摸到了棺盖。 只是一瞬间,他的心跳便开始加快。 他明明进了棺材,但,没有死。 恬期强迫自己镇定,忽然想到了息旸最后对息璟说的话:“你那么听你母后的话,真的觉得她完全是为了你吗?” 话不是重点,重点是,当时息旸,很镇定。 他知道息旸不正常,但,息旸可以因为以为他死了,而疯狂的撞击铁网,那么他明知道息璟带走自己,一定会拿来陪葬的情况下,他为什么还能那么镇定? 他手里还有棋。 所以自己喝的那杯酒,一定是被调包了的。 是息旸,息旸会来救他。 恬期想要放缓呼吸,但疯狂跳动的心脏却不允许他这么做,他努力的在袖子里摸了摸,然后拿到面前,扒开塞子嗅了嗅—— 救心丹。 息旸如今被压在铁网下面,他受了伤,解脱需要时间,所以,自己一定要撑到那时候。 他服下丹药,缓了缓。 周围十分寂静。 恬期抚着心脏,安静的躺在里面,这个棺材是新的,皇家用的东西都是上好的,而且皇陵的建造只怕比普通人家住的房子还要好,他根本不担心会有蛇虫。 周围还是十分安静。 恬期是不怕黑的,就算是再黑的夜,他也不怕,因为他不怕鬼,他知道人心永远比鬼神可怕。 安静的时间太久了,哪怕恬期反复的安慰自己,躺在这里很安全,脊背还是不受控制的开始发毛。 他没忍住拍了拍棺盖。 “息君尧,息君尧,是不是你,你什么时候过来救我?” 除了他自己的声音之外,没有别的。 恬期又吞了一颗救心丹,他吸了口气,逼迫自己的脑子动起来,只有这样,他才不会觉得时间过于漫长。 他想,息旸为什么会说那句话? 因为息璟骂他是一条疯狗,他当时一定很扎心,所以他也要扎息璟的心,从息璟当时的表情来看,他觉得很疑惑,但同时又有些警惕。 恬期想到了息鹿白和息融,这两个兄弟的侧脸很像,但不是跟淳明皇帝像,而是都像虞皇后,简直可以说是一母双胎…… 一母双胎。 恬期忽然之间明白了息旸的话。 所有人都告诉他,贤妃是个好人,所有证据也都在指向,皇后不是好人。息璟明明已及弱冠,但不管做什么,都还要向皇后报备,明明如果真的是为儿子好的话,那么皇后早该放手让息璟自己处事了。 可她没有。 如果一开始,皇后就把自己的孩子和贤妃的孩子掉了包,利用贤妃的孩子得到太子之位,然后让他坏事做尽,同时又掌控住他的所有把柄……等到息璟和息旸的战争熄灭,最后渔翁得利的会是谁? 恬期蓦然一拍手,眼睛在黑暗中亮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所以,息旸放任息璟登基,他要看息璟的笑话,看他怎么被他的母后生他养他的母后拉下马来,如果恬期没有猜错,这会儿外面定然是好戏纷呈。 ……外面。 恬期狠狠又砸了几下棺材板,忍无可忍:“息旸!息君尧!!” 没有人回应他。 他不知吞了多少颗救心丹,逼迫自己冷静,但在这么狭隘空间之中,他要如何冷静的下来。 恬期试图坐起来,用力的去推棺盖。 没有人来救他。 一直在漆黑而狭隘的空间之中,恬期脑子里的一根弦始终绷着,哪怕他逼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却仍然不受控制。 他不知道自己吞了多少颗救心丹,但心脏却还是疯狂的鼓动。 手中的瓶子终于彻底空了。 恬期捏着那个小瓶子,暗道,看来逃不过去了。 息君尧,简直比息璟更可恨。 哪怕他一开始想救他,既然没有十足的把握,就不该把毒酒调包,让他在临死前还要受这种折磨。 他静静躺在那里,望着头顶一望无际的黑暗,之所以称为一望无际,是因为这里太黑了,他看不到一点的光……哪怕距离如此近的棺盖,只要不去触摸,都看不到。 他挣扎了这么久,瓶子空了之后,心脏反而安静了下来。 如果化作厉鬼要报仇的话,他一定会找息君尧。 意识渐渐有些模糊,恍惚之中,他忽然听到了一声巨大的爆破声。 恬期睫毛微微一抖,下意识竖起耳朵。 又是一声很大的爆炸声。 “我的王爷!”他听到有人在哭:“不能再炸了,这是皇陵啊!你这是欺师灭祖啊!!” 作者有话要说:  6.6是个好日子,加更~ PS:我终于写到这儿了……果然,就算脑子里都有,我还是写不出好看的剧情qwq 其实进度是没问题的,就是我写法太垃圾了,剧情苦手止不住的想要尝试突破……晚点会稍微改一下,让大家见笑了。 有意见可以尽管提的,好的坏的只要中肯,我都会反思的!谢谢追文的太太们! 感谢在2020-06-06 13:33:11~2020-06-06 19:47: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枫留儿 2个;蜜桃味米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茶颜悦色野生代言人 21瓶;w乌龙茶 10瓶;悄然 7瓶;水风轻 3瓶;宇宙世界无敌最可爱 2瓶;懒懒、三岁、呼噜呼噜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恬期的手指动了动,他意识有些朦胧,内心也有些茫然,不确定自己听到的是真是假。 “轰——” 又一声更大的声响传来,那声音近了很多,伴随着碎石咕噜噜滚落地面的声音,还有人轻轻的咳嗽,再接着,他又听到了刚开始的那个声音:“我的王爷,咱不闹了行么?恬姑娘已经入土近三日,你这样,是在打扰她的清净……” “把他拉出去。”息旸沉沉道:“开棺。” 几个脚步声传来,然后,棺盖一旁有什么东西插了进来,恬期呼吸蓦然急促,他想爬起来,脑中却一阵晕眩。不知是不是因为方才喊了太久,他这会儿半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他皱起眉,纤细的手指无力的在旁边摸动:“息君尧……” 他喊,但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知道自己这是因为紧张过度而造成的短暂失语,说不慌张那是不可能的,他保持一个动作躺了太久,浑身都发麻发僵。 棺材上的钉子被缓缓的掀起,恬期隐隐看到了光,他又一次想撑起身子坐起来,可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我这是怎么了?他想,我要死了吗? 光越来越大,恬期听到了一声巨响,有人惊喜道:“开了,开了!恬姑娘……” 一只手扒住了棺木的边缘,恬期睫毛抖动,脸颊苍白,朦朦胧胧,他看到了息君尧的脸,男人迅速的爬了进来,一把将他抱了起来,神色紧绷道:“太医!” 恬期入棺时穿着蓝色的殓服,上方缀满了珍珠,此刻随着被抱坐起的动作,头顶的帽子跌落下去,脸色越发苍白的吓人。 素白的手被息旸拿出了棺材,太医匆匆上前,把脉之后,道:“似乎是中毒现象,他……” 太医看了一眼棺材中的小瓶,“救心丹吃太多了。” 息旸面沉如水:“救不救得?” 太医忙道:“不碍事的,老臣扎一针,让他休息一下。” 他们说的话恬期都能听到,但他却回答不了,他睫毛虚弱的动着,暗道自己在棺里呆了那么久,多嗑几颗救心丹怎么了?他记得自己有好好把握时间的。 但不管怎么样,听到太医说自己没事,恬期还是放下了心。 他的意识彻底昏沉了下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入目便是床顶,他胃部抽痛,不由锁紧眉头,随即便察觉一只手覆在了他的额头:“阿期。” 是息君尧。 他扭头朝声源看去,见息旸一脸担忧:“还好吗?” 恬期想到棺中的狭隘与黑暗,如影随形的绝望仍盘旋在心中,他鼻头一算,抬手搭在眼睛上,泪水夺眶而出。 息旸凑近了一些:“我让人配了可以让你睡上三日的药,本想着会在这之前把你救出来,可能是文琳琅用错了剂量,让你提前醒了……阿期,对不起。” 恬期有些难堪的背过去,他很轻的抽泣了一会儿,道:“不怪文琳琅,我从小经常服药,可能因为这个……所以有些药对我作用不大。” “我稍后罚他。” “我都说不怪他了。” “好,阿期说不罚,那就不罚了。”息旸哄着他,道:“我让人在棺中放了食物,但你一点未动,多日未进食,先吃点东西吧。” 恬期抽了抽鼻子,背着他把眼泪擦干净,才道:“好。” 他撑起身子坐起来,低头一看自己,蓦然一僵:“我衣服……” “我帮你脱了外袍,里头没换。”息旸温声安抚:“我知道你不希望我碰你,我也不想别人碰你。” “……”恬期一时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谢他这过分强烈的占有欲了。 他道:“我要先洗澡,然后再吃东西。” 他爱干净,幼时玩的再疯,回家之后也一定要干干净净的上饭桌,他总觉得吃饭是十分幸福的一件事,所以他要用最清爽的姿态来享受。 息旸点点头,道:“那就边洗边吃。” 恬期顿了顿,他小时候也这么想过,一边泡澡一边吃饭,但后来被阿娘发现,就不许他这么干了,父亲也总责怪他没规矩。 他犹豫的看了一眼息旸,又听他问:“你想在屋里洗,还是去王府水阁?” “……水阁,是不是要等好久?” “我已经派人放好水了。”息旸似乎早就料到他醒来要洗澡:“就是要多走几步。” 恬期翻身下床,一阵晕眩,面前忽然又被递来了一盘糕点,息旸道:“吃两块垫垫。” 这家伙办事也太妥帖了。 恬期也是真的饿了,他塞进嘴里一个,一边鼓着脸颊咀嚼,一边又分别拿了两个,站起来就往外走。 却又被息旸喊住,男人拿着一件外袍滑过来,道:“披着。” 恬期乖乖披在身上,跟他一起去了水阁。 王府水阁云雾蒸腾,恬期来到屏风后面,发觉池边已经被摆上了几样小食,出乎意料的,都是他平日里爱吃的那些。 息旸对他的了解,远比他想象的更多。 他扭头看向屏风,发觉息旸很自觉的坐在外面,并没有进来,但为防意外,他还是道:“你出去,我自己就好。” “好。”息旸没有拒绝。 恬期很快宽衣下水,瞬间被温热的池水包围,他长长的喟叹了一声,然后凑到托盘旁大快朵颐。 一边泡汤一边吃食,简直是人间绝顶享受。 恬期稍微原谅了息君尧差点儿让他死不瞑目一点儿。 他正美着,忽然又听到了轮椅的声音,当即警惕的缩进了水里,扬声道:“干什么?” “你要不要擦背?” “不要!”恬期道:“我自己可以。” 轮椅的声音又远去了。 恬期皱了皱眉,他稍微填饱了肚子,洗了头又自己擦了身,等到清清爽爽之后,抓起衣服刚要换上,就看到了女子的贴身小衣。 他默了一下,不甘不愿的穿在了身上,然后又套上了里衣,再在外面穿上了裙子。 他绕出屏风,自己打开门,便看到息旸背对着他坐在门外,听到声音,他转了过来,眸色微微一亮。 恬期穿的是浅青色的衣裙,加上刚洗完澡的原因,脸颊洁白剔透,整个人水灵的出奇。 恬期不自在的被打量着,他抬了抬下巴,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对太子那样说了。” 息旸意外:“你在棺中,还有心思想这些?” “为了不那么紧张,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恬期不喜欢他那么看着自己,便走过去把住轮椅椅背,把他转过去推着,道:“就是不知道,好戏有没有开场。” “已经开了。”息旸垂眸道:“我炸了皇陵,欺师灭祖,皇后确定我不再有竞争力,已经亲自控诉息璟弑父之罪,如今整个皇室,只有息融配担当大统。” 跟恬期想的差不多,他道:“息璟呢?” “我担心你,还未去见他。” “息璟坏事做尽,大概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母后会突然反水,自己一生都不过是在为别人做嫁衣。”恬期有些感慨,道:“皇后真是个毒妇。” 息旸的手放在腿上,恬期又道:“还有我父亲他们呢?什么时候可以放出来?” “我刚做了震惊朝堂之事,这个时候不方便继续出手,再等两日,等我登上皇位。” 恬期皱眉:“你也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怎么可能还登得上皇位?难道你要……” “息融一直认为自己是贤妃之子,皇后没有跟他说过真相,她应该要等息融登基之后,再把这个惊喜告诉他。”息旸转着扳指,道:“我要提前告诉他。” 恬期惊了一下:“你是说,息融什么都不知道?” 他以为这是母子二人玩的把戏,哪里想到息融竟然真的如此干净? “他会知道的。” 若真如此,那这件事对息融来说就不是惊喜,而是惊吓了。 “那就算你跟他说了这些……凭你做下的这些事,也不可能是干净的三殿下的对手。” 息旸道:“我有分寸。” 恬期不太确定,息旸怎么就能在逼宫和炸皇陵之后,仍然有这么足的底气和自信认为自己会成功登基,没有人会把天下交给疯子,更别提一个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疯子。 “你,手里还有棋?”恬期试探的开口,息旸却忽然按停了轮椅,他转过来,望着恬期,道:“阿期答应我,只要我登基,就会做我的皇后,还记得吗?” “……”恬期下意识想反悔,可对上他漆黑的眸子,最终只是憋出来一句:“你不是,还没登基呢么?” “我若登基,阿期会做我的皇后,对吗?” “……”恬期避开他的视线,抿了抿嘴:“我……我说过么?” 息旸眼中的温和褪去,他忽然伸手,恬期一惊,整个人陡然跌坐在他腿上,他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腰间的手臂锢的他动弹不得。 “你说过,会做我的皇后。”息旸垂眸,轻声道:“你在骗我么?” 他的呼吸喷在脸颊,恬期一时虚的不行,鼻尖汗珠儿细密。 他当时只是为了安抚息旸,他以为自己必死的,谁能想到,息旸被关在地牢,还能有跟息璟抗衡的资本,甚至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毒酒调包,他更没想到……息旸会真的炸皇陵,把他从地底下挖出来。 他不停的想,息旸手里还能有什么棋。 这家伙大逆不道,要能登基……除非他暴力压制,否则朝堂绝对一片反对,因为他不可能给天下做好表率。 “你若施威登基,致使朝堂不稳……那,那我不是跟着倒霉?” 他不敢去看息旸的眼睛。 他不在乎自己在息旸眼中是不是自私自利,他只希望息旸忘记那件事,只要他松口,等父亲出来,他就请对方告老还乡,这辈子再也不踏入亓京一步。 “我会光明正大的登基。” 他侧脸精致如玉,息旸看着,喉结滚了滚,道:“你跟在我身边,绝对不会受伤。” “光明正大……”恬期笑了:“你现在这个样子,你怎么光明正大?” 他跟息旸对视,看到他眸子微微暗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道:“我不是说你的病,我是说……” “如果我光明正大的登上皇位。”息旸再次开口:“你会做我的皇后,对吗?” 恬期心情复杂,被逼到退无可退,只好道:“好,只要你能获得百官认可,我就做你的皇后。” 他就不信了,息旸疯成这样,还能说服百官。 “这样好了吧?”恬期来推他,道:“可以放开我了?” 息旸没放,他微凉的鼻尖贴在了恬期的脸颊,带着难以克制的谷欠念:“阿期……” “又,又怎么了?” “我可以吻你么?就当是,我救你的赏赐?” “……我本来就是你害的,你还好意思要赏?” 恬期皱起眉来掰他的手臂,那里纹丝不动。 息旸低低的喘息,哀哀道:“那就可怜可怜我,阿期,我想吻你。” 作者有话要说:  王爷:想次桃TT 桃妹:……啊!! 感谢在2020-06-06 19:47:40~2020-06-07 07:37: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蜜桃味米酒、42311493、妃花:D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取名废 21瓶;真的是有毒、zh1806、七弦、枯木逢春、42311493、女侠小兜 10瓶;浮梦归 8瓶;美凌格、云恋 6瓶;一个小盆友-、不甜 3瓶;啊白 2瓶;Thief、一根柴火棍、三岁、惟一的1、住在夜晚、37850235、尤娜、懒懒、开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恬期这辈子没见过这般磨人的男人。 什么叫可怜可怜他?他把自己当叫花子了吗?那是不是以后每个索吻的‘叫花子’只要开口,恬期都要给人家亲? 息旸的呼吸喷在耳边,恬期没忍住抬手捂住耳朵,微红着脸羞恼的瞪向他。 息旸不躲不避,依然哀哀看着他,轻轻的唤他:“阿期……” 这若是个女子,就冲着息旸这张脸,只怕也早就沦陷了一颗芳心。 恬期铁石心肠,恼道:“不给!” “阿期……”他收紧了手臂,鼻尖凑过来,给恬期一把捂住:“那天你去明华殿,已经强……亲过我了!” “那不算。”息旸认真的道:“那是惩罚。” “惩罚?”恬期气笑了:“你凭什么惩罚我?” 息旸的气息又变得危险了起来,恬期心里一怂,立刻改了态度,道:“你,你惩罚我,经过我同意了么?” 察觉到他的畏惧,息旸重新露出了笑容,温和道:“惩罚不会经过阿期的同意,因为只要阿期惹我生气,我会控制不住自己。” 就算在笑,他内心也像是藏着猛兽,恬期想到他冲击铁网的疯劲儿,抿了抿唇,道:“那,那我要不惹你,你是不是就不会生气?” “我舍不得伤害你的。”息旸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恬期刚从水阁出来,长发湿漉漉的,带着微凉的潮意,“我把喜怒哀乐交给你,刀也递给你,如果有一天你不在乎我的情绪,就可以杀了我。” “你……”恬期皱眉,跟他说不通了:“我想去看恒伊,他在哪儿?” “可是,我还没有吻你。“ “……”恬期又瞪他:“你不亲我能死是不是?” 息旸的神情看上去有点乖:“我被关在地牢里,一直在想,阿期让我冷静,你知道,我没有那么理智的,我拼命的控制自己,控制住对你的担心,我压抑的太久,很难受……我想……” 恬期堵住了他的嘴。 他的嘴唇柔软的像花瓣,很轻的贴了上来。 一那一瞬间,时间仿佛被拉的无限长,息旸清楚的看到了他煽动的睫毛,根根毕现。 小仙桃真的很好看,好看的就像……救赎。 那吻蜻蜓点水,转瞬即逝,恬期跟他拉开距离,发觉息旸的嘴角弯了起来,眼睛也弯了起来,整个人从内而外的溢出了愉悦。 恬期不自在的擦了下嘴唇,恼道:“我亲你,也算吧?” 息旸一本正经的摇头:“不算。” 恬期顿时就火大了起来,他刚要怒斥,就听息旸道:“但我很满足。” 他依依不舍的松开了环着恬期的手臂,恬期赶紧离开他的双腿,道:“那恒伊在哪儿?” “我带你去看他。” “你不用亲自,随便找个人带我去就行。” “阿期的事,怎么可以随便呢?”息旸的双臂驱动轮椅,率先走在前面,道:“我对阿期是认真的,再小的事也不想让旁人代劳。” 恬期头皮发麻,他走上前重新握住轮椅帮他前行,心情复杂难言。 他知道息旸是认真的,无时无刻不认真,但这份认真却让恬期压力巨大。 如果息旸知道他的秘密……就算死也不能让他知道。 晏恒伊才十岁,生的也是粉雕玉琢,恬期过去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看书,时隔多日兄弟相见,晏恒伊当即丢了书本,一路狂奔:“桃桃!!” 恬期脸色一寒,在他伸手抱自己的时候,一把按住了他的脑门儿,晏恒伊手臂没他长,两只爪子扒拉两下,没能抓到他,便听恬期道:“叫……姐姐!” “姐姐。”晏恒伊委屈的来拉他的手:“我好想姐姐。” 恬期心里一软,伸手把他抱在了怀里,道:“我也很想恒伊。” “父亲和舅舅还好吗?” “都很好。”恬期看了一眼息旸,道:“慎王殿下一定会把他们救出来的。” 晏恒伊立刻朝息旸看,然后对恬期说:“殿下是好人。” 恬期笑道:“这还用你说?” 他又去看息旸,后者将宽袖在膝盖展平,淡淡笑了笑。 恬期道:“我想跟弟弟说些体己话。” 息旸理解的点点头,将远远跟着的文琳琅唤来推自己出去,袖口的手指却无声的攥紧。 他在嫉妒,嫉妒晏恒伊可以跟恬期那么近,可以被恬期主动拥抱,关心,当恬期跟晏恒伊在一起的时候,自己似乎成为了可有可无的存在。 文琳琅察觉他情绪不对,但也不敢出声,他看到息旸在无声的抠着手指,拇指被抠出了血迹,却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恬期坐在石桌前,目送息旸身影离开,对晏恒伊道:“这几天有没有好好读书?慎王对你好不好?” “好。”晏恒伊点头,又想到了什么,对恬期招了招手,恬期立刻把脑袋凑过来,兄弟俩悄悄咬耳朵:“他来过几次,态度很好,就是我感觉不对劲儿……” “哪里不对?“ “感觉很奇怪,虽然他人很好,但就是,我觉得他身后有什么东西在张牙舞爪。” 恬期暗道形容还挺精确,他又道:“那你没跟他说我的事吧?” 晏恒伊急忙摇头:“他之前问我,如果做我姐夫好不好,那我姐姐只有你……我想着你进了宫,他势力又大,说不准有用得上的地方,当然不敢提你的秘密。” 恬期长长松一口气,他拍了拍晏恒伊的脑袋,道:“那我告诉你,你绝对绝对不能跟他说我的事,因为……他真的是个疯子。” “我知道。”晏恒伊咬了咬唇,道:“昨天我见到他浑身是血的从外面被推回来,然后很快,他就重新换好衣服,带了人,还带了□□……我刚才听说,他为了救你把皇陵炸了,我才知道你原来被殉葬了。” 小家伙不经事儿,说着说着就要流眼泪,恬期又拍他一下,道:“现在没事了,你只要帮我藏好秘密,接下来……等父亲和舅舅都出来,我们就一起回老家。” 晏恒伊犹豫道:“……能走得掉么?”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晏恒伊想了想,又道:“他是不是在宫里发疯,杀了很多人?” “没有。”恬期告诉他:“因为太子害他,他被关在地牢,你看到他浑身是血,应该是冲破地牢的时候受伤了。” 晏恒伊小大人似的哦一声,还是一脸若有所思,恬期弹了一下他的小脑瓜,道:“你不提我都忘了,他这也是为了救我,我待会儿得去看看他,你记住,他真的会发疯,千万不要激怒他,知道吗?” 晏恒伊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到底是救命恩人,我会以礼相待的。” 恬期放下了心。 他又帮晏恒伊检查了一下功课,还看到息君尧写的几个字,晏恒伊对此赞不绝口:“这一手君子书,他写的实在太妙了,难怪以前父亲总跟我说他是个才华横溢的人。” “这字就是他创的,能不好么?”恬期说着,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那厢,文琳琅把息旸送到了主屋,忽闻他道:“半柱香后,你去找阿期。” “啊?”文琳琅忙探头,道:“让她来看王爷么?” 息旸瞥他,文琳琅心里一咯噔,虽然还没想清楚,但还是道:“属下明白了。” 息旸进了屋内,文琳琅绞尽脑汁,忽见省事三走了过来,奇道,“王爷是不是该换药了,你怎么还在外面站着?” 文琳琅:“!!!” 他伸手拍了拍省事三的肩膀:“兄弟,谢了。” 省事三:“?” 兄弟难得相聚,晏恒伊一直缠着恬期说话,恬期也有些舍不得跟他分开,总归,他是不太想跟息旸单独相处的,因为每次跟息旸在一起的时候,对方的眼睛都会长在他身上。 让他很有压力。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文琳琅很快就掐着时间过来了,彼时恬期正捏着笔在尝试写息旸的君子书,乍然被喊,他还没回神:“你说王爷找我?” “王爷受伤了,现在已经到了换药时间,可王爷嫌弃我包的糙,我听说姑娘跟恬院判一起学过医术,姑娘家家,应该会比我们细心一些,就冒昧来请您了。” 晏恒伊对恬期说:“肯定是慎王授意的。” 文琳琅眼皮一抽,暗道小孩子瞎说什么大实话。 恬期给了这口不择言的小家伙一个脑瓜崩,道:“那好吧,我去看看。” 息旸为了救他才会受伤,恬期本就准备待会儿过去慰问一下,只是没想到息旸这么迫切,他不好拒绝,只能跟着去了。 到了主屋,恬期推门进去,看到息旸正坐在桌前,手里拿着刻刀,还有一个木娃娃,他很专注,专注到手心都流血了,都没有发觉。 恬期的目光落在他滴血的手上,蓦然两步跨了过去:“息君尧,你伤到手了,别刻了。” 他在四周看了看,从柜子上找来了一个药箱,拖了凳子来坐在他身边,伸手拉过他的手,发现伤口在手心内拇指下的肌肉处,足有一寸深。 他皱眉看了一眼息旸,听他道:“不小心划到了。” 恬期没说什么,手上动作很利落,迅速帮他把手包扎好。发觉他拇指处也有伤,便剪了小纱布一起包了,他道:“你在刻什么,这么入神?” “我喜欢的人。” 息旸很享受被他照顾的感觉,恬期包扎的时候他就望着,看他因自己而皱起的眉头,他不知道那是不是心疼,但毫无疑问,是担忧没错了。 桌子上的木人才只刻出了大概模样,恬期也看不出来是不是自己,他收回目光,又道:“你肩膀的伤怎么样了?” “不好。” “不好还嫌弃文琳琅包的糙?” “……嗯。” “嗯是什么意思?人家怎么说也照顾你那么多年,以前也没见你嫌弃。” “以前没得选。” “你……居然还喜新厌旧。”恬期指责,息旸颦眉:“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就是这么用的。” “不能这么用。” “我就要这么用。”恬期一边翻药箱,一边耍赖,息旸默了一会儿,再次不甘心的解释:“他是侍卫,你是未婚妻,所以不能这么用。” “谁……”恬期没好气的揪着纱布,道:“我怎么就成你未婚妻了?” “你答应我登基就嫁给我,所以你是我未婚妻。” “……”恬期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就一把将他衣服扒下来,故意膈应他:“喜新厌旧的负心汉!你就是有新欢忘了旧爱!” 息旸也不知道是真觉得他认真了,还是强迫症非要反驳,他再次解释,语气低沉之中还有些怒意:“我不喜欢大男人碰我。” 他在向恬期说明自己并非是嫌弃文琳琅,他只是更喜欢恬期,但这话之中怒意太盛,正准备给他拆纱布的恬期当场就缩了缩手指。 他想要是以后息旸发现他的身份,想起今日之事,会不会把他手指头按截儿剁了。 恬期其实不怕死,但他害怕受罪。 他瞄了一眼息旸憋屈到阴郁的脸色,虚虚的道:“那,那小男人呢?” 其实,他还没满十八。 作者有话要说:  桃妹:我,小男人,没带怕的。 王爷:小男人也不喜欢。 桃妹:……巧了!我只是个宝宝呢。 感谢在2020-06-07 07:37:48~2020-06-08 11:01: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Leland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虚度、27941442、3719073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秃头阿珊,在线聊天、PollyOlsen 10瓶;一口酥 6瓶;不要丢手机哦、恒吖恒吖哼 5瓶;静墨泽以轩、凝残叶 3瓶;水风轻、啊白、尤娜、vai星牛牛 2瓶;懒懒、1nits、三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息旸沉默的看向了他,一字一句的告诉他:“我只喜欢阿期。” 恬期差点儿脱口而出,我要是男子你也喜欢吗? 息旸接着说:“没有龙阳之好。” “……哦。”息旸的上衣完全被拉开,白色的纱布已经被血染红,蔓延到半个胸口,恬期凑过去帮他把纱布揭开,道:“忍着点儿。” 息旸看着他的侧脸,没忍住又伸出了手。 恬期瞬间被从椅子上带到他怀里,立刻拿手肘推他:“你又干什么?” “离近一些,你更方便处理。” 你见过几个大夫处理伤口要坐在病人腿上的?恬期咬了咬牙,息旸这家伙根本就是无时不刻不想占他便宜。 他加快速度,帮息旸把纱布全部拆掉,上药的时候却变得小心翼翼,从小舅舅就教他对待病人要耐心,哪怕这个病人要图谋不轨——呸,他也就是弄不过息旸,换成其他人敢这么轻薄他,恬期撒手不干之前肯定恶整他一波。 但息旸太可怕,他不敢惹。 他收敛住自己的小脾气,取来新纱布给他换上,顺着肩膀往下缠的时候,他发现息旸的身材很好。这个男人坐在轮椅上的时候孱孱弱弱的像个单薄的书生,但脱了衣服,却丝毫不让人怀疑他肌肉间的爆发力。 恬期很少会见到这样完美的□□,他满心羡慕的多看了两眼,顺便拿手指轻轻戳了戳,暗道若非心疾,自己定也能有这般完美体魄。 他一边白日做梦,一边慢吞吞缠着纱布,忽觉耳边温热,急忙抬手,果真捂住了一双柔软的唇,息旸的眼睛弯着:“阿期喜欢我。” “不是喜欢你。”恬期纠正:“是欣赏你的身体。” 他很快的帮息旸处理好了伤口,纱布的结也打的十分精致,然后重新帮息旸把衣服穿好,发觉息旸还没有放手的意思,便使劲儿挣了一下,息旸总算识趣的放了手。 他习惯性的把药箱收拾好,道:“你这个药是外敷的,效果虽然不算很好,但也可以了,内服的方子有么?给我看看。” 息旸让文琳琅去拿方子,问恬期:“你还有更好的外敷药?” “当然有。”恬期道:“还是我自己配的呢,你这个都是干药磨得药粉,其实有些药材湿敷更有效果。” 文琳琅很快取来了方子,恬期看了看,抬笔化掉了几味药,又重新加了几味,吩咐道:“按这个方子熬两个时辰,保管你半个月就好。” 他一脸底气十足。息旸心里微微发软:“看来阿期对自己很自信。” “我日后是要悬壶济世的。”恬期有些不满他语气里的调侃,自大道:“我跟你讲,你就珍惜吧,等我以后成了赫赫有名的神医,你估计门儿都进不来。” 息旸轻笑:“就算你成了神医,也一样是我的妻子。” 恬期差点儿又忘了这一茬,他道:“不跟你讲了。” 息旸立刻旋转轮椅绕出桌子追他:“跟我讲讲,你为什么想悬壶济世?” 恬期不理他,息旸又道:“我知道了,因为阿期很善良,是个好人。” 恬期停下了脚步,他神色凝重的对着息旸,道:“我不是好人。” “你想救人,怎么会不是好人呢?” “我是为了沽名钓誉,所以才要学医的。”恬期不太想跟他说话:“你不会懂的。” “我懂。”息旸不知想到了什么,道:“因为你觉得舅舅很厉害,父亲也很厉害,你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见到我父皇要跪下,明明同样是人,明明长得一般高,为什么要分三六九等,为什么有才之人,全都要为皇族办事。” 恬期愕然的看向他,息旸继续道:“你虽时常陪你母亲礼佛,但你心里根本不信佛,佛说众生平等,那么你跟佛也是平等的,为何你要信他,而不是他信你?” 恬期抿唇。 “你学医,是因为你敬畏生死,你想时时刻刻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这也是为什么你无时无刻都带着救心丹的原因。你想成为神医,是因为这世间所有人都会生病,你想让哪怕如我父皇那样的人,也要求着你才肯医治。” 恬期皱起了眉,“你,你到底为什么……喜欢我?” “你小时候时常跟人说,你是天上下凡的小仙桃,只要咬一口,就会药到病除。” 息旸凝望着他,忽闻身后传来动静,有人道:“三殿下来了。” “让他等等。”息旸想了想,道:“我先过去。” 恬期下意识点头,他满腹狐疑的看着息旸离开,暗道我小时候这么傻,到处让人咬我?我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难不成息旸真的咬了他?恬期撸开袖子看了看,手臂上并没有任何咬痕,非要说起来的话,他左腹倒是有个疤,很深一道,像是被什么刺出来的。 父亲告诉他,他小时候遇到过劫匪,不小心被人推到了尖锐的□□上,所以才会有那么一个疤痕,恬期印象中却完全没有这回事儿。 他百思不得其解,一边晃悠,一边思考,看来他小时候跟息旸见过,就是不知道……息旸有没有真的咬过他。 ……自己提这个是因为年幼不懂事,息旸总不能也,行吧,自己是个傻子,息旸是个疯子,也可能俩人一合计,一个敢给,一个敢吃,真咬上了也说不定。 息旸这么疯,不会就因为咬了他一口,然后记住了小时候的味道,所以长大了才死活非要他的吧? 这疯子真把自己当解药了? 不行,这事儿得跟他说清楚,那都是小时候的戏言,就算他真把自己扒了皮煮了吃了,也断断不可能真的治好他的病的。 他忽然想到息旸准备跟息融说皇后的事儿,匆匆赶往前厅的时候,便听到了息融崩溃的声音:“不可能!!” 息旸的语气很平静:“你知道我说的是真的。” “我母亲是贤妃,只是贤妃。” “你可以去问问皇后,她也是为了你好。” 恬期从这句话里听到了嘲讽,息融果然笑了:“为了我?为了嫁祸淑妃,她连鹿白都可以害,你觉得她是为了我?不,她只是为了自己,为了得到太后之位罢了。” 这几个兄弟倒是一个比一个脑子好使,恬期心想,怎么老皇帝本身那么不堪,生出来的儿子一个塞一个理智呢? 当然,除了息旸,不过他后天疯的,怨不得老皇帝的种子。 息旸道:“换子一事的确匪夷所思,但如今我们兄弟几个,残的残,病的病,傻的傻,息璟被皇后亲自拉下马来,这个皇位,如今是非你莫属了。” 息旸是故意这么说的。 只要息融不是傻子,他就会明白,这个时候怎么做才是对的。 因为息旸今日把他喊过来,明显就是为了试探他有没有野心,如果他有,息旸会做出什么犹未可知。 恬期都为息融捏了一把汗。 息融很快道:“不,我不会坐那个位置,我不会如她所愿,我的母亲只有贤妃,我资历平庸,只想做个闲散亲王。” “如果我需要你坐上那个位置呢?” 那一瞬间,恬期想到了很多个可能。难道息旸想要摄政?不对,他答应自己会名正言顺的登基,摄政王是不可能娶到皇后的,或者,他想让息融登基之后,再传位给他?可这样也不可能说服百官啊。 息融果然也被问住了,他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我……不懂,如今皇位空虚,大哥若是想要,尽管取来便是,就不要为难我了。” 屋内一片沉默,很久,息旸才笑了一声:“看来三弟的确没有这个打算,那我就放心了。” 息旸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既然如此,明日早晨,我带你去见个人。” 见谁?恬期想,息旸手里究竟还有什么棋,他到底怎么才能做到让百官臣服,光明正大的登上那个位置? “阿期也一起吧。” 恬期懵了一下,急忙两步走出来,听到息旸介绍:“我未婚妻。” 他说:“她答应,只要我登基,就做我的皇后。” 这句也是话里有话,息旸为了恬期可以不择手段,如果他得不到皇位,也就得不到恬期,息融只要足够聪明,就绝对不敢再跟他争夺皇位。 息融果然道:“兄长和嫂嫂,真是天生一对。” 恬期:“?” 谁是你嫂嫂! 为了讨好你哥,就这样玷辱一个‘女孩子’的清白,你还算君子吗? 发觉恬期在瞪自己,息融避开了视线。 只要是正常人,没人愿意去激怒一个疯子,息璟不怕死,如今却已经被按在了地上,息融并不愿意成为第二个息璟。 他答应明日再来,先行告退离开,走的时候脸色苍白,一脸被息旸压迫过的样子。 恬期道:“你喊我出来干什么?尴尬死了。” “你偷听的时候怎么不觉得尴尬?” “我这不是……误打误撞么?”恬期弱弱解释,然后想到了什么,又理直气壮了起来:“我来是有事想问你的!” “何事?” “我们小时候是不见过?” 息旸一言不发。 恬期一脸不悦:“你不说是不是?那我换个问题。” 他双手背在身后,半眯起眼睛,自以为很危险的弯腰凑近息旸:“你是不是咬过我?” 息旸忍俊不禁的移开视线,恬期越发不悦:“息旸!” 息旸乖乖转过来,回答道:“咬过。” 恬期挑眉,一边回忆自己哪儿哪儿还有疤,想着只要自己吃过亏,到时候跟息旸坦白的时候就更有底气,一边道:“咬哪儿了? “一开始……”息旸的手指点在他的嘴唇,道:“咬了这儿。” “一,一开始?” 敢情不止咬了一次? “居然没有用。”息旸逗着他,道:“小仙桃认为自己自带仙气,怎会无用?那定是未咬对地方。” 恬期:“……” “然后啊……”息旸的手指从恬期的嘴纯划下来,抚过细长的脖颈,精致的锁古,再继续下划,声音轻轻的:“小仙桃说,你咬这儿试试。” “要不,这儿也试试?” 恬期一把拍掉了他的手,他涨红了脸,“你……你……” “哼。” 他扭头离开,息旸的手指虚虚点在空中,半晌,才慢慢的缩回来,轻轻抿了一下碰过恬期的指尖。 阿期真可爱。 他垂着睫毛,回味着那柔软的嘴纯,还有细腻的皮肤,锁骨也想狠狠的咬上一口。 只可惜……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啊。 作者有话要说:  桃妹:你鼓,就你鼓! 王爷:只对阿期一人鼓。 感谢在2020-06-08 11:01:42~2020-06-09 12:38: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5355625、42311493、清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浮梦归 12瓶;Nina 10瓶;苻锦、沈阿轩 5瓶;vai星牛牛 4瓶;路柏锡、Thief、杨嘻嘻、宝儿韩妆批发、淮楚夏、35415411、三岁、clean、一根柴火棍、懒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恬期清楚,息旸说的不见得是实话,这个男人为了得到他无所不用其极,装可怜扮乖巧也就算了,还时不时的撩拨他。 恬期没去过青楼,但话本儿里都是这么写的,女支女撩男人的时候都喜欢拿手指尖从嘴唇哒哒到胸口,然后在那画个圈儿。 恬期气的哼哼是因为怕骂他不要脸把人惹怒了。 当天晚上,恬期跟晏恒伊睡在了一个院子里。 晏恒伊住的小院子距离王府主屋不远,这也是息旸为了保护他特别安排的,盛秋的季节,院子里的树叶枯黄,风一吹,哗啦啦的落。 文琳琅打着灯笼站在树下,望着坐在院子里的男人,他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但入夜之后,他就过来了,一直盯着恬期卧室的那扇窗,也不知能盯出什么来。 他抬头看了看今日的天,无星也无月。风的动静大了一些,吹得轮椅上的男人衣袍斜飞,乌发乱舞。 ‘啪嗒’…… 文琳琅额头落在了一个水滴,他不得不走上前去,“王爷,又要下雨了,咱们回吧。” 得到他的默许,文琳琅把灯笼交给小厮,自己走上来把住了轮椅。 恬期做了噩梦,梦到自己在棺材里面挣扎,指甲都抠的翻开,却没有等来任何人救援。 恐惧过于真实,他惊喘着醒来。 屋内燃着灯,不算特别亮堂,但昏黄的光还是缓解了他的恐惧。 他缓了缓呼吸,身侧的晏恒伊一下子爬了起来,“桃桃,你没事吧?” “没。”恬期不想吓到他,道:“你怎么没灭灯?” 恬期睡的时候晏恒伊还在看故事书,没想到这小孩儿住在人家府上,还过起了连夜点灯的奢侈生活。 “王爷说的,你一个人在皇陵呆那么久,怕你晚上醒来做噩梦,所以让我亮一盏灯,以防意外。” “他多虑了,我不怕。”他下了床,摘下灯罩,一口吹灭,屋内顿时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下一秒,恬期的呼吸就重了起来,他脊背寒毛直竖,心脏一瞬间像是被一个看不见的大手攫住,他甚至有些站立不稳。 只一瞬间,床边便忽然亮起了一点光,晏恒伊举着火折子,当着他的面重新点亮了灯,“王爷还说,你肯定会逞强,他让我劝你不要急于一时,慢慢来,会好起来的。” 恬期头也不回的爬上了床。 晏恒伊吹灭了火折子,哒哒走过来,一边担心他的状况,一边又十分意外:“好奇怪,王爷为什么这么了解你?” “屁。” “父亲不许你说脏话。”晏恒伊蹭过来搂他的手臂,道:“桃桃,说实话你,刚才是不是很害怕?” 恬期一把拍掉他的手:“说了不怕。” “可是……” “小孩子不要那么多废话,不然把你扔出去喂大头鬼。” 晏恒伊撇嘴:“才没有大头鬼。” 恬期有点烦他,直接一弯腰,拿屁股拱他,晏恒伊很不满,也拱了回来,两兄弟僵持了一会儿,晏恒伊力气没他大,又睡在外侧,差点儿没被拱掉下去,只能生气的投降:“睡不睡了你!” 恬期占了上风,哼唧一声,把屁股收了回来。 晏恒伊投胎给他当弟弟,简直是倒了八辈子霉,从小到大,各方各面,恬期一回都没让过他,要不是晏恒伊乖乖巧巧脾气好,俩人能一天打个八百遍。 但提到晏恒伊的好脾气,恬期还要抢功,说这都是他训得好,要是他从小就惯着顺着纵着让着晏恒伊,他能这么懂事么? 给晏相气的够呛。 晏恒伊倒也是能忍的,当然这主要是因为恬期固然霸道,但还讲究一个公平公正,他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儿,但也断断不会故意占人便宜。 而且真遇到大事儿的时候,恬期也会主动站出来保护弟弟。 晏恒伊在床上转过来,偷偷看了看恬期,暗道其实桃桃还算是个好……姐姐。 恬期忽然打了个喷嚏,他皱着眉闭着眼,道:“臭小子,是不是骂我呢?” “小人之心。” 恬期没跟他计较。 恬期睡得早起得也早,第二天天一亮,他就下了床,帮还睡着的晏恒伊掖了掖被角。 他这一夜睡得还算香,只听到外头呼呼的风声,出来一看才发现地上湿了。 “又下雨,没完没了了。”他随手拿过扫帚扫了一下落叶,当做活动筋骨,便听到有人来喊:“王爷请您过去一起用膳。” 息旸就跟这雨一样没完没了。 恬期把扫帚递给下人,顺便吩咐等恒伊醒来跟他说一声,便去了主屋。 他到地方的时候息旸已经坐在了桌前,他还是习惯性的穿着一身黑衣,染黑的头发衬得脸分外的白,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儿,一副温润如玉的假象。 看到恬期,他便露出了笑容,“阿期。” 恬期想坐在他对面,但对面没椅子,只有息旸身边放了一把。 恬期只能绕过去,他把椅子拉出来,顺手想拖到对面去,却被息旸伸手按住。 他用力抬了抬,椅子纹丝不动。息旸那只手的力气比他想象的大得多,恬期郁闷的看向他,息旸温和道:“就坐这儿吧,我想离阿期近一些。” 可我不想跟你那么近。 恬期说:“我嫌挤的慌。” “你与晏恒伊睡在一张床上,可觉得挤了?” “他人小。”恬期不明白怎么提起晏恒伊,“而且吃饭要动手臂,我怕待会儿你我一起抬筷子,再撞到了。” 息旸叹了口气,道:“你早晚要习惯与我一起用膳。” “我没说不跟你一起用膳。”恬期指了指对面:“我只是想坐那儿。” 息旸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把手缩了回去。 这算是妥协?恬期立刻拉着凳子坐到了对面。 昨天息旸点了他的胸,他怕对方再发现什么,所以想刻意跟他保持距离。 他坐稳当,偷偷看了一眼息旸,后者看上去并未动怒,还抬手帮他夹了菜:“来,都是你爱吃的。” 的确都是他爱吃的。 恬期喜欢带甜头的东西,肉也是一样,这一桌子菜,无论是色香味,简直都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他咬了一口淌着蜜汁的鸡腿肉,口中顿时慢慢的香气,恬期眼睛亮了亮,见息旸看着自己,便把食物吞下去,擦了擦嘴,问他:“你喜欢吃什么?” “你喜欢的我都喜欢。”息旸继续给他添菜,自己间隙吃一口,恬期捏着筷子,皱了皱眉,不悦道:“那你岂不是要跟我抢吃的?” “……”息旸放下筷子,笑出了声。 恬期趁机一本正经:“我觉得互补才是夫妻的相处之道,如果两个人都喜欢同一个食物,成亲之后岂不是会打架?” 息旸笑意未变,只是眼神微凝:“你答应要做我的皇后,现在反悔了?” “反,反什么悔。”恬期察觉他有了怒意,识趣的埋头苦吃,含糊道:“你登基还八字都没一撇呢。” 因为昨天说好的,所以当恬期吃过饭后,息融便等在门外了。 息旸说要带他们去见一个人,恬期总觉得这应该是他的最后一步棋,但他不知道这个究竟是谁。 有心想问息融,可息旸却直接安排他上了马车,接着,他自己也坐了上来。这边他俩独处一车,那边,息融则独自上了马车。 息旸的马车很是宽大,他坐在轮椅上,顺手动了某个机关,恬期看到轮椅下方的轮子出来了两个固定板,应该是防止马车颠簸轮椅晃动的。 “你到底要带我见谁?” “待会儿就知道了。” 恬期的好奇心其实不算很重,但两个人坐在一个车厢无话可说实在尴尬,当然这只是他单方面这么觉得—— 他忍不住又道:“真的不能说么?看你这么郑重,不是把他带过来见我们,而是我们专程去看他,那应该是个很重要的人吧?” 息旸颌首:“你可以猜猜看。” “你还带上了三殿下……那这个人应该跟你们俩都关系匪浅,除了你父皇,我想不到别的人。” 息旸的眼神染上了赞许,恬期本来只是随口一说,乍然见他这个表情,陡然浑身发毛,他一个机灵站了起来,下一秒,便因为撞到车顶而痛呼一声,一下子坐了回去。 息旸急忙伸手给他揉脑袋,恬期眼泪汪汪的把他拍开,道:“你不是说真的吧?你父皇没死?你骗我的吧?” 他都给对方殉葬了,对方怎么可能没死,难不成…… 他抱着头,含着水雾的眼睛愣愣去看息旸:“你,你想送息融去见你父皇?息融都说了不跟你抢了,你怎么能对他下这么狠的手?!” “你不要多想。”息旸见他越想越歪,便道:“要带你见的的确是我父皇,但不是死去的那个,而是我真正的父皇。” 恬期听不懂了:“你父皇没死……不是,死的不是你父皇?这到底怎么回事?” 息旸略作沉思,道:“其实这件事,我已经怀疑很久了,当年我中了疯毒,父皇时常会去看我,那个时候,除了母后不在,一切都还算正常。” 但渐渐的,事情变得不正常了。 首先,是淳明皇帝很少再宣恬院判关心息旸的病情,其次,他去看息旸的次数越来越少。再后来,百官都提议要废黜改立,淳明都没有同意。 淳明疼爱息旸不假,但他并不是一个拎不清的人,他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该了解,那个时候的息旸已经中了疯毒,如果真的想保护他,同意百官废黜才是最理智的选择。 但淳明没有。 息旸提出要带兵上战场的时候,他只是假意挽留了一下,便以不忍息旸埋没于王府之中,把他推到了前线的位置。 他不废黜,还要给息旸兵权,这就是捧杀,这不是一个疼爱孩子的父亲能做出来的事。 之前恬期总觉得他们父子关系不对,就是因为淳明给息旸的爱太不理智,他那么疼爱息旸,怎么会忍心把他众矢之的。 当时的息旸立了战功,明明是个疯子,却大权在握,还依然拥有太子之位,这让暗中的人又一次开始了动作。 也是这一次,息旸为了保命,失去了双腿。 直到这时,息旸才开始觉得不对劲,他开始觉得父亲不再是曾经的父亲了,他们父子一个在战场,一个在亓京,很久很久都不见面,息旸也不敢确定,是父亲变了,还是他被换了人。 “到底是谁?”恬期完全被震撼住了,他道:“假扮你父皇的是谁?怎么可能那么多宫妃都没发现?” 息旸的手指敲了敲:“他是我父亲的双胞胎弟弟,息烨。” 息烨。 恬期年纪虽小,但也听长辈们提起过,当年息烨杀父夺权,淳明皇帝差点儿死在他的手上,这个男人阴狠毒辣,为了权利无所不用其极,不光杀了自己的生父,还将生母活活溺毙,只因为他们都推举年长的淳明登基。 那一场宫变让皇宫血流成河,最终还是晏相伙同几个重臣,力挽狂澜,才堪堪把息烨制服,将淳明推上皇位。 “可我父亲说,他被杀了。” “他没死。” “他逃了?” “不。”息旸摇了摇头,道:“皇祖母给我父皇留下了遗书,说息烨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让他如果成功登基,无论如何都要留下他一命。但他罪大恶极,我父皇不得不昭告天下已经把他诛杀,暗地里,他把皇叔囚在了地牢,这件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所以,后来你皇叔趁机逃了出来……他顶替了你父皇,同时把你父皇关了起来?” “他行事非常谨慎。”息旸道:“这么多年,他一次都没有去看过父皇,也是这次,他大限将近,才派人去想秘密把父皇处死,至此,我才知道,原来这才是真相。” “我不懂。”恬期不解道:“那他为什么要那样逼你,你会杀了他。” “我不杀他他也会死。”息旸镇定道,“他想逼我像他一样弑父,留下恶名,这是对父皇的报复。” “疯子。” 恬期根本无法理解这样的人,但如果息烨真的像传言之中那样的话,那么他眼睁睁看着淳明的儿子互相争斗,看着淳明最疼爱的孩子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说不定会有快感。 他垂下睫毛,然后,脑袋被人轻轻摸了一下。 “阿期。”息旸告诉他:“这就是我最后的棋。” “只要父皇出面,他就可以证明,我的疯病早就好了,不管是真是假,只要是他说的,就不会有人怀疑。” 恬期顿时从别人的故事里脱离了出来。 他头皮发麻的去看息旸,见他一脸满足:“阿期注定要做我的皇后。” “跑不掉的。” 作者有话要说:  恬期:……我不信!作者不是亲妈! 王爷:的确不亲,你是儿媳妇。 感谢在2020-06-09 12:38:00~2020-06-10 13:25: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妃花:D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静界、晨月星寒 10瓶;689678wyw 9瓶;叶锦、Doll、不要丢手机哦 5瓶;不甜 3瓶;彤彤、Agata_陆灸灸、三岁、淮楚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恬期心里拔凉拔凉的。 他怀疑息旸在骗他,但都到了这个时候,息旸根本没必要拿这种事来骗人。 他满心忐忑的揪着手指,息旸沉默的望着他,眼中的志在必得微微暗淡下去。 一路到了城郊的一个小院子,恬期先帮他扶着轮椅下车,然后跟在他后面。没进门之前,他还在想这一定只是息旸的诡计,但见到院子里的老人时,他却彻底死了心。 真淳明比假淳明要稍微清减一点,但如果此刻假淳明还活着的话,他们两个站在一起,的确很难分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恬期毕竟在车上听过,还算有所准备,息融却是当场惊白了脸:“父,父皇……” 他踉跄着上前,犹豫的看了淳明半晌,直到老皇帝轻轻一笑,喊了一声:“融儿。” 息融一下子扑到了他膝前。 也不知他这几日是受了多大的委屈,竟红着眼圈儿潸然泪下。 稍倾,等息融弄清楚了来龙去脉,也终于缓和了情绪,息旸才道:“这是儿臣的未婚妻,虽还未上门提亲,但我们已经私定终身。” 谁跟你私定终身! 老皇帝的目光放在他身上,恬期只能微红着脸行了礼,“恬期见过陛下。” “既然是一家人,就不用客气了。”淳明看着他的眼神带着几分欣赏,他好美人倒是不错,但还算‘取之有道’,并未强征过任何美女进宫,这几年假淳明败坏了他的名声,恬期都差点儿要骂自己父亲愚忠了。 他只能‘羞涩’的笑了一下,好在淳明如今还有正事要办,没心思特别留意恬期,他便坐在一边儿,一边吃糕点一边默默听他们谈话。 老皇帝居然还活着,这件事不光震惊了恬期,还震惊了朝野上下,但同时也安抚了大家因为皇后咬息璟而乱掉的心。 淳明回宫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赦免恬家和晏家。 这边赦免令刚出,恬期就迫不及待的带着晏恒伊回了府里,进了熟悉的家门,晏恒伊顿时嚷了起来,“父亲,父亲呢?” “急什么,肯定在前厅呢。”恬期也按耐不住激动,跟晏恒伊一块儿一路小跑。到了前厅,果真看到晏渊和恬昭都在,两人衣冠楚楚,只是都瘦了许多,此刻不知在交谈什么,脸色十分凝重。 “爹!”晏恒伊大喊一声,一个猛子扎到了晏相怀里。 恬期也跟着喊:“舅舅!” 他也想一个猛子扎过去,可还没到近前,就听晏相一声断喝:“跪下!” 恬期下意识转身,对着晏相跪下去,剔透的眼睛茫然的张着:“父亲……” “先把小少爷带过去见夫人。”晏渊把晏恒伊交给下人,眉头紧锁的看着恬期,恬期隐隐明白了什么,心里一沉,立刻求助的去看舅舅,恬昭却开口就是责怪:“你到底对慎王做了什么?” “我能对他做什么?”恬期道:“是他先招惹我的。” “你为何不告诉他你的事情。”晏相神色严峻:“你闯大祸了知不知道?” 恬期心知这件事自己也的确有错,但息旸的错处明显更大一些,于是不满的嚷道:“怎么就变成我闯祸了?我还不是迫不得已,你们被下狱,我被送进宫里,那个疯子什么样你们不比谁都清楚?他大半夜的来找我,我能怎么办?我当然只能先安抚他,不然你们还能见到我吗?” 他一边辩解,一边也着实觉得冤枉,恬昭看着他红起来的眼圈,神色无奈,晏相却脸色难看:“你倒是还委屈上了。” 恬期开始掉眼泪,凶道:“我本来就委屈!” “你,你哭什么?” “我哭你还要管,我想哭怎么了?我就哭!”恬期一边说一边眼泪掉的更快,他也不擦,就任由泪珠儿顺着脸颊淌,从小到大,他用这副模样不知逃掉了多少责骂:“我天天担心你们担心的睡不着觉,那假皇帝自己死了还要拉着我陪葬,我不就长得好看点儿吗?就算有错,那也都怪你跟我娘生的好!凭什么一个个的都来欺负我!你还不许我哭,我凭什么不能哭?” 晏相额头青筋直跳,胡子一颤一颤:“你都十七了!” “十七怎么了?”恬期理直气壮:“七十我也能哭!” 恬昭是拿他半点儿法子都没有,他揉了揉额头,道:“你知不知道,今天陛下当着百官的面儿,给你和慎王赐婚了?” 恬期一抽一抽,还没反应过来,晏相就接口:“以后,就不是慎王了。” 恬期终于抬手抹眼泪,整张脸都哭的通红,他问:“陛下,真的传位给他了?” 晏相沉重的点点头,恬期脑中空白了一瞬,忙又道:“那,那你们有没有跟陛下说,我不能跟他成亲?” “你无婚配,我和你父亲又是刚出牢狱,在所有人眼中这都是天赐的殊荣,还是当着百官的面儿,你让我们以什么理由拒绝?若直说了,那岂不是在打新帝的脸?” 恬期无措了起来,他去看晏相:“父亲有没有没私底下去找陛下说明情况?” “去了。”晏相脸上的皱纹似乎都多了几道:“我还未开口,陛下就劝我以大局为重,他说只有你能治新帝的疯病……我这一听他疯病根本没好,哪还敢提这事儿。” 恬期犹豫了一下,膝行到了舅舅身边,抬手摇他,扁嘴道:“舅舅,我该怎么办啊?” “你还问我。”恬昭没好气:“你招惹他干什么?你还答应只要他登基就给他当皇后?新帝如此偏执,他认定的事情是绝对不会改的,如今他咬死了这一句,你问你父亲,他一旦露出不愿的神色,新帝表情就变了,活像要吃人。” “那……”恬期又要哭,他噙着泪又去摇晏相:“爹爹,你告老还乡,咱们走吧,行不行?” 晏相看了一眼恬昭,后者摇头道:“他执念如此,你当真以为你跑得掉么?你啊……” 晏相把恬期拉了起来,到底是从小娇生惯养的,他也舍不得动怒,讲道理道:“如今我们两家的命都在他手里,天下都是他的,你能跑哪儿去?” 恬期这回是真情实感的鼻头酸了,他真委屈的时候跟装委屈的时候是不一样的,声音都变得糯糯的,哑哑的,眼泪也从啪嗒啪嗒变成默默无声,鼻头通红一片:“可,可真不是我先招惹他的,我一开始不知道……因为他一直缠着我问,一直问,我才说,只要他能登基,能获得百官认可……我真不知道陛下还活着。” “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恬昭思忖道:“这个人不能以常理来看,既然你能治他的病,他在你面前应该就是安全的,我跟你父亲商量了一下,要不……先这么办吧,总归你的事情也就几个近亲知道,他双腿有疾,又不能行房,不如等他厌倦了,再想逃脱之法。” “何况。”恬昭分析都是为了恬期,但晏相却完全不同:“新帝刚定,朝局不稳,这个时候,也的确不好刺激他,他权利过大,万一发起疯来……只怕息烨当年屠城之事会再现。” “他这么危险,为什么陛下不立息融?至于息旸,只要斩草除……” “闭嘴!”晏相听他说的荒唐,道:“陛下说了,只要你在,就能稳住他,他有大才,若不发疯,定是明君。” 恬昭也道:“我会继续寻找根治他的方法,等他病愈,再告诉他你的秘密,他定能理解,放你离开。” “如果他一辈子都治不好呢?” 屋内无人再说话。 “我知道了。”恬期突然心灰意冷,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道:“陛下偏袒息旸,而你们,都是愚忠之人,你们忠君,但不管君到底是谁。” “你这孩子……” 恬期站起来,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他心里憋屈的很。 他根本一点都不喜欢息旸,甚至有点怕他,他根本无法想象跟这样的人共度一生,说什么等他厌倦了,凭什么他喜欢自己就得给,他厌倦了自己才能撤?就算自己真的是女子,就活该要做一个男人的附庸品了吗? 他愤怒的抓起池边的鱼食,抓了一大把朝水里撒,“撑死你们!”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笑,恬期手指一抽,蓦然扭脸看过去,目光微微一凝:“你怎么在我家?” “我来看看你。”息旸抬手示意文琳琅离开,自己驱动轮椅朝他靠近,道:“三日后大婚,不知我的新娘可否绣了嫁衣。” 恬期脸一白:“三日后?!” 息旸奇怪的歪头:“老师还未告诉你?” “……怎,怎么这么快?”恬期上前两步,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了:“你不是还要准备登基大典?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排在成亲后面?你还得做龙袍,还得……” “我太想娶你回家了。” “可,可三天……”恬期想起什么,急道:“我嫁衣还未备好。” “别担心。”息旸放轻声音:“我会为我的姑娘准备最美的嫁衣。” 作者有话要说:  恬期:生无可恋·jpg 王爷:……? 感谢在2020-06-10 13:25:34~2020-06-11 12:13: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eland 10瓶;唐张 6瓶;orz 3瓶;一根柴火棍、三岁、no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恬期每次跟息旸单独相处的时候,头顶都像是被压了一块巨石,他后退两步,坐在石凳上,弱弱地说:“我还未做好,为人妇的准备。” 息旸的目光落在池中,里头赤金色的锦鲤正争先恐后的吃着食,他温和道:“我会给你时间的。” “可我……” 他想跟息旸说,我不能,我不想,我不要。 可父亲说的对,于公于私,这样都过于莽撞。 其实要说对息旸没有半点好感,倒也不至于,但远远还没达到要与之共度一生的地步。 息旸看了过来。 在不动怒的情况下,他总是会给予很大的耐心,每次恬期说话的时候,他也会很认真的听。 恬期把想说的话吞了下去,道:“成亲的话,可能你就没那么喜欢我了……因为我坏毛病很多,脾气也很差,而且会因为随随便便一件小事而生气很久,我,我还记仇!我娇生惯养,就是个草包……总之,我真的,除了脸一无是处。” 他不无担忧的道:“你以后一定会厌倦我……你要是烦我了,会不会杀了我?” “怎么会呢。”息旸道:“我永远都不会对阿期动粗的。” 恬期不信:“要是你发现我跟你想象中不一样了呢?” 他警惕的模样像某种小动物,息旸失笑:“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我担心……五料素都惹森么扫惹森么……会被你打死……” 他中间的话说的太快,饶是息旸耳力惊人,也没听懂什么意思。 “……我没听清。” 恬期郁闷的看他一眼:“没听清就算了。” 息旸皱了皱眉,回去的时候,文琳琅把他推上马车,他在车里琢磨一路,下车之后,才开口尝试复述:“五料素……都惹森么扫了惹么?” 文琳琅:“?” 息旸问:“这什么意思?” “啊?” “这句话,是何意?” “……听,听不懂。”文琳琅十分惭愧,“稍后我问问省事三。” 息旸送来的聘礼一箱接着一箱,搞得晏家都快没下脚地儿了,恬期的房间里也摆满了珠宝首饰,他坐在其中,目光落在新送来的嫁衣上,道:“我们家又不是准备不起嫁衣,他没必要这么折腾。” 省事三生怕惹了这个祖宗,谨慎道:“这是王爷亲手给姑娘准备的,让属下务必请姑娘穿上花轿。” “那我要不穿呢?” 省事三急忙跪了下去:“办事不周,王爷必会责罚。” “他这么不通人情啊?” 省事三道:“王爷一般还是很平易近人的,但姑娘一直是他的底线。” “你起来吧,跟我跪什么……”恬期摸了摸那嫁衣,只觉得触手柔软,不似普通布料,上方绣花十分精致,但却很少,显得十分低调,可因为布料,整个还是十分奢华。 他抿唇,道:“他有心了,多谢,我很喜欢。” 省事三一脸高兴:“姑娘开心,王爷定也高兴。” 省事三离开,恬期叹了口气,然后趴在上面开始发呆。外头传来动静,一个头发斑白的妇人走了进来,恬期立刻打起精神:“母亲。” 晏夫人眼泪含在眼眶,看着柔柔弱弱,恬期急忙亲自把她扶到桌前,哄道:“怎么了?是不是父亲惹你生气了?” “玉颗儿……”她一开口,就泪水涟涟,恬期赶紧搂着她:“好了好了,不哭不哭,没事的,不就是嫁人么,我能屈能伸的很,娘又不是不知道……何况,本来大家都喊我姑娘,娘也不要太过纠结。” “玉颗儿若喜欢他,娘定不说一个字……可娘心疼你,那慎王,岂是那般好相与的?” 晏相说他的时候,恬期一直犟的很,到了母亲这儿,他却完全不行了,“没有,他很好相处的,你忘了,他还是我救命恩人呢?我以身相许也是应该的。” 晏夫人还是十分难过,她又抽泣了一下,忽然拉住恬期的手:“要不,你走吧,别管我跟你爹了,你走,去他寻不到的地方,玉颗儿,娘不想看你委屈自己……” “不委屈。”恬期没办法,伸手给她擦眼泪:“我委屈什么啊,娘你别看我闹着不肯……其实,其实我心里可喜欢了,我真的挺喜欢他的,您,您得让我矜持一下,是不是?” 晏夫人一脸怀疑:“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恬期垂眸,道:“他为了我炸皇陵的时候,我特别感触……他还亲自爬进棺材来抱我,娘,我知道你希望我一辈子,只要好好的就成,不管那个人是谁,只要我喜欢,你都会支持我,是不是?” 他娘忙点头:“我的玉颗儿,只要高高兴兴的,娘就满足了。” “我现在就很高兴。”恬期违心的说,他想到了什么,伸手拿起嫁衣:“娘,我换上给您看看!” “玉颗儿……” “好啦。”恬期走进屏风,从后面探脑袋:“我特别感激爹娘打小把我当女孩儿,否则,我肯定没办法这么光明正大待在他身边。” 晏夫人抹了抹眼泪,点了点头。 恬期退回屏风,望着手里的嫁衣半晌,吸了口气,迅速的换在了身上。 其实他有过逃走的想法,但他必须得为家人负责,还有舅舅一家,他不能让别人因为自己的莽撞而陷入危险。 何况,舅舅说的也没错,说不准哪一天,息旸的疯病就好了呢? 他将长发从后脖颈衣服里掏出来,再次打起精神,然后蹦了一下,脚底下像装了弹簧,轻巧的滑了出去:“娘你看,这简直是我穿过的最好看的衣裳。” 晏夫人拉着他转了个圈儿,半晌,道:“你一定要小心,如果他发现……” “不会的。”恬期给她宽心:“他不良于行,没那么快能圆房的,好了,不许哭了,我大喜的日子,待会儿给我哭坏了。” 晏夫人破涕为笑。 恬期没关心外头怎么准备的,他窝在屋里看了几本书,三天的时间就一眨眼过去了。到了这一日,他一大早就醒了,被按在桌前梳洗打扮,恬期全程睫毛都没怎么抬。 晏夫人陪在他身边,道:“慎王倒是个体贴的,娘还担心你今日戴那么重的凤凰会受不了,他倒是提前想到了,给换成了轻冠。” 恬期一笑:“他是个好人。” 今日相府来了不少看热闹的,盖头蒙上之后,恬期听着那阵阵喧嚣,有种踩棉花的不真实感。 他坐进花轿,一路恍恍惚惚的到了王府。 如今息旸还未正式登基,而老皇帝还在,故而他们的娶亲环节也没太过庄重,未曾祭天,只有仪仗队和拜天地。 恬期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到洞房里的。 直到周围安静下来,他才发现属于自己的活动似乎暂时结束了。息旸霸道,屋内没让喜婆站着看他,恬期便摘了盖头。望着燃着大红蜡烛的房间,还有桌上铺的红布,心情一时低落难忍。 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以花轿的形式‘入赘’别人的家里。 他心头阵阵发堵,索性一掀被子,爬上床睡了。 他这几天没怎么睡好,早上又起的早,这么折腾一通,他也的确困了,揪着被子骂了一会儿息旸,没多久就迷迷瞪瞪了。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揉揉眼睛坐起来,听到很轻的水声,凝神一看,就见息旸坐在桌前,仰头饮尽了一杯酒。 他今日应该喝了不少,脸上微微带上一抹红晕,听到动静,他扭头看了过来。 恬期立刻抓起盖头重新给自己蒙上。 息旸一下子笑了:“无事,阿期可以自便。” 恬期眸子闪了闪,道:“因为,我起太早,有点困……” “我知道。”息旸端着酒滑过来,道:“合卺酒,来。” 恬期犹犹豫豫:“你,你先帮我挑个盖头吧。” 息旸将酒放在床头,抬手将盖头掀起来,恬期睫毛抖了抖,偷偷来观察他的表情。 息旸不开心。 他看出来了。 是因为自己对待婚礼的态度过于随意吗? 恬期不知道,他被息旸注视着,屋内气氛有些尴尬,恬期不得不主动做点什么。 他拿起酒壶,倒满两个杯子,把其中一个递给息旸:“往后此生,承蒙照顾。” 息旸微微一笑,伸手接过来,恬期凑近他,两人犹如鸳鸯交颈,双双饮下这杯清酒。 恬期心脏不好,没喝过酒,这酒哪怕很淡,他还是有些受不了,轻轻咳了两声,舌尖发苦。 他把杯子收起来,放在桌子上,扭头去看床边的息旸,道:“王爷,要不要再来一杯?” 息旸朝他看过来,道:“好。” 他驱动轮椅,恬期忙又给他倒了一杯,顺便给自己也满上,为了不洞房,他今儿个是要舍命陪君子了。 他端起杯子,脸蛋微微皱起,刚要咬牙饮下,就被息旸按住了手:“你不要饮太多。” 恬期放下酒,息旸把两杯都喝掉,含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照理说,今日不宜饮太多酒。” 恬期装没听懂:“……我是看你好像很高兴。” “我高兴,是因为我终于得到了你。” 恬期抬手,用力擦了一下嘴角的酒液,屏住呼吸,道:“那,王爷还喝吗?” “我可以不喝么?”息旸转着酒杯,道:“今日对我来说很重要。” “那,那就,不喝了……”恬期迟疑的看他,息旸无奈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你想的话,我就喝。” 他抬了抬手,又一次饮尽。 恬期没有说话,他眼看着息旸又喝了几杯,眼睛变得湿润起来,嗓音低低的带着点哑:“不喝了,阿期……我想休息。” “你累了吗?”恬期急忙来扶轮椅,道:“那就睡吧。” 他把息旸推到床前,刚要扶他,男人却已经抬手撑住床边,直接自己上去了。 他没有给恬期添麻烦,嘴角一直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他把自己的腿抱上去,然后躺在了上面。 恬期偷偷踮起脚尖看他的情况,然后上前,拉过大红喜被帮他盖上。 息旸合上了眼睛。 他今日也穿了一身红,衬得脸分外的白,此刻染着红晕,看上去有点乖。 恬期细心的帮他掖好被子,慢慢松了口气,轻手轻脚的转身,刚要离开,手腕突然被人抓住。 他吓了一跳,急忙回头:“王爷……” 息旸睁开了眼睛,脸上笑容消失,哑声问他:“一起睡,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桃妹:……不太好qwq 王爷:TT很难过 不出意外应该这两天入v啦!希望多多支持嗷! 感谢在2020-06-11 12:13:40~2020-06-12 07:44: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2311493、妃花:D、七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梆嘟嘟嘟 10瓶;廾匸、不要丢手机哦、不甜、焦糖奶茶 5瓶;站站 2瓶;Agata_陆灸灸、豆子鹤、懒懒、三岁、一口酥、35415411、no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恬期从来不把自己当好人,只要这样,他就可以理直气壮的拒绝所有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但他受不了别人问他好不好。 当别人问他好不好的时候,他大概率会说好。 他的手腕被息旸攥着,依然是那种不至于弄疼他的力道。男人默默望着他,神色之中带着几分的可怜兮兮。 如今两人成了夫妻,一起睡觉再正常不过,恬期虽然任性,却也知道这是自己的义务。息旸征求他的同意,是尊重他,说句难听的,是给他脸。 恬期垂下睫毛,他的沉默并未让男人放手,对方想要得到什么的时候,就会十分耐心,哪怕恬期明确拒绝,他也不可能放手,更别提是无声的婉拒了,息旸一定会装作看不懂。 “阿期……” 到底还是息旸开了口,哀哀的,恬期终于没忍住,直接坐在了床上。 息旸立刻将自己的身子往里面挪了挪,给恬期留出空间,对他道:“阿期真好。” “……”他觉得息旸在挖苦他,因为这本来就是他的本分,根本不值得被称称赞。 他抬手将轻冠摘下,自暴自弃般的躺下去,却忽然脑下一硬,息旸的手臂不知何时伸了过来,正好被他枕住。 恬期收了收脑袋的重量,脖子微微僵住。 息旸忽然侧身,按了按他的肩膀,恬期被迫躺下去,随即就感觉耳边温热,浑身都僵了起来。 “息,息君尧……”恬期半坐起来推他的手臂,道:“别这样,我不舒服。” 息旸听话的抽回去,后脑勺碰到枕头,恬期平稳一下呼吸,目光望着床顶,还是感觉息旸在看他。 他不自在的扭头:“你,总盯着我做什么?” “阿期……不,娘子,娘子很好看。” 恬期脸红了。 尴尬的。 他今天一袭红衣,五官精致莹白,听罢便扭回去,手指在腹部互相抠着,道:“你,你还是喊我阿期吧。” “我想喊娘子,也想听你喊夫君。”息旸坦白,道:“你喊我夫君好不好?” 恬期抬手挠了挠被他呼吸扫过的耳朵,下意识往外挪了挪,半晌道:“我,我慢慢习惯一下。” 息旸笑,恬期腰间忽然微微一紧,他呼吸一窒,急忙返身来推他:“息君尧!” 他眼圈微微红了,“你别……我没准备好。” 息旸耐心道:“我就是想抱着你,只是抱着。” 恬期眼泪打着转,息旸没有收手的意思,他耐心的卷起手臂,很轻的把恬期搂在了怀里。 恬期把双手挡在他胸前,含泪的表情越发惹人蹂-躏,息旸抵着他的额头,哄道:“我什么都不做,就抱着你,不要哭。” 恬期的脸颊被一只手蹭了蹭,他抽了抽鼻子,“那,那你不许,不许再有要求了。” 息旸把他搂在怀里,下巴放在他的头顶,眸子漆黑而幽暗,柔声道:“没有要求了,就这样,睡吧。” 恬期哪里睡得着。 息旸身上带着淡淡的香味,和中药混合着,恬期猜测他应该一直在定期服药,他想了想,道:“我能不能,跟你商量个事?” “好。” 恬期把眼泪在他胸前蹭蹭,道:“你看,我舅舅现在也出狱了,他年纪大了,没什么事儿干……要不,要不还让他过来给你看病……我,我是这样想的,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说不定,他就有办法能治好呢?” 息旸没有答话。 恬期忐忑的偷偷看他,却只看到他坚毅的下颌,他扯了扯息旸:“息……夫,夫君?” 一只大手覆在了他的脑袋上,恬期整个人都被他包着,一瞬间头皮发麻,他有种要被息旸扭掉脑袋的错觉。 “你想帮我治哪个病?” 他的手抚摸着恬期的头发,一下,一下,似乎恬期一个回答不好就要被咔吧了,他心里怕怕的,道:“有什么治什么……我觉得,过段日子就是登基大典了,你至少得对天下负责,对吧?我这也是怕,哪天上朝有人惹你发脾气……” “我不会因为旁人动怒。”息旸低头来看他,话里有话:“我只在乎阿期。” “……” “只要阿期乖乖呆在我身边,我就不会生气。” 这是威胁。 他看出来自己想把他治好离开了。 恬期忙道:“我,我都嫁给你了,当然会一直呆在你身边了。” 为了表示自己十分真诚,他还咧嘴笑了一下,软软道:“我不过就是想让你好起来,毕竟你是我夫君……夫妻为一体,我担心你。” “夫妻……一体么?”息旸眉梢扬了扬,瞬间被什么重点吸引了:“我还以为,阿期会嫌弃我。” 他一边说,一边凑了过来,恬期刚一恍惚,嘴唇就被轻轻碰了一下—— “!”恬期急忙要推,后脑勺却陡然被按住,息旸攫住他柔软的纯瓣,狠狠贴了上来。 “唔……”恬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用力把息旸的肩膀往后扳,迎接来的却是更为深入的略夺。 不是这个一体啊!! 这个男人仿佛瞬间解放了天性,恬期腰带微微一动,意识到他想干什么,恬期顿时猛烈的挣扎了起来。 他连打带踢,终于被放开的时候,呼吸瞬间急促了很多,他脸色发白,心脏跳个不停,息旸盯着他,恬期大口喘息,狠狠打掉他的手,头也不回的跳下了床。 他揪着胸口的衣服扑到门前,却发现房门紧闭,恬期扭头再去看息旸,后者已经坐了起来,眸色克制的凝视他。 恬期拧眉,顺着房门滑坐下去,垂下睫毛不敢再看他。 他缓缓的呼吸,他知道息旸为什么生气,这个男人太敏锐,也太聪明,恬期随便说点什么,他立刻就知道了恬期的打算。 他怀疑舅舅的计划根本行不通,息旸的疯病可能还没治好,自己就完了。 “阿期。”息旸在喊他:“过来。” 恬期犹豫的看了他一眼,息旸缓和神情,道:“我吓到你了,对不起。” 恬期一扁嘴:“我明明是为了你好,你不领情还要欺负我,你怎么能这样!” “对不起。”息旸再次道歉:“我喝了酒,头有点晕。” 他从床上往外挪,伸手拉住了轮椅,在恬期泪水朦胧的视线中,按着扶手坐在了上面,他转过来,恬期立刻警惕的瞪大眼睛。 息旸嘴唇微抿:“我去隔壁睡。” 轮椅碾过来,恬期立刻朝一边儿蹭了蹭,息旸抬手,沉声道:“来人,开门。” 这家伙特别把门锁了起来。 这个认知让恬期心里又是一阵冒凉气。 房门被打开,息旸扭头看他,恬期又是一缩,他便收回视线,驱动轮椅离开了新房。 “今晚我不会再来打扰你,好好休息。” 房门被关上了。 恬期掏出救心丹含了一颗,定了定神,然后把房门从里面关严实了。 房门关闭声音很大,刚行出不远的息旸微微顿了顿,省事三陪在他身边,抬手摸了摸鼻子,想问什么又不敢问,便道:“王爷想去哪儿住?” “就这里。” 这里,正是恬期隔壁,省事三先进去,把床铺收拾了一下,便告退了。 息旸来到墙边,静静听着隔壁的动静,他听到恬期从桌前走到窗边,似乎检查了一下窗户,然后,他应该在桌前坐了一会儿,才终于回到床上。 呼吸声很轻的传来,息旸垂眸,他知道恬期已经在酝酿睡意,他睡着的时候,脸蛋会泛着红晕,偶尔会张口呼吸,睡颜就像婴儿一般美好。 他抬头揉了揉因为喝酒而发痛的太阳穴,合目听着心上人的呼吸,慢慢笑了一下。 没有人来打扰恬期睡觉,他一觉睡到自然醒,窗外已经大亮,但因为屋内门窗紧闭,屋内的光线还是十分昏暗。 他打开了房门,立刻有人过来伺候,而外面,已经日上三竿:“王爷不在?” “去了宫里。” 他最近应该会比较忙,恬期没有多想,他吃饱便去翻了自己带过来的书,许多都是舅舅的珍藏,他想找找有没有把息旸治好的办法。 如今两人共处一室,这个男人如果一直这么不稳定,自己肯定撑不了太久。 文琳琅跟着息旸一起出去了,恬期便去找了省事三,问他要了息旸平日里吃的方子,后者没敢怠慢,急忙找了过来,见他捏着方子研究,便道:“王爷知道您对他这么上心,一定会很高兴。” “是么……”恬期笑了一下,道:“说起来,你跟文琳琅的名字挺有趣的,我记得我们家乡有一种梨,就叫文林郎,汁水特别多,特别甜,到现在父亲还经常让家乡人寄来带给我吃。” 省事三便道:“本身就是那个‘文林郎’,我跟他都是孤儿,后来王爷用着顺手,就给取了名字。” “息君尧取得?”恬期愣了一下,道:“省事三……是指藕吧?” “王妃说的极是。” 巧得很,藕和梨,都是恬期喜欢的东西。 他心里有些怀疑,道:“那你跟文琳琅,是什么跟他的?” “八年多。” 八年……恬期若有所思,他把方子还给省事三,道:“我记下了,回去再看看,能不能再给他添两副药。” “王妃慢走。” 深秋的天,晚上有些凉了,趁着息旸还没回来,恬期早早便吃了晚饭上床休息,躺着也睡不着,便又寻了书来看。 直到听到轮椅轱辘的声音,才呼的一下子吹灭蜡烛,赶紧躺了下去。 息旸回来了,但车轱辘停在门前,很久没动。 恬期坐起身竖起耳朵,一点儿声音都听不到,他便又轻轻的躺下去,却忽然听到息旸的声音:“我知道你没睡。” 恬期不信。 “我能听到你的呼吸。”息旸缓缓道:“开门,乖。” 恬期不想开,他怕息旸又跟昨天似的要跟他‘夫妻合体’,但外面久久没有动静,息旸似乎在耐心的等着。 风呼呼的,秋雨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外面还是一点动静都没。 雷鸣闪过,门上隐隐映出半个身影。 恬期终于下床来开了门。 息旸果然还在门口,看上去还算稳定,眼神却有些受伤。 恬期一跟他对视就觉得虚,他板起脸,道:“今天喝酒了吗?” “没有。”息旸乖乖的说,然后抬手,摊开掌心,邀功道:“还给阿期买了新发钗。” 恬期瞥了一眼,伸手拿过来,道:“好,我收下了。” “还有别的事么?” “今天,也想跟阿期一起睡觉。”他举起手,一脸认真的保证:“只是睡觉。” “如果我拒绝呢?” “那……”息旸睫毛抖了抖,思忖道:“我就半夜偷偷来找你。” 作者有话要说:  桃妹:你是采花贼吗?! 王爷:不,我采桃。 (一语双关·jpg 明天入V嗷!爱所有大大! 不出意外下本应该开这个:《被无所不能的神明眷顾了》 上回因为没想好怎么展开,现在脑子里已经有大概情节辣! 不过一切以开文为准哈,核心梗不变,设定待完善。 沅希一觉醒来发觉自己在一个荒岛上,没有食物没有淡水连记忆都没有,他试图下海捞鱼,却被空气墙挡住了。 幸运的是,他发现自己可以和神对话。 姚熠逮捕了一个高科技犯罪分子,此人害沅希成了植物人,并绑架了他的意识,传输到了一个名为‘绿洲’的数据世界里。 因为沅希身份特殊性,为了让他毫发无损的苏醒,也为了安抚全星际人民的心,官方开始24小时转播沅希在‘绿洲’的生存情况,守护者由星际最高统领担任。 于是,全星际进入养崽时代。 沅希摸肚子。 弹幕狂刷:崽崽饿了啊啊啊!!!快给他吃的!!!一人氪一块我可以!!! 沅希嗅身上。 弹幕狂刷:啊啊啊啊啊啊快给他洗澡!!给我们看他洗澡啊啊啊啊!!!!我的宝贝我的崽!!给他最好的沐浴露!!给他黄金做的大澡盆!! 姚熠:暂停转播一小时。 弹幕:。 沅希:虽然看上去只有我一个人,但我背后有一个有求必应的神。 弹幕:……偷偷骂一句姚熠不要脸会被拘留吗? 一无所知小可爱X无所不能大脑斧 攻真·无所不能,无论虚拟还是现实。 感谢在2020-06-12 07:44:00~2020-06-12 11:49: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gata_陆灸灸、路柏锡、non、宝儿韩妆批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恬期有点想笑。 这家伙疯的时候很吓人, 但可爱的时候也是真的……有一点点,就一点点可爱吧。 像个小孩儿一样,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 息旸真的很聪明, 他知道一味的压迫会让恬期反感,所以总是张弛有度, 作为一个帝王, 他太懂得恩威并施了。 他故意道:“你要是偷偷进来,我就不理你了。” 息旸想了想,道:“那我就在外面等着。” 如果真的让他留在外面, 可能真的会等上一夜, 恬期看了看外头的大雨, 光是站在门口这会儿,就已经感觉到了凉意。 他搓了搓手臂, 撇嘴道:“进来吧。” 息旸驱动轮椅进门, 恬期又跟他确认:“真的没喝酒?” 息旸再次跟他举起手保证:“没有, 我不会骗阿期的。” 恬期审视他,然后凑过来嗅了嗅他身上, 那挺翘的鼻头一皱一皱, 看得息旸的眼神都软了很多。 恬期昨儿晚上真的怕了他,息旸本来脑子就不好,情绪不稳定,再拿浓酒一刺激,难保半夜不会对他下手。 确定他真的没喝, 恬期终于把人放进来,问:“吃饭了么?” “尚未。” “我让人给你准备点吃的。” 既然做了息旸名义上的妻子,就该做好自己的本分,他吩咐人去准备了吃的,思索了一下,又道:“我再让人打些热水过来,待会儿清洗一下吧,今儿一整日天都闷闷的,只怕身上要不舒服。” 息旸弯唇:“好。” 恬期看他的表情,以为他想到了什么不靠谱的东西,忙道:“我已经洗过了。” 他已经换上了中衣,的确是一切收拾妥当的模样,息旸点点头:“我知道。” “还有一件事。”恬期指着房门,道:“今天不许让人锁门。” 他不知道息旸出于何种目的才把他锁在屋里,但无路可逃的感觉太可怕,他不想再经历一次。 息旸又点点头,还是很听话的样子:“我知道了。” 下人很快送来了晚膳食,恬期亲自接过来帮他放在桌上,道:“晚饭清淡一些,对身体好。” “嗯。”息旸看向他,目光有些软:“阿期对我真好。” 本分罢了,何况,对息旸好,他不犯病,自己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因为今日我也不舒服了,没怎么动都出了一身的汗。”恬期还是解释了一下,要下雨的天气总是燥热的,他推己及人,自然清楚息旸不会比他清闲。 他帮息旸布菜,还是很想知道:“昨天为什么锁门?” 他必须弄清楚息旸怎么想的,否则再来几次,恬期真能被他吓死。 息旸的手微微一顿,取过帕子擦了擦嘴,低声道:“我不想,阿期被别人看到。” “你……”恬期没好气:“我是个活生生的人,怎么能不见人?难不成你还想一直把我关起来不成?” “是这么想的。” 恬期又是一个激灵。息旸认真的捏着筷子,认真道:“可我怕你生气,所以不敢。” “你,你还有不敢的事呢!” 恬期鼻翼溢出冷汗,色厉内茬的横他,息旸还是没有看他,低垂着睫毛,满脸我知错了的模样。 有人送来了热水,恬期站起来,绑了攀膊,来到屏风后面帮他试水温。他在借此掩饰心中的慌乱,息旸太偏执,他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以后不能再激怒他,否则他真的会把自己关起来。 他胡思乱想,听到轮椅声碾过来,忙站起来,强作镇定:“水好了。” 息旸看着他,幽深的目光瞧不定情绪,恬期皱眉,道:“我先出去,你有事喊我。” 一直到转出屏风,息旸的视线还是如影随形,恬期来到床边整理被子,渐渐听到窸窸窣窣的宽衣声,才确定他收回了视线。 他侧头隔着屏风去看,朦胧看到息旸先将自己的腿抱起来放进水里,然后双臂撑在浴桶两侧,缓缓滑了进去。 他动作不疾不徐,很稳,也没有喊恬期帮忙的意思。 恬期收回视线,道:“要我帮你擦背么?” “好。” 息旸没有拒绝。 恬期重新整理了攀膊,裸着细白的小臂,抬步走了进去。 息旸的长发在捅外搭着,恬期下意识道:“不洗头么?” 息旸很久没有说话,恬期忽然想起了什么,道:“不洗的话,我帮你盘起来吧。” 他起身想去拿簪子,却被息旸喊住,男人温和但:“有劳阿期,帮我另外拿个水盆。” 他愿意让恬期帮洗。 恬期拿了凳子放在浴桶边,再将盆放在凳子上,然后轻轻把他的头发放在了水盆里。 盆中清水顿时被染成了黑色。 息旸背对着恬期,看不清表情,恬期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他知道息旸心情很差,他小心翼翼放清呼吸,把息旸的头往后扳了一下,再拿木瓢将温水冲上。 这个姿势让息旸的头发彻底沉在了盆里,恬期可以看到他仰起来的脸。息旸生的剑眉星目,五官组合起来有几分犀利的美感,他长得真的很好看,是很迷人的长相,光是这么看着,就很容易让人心动。 但这是指他闭着眼睛人畜无害的时候,一旦睁开眼睛,他哪怕是微笑,也具备很强的攻击性。 长发上的染剂渐渐被洗掉,那一头乌发露出了本来的面目。恬期记得,他以前不掩饰的,很坦然,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只要在恬期视线范围内,他总会把头发染成黑色。 他拿空盆替换下了黑水的盆,然后给他头发抹了皂角。 他的手指很软,按在头皮的力道很舒服,这应该归功于学医的缘故。 “阿期。”息旸开口,“不要紧张。” 恬期手指微微一顿,道:“我才不紧张。” 息旸笑了笑:“我不会因为你看了我的样子,就跟你生气的。因为很在意阿期,所以才会每天把头发染黑……我只是……怕被你嫌弃。” 他明明在笑,说的却很慢,在恬期面前承认这件事,对他来说似乎很艰难。 恬期抿嘴,半晌,道:“我,我见过很多病人,少年白头……我不会因为这个嫌弃你,你不要多想。” 息旸没有再说话,但嘴角的弧度却消失了。 ……又生气了? 恬期不知道哪句得罪了他,他重新换了水,帮息旸洗干净,然后拿吸水的毛巾包住他的长发,犹豫的看着他变得冷淡的神情,忽然道:“……对不起啊。” 息旸温和道:“又说的哪里话。” “之前,我不是故意要喊老伯……”息旸没有动,肌肉却微微绷紧,恬期有些警惕,忙快速道:“还有对不起上回害你摔倒我知道你不想提这些事但我们现在既然已经是夫妻就就我想我们之间最好应该没有隔阂所以我……” 他大脑缺氧,喘了口气,道:“我帮你擦背。” 他把息旸灰白的头发盘起来,取过手巾来给他擦身,动作很快,甚至有些急躁。有内疚自责,还有畏惧。 每次跟息旸在一起,他都很有压力,有时候息旸的温柔会将这份压力忽略不计,但只要他变了脸色,恬期就感觉喘不过气。 “好了。”息旸柔声道:“我自己来。” “哦……”恬期把手巾递给他,扭头飞快的转出了屏风。 短暂的远离息旸,他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坐在床上,他听到屏风后方传来出水声,很快,息旸散着湿漉漉的长发行出,恬期不敢跟他对视,却还是飞快的走过来,想要扶他上床。 息旸忽然又轻轻一揽,把他拉到了怀里。 恬期浑身僵着,因为羞耻和自责,没有推拒。 息旸便顺势把他搂紧,没有说原谅,也没有说不原谅,反而问:“很内疚?” 恬期点头,睫毛一颤一颤的,想看他的表情又不敢。 “觉得对我很亏欠?” 恬期又弱弱的点头,越发不敢看他。 “既然如此,就补上昨日欠下的良宵,如何?” 恬期一愣,忙道:“我道歉了!” “我不接受。” “你……” “除非你答应补我洞房花烛,否则我就不原谅你。” 他居然还耍起赖皮了?! 恬期心里最后一点内疚荡然无存,他磨着牙把息旸的手拉开,凶道:“你休想!” 息旸的手很轻易被拉开,恬期直接爬上床,见他莞尔,才意识到他是故意在缓解自己的不安,他顿时又不自在起来,只能佯怒道:“你要不睡,就回隔壁去。” “睡,现在就睡。”息旸自己上了床,在外侧躺下来,恬期直接扯过被子给他盖在身上,凶巴巴道:“不许闹我,不然……不理你了。” 说完,他忽然想起自己威胁来威胁去就是这一句,像极了闹脾气的孩子,不禁又开始生自己的气。 身侧的男人动了动,一只手搭了上来,恬期急忙伸手扯自己的腰带,然后飞快的打了个死结,给息旸摸到,轻笑出声:“这么防着我?” “不想跟你讲话。” 他的身子被那只有力的手臂搂着,身不由己的被带到了对方的怀里,恬期开始皱眉:“不是说只睡觉么?” “要抱着睡。”息旸的声音听上去轻轻的,像是拿羽毛在拨弄恬期的耳朵:“不然会睡不着。” “那么多事……”不过抱就抱吧,反正只要他不疯,恬期就不怕他。 他闭上眼睛,却没什么睡意,但他又不想跟息旸说什么,便装出很困的样子。 息旸搂着他,很久,忽然道:“我不是病人。” 恬期没懂。 息旸接着道:“我是你的夫君。” 恬期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方才自己拿他跟病人相比,所以他才不高兴。 他揪了一下衣角,道:“知道了。” “想听你喊我夫君。”息旸又开始提要求了,“想听,好想听。” 恬期咬唇,“别闹了。” 腰间的手臂紧了紧,息旸搂着他,脸颊埋在他的长发间,深深的吸了口气:“我真的好喜欢阿期,我爱你……好爱你。” 恬期缩脑袋,他害怕这样的息旸,当他这么说的时候,他明确的感觉到了对方克制的玉忘,他扯了一下自己的腰带,死结很紧,息旸再厉害,也不可能那么轻易解开。 他定了定神,道:“你答应我的,只是睡觉。” “嗯。”息旸说:“可是只要靠近阿期,我就忍不住……想要更多,阿期,可不可以亲亲我?” “你不要再闹了。”恬期慌得不行,他转过来推息旸:“你,你再这样,我真的不理你了。” 他眼眶泪盈盈,息旸缓缓缩回了手,他安抚道:“我不动了。” 恬期重新转过去,裹着被子把自己缩成一小团。 息旸就在他身边,他根本不敢睡,这个男人总会得寸进尺,他怕对方半夜又偷偷动他。 身边人的呼吸渐渐稳下去,恬期偷偷看他,小声喊:“息君尧?” 息旸没有答话。 恬期大着胆子推他一下,确定他真的睡了,这才放下心。 他揉揉眼睛,抽抽鼻子,可怜兮兮的蜷缩在了角落。 他醒着的时候有多谨慎,睡着的时候就有多放的开。 很快,蜷成球球的仙桃开始舒展身体,然后,裹紧的被子被他折腾散开,息旸扭头看他,见他睡颜天真,便重新伸手揽他。 恬期顺势便滚到了他怀里,脸蛋枕在他肩膀,不久之后,他一条腿也翘了上来,几乎要骑在息旸身上…… 非常奔放的睡姿。 息旸的眼中微光聚集,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伸手来抚摸恬期的脸,从他细致的眉,到纤长的睫,指尖擦过他的鼻头,越过人中,来到唇边。 恬期的嘴唇总是红彤彤的,他有唇珠儿,嘴唇在微开和微闭的时候会有非常好看弓形。 息旸的手指拨弄他的嘴唇,使其发出‘啵儿’‘啵儿’‘啵儿’的响声,然后没忍住,凑过来亲了他。 他不敢深入,只浅尝着,却久久不止。 依依不舍,仿佛在品味天下最美的珍馐。 睡着了的恬期就像只猪,浑然未觉。 迷迷瞪瞪醒来的时候,息旸已经不在了,他打着哈欠下床,来到镜子前坐下。 还是困困的。 便托着腮半眯着眼睛,慢吞吞的缓了缓,抬眼看一眼镜子,又换了个姿势再睡会儿,终于从困倦的状态里坐直身子,就一下子被镜子里的自己吸引了。 如果没看错,他嘴唇……是不是肿了? 他抬手揉了揉,忽然目光一凝,脖子上,怎么回事? 他扒着领子看了看,脸色微微一变,赶紧查了一下自己的腰带。 还好还好,死结还在。 他板起脸想,今晚绝对不许息旸进门了。 外头传来动静,恬期换了衣服,收拾妥当走出去,见有人在搬东西,忙问:“怎么回事?” “王……不,陛下说趁着今日凉快,咱们搬宫里去住。” 对,传位诏书已经下了,息旸是名副其实的新帝,他们早晚都要搬进宫里的。 恬期又开始打起了小算盘。 皇宫那么大,到时候自己选一个离息旸最远的地方,就算他不许,但总归自己会有自己的宫殿,息旸一旦登基,肯定来的时间要缩短,断断不可能天天黏他。 他眼珠一转,嘴角一扬,心情瞬间美了。 扭头跑进去也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 人多,动作就很快,恬期当天下午就乘马车去了宫里,他问省事三:“我是不是直接去中宫那边?” 中宫是嫔妃居住之地,囊括好多个宫殿,距离息旸处理政事的地方不远不近,息旸日后要经常上朝,必然要在金銮殿附近选择住处。 省事三十分意外:“陛下没跟您说?” 恬期暗道不妙:“说,说什么?” “如今天下人都知道陛下为您炸了皇陵,此生非您不可,这事儿百官也做了讨论,都认为您应该跟陛下一起住在大承殿。” “……哪有这样的!他们是不是有病?”恬期怒道:“哪朝哪代也没听过皇后天天跟皇帝腻在一起的,我不信朝堂那些人能主动提这事儿!” 当然不是主动。 省事三暗道,就算太上皇为息旸正名,说他疯病早已痊愈,如今其实是装的,但大家心里也都门儿清,息旸说的话,只要不过分,朝堂之上谁也不敢反驳。 正常人也就算了,息旸可是名副其实的疯帝,恬期就是他的底线,朝臣们谁没有一家老小,当然是能顺着就顺着。 不过这事儿其实也有主动的成分,息旸只是暗示了一下,大家就立刻齐心上奏了。 除了炸皇陵一事,朝中稍微消息灵通一点的,也都知道那日息旸撞铁网,恬期去了就变乖的事儿,大家默认恬期对息旸具有安神定心的作用。 省事三道:“您跟陛下住在一起,大家都十分看好。” 恬期心疾都要犯了。 什么叫十分看好?这群人在疯子的压迫下,祖宗规矩都不讲了吗?言官的招牌也不要了吗? 不就是个疯子么!怕他做什么,口诛笔伐唾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实在不行就翻了他…… “阿期。” 恬期心神微定,绷着脸看过去,听他问:“在想什么?怎么不进去?” “……”恬期道:“我在想,这大承殿,非常不错,我应该会住的非常开心。” 息旸扬唇:“真的?” “……真的啊,当然是真的,天下人都看好的事,那一定是真的好。” 息旸朝他招手,恬期顿了顿,抬步走过去,息旸又示意他附耳。 恬期皱眉,把耳朵凑上去,听他语气隐含期待,暗示道:“天下人也很看好,你我能尽快有个小皇子。” 恬期:“……” 他缓缓站直,十分勉强的笑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羊羊拍桌:洞房洞房洞房! 桃妹:尴尬而礼貌的微笑。 不生子哈~以旸哥这个性格,如果生出来一个粘人精,一定会因为吃醋而把小崽子掐死的,咱们就不祸害祖国花朵啦~ 晚上还有一更哒~谢谢支持嗷=3= 第22章 不是第一次入宫, 但恬期的心情远比上回更为复杂。 那假皇帝虽然是个老混账,但到底不能人事,他很安全,可这个真新帝就不一样了, 这家伙就差把‘我要行房’四个字刻在脸上了。 他随息旸进去,后者带着他到了后殿, 那里已经收拾妥当, 屋子后门还种着几株清雅的竹子,前院则种着梅花。 换了新住处的兴奋短暂涌了上来,恬期到处看了看, 发觉这大承殿内里居然别有洞天, 假山流水, 那上头不知做何机关,水声哗哗, 简直就是一个小型瀑布。 趁着一侧的翠青的竹子, 和脚下的鹅卵石小道, 俨然就像山间。 但回头走上几步,却又能回到锦绣居室。 他看得心动不已, 几步跑上小桥往下看, 清澈的‘瀑布’水流过桥底,蜿蜒过凹凸不平大小不一的石块,越发自然惬意。 “喜欢吗?”息旸坐在桥下,仰着头看他,恬期立刻道:“喜欢!” 息旸因为他的坦然而露出笑容, 恬期扭脸看他,忽然脸颊发烫:“我以前就很向往山间,可长大了,渐渐开始觉得,山间日子看着悠闲,却必然清苦……我想我可能,不是能吃苦的人。” “何止。”息旸弯唇,道:“山中不光清苦,还有蛇虫,一到夏日,蚊虫嗡嗡作响,觉都睡不好。” 恬期眼睛跟着弯起:“这倒是不怕,我可以自己制香。” “那等以后皇位有了继承人,我便虽你去山间度日,可好?” 皇位继承人……这又是在暗示他呢。 恬期抿嘴,抬步走下来,道:“王……陛下,到底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想让你高兴。” “那你为什么想让我高兴?” “因为喜欢你。” “……为什么喜欢我?” “因为,我离不开你。” 他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恬期,或许是因为身边景色太好,恬期心跳忽然漏了半拍,他垂下睫毛,半晌,道:“我是想知道,我们小时候,是怎么见面的。” 息旸垂眸,若有所思,恬期耐心的等着,听他缓缓道:“你都忘记了,就不用再提了。” “可你没忘。”恬期道:“如果你真的不想再提,就不该非要跟我成亲,不该非要介入我的生活。” “因为……”息旸斟酌着,道:“因为你对我很好,当年,父皇把我放在恬院判家里医治,那时,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个疯子,我求他们,可没有人敢放我出来……” “只有阿期。”息旸的目光拢上碎碎的柔情:“只有阿期,会偷偷把我放出来,像对正常人那样对待我,一点都不害怕我。” “……”我小时候居然这么莽的吗? 不啊,恬期心想,他还是很怕息旸的,真的挺怕的,小时候怎么能那么没心没肺呢?而且他真的半点关于息旸的记忆都没有。 “然后嘞?” “然后……你还说想嫁给我,你说,长大了一定要做我的新娘,让我千万要记住你,不许忘了你。” “……”恬期表情古怪了起来,他怀疑息旸就是仗着他没记忆,胡说八道呢。 “没想到……”息旸真情实感的道:“我每日想着你,念着你,唯恐哪日犯病再也记不住你……你却早已把我抛诸脑后,忘得一干二净。” 他漆黑的眼睛藏着幽幽的委屈,那难过和受伤过分真实,闹得恬期忽然心虚:“那,那我又不记得……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总觉得再说下去息旸得哭,恬期不敢多留,匆匆走开去了别处,顺便转移话题:“这两日就该登基大典了,你都准备好了么?” 息旸没有回答,恬期试探的看过去,只见他的手又无意识的放在了膝盖上,轻轻捏了捏。 他忽然想起,登基大典,只怕还没几个是坐着轮椅上去的。 到那天肯定所有人都在,息旸会成为全场焦点,但同时,他的缺点也会被无限放大。 息旸神情有些淡漠,恬期看在眼里,却忽然觉得不舒服。 他心底难能涌出了怨恨的情绪,恨到微微咬牙。 息旸明明是个好人,至少,从目前来看,息旸还没有做过一件品德败坏之事。明明是天之骄子,就因为太优秀,就要遭受这样的对待,凭什么? 虞皇后真该千刀万剐。 他忽然上前两步,道:“息君尧。” 他蹲在息旸身边,伸手覆在他的膝盖上,道:“你信不信我。” 息旸看着他的眼睛,那里有不平,有冲动,更多的是坚定,他道:“我自然信你。” “那我要说,我能治好你的腿,你会觉得我在说大话吗?” 息旸的眸子微微亮了亮,明显是信了:“当然不会。” 恬期本身就是年轻气盛,热血上头,这时倘若有人说他不行,他定是非要行给别人看的,但息旸就这么信了,他反而忽然一怂,语气都弱了:“你……你真不觉得我在说大话?” 息旸摇头,认真道:“我相信阿期。” 恬期忽然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他皱了皱鼻子:“那,那我要是,治不好怎么办?” 息旸睫毛闪了闪:“你是说,我这辈子都好不了了么?” “当当当然不是!”话题好像变得有点怪,但恬期一时没顾上,他只记得,不管患者得了什么病,都不能让他们放弃希望,他道:“只是,你,你突然对我抱有这么大的期望,我稍微……有那么点,压力,我怕万一我医术不精……” “不会的。”息旸说:“阿期说可以,就可以。” “……”恬期默了一下,指着一旁的小瀑布,试探道:“那我要是说,这水,可以往上流……” “那它就是往上流的。” “……那,我还觉得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 “那就是从西边出来的。” “……”这完全是盲目信任啊。 恬期一边觉得尴尬,一边又觉得美滋滋。 他以前觉得息旸给他的都是他不喜欢的,这会儿才终于意识到,原来被一个人喜欢,也不只有压力,还是有快乐的。 恬期其实是个很虚荣的人,被夸会高兴,被贬会生气,息旸如今对他无条件信任,他便有点儿合不拢嘴。 息旸趁机握住他白净的手,一脸宠溺的望着他偷乐的表情,恬期没意识到自己又被占便宜,转眼珠道:“那,那我也不能白给你治,是不是?” 息旸道:“你想要什么?” “你,你喊我一声,恬,不,晏,晏神医。” 他也有点臊得慌,息旸忍笑,道:“晏神医。” 恬期浑身都舒坦了起来,他按捺住上扬的嘴角,别扭道:“不是我脸皮厚哈,我跟你讲,我舅舅经常夸我,说我比表哥他们还要厉害的……我肯定,早晚把你瞧好,所以,我早晚会成神医的。” “我知道。”息旸认真道:“阿期是天底下最好看,也最厉害的人。” 这回是把他内外都给夸了。 恬期抬了抬下巴,道:“本来就是。” 他终于轻飘飘的落了地,理智回归,才发现自己的手被他攥着,他急忙抽回来,板起脸道:“还有一件事,我要跟你说清楚。” “嗯?” “就是,行房这个……我现在肯定不方便,毕竟我要研究怎么帮你,万一,有了身,身孕……”恬期扯谎,道:“那肯定就没心思操持你了。” “若可行房,这腿不治也罢。” “你……”恬期差点儿没忍住上脚踢他,他郁闷又不满道:“总之我没做好准备,所以你不许打我主意。” 息旸眸子闪了闪,道:“可以不行房,但一定要一起睡。” 恬期皱起眉:“那我们天天一起睡,万一你哪天忍不住怎么办?” 息旸不知想到了什么,眸色深深,他无意识的抿唇,道:“只要阿期在身边,我定会忍不住的。” “你看!”恬期像是一下子揪到了他的小辫子:“你自己都这么说了,我哪儿敢跟你一起睡!” “我只是不想骗你。”息旸道:“但我发誓,只要阿期不愿意,我就不会强迫。” 恬期皱起脸,更郁闷:“那我现在不愿意跟你一起睡,你为何不肯松口嘞?” “你我如今身居高位,倘若被传夫妻不和,有损国体。”息旸望着他,道:“既然一起睡是我的底线,行房是你的底线,你我彼此无法说服对方,那就互相坚持住自己就好了,换句话说,就算我想,阿期只要坚持拒绝,我就不会成功……除非,你觉得自己会动摇。” 恬期横他,敢情他打的是这主意。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家伙惯会装可怜,要是哪天自己一个没绷住……他就能得手了! 好深的心机! 但如今来看,他俩的确谁也说服不了谁,恬期只能时时刻刻把自己腰带打成死结,防止对方偷袭。 他们搬进来的第二天,恬期的老父亲忽然在下朝之后来找他,恬期莫名其妙的走出门,见他又吹胡子又瞪眼,赶紧先亲自倒了杯水递过来:“父亲怎么过来了?” 他琢磨总不能息旸跑去跟父亲告状,说他不肯行房吧?先不说父亲肯定知道他的苦衷,但息旸总不至于如此荒唐。 “啪。”晏相端起来,喝了一口,又狠狠放下:“这么烫,你想害死老父亲?” “……”恬期意识到老人家是过来找茬儿的,便索性让下人来倒茶,没好气的在他身边坐下,道:“您这是怎么了?我这还没回门,总不至于半夜跑去梦里得罪了您吧。” “你还敢说!”老父亲怒道:“你明知道他疯,天天给他灌什么迷魂汤呢?” “我?迷魂汤?”恬期也生气了,他跟晏相摆出同一个表情:“我还需要给他灌汤?不灌都能把他迷的七荤八素!何必要多此一举!” “你还敢说!” “我就说就说就说。”恬期凶回去,见他越发生气,到底怕给老父亲气坏了,瞪了他一会儿,放软声音:“到底怎么了?您是他老师,怎么会被他惹成这样?” “他要改古学记典!” “古学记典?”恬期知道这东西,莘莘学子若有不认识的字词,通常上方都会有记载,简而言之就是解释字意用的,恬期处变不惊的端起茶杯,道:“这东西不是时常被修编?怎么他就不能改?” “他改的荒唐!”晏相做了一辈子讲学,平日里稳的跟老泰山似的,如今却疯狂拍桌,胡子一翘一翘:“他要将上下颠倒,东西互换!这是要枉顾天下,指鹿为马啊!!” “噗——” 恬期一口水全喷了出来。 晏相青着脸看他。 恬期赶紧抓起手帕给他擦脸,神色慌张了起来,被晏相一把打掉了手,急忙缩回来,弱弱道:“不关我事……关我什么事啊,我就跟他开个玩笑……” “你啊你啊。”晏相擦着脸,道:“要不是知道你名义上是我女儿,要不是你爹在震着,你很快就要成祸国妖后了!” “不是……他没真改吧?” “他把青石叫去了,下令更改,这孩子没办法,跑来找我商量,如今事情还没传出去,我这不是赶紧来宫里问你了么?” 青石是父亲的学生,如今在翰林任职。 宫女送来新的茶水,恬期赶紧接过来,跪着递给老父亲,“爹,我发誓,我没想过我一句戏言他也要当真……您不是说他是明君之材么?” “那是没遇到你之前。”晏相看他可怜巴巴,伸手把他扶起来,道:“他疯疯癫癫,为讨你欢心什么事都干的出来,玉颗儿,你不能再胡闹了,知不知道?” “知道了。”恬期表忠心道:“今日等他回来,我就劝他。” 晏相寒着脸:“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祸害。” “……”恬期委屈,但他不敢说。 作者有话要说:  桃妹:你脑子有病吧? 羊爷:阿期说的都是对的。 感谢在2020-06-12 11:50:15~2020-06-14 23:09: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42311493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蜜桃味米酒 2个;程蛮AAA、喝奶盖吖、妃花:D、白上流水、年糕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看着你哭 33瓶;十五玄罗 19瓶;沫秋 15瓶;40429774 14瓶;哈鲁、22715607、生有何欢死又何惧、圆脸爱麻麻 10瓶;云恋 8瓶;白上流水、柒 7瓶;南水微 6瓶;奈奈奈奈奈酱、Doll、懒懒、侧耳倾听、MinMia、喝奶盖吖、不要丢手机哦、焦糖奶茶 5瓶;囡囡 4瓶;w乌龙茶、沈阿轩、倒背如流社会主义、箐呱、orz 3瓶;不甜、一口酥 2瓶;non、路柏锡、宝儿韩妆批发、一个小盆友-、今春何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恬期战战兢兢把晏相送出门, 弱弱提醒了一句:“我明天回门……” “别回来了。”亲爹毫不留情:“真是丢人。” 恬期不敢多说,只让人陪着他离开,目送他身影消失,这才板起脸回了殿内。 他翻了会儿书, 越想越气,把书一摔, 扭头跑进小瀑布边儿去散心。 息旸太疯, 想一出是一出,恬期若当真是天降妖后,国只怕就要亡了! 这个男人怎么能如此昏庸, 就这, 这能讨他欢心?……虽然自己随口说的话都被奉为神旨意, 的确让人有点点美,可也不能真的去干吧! 他朝水里扔了石子儿, 一会儿愁眉苦脸, 一会儿又觉得好笑暗爽, 可纠结坏了。 听到前院传来动静,恬期立刻跳起来, 刚想找息旸算账, 却又坐了回去。 他知道息旸回到殿内第一件事肯定是过来找他。 果然,轮椅声很快传来,息旸来到他身边,观察他冷漠的神情,若有所思:“有人惹阿期不高兴了?” “哼。” “看来是我惹得。” “……”恬期瞪他:“你为何要改记典?我就是随口一说, 你怎么能真的去做!” 息旸意外:“我想给阿期一个惊喜。” “你这是惊喜么?这是惊吓!”恬期生气道:“父亲都骂我是妖后了!” 息旸皱眉:“老师,可能一时无法接受……” “他一辈子都不可能接受的!”恬期感觉他好像完全没能对自己感同身受,他只能安慰自己息旸脑子有疾,平静口吻道:“以后不许这样了,我说什么你顺着我就行,没必要让天下人都顺着我。” 息旸顿了顿,忽然一笑:“因为我在阿期心里是特殊的么?” “……”怎么扯这儿来了?恬期莫名其妙,但还是道:“是,所以你以后不许再搞这种事,你,你就私底下对我好,我知道就好了,没必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息旸理解了:“这是我们的秘密,在我的世界里,阿期重于一切,但,只要在我的世界就好了。” 他点着头,目光澄澈,恬期看得愣了一下,半晌才道:“对,只要在你的世界就够了。” 风过,竹林沙沙作响。 恬期站在桥边,恍惚之间,也不知是他去了息旸的世界,还是息旸来到了他的世界,总之,天地间似乎只剩他们两个了。 “我也想成为阿期最重要的人。”息旸望着他,道:“能吗?” 恬期忽然回了神。 他其实不喜欢息旸用这种眼神看他,他的情太深,他的眼神太专注,自打恬期第一次察觉到他的存在开始,就无时无刻不被注视着。 他觉得息旸不会成为他最重要的人。 因为恬期是一个很自私的人,他的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永远是自己。 “如果,不能呢……” 息旸短暂的沉默,随即轻笑:“那我就做一生中离你最近,相伴你最久的人。” 恬期至今都不能理解息旸对他的感情,但毫无疑问的是,他渐渐开始相信这份感情。 他走下来,把着息旸的轮椅,脊背因为这份过于沉重的感情而微微弯曲:“明日回门,我想回去看看母亲。” “我陪你一起。” 新婚妻子三日回门探望父母,按照风俗,夫婿的确会一同回去,这是脸面。但息旸身份非常,倘若一起回去,只怕要在民间激起一层议论。 “不必了。”恬期道:“你若与我一起,我全家还得齐刷刷出来行礼,怪麻烦。” “我今日便下旨,以后晏恬两家见朕,一切俗礼全免。” “别闹了。”恬期赶紧把他的想法赶出去:“你还嫌上回炸皇陵闹得不够大是不是?我虽与你成亲,可我父亲是个规矩大的,君君臣臣分的特别清楚,你乍然给他如此殊荣,只怕我又要挨骂。” 息旸皱眉,道:“今日害你挨骂,是我的错。” “所以你要安分一点呀。”听他道歉,恬期也不由放轻声音:“不要那么明目张胆的喜欢我,你这样,我真的很有压力。” 他推着息旸走过青石小道,回到居室,给两人分别倒了杯茶,递给他的时候,息旸道:“若我不张扬,以这副废人的模样,你会主动靠近我吗?” 恬期被问住了。 息旸对他有执念,总希望听他说上两句情人间的甜言蜜语,恬期知道,他希望看到自己喜欢他的态度。 恬期会主动靠近他吗?他觉得自己不会,至少,他不会是息旸说的那种意思的靠近。 但这话真不好说,若说实话,定要惹他生气,若不说实话,被息旸看出来也还是会生气……他每次撒谎,息旸都看得出来。 “你不会。”他还没想好,息旸便看出来了,他没有接那杯水,而是微微向前,就着恬期的手来饮,恬期下意识喂他,完了又拿帕子给他擦嘴,见他神色平静,眼眸却深沉沉的酝酿着什么,忙道:“我,我会的。” “撒谎。” 他一动怒,恬期就害怕,每当这个时候,他都觉得息旸好像变了个人。 他缩脑袋,息旸却又笑了:“你若高兴,便一辈子哄着我。” 恬期听不懂他的意思,他坐在椅子上,借喝水掩饰心慌,息旸看着他,再一次温和下来:“我只是喜欢你而已,不会伤害你的,别怕。” 他的温和是装出来的,恬期感觉得到,所以他没说话。 息旸呼吸乱了一瞬间,他低下头,克制的调整。 然后又歪头,柔声道:“之前你还哄我,喊我哥哥,如今你我成了亲……怎么突然又矜持了?” 恬期摸着杯子,他知道息旸这会儿不稳定,所以他识趣的保持沉默。力量和权力相差过大,恬期不想火上浇油。 阿期不愿跟他讲话。 息旸缓缓收回视线,他抓住轮椅扶手,手背青筋跃起,他扭过脸,平静的滑出去,轻声道:“我明日陪你回门。” 他等着恬期说点什么,哪怕只是一个“嗯”。 他终于等到了恬期的:“嗯。” 笑了一下,滑出了门。 他一离开,恬期就呼出一口气,赶紧塞颗救心丹压压惊。 他起身走向隔壁,看着桌上的医书,又皱起了眉。 他其实还想问息旸的腿伤的,可惜两句话又闹得那么僵,没来得及。 罢了,也不能急于一时,慢慢来吧。 他把桌子收拾起来,取出从家里带来的药箱,从里头拿出自己定制的针灸套,细心拿药水擦拭了一番。 拾掇好之后,他走出门,忽闻走廊传来动静:“睿帝性情温良,生平无所好,唯好恬后……这温良二字,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 “罢了罢了,后两句写的倒是不错,点睛之笔,不过这里要加一句。” 恬期侧头,看到两个官员交头接耳,还人手一个小本本,顿时脸色一晒。 如今息旸做了皇帝,有人每天都盯着他的一言一行,这两个负责人是为了帝王起居注而存在的,同时分左右史。 这俩人也是心大,息旸这么疯,前任左右史一听他称帝,赶紧就借病撤退,就这俩铁憨憨,迫不及待走马上任,居然还在走廊谈论起来了。 恬期环胸侧耳,听另一人道:“后姿绝容艳,性情雅致……你加这个干什么?” 要加字的那人道:“你若不说清楚,后人能知道睿帝为何要那么稀罕她?还为她把皇陵都炸了,这万事皆要有因果,不能不明不白。” “你搞清楚一点。”另一人又道:“这不是你写话本的时候,这是起居注,你不能按你自己想法来,这主要是记录陛下,不是给你用来写美人的。” “美人不就是陛下的?写进去还有错了?” “可陛下也不是专门为她炸皇陵的,他知道那是假先帝才去的。” “哎,你说这话不对,他若提前知道那是假帝,就不该让他下皇陵,不用等到美人埋进去了才去救,美人在墓中能活,未因窒息或者饥饿而死,就说明他提前便留了一手,无论那是真帝还是假帝,他提前就决定要炸的,所以为了美人炸皇陵,这逻辑没毛病!” “……”那人道:“杨金叶,你到底为什么进宫来做起居左史?” 杨金叶道:“这陛下为了美人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实在是感天动地,千古流芳之风流韵事……我杨金叶写过那么多爱情话本,总算见了回真的,当然得近距离观察观察,正好,我大舅说还缺个起居史,我这不就进来了。” 那人似乎颇为无奈:“虽说美人是陛下的,可我们也要客观攥写,陛下能够指挥千军,赶走北莽,固我河山,他断断不是为了区区女子便会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那你为何要写帝无所好,唯好恬后?” “我……叔父让我写日常起居,我看来看去,就瞧见陛下日日缠着皇后,所以才有此想。” “那不就得了。”杨金叶捏着笔,道:“修洁兄弟,你看,咱俩目标其实都是一样的,陛下身边不就只有恬后比较有写头么?” “不。”梁修洁坚决道:“陛下身边绝非只有恬后一好,他们才搬来宫中两日,我会继续观察,陛下定是殚精竭虑,为国为民之人。” 他合上了自己的本本,又警告杨金叶:“你不许随便败坏陛下名声,起居注要我二人一同攥写,凡事必须知会于我。” “……哦。”杨金叶又道:“不过你那句温良,还是得改……” “你懂什么。”梁修洁板脸道:“你根本不知道,陛下少年时什么模样。” 他收起本子离开,杨金叶皱了皱眉,自言自语道:“我才不关心陛下什么模样,我就关心他对恬后是什么模样……” 他拿着笔,一边写一边转身,恬期挑了挑眉,扭头又回了后殿。 这两个起居郎倒是有趣,那杨金叶他倒是听说过,对方似乎是亓京数一数二的话本先生,爱情故事写的酣畅淋漓,恬期几个表姐妹都特别稀罕。 居然跑进宫里来写真人真事,也算是小小走上人生巅峰了。 恬期已经有些饿了,他让人准备了晚膳,本想自己用,可想到息旸,又让人去喊了一声。 于公于私,恬期都不想跟息旸闹别扭。 那厢,息旸批着奏折,一旁,梁修洁一边观察,一边写着什么,暗道这才是当年在国宴之上以箭杨威,名动天下的太子殿下,帝服威严,神情闲远,纵然不良于行,却仍不愧为龙驹凤雏。 外头忽然快步走进一个男人,文琳琅行礼,道:“陛下,皇后派人来请您一同用膳。” 梁修洁暗想,这皇后也着实没分寸,用个晚膳罢了,还要陛下作陪,不过看陛下如此沉迷政事,只怕今日皇后要无功而返了。 刚想完,他就见埋首桌案的男人抬起了头,漆黑的眼睛燃起碎碎的光,整个人都明亮了起来:“告诉她,我这就过去。” 梁修洁:“……” 他低头看了一眼被划掉的‘生平无所好,唯好恬后’,犹豫了很久,又提笔写下,却还是不太愿意相信,于是再次划掉。 来日方长,除恬后之外,陛下一定另有所好,比如兵法机关,听说陛下手工极好,来日定有机会验证。 后方,杨金叶目送天子行向后殿,扭头看了眼他小本子上的黑疙瘩,叹气:“何必呢,浪费纸墨,过两日你还得写上。” 作者有话要说:  桃妹:不巧,他手工也是刻的我:-D 羊爷:阿期说的对。 感谢在2020-06-14 23:09:44~2020-06-15 16:57: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Leland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恋 10瓶;水风轻、酒酒 5瓶;不要丢手机哦、在太太菊花里 3瓶;小阿北 2瓶;orz、豆子鹤、non、Agata_陆灸灸、小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息旸这人, 说易怒也易怒,只需要恬期一句讨厌你。 说温良也温良,只需要恬期摆出愿意靠近他的态度。 他的情绪似乎有个开关,这个开关就在恬期手上, 甚至,恬期可以让他生, 让他死。 恬期耐心等了一会儿, 便见到息旸很快行了过来,似乎担心恬期等的过久。 他的情绪看上去比中午好了不少,恬期放下心, 与他一同用了晚膳, 梳洗之后早早上了床。 息旸把他弄到了这大承殿中, 自然就是要跟他一起睡的,不过恬期现在都会把腰带打成死结, 倒也不怕他会突然偷袭, 只是每天醒来的时候, 他都会发现自己嘴唇微微发肿,脖子上也有细碎的咬痕。 虽然天开始凉了, 但午间还是会稍热, 总穿立领也挺难受。 他躺在里侧,想多熬一会儿,抓住息旸非礼他的证据,但迷迷瞪瞪还是睡着了。 再次醒来,嘴唇还是肿的, 是那种外人不仔细看不太出来,但自己明显能感觉微微发涨的肿。 他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息旸已经收拾的差不多,正坐在轮椅上,一个宫女跪在他脚下,帮他整理下摆。 察觉到了恬期的视线,息旸挥手让宫女退出,转动轮椅温和的望向他:“醒了?我已经让人准备好回门礼,你收拾好自己就行了。” 恬期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一边瞪着他,一边掀开被子下床走向镜子。 之前几回他都没逮住息旸,因为对方比他起得早,往往他睁开眼的时候,息旸都出门了,但今天可算给他抓了个现行。 恬期对着镜子照了照,发觉自己脖子上果真多出了几个点子,一股火气冲上脑门儿,他凶巴巴的转过来质问息旸:“为什么又咬我?!昨天这里没有的!” 息旸目光落在他纤细的脖颈,微微一顿:“哪里没有?” “这里!”恬期继续指,表情还是很凶,息旸镇定道:“我看不清,哪里?” 恬期不得不走过来,扒着领子给他:“你看!看清了没!你这样让我怎么见人?!” 息旸的目光从他领口看进去,眉头忽然微微一跳。恬期终于想起了什么,猛地从弯腰改为蹲下,扯领口的力气松了一点,连口气都虚了:“就,就这儿。” 息旸微微皱眉,道:“那阿期只好穿立领了。” “总之,你不许再咬我了。”恬期不敢多做纠缠,他松开领口,从柜子里拿出衣服钻进床内,然后将床帏放好,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方才他那个姿势给息旸……毕竟不是女人,恬期是真的一点沟都没有,也不知息旸有没有看出什么。 他换上新裙子,拉开床帏,正好对上息旸的视线,对方皱着眉,神色困惑之中带着几分……古怪。 恬期掩饰心慌,若无其事的从他身旁走过去,道:“来人,给我梳妆。” 宫女朝这边走,却被息旸制止:“我来。” 恬期下意识看向他,不高兴道:“你又闹什么?你会梳妆么?” “不会。”息旸滑过来,在他身后跟镜子里的恬期对视,道:“不过我记性不错,看别人梳过。” 恬期拦不住,只能取过梳子递给他。 息旸的手很温柔,他做事很有耐心,尤其在对待恬期的态度上,更是耐心十足,那梳子穿过柔滑的发间,一丁点儿都没让恬期感觉不适。 息旸正在从镜子里观察他。 恬期忍不住频繁看向自己,他确定自己这副模样,绝对没有任何男子的特点,光从这张脸来看,绝对没有半点男子的影子。 但架不住,他一马平川,浅沟也没有。 息旸看到了他衣服里头,会不会有什么不该有的联想? 他胡思乱想,自己把自己吓得坐立难安,息旸在后面看着他,忽然道:“阿期。” “干嘛?”恬期条件反射的回,息旸也没跟他生气,他问道:“你为何无耳洞?” “我,怕疼。”恬期强调:“我特别怕疼,蚊子叮一下都疼的受不了。” “不应该是痒的受不了?” “……你管我!我就疼,一被叮我就有感觉,先疼后痒你懂不懂?” 息旸颌首,“原来如此。” 恬期犹豫了一下,装作随意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只是看我送你的耳饰都蒙了尘,想那些饰品如此好看,竟也入不了阿期的眼。” 恬期觉得他话里有话,但又不能确定,便没吭声。 他本来不信能给自己弄好头发,结果出乎意料的是,息旸居然还盘的不错,男人的双手按在他肩膀上,侧头来看镜子,道:“今日戴玉吧,见长辈,还是素一些。” “好。”恬期对这个倒没什么意见,息旸从后方滑过来给他挑选头饰,并亲自给他戴上。 然后,他审视着恬期洁白的脸蛋,又垂眸取出一只妆笔,道:“我帮你画眉。” 恬期乖乖凑过来让他画,悄悄观望着息旸的表情,对方神情还是十分认真,仿佛正在做的事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事……好像真的没发现他没沟的事儿。 画好之后,息旸微微露出笑容,满意道:“阿期生的好,怎么都好看。” 恬期扭头朝镜子里看了一眼,老实说息旸第一次画眉,虽然不如宫女,但也勉强算过关了,接着,息旸又取来了唇脂,指尖蘸取了一些,伸手要给他涂,恬期下意识躲了躲:“……我自己来吧。” “乖。” 恬期只能任他的手指点上自己的唇。 男人还是那副温柔又深情的模样,他的动作很轻,很细致,当面对恬期的时候,他总是这样聚精会神。 恬期的唇形极好,涂了唇脂之后越发莹润饱满,息旸停手之后,静静看了一会儿,恬期被看得不自在:“我……” 他的话因为突如其来和吻而卡在喉咙里。 恬期不知道是被吓到,还是因为方才的事在心虚,一时忘了动弹。 他僵着脖子,看到息旸垂着睫毛,神情痴迷,他能感觉到息旸的嘴唇很软,一开一合的在自己嘴上舌忝口勿。 直到将他唇上蜜脂全部吞下,才慢慢离开。 恬期抖了抖睫毛,听他哑声道:“不涂也好看。” 恬期脸微微一红,他忽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息旸了,条件反射的站起来想走,却不小心踩到裙摆,一下子朝前方扑去。 息旸及时出手,勾着他的腰,轻轻一拢,恬期就反扑到了他怀里。 他跟息旸脸对脸,胸对胸。 两相交硬。 恬期下意识按着他的肩膀跟他拉开距离,息旸的目光停在他平坦至极的胸口,眉头又微不可察的跳了一下。 恬期手忙脚乱,赶紧把他的手拍开站稳,道:“你,你看什么?” “阿期……”息旸斟酌着:“是否有些……” 恬期慌的脸都白了:“有,有什么?” 息旸看向他,迟疑了很久,像是怕伤害到他,很轻很轻的道:“是否有些,清贫过头了?” 恬期脸又开始红,他道:“我,我是,天生,天生贫贫贫……贫乳,怎么,你,你嫌弃我了?” 息旸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不嫌弃。” “你不嫌弃你犹豫什么?你就是嫌弃我!你要是嫌弃我你就休了我啊,反正我也不想跟你在一起……” 息旸掀起眼皮,目光陡然森幽起来,沉声道:“不要胡说。” “……”恬期缩了一下。 息旸皱眉,又朝他胸口看了一眼,恬期拿手挡着,恼道:“你看什么看!” 息旸只好避开视线,解释道:“你我是夫妻,不必因此事害羞……或者自卑。” 恬期:“……” 我才不自卑!! “我不会因此而嫌弃阿期,你不要多想。” 恬期憋了一会儿,大声道:“哦!” 他们一起用了早膳,不久之后,便一同坐上了马车。 亓京到处都是宽阔而平坦的大路,息旸乘坐的马车又特别经过改装,两人坐在一起,一点儿都不颠簸。 但息旸的眼神却总是时不时往他胸前飘,眉头时而紧锁,眼神时而困惑,表情时而怪异,脑袋时而轻摇,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恬期一边觉得臊得慌,一边又有点不知所措,便抱着胸坐在一边儿,把脸扭过去,眼不见为净。 “阿期。”息旸忽然再次开口:“你是不是因为……清贫,才不肯与我行房?” 恬期脸涨成猪肝色,他琢磨要承认这件事,息旸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便扭头怒道:“你才清贫!我就是单纯不喜欢你,不想给你碰!” 息旸沉默了一下,语气还是很温和:“是因为我是残疾么?” “……”这臭男人为什么总是把话题往死胡同带! 恬期缩在一边儿,这种致命问话,他能怎么回答? “阿期。”息旸执着的开口:“阿期,是因为我的腿,所以才不肯行房么?” 息旸的脑子真的有问题,恬期抱胸捂脸。他明明很忌讳自己的双腿,却每次都要主动扯上来,这就好像一次次的在给恬期递刀,诱惑他把刀捅回来。 “你能不能不要在纠结这件事了?”恬期无奈的声音从搭在脸上的袖间传出,道:“我们现在已经是夫妻了,我也说过你一定可以站起来了,不要再逼我了,行不行?” “我只想知道,要怎么你才会喜欢我,如果你是因为自身的问题,可以告诉我……我都不介意的。” 恬期摇头:“……啊,总之,总之我不想跟你讲话,你也不要跟我讲话了。” 息旸收回视线,戴着扳指的手指无意识的捏了捏自己的腿,他放轻呼吸,没有再说话。 终于到了相府,果然一大家子都已经等在门口,晏相带着夫人向他们行礼:“参见陛下,皇后。” 恬期皱眉,他就说不想让息旸过来,本来他自己回来还是一家人,有了息旸在,一家人忽然就只能生分了。 息旸亲自来扶晏相,道:“老师不必多礼,都进去吧。” 他去看恬期,后者一脸不开心,扭头看过来的时候,眼神之中还有些埋怨,尽管很快收回,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他们被簇拥着往里走,息旸忽然开口:“阿期。” 大家都下意识把目光转到恬期身上,后者莫名其妙:“干嘛?” 晏相在一旁皱眉,低喝:“怎么跟陛下说话呢?” 恬期越发莫名,息旸已经道:“无碍,我都习惯了。” 晏相忙道:“是臣教女不周,唐突陛下了。” 息旸温和道:“阿期怎么都是好的,老师言重了。” 晏夫人笑道:“玉颗儿从小娇生惯养,劳陛下多多担待了。” 息旸眸子闪了闪,还没开口,晏相已经斥责:“你还惯他?莫不是还想让陛下迁就他?” 晏夫人被他一训,就缩头,闭嘴不吭,表情却有些委屈。 恬期总觉得息旸在搞事情,他安抚的拍了拍母亲,正想跟父亲辩论一番,息旸却开了口:“老师说的不对,这迁就一词本身就有委曲求全之意,可我是心甘情愿宠着阿期,甘之如饴,并无委屈。” 晏相拱手道:“陛下圣宠,这是玉颗儿的福气,不过这孩子自幼胡闹惯了,也不能总纵着,还是要多加管教才行。” 息旸客客气气:“管教是父母的事,夫君之责,还是宠着的。” 晏相说:“陛下身为国君,放眼天下皆为陛下之子,管教一个丫头还是使得的。” “天子便是天下人之子,我……” “你们有完没完了?”恬期忍无可忍,他看了一眼息旸,后者乖乖沉默下去,老老实实不说话了。 晏夫人用有些担心和崇拜的眼神看他,晏相却一口气卡在喉咙里,若非息旸还在,他保不准要把恬期揪出来斥骂几句。 恬期不想再跟他们墨迹,直接推着息旸往前走去,顺便道:“不许用讨好的语气跟我父亲说话,你会吓坏他的。” “我只是想让他们放心你。” “你明显心怀不轨。” “是。”息旸承认:“顺便,我想跟老师多亲近一下,好寻机让他了解,你不肯与我行房。” 恬期:“……” 你是告状精吗! 作者有话要说:  桃:你就仗着我爹愚忠! 羊:我要告诉老师你说他愚忠。 感谢在2020-06-15 16:57:10~2020-06-16 12:11: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89678wyw 2个;琉球球很有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兔兔 10瓶;叶锦、宇宙世界无敌最可爱、王大壮在减肥、妃花:D 2瓶;路柏锡、orz、21克梅子汤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恬期都被息旸的厚脸皮惊呆了。 有几个女婿会因为女儿不肯圆房去跟人家爹告状的啊? 虽然恬期确定就算息旸告了状, 晏相也不会过来劝自己‘遵守妇道’,但在晏相眼中,息旸对他确实绝对尊重的,倘若这点事儿闹到他那儿, 难保他不会担心。 毕竟他们一家虽然美名其曰是为了稳住疯帝,可欺君也还是真的。 如果息旸真的如父亲说的那样是个深明大义的君主也就算了, 如果不是, 他们一家最终都难逃一死。 他低声对息旸道:“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不许你牵扯我爹。” “可我一人说服不了阿期。” “你还有理了是不是?”恬期有点生气,但又怕给父亲听到, 只好道:“不跟你说了, 你最好正常点儿。” 息旸倒是还算听话, 恬期让他正常,他就乖乖正常了起来, 没有再跟晏相你来我往商业互捧 一般情况下, 女儿回门是肯定要在娘家住上三到五天的, 恬期一早就打听好了,进了门之后, 他把息旸丢给老父亲, 便立刻让母亲去给自己收拾房间。 晏夫人自然是向着他的,赶紧吩咐了下去,那厢,息旸的目光平平朝他看了过来,恬期全做瞧不见。 这回回来他打的就是这个注意, 可以暂时借着回门离开息旸几天,而且回门这几天,是没有跟夫婿住在一起的习俗的,他就不信息旸还能…… “不知皇后准备住上几天?” 息旸忽然开口,恬期只能朝他看过去,并轻声回答:“我多日未见娘亲,实在想的紧,大概……住个小半月吧?” 晏相默默端起茶水抿了一口,他心里自然也是希望恬期多在家里住上些日子,毕竟自家孩子在息旸那儿,他的确也不能完全放心。 息旸沉默的跟恬期对视,恬期扭开脸装没看见,于是,息旸便扭头去看晏相:“老师。” “啊?”晏相本想托着茶水降低存在感,但息旸目光有若实质,他只能放下杯子,看向恬期:“太久了,你都嫁人了,还想赖在家里不成?” 恬期不高兴:“那就十天,十天总行了吧?” 晏相来看息旸的脸色,后者面沉如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他头皮发麻,再次对恬期道:“不行!太久了!” “那,那七天!”恬期说完,发觉息旸还是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家老父亲,终于忍不住了:“息君尧……” “放肆!”晏相脸色大变:“跪下!” 恬期打小被凶习惯了,条件反射的就想跪,却听息旸开口:“无碍。” 他刚软的膝盖顿时又硬了,息旸温和道:“老师不必生气,是我让他这么喊的,我想跟阿期更亲近一些。” 恬期连连点头。 晏相的神情顿时复杂了起来。 晏夫人推了一下恬期,道:“还没做好饭,你带陛下去后花园逛逛?” 恬期莫名其妙,但还是乖乖去了,这厢他们刚走,晏相就哼哼道:“两口子闹别扭,我就不该多管闲事。” 人俩说和好就和好,陛下脸变得跟翻书似的,搞得他里外不是人。 晏夫人给他倒水,道:“这事儿,你就该让他们自己谈,玉颗儿自有治他的法子。” “这不是陛下……想要我主持公道么?” “你不是不知道他护着玉颗儿,那名字都随便他喊……我这真担心,若他日后不喜欢玉颗儿了,该怎么办。” 晏相叹了口气,也是愁眉紧锁。 这边,恬期推着息旸来到后院,这已经是秋天了,树叶都开始枯黄,哪里还有什么好景致。他也不知道晏夫人为什么突然把自己和息旸支开,但如今晏相不在身边,他直接就道:“人家回门都是会住个五到七天的,我也要。” “我舍不得阿期。” 恬期盯着他的后脑勺,憋屈道:“只是七天而已。” 息旸想把轮椅转过来,却被恬期抓住不许动,他只好背对着恬期,道:“那我要跟阿期一起住。” “你见过哪个夫家跟着回门的妻子一起住的?” “我要。” “可你还要上朝,从这里过去多不方便?” “三日一朝,也就不方便两日。” “息君尧!”恬期气的绕到他面前,目光一下子撞进他拢着薄雾仿佛受了无限委屈的眸子里,又陡然一软,他蹲在息旸面前,伸手摇他膝盖:“好哥哥,你看,我已经多日没见爹娘了,是不是得跟娘亲说些体己话?她肯定想知道我在宫里过的好不好。” 息旸道:“你若想见他们,我可以让你时常出宫。” “我在宫里住的不习惯!”恬期道:“我想回家适应几日,就七天,不,六天,六天好不好?那,五天?” 息旸默默看着他,还是很坚持:“我陪你。” “哪有这样的呀……”恬期气的站了起来,想把他扔开,终究还是转过来,然后一屁股坐在他腿上,双手抱住他的脖子。 息旸嘴唇动了动,看他换上讨好的笑容:“哥哥,你看,我们是不是也一起睡了三日了?就分开五2不,三日,三日总好吧?” 息旸皱眉,恬期看他神情有所松动,忙把脸蹭过来,亲昵道:“小别胜新婚听过没?哥哥……反正就三日,我又不会跑了,是不是?” 息旸不语。 恬期又推他一下,恬不知耻的喊:“哥哥?” 息旸终于开了口,他望着恬期洁白的脸蛋,道:“我不喜欢你喊哥哥了。” “……” “你喊哥哥的时候,就是在赶我走。”息旸说:“我希望你一辈子都不要再喊哥哥。” 屋内,晏夫人哄了晏相一番,心里还是很不放心恬期:“玉颗儿会不会把他惹生气了?就两个人在后院……” “陛下疼他,不会动他的。” “这万一呢,我去看看。” 晏相担心她不懂事,只好也跟上去,结果刚进后院,晏夫人就忽然转过来捂住了他的眼睛,慌张的小声道:“别,别看。” 晏相哪里肯听,直接拿掉了她的手,探头一看俩人的姿势,顿时脸色一变:“这小子……果然是他先勾引的陛下!” 晏夫人不满的小声道:“怎么这么说话呢……” 院子里,恬期完全没发觉父母的注视,他抿了抿嘴,板起脸道:“你说不通了是不是?” 息旸耳朵微微一动,伸手环住他的腰,泰然道:“叫夫君。” 恬期顿了顿,“那,叫了夫君,你是不是就……” “你先叫。” “……夫,夫君。”恬期脸红了一下,把环着他脖子的手缩回来搭在他肩膀,道:“现在可以了吧?” “我没听清。” “夫君!” 息旸嘴角弯了弯,道:“亲一下。” 恬期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容,脸颊微不可察的鼓了鼓,他吧唧亲了一下息旸的脸:“这样,好了吧?” 息旸摇头:“要夫妻之间的那种亲亲。” “……你,你就是想亲嘴儿呗!” “那你亲不亲?” 恬期瞪了他几息,陡然伸手捧住他的脸,用力吧唧上他的嘴唇。 “哎呀——!”晏相扭头转了出去,胡子跳个不停:“伤风败俗,伤风败俗。” 晏夫人急忙跟上,为恬期辩解道:“也不能怪玉颗儿。” “他从小就仗着长得好看到处骗吃骗喝,你还敢惯他!” “那都无伤大雅……” “小时候骗小的,长大了就骗大的!” “你小声点儿!” …… 还是后院,息旸顺势按住他的后脑勺,长驱而入卷了进来。 恬期被亲的气喘吁吁,稍倾,两人分开,他抹了抹嘴巴,有些羞恼,小声道:“现在可以了吧?” “真那么想跟我分开?”息旸的眼神还是沉沉的,看不出太多的情绪,恬期立刻反驳道:“不是想跟你分开,我就是想回家住几日。” “想住几日?” 亲一下条件居然放宽那么多?恬期眼睛亮了亮,斟酌了一下,他矜持的抬起一只手,先伸出五根手指,本想要是息旸有意见再减,但见他神色不变,他忽然又贪婪起来,跃跃欲试的把另一只手也支巴在息旸面前,先伸出一根,再伸出一根,再一根……最后,两只手上十根细细的手指都伸展着,他满含期待的道:“十,十天……半个月吧。” 越来越得寸进尺。 息旸居然半点儿都没生气,他道:“会不会有点少了?” 恬期倒也不是傻子,一听他这么说,就觉得没啥戏,识趣道:“那就十天,十天刚刚好。” “都依你。” 恬期吸了口气,有些不敢置信,又觉得自己好像应该坚持要半个月的,问:“真的啊?” 息旸颌首:“只是还有一个条件。” 恬期暗暗握拳,又朝他怀里蹭蹭,把软软的嘴唇送到他嘴边儿,声音糯糯的:“夫君还想再亲一次是不是?嘛。”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香味,呼吸也分外迷人。 男人的目光又深了许多,他把恬期搂紧,细细吻着他柔软的唇,恬期趁着间隙说:“小心被父亲看到……要说我伤风败俗。” “我可不只是要这样。” “那你说嘛,只要你让我住家里,什么我都答应你。” “真的?” 恬期蹭着他,腻歪的要命:“当然是真的了,我怎么会骗夫君呢?” “你若答应与我圆房,莫说住十天,三十天也由着你。” 恬期像是被一头凉水兜头泼下,他条件反射的想跟息旸拉开距离,却被他搂的很紧,整个人被迫窝在息旸胸前,挣扎道:“这,这等我回宫……做好准备,自然会与你圆房。” “你是个小骗子。”息旸的手指穿入他的发间,低声道:“除非现在就圆,否则我不会信你。” “现在圆……这,这可是相府……”恬期想着最好先哄他放开自己,就道:“那,那你想去哪个房间?” “这院里有山有水,还有凉亭。”他的呼吸喷在恬期耳畔,语气带着几分惩罚的意味:“我瞧着,就地就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桃:我不行,我不可!! 羊:我行,我可。 夹子竟被接连爆菊!我要化悲愤为动力,日六,日万!我可以! 感谢在2020-06-16 12:11:07~2020-06-17 21:29: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西瓜瓜炒肉肉、一团纸巾 4个;42311493 2个;明我长相忆、幻梦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茶颜悦色野生代言人 22瓶;明我长相忆、谁点的麻辣烫? 20瓶;夏未夏、笙箫无音、永远最爱老大 10瓶;廾匸、金鱼、叶草儿、可乐、圆脸 5瓶;宇宙世界无敌最可爱 2瓶;莫语长华、一口酥、哎嘿嘿、猫猫、Agata_陆灸灸、潇子、一根柴火棍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息旸抱得太紧, 恬期根本挣扎不动,不得不努力的后仰身子跟他保持距离。 男人的神色看上去十分认真,至少恬期没见到他有开玩笑的意思,他心里有些慌:“这儿……这若是传出去……” “有我在, 无人敢传。”息旸安抚,道:“看阿期也不像是循规蹈矩……” “不不不。”恬期急忙打断:“我可守规矩了!我特别规矩, 我名门闺秀, 家风森严,你,你若是这样对我, 那我日后就没脸见人了!” “也好。”息旸双手轻轻一收, 换了个姿势搂他, 道:“那便不见人了,我也舍不得你给旁人看了去。” 恬期更慌:“你, 你什么意思啊?” “我寻一处别院, 将你关起来。”息旸的另一只手伸到他腰间轻扯腰带, 恬期浑身一哆嗦,听他道:“只给我一人看。” 这是真生气了。 恬期一把攥住他的手, 强作镇定, 忽然灵光一闪:“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岂会不爱?” “你,你要是爱我,你忍心这么对我么?” 息旸凝望他,恬期也睁大眼睛跟他对视,眼中水雾朦胧。 这是他惯用的伎俩, 息旸微微笑了一下,缓缓道:“我可以纵容你任何事,唯独离开我不可以。” 恬期移开视线:“没,我没想离开……” “我不是傻子。”息旸摸了摸他的脸,道:“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你乖一点,不要惹我生气,不好么?” 恬期皱起眉,心口发闷:“你看,你又吓我,你这样,我怎么能喜欢你?就算我每天跟你在一起好了,同床异梦你就高兴了么?” “同床异梦……”息旸停在他脸颊边的手指忽然掐住了他的脸蛋,恬期懵了一下,急忙来拍,口齿不清的喊:“息,尊尧……” 息旸的手纹丝不动:“你梦里是谁?” “木,木扭白冷。” 听说没有别人,息旸这才略略松了手,恬期这回是真想哭了,他双手捧着自己的脸颊,努力把眼泪憋了回去。 有点疼,有点怕,又有点委屈,但他却不想在息旸面前哭了。 息旸缩回手,目光落在他红起来的鼻尖上,欲要伸手给他擦眼泪,恬期立刻躲了一下,他自己抹了把脸,道:“我不住家里了,吃罢饭,我就跟你回宫。” 息旸收回手,道:“我只是,受不了,跟你分开。” “你可以放开我了么?” 息旸顿了顿,把缠在他腰间的手臂也缩回来,看他站起身,长发被风吹动,雪白的脸上还带着被捏出的红痕,便又一次放轻声音:“阿期……” “我都答应你了。”恬期很轻的道:“你如果还不满意,那饭不吃了,我们现在就回去吧。” 这么一说,他忽然有些灰心丧气,道:“我也不想吃了,就这样吧,我们回宫。” “阿期……” 恬期对家里很熟悉,直接绕过了前厅,回到了前院的车里。他坐在里面,又摸了摸自己的脸,他这会儿有点疼,生怕会留下痕迹,被父母看到。 不知过了多久,息旸也回来了,轮椅被推上马车,恬期便朝一旁让了让。 息旸双手拢在袖中,柔声道:“就住三日,好不好?” “一日都不住了。”恬期扭过脸,不愿看他,他讨厌息旸这副态度,明明本身就是个喜怒无常的人,却还要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他更讨厌只要息旸一说软话,就逐渐开始失去危机感的自己。 “那,过两日,我再带你回来,可以吗?” “你能不能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了!”恬期眼泪开始掉,他一边哽咽,一边觉得烦躁,却又不敢太大声,于是整个声线都低低的颤抖着:“你不要再讨好我,不要再假装很宽容,很大度……你如果要对我凶,就一直对我凶,不要一会儿这个态度,一会儿那个态度,你这样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不想对你凶的。” “可你就是凶我了!”他越是这样,恬期越憋屈,一腔闷气发不出来,憋的浑身难受:“你方才就是在凶我,你还掐我,弄的我那么疼……我现在都好疼,我爹都没打过我,我娘一根手指头都不舍得动我,可你现在对我又打又骂……” 他越想越难受,竭力克制也无法阻止嘴巴扁成曲线,眼圈一片晶莹。 息旸有些懵,无措道:“我没打你……我只是,想吓唬你一下,阿期……” 恬期烦死他了:“你不要跟我说话了!” 息旸老老实实的闭了嘴,他坐在一旁,看恬期委屈巴巴的哼唧了一路,回到了宫里,就立刻把自己锁在了屋内。 息旸晚一步来到门外,想要敲门,却又克制的缩了回来。 杨金叶在远处咬着笔杆子皱眉,完全不明白什么情况,梁修洁在一旁道:“看来是恬后惹陛下生气了。” “你瞎啊。”杨金叶说:“这明显就是陛下惹恬后生气,你看陛下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 “就算是失魂落魄,那也一定是因为他有重要文件忘在屋内了……我瞧着,恬后方才进来的时候脸上有伤,若当真如此重要,陛下怎会打她?” “那伤是打的么?” “那你说说……你你你干什么?” 杨金叶忽然掐住他的两腮逼近,见他惶恐才将人放开,道:“懂了吧,肯定是行趣儿的时候不小心弄的。” “……” 息旸终于从门口离开,却是行向了大承殿的小灶,下人们纷纷惶恐的跪下,梁修洁也急忙跑过来:“陛下,这儿可不能进啊,有碍身份。” “无事。”息旸淡淡道:“留下一个烧火的,其他都退下吧。” 梁修洁还要劝:“陛下想吃什么,吩咐御厨去做便是,何必亲自动手?” 息旸没有看他,而是道:“文琳琅。” 屋顶立刻跃下一人,直接挟着梁右史朝前殿而去,梁修洁惊慌道:“陛下,陛下不可啊!!陛下身为堂堂国主岂可呜呜……” 杨金叶跟上去,塞了个纸团进他嘴里:“你脑袋不想要了?” 文琳琅把他扔到了前殿门口,道:“梁右史,陛下这会儿心情不好,最好不要去触霉头。” 梁右史摘了嘴里的纸团,短暂的沉默下去,然后坐在了殿前的台阶上。 杨金叶看了他一眼:“看到了吧,这亲自下厨,明显是要讨好恬后呢。” “君子远庖厨……”梁修洁顿了顿,道:“不过,陛下是武将,情有可原。这,出的厅堂,下的厨房,陛下……不愧是我辈典范。” “这分明是追妻典范怎么成你辈典范……” “休得胡言。”梁修洁冷道:“陛下,身为真龙天子竟亲身下厨,果真是个体恤下人的明主。” …… 屋内,恬期趴在床上,翻来覆去换了好几个姿势,可惜就是睡不着。 其实他后来乘车入宫之后就已经没那么生气了,息旸是个疯子,他跟一个无法控制自己行为的病人计较什么? 想是那么想,但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服气。父亲让自己入宫本身就是希望可以稳住息旸,可总觉得息旸接连几次被激怒,似乎都是因为自己传达出了要离开他的信息。 这样根本不利于他的病情恢复。 如果一直这样反复的话,息旸这辈子只怕都好不了了。 他躺在床上胡思乱想,顺手又搞了本书来看。中午没在家里吃饭,很快,他的肚子就唱起了空城计,正想着喊人准备些吃的,外面忽然就传来动静:“皇后,陛下亲手做了些吃的,吩咐奴婢给您送来。” 息旸还会下厨? 恬期没理会。 外面,宫女有些紧张:“皇后,您开门吃点儿吧,奴婢,奴婢奉命给您送膳,若,若送不进,要被杖毙的。” 这事儿息旸还真能做的出来。 恬期终于下了床,他拉开门,一眼看到息旸果然也在门外,他脸色微微一寒,抬手就要关门。 “阿期。”息旸伸手按住,轻声道:“午膳还是要用的。” 恬期伸手接过托盘,又去看他那只手,息旸只好缩了回来。 恬期直接把门关上,坐在桌前拿起筷子,先吃了一口红烧肉。 这东西肥瘦相间,一点儿都不腻,咬一口满齿生津,尤其在恬期正饿着的时候,更是相当美味。 他根本不信这是息旸做的,定是哪个御厨做好了,给他顶了名字。 恬期吃饱,抬手刚要倒水,却忽然发现壶里干干净净。他把壶丢回桌上,忍了一会儿,还是非常渴,暗道这息旸定是故意的,给他弄了饭菜,却不搞个汤来。 想完,就听外面又一次传来敲门声:“我煮了汤,阿期可要喝上一点?” 恬期还能忍,便没有理他。 他吃饱了有点犯困,干脆上床躺下,把息旸晾在门外,然后没多久就因为口干舌燥而渴醒了。 他下了床,揉着眼睛又来摸桌子上的壶,发觉空空如也之后,还仰起脖子朝嘴里倒了倒。 只剩一滴了。 他泄气的把水壶放下,刚要说话,就听外面再次传来声音:“阿期。” 他这都睡多久了,息旸居然还在外面等着? 他舔了舔嘴唇,走过去拉开门,见到息旸膝盖上放着一个木托盘,上方有个小汤锅,见他出来,微微一笑:“方才的不鲜了,我又重新煮了一壶。” “不喝。”恬期道:“我要喝水。” 息旸手指在锅上轻敲,温声吩咐:“去拿水来。” 宫人飞快去拿了水,恬期接过来之后便又关上了门。 那玉壶玲珑精致,却根本装不了多少东西,恬期一口气全部喝光,还是没够,但总算是稍微缓解了下。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恬期翻着书,听到息旸在外面书:“下雨了。” 恬期便朝后门看了一眼,的确开始下起了细密的雨丝,他道:“你回去休息吧。” “我想跟阿期一起睡。” 恬期懒得理他。 他就是想看看,是不是真的除了离开之外,其他事息旸真的会无底线纵容。 息旸安静的坐在外面,不知过了多久,屋内的灯熄了,他听到恬期上了床。 他真的惹到阿期了。 他低下头,手中的汤又一次冷了下去。伺候的太监给他搬来了暖炉,文琳琅也劝道:“看来皇后休息了,今日再等定然无果,不如去前殿就寝吧。” 息旸没有说话。 “三更了。”文琳琅再次开口:“陛下要注意龙体。” 息旸还是没有说话,文琳琅没忍住,伸手想来拍门,息旸立刻瞥过去一眼,他不得不缩回手:“陛下,早间还要上朝,今日就算了吧。” “退下。” 文琳琅想说什么,又不敢开口,只能退到一旁,远远的看着他。 “我说什么?”杨左使打着哈欠,道:“这就是两口子闹别扭呢,恬后心挺狠呐,就真把人晾了一夜。” 他去看梁修洁,对方两眼恍惚,满脸迷茫,无法置信。 到了后半夜,恬期门外就彻底没了动静。 称不上一夜好眠,但因为身在温暖的被窝,听着连绵的雨声,断断续续,恬期还是睡得不错。 一觉醒来,他拉开门接过了丫鬟打来的热水,没在门口见到息旸,顿时放下了心。 这个心放下没多久,到了中午,息旸下朝回来,就又亲自给他送来了午膳,这回是有汤的。 恬期自己关了门吃饱喝足,忽闻外面传来一声轻咳。 文琳琅立刻道:“陛下……” 息旸抬手制止,恬期侧耳去听,过了一会儿,又一阵咳嗽传来,他确定,息旸应该是得了风寒。 他站起来来到门前,刚要开门,却又想到,息旸身边那么多下人,其实多自己一个也不多,自会有人去帮他请太医。 这段日子天气太怪,白日里晴的好好的,夜里却经常下雨,恬期还没上床,便听到了呼呼的风声和紧随而来的雨声。 息旸离开了一段时间,应该是去前殿批折子,完了又回来,还是等在他的门前,偶尔溢出一声咳嗽。 恬期剪开被子掏了棉花出来堵住耳朵,蒙头缩在床上。 他必须要让息旸知道,他真的很生气,就算再怎么样,他都不会理息旸的,莫说等上两日,便是三日,五日,恬期也不理他。 “御厨炖了羹汤……您从昨日相府回来一口东西不吃,如何受得了?” 恬期不想听,但文琳琅的话还是钻进了他耳朵里。 他蓦然揪掉了两耳的棉花,咬住嘴唇瞪着床顶。 他没听到息旸说话,或许是两日未进食没有力气,也或许是因为风寒加身不想说话,总之,两种都不是恬期想要的。 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传来,恬期开始觉得息旸真的是在拿生命逼迫他就范。 他忍无可忍,伸手拉开了门,怒道:“你去那边行不行,吵得我都睡不着!” 漆黑的天幕划过闪电,坐在面前的男人脸色惨白,他的眼珠还是很安静,就那么看着恬期,让他呼吸都微微沉重起来。 他道:“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不是不走了么?我这回没离开,你还要我怎么样?我乖乖呆在宫里了,你送来的东西我也吃了,不是么?” 息旸还是望着他,嗓音哑哑的:“不要不理我。” “息君尧……”恬期又气又无奈,明明息旸看上去比他惨,可他还是十分委屈:“我什么都答应你了不是么?我答应嫁给你,我答应不骗你,我答应不离开你,你现在又要我不要不理你……好,就算我不理你,你也不用一直等着吧?你这样的话,宫里的人要怎么看我?还有啊,你,你也不能不吃饭吧?” “我不饿。” “你……那你总要睡觉吧,明日不上朝,你去隔壁睡觉,好不好?” 息旸抿唇,“我想离阿期近一点。” 恬期看了他一会儿,“如果我不让你进来,你是不是就要这样一直等?” “我不知道。” 恬期再次关上了门。 远处,杨金叶气的拍大腿,梁修洁脸色难看:“太过分了。” 省事三来看文琳琅:“你,去劝劝?” “你怎么不去?”文琳琅没好气:“除了恬后,谁能劝得动他。” 恬期背靠着房门,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他走向柜子,伸手抱了一床被子出来,再次出门,他直接盖在息旸身上,把他裹成了蚕蛹。 “来人。”他道:“去,准备点吃的,再去熬一锅姜汤。” 接着,他把椅子搬出来,端起碗,道:“吃东西。” 息旸乖乖张嘴,他脑袋和手都被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脸,像个襁褓里的大型婴儿,恬期面无表情的把食物给他喂进去半碗,接着,他舀起姜汤里的姜块,直接送到息旸嘴边:“来。” 息旸脸色没变,他给什么,就吃什么,几大块姜下肚,杨金叶都懵了:“不是,光吃姜啊……” “应该对身体好吧……” “那也不能光吃吧,怎么下肚的?” 梁修洁慢慢悟了:“恬后给的东西,毒药也是美味。” 恬期拿勺子刮一下他嘴角不慎淌下的汤水,道:“好吃么?” “好吃。” “行,拿再来两块。” 恬期又去盛,捞出来最后两块姜,再次送到他嘴边,息旸还是乖乖吃了,他转身再去捞,发觉里头一块都没了,不由的怒道:“怎么放那么少的姜!你们是觉得陛下吃不起吗!” 息旸忽然打了个嗝。 恬期转过来看他,然后又见他打了个喷嚏。 他抬手揉了揉鼻子,默默看向恬期。 恬期问:“还吃吗?” “……不吃了。” “我喂,也不吃了?” “……嗯。” “去不去隔壁睡?” 息旸垂眸,半晌,道:“不去。” “那就喝汤吧,姜汤暖胃。” “不喝了。” “我喂你你都不喝,还好意思说喜欢我?” “……” 恬期霸道的把勺子递到他嘴边:“喝。” “……不。”息旸皱眉:“不喝了。” 恬期收手,道:“不喝的话,我就不理你了。” “阿期……” “阿什么期,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喜欢。” “那你喝不喝我喂的汤。” “不喝。” “去不去隔壁睡?” “不去。” “你……”恬期站起来,一脚把屁股下的椅子踢倒:“每次非要我妥协是不是?” “你不要生气。” “我就气,你再不去,我就一头撞死在这儿!” “不要撒泼。” “你说什么?” “……我去。”息旸终于妥协:“阿期让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作者有话要说:  桃:论如何跟病娇斗智斗勇。 羊:。 感谢在2020-06-17 21:29:25~2020-06-18 13:21: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妃花:D、暮上重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5580197 25瓶;懒懒 12瓶;大爹、秃头阿珊,在线聊天、鹿蜀 10瓶;不要丢手机哦、想容、Doll、平安喜乐 5瓶;糯米团、41825109 3瓶;哎嘿嘿、懒懒、skam、Agata_陆灸灸、玖祁、WIFI和汪叽、月全食、苦艾kylin、folllll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息旸终于给他磨得没了脾气。 恬期从小就长了一副柔柔弱弱的身子, 因为上头夭折过几个哥哥,晏相唯恐他也步了其他孩子的后尘,故而娇得的厉害,说当女儿养都是轻的, 当祖宗供着才是真的。 就是想让他高兴一日是一日。 恬期打小做事,素来都是别人顺着他, 就算偶尔顺着人家, 那也定是有利可图。 晏相说他被惯坏了,也是因为这个。 恬期越长大,他越是担心恬期不会为人处世, 日后要吃亏。 这回嫁给息旸之前, 还特别来找恬期谈了话, 无非就是让他放宽心,息旸的病总会好的云云, 同时又跟他说了对息旸万一发病的担忧, 表达了一番对恬期关心, 最后,他劝恬期遇到事儿了务必要学会委屈求全, 忍气吞声。 哪怕恬期心里再不满, 他也知道父亲说这番话是为了自己好,所以他开始学着委屈求全,并重新给自己被迫嫁人找了个词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好听上去显得自己不至于那么没用。 可息旸,欺人太甚。 对方能这么逼他一次,以后就能逼他第二次, 他若事事退让,息旸还不得上天了! 那不行的。 上去了也得给你敲下来,因为恬期素来跟别人起争执,上天的都只能是他自己。 息旸的妥协让恬期稍微没那么生气,微微作痛的心脏也好了一些。 他推着这位大型婴儿进隔壁,对他道:“被子就这么捂着,不许摘下来,不然我就对你发脾气。” “嗯。” 看来是真的乖了。 恬期把他带到床前,道:“明天早起再喝一碗姜汤,驱驱寒气,药就不用吃了。” 他伸手来扶息旸,后者默默裹着被子看他,恬期顿了顿,道:“暂时可以先不捂,上床再说。” 息旸老实从被子里钻出来,自己爬上了床,并将自己的腿抱上去。 恬期看了一眼,把被子重新给他裹上,道:“你的腿,一点知觉也没有吗?” “有。” 恬期眼睛一亮:“若是有的话,你可以多尝试自走走,锻炼一下,一定会重新站起来的。” 息旸看着他眼里的光,笑了一下:“好。” 他忽然伸手摸了一下恬期的脸,后者立刻让开,息旸道:“你的脸,为何不上药。” 恬期皮肤薄嫩,掐一块就青一块,这会儿还能看出点淤青,他横了息旸一眼:“我就是故意的,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对我又打又骂。” 息旸郁郁道:“我该拿你怎么办。” “这句话该我说才对吧?你如果再这么闹下去,全皇宫,不,全亓京估计都得知道我们感情不和了。” “若有人敢说,杀了便是。” “……”恬期一拳击向他胸口:“说什么呢?我父亲为什么让我嫁给你,就是希望你能成为一个明君,你不许为了我胡乱杀人,知不知道?” “我会做个明君。”息旸跟他保证:“只要他们不说你坏话。” 恬期心中微微一跳。 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觉得这句话有点好听。 “说,说我什么坏话?”恬期回神,道:“就算他们说我坏话,那也肯定因你而起,你看你这两天做的事儿,分明就是在败坏我的名声,都不理你了你还不懂怎么回事吗?” 我不懂。” “你怎么能不懂呢?!”恬期凶道:“我不理你是因为我生气啊!” “所以我在哄你,请你不要生气了。” “我生气……凭什么你一哄就不气了?我就气!”恬期揪住胸口,息旸皱眉,道:“你只要见到我,就会生气么?” 恬期也皱眉,闷了一会儿,道:“如果是的话,你以后就都不出现了么?” “不。”息旸的目光在他脸上久久逗留,道:“如果你无法喜欢我,那就只好退而求其次,让你恨我。” “你……”恬期瞪他一眼,一下子按住心口:“不跟你说了,我要气死了。” 他转身要走,息旸却再次开口唤住他:“阿期。” 恬期头也不回:“又干什么?” “阿期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恬期蓦然扭脸,“谁敢欺君,那不是自寻死路么?” 息旸注视着他,恬期坦然回望:“你不要胡思乱想了,这么晚了,快睡。” 他转头出了息旸的视线,回到房间才开始大喘气儿,赶紧塞枚救心丹缓缓。 息旸坐在床上,把一切听的真切,漆黑的睫毛低垂下去,掩住了眼中所有阴霾。 恬期摸了摸自己的胸,没办法,他真不是女的,这儿平的实在厉害,而且因为瘦的缘故,按一下都硬邦邦的。 他左右看了看,又从被子里掏出两团棉花,再拿小衣包起来塞进胸口,挺着鼓囊囊的两坨在镜子前晃了晃,怎么看怎么怪。 话说就算塞了,息旸又不是傻子,之前没有,突然之间就有了,那不更得起疑心。 恬期打了自己一下,越想自己越像个笨蛋,他怎么就在息旸面前掉以轻心了呢,都怪息旸时不时拿人畜无害的模样来骗他,但总归还是怪自己防备心不够。 他重新把那两个小包包拿出来,对着镜子扯了一下领子,从这个角度看进去,的确能看到两个点点,恬期不得不承认的是,自己的这儿真的能跑马,如果真的是女儿家,这个玩意儿再贫,也总得有吧? 但他没有。 一丢丢都没有。 至于那个凸起的小点点,照理说息旸也肯定有。 恬期素来是不喜欢穿姑娘家的小衣的,故而平日穿上的时候后腰带子系的很松,也不知道以后系紧一点儿会不会好一些。 他抬手把长发松散下来,把外衫脱下,只剩里衣。 里衣领口很浅,这样一来,脖子上的小衣带子就看的清清楚楚,恬期做作的拨弄了一下长发,对着镜子递了个眼神,然后一屁股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他必须得让息旸打消疑虑,可胸是不能垫了,越垫越容易欲盖弥彰。 怎么样才算是姑娘家呢? 恬期左思右想,有什么是姑娘家有,男人肯定没有的东西? 他忽然眼前一亮。 癸水。 怎么能让息旸知道他来癸水了呢?一定不能太刻意,要让他无意间发现才行。 他找来了自己的里裤还有明天要穿的裙子,然后又取了把剪刀。 老实说,要自己把自己划伤,还是很难下定决心的,恬期拿着剪刀抬了好几下手,才闭着眼睛狠狠一划。 这一下不小心划的太狠,顿时疼的眼泪都飞出来了。 他忍住泪花儿,把血迹抹在裙子和里裤上,心里又狠狠骂了息旸一通。 也不知道好好的人怎么就生了个脑子,整天想那么多干什么,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娇妻,居然还怀疑人家是男子。 为了防止被息旸发现受伤,恬期刻意把伤口放在了上臂,他把一切处理妥当,自己咬着纱布把伤口包扎好,因为担心包的太厚引起注意,只缠了薄薄的两层。 接着,他收拾好一切,躺在了床上。 大亓三日一朝,故而息旸第二日处理政事或者面见大臣,不过以他疯帝的名声来看,除非有重事非要禀报,否则没人跑来他这儿找晦气。 于是第二天一早,恬期就换上了昨日抹上血迹的裙子。 为了防止有人看到被息旸的怒火牵连,他很早就起来让人去准备了早膳,然后背着手挡住某块地方,来到了息旸的房间。 息旸还在更衣,乍然见他,还十分意外:“阿期,怎么起那么早?” “我来陪你用膳。”恬期提着裙子在桌前坐下,见他露出笑容,道:“我又让人熬了姜汤,待会儿陛下再喝一碗。” 息旸笑容微微一僵,驱动轮椅来到他身边,道:“我已经……咳咳。” 他掩唇,恬期歪头,道:“你看,风寒还没好,那就得喝姜汤。” “阿期可以帮我开药。” “是药三分毒,你现在还在服其他的药,能少吃点儿就少吃点儿。” 恬期要的早膳很快送来,他先是故意从姜汤里捞了姜,扭头见息旸神色略冷,暗笑一声,又重新丢了回去:“姜也不能吃太多,这顿就不吃了,来,喝汤吧。” 息旸接过来抿了一口,发觉里头还放了糖,神色顿时缓和,道:“阿期有心了。” “只要你以后不逼我太紧,我每天都能这么有心。”恬期拿起筷子自顾自的吃,间或被息旸投喂一口,等到吃饱喝足,他道:“饱了,我回去了。” 息旸看上去想挽留,但还是选择了尊重,他颌首,看着恬期从身边起身,然后绕过自己,走向门口—— 恬期今日故意挑的杏色裙子,因为颜色很淡,有什么痕迹便看的一清二楚。 息旸脸色忽然一变:“等等。” 恬期刚要转身,就陡然察觉身后一股吸力袭来,他不受控制的猛地退后几步,一下子跌坐在息旸腿上,给他搂了个满怀。 息旸脸色难看至极,门口的宫女均不知他缘何发怒,只吓的噗通跪下,瑟瑟发抖。 恬期佯做不懂,同时也真的有点被吓到:“怎,怎么了?突然生气?” “你今日都去了哪儿?” ……他不会真想砍了看到自己的人吧。 恬期谨慎道:“我今日一早起来,就,就来了你这儿,就出门左拐,两步就到你这儿了,没去哪儿。” “你都见了谁?” “……谁都没见啊,就,就你。”恬期生他迁怒旁人,道:“你觉得我见了谁?” 息旸没有与他说话,而是吩咐道:“去给皇后拿件干净衣裳来。” “干嘛呀,我方才才换过新衣。” “你起多久了?” “……醒来就来你这儿了啊,都说了哪儿都没去,真的,洗完脸就来你这儿了。” 息旸搂着他,哄道:“你今日这身不好看,再换一件,乖。” 恬期不满道:“既然你喜欢我,那我不该穿什么都好看么?” “只是没有其他的好看。”息旸柔声道:“我想带你出去玩,这天开始冷了,咱们换件深色的,好不好?” 恬期没想到他为了不让自己尴尬居然连出去玩都提了,他心中微动,道:“去,去哪儿玩呀?” “带你去游江,好不好?” 息旸说着,外面的宫人已经很快拿来了他要求的衣服,是深蓝色的,息旸伸手接过来,让人把门关上,道:“来,换掉。” “我回隔壁去……” “就在这儿,我不看你。”息旸轻轻把他放开,恬期只得点头答应,他拿着新衣服跑到屏风后面,息旸背过来,目光忽然落在恬期方才坐过的椅子上。 那椅子是红木的,颜色很深,一眼看去,干干净净。 男人伸出手指,轻轻擦过。 指尖也分外干净。 恬期很快走了出来,一脸跃跃欲试:“咱们什么时候出去?” “稍后就去。”息旸温和提醒:“你看看,还要什么没准备的。” “要不,我们带点羊肉,去船上吃便炉吧!”恬期提议:“吹着小风吃着便炉,再喝点冰镇甜茶……” “你这两日还能吃冰么?”息旸笑容不变,恬期意识到他又在委婉提醒,只好收敛,道:“那,喝点温的也行。” “好。” 恬期准备走出去,却又转回来把换下来的衣服拿了:“我拿回去让他们洗了。” “好。” 恬期嘴角上扬,高高兴兴的回了隔壁。 息旸还真好骗,不过这家伙对心上人还真是好啊,恬期把衣服扔进洗衣篓,然后爬上床,快乐的蹬了蹬腿。 太好了,可以出去玩了。 恬期又跑出去吩咐何总管给准备鱼钩,他还想来一场江上垂钓,除此之外,再弄个烤架,他难得出去一起,还想吃完便炉吃烤肉。 这厢,息旸忽然拦住了送洗衣服的宫女,“那件粉色给我。” 宫女不知其意,但还是赶紧把衣服取出来递给他,息旸拿在手里,命人准备了热水,将门关上,找出那块血迹,正要浸入水里,忽然微微一顿。 恬期穿的裙子用料都是十分讲究的,故而裙子的褶子也压得很齐整,会比较宽,恬期腰细,平日穿的时候褶子都整整齐齐,哪怕要坐下去,血迹也不会只晕染一块,必定会把褶子内部或者边缘留下痕迹。 息旸将裙子翻到内部,看着越往里层越淡的痕迹,脸色缓缓沉了下去。 “息……陛下!”恬期过来喊他了:“咱们什么时候去啊?” 息旸没有回答。 “陛下!夫君!” 恬期是真的想出去,他现在呆在宫里,每天就跟笼中雀似的,就算息旸宠着他,什么都不让他管,可也无聊的很。 “很快。”息旸将裙子浸入水中,深吸一口气,转过来拉开房门,道:“你想吃什么,让厨房去准备。” “不吃了。”恬期凑过来,软软道:“就想赶紧跟夫君一起去游江,要过神仙日子。” “跟我一起,能算神仙日子么?” “自然算了。”恬期说:“就是因为有你,才叫神仙日子呀。” 息旸轻笑一声,命人去准备了马车。两人乘坐马车上了画舫,恬期第一件事就是拿着鱼竿跑到甲板,稳稳的一坐,把鱼钩甩了下去。 息旸碾动轮椅停在他身边,看着他随风飘飞的裙摆,道:“船在行,你能钓得到么?” “我这叫,恬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息旸笑了笑,“难道不该是太婆?” 恬期神色一僵,风呼呼刮在脸上,他抬手抹了一把被吹到脸上的乱发,一脸镇定道:“我就举个例子,你懂什么。” “很少看到女儿家喜欢钓鱼的。” 接连两句话都涉及到性别,恬期心开始不稳,他琢磨来去,怎么也不信息旸能发现什么,道:“我,我就喜欢,我不光喜欢钓鱼,我还喜欢爬树,喜欢抓鸟……怎么,你这就嫌弃我了?” “岂会。”息旸望着他,道:“阿期怎么样我都喜欢。” 恬期心里还是慌得不行,息旸又道:“我让人把船停下,你慢慢钓。” “算了!”恬期利落的从船边爬起来,对息旸凶道:“我没兴趣了!” 他把鱼竿扔到一旁,让人取来炭炉,在上面放上铁网,然后将御厨切好的肉片丢上去,息旸来到他身边,道:“怎么生气了?” “我爱生气就生气,关你什么事。”恬期说罢,又没憋住:“你就觉得我不像女儿家,是不是?” 息旸神色淡淡,取过长筷翻着铁网上的肉片,温声道:“怎么会呢。” “反正你就是嫌弃我,既然这样你不如把我休了算了!” 息旸停下动作,静静看着他,恬期只好躲开视线到处乱瞟,嘀嘀咕咕:“看什么看,有本事你就把我吃掉。” 息旸收回了视线,专注于铁网上的肉片,并把已经烤熟的给他放在碗里。 恬期便低头吃,吃的正欢,忽然给息旸一把推开,整个人一下子从椅子上滚到地上,他摔得一懵,爬起来刚要发怒,就听到一声闷响,抬眼一看,只见息旸的轮椅灵活的转开,而一侧的船栏旁,赫然插着一把箭矢。 有人行刺。 恬期顿时不敢在甲板待了,他赶紧抓住息旸的轮椅:“我们快进去。” “省事三。”息旸吩咐让人下船去查,一边安抚恬期,道:“别怕,人不会太多的。” 恬期没吭声,他觉得那箭好像是冲着自己来的,而不是息旸。不过息旸这么宠他,如果被他的对手知道,会对自己下杀手也是情理之中,他松开轮椅,抬步坐在一边儿,忽然觉得自己这辈子,要么被息旸识破身份杀死,要么,就只能跟息旸同生共死了。 他正想着,忽闻息旸开口:“你受伤了,来人,去拿药箱。” 恬期还没回过神,息旸就已经来到他身边,伸手抓起了他的手臂,目光落在他为了制造‘癸水’而亲自留下的伤口上,此时此刻,那里正缓缓朝外渗着血。 恬期急忙伸手护住:“没,我没受伤。” 但有息旸在,他怎么可能护得住,文琳琅很快将药和纱布拿了过来,息旸命人都出去,直接轻轻一扯,恬期伤口处的布料顿时被撕开,露出里面被血迹染红的纱布。 嗯…… 太神奇了。 息旸也终于反应过来。 人怎么能在外衣没破的情况下多出一道血痕,而且还提前包扎好了呢。 恬期嘴唇一抖:“夫君,你听我解释。” 息旸神色平静:“好,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  桃妹:其实昨天晚上你睡得太死咱家来刺客了…… 羊羊:哦。 感谢在2020-06-18 13:21:32~2020-06-19 18:32: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妃花:D、4231149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连翘、大尾巴、红月、云恋 10瓶;42006530 5瓶;山青水白 2瓶;non、箐呱、过风、懒懒、三岁、Agata_陆灸灸、悄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恬期说要给解释, 但解释半天,也没解释出来一个字来。 息旸直接伸手把他抱到腿上,恬期缩着脑袋,咬着嘴唇, 看他沉默而温柔的帮自己换下旧纱布,再耐心的将新药换上, 等到换好, 他的脸已经埋在了息旸怀里,还是没憋出一个字。 息旸搂着他,沉默了一会儿, 问怀里的缩头乌龟:“怎么伤的?” “做, 做梦, 梦游,不小心……” “那你在梦里, 还自己给包扎好了?” “哎……醒, 醒来包的。” “梦游的时候你记得?” “那, 那怎么会记得呢……谁梦游能记得清细节啊,这, 这其实是病。” “那倒是奇怪了。”息旸道:“你不记得梦游细节, 可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受伤了,居然能忍住一声不说……倒不太像你。” “……我嫁人之前,我爹,我爹跟我说, 让我跟你了之后,应该,成熟一点儿,所以我就没说。” “原来如此。”息旸的手抚过他柔顺的长发,恬期又是一阵头皮发麻,听他轻笑:“阿期长大了。” “对。”恬期赶紧道:“我都已经嫁为人妇,自然不能像以前一样了。” 息旸的目光落在他被撕裂的袖子上,纱布缠绕下,莹白的一截手臂映入视线,他取过一旁的薄斗篷搭在恬期身上,后者久久没听他言语,便偷偷来看他的表情,小声道:“夫君。” “嗯?” “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息旸轻柔的环着他:“阿期究竟为何撒谎。” “……”恬期看着他温文尔雅的表情,等对方看过来的时候,他又悄悄移开视线,想偷偷从男人怀里离开,却又不敢太过用力,更小声道:“那夫君觉得,我为何撒谎?” “你割破手臂,把血滴在裙子上,是想让我知道你来癸水了。”息旸说:“为什么这么做?” “我没有。”恬期条件反射的反驳假装癸水一事,死鸭子嘴硬:“我真来了。” 息旸跟他倔强的眼神对上,脸色未变,手却忽然来掀他裙子,恬期懵了一下,急忙夹紧下肢:“你你干什么?” “若当真是癸水,衣服的血迹怎么会由外而内,而非由内而外?” “……”恬期揪着裙子,神色开始不安:“你,你怎么知道,不是,你是不是有病啊,我裙子上染了癸水你还拿去看你……” 他涨红了脸,有点想打他,却又怕再火上浇油,只畏畏缩缩的抱怨。 “我拿去,是怕你被下人知道了尴尬,想亲自帮你洗净。” 恬期低着头,他虽然不是女孩子,但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头居然诡异的有点暖……呸呸,这息君尧也实在是,太贴心了点儿,贴心的有点病态了。 恬期忽然觉得要真是女孩儿似乎也挺好的,有个这么会疼人的夫君。 不过他也就想想,嘴上还是很硬:“反正我就来了,你说我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我说我来了,我就来了。” “你还要狡辩。” “谁,谁狡辩。”恬期伸手推他,怒道:“就来了!我没割自己,我就有癸水。” 息旸神色阴沉,忽然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恬期像一盆花儿似的被他从膝盖上托起腾空,男人直接低头埋首于他腹部,皱了皱鼻子。 恬期猝不及防,脸更红了,他一边挣扎,一边来推息旸的脑袋:“你有病啊,你闻我干什么!” 男人臂力惊人,抱着他跟抱猫似的,纹丝不动,直到恬期开始扯他头发,他才将恬期丢在膝盖,脸色郁郁:“你非要骗人是不是?” “我没骗人!” “恬期。” 恬期有点怵他,他揪着裙子,很用力的攥着,自言自语自我催眠:“我没骗人,我就有,就有癸水,我一个好好的姑娘家,凭什么不能有癸水了?” 息旸的脸色渐渐变得十分可怖,恬期又看他一眼,一边觉得心虚,一边又死皮赖脸,只是声音越来越小:“我就有,我没撒谎……” “恬期,我再给你最后一次……” 他的话因为恬期突如其来的吻而戛然而止,恬期笨拙的在他嘴唇上啃了两下,心跳飞快,道:“我没撒谎。” 息旸目光闪动:“你明明……” 恬期又亲他一下,然后狠狠咬他一口,心脏跳得更快,道:“我没撒谎。” “可……” 恬期再亲他,伴随着越来越迅速的心跳,他主动探出了佘尖。 三番两次的撩拨终于让息旸合着这个吻,把所有要出口的话全部咽了下去。 吻毕,恬期有些喘不过气,他把脑袋靠在息旸胸前,手掌按在砰砰作响的胸口,还是慌的厉害。 息旸从袖中摸出救心丹,给他含在唇间,恬期艰难的喘息,被息旸轻轻抚着,“别慌,慢慢来。” 恬期终于缓过来,他搂着息旸的脖子,泪汪汪道:“我不喜欢你的时候,你说我说什么都是对的……你勾引我,让我,好不容易有点喜欢你了,你,你又开始不信我。” 息旸呼吸一窒,他看着怀里人可怜兮兮的表情,道:“你,喜欢我了?” 恬期一边观察着他的表情,一边继续委屈:“本来是有一点点的,可是你不信我,还要凶我,现在都快没了。” “我信你。”息旸改口,问他道:“那一点喜欢,还能回来么?” 还是那副很认真的表情,带着一点点的渴求,恬期的心忽然像是被什么轻轻刺了一下,他睫毛闪了闪,道:“回来了。” 息旸露出笑容,恬期又道:“不过,本来有一大点点,现在只回来一小丢丢。” 那笑容暗淡了片刻,恬期躲开他的视线,轻轻松了口气。 算是蒙过去了。 息旸的目光在他脸上落定,忽然轻声开口:“其实我本来以为,你是为了不跟我行房才那样做的。” 息旸居然是这样以为的? 正处于放松之中的恬期毫不犹豫的点头,语气凶巴巴:“是又怎么……” 一句话没说完,他忽然脊背一凉。 不对,是试探。 本来前面都已经说过相信他了,突然提这句话是做什么?如果恬期一口承认下来,就等于承认自己有癸水根本就是在撒谎,这会儿对为了不行房一事承认的这么利索,明显就代表着撒谎是为了掩饰另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毕竟,本身恬期就已经义正言辞口头拒绝了行房,搞出癸水一事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恬期呼吸乱了一瞬,然后鼓起脸颊怼到他面前:“你不是说信我么?怎么,又不信了?那这样的话,一丢丢喜欢也没有了。” 息旸注视着他,宠溺的揉他的脑袋:“逗你的。” 心机。 恬期怀疑他肯定是意识到了什么,可他又实在不敢开口问,只能暗暗憋着,转移话题道:“我饿了。” “想去哪儿吃?” “外头都有刺客了,当然只能在这里吃。” “你若想出去,我们就出去,不怕刺客。” 恬期还是有点怕的,他怕息旸待会儿故意让他被刺客抓走,然后不说为什么撒谎就不救他。他不吭声,息旸也没有强求,命人将在船房里放了便炉,开窗通风,好方便他边吃边赏景。 省事三很快待人回来,道:“刺客已经被击毙,没看出是谁的人。” 息旸颌首,又问恬期:“还想去钓鱼么?” 恬期想到他那句女儿家钓鱼少见,不由的将点头换成了摇头:“其实我不怎么喜欢钓鱼的。” 息旸意外的抬眼:“那你喜欢什么?” “我,我其实,喜欢琴棋书画,还有,绣花什么的。” 息旸不动声色的给他夹菜,恬期喜欢带甜味,辣的不太能吃,一般吃饭是一定要荤素搭配均匀的,不会有光吃肉不吃素的现象,这也是因为他很在乎自己的身体。 “方才你说你喜欢爬树捉鸟,我还以为你跟男孩子一样,都喜欢户外活动。” 恬期吃饭的动作一顿,他慢慢把筷子从嘴里抽出,将口中食物吞下,道:“我喜欢出来玩,其实我就是新鲜,事实上……我小时候,这种事从来没干过。” “我印象中好像不是这样。” “……你能有什么印象,我都没印象。” 这一点不太好,息旸有他没有的记忆,恬期也不知道小时候俩人究竟发生过什么纠缠,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带人家上树抓过鸟儿。 “小时候是小时候,小时候调皮捣蛋……长大了我就变了。”恬期一脸认真,道:“我现在就是大家闺秀。” 息旸一笑,拿手帕给大家闺秀擦了擦嘴,道:“不说话的时候是挺像的。” 恬期心里不高兴了,这个家伙怎么总拆他台呢,他放下筷子,道:“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爹是丞相,丞相难道不算大家么?我就是大家闺秀!” “……那应当会有几个闺中密友?”息旸道:“不如哪天把你的小姐妹喊出来,我请她们吃个饭,让你出出风头。” 还真没有。恬期虽然打小做女孩儿养,但基本上就跟恬家来往比较密切,就跟几个表哥关系挺好的,他算是老来子,跟表哥表姐年纪差别都挺大的,有的表侄都比他年纪大。 以前晏相不让他出门乱跑,怕出危险,后来他知道自己男扮女装,更不可能跑去寻找闺阁姑娘,怕弱冠之后真相大白,坏了人家名声。 “我,我没闺蜜。” 其实朋友还挺多的,恬期有时候会跟着舅舅出门做好人好事,也结识过一些同龄的少东家,但也都是男孩儿,而且个个还都对他有点儿意思,恬期当然不能带息旸去见。 “我也不想出风头。”恬期把筷子放下,道:“现在谁不知道我嫁了个好郎君啊,哪里还需要跑去人家跟前显摆?” 息旸望着他,恬期心虚的摸自己脸:“我脸上有花儿啊?” “嫁人之后,阿期都变乖了。” “我爹教的……我爹说我得听话,伴君如伴虎么。”恬期说的很小声,息旸听的很清楚,但却没跟他一般见识,他说完,又被息旸塞了一筷子肉片,男人轻声道:“都说晏夫人尚绣,绣工在当年可是出了名的好,我母后有一件衣裳,就是托她帮忙做的。” “那当然,我娘虽然不是绣娘出身,可她打小就喜欢这个,绣起东西来惟妙惟肖,我小时候的衣裳都是她亲自做的,不过现在也不行了……她眼花了,都好久没给我做过衣裳了。” “阿期方才说喜欢刺绣,不知绣工如何?” “……虽及不上我娘,但,但放眼亓京,还是排的上号的。” “都会绣什么?” “就很常见的那些啊。”恬期努力做出很懂的样子:“凤凰啊,鸳鸯啊,老虎头啊,还有祥云啊……我一时也想不起来太多了。” 息旸垂眸,忽然取出来了一个荷包,荷包的布料有些泄了,应该是戴了很久的缘故,上方绣着一朵鲜艳的芙蓉花,绣线至今都未褪色,显然是用线极好,但或许因为磨损,绣线脱落许多,看上去有些残缺。 息旸把荷包推到了他面前,恬期咬着筷子,微感懵逼:“这个……” “这是母后在世时帮我做的。”息旸望着他,眼神真挚:“用了很多年,有些破了,一直很想修,但又不想母后的遗物被旁人玷污,你是我的妻子,我想请你帮我修补一下这个荷包,可以吗?” “……”恬期忽然有些燥热,脸颊微红,有点出汗,他憋了一会儿:“你,你母亲的遗物,我补……补不好怎么办?” “晏夫人绣工这么好,你一定也不差。” 恬期慢慢放下筷子,视死如归的伸手来拿那个荷包,目光落在上面脱线的部分。绣线在布料上面残留过久,虽有些地方脱落,可还是能看到芙蓉花的轮廓,恬期咬了咬唇,不是很自信的道:“看上去,倒也不是很难……” 息旸眸色温柔:“我相信阿期。” 恬期别扭的摸了摸耳朵,神色复杂了起来。 毕竟是晏相家的孩子,恬期琴棋书画倒是样样精通,但女红这一块儿,他是真的碰都没碰过,唯一接触针线的时候也就是帮阿娘纫过针罢了。 恬期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这亓京十有□□闺秀都肯定会些绣工,哪怕不精湛,也定是学过,他也就是觉得这种女儿家的东西自己随口一提,息旸肯定不会往他男扮女装方面想了,谁知道息旸还有个脱线的荷包。 恬期瞬间没了游江的心思。 回去的路上,他披着斗篷,手里抱着那个荷包,垂着脑袋,神色凝重。 息旸的目光还是很专注的看着他,忽然开口:“阿期。” 恬期没说话,神情之中有几分悲伤。 “阿期?”息旸再次开口,恬期终于回神,忙抬起头:“啊?怎么了?” “你在想什么,看上去很不开心。” “我……”恬期顿了顿,道:“我有点难过。” “你不会刺绣?” “当然会了!”恬期道:“我是说,我在缅怀,缅怀母后。” “如果你不会的话,其实也不用……” “谁说我不会。”恬期抱着那荷包,反复强调道:“我会,我可会了,我特别会,我就是怕唐突了母后,所以,提前跟她打个招呼。” “哦。”息旸看着他重新垂下脑袋,雪白的脸上陇上一层朦胧的悲痛,倒是真情实感的很。 男人无意识转着扳指,神色若有所思。 奇怪。 怎么能这么傻。 作者有话要说:  桃妹:我为离世的母后感到分外悲痛。 羊羊:看出来了。 感谢在2020-06-19 18:32:56~2020-06-20 13:44: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我愚蠢的欧豆豆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迹延、九辫 10瓶;懒懒、圆脸 6瓶;哈鲁、克拉拉、不要丢手机哦 5瓶;正三观青年 2瓶;箐呱、三岁、non、Agata_陆灸灸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恬期哪里能会刺绣, 他连针都不会拿,但车上息旸一路盯着他,他也只能打起精神勉强应对。 好消息是,登基大典在即, 息旸没时间理他,至少不会那么快跟他要荷包。 坏消息是, 恬期也得跟着准备一番, 穿上凤冠去参加大典,没什么时间拿针。 恬期的手其实很稳,他跟舅舅学针灸的时候就被夸过很多次有天赋, 但绣花针跟针灸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至少布料上没有穴位, 完全没法下针。 是夜,在扎了自己第三次之后, 恬期忍无可忍的丢下了绣面, 起身走到了后院。 这是深秋里难得的晴夜, 天空挂着一轮半月,旁边缀着几颗明亮的星子, 微风吹过, 竹林沙沙作响。 恬期含着肿起来的手指,一边暗暗冒火,一边朝前走去,却忽然听到一阵很轻的喘息,他抬步走过去, 只见息旸正坐在轮椅上,额头的发都湿了很多,有黑色的色剂滑过苍白的脸颊。 他抬袖擦了擦,脸上带着几分强作镇定:“怎么起来了?” 恬期的目光落在一旁的木架上,那木架约有半人高,应该是专门练习走路用的,藏在竹林后面,还挺隐蔽,恬期居然都没发现过。 “你在锻炼走路么?”恬期走过来,道:“怎么不喊我?” 息旸抿唇,轻声道:“你不理我。” 恬期弯腰来将他的手臂拉到自己肩膀,道:“我扶你。” “不用了。”息旸收手,道:“很晚了,你该好好休息。” 恬期看着他,忽然又来拉他的手臂,顺便来抱他的腰,道:“我说过会治好你,就肯定会治好你的,我已经有头绪了,明日大典之后,我就给你针灸。” “阿期。”息旸不使劲儿,恬期根本拉不起来他,他扭脸看息旸,后者道:“明日大典,你不要去了。” “为什么?” “我不想你跟一个残废走在一起。”息旸凝望着他,道:“等我以后能站起来了,你再陪我一起。” 恬期鼻头忽然酸了一下,他眨了眨眼睛,道:“我们,不是已经成亲了么?” “明日所有的目光都会落在我身上。”息旸道:“我娶你,是因为我相信我可以给你天底下最好的一切,但明天,我不能给你一个体面。” “我不在乎这个。” 息旸笑了一下,他刮了一下恬期的鼻子,道:“我在乎。” 他再次把手臂从恬期脖子上拿下来,道:“去吧,去睡觉。” “我不困。”恬期左右看了看,一屁股在石凳上坐下来,道:“我们说会儿话吧。” “你想说什么?” “你的腿怎么伤的?”恬期问完,又解释道:“我觉得最好知道怎么伤的,也好对症下药。” “忘记了。”息旸垂眸,戴着扳指的手指骨节修长,他按在自己的膝盖,道:“我失去了理智,回过神来的时候,身边都是死人,只有我还活着。腿上中了毒箭,但身边没有军医,我自己拔了箭,封了穴道,等文琳琅带人赶来的时候,腿已经动不了了。” “后来呢?” “刮骨祛毒,但没什么用,虽然有知觉,但不能支撑我站起来。” “下雨天,会疼么?” “会。”他还是看着恬期:“很疼,这两日,因为阿期不理我,就更疼了。” “……你怎么又扯我?” “母后的荷包修好了么?” “……”提到这个,恬期的手指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他皱着眉,一本正经的训斥道:“现在当务之急不是修荷包,而是你的腿,我要尽快把你治好,你不要总想着荷包。” “如果阿期愿意给我绣一个新的也好。” “行。”恬期正愁找不到机会拖延时间呢,当即一口答应:“等我给你绣个新的,不过刺绣是要灵感的,不然绣出来的东西没灵气,所以你不许催我。” 息旸又是一笑,道:“好。” “要不,我推你回去吧。” “如果是跟阿期一起睡就回去。”息旸说:“我不想一个人独守空房。” “我还独守空房呢,我怎么就能回去了?” “你心里没有我,所以不觉得有什么,可我心里满满都是你,自己一个人,就会觉得很难过。” 恬期不自在的摸耳朵,息旸安静的观察着他,见他咬了咬嘴唇,陡然瞪了过来:“总之我不会跟你一起睡的。” 息旸目送他回了屋内,眉头微微皱了皱,然后敛下长睫,掩下了眸中思绪。 既然息旸发了话,恬期也就真的没去大典,趁着息旸不在的时间,他又拿起了绣花针开始捣鼓,手指被扎肿了,他只能翘着肿起来的手指,笨拙又认真的对着布扎针。 功夫不负有心人,恬期就不相信,绣个荷包还能难倒他。 “嘶……”是真的疼,恬期观察了一下时间,察觉大典应该快结束了,便从窗前挪到桌边,小心翼翼的给自己手指上了药,顺便吹了吹。 他也不敢包扎,怕太过明显给息旸察觉,就顶着药水翘着手指晾了一会儿,稍微消了下肿。 等息旸回来的时候,他又若无其事的拿起桌子上药杵开始捣药。 息旸停在门口,见他如此卖力,便命人去准备了吃的,自己驱动轮椅行进门内,目光忽然落在他扶着药臼的手指上,恬期急忙把翘着的手指缩进袖子,道:“都忙完了?我在弄外敷的药粉,我这个药比你之前的金疮药好多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话很多,代表着他有些慌乱。 息旸目光温和:“我帮你吧。” “哦。”恬期一边藏着手指,一边把药臼推过来,道:“那你弄,我去让人准备吃的。” 他还没站起来,息旸便道:“我已经吩咐下去了。” 恬期只能坐下来,拿起书装模作样的看,息旸再次开口:“父皇这两日身体不太好,恬院判一直在帮他调理,会经常进宫,你若是无事,可以过去陪父皇说说话,看能不能再跟你舅舅学到什么。” “是么?”恬期眼睛一亮:“那我吃罢饭就去。” 息旸的手劲儿比他要大,捣药能捣的粉碎,他时不时朝恬期的手指瞥一眼,忽然道:“来帮我一下。” “啊?” “袖子,帮我挽一下。”他手上沾了药粉,不太方便,恬期只好站起来,本想单手帮他,可想了想,还是把另一只手伸了出去,飞快的将袖子帮他挽好,刚要缩手,却忽然被他一把抓住。 息旸看着他,恬期用力想缩回来,但对方的目光却已经缓缓移到了他手指上。 男人捏着他的手掌,逼着他手指伸展,恬期抬起另一只手来推,却给他轻轻一拽,又给拖进了怀里。 恬期气的拿肩膀顶他:“你干什么!” “手指怎么肿了?” “哪儿肿了?”恬期又一次嘴硬:“我看你眼睛也有问题,我这手指白白嫩嫩细细好看的跟青葱似的嗷啊……” 话没说完,息旸忽然对着他的手指捏了一下,恬期眼泪花子当场就飞出来了。 他扁着嘴,委屈的瞪着息旸,后者跟他对视,道:“怎么肿的?” “我没肿。” 息旸再捏了一下,恬期疼的眼泪汪汪,还是嘴硬:“就没肿。” “没肿你哭什么?” “我疼的。” “不肿为什么会疼?” “你捏我我当然疼了!” 息旸的手从他柔软的掌心,一直捏到微微发硬的指尖,道:“指头,到底怎么回事?” “你捏的。” “你……”息旸要被他死不承认的精神给气笑了,他道:“我给你捏成这样的?” 恬期理直气壮:“就是你捏的。” “恬期。” “你叫我名字干什么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阿期。”息旸大概没见过这么嘴硬的人,他道:“你不会绣花,为何要装作会绣?” “我会绣,我绣的可好了。” 息旸看着他通红的眼圈还有自以为是的表情,忽然低笑了一下,他搂着恬期的腰,抱猫似的搂着他,然后低头来吻他,恬期扭着脖子要躲,却还是被他按着亲了一番,恬期更加觉得委屈,凶道:“你干什么?!” “承认不会绣工就那么难?” “谁说我不会,我会的,我绣的特别特别好。”恬期挣扎着,道:“你根本没见过,等你见到,你就知道什么叫完美无暇,什么叫惟妙惟肖,什么叫栩栩如……” 息旸忽然一挥袖,一股劲气将窗前的篮子掀翻,从里面跌出一个圆形绣盘。上方的紧绷平坦的薄纱中央已经被捅的松松垮垮,还有不少错乱的针孔,绣线在上面纠结了好几个小疙瘩,丑的有几分可笑。 恬期不愧是恬期,到了这会儿还是面不改色,息旸却难得笑开:“完美无瑕,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嗯?” 恬期吞了吞口水,然后挑了一下眉毛,道:“我绣的是蚂蚁,蚂蚁就长这样。” “你呀。”息旸的语气无奈了起来:“若是不会,直接告诉我就是,没必要非要逞强。” “谁逞强了。”恬期固执道:“我会的,我绣的特别好,本来就特别好……你要是觉得不好,就是你眼光有问题。” “阿期……” 恬期一下子捂住了耳朵,带着哭腔抖着嗓音道:“你不要对着我耳朵说话我痒痒……” 息旸稍微离开了一些,他伸手给恬期抹眼泪,道:“你哭什么?” “因为你把我捏疼了。”恬期手指微微发抖,心里十分慌乱和害怕,却还得强作镇定:“你凭什么说我不会绣花,我是大家闺秀,我会绣花的。” “好,你是大家闺秀。”息旸握着他的手指,眸子暗了暗,道:“不要绣了,我不想看到你受伤。” 恬期泪汪汪的瞄着他,息旸没忍住,又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恬期闭了一下眼睛,他有种息旸会把他吃掉的错觉,小声哑哑道:“我会把你的荷包绣好的,我只是忘了怎么绣的,我以前真的会绣的……我琴棋书画绣样样精通的。” “好。”息旸温和道:“你最厉害了。” 恬期犹豫的看了他一眼,在他腿上挪了挪屁股,伸手抱住他的脖子,道:“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欢我了?” “怎么会呢。” “那你为什么觉得我在撒谎?你说过我说什么你都信的。” “……我只是想让你说实话。” “可我说的就是实话啊。” “好。”息旸说:“我错了,不该把你的手指捏肿。” 他抓着恬期的手,放在唇边吹了吹,道:“鉴于我害你的手指受伤,所以荷包的事情可以慢慢来,算是给你的补偿,你同意么?” 恬期观察着他的表情,确定他真没生气,才点头道:“我同意。” “而且你说的对,我的腿要紧,你专心弄这个就好。” “哦。”提到自己的专业,恬期彻底放心,又讨好道:“药我已经配好了,明天我亲自给你煮。” “好。” “然后,我还有想要的。” “要什么?” “我还要衣服,首饰,就,你也知道,我女孩子家家的,虽然嫁了人……可我还是想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他眼神认真,息旸诡异的顿了顿,道:“我能理解。” “那你要给我买。”恬期揪着他的衣角,道:“你要多带我出去逛逛,我还要买香粉,买胭脂,我觉得上回那个唇脂不好用,我要重新换。” “……好,你想什么时候去,我们一起。” 恬期一直盯着他,确定他没有任何异样,才终于把身子从他怀里离开,道:“我们吃饭吧。” 他推着息旸来到饭桌前,下人已经布好了饭菜,恬期坐在他身边,主动给他夹菜,道:“你以后不用全弄我爱吃的,你也弄点自己喜欢吃的,照顾别人的时候也该好好照顾自己才行。” “好。” 恬期吃着饭,眼珠子时不时朝他那边转,息旸举止优雅,忽然再次开口:“其实阿期虽然出身名门,有些地方倒的确不太像闺中女子。” 恬期顿时警惕,“哪儿不像?” “阿期,应当没有读过女德吧。”息旸道:“三从四德,以夫为天……这倒也无碍,我一直觉得,阿期身上有些男子才有的……” “错觉!”恬期坐直,打断他道:“我没有,我没有男子才有的……什么什么,什么都没有,我是女子,跟男子有什么关系?你脑子不好,你不要胡思乱想!那都是错觉,这在医学上是病,是妄想症。” 他给息旸夹菜,道:“你快吃。” 息旸颌首,道:“可是阿期一直抗拒……” 恬期直接夹了块肥肉堵住他的嘴,脸皱成了包子,有些慌还有些躁:“你不要胡说八道了,息君尧,我已经开始喜欢你了,我没有抗拒你,我就是还没习惯,我一定会习惯的,等你好了我就习惯了。” 息旸把肉吞下去,道:“那今晚一起睡吧,我不碰你。” 恬期沉默了一下,摇头,道:“不行,我还没准备好。” 息旸看着他,恬期抿了抿嘴,还想再给他嘴里塞东西,却忽然被他抓住:“阿期,你说实话。” “什么,实话?” “我说了会尊重你,可你还是不肯跟我同房,哪怕仅仅只是睡在一起,阿期,你到底有什么秘密,是害怕被我发现的?” 恬期试图抽手,抽不回来,他捏着筷子,心跳又有点快:“我没秘密,我也没怕,我就……” 息旸打断他:“那就一起睡。” 恬期睫毛不停的抖动,他转动眼珠朝床看了一眼,暗道大不了就系紧腰带死不承认,遂硬着头皮道:“一起睡就一起睡 作者有话要说:  桃:我是女的,我就是女的。 羊:你说的都对。 感谢在2020-06-20 13:44:35~2020-06-21 17:28: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妃花:D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阮笙箫 13瓶;一口八个小朋友 10瓶;澄小诚 5瓶;水风轻 4瓶;Agata_陆灸灸、以为每天多刷几遍就能、三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息旸果然怀疑了。 恬期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明知道自己这样只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但除了否认之外却没有别的办法。 只要息旸不挑破,他就权当不知道。 他没料到刚成亲没几天息旸居然就发现了端倪,当然怪也只怪自己太疏忽……可谁又能想到堂堂一国之君居然会贴心到帮妻子洗裙子啊!!! 正常人有几个能跟得上疯子的想法? 恬期自暴自弃, 晚上早早清洗上床缩在里面的角落,暗想这件事还是要跟父亲打声招呼才行, 最好能让息旸答应放父亲他们回家乡。 可是表哥他们怎么办?会不会一起被迁怒呢? 他们都还很年轻, 有的在太医院,也有得京城开医馆的,还有在翰林的, 总不能也说告老还乡吧? 恬期越想越觉得这件事一开始就不该听父亲和舅舅的, 夫妻两个每天同吃同住, 要是不发现那就奇了怪了。 “阿期。” 息旸的声音魔鬼般的传来,恬期捂着耳朵装没听到。息旸道:“过来, 把头发擦干。” 恬期爬起来, 看着他披散下来的灰白长发, 虽然他知道息旸头发是因为药物原因,但或许是因为对方经常会在自己面前把头发染黑的缘故, 每次息旸洗净头发, 他心头都会微微一震。 不知为何,他发现自己有点难受,说不出来的,憋屈。 但不是为自己,好像是为息旸。 恬期大抵是不如息旸能够忍耐的, 他想,如果自己跟他互换,那么他一定会把所有伤害过自己的人千刀万剐。 他坐过去让息旸给他擦头,然后道:“你头发也没干。” 息旸拿毛巾包着他的头发,道:“你帮我擦?” 恬期于是重新拿了个毛巾,也包住了他的头发,息旸的毛巾还挂在他头上,恬期这么一下子也裹住他的脑袋,两条毛巾瞬间裹着两颗脑袋隔绝出来一方小天地。 他看着息旸过于俊美的容颜,呼吸忽然诡异的顿了下来。 他觉得自己见过这张脸,见过这双眼睛,不是在长大之后,而是在很小很小的时候。 他真的见过息旸。 隔着一个铁笼,他看到一张还未长开的少年容颜,对方蜷缩在里面,像一只无助的小兽。 他眨了眨眼睛,忽然想到了什么:“你……” 息旸抓着毛巾的手微微用力,恬期犹被裹在里头的脑袋便不由自主的向他靠近,然后,被他吻住了嘴唇。 或许是毛巾隔绝出来的空间太过于狭小,恬期忽然燥热起来,他的脸迅速涨红,心脏跳得很快,但却不是熟悉的病症,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知道除了慌之外,还有点点怪异的紧张。 息旸每次吻他的时候都好像很着迷,温柔又深情,还有克制的粗暴。 恬期快喘不上来气儿了。 他又一次扯着息旸的长发把他推开,男人的神色当即变得十分不悦,恬期抓完便松,直接从毛巾下面钻出来,揪着胸口道:“我,我心疾要犯了。” 息旸从枕下取出药递给他,恬期乖乖吃掉,眼珠朝他飘一下,道:“你以后不许随便亲我。” “你说你喜欢我。” “我说有一丢丢喜欢你。”恬期强调:“一丢丢你懂不懂?” “做一点亲密的事,就会变多了。” “那也得是我心甘情愿吧?” 息旸眸色一寒:“你不甘不愿?” 恬期察觉不妙,忙道:“我,我是说我害羞,女孩子家家的,害羞也是人之常情吧?” 息旸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直接伸手把他从床上揪到腿上,将他长发擦干,道:“女孩子家家,坏主意倒是不少。” “什么坏主意?”恬期要跟他辩辨了:“我怎么又坏主意了?” “不要乱动。” 恬期向来是不肯听话的人,你越是要让他往东,他就偏是要往西,息旸越是不许他动,他就扭着腰挪来挪去。 “恬期。”息旸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恬期越发不满,又挪了两下,息旸陡然收拢双臂,又吻上了他的嘴唇。 这个吻炙热而滚烫,跟上一个完全不同。 恬期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不让自己动了。 息旸的手掌也是滚烫的,只要上方的象牙扳指有些微微发凉,他的手掌抚过恬期的脸,后者在他怀里僵硬的绷着,乖得像鹌鹑。 息旸看了他一会儿,恬期大气儿不敢喘,然后给他又是一搂,低哑的声音响在耳边:“胡闹。” 恬期眨了眨眼睛,试探的推了推他:“我想睡了。” 一刻钟后,两人分别躺在了床上,恬期还是缩在很角落,过了一会儿,他偷偷扭头看了一眼息旸,道:“你准备什么时候杀虞皇后?” “不急。”息旸也扭脸来看他,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恬期也跟他一样躺平,拿被子盖住自己,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道:“我就是觉得她很可恨,如果我是你的话,一定要把他们全家都千刀万剐,反正他们虞家满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都虚伪。” 恬期从出生开始,晏相就没想过让他能出人头地,故而并未将他往做官方向培养。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养成他这种刻薄娇纵的性子,息旸看着他的侧脸,牵了牵唇,道:“那就听你的,把他们全家都千刀万剐。” 恬期说话的时候,其实是带着孩子气的,纵然说的再狠,也难吓到旁人。但息旸随随便便的一句附和,却足以让人毛骨悚然。 恬期心中的不平之气瞬间被他给吓没了。 他又来看息旸,道:“我的意思是,虞家那些做过坏事的人,都可以……不过,那么大的家庭,也不可能每个都坏。” “嗯。”息旸伸手来掐他的脸蛋,触手滑腻柔嫩,他道:“你能为我不平,我很高兴。” “我这……也不是为你不平。”恬期把他的手打掉,道:“你本来就已经很厉害了,你是天下之主,他们已经成你脚下蝼蚁,想要碾死他们本身就不费多大力气,当然是杀了比较舒坦。可要是你没那么厉害的话,我就不会为你不平了,弱肉强食,多正常。” 息旸有些意外:“弱肉强食,很正常?” “当然了。” “你不是说众生平等么?” “谁说了?”恬期道:“那是佛说的,不是我说的。” 息旸挑眉:“既然弱肉强食,那是不是代表,你斗不过我,所以我想对你怎么样,就怎么样?” 恬期憋了一会儿,炸毛道:“……当然不可以!” “我强你弱,我要强行洞房,你有何不满?” 恬期瞪着他,道:“你当然可以强迫我,但要是我不高兴,我我我就不喜欢你了。” “反正你也不一定会喜欢我。”息旸撑起上半身,看着他警惕的表情,逗弄道:“我便只要你的身子,不要你喜欢了。” 恬期懵了一秒,息旸趁机凑过来亲他的脸,恬期立刻抓紧自己的腰带,道:“我心疾要犯了,真的要犯了,我要死了,你就没有我了……你没我了,你怕不怕?” 他听到了一声轻笑:“怕死了。” 息旸与他拉开距离,伸手拨弄了一下他的睫毛,恬期生气的打他,听他道:“阿期对我来说很重要,所以,我不会伤害你的。” “哼。” “你不信我。” “不信。”恬期毫不犹豫,又迅速的嘟囔道:“要是我嘟了森么扫了森么……你肯定要杀了我。” 不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话了。 但这一刻,息旸忽然福至心灵:“你能多了什么?” 恬期心里一咯噔。 这个息君尧,怎么连他嘟囔什么都听得懂?他伸手把男人推到一旁,一脸痛恨道:“你多了个脑子!” 息旸顺势躺回去,却又把他拉到了怀里,“好了,别生气了。” 恬期是个很好哄的人,他的脾气素来来得快去的也快,小时候他想要什么得不到,就呜呜的哭,但只要给他想要的东西,就立马能破涕为笑,悲喜无缝切换,经常弄的大人哭笑不得。 恬期闷了一会儿,手伸进被子里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小声道:“那,我说真的,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你会不会杀了我?” “那要看是什么事了。” “就,如果,我是说如果哈……” “嗯。” “如果……我把你祖坟挖了呢?” “不可原谅。”息旸道:“我只好也去把你祖坟也挖了。” “……”恬期又纠结了一会儿,面对比较亲近的人,他心里其实是藏不住事儿的,当然了,他并不承认息旸是亲近的人,只是对方对他太好了,他总觉得对方应该会放过他,毕竟息旸都说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可理智上又不是很能相信。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发现……我其实,跟你想的不一样,你会不会杀了我?” 他扒着息旸的胸口来看他,后者眼睛半开,狭长的眼睛缝隙间眼珠漆黑,寻不出意味,他轻声问:“怎么个不一样?” “如果,如果我没有守宫砂。”恬期再次把问题削尖一点,紧张道:“你会杀了我么?” 息旸静静看着他,很久,才道:“你身为晏相之女,莫非在出阁之前,便与其他男子私会?” 恬期一愣,狠狠打他一下,怒道:“当然不是了!我就是打个比方,你懂不懂什么叫如果?” “先不要如果。”息旸忽然拥着他坐起来,伸手来拿他的手臂,道:“你的守宫砂呢,给我看看。” “?”恬期后知后觉自己又给自己挖了个坑,他急忙护住手臂:“守宫砂,什么守宫砂?那东西不可信的,我没点过就。” “是没点过,还是没有了?”息旸的表情看上去很可怕:“还是你早就有心上人了?” “我没有!”恬期道:“我心上人,就,就你勉强算一个,其他都没了。” “当真?” “当然当真了!”恬期见他信了,索性把自己的两只手臂都撸起来给他看:“我真没点过,因为……我舅舅又不是迂腐之人,他可是太医院院判,有没有守宫砂根本不能确定是否为清白之身。” 末了,他又捧了息旸一下:“你那么聪明,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吧?” 息旸伸手点了一下他的鼻尖,恬期缩了一下,嘴唇被他轻轻拨弄,发出一声‘啵’,男人道:“谅你也不敢背着老师乱来。” 恬期的确不敢,他青楼都不敢去。因为他知道有些错可以靠装乖卖可怜糊弄过去,但有些事却肯定是得挨家法的,他没挨过打,但见表哥挨过,看着都吓人。 恬期这回没不服气,他问息旸:“你相信我说的话了?” “有没有守宫砂不要紧。”息旸道:“只要没有偷情就好。” “如果……” “如果你有。”息旸的语气明显跟方才不一样了:“我就让天底下所有敢偷,偷过,或者还在偷的人,全部凌迟处死。” “那,我呢?”恬期鼓起勇气,道:“我会怎么样?” “你,我自然舍不得杀你。” 我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恬期刚松一口气,嘴唇就被拨了一下,息旸含笑道:“就将你做成人彘吧。” “……” “那样就该乖了。” 恬期不敢问了,他神情蔫蔫的垂下脑袋,不是很确定自己这件事的恶劣性能不能去跟偷情相比。 但他觉得这两件事应该是不相上下的。 首先,息旸是个疯子,所以不能以常人的思想来推论他。 如果是正常人的话,发现自己喜欢错了人,肯定会觉得闹了一场乌龙,纵然颜面受损,这事儿过去也就过去了。 但息旸这个疯子,应该会把尊严看的很重,一旦发现颜面受损……肯定就要赶尽杀绝。 至于自己这个大骗子,做成人彘只怕都是轻的。 他打了个寒噤,却忽然又被息旸抱住了,男人呼吸很轻的喷在他脸上:“除了我,你不可以喜欢别人。” 恬期想,我不喜欢别人,我只喜欢我自己。 “只要阿期喜欢我,多说点好听的,我什么都不在意。” 你不可能不在意的,你炸了皇陵娶来的小娇妻不光上头没东东,下头还有东东,你怎么可能不在意。 “阿期?” 恬期把脸埋在他怀里,十分害怕,还十分悲痛。 息旸轻轻帮他把袖子扯好,盖住露出来的手臂,道:“如果有一天你惹我生气了,你就哄哄我,我一定会心软的。” 才怪呢。 恬期伤心的想,你都要把我做成人彘了,我舌头都没有了,眼珠也没有了,想下跪求饶都不可能了。 我完了。 如今唯一能阻止息旸的就是他的病情好转,只要他的疯病能好……可鬼知道他怎么样才能好,鬼知道什么样的事情才能真正的刺激到他。 他拿脑袋重重在息旸胸口砸了两下,闷闷道:“你不要发疯了好不好……” “好。”息旸刚温声答应,就听他又道:“也不要喜欢我了好不好……” 前息光风霁月,下一瞬就乌云罩顶。 息旸把他的脸捧起来,重重亲一口,还咬了一下,郁郁道:“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桃:你能不能不亲我。 羊:不能。 感谢在2020-06-21 17:28:50~2020-06-22 16:27: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675920 16瓶;哈非乐的猫 10瓶;美凌格 9瓶;哈鲁 5瓶;non、微尘、三岁、浮梦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恬期的嘴巴又给他咬肿了。 现在只要息君尧对他做出什么, 恬期就忍不住代入他来想,如果自己发现自己一直以来亲的人是个男人……一定会觉得恶心吧,毕竟也没听这家伙有过什么龙阳之好。 恬期是真的怕。 他真不觉得息旸的病能那么轻易好起来,精神方面的疾病跟普通病症是不一样的, 很难药到病除永不复发,换句话来说, 就算看上去他已经是个正常人了, 但可能只需要一个契机,就会再次犯病。 其实如果息旸没有那么重视他也就算了,就是因为息旸太重视他了, 他才觉得自己很难跑掉。 他枕着息旸的肩膀躺下去, 目光落在他灰白的长发上, 又缓缓收回了视线。 如果从现在开始对他好一点,那等被揭穿的时候, 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生气? 他心里又有点不平, 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恶毒的女人!息旸真是太可惜了, 明明长得那么好看,还那么有本事, 就因为一个女人的野心, 就要变成这副模样。 恬期真的好气啊。 这个女人不光毁了息旸,还连带的毁了自己,啊,太气人了! 他生气的时候呼吸会微微急促起来,息旸侧头来看, 只看到他漆黑的发顶,他伸手摸了摸,柔声道:“快睡吧。” 恬期的气性来的快去的也快,自己在心里臭骂一通出完了气,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 那颗脑袋不自觉的从息旸的手臂上滚了下去,被男人轻轻托住,缓缓放在了枕上。 恬期睡着的时候像只猪,息旸喊了两声,半点儿动静都没有。 他徐徐起身,目光落在他盖在腰间的被子,抬手慢慢揭了开。 被子下面,恬期的手指还挂在自己的腰带上,但已经不自觉的松了开,息旸的手指穿入他的指缝,微微一挑,他的手指便从腰带上滑了去。 息旸的眼神陡然温柔了起来。 恬期并非是警惕心很差的人,如今能在他面前睡得这么死,他愿意相信对方潜意识将他当成了亲近的人。 他的手停在恬期的腰带上,须臾,还是缩了回来。 恬期一个翻身,一只腿再次搭在了他身上,不知梦到了什么,他忽然弯着嘴角笑了起来。 恬期确实做了个美梦,他梦到了很多很多年前,还很小的时候,没有晏恒伊的时候。 那会儿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女孩子,穿小裙子,扎小辫子,会缠着哥哥们给他摘花往头上戴。 那天也是一样,他脑袋上插了好大一朵牡丹花,艳俗的要命的花朵戴在玉雪可人的小孩子脑袋上,反而将他那张脸衬得分外清丽稚气。 他就那样顶着那朵花,高高兴兴的摆着双手去了前厅找父亲,一照面就往他身上爬,晏相为人严肃,也就在他面前会稍微收敛一些,但一旦有了外人,还是会以礼数为先。 于是恬期刚爬上去,就被晏相绷着脸丢了下来,严厉的男人把他扶稳,沉声道:“谁又把你放出来的?” “我自己出来的。”小孩子的眼睛清澈漂亮,他知道爹爹虽然严肃,但却不是厌恶,所以一点都不怕:“我摘了花,好香好香。” 他摸摸自己的头,踮着脚尖给晏相看,又被对方横了一眼,晏相看上去很想把他头上的花摘了,但到底还算给他面子,道:“这屋里还有客人呢。” 接着,恬期听到一声很轻的笑,他一开始根本没注意,这会儿忙扭着脑袋去看—— 那一瞬间,恬期感觉耳边仙乐飘飘,恍若上了天堂。 他看到了一张相当好看的脸。 对方大约年长他几岁,已有几分少年模样,皮肤干净洁白,那双眼睛点漆似的,漂亮的天上有地下无。 他看着对方的时候,对方也在看着他。 “这是小女玉颗。”晏相跟他介绍,对方回神,有礼道:“见过玉颗妹妹。” “玉颗,这是太子殿下。” 恬期一边听着仙乐,一边歪了歪头,勉强把父亲的话听进耳里,“太子……是那个天才哥哥。” “好了,去找你娘。”晏相怕他不像话,挥手喊来下人把他抱走,恬期走的时候还一直在看对方,到了后院之后,晏夫人还没来得及问话,他就又跑走了。 恬期喜欢天才,很早就听父亲说过太子息旸温润如玉,文武双全,总之就是厉害的要命。而且他往日跟舅舅出门,听到的也都是哪家姑娘想嫁给太子,爹爹更在他面前说过,女孩子嫁得好就够了,所以潜移默化,恬期觉得要能嫁给太子一定是天底下最好的事。 那日一见,他更觉得息君尧远比传言中更好。 晏相连续丧子,其实对他能够长大根本没抱太大希望,所以他做什么,晏相也很少管教,哪怕他曾经恬不知耻的说过自己要嫁给太子,晏相也只是一笑而过。 他只希望恬期健康快乐。 但恬期却对这事儿上了心。 他第一次见到息君尧,就被人家迷得死去活来,趁着父亲还跟人家在厅中议事,便偷偷摸摸从后门溜了出去,等太子马车来到,便陡然窜出来,‘哎呀’一声坐在地上。 果然就见那温良的太子匆匆下了马来,对方一眼见到他掉在地上的牡丹花,便将他认了出来。 少年来到他身边:“你怎么跑出来了?” “我……”恬期近距离看他,越发觉得这人生的漂亮,他说:“我,我也不知为什么,见哥哥要走,腿就自己追出来了。” 息君尧:“……” 他脸红了一下,然后抿唇笑开,道:“摔哪儿了没?” “嗯……”恬期皱眉,扁嘴道:“就是花掉了。” 息君尧看了一眼掉在地上的那朵艳俗的花,没忍住又笑了一下,他重新把花捡起来,拂去上面的轻灰,递到恬期手里:“来,我先送你回去,待会儿老师找不到你,要着急了。” “可我不想回去。” “那你想去哪儿?” “我想跟哥哥一起回家。” “……”息君尧又默了一下,道:“这,也要经过老师的同意。” “你把我拐走不就好了。”恬期眼睛亮亮的:“哥哥,你把我拐回家吧。” “你……”息君尧不自在的捏着那朵花,重新给他插脑袋上,他大概从没见过恬期这么不要脸的人,半晌,才解释道:“你年纪这么小,不要随便跟男人说这种话。” “我只跟哥哥说过。”恬期说:“我发誓!” 他也知道自己跟太子身份悬殊,能不能成太子妃全要看太子的想法,自己父亲根本做不了主,所以特别跑出来想先发制人。 尽管他知道,这事儿若是给爹爹知道,肯定要指着他鼻子骂上好几日,但他还是出来了。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他不允许别人比他先一步对太子示好。 从见到息君尧的第一眼,他就把对方认作了他的东西。 息君尧的神色复杂了起来,他从未见过这样不懂矜持的女孩儿,纵然长得跟仙子下凡似的,他也十分怀疑晏家的教育。 “我先送你回去,好不好?”他没有直接回答,但礼数十分周全。恬期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陡然垂下脑袋,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喜欢我……以前,别人见到我,都会喜欢我的。” 息君尧心里一软:“不是不喜欢……” 恬期眼珠转了转,抬手挡住脸咩咩的哭,息君尧顿时有些无奈:“你别哭啊,我先送你回家,改日再来看你,嗯?” 恬期移下袖子,露出两只湿润的眼珠看着他,确定他没撒谎,才委屈巴巴的点了点头。 “来。”息旸伸手拉他,恬期站了一下,然后双腿一软,一下子给息旸抱在了怀里,他身子又软又香,少年未经人事,耳朵尖都红的滴血,他不得不把恬期背了起来:“先回家。” “哦。” 恬期趴在他背上,顶着那朵艳俗的牡丹花,十分开心的笑了一下。 “哥哥……”睡梦中的恬期无意识的发出声音,然后翻了个身,笑醒了。 一睁眼,便对上一张昳丽绝伦的脸。他恍惚了一下,这息君尧长开之后,虽然也还是跟神仙似的,可却平白多了几分让人胆寒的危险。 修长的手指伸来,轻轻擦过他的嘴角,恬期蓦然坐了起来,抬手抹了抹嘴,后知后觉自己根本没流口水,他瞪了对方一眼,暗道小时候的息君尧多好啊,又乖又软惹人怜爱的,怎么长大了成魔头了。 息旸看上去很温和:“梦到什么有趣的事了?” “没什么。”不管梦里是真是假,恬期都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曾经对他有过非分之想,他看了一眼天色,发觉已经大亮,便道:“怎么,你还没去上朝?” “正准备去。”恬期揉了揉眼睛,两边太阳穴忽然被人按了一下,他缓缓把手拿下,就见男人正望着他,双手轻轻给他按着,柔声道:“你眼睛有些肿,再睡会儿吧,等我回来一起用膳。” 恬期下意识点点头,眼睛被他按得舒服很多,他乖乖躺下去,息旸给他拉上被子,将床帏也放好,便转身离去了。 恬期躺在床上,拨开床帏,看着他重新变得漆黑的头发,一直目送他离去,安静了一会儿,忽然爬了起来。 他开始怀疑息旸说的是不是真的,从一开始,就是自己上赶着要做人家新娘。恬期是了解自己的,这种事他真的干得出来……那岂不是说明,是他对息旸始乱终弃的? 恬期甩了甩头,让人带路去了太医院的药房,巧的很,今日值班的是他大表哥恬炽:“玉颗,你怎么过来了?” “我想拿点药。”恬期没跟他客气,他直接走向药架自己去抓,恬炽忙跟过来,目光落在他抓的药材上,道:“你想帮陛下治好白发?” “他这些年一直在外征战,肯定没有好好保养,如今我们既然成了亲,我多少得上点心。” “这倒有个做媳妇的样子了。”恬炽一笑,帮他称着药,看了一眼外面等候的下人,道:“对了,你跟陛下,都还好吧?” 恬期懂他的意思,道:“都好,你不要担心。” 恬炽放下心,又道:“我觉得你拿这些没什么用,他的头发主要还是因为疯病而起,那其中几味药材刺激性太大。” “我考虑给他换掉那几味药材。” 恬炽一愣:“换掉?” “对。”恬期道:“这些你帮我称好送过来,我再去一趟御膳房。” 他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恬炽懵了一会儿,道:“怎么突然学的这么贤惠。” 这厢,息旸刚刚下朝,便立刻有人将恬期今日的行动告诉了他,男人神色未变,一路驱动轮椅回了大承宫,一眼便发现今日桌上的菜色发生了变化。 “阿期?” 恬期正在屏风后面换衣服,听到声音便应了一声,很快转出来,再次跟息旸对视,他就有些虚:“我让人做的,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反正挺养生的。” 他拉开凳子在息旸对面坐下,然后给他夹菜,发觉对方直勾勾的盯着他,不禁更虚:“你,看我做什么?” “有点奇怪。” “哪儿奇怪了?” “为何突然对我这么好?” “对你好你还不高兴了?”恬期没好气:“你是不是非得我凶你啊?” “突然示好,要么,是喜欢上我了。” 恬期一边咬着筷子,一边竖起耳朵,听他分析:“要么,是觉得对不起我了。” 他问:“你是哪种?” “……两种都不是!”恬期鼓起脸颊,道:“就单纯对你好不行啊?” 息旸看着他,思索片刻,道:“阿期,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恬期发誓自己绝对没有暴露,他镇定道:“你胡说什么呢?” 他重新去夹菜,息旸的手指轻轻在桌子上一敲,恬期的手便一抖,筷头的东西重新落在碗里。 “我没有骗过阿期。”息旸观察着他,道:“从一开始,就是阿期先招惹我的,是你说,要做我的新娘。” “……”恬期没吭气儿。 “阿期,想起我了,对吗?” 恬期抬手按住心脏,虚弱的皱起眉,装模作样:“我不知道你在说唔……” 息旸捏住他的下巴,朝他嘴里喂了一颗救心丹,沉沉道:“不要逃避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桃:绝了,你怎么知道的,你是不是看过剧本? 羊:看傻子的眼神·jpg 感谢在2020-06-22 16:27:43~2020-06-23 18:44: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妃花:D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旺旺大礼包 30瓶;穆谙 24瓶;上江夜华 16瓶;黑夜就做白日梦、是朝暖啊 10瓶;JoCkey 7瓶;下午茶点、懒懒 6瓶;玉辞心、凝残叶 5瓶;不要丢手机哦 3瓶;拌土豆的小葱、浮梦归 2瓶;Agata_陆灸灸、Lucky姐姐、orz、还复来、黎明有星辰、21克梅子汤、我是吃恩陈、濯影、non、宇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息旸的敏锐让恬期感到吃惊, 他实在搞不懂对方究竟是怎么对他了解的这么透彻的,他吞了救心丹,还是很柔弱的抚着心口,“我真的,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头上戴着一朵花。” “……” “你摔倒在我车前, 央求我带你回家。” “……” “我背你回家, 你非要以身相许。” “……” “你喊我神仙哥哥,还跟我说,这世上只有你能配得上我, 让我以后一定要……” “别说了!”恬期又羞又愧, 红着脸打断他。 原来我以前这么不要脸。他想, 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也太不要脸了点儿。 “那都是,年少轻狂……不懂事。” 息旸凝望着他, 眼中没有一点笑意:“我只是你的年少不懂事?” “……我, 我当时还不满十岁, 那么,一丢丢。”恬期比划, 道:“怎么能当真呢?” “看来你真的想起来了。” “……” “想起多少?” “没, 没多少。”恬期低下头卷着腰上垂下去的带子,息旸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腰带,恬期瞬间小鸡似的给他提溜到了腿上,立刻道:“你怎么总喜欢动手动脚……” “我想对你做的事多了去了。”息旸的呼吸喷在他脸上:“你想起我了, 你以前就喜欢我的,你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被关起来的时候,我发疯的时候,你哭的那么伤心……他们都说我杀了很多人,都害怕我,只有你,你爬进笼子里来抱着我,你说你不怕我……你那么喜欢我,就全都忘了?” 息旸的眼中陇上水雾,恬期看着他伤心的神情,脑子忽然懵了。 他手足无措:“我,我不知道……” 息旸说的,他有印象。 他似乎真的很喜欢息旸,但恬期从小就是个霸道又自私的人,其实喜欢息旸,不一定是真的喜欢,可能仅仅是为了虚荣,或者是单纯的占有欲。 他就是觉得息旸长得好看,身份高,而且还是个天才,这么厉害的人,当然只有自己才配得上。其他人长得都没他好看,怎么能配跟他抢息旸? 所以先下手为强也说不定。 “阿期。”息旸望着他:“你会重新喜欢上我的,对吗?” 恬期下意识点头。 “那从现在开始,尝试着喜欢我,好不好?” 恬期又点了点头。 “亲一下。” “……”恬期别开脸,道:“我早上,在御膳房呆了很久,专门给你做的这些,都是对身体好的,还能把头发养回来。” “要亲一下。” 他的声音哑哑的,似乎还很难过,恬期虚的要命,只好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息旸还是很好看,恬期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吃亏,可如今想起了是自己先撩人家的,再亲起来,就忽然有种不一样的感觉……好像自己占了更大的便宜。 “不够。”息旸说:“还要。” 恬期只好在他嘴唇也亲了一下。 他心情分外复杂。 他先勾引的息旸,然后对人家始乱终弃,如今人家要娶他,他死活不同意,还欺负人家……最重要的是,他本身就不是女子。 本来如果身份暴露他还能占点理,毕竟是息旸非要娶他的,可现在……恬期感觉自己就是妥妥的坏蛋,欺骗人家感情的人渣。 这还能有活路么? 息旸因为他的亲近而露出笑容,恬期看着却越发觉得自己要小命不保。 “阿期。”息旸一脸满足,道:“从现在开始,每天都多喜欢我一点,好不好?” “……好啊。”恬期点头道:“我小时候,就最喜欢你了。” “我也喜欢阿期。” 息旸笑,恬期也跟着笑,不过前者的笑是温柔和深情,后者的笑是尴尬和心虚。他佯装不经意的避开眼睛,没注意到息旸瞳孔的变化,道:“好了,我们吃饭吧。” 他从息旸身上下来,讨好道:“我喂你。” 有他喂,息旸基本都会多吃一点,但哪怕是吃饭的时候,他的眼睛也很难离开恬期。 “咳。”恬期有点喂不下去了,委婉道:“我也有点饿。” 息旸从容拿起筷子:“我也喂你。” “……”恬期真的觉得这种互相喂饭挺腻歪的,但息旸看上去很享受这种过程,恬期只能老实接受。 以前的息旸不是这样的。 他的精力不只是在一个人上面,恬期记得清楚,那日息旸把他送回去之后,并未真的把他放在心上,离开的时候毫不犹豫。 父亲说,他有很多功课要做,那日过来也是因为有问题拿捏不定,特来请教。息君尧以前也会出宫,但以恬期的身份,根本不可能了解到他的行踪。 但恬期一直对他念念不忘。 那段时间先皇后已经怀了身孕,请晏夫人入宫帮忙给孩子做绣被,因为她的绣工是最好的。 往日出门晏夫人是不愿意带他的,一来是恬期长得太扎眼,怕把他带出去入了哪个公子哥的眼,万一人家以后上门提亲,不好说道,二来也是因为恬期性格原因,怕他会惹麻烦。于是那日去的时候,晏夫人特别让他蒙了脸,还让他再三保证不许惹是生非,恬期这才被允许跟着。 巧的很,刚进宫,恬期就遇到了刚从外面回来的息君尧,他顿时把母亲丢在脑后,直接就冲着人家跑了过去,“神仙哥哥!” 息君尧也没想到能在宫里见到他,担心□□马匹冲撞了他,急忙从上面下来,把他拦住:“你怎么来了?” “跟母亲一起来的。”他解释罢,晏夫人便已经追了过来:“你这孩子,怎么这般无礼,给我过来!” 恬期机灵的缩到息君尧身后,他听父亲说过息君尧的性格,知道他是个好脾气的,果然对方一见长辈生气,就赶紧护着他:“玉颗妹妹天真烂漫,无伤大雅,夫人不必动怒。” 恬期趁机说:“我要跟哥哥一起玩。” 晏夫人气的哆嗦:“你还胡闹!” 恬期揪息君尧的袖子:“你母后说找我阿娘有很重要的事。” 息君尧无可奈何,拱手道:“索性我也无事,陪她一会儿也无碍,夫人若有急事可先行一步。” 晏夫人实在拗不过他,只好暂时有劳太子,自己忙着去回复皇后。 恬期得偿所愿,兴高采烈的抓住了少年的手指,息君尧堪堪抽回,估计挺头疼:“我们去御花园吧?” 大热的天,御花园有什么好玩的? 恬期想去的是息君尧的住处,他当即身子一晃,息君尧急忙给他搂住,便见他柔柔弱弱道:“我头晕。” “我带你去太医院。” 去太医院岂不是要见到舅舅或者表哥?恬期抓住息君尧的袖子,软软道:“我找个地方睡一觉就好了……哥哥,我想去哥哥寝宫。” 这若不是还没到息君尧胸口的小不点儿,他真的要怀疑对方是故意在勾引自己了。他拿恬期半点儿法子都没有,只好抱着他回了寝宫。 恬期想看他的住处很简单,他觉得自己是要嫁给息君尧的,那以后俩人肯定就是要住在一起的,他要确定息君尧住的地方是好还是坏,但显而易见,一国太子住的地方他是十分满意的。 他躺在床上装晕,息君尧倒也没拆穿他的小把戏,坐了一会儿便去隔壁练字了。 那日十分不巧,恬期刚摘掉面纱在大床上打了个滚儿,就遇到了息君尧真正的青梅竹马。那便是来寻太子的安和郡主,对方乍然见到一个女孩子在太子床上躺着,当场便懵了:“你是谁?” 恬期一见太子宫居然还有别的女子,当即就如临大敌,他坐起来,娇娇弱弱的说:“是太子哥哥抱我进来的。” 安和瞬间变了脸色:“你到底是何人?” 恬期一脸天真:“现在……只是妹妹,日后,可能是太子妃叭。” 这话让安和郡主怒火乍起,她父亲是武将,自幼习武,当场便一鞭子冲恬期抽了过来:“混账东西!竟胆敢勾引太子殿下!” 恬期当场就挨了一鞭子,眼泪大颗滚落,他疼的哭出声,安和又伸手来要把他揪下来,好在息君尧赶到,及时抓住安和的手,一把将她甩到了一旁,厉声呵斥:“你做什么?” 安和告诉他道:“她竟恬不知耻,说要嫁你……” “这世上说要嫁给我的多了去了,你莫不是要见一个打一个?” “殿下……” “出去。”少年脸色难看,安和脸色也变了变:“这小宫女……” “她是晏师的女儿!” 安和又愣住了,这时,恬期怯生生的道:“姐姐不要生气,我把太子哥哥还给你便是了。” 安和更怒:“你算什么东西,我要你……” “滚出去。”息君尧忍无可忍,脸色难看,安和看了他一会儿,终于一跺脚,含着泪跑了。 息君尧头疼的转过来看着恬期,神色复杂。 恬期到底是他老师的孩子,如今受了伤,他不一定是心疼恬期,或许仅仅是觉得对不起老师。 “你还好么?” 恬期委委屈屈:“疼。” 息君尧撸起他的袖子,果然见到雪白的手臂上一道紫痕,他的神色更加复杂了起来:“我去叫太医。” 恬期观察着他的表情,泪水含在眼眶:“哥哥,是不是讨厌我?” 息君尧微愣,摇头道:“不要胡思乱想。” “那哥哥喜欢我么?” “我……”息君尧有些哑巴,其实他在隔壁练字的时候听的清清楚楚,一开始,就是面前的小东西先对安和散发敌意的,他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你喜欢我么?” “喜欢。”恬期闷闷的低下头,眼泪珠子无声的落在被子上,红红的鼻尖也挂着晶莹的水珠儿,哽咽道:“如果哥哥不喜欢我,我一定会好难过,好难过的。” “……” 他在太子哥哥跟前哭的隐忍又克制,一回到家,给娘按着上药的时候,就鬼哭狼嚎,“她凭什么打我,凭什么打我!我以后一定要报仇,我要杀了她嗷呜呜娘我疼……” 晏相问他:“她为什么打你?” 恬期哭的一张脸都是红的,理直气壮的大声说:“因为太子哥哥喜欢我!” “你没招惹人家?” “没有!” “她是太子的青梅竹马,所有人都说她未来肯定是准太子妃,你贸然接近太子,她能不打你?” “你们说的不算,太子哥哥说的才算!” “你还太子哥哥!”晏相气的想掐他,又实在舍不得:“你跟太子是不可能的。” “太子哥哥亲自把我送回来的,他还抱着我,就是喜欢我,他才不会喜欢那个坏女人呢!” “人家那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晏相没好气:“看你年级小,不跟你一般见识!你以为你那点儿手段能逃过他的眼睛?” “啊呜呜呜,我要做太子妃,我要做皇后!我要好多好多花衣裳!” “做你的白日梦!”他娘也气的眼圈通红:“真是把你惯得!” 恬期任性妄为,不管不顾,也是在那次,晏相耐心的坐下来告诉他:“你其实是男孩子,你跟太子是不可能的。” 恬期眼里包着泪,扁着嘴:“为什么男孩子就不可能?” “因为……一国太子不会娶一个男子。”晏相伸手揉他脑袋:“以后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恬期不懂,反正他觉得息旸好看,他想要息旸,那息旸就得是他的。 后来又一次,安和居然主动过来找他,恬期还记得她打自己有多疼,见面的时候特别喊了很多下人保护自己,安和见到之后,失笑道:“你就这么怕我?” “爱怕就怕,关你什么事。” 安和抿唇笑了一下,道:“我今日不打你,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恬期根本不信她:“你说。” “这是秘密,你得让他们都退下。” “那我不听了。” “关于太子殿下的。” 一听关于息旸,恬期就停下了脚步,他犹豫了好久,在可能挨打和太子哥哥之间权衡半天,最终还是选择了太子哥哥,他硬着头皮把人都赶走,不忘警告安和:“你要是打我,我会叫的。” 安和比他大六七岁,看他这副模样就觉得越发好笑,笑着笑着,又觉得有点可悲:“你真的那么喜欢太子?” 恬期防备着她,皱着眉道:“你是不是又想打我?” 安和没脾气了,她抬手把鞭子扔出去很远:“我若再打你,让我不得好死。” “就算我说喜欢太子,你也不许打我。” “你就算要嫁给太子,我都不打你。” 话是这么说,恬期还是找了个远远的位置坐了下来,道:“我喜欢他,怎么了?” 安和看着他,很久,才说:“如果他疯了,你也还会喜欢他吗?” 那段时间不知道什么原因,晏相不许他去舅舅家了,从安和那里,恬期才得知息旸中了毒,疯了,如今正在恬院判家里接受治疗。他太小了,根本不知道疯这个字的具体概念,但他知道父亲不告诉他的事情,是肯定不能打听的。 所以他佯装什么都不知道,只说想念舅母亲手做的烧糕了,便瞒过晏相,成功混进了舅舅家里。 找到息旸的位置是很容易的,那是一个戒备森严的小院子,每天都会有人去送饭。但要见到他却十分不易,恬期知道指望舅舅和父亲不可能,便缠着大表哥许久,装萌扮乖撒娇起誓,费了好大的力气,总算让对方答应带他进去。 进去之前,大表哥告诉他:“他现在很危险,情绪时好时坏,你只能远远看着,不可以靠近,知道吗?” 恬期乖乖答应了。 大表哥再三给他强调了危险性,把他说的都紧张了起来,才将他当做小药童带进去。 息旸被关在一个屋子里,门窗紧闭,恬期偷偷搬了个小马扎,踩在上面扒着窗户,戳了个小孔往里面看。 那一刻,他几乎都不敢认息旸了,对方长发披散,垂着脑袋,整个人都散发着不安稳的气息。 他怀疑表哥说的这个人,根本就不是息旸。 直到对方忽然察觉到了什么,陡然抬眼看了过来,那双眸子漆黑犹如深潭,一瞬间的恐惧让恬期心跳加快,他一下子从小马扎上摔倒在地,呼吸急促的倒在地上,只能无助的张着双目喘息。 心脏闷得快要爆炸,他的手揪着胸口,听到哗啦啦的锁链声,紧接着,窗户忽然被砸了一下,这让他心脏越发迫切的揪紧,恬期很快憋的脸颊发青,眼眶通红,那一刻,他怀疑自己必死无疑。 但也正是窗户的这声响动,将其他人的视线吸引过来,恬院判一眼看到他,顿时吓得不轻:“玉颗儿!” 他急忙把恬期抱起来,一边给他吃了药,一边又帮他舒缓呼吸,恬期躺在他怀里,仰着头,一边喘息,一边透过朦胧的视线,看着少年站在窗前的身影。 他静静看着恬期,直到有人进去,把他从窗边拉走。 恬期确定,那就是他的太子哥哥,那张脸,他这辈子都不会记错。 但他的眼神,跟以前不一样了。 “在想什么?” 恬期回神。 少年的面容完美的与面前的男人脸孔重合在一起。 他恍惚了一下:“……我在想,哥哥真是,一如既往的好看啊。” 作者有话要说:  桃:所以真的是我先撩的人家啊QWQ 羊:知道就好。 虽然没有日万,但我日五日四了呢! 感谢在2020-06-23 18:44:51~2020-06-24 19:18: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咯吱咯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ouble。 7瓶;Hirsch 6瓶;哈鲁、多少英雄只废丘 5瓶;咕噜咕噜地冒泡、章鱼不是鱼、阿城城 2瓶;懒懒、三岁、拌土豆的小葱、玉辞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恬期其实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回过神来的时候话已经出口了,他看到息旸含笑的面容,然后,男人很轻的吻了他一下:“小色鬼。” 有一瞬间, 恬期的脊椎窜起一股酥麻。 他诡异的从这三个字里面听出了宠溺和逗弄,他从桌子前站起来, 道:“我, 我待会儿要去父皇那儿。” 息旸从容将身子收回去,道:“好。” 恬期疾步走出大承宫,身后, 杨金叶又晃荡出来, 一脸新奇的目送他离开, 再看了一眼从屋内行出的息旸,道:“陛下今日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 梁修洁也观察着, 若有所思, 道:“确实如此。” “看来是恬后终于有回应了。”杨金叶一脸欣慰, 道:“不愧是陛下,刚成亲几日就把人弄到手了。” 梁修洁不悦道:“恬后恃宠生娇罢了, 倘若陛下不喜欢她, 岂会容她如此放肆。” 杨金叶瞥他一眼,阴阳怪气:“可惜,陛下就是喜欢她。” 恬期在路上打了个喷嚏,一路到了太上皇那里,果然便见到了舅舅, 正要上前打招呼,却见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人。 “恒伊,你怎么在这儿?”他提着裙摆走上去,晏恒伊正在帮恬院判捣药,一下子见到他,就红了眼圈,糯糯道:“桃桃。” “怎么了?”他跟晏恒伊素来是这样,呆在一起的时候互相嫌弃的要命,但一旦分别再聚,就又是一副兄弟情深的模样。恬期两步上前去,伸手摸他脑袋:“怎么,是不是爹爹罚你过来的?” 晏恒伊不喜欢闻这些药材,往日一旦他犯了错,晏相就把他派过来给恬院判当药童当惩罚,晏恒伊泪汪汪的点点头:“我想回去读书。” “交给我吧。”恬期去看舅舅,道:“我替恒伊过来帮忙。” “不行,你父亲说了,他这段日子功课不用心,让他多呆两日。”恬院判说:“而且太上皇喜欢他,留在他身边也能逗趣。” “怎么还扯到太上皇了。”恬期嘟囔着,看了一眼扁着嘴的弟弟,实在爱莫能助,便拉了个凳子坐下来,道:“他身子怎么样了?” 恬院判抬眼,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恬期顿时明白。 太上皇被囚禁了八年多,如今虽然已经被救出来,但身体情况肯定已经大不如前,这也是为什么恬昭每日都陪在身边的原因。 不过由此可见,恬期以前听到的都是真的,父亲和舅舅真的是太上皇身边很亲近的人,如今舅舅时常逗留宫中,也意味着太上皇对他十分信任。 恬期这次留下帮忙,从晏恒伊口中,才知道原来息旸每天都会过来看望太上皇,这倒是跟记忆中的太子殿下一模一样,恬期一边想着,一边问恬昭:“我以前是不是跟陛下见过?” 恬昭笑了一下,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是他跟我说的,他还说是我主动招惹他的呢。” 恬昭顿了顿,问他道:“你自己觉得呢?” “我……我当然没有印象了。”恬期撒谎,道:“我也正纳闷儿呢,都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喜欢我。” 恬昭摇了摇头,“想不起来的事儿就当没发生过吧,反正也不是很重要的事。” 这怎么能算不重要呢?恬期狐疑的看着舅舅:“我好像失去过一段记忆,舅舅不觉得很奇怪么?” 恬昭神色未变:“你小时候受伤发烧,所以忘记了一些事,反正你父亲对你期望不高,活着就好。” “那他对我要求也太低了……”恬期又看了一眼晏恒伊,道:“你是不是特别羡慕我?” 晏恒伊瞪他一眼,不满道:“爹爹偏心。” 恬期正得意,恬昭就道:“因为你比玉颗聪明,所以父亲才会寄予厚望。” 这回轮到恬期不满了:“怎么他就比我聪明了?有证据吗就胡说。” “恒伊比你性格好,比你乖,比你懂事,比你讨人喜欢。” “那也不能证明他比我聪明!” “太上皇也喜欢他。”恬昭看着他不服气的样子,劝道:“你呀,最好多讨好你弟弟,等他以后有本事了,才能多罩着你。” “我夫君可是天子,以后我罩着他还差不多。”恬期不光不听劝,还伸手掐了一下弟弟嫩嫩的脸蛋,“你要多讨好我才是!” 晏恒伊呲牙咧嘴的也伸手来揪他的脸,恬期仗着手长拉开距离,对他做了个鬼脸,又一次在跟弟弟的争斗中占了上风。 恬昭看不过去,道:“好了,不许再欺负弟弟。” 恬期缩手,晏恒伊又不甘心的挠了他一下,恬期刚要挠回来,就见他跳起来躲到了一边儿,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 恬期看在眼里,忽然恍惚了一下。 晏恒伊坐在离恬期远远的地方,又一次乖了下来,恬院判轻声跟他说话,让他不要把药弄错了,对方乖乖点头,一脸认真和受教,十岁大的孩子,却已有温润端庄的气质,像极了记忆中的少年。 晏恒伊忽然掀起睫毛,奇怪道:“看我干什么?” “看你怎么了。”恬期反应很快:“打你才正常是不是?” 晏恒伊立刻缩了一下脖子,莫名其妙:“臭脾气。” 晏恒伊说的果然没错,到了快晚上的时候,息旸的确过来看太上皇了,恬期站在一旁,看着面前的这一幕父慈子孝,回忆假皇帝在世的时候,深觉如今的画面才是最正常的。 真正的淳明真的很疼爱息旸,息旸说话的时候,他会给予很温和的注视,一脸与有荣焉的自豪,而不是像假淳明一样,字里行间全是威胁与压迫,仿佛只是为了让息旸知道他身为君父有多么至高无上。 “玉颗最近也还好吧?”淳明忽然抬眼看过来,道:“旸儿有没有欺负你?” “怎么会。”恬期忙道:“劳父皇挂心,陛下对我极好。” “那就好。”太上皇点头,温声道:“旸儿身子不好,你多照应着些。” “父皇不必担忧。”息旸接口,道:“她到底是晏师的女儿,温良贤淑,知书达理,对我再好不过。” “……”恬期笑了一下。 他怀疑息旸故意在讽刺他,好像他不够温良贤淑,知书达理,就不配做他老师的女儿一样。 太上皇身子不好,如今睡的很早,很快便挥手让他们告退了。恬期推着息旸离开,目光落在他的后脑勺上,忽然道:“听说你父皇很喜欢我弟弟。” “嗯。” “……恒伊跟着父皇,应该也能学到不少东西,这倒是他的福气。” 息旸随口道:“你想说什么?” “我,我就是想说,我爹把恒伊交的很好,他以后肯定是栋梁之才……爹对他的要求,跟我是完全不同的,对他要严厉许多。” 息旸阖上眼眸,没有回答。 恬期歪头探身来看他的表情,但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他抿了抿嘴,暂时把心里的疑惑压了下去。 回到大承宫,息旸一如既往没有劳烦他,自己从轮椅挪到床上,刚坐稳,却见恬期抬手将轮椅拉开,热情的端了一个洗脚盆放在了他脚下,道:“我给你洗脚吧。” 他挽起衣袖,从桶里舀了热水,再掺了凉的,拿手试了试温度,便伸手来抱息旸的脚,结果被男人伸手压住:“有话直说,不用拐弯抹角。” “我……拐弯抹什么角啊。”恬期吃力的来抱他的腿,但对方的手劲儿远比他大,他气喘吁吁的放弃,道:“从今天开始,我要好好给你治腿,先泡一下,让血脉循环,然后我给你针灸,咱们坚持坚持,你肯定能站起来的。” “不是这件事。” “……那我还能有什么事?” 息旸看着他,道:“你若觉得对不起我,与我行房便是,无需做这种事。” “我对不起你……我有什么好对不起你的。”恬期道:“我,是,我以前是先招惹你的,但是,我忘了啊,这又不是我的错,这你得怪那个绑架我的人,我要不是因为被绑架,也不会受伤,不会发烧,那也就不会忘记了。” “你倒是理直气壮。” “我当然理直气壮了!我又不是故意背叛你的,遇到不可抗力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一点都不觉得心虚么?” “……”其实是有点的,但恬期不想承认这事儿是自己全责,他又搬了一下息旸的脚,还是搞不动,只好把他丢在一旁:“不泡就算了。” “如果不是这件事,那就是晏恒伊了。” 恬期站在一旁,下意识看他,息旸清楚猜对了:“他如今还小,你若想让我给他安排官职,再等上几年也不迟。” “谁稀罕……”恬期一脸郁闷,欲言又止,道:“反正你的腿肯定是要治的,快点泡。” 息旸审视着他,过了一会儿,自己卷起裤腿,将脚放进盆中。这盆很高,水可以覆盖住半个小腿,恬期见他听话,便又蹲了下去,伸手抓住了他的腿,息旸想离开,腿又不停使唤,他露出不自在的神情:“这种事,让下人来就好。” “下人懂穴位么?”恬期歪着头,手指在他腿上摸着,道:“我这么按,会疼吗?” 恬期生的漂亮,非要形容的话,他漂亮的像极了花瓶,所以哪怕是认真起来的时候,也很难让人相信他的专业能力,息旸看着他因为专注而显得特别乖的表情,道:“不疼。” 那只洁白的手在他腿上滑动,他又仰起头:“这样呢?” 息旸摇头。 恬期连续问了好几声,都是这个回复,他皱起了眉,道:“那我先给你捏捏,放松一下。” 息旸没有说话。 恬期的手很灵巧,掌心柔软,光看着,他似乎使了很大的力气,但到了息旸这里,却只有很轻微的感觉。 这个姿势不是很方便,恬期很快把他泡红的脚从水里捞出来,他刚做出动作,息旸便自己将腿抱到了床上的毛巾上,恬期站起来,看着他有些淡漠的神情,道:“你希望我对你好,现在我对你好了,你怎么好像又不高兴了?” “没有。”息旸解释:“我只是不想麻烦你。” “你说你信我可以治好你,现在又说不想麻烦我,你不觉得这话有些矛盾么?” “……抱歉。” “……”恬期抬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儿,爬上床把他的腿放在自己腿上,道:“我再给你捶捶。” 息旸坐在床上,目光逗留在自己腿上来回敲打的双手,然后,慢慢掀起睫毛,看向恬期精致的脸。 气氛似乎有些尴尬,男人皱眉,主动打破平静:“你似乎想谈恒伊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提到晏恒伊,恬期也思考了一下,道:“其实我一直觉得哪里不对,虽然父亲从小就对恒伊很严厉,但我知道,他是为了恒伊好……这倒也无可厚非,毕竟我身体不好,他本身就没觉得我能活太久,可舅舅的态度太奇怪了,从小他就特别紧张恒伊,就拿上次两家下狱,只有我带着恒伊离开,舅舅却没有让表哥跟我们一起……” “你想说什么?” 恬期看向他,犹豫了一会儿,试探道:“其实,恒伊真的是个好孩子……他跟你,还挺像的。” “你猜到了。” 俩人对视,恬期憋了一会儿:“你,你也知道……” “他来宫里好几日了,这么小的孩子,父皇不会无缘无故把他喊来身边。”息旸的神情很平静,弄的恬期原本紧张的心也慢慢平缓下来,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很普通的小事,“我又疯又残,父皇谎称我疯病已愈,执意立我是因为偏爱,但你父亲身为丞相,在明知父皇撒谎的情况下,还要拥护我……老师可不是愚忠之人,否则父皇也不会那么信任他。” “我父亲是因为……” “因为恒伊,是我亲弟弟。”息旸说罢,轻笑了一声:“当年母后难产而死,可那孩子却活了下来,我当时已经中了疯毒,可凶手却未曾查出,母后担心我会被废,弟弟也遭了毒手,所以干脆暗中把恒伊送出宫去,交给值得信任的老臣照顾,她并非追逐名利的女子,会舍弃荣华,只求保命,也是情理之中。” “……虽然我也觉得我父亲送你上皇位,是有私心,可,我不懂,为什么你母后连你父皇都不信。” “父皇若能洞悉后宫的是是非非,我便不会中毒了。” 恬期低下头。 他当时责骂父亲愚忠,非要把自己嫁给息旸时,便觉得事情有些古怪,可他却没想到,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晏恒伊。 如果息融登基,日后皇位必然会传给息融自己的孩子,可是息旸就不同了,他虽然是个疯子,可他有一个亲弟弟,他是个疯子,极有可能在皇位呆不了太久,甚至呆不到有子嗣的时候,到时候他绝不会把皇位让给息融,那么最终的江山得主就是晏恒伊,他一母同胞的弟弟。 这或许也是太上皇的意思,他不可能遂了虞皇后的意,哪怕息融同样是他的孩子,但他心里,终究还是因为息旸被害一事有了膈应,至于息璟,跟着虞皇后做了那么多错事,更不可能被指定下一任继承人。 所以,息旸上位是注定的。 站在晏家的立场,晏相养了晏恒伊十年,做了他十年的爹,日后晏恒伊登基,那么晏家,必定会受天恩眷顾。 息旸,并不是所有人心中君王的第一人选。 在知情人的眼中,他只是晏恒伊的跳板罢了。 他佯做若无其事的给息旸捏腿,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老师默认父皇传位给我的时候。” 恬期心头忽然微微发酸,他小声道:“恒伊脾气特别好……现在想想,他其实真的跟你以前挺像的。” “那你更喜欢他,还是我?” “我都喜欢。” 息旸望着他:“你希望他继承皇位么?” “……”老实说,恬期觉得,以晏恒伊的性格,如果他继承皇位,肯定是不会亏待自己这个哥哥的,虽然他不是什么称职的哥哥,可恒伊是个好孩子,他再清楚不过了。 但,站在息旸的角度,他又觉得过于残忍,这个男人看上去什么都得到了,可却同时又失去了很多东西。 哪怕慈祥如淳明皇帝,看上去那么偏爱他,却也因为他的疯病,而偷偷在给另一个儿子铺着路。 “我不知道。”恬期说,声音越发的小,他不知道自己的鼻尖已经红了,只知道嗓子堵堵的:“要是我的话……肯定会不甘心,如果是我,我一定会,在还是天子的时候,把继承人生出来,然后,我就给我儿子……谁也别想利用我。” “我也这么想的。”他泪汪汪的,息旸反而看上去有些愉悦,恬期下意识抬头,道:“那,那你……” “这件事便有劳皇后了。”息旸说着,伸手把他抓了过来,恬期一下子又给他搂到怀里,男人低头吻他,道:“今日圆房,十月之后,小太子出生,我便将皇位传给他……” 他一边说,一边又动起手脚,恬期眼泪都吓停了:“不不,你听我说,我觉得恒伊挺好的,是有大才的……” “可你也说了,是你的话,你不会想让给他。” “是,是我说的,可我,我是心疼你,所以,一时愤慨,愤慨之言。” “心疼我?”息旸的眼神更加温柔,他用力抱着恬期,抵着他的额头,蹭着他的鼻尖,哑声道:“阿期心疼我……” “对。”恬期抱住他的脖子,郑重道:“在我心里,这都是你应得的,你不是任何人的跳板……恒伊也不行!” “那就是说,我比恒伊重要?” 恬期看着他的表情,忙点头:“当然了,你是我夫君,是以后要与我相伴一生的人,在我心里,伴侣是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比老师还重要?” “你会是比他陪伴我更长久的人。” 息旸整个人都散发着极为满足和舒坦的气息,他一下下啄着恬期的嘴唇,“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了!” “那你一定愿意给我生孩子了?” “……”怎么又绕回来了! “我,我觉得我……”恬期焦头烂额,道:“我可能生不了孩子。” 息旸瞬间不跟他腻歪了。 恬期屏住呼吸,息旸神情疑虑:“为什么?” “因为……”恬期心里哆嗦了一下,忽然一扁嘴,眼泪扑簌簌的落,他埋首在息旸怀里,虚伪的抽抽了一会儿,息旸低眉,大手按在他的脑袋上,放轻声音:“别哭,告诉我,你怎么了?” “我,我有病。”恬期一边挤眼泪,一边绞脑汁,“其实我……我一开始不想嫁你,也是因为,我,我有病在身。” 息旸抿唇,眉梢扬了一下,语气越发轻柔,“什么病?好了,不哭了,来。” 他把恬期捞出来,看他哭的通红的脸,给他抹着眼泪,道:“慢慢说,不哭了,乖。” “我……就是,天生,跟别的女子不一样。”他抽着鼻子,眼珠子飞快的瞄了一眼息旸,又抬手捂住脸,“我一直,没跟你说,我就是怕,你,你接受不了……” “怎么不一样?”息旸说:“是因为你比旁的女子,多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桃:我比别的女子多了点套路,少了点真诚。 羊:哦。 端午安康,记得吃粽子呀=3= 今天快六千了呢!骄傲脸 感谢在2020-06-24 19:18:46~2020-06-25 18:54: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白大仙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妃花:D、女侠小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恋 30瓶;(。w。)yan 15瓶;祝祝 10瓶;宛初、许小明、w乌龙茶 5瓶;是冉冉子啦 3瓶;章鱼不是鱼 2瓶;杨嘻嘻、玉辞心、南川柿子谷、白大仙、黄昏、败类、还不快去吃!、玖祁、懒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恬期的大脑短暂的空白了一秒。 息旸好像在试探。 他比寻常女子多了什么?对于他自己来说, 这是一目了然的,但却不能告诉息旸。 但息旸在等着他的回答。 恬期一边抽鼻子,一边怯生生的抬眼看他,糯糯道:“我比别的女子……也就多了点, 陛下的宠爱呀。” 或许是因为这个回答足够厚脸皮,息旸短暂的沉默了一下, “那你少了什么?” “……我不能跟你讲。”恬期说:“我给你针灸吧, 这方面我做的可好了。” 息旸这些年经常出门在外,腿没有得到及时有效的照顾也是其中一个原因,恬期决定多帮帮他, 说不准以后息旸能看在他治好他双腿的份儿上赏他一个全尸, 别做成人彘什么的, 听着就怪吓人。 息旸任由他在自己腿上折腾,忽然道:“你何时检查出来不能生育的?” “我……天生石女。”息旸锲而不舍, 恬期只能再编, “很早很早, 我舅舅就诊断出来了。” “既然你明知自己是石女,缘何还要多此一举用癸水一事迷惑于我?” “那我一开始不是不敢说么……” “现在为什么又敢说了?” “也不是敢说我这不是逼不得已才说的嘛。”恬期咬了一下嘴唇, 委屈的瞪他, 息旸呼吸微窒,又道:“老师也知道你是石女?” “这事儿我全家都知道……”恬期认真给他扎针,息旸眉头皱了皱,嘴唇微抿,道:“那么, 他在明知你不能生育的情况下,特别将你送来,是不是一开始就打定了我无子嗣,一定会将皇位传给恒伊?” 恬期捏着针的手一抖,蓦然坐直,义正言辞:“胡说八道!” 其实一开始意识到恒伊可能是皇子的时候,恬期也想过这一点,但他清楚父亲只是顺水推舟罢了,绝对没有恶意让息旸无子的意思。 毕竟自己是家里唯一的孩子,恬期太清楚自己在父母心中的地位了,如果说晏相谋划一切本身出于利己,那他不可能把自己唯一的子嗣送入宫里,毕竟他不能确定息旸会不会杀了恬期。 他也是担心息旸的病情,所以才会冒险让恬期入宫暂时稳住息旸。他并没有很迫切的认为晏恒伊必须登基,在晏相心中,息旸只要不发疯,那么他一定会用心辅佐。 “他只是在你和三殿下之间选择了你,或许有一点利己的想法,但却不是完全出于晏家的立场考虑。更何况,如果不是你一直非要娶我,你真的觉得父亲会把我嫁给你么?”恬期为父亲感到不平,同时更为惶恐。 自己刚刚扯谎说是石女,息旸便有如此想法,那么有朝一日自己身份暴露……他会不会觉得自家也是故意把身为男子的自己送入宫的? 会不会觉得父亲把自己嫁给他就是为了羞辱,为了刺激他发疯。 息旸没有回答,恬期再次申明:“我父亲是很看好你的,他不可能为了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跟你作对,你不要胡思乱想。” “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随口一说,恬期都要魂飞魄散了。 他取来热毛巾给息旸热敷腿部,忍不住想再说点什么:“你要清楚,父亲支持你的前提并不是为了把我嫁给你,他支持你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你要娶我,所以你这个怀疑是不成立的,你是无理取闹!” “好了。”息旸哄他:“我知错了。” 认错了?怎么这么快就认错了?语气还这么好?恬期心里犯嘀咕。他为什么不追究我不能生育的事?一国之后无法传宗接代,这对于皇室来说应该是大事吧? 他心里斟酌着,等帮息旸针灸完毕之后,重新把针消毒收起来,再次回到床边,发现息旸看上去还是一如既往,神情之中不见半点儿恼火。 “怎么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息旸伸手来拉他,恬期乖乖躺在他身边睡好,男人又给他掖了掖被子,道:“还生气呢?我不是都跟你道歉了么,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恬期有些狐疑的看他温柔的表情,男人伸手来抱他,轻轻摸着他的脑袋,柔声道:“好了,不气了,乖。” 恬期头皮又是一阵发麻。 所以到底是他不能生孩子更重要,还是息旸误会父亲重要?这明显是要分人的吧?对于息旸来说,难道不该是发现自己的妻子不能生育更为重要么?这家伙还反过来安慰他,明明该生气的应该是他自己吧。 恬期弄不懂了。 他老老实实缩在息旸胸前,犹豫了一会儿,道:“你怎么光顾着我生不生气……你,你难道不生气么?” “我为何要生气?” “你不生气我隐瞒了自己是石女的事么?” 息旸轻笑了一声。 都这个时候他居然还笑的出来! 恬期焦虑的皱眉,无意识的卷着他的衣服。息旸道:“一开始就是我强娶的你,自己没有弄清楚,怎么能怪你呢?” 这倒是。恬期心道,看来息旸果然是个讲道理的人。 他稍微放下心,息旸就又开了口,声音轻轻的:“虽然小时候是你先招惹我的……” 恬期屏息,听他道:“不过不知者不为罪,你当时那么小,一定不知何为石女。” 恬期急忙点头,吐出一口气,仰起脸真诚赞美道:“陛下圣明。” 他满脸放松与喜气,息旸微微一笑,又凑过来,呼吸喷在他脸上,道:“亲一下。” 恬期果断的在他嘴上吧唧了一口,软软道:“我爹说的对,你是天底下最仁慈,最英明的君主。” 他的腰细细的,息旸轻轻环紧,嘴唇缠绵在他唇边,道:“再亲一下。” 恬期的身子被他抱上去一些,柔软的唇瓣被反复品尝,唇齿也被撬开。 息旸在面对他的时候,总是很认真的,与他说话的时候认真,拥抱他的时候认真,就连吻他的时候,也是相当认真。 恬期觉得他亲自己的这股劲儿,都赶得上婴儿吸手指了。 他不自在的从男人的吻里解脱,双手推着他的脸,抿了一下微肿的唇瓣,道:“好了……再亲,我明天又不能见人了。” “那就呆在屋里,哪里都不要去了。” “别闹了。”恬期瞪他,因为他温温柔柔的神情,心里忽然涌出一股甜意,他埋首窝在对方怀里,道:“总之,不许亲了。” 息旸没有强迫他。 恬期方才给他按腿,手臂都有些酸酸的,这会儿彻底放松下来,就有点犯困,息旸垂眸看他有些迷糊的表情,眸子敛起,柔声道:“阿期之前一直抗拒我,也是因为石女的原因么?” 恬期勉强有了点儿精神,琢磨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答案自己送上门来了,他软软道:“是呀,就很怕被你发现。” “哦。”息旸颌首,手指摩擦着他嫩嫩的脸蛋,道:“我不在意这件事。” “……谢谢夫君。”恬期嘴巴像抹了蜜,语气都带着点甜滋滋,困意越发浓郁,恬期把脸在他胸前蹭了蹭,打了个小小的呼噜。 “既然阿期的心结已解,你我是不是可以圆房了?” “嗯,圆……”恬期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 他看息旸,后者也看他,几息之后,恬期道:“我还是,没,没准备好。” “你需要多久准备?”息旸还是温温柔柔的,眼含深情。恬期吞了下口水,道:“我,我其实没关系,就是你,你的腿……你现在……” 他脸红了红,道:“我,觉得我们还是,再等等吧。” 息旸的眼睛暗了暗:“你嫌弃我?” “当然不是!”恬期道:“我,这个,你不良于行……我,总不好,我,我主动吧……” 恬期抬手挡了一下脸,有点心虚,也是真的臊。 息旸却伸手来拿他的手腕,男人的脸贴过来,跟他鼻尖怼着鼻尖,额头怼着额头,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低声道:“虽然,我腿不好,可是,腰没问题。” “……” “手臂的话,也可以轻松把阿期抱起来。” “……” “阿期。”息旸啄他的嘴唇,真诚道:“绝对不会劳累到阿期的。” 恬期的脸红的能滴血了。 他皮肤雪白,红起脸的时候能看到脸皮粉粉,息旸看在眼里,只觉得分外可爱。 他喉结滚动,道:“阿期?” 恬期慢慢的举起双手捂住脸,窘迫又紧张的小声说:“我,我不行。” 息旸伸手捏他同样通红的耳朵,恬期下意识缩脖子,听他问:“为什么不行?” “因为……”恬期小小声回:“我不方便。” “你是石女,怎么还会有不方便的时候?” “我……我跟别的石女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特别容易害羞……”恬期说:“我,我,我毕竟是大家闺秀,我还是,还是很保守,很,很不好意思。” “在夫君面前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息旸再次来拉他的手指:“阿期,你喜欢我么?” 恬期像只煮熟的虾子,眼睛都湿润了,“就是因为……喜欢你,所以,在喜欢的人面前,我就,更加害羞了。” 恬期的心情岂是区区一个害羞可以形容的。 他还尴尬,紧张,无助,各种意义上臊得慌,可以情绪是相当复杂了。 他就搞不懂了,怎么跟息旸在一起之后,反反复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息旸一开始问的时候,他就该起疑心的,本来还想趁着不能生育这件事提出让对方把自己休了,可中途也不知怎么就给带偏了,全给抛到了脑后。 “总顾着害羞怎么行。” 恬期脸部温度过高,导致脑子也有点晕乎乎的。 息旸不该这么好看,也不该这么温柔的。 如果他稍微对自己凶一点点,也不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 他想着,看到那张过分昳丽的脸再次逼近,嘴唇停留在他唇边,温热的呼吸喷在脸上,男人嗓音哑哑: “既然喜欢我,就该多疼疼我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桃:啊呜—— 羊:给,随便吃。 感谢在2020-06-25 18:54:20~2020-06-26 18:16: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89678wyw、女侠小兜、咯吱咯吱、妃花:D、4231149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莫不是墨 36瓶;情不知所起 27瓶;空澜 20瓶;奈奈奈奈奈酱、燕离离、宇宇、长于积水、简单点 10瓶;逝水年华 6瓶;zh1806、还不快去吃! 5瓶;嘴里一口刀、是冉冉子啦 4瓶;轩辕澔焰 3瓶;T 2瓶;乔木有知、子非鱼、杨嘻嘻、章鱼不是鱼、玖祁、我的cp都是he、败类、玉辞心、斯诺克白球、黄昏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恬期的心脏抽抽了一下。 息旸真的很好看, 眼睛狭长,睫毛浓密,尤其是他的眼神,恬期每次跟他对视, 都有种会被喜欢一辈子的错觉。 但他清楚息旸不可能喜欢他一辈子,至少目前看来是这样, 因为他喜欢的根本不是真正的自己。 他怀疑息旸是不是偷偷跟哪个狐狸精学了魅术, 专门过来勾引他的。 有一瞬间,恬期想扑上去把他吞了,但只是一瞬间, 他就立刻伸手把对方推了开。 继续搞下去, 绝对是息旸把他吞了, 扒皮抽筋的那种。 他抓着自己的腰带,卷着被子背过身去, 不理息旸了。 “阿期?” “我睡着了。”恬期闭上眼睛,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跟息旸说话了, 这个男人很坏,心机很深, 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息旸伸手, 轻轻扯他的被子,“给我一点。” “你再自己……”恬期想说让他自己去拿,转念想到他的双腿,于是三两下把被子蹬掉给他,然后自己下床又抱了个上来。 他在里侧躺好, 道:“我真的睡了。” 息旸没有再打扰他。 恬期裹着被子,一开始,他裹得很紧,但随着渐渐睡着,他的动作就没那么坚定了。 最近几日天气开始转凉,但屋内依然温度适中,盖一个被子刚刚好,恬期因此睡得很香。 息旸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指,与其十指交握,将内力灌了进去。 原本酣睡的恬期渐渐开始出汗,他皱了皱眉,或许是嫌热,开始无意识的踢被子,等到裹紧的被子被他踢开,息旸这才收回了攥着他的手。 绵延温热的气流消失,恬期额头的汗珠儿很快蒸发,身体发凉,便开始寻找暖流。 息旸揭开身上的被子,听他咕哝着,自己钻了进来。 重新把心上人拥在怀里,男人露出了满足的神情。 第二日不上朝,于是毫无疑问,恬期是在他怀里醒过来的,他不敢置信的仰起脸,一眼看到了息旸的睡颜。 怎么回事! 他什么时候对息旸这么放松了?居然主动往人家被窝里钻? 恬期瞬间警惕起来,他迅速爬出息旸的被窝,出去命人打水洗脸,顺便让人准备了早膳来,道:“记得让御厨按我给的方子做。” 再转回来的时候,息旸已经坐了起来,靠在床头,半眯着眼睛在看他:“阿期醒了。” “夫君……早好。”恬期取了衣服过来帮他穿,又被他不经意的轻薄了几回,恬期缩着脑袋,飞快的给他整理好衣服,伺候他洗漱之后,把人推到了桌前。 息旸一眼看到他给自己准备的膳食,心知是对身体好的,心里微微一暖。 他吃饭的时候会主动帮恬期夹菜,恬期便也回礼一样反过来照顾他。两人相当和谐的用完了这次早膳,恬期忽然起身去翻了医书,找到某一页之后,他走回来给息旸看,道:“我觉得夫君……可能对石女,有些误解。” 息旸擦了擦嘴,接过医书,平静的看完了上面对石女的注释,然后仰起脸,道:“哪里误解?” “这……”恬期总觉得作为女孩子,在涉及某些敏感词汇的时候应该不太好开口,他指了指上头的一段,道:“我真的是石女。” 息旸很自然的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发觉是无法进行姓行为的说明,他依然很坦然:“我没有误会。” “那你……”恬期伸手把书夺过来,瞪着他道:“你到底有没有看懂,我是石女,石女就是……实心儿的,我是实心儿的!” 息旸眼神温和:“我知道。” “那,那你还要跟我圆房!”恬期闹不懂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他还能如此镇定,他有些气急败坏:“我不能跟你圆房的。” “你不愿意?” “不是不愿……我,我不能。”恬期纳了闷儿了,他再次强调:“我实心儿的,怎么跟你圆房?你到底懂没懂我说的实心什么意思?” 不知是不是被他郁闷的表情取悦,男人忽然低头轻笑了一声:“阿期,果然是大家闺秀。” “你,什么意思?”这跟他是不是大家闺秀有什么关系? 息旸重新抬眼看他,“纵是石女,也有法子圆房,走旁门左道便是。” “什么旁门……”恬期浑身一震:“!!!” 他差点抬手把医书丢到息旸脸上。 旁门左道……什么谦谦君子,什么温良明君,这种话都说得出来,还脸不红气不喘的,真是……比自己还不要脸! 他一把抓住息旸的轮椅靠背,伸手欲要把人推出去,却被对方抓住了手腕:“阿期,不要生气,你已经是我的妻子,房中之事,是很正常的。” “我……”他这么认真,倒是显得恬期此刻的模样像做贼心虚了,他把自己的手抽回来,道:“你,你光想自己,一点都不在乎我。” “那阿期,想过我么?”息旸凝视着他:“我是男人,我爱你,我想要你,我是你的夫君,我希望我们可以做名副其实的夫妻,这一点,很过分么?” “不是过分……” “我不在乎你能否生育,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喜欢我一点,希望与你多亲近一些,有错么?” “你当然没错……” “从一开始就是你招惹我的。”息旸抿唇,道:“你忘记了我,没关系,你不喜欢我了,也没关系,我等着你慢慢想起我,再次喜欢我,可你想起来了,你说你喜欢我了……却还是不肯跟我亲近。” “我只是……” 息旸的眼皮掀起来,问:“你说喜欢我,是在骗我?” 恬期忙道:“绝对不是!” “那就是,你觉得我现在人疯身残,不如以前能配得上你?” “……”这个问题真是太刁钻了。恬期根本不知道怎么说,如果说是,那息旸绝对会十分生气,如果说不是,那息旸指定今晚就要哄着他走旁门左道。 他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息旸的眸中却已经卷起风暴,他低下头,双手握住轮椅两侧,手背青筋暴起,旋身滑了出去。 他当恬期是默认了。 恬期朝前走了一步,又把脚缩了回来。 息旸心中对于自己的残疾还是很自卑的,恬期很想安慰他说不是,他知道息旸很好哄的,可一旦说出来,那肯定又少不了要纠缠一番…… 恬期思索再三,琢磨要不就由着他误会好了,误会自己是嫌弃他,至少不会缠着要圆房了。 接下来几日,息旸没有再主动找过他,但恬期时常会在夜晚的时候听到外面有轮椅碾过的声音,有时合着风声,有时合着雨声,他知道,息旸每天晚上都会来看他。 他问了下人,息旸也有老老实实在吃他开的方子,但他没有再打扰恬期。 恬期心里还是十分复杂,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然后听到了很空灵的箫声,吹的很低,似乎是安神之曲。 他知道恬期睡不着。 杨金叶也睡不着,明明前两日帝后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说闹别扭就闹别扭。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要上朝的官员,息旸心情不好的时候,整个朝堂的气氛都是阴郁的,坐在首位的男人让人不敢直视,他冷冷淡淡的表情和漆黑的眼珠,让人觉得稍微说上一句重话,他就会在朝堂大开杀戒。 哪怕他看上去只是情绪不佳而已。 晏恒伊忽然从太上皇那里偷溜过来了,彼时息旸还没下朝,他当着宫人的面儿,像模像样的跟恬期请了安,等他屏退众人之后,才一下子黏上来。 恬期知道了他的身份,忍不住就有点卑微,主动给他递了糕点,道:“你怎么过来了?” 晏恒伊一见他这动作,就有点儿懵,他犹豫的接过恬期递来的糕点,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试探道:“这里面是不是下毒了?” 恬期脸一黑,不悦道:“不吃还我!” 晏恒伊躲了一下,咧嘴对他一笑,道:“开玩笑的,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了?” “少啰嗦。”恬期道:“你来干嘛的?” 他一凶,晏恒伊顿时就适应了,“爹爹说这两日陛下心情不好,朝堂上大家都不敢说话,让我来问问你是不是惹他生气了。” “这也能扯到我?” “他情绪随你而动,不扯你扯谁?” 恬期一下子瘫在椅子上,没好气道:“是我,我说我嫌弃他,不喜欢他。” 晏恒伊含着糕点,不敢置信:“你胆子也太大了!” “那我能怎么办?难不成真跟他圆房啊,你小命不想要了?” “……可是你这么一闹,朝堂平日慷慨激昂的言官全成了鹌鹑,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这可怎么行?” “他又没发疯。” “可朝堂无小事,大家都担心万一哪句话刺激到了他……桃桃,要不你哄哄他吧,别闹太大了。” 恬期的脸一下子板了起来:“父亲让你来劝我的?” “何止呢。”晏恒伊凑过来,道:“这都是为了你好,你知道这两日大家都怎么说么?” 恬期皱眉:“说什么?” “他们好像都在谋划着,让你陪陛下一起上朝,你说你一个妇道人家……到时候每天垂帘听政,传出去是不是也不好听?” “我建议他们都来太医院看看脑子。”恬期脸色更差,又不确定道:“你说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晏恒伊又拿了梅子糕去吃,他素来爱吃酸的,边吃边道:“陛下虽有大才,无奈疯癫,现在大家都知道你是拴住他的一根绳,到时候若百官上书,一定会哄得龙颜大悦……可你就真的连一点自由时间都没有了哎。” 恬期还是不信:“这真的是爹跟你说的?” “你不信去问小表哥,他在翰林,估摸陛下再阴个几日,里头的就该拟折子了。” 晏恒伊看了看时间,又伸手抓了几块梅子糕,拿手帕包着,道:“他马上要下朝了,我回去了。” 恬期忙道:“你急什么,待会儿留下陪我一起吃饭。” “不行。”晏恒伊道:“我跟你讲,每次我们俩单独聊天之后,他看我的眼神就要吃人,你就别祸害我了。” “你小子,现在知道我每天面对他有多难了,今天必须陪我一起……”他见晏恒伊包着糕点转身,伸手便来抓他,却发现这小子一矮身,一下子转了出去,恬期抓了个空,愣了一下。 晏恒伊有些得意:“爹爹给我安排了老师学武,以后你就抓不住我了,略。” “你还敢咧咧我。”恬期提着裙摆追出去,小家伙机灵的扭头跑,却在出前殿的时候被门槛儿绊了一下,恰逢息旸回来,眼看着就要一头扎进他怀里,晏恒伊脸都白了,却在最后一瞬间,被文琳琅给抓住了衣领,他急忙站稳,双膝跪下:“参见陛下。” 恬期扶着门框,在息旸看过来的时候,朝里面缩了缩。 息旸收回视线,看着晏恒伊,后者冷汗直冒,短暂的跟恬期感同身受了一把。 “你怎么来了?” 语气还算平静,晏恒伊忙道:“娘亲让我过来给姐姐送点女儿家的东西。” “留下一起用膳吧。” 男人从他身边滑了过去,晏恒伊鼓起脸颊,慢慢吐出一口气,急忙站起来跟在他身后。 息旸来到了恬期身边,抬眼看过来,后者立刻扯唇,弯出讨好的弧度。 息旸拢袖,道:“天冷了,不要总往外跑。” 恬期点了点头。 饭桌上,晏恒伊埋头一粒一粒的吃着米,恬期给息旸布菜,看着他过于冷淡的表情,也不敢说什么。 息旸忽然伸手,给晏恒伊夹了一筷菜,道:“恒伊真是出落的一表人才,日后必是大亓良臣。” “陛下过誉。”别说晏恒伊,恬期都感受到了他对晏恒伊的敌意,他帮晏恒伊拦下话头,道:“他还小,日后会不会入仕,还不清楚呢。” 息旸瞥了他一眼:“不入仕,你想他做什么?” “……”晏恒伊的身世意味着他肯定会入朝堂,这是两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息旸这个样子是真的挺吓人的,恬期开始能理解百官的心情了,扭头看一眼晏恒伊,对方的手都微微发抖,估计要被吓哭了。 他笑了一下:“也可能,以后跟我一起行医呢。” “不要笑了。”息旸温和道:“好好吃饭。” 恬期乖乖把嘴角收回去,默默低头用膳。 息旸并没有陪他们很久,便去处理政务了,目送他去了前殿,晏恒伊才哆嗦着道:“我以后再也不来找你了。” “没出息。”恬期扒了口米饭,晏恒伊有点委屈,道:“我想回家。” “行了,吃完饭就送你回去。”恬期说着,不忘提醒,“你既然是从太上皇那儿来的,别忘了再过去打声招呼。” “太上皇人可好了……” 恬期抿嘴,皱了皱眉,心道,息旸以前也可好了。 晏恒伊走后,恬期亲自煮了茶端去前殿,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几个官员手忙脚乱的往外走,明显是过来议事的,恬期躲在一侧,目送他们几人离开,隐隐听到几声交谈。 “还是得把恬后请出来……” “小心陛下听到。” 恬期一开始莫名其妙,转念一想,忽然脊背发凉。 晏恒伊来的时候只是站在他的立场考虑,说万一百官奏请就相当于他没了自由,可晏相让晏恒伊过来说,却绝对不只是这个想法。 百官固然是站在稳住息旸的立场说出这个原因,可这件事放在息旸眼中,就几乎等于是在挑衅他的权威。试问哪个皇帝上朝的时候会让皇后坐在后面的?尤其是恬期身份如此敏感,他是晏相的女儿,如果他跑上去垂帘听政,那岂不是会惹息旸忌惮晏相?往严重了说,就是晏相就想谋朝篡位。 父亲没有亲自来说,想必也是为了少跟他接触,避免跟息旸生嫌隙。 恬期想通透了之后,站直身子,端稳托盘,抬步走了进去。 息旸专注于桌上的折子,手上朱笔疾行,恬期跪在他身边,把桌子上的茶壶换下,悄悄探头看了看,道:“陛下,辛苦了。” 息旸停下了动作,转脸来看他:“怎么过来了?” “我煮了药茶。”恬期给他倒了一杯,双手奉上,浅笑道:“您尝尝。” 息旸眸子暗了暗:“我说不让你笑,你听不懂?” 恬期:“……” 这臭家伙,不会才几天,就一点都不喜欢他了吧? 以前他上赶着讨好的时候,他都会高兴的啊。 恬期弱弱的把茶杯放下,再次把嘴角收起,小声道:“你怎么了?” 息旸没有回答,他接过恬期手里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淡淡道:“退下吧。” “……”恬期心里不舒服了起来。 这么久以来,息旸对他体贴入微,恬期都习惯了,反正就像息旸说的那样,就算他惹对方生气了,只要自己哄他几句,他就会重新高兴起来。 怎么突然之间,对他的示好无动于衷了呢? 恬期看着他的侧脸,缓缓伸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 息旸捏紧朱笔,扭头朝他看过来,克制道:“怎么了?” 恬期说话的时候,下意识又笑,嘴角刚刚弯起,便陡然见他丢了朱笔,脸色阴郁:“你再笑一次,我就剁晏恒伊一只手。” 恬期吓的不轻,赶紧再次缩了回去。 他有些迷茫,还有些委屈:“怎么啦……我丑到你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  羊:有被丑到,谢谢。 桃:……QWQ 弟弟:话说关于我的手……??? PS:对不住,这两天颈椎病犯了……太痛苦了,头晕的不行,身上好像压了只鬼,会稍晚更新,但不会断更,这是底线_(:з」∠)_ 感谢在2020-06-26 18:16:53~2020-06-27 20:04: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4183586 2个;澄小诚、咯吱咯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ia 50瓶;圆脸 15瓶;叶草儿、风吹屁屁凉、澄小诚 10瓶;洋洋不爱道长 9瓶;爱吃草莓的桃色灼华 8瓶;不要丢手机哦、山河 5瓶;Sheeno、陌上花开 3瓶;甜皮蛋酥鹅 2瓶;箐呱、我的cp走花路、黄昏、南川柿子谷、杨嘻嘻、琛、洛橙、苦艾kylin、以为每天多刷几遍就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恬期不是很懂他生气的点。 息旸简直是莫名其妙, 他喜欢自己的时候,自己便有千好万好,他不喜欢的时候,怎么自己笑一下都成犯罪了? “虚伪。”息旸皱着眉开口, 他没有看恬期,道:“你若不想笑, 便不要笑, 我不需要你委屈自己来讨好。” 原来是这样。 恬期立刻又笑了起来,他扯着息旸的袖子,欣慰道:“我还当你不喜欢我了。” 息旸瞥他:“我便是不喜欢你, 也不会随便放你出宫。” 恬期倒是没想着要出宫, 但乍然听他这么说, 心里还是止不住的发凉:“为什么?” “因为不想。”息旸将袖子从他手里扯出来,道:“回去休息吧。” 恬期不想走, 他这回是带着讨好息旸的心思来的, 自然不能随便放弃。 息旸继续忙政务, 他就默默坐在一边儿看着,但要比耐心的话, 他显然不会是息旸的对手, 男人说不理他,就真的一点儿也不理会他。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恬期有些坐不住了,他挽了挽袖子,悄悄把手伸出去, 帮息旸研墨,对方终于抬眼看他,恬期很友好的对他笑,轻声道:“好哥哥,我知错了,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息旸眸色暗了暗:“老师让你来讨好我的?” 恬期一愣,忙道:“跟我爹没关系,我都好多天没见他了。” “你可知欺君是死罪。”息旸沉沉道:“恬期,你若再骗我,我真的会生气。” “……我。我没骗你。”恬期缩头,手下的砚台忽然被一只手推远,息旸道:“好了,不要在这里了,回去吧。” “夫君……”恬期不肯死心:“你别跟我生气了好不好?我都知错了。” “好,你说。”息旸似乎有些无奈:“你哪里错了?” 恬期回忆了一下他不理自己的原因,试探道:“我没有,嫌弃过你……虽然,虽然你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可我还是喜欢你的。” 息旸垂眸,拇指擦过扳指,道:“我知道了。” “那你不跟我生气了?” “我没有生你的气。” 看表情分明不像是没生气的样子,恬期慢慢凑过来,抬起下巴,主动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坐回去,道:“我就是不想你心情不好……你看,大家都有点怕你。” 他观察息旸,发觉自己这个吻似乎并没有讨他欢心,反而让他的脸色越发难看,恬期心里又有点拿不准了,然后便见他朝自己看了过来,他定定的问:“谁怕我?” “就,宫里的下人……” “是下人,还是百官。”息旸眸色郁郁:“你还说不是老师让你来的,怎么,他怕我在朝堂上发疯杀人?” 他一生气,恬期大气儿都不敢喘,他心脏隐隐作痛,无意识的抬手揪住胸口的衣物,很轻的喘息,有些艰难道:“我真的……只是想让你高兴一点。” “你根本不在乎我高不高兴,你只是担心我会犯病。”息旸喂他服了药,看他怯生生的表情,想说什么,还是忍住了:“回去休息,不要再来找我。” 恬期看了他一会儿,终于缓缓站了起来,却忽然踩到裙摆,一个重心不稳朝他扑了过去。 息旸伸手把他接住,恬期懵了一下,顺势把脑袋窝在了他怀里,小声道:“头晕……” 息旸沉默了一下,大手缓缓从他肩膀滑过来,轻轻给他按了按头部的穴位,恬期被按得有点舒服,心里却还是很紧张:“夫君,今晚回房睡吧。” 息旸的手顿了顿:“你到底想怎么样?” “……是,是我父亲担心你的病情,那也是你说的,你说不管我做错了什么,只要哄哄你,你就会原谅我的。”恬期道:“为什么我现在哄你,不管用了?” “没有不管用,我没有生你的气。” “骗人。”恬期怒道:“既然你没有生我的气,那为什么总是不高兴?我现在来哄你了,你还这副态度对我,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你希望我怎么对你?” “我希望……”恬期顿了顿,犹豫道:“你要是不喜欢我,就把我休了。” “不可能。” 恬期眼圈微微发红:“那你要是喜欢我,就不要总是一副心情不好的样子,你明知道我爹害怕你犯病,所有人都害怕你犯病……” “心情不好不是我能决定的。”息旸眼角微微泛红,他克制的伸手捏住恬期的下巴,哑声道:“你是我的,我不会放你走,我喜欢你,我希望你多亲近我,如果你肯亲近我,我就不会心情不好了。” 他的手指微微在发抖,恬期不敢再刺激他,他眨了眨眼睛,不敢说话。 息旸的手臂缓缓把他抱紧,恬期尽量乖巧而顺从,眼看着他喉结滚动,慢慢朝自己凑过来—— 这是占有的姿态,恬期能够清楚的感受到他身上强烈的情感。 他的心跳加快,浑身都僵硬了起来。 息旸吻住他,恬期的手指抓在腰间,在配合与拒绝之间犹豫的空隙,耳朵忽然传来施鹿鹿的触感。 他蓦然伸手推开了息旸,目光接触到他眼眸中隐隐的癫狂,想跑,理智却逼着他伸手抱住了息旸。 “夫君……”他的呼吸喷在息旸耳畔,轻声道:“你别生气,不要跟我生气,我害怕……” 这一幕似曾相识。 恬期恍惚回忆起来,曾几何时,他也这么抱过一个人。 但那个时候,他远不如现在这么镇定,哭的汪嗷汪嗷的喊:“我害怕,哥哥,哥哥我害怕……你看看我,哥哥呜呜……” 息旸抬手抱住了他。 但记忆中的自己,却好像被甩开了。 恬期腹部微微一痛,他越发用力抱紧了息旸:“夫君?” 过了很久,他才听到息旸开口:“嗯。” 息旸的脸埋在他的肩头,恬期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紧绷的肌肉慢慢放松,耳边传来的声音有些沙哑:“吓到你了。” “没。”恬期放下心,松开抱着他的手臂,道:“你没事就好,我不打扰你了。” 确定息旸不会再犯病,他不敢多留,爬起来离开了前殿。 走入后院竹林,清新的空气让他精神微微一震。 不能再刺激息旸了。 他在小瀑布边的石头上坐下来,看着哗哗流淌的活水,微微叹了口气。 他有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息旸不肯放他走,但又无法接受不跟他亲近……恬期倒是不介意跟他亲近,问题是若真的亲近起来,只怕息旸会疯的更厉害。 他没敢再去找息旸。 入夜,恬期早早便上了床,他瞪着眼睛看着床顶,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他心里也有些憋得慌,这种日子他总不能过一辈子,不敢说不敢做,每天都要战战兢兢的讨好,可就算是讨好,对方也都不让他好过。 他鼻头发酸,觉得小时候的自己就是个笨蛋,招惹谁不好,偏偏招惹了息旸这个瘟神。 他吸了口气,躺的开始燥热,听着外面的风声,索性一掀被子下了床。 竹林沙沙作响,小瀑布的声音其实有点吵了,但胜在清新自然,恬期走过去,眼角却忽然瞥到了一个人影。 息旸。 他在喝酒,是闷酒,一言不发,一声不响。 恬期朝他走过去,发觉他石桌上已经空了几坛,可对方依然端坐着,一点也不东倒西歪,毫无半点儿醉汉的自觉。 恬期在他身边的石头上坐了下来,息旸转脸来看他,眼角微醺:“怎么出来了?” 嗓音也带着点醉意。 “你能出来,我就不能出来了?”恬期心里躁得慌,看到他放在桌上的酒盅,在他倒满的时候,忽然伸手抢了回来,一饮而尽。 喉头火辣。 恬期有心疾,是不能喝酒的,这是第一次。 他重重的咳嗽了一下,脸颊瞬间绯红一片,眼睛鼻头都呛得通红。一杯酒下肚,他越发的躁,抬手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放,命令道:“倒酒。” 息旸皱眉:“你不能喝酒。” “让你倒你就倒,那么多屁话。”恬期说,他瞪着息旸,其实这个时候脑子是很清醒的,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甚至知道自己说了脏话,但却控制不住,也不想控制,这么说的时候,还有点隐隐的痛快。 息旸顿了顿,忽然朝某个角落瞥了一下,随即,他重新给恬期倒了一小杯。 那酒盅本来就不大,半杯下去,只沾了舌尖,恬期喝的不爽,啪的把酒杯摔在了桌子上,酒杯四分五裂,朝四方飞溅。 息旸抬手,宽袖灌了风,气流硬生生把飞向自己和恬期的碎片稳住,轻轻一挥,尽数扫落在桌下。 恬期已经站了起来,喝道:“让你给我倒酒,你看不起我是不是?” 息旸确实有些看不起他。 文琳琅很快赶来,将烈酒换上微甜的果酒,息旸重新端起壶,给他倒了一杯,柔声道:“没有看不起,只是刚才只剩那么点了。” 文琳琅偷偷看了恬期一眼,暗道才一杯下肚就醉成这样,还指望谁能看得起。 他没久留,又旋身藏在了旁人看不到的地方。 恬期抓起酒杯,轻轻一嘬,又没了,息旸再次端起酒壶,却见他把杯子端起来,倒扣到眼睛上去看,忙道:“小心……” 一句话没说完,杯子里剩余的酒液已经进了眼睛,恬期顿时被辣的哭了起来。 “疼,眼睛,疼……”他丢了杯子,抬手捂住眼睛,嘤嘤道:“我看不到了。” 你挤着眼睛还能看到才怪。 息旸又看了一眼角落,然后驱动轮椅,伸手把他抓到怀里,取出手帕来拿他的手,恬期却一把将他拍开,指责道:“你在酒里下毒!” 文琳琅又一次任劳任怨的把热水端了过来,息旸拿帕子沾了清水,一只手搂住他胡乱推拒的手,轻轻帮他擦眼睛。 恬期还是嗷嗷的喊:“疼,烫,好烫……” 息旸对着他的眼睛吹了吹,小心翼翼的把他眼角的泪水擦去,道:“睁眼。” “就不。”恬期把另一只眼睛也闭上了,被酒液浸过的眼睛不停的淌着泪,息旸耐心的一次次给他擦去,道:“那就睡吧。” 恬期忽地又睁开了眼睛,他两只眼睛是不一样的红,一边深些,一边浅些,深一点的那个还有点点肿,就显得有点可怜,瞪着人的模样还有些滑稽。 息旸笑了一下:“睁着也好。” 恬期又闭上了。 “那就闭着。” 恬期又睁开了,“就不听你的。” 一脸偏偏要跟息旸对着干的表情。 给他擦眼睛的时候,息旸是把他按在手肘上擦的,故而恬期几乎是躺在他怀里,这个姿势似乎让他不太舒服,脚一直在地上蹬来蹬去。息旸便把他往上抱了抱,想给他换个姿势,结果刚往上抱一点,恬期便往下秃噜,再抱一下,他还要继续往下滑。 连续几次之后,腰带都跑到了胸口来,上身的衣服几乎完全堆在脖子下面,那张精致的脸蛋在里面板着,显得好像没了脖子,越发滑稽。 息旸抿唇,蓦然再次往上一抱,顺手把他的衣服扯好,恬期还要秃噜,他却一掌拍在恬期背部,轻轻把人从怀里推了出去,恬期猝不及防转了个圈儿,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一脸茫然的望着他。 息旸吐了口气,道:“就这么坐着吧,我不会再抱你了。” 他将轮椅后退,恬期果然又追了过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腿,顺着便往他怀里爬,息旸张开双臂任他在自己腿上坐好,跟他对视,恬期突然对着他的连打了个:“嗝——” 息旸闭了一下眼睛,冷淡道:“下去。” “不,不要。” “下去。” 恬期一把抱住他的脖子,狠狠在他脸上咬了一口,大声道:“不要!” 这一口没个谱儿,息旸一阵吃痛,双臂收拢,把腿上的家伙抱住,问:“这么喜欢我?” “呸——” 息旸便道:“不许抱我了。” “就要。”恬期双臂收紧,脑袋也埋在他怀里,息旸低声道:“也不许喜欢我。” “哼,我爱,嗝,喜欢就喜欢。” 说完,又对着他的嘴巴啃了一口。 他唇间有淡淡的果酒味,甜滋滋的,息旸的眼神温柔了下来,他把怀里的人按好,道:“阿期,是不是已经把全部的秘密都跟我说了?” “你算什么……息君尧,你,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恬期狠狠拍他,厉声道:“你,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你……我不会告诉你的,让你嚣张!” “阿期。” “哼。” “我不敢嚣张了。”息旸温声道:“阿期,我怎么敢跟阿期嚣张呢?” 恬期爽了,他把脸在息旸怀里蹭蹭,张狂的模样变成了得意,哼哼道:“你要是嚣张,我就不喜欢你了。” “那你现在喜欢我么?” 恬期沉默了一会儿,表情慢慢皱了起来,他用力的在息旸怀里磨蹭,闭着眼睛,苦恼道:“不敢,我不敢,喜欢。” 息旸眸子闪了闪:“为何?” “不说,不能说。” “阿期,阿期真好看。” 恬期咧嘴笑了一下。 “求求阿期。”息旸哄着他,道:喜欢息君尧,多与息君尧亲近,好不好?” “不,不行。”恬期的脸又一次皱起来,他摇着头,道:“不能喜欢,不能,亲近……” “为什么?” 恬期憋了一会儿,眼泪忽然涌了出来,他鼻间抽搐,完全把脸埋在他怀里:“会被杀掉……会死的,我不想,不想死,我不想死。” “……我不会杀你的。” “会的,会的。”恬期哭着说:“我不是故意骗你的,不是嗝,故意的……我不知道怎么办,我害怕,息君尧,是个疯子……会杀了我,父亲,母亲……舅舅,恒伊……我好难过。” “息君尧喜欢你,不会杀你的。” “你不懂……”恬期抽泣着说:“为什么逼我,我,嗝,我喘不过气……我骗不过他,他不信,他怀疑我,他又怀疑我了……我不想这样,我会死的,我难受,我到处都,难受……我真的不想骗他,我想治好他,我想亲近,我……我没有嫌弃他,嗝,我不嫌弃……我不敢嫌弃,我喜欢……不,不敢喜欢……” “阿期。”息旸抱着他:“阿期,不要哭了。” “我就要哭呜呜我要哭……我难受我想哭呜呜。” “那就哭吧。” “我不要听你的,我想哭就哭,不想哭就不哭。”恬期开始擦眼泪:“我不哭,不想哭了。” “……”真是天生反骨。 息旸抱着他滑回屋内,恬期已经抽泣着要睡着了,他把人抱到床上,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忽然狠狠掐了一下。 睡着的恬期顿时被掐醒,他瞪着息旸,握着拳头就要砸过来,却被息旸一手按住,霸道的堵住了嘴唇。 “夜晚天凉,睡觉的时候不许脱衣服。” 恬期愤怒的瞪着他,息旸松手,只见他用力拉了一下自己的衣领,锁骨露了出来:“你算什么,什么东西,嗝,我就要,脱,就要着凉。” 长裙丢到了息旸的脸上。 但很快,恬期就没了力气,他一边脱,一边趴在了床上,咕哝道:“就要,就要脱……” 里裤被丢在床脚。 上衣有点长,但不足以遮住腰部以下,白嫩饱满的囤部只挡住了上半部分,尤其对方姿势奇葩,细长的小腿随意的垂在床边。 息旸缓缓拿下了头上的裙子,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身上只剩下上面两件衣服的妻子—— 少年妻子。 息旸垂首,缓缓转着拇指的扳指,随着动作越来越快,他呼吸急促,蓦然挥袖,袖中罡气将桌子粉碎。 漆黑的睫毛挡住了眼中所有情绪。 恬期无意识的蹬了蹬腿,眉头皱了皱,还在嘟囔:“就不听……” 作者有话要说:  桃:不听不听我不听。 羊:呵。 感谢在2020-06-27 20:04:02~2020-06-28 15:19: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咯吱咯吱、Double。、689678wyw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克拉拉、Livirase、Lucky Sun 10瓶;行客 8瓶;40201863、酒酒、今宵酒醒何处 5瓶;平安喜乐 3瓶;墨未浓 2瓶;21克梅子汤、懒懒、宝儿韩妆批发、Double。、南川柿子谷、我的cp走花路、于里、站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恬期这一夜睡得格外的香。 光滑的皮肤被略显粗糙的被子摩擦着, 远比贴身衣物更加舒服。 他无意识的拿腿在被子里蹭了蹭,感觉身体前所未有的放松,不由露出了一抹舒心的笑容。 他把脸蛋也在枕头上蹭了蹭,脖子里夹蹭着柔软的杯子, 舒服的有点想上天了。 就是头稍微有点疼。 恬期缓缓睁开了眼睛,他伸出手臂, 贴身里衣还在, 还有女子小衣也还在脖子上挂着,就是上身衣带不知道怎么开了。 他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撑起身子揉着眼睛, 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抬手撩开床帏, 被刺目的阳光一照, 才发现天色已经大亮,他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小腿刚垂下去, 便察觉到了一股凛冽的寒意, 他忽然一个机灵,猛地把自己的腿缩了回来。 他脑子里空白了一瞬, 试探的把腿在被子里蹬了蹬, 然后伸手去摸—— 裤子呢。 裤子怎么没了? 息旸对他做了什么? 他的目光忽然落在床尾,里裤叠的整整齐齐放在那里,恬期叠腰,一把抓过来,在被子里把裤子套好, 心里惊疑不定。 什么情况,发生了什么…… 他记得自己昨天出去,然后,喝了杯酒,然后……强迫息旸给他倒酒,接着发生了什么? 他翻身下床,从柜子里寻了一件嫩粉色的长裙换上,让人进来给自己梳妆打扮,坐在铜镜前,他不安的问道:“陛下呢?” “陛下在前殿呢。” 恬期自己蘸了唇脂,把自己的嘴唇涂的红润起来,然后又擦了脂粉,目光在镜子里落定,道:“我今天怎么样?” 婢女自然只有夸奖:“皇后是天底下最美的女子。” 是吧,天底下最美的女子,恬期心道,我是天底下最美的女子,我是女的,女的。 他没有主动去寻息旸,只是在打扮好之后,矫情的抱了把琴去后院里弹,他琴艺不错,琴声合着自然的水声,有几分空寂和萧瑟。 听得他自己都有点感伤。 美人抚琴的画面实在让人心动,可惜这一处没有息旸的命令,无人敢入,恬期弹了半天,也没见到一个人。 他停下动作,看着自己洁白的指尖,然后对着阳光照了照。 “可惜了,红颜薄命。”恬期自嘲的嘀咕了一声,手指重新放在琴弦上,却忽闻轮椅声传来,他顿时坐直,垂眸,再次抚了个萧瑟而悲伤的曲子。 息旸的轮椅停在了他面前,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恬期的面容,他原本就生的十分好看,如今特别上了妆容之后,整张脸便显得越发精致,在水畔抚琴的模样活像仙子下凡。 一曲终了,恬期偷偷抬眼来看他,“夫君。” “弹得极好。”息旸评价,语气平静,脸色淡漠,听不出真心还是假意。 恬期将手指缩在袖中,道:“我想回家一趟。” “何事?” “想爹娘了呗。”恬期道:“反正离得也近……下午就回来。” “是想爹娘了,还是想通风报信?” 恬期心里一颤,强作镇定:“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以为息旸还有心思帮他叠衣服,是不想主动拆穿这件事,怎么……难道自己又想错了? 息旸看着他,忽然拍了拍腿:“来。” 恬期犹犹豫豫,慢慢站起来朝他走去,乖乖在他腿上坐好,息旸单手环住他的腰,望着他白净的脸,道:“阿期,可知欺君是何罪?” “……我长于深闺,对律法,不甚了解。” 息旸取出了他的药,倒在手心,坦着手掌道:“紧张么?难受的话先吃一颗,我们慢慢谈。” 恬期摇了摇头,又道:“我不懂,陛下想说什么。” “你是女子么?”息旸看着他,提醒道:“想清楚再回答。” 恬期惊疑不定,先捏了颗药塞嘴里,低着头,想了很久,才磨磨唧唧道:“我觉得,我是。” “你觉得?” “我觉得。” “你是?” “我是。” 息旸笑了一下,他的手顺着恬期的腰往下,恬期下意识抓住他的手,眼圈红了,小声说:“你干嘛呀……” “你怕什么?” “我不是,怕,我,我是害羞……你,你不要乱摸我。” “那我换个问题。”息旸说:“你是不是,男扮女装?” 恬期摇头。 息旸吸了口气,保持微笑:“想清楚再说。” 恬期再次摇头:“不是,我是女的,我是,相府的千金小姐,我爹,就只有我一个孩子……我有四个哥哥,全都夭折了,因为,我最小,所以,父亲从小就很疼我,后来……你非要娶我,父亲迫于你的压力,把我嫁给了你。” 息旸脸色慢慢绷紧:“你就是不肯说实话,是不是?” 恬期嘴唇抖了抖,蓦然鼻头一酸,道:“你要我说什么实话啊?我就是相府千金,是你的皇后啊。” “我都看到了。” “你看到什么了?” “哪家女子跟你一样?恬期,我再给你一个机会……” “我就是女的!”恬期忍无可忍,一边掉眼泪,一边认真道:“我就是女的,只是,只是我得了一种病,舅舅说,我,灵肉不合,灵肉不合你知道是什么意思么?就是,本来,我应该是女的,可是,可是半途,忽然之间,得了男病……” 他哽咽了一下,抽噎道:“那,那我莫名其妙多出来一个东西,你以为我不难过,不害怕么?所以,所以我才不敢跟你行房,我就是怕你,嫌弃我……” 息旸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恬期继续道:“毕竟我一开始……都特别害怕,想自己割掉呢。” “我可以帮你割了。” “……但我怕疼。”恬期牙缝里冒着冷气,道:“反正,我,已经很痛苦了,你要是嫌弃我,就,把我休了吧……” 息旸很久没有说话。 恬期屏住呼吸,忽闻他道:“阿期。” “啊?“ “你觉得我是傻子么?” “……”恬期红着眼圈,咬牙道:“我说的是真的,我就是因为,知道你不信,所以才一直瞒着你的,怎么,你现在是认定我不是女子的是么?息君尧,你这么觉得了,就不会再喜欢我了是么?你之前说就算我说太阳从西边升起,你也相信,都是骗我的对么?” 恬期心里不是滋味儿。 就因为是男子,所以,曾经的喜欢就不再是喜欢了,息旸的爱,也不过如此。 他抬手按住息旸的手臂,起身想要离开,却被他再次搂了回来,他跌坐在息旸怀里,忍住眼泪,道:“怎么,我不是你喜欢的那种女人,你就要杀了我么?” “我只是想听你说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恬期把自己代入一个怨妇,眼泪汹涌,道:“我就是女的,从小我娘就喊我玉颗儿,表哥他们都叫我玉颗妹妹,我爹带我出门都说我是女儿……我,我还嫁给你,我穿着红嫁衣,戴着红盖头,息君尧,你才是始乱终弃的那个人,你根本不喜欢我,就因为我多了个东西,你就不喜欢我了……你耽误了我,你摸摸你的良心,你亲了我那么多次,还逼我跟你睡在一起,我名誉全被你毁了!以后不会有人愿意娶我了!” 息旸:“……” 恬期一脸真情实感,他看了一眼息旸,嘴巴扁成曲线,“你,反正,我不是欺君,我就是女的,只是,莫名其妙有个东东……我没欺君,你不能杀我,也不能,杀我全家。”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弱了下去。 恬期并不确定息旸是怎么想的。 但这会儿承认就等于是欺君,他只能睁着眼睛说瞎话,赖皮到底。 息旸忽然抬起手,给他擦了擦眼泪,恬期脸颊被他的手掌擦过,泛起一层薄红,他道:“说实话对你来说,就真的这么难么?” 说实话其实不难,但要是承认欺君,很难。 恬期一字一句的道:“我一直说的,都是实话。” 息旸看了他一会儿,道:“好,我信你。” 恬期懵了一下。 他以为息旸会屈打成招的,他默了一会儿,犹豫道:“你,你信我?” “怎么,你觉得自己不可信?” “不。”恬期道:“我可信的,只是……只是我也知道,我说的,有些,匪夷所思,所以没想到,你,你真的会信。” “你也知道自己说的匪夷所思。” “……对于外人来说,自然,匪夷所思。”恬期一本正经道:“但,但你信我,我这个,真的,不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我是后天,长出来的,你小时候见到我,不都喊我玉颗妹妹……你记得吧?你还说过,第一次见我,我头上戴了朵花儿……” “记得。”息旸道:“可还有其他事没有与我说了?” “……没了。”这回是真没了,要是息旸能接受他是个长着南艮的女子,那,他就真没话说了。 “那……“息旸再次开口,恬期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打断了他,道:“我父亲,我父亲,也没有欺君,他,他其实一开始就想跟你说这件事的,就是跟你说,我患病的事……然后,然后,因为怕你接受不了,会觉得,我是男子,所以,就,没说,他也是怕刺激你。” 息旸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还有呢?” “……你,不会对我家,下手吧?” “你患病,我只会心疼,怎么会对你下手呢?” 真的假的啊?恬期总觉得他平静的表情之下似乎在酝酿着什么风暴:“你,真的不生气?” “我应该生气?” 又是反问,恬期暗恼自己怎么那么嘴快,道:“当然不应该!你,你若是生气,就是负心汉,你就是嫌弃糟糠之妻……我我健康的时候你喜欢,得病了你便不喜欢了,你若是这样,一定会被天下人耻笑的。” 息旸笑了一下,道:“是啊,所以,我不会负你的。” “……哦。”恬期觉得他笑得有些可怕,他低下头,又忍不住道:“其实你你要是接受不了可以把我休了的……” “我应该把你休了?” 这个的确完全可以的,恬期想着,道:“毕竟,我,我不能生育……那,那也算是犯了七出,你要是想休了我,也没关系……我们夫妻一场,我,我也能理解你。” “不。”息旸双手环着他,道:“我若休了你,便会坏了你的名誉,日后便无男子再敢娶你,这样的事,我做不来。” “……你,你倒也不用担心我,其实名誉什么的,我也没那么在意,我的意思是,我特别,特别能理解你的心情。” “我不是那种人。” “哦……” “如此一来,你对我,应当完全坦诚相见了。” 恬期下意识点头。 “那么……”息旸认真道:“可否,履行以下妻子的义务?” “……啊。”恬期傻傻道:“义务,哪个呀?” “今晚,便圆房吧。”息旸思索了一下,道:“既然阿期患有男病,那么这旁门左道,是非走不可了。” “……” “有劳阿期。”息旸的手指划过他的腰侧,轻声道:“亲手调制鱼水膏了。” “毕竟你的病,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你说对么?” 作者有话要说:  桃:呵,虚伪。 羊:。 承蒙关照{催更},二更来啦~ 感谢在2020-06-28 15:19:58~2020-06-28 22:59: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Grey酱酱 4个;44400464 3个;哈罗可能、Mioavant、南枳、指间谈笑、咯吱咯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湮_口是心非 78瓶;一大杯芝芝桃桃 51瓶;十五玄罗 30瓶;agras 24瓶;41711639 12瓶;云恋、诺诺、杨纯白、女侠小兜、阿伦 10瓶;逸 9瓶;迹延 8瓶;汪汪大礼包、行客 7瓶;平安喜乐、刹那烟雨‘楼台、山河、yourVV、40201863、盆哉、叶上秋露白 5瓶;螃蟹阿黄 4瓶;无聊的静 3瓶;我的cp走花路、22174889、一刻就好 2瓶;君子乾乾、懒懒、恰柠檬、42692663、46040242、许小明、箐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所谓鱼水膏, 顾名思义,就是共享鱼水之欢的药膏。 息旸的眼神很认真,似乎在得到他这件事上,从来没有改变过。 从一开始的女子, 到后来的贫乳,再到后来的石女……一直到现在, 他完完全全的变成了一个男人。 但, 息旸没有半点退缩。 至少,恬期没有看到他退缩半寸。 他好像很自然而然的就这样接受了。 他就是要他。 恬期知道自己在睁眼说瞎话,他指望着息旸还顾忌着那一点的情分, 两相不说破把他放走。同时心里知道这不太可能, 他以为息旸会大发雷霆直接治罪, 或者无情的揭穿他,逼他不见棺材不掉泪…… 但却没有想到, 息旸连这种事都能接受。 他明明应该高兴, 可莫名的越发恐慌。 “我对这种药……不擅长。” “阿期这么厉害, 怎么会呢?” 息旸是故意的,恬期笃定, 他在惩罚自己的欺骗……那他会不会, 等洞房之后再行问罪? 恬期惶恐不安,“陛下……是不是,觉得我在撒谎?” “怎么会。”息旸握住他的手,恬期的手指纤细柔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 他将那只手捧在唇边,道:“我相信阿期说的都是真的。” 息旸嘴唇温热,恬期下意识低下头,小心翼翼的把手抽了回来,息旸缓缓松开,抬眼的时候眸色郁郁:“你还要拒绝我?” 恬期急忙摇头:“怎么会,我,如今陛下愿意接受我,是我三生有幸。” 息旸看了他一会儿,松手把他放开,道:“今晚见。” 恬期目送他离开,后退两步,一下子跌坐在琴边,他抬手按住心口,眉头皱了皱,有些困难的喘了口气。 息旸一定生气了,因为自己骗了他,所以,他一定很生气。 只是,他从来不在自己面前发脾气罢了。 他歇了一会儿,抱着琴白着脸走回屋内,在桌前坐下之后,他忽然一愣,伸手摸了摸面前的桌子。 这桌子好像被人换了,虽然看上去一模一样,可大承宫用的东西大多都是珍品,这个颜色明显不如之前的那个深了。 他的目光忽然落在床底,站起来走过去,弯腰从里面捡出了一块碎木块,心里微微一抽。 息旸昨天,果然发怒了。 他是怎么按耐住没有把他直接拍死,还让人重新换置好一切,并把他的衣服叠好的? 他当时是什么心情? 恬期一屁股坐在床上,想着今日自己漏洞百出的谎言,心口又是一阵刺痛。 他皱着眉,缓缓在床上蜷缩下来,缓了缓痛楚,脸色微微发白。 他躺了一会儿缓解心痛,忽然从床上坐起来,抬步刚走出去,就见息旸正在院内的花坛边修剪花枝,他走过去,道:“陛下,我还是想……出宫一趟。” 息旸拿着剪刀的手停下来,好一会儿,他才道:“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 他一句话没说完,息旸的剪刀忽然重重的放在了花坛上,恬期把话吞下去,看到他绷紧的下颌,改口道:“我,我不去了。” 他转身又重新回了屋内。 他没有准备药膏,而是伏在药案上,发起了呆。 明明就在生气,可却什么都不说……恬期有些不知所措,他咬住嘴唇,闷了一会儿,总觉得这么下去要完蛋。 晚上,息旸去陪了太上皇用膳,恬期则在膳后洗了澡,他自己坐在床边擦干了头发,生无可恋的躺进了被子里。 往好处想,息旸这么做,是不是代表着仍然在给他机会呢?如果今晚表现的让他满意,那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他能接受自己多个东西,应该就能接受自己是个男子……吧?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翻来覆去的躺了一会儿,听到婢女的声音:“参见陛下。” “皇后可睡了?” “方才便躺下了。” 推门声传来,恬期下意识闭上眼睛装睡,他听到轮椅来到身边,息旸似乎在看他。 睡着了今晚就不用圆房了,睡着了就不用圆房了……恬期给自己催眠,他紧闭着眼睛,睫毛却在抖个不停。 息旸的目光逗留在他脸上,手指微微收紧:“你不愿?” 恬期捉摸着他这个语气,心头不安,急忙睁开眼睛,道:“你回来了,我,睡着了。” “你不愿?”息旸再次开口,道:“你不愿,与我圆房,对么?” “没。”恬期察觉他眸中有些癫意,道:“夫君都不嫌弃我,我,我怎么会不愿呢?” “如果你不愿……” 恬期哪里敢刺激他:“我愿的。” 他坐了起来,不敢跟息旸对视,低着脑袋,道:“只是,我身子,与别的女子不同……夫君,别怪罪我,就好。” 恬期的长发胸口两侧,脸颊被衬得格外的白,干净极了。 息旸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道:“只要阿期喜欢我,相信我,我什么都不介意。” 恬期揪着被角,小声道:“我自然……喜欢你的。” 息旸凝望着他,缓缓弯了弯唇,他伸手撑住床沿,将身体挪到床上,恬期下意识朝后挪了挪,息旸笑意微微收敛,缓缓抬手朝他胸前伸来。 恬期全身僵硬,没敢动弹。 …… 夜似乎很短,又似乎很长。 月光躲入云端再出来时,恬期正趴在息旸的胸前,他额头汗珠儿密布,很轻的喘息, 息旸抚摸着他的长发,久久的拥抱着他。 恬期合着眼睛,哑声道:“我去倒杯水。” 息旸没有阻止。 他从息旸怀里下来,披上衣服,双腿发软的走下床,喝了口茶。 息旸的目光落在他走过的地板上,上面落着斑驳的污渍,他再次抬眼,看到恬期正大口喝着水。 恬期恍惚的走回来,再将茶水递给他,道:“哥哥……要么?” 息旸就着他的手将茶水饮尽。 恬期爬上床,他很累,腿仿佛不是自己的了,浑身都很疼。他将杯子放在床头,然后爬上床,蜷缩着躺在了里侧。 迷迷瞪瞪,他听到息旸让人打来了水,然后给他擦了身子,他实在太累了,眼睛都不想睁,任由他折腾着,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 恬期晨间发起了烧,导致醒来的时候头还很痛,他睁开眼睛,发觉息旸正坐在身边,神色隐含担忧,见他醒来,男人伸手又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烧退了点。” 恬期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道:“哥哥,昨夜还满意么?” 息旸的手指划过他的脸颊,道:“不够。” 恬期脸白了一下,“我都发烧了。” “改日。”息旸重新给他换了个毛巾搭在额头,道:“现在,还想见你爹么?” “现在这副样子,怎么见?” “我让他来见你。” 恬期心里又是一抖,他看着息旸,忽然又开始哭,昨日哭哑的嗓子含糊不清:“你都把我折腾成这样了,你还,还想要问我爹的罪……你,你怎么能这么坏。” 息旸抿唇,道:“我没有要问罪。” 恬期鼻头发酸,身子不舒服,心里也不舒服,他就是想哭:“你不能这么对我。” “我如何对你了?” “你对我太不好了。”恬期抽着鼻子,道:“你要对我好一点,不然我真的不喜欢你了。” 息旸给他擦眼泪,道:“与我圆房,对你来说有这么糟糕?” 恬期观察着他的表情,扁着嘴道:“糟糕透了……” 息旸盯他,恬期改口,小小声道:“不是我说的,是我身体说的。” 息旸望着他烧的通红的脸,沉默了很久,才道:“因为你的身体还没习惯。” 恬期有点慌的看着他,息旸继续道:“来日方长,慢慢会习惯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大概五千字,点我专栏,屋诶婆吃鹅。_(:з」∠)_ 感谢在2020-06-28 22:59:40~2020-06-29 23:46: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42311493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哈罗可能 2个;女侠小兜、南枳、Mioavant、妃花:D、指间谈笑、jiujiujiu999、咯吱咯吱、阿琅就是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偏執狂...嗯 97瓶;就是个废柴柴 50瓶;葉清酒 30瓶;胡呀胡 24瓶;桃子爱吃桃 20瓶;扶阑聆风z 19瓶;茄茄吃瓜 16瓶;风吹屁屁凉、Yang、星星点灯、可兰、Grey酱酱、画风不对头的蘑菇君 10瓶;平安喜乐、linqiao~、la呀呀呀呀呀、黎璃筣漓 5瓶;C-洛美 4瓶;君子乾乾、无聊的静 3瓶;箐呱 2瓶;non、uu喜欢甜、爱磕螃蟹的猫、濯影、玉辞心、我的cp走花路、小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息旸居然还想有来日? 恬期躺在床上, 感受了一下身上的疼痛感,感觉自己绝对不能再来一次了。 真的会废掉。 他默默朝里面挪了挪,息旸的目光跟上来,道:“先起来, 吃点东西。” 恬期的确饿了,他撑起身子坐起, 勉强在床边坐好, 便见息旸端起碗,吹了吹勺子,朝他嘴边送了过来。 恬期迟疑了一下, 主动伸手把碗接了过来, 道:“我自己吃就好。” 息旸没有拒绝。 这是一碗白粥, 息旸倒是还挺懂,知道他这两日只能吃比较清淡的, 恬期含着没什么味道的汤水, 发觉息旸一直在看着他, 忍不住道:“你今日不忙么?” “陪你最重要。” “……我今天,不行了。”恬期表情皱着, 心里还有些生气:“我都这样了, 你还不对我好点。” “你觉得我陪你是为了行房?” “不然呢?”恬期闷闷的含着勺子:“你根本就不是真的喜欢我,你,你就是想跟我做那种事。” 息旸很意外他会这么想:“我若不喜欢你,岂会想跟你做那种事?” “你就是的!”恬期把勺子丢在碗里,眼中又浮出水雾:“你就是见色起意, 见我长得好看,想霸占我。” 息旸忍俊不禁:“我若想霸占你,早在洞房当夜就强要了你。” “你那时以为我是女子,如今……”恬期把话吞下去,扭过去抹了一把眼泪。 息旸对他跟以前不一样了,没有了对女子的怜惜,或许如今自己对他来说,只是占有欲在作祟,他心里怕不是存了有心折辱的念头,把自己禁锢在身边,顶着皇后的名头,做一个卑贱的男宠。 “如今。”息旸问他:“怎样?” “我好累。”恬期把吃了半碗的稀粥放在床头,费劲的重新钻进被子里,侧过去道:“反正我也跑不掉,我就是你的玩物罢了。” “你不是。”息旸语气无奈,道:“昨日,我确实存了欺负你的念头。” 被他承认,恬期眼泪流的更凶,他拉高被子蒙住头,听息旸继续道:“我的确有些生气,但我生气,是因为你不肯与我说实话……阿期,相信我不会杀你,对你来说就那么难么?” “我才不信。”恬期赌气,心里却已经信了七八分,但昨日被弄过的地方还是很疼,一时半会儿,这股委屈劲儿是很难过去了。 “你分明是男子。”息旸说着,不知缘何觉得有些嘲弄,道:“我猜到了几分,但当真正确认的时候,还是难免觉得荒唐……我很生气,可是,我仍未舍得伤你一毫。” 恬期竖起耳朵听着,心里还是有些打鼓。 “你这个小骗人精……将我当傻子耍,阿期,你真的觉得,我有那么傻么?”他好笑道:“后天长出来的……这般蹩脚的瞎话,你也能说得出口。” 恬期憋着没吭气儿,心里又有点发虚。 “索性,你不承认,那我便顺其自然,到了那个时候,你自知避无可避,又不确定我是否生气,自然会先安抚我……我也可得偿所愿。” “阿期……”息旸伸手来扒他的被子,道:“我是有些私心,却从未想过要伤害你,你真的看不出来么?” 被子被扒下来,恬期湿漉漉的脸重新露出来,他慢慢扭过来看着息旸,又一扁嘴:“你真的不杀我?” “我不杀你。”息旸摸了摸他被泪水浸泡的分外软嫩的脸颊,道:“别哭了。” “那你……你知道我,我是男子了……也不杀我全家?” 息旸眼神温柔:“不杀。” “可,可我父亲欺君……不过!”他举起手,正色道:“我必须声明,是你先要娶我的,我父亲,也是被迫无奈,他去找你父皇想要说明,可你父皇说了,我能稳住你……父亲为了不刺激你,所以,所以才选择隐瞒真相的……” 他咬嘴唇,委屈巴巴:“是欺君,可,可也是为了你,我们都是有难处的。” “我知道了。”息旸的手指擦过他柔软的唇瓣,道:“我不生气,不治罪,乖,不哭了。” 跟做梦一样。 怎么那么不真实。 恬期揉了揉眼睛,面前的息旸还是跟以前一样,温柔深情,他的眼中映着自己,好像还跟以前一样爱着他。 他跟息旸确定:“真的么?” “真的。” “就算我是男的……你,你也喜欢我?” “喜欢。” “就算,就算我不能生育,就算我父亲有心想在你之后扶持恒伊……你也喜欢我?” “喜欢。” 他的回答很轻,但很明显没有犹豫,恬期越发不确定了,他往后缩了缩,犹豫了一会儿,道:“一辈子,都喜欢我么?” “一辈子都喜欢。” “可我……我跟你一开始认为的,不一样。” “一样的。”息旸说:“我喜欢恬期,你就是恬期。” 恬期看不懂他。 息旸是个疯子,但他一直觉得自己应该算懂疯子的,但现在,他看不懂这个疯子了……倒不是因为悲观,只是单纯的觉得,太不可思议了,怎么可能呢,一下子,就……那么短的时间,他就这么接受了? “不,不可能……你,肯定有阴谋。”恬期缩回去,惶恐道:“你,你要是想杀我,你就直说……你这样,特别可怕。” 因为他的退后,息旸的手指缩了回去,他静静看着恬期,眼中的那抹温柔又一次被阴郁代替:“你希望我杀了你?” “不,不希望。”恬期弱弱的说:“可我不信,你还能跟以前一样喜欢我……” 他觉得息旸一定是在打什么坏主意,或许比要杀了他还更恐怖的坏主意。 息旸是个聪明人,他永远看不透对方在想什么。 反正,恬期觉得,如果有一个人曾经缠着要嫁给自己,然后又忘记自己,然后又欺骗自己,他无法做到像息旸那样豁达……他也不可能像息旸这样去爱一个人,爱到不顾一切,只要是那个人就好。 至少,他一定会生气,一定会需要一个接受的过程。 可息旸甚至连一个过程都没有。 息旸久久望着他,再次开口的时候,却是换了个话题:“吃饱了么?” “嗯。”恬期看着他,息旸的双手放在轮椅两侧,道:“那好好休息吧。” 他旋身离开了房间。 恬期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心里还是惊疑不定。 深秋的风越来越凉,但屋内的恬期还没感觉到冷意,就发现地龙已经被打开了。这个时候开地龙,明显是息旸的吩咐。 恬期不确定他究竟在想什么,但这个时候也不好去见父亲,便老老实实养了两日的伤,再次走出门的时候,便发现空中飘起了细碎的雪。 冬天来了。 他去前殿找息旸,后者依然埋首于桌案,神色淡淡,他犹豫了一下,缓缓走过去,在息旸身边坐下,主动帮他研墨。 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找到话题,道:“我看你这屋里有些凉了,这两日,也让人把地龙烧上吧。” “好。”息旸很自然的答应了下来,也没有开口赶他离开,恬期继续研墨,望着他瓷白的侧脸,又缓缓收回视线,道:“这几日应该又要去上香了,我想回家看看。” “好。”息旸再次答应下来,道:“何时回去?” 他没有看恬期,但却有求必应,恬期继续观察他,道:“明日吧,晚上,我再给你按一下腿。” “好。” 怎么答应的这么容易……恬期把墨锭放下,默默在息旸身边坐稳,小声道:“那,那你要陪我去么?” “既然是陪母亲,我去只怕不太方便。”息旸终于放下了笔,转头看着他,道:“你希望我去么?” “……你忙的话,就不用去了。” 息旸笑了一下:“那我就不去了。” “哦。”自打成婚之后,息旸几乎就跟他形影不离,不管去哪儿,都要跟着他,看着他,乍然听他放手,恬期居然觉得有些失望。 息旸短暂休息了一会儿,重新拿起了朱笔,恬期像个透明人似的坐在他身边,有些憋不住,又喊:“哥哥。” 坦白了性别之后,再喊夫君总觉得怪怪的,恬期便擅自改了口,息旸停了一下笔,又若无其事的继续:“何事?” “……上香之后,我还想在家住上几日。” 息旸长久的沉默,恬期忽然打起了精神,莫名心生期待,听他道:“几日?” “当然是越久越好。”恬期立刻道:“他们俩年纪大了,我想多陪陪他们。” 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息旸,后者捏着笔,很久,恬期忽然听到断裂的声音。 男人伸开手指,断裂的朱笔跌落在桌案,他静静的看着,还没开口,恬期就立刻改口:“我不住了。” 他抿住上扬的嘴角,心情忽然莫名变好,重新从一侧的笔筒里面拿出一支笔,小心翼翼的递到息旸面前:“哥哥,用这支吧。” 他悄悄歪头看息旸,后者接过那支笔,一言不发的继续批阅奏折。 恬期又坐了一会儿,慢吞吞的站起来,提起裙摆,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然后背靠着屏风,探头朝里面看了一眼。 好像……跟以前反应差不多? 他重新回到后殿,把头上的发钗取下来,然后坐在桌前专心搞药,做成一个个的小药包之后,又让人准备了吃的,他其实不知道息旸喜欢吃什么,不过作为帝王,都是给什么吃什么的,一向没什么偏好的东西。 晚膳准备好了之后,他命人去前殿喊息旸,然后自己坐在桌前乖乖等着。 息旸总会给他面子,这次也一样,恬期没等多久,他便过来了。 他上前把息旸推到桌前,后者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饭菜,道:“又有何事?” “没事啊,就我这两天没怎么下床也没跟你一起吃饭……今天一起吃嘛。” 息旸拿起筷子,恬期立刻给他添菜,后者只是看着,没有动筷。 恬期一顿,又给他夹了回来,道:“你不爱吃笋呀?” 息旸看着满桌珍馐,重新将筷子放在了桌子上,看上去心情很差:“就这么想离开我?就算我已经答应不杀你,接受你的一切……你还是不肯留在我身边?” 恬期咬着筷子,感觉气氛不太对,他想了一下,道:“你会放我走么?” 如果息旸愿意,他当然想走。虽然,可能会有点舍不得……但那一点不舍太轻微,并不足以他冒着危险留在对方身边。 息旸垂首,恬期感觉不到他的情绪,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男人抬手,五指微微发颤的抚了一把自己的脸,泪水滚了出来。 “我会杀了你……”他听到男人沙哑的嗓音,带着浓浓的悲伤:“如果留不住,我会亲手杀了你。” 他袖中划出一把匕首。 恬期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椅子被带倒下。 息旸却没有抬头,他克制的捏着那把匕首,自言自语:“我要杀了你,阿期……” 恬期一阵头皮发麻。 却见对方举起刀对着手臂划了下去,鲜血涌出,恬期手脚冰凉,他看着息旸癫狂的模样,听到他一字一句的道:“我会杀了你的,我舍不得阿期……我要杀了阿期,谁来阻止我……” 恬期恍惚了一下,陡然一个机灵,转身踉跄几步抓起针灸套,取出银针来到他身边,短短几息之间,息旸手臂上已经割出深可见骨的几道割痕,恬期手指发抖,对着他的头顶穴位扎了下去。 息旸的动作停了下来。 恬期浑身抖个不停,他一下子跌坐在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爬过来仰起脸看息旸。 男人神色安静下去,轮椅一边被血迹染红,地上也满是鲜血。 他吸了口气,抬手捣住嘴唇,花了好半晌,才把那声没忍住的哽咽吞下去,抿着嘴把他手里的匕首拿开,然后重新爬起,找来纱布帮他包扎。 “来人。”往日他们两人的时候,息旸素来不喜旁边有外人。他不敢让别人看到这一幕,自己走出门,道:“去准备一下热水。” 婢女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迅速去打了水,恬期自己端进来,浸湿毛巾帮他擦了擦脸,然后又颤抖着擦了擦他手心的鲜血。 水盆很快被染的通红。 恬期红着眼圈把他头上的针拔出,然后背起息旸,咬着牙,费劲的将人放在床上,却突然脱力跌在他胸前。 他愣愣看着对方昏睡的面孔,手指虚虚从他俊美的五官划过,陡然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忍住汹涌到喉间的情绪。 “为什么这么……喜欢我啊。” 作者有话要说:  =。=傻桃子这回信了叭 感谢在2020-06-29 23:46:20~2020-06-30 19:11: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妃花:D、Motyl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咯吱咯吱、0w0、指间谈笑、689678wyw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粥嘟的骆一锅 41瓶;花吃了那千葉、小柚子 30瓶;少毓、ALEXANDER·CASANDRA 20瓶;噗噗 16瓶;随枫沐雨 15瓶;晚帐、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阿姜、中華小厨娘、风吹屁屁凉、Grey酱酱、芙光、西西今天不想起床、尤因 10瓶;都给我磕!!! 8瓶;逝水年华 6瓶;多少英雄只废丘、鳯嘚℡僾戀、追梦鲸鱼、喵鲜生鱼包 5瓶;漂流木 4瓶;糯米团 3瓶;囡囡、子说如默 2瓶;42692663、于里、子非鱼、爱磕螃蟹的猫、Lvvvv、卢大羊?、箐呱、微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恬期好像从来都没有仔细看过息旸, 至少,他没有用心看过对方。 从一开始,他就觉得息旸是个疯子,他有在自己都未意识到的时候, 肆无忌惮的消费着息旸的宠爱,但心中却从未存过与他过上一生的想法。 那日恬期醒来之后说他很可怕, 之后息旸就很少会在跟他交谈, 说话的时候也都会尽量顺着恬期。但他越是顺着,恬期越是觉得荒唐,息旸不该对他欺君的事情视而不见, 一点起伏的情绪都没有。 他试图引起息旸的情绪, 随口试探说要离开, 纵也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却没有想到会惹他犯病。 息旸划自己那几道是真的毫不留情,刀刀入骨, 恬期明明给他包扎好了, 可再去看的时候, 血液却再次渗透了纱布。 他忙又换掉纱布,将整瓶的止血药全部倒上去, 重新包扎了一次。 息旸无知无觉的昏迷着, 恬期守了他半夜,确定对方不会再流血,又命人去太医院拿了几味药,回来自己调制生肌的药膏。 忙完这一切,天已经快亮了, 他重新来到床边,息旸还没醒,沉睡的时候颇有几分幼时见到的模样,恬期在他身边坐下,实在有些累了,便脱下鞋袜,躺在他身边。 息旸身上有些混杂的药味,还有安神木的味道,应该是长期佩戴之故。 他看着息旸的侧脸,幻想了一下跟他过一辈子会是什么样子。按照息旸如此偏执的喜欢他来看,应该会一辈子对他好的。 但恬期不知道自己能否承担的起,从小到大,身边不缺爱他的人,他是泡在蜜罐里面无忧无虑长大的,对于他来说,一个疯子的爱到底还是太沉重了。 他窝在息旸肩头,闭上眼睛,脑子里却全是他癫狂的模样。 印象之中,他不是第一次见到息旸犯病,而真正的第一次,可能要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 恬期恍惚想起了一些事。 很小很小的时候,近十年前,他才只有七八岁,那个时候,他喜欢息旸,还说想要嫁给他。 直到有一天,安和告诉他,息旸疯了。 恬期第一次去找他,被他吓到,犯了心疾,之后还挨了晏相的一顿臭骂,阿娘哄着让他不许再去找太子。 但他还是喜欢太子,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他,可就是喜欢,喜欢到就算他疯了,也完全不在乎。 可能因为太小了,对疯病没有什么概念,他在装乖之后不久,又趁着晏相放下戒心的时候跑去找了息旸。 恬期第一次见他,息旸是被锁链捆在屋子里,但第二次过去的时候,就发现那屋子里放了笼子,那素来骄矜的少年蜷缩在里面,乌发凌乱,看不清脸。 “哥哥。”他笨拙的提着一个单层食盒,蹑手蹑脚的探出小脑袋,洁白的脸蛋上,两只乌溜溜的眼睛清澈而剔透。笼子里的少年听到他的声音,却下意识抬手捂住脸,朝后缩去。 小家伙小心翼翼的把门关上,然后两步跨过来坐在笼子外面,“哥哥,我给你带了鲜花饼,阿娘刚做的。” 息旸不肯吃,也不理他,他抱着头,似乎生怕被人看到自己这副模样 。 “哥哥,你不要怕。”那只小手托着鲜花饼,恬期认真的道:“我会救你出去的。” “出去……”或许这个刺激到了息旸,他抬眼来看恬期:“你要带我出去?” “当然了。”恬期见他终于肯理自己,忙凑近一些,小声说:“我不会让人关着我的太子哥哥的。” 息旸望着面前的小东西,须臾,扯出一抹笑容:“我是个疯子……我会伤害别人。” “哥哥才不会呢。”恬期毫不犹豫的道:“哥哥是神仙哥哥,神仙只会救人,才不会伤人呢。” “我是疯子。” “你不是。” “……我会伤害你。” “你不会。” 恬期近乎执拗的相信着他,但他是偷偷进来的,所以不敢呆太久,怕被爹爹发现,便把饼都留下,“你一定要都吃掉,不然爹爹发现我过来,他一定会打我的……我下回再来看你。” 他又提着小食盒,鬼鬼祟祟的离开了,走之前,他又看了息旸一眼,噘着嘴隔空给了给他一个亲亲。 笼子里的少年收回视线,垂下睫毛,久久的望着面前的鲜花饼。 或许是担心恬期真的会挨打,也或许是因为……想要一个陪他说话的人,他听话的吃光了鲜花饼,没有留下恬期来过的痕迹。 再次见到恬期的时候,他带来了笼子的钥匙,一脸喜气洋洋:“我给大表哥下了药,我带哥哥出去。” 打开笼子之后,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息旸手腕和脚上都有锁链,门开着,息旸静静望着他:“我出不去。” 恬期伸手抓了一下他身上的锁链,但他那点儿力气根本不够看,最终只能放弃。 他有些尴尬的看着息旸,后者的安静的呆在笼子里,没有再说什么。 很快,恬期忽然眼睛一亮,他提着身上的花裙子,跪在地上朝笼子里爬了进来,边爬边洋洋得意:“我进来找哥哥不就好了。” 他在息旸不赞同的眼神里,把笼子门带上,然后美滋滋的窝在了息旸身边,还把脑袋朝他肩膀靠,息旸挪了一下,他更贴过来,还伸手抱住对方的手臂,息旸无法推拒,便吓唬他道:“若被老师发现,定要罚你。” “好怕啊。”恬期扁嘴,又扭脸看他,软软道:“不过难得能跟哥哥呆在一起,罚就罚吧。” 息旸侧头看着他精致的容颜,小东西弯起眼睛对他笑,恬不知耻的说:“哥哥以后娶我吧,好不好?” “我是疯子。”息旸不得不再次提醒他:“你知道什么是疯子么?” “知道,爹说疯子会杀人。”恬期抱着他的手臂,坚持道:“可你不是疯子,你是我的太子哥哥,你不会伤害我的。” 息旸嘴唇动了动,低声道:“我可能很快就不是太子了。” “那你也是神仙哥哥。”恬期浑然没当回事,他心里还想,都说太子哥哥疯了,可明明还跟以前一样,虽然看上去狼狈了一点……就是一如既往的讨人喜欢啊。 息旸拿他没办法,“你出去吧,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犯病,我真的会伤害你。” “嗯……不要。”恬期撒娇,又说:“我爹说,夫妻要同生死,共患难,那你现在遇到了困难,我不能把你丢下。” “我们不是夫妻。” “那我更不能走了。”恬期理所当然的说:“我要帮助你度过这个难关,等你以后出去了,你就会记得我……然后你就会娶我了。” “我有疯病。”息旸说:“连你舅舅都不确定能否将我治好,若是娶你,便是耽误你的一生。” 恬期抿了抿嘴,一只手揉了揉自己的另一只手臂,过了很久,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定,忽然撸起袖子把手臂递到了息旸面前。 小手臂白白嫩嫩,息旸看的一愣,便听他道:“你咬我一口吧。” 息旸:“?” 他不确定面前的小东西是不是比他还要神志不清,恬期似乎有些害怕,强作镇定道:“我是仙桃转世,你知道什么是仙桃吗?就是王母娘娘种的那种桃,吃一口就可以长生不老,嗯,有病治病!”那只手臂又朝他嘴边送去,“你咬吧,不过,不过只能咬一口……别咬太大,我,我怕疼。” 他说罢,便闭上了眼睛,手臂在他面前一晃一晃的抖着,息旸伸手捏住,恬期的身体便绷的更紧,十分紧张。 等了半天,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来临,息旸把他的袖子放了下来,道:“我不咬你。” 恬期睁开一只眼睛瞅他,确定他真的不咬自己,便慢慢把手臂缩回来,一脸劫后余生的松了口气,下一秒,却忽然抱住息旸的脖子,柔软的嘴唇贴上了他的脸颊。 息旸当即呼吸一窒,急忙伸手把他拉下来:“你干什么?” “我是仙桃,我亲亲你,也有用的。”恬期看不懂他的表情,疑惑的歪了歪头:“哥哥?” 息旸把他松开,脸色难看道:“你快出去,小心被你舅舅发现。” 恬期看着他的表情,忽然笑了起来,“你还说自己是疯子,你才不是疯子,你看,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你就是太子哥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恬期运气好的缘故,息旸在他面前几乎犯过病,他费尽心思钻笼子里去找息旸,然后再在药效消失之前,偷偷把钥匙还回去。 直到有一天,他意外从舅舅身上拿到了息旸身上锁链的钥匙。 暗卫都知道他经常过来找息旸,因为知道他无害,便没有刻意阻止过。 那次,暗卫也以为他只是钻进笼子去找息旸,却没有想到,他打开了息旸手脚上的镣铐,把他放了出来。 少年坐在笼子里,显然也没想到他能做到这种地步:“你要把我放出去?” “我说过会救你出去的。”恬期理所当然,小小声说:“不过你得带我一起走。” 不需要他说,息旸也没准备把他留下,否则万一小东西不满他独自离开,嗷嗷叫上两声,肯定会被人发现。 有息旸在,他们成功躲过了暗卫,很快出了院判府,息旸背着他,一路飞奔到了城郊,看着面前宽敞的官道,把背上的恬期往身上托了托,沉思片刻,将他放了下来。 恬期抓住他的衣角,摇摇晃晃的站稳当,仰着脸看他:“哥哥,不走了么?” “我不能带你走。”息旸对他说:“我要离开亓京,路上可能……” 他一句话没说完,恬期果然就不满了起来:“为什么?是我把你救出来的,你凭什么说不要我就不要我?” “玉颗,你听我说。”少年按住他的肩膀,恬期眼圈已经红了,他扁着嘴,泪水打着转,却依然乖乖的:“那你说。” 息旸眼角也有些发红:“我不想,再回到笼子里了。” 恬期眼泪珠子啪嗒啪嗒的掉,“那我们一起走啊,我好不容易把你救出来的,哥哥,你带我一起走,我,我是仙桃转世,你要是中途犯病,我,我亲亲就好了。” “傻子。”息旸给他擦眼泪,道:“我这一路,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你有心疾,跟我一起的话,一定会吃很多苦。” “我还要做太子妃呢。” “我走了,就不是太子了。” 恬期哭的更厉害了:“那不行……不行,我要,我要跟着,你,你不能不要我。” 他不知道为什么息旸不能不要他,但是想到息旸不要他,他就很难过,他哭个不停,弄的息旸没法走,只能蹲下来给他擦着眼泪。 他比恬期大好几岁,自幼接受的教育让他也比恬期要懂得更多,他清楚自己的病不是恬期亲一下就能好的,这一路离开,就没有人再能治他的病,他可能会在路上变成一个谁也不认识的疯子,自身的不稳定,让他无法带着恬期。 恬期哭得脸颊和手指都湿漉漉的,看上去可怜极了,他抱住息旸的脖子,哽咽着:“我要去,我要跟哥哥一起走,我要做哥哥的太子妃。” “等我以后有钱了,再回来找你,好不好?”他哄着恬期,后者还是不肯放手:“那你什么时候有钱?” “等你长大了,我就有钱了。” “那我什么时候长大?” “……几年,只要几年就好。” “我,嗝……”他哭到打嗝,开始抓着胸口:“我难受,难受。” 因为恬期又犯了心疾,息旸不敢把他丢下,只能带着他继续走。 恬期小时候就生的瘦瘦小小,对于息旸来说,带着他并不碍事,但恬期是娇气惯了的,晚上跟他一起住在破庙,是一定要他抱着睡的。 有一天,恬期窝在他怀里,软软的问他:“哥哥,为什么想离开亓京?” 过了很久,息旸才回答他:“皇室嫡长子成了疯子……我不想,给父皇丢人。” 如果走了,死在外面,对于他来说,或许是一种解脱。 他们离开不久,恬昭便发现了,全城很快展开了搜捕活动,晏相更是急的眼冒金星。 他只有恬期一个孩子,可恬期却被一个疯子带走了,要说不慌,几乎是不可能的。 息旸跟恬期,一个十三四,一个七八岁,两个都是半大的孩子,恬期又做女孩儿打扮,长得精致无双,在一些亡命之徒眼里,这么一个小美人,一旦卖出去,就是一笔不可多得的财富。 有人起了贪念。 这惹怒了原本就强行抑制自己的息旸。 那才是恬期第一次见他发疯。 “哥哥,哥哥你看我,我们不跟他们一般见识,走吧……”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内息奔走,眼神癫狂,恬期吓坏了,他不断摇着息旸,试图唤醒他的神智,却陡然被对方狠狠甩飞了出去,腹部撞到了一个尖锐的物体上,鲜血直流。 自己的身体流血,远比别人更加吓人。 晏相恬昭带着大内高手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亡命之徒的断肢残骸,疯毒激发了息旸内心暴虐的本性,让他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而他正克制的朝昏死的恬期走去。 “玉颗儿……”晏相差点儿当场厥过去,他踉跄着跑过去把恬期抱起来,另一侧,息旸则重新被戴上镣铐,被按进了笼子里。 他偏执的睁大眼睛,用力抓住笼子的栏杆,有些茫然,还有些不敢确信的歪着头,嘴唇想说什么,却只有牙齿打颤的声音,直到笼子上搭下一块黑布,彻底隔绝了他的视线。 捅穿恬期腹部的是一个竹制的尖刺,他身子不好,年纪又太小了,一直高烧不断,偶尔抽搐不止。 息旸被带了回去之后,每天都会问侍卫:“她怎么样了?” 得到的消息一直都是: “不太好。” “还没有醒。” “还在发烧……” “恬院判说,他也束手无策了。” …… 息旸的心一点点的冰凉下去。 “我想……看看她。” 晏相托人转告他:“请殿下照顾好自己。” 再后来,有人告诉他,“玉颗小姐,去了。” 息旸疯了,他反复的拿头撞笼子,撞到头破血流,遍体鳞伤。 男人猝然张开了眼睛。 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他下意识低头,看到已经长成少年的恬期正窝在他肩头,睡得正沉。 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恬期的脸颊。 好在的是,那是个骗局。恬期活了下来,但或许是因为连续几个月高烧不断,又或许是因为当时息旸发疯杀人的场面实在太可怕,他把关于息旸的事情,全部忘记了。 晏相担心息旸会生气,所以欺骗他恬期死了,后来因为药物都无法抑制息旸的病情,他才告诉息旸,恬期还活着,只是忘了他,至此,息旸的病情才重新好转起来。 有好几年,息旸都不敢去打扰恬期,他以为自己可以忍一辈子,直到那一年,在相国寺外,桃花树下,他捡到了恬期的贴身玉佩。 再一次见到恬期,他才发现当年那个‘女孩儿’已经长成了这样妙龄的‘少女’。 但那时,他双腿已残,头发花白,想要搭话,都觉得仿佛是亵渎了对方。 他克制着,隐忍着,想要建功立业,想要有朝一日,拥有功勋,做个温润君子,再去相府提亲。 却阴差阳错,恬期被送入了宫里,又阴差阳错,做了殉葬品。 他知道自己忍不住,也不想再忍了。 不管怎么样,他都要恬期。 “阿期……” 恬期平日睡得像只猪,此刻却因为这一声轻唤而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他急忙撑起身子坐起来:“怎么样,你还好么?” 息旸没有动,只是目光追随着他起身的动作,道:“我爱你。” 恬期恍惚了一下,道:“我知道。” “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知道了。” “信我。” “嗯。”恬期说,抽了一下发酸的鼻子,皱眉道:“信了。” “不要离开我。” “我只是随口一说……没真想离开。” “你骗人。”息旸说:“只要我松口,你一定会走的。” “……是。”恬期无奈道:“你如果不要我的话,我肯定要走了。” “我不会不要你的。” “好吧。”恬期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明明睡得时候都快亮了,这会儿竟然还没完全亮起来,他察觉自己根本没睡多久,转过来刚要再说什么,嘴唇就又被吻了一下:“阿期眼下青了,再睡会儿。” 恬期顺势在他怀里躺好,道:“不许欺负我。” 息旸沉默了一下:“我没有……” “你欺负我了。”恬期瞪他,息旸又默了一下,道:“对不起。” 认错态度真好,恬期拉住他的手臂,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道:“也不许再吓我。” “对不起。” 明明表情淡淡的,可话语里却好像带着一股委屈,恬期莫名心酸,又隐隐有点甜,他双手搂住息旸的腰,道:“也怪我……我也有错,我不该故意,那样说。” “你不想我走,我就不走了。”恬期说:“反正,你有钱,有权,有势……又单单只疼我一个,这样好像也挺好的。” 息旸许诺:“会一直有钱,有权,有势,一直只疼你一个。” “倒也不必。”恬期抿嘴,道:“你稍微不那么优秀一点……我也能勉为其难接受。” 息旸眉头微颦,“你希望我怎么样?” “我希望你跟我一样是草包你能变成草包么?” “能。” “……”恬期笑了一下,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儿:“我让你怎么样,你就会怎么样么?” “好。” “好什么呀?” “你想做皇后,我就登基,你想做平民,我就退位。” “那若我以后再想做皇后怎么办?” “那便再把皇位抢回来。” 恬期吸了一下鼻子,眨了眨发热的眼眶:“就那么喜欢我?” “嗯。” “那我也喜欢你吧。”恬期道:“从现在开始,我也喜欢你,不过我跟你讲啊,我这个人……喜欢别人的话,很难很难,就是,你要对我超级超级好,然后我才会喜欢你,可是我很坏,我,我很自私……如果有一天,你对我不好了,那不管你以前对我再好,我都不会念旧情的,我,我会翻脸不认人,你考虑清楚……这对你划不来的。” 息旸还没说话,他便又道:“不过我可以保证,在我喜欢你的时候,就是你对我好的时候,我一定只喜欢你自己,我会尽量回报你的好。” “我会一直对你这么好。”息旸说:“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对我不好也没关系。” “那……我其实也没,那么坏,吧。” 恬期不是很自信的说。 作者有话要说:  羊:你很坏的。 桃,我没有!吧。 感谢在2020-06-30 19:11:09~2020-07-01 16:17: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流动的电线杆、樂一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木 33瓶;九烟螺 30瓶;渣攻又短又小 20瓶;糖姜、我不晓得诶 15瓶;我取的名字其实可以不 12瓶;Bay、布玛、我爱脆皮鸭鸭、长于积水 10瓶;阡陌七洛 7瓶;酒酒、linqiao~、云庭 5瓶;南枳 4瓶;哎嘿嘿、林深时见鹿、yuanyuan 3瓶;46040242 2瓶;箐呱、我的cp走花路、物理渣渣、懒懒、墨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恬期知道自己坏透了。 他是个虚荣又自私的人, 不会刻意索取,也不甘愿付出。 以前喜欢息旸,是想做他的太子妃,如今喜欢息旸, 可能单纯只是因为对方的爱太过深刻。 没有人不想要被爱着。 接受一个疯子的爱,其实是一个相当冒险的行为。 但, 他想试试。 他双手搂着息旸的腰, 困倦的闭着眼睛,含糊问:“你还疼么?” 或许未料到他有此一问,息旸想了一会儿才开口, 却是反问:“你心疼么?” 心疼么……恬期想了一下刚才的画面,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被吓到了, 可诡异的,心脏处却好像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 不是心疾复发时那种窒息般的疼痛, 而是闷闷的, 钝钝的,像是有人拿着小锥子一下下的往里敲。 他捏住息旸的衣角, 小声道:“有关系么?” “若你心疼, 我便说给你听,若你不心疼,我便不多此一举。” “……”息君尧真是个狡猾的家伙。 恬期闷了一会儿,道;“我以后,不会惹你生气了。” “不是生气。”息旸看着他的发顶, 纠正道:“是难过,阿期要离开我,让我很难过。” 恬期听着很不舒服,闷声道:“都说了以后不会了。” 息旸没有再说话。 恬期郁闷了一会儿,心里多少有些内疚,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总是无意识的会对息旸造成伤害,或许是因为平日里息旸表现出来的太过强大—— 哪怕是个残疾,可单单往那里一坐,就是无人敢近身的样子。 所以恬期很少能够跟他共情,哪怕这个男人可怜兮兮的哀求,也充满着浓浓的违和感。 他从来都不觉得息旸是需要被施舍被可怜的那一个,他只怕刺激到他,会伤害到自己和家人以及一些无辜的人,某种程度来说,息旸在他眼里是坚不可摧的,和息旸相比,其他人才更像是弱者,也包括自己。 当看到息旸拿起到割向自己的时候,恬期是不敢置信的,息旸明明抬抬手就可以杀了他,可他却强行克制,最终采取了伤害自己的方式。 恬期心里乱乱的,明明很困,头也开始疼了,可却一点都睡不着。 或许是察觉到了他的情绪,息旸再次开了口:“有一件事,我隐瞒了阿期。” “什么?” “我伤过你。”息旸告诉他:“很久之前,你救了我,带我出去……我却犯病,伤了你,也是因为这样,你才会失去关于我的记忆……忘记我,其实不是你的本意。” 恬期没说话。 他想起来了。 腹部的伤疤,就是那次留下来的,他垂下睫毛,总觉得自己那时候有点傻……执着的相信息旸不会伤人,不会伤害他,他那个时候,真的又无知,又单纯。 “所以其实,如果阿期不喜欢我,也可以理解。”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大度了?恬期不太高兴,很想说:如果我不喜欢你,你会放我走么?但这话说出去,息旸定又要生气,再自残可如何是好,他便道:“不就是想听我说喜欢你么?” 息旸望着他,恬期又把脸朝他胸前埋了一些。 他平日里伶牙俐齿,喜欢哥哥说个不停,可到了这会儿,有心想说,却忽然好像给堵住了嗓子。 莫名害臊。 息旸却没有放过他:“你要说给我听么?” “……我都答应你一直留在你身边了,说不说不是无所谓了。” “我想知道。”见他久久不语,息旸放轻声音,小心翼翼:“现在,那一点点喜欢,还在么?” 恬期憋不住了,他仰起脸来瞪着息旸,脸颊都微微鼓起:“你,你能不能不要说得那么可怜?” 息旸还是那样专注的看着他,神情有几分难过:“抱歉。” “你……”恬期破罐子破摔的凶道:“我喜欢你,喜欢你行了吧!” “我让你为难了么?” “我……”恬期耳朵尖微微发红,凶巴巴道:“没有!” 当年天之骄子,如今九五之尊,却在他面前活成了小可怜,恬期有点好笑,又觉得可悲。见他眉头微皱,陡然一下子又钻进他怀里,红着脸没脾气道:“好啦,喜欢你,喜欢你了!以前你不喜欢我的时候我都那么喜欢你……如今你这么喜欢我,我能有什么理由不喜欢你。” 息旸的身体很轻的颤了一下,他慢慢抱紧恬期,忍不住想开心,却又十分谨慎:“比之前,有多一点点么?” 恬期服了:“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有多一点少一点的,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好不好。” 息旸眸子闪了闪,嘴角微扬,语气慢慢道:“是因为同情么?” “不是!”恬期气的拿头砸他胸口:“就是喜欢!就是,喜欢的那个喜欢,反正就是喜欢!你好烦啊!” “……之前不喜欢。”男人嘴角扬得越来越高,眼睛的色度也一点点的亮起来,语气却还是很可怜的样子:“如今突然喜欢了……真的不是因为怜悯?” “不是!”恬期绝望了,他很想说服息旸,尽管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想说服他,但他这会儿好像变成了傻子,竟完全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相信:“就是,那种,那种……” 息旸适时引导:“会想亲亲,抱抱的那种喜欢?” 恬期立刻道:“对!” “我不信。” 恬期不知道第几次瞪他,息旸低低道:“亲一下我才信。” “……” 恬期憋了一会儿,脸涨成猪肝色,但见他表情这么可怜,终于一下子扑上来,一把捧住他的脸亲了上去。 如愿以偿的接收到来自心上人主动的亲吻,嘴唇相贴时,闭着眼睛的恬期没看到,男人的嘴角悄悄牵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恬期亲了响当当的一口,离开的时候,男人的嘴角又收了回去,变的温顺又无辜。 “信了吧?”恬期说罢,一把拉起被子,不等他开口,便道:“我困死了,不许闹了。” 他闭上眼睛,眼皮微微抖动,听到息旸很温柔的答应了一声:“好。” 恬期很快就睡着了,他酣睡的姿态十分香甜,息旸躺在他身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温柔而深情的望着。 外面的天亮了起来,他体贴的将床帏拉好,挡住穿过窗纸的光线,很轻很轻的亲一下恬期:“阿期。” 再亲一下恬期:“好喜欢阿期。” 再再亲一下恬期:“好爱你。” 好爱,好爱。 不能忍受跟他分离,不能忍受他有一丁点儿离开的想法。 明明很难过,难过的想要杀人,想要把他手脚全部砍掉,想要把他关起来,想要他的眼睛只能看到自己,想要他的耳朵只能听到自己……可还是舍不得,舍不得伤他一丝一毫。 他知道自己没救了。 如果恬期存了害他的心思,他一定会死无全尸。 但,那好像一点都不重要。 死也没关系,如果不能被他喜欢,那么,死在他手上也没关系…… 他知道自己是个疯子。 偏执的想要占有恬期,占有他生存的每一寸空间,占有他生命中的每时每刻,让他的心里只有自己。 如果,恬期一直,一直不喜欢他,那么,他一定会让恬期恨他。 那对他来说太容易了,他可以轻易会毁掉恬期所钟爱的,所有的,一切的一切。他会让他恨到牙齿出血,恨到肝肠寸断,恨到每次提到他的名字,都咬断舌尖,恨到午夜噩梦,也全都是他息君尧。 等到恬期一无所有,等到,生命即将尽头…… 他会亲自把刀递到恬期手上,让他杀了自己。 但,他喜欢上息君尧了。 息君尧,应该是这世上最幸运的男人。 息旸不停的吻他,从他的发顶,吻到脸颊,再到嘴唇,到脖颈…… 他闭上眼睛,把恬期搂在怀里,埋首嗅着他身上清新的皂香,还有,救心丹的苦香。 这是阿期,不管变成什么样,都是他的阿期。 手臂上的纱布因为搂抱的动作而再次被鲜血渗透,他看都没看一眼,只是在血迹染上恬期衣服的时候,才稍微拿离一点,然后,安静了下来。 中途有人问他是否用膳,息旸淡淡拒绝,只让人随时备着,好等恬期醒来能及时吃到。 一夜没睡,恬期这一觉便睡到了日上三竿。 醒来的时候,正好对上息旸的视线,这个男人还在他身边躺着,好像永远也看不够他,那温柔而深情的表情里,隐隐的有几分病态的执着。 他睫毛闪了闪,道:“你怎么不起来?” “好像在做梦。” “啊?”恬期又闭了一下眼睛:“做什么梦呀?” “阿期睡前说,喜欢我。” “……”恬期睁开一只眼睛看他,又迅速闭上:“那又怎么样?” “我怕你醒来,又忘记了。” “你有病吧……”恬期嘟囔,息旸认真答道:“有的,很吓人的病。” “你……”恬期再次看他,目光忽然落在他的手臂上,顿时脸色一变,一下子坐了起来,起得太急,他晃了一下,被息旸及时扶住:“不要着急。” “你怎么又流那么多血。”恬期下了床,道:“你伤的很深,不要那么大动作,真是……” 他又一次找来纱布,把昨晚做好的止血药给他倒上,道:“你以后不许再这样了,你以为自己血很多么?流这么多血,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补上来,如果你身子变虚了,你的头发,还有腿,治起来会更麻烦。” 他眉头紧紧皱着,纱布不敢缠太紧,只小心翼翼的,絮叨了半天没听息旸答话,抬头一眼,对方又在看他,脸色因失血而苍白,嘴角却始终弯着,目光跟他对视在一起,便说:“因为不能伤阿期,我发过誓,再也不会伤害阿期。” 所以只能伤害自己么?恬期心里有些感动。 息旸温柔的说:“如果是别人,我会把他撕碎。” 恬期:“……” 他想到了幼时腹部被捅穿,昏迷之前看到的一幕。 果然这家伙……真的很难把他放到需要被同情的分类啊。 作者有话要说:  羊:我会保护自己,也会保护阿期。 桃:害怕·jpg 晚了!因为今天临时被朋友喊去办事了!有点累累的然而不断更是我最后的倔强!辛苦等待了早点睡呀吧唧! 感谢在2020-07-01 16:17:08~2020-07-02 23:33: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年糕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妃花:D、咯吱咯吱、幻梦酱、得与王子同舟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方万俟 14瓶;民政局、呸、小溢 10瓶;Z别来无恙Z 6瓶;圆脸、阿伦、君如笙 5瓶;追梦鲸鱼、平安喜乐 4瓶;杉木树、22174889 3瓶;箐呱 2瓶;我的cp走花路、子非鱼、懒懒、Motyl、硝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尽管说出去很不可信, 但关于恬期男扮女装的事情就这样被息旸轻拿轻放过去了。 息旸那天突然发疯把恬期吓的不轻,他又趁着看太上皇的功夫去找了舅舅,恬院判短期之内也没有办法,只能先给他带了些书, 让他自己摸索。 太上皇的身子越发差了起来,恬昭光顾着忙他了, 陪恬期说话的时间都很少。 他抱着书往回走, 快下阶梯的时候,忽然听到下面传来隐隐的抽泣声,微愣了一下, 他飞快的下去一拐角, 便见到阶梯的阴影下蹲了个小家伙。 “恒伊?”恬期屏退下人, 朝他走过去,晏恒伊一看到他, 就立刻擦干眼泪站起来:“没有。” “怎么啦。”恬期站在他面前, 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寻思当年息旸看他,大抵就像他如今看晏恒伊, 他笑了一下, 歪头观察他,忽然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歪头道:“爹爹凶你了?” “没有。”晏恒伊转身想走,却又没忍住,回来抱住了他的腰, 把脸埋在他怀里,“桃桃,我害怕。” “怕什么?” “我,我好像,不是我了。” “怎么会呢?”恬期单手抱着他,哄道:“你永远都是我弟弟呀。” “我……”小孩子到底憋不住话,晏恒伊心里一阵发酸:“我不是你弟弟了……我是,陛下的弟弟。” 果然知道了。恬期想了一会儿,安慰道:“我跟陛下是夫妻,你是他的弟弟,自然也还是我的弟弟。” 晏恒伊忽然把他推开,哭湿的脸带着委屈巴巴:“你也知道了。” “这有什么关系。”恬期道:“你可是太上皇的孩子,当今天子的亲弟弟……我怎么就没这个命呢?” 晏恒伊的委屈被他气跑了不少:“我想做晏家的孩子!” “那咱俩换换?”恬期说:“就是不知道你爹愿不愿意,毕竟你很大可能是接任你哥成为新帝的人选。” 晏恒伊气的又在冒眼泪花子:“我才不稀罕!” 这孩子可真够轴的。 恬期终于从他身上找到了几分与息旸相似的东西,明明看着乖乖巧巧,可一旦认定了什么东西就不肯轻易改变,但这种事,可不是他不喜欢不想要就能随便丢掉的。 恬期又一次把他拉回来,搂在怀里,叹气道:“好了,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亲弟弟,相信爹爹也是这样想的……你便是换了身份,也还是他们养了十年的晏恒伊呀。” 晏恒伊闷了一会儿,道:“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了。”恬期单手抱着书实在太累,便扯着晏恒伊坐了下来,把书放在地上,然后从怀里取出一颗蜜饯塞,道:“不哭了,来。” 晏恒伊一直都知道,恬期是一个很矛盾的人,他明明尖锐又虚荣,还争强好胜,会做出一些让人讨厌的事情,但从小到大,他每次难过的时候恬期都会呆在他身边。 他张嘴含住,道:“你怎么有随身带这个的习惯了?” “当然是我知道你会哭啊。”恬期理所当然的说:“我就知道你肯定也快知道这件事了,带在身上准备随时安慰你嘛。” 晏恒伊心里暖了几分,抹了把脸,故意道:“花里胡哨,你就是知道我的身份,故意巴结我的。” “被你猜中了。”恬期似真似假的皱了下眉:“那等你以后登基,可要好好罩着我啊。” 又在哄人。 晏恒伊扭开脸,道:“难道你也希望我继位么?” “不然呢。”恬期看了一眼天,道:“你哥娶了我,我又不能生孩子。” 晏恒伊看了他一眼,犹豫道:“都这么久了,他还没发现你……” “怎么可能。”恬期一脸看傻子的目光:“你看你亲哥,他有那么傻么?……也怪我,我可能有点飘了,哎呀,反正就是,我就看他,太喜欢我了,然后就没那么警惕……就被他发现了。” 晏恒伊瞪大眼睛,顿时开始操心起他的事:“难怪他最近在朝堂心情那么差,他知道了,有没有犯病,有没有伤你?” “没有。”恬期看了他一眼,他本不想跟晏恒伊说太多,但见他对皇室如此排斥,还是没忍住,道:“他不杀我,他……接受我了。” “!”晏恒伊一脸迷惑:“我不懂。” “就是……这事儿过去了,你哥,你亲哥说不在乎我是什么样,反正他就是喜欢我。” 晏恒伊恍惚了一会儿:“爹爹知道么?” “不知道啊,我还没说。”恬期也朝嘴里塞了个蜜饯,他其实并不是很在乎这种事,男人也好,女人也罢,总归都还是人,都是有感情的生物,一个有感情的生物对另一个有感情的生物产生感情,多正常的事儿。 但他并不能保证父亲也能接受这件事。 晏恒伊皱着眉想了想,道:“如果是这样,那太上皇说认我……要不,我答应了,然后,我们刺激他发疯,只要我能登基,就可以把他关起来,到时候你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了。” 恬期愣了一下:“为什么要把他关起来?” “因为他是疯子啊。”晏恒伊说:“疯子就该去该去的地方……大家不是都这么想的么?” 恬期看了他一会儿,缓缓扭过脸,道:“大家,什么大家?” “太上皇也是这么想的。”晏恒伊望着他的侧脸,道:“还有爹爹,没有人相信他能真的稳定,让你稳住他,也只是暂时的,是……给我铺路,不是么?” 恬期的心里忽然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眼眶一片酸胀,泪水摇摇欲坠,他借着弯腰抱书的动作抹了一把脸,道:“再说吧,我先回去了。” 晏恒伊站了起来,“桃桃,你怎么了?” “没什么。”恬期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他看了一眼天,其实以前他也觉得,息旸应该去他该去的地方呆着,何必出来祸害人,尤其是还要祸害他。这个天下,交给谁坐都无所谓,可怎么偏偏就交给了息旸。 但现在,背对着晏恒伊,轻声道:“你说的不对。” 他恍惚似乎成为了十年前那个傻了吧唧的玉颗,他相信息旸,息旸不是疯子,不会伤害他,当年的太子殿下长大成人,变成天子,但还是他的神仙哥哥。 可笑的很,他欺负息旸的时候,从不觉得是欺负他了,此刻从外人嘴里说出来,却忽然之间对息旸感同身受起来。 一路回了大承宫,恬期又看到了几个匆匆行出的臣子,为首之人便是自家父亲。 他匆匆上前:“爹。” 晏相朝他看过来,他身后的几个臣子也朝他看过来,又是欲言又止,却最终只是行礼之后退下了。 恬期停在晏相身边,听他道:“陛下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恬期想了想,这件事不方便在这里谈,便道:“尚未。” “他最近心情,还是不太好……你万事小心,若不然,明日便回家里来住。” 恬期就知道,父亲还是担心自己的,他颌首,道:“我要跟陛下说一声。” 晏相略作思考,道:“也好,我先回去。” 父子俩匆匆告别,恬期目送他离开,心里有些奇怪,他跟息旸都已经说开了,对方怎么可能还是心情不好? 他走回去,让人把书放回后殿,自己则来到了前殿,刚进去,桌案前的息旸便抬头看了过来,他目光微微一凝:“哭什么?” “?”恬期着实惊了一下,他爹都没发现他哭过,息旸怎么能这么敏锐。他在息旸身边坐下,道:“看到了父皇,感觉他病恹恹的……又想到我爹,也是一把年纪了,难免有点感触。” 息旸没有接这个沉重的话题,他垂眸,沉默片刻,忽然从下方的白纸下取出了一张画来,道:“看这个。” 上面画的应当是恬期,息旸做什么总能做到最好,写得一手完美的君子书,刻得一手栩栩如生的木雕,画起人来,也毫不含糊。 画像是上了色的,他应该画了有几日,恬期看的都眼前一亮,他伸手接过来,问:“怎么不画脸?” “阿期太好看,我怕画不好。” “你画的肯定好。”恬期笃定道:“一定能跟我特别像。” 他观察着上面的一笔一划,发觉息旸没有回答,扭头一看,对方果然又在看自己,他抬手摸了摸脸,道:“怎么,我脸上有花儿啊?” “阿期,好像小时候,不管怎么样,都无条件的相信我。” “……”恬期回忆了一下自己对他说过的话,默了一会儿,道:“我是不是很像马屁精?” 息旸嘴角扬了起来,他扭开脸,到底没忍住笑了一声,恬期脸颊鼓了起来,也纳闷儿自己怎么脱口而出,他又不是当年天真的小朋友了。 “第一次见到阿期,喊我神仙哥哥……确实,这么觉得。”息旸回忆,心里有些甜意,他伸手来握住恬期的,温和道:“但后来,就觉得,这小孩子说话怎么那么好听,每一个字都说到人心坎儿里去,简直是个小开心果。” 恬期白他一眼,想到晏恒伊的话,道:“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他说:“你的腿,还有,我也不会再让你发疯。” 息旸眸子划过一抹深意,又笑了一下,道:“我知道。” “还有一件事。”恬期又想起来,道:“你看我们都这么好了,你怎么还是不高兴啊?我爹都以为你是不是发现我男扮女装所以才生气的,你别吓坏他了。” “没有不高兴。”息旸顿了顿,道:“是装的不高兴。” “……”恬期立刻明白了,他猛地站了起来,怒道:“你是不是希望我真的出去‘垂帘听政’?” 息旸点了点头。 “你疯了吧,我跟你一起去上朝,是,我没关系,反正我现在不过是个‘弱女子’,可你呢?所有人都知道你离开我会犯病,你真的希望全天下人都知道你是个疯子是不是?” 息旸望着他,好久,轻声道:“我就是疯子。” “一个离开了你,就活不下去的疯子。” 作者有话要说:  桃:你不要闹了! 羊:T^T 说实话,我笔下的受,没有不被骂的……可我就喜欢有点恶劣的不那么讨喜的人设啊!实在看不下去得太太去寻别的文文啦!没必要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的~下本见嘛,么么哒 感谢在2020-07-02 23:33:19~2020-07-03 18:46: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Leland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妃花:D、咯吱咯吱、Motyl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连翘 9瓶;Cecilia、46040242、此间云合、木一、箐呱、懒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这个男人真的什么都不在乎。 为了让恬期跟他成婚, 他可以不择手段,为了让恬期喜欢他,他还是可以不择手段,现在为了跟恬期每时每刻在一起, 他连这种事都想得出来了。 但他可以任性,恬期却不能。 还是那句话, 如今那些人需要他的时候, 可以让他去陪息旸上朝,可一旦有一天,他们不需要恬期了, 就可能一起上奏, 说晏家有谋朝篡位之嫌。 他移动身子, 朝息旸靠近,伸手抱住他的脖子, 窝在他怀里, 闷闷道:“可我不想早起。” 息旸意外, 恬期直接噘嘴亲他,拿脸蹭他的脸:“好哥哥, 不要这样好不好……你这么心疼我, 一定不会想我难过是不是?我起不来的,我从小到大就没吃过苦……我怎么能早起啊。” “可我想跟阿期在一起。”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息旸愣了一下,答:“没有。” “那你不许折腾我,我爹早上都舍不得折腾我,你要是舍得, 那你就是不爱我。” “……好吧。”息旸终于答应。恬期靠在他肩头,看着他的侧脸露出笑容,又板脸道:“还有,不许再跟别人摆脸色,你要是不高兴,你冲我来。” “我有阿期,不会不高兴了。” “那你答应我一件事。”恬期又开口,息旸乖乖跟他对视:“你说。” “以后,不许在别人面前发疯,你要疯,只能疯给我看。” 恬期希望息旸能够好起来,至少,在外人面前好起来,虽然他也不确定自己的话能不能有效果。 明明是为了息旸好的事情,却被他用霸道任性的语气说出来,仿佛要把息旸占为己有,连他对别人发疯都要吃醋一样。要不然怎么说,恬期有一张会骗人的嘴呢,他若是要哄人高兴,那是没有不成的。 息旸眼中漫上笑意,他亲了亲恬期的嘴唇,道:“好。” 恬期一脸高兴,被他柔柔望着,又有点害臊,便道:“那我没事了……回后面看书了。” “不如就在这里看。” 恬期略作迟疑,然后点了点头,他跳下息旸的膝盖,让人去把自己的书拿过来,左右瞧了瞧,然后跑到息旸批奏折的桌子前,轻轻把折子朝一边推出足够放下一本书的地方,冲息旸弯眼睛:“我就在这儿吧。” “好。”息旸的眼睛也弯了弯,恬期专心翻书。因为关系到息旸以后能否好起来的问题,他看的相当认真,还会埋首在树上画圈圈做标注,偶尔肩膀肩膀酸痛活动一下手臂,忆起息旸偷偷抬眼,便发现对方眼睛一眨不眨的在看着自己。 “……你忙完啦?” “足足半柱香,阿期才抬头看我一次。” “?”这种事……恬期没好气道:“虽然我只抬头看你一次,但我心里装的却全部都是你,我看书就是为了你呀。” “我知道。”息旸想了一会儿,道:“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我……我没什么想要的。” “这天下,你想要什么我都能为你弄来。” 恬期眨了眨眼睛:“我有你就够了呀。” 息旸眼睛溢出光:“真的?” “当然是真的。”恬期问了下人时间,把书合上站起来,道:“我去给你煎药,你要乖一点。”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噘嘴隔空给了息旸一个亲亲。 这是他小时候经常对他做的事。 那时候息旸总觉得这小孩儿怎么那么有趣,如今却从这个动作里觉出几分欢喜来。 晚些时候,恬期亲自端着药过来,息旸面不改色的一口喝光,放下碗之后,见恬期巴巴的望着他:“苦吗?” “苦。” 恬期含了颗糖,主动吻上他的嘴唇,息旸苦涩的舌尖隐隐被甜味冲散,恬期甜蜜的口腔则尝到了几分难忍的苦味。 等到糖彻底在双唇间化掉,恬期跟他拉开距离,抿嘴道:“甜了没?” “阿期……” “以后我跟你同甘共苦。”恬期咧嘴,对他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下午,钦天监送来消息,晚上应该会有大雪,送消息的人走了没多久,外头便飘起了细碎的雪,息旸驱动轮椅来到门前,恬期忽然抱着一个小毯子跑过来,给他盖在了膝盖上:“现在去看父皇?” “待会儿雪大了,可能会滑。” “那你注意保暖。”恬期又从身后的婢女手里取过披风给他裹好,再递给他一个小手炉,道:“我就不去了,准备一下药浴,你回来泡一下。” “好。” 恬期目送他离开,转身回了后殿,这厢,息旸一路来到了太上皇的住处,正巧看到晏恒伊从里面走出,他停下轮椅,捧着手炉,静静望着那小不点儿。 晏恒伊一见到他就感觉双腿发软。 他怕息旸,本来就怕,如今知道了他竟是自己同父同母的哥哥,就越发的怕了起来,他上前几步,跪下行礼:“参见陛下。” “起来吧。”息旸开口,淡淡道:“今晚还回去?” “哎。”晏恒伊站起身,束手束脚,道:“还是习惯住家里。” “家里?”息旸扯了扯嘴唇:“宫里才是你的家,不是么?” 晏恒伊惊疑不定,雪细细的飘着,两人身后分别有太监撑着伞,晏恒伊额头沁出冷汗,一时闹不懂他的意思,便道:“我自有长在晏家,已经习惯……晏家的生活,住在宫里,只怕要睡不安稳。” 息旸驱动轮椅朝他靠近,晏恒伊屏住呼吸,强忍住没有后退,听他道:“今日,你见恬期了。” 不是疑问句,晏恒伊心知这点事瞒不住他,便点了点头,忽闻他话锋一转,轻声细语:“聊了什么?” “……”晏恒伊想到自己在哥哥面前提要把他关起来的事,瞬间脸色煞白,艰难道:“一些,家常话罢了。” “原来如此。”轮椅从他身边碾过,残疾的君王淡淡道:“回去吧,路上小心些。” 晏恒伊忙转过来对他行礼。 一直目送他进了殿里,才呼出一口气冲向宫门。 息旸只是随口试探罢了,他的阿期回去之后就表态一定会把他治好,他只能猜测是不是有人说了关于自己不好的话—— 倒也无碍,这些人越是欺负他,阿期便越会心疼他。 大承宫里有个汤阁,恬期之前使用木桶的时候就觉得那东西对于息旸来说过于不方便,如今便索性改了场地,他提前将药撒进去,再去煮了一些药汤,等到差不多的时候,息旸便回来了。 整个汤阁内都是难闻的药味,男人一进去就皱了皱眉,却见恬期鼻子下面系了个两三指的布条,越过耳朵,系在脑后。明显也是觉得这味道刺鼻。 息旸划过去,捏着鼻子,道:“我也要。” “你不能要。”恬期走过来,还把他捏着鼻子的手拿下来,道:“这药有点刺激性,可以让你头脑清明,你闻着对脑子好的,我没病,不需要闻。” 息旸被他推到汤池边,看着里头乌漆嘛黑的汤水,道:“对头发也好么?” “当然了。”恬期说:“这些我可是准备了好几天的,我扶你进去。” 息旸按住了他的手,道:“我自己就好。” “你干嘛每次都不许我扶你?” 息旸顿了顿,道:“我不想让你跟我在一起有负担……而且,你也不喜欢麻烦。” “……”恬期之前哪怕嘴上不说,心里却终究是觉得他有些麻烦的,倒是没想到息旸敏锐至此。他默了一下,伸手来帮男人宽衣,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不觉得你是负担……就,我要是治好了皇帝,那我肯定就能扬名立万了!这也是为了我自己。” 息旸微笑了一下,道:“我自己可以。” 他最终还是拒绝了恬期的搀扶,自己拿双臂撑在池边,轻轻滑了进去。 恬期站在一旁,道:“烫吗?” “还好。” “你手臂的伤还没好,可以搭在台子上。” 息旸听话的把手放在了台子上。 “我帮你洗头。” “好。” 恬期取来清水放在池子边缘的台子上,把他的头发放进水里,先用皂角洗净,重新看着面前灰白的头发,道:“以后不要染了,反正我知道你什么样。” 息旸没有说话。 恬期想了想,手指穿过他的长发,道:“……我的意思是,你要是只是因为在意我的看法,所以才每天这么麻烦,大可不必。” 他记得,息旸是不在乎别人的看法的,之前在宫里第一次见到他,他就是很坦然的留着灰发。 后来深夜去他宫里,才将头发染成了黑色。 息旸还是没有说话,恬期有些尴尬,道:“不过……如果你其实是在意别人眼中的形象,就当我没说过……” “好。”息旸终于开口,道:“我只是怕,你我还未携手百年,你便看厌了我的样子。” “这有什么好厌的……”恬期将染黑的清水倒掉,轻松道:“神仙哥哥,百看不厌。” 息旸似乎笑了一下,汤阁内又沉寂了下去。 恬期把煮好的药汤端过来,倒进洗头的木盆里,道:“这个药方是我新配的,以后我每隔一日都煮来给你洗头,配合食疗,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相信阿期。” 恬期把他的头发放在药汤里面,这个汤是他煮好之后放温的,不能加冷水,他手指细白,撩起水轻轻泼在他的头顶,指节划过男人的太阳穴,指腹则分别在他头顶的穴道揉按,道:“这个力道,重不重?” “正好。” 恬期没做过体力活,连续按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累,汤阁内的温度太高,哪怕外面飘着雪,也有些热了,还有些闷。 “阿期不必如此忧心,好不好,都无碍的。” “我会治好你的。” “你若不舒服,就出去透透气,不必强撑。” “我知道。”恬期算了下时间,伸手摸了摸盆里有些凉掉的药汤,然后转身出了屏风,从小炉子上取出药渣,走回来给他敷在头皮,再拿热毛巾裹着,道:“我出去缓缓,你不许出来。” “外面冷,裹件大氅再出去。” “知道啦。”恬期比他还清楚,冷热交替很容易得风寒,他自然没那么傻。息旸如今是彻头彻尾的病人,他当然要照顾好自己才能治好息旸。 他身上明明出了些汗,但还是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才走出去。 空气冰凉,他的目光落在飘落的雪花儿上,察觉这雪果真比他进汤阁时要大了一些,只怕明日就该白了。 站了一会儿,他重新把鼻子堵住走进去,息旸老老实实保持着他离开时的样子,一动不动,他走过去,把灯挑亮,雾气氤氲里,他看到息旸背上有很多伤,手臂上更多,从划痕来看,似乎都是他自己弄的。 他不厌其烦的又帮息旸把头发洗干净,道:“你以前,也会伤自己么?” 息旸没吭声。 恬期心里不是滋味儿:“你真不把自己当人看是不是?” “以后不会了。” “上回在王府,你的手,是不是也是故意的?” 他说的是还未登基之前,息旸口口声声说是刻木雕的时候不小心划的,但如他所说,他刻了那么多木雕,根本不可能有失手的时候。 当时恬期便猜到他应该是故意的,但他根本不在乎,所以没有放在心上,如今想来,忽然觉得荒谬。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以自残为乐? “以后不会了。”息旸说:“你不要生气。” 也罢,反正都过去了,恬期把盆端到一边,道:“你自行运转内息一周,看有没有觉得看东西更清楚一些。” 息旸听话的照做,答道:“似乎是有。” 恬期有些得意,声音又一次软下来:“那我给你施针。” 从汤阁出去的时候,已经是四更天了,息旸收拾妥当,恬期已经开始连连打哈欠,回到室内之后,他趴在床上,立刻便睡着了。 施针很费精力,尤其是在泡药浴的时候,雾气蒸腾,更难施展,所以恬期精神几乎绷了一整夜。 他素来就是这样的人,不放在心里的人,就是不放在心里,没心没肺,无情的很。但一旦放在心里之后,就会全心全意的对待。 早知道划上自己几刀能换来他的一颗心,又何必爱而不得这么久。 息旸躺在他身边,双手把他拥在怀里,轻唤:“阿期。” 恬期太累了,根本睡得像只猪。 息旸便搂着他,也安静了下来。 雪扑簌簌的下了一夜,恬期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铺天盖地的白,息旸则去了早朝。 他独自用了早膳,忽闻相府送来消息,说晏相病了,如今看着太上皇的模样,恬期就不能听到父母生病,当下就急急忙忙就披着衣服往外走,身边的小太监凑过来,道:“皇后不必着急,陛下已经为您备好马车。” 恬期点点头,钻入车内,一路到了相府,便急忙往里走。 晏恒伊一眼看到他,忙喊:“桃桃!” “爹爹怎么样了?” “无碍,就是染了风寒。” “他这个年纪,风寒也不能掉以轻心。”话虽这么说,恬期的心却着实放了回去,他进了父母的卧室,却见父亲正靠在床头看书,他顿时没好气:“都病了还看什么书?你这个时候要好好休息才对。” 他把书夺过来,晏相轻轻咳了咳,恬期伸手抓起他的手来把脉,忽然一愣,眉头皱起,道:“你又玩什么花样?” 晏相看了一眼伺候的管家,后者便走出去关上了门,他拢了拢袖子,道:“年纪大了,天气转凉,难免会冻着。” “我看您好得很,一点儿炎症都没有。” 晏相神色有些严肃的看着他,一旁,晏夫人也走了过来,给恬期端了热茶,道:“你爹称病,也是担心你的情况,喊你回来说说话。” “想我回来,跟陛下说一声就行了。” “他行事如此霸道,回门时都不许你在家住,你爹也是担心再被拒绝。” 恬期好气又好笑,还是解释道:“他跟以前不一样了,我们都说开了。” 晏相立刻道:“什么叫说开了?” “就是……”恬期沉默了一会儿,道:“就是他知道我的事了。” 他见父亲脸色大变,不敢大喘气儿,忙又道:“不过他不怪我,他说不在乎我是男是女……还有他也没有心情不好,更不会治我们欺君之罪,父亲母亲就放宽心吧。” 晏相沉默了一会儿,道:“他在我面前,一嘴未提。” “是我不让他说的。”恬期解释,道:“我怕你一时接受不了……我,我喜欢他。” 他漂亮的眼睛里闪着光,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母亲,还是有些不安,道:“我觉得现在挺好的,就是,就是反正,他接受了我,然后,我也不排斥他……” “这才几日。”晏夫人忙道:“玉颗儿,你莫不是鬼迷心窍了,怎么能给一个疯子迷住?” “那古人不都说,情不知所起么,我喜欢他就是喜欢他,关跟他成亲几日有什么干系?”发觉母亲一脸不赞同,他又来看父亲,道:“父亲不是说过么,他是明君,是君子,我是稳住他的一颗药,如今已经这样了……父亲,难道果真想过,拿我男扮女装被拆穿一事,刺激他发疯么?” 晏恒伊也来看晏相,后者缓缓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也是命,我晏家,注定无后。” 恬期不敢跟他说这一点,就是唯恐他会说出无后之事,他当即一撩斗篷,跪在了父亲的床头,却又给晏夫人一把拉了起来:“你爹在床上躺着,你跪他多不吉利!” 恬期只能站好,看向父亲,后者似乎也有被他气到,让晏夫人先带恒伊出去,道:“先坐下。” 恬期乖乖坐好,眼睛看着父亲,还没开口,就听他道:“你可知,你失忆,就是因为他犯病伤了你?” 恬期琢磨着给他的意思,然后道:“那我都不记得了,您上下嘴皮子一碰,不就说什么是什么了。” 晏相又一次被气到:“你觉得我在跟你开玩笑?” “没。”恬期说:“可我喜欢他。” “有多喜欢?” “有……”恬期想了一会儿,张开手臂,道:“这么,不……”他又张开一点,在晏相冷漠的眼神里,把手臂张到最大,才道:“大概有这————————————————么喜欢。” “玉颗儿。”晏相十分头疼:“他是个疯子。” “他不会伤我。” “跪下。” “娘说您在床上,我跪不吉利,要不……”他搬了个椅子放床边,道:“您坐这儿我再跪?” 晏相盯着他:“你不要气我老人家。” “娘说的。”恬期也很为难:“又不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桃:委屈巴巴·jpg 羊:抱紧·jpg ' 感谢在2020-07-03 18:46:38~2020-07-04 18:53: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vai星牛牛、妃花:D、宋灯、女侠小兜、咯吱咯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鱼玄机 20瓶;幻梦酱、女侠小兜、茄茄吃瓜 10瓶;坚强的我要抱抱 8瓶;逝水年华 6瓶;水风轻、是冉冉子啦 5瓶;哈鲁 4瓶;上江夜华 3瓶;许小明、林深时见鹿 2瓶;路柏锡、木一、箐呱、46063584、静静航918、呼噜呼噜毛、玉辞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晏相吹了吹胡子, 闭上了眼睛。 恬期站了一会儿,又慢慢在床边坐下:“爹。” “……” “你生气了么?“恬期揪着手指,又问了一句:“你让我嫁给他,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惹他发疯么?” 晏相沉默了很久, 才道:“君尧这个字,还是我给他起的, 大雅君子, 承尧之德,若非疯毒,他当配得上此字。” 恬期立刻道:“如今也配得上。” 晏相强调:“他疯了。” “所以你真的在利用我刺激他?”恬期的脸色微微变了, 晏相眉头一跳, 伸手按住他的手, 道:“这怎么可能?你是我晏家唯一的孩子,爹怎么会让你去送死?当时也的确是没有别的办法, 他对你感情与别人不同, 我当时也想着, 你若当真能做稳住他的一颗药,也算是百姓之福了。” 恬期抿嘴, 他知道父亲没有撒谎, 心里的膈应稍微去了一点,道:“那为什么现在不行了?” “现在……他这几日心情不佳,颇有几分逼着百官上奏请你陪他听政的意思。”晏相躺回去,合目道:“他真的疯了,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息君尧了。” “我已经劝过他了, 他答应我不会了。” “上次说要上下颠倒,东西置换,也是你劝说才放下……我们都不知道,他若还呆在那个位子上,日后会不会做出更荒唐的事情。”晏相神色忧虑:“玉颗,天子这般宠爱,是可能把你推上绝路的。” “他不会的。”恬期总算明白父亲的担忧,他反握住那只苍老消瘦的手,道:“不管他有多疯,有多荒唐的念头,我都会劝说他的,爹,你相信我。” “可我担心若有一日……” “如果有一日我管不住他。”恬期说:“我答应你,我会把他杀了。” 然后陪他一起死。 晏相看了他一会儿,不知是否读出他表情之中的破釜沉舟哦,道:“你心意已决?” “心意已决。” 恬期打定主意要做什么的时候,很少有人能够拦住他。 晏相又沉默了很久,看神情并没有太大愤怒和激动,恬期心里古怪:“爹,你不骂我么?” “你四个哥哥,最大的也没活过十九。”提起这件事,晏相眼中溢出明显的苦涩:“你出生的时候,身子那么弱,原本都没想过,你能长这么大。” 恬期心里一酸,下意识笑了一下:“我能长命百岁的。” 晏相也笑了一下,道:“陛下说要娶你的时候,我跟你娘就想过这一天,你可能记不得了,幼时,是你缠着人家,闹着非要人家娶你,可惜后来你全忘了。” 恬期想说我都想起来了,但他识趣的没有打断晏相的回忆。 “都是命啊。”晏相叹了口气:“若非发疯,他只怕也不会记得你,只怕,早已与安和郡主完婚了,可他疯了,安和郡主放弃了他,只有你这个小傻子,说什么……疯了正好给你机会,等人好了就能记得你的好了,如此这般,偏要往上凑。” 恬期脸红,又道:“我小时候还挺聪明。” “聪明。”晏相又笑了一声,他已经这把年纪了,很多事情都看的很开,只要恬期好好活着,其实比什么都好。至于传宗接代,他死了那么多孩子,这些事情已经不敢想了:“你当时生病断断续续烧了近三个月,你舅舅都说再醒来,说不定就真成傻子了。” “本来也不傻。”恬期纠正,又闷闷道:“我小时候不懂事,让爹操心了。” “你当时昏迷的时候,还一直喊着哥哥……我跟你娘都想,这孩子哪里来的哥哥,后来才想起来,你念着的是陛下。” 恬期摸了摸自己的脸,又觉得有些微微发烫。 原来他真的曾经那么那么喜欢息旸,也难怪息旸这么喜欢他了。 晏相还得继续装病,不能下床,恬期独自走出去,门口的晏恒伊便立刻跳了起来,担心:“桃桃,爹爹有没有打你?” “没有。”恬期摸了摸他的脑袋,道:“我跟爹爹说开了。” 晏恒伊迫不及待道:“怎么说的?” “他说随我。”恬期扬了扬下巴,见到弟弟神情失落,不禁一笑:“干嘛这个表情?” “你真的要跟一个疯子在一起啊?” 恬期神色郑重了起来:“你信不信我?” 晏恒伊立刻挺胸,道:“我当然信你了!” “那我相信的人,你也该相信才是。”恬期说:“他还是你亲哥哥呢。” “你才是。”提到息旸,晏恒伊明显愁眉苦脸:“我只认你一个哥哥。” 恬期点了一下他的脑袋瓜,晏恒伊忽然告状:“他昨天威胁我了。” “威胁你?” “他好像知道我说要把他关起来……”晏恒伊打了个寒噤,畏惧道:“他会不会把我杀掉啊?” 恬期皱了皱眉,目光在弟弟脸上停留片刻,道:“你不该说那种话。” 晏恒伊没想到他居然要向着息旸,表情瞬间很不满,恬期又道:“不过他故意吓唬你,也很过分,你们俩就算扯平了。” 晏恒伊还是很忧虑,恬期又拍拍他的脑袋:“他不会杀你的,别担心了。” 他抬步要走,晏恒伊忽然又喊:“桃桃。” 恬期停下脚步,听他道:“你真的这么喜欢他吗?就算他是个疯子?” “不止喜欢。”恬期扭头对他一笑,眼中带着坦然与温和:“我还相信他。” “那好吧。”晏恒伊揪了揪衣角,忽然站直身体,笃定道:“那我也相信你……不过他要是对你做不好的事情,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晏恒伊对息旸没有感情。 但恬期却是结结实实陪了他整整十年的人。 恬期性格霸道,从小到大,晏恒伊就被他压迫的抬不起头,自然也对他唯命是从。恬期看着他认真的眼睛,嘴角扬了扬,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蛋:“真乖。” 息旸是片刻都离不开他的,恬期到了相府没多久,他便亲自登门了,先去见过了晏相,之后才来到恬期的院子里。 恬期住的院子不大,却种着不少奇花异草,他进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对方挽着袖子蹲在地上捯饬着什么,嘴里斥骂着:“我这才走了多久,你们就给我照顾成这样,待会儿我就让阿娘把你们全部发卖了去!一群没用的东西!” 旁边几个小厮战战兢兢的跪着:“是,是表少爷养的爱宠跑了进来……” “还敢顶嘴!”恬期跳起来,一脚踢在那下人肩膀,跋扈至极:“要你们干嘛的?知道这七星兰草有多贵重吗?知道我花了多久才种出来么?我不在了,你们竟连一只畜生都看不住!” 下人们垂着脑袋,告罪道:“姑娘息怒,奴才们稍后便去领罚。” “还稍后……”恬期捡起地上烂掉的兰草,直接扔到对方脸上:“我现在就想把你们全都打死!” “那就打死便是。” 熟悉的声音传来,恬期心里一动,瞧见下人们脸色瞬间煞白,立刻站稳拂袖:“快滚!” 众下人纷匆匆行礼告退,恬期看了一眼息旸,后者柔声安抚道:“阿期下不去手,我来帮你。” 他翻掌,宽袖鼓起,便要冲着离开的下人拍去,恬期急忙上前拦住,道:“没,没那么严重。” 息旸的手被他拉回来,恬期道:“是小表哥家的狗子撒泼来着,那小东西极受宠爱,也不能完全怪他们。” 息旸把手掌收回来,柔声道:“不过是几个下人而已,若不好用,杀了换掉便是。” “哎呀。”恬期道:“都说了没那么严重了!何况还剩几株呢,他们也都帮我拿到暖室去了。” 息旸微微一笑:“都依你。” 恬期也笑了一下,拉住他的手,道:“你怎么过来了?” “阿期在哪儿,我定是要去哪儿的。” 恬期的院子虽然没人住,但还是有人在雪地里扫出了一条路来,他推着息旸回到屋内,道:“这边连着暖房,你要不要去看看我种的花儿?” “你还会种花?”恬期这性子,着实看不出是个能有闲心种花的人。 恬期白他一眼,“当然不是我自己种的,反正家里有人,有些活儿我看着他们干就行。” 那些下人到也算尽忠职守,恬期养的很多花草都提前搬进了暖室里,两人走进去,里头便姹紫千红,大的小的开的十分灿烂,息旸看在眼里,道:“改日回宫,也给你弄个花房玩。” “那也行。”恬期欢喜道:“我自己照顾着,也方便许多。” “方才我去见了老师,见他似乎一直咳嗽不止,你可有给他开药?” “……”恬期默了一下,道:“我爹是装的。” 息旸侧头,眸子里划过一抹笑意,恬期搬了个小马扎坐在他身边拿剪刀挑能给息旸用到的花芽剪了,道:“因为怕你不放我回来,所以我爹才称病的,不过你别拆穿他,老人家装的可用心了。” “阿期。”息旸的心像是要化了:“已经这般信任我了?” “我答应信你就肯定信你啊。”恬期头也不抬,随口道:“自然也不会再骗你。” “你告诉老师我们的事了?” “说了呀。” “他……可有罚你?” “为何罚我?”恬期坐的比他矮一些,歪头朝他看来,道:“我可是爹娘的心头肉,就算偶尔爹会严厉一点,可也还有阿娘护着呢,她见不得我吃半点苦的。” “我也会如你爹娘一般疼你的。” “你不说我也知道。”恬期扬起嘴角,又忽然傻笑出声,道:“不过你说出来我更高兴。” 息旸被他有些憨的表情逗笑,恬期把脸部表情调整好,忽然又板起脸:“你是不是跑去恐吓恒伊了?” 息旸移开视线,道:“你信他还是信我?”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恬期把花芽扔他身上,道:“你吓唬他,无非就是想惹他怕你厌你,如此这般,他定会在我面前说你坏话,而我肯定会向着你……我警告你,不许再欺负他了,到底也是我弟弟,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息旸的表情看上去不太高兴:“你要因为他不理我?” “如果你有错在先,我肯定不会向着你的。”恬期挪了挪小马扎,息旸看到他被压在凳子下面的裙摆,眸色郁郁,却识趣的转移了话题:“阿期穿裙子,可觉得不妥?要不要恢复男儿身?” “不要。”恬期毫不犹豫的拒绝,道:“女孩子挺好的,我出去若遇到什么难事儿,多的是正义公子哥儿帮忙,若是恢复男装,可就没这待遇了。” 息旸捏了捏手指,眼神越发阴郁,语气温和道:“看来阿期还曾遇到几位蓝颜知己?” “那自然……”恬期忽然警觉,瞅他一眼,道:“就一位。” “改日引荐,给我瞧瞧?” 明明在笑着,恬期却本能感觉到危险,他忽然站起来,一下子扑到息旸怀里,吧唧给他一口,软声道:“不就是你么?” 息旸心头跳了一下,恬期担心他再追问,也算起旧账来,堵他道:“你跟安和郡主怎么回事?” “我与安和,不过是从小一起长大罢了,她早已嫁人生子,与我无半分关系。” “我爹说你差点跟他完婚。” 息旸眉头瞬间皱起:“绝无此事。” 要比起胡搅蛮缠,恬期称第一,绝对没人敢称第二,他不依不饶:“难不成我爹骗了我?” “……老师说的,自然不假。” “那你们是不是谈婚论嫁了?” “没有。”息旸道:“我当年中了疯毒之后不久,她便嫁给了威宁候之子,之前父皇的确希望我娶她为妻,可这都是陈年往事了。” “好吧。”恬期放过了他,他松开手,转身又去摘了暖室内的红色小果,息旸却又道:“我听说你与太师之子交好,他还曾经上门提亲,你……” “你是不是喜欢过安和?” “……没有。”息旸解释:“我早年,没有想过这种事。” “你肯定喜欢过她。”恬期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之前她还跑到你宫里打过我,若不是你们关系极好,她怎么敢来你宫里撒泼?” 息旸神色凝重起来:“因为自幼一起长大,难免会有纵容……” “你看。”恬期一口咬定:“你就是喜欢过她!你要不喜欢她,怎么会纵容她?” “……”息旸露出了有些憋闷的神色:“我没有。” “你肯定有。”恬期故意道:“而且我还知道你以前不喜欢我,我爹说了,若不是你阴差阳错中了疯毒,才不会惦记我呢。” 息旸更憋了,他闷了一会儿,眸中划过一抹寒芒:“我杀了她你便信了。” “你杀她你就是心虚。”恬期继续气他:“你去杀吧,杀了就证明你跟我说不清楚这件事了。” “……”息旸垂下睫毛,冤枉极了:“可我与她,真的没有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羊:很委屈但我不说。 桃:让你胡搅蛮缠! 不生子哈,羊真的会偷偷杀死小崽子的,生了就be了 感谢在2020-07-04 18:53:41~2020-07-05 19:39: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喝奶盖吖、妃花:D、指间谈笑、vai星牛牛、清月、竹叶、咯吱咯吱、莫画与山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杯奶盖茶、迹延 10瓶;喝奶盖吖 5瓶;宇宙世界无敌最可爱 3瓶;北橘、此间云合、non、扶阑聆风z、玉辞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他的神情看上去有几分委屈。 恬期暗笑一声, 他当然知道息旸跟安和没关系,就息旸这个样子,明显这辈子是赖定他了,断断不会背着他跟别人有任何牵扯的。 而且他确定以前息旸跟安和也没关系, 否则按照息旸的样子,这会儿肯定会低头认错, 而不是死不承认, 他又不是自己。 恬期又道:“说你错了我就原谅你。” “我与她原本就从未……” 恬期凶巴巴:“你认不认错?” “……”息旸抿唇,终究是道:“认。” 恬期恃宠而骄,见他这样就觉得高兴, 又还要故意欺负他:“干嘛, 跟我服软让你很没面子啊?” “没有。”息旸皱眉, 又叹了口气,命人进来把他剪下来的花芽拿走, 道:“今日晚膳我要回宫陪父皇一起用, 等忙完再来找你。” 恬期点点头:“好呀, 你的腿晚上还要施针,到时候就住这儿吧。” 息旸又因为他一句话而眉开眼笑:“好。” 恬期也是很久都没跟父母一起用餐, 晚膳的时候聊到很晚才回自己的院子, 到地方把自己收拾妥当,便躺在床上等息旸,他眼睛盯着床顶,自娱自乐:“一只羊咩,两只羊咩咩, 三只羊咩咩咩,四只羊咩咩咩咩,五只羊咩咩咩咩咩……” 息旸要想进谁家去住,那定然是无人敢拦的,恬期翻了个身,正准备睡会儿的时候,终于听到了轮椅的声音。 他翻身坐起下了床。 息旸的手刚碰到房门,里头便陡然打开了,恬期这会儿穿着单衣,被冷风呼的一吹,顿时精神抖擞。 息旸皱眉,滑进门内,关上了门,道:“已经睡了?” “那倒没有。”恬期对他一笑。息旸的目光落在一旁的大氅,刚要滑过去,就听恬期道:“不用了,反正我们不出去了,你先上床,泡脚吧。” 息旸没有拒绝。 他坐在床上,看着恬期忙忙碌碌。 昏黄的烛光在他全身陇上一层薄光,恬期来来去去忙活了半天,脸上没有半点儿不耐,他很快蹲在息旸脚下,把他的双脚放在水中,洁白的手指擦过男人的双腿,他仰起脸问:“烫么?” 腿上的知觉有些迟钝,息旸摇摇头,答道:“不烫。” 以前就是知道,他的阿期若是喜欢上了谁,就一定会踏踏实实对那个人好。 幸好,绕来绕去,他喜欢的还是自己。 恬期认真的表情里颇有几分贤妻良母的风范,帮他平泡好脚,捏完了腿,再施了针之后,又寻来裹着湿漉漉的药材的纱布,给息旸覆在腿上,拿绷带固定住。 忙完这一切,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儿,四目相对,不由的露出笑容:“好啦。” 息旸心动不已,顺手把他捞过去搂着,拥在怀里,低声问:“累不累?” 恬期乖乖窝在他胸前,小声答:“手酸了。” 捏腿是非常耗费体力的事情,恬期平日里也就是给父母长辈捏过几次,还都是撒娇讨东西的时候,如今给息旸折腾了快一个时辰,不累才奇怪呢。 “辛苦阿期了。”男人声音有些哑,双手捧起他的手腕,力道始终的揉着,恬期闭着眼睛靠着他。男人肩膀宽厚,靠在上面十分舒服,他不由的仰起脸,哼哼一声,用鼻子蹭了蹭他的下巴,“等你好了,也要帮我洗脚捏腿……嗯,还要捶背。” 娇养出来的孩子就是这样,一旦接受了某个人,那就是完全接受了,也不会去顾忌对方的身份。恬期是最会是恃宠生娇的,息旸以前只觉得这孩子没大没小,端的是天真无邪的很……只怕极少有人敢跟皇帝提出这种要求。 “好。”息旸没有犹豫的答应了,他低头细细亲吻着恬期的嘴唇,只觉得触觉柔软,不由握着他细细的腕子,加深了这个吻,呼吸一时有些沉重。 恬期察觉到了他的身体变化,立刻伸手把他的脸推开:“不要,好累。” 这话听在息旸耳中像极了撒娇,他的眼神更软,老实抱着人没有继续。 恬期有心疾,故而无法学武,相比息旸来说,身子有些软软的,男人继续给他揉着手腕,鼻尖在他脖子间嗅了嗅,调侃道:“只怕姑娘都没你香。” “谁让我是仙桃转世呢。”恬期对着他的吹一口气,故意道:“跟你一个凡人,可真是委屈煞我了。” 还是如此没脸没皮,也不知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 息旸笑出了声,“咬一口就能长命百岁?” 恬期心知他有心拿自己寻开心,却还是没出息的红了脸,又开始睁眼说瞎话:“本身就能。” “亲一口延年益寿?”息旸说罢,又低头冲他吻了过来,含糊道:“吃了这颗小仙桃,什么病也都好了。” 恬期被他逗笑,扭着腰在他怀里乱动,堵住他的嘴手心却被添了好几次,息旸只用两只手就把他制得服服帖帖,两个人笑笑闹闹了一会儿,息旸终于把他放躺下去的时候,恬期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他打了对方一下:“都怪你。” 息旸也不跟他计较,只温柔望着他:“阿期怎么这般讨人喜欢。” 恬期难掩雀跃,矜持道:“只是讨你喜欢罢了……其实,挺多人讨厌我的,很多下人都说我跋扈,我爹因此骂我好多次。” 息旸眸光流转,道:“何人说你跋扈?” 恬期本身有点想诉说委屈,但忽然觉出他的心思,忙又转移话题话题,欢喜道:“你真觉得我讨人喜欢呀?” “我何时骗过阿期?” “我还挺坏的其实。”恬期揪了一下衣角,又朝他怀里蹭了蹭,一下子抱住他,道:“不过你喜欢我,就应该连我的缺点一起叭。” “阿期于我,优缺均是可爱,爱恨皆是极乐。” 恬期笑出声:“我恨你你也高兴呀?” “只要你心里有我,我就高兴。” 恬期笑个不停,活像被下了降头,又傻又憨的:“哥哥这般会说话……可叫我如何是好。” 恬期在家里住了两日,便又回了宫里,不过这次息旸给了他一块出宫的令牌,让他不必再通报了。 息旸那个药浴十日一次,除此之外,恬期也会抽时间每天陪着他做复建。十年了,他的疯毒早已侵入神经,很难完全拔除,药是半点都不能断,恬期其实是个急性子,但他又不敢表现出来,否则息旸肯定又要以为被他嫌弃了。 如此这般又过了几日,太上皇一道圣旨下来,让晏恒伊认祖归宗,之后又过了半月有余,息旸每日都往用永寿宫里去,但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因为天冷,恬期这段时间都睡得很早,这日夜间,外面忽然传来声音,是永寿宫的人:“陛下,太上皇不行了。” 息旸撑起身子坐起,恬期也被惊醒,随他而起,两人收拾妥当,除了房门,发觉外面寒风刺骨,大雪纷扬。 这种天气轮椅不好行走,恬期随他一起上了銮驾,一路到了永寿宫,发觉宫里已经来了不少嫔妃,他随息旸过去,便听到一阵压抑的抽泣。 恬期最不喜欢这种上面,他心脏不好,不能大喜大悲,但若瞧见人人都在哭,便觉得心头好像压了一块巨石。 但这个时候,他又不能扭头就走,也只能陪着息旸一起过去,围在床边。 晏恒伊也很快随着晏相过来了,他还未完全搬来宫里,太上皇也并未勉强,他四周瞧了瞧,一见到恬期便朝他跑了过来,缩在他身后,偷偷看着太上皇。 息融和息鹿白过来的时候,身边伴着贤妃,恬期没在宫里见过她,听说她一直在吃斋念佛,只是不知对于息融和息璟的事情究竟知道多少。 息璟也来了,恬期知道息旸把他关了起来,倒是瘦了许多,人也阴郁了一些,但还是跟以前一样,看不出在想什么。 “父皇。”息旸离的最近,他握住淳明枯瘦的手指,这些年被囚禁,淳明应该吃了不少苦,被接回宫里之后,也一直没养起来,淳明皇帝看着他,又转动浑浊的双眼,看了看身边的几个儿子,目光之中复杂难言,他久久的跟息璟对视:“过来。” 息璟眼圈微微一红,慢慢抬步走过来,握住了他另一只手,淳明吃力的把息旸和息璟的手放在一起,又来看息旸,他的声音已经有些发不出了:“旸儿……” 恬期垂下睫毛。 皇室兄弟变成这样,一切都起源于一个女人的野心,如今那女人被关了起来,淳明这个意思……是要让他们兄弟重归于好?不,他不是傻子,息璟和息旸已经这个样子了,不可能再重归于好,他应该只是想,息旸能够放过息璟。 息璟明显也清楚了父皇的想法,他看着息旸,眸子微微闪烁,看不出在想什么。 息旸没有给他眼神,他望着自己苍老的父亲,道:“父皇放心,都是兄弟,儿子省得。” “你是个好孩子……”到了这个时候,淳明已经清楚,只有自己才能保住息璟的性命,他竭力道:“璟儿,也是无辜的。” 息璟眸中震动,他低下头,一言未发,但浑身都微微抖了起来。 息旸很清浅的笑了一下:“我知道,父皇教我以仁治国,更遑论自己的家人。” 息旸还真是好脾气。 恬期跟弟弟拉着手,暗道,不管息璟一开始是谁的孩子,但如今伤害都已经造成,若是恬期,定咽不下这口气。 床榻上,老皇帝点了点头,露出欣慰的笑容,又道:“父皇,对不起你。” 他竟还知道息旸是委屈的。 恬期想着,却忽然发现对方的目光朝他看了过来,恬期急忙上前,淳明皇帝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道:“旸儿……有劳你,好好照顾。” 恬期眼圈红了一下,点了点头:“儿臣,遵旨。” 身后有公主上前来,恬期只好让开,扭头却见父亲和舅舅已经老眼含泪。 他皱了皱眉,朝那边走了两步,跟晏恒伊一人扶了一个,想劝一劝,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君臣之情,他不能完全懂得。 直到淳明声音忽然大了一下:“晏卿啊。” 晏相两步冲上去,规规矩矩的行了个君臣之礼,双膝下跪:“臣在。” “来世,一起饮酒吧。” 恬期听到父亲的声音悲怆却掷地有声:“臣,遵旨。” 他双手高举,然后伏在地上。 恬期的视线中,那骨瘦如柴的老人,带着他所有的故事,缓缓合上了眼睛。 恬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跪的,很快,身边跪成了一片,他也跟着跪下去,又听到身边哭成一片。 一个人死去了,于恬期来说,就像是一场不真实的梦。 他扶着父亲,大表哥扶着舅舅,出宫门的时候,这两个老人才缓过来,小表哥跑过来把晏相扶住,对他道:“你应该还有事要处理,先回宫吧,姨父我送回去就好。” 恬期有点想陪着父亲,后者却摆了摆手,神色已经恢复平静:“我们这些老家伙,早就料到这一天了,你如今应该好好看着陛下,别让他再犯病了。” 他不能理解君臣之情,但却能理解父子之情,他回到大承宫的时候,息旸正在刻东西,只是这一次,他刻的不是恬期。 恬期坐在他身边,默默陪着,看着他专注的模样,默默给他倒了杯茶,没有打扰,等到茶冷了,他换掉,重新倒上,茶再冷,再换……不知换了第几杯,息旸轻轻吹了吹手中的木屑,然后,他搬出了小盒子,把木雕放了进去。 恬期这才发现,那里面还有一个女性雕刻。 女人含笑坐在椅子上,从身上的衣服样式,还有头顶凤冠来看,那应当是息旸的母亲,先皇后。 他把后面的雕刻放进去,同样也是坐在椅子上,慈眉善目,穿着龙袍的模样,不是淳明皇帝又是谁? 恬期摸了摸桌子上的茶,再次换掉之后,把热的推到他面前,息旸的目光久久的落在那两个木雕上面,道:“这是父皇,这是母后。” 恬期点了点头:“看出来了。” 息旸笑了一下,道:“他们在一起了。” 恬期观察着他的表情,张了张嘴,道:“哥哥……如果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 息旸转过来望着他,久久,他道:“人死如灯灭,哭又有何用?” “你,不难过么?” 息旸又笑了一下,眸子里有什么东西漫了出来,他声音轻柔:“很难过,很难过……又有什么办法呢。” “父皇,再也不会活过来了。” 恬期的心好像被人活活捅了一刀,血淋淋的疼,他站起来,伸手抱住了息旸,哽咽道:“我会陪着你的,一辈子都陪着你。 “我知道。”息旸把脸埋在他柔软的腰腹间,语气低不可闻:“我只有阿期了。” 息旸的眼珠也不知是有多硬,恬期没有见他掉一滴泪,他全程安安静静,仿佛没有受一点影响。 恬期担心他偷偷难过又去划自己,每天睡觉前都不忘要检查他的手臂,然后捞在脑袋枕着:“你答应我,不会再伤害自己了,对吗?” 息旸点头:“我不会骗阿期的。” 恬期皱着眉,还是很担心:“你真的不哭么?” 息旸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你不是都帮我哭过了?” “我很担心你。” “我很高兴你这么担心我。” “……”恬期瞪着他,“你真的有毛病。” 他的表情太可爱,息旸一下子笑出声,他笑得胸腔震动,眼睛却渐渐涌上水汽。恬期看着他的眼睛,眼中生出几分期待来,道:“你要哭了么?” 息旸眼中的水汽又被他一句话给压了回去,他望着恬期的表情,逗他道:“我的心在哭,你听得到么?” 恬期便趴上去听了听,他耳朵贴在息旸的心脏处,小声道:“我爹经常说,我这么大了,哭起来很丢人,可我从来都不怕丢人……我只怕,我难过的时候,疼我爱我的人不知道。” “哥哥。”他说:“所以我很怕,你难过的时候,我不知道。” 他没有去看息旸的表情,就那么歪着头数着他的心跳,道:“所以如果你很难过,一定要表现出来,给我看。” “因为我要做疼你爱你,你难过了会第一时间想到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桃:甜言蜜语攻击波~ 羊:暴击_(:з」∠)_ 今日三次元有点事,我改成晚上更新吧……以后提前更还能算惊喜qwq 感谢在2020-07-05 19:39:02~2020-07-06 21:52: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89678wyw、莫画与山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查无此人 55瓶;他又不吃饭 20瓶;大尾巴 14瓶;BBlack_ 6瓶;醉不归、T、不要丢手机哦 5瓶;prinedelce 2瓶;non、草扎稻草人、泥嚎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息旸的手穿过了他的长发, 恬期于他来说已经不仅仅是喜欢的人那么简单,他更像是一束光,一场救赎,一个活着的意义。 明明, 恬期一开始在他生命之中入场之时并不惊艳,那头顶大牡丹花的模样深入人心, 甚至有些滑稽和可笑。 却没想到, 他竟会成为息旸最依赖的人。 息旸静静抱着他:“只要你还在,日子就远没有那么糟。” 恬期又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息旸总喜欢把对他的喜欢表达出来,好让他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 恬期原本也不是会藏着掖着不好意思说的人, 更遑论在息旸需要安全感的时候。 他知道息旸一定又笑了起来, 因为头上的手指越发温柔了。 繁冗而沉重的葬礼终于了,但冬天还没过去, 晏恒伊搬进了宫里, 但时不时还是要回晏家住上几天, 恬期念着自家父母也是越来越大,便也时常跟着他回去。 息旸如今虽然给了他随意出宫的令牌, 但恬期若是出门还是会跟他打招呼, 他裹着斗篷,拿了两个手炉,来到前殿之后,直接开口:“我回家一趟,下午回来, 想吃罗福记那家的包子,晚膳就不在宫里用了,要给你带一份么?” 息旸对他露出微笑:“好。” 恬期走出大承宫,晏恒伊已经在原地等待多时,见他出来,就立刻蹬蹬跑上来:“桃桃。” “咱们坐车去。”恬期把其中一个手炉塞给他,然后率先坐上马车,晏恒伊麻利的爬上来,立刻道:“我觉得住宫里还是不习惯,你能不能跟陛下说一声,还放我回家去住?” “你到底是他亲弟弟,这不合适。” 晏恒伊愁眉苦脸,道:“我身边的下人也都换了,使唤起来实在不方便,还是想阿样。” 阿样跟他同年,是自幼一起长大的,也是从人伢子那儿买回来的。恬期也皱了皱眉:“你让他入宫不就行了?” “可入宫必须净身。”晏恒伊低下头,郁闷道:“我总不能毁了他一辈子。” “本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儿,若是实在不甘心,我来做这个坏人?” 晏恒伊立刻摇了摇头:“还是算了。” “宫里每段时间都会有新入宫的小黄门,改天再带你挑一个满意的来。”恬期揉了揉他的脑袋,又道:“何况陛下也说了,你可以时常回家里去住嘛。” “可爹爹他们都开始喊我六皇子了,总觉得哪儿不一样了……”晏恒伊低下头,神情有些郁闷,恬期笑了一下,道:“这没什么的,就算称呼不一样,爹也永远把你当儿子的。” 他倒不是很在意这种事,还跟晏恒伊说:“若我也能一下子从臣子变成皇家子,那该多美。” “……”晏恒伊神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那你就不能跟陛下在一起了。” “我也就是想想。” 恬期离开之后,息旸去了一个地方。 牢房幽深,男人的轮椅轧在地上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重,两旁关着的人一看到他,就纷纷露出畏惧的神情。 息旸没有理会,他一路往前,来到了尽头处的一间牢房,里面的人微微动了动,扭头看到他,蓦然一下子从上面翻了下来,她走过来,望着息旸,冷笑了一声:“你的命可真大。” “承蒙照顾。”息旸也望着她,道:“父皇之前曾经派人赐酒,被我拦下,你侥幸活到现在,可还有话要说?” “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虞皇后盯着他,眸子里带着几分恶毒:“但你,你以为你能在这个位子上坐多久?息旸,我给你下的毒,这辈子都不可能好的……相信我,你早晚有一天,会亲手杀了恬期,就像当年一样。” 她嘴唇勾起,息旸的目光一眨不眨的望着,手指微微曲起,“知道我什么拦下毒酒么?” 虞皇后警惕了起来。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抬起了手,他时常穿着黑衣,衬得手腕皮肤惨白。身后有人将一片削薄的两层小刀送到了他的手里,他古怪的笑了一下,眸中带着憎恶与怨毒:“我会把你的肉,一片片的割下来。” 一声压低的嘶吼传来,后方,有人牵出了一条凶恶的狼狗,口中还流着恶心的涎液。 他说:“喂给它。” 虞皇后浑身的皮都绷紧了起来,她猛地后退,牢门却被几个如狼似虎的守卫拉开。 恬期正在陪父亲一起用餐,晏相打听了一下息旸的病情,恬期立刻拍着胸脯保证:“他现在可好了,每天都特别乖,而且我新配的药特别好,他刚泡过两次,就说眼睛看东西更清楚了呢。” “你舅舅说他若能一直保持这个样子,完全好起来也不是难事。” “我也觉得。”恬期咬了一口蔬菜,想了想,道:“不过其实这种对脑子有伤害的毒要完全拔除也挺难的,肯定会有后遗症,我就祈祷别再有什么事儿再刺激到他就行了……反正他现在看起来挺正常的。” 晏夫人叹了口气,心里还是有些担心:“那孩子也是受了不少苦,对了,我听你爹说,太上皇临终前给虞皇后赐了毒酒,这多少也算是保全了皇室的颜面吧。” 这事儿恬期完全不知道,他蓦然去看父亲:“虞皇后已经死了?” “不出意外,应该死了。”晏相点头,道:“这倒也好,免得陛下看到她心生愤懑,做出什么荒唐的事来。” “我觉得他报复仇人,做什么都不奇怪。” “你这孩子,何时也如此偏激了?”晏夫人立刻训他,恬期却道:“若有人害我至此,我肯定要把她五马分尸,谁拦着我给她全尸,谁就是我敌人!” “你……”晏夫人还要说什么,晏相却开口道:“你让他说去,就他那样,也就耍耍嘴皮子,倘若真见了五马分尸之刑,还不得吓的半夜睡不着。” 恬期瞪他,摔筷子,凶道:“我不吃了!” “不吃出去,在这儿碍眼。”恬期站起来想走,可确实没吃饱,于是又厚着脸皮坐下来:“就不走。” 晏恒伊默默给他夹了筷红烧肉,恬期张张嘴,乖巧的弟弟又给他送到嘴里,小声发表自己的意见:“太上皇大抵也是了解陛下的为人,想必是担心他造下杀孽,所以提前处死虞皇后,也算给他一个交代了……” “你怎么说也是他亲弟弟,你亲哥都这样了,还有先皇后……”他被晏夫人看了一眼,又闭上了嘴,道:“不吃了。” 他起身出门,来到院子里,随手从树上取了一截冰柱玩的手上都是水,耳边忽然传来咯吱咯吱的脚步声,晏恒伊来到他身边,道:“这么大了还玩这个。” 恬期把冰柱扔掉,擦了擦手,晏恒伊低下头,道:“你现在开始喜欢他了,就希望身边人都喜欢他,可我对他,真的没有特别深的感情……我害怕他,他每次见到我,都好像要把我杀了,他根本没把我当弟弟。” 恬期走到了暖亭子里,扭头见他一脸委屈,只好拍了拍身边,他把手放在火炉上烤着,晏恒伊跑进来坐在他身边,抿了抿嘴,又道:“我也同情他……可是,他的确是个疯子,想到他可能会伤害我,就没那么同情了。” 恬期看了他一眼,然后笑了一下,他觉得自己也是有趣,何必非要身边人都跟自己一个想法,他撞了一下晏恒伊,道:“我其实也没想强求你,就是觉得,你还有我们一家,可他在这世上就真的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我想你们俩好好的。” 他看着晏恒伊,道:“他不会杀你的,他若敢伤你,我绝对不会放过他的,但反过来也一样,如果你伤了他,我也不会放过你。” 晏恒伊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我会对他好的……如果他没那么吓人的话。” 恬期又笑了起来,他揉了揉弟弟的脑袋,晏恒伊移开视线,把自己的小手放在炉子上面,又小声道:“关于先……母,母后。”他喊出来有些别扭,“我没见过她……但我知道,她肯定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娘亲,因为她拼命保护了我。” 恬期点头,道:“你哥哥那里有先皇后的画像,我改天拿给你看。” 晏恒伊眼睛亮了一下,“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而且是你哥哥亲手画得,他画画可好了。” 晏恒伊撇嘴:“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不要总吹他。” “本来就好。”恬期见他一脸不屑,也撇了撇嘴:“再十年你也追不上他。” 晏恒伊更不满:“你吹就吹,怎么还踩人呢?” “大实话!” 下午晏恒伊又要住在家里,恬期则备车回了宫中,路过罗福记,他买了包子当晚饭,顺便还给息旸带了一个。 大承宫内,男人正在洗手,他洗的很慢,柔和的目光望着水中的血迹,耳边似乎传来了那天籁般的惨叫,他笑了一下,命人重新换了水,然后又洗了一次手,脑子里却突然想到了那女人恶咒般的话语:“你的病永远都不会好的,他会厌恶你!而你,总有一天,你会亲手杀了恬期,我诅咒你,你一定会亲手杀了他!“ 他把手缩回来,在身上用力蹭了一下,嘴唇抿到微微发白。 恬期是跑进来的,刚泡进前殿,便一眼看到息旸,他两步上来,把胸前的包子塞到息旸手里,道:“快吃,待会儿凉了。” 自己先啊呜咬了一口,腮帮子顿时鼓囊囊,他咀嚼着口中的食物,剔透的眼珠把息旸打量了一遍,看着对方打开纸包,忽然舔了舔嘴唇,道:“你换衣服啦。” 息旸一顿,下意识抬眼看他。 不远处,省事三跟文琳琅对视了一眼,另一边,杨金叶问梁修洁:“陛下换衣服了么?” “都是黑色……”梁修洁审视着,道:“花纹好像是一样的。” “跟早上不一身了。”恬期笑了一下,伸手在他领口摸了摸,道:“绣的是一样的纹样,但领口这里,云纹距离不一样了,我看出来了……你干嘛专门换一身一样的,是不是背着我做坏事了?” 他好奇的看着息旸,后者久久望着他,喉结微微滚了滚,缓缓道:“不是坏事。” 他不想欺骗恬期,但还是隐瞒了一些事,微微笑了一下:“只是不小心沾了些脏东西。” 沾了那恶妇的血。 所以袍子被丢掉了。 因为,不想让恬期知道,他是一个残忍的人,他从报复之中得到了快感,他是疯子,一点也不君子。 “哦。”恬期有些奇怪:“你去哪儿了?怎么会沾上脏东西?” “去了……”息旸垂下睫毛,迟疑道:“牢房。” “哦。”恬期似乎懂了,他走到息旸身后,推着他回去,道:“你如今是九五之尊,那些坏人不用亲自审阅吧?” 息旸点了点头。 “以后不要亲自去了,脏兮兮的,我去了一次都不想再去第二次。”恬期低头看他,见他捏着手里的包子始终不吃,想了想,估摸是牢中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惹他不高兴了,他忽然又绕到息旸对面,看着他,道:“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为什么我一眼就发现你换了衣服?” 息旸下意识点头,杨金叶捧着小本本,也一脸好奇。 恬期眼珠转了转,一把捧住了息旸的脸,眼睛亮晶晶的深情道:“因为我满心满眼都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桃:是不是好开心? 羊:嗯…… 感谢在2020-07-06 21:52:48~2020-07-07 21:17: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清月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年糕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幻梦酱 10瓶;689678wyw 9瓶;喝奶盖吖 5瓶;悠然、L、站站 3瓶;vai星牛牛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身边人表情古怪, 息旸却好像忽然被人塞了一嘴蜜糖,他的眼神亮起几个色调,恬期已经重新绕到他身后,把人推进了屋门。 他说的倒也不假, 因为喜欢息旸,所以才会多留意他的变化, 若是不喜欢, 不在意,便是发觉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恬期可能会就一掠而过了。 自打上回息旸自残之后, 恬期会多关注他的精神状态, 他知道息旸是一个危险的人, 不能再放任对方疯下去了。 “我吃几个包子,晚饭就不吃了。”他把男人推到火炉边, 问他:“你呢?” “我也这样就好。”息旸取出包子, 轻轻咬了一口, 一抬眼,却发现恬期搬了个小凳子, 双臂撑在桌子上, 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四目相对,恬期就托腮对他笑,息旸下意识避开视线,恬期跟着他的眼神一起歪头, 道:“怎么啦,不好吃呀?” “没有。”息旸的视线又飘回来,轻声道:“阿期,总看着我做什么?” “看你好看呗。”恬期腻歪着说,见他一个包子快要下肚,便又提前给倒了水:“哥哥今天还有别的事么?” 息旸接过水喝了一口,道:“有些政务,还未忙完。” “那我待会儿先去备药,你忙完了去汤阁找我。” 他起身,又弯腰在息旸脸上亲了一口,刚要出门的时候,却忽然被息旸唤住:“阿期。” 恬期立刻扭脸,息旸定定对他道:“我不会伤害阿期的。” “我当然知道。”恬期又笑了一下,头也不回的去了汤阁。 恬期给的东西,息旸素来是舍不得浪费的,他耐心的把包子吃光,心中却始终像压了块大石。 阿期……会讨厌他么? 他确确实实从杀人之中得到了快感。 而以前的他不是这样的,他不会故意去虐杀任何人,也不会对父皇阳奉阴违。 恬期在汤阁把一切都准备妥当,然后让人去喊他过来,一如往常,息旸从不让他久等,他依然穿着一袭黑衣,灰白的头发显得有些扎眼,恬期走上去带他下汤池,在他头顶施针之后,便安静的坐在一旁看着他。 男人坐在水中,自锁骨向下全在水中,相比腿来,他手臂的肌肉相当坚硬,每次绷紧的时候,恬期都觉得自己在触摸钢铁。他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儿来,顺着俊美的侧脸滑到下巴,恬期拿起毛巾,细心的给他擦干净。 汤阁内一片安静,恬期坐了一会儿,目光落在一旁的小型沙漏上,琢磨时间差不多,便将针拔了,又给他擦了擦脸上不停涌出的汗水,帮他擦了擦头发。 “阿期,其实可以交给下人,不必事事亲力亲为。” “这样等你好了我会比较有成就感。” 等他头发干的差不多,恬期取出发簪给他盘在头顶,然后把擦身毛巾递给他,最后将轮椅推了过来。 或许是觉得恬期力气不够,在这一点上,他从不麻烦恬期,独自撑着轮椅坐上去,他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恬期把大氅给他裹上,道:“回去吧。“ 这般折腾之后,又已是半夜了,雪照的天地间一片亮色,前方有宫人撑着灯笼,恬期垂首看着他花白的长发。息旸头发过多,盘了之后还会垂下很多,他伸手拨弄了一下,就听他问:“怎么了?” “头发给你剪掉好不好?”恬期突发奇想:“若是剃了光头,说不准再长出来就是黑的了。” 息旸失笑,道:“都依你。” 恬期诡异的默了一下,纳闷儿道:“这事儿你也依我?”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是有人敢提给恬期剃发,那他肯定是要问候人家祖宗十八代的,息旸这脾气也着实好过头了。 他也就是嘴上说说,没想过真的给他剃了,两人回到屋内,息旸自己上了床,刚躺下,恬期便立刻凑了过来,细白的手指扒拉着他的头发,息旸乖顺的被他扒着,又问:“看到什么了?” “没什么。”恬期很快把手指收回来,道:“就是想看看根部有没有变黑。” “不可操之过急。”息旸把他一脸失望的家伙搂在怀里,手指点着他的嘴角往上推,恬期立刻不满:“我不想笑。” 息旸便把手指缩回去:“那就不笑。” 恬期被他百依百顺的模样给逗笑:“你真的什么都依我呀?” “我不会骗阿期的。” “真的?”恬期说:“不骗我代表你不会对我撒谎,那你会不会有事故意瞒着我?” 息旸睫毛抖了一下,轻声道:“可能,会吧。” 恬期神情不悦,他嘴巴微微向下撇,说出的话却是:“我能理解,毕竟就算是伴侣,也不可能一点距离都没有。” 表情跟言语完全不搭。 息旸皱起眉,手指拉住他的:“阿期,会讨厌我么?” “那要看你做了什么。” “什么事会让阿期讨厌?” 恬期躺在他怀里,其实他有些困了,不过见对方这么认真的担心,到底还是按下了困意,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道:“如果你对我,或者对我在乎的人做了不好的事,我就会讨厌你。” “若是仇人呢?” 恬期心里清明了片刻,道:“若是仇人,自然怎么对待都不为过。” “那若是……我用不人道的方法惩罚了仇人呢?” 恬期想了一会儿,道:“仇人嘛,那肯定要怎么凶怎么来的,如果是你的仇人,我支持你对他做任何事,怎么报复都没关系……因为有些情绪,只有受害者自己清楚如何舒缓。” 恬期还是闭着眼睛,语气轻轻的,只有两人能够听到,息旸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容,慢慢凑过来吻了他一下,道:“若你是我,你会如何对待虞皇后?” 息旸果然没让虞皇后那么容易就死。 恬期试图代入息旸去思考这件事,然后道:“我会把她五马分尸。” 息旸低声问:“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恬期睁开了眼睛,认真道:“她若是害死了我阿娘,害我又疯又残,我定要把她扒皮抽筋,方解此恨!” 息旸似乎在观察他说话是真是假:“阿期说的是真的,还是……只是大话?” 恬期怒了:“你怎么瞧不起人呢!” 息旸捏了捏他的脸:“因为我觉得阿期是刀子嘴豆腐心,应当是很善良的。” “骂谁呢?”恬期凶,在他下巴上啃一口,道:“你今日去牢里,是不是见虞皇后了?” “嗯。”息旸有些吃痛,恬期立刻有了点精神,摇他手臂道:“那你是不是对她用刑了?” 息旸还是在观察他,然后点了点头:“凌迟。” 这种刑罚恬期只听过,从未见过,他愣了一会儿,息旸立刻来吻他:“我不会伤害阿期的,我发誓。” 恬期眨了眨眼,息旸的心好像被一只手狠狠的捏住,满是担忧和惶恐:“阿期,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 恬期点了点头。 息旸心中微微一沉,就陡然被他勾住了脖子,恬期在他嘴上也亲一下,道:“那你有没有开心一点?” 息旸顿了顿,犹豫道:“嗯。” 恬期放下了心,满足道:“是有点残忍,不过你痛快了就好。” 息旸很久没有说话,他都做好了恬期会因为此事跟他翻脸了,他不确定的眨动眼睛:“今日的袍子,因为染了血……阿期,不怕么?” “不怕。”恬期摇头,道:“我信因果一说,虞皇后种下恶因,才会有恶果,只要我们不随便伤害无辜之人,那么就问心无愧。” 息旸的心一点点的放回去,他又觉得高兴起来,原来阿期能够理解他,原来……就算他是疯子,就算他做了疯事,阿期也不在乎。 “阿期?” “唔……”恬期知道了他瞒着自己的事,心完全的放下去,就越发困倦了,听到被喊,也只是含糊的应了一声。 男人的声音轻轻的响在他耳边:“早知阿期对五马分尸如此执念,我应该对她施此刑才是。” “嗯……我文章读的不好。”恬期软软道:“就只会这一个词……” “阿期,想看么?”息旸抚摸着他的鼻尖,柔声道:“我可以安排观刑。” “好啊……”恬期笑了一下,答应完了之后,忽然后知后觉,观什么,什么?刑……分尸?他一下子坐了起来,息旸还躺在他身边,已经快要睡着了,乍然被闹醒,遂睁开眼睛看他,紧随着坐起来:“怎么了?” “没……”恬期恍惚了一下,道:“我不观,我没想观刑,你不要搞事情,听到没?” 息旸皱眉,分不清他说的真还是假:“真的不要?” “不要!”恬期头皮都炸了,若是别人说观刑他肯定疯狂怂恿,因为他清楚普通人不可能做到这一点,但息旸不一样,这家伙每次讨他欢心的时候都不能拿正常人的思维去看,他搞不准真觉得恬期喜欢。 息旸还在犹豫,又安抚道:“阿期,便是有些癖好,也不必与我见外,我也可以理解阿期。” 你理解个屁。 恬期脏话都要飚出来了,他做出十分认真的表情:“我不要,我不看,我害怕!” “你是怕老师知道?”息旸笑了一下:“我保证,不会有任何……唔!” ‘咚’的一声—— 恬期一脑袋砸在他鼻子上,息旸下意识捂住鼻子,眼神里是真情实感的困惑和茫然:“阿期……” “真的不要。”不能马上好好睡觉让恬期变得很暴躁,他强调:“真的不要,听懂了没?” 息旸抹了一下鼻血,皱眉,恬期猛然都朝他脸上撞去,男人急忙后仰,胸口还是被砸的生疼,他把人按在怀里:“懂了,听懂了。” 恬期顺势趴在他怀里,一动不动了。 息旸从一旁取出手帕,擦了擦鼻头的鲜血,手指抚了抚心上人的长发:“阿期?” 胸前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睡着了? 息旸看了一眼手帕上的血迹,神色古怪。 梦,游? 他迟疑的把怀里的人放下去,鼻骨疼的厉害,他准备去擦点药,要下床的时候却忽然被身边的人四肢缠住。 恬期嘟囔:“不看,不许,不要……我怕……” 息旸舍不得把他扒下来,只好重新躺了下去。 恬期睡觉难得抱他这么紧,早朝时间息旸都没能走掉,便让人称病不朝,他耐心的陪着恬期,直到对方忽然开始蹬腿,喊:“不是!我没有!不是妖后……爹,爹,别,别打!” 他都快把息旸踹下床了,男人担心他的状况,急忙凑过去哄他,恬期却陡然又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脑袋一下子撞到他的眼睛,息旸下意识闭上,再次睁开的时候,看到他正坐在那里,丧了吧唧的垂着脑袋在发呆。 “阿期……” “我做噩梦了。”恬期一脸无法置信:“我爹打我了。” “……只是个梦。” “梦里他也不能打我。”他闭着眼睛又躺下去,头脑明显不清醒:“再做一次,我要看清楚,肯定是别人冒充他打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羊:谈恋爱么?看人五马分尸的那种。 桃:铁头功呀啊—— 感谢在2020-07-07 21:17:09~2020-07-08 20:09: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ioavant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333、agras 10瓶;这辈子都不出门 8瓶;魏沫雨、染宸、玉辞心、小生谢过、Old王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息旸失笑, 但也没打扰他天真的想法,索性已经说罢不朝,便随他一起躺了下来。 恬期想的倒是美,躺下去还想再回到刚才的梦境怎么可能, 他又眯缝了一会儿,总算渐渐清醒了, 察觉息旸还在身边, 便扭脸来看,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把息旸鼻子给撞青了。 他呆了一瞬:“哥哥……受伤了?” “无碍。”息旸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恬期却着实忐忑了起来, 他爬起来去拿了医药箱, 赶紧给息旸涂了去淤的药, 男人鼻头和眼角被他涂得亮晶晶,那青色就越发显眼了起来。 “这个, 多涂几次, 明天早上应该就好了……”恬期对着他的脸吹了吹, 又想起了什么:“今日应当有朝,你怎么没去?” “因为阿期一直抱着我。” “……”完了, 恬期想着, 道:“你可以把我拉开,或者叫醒的。” “舍不得叫醒你。” “……”恬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他心里有些担心,忙提前跟息旸招呼道:“这件事不可以让我爹知道,你可千万别说你是因为我缠着你才没早朝的, 知道吗?” 息旸听话的点头,恬期立刻奖励的在他嘴上亲了一下,要离开的时候却忽然被对方搂到腿上,息旸顺势加深了这个吻,过程中还拿手指轻轻捻了捻他的耳垂。 恬期浑身酥麻的缩了一下脖子,急忙把人推开,红着脸道:“干嘛呀。” 他嘴唇也被亲的通红,因为染了水渍而饱满至极,息旸收紧双臂,嘴唇贴到他耳边,哑声道:“想要阿期。” “……我不已经是你的了么?” 息旸默默抱着他,把脸埋在他脖子里,道:“今晚……好不好?” 恬期很想说不好,但息旸如今说话怎么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他也说不出哪里不一样,就是……总觉得浑身痒痒。 恬期脑子里冒出汤阁里面不·着·寸·缕的男人,心又砰砰跳了几下,他俩第一回 弄的时候恬期的确受了些罪,但也的确是有点舒服的,虽然只有一点点……但,那一点点此刻却好像随着他喜欢息旸而被放大了。 他低下头,又偷偷看了息旸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春意上头的缘故,陡然感觉这会儿的息旸比往日更加好看了……怎么能好看成这个样子。 他忙又别开脸,咳了咳,道:“也不一定,非得晚上。” 息旸呼吸微滞,随即启齿咬住了他的耳朵。 门外忽然有人通报:“陛下,晏相求见。” 一听父亲来了,恬期猛地从他腿上离开,并顺手绕到他身后,把人推了出去,息旸去见晏相,他则转回来喝了被凉水降温。 晏相过来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今日不朝一事,他皱着眉沉思等待,听到息旸的轮椅声才不慌不忙的躬身拜见。 “老师不必多礼。”息旸抬手,道:“请坐。” 他对晏相是十分敬重的,后者也没客套,直接在椅子上坐下来,思索着抬眼,道:“陛下今日为何……” 他忽然一顿。 看清了息旸脸上的伤。 泰然的姿态顿时变得微微紧张,他眼皮子跳了几下,还没想好怎么说,就听息旸道:“受了点小伤,不方便上朝。” 他自然是不介意对晏相展示对恬期的宠爱的,但恬期不愿,他自然只能另找借口。 “原来如此……”晏相也不是傻子,息旸脸上的伤不像是摔得,倒很明显像是被打出来的,他坐立不安了起来,道:“敢问陛下,是如何伤的?” 息旸琢磨了一下。 阿期只让他不许说因为睡觉不早朝,并没说受伤一事不能告诉老师,便道:“阿期……不小心弄的。” 乖乖。 息旸都这样了,玉颗儿呢?他忙站了起来,道:“是臣教女无方,害陛下受伤,臣这就把他带回去,严加管教!” 说曹操曹操到,恬期的声音传了过来:“父亲来了,我刚沏的茶,端来给你尝尝。” 恬期快步走过来,先放在了息旸面前一杯,然后亲自端了一杯,讨好的递给自家老子。晏相原本还有点担心他是不是被陛下给灭口了,乍然见他出现,立刻迅速把人打量了一番,确定他毫发无伤,脸色顿时一黑,一屁股坐回椅子上,道:“皇后这茶,我哪里敢喝。” “……”恬期不明所以,偷偷去看息旸,后者若有所思,帮他解围道:“这是上好的针罗茶,老师还是尝尝吧,不然倒掉岂不是浪费了?” 有他开口,晏相这才端起茶抿了一口,脸色还是十分难看,但当着息旸的面,还是给他留了面子,含笑道:“确实不错,我们玉颗儿都会做茶了。” 恬期顿时有些得意:“我平时主要是不想做,若是想……什么都能做的不错。”最后一句,因为晏相瞥过来的一个冷眼,声音放小了很多。 察觉出父亲心情不好,恬期不敢多待,很快找了个理由重新回了后殿,但他躲着,不久之后,晏相却主动过来找他了,恬期犹豫着问:“父亲跟陛下……事儿谈完了?” “你娘让我跟你说点体己话。”晏相瞥了一眼门口的宫人,恬期只得挥手让人都离的远远的,他坐在主位上,好奇道:“我娘……” 一句话没说完,晏相就陡然拍了一下桌子,恬期立刻从主位上滑下去,乖乖跪在了地上:“爹,我错了,我不该搂着他不让他去早朝……我真错了,可是你得听我解释。” “你说什么?”晏相越发觉得荒唐:“是你不让他去早朝的?” 恬期心里咯噔了一下,忙道:“不是我不让他,是我睡着了,他舍不得把我吵醒……这也不能怪我是不是?我昨天给他药浴施针,忙到快四更才上床,我是真累啊!” “你……”晏相一时不知道该从哪儿骂他才好,怒道:“你怎可如此跋扈?” “我没跋扈。”恬期辩解道:“我什么都没做,我就知道他怎么怎么着您肯定骂我……我又不傻,我真没让他做过荒唐事儿。” “你还敢说。”晏相又给他气的吹胡子:“你现在都敢对陛下下手了?嗯?你仗着他宠你,你还敢打他?这事儿传出去了,所有人都得知道晏府千金恃宠而骄!” “原来您气这事儿啊。”恬期的心稍微放下去了点儿,他伸手抓住椅子想站起来,却又被呵斥:“跪着!” 恬期刚抬起来的膝盖又重新接触地面,他左右晃了晃,委屈道:“我膝盖疼了。” “恬期你……“ “啊呀,这地冰冰凉凉,我若是跪出个什么好歹来可如何是好呀,阿娘定心疼死了。” 晏相阴沉着脸看了他一会儿,才道:“站起来。” 恬期心里一松,立刻站了起来,两步跨过来蹲在他身边,抓着他手臂道:“爹你听我说,这事儿你得体谅我,我真没想伤他,也没恃宠而骄,我就是半夜,梦游……不小心弄的,真不是我跋扈!” 晏相还是十分生气:“一边儿去!” “爹啊。”恬期皱着眉,道:“我知道什么事儿该做什么事儿不该做的,爹你别总不分青红皂白就骂我,你得搞清楚前因后果吧?” 晏相皱着眉看他:“你知不知道,我一听说伤是你弄的,我都以为你没了。” “我就知道爹最疼我。”恬期美了一下,发觉父亲脸色阴沉,赶紧又正色,道:“我是说,你别瞎担心了,他不会伤我的。” “陛下不朝一事,日后不可再有。”晏相冷着脸,道:“我已经一把老骨头了,一世清明,不能给你毁了。” “哦。”恬期点头,道:“但我只能保证他以后不会因为我不上朝,不能保证他以后万一不想上朝什么的……” 晏相瞥他:“他既然听你的,日后若他不朝,我就唯你是问。” 恬期不高兴了:“凭什么啊?有本事你凶他,你凶我……” “本来今日是要问他何故的。”晏相提到这个就生气,道:“可陛下说了是因为你,你让为父如何训他?” “什么?”恬期惊了:“他把我卖了?!” 晏相眉头又一次皱起,恬期抿了一下嘴,怕又挨骂,只好道:“我保证以后肯定看着他,再也不会不上朝了……您干吗这么看我,我发誓总行了?” “那你发誓。” “……我发,爹,你是不是我亲爹啊?” 明显是亲的,晏相道:“你下辈子可别再来祸害爹了。” 恬期满腔怨气的送走了亲爹,再次转到前殿,看着伏在桌前的男人,忽然觉得他面目可憎了起来。 他转身离开,不多久,便有人来喊息旸用膳,他有些奇怪:“今日这么早?” 从前殿行到后殿,他鼻间便嗅到了一股不适的味道,来到桌前之后,总算发现哪里不适了。 “阿期……” “吃饭吧。”恬期给他夹菜,笑着道:“生姜炒鸡蛋,特别适合你现在的身体。” “……” “还有这个,姜拌茄子,你尝尝看。” “……” “这个这个,生姜蒜蓉汤,败毒的好东西,来。” “……”息旸默默接在手里,“阿期,在生我的气?” 恬期收起笑容,冷冷道:“我看着像在生气么?” “像。” 恬期磨了磨牙:“那你说我为什么生气?” “不知道。“ “……”恬期开始发火:“我不是跟你讲不要跟我爹说是因为我不上朝的么?” “我没有说因为你。”息旸解释:“我说因为我受伤了,不想被人看到。” “那你怎么能跟他说是我打的你呢?” “不是说你打我。”息旸纠正:“我说是你不小心弄的。” “那还不是告我状了!” 息旸很不赞同他的说法,他再次纠正:“我只是想让他知道,我很爱你,就算你伤了我,我也不在乎。” 恬期鼻子一歪:“你可真是个好‘女婿’啊,我爹现在都可感动了,他还说以后你只要不上朝,就拿我是问!” 息旸默了一下,因为觉得好笑,但又不敢笑出来,便谨慎的板着脸,道:“以后不会了。” “哼!”恬期丢下筷子,绕过他要走,腰间却忽然一紧,整个人又给他搂了过去,他拍了一下息旸的手,凶巴巴道:“我还在生气呢!” “别生气了。”息旸伸手想点他鼻尖,恬期立刻张嘴要咬,他只好把手缩回去,“早间老师来之前,阿期说也不一定要晚上,那我们……” “没有了!”恬期道:“我收回那句话。” “阿期。” “撒娇也没……唔!” 他的嘴唇被堵住,身上来推,却根本敌不过对方的力气,只能被吻得气喘吁吁,男人短暂的离开他的唇,还在亲昵与他鼻尖相蹭,嗓音低低:“宝贝。” 恬期鸡皮疙瘩狂起,没出息的红了脸,强行倔强:“不,你休……!” 息旸又吻他,恬期的力气有点使不出来,不自觉的配合他的亲吻,男人再次离开,嘴唇移到了他的耳边,哑哑道:“心肝儿?” “不、要!嗯……”他用力捂住了自己湿润的耳朵,眼圈蒙上水雾,整个人变得软软的,息旸还在看着他:“要吧,嗯?” “……”恬期憋了一会儿,哼唧:“狡猾。” 作者有话要说:  桃:过分! 羊:亲亲。 感谢在2020-07-08 20:09:01~2020-07-09 21:43: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澄小诚 10瓶;vai星牛牛 5瓶;箐呱、站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恬期原本并非是循规蹈矩的人, 但因为上头有晏相镇着,他还是不敢太过嚣张。 但跟息旸在一起之后,他明显察觉自己是越来越离谱了。 息旸永远会哄着他纵着他,在他面前, 这个男人好像是没有脾气的,便是有点什么要求, 也一定会好声好气跟他商量。 恬期有点受不了。 尤其在他喊心肝宝贝的时候。 原本他是很生气的, 他知道自己父亲是个迂腐又古板的人,很多事情都容易较真,在某些原则性的事情上, 甚至会出现帮理不帮亲的情况。 他不能跟自己亲爹叫板, 自然只能把气出在息旸身上。 可连他自己都没想到, 息旸就那么轻声细语的附耳说上几句情话,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他有一种迫切要与对方亲近的感觉。 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情不自禁, 恬期又给他拥着亲了几下, 终于忍不住勾住他的脖子, 主动迎合。 一切都顺理成章,但就在临门一脚的时候, 恬期却忽然反悔了, 他陡然捂住息旸的嘴把人脑袋推开,缩着肩膀拉了一下自己被扯散的衣服,道:“我觉得,不太好。” 腰间的手臂立刻收紧,恬期的身体几乎完全嵌在他怀里, 细碎的吻落在面颊上,“阿期,又害羞了?“ 也不能说害羞。只是回忆起上回的事,恬期心里还是有点怂。 息旸的腿并非是完全没有知觉,可他无法使力,这让原本应该十分美好的事情都变得不太和谐,当然最重要的是……息旸太伟岸,他受不住,主动的时候总觉得要死掉了。 但这话又不能跟息旸说,否则这男人一定又会觉得自己在嫌弃他,甚至他觉得息旸那次之后很久没提过行房,或许也是怕被嫌弃。 他点了点头,不敢去看息旸的眼神:“嗯……是,青天白日,我,我害羞。” 他又推了一下息旸,然后从他腿上下来,飞快的把自己的衣服整理了一下,道:“菜都凉了,我让人换一下。” 他出门让人把满是生姜的菜撤走换上新的,眼珠子瞥到息旸,后者眨了眨眼睛,转着手上的扳指,并未开口强迫,只是在与他目光对上的时候,微微笑了一下。 恬期心不在焉的陪他用完了午膳,忽然之间意识到了一个横亘在两人面前比较严重的问题。 但这个问题他却远不知道该如何解决。 晚上帮息旸捏腿施针的时候,恬期不自觉的去偷看他的表情,但每次偷看都会被对方给抓到,几次之后,恬期垂着脑袋拔了针,又给他腿上裹了药包,然后矜持的躺在他身边,道:“别灰心,你肯定会好的。” 息旸的手指碰了碰他的脸颊,又笑了一下:“没有灰心。” 一夜无话,恬期背过去面对里侧,他不知道息旸是怎么想的,但那天晚上的事,老实说他痛苦远比欢愉要多一点,尽管有时候亲近的时候会有点心痒痒,但想到还要再经历一次,心里就不由自主的排斥。 他闭上眼睛,脑子里却满是白日里的事,那些亲昵的画面不间断的在脑海中回放,恬期不由的缩起身子来。 他这个年纪,又有了喜欢的人,要说一点也不想弄,基本是不可能的。 腰间忽然搭上了一只手,恬期睁开眼睛,察觉身后的男人凑了过来,温柔的把他抱过去,低声道:“很难过?” “没嗯……” 他绷紧身子,眼角慢慢发红,直到一声惊喘,全身都微微一颤,等到被息旸放开,便陡然抓起被子蒙住了头。 息旸取过白绢擦了擦手,目光落在身边臊成一团的家伙,伸手拉了拉被子:“阿期,不要闷坏了。” “睡了。”恬期小声嘟囔,缩在被子里完全没有要出来的意思,息旸在他身边躺下去,柔声道:“好梦。” 恬期倒是想睡,可哪里能睡得着。息旸凡事没有不迁就他的,还都不求回报。 他闷了一会儿,慢慢把被子拉下来,息旸已经闭上了眼睛,就那么安静的躺在他身边,神色平静。 “哥哥……”他小声喊,息旸张开眼睛,听他用更小的声音道:“要我帮你么?” 恬期拿被子遮着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珠,隐隐带着点歉疚,息旸跟他对视片刻,发觉他又开始眼神乱飘,便道:“不必了,睡吧。” “哦。”恬期重新把自己眼睛遮住了。 息旸不需要他,倒是让他松了口气,其实他并不排斥跟息旸亲近,可要做到那一步……就不知如何是好了。 那回他足足躺了两日,可辛苦坏了,再回忆起来,总觉得自己跟息旸尺寸不符,俗话说一个萝卜一个坑……他觉得自己这坑可能有点小,装不下息旸这颗大萝卜。 作者有话要说:  我承认,今天是乔短短……手感不太好有点找不到状态,明天一定多更_(:з」∠)_ 晚安安 感谢在2020-07-09 21:43:49~2020-07-10 21:04: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Leland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妃花:D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stin 30瓶;少毓 21瓶;念小兮 12瓶;晴天 11瓶;衰草染寒霜 10瓶;汪汪大礼包 3瓶;瞎瞎、魏沫雨、Old王诶、箐呱、玉辞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他也不知息旸是怎么想的, 只思考了没多久,就觉得身体空空,疲惫浮了上来,很快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 身边的男人微微动了动。息旸还没睡,他侧身看着恬期睡着之后不自觉从被子里露出的脸, 好一会儿, 才起身下床,却是弃了轮椅,直接扶着室内的家具, 困难的挪动双腿。 他扶着横柱, 一遍遍站起来, 又一遍遍的摔倒,双腿好像不是自己的, 想要像正常人一样走路, 于他来说完全是有心无力。 文琳琅远远看着, 身畔省事三道:“陛下这样多久了?” “两个时辰,天都快亮了。” “是不是恬后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恬期的性格他们也隐隐有了了解, 若是顺着他一切都好, 若是违背他那定是什么扎心说什么的,我行我素的很,明显是被娇惯长大的。 文琳琅皱着眉,轻轻摇了摇头。 主子的私事,不可非议。 估计盘算着恬期该醒了, 息旸结束了复健,命人去打水清洗了一下被汗水浸泡的身体,收拾妥当后来到了恬期床边。 床上的人已经醒了,他扭着身体绷直腰杆,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个动作占据了床上绝大部分的空间,引得息旸露出笑容。 察觉床帏被拉开,恬期半眯起眼睛看了过来。 十七八岁的少年,正是生长期,那张自幼便精致绝伦的脸蛋,已经开始朝青年过度,有几分男女莫辨的美感。 “哥哥醒了。”恬期打着哈欠撑起身子,含糊道:“今日无朝?” “无朝。” 大亓的早朝三日一次,遇到特殊国情才会日日议事,但不久之前息旸才刚刚班师回朝,南北大定,故而也没有什么特大军情。其实昨日息旸不朝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晏相担心他是因为恬期才误了早朝,故而有些小题大做了。 恬期还是有点困,息旸把他从床上抱下来,对方又窝在他怀里醒了会儿困,息旸耐心抱着他,仿佛拥着无上的珍宝,道:“怎么这般会赖床。” “哪有赖床……”不管别人说什么,恬期总要辩上一辩:“我明明是赖人呢。” 息旸由赖着自己,单手把人搂着,另一手驱动轮椅来到水盆边,接过婢女递来的毛巾给他擦了擦脸。 恬期还皱着眉不给擦,嚷着:“烫。” “天冷,水不能太凉。”息旸哄着他把脸洗了,又取过漱盂递过来,恬期乖乖做好早间清洁,又窝在他怀里赖了一会儿,却已经是毫无睡意了。 饭后,外头朝阳热烈,屋顶上的雪都被晒的化了,顺着屋檐嗒嗒的滴着水,恬期脖子上围着貂毛,探着脑袋朝外瞧:“今儿天气不错,哥哥,我们出去玩吧。” “你想去哪儿?” “逛街去,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他眼睛亮亮的看过来,料想息旸不会拒绝,事实也如他所料,息旸道:“换件衣服。” 衣服是肯定要换的,恬期跳到衣柜前,却意外的发现里头多了几件绸缎做的男装,他扭头看了看息旸,后者颌首:“无碍的。” 恬期倒是有些高兴。 虽然女装是可以给他提供不少便利,可的确也容易惹出是非,他在身上比划了一下,道:“我还没穿过男装呢。” 息旸有些意外:“老师没有给你买过?” “我几个哥哥最大的只活到了十九岁,他心里害怕的紧,所以平日里不许我穿,只说要等弱冠之后,再为我恢复身份。”恬期一脸期待,道:“到时候我就改名晏期了。” “从甜妻到艳妻……倒是我的福气了。” 恬期脑子转了半晌,才明白他的谐音,不由横他一眼,扭头便钻进了后方屏风。 艳……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眼睛忽然落在面前娇艳的海棠屏风上,陡然站直比划了一下,眼睛猝然又是一亮。 他飞快的换好衣服走出去,道:“你看,我是不是长高了!” 他比同龄人长得要慢一些,十岁的时候看着还跟七八岁一样,不过晏夫人总安慰他,说越晚长越高,日后肯定比小表哥还要高。 息旸日日与他呆在一起,每日的变化都看在眼里。那海棠屏风上有一个枝丫,平日里都在恬期耳朵上面一点,如今竟与耳朵尖持平了,他伸出手指,轻轻张开一点,道:“不到一指。” “不到一指也是长高了。”恬期还是十分高兴,息旸行来,帮他整理了一下皱起来的衣角,道:“来人,为皇后梳发。” 恬期在桌前坐下,婢女很快走进来,行礼之后拿起梳子。 息旸给恬期准备的东西自然都是上好的,那玉冠上面还嵌着金纹,也不知什么工艺做的,上头却并不重,比恬期往日戴的女子首饰更轻上几分,等到头发梳好,恬期立刻站起来给息旸看,后者恍惚了一下。 尽管已经猜到恬期便是恢复身份也不会差了,可如今真正见到,却还是十分惊艳。 身旁的婢女都微微屏住呼吸,赞道:“皇后这模样,真是要将奴婢们的心都勾走了。” 一旁有人接话,轻笑:“幸好不是真正的男子。” 她们不知道,息旸却清楚,他眸中温柔敛起,淡淡瞥过去一眼,那两个婢女当即脸色一白,齐齐跪地:“奴婢逾矩了,请陛下恕罪。” 息旸每次转扳指的时候,情绪都是负面的,恬期的目光落在他的拇指上,忙呵斥道:“都出去!” 两个婢子弓着身子退出去,恬期两步走到息旸面前,笑道:“她们夸我也是想讨你欢心罢了。” 息旸郁郁的目光回到他脸上,须臾,才弯了弯唇,他垂眸把玉佩给恬期挂在腰上,道:“想来,日后还是我来给你梳发吧。” 恬期点了点头,又皱了皱眉。 往日他跟息旸独处的时候,都极少让人伺候,而婢女们也都清楚息旸情绪不稳定,都懂得尽量不说话,今日恬期第一次穿男装准备出门,她们大抵也是念着息旸高兴,想存心讨喜,却未曾想又犯了对方的忌讳。 可……恬期不是很确定的想,息旸总不能,连两个下人的醋都吃吧? 纵然有暖阳,可温度却还是低的,恬期裹上大氅,随他一同坐上马车,道:“今日那婢子手艺的确不错,往日是不是也给你梳头的?” 息旸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恬期眨了眨眼睛,听他道:“正是。” 恬期赶紧又道:“那我今日好不好看?” “自然好看。”息旸摸了摸他的脸颊,不得不承认,恬期素着脸蛋的时候清新至极,浑身满是属于少年的干净,此刻裹着大氅,脖子上还带着毛茸茸的貂毛围脖,更衬得精致金贵,道一句神仙公子也不为过。 人们对好看的东西永远保持热情,两个人一下车,便有目光朝这边过来。恬期做女孩儿出门的时候晏相都会要求他戴上面纱,因为怕他太招摇惹了麻烦,如今做男子出门,顿时感觉心旷神怡。 他忽然觉得,还是做男子比较好,他推着息旸,低头道:“我想去买件衣服。” “衣服?” “去成衣铺看看好不好。” 息旸点了点头。 两人到了成衣铺,老板娘一眼见到他俩,就陡然两眼放光:“两位公子里头请,看看想要什么样的衣服?” 恬期朝里头看去,息旸的目光却落在一侧的台子上,他伸手拿起了一个纱帽,目光落在恬期身上。 恬期拿了件白色的绸缎印花长袍,刚要转身喊息旸,就发现他驱动轮椅滑了过来,男人双手拿着纱帽,看着他,用商量的语气,道:“阿期,可以戴上这个么?” 恬期莫名其妙:“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让别人看到阿期。” 语气很温柔,但眼神之中却带着不容抗拒,老板娘趴在一边儿看着,心里有些古怪,轮椅上的男人一进门,就给人一种很病态的感觉,完全不像正常人。 她下意识去看那小公子,从他身上服饰能看出来对方一定是哪个贵人家里娇养的小少爷,并不像是男宠,他身上并没有半点儿风尘气。 她琢磨这小少爷估计不能够答应,可刚想完,就见那小少爷弯唇一笑:“好呀。” “?”事情发展有点出乎意料,老板娘悄悄避开了视线。 恬期伸手接过了帽子。 息旸本身还有些担心恬期不会那么容易听话,听罢神情明显一松,他松开手,却发现对方接过去检查了一下质量问题,道了句:“挺好的,那就这个吧。” 然后,他反手给息旸扣在了头上。 息旸:“……?” 他的小甜妻似乎又在不按常规出牌了。 视线之中的东西被蒙上淡淡的白雾,虽然还能看到,却已经不甚清晰,他不确定的隔着白纱跟恬期对视,“阿期……” 恬期把手里的衣服丢在一旁,虽然还在笑着,但眼神之中明显染上不悦。 他抬步走向了前头,老板娘见他气势这么足,急忙又站起来招呼:“这位公子……” 恬期又拿了个纱帽,认真的检查了一下,然后给自己戴在头上,转脸见到息旸掀开面前的白纱朝他看,便也掀开白纱,道:“好了么?那付钱吧。” 他推着息旸出了成衣店。 息旸抿唇,把帽子拿了下来,扭头道:“阿期。” 恬期停下来,伸手夺过他手里的纱帽,重新给他扣在脑袋上,道:“干嘛摘下来呀,哥哥要好好戴着啊,不然我要生气了。” 息旸默默戴着纱帽,身后,省事三吞了吞口水:“她,可真敢啊……” 文琳琅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接下来,恬期高高兴兴的逛完了街,还买了很多吃的,一点儿都没被息旸影响到。到了下午回宫的时候,坐在马车上,息旸把纱帽摘下来,看着他吃果脯的样子,道:“你生气了?” “为什么生气嘞?”恬期跟他对视,歪头含笑道:“哥哥这么听话,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说话阴阳怪气,不生气就怪了。 息旸皱着眉,随他一起回了宫内,要下马车的时候,恬期却忽然又给他扣上了纱帽:“戴好啊,我不想哥哥给别人看。” “……”息旸沉默的下了车,进了大承宫的殿门,息旸抬手又要摘下纱帽,却又被恬期按住了脑袋:“这还有外人呢,不许摘。” 杨金叶:“?” 发生了啥?他正犹豫,一侧的梁修洁已经敏感的注意到息旸从纱帽下头射出的杀人光线,伸手抓住他,先退开了。 文琳琅和省事三识趣的守在门外。 恬期瞥了一眼周围,息旸再次拿下纱帽,恬期却忽然挥手,把一旁的茶盏摔得粉碎。 息旸:“……” 他的动作停了一下,缓缓放下了手,“人都走了……” 恬期继续顶着纱帽,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翘起腿,开始作:“我觉得很不开心。” “……为什么?” “我就在方才,才意识到,我有多爱你。”恬期看着他,道:“我无法忍受和任何人,不,任何东西分享你。” 息旸:“……” “这该死的茶杯。”恬期指着地上已经粉身碎骨的瓷器,道:“真是该死,它居然敢看你。” “……” “哥哥,你爱我么?” “我……” “你为什么要犹豫?”恬期站了起来,生气道:“你是不是想着怎么敷衍我?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只要我问你,你都会说爱我,怎么,你现在已经不爱我了么?还是说没有以前那么爱我了?” “我爱你。”息旸道:“阿期,你不要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我不想让别人看你。” “你做得对!”恬期说:“你做的非常对,因为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这屋里的一切,桌子椅子,我都不想让它们看你,还有你的轮椅,你的衣服,我要受不了了,这些死物怎么可以碰我的宝贝哥哥?还有,你以后上朝也不许让别人看你,文琳琅,省事三,杨金叶,梁修洁……所有人,都不许看你!梳头还是你自己梳吧,因为我无法接受别人碰你!哦,对了,以后你不许喝水,不许吃饭,因为我不能忍受别的任何东西在你身……” “轰——!” 息旸挥了一下袖子。 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除了一侧稀碎的红木桌椅。 恬期站在一地的碎屑里,尽管不想承认,可却的的确确是被吓到了。 息旸收手,沉默的坐在他面前,好半晌,都没有说一句话。 恬期僵立了一会儿,道:“干,干嘛,你要打我啊?” “你知道我不会伤你。” “哦。”恬期点了点头,还是没下定决心要不要继续作。 作者有话要说:  桃:我好像惹他生气了,呜呜好可怕,怎么办…… 羊:我好像把他吓到了……怎么办? 感谢在2020-07-10 21:04:31~2020-07-11 16:01: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妃花:D、 各各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箫律 20瓶;仙人抚我顶 16瓶;秋夕子、vai星牛牛 3瓶;鲛丝面条、玉辞心、爱吃橙子、prinedelce、Old王诶、于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两人之间一片死寂。 息旸率先打破沉默, 他取下纱帽,轻声细语:“我吓到阿期了,对不起。” 恬期睫毛抖了抖,隐隐有了点底气, 扁嘴道:“干嘛那么凶?” 他双腿有点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触碰了他的底线, 虽然相信息旸不会对他做什么, 但周围的东西被他随便挥碎的场面太吓人,他还是有点害怕。 心脏又有点隐隐作痛,恬期抬手按住, 息旸急忙滑过来, 伸手把他抱起, 将救心丹给他塞进嘴里,道:“不要跟我生气了。” 他态度一软化, 恬期的脾气又上来了:“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我只是在跟你商量。” “你为什么要跟我商量这种事?!”恬期气鼓鼓的道:“凭什么不许我给别人看, 你把我当什么了?” “你爹不也不许你让别人看?” “我爹……”恬期默了一下, 又瞪他:“你是我爹么?” 不等息旸回答,他又道:“何况我爹不让我给别人看是因为我当时是女儿家, 如今穿了男装, 我就是男子,日后我总要恢复身份的,你为什么不许我给别人看?” “因为……阿期太好看了。”息旸哄他,见他表情有些缓和,心知这招有用, 继续道:“如阿期这般长相,就该被珍藏入宝匣中才是,故而,我才会有此想法。“ 恬期抿了抿嘴,心里的火气稍微消去一些,理智还在:“你就没有一点自私的想法?” “有。”息旸承认,道:“我在嫉妒。” 恬期有点欢喜,还有点头疼,他举得息旸这个毛病必须改,纵容他这种偏执的占有欲对他的病情恢复毫无帮助,只会越演越烈。 他板起脸,道:“我还嫉妒呢,你整天早朝见多少人?我才见多少人?” 息旸沉思,跟他确认:“你真的也会嫉妒?” “当然了!”恬期故意道:“喜欢是相护的,嫉妒当然也是相护的。” 息旸似乎高兴了点,道:“若当真如此,日后我便让大臣都蒙着眼睛来上朝,至于宫里的所有奴才,若再敢直视天颜,就纷纷剜了眼睛,这样可好?” 恬期感觉自己被将了一军。 他跟息旸永远谈不到一起去,因为息旸不在乎旁人的生命,他不能不在乎,息旸是个疯子,他不是。 恬期几乎可以想象,如果真的这么办了,晏相一定会率先来找自己,以死明志。 他又看了息旸一会儿,后者还在等着他的回复。感谢老天爷,这应该是这疯子唯一一点理智的地方了,不管他做什么,都一定会千方百计征求恬期的意见。 他始终不答,息旸渐渐意识到了什么,他收回视线,沉思了一下,谨慎道:“这件事,不可行。” 当然不可行,恬期心想,他拉住息旸的手,垂眸道:“你不要再让我为难了,好不好?” “阿期是怕老师训你?” “你真的不懂,还是装的不懂?”恬期道:“我不想因为我而天下大乱,固然我不在乎与我无关的人或者事,但我也不想随随便便决定无辜之人的人生。” “我只想让你高兴。” “你如果想让我高兴,就应该少犯病。” “我没有……犯病。”息旸眸子微微收缩,神情浮上一层阴霾,他低头藏住情绪,不想被恬期发觉他又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恬期却忽然伸手抱住了他,闷闷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会强迫阿期的。”息旸向他保证:“我不会做出任何伤害阿期的事情。” “我当然信你了。”恬期叹了口气,火气烟消云散,身体被男人顺势搂到了怀里,息旸总喜欢这样抱着他,好像只要双臂轻轻一揽,就可以拥住他的全部。恬期跟他腻歪了一会儿,道:“但我还是不喜欢,你知道我的,我不喜欢被限制……你这样,让我觉得我好像是你的私人物件,就跟玉佩钱袋子一样,你只要愿意,就可以随时把我藏起来。” 息旸吻了一下他的额头,道:“你本身就是我的。” 话音刚落,恬期就陡然变脸,一把将他推开,道:“我是我自己的,你必须闹明白一点,如今我名义上是你的皇后,是因为我喜欢你,如果我不喜欢你的话,我就会跟你和离,我们之间什么都不是!” 息旸皱眉:“我不会答应跟你和离的。” “你……你方才才说过不会强迫我。” “如果阿期喜欢我,我自然会百般讨你欢心,尽量不强迫你。”息旸诚恳道:“但如果阿期不喜欢我,那么就无所谓了。” “……”恬期又火大又好笑,火大是因为他过于霸道的发言,好笑的是他严谨的态度,他伸手也捏了一下息旸的脸,后者不躲不避,还配合的把脸贴在他的手掌心,恬期有点没好气:“那如果我变心了怎么办啊?” 息旸久久望着他,看到恬期胆战心惊,才笑了一下:“世上不会有比我更喜欢阿期的人了。” 他每次严肃的时候恬期都有点害怕,不知为什么,对于息旸的严峻,他出于本能的畏惧,但息旸一旦温柔起来,就又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息旸说的话也并非是毫无道理,恬期懂得,这世上的确不会有人比息旸更喜欢他了,因为他偏执的性格让他认定了这世上只有恬期是最重要的,其他人都可以忽略不计,只要恬期跟他在一起,永远都不用担心他会把视线从自己身上移开,永远也不用担心会有人分走他的爱。 至少,当他喜欢恬期的时候是这样的。 恬期眨了眨眼睛,道:“如果有一天你不喜欢我了,你会放过我么?” “我不会不喜欢你。” “可你以前就是不喜欢我的,如果不是我……虚荣。”恬期顿了顿,道:“我当年接近你,只是看你长得好看,还有就是……我想做太子妃,因为太子这个职位。” “你如今喜欢我,不也只是因为我足够爱你么?” 恬期的心微微震动了一下。 他向来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他早已习惯了父母兄弟围着他转的感觉,固然看上去他很怕父亲,那也不过是懂事了而已。至于又一次爱上息旸,或许是因为有童年记忆的原因,但更多的,还是因为息旸足够喜欢他。 这个男人从不苛责他任何事,凡事总会哄着他,顺着他,不欺负他,也不违背他,如果有一个身处高位的人把你当做掌上明珠来爱护,相信很少有人会不动心。 对于恬期来说,感情是相对的,但也要别人先付出才行,他的主动永远都带着目的性的。 恬期避开了他的视线,好一会儿,才道:“不是的。” 他想了想,道:“我喜欢你,还因为你长得好看,还有……有钱,有权利,而且,本领也大,不单单是因为你足够喜欢我。” 这多么一说,恬期越发觉得自己不是好人,倒也没什么,反正他对自己的定位一直都很清楚,只是没想到息旸对他也这么了解。 息旸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生气,对于他来说,恬期能够喜欢他,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他固然看上去什么都有,却也是一无所有的人,他轻轻吻了吻恬期的脸颊,道:“不管是因为什么喜欢我,只要你喜欢我,就足够了。” 这话说的好卑微。 恬期不喜欢他这么卑微的样子,哪怕是在自己面前,他也不喜欢,他又看了息旸一眼,道:“我不喜欢占人便宜。” 他郁闷了一下,道:“所以我会加倍喜欢你的,一定会跟你喜欢我一样多。” 不可能的。 他清楚,息旸也清楚。 因为息旸是个不管不顾的疯子,但恬期是个正常人,他有很多很多的牵挂和顾虑,他心里注定不会只有息旸。 他忽然有点心虚,有点想为息旸做点什么,正琢磨着,息旸却已经开口:“那就先为我做一件事,好不好?” 又是‘好不好’。 恬期不喜欢别人问好不好,这种乞求的语气,总是让人很难拒绝。 “你说来听听。” “因为,我的心里只有阿期,所以难免,会吃味……”息旸试探着:“阿期,只给我看,好不好?” 还是‘好不好’。 但恬期半点儿都没心软,他又推了息旸一下,执拗道:“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如果你因为嫉妒而想把我藏起来,那我也想这么做,我们不如去山间隐居好了,过只有你我的二人世界。既然生在世间,就要与人交流,你若再提这件事,我就当你不喜欢我,便是牵涉再多无辜之人,我也定要跟你和离。” 息旸似乎已有预料,神色之中并无失望,他点了点头,道:“我以后不会再提了。” 恬期看着他,确认了一会儿。 他不得不承认,就算再努力,他也不会像息旸那样去喜欢一个人。他一直以为息旸是只大老虎,可这家伙在自己面前,却永远是病猫的模样。 这一役,恬期胜了。 息旸没有宫妃,也不喜欢恬期见别人,故而往日恬期在宫里都很比较懒散,息旸宠着他,便是有些不合规矩的地方,因为无伤大雅,也无人敢提。 这日,恬期又要回家去看爹娘,便又让人去喊了那日出门时给自己梳头的丫头,要她再给自己做男子束发,左右询问了一圈儿,却忽然得到消息:“她,不在大承宫了。” 不止是她,恬期左右打量了一圈儿,才发现那日夸自己好看的两个婢女,的确有段日子没见了,他心里微微一沉,道:“她们去哪儿了?” “陛下吩咐,把二人调走了。” 是调走了,还是处死了。 他相信息旸能做出这种事来。 他披着长发匆匆去了前殿,进门之前,却又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不能表现的太迫切,也不能追问,否则息旸一定会觉得自己在乎她们,会更加生气的。 他沉思了一下,两步跨进去,一脸不满的踢了一下息旸的桌子。 后者仰起脸来,昳丽的面容看上去有些乖巧,“阿期。” “那日出门,给我梳头的婢女去哪儿了?” “哪个?” 恬期姑且相信他不是装不知道,他道:“就是那回我不是男装出门么,那两个姑娘,你怎么把她们调走了?” “那两个。”息旸诚实道:“我不喜欢她们,所以不想看到她们。” 恬期没想到他直接就承认了,他火气又开始滋滋的冒:“你是不是把她们杀了?” “还没有。”息旸看着他染上怒意的表情,嘴唇微微抿了抿:“阿期很在乎?” “两个卑贱的婢女罢了,我岂会在乎?”恬期故意道:“只是我觉得那个叫翠……什么什么的,手艺的确不错。” 他连婢女的名字都没记住,息旸的神色稍微缓和,放轻声音,道:“我没有杀人,只是把她们调去给其他太妃们用了。” “真的?” “千真万确。”息旸说:“我不会骗你的。” 恬期皱了皱眉,姑且信了,道:“若叫我知道你骗我,我就不喜欢你了。” 息旸目光幽深,恬期睫毛微微一闪,又有点怂:“你盯着我干什么?你以为我在吓唬你是不是?你要是再害我被我爹打,我一定不会喜欢你的!” 息旸收回视线,慢慢道:“没有。” 他很轻的说:“只是觉得阿期,有点可怕。” 恬期:“……” 到底谁更可怕啊! 作者有话要说:  桃:我不喜欢你了! 羊:我害怕。 感谢在2020-07-11 16:01:43~2020-07-12 18:56: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咯吱咯吱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舒桥舒桥舒桥、妃花:D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殇啦啦啦 17瓶;橘子汽水 10瓶;正版一颗星 7瓶;柠檬草 6瓶;杜关、Leland 5瓶;22174889、站站 2瓶;章鱼不是鱼、follllla、宇宙世界无敌最可爱、no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息旸总是会在他吵闹的时候装成乖巧的样子, 若是恬期觉得他错了,他定会乖乖认错,但恬期已经习惯了他的把戏,他每次认错的时候, 都好像在说:我错了,下次还犯。 恬期想到这个, 就又有点生气。 他转身想走, 却又忽然转了回来,皱着眉道:“我觉得……你这样不好!” 息旸一脸认真听训的表情:“阿期请讲。” 恬期有心说点什么,但看到他这副表情, 又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没资格去教训息旸, 毕竟他肚子里的墨水肯定没息旸多……这家伙的老师可是自己亲爹。 “我……”恬期慢慢在他脚下蹲了下去, 地下烧着地龙,地板又是木制, 坐上去也不觉得凉, 他双手抱住息旸的一只腿, 把脑袋枕在地方的膝盖上,又苦大仇深的寻思了一会儿, 才道:“我觉得身为一国之君, 应该有一棵宽大而仁慈的心……不能因为你一高兴,就罚人家。” “若是国君连在奴才的事情上都不能随心所欲,还要日日辛苦操心国政,这个皇帝做着还有什么意思?” “难道你就是为了随心所欲才做这个皇帝的么?” “因为阿期说要做我的皇后。” “……”恬期仰着脸跟他对视,懵了一会儿:“你说你为了我?” “不完全是。”息旸抚着他的长发, 道:“当时那个情况,不上位也不合适。” 当时的息旸的确没有别的办法,要么做人上人,要么做刀下鬼,恬期壮着胆子,道:“可我现在觉得你不适合做皇帝。” 他不敢去看息旸的表情,呼吸都微微屏住,哪怕他知道对方不会杀自己,可这话也一定冒犯了息旸,他抿着嘴,等着对方生气,却出乎意料的等来一声轻笑:“我的确不适合。” 恬期试探的来看他的表情,息旸直视着他,笑意未变,道:“我不在乎百姓,不在乎朝臣,也不在乎宫里的奴才,或者那些所谓的兄弟姐妹。” “我只在乎阿期,是高兴,还是难过,有没有冷着,或者饿着,我的阿期,今日是喜欢我,还是讨厌我……”他的手指抚过恬期的鬓角,他道:“我总想着,该如何讨你欢心,该如何让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我常想,若倾尽天下为你造一座金玉堆砌的宫殿,在里头种上玛瑙树,筑上宝石山,架上珍珠桥,你会不会高兴一点,会不会更喜欢我一点?” 他的声音低下去,漆黑的眸子里遍布着浓厚的挥不散的情意,恬期嘴唇微张,因为他这样匪夷所思的想法:“你……真是疯子。” 如果真的那样做,他跟息旸估计要万死谢罪了。 他心情复杂又慌乱,下意识道:“你,你别这么喜欢我……” 息旸的爱总会给他压力,让他的心上仿佛压了一块石头,有些闷闷的窒息感。 息旸又笑了一下,他安抚的拍了拍恬期的脑袋,温和道:“我在逗你呢。” “逗我?”恬期望着他,对方漆黑的眸子完全不像在开玩笑,他总是把话说的半真半假,恬期道:“你这是在吓我!” 息旸看出他眼中的责备,又放轻声音,解释道:“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对你好。” “你老老实实做个明君就是对我足够好了!” 恬期在他腿上拍了一下,像是为了出气:“不要再吓我了,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你只要一心一意对我……我们就这样普普通通,与人为善,不是很好么?” 恬期郁闷极了。 他明明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善良的人,可如今他在息旸面前却总在扮演善良的皇后,息旸说的那些,什么珍珠桥,玛瑙树,宝石山……要说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但他清楚那样只会将自己陷入不利的局面,息旸又不可能把天下人全部杀光。 他咬住嘴唇,忽然又打了息旸一下,后者眉头微微一皱,轻轻捉住了他的手:“好了,不闹了。” “谁跟你闹了!”恬期说,再打他一次,道:“你又不会疼!” 他说话口无遮拦,说出口才发现这话有些过分,他立刻把手缩回来,看了一眼息旸,后者看上去并未生气,轻声细语:“会有一点知觉的。” 这话看上去是在解释,但更像是辩解,像是在说,这双腿,并没有那么无用…… 恬期有点尴尬,又忽然觉得这有什么,于是再打他一下,凶道:“那又怎么样,反正我不在乎!” 发觉自己的话有歧义,他又加了一句:“反正总会好的!” 息旸把他拉起来,恬期害怕他胡思乱想,再多加了一句:“你怎么样我都喜欢……所以也没必要做劳民伤财的事。” “我知道。” 恬期勉强放心,从前殿回去了。 息旸目送他离开,双手缓缓放在膝盖上,嘴唇一点点的抿了下去,神情也蒙上了一层阴霾。 恬期很快发现息旸似乎不太开心,尽管这回他没有向朝臣表达他的不满,但整个大承宫内的下人们,却显而易见的紧绷了起来。 只是在恬期面前,他还是一如既往,温柔和善,谦谦君子…… 就是太君子了点儿,恬期都不太习惯了。 他照例会给息旸准备药浴和针灸,日常给他泡脚敷药还有按摩,也会陪着他去锻炼,尽管息旸好像不太喜欢他陪着。 每次在他面前,息旸都只会象征性的练习一下,很快就又会回到轮椅上,恬期觉得他有点敷衍,心里就不太高兴。 因为连续下雪的原因,后院也有了积雪,恬期便特别准备了一个房间,让人在里面焊上复健的架子,陪他在屋里练习,这日,他又推着息旸到了里头,伸手过来扶他走路,两圈儿之后,息旸便放弃了,微喘着道:“马上就要过年了,下次你再回家的时候,记得把恒伊带回来。” 晏恒伊一回晏家就乐不思蜀,恬期也想着让他回来多跟息旸培养一下感情的,息旸这个想法倒是跟他不谋而合,他没有异议的点了点头,道:“就这样?不练了么?” “我有点累了。”息旸道:“想先喝口水。” 恬期看了他一眼,出去让人倒了水,亲自端过来递给他:“小心烫。” 息旸慢慢的抿着茶,看上去并没有继续的意思,恬期静静盯着他,道:“很烫么?” 其实已经不烫了。 息旸饮下,把杯子放在桌上,恬期又给他倒了一杯,道:“还渴的话就多喝一点,喝完了我们继续?” 这一杯,息旸喝的更慢,明显不想继续。 恬期望着他,后者也在偷偷看他,撞到他的视线,又把目光移开,道:“改日吧,我还有些政务要处理。” “你每天都有一大堆的政务,我不是说了要你每日腾出一个时辰来走走么?” “……好吧。”息旸放下杯子,恬期起身来扶他,却被他轻轻推开:“我自己来就好。” 行走对于他来说还是太难了,他抓着架子,腿好半天都迈不开,只能凭着手臂的力量朝前,恬期看在眼里,道:“你要用腿,你光用手怎么行?你的腿要用力啊。” 息旸额头的冷汗落了下来,他很轻的喘息,听话的去挪动双腿,却陡然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他眼珠蒙上一层热潮,轻轻低下头,放缓呼吸,道:“有点难度。” “是很难。”恬期道:“你每天不练习,当然会很难,你每次摔一跤就要放弃,这辈子都不可能站起来的!” 息旸没有说话,灰白的长发遮住了他的表情,恬期看的越发恼火:“我每天那么辛苦,给你备药,给你捏腿,我不就是想让你站起来么?你口口声声说信我,你就是这样信我的?我陪着你练你都不练,摔一下怎么了?能摔得你爬都爬不起来?” 息旸嘴唇动了动,恬期等着他解释,等了半天,却什么都没听到,他蓦然上前两步,伸手来拉息旸:“你给我起来!” 他的力气跟息旸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不管怎么拉,对方都纹丝不动,恬期扯了他几下,眼泪忽然滚了下来,他一把将息旸丢开:“我看你根本不想站起来!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一直这样,我就会一直喜欢你?同情你?好,那你就一直这样好了,你一辈子坐你的轮椅,我也不跟你浪费时间了!” 他大步跨了出去。 一直等到他的脚步声消失,息旸才慢慢的抬起头,他眼珠漆黑,便显得脸色越发的惨白,撑在地上的手指攥紧,指甲嵌入皮肉,呼吸慢慢变得粗重起来,衣袖无声的鼓起,想要发怒,泄愤,却又陡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脖子,硬生生把所有的怒意尽数压了下去。 他抬手,抓住铁架,吃力的站起来,又无声的摔了下去。 恬期走时甩着宽袖,眼圈还有点红,远远守着的宫女不明所以,悄悄对视了一眼:“皇后怎么发那么大的火气?” 另一个宫女长着一张漂亮的瓜子脸,她看了看恬期的背影,又朝那复健的房间看了看,忽然眼珠一转,道:“我去给陛下送壶水。” “你别闹了。”前一个宫女伸手拉住她,道:“陛下刚与皇后生了气,这会儿心情一定不好,你小心送了命去。” 瓜子脸宫女笑了一下,道:“只是皇后单方面发脾气罢了,这会儿啊,陛下就缺个贴心人。” “你……”她陡然明白了对方在打什么主意,心中暗暗吃惊的同时,又不得不佩服她的勇气,再次提醒道:“陛下心里只有恬后一个人,你,还是小心为上。” “富贵险种求,皇后是有些恃宠而骄了,竟对陛下说这般过分的话……”她又想了想,道:“我去看看。” 她转身刚要走,身后却忽然传来恬期的声音:“你们两个,别往那边去,若陛下再要水,就喊我去。” 他心里也有些担心,息旸刚刚被他骂了一顿,估计心情不好,他怕有哪个不长眼的下人不小心进去,被误伤了。 两个宫女急忙福身,齐齐应了一声。 恬期琢磨也没人敢去,便又转身回去了。 前一个宫女呼出一口气,道:“你看,皇后都警告我们不要过去了。” 瓜子脸宫女撇了撇嘴:“她自然巴不得陛下只有她自己,生怕别人抢了她的地位。” 宫女皱眉,她觉得对方有点鬼迷心窍了,如恬后那般的姿色,何须畏惧她们这些下人。 房间内的复健架间,黑衣的男人又一次狼狈的摔在了地上,他闭上眼睛,努力克制着心中的怒意,却陡然听到了一道脚步声。 小宫女看着他垂着脑袋的模样,小心翼翼的靠了过来:“陛下,您还好么?” 恬期觉得自己需要喝口水降降火气,息旸不把自己的腿当回事,真的是把他气死了。 他回到主卧,咕噜噜灌了一肚子温水,忽闻身边传来动静,梁修洁和杨金叶这两个跟屁虫正站在门,后者摸了摸鼻子,道:“皇后。” “干什么?”恬期冷着脸,道:“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你们不要惹我。” “臣不敢!”杨金叶急忙告罪,梁修洁却板起脸,道:“皇后有些误会陛下了,我听省侍卫说过,陛下时常深夜去后院自己锻炼,并非是不愿出力。” 门外传来脚步声,文琳琅从后面探出头,也赔了个笑脸,目光朝省事三看了看,后者急忙点头。 恬期想到之前的确见过息旸深夜做复建,心里忽然一虚,表情强作镇定:“真,真的?” “千真万确。”文琳琅天生长了一张很让人信服的脸,他拱手,道:“我和省事三经常在深夜见他出门,有时会练习到天亮。” “皇后睡眠是不是有点太好了?连陛下每日夜间出门都不知道?”又是这个梁修洁,恬期横过去一眼,杨金叶立刻把这口无遮拦的家伙朝后拉了一把,讨好道:“恬后往日备药辛苦,夜间熟睡也是情理之中。” 省事三也点头:“皇后在陛下身边睡得香,就说明跟陛下感情好,陛下心里头高兴还来不及呢。” 梁修洁想了想,似乎的确是这个理,文琳琅也委婉道:“不过陛下这般背着皇后……您生气也是情理之中,不过您今日虽是一时冲动,陛下只怕也不好受,您看……是不是能过去安抚一下?” 杨金叶连连点头:“这要是陛下一直这么生气,咱们可都不敢近身了。” 恬期椅子都没坐热呢,屁股下面就跟针扎似的开始不安稳了,但这么多人在,他一时有点放不下面子,杨金叶观察他的神情,挥手道:“好了好了,咱们散了吧。” 文琳琅及时道:“不过可不要告诉陛下是我们跟您讲的,他若知道我和省事三看见他一次次的摔倒……只怕不会轻饶。” 恬期下意识点了点头,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忽闻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叫,出门的几个人当即飞奔过去,恬期也急忙朝那边跑,快到地方的时候,杨金叶急急拉了一下梁修洁,文琳琅和省事三则率先走了过去。 一个宫女躺在复健房的门口,头部鲜血直流,已经一动不动。 恬期跨过去,周围的宫女太监立刻跪了一地,浑身瑟瑟发抖,他看了一眼试探鼻息的文琳琅,后者摇了摇头:“没气了。” 恬期的脸微微一沉,省事三和文琳琅都纷纷靠边,他淡淡道:“把尸体拖下去。” 两个太监机灵的过来拖走尸体,恬期则抬步走进了屋内,息旸已经坐在了轮椅上,他面无表情的看向恬期,眼神一瞬不瞬。 恬期把门关上,再转过来,来到他面前,然后,蹲了下去,仰视着息旸,道:“怎么了?她惹你生气了?” 息旸望着他,他看上去很克制,但面对恬期的时候,依然是温声细语:“她看到了不该看的。” 他摔在地上,那么狼狈的样子,被一个婢女看到了。 恬期拉住他的手,想着文琳琅的话,道:“好了,不生气了……你若不想练,我们就先不练了。” 息旸眼珠漆黑,他凝视着恬期:“我杀了人,你不气我?” “我跟她们说了不许随便靠近这里。”恬期趴在他膝盖上,道:“她来对你说了什么?” 息旸嘴角扯了扯,眼中带着几分冷戾的嘲讽:“她来安慰我,说,我一定可以站起来的。” 恬期点了点头,道:“你当然会站起来的,我信你可以站起来的……好吧,就算你不练习,我也会想办法让你站起来的。” 息旸又看了他一眼,眼神莫测,须臾,他神情又温柔了起来,柔声道:“我信阿期。” 恬期假装不知道他背着自己偷偷锻炼的样子,换了个话题,试图让两人间的气氛活跃一点:“我都忘记了,哥哥以前这么招人喜欢……如今贵为天子,自然也会有女子想接近你。” “那不重要。” “谁说不重要!”恬期仰起脸,不高兴道:“有人觊觎你,你居然跟我说不重要?你对我这么好,肯定有人会羡慕我,甚至嫉妒我的!” “没关系。”息旸的手指轻柔的擦过他的脸颊:“我只会对你这么好。” 恬期刚才才扎过他的心,这会儿听着这话就十分心虚,“就算……我对你不好,你也会对我好么?” “就算,你要杀我,剐我。”息旸说:“我也还是会对你这么好。” 作者有话要说:  桃:更心虚了怎么办…… 羊:默默盯。 感谢在2020-07-12 18:56:31~2020-07-13 20:38: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宋灯、南水微 10瓶;Double。 4瓶;此间云合 2瓶;幻梦酱、糖葱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恬期很想问他为什么要背着自己偷偷的练, 在自己面前却总是这么不在意的态度,他最讨厌有什么事情不直接说出来,非要任由别人误会的人。 但他这会儿还不能出卖文琳琅他们,只能暂时搁下。 宫女的事情不值一提, 但为了防止这种事发生,恬期还是敲打了一下身边的宫人, 倒也没非要拦着她们不许接近息旸, 而是道:“倘若你们有心想伺候陛下,最好拿捏清楚分寸,可千万不要偷鸡不成蚀把米, 把命搭了进去。” 宫女有一个算一个, 纷纷跪了下去:“奴婢不敢!” 息旸那样的人, 只是看着就让人退避三舍,如恬期那样的恩宠, 真不是普通人担得起的。 这日大雪, 恬期早早便躺下了, 本想着早睡就能半夜起来抓住息旸的小辫子,可翻来覆去, 等到息旸都开始上床了, 他还是没能睡着,于是只能装睡。 可息旸好像知道他在装睡一样,时间都过了子时,还是没有动身的意思,恬期渐渐迷糊起来, 就真的睡着了。 他心里压着事儿,没睡沉,半夜的确醒了一次,但息旸老老实实呆在他身边,哪儿都没去。 这事儿迟迟得不到解决,他心里就有点憋得慌。 他不高兴,息旸基本也很难高兴,息旸不高兴,这整个大承宫的人走路就走路都不敢发出声音。 如此这般持续了两日,恬期半夜做了个梦,梦里的他一直没有接受息旸,后者果真为了讨他欢心筑了一座金玉砌成的宫殿,在里头种了玛瑙树,宝石山,还有珍珠桥,劳民伤财,百姓叫苦不迭,再后来,就有人起义,要推翻息旸的王朝,再再后来,息旸为了保护他而死掉,有人把他这个祸国妖后给绑了起来,架起柴火要烧死他。 梦里的感受实在太真实,恬期给活生生吓醒了。 梦醒的时候正是深夜,屋内燃着蜡烛,息旸总是这样贴心,自打他经历过在棺材里的暗无天日之后,息旸就一直会记得在他睡觉的时候点上灯。 身边空无一人,但恬期暂时没动。 他坐起来,看着摇曳的烛火,好一会儿,才走了出去。 屋内的地板很暖,但走廊上却很冷,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恬期后知后觉忘了穿鞋,便又转回去,趿拉了一个软底布鞋。 这鞋子是在室内走的,非常软,走起来几乎没有声音,恬期小心翼翼的走向复健室,里头亮着灯,但房门紧闭,竖起耳朵,可以听到男人粗重的喘息声,很轻的坠地声,像是什么摔在地面的声音,还有吃力的闷哼。 他站了好一会儿,身体渐渐被风吹得冰凉。 里头忽然没了动静,像是有人发现了他的存在。 按照他的性子,这会儿应该闯进去,指着息旸的鼻子臭骂他一通,问他为什么要隐瞒自己,害自己误会,害自己做了坏人,害自己明明付出那么多还要平白背负对他的内疚和愧歉。 他就是这样的人,尽管他知道,息旸可能是因为自尊心,可能因为,怕被他看到一次又一次跌落在地的狼狈模样。 他还是会明知故问。 因为他要撇清自己的关系,把所有的过错全部都推到息旸的头上。 固然他说的话很过分,那也是因为息旸的做法不对,如果息旸没有先做出敷衍的态度,他怎么会说出那番话? 恬期素来是不肯吃亏的主儿。 但就在这个夜晚,他忽然之间觉得,有些事,不一定非要分出个对错是非来,他不想再去追究息旸有什么过错,也不在乎一些旁观者是否觉得自己对息旸过于残忍,更不想知道息旸是不是真的有心为之。 他只是忽然很失落,很难过,就是那种,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捏住,说不出来的,难过。 他安静的退回了主卧,没有惊动里面的男人。 他关上房门,坐在门前的火炉边,抹了把脸上冰冷的水痕。 他上了床,却一直没睡,睁着眼睛面朝里侧,打了个好几个喷嚏。 息旸一直到了天蒙蒙亮才回来,他暖了身子,轻手轻脚的躺在恬期身边,慢慢凑过来看了看他的表情,恬期闭着眼睛,睫毛湿漉漉的,息旸伸手来,轻轻碰了碰他微凉的脸颊:“阿期,醒了?” 恬期又装睡了一会儿,息旸伸手来抱他,对方却陡然转过来,用力把脸埋进了他的怀里,恬期鼻头发堵,他推测自己定是给风吹得着凉了。 息旸拥着他,手指抚过他的长发,道:“怎么了?” “是不是我不够喜欢你?”恬期开口,声音带着点小鼻音。息旸本来都准备好了他要发脾气找茬了,乍然听到这一句,他难得恍惚了一下:“……感情的事,谈不上够不够,有就很好了。” 恬期闷了一会儿,道:“我以前没有喜欢过人。” 息旸弯唇笑了:“是么?” “是。”恬期说:“我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这么活着的,我只要在乎自己就好了,我有什么情绪,都一定会表达出来……我以为,不,我觉得,每个人都应该这样,都应该自私一点……做人不要那么伟大,不要觉得,我不想给这个人添麻烦,不想给那个人添麻烦,如果每个人都抱着这个心思的话,那我们还要什么亲情,要什么爱情,要什么友情?所有的关系,难道不都是因为‘麻烦’才存在,也因为‘麻烦’才长久的么?“ 息旸垂眸看着他,恬期又咳了咳,他还在很认真的滔滔不绝:“人从生下来,就是要麻烦别人的,否则的话,为什么小孩子生下来的时候什么都不懂,吃喝拉撒都要靠父母呢?老天爷为什么不干脆让我们一生下来就懂事,谁也不要麻烦谁呢?” 他仰起脸看着息旸,剔透的眼珠仍然湿漉漉的:“我说的对吗?” 息旸嘴唇抖了抖。 这种话,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恬期没有直接挑他的不是,而是说了这些话,倒像是……要开导他。 恬期怎么总有那么一大堆让人信服的歪理。 他漆黑的眼睛水光潋滟了起来,凑过来想吻一下恬期,却又被他推开:“你还没有说,我说的对不对?” “你说的对。”息旸给予肯定,他从来都知道恬期跟别人不一样,在他心里,他永远都是不一样的,如今就越发觉得,他能拥有恬期,是何其有幸,他又想吻恬期,却再次被他推开,恬期的眼珠子还是湿漉漉的:“那你是不是不想跟我有关系了?” “怎么会呢。”息旸道:“我想跟你有一辈子解不开的关系,我想至死都与你纠缠在一起。” 恬期的眼睛渐渐有水光饱满起来,他还是看着息旸,道:“你很需要我么?” “我当然需要你。” “你需要我什么?是觉得,只要让我有一点喜欢你,就无所谓了,还是希望我每天都更喜欢你一点?” “当然是希望你每天都更喜欢我一点。” 大颗的眼泪珠子涌了出来,恬期扁着嘴,委屈的要命:“那你都已经擅自在我们之间划了一条线,上面写着‘仅限接触于此’,我还怎么更喜欢你?我的喜欢也只能仅限于此了,不是么?” 息旸没忍住,轻轻来吻他的脸颊,“我错了,是我的错,都怪我,不哭了。” “你看我,我都着凉了。”恬期鼻子堵的不行,呼吸都不顺畅了,“你还害我着凉了,我要难受好一段时间,心里也难受,身体也难受,我这么难受,都是拜你所赐。” “对不起。”息旸拥着他,道:“对不起,你别跟我生气,好不好?” “我不跟你生气。”恬期说:“但你要知道,是你害我这么惨的……你要内疚。” “我真的非常内疚。”息旸真诚的吻他,动作轻柔极了:“我再也不敢了。” “我也很内疚,我不该说那种话,可我很生气啊,我看到的就是你不努力,我也是想让你好起来,我才会那样的,我是恨铁不成钢,我是为你好的。” 怎么能委屈成这样啊。 息旸叹了口气,道:“我没有跟你生气。” “可你一定难过了。” “没有难过。”息旸说:“我知道阿期是为我好。” “不可能的。我说那样的话,气话,你一定恨死我了,说不定,你都想杀了我……” “怎么可能杀了你……”息旸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恬期实在是无赖极了,可他又那么会说话,息旸便是有天大的难过,天大的生气,天大的愤怒,天大的恨意,也全都给他一个字一个字的给抹平了。 恬期观察着他的表情,终于确定差不多了,才道:“那我们是和好了么?” “我们本来就没有闹脾气。” “谁说没有?”恬期伸手摸他胸口,道:“你心里有疙瘩,我现在还能摸到呢。” 息旸的心又给他狠狠戳了一下,酸酸涨涨的,他久久望着恬期,道:“没有疙瘩了,我相信阿期。” “你撒谎。”恬期伸出细白的手指指着他,一脸抓到他小辫子的表情,息旸诡异的停顿了一下,道:“没有撒谎。” “你如果真的相信我。”恬期理所当然的表情慢慢变得柔软起来,慢吞吞道:“你就应该相信……我们之间至少应该已经到百无禁忌的地步了。” 他想说,我不嫌弃你,你也没必要那么在意……但又觉得这话说出来,息旸又要多想,不知道这个暗示对方能不能听懂。 他看着息旸,息旸也在看着他。 “既然如此……”息旸皱了皱眉,道:“我的确有件事,想问你。” 看来息旸是懂了,恬期忙点头,乖乖道:“你问。” “阿期说了百无禁忌,那行房一事……”息旸说的有些艰难:“真的不是因为,嫌弃我么?” “……” 恬期乖巧的表情凝滞了一瞬。 哑巴了。 嫌弃?是有点嫌弃……可嫌弃‘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桃:祥去里辣…… 羊:? ——嫌弃你大! 感谢在2020-07-13 20:38:49~2020-07-14 19:24: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vai星牛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真的好累 15瓶;哈哈 10瓶;魏乘枫 4瓶;Leland 3瓶;懒懒、幻梦酱、Old王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息旸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执着, 但仍然存在着几分的谨慎。 恬期不是很确定,他难道就是因为没能如愿行房,所以才开始胡思乱想的? 对于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恬期很是纠结了一会儿。 息旸却很体贴的转移了话题:“要不要再睡会儿?” 只是看上去很体贴。 息旸果真对于自己的腿十分的耿耿于怀。 恬期郁闷了一会儿, 推他一下,道:“当然不是了!” 息旸注视着他, 恬期手指轻轻搔了搔自己的脸颊, 又干巴巴道:“我是说不是嫌弃……但要真说起来,也的确有一点关系,就, 就是……反正, 我不太喜欢, 那个……不舒服……“ 他尴尬又害臊,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 抬眼发觉息旸还在很耐心的等他说, 不由又推他一下:“你懂吧?” “……”饶是息旸再懂他, 可他支支吾吾半天都没到重点,也着实猜不出什么, 便老实道:“我不懂。” “你怎么能不懂呢?”恬期又耍起无赖了:“都跟你说了你为什么还不懂?你平时脑子不是挺好的么?” “……”息旸迟疑道:“你, 说什么了么?” “我跟你说了半天你什么都没听进去啊。” 息旸只能微笑,试图解释:“可我,真的没有听……” “你太笨了。”恬期背了过去,道:“说了那么多都不懂,浪费口水, 不跟你说了。” “……”息旸默默在他身后躺好,一脸若有所思的把他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忽然想明白了。 他侧头看恬期的后脑勺,听他的呼吸不像是已经入睡,便轻轻伸手把人拥了过来:“阿期,是因为我那天做的不够好么?” 不用看息旸的表情,话似乎也就没那么难以启齿,恬期哼哼了一声,嘟囔道:“当然不好。” 息旸意识到了什么,也有些尴尬,神色之中还有几分隐隐的难堪。他拥着怀里人的身子,嘴唇慢慢凑过来,在他耳后碰了碰,恬期立刻缩脖子,开始有些痒意。 这股痒不只是身体上,还有心理。 他捂住自己的耳朵,发觉息旸拥着他的手开始收紧,甚至乱动,忙伸手抓住,更小声的道:“干嘛呀。” “补偿阿期。” …… 对于恬期来说,第一次完全就是赶鸭子上架,固然事后跟息旸说清楚了一切,对方也没有责怪他,可颠簸之时的那种失重和压迫感却依然让他对此事退避三舍。 他有心疾,不能大悲大喜,息旸很细心的顾虑到了这一点,全程慢条斯理,轻声细语。 恬期抗拒不了。 他想,那天的息旸一定很生气,因为相比起这一晚来,那日的他明显十分粗鲁,仿佛是故意在惩罚他。 息旸似乎并不在乎自己,他只在乎恬期是不是高兴的,是不是舒适的。 恬期趴在桌子上,双手慢吞吞的包着药,满脸通红。 他不能不去想昨天晚上过分温柔的息旸,也不能不去想对方纡尊降贵用四方块和手指对待他的样子。息旸是有私心的,他一定是发现了萝卜和坑不匹配,所以故意要拿这种方法打动他。 恬期心想,他绝对不会因为被人捧着就忘了对方阴暗的目的。 可……他又的的确确还挺舒服的。 难怪这世上有那龙阳之好呢,这男人跟男人‘好’起来,还真是挺‘好’的。 他捏着药包,正想的出神,忽闻外头有人通报:“皇后,六殿下来了,陛下还在上朝,您看……” 这六殿下,指的自然是晏恒伊了,如今都改喊他息恒伊了,但或许是先入为主的原因,这息怎么听怎么没有晏来的顺口。 恬期坐直身子,简单整理了一下情绪,道:“让他进来吧。” 来人答应一声,小跑过去通报了一下,晏恒伊很快便行入了后殿,跟他行礼:“见过皇嫂。” 恬期微微一愣,乍听晏恒伊喊他皇嫂,还真是古怪的紧,他挥手让人坐下,屏退下人道:“干嘛跟我这么生分?” 晏恒伊皱了皱眉,伸手拍了拍衣上的雪,像是有苦难言:“总归,我如今是陛下的弟弟,喊你一声皇嫂也是应该的。” 恬期笑了一声,从炉子上提来了热茶,倒在杯里递给他,道:“我原想着等雪停了再亲自去接你的,没成想你倒是自己冒着雪回来了,行啊,有长进,总算不天天粘着爹娘了。” “是陛下差人喊我回来的。”晏恒伊有告状的意思:“今日是最后时限,还让我回来之后,来大承宫请安。” “得了。”恬期在他对面坐稳,道:“从你回宫以来,他也没要求过你什么,放任了你那么久,还由着你出宫去看爹娘,这马上都要过年了,喊你回家也是为你好,有什么好发牢骚的?” “我觉得他不怀好意。”晏恒伊鼓起脸颊,道:“让我回来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我来请安啊?” “他是你兄长,又是天子,让你来请回安怎么了?这是天大的恩宠好不好?普通人想要还得不到呢。” 晏恒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语重心长:“桃桃。” “干嘛?” “你变了。”晏恒伊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恬期疑惑:“我怎样?” “你以前不会一直夸他贬我。”晏恒伊幽怨道:“你以前都会以我的感受为先的, “以前你是我亲弟弟,现在你是我小叔子,能一样么?”恬期说着,忽然没忍住笑了一下,晏恒伊睁大眼睛看着他:“桃桃,你的脸……” “?”恬期下意识抬手来摸,“我脸怎么了?” “……真神奇。”晏恒伊说:“方才你脸上啊,忽然之间,千树万树梨花开……想起谁了,这么心花怒放呢?” 恬期白他一眼,懒得跟小孩子一般见识,道:“他找你过来肯定是有事儿,你最好小心点儿。” 这话不用恬期说,晏恒伊也知道,他心情有些沉重,在恬期面前姑且能贫上一贫,可在那个所谓的亲哥哥面前,他是唯恐说错一个字。 但不管他怎么想,息旸还是很快下朝了。 他来了之后,晏恒伊的身子明显的紧绷了起来,恬期的眼睛却是微不可察的亮了一下。 息旸的目光越过晏恒伊跟他对视,四目交汇,空气忽然好像静止了,全世界似乎只剩下他们俩人。 晏恒伊赶紧站起来请安,半天没得到答复,犹豫着一抬头,就看到了这一幕。 他:“……” 息旸素来是不在乎旁人的,如果恬期要跟他眉目传情,他能跟他对上一整天,最终还是恬期先回过神,咳了咳,道:“恒伊跟你打招呼呢。” “起来吧。”息旸收回视线,道:“且去前殿等着,我稍后过去找你。” 晏恒伊不敢多问,求救的看了一眼恬期,垂着脑袋朝前头去了。 恬期倒也不是完全没用,虽然在晏恒伊面前一直吹息旸,但到了息旸面前,还是向着弟弟的。 “怎么突然把他喊过来?”恬期把他推到桌前,一边倒了茶,一边蹲下来给他捏了捏腿。 息旸有内力在身,手倒是暖和的,只是腿在冬日里会微微发凉,恬期只能通过刺激穴道来让他腿部活络起来。 “我想让他过来,跟着学点东西。” “学东西?”恬期好笑道:“你老师还是我爹呢,让他跟着我爹学不是更好?” “老师年纪大了,想必不如以前有精力。”息旸温和道:“何况书上的道理到底是书上的,要真的想接手这个江山,总还是得务实。” 恬期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动作慢了下来,轻声道:“他还小呢。” “不小了,过完年就十一了。”息旸握住他的手,道:“我八岁就跟父皇学着处理政务了,所幸他这个时候学,也不算晚。” 恬期心里惊疑不定:“你怎么突然……想这事儿了?” “阿期说的对,我不适合坐天下。”息旸望着他,柔声道:“等这边安排妥当,我便陪着阿期悬壶济世,好不好?” “……不,你别因为我的一句话就,就这样想。”恬期有些懵了:“你不要什么都听我的?我说的只是我的主观感觉罢了,我并不是说你这样不好的。” “那……”息旸也很困惑:“阿期希望我在这个位子,一直待到死去?” “也,也不是……”恬期垂下头,道:“我是说,你要有自己的判断,不用什么都顺着我,这种事……你应该自己做决定,你想清楚,你这么多年辛辛苦苦征战南北,如今好不容易成了九五之尊,就这样拱手让给别人……不觉得很亏么?” 息旸想了一会儿,还是低着头,很温柔的样子:“如果我一辈子都在宫里,阿期也会一直陪着我么?” “我当然……”恬期的话说了一半,其余的忽然卡在了喉咙里。 一辈子呆在宫里,呆在一个地方,当然不是他想要的。 这个皇宫看着好像什么都有,可更像是一个黄金打造的牢笼,把里面的人都囚禁了起来。 少年人,有几个甘于平淡的呢?他是有了息旸,息旸可以给他一切,所有的荣华富贵,看上去,好像一下子就把普天之下所有人想要的全部得到了。 对比别人来说,他起步过高,好像很让人羡慕。可也正是因为这样,少了打拼的过程,总有一天,他会厌倦。哪怕他如今不觉得,以后也会觉得。 他现在还有高堂要孝敬,自然不会想要离开亓京,可等到高堂不在了呢? 恬期不能保证,自己会一辈子呆在宫里。 他还有快意江湖,悬壶走四方的梦。 而且,他的确不看好息旸,这个男人在这个位子上,一举一动都关系到天下苍生,他时不时发个疯,恬期不可能每次都及时注意到,及时挽救。 他把所有的话都吞了下去,没有言语。 “我总要跟着阿期的。”息旸说:“与其在你要走的时候,我匆匆丢弃天下去追随,不如趁早做好准备。” 恬期眨了眨眼睛。 跟息旸相处的越久,他就越发觉得,息旸爱的太沉重,他是真的可以,为自己割舍一切。 哪怕身处其中,哪怕,他跟对方浓情蜜意,可他还是不能懂,自己究竟有什么好,能让他爱到这种地步。 “阿期?” “啊?” 恬期茫然,息旸捏了捏他的脸,安抚道:“只是有备无患罢了,并不是特意要把皇位拱手让人……若你喜欢呆在宫里,我就永远做国主,若你不喜欢呆在宫里,咱们就把这不要的,都扔给恒伊,这不是很好么?” 恬期看了他一会儿,后知后觉发现他在逗自己开心,他道:“不要了才给他么……那恒伊好可怜啊。” 息旸扬了扬唇:“因为阿期太幸运了,所以才显得别人有点可怜。” 好像真的是这样。 恬期眨眼睛,是真的困惑:“我为什么会这么幸运呢?” “因为……”息旸顿了顿,似乎也在思考要怎么解释,恬期看着他认真沉思的表情—— 息旸总是这样,在面对他的时候哪怕是区区一件小事,也会很认真的对待。 “我知道了。”他忽然明了:“因为我有你。” 因为有你,我才会这么幸运。 作者有话要说:  桃(突然撒娇):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羊:打鸣? 桃小鸡啄眼睛·gif 感谢在2020-07-14 19:24:28~2020-07-15 21:24: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软软 30瓶;Grey酱酱 10瓶;Leland、Gabiii、此间云合 5瓶;幻梦酱、Thief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息旸是很少笑的, 至少晏恒伊是这么认为的,他所见的息旸,要么一脸事不关己,要么就是冷森阴郁, 总之就是很吓人的样子。 他原本是希望恬期帮着自己管一管息旸,最好别总是摆出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却也没想到恬期居然把他哄得这么好, 笑容满面的来了。 ……这么眉开眼笑的样子是真实存在的么? 假的吧。 晏恒伊感觉自己身上的皮绷得更紧了,他谨慎的再次行了礼,听息旸道:“坐我身边来。” 晏恒伊畏畏缩缩的走上前去, 息旸脸上的笑容忽然之间就消失了, “你很怕我?” “是, 敬畏。”晏恒伊谨慎的回答,息旸的眸子微微缩起, 他将手中的折子丢在了桌上, 很轻的声响, 晏恒伊却双腿发软,他怕极了, 害怕息旸万一发疯怎么办?他跟这个所谓的亲生哥哥是真的半点感情都没有。 “你若一直这般姿态, 如何能做好一国之君?” “陛下……说笑了,我哪儿能做国……”对方的眼睛微微一眯,晏恒伊就把话吞了下去,他默默在息旸身边坐下来,面前被他递来了一个折子:“你看看, 此事当如何处理?” 难得晏恒伊在大承宫待到那么晚,恬期让人去御膳房打了招呼,做了几样他爱吃的菜,然后亲自跑到前殿去。 前殿烛火通明,一大一小两个家伙排排坐在桌案前,两人脸上都染上了一层薄黄,别说,这俩人真不愧是亲兄弟,从这个角度看去,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晏恒伊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简直是缩小版的息旸,恬期想了一下小时候的息旸,可惜他遇到对方的时候,人家都已经长开了,没能给他见到肉嘟嘟的小脸蛋。 这点儿遗憾隐约从晏恒伊身上得到了补偿。 他背着手,又看了一会儿息旸,越看越觉得他怎么这般俊眉朗目……也太好看了点儿。 轮椅上的男人忽然回过了头,“阿期。” 恬期回过神,轻咳一声,走上前去,道:“先用膳吧。” 晏恒伊一见到他,就活像遇到了救星,忙接口道:“我还是回去自己吃吧。” 息旸并不乐意有人分享他和恬期的独处时间,他颌首表示赞同,恬期却道:“回去干吗?已经让人送过来了,反正我跟你皇兄也吃不完。” 息旸对恬期是言听计从的,听他都这么说了,便淡淡道:“那就留下吧。” “陛下真是善解人意!”恬期立刻上前来推他。 有了息旸开口,晏恒伊再不甘愿,却也不敢违抗,只能硬着头皮跟在他们身后。 如今天冷,从御膳房到大承宫的路不算很近,为防止菜品冷掉,下人们在端过来的时候都会在上面加个罩子。 晏恒伊随着两个哥哥一起坐在桌前,等待罩子一个个拿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恬期,喜不自禁的想,原来桃桃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他心里定还是有我的。 息旸还没有动筷子,晏恒伊只能捏着筷子眼巴巴的瞅着红烧排骨,不敢第一个动。 恬期忽然抬手,给息旸夹了块红烧排骨放在碗里,“你吃这个,对身体好。” 息旸点点头,也给他夹了一块,“阿期也吃。” 晏恒伊谨慎的拿起筷子,跟着夹进自己碗里一块,然后就听到恬期的声音:“喂我,啊——” 晏恒伊咬一口排骨,抬眼看到息旸含着笑把食物送进恬期的嘴巴…… 嘴里的排骨忽然不香了。 尤其是,后头恬期也主动喂了息旸,除了让他多吃点儿,根本没实际关心他吃多少。 他忽然觉得自己真是跟这里格格不入,简单吃了几块,便放下了筷子,起身道:“我饱了。” “饱了?”恬期后知后觉的来关心他:“这不都是你爱吃的么?都没怎么动呢。” “已经饱了。”在息旸面前,晏恒伊也不敢发牢骚,他拱手对息旸行礼:“臣弟告退。” “天这么黑,待会儿我和陛下一起送你回去吧。”恬期站起来,晏恒伊急忙摇头:“有雪,外头亮堂着呢,我自己就好了。” 还是放过他吧,他一点都不想跟这两个哥哥待在一起了。 “那我让人送你回去。”恬期说罢,息旸就接了口:“文琳琅。” “在。”文琳琅看向晏恒伊,行礼道:“殿下请。” 这也算是‘哥嫂’一片好意了,晏恒伊没有再拒绝,转身率先走在了前面,刚出门,就听息旸道:“明日记得过来。” 他只好答应了一声,身上好像压了块石头,一脸垂头丧气。 晏恒伊走后,恬期便道:“他一脸不甘愿的样子,要不再等几年再教吧。” “阿期想不想出去玩?” 恬期心中一喜,“你是说出宫?” “自然。” “那当然好了,我想吃马家的酥鸡,还有德记的蘸酱丸子!现炸出来的,都可香了。” “我今日教他看了奏折,倘若他能早日独当一面,我也有更多时间陪你出宫,也能多练一下走路……岂不两全其美?” ……对于他俩来说的确是两全其美。 恬期纠结了几息,有更多的时间练习,息旸的腿就能更快的好起来,如果他能多陪息旸出去走走,心情好了,他的疯病也能缓和一些。 至于恒伊……虽然是有点辛苦,可他毕竟是可能要接任天子之位的人,这点苦跟他未来要得到的东西相比,能算什么呢? 他很快想通,赞同道:“好!” 为了表示支持,还给了他一个亲亲。 息旸很是受用,晚间又搂着他伺弄了一番,动口又动手的,把恬期搞得脑子跟身子一样空白,还低声逗他:“阿期真是敏敢。” 恬期也是没想到。 他从小到大没经历过,怎么能知道这档子事儿单是互帮互助就能这样刺激。 但他臊得很,也不敢说什么。 息旸倒是没要求他怎么样,恬期缩在对方怀里,总觉得亏欠了他……他半推半就的顺了息旸的四方块,本质上却并不太想也帮他四方块。 犹豫来去,他还是试探的朝息旸伸手,却被对方一把抓住,他十分不好意思:“我,我想帮……” “不用。”息旸在他脸上吻了一下:“睡吧。” 恬期的确也有些疲惫,他又观察了息旸一会儿,确定他真的不用,便睡着了。 第二日,息旸美名其曰给晏恒伊布置课业,打着‘昨天教了一大堆今日你该独自面对问题了’的幌子,让他一个人在前殿批改奏折,便径直带着恬期出宫去了。 恬期不是第一次出宫,但除非发生像上次出来那样不开心的事,他定是要跑去吃些美味填肚子的。 他让店家打包了酥鸡,递给息旸抱着,一边推着他往前,一边道:“再去买份丸子,然后我们去吃汤饼,酥鸡丸子就汤饼,你肯定没试过。” 息旸的确没试过,但还是附和他:“应该很好吃。” “当然好吃了。”恬期小得意,道:“这可是神仙配菜。” 息旸吃东西细嚼慢咽,恬期坐在他对面,眼珠子情不自禁的往他嘴上看。 息旸的嘴唇偏薄,跟恬期的不点而朱不太一样,他嘴唇常年血色很淡,哪怕在吃东西的时候,也很少会红起来。但恬期知道,他的唇很温暖,舌头……也很灵巧。 还有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心都能给人掏碎了。 他耳朵开始发烫。 感觉好像痒了起来。 都怪息旸,他一边想,一边垂下脑袋喝了口汤,顿时被烫的直吐舌头。 息旸的目光落在他的唇边,那条忽进忽出的粉色,恬期捂住嘴,有些心虚的看他一眼:“看,看我干嘛呀?” “吃着饭,怎么突然走神了?” “……你管我。”恬期夹起酥鸡咬了一口,鼓着腮帮子道:“我吃汤饼的时候想吃鸡呢,不行啊?” 息旸看了一眼他通红的耳朵还有蔓延到脖子的红痕,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弯了弯,道:“吃饼的时候,想吃……鸡?” “是啊!”恬期理直气壮:“我就喜欢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这些全是我的!还有这两个丸子,你不许吃了!” 息旸睫毛闪了闪,道:“哦。” 恬期不明白他为什么笑的这么意味深长,他皱了皱眉,为了掩饰自己心里奇奇怪怪的念头,提前拿筷子插了丸子,以表示自己的占有权。 息旸的眼神越发的幽深了起来,他柔声道:“不要那么着急。” “就急,我饿死了!” “早晚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息旸看着他开合的嘴唇,又笑了一下,然后吃起了汤饼。 今日恬期还是换了男装,吃罢饭后,他终于想到了自家受苦受难的弟弟,道:“我们去给恒伊买一套笔墨吧?” “好。”息旸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拒绝。 他对文房四宝不是很了解,便让息旸去挑,自己跑去隔壁想看看有没有新出的武林话本,他素来好这一口。 正挑着,忽然有一个年轻书生模样的人晃了过来,他眼神鬼祟的朝四周看着,慢慢来到恬期身边,喊他:“小公子?” 恬期疑惑的扭头,对方当即愣了一下,显然未想到居然是这么漂亮的小少爷。 恬期发觉他的眼神,顿时语气不善:“何事?” “咳。”书生急忙咳了一下,掩饰失态,同时,偷偷拉开外衫,一边往周围瞟着,一边神神秘秘道:“这个,游园先生最新著作,新场景,全姿势,要不要来一本?” 恬期平日都是女子打扮,还真没遇到过这种事,他不明所以:“什么游园……” “嘘!!”书生急忙做出噤声的手势,忽然之间好像意识到恬期是个雏儿了,他笑了一下,道:“我翻开一页,你看看,需不需要……” 恬期最讨厌遮遮掩掩的人,但到底好奇,便皱着眉朝他怀里看了一眼,这一眼,他眼珠子差点儿没掉出来,急忙站直,条件反射的摸了一下耳朵,“咳,我,我不看这个。” 他一本正经,但那书生却看出来了:“真不要啊?现在官府不让明着卖这东西,你要是没点儿门道,可就错过这个村,没这个店了。” 恬期横他一眼,皱了皱眉,道:“就,只有这种?” “这可是最新的,你还嫌弃啊?” “我是说,这,只有公子和姑娘的?” 书生懵了一下,奇怪道:“你喜欢半老徐娘?” “我……”恬期又瞪他一眼:“我要,两个公子……嗯,那种。” 书生顿时恍然大悟,然后失望道:“暂时没有。” 恬期左右看了看,跑出门朝文琳琅要了个银锭子,又跑回来,直接丢了过去。 书生受宠若惊:“这……” “告诉你那游园先生,把那什么,新场景,全姿势,什么乱七八糟的,给我画一副,若画好了,少不得你的好处。” 他威风八面,瞥那书生一眼:“听懂了吗?” 书生急忙点头,“到时候怎么找你?” “过几日我还会来这家店。” “是,我这就去办!” “等等。”恬期又把他喊住,别扭道:“那个……也是聊胜于无了。” 书是拿到了,可怎么藏起来,这是一回事儿了。 袖子里装着太显眼,胸口也不行,虽然穿得厚,可还是能看出来,他藏在袖子里纠结了一会儿,忽闻轮椅声传来,看来是息旸给晏恒伊挑好了东西,他急忙捂住肚子,抬眼问店家:“请问茅房在哪儿?” 息旸露脸的时候,只听他喊了一声:“肚子疼,等我一会儿。” 便眼睁睁看着他奔向了后院。 冬日里的茅房没什么味道,恬期进了里头,藏来藏去,越发觉得这书怎么能那么厚……难怪是全姿势。 他咬了咬牙,忽然一把将书撕成了薄薄的好几份,顺着领子平铺在了胸口的衣服里。 这下总算看不出来了。 他又跳了几下,确定不会被发现,总算放下了心,抬步走了出去。 书有点硬,好在恬期穿的厚,不太能感觉到。 他从书店里又挑了几本武侠话本儿,又让文琳琅去给恒伊带了一份酥鸡和丸子,便随息旸一起上了马车。 一屁股坐在车里,胸口平铺的书被腿推着直往上,都顶到他围脖了。 他在息旸奇怪的眼神里不舒服的动了动脖子。 早知道几份撕开的书不竖着放了,还不如放背后一份,这两个书叠高高似的,真是……下巴都要被顶起来了。 他挺直腰杆儿,拉长了上半身。 息旸:“?” 车子忽然一个颠簸,恬期不受控制的一晃,往前一扑,围脖里头忽然被挤出了半页书角,好巧不巧,正好堵住了他的嘴。 因为撕成了足足四份,有两份是不带书皮的。 息旸一眼看到了两双腿,还有,相帖的退根,像面纱一样盖在他嘴上。 息旸:“???” 恬期抬手捂住自己的嘴,想把书按回去,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男人眼皮直跳:“你……这又是闹哪出?” 作者有话要说:  桃:我就好奇…… 羊:。 Ps,你们画一个四方块就知道什么字了_(:з」∠)_ 感谢在2020-07-15 21:24:41~2020-07-16 21:55: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vai星牛牛 2个;妃花:D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追梦者 37瓶;我爱脆皮鸭鸭 10瓶;山鬼 5瓶;幻梦酱、爱吃橙子、林深时见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怎么就发现的这么快……恬期一点儿反应时间都没有, 胸前的书就给男人拿了出去,他急忙伸手来夺,息旸反手背在身后, 一手来挡住他,却忽然一顿。 他发现恬期胸前还有。 恬期立刻又坐了回去,抱着胸缩在一边儿。 “你买它做什么?”息旸翻看了一眼, 脸色渐渐阴沉了下去:“想要女人?” 恬期看了他一眼,小声道:“我就好奇。” “好奇这些做什么?” “我好奇那个,什么场景,什么姿势……打发时间看看,不行啊?” 说到最后,他又理直气壮了起来, 教训息旸道:“我就想看看而已,你不要总是那么小心眼,我跟你讲, 我现在我那个夫君啊,可是个神仙人物, 不是随便谁都能比得上的, 我怎么可能去找其他庸脂俗粉呢?” 息旸给他前半句气到,后半句又给哄了回来。 他语气无奈:“把其他的也交出来。” “我都没看呢……”恬期试图挣扎:“我想看看。” “拿出来。”息旸伸着手,语气镇定, 但见他一脸不满, 还是哄道:“改日我让人拿其他的给你看。” “什么样的?” “你想看什么样的?” “……”恬期脸红了一下,道:“我,我其实是退而求其次才买的这本……他没有,都是男的那种。” 息旸笑了一下,道:“我让人去买给你, 好不好?” 归根结底,息旸就是不想他看女人的身体,恬是纠结了一会儿,才慢慢把胸前的书掏出来递了过去。 他怕息旸又跟他生气。 回到了宫里,恬期亲自过去把带回来的吃的送给晏恒伊,后者一脸如遭雷击:“你们,放我在这儿做事,出去玩了?” “没有。”恬期撒谎,道:“就出去办了点事。” “什么事?” “你小孩子不要打听那么多。”恬期仗着年纪把他堵了回去,道:“快吃吧。” 他拍着手走回去时,息旸已经把他买来的书扔进了火盆,恬期也不敢去抢,便装作没发生过一样,道:“你去看看恒伊吧,好多折子他都不知道怎么处理,等着问你呢。” 他拿了新买的武侠话本去坐在桌前,可怎么都看不到心里去。 他脑子里最近好像被开发了一个不得了的功能,只要看到书里有一点亲近的描写,都无法控制的要想到息旸,想到他温热的呼吸,有力的手臂,还有柔软的嘴唇。 想着想着,就好像浑身都热了起来。 他把书丢下,跑到后院去,冷风吹来,竹林沙沙作响,积雪扑簌簌落地,有雪沫扑到脸上,短暂让发烫的大脑清醒下来。 他在门口坐下来,摸着脸吐出一口气。 他发现自己好像变成了浪荡子,脑子里全是些风花雪月,可他以前分明不是这样的。 难道是息旸传染的? 息旸最近也没缠着他这样那样啊…… 息旸放过晏恒伊,从前殿回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他裹着斗篷蹲在后头,原本温暖的屋内因为长期敞开着门,已经有些微凉。 “阿期?” 恬期像被吓到一样跳了起来,息旸一脸担忧,伸手来扶住他,“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没……”恬期看着他,眼睛落在他的嘴唇上,又赶紧移开视线。息旸观察着他,抓着他手腕的手下滑去握住他的手指,道:“你的手很凉。” 恬期关上门,推着他来到火炉前,然后一屁股坐在息旸脚下,把手往炉子上伸,察觉息旸又在看他,便道:“我就在想,快过年了,不知宫里怎么过。” “一般是要聚在一起吃年夜饭的。”息旸的手伸过来,用手背碰他的脸蛋,果然也是冰凉,恬期揉揉自己的脸,刚要说话,对方的双手就忽然贴上来,温热的掌心捧住了他的脸颊,男人低声道:“不要又得风寒。” 恬期心跳了一下,乖乖看着他:“那,我们今年怎么过啊?” “我陪你回相府,带着恒伊,和老师一起吃年夜饭。” 息旸声音很轻,却很坚定,他就那么静静望着恬期,就给人一种满心满眼都是恬期的感觉。 恬期无法置信,他下意识抱住息旸的腿,任由他给自己暖着脸,睁大眼睛,道:“你,你说你要陪我回家?陪,陪我爹娘?” “怎么这么惊讶?”息旸失笑:“按照阿期的脾性,这应当是理所当然的。” 是的。 恬期一直都这么觉得,哪怕是女子,也应该有陪父母吃年夜饭的权利,可这世道总有人觉得,嫁了人便是男方的人了,所以过年连娘家都不能去。 恬期不要那样。 更何况,他本就不是女子。 他其实还没想过这一层,可息旸居然已经做好了打算,要陪他回相府。 他心里又怦怦个不停:“可,可外人眼里,我是嫁过来的……你真的要陪我回家过年么?” “我无父无母,与那些姊妹也不亲近,若不去的话,宫中岂不是只有我独自一人了?” “也,也不能这么说,你可以让我留下来陪你……” “你这个人,行事这般霸道,这样有想法,我若强占你的大年夜,你岂不是又要跟我闹脾气?” 恬期止不住嘴角上扬,一遍觉得这人怎么这么懂他,一边又想干嘛用这种语气揭他的短……这样讲话,简直完全恨不起来。 他眨了眨眼睛,又听他道:“我自知闹不过你,只好主动顺着你了。” 恬期没忍住笑了一下,语气软软的:“我也没,没跟你闹过。” “也就这会儿没闹。” “那我闹也是因为你非要惹我生气!”他又变得理直气壮,漂亮的眼睛剔透至极,那是一双从未吃过苦头、一直被娇养才会有的眼神:“你若早跟今日这般通情达理,我怎么会故意与你作对?” “以后不敢了。”息旸叹了口气:“日后,我定都听你的。” 恬期高兴了几息,又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咄咄逼人,他把脑袋压在息旸膝盖上,慢吞吞道:“你也不用这么顺着我……你知道,我很容易小人得志,你再捧我,我都要爬到你头上了。” 息旸忍俊不禁:“你如今不就在我头上?” 恬期抿嘴,回忆跟他的一点一滴,心头忽然甜甜蜜蜜,又有点酸酸涨涨,他板着脸道:“那你还敢这么捧着我,不怕我以后无法无天啊?” 息旸又笑了一下:“我若不捧着你,万一你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恬期一愣,他立刻仰起脸,道:“你这话不对,我要是不喜欢你,你就算再对我好也没用的。” “那如果我对你不好,你还喜欢我么?” “我……”恬期皱了皱眉,对上他漆黑的眸子,凶巴巴道:“当然不会了!” 息旸弯唇,温柔的眸子里带着几分细碎的渴望,逗他道:“你看,我怎么敢对你不好?” 恬期平时很能说,但这会儿却不知该怎么解释,他纠结了一会儿:“可我也不是因为,你对我好我就喜欢你的……不过你对我不好,我肯定不喜欢你啊!我又不贱。” 息旸眉头微颦,又缓缓舒展,道:“饿了没?” 突然提到吃,恬期的确有点饿,他点点头,息旸便命人去准备吃的,恬期又在他膝盖上趴了下去,似乎还是懒得动。 他摸了摸恬期的脑袋,后者眼珠子动来动去,还在想怎么反驳他。 扪心自问,息旸对他真的很好,他很喜欢这种感觉,可非要分一下,他到底是喜欢对方对他好的感觉,还是喜欢他这个人,这真的很难说清楚。 恬期自幼就自以为是,自以为是的人不可能喜欢上一个对自己不好的人,他确定,如果息旸对自己不好,他肯定就不喜欢他了。 不过,他忽然抬头,问道:“你会对我不好吗?你应该会一直对我好的吧?” 还是理所当然的态度。 他当然理所当然,这么久以来,息旸不断通过语言,行动,灌输给他的所有念头,都是这样的,他会对他好,会一辈子对他好。 就算恬期做了伤害他的事情,说了让他很难过的话,他也还是会对恬期好,就好像那些事从未发生过。 息旸看着他漂亮的眼睛,忍不住又点了一下他的鼻子,道:“如果我对你不好,你会怎么做?” 恬期表情不太高兴:“那我就不喜欢你了,一点点都不会再喜欢你了。” “一点都不喜欢吗?” “对!”恬期吓唬他,表情很严重:“我会跟你合离,会毫不犹豫的丢掉你,再也不要你,再也不跟你好,我很难哄的!你求我我都不会回来的!” 他说的绘声绘色,息旸眼神暗下去,他勉强打起精神,道:“就这样么?阿期嘴上说会把我丢下,可心里一定还是会舍不得的吧?或许,会背着我偷偷的难过……” “不可能!”恬期毫不犹豫,他开始讨厌这个话题:“对我不好就说明不喜欢我,我有病才会为你难过呢!” 有人送来了晚膳,他立刻站了起来,拍着身上,道:“我不跟你假设了,反正这是不可能发生的,我要吃东西。” 他要吃,倒也没忘了息旸,顺手把人推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拿起筷子看了他一眼,差点被他的表情吓得灵魂出窍。 “干,干嘛这么看着我?” 息旸眼神之中隐隐带着几分贪婪的欲念,他敛下睫毛,掌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腿,再抬眼时已经温柔起来:“没事,来,吃饭。” 他把筷子送到恬期嘴边,后者立刻张嘴含住,他又看了息旸一会儿,忽然扯着凳子朝他身边挤了过来,轻轻道:“怎么啦?你是不是不高兴啦?我又说错话了么?” 息旸看着他,又夹了块青菜塞进他嘴里,然后在他脸颊亲了一下,宠溺道:“怎么会呢。” 恬期回忆了一下,自己应该没招惹他,反正息旸一直都这样,他也亲了息旸一下,看他眉眼安静,嘴角含笑,心忽然又怦怦跳了起来。 他也不知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之间,好想息旸,哪怕他就在面前,也还是好想他。 晚间他帮息旸按了腿,老老实实在床上躺好,息旸躺在他身边,他闭上眼睛,鼻子里全是他的味道。 息旸真好。 他想,这个世界上,息旸一定是对他最好的人了。 他想着,又感觉有点热,偷偷扭头看他,男人在身边已经合上了眼睛,睡姿十分端正。 “哥哥?”他喊,息旸没有回答。 睡着了哎,这么快的嘛。 他有些失望,又看了对方一会儿,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好好看,自己小时候眼光也太好了。 他没忍住舔了舔嘴唇,小老鼠一样撅起嘴巴,慢慢凑过去亲息旸。 还没碰到他的脸颊,息旸忽然轻轻睁开了眼睛,然后转脸,看了过来。 恬期立刻往后缩,腰间一紧,却陡然给他拉了过去。 息旸望着他通红的脸,眼睛里慢慢溢出光来:“小色鬼,你还上瘾了,嗯?” 恬期扭着腰想逃,对方却直接吻了过来。 恬期觉得自己完了,只要息旸搂他,抱他,亲他,他就感觉自己要化了。 人怎么能这么没出息呢。 他应该推开息旸,到底人家是九五之尊,总这么伺候他是怎么回事…… 可完全不行,他就是,好喜欢这样的息旸。 他好像真的成了天底下最珍贵最稀有的宝贝,被息旸捧在了头顶,捧上了天。 …… 恬期沉沉睡了过去。 他最近沉迷涩玉,身体很容易疲惫,息旸望着他沉睡的表情,缓缓凑过来,先是很轻的吻,到最后,他几乎疯了起来,温和的神情几乎被癫狂取代,仿佛一头贪婪的野兽。 恬期在梦中哼哼了两声。 野兽收起锋利的爪牙,克制的喘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精致的脸蛋。 他伸手,五指不受控制的绷紧,隔空从他的眉,抚到嘴唇。 好贪心。 人为什么这么贪心。 明明一开始,只要恬期喜欢他,就足够了,不管那份喜欢是出于什么,同情也好,感动也罢,都没关系。 可现在,却开始希望恬期爱上他,就像他爱他一样。 如果对他不好就要离开……恬期就是这样的人,他知道的,其实,只要对他好就够了。 可是,如果有人比他对恬期还要好怎么办? 他抬手,绷紧的手臂温柔的把恬期拥在怀里。 如果有人,比他对恬期还好,怎么办?如果有人,看上去,比他还可怜,怎么办? 恬期会把他丢掉,会一点点的喜欢上别人,这世上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让他防不胜防……如果只有他和恬期就好了,如果只有他们两个,他就再也不用担心,有人会抢走他的阿期。 可以把人都杀掉么? 不行的,杀不光的。 他闭着眼睛,他要恬期的全部,花多少时间都没关系,他要做恬期的唯一。 他要,恬期爱他,就像他爱他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16 21:55:18~2020-07-17 21:50: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妃花:D、vai星牛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追文小天师 20瓶;Sheeno 10瓶;薄暮 6瓶;晚帐、孤卿有点软、Gabiii、不要丢手机哦、Leland 5瓶;BIBABO 3瓶;盆哉 2瓶;Thief、玉辞心、于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恬期正值少年, 对爱情这件事也没个谱儿,觉得跟息旸黏黏糊糊很舒坦,就要一直黏糊个够。 完全不懂克制。 息旸觉得好笑, 又有点担心过度,毕竟恬期是早产儿,身体也不是很好。不好再纵着他, 却也不敢直接拒绝惹他不高兴,便入夜故意回来很晚,要么早早上床装睡。 他不主动,恬期也不好意思缠着要,他也知道自己是有点贪心了,心里也是羞愧的很, 于是便相安无事。 晏恒伊年纪小,对于当皇帝一事并不如何用心,恬期也不好总压榨小孩子, 偶尔随息旸出宫的时候便也会带上他,一来二去, 这孩子对息旸的畏惧总算稍微收敛了些。 不过他也发现, 自己不能太粘着恬期,不然息旸指定又要用死亡视线盯他。 每当这个时候,晏恒伊都感觉自己浑身好像被针扎着, 恨不得原地消失。 几回之后, 他索性还是自己独自留在宫里了。 这日,恬期总算从那书生手里拿到了自己想要的画本儿,以为上次打过招呼,这回他倒是没避着息旸,但在对方伸手要看的时候, 还是紧紧抱在胸前,霸道的强调:“我看完再给你!” 息旸便也顺着他了。 恬期多多少少还有些意外,他本因为息旸多多少少应该会觉得这种书是不健康的,原来他真是因为怕自己去看女子,他怕什么?是因为知道自己不是女子,所以怕他喜欢上女子的伸体构造吗? 这个男人怎么总是那么敏感。 他关了门进屋,息旸则坐在门外,久久,才缓缓行向复健室。 恬期飞快的浏览,活像那书是烫眼睛,等到差不多知道了都是什么样,便一把合上,翻身扑到床上打了个滚儿。 他感觉自己浑身都像是被热油炸过一样酥脆,画本里面所有的一切到了他的脑子里,就自动替换成了他跟息旸的脸,恬期把脸埋在枕头里,又开始觉得痒。 息旸要是再小点儿就好了,就跟手指一样,多好啊。 他幻想了一会儿,猛然跳下来跑去找息旸,一听说他正在做复建,整个人忽然像是被一盆冷水泼了下来。 差点儿忘了,如今来看,息旸根本不可能陪他做这种事。 他悻悻的走过去。 自打上回息旸发怒杀人之后,这些宫女太监都不敢靠近那个房间,恬期慢慢走到门口,一眼看到对方正安静的坐在轮椅上,但从额头的汗水来看,他方才肯定很吃力的练习过。 恬期下意识看了一眼他的腿,只一眼,便迅速移开,却还是被息旸敏感的捕捉到,男人瞳孔收缩,表面不动声色:“看完了?” “啊。”恬期点了点头,抬步走进去,到了近前,从身上取出手帕来,轻轻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儿,然后他收回手,蹲下去把息旸的脚从脚架上拉下来,垫在屁股下,然后抱住他的腿,仰起脸道:“累了吗?” 息旸看了他一会儿,道:“不累。” “那你还要练么?” “待会儿再练。”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呀?” 息旸没有说话,恬期看出他不想答,便道:“那要我出去吗?” 他不太想出去,他想陪着息旸,就这么坐着陪他也好,他不知道为什么息旸要这么执着于一个人努力,自尊真的有那么重要么?如果是自己的话,也会这样把别人推开,自己孤独的养伤么? 息旸道:“你想待着就待着吧。” 恬期把脑袋枕在了他的膝盖上,默默抱着他的腿,问:“我这么坐着,你脚会麻么?” “不会。” 息旸摸了摸他的头,恬期忽然道:“跟你一比,我真是个麻烦精。” “怎么会呢?” “就是的!”恬期道:“小时候我一伤着啊,就要咋咋呼呼,要让整个相府都知道我受伤了,我爹我娘啊,一定要守着我,我才满意,不然我就觉得他们是不是不爱我了……若是碰到舅舅舅妈还有表哥他们,我也要抱怨一番的,因为生病的时候啊,我想要什么,他们都会给我买。” 息旸低笑:“鬼灵精。” 恬期也笑了一下,他脸颊蹭了蹭息旸的膝盖,好奇道:“那哥哥呢,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他没有去看息旸的表情,过了片刻,才听他道:“除了阿期,我什么都不想要。” “我现在不已经是你的了么?”恬期软软道:“你现在可以考虑要点别的了,看我能不能帮到你。” “没什么了。” “说一下呗。”恬期仰起脸,摇着他的膝盖:“说说嘛,说不定我能帮你做到呢?” “真的要说?” “你说。” 息旸看了他一会儿,他眼神渐渐变得着迷起来,慢慢的,他扬起了嘴角,那是温柔到可怕的表情:“我想要……阿期的全部。” 是全部。 阿期的身体,阿期的心,阿期的时间,阿期的记忆……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建一座城,城里全部都是木偶,里头只要他和阿期两个活人就好了,这样,就没有人可以抢走他了。 恬期的脸色微微白了白。 他不知道息旸在想什么,但这句话,搭配着他过于贪心的表情,却着实把他吓到了。 他漂亮的眼睛微微张大,息旸忽然意识到什么,他垂眸,慢慢又笑了一下,又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我是说,我希望早日站起来,早日,让阿期接受我。” “我没有不接受你。”恬期再次申明,道:“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你这样对身体不好,而且……我也很担心你,我怕你想着想着,又去了奇怪的地方。” 他皱起眉。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给他施了针,也开了药,照理说,息旸应该会慢慢好起来的,可就在方才,恬期忽然觉得,他的病情好像更严重了。 息旸伸手,他在碰恬期的时候,肌肉总会不自觉的绷紧。 他想大力的把恬期拥住,却又害怕力气太大,把他揉碎了,最终,他只是轻轻点了一下恬期的鼻子,笑出声,道:“傻子,我有阿期,不会再疯了。” “真的么?”恬期看着他,犹豫道:“可,可我怎么觉得……” “嗯?” 恬期花了半天,费劲的找到了一个勉强能描写自己心情的词汇:“我觉得你好像开始对我不满了。” 他的表情变得有些不开心:“我觉得你要把我吃了……就是,那种吃。” 息旸的头半侧了一下,眨眼,眼神很无辜:“怎么会呢?” “哎呀,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以前觉得息旸会把他杀了,但现在,他真的有种会被息旸吃掉的感觉,就是那种,会被扯出内脏,完全掏空……说起来好像都是要杀了自己,可又有点不一样,恬期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息旸没有任由他接着说下去,转移话题道:“你方才的书,看的如何?” “看的……”恬期揪着他衣袍,顿了顿,道:“很乏味。” “乏味?” 毕竟息旸的腿不能动,自己一个人只能看,能不乏味么?恬期眨了眨眼睛,道:“反正就是不好看!” 息旸淡淡笑了一下,道:“阿期,会觉得我可怜么?” “不啊。”恬期睁大眼睛,夸张道:“有我这么可怜的人这么喜欢你,你怎么会可怜呢?” 息旸有被哄到,他伸手把恬期抱起来,他的手臂很有力,双手轻轻一托,就将息旸从脚上挪到了腿上,恬期很乖的被他抱着,一上去就搂他脖子,然后嘴唇被他碰了一下,男人道:“阿期何时会爱上我?” “啊爱……”恬期卡壳了几息,他不太喜欢这个字,因为爱所对应的是恨,爱恨会让人觉得很沉重,所以他经常会用喜欢代替,他不能明白息旸这个疯子的想法,为什么要去纠结喜欢和爱这样的字眼,他苦着脸想了想,纳闷儿道:“不都一样么?” “爱会患得患失。”息旸说:“我现在对着阿期,就总是在担心,你会不会下一刻就开始讨厌我了。” “你又没有做错事,我怎么会讨厌你呢?” “怎么样才算做错事呢?” “就,就是……我爹你知道吧?他那个老古董,你肯定了解他,你想想做什么事他会生气,那我也肯定会生气就对了。” “不能原谅么?” “如果可以原谅的事,就不是错事了。” “如果爱一个人,应该会原谅他的一切,不管做错什么事,都应该无条件的站在他身边,对不对?” “嗯,对吧。”恬期看着他的表情,忽然有种他会去故意做错事来试探自己感情的错觉,他立刻道:“不过这个,也要分人的,就像我吧,如果我明确说了什么事不能做,那有人偏要去做,我就会觉得这个人肯定不行,这不是挑衅我么——我肯定不能原谅这种事。” 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息旸,息旸道:“真的不能么?” “当然不能了。”恬期道:“每个人都应该做自己才是,只有做自己,才能成为不可替代,如果一个人不管做什么事都要跟另一个人同步的话,那这个人就不能算人了,至少不能算正常人,他要么是傻子,要么是疯……反正,我觉得这不合适。” 他的话又小心翼翼的低了下去,轻轻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感觉自己又要触碰息旸的逆鳞了。 “我,不是说你啊……”恬期解释,又打补丁道:“不过你看你也不是做什么都跟我同步的,那我跟你一比我就是个笨蛋,你这辈子都不会变成笨蛋的……对不对?” 息旸的思想跟别人永远不一样,就像他的关注点:“如果我一直,一直,这么爱着你,无底线的纵容你……会成为,随时被替代掉的东西么?” “……”恬期开始乱眨眼,他不清楚这个信息对方究竟是怎么提取出来的,但他确定,如果自己说了是,那息旸很可能就会用与现在完全相反的方法来对他,想一想息旸不再顺着他,不再无底线的纵着他……那日子还有什么过头? 他果断道:“当然不是了!” 他一把抱住息旸的脖子,道:“你就是无可替代的,因为,我说了,普通人,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息旸纠正他:“你说的是正常人……” “哦,正常……那,那你肯定不是正常人啊,你是龙子,你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有福之人!你是正常人么?你想想,除了你之外的那些所谓正常人,他们也不敢啊,他们哪有资本啊,哪个能跟你一样,你看,坐拥天下,呼风唤雨,你还,你还长得好看!武功又厉害……他们不敢这么顺着另一半的,因为他们没你有魄力,没你有底气!所以,你肯定是不可替唔……” 对于息旸来说,他并不想听到这种夸奖,固然听上去似乎很让人开心,可他更想听的是,恬期说爱他,不是因为他怎么怎么样所以才爱他,就很单纯的爱他,哪怕他不怎么怎么样,就算怎么怎么样,也会爱他。 他慢慢离开恬期的嘴唇,轻轻把脸靠在他的胸前。 恬期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心跳微微加快,他拍了拍胸前的大脑袋,小声道:“其实,你可以,不要那么喜欢我的……” “我爱你。”息旸说,语气里的情绪浓郁到让恬期喘不过气:“我爱你,好爱你……” 恬期眉头皱了皱,他有些不自在。 他不喜欢这样。 两情相悦应该要让人感觉到轻松,而不是压力,可每次当他以为,自己可以承受息旸这么沉重的爱时,他都会发现,息旸在悄悄的把这份爱变得更重。 “好了好了。”恬期抱着他,道:“我知道了。” 息旸哑声道:“你也是爱我的,对么?” 作者有话要说:  桃:不对。 羊:突然发疯·jpg 万万没想到我又更新了,淦!我还想着今天可以稍微偷懒一下,请假之前因为太累睡了,结果醒来,嗯?才十点?一边想着已经请假了不如不写,一边老老实实坐在了电脑前…… 感谢在2020-07-17 21:50:57~2020-07-18 23:33: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妃花:D、年糕、Leo乂Sasuke、追文小天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eo乂Sasuke 30瓶;央宝 20瓶;事事烦心 14瓶;箐呱 6瓶;不要丢手机哦 5瓶;曲蔚然天 2瓶;泥嚎啊、orz、Old王诶、于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恬期点了点头。 他不得不去配合息旸的情绪, 告诉他:“我爱你。” 息旸比他这辈子遇到的所有人都要棘手,他自认为自己已经很认真的在喜欢息旸了,能做的分明也都做了, 可息旸的情绪却好像还是老样子。 时间转眼到了除夕这日,白日里恬期陪他做了祭祀,到了晚上, 息旸便随他回了相府,身边还跟着兴高采烈的晏恒伊。 对于息旸的突然到访,晏相着实是大吃一惊,但人来了,他也不好往外赶,只暗暗将恬期拉到一边儿, 教育了一顿:“这么重要的日子,你怎么又胡闹?” “不是我。”恬期觉得他这话不中听的很,什么叫又胡闹?说的好像他是多么不懂事一样:“反正他也无父无母, 陪我过来跟你们一起吃饭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晏相脸一青,耳边便传来了息旸的声音:“老师, 一起进去吧?” 晏相不得不暂时把恬期放下, 匆匆迎过去,带着他进了门。 恬期转身去扶晏夫人,后者也十分谨慎:“这古往今来, 年夜饭都是在自家吃的, 陛下总是这样为你坏规矩,可不是什么好事。” 恬期眉头皱起,道:“你们不要胡思乱想了,我们吃罢饭回去就是了。” 在他看来,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可到了晏相眼中,却好像要大祸临头似的。 明明大好的日子,恬期却全程食不知味,饭桌上,息旸一边和老师寒暄,一边观察着恬期,时不时抬著给他夹菜。 饭后,晏相又单独把息旸请到了一边儿,恬期远远看着,手又被晏夫人拉了一下:“早点回去吧,日后不可总是撺掇陛下出宫了,知不知道?” “您倒是明事理。”恬期开口讽刺,晏夫人拿他没办法,哄道:“好玉颗儿,不管怎么说,君是君,臣是臣,皇家到底不比平民百姓,天子这般恩宠,我们家如何受得起?只怕要平白惹人嫉恨。” 恬期不语,晏夫人又推他:“听话,快回去吧。” 知道母亲身体不好,恬期倒也没撂脸子,但他还是不甘不愿,转身回了车上。不久之后,息旸也上来了,他坐在轮椅上,目光落在恬期生气的脸上,眸子微不可察的闪了一下。 恬期忽然横他:“我爹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息旸拉住他的手,道:“跨年之夜,你不要又闹一肚子气。” “早知道就不回来了。”恬期满腔火气:“我好心好意带着你回来看他们,不就是怕他俩吃饭孤独么?不夸我孝顺也就算了,又拿一堆规矩来训我,今日若不是你挡着,他肯定又要把我骂的狗血淋头!” 息旸嘴角微不可察的弯了弯,伸手把他抱过去,温柔的拥在怀里:“好了,不要生气,你也知道,老师规矩大的。” 恬期开始觉得委屈:“每次都这样,反正不管我做什么都是错了,我什么都不做也是错的!” “不气了。”息旸在他脸颊亲了一下,恬期的心里的皱褶稍微平了点儿,又道:“他是不是说让你以后多管着我点儿?” 息旸颌首,又被他瞪住:“你怎么说的?” “老师也是为我们好,我自然只能假意答应,不过一直以来,都是阿期管我,我怎么敢管阿期呢?” 恬期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他抱住息旸的脖子,把脸贴上去蹭了蹭,软软道:“还是你对我好。” 只有息旸才会无条件顺着他。以前恬期只觉得父亲过于严厉,可他从小就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他知道父亲归根结底是为自己好,也能偶尔察觉出他柔软的一面。 但有了息旸做对比之后,他才发现,父亲真的特别讨厌,明明以前还觉得母亲很好,可现在想想才发现,母亲多数还是向着父亲说话的,固然语气软一点,可提出的要求却依然不是恬期想要的。 恬期又蹭了蹭他的脸颊。 男人摸了摸他的脑袋,道:“老师也有自己的思量,他比我们见多识广……” “你不要为他说话了!”恬期在他脸上啃了一下,以示惩罚:“想到他都好烦!” 息旸脸上被他的牙齿刮出一道红痕,微微的疼痛又渐渐散去,他转过来看着恬期,很轻的在他嘴唇碰了一下:“好,不提了。” 窗外忽然传来了一声轰响,恬期立刻从他身上下来,抬手拉开车帘。 外面一片大亮,绽放之后的烟火从四周滑落天幕,恬期眼睛亮了起来,“今日有烟火秀!” 息旸若有所思,道:“我知道一个看烟火的好地方。” 恬期一脸迫不及待:“哪里哪里?” “城楼高塔。” “那我们……”恬期兴奋的表情微微一顿,偷偷看一眼他的腿,道:“要不我们下车吧,边走边看,也没必要非要上城楼。” 息旸笑了一下:“没关系。” 马车来到了城楼之下,轮椅滑到楼梯前,男人抬眼看向面前长长的阶梯,平静的抬手抓住一侧的扶手—— 恬期伸手来扶他,道:“我们就在下面,也能看的。” “我也想上去看。”息旸看向他,柔声道:“你先上去等我。” “……我还是陪你一起。”恬期道:“我扶着你,我们一起上去。” 息旸看了他一会儿。 身后,文琳琅和省事三对视了一眼,双双背过身去。 台阶前,息旸点了点头,道:“有劳阿期了。” 他费劲的把自己从轮椅移到了台阶上,借着手臂的力量,慢慢的往上去。 长衫拖在地上,恬期看上去是在扶着他,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实根本没出太大力,息旸完全是靠手臂在往上走。 他情不自禁去看息旸的侧脸,偶尔跃起的烟火在他脸上留下明明暗暗的光,男人眼神坚毅,薄唇紧抿,昳丽逼人的面孔显出迫人的气势。 抓在扶手上的手背青筋跳起,恬期的手掌隔着衣物贴着他的手臂,能够清楚的感觉到他以为绷紧而坚硬的肌肉,毫无疑问,哪怕双腿残废,只靠上半身,他身上也有要命的爆发力。 终于到了上面,男人重新落坐在轮椅上,恬期给他擦了擦脸,看他垂眸细心的将自己的衣服整理妥当,然后抬眼,给了他一个微笑:“风有点大,帽子戴上吧。” 城楼的风确实不小,恬期一上去就感觉到了,他听话的把帽子戴上扎进脖子处的系带,又让文琳琅从马车里拿出厚毯子给息旸盖在腿上。 烟火直冲,然后在天幕绽放,只一瞬就又散落。 恬期的心情已经从兴奋到平静。 这里的确是观看烟火的最佳地点,从这里,可以看到大半个亓京城,挑飞的屋檐下,挨家挨户都挂着灯笼,远远看去像一条条发光的长龙,照亮了大街小巷。 “母后还在的时候,只要过年,父皇就会抽上一时半刻,陪她来这里看烟火。”息旸侧头来看他,道:“阿期觉得好看么?” 恬期点了点头,道:“好看。” “就知道阿期会喜欢。”息旸笑着把目光移到天幕上的烟火里,道:“幼时每次陪母后过来,都觉得这里是最美的风景。” 恬期脑子里闪过他艰难爬楼的身影,很想说其实在哪儿看都一样的,可话到嘴边,一眼看到他温柔的侧脸,又把话吞了下去。 对于息旸来说,是不一样的。 这个男人总是会把最好的东西送到他面前,哪怕很难,也一定要给他最好的。 辛辛苦苦爬上来,也不过是要陪他看一场烟火秀。 他怎么能说,在哪儿都一样呢? “怎么发起呆来了?” 恬期移开视线,揪着脖子处的大氅系带,道:“有点惊讶,没想到亓京还有这么好看的地方。” “还有很多好看的地方,日后有时间,我一一带你去。” “谢谢哥哥。”恬期伏在城墙的护栏上,仰着头,认真的看着天幕道:“这是我看过的最好的烟火。” 然后他转过来,给了息旸一个大大的笑脸:“我特别高兴。” 息旸的心砰砰跳了几下。 这于他来说,就像是一个肯定。 恬期没有像平常一样,说他这样做不好,那样做不好,有时候他自己也能感觉到,他给恬期的爱或许是对方承受不起的,尽管已经很努力的克制,可还是想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 景是真的美,风也是真的冷,息旸担心他受凉,没多久便陪着他下去了。 一路回到宫里,恬期收拾之后躺进温暖的被窝,看着他也在身边躺下来,心里又有点痒痒的。 “哥哥。”他忽然开口,喊的很小声。 “嗯?” 因为天冷,恬期总是蹬被子——也有些别的原因。他们一直都是一人一床被子。这会儿,恬期忽然悄悄掀了掀被子,主动蹭进了他的被窝里来,并把他的手臂拉过去,枕在脑袋下面:“你以前大年夜,都是怎么过的呀?” “前几年,一直在军中,会跟将士一起喝酒,吃便炉。” “哦……”恬期点了点头,道:“我以前都是跟表哥他们一起,投壶放灯什么的,有时候还跟表姐一起踢毽子,不过我没他们踢得好,我爹说我心脏不好,让我不要玩这种蹦蹦跳跳的游戏。” “你想玩投壶?”息旸道:“那我命人去准备一下,陪你玩。” “不是。”恬期把他拉回来,干巴巴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玩什么投壶啊,反正我也投不准。” “那你想玩什么?” “我就想跟你说说话不行啊?”恬期鼓起脸颊,道:“你是不是不想跟我说话啊?” “当然不是。”息旸道:“我是怕你无聊。” “那我现在成亲了,是大,大人了吧?” 息旸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意外道:“你想玩点大人的游戏?” “我想……”恬期又期待又忐忑的,道:“就是,再试试吧……虽然你上回有点不太行,可,可有句话说,那一回生二回熟,我觉得吧,也不能就一次定你死罪是吧?” “……”息旸沉默了一会儿,慢慢道:“那真是,谢谢阿期大人有大量了。” “嘿……”恬期咬了一下嘴唇,软声道:“那你,意下如何呀?” 作者有话要说:  羊:意下不知,□□挺好。 桃:。 等久啦!这回的事儿没想到这么突然,然后因为是丧事,还有点麻烦……过了明天就好了,会尽快完结的。 然后提醒大家家里老人有心脏或者脑部问题得,真的真的真的不能大意!最后希望大大们都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 感谢在2020-07-18 23:33:22~2020-07-22 14:08: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湮_口是心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eth 53瓶;哈非乐的猫 20瓶;湮_口是心非、甜又靓 17瓶;隔壁家老梁、呜啦啦能量、689678wyw、宋灯 10瓶;方万俟、云恋 9瓶;秋墨墨、木一 5瓶;慕又慕 2瓶;箐呱、沉尘、林深时见鹿、曲蔚然天、Thief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 满朝大臣皆在休假,天子自然也是。 恬期昨天晚上玩的很痛快,睡得自然也不赖, 一觉睡到自然醒,一伸懒腰浑身都酸。 他停下动作,偷偷来看息旸的表情, 后者单手把他揽过去,碰了碰他的嘴唇,“醒了?” “嗯……”恬期也回亲了他一下。 人家都说一回生二回熟还真不是假的,这第二回 弄下来就是比第一回要顺利的多——至少是辛苦值当了。 也或许是因为那种事情顺利的缘故,恬期忽然感觉两人的关系一下子拉近了很多,就觉得息旸怎么鼻子这么是鼻子, 眼睛这么是眼睛,简直就像是根据他心意定制的一般。 他盯着息旸看个不休,弄的对方心又是一阵阵的软:“看什么呢?” “看我哥哥呀。” 息旸轻笑:“怎么突然之间这么会说话?” “还不是……”恬期想说还不是你弄的好, 但转念一想,功劳也不全是息旸的, 就有点悻悻, 感觉好像自己比息旸付出多了,不过白日里都是息旸照顾他,也算是抵消了吧。 恬期经常会打自己的小算盘, 暗地里斤斤计较, 这一点从他转动的眼珠和微微抬高的下巴就能窥探出一些,息旸把他拥在怀里,温柔的拿脸颊来蹭他,恬期顿时又笑了起来,顾不得再计较他跟息旸谁付出的更多, 直接搂着他的脖子用力亲了一口。 目光落在他的发根处,忽然一顿。 猝然之间,他的眼睛亮了起来,慌得用脑袋磕了息旸一下:“哥哥你看你看!” 息旸:“?” 他试图顺着恬期的眼神去看,但他眼睛长在眉毛下面,怎么也不可能看得到自己的发根,只好道:“看什么?” 恬期终于后知后觉:“你看不到,我,我我拿镜子!” 他从被子里钻出来,披着衣服赤着脚跑到梳妆台前,双手抱着铜镜又奔回来,利落的爬上床把息旸扶坐起来,一边举着镜子,一边伸手来拨弄他的头发:“你看你看,是黑的!新长出来的是黑色的!!” 息旸慢慢把发顶凑近镜子,手指抚上头顶,眼中的不确定渐渐被欣喜取代,他看向恬期,下意识笑了一下,“阿期……” 恬期直接撞到他胸前,他用力抱着息旸,拿着镜子的手在他背后攥的很紧,下巴放在他肩膀,道:“我就知道,你这么年轻,只要把那几味刺激性很强的内服药换掉,就一定会变回来的。” 他高兴的连双腿都缠上了息旸的腰,激动的乱蹭,矜持的小声兴奋:“我怎么这么厉害!” 息旸伸出双手环住身上的八爪鱼,忍俊不禁道:“毕竟是桃仙下凡来的。” 恬期平日里廉不知耻,这会儿听他一说,却忽然羞臊了起来,他慢慢放开息旸,不好意思的直视他的眼睛,道:“其实,这个方法,我舅舅肯定也知道……可是,他跟我不一样,我是因为你,你不会伤害我,我知道,只要有我在,你肯定不会犯病,所以才敢这么做的,把那几位药换掉,风险极大……还有一点就是,疯毒过了那么多年,用药压制那么久,固然更加顽固,可药效,也肯定会有所减弱的……” 他居然还懂得谦虚。 息旸握住他的手,道:“不管你怎么说,在我心里你都是最厉害的。” 恬期的嘴角开始不听话的上扬,他抿下来,嘴角又不听话的扬上去,再抿,再扬……息旸笑出了声,恬期立刻把身体往前一趴,额头抵在他胸前,脸朝下大大的笑了一下,等激动的情绪过去,才伸手搂住他的腰,一本正经的哼道:“本来就厉害……还用你说。” 新年的第一天就有了这么好的收获,恬期对这一年分外的期待了起来。 息旸对自己的外貌还是很重视的,至少这件事显而易见的让他有了好心情。 这也让恬期更加有了动力,帮他药浴的时候远比之前耐心的多,每次光给他按摩发根都能搞小半时辰。 因为头发的事取得了良好的进展,恬期在他腿上也开始越发的下功夫,因为自信,他越发坦然和大胆,只要见到息旸闲着,就一定会揪着他去做复健。 他推着息旸走过走廊,嘴里喋喋不休:“其实这么多年下来,你的骨头应该已经长好了,腿部肌肉萎缩才会导致一直站不起来,我看这段时间下来你的腿的确开始有了好转,咱们就多坚持坚持,快的话,说不准今年中旬就能站起来呢。” 他满怀期待,息旸端坐着,无意识的转着手指的扳指,不管恬期说什么,他只低低应着,并不附和。 在恬期看来,开头好了,一切肯定都会变好的,他歪头看了看息旸的后脑勺,伸手扯了一下他的头发。 宫内的下人已经习惯他虎口拔毛的举动,可每回看到还是胆战心惊,战战兢兢的垂下脑袋,默默在廊柱前站好,不敢再往前跟。 息旸头皮被扯疼,也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扭头来看他,声音轻柔:“怎么了?” “今天也不要我陪么?还要自己练呀?” “嗯。”息旸颌首,道:“自己就好。” 恬期心里很不舒服,他跟息旸都已经这么熟了,如今两人各方各面都算得上挺和谐的,虽然他因为怕出力很少配合息旸行房,可也经常会互相抚慰。 在他看来,两个人已经足够亲密,应要到了无事不谈的地步,可息旸每次练习却还是避着他,他皱了皱眉,道:“可我想陪着你。” 息旸仰起脸来看他,眼神温柔:“你随便去做点自己喜欢的事,不好么?” 恬期还是很不满,“我又不会笑话你。” 恬期的想法很简单,他喜欢息旸,息旸也喜欢他,两个互相喜欢的人,自然是要同甘共苦的,他想亲眼看到息旸站起来的那一刻。 而且他最近总想息旸,也不知为什么,哪怕息旸在身边,都忍不住想他,若是离的远一点,就更加想了。 他舍不得离开息旸。 息旸握住了他的指尖,轻轻摇了摇:“好阿期,你去休息一下,嗯?” 息旸在跟他撒娇。 真是不要脸。 恬期一边想,一边脸颊发烫,没好气的甩开他的手,扭头走了。 他走出去,让人搬了个躺椅出来晒着冬日暖阳,时不时扭头看一眼息旸所在的房间,裹一下身上盖着的披风,脑子里涌出他抓着铁架汗水淋漓的模样。 有些心疼。 他又想到了夜晚因为自己而汗流浃背的男人。 又止不住的心动。 完了。 恬期想,我真是个银当的人。 虽然这也没什么不好,毕竟他跟息旸已经成亲了,彼此相处舒服最重要,看息旸应该也不排斥。 可也不能总想着这档子事儿吧。 恬期抓了抓头发,让人去床头把自己的书拿过来,宫人动作很快,恬期把几本书往腿上一放,正想挑一本来看,却忽然从里头揪出了那本全景龙阳图。 这一下,真是不想都不可能了。 他红着脸四周张望了一下,下人们都站的很远,息旸也不可能偷偷过来,纠结了一会儿,便在青天白日下偷偷翻看了起来。 明明都已经看过了一遍,可再看一眼,却还是心痒难耐。 要是息旸的腿马上能好就好了,他现在都不敢看,怕息旸知道了要生气。 不过,息旸要是真的能站起来的话,以后岂不是就不用他费劲儿了?恬期越想越美,急忙把书合上缓了缓呼吸,再重新拿起来。 息旸也怕他等的太久,其实往日他都是夜里练,但最近恬期催他催的紧,他又不好再消极怠慢,惹恬期生气,只能白日里也配合他练上一个时辰。 驱着轮椅行过走廊,一眼便看到恬期偷偷摸摸的样子。 太阳已经西移,光芒明亮而不刺眼,心上人绯红的脸蛋通透诱人,鼻尖密布着细密的汗珠儿,像是在看什么激动人心的东西。 男人若有所思,缓缓行过去,轮椅碾过雪地的声音都没有被察觉,他来到近前,歪头看了看恬期的表情,“离那么近,看什么呢?” 恬期立刻把书翻过去倒扣,却正好把封面上的字暴露在了息旸面前,男人的表情微不可察的起了变化,恬期脸更红,赶紧塞到屁股底下,抬手把大氅的帽子盖住眼部以下,吞吞吐吐道:“没,没什么。” 他心虚的转开眼珠,息旸慢慢笑了笑,伸手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儿:“有那么好看?” 恬期没吭气儿。 息旸心里多少是清楚的,恬期初经人事,又值少年,会一时上头再正常不过。 只怕和自己,也不过只是一时‘上头’。 他一脸窘迫,息旸也没有追问,而是道:“饿不饿?一起吃点东西。” 恬期点了点头,又指着前厅,小声道:“你先去。” 息旸没有拒绝。 恬期目送他身影远去,赶紧把书收拾了一下,蹬蹬跑回卧室放好,努力让自己显得坦然,才敢在他面前坐下。 息旸平静的给他夹菜,恬期拿筷子的手都有点抖,他只好暂时放下来,轻轻咳了咳,道:“那个……你,你以前,应该也看过吧……就,就其实,这个,这个对那个,行房,也是有好处的。” 息旸笑容未变,给他倒了杯水,道:“那晚点我们一起看吧。” “……一,一起啊。”恬期不是很确定,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双手捏着杯子偷偷看他,他觉得息旸好像不是很高兴,这倒也能理解,毕竟他现在只能看不能用,恬期犹豫了一下,忽然扯着凳子挤到了他身边去,小声道:“你是不是生气了?” 息旸放下茶壶,目光落在他精致的脸上,道:“阿期看书难道不是为了以后与我方便么?” “当然了!” “那我怎么会生气呢?” “嗯……”恬期大着胆子道:“可能因为你小心眼。” 他的眼珠可真漂亮,世间最美丽的宝石也无法比拟,息旸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然后他凑过来,在恬期嘴唇碰了碰,柔声道:“我改变主意了。” 恬期也没忍住亲他一下,问:“什么主意?” “如果日后我不喜欢阿期了……”他观察着恬期的表情,很轻的道:“我就放阿期出宫。” 恬期很惊讶。 只有惊讶。 然后他扑哧笑了,又吧唧亲了息旸一下:“我就知道,哥哥的病一定会好的。” 他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息旸想,原来知道我会放手,他会这么开心。 他脖子不受控制的动了动,手指蜷缩,费劲的把眼睛从恬期脸上挪开。 恬期当然高兴,这代表息旸没之前那么疯了,至于不喜欢他,他根本不担心息旸有一天会不喜欢他,他比谁都坚信,息旸这辈子都不会不喜欢他的。 息旸虽然腿不能动,但手臂的力量却十分惊人,恬期以前就知道,但这一夜,他更是深有体会。他这才明白,什么狗屁和谐,都是假的,息旸都是装的,他想弄恬期的时候,真的能把他弄死。 恬期瘫成死鱼,昏睡过去,迷迷瞪瞪醒来时息旸正虚伪的在床边照顾他,男人眼神担忧:“你发烧了。” 恬期非常生气,但浑身难受,脾气根本发不出来,只费劲的哼哼两声。 “好好养着,这几日便不要下床了。” 恬期气的砸床,但手臂力气太小,砸的像在撒娇。 他浑身都疼,皮肤大片的淤青和紫痕,息旸耐心的帮他上药,亲自喂他吃饭,恬期从早躺到晚上,才感觉稍微恢复了点力气。 息旸又来陪他,恬期索性蒙着头不理,他委屈极了,再也不想要息旸了。 男人撑着轮椅,慢慢挪到床上,伸手来拉他的被子:“我来帮阿期上药。” “表……”嗓子都是哑的,恬期伸手来推他,肩膀扯得都疼,息旸拿被子裹着他把他搂到怀里,他在息旸手里就像是小猫小狗,毫无反抗能力,只能委屈巴巴的被他扒下被子露出脸。 “对不起。”息旸跟他道歉:“昨晚的阿期太可爱了。” 被夸了…… 恬期气消了一点。 他瞪息旸,男人又亲了他一下:“我爱你。” 他当然知道息旸爱他,他翻白眼,张嘴咬了对方一口,但也没舍得咬太狠,猫儿似的,只有吓唬。 息旸弯唇,又来吻他,恬期受不住,赶紧推,哑着嗓子道:“不许欺负我。” “我哪里舍得欺负阿期呢?”息旸哄他:“怪我双腿皆残,辛苦阿期了。” 提到这个,恬期耳朵尖又热热的:“不,不辛苦……各取所需嘛。” 他把脸埋在息旸怀里,后者双臂收紧,眼神阴沉了几分,还是很温柔的样子:“可惜我能给阿期的太少了。” “还好……”恬期咳了咳,道:“要水。” 息旸端着水喂他,恬期一下子觉得自己成了废人,不过他是被息旸给捣废的,对方必须得喂他负责,也就废的理直气壮了。 他睫毛抖动,嘴唇一开一合的就着息旸的手喝水,勉强被伺候的舒服了一点儿。 又听息旸道:“我一定尽快好起来,不让阿期那么辛苦。“ 恬期没停止喝水,只从鼻子里出声:“哼。” “如果我好起来的话,阿期会更喜欢我么?” “康里宝丧。”恬期终于把水喝光,结合他的语境,息旸听懂了:“那阿期希望我怎样表现?” “就不告诉你。”恬期躺尸在他怀里,满心怨言,道:“反正你要是表现不好,我就不要你。” 息旸戳他嫩嫩的脸颊,低声道:“你怎么这么坏?” 恬期的心麻了一下,故意道:“就,就这么坏!” “你真的可以做到,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么?” “哼。” “我欺负你咯?” 他的脸凑过来,恬期赶紧推:“不许不许!” 息旸距离他很近,漆黑的眸子不知怎的忽然有几分哀求:“不要随便说不要我,你这样,让我很难过。” 又装可怜,恬期不敢跟他对视,“你……你难过,关我什么事!” “你不是说爱我么?” “才没有说过呢!” “那你现在说。” “就不……” 息旸目光微微闪烁,道:“那我也不要你了。” 胆儿肥了真是。 恬期底气顿时足了起来:“不要就不要,有本事你跟我和离啊。” 息旸慢慢道:“那我要去写和离书了。” “你去你去。”恬期一脸不在意,“我离开你又不是不能活。” “恬期。” “你敢用这种语气跟我讲话?”恬期陡然瞪他:“你爱写就写,反正是你离不开我,你自己想清楚!” 息旸嘴唇抖了抖,他克制的把恬期搂紧,语气软了下来:“阿期……你就哄哄我,好不好?” 某些时候,恬期是吃软不吃硬的,他的脸颊在息旸胸前蹭了蹭,哼唧道:“把你惯得,还敢不要我,哼。” 息旸把脸埋在他身上,重重的吸着他的味道,恬期的手指慢慢碰了碰他的脑袋,道:“好了,我原谅你了。” 过了好一会儿,息旸才从他身上抬起头,他看着恬期,陡然凑过来含住了他的嘴唇。 恬期猝不及防,赶紧推他:“你唔,你再欺负我,我就嗯……” 息旸真的是个疯子。 这一回,恬期足足在床上躺了小半个月,息旸每日都跑来问他,如果和离了会不会难过,他要是说不难过,息旸就要弄他,恬期慢慢学乖了,不乖也不行,他弄不过息旸。 息旸还逼着他说爱他,说离不开他,不然也要弄他,恬期弄不过他,又气的很,死活不肯说,还跟他闹了几日冷战,对方总算不敢再惹他。 息旸真的是个坏种,一边欺负他,一边又让他说不出话。 恬期这时才明白,有些事情做得过了,就不再是快乐,那是惩罚。 但就算是这样,他还是要老老实实给息旸配药,谁让他想息旸站起来呢。 恬期觉得自己这么忍气吞声,这么委曲求全,可伟大了呢。 该做的不会不做,但该甩的脸子还是要甩的,他默不作声的给息旸拔了针,然后直接把他的腿扔到一边儿,扔完了,却忽然一愣。 他也不是没丢过息旸的腿,那只腿像是死物一样,丢的时候是可以感觉到完全没有力道的,可今日有些不一样,他发现,扔出去的时候,息旸似乎有在使劲儿。 他看息旸,息旸也在看他。 怎么问? 他还生气呢,不想搭理息旸呢。 他叉起腰,拿眼睛逼问息旸。 眼睛都瞪酸了,息旸也没吭声。 恬期抬手揉了揉眼睛,走上来打他一下,一脸不悦。 息旸只好道:“怎么了?” 恬期凶了吧唧:“你的腿怎么样了?” “比之前好一点。” 恬期眼睛亮了起来,等他夸自己厉害,但息旸又不说了,好像恬期说一句,他说两句,就显得很没面子似的。 恬期只好道:“哦!” 他扭头离开,还是很不开心,于是又转回来,道:“你今天去睡隔壁。” “为什么?” “因为你惹我生气了!” 息旸伸手,恬期急忙躲开,并跳脚:“你再敢随便弄我,我真的不理你,不,我不喜欢你了!” 息旸只好把手缩回来,道:“说爱我,对你来说就那么难?” “我爱你的时候自然会说!”恬期教育他:“强扭的瓜不甜你不知道啊?” “你也说了离开我你会难过。” “那是因为你逼我。”提到这个恬期就气:“你快下来,去隔壁,反正我不要跟你一起睡。” “我都跟你道歉了。” “你道歉我就得接受啊?”恬期说:“你让我躺了八天,我就隔离你八天!” “阿期……” “从现在开始我不会跟你讲话了。” 恬期是个相当任性的人,息旸心知继续争论下去只会惹他更加生气,只好从床上下来,他将自己挪到轮椅上,道:“我只是太喜欢阿期了。” “要不是看在你这么喜欢我……”恬期一把捂住自己的嘴,他说好不跟息旸讲话的。 息旸看着他,觉得他说话的语气着实可恨的紧。 可那点小动作和小心思,却又让他觉得分外可爱。 他故意道:“你真的要赶我出去?” 恬期扭过脸,不理他。 “我不会去隔壁的。”息旸说:“我会在门口等你。” 雪都未化,如今外面天气依然寒冷。 息旸又拿老一套来威胁他了。 恬期本来只是气愤,如今心中却陡然有一团火窜了上来。 男人的轮椅行出卧房,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他刚一扭脸,恬期就一把抓住了他的轮椅,直接把他推到了复健室,道:“什么时候能站起来,什么时候再回来跟我睡。” 这对于息旸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他抓着轮椅转过来,急急去追恬期:“我答应睡隔壁就是了!阿期……” 恬期伸手拉门,刚要关上的时候,却见他陡然从上面摔了下来。 他站在半关的门前,眼神愕然。 息旸的脑子蓦然嗡了一下,他在接触地面的那一瞬间,便猛地弹起来,返身抓住轮椅,一下子爬了上去。 重新坐在轮椅上,他额头冷汗密布,攥紧的手指用力的抓住自己的衣角,几乎不敢去看恬期的表情。 他反复在脑子里想,自己因为追恬期而从轮椅上摔下来的模样,是不是像极了小丑。 恬期却忽然推开门重新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落在息旸的腿上。 男人抬手拉扯衣袍,呼吸微微急促:“好,我,什么时候站起来,什么时候就会去找你,你,你先回去吧。” 恬期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他伸手碰了碰息旸的腿,道:“你刚才的动作,好快。” 这在息旸耳中简直像极了嘲讽,他抿唇,阴郁的眸子掀起来,一眨不眨的看着恬期。 恬期完全没有害怕他,他脸上有些难以置信:“你刚才,腿上是用力了吧?你刚才用到腿了,对吗?我看到了,你的腿,是直接放在这里,不是用手搬过去的,哥哥,你的腿可以用力了,对吗?” 作者有话要说:  桃:天线宝宝跳舞·gif 羊:迷茫。 我回来啦!今天开始恢复日更,不出意外月底完结~ 感谢在2020-07-22 14:08:45~2020-07-24 14:17: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Motyl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许玊吖、女侠小兜、妃花:D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vai星牛牛、相闻、689678wyw、么 10瓶;正版一颗星 9瓶;苦艾kylin 8瓶;BIBABO 5瓶;prinedelce 2瓶;姜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息旸还在愣着。 恬期却已经激动的来扯他的腿:“你试试, 快试试呀。” 男人犹豫的抬腿,依然十分吃力,但确实比之前的有心无力要好上很多。 恬期也立刻察觉到了, 他高兴的跳了起来,又来扶他:“来,我们走几步, ” 息旸双手撑住轮椅两侧,恬期却把他的手拿开,道:“用腿的力量。” 他残了太久,恍惚已经忘记了如何单用腿部来使力,恬期把他的手搭上自己的肩膀,眼神里面充满鼓励:“你能站起来, 我就不生你气了。” 他吃力的起身,又一下子坐下去,看到恬期满含期待的表情, 深吸了一口气,单手按住了恬期的肩膀, 使劲了全身的力气。 恬期吃痛又吃力, 不禁皱眉,见他额头青筋都跳起来了,只能咬牙忍下, 道:“慢一点, 你用腿,挪一下试试。” 他像个笨拙的木头人,吃力的把脚往前伸,刚离开轮椅不到一尺,恬期就明显感觉他全身的力量都压了上来, 他一时没承住,双腿一软,带着息旸一块儿摔向了地面。 一声□□跌落地面的闷响,恬期被息旸抱了一下,摔在了人肉垫上。 他没摔疼,息旸却是闷哼了声,为了接他应该摔得不轻。 恬期撑住他胸口抬头看,不过这一会儿,息旸已经满头冷汗,没顾上自己,又来伸手摸他,声音低哑:“摔疼了没?” “没。”恬期有些沮丧,“你呢?摔着了没?” 息旸拥着他坐起来,大拇指蹭了蹭他的脸颊,道:“没事了,你先回去休息。” “这事儿也不能着急,都怪我……”恬期扁嘴,道:“地板这么硬,你肯定摔疼了。” 息旸眉间聚起细细的褶子,安抚道:“你没摔着就好。” “那……”恬期低下头,满脸不情愿的道:“你也摔了一下,就当是扯平了……我不跟你分房睡了。” 他可真是想一套是一套。 息旸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腿上,一时没有说话。 他不吭声,恬期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仰起脸看息旸,因为还有点生气,便来推他:“干嘛不说话?” 息旸找到自己的声音,答道:“好。” “好什么啊好。”恬期闷闷不乐,他撑起身子站起来拍身上,嘟囔道:“跟你说要不是看你摔得这么可怜,我一定说到做到……” 他把轮椅重新推过来,息旸沉默的按住扶手坐上去,恬期伸手帮他拍了拍身上的薄灰,又蹲下来把他的衣服整理好,仰起脸看着他异常平静的表情,又打他一下,道:“那我原谅你了,你是不是要跟我回去睡了?” 息旸点了点头,欲要驱动轮椅,却又微微一顿,温和道:“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什么待一会儿,他肯定又要偷着练,恬期刚才太激动了,这会儿摔了一跤反而把脑子摔清楚了,息旸的腿刚有起色,接下来可不能纵着他这么玩命儿复健,还是的配合药一起适度才行。 他满脸不悦道:“你不要不知好歹,小心我待会儿改变主意。” 息旸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一下,道:“那我就什么站起来,什么时候去找你。” 这话听在恬期耳朵里莫名觉得嘲讽,他一下子绕到了息旸身后,霸道的推着他往外走:“让你跟我回去你就得跟我回去,再不听话我就不喜欢你了,看你怕不怕!” 息旸被推出门,他垂首敛睫,转着扳指,很轻的道:“怕,怕极了。” 这会儿夜里安静着,恬期耳朵挺尖,听的清楚,不禁扬了扬唇,“你知道就好。” 息旸慢慢靠在轮椅椅背上,他仰起脸看着恬期精致无双的脸蛋,看着他永远扬的高高的下巴,眼神温柔极了:“如果我不再爱阿期了,你会不会怕?” “呵。”恬期低头瞥他一眼,轻蔑道:“那我倒是求之不得。” 息旸眸子里慢慢溢出光来,他笑出了声,又坐直,握拳在唇边,抵住了绵延的笑声。 恬期听的头皮发麻,一脸古怪的推他回了卧房,又凶他:“笑什么笑?” “没事。”息旸恢复了平静,宽衣上床,恬期很快在他里侧躺下,双手抱住他的手臂,腿也要翘在他身上,他叽里咕噜嘟囔了些明日要为他换药的事,又叽里咕噜夸了自己几句,美美的进入了梦乡。 他睡着的时候乖巧又安静,息旸慢慢侧身,一只手伸向他的胸口。 手指隔着衣物,停在他的心脏处。 恬期有心疾,心脏的跳动的频率比常人要慢一些,息旸望着他无暇的外貌,感觉着从指尖传来的心跳,漆黑的眸子几乎要被温柔完全淹没。 如他所愿,恬期被他宠的无法无天,只怕除了他,没有人能忍受的了。 他相信,除了自己,恬期一定也无法忍受的了别人,他连自己的父母都忍不了了。 这是极好的。 但还有一点不够。 恬期心里没有他,至少,他在他心里没有那么重要。 瞧啊,他完全被宠坏了,就像一个无知的孩童,越来越放肆,越来越狂妄。 他的心是什么样的呢? 息旸手指微曲,有力的指腹往前递进,完全的贴近他的胸口,透过薄薄皮肤,摸到了一层骨头。 恬期的身体非常脆弱,他只需要一根手指,就可以把他穿透。 他想看看恬期的心,想掰开来,仔仔细细的看看,他在里面有多重的分量,占据了多大的空间。 恬期忽然蹬了他一脚,息旸一条腿被踢下床,他坐起来,看了一眼沉睡中的心上人,又把将目光移到垂在床边的腿上。 他试探的动了动脚趾,好半天,脚趾才后知后觉的接收到信息。 他耐心十足的对着自己的腿,无声的发出命令,腿部的肌肉敏感的绷起,汗水落入眼中,直到凌晨,也没能上床。 最终还是要靠双手把它搬上来。 这么多年都等了,倒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恬期给他换了药方,命御厨也换了食材,让晏恒伊每日来学批阅奏折,然后自己帮着息旸做拉伸等动作。 他真的是数着日子在走,每天都动力十足,风风火火忙个不停。 雪悄悄的化了,屋檐上滴滴答答的水珠儿也渐渐没了,亓京不再银装素裹的时候,息旸从轮椅上走了下来。 恬期带着几个宫女另一侧的走廊走来,因为走得太急,他心口忽然一阵沉闷,下意识退到一侧扶住栏杆,几个宫女急忙凑上来查看,恬期吞了药,摆了摆手:“你们先把药送到水阁,我歇一会儿。” 他跌在地上坐了一会儿,就见到主卧的门前伸出了一只手,然后,一只脚迈了出来,男人动作有些笨拙,但很快,他松开了扶着门框的手,独自迈开双腿,慢慢的挪到了院子里的小花坛边,凝望着里面开出的花苞,漆黑的眼睛多了一抹亮丽的颜色。 恬期眼中溢出光来,脸上也不自觉咧开了大大的笑容。 两个宫女的交谈声远远传了过来:“是哪家公子进宫来了?” “怎么跑承殿内院来了?待会儿陛下看到了,只怕又要生气。” 她们嘀咕着走近男人,其中一个侧头看了一眼他的脸,陡然一脸惊讶,然后一个趔趄,直直扑在了息旸脚下。 “陛陛陛陛陛下!” 另一个宫女也是懵了一下,噗通跪了下去,她们早已习惯了息旸坐着轮椅经过,老远就会行礼,乍然见到对方这样健康的样子,一时半会儿根本没反应过来。 息旸的脾气不好,整个亓京无人不知,她们这般冲撞,今日只怕必死无疑。 两个宫女战战兢兢,冷汗刷拉落了下来。 那男人却只是凝望着花坛中的花苞,看也未看她们一眼。 半晌,才淡淡道:“起来吧。” 两个宫女劫后余生,连滚带爬的谢恩离开,都一脸见了鬼的模样。 恬期抓住廊柱站起身,从看到息旸开始,笑容就没下去过。 他又揉了揉胸口,缓了口气,便迈开脚步朝息旸走去。 他偷偷摸摸的来到息旸身后,伸手蒙住了他的眼睛,粗声粗气道:“猜我是谁?” “阿期。” “没意思。”恬期松手,息旸慢吞吞的转过来,恬期才发现自己居然还要仰头看他。 他这段时间长高了很多,本以为至少也得跟息旸差不多高了,如今对方站的笔直,他才发现,自己才不过只到他下巴,他原本高兴的表情又挂了点不开心,息旸却缓缓笑了笑,伸手把他搂到了怀里,嘴唇凑到他耳边,低低道:“我站起来了。” 恬期耳朵一阵酥麻,缩了一下脖子,止不住眉开眼笑:“是啊,站起来了。” “多亏了阿期。” 息旸真是一个会说话的人。 恬期笑出了声,又觉得太得意不好,道:“待会儿让我舅舅来看看你。” “是看看我,还是夸夸你?” 恬期有点不好意思,脸颊微微发红,“要是他愿意,也可以顺便夸夸我。” 息旸很轻的在他脸颊吻了一下。 恬期这回倒是能憋,之前息旸有了好转的时候他谁也没说过,这回乍然站了起来,把整个太医院都惊动了,息旸耐心的坐在那里,接受着诸位太医的检阅,然后大家齐齐向恬院判道贺:“收了个好徒弟啊。” 恬院判客客气气的拱手,用赞叹的眼神看了一眼恬期,也夸他:“玉颗儿日后真的可以出师了。” 恬期矜持的咳了咳,背着手,一本正经道:“那依舅舅看,他现在是完全好了么?” “还是要好好养护才行,日后腿部不能出大力,以免旧伤复发。” 息旸点点头,道:“我会注意的。” 走的时候,恬院判给恬期使了眼色,后者急忙跟上去,随口跟息旸打招呼:“我送下舅舅。” 他跟着恬昭走出去,听他沉声道:“我看陛下的头发开始生出黑色,可是你换了药?” 恬期点头,又不免得意,道:“有我在,那几味药用不用都无所谓,你看,他都好久没发病了。” “你能一直陪着他么?”恬昭一脸凝重,道:“你不可能跟他形影不离,这样贸然换药对他的病情有弊无利,何况如今他腿好了,日后再发起疯来,只怕更难制服。” “可那药刺激性太大了,一直用,对他身体才是有害无益。”恬期安抚道:“你放心吧,有我在呢。” “你这是真打算跟他一辈子了?” “那还能怎么着。”恬期坦然道:“谁让我们两情相悦呢?” 恬昭皱着眉,思忖了一会儿,终究是叹了口气:“其实他之前犯病,跟腿伤也有关系,如今腿好了,精神方面应该也会轻松一些,总归,你小心应对便是。” “您放心吧。” 他亲自把舅舅送上车,重新返回的时候,在前殿遇到了拿着笔跑出来的晏恒伊,他也十分激动:“桃桃,陛下好了,我是不是不用再帮他批折子了?” 恬期看了他一眼,有点于心不忍,道:“你早晚都要学的,早学早上任,乖。” “可我还有好多书没看呢!”晏恒伊跺脚,又被恬期摸了摸头:“待会儿我跟你皇兄说,让他放你几天假。” 晏恒伊眼睛一亮:“真的?” “说好了。”恬期跟他拉钩盖章,又把他哄回去看奏折之后,便快步走向后殿。 到地方的时候,正好见到一个宫女正慌乱的给息旸擦身上,男人眉头紧锁,沉声道:“下去。” 宫女哆哆嗦嗦的端着空碗退下,恬期走进去,嗅到他身上一股淡淡的苦药味,道:“不小心弄你身上了?” “嗯。”息旸拿帕子沾着身上的水痕,恬期亲自去柜子里找了件新衣服,脸上的表情居然有些高兴,息旸一眼瞥见,道:“我这样狼狈,你还笑得出来?” “你有没有发现自己变了?” 息旸挑眉。 “你脾气变好了。”恬期拉着他到屏风后面,给他宽衣,一脸欣慰,道:“我忽然觉得,这样才是真的你,以前跟假的一样。” 息旸张着双臂任他动作,道:“是么?” “对呀,你以前动不动就发脾气,就要喊打喊杀,而且也不许宫女近身,每天黑着个脸,像个阎王爷似的……吓死人了。” 息旸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又温柔笑开:“可能因为腿好了,心病少了一桩。” “那你现在是不是看什么都特别顺眼了?”恬期好奇道:“你看这世界,是不是色彩缤纷,赏心悦目的?” 息旸张开的双臂顺势搂住了他,宽袖垂在身侧,温声道:“阿期说得对。” 少了阴郁的息旸当真像个君子,不,他就是君子,恬期恍惚好像看到了很多很多年前的太子殿下,他眨了眨眼睛,情不自禁来吻他,道:“我就知道,这才是真的你。” 息旸又笑了一下,眉梢都染上了温润的颜色,浑身每一寸似乎都变得让人心动了起来。 恬期心跳砰砰加快,止不住又凑过去,软软道:“哥哥,亲我。” 这才是真的息旸,恬期无比确定,自信又坚定,他的爱有尺有度,不会过分的让人感觉到压力,也不会过少让人没有安全感。 就连行房的时候,都温柔极了。 恬期哼哼着缩在被子里,看着对方遍布着汗水的侧脸,又悄悄的凑上去,“哥哥,还能再来一次么?” 这种事断断没有不能的。 恬期心满意足的窝在他身下,迷迷瞪瞪要睡着时,息旸又亲了亲他:“这么喜欢?” 恬期飞快的看他一眼,又把眼睛闭上,小小声说:“喜欢疯了。” 息旸的手指点了一下他的鼻尖,慢慢在他身边躺了下去。 恬期真真正正的感觉到了跟‘神仙哥哥’在一起的美妙,不光是他觉得美,大承宫的宫女太监,金銮殿的文武百官,每天苦兮兮学着怎么做天子的晏恒伊,都显而易见的感觉到息旸没有以前那么可怕了,尽管有时候他会微微沉下脸,可也总是很快会把情绪调整过来。 他的情绪好了,下面的下人们也就没那么战战兢兢了,这其中,有些存了心思的,自然也都开始蠢蠢欲动。 息旸平日出行也不再坐车坐轿,没事就会去御花园里溜达,他在努力适应自己的双腿。 恬期最近却不怎么爱出门了,他又开始翻书制药,每天把手上弄的黑乎乎,不知在忙些什么,息旸有心想陪着他,却被他关在了门外:“不要烦我。” 这日,他大功告成,端着一个小盒子出门,正巧碰到杨金叶。一般情况下,左右史都是跟着息旸到处乱转的,恬期一见他就立刻朝四周看,没瞅见息旸和梁修洁,就揪着他问:“陛下人呢?” “皇后。”杨金叶行礼,目光落在他脸上的墨色,吃了一惊:“您这是干什么呢?” 恬期高兴的把手里的东西给他看:“你看。” “黑乎乎的……”杨金叶嗅了嗅,他倒是见多识广:“染料?” “对。”恬期开心的把手收回来,道:“再过几天就是陛下生日了,我看他腿也好了,长身玉立的,就想着要是头发也能变黑,肯定更加风流倜傥,不过新生的头发长的没那么快,这么半头黑半头白也怪难看,之前看他用的那个染料,一沾水就掉色,我就重新调制了一份……你说他会不会喜欢?” 他对身边人向来是藏不住话的,杨金叶听的一脸敬佩,又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然一晒,道:“皇后费心了,陛下怎么能不喜欢,您便是随便送他一朵花,他也是稀罕的不行的。” “这我当然知道。”恬期抬了抬下巴,道:“我就跟你现现。” 他得意洋洋,到了前殿看到苦逼的晏恒伊,也去现了一番,晏恒伊却眉头一皱:“我觉得你没必要这么费心了。” “干嘛?” “你不知道吧,现在都听说他病好了,献殷勤的可多了,也不差你这一个。” “那不废话。”恬期还挺骄傲:“他长那么好看,又那么有才华,还是天下之主,有人献殷勤多正常?不过献也没用,我随随便便一句话,也比她们花了心思要能让他高兴。” “你怎么这么自信……”晏恒伊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恬期从小到大一直都这样,也就没在意,道:“虽然陛下最喜欢你,可也不能保证不喜欢别人吧?” “他不会喜欢别人的。”恬期朝四周张望,翻着抽屉,想把自己新做的染剂放在息旸能不经意看到的地方,他可等不到息旸生日那一天,到时候那么多人来贺寿,就显不得他了,他要提前把礼物送出去。 晏恒伊歪着头看他忙活,道:“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喜欢,我可听说他昨天在御花园遇到一个舞女呢。” “舞女?”恬期侧头,道:“我记得,舞乐坊的姑娘有时候会去那儿练舞,我也见到过,不过陛下去的时候就会把她们都赶走的,他觉得吵。” “没有赶走,昨天他还坐着看了一场舞呢。”晏恒伊说:“他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他不疯了,可以忍受别人的小小过错,自然也能纵容舞女的谄媚,这才是真正的他。” 恬期停下脚步,扭脸看他,道:“谁跟你说的?” “宫里都传遍了,你还不知道呢?”晏恒伊想了想,又道:“不过这应该也是好事,咱们当初不就是想着,等他疯病好了就提出和离么?你要不趁机提一下吧,他不疯了,应该就会答应的。” 恬期把手里的小盒子放在了桌上,晏恒伊察觉他脸色不妙,忙道:“你,你不会要去找他吧?他病好了,不是非你不可了,你可不要找事啊……” 恬期看了他一眼,晏恒伊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 恬期大步朝御花园走去。 息旸从未想过,以前的自己给恬期带去了多少压力,他总想着要控制住恬期,要好好的爱恬期。直到这次腿好了,他才发现原来恬期喜欢的是他君子的一面,他想努力扮演好这个君子,不随便杀人,也不随便表现出厌恶,尽量平等的去对待每一个人。 可他骨子里还是个疯子,他知道的,身边每一个音符都好像是一把刀在刮着他的心,面前的女子手腕纤细,媚眼如丝,却不及他的心上人万分之一。 “好了。”他开口叫停,女子立刻收起舞姿,犹豫的看向他的表情,“还有最后一段,姑姑说很绝的地方,没有挑到。” “过几日朕的寿辰,再看也不迟。”息旸习惯性的笑了笑,他知道恬期喜欢他这样笑,每次他这样笑的时候,恬期的眼睛都会发光。 他变得正常了,恬期就更喜欢他了,他都好多天没有说过,以后再也不要他了这种话。 他起身,身后的太监立刻为舞女送上一串珍珠,笑道:“陛下赏的。” 舞女微微一愣,扭头看向大步走开的男人,忽然几步追了上去:“陛下!” 息旸停下脚步,转身,对方陡然一个趔趄,被他扶了个满怀。 舞女涨红了脸,急忙站直:“奴婢为陛下献舞,本就唐突,陛下愿意看已经是天大的福分,这么贵重的赏赐,实在是不敢收。” 她纤细的双手碰上那串珍珠,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 却在这时,身边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一声轻哼:“你准备扶她多久?” 息旸立刻缩回了手,扭脸看他,下意识微笑了一下。恬期表情刻薄至极,带着几分阴阳怪气:“怎么,刚摘掉废人的头衔,就迫不及待要收后宫了?” 息旸的笑容僵住,他脸色微微绷紧,身边的舞女惊疑不定,文琳琅也是一脑门子汗。恬期的嘴是真的毒,他高兴了,哄人的时候一套一套的,不高兴的时候,要往人心里扎刀子,也是快很准。 息旸抿唇,道:“都退下。” 众人福身,恬期却道:“我看,该退的不是他们,应该是我吧?” 他瞥了一眼一旁带着戒备看自己的舞女,头也不回的转身,刚走过假山,就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他甩了一下,甩不脱,便直接上脚来踢,“你现在倒是快了,不是两只轮子追我摔跟头的时候了?放开!你弄疼我了!” 息旸放轻力道,却依然没有松开:“我跟你道歉,不要生气。” “你有什么好道歉的?你这样的身份,这样的长相,这样的……”他看了一眼息旸的腿,嗤笑了一声,道:“多的是人扒着你不放,你何必在乎我?” 息旸脸色微微发白,道:“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我的感受,是么?” “我为什么要在乎你?我又不喜欢你!我烦你都烦死了,我刚才还想着呢,反正你现在也不会犯病了,正好,我也可以脱身了,还是和离……” “轰——” 耳边一阵地动山摇,恬期身子不受控制的晃了晃,身后的假山有山石滑下,正好落在他不远处,他脑袋上还一阵稀里哗啦的碎石子声。 恬期哆嗦了一下,没出息的闭了嘴,心口却是一阵窒息般的难受。 他脸颊慢慢涨红,息旸怒意收敛,伸手扶住他瘫软的身子,从袖中取出药给他含住,小心翼翼的搂着他,轻声道:“你不在乎我,我却在乎你,好了,不气了,阿期?” 恬期眼圈红了红,被他抱在怀里,扁了扁嘴:“你要是在乎我,你就不会去找舞女。” “以后不会了。” “你真的是主动找的她?” “不是。”息旸本来不准备解释,见他又咄咄逼人,不得不道:“只是御花园遇到,想着你不许我那么霸道,就没有赶走,她为了感激我,说要为我献舞,我没有拒绝。” 恬期一把揪住他垂在胸前的长发,怒道:“为什么不拒绝?” 息旸看着他的委屈又生气的表情,心里一阵酸胀,道:“可能是想看看,你会不会吃醋。” “吃……”恬期松手,道:“我没有吃醋!” 空中有风吹来,息旸沉默的把他抱了起来,道:“也没关系,不吃就不吃吧。” 恬期第一次被人抱这么高,他不自在的推了推,道:“放我下来。” 息旸便把他放了下来,他伸手拨了一下恬期有些凌乱的头发,看着他脸上的墨色,道:“怎么不洗脸?” “你才不洗脸!”恬期凶巴巴:“我这个是……是不小心弄到的!我刚才,陪恒伊写字,不小心弄到的。” 息旸眸子暗了暗,试探道:“他跟你说我在御花园看人跳舞,所以你就跑来了?” “我……我是皇后!”恬期扬起下巴道:“我是你明媒正娶的皇后吧?我来御花园逛逛,怎么了?” “不怎么,你便是杀了那些媚主之人,也是你的权利。” “那姑娘那么漂亮,你舍得让我杀了她?” “你开心就好。” “……”恬期看了他一会儿,隐隐有种他的病并没有好的感觉,他好像在伪装,假装成君子的样子,他想迷惑谁?他皱了皱眉:“你真的不在乎她啊?” 息旸侧头:“你希望我在乎么?” 他的眼睛还是沉沉的,黑黑的,仿佛能把人吸进去,恬期收回视线,过了一会儿,道:“你怎么这样啊……你,你病不是好了么?你小时候,不会草菅人命的。” 息旸看了他一会儿,又轻轻笑了开,他扭过脸,抬头看了一眼天,道:“要下雨了。” 恬期也抬头去看,道:“是有点阴,不过应该不会下雨。” 息旸拉住了他的手,慢慢往大承宫走,他一路都没有说话,握着他的手时而松松的好像随时会掉,时而紧紧的让恬期感觉到疼痛,恬期皱眉扭头,道:“你怎么了?” “我在想,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我。”息旸慢慢的说:“我怎么样做,你才会满意。” “什么我满意啊?”恬期攥着他的手指,哼唧道:“而且你不要胡说啊,我才不喜欢你呢,你怎么样我都不会喜欢你的。” 息旸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腕,恬期陡然浑身一颤,疼的,他忙抬手来掰息旸,犯怂道:“我开玩笑的,你,你松一点……” 息旸歪头看他。 恬期心里忽然微微发凉。 不对劲。 他的病,根本没好。 “息,息君尧……你,你别这么看我,我我害怕,还有,我手疼……” 他的手腕都要断了,恬期几乎能感觉到手骨断裂的声音,他头皮发麻,眉头紧锁,冷汗都滚下来了,急道:“息旸!” 息旸眸子里清明了一瞬,他陡然缩回了手,恬期手腕发青,慢慢把手背到身后,试探的活动了一下,发觉手指都无法动弹,他有些畏惧,更多的是担忧,下意识问息旸:“你还好么?” 息旸重新把他的手拉过来,沉默的回了宫里,取来药耐心的帮他抹上,他的手在微微发抖,哪怕强作镇定,却还是弄疼了恬期好几次,他只好把手收回来,道:“我好了,我自己揉揉就好了。” 息旸已经很久没有犯病了。 恬期看着他,他不知道息旸在想什么,也不知怎么问,他吹了吹自己的手臂,息旸也在看他的手。 恬期顿了顿,道:“你跟我生气啊?” “没有。” “……你生气也没用,反正我一开始说那话本来就是要你生气的。”恬期坦然道:“不过你也惹我生气了,我们算扯平了。” 息旸抬手扶住额头,慢慢道:“都怪我。” “嗯。”恬期点点头,道:“不过你既然跟我解释了,我就原谅你吧……不过你以后不许这样了,你既然有了我,就不许再沾花惹草了,你看我都没有找过别人,是不是?” “嗯。” 息旸离开了桌子,寻了纱布过来,温柔的帮他包上。 恬期的手这回是真伤了,他其实有点生息旸的气,但又觉得自己有点自作自受,两相权衡,为了不惹息旸生气,也就闷声不吭了。 入夜,恬期因为不太舒服,早早上了床,息旸站在后院,对着月光,可以看到他手中拿着一把乌金的匕首,他反复的擦拭着,手里的帕子忽然被锋利的刀子断成了两截,白蝶一样跌落地面,与此一同落地的,还有一滴饱满的血珠儿。 息旸后知后觉的看着自己手上的伤,慢慢拿起来,放在唇边吮吸了一下。 他很快来到床边。 心上人脖颈纤细,平坦的胸膛微微起伏,恬期的心脏不好,间隙会溢出比常人要粗的呼吸,他的目光落在恬期的胸口。 他想剖开恬期的胸口,看看他的心是什么样的,看看他的心里有多少自己。 他慢慢在床边坐了下来,柔声道:“阿期?” “嗯……”恬期应了一声,翻了身,眼睛依然紧紧闭着,包着纱布的手腕摊在一旁,息旸静静看着,慢慢凑过来,吻了吻他的嘴唇,恬期还没完全睡着,被他嘬了一下嘴唇,慢慢笑了起来,伸出一只手推他:“不要闹我。” 息旸嘴角弯了弯,因为心上人可爱的模样。 “阿期。”他攥着手里的匕首,柔声道:“你真的想跟我和离么?” “唔。”恬期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他的表情,又坦然的闭上,故意道:“想啊……不过你肯定不会答应的,哼。” 息旸垂眸,道:“我答应了。” “我才不信。” “我真的答应了。”息旸认真道:“我觉得,爱应该是放手,固然我那么那么爱着阿期,可阿期说的对,强扭的瓜不甜,我还是希望阿期开开心心的。” 恬期皱着眉,道:“说的冠冕堂皇,那你倒是放我走啊。” “明日,我派人送你回家,好不好?” “你有本事现在就放我走。”恬期睁开眼睛,一脸赖皮,道:“现在就去备车。” 息旸看了他一会儿,微微笑了笑:“好。” 他侧头,道:“来人。” “奴才在。” “去备车,送皇后回府。” “……奴才遵旨。” 太监的脚步声远去,恬期蓦然一下子坐了起来,他看着息旸,道:“这么晚了,你要赶我回家?” “是放你回家。”息旸纠正,并提醒他:“阿期刚才说,希望现在就回家。” 恬期愣了一下,他看着息旸的表情,后者安静的背着手,将匕首藏在身后,恬期恍惚了一下,他低下头,懵了一会儿,道:“你,你说要放我走?” “对。”息旸望着他,道:“我想让阿期开心,如果离开我阿期会开心的话,我就会放阿期离开。” “我……” “还是阿期觉得,跟我在一起比较开心?” “……” 外面的太监很快回报:“陛下,马车已经备好。” 息旸问恬期:“你要带什么?” 恬期眨了眨眼睛,还在懵着:“你什么意思?” “我要跟你和离。” “你,你好好的,为什么要跟我和离?” “因为我不想再让阿期因为我受伤。” 恬期觉得他有病,转念一想,息旸的确有病,他又开始生气:“我没有因为你而受伤啊。” 息旸看向他的手腕,低声道:“阿期不爱我,我只要听到,就会很难过,我不是有意要伤害阿期的。” “不是……”恬期举起自己的手,道:“你,你都把我伤成这样了,你要赶我走?” “不是赶。”息旸再次纠正:“是放……” “放屁!” “……” 恬期看着他,他陡然抓起枕头砸在息旸身上:“你,你敢赶我走,好,你不要找我了,你这辈子都不要找我了,你,你,我再也不理你了!” 他跳下床,赤着脚往外走,息旸捏着匕首,看着他好像很舍不得走的表现,一动不动,恬期走到门口,看了看自己受伤的右手,心里一阵火冒,于是又转回来,抓起息旸的右手,刚要咬一口报复,却忽然又是一愣。 他看息旸,息旸也在看他。 恬期问:“你拿着刀干什么?” “……”息旸把匕首往袖子里推了推,恬期又打了他的手一下,息旸只得松手,匕首掉落在地,他轻声道:“送给阿期的离别礼物。” 恬期明显没信。 息旸看了他一眼,徐徐弯腰把匕首捡起来,垂着眸子道:“这把刀,是我亲手所铸,我想,日后没有我在身边,有它保护阿期也是好的……” 恬期微微动容。 息旸眸子闪了闪,轻轻把刀往他手里递了递:“阿期,就留着防身吧。” 作者有话要说:  桃:哥哥…… 羊:。 今天和昨天写了一万六,算是吧前几天请假的补上啦~ PS:姐妹们现实中遇到疯子一定要走的远远的!!! 感谢在2020-07-24 14:17:41~2020-07-25 18:32: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念渊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念渊 4个;可乐不加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徒手抓美男 20瓶;我家申珏 12瓶;研、可乐不加冰 10瓶;豆子鹤、晚帐 5瓶;Leo乂Sasuke 3瓶;ツ 2瓶;章鱼不是鱼、清越、姜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恬期接过了那把刀。 刀身整体是乌黑的, 刀柄刻着一个‘息’字,让他相信了这的确是息旸亲手所铸。 息旸怎么这么厉害? 他居然还会铸刀呢。 他一时觉得甜,想起息旸居然赶他走, 又觉得苦,板起脸道:“刀鞘呢?” 息旸思忖道:“我想留个念想。” “那我伤到自己了怎么办?”恬期拿着刀比划了一下,道:“看上去这么利呢。” 息旸起身取来了刀鞘, 刀鞘也是乌黑的,上面覆盖着简单的花纹,恬期伸手把刀鞘拿过来试了一下,果然跟手里的匕首是一套的,他看了一会儿,重新拔开, 自己拿着刀鞘,道:“我不要刀。” 他漂亮的眼睛看着息旸,道:“我又不会用, 要是有人要害我,这把刀只会把我变得更加危险。” 息旸安静的看着他。 恬期低下头, 摸了摸手里的鞘, “你真的要赶我走?” “你再也不用勉强自己跟我在一起了。” 恬期想说其实也没那么勉强,但息旸都这么坦然了,他要是再纠纠缠缠似乎不太好看。 反正他也没那么喜欢息旸, 恬期想, 难过的又不是自己。 他又看了息旸一眼,下定决心要走了,却忽然眼圈一红:“你不要后悔。” 息旸睫毛微不可察的抖了一下,柔声道:“你哭什么?” “我困的。”恬期道:“你大半夜要赶我走,我当然困了。” “……” 他居然没有顺势说让他睡一觉再走。 恬期不太懂。 息旸是不是真的决定再也不喜欢他了?他都不会难过的吗?怎么可能呢? 他的喜欢, 真的可以说收回就收回吗? 他忽然有些慌了。 有种如果今天顺着息旸走掉,以后再也回不来的感觉。 他那么那么喜欢自己,不可能那么轻易说放手的,这也就意味着,他一旦要放手,那就是真的放手了? 恬期后退了一步,道:“我,我不舒服,阿嚏……我着凉了。” 他苦着脸来看息旸,眼巴巴的模样像极了被抛弃的小猫小狗,让人心痒痒的,息旸心中五味陈杂,没忍住走过来把他抱到了床上,低声道:“那就等病好了再走。” 恬期一上床就躺了下去,心里小小得意,他就知道,息旸不可能完全舍得下他。 他朝里面蹭了蹭,大方的给息旸留出了上床的空间,过了一会儿,却发现身边没了动静,扭脸一看,床帏已经被放了下来,男人不知所踪。 息旸真的是认真的? 他拉开床帏,只来得及听到了关门声。 恬期又懵了一会儿,他重新躺下来,竖起耳朵去听动静,但他耳力远远不如息旸,自然听不到什么。 息旸从来都没有这样对过他,当他让出半边床的时候,息旸就应该顺势黏上来,而不是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好像要拒他于千里之外。 他还是不信息旸真的会不要他,他肯定是不高兴了,恬期翻来覆去,想着自己今天是不是说了什么过分的话。 好像是有一点,但那时候他正生着气,才会口不择言,息旸应该能理解才是。 恬期想着想着,就又有点生气,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对息旸太好了,才导致他居然敢这么放肆,还要赶他走,吓唬谁呢? 不过算了,他不跟疯子一般见识,毕竟万一他走了,息旸杀了人怎么办? 还是要温和一点处理才行。 第二日,恬期一大早起来跑去前殿找到了自己调的染剂,左等右等终于等到息旸下朝,他便立刻跑回屋内装不知道。 他捏着那个小盒子,反复在脑子里模拟见到息旸的语气。 不能强调是专门为他生辰而特别调制了,也不能说费了多少时间,尝试了多少次,就说随便从书上看到的方子,就试了一下,没想到就成功了。 一定不能表现的太在意他。 他要让息旸知道,他可没那么在乎他,如果不想惹他生气,最好就乖乖道歉。 一般息旸下朝之后第一件事都会过来看他的,他耐心的等啊等啊……大半个时辰过去了,一直都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很快,下人送来了午膳,恬期独自坐在桌前,赌气一样迅速把自己填饱,便立刻离开了桌子。 他可不想呆坐半天,好像很稀罕跟息旸一起吃饭一样。 外面很快传来饭菜被撤下去的动静,恬期没忍住,道:“陛下吃过了么?” “他陪六殿下在前殿用餐。” 陪恒伊呢? 他不是不喜欢恒伊么? 恬期摸到前殿探头探脑,发觉这兄弟俩这会儿气氛居然意外的不错,偶尔交流也很随意。 这个息旸,疯病究竟是好还是没好?恬期想着,他若是没好,为什么对恒伊这么和善?他若是好了,昨日又为何伤了自己? 他手到现在还疼着呢。 息旸居然也没过来慰问一下。 他闷闷不乐的回了后殿,捏着那盒染剂百无聊赖的发呆。 前殿,晏恒伊扭头朝一边儿看了看,小声道:“刚才好像是桃桃。” “嗯。” 晏恒伊犹豫了一下:“……你是不是不喜欢他了?” 息旸侧头,淡淡道:“很明显?” “……”真的不喜欢了啊。 晏恒伊有点吃惊,但转念一想,息旸这样也是正常的,毕竟桃桃是男子,日后总要恢复身份的,息旸现在不疯了,自然也就开始明白皇位才是最重要的,为了日后的子嗣,放弃桃桃才是最理智的做法。 “听说你最近在学骑射?” 晏恒伊忙点头。 “让我看看你学的如何了。”息旸起身,把他带到了靶场,顺便指导了一下他的动作,晏恒伊还是第一次见他对自己这么温柔,紧张的手心都有点冒汗。 “不要急,瞄准,耐心一点,看清楚再松手。” 射歪了。晏恒伊尴尬的擦了擦手心的汗水,看他眼神郁郁,心里不禁又是一咯噔,他是真的分不清息旸究竟是真的好了还是装的好了,反正他还是觉得这位亲哥有点瘆人。 男人搭箭挽弓,利刃疾射而出,穿过靶子直直插入了远处的一颗桑树,这若是战场,怕是人都要射穿了。 晏恒伊吞了吞口水,鼓掌道:“皇兄射术真好。” “你在怕什么?”息旸没有看他,他的目光拢着阴云,道:“心态这么差,是拿不稳弓的。” 晏恒伊顺着他的目光抬眼,春日的暖阳有些刺目,他眯了眯眼睛,又谨慎的看了一眼他的表情:“臣弟知道了。” 他再次去拿弓,发觉息旸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不要抖。” 他又射出一箭,勉强中了内环,听他道:“打猎的时候这样摇摆不定可不行。” “我上回跟师傅去过一次林中,追了好久,倒是让它跑了……” “逼得太紧也不行,要张弛有度。” “臣弟受教。” “明日我带你去打猎。”息旸道:“我也多试试这双腿。” “是。”晏恒伊犹豫了一下:“要带桃桃么?” 息旸没有回答。 息旸回来的时候恬期已经关上了门,他躲在门后,竖起耳朵,听到息旸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片刻没有停留,直接去了隔壁。 隔着一堵墙,恬期腮帮子气的鼓了起来。 息旸推开隔壁的房门,放轻脚步,来到墙边,垂眸,听着恬期的动静。 恬期也来到了这堵墙边,他把耳朵贴上去,努力的听着息旸的动静。 什么都没听到,息旸那边安静极了。 他呼吸急促起来,蓦然一脚踢在了墙上。 息旸耳朵微动,站直了身体,眸中染上几分笑意。 恬期又蹬蹬踢了几下墙,气鼓鼓的回到床上,用力去掐被子。 “居然敢不理我,你敢不理我!长本事了你,那么大本事!你,你不理我,不理我!我还辛辛苦苦给你调制染剂,我,我弄的手上都是,屁股也坐的好疼,你就这么对我……呀啊,掐死你掐死你!” 恬期要气炸了。 被子里的棉花被他捏下去又鼓起来,做了半天无用功,恬期一脚把被子踢到了一边儿。 他不能接受,息旸居然敢对他冷暴力。 明明之前对他那么好,说不理人就不理人,明明以前都是自己撵他出门,如今他居然敢甩脸子,路过门口脚都不带停的,他现在手上还有伤呢,息旸也完全都不关心…… 这个落差实在太大了,恬期接受不了。 他气的心口生疼,费劲的按着胸口,慢慢躺下去缓和急促的呼吸。 身体的不适让他越发难受了起来,他窝在被子里,用力抹了一把脸。 息旸把他捧得那么高,那么高,恬期早就习惯了踩在他脑门子上撒野,可现在对方把他放了下来,就突然之间那么松了手,要说不疼,那是假的。 恬期吃了颗药,缓和了一下情绪,但还是很难受。 他不能接受息旸这样对他,尽管只有一天,可仅仅是这么一天,他已经觉得很难熬了。 明天,他发誓,明天如果息旸再敢不理他,他就回家,然后再也不理他,再也不喜欢他,再也不为他做任何事了。 他下定了决心,却还是睡不着,翻来覆去了一整夜,到了凌晨才迷瞪过去。 还没醒就听见外头有马蹄声,问了人才知道息旸居然要出去打猎,他眼下有些淤青,茫然了一会儿。 息旸不管去哪里都会告诉他的,恬期之前还觉得他烦,但息旸解释是怕他找不到他会不开心,但现在,息旸要去打猎,这么大的动静,居然提前一句话都没说。 ‘吱呀’一声轻响,隔壁的房门大开,素来穿着宽袍的男人今日换上了箭袖,衬着那双昳丽逼人的脸,越发的丰神俊逸。 恬期恍惚了一下,看着他朝自己走来,立刻板起脸摆出架子,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他在等着息旸跟他解释,为什么打猎都不跟他说,也不问他要不要去。 “醒这么早。”息旸明知故问:“怎么,好像没睡好?” 恬期嘴巴不受控制的扁了一下,又迅速调整表情,镇定道:“关你屁事。” 息旸顿了顿,没有再说什么,他绕过恬期走入屋内,恬期一转身,直接拦住了他的脚步,“干嘛进我屋里?我不许你进!” “我拿件大氅。” “这种天气,还能冻死你不成?” 息旸眸子暗了暗,恬期立刻扬起下巴,一脸挑衅:“就不让你进。” 面前的人除了长得好看一点,那表情那神态那语气,可真是可恶极了。 息旸按耐住上扬的嘴角,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恬期拦了个寂寞,又懵了一下,喝道:“你站住!” 息旸停下脚步,恬期道:“站在那里,不许动!” 宫人都远远的看着,眼观鼻鼻观心的垂着脑袋,大气儿都不敢喘。 息旸却听话的站了一会儿,身后传来脚步声,恬期穿戴妥当跑到了他面前,道:“我也要去打猎!” 他穿的完全不像要打猎的样子,脑袋上戴着毛茸茸的貂毛帽子,脖子上围着貂毛围脖,身上还披着貂毛斗篷,一张雪白的脸藏在里面,依然是刻薄凶恶的神态,语气也是命令式的。 那貂毛帽子中间缀着白珠,估计他是戴的太仓促,这会儿偏到了耳朵边,息旸没忍住,抬手给他扶正,恬期却又任性的故意歪了回去。 息旸只好缩手:“你又不会骑马。” “谁说我不会?!” 息旸妥协,忽略他可笑的帽子,带着他走出去,让人牵了匹小马驹过来,道:“让人牵着,你骑这个。” 恬期一看那马驹,在众多高头大马里面跟小孩子玩具一样,鼻子都要气歪了,他伸手一指,“我要最前面那一匹。” 他不会骑马,眼光倒是极好,那马四蹄雪白浑身却是全黑,无论是身姿长相还是喷的鼻息,都比其他的马威风极了,正是息旸的踏雪神骑。 晏恒伊对他是再了解不过的,他琢磨息旸现在不喜欢恬期,估计不会再让他那么任性,果然就见男人理都没理恬期,径直走了过去。 恬期也立刻跟上,道:“你不许跟我抢,这是我先看中的。” 息旸跨了上去。 恬期要气哭了。 晏恒伊小心翼翼的挤过去,刚要拉他一把,就见对方肩膀忽然落下一只手,整个人被揪上了马。 恬期稳稳的坐在了息旸胸前,要发的脾气也就堵在了胸口,扭头看身后的男人,脑袋却忽然被按住了。 息旸重新把他的脑子扶正,恬期又要再拨回来,他只好开口:“歪了。” 恬期手老实放了下去,他忽略心中的尴尬,道:“你干嘛跟我挤一匹马上?” “你选的是我的马。” “……”恬期霸道道:“从现在开始它是我的了!” 息旸没有说话,恬期虚了一点,垂下睫毛,道:“你的东西,本来就都是我的。” 息旸还是没有说话。 恬期嘴唇抖了抖,尴尬又难堪,他低下头,把半边脸都藏在了围脖里,也没有再吭声。 恬期很少来郊外,至于猎场,他更是第一次过来,到了地方,他还是坐在上面没动,息旸垂眸看了他一会儿,让人纷纷四散开,道:“可以下来了。” 恬期抬腿,被息旸掐着腰放了下去,他落地之后踉跄了一下,没有抬头看息旸,便转身走向一旁的石头,安静的坐了下来。 息旸坐在马上看他,恬期一动不动,他沉思片刻,从马上下来,来到他身边,道:“我去打猎,让人在这儿看着你,可以么?” 恬期没说话。 他心里的委屈一点点的涌出来,胸口微微起伏,垂着脑袋用力眨了眨眼睛,才抑制住情绪的泄露。 息旸听着他的呼吸,慢慢在他面前蹲下来,小孩一样歪头来看他:“阿期?” 恬期捏着地上的小棍儿,屁股在石头上转了个圈儿,面朝了另外一边。 息旸只好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太阳已经升起,早晨的阳光还带着些微红,这是个好天气。 心尖上的人轻轻抽了抽鼻子,他侧目去看,心尖有点针扎似的疼,但某些地方却无声无息的绽放开了喜悦。 原来,他真的是在口是心非。 那些伤人的话,都是故意的。 明明,要跟自己分开,他也会难过的。 他伸手,抱猫一样把恬期抱到了怀里来,这个熟悉的动作让恬期眼泪流的更凶。 恬期很轻的哽咽了一声,从他无声的动作来看,明显是真的伤心了。 哭的太可爱了。 息旸没有开口哄他。 他耐心的给恬期擦着眼泪,难得也没有听到他叭叭的抱怨什么。 原来他也会害怕,会害怕被他丢掉。 他小心翼翼得把人搂着,欣赏的满足了,才柔声开口:“不哭了,乖。” 恬期还是没说话,他发现他摸不透息旸的心思了,以前他总觉得息旸把喜欢啊,爱啊,挂在嘴边上好腻歪好沉重,可如今不过几日,他却还是害怕息旸再也不对他说那些话了。 他发现原来自己是喜欢听他说那些的。 “阿期?” 息旸喊了他好几声,恬期才哽咽着回了句:“干什么啊……” “你哭什么呢?” 恬期吸了吸鼻子,委屈道:“我要那匹马,我想要。” “一匹马而已。”息旸说:“给你就是了。” 恬期更委屈了:“你的东西,不是我的了么?” 息旸短暂的停顿了一会儿,恬期就揪住了自己的手指,然后听他笑了一下:“当然是你的,连我的命都是你的。” 恬期抬起头,半信半疑的瞅他:“现在也是吗?” “以前也是,以后也是。” 他这副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息旸收紧手臂,吻了吻他的脸颊:“好了,不哭了。” 恬期垂下睫毛,眼睫毛上沾着泪花儿:“你都说你不要我了……” “我没有说过。”息旸说:“从头到尾,我都是在给你选择,好阿期,你可不能睁眼说瞎话。” 那睫毛抖啊抖,眼珠子从下面露出来了一点点,又很快被遮住,恬期抹了把脸,道:“可我不想要选择。” “不想么?”息旸做出很意外的样子,道:“可是阿期不是一直在暗示我,一直都是我在逼你,你是不甘不愿留在我身边的,你不喜欢我,不爱我,你是因为同情我……” “我……” “阿期。”息旸说:“我希望你尊重自己的心,我固然想要你,可我不希望你不快乐。” “我,我挺快乐的啊……”恬期无意识的绞着衣角,道:“我也觉得,现在挺好的。” “那你是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的么?”息旸耐心至极:“不是因为我会发疯,也不是因为怕我杀人,只是单纯因为,你想跟我在一起,喜欢跟我在一起,跟我在一起,你会很开心,是单纯的因为自己,是么?” “我……”恬期闷了一会儿,息旸又来细细的吻他,柔声道:“阿期是不是觉得,承认这件事,就好像是在我面前低了一头……可是,我都在你面前跪下来了,你低一下头,就那么难么?” 恬期抿了抿唇,他能感受到息旸近在咫尺的呼吸,一吐一纳喷在他的脸上,他用力揪了一下手指,磨磨唧唧道:“那我,我不是给你治腿,我还,还给你治头发……你马上要生日,我还弄了不会掉色的染剂……你看不出来么?” “看出来了。”息旸说:“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患得患失,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觉得你应该是爱我的,可你往日与我交谈,却全然不顾我的感受,又让我觉得,你好像根本就不在乎我。你的两副面孔,让我提心吊胆。” 恬期低着头,这一次,他沉默了更久:“那,我,我嗯,召见……” “?” “我道歉。”恬期涨红了脸,道:“我承认,我就是故意的,我故意让你难过,故意不让你放松,我就是想让你觉得……是你离不开我,不是我离不开你,我根本不在乎你,就是因为我想看你发疯!” 他有些畏惧的看着息旸,缩着脖子道:“我想看你,你能忍我到几时……我想看,我是不是,不管怎么做,你都会无条件的顺着我,服从我,我想看,你究竟能不能控制住自己,我跟一个疯子睡在一起,我总要确定……我不会悄无声息的死掉。” 息旸别扭的侧头,似乎不能理解。 恬期又低下头,道:“不过大部分时候,其实就是因为生气……我不舒服,自然也要你不舒服,我知道你喜欢我,你总会来讨好我,我就是很坏啊,你喜欢我,是不够的,再喜欢我,也是不够的……反正就是很坏很坏,我就是这样的人,你气到一点点,我就要气到你好多点……”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差劲。 息旸这下子肯定真的要不喜欢他了。 腰间的手臂又紧了紧,息旸慢慢把他往怀里带了带,微微叹了口气:“我不理你,也是故意的。” “那我原谅你了。”恬期想都没想,就说:“我们扯平了……” 每次生气之后,他都会说出这句话,不管是不是真的能够扯平,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代表着这件事在他那里,是真真正正的扯平了。 息旸准备的一堆解释,都没有了用武之地,他皱着眉看向恬期,后者被他看的有些紧张:“我以后不会那样了……以后,以后我再生气,我也不说了,我以后一定做个好人……” 他犹犹豫豫:“可以吗?” 息旸在他嘴唇拨了一下,恬期又低下头,闷闷道:“话已至此,你不原谅待会儿就送我回家好了,和离就和唔……” 息旸在他嘴唇咬了一下,没流血,但肿了,很疼,恬期舔了舔伤处,眼睛里又露出凶光,他捏了捏拳头,暗道他都这么示弱了,息旸居然还敢拿乔…… “那我以后也做个君子吧。”息旸顺着他道:“做你‘喜欢疯了’的样子。” 恬期想到那个舞娘,心里还犯膈应,憋了一会儿,道:“我觉得,你以前挺好的……谁要是勾引你,就把她打一顿,赶出宫去,自生自灭!” 息旸笑:“不做好人了?” “好,好人……”恬期又开始虚:“好人,遇到有人勾引自己丈夫,都是怎么做的啊?” “一般,会把人接进家里,好好照顾,并希望对方能为丈夫传宗接代吧?” 恬期抬手按住胸口,忿忿的磨了磨牙,低头想了一会儿,退而求其次道:“那我就只在你面前做个好人,行吗?” 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被息旸带入了沟里。 被人搂住之后,也没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有多意味深长。 只听他在耳边,很轻的道:“求之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大概就这两天了,文下有太太说两个祸害谈恋爱,形容的真的非常贴切!奈斯~ 其实我一直以来就好这口,以后不清楚,但这本的确就是这种味儿的,我写的还挺爽的,不爽的也没必要勉强,咱们喜欢啥样就看啥样的哈~么么叽 第62章 完结章 这日的天分外的蓝。 动物们熬过了一个深冬, 储备粮也都吃光了,如今正是出洞觅食的日子。 恬期和息旸同乘一骑,间隙能听到少年兴高采烈的呼喝声, 息旸带着他没法施展身手,所图也不过就是陪他四处逛逛。 恬期看着挺虎,但骨子里对喊打喊杀的事情却没什么兴趣。 他性格里面有一点是很好的, 就是一旦发生了什么事会率先反思自己的过错,跟别人承不承认是一回事儿,跟自己肯定是要门儿清的。 刚和息旸和好,他心里多多少少还有点点小尴尬,息旸属于那种只要跟他独处一室,不说话光盯着他看也能打发时间的人, 于是这找话题的任务就落在了恬期身上。 “你,你这两天,睡得很好啊。” “我在隔壁, 可以听到阿期的所有的动静。”息旸的语气里带着笑意:“知道阿期不好,我就很好了。” 恬期因为他一句话又变得气鼓鼓的, “我都答应在你面前做个好人了……你怎么还这样讲话?” 息旸拉着马缰, 嘴唇温柔的在他耳朵上碰了碰:“以后再也不会了。” “哼。” 息旸勒住了马缰:“前面有只兔子,我捉来给你好不好?” 恬期下意识朝前面看,果然见到一只雪白的兔子在前面的草丛里半蹲着, 他道:“那我要不要下来?” “你乖乖坐着, 不要乱动。” 话音刚落,身后的男人便从马上跃起,飞向前方,黑袍翻飞,那兔子眨眼就被他提到了手里, 他抬步走回来,双手托着递给恬期,重新翻身上马,道:“喜欢吗?” 小兔子的毛毛非常柔软,恬期爱不释手的摸着,开心道:“喜欢。” 他帽子是白毛毛,围脖是白毛毛,手里这会儿又揣着一个白毛毛,整个人看上去都金贵极了,息旸把人搂紧,又在他脸颊亲了一下,恬期乖乖巧巧给他亲,道:“我刚才看到有人扎营,咱们今晚是不是不回去了?” “难得出来一次,明日早上我带你去看日出。” “那要起的好早……”恬期满心不乐意,道:“日出有什么好看的。” “山里的日出还是值得一看的。”息旸看了看天色,道:“太阳要下山了,今日可以先看日落。” 这个倒是在恬期的接受范围内,反正也不用早起,当即便提议道:“那咱们现在赶过去,应该来得及吧?” 要数风景最好的地方,还是要往上走一些,路有些陡,骑马不方便,息旸便下了马,来牵他的手。 恬期一只手抱着兔子,另一只手递给他,抬头看去,息旸的身影正好被黄昏橙黄色的光晕包裹着,身着箭袖的他浑身都多了一股飒爽的英气,恬期看着看着,恍惚好像明白了自己小时候为什么会喜欢息旸了。 单从外表来看,恬期还未见过比他更顺眼的人。 被他这么牵着,就好像能走上一辈子。 崖顶风大,息旸侧身挡在风口,又帮他紧了紧大氅的系带,道:“冷不冷?” 恬期摇了摇头。 息旸垂眸来摸他手里的兔子,调侃道:“看来它可以代替我帮你暖手了。” 恬期也低头看着雪白的小生物,满足道:“它真可爱。” 息旸的手扯了扯小兔子的后脖颈,薄薄的眼皮掀起来,跟恬期漂亮的眼睛撞在一起,听他道:“我饿了。” 息旸挑眉,恬期看了看天边的落日,道:“你有没有觉得那个特别像鸡蛋黄?感觉轻轻一戳,蛋液就要出来了。” “……说的在理。” “那把刀你还拿着么?” 息旸点点头,取出了那把没有鞘的匕首,恬期揪住小兔子的耳朵,歪头对上它的黑眼珠,道:“你刀工好么?” “还可以。” “下手利索一点,它也算是为咱们鞠躬尽瘁了。”恬期把兔子递给他,道:“我去找一块薄石板,咱们熥着吃。” 息旸的野外生存能力很强,落日还没完全下沉,他就已经将薄薄的肉片放在了石板上,他们坐在山石后面,风被挡住,火烧的很旺,恬期搓了搓手,拿起两根折来的细竹子,将肉片在石板上翻了翻,上方被烤的滋滋冒油,他口舌生津,迫不及待的夹起来,轻轻吹了吹,下一刻,他手一伸,把肉片送到了息旸嘴边,吞着口水道:“你先吃。” 恬期自私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息旸都做好了他吃好了自己再吃的准备,毕竟这会儿不比在宫里,现烤现吃,肯定是来不及的。 他有些受宠若惊的看了恬期一眼:“还是你先吃吧。” “你先,快点,张嘴。”恬期把肉片碰到他嘴唇,息旸只好启唇含住,温度适中,他的心尖尖这回倒是真的有心了。 看他吃掉,恬期立刻缩回筷子,自己跟着吃了一口,立刻被烫的吐着舌头直扇手,“呼哈……挺香的,你,你哪里来的调味料呀?” “让省事三跑了一趟。”息旸刀工极好,每一片兔肉都切的几乎透明,这样烤起来也更容易熟。 恬期出不了多大力,就帮他翻着,两人一替一口吃,直到息旸一次没发挥好,切了个跟之前比起来相对小上一半的肉片,恬期盯着那一块看了一会儿,然后夹起来喂给了息旸,接着,息旸连着吃了两口。 他还没意识到这件事,恬期就道:“本来方才那半片可以扔掉的,这样才算公平,可我喂给了你,我就比你少吃了半片……你说我对你好不好?” “……”息旸低头削着兔骨,没忍住笑出声,他点头道:“是,阿期真是太好了。” 斤斤计较的模样,简直像个天平精。 恬期心满意足的吃了一顿息旸亲手做的‘盛宴’,吃饱了之后一抬头,便发现‘鸡蛋黄’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晚霞漫天。 恬期把手指戳进息旸的袖口,靠着他看着天边,认同的道:“还真是挺值得一看的。” 他扭头来看息旸,便发觉对方也在看他,每次都是这样,不管他在看什么风景,息旸的眼睛总会黏在他身上。 他还没开口,脸上就已经有了甜意,“你,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我呀?” 息旸被问住,想了半天,才道:“不知道。” 他只知道,恬期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但究竟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或许跟他们幼时的经历有关,但这种感情,其实很难说得清……总归,他是爱恬期的,他就想把他捧在手心里,纵着他无法无天,但,他又想控制恬期,想让他只能在自己的手心里活动。 他把恬期抱在怀里,轻轻搂紧,道:“这世上有些事,本来就不需要理由。” 恬期看着他的侧脸,依然是动人至极的轮廓,突然觉得息旸说的也有道理,他喜欢息旸,难道真的就因为他对他好么?小时候喜欢息旸,又真的只是因为对方是太子么? 他笑了一下,忽然想到什么,扭着身子从腰间取下了那把刀鞘,道:“你的刀呢?” 息旸把刚才削兔肉的刀拿出来,刀刃对着自己,把刀柄递给他,道:“在这儿。” “咱俩都和好了,这刀跟鞘,应该也挺想对方的吧?”恬期把刀鞘的口子对着他,催促道:“你把它插进来吧。” 息旸顿了顿,在他期待的眼神里,把刀刃朝前推近,匕首与刀鞘很快两人手里严丝合缝。 恬期把匕首整个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看,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息旸,嘴角扬起雀跃的弧度,道:“刀还是跟鞘在一起看着舒服,你说是么?” 息旸经常想,恬期的眼睛为什么总是那样漂亮,他只是看着,就好像要迷失在里面,一颗心和整个人都不受控制了。 他点了点头:“对。” 他好像明白了,他为什么那么喜欢恬期,为什么总觉得他眼睛那么漂亮。 如果说他是一把刀,那恬期大概就是那个鞘,只有他能让他敛起锋,藏起芒。 没有恬期的话,他大概只是一把锋利的兵,有了恬期,他才更像是一个人。 恬期身上有他的一切,他的心,他的神,他的思想,还有他所有的喜怒哀乐。 恬期低下头,摸着那把匕首,又道:“既然是亲手所铸,它必定对你意义非凡,还是要完整的收好才是。” 息旸握住那把匕首,看着他被晚霞染上薄晕的脸颊:“阿期。” “嗯?” “我想跟你坦白一件事。” “什么呀?” 息旸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那日我拿着刀,是在想,把你的心剖开,看看自己在里面占了多大的分量。” 恬期愣了一下,表情慢慢变得古怪起来,“真的假的?” 息旸观察着他的表情,神情渐渐紧绷起来,轻声道:“真的。” 恬期想了一会儿,表情越发古怪:“那你为什么不下手?” “因为……” 恬期嘴角扬了起来,道:“因为你舍不得,对吗?” “因为我发现,你舍不得离开我。” 这句话让恬期表情不自在了起来,他想说鬼才舍不得离开你呢,但息旸说的又的的确确是事实,他都答应在息旸面前做个好人了,便鼓了鼓脸颊,道:“我要是舍得下你,你就要杀了我么?” “我是这样想的。” “可你上回都没杀我,你……你宁愿伤害自己,都舍不得杀我。”恬期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他看着息旸昳丽的容颜,道:“我知道,你不会随便伤害我的。” “阿期……” “我知道你是个疯子。”恬期嘴角扬了扬,道:“我也知道你的底线在哪里。” 他说:“如果以后我背叛了你,做了你无法忍受的事,你就杀了我吧……那是我罪有应得。” 息旸的嘴唇忽然被用力亲了一下,恬期用力把他推在了后方的石头上,道:“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 息旸眼皮跳了一下,恬期接着道:“你是麻也好,泥也罢,总之如今我已经与你一起了,那我就接受你的规则,你是疯子或者是君子,都没关系。“ “阿期……” “因为你也接受了我,你接受了我的种种不完美。”恬期抿了抿嘴,鼓起勇气,道:“其实我一直觉得,我不可能喜欢上任何人的,因为我不能保证对方能一辈子喜欢我,我喜欢一个人的条件,一定要是他先喜欢我才可以……那我现在确定了,你会一辈子喜欢我,命都愿意给我,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抓住你?” “所以多想无益,我只知道,我现在跟你在一起,很开心,我爱你,如果不出意外,我应该会一辈子爱着你……” 他说不下去了,索性一口吻住息旸。 他知道息旸是个疯子,他也知道息旸的病没有好,甚至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好了。 但他也知道,息旸这一生都离不开他,所以他明白,息旸不会杀他,如果他动了杀机,那也一定不是他的本意,那是他又犯病了。 息旸犯病,那一定是他没有照顾好他。 所以恬期一点都不害怕。 他确定只要有自己这把鞘在,息旸这把刀就一定会老老实实的。 夜晚风大,但恬期这回在息旸心中带起的风,却比这个晚上还要大。 息旸固然是个疯子,可却从未想过这种地方,幕天席地的弄那档子事儿。 但恬期偏偏就能。 他把恬期抱在背风处,对方脸颊红红的,眼角也红红的,但那双眼珠子,却比平日里都要亮。 “哥哥,你目测一下,咱们刚才距离悬崖,有多远?” “……约五尺。” “五尺……”恬期摸着自己发烫的脸,道:“是挺无耻的。” “……”息旸帮他整理好衣物,用斗篷把他裹得严严实实,道:“回去吧。” “哦。”恬期刚要起身,却被他双手抱了起来,他立刻推他:“我不要你抱。” “天冷,路陡。” “那你牵着我嘛。”恬期挣扎着下地,拉住他的手,道:“你牵着我,我们慢慢走下去。” “我们尽快回去,你可以早点洗洗睡觉。” “我就想你牵着我。” 息旸只好牵着他慢慢往下,恬期有点腿软,走两下就撞到他怀里,反复几次之后,他脑袋‘咚’的又一次撞在息旸胸口,被他抱了个满怀,却不知怎的扑哧笑出了声。 息旸拿他没办法:“别闹了,我背着你走。” “不。”恬期很倔强:“我又不是你孩子,干嘛要在你背上。我就要这样牵着,万一你摔到了,我还能扶你一下,你要背着我,一摔得摔俩。” “我不会摔的。” “我就想拉着你的手走。”恬期推他:“走啊走啊,你走前面,我走后面,我看着你。” 老实说,他非要这么走,还不如给息旸背着稳当,这下坡的路陡的很,息旸一边走,还要一边来看着他,怕他哪里踩空了。 恬期提醒他:“你小心点,不用光看我。” “我脚下很……”一个稳字没出口,息旸陡然脚下一滑,他腿刚好没多久,下盘在这个坡度上难以稳住,意识到这一点,他立刻松了恬期的手,避免把他拉下来,恬期却反手抓了他一把,生生被带了下来。 恬期正好跟他摔在一团,他倒是没摔疼,因为有息旸做肉垫,他撑起身子,先确定了一下息旸有没有受伤,才道:“你看,我就说吧,你肯定也有摔跤的时候,不要总想着把我扛在肩上,说不准危急之时我就能帮你一把呢。” “你既然这么说了……”息旸一把将他抱了起来,在他的抗议中,道:“我就不告诉你,如果不是你非要拉我,我刚才其实一个人可以站稳的事了。” “……”恬期瞪着他,还没来得及生气,就见他几个起落,抱着自己直接落在了拴着马的树边儿上,恬期落了地,意识到自己真的添了乱,没理由生气,就只好不气了。 他郁闷了一下,被息旸抱上马,道:“你没以前好了。” “我是担心你的身体,万一着凉了,岂不是又要受罪?”息旸驾马向前,恬期撇了撇嘴,渐渐因为迎面而来的风把不快抛在脑后,他又高兴起来:“咱们明天还来看日出么?” “都依你。” “我想看,就是怕起不来。” “到时我喊你。” “那我早上要是犯困没力气怎么办?” “我背你。” 恬期扯了扯他,息旸减速,低头来看他。 恬期问道:“你是不是觉得看过日出日落才算在一起了?” “没有。” “哦。”恬期说:“我还以为你有这么矫情。” 息旸笑了一下,道:“我觉得要看过一百年的日出日落,才算真正在一起了。” 马蹄哒哒,恬期心跳砰砰。 “真矫情。” 他嘟囔着转向前方,远远的,能够看到营地亮着篝火。 “……那我就勉为其难,陪你看上一百年吧。” END 作者有话要说:  羊:你这个勉为其难……是不是勉得过了? 桃:超凶叉腰·jpg 完结啦~ 我知道这本很多都是上本过来的太太,大家都对我抱有很大希望,但其实上本可能就是我超常发挥了吧(茫然)……我对自己的认知就是扑街水平的小窒息(捂脸),然后这里跟大家说声抱歉,让大家失望啦!不过还是建议大家看文不要对写手抱有太大期望哈,咱们看文就稍微刻薄一点,不要讲什么情怀啦(有那种不管我写什么都无条件赏脸的大大还是很感动很感激的嗷)_(:з」∠)_ 这本番外不确定有没有,我其实是番外苦手,一般写二人转就是俩人磨合的差不多就完了的那种,剧情还在努力摸索之中…… 然后下本应该会开神明吧,目前倾向于这本,但其实神明这本对我来说也是一个很大的挑战,因为我几乎从未写过这种题材……不过现在都说不准,还都没确定下来,就,我努力不让已经收藏的太太们失望吧,能不能做到就要看到时候的发挥了。不敢立flag 感谢追到这里的大大们!!疯狂笔芯谢谢支持我和羊桃的大大们!!爱你们爱你们真的爱你们! 没意外就下本见啦~~~~么么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