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我当太监那些年   作者:绿茶茶香   文案:   李轩:我是要做千古明帝的男人。   初七:我是要做千古明帝的男人?   文武百官:陛下,身为一国之主,怎可日日宠幸宦官,简直……简直荒诞至极啊!   初七冷笑:闭嘴吧,掏出来比你们都大。   情窦初开的永琛帝李轩慌得一批,朕堂堂九五之尊怎会对个男人动心。   李轩:初七啊,今年生辰有什么心愿啊?   初七:我希望……你的后宫只有我一个人。   李轩:准了。   喂,等等,我开玩笑的。   多年后,李轩想开了,做千古明帝和做个老婆奴不冲突。   外表潇洒不羁内心小公主攻×真怂且真骚太监(差点成真的)受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轩,初七 ┃ 配角:一群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朕就想泡个男人怎么了?   立意:追男人,首先要懂男人,男人最懂男人。 第1章 啊?我被楼兰王买了。   小七裹紧身上的狐裘披风,有些新奇的伸出手摸了摸华丽的马车,马车的坐垫颜色艳丽,柔软而又温暖,小七轻轻捏了捏,上好的锦缎被捏出一丝褶皱,小七立即用手抚平,马车里遮风的帘子十分厚实,装饰的流苏一晃一晃的,初七看的有些入迷。   “公子,奴婢前来侍奉您。”突然帘子被掀开,一个说着楼兰话的女子捧着衣物弯腰进来。   小七听得懂楼兰话,这位姑娘衣着鲜亮,比他以往见过的所有人穿的都好,在小七印象里,只有各国的有钱人甚至贵族,才会如此,而自己身为一个奴,怎可让贵族侍奉。   说话间,那女子便蹲到了初七脚边。   初七有些慌乱的缩回脚。   那双脚上只穿着一双破碎不堪的草鞋,大半个生着冻疮的肿胀脚掌裸露在外面。   “别怕,公子的好日子要来了。”那女子用蹩脚的汉话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们是谁?要带我去哪里?”小七用楼兰话问道。   “原来你会楼兰话,我叫阿偌,这里是楼兰王的队伍,我们此行要去中原觐见姜国的皇帝,我们的王从商队手中将你买了下来。”阿偌说道。   楼兰王,自己被楼兰王买了下来,而且现在是再去中原的路上,那自己岂不是离卿颜馆越来越远了。   卿颜馆,那是小七的噩梦,却又是他不愿离开的地方。   “公子,您这一身伤,王上吩咐了,在抵达姜国王宫前务必给您治好。”阿偌跪在小七脚边捧起那伤痕累累的双脚,轻轻地给他上药。   小七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阿偌,看着那双脚上的伤口被珍贵的膏药覆盖,再裹上厚厚的纱布。   方才自己还在商队的铁笼子里,被冻晕过去,现在一睁眼便在楼兰王的马车中,还有人替自己处理伤口,是梦吗?   “嘶……”腐烂皮肉被剜掉的疼痛告诉小七,这一切是真的。   “公子,再忍忍。”阿偌柔声说道。   “不疼。”小七疼的龇牙咧嘴地说,“王上为何买我?”天上不会掉馅饼,小七苦了十几年,已经不敢相信好运会降到自己头上了。   “奴婢不知。”说话间,阿偌已经将小七的脚包扎好,并套上了一个厚厚的棉靴。   小七歪着头晃了晃脚,他还没有穿过棉靴,尽管隔着纱布,还是能感到柔软的内里,不过,棉靴有些大,小七的两只脚,显得很是笨重。   “等公子脚伤好了,奴婢给您拿双漂亮又合脚的。”阿偌笑着说。   “这个就很好了,谢谢。”小七仰头看着阿偌微微一笑。   阿偌的脸瞬间红到脖颈,有些局促地塞给小七一个汤婆子,又给小七拿了一碗滚烫的羊奶,便跑了出去。   小七捧着羊奶,不舍得一口喝完,小口地嘬着,嘴角沾了一点点乳白,常年苍白的脸颊,也有了一丝红润。   楼兰前往中原需要穿过一片沙漠,此时正值严冬,小七在马车里窝了一天,夜间出来时,被寒风吹了个趔趄,明明在边境长大,早已习惯了严寒,可依旧被冻的骨头发疼,体会过暖,便更无法忍受冷了,小七有些难以想象自己从前是怎么熬过来的。   “公子,您怎么下来了,外面冷,快些去马车上。”阿偌穿过忙碌的人群扶着小七说道。   随着阿偌的声音,原本忙碌没有注意小七的人纷纷侧目,有的甚至愣在原地忘了手中的活计。   这世间怎会有生的如此绝色之人,怪不得王上要将他从商队手中买下,原本面色苍白蓬头垢面的少年郎,摇身一变,成了裹在狐裘里的病弱美人,他就那样站着就好,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一个眼神,便会让人心悦诚服地拜倒在他的脚下。   “我哪有那般娇贵,我只是下来走走,想……见见王上。”小七说道。   “王上和亲王及朝臣在帐中议事,待王上得了空,会召见公子的。”阿偌搀扶着小七说道。   小七点了点头,任由着阿偌领进一个帐篷,松软的被子,野兽皮毛做的毯子在篝火下散发光泽,看着就暖,晚餐也是由侍卫送到帐中,白面烙饼,烤的冒油的肉,一碗羊奶,竟还有一道绿油油的蔬菜。   别说冬日了,在这边境,就算夏季,小七也没吃过几口青菜。   小七狼吞虎咽地用手抓起食物。   阿偌皱着眉,拦下小七的手。   “公子,请注意仪态,哪怕饿极也不可这般。”阿偌沉声道。   浑身一哆嗦,条件反射般地抱住头。   他怕极了,刻到骨头里的怕,以往只有有人这般跟自己说话,一顿打骂是躲不掉的,而且,当日的口粮还会被扣掉,本就吃不饱的身体更是饥饿难忍。   阿偌看着缩成一团的小七,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小七更是忍不住颤栗起来,阿偌当他害怕,轻轻将人扶起,将一双筷子递给小七:“别怕,用筷子吃。”   小七小心翼翼地结过筷子,大口吃起来,虽然他在极力克制,但吃相还是带着一丝凶狠。   也是个可怜人。阿偌摸着小七的头。   小七像条饿极的小狗,将食物吃的一干二净,末了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装羊奶的小碗。   “好了,只有这些,大夫说你脾胃有伤,需要调理,不可一餐多食。”阿偌说道。   小七乖乖地点了点头。   “早些歇息吧,明日一早还要赶路。”阿偌说着便去解小七的披风。   小七忍住后退的脚步,恋恋不舍地看着披风被阿偌拿走。   阿偌看着小七可怜兮兮的眼神,笑道:“明日还是你的,穿着睡觉多难受。”   小七将信将疑地点点头,转身坐到塌上,被子干净松软,小七低头看着自己脏兮兮的身体,有些不忍心弄脏的干净的被褥。   “我打点热水给公子擦擦吧,等出了沙漠再好好洗洗。”阿偌微笑道。   小七感激地点了点头。   阿偌端了热水回来,帮小七把那身脏兮兮的衣服脱掉,太瘦了,好似一幅骨架裹了一层薄纱。   阿偌轻轻抬起被薄纱覆盖的手骨,用帕子轻轻擦着,少年虽瘦,但皮肉摸在手里触感极佳,那皮肤像锦缎一样滑。   小七转过身后,阿偌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那白皙瘦弱的背,被打的皮开肉绽,自己原先碰他时,他不是怕,是痛。   “商队打的?”阿偌颤声问。   小七摇摇头。   “这般严重怕是要留疤的。我去找大夫来。”阿偌说着便要起身。   “不必浪费膏药,留疤便留疤,无妨。”小七说道。   阿偌看了小七一眼,转身走了出去,片刻后,便领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走了进来。   “大夫,请您务必治好,王上说,他身上不可留一丝疤痕。”阿偌用汉话对老者说道。   老者仔细检查了小七的伤口,“这伤不留疤需得用一味奇药,不过只药涂抹到皮肤上刺痛难忍。”   还未等小七开口,阿偌便说道:“请您用药。”   小七身上全部疤痕都要被清除,阿偌去帐外避嫌,片刻后,帐子里传来凄厉的嘶喊,响彻长夜,直到凌晨,沙哑的嘶喊才只剩断断续续的呜咽。   翌日,小七是被士兵抬上的马车。   小七原本有了一点气色的小脸,再次变得煞白,阿偌掀开帘子进来时,小七惊恐的往后缩了缩。   “都结束了,别怕,以后不会再痛了。”阿偌安慰道。   第一次有人对他说不会再痛了,小七信了。   阿偌满意地看着小七的身体,原本那些细小的疤痕也都消失不见,现在,这具身体,才称得上纤尘不染。   楼兰的队伍在沙漠走了三日,方才走出沙漠,小七自小生活在沙漠深处的镇子里,从未离开过,外面的世界,他只在卿颜馆中听过路的商贩说过,外面有小七没见过的颜色,不只是灰黄土绿,小七当下便好奇地掀开帘子,看向外面的世界。   枯枝败叶上落着一层白茫茫的雪,没也什么好看的,小七有些失落地探回头去。   “公子,再往前走几里便到驿站了,今晚可以好生歇息了。”走在马车外的阿偌笑着说道,言语间有着难以掩饰的激动。   这是她第二次踏上中原的土地,上次来,还是五六年前的仲夏,那时她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她第一次见到如此富饶的土地,安居乐业的百姓,红的像火的花簇拥在街道,小贩沿街叫卖,孩童在街头巷尾嬉戏玩闹,没有流民,没有强盗……   “我们到了姜国了?”小七问道。   “到了,再走个七八日便到了姜国帝都,京城了,公子也是赶上了,今天是中原人的除夕,公子知道除夕吗?是岁末的最后一日,辞旧迎新,是中原人一年中最隆重的节日。”阿偌说道。   小七怎会不知,每年时候,在卿颜馆落脚的中原商人,都是要一壶热酒,让厨房包一碗饺子,一边吃,一边诉说对家的思念。   小七没有家,不懂为何每每这个时候,那些或是奸诈或是忠厚的人脸上为何会有那么哀伤的表情,他只是觉得那个叫饺子的食物,热气腾腾,白白胖胖,咬一口肉香四溢,再喝一口滚烫的汤,定能驱赶严冬的饥寒。   “今晚,会有饺子吃吗?”小七有些期待地问。   “自然是有的,驿馆肯定早就准备好了,就等我们过去,还有豆腐,听说除夕夜吃一口豆腐,明年一定福气满满。我还没有吃过呢。”阿偌说道。   吃一口就能福气满满?那一定要多吃几口,小七心里暗暗想。   傍晚时队伍到了驿馆,小七还没来得及看一眼驿馆的大门,便连人带车一齐从驿馆后门塞了进去。   小七看着驿馆的房间身体有些发冷,仿佛又回到了沙漠小镇中的卿颜馆里,自己不过才离开那里不足一月,再看这房间,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驿馆,卿颜馆,都有一个馆字,房间布局陈设都有几分相似,小七害怕进这种房间,他的同伴有的会被管事安排进这样的房间,第二天早晨被人抬出来,没日没夜的发烧,运气好的几天便退了烧,运气不好的烧几日,人就没了,更有人会一去无回,小七看到过好些次,杂役大摇大摆从这样的房间里抬出一个个草席,行走间,草席见偶尔会垂落一只布满青紫痕迹的手臂或腿,小七曾被安排去打扫过那样的房间,塌上的干涸的鲜血深深地刺激着小七。   旧人死了,会有新的人进来,穿着死去人的衣服,用着死去人的名字,麻木而又艰难地生存着,小七不叫小七,他离开了,会有人接替他,用小七这个名字。   小七遍体生寒,双手双脚因恐惧而发麻,突然,身后的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小七两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怎么了这是,怎么出了这些汗,发烧了吗?”阿偌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连拖带拽地将小七从地上拉起。   小七死死盯着阿偌,他没有求饶,求饶只会招来一顿毒打。   “饺子呢?我想吃饺子。”小七强忍着泪说道。   “嗐,饺子得等到夜里才能吃,我给你带了些点心,你先垫一下,方才我吩咐人烧了热水,等下你可以好好洗洗了,王上今晚要见你了。”阿偌笑着说道。   今夜,王上。   至少是王上,不是什么过路商人,强盗,逃兵。这本来就是自己的命,自己也过了几天好日子,只是……小七想起自己的包袱了,那里面有自己用了好些年的物件,卿颜馆的妈妈给卿颜馆的男孩每人一套,后来有从那些房间里活下来的同伴说过,是那些物件救了自己一命。   一个浴桶被抬了进来,紧接着一群提着热水桶的人鱼贯而入,依次向浴桶里注入热水,众人退下,小七褪下衣物,躺了进去。   “呼……”这世间竟有如此好滋味,小七舒适地叹了一口气,值了,这辈子值了,小四,小九,十一,他们到死没能吃过一口饱饭,没喝过一口热羊奶,而自己不仅吃饱了,喝足了,还泡了一个热水澡,等会儿还有中原人过年才能吃一口的饺子,还有吃一口一整年都会有福气的豆腐,值了,太值了,小七沉入水底,掩面笑了起来。 第2章 嗯?我要进宫了?   过年了,爆竹声随着冰冷的空气传到小七耳朵里,小七甚至能闻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味,阿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一碗金灿灿的豆腐进了房间。   同样带来的消息还有王上此刻要见他。   小七死死盯着那碗饺子。   “别愣着,快些去,饺子我给你热着,回来吃。”阿偌说着去拉小七的衣袖。   突然小七冲到桌边,顾不得滚烫的面汤,从碗里捞起一个饺子塞进嘴里,烫,烫得口舌发疼,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你这……快擦擦手,赶紧去,回来吃。”阿偌皱着眉头轻轻去拍小七的手。   饺子,味道不过如此。   小七忿忿地想。   王上的房间的有两个高大威猛的将士守着,阿偌在门外通报了一声,房门便从内打开了,房中的侍从低头走出。   阿偌眼神示意,小七沉了沉心,抬脚便走了进去。   不是还有人能活下来吗?也许自己也是那幸运儿。   楼兰王真可艾方才与驿站官员吃了酒,此时正有些醉意,但依旧端坐着太师椅上,看着低头走进来的小七。   空气中弥漫着酒气,小七厌恶这种味道,但还是强忍着不适,跪到楼兰王的面前。   “嗯,抬起头来。”楼兰王说道。   小七抬起头。   楼兰王是个相貌端庄,不怒自威的中年人,样貌不错,小七见过的人很多,这位楼兰王可以排进前十了。   “本王……有些后悔了。”楼兰王喃喃道。   原本苍白憔悴的人,只不过才短短几日,便脱胎换骨一般,世间皆传楼兰多美人,楼兰王自诩阅人无数,此时也得感叹一句,此乃人间绝色。   “你叫什么?七……”楼兰王说道。   “小七。”   “极乐镇,卿颜馆的人?”楼兰王笑道。   小七身子一僵,看向楼兰王。   楼兰王拿起身边的一个破旧的包袱。   “是我的,王上,请您还我。”小七膝行几步,上前恳求道。   楼兰王将包袱在小七面前打开,里面有几本泛黄的图册,一大一小两个锦盒,楼兰王拿起一个锦盒,里面是一盒散发着幽香的香膏,已被挖掉大半。这香膏不是女子用的脂粉,而是专门用在男子身上的。另一个锦盒里是一个碧绿的玉势,雕成阳/根的模样,楼兰王将玉势那在手中一边摩擦一边看着小七的眼神。   他脸上竟无一丝羞赧。   也是,这可是从极乐镇,卿颜馆出来的人,怎会有羞耻心。   极乐镇是四国交汇处,南通姜国,北邻北离,西临楼兰,东抵自杞,不属于任何一国,是一片法外之地,也是来往商贩,匪徒以及士兵的极乐之地。极乐镇最多的便是做皮肉生意的,而镇子上,生意做得最大的便是卿颜馆。   卿颜馆里最出名的不是漂亮姑娘,而是那些源源不断的鲜活的少年郎,没有人知道那些少年郎是从哪里来的,只知道,卿颜馆的少年郎滋味美妙,传言,卿颜馆的少年郎,自七岁起,便开始每日要含浸了药的玉势半个时辰,以保证那处□□滋味美妙。   “你在卿颜馆多久了?”楼兰王问道。   “自小便在卿颜馆长大。”小七说道。   “自小?你父母呢?卿颜馆可不会浪费口粮养婴儿。”楼兰王说道。   “卿颜馆的确不会浪费口粮,我娘亲是卿颜馆的姐儿,父亲不知道是谁,母亲堕胎失败生下我,生完后接客时没了,我是卿颜馆的姐儿们偷偷养大的,桑婆婆知道,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自我长到七岁,桑婆婆才让我正式入了卿颜馆。”小七一五一十地说着。   他的眼神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人觉得这是个没有心的人。   “是个苦命人啊。”楼兰王叹息道。   小七没有听到王上的怜悯,他的思绪早飞回到六七年前,那是自己才七岁,七岁的少年郎,正是迎风生长的年纪,小七从狗洞爬回馆子里,便发现后院跪了一群姐儿们,姐儿们看着小七一个劲的哭。   桑婆婆上前,涂着丹蔻的指甲划过小七的脸颊,满意地笑了笑,“比他那短命娘生的还要标志,带去东院和那群兔子养一块吧。”   懵懂的小七便被一个大汉提着衣领,扔到了东院,小七在东院没有看见兔子,而是看到了一群和自己一样的少年。   小七便成了兔子里的一只。   夜里,小七从桑婆婆那里领了一个包袱,包袱里有几本图册,一盒膏药,一根玉势。夜间兔子们全都赤条条地躺在塌上,双腿大张,将玉势含了进去,而后拿着图册认真学习。而桑婆婆则在一旁亲自监督。   那时小七还是有羞耻心的,他被那场面惊的说不出话,转身想逃,最终,小七是被两个人按着,桑婆婆亲自将那浸了药的玉势捅了进去。   小七趴在床上屈辱的哭着。   有人安慰道这是日后保命的。   日复一日,小七的羞耻心,便渐渐地没了,好像在潜意识里,这件事,就像是吃饭喝水一般寻常。   “听阿偌说你后背被打伤了?你这皮相,怎会有人舍得动手呢?”楼兰王问道。   “不听话,便被打。”小七说道。   “让本王猜猜,卿颜馆要将你卖掉,你赖着不走,所以挨了打,为何不走呢?”楼兰王摩挲着下巴说道,“莫不是要留在馆里等情郎?”   情郎?小七浑身一颤。   “你等我,等我登上权力的顶峰,我便拆了卿颜馆,踏平极乐镇,我让你做我的人,让你有喝不完的热羊奶,让你不会再饿肚子。以后,我保护你。”少年人骑着矮脚马,背着弓箭,披着狼皮,在夕阳的余晖里对阴影里捧着窝头的少年说道。   少年人打马而去,肆意而潇洒,少年身上有着小七一辈子无法企及的自信和张扬。   “哈,本王猜对了。”楼兰王笑道。   小七的思绪从那个黄昏被拉回。   “王上说笑了。”小七说道。   “本王可没有跟你说笑,本王不管你以前有何老相好,你日后都把那个人给本王烂进肚子里。”楼兰王突然冷声道。   “是。”小七叩首道。   三年了,再也没有见过那个人,没缘分罢了。   “本王给你一个摆脱奴籍,往后锦衣玉食富贵一生的机会,你要还是不要?”楼兰王把玩着手上的戒指说道。   小七茫然地抬起头。   “我要把你送进姜国王宫,送给当今永琛皇帝李轩,你可愿意?”楼兰王说道。   小七眼底皆是震惊。   “你有两个选择,去,或不去,去了,你便陪在皇帝身边,锦衣玉食,不去,我便只能拔了你的舌头,打断你的双腿,将你送回沙漠了。”楼兰王说道。   “我还有得选吗?”小七苦笑道。   “好,那今日起你便是我楼兰国人,卿颜馆与你再无瓜葛。”楼兰王说道。   “多谢王上。”小七叩首。   小七从楼兰王手中接过包袱,躬身退了出去。   楼兰王微微叹了口气,心中一块大石头可算落了第,此次觐见姜国皇帝,半年前便拟好的贡品名单,其中之一便是一名绝色美人,况且先前姜国皇帝谈笑间提起过楼兰美人,楼兰王便记在了心里,原本楼兰王精挑细选了一个美人,可谁曾想,美人竟在半路上发了疫病,随性大夫说传染性极强,楼兰王为了保全队伍,只得忍痛赐了美人一杯毒酒。   小七回了房间,阿偌正撑着头,在炭火旁昏昏欲睡,听到门响,连忙站起身来,“公子回来了,饺子还热乎着,您现在吃?”   小七面无表情地说:“王上要将我献给姜国皇帝,你一早便知道了?”   阿偌垂下头。   “所以一路上对我好生照料,所以,我身上不能留疤。”小七说道。   “公子,奴婢只是奉命行事。”阿偌低下头说道。   小七合衣躺下,不去看她,若有的选,他不想进宫,最是无情帝王家,有传言道,姜国皇帝为夺皇位连亲兄弟都杀,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实则是座吃人不吐骨头的囚笼。   “公子,进宫不失为一条出路,总比一辈子困在沙漠的好。”阿偌劝慰道。   小七手指掐着被角,有种被背叛的感觉,阿偌,这几日,自己最相信的就是她。   阿偌见小七不说话,便将一瓶药放在他的枕边,“公子,脚伤好了,这是祛疤的药,您自个儿涂还是奴婢帮您?”   小七一听上药,不由地浑身打了个冷战,他怕那种刺入骨髓的疼。   “你说过不会在疼了。”小七说道。   阿偌微微叹了一口气,“明日奴婢会来检查公子的双脚。”说罢,阿偌便推门离开了。   小七从床上弹起,看着紧闭的房门,深深吸了几口气,桌上的铜镜正好映出了小七的脸,小七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许久,可怜兮兮的容貌,可怜兮兮的表情。   末了,小七冲镜子里的自己微微一笑,抬手抹了一把脸,咬着牙将药水倒在脚上。   豆大的冷汗从小七头上滚落,这次他要紧牙关没发出一丝痛呼。   半个时辰后,双脚上狰狞的疤痕消失不见,一双洁白如玉的双足暴露在空气中,小七没有将疤痕尽数褪去,留下了左脚脚腕内侧的一道疤。   小七受的伤太多了,他记不清这道疤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了,这道疤比他身的皮肤更白,在灯火下似乎泛起光泽,像一只展翅欲飞的鸟,又像一朵盘桓而上的花,这道小小的疤,让着双脚更多了几分诱惑。   小七半躺在床上,抬起脚,细细地欣赏着,嘴角露出一丝浅笑。   “阿偌,豆腐凉了,拿下去热一下。”小七半躺在床上吩咐道。   阿偌应声推门进来,看了一眼扔在地上的药瓶看了一眼小七裸露在被子外的脚,便低头将食物端了出去。   除夕夜吃了豆腐,来年都会有满满的福气。 第3章 哈?我要被阉了?   连日的大雪耽误了队伍的进程,不过好在小七入京那日,昏沉了多日的天终于迎来了新年第一个艳阳天。   “公子,好兆头呢,日后您在这京城定能……”阿偌对马车里的人笑着说道。   小七冷笑一声,打断阿偌的声音,“还有多久,走了这些日子,我都累了。”小七懒洋洋的声音从马车里穿出。   “快了,礼部的人已经前来迎接,稍后便会进宫。”阿偌面色无常地说道,丝毫没有被打断话语的不悦。   小七没有再说话。   正月里的神武大街很热闹,沿途叫卖的商贩,看热闹的百姓,孩童追逐打闹的声音,全部被隔绝在马车外,小七没有掀开帘子去看一眼外面的繁华,那些从前与他无关,未来也将如此,不如不看,免得日思夜想,求而不得。   一直到正午,小七被宫人从马车上搀扶下来,才知自己已经入了宫。前方楼兰王不知在和姜国的官员说着些什么,小七便已被宫女带进了偏殿。   房间很奢华,小七在努力地克制自己的目光不要乱瞟,但还是掩盖不住眼底的惊艳,阿偌拉过小七的手,侍奉他简单的擦洗着。   御膳房传来午宴,一道道精致的食物被装在华丽的器皿罗列在桌上,小七有些局促地坐在桌前,不敢动筷,他怕破坏了这份美好。   “公子是否觉得饭菜不合胃口?奴才将这饭菜给您撤了,让御膳房重新给您做一份?”御膳房的太监看着这楼兰国宝迟迟不肯动筷,心中惶恐地说。   “不必了,这些还不错。”小七捏着筷子说道。   看着旁人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小七感觉良好,至少入了宫,卑躬屈膝的便不是自己了。   午膳过后,礼部的官员送来一本册子,里面用楼兰文详细的说明了今夜紫光阁宴请楼兰王的各项事宜,官员又怕小七看不懂,又用楼兰话复述了一遍。   小七点了点头,冲那官员微微笑了笑。   小官员是去年刚刚被提拔上来的,年仅十八,被小七这么一笑,立即红了脸,话也说不利索了,简单地交代完,便红着脸同手同脚地走了,路过门口时,还被门槛绊了个趔趄。   小七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酉时晚宴开始,楼兰王一行人先行去了紫光阁,而小七则在偏殿等待传召。   等待的格外漫长,小七一遍遍在脑海里勾画那个凶名传到边境的永琛帝的样貌,今年是建安五年,永琛帝十七岁登基,今年应当二十有三,正值壮年,比自己足足大了十岁呢。   他会是怎样一个人呢?日后生死福祸,全在那人手里了。   “传楼兰七公子觐见。”门外传来太监尖锐的声音。   “公子,走了。”阿偌将一件素色大氅披到小七身上。   小七其实适合秾丽的颜色,会将他的脸衬托的更加妖冶,阿偌原本备了一件猩红色的披风,可被小七拒绝了,他说头一次见面,清丽一些好。   男人的心,小七是懂的。   过于秾丽的色彩,只会引起男人一时的兴趣,点点滴滴的渗透,才能长久。   小七垂首,穿过百官,走到天子脚下,行了姜国觐见之礼。   宴席首座之上的年轻帝王冷着脸没有说话,小七便跪俯在地上不敢乱动,楼兰王没曾料想这皇上竟对美人无动于衷,场面一度冷了下来。   “陛下,七公子乃是小王搜罗楼兰举国上下,才寻得的绝色,就连小王也从未见过紫色如此出众之人,便想着献给陛下,想让陛下看个新鲜。”楼兰王起身拱手说道。   楼兰王送美人可算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姜国百姓人人皆知永琛帝勤于政务,不贪恋美色,登基五年,后宫也不过寥寥几位妃嫔,且姿色仅仅只是中上等,正因如此,永琛帝当年残害手足的传言在近几年才被贤明之主的名号盖了过去。   可楼兰王将姿态放的很低,皇帝李轩突然笑了起来,“楼兰王有心了,你永远都是我们姜国的朋,七公子,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小七闻言缓缓抬起头来。   原本有些喧闹的宴会瞬间安静了下来,席间出现了几声倒吸凉气的声音。   李轩在那一刻呼吸有些凝滞,他似乎在这寂静的环境中听到了自己错乱的心跳声。   小七看了一眼便慌乱地垂下头,他想过永琛帝会是各种人各种样貌,但未曾想过他会是一个英俊的过分的男人。   是的,是个男人,气宇轩昂,不怒自威,小七心里男人该有的样子他都要有。   气氛又再次冷了下来,不过楼兰王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王上,七公子,还未曾取名,请您给他赐个中原的名字,也算成全了他一颗想侍奉您的心。”   “今儿个是什么日子?”李轩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微微侧头,问向站在自己身侧的太监说道。   “回皇上,今儿个初七。”赵元禄说道。   “初七啊……”皇上若有所思道。   小七只听了个初七,便以为初七是皇上替他取的名字,立即叩首谢恩。   今儿个是初七,又不是中元节,这鬼魅怎地就跑出来了。李轩看着跪在下面的人思忖道,小七的谢恩声唤回了他的思绪,于是小七就这般荒诞的有了名字,初七。   李轩的手在龙袍下握了握,最终将眼从初七身上移开,笑着说道:“既然初七想侍奉朕,那边留在朕身边侍奉吧,元禄,人交给你了。”   “奴才遵旨。”   小七跟着赵元禄离了席。   人走了,李轩的心便痒的很,但还是在席间坐到了戌时。   末了,楼兰王端着酒杯,借着酒意说道:“陛下,北离蛮族狼子野心,王世子齐阿诺早些年在中原学了一肚子策论,三年前回了沙漠便在各国游说,想联合边境小国之力,共同攻打姜国。”   李轩摩挲着酒杯笑道:“楼兰王此行诚意朕已看到了。”   楼兰王咽了咽口水:“姜国与楼兰百年交好,多年前楼兰受外敌奇袭,楼兰兵弱,不堪一击,是姜国出手援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小王不敢忘恩。”楼兰王言下之意,我们国小人少,得罪不起北离更得罪不起姜国。可北离都找到楼兰头上了,楼兰若是拒绝,必然引起北离不满,所以想寻求姜国庇护。   李轩微微俯下身,一双眼睛奇亮无比,“楼兰王言重了,大可不必妄自菲薄,楼兰虽兵力薄弱,可各个熟悉沙漠骁勇善战,身为一国之君,岂能不战而退啊。”   楼兰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仗楼兰不能打,楼兰国力在四国中排在末尾,是任谁都能踩上一脚的弱者,若是借此机会寻得姜国庇佑,待仗打完,楼兰国力便可一跃而上。   “楼兰王,向将军此时正在边疆,你说,骁骑营踏平楼兰,需要几日?”李轩突然说道。   楼兰王两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李轩扶着扶手大笑,“朕说笑呢,快些将楼兰王扶起。”   楼兰王满头冷汗地被人从地上拉起,有些惶恐地看着主坐上的年轻帝王。   “楼兰王体恤将士心怀百姓的心情朕能理解,朕同你一般不忍姜国儿郎命丧沙场,可朕敬佩他们,他们是为国家为尊严而战,他们的英魂永远守护着远在家乡的妻儿和脚下的土地。”李轩振臂说道。   楼兰王看着李轩心道,我若有你这般广阔疆土与几百万子民,我也有你这般底气。可尽管如此,楼兰王喝了酒的身体也在这番话语中更热了几分。   “当然,北离善战,楼兰与之碰上无异于于以卵击石,朕也不忍楼兰子民做那些无谓的牺牲,但我相信,楼兰的子民与他们的王一样,是充满血性的,他们想像人一样握紧手中刀守护身后的国家。”李轩盯着楼兰王义正言辞道。   “是……是……”楼兰王只得点头。   “楼兰王有对抗北离之心,朕甚是感动,如此这般,楼兰将士便由向将军协助统领,我相信,有了向将军,楼兰必能旗开得胜。”李轩说道。   “啊?”楼兰的瞪大眼睛。   你不是不会打吗?没关系朕的向将军最会打仗,他会教你怎么打。   “从战事起到战事结束,楼兰每年岁贡减半,战事结束后三年岁贡减三成。”李轩又说道。   楼兰王沉默片刻,握紧拳头只得谢恩。   向将军协助统领,与楼兰将士暂归姜国有何区别,若那向将军让楼兰将士冲锋陷阵有该当如何,那向将军名唤向秦,是骁骑营的主将,打起仗来不要命,北离的勇士听了向秦的名字都会脊背生寒。   可如此,楼兰便彻底和姜国绑在一起,楼兰若是被打了,打的便是姜国的脸,而且减免岁贡实属诱人。   况且还有初七,若是初七能得圣心,那楼兰,便更多了一丝底气。   楼兰王以不胜酒力被人馋了回了同光殿。楼兰王一走,百官便低声笑了起来,尤其是首席上坐着的梁靖忠梁太傅,更是看着李轩满意地摸了摸胡子,这是他最满意的学生。   宴席散了,李轩与梁太傅在御花园中慢慢走着。   “今日你可算彻底把楼兰捏在手里了。”梁太傅说道。   “朕手中的便宜可不是那么好讨的。”李轩说道。   “灭了北离,楼兰又依附于姜国,自杞想求存,必定会主动示好,皇上一统北方之日可待。”梁太傅说道。   “北边乱了太久了。”李轩感叹道。   “先帝未完成的事,即将在你手中完成,当年……幸好是你。”梁太傅说道。   “朕承诺过,不会让太傅后悔当年的抉择。”李轩正色道。   梁太傅满意地点了点头,对李轩怎么看怎么满意,“皇上,楼兰王送的那个美人儿,你打算如何啊?”梁太傅突然问道,方才在席间,别人没注意,可梁太傅看的真真儿的,这皇上,眼睛都直了。   皇上清了清嗓子:“不过是楼兰王送进宫给朕吹耳边风的,他们当真小瞧了朕,左右不能赶出去,留在宫里侍候吧。”   梁太傅笑着大步跨了出去。   皇上看着梁太傅离开的背影,微微握了握拳,被看穿了吗?自己对邻邦送来的人有兴趣,被别人看穿了吗?虽然自古邻邦进献美人,帝王临幸是为常事,可李轩不愿,他不愿自己在史书上留下一点谈资。   可那初七太美了,美的让人不敢相信这是世间会有的容貌。或许把他留在这深宫中,藏起来,藏一辈子,不让人知道呢。   想到这里,李轩的心又痒了起来,不由地加快脚步回来养心殿。   殿里炭火烧的旺,李轩热的有些燥,便脱了外袍,屏退左右后便掀开龙床的幔帐。   片刻后。   “元禄?赵元禄?”李轩的声音从寝殿内传出。   刚刚回到殿中的赵元禄听见皇上有些不悦地叫自己,连忙迈着小碎步走了进去。   赵元禄微喘地看着冷着脸坐在龙穿上的李轩。   他都快四十了,李轩也是他看着长大的,这位主子虽说性子有时跳脱了一点,但这般冷着脸,赵元禄是第二次见,上一次,他这般冷着脸坐在王府,第二天,他的亲兄弟就被他杀了。   这是谁做了什么孽,惹怒了陛下。   赵元禄连忙跪下,大气也不敢出。   李轩看着跪在脚边的赵元禄,显示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失态了,在自己心里撩拨了一晚上的人,回来竟没见着,李轩心里有些火大,可李轩习惯压抑自己的情绪,这次,竟为了这么个番邦人失态了。   李轩清了清嗓子,“朕多吃了几杯酒,有些醉,起来回话吧,跪地上一身肉都挤在一起,你也不嫌憋得慌。”   赵元禄将信将疑地抬起头,见李轩的脸色恢复了正常,才从地上爬起来。   “那个……那个初七呢?”李轩开门见山地问道。   “回皇上,您不是说留在身边伺候,让奴才安顿吗?奴才方才将人送到净身房了。”赵元禄说道。   “哦,净身房啊……什么?净身房?!”   元禄看着李轩那张漂亮的脸裂开了。   “对呀,要奴才说,那楼兰王真真的可恨,什么美人,长成这般祸水的模样,定是让他来给您吹耳边风的,可那楼兰王的如意算盘打错喽,咱们陛下,勤政爱民,不好美色,这美人一入宫,就要被送去净身……”赵元禄话没说完,李轩便一阵风似地跃了出去。   赵元禄看着空荡荡的眼前,想起皇上方才的表情,“哎呦,坏喽!”赵元禄一拍手,哭丧着脸追了出去。 第4章 嘤,我被阉了!   李轩在宫里疾步走着,又怕引起巡查禁军的注意,干脆一跃上了房檐,躲在暗处的影卫见主子神色慌张,便施展轻功跟了上去。   影卫的脚步比猫还轻,但还是在刹那间引起了李轩的注意。   “退下,莫要跟着,守在养心殿。”皇上说罢便施展轻功向净身房方向跃了过去。   净身房在离养心殿远的很,骑马快跑都需要将近半个时辰,可李轩心里牵挂美人,愣是在半个时辰内跑到了,李轩微喘地站在净身房的院子里,看着面前跪了一地的人,问道:“今日赵元禄赵公公送过来的那个孩子呢?”   刀子匠颤巍巍地说:“回皇上,在房里躺在呢。”   李轩头皮一阵发麻,躺着?割完了?   “皇上,这净身讲个流程,那孩子年纪不小了,现在割得小心谨慎些,一不留神,人可就没了,再说了,这净了身,也得养上些日子,才能到您跟前伺候。”刀子匠擦着汗说,今天赵公公亲自把人送来,并嘱咐这是皇上钦点的御前太监,让好生伺候,这不夜里皇上就来要人了。   这刀子匠,做了一辈子这种活计,今天看了这孩子实属不忍心下手,不仅仅是因为他从未见过如此可人儿,更是这孩子知道自己要被净身时哭的让人心疼。   听了刀子匠这话,李轩沉到底的一颗心又浮了起来,还好没割。   刀子匠弓着身推开房间的门时,李轩方才浮起的心又沉了下去,只见破败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小小的木板床,屋里没有烧炭,房门打开时,李轩被寒气扑了一脸,而几个时辰前还鲜活的美人,此刻被人脱掉衣裤四肢大敞地绑在木板床上,一条细细的麻绳死死地缠在那稚嫩的性/器上,初七苍白的脸上布满了冷汗,双目紧闭,干裂的嘴一张一合地不知在诉说着什么。   暴殄天物,李轩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心想。   “这是……”李轩不懂净身的流程,看着初七有些心疼地问道。   “这般年纪的孩子净身,都是这般捆上一天一夜,这一天一夜里不得饮水,虽说会吃些苦头,但这般能提高存活下的机率。”刀子匠说道。   李轩走到初七身侧,看着他的眉眼端详了片刻,为何这般狼狈了,还是这么好看。   “不要……不要净身……”初七毫无意识地喃喃道。   李轩抬手去解初七身下的麻绳,手指接触到初七的皮肤,初七疼地睁开眼,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人。   “皇上……还没……”现在解了,明日还怎么割。   “还没?可朕怎么看着已经割了啊?”李轩边解绳子边说道。   刚刚清醒的初七听了这话,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啊?”刀子匠愣了愣,立即跪到地上,“对,今儿个下午奴才就给割了。”   皇上解开绳子,将人用大氅一裹,便抱在了怀里,“今天这事朕若是听到一点风声,甭管是不是你,朕都先将你脑袋摘了。”   “是,是,奴才遵旨。”刀子匠跪在地上连声说道。   “起来吧,明儿个去赵公公那里领一百两赏银。”皇上抱着初七边往外走边说道。   刀子匠跪在地上久久不敢抬头。   李轩方才出了净身房的院,便看着赵元禄独自赶着一辆马车跪在门口。   “自作聪明的奴才。”李轩睥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赵元禄,掀开马车钻了进去。   马车慢悠悠地走在宫里,马车里头,李轩将初七抱在怀里颠了颠,觉得这个人太轻了。   马车停在养心殿后头,李轩从马车出来,直接抱着初七,越过宫墙,稳稳地落入了殿内,守在暗处的影卫揉了揉眼睛,疑心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主子方才好似抱着个人。   “去太医院把徐子洛给朕找来。”皇上将初七放在偏殿的暖阁里,头也不回地吩咐道。   赵元禄方才拖着肥硕的身体小跑进来,得了命令又小跑着折了出去。   皇上宣得急,又只召徐子洛一人,徐太医怀疑皇上得了急症隐疾,便撇下气喘如牛的赵公公,自己夹着药箱,奔向了养心殿。   当徐子洛看到塌上躺着的美人时,看向皇上的眼神便有些诡异。   徐子洛是当今最年轻的太医,是医术上的天才,用毒的高手,是皇上一手提□□的心腹,当然,徐子洛也是为数不多,能看穿皇上几分真心的人。   “这就是楼兰王进献的美人啊,果真绝色,不过,为何长相不像楼兰人,倒有几分中原人的影子,怎么搞成这般模样?”徐子洛看着裹在锦被里只露出一个笑脸的人不住的咂舌。   皇上冷着脸掀开初七的被子。   “嚯,皇上,你下手可真黑啊。”徐子洛被惊的往后一仰。   “差点被阉了。”李轩凉凉地说。   “吓死我了,我以为你憋久了,想玩点刺激……哎,我给治伤啊治伤,伤在这要紧地方得赶紧治。”徐子洛在李轩冰冷的目光中干笑着去看伤。   “看伤便看伤,上手做什么?”李轩钳制住徐子洛伸向初七的手。   “皇上,检查伤势,检查伤势。”徐子洛咽了咽唾沫说道。   皇上一抚袖子,转过身去不再看了。   片刻后,徐子洛写了一幅方子,又配了一瓶药油。   “药一日三服,药油早晚各擦一次,半月就可恢复,不过,这位美人身子亏损的厉害,今日又受了惊,怕是要病上一场,但不可用猛药,只能用补药慢慢养着。”徐子洛说道。   “身子亏损的厉害?”皇子疑惑道。   依楼兰王所说,初七是他从楼兰国内寻来的,又在王宫养了许多年,哪怕初七出身穷苦人家,亏损的身子也不该好几年养不回来,况且,初七手指纤细,皮肤滑腻,不像是出身于穷苦人家。   “脉象上来看应是常年忍饥挨饿,生活压抑导致,好在小美人年纪尚小,调理几年就可恢复,不过,为何楼兰王送来的人会这般……”徐子洛说着对上李轩冰冷的眼神,便默默地闭上了嘴。   “此事切莫声张,先好好调理吧,还有一事,他是朕从净身房带回来的,日后便跟在朕身侧侍候,莫要再叫他小美人,今后便是初七公公了。”李轩说道。   徐子洛拱了拱手:“微臣明白。”   “退下吧。”皇上挥挥手。   徐子洛从偏殿出去,便看到了在殿外跪着的赵元禄,赵公公见徐子洛出来,老眼放光地问:“徐太医,里面那位主子如何了?”   徐子洛疑惑地看了看赵元禄:“什么主子?微臣今日来给初七公公止了血,上了药罢了。”说罢,徐子洛便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阉了?赵元禄跌坐在地上,自己侍奉皇上二十余年,皇上那脾性自己摸得透透的,从未猜错过圣心,怎地今夜,接连出错,赵元禄觉得自己脑袋就要不保了。   李轩看着手里的药瓶,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徐子洛走了,这初七还昏迷着,谁来给初七上药?难道自己堂堂九五之尊要来侍候这个小奴才?   让赵元禄来?   李轩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自己想让初七以太监身份在自己身边暗度陈仓,那知道此事的人越少越好,那赵元禄虽跟随自己多年,但谁能保证此事万无一失,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分风险,事情万一败露,那自己岂不滑天下之大稽。   “罢了,今日朕便伺候你一回,你就仗着你这张脸了,等哪天朕腻味了你,便摘了你的脑袋。”李轩将药油倒在手里恶狠狠地说。   李轩常年习武,手劲又大,初七昏迷中疼的直哼唧。   “叫什么叫,朕告诉你,你祖坟上冒青烟了你,朕亲自给你上药。”李轩三下五除二地涂完药,胡乱地扯过被子将初七盖了起来,转身要走时,又看见初七干裂的嘴角。   李轩又冷着脸倒了一杯茶,托着初七的头给人灌了进去。   苍白的唇沾了一点水色,李轩很想知道那个地方是什么味道,心念一动又摇摇头骂了两句自己的禽兽念头,逃似地摔门走了出去。   路过赵元禄时,李轩看了他一眼,绕开他走了过去。   赵元禄会错意,不怪他,毕竟,这是他想在别人眼中看到的自己,可这次,李轩就是极度的不爽!   李轩回了正殿,躺下时,丝丝缕缕的药香萦绕在他的鼻尖,李轩躁动一夜的心瞬间静了下来,随即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自己今夜都做了什么?夜闯净身房,为了临幸个番邦美人竟然做出让人假扮太监这种事,而且,这番邦美人可能来路不明,自己竟然没有让人去查验身份就这么留下了了。   黑夜里李轩甩给自己一个巴掌。   可那张脸生的实在是美,一边是理智,一边是美色。   李轩不是重欲的人,否则不会登基五年,后宫只有五位妃嫔,可初七不一样,初七那张脸就是按照自己的喜好长的,每一处都是那么无可挑剔。   也许徐子洛说得对,自己憋太久了,也许等把那口肥肉吃进肚里以后,就不会再失态了,如今这般,只是没得到而已。   李轩得了心里安慰,沉沉地睡去,做了一个旖旎的梦。   翌日清晨,李轩冷着脸蹬掉了湿漉漉地亵裤,又冷着脸去上朝了,路过赵元禄时,赵元禄还跪在原地。   “怎地赵公公,想给朕把地给跪穿了?”李轩笑道,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立即有两个眼尖的太监上前将赵元禄掺起。   初七昏昏沉沉地睁开眼,有些迷茫地看着头顶的幔帐,一时间竟想不去自己身在何处,渴极的他想翻身找点水喝,可身子一动,一阵剧痛便从身下传来。   昨日被人按住手脚绑在木板床上的一幕被回忆起,再伴着这剧烈的疼痛。   我被阉了?初七瞪大了眼睛,浑身止不住颤抖起来,他甚至不敢掀开被子,确认一下。   这时,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明晃晃的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哟,醒了,感觉如何啊?”李轩下了朝正巧碰上前来送药的徐子洛,于是接了药连朝服都没有换,便来了偏殿。   初七张了张嘴,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只说出一句:“我被阉了?”   李轩看着昨夜在自己梦里为所欲为的罪魁祸首,报复心一起,便坏笑道:“对啊,阉了。”   初七愣了片刻,竟一撇嘴哭了起来。   到底是个十三岁的孩子,挨打受苦与命根子被人割了可不一样,初七越哭越难过,最后捏着被角嚎啕大哭起来。   “你……”李轩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地上,“你别哭啊,大男人的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我都被阉了,算什么男人。”初七哭着说。   自己一腔热枕地进宫,想做那人上人,可一入宫什么事还没做,就连话都没跟皇上说上两句就被阉了,这叫什么事啊,自己以后可怎么办啊。   “我骗你的,没被阉。”李轩被他哭的头疼,无奈道。   “真的?”初七啜泣地看着李轩。   李轩眼神示意他掀开被子自己看,初七这才后知后觉的掀开被子,只看了一眼,脸色便变得煞白,倒回床上又哭了起来。   这怎么肿得像个土豆,颜色像个腊肠。   “你又哭什么?”李轩无奈道。   “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我是不是废了?”初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李轩喜爱美人,但不喜欢聒噪的美人,当下语气便冷了几分,“肿了罢了,把药喝了。”   初七哭声戛然而止,撑起身子眼巴巴地看着李轩。   药在桌上,初七下不了床,李轩不想给他拿,两人便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对方。   “赵元禄,滚进来。”李轩喊了一嗓子,赵元禄弯着腰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   “把药给初七公公端过来。”李轩说道。   赵元禄低头把药端给初七,初七双手捧着,小声道了谢。   赵元禄又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初七捧着碗,低着头,咕咚咕咚地喝着药,纤细的脖颈在日光下泛起点点光泽,李轩被那点光迷了眼。   药很苦,至少李轩站在一旁都能闻到那苦涩的味道,可初七喝的连眉头都没皱。   虽然聒噪了点,但一点也不娇气。   初七将药喝完后,伸出小舌,舔了舔唇瓣,李轩看在眼里,微微的咽了咽唾沫。   “这个,早晚各擦一次。”李轩将装药油的瓶子扔在初七身上。   初七拿着瓶子,一脸天真地问道:“擦哪里?”   李轩竟看不透他是真不懂还是故意撩拨:“自然是伤处。”   初七拿着药瓶,低下头,耳尖泛起一点绯红:“皇上,您就这么看着吗?”   是故意撩拨了,皇上嗤笑一声,拖过一把椅子,端坐在椅子上。   初七侧躺在床上,掀开被子,两条如玉的长腿交叠着,初七将药油倒在手心,轻轻摩擦着伤处,不只是疼还是怎么,初七额头沁出细细的汗珠,呼吸也沉重起来,要紧的牙关时不时泄出一丝轻哼,不多也不少。   李轩呼吸变得粘稠起来,他不能在留在这个房间了,他虽馋那身子,但也不想在此刻做出什么禽兽行径,扔下一句好好养伤,便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可他脚底那丝慌乱没能逃过初七的眼睛。   带人走后,初七低头嗤嗤地笑了起来。   男人,不都这个样子吗?皇上又如何。 第5章 棋子?弃子?   初七侧卧在塌上听完皇上一番话,心中充满了屈辱,他竟然要让自己假扮太监在御前侍候,这叫什么事,连一个体面的身份都不愿给自己吗?若是自己入不了他的眼,何不将自己驱逐出去宫,况且留在御前伺候定然不是像寻常太监那般伺候,因为李轩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全是欲望。   “只要能常伴君侧,初七怎样都愿意。”初七躺在床上笑的乖巧。   李轩捏着那小巧的下巴,眼底尽是笑意,“朕喜欢乖孩子,不过你被人发现,你的命根子还在,那朕只能忍痛先割了你的命根子,再摘了你的脑袋。”   李轩笑的风流,一股寒气从被李轩捏着的下巴窜到脚底,初七打了个冷战。   昨日楼兰王进献的美人当夜就送去阉了的消息立刻在皇宫传开,成了这深宫里最新鲜的谈资。   淑贵妃躺在贵妃榻上拿着帕子掩着嘴忍不住笑了起来。   “娘娘,奴婢先前就说过,您不必忧心,皇上不是那种贪恋美色的人,这不,那楼兰美人昨儿个进宫,连夜就给阉了,这下娘娘可以放心了。”阿清给淑妃捏着肩说道。   “什么叫本宫可以放心了,说的本宫好似一个妒妇一般,皇上勤政爱民,不贪恋美色,天下尽知,只是那个楼兰王不长眼,送什么不好送美人。”淑妃嗤笑道,仿佛昨日那个因为美人入宫满心忧虑的人不是她一般。   皇上不重欲不好色,心里装着的全是黎民百姓,淑妃爱死他这个样子了,却又恨死他这个样子,因为皇上眼里同样没有她,尽管两人有着自小的情谊,尽管自己有着显赫的家世,可皇上的眼光从未在自己身上停留过半分,就连临幸自己,也像是在尽一个帝王该尽的义务一般。   楼兰王听到初七被阉的消息时已过了晌午,楼兰王瘫坐在椅子上喃喃道:“皇上阉的岂是初七,是我楼兰国的脸面啊。”   “王上,初七公子现在正在养心殿偏殿养伤,皇上今天去看了初七两趟。”阿偌垂首道。   楼兰王暗下的眸子又亮了起来,随即又疑惑地敲了敲桌子:“当真?”   “当真。”   “莫非这皇帝有什么特殊喜好?”楼兰王疑惑道,“眼见为实,你寻个由头去见初七一面吧,顺带敲打一下初七,若得了恩宠,不要让他忘了自己的本分。”   阿偌领了命,便借了厨房做了几道楼兰菜品,寻摸着给初七送去,可未曾想,连养心殿的门还没进去,就遇上了前来送药的徐子洛,徐子洛看了眼阿偌做的菜,说了句初七忌荤腥。宫女便要将阿偌请离。   “幸好碰上那位大人,否则七公子吃坏身子可就不好了。”阿偌并没有被拒绝的恼怒,而是笑眯眯地将食盒塞给了身边的宫女。   宫女推辞几下,还是收下了食盒,“多谢姑娘,不过这宫里没有七公子,只有初七公公,姑娘,莫要说错了话。”   阿偌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嘴,“多谢妹妹提醒,不过,方才那位大人是谁?生的好生俊朗。”   宫女笑着说:“那位是太医院最年轻的太医,徐子洛徐大人,医术世家,祖上出过好几位名医,而且只给皇上一人问诊,尊贵的很。”宫女言下之意,便是你这蛮夷女子高攀不起。   “让妹妹见笑了。”阿偌施了一礼,便回去禀告了楼兰王。   这初七是真的得宠了,这皇上也是真的有特殊喜好。   “再寻个机会,去见一眼,这人是从楼兰出去的,皇上没道理藏着掖着不让人见。”楼兰王说道。   徐子洛同样将撞见阿偌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皇上。   “无妨,他们要见便让见,人是楼兰出来的,朕没道理将人藏着掖着,不过初七今天有些发热,待他好了再见客吧。”   得,现在楼兰的人是客了。   初七那夜受了惊也受了冻,发烧都是正常,不过徐子洛用的药是上等的药,偏殿炭火烧的旺,初七被暖到了头发丝,所以只是有些发热。   皇上盯着人将药喝了。   “不苦吗?朕隔着这老远都闻到苦味了。”皇上说道。   初七笑笑,“自然是苦的,可一想这是上好的药材,苦也觉得甜了。”   皇上的心好似被一片羽毛轻轻扫了一下。   “不苦那这蜂蜜水朕便让人撤下去了。”皇上挑着眉说道。   “皇上……”初七撑起身子,眼巴巴地看着皇上。   皇上看着那张俏丽的脸,恨不得将蜂蜜水亲自喂到他的嘴边,可那般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   “你该上药了。”皇上摩挲着下巴说道。   初七垂眸一笑,“皇上可真是个坏人。”   初七掀开锦被,这次他仰趟在床上,两条长腿微微曲起,沾了药油的双手往身下送去,看不到了,皇上的角度看不到了,那点私密被遮着,李轩忍不住微微伸长了脖子。   初七腿又曲起几分,浓重的喘息声中夹杂着一丝叹息,这真的不像是在上药,初七红着眼侧过头,看着李轩微微呼出一口气。   “坏东西。”李轩声音哑到像是野兽低吼。   撩拨够了,初七把被子一卷,将自己裹了个严实,只露出一张小脸,满脸期待地看着李轩。   坏东西,李轩看的意犹未尽,就像一场好戏在高/潮时戛然而止,然而李轩却又什么都不能做。   李轩将一小碗泛着琥珀色泽的蜂蜜水端了过来,初七没有伸手接,撑着身子,像猫儿一样伸出粉嫩的舌舔了一下。   水面泛起涟漪,荡漾在李轩的心尖。   初七尝到了甜头,就着李轩的手将那碗蜂蜜水喝了个干净,末了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角,缩回的指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拂过李轩的手背。   李轩小腹一紧。   “皇上……”未尽的话被封在嘴里,李轩扼着初七纤细的脖颈,将人抵在床上吻了上去。   好甜,不是蜂蜜的甜,而是这个人自己的甜味。   李轩将那甜生吞入腹。   “皇上……”初七被吻得头昏脑胀,揪着李轩的衣襟气喘连连。   李轩的吻太过凶狠。   “再这般撩拨,饶不了你。”李轩拇指轻轻磨着初七的喉结,在他耳边咬着牙说。   初七嗤嗤地笑了起来。   初七一夜好眠,李轩在偏殿批了一夜奏折。   清辰,李轩穿着朝服刚刚踏出偏殿的门,便看见一个穿着楼兰服饰的女子怀里抱着一个包袱低头走来。   “奴婢见过皇上。”阿偌用中原话说道。   李轩打量了阿偌一眼,“大清早的来养心殿做什么?”李轩原本不想搭理这小小奴婢,可阿偌怀里那土黄色包袱引起了他的兴趣。   “奴婢前来给初七公公送贴身物件儿。”阿偌低着头说道。   她起了个大早就是掐着皇上上早朝的时间,想避开皇上,谁知能在偏殿碰上皇上,莫不成皇上昨日留宿在偏殿,这初七还真是有几分本事。   初七的贴身物品,李轩兴趣更浓,向阿偌伸出手。   阿偌紧紧抱着包袱,王上嘱咐过,这包袱不准自己打开,阿偌觉得里面肯定有什么要紧物件儿,一时间有些进退两难。   “拿来。”皇上冷声道。   “姑娘,既是初七公公的贴身物件儿,那便得先交由皇上过目,这是宫里的规矩。”赵元禄伸手去拿阿偌的包袱。   “自然。”阿偌将包袱双手奉上。   “既如此,姑娘东西送到了,请回吧。”赵元禄说道。   “赵公公,奴婢先前一直侍奉初七公公,从未分开过如此之久,况且听闻初七公公身子……身子不大爽利,奴婢很是担心。”阿偌说道。   赵元禄刚想拒绝,皇上说道:“初七还没醒,你便在这等着,只不过不知要等多久了,赵元禄,你陪这位小姑娘说会儿话,解解闷。”   “喏。”   赵元禄便挎着个土黄色的包袱站在门口,和阿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气极冷,阿偌又没吃早饭,站在门口又冷又饿,可皇上说让她等,她便只能等着了。   这初七可真能睡啊,早晨听徐大人说喝了一碗药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皇上都散了早朝,又与一众大人在御书房议完事了,才听宫人说初七醒了。   这可都快晌午了。   赵元禄亲自将阿偌带到了初七屋子里,屋里炭火烧的旺,阿偌冻得麻木的手脚渐渐地恢复了知觉,而初七裹着锦被半躺在床上,端着一碗莲子羹认认真真地喝着。   脸色虽有些憔悴,但却没有一点疲态,他果然是得宠了。   初七将一碗莲子羹喝完,朝阿偌笑了笑,赵元禄站在房门外守着。   “初七,身体怎么?”阿偌上前握住初七的手,被初七不动声色地抽回了。   “有劳你挂心了。”初七笑的有些疏离。   “听说你被净了身,王上知道了虽然痛心,但想到你是为了侍奉皇上,便也释然,毕竟,在御前伺候,理应如此。”阿偌说道。   初七看着阿偌,微微笑着。   “初七,能在御前伺候,是你莫大的荣幸,几世修来的福分,你可一定要尽心尽力地侍奉皇上,你永远都是我们楼兰的好儿郎。”阿偌说道。   初七极力地控制着内心的厌恶。   “阿偌不如你也留下,侍奉王上,你的一片赤诚之心,皇上知道了一定会感动的。”初七笑的一脸纯真。   阿偌浑身一僵,在初七知道自己要被送到姜国时便不再与她亲近,她原本只是觉得初七只是孩子心性,别扭几日就想开了,可这初七,分明是记恨上了自己,可自己又能左右什么呢。   自己三年后便到了年龄就可以出宫嫁人了,夫家是楼王军队的一个守卫,三年后自己便可摆脱奴籍,做个普通平民过幸福平淡的一生,阿偌断然不愿留在皇宫。   “初七,我知道你恨我,可我也是奴,我又能改变什么呢?”阿偌俯身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初七,你能受宠一时,难道还能能受宠一世吗?现在你背后站着的是皇上,可几年后呢?你背后的便只能是楼兰国。”阿偌小声说道。   初七面色怔了怔,他从知道自己要被送进王宫至今,满脑子都是怎么在这深宫中活下去,他从未想过他会是楼兰王的一颗棋子,如今他知道了,他也不想做这颗棋子,棋子与弃子只在别人的一念之差中。   “初七,你好好养身子,我先走了。”阿偌说道。   初七点了点头,目送阿偌离开。   御书房中没有掌灯,昏暗中李轩坐在龙椅上把玩着手里的香膏,在他面前放着一个土黄色的包袱,包袱被摊开,里面那点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一览无余。   “主子,属下查过了,这的确是初七公公的贴身物品,楼兰国的侍从亲口说这包袱初七公公一直贴身带着,从未离身。”影卫跪在黑暗里说道。   这包袱李轩自拿到手便打开了,一直被礼数约束的李轩直接被惊了个跟头,玉势,香膏,图册,好家伙,简直□□不堪。   他甚至不愿相信这些个污秽之物是那美人的贴身物品,可心里又隐隐觉得那就应该是初七的。   影卫查了三日,李轩方才确定了下来。   那惊讶的心情也被新奇所代替,初七会用这些东西做什么呢?李轩光是想想就兴奋不已了。   “有意思,你若远离家乡,或许此生不会再踏入故土,你会带着什么离开呢?”皇上问道。   “或许是对属下极为重要的东西亦或是能给属下安全感的东西。”影卫沉思了片刻道。   “没错。”所以,这些东西便是能让初七觉得有安全感的了?   李轩:“带一小队人马去边境查一查,朕要知道初七所有的消息,对了,向将军在北疆,莫要惊动他。”   “属下遵守。”影卫再次没入黑暗中。 第6章 紫薇星相   李轩已经三天没有来了,初七躺在床上有些惴惴不安,按理说李轩现在对自己应当是兴趣正浓时,这么多天没来,是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正当初七疑惑时房门被人从外侧推开,被初七记挂多日的人就走了进来。   初七撑着身子一脸欣喜地看着李轩,眼底有着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光。   李轩被那光灼了一下,第一次有人用这般直白而又灼热的眼光看过自己。   “是我的包袱,你这些日子没来是去寻我的包袱了吗?”初七见着李轩手里提着的包袱,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李轩自然不是来送包袱的,他只是等不及想从初七嘴里撬出点什么了,初七身上的疑点太多,让他有些寝食难安,他必须要确定自己身边的人是否存有二心。   “这包袱是你的,确定无误?”李轩提着包袱问道。   初七:“是我的。”   他就这么坦率的认了?“你可知这里面是何物?”   “皇上,您可别说没有拆开看过。”初七笑道,可发觉李轩脸色有异时顿时紧张起来,他突然想起这宫里的人为了争圣宠时常会用些下三滥的手段?莫非自己的东西被什么人换了?   初七艰难地探出身子,伸出手抓着李轩手里的包袱,李轩没有撒手,两人僵持了片刻。   “皇上,包袱是我的没错,可内里的东西有没有被人替换我不看一眼如何得知?”初七说道。   李轩松开手,初七抱着包袱往榻上一滚,便披着被子打开了包袱。   李轩看着两腿分开坐在床上的人,觉得有些好笑,很久没有人在自己面前这般没有规矩了,就连被宠幸后的妃嫔,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充满了畏惧。这小奴才,当真不知死字怎么写呢。   初七打开包袱,翻了翻几本图册,拿起香膏盒子,打开后指尖蘸了一点放在鼻尖闻了闻,最后他拿起那个长条形的盒子,打开后,那根翠绿的玉势安然无恙地躺在锦盒中,初七微微舒了口气。   “是我的东西皇上,没多也没少,奴才从小带到大的物件儿,不会认错。”初七抱着锦盒说道。   一个绝色美人,抱着一根玉势,双腿大张地坐在凌乱的床上跟自己讲话,任谁都不会无动于衷的,李轩甚至有种立即用那包袱里的东西好生招待他一番的冲动。   “你自小带到大?你可知这些是什么东西?”李轩捏着初七的下巴问道。   (小段删文……)   妖孽,李轩心里暗骂一句。   “你可知欺君的下场?”初七的话李轩并不尽信。但他又是如此坦诚,这人若真是何人派来细作,那当真是危险了,毕竟,李轩现在十分地不想杀他。   初七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朕现在可舍不得杀你。”李轩拍拍初七的脸说道,“今日楼兰王离宫,想不想出去送送,与他好好告个别。”   “不……不必了,总归不会再见,奴才今后便是皇上的人了。”初七说道。   李轩似笑非笑地看了初七一眼,转身离开了。   楼兰王看着送行的人群中,没有初七的身影,微微叹了一口气。   “你确定初七听懂你话里的意思了?”楼兰王小声问着阿偌。   “自然,初七此番没来,多数是为了避嫌。”阿偌说道。   楼兰王看向养心殿的方向,总觉得不慎放心,毕竟初七是自己半路捡的,他对楼兰几分忠心谁也说不准。   “走吧。”楼兰王叹了口气,向李轩拜别,那立于长阶上的年轻帝王,犹如神邸一般,但愿,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朝堂上李轩捏着眉角看着底下的朝臣们,乔思贤与梁靖忠一左一右地站在朝堂两侧,他们身后的官员正在就粮草一事吵的不可方休。   李轩忍不住想笑,但抿着嘴角忍着笑意一脸威严的看着喋喋不休的人。   “年关刚过,还未开春,便要将数额如此之大的粮草运往北离,况且东西方皆在打仗,皇上为何如此厚此薄彼?”乔思贤突然开口道。   又是乔思贤最先绷不住。   “乔相,东西方的确皆在打仗,但东西方以守为主,而北离战事紧迫,一则,东西方土地水源肥沃,两方皆可自足一段时间,与北离荒漠不同。粮草不急于一时。二则,北离路途遥远,此时粮草出发,开春前都未必能到达北离。可东西方离京城较近,半月就可抵达。这三嘛,皇上可从未说过这东西方粮草开春前就不送了。”梁靖忠说道。   “这第一批粮先给北离送去,那国库还剩多少粮,给东西方战场再送去,国库岂不是空了,祖上打下的基业岂不在这毫无意义的战争中消耗殆尽。”乔思贤振臂说道。   “丞相言重了。”李轩端坐着说道,言语间并没有因为乔思贤激进的言辞有着丝毫不悦,“北方平定之后,姜国近三分之一的百姓将会过上安定的生活,此举也是为了姜国基业考虑。”   “乔相,国库之事你不必多虑,陛下登基后,国泰民安,国库充盈,您考虑的钱粮之事,实属多虑了。”户部侍郎陆承颐说道。   乔思贤咬了咬牙,“釜底抽薪岂能长久!”   乔思贤心疼钱啊,这些粮草送去出去,便是送出去上百万辆白花花的银子啊,花钱倒先不说,到时真让这李轩做出这平定北方的大功绩,那等待寻到紫微星庇佑的人,再让李轩禅位就难上加难了。   “乔爱卿一心为国朕甚是感动,此事无需再议,梁太傅此事交由您与陆大人了,就这几日尽快将粮草送过去,万万不可耽误,决不能让前方将士饿着肚子打仗。”李轩说道。   “皇上圣明。”以梁太傅为首的官员齐齐跪下谢恩,乔思贤捏紧拳头,跟着跪下后,他身后的一众官员才跟着乔思贤跪下。   粮草之事已板上钉钉,乔思贤又就李轩两国宴会之时,李轩讹诈楼兰王一事,对李轩一顿训斥,说李轩身为一国之君此举失了风范,若楼兰王回了边疆将此事说了出去,折辱的便是姜国的脸。   因粮草一事,乔思贤窝火,此举多为发泄,李轩便没再多吭声。   “乔相所言有理,但事已至此,结果总归是好的,况且,那楼兰王折了面子,估计不会大肆宣扬自取其辱,待北方平定,楼兰王得了好处,自然回对姜国忠心耿耿。”乔思贤言辞激烈,梁太傅听得刺耳,忍不住开口道。   “两位大人所言极是,朕日后行事前定会思虑再三,今日乔相一番话朕受教了。”李轩道。   梁太傅闻言摸着胡子看着李轩满意地点点头。   散了朝,文武百官涌出朝堂,不乏有人窃窃私语,“皇上当真仁爱啊。”   “可不是,今日乔相那番话不就是因为皇上拨了粮草给北离,他心生不满嘛。”   “也对,他还当这是太/祖皇在位时国库靠他们世家支撑呢?”   “咱们陛下也是敬重这些老臣,否则,以乔相世家之首的身份,皇上怎会继续让他身居要职还如此敬重。”   乔相冷着脸从一众官员中大步穿过。   乔相上了马车片刻后又出来,大步向钦天监方向走去。   “皇上,今日乔相一番话,即代表了以世家为首的态度,他们想安于现状,保存实力,有朝一日拥新帝上位。”御书房中梁太傅说道。   李轩沉思着。   “皇上莫要忧心,五年前你灭了方、潘两大世家,废除以世家为中心的内阁,建立中枢院,广纳天下贤才,世家在你登基那日便走向落寞了。”梁太傅说。   “毕竟是跟随皇祖父建立新王朝之人,他们的财力可支撑起一个常年作战的国家,尽管如今势微,但实力仍然不容小觑。”李轩说道。   “那皇上意思是?”梁太傅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太傅说笑了,乔相父亲拥护皇祖父,乔相同样是两朝元老,对姜国一直忠心耿耿,他如今这般也仅仅是因为紫微星相之说罢了。只是如今朝局稳定,百姓也算安乐,再起动荡,苦的还是黎民众生。”李轩笑道。   “老臣曾将也对紫微星相之说深信不疑,毕竟自古以来被紫微星庇护的君王全都勤政爱民,而不受紫微星庇护的君王皆是昏君,皆被覆灭,当初太/祖皇帝就是因为受紫微星庇佑才被世家拥护上位。可如今呐,老夫看看这天下,罢了,星象之说玄之又玄,什么都比不上太平盛世,北方若在你手里安定下来,皇上便是千古明帝。”太傅说道。   “朕定不负天下所托。”李轩说道。   太傅走后,李轩握紧拳头,乔思贤必死,世家务必连根拔起。这王位容不得一点威胁。   “派出耳目时刻关注各州县动向,切莫让世家在民间制造流言,还有,盯紧世家背后的生意,必要时给他们制造些麻烦,让他们都忙起来,世家与官员之间的关系也要查,卖爵鬻官这些事都给他捅出来,闹得越大越好,朕发现,早朝时,乔思贤身后站着的官又多了,真是碍眼。”李轩撑着头说道。   “遵命。”一个玄衣男子领命后转身离开。   “皇上,钦天监监正柳天翊柳大人求见。”御书房外赵元禄掐着嗓子说道。   御书房门被人从内推开,玄衣男子路过时与柳天翊目光微微交汇。两人擦肩而过,若不是目光短暂触碰,仿佛并不熟识一般。   “进来吧。”李轩声音从御书房传来。   没有太监通传,御书房里只有李轩一人,赵元禄弓着腰退下。   “皇上,方才乔相去钦天监找微臣。”柳天翊说道,“让臣观测天象,观察紫微星动向。”   李轩嗤笑一声。   “臣回答他紫微星未亮。”柳天翊说道,“不过这次,乔相问了臣一句话。”   “什么话?”   “紫微星未亮是否与鸠占鹊巢有关,如此上天是否会降下灾祸以警世人?”柳天翊如实道。   李轩笑着摇摇头,末了看着窗外又哈哈哈大笑起来。   “皇上,微臣以为,乔相会不会动些手脚,在民间散布谣言,您可要提前做打算。”柳天翊说道。   “乔相真是越老越不中用了,那点心思都写在自己脸上了。”李轩说道,“那梁太傅可这些日子可曾问过你紫微星的事?”   “梁太傅早些年还是不是问一下,近几年他好似不怎么关心了,找臣尽是让臣算一些姻缘命理。”柳天翊说道,“这太傅莫不是想纳妾了?可臣又不是算命先生。”   “休要胡说,这话传到梁夫人耳中,梁太傅怕是要吃苦头了,那梁太傅小女儿到了出阁的年纪了,你且给好好算算。”   “臣不是算命先生……”柳天翊低头嘀咕道,“对了,皇上,乔相给了臣一百两黄金,让臣时刻关注紫微星动向,有情况及时跟他说。”   “一百两黄金,真阔绰啊,留着吧用吧,柳老最近身体如何。”皇上说道。   “好的很呢。”柳天翊笑道。   “那紫微星……”李轩问道。   “紫微星光芒照拂北方,两年来未曾离开,是他无误。”柳天翊说道。   “罢了退下吧。”李轩摆摆手。   紫微星是亮的,在李轩逼宫那夜便亮了,只是紫微星照拂的不是李氏族人,而李轩就是被紫微星照拂的人亲手送上的皇位。   “去他的紫微星,我只会打仗,以后你当皇上,我替你守江山!”浑身是血的少年提着李轩的衣领咆哮道。   李轩坐上了龙椅。   那个少年便去了边疆。   为何是他呢,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人,李轩都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以绝后患,可偏偏这个人,李轩无法下手。 第7章 郎君~   李轩从御书房出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身后只有赵元禄一人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从来不是讲什么排场的人,每每他从龙椅上走下来,身上便多了一丝侠义之气,李轩不是宫里早些年一直在归云山学艺,学成之后又在江湖上游荡了里面,影卫便是他年少时成立的。   他是最懂民间疾苦的皇帝。   李轩在宫里漫无目的地走着,一抬头竟发现自己又走到了养心殿的偏殿。   赵元禄远远看着皇上又在那扇门前驻足,于是默默守在了殿外。   李轩推门进去,见初七乖乖躺着床上,抬了抬头。   他的伤已经好了,只是身子尚且有些虚弱,李轩便准许他在床上静养些日子,前些天每每听见开门的声音时,初七都会满心欢喜地下床接驾的。   “朕来了还躺床上犯懒,脑袋不想要了?”李轩走到床边敲了敲初七的头。   初七一双小手捂着头,撇了撇嘴说道“皇上晚来半个时辰,奴才就能下床迎接了。”   “朕来你这处还得挑时辰?”李轩说道,不对,半个时辰?李轩突然想起前几日的那个包袱,初七说每日要含半个时辰,自己这些日子忙的把这事忘到了脑后,难不成,初七现在……   李轩一把掀开被子。   (大段删文中……)   “快给朕宣徐太医。”李轩将初七用被子一卷朝着门外喊着。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徐子洛便到了偏殿。   床榻凌乱,空气中散发着一股隐秘的幽香,身为太医的徐子洛瞬间反应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再看初七那张苍白的小脸,徐子洛心里暗骂李轩禽兽。   “初七小公公,身上哪里不适啊?”徐子洛还是例行问道。   初七红着脸往被子里缩了缩。   徐子洛皮笑肉不笑地看向李轩。   “出/精时疼痛难忍。”李轩说道。   “出了吗?”徐子洛问道。   李轩:“没有,疼回去了。”   “公公,冒犯了,臣需要检查一下您的身体。”徐子洛说道。   初七惶恐地看向李轩。   李轩虽极度不愿意,但还是冷着脸点了点头。   “皇上……”初七死死捏着被角,祈求道。初七不是怕被人看,而是怕当着皇上的面被人看,毕竟,那个男人对自己的占有欲,初七都看在眼里。   “别怕,徐太医会治好你的。”皇上按着初七的头安慰道。   初七扯着李轩的衣角,微微点了点头。   徐子洛看着李轩的眼神,微不可查地笑了笑。   初七那物早已在剧痛中疲软下去,徐子洛让李轩握着那物抚慰片刻,又端详了一会儿。   “并无大碍,皇上帮他多出几次精就好了。”徐子洛说道。   “你这庸医!找你来看了半晌,结果你让他多……你想些止痛的法子。”皇上说道。   “皇上。”徐子洛无奈道,“是药三分毒,公公身子底子若,药还是少吃的好,这个法子虽然开始时疼了些,但总归对身体是无害的。”   “皇上,初七不怕疼。”初七拉了拉皇上的衣袖说道。   “若是疼,皇上您便给转移一下注意力,这夜深了,微臣就不打扰皇上给初七公公治病了。”徐子洛脚底抹油地溜走了。   徐子洛刚走,李轩还未坐下,房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又有何事?明日在议。”李轩不耐烦地道。   “皇上,今儿个月末,敬事房来人了。”赵元禄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李轩咯噔一下想起,今儿个是月末了,自己这个月还一个妃嫔都没临幸,以往自己每月都会临幸一位妃嫔,从未坏过规矩,而这个月自己往初七这处跑的比一年中往所有妃嫔那里跑的次数加起来还要多。   而初七听了赵元禄的话并未有丝毫不悦,反而松开李轩的衣襟,缩进了被子里。   “抬起头来看着朕。”李轩俯在他的头顶说道。   初七探出头来,“皇上,快些去吧。”   一双含情眼看着李轩,眼底尽是不舍,满眼的依恋,仿佛要将李轩溺死。   李轩稍稍错开他的视线:“朕先走了。”   初七没有说话,探出一只手,悄悄将枕头底下的玉势拖进被子里。   “这是做什么?”李轩扣住那只不安分的手戏谑道。   “治伤……”初七乖乖说道。   李轩浑身又开始发热,将那玉势抽出,揣进自己怀里,“没收。”   “皇上,您把东西拿走,那我怎么办啊?”初七翻起身,坐在床上不满道。   “好大的胆子,竟敢跟朕叫嚣,乖乖等朕回来。”李轩弹了弹初七的额头说道。   “回来?您不是要去……”初七小声道。   李轩从不在妃嫔那里留宿,他不喜榻侧有人。   李轩没有解释,笑笑便离开了。   敬事房的公公端着一个雕着龙凤呈祥的梨花木木盘在殿外候着,李轩看了一眼里面躺着的五个木牌,思忖了片刻,点了点刻着娴嫔的牌子。   李轩没有坐龙辇,身后跟着几个太监便往碎月阁走去了。   “皇上,您……您来了。”娴嫔已经歇下了,她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李轩,她本以为,李轩这几个月不会见她了,毕竟乔相前些日子在朝堂上痛斥了李轩。   而娴嫔就是乔思贤最疼爱的小女儿。   “朕是不是打扰到爱妃休息了,朕来的真不是时候,当真该打,朕这就走。”李轩故作自责地说道。   “皇上,您莫要打趣妾身了。”娴嫔跺着脚在李轩身后说道。   “好了,爱妃快些进屋,莫要着凉。”李轩从宫女手中接过披风,给娴嫔披上后拉着她的手将人带进了房内。   娴嫔的贴身侍女玲珑替两人带上房门,并摒弃了左右。   “皇上,都这个时辰了,妾身还以为您不会来了……”娴嫔端坐在床上含羞说道。   李轩看着端庄秀丽的女人,脑海里总是会不由地想起初七那张含情的脸。   “朕最近有些忙,让爱妃久等了。”李轩说道。   “那皇上早些歇息吧。”娴嫔红着脸去解李轩的衣襟,李轩顺势拉过她的手将那柔荑握在手中。   娴妃有些热切地看着李轩。   可李轩现下满脑子都是初七。   “爱妃,朕累了,陪朕说说话吧。”李轩说道。   娴妃眼底有些失落,但仍端庄地笑道:“皇上想说什么呢?”   “爱妃进宫多久了?”   “三年。”   “三年……”   “当年……妾身对皇上一见倾心,妾身执意进宫,与父亲……罢了,往事莫要再提,妾身能伴君侧已是莫大的荣幸。”娴妃轻轻拭了拭眼角的泪痕。   娴妃三年前对皇上一见倾心,执意入宫,而乔相原本就一心想将李轩拉下王位,怎会让给自己心爱的女儿往火坑里跳。   可娴妃以死相逼,与乔相断绝了父女情谊,决然入了宫。   后来她才知道,她不是个例,后宫的女人,都是对李轩一见倾心,执意入宫,她的那情谊在这后宫中,变得并不特殊。   “爱妃莫要伤心。”李轩拍了拍娴嫔的肩安慰道,“前些日子楼兰王入宫,带了许多新鲜玩意儿,明天让赵元禄带你去挑几件喜欢的。”   “多谢皇上。”   李轩在碎月阁呆了不足一个时辰便寻了个借口离开了,以往李轩也会有翻了牌子不临幸的情况,但这次正巧赶在乔相朝堂上训斥李轩这个档口上,此事便有些微妙了。可偏偏李轩又赏了娴嫔……   李轩回了养心殿,换下沾了娴嫔香粉的衣物便去了偏殿。   初七压根没有等他,此事正裹着被子睡得正香,那张小嘴一张一合地吐着气,不知梦里在吃着什么美味。   李轩站在床边看了片刻,突然自嘲地笑出了声,自己这是怎么了,匆匆忙忙地去,匆匆忙忙地回,奔波了半宿,来见他还不忘换身衣服,怕娴嫔的香味惹他不愿。可他竟然早已睡下。   自己当真是被□□熏心了。   李轩正要拂袖离去,睡梦中的人突然翻了个身,喃喃道:“皇上……皇上……”   李轩转身一看,原是在说梦话。   “找皇上作甚?”李轩冷声道。   “皇上还没回来?”睡梦中的初七撇撇嘴委屈道。   原来还记得等自己,原来梦到的都是自己,李轩原先愤懑的心情突然消失了。   “皇上回来了。”李轩俯下身在初七耳边轻声道。   初七缓缓睁开眼,看到皇上微微笑了笑,在他嘴角落下一吻。   “继续睡吧。”皇上摸摸初七的头。   “嗯。”初七在那大手里蹭了蹭,闭上眼睛再度睡去。   李轩看了他片刻,让赵元禄将折子送到偏殿,在偏殿批了一夜的奏折。   沙沙的写字声隔着屏风传到初七耳中,睡梦中的初七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   翌日天未亮李轩在碎月阁待了不足一个时辰的事情就传了出去,后知后觉的娴嫔捏着帕子哭的凄惨。   “娘娘,您快擦擦眼泪吧,稍后赵公公来给您送东西,被他看见了可不好。”玲珑在一旁宽慰着。   “皇上不是因为我父亲的事情厌恶我,是不是?他只是累了,他没有厌恶我的对么?”娴嫔哭着说道。   “娘娘,此话万万不可乱讲,皇上对乔相敬重的很,您这话说出,可是要落人话柄的。”玲珑一脸严肃地去掩娴嫔的嘴。   娴嫔一脸惶恐地噤了声。   “奴婢今晨到了听了些别的消息,皇上昨儿个在养心殿偏殿歇息的。”玲珑说道。   “偏殿?”娴妃疑惑地看向玲珑,突然瞪大了眼睛,“那个楼兰送来的美人……”   “娘娘,奴婢觉得流言不可尽信,这皇上将那初七公公安置在偏殿,也只不过是为了楼兰的脸面,毕竟那初七进宫当日便被阉了,若在放置不管,那楼兰王的面子往哪搁啊。”阿清一边给淑妃捏着肩一边说道。   “那皇上不是还在偏殿歇了好几夜吗?本宫听闻,那蛮夷人长得有几分姿色。”淑妃撑着头说道。   “娘娘多虑了,那初七月初被阉,这还不足月,那伤口还没长好呢,就算长好,那两腿间也是碗大的疤,骇人的狠。”阿清说道。   “你这丫头,还未出阁,说这些话真是不知羞。”淑妃听得脸热,拿起帕子作势要去打阿清。   阿清嬉笑着躲开,“娘娘,您不知道,就算那蛮夷人长好了,那也是入不了皇上的眼,奴婢听说,那太监没了那玩意兜不住尿,走在路上都会失/禁,身上尽是骚味,到时候皇上躲都来不及呢。”   “你这小妮子,当真没脸没皮,当心找不到婆家。”淑妃嗔怒道。   “奴婢才不要找婆家,奴婢一辈子侍奉娘娘。”阿清抱着淑妃的胳膊说道。   小太监初七在床上躺了将近一月,终于被允许下床,原本想着出去透透风,结果却只被允许在偏殿内走动。   偏殿很空,只有他跟皇上两个人,皇上坐在案几前看文书,初七百无聊赖地在殿内溜达着,李轩一坐便是一下午,中途不管初七闹出什么动静,李轩都是头也不回,直到李轩被吵的不耐烦了,才将人圈进怀里。   “识字吗?”李轩问道。   “认得几个?”初七说道。   李轩当他谦虚,却未曾想当真只是几个。   “郎君,夫婿,洞房。”初七在纸上笨拙地写着。   “得了得了,你可收手吧。”李轩笑道,再写下去,便要出问题了。   “朕教你。”李轩在纸上端正地写下两个字。   “认得吗?”   初七摇摇头。   “李轩。”李轩指着那两个字说道。   “李轩。”初七跟着念道。   “放肆,竟敢直呼朕的名讳。”李轩佯怒。   “郎君。”初七转过头看着李轩笑着说道。   初七来自四国交汇处,官话却不知跟哪位过路商贩学的,带了一丝江南水乡的吴侬软语的尾音,撩的人心尖发痒。   “这是朕的名字,你得会写,但不准叫。”李轩握着初七的手写道。   “郎君。”李轩两个字写完,初七指着两个字说道。   “李轩。”李轩在初七怀里抓了一把念道。   “不可以叫皇上名讳。”初七歪着头看向李轩。   “写给朕看。”   初七握着笔写的认真,两个字写的与李轩竟有几分神似。   “不错,颇有天分。”李轩拿着那字满意地点了点头。   “要奖励。”初七转过身,小巧的下巴抵在李轩胸口眨巴着眼说道。   “好,给你奖励。”李轩拿过案几上的琉璃罐,打开后用木勺舀了满满一勺琥珀色的蜂蜜送到初七嘴边。   蜂蜜的清香扑面而来,初七不舍一口吞掉,抱着李轩的胳膊,伸出小舌一点一点地舔着。   李轩又出汗了。   “初七,你该治伤了。”李轩声音喑哑地说道。 第8章 淑妃   翌日,初七昏昏沉沉地醒来虽然浑身黏腻,但也轻松了许多。初七刚撑着身子起来,便发现了掌心的异物,初七轻轻捻了捻,忍不住笑了起来。   房门便被人从外侧打开。   一个宫女领着几名太监搬着木桶与热水鱼贯而入。   片刻后,宫女屏儿在热气腾腾旁的木桶处躬身道:“还请初七公公沐浴。”   初七起身走到木桶前,问道:“皇上昨日何时走的?”   屏儿垂首道:“奴婢不知,只是今晨皇上早朝前吩咐奴婢待公公醒后替公公准备热水沐浴,皇上还吩咐,公公沐浴时切记伤口不能沾水。”   初七心里暗笑李轩装模作样,但依旧面不改色地道了谢。   屏儿微微施礼后便拉过屏风,将浴桶隔在了里侧。   初七躺在热水中,隔着屏风隐隐约约的看见屏儿又去了自己房里,片刻后又走了出来。   自己那被褥上斑斑点点的痕迹太过于明显,初七知晓屏儿是在给自己换新的被褥,但被个姑娘看了这些痕迹,初七忍不住红了耳根。   尽管阿清的话给淑妃吃了一记定心丸,但娴嫔前几日来向自己哭诉,实在是让她难以心安,于是便起了个大早,做了几道精致的点心去了养心殿。   李轩每日下了早朝都会在养心殿歇息片刻用过早膳后才去御书房或者中枢院议事,但会有紧急的政务,皇上下了早朝便会直接前去,今日便不巧,皇上下了早朝没回寝殿,淑妃扑了隔空虽然内心失落,但她知中枢院内皆是重臣,不敢前去叨扰,便将食盒交由养心殿外侍奉的女官,自己正欲转身离去。   “娘娘,您看。”阿清突然示意淑妃。   淑妃顺着阿清目光方向看去,只见偏殿那方向几名太监抬着一个浴桶从殿内出来,更有几个捧着早膳的宫女匆匆往偏殿走去。   这养心殿,有此番待遇的只有皇上一人。   “皇上不是在中枢院吗?”淑妃尽管心里有了答案,依旧自欺欺人地指着偏殿方向问道。   “皇上的确在中枢院。”站在李轩寝殿的女官安宁说道。   “那偏殿是什么?御膳房专门做了早膳,五六个宫女布菜,你跟本宫说说,这养心殿,还住了哪位主子?”淑妃说道。   “这宫里只有皇上一位主子,奴婢只知领命行事,其余事情一概不知。”安宁跪在地上说道。   “姐姐快些请起,咱们娘娘只是问上那么一问,姐姐既然不知,那我随娘娘去偏殿亲自去看看便可,这陛下的寝殿我们不好贸然进去,但区区一个偏殿,咱们娘娘还是进得。”阿清扶起安宁说道。   淑妃冷着脸往偏殿方向走去,安宁犹豫片刻还是往中枢院方向跑去。   淑妃站在偏殿门前,看着跪在门前的屏儿冷笑道:“让开。”   “皇上有令,此处禁止旁人入内。”屏儿说道。   “本宫是旁人吗?区区一个偏殿,如此严防死守,难不成里面藏着什么腌臜东西不成。”淑妃看着面前把守的两名侍卫说道。   因见着只有两个侍卫一个宫女守着,淑妃才敢如此强硬,“都给本宫让开!”   淑妃作势便要硬闯,两个侍卫怕手中的刀剑伤了淑妃,便只能任淑妃闯了进去。   屏儿立即起身跟了上去。   淑妃在偏殿厅里转了一圈没见到人,便推开了卧房,只见卧房床上立着一个小桌,一个背对着她的人正俯在小桌上低头吃着什么。   “放肆,见到淑妃娘娘还不行礼?”阿清大声斥责道。   初七被吓了个激灵,手捧燕窝的碗抖了一抖,一脸迷惑的转过头。   只见一个衣着华丽样貌端庄的女子正冷着脸看着自己,而斥责自己的,便是那人是身旁趾高气昂的青衣宫女。   “公公,这位是淑妃娘娘。快些下床行礼。”屏儿上前撤掉小桌将初七从床上掺起说道。   淑妃气到浑身打颤,桌上的早膳丰盛至极,热牛乳炖的燕窝,鲍鱼粥,鲜炸的小黄鱼,白嫩的竹笋,还有新鲜的果盘。这寒冬天的,尽是吃些稀罕物,一个太监吃的比自己还好。   “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淑妃冷声道。   初七缓缓抬起头。   淑妃一见那张脸,心尖猛地一颤,怪不得皇上将人藏着这处,一日看个好几回,当真生了一张妖孽的脸。   阿清看了这张脸也是心里凉了半截,这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   “一个小小太监,竟敢藐视娘娘,不知礼数,今儿个定要好好教训。”不等淑妃开口,阿清便撸起袖子要去掌初七的嘴。   “娘娘息怒,公公初入皇宫,不懂规矩,还请您饶过他这一次。”屏儿说道。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本宫说话?”淑妃怒道。   “敢问娘娘,初七何时藐视过您?”一直未开口的初七盯着淑妃的眼睛说道。   “你竟敢顶嘴!”阿清上前甩给初七一个巴掌。   屏儿跪爬过去护在初七身前,低声对初七说道:“公公,这位是淑妃娘娘,与皇上是自小的情谊,母家更是向家,开罪不起,您莫要说话,交给奴婢。”   “混账东西。”屏儿在屏儿后心狠踹一脚,屏儿倒在初七身上久久上不来气。   初七刚想起身,被屏儿拉住了衣角。   “娘娘息怒。”屏儿挣扎地跪在地上,“初七公公伤势未愈,皇上一直派人好生照料,若公公今日受了罚,伤势加重,皇上责怪奴婢是小,惹得皇上不快,影响了皇上与娘娘的情谊奴婢更是担待不起。”   “区区一个奴才而已!”淑妃道。   “区区一个奴才,何以惹得娘娘如此大动肝火,是奴婢没将宫里规矩讲明白。”屏儿说道。   “好,既然错都在你,那本宫今日便好好教育你,来人,拉下去打三十打板。”淑妃冷笑道。   *****   安宁气喘吁吁地跑到了中枢院,院外一众侍卫与赵元禄在外守着。   “慌慌张张想什么样子?被皇上看到又要说你莽撞啦。”赵元禄说道。   安宁:“赵公公,不好了,出大事了。”   “怎么了?”   安宁看了看左右,将赵元禄拉向一侧,在赵元禄耳边低语一番。   赵元禄面露为难,“哎呦,这初七要吃苦头了,皇上正在与诸位大臣议事,别说找茬了,就算有人要他的命,皇上也不会撇下朝臣去见他的。”   “那淑妃仗着自己的老爹与弟弟跋扈的很,可自己偏偏又生的没脑子。”安宁生气道。   “莫要让人听见,你且回去吧,若是初七委屈,你安抚一下罢了。”赵元禄摇摇头,“待我寻个机会,知会皇上一声。”   安宁点了点头便退下了。   姜国一都十二州,其中三州在打仗,两州因地势原因,作物难以生长,所以其余七州产的粮食要时常接济另外五州,姜国的税赋一直不低,李轩因百姓生计问题,头疼了许多日子了。   今日众臣各执一词争论不下,整整一个上午,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李轩被吵的头疼。   “诸位先喝口茶歇息一下,不急于一时。”李轩看着嘴角泛白的一众老臣说道。   “谢皇上。”   李轩长长舒了一口气,耳根可算清净一些了,赵元禄在外头听见里面议事声停了,便躬身进入,在李轩身旁耳语一番。   “朕知道了。”李轩摆摆手说道。   安宁回到偏殿时,只见院里初七抱着浑身是血的屏儿红着眼睛看着安宁。   皇上没来,皇上不会因为他去责难淑妃。   “姐姐,您能帮屏儿请个大夫吗?她流了好多血。”初七轻声恳求道。   “等我。”   三十大板,不死也残。   不多时,屏儿被几个侍卫用一块木板抬走了,初七想跟上去,却被安宁拦下。   安宁微微地摇着头:“她被送去太医院了,公公,没有皇上的旨意,您不得踏出养心殿。”   李轩回养心殿时已是深夜,刚刚躺下又将赵元禄唤了进来。   李轩:“你今日跟朕说淑妃带人闯了偏殿?后来怎么样了?”   赵元禄坐到李轩龙床的脚踏上,说道:“淑妃带人硬闯,两个侍卫怕伤了淑妃,没拦住,淑妃以初七藐视她为由想责罚初七,被屏儿拦下,屏儿受了三十大板,此时正躺在太医院呢,哎,可怜那姑娘,这才入宫没几年,这三十大板下去,算是废了。”   “淑妃近几年越发狠辣了。”李轩叹息道,“那两个守卫让他们去守两年皇陵,好生磨炼一番,屏儿那边,你叮嘱太医院好生医治,伤好了给她一笔钱,再给她在京郊买个宅子,让她出去宫吧。”   “皇上仁慈,屏儿有福啊。”赵元禄笑道。   “好了,去睡吧,别跟着朕熬了,再熬下去朕看你也不必当太监了,直接去大相寺当和尚得了。”李轩说道。   赵元禄摸了摸自己日益稀少的头发,赶紧溜了。   李轩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安睡,于是披了件衣服便走了出去,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偏殿门口。   初七也没有睡,正拖着下巴坐在门槛上看着天空。   “皇上,您也睡不着啊。”初七看着天空说道。   “朕今日政务繁忙,心烦。”李轩叹了一口气也坐到了门槛上。   “皇上也会心烦?政务有朝中大臣帮您解决,您何苦操心呢。”初七看着满天繁星说着大逆不道的话。   “也有大臣结局不了的事啊。”李轩说道。   “什么事这么难?”   “民生问题……你不懂,算了,朕跟你说说吧,姜国十二州,期中五州百姓的粮草全部压在七州百姓身上,如今朝廷还能与七州百姓一起承担,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北方太干太旱,作物难以生长吗?”初七问道。   “对。”   “什么样的土长什么样的庄稼,沙漠里还能生的出沙枣呢,北方还未到沙漠,您这一叹息怎么好似北方寸草不生一般。”初七幽幽说道,“一看您与朝中大臣就没种过地。”   “什么样的土地长什么样的庄稼……”李轩喃喃道,“对啊,初七,你说的有道理,朕可以在北方土地上派农官种各种作物,看看北方土地究竟是何种植什么作物,北方气候与南方不同,种植的作物不同,到时,皇商收了北方特产去南方卖,南方特产卖向北方,等粮食多了,再卖给边境贫瘠小国,如此这般,这打仗,何愁没钱啊。”李轩一拍大腿说道,“初七,你可太聪明了。”   初七疑惑地看向李轩,他竟已想到做黑商赚取差价了,怪不得姜国有钱,皇上会打算啊。   李轩捏着初七的下巴,让他转向自己时,方才发现,初七一半脸高高肿起,“疼吗?”李轩轻抚着问道。   “不疼。”初七红了眼眶。   “怎么还委屈上了,男子汉大丈夫,不跟小女子一般计较。”李轩将初七搂进怀里说道。   男子汉大丈夫,在皇上眼里,自己是个男人。   初七瞪圆了眼睛看着李轩。   从未有人这般说过自己,从小自己便被叫做杂种,畜生,后来有人叫自己兔子,后来入了宫,便被人唤做蛮夷美人,初七公公。   没有人说过自己是个男人,就连记忆中,那个打马而来向自己做出承诺的少年,也将自己误认为是个丫头。   “对,我是男子汉大丈夫。”初七含着哭腔说道。   李轩笑着揉揉初七的头,将自己的一枚白玉扳指带到了初七的手上,“我的男子汉带上这扳指,更有男子气概了。”   初七晃了晃带着扳指的手,在皇上耳边轻声说:“谢皇上赏。”   那只手,是昨夜那只。   李轩红了耳朵。   “男子汉该治伤了。”李轩将初七扛到肩上大步往房里走去。   “昨夜刚治的。”   “男子汉怕疼?”   初七咯咯笑道:“不怕。”   初七被摔在被褥间,顺势勾住了李轩的脖子。   □□愉,这次初七没有被痛晕,只是浑身力竭,这次他看清楚了李轩握着自己的手是如何做的。   “好梦。”李轩捏了捏初七的手腕,转身离开了。 第9章 楼兰美人   “皇上,今儿个突然地冷了,这天又阴沉的厉害,您还是将冬衣穿上吧。”赵元禄说道。   “怎地突然又冷了,这眼看着要开春了。”李轩边穿衣服边说道。   赵元禄:“倒春寒呐。”   “但愿气温早些回转过来,莫要耽误了开春耕种。”李轩道。   李轩推开门被寒风吹了满怀,这寒冬也没这般冷啊,这天阴的,好似要下雪。赵元禄将一件貂绒大氅披在了李轩肩上。   “多送一些御寒之物到金禧阁,别说朕送的,老人家犟得很。”李轩看着灰蒙蒙的天突然说道。   “昨儿个奴才就吩咐了,炭火棉衣棉被昨儿个就给送去了。”赵元禄说道。   “嗯。”李轩满意地点了点头。“偏殿那边也给送一下,小家伙怕冷。”   “奴婢晚些时候便去,这个时辰,那位估计还没起呢。”赵元禄笑着说道。   朝堂上大臣身侧虽说都烧着炭火,但依旧有老臣冻得直咳嗽,梁太傅便在今晨染了风寒,告了假。   “姜国百余年一直风调雨顺,从未出现此等异象,只怕只是更大灾祸的预警。”乔相说道。   “这倒春寒只是季节更替出现的常态,偶尔出现格外严寒的情况实属正常,况且史书就有过多次记载,而且每当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当年都极少出现虫害,都是丰收年啊。”柳天翊说道。   “对,臣也有所耳闻,害虫刚一露头,全被冻死,这是吉兆啊。”有大臣附和道。   “立即通知各州府衙,做好防寒,切莫出现百姓伤亡事件,各地要根据当地情况应对寒潮。”李轩说道,“近日天气寒冷,梁大人便病倒了,诸位大人切记注意自己的身体,这几日早朝推后半个时辰。”   御书房。   “皇上,臣昨夜观察星象,星象显示,寒潮将会持续半月。”柳天翊说道。   “这乔相刚想睡觉,便有人给他送枕头了,老天爷这是要整治朕啊。”李轩冷笑道。“宣颢,你那边呢?”   “臣这几日拔除了世家在全国各地的多处地下产业,各地的暗桩也在时刻关注各州动向,若是有人趁机散布流言,立即将会知道。”那名玄衣男子便是宣颢,影卫的首领。   “好,正好借此机会,清理一下朝中的蛀虫。”李轩道。   初七想见屏儿,若屏儿因自己而死,那他一辈子都会寝食难安的,安宁被他缠的没办法,可又不敢违抗皇上的旨意,便狠心拒绝了。   初七头一次发觉自己是这般无能,这般孤立无援,在这深宫中,生死由不得自己。   “你带我去见皇上好不好,安宁姐姐,我求你了。”初七扯着安宁的衣袖苦苦哀求。   安宁无奈,只得将他带去了御书房。   柳天翊和宣颢刚从御书房出来,便看见安宁带着一个容貌秀丽的小太监前来。   “安姑娘这位公公看着面生,新入宫的?”柳天翊打量着初七说道。   安宁将初七挡在身后,道:“这位便是楼兰王先前进献的美人,陛下钦点在御前侍奉的初七公公。”   初七抬起头看了一眼柳天翊,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贵公子身边站着一个冷着脸的男人,初七有些怕那冷脸的人。   “这位公公天生富贵相,日后定能飞黄腾达,不过在此之前,可能要经历些磨难,我这里有些平安符……”柳天翊被宣颢拉了个趔趄,“你别拉我啊。”   “休要多言。”宣颢扯着柳天翊的后领边走边说。   “那位是钦天监的柳大人。”安宁解释道。   哦,算命的啊,怪不得。“那位玄衣大人呢?”初七问道。   “先见皇上吧。”安宁说罢便往御书房内走去。   李轩见穿着太监服饰的初七前来,先是有些诧异,而后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御书房里服侍的宫女太监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过来。”李轩朝初七招招手。   初七垂着头走了过去。   李轩将人圈进怀里,轻轻地捏着,“怎地跑出来了?想朕了?这般粘人,这身衣服穿在你身上倒别有一番味道,日后跟在朕身边伺候好不好。”   初七有些拘谨,想说的话被李轩这一连串给堵了回去,身体也被李轩捏的热了起来。   “馋猫,碰你几下就这样了,朕还有公务要处理,来,给朕磨墨,一会朕再好好收拾你。”李轩在初七腿上掐了一把,笑着说。   初七红着脸握着砚台轻轻地磨着,脑子里一团浆糊,不知该如何开口,若是被拒绝又改如何。   “皱着眉头想什么呢?说吧,来找朕是有何要事啊。”李轩批着奏章说道。   初七疑惑地抬起脸。   李轩笑出了声,这小东西,有点心思全都写在了脸上。   “趁朕现下心情不错赶紧说,说不准朕就答应了。”李轩拿起另一本奏折说道。   “我……我想见见屏儿。”初七放下砚台说道。   “屏儿?就是那个被打的小丫头,你……很紧张她?”李轩玩味地看着初七。   “没有……她是为了我……”初七说道。   李轩摇摇头,“为了你?她是为了她自己,是为了朕的旨意,不是为了你。”   初七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初七公公莫不是感激之余心动了?哈哈,不仅是你,换做别人,朕的旨意下了,屏儿就得死命护着,初七啊,记住自己的身份,莫要动些不改动的念头。”李轩轻轻点了点初七的胸口。   “我没有……”初七无力地反驳着。   “最好是没有。”李轩不再去看他,继续处理手中的政务。   初七紧紧抓着衣摆,鼓起勇气说道:“皇上,不论她为何护我,总归是护了我,我想对她说一声感谢,求您成全。”   初七因为紧张,小嘴微微张开,李轩看了半晌,突然捏着初七的下巴,两指探入他的口中,按住了那可怜兮兮的舌。   “你这嘴应当厉害的紧,来,让朕试试,待朕满意了,便成全你。”李轩说道。   初七眼睛亮了亮,紧着着跪到了李轩面前,埋下了头。   李轩捏着初七的后颈,脑海中一片空白。   李轩长呼一口气,渐渐地回过神了,用手指揩掉初七脸上生理性地泪水,“朕当真小瞧你了。”   初七喉结一动,将口中异物尽数咽下,又伸出舌替李轩清理着。   李轩将初七嘴角的异物用手指抹开,打湿了初七的小半张脸。   “朕很满意,去吧。”李轩说道。   初七抬起袖子,想将脸上的痕迹擦掉。   “去吧。”李轩挡下初七的手。   这个样子去吗?任谁都能看出来的吧。   “皇上……”初七双唇微肿,可怜兮兮地看着皇上。   李轩已唤人进来了,初七只得从命。   安宁只看了初七一眼便惶恐地低下了头。   一路上,安宁不敢再抬头看他一眼,初七这幅模样更是不敢抬头,生怕被人看见,两人将头埋进怀里在宫里快步走着,更是引得旁人频频侧目。   “公公,就是这里了,奴婢在在外头等您。”安宁低头说。   “劳烦姐姐了。”初七低头道谢。   “不敢……”安宁将头埋得更低。   初七推开门进去,便闻到了刺鼻的药味,躺在床上的屏儿疑惑地看着低头进来的人。   “什么人,竟敢擅闯太医院。”屏儿撑起身子大声呵斥,这低着头的太监怎么看怎么诡异,宫里宫规严谨,自己出宫在即,被眼红的人坏了名声可就出大问题了。   “屏儿,是我。”初七低着头解释道。   “初七公公?”屏儿疑惑道。   初七走向前,屏儿趴在床沿去看初七的脸,待看到那满脸痕迹时,便明白了皇上的警示之意。   屏儿笑道,“公公好福气。”   反正被看到了,初七索性抬起头了,露出脏兮兮的小脸,“丢死人了,不准我擦。”   “公公好福气。”屏儿再次说道。   “都是身不由己的下等人,何来福气。”皇上宠爱又如何,自己还不是会被身份高贵的妃嫔为难。   屏儿有些伤感地垂下了眼。   “你伤怎么样了?”初七问道。   “残了一条腿,日后没办法在宫里了。”屏儿说道。   “对不起……”   “公公莫要自责,屏儿只是奉命行事,皇上在京郊赏了我房子,给了我五十两银子呢,我手里有这屋子与银钱,我下半辈子算是有着落了。”屏儿欣喜道。   “可你落了残疾啊。”看着屏儿真心实意的欢喜,初七心里更加难受。   “公公不知,屏儿出身贫苦,莫说京郊的房子,就是那五十两银子,屏儿见都未曾见过,等出了宫,我可以与家人住进新房子里,那五十两银子,还可以给兄长与弟弟娶媳妇,剩下的钱,也足够屏儿与父母花一辈子了。”屏儿憧憬地说道,“别说废一条腿,就算两条腿都给屏儿折了,屏儿也是愿意的。”   初七握紧拳头,“对不起。”   “公公心善,我真的不曾怨恨于你。”屏儿认真道。   初七红着眼睛点点头,又道,“谢谢你,我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赠于你。”初七摸着身上说道,“这是皇上送我的扳指,我拿着也没什么用,你拿去换钱吧。”   屏儿惊恐地推了回去:“公公慎言,皇上赏赐万万不可转赠他人,被皇上知道,可是要杀头的。”   初七不懂里面门道,闻言打了个冷战。   “公公一番心意屏儿收下了,日后不必再见,屏儿祝公公长命百岁,事事顺遂。”屏儿说道。   初七再回御书房时,御书房门口多了几位带刀的青衣男子,那些青衣男子的衣着款式与先前玄衣人如出一辙,就连脸上的冷意都一模一样。   是影卫。安宁将初七交给影卫便退下了。   初七跟着影卫进了御书房便看见皇上冷着脸坐在龙椅上,身边站着先前见过的玄衣男子和一位青衣男子,面前跪着一个长发女人。   初七进了门,御书房便被人从外侧关了起来。   门窗紧闭,隔绝了光线,房内静的压抑。   “初七,回来了。”李轩闭着眼,手指轻轻敲着书桌说道。   “回……回来了。”初七小心翼翼地应了一声。   “你可认得他?”李轩问道。   初七原本以为李轩问的是自己,刚想作答,便看见地上跪着的那女子转过头,呜咽地摇了摇头。   李轩睁开眼看着初七。   初七低头看了眼那女子,“从未见过。”   “过来。”李轩向初七招招手。   初七绕过地上那女子,走到李轩身边,李轩将人圈在怀里,手指轻轻捻着初七脸上的白渍说道:“朕的影卫从北疆沙漠捡了个人回来,满口说着番邦话,朕一句也听不懂,初七给朕翻译翻译好不好?”   “好。”初七点点头。   李轩抬眼示意一下那女子。   那女子叽哩哇啦地说了一通,便抹了抹眼泪哭了起来。   初七听罢浑身仿佛置身冰窖,后背却出了一层汗。   “初七,给朕翻译一下。”李轩若有若无地摩挲着初七的后腰说道。   初七一下子从李轩怀里弹了出来,浑身止不住颤抖地跪到了地上:“皇上……初七知错了。”   “你有何错之有啊,朕只是让你翻译一下。”李轩将人从地上拉起,再度圈到怀里说道。   初七浑身战栗,声音颤抖地说:“她说的是楼兰话,她说她叫乌琦娜,楼兰王商之女,几年前被楼兰王收入皇宫学习中原礼仪,有朝一日,要被进献给姜国皇帝,去年冬日,她终于迎来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时刻,她要被进献了,这是她期盼了多年的时刻,可是命运却不垂怜她,刚刚离开楼兰,她便染上了会传播给别人的疾病,大夫诊断后说我无药可医,楼兰王为保全大局,给了我一瓶毒药,便将我丢弃在沙漠中。”   “皇上,我不是有意骗您。”初七僵在原地,不敢去看李轩的神情。   李轩看着初七的背影,有些好笑地摩挲着自己的下巴。   “她说的可是真话?那初七是从哪里来的?”李轩问道。   “是楼兰王从商队中买的,顶替她,送给您。”初七不敢撒谎,李轩他定然早已查清。   “哎,可惜如花似玉的美人了。”李轩惋惜道。   初七绝望地闭上眼,只听耳边传来刀剑出鞘的声音。   自己要命丧于此吗?   初七还未做出反应,一股温热便洒在自己侧脸上。   初七睁开眼睛便看到了面前身首异处的乌琦娜。 第10章 雪夜   初七两腿一软便跌进了李轩的怀里,李轩作势将人往怀里一圈,道:“瞧瞧把小初七吓得,真可怜啊。”   李轩笑着用手去擦初七脸上的鲜血。   初七第一次觉得一个人的笑会是这般如此毛骨悚然。   “还不赶紧收拾了。”李轩冷声道。   几个影卫进来迅速地将地上的污物清理干净,不过片刻,刚才血腥的一幕便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   “你看,这不就清理干净了?”李轩将初七提起,让他跨坐在自己身上道。   初七不敢抬头去看那人。   “乖,不怕了,跟朕说说你是哪家的小公子?”李轩摸着初七的发说道。   “我叫小七,来自极乐镇,卿颜馆。”   李轩手顿了顿。   “我被桑婆婆卖给楼兰商队,又被楼兰王买了去,顶了乌琦娜的名,入了宫。”   “朕喜欢诚实的孩子,乖,出去玩吧。”李轩拍了拍初七的背将人放到了地上。   初七被两个影卫半提半托地带了出去。   “主子,卿颜馆的人留不得。”宣颢说道。   “这卿颜馆朕早有耳闻,在极乐镇做皮肉生意的坊子数不胜数,没有能做长久做大的,只有这个卿颜馆……向将军曾秘密调查过,这卿颜馆背后似乎是北离王室在支撑。”李轩若有所思道。   “的确如此,卑职监视卿颜馆时发现深夜时分北离人夜访卿颜馆,那些人虽着便服,但是从仪态看来,应当是军队中人,他们似乎是去卿颜馆寻人,寻人未果起了点冲突,双方不欢而散。”青衣影卫说道。   “北离谁要寻人?寻什么人?”李轩问道。   “寻人的也不知名字,但拿了画像,画像上的人约莫是个孩子的模样,距离太远,属下只能看个模糊轮廓,那卿颜馆主事看了以后脸色变了变,在属下看来显然是认得,可主事却矢口否认。”青衣影卫说道。   李轩蹙着眉头思忖着。   青衣影卫又说道:“第二日卿颜馆便对外声称原先的主事积劳成疾离世了,她的远房表妹接手了卿颜馆的生意。”   “有点意思。”李轩笑道。   “卿颜馆每年培养无数少年少女,卖往各国,卿颜馆靠北离支撑,培养的人送走以后便是北离的眼线。”宣颢说道。   “的确,可他们做的隐蔽,未能查到确凿的证据。”青衣影卫道。   “主子,卿颜馆留不得,我们不如悄悄将卿颜馆抹除。”宣颢说道。   “不急,且留着。”李轩抬手制止。   两人当即明白李轩的用意。   “那画像你不是看了个大概,那方才……”宣颢提醒道。   青衣男子挠挠头,一脸为难的说:“年龄虽说有些大,但轮廓的确与那位公公有几分相似,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宣颢问道。   “北离人寻的是位姑娘啊。”青衣影卫说道。   初七本以为自己会被关入大牢,可未曾想到自己又被带回了偏殿,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不说,就连被李轩没收的包袱也被送了回来。   门外有人把守却不过多限制他的自由,初七可以随意在养心殿周围走动。   可他再也没有见过李轩。   李轩捏着龙椅的扶手死命控制着自己想将乔思贤一剑戳死在朝堂上的冲动。   “春耕前突然大寒,送往北疆的粮草刚从郦州过去,郦州便出现了冻死人的情况,这难道不是上天的警示吗?”乔思贤朝堂上说罢他身后的一众朝臣便随声附和道。   “大寒天气每年都会有人冻死,皇上在位五年,已经许久未出现冻死人的情况了,这突然出现乔相便说是天降灾祸,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梁太傅说完便剧烈咳嗽起来。   “那为何别的州未曾出现这种情况,而偏偏粮草过郦州,郦州便冻死人了,现如今粮草已到峫州境内,而峫州州府传来急报,昨日起,峫州已下起大雪了。这难道不是上天的警示。”乔思贤举着一份折子说道。   “你……”峫州州府的折子根本没有送到中枢院,满朝上下都不知此事,乔思贤这话一出,满朝上下皆是哗然。   “给梁大人看座。”李轩依旧面不改色道。   “十二州府的折子直接呈送中枢院,为何这峫州府州上的折子会在你的手中,乔相,还请您给个解释。”梁太傅缓过劲儿来说道。   “梁太傅,此时北方百姓正处于天灾之中,我们首先要做的是要阻止上天继续降下灾祸,而不是纠结于为何一份折子会到本相手中。”乔相说道。   “两位大人稍安勿躁,听,有马蹄声呢。”李轩高坐于名堂上,突然笑道。   满朝上下皆是疑惑地噤了声。   片刻后,果真有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不多时,一匹黑马夹着寒风直冲朝堂。   站在外侧的官员差点被那高头大马惊的坐到了地上。   一个青衣劲装男子提着一个穿着官袍的男人从马上翻身而下,大步跨入朝堂。   那位青衣男子入了朝堂便站到了皇上身侧,那位穿着官袍的男子整了整衣襟向皇上行了礼。   是检察院的陈炜。   “陈大人,你不是跑马摔折了腿了吗?”乔相看着陈炜,一脸疑惑。   这陈炜摔断了腿,自己亲眼所见,这才几日,怎地就康复了。   “障眼法,呵呵,障眼法。”陈炜说道。   “陈大人,将你这几日所调查之事说说。”李轩在朝堂上说道。   “是,皇上。”陈炜从怀里摸出册子,“前几日,皇上派微臣去郦州考核一下郦州州府周行周大人的政绩,这周大人不是做了好些年州府了,皇上仁慈,想给他高升呢。”   “说重点。”梁太傅掩着嘴忍着咳嗽道。   这陈炜哪都好,就是啰嗦,没人催着,说上一个时辰也说不到重点。   “梁大人莫急,乔相还没急呢,哎呦呦,乔相您老别这个眼神看我,我也不想骗您啊,这腿皇上让我断,我也不敢不断啊。”   乔相气到浑身颤抖。   “说重点说重点。”陈炜呵呵笑道,“我微服到了郦州啊,这郦州州府便在开仓放救济粮,我这一路肚子也饿,便想着去蹭一碗热乎粥,嘿嘿,结果,我好不容易挤进去,乖乖那米汤,哎,那哪是米汤啊,涮锅水哎,微臣那口大海碗,里面一颗米都没有,你莫得米就莫得米,水还嗖着哩,那周行那老东西坏地狠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对百姓说朝廷没给发赈灾粮啊,要不是微臣亲眼看着赈灾粮从粮仓运了出去,还真信了他的鬼话。”   李轩的手在龙袍底下握了握。   “我在郦州转了好几日,钱也花没了,我就穿上官袍去了周大人府上,哦呦,周大人府上伙食好哇,我都没吃过那些好东西,临走了,周大人还给微臣塞了不少银子哩。”陈炜摸摸肚子笑道。   朝堂上已响起了骂声。   “皇上,微臣虽说收了钱,但也都拿去换了粮食,赈灾了,不算贪污,不算贪污。”   “你在周行府上可有发现。”李轩问道。   “账本,皇上,您派去保护微臣的那位壮士把周行那老东西的账本偷了出来。”陈炜将册子呈上。   赵元禄接过册子双手奉上。   乔相的脸已绿了半分。   李轩翻了翻册子,笑道:“贪污赈灾粮乃是诛九族的重罪,牵扯买卖赈灾粮的人全部压入大牢。”   李轩话音刚落,乔相身后便有一人瘫倒在地上。   李轩认得那人,乔相一手提拔上来的人。   “乔相,干爹,救救我,干爹救我。”那人连滚带爬地爬向乔相脚边。   “放肆,乔相岂会徇私枉法,来人带下去。”李轩喝道。   早朝散后,李轩突然叫住乔思贤:“朕相信乔相是清白的,乔相定然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李轩似笑非笑地说道。   乔思贤看着高高在上的君王,突然感到了一丝恐惧。   李轩将账本高高抛起,那账本落在乔相脚边。   “朕不过想坐稳这龙椅,乔相,何苦紧紧相逼。”李轩叹息道。   “受紫微星庇佑之人称帝,这是祖上流传下来的规矩。”乔相盯着地上的账本说道。   “总归紫微星没亮,朕做这天下之主不好吗?难不成您还有更好的人选?乔相,朕跟您做个交换如何,账本给你,你以后不要在朝堂上为难朕好不好。”李轩撑着案几满眼热切地盯着乔思贤说道。   乔思贤心动了,他心里飞快地算了一笔账。   末了,乔思贤弯下腰将账本捡起。   “混蛋。”乔思贤面色煞白的将账本扔到地上。   账本上空无一字。   李轩撑着案几笑的直不起腰。   “疯子。”乔思贤低声骂道。   乔思贤走后,李轩面色阴沉地坐在龙椅上。   “主子,何必呢。”宣颢从暗处走出说道。   李轩将另一本册子递给宣颢,“吓吓他而已,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他现在摸不透朕手里是否有真的账本,不敢轻举妄动,但他现在肯定急于将自己撇干净,去盯着他。”   宣颢接过册子,再次隐匿于黑暗之中。   朝堂上空无一人,李轩独自一人坐在台阶上。   他是踏着亲人的尸骨才走上的这个位子,手足至亲的血有多烫,他这辈子都忘不了,他绝不能让任何人威胁到自己,所有叛逆者必须死。   李轩从朝堂出来时已是深夜,外头不知何时飘起了雪,地上白茫茫的一片,李轩脚踩在雪上咯吱咯吱地响。   这皇宫太大太静了,李轩紧了紧大氅,突然觉得有些冷。   前面便是养心殿,空荡荡的房子。   突然那漆黑的宫门口亮起了一点暖橘色的灯火,李轩以为是哪位值夜的宫人,可那点火光一点点朝着自己的方向移动。   是来接自己的吗?   在养心殿侍奉的人都知道自己身边不喜有人跟着,就连赵元禄都不会寸步不离地跟着李轩。   可今夜这点灯火,让李轩觉得有一丝温暖,看着提灯人的身形不高,像是女子,李轩心想,今夜这女子算是走运了,不管她是何等出身,李轩都要册封她。   “怎地突然走的这么急,冷了吧。”那人微微喘息地说道。   提灯人走到跟前,李方才看清那人的脸,竟是初七。   初七身着一袭白衣,披着一条火红的大氅,提着一盏宫灯,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初七说了什么李轩没听清,只是看那张娇艳的唇瓣一动,热气从唇齿间飘出。   “皇上?”初七看着李轩呆愣住没反应,试探性地开口。   李轩好些日子没见自己了,初七不仅怕自己被遗忘,更是因为自己这具身体,渴望他了。   “唔……”初七话音刚落,便被扣住头吻着了。   跟想象中一般温热,柔软。   直到温热的唇被磨得滚烫,李轩才松开怀里的人。   初七睁着一双泪眼看着面前的人。   “怎么跑出来了?”李轩拉着初七的手,和他走在雪地里。   “怕。”初七抬起头,借着灯火去看李轩英俊的侧脸。   “怕什么?”李轩突然转过头,笑着问道。   两人目光对上,初七目光有些慌乱地躲开,“怕你厌倦我,怕你忘记我,怕你再也不想见我。”初七心跳的有些快,原本构想好的谎言,此时说出口,好似也多了一丝真情。   李轩看着初七的发顶,轻轻揉了揉,“粘人。”   “要不要一起吃晚饭,我房里的饭一直在厨房热着。”初七说道。   尽管李轩不饿,但还是答应了。为何应下,李轩自己也不知道,或许,很久没有人以这般轻松地口吻邀请自己吃饭了。   看初七吃饭是一种享受,他吃东西总是很香,捧着小碗什么都吃一点,塞得嘴里满满的,碰上味道好的,会用自己的筷子夹到李轩碗里。   李轩诧异地看着碗里的鱼肉。   “您不会嫌弃我的口水吧。”初七小心翼翼地问。   李轩点点头。   “您方才还……”   “方才还什么?”李轩挑眉问道。   初七知道李轩是在戏弄自己,便气鼓鼓地戳着碗里的饭,小声道:“坏人。”   李轩哈哈笑着将鱼肉放进嘴里。   初七将掉在衣襟上的一粒米捡起放进嘴里,笑眯眯地扒着碗里的饭。   李轩看得出,初七是挨过饿的。   “夜间不宜多食。”李轩说道。   初七捏着筷子放不下。   “否则睡前难受。”李轩笑道,“明儿个让厨房给你做桂花糖藕。”   “桂花糖藕是什么?好吃吗?”初七问道。   “莲藕加上糯米与大枣,放在冰糖桂花水里小火慢炖,煮到软糯,入口即化。”   “明天早上就要吃。”初七抱着李轩的胳膊恳求。   李轩:“明早吃不到,御膳房明儿个一早炖上,到晚膳时候,才能入味。”   初七将脸埋在李轩胸口蹭了蹭。   饱暖思淫、欲。   初七被李轩抱到塌上,勾住李轩的脖子,在他颈间若有若无地喷洒着热气。   “皇上,我伤好了,今早自己弄的时候不疼了。”初七说道。   伤好了游戏结束了。   “您进来吧,我先前已经含了半个时辰了。”初七在李轩耳边说。   李轩没有动,捏着初七的细腰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郎君,我想呀……”初七将尾音拉长。   这场僵持的游戏李轩赢了,本以为两人会你来我往僵持许久,可初七就那么轻易地在自己面前认了输。   初七知道,自己注定是输的。   “郎君,妾怕……”初七盘着李轩的腰可怜兮兮地说。   “怕什么?”李轩的汗滴到初七胸口,烫的初七问问颤抖。   “怕……妾求郎君怜惜。”初七未说完的话消失在黑夜中。   李轩这才知道,自己根本没赢。   两人竟是如此契合,李轩沉溺了,北离,细作,军粮,寒潮,皇权,李轩统统忘掉了,心里眼里只有这触手可及的人。   足踝上的蝶被折磨成秾丽的红色。   初七觉得自己就是那只折了翼的蝶,被囚禁在这四方囚笼里。   夜深了,被汗水浸透的两个人在囚笼里紧紧相拥。 第11章 厌弃   “皇上……卯时了,该起床了。”赵元禄掐着嗓子在偏殿外战战兢兢地喊了第三次了,皇上昨夜留宿偏殿已经让他惊恐万分了,这回都卯时一刻了,皇上竟还没起床,再不起,耽误早朝了。   皇上可从未赖过床。   赵元禄宁愿皇上病了。   可昨夜偏殿动静大,整个养心殿的人都知道皇上昨夜临幸了个太监。   那太监哑着嗓子哭了半宿,听着都可怜。   这皇上临幸妃嫔宫人,都是需要敬事房记录的,可从未有过临幸太监的先例啊,敬事房的公公哭丧着脸站在房门外看着赵元禄。   “公公,要不您进去催催?再耽误下去,要误了早朝时辰了啊。”众人催促道。   赵元禄不敢啊,若是看了不该看的。   “咱家再喊一喊吧。”赵元禄提了提气。   “皇上,卯时过半了,该起了,莫要误了早朝时辰……”   太监的声音尖锐刺耳,李轩被吵了起来,按着昏沉沉地头撑起身子,将怀里的温热紧了紧。   “嗯……”初七被吵的难受,鼻间发出一声不满地轻哼。   李轩理智迅速回笼,看着怀里的人僵住了身体。   不想起,不想早朝,想抱着他睡到天光大亮的念头刚一露出便被掐灭了。   李轩知道自己对初七有欲/望,但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中,李轩可以克制住想见他的冲动,可以克制住自己想将他拆吃入腹的念头,可这一切都在昨夜变了。   这个人太美好了,他身上有时间最美妙的滋味,李轩尝过一次便上了瘾。   李轩有些控制不住了。   一只手钳住了沉睡着的人纤细的喉咙,只需稍稍用力便可将这不受控的欲/望扼杀。李轩慢慢地收紧手指。   初七似是感受到了痛苦,微微蹙着眉往李轩身边蹭去。   “皇上?您起了吗?早朝时间要到了。”赵元禄的声音又在文外响起。   “朕知道了。”李轩松开手指,翻身下床利落地穿上衣服,推开了门。   一众人见皇上黑着脸走出,一个个吓得大气不敢出,敬事房的太监更是被侍卫架出去赏了板子。   偏殿恢复冷寂后,初七绷紧的身子才渐渐缓了过来,被褥早已被他的冷汗打湿。   *****   淑妃带着一众宫女太监在路上走得急,步摇在行走间摇摇欲坠,淑妃扶了一把发饰,提着裙摆加快了脚步。   “娘娘,慢些,注意仪态。”阿清在后面小声劝慰道。   淑妃眼尾有些红,昨夜听闻宫人说皇上和那太监牵手往养心殿走,她的心已嫉妒的发狂,凌晨方才睡下的淑妃又被上门哭哭啼啼的妃嫔吵了起来。   皇上昨夜临幸那太监,还在那太监房里留宿了!   他从未在别人房里留宿过。   淑妃嫉妒的几乎要哭出来。   “娘娘,皇上注重贤名,您若当面指责,皇上定会龙颜大怒,娘娘三思啊。”阿清极力阻拦道。   “他都临幸太监了,还要什么贤名!”淑妃红着眼睛说道。   眼看前面就是养心殿,阿清不能眼睁睁看淑妃犯傻,于是猛追两步,直接扣住淑妃的肩,将人定在原地。   “那些妃嫔为何跑到您宫里来哭诉,您可知道?她们不敢直接找皇上,便怂恿您来出这个头,娘娘莫要被人当枪使。您与皇上离了心,她们便可借机上位啊。”阿清道。   淑妃这才冷静下来,“那我该如何,眼睁睁看着那狗奴才迷惑他吗?我的心好痛,他临幸别的妃子我的心都会痛,更何况那还是个阉人!”   淑妃胸口剧烈起伏着,红着眼睛看着阿清。   “娘娘,阿清明白。”阿清将淑妃一双冻得通红的手放进暖袖中,垂着头说道。   “你明白你明白,你明白倒是替本宫想想办法啊,我一想起那个太监还在养心殿,我便寝食难安。”淑妃说道。   “娘娘,您不妨这样说……”   *****   李轩下了早朝便黑着脸回了养心殿,传膳的太监战战兢兢的传了早膳,服侍的太监因为过于紧张洒了粥被赵元禄训斥了出去。   “算了,你也下去吧,朕一个人静静。”李轩抬手道。   赵元禄躬身退了下去。   “朕不是说了这里不需要人伺候。”李轩听着脚步声,头也不抬地说道。   “皇上连臣妾都不想见吗?”淑妃掩嘴轻笑道。   李轩:“爱妃怎么来了?”李轩脸上没有差异,只有隐忍的不悦。   昨夜才将初七临幸了,今天一早便来兴师问罪。   这皇上当得。   “臣妾怎么来了?臣妾上次来就没见到您的面儿,您说说,您都多久没见臣妾了,是不是把臣妾忘了。”淑妃娇嗔道。   “朕近日政务繁忙,一时脱不开身,等忙完了朕便去看你,爱妃是不是还没吃早膳,坐下一起吃吧。”李轩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微笑道。   “臣妾知道皇上勤于政务,无心其他。”淑妃坐到李轩身侧说道,“可偏偏有些不长眼的奴才竟敢随意编排您,都传到臣妾耳朵里了,臣妾听了着实好笑。”   “有什么新鲜事呢?说来让朕听听。”李轩道。   淑妃说道:“无非就是宫人们乱嚼舌根,前些日子便传言说您在养心殿藏了个美人,一日看上个好几回,这不知情的都当了真,知情的才晓得是您将那楼兰来的初七公公放在偏殿,只不过也只是为了楼兰王的脸面罢了,可今儿个臣妾在路上竟然听有宫人说您昨夜将那太监临幸了,还留宿在他房中,您说好笑不好笑,且不说您不好美色,就是那可是个太监呐,臣妾当场便把那乱嚼舌根的奴才拔了舌头。”   李轩拿着筷子的手僵在空中。   “要臣妾说啊,那楼兰王走了,皇上也的确不适合再将那太监留在偏殿了,且不说那番邦人有没有存什么腌臜心思,就是留在身边惹得人非议也不好啊。”淑妃说道。   “爱妃有何主意啊,总归是楼兰王的人,不可过于怠慢。”李轩看着淑妃说道。   “不如皇上将那人交给臣妾,臣妾身边缺个跑腿太监,您看成吗?”淑妃说道,“总归以臣妾的身份,让他服侍,也不算怠慢了他。”   这淑妃能有这脑子想出这样的办法?淑妃难道不应该气冲冲地来质问自己吗?李轩没得选,不交便是承认了传言,可交了,初七落到她手里,可会有好?   “皇上?”淑妃看着沉默的李轩。   送到淑妃那里去,也好,总归是给自己断了念想,及时止损,李轩向来如此。   “那就劳烦爱妃了。”李轩拍拍淑妃的手说道。   初七被阿清带离养心殿时都未曾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了睡了一夜他便对自己起了杀心,初七走的匆忙,东西都没来的及收拾,更不用说见李轩一面了。   “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淑妃坐在贵妃榻上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初七,笑得洋洋得意。   初七抬起脸。   “恶心!”淑妃看到那张妖冶的脸便来气,抬起手便狠狠地甩给初七一巴掌。   “奴才未曾犯错,娘娘为何责罚?”初七不卑不亢地说道。   “狗奴才还敢顶嘴?”淑妃抬起手又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还未落下,便被阿清截住,“娘娘,初七公公毕竟养心殿出来的,身后还有楼兰,不可。”阿清在淑妃耳边轻声道。   “今日先放过你,本宫眼里容不得错,日后小心些。”淑妃靠着软垫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初七说道。   初七被带到了太监住的地方,一间卧房住着二十名太监,睡着一张大炕上,这是最下等太监的待遇。   初七捏了捏破旧的被褥,看着周围不怀好意的人。   “长得真带劲啊,不愧是能入主子眼的人。”   “总归主子不要了,咱是不是也能尝尝什么滋味啊?”   初七听着那些窃窃私语,不屑地一笑,“想睡我?来呀。”初七往床上一坐,笑着说道。   那些太监愣了一愣。   “不过我不喜欢一群人,你们一个个来,谁先?”初七坐在炕沿上晃了晃脚,天真无邪地说道。   一群太监摩拳擦掌,其中一个走了出来,这人便是这个班房的太监头头。   那双粗糙的手刚摸上初七的大腿便被人喝制住了。   “放肆,一个个脑袋不想要了?”赵元禄拎着一个包袱冷着脸在门口说道。   一众太监慌忙跪下。   “自己去领板子。”赵元禄冷着脸说道。   初七跳下炕,双手接过赵元禄手里的包袱,“多谢赵公公。”   “你原先包袱里的那些……我替你保存着,那些东西带到这里总归不安全。”赵元禄说道,末了,赵元禄看着他又问,“方才我若是没来,你又当如何?”   初七摸了摸包袱里厚实的衣服,朝赵元禄笑了笑说道:“我听见赵公公您的脚步声了。”   赵元禄看着那笑,摇了摇头,“生成这幅样子,也不知是福是祸。”   “总归得活下去。”初七说道。   “日后好自为之吧。”赵元禄叹了口气转身便走。   “公公,”初七追上几步,“他……他有没有……”   “没有。”   初七一到太监所便让一众班房的太监受了罚,都是在主子手底下讨生活的人,没有人再去招惹他的麻烦,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将初七视而不见。   他也乐得自在。   太监所的管事长福二十又七,为人圆滑处事周全,宫里不少主子对他很是满意,更有不少主子想将自己宫里的宫女指派给他做对食,可都被长福婉拒了。   他不是不喜欢,不是看不上,只是那些宫女,跟了自己一辈子就完了,他不想因为自己一己私欲,葬送清白姑娘的一生。   长福喜欢初七,一见就喜欢了。   若是长得再普通一点,长福或许就敢表明心迹了,可是初七容貌太出众了,长福知道,初七不属于这里。   长福只敢偷偷地呵护着初七。   初七初来乍到,被人排挤,时常抢不到饭,长福便让他去打扫自己的房间,在房间里偷偷塞给他白胖胖的馒头,初七也不矫情,红肿的小手捧着馒头吃的凶狠,初七时常被主子责罚,一双手被藤条抽的血痕累累,长福便把自己攒的药材全部给了初七。   只要初七不当值,在太监所的日子过得也算自在。   可初七知道,自己过不了这种日子了,太冷了,初七拥紧单薄的被子,身体无比怀念那个滚烫的怀抱。   为什么抛弃我。   初七浑浑噩噩地想着。   初七手上的伤口感染,引起了高烧,被人发现时已是凌晨,他烧了一整夜。   长福连人带被一起抱到了自己房里。将炭盆烧旺又拿了点私藏的草药在院里煮。   “公公又在煎药,要我说啊,您直接跟淑妃娘娘要了初七得了,之前娘娘不是还想给你寻个伴儿的吗?”早起路过的宫女站在太监所门口跟长福闲聊着。   “莫要胡说,初七怎会看的上我,我只不过是看他年纪小多关照一下罢了。”长福扇着药炉说道。   “那你可得好好关照,对了,给公公提个醒,前两天我看见御膳房主事的太监偷偷给初七送鸡腿了。”   宫女说完笑着走了。   长福陷入了沉思。   “初七,喝药了。”长福将初七托起,轻声唤到。   药……烧的浑身难受的初七听到有药抱着长福的胳膊大口喝着。   “再睡会,发发汗,今日不去淑妃娘娘那里了,我替你告假。”长福摸着初七柔软的发,贪恋地看着初七说。   “为什么,为什么厌弃我。”初七抱着长福的胳膊委屈地说道。“你明明很喜欢我。”   初七嘴里的他是谁?难道传言是真的。   烧迷糊的初七撑起身子,迷离地看着福满,扑进了福满的怀里。   怎么瘦了这么多,胸膛好似单薄了,肩也没有以前那么宽了,好在还是热的。   “郎君……我想你。”初七甜腻的声音在长福耳边说道。   一双小手在身上游走,长福只恨自己不是个男人。   那一声郎君直接击溃了长福的理智,长福将人压到床上,作势就要去吻那张苍白的嘴。   可初七一双眼睛瞬间清澈起来。   长福也尴尬地躲到一旁。   初七摸到了他空荡荡的身下。   差点……差点自己的密秘就被人发现了,初七后背爬满冷汗,惊恐地看着长福。   “抱歉,我……我没有……”长福尴尬地说道,他甚至不敢去看初七的脸。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唐突了公公,抱歉,公公何须尴尬,我也是个太监啊。”初七拥紧被子缩在墙角,说道。   长福转过身向初七伸出手,初七却受惊似地躲开了。   淑妃没有准初七的假,而且以初七误了清理花圃为由罚他在殿外跪了一天。   大理石的地面冷的像冰,跪在上头膝盖针扎般地疼,一天滴水未尽的初七顶着高烧艰难地熬着。   深夜,神志有些模糊地初七隐隐约约看着好似有个明晃晃的身影从自己身前走过,进了淑妃的寝殿,不知过了多久,那明晃晃的身影又从寝殿出来,从自己身前离开。   那身影丝毫没有为了自己停留。   原来自己从未入过那人的眼,从前种种,只是自己唱的独角戏罢了。 第12章 斩杀   “皇上,赈灾粮贪污一案涉案官员共十八人全部押入大牢了。”陈炜躬身说道,“微臣在查他们时发现了些疑点。”   李轩:“说来听听。”   “其中户部涉案三人,京都粮仓涉案主事四人,他们都曾经是孔大人的学生。”陈炜说道。   孔成泽,孔太尉,早些年在翰林院任职,门下有不少学子,后来受乔思贤提拔,坐上了太尉的位子,世家孔家家主。   说起这位孔大人,就连京都三岁小儿都知道,孔成泽是孔家原先家主与京都歌妓所生,早年在府里不受待见,但这位孔大人自己争气,在科举时一举成名,是昌平三十二年先帝钦点的探花郎,那时李轩还是皇子,在殿试上第一次见这位孔大人,便觉得这人眼里尽是野心。   果不其然,他入了翰林院以后便平步青云,后来受乔思贤提拔当了太尉之后,原本不待见他的父亲更是将家主之位传给了他,不过传位不久,乔老家族便悄然离世了,孔成泽上位不过三年,他的一众兄弟全部病逝。   世人皆传孔成泽杀兄弑父。   “可曾查过?”李轩手指无意识地摩擦左手的扳指,摸了个空,方才低头怔怔地看着空荡荡的手指。   那枚白玉扳指是当年他打了第一次胜仗,他的父亲给他的。   “轩儿是个真正的男人了。”明德帝将手指上的扳指带到少年李轩手上,摸着他的头说道。   “臣暗查过了,孔大人那七位学生任职之后便与孔大人几乎断了联系,只是每逢佳节,七位涉案人员会以自己名义差人往孔大人府上送点薄礼。”陈炜忍不住感叹,“孔大人当真清白啊。”   两人相视一笑。   太过于清白了。   “百姓不都说寒潮是天降灾祸,让朕平息天怒,安排下去,朕三日后在神武门,亲自杀贪官污吏。”李轩思忖片刻说道。   “皇上圣明。”陈炜叩首道。   陈炜离开后,宣颢带影卫进了御书房。   李轩:“查到了?”   “他们扣下的赈灾粮高价卖到了边境!”宣颢咬牙说道,“卑职抓到他们时,他们正与北离收粮食的贩子吃酒,显然,他们不是头一次做这种事了。但是世家将自己摘的干净,让那十八个人顶了罪。”   李轩蹙着眉:“这事自然扳不倒他们,此时露头的只有乔,孔两家,乔家主权,孔家主名,莫要忘了,主财的是林家。林家这大财主还没冒头呢,朕只当世家大势敛财为了推翻朕拥护傀儡新帝,没想到他们竟已做到如此丧心病狂的地步了,粮食追回来了吗?”   “已送往灾区,送往骁骑营的军粮也已离开峫州,各州州府听了周行的事,在赈灾一事上不敢马虎,但是天降灾祸的流言难以控制。”宣颢道。   “流言嘛……朕要出宫。”李轩说道。   李轩趁着夜色在宣颢掩护下跃上了宫墙,溜出了皇宫。   城郊一座宅子里,柳天翊睡得迷迷瞪瞪地披着袍子出来解手。   “这破天真冷啊。”解决完的柳天翊打了个冷战,提上来裤子,一转身吓得差点跌进茅坑里。   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两个黑衣人。   其中一人急忙伸出手扶住往后倒的柳天翊。   “宣颢?”一凑近柳天翊问到那人身上熟悉的味道,认了出来,柳天翊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在臭烘烘的茅厕自己的鼻子依旧这般灵。   “这位……皇上啊。”柳天翊摸摸鼻子说道。   两人摘下面巾,正是深夜出宫的李轩和宣颢。   “你们……干嘛到茅房堵我?”柳天翊摸摸后脑有些尴尬地说。   “朕不知这是茅房,宣颢跟来朕便跟来了。”李轩满头黑线的一甩袖子昂首走了出去。   两人对视一眼,迅速跟了出去。   李轩往堂内一坐,要不说这人能当皇上,这破藤椅愣是被他做出龙椅的气势。   “皇上,您也太不相信我了,我观测星象仔细推算过了,三日后的确会回暖。”柳天翊一见李轩便知他来这里所为何事。   几天前李轩让他推算寒潮何时能过去,柳天翊算了一个通宵,给了个日子,可没多久又变了,最终算了好些天,才将日子定在了二月初九,也就是三天后。   李轩冷眼看着柳天翊。   “我去叫我爹。”柳天翊转身闪进了后厅。   “皇上,他年纪尚小,莫要责怪他。”宣颢说道。   “十九了,不小了,该娶亲了。”李轩挑眉道。   宣颢垂下头,不敢接话。   柳云峰被柳天翊从房内搀扶出来,还未走到李轩跟前便直挺挺跪了下去。   “老奴叩见皇上。”柳云峰膝行向前,重重地向李轩叩首,老泪纵横的低声说道。   “爹……”柳天翊红着眼睛跪在父亲身侧。   “柳老,许久未见了啊。”李轩感叹道。   “五年了,老臣日日期盼着能再见皇上一面,多年前皇上救了老奴与犬子,老奴还尚未谢恩。”柳云峰说道。   柳氏一族传说千百年前出过得道成仙之人,柳氏推演术也是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昌平末年,年迈的先帝对南洋巫术深信不疑,并因紫微星一事迁怒于原钦天监监正柳云峰,并以柳云峰满口谎言意图颠覆李氏朝纲谋权篡位为由要灭他满门。   众臣力保无果,先帝恐夜长梦多,想将柳氏一族毒杀于天牢之中,李轩逼宫当夜派影卫前去救援,最终晚了一步,柳氏一族上下百口皆被毒杀,徐子洛倾尽全力才救回父子两人。   柳天翊养了几年,李轩为他与乔思贤创造了一场偶遇,柳天翊被乔思贤亲自送上了钦天监监正的位子。   “谢恩的话不必说了,今日朕只想让柳老为朕推演一番。”李轩示意柳云峰起身回话。   “皇上,您若是让老奴测算紫微星一事,老奴怕是要让陛下失望了,老奴曾立誓,今生不再碰那帝王星了,他亮与不亮,他照拂着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姜国有一位贤明之主了。”柳云峰说道。   “柳老多虑了,朕只是想让你算一下这寒潮退去的具体时辰。”李轩说道。   柳老看了看柳天翊,“不成器的东西,连个日子都算不出来了。”   柳天翊垂下头,不吭声。   “柳爱卿算了一个日子,但此事事关重大,不能有半分差池,所以,朕想请柳老与柳爱卿再确认一番。”李轩说道。   近日民间流言四起柳云峰也略有耳闻,于是便于柳天翊推演起来,父子二人坐在院中就这灰蒙蒙的天忙活了一夜,终于在清辰给出了一个结果。   “皇上,结果出来了,二月初八过了子时气温便会回升,初九便是个大晴天,今年是个丰收年。”柳云峰熬了一夜眼底乌黑,但一双眼睛却亮的很,这一夜痛快。   李轩看着密密麻麻的稿纸,“天气变幻莫测,还有两日,柳老,您可确定中途不会出岔子?”   “陛下,您也知道,天气变化莫测,臣推演的也是照此发展最大概率会出现的情况。”柳云峰说道。   李轩将稿纸放到桌上,“朕等了你一夜,你却告诉朕你只推演了一个大概率事件,也就是说,有小概率,寒潮会继续下去?”   柳云峰噗通一声跪到地上。   李轩看着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人,叹了口气,“罢了,谋事在人,天气的事怨不得你,天翊是个好孩子,柳老,好生教着吧。”李轩拍了拍柳云峰的肩,大步走了出去。   柳云峰瘫倒在地上大口喘息着。   “若是初九天没有放晴那我们需要另想办法堵住悠悠众口。”回了御书房李轩便开始翻看影卫带回来的卷宗,他必须抓到世家把柄,来平息这场民怨,这天灾本就不是降给他的。   “天会晴,主子,您累了。”宣颢按下卷宗说道。   “放肆。”李轩抬起一脚将宣颢踹飞,“谁准你管朕的事。”   “主子,天会晴的,推演了无数次,天都会晴,您不该这般执着。”宣颢捂着胸口说道。   “若是没有晴呢?朕该如何堵住悠悠众口。”宣颢说道。   “您后天便会在神武门前亲自斩杀贪官污吏,各州州府也在极力抗灾,冻死人的情况不会再出现,哪怕初九天没有晴,但总会晴的,您会带领您的子民安然无恙的渡过这场灾祸。”宣颢说道。   李轩颓废地坐回椅子。   “你回去休息吧,让朕一个人静静。”李轩闭上眼睛说道。   宣颢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两日之内查不清世家的账,这次只能听天由命了,李轩心里有多怕,没有人知道。强撑了这么多年的他,有多怕被人说你不受紫微星庇护,你不配坐上龙椅。   李轩将自己关在御书房两天一夜,破天荒地罢了早朝,期间前来的官员都被挡了回去,徐子洛中间来了一趟,也是连皇上的面都没见到。   二月初八午时,李轩穿着龙袍从养心殿走出,殿外一众官员在外候着。   “皇上,十八位犯人已绑在神武门了,就等您前去行刑了。”陈炜上前说道。   “走,众爱卿随朕杀贪官,平天怒。”李轩接过宣颢递来的重弓说道。   李轩走到神武门的高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臣民跪在脚下高呼万岁。   “呦,人不少啊,朕今日这箭射歪了可就丢人丢大发了。”李轩俯在石栏说道。   “皇上莫要说笑。”梁太傅说道,“快些行刑吧,别误了时辰。”   “太傅,放轻松些。”李轩说道。   “杀贪官平天怒,若是天没有放晴,皇上可要提前想好对策。”梁太傅本就不同意李轩此举,若天晴了,皆大欢喜,若没有晴,当街射杀十八人,只怕李轩会再背上嗜血的污名。   “天道站在朕的身后。”李轩笑的轻松。   梁太傅没有说话。   李轩松了松握着重弓的手,不着痕迹地擦了一把手心的汗,乔思贤正似笑非笑的看着李轩,今日天还是比那寒冬腊月还要冷上几分,这皇帝小儿竟搞这名堂,在乔思贤眼里,就像是跳梁小丑一般。   李轩抬眸时正对上乔思贤那似笑非笑的眼。   “乔相,这罪诏书不如你来替朕宣读,你念一个,朕杀一个,如何?”李轩说道。   乔思贤浑身一颤,这下面绑着的,有好几个自己的心腹,乔思贤忍者怒火道,“老臣领旨。”   乔思贤拾级而下,走到监斩官那处,结果卷宗,高声读了起来:“周行,郦州州府,勾结商贩贪污赈灾粮,弃郦州百姓不顾……罪大恶极,天理难容,斩。”   乔思贤话音刚落,只听“铮”地一声,一支白羽箭从高台飞出,正中周行眉心。   周行软着身子倒了下去。   乔思贤遍体生寒。   “王默,京都粮仓主事……林蒙……赵执……”乔思贤的声音犹如一道催命符,念了谁的名字,谁便被一箭刺入眉心。   乔思贤看着倒在地上的人,自己处心积虑培养的暗桩。   连杀十八人,李轩眼睛都没眨一下,收起弓箭,转身离去。   百姓看着依旧灰蒙蒙的天,慢慢地全部散去。神武门前一片死寂,穿着龙袍的人不像帝王,倒像是地狱走出来的阎罗。   李轩的手在袖子里微微颤抖着,他甚至窝囊地不敢去跟他的子民说一句话,他好冷,好怕,好像有个人能紧紧拥着他。   希望有个人能让他暂时从这无助中暂时抽离。   “初七啊……”李轩呆滞地坐在养心殿偏殿,喃喃地叫着那个被自己埋在内心深处的名字。   对了,自己前夜去淑妃宫里的时候见过他,他好像是在罚跪,低着头,李轩也看不清他的脸,地上那么凉,他冷不冷啊。   “初七,来跟朕说说话……”   “皇上,初七公公去淑妃娘娘那里了,走了好些日子了。”赵元禄看不下去,在李轩身边轻声说。   “退下吧。”李轩摆摆手。   赵元禄看李轩神色有异,怕他伤了龙体,便将徐太医传了进来。   “太过焦虑所致,喝点安神药便可,切忌不要太过忧心。”徐子洛把过脉便开始写药方。   李轩失魂落魄地半靠在塌上。   “还跑这屋里,明明念念不忘,为何还要将人送走。”徐子洛暗暗吐槽。   “你说什么?”李轩皱眉说道。   “臣说,前几日臣收了个病人,伤口感染引发高烧,双腿受寒险些废了,臣忙了一天一夜才将人治好,现在正躺在臣那里下不了床,臣那里隐蔽,没人知道,皇上要不要去看一眼?”徐子洛大声说道。   “病人有什么好看的?”李轩翻身躺下裹紧被子,那被子上还残留着那人身上的味道。   “那病人叫初七。皇上没兴趣便当臣没说。”徐子洛收起药箱便要离开。   李轩从床上一跃而起。   “你说谁!” 第13章 暖春   初七那夜在淑妃寝殿外跪到深夜,最终熬不住昏了过去,淑妃宫里侍奉的太监将初七抬回太监所时,初七已经冻得浑身僵硬。   长福在房里烧足炭火,将人裹在被子里暖了半宿,初七僵硬的身子方才软了下来,紧着着就是高烧不止。   初七烧的记忆混乱起来,他觉得自己好似从未离开卿颜馆,到了年龄他便开始接客,李轩便是他的第一个恩客。   李轩温柔潇洒,初七坠了进去,可李轩家有悍妻,初七被他妻子折磨的不成人样。   “丫头,忘了那负心汉跟我回北离,我会待你好,我给你喝不完的热羊奶。”夕阳下,一个编着小辫的少年骑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的对自己说。   “可我不认得你啊。”初七犹豫起来。   “我叫阿诺,跟我走吧。小丫头。”那少年这次没有转身离去,而是向自己伸出了手。   那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那负心人了。   “你是个男人,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的想什么样子。”负心人捏了捏初七哭红的脸蛋霸道地说。   长福看着满口胡话的初七,怕他烧坏神志,便将人背起往太医院跑去。   也亏得长福有几分人缘,否则以初七这等身份这般重的病,太医院不会费心诊治的,顶多开几幅药打发了。   初七被几个小太医与药童围着看诊。   “救得活吗?”药童问道。   “他可真好看,可惜了。”   “病的这么重,救不活了吧,腿估计废了。”   “须得用珍贵药材,可我们不敢随意拿啊……”小太医苦恼地说道。   长福的心凉了下来。   “大晚上不去睡觉,围在这里叽叽喳喳干什么,明天配药打瞌睡我可是要罚你们的。”徐子洛挽着袖子从内堂走出,故作严肃地说道。   一群半大小子一哄而散。   徐子洛看着躺着的初七。   “太医,求求您救救他,您若能救他,奴才愿给您当牛做马。”长福跪在徐子洛面前不住地磕头。   初七?怎么搞成这幅样子了,徐子洛又看向一脸担忧的长福,“他……他是你什么人?”徐子洛问道。   长福看了眼初七,“他……他像极了家中幼弟……”   “好,记住你今日的话,日后拿他当弟弟呵护,莫要起别的心思,我这是为你好。”徐子洛看着长福说道。   “把他抬到我的药室里。”徐子洛将手上沾的药粉清洗干净便转身走了进去。   “你别担心了,徐太医出手,你弟弟一定会没事的。”药童前来宽慰长福。   徐太医,那人是徐子洛,专门给皇上问诊的徐子洛,那初七与皇上的传言是真的,方才徐子洛问初七是他的什么人是为了试探自己。   长福出了一身冷汗。   初七被徐子洛安置在他私人药室的密室中。   李轩见到他时初七正裹着被子睡得安稳。露在外面的一双手上包着厚厚的纱布。   “手连打带冻都要烂了,风寒加感染引发的高烧,不过已经没事了,腿嘛,受了寒,日后怕是要落下病根……”徐子洛在一旁说道。   可李轩现在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他看着那张娇艳的脸,纤细的脖颈,为什么这个人连睡着了都在引诱着自己。   “你轻点啊,他发了汗就给他裹紧被子,不要再着凉。”徐子洛看着李轩两眼像是要喷火,交代了两句便走了出去。   一只温热的大手抚上了初七的脸庞,初七轻轻在那手心蹭了蹭,温顺的像只猫。   李轩怕碰到他手上的伤惹的人哭哭啼啼坏了兴致,便解了自己的腰带将那包着纱布的手绑在了床头。   这下可以了,没有什么能影响自己享受这饕餮盛宴了。   李轩将手伸进被子里,触摸到那温热时,忍不住抬起脸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恍惚间李轩看到床头铜镜中的自己。   眼底尽是痴迷与热切。   “嗯……”似是察觉道有人在触碰自己,初七难受地轻哼一声。   李轩捂住初七将要睁开的眼睛,扯下初七的发带,蒙住了初七的眼睛,青丝铺满床榻,李轩看了一眼便失了理智。   “什么人,救命……”瞬间清醒的初七拼命挣扎起来。   李轩现下可管不了那么多,架起初七的长腿便如毛头小子一般闯了进去。   初七认出了他。   还是这般契合,或许因为初七还在发烧,内里的更是滚烫。李轩沉迷了,他仿佛这才活了过来一般,尽管不愿承认,但他骨子里就是一个有着七情六欲的凡人。   “为什么……为什么……”初七的话被撞的支离破碎,混着委屈与愉悦的泪水打湿了青色的发带。   “什么为什么?哭什么?你不喜欢吗?”李轩在初七耳边喘息道。   喜欢……初七的身体已经坦诚地回答了他。   “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啊,让我回来……让我陪着你……”初七扬起脸在李轩耳边艰难地说。   李轩没有说话,额角的汗水滴进初七的嘴里。   “求你……”苦涩在初七嘴角泛滥。   李轩恨不得立即答应他,将他带回养心殿,日日带在身边。   可他不敢,他怕流言,怕落下话柄,他怕百年之后史书上留下他的污点,他更怕失控。   “你算个什么东西,朕只不过现在对你有几分兴趣,你便以为你能跟朕谈条件了?奴才就是奴才。”李轩看到的不是初七,而是不受自己控制色/欲,李轩要将自己肮脏的见不得人的欲/望击碎,“小奴才,你能仰仗的只有你这身皮囊,相信朕,朕很快便会对你这皮囊失去兴趣的。”   初七没了声音。   被击碎的不是初七,而是初七心底那刚刚萌芽的爱意。   难过只有一瞬,更多的是差异,李轩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难以对付。   好在初七早就没了尊严,他不会痛了。   “我的身体是你的,让我抱抱你好吗?”初七喘息道,言语间尽是迷恋与欢愉。   李轩顿了顿,最终还是解开了初七被缚的双手。   初七勾着李轩的颈,齿间溢出的甜腻被李轩吞吃入腹。   初七才不会认输,只有这个没有心的人,才能让自己脱离被人踩在脚下的日子,还没走到绝路呢。   两人折腾到忘记时辰。   李轩出了密室,已是次日巳时,艳阳高照,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初七躺在塌上累的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了,他甚至不知道是怎么强撑着病弱的身体伺候了那人一夜,不过,他向来能熬。   *****   天降灾祸的流言随着温暖春日的来临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李轩神武门前怒斩十八贪官也成了一段佳话。   年轻帝王的英姿不知惹了多少少女怀春,不少女子都期盼着选秀的日子。   二月初九天一放晴,乔思贤便气到一口鲜血直直喷出,直接病倒了,李轩得了消息,感叹乔思贤忧国忧民,并让徐子洛去乔相府上问诊。   这徐子洛是何等身份啊,百官皆道皇上宽宏大度,受灾时乔相对李轩步步紧逼,这灾情过去,李轩非但不责难乔相,还派御用太医亲自问诊。   徐子洛把脉后给乔思贤列了一张长长的药方,上头罗列着上百种药材,吩咐乔相一日三次,一次三碗。   徐子洛开的药乔思贤自然不敢喝,待人走后直接将药方撕了。   “他不是想毒死老夫,就是想灌死老夫!”乔思贤觉得自己的病更重了。   徐子洛回宫里复命时皇上正在与一众农官议事,春耕在即,常州与驷州的耕地需尽快寻到适合种植的作物,农官先前拟定的方案李轩看后点了点头。   “诸位,可去人迹罕至之地看看有何天然生长的作物,粮食固然重要,若是适合种植瓜果蔬菜也是可行,这次秋收之后,国库充盈起来可重修官道修整运河,到时南北通商更加方便。”李轩说道。   一派盛世繁荣在李轩只言片语中勾画出来,农官跪在地上激动地高呼万岁。   农官走后,李轩看向徐子洛,“怎么样?乔相身体可好啊?”   “气急攻心,臣给他开了点药。”徐子洛说道。   “开什么药啊,浪费药材。”李轩靠着椅背说道。   “臣胡写的药方,反正乔相不敢吃。”徐子洛说道。   李轩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   “皇上放心,乔相一时半会好不了。”徐子洛将一个赤色的小瓶放在李轩面前,“此药名叫‘沉珂’,皇上莫要用手触碰,沾之必中。”   李轩收回触碰的手。   “算不得毒,只是臣闲时做的小玩意,药水摸在皮肤上便可生效,药效一个月,中药者呈虚弱无力重病之态,药石无医,一个月后药效自然消失。若中途想解也是简单,泡个热水澡或是出去跑两圈发一身汗就好了。”   “当真神奇。”李轩饶有趣味地说道。   徐子洛给乔思贤把脉时便给他涂了满手。   “朕这个月可见不到乔爱卿喽。”李轩笑道,“你可真损。”   徐子洛离开后,李轩召来宣颢,赏了柳天翊。   宣颢捧着沉甸甸的黄金,“主子,金子给我做什么?”   “柳天翊不是就爱钱吗?朕理解,他们父子当年被毒坏身子,时常需要珍贵药材,你们那点俸禄养不起他们。”李轩说道。   “卑职明白,可为何赏他的要给卑职啊。”宣颢道。   “有区别吗?”李轩疑惑,“你们关系都已经到了可以互相看着对方上茅房了,朕还以为……”   “皇上,我们没有!”宣颢瞬间红了脸,“柳监正刚睡醒时眼睛看不清东西,容易摔跤,先前摔了好些次,卑职是怕他摔了才跟上去的。”   “你和他睡过?”   宣颢:!!!   “那你怎么知道?”   “我……”宣颢恨不得割了自己的舌头。   “不逗你了,你跟了朕这么多年,一直独来独往,你若能有个伴儿,朕也替你高兴。”李轩说道。   “卑职这条命都是皇上的,只想了无牵挂的替皇上做事。”宣颢跪到地上说。   “去吧,朕不用你禀忠心,送完了去查抓的那些商贩,他们上头的人做事周全,可这些商贩就不一定了,总会有破绽。”   “是,主子。”   *****   初七养了三天便能下地了,徐子洛本以为以他的身体怎么也得躺上半个月。   “徐太医不必这般看我,我可不娇弱。”初七苍白的小脸对着徐子洛笑着。   徐子洛不知道他是怎么下床的,徐子洛也想象不到他此时正在忍受这怎样的痛苦,因为从脉象上看,初七虚弱至极。   “多谢徐太医救命之恩。”初七深深地想徐太医弯下了腰。   “不必。”徐子洛虚扶初七一把。   “也许我这个小小奴才的命在旁人眼里犹如草芥一般,但杂草也是想活的。”初七笑着说道。“多谢您。”   徐子洛看着初七不知该说什么,他原本对这个长得过分美丽又以色侍人的蛮夷人没用过多的好感,先前出手相救,也只不过是因为皇上眼里有这个人。可这个初七,好似又跟自己所认识到的有些不一样了。   徐子洛叫住将要离开的初七,在自己一堆药瓶中手忙脚乱地开始配药,慌乱中还打翻了好几个药瓶。   初七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   “稍等,很快的。”徐子洛何时这般毛躁过。   “好了,这个你拿着。”徐子洛将一个白瓷瓶放进初七手中。   “这是?”初七疑惑道。   “毒……哦不是,是我配的一种药,外敷的,”徐子洛将一手药粉在衣摆擦了擦说道,“我知道你在淑妃那里过得不如意,你若是受不住,便将这药涂在皮肤上,便会出现虚弱重病之态,到时你便来太医院,在这边躺上几日。”   初七愣愣地看着徐子洛。   “多谢徐太医。”   初七回了太监所,刚一进门便吓哭了一个小太监。   “有鬼啊……”   众人闻言,跑出房间,初七面色苍白地站在大门口,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好像那人随时会随着风散了一般。   没人觉得初七能活着回来。   “大家都安静,莫要再宫里散布鬼怪言论,初七公公被太医院的太医治好了,你们看,这脚下还有长长的影子呢。”长福出来说道。   众人不喜初七,见不是闹鬼,连寒暄都懒得寒暄,直接散了。   “吃过午饭了吗?”长福想伸手扶一把初七,在即将触碰时又将手缩了回去。   “没有。”   “我房里有主子赏的饭菜,要不要一起吃,赏了很多。”长福有些拘谨的说道。   早就饿了的初七也没有推辞,跟着长福进了他的房间。   “长福要和新媳妇吃饭喽。”院里有多嘴的太监在吆喝。   “我还是出去吧。”初七站起身就要往外走,他要爬的是龙床,而不是这个太监的土炕,初七不敢与别人传出什么流言。   “我们将桌子搬到院里吃。”长福说道。   长福不敢让初七带去自己吃,没有自己护着,初七怕是会被抢的连菜汤都吃不到。   “多谢。”初七率先推门走了出去。   两人在院里支了一张小桌,长福将食盒里的菜献宝似地拿出来。   “快尝尝,这是淑妃今天中午赏的,有些凉了,但也比我们平时吃的好。”长福递给初七筷子。   “这是葱烧海参,这是樱桃肉,这是清炖肥鸭,这是……还有这个,桂花糖藕,这个桂花糖藕这个季节吃不到,前几日皇上吩咐御膳房煮了很多,却没吃,全部分给妃嫔了,若不是淑妃今日积食吃不下饭,还轮不到我们呢。”长福说着看到初七垂下的眸,突然闭上了嘴。   他以前是皇上的人,怎会没吃过这些稀罕物。   “桂花糖藕,早晨炖上,晚膳吃味道刚好,这糖藕应该炖的过头了。”初七低声说道。   “你说什么?”   “没什么,快些吃吧。”初七大口吃起菜来。   周围远远站在好几个七八岁的小太监,馋的口水都要流到地上了。   长福喜欢看他吃东西的样子,一点儿不斯文,塞得满嘴都是,酱汁都吃到脸上了,可长福怎么看都觉得好看。   那桂花糖藕初七一口没吃,剩下的给了那几个小太监,小太监将盘子都舔的发亮。   初七不要吃别人剩下的,他要吃御膳房炖的刚刚好的。   “好了,再舔盘子要裂了。”初七哭笑不得地从那些孩子手里将盘子拽出。   “初七公公好兴致啊,还有这闲工夫玩闹,我看着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是不是该回去干活了,淑妃娘娘勤俭,宫里人手本就不够,不养偷奸耍滑之人。”淑妃宫里的管事嬷嬷站在门口冷声道。   初七背后发起了冷汗。 第14章 爱啊   “公公,命挺硬啊。”淑妃染着丹蔻的指甲划过初七的侧脸,薄唇轻启,几个字打的初七浑身发冷。   淑妃不会堂而皇之的杀了自己,但可以以惩罚为由默默的将自己折磨死,毕竟,不会有人因为一个太监的死而为难她。   “天气暖了,公公身子底子弱,去外头晒晒太阳吧,顺便把本宫那莲花池的水给换一换,对了,公公动作要快些,最好明儿个之前将水换完,皇上赏本宫的鱼苗此时正养在水缸里,时间久了本宫怕鱼苗闷死。”淑妃说道。   “娘娘心善,垂怜那些弱小生命,初七公公,还不快去。”管事嬷嬷说道。   那个莲花池初七知道,就在淑妃所住的琉毓宫外,占地五六亩,初七断然不可能在明日前将水换完。   “娘娘可否多指派几个人手,奴才一人,明日之前定然换不完。”初七说道。   “那是自然,本宫怎会让公公独自一人去做这苦差,你们几个随初七公公一起去吧。”淑妃指了七八个太监给了初七,“初七公公以前是在皇上跟前儿伺候的人,你们可要听从初七公公差遣。”   初七领着七个太监去了莲花池,心里却始终忐忑不安,但几个太监提起木桶开始干活,没有其他动作,初七稍稍放下心来。   不料不过半个时辰,其中两个太监便捧着肚子在地上打起滚来。   “哎呦,我说你藏得那个包子馊了吧,你还非要吃,现在好了,哎呦,可疼死我了。”其中一人指着另一人痛苦地说道。   “你不是也吃的挺香的?”另个一人也蜷缩在地上痛苦地说道。   “怎么回事啊?”初七放下木桶看着两人问道。   “公公,这俩人昨夜犯了错被罚,没吃晚饭,今晨饿极了吃了两个馊包子,吃坏了肚子,这可咋整啊。”又来两人过来放下木桶说道。   这腹痛不止的两人额头上一点汗也没有,吃搜饭腹痛初七再熟悉不过了。   可还未等初七做出反应,两人架起地上装病的人说道:“我带着两人去太医院,都是苦命人,公公不会难为大伙吧。”   四人脚底生风地跑了。   “继续干活吧。”初七看着剩下的三人说道。   不多一会,管事嬷嬷前来喊人:“小贵子,赶紧过来,这些个搬搬抬抬的重活宫女们做不来。”   “来了。”小贵子一扔木桶便跑了。   小贵子刚走阿清又来唤走一人。   最终只剩一个半大孩子怯生生地盯着初七。   “你想走也走吧。”初七提起木桶说道。   那孩子扔下桶一溜烟跑了。   初七一个人提着木桶一趟趟地舀着莲花池里的污水,手上的纱布被污水浸透,血水混着污水一滴滴地落下。   可他也还只是个半大孩子呢。   晚饭时初七到了太监所饭菜早被哄抢一空,长福不在,没人会给自己留饭,初七抱着空了的木桶,用脏兮兮的手握着勺子去挂桶沿上的米粒。   “初七,活没做完就来吃饭啊。”一个手里掐着两个馒头的太监一脸讥笑地从初七身边走过。   可初七眼里只有呢白花花的馒头。   初七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将手上混着血水与污水的纱布一甩,敲好甩在那太监手里的馒头上。   黄色的糙米馒头被染上污垢。   “你是不是故意……”   “抱歉,手上流脓,太疼了,没注意。”初七一脸内疚地说道。   “恶心。”那太监看着初七血肉模糊的手胃里一阵翻涌,朝初七啐了一口,将馒头扔在地上便走了。   初七立即蹲到地上,捡起馒头,吹了吹灰尘,将馒头塞回嘴里。   “初七公公,您用完晚膳了吗?莲花池还等您收拾呢。”初七馒头还没咽下,淑妃宫里的嬷嬷就来催人了。   初七连忙跑了出去。   天已黑透,虽说开了春,但夜里还是凉的很,初七本就重病未愈,这劳重的体力活没多久就榨干了他的体力。   初七瘫坐在岸边,在月光下看着伤痕累累的手,这次是真的要留疤了,初七不怕留疤,阿偌走时,留了那祛疤的药水。   那药用在身上,好似没有那么痛了。   好冷啊,初七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先前吃的两个馒头又消化了,初七最近总是很饿。   初七将脚边木桶踢得远了些,他实在是没有力气再去提那沉甸甸的木桶了。   “初七……”   突然有个熟悉的身影在身后叫他。   初七连转头的力气都没有,他听出是长福的声音,靠在树上朝身后抬了抬手。   “听说你晚上又没吃上晚饭,我给你带了包子,我托采买太监从宫外买的,你尝尝。”长福从怀里摸出热乎乎的油纸袋,小心翼翼地捧到初七面前。   初七问到肉香,撑着身子抓起包子就往嘴里塞。   “我晚饭吃了两个馒头,可我早就饿了,最近好似一直吃不饱。”初七塞下三个包子后才腾出嘴来说话。“照这么吃下去,我会变成大胖子的。”   长福看着初七瘦骨嶙峋的手腕,道,“你这个年纪要长身体的,吃的自然多,而且,你平时要么生病,要么做苦力,消耗自然也大,你看,你这腿还没有我胳膊粗呢。”长福将手臂放在初七腿侧比了比。   初七不动声色地收回腿,“哪有那么夸张。”   是今夜月色太美,还是离心上人太近,长福又一次地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你在这里休息,我去帮你干活。”长福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披在初七身上,提起木桶便大步走开了。   长福身量很高,可没有李轩高,长福不瘦弱,但没有李轩强壮,长福眉眼周正,却没有李轩英俊。   初七看着长福提着木桶在自己面前一趟趟走着,竟也能看出几分潇洒。   可长福比李轩对自己好啊。   那又如何,自己不还是要在这里受苦。   初七自嘲似地笑了笑,拥紧身上的棉衣,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头顶上的树枝轻轻动了动,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没入了黑暗中。   莲花池的水自然不能凭一己之力舀干,初七却在早上发了重病,好似比之前更加严重,脸上都泛起了青灰色。   “这人以前在养心殿时不是好好的吗?怎么来了我这里三天两头地病倒,这传出去还以为本宫虐待他呢。”淑妃捏着鼻子说。   “娘娘心善,自然不会虐待下人,奴才瞧着,倒像是从蛮族那边带来的病,过惯了苦日子,到了咱姜国,享不了福。”管事嬷嬷看着初七嫌弃地说道。   “瞧着好像不行了,脸都发青了,抬出宫扔了吧。”淑妃嫌弃道。   出宫?可初七从未想过出宫啊,出宫以后去哪?怎么过活?出宫以后是不是不用再下跪,不用再挨打了。   “他还活着,他还有气,我求求你们了,让他吃两幅药,他一定会好的。”长福拦着要将初七扔出去的太监苦苦哀求。   初七蹙着眉,长福好吵,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聒噪,吵得人头疼。   “公公,奴才也是奉命行事,您别为难我们啊。”办事的太监曾将都受过长福的恩惠,此时也是为难至极。   一行人喧闹起来动静有点大,没听到拐角处传来的整齐的脚步声。   李轩黑着脸撞上抬着担架的人。   将死之人的晦气冲撞了皇上可是杀头的死罪,众人跪俯在地上。   这条路隐蔽,平时都是运宫里泔水等肮脏物的路,皇上为何会出现,长福一想便知,或许,皇上的人一直盯着初七。   李轩撇了一眼长福,盯着那盖着草席的担架说道,“怎地如此喧哗?为何争吵?”   皇上,是不是……不能出宫了,放松与失落交替,初七好似看到了另一条路。   “皇上,淑妃娘娘宫里的人,眼看着要咽气,娘娘让抬出去。”长福不敢答话,他不想给初七招惹麻烦,毕竟,龙颜大怒谁也承受不起。   “眼看着要咽气,咽气了吗?”李轩握紧微微颤抖地手说。   “还没。”   “还没就要扔出宫外?皇室中人如此草菅人命吗?给朕送去太医院,淑妃罚禁足一个月!”李轩怒喝道。   “皇上果然为了那蛮夷人责罚于我。”被禁足的淑妃躺在贵妃榻上哭的梨花带雨。   “娘娘,你快擦擦泪吧,回来复命的太监不是说了,那初七被白布盖着,皇上压根不知道里面躺着的是谁。”阿清一个劲地安慰道。   “休要用这话来宽慰我了,那条宫道那般偏僻,皇上怎会恰巧路过。”淑妃咬着帕子说道,“皇上从未责罚过妃嫔,本宫这是头一遭,别个宫里那几个现在指不定怎么看本宫笑话呢。”   阿清微微叹了口气。   *****   初七半躺在密室,喝光一碗药,笑着说道,“多谢徐大人给我的药,要不然今日免不了受一番皮肉之苦。”   “喝过药睡一会,皇上一会可能会过来。”徐子洛扶着初七躺下,看着初七苍白的脸,面色微红的说,“虽说药物让你虚弱,但你身体本就不好,你若受不住,我便将皇上拦下。”   “多谢徐大人,不必了,我能见他的时候本就不多,能多看一眼便多看一眼,只是不知我这身子还能撑多久。”初七苦笑道。   “你……爱他?”徐子洛问道。   初七看着房顶,许久,“当然……爱啊。”   徐子洛关门声音响起,初七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   初七是被人从睡梦中捏着下颌骨提了起来。   “皇……皇上。”初七艰难地说道。   李轩咬着牙,恶狠狠地说,“你可真能睡啊,朕盯着你你都能睡上两个时辰。”   他一直守着自己。   李轩将人扔回床上,“朕还以为你能有多大能耐,怎么,那个太监护不住你?你瞧瞧你这狼狈样子,要不要朕把他叫过来,贴身伺候你,不过,那实打实的太监,能满足你吗?”   李轩越说越火大,昨夜影卫前来复命时,李轩恨不得将两人溺死在莲花池,可白天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往那小路上走。   他果然都知道。   初七不敢在这个时候在这种事情上挑战他。   “我没有,你误会我了,除了你我谁都不想要。”初七爬起身子,像猫一样在李轩手背上蹭着,“我病的很重,吃饭时我也抢不过那些太监,天天饿着肚子,长福他应该是听过宫里的传言,所以比较关照我。”   初七的肩颈从被子里露出,白的晃眼,李轩觉得有些口干。   “算他识相,你也给朕放聪明点,时刻记得自己是谁的人。”李轩的手顺着那半敞的衣襟滑了进去。   初七强忍心里的厌恶,嘴角勾起讨好的笑。   就连畜生都知道护着自己的伴侣,可这堂堂一国之主,竟对自己不管不问,他是当真窝囊,还是眼里根本没有自己。   李轩摸着身下的人,原本纤细的初七现在更是瘦弱,他方才说什么?抢不过别的太监,吃不饱饭?   “饿了吗?想吃什么,我让御膳房给你做。”李轩的手放在初七的平坦的腹部,原本旖旎暧昧的氛围,因为他一句话,变得有些温情。   初七微微错开脸,一句桂花糖藕差点脱口而出,他不敢去看李轩的眸,他宁愿相信自己看错了,也不想承认自己在李轩眼里看到了怜惜。   “瘦了,想吃什么?”李轩将人环进怀里,轻轻地揉着。   李轩的手干燥温暖,不柔软,带着一点薄茧,揉在身上很舒服,原本因高烧酸痛的肌肉现下也舒缓了许多。   不知为何,初七突然很想哭。   “奴才想吃什么皇上不知道吗?皇上快些喂饱奴才吧。”初七在沉沦进这个怀抱之前,退了出来,在李轩面前俯下了身。   李轩恍惚间觉得好似有一滴冰凉的泪滴在小腹上,不等李轩细想,他的思绪已被抽离,再回过神来看初七时,初七早已满脸泪水。   “怎么哭了?”李轩摩擦着初七红肿的嘴说。   初七喉咙一动,悉数咽下,还意犹未尽的舔舔嘴角,“皇上太凶了……”   “你不就喜欢朕这么凶?”李轩守不住引诱一般压了上去,初七泪水连连,哭的像猫儿一样。   李轩不喜欢哭哭啼啼的人,可不知为何,初七今日哭的他心尖疼。   “乖宝儿,不哭了,朕好好疼你。”李轩将人抄进怀里,轻声哄着。   “您的动作跟您的话一样温柔,或许还有些可信度。”初七含着泪娇笑道。   李轩怎会在床笫间疼人呢。   原本苍白的初七,大汗淋漓后方才露出一丝鲜活的红。   初七躺在床上任由李轩摆弄,心满意足的李轩心情大好,替初七穿好衣物,将人抱到藤椅上。   “流出来了。”初七瘫坐在椅子上,像是个精雕细琢的娃娃。   李轩捏捏他的脸,“吃掉。”   初七像是不懂,一脸童贞的吞掉李轩手里的一勺粥,并将李轩指尖沾的一粒米飞速地卷进了嘴里。   李轩没有伺候过人,但他觉得这种感觉不错,他喜欢掌控初七一切的感觉。   一碗粥,李轩一勺一勺地喂给他。   将人喂饱,李轩又把人抱回床上,用被子裹紧。   “朕知道淑妃对你苛刻,但她是朕的妃子。”李轩坐在床侧说道。   “奴才知道。”初七乖巧地说。   “这个你拿着。”李轩将一个红色瓷瓶放在初七枕侧,“受不住了便将这药水涂一点在身上,便会呈病重之态,一个月后药效便会消失,若是等不及,朕来给你发发汗,这药效也就解了。”   初七:???这不是跟徐子洛给的药是一样的?   “吓傻了?不会伤你身体的。”李轩捏了捏初七的鼻子说道。   “谢皇上。”   “好生歇着吧。”李轩给初七掖了掖被角转身走了出去。   不多会,徐子洛提着热水走了进来。 第15章 皇位   屋里暧昧的气息还未散,初七知道他是来做什么,一张小脸腾的一下便红透了。   “徐大人,我自己来吧,不必劳烦您。”初七撑起身子说道。   “你的双手不能沾水。”徐子洛面色无常地说道,但那双微微颤抖的手还是有些出卖了自己,“况且不清理干净会生病,我是大夫,你是病人,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而且皇上也叮嘱过我,好生照料你。”   初七看着越解释越紧张的徐子洛,突然笑了起来,“我怎么瞧着有心理负担的是徐太医呢。”   徐子洛抬头看了看初七,锦被从他身上滑落,半敞的衣襟里露出的皮上布满了青紫的痕迹,徐子洛一下子更慌了。   “抱歉。”徐子洛低下头说道。   最终徐子洛还是放下床帏的幔帐,隔着薄纱,探进一只手去替初七擦拭。   少年人的身形仿佛隔着一层薄雾,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徐大人身份高贵,前程似锦,初七相信,徐大人定会觅得良缘。”初七隔着薄纱轻声说。   徐子洛:“以色侍人不是长久之计,初七,你可有想过未来。”   初七笑出声音,“活着才有未来。”   徐子洛没有再说话,替初七擦拭完便默默离开了。   初七在太医院呆了将近一个月,将身体养了个差不多,才收拾东西回太监所,三月春暖花开,长福在太医院门口一脸欣喜地等着。   “你怎么来了?”初七看到他有些诧异,本以为他会被皇上吓得放弃呢。   “来接你回去,淑妃娘娘被皇上禁足一个月,这些日子娘娘宫里的人也没有差人找你,我趁机给你寻个轻快些的差事,娘娘不特意找你,你便不必再过去了。”长福挠挠头说道,“你好像长高了。”   初七没听到他后面的话,脑中只有那一句,淑妃被皇上罚禁足一个月,是因为自己吗?   “多谢了。”初七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他怕皇上的人正在暗处盯着自己,所以自始至终地与他保持距离。   长福干笑两声,“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宫道上,来往的太监看见两人全都刻意地躲着。   “发生了何事?”初七忍不住开口问道。   “先回去吧。”   两人回了太监所,初七才发现自己的被褥都被搬到角落的一个屋子里了,虽说破旧了一些,但被打扫的很干净。   “我以后一个人住了?”初七坐到土炕上,有些兴奋地说道。   “对,虽然旧了些,但收拾起来还不错,总归是有了自己的地方。”长福看着那张笑脸移不开眼睛。   “痨鬼回来了,痨鬼回来了,大家离他远些,痨病传染人。”几个半大孩子趴在窗外看着初七回来奔走相告。   “去去去,干活去,再偷懒罚你们不许吃完饭。”长福走窗边驱赶那些孩子。   孩子们扮着鬼脸跑了。   “所以一路上大家走躲着我,我是被他们从房里赶出来的?”初七恍然大悟。   “你别忘心里去,由他们……”   “太好了!这下没人招惹我了。”初七一拍手笑着说。   长福看着那疤痕遍布的手,心头有些酸涩。   *****   中枢院一众朝臣看着农官呈上来的图纸忍不住赞叹。   “这些田里的十几种作物,能长出三成那我们姜国从此以后便不会出现饿殍。”梁太傅捧着图纸激动地说道。“敢问皇上,这提议究竟是哪位天纵奇才提出的?”   天纵奇才?李轩脑海中只有初七那张布满潮红的脸。   “待到时机成熟,诸位会知道的。”李轩说道。   “开春耕种后至今作物有七成发芽,但具体收成如何还要等到秋日。”农官谨慎道。   “总归是有了盼头啊,两州千倾荒地总归不再闲置了啊。”梁太傅说道。   乔相裹紧自己的大氅,明明已到春日,但自己还是觉得浑身乏力发冷,但朝堂之事变幻莫测,自己躺了几日,皇上又派人查贪污,还没等他从病床上爬起来,皇上又杀了几个卖爵鬻官之人,林家家主林方正也传来消息说自己的在各州的生意都被不知名的人所影响了。   无奈,乔相在塌上躺了不足十日,便拖着病体回来了,看向李轩的眼神带了一丝怨毒。   “皇上,您可有考虑过此举若是失败,平白浪费了种子与人力不说,百姓期待落空,民心不稳该当如何啊。”乔思贤声音虚弱地说道。   这庄稼不能让他们种出来,若是真种出来,李轩民心所向,国库充盈,平定北方指日可待,天时地利人和全被他占了,那是他大权在握,自己该如何将他从皇位上拉下来。   那天下就真的变天了。   “乔相,病着就该好好休息,国事还有诸位大臣,莫要操劳。”李轩拍了拍乔思贤的手背。   李轩所触之处一片冰凉,乔思贤看了一眼发现手背并无异样。   “皇上,什么样的地该种什么样的庄稼,这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您现在硬要将南方的庄稼种到北方,您这是枉顾祖训,不得正统。”乔思贤厉声道。   乔思贤说的是庄稼,但暗指的是谁,内阁的人全部清楚,李轩的脸色暗了暗。   “乔相病糊涂了!来人,送乔相回府。”李轩冷声道。   赵元禄闻言躬身进来请乔思贤回府,乔思贤怒视着李轩。   “乔大人,您病的厉害,奴才叫两个太医随您一道回府。”赵元禄说着便去搀扶乔思贤的胳膊。   乔思贤一阵头疼,脸色更白了几分,他忽然想起自己一个月前徐子洛给自己把脉时,手腕一阵冰凉,徐子洛走后自己便重病,这些日子刚有好转,方才被李轩一碰,自己手背也是一阵冰凉,现在,自己又有复发之照。   “你毒害我。”乔思贤指着李轩,怒喝道,抬手一挥将赵元禄推到在地。   “朕何曾毒害于你,你竟敢诬蔑朕!”李轩一脸痛心疾首,“快来人。”   几个禁军将乔思贤钳制住。   李轩站在高处,看着底下一众中枢院大臣,道,“朕当日登基,众爱卿极力阻止,朕明白诸位是为了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当日朕在朝堂上龙椅前立誓,朕暂代皇帝之位,为紫微星庇护之人守着这江山,若有朝一日寻得紫微星庇护之人,朕将禅位于他。朕谨遵当日誓言,在位五年有余,从不敢忘记本分,可为何,乔相您究竟为何,如今紫微星未亮,您为何处心积虑地想将朕拉下皇位?”   众臣全部低下了头,李轩的话让他们哑口无言,李轩逼宫那日,不少朝臣誓死不拜新主,李轩踩着尸骨,站在沾血的龙椅前立下誓言,朝臣无奈之下只得拥护李轩。   李轩刚登基时,大权握在梁太傅与乔思贤两人手中,满朝上下对李轩极为苛刻,但李轩却对众臣礼让有加,李轩做了一年傀儡皇帝才将皇权一点点收回,直到现在,朝中半数大臣已对李轩忠心耿耿。   “皇上乃贤明之主,在位五年殚精竭虑勤政爱民,乔思贤藐视天威,诬蔑皇上,押下去。”梁太傅率先出口,今日这出他也是万万没有想到,乔思贤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为何偏偏今日这般沉不住气。   “罢了,乔相年迈病重一时糊涂,朕方才也是被气昏了头,将乔相请回府中,好生照料吧。”李轩坐回椅子中摆摆手说道,仿佛方才那言辞凌冽之人是众臣的错觉,李轩有变成了那个温润有礼的谦谦君子。   乔思贤被请回了府上,摔倒的赵元禄也被太医院的人抬了出去,众臣散去,中枢院恢复寂静,师生两人面对面坐在案几前。   “我以为皇上会借机直接杀掉乔思贤。”梁太傅率先开口问道。   “朕为何要杀他,两朝元老,朕还等着替他养老送终呢。”李轩笑道。   李轩从小就爱笑,本就长了一张漂亮的脸,一笑起来更是讨喜。   可梁太傅今日有些看不透他了。   “皇上仁爱。”梁太傅说道,“皇上脸色不太好,听宫里人说皇上这个月往太医院跑了好几次,政务虽然重要,但也要顾及龙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轩放在宣纸上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多谢老师关心。”李轩说道。   师生二人沉默片刻,李轩看着窗外枯木抽出的新芽突然说道:“老师,春天到了,朕今年可以选秀了吗?”   梁太傅怔了怔,哈哈大笑起来。   “皇上,先前户部提出选秀的折子被老臣退回只是觉得皇上年纪尚轻,朝局不稳,秀女入宫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但如今,您也是时候充盈一下后宫了。”梁太傅捋着胡须说道。   “多谢太傅成全。”李轩笑的一脸无害。   梁太傅走后,李轩的脸色彻底暗了下来。   “主子,梁太傅定然对今日乔思贤之事起了疑心,是否需要卑职将那些事处理干净。”宣颢从门外进来说道。   “不必了,留点尾巴让他查。”李轩道。“他若是查不到,你暗中帮他一把。”   “这……卑职不懂。”宣颢有些疑惑。   “我这老师下跪的时候可从未低过头。”李轩眯着眼睛说道。   他不需要权臣。   “卑职遵命。”   果不其然,梁太傅在宣颢暗中指引下轻而易举地查到了皇上在乔思贤病重时杀了一批贪官,其中有一刚上任的年轻人被连坐,本罪不至死的人,被草草地斩了头,同一天还斩了几个举足轻重的人,反而那个年轻人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可实际上李轩真正想斩的就是那微不足道的年轻人,那些贪官才是顺带的。   因为那年轻人是乔思贤的私生子!   乔思贤与发妻林氏育有一女,便是乔娴儿,乔夫人生产后便落了病根,不能再生育,但因为林家,乔思贤不敢纳妾,可乔家偌大的家业岂能后继无人,乔思贤只得瞒着所有人在郦州寻了个清白姑娘生了个儿子,乔思贤对着儿子重视的很,却怕因此事与林家起嫌隙,便未与儿子相认,近几年才提拔了自己的骨肉,不料儿子刚刚入士就被斩了。   所以才有了乔思贤在内阁那一出。   梁太傅坐在椅子上,愣愣地望着黑暗处。   原本以为龙椅上坐着的是一只有点机灵的幼犬,没想到那柔软的皮毛下早已生出了利爪。   翌日早朝,梁太傅以头抢地行了大礼。   *****   长福打点了点关系将初七送往了御膳房,可御膳房临到头却反悔了,宫里四处都在传初七有痨病,没人会在意这话的真假,但初七时时去太医院大家都看在眼里。   御膳房掌事太监陶管事一脸为难地说:“福公公,不是咱家出尔反尔,咱这御膳房是给主子做吃食的,咱也甭管那初七公公是不是真有痨病,宫里都在传他有,他说不清,咱也说不清啊,这样吧,福公公,改日咱家请你吃酒,给您赔个不是。”   “陶管事说的有理,是我们叨扰了。”长福知道陶管事的难处,便松了口。   候在不远处的初七听到自己没有机会了,便小跑过来,站在长福身侧乖巧地朝陶管事问好,“初七见过陶管事。”   他还不想放弃,进了御膳房便不用饿肚子了。   “哎,初七啊。”陶管事一见初七便笑眯了眼,“瘦了,都皮包骨头了。”陶管事捏起初七的手腕摩挲着说。   “没吃着陶管事给的鸡腿,自然瘦了。”初七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反抓着陶管事的袖子说。   这个陶管事便是之前偷偷给初七塞鸡腿的人,陶管事平时没什么别的喜好,就是喜欢年幼漂亮的小太监,宫里的孩子全都贫苦出身,又不经人事,陶管事平时拿点吃食便能将人哄骗到自己房里,可偏偏在初七身上,七八个鸡腿丢进去了,他愣是连个水花都没见着。   陶管事看着抓着自己的小手伤痕累累,再看初七那张明艳的小脸,恨不得将那双小手揣进怀里好好疼爱。   长福看到陶管事古怪的眼神,心道不好,拉回初七,道,“既然陶管事为难,那我们就不做叨扰了。”   “那我们走吧。”初七一脸懵懂地看着长福说道。   那初七对长福分明一脸信任与依赖,看得陶管事心里痒痒。   “等一下,等一下。”陶管事拦住两人去路,“别着急嘛,我知道你想给初七找个能吃饱饭的闲职,这孩子这般瘦弱,我也于心不忍啊,我这边有另一个差事,虽然没御膳房油水大,但也是个闲差。”   “不必了。”长福冷脸说道。   初七拽拽长福的袖子,对陶管事笑的灿烂,“什么差事?”   “负责金禧阁膳食。”陶管事说道。   金禧阁,长福面色凝重起来。 第16章 金禧阁   “金禧阁……”长福喃喃道。   “金禧阁是什么地方?为何我从未听过。”初七问道。   “皇宫禁地,先帝冷宫。”长福说道。   “谈不上禁地,只是地方偏了些,里头住的那位喜静,不爱被人打搅,但确确实实是个闲差。”陶管事笑着说道。   “可三年前,侍奉过金禧阁的宫女太监全部被皇上斩了,从此皇上下旨金禧阁不需宫人侍奉。”长福冷着脸看着陶管事说道,“这差事我们做不来。”   陶管事见长福就要拉着初七走,连忙挡在他们前头。   “福公公莫着急,当时是那些不懂事的太监宫女,私自克扣金禧阁吃穿用度,被皇上发现,皇上一怒才斩了那些不长眼的奴才,最近几年皇上也没再踏足过金禧阁,各宫的娘娘先来无事也不会去打听金禧阁的事。”   各宫娘娘不会盯着金禧阁,更重要的是皇上不会去。长福内心摇摆起来。   “初七,你呢?想去吗?”长福最终还是决定让初七自己选择。   “除了这个差事还有别的差事吗?”初七问道。   长福陶管事摇了摇头。   “我去。”   初七的差事的确轻松,每日早晚往金禧阁送新鲜食材或饭菜,食材也很普通,蔬菜鱼肉,偶尔送一些米面油盐的,初七领了差事便闲着没事了,回房间躺到黄昏才去了厨房。   “初七来了,随便挑些新鲜蔬菜送去吧,对了,今天的鲫鱼新鲜,拿上一条。”采买太监指着一堆蔬菜说道。   初七挑拣了一些品相不错的便挎着一个竹篮往金禧阁去了。   金禧阁在皇宫最深处,要经过一片竹林,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深宫里更是压抑,初七小跑着走出竹林迎面的是一片疯长的草地。   那草地有半人高,密密麻麻,将前头的宫门挡得死死地。   这皇宫竟然还有这般荒凉的地方。   初七拨开草,艰难地走到了宫门前扣响了宫门。   沉重的宫门从内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年近半百的妇人从内探出头来。   妇人接过篮子,“下次来带点草药。”说罢便转身带上了门。   “您要什么药啊?有人生病了吗?我请个太医吧。”初七话音刚落便被关在了门外,从此便再也没了动静。   初七怕头一天当差惹得里头主子不悦,尽管是冷宫,但皇上也曾为了这宫里头的人动过怒,当即便去了太医院。   “哪里不舒服,我给你把脉。”徐子洛放下手里的瓶瓶罐罐说道。   “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病,那宫里的嬷嬷只说让我带些草药去。”初七微喘地说。   徐子洛疑惑地看着初七。   “我今天领了个差事,给金禧阁送菜,金禧阁的嬷嬷说让我下次带药,我怕耽误主子用药就先过来了。”初七解释道。   “金禧阁?”徐子洛瞪大了眼睛,“不过……也好,金禧阁这差事适合你。”   “金禧阁到底住的哪位娘娘?”初七问道。   “莫要打听,用心侍奉。”徐子洛说道,“这些药你带去,从上之下分别是风寒,痢疾,积食,安神,跌打损伤。”   “多谢徐太医。”见徐子洛不愿多说,初七也不再打听拿着药便要走。   “初七。”   “徐太医有何吩咐?”   “我不知你为何领了这个差事,但我要提醒你,皇上他是一个极重情谊之人,你若爱他,便真心待他。”徐子洛说道。   “知道了。”初七转身就走。   极重情谊,真心待他,初七讽刺地笑了笑,李轩那日剜他心的话仿佛还在耳边,那根本就是一个没有心的人。   *****   林方正看着自己重金求来的名医替乔思贤把脉后微微摇了摇头,心也跟着沉了沉。   “大夫,我家老爷这究竟是怎么了,先前病了一个月,前些日子刚好,这今儿个怎么又病倒了?”乔夫人抹着眼泪说道。   “大夫,我妹婿这究竟是怎么了?”林方正拍了拍乔夫人的肩问道。   “乔大人是伤心过度引起的,这是心病。”大夫说道。   “胡说,我家老爷有何可伤心的啊,只不过是朝堂一些是让他劳累罢了。”乔夫人指着大夫斥责道。   乔思贤听了大夫的话脸色白了白,他儿子的死的确给了他极大的打击,那是他唯一的儿子,虽未养在身边,但乔思贤对他的疼爱一点都不少,前些年,那孩子在村头斗殴,打死了两个人,乔思贤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亲自将他从死牢里捞了出来。   “大夫,我可有中毒之兆,我是被人摸了一下手背,然后才病重的。”乔思贤挣扎起身,将自己的手递出去。   “我给大人再开些安神药。”大夫摇摇头走了出去。   乔夫人也当他是重病之下说胡话,捏着帕子直抹眼泪。   “你随大夫去开药方,我和妹婿还有几句话要说。”林方正说道。   乔夫人走后,乔思贤说道:“你也不信我?”   “我信。”林方正说道,“徐家世代行医,悬壶济世,到了徐子洛这一代,他却沉迷毒物,年少时制毒,伤了同族的几个兄弟,被他父亲逐出家门,混迹江湖,他凭借一身奇毒招惹了不少仇家,被追杀时被当时还在江湖游荡的皇上所救,从此徐子洛便跟着皇上了。所以,徐子洛能替皇上研究奇奇怪怪的毒药并不稀奇,只是,你有证据吗?”   乔思贤咬着牙没有说话。   “你太冲动了,你在中枢院一番话可曾想过后果。”林方正冷声道。   “你不知道,李轩那混账!他……他……”   “他如何?”林方正挑眉道。   “他在驷州常州种植作物,若真被他种出来,那他便解决了困扰姜国百年的难题,他便真的站稳了脚跟,若紫微星庇护之人现世,他还能将皇权交出来吗?”乔思贤说罢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个小皇帝,暗地里拔出我林家的生意暗桩,毒害你,从低从杀你的官员,蚕食你手中的权,让我们自顾不暇时他趁机解决困扰姜国上百年的民生问题,如此一来,他便坐稳了这龙椅,我们也会在他的统治下渐渐没落。”林方正说道。   “小皇帝在我们眼皮下竟也能长出自己的獠牙,我们不能再等了。”乔思贤叹息道。   “妹婿有主意了?”林方正问道。   “紫微星沉寂这么多年该亮了。”乔思贤眯着眼睛胸有成竹道。   *****   金禧阁的大门缓缓打开一道缝,一个衣着朴素面容秀丽的妇人站在门里。   “公公,深夜为何来此?”那妇人看着初七说道,“这里不需旁人侍奉,请回吧。”若不是初七一直在门外敲门,把她吵烦了,否则她是绝不会出来赶人的。   “药,嬷嬷,我前些时候来送食材的时候有一个年纪稍微大些的嬷嬷说让我下次带药过来,我怕耽误病情,就跑了趟太医院,取了些药。您拿着。”初七将怀里的药递了上去。   妇人听初七声音稚嫩却没有其他太监那般尖锐,便将宫灯提到初七面前,仔细端详了一番,“果然,声音好听的长得也好,公公有着倾世容颜,怎会做这等苦差?”   “啊?那我该做什么?”初七疑惑道。   “给皇帝当男宠啊。”妇人理所当然道。   “咳咳咳。”初七被惊得呛了口水,扶着大门剧烈地咳嗽起来。   “莫不是被我说中了,给皇帝当了男宠又被厌弃了,所以打发到这里做苦差?”那妇人一拍手恍然大悟道。   “没没没,我身份卑微,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呢。”初七连忙摆手。   “不逗你了,进来吧,听凌嬷嬷说你以后负责侍奉我们这边?”妇人错开身让初七进来,“叫什么名字,我们这边不需要人伺候,不过你挺合我眼缘,虽然乍一看有些扎眼,但还算乖巧,以后帮忙打理菜园子吧。”   “我叫初七……我不……我只负责送食材。”初七连忙拒绝,主要是常住在这冷宫,哪还能见到皇上的面,还怎么爬床啊。   “你想拒绝。”妇人突然转身冷着脸看着初七沉声道。   “不不不……奴才不敢。”初七连忙摆手。   “那便好,你方才说你叫什么?”妇人见初七同意,又笑着问道。   “初七……”   “什么破名?哪个傻子起的?”妇人蹙眉嫌弃道,“行了,我叫尺素,你唤我一声素姑姑就行,今日你头一次见的那个嬷嬷便是凌嬷嬷。”   初七:“……素姑姑”   远在御书房的李轩狠狠打了个喷嚏,这夜还是凉啊。   “好了,去煎一副风寒药给西边第一个屋子里的珑姑姑送去。”尺素站在菜园前掐腰说道。   初七看着她身后的菜园,顿时头大了,她竟把金禧阁的花圃改成了菜园,那么大一片,初七自己打理要累死。   “是。”初七从墙角搬来药炉,提了井水便在井旁支起了药炉。   初七看着一堆药犯了难,徐子洛说的快,他认得的字又有限,这堆药他实在分不清了,初七怕吃错药毒到人,便硬着头皮抱着药去挥着柴刀劈柴的尺素旁边。   “嬷嬷,您可认得字?我不知道哪个是治风寒的。”初七一脸为难地说。   尺素将柴刀往柴火上一插,半截刀刃便没入了木头里,尺素抬起袖子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不识字?不识字哪能行,这都什么朝代了,怎么还有孩子不识字?”尺素翻看了一下药包,取出一包,递给初七。   初七手脚麻利地将药煎上,尺素那边柴也砍完了,抱过一堆木柴放在初七面前,随手往药炉添了点柴,便大马金刀的坐到了初七面前。   这尺素好生豪放。初七心里暗想。   这时,初七的肚子突然咕噜地叫了一声。   “饿了?”尺素笑道。   可不饿了,跑了一晚上,滴水未进,初七早已饿的前胸提后背了。   “去吃吧。”尺素指了指身后的厨房说道,见初七拘束地蹲在原地又说道,“金禧阁没规矩,快去吃。”   初七一溜小跑去了厨房,等初七从厨房吃饱出来时,尺素正在月下虎虎生风地舞着两把大刀,好生威猛。   “姑姑好功夫。”初七拍着手感叹道。   “小意思,药好了,给珑姑姑送去吧。”尺素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说道。   初七弯腰去端炉子上的药,一低头,一重物从衣襟里滑出,是李轩送他的扳指,他每天要做许多粗活累活,带着扳指易碎不说,被淑妃看了,更会为难他,所以李轩用一红绳给他系在了脖子上。   初七刚想将扳指放回去,尺素那只略微粗糙的手便将那扳指握住了。   “素姑姑。”初七说道。   “扳指很好看。”尺素拇指轻轻摩擦了一下扳指,迅速松开了手。   “很好看。”初七轻轻摸了摸扳指,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   “你很喜欢这个扳指,一定是很重要的人送你的。”尺素看着初七的眉眼说道。   初七想起李轩送他扳指那夜,那是他人生第一次收到礼物,他帮李轩解决了难题,李轩很开心,虽然那时他被淑妃责难了,但是李轩说他是男子汉大丈夫。那么好的李轩最后还是会欺负自己,可为什么自己想起他还是会心生欢喜。   “很特别。”初七捂着胸口说,哪怕欢喜,可还是夹杂着恨意,初七不知该如何形容对李轩的感情,故而只有特别二字。   临近宵禁,初七被尺素打发了回去。   初七在竹林里,看着掩在荒草中的金禧阁突然笑了起来,好似这个差事当真不错。初七脚步轻快地回了自己的小破屋。   屋里没有掌灯一片昏暗,初七抹黑进去,还未走到床边便被人报了满怀。   “什么人……唔……”初七刚开口,便被人急不可耐地含住了唇舌,初七认得这个味道,认得这唇的形状,仰起头热切地回应着。   “皇上怎么来了,我们昨日才……”初七没骨头似地挂在李轩身上。   “朕怎么来了?朕倒要问问你,今夜想了朕几次,朕可打了好几个喷嚏。”李轩一双手钳住初七的腰身,低声在他耳边笑道。   初七噗呲笑出了声。   “笑什么?”李轩钳着初七的腰说道。   “见了皇上心生欢喜,就笑了。”初七勾着李轩的腰身往土炕上倒去。   “你可真是……”李轩将初七按在被褥上捏着他的下巴问道。“怎么这么晚回来?干什么去了?”李轩   “奴才今日领了差事刚下职啊,再说了,皇上不是派人跟着我嘛,我干什么了您都知道的。”初七揪着李轩的衣服娇嗔道。   “朕的影卫哪有闲工夫天天盯着你,朕派他们去驷州常州守着试验田了。”李轩说道。   “试验田,皇上,您真的在边境种庄稼了。”初七眼睛亮了亮,自己的提议被采纳,他内心很是欢喜。   “对,种了十几种作物,都发芽了。”李轩笑道。   “有没有种红薯,皇上边境沙土地里的野生红薯特别甜,里面的瓤是红的,耐旱好养活,一株能结好多果子,我一顿能吃这么大个儿,冬天放火里一烤,香的流油。”初七连说带比划道。   “让你说的都饿了。”李轩捏了捏他的鼻子,“你说的这个红薯在南方有种的,但是瓤是白的,口感很绵,噎的慌,没你说的那般好。”   “或许不是同一种作物,也或许是适合北方呢。”   “明儿个你画下来,我让人去种上,不过,现在,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两人在破败小屋中放肆就差,初七在这事上向来不压抑自己,勾着李轩叫的放浪。   翌日清晨,李轩趁着天色未亮从初七房里出来,正巧碰上了不知在院里站了多久的长福。   长福下跪见李轩问道了浓重的酒味,“当值日饮酒,自己去领罚。”李轩冷声道。   “皇上既然心心念之,为何还要……”长福接着酒意壮着胆子说道。   “小小奴才也敢管朕的事。”李轩低声怒喝道。   “奴才不敢。”长福俯下身,不敢抬头。   李轩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太监所。   许久长福才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看着初七紧闭的房门心头五味杂陈。   “长福公公,昨夜有野猫叫你听到了吗?”院子另一头房门被撞开,几个半大孩子跑出来缠着长福说道,“叫了一夜,吵得人睡不着,初七醒了吗?初七有没有听到,好像从你这边传来的。”   长福跟着看向初七房门。   初七窗户被人从里头打开,初七懒洋洋地靠在床边掩着嘴打了个哈欠:“自然听到了,猫儿怀春,折腾了一夜呢。”   孩子不懂何谓妖媚,只觉得今晨的初七更好看了。   长福红透了脸,初七那妖媚的脸上写满了餍足。 第17章 小树林   李轩将初七画的图纸拿给农官,交代一番后,农官便领命退下了,梁太傅忍不住再次开口问道:“皇上,这图纸是提出试验田之人所画吗?”   李轩点了点头。   “这究竟是何人,老臣看着那图纸下笔杂乱无章,像是出自不通笔墨之人,可这等妙计,又不像是胸无点墨之人能想得出来的。”梁太傅说道。   李轩不由地回忆起昨夜自己一时兴起,强迫初七俯在桌子前作画的场景。   “皇上?皇上?”梁太傅见李轩走神了,开口提醒道。   心猿意马的李轩被梁太傅唤回思绪,看着梁太傅那张布满褶皱的脸,顿时回了神,“是个身份卑微的奴。”   “皇上,您何时也对身份有了如此高的成见了,此人若有如此才能,那边让他脱了奴籍,入朝为官。”梁太傅说道。   入朝为官?让他跟这群老东西一样每天在自己耳边叨叨叨,李轩想想就烦,不过若是初七,每日跟着自己,红着一张小脸对自己说这说那的,好似也不错。   “罢了罢了,他的身份不可为官,等作物长出来再说,朕不会亏待他的,老师莫要多问了,选秀的事如何了?”李轩说道。   “户部已起了章程,下月各州秀女便会入宫。”梁太傅笑道。   “如此甚好,不过北方战事吃紧,十二州各选一名秀女即可,不可太过兴师动众。”李轩说道。十二人入宫,够淑妃那些人忙一阵子了。   “皇上,您大可不必如此,你如今未有子嗣,应早日充盈后宫,诞下皇子。”梁太傅说道。   诞下皇子,李轩又想起初七那张大汗淋漓的脸,初七若是女子,自己这般宠幸,他都该显怀了吧。   李轩脑海里不由地浮现出初七挺着圆溜溜肚子,扶着腰,又羞又怒地埋怨自己让他那般辛苦。   “皇上?皇上?”梁太傅疑惑道。   这皇上怎么一会儿走神一会傻笑。   “嗯?老师,你方才说什么?”李轩看着太傅,嘴角的笑意还未收回。   “没……没事。”梁太傅说道,“皇上,老臣另有一事需要向您禀告。”   “您说。”   “老臣辅佐皇上五年,如今皇上已能独挡一面,老臣年岁已大,实在有些力不从心,老臣想告老还乡了,还请皇上恩准。”梁太傅跪在地上深深叩首道。   李轩连忙起身将梁太傅扶起,“老师快快请起,这是说的什么话,是不是学生哪里伤到了老师的心。”   梁太傅看着一脸紧张的李轩,心道,你哪是伤了我的心,你是想要我这条老命啊。   “老师……您究竟为何。”李轩一脸自责地看着梁太傅。   梁太傅又不能将李轩杀了乔思贤私生子震慑自己的事拿到台面上说,“我年纪大了,身子骨不行了,前些日子病的那一场,真的让老臣觉得自己老了啊。”   “老师为国事操劳,呕心沥血,朕十分感动,可老师,现在朝堂需要你,乔相为了扳倒朕,不惜伤害无辜百姓性命,老师若走了,朕当真是孤立无援啊。”李轩痛心道。   李轩此番话梁太傅早已意识到了,于是从怀里摸出一个令牌,“皇上看中老臣老臣惶恐,可老臣实在没有余力再担任中枢院之首一职,皇上,老臣将这权交还于您。”   “这……老师,当日朕成立中枢院便是为了让着朝堂不会成为皇帝的一言堂,您这……”李轩为难地握着令牌。   “皇上,您这五年决策甚少有失误,您的品行如何,老臣知道,我老了,脑子跟不上了,这朝堂早该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梁太傅摇头道,“皇上放心,老臣将这令牌交还于您,老臣依旧继续留在朝堂上,直到拔出世家。”   “学生定不负老师厚望。”李轩道。   中枢院是李轩刚刚继位时成立,他挑选了一批肱股之臣为中枢院成员,政务由中枢院成举票表决,同时为了防止乔思贤暗箱操作,李轩设立中枢令,交由梁太傅,手持中枢令之人可推翻中枢院决策。   梁太傅手持中枢令推翻过乔思贤的决策,推翻过中枢院大臣的决策,也推翻过李轩的决策。那几年,姜国最有权势的人便是梁靖忠。   李轩知晓梁太傅品行高洁,不会成为姜国的叛臣,可滔天权柄握于他人之手,又岂能李轩又岂能安睡。   梁太傅走出中枢院悬着的一颗心方才落了地,府上幕僚架着马车在宫门外等他,梁太傅上了马车,幕僚架着马车问,“先生,成了吗?”   “成了,中枢令交出去,皇上放心我也安心。”梁太傅说道。   “没了权柄便没了后路。”幕僚说道。   “皇上想坐稳龙椅,更想要个贤名,我助他一臂之力,不比做个权臣下场要好。只不过我这学生当真心黑,又想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嘿,真不是东西。”梁太傅虽然忠心,但权柄握的久了,突然间交出去,难免有些不甘心,况且,现在自己交了权,还得继续给皇上卖命。   幕僚笑了笑。   “皇上不简单啊,你可知当时他为何成立中枢院?”梁太傅说道。   “不是推翻内阁吗,绊倒世家吗?”   “此为其一,其二,分化权柄,皇上继位没有实权,实权在我与乔相手中,他成立中枢院,政务由大臣举票表决,中枢院便能被权臣只手遮天了,他得不到实权,也不让实权落入个人手中。”   幕僚感叹道:“当真厉害,帝王制衡之术,用的秒啊。不愧是您的学生。”   梁太傅笑了笑,他可从未交过李轩帝王之术,而是李轩天生当皇帝的料。   李轩捏着中枢令轻轻摩擦着。   “主子,您既然忌惮梁太傅,梁太傅又想辞官,您不如放他去,为何还要留下他?”宣颢不明所以道。   李轩看了宣颢一眼:“谁说梁太傅想辞官了,他只是想将中枢令交还于我,找了这么个由头。”   “啊?”   “更何况他辞官回乡了,朝中琐事谁来打理,梁太傅不过四十多岁,这时候辞官,再被有心人编排,说朕不尊师重道,气走了老师该当如何。”李轩把玩着中枢令说道。   宣颢:……   “对了,乔思贤那老狗贼最近有动静吗?”李轩将中枢令放进怀里问道。   “哦,那老狗……乔思贤府上最近去了很多名医,都是林方正替他寻的,前天夜里,乔府的管家去钦天监将天翊给接了过去,不过天翊回来说,乔思贤自找他叙旧,只说了些家常话,然后给了他些银钱就让他走了。我们想不明白乔思贤究竟想做什么。”   李轩古怪的看了宣颢一眼,“你跟朕多久了?”   宣颢挠挠头:“十年了啊。”   十年前,江湖宣家独门秘传的轻功震惊江湖,练成宣家轻功,出入皇宫都像是出入自家卧房一般,也是因此,宣家被有心人盯上,几个帮派为抢夺宣家秘籍,联合起来在除夕前夜屠了宣家满门,恰巧着急回宫过年的李轩路过救了宣颢,并将他带在身边,两人年纪相仿,一见如故,李轩教他功夫,他教李轩轻功,也是在李轩帮助下,宣颢亲手报了灭门之仇,李轩有了夺嫡之心时,宣颢便成立影卫,送了李轩一柄利剑。   “那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这点事都想不通?算了,别问,朕不会告诉你的,回去告诉你家天翊,让他将计就计听乔思贤的话,没事别来找朕,一切事由你转达。”李轩略显嫌弃地说。   “卑职没打算问。”宣颢挠挠头,走了出去。   *****   初七在金禧阁大汗淋漓地挥着锄头,他觉得自己要累死了,可偏偏他又偷不得懒,尺素姑姑在日头低下劈柴,凌嬷嬷在井边洗被褥,就连风寒未好的珑姑姑都在院里搬了一口大铁锅不知翻炒着什么。   加上自己,这四个人就是在金禧阁侍奉的所有人了,简直就是老弱病残聚一起了,如果脑子过于跳脱算残疾的一种的话,可金禧阁的主子,还从未露过面。   “初七,别忙活了,过来歇会。”尺素扯着嗓子喊。   初七忙不迭地放下锄头,扯着衣领一屁股坐到了尺素身旁,一截雪白的颈从青色的太监服上露出,颈上布满了青紫的痕迹,尺素瞥了一眼迅速地别开眼。   “喝口水,你看你,一个大小伙子,体力怎么连我都不如,以后怎么嫁人?”尺素用手边的木瓢舀起一汪井水递给初七。   初七:???   凌嬷嬷笑道:“初七这般美,定然能嫁如意郎君。”   “不是不是,我是个太监,不能嫁人,不是,我是个男的啊。”初七连忙摆手。   “不是什么,赶紧的,这小身板,啧啧啧,凌嬷嬷,中午给初七杀只鸡补补。”尺素一只大手在初七后背拍了一下,尺素可是能舞两把大刀的人,这一巴掌下去,初七几乎要吐血。   尺素略显嫌弃地摇摇头,起身往珑姑姑面前的铁锅里抓了一把什么,“哟,烫烫烫。”尺素龇牙咧嘴地叫道。   “多大人了,稳重点。”珑姑姑慢悠悠地说。   尺素呲牙笑了笑,“给,珑姑姑炒的栗子又香又糯。”尺素将一把栗子放在初七手中。   “栗子?”初七看着手里的东西,一脸疑惑。   “没吃过?”   初七摇摇头。   “小可怜。”   尺素剥开栗子坚硬的外壳,里面黄灿灿的果肉露出来,初七一口吞下,香的眯起了眼睛。尺素看着初七嘟起的小嘴,心都要化了。   “我那俩儿子这么大的时候,是不是也这般讨喜。”尺素喃喃道。   “姑姑说什么?”初七问道。   “没,没什么。再吃一个。”尺素又往初七嘴里塞了一个,初七小猫一般,仰着头一口吞掉,尺素像是得了投喂的乐趣,一个接一个地喂着初七吃栗子。   吃了一肚子板栗的初七,中午又啃了大半只鸡,傍晚要走的时候,珑姑姑有给他塞了满满一怀炒栗子。   初七剥着栗子哼着北离小调走在竹林里。   “初七啊,唱的什么曲啊,真好听。”陶管事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在初七身后说道。   初七被吓了一个激灵,初七不是懵懂无知的孩子,陶管事眼里那点心思他看的清楚,“陶管事,您怎么过来了?”   陶管事走到初七身侧,轻轻在他颈侧嗅了嗅,“初七,你身上怎么这么甜啊。”   初七皱着眉头躲了躲,陶管事应当是刚才御膳房出来,身上混着油腻的味道,混杂他身上的一股腥臊和劣质熏香,初七被刺激的有些反胃。   “初七,吃饭了吗?我给你带了你最爱的鸡腿。”陶管事一把拉着初七的手腕,在他腕骨上摩挲地说道。   陶管事凑得近,那股怪味更是让初七难受,“陶管事,我今天不想吃鸡腿了。”初七躲避不及,被陶管事掐了一把腰。   皇上经常掐他的腰,初七的腰敏感,皇上一掐,初七身子就软上一分,可陶管事掐的他浑身发毛,再一看陶管事那张泛着油光的脸,初七更是一阵恶寒。   “初七,我给你寻了这么个好的差事,你是不是得好好报答我啊。”陶管事有些急切地将初七往林子深处拖。   初七本就是个半大孩子,又做了一天体力活,自然不是正值壮年的陶管事的对手。   “陶管事,您这是做什么,我害怕,您轻些。”初七一边挣扎一边环顾四周,这里离金禧阁太远,呼救尺素他们不一定会听见,惹怒陶管事他霸王硬上弓自己也没办法。   “我做什么?你这个小妖精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吗?你跟别人不一样,你经常自己发呆,不自然地露出媚态,时常见你一脸餍足,是不是长福夜夜滋润你?我比长福会的花样多的多,今天就让你试试。”陶管事说着便去撕扯初七的衣领,一段雪白的颈露出来,那斑斑点点的痕迹被陶管事看去,更是激起了他的兽性,“这长福可真是无趣,这么好的皮囊就只会留下这么点无趣的痕迹。”   “陶管事,你……住手。”初七挣扎着,他可不想被这个老太监碰啊,太恶心了。   “住手?等会你得求我别住手啊。”   “陶管事,你弄疼我了,轻一点,疼了我可不依你。”初七强忍着恶心,靠在陶管事怀里眯着眼睛说。   陶管事哪里扛得住这样的初七,当即软了骨头。   “陶管事,你要给我的鸡腿呢,没有鸡腿不准碰我。”初七点着陶管事的胸口娇嗔道。   “有……有……”陶管事松开初七往怀里摸去。   初七趁机飞起一脚,狠狠往陶管事两腿间一踹。   初七踹了上去方才反应过来,这他娘的是个太监。   陶管事翻着白眼浑身一激灵,初七边看着陶管事的衣袍湿透了,布料贴在陶管事肥胖的大腿上,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尿骚。   太监没了命根子,本就容易憋不住尿,陶管事被初七一踹,竟被踹出尿来了。   陶管事见油纸包扔到地上,喉咙间发出一声古怪的低吼。   初七心道不好,拔腿就忘后跑。   “初七,你可真不听话,我得好好惩罚你,待会可别喊痛。”陶管事一把揪住初七的后领阴恻恻地说道。 第18章 惩罚   “救命啊!!!”初七扯着嗓子大声呼救起来。   “叫啊,使劲叫,真好听。”陶管事在初七耳边怪笑着说道。   “啊——”初七眼前突然一个青色身影闪出,初七被人揪着胳膊往外一拉,陶管事便倒飞了出去。   “初七,你没事吧?”长福白着一张脸额头尽是汗水,一脸担忧地看着初七。   “走,快走。”见来人是长福,初七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拉着他就要跑。   “别怕。”长福微喘这安抚着初七,又朝陶管事胸口踹了一脚,初七见陶管事躺在地上只有进得气没有出的气,便壮着胆子往陶管事胸口狠狠跺了跺。   “好了,快走。”长福看着初七被撕扯开的衣领间露出的青紫痕迹,眼神闪躲。   初七没发现颈间露出的春色,慌忙间捡起地上的油纸包拉着长福的衣袖就往外跑,两人一直跑到一条偏僻的宫道上,才撑着膝盖喘息起来。   初七看了一眼长福,只见他的脸色更苍白了几分,靠在墙上满脸痛苦。   “你没事吧?”初七问道。   长福没有说话,目光深沉地看了初七一眼,突然间扯过初七的袖子,把人往前一拉,将人抱了个满怀。   长福身上没有什么腥臊,但是初七被抱着心头仍然涌起一股反感,长福将脸埋在初七颈间,鼻间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初七颈上。   初七浑身生出一股战栗,长福喜欢自己初七一直知道,但长福对他一直以礼相待,初七便对他没有戒心,可今日清晨,初七才对长福说过那样的话,而且,自己被陶管事欺辱长福又怎会恰好经过。   难不成长福今日恼羞成怒,也是到路上堵自己的?   初七越想越怕,攒足力气将长福往外一推,长福像是受不住力一般往后倒去,撞在墙上,长福闷哼一声,半跪在墙角。   初七突然想起今天早晨皇上让长福自己去领了板子。   “抱歉,吓到你了,我刚刚只是太担心你了。”长福咬着牙忍着剧痛说道。   “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竹林?”初七问道。   “我今日不能当值,便去厨房借几个太监,听他们说陶管事又拿了几个鸡腿悄悄走了,我问他们陶管事往哪个方向,他们指了金禧阁那处,我怕你出事,便追了上去。”长福解释道。   初七因为李轩一直和长福保持距离,怕长福拖累自己,可如今明明是自己连累长福受罚,长福虽救了自己,但长福对自己的心意也是真的,初七承受不起,也不敢承受。   “多谢,长福,我真的很感激你,可是我想以后我的事你不要再管了,连累你受罚,我很内疚。”初七将从陶管事那里拿的鸡腿放到长福面前,起身便要离开。   “衣领……”长福撑着身子说道。   初七低头一看,自己的衣服被陶管事撕扯碎了,大片肌肤露在外面,初七将领口掩了掩,尽量去遮挡那些痕迹。   “陶管事不会善罢甘休,你身上痕迹被他看了去,他定会以你与人私通降罪于你。”长福说道。   先前陶管事的话长福没听到,但初七被他一提才猛然想起,陶管事一直以为自己与长福有一腿,这事若是宣扬开来,皇上那边该如何解释。   初七将陶管事的话说于长福,长福听罢,脸色更白了几分。   “对不起……”初七说道。   “陶管事背后有淑妃撑腰,我斗不过他,是我没用,护不住你。”长福说道,“你将此事说与皇上吧,将自己摘干净了,把一切推给我与陶管事即可。”   初七一脸惊讶地看着长福。   “初七,我喜欢你啊,但我知道我配不上你,能与你有一场误会,我绝对这辈子值了,若皇上将怒于我,你不必替我求情。”长福笑着说道。   初七没有同意长福的主意,他虽然自私,但也不想伤害旁人性命,两人谁也拗不过谁,便僵持着回了太监所。   夜里初七坐在炕头补着衣服,脑子里却一团乱麻,他今天被实打实地吓到了,现在自己还是有些后怕,可最让他恐惧的是,他有一瞬间的念头希望李轩陪在自己身边。初七可以肯定自己恨李轩厌恶李轩,初七也同样厌恶陶管事,可为何陶管事抱自己时,自己那般抗拒,而李轩抱自己时,初七却不会抗拒,甚至会因为李轩的一个拥抱而勾起身体的本能。   难道因为李轩长得好?长福长得也不错,比陶管事好上太多,可长福的拥抱也会让他抗拒。   “在想什么?朕进来都没发现?”李轩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初七身后一把扯过初七怀里的衣服。   “啊?”初七被吓了一跳,失声叫了出来。   “怎么了?吓到了?”李轩有些好笑地捏着初七的脸颊。   “皇上怎么来了?”初七看到李轩,有些惊讶,从炕上跳下来,扑进李轩怀里。   李轩的怀抱宽阔,温暖舒适,初七不得不承认,他虽然不喜欢李轩这个人,但他喜欢李轩这具身体,他喜欢抱着李轩,也喜欢被李轩抱着。   “小东西,一天不见就这般急不可耐,今日快些,不准缠着朕一直要,朕还有政务没有处理完。”李轩说着便将初七往炕上推搡。   李轩与大臣议事到夜间,刚吃过晚膳本想着将堆积的折子批一下,可往案几前一坐,李轩便明白了古人为何要说饱暖思淫/欲,李轩根本无心公务,满脑子都是初七那张汗涔涔的脸。   那张脸怎么也扫不出去,李轩再次败给了欲/望,急急忙忙地来了太监所。   李轩一路避开了好几拨太监宫女,若不是自己身手好,早被发现了,就照自己来找初七的频率,李轩有些后悔将初七送出来了,还不如直接带在身边来的方便,被人撞破的机率还小。自己当时也是冲动,本以为吃过一次便会慢慢淡掉,可不曾想,初七越来越有味道,李轩也越来越欲罢不能,身边有这么个乖巧任人时时替自己纾解一番,岂不快哉,何苦时时压抑自己,毕竟,权势在一点点收回,等自己大权在握,坐稳皇位,谁又能左右自己。   李轩想到这里内心不禁暗喜,将怀里初七那太监服往炕上一扔,便将初七按在了炕上,正在他准备提枪上阵时,眼神突然瞥到了初七那团衣服上的裂口。李轩腾出一只手,扯过衣服一看,那裂口全在衣领,这分明是被人扯碎的。   “怎么回事。”李轩一把拉起初七黑着脸问道。   初七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被李轩发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答。   “说话!跟哪个野男人搞得连衣服都撕碎了?”李轩将衣服狠狠扔在初七脸上。气的在地上团团转,“朕就知道,你这种烟花柳巷出来的人见一个勾搭一个,是不是那个长福,哼,你可真行啊,朕今晚就杀了你们这对狗男……男!”   “皇上,你是这般想我?”初七抱着衣服楞在原地。   “那你跟朕说说,你衣服为何碎了,说啊!”李轩钳着初七的肩膀红着眼睛朝他低吼道。   初七被那双赤红的眸吓到了,李轩这是在意他?   “你无话可说对不对?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朕为了你……”你现在告诉我你没有背叛我,我就相信你。   初七挣开李轩钳制,扑进李轩怀里,搂着他的腰说:“我没有。我没有背叛你,我今天差点被人强暴了。”   初七摸着眼泪将今天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却将长福特意救自己说成他太医院出来,偶然救了自己。   李轩的火一下子熄了下来,初七这张脸在宫里就注定会被各种人惦记,李轩也有些后悔将跟着初七的人撤回来,否则今日也轮不到长福救人了,李轩对长福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哼,朕凭什么相信你!”李轩看着初七柔柔弱弱地靠在自己怀里抹眼泪,又心猿意马起来,但语气依旧十分地欠打。   “皇上怎样才能相信我?”初七抬起脸来看着李轩。   “把衣服脱了,朕要检查你的身体。”李轩仰着脸说道。   初七不可置信地看着李轩。   “快!”李轩睨了初七一眼说道。   饶是初七强大的内心也升起了一股羞耻,他曾以为李轩对他又一丝喜欢,拿他当人,原来初七想错了。   “好,我脱。”初七嘴角勾起一丝媚笑,站在李轩面前,轻轻褪去了自己的衣服。   李轩看着朦胧烛火下的裸体美人,眼睛亮了亮,李轩不知从哪摸出一把折扇,用折扇挑起初七的发丝、手臂,以及身下那处,细细端详着。   “上去躺着,朕要好好检查。”李轩咽了咽口水,说道。   初七顺从地躺到了床上。   “腿。”李轩挑起初七的脚腕。   初七便双腿大开地支起双腿,初七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头牲口,被人检查。   身下传来李轩的一声低笑,初七飞速地用手背蹭掉眼角的一滴泪。   “这屋里光线太暗了,朕看不清啊。”李轩好似为难般地说道。   “皇上,那桌上有烛台,您何不端过来瞧个仔细。”初七娇笑道。   “小东西,真会玩。”李轩端来烛台,暖橘色的火光将初七一身冷白皮照上了暖色,李轩借着烛火细细地看着初七身体的每一寸。   “这手还是留了疤。”李轩略带遗憾地捏了捏初七的指尖。   就像是一幅旷世佳作沾了一滴油污。   初七抽回手,当日留下指尖的疤是为了惹李轩怜惜,可怜惜之情不会长久,现在怜惜变为可惜,最终也会由可惜变为厌恶。   李轩的手被初七带的轻轻一晃,一滴红烛泪便滴在初七胸口。   初七胸口传来刺痛,忍不住轻呼一声,李轩的眼睛却看直了。   滚烫的红烛滴在雪白的皮肤上,就像是白雪中开出一朵妖艳的话,李轩忍不住轻轻倾斜烛台,像是作画一般一滴滴的蜡油滴在初七胸口。   初七浑身颤抖地啜泣起来,李轩看他哭的凄惨,胸口的皮肤也泛起了红,便将一滴蜡油滴在自己手背,手背只是传来微微刺痛。   “娇气。”李轩在初七胸口轻轻捏了一把。   “皇上,这里也要。”初七见自己有些败了李轩的兴致,便挺了挺腰说道。   李轩在初七腿间扫了一把,笑道,“原来是馋哭了。”说着,便将蜡油往初七两腿间滴去。   “啊……”初七那里受得了这灼热的刺激,性器跳了几下便要出精。   初七的隐疾可是李轩亲自治好的,初七的任何反应都躲不过他的眼睛,李轩当即用手堵住了初七的铃口。   “皇上,初七……初七要去了,求您。”初七蜷起身子,抱着李轩的胳膊恳求道。   “躺回去,不许动,这是惩罚。”李轩在初七耳边轻声道,那声音充满蛊惑,初七含着泪躺了回去。   李轩从袖子里拿出初七那根玉势,放到初七嘴边,“舔。”   初七伸出舌,绕着那玉势打转。   “操。”李轩狠狠骂了一句,将那被打湿的玉势捅进了初七早已春水泛滥地肉穴里。   初七这几日连续承宠,那柔嫩的穴口就没合上过,此时更是轻而易举地接纳了那玉势。   李轩将玉势插到深出,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情欲折磨的初七。   “郎君,初七好痒,好想要啊。”初七眼神迷离地看着李轩,双腿紧紧绞在一起,摩擦着后穴里的玉势。   “骚货……”李轩有些粗鲁地掰开初七的腿,看着那隐秘的风景。   穴口贪婪地吮吸着那根玉势,露在外面的那截翠绿,随着肠肉的蠕动,微微颤抖,李轩将烛台倾斜,一滴滴蜡油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滴在初七腿间。   “啊……”初七彻底绷不住了,尖叫着就要泄身。   “自己堵住,敢射,就让你当真太监。”李轩说道。   初七飞快地抓住自己的性器,用力堵住。   “呜呜……”初七浑身抽搐着,却不敢松手。   “真乖。”李轩拨弄了一下玉势又是惹得身下人一阵颤栗。   “皇上,初七好难受……”初七握着性器,半张着小嘴,神志已然有些不清晰。   李轩玩的正在兴头上,怎会估计初七的感受,“想不想离开太监所?”   初七点了点头。   “只要听话,朕会让你回去。”李轩在那殷红的小嘴上重重地亲了一下。   “初七……听皇上的话。”   “自己动,不许射。”李轩低声道。   初七一手死死按着自己到达临界点的性器,一只手伸到身下,握着那截玉势抽动起来。   李轩看着这样的初七,不知折磨的到底是他还是自己。   “哈啊……”初七半张着小嘴,粗重地呼出甜腻的气息,李轩忍无可忍,掀开自己的衣摆,将自己硬的发疼的性器塞进初七的嘴里。   初七贪婪地吮吸起来,李轩托起初七的头,以便自己进入的更深,初七渐渐失了力气,只能躺着任由李轩操干自己的嘴。   粗长的性器进入喉咙深处,稍稍退出一点又狠狠顶入,初七纤细的纤细随着李轩的进入,隔着皮肤都能看的那性器狰狞的形状。   可初七并不排斥,他闭着眼睛坦然地接受着,甚至在李轩滚烫的精水喷洒在他喉咙深处时,初七也战栗地洒出一丝丝白浊。   李轩穿戴整齐似笑非笑地看着被自己玩坏的初七。   “不乖啊。”李轩指尖沾取一点初七小腹的白浊,放到初七嘴边。   初七伸出舌,将那点白浊卷入口中,像是在吃人间美味一般。   “皇上,你弄得初七好爽,初七实在没忍住。”初七委屈道。   “小可怜啊,那朕再给你一个机会,含住了,没有朕的允许不许拿出来,不许再泄身,明日清辰去御书房见朕,朕亲自给你取出来。”李轩说道。   含一夜吗?   “听见没有?”李轩捏了捏初七的脸,有些孩子气道。   “听见了。”   李轩满意地点了点头,替初七穿好里衣,裹好被子心满意足地走了出去。   初七昏昏沉沉地熬到了清辰,强撑了一夜。 第19章 事发   初七醒了以后,拖着酸软的身子从包袱里摸出当时阿偌留给自己的药水,将自己双手的伤疤尽数去除,他已习惯了这剧痛,等剧烈地疼痛散去后,初七才艰难地穿戴好准备去御书房,已经过了早晨放饭的时间,好在珑姑姑炒的栗子没吃完,初七抓一大把便出了门。   “初七,你脸色这般差,昨夜皇上责罚你了?”初七一开门边看着长福一脸担忧地站在门口看着自己,“我昨天听见你在哭。”   初七面色红了红,“皇上知道了,他也没有责罚我,我很好,别担心。”初七扶着墙边走边说。   “那你脸色为何这般难看,怎么还要扶着墙?而且你的嗓子怎么哑成这般。”长福一脸担忧地走向前去。   憋了一夜脸色能好?为什么嗓子哑你这个太监大概一辈子不会懂,“我真的没事,只不过昨夜折腾的晚了,有些累到了。”初七说道。   长福不懂,一脸疑惑地看着初七。   这太监……初七微微地叹了一口气,“皇上昨夜临幸我,我们做了许多次,我是被皇上生生磨哭的。”   长福的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耳根,“你……晴天白日的……你好生……”   “好生不要脸。”初七接过长福的话。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长福连忙摆手。   “我没有生气,长福,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我喜欢男人,我喜欢和皇上做那事,或许不必是皇上,但须得……”   “我明白的。”长福打断初七的话,“我从未想过要得到你的回应,我知道你怕与我走的近引得皇上动怒,我以后会与你保持距离,我其实远远看着你,看着你开心,我就心满意足了。”   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种话,被人喜欢的感觉并不好,初七心里充满负担,他不知该如何回应,于是低下头避开长福,往御书房走去。   御书房离太监所有段距离,初七每一步都走得艰难,他须得时不时地停下来冷静一番,那折磨人的东西在他身体里让他不能安生。   终于到了,初七擦了一把额角的汗,微微吐了一口气。   “初七,你可终于来了。”赵元禄冲御书房一瘸一拐地走出来说道。   “赵公公,您腿怎么了?”初七问道。   那日在中枢院,赵元禄被乔思贤推了一把,伤到了腿,在太医院躺了好几日,这些天才刚刚能下地。   “没事,摔了一跤,快些进来,皇上在等你呢。”赵元禄拉着初七就往里走。   这老太监跛着脚怎么还走得这般快,初七被扯的两腿发软,“公公,您慢些。”初七跨进御书房门槛时,抬腿间玉势恰好抵在要命的那点上。   初七再也撑不住了,两腿一软倒在地上,浑身抽搐地呜咽起来。强撑了一夜,偏偏在这时候破了功。   赵元禄有些诧异地看着初七,还没见到皇上怎么就哭了,难道陶管事说的话是真的?   “初七,有什么话见到皇上再说,皇上定会查明真相,你趴在这里哭算什么?”赵元禄语气不善地说道。   初七艰难地撑起身子,苦着脸往里走去。   这事开了闸便再也收不住了,初七走了这几步,不知泄了多少次,跪到李轩面前时,他的衬裤湿的几乎能拧出水来了。   初七进门就低着头,李轩看不到他的脸,不知为何,李轩看着他这个缩头乌龟的样子,心里就来气。   “抬起头来。”李轩冷声道。   初七抬起布满潮红的脸,方才发现,李轩身旁还坐着一脸冷意的淑妃。   李轩手指蜷了蜷,初七这幅样子他最熟悉不过,每当情动时,他都回这般看着自己,可他就腆着这么长汗涔涔的小脸一路走过来,这岂不都被人看了去,当真不知廉耻,李轩像是忘了初七为何会这般了。   “大胆奴才,竟这般样子前来面圣,当真不知礼数!”淑妃看着那张脸,头一次发觉男人竟也会有这般魅惑的样子,心里更加不满,大声斥责道。   初七有些懵,皇上今日让自己来不是为了与自己做那事吗?为何淑妃也在,身旁……初七往身旁看去,陶管事怎么也在,难不成淑妃带陶管事来告自己状?   “今儿个天气热,走过来出些汗正常,爱妃,出汗这种事,可控住不住啊。”李轩眯着眼睛看着初七。   “那是自然,陶管事,将你方才说的话再初七公公说一下吧。”淑妃说道。   “是。”陶管事直起身子看着初七说道,“皇上,淑妃娘娘,奴才怀疑这初七是北离奸细。”   北离奸细,初七瞪大眼睛看向陶管事,初七虽是内侍,但也知道姜国正与北离势同水火,正在打仗,北离奸细这顶帽子扣上,若是李轩起了疑心,摘了自己的脑袋……   “证据。”未等初七反驳李轩便问道。   “昨日奴才在一条没人走的路上偶遇初七,听见他在唱北离的歌谣,这初七不是楼兰国人吗?怎会北离话。”陶管事指着初七狰狞道。   初七这下明白过来,原是陶管事强/奸不成恼羞成怒,想弄死自己。   “陶管事,既然是没人走的路您为何会这般巧在路上偶遇我?会说北离话便是北离细作?您想必也会说北离话吧,否则您怎么知道我唱的是北离歌谣,而不是楼兰歌谣或是自杞歌谣呢?”初七立即回怼道。   李轩“噗呲”笑出了声,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初七这般牙尖嘴利呢。   陶管事哑口无言。   “陶管事,正如初七所说,既是没人走的官道,你又怎会去?而且,你身为内侍,怎会讲楼兰话。”李轩问道。   淑妃听了李轩的话,脸色白了白,今日清晨陶管事来找自己说听见初七唱北离歌谣,怀疑初七是北离细作,自己听了这话大喜之下顾不得多想别的,便兴冲冲地带陶管事来面圣了,谁知初七这一连串问题问下来,她自己心里倒先没了底。   “这……这……奴才是听礼部会讲北离话的官员说过。”陶管事白着脸说道。   “哦?”李轩挑了挑眉,“那你为回去那没有人的路上啊?”   陶管事抬起头,正对上李轩戏谑的神情,陶管事突然暴起将初七扑到在地,骑在初七身上拼命地撕扯着初七的衣领。   “嗯啊……”初七躺下时露在外面的玉势被狠狠地怼到了深处,初七没有多少力气抗,只能任由陶管事将自己刚刚缝好的衣领再次撕碎。   好在御书房侍奉的人及时将陶管事制住,“皇上,初七这贱胚子与狗男人在宫里私通,这身上还留有痕迹,您扒了他的衣服一看便知。”   陶管事本不想揭发初七这事,因为他自己身上也不干净,很有肯拔出萝卜带出泥,弄不好还会把自己搭进去,但又忍不住咽不下这口气,思来想去便决定给初七扣上一顶北离细作的帽子,皇上政务繁忙,定不会在这等小太监身上浪费时间,可是谁知皇上一幅想要查个明白。   随着陶管事一句狗男人说出口,初七便用同情且可怜的目光看着陶管事。   狗男人李轩的脸直接变成了猪肝色,一拍桌子大喝道,“让朕来告诉你,你昨日掐着初七回太监所的时辰,专门去路上截他欲行不轨之事,在此之前,你对此利用职务之便诱/奸宫里年少的太监,而且闹出两次人命!你人还是不认!”   陶管事两腿一软瘫在地上,“冤枉啊……”   “宣颢!”李轩喝道。   宣颢从外面进来,将一个包袱抖开,里面散落出一些银票地契以及沾了褐色鲜血的亵裤,大概十几条,看尺寸,便是半大孩子才会穿的。   陶管事的脸彻底白了下来,淑妃瘫在椅子上,浑身僵硬,这些事她从来不知道。   “皇上,这是臣前几日从陶管事房里搜出来的东西。”宣颢说道,这明明是皇上放才让自己去搜的,为何偏让自己说前些日子便搜了?   “你在宫中行这不轨之事,朕早有耳闻,只是这后宫之事朕不愿亲自探查,今日你竟自己送上门来。”李轩冷声道。   淑妃慌乱间跪到地上,“皇上,是臣妾失察。”   “朕知道爱妃是受了陶管事蒙蔽。”李轩看向陶管事,“至于你为何会说北离话,朕也一并替你解释了,你父亲曾是林家商会手底下的商贩,专门在边境一带替林家做药草生意,你从小随父亲四处奔波,所以边境小国的话你全部会说,后来你父亲死于战乱,林方正见你机灵,便将你送进了皇宫。”   这些几十年前的陈年旧事陶管事自己都忘了,竟然被李轩翻了出来,陶管事瑟瑟发抖地趴在地上,“皇上,老奴虽然是林方正送入皇宫的,但老奴对皇室忠心耿耿,从未背叛。”   “你若背叛,你觉得朕会留你到现在吗?”李轩坐回椅子,嗤笑道,“爱妃,朕听闻你与陶管事走得近,怎么,这些往事你不知道?”   淑妃深知李轩与世家关系微妙,此时俯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爱妃起来吧地上凉。”李轩笑道。   “谢皇上。”淑妃颤颤巍巍地站起身。   “这陶管事如何处理啊?”李轩看着淑妃,笑着问道。   “□□后宫,草菅人命,处以绞刑。”淑妃咬牙道。   “没听到淑妃娘娘的话吗?还不将人拉下去?”李轩道。   几个侍卫一把捂住陶管事将要嚎叫的嘴将人拖了出去。   淑妃又看向初七,见他一脸失神地坐在地上,又道:“初七公公为何会北离话?”   李轩挑了挑眉看着初七。   初七回过神来,拖着疲软的身子跪正答道:“我入宫时楼兰王便向皇上禀明了,奴才是楼兰王商之子,阿爹会将许多国家的话,奴才从小听他说的,奴才不仅会唱北离小曲儿,楼兰的,自杞的都会,西洋曲儿也会上那么一两句,唱的最多的,还是江南小调。”   “确有此事,初七公公,那日的曲儿怎么唱的?”李轩撑着下巴说道。   淑妃微微侧过脸,看了看李轩,又飞速地别过头去。   初七清了清嗓子,轻轻地唱了起来,初七今日嗓音沙哑,却给曲子带上了一丝苍凉悠扬的意境,一曲罢了,李轩忍不住拍了拍手。   “真好听啊。”李轩感叹道。   初七耳根红了,李轩时不时地会在夜里叼着初七的耳朵说真好听啊。   淑妃听罢,她对这个初七更厌恶了,长得好,还会唱曲儿。   “爱妃,朕将皇后凤印交由你保管,朕希望你能将后宫之事处理好,今日,朕实在有些失望,你明明可以做的更好的对吗?”李轩说道。   “臣妾知错,臣妾这就回去核对宫里人的身份,登记造册。”   淑妃走后,众人退散,偌大的御书房只剩初七与李轩两人。   李轩细细地端详着初七,突然开口道:“初七,你是细作吗?”   初七入宫有些日子了,他从未提过楼兰之事,也未曾干涉过政务,只有在太医院的时候提过一次想回自己身边。   “不是。”   若不是,那初七无欲无求吗?若是,那这个细作是不是太能忍了。   “初七,你是细作吗?”李轩又问了一次。   初七抬起头,看着李轩的眼睛,坚定道:“不是。”   李轩神色一松,朝初七招招手,“过来。”   初七撑起身子,一步步走到李轩身侧,李轩一把将人揽入怀中,“让朕检查一下你有没有听话。”   初七咬着唇去推李轩的手,不让他触碰自己。   “没忍住?在那里跪着的时候就没绷住,朕都看在眼里了,小初七,原来,你喜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啊。”李轩坏笑道。   “皇上……”初七剜了李轩一眼,那泛红的眼尾仿佛带着钩子,李轩恨不得将他揉碎在怀里。   “乖,伺候完朕吃早膳,朕就帮你取出来。”李轩轻轻拍了拍初七的后腰,吩咐外面的太监传膳。   初七乖巧地站在案几旁替李轩布菜,初七昨夜折腾了一夜,今天早上空着肚子折腾了一早上,现在饿得头昏眼花,饭菜的香味一个劲的往鼻子里钻,初七恨不得推开李轩,自己坐下吃。   “咕噜……咕噜……”   李轩端着银耳粥侧眼看了初七一眼,“饿了?”   初七点点头。   “不巧,没吩咐做你的早饭。”李轩略带遗憾地说。   初七看了看桌上七八道菜,早上吃这么多,你是猪吗?“奴才哪敢跟皇上一起用膳。”   李轩怎么听这话这么刺耳,“说点好听的。”   初七眼睛亮了亮,又娇又媚地叫了一声郎君。   “乖~”李轩摸小狗似地摸了摸初七的下巴,然后自己大口吃起了饭。   禽兽!初七心里暗骂。   “你在骂我?”李轩睨了初七一眼说道。   “奴才不敢。”初七连忙否认。   李轩好似是真的没打算让他一起吃,初七饿的不行,突然想起怀里的栗子,于是偷偷摸出一个,在袖子里剥开,然后飞快地塞进嘴里。   随着一声细微的咔嚓声,李轩耳尖动了动,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等到初七塞了满满一嘴,李轩才抬起头。   身旁站着的人塞了满满一嘴,撑得脸颊鼓鼓的。   李轩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又捉弄我。”李轩笑的俊朗,初七看红了脸。   “朕也要吃。”李轩张开嘴。   初七将一粒金灿灿的栗子放进自己嘴里,嘴对嘴给李轩喂了进去。   李轩愣了愣神,囫囵地将栗子咽了下去,只觉栗子味道有些熟悉,但很快又被叫初七的甜味盖了过去。   “我饿……”初七勾了勾李轩的舌说道。   李轩一把将人圈进怀里,“朕喂你……”   这顿饭吃的辛苦,李轩一勺一勺地喂给他,可偏偏腿上不老实,时不时就要顶一下身上的人,最后,初七只能瘫倒在李轩怀里。 第20章 玩物   初七濡湿的裤子被李轩脱下,腿间一片泥泞,初七泛着粉红的两条长腿从青色的太监服中露出,跨坐在李轩腿上。   李轩已料到初七早已忍不住泄了身,但是看到初七泛着水光的两条腿还是忍不住咂舌,“这两腿间是发了水灾了吗?”   “那皇上还不快些来赈灾。”玉势只有两指粗,早已满足不了初七,他需要更粗更大的东西来满足自己。   “你还真是淫荡不堪。”李轩在初七耳边有些恶狠狠地说,“是不是对你来说,只要能满足你的欲望,对方是谁都无所谓?”李轩握着玉势狠狠一捅。   “嗯啊……”初七发出一声惊呼,声音中夹杂着的痛苦与欢愉。   “贱人……”李轩低声骂了一句,便要将玉势拔出,可那肉洞绞的紧,初七贪婪地吸着,不忍让那玉势离开自己的身体,李轩一用力竟没拔出来。   “不要,皇上,就这么干我吧……”初七转过身捧着李轩的脸露出一个苍白又凄然的笑。   李轩呼吸一滞,初七这幅样子成功勾起了他的施虐欲,“待会可别哭着喊停。”说罢便掏出自己坚硬的性器迫不及待地捅了进去。   “嗯啊……啊……”   未等初七适应,李轩便毫无章法地捅了起来,太爽了,含了一夜玉势的肉穴又滑又软,温度也比之前更加滚烫,而且,那根玉势正在与自己那物一同进进出出地蹂躏着那蜜穴。   初七早已被灭顶的欲望浇灭了理智,任由李轩操弄,初七的衣服被撕碎,此时正浑身赤裸一脸失神地坐在一身庄严龙袍的李轩身上。   “叫啊,怎么不叫啊,叫给朕听。”李轩钳着初七的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当对上初七那双失神的眼眸时李轩忍不住低笑起来。   “怎么,被朕干傻了?”李轩拇指摸过初七的嘴角,替他拭去嘴角含不住的涎水。   “皇上好厉害啊……”初七在起伏中喃道。   他第一次被两根性器同时操干,原来竟是这么爽,他爱这种感觉。   李轩突然停下身下的动作,侧脸看着初七。   “不要停,”您再动动,求您了。”初七立即红了眼,他还没有吃够。   “你看看你这幅样子。”李轩将一面铜镜放到初七面前,“看看你这幅淫荡不堪的样子,究竟是你替朕纾解还是朕替你纾解?”   初七看着镜子里一脸媚态的自己,他怎会不知自己是什么样子呢?他连承欢时的表情都是桑妈妈让他对着镜子,亲手调教的呢。   “好生浪荡啊……”初七勾起一丝媚笑,手指滑过镜中自己的眉眼。   李轩心里暗骂一声。   “想要,自己动。”李轩冷着脸说道。   初七一丝力气都没有了,可身体的空虚支撑他扶着李轩的膝盖剧烈地扭动起自己的腰肢。   “啊……”李轩看着那比女人还要软上几分的细腰,双眸通红。   初七似是觉得不够满足,又蜷起双腿蹲坐在李轩身上,扶着椅子的扶手,上下剧烈地摆动自己的腰肢。   雪白浑圆的臀肉随着初七的动作颤动,两条狰狞地性器在猩红的肉穴里同进同出。   “皇上,初七要去了……”初七加速了腰上的动作一停,浑身便剧烈颤抖起来,肉穴抽搐间,李轩也被绞了出来。   初七的肉穴抽搐着喷出粘稠的液体,玉势滑了出来落在地上,李轩独占了这蜜穴的瞬间又坚挺起来。   最后初七面色苍白几乎昏厥,半垂的性器再也射不出任何东西了。   李轩是真的有些怕将人弄坏。   “初七……”李轩轻轻唤着初七的名字。   初七轻轻抬了抬眼,眼神有些涣散,“我好累……”初七是真的累极,他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陷入长眠一般。   “睡吧……”李轩脱下自己的外衣,将龙袍裹在初七身上。   初七被一股清冽的香气包裹,将自己缩在椅子里合上了双眼。   李轩过身才看到两人面前的案几一片狼藉,摊开的奏章被白色的液体浸湿,甚至桌上散了一片片的淡黄色的液体。   十几份重要奏章尽数被毁。   李轩一脸震惊地捏起奏章一角,淅淅沥沥的液体落下,奏章碎成两半,一半捏在李轩手里,一半掉到地上。   李轩哭笑不得地看了眼睡得正香的初七,他心里竟没一丝恼怒,“看来朕真的有做昏君的潜质啊。”   无奈李轩只得吩咐下去让大臣们重新呈一份折子上来。并唤赵元禄进来收拾一番,可怜的赵元禄跛着脚替两人收拾残局。   “赵元禄,你这腿脚不利索,以后重活不要干了,去太监所寻个顺眼的太监照顾一下你的起居,顺便帮你一起服侍朕。”李轩说道。   顺眼太监,赵元禄看了一眼缩在椅子上盖着龙袍睡得正香的初七。   “奴才遵旨,谢皇上隆恩。”赵元禄说道。   “吩咐御膳房,熬碗参汤进来。”初七脸上的潮红散去,脸色有些苍白。   初七睡得沉,到了深夜都叫不醒,李轩只得让人抬了一张软塌进来,放在御书房屏风后,虽是暖春,但夜里天气仍然微凉,李轩挤了上去,将人揽进怀里。   清辰,朝堂上等候上朝的众大臣正在窃窃私语。   “昨日皇上让我将先前呈上的折子重新写一份今日呈上来,好生奇怪。”一位朝臣说道。   “对,我也是,听宫里的公公说皇上在御膳房用早膳将早饭洒在折子上了。”陆承颐说道,“皇上勤勉啊。”   “皇上也让你们重新写了?不瞒你们说,昨日我正在梁大人府上下棋,宫里的公公让我与梁大人也重新写。”陈炜有些疑惑地说道。   “不瞒各位大人,在下呈给皇上科举改革的折子皇上也让重新写一份。”孔承泽说道,“早膳洒了,这一份两份被毁还说的过去,咱们这十几份折子尽数被毁好生奇怪。”   “对啊对啊,好生奇怪。”不少官员附和道。   “这皇上怎么还没来,上朝时间都过了。”又有朝臣说道。   梁太傅脸色阴沉,昨日宫里内侍来传话时他便派人打听了,御书房那场闹剧他有所耳闻,而且那个初七在御书房呆了整整一天,皇上也没出过御书房,甚至两人在御书房里过了夜。   期间做了什么不言而喻,梁太傅只是想不明白,两人究竟如何荒唐,才会将十几份折子尽数毁了,而且还耽误上朝。   好似前些日子李轩误了早朝,也是因为初七公公。   “听说昨日有个样貌极美的太监独自一人在皇上身边侍奉,甚至夜里陪皇上在御书房熬了一宿,或许是那太监毛手毛脚,不小心毁了折子。”孔成泽也派人调查了一番,此时正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极美的太监,众人自然联想到初七,那个楼兰美人,独处一夜,难免不引人遐想,难不成皇上昨夜因临幸美人才误了早朝?   “先前乔相在时对皇上后宫之事颇为关注,如今乔相告病休沐,孔大人倒是接了乔相的衣钵啊。”梁太傅说道。   “太傅大人说笑了,在下也是昨日去宫里觐见皇上时被内侍挡了回来听内侍说的,不过,在下看赵元禄公公当时伤了腿,伤势未愈,皇上让别的太监贴身伺候也无可厚非,是在下未将话说明白,引得诸位误会了。”孔承泽说罢深深作了一揖,便退到一侧不再开口。   孔承泽这话讲得高明,皇上在御书房处理公务,科举乃是大事,内侍为何将孔承泽挡了回来,而且赵元禄受伤不能贴身在皇上身边伺候,为何孔承泽会在御书房外碰上赵元禄,难道赵元禄是奉旨守在殿外?皇上若不是与太监做什么为何需要心腹在人守着。   正当众臣逐字分析孔承泽的话时,皇上便走了进来。今日天未亮,李轩又按着睡得迷迷瞪瞪的初七来了几次,一直折腾到清辰,所以耽误了上朝的时辰。   李轩神色如常,当堂处理了几桩棘手的政务后便散了朝。   “老师还有话要说?”众臣散去,唯有梁太傅还站在原地。   “皇上,凡是要有个度,不论什么事都要有节制,不要在朝臣口中留下诟病。”梁太傅想了想还是开口道。   “学生谨遵老师教诲。”李轩说道,以梁太傅现在的立场,自己若不是太过火,他不会提醒自己,今日他会说这番话,相比是朝中有人开始要拿这事来做文章了。   “老师,学生有一事不明。”李轩说道。   梁太傅看向李轩。   “若有朝一日,朕站在了权利的顶峰,那时朕是不是自由的?”李轩问道。   “您是皇上。”梁太傅说道。   李轩笑了笑,他是皇上,世上谁都可以自由,唯独他不可以。   李轩下了朝便回了御书房,一路上他想了很多,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他放不下初七,他败给了欲/望,一败涂地,他放弃抵抗时,才发现他跟初七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都是那么安心,在这座牢笼里,孤独寂寞,能有一个人在夜里拥抱自己,何乐不为呢。   把他藏起来,藏在自己身边,等到藏不住的时候,总会有别的办法,美人与贤名,李轩都要的。   想到这里李轩加快了脚步,还未等李轩进去,便看见几个宫女端着铜盆匆匆忙忙地从御书房出来,李轩眉头一簇,心不由地悬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屏风后头,赵元禄端着一个空碗,一脸担忧地看着躺在塌上的初七,只见初七面色苍白,地上有一滩呕吐物,几个宫女正俯在地上清理着。   “皇上,您走后奴才想让初七公公起来吃些东西,可初七公公怎么都唤不醒,奴才看他有些虚弱,便自作主张给他喂了一碗参汤,谁知这刚喂进去便吐了个不停。”赵元禄一脸紧张地说。   “怎么会这样?”今日清辰初七还咬着自己,叫的甜腻,这怎么不到两个时辰就这样了?   李轩坐到塌上将初七搂进怀里。   “皇上,脏。”赵元禄赶紧拿帕子去给初七擦拭。   初七吐得枕边尽是污物。   “初七,初七……”李轩小声唤着初七,额头抵上初七的额头发现并不烫,便放心了些许。   “皇上……初七好困啊……”初七艰难地正开眼,往李轩怀里钻了钻,便再次昏睡过去。   “初七?初七!”李轩敏锐地发现初七的呼吸正在渐渐微弱。   “快,快宣徐太医。”赵元禄焦急地喊道。   这一来一去个把时辰就过去了,李轩用锦被将初七一裹,抱在怀里,“宣颢,驱散去太医院路上的人,朕亲自去。”   立即有十几个青衣人跃了出去。   徐子洛正在密室捣鼓毒药,突然密室的门被人一脚踹开,徐子洛被吓的浑身激灵,腐蚀性极强的毒药差点洒在手上,徐子洛条件反射般刚想往外洒毒,一见进来的人是李轩,便连忙收回手。   “发生什么事了?”徐子洛一脸担忧地问道。   李轩手里抱着一床棉被,满头大汗,脸色有些苍白,而那棉被下伸出两只泛着青灰的小脚。   能被皇上这般抱着的只有初七,徐子洛看着那泛着青灰的脚,第一反应便是初七死了。   “别愣着,快救人!”李轩朝徐子洛大吼。   徐子洛连滚带爬地跑到床边,李轩将被子掀开,露出初七那张苍白泛着青灰的小脸。   方才还不是这样,方才还只是有些苍白,李轩手指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徐子洛脸刷地一下白了,他已经看不到初七胸口的起伏了,他伸出一直颤颤巍巍地放到初七鼻尖,确认他是否还有呼吸。   “他还活着,你快救他。”李轩喊道。   还有呼吸,初七鼻尖还会时不时地洒出一丝微凉的气息。   徐子洛连忙将一片上千年份的人参放到初七舌底,替他把脉后,愣了瞬间,又取出银针去了床尾。   徐子洛抓起初七纤细的脚腕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那双小脚上布满了青青紫紫的痕迹,脚腕上那只蝴蝶像是被人捏碎一般,徐子洛不敢想象初七身上会是怎样一副凄惨模样。   徐子洛稳住心神,在初七脚底扎了几针,初七猛地倒了一口气。徐子洛抬起袖子在脸上抹了一把,又在初七手背上扎了几针,那纤细的手腕都布满了青紫的痕迹。   几针下去,初七呼吸恢复了几分。   徐子洛写了一个药方让人去熬。   “他这是好了?”李轩握着初七的手问。   徐子洛别开眼,“我现在拔针他便会气绝身亡。”   “他究竟怎么了?他方才还跟我说话了。”李轩有些不知所措。   徐子洛没有回答他,兀自从架子上取出一瓶药水,替初七擦拭手脚上的青痕。   “朕自己来。”李轩夺过徐子洛手里的药,轻轻地替初七处理青痕,李轩看着那些自己在情动时或掐或捏或吮吸出来的痕迹,有些不忍心。   初七的身体几乎没有完好的皮肤,自己当时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   “皇上,你若心里有初七公公,那便对他怜惜几分吧。”徐子洛背对两人说道。   “我……徐子洛,我是否怜惜他与你何干?你只需要告诉我初七到底怎么了即可?”李轩言语间有些不悦。   “与我何干?皇上,你可知……你可知他……他险些精尽人亡!”徐子洛转过身吼道。   李轩擦药的手一顿,“怎……怎么会……明明他缠着朕要的。”   “怎么会?皇上,公公一入宫,我便告诉过您,他身体底子很差,他从未调养过不说,还在宫里被虐待,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而且他年纪尚小,你这般不知节制,他怎会受得了。”徐子洛红着眼睛说道。   李轩放下手中的药,替初七掩好被子,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徐子洛:“你喜欢他?”   “我……”   “你给过他沉珂?”李轩说道,早些日子,他临幸初七时,便在初七的暗袋里发现了另一瓶药。   徐子洛目光闪躲。   “是我给的又如何,我只是怜悯他。”徐子洛说道。   “果然,你喜欢他,对吗?”李轩一脸玩味地看着徐子洛。   徐子洛涨红了脸。   “初七……的确很美,味道也很好,你真的不喜欢吗?”李轩一步步逼近徐子洛。   “皇上!”   “说到底他只是楼兰王送给朕的玩物,可惜,朕现在正是对他兴趣正浓时,怕是不能拱手相让,况且,初七身子底子差,侍奉朕都吃力,怕是没有精力再来应付徐太医。”李轩说道。   徐子洛捏紧的拳头微微发抖。   “不过,徐太医,你好好为朕做事,等哪天朕玩腻了,说不定就把他送你了。”李轩笑道。   “皇上!你可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对你的忠心不需要你的这种赏赐,况且初七不是玩物,他是个活生生的人,没错,我是对他心动过,可他爱你,他对我说他爱你,皇上,他爱你啊!他爱你,所以拖着虚弱的身体去侍奉你,他一直强撑着,他怕败坏你的兴致。没错,初七身份卑微,但是,这不是您将他一颗真心踩在脚底践踏的理由。”徐子洛说道。   “你既然知道他爱的是我,那你便收起你的那些心思,以后少管他和朕的事。”李轩提着徐子洛的衣领恶狠狠道。   “徐太医,太监所的日子太苦了,我受不住所以我想找您当个靠山,您当时拒绝今日便不该再在皇上面前说这些话,若是惹得皇上对我不满,那我真的要记恨您了。”初七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俯在床边虚弱地说道。   “你……”   “徐太医,给您造成的困扰我很抱歉。”初七打断徐子洛的话,说道。   你何曾找我做过靠山,明明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徐子洛对上初七恳求的目光,不知该如何应对。   李轩看着两人,怒火中烧,他怎会听不出初七为徐子洛开脱的意思。   “皇上,初七知错了。”初七说着便要撑起身子下跪。   “皇上,公公身上的针未除,不可乱动。”徐子洛说道。   “躺下,朕以后再收拾你。”李轩黑着脸将初七按回床上。   “初七知错了,以后定会节制,不会日日缠着皇上要了。”初七勾着李轩的手指轻声说道。   初七将所有过错拦到自己身上,李轩没有理由再去苛责徐子洛,徐子洛也无法再去说李轩不怜惜初七。   初七服下药后困得很,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一双迷离的眼直直地看着李轩。   “困了就睡。”李轩说道。   “皇上,我在您面前就像一张白纸,什么心思都瞒不过您。”初七握着李轩的手说道。   “哼,你知道就好。”李轩微微抬了抬下巴。   “皇上,我爱你。”初七晃了晃李轩的手说道。   李轩疑惑地看向初七,自己待初七如何,他自己,初七方才竟说,爱自己。   “我爱你啊,不知为何,我就是爱你。”初七有些自嘲地笑道。“我知道自己身份卑微,什么都没有,但我将一颗心捧给您,不求您珍惜,您能看一眼,不嫌那颗血淋淋的心太脏就好。”   “别说了,快些睡吧。”李轩别过头,不知为何不敢去看初七的眼睛。   “皇上,初七真的不足为道,在这世间就像一只蝼蚁,没什么用,可徐大人不一样,他有才能,您别为了我与他离了心,您现在正值用人之际。”初七捧着李轩的手,虔诚地落下一吻,“我仰望您,崇拜您,在初七眼里,您是最贤明的君主。”   “别说了,你需要休息。”李轩抽回手,有些慌乱地走了出去,被人仰望崇拜,做贤明的君主,这是李轩一直想要的,可这话从初七嘴里说出,他却没有一丝喜悦,而是心虚与不安,好似他的贪婪好色与懦弱全被揭开了一般。   初七看着李轩仓皇而且的背影脸上的痴迷与爱恋渐渐消失不见,只留下一脸的空洞与木然。李轩对徐子洛的话他全部都听到了,玩物又如何,他本就是个畜生,李轩说要将自己送给徐子洛时他是有一丝雀跃的,因为徐子洛尊重他,在徐子洛眼里他像个人,可这念头瞬间被浇灭了,他在李轩话里听到了对自己近乎疯狂的控制欲。他自诩不是什么无私的人,可徐子洛救过自己的命,在自己痛苦的时候给过自己一根救命稻草,他不想忘恩负义。   这般算是报了恩了吧,以后还是不要再见了。   初七不想再连累别人。 第21章 掉马   自从那日李轩落荒而逃,初七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他不来初七倒也清净,反倒徐子洛来的殷勤,原本徐子洛为了避嫌,只是闷不做声地给他治伤,治完伤便走,但初七说若是心中无鬼为何要避嫌,提醒了徐子洛,两人像是朋友一般相处起来。   初七养了半月,看起来便生龙活虎了,但徐子洛知道,这个身体还是亏损的厉害。   “皇上也没说让你回他身边伺候,初七,你不如就留在太医院吧。”徐子洛替初七添了一杯果酒,虽然一遍遍告诫自己初七沾染不得,但初七提出明日要走,他还是十分不舍。   “我在金禧阁还有差事呢,我好些日子没去,也不知珑姑姑的风寒好了没。”初七去当差没几天便再没去过,但愿这个差事别丢了才好。   “她们待你好吗?”徐子洛有些古怪地看了初七一眼。   “他们待我特别好,尤其是尺素姑姑,她虽然泼辣了一些,但待我还是极好的。”初七捧着酒杯,轻轻舔了一口,发现是甜甜的蜜桃味,便放心地大胆喝了起来。   徐子洛看着那截粉舌,面颊微微红了红,“尺素……姑姑?你都是这般称呼她的。”   “对啊,你认得她?”初七眼睛亮亮地看着徐子洛。   “呃……早些年见过几面,不过并不熟识。”徐子洛面色不自然地说道,“她是个很好的人,你要多与她亲近。”   “嗯……”初七几杯果酒下肚,面色有些泛红了。   “你与皇上关系特殊,皇上他又敏感多疑,你暂时不要告诉他你在金禧阁当差。”徐子洛嘱咐道。   “皇上……皇上他又好些日子没见我了,他总是这样反复无常。”初七有些醉意,捧着脸抱怨道。   “想他了?”徐子洛语气中有些失落。   初七歪着脑袋认真地想了一下:“心里不想,身体想。”说完便嗤嗤地笑了起来。   徐子洛红了耳尖:“调皮。”   初七又仰头喝了一杯酒,“他总是这样,时好时坏,反复无常,他明明挺喜欢我的,为什么不让我跟在他身边,我真不是细作。”   “今日宫里又有些流言,他现在脱不开身吧。”徐子洛说道。   “流言?什么流言?”初七问道。   “没什么,他也有难处,也身不由己,我想,他肯定也在想你。”徐子洛说道。   “他都是皇上了,皇上都有难处,我们这些人日子该没法过了吧。”初七喃喃道。   *****   李轩近几日的确焦头烂额,初七一番话搅乱了他的思绪不说,宫里在他将初七送到太医院后就流言四起。   皇上昏庸,宠爱太监,耽误国事说的离谱,李轩登基后,宫里侍奉的太监宫女全都经过了严格的筛选,虽不能彻底断绝乱嚼舌根这种事,但也不会传出这种有损龙威的流言,其中定有人从中挑拨。   李轩首先怀疑的便是乔思贤,可乔思贤近几日除了柳天翊谁也没见,自然不会是他,影卫在宫里苦查无果,李轩便将怒火一股脑发泄给了乔思贤。   “给乔思贤找点事做,别让他整天躺在床上挺尸。”李轩阴恻恻地说道。   宣颢拿着一沓乔思贤写给他儿子的信函浑身发毛,乔思贤本就病重,他有私生子一事被捅出来,他那嚣张跋扈的妻子要闹翻天不说,林家岂会善罢甘休。   宣颢刚走,淑妃便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妾身参见皇上。”   李轩现在看着这个女人便头疼,淑妃未入宫以前,在江湖上也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侠女,一套向家拳打的虎虎生风,李轩从前还挺欣赏她的,可入宫以后,淑妃越发蛮横无理取闹,而且十分愚笨。   “爱妃怎么来了?”李轩笑道。   “皇上,妾身看着宫里的杂役太监开始收拾那些空着的宫殿,今年有秀女要入宫了?”淑妃坐到李轩腿上说道。   李轩这些日子焦头烂额,一时间竟把选秀的事给抛到了脑后,算算日子,秀女就快要入宫了。   “爱妃若不提醒,朕险些要忘了,朕这后宫是时候该充盈一下了,到时候宫里人多了,爱妃可要替朕打理好后宫啊。”李轩笑道,秀女入宫,也可将初七的流言压一下。   淑妃脸垮了下来,微微嘟起嘴,李轩蹙了蹙眉,淑妃是向家长女,与自己年纪相当,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做出这等小女儿的姿态,实属违和。   还是初七嘟嘴好看,待流言冷却下来,再去看他,正好让他好好养养身子,免得被旁人说自己不怜惜他。   淑妃心里虽然不满,但皇上选秀不是她能左右的,只是宫里刚起了皇上宠幸宦官的事,她又听闻皇上选秀,心里实在憋屈,便不顾阿清阻拦,非要见皇上一面。   李轩耐着性子将淑妃打发走了,长长呼了一口气,还是初七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从不要着要那的,识趣儿。   想到初七,李轩的心又痒了起来,便抓紧时间处理公务,忙完去太医院看他一眼。   深夜,李轩偷偷摸摸地上了房顶,想来可笑,自从初七入了宫,自己便在皇宫里做起了贼,天天溜门爬窗的,等秀女入宫,得抓紧让初七回来,也不知前些日子赵元禄听没听懂自己话里的意思。   李轩轻车熟路地溜进太医院的密室,发现黑暗房间的床榻上正有一个人拥着被子睡得正香,两人许久未见,李轩单是看着那个背影便有些情动,忍不住便扑了上去。   熟睡的人梦中惊醒,惊恐之下,两拳重重地打在压在自己身上的人。   李轩被打了个猝不及防,捂着肚子发出闷哼。   “皇上?”   “徐子洛?”   两人一开口便认出了对方。   “你怎么在这?”李轩问道。   “您能先从我身上下来吗?”徐子洛别过头,尴尬地对趴在自己身上的人说。   李轩几乎是从徐子洛身上弹到地上,徐子洛翻身下床,点了床头的蜡烛,李轩一脸铁青地看着徐子洛。   “你怎么躺在这里?”李轩不满地问道。   “这是我的房间啊。”徐子洛摸摸头,这个密室是自己专门给皇上研究毒药的地方,隔出这间小小的卧室,也是为了自己休息方便,初七只是来养了几次伤,怎么自己就有鸠占鹊巢的错觉了。   “初七人呢?”   “今天白天回去了,他是宫里的杂役太监,还有差事要做呢。”徐子洛说道。   “他身体好了吗?你就放他走。”李轩不满地说道。   “作为医者,他身体未愈,我自然不想让他走,但是皇上,他是杂,役,太,监。”徐子洛一字一句地说道,“而且,我跟您说过,初七公公的身体短时间内不适合侍寝。”   李轩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地说道:“我何时说要……”   “你方才都扑上来了。”徐子洛语气飞快地说完便再李轩冰冷的目光下闭了嘴。   “哼。”李轩一甩袖子大步走了出去。   李轩离开太医院后又跃上了房檐,偷偷溜进了太监所,李轩蹲在房顶上,看在太监所角落那间小房间的窗户上透出一点点暖橘色的烛光,一个人影在灯下摇曳,随后烛火熄灭,那人影也随即落入黑暗。   不知为何,单是看着一个身影,李轩的心里便充满了安宁,李轩抬起手还未等抚上心口,便发现院里还有一个人痴痴地望着那房间。   正是长福。   李轩握紧了拳头,一股莫名的烦躁再次涌上心头,不能再将人放在外头了,初七这种人惯会招蜂引蝶,这才离开自己几日又是徐子洛又是长福,过些日子指不定还要再给自己带多少顶绿帽子呢。   “主子,您在这蹲半天了。”宣颢跟在李轩身后多时,实在忍不住提醒道。   “回养心殿。”李轩黑着脸咬牙说道,“派个人看着,外面那个太监敢进那道门便打断他的腿。”   *****   初七半个月没去金禧阁,一进门便被尺素劈头盖脸地吵吵了一顿,这半个月里,尺素和凌嬷嬷两人将菜圃翻了翻,种上了蔬菜,有的甚至都发了芽。   “当了一天值便躲懒,半个月没见人影,去哪玩疯了,不来当值为何不找人捎个信告假?混小子。”尺素拿着一个扫把,骂骂咧咧地扫着院子。   凌嬷嬷和珑姑姑在太阳下边做刺绣边闲聊,时不时地冲初七挤眉弄眼。   初七从小都在挨骂,被卿颜馆的姐儿们骂,被桑婆婆骂,被管事骂,可尺素骂他和别人都不一样,初七说不上来。   “姑姑,我错了,我来扫地吧。”初七讨好似地跟在尺素身后伸出小手。   尺素眼尖,一把抓住初七的手,这双手半月前还布满伤痕,现在却细嫩无比,一看便是从未做过重活的样子。   初七往后缩了缩。   “很疼吧。”尺素放下初七的手,又在初七手腕脉门处轻轻捏了捏,说道。   “嗯?”   “听说异域有种药,可祛除一切疤痕,可用在身上奇痛无比,很多人得了药也不敢用。”尺素说道。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我体质特殊,极少留疤。”初七将双手藏到袖子里说道。   尺素笑了笑,“书房里有些手札,你拿出来晒一下,破损的重新抄一份。”   “啊?我不会写字。”初七为难道。   “照猫画虎,快去,搬个桌去凉亭写,今儿个日头好,外面暖和。”尺素催促道。   初七点了点头便去书房里抱着一捆手札走了出来,边走还边疑惑,这金禧阁的主子怎么从未露过脸,莫不是已经不在了。   初七坐在亭子里,将手札摊开,照猫画虎的抄了起来,反正一句都看不懂,初七一边写一边心猿意马起来。   握着笔的手纤细秀丽,尺素一眼便看到了手上的疤不见了,可为何李轩看不到呢,心里没有便看不到,管他看不看得到,李轩这几日没有找自己,说明那天自己说的话乱了李轩的心,等他回过神来,自己再躲他几日,等他心急如焚,自己再突然出现,到那时,就不信李轩不被自己拿下。   “傻乐什么呢,凌嬷嬷叫你好几遍你没吭声。”尺素站在初七身边推了他一把。   初七被吓了一跳,笔尖划过宣纸,留下一道磨痕,一张纸算是白写了。   “乐什么?是不是想男人了?”尺素凑近一脸坏笑道。   初七整个人慌了,连忙结结巴巴地反驳。   “好了,不逗你了,不必脸红,我都懂,姑姑也是过来人。”尺素一脸我懂得地看着初七。   “尺素,我让你问问初七中午想吃什么,你怎么又开始捉弄他了。”凌嬷嬷过来一脸无奈地说。   “啊?不必了,我回去太监所吃就好了。”初七连忙站起来说。。   “哦,杀只鹅啊,好嘞,我一会炖上。”凌嬷嬷笑眯眯地说。   初七:???您这好似不是在询问我的意见。   “初七好好写字,珑姑姑前几日找出一袋有些发芽的小麦,这几日正长出来了,让她给你做麦芽糖吃,珑姑姑做的麦芽糖好吃不粘牙。”凌嬷嬷说道。   初七连忙摆手:“不必这么麻烦了。”   凌嬷嬷没等初七拒绝便脚底生风地走了。   “好了,不必拘束,他们没有孩子,见你漂亮乖巧便当孩子疼,现在你得了他们的好,日后他们老了,你便好好照顾他们。”尺素说道。   “那是自然。”初七肯定道。   初七吃了三大碗鹅肉,便在厢房睡到下午,最终还是尺素将人喊了起来。   “困……”初七揉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道。   尺素拉他的时候又替他把了脉,她虽不懂医术,但习武之人总会看些脉象,初七的脉象比他脸色看上去还有虚弱。   “躺久了会难受,起来走走,珑姑姑的麦芽糖做好了。”尺素说道。   初七猛地睁开眼,翻身下了床,“走啦走啦。”初七还没吃过麦芽糖呢。   珑姑姑拿着一双筷子,在一个陶罐里一挑,麦芽糖便被筷子挑起,琥珀色的糖在春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只见珑姑姑将沾了糖的筷子转了几下,琥珀色的糖便拉出晶莹的糖丝,一缕一缕的,煞是好看。   “给。”珑姑姑将连着罐子的糖剪掉,两支筷子一对折,一大块糖就递到了初七面前。   “谢谢珑姑姑。”初七坐在房檐下看着夕阳舔着手里的糖。   “以前诺儿最喜欢吃我做的麦芽糖,不分季节地缠着我做糖,轩……”珑姑姑一边搅着糖一边说。   凌嬷嬷抬起胳膊碰了碰珑姑姑。   珑姑姑看了眼在给菜圃浇水的尺素微微叹了口气。   诺儿,诺儿是尺素姑姑的孩子吗?初七看到听到这个名字的尺素身形微微顿了顿。   熬了一下午的鹅汤呈乳白色,洒上稀碎的葱花喝一口简直要香掉舌头,凌嬷嬷用两大碗鹅汤留住了想回太监所的初七。   初七跟尺素两人围着火炉将鹅汤喝了个底朝天。   “嗝。”初七捧着圆溜溜的肚子打了个饱嗝。   “去珑姑姑旁边的房间睡吧。”尺素怕拍初七的头说道,她故意想留下初七,初七消失的半个月,尺素派珑姑姑在宫里打听了一番,初七在太监所过得并不如意,先前,还险些在淑妃那里丢了命。   夜里初七刚睡下小腹便酸胀难耐,就不该喝那么多汤,初七迷迷瞪瞪地披上衣服,踩着鞋子晃晃悠悠地去了茅厕。   金禧阁地方虽大,人却不多,所以茅房就这一个,夜里同样喝了一肚子鹅汤地尺素也迷迷瞪瞪晃晃悠悠地进了茅房。   尺素看着茅房里站着的人,使劲揉揉眼睛,确定自己面前的人是初七后,一个激灵地清醒过来。   初七站在自己面前,还传来哗哗的水声,尺素蹑手蹑脚地走上前,借着昏暗的月光弯着腰看了个清楚。   “你不是太监?”尺素捂着嘴小声道。 第22章 无心   “尺素姑姑,初七不是有意隐瞒,求您千万不要告发我。”初七跪在尺素脚边苦苦哀求着,耳边不断回响着李轩的声音,若是被人发现,我便让你做真太监,初七不想当太监,留着这玩意爬龙床都这般困难,若是没了,岂不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尺素看着将自己团成一团的初七,又无奈又好笑,自己在他心里,这般可怕吗?“我且问你,你这身份宫里还有谁知道。”尺素清了清嗓子,故作威严道。   初七摇了摇头。   “太监入宫前都需净身,净身后还需验明正身后才能入宫伺候,你若不说实话,便随我去见淑妃。”淑妃如今代管封印,又与初七不对付,尺素故意吓唬她。   “姑姑不要,我是楼兰王送入宫的,赵元禄公公亲自送去的净身房,皇上带回的养心殿,所以净身后没被验明正身。”初七如实道。   楼兰王送美人入宫尺素略有耳闻,只是没想到这人竟是初七,不单是初七说得一口流利的中原话,而且样貌半分楼兰人的影子都没有,所以尺素从未想过,那美人竟是初七。   “你没被净身皇上知道吗?”尺素问道。   初七认命似的点点头。   见初七承认,尺素心里便明白了个大概,皇上这欲盖弥彰的手段还真是低劣,贪图美色却不敢将人留下,让人去净身房走一遭,以太监身份留在身边暗度陈仓,只是初七为何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尺素猜测,多半是两人的事被淑妃发现,要么是被李轩始乱终弃了,否则,淑妃为何处处刁难一个太监。   “初七,你相好的是皇上吧。”尺素压低声音问道。   初七浑身一颤,惊恐地看着尺素,初七虽然想爬龙床,但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斤两,也知道皇上注重贤名,他跟皇上的事若被旁人知道,怕是皇上二话不说便会杀了自己。   “姑姑您说笑了,我怎会……”初七连忙反驳。   “你脖子上的扳指是皇上给的吧,那可是先帝给皇上的。”尺素说道。“皇上宝贝的很。”   初七隔着衣服按着胸口的扳指,不可置信地看着尺素。   “我以前在先帝跟前伺候,先帝送皇上扳指的时候,我也在,不会看错。”尺素说道。   “这么珍贵,为何会给我?”初七喃喃道。   尺素看着初七一脸失神,便安慰道:“当皇上的都没有心,你看开些。”   初七自嘲似地笑笑,“他若有心,我便不会在这儿了。”   尺素拍了拍初七的肩膀回了房间,初七果然被始乱终弃了。   *****   乔思贤看着怒气冲冲的妻子,撑着身子刚想开口,便被一堆信函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乔思贤捡起一看顿时浑身出了冷汗。   里面有他写给儿子的信函,有当时买下那农家女子的契约。   “乔思贤,你混蛋,你竟然瞒着我在外面生了儿子!十七年了,若不是那个孽畜死了,他那死鬼娘寻了短见村子里的人给她收尸,发现了这些东西,你还要瞒我多久!”乔夫人揪着乔思贤的衣领哭喊道。   “你说什么?翠娘自杀了?”乔思贤不可置信地看着乔夫人。   “你混蛋!”乔夫人一记耳光狠狠地打在乔思贤脸上。“你叫的好生亲热,那贱人死了你心疼吗?”   乔思贤愣住了,他的心里说不上的难受。   十七年前,乔思贤找了个牙婆买了个身世清白的姑娘,便是翠娘,那时她才十五岁,父母死于饥荒。   乔思贤第一次见她便是在两人洞房那日,没有三媒六聘,也没有铺天盖地的红,甚至连一块红盖头都没有准备,翠娘穿着一身水色衣裙睁着一双哭红的双眼怯生生地看着乔思贤。   翠娘是个标准的乡下丫头,皮肤不白,腰有些粗,但是很听话,看着乔思贤的眼里,总是充满崇敬。   那时的乔思贤自然是看不上她,但为了子嗣没有办法,乔思贤将契约给翠娘看,翠娘不识字,乔思贤便耐着性子一句一句地念给她听。   生个孩子便有一百两银子,以后这个人便养着她,况且这个人长得好看,比村里的人都好看,还识字,读书的声音比教书先生还好听,翠娘在契约上按下了手印。   乔思贤从不在翠娘那里过夜,时常深夜来,深夜走,有时却只是为了吃一碗翠娘亲手做的阳春面,响彻黑夜的马蹄声,是翠娘一生的期盼。   翠娘温顺识趣,乔思贤不是没有动过见她纳进府的念头,可乔夫人眼里容不得旁人。   “乔思贤,你哭了?你亲儿子死我也没见你落眼泪,那个贱人死了,你竟哭了?”乔夫人不可思议地看着乔思贤。   乔思贤出了一身汗,病了月余的身子竟轻快了许多,头脑也冷静了下来,“夫人,你听我解释。”   “解释?这白纸黑字写的清楚,我与你相识几十载,难道我会认错你的字迹?我兄长已在来的路上,留着你的话,与我兄长说去吧。”乔夫人摸了一把眼泪转身走了出去。   翠娘自杀为何会留下这些证据,以乔思贤对翠娘的了解,这个温顺的甚至有些懦弱的女人就算是死,也是替自己清理干净痕迹再死的。   “来人,去静水村查一下翠娘的死。”乔思贤咬牙地吩咐了下去。   事情败露多说无用,乔思贤洗漱后便去了前厅。   林方正正坐在主位上,旁边站着哭哭啼啼的乔夫人。   “妹婿,身体好了?”林方正睨了一眼乔思贤说道。   “已无大碍。”乔思贤坐到林方正下侧说道。   “既如此,那为兄也不绕弯子了,今日来,我便是为我妹子讨个公道,当年你求娶我妹子时言之凿凿,那山盟海誓至今还回响在我耳边,可算算日子,你迎娶我妹子不过短短数载,便养起了外宅,今日,我便是为我妹子,讨个公道。”林方正说道。   当年乔思贤求取林月儿便是看中了林家的财力,当年先帝昏庸,紫微星泯灭,乔思贤便料到朝局定会动荡,若紫微星一直不亮,谁手里有钱谁便是大爷,可没曾想林月儿嚣张跋扈,林方正更是一毛不拔,更加没想到的是李轩竟能……   “兄长,我乃一国之相,三妻四妾乃是常理,我顾及夫人,所以从未纳妾,但为了乔家香火,无奈只得……”   “顾及我?那我是不是还要对你千恩万谢?乔思贤,你还有脸说你是一国之相,皇上登基后对世家百般打压,若不是有我林家财力在背后支撑,你这丞相的位子坐得稳吗?你拉拢那么多门客,你养得起吗?”乔夫人吼道。   乔夫人一番话无疑是给了乔思贤一记耳光。   “月儿,慎言。”林方正抬手制止,“月儿心直口快,妹婿不要往心里去啊。”   乔思贤看着笑的虚伪的林方正,急火攻心,一口老血堵在胸口,皇上打压世家,难道林家的生意没借过乔家的权吗?   “总之那孽畜和那贱人都死了,妹婿,你当着林乔两家先祖的灵位跟月儿好生认个错,此事便揭过了。”林方正说道。   乔思贤浑身发抖,他堂堂丞相,连个妾都不敢纳,养了外宅还要在先祖灵位前认错,乔家先祖怕是要被气的不得安息。   “兄长,何必如此兴师动众……”乔思贤赔着笑脸说道。   “兄长,不可轻易放过他,乔思贤,你若想让我原谅,那便将那贱女人挖坟鞭尸!”乔夫人打断乔思贤地话说的。   “你!”乔思贤一阵眩晕,“夫人,何必呢。”   “我不管,你若不鞭尸,那便是心里有她!”乔夫人不依不饶道。   乔思贤咽下嘴里腥甜的鲜血,赔着笑脸道,“你们夫妻的事自己争论去吧,不过,我还有另一件事要说,驷州常州试验田长出作物来了,重兵把守,毁不了,我们计划须得在秋收前启动,到时候,需要的是白花花的银子。”   “挖坟鞭尸!”乔思贤咬牙说道。   *****   李轩坐在龙椅上捧腹大笑,“这个乔思贤,哈哈哈哈哈,笑死朕了,你说着人活着的时候,把人孤儿寡母让在外头不闻不问,就连翠娘得了恶疾,命不久矣,乔思贤都不知道,到头来人死了,知道后悔了,也仅仅是后悔,到最后不还是会为了权,将人挖出来鞭尸。”   宣颢看着李轩,“世人大多如此,总是对眼前的人不懂珍惜,总在失去时才幡然悔悟,乔思贤在翠娘尸身前跪了一宿,天亮前用双手捧土将翠娘安葬了。”   也许没人知道,乔思贤在安葬翠娘时,在她面目全非的脸上盖上了一方鲜艳的红盖头。   李轩摆摆手,“接下来我们便等着看乔思贤联合孔承泽与林家狗咬狗了。”   “林家富可敌国,与林家对抗风险极大,孔承泽小心谨慎,会与乔思贤联手吗?”宣颢疑惑道。   “林家仗着有钱,目中无人,行事乖张,乔思贤愿意露这个头,孔承泽暗中帮他一把就足够了,况且还有我们,我们趁机吞并林家生意,到时候林家这个大财主倒了,乔思贤这个空有名头的丞相跟孔承泽这个缩手缩脚的穷酸书生翻不起什么浪,再说,他们自认为的杀手锏,可捏在朕手里。”李轩眯着眼睛说道。   “主子英明。”   “对了,那夜,不是让你派人守着太监所……那个……”   “长福没有进初七房间,他站了一会就回自己屋了。”宣颢说。   李轩:“这等小事不必特意禀报,什么事都要朕亲力亲为,要你有何用,退下吧。”   宣颢:“……是。”   *****   尺素没有告发初七,并再也没有提起过那事,初七躲了她几日,最终被珑姑姑用一串糖葫芦拐骗了去。   “这两天怎么不出来玩了,天天闷在屋里抄手札,人都要累傻了。”凌嬷嬷给初七揉着手腕说道。   “他一个杂役太监,抄札记累死他了,我在这劈柴还没喊累呢。”尺素一斧头劈裂一根大腿粗的木柴,不满地嚷嚷。   “姑姑吃,我劈柴。”初七将糖葫芦递到尺素嘴边,讨好地说。   尺素嫌弃地躲了一下,“咦,娘唧唧的,我才不要。”   初七:……   初七有把柄落在了尺素手里,坚持要帮尺素劈柴,尺素拗不过他,将半人高的斧头递给初七。   初七握紧斧头沉腰发力,“嗯……”没提起来,初七再用力,“嗯……”   “得了,起开起开,耽误我干活,身子养好了再练两年再说吧,这把斧头八十斤呢。”尺素不耐烦地将人推开。   凌嬷嬷跟珑姑姑坐在凉亭里笑着看着两人。   傍晚初七便要离开,他在金禧阁住了好些日子了,他得回去等皇上爬窗,算算日子皇上该绷不住了,若是被皇上发现自己夜不归宿,指不定怎么折腾自己呢。   初七怀里揣了满满的零嘴,都是临走前珑姑姑塞给他的,他就住一夜,珑姑姑生怕他吃不饱,初七早已猜到,尺素她们打听过自己在宫里被冷落的事了,所以才一个劲地投喂自己。   初七心里又甜又暖,脚步都轻快了许多,眼看着就要走出竹林了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腕。   天色暗了下来,陶管事恶狠狠的嘴脸仿佛又出现在自己面前,初七汗毛立起来了,后背浮起一层冷汗,他僵硬地一点一点地回过头去。 第23章 撞破   “初七,你这些天一直都在金禧阁?”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长福?你怎么在这?”尽管知道身后的人是长福,初七依旧没有放下心中的警惕,“你快放手。”   见初七挣扎,长福连忙放开手,“抱歉,你好些天没回太监所,我有些担心你。”长福往后退了一步,表明自己并无恶意。   “我去哪里需要跟你禀告吗?”初七有些不悦地看着长福,长福虽好,但总是有些没眼力界儿,明明知道自己跟皇上的关系,还总是往自己跟前凑,上次挨了板子还没长记性吗?   “我……你总是这样,我只是那你当朋友啊。”长福有些失落地低下头。   初七明里暗里拒绝很多次了,心里实在有些烦,“别跟着我了,我去哪也没必要知会你。”初七边往外走边说。   长福追上去,“我是太监所的管事太监,你晚上不回太监所是要向我告假的。”   初七:……怎么把长福是管事太监这事给忘了?   长福连忙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不回来的确应该跟我说一下,也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况且,你没在房里,万一皇上来寻你,见不到你人……”   “皇上这几日来过吗?”   “没有……”长福见初七神色有些落寞,连忙安慰道,“许是政务繁忙。”   两人边说边走,初七几日没出来,突然发现宫里多了许多新面孔,这一路上就有十几号人了。   “怎突然多了这么多人?”后宫人少,服侍的宫女太监也少,别说一下子多十几号人了,多几个也会一眼看出来。   “你不知道吗?”长福有些诧异地看着初七。   “怎么?”初七被看的有些懵。   初七像是真的不知道,长福能年纪轻轻混成管事太监,自然懂得谨言慎行,于是含糊了过去。   见长福不想说,初七也不愿多问,两人一起吃了晚饭后,慢悠悠地走在宫道上,抛开一切顾虑,长福是个很健谈的人,他给初七描述了很多宫外的事情,听得初七很是憧憬。   “过些日子需要几个采买太监,到时候我把你安排进去,你可以趁机去宫外看看。”长福说道。   初七一脸欣喜地点头。   长福:“我家在城郊,家里有一双弟妹,父亲不在了,只剩我母亲,今天夏末,我妹妹出嫁,淑妃娘娘开恩,那日我可以出宫省亲,到时候我带上你好不好。”   去长福家?初七有些犹豫了。   “你见过娶媳妇吗?有喜糖吃,还有喜酒喝,还可以看新娘子,可热闹了。”长福笑着说道。   “新娘子,要看要看。”初七连忙点头。   “看新娘子要穿新衣服,我明儿个给我娘捎口信,让他给你做身新衣服……啊,皇上。”长福说着突然看见路口处站着一个人影。   初七一路上都在侧着脸看着长福,没有注意前面,长福突然一声,吓了初七一跳。   “过来。”李轩站在阴影处冷声道。   初七直冲冲地朝李轩跑去,完全没有看一眼跪在身后的长福。   李轩一把扣住初七的手腕拉向身后,“滚。”   长福连忙离开。   初七离李轩极近,发现他还有些微喘,好似跑了许久似的。   李轩一路从房檐跃到太监所,翻窗进去后发现初七不在,那长福也不在房间,李轩怒气冲冲地四处找了起来,没曾想两人竟真的在私会。   李轩将人拖进一条偏僻的小路,将人抵在墙上,提着领子,恶狠狠地瞪着。   “你……唔。”   李轩刚一开口,初七便低下头吻了上去。   “少跟朕来这套,深更半夜,你跟那太监在那做什么?”李轩在那口舌里狠狠吸了一口才说道。   “吃过饭一起回太监所啊,还能做什么。”初七一脸热忱地看着李轩,说来真是奇怪,这个男人,他看一眼便会面红心跳,若是他的话不煞风景就好了。   “我听见他要给你做衣服。”李轩说道。   “他是太监所的管事太监,我身上这衣服补了好几次,而且我长高了,衣服不合身了,要新衣服自然要找他。”当时李轩理他们远,初七料定他没听清。   李轩哑口无言,愤愤地松开初七的衣领,“若被朕发现你跟他有什么,我就杀了你们。”李轩咬牙道。   初七压根儿没听到心里,含混地应了一声,便低头整理衣襟,那双细嫩的小手看的李轩心痒,一把夺过来,握在手心里摩擦。   初七看着李轩握着自己的身,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心里有些失落,他果然不在意,都没有发现自己手的变化。   “徐子洛给你的药?”李轩突然问。   “嗯?”   “疤没有了,那个庸医还算有点用。”李轩有些别扭地小声嘀咕。   他看到了他看到了,初七忍不住笑了起来,“去我屋里。”初七踮起脚在李轩耳边低声道。   “你……不知羞!”李轩在初七腰上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徐子洛怎么说的,身子没好不许做那事。”   初七被他这么一捏更馋了,死死箍着李轩的腰说道:“我好了。”   “你没好。”李轩别开脸去躲初七的吻,两人挨得近,初七几乎是挂在李轩身上,李轩明显地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我可不想被你的徐太医说我不懂节制,不怜惜你。”   “我们就在这儿,没人知道。”初七晃了晃腰,用小腹轻轻摩擦着李轩的身体。   “你……”   “快些,不要被人看到了。”初七迫不及待地转过身扶着墙,一边解自己腰带一边喘息着说。   “你还是淫/荡,是不是一天不碰你你就急不可耐。”李轩咬着牙说道。   “皇上既然知道,那日后便来得勤些。啊……”   说话间,李轩便挺了进去。   ……   “你说真的?当真没看花眼?”娴嫔捏着帕子一脸不可置信,眼神有些飘忽地看向坐在主位上的淑妃。   “什么事?说来让本宫听听。”淑妃挑眉慵懒道。   “奴才亲眼所见,方才奴才下了职,眼见到了宵禁的时候,就抄小路往太监所跑,谁知半路就看见皇上……皇上将初七按在墙上临……临幸……”娴嫔的贴身太监小泉子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   “放肆!皇上贤名岂能容你诬蔑,来人,拖下去杖毙。”瑾嫔一拍桌子,指着小泉子厉声道。   今夜皇上的五位妃子在淑妃宫里聚齐了,这五个对皇上用情至深,平日里互相看不顺眼的女人听闻下月初宫里要来新人,凑在一起商量怎么才能留住皇上的心,结果对策还没商量出来,就听了这么大一丑闻。   “慢着。”娴嫔深呼吸几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小泉子行事稳重,借他胆子,他也不敢诬蔑皇上,小泉子,你确定,那人的确是皇上跟初七?”   “自然是皇上,那人虽背对着奴才,就算身形轮廓奴才会看错,但声音奴才不会听错,况且那龙袍就扔在两人脚边。”小泉子说道。   筱贵人和宁贵人已经红了眼眶。   “被临幸的人是初七?初七不是被淑妃娘娘□□过,险些丢了命,不敢再打皇上主意了?确定不是哪个昏了头的宫女?”娴嫔问道。   “不是宫女,那人大半个身子露在外头,胸口扁平,的确是男子,他叫的响,奴才听得真真的,是初七的声音。”小泉子说道。   “定是初七勾引皇上,那些蛮夷人惯会使些狐媚手段。”筱贵人哭着说道。   “就是,当初淑妃娘娘就该杀了他。”宁贵人说道。   “够了。”淑妃一拍桌子,大声喝道。   阿清上前一步,“泉公公不是说了没看见那人正脸,怎知就一定是皇上,说不准是初七那贱人找了那个野男人恰巧身形有些像皇上呢。”   “阿清。”淑妃看向阿清,上哪里去找身形一样声音一样的人,况且就算找到了,龙袍又如何解释。   “诸位娘娘,事情发生在深夜偏僻之处,又无证据,可不能乱说污了皇上的贤名,天色不早了,诸位娘娘早些回去歇息吧。”阿清说道。   娴嫔:“阿清姑娘所言极是,或许夜深小泉子看错了,妹妹有些乏了,先行告退。”   众人明白过利害关系,全都找借口走了。   “妹妹原以为姐姐雷霆手段,制服的了初七,没曾想到……”娴嫔站在门口回过头来,掩嘴轻笑,留下一句没说完的话,转身走了。   “混蛋!”淑妃将房里的玉器摆件砸了七七八八方才坐在椅子上喘息。   “娘娘,消消气。”阿清说道。“娴嫔的话是故意激您。”   “那人明明是皇上,你为何说不是?”淑妃气呼呼道。   “那人是不是皇上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话不能从咱宫里传出去,您还记得前些日子宫里传过皇上抱初七去太医院的流言吗?”   “那不是流言,那是事实。”淑妃恶狠狠道。   “不管是不是流言,那话传了几日便消停了,宫里还少了几个太监。”阿清道。   淑妃猛地回过神来。   “娘娘,您遇事要三思,皇上眼里有那个小太监,但却不重视,否则不会扔在太监所,您就当皇上年轻气盛,图个新鲜,您忍一时,最后,这后宫掌权的,不还是您。”阿清握着淑妃的手宽慰道。   “我要的不是凤印,是皇上的心!我无法忍受我心爱的人去和一个太监鬼混!你能明白我的痛苦吗?”   阿清垂下眼,她怎会不明白。让淑妃忍,一则为了淑妃不被皇上责难,二则为了自己的私心。她不是没有整治初七的法子,只是她不想说,皇上被初七牵制,便会冷落淑妃,时间久了,淑妃便会慢慢忘了皇上,便不会再这般痛苦。   “阿清,你方才说皇上不重视初七,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以前初七在我宫里的时候,只有不闹出人命,皇上不会管的,对不对?”淑妃抓着阿清的手问道。   “是……”   “我有办法了,皇上不就是喜欢那张脸吗?”淑妃一脸癫狂地说。   “娘娘……”阿清难以置信地看着淑妃。   *****   “才写了几个字你就困了?怎么,昨夜去侍寝了?”尺素敲了敲初七的脑袋,这才写了半个时辰,初七就打起了瞌睡。   初七脸上虽然苍白了些,但一脸餍足,尺素用脚趾头想想便知道初七昨日做了什么。   “没有……”初七脸不红心不跳地反驳。   “好好好,没有,初七昨日急匆匆地走不是着急去会情郎。”尺素打趣道。   反正自己那点事都被尺素知道了,初七懒得解释,嘟着嘴继续抄手札,这手札初七写了多日,尺素偶尔会指点一二,这几日下来,初七的字有了几分尺素的影子,还会读几句简单的诗。   初七现在日子过得悠哉,白日去金禧阁当差,偶尔住在金禧阁,回了太监所还有长福可以说说话,而且新一批的太监入宫后,初七还有了朋友,新入宫的太监,有个叫小春子的,负责杂役太监的伙食,小春子比初七年长几岁,脸上总有两坨红晕,笑起来露出一口大白牙,小春子偶尔会给初七留馒头,初七也会将珑姑姑塞给自己的零嘴分给他,两人一来二去便成了朋友。   “初七,真羡慕你有那么好的差事,我每日天不亮就得到厨房干活,累死了。”小春子吃着初七给他的炒黄豆低声抱怨道。   “早起些罢了,你那个差事不愁吃,多少人羡慕不来呢。”初七说道。   “我们年纪还这么小,难道要在深宫里过一辈子?初七,你有想过要出去吗?离开这里,去过有钱人的生活。”小春子说。   “哪里弄钱?”初七反问道,“好好干活吧。”   小春子看着初七沉默不语。   养心殿   李轩放下厚厚一摞太监名册,捏了捏眉心,“宣颢,之前派去查卿颜馆桑婆婆的人还没有消息吗?”   宣颢:“桑婆婆的确没死,一路往南逃去,我们的人一直都在追查,可我们发现北离人也在查桑婆婆的下落,所以搜查有些难度。”   “这个初七,这不让人省心,我放进宫的那人已经找上初七了,你说万一初七真的是,那朕该如何处置他?”李轩冷笑道。   宣颢低下头,不敢接话。   “让朕怎么放心将他接回来啊。”李轩无奈道。   “主子心中已有对策,只不过卑职觉得初七此人的确不简单,几次生死关头都未露马脚。”宣颢说道。   “朕都分不清他到底是未露马脚,还是真的没有马脚了,不说他了,盯紧初七身边那人,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李轩说道,“乔思贤那边如何了?”   “乔思贤秘会过一次孔承泽,当天夜里还将天翊接了过去,天翊回来说,他们的计划已经将林家排除在外了。”宣颢说道。   “哦,那林方正没发觉吗?”李轩笑道。   “自然发觉了,没了乔思贤庇护,我们的人吞并林家生意更顺利了,不过我们发现,还有一股势力在吞并林家生意。”宣颢说道。   “孔家。”李轩说道。   “没错,孔家动作小,林方正眼睛盯在我们身上,孔家尚未引起他的注意。林方正现在方才明白过来乔思贤的重要性,正让乔夫人挽回乔思贤。”宣颢说道。   “让天翊好好配合乔相,这场狗咬狗的戏刚开始呢。” 第24章 怀疑   “皇上,秀女都入宫了,您册封后就可安排各位娘娘入主各宫了。”赵元禄捧着名册说道。   李轩偏过头瞥了一眼,有些不耐烦地说:“全都封为贵人,就这十二个字吧,你随便分一下即可。”李轩抽出一张毛了边的宣纸,龙飞凤舞地写下十二个字,递给赵元禄。   赵元禄低头一看,只见上面尽是写了些因莺莺燕燕,很不端庄,“皇上,这……”   李轩睨了赵元禄一眼。   “奴才遵旨。”于是宫里多了几名莺贵人,艳贵人,莲贵人,几位新入宫的贵人,看着自己的封号很是委屈。   选秀是皇上自己提的,秀女入宫这位主子又十分的不耐烦,至今十三位秀女皇上还未见过,赵元禄转念一想,便说道:“皇上,奴才前些日子伤了腿,至今一直行动不便,况且,奴才年纪大了,脑子糊涂,伺候您时难免出差错。”   听赵元禄这番话,李轩先前的不悦一扫而空,放下手里的折子,面含微笑的看着赵元禄。   赵元禄说道:“奴才想从宫里选个太监,和奴才一起服侍皇上。”   “那赵公公可有人选?”李轩问道。   “先前从养心殿出去的太监有个叫初七的,年纪虽小,但乖巧懂事,既安静又不多言。”赵元禄说道。   李轩脸上笑容更甚,“那便依了你。”   *****   夜里初七跟小泉子在厨房偷吃,正巧碰上了厨房里进贼,那贼人鬼鬼祟祟地在厨房里翻腾,初七跟小泉子对视一眼,一人拿起麻袋一人拿起擀面杖偷偷向那贼人身后走去。   那贼比初七高出近一个头,初七忍住心里的恐慌,摩擦了一下手里的擀面杖,在小泉子鼓励的眼神下,狠狠地朝贼人的后脑敲了下去。   可谁知那贼人突然走开,初七敲了个空,一下子扑到了灶台上,小泉子绝望地捂住自己的眼睛,那贼人被吓了一跳,两腿一软,坐在地上。   “大胆小贼,竟敢在皇宫偷东西。”小泉子低吼一声,捡起地上的擀面杖就要冲上去。   借着月光初七看清了那贼人的脸。   “小泉子,住手,那是钦天监的柳大人!”   初七将一脸苍白的柳天翊扶到凳子上,小泉子浑身颤抖地剥了水煮蛋去敷柳天翊额头上的包。   “幸亏小泉子收了手,否则非得流血不成。”初七一脸后怕地说。   柳天翊被初七一吓,又挨了一棍,本就病恹恹的身体更不好了,一脸苍白地喘息了许久才缓过劲来。   “柳大人,您怎会深更半夜偷溜进厨房?”小泉子问道。   柳天翊心虚地看了两人一眼,“我相好的饿了,我来给他寻点吃的。”   “啊?与宫女私通乃是大罪。”小泉子说道。   “不是宫女,是侍卫,今夜他当值,傍晚走得匆忙,没吃晚饭,我怕他饿,便来厨房给他寻些吃的,你们也知道,虽然律法不禁止男子通婚,但这深更半夜的,被人看到了难免取笑我们。”柳天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   “柳大人当真贴心,这里还有些饭菜,你拿去吧。”初七说道。   柳天翊看了看那些荤菜,连忙摆手:“不必了,他不爱吃肉,给他点粥即可。”   小泉子若有所思地看着柳天翊,“这个时辰熬粥得废些功夫……”   “我来吧。”初七挽了挽袖子,将一碗米饭倒入锅中,添了一把火,在粥里洒上细碎葱花,用勺子轻轻地搅着。   柳天翊凑到跟前,拿起一块烧鸡,将鸡肉撕成鸡丝,放到粥里。   火光将初七的脸映的通红,柳天翊仔细端详了一片刻说道:“公公印堂发黑,近日恐有血光之灾,最近少去偏僻之处,切记单独行动。”   初七一怔,他向来不信鬼神,闻言只是笑了笑。   “可有破解之法?”倒是小泉子一脸紧张地凑了上来。   柳天翊掐指算了算,摇了摇头,“公公命里有此一劫,躲不过。”   “这可如何是好。”小泉子一脸担忧地看着初七。   “你别怕,上次柳大人还说我命带富贵呢。”初七笑道。   “公公,你莫要不信,这劫若是平安渡过,后半生便大富大贵,若过不去,那便命不久矣。”柳天翊说道。   “命不久矣?!从今天开始,你不准自己出去。”小泉子说道。   “那好吧,粥好了,给。”初七将粥盛在一个碗里,装在食盒中递给柳天翊。   “多谢公公,今日能在此相见就是有缘,我再送您一卦。”柳天翊说道。   “其实我不……”还未等初七拒绝,小泉子便一脸期待地打断了初七。   “公公,我说您命带富贵,您莫要不信,您可是皇后命,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求生的欲望,所求所爱,都在前头等着您呢。”柳天翊言毕便离开了。   皇后命,初七怔住了。   小泉子看向初七的眼神里有着极力压制的狂热。   “他说笑呢,别当真,不要往外宣扬,搞不好,会丢命的。”初七低头去收拾灶台,语气有些紊乱。   “这个柳大人有些奇怪,我们跟上去看看吧?”小泉子说道。   “嗯?”   “柳大人说他相好的饿了,却只给拿些粥,他说他相好的不爱吃肉却在粥里放了鸡丝,一碗粥,一个没吃晚饭的成年男子怎么可能吃饱。况且,就算值夜,吃点东西没必要偷偷摸摸吧。”小泉子神秘兮兮地说。   初七闻言瞪大了眼睛,“难道……”   小泉子用力地点头。   “这也无可厚非啊,哪怕柳大人喜欢的是个年幼的人,也可以等对方长大后再成婚,这与我们无关。”初七说道。   小泉子:……   “我的意思是柳大人的相好可能受了伤,不能让外人知道,或许在执行什么密秘任务。”小泉子说道。   “你想太多了吧。”初七收拾完灶台,“回去睡吧。”   “你不好奇?”   “困死了,赶紧回去睡,明日还要早起。”   “我们去看看吧,跟着偷偷看一眼,你都不好奇吗?”   初七无可奈何地看了小泉子一眼,“我不去,偷看别人谈情说爱要烂眼睛的,要去你自己去,我不管你了。”   小泉子看着初七一个人走上漆黑的小路,心里想起柳天翊方才说的初七的劫难,咬了咬牙,朝初七追去。   *****   “什么?你在厨房碰上初七和一个小太监?”宣颢呛了一口粥,脸色更苍白了几分。   “你慢些,小孩子偷吃,他们都是长身体的时候,夜里饿得慌,偷吃不是很正常。”宣颢赶紧将人扶着躺下,宣颢赤/裸的胸膛上缠着纱布,此时正往外渗着血。   宣颢看着一脸担忧的柳天翊,微微叹了口气,“让你担心了。”   “所以,你究竟为何会深更半夜地躺在钦天监院里,要不是我今夜走得晚,你该被旁人捡尸了。”   柳天翊刚从钦天监出来,便看见一个血淋淋的人趴在地上,上前一看发现竟是宣颢,柳天翊当场魂都要吓飞了,宣颢撑着一口气拉着柳天翊的手说了一句不要告诉旁人便昏了过去。   “先不说这个,厨房里和他初七一起的太监是谁?”宣颢问道。   柳天翊第一次见宣颢如此紧张,“我不认得,应当是新入宫的,长得有些黑,脸上有两坨红,好似常年被风吹日晒,叫……叫……小泉子。”   “小泉子。”两人异口同声道。   “对对对,你认得他?”柳天翊一拍大腿道。   宣颢看了眼桌上的粥:“你们在厨房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柳天翊将他们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宣颢。   “你引起小泉子的怀疑了。”宣颢叹了口气,“你没有被跟踪?”   “没有……”   “算了,你被跟踪也不会发现。”宣颢说道。   “你……哼,我不跟病号计较,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柳天翊急红了眼睛。   宣颢看了他一眼,抬起胳膊将人揽入怀中。   “你……”柳天翊浑身僵住,撑着自己的身体,怕压到宣颢。   “让我抱抱,我差点再也见不到你了。”   柳天翊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了下来。   “初七可能是北离细作。”宣颢说道。   “什么?”柳天翊跳了起来。   “嘘。”宣颢扣住柳天翊的肩,将食指放在柳天翊唇边。“那个小泉子是我们故意放进宫的北离细作,为的就是确认初七究竟是否清白。”   柳天翊浑身冒起了冷汗,“皇上知道吗?”   “正是皇上的安排。”   柳天翊打了个冷战。   “你以为皇上真的会被美色冲昏头脑?”   “可就算他们走得近,也不能说明初七就是细作。”柳天翊说道,“他看上去那么单纯。”   “我们的人找到了桑婆婆,可遇到了一点麻烦,遇上了北离军队,我先前出宫就是为了接应影卫,若初七与北离王室没有瓜葛,那一个小小卿颜馆兔儿爷为何会惊动北离军队。”   “你的伤就是和他们交手受的?”柳天翊说道。   宣颢点点头,“好在桑婆婆被我们抓到了,现在就关在皇上的别苑。我想查明真相后再禀告皇上,毕竟,皇上他对初七……”   “不对,这事不对。”柳天翊皱眉道。   “怎么了?”   “初七不应该是细作,他是皇后命,我看的清清楚楚,若是这我都看错,那我不如回家喂猪,我还当什么钦天监监正。”   宣颢握着柳天翊的手:“皇后命,是哪位皇上的皇后?”   柳天翊瞪大了眼睛。   “是永琛帝的皇后,还是紫微星庇佑那人的皇后,还是他侍奉的那位北离主子的王妃或者皇后?”   柳天翊捂住的宣颢的嘴,脸色一片苍白。   *****   “你都跟了我多少天了,别跟我了,这晴天白日的,我能有什么危险?”初七无可奈何地看着身后的大尾巴。   “左右这个时辰我没事,我就跟着你,等你当了皇后我就不跟着你了。”小泉子在他身后笑嘻嘻道。   初七瞪了小泉子一眼,小泉子连忙捂住嘴。   “谁要当皇后啊?”突然一道冰冷的声音从两人身后响起。   初七浑身一僵,此时正值初夏,初七却仿佛置身于冰窖中,这声音他这辈子不会忘掉,是淑妃娘娘宫里的掌事嬷嬷的声音。   初七僵硬地转过头,果然,华嬷嬷带着四个太监站在身后冷眼看着两人。   “见过华嬷嬷。”两人连忙行李。   “方才那话谁说的?”华嬷嬷冷声道。   “奴才该死,是奴才胡说八道,嬷嬷饶命。”小泉子说着便开始掌自己嘴,几巴掌下去,脸颊高高肿了起来。   “嬷嬷,小泉子初入皇宫,不懂规矩,饶过他这一次吧。”初七连忙磕头道。   “好了,咱们淑妃娘娘宫里的人尽是仁慈,这次便饶了你,往后可管好自己的嘴。”华嬷嬷冷哼一声道。   淑妃宫里的人尽会说着好听的话行恶毒的事,这次会这般轻易地放过自己?   “初七公公,跟老身走一趟吧。”华嬷嬷说道。   果然。   小泉子有些惊恐地看向初七。   “别怕。”初七小声道。   “不知嬷嬷有何要事,奴才还有差事,一时半会走不开。”初七说道。   “淑妃娘娘要见你,快些走,莫要让娘娘等急了。”华嬷嬷示意身后的太监,几个人上前就要去抓初七的胳膊。   “淑妃娘娘定是有要紧差事,嬷嬷,要不我和初七一起去?”小泉子往前两步将初七护在身后道。   “淑妃娘娘只见初七公公一人,难道掌管凤印的淑妃娘娘连个杂役太监都使唤不动了?”华嬷嬷耐心耗尽,厉声道。   初七见躲不过,拍了拍小泉子的手背,小声道,“别怕,去告诉长福一声。”   小泉子见初七被带走,疯一般地跑去找长福。   初七被带到淑妃宫里的小厨房,厨房里没旁人,只有淑妃和阿清主仆二人围着一小火炉不知在炖着什么。   见初七进来,淑妃绕过火炉,说道:“初七公公来了,这个把月不见,公公长高了,都快跟本宫一样高了。”   初七有些恐惧地看着一脸笑容的淑妃。   “初七见过淑妃娘娘。”初七后退一步跪下行礼。   “平身吧,今日找你来,是有个忙需要公公帮本宫个忙。”淑妃笑道。   今日淑妃温柔的令人发毛。   “娘娘,不知初七能帮娘娘什么?”初七谨慎道。   “公公莫紧张,咱们娘娘听闻公公在金禧阁当差,娘娘炖了鸡汤,想请公公带到金禧阁。”阿清走上前来说道。   初七看向那锅鸡汤。   “公公有所不知,今儿个是皇上的生辰,每年这个时候,娘娘都会做道吃食送到金禧阁,今年也不例外,不过皇上有令,不许旁人踏足金禧阁,只得劳烦公公送去了。”阿清说道。   今天皇上生辰?为何没见宫里操办,皇上生辰淑妃给金禧阁的主子送吃食,难不成金禧阁的主子是皇上的生母?可金禧阁的主子早已不在了,宫外的人都不知道吗?   “公公只需将这鸡汤给珑姑姑,就说是凝儿送的即可。”淑妃说道。   “凝儿?”   “这是娘娘的闺名。”阿清道。   “奴才知罪。”   “无妨,这鸡汤还欠些火候,公公在这里等上片刻吧,阿清,你看着鸡汤。”淑妃交代了几句便走了出去。   厨房的门被带上,屋里被炉火蒸的热气腾腾,初七坐在门口忍不住扯着衣领扇风,满脑子都在想李轩生辰,该送他什么生辰礼物。   身后风动,初七回过头,只见阿清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身后,淡蓝色的衣裙被撕了一道口子,一截白晃晃的小腿露在外面。 第25章 斩杀   初七猛地站起身,阿清正一脸阴恻恻地看着初七。   初七想也不想拔腿就要往门外跑,阿清一个箭步上前,一掌拍在初七后背,初七顿时气血翻涌,摔倒在地,与此同时,阿清嘴里发出一声凄厉的大叫。   “你想做什么?”初七声音颤抖地问道。   “我本不想伤你,可你让她伤心难过,初七,对不起了。”阿清苦涩一笑,抱胸跌坐在地上,同时,淑妃带着一众太监宫女冲了进来。   “娘娘,初七公公想让我委身于他,阿清不依,公公便想霸王硬上弓。”阿清见淑妃进来,跪到地上哭诉道。   初七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淑妃。   淑妃眼里没有一丝诧异,原来一切都是他们计划好的。   “我没有。”初七大喊道。   “混蛋,竟敢碰本宫的人。”淑妃提着裙摆一脸狰狞地大步走向初七,飞起一脚,重重踢在初七腹部,初七滚到炉子旁边,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呕了出来。   淑妃走到初七面前,揪着初七的头发,恶狠狠道,“小小年纪,色心不小,今日饶你不得。”说着便将初七往炉子上按去。   热气迎面扑来,初七口鼻流出的血滴在火炉上迅速烧焦,初七抓挠着淑妃的手剧烈地挣扎着。   可想象中的剧痛没有袭来,阿清抱住了淑妃的胳膊。   “娘娘,阿清从未受过这种侮辱,求娘娘恩准,让阿清亲手报仇。”阿清一掌推开淑妃,揪着初七的头发,撞翻滚烫的鸡汤,未等初七回过神来,阿清已将初七的半张脸按在烧红的炉火上。   “滋滋”的声音从初七侧脸传来,初七闻到烤焦的肉味后才感受到刺入灵魂的巨疼。   “啊!!!”初七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   屋里候着的宫女太监一脸厌恶地掩住口鼻。   小泉子跟长福跑到淑妃宫里时,正碰上淑妃宫里的太监架着一个昏迷的人走出来,两人隔着几步都能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   长福的脸瞬间白了,站在原地两腿仿佛有千斤重。   “正好你们来了,将人带回去吧。”架着初七的两个太监一松手,将人扔给长福,像是在扔一件不起眼的垃圾。   长福扑上去接住初七,初七倒在长福怀里,了无生气。   “啊!”小泉子吓得跌坐在地上。   只见初七脸色苍白如纸,右半张被烧的血肉模糊,烧焦的头发黏在血肉上。   “怎么……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长福颤抖着手想去触碰却不敢碰。   “他在厨房企图玷污阿清姑娘,被阿清姑娘推到炉火上所致。”一个太监说道。   “不可能,不可能。”小泉子说道,“初七怎会做这种事。”   “我们亲眼所见,当时厨房只有他们二人,阿清姑娘的裙摆都被他撕碎了,阿清姑娘从小侍奉淑妃娘娘,初七胆敢玷污阿清姑娘,娘娘没要他的命已是莫大的恩赐了,快些走吧。”两个太监说罢便唏嘘地离开了。   事关阿清的清誉,淑妃将这件事压了下来。   *****   李轩看完北疆传来的军报,心情大好,拿起另一份家书,小心翼翼地打开,看完后原封不动地封上后对赵元禄说道:“让淑妃来一趟,向将军来信了。”   “是。”赵元禄派人传了下去。   淑妃听闻向将军来信,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瞧把你急的。”李轩看着一脸薄汗的淑妃,忍不住笑道。   “阿秦出征那年妾身入宫,好些年未见了。”淑妃说着眼角不禁泛起了泪。   李轩将家书递给淑妃,淑妃双手隔着薄纱接过,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   “近几日秀女入宫,爱妃辛苦了。”李轩握着着淑妃的手,轻轻地捏着。   “都是妾身该做的。”淑妃脸色有一丝紧张。   李轩轻轻摩擦着淑妃的手,若有所思地轻笑一声,从桌上拿起一个锦盒,递给淑妃,“这支步摇是南疆王送来的贡品,做工很是巧妙,特别适合爱妃。”   淑妃眼睛亮了亮,抬手接锦盒时,一阵风吹来,吹开了她手上的薄纱,露出淑妃一双布满抓痕的手。   “爱妃这手?”李轩握着淑妃的手,眯着眼睛问道。   “前些日子臣妾得了只猫,可那猫凶得狠,给臣妾挠的。”淑妃抽回手眼神闪躲地说。   “哦?那前几日朕怎么没看着啊?”李轩问道。   “把臣妾挠了以后,宫里的嬷嬷就把猫送出宫了。”淑妃说道。   李轩笑了笑,拍了拍淑妃的腰说道,“去吧,朕还有公务处理。”   淑妃快步走了出去。   淑妃走后,李轩鼻间发出一声冷哼,“赵元禄,让宣颢安排几个人去查查淑妃那边近几日有什么新鲜事?一天天的真不安生。”   赵元禄:“皇上,宣大人这几日告了假,还没回来呢。”   “啧。”李轩不满地说,“每一个省心的。”   “皇上莫生气,今儿个天气好,要不然咱今天把初七接回来?”赵元禄眯着眼睛笑道。   李轩笑着点了点赵元禄,“好,左右朕今日无事,陪你走一趟。”   “奴才替初七谢皇上隆恩。”   *****   初七做了一场梦,梦里自己真的变成了一只畜生,被人拖出围栏,拳打脚踢,还没咽气,那些衣着鲜丽的人便用滚烫的炭火去烤自己的肉,初七闻着自己身上传来的烤熟的肉味,心里泛起了恶心。   “呕……”初七猛地翻了个身,吐出一堆苦涩的药汤。   “初七,初七你终于醒了,你昏睡好些天了。”耳边传来长福如释重负的声音,初七抬起脸去看他。   长福一脸憔悴,眼里布满血丝,嘴角长满了水泡,原本还算周正的面容此时又邋遢又颓废。   “我怎么了,我好疼。”初七眼角有个白色的东西遮挡这他的视线,初七忍不住抬手去蹭。   “别碰。”   初七的手还未碰到脸上便被长福拦下,可尽管如此,初七还是摸到了自己被烧焦的头发,那天的记忆被唤醒。   “我的脸……长福,我的脸是不是毁了。”初七的声音变了调,他说着便要去摸床头的镜子。   “初七,你别乱动,你身上有伤。”长福扶着初七的肩,让他躺回去。   “放开我,长福,我毁容了是不是,我的脸毁了,你给我镜子,给我镜子,我毁容了,是不是……”初七挣扎不过,仰面躺在炕上,绝望地流下眼泪。   长福第一次见初七流泪,曾经濒临死亡时初七都未曾掉过一滴泪,一个容貌出众的人,突然被毁了容,这对他来说该是多么大的打击。   长福手忙脚乱地去擦初七眼角的泪,“别哭,初七别哭,你在我眼里永远都是最好看的。不哭了,我会陪着你。”   长福小心翼翼地将初七揽入怀中,轻轻地安抚着。   初七哭到力竭,目光空洞地坐在炕上。   “初七,这皇宫你不能再呆下去了。”长福一只手捧着初七另外半张完好的脸,轻轻揩掉那脸上的泪痕。   从前长福不敢妄想的人,如今终于可以触碰了,尽快初七毁了容,但他不在乎,他不在乎那张脸。   “你什么意思?”初七哭过方才冷静下来,思考自己的后路,毁容又如何,他还有药,皇上知道他毁容了吗?皇上知道了他毁容会怎样?他又改如何跟皇上解释他容貌是如何恢复?   “你舍不得是吗?”长福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初七,“你还想着皇上?你都这样了还舍不得走?”   “我……不是。”初七心虚道。   “我想不明白你究竟喜欢那个懦夫什么,你觉得他夜夜来找你是喜欢你?他不过是贪图你的美色,他若喜欢你,为何将你扔在太监所不闻不问,你被淑妃虐待几乎致死时,他又在做什么呢?他怕临幸太监被人耻笑,他甚至不敢将你留在身边护着,初七,别傻了,那个人根本没有心,他不值得被你喜欢。”长福说道。   初七怔怔地看着长福,哑口无言,长福说的对,长福说的他都知道,可尽管如此,他也没曾想离开李轩,争宠,难道不是自己给自己亲近李轩找的借口吗?   “我不喜欢……”初七别开脸,不敢去看长福。   “初七,你从淑妃宫里出来奄奄一息,我本想着就那么把你送出宫,但我觉得还是需要尊重你的意见,你想出宫吗?”长福强迫初七看着自己。   “我……我出不去。”初七说道。   “我一直对外说你伤势过重,你可以假死出宫。”长福说道。   初七有些怕,出去以后他该去哪里呢?   “我弟弟会在宫外接应你,你去我家。”长福说道。   “哈哈哈哈哈,我去你家,这才是你的目的,这样你便可以得到我了对吗?”初七讽刺地笑道。   “对,你昏迷的时候我为这个想法窃窃自喜,你毁容,我甚至有些开心。”长福双目通红道。   长福坦诚的让初七诧异。   “可我现在后悔了,我确实很喜欢你,但我不乘人之危,我要的是两情相悦,你心里有人,我不要你,你去我家养伤,伤好了,你想走便走,你要娶妻嫁人,都与我无关。可你若愿意等我这残疾之人,我更是求之不得。”长福说道。   “为什么?”初七不懂,他不懂为什么会有人不求回报地对一个人好。   “因为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可我毁容了。”   “无关容貌,只因你是你。”长福说道。   初七避开长福灼热的目光,“谢谢你,可我……我这一生都活在别人打造的囚笼里,我从未奢求过自由,我不知离开后我该怎么活……”   “皇上很久没来找你了吧。”长福突然说道。   初七疑惑地看向长福。   “皇上刚封了十三位贵人,现在估计正乐不思蜀吧。”长福冷哼一声道。   初七听了这话仿佛被当胸打了一拳,前些日子宫里多了许多宫女太监,自己竟迟钝的不知道宫里要来新人,李轩在自己看不到他的时候美人环拥,而自己却在幻想着怎么俘获李轩的心,原来都是他自己的独角戏。   他只不过是李轩眼里登不上台面的玩物。   初七笑出了眼泪,“我……可笑又可悲,一张脸而已,他坐拥天下,怎会为了一张脸,放弃自己的原则,长福,我听你的,我们出宫,越快越好。”   房门“哐当”一声被人踹开。   李轩黑着脸站在门外,“你们这对贱人,果然勾结在一起,还妄想出宫。”李轩气昏了头,什么皇室威严,君子仪态他统统抛到了脑后,他只觉得有团火在胸腔里熊熊燃烧,他整个人仿佛都要被这团火燃烧殆尽,尤其是他们两人交握的手,李轩恨不得将之剁碎喂狗。   初七听见李轩的声音,浑身一僵,不敢转头去看他,他怕被李轩看到这丑陋的样子。   “皇上。”长福看到李轩整个人仿佛坠入冰窖,明明他很快就可以带初七出宫,哪怕初七现在不接收自己,但日久天长,初七总会被自己打动,什么娶妻生子,太监出了宫,怎可能会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他明明离初七只有一步之遥,李轩,都怪这个李轩。   “怎么不敢见朕?你说的没错,朕坐拥天下,什么样的绝色得不到,你只不过是朕玩腻了的一个玩物!”李轩咬牙道,“初七长福两人□□后宫,罪不可恕,就地斩杀。”   李轩大喊一声转身离去。   “皇上息怒,皇上。”赵元禄跛着脚追了出去。   房间里涌进一个蓝衣影卫,手起刀落,长福的头颅便滚到了炕边,长福一双眼睛睁着,眼里充满了不甘。   初七翻起身看着那具无首尸体流出蜿蜒血迹,方才还跟自己说话的人刹那间就没了?   初七惊恐地看着那蓝衣人提着滴血的刀一步步向自己走来,长刀举起初七怕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长刀挥落,滚烫的鲜血从颈间喷洒而出,初七视线渐渐模糊,门外那个明黄色的背影越走越远。 第26章 公道   “主子,主子?”李轩一个人坐在养心殿偏殿的床上,宣颢叫了李轩好些声,李轩都没有反应,宣颢伸出手搭在李轩肩上。   李轩浑身一颤,像是被吓到一般。   “宣颢?你不是告假了?伤好了?”李轩面色苍白如纸,看了一眼宣颢,说道。   “皇上,你脸色很不好,要不要我宣太医?”宣颢说道。   “不必了,朕想一个人待会儿,对了,宣颢,你去太监所看看,去看一眼。”李轩朝宣颢抬手说道,“去看看。”   “卑职刚从太监所过来,皇上,这是从初七身上发现的。”宣颢从怀里摸出一物,递给李轩。   是一枚染血的扳指,李轩一把抓过来,抬起袖子去擦扳指上干涸的血迹,“他人呢?”   “烧了,天气炎热,尸身不易保存。”宣颢说道。   李轩眼里的光瞬间熄灭,嘴里喃喃道,“烧得好,烧得好,那对贱人死有余辜,烧了清净,没有人再可以左右朕的心了,死了一了百了……”   “主子,您睡一觉,我去宣太医。”宣颢看着有些癫狂的李轩,将一肚子话咽了回去。   “朕没事,你退下吧,朕想自己一个人静静。”李轩将自己埋进被子里,闷声说道。   “卑职守在门外,有事您随时唤我。”宣颢说罢退了出去。   李轩将自己埋在被子深处,在这张初七躺过的床上寻找那人曾经存在的痕迹,可初七太久没回来过了,被子里只有宫里常年烧的熏香的味道。   李轩用力地攥着那枚扳指,指节泛白,扳指纹路上干涸的血迹一遍遍地提醒着他初七已经不在了。   不对,初七怎么会那么轻易地死掉呢?李轩翻身下床,往太监所奔去。   “皇上。”宣颢见李轩从殿里冲出来,连忙追了上去。   李轩第一次从太监所的正门进入,初七以前是不是每天都会走这条路,院里的太监见皇上突然进来,全都跪到了地上。   初七的房间在偏僻的角落,李轩晃晃悠悠地冲了过去,几个宫人跪在初七房前,那扇破木门被拆了一半。   “这是做什么?”李轩指着那木门问道。   “回皇上,这屋里头死了两个人,是断然不能再住人了,况且这屋子破落,翻修一下当做库房也比空着好。”一个太监上前说道。   皇上迷惑地看着那太监。   “皇上,奴才长寿,长福管事死了,奴才现在是这个太监所的管事。”长寿说道。   “不准拆。”李轩说道,“把门装上,不准拆。”   李轩一步步走向那房里,屋里黑暗逼仄,踏进去便会让人觉得压抑,李轩在这间屋子里留宿过很多次,为何以前从未觉得这房间压抑呢。   染血的被子团城一团堆在土炕上,有多少个夜晚,李轩在那床青色被子下一遍遍要着那个鲜活的人。   暗红色的血迹从炕上蜿蜒流下,与地上的一滩血迹交汇在一起。   他们死了都要纠缠不休吗?   李轩嫉妒的眼睛发红,李轩翻遍房间的角角落落,只找到一件初七换洗的太监服,李轩将脸埋了进去。   味道不对,这衣服是刚洗过的,上面只有皂角的味道,没有那个人身上淡淡的香气。这太监服宫里的太监人手一件,没有初七痕迹的东西怎么证明这衣服是初七的呢?   李轩抱着衣服坐在炕上,脑袋一阵眩晕,这血是初七的血吗?自己谨慎小心,真的为了一个太监放弃过自己的原则了吗?初七真的存在吗?   “封锁此地,没有朕的允许谁也不准踏入这个房间。”李轩站在门口说罢,便抱着那团青色的衣服失魂落魄地走了。   主仆二人走在路上。   “初七死了?”李轩声音很轻,生怕惊扰了什么一般。   “梁勇亲手杀的,一刀毙命,他的刀下无人生还,尸首是卑职和他一起处理的。”宣颢说道,“皇上后悔了?梁勇执行的是您的命令。”   “执行的是朕的命令,初七是朕杀的。”李轩叹息道,“回吧,别跟着朕了,让我自己走走。”   宣颢摸黑溜进钦天监,在走廊尽头那个没有掌灯的房间前闪身走了进去,黑暗里有衣料摩擦的声音传来,宣颢凭着记忆向前走去,将黑暗里的人抱了个满怀。   “怎么了?干嘛抱我,腻腻歪歪的。”柳天翊环住宣颢的腰,将脸埋进宣颢的颈窝里。   “没事,突然很想你。”宣颢闷声道。   “肉麻。”柳天翊笑道。   “天翊,你一定要好好的。”宣颢说道。   “我知道。”   “你和乔思贤他们在一起一定要注意安全,我给你的暗器和徐子洛给你的毒,你一定要收好,你千万不能有事。”宣颢重重地抱了抱柳天翊说道。   “我知道,你怎么了,你不是要去告诉皇上桑婆婆的事吗?你跟皇上说了没有?皇上不会真的认定初七是细作。”柳天翊问道。   “初七死了。”   “什么?”   “我到御书房的时候,安宁说皇上去了太监所,我赶到太监所的时候看到初七已经死了。”宣颢说。   “不……不可能,前几日他还好好的,你喝的粥还是他熬的,他怎么会死,他不是短命的人啊,谁杀的,皇上知道吗?”柳天翊说道。   “皇上知道,长福和初七在房里私通,被皇上撞破,皇上下令将他二人斩杀。”宣颢说道。   “不可能,初七跟长福私通?且不说长福是个太监,就初七那眼高于顶,他能看得上长福?”柳天翊压低嗓子喊道。   “我也不相信,可皇上只相信他看到的,这里面另有隐情。”   “什么隐情?”   “初七被毁了容,右半张脸全毁。”   柳天翊倒吸一口冷气,“桑婆婆的事,你不打算告诉皇上了?”   宣颢沉默了片刻,“人死魂消,他是不是细作不重要了。”   翌日,皇上下了朝,在御书房大发雷霆。   宣颢赶到时,赵元禄正跪在御书房殿中。   “这宫里难道还真能有人只手遮了天不成,再去查,把淑妃宫里的人抓起来挨个盘问,那天在淑妃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李轩吼道,他见宣颢进来,绕过案几,盯着宣颢说道,“那日初七的尸首是你处理的?你明明告了假,为何会出现在太监所,你处理初七尸首时,可发现有异样?”   宣颢跪到地上,“卑职是皇上近卫,理应寸步不离地跟着皇上,卑职在御书房没见到皇上,便问了安宁姑娘。”   李轩看向安宁。   安宁点了点头。   宣颢继续道:“卑职赶到时初七公公已死,尸首右半张脸被毁,头发有烧焦痕迹,像是被人推到炉火上所致,后背有轻微骨折,应是被有内力之人重击所致,腹部有淤青,应是被人殴打所致。”   “昨天为何不说?”李轩咬牙道。   “伤痕明显,臣不知皇上并不知情。”宣颢如实道。   “卑职一刀取了初七性命,并未殴打他。”梁勇低头道。   “初七所受之伤,已被已有被医治过的痕迹,不是梁勇所为。”宣颢说道。   “宣淑妃和阿清。”李轩咬牙道,先前淑妃手上的抓痕和赵元禄查到前些日子初七去过淑妃宫里时,李轩便起了疑心,可赵元禄只查到初七去了淑妃宫里,别的什么都查不到,所有人的嘴都像被捂住一样什么都不肯说,李轩更是窝火,听到初七一身伤甚至被毁了容,李轩首先怀疑的便是淑妃,他对于初七死的愤怒就仿佛找到了一个发泄口。   淑妃早已听到初七的死讯了,面对李轩的质问,淑妃坦然承认。   “皇上,初七那日在妾身宫里对阿清起了色心,想玷污阿清,可未曾想阿清身怀武功,结果被阿清打了一掌。”反正死无对证,淑妃咬定李轩不会为了一个死人发难于自己,况且,初七可是李轩下旨杀的。   “所有你就毁了他的容?”李轩说道。   “不关娘娘的事,是奴婢将他推到火炉上。”阿清连忙说道。   “那淑妃手上的抓痕如何解释?”李轩问道。   “是淑妃娘娘解救奴婢是被初七抓伤的。”阿清说道。   “先前淑妃说初七想玷污你,被你打了一掌,现在又说是淑妃救得你,你可知欺君之罪,什么下场。”李轩冷冷道。   “当时场面太混乱了,奴婢就算有武功,也只不过是个女子,奴婢也记不清了,但奴婢记得,我恼怒之下,将初七推到了火炉上。”阿清说道。   “皇上,那初七不过是个太监,况且人都死了,而阿清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与我情同姐妹,我无法眼睁睁看着阿清受辱,先前妾身不准宫里人再提此事,也是为了阿清名誉考虑,妾身的确打了初七,初七也的确在我宫里被毁了容貌,但妾身做这一切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来人,将阿清武功废了,淑妃今日起将凤印交出来。”李轩说道。   阿清被两个影卫拖了下去,淑妃不可置信地看着李轩:“为了一个太监,你竟这般对我。”   “他只不过是个太监,你却对他步步紧逼。”   “皇上!”   “啊!”外面传来阿清凄厉的惨叫。   “皇上,他活着的时候你对他不闻不问,死了却想着为他讨回公道,有意义吗?”淑妃满脸泪水地看着李轩,“是不是妾身死了,也会得到一丝皇上的怜悯。”   “滚。”李轩闭上眼睛。   原来自己竟是这般天真,这般自以为是,将初七扔在太监所不管不问旁人就不知道自己临幸太监了?可笑,真是天大的笑话,全都是自己在自欺欺人罢了。   原则?自己早已没有了原则,收回中枢院掌控权,扳倒乔思贤,推到世家,将皇商掌握在自己手里,开启试验田,没错他是为了收拢皇权,稳坐皇位,可这些计划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多了一个人的影子,他要握紧权势,他要初七陪着他的身边,没人敢发出异议。   可初七不在了,是自己杀了他。   李轩看着自己颤抖的手,狠狠地甩了自己一个巴掌。   “我后悔了。”李轩喃喃道,“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也许李轩在初七房门前转身那一瞬间便后悔了,可他是皇上怎么可以出尔反尔,初七或许会求饶,影卫或许会手软,初七为什么不求饶,是不是影卫的刀太快,初七来不及开口。   “对不起。”李轩擦了一把眼泪,“对不起……”   李轩抬起袖子不停地擦着泪水,他想回忆一下自己跟初七的往事,竟可悲的发现他们好像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过去,他们甚至没有什么交集,大多都是自己见色起意或是初七虚弱地躺在病床上,他们竟然没有好好地说过一次话。   不对,有一次,那时候初七还在养心殿,他被淑妃打了,坐在门槛上发呆,他们说了几句话,可李轩忘了他们说了什么,只记得初七帮他出了主意,他送了初七那枚扳指,初七那天晚上很开心。   可是他们说了什么?李轩抓着自己的头发捶着自己的头,怎么也想不起来。 第27章 阴谋   “你在做什么?”深夜李轩像游魂一样,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初七身前居住的太监所,那个院子里的太监全都搬了出去,空荡荡的大院里一个人蹲在地上不知在烧着什么?   “烧纸钱啊,你看不到吗?”那人正是徐子洛,他的声音沙哑,在这空寂的院中,显得格外凄凉。   “宫里不准祭祀,去宫外烧啊。”李轩走上前,声音同样干哑。   “去宫外烧他就收不到了,他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徐子洛盯着火盆里燃烧的纸钱说。   “谁……”   “你说是谁?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徐子洛抬起头,看了李轩一眼。   “什么日子?”李轩眼神飘忽,好像在周围寻找什么。   “今天是初七的头七啊。”徐子洛说道。   李轩身形顿了顿,这几日,他一刻都不敢让自己闲下来,只有一丝空闲,悔恨与思念就会占据他的整个身体,他不眠不休地处理政务,就像从前一样,他把政务处理完,就可以去找初七,初七也会像往常一样,在太监所角落的房间里等着自己。   可徐子洛将他拉回现实,初七死了。   “对,头七了,初七笨手笨脚的,又不机灵,多给他烧些,免得他在底下被人欺负了去。”李轩摸了一把脸,蹲到徐子洛旁边,伸手去拿那些纸钱。   “你走开啊!”徐子洛猛地将李轩推开,大喊道,“会欺负他的只有你,你走,你在这里会把他吓跑的。”   李轩坐在地上,双目通红地看着徐子洛。   “他那么胆小,那么听话,那么喜欢你,你把他带在身边他又不会给你惹麻烦,你为什么不护着他?你都不护着他,谁又会护着他,他受了那么多的苦。”徐子洛抬起袖子,在脸上狠狠擦了一把。   李轩哑口无言。   徐子洛走到李轩身边跪下,扯着李轩的衣袖低声哭着:“轩哥,初七是我这一辈子第一次喜欢的人,你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你把他还给我。”   李轩没当皇上前一直在江湖上游荡,当时徐子洛就是他的一条小尾巴,天天跟在他身后轩哥长轩哥短,自从李轩当了皇上,徐子洛便再也没有叫过他轩哥。   今夜没有君臣。   李轩看着自己身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徐子洛,有种自己的东西被觊觎的感觉,李轩甩开徐子洛的手,“还给你?他从来不属于你。”   徐子洛愣了愣,“对,他不属于我,是我一厢情愿,他心里只有你,可你究竟为何杀他,他那么乖的一个人,他能犯什么错啊。”   “他与长福私通。”李轩说完自己都不确定了。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与太监私通。”徐子洛大声反驳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且不说他敢不敢,他喜欢的是你,怎会与一个太监私通。”   “我不知道,我亲眼所见,我不知道。”李轩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我不知道,我看到了……”李轩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初七在淑妃那里受了伤,毁了容,长福救了初七,他到太监所的时候也许正是初七刚醒过来,长福正在安慰初七。也许事实就是这样,也许他们真的没有私通,也许自己真的错杀了初七。   李轩一口血吐了出来,昏倒在地上。   李轩再次醒来已经是三天后,赵元禄正一脸憔悴地守在龙床前。   “徐太医,皇上醒了。”赵元禄见李轩睁眼,连忙将徐子洛叫了过来。   徐子洛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他替李轩把了脉,“皇上忧虑过重,近日切勿操劳。”   李轩挥了挥手,让众人退下。   “皇上。”徐子洛走了几步又回到李轩面前说道,“卑职不负皇上所托,将您要的药炼制出来了。”   徐子洛将三个药瓶放到李轩面前,“此毒取名为‘囚’,红瓶为毒药,服下后身体不会有异样,但此毒每一个月发作一次,发作必死,需每月服下蓝瓶的解药,方可续命,而白瓶的解药可彻底解囚的毒。”   李轩将药握在手中,有了这药,李轩便可控制他想控制的人,“你果然是天才。”   “药方交于皇上。”徐子洛将药方呈上,“当时我愿意跟皇上入宫,为的就是研制出这传说中的毒药,今日,药也制成,卑职想离开皇宫出去走走。”   李轩看向徐子洛。   “去吧,记得每月给你父亲写封家书,他还是在意你的。”李轩叹了口气说道。   李轩躺了数日,一下地难免眩晕,病的这一场仿佛掏空了他的身体,但也让他清醒了许多,先前他满脑子都是初七,完全忽视了朝中的声音。   言官的折子堆成山高,全都在痛斥李轩为了宦官一蹶不振。   李轩捏了捏眉心,将折子全部扫倒地上。   “皇上,人死已矣,还是要以国事为重啊。”梁太傅说道,李轩病倒这三日,全由梁太傅主持大局。   “老师也觉得我因为初七耽误了国事?”李轩说道。   梁太傅没有说话。   “我病了,我误了国事,与一个死人有何干系?他活着,朕尚未耽误政务,他死了,朕也没有因为他而耽误,什么美色误国,昏庸之人昏庸,与美色又有何干!”李轩说道。   “但皇上的确因他而病。”梁太傅说道。   “荒唐!”李轩一脚踹翻案几,“朕不允许任何人污蔑他。”   “皇上!你为了一个太监,废了淑妃贴身侍女的武功,收回淑妃的凤印,你可有想过向老将军!”梁太傅看着怒气冲冲的李轩,呵斥道。   “淑妃滥用职权,阿清出手伤人,朕难道不该惩罚他们吗?”   “是初七先对阿清欲行不轨!”   “证据呢!”李轩吼道。   “淑妃的话就是证据,阿清的话就是证据,天下悠悠之口便是证据,皇上,你可知现在外头怎么传吗?”梁太傅气的双手颤抖,“皇上亲近宦官,加害妃嫔,无心朝政。此话百姓口口相传,更有流言,说皇上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不受紫微星庇佑!初七他死有余辜!”   梁太傅此话犹如当头棒喝,李轩瞬间冷静下来,“老师,您与其再此苛责于我,倒不如想一下,这宫里的事是怎样传到宫外头的吧。”   梁太傅浑身一颤。   “传言被有心人利用,引导民心,十三位贵人,新入宫的太监宫女,每一个人都有嫌疑。”李轩说道,“老师,后宫之事您如何得知?”   “皇上怀疑我?”   “您若有鬼,便不会在此斥责朕了。”李轩说道,现在梁太傅手中无权,他说的每一句话,李轩都可以相信。   “老臣在早朝时听到的,文武百官都传开了,对了,您病倒第一日,乔思贤便回来了。”梁太傅说道,“莫不是乔思贤?”   李轩心中已有答案,“老师,朝中事还需您多费心,朕还是那句话,昏庸之人之所以昏庸,与美色无关。”   梁靖忠走后,李轩召来宣颢。   “乔思贤与林家决裂之后,他给娴嫔传过书信,后宫里的事应当是娴嫔告诉乔思贤,乔思贤与孔承泽商议后将流言散播出去的。”李轩说道。   “卑职该死,当时应当将书信扣下检查,否则也不会发生今日之事。”宣颢跪到地上自责道。   “无妨,日后盯紧娴嫔即可,娴嫔本就对乔思贤心怀愧疚,乔思贤如今这般落寞,娴嫔定然会摒除嫌隙,而乔思贤,此时满脑子都是复仇。”李轩说道。   “是。”   “北离那细作最近如何了?”李轩问道。   “他没什么动静,初七死……死后他受了很大的打击,但我们的人一直盯着他,他一直没什么动作。”宣颢说道。   “接头人呢?”   “没有,很奇怪,他孤身一人入宫,似乎没有接头人。”宣颢说道。   李轩思忖片刻,“那只有一种情况,他是死士,入宫是为了执行某种任务,而初七是关键一环,如今,他任务无法执行下去,且先盯着吧。”李轩说道。   “皇上,那民间的言论……”   “不必理会,哦不,你或许可以派人再添把火,最好让乔思贤他们觉得,朕已成了众矢之的,他们筹备的这场好戏,朕等不及要看了。”李轩阴恻恻地笑道。   “让我们手底下的商贩停止对林方正生意的干扰,朕若没猜错,过几日乔思贤和孔承泽两个人会发了疯的吞噬林方正的产业。”   “卑职明白。”   转眼几个月过去了,眼看到了秋天,民间的流言愈演愈烈,甚至有的百姓游街,指责李轩身份不明,李轩却不管不问。   几个月里李轩深居简出,时不时罢朝,满朝文武也都怀疑李轩是不是已经放弃皇位了。李轩不在,林方正正面支持乔思贤,乔思贤在朝中如鱼得水,梁靖忠与他艰难地抗争着。   乔夫人早已被林方正接回林家,乔思贤得了势,大摇大摆地将入宫为妃的娴嫔接回了家。   “娴儿,皇上这几日在宫里做什么?”李轩处在这种境地,那皇宫依然像被罩在铜墙铁壁里一样,乔思贤的手怎么都伸不进去,无奈之下,才将娴嫔接了出来。   娴嫔站在堂前,满面愁云,她身为妃嫔,私自出宫乃是大罪,难道父亲从未为自己考虑过吗?   “父亲,娴儿真的不知道,娴儿好些日子没见到皇上了。”娴嫔快急哭了,眼看着宫门落锁的时辰快到了。   “娘娘莫怕,你可知皇上最近去过什么地方吗?”林方正轻声问道。   “我听敬事房太监说,皇上前几日去了莺贵人宫里。”娴嫔说道,“父亲,娴儿不知您在谋划些什么,但娴儿入了皇宫,便是皇上的人,您若要伤她,娴儿第一个不准……”   “够了,执迷不悟,皇上他不受紫微星庇佑,你没听见民间传言吗?”乔思贤怒吼道。   “传言娴儿自然听到了,先前娴儿对您说了皇上因为初七病倒的事,第二天整个京都便传遍了,皇上不受紫微星庇佑,难道也是您散布出去的流言?”娴嫔将困扰在心中许久的疑惑问了出来。   “这不是传言,这是事实!”乔思贤吼道。   “好了,乔大人娴嫔娘娘莫要动怒。”孔承泽说道,“娘娘,乔大人所言不虚,您既已知道此事,那便不方便再送您回宫,您先在府里住下,待乔大人将正统之人送上皇位,再做打算。”   “什么?”娴嫔瞪大眼睛。   “来人,送小姐回房。”乔思贤扶着额头说道。   “父亲,父亲,您究竟什么意思。”娴嫔被几个丫鬟婆子带了下去。   “我们计划该提前了。”乔思贤说道,“此时民心动荡,皇上龟缩宫中,此时正是我们的大好时机。”   孔承泽思忖片刻,“我们这段时间吞噬了林方正不少产业,他早已发觉并对我们开始反击。”   “别管钱了,将李轩拉下皇位,一整个国库都在我们手里,到时候,我们直接诛了林方正九族,林家的产业,不都是我们的。”   孔承泽嗤笑一声,“乔大人可真是睚眦必报啊。”   “明日一早,神武门前,迎接新帝。”乔思贤眯着眼睛说道。 第28章 谋逆   一场秋雨给这空旷的皇宫添了几丝凄凉,天还未亮,李轩便从养心殿踏了出来,赵元禄提着一盏宫灯走在李轩身后。   “主子,天凉,添件衣服吧。”赵元禄说道。   李轩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朝服,只身伫立在微凉的细雨中,李轩没有说话,缓缓抬起右手,手指微微勾了勾,做出一个跟上的手势,瞬间李轩四面八方溅起水花,片刻间他身后便出现了上百名青衣影卫,为首的那人一袭黑衣,正是宣颢。   “随朕斩杀叛贼。”李轩的声音伴随着沙沙的细雨,空灵悠扬,仿佛是从远古而来的天神。   影卫单膝跪地,溅起一地水花。   此时无声更胜有声。   李轩大步向神武门走去。   神武门前举起京城百姓,神武门上站着文武百官,一个穿着明黄色龙袍的年轻人被乔思贤和孔承泽一左一右地夹在中间,他们身后是乔思贤手下的百官以及黎民百姓,对面站着的是以梁靖忠为首的文武百官,他们的身后的皇宫禁军,中间是一座神坛,柳天翊站在神坛前,身后站着几个乔府私兵。   “乔思贤,你这是谋反,孔承泽,你枉读圣贤书!”梁靖忠指着两人大骂。   “枉读圣贤书的是你,你拥护昏君,不辨是非,李轩小儿鸠占鹊巢,如今昏聩至极,我寻得紫微星庇佑之人,自然要拥护新帝登基,我这是顺应天命,为的是黎民百姓。”孔承泽振臂大呼。   “你……”梁太傅看了一眼垂首立在神坛前的柳天翊,再看城楼下的人群。   百姓听了孔承泽的这番话,躁动起来。   “怪不得今年天气反常啊,原来真是天降灾祸。”   “皇上罢朝多日,果然不受紫微星庇佑都会成为昏君。”   “皇上暴虐,今年开春前不是还在这里亲自杀人了吗?”   孔承泽听了城楼下百姓的话,对梁太傅挑了挑眉。   “今年气候反常是皇上及时颁布抗旱的圣旨,今年大寒除了郦州,其他地方几乎没有冻死人,而郦州冻死人也是因为郦州州府贪污,皇上在神武门杀的是草菅人命的贪官,皇上罢朝也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梁靖忠站在城楼上对楼下的百姓喊道。   可没有人理会他。   “你看,这边是人心,你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他们已经认定李轩不是天选之人,李轩在位只会给他们带来灾祸。”孔承泽笑道。   “李轩退位,拥护新主。”乔思贤开口喊道。   “李轩退位,拥护新主。”楼下百姓喊道。   “禁卫军,你们究竟是皇上的禁卫军还是李轩的私兵。”孔承泽厉声道。   站在梁太傅身后的禁军动摇了。“还请柳监正现场推演,紫微星究竟庇护何人?”禁军首领说道。   柳天翊紧闭双目,仿佛入定一般。   百姓呼声愈来愈高,局势一度难以控制。   “哟,人都齐了。”李轩一步步地走上城楼,环视四周说道。   百官见李轩来了跪地高呼万岁,李轩穿过众人,站在围栏边,看了一眼城楼下的百姓。   李轩从容淡定,但眼神犀利,百姓被他扫视一眼,渐渐没了声息。   被乔思贤与孔承泽夹在中间的少年两眼紧紧盯着李轩,那人不怒自威,气度非凡,兵临城下面不改色,而自己,现在若没有身侧两人支撑,估计会吓得瘫软在地上,李轩的十分之一他都学不来。   更让少年自卑的是,李轩从始至终都没看他一眼。   百姓安静下来,李轩轻哼一声,随意地瞥了少年一眼,“乔相,孔大人,今日这是唱的哪出啊?”   “自然是拥护新主登基。”乔思贤说道。   “哟,这谁家小娃娃,龙袍都不合身,怎么?临时抓来的,衣服尺寸来不及改?”李轩嗤笑道。   少年浑身战栗,他的确是被乔思贤抓来的,孔承泽教他治国之道,他学不会,乔思贤便打骂他,几个月前,乔思贤派人量了他的尺寸,告诉他,他以后是要做皇帝的,他便害怕了,他想逃,可乔思贤说不听话就要杀了他,几个月担惊受怕,消瘦了许多,今天天不亮被揪起来穿龙袍时才发现龙袍宽松了许多,可来不及更改尺寸了,他穿着不合体的龙袍,被提上了神武门。   “你叫什么?哪里人?”李轩看着少年问道。   “我叫……”   “算了,朕没兴趣知道。”李轩不耐烦地摆摆手,“你说这小孩是紫微星庇佑之人,可有证据?”   少年涨红了脸。   “朕才是皇上,你不准跟朕这般说话。”少年看着李轩吼道。   “哟,脾气不小,那你说说,谁告诉你你是皇上的?”   “朕的名字的刘章,虽生于农家,但从小天赋异禀,有治世之才,乔思贤是受柳监正指引找到朕的,今日朕便要夺回属于朕的皇位。”少年刘章握紧拳头朝李轩说道。   少年因恼怒涨红了脸,李轩失神片刻,说道,“朕会饶你一命。”   “李轩,休要放肆,今日定要将你就地正法,以慰天地正道!”乔思贤说道。   “请柳监正推演紫微星相!”孔承泽说道。   “请柳监正推演紫微星相!”城楼下百姓大呼。   柳天翊缓缓睁开眼,雨水顺着他的鬓角落下,柳天翊从怀里摸出三枚泛着金色光泽的铜钱,放入一个古朴的龟甲中。   推演过程漫长繁琐,柳天翊时不时抬起袖子去擦模糊他视线的雨水,许久,柳天翊起身,走到城楼前,将卦象展示出来。   “紫微星吉星之首,居中宫。”柳天翊说道,“卦象显示,龙椅之上的人,正是紫微星庇佑之人。”   众人哗然。   “柳监正妖言惑众,就地斩杀。”孔承泽大喊道。   柳天翊身后跟着的乔府私兵立即举起长刀。   城楼上越出几个身影,将长刀挡住,尽管影卫速度很快但依旧慢了几分,柳天翊的手臂被长刀划出一道狰狞的伤口,鲜血混着雨水落在地上。   宣颢抱着柳天翊心跳紊乱。   “别怕,不疼。”柳天翊拍拍宣颢的后背。   “诸位,数月前我被乔思贤与孔承泽威胁,他们让我今日在神武门前宣传当今永琛帝不受紫微星庇佑,受紫微星庇佑之人为他们身侧那乡野小儿,他们要一个傀儡皇帝,他们要做摄政王!”柳天翊指着乔孔二人说道。   刘章双腿一软,瘫倒在地,明黄色的龙袍沾上泥泞。   今日他们想过李轩会负隅顽抗,甚至想过会与影卫发生冲突却未曾想过柳天翊会临阵倒戈。   “满口胡言,先前你曾推演多次,紫微星庇佑之人乃是刘章,而非李轩,今日为何信口开河,可是李轩胁迫与你。”孔承泽一把将刘章捞起,忍着颤抖指着柳天翊说道。   “当日你乔思贤找到我,让我与你们联手陷害皇上时,我便将一切禀明皇上,这几个月来不过将计就计罢了。”柳天翊说道。   孔承泽刚想开口反驳,乔思贤上前一步,“柳监正所言不可尽信,柳天翊乃原钦天监监正柳云峰之子,柳云峰当年因推演李氏族人不被紫微星庇佑,被先帝满门抄斩,柳天翊此时定是怕当年惨剧重蹈覆辙,所以不敢言明真相。柳监正,你忘记当年灭族之仇了吗?”   “自然永不敢忘。”柳天翊冷声道,“但我身为钦天监监正,绝不会与你这等乱臣贼子同流合污!”   乔思贤胸口起伏,一时乱了阵脚。   “柳天翊,你入钦天监不过数年,如何保证你推演的是正确的?”孔承泽说道。   “柳监正推演结果不准,那我呢?”众人身后传来一声沧桑的声音,柳云峰被两个影卫搀扶着走上城楼。   众人看到这个沧桑的老人,皆发出一声惊呼。   “我是钦天监监正,柳氏一族族长,柳云峰,十几年前因推演出紫微星不庇护李氏一族被先帝打入大牢。”柳云峰站在城楼上看着底下芸芸众生说道。   “父亲。”柳天翊看着父亲的背影。   “既然紫微星不庇佑李氏一族,那李轩自然要从皇位上下来!”听了柳云峰的话,乔思贤心中大喜,果然,柳氏一族痛恨李氏。   “放肆!”柳云峰指着乔思贤大喝一声,“逆贼竟敢直呼皇上名讳,十几年前紫微星不庇佑先帝,可如今,紫微星庇佑着的是当今皇上,而不是你身边那个来路不明的黄口小儿。”   “胡说,李轩的皇位是杀……”乔思贤话音未落只见一直站在一侧的李轩轻轻挥了挥手,几十名青衣影卫从四面八方越出。   长刀划破雨幕,乔思贤孔承泽一派负隅顽抗,楼下百姓看不清楚城楼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见混着血水的雨水沿着城墙涌下。   谋反的不只是城楼上的人,还有城楼下受到煽动的百姓。   李轩双手抚着围栏,看着城楼下沉默的百姓,开口道:“当年先帝因信奉西洋巫蛊术迫害柳氏一族,今日朕替柳氏一族洗刷冤屈……”   柳氏十几年的冤屈沉冤得雪,柳天翊看着李轩,“皇上为何先替我们家洗刷冤屈,这是时候吗?”   皇上刚刚经历了一起□□啊。   “他这个人,其实很在意身边的人。”宣颢说道,“只是,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   百姓在城楼下跪着瑟瑟发抖,既然皇上是紫微星庇佑之人,虽说法不责众,但方才他们可是谋逆,毕竟还有传言,皇上当年为夺皇位,可是连手足都能残害。   李轩看着远处,整个京都被大雨笼罩,李轩眯着眼静,看不清远处,可他听到了,雨里有马蹄声,急促,清亮。   李轩看了一眼被制服的乔思贤与孔承泽,“一会儿再送两位上路。”   不多时,几个穿着蓑衣的人,冲破雨幕,来到城下。   是驷常两周的农官,农官下马,重重地朝城楼上叩首,为首的农官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是难掩的兴奋,“皇上,丰收了,驷常两州的试验田丰收了,贫瘠的土地种出来十几种作物,千里荒地不会再被闲置。”   李轩微微笑了笑。   “皇上近几个月亲自去试验田观察作物,京都边境来回跑,上天庇佑,皇上一番心血没有白费。”农官说道,“皇上圣明开启试验田,解决了困扰我国上百年的难题。”   众人哗然,李轩罢朝原来都是去了边境。   孔承泽与乔思贤绝望地闭上眼。   “有劳诸位爱卿,不过这试验田的法子不是朕的主意,也不是朝中大臣,他……他叫初七。”李轩说出这个名字心脏一抽一抽的疼,这几个月李轩控制着自己不去想那个人,可那个人就像一根刺扎在了自己的心里。   众臣万万没想到这个法子竟是初七想出来的,这个番邦美人,这个后宫里不起眼的太监,可……初七不在了。   “为了庆祝丰收,为了……纪念他,今年的税收免了吧。”李轩说道。   百姓哗然,皇上竟不降罪于他们还是见面税赋。   “哈哈哈哈,李轩,今年入冬的军饷该上路了吧,没了税收,你可还有钱?”孔承泽趴在地上嘲笑道。   “就等孔大人这句话呢。”李轩说道,“朕没钱,林家有啊,你是不是不知道,林方正把整个家底都给朕了。”   “咳咳咳。”孔承泽咳出大口鲜血,这时他才发现,在城楼角落里站着一个人。   “你……”孔承泽指着那人。   “你们吞并我林家产业,想要我的命,你们若是谋反成功,第一个死的就是我,我用林家家业跟皇上交换了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你们输了!”那人便是林方正,他上前几步站在李轩身后咬牙说道,“乔思贤,你为了一个乡野村夫,背叛林家,我付出一切代价,都要你死。”   乔思贤闭上眼,想要从这个世界脱离。   “瞧瞧,你们处心积虑想推翻朕,到头来,不还是被朕踩在脚下,孔承泽,朕以为你会是块难啃的骨头,没想到,你太让朕失望了。”李轩嗤笑道。   “你……”孔承泽指着李轩不甘心地看着他。   “没空听你废话,送两位大人上路。”   两颗人头滚到刘章脚边,刘章吓得脸色苍白,“是他们让我这么做的,不管我的事,你说过会留我一命。”   “啧,知道我为什么留你一命?”李轩蹙了蹙眉。   刘章摇摇头。   “因为你害怕的样子太像一个人,可你刚刚求饶了,他可不会求饶,不会狡辩。”李轩惋惜地摇摇头。   “不要……不要……啊……”刘章的身体像烂泥一般瘫软下去,再也没了声息。   这场谋逆像闹剧一般结束,可李轩知道,他没有赢,他依然不是紫微星庇佑的人,今日不过是柳家父子替他撒了弥天大谎。   李轩独自坐在龙椅上,他突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第29章 夺嫡   “你们两个想好了?”李轩看着面前十指相扣的两人问道。   宣颢与柳天翊对视一眼,“想好了,求皇上赐婚。”两人说道。   “当今律法,男妻不可当朝为官,你们成婚,柳天翊便要离开钦天监了。”李轩看着两人说道。   “这件事情我们已经想过了,钦天监不能没有天翊,所以,便让天翊娶了我,毕竟我并无官职。”宣颢看着柳天翊说道。   柳天翊看着宣颢,微微一笑,“娘子进了我柳家的门,日后相公定不会负你。”   “荒唐,你身为影卫之首,朕的贴身护卫,怎可嫁于他人?”李轩一拍桌子吼道,但看到柳天翊捏着宣颢的下巴笑得放肆,而宣颢就那么乖乖地任他拿捏,“还是,宣颢,你是下面的?”   宣颢迷茫的看了李轩一眼。   “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你还真被这小孩压在身下啊,你真是丢尽了朕的脸面,朕今天就杀了你这不成器的东西!”李轩说着拔出佩剑就朝宣颢劈去。   宣颢躲闪间才理解了李轩话里的意思,立即红着脸反驳:“卑职没有丢您的人,卑职是在……上面的。”宣颢面皮薄,说完脸红的像是要滴血。   李轩看向柳天翊。   柳天翊将宣颢护在身后,点了点头。   “哼。”李轩将佩剑收起,大马金刀地坐下,“让宣颢娶你,影卫没有嫁人之理,朕会废除男子嫁人不可入朝为官这条律法。”   “皇上……”   “律法本就是人定的,岂有不变之理,退下吧,别在朕这里碍眼。”李轩摆摆手,两人在自己面前越是亲密,李轩心里却是空的厉害。   两人走后,李轩按了按胸口,衣襟下是那枚扳指,若果他在,那他就算嫁了人,也可以入朝为官,到时候封他一个农官,有试验田在前,所有人都会崇敬他,他不会再被欺负。   “皇上,都准备好了。”赵元禄进来说道。   李轩回过神来,随着赵元禄去了御膳房,厨房里的人都被遣开,案板上放着一块揉好的面团。   李轩挽起袖子开始揉面,他的动作娴熟,以前在宫外他不仅要照顾自己,还要照顾比自己小几岁的自闭宣颢和动不动被自己毒药放倒的徐子洛。   他可能是最不像皇上的皇上了。   赵元禄坐到灶前开始烧水。   李轩将面揉好拉成长条,反复多次,粗细均匀的拉面便出现在他手里,今日他要做的是长寿面。   今天是他生母的生辰,他从小被养在宫外,一面能见到母妃的次数只有两次,一次是他的生辰,一次便是新年,李轩在江湖游荡,时长会忘了自己的生辰,可不论他在哪,他的母妃都会在他生辰夜里,给他煮一碗面,那是他一生最珍贵的回忆,不论旁人怎么说,但他知道,他的母妃是爱他的。   后来,他做了皇帝,他的生母厌恶他,他再也吃不到那碗面了,可他心里愧疚,每年便在他母妃的生辰那日做一碗长寿面。   水开后将面条均匀的撒入锅中,时不时搅拌,水开后煮一会就可以捞出,一点盐粒,一勺豉油,一勺香醋,一点胡辣粉,洒上少许葱花香菜,一碗面便好了。   李轩眼角微红,将面放入食盒中,转身离开。   李轩的背影孤单落寞,这么多年了,李轩身边人来人往,可最终,还只是他一个人。   走过蜿蜒小路,穿过竹林,李轩走到了那个破败的宫门前,他每年这个时候都回来,风吹日晒,红色的宫门掉了漆,露出木头的颜色,李轩抬起头,看着金禧阁三个鎏金大字也变得斑驳。   李轩推开沉重的宫门,发出吱呀的一声,天刚刚黑下来,院里却没有人了,每次都是这样,或许是他们故意避开自己。   李轩走到主殿前,将食盒放在主殿门口,一撩衣袍双膝跪在地上。   “今日母后寿辰,儿臣祝母后万寿无疆,福寿安康。”李轩说罢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然后便静静地跪在原地。   每年如此,他的母妃不会见他,他也不奢望相见,他往往会跪一夜,天将亮时离开。   秋夜微凉,过几日便是八月十五团圆夜了,李轩从未过过中秋节,他好似一直都是一个人,团圆是什么滋味,他不懂。   若那人没死,应定会陪自己过很多个中秋节,李轩甚至能想象到那人将嘴里塞满月饼的样子,他肯定没有吃过月饼。   “母后,儿臣……有喜欢的人了。”李轩突然说道,“很喜欢很喜欢。”李轩按着胸口那枚扳指说道,“儿臣……其实想娶他,今日儿臣更改律法,其实存有私心,儿臣想让他能做自己喜欢的事,而不是寄人篱下,靠别人过活……可……”   主殿的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推开,尺素站在门口红着眼睛看着他。   “母后……”李轩浑身一震,呆在原地,一时间竟忘了起来。   “出去,这里没有你的母后,你想诉说你的爱意不要在我的院子里,出去,我不想见你。”尺素浑身颤抖地指着李轩,红着眼睛说道。   “母后……您终于肯见我了,我知道,你不会一直生我的气,你原谅我了对不对。”李轩膝行上前想去抱尺素的腿。   尺素错开一步,“我怎敢生皇上的气,况且这里没有你的母妃,皇上莫要忘了,你的母妃在你登基前夜,被你亲手杀了。”   “我没有!”李轩反驳道。   “那你登基前夜杀了谁!”尺素揪着他的衣领大喊道。   “我……”   “那让我来告诉你,你杀了大皇子李昌,二皇子李丰,三皇子……三皇子你的同胞兄弟,你的同胞兄弟李诺,你为夺皇位残害手足,还有你的父皇,我的丈夫,他被你困在景阳宫三天三夜,活活逼死。”尺素吼道,“你的生母死了,在你登基那日便死了!”   尺素泪流满面,几年前,她面对丈夫孩子的尸首时,冷静的像是局外人,可她知道,她一直被困在那个夜晚,从未离开。   “母后,你在心疼,如果死的是我,你会不会也这般心疼。”李轩哽咽道。   尺素愣了愣。   “我从出生便被送到了宫外,自己一个人长大,由梁太傅教导,我记事起第一次回宫时,是除夕夜,那时我根本不认得您跟父皇,其他的皇子都围绕在自己母妃和父皇身边,赵元禄牵着我的手在一旁看着你们,您朝我招手,把我抱在怀里,说您是我的母妃,李诺是我的兄长,除夕夜您抱着我吃饭,哄我睡觉,你知道吗?那是我儿时对母亲的唯一印象。”李轩说道。   尺素别过头去,擦了一把眼泪。   “为什么要把我送出宫,为什么不让我在你们身边长大。”李轩问道。   尺素摇摇头,李轩从未问过他这些问题,李轩入江湖之后,尺素每次在宫外见他,他都没有问过,李轩是怎么长大的,她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李轩什么时候从一个糯米团子长成一个风流倜傥的少年郎,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连筷子都不会用的李轩,都会照顾跟在自己身后的弟弟了。   “因为一个预言,钦天监的预言。”李轩说道,“我出生时钦天监预言我会颠覆朝纲,父皇怕了,便将我养在外面。”   “你……”你怎么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很久之前就知道,所以皇上的四个皇子里面,您最不喜欢的就是我,在您心里我甚至比不上其他妃嫔生的李昌和李丰。”   “所以你杀了他们!”尺素说道。   “是,我杀了他们,可我杀他们不是为了一己私欲。”   “你是为了皇位,难道那不是你的一己私欲?”   “如果死的是我,您会不会同样伤心?”李轩反问道。   尺素抬起手甩给李轩一个耳光。   “哈哈哈哈哈。”李轩擦掉嘴角的鲜血,“从前,我很期待自己每年的生辰,您都会出宫找我,不论我在哪,您总能找到,我曾以为,您是爱我的,原来……您根本就不爱我,当时对我的只有歉疚,现在连那丝歉疚都没有了,您巴不得死的是我!”   “你混账。”尺素气到胸口起伏。   “我杀了兄长,逼死父皇,我不后悔,若是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杀他。”李轩说道。   “你这个疯子。”尺素说道。   “母后,您是江湖儿女,与深宫的女人不一样,你眼里有天下苍生,否则,当年手握禁军调令的你为何不去救他们,因为他们该杀。”李轩说道。   尺素后退一步,重重地撞在房门上。   “母后,你怨恨的不仅是我,更是你自己,这么多年,你折磨自己,只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可您应该出来看看,这个天下现在很好,您当年做的是对的。”李轩说道。   “闭嘴!”尺素脸色苍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倒去,这些年她不敢回忆过去,她明明可以救皇子与先帝,可她没有出手,这些年她自私地将罪名推给李轩,可正如李轩所说,她也不后悔,若是能重来一次,她还是会选择束手旁观。   毕竟那时的姜国,烂到根了。   先帝,她的丈夫信奉巫蛊之术,可那西洋蛊师分明是西洋细作,派来搅乱姜国朝局的,可先帝将所有反对西洋蛊师的人杀光了,而紫微星灭了,帝王星不在庇护李氏一族,皇子们为夺皇位蠢蠢欲动。   朝中有曾有三方大将,驻守北疆向家的骁骑营,驻守姜国以西卫星云的卫家军以及守在东瀛交界处李长烽的神机营。   李昌李丰各自寻找三大将扶持自己登基,除了向家,卫陈两家分别以要异姓王为条件答应扶持两位皇子,而李诺生性温和,为人懦弱,他本想远离纷争,却被五大世家控制,与两位兄长开始夺嫡之路。   三位皇子斗了两年,而先帝却醉心巫蛊之术,那两年民不聊生,尺素偶然间看到先帝拟了一道圣旨,要将西洋蛊师术立为国术,封西洋蛊师为国师,杀尽天下不信奉蛊术之人。   尺素慌了,她从御书房跑出来却不知该寻求谁的帮助,李诺无能,李昌李丰早已斗红了眼,失了理智,满眼只有皇位,那还管天下苍生。   这时她想起了幼子李轩,他从小在民间,年少时又闯荡江湖,他最懂人间疾苦,她曾见他无数次不顾自己安危出手救人。   尺素找到李轩时,李轩正在北疆骁骑营,他穿着将士的铠甲刚从战场回来,在他身侧的是向念远将军独子,两人少年郎骑在高头大马上,污血掩盖不住少年人的意气,尺素瞬间打了退堂鼓,也许,李轩这样活着很好。   可她没曾想李轩早有夺嫡的念头,他成立了一支自己的暗卫,他甚至得到了向念远独子向秦的支持。   向秦不顾父亲反对,与李轩联手,夺得了皇位,李轩登基前一日,他们二人冲进两位皇子府中,李轩亲手斩杀了他们。   而李诺,李轩灭了五大世家中潘林两家,赐了李轩一杯毒酒。   先帝的那道圣旨致死没有颁出来,李轩将他困在景阳宫,亲手杀了西洋蛊师,深受刺激的先帝三日后郁郁而终。   “疯的是我,你已经得到了皇位为何要赶尽杀绝。”尺素坐在地上哭道。   “斩草不除根,祸患无穷。”李轩一字一顿道。   李轩话音刚落,主殿旁的一个房间里突然出现重物落地的声音,李轩不常来,但他知道珑姑姑和凌嬷嬷不住那边。   “什么人!”今日他们说的话若是被有心人听去便祸患无穷,李轩拔出腰间软剑,立即起身往那房间走去。   尺素脸色一白,手脚并用地爬起追了上去,可还是晚了一步。   李轩一脚踹开房门,与门后那个被长发遮住半张脸,吓得瘫坐在地上的人对上了眼。   “初七……”李轩张了张嘴,艰难的发出两个变了声调的字。   李轩有时觉得上天总是在捉弄他,他艰难地从初七死亡的阴影里爬了出来,接受了他死亡的现实,看清楚自己的内心,并决定将这个被自己错过的爱人永存心底时,他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第30章 相见   初七眼底尽是惊恐,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缩着,喉咙里发出受伤小兽般“呜呜”的声音。   “初七……真的是你。”李轩震惊过后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是初七,真的是他,那张脸他这辈子不会忘掉,李轩按捺着心中的狂喜向初七伸出手。   初七发出一声尖锐的尖叫,连滚带爬地躲到了桌子底下,只留给李轩一个战栗的背影。   “出去!”尺素闪身进来,站到李轩面前,一掌打在李轩肩头。   李轩控制着回击的本能反应,生生受了这一掌,尺素内功深厚,李轩倒飞出去,金禧阁房檐上越出一人,接住即将摔到地上的李轩。   “咳咳”李轩倒在宣颢怀里,平复着翻涌的气血。   “你……”尺素追了出来,一脸焦急,她未曾想李轩竟会卸下防御,生生受她一掌,待她追出来见李轩无恙,方才稍稍安心。   “究竟怎么回事?”李轩站起身问道。   珑姑姑和凌嬷嬷听见声响,推门出来,尺素递给他们一个眼神,两人绕过众人,去了初七的房间安抚他。   宣颢一掀衣摆,跪到地上:“卑职该死。”   数月前,梁勇领命处决长福初七,梁勇要杀初七时,宣颢及时赶到,挑开梁勇的刀,但还是划开了初七纤细的脖颈。   宣颢封住初七几处命穴,给他吊着一口气。   “首领,皇上有命,斩杀此人。”梁勇说着就要挥刀取他性命。   “此人不能杀。”宣颢说道。   “皇命不得不从。”梁勇说道。   “你这一刀已经取了他的性命。”   “他有一口气尚存,影卫杀人,不留活口。”   “够了,榆木脑袋,今日他死了皇上来日定当后悔。”   “可……这一口气也不知能不能活过来,送太医院去,那我岂不是抗旨了。”梁勇挠挠头为难地说,梁勇性子直,不懂旁人那些弯弯绕绕,反正宣颢说的话,肯定是对的。   宣颢看了昏迷的初七一眼,“他的身份尚有疑点,而皇上此时正在气头上,送往太医院定要连累一众太医,交给我处理吧,你只需要对外宣称,人已杀了,一刀毙命即可。”宣颢说道。   “北离细作?”梁勇小声道。   “尚不确定,我会将他送走,不管他是死是活,只要他日后能远离皇上,那他究竟是何身份便不重要了,可若他真与皇上有缘,能够再见皇上,那我会如实告诉皇上,彻查到底。”宣颢盯着初七的脸说道。   初七伤势过重,不敢耽搁,宣颢将初七扛起来便往金禧阁跑去。   “宣颢?几年不见长这么大了。”夜里尺素正在井边洗衣服,见宣颢前来有些许差异,看到宣颢肩上扛着的人时,脸色凝重了几分。   “宣颢见过太后。”宣颢扛着初七不便行礼,微微躬了躬身。   “这是……初七!”尺素大步向前,将初七圈在怀里,“怎么会这样?”尺素看着初七颈间狭长的伤口,问道。   宣颢没有说话,轻轻挑开初七黏在脸上的长发。   半张烧毁的容颜暴露在空气中。   “谁!谁干的!”尺素咬牙切齿地问道,“杀人不够,还要毁容,我要杀了他!李轩呢,李轩知道吗?”   宣颢先前跟踪初七时得知初七在金禧阁当差,世上最了解李轩的人,于尺素便是其中之一,所以宣颢才敢将初七送到此地,果然如宣颢所想,于尺素知道李轩喜欢初七,也因此,疼爱初七。   “娘娘,发生了一些事,我不方便说于您,也希望您不要查,我知道,您之所以将自己困在金禧阁而不出宫,是因为放心不下皇上,初七是皇上喜欢的人,他若是死了,皇上会伤心懊恼一辈子,所以请您照顾好他,将他藏在此处,就当是为了皇上。”   “李轩要杀他?脸也是李轩毁的?”尺素问道,“这个混账东西。”   “脸不是皇上毁的,可能是淑妃,至于皇上为何杀他,还是等初七醒了您亲自问他。”宣颢说道。   尺素深呼吸几口,平复下自己的心情,“我知道了,他不是总是这样嘛,什么人都杀。”   “皇上这一路,也不容易,娘娘……”宣颢忍不住为李轩辩驳道。   “你不要替他说话了,我要替初七治伤,你走吧。”尺素抱起初七转身道。   “娘娘留步。”宣颢追上前去,将初七脖子上的扳指取下,“娘娘,初七身份存疑,他极有可能与北离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若能活,还请您多留意。”   尺素瞪大眼睛。   “看起来不像对吗?可条条证据摆在面前。”   “我会留意的。”尺素说道。   宣颢跪在地上将事情始末说了出来,李轩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是庆幸,是后怕,还是可笑。   庆幸的是初七没有死,可笑的是所有人早已看清自己的内心,却只有自己在自欺欺人,让他害怕的是他一手建立的影卫,竟然违背了自己的命令。   李轩目光森然地看着宣颢。   “你知道吗?这事若是发生在数月前,你已经死了。”数月前,皇权还没有集中在李轩手中,他那把龙椅做的不稳当。   “卑职请皇上降罪。”宣颢说道。   “宣颢,我们都猜错了,我们的皇上早就忘了初七,他方才还说他有了心爱之人,想娶她,犯了欺君之罪的还有我,还请皇上一并治罪。”尺素走到宣颢身边说道。   “母后,儿臣管教自己下属,请您不要插手。”李轩说道,他皇权在握,初七没死,他不可能降罪于宣颢。   尺素不满地盯着李轩。   “罚一年俸禄,退下吧。”李轩飞快地说完便往初七房里走去,他听到了初七的哭泣声。   李轩冲了进去,凌嬷嬷和珑姑姑一前一后地抱着初七,而初七正在死命挣扎。   “没有……没有通奸……”初七呜咽道。   李轩的心脏好似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攥着,初七没有通奸,自己误会了他,还害他险些丢了命。   而凌嬷嬷珑姑姑两人听见初七说话,脸上皆露出了喜色,尺素也冲了进来。   “说话了,说话了对吗?我在外头听见了。”尺素坐到初七床侧,扶着初七的肩膀说道。   “初七。”李轩上前一步,可初七听到他的声音便像受了极大的惊吓,一个劲的往尺素怀里钻。   无奈,珑姑姑与凌嬷嬷两人将李轩请出了房间。   “初七究竟怎么了?方才母后说他说话了,难道他……”   凌嬷嬷叹了一口气,“初七被送过来是就剩一口气,好不容易才救回来,上个月刚醒,醒了以后就像一个木偶一样,不说话也不笑,给他饭便吃,不给他便饿着,哎,好好的一个孩子……”   “怎么会这样?”李轩喃喃道。   “他是过度伤心过度惊吓患了失魂症,只能静养,初七应当是怕皇上,我想让他伤心的应该也是皇上,这是心病,需要心药来医,皇上,您就是他的药。”珑姑姑说道。   “我是他的药。”   “不过,要让他恢复,需要极大地耐心,哎……”珑姑姑看了一眼李轩,微微叹了口气。   “怎么了,姑姑但说无妨。”李轩说道。   “自然是皇上已有心爱之人,怎会将时间与精力放在初七身上。”尺素从房间里出来,带上房门说道。   “我……”   “初七的病不是只有皇上能治,慢慢的自己也会恢复,只是花费的时间能长些,我们不劳烦皇上了,”尺素说道,“今日初七受了惊吓已经睡下了,皇上请回吧。”   “母后疼爱初七儿臣很是开心,可儿臣喜欢的人就是初七,我想娶的也是他。”李轩说道,“我会治好他的,无论多久。”   李轩大步走到初七房门前,“初七,你给朕听好了,既然你没死,那你别想再逃出朕的手心了,朕要把你带在身边,天天看着你。”   房里传来压抑的呜咽声,他听到了,原来这话说出来是这么痛快,感谢上苍能给他一个将这话说出口的机会。   “滚出去!你吓到他了!”尺素冲到李轩面前,将人往外踹。   李轩被踹的一步一个趔趄,“金禧阁地处偏僻,我要带他走,我要让最好的太医给他调理身体。”   房里初七的哭声更大。   “初七……”李轩听着初七的哭声更想将人揽入怀中,与尺素过了几招,便往房门跑去。   宣颢拦在了他的面前。   “你做什么?”李轩蹙眉看着宣颢。   “皇上,在您将初七公公带回身边之前,卑职有一事禀告。”宣颢说道。   “宣颢,初七不可能!”尺素说道,“况且,他已经这幅样子了。”   “娘娘,卑职职责所在,还请您见谅,初七究竟是否清白,皇上自会定夺。”宣颢说道。   “究竟什么事?”李轩问道。   “卿颜馆的桑婆婆几个月前已被俘,但当时正巧初七被您处死,卑职便将桑婆婆收押在别院,但如今初七要回到您的身边,他的身份还需查明。”宣颢说道。   李轩目光沉了沉。   “若初七真与北离有牵扯,你想如何?”尺素问道。   “那他这辈子别想再见北离人了。”李轩沉声道。   “母后,近日还请替儿臣调理好初七身体,过几日,朕会来接他出宫。”李轩说道。   “一定要初七在场吗?”尺素不想初七去面对这些。   “自然,否则朕如何得知桑婆婆是不是在信口雌黄。”李轩说道。   “你还真是冷血。”   李轩喉结动了动,最终没有说话,转身离去。   金禧阁恢复寂静,只有初七呜咽的哭声回荡在这深宫里,尺素故作坚强的朝珑姑姑和凌嬷嬷笑了笑,“他就是这个样子,他从来不知道,他的爱会伤害别人,他就像个没长大的小孩,是我没教导好他。”   “当年那种局势,您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两位老人拍了拍尺素的肩说道。   夜深,两人回了房间,尺素独自抱膝坐在院子里,旁边房门被人从内打开,初七红着眼睛从房里走出。   这是初七近几个月第一次踏出房门,但尺素并不惊讶,毕竟之前,只是初七将自己困了起来。   “你是太后,是皇上的生母,是金禧阁的主子。”初七许久没有说话,要完成这个长长的句子,他的整个身体都在用力。   “是,我们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尺素笑了笑,她伸出手,想将初七垂在脸侧的那缕发丝收起,可初七受惊似地后退了一步。   “我什么都没听到,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个人是李轩的母后,而自己听到了李轩杀兄弑父的事,他们会不会杀了自己灭口。   尺素收回自己的手,“怎么连我都怕了,没人会伤害你了,皇上不是说了,喜欢你,以后会把你带在身边。”   初七摇摇头,他不会再信了,李轩喜怒无常,他的喜欢,来得快,去的也快,“您早就知道我是李轩的人,所以对我格外关照,对吗?”   “不全是,见你第一面,便觉得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漂亮乖巧的人,让人忍不住想照顾,当然,你和皇上的事我也很快猜到了,和他在一起很辛苦吧,所以,我就想对你更好,替他弥补你,以免最后,你不喜欢他了,他可要孤独终老了,毕竟,他那样的人,不是谁都能受得了的。”   喜欢?初七呼吸一滞,他不敢承认自己喜欢过李轩。他没有那么下贱,他不会喜欢那个总是伤害自己的人。   “可是,你还是被他伤的体无完肤,皇上是真的喜欢你,你想回去陪他吗?”尺素说道。   初七摇摇头。   “你的人生还很长,难道你想一直呆在这个冷宫?”尺素看着初七的眼底尽是柔情。   那摸柔情再次破开了初七的心房,“我想出宫。”   尺素愣了愣,“傻孩子,你这个样子出宫可怎么活啊。”   初七手抚上有脸狰狞的疤痕,“我想出宫。”   初七固执地重复着。   尺素扣着初七的手腕,“你只是毁了半张脸,你另一张脸美的不可方物,世界上多的是恢复容貌的药物,你这样的姿色走在外面又无自保之力,你知道你会经历多少恐怖的事情吗?况且你离开了,皇上派人寻你吗?他的影卫遍布在天下所有角落。”   “你不想让我出宫。”初七说道。   “你不能出宫。”   “因为我出宫,皇上会不开心,你是他的母亲,你不想让你的孩子伤心。”初七难得聪明了一次,可他说出这话不知为何心口疼的厉害,他不想说这种话的。   “我教你功夫,你能打得过我之后,我便帮你出宫,在这之前,我会照顾好你,你怕李轩,我会陪着你,不让你们独处。”尺素眼底泛起泪花,她仓皇地别开脸,说道。   初七空洞地目光,泛起一点点光亮。 第31章 阿诺   初七昏昏沉沉地睁开眼便发现自己躺在一辆晃晃悠悠的马车上,当年被楼兰王送入皇宫的记忆涌来,初七当机立断便想跳车,也许这次逃了自己便会拥有自由。   可他掀开帘子发现自己被一队蓝衣影卫重重保护着走在山路上,山路狭窄陡峭,马车疾行在路上,沿途滚落的石子落入深不见底的悬崖,跳车无异于寻死。   “公公莫慌,皇上就在山上别苑等我们,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为首的人正是宣颢,他回过头来对初七说道。   皇上,初七浑身一颤险些栽了出去。   宣颢手疾眼快地飞身过去,将初七推回了马车里头,初七缩在角落,眼底尽是惊恐。   宣颢看他这幅样子,于心不忍,说道:“别怕,你很安全。”   “姑……”初七说道一半又咽了回去,尺素是李轩的母后,她不再是那个护着自己的人了。   “我们给太后留了书信,皇上决定还是让你自己前来。”宣颢说道。   李轩还是怕,他怕初七真的是细作,若他真是,李轩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就算他的生母也不行。   宣颢是李轩的亲信,初七将自己缩在角落,一声不吭。   不多时,山顶便露出一座巍峨的行宫,行宫大半隐在雾气当中,这座宫殿依山而建,因为地势偏高,与世隔绝,所以行宫里的温度比地面更低几分。   马车停在大殿门口,初七扒着马车不肯下车,宣颢不敢用蛮力,只好捏了捏初七的麻筋。   初七胳膊一软,便被宣颢半推半就地带了进去。   大殿主位上坐了一个人,初七不必看也知道那人是谁,殿内还跪着一个妇人,初七觉得背影甚是熟悉,却一时间想不起是谁。   妇人见身后有人进来,转过身,初七方才认出她。   那人正是桑婆婆,逃命数月又被囚禁数月,桑婆婆苍老了许多。   “小七,你的脸……”桑婆婆惊呼一声。   初七虽然惊讶,但又觉得是李轩的作风,他从来不会相信任何人,他身边的每个人,他都回调查的一清二楚。   初七不知今日是唱的哪一出,自己来自卿颜馆皇上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李轩看到初七疤痕遍布的半张脸,呼吸一滞,他知道初七被毁了容貌,可未曾想竟会如此狰狞可怖,那烧伤后特有的疤痕爬满那白皙的侧脸,多疼啊……   “初七,过来。”李轩向初七伸出手。   仅仅听到那人声音,初七心底的恐惧再次被勾了出来,他闪躲的眼神撇过站在一侧的影卫,是他,那个一刀斩了长福头颅,又将自己杀死的人。   初七双腿一软坐到了地上。   “初七!”李轩跃下台阶,将初七扶起。   初七将头埋得更低,李轩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将脸抬起,仔细地看着他的每一寸肌肤。   “别怕。”李轩将初七抱在怀中,大步走上台阶,让初七坐在他的腿上。   初七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忘记了。   李轩轻轻在初七腰间捏了一把,“你想憋死自己?”   初七这才大口喘息起来,熟悉又陌生的味道萦绕着自己,初七想逃离却又不敢。   “乖,下面跪着的那个人你认得吗?”李轩在初七耳边轻声问道。   初七脊背发毛,身体不受自己控制,他做不出任何反应,他甚至控制不了自己开口说话。   “算了,你来说吧。”李轩示意桑婆婆。   “我……我叫阿桑,是卿颜馆的主事,卿颜馆隶属北离,每年培养无数细作派遣各国。”阿桑说道。   初七瞪大眼睛,他在卿颜馆多年,他为何一无所知。   桑婆婆看着被男人圈在怀里的初七,说道:“初七应当不是细作,他过于纯良,做不来这事,不过……”   过于纯良那不就是蠢嘛,李轩蹙了蹙眉,我们初七聪明这呢。   “不过什么?”李轩问道。   桑婆婆被囚禁数月,尚未审问便将各种刑罚体验了一遍,此时她不敢撒谎,毕竟这帮人承诺过,只要将所有事情说出来,便会给她一笔钱一个新的身份,让她在姜国安享晚年。   “不过,初七是不是世子的人,我便不知道了。”桑婆婆说道。   北离世子齐阿诺?那个与骁骑营在边疆打的火热的齐阿诺,那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我也是在小七走后方才知道,小七虽然样貌生得好,但过于瘦弱,像他这样的孩子就算到了年纪去接客,也不可能在男人的床上活下来,当时有个楼兰商贩要买他,我便将他卖了去,可小七当时死活不肯走,他在卿颜馆过得并不如意,能被人买走其实算是一种出路,我当时财迷心窍,将他打了一顿,便让楼兰商队带走了。”桑婆婆说道。   初七手指微微蜷了蜷,夕阳下,那个打马的少年再次浮现在自己面前。   “后来……世子回北离,便派人来寻了,只不过,世子将小七误认为女子,我猜测,应当是相识时正是年少,世子将他误会成女子,世子寻人急切,我不敢将初七已被卖走的消息告诉世子,卿颜馆人多嘴杂,世子还是知道了,他大发雷霆,想要了我的命,我替北离卖命多年,世子不过刚刚回来,便因这么点事想要我的命,于是我便诈死逃了出来。谁知世子竟像疯狗一般对我穷追不舍。”说道最后,桑婆婆咬着牙,一脸愤怒。   追寻自己,穷追不舍,原来那个人还记得自己,原来阿诺是北离世子,可他来的太晚了,初七坚持过,可他的力量太渺小,他们早就错过了。   “阿……诺……”初七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尽管错过,但那个人未曾忘记过自己,当年他的坚持,不是一场笑话。   那抹微笑被李轩尽收眼底,他面对自己如此害怕,可听到那北离人的名字竟然笑了,他几个月不开口说话,他开口喊的第一个名字便是那北离世子,李轩嫉妒的发狂。   “你们之后可曾见过?或者齐阿诺可曾派人寻过你?”李轩在初七耳边问道。   李轩冰冷的声音钻进耳朵里,初七浑身颤抖地想逃离在这个怀抱。   “说话,你明明会说话,我听见你叫他名字了,你回答我啊。”李轩钳着初七的腰身将他固定在自己身上恶狠狠地说道。   初七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他想躲,想开口求饶,可他的身体已不受他的控制。   “给向秦送信,端掉卿颜馆,一个不留。”李轩对影卫说道,“今日之事不准外传。”李轩盯着桑婆婆冷声道。   桑婆婆后背冒出冷汗,随即被一个影卫提着衣领带出去了。   “你是初七,不是小七,跟你的从前断干净,听见没有。”李轩钳着初七的下巴说道。   李轩手劲极大,初七吃痛,剧烈的摇着头,想将自己的下巴从李轩手里拯救出来,李轩以为初七是在拒绝。   “为什么……”李轩看着初七的眼睛说道。   初七此时正跨坐在李轩腿上,他怕那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初七挣扎着想逃,李轩红着眼睛扣着初七的后颈吻了上去。   早在金禧阁李轩见到他是就想这么做了,初七的唇如记忆中那般柔软甘甜,李轩忘我的吮吸那蜜糖一般的滋味,初七回过神来,死死咬住口中滑腻的舌,血腥气在两人口中蔓延。   李轩吃痛,放在初七腰间的手不受控地使劲,初七呜咽着软着身子倒了下去。   “你是初七,不是小七,跟你的从前断干净,听见没有。”李轩钳着初七的下巴说道。   李轩手劲极大,初七吃痛,剧烈的摇着头,想将自己的下巴从李轩手里拯救出来,李轩以为初七是在拒绝。   “为什么……”李轩看着初七的眼睛说道。   初七此时正跨坐在李轩腿上,他怕那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初七挣扎着想逃,李轩红着眼睛扣着初七的后颈吻了上去。   早在金禧阁李轩见到他是就想这么做了,初七的唇如记忆中那般柔软甘甜,李轩忘我的吮吸那蜜糖一般的滋味,初七回过神来,死死咬   住口中滑腻的舌,血腥气在两人口中蔓延。   李轩吃痛,放在初七腰间的手不受控地使劲,初七呜咽着软着身子倒了下去。   “不痛不痛,谁让你咬我的。”李轩将初七放倒在宽大的椅子上,鲜血将初七苍白的唇染上了一摸绯红,李轩心跳加快了几分,手上不知所措地轻轻揉着初七的腰。   “啊……”初七蹙着眉呼痛。   那娇软的声音更是让李轩方寸大乱。   “初七……”李轩低下头,去吻初七的嘴角,初七奋力去推李轩的胸膛,可那点微不足道的力气就像闹脾气的小奶猫。   “初七,我好想你,好想你啊……”李轩说着将初七两只作乱的手按在头顶,随即一声布料撕碎的声音传来,初七浑身一冷。   初七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两条纤细的腿胡乱蹬着,李轩伸手一捞,初七足腕上那只展翅欲飞的蝶便落入了囚笼。   什么都没变,可什么都变了初七还在,那只蝶还在,可曾经不论什么时候都会坦然接受自己的人却不在了。   李轩鼻子一酸,将脸埋进初七颈间,湿润温热的液体在初七颈间蔓延,初七浑身一怔,他哭了吗?   那个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人,哭了?   就在初七失神的一刹那,撕裂般的疼痛从身下传来。   初七发出一声闷哼。   李轩像饿狼般叼着初七的颈肉啃噬吮吸,初七痛到失声,他太久没做过了。   “初七,你只属于我一个人,我就算是死,也会将你拉进我的坟墓。”李轩吻着初七眼角的泪,痴迷地说着。   初七目光空洞地看着远方,耳边只有粘腻的水声和李轩的低吟。他不再反抗,可任凭李轩如何努力,也得不到初七的一丝回应。   他再像从前那样勾着自己的腰身说着让人面红心跳的情话了。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李轩将初七的脸掰过来,迫使他看着自己,声音含着无限的委屈。   喜欢, 又是这两个字,初七漠然地看了李轩一眼,闭上了双眼。   一滴泪滴在初七的疤痕上。   “重新喜欢我,你只能喜欢我……”得不到初七的回应,但至少得到了他的身体,李轩将初七按在椅子间,尽情地诉说这自己的思念。   至少,他的身体是诚实的。   夜色正浓时,李轩将沉睡的初七从滴水的椅子上抱起,裹在自己的外袍中,抱了出去。   初七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养心殿偏殿的卧房里,卧房的陈设跟自己离开时一模一样,床头放着的是自己的包袱。   初七伸手一摸,包袱里依然是玉势,香膏,图册。   初七想起在别苑时,果然,不含玉势的确会让李轩不舒服,自己也会疼,可初七不想再想从前那般,初七抓起包袱,狠狠地扔到地上。   玉石碎裂的声音清脆,初七胳膊牵动了自己的身体,痛,痛,哪里都痛,从指尖痛到发丝,你看,那个人就是那么坏,总是让自己痛。   初七喘息了许久,方才撑起身子,床头方桌上放着早膳,初七看到了桂花糖藕,琥珀色的糖藕上洒着桂花,散发的清甜,可那味道却让他恶心。   初七挥手,将桌上的吃食扫倒地上。   房门被人从外侧推开,一个人匆忙地走了进来。   初七浑身一僵,刚才只顾自己发泄,却忘了这是在皇上的寝殿,每一个人都会伤害自己。   “这是怎么了?”进来的人竟是尺素。   初七同样不想见她。   尺素看着一地狼藉,一地的吃食,从包袱里滚出,碎成两截的玉势,尺素面色无常地蹲下身,去收拾那些碎片。   初七缩在床上,看着尺素,开口道:“回……去!”   “你身上的伤好了,就会金禧阁。”尺素说道。   伤?初七疑惑地看着尺素。   尺素别开眼,“今晚换药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学,功夫,出宫。”初七说道极清晰,出宫两个字,蕴含着他无限的希望。   “好……”尺素想去摸摸初七的头,可初七微微一躲,尺素有些难过地收回手。   “这么早就醒了?怎么不多睡一会。”李轩说这话,大步跨了进来。   初七浑身一僵,他怎么来了,刚刚自己说的话,有没有被他听到。   李轩看了一眼地上的狼藉,“母后,唤个宫女进来收拾即可,何必您亲自动手。”   “习惯了。”尺素利索地将杂物碎片收在一起,用脏掉的毯子一卷,提了出去。   屋里只剩他们二人了,初七再次戒备起来。   “方才听你说话了?说了什么,再说给朕听听……” 第32章 畜生   初七爬向墙角,牵扯了自己身下那隐秘之处,火辣辣地疼痛袭来,初七方才知道自己伤在了那里,怪不得尺素说不出口。   李轩坐在床侧,胳膊一揽,强制性地将初七勾进怀里,“别乱动。”   初七半个身子躺在他的身上,抬头便能看见那双深沉的眼睛,初七不敢做声,他不知道李轩听到了没有,若是听到了,自己是不是再也没有机会逃离了。   “饭菜不合胃口,也是,你身子不方便我让厨房做些粥送来。”李轩一下一下地摸着初七的发丝说道。   初七没有一丝回应,李轩自顾自地说:“那玉势你不喜欢了?没事,朕得了空给你亲自雕一个,总是得用的,你年纪小,容易受伤。”   听了这话,初七心头的厌恶战胜了恐惧,“不要……”   李轩眼睛亮了亮,“要。”他想听初七再说些什么,什么都好,哪怕那声音喑哑变调,哪怕他是在拒绝自己。   初七不再说话,别过头去,咬着嘴唇强忍着屈辱的泪水。   在金禧阁养病的几个月,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尺素和嬷嬷们待他很好,会问他喜欢什么,想要什么,除了疼爱,初七还感受到了尊重,在那里,初七不再像是个赤/裸的,毫无尊严的,任人挑选的畜生。   有些东西得到过,再失去,就会让他感受到无限的痛苦。   金禧阁的几月,就像是一场美梦,梦醒了,他依然是那只畜生。   李轩将手指塞进初七嘴里,去解救那被咬的泛出血丝的嘴唇,初七微张着嘴,用柔软的舌将那手指用力往外顶着。   这小畜生,尽管竟然怕成这副模样,他甚至不敢伤害面前的人,他怕受到更恐怖的惩罚,他想活着出宫,他怕极了疼。   温热湿润的触感从指尖传到小腹,李轩口舌发干,但想到昨天夜里初七被鲜血沾满的身下,他硬生生的忍了下去。   “不想疼就别再勾引我。”李轩低下头,在初七嘴边重重吻了一下低声说道。   初七瞬间浑身绷紧,一动也不敢动,初七挣扎间衣领大开,在他颈侧有一道狰狞的刀疤,刀疤上布满了青青紫紫的暧昧痕迹,李轩手指轻抚着那凸起的疤痕,“以后不会让你再疼了。”   见李轩落寞地低下头,初七轻轻地从李轩怀里钻出来,用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御膳房送来了白粥,李轩一勺一勺地喂给初七。   初七目光闪躲地偷偷打量李轩,他觉得这个人好似变了许多。   “休息吧,晚些时候再来看你。”李轩轻抚着初七的脸庞说道。   “我……不好看了。”初七突然说道。   他记得李轩说过,他喜欢的只不过是自己的那副皮囊,可现在这幅皮囊毁了,他为何还不放过自己。   李轩笑了笑,轻轻吻了吻初七那狰狞的疤痕,“我不在乎。”   初七低下头。   “还想说什么?”李轩摸着他的发顶耐心的引导着,“想说什么便说给朕听,能做到的朕都会为你做到。”   初七心脏一颤,他说的是真的吗?   “想出宫除外。”   原来他都听到了。   初七将脸埋进膝盖里,李轩捏了捏他的后颈,转身走了出去。   *****   太后今日在宫中现身引起了轩然大波,但很快初七死而复生并被皇上带到了养心殿的消息又在宫中传开。   若是从前,李轩定然会派人压制流言,可如今,他已不在意,不仅仅是因为皇权在握,更是因为,他想让所有人知道,初七是他的人,谁也碰不得。   一直蛰伏在御膳房的小泉子听到初七死而复生的消息,灰暗了几个月的眸子又亮了起来。   “娘娘,太后踏出金禧阁,各宫妃嫔皆去请安,您应当去。”阿清给躺在贵妃榻上的淑妃捏着腿说道。   “不去,去了也是被挡在门外。”淑妃闭着眼不耐烦地说道。   “要去,被挡也要去,礼数要周到。”阿清说道。   “不去,你不要再说了,烦死了,出去出去,我要一个人静静。”淑妃坐起身将阿清往外推。   “娘娘,您可别耍小孩子脾气了。”阿清被废了武功,体力远不如前,被淑妃一推,险些摔倒。   “哎,”淑妃扶了阿清一把,“你又不是不知道,初七之前一直躲在金禧阁,现在又被皇上接回养心殿,太后出金禧阁也是为了那贱人,咱们当初陷害他,害他毁容,他现在出来还指不定怎么跟皇上和太后告状呢,我才不去找罪受。”淑妃坐回塌上,说道。   “娘娘,初七毁容之事我们已受了罚,皇上没道理再因此事降罪于我们,况且,听说初七受了伤,话都不会说,一个又丑又哑的太监,娘娘何须放在心上,娘娘与太后相识多年,从前更是在江湖上有过结伴同行的情谊,那初七怎么比的上您。”   淑妃听了阿清这番话,沉闷的的心情一扫而空,从宫里小厨房拿了几道糕点,挎着个篮子,兴冲冲地往金禧阁去了。   走到竹林前,淑妃正巧碰上一脸丧气的娴嫔,当日乔相逼宫,娴嫔私自出宫,皇上本下旨娴嫔永留相府,不必再回宫,可那娴嫔不仅抗旨,更是在皇上寝殿前跪了三天三夜,跪到吐血,皇上才准她回宫,不过,自那时起,皇上便再也没见过娴嫔。   “娴嫔妹妹。脸色这般难看,是不是又吃了闭门羹啊?”淑妃上前掩嘴轻笑。   皇上不去见她,娴嫔便时不时去见皇上,皇上虽每次都避而不见,但不在吃穿用度上克扣她,所有众人只敢在背后嘲笑。   可娴嫔知道,那是皇上对她最后的仁慈。   娴嫔不想惹事,向淑妃行礼后便低头离开,淑妃冷哼一声,便往金禧阁方向走去,金禧阁门口的杂草被近几日前来请安的妃嫔硬生生踩出一条路来,淑妃顺着那路不一会便到了金禧阁门口。   金禧阁的门实在是破旧,淑妃捏着帕子嫌弃地掩着鼻子。   “娘娘。”阿清在一旁小声提醒。   “知道了。”淑妃蹙了蹙眉,在门前整了整发饰衣襟。   阿清上前敲门。   开门的是凌嬷嬷,早些年淑妃见过。   “凌嬷嬷,凝儿前来给太后请安。”淑妃上前笑道。   凌嬷嬷冷漠地看了淑妃一眼,“娘娘且先等着,奴婢禀告一声。”说罢,凌嬷嬷便关上了门。   淑妃险些被大门夹了鼻子,“我可有过错?”淑妃问向身后的阿清。   阿清蹙着眉摇了摇头,凌嬷嬷为何无缘无故如此冷漠,淑妃好歹是皇上的妃嫔,向家独女。   她们不知道,淑妃是被金禧阁记恨了数月的人。   “娘娘,请。”门吱呀一声开了,凌嬷嬷站在院内说道。   淑妃眼睛一亮,竟然没吃闭门羹,果然,在太后心里自己与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淑妃兴冲冲地走了进去,没走几步便倒吸一口冷气,这占据半个院子的菜园子,四处溜达的走地鸡,那肥硕的母鸡边走边拉,地上随处可见的鸡屎,墙角篱笆圈出一块空地,里面养着几只大鹅,雪白的大鹅时不时引颈长嚎一声,井边坐着两个麻衣妇人边洗衣服边说笑着。   淑妃捏着裙角,生怕采了鸡屎,走得颤颤巍巍。   “金禧阁就是这么个地方,娘娘若是嫌弃,可先行离去。”凌嬷嬷转过身冷着脸说道。   “妾身不敢。”淑妃立即放下裙角站的端正,可她嘴角微微抽搐,她看的清楚,方才放下裙角时,裙角扫在一坨鸡屎上。   “哼。”凌嬷嬷冷哼一声,继续往前走着。   三人走到井边,淑妃方才发现井边洗衣服的竟是太后,另一个妇人尺素没认错的话应是珑姑姑,宫里的老嬷嬷了。   “妾身给太后娘娘请安。”淑妃站在尺素身侧,双膝微微一弯说道。   尺素搓着手里的衣服并未搭理。   “妾身给太后娘娘请安。”淑妃声音又大了些。   尺素依然没有理睬。   淑妃看向阿清。   “跪下。”阿清口型说道。   淑妃蹙了蹙眉,眼神示意阿清,原来她面前有两坨鸡屎。   “跪。”阿清坚持。   淑妃一咬牙,扑通跪了下去,“妾身给太后娘娘请安。”   “平身吧。”尺素终于开口。   阿清连忙将淑妃掺起,淑妃强忍着恶心道:“母后,这是凝儿亲手做的点心,您尝尝。”淑妃将阿清手里的点心递上,凌嬷嬷面无表情的接过。   “母后,您怎么亲自做这些杂事,凝儿去找几个手脚麻利的宫女来伺候可好?”淑妃说道。   “不必,哀家不喜身边有外人,凝儿有心了,不如凝儿将这衣服洗了吧。”尺素站起身捏了捏酸痛的肩膀说道。   淑妃一怔,她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太后竟然让自己洗衣服?   “还是奴婢来吧,娘娘从未做过这些杂事,若是损坏了太后的衣服,那便不好了。”阿清说着便蹲下身。   “你又是那里冒出来的奴才,哀家的衣服也是你能乱碰的?”尺素厉声道,“哀家身为太后这些杂活都做得,她一个妃子为何做不得?”   阿清自知失言,跪在地上认罪。   “既然这位姑娘如此勤劳,那便跟着老身去将菜园子里的杂草清一清吧。”凌嬷嬷上前钳着阿清的胳膊,将人提走。   淑妃张了张嘴,最终在尺素冰冷的眼神下洗起了衣服。   她很久没做过这些活了,向家的儿女没有娇惯的,她幼时要么在军队,要么在江湖,曾经也活得潇洒,直到偶然有一次,她去军营去看她弟弟向秦时,偶然看到了那个和他弟弟比武切磋的人,两人打的不分伯仲,少年人神采飞扬,从那时起,她便再也不知何为洒脱了,后来,她知道了那人是养在宫外的皇子,再后来那少年做了皇上,她看着她喜欢的人一步步走远,为了离他近一些,她毅然决然地进了宫。   淑妃思绪飘到很远,想起了很多年少时的事,回过神来,衣服洗完了,手却磨破了,几年养尊处优的生活,已经让她吃不了苦了。   “洗完了把鸡赶进鸡笼,将院子打扫干净,柴火劈了你就回去歇息吧。”尺素磕完一把葵花籽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瓜子皮说道。   饶是淑妃再迟钝,也知道太后在可以为难她了,除了初七,她想不到其他原因。   做完这些活,天色已暗,主仆两人一天滴水未进,又累又饿,淑妃的一双手伤痕累累,满手水泡不说,还有几处被鸡啄的伤口。   淑妃虽说累极但至少身上有功夫,但阿清不一样,她被废了功夫,身子底子变得极差,此时正面色苍白的被淑妃扶出金禧阁。   淑妃将阿清送回卧房,派人照顾,自己转身就要出去,阿清拉着淑妃的衣袖,“娘娘,您去哪?”   “我今日的苦不能白吃,我去给皇上送宵夜。”皇上与太后不和,一直是皇上的心病,今日淑妃服侍了太后整整一天,她自然要去皇上那里邀功。   阿清轻松开手,“确实是个好机会,您……去吧。”   淑妃头也不回地走了,阿清看着满是草汁污泥的手,苦涩地笑了笑。   *****   李轩刚从中枢院回来便看到守着寝殿门口的淑妃。   “爱妃今日怎么来了?”   见皇上前来,淑妃微微往后退了一步,将食盒递给赵元禄,“妾身给皇上送宵夜,见皇上不在,便等了片刻。”   伸手间,李轩便将淑妃一双手看了个清楚,借着烛火,李轩仔细打量了一下淑妃,见她发髻有些散乱,衣服上还有一块块不知名的污物,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味道。   “爱妃这是怎么了?”李轩蹙了蹙眉问道。   淑妃笑着将鬓边的发丝别到耳后,羞涩地说道:“今日妾身去金禧阁见过母后了,陪她说了会话,做了些杂活,回来时,想起曾经我们三个人在江湖偶遇的日子,心里怀念,便想来见见皇上。”   李轩想起是有一年,他当时孤身一人在追一伙山匪,受了点伤,在一座荒山的破庙里落脚,正巧那夜正是他的生辰,午夜时分,尺素寻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半路遇见的向凝儿,尺素煮了一锅寡淡的汤面,三个人吃的热火朝天,他们计划了一夜,决定让向凝孤身犯险引诱山匪露面,次日,三人里应外合,灭掉了山匪   那时的向凝侠肝义胆,巾帼不让须眉,经此一役,李轩对她很是敬佩,她是什么时候变得这般陌生的呢?   “一手的伤,不处理要留疤的。”李轩握着淑妃手腕说道。不管淑妃出于什么目的,她成功过了,李轩将她带进了寝殿。   “别怕,会有些疼。”李轩将一根银针放在烛火上烧了片刻,便去挑淑妃手上的水泡。   “凝儿不怕。”淑妃笑道。   *****   初七吃过晚膳便有太监前来送药,是摸那处的膏药,早些时候,李轩说过,晚间他回来替自己上药,他是不是已经要过来了?初七有些紧张,那处给他看,他再狼性大发可怎么办,自己岂不一直好不了了,那得什么时候才能学好武功出宫呢。   初七拉了拉小太监的衣袖。   小太监知道这个人是皇上的人,以为他想询问自己皇上为何没来,便说道:“方才奴才看见皇上和淑妃娘娘进了寝殿,今夜可能需要公公自己上药了,莫要误了用药时辰。”   初七愣了愣,如释重负下又有些失落,果然皇上的话不可尽信,自己在他眼里依旧是个可有可无的玩物。   小太监走后,初七撑起身子,沾着药膏替自己轻轻擦拭,可一碰便疼的厉害,他拿过烛台与铜镜,看了一眼便倒吸一口冷气,怎会肿成这个样子,都一天一夜了,甚至还往外泛着血丝。   初七可算知道为何卿颜馆每年为何会死那么多人了。   初七小心翼翼地替自己处理好伤口,便裹着被子躺下来了,今夜有淑妃作陪,李轩定然不会前来,初七辗转了片刻,沉沉地睡去。   就在他睡下不多时,房门轻轻被人推开,李轩着急给初七上药,打发走淑妃便急忙赶来了,可还是误了上药的时辰,李轩看着桌上被挖空的药膏,心里放心不下,轻轻掀开初七的被子,亲自检查一番方才放心。   初七睡得安稳,被人摆弄都没惊醒,李轩笑着摸了摸初七的脸,他现在只有睡着的时候,才不会一脸戒备地看着自己。   李轩轻轻脱掉衣物,钻进被子里,将人抱了个满怀。 第33章 又要死了吗?   初七是被身下痛醒的,他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两条腿被人架在肩上,那人正低着头不知道在自己身下捣鼓什么。   痛,火辣辣的痛,初七痛极,抬起一脚踢在那人的脑袋上,那人猝不及防地往后仰去,后脑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哼随之身子一歪摔下床去。   那人抬头一瞬间初七看到他的脸,被吓得一激灵瞬间清醒过来,也是,能做出这等禽兽行径的除了皇上还能有谁,自己竟朝皇上脑袋踢了一脚,以他连亲爹都杀的性子,这次指定摘了自己的脑袋。   初七顾不得衣衫不整,翻身下床,跪到李轩里面。   “啊……”李轩捂着头,疼的龇牙咧嘴,初七那脚不重,,只是当时他一门心思在给他上药,所以被踢了个猝不及防。   “好大的胆子,竟敢踹朕……”李轩身居高位多年,已经很久没人敢对自己如此放肆了。他话未说完,便看到初七在自己面前跪缩成一团,揉成一团的雪白里衣堪堪遮住他瘦小的身躯,李轩的角度,正好能看到雪白的臀尖从里衣下露出。   李轩的火气顿时消了下去,在那方雪白下久久挪不开眼。   见李轩迟迟不说话,那日,李轩杀他们时,也没说什么,初七恐惧更深,他甚至能自己错乱的心跳声和沉重的呼吸声。   “我只是在给你上药,弄疼你了是不是。”李轩发现初七呼吸紊乱,上前一步扶住他的肩膀说。   “啊……”初七触电般地飞速向后爬。   李轩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回床上,地上冷。”   初七缩在角落退无可退,只得用手捂着眼睛不去看那个一步步逼近自己的人。   李轩不顾初七的挣扎,将人抱在怀里放回床上,“初七,你看着我。”李轩按着初七乱动的双腿,说道。   初七喘息着别过头。   李轩钳着初七的下巴,强迫他直视自己:“我知道死过一次的恐惧让你患了心病,但是,你要知道,我以后再也不会伤害你,就像你方才一脚踢在我的头上,普天之下,也只有你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还会安然无恙了,朕喜欢你,所以朕容你放肆,但你不准怕朕。”   初七艰难地呼吸着,他张了张口,千言万语却说不出来,“你……杀……长福……杀我。”   长福,又是长福,这是李轩在初七嘴里听到的第二个男人的名字,他明明能说话,他明明会说话,可偏偏他说出的话里全是别的男人。   “长福已经死了,他一直觊觎你,朕早就想杀他了,所有觊觎你的人朕都想杀,还有,不要再让朕从你嘴里听到别的男人的名字,否则你要吃些苦头了。”李轩抵着初七的额头恶狠狠地说。   “跪下!趴好!”李轩朝初七的臀肉甩了一巴掌说道。   气急的永琛帝,小心翼翼地给受惊的初七上好膏药,一摔门扬长而去。   待人走后,初七过了许久才冷静下来,他捏了捏火辣辣的臀瓣,很是屈辱。   早晨的一番挣扎,导致初七的伤口撕裂引起发烧,卿颜馆的的孩子大多是这么没得,被人从恩客的床上抬下来,没日没夜的流血发烧,过个三五天浑身就会散发恶臭,紧接着人就没了,自己也要没了吗?挣扎这么久,还是逃不过一死吗?   容貌尽毁,散发恶臭地死吗?真后悔没早些把伤疤洗掉,最起码走得体面些,初七烧的双眼模糊,他微微叹了口气。   “饮食清淡些,喝几幅退烧药,注意别乱动不要再撕裂伤口,过个三五日就恢复了。”太医把完脉对赵元禄说道。   赵元禄抄着手一一记下,他看着蹙着眉睡得一脸难受的初七,忍不住点了点初七的额头小声道:“傻孩子,跟皇上呕什么气呢。”   “别欺负我。”初七毫无意地小声嘟囔说,我都快死了,别欺负我了。   “哎呀,皇上哪舍得,知道你发烧,火急火燎地让太医给你诊治,他现在正厚着脸皮满江湖找徐太医呢。”赵元禄说道。   初七不做声,昏睡了过去,赵元禄给这位小祖宗喂了药,他还得去跟皇上复命,皇上那头还在生闷气,明明担心的不得了,就是抹不开面子过来看一眼。   李轩正在御书房冷着脸雕一块淡粉色的玉,南疆送来的极品玉石,做成饰品佩戴在身上对身体极好,玉石颜色粉嫩,适合女子,宫里的妃嫔都眼巴巴等着呢。李轩下刀比他的脸色还要凌厉,若不是玉石初见雏形,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在雕一件极品杀人利器呢。   不过,初七的温柔乡同样杀人于无形。   “皇上,初七公公身无大碍,吃几贴药便好了,不过,太医嘱咐,这几日不可乱动在牵扯伤口了。”赵元禄说道。   “哼!”李轩垮着脸将手中刀一扔,“意思是让朕这几日不能见他?他哪次见朕不是鸡飞狗跳的,说破天他都不信朕一个字。”   “皇上,初七公公年纪尚小,又受了极大的惊吓,一时难以接受实属正常,他心里还是有您的啊。”赵元禄笑着安慰道。   “是吗?他还喜欢我?你从哪里看出来的?”李轩兴冲冲地看向赵元禄。   奴才瞎说的,奴才眼拙实在没看出来啊,赵元禄垮起脸,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编。   “算了,朕要去中枢院。”李轩看了赵元禄为难的表情,瞬间被泼了冷水,将玉石收起后便起身走了出去。   赵元禄小碎步追了上去。   *****   有一冰冷的硬物一下下地划过初七的脸颊,那冰冷的触感从侧脸传到初七心底,他从睡梦中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前的便是淑妃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淑妃见他醒来微微地勾了勾嘴角,纤长尖锐的指甲仍然一下一下地划着初七那半张完好的脸。   被灼伤的痛苦仿佛刻入灵魂,初七早已结痂的侧脸再次不可遏制地疼了起来。   “初七,你说这半张脸也毁了,你还能在皇上身边留多久。”淑妃缓缓开口道。   初七眼底泛起恐惧,可他高烧过后的身子绵软无力。   “别怕,小可怜儿。”淑妃掩嘴轻笑,“本宫不过是听闻养心殿偏殿住了老熟人就想来看看,好歹主仆一场,你没死,本宫也很是开心。”   “毕竟,本宫又能在你身上找乐子了是不是?”淑妃低下头在初七耳畔轻声道。   初七自那日被临幸就没清洗过,又一身汗一身药的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淑妃说罢便蹙着眉轻掩着鼻子,“什么味,难闻死了。”   “不过看到你这幅样子,本宫就放心了。”淑妃轻松地笑了笑,“前些日子,皇上专门寻了个会做江南糕点的厨子送给本宫,想来你这种人没吃过什么好东西,本宫赏你几道甜点尝尝,好生养着吧,脏兮兮的可怜虫。”   自己已经浑身散发恶臭了吗?难道真的时日无多?   初七流下两行绝望的泪,自己真的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这种时候还要什么骨气,初七撑起身子,伤口疼得他直嘶气。   他在淑妃诡异的目光下,拿出食盒里精致的糕点,一个劲的往嘴里塞着,真好吃啊,自己真的没吃过这等好东西,以后也不会有机会了,都是人,命在出生时就注定了,离开卿颜馆,他最终也要死在那档子事上。   “真让人恶心。”淑妃看着吃的一身糕点屑的初七,一脸嫌弃地走了出去,皇上会喜欢这种腌臜东西?真是笑话。   淑妃走后,一直守在门外的安宁冲进来,将初七手里的糕点夺过来,“别吃了。”   初七泪汪汪地看着安宁。   “宣太医,快。”安宁面色紧张地看着初七,对身后的太监说道。   “想吃什么我让厨房给你做。”安宁被看的心软,拿着帕子擦着初七的嘴角说道。   没有以后了,初七卷着被子背对着安宁躺了下去。   太医来把了脉,又检查了剩下的糕点发现没有异常,安宁才稍稍放心了,可淑妃真的只是来送糕点?他们二人何时这般主仆情深了?   安宁不敢在初七的事上马虎,嘱咐了众人好生照顾初七便离开了。   中枢院里,李轩屏退左右,听完安宁的话深深地蹙着眉,“这又是闹哪样?”   淑妃给初七送点心就够诡异了,初七吃的开心,更是让人想不通,自从初七被接回来,自己那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掉了,吃食上更不必说,吃的比自己都好。   “太医真说没毒?”李轩扔不放心。   “没毒,初七公公并无异样,奴婢也吃了一块,目前也并无不适。”安宁说道。   “这次没毒,不能保证日后的食物没毒,现在不毒发,不能保证晚些时候不会毒发,世上千奇百怪的毒药多了去绝对不能掉以轻心。”李轩说道。   安宁抬眸看了一眼皇上,迅速地低下头去,皇上这真是被人拿捏住了啊。   “你先退下吧。”李轩说道。   将政务处理完,李轩便去了淑妃宫里,淑妃看了眼时辰,内心狂喜,难道,皇上这个月要临幸自己两次?   “皇上,夜里凉,快些进屋吧。”淑妃含羞带怯地拉着李轩的袖子说道。   “不必了,朕说两句话便走。”李轩不着痕迹地推开淑妃的手,说道,“今日有劳爱妃跑一趟养心殿了。”   淑妃闻言一怔,她不曾想过皇上会因这事找上门来,为了一个容貌尽毁的太监。   “不过初七身子不好,太医吩咐许多东西不能吃,所以,以后初七的事,爱妃还是少操心。”李轩说道。   “是妾身思虑不周。”淑妃干笑着说道,一双手在已经下拧的发白。   “这宫里人多眼杂,爱妃今日开了这个头,难免有不长眼的奴才会效仿爱妃,日后初七若是在吃食上出了问题,那朕头一个要找的可就是爱妃了。”李轩拍了拍淑妃的肩说道。   “皇上,臣妾冤枉,臣妾真的只是念及主仆情谊……”淑妃扑通以上跪到地上解释道。   “爱妃言重了。”李轩将人扶起,从赵元禄手中接过锦盒,递给淑妃,“爱妃,日后莫要让朕再次失望了。”   沉甸甸的凤印交到淑妃手里,好一个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凤印给了自己,自己便需要时刻盯着别人不要对初七动手脚,否则,不论是不是自己,皇上都会先拿自己开刀。   “臣妾,谢主隆恩。”淑妃含泪道。   李轩前脚刚走,尺素又寻上门来,尺素站在淑妃的院里,仔细打量着,“真气派啊,想当年,可是只有皇后才有这种规格的院子。”   淑妃惶恐地站在尺素面前,听说,先帝为了眼前这个人,可是废了皇后,尺素身为江湖儿女,一身傲气,与众多女人分享丈夫,已是让她心生不满,做妃在她眼里便是做小,她入宫前便向皇上摊牌,要么让她做大,要么她带着尚在襁褓中的皇子远走他乡,皇上无奈,只得废了膝下只有两个公主的皇后,可偏偏这位祖宗一听皇后要掌管六宫,死活又不做皇后了,于是废后顶着与尺素平起平坐的贵妃名号,依旧掌管着六宫。   这位,也是个兴风作浪不得安生的主,“母后,是凝儿不懂规矩,皇上赏了,凝儿便住了进来。”   “皇上赏你这个地方看的是向老将军跟向将军的面子。”尺素说道。   “凝儿自然明白。”淑妃说道。   “既然如此那你便该安守本分,做一个妃子该做的事。”尺素突然冷声道。   “凝儿不知有何过错,还望母后指点。”   “今日你去了养心殿,给初七送了点心?”   “啊?”   “哀家告诉你,初七是哀家疼爱的孩子,胆子小,也娇贵的很,你今日开了这个头,日后若有别的妃嫔效仿,初七吃坏肚子,哀家第一个便饶不了你。”   尺素撂下一句狠话便大步走了出去,淑妃一直强忍着尺素走远,才折回房里狠狠砸了两个名贵花瓶。   “娘娘息怒,这个是皇上赏的,砸不得。”阿清上前抱住花瓶说道。   淑妃小心翼翼地将花瓶放回原处,一屁股坐到椅子里,“我只不过是给那太监送了些糕点,他们一个个的就来威胁我,到底他是太监还是我是太监!”   *****   李轩估摸着时间,又问了问安宁,确定初七睡沉了,他才敢去看一眼,刚走到院里,便有一股劲风笔直朝自己飞来,李轩下意识一躲,一颗石子将大理石地面砸出一个浅浅的小坑。   “有刺客!”赵元禄扯着嗓子像一只打鸣的公鸡一般喊了起来。   内力强劲,是个高手,这种人潜入皇宫为何影卫没有发现,李轩闪躲间大脑飞速运转,抬起头看向石子飞来的方向。   只见一麻衣妇人站在房檐高处,他的影卫,宣颢,带着他的一众兄弟像一只只鹌鹑似地低头站在那妇人身侧。   “我将初七交于你,你竟连个人都照顾不好。”那妇人正是尺素,淑妃毁了初七容貌,并多次想取他性命,这次竟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将吃食送了进去,幸好无毒,若是有毒,又该当如何。   “所以,母后便想来取儿臣性命?”李轩嗤笑道,“果然,母后最不疼爱的便是我,就连半路捡的孩子,在母后心里的地位都比我高。”   “你……”李轩常年混迹江湖,武艺与警惕性都绝非常人能比,尺素并不认为李轩会躲不过那小小石子。   说话间,禁军将寝殿重重包围了起来。   “退下。”李轩抬手示意。   “母后,今日之事,儿臣也十分后怕,方才心绪不宁,差点没躲过您那颗石子。”李轩仰着脸,看着尺素,笑了笑。   月下李轩面色有些苍白,似乎真的是惊魂未定,若他真没躲过,那颗石子正中眉心,李轩必死无疑,尺素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   “母后,您今日来,莫不是对儿臣失望,想将初七从儿臣身边带走?”李轩说道委屈。   尺素正是打的这个主意,可现下,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有下次,我就带他走。”   “多谢母后,儿臣知道,母后最好了。”李轩仰着脸,笑的像个得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我……我先走了。”尺素连忙逃离,李轩这张纯良的脸欺骗性太大,她差点忘记这是个杀兄弑父的人。   尺素走后,李轩笑容立即收起,“滚去各领二十大板。”   房檐上的影卫低着头一个个地跳下房檐,影卫没人敢打,这二十大板,还得他们自己互相动手。   皇上的家庭不睦,吃苦的还是底下当差的人啊。宣颢摇摇头,心里无限感慨。 第34章 心防   初七躺在床上,身上软绵无力,若他有一丝力气,定然要从床上弹起来,跑的远远的,因为此时,柳天翊正坐在床头拉着他的手,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而他身侧还站着永远冷着脸,仿佛不会笑的宣颢。   “初七,你能活着真是太好了,此番劫难平安渡过,你的好日子可就来了,不过日后定要坚守本心,不可行差踏错,做出让自己后悔终生的事。”柳天翊说道。   当日就是柳天翊说自己命有大劫,恐有血光之灾,自己不久便被淑妃毁了容,又险些被皇上杀死,这个柳监正还真是个算命的,他既然说自己的好日子要来,莫不是自己能活下来,并且顺利出宫,日后逍遥自在一生?   想到这烧了几日的身子仿佛一下子轻快起来了,初七朝柳天翊微微扯了扯嘴角。   宣颢看着两人一直交握的手,冷着脸,将柳天翊的手捉了回来。   初七有些怕宣颢,虽然是宣颢救了自己,但宣颢一直以为自己的细作,处处提防自己。   “初七,你要快些好起来,下月十五,我要和宣颢成婚了,到时候你可要求喝我们的喜酒啊。”柳天翊捏了捏宣颢的手指说道。   他们要成婚?柳天翊和冰块脸?他们何时在一起了?两个人怎么看怎么都不像一个世界的人,初七又不可遏制地想起长福,长福曾将这是这般兴冲冲地说要带自己去喝他妹子的喜酒,可喜酒还没喝到,长福就没了。   “哎,你怎么哭了。”柳天翊见初七眼角流出泪水,手忙脚乱地去找帕子。   宣颢按着柳天翊的肩膀开口道:“公公这般为难,天翊便不要强求了。”初七身份敏感特殊,与他们二人又不相熟,宣颢实在想不明白柳天翊为何执意邀请他。   “哎呀,你走开。”柳天翊身子一拧,去推宣颢。   宣颢后退几步,眉头一拧。   “对不起,是不是牵动背后的伤口了。”柳天翊一脸担忧地去扶宣颢。   宣颢顺势勾住柳天翊的腰,低声道:“没事。”   “初七看着呢。”柳天翊小声道。   两个如此腻歪,初七根本没眼看,闭着眼将,将头别了过去。   “公公,我今日寻你,还有另一件事,皇上与太后母子离心多年,可他们二人心中明明都记挂着对方,皇上与太后都对你疼爱有加,你若能在太后面前替皇上美言……”   柳天翊话没说完,初七转过头来怒视着柳天翊。   柳天翊没想到这般柔弱的人眼里会有这么凶狠的表情。   初七张开嘴尖叫着宣泄着不满,凭什么自己要替皇上说话,他们母子关系与他何干,为什么所有人对他示好的前提都是建立在皇上身上。   “我不说话了……不说话了,我出去。”柳天翊拉着宣颢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房间里尖锐的喊声渐渐安静下来,柳天翊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   “我这算拍到马屁上了。”柳天翊颓废地蹲到地上。   “怎么说?”宣颢摸了摸柳天翊的发顶说道。   “这里面躺着的可是未来皇后娘娘,我这不是想来抱个大腿,他若能让皇上母子重归于好,你日后不就免了这种无妄之灾了。”柳天翊说道。   “关心则乱,况且局势尚未明确,他还指不定是我们姜国的皇后呢。”宣颢叹了口气说道。   “他是!”柳天翊肯定道,“因为跟齐阿诺打的是向秦,齐阿诺必输无疑。”   宣颢看向柳天翊。   “初七是皇上的劫,如果初七一直无法重新爱上皇上,我怕皇上会……”柳天翊看着远处天空飘着的云,那个字,最终没能说得出口。   初七喊累了,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这几日他一直重复着醒来昏睡,再醒来,在昏睡,除了送饭送药的宫女太监以及刚刚走了的柳天翊二人,初七再没见到过别人。   皇上没来,尺素没来,他好像被遗忘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   秋日的午后寂静的仿佛世间只剩他一个人,他很怀念金禧阁的院子,扯着嗓子和鸡鸭吵架的尺素,坐在墙角做稀奇古怪小零食的珑姑姑,还有经常窝在厨房给自己做补汤的凌嬷嬷。他们都不要自己了,果然,他们收留自己只是为了有朝一日将自己送给李轩。   “初七,初七,快醒醒。”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初七迷迷瞪瞪地睁开眼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人。   “醒了就好,方才你被梦魇住了。”那人送了一口气说道。   初七视线清晰起来,待看到眼前的人,初七心中狂喜,他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坐起身子,笑着看着面前的人。   “初七……”徐子洛蹲在自己面前的初七,容貌尽毁,脖颈上还有一条狰狞的疤痕,瞬间红了眼角。   初七用手去挡脖子。   “躺下,我替你把把脉。”徐子洛说道。   徐子洛回来了,初七沉浸在喜悦里久久不能自拔,直到徐子洛说出下一句话。   “我需要看一下你的伤口。”徐子洛说罢面色微红。   若是从前,徐子洛看便看了,可现在不同以往,徐子洛曾经直言道他喜欢这个人。   初七犹豫了片刻,他虽然不想再爬龙床,但他不爱徐子洛,既然不爱,那便先将他当做太医,然后是朋友,初七缓缓地脱下自己的衬裤,面朝徐子洛张开腿。   这画面对徐子洛冲击太大,他不得不别过头去深吸几口气,将自己的禽兽念头统统压下,才握住初七的膝弯替他检查伤口。   看着那伤痕累累的隐秘之处,徐子洛痛恨李轩暴殄天物,又痛恨自己的软弱无能。   “伤口恢复的还好,不会留疤,我给你换上新药,三日后就可以碰水了。”徐子洛低着头替他处理好伤处,看着初七的脸又说道,“我知道一个祛疤的药方,涂抹几次便可消除疤痕,不过,用药时会痛苦难当。”   初七背对着徐子洛穿好衬裤,摇摇头。   徐子洛看着初七整理衣摆的双手,“我倒忘了,初七是楼兰人,那药方便是楼兰流传出来的。”   那本该疤痕遍布的手,却白的晃眼,初七有药,只是他不想用。   的确,初七这一脸疤痕,他自己看了都觉得恶心,他在等李轩厌弃他,况且,他不喜欢那张妖艳的过分的脸,那张脸仿佛在时时刻刻提醒他,他只是只任人宰割的畜生。   “好好睡一觉,明日我再来看你。”徐子洛替初七掩好被角说道。   初七揪着徐子洛的衣角。   “怎么了?”徐子洛说道。   初七咬着唇,一脸哀求地看着徐子洛。   “需要什么,告诉我,我会尽我所能的帮到你。”徐子洛拍拍初七的手说道。   “不……不想……侍寝。”初七艰难道。   徐子洛的心脏针扎一般疼,“我知道了。我会告诉皇上,你的伤势未愈。”说罢便逃似地离开了,曾将那个美艳的不可方物的人,为何会落到连话都说不全的地步。   徐子洛推开房门,便撞上了一直守在门口的李轩。   “好看吗?”李轩冷笑道。   他一直守在门外,他们做了什么,他全看到了,初七在徐子洛面前褪下衣物的时候,李轩再次萌生了杀人的念头。   “好看。”徐子洛不甘示弱地回击道。   “混蛋!”李轩红着双眼一拳打在徐子洛脸上。   徐子洛踉跄了几步,直起身子,笑道:“不过皇上吃相可真是难看,若是让臣来,绝不会让初七受这些苦。”   “他是朕的,你连想的份都没有!”李轩恶狠狠道。   “他现在已经不喜欢你了,你还看不明白吗?皇上,你是不是连见他一面的勇气也没有?我告诉你,他看见我会笑,他视我为唯一的朋友,我会得到他的。”徐子洛说道。   “朕就不该让你回宫。”李轩钳着徐子洛的肩膀,一拳一拳地打在徐子洛腹部。   一门之隔后面,初七死死捂着自己的嘴,大气不敢出,他只不过是想出来送送他这个唯一的朋友,他尽管知道他这个唯一的朋友对自己存着异样的心思,但徐子洛跟李轩不一样,他会尊重自己,他会把自己当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可徐子洛嘴里说出的那番话就像甩了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   门外渐渐没了动静,初七方才松了一口气,房门却被人从外侧推开,李轩大步跨了进来,他四下看了看,发现初七坐在门口,有些诧异,却什么也没说,上前将初七抱起放到床上。   初七神色呆滞,任由李轩抱着。   李轩将初七放下,扣着初七的后颈,强迫初七看向自己。   初七迷茫地看着李轩,片刻后突然开口,“我究竟为什么活着。”没有朋友,没有家人,这世界上好像没有一个与他有关的人,他究竟为何活着,活着这么痛苦。   “你还有我。”李轩捧着初七的脸,真切的感受到心痛如刀绞。   初七神色一变,用力地推开李轩,“你杀了长福。”   “他喜欢你,他也想得到你,难道不是吗?在你眼里爱是什么?无怨无悔的付出?还是将你奉为神明虔诚供奉?这天底下爱都是一样的,都与欲/望密不可分,他与徐子洛与我一样,都想得到你!”李轩说道,“可我与又他们不一样,初七,我失去过你一次,比任何人都知道没有你是多么痛苦,在我姜国土地之上,你可以做一切你想做的事。”   “我想出宫。”   “我带你出宫,等你身体好了,我带你出巡,带你狩猎,等朕退位,朕便带你离开皇宫,我带你去游历江湖。”   初七亮起的眼神瞬间又灭了下去,还是逃不出李轩的手掌心。   “我要回金禧阁。”   不出宫便好,初七一脸的生无可恋真的吓到了李轩,他怕逼的太紧,把人逼的寻短见,“徐子洛那混蛋不是说三天后伤势便无碍了吗,三天后我带你回金禧阁,正好那天是中秋节,你知道什么是中秋节吗?”   初七缩在被子里摇摇头。   “说话,方才不是说的不是很好嘛。”李轩刮了一下初七的鼻子说道。   初七缩了缩脖子,若不是李轩提醒他自己都未发现,他不想知道中秋节是什么,他只想让李轩快些走,尽管这人面上温和,但那盛气凌人的气势依然压的初七喘不过气来。   见初七不理睬自己,李轩便自顾自说道:“中秋节是团圆节,要和最爱的人一起过的节日,中秋节有个很美的传说,传说在很久以前,天空中出现了十个太阳,十个太阳照射大地,百姓被折磨的苦不堪言,有个被世人成为神射手的后羿,同情百姓,他想救万民于水火中,于是他登上昆仑山,拉开神弓,一口气射下九个太阳……”   一个在中原地区流传的千年连三岁孩童都耳熟能详的故事,初七却听的津津有味。   “于是,后羿便在这一天夜里,在月下摆上嫦娥爱吃的点心,来怀念他的妻子。”李轩看着初七紧蹙的眉,脸上全是伤感,转念又说道,“结果,第二年八月十五,嫦娥从月宫下来,将后羿带到了月宫里,他们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了一起。”   初七紧蹙的眉舒展了开来,李轩笑笑,果然是个小孩子。   “你知道他们回到月宫第一件事是什么吗?”李轩问道。   初七被故事里跌宕起伏的爱情故事牵动心弦,一时忘了恐惧,看着李轩摇了摇头。   李轩闲着俯下身,在初七耳边轻声道:“做啊,小别胜新婚嘛,都憋了一年了。”   初七红着脸去推李轩。   李轩趁机在那绯红的小脸上狠狠亲了一口,“那日弄伤你,是我不对,以后不会了。”   初七放在李轩胸口上的手一顿,他这样的人竟会向自己认错?   趁着初七愣神,李轩含着那两瓣淡粉色的唇品尝了个够,知道初七感到一个火热的物体将自己抵的难受时,才回过神来将李轩用力推开。   李轩举起双手,一脸得逞的坏笑看着初七。   说来说去,还不是想哄着自己做那事,自己方才为何会感受到一丝丝温存,真是疯了,伤疤还没好便忘了疼了吗?不能被他欺骗,他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第35章 目不识丁   李轩黏黏腻腻地抱着初七不肯撒手,尽在他耳边说这些下流话,听得初七面红耳赤,挣扎不过只得认命般平躺在床上。   见人不再有什么回应,李轩也觉得无趣,在初七颈便蹭了蹭,又吸了吸鼻子。   李轩吸鼻子的动作比他的情话更让初七难堪,他都多久没洗澡了,而且,上次在行宫,自己被临幸后就没清理,他自己早就受不了了。   初七裹紧被子,将自己捂得严实。   “是香的……”李轩笑着去扒被子,“你的伤还不能碰水,我帮你擦擦好不好。”   李轩帮自己洗澡?初七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消息一般瞪大了双眼,这个高高在上的人竟会伺候人?   “快些出来。”李轩吩咐下去,将初七从被子里提出来。   李轩的动作可不轻柔,一双大手伸进被子里,钳住初七的胳膊,直接将人拖了出来,初七一双胳膊仿佛要被他拉得脱臼。   可李轩却没发现,他此时正一心沉寂在能够照顾初七的喜悦里,这是他第一次照顾人,宣颢和徐子洛跟着李轩时,都是身强体壮的半大小子,给一碗饭就能生龙活虎地跑上二里地,他没见过初七这种虚弱到骨子里的人。   初七咬着牙,一声不吭,李轩将人放到地上的时候,方才发现,初七的脸都白了,“冷?”李轩问道。   初七往后缩了一步,微微摇摇头。   卧房响起叩门声,是太监来送热水了。   几个太监,提着木桶,木盆,帕子,低着头,依次走进房内,他们默不作声地将手里的东西放到地上,便转身出去,而走在最末尾的小太监,转身时轻轻蹭了蹭初七,一直在神游的初七,冷不丁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竟是小泉子,小泉子狡黠地朝初七眨眨眼,初七刚要开口,小泉子眼神示意李轩正在房内,初七连忙噤了声。   能再次见到小泉子初七太开心了,小泉子是御膳房的杂役太监,他今日肯定是想见自己所以混了进来,小泉子总不会再与皇上有什么牵扯吧,他们是同病相怜的人,是朋友。   自以为天衣无缝的两人不知李轩早已将一切看到了眼里。   “乐什么呢?要洗澡就这么开心?”李轩捏了捏初七侧脸说道。   初七连忙收起笑容,不能被李轩知道小泉子是自己的朋友,李轩会杀了他的,李轩不喜欢自己有朋友。   “脱衣服,我帮你擦。”看见别人笑得那么开心,一见自己就垮着脸,李轩心里恼火,手上动作也粗鲁了几分。   初七握着衣领连连后退。   “松手。”初七一双小手攥的发白,李轩看见他跟自己暗暗较劲,心中更是不悦,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两人僵持着。   “你想怎样,说出来。”李轩将初七困在墙壁与自己手臂间,压抑着怒火说道,方才听故事的时候不是好好的,这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初七咬着嘴唇,他不想让李轩给自己擦身子,可他已经恼怒了,自己今日是逃不掉了,初七垂下眼,缓缓地解开自己的衣带。   “早听话不就行了!”李轩将初七扛起,放在木桶旁,又拿了个软垫让初七坐在上头,雪白的里衣滑落,初七雪白的身子暴露在秋日微凉的空气中。   李轩舀水的动作一顿,只见那两只纤细的胳膊上有两个青紫的手印,方才是被自己抓的吗?   初七低着头拿着帕子去擦自己的胸口,软绵的帕子拂过的地方都会留下红红的印记,抬手间李轩会看到他显而易见的肋骨。   苍白,瘦弱,面前的人就像个易碎的瓷器,碰一下会泛红,捏一下就泛青,养了大半个月应是一点肉都不长。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初七身上,将那白皙的身子照的好像透明起来,好像暗夜里的魅妖,会在阳光下消散。   李轩抬起手将初七抱在怀里,感受到那人杂乱的心跳与呼吸,冷色的皮肤下透出一点点暖意,李轩方才觉得,这个人是真真切切的活着的,不会消失的。   “你可以亲我一下吗?就像从前那样?”李轩捧着初七的脸,近似恳求地说道。   初七先是一怔,随后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   李轩:……   “我给你擦。”李轩没有就那个话题深入下去,而是扶着初七的肩膀让他转了个身,背对自己,温热的帕子一下接一下的在他后背擦拭,卷走了辗转病榻的粘腻与疲惫,初七舒服地眯起眼睛,思绪飘到很少被他记起的儿时,他不愿意去想从前的事,太苦了,寒冷,炎热,饥饿,伤病,这就是他幼年的所有。   可此时,却勾起了他记忆深处的一段往事,他也是这般光溜溜的坐在木桶前,身边围着一圈姐儿,她们叽叽喳喳地围着自己,用沾着劣质香粉的帕子替年幼的自己擦拭身体,好像给自己洗澡,是卿颜馆的姐儿们唯一的快乐的事,软软糯糯的孩童,总是会勾起人内心深处的柔软。   在初七看不见的背后,李轩抬起手背,蹭了蹭自己微红的眼角。   “好了。”李轩放下帕子,用旁边的兽皮毛毯将初七一裹,送到了床上,而且他又拿起一盒膏药,在手心化开,按摩着初七泛着青紫的手臂。   “痛了就跟朕说,你不说朕怎么知道呢?冷了,饿了,心里不痛快了,哪个宫人惹你不开心了,统统告诉朕,朕会一直护着你。”李轩握着初七的手轻声道。   初七今天累了一天,李轩的话没说完,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他睡着的时候总比醒着的时候多,李轩替他掖好被角转身走了出去。   梁太傅一行人正在中枢院候着,本应该未时前来的李轩迟迟未到,众人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李轩才出现,刚刚大权在握便这般傲慢,众大臣心生不满,却不敢不多言。   “诸位大人久等了,朕有事耽搁了。”李轩赶到中枢院时,先是免了众臣的礼又是谦逊地向众臣告罪,而且政务处理的也是井井有条,众臣先前心中的不满最终也烟消云散。   这些老狐狸自然知道李轩为何耽搁了,只不过,只要不误了国事,皇上想宠个人,他们做臣子的也不好多加干涉。   处理完政务,李轩合上折子对众人说道:“诸位,朕今日有一事要提前知会一声。”   “皇上尽管吩咐。”众臣道。   “先前提出试验田的初七公公,诸位是否还记得?”   自然记得,那位公公可是宫里的风云人物呐。   “先前参与试验田的众官员农户皆得了封赏,只有初七朕还未赏。”   “初七公公功不可没,的确该赏,只是不知皇上想如何封赏?”梁太傅小心翼翼道,皇上今日在众人面前开口,定然不是想简单地封赏,但愿皇上可别语出惊人。   “朕,想封他为执笔太监。”李轩道。   众人面面相觑,执笔太监可代行皇上批阅奏折处理政务,权利极大。   “皇上,老臣斗胆望您三思,且不说初七年纪尚小,单是他是楼兰国人这一条,便万万不可。”梁太傅说道。   他岂止是楼兰人啊,他还跟北离牵扯不清,这些都不算什么,初七他不识字啊!他不这么做,初七怎么堂堂正正站在人前,难道真的让初七一辈子依附自己?自己的确可以护他一辈子,可李轩不想让初七被世人议论。   “初七入宫后便于楼兰断了牵连,诸位爱卿不必多言了。”李轩说道,怎会没有牵扯,楼兰王送了多次密信都被他半路拦截,楼兰王赔了夫人又折兵,气的病了大半个月呢。   “既如此,那臣并无异议。”   “初七公公能提出试验田这种妙计,想必定然才高八斗,臣也无异议。”   李轩扯了扯嘴角,干笑两声。   “所谓英雄不问出处,臣也无异议。”   有试验田在先,又没有了楼兰人身份的隐患,众臣自然不会再有异议,一致同意了,况且,李轩心意已决,反对也无异议,今日李轩当着他们的面提一提,也是走个过场,给众臣一个面子,毕竟日后,他们要时不时地与执笔太监打交道呢。   众臣散去,李轩将梁太傅单独留下,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恩师。   梁太傅后背发毛,自己一把年纪了,真想告老还乡啊,“皇上还有何吩咐?”   “恩师。”李轩说道。   梁太傅双膝一软,跪到地上。   接下来李轩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只是连成句子,他这运转了近六十年的大脑,有些听不懂了,梁太傅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老糊涂了。   “皇上,您说执笔太监初七公公不识字?”梁太傅疑问道。   李轩点点头。   “您让老臣教他识字,不对,教他四书五经,策论诗赋?”梁太傅高声道。   李轩点点头,“朕希望您能像当年教导我一样教导他。”   “荒唐,荒谬,可笑。”梁太傅气急道,“执笔太监大字不识一个,走马上任之前要临时抱佛脚,皇上,那初七给您灌什么迷魂汤了?你还让老臣想教导您一样教导他,虽说有教无类,但老臣是帝师!他学成了做什么?考科举?入朝堂吗?”   梁太傅说罢看着李轩认真的眼神。   “太监不可入朝为官。”梁太傅说道。   “若他真有治世的才能,难道太傅人心让这等人才埋没在后宫里吗?”李轩直视着梁太傅的目光道。   目不识丁便能解决困扰姜国上百年的民生问题,也许那孩子真是天纵奇才,若是一个小小太监,经过自己教导,真的能成为姜国朝堂上中流砥柱之人,那自己今生死而无憾!况且李轩目光的目光何等毒辣,自己可是切身体会过多次,李轩既然这般说,那这孩子定然有过人之处。   “臣教!”梁太傅目光炯炯,李轩甚至能看到梁太傅枯木般的身形燃起了一希望的种子,散发着驱散世间一切阴霾的炙热白光。   李轩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他这一生从未如此没有底气过,初七有没有治世之才他能不知道吗?试验田治世侥幸,但好在将梁太傅唬住了,但愿勤能补拙吧。   “皇上,不知公公此时身在何处?”梁太傅问道。   “啊?”   “公公起步已晚,切莫浪费时间!”   “太傅莫要着急,初七今日身子不适,下不了床,过几日身体恢复了再说。”李轩说道。   “那老臣先回去准备准备。”梁太傅走路的姿势都康健了几分呢,他可是很多年没体会过如此热血彭拜的感觉了。   梁太傅走后李轩扶着额头,深深叹了口气,他总算理解了天下父母将孩子送入学堂那种惴惴不安的心情了。   不行,那可是以后要和自己比肩的人,不能就此认输,李轩吩咐影卫去行宫别苑,将自己年幼时读的书以及手记取来。   清辰,天未亮,李轩便抱着厚厚一摞书进了偏殿。   “初七,初七。”李轩将人摇醒。   初七迷迷瞪瞪地睁开眼,李轩见人一睁眼便将一本《九章算术》塞进初七怀里,初七强睁着一双睡眼迷茫地看了一眼李轩又看了一眼怀里的书。   “一日之计在于晨,今日你先将这本书读完,不懂的等我下朝回来我替你解疑……”李轩说着没了声息,他只见初七低着头将书打开,翻来覆去的竟不知哪个是正哪个是反,倒了三倒,那本书还是被拿倒了。   不是还认得几个字的吗?怎么这病一场,一个字也不认得了?   是不是《九章算术》太难了?   “初七,以前可曾读过书?”   初七一脸警惕地看着李轩,摇了摇头。   李轩心一沉,“三字经可会背?”没读过就没读过,三字经三岁小儿都会背两句的,这个总该会吧。   “不……不念经。”初七白着一张嘴唇一脸严肃地说道,念经?他这是又想了新法子折腾自己了,竟要将自己送去当和尚!青灯古佛,吃斋念经?   好狠的人心!   李轩英俊的脸裂了开来,他一脸震惊地看着满脸严肃的初七,嘴唇抖了抖,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第36章 当代文豪   李轩焦头烂额地看着俯在桌上的初七,大意了,自己应该先来摸摸初七的底再向梁太傅开口的,现在可好,只得赶鸭子上架了。   一页书初七盯了一个时辰了,里面的字他多数不认得,认得的几个也只是见过,却不知何意,李轩还让自己今日背下来。   李轩蹙着眉面色深沉的死死盯着自己,初七背后冒出冷汗,浑身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   “初七。”李轩突然开口道。   初七被得浑身一颤,手里的书飞出去,砸在李轩身上。   “我只是想问问你背下来了吗?”李轩说完便觉得自己是在说一句废话,看他这个样子便是没背下来。   初七摇摇头。   “三字经确实有些难了,我们换一个好不好,你每天默出一首诗,我便每天答应你一个条件。”李轩说道。   一个条件,初七眼睛亮了起来。   “出宫除外。”李轩说道。   初七也没想过李轩会放自己出宫,但是默诗自己会啊,自己替尺素抄了很多手札,尺素偶尔会指点自己一二,其中有的便是诗,初七提起笔,在纸上一笔一划地认真写了起来。   初七写字的时候神情专注,连神情都在跟在笔尖的走势用力,李轩看得出神,这样的人,自己以前怎么舍得把他扔出去吃苦。   一首七言绝句初七很快便默好了,他趴到桌上嘟起嘴,轻轻将未干的墨迹吹干,然后怯生生看了李轩一眼,将宣纸推给李轩。   李轩扫过那娟秀的字微微惊讶,他曾经见过初七的字,毫无章法,只有“李轩”二字,有着自己的神韵,那是他一遍遍模仿的痕迹,可现在的字,秀丽清雅中带了几分潇洒。   “你的字,母后教你的?”李轩问道。   尺素没有教过他写字,他只是照着尺素的字帖一遍遍地抄,学了个形,但也算尺素教的,初七点了点头。   太好了,最起码这字能拿得出手。   李轩拿起那宣纸,读了起来,“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李轩红着脸诡异地看向初七,他是何意?刻意撩拨,还是在暗讽自己年纪大了?   “这……母后教你的。”李轩问道。   初七压根不知道这诗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字数少,十八,八十两字他认得,笔画简单,写起来方便他才写的,初七点了点头。   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最后一句被李轩反复咀嚼,尤其是初七一脸懵懂地看着自己,李轩更是气血翻涌。   半个月没碰他了,他又写了这诗来撩拨自己,李轩那里还能忍,当即站起身将初七压到了柔软的兽毛地毯上。   初七挣扎着想逃,李轩滚烫的气息喷在自己耳边,他太知道李轩想做什么了。   “我只不过比你大了十岁,现在也不是夜里,不过你都这般暗示了,朕岂能让你失望。”李轩咬着初七的耳朵,将初七白嫩的身子从繁琐的衣物中剥了出来。   干燥微刺的兽毛搔弄着初七的后腰,又刺又痒,初七抬腰去躲那兽毛,却又撞上李轩火热的胸膛。   “别着急嘛。”李轩的声音温柔充满蛊惑,可初七只想逃离,他不想再重蹈覆辙,怎么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自己何时暗示了。   “不懂……”初七一边躲着李轩的吻,一边说道。   “不懂什么?”听到初七说话,李轩立即停下动作,耐心地听着。   “诗。”初七说道。   李轩:……   “你背一遍,我给你解释。”   “不认得,字,只有十八,八十。”   “我……那你怎么会写?”李轩疑惑道。   “抄姑姑的……手札。”   李轩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原来都是自己自作多情了,算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李轩顾不了那么多了,再次低下头去吻初七的嘴。   初七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被李轩吻上了,他情急之下抬手捂着了李轩的嘴。   “呜……大胆!”李轩将初七的手甩开,这人越来越大胆了。   初七被吓了一个哆嗦,刚想说话的嘴,又闭了起来。   “不怕不怕,方才想说什么。”李轩连忙安抚道。   “条件。”初七不敢去看李轩的眼睛,别开头说。   默出诗便答应他条件,李轩没忘,“对,朕答应你条件,今天想要几次,你说了算。”李轩眯着眼睛在初七侧脸落下一吻说道。   “条件是,”初七抬起胳膊去挡李轩的吻,“是你走,我不要,不要见你。”   初七鼓起勇气说完,便感到身上的人动作一滞。   李轩上扬的嘴角瞬间耷拉了下来,此时趴在初七身上就像一个受了伤的大型猛兽,“我不。”李轩含混道。   初七睁圆眼睛疑惑地看向李轩。   “我不,除了出宫,除了不见我以外的条件,算了,你不准提条件了,你提的条件我都不开心。”   到底你是十三岁还是我是十三岁,堂堂一个皇上为何敢出尔反尔。初七敢怒不敢言,只得抬起两只手奋力抵抗。   李轩自知手劲大,不敢用力,两人慌乱间,初七一巴掌甩在了李轩脸上。   清脆响亮的一个耳光,初七用尽了力气,手都被震得发麻,李轩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个红红的手印。   从未有人打过自己的脸,李轩懵了片刻,方才抬起手按了按自己被打的那半张脸。   初七被那巴掌吓得脸色刷白,他宁愿是李轩甩给自己一巴掌,自己打了皇上的脸,他是不是马上就要砍了自己的脑袋,将自己的头挂到城墙上。   李轩看了一眼吓坏的人,但被打耳光的怒火依旧萦绕在自己的心头,这半个月自己对他百般谦让,他竟恃宠而骄,打自己耳光。   “真是不乖啊。”李轩说道,“看来,我需要好好惩罚你了。”   初七瞬间红了眼眶,毫无血色的嘴唇半张着,一副马上要哭的样子,李轩的心瞬间软了下来,他竟舍不得这人掉一滴眼泪。   “不会让你疼,但朕要让你知道,皇上的脸,打不得。”李轩解下初七的发带,将初七的双手按在头顶绑在桌子腿上,李轩低着头,一脸玩味地看着微微挣扎的初七。   李轩自知手劲大,不敢用力,两人慌乱间,初七一巴掌甩在了李轩脸上。   清脆响亮的一个耳光,初七用尽了力气,手都被震得发麻,李轩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个红红的手印。   从未有人打过自己的脸,李轩懵了片刻,方才抬起手按了按自己被打的那半张脸。   初七被那巴掌吓得脸色刷白,他宁愿是李轩甩给自己一巴掌,自己打了皇上的脸,他是不是马上就要砍了自己的脑袋,将自己的头挂到城墙上。   李轩看了一眼吓坏的人,但被打耳光的怒火依旧萦绕在自己的心头,这半个月自己对他百般谦让,他竟恃宠而骄,打自己耳光。   “真是不乖啊。”李轩说道,“看来,我需要好好惩罚你了。”   初七瞬间红了眼眶,毫无血色的嘴唇半张着,一副马上要哭的样子,李轩的心瞬间软了下来,他竟舍不得这人掉一滴眼泪。   “不会让你疼,但朕要让你知道,皇上的脸,打不得。”李轩解下初七的发带,将初七的双手按在头顶绑在桌子腿上,李轩低着头,一脸玩味地看着微微挣扎的初七。   白玉一般的身子在日光下泛着莹光,李轩一双大手那初七一双玉足缓缓抚摸而上,初七绷紧的身子像一尾搁浅的鱼,轻轻一碰,便在李轩掌中跳跃。   “太美了,初七,你太美了。”李轩痴迷地看着手中的人,喃喃地说道。   美?自己现在这幅鬼样子,哪里美?可李轩着魔般的神情,又让初七不得不相信李轩的话,自己在李轩眼里,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李轩的手抚摸着初七大腿内侧,干燥温热的触感让初七头皮发麻,初七羞耻地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积极地回应着李轩。   “不要。”初七是对自己说,不要回应,不要享受,那人可是李轩,自己不能再向从前那样沉迷下去。   “还没碰就这么精神,这几日养的不错嘛。”李轩看着初七那高挺的欲望笑道。   初七屈辱地闭上眼。   “想要?”李轩双手撑在初七耳侧,看着双目紧闭的人问道。   初七摇摇头。   李轩轻笑一声,低头含住了初七胸前那点。   “不……”   胸前那点在李轩口舌的挑逗下变得坚硬挺立,李轩甚至用牙齿咬着用力地往外拉扯,强烈地刺激让初七头脑混乱,他一边享受着这肉体的欢愉一边提醒自己不要沉沦。   另一边的乳首也被李轩的手指揉捻挑弄,直到两个肉粒泛红肿胀,李轩才放过他们。   就像雪地里落上两朵红梅,欲望被挑起,初七艰难地拧着身子。   “要不要?”李轩在初七耳边问道。   初七点点头,又连忙摇头,他不能这么轻易屈服,他不想再做欲望的奴隶。   “不给你。”李轩轻笑道。   不知为何,初七内心有隐隐失落。   “你伤还没好,我不碰你。”   初七竟在李轩口中听到了一丝怜惜的意味,可为等他做出什么反应,李轩的手便握上了他的欲望。   初七咬着下唇,轻哼一声。   李轩像是得到了极大的鼓励一般,上下飞快地撸动起来。   “啊……”初七的身子扭动着,配合这李轩手上的动作微微起伏。   李轩解开初七一只被束缚的手,握着初七的手,伸进自己的亵裤里,将自己的欲望解放出来,两人十指相扣,握着一大一小两根滚烫的欲望撸动着,初七最先泄了出来,浑身脱力一般软了下去。   “小孩子。”李轩笑道。   初七感觉自己身为男人的底线被人践踏了,睁着一双含水的眸子怒视着李轩,可那眼神在李轩眼里怎么看怎么都是撩拨。   李轩握着自己的欲望起身就想往初七嘴里塞,初七那张小嘴,可是能让男人欲仙欲死的,李轩光是回想起那滋味,便头皮发麻。   可初七咬紧牙关就是不松口,满脸写着拒绝,李轩有些委屈,甚至想直接卸了初七的下巴,给他塞进去,可他不敢,他害怕了。   无奈,他只得看着初七汗涔涔的脸,飞快地撸动着自己的欲望,最后恶作剧一般,将浓稠的精液喷洒在初七的脸上。   初七被烫得惊呼一声,李轩反应极快地将射这精液的阳具塞进初七嘴里。   “呜呜……”初七下巴被钳,他只得被浓稠的精水灌满了嘴。   李轩像是取得了极大地胜利一般,得意洋洋地朝着初七笑着,初七歪着头就想将嘴里的精液吐出,可李轩低下头,用唇封住了初七的嘴。   咕咚一声,初七被迫咽下满嘴精水,李轩趁机将舌滑进初七嘴里,一个粘稠滑腻的吻结束,两人分开时,皆有些意犹未尽。   “你明明还爱我。”李轩在初七耳边说道。   初七心跳漏了一拍,瞬间从方才的温情中脱离。   不可能,自己明明恨他,他杀了长福,还差点杀了自己,他还三番五次地怀疑自己是细作,自己死过一次了,也许曾经喜欢过他,但现在不可能了。   “我们打个赌。”李轩说道,“我赌我们会恩爱一生,至死不渝。”   初七呼吸一滞,这样的爱情他向往,可他不配,更不必说对方是李轩,当今皇上,初七只当他是一时兴起。   李轩将初七另一只手解开,把那手腕捧在手里揉捏片刻后,将人抱到床上,“好好睡一觉,晚些时候朕来教你认字。”   初七往松软的被窝里一躺,困意立即涌起,他甚至没来得及思考自己为何要认字便睡了过去,李轩盯着那张睡眼看了半天,方才起身离去。   傍晚时分初七醒过一次,吃了点清淡小粥便又睡了过去,夜里徐子洛来替他检查伤口,他都没醒过来,徐子洛看着初七腿上的白斑,嘴角腥膻的味道,苦笑地摇了摇头,徐子洛不是不经人/事,他什么都懂,初七若是不愿,又怎会在唇角沾了那样的味道。   徐子洛起身离开时恰好碰上了前来看望的李轩,两人差点撞个满怀。   “你来做什么?”李轩不悦道。   “看伤,伤口恢复的比预计的要好,明天便可以碰水了。”徐子洛说道。   “以后不准私自看他。”李轩不满道。   “都是男人,有什么看不得,难道你想将他当女人来豢养?”徐子洛冷笑道。   “看完了赶紧滚。”   徐子洛刚想离去,又说道:“把你身上别的女人的脂粉味洗干净再去碰他,如果你不想将他推得更远的话。”   李轩提起胳膊闻了闻自己身上,微微蹙了蹙眉,转身离去,不多时,李轩带着一身清新的皂角香,钻进了初七的被窝,将人抱了个满怀。   初七寻着热源,往李轩怀里钻了钻,一条长腿搭到了李轩腰上,李轩捏了捏初七的鼻子笑道:“没个睡相,这幅样子,怎么嫁进皇室。”   初七不满地往后躲着,李轩一把将人捞回,“算了,谁让你会讨婆婆欢心呢,我们这就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初七呼吸绵长,脸上没有抗拒,没有惊恐。   往后两日,李轩自己将初七带去了御书房,自己处理公务,初七便在一旁背那让他焦头烂额的三字经,李轩得了空,便会一字一句地解释给他听。   “人生下来都是善良的。”李轩说道。   初七不认同的摇头,他从小看的尽是弱肉强食,人情冷暖,他和卿颜馆其他人一样,和同类争夺一口能让自己活下去的粮食,哪里有善?   “你的母亲将你生下来,卿颜馆苦命的姑娘们自身难保,却一起将你养大,这就是人性的善。”李轩说道,“朕很感激她们,若是没有她们,我们也不会遇见。”   姑娘,感谢,初七看向李轩,从来没有人将这些词用在卿颜馆的姐儿们身上,镇子上的人只会叫她们婊子,贱种,没有人跟她们说过感谢。   “我没有……对她们说谢谢。”初七有些懊恼地低下头。   “你在那样的环境里成长,依然心存善念,这就是性本善。”李轩有些心疼道,“卿颜馆被朕毁了,馆里的姑娘们逃的逃,散的散,我派影卫去查了,我会救她们,她们若是愿意,留在姜国,可以做一份体面的活计,养活自己,也可以寻个有情郎,嫁人生子。”   这样的生活是卿颜馆里的人想都不敢想的生活,初七跳下椅子,对李轩重重地叩首。   李轩将人捞起,抱进怀里,“背书。”   初七垮起脸,他是真的不想念经啊,就算不当和尚也不想念,好几页纸,这怎么可能背的下来,他当时在卿颜馆学习侍奉人的时候也没有觉得如此艰难过。   李轩这两日也是心力交瘁,他简直不敢相信,一个十三岁的人,两天了,整整学了两天的三字经,竟然还读不下来,更别提背了。   可看到初七睡梦中依然嘟嘟囔囔地背书时,李轩的心又软的不像话,读书虽然辛苦,但是初七以后的路还很长,李轩想让他可以做更多他想做的事。   转眼到了中秋节,初七大清早便被李轩从被窝里挖出来,放在浴桶中美美地泡了一个澡,当然,中间免不了被李轩各种上下其手,水噗通了一地,站在桶外的李轩干脆脱了衣服跳了进去。   “别动,我摸摸伤口。”李轩说道。   洗澡前才看的,现在又要摸,初七不满地挣扎,结果被李轩单手提起,架着腿对着阳光看了个清楚。   伤口本就不深,只是位置敏感,血流的多一点,现在伤口长好,一点疤都没留,挂着水珠更是娇艳欲滴,李轩内心欢喜,直接将脸贴了上去吧唧亲了一口。   亲完两人皆是楞在原地。   他贵为皇上,怎可亲别人那处。   “咳咳咳……”李轩尴尬地将初七放下,裹着浴巾迈了出去。   李轩搓了搓泛红的耳尖,还想再亲怎么办……   就算李轩脸皮厚,强吻别人那处怎么想怎么诡异,可是那感觉太好了,李轩回过头去,只见初七一脸呆滞满脸通红地捏着帕子不知所措。 第37章 昏君   初七将头埋进胸口不敢抬起,一路上妃嫔和宫人或是嫉妒或是惊讶的目光几乎要将他凌迟一般,他想不明白为何李轩要牵着他的手从养心殿一路走到金禧阁,在他眼里自己不是最上不得台面的吗?今日走了这一圈,宫里上上下下甚至朝中大臣都是知道皇上牵着一个太监的走,走在宫里,初七有些怕,他不知道自己还要面对多少个淑妃的责难。   倘若这次,有人向自己发难,李轩会护着自己吗?不,不会,初七压下这个可笑而又荒诞的念头,他怎么会护着自己呢?他想要的是一个会喘气的,听话的玩物,他怎会去想一个玩物的处境是否艰难呢。   小泉子躲在人群后,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狠狠咬着牙。   初七从未觉得那条路是那么漫长,走到金禧阁大门时,初七觉得仿佛用尽了自己一辈子的力气,在金禧阁时初七日日夜夜想着回来,但金禧阁就在自己眼前时尤其是李轩站在自己身旁时,初七突然发现,金禧阁竟然没有了从前的那种归属感。   里面疼他的人是李轩的生母,这一刻,初七才切身感受到自己才是一个局外人,他萌生了想逃的念头,他不知该如何踏进去面对昔日敬爱的长辈。   “走吧,不是一直想回来吗?”李轩捏了捏初七的手指说。   初七抽回手,转身想逃,双脚却好似被钉子钉在地上。   沉重的大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内打开,凌嬷嬷探出头来,看到两人并不惊喜,却眉眼含着笑意:“我在里头便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估摸着就是你们回来了,快进来,杵门口做什么?”凌嬷嬷卖出一步,拉着初七的手腕将人拉了进去。   凌嬷嬷常年干活的手带着一点薄茧,初七昏迷几个月中并不是五感俱失,每当一双双带着薄茧的手轻轻按摩自己酸软无力的手脚时,初七总会萌生出强烈的求生欲,还有人在这世间等着自己,他想活下去。   金禧阁没什么变化,菜园子的作物熟了,鸡鸭鹅也胖了,秋风吹过,落叶从树上飘下,尺素一边骂骂咧咧地说清辰刚扫的院子又得扫了,一般奋力地舞着扫把,珑姑姑抱着一个瓷罐,坐在墙角缓缓地搅拌着,珑姑姑又老了几分,一双浑浊的眼看着初七,笑了笑:“回来了,今天给你做枣泥馅的月饼吃。”   尺素放下扫把,冷着脸看了李轩一眼,上前捏捏初七的胳膊,“也没长点肉啊,凌嬷嬷,把鹅杀了,支口铁锅炖上。”   “好嘞。”凌嬷嬷抄起柴刀朝大鹅走去。   院里养了六只大鹅,自从初七来了,无一幸存。   李轩轻轻碰了碰初七的肩膀,小声道:“她们眼里只有你,都没我。”   初七没理他,小跑到珑姑姑身边蹲着,伸着脖子盯着珑姑姑手里的陶罐,初七最爱黏着珑姑姑,年迈又慈祥的女性总是会吸引缺少疼爱的小孩子,尤其是会做各式各样小零嘴的珑姑姑,珑姑姑笑着将一根沾满枣糕的筷子伸到初七嘴边,初七张开嘴咬了一口,又香又甜。   “一会裹在月饼皮里,放到烤炉里烤的酥脆,更好吃。”珑姑姑说道。   李轩凑到前来,蹲在初七身侧等着投喂,可珑姑姑专心搅着,没有理他,“姑姑……”李轩小声叫到。   “多大人了,还撒娇,去帮尺素干活,要不今晚,可没你的饭吃。”凌嬷嬷提着一只鹅说道。   李轩小跑着跑到尺素身边,“母后,我帮您扫院子。”   尺素白了他一眼,“不用。”   李轩挠挠头,求救似地看像凌嬷嬷,凌嬷嬷正在给大鹅褪毛,抬起头来正对上尺素警告的眼神,于是连忙低下头去。   “人送到了,赶紧回去吧。”尺素拿着扫把去扫李轩脚底,作势将人往外赶。   赶得好,赶紧让他走。初七看在眼里,心中暗暗激动。   “尺素,我们今天做月饼没有烤炉,你扫完地抓紧时间做一个。”珑姑姑突然开口道。   尺素一愣,她们金禧阁从不过团圆节,今天这是头一次,自然没有烤炉,而且她不会啊,她见都没见过,李轩见尺素面露难色,连忙说道:“我会,母后,我会。”   “那还不抓紧,一会儿天都黑了。”珑姑姑说道。   “好嘞。”李轩赶忙往里跑。   初七不满地看了珑姑姑一眼。   “乖,为了吃月饼。”珑姑姑敷衍道。   影卫送来一车沙土一车红砖,放下便跑了,李轩看着一地东西陷入沉思,烤炉他也不会啊,幸好尺素进厨房里和面了,李轩凑到珑姑姑身边求教。   他不会!他竟然骗尺素,初七心头一喜,当即就想大喊尺素揭发李轩,结果,他刚张嘴,珑姑姑就将一块团成团的枣糕塞到了初七的嘴里,然后飞速的跟李轩说了方法,李轩何等聪慧,一听便会了,起身时一脸威胁地指了指初七。   “你敢告状,今晚就没有月饼吃了。”李轩说完便弯着腰开始垒砖,秋季的午后还是十分炎热,不多时李轩便浑身冒汗,于是干脆脱了上衣,露出精壮的上身,结实的肌肉布满汗水,被阳光一照像海水一半散发光泽,初七没有见过海,但他觉的海水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因为自己无数次在那片海里沉溺。   两人交颈而卧浓情蜜意的画面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不知为何初七也热了,额头上冒出细细的汗珠,珑姑姑余光撇过看李轩出神的初七,默默地端着陶罐进了厨房,嗯,尺素的面应该和好了,路过凌嬷嬷时,轻轻踢了踢凌嬷嬷,凌嬷嬷看了看两人,提着光溜溜的大鹅,也进了厨房,嗯,鹅该剁了。   “你们都挤进来做什么。”正在和面的尺素不满地说。   珑姑姑眼神示意窗外,尺素看了一眼两人,赶紧关上窗户,免得一会看到了不该看的。   李轩感受到初七灼热的目光,干得更卖力,汗水顺着脊背流过腰窝,落进初七看不到的地方,烤炉很快做好,李轩又站到初七对面,挥着斧头开始砍柴。   这个角度好,不再是侧面与背面,初七正好能看到他健壮的胸肌与腹肌,胳膊上的肌肉随着斧头的挥舞而抖动,初七知道那双臂膀是多么的强健有力,他知道那个怀抱是多么宽阔温暖。   那张英俊的脸上布满汗水,曾经无数次,李轩也是这般满头大汗地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好看吗?口水都流出来了。”不知何时,李轩已经站到了自己面前,就像记忆里那样,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初七心脏狂跳,连忙抬起手背去擦自己的嘴角。   “没有,逗你的。”李轩笑着去捉初七的手,那只大手滚烫,握着初七冰冷的手腕上,烫的初七浑身一颤。   “我好累啊。”李轩软着声音道。   初七别开眼不敢去看他,可那低沉性感的声音一个劲的往初七耳朵里钻,初七腰软了,他心里一边痛骂自己无耻好色,一边告诉自己这全是假象,那个杀人不眨眼的人才是李轩。可尽管如此,初七的手还是不受控制地抬起来,用自己的袖子去蹭李轩额角的汗。   李轩心里乐开了花,不由分说地扣着初七的后颈,迫使他提起头来,一个充满侵略性地吻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初七单薄的身躯抵上那个火热的胸膛,男性气息争先恐后地钻入初七的鼻腔,占据他的每一寸血肉。   初七被吻的失去力气,放弃了抵抗,张着嘴任由这个坏人掠夺,空气被一扫而空,初七只能靠着李轩渡到他嘴里的暧昧地气息过活,初七不知道这个吻持续了多久,他几乎要晕过去的时候,李轩才意犹未尽的放过他。   李轩看着躺在手臂里微微喘息的人,心都要化了,将人打横抱起,放在藤椅上,眼神里尽是不舍,“休息一下。”   这时,尺素他们才低着头从厨房出来。   天呐,初七这时才想起院里还有其他人,自己曾经信誓旦旦不想在与李轩有任何瓜葛,可短短数日,自己就与李轩在他们面前吻得天昏地暗,脸皮火辣辣的疼,初七忍不住抬手蹭了蹭脸颊。   “吃点东西,补充点体力,一会别睡过去。”珑姑姑经过初七身边时,扔下一袋葵花籽。   尺素紧绷的嘴角明明是一副想笑却强忍着不敢笑的样子,而凌嬷嬷一副他都懂的眼神看向初七。   我不是我没有,是李轩强迫我的。初七在心里用力反驳。   “我们初七就是比较粘人,□□的我脱个上衣他都要盯着我撒癔症。”李轩穿上衣服,咧着嘴笑道。   初七闭上眼没了声息,他无比希望自己能就此昏厥过去。   初七闭着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夜已深了,一轮明月挂在天空,珑姑姑凌嬷嬷和李轩交谈声在安静的院里回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香甜,厨房里传来油锅的刺啦声,初七突然有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醒了?起来吃饭了。”李轩目光从未从初七身上移开,见人醒来,端着一碗热茶走上前去。   初七嗓子干的很,一碗热茶喝完才发现自己身上裹着李轩的外袍,太亲密了,李轩的味道包围着自己,初七将衣服还给李轩,自己跳下藤椅,躲到珑姑姑身后。   恰好尺素端着菜从厨房出来,一群人涌进厨房,七手八脚地将菜布好,吃饭的桌子是院里的四方小桌,平日只有他们四人吃饭,正正好好,可今日多了一个人,初七坐下后发现李轩还站在一旁,便要起身,呆的久了似乎忘了自己才是那个外人。   “初七,坐下。”尺素将碗筷递给初七说道。   初七坐了回去,不敢抬头去看李轩的脸色。   李轩面色难堪,母后当真这般厌恶自己?   珑姑姑起身,将自己墙角的小凳拿给李轩,“坐姑姑身边。”   李轩不为所动,双目通红地看着尺素。   “多吃些。”尺素舀了一碗鹅肉递给初七,初七低着头接过不敢动筷子。   珑姑姑拉了拉李轩的手,“快吃饭,尺素做了你最爱吃的三不沾,快趁热尝尝。”   “我没有。”尺素低着头说道。   “我记得皇上四岁那年除夕回宫,着了凉,夜里发烧,嘟囔着要吃三不沾,当时尺素亲自去厨房跟御厨学的,做了整整一个时辰,回来时两个胳膊都在抖,看着皇上吃完,尺素甩甩胳膊说再也不会做这道菜了。”凌嬷嬷毫不留情地拆台。   这些事李轩全然没有记忆,他根本不吃甜食,可听了凌嬷嬷的话方才心里的委屈一扫而空,他夹起一大筷子,放进嘴里。   很甜,他不喜欢甜的,但这个菜,很好吃。   初七将头埋得很低,他不知道什么是亲情,但是他能感觉得到,尺素很爱李轩。   “很甜,你尝尝。”李轩夹起一筷子黄灿灿的三不沾放到初七嘴边,初七侧过脸,只见人高马大的李轩,正缩在自己与珑姑姑两人的空隙里,一眼期待地看着自己。   那里有九五之尊的影子,初七推开李轩的手,李轩眼神黯淡下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更可怜了,初七心里难受,刚想着自己应该怎么不动声色地将李轩筷子里的菜接过来,便听见李轩说道,“娘,初七嫌弃您做的菜。”   尺素一拍桌子,“嫌弃别吃。”   “我……我没。”初七不可思议地看着李轩,李轩得意洋洋地将筷子递到初七唇边。   初七红着脸飞快低头,叼走了李轩筷子上的菜,好甜,又软又弹牙,是初七没吃过的好东西。   李轩笑着将初七唇舌碰过的筷子放进自己嘴里,初七心脏狂跳,他又想起了方才那个让他意乱情迷的吻。   好在身边有人李轩不敢放肆,一顿饭除了时不时在桌底摸一把初七的大腿之外,没有再做什么让人招架不住的事。   初七吃了七八分饱,李轩就收走了他的碗筷,小小的人盯着一桌子大鱼大肉敢怒不敢言,“小馋猫,别吃太饱,要吃月饼的。”   凌嬷嬷珑姑姑两人饭菜撤下去,尺素端上烤的金黄香酥的月饼,李轩泡了一壶热茶,五个人坐在月下。   秋夜寂静,没有人开口说话,初七捧着一个烤的金黄的月饼吃的香甜,李轩看的出神,忍不住去戳初七塞得满满的脸颊,手指抵在狰狞的疤痕上,初七抬起头愣愣地看了李轩一眼。   皎白的月光照在李轩脸上,那张脸英俊的过分,初七仓皇地低下头,第一次有了自惭形秽的感觉。   囫囵吞下一个月饼,初七又从盘子里拿了一个,一溜烟跑回了自己房间,待人走后,李轩凑到尺素面前,将自己为初七规划的未来说了出来。   凌嬷嬷和珑姑姑听了寥寥几句,便借故离开了。   尺素听完,盯着李轩久久未能开口,“我曾以为至高无上的权利是你的一生所求,没想到你竟会说出这种话,这对初七的确很好,但你做的到吗?”   李轩看了一眼初七紧闭的房门,“他胆子太小了,除了这个我想不到可以让他放下心结的办法。”   “李轩,我确实疼爱初七,但我也是李氏一族,我不能……”   “娘,这天下不是李氏的天下,是百姓的天下。”李轩说道。   尺素看着李轩,许久,方才开口,“你是要以江山社稷来博美人一笑啊,昏君。”   李轩笑笑,“你信不信,我既能让美人一笑,又能让这天下长治久安,朕呐,江山美人都要。” 第38章 花苞   初七将门窗堵死后卷着被子缩到床榻最里侧,方才赏月时李轩的眼神太过火热,初七实在有些招架不住,他怕,他怕李轩趁夜溜到他的房里,他怕那火热的身躯靠近自己时,轻而易举地击溃自己的城池堡垒。   可直至夜深,也没有一丝动静,初七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可没睡一会,窗边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初七撑着身子一双迷蒙的睡眼看着窗户抖了抖,随即窗户被人卸了下去。   凉风灌进来,初七瞬间清醒,赤脚地跑到窗边,看着空荡荡的窗户,随即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攀着窗沿一发力,一个穿着月白色衣袍的人就翻了进来。   那人看了一眼楞在原地的初七,整理着衣服,鼻尖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说道:“还学会堵门了,你就算再上十把锁,朕掀了房顶也能进来。”   来人正是李轩,初七往后缩了缩,他相信,李轩绝对能做出掀房顶这种事。   “过来。”李轩朝初七伸出手。   月光下的李轩比白天更加英俊,月光柔和了他的棱角,掩盖了他的锋芒,李轩一笑,初七觉得天上那轮明月都黯淡了几分,他们现在若是初遇那该多好。   初七后退一步,半个身子没入黑暗,毁容的半张脸与黑暗融为一体,李轩心尖疼得很,不由分说地上前一步将人揽入怀中。   (删文。。。。。)   初七心里抵触,将花苞扔进李轩怀里,把人推了下去。   李轩看着卷着被子背对着自己躺在床榻外侧的人,笑着说道:“初七这般贴心让朕睡里侧?不过,睡外侧夜里可是要给朕捧夜壶的。”   初七面颊发烫,将脸往被子里头埋了埋。   “好了,你睡里面,朕睡外头,夜里朕给你捧夜壶。”李轩说着将人连同被子一起抱进怀里。   谁知李轩刚将人抱起,初七便像只炸了毛的猫挣扎起来,李轩躲闪不及,小腹被踹了几脚,自从上次初七甩了自己耳光之后,胆子便大了几分,现在踹了人竟然面不改色。   初七虽然力气不大,但是在是敏捷,少年人骨头又软,李轩钳制住他好几下,都被他滑不溜秋的挣脱了,一来二去,李轩有了几分火气,只见扣着初七的腰,将人按在自己膝头。   “放开……”初七奋力扑通着。   (删文。。。大段删文……)   玉碎的声音在夜里格外刺耳,端着一碗热茶的李轩站在床边身形一顿,初七俯在床边像是承受极大的痛苦。   “起来。”李轩单手去拉初七的肩膀。   “不要……”一晚上尽是听初七说不要了,李轩不想理睬他的口是心非,直接将人圈进怀里,将热茶送到初七嘴边。   “喝了润润喉,要不然明天喉咙该肿了。”   初七一愣,李轩急匆匆下床是为了给自己倒茶吗?   初七就着李轩的手将一碗热茶喝光,李轩又钳着初七的下巴,端着烛火看了看他的喉咙,发现没问题后又将初七按倒在塌上,看了看他身下,也没问题。   没有受伤。   那便只有还是不喜欢自己了,方才不过是遵循自己本能罢了。   李轩看着满地碎片神情有些落寞,还是起身去收拾地上的残片,初七看着李轩蹲在地上的背影,不知为何有些鼻酸,自己明明是恨他的,可为什么一次次地对他心软。   “你为什么要杀长福,我明明说过我和他只是朋友。”初七恨他,如果他没有杀长福,那样哪怕李轩对他只有一点点的好,他也愿意去喜欢他,可现在,他们之间隔着一条人命,长福是被自己连累,是被李轩所杀,他没有办法再去和李轩恩恩爱爱。   李轩没有说话。   初七翻身下床,蹬蹬蹬地跑到李轩面前,却被李轩打横抱起,放到床上,“地上有碎片,别扎到脚。”   “我问你你为什么杀长福,为什么!”初七哭着去锤李轩的胸口。   “我说过了,他该死!”李轩制住初七的双手恶狠狠地说。   “你就是一个冷血的魔鬼,你滥杀无辜,你为夺皇位杀兄杀父,你杀长福,你还要杀我!”情绪的爆发往往只需要一个点,强忍了许久的初七终于崩溃,“你明明说过你喜欢的只是我的皮囊,现在我毁了容,为何还不放过我!你根本不在意我,我在宫里被人百般责难时你不闻不问,你身为皇上如此窝囊,你就是怕淑妃,怕向家。”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甩在初七的脸上。   他被打懵了,捂着脸冷冷地看着李轩。   “我为夺皇位杀兄杀父那是因为他们无能,若在夺嫡之战中,我败了,被手足所杀,我认!我杀长福,那是因为他该杀,他明知你是我的人,却对你念念不忘,他明知你被打成重伤容貌尽毁却不将你送到太医院也是该杀,他明知你是太监,还想将你假死送出宫,你可知一个美貌太监出了皇宫会面临什么样的生活吗?我向你保证,可能要比卿颜馆恐怖,他明知道这些,冒着你会落入地狱的风险,还是想将你占为己有,他更是该杀。”李轩顿了顿,“剩下的,朕不想解释,你只要呆在朕的身边,朕保证,你就算将天捅个窟窿,朕也不会杀你。”   初七微微倒着气,脸颊上火辣辣的痛感渐渐消失,只留下一点微红。   “我不是打你,我只是想让你闭嘴。”李轩轻轻摩擦初七的侧脸,那巴掌虽然响了些,但李轩连一成的力气都没用,这一招,是他在宣颢和徐子洛身上练出来的,从前这俩孩子犯倔的时候,李轩当头甩一巴掌让他们冷静,杀伤力不大,但震慑力极强。   今日打初七,他更是留了力。   可在初七眼里,打就是打了,人杀就是杀了,说什么都没用,用冠冕堂皇的借口来掩饰血淋淋的真相,初七不会再信了。   初七原本澄澈的眼睛又被惊恐覆盖,李轩懊恼地垂下手,宣颢和徐子洛十几岁的时候也没这个样子,打一顿一会儿就活蹦乱跳,对啊,那可是初七,自己的心尖肉,打不得,骂不得的心肝宝贝。   “对不起,我不该打你。”李轩背过身去,低头道。   初七一愣,他又道歉了。   “宣颢徐子洛算是跟在我身边长大的,他们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经常被我揍,而且,以前在归云山,我也天天跟阿秦打……”李轩说道。   初七惊恐地看着李轩,难道他要给自己提个醒?以后要经常跟自己动手。   “不是,我以后会改的,以后我若是打了你一下,你就打我十下好不好。”李轩说着就拉初七的手去打自己。   初七缩回手,裹着被子背对着李轩躺了下去,李轩看着小小的人缩成小小的一团,觉得自己好像又做错了什么,也不敢再去黏着初七,默默地打扫干净地上的碎片后又骑在窗户上,费力地按着被自己暴力拆卸下来的窗户。   忙完这一切后,李轩蹑手蹑脚地摸到床上,连人带被地将初七拥进怀里,他舍不得睡,在昏暗的光线里,李轩的手指一遍遍地描绘着初七的眉眼,毁了容也好看,他才不介意,这幅皮囊的确很好,但是李轩更想拥有的是初七的那颗心。   初七一觉睡到晌午,房间被打扫干净,窗户也被按上了,床头放着润喉的凉茶,初七端起来一饮而尽,通体舒畅,没有一丝不适,窗外传来尺素和凌嬷嬷交谈声,初七推开窗,看着挎着菜篮子的尺素。   “姑姑。”初七笑道。   尺素站在日光下,长长呼了一口气,初七终于从太监所的那个小房里走出来了。   “姑姑,我们什么时候学功夫。”初七问道,他还是想走,他不愿意相信李轩,他还是想将自己的性命捏在自己手里。   尺素微微一愣,“吃了晌午饭吧。”   初七回过头,看着自己的床榻,他从里侧醒来,外侧没有人躺过的痕迹,他们不是一个世界人,哪怕相爱,终究也会伤害对方。 第39章 信任   吃过晌午饭,初七便眼巴巴地盯着尺素,他想尽快学好功夫离开这里,尺素看着初七眉眼间的餍足与慵懒,说道:“去睡一会,一个时辰后我们便开始。”   初七身上的确酸软无力,于是便回到卧房,躺了下去,初七卷着被子,无法入睡,他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昨晚两人的荒诞行径,光是想想初七的腰就软的很。   不要脸的淫/荡货,初七蒙着脸心里痛骂着自己在床上翻滚,一不小心后背撞到墙上,床缝里有一硬物硌到了他的后腰。   初七伸出手摸了摸,发现床缝卡住一个盒子,初七一用力,将盒子抠出来,这不是自己先前被李轩收走的香膏吗?昨天夜里……   他明明带了,只是故意捉弄自己!初七气呼呼地举起手想将盒子摔到地上,可临了又收回手,上好的香膏,或许以后用得上呢,他可不打算孤独终老。   想到这里初七将香膏放到枕头下,幻想着出了宫的生活,到时候他武功高强,天下来去自如,去哪呢?好像没地方可去,算了,管他呢,总有落脚的地方,或许他会认识一个英俊潇洒的侠客,两人仗剑天涯,什么李轩,让他见鬼去吧。   怀揣着美梦,初七很快便睡了过去,一个时辰后初七从床上跳起来,学功夫啦,谁知初七一推开房门便看见李轩与尺素坐在院里,正在低声交谈着什么。   “过来。”李轩朝他招手。   初七跑到尺素身后。   李轩收回手笑道:“听母后说你要学功夫?”   初七一脸被背叛的震惊,他们是母子,自己竟然选择相信尺素。   “母后说你身子弱,单靠药物调理,身子难免积有余毒,学些功夫强身健体倒是比喝药好。”李轩说道。   初七方才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幸亏尺素没有出卖自己,要是被李轩知道自己学了功夫是想跑路,李轩估计要给自己打断腿,可学功夫的事,尺素为什么要跟李轩说啊。   “方才皇上跟姑姑说了一件事,我觉得对你以后有好处,本想替你应下,但想着还是要征求你的意见。”尺素拉着初七的手说道。   “什么事?”初七喜欢听别人说,征求他的意见,而不是擅自为他做决定   “你可知梁靖忠梁太傅。”尺素说道。   李轩的老师,初七略有耳闻,于是点了点头。   “梁太傅得知试验田是你提出的,觉得你天资聪颖,想收你为学生,梁太傅才识过人德高望重,能做他的弟子,是你的福气,你可愿意?”李轩说道。   初七愣愣地看着李轩,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拜入梁太傅门下。   “日后想走江湖,目不识丁可不行啊。”尺素在初七耳边轻声道。   初七自然是愿意的,可他不敢贸然应下,“皇上,不知道您有什么条件。”   李轩笑了笑,“梁太傅要收你,又不是朕收你,朕要什么条件?不过若说是条件,朕还真有那么一条。”   果然,天下不会掉馅饼砸倒自己这个倒霉蛋头上。   李轩的条件初七听都不想听,张嘴就要回绝,尺素接过话,冷着脸问道:“什么条件。”   “初七总归是朕的人,无论学文学武,都务必用心,不能丢朕的人。”   “那是自然,我们初七聪明着呢。”尺素说道。   李轩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怎么说的好似初七才是她的亲儿子。   “为了看看我们初七是否用功学习了,朕每天晚上要检验初七当日的学习成果,若是结果不尽人意,应当受罚。”李轩看尺素面色阴沉,立即补充道,“朕年幼时,可没被梁太傅打手心,梁太傅严厉,朕怕初七身子吃不消,所以惩罚朕亲自来,母后若是觉得过重,自然可以干预。”   尺素权衡了一番利弊,看向初七:“你觉得呢?”   初七虽说不想跟李轩有过多交集,但能拜入梁太傅门下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皇上若是罚我,姑姑可否在场。”   “自然。”尺素说道。   李轩听了两人这话,面色微微尴尬,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自己到时真要罚初七,估计初七自己就会哭喊着不要尺素来了。   初七终于点了头。   “好,那事就这么定下了,不过初七身为杂役太监,拜入梁太傅门下于理不合,朕正好缺个执笔太监,就由初七顶上吧。”   初七疑惑地看向尺素。   “就是帮他批阅奏折处理政务。”尺素解释道。   初七想起李轩案几上那一摞摞的奏折顿时头大。   看着初七面露难色,并没有因为自己能处理政务而开心,李轩看向初七的目光格外深沉,初七究竟是训练有素,还是真情流露呢。   “好了,初七没有异议,把明日开始上午在太华殿由梁太傅教导,下午在金禧阁母后亲自指点,晚间去御书房,随朕处理政务,顺便朕亲自考核,夜里初七想住养心殿还是金禧阁?”末了李轩问道。   “金禧阁。”初七毫不犹豫地说道。   “依你。”李轩痛快道。   初七惊讶地看着李轩,只见李轩抬手一挥,“宣颢,将朕的东西抬进来。”   随着李轩一声令下,宣颢带着几名影卫抬着箱子从门口走了进来,赵元禄挎着一个包袱笑眯眯地走在后头。   “见过太后。”赵元禄上前行礼。   “这是……”尺素看着一行人,瞪圆了眼睛。   “那间房。”李轩抬手指了指初七的卧房,宣颢带着人抬着箱子走了进去。   “这是做什么?”尺素问道。   “初七住哪,朕住哪。”李轩看着初七说道。   影卫经过初七身边时,初七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浑身一颤,那点细微的神情没能逃过李轩的眼睛。   “梁勇,将东西放下,你先出去。”李轩说道。   是那个奉命斩杀长福的影卫。   “那是我的房间,我要自己住。”初七鼓起勇气说道。   “这是朕的皇宫,朕想住哪便住哪。”   初七咬紧牙关,不去看他,到时候大不了去珑姑姑房里打地铺。   箱子放到初七房里后,影卫便退下了,只留赵元禄一人在屋里收拾,凌嬷嬷珑姑姑与赵元禄都是老相识,便去搭了把手,闲来无事的李轩,坐在凉亭中看着日头下跟着尺素学拳法的初七。   一张嫩白的脸热的通红,额头不满细细密密的汗水,初七将外袍脱下,雪白的里衣被汗水打湿,粘在身上,紧贴着那盈盈一握的细腰。   初七似乎感受到李轩灼热的目光,低着头去找自己的外袍。   “别穿了,一会儿要闷得难受。”尺素说完看到初七面露难色,掐着腰对李轩吼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下来。”   赵元禄听了动静,连忙捧着一摞折子送到凉亭中,“皇上,您好歹装个样子。”   “去去去,别挡着。”李轩接过折子去推赵元禄。   赵元禄无奈地笑笑,皇上这次是真的陷进去了。   一套拳法被初七打的乱七八糟,他在卿颜馆的时候被桑婆婆逼着学跳舞唱曲儿,身段灵巧,但力量不足,拳法学了个形似但软绵无力,倒像是取悦人心的艳舞。   李轩看的心猿意马,他没见过初七跳舞,但他看过初七摇摆的腰肢,若是给初七穿上舞女的衣服……   “好了好了,别打了,下盘不稳,力量不足,学不成。”尺素拍拍初七的后背说道。   初七一张脸涨的通红,尺素不会要放弃自己了吧,“姑姑,我会努力的。”   “你想学成,首先要打好基础,你身子太弱了,先扎马步吧。”尺素说着在初七手里塞了两个空木桶。   “两腿打开与肩同宽,后背挺直,双手端平,不要抖。”尺素调整着初七的姿势。   别说扎马步了,初七那纤细胳膊连提木桶都吃力。   初七刚扎下去,大腿便又酸又疼,学武功太累了。   背对着初七的李轩看着撅着屁股的初七还在微微颤抖,让他吃几天苦,赶紧打消学武功跑路的念头吧。   尺素与他都知道,初七不是练武的料。   “扎一炷香,不准偷懒。”尺素吩咐了一句便去阴凉处躺着补觉了,昨夜俩孩子动静大了些,尺素的房间与他们的房间隔着那么远,都被吵的睡不着。   初七咬牙苦苦支撑,他侧过脸发现尺素竟在藤椅上躺着睡着了,瞬间觉得更累了。   “练武本身就很苦,我小时候扎马步,都是提装满水的木桶。”李轩踱步到初七面前替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怪不得李轩的一双臂弯那般有力,箍的自己喘不上气来。   不对,现在哪里是想这个的时候。   李轩看着满脸通红双腿打颤的初七,伸出手偷偷接过初七手里的木桶。   “歇一会儿,她睡着了。”李轩小声道。   “偷懒再加半个时辰。”尺素懒洋洋道。   初七心头一惊,夺回李轩手里的木桶。   看着累极还咬牙坚持的初七,李轩心疼的难受,他想离开自己的决心到底有多大啊,脸都累的发白了,还要咬牙苦撑。   终于一炷香的时间到了,初七两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呦,这身子比想象中还要弱啊。”尺素背着手溜达过来,“还起得来吗?”   初七闻言撑着身子就要起来。   “起不来,明天再说。”李轩蹙着眉将人打横抱起。   “我没事,我还可以。”初七抬起软绵无力的胳膊去推李轩。   “现在知道疼人了?谁学功夫不吃点苦头。”尺素说道。   “他身子从小亏欠的狠,身子底子弱,学功夫更是要循序渐进。”李轩不由分说地将初七抱回了房间。   尺素看着两人的背影,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放我下去,我没事。”初七挣扎道。   “你自己若是能走出这个房间,那你就去。”李轩松开手,站在床边看着他。   初七撑着身子,刚一落地,便好似感觉不到双腿存在一般瘫软了下去,“我怎么……”   “好了,休息一会儿,我给你擦擦身子。”李轩说道。   初七被扒的光溜溜地蹲在床头,李轩拿着湿热帕子一遍遍擦着初七身上的汗渍。   “姑姑会不会生气,我好没用啊。”初七垂头丧气地说道。   “自然不会,挺厉害的,我刚练功的时候,扎了不到一炷香还摔了。”李轩说道。   初七投来怀疑的眼光。   “真的,还磕破了膝盖,还留着疤呢。”   李轩膝盖内侧的确有道疤。   初七相信了,太好了,自己还挺厉害的,比李轩当初要强。   李轩看着初七弯着眼睛偷笑,心情大好,就不必说自己当时才三岁了吧,免得打击少年人的自尊心。   “睡一觉休息一下。”李轩吻了吻初七的嘴角。   累极的初七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任由李轩得寸进尺的攻城略地,难得初七没有反抗,李轩一时间吻的忘情,直到怀里呼吸急促的人没了声息,李轩才发现半张这嘴的人被自己吻晕了过去,粉嫩的舌还因自己的挑逗微微起伏,李轩轻轻吮吸一下,转身离开。   初七夜里醒了过来,枕边空荡荡的没有人,白日里睡得多了,初七觉得浑身肌肉酸软,屋里明明凉爽的很,可初七还是觉得烦闷,于是披上外衣去了院里。   月亮依旧很圆,但是自己一个人看的风景总是有些寂寥,初七在院里坐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冷,起身便想回屋,墙外突然传来一声猫叫,声音有些喑哑无力,像是饿了许久。   初七趴在墙根听了一会,听声音像是只奶猫,于是便去厨房拿了一点鱼汤泡饭,推开沉重的宫门走了出去。   深宫的夜晚寂寥,初七的脚步声回荡在黝黑的夜里,奶猫的叫声越来越近,就在眼前了,初七刚想弯腰扒开荒草,却看到墙根一个黑影朝自己扑来,初七失声尖叫,却被人捂住了嘴。   “别出声,是我。”来人低声说道。   是小泉子,初七呜呜地点了点头。   “你怎么来了?”初七一脸惊喜地看着小泉子。   小泉子目光复杂地看着初七,说道:“我想见你,可你一直跟皇上在一起,我根本近不了你的身,你没我很开心,我听说你被皇上带走,也一直很担心你,我怕他会像杀掉长福一样杀掉你,我每天都在提心吊胆,但目前看来,你似乎过得很好,恭喜你了。”   “不是的。”初七说道。   “不是什么?当初皇上不就是因为误会你和长福,所以才杀你们,你现在没死成,又回到皇帝身边享受荣华富贵,初七,你是冷血无情还是不怕死呢?长福待你那般好。”   “我不是……我从来没有忘记过长福是因我而死,我也不想继续过那种命悬一线提心吊胆的生活。”初七说道。   “你……不喜欢长福?”小泉子问道。   初七摇了摇头。   “你也不喜欢皇上对不对?”小泉子又问。   初七怔了怔,随即摇了摇头。   初七的一举一动都被小泉子看在眼里,他说道,“今夜皇上去了艳贵人宫里,所以我才来找你。”   艳贵人,今天春天入宫的新人吗?   小泉子仔细地看着初七的神情,又说道:“皇上不是你的良人,他后宫佳丽三千,他对你的喜欢也只有一时,宫里每年都会源源不断地有新人进来,况且,你的容貌……”   “不,他不喜欢我。”初七说道,“在他眼里我只是一个新鲜的玩物,失而复得,正是兴趣正浓的时候,玩物终究是玩物,总有被扔掉的一天。”   “你想等着他抛弃你吗?你可曾想过自己的以后。”   “我……”初七看着小泉子的眼睛,“你是我唯一的朋友,这个秘密我只告诉你,我要出宫,去浪迹江湖。”   初七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亮亮的。   “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在这宫里,我们的命都被捏在别人手里,只有离开,才能为自己活着。”初七说道。   小泉子张了张嘴,“你……想出宫?”   初七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们一起走。”一句发音古怪的话从小泉子嘴里飘出,初七浑身一颤,他听得懂,小泉子说的是标准的北离话。   “你怎么?”初七震惊道。   “嘘。”小泉子将手指抵在初七唇边,“回去。”   背后传来脚步声,初七一回头,发现有个人影踩着枯草往这边走着,初七刚想催促小泉子赶紧离开,却发现小泉子早已没了人影。   “初七,大晚上不睡觉做什么呢?”来的人正是起夜的尺素,发现宫门开了一条缝,便出来一探究竟。   “姑姑,我,我听见野猫叫唤,便想喂一下,没成想,我刚来,野猫就被吓跑了。”初七举起手里的鱼汤泡饭说道。   初七不会说谎,一说谎便面色通红,尺素自然也看到了方才窜出去的人影,不过她没有戳穿,上前一步拉着初七的手,“放在墙角野猫自然会吃,不过金禧阁地处偏僻,夜里还是不要自己出来,不安全。”   初七内里心虚,任由尺素将自己带回了卧房。   两人离开后,房檐蹲着的黑衣人,翻身跃入了竹林。   李轩浑身泡在温泉中,清洗着身上黏腻的脂粉香,黑衣影卫半跪在李轩身侧将自己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李轩冷笑一声,“终于耐不住了,你觉得朕的初七会怎么选择?”   影卫低下头,不敢答话。   “朕也想知道他会怎么选。”李轩苦涩地摇摇头。   他将一颗真心捧给初七,他要珍藏还是放在脚底践踏,李轩都认了。 第40章 读书   卯时未到,初七便被人摇醒,一睁眼,珑姑姑那张苍老的脸便映入眼帘。   “姑姑,这么早……做什么啊……”初七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   “快些起了,今天要去文华阁拜见梁太傅,可不能迟到。”珑姑姑递过崭新的太监服催促道。   初七低头看着暗紫色绣着暗纹的衣服,面料柔软,比杂役太监青色的衣服好上不知道多少倍,可再好的面料,还是太监的衣服,初七一脸丧气地穿上。   说实话,这颜色真的一眼难尽,衬得初七的脸色更白了几分,但却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若是脸色没有那狰狞的疤就好了。   “好了吗?快些洗漱,今日可不能迟到,梁靖忠那老古板木讷的很,若是迟到,定要被他念上半个时辰。”尺素端着热水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还未等初七开口问好,尺素便将热乎乎的帕子呼到了初七脸上,胡乱地给他擦了把脸,白皙的小脸被搓的通红。   初七刚张开嘴呼气,尺素便将沾了青盐的竹骨牙刷塞到了嘴里,“快,夜里不睡瞎溜达,早上赖着不起,这么大的孩子了,真是不让人省心。”   初七被训得没脾气,洗漱好以后,凌嬷嬷正在院里吹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米粥,“怎么才起啊,快,把粥喝了,肉饼带着路上吃。”   梁嬷嬷将粥放到初七手里,米粥温热,刚好入口,初七大口喝着,赵元禄迈着小碎步小跑地走进来。   “哎呦,小祖宗,还吃着呢?轿子在外头等了不少时候了,卯时整要上早课的,梁太傅严厉得很,头一天便迟到要被骂的。”赵元禄进来看着还端着粥碗的初七急的直拍大腿。   “吃……嗝……吃完了。”初七被噎的直打嗝,放下粥碗抓起油纸包的就要往外走。   “哎……等等……”珑姑姑颤巍巍地从房里出来,手里还抓着一个招文袋,“姑姑连夜给你缝的,跟着梁太傅好好学啊。”   珑姑姑将招文袋挂在初七身上,语重心长地嘱咐。   初七连连点头。   “哎呦,你可别啰嗦了,快迟到了。”凌嬷嬷受不了珑姑姑的墨迹劲,拦在两人中间,一个劲地将初七往外推。   一辆小巧低调的马车等在外头,驾车的正是冷着脸的宣颢。   想他堂堂影卫首领,竟然要接送一个太监上下学,宣颢不满都挂在脸上,柳天翊上下朝他都还没亲自接送呢。   “快上去啊,皇上知道公公练功辛苦,近日定会手脚酸软,特意安排马车接送。”赵元禄笑着解释道。   初七干笑了两声,爬上了马车。   宣颢一扬马鞭,马车便窜了出去,初七掀开帘子,探出头去看站在门口望着自己的尺素三人。   “太后当真疼你。”赵元禄笑道。   初七点点头,是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每天早晨也是像今日一般,在父母的催促中,手忙脚乱地准备去私塾。   “别恋恋不舍,下午还要回来学功夫呢。”赵元禄宽慰道。   一听学功夫,初七大腿又开始疼了。   宣颢紧赶慢赶,可算是在卯时整踩着点将初七送到了文华阁。   梁太傅早已在文华阁殿中等着了,众人将初七送到便退了下去,初七第一次近距离地打量梁太傅,只见他虽然头发花白,但目光炯炯有神,往案桌前一坐,便有种挥毫千里的气势,不愧是当代文豪啊。   “今日迟到了。”梁太傅开口道。   自己明明踩着点来的,初七不敢反驳,低着头道歉。   “无妨,今日是我未提醒,日后提前一炷香过来,温习当日功课,一日之计在于晨,起步较晚,理应比旁人更加努力。”   “是,学生受教了。”初七说道。   “坐。”梁太傅颔首示意,他本以为初七这等绝色,又小有才华,仗着皇帝宠爱,会是有骄纵的性子,可未曾想,这孩子温顺谦逊,梁太傅甚是满意。   初七坐到梁太傅下座,将沉甸甸的招文袋放到桌上,也不知珑姑姑给他装了什么,怎么那么沉。   初七坐近,梁太傅方才发现初七嘴角还泛着油花,“咳,君子当时刻注意仪容,将你的嘴擦了。”   初七手指沾了沾嘴角,刚才吃肉饼没擦嘴,都怪凌嬷嬷烙饼放了太多的肉,油花花的,初七心里吐槽着又馋了,悄悄地咽了咽口水,抬起袖子抹了一把嘴角。   “你……”梁太傅瞪着眼睛,“怎可如此粗鲁。”   初七疑惑地看向梁太傅,粗鲁?哪里粗鲁?   楼兰王怎么教的礼仪,真是蛮夷之邦,毫无礼数,梁太傅心里痛骂楼兰王,耐着性子对初七说道:“日后随身携带帕子,不可再用袖子。”   帕子,就宫里妃嫔那样?笑起来还要用帕子遮着?是不是过于女气了,算了,读书人嘛,总归与旁人不同。   “学生记下了。”初七说道。   看着乖巧的人,梁太傅微微点了点头。   “以前读过什么书?今日可有带来?”梁太傅看着初七鼓鼓囊囊的招文袋问道。   “书?读过。”怪不得这么沉,原来珑姑姑早给自己准备了书,初七伸手掏了掏,从招文袋里摸出一个黄灿灿的鸭梨。   不是,初七将鸭梨放到桌角上又掏出一个苹果,还不是,甜橙,橘子,葵花籽渐渐地摆满了桌子,梁太傅的脸上也由诡异变成了铁青。   “找到了。”初七摸到一个纸质手感的东西,一把抓住,说道。   梁太傅脸色稍稍缓和。   只见初七从招文袋里拿出一物,四四方方,鼓鼓囊囊,打开后,是一包炸的金黄的小黄鱼,初七自然地捏起一条扔进嘴里,捻了捻手上的油渍,边嚼边捏着招文袋的两个角往外倒了倒,几颗糖炒栗子滚出来,落到地上,又滚到梁太傅嘴边。   “没带……”初七抬起头,对上梁太傅一双将要喷火的双眸。   “混账!你是来读书的吗?把你一桌子吃的收拾起来!”梁太傅一拍桌子指着梁太傅咆哮道。   初七吓得一个激灵,水汪汪的一双眼睛看着梁太傅。   他是天纵奇才,他第一次入学堂,不知者无罪,梁太傅心里一个劲地替初七开解,“算了,没带就没带,你将书名告诉老夫即可。”   “是。”初七三下五除二地将一桌子零嘴儿扫进袋子里,端正地站着答道:“前几日读了三字经。”   梁太傅摇头晃脑地听着,“什么?”   “三字经。”初七重复道。   “三字经大家都会读!其他书呢?”   “其他书……”初七面露难色。   “读过什么数尽管说,这世上书籍多如牛毛,其中蕴含的是古人的智慧,每一本书都是岁月累积的成果。”   果然是大文豪,初七心想道,于是便开口说出了自己在卿颜馆读的书的名字。   半个时辰后。   梁太傅面色铁青地推开了御书房的大门,因为盛怒,梁太傅身体剧烈颤抖,好似下一秒,就会抽过去一般。   “老师,发生何事?快!宣太医!”李轩立即扔下折子,跑到梁太傅身边扶着他对外喊道。   梁太傅翻着白眼几乎晕厥,但依旧摆摆手,“老臣……老臣没事。”   赵元禄连忙搬过一把椅子,将梁太傅放了上去,梁太傅喝了一碗凉茶,才压制住心头的怒火。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梁太傅拍着椅子的扶手怒吼道。   李轩和赵元禄面面相觑,他们与梁太傅相识十几年,从未见过他如此大动肝火,究竟发生了何事,他不是应该在文华阁教初七读书吗?   “太傅,究竟是何人将您气成这般?”赵元禄试探性地开口。   梁太傅很呼吸几口,咬牙道,“初七公公,欺人太甚!他竟羞辱老夫!老夫堂堂正正光明磊落,到头来竟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羞辱!”   李轩强忍着怒火,听梁太傅一五一十地将晨间的事说完,面色铁青。   “士可杀,不可辱,老夫不活了!”梁太傅咆哮着就要往外冲。   “看好太傅。”李轩扔下一句话,便咬着牙走了出去,一推开门,只见初七正端端正正地跪在御书房门口。   “你还有胆过来,省的朕去找你了。”李轩咬牙切齿地将初七提起,连拖带拽地拖进了御书房屏风后。   这里是李轩小憩的地方,放着一张软塌,李轩将初七带进来,初七自己捅了娄子,两腿发软地跪到地上。   “你可真行啊。”李轩坐在软塌上,看着跪着一团的初七气急道,“太傅问你读什么书,你竟然说《口侍一百零八式》,《春/情/密/戏图》,《御夫十八式》!还什么绝版,要借于太傅?!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李轩手指戳着初七的额头,将初七戳的连连后仰。   明明是太傅说的每一本书都是岁月累积的成果,是古人的智慧,而且是太傅一个劲地问他读了什么书,他除了这些书,的确没读过别的了。   “气死我了,太傅为人清高自傲,你说说你,你这不是当众甩他耳光吗?”李轩说道。   初七缩着头抱着招文袋,连连后退。   “还有你这袋子。”李轩一把夺过来,将里面的东西倒在地上,滚了一地的零嘴,李轩扶额又气又笑,“珑姑姑给你装的吧。”   初七点点头。   李轩捡起地上拿包开了口的小黄鱼,里面只剩小半包,初七紧咬的嘴唇上还沾着油渣,“你给朕过来。”李轩又不由分说地将人提到前厅。   梁太傅一见初七便苦着脸两腿一蹬地转过头去。   李轩抄起案几上的戒尺,当着梁太傅的面,狠狠地抽了两下初七的屁股。   李轩用了实打实的力气,抽在皮肉上的声音响亮,初七一个没忍住,泪水便流了下来,可他紧紧咬着牙不敢出声,但错乱的呼吸声,还是出卖了他。   “去,给太傅认错。”李轩推了一把初七说道。   “太傅,初七知错了。”初七屁股火辣辣地疼,每走一步便疼地嘶气,还是强忍着跪到了梁太傅面前。   梁太傅别过头不去看他。   李轩上前道:“太傅,初七从在楼兰长大,楼兰民风开放……”   “民风开放到将那种书当做孩子的启蒙?”梁太傅忍不住反驳。   李轩心一沉说道:“太傅有所不知,那些书籍在楼兰流传甚广,虽在我中原地区上不得台面,但在楼兰,的确几乎人手一本。”   “胡闹。”梁太傅一拍桌子说道。   没糊弄过去?   “这种书如此流传,楼兰王却坐视不管?百姓都去读这书了,圣贤书可还有人看?”梁太傅瞪着眼睛说道。   李轩擦了擦额头的汗,“楼兰讲求顺应人心,崇尚自然,啊,那个在他们眼里,孕育生命是一件神圣而伟大的事。”   “这样啊……”   初七一脸震惊地看着一本正经的李轩,他说的楼兰国,跟自己所知道的楼兰国是同一个国家吗?   见梁太傅成功被自己忽悠过去,李轩送了一口气,赶紧趁热打铁道:“老师,初七这孩子,从小生活在边境,读的都是北离,楼兰和自杞的书籍,中原文化虽博大精深,初但七年纪尚晓,尚未涉猎。”   梁太傅狐疑地看向初七。   初七抬头看向李轩,只见李轩看着自己,眼角一个劲的抽搐,这是怎么了?   “初七,皇上的意思是你没读过中原的书?”   初七眨了眨眼睛,依然没有理解李轩的意思,只得坦诚道:“太傅,我不识字,没读过书。”   梁太傅倒抽一口气,软着身子倒了下去。   “来人啊,宣太医。”赵元禄扯着嗓子朝外头喊着。   李轩绝望地捂着脸,长叹一声。   *****   初七垂头丧气地回了金禧阁,尺素一早带着凌嬷嬷珑姑姑二人在门口等着了,一见初七下了马车,三人立即围了上去。   珑姑姑先是捏了捏初七的招文袋,“怎么没吃呢?读书这么累,不多吃点补充体力怎么行?”   “姑姑,初七是去读书的,休息时候朕自然会吩咐御膳房给他加餐,您让他背着这一大袋子沉甸甸的,多累啊。”李轩掀开帘子,从马车上下来说道。   珑姑姑翻了翻初七的衣领,果然脖子都勒红了,明天招文袋的带子得加宽。   “这怎么垂头丧气的,被梁太傅训了?”尺素摸摸初七的后脑说道。   初七低着头撅着嘴,摇摇头,紧接着两颗金豆豆便砸了下来。   “怎么哭了?”凌嬷嬷结果初七的招文袋,背到自己身上,关切地问。   “我把太傅气晕了。”初七呜呜地说道。   “啊?”   李轩无奈地摇摇头,将早晨的事简单地说了说。   尺素复杂地看了初七一眼:“初七你说说你,哎,这可怎么办,梁太傅那倔老头不会不教了吧。”   李轩一脸凝重地叹了口气,“难说。”   尺素蹙着眉,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初七的脑门,初七连连后仰,今日净被人戳脑门了。   “杵着干什么,我们都得仰头看你,坐下。”尺素一把将初七扯到石凳上。   李轩阻拦不及,初七屁股一沾石凳便嘶着气捂着屁股弹了起来。   “呦,怎么了?”   “挨打了。”初七站在尺素身后说道。   “梁老头打你了?混账!”尺素一拍桌子说道。   初七摇摇头,没有理会李轩祈求的目光,指着李轩说道:“皇上拿戒尺抽的。”   尺素眯着眼去看李轩。   李轩连连摆手,“就两下,打给梁太傅看,要不以后还怎么让梁太傅继续教他。”   “哎,算了,换我我也抽他。”尺素白了初七一眼,回过头对里屋的凌嬷嬷说道:“把我那颗八百年的人参找出来,我得亲自去趟梁太傅府上。”   哎~妥了。李轩眯起眼,笑道。   尺素换了身裙装,挎着一个绸缎包着的锦盒匆匆忙忙地走了。   “走,进屋。”李轩拉着初七的手腕说道。   “做……做什么。”初七才不想跟他一起进屋,他又不是他的妃嫔。   “给你上药。”李轩打横将人抱起,大步踏进了屋里。   两条青紫的痕迹错落在初七臀瓣上,李轩后悔了,心疼了。   “朕给你吹吹啊,不疼啊。”   初七疼的直嘶气,前一天才说不打自己,今天抬手便打了,这个人的话果然不能信,这种言而无信的人为何能当皇上! 第41章 继续读书   太医施针以后,梁太傅觉得气顺了许多,刚想着闭上眼睡一觉,夫人便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老爷,老爷,快,来贵客了。”梁夫人慌慌张张跑到床头说道。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哪里有一点当家主母的样子,究竟何事如此慌张?”梁太傅起身端坐着整理着衣襟说道。   “太……太……”梁夫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梁太傅,许久未见,可否安好?”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尺素说着大步跨了进来。   梁太傅一见尺素先是一愣,随即如同见鬼一般从床上弹了起来。   这祸水怎么跑了出来!   先帝在位时,对尺素宠爱,尺素乡野女子不懂规矩,不仅指点朝政,还纵容宫里太监宫女舞刀弄枪,梁太傅每每弹劾她,她总会偷溜出宫要不指着梁太傅痛骂要么套麻袋对他一顿痛打。梁太傅一介书生,实在招惹不起。   但梁太傅也敬佩她,她为了天下苍生放弃了先帝放弃了亲生骨肉,但也正因如此,尺素从此避世,只是,不知这位祖宗来找自己所为何事。   “老臣参见太后。”梁太傅下跪行了大礼。   “梁老身体不适,快快起身,不必行此大礼。”尺素连忙上前将梁太傅扶起。   尺素看着梁太傅花白的头发,感慨道这个曾经时常告自己黑状的坏老头子也老了。   “太后,您请。”梁夫人吩咐下人搬过一张椅子。   “不必了,我今日只是听说太傅身体不适,便想着前来探望,这是先帝曾经赐我的人参,八百年年份,您老拿去补补身子。”尺素将锦盒放到桌上,特意强调八百年。   “如此贵重,老臣承受不起。”梁太傅连忙起身,将人参推了回去。   “拿着吧,我身子好,用不到。”尺素一把又推到梁太傅面前。   梁太傅被噎了一下,没有再回绝。   尺素搓搓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切入重点,主要是她两个儿子,一个聪慧常年不在身边,另一个虽说愚笨,但刻苦认真,尺素从未为他们的学业操过心。   “不知太后,今日前来所谓何事?”梁太傅狐疑地看着尺素,他可不觉得尺素只是单纯地来送人参。   “啊?却有要事……”尺素在椅子上换了一个让自己有底气的姿势,说道,“哀家直说了吧,今日前来是为了初七的学业。”   尺素话未说完,梁太傅一挥手:“不教了,教不了,老夫才疏学浅,不能担此重任。”   尺素心道,完了……“太傅,皇上圣旨已下,您难道想要抗旨?”   “我一生凄苦无依,初七是我唯一的孩子。”   “他年纪尚小,只是在蛮夷之地耽搁了许久,难道您也想放弃他吗?”   “您不是一直倡导有教无类。”   “我知道,太傅是看不上我们初七卑微的身份。”   直至太阳落山,尺素才从梁府出来,尺素微微叹了口气,嗓子又干又疼,虽然梁太傅还是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觉定再教着试试。   尺素回了金禧阁,初七正在帮着凌嬷嬷布菜,一见尺素回来,立马心虚地躲到凌嬷嬷身后。   “躲什么躲,脸被你丢尽了。”尺素没好气地说道。   “母后消消气,初七还不谢谢母后。”李轩从厨房出来说道。   “谢谢姑……”   “滚……”尺素没好气地朝李轩吼了一声,气呼呼地进了屋,临近门前又回头朝初七说道,“三天后继续去读书,不好好学,打断你的狗腿。”   初七两腿一哆嗦。   “别怕,纸老虎,她疼你呢。”李轩搂着初七的肩安抚道。   初七一闪身从李轩的怀抱躲了出去,李轩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嘿,小东西还挺灵活。李轩坏笑着去捉初七。   初七敏捷地围着石桌跑着,李轩捞了好几把竟都捞空了,“别跑。”   两人围着石桌追逐,初七跑的面色微红,看着李轩吃瘪,嘴角微微勾起。   *****   李轩自从将自己日常用品搬来后倒也没有再在初七房里过过夜,他的行为倒像是个蛮不讲理的孩子在幼稚的宣示自己的主权,他不来,初七倒也清净,只是他偶尔会猜测,李轩不来,究竟是去临幸了哪位妃子。   初七不必再去读书,也得时常早起,学功夫被搁置下来,尺素和凌嬷嬷两人摁着初七临时抱佛脚,虽然只有三天,能认多少字算多少字,至少能读懂几行书,少背梁太傅责骂也是好的,可初七忘的总比学的快。   珑姑姑眯着眼睛在阴凉下替初七缝了十几条手帕,前几日初七回来说没有手帕被太傅训斥了,珑姑姑心里感叹现在孩子上学堂实属不易。   明日就要再去太华殿了,初七夜里紧张的睡不着觉,李轩吃过晚膳一个劲地在初七面前晃悠。   初七蹙着眉不去看他。   “明天迟到了可是要挨罚,朕可得地提前想想要怎么罚你了?”李轩一脸坏笑地说。   他怎么好似盼着自己迟到挨罚呢。   “打手心吗?”李轩手指在初七手心勾了勾,“这双小手朕可舍不得打。要不然……”李轩凑到初七耳边说道,“还是打屁股吧,肉厚。”   初七浑身一颤,他前两天被打的好像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不用戒尺,朕舍不得你疼,朕亲手打,扒了打。”李轩压低声音说道。   这人怎么不分时刻地撩拨啊,凌嬷嬷还在呢。   凌嬷嬷别过头去,菜园子的风景挺不错……   “然后朕还要罚你给自己上药,当着朕的面。”李轩轻轻舔了一下初七的耳垂。   温热的感觉传来,初七腰间一酥,差点软着身子倒在李轩怀里,用一双泛着水光的桃花眼狠狠地剜了李轩一眼,便回了自己房间。   “金禧阁离太华殿远,记得早起一个时辰赶路,腿不疼了可没马车接你。”李轩在门外笑道,“迟到了记得夜里去养心殿领罚。”   初七盘腿坐在床上,捂着耳朵不去听李轩的声音,耳尖怎么那么烫,手心里一片火辣辣的。房外渐渐地安静下来,初七松开耳朵,侧耳听了听,门外没了声音,他应当是走了吧,不知为何心里有些空,初七睁着一双澄澈的眼睛直到天明。   清辰,初七睁着一双泛着血丝的双眼推开了房门。   “挺早啊,脸色这么差,没睡好?病了?”尺素伸出手去摸初七的额头。   初七躲了躲,他哪敢说自己想李轩想了一夜未眠,“没事,太紧张了没睡好。”   “快些吃饭吧,一会让凌嬷嬷送你过去。”尺素说道。   她话音刚落,宫门外便响起了叩门声,来人是在皇上身边伺候的安宁。   “安宁见过太后。”安宁跪到地上行礼。   “快起来吧。”尺素说道。   “奉皇上口谕,从今日起,由我接送初七公公读书。”   “也好。”安宁也算是尺素看着长大的,凌嬷嬷年纪大,每日奔波身体也受不了。   “皇上还说,公公每日起的早,早膳也不必太后费心,日后由御膳房做好了,安宁带来即可。”安宁笑眯眯地说道,见珑姑姑又往初七的招文袋里塞零嘴又上前说道,“珑姑姑,皇上吩咐,公公每读书一个时辰,便休息一刻钟,这一刻钟,会有御膳房给公公定制吃食。”   “那……”珑姑姑攥着招文袋一脸犹豫。   “公公身子不好,梁太傅也同意了。”安宁解释道。   “那好。”珑姑姑放松一笑。   初七整理妥当,便跟着安宁走了出去,一路上,初七时不时侧脸去打量安宁。   “公公是不是在想我为何与太后如此熟稔?”安宁笑道。   初七紧紧攥着招文袋的袋子,点了点头。   “我七岁入宫,进了宫便服侍太后,太后进金禧阁之后,我便开始服侍皇上。”安宁解释道。   原来宫里每个人之前都有如此渊源。   两人路过厨房时,几个采买太监推着板车低着头从两人身侧经过,路过时,一个太监不小心撞了一下初七的肩,初七刚想抬起头,手心里便被塞进一小团纸,初七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低头路过的太监竟是小泉子。   自那日之后初七便再没见过他,初七一直想寻个机会问问他为何会说北离话,可他没有机会单独出去。   “公公。”走在前头的安宁突然顿下脚步。   “嗯?”心虚的初七语调有些不稳。   “奴婢服侍太后与皇上多年,他们虽为皇室,但又与皇室不同,或许是出身于江湖,他们满身侠义之气,都是善良的人,他们疼你爱你,尤其是皇上,奴婢从未见皇上对何人如此上心过,所以,奴婢希望公公能放下心结,万万不可做出背叛皇上之事。”安宁转过身看着初七的眼睛说道。   初七心跳如打鼓一般,难不成,小泉子给自己纸条被安宁看到了。   “是安宁多言了,公公莫怪,只不过自从上次皇上夜宿金禧阁之后,好几个日夜没有好好休息了,夜里一直都在御书房操劳,奴婢怕皇上熬坏身子,若是公公能劝慰几句……”   “皇上不是去后宫妃嫔那里……”   “除了公公,皇上从不在妃嫔那里过夜,也从不让妃嫔在养心殿留宿。”安宁说道。   初七呼吸一滞,怎么可能,他与李轩相识不久李轩就和他同榻而眠过。   “他为何不和妃嫔一起睡?”   安宁古怪地看了初七一眼,“公公若想知道,何不亲自去问皇上。”   我才不要问呢,初七撇撇嘴,低着头继续走着,不再说话,太华殿一个在皇宫正南,一个在皇宫正北,相隔甚远,初七从天色将明走到天光大亮,走的气喘吁吁才走到了太华殿。   “公公进去吧。”安宁转过身来。   借着明媚的阳光,初七方才看到安宁眼底一片乌青,也是,安宁要从养心殿走去金禧阁,在从金禧阁回来,这一来一回就得将近一个时辰。   “多谢。”初七有些歉意,微微点头便走了进去。   还好,今日梁太傅还未到,初七坐到案几前随意翻了翻眼前的数,里面没几个字他能认得,认得的几个也不知何意,但初七怕被责罚,还是硬着头皮死盯着那书上密密麻麻的字。   卯时整,迈着四方步的梁太傅走了进来,初七连忙站起身行弟子礼。   梁太傅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初七坐下,初七特意从怀里拿出帕子捏在手里抖了抖,轻轻抚了抚桌面,然后端正坐下。   那方帕子是珑姑姑秀的,鹅黄的锦缎绣着比翼双飞鸟,珑姑姑刺绣手艺卓绝,两只五彩斑斓的鸟被初七一抖,好似要从黄色云彩中飞出来一般。   梁太傅拧着眉头古怪地看了初七一眼,现在的孩子奇奇怪怪,这都从那里染得风气,捏着手帕女里女气像什么样子,哎,算了算了,或许皇上好这口,况且,这还是个小太监。   梁太傅环顾四周,面色有些羞赧,低着头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崭新的《千字文》,“你既不识字,那我们便从《千字文》开始学习。”见鬼的《千字文》,梁太傅欲哭无泪,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竟要教人《千字文》,耻辱啊!   初七眼睛在桌上扫视一圈,“千”字他认识,三个字的书,千字开头,就是这本了,初七将书拿到手里。   拿对了,梁太傅点了点头,竟有些欣喜,“《千字文》乃南朝周兴嗣所著,以一千个不同的单字所著,每四字一句,对偶押韵。”   “哇,一千个字。”初七瞪圆眼睛。   “我先读一遍。”梁太傅说罢便摇头晃脑地背诵起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太傅,不对。”初七蹙着漂亮的眉打断。   梁太傅撑起开一只眼看着初七。   “这个字不对。”初七一脸认真地指着书本。   莫不是初七那本书印刷有误,梁太傅起身走到初七身前,看了一眼初七所指位置,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没错啊。   “这个字不是这么写。”初七指着“玄”说道。   梁太傅以为初七理解歧义,便说道:“此字乃青黑色之意,你觉得不对,那你觉得该如何?”   初七提起笔,在纸上端端正正写下一个“轩”,“这个字才是。读轩音的字是这般写。”   “胡闹!”梁太傅大声斥责,“皇上的名讳岂能随随便便写?”   初七被吓了一跳,疑惑地看着梁太傅,为何不能写,这还是皇上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教的。   梁太傅盯着那个“轩”字,又拿到手里,那字起笔转折与皇上笔迹一模一样,就算是他,若不是初七当着他的面写的,他都要以为是皇上的真迹了。   初七自然偷学不得,梁太傅又嘱咐了初七不可随便提李轩名讳,然后花费了一整个上午的时间向初七解释的,读音一样的字有很多,并不是每个音只有哪一个字。   饶是梁太傅通晓古今,面对初七这个榆木脑袋也是没辙。   “既然字不同,为何要同音?”末了初七还是敲着脑袋想不明白。   已是晌午,梁太傅心力交瘁。   “今日如何啊?”李轩从中枢院出来便直奔太华殿,一路匆忙,甚至没来得及去旁边的养心殿换一身常服。   龙袍威严肃穆,明黄色这种颜色李轩竟能压得住,初七看了一眼便慌张地低下头去,这是他第二次看李轩穿龙袍,上一次……上一次是在太监所后头的幽静上,穿着龙袍的李轩将穿着太监服地初七抵在墙上碾磨,宫墙粗糙,李轩还将龙袍披到他身上过。   梁太傅起身行礼,两人借一步说话。   “皇上,初七公公或许并不是读书的料,公公天资聪颖,在其他方面定会有所建树。”梁太傅说道。   “哦?母后对初七给予厚望,不过太傅既然这般说了,那我随后告知母后一声,让母后去您府上,你们详谈。”李轩笑的纯真无害。   “皇上说笑了,初七公公勤奋好学,日后定有所成。”梁太傅说罢便脚底抹油溜了。   李轩进来前,便听安宁说了今日上午的事,梁太傅溜走后,李轩一回头对上正在探头探脑朝这边张望的初七,于是皮笑肉不笑地朝他扯了扯嘴角。   初七背后冒出冷汗。   “走。”李轩迈开长腿,走到初七面前,朝他伸出手。   “嗯?”   “陪朕用膳。”   初七没有去握那只大手,将《千字文》塞进招文袋,自己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李轩看了看空荡荡的手,嘴角一勾,将人直接勾进怀里,搂着走了出去。   心脏乱跳,两人仿佛相互依偎着,路上的宫人低着头,大气不敢出,初七心里祈求,千万不要碰上后宫妃嫔,他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好在相安无事地回到了养心殿,赵元禄已经吩咐着备好了菜,见初七来了,笑眯眯递上一个瓷碗,“初七读书辛苦了,这是皇上特意吩咐厨房炖的核桃露,快些尝尝。”   初七顶着那碗核桃露瘪了嘴,今天梁太傅一个句子说了八遍自己没听懂,末了太傅捏着眉心让自己回去多吃点核桃补补脑,这句初七听得明白,这是骂他笨呢。   “呦,这怎么了?不喜欢吃核桃?”赵元禄一看初七垮着脸,还以为不合他胃口。   太可爱了,李轩握着拳头偷笑,“没事,你退下吧,初七爱喝呢,对吧,初七。”   “嗯……”初七含混地应了一声,咕咚咕咚地喝完了,但愿核桃真的能补脑。   “慢点喝。”李轩笑着用帕子擦了擦初七泛着白圈的嘴角。   他的帕子好好看,他用帕子一点也不女气。初七盯着李轩手里那方纯白绣着暗纹的帕子移不开眼。   “喜欢?送你了。”李轩将帕子递给初七。   “我跟你换。”初七不想白占他便宜,从怀里摸出自己那方鹅黄色的帕子塞到李轩手里。   李轩看着手里的帕子,愣了愣神,“你可知,互赠帕子是何意?”   初七摇摇头。   “私定终身。”李轩咬着初七的耳朵,一字一顿说道。   那人笑的风流,一双狭长的眸仿佛含着让人沉迷的烈酒,初七看了一眼便慌乱地别过头去,“帕子还我。”谁要跟你私定终身啊。   “不给。”李轩将帕子塞进里衣,冰凉丝滑的面料贴近心口,仿佛被初七的手拂过一般,“自己来拿。”   这人好生孟浪,衣襟有些凌乱,听着胸口示意自己去摸。   初七可不敢,小手一伸,待会是吃饭还是吃他可就不一定了。   两人黏黏腻腻地吃过午饭,李轩又拉着人要午睡,初七心里惦记小泉子给他递的纸条他还没看,可又拗不过李轩,李轩眼底泛着乌青,初七又想起,李轩在御书房呆了好几宿,一时心软,便半推半就地被李轩抱上了龙床。   这是初七第一次躺李轩的床,四周被李轩的味道包围,他不让妃嫔留宿,是不是也没有妃嫔躺过这张床,自己是第一个?   正在初七心猿意马时,耳边便传来李轩沉重地呼吸声,他果然是累极了睡过去了。   四下无人,李轩也睡熟过去,初七从怀里偷偷摸出那张小纸条,背对着李轩打开。   完了,初七心道。   纸上跃然写着五个大字。   可他一个也不认得啊! 第42章 丑?   秋日的日头依然毒辣,汗水顺着脊背流下落到地上,在初七脚边汇集成一滩水渍,可偏偏秋日的风又是凉的,吹在身上初七又忍不住打冷战。   练功也有几日了,初七好歹能提着木桶扎一炷香的马步了,不过今日尺素加了重,在每个木桶里舀了两瓢水。   出宫的念头支撑这初七咬牙坚持,耳边便是尺素和安宁他们嗑着瓜子的交谈声,过分……初七心里暗暗吐槽。   “好,时辰到了,休息一下。”尺素大发慈悲地说道。   像是扔掉烫手山芋一般,初七将两个木桶撇了出去,坐在地上喘息。   “别坐着,围着菜园子跑两圈,你这身体底子太差了,这个样子什么时候才能练功啊。”尺素走上前踢了踢初七的小腿说道。   要不是初七拐着弯像柳天翊打听了一下宣颢他们练功是不是也是这样,他都要怀疑尺素是在捉弄自己了。   一切都是为了未来的自由,初七从地上爬起,迈着酸软的腿跑了起来。   跑完两圈,初七瘫坐在椅子上,凌嬷嬷给他扇风,珑姑姑给他递热茶,安宁抱着初七的腿给他揉捏酸软的肌肉。   舒坦,还没等休息过来头顶上便传来一声不满的轻哼。   “跑两圈就一群人围着伺候,娇贵。”   众人散开,李轩一张似笑非笑的脸露了出来。   初七猛地从以前上弹起来,朝着李轩行礼,里衣被汗水打湿呈半透明状,紧贴着腰身。   火热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初七身上游走,初七避无可避,只能任由那登徒子窥探那美景。   习武小有成效,单薄的身子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贴着小腹的衣衫下,甚至能隐约看到两条人鱼线,目光顺着曲线向下游走,被一条不解风情的腰带挡了去。   “去洗一下,换身干净的衣服,夜里凉,莫要生病了。”傍晚起了微风,李轩看着单薄的人被风吹得发抖,有些心疼。   初七点点头想转身离开,却被李轩扣住手腕,“朕反悔了,安宁,去给初七拿一身干净的衣物,送去秋露殿。”   未等初七拒绝,初七便被李轩打横抱起,跃上了房檐,耳边是秋日的长风,眼里是李轩英俊的侧颜,初七很怕高,七八岁的时候,都不敢踩小凳,可如今如浮萍一般离地数丈,他却一点也不怕,他勾着李轩的脖子,看着李轩锋利的眉眼,感觉到一双强有力的臂膀紧紧抱着自己,初七感受到了从未感受的安全感。   这个人,是不是真的自己做什么他都不会迁怒自己。   两人跃进一座烟雾缭绕的宫殿,宫殿湿气有些重,但空气中的温度却要比别处高上几分,李轩扣着初七的手把他带进去,初七方才明白过来秋露殿原是一方温泉。   “脱了,进去。”李轩低着头在初七耳边吹气。   四下无人,自己脱了进去,那岂不是羊入虎口。   可李轩看向自己的眼神太过温柔。   “入秋天便冷了,在金禧阁沐浴难免着凉,以后想洗便来此处。”李轩说道。   没有以后,功夫学成便要走了。   “别杵着了,难不成还想朕亲自伺候你?”李轩捏了捏初七的鼻尖。   可他没曾想到初七竟伸手去借李轩的衣襟。   “你这是做什么?”李轩握着初七的手问道。   “伺候皇上沐浴,难不成皇上跟进来只是为了看奴才洗澡?”李轩心里的念头瞒不过他,初七自知躲不掉。   李轩看着低着头的人一层层地替自己褪下衣物后,又默默地将自己剥了个干净。   “你究竟搞什么鬼?”先前还不情不愿的人,为何突然这般顺从。   初七澄澈的眼睛看着李轩,而李轩从那双眼里读不到一丝情愫,没有厌恶,没有恐惧。   初七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当着李轩的面一步步走入池水中,温热的池水包裹着酸痛的肌肉,初七轻轻呼出一口气。   “皇上,初七有一事不明。”初七背对着李轩问道。   李轩踏入水中,一步步走到初七身后。   水面泛起涟漪,温水轻轻撞击着初七的后背,可李轩没有如同想想般将自己拥入怀中,而是站在自己一步之遥处开了口。   “何事?”   白皙瘦弱的脊背映在李轩眼里,李轩头一次发觉,褪去情/欲与憎恨,初七的一个背影都是那么疏离。   “让我习武,叫我读书,对我纵容,就连我触怒龙颜你也不曾怪罪于我,皇上曾说喜欢我这幅皮囊,欲于我夜夜交好,可如今我毁了容貌,皇上为何还紧抓不放,不要说依旧美得很,我夜里都不敢看镜子。”初七噗呲一笑说道。   “我……”   “皇上。”初七侧过身,用毁了容貌的半张脸看着李轩,精巧的锁骨上还有一道狰狞的刀疤,这样一张脸,在雾气缭绕间,活像一只刚才地狱里爬出的腐朽的恶鬼。   李轩呼吸一滞,心脏好像被钝刀刺了一刀。   “你看看这样的我,你还想与我耳鬓厮磨吗?这样的一张脸,你不觉得恶心吗?”   李轩没有说话,初七轻哼一声,“你后宫那么多女人,何苦对我纠缠不休。”李轩的犹豫让初七感到委屈,他明明是厌恶自己这张脸,可死抓着不放究竟为何,难道只是满足他自己那近乎变态的占有欲,还是看着自己为他失魂落魄他会觉得满足。   明知李轩心狠手辣,杀了自己的朋友还杀自己,可偏偏自己又一次被他虚假的温柔所蒙骗,久久的安静让初七鼻头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就要流出来,不能再为这个冷血无情的人流泪,在泪水流下的那一刻,初七屈膝,将自己没入水底。   这样就不算流泪了,初七自欺欺人地想。   可初七刚刚沉下身便被一双大手钳住肩膀从水里提了起来,还未等初七睁开被水迷住的双眼,李轩的吻便落到了唇角。   不同于以前的火热与掠夺,仅仅只是唇瓣相依,初七却在这个吻里体会到了珍重与疼惜,一个没有欲念的吻。   初七的心跳却乱了,他不知该如何应付这样的李轩,唇瓣轻轻摩擦着,两人额头相抵。   “我不知道。”李轩叹息一声说道。   他在回答先前的问题。   “你别问我我不知道。”李轩蹙着眉,他从小便聪慧,梁太傅那般苛刻的老学究都忍不住赞叹李轩天纵奇才,可面对初七的问题,他却头一次感受到棘手。   他想放下尊严,将贪财好色自私懦弱的自己剖昔析给初七看。   可他不敢,他怕初七会更厌恶他。   “这个疤不好看。”李轩大手抚在初七脸上,死死按着那狰狞的疤痕,“可我看了会心疼,特别疼,你本来那么好看,却因为我……全毁了。”   因为李轩吗?   因为李轩宠幸自己,却没有时时护着自己,所以淑妃才有机可乘毁了自己的容貌,不初七从未想过毁容是李轩的错。   初七从未奢求过会有人保护自己,哪怕心意相通的恋人初七也没曾想能被保护,从来没有人保护他。   没必要也不需要。   李轩将脸埋在初七颈窝,滚烫的呼吸喷洒在上头,颈窝一片湿热,他流泪了吗?他在因为没有保护自己悔恨难过吗?   看着痛苦的李轩,初七内心不知为何有一丝雀跃。   他也许真的喜欢自己,可是太晚了,他不想要了。   李轩抬起头抹了一把脸,看着神色淡然的初七,“你身子弱,别泡太久,出去吧。”   真的只是单纯的泡澡吗?初七诧异地看了李轩一眼。   “怎?怎么?”李轩捧起泉水洗了一把脸,“别看朕,朕没哭,里头太闷了,朕是热的。”   李轩直起身子,觉得空气中有些冷,许是在泉水里泡的久了,回过身又将初七按回水里,“你在这等着。”说着便起身,迈开长腿走了出去。   修长的双腿,蜂腰猿臂,初七慌乱地低下头,其实被美□□惑的又何止李轩一人。   正当初七失神时,一条柔软的浴巾披到了初七的肩上,初七一回头,便被只穿着外袍的李轩捞进怀里。   “别着凉。”李轩抱着他绕过屏风,将初七放进毯子里,又用干净的浴巾将初七浑身擦干,替他穿好衣服。   李轩半跪在地上替初七穿棉袜时,握着初七的脚踝,看着被自己按着指间的蝴蝶,轻轻摩挲了一下,初七觉得有些痒,微微往回抽脚。   李轩扬起脸,看了一眼初七,微微一笑,在初七白皙的脚背上落下一吻。   如蜻蜓点水一般,在初七的心尖荡开涟漪。   尽管秋露殿温度高,但毕竟是秋日的夜晚,李轩替初七穿戴好,整个人都已经凉透了,初七手下是李轩结实的臂膀,但那具身躯,却不像以往那般火热。   “快穿上。”初七拿起架子上的衣服递给李轩。   “哎……自古以来都是太监伺候皇上沐浴更衣,到朕这里倒是翻过来了。”李轩叹了口气,故作心痛地说。   “我是执笔太监。”初七说道。   “赵元禄也是执笔太监,夜里有时还睡朕脚踏上呢。”李轩说道。   初七一把夺过李轩手里的衣服,替他更衣,可李轩是在太高了,初七不得不踮起脚,腿上原本就没力,一垫脚,脚下不稳,直接倒进李轩怀里。   “投怀送抱,好有心机的小太监。”李轩将人扶起,点了点初七额头说道。   初七扫开李轩的手,替他穿戴整齐,两人走出了秋露殿,一轮明月高挂枝头,原来夜已深了,怎么和他在一起,时间好似总会比平时快上些。   两人走了几步发现安宁倚靠在台阶上,睡得正香,月光洒在安宁的侧脸,初七方才发现她憔悴的很。   “安宁每日寅时起,先去御膳房去拿你的早膳,送去金禧阁等你用过早膳再将你送去太华殿,过了晌午陪你去金禧阁练武,晚些时候再带你去御书房批折子,亥时将你送回金禧阁她再回来休息,每日差不多子时才能睡,连续半月奔波,每日只睡不足三个时辰,自然劳累。”李轩说道。   “我竟不知她如此辛苦。”初七内心自责,不知该如何是好。   “起了。”李轩上前用脚尖踢了踢安宁小腿。   安宁猛地从地上弹起,跪到地上:“奴婢知错。”   “好了,明日休沐好好休息,后日起不必再去金禧阁接送初七了。”皇上说道。   “可是奴婢做错了什么。”安宁一脸惶恐地看向初七。   “没……”   “初七体恤你劳累,决定搬到养心殿了。”李轩说道。   初七:???   “多谢公公体恤。”安宁如释重负地叩首。   “我……”初七哪被人磕过头啊,连忙往李轩身后躲,拒绝的话全被那一个个响头磕了回去。   回去路上李轩笑的放肆,初七一脸阴霾地看着他。   “你现在若是反悔,自己去找安宁说。”李轩无赖道。   既然躲不掉,那便都不要好过,“我不住偏殿,我住主殿。”初七说道。   李轩脚步一顿,月下两人对视。   他不是从不让人留宿,自己仅有一次也只是在李轩床上小憩一下,若他拒绝,那自己便与旁人并无不同,若他同意……   “想住朕的主殿,朕有一条件,搬进去,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准再搬出去。”   若他同意,那是不是说明他喜欢自己……   “我说笑的,奴才身份卑微,岂敢入住正殿。”初七却怕了,李轩虚假的这一面太真实太完美,初七不想缺陷越深。   “君无戏言,走着。”李轩将人往怀里一带,脚步更轻快了几分。   初七抬起头去看李轩的侧脸,若不是死过一次,他简直要以为美梦总会成真的。   养心殿门口有些喧闹,李轩松开初七的腰身独自走上前去。   “何时喧哗?”众人散开,养心殿紧闭的房门前正站在一脸无奈的淑妃和一个俏丽的少女。   淑妃看了一眼皇上身后站着的人,眼底闪过一丝痛苦,她上前一步朝着皇上行礼,“妾身见过皇上。”   那俏丽女子越过众人,毫无礼数的勾住李轩的胳膊,半个身子挂在李轩身上,饱满的胸脯抵在李轩手臂上,“皇上真的不在养心殿,我还以为赵元禄那老油头骗我呢。”   老油头赵元禄看着李轩脸色有些发青,默默地低下了头。   那女子好生漂亮,一双月牙眼,一笑犹如春风拂面,貌美娇俏,站在李轩身边好生般配,可为何看在眼里心口却这么疼,疼的初七呼吸有些不畅。   李轩抽回手臂,有些僵硬地转过头去看身后的初七。   低着头的人站在人群外侧,整个人仿佛淹没在黑暗中,那般不起眼,不,不应该,初七不应该这般不起眼,他曾经明明一露面就能惊艳四座的,他是那般绝色,何时变得如此回头土脸了。   “妾身做了宵夜本想着给皇上送来,结果碰上了艳嫔妹妹,赵公公说皇上不在养心殿,艳嫔妹妹不相信,想进养心殿,可皇上寝殿,禁止旁人随意进入,所以妾身便与艳嫔便起了争执。”淑妃上前一步解释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李轩的目光去看阴影处的那个灰头土脸的太监,没人在意淑妃的话。   艳嫔?皇上今年春天刚入宫的妃嫔吗?初七还想再看一眼那漂亮的女子,刚刚抬起头便听见一声惊呼。   “啊,好丑的太监啊,怎么还有脸出来溜达。”艳嫔捂着嘴说道。   丑?第一次被人当众指责外貌原是这种感觉。   “奴才吓到娘娘了,这就滚。” 第43章 生了   “淑妃,你若是无能,便将凤印交出来。”李轩目光随着初七的身影远去,扔下一句话便追了出去。   淑妃紧紧捏着帕子,咬着牙说道,“艳嫔不知礼数,禁足半月。”   艳嫔一双美眸冷冷地打量了淑妃一眼,鼻间轻蔑地轻哼一声,“淑妃娘娘,皇上都舍不得训斥我,你竟敢责罚我,别忘了这半年最得圣心的是谁?”   自从艳嫔入宫后,被冷了半月,半月后皇上突然召见她,自此以后皇上便为她破了规矩,一个月至少去艳嫔宫里两次,艳嫔恃宠而骄,见妃子贵人不行礼,责罚宫里太监宫女险些闹出人命,皇上也从未责难于她,这是皇上登基以来第一个宠爱的妃嫔,宫里人人都敬她三分。   淑妃脸色铁青,手指微微颤抖,却不敢发作,李轩宠爱一个太监,都能为了太监的安慰到自己宫里警告自己,更何况这是皇上宠爱的艳嫔。   只不过艳嫔和初七皇上究竟会护着哪一个呢。   “回吧。”淑妃叹了口气说道。   阿清上前一步搀着淑妃转身离开。   “给本宫去查查那丑太监是什么来路?长得真是恶心。”艳嫔捏着帕子遮在鼻下拧着眉头一脸嫌弃地说。   “是。”她身后的宫女答道。   养心殿服侍的宫女太监心里倒吸一口凉气,这次艳嫔可算踢到铁板了。   宫里小路昏暗,初七跌跌撞撞地走着,凉风吹散秋露殿带出去的温情,艳嫔的话就像一盆冷水当头浇下,他彻底清醒了,李轩是皇帝啊,他有那么多女人,人心只有拳头大,他心里根本没有自己的角落,而且,他也不想在李轩的后宫,和那些女人搅在一起争宠。   “初七。”身后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   初七好似被人当胸打了一拳,愣愣地站在地上,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追过来,难道是因为自己污了他宠妃的眼,他想来赶尽杀绝?   还未等初七做出反应,便被人拉着手腕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初七的脸贴在李轩胸口,那强劲有力的心跳声落入初七的耳中。   “跑什么?说好搬进养心殿,发生什么事都不走的。”   他的话霸道强势,好像方才那一幕从未发生过一般。   “奴才身份卑微,怎可住养心殿,况且,宫里妃嫔时常去养心殿……我在多有不便。”初七退出李轩的怀抱说道。   月光洒在初七脸上,他低着头李轩看不到他的神情,但那微颤的睫毛出卖了初七,李轩捏着初七的下巴迫使他抬起脸,“吃醋了?”李轩笑道。   那笑落入初七眼中,扎的眼底生疼,初七挣扎不过便任由李轩捏着,“怎会,我只是个太……唔……”   未尽的话被李轩的吻封回嘴里。   “朕这般风流倜傥,你吃醋也是情有可原。”   唇瓣被吻得发麻,初七半张着嘴痴痴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说不出话。   “说你丑你就跑了?丑媳妇都见过婆婆了,怎么还怕一个小小妃嫔。”李轩勾住初七的肩膀,搂着人往回走。   初七尽管不愿承认自己吃醋,但依旧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拈酸吃醋的小媳妇,初七抬起头,看向李轩的侧脸,他是皇上,在李轩的认知里,他拥有很多女人男人并无不妥。   他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养心殿外的人都被遣散了,初七在偏殿的东西也被赵元禄收拾到了李轩寝殿,两人踏进寝殿,甚至没有发现屋里多了什么。   初七的家当,真的少得可怜。   “好歹也是正当宠,怎得如此寒酸。”李轩挑了挑初七几件皱巴巴的换洗衣服,忍不住摇摇头,“赵元禄,赶明儿让绣娘来量尺寸,给初七做几件新衣服。”   “不必,我穿太监服。”做来做去还是太监服,只是颜色不同罢了。   “虽说你穿太监服也好看,但穿来穿去一个样,初七,你穿裙子吗?”李轩整理着初七的衣领笑道。   赵元禄笑眯眯地退了下去。   “我是个男人,穿什么裙子啊。”初七的耳尖一下子红了,他还真就是穿裙子长大的,小的时候长得漂亮,卿颜馆的姐儿们喜欢给他穿花花绿绿的小裙子,正式入了卿颜馆之后,他们所有的孩子都要穿裙子,方便桑婆婆调教。   “我就问问,脸红什么,你的面皮何时这么薄了。”李轩收回手,坐到案几前朝初七招招手。   初七读书半月,李轩还未检查过他的功课,初七只当李轩当时只是一时兴起,但看到李轩手里拿起他学了半月的《千字文》心里一下子慌了。   “一本《千字文》,读了半个月,愣是没学会,你可真是能耐啊。”李轩翻看了两页,从桌上拿起一本册子,在初七面前摊开。   “看得懂吗?”李轩问道。   初七摇摇头,“我可能的确不适合读书。”初七有些颓废地说,这半个月,是他最难熬的半个月,他每日在梁太傅眼皮子底下如坐针毡,度日如年。   册子上是梁太傅写的初七的累累“罪行”,例如打瞌睡,发呆,抄书抄错行,数不胜数,字里行间尽是梁太傅的血泪。   “皇上,奴才辜负了您跟太后,要不然我不读了吧。”初七气馁道,读书这么难受,倒不如将读书时间拿出来练武,也好早日离开。   “说什么呢。”李轩一把将人扯进怀里。   “不想读了。”初七重复道。   “这书是您想读便读,不想读便不读了?朕就没见过你这么难伺候的太监,是不是练武也练几日便不练了?”李轩将人箍在怀里说道。   靠的太近了,周边全是李轩的气息,初七拧着身子想逃离。   “别乱动。”李轩呼吸有些沉重。   自从上次初七将李轩亲手雕的玉势摔了以后,李轩再也没有去过他房里过夜,不,应该说,自从别苑那次以后,李轩就没有真正地碰过他。   也是,后宫有如花美眷,他怎会留恋自己呢。   “不仅仅功课做得不好,竟然还想不读书,朕该怎么惩罚你?”李轩在初七侧脸轻轻咬了一口说道。   “你罚,说好罚我尺素姑姑要在场。”初七边躲边说。   李轩在初七耳边轻笑一声,初七半个身子如过电一般软了软,“拉开抽屉,里头有个锦盒,今天就用这个惩罚,你看过以后再决定要不要母后在场。”   两人紧贴的身躯滚烫,初七明知不该听李轩的话,但还是鬼使神差的拉开抽屉,那锦盒是长条形状,初七有种不好的预感。   纤长的手指挑开搭扣,初七打开锦盒,不出意外里头躺着一条玉势,但让他惊讶的是那玉势竟和被他摔碎的那条一模一样,只是看上去……粗了些。   “喜欢吗?朕熬了好几个夜晚雕的,光找材料就花了不少时间。”李轩献宝似地说。   熬夜雕这个东西,难道他不是忙着去临幸各宫妃嫔?   “这样的材料朕搜罗全国,找了不少,这回不怕你摔,反正你摔了,朕就再雕,总之熟能生巧,朕现在可是越来越顺手了,不过,你摔之前须得想想,朕雕的可是一个比一个粗。”   初七手指忍不住抚摸那凸起的花纹,这等好东西,他上次摔了便心痛的很。   “你想怎么惩罚我,含半个时辰?皇上,那可不是惩罚。”初七说道。   李轩愣了愣,他原本以为初七会拒绝,至少两人得僵持些时辰,初七这个反应倒是让他有些搓手不及。   怀里的人轻声笑了笑。   他也憋了半个月了,方才在秋露殿初七看了李轩的身体,心里的欲望已经蠢蠢欲动,现在与李轩贴着身子摩擦,他更是心猿意马。   取悦自己的身体罢了。   初七解开衣带,褪掉衣裤,将玉势握在手里,“香膏呢?”   李轩翻遍案几也没有找到,方才想起,香膏上次被他塞到了初七的床缝里,正当懊恼时,初七便说了一声算了。   只见粉色的唇瓣张开,一条滑腻的舌探出来,舔弄着玉势顶端的花苞。   花苞被水色包裹,更加晶莹剔透。   初七张开腿,背对着李轩俯在案几上,另一只手握着玉势探到身后,穴口未经触碰便有晶莹的液体流出,李轩第一次知道男人的那处竟会自己流出爱液。   “皇上帮我。”穴口湿滑紧致,初七自己捅不进去。   完好的半张脸看着自己,眼角全是媚色,李轩仿佛看到了最初相识的那个会勾人的浪荡货,他恨不得现在就挺身而入。   可他不敢,别苑那晚是萦绕李轩许久的噩梦,身流着鲜血的人奄奄一息,他却只能看着身下的人生命一点点流逝,无能为力。   “朕帮你。”李轩一手按着自己胀痛的欲望,一手握着初七的手,两人合力,将那第一朵花苞挤入穴。   “嗯……”被入侵的感觉是那般美好,李轩松开手想等初七适应,可初七借势直接将整条玉势推了进去。   穴口褶皱被撑开,李轩透过透明的玉势看着殷红的肠肉绞着玉势。   “啊……啊……”整根没入后,初七浑身失了力气,软着腰趴在案几上呼吸。   会痛吗?李轩刚想将人搂进怀里抚慰,可初七却撑着身子,双腿大张地仰躺在李轩面前,“皇上,这才叫惩罚。”初七喘息着说道。   这个姿势让玉势更深入几分,初七的欲望也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来。   究竟是惩罚他,还是惩罚自己。李轩手下的欲望跳动,像是要挣脱束缚一般高高顶起衣襟。   初七眯着眼睛,抬起脚,勾开李轩的手。   好大。   初七暗暗感叹,今朝有酒今朝醉,日后出了宫,可没有这样的庞然大物侍弄自己了。   “奴才来侍奉皇上。”初七白皙的脚踩隔着衣物踩在李轩胯间,“皇上腿分开些。”   眼前的人就像一株腐朽的花,染着污秽却依旧难以掩盖倾世的风姿,李轩如同受了蛊惑一般将腿分的更开。   初七的脚十分灵活,隔着衣料轻轻描绘性器的形状,明明只是隔靴搔痒,可李轩却在那脚的挑拨下血脉喷张。   “快,初七再快些。”就在李轩即将到达巅峰时,初七的动作却停了下来,李轩不满地去看初七。   只见那人面色潮红正一脸戏谑地看着自己。   “皇上别急。”初七脚抵在李轩胸口,将人按回椅子里,脚趾轻轻扣着李轩的腰带,将李轩的亵裤勾下。   硕大的阳根探出,暴露在空气中叫嚣着求欲不满。   初七双手撑着地,两只脚轻轻地撸动着那阳物,好烫,烫的初七脚心疼,随着脚上的动作,粗长的玉势在初七体内变换这姿势。   屋里尽是两人喘息呻吟声,初七看着李轩被情潮爬满的脸,心里有异样的快感,皇上又如何,后宫佳丽三千又如何,这个男人,不还是被自己的脚挑弄得欲仙欲死。   “初七……啊……”随着初七脚上动作加快,李轩弓着腰,捧着初七一双小脚,烧红铁棍一般的性器跳了跳,滚烫的精液尽数喷洒在初七脚上。   好烫……初七被烫得一颤,自己也泄了身。   半个月未纾解的初七,射了许久,浓稠的精液飞溅到自己的胸口及下巴上,浑身失了力气的初七仰躺着大口喘息。   李轩缓缓直起腰,看着被弄脏的初七,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低头在那湿滑的小脚上轻轻一吻,“只有你……”只有你能给我这种灭顶的快乐。   感受到脚背传来的一吻,初七竟有些不知所措,赤身裸体都不曾让他羞赧,可为何一个蜻蜓点水的吻会撩动他的心弦。   这个人何时这般温柔了。   初七抽回脚,跪在李轩腿间,仰着脸以一个献祭的姿势看着李轩。   “皇上,今晚要了我吧。”初七说道。   他想了,他想这个男人在自己身上驰骋,无关情爱,只是满足这具淫荡身躯的欲望而已。   李轩听了这话抬手遮住自己的眼,后背靠近椅背,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该死”。   他是不是明明知道自己不敢去碰他,所以才这般肆无忌惮地撩拨。   趴在李轩腿间的初七听了这话僵住了身子,随即自嘲地笑了笑,有如花美眷,他那还能看得上自己这个男人的身子。   可笑,自己都可以单纯的寻求肉体的欢愉,更何况皇上呢,他怎么还会天真的以为皇上会被欲望所控制。   “啊。”还未等初七伤感完,便被李轩掀翻在地,迫使他双腿并拢地跪趴在地上。   “你还真是不知死活。”李轩咬着牙,将滚烫的阳物插到初七并拢的腿缝中,随即大开大合地操干他的大腿。   “你是不是认准了现在朕怕伤了你不敢碰你,所以一个劲地撩拨?”李轩箍着初七的腰,如野兽一般大开大合地操干。   大腿和臀瓣被撞得生疼,虽然李轩没有真正地插进去,可初七体内还有一条玉势,在李轩的撞击下往更深的地方滑去。   “啊……不要,太深了。”初七的声音被撞得支离破碎,他忍不住去掰李轩的臂膀想要逃离。   “你给朕听好了,每天将浸了药浴的玉势含半个时辰,半个月后,朕要操的你下不了床!”李轩在初七耳边恶狠狠地说道。   初七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他不碰自己竟然是怕伤到自己。   大腿根被磨得失去了知觉,正当初七以为自己要被李轩撞散时,李轩将初七死死扣在怀里,低吼一声,滚烫的精液喷洒在初七大腿内侧。   “嗯……好烫……”初七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身下,自己竟只是被操弄大腿便泄了身,这具身躯究竟有多淫荡啊。   李轩抱着初七躺倒地上,高潮后的两句身躯都在微微颤抖,“我好爱你。”李轩在初七耳边轻声说道。   爱?初七第一次听到有人将这个字说与自己,心里惊恐后又觉得甚是可笑,爱,这般神圣美好的字怎会与自己沾边。   “玉势该拿出来了。”初七说道。   李轩雕刻这跟玉势时没有像上次那样留了花托,所以玉势才能整条地没入初七身体深处,初七探入两指,却没有触碰到那玉势。   “好像太深了, 拿不出来了。”初七整个人都不好了。   “什么?”李轩腾地翻起身看着初七,初七脸上凝重,不像有假。   “我摸不到了。”初七有些绝望地说。   出不来该如何,难不成以后一直在身体里?要死啊!   “我来,我手指长。”李轩二话不说便将初七的双腿扛上肩头,探入两指,李轩修长的手指也没有摸到。   初七急出了汗。   “别怕。”李轩将初七抱到案凡上,让他双脚踩在自己肩头,一只手端过烛台,对初七说道“你撑开穴口,我看一下。”   努力挺起腰,方便李轩观看,“看得见吗?”   李轩脸几乎要贴上去了,“看到了,看到头了,可太深了,手指够不到,你试着用力将他排出来。”   这是什么诡异的走向,初七咬了咬牙,便开始用力,可他一用力,那玉势更往深了去。   “别,你得像生孩子那般用力。”李轩焦急道。   “生孩子怎么用力啊,我又没生过。”初七欲哭无泪地说道。   “我……要不然我找个产婆?”李急的甚至忘了自称朕。   “不要,丢死人了,还不如死了算了。”初七捂着脸说道。   “好好好,咱不找产婆,咱自己生。”李轩捂着初七的手让他使力。   “来,喝点水。”李轩扶起大汗淋漓的初七,给他喂了一碗热茶,他这一刻,活像个等待妻子生产的丈夫。   折腾了大半夜,初七实在没有什么力气了,抵在李轩肩头的腿慢慢地滑了下来,“我不行了……”   “再坚持坚持,快了。”李轩将那长腿搭回肩上,握着初七的手鼓励道,“你用力,我帮你。”李轩说着伸出手,轻轻推着初七的小腹。   有了外力帮助,更顺畅起来,“看到头了,初七再用力。”   近在迟尺,李轩伸手就可以碰到了,可他看到被汗水浸湿的初七,起了坏心思,“再用力。”   “啊。”随着初七的一声大喊,地上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生了。”李轩替初七按摩着紧绷的肌肉语气轻快地说。   “你过分。”初七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捉弄了,提起脚便朝李轩身上踢,可那软绵的腿哪有什么杀伤力,李轩轻而易举地将脚踝握在手里,“辛苦了,我的妻。”   初七心跳乱了几分,抽回脚,目光闪躲着不敢去看李轩,“我想洗澡。”   出了一身汗,初七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衣服头发全都湿哒哒地黏在身上。   “好,朕让人把浴桶搬进来。”李轩将人扶下案几,初七目视前方,生怕看见滚落在地上被自己“生”出来的那东西。   看着初七怪异地脸色,李轩忍不住笑出声来,“爱妻休息片刻,为夫将我们的孩子收起来。”   “你还没完了。”初七咬着银牙去殴打李轩,却跌入李轩满是爱意的眼神里,“不许再说了,赶紧收起了,我不想在看见它。”初七别过头去,不自然地说道。   “好狠地心啊,刚出生就被娘亲抛弃,只有爹爹疼喽。”李轩无奈地摇着头,将地上地玉势捡起擦干净后小心翼翼地收回锦盒里。   若他是女子,他会为李轩生一个孩子吗?初七浑身打了个激灵将这诡异的想法扫出脑海。   热水被送了进来,初七刚想下床便被李轩抱进浴桶里,温热的热水包裹初七的全身,酸软的肌肉瞬间放松,初七被深深地疲惫感包围。   “困了就睡。”李轩站在桶外拿着帕子替初七擦拭身体。   理智让他拒绝,可他的神志渐渐地模糊,不一会,便歪着头睡了过去。   熟睡的人胸口微微起伏,李轩将人半抱在怀里,靠在初七胸口,听了许久初七的心跳,又在初七嘴角落下一吻,才将人擦干放到龙床上。   李轩用初七的洗澡水简单清洗了一番,走到床边刚想上床,看到脚边初七皱巴巴的太监服,一边自嘲着皇帝伺候太监一边帮初七捡起挂到衣架上。   整理袖口时李轩摸到初七袖口暗袋里有东西,摸出来一看发现是一张纸条,李轩打开,纸条里写着“寻机见我,泉。”五个大字。   纸张有些皱,应该有些日子了,但初七一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活动,没有去见过小泉子,也没有提出过要独自外出。   初七这般沉得住气?   随着李轩跟初七在一起时间久了,他越发觉得初七不是做细作的料。   难不成初七是被利用或者威胁了?所以收到指令不敢有所作为?   李轩越想越乱,突然拍了拍自己额头,“关心则乱,初七这是不识字看不懂写的什么啊。”   不怪北离落后姜国几十年啊,细作都是这种水准。   李轩将纸条放回初七的暗袋,躺到床上将初七搂入怀里,轻轻点了点初七的鼻尖,“朕要看看你到底想为北离世子做什么?”   清辰,初七是被饭香勾起来的,他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发现发现天已大亮,自从跟梁太傅读书,他可太久没睡过懒觉了。   “再不起早膳朕都自己吃了。”李轩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初七翻身下床只觉浑身酸软的很,可食物的诱惑太大了,初七跑到李轩身侧,一屁股坐到李轩对面,端起碗就要吃。   他可太饿了。   “等一下。”李轩拦着初七夹菜的碗。   糟糕,在金禧阁呆久了,忘记尊卑有序,他一个太监,岂能和皇上同桌吃饭,初七放下碗筷刚想站起身,李轩便冲赵元禄抬了抬下巴。   赵元禄端过一碗汤药。   “昨夜朕有些过分了,今晨你有些发热,把药喝了再吃饭。”李轩说道。   什么过分,昨夜他们什么都没做,周围还有这么多人,这人要脸吗?还过分了,说得他好似一夜八次似地。   “快喝,嘴里嘀嘀咕咕什么呢?”李轩催促道。   “奴才遵命。”初七可不敢将心里话说出来,接过汤药一饮而尽。   “今日休沐想做什么呢?”李轩边吃边问道。   做什么?没地方可去,没人可见,回金禧阁吗?对了,小泉子前些日子给自己递了纸条,自己又看不懂,要不要去问问小泉子写了什么可身边一直有人跟着,这可如何是好。   “今日朕要去中枢院议事,不能陪你了,你自己出去走走,别总是闷在房里。”李轩说道。   初七,“可……可以吗?”   “不过今天安宁休沐,没人伺候你。”李轩说道。   “谢皇上。”初七看着李轩,眼里是藏不住的喜悦。   果然,他想单独去见小泉子,真能忍啊,今天不给他抵这个台阶,初七能忍到什么时候,李轩勾了勾嘴角伸出手按了按初七的发顶。 第44章 盛宠   正所谓春困秋乏夏打盹,秋日的早晨日头晒得人浑身无力,明明空气是凉的,但在日头下晒一会儿又浑身出汗,小泉子抱着一大盆番薯在井边懒洋洋地清洗着。   清水舀入盆中冲刷着番薯上的泥土,小泉子搅动这浑浊的水若有所思地拧着眉,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   “小泉子。”突然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小泉子浑身一激灵洗干净的番薯便又滚到了地上沾了泥土。   “你怎么了?吓成这个模样。”来人正是初七,他弯下腰将番薯捡起,递给小泉子。   小泉子一见初七前来,先是慌张地四处张望了一下,见四下无人面色一冷,一把将初七手里的番薯打掉,冷嘲热讽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初七公公,今日不贴身伺候皇上怎么有时间来找我一杂役太监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初七不知哪里得罪了小泉子,摸摸头疑惑地问。   “拜入梁太傅门下,还当上皇上的执笔太监,皇上的贴身宫女日日跟在你的身边伺候,你还问我什么意思,我当真佩服初七公公的好手段,只是可怜长福他尸骨未寒。”小泉子厉声道。   “你误会我了……”   “我误会你?那你靠近皇上是为了寻机给长福报仇吗?”   报仇?杀了李轩?初七从未想过要杀他啊。   “无话可说了对吗?你还口口声声地说你不喜欢李轩,我看你早被他迷了心,不想出宫了。”   “我没有!我不喜欢他,我要出宫不仅仅因为他杀了长福,更是因为我不喜欢他,我真的不喜欢他的。”初七涨红了脸,握着拳头大声反驳着,他不仅仅是在告诉小泉子,更是在提醒自己,不可沦陷。   “那你收了我的字条为何迟迟不来见我。”   “对了字条……”初七被提醒,立即翻开袖子里的暗袋,拿出字条摊开在自己手里,“你写的什么啊?我不识字。”   小泉子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不……不对,你不是在跟梁太傅读书吗?”   初七有些尴尬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半晌有些难以启齿道:“这不是没学会嘛……”   “我……这……”小泉子又气又笑,接过字条看了看的确是自己写的,没有被掉包,里面也没有什么生僻字,跟梁太傅学了半个月竟连这几个常用字都不会,初七看上去也不像个傻的,难不成梁太傅浪得虚名?   哼,姜国,也不过如此。小泉子心里轻蔑地想。   “你别生我气了,我也是没办法,皇上强迫我,我又能如何,只得委屈求全,免些皮肉之苦,只求早日学成功夫,多识几个字,早点出宫,到时候我们一起走。”初七拉着小泉子的衣袖说道。   初七的目光坦诚而真挚,可小泉子不敢轻易相信,毕竟初七跟皇上在一起久了难免出现变数,“皇上好像待你很好,你舍得离开他吗?”小泉子拉着初七坐下问道。   澄澈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他待我好?好似确实不错,可他后宫里的人太多了……”初七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在他身边,要与十几个,往后或许上百个男男女女平分他的好,你说,我能分到多少呢?”   “你其实心里在意他的对吗?”小泉子小心翼翼地开口。   “不重要,”初七笑着看着小泉子,“我只要记得,他那个人,前一刻还能与你耳鬓厮磨说着让人面红耳赤的情话,下一刻便会毫不留情的杀你。他的喜欢与宠爱就像那朵云。”初七撑着下巴看着天空,“风一吹,就散了。我要不起。”   “那就好。”小泉子稍稍松了一口气。   “什么?”   “没,这中原的风气便是这样,三妻四妾,人们习以为常,可我的家乡不一样,”小泉子狡黠地朝初七眨眨眼,“那里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一生只能娶一妻,就算贵族,娶了男妻,没有子嗣,也不可再纳妾,中原极为重视传宗接代的观念在我的家乡没人在意,所有人都是神灵的孩子。”   说起家乡,小泉子的眼里尽是向往。   “你是北离人?”小泉子说的是北离的风俗,在加上之前小泉子对他说的北离话,初七便有了答案。   小泉子转过头,看着初七。   初七方才发现,小泉子虽是中原人的长相,但面颊上长久不散的两团红晕是常年生活在沙漠中的北离人特有的。   “你又是哪里人呢?”小泉子反问道。   初七仿佛被踩到痛脚,他只知道母亲是卿颜馆的姐儿,父亲是谁没人知道,就连母亲是哪国人,也没人说得清楚,初七虽生活在极北的极乐镇,但皮肤细腻不像周边四国的任何一国的人,就算眉眼间有些中原的影子,但却与中原人又有些不同。   他没有资格追寻自己的身世,他连活下来都那么艰难。   “抱歉,是我失言了。”小泉子拍拍初七的手说道。   “没事,姜国北离正在打仗,你是北离人,又怎么进的宫呢?难不成你是……细……”初七指着小泉子不可思议道。   “瞎说什么呢?”小泉子连忙去捂初七的嘴,环视了一下四周,低声道:“你傻啊?我要是细作,我能随随便便将告诉你。”   初七一想也是,“那你?”   “我母亲是北离人,父亲是中原人商人,父亲一次行商时遇见母亲,两人一见钟情便有了我,我们在北离生活了许多年,后来父亲带我们回了中原,可没过几年,父亲便想纳妾,母亲难以接受,可父亲说他家财万贯,纳几房小妾又如何,难以接受的母亲抛下我独自回了北离,再后来,姜国北离打仗,父亲因娶过北离女人,便不被镇子上的人所接受,生意没了,小妾跑了,父亲急火攻心死于中风,而我也辗转反侧被卖入了皇宫。”小泉子苦涩一笑,“曾经谁还不是个熬鹰玩马的少爷呢。”   初七看着小泉子的侧脸,心情难以平复,小泉子抬起粗糙布满硬茧的手抹了一把脸,“都过去了,都是命啊。我想我娘了,初七,陪我回家好不好?我们回北离,再也不回姜国了。”   再也不回姜国了?初七心脏仿佛被扎了一下,疼得他微微弯腰。   初七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再也不回来了,李轩继续去做他的九五之尊,以后与他再无半点干系了。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到时候,我让我娘给你寻个北离勇士,你们呀,恩恩爱爱一辈子。”小泉子拉着初七的手兴奋地说道。   恩恩爱爱一辈子?不用和别人争宠,和一个只属于他的人相守一生,直到白首,“好……”初七轻轻地说。   两人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聊到傍晚,午饭都是躲在皇宫墙角,烤了几个番薯打发了,跟着李轩吃惯了玉盘珍羞,初七头一次发觉自己从小吃到大的番薯是那般难以下咽。   “我得回去了,太晚了我怕皇上责难。”初七站起身拍拍身上尘土说道。   小泉子探究的目光让初七有些无地自容,他自从决定要离开姜国,便知道李轩这个人他从现在开始,便见一面少一面,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再看看李轩。   “回吧,记得,不要被皇帝的外表蒙骗了。”小泉子面无表情的说道。   “知道了,我不会的。”说罢,初七便逃似地跑开了。   前面便是养心殿,李轩肯定往常一样在等着自己一起用膳,他好似每日都会见到李轩,他好似真的再也没有朝自己发过脾气。   为什么脑子里全是李轩的好,李轩是会杀人的啊。   “呦,这大白天的我还以为自己见鬼了,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初七公公啊。”前头花园拐出一行人,声音有些陌生,初七不想理睬,可两个太监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初七停下脚步,方才发现那人正是被宫女太监簇拥着的艳嫔,好大的排场,比淑妃架子还大。   艳嫔入宫不久初七便成了皇宫里的禁忌,所以,新入宫的妃嫔都不认得初七,艳嫔宫里的人昨天彻夜打听,今日才知道初七的事,原来只是一个毁了容的番邦人,差点被皇上误杀,失而复得皇上才多多上心而已,没毁容之前皇上都不闻不问,这毁了容皇上还能稀罕几天?   “初七见过娘娘。”初七躬身行礼。   “小小太监见了本宫竟然不下跪,掌嘴。”艳嫔盯着自己的指甲懒洋洋地说道。   只是个嫔位便自称本宫,初七身为执笔太监,可免跪拜之礼,艳嫔当真比淑妃还跋扈,淑妃仗着家世,而艳嫔仗着的是什么,就昨夜她那骄纵样,初七不用想便知仗着的是李轩的宠爱。   初七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娘娘让你跪下,听不见吗?”初七身侧的太监去踢初七的膝窝,初七灵活一躲,那太监多了个空。   “狗奴才,竟敢躲?!”那太监跟着艳嫔作威作福惯了,头一次吃瘪,怒着一张脸便要去打初七。   惹怒了李轩的宠妃,受罪的是不是还是自己,初七不敢还手,护着头咬着牙强忍着。   “哈哈哈,你们看,这个太监趴在地上的样子像不像条癞皮狗。”艳嫔指着初七笑的前俯后仰。   耳边尽是旁人的嬉笑辱骂声。   好疼,不知道是谁一脚踢在初七头上,初七头晕目眩泛起恶心,快些打,打完便放过自己吧。   “住手。”突然一道呵斥声传来。   众人顿了片刻,又继续打了起来。   是个女子的声音,安宁吗?不对,安宁不是这个声音,有一点熟悉,但初七实在想不起是谁。   没人在意她的制止,看样子是无足轻重的人,别管我了,快走吧,不要被我连累了,初七心想。   “去告诉淑妃一声,只说艳嫔在此处殴打初七,其他不要多言,她来与不来,不必强求。”那女子对身便宫女说道。   “娘娘,您可要小心。”   “去吧。”女子催促道。   宫女走远后,那女子咬了咬牙冲进人群,用自己的身躯护住了初七。   一个柔软的身躯扑了上了,初七先是一惊,发觉是个女子护着自己,被鲜血护住的双眼根本看不清来人是谁,本能地扣着那女子的肩,一翻身将那女子护在身下。   “哎呦,真是一出好戏,哈哈哈哈。”艳嫔一愣,拍着手大笑起来,“娴嫔跟这太监颠鸾倒凤呢。”   娴嫔?!保护自己的人是娴嫔?这怎么可能。   “公公,莫要逞强。”娴嫔被护在身下,想推开初七保护他,可毕竟初七是个男子,她一时竟推不动。   “虽然……不知你……为何,但我还不至于……被个女人保护。”初七咬着牙艰难地说。   “哈哈哈,这二人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笑死我了。”艳嫔指着二人笑的放肆。   “够了,全都给本宫住手!”人群后传来一声怒吼,众人一见是怒气冲冲的淑妃,便停住了拳脚。   “给我打,狠狠地打。”艳嫔并不理会淑妃,跳着脚让众人继续动手。   怎么淑妃也来了,真是冤家路窄啊。   初七从娴嫔身上翻下身来,躺在地上浑身如碾碎一般疼的无法动弹。   “公公……你没事吧。”娴嫔被初七护着,但还是挨了几脚,但并无大碍,见初七浑身鲜血,一边拿帕子擦着一边焦急地问。   淑妃上前,重重地甩了艳嫔一个耳光。   “光天化日,满嘴污言秽语,不知礼数,嚣张跋扈,本宫还打不得你了?”淑妃足足忍了半年的怒火,今日一朝爆发,娴嫔那软骨头都站出来了,自己难不成还要继续被艳嫔骑在头上,淑妃说一句甩艳嫔一个耳光,淑妃自小习武,手劲极大,打的艳嫔连连后退,不一会艳嫔的脸便高高肿起。   “狗咬狗吗?”初七歪着头看着眼前一幕嘲笑道。   “可不就是狗咬狗吗?”娴嫔微微叹息道,谁能想到半年以前,她们还在密谋怎么整死初七呢。。   “为什么救我,娴嫔娘娘?”这个娴嫔,以前也没少难为自己。   “公公,今日妾身舍身救你,你可千万要记得今日恩情啊。”娴嫔说道。   “何意?”   “我已被皇上冷落许久,还请公公替我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娴嫔直言不讳道,她实在别无他法了,她必须给自己谋个出路,否则,日后就只能在宫里等死。   “哈哈……咳咳……”初七笑的呛了一口血,连连咳嗽起来,牵动浑身伤口剧烈地疼了起来,初七深吸几口气,“娘娘如意算盘打错了,今日我们的罪的可是皇上的宠妃。”   “公公也受宠。”   初七笑着摆摆手,“我只是个太监,娘娘站错队了。”   “公公死过一次,皇上失而复得,自然珍重,我本就一无所有,赌错又如何,一条命而已。”   一条命而已?初七怔怔地看着一脸决绝的娴嫔,后宫的这几个女人,她们究竟多喜欢那个人。   情这个东西啊,就像剧毒,沾之即死,杀人于无形。   “朕这宫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李轩身后跟着几名太监和影卫,大摇大摆地走过来,但气喘吁吁的赵元禄,仿佛在昭告所有人他们是一路跑过来的。   一个少年影卫脸上还带着一个巴掌印,一脸憋屈地站在人群后,明明是皇上派自己跟着初七听听他跟小泉子说了什么,他是在初七说要回养心殿时,才先行一步回去复命,可李轩听完脸色不好不说,更是听到淑妃宫里人前来传信,甩了自己耳光骂自己废物。   他明明只是奉命行事,哪能料到半个时辰的路程,初七还能被人截下。   “好了,你新来的不懂事,那初七可是皇上的心肝宝贝,你复命时以后记得找别的兄弟暗中护着。”另一影卫轻轻碰了碰少年影卫的肩膀说。   少年影卫郁闷地点点头。   “皇上,淑妃她打我。”艳嫔一看皇上来了,捂着脸就往皇上身边跑。   李轩看着倒在地上的浑身是血的初七额角跳了跳。   “妾身有罪,没能护好初七公公。”娴嫔跪在地上叩首道。   娴嫔脸上带伤,身上沾满脚印,跪在地上楚楚可怜。   “起来吧。”李轩示意赵元禄将娴嫔扶起。   淑妃与娴嫔对视一眼,便知今日赌对了,淑妃一把扣住艳嫔的肩,将人按住跪到地上。   “皇上,皇上快救救妾身。”艳嫔挣扎不得,楚楚可怜地看着李轩,可她那肿成猪头一般的脸,做出这幅样子实在可笑。   “淑妃今日倒有几分六宫之主的风范了,让朕瞧瞧淑妃是怎么管理后宫的。”李轩嘴角一勾笑的邪气。   “是。”淑妃领了命,当胸一脚将艳嫔踹飞出去。   “啊!!!!”耳边传来艳嫔凄厉地痛呼声。   初七被这诡异的剧情走向整蒙了,为何被打的成了艳嫔,皇上不是应该大手一挥让众人散了,或者打自己一顿给艳嫔消火吗?初七呆呆地躺在原地,一时间竟忘了疼。   随即,神游方外的初七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李轩身上特有的香气包围着自己,初七头靠在李轩胸口,那人心跳又急又快,抱着自己的胳膊都在微微颤抖。   “废物点心。”李轩声音不稳。   隔着一层血雾,初七看不清李轩的神情,但初七知道李轩在害怕。   “将娴嫔送去太医院,好生照料,将西域进贡的那株雪参拿去给娴嫔调理伤势。”李轩扔下一句话便抱着初七大步离开了。   娴嫔那点伤连皮外伤都算不上,可皇上这般赏了,便是昭示着娴嫔翻了身,她为何翻了身,因为她护了初七。   这宫里,谁最得宠,不言而喻。   一路疾驰,李轩飞一般地将人抱回了寝殿,初七躺倒柔软的床榻上,方才觉得浑身骨头像是断了一般的疼。   李轩轻轻捏了捏初七的手脚脸色凝重,“去把徐子洛找来。”   “好疼……”初七疼的面色发白,满头大汗。   “别怕,没事的。”李轩多年习武,初七的身体他一摸便知多处骨折骨裂及脱臼,该死,他该当场杀了艳嫔那混账东西。   徐子洛风风火火地赶过来,仅看了一眼便心脏巨疼,“怎么会这样?”   “别废话,跟朕一起治伤。”李轩说道。   初七难得看李轩脸色如此凝重,他不会要被打死了吧?   “把这个喝了。”李轩将一碗烈酒送到初七嘴边。   浓烈地酒味充斥着初七鼻腔。   “喝了就不疼了。”李轩柔声道。   初七一仰而尽,随即酒意上来,初七迷迷糊糊都昏迷过去。   “动作麻利些。”李轩面色凝重道。   “放心。”徐子洛认真道,面对的人是初七,徐子洛不得不打气十二分的精神。   徐子洛这手治疗外伤的手艺还是当时在江湖上时李轩亲手教的,初七身上多处骨折脱臼,须得以最快的速度处理,才能让他少受罪。   可尽管两人下手又快又准,醉晕过去的初七还是疼的浑身战栗。 第45章 等待   疼……好疼,身上的每一寸血肉骨骼都在疼,喉咙好干,嗓子像是被火烧过一般,“水……”初七面色痛苦,发出的声音喑哑难听。   初七话音刚落,唇边便传来清凉湿润的触感,初七张开嘴,吞咽着清凉的甘泉。   “慢些喝,不要呛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耳边说道。   是珑姑姑,初七听到她的声音一下子安下心来,但思绪好似回到数月前,自己半死不活地躺在病榻上,尺素,珑姑姑和凌嬷嬷三人不分昼夜的守着自己。   回金禧阁了吗?   李轩将自己送回来的吗?   “初七醒了?”凌嬷嬷焦急又欣喜的声音从外头传来,一阵错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初七想睁开眼看看他们,可是浑身却痛的没有一丝力气。   手腕落入一个干燥温暖的大手中,初七没有听到那人的声音却记得那触感,他竟然在。   这一次,李轩竟然护着自己了。   初七鼻子有些发酸。   “没事了,醒了就没事了,躺着不要乱动,骨头很快就会长好的。”李轩一遍遍摩擦着初七的手说道,像是说给初七听,又像说给自己听。   果然是骨头断了,初七见过骨头断掉的人,他们都会落下终生残疾,自己浑身都在疼,又断了多少骨头呢?   “我……是不是……残废了……”初七眼角落下泪水,拼全力握着李轩的手问道。   初七的伤出乎了李轩的意料,他双腿与左臂骨折,右手脱臼,肋骨骨裂,李轩和徐子洛在给他接骨时才发现初七因从小缺乏营养导致骨头比常人又细又脆,接骨难度极大,两人不得不放慢速度,这也大大延长了初七的痛苦,哪怕醉酒,初七依旧被疼醒又疼昏多次。   “不会,骨头接的很好,你年纪又小,只要乖乖躺三个月,一定会恢复如初的。”李轩说道。   “我还能练功吗?”初七问道。   李轩没有说话,初七听到了凌嬷嬷和珑姑姑的啜泣声。   果然还是废了。   “母后的功法需要强悍的体格,本就不适合你,等你好了我教你轻功,教你宣家的惊鸿凌云步法,你骨量小,体态轻盈,行动敏捷,你一定可以将那功法练到上乘。”   初七微微摇头,一动胸口却泛起恶心。   “别乱动,你头部受伤,这些日子动弹不得。我没有骗你,你还记不记得在金禧阁,你围着桌子跑,我都抓不到你……”   “那是因为你让着我。”   “以后朕都让着你。”   李轩越是温柔,初七越是难以忍受身上的痛苦,迷迷糊糊地哭了一会儿,被李轩哄着喝了一碗参汤又昏睡了过去。   塌上的人更憔悴了,皮肤白的几乎透明,现在真是像个被摔坏的琉璃娃娃,李轩费劲心神才将他拼起来,只是不知会不会完好如初。   李轩替初七掩好被子,起身走了出去,卧房外尺素和徐子洛正在房外等着。   徐子洛写下一道药方,递给迎面走来的李轩:“都是一些强筋健骨的药材,不过受了这个伤,就算痊愈,他往后的身体也不会大好了。”   这等外伤,李轩比徐子洛更懂,他扫了一眼药方,便交给赵元禄拿去煎药。   “我去杀了艳嫔。”尺素忍无可忍一拍桌子便要往外冲。   “母后稍安。”李轩挡在尺素面前。   “稍安?我怎么稍安,初七现在还躺在床上,极有可能落下终生残疾,你让我怎么稍安。”   尺素的话像是给了李轩一击重击,这些日子李轩一遍遍告诉自己初七不会有事的,他会恢复的,可那全是自欺欺人,初七确实有极大概率落下残疾。   李轩的脸色比初七好不了太多。   “瞧我这乌鸦嘴,你和子洛出手,初七定能没事。”尺素拍拍李轩的手臂说道。   “您说的是事实,哪怕他真的残疾也无妨,总归我会护他一生一世。”李轩说道,“安宁,艳嫔怎么样了?淑妃没下杀手吧?”   “回皇上,淑妃娘娘得了您的令,直接令人用巨石将艳嫔双腿碾碎,现在人被抬进冷宫了。”安宁说道。   李轩冷笑一声,“这淑妃是在泄私愤呢,派个太医去看看,别让艳嫔死了。”   “是。”安宁领命退下。   “你这是何意?为何还不杀她?”尺素不解。   “不能便宜了她,初七若是无事,朕自会给她个痛快,可初七真是落下点什么毛病,朕岂能轻饶了她,一个赝品,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李轩面色阴沉地说。   尺素浑身一颤,李轩何时有了如此阴鸷的一面。   众人散去,李轩将公务搬到了养心殿,一个屏风将皇帝寝殿一分为二,屏风后是初七养伤的龙床,屏风外是李轩和众大臣议事的地方。   怕吵到李轩休息,前来侍奉的宫女不可佩戴首饰,太监需穿软底布鞋,以免走路发出声响,一众大臣围绕在皇上身侧压低声音商议着朝政。   “这……真是荒唐,为了个太监……”一个朝臣从养心殿出来忍不住说道。   “皇上为了这个太监既没有耽误朝政,又没大开杀戒,无伤大雅,这正说明我们的陛下重情重义啊,走,吃酒去。”陆承颐搂着同僚们往外走着。   初七再次醒来正值半夜,虽然身上痛苦丝毫没有减少,但好在力气恢复了不少,四周昏暗,初七看不清身在何处,只是浑身好似被束缚一般动弹不得。   他这是在哪?周边为何一个人都没有,初七有种被抛弃的恐惧之感。   “皇上……”   初七下意识喊道,喊晚自己先是惊住了,为何自己下意识喊得竟是皇上。   “在呢,醒了?哪疼?”   一惊未平一惊又起,初七话音刚落,身边便有一团黑影坐起,带着迷蒙的睡意去搭初七的脉搏。   皇上一直睡在自己身边?   李轩把了脉后,下床端来烛火,初七方才发现自己竟是躺在李轩的龙床上,自己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吗?那上次自己醒来,是珑姑姑她们来了养心殿!   “渴吗?”李轩端着烛火看了看初七的脸色问道。   口腔湿润,隐隐还有一丝茶香,初七摇了摇头。   “别晃头,还晕不晕。”   “不晕。”   “身上还疼吗?”李轩问完有些懊恼地垂下头,骨头断了怎会不疼。   “还好。”初七试探性地用小指勾了勾李轩的手心。   李轩回握住他,“气色好多了,没枉费朕一番辛苦。”   初七疑惑地看着李轩。   “这三天,每隔一个时辰一碗参茶一碗汤药,朕亲自伺候,你个小太监,还不谢恩。”李轩捏了捏初七的鼻子说道。   “啊,谢皇上,皇上不必如此操劳,交给安宁或珑姑姑即可。”初七不着痕迹地把手从李轩手里收回。   “那不行。”李轩一听初七的话直接跳了脚,挑了挑眉略带骄傲地说,“他们可喂不进去。”   看到李轩的神色,初七便知这人趁着自己的昏迷做了什么,初七看破不点破,“皇上早些歇息吧,夜深了,明日您还要早朝。”   李轩看了眼滴漏,已近子时,自己近日的确累的很,初七即已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暂时便不会有什么大碍,便替初七掖了掖被角,自己缩在床外侧面对着初七沉沉睡了过去。   床头的烛火还在燃烧,暖橘色的光打在李轩侧脸,原本英俊清朗的面容此时却憔悴不堪,身形高大的李轩缩在床侧,显得有些可怜,他离着自己有一臂的距离,呈一个保护的姿势将自己护在里面。   他是怕睡着了碰着自己才离自己那么远吗?   李轩这个人为何转了性,心里那个嗜杀的人影越来越模糊,留下的只有却来越清晰的李轩的笑颜。   随着李轩的呼吸越来却重,初七也越来越清醒,烛火燃尽熄灭,初七依旧睁着一双澄澈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黑夜。   许是每个时辰一碗的参茶奏效了,初七浑身有些发热,小腹隐隐胀痛,要解手了……   深夜身边只有一个李轩,初七实在没胆让李轩伺候自己小解,再忍忍吧,明天赵元禄会来侍奉李轩上早朝,到时候……忍不到那时候了,憋死了……李轩干嘛喂自己那么多汤汤水水啊。   初七憋的直哼唧,活人不能别尿憋死,要不然将李轩叫起来?初七借着月光看了看李轩熟睡的脸,不敢啊,要不就地解决,然后装晕?然后当今皇帝永琛帝李轩被自己一泡尿浇醒……   太恐怖了……   初七正在权衡到底是将李轩叫起来伺候自己小解与自己一泡尿将李轩浇醒哪个活下来的几率大,便听到李轩含混说道:“别哼唧,嗯……当心朕摘了你的脑袋。”   做梦都要杀人。   两个选择活下来的机率都不大。   难道自己要做被尿憋死的第一人,最终,生理战神了心理。   “皇上……”初七幽幽的声音在黑夜里荡漾开,“皇上……”   “我在,我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李轩听见初七声音一下子从梦中惊醒,弹起身坐到初七身边关切地问。   “快……快……我坚持不住了……”初七不敢大声说话,生怕一个不留神一晚上的坚持白费了,若是尿在龙床上,他会遗臭万年的吧。   “怎么了?”初七面色痛苦,额角有了细细的汗珠,李轩吓得面色惨白。   “快,夜壶,救命……”初七闭着眼,歪着头,破罐子破摔道,我说了要夜壶,你若是手脚慢了,我一个没绷住可别怪我。   李轩熟稔地从床底捞出夜壶,掀开初七的被子,在初七绝望地放弃的那一刹那,李轩恰到好处地接住了。   哗哗的水声在黑夜里尤其清晰,一朝释放初七顾不得害臊,舒适的发出一声喟叹,李轩端着手里沉甸甸的夜壶,看着初七一脸放松地眯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次这么多,憋很久了吧。”   这次?难不成……   “什么眼神,你昏迷这些日子可都是朕伺候的。”说话间李轩将夜壶放回床底,又拿了帕子轻轻擦了擦初七有些湿润的身下,替他盖好被子,躺回他的身侧。   初七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被子里的自己未着寸缕,以李轩那变态的占有欲,初七相信了这几日是李轩贴身伺候。   “可我昏迷,你怎么知道我何时小解……”   “数着时辰啊。”李轩说道。   “嗯?”   李轩将手伸进初七被子里,“就这么揉揉,就出来了。”   “啊……别……”初七浑身一激灵。   “不许叫,睡觉。”听见初七的叫声,李轩立即将手抽回来,转过身,背对着初七说道。   宽阔的背影好似将一切烦恼阻隔在这方小小的天地之外,初七看着李轩,久久难以入睡。   清辰,初七方才眯了一会,便被窸窣的穿衣声吵醒,一睁眼便看到李轩袒露着精装的上身站在床头,赵元禄正拿着朝服站在床头一侧。   两人冷不丁对上眼,皆是一愣,随即,初七便觉得鼻子下方又热又痒。   “我去……”李轩一惊,顾不得穿衣服,光着身子抓起床头的帕子迈开长腿一步便跨了上去,直到李轩将干净的帕子按倒自己的鼻下,初七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哎呦,小祖宗怎么流鼻血了,快叫太医……”赵元禄一拍大腿说道。   流鼻血?自己看着李轩的身子流鼻血了?不叫太医,丢不起那人!初七连忙摇头。   “不必了,无妨。”李轩说道,初七面色红润,脉象正常,这鼻血嘛……   “小色狼,这样都还不老实。”李轩在初七耳边轻轻吹气。   我不是,我没有,我就是热!初七嘴被堵住无法反驳。   鼻血很快被止住,李轩用帕子将初七脸颊擦拭干净,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初七:“再忍忍,等你身体好的差不多了,朕就帮你纾解纾解。”   “不!需!要!”初七怒气冲冲道。   李轩笑出声音,“小解吗?朕给你端夜壶。”   初七翻着白眼泄了气,他哪有一点九五之尊贤明君主的样子。   “不逗你了,再睡会儿,等朕上完朝就回来陪你。”李轩捏捏初七的脸颊说道。   初七闭着眼睛装死,直到床边床来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初七才睁开眼睛,一个明黄色的北影绕过屏风走了出去。   他说他让自己等他,他上完早朝就回来陪自己。是真心话还是随口一说,初七睡不着,左右不过一个时辰,看在他一个皇上给自己端夜壶的份上,就相信他等他一次。   初七眼睛都睁的发涩了,屏风后头才传来很轻的脚步声。   回来了?   “初七,该用早膳了。”赵元禄端着早膳走了进来。 第46章 温情   只有赵元禄一个人,初七内心失落却又觉得事情本该如此,李轩不就是这样吗?对他的承诺张口就来,却极少有兑现的时候,可一次次失望下为何还会对他有着期待。   这样也好,至少自己的心不用再动摇。   “皇上吩咐厨房炖的骨汤,奴才喂您。”赵元禄声音压得很低,弓着身子一勺一勺地喂初七喝汤。   “多谢赵公公……”   “嘘……别出声。”赵元禄将食指放在唇边,“先吃东西。”   虽不知赵元禄为何不让自己出声,但初七本就没什么力气说话,便不做他想,安安静静地吃完早膳。   初七从小被饿大的,所以导致现在不管多重的伤,胃口总是很好,一人份早膳被他吃的干干净净,赵元禄笑眯眯地捏着帕子给初七擦嘴角。   “喝了药,睡一会儿。”赵元禄小声道。   药里有安神的成分,初七一天睡得昏昏沉沉,倒也不觉得痛,只是躺的久了,浑身酸软难耐,到了傍晚时分,初七是实在是睡不着了。   “热……”初七小声说道。   一张汗涔涔的小脸热的通红,一双大眼睛祈求地看着赵元禄。   “不行,一掀被子着凉就坏了。”现在这躺着的人可是皇上的心肝宝贝,莫说着凉了,就是伺候的不顺心了,也是够他喝一壶的了,赵元禄可不敢擅自做主。   也就是初七手脚被固定住动态不得,否则肯定会将被子统统踢开。   “奴才给您扇扇风。”见初七实在热得难受,赵元禄又怕真将人热坏了,放下手里端着参茶的小碗,用一把蒲扇轻轻地扇着。   可这风力实在太小了,初七梗着脖子往赵元禄身边凑,那样子,活像只秋日阳光下犯懒的小奶猫,赵元禄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张老脸,笑出满脸褶子。   初七鼻子一热,再次觉得有东西滑过脸颊。   刚刚走进来的李轩便看到初七面对着赵元禄笑吟吟的一张老脸流了鼻血,清辰自己说出的话仿佛变成了一个大巴掌,呼到了自己脸上。   “小祖宗,怎么又流鼻血了……”赵元禄扔掉折扇,急得团团转。   李轩大步上前,用帕子按住初七的鼻子,一手搭在了初七脉搏处。   上火了……也对,一天好几碗参汤补药灌着,怎么可能不上火,自己真是关心则乱了,“补药参汤每日早晨夜里各一晚即可,退下吧。”李轩吩咐道。   初七还未曾从李轩突然出现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便看到屏风被几个太监撤下去,屏风外放着一个案几,案几上一摞折子,案几对面还有几方小凳,安宁正带着几个宫女正在收拾着。   “你一直都在?”初七将心里的疑问说出口。   “朕下了朝就回来了,不过你一直没醒,朕就没打扰你,多睡些总是好的,醒着身上也是疼。”鼻血止住,李轩用帕子擦了擦初七的脸,“热的话忍忍,秋天夜里凉。”   原来他一直在,怪不得赵元禄不让自己出声,房间里多了这么大的屏风自己竟然都没发现,初七觉得心里很满,原来有一个人对自己好是这么开心的事,就像暴雨中有了一个躲雨的屋檐。   “皱着眉头做什么,一副要哭的样子。”李轩抬起手轻轻捏着初七的眉心。   “难受……”初七撇着嘴说。   “痛吗?”李轩坐到床上握着初七的手。   他早就习惯了痛,他没有可以喊痛的人,可现在他不想忍,他想撒娇耍赖,他想有人疼,“我好疼,哪哪都疼,躺的久了浑身都难受。”,于是,他便软着嗓子哼唧起来。   (删文……)   “你一点都不心疼我。”初七哑着嗓子娇嗔道。   李轩拿起床头的帕子擦干双手,浅啄着初七的唇瓣,“朕的手艺的确比不上初七,哪里伺候的不好公公多担待,只要公公多加配合,朕一定勤学苦练。”   眼角微红泛着潮气的一双桃花眼娇嗔地看着李轩,李轩忍不住将人轻轻环进怀里,又使劲弓起身子避免碰到他的伤处。   初七看着李轩怪异的姿势,心口滚烫,他恨不得伤势立即转好,可以被他拥入怀中。   “皇上,给我用玉势吧。”初七说道。   李轩诧异地看着初七,自从初七回到自己身边,他对自己的戒备与警惕李轩都看在眼里,他原本以为能让初七重新接纳自己需要很久,更何况艳嫔伤了初七,他以为初七会更恨他。可这世上怎会有初七这么好的人,这么好的人,自己为何没有早早珍惜。   “你身子没好……”初七主动开口了,可李轩却舍不得了。   “皇上帮我好不好,我想能早点侍奉皇上。”初七勾了勾李轩的手指。   “好,朕帮你,疼的话你就告诉朕好不好。”李轩轻轻吻着初七的嘴说道。   不到半个时辰,赵元禄就端着被汤药浸泡好的玉势走了进来,药香浓郁,一闻便知是用了上好的药材。   “嗯……”   “疼吗?”   “不疼……”初七呼吸有些不稳,蹙着眉用力地放松自己的身体。   “好了……”李轩呼出一口气。   “皇上,陪我说说话好吗?”异物感很重,初七难受的很,历经人/事后,再做这种事便会觉得格外难熬。   初七有时觉得自己不是自己的,他曾经习惯的事情几乎全部忘记,怕疼,吃不得苦,想撒娇,变得娇里娇气,就连这张脸,都变了,他的过去就像一场虚无缥缈的梦,梦醒了,自己就是那个被李轩捧在手心里的人。   “天天自己躺着是不是很无聊,白天让赵元禄或安宁陪你说说话。”李轩摩擦着初七的手心说道。   不知是不是李轩按到了他的什么穴位,初七觉得身上放松了许多。   “一个老人家,一个姑娘家,我们能聊什么啊。”初七笑道。   “也是,那这样吧,朕让柳天翊来陪你,他知道许多奇闻异事,有趣的很,让他给你讲故事。”李轩说道。   说起柳天翊,初七突然想起柳天翊曾经给自己卜的那卦,他说自己能当皇后,想想便是天方夜谭。   “不必了,你在外头议事,我们在里头说话,莫要影响你处理政务。”初七一抬眼冷不丁对上李轩一双温柔的眼眸。   明明是攻击性极强的长相,为何会有这么温柔的眼神,谁能做他的皇后呢,那会是世界上最好命的女人了吧。   “是我们议事莫要打扰到你休息。”李轩点了点初七额头说。   “皇上。”初七握着李轩两根手指,看着他。   “怎么?”   若是放在平时,初七绝计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可现在的李轩太温柔了,“皇上,你为何没有立后啊?”   李轩一怔。   “你做皇帝这么久了,为什么没有皇后?”   “因为……”李轩深深地看了初七一眼,“因为皇后是皇上的妻,是相伴终生的人,朕想寻一个心爱之人,与他相守一生。”   心爱之人,相守一生,他找到了吗?初七不敢再问,任何一个答案他都承受不起,他又想起李轩曾经叫他“妻”,不,不对,他也许是叫的“七”。   看着再次回避的初七,李轩即将冲破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初七刚刚才对自己放下一丝防备,他不敢轻易冒进吓到他,慢慢来,他们的日子还很长。   “困了?”   “嗯……”   “睡吧……等会儿玉势朕帮你取出来。”   一个时辰后,初七一双澄澈的眼睛瞪得圆溜溜,倒是李轩忍不住连连打瞌睡。   “明天白天把药里安神的药材给取出来,你这昼夜颠倒,身子更熬不住。”李轩强撑着精神说道。   “皇上你睡吧,别管我了。”初七看着李轩憔悴的脸色说道。   “不行,朕困了你身上又不舒服怎么办,朕等你睡了再睡。”李轩倔强的说道。   “让赵元禄守着吧。”初七说道。   “我不要,朕要亲自守着。”李轩坐起身,喝了一杯浓茶提了提神,两人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着,奈何初七浑身是伤李轩不能做点别的提神,他有一肚子的话憋着,也不敢轻易开口。   可初七就这么看着他就觉得开心。   “我给你读话本吧。”李轩说道。   “好啊好啊。”初七眼睛亮亮地说道。   李轩一翻身从床底摸出一本小册子,拍拍灰,躺到初七身侧,指着封面问道,“认得吗?”   “什么生什么月什么,不认得。”初七说道。   “不错嘛,五个大字认得仨,这叫《乔生风月纪》,京城最流行的话本柳天翊给我带的。”李轩说道。   “你一个皇上还看话本啊。”初七小声嘀咕。   “啧,那是自然,朕总归得知道自己的子民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那你快些念来。”初七仰着小脸迫不及待地说。   “稍安勿躁,朕也没来得及看,朕读给你听。”李轩笑着念道,“元和二十七年,江南有一乔姓商户,家财万贯,为人乐善好施,人称乔大善人,奈何乔大善人膝下无子,年近半百纳风月楼戏子为妾,次年腊月小妾诞下一子,名唤乔子玉,乔大善人心中大喜,大摆宴席三日,宴请乡亲。”   “乔大善人肯定很爱他的小儿子。”初七感叹道。   李轩突然想起初七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于是用额头蹭蹭初七的额头,继续道:“乔小郎君三岁便能识文断字,七岁便考取功名,乃是当今年纪最小的秀才。”   “他可真聪明。”初七忍不住感叹道。   读到这李轩忍不住啧啧地摇头,“朕三岁尚且不能识文断字,这一听便是假的。”   “话本嘛,当不得真。”初七忍不住嘀咕道。   “那你说,朕聪明还是那乔子玉聪明。”   初七沉思许久。   “你这还要想?”李轩不可思议地看着初七。   初七忍不住笑起来,“我是在想该用什么词语才能说明白,在我心里,你比乔子玉聪明一大截。”   听了这话,李轩乐得在初七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吸得初七脸颊的软肉轻轻地颤着,“我继续念,……乔家儿郎初长成,面如皎月,眉目如星,形如弱柳扶风,风姿艳冠江南,肯定没我们初七好看。”李轩一边读一边反驳道。   “我不好看了,”初七说道,“我的疤,要不要……去掉。”   “好看的,”李轩抬眼看了一眼初七,捏了捏他的小手,“你身子不好,以后再说,朕不嫌弃丑媳妇。”   初七脸上的疤在李轩眼里连一丁点瑕疵都算不上了,没遇上初七之前,他总想见见世间绝色,可见到初七之后,他便觉得再美的容颜,也比不过初七一个软绵的吻。   “元和三十七年,乔大善人行商途中为悍匪所杀,乔家主母将乔子玉及其生母驱逐出乔府,玉生母因忧生疾,不日便撒手人寰,独留幼子,苟活于世。”   “这可如何是好,他才十岁,怎么办啊。”初七急的拧着眉头。   李轩看了眼滴漏,夜已深,这孩子越听还越来精神了,“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李轩故意买起关子来。   初七软磨硬泡李轩仍是不肯开口,一不小心牵动了胳膊,初七疼的直嘶气。   “让你乱动。”李轩摸了摸伤处,骨头没有错位方才放下心来。   “你再念一段,一小段,我求你了。”初七疼的脸色发白,依然放心不下乔子玉,忍不住恳求道。   “你真是……”李轩被磨得没脾气,“好好求朕,朕就再给你念一小段。”说罢,便将脸凑了过去。   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初七深吸几口气一仰头吻了上去,唇瓣触碰的瞬间,李轩顺势托住初七的头,唇瓣微张,请君入瓮。   一条颤颤巍巍的小舌,缓缓地探了进来,试探性地勾了勾李轩的舌,得不到李轩的回应,初七更加大胆地去挑弄李轩。   突然,李轩像是被唤醒一般,含着那小舌尽情地品尝着,失了主动权的初七,只能任君采撷。   绵长一吻结束,初七红着眼睛说道,“快些。”   李轩噗呲笑出声,“你这幅样子,朕还以为你在催促朕做些别的什么事呢。”   “快些读话本。”初七解释道。   “好,读话本。”李轩笑着说道,往后也不过是写了乔子玉独自一人受了些许苦楚但自己坚强度过,直到入了深冬,“乔生偶感风寒无钱医治,独自躺在茅屋中等死,正当乔子玉看到自己已故双亲前来探望自己时,一衣着华丽的妇人夹着风雪,来到了乔子玉的病榻前,‘好生俊俏的小郎君,死了岂不可惜。’妇人涂着丹蔻的手指滑过乔子玉苍白的侧脸。”   “他被救了?”初七听到这里绷紧的身子一朝放松,松了一口气说道。   “对。”李轩看着初七单纯的眼睛,突然不想将这个故事继续下去了,他希望初七的世界永远都是干净美好的。   “好了,我们且听下回分解吧,你看起来好困。”初七看着李轩憔悴的脸说道。   “好。”李轩熄了蜡烛,握着初七的手躺在他的身侧。   深夜寂静,窗外是深秋寒风的呜咽声,耳畔是李轩逐渐沉稳的呼吸声,本该一夜好眠,可初七实在是精神振奋。   半个时辰,初七吃了两次糕点,解了三次手,喊了四次疼,李轩索性将蜡烛重新燃起,冷着一张脸看着初七:“你究竟想怎样?”   “睡不着……”初七撇撇嘴委屈道,白天睡了一整天,夜里那还能再睡。   “要不你再念会儿话本?乔子玉被谁救了……”初七问道。   李轩头疼,“念话本是吧?来,朕给你换一本念!”李轩支着腿坐在初七身边,嘴皮子一动,“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冬收秋藏……”   这次换初七头疼了,这不是自己学了半个月没学会的《千字文》吗?李轩的声音再好听,读起来的催眠效果跟梁太傅也不相上下。   “啊……你别念了……”初七听了一会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呵,效果不错,李轩故意将声音压低,在初七耳边继续道:“龙师火帝,鸟官人皇,始制文字,乃服衣裳……”   初七意识渐渐消沉,不一会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李轩忍不住笑起来,“怪不得半个月没学会。”   半张着的小嘴微微吐着气,李轩在那唇瓣上轻轻落下一吻,“好梦……” 第47章 我养你   穿上繁琐沉重的朝服,纵是李轩也忍不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皇上,要不今儿个歇息一下把,您脸色看起来太差了。”赵元禄忍不住劝慰道。   李轩摇摇头,看了一眼还在沉睡的初七,“算了,最近朝中大臣已有对初七心生不满的了,朕再在这个节骨眼上罢朝,那些老东西更得议论纷纷。”   “初七有福啊。”赵元禄忍不住感叹道。   李轩笑了笑,“辰时将他叫起来,白天不管他多困,都不准让他睡,用过早膳让柳天翊进来陪他说说话。”   “是。”赵元禄笑眯眯地应下。   辰时,初七准时地被赵元禄喊了起来,刚睡醒烦闷的心情一见房里的屏风就一扫而空,李轩就在屏风外,若是仔细听还能隐约听到他们交谈的声音。   自己这是被李轩保护着吗?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初七心中惶恐又欣喜,那皇上有没有责罚伤害自己的艳嫔呢?   “赵公公。”初七小声唤着。   “何事?”赵元禄躬身站到初七床前。   “您坐。”   “这个是龙床,奴才身份卑微,不敢坐,您有何吩咐,尽管开口就是。”赵元禄说道。   虽然赵元禄当时误会了李轩的旨意将自己送去了净身房,但赵元禄这个人为人和蔼,在太监所时又承蒙赵元禄搭救,所以初七对赵元禄颇有好感,于是便问道:“那日打伤我的艳嫔皇上可有处置?”   “这……”赵元禄犹豫一下,“的确是重责了艳嫔,不过皇上所作所为皆有深意,奴才愚钝,不懂,公公何不自己去问皇上。”   赵元禄说的云里雾里,罚了便是罚了没罚便是没罚,他这话是何意?   “赵公公不懂,我懂啊。”屏风后头绕过一个人,初七抬眼一看,柳天翊还真是来了,后头依旧跟着冷着脸的宣颢。   “柳大人,宣首领。”一见他们二人前来,赵元禄行礼后便去一旁候着了。   “公公身子如何?”柳天翊一屁股坐到床上,看着初七说道。   这是龙床,是你说坐就坐的吗?不懂规矩,初七心里暗暗吐槽,但面上依旧笑意盈盈:“多谢柳大人挂念,初七已无大碍。”   “哼。”宣颢冷哼一声。   初七疑惑地看向宣颢,自己可曾得罪过他。   柳天翊白了一眼宣颢,拉着初七的手说:“别理他,他这几日犯神经呢。”   宣颢没有反驳,冷着脸站在初七床头。   一片阴影盖在初七脸上,初七突然觉得阴森森的,缩着脖子往被子底下钻了钻寻求一丝安全感。   “你方才不是问艳嫔是不是受罚了,罚了,罚的可严重了,淑妃令人用巨石将她的腿骨碾碎,这以后就是废人了。”柳天翊说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那画面想想就恐怖。   “淑妃?为何?”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忍不住疑惑,淑妃不是一直想让自己死吗?还有娴嫔,这些自己曾经的死对头为何都倒头来护着自己,娴嫔说是为了让自己替她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可淑妃呢?淑妃是为什么?   “皇上授意的啊,淑妃手持凤印,掌管后宫,不过若不是皇上授意,她也不敢直接下此黑手。”柳天翊说道。   “那淑妃那日救我……”   “你是真不知道啊?”柳天翊不可思议地看着初七,“整个皇宫都知道了,你刚被带回养心殿时,淑妃不是来看过你,后来皇上和太后先后去淑妃宫里威胁恐吓,说你日后如果受一点伤,不管是谁做的,先治淑妃的罪,也没背人,两人大摇大摆地去的,整个皇宫都知道了。”   这怎么可能,尺素去找淑妃初七相信,可李轩怎么可能!   “你别不相信啊,宣颢当时在场呢,宣颢你说是不是。”柳天翊看向宣颢。   “哼!”宣颢冷哼一声。   “你找打?”柳天翊眯着眼睛威胁道。   “是真的,我当时在场,听到一清二楚,皇上就在淑妃院里,当着一众仆从的面,连屋都没进。”宣颢立即说道。   “怎么样,现在信了吧,皇上这是在护着你,他想告诉所有人,不管是谁,敢伤你一根毫毛,整个皇宫都别想安生,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对一个人这么上心,初七,你们好好在一起,到时候,你就是古往今来第一个男皇后。”柳天翊挑眉道说。   “大人休要乱说。”初七心跳错乱,可心里也有了隐隐期待。   “你笑了你笑了,你是不是就是想给他当皇后。”那抹不易察觉的微笑被柳天翊敏锐地捕捉到。   “哪有,大人不要再打趣我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你们好好在一起,眼睛看见的不一定是真相,跟着你的本心走,不要被谗言扰乱心神啊。”柳天翊想起自己先前卜的那卦,又忍不住叮嘱道。   又在说自己听不懂的话了,初七也不想探究明白,算命的人总是神神叨叨,便敷衍地点了点头。   柳天翊是个很健谈的人,两人聊了许久,初七乏了,忍不住哈欠连连。   “公公,不能睡。”赵元禄大步走过来,将一浸了凉水的帕子放到了初七的额头上,初七被冰的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为何不让他睡?”柳天翊怪异地看着他们。   “白天睡了晚上就睡不着了。”初七强撑着精神说道。   “嗯?”   “回柳大人的话,皇上夜里不放心初七公公一个人醒着,非得等初七公公睡了他才肯睡,这几日皇上陪公公熬了好几宿了,实在有些撑不住,公公也担心皇上的身体,所以白日不睡,夜里好和皇上一同入眠。”赵元禄解释道。   “啊哈哈哈哈哈。”柳天翊干笑了几声,两人竟如此腻歪,自己还一个劲的担忧,真是庸人自扰,“时候不早了,我们不打扰了,宣颢我们回吧。”   宣颢站在床头一动不动。   “走啊。”柳天翊去扯宣颢的袖子,可那人就像长在地上一样,纹丝不动。   “你干嘛啊?走啊。”   宣颢将袖子从柳天翊手中扯出来,一转身坐到床侧,面对面看着初七。   这是龙床!龙床!怎么他们两口子说做就做,规矩呢,体统呢!   “宣统领你想做什么?”宣颢冷着的一张脸实在恐怖,初七咽了咽口水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   “公公,宣颢有一事相求,您务必答应。”宣颢双手握拳大马金刀地坐在床边,一脸严肃地看着初七。   “老宣你干嘛?你吓着他。”柳天翊一脸疑惑地看着宣颢,这人又闹哪出啊。   “什么,什么事?”我现在废人一个只能躺在床上,我能帮你什么啊。   “天翊,这事你不要管了,我真的一天都等不得了。”宣颢深吸一口气,对着初七诚恳地说道:“公公,我与天翊婚期将近,可皇上却因公公重伤无法到场为由,将我俩的婚事推到明年春天,可我实在不能等了,天翊与我已有夫妻之实……唔,别捂我嘴。”宣颢将柳天翊手从自己脸上撕扯下来。   “你有病啊!闭嘴回家!”柳天翊红着脸低声呵斥道。   “你让我说完。”宣颢捏捏柳天翊的手心,“我从第一次在天牢里看见他时便心动了,当时他被药坏了身子,我每日提心吊胆生怕他熬不过去,好不容易等到他身子恢复了,我却因我因影卫的身份退缩了,我不敢表明心迹,我怕我在执行任务时丧命独留他一人,可若不是天翊坚持主动,我或许现在只敢躲在暗处偷偷看着他。”宣颢深情地看着柳天翊。   “你说这些干什么啊,怪难为情的。”柳天翊摸摸鼻子,眼睛不知该往哪放好。   “我从未主动过,一直都是天翊在推着我走,我们婚前被推迟,天翊很难过,可他却一直在安慰我,我想与他成婚,迫不及待地想去户部,将我们的名字写到一起,还请公公替我们向皇上求情,将婚礼如期举行。”   看着深情对视的两人,初七心里十分羡慕,“可是,我说话皇上会听吗?”初七犹豫道。   “这天下,可能只有你一人能说得听皇上了。”宣颢说道。   “我……我试试吧,但我不能保证他真的会答应。”   “多谢公公。”两人起身,抱拳向初七行了一礼。   待人走后,初七陷入了深深的纠结,方才后知后觉自己不仅仅被秀了一脸,还要帮他们办事,皇上对自己好是好,可是皇上会听自己的话,更改自己的旨意吗?   “想什么呢?饭都吃到自己脸上了。”李轩擦了擦初七嘴角说道。   “没事。”初七说道。   “柳天翊跟你说什么了?吃饭都心不在焉了,他是不是欺负你了?朕一会儿去揍他。”李轩放下粥碗说道。   “没有的事,你别去。”初七拧着眉头看着李轩欲言又止。   “好好好,不去。”李轩将初七垫在后背的靠着拿走,将人平放到床上,“你胳膊上的伤不重,可以试着活动一下了,但是腿不要乱动。”   可以动了!初七面露欣喜,轻轻抬了抬胳膊,可是剧痛传来,初七忍不住轻呼一声。   “会有些疼,但还是要动的,多活动一下恢复的快。”李轩看着初七面头大汗心疼不已。   “疼的话就喊出来。”李轩拿着帕子去擦初七额头上的汗。   “无妨……不疼……”初七喘着粗气说道,这才哪到哪,没有断骨疼,也没有用药水洗疤痕疼,“能抬起来做些简单的动作了。”初七笑着说道。   “喂我吃饭好不好。”李轩说道。   “嗯。”   李轩将筷子放入初七手中,原本灵活的手指现在却握不住一双筷子,他明明很用力了,可是手指却像不受控制一般,筷子无数次从初七手中滑落,初七方才意识到自己可能面临着残疾。   这断的可是骨头,别人断骨都会残废,自己又怎会例外。   “我不想吃菜,喂我喝粥好不好。”李轩不忍他受疼,将筷子从初七手里拿走说道。   “不要……”初七固执地死死握着筷子,因为过度用力,面颊通红,挣扎许久,终于颤颤巍巍地架起一片牛肉送到李轩唇边。   “快吃。”成功了,初七满脸欣喜地说道。   就算这双手什么也做不了,至少还能给李轩夹菜。   李轩以一个略显狼狈的姿势低头将牛肉卷入口中,这好似是他吃过最好吃的东西,李轩嚼了嚼依依不舍地咽下。   汗水顺着眼角流下,初七低下头在袖子上蹭了蹭,继续夹着盘里的菜,一顿饭吃的两人满头大汗。   “我是不是以后都这样了?”初七重新躺会李轩怀抱有些伤感的问道。   “你怎么会这么想?”李轩翻起身,撑在初七身侧问道。   “我手臂上的伤不重尚且这般,我腿上伤那般严重岂不再也站不起来。”初七说着染上了哭腔,他才十三,他不想一辈子残疾。   “谁告诉你的?朕说过,你听话,好好养伤,不会有问题的。”李轩说道。   看着初七不可置信的目光,李轩方才觉得自己在初七眼里并无什么可信度,“朕不骗你,你的手伤了筋脉,尚未完全恢复,多加练习一定会恢复如初的。你相信我,我不骗你的。”   相信他?初七深深看着李轩,他好似真的没有欺骗过自己,从前都是自己误会他了,他答应过自己的事,在自己看得见或看不见的地方,都一一兑现了,李轩对自己做的,比自己看到的更多。   初七用力地抬起手,环住李轩的腰,这个简单的动作自己或情愿或被迫地做过很多次,可这一次,初七迫切地想抱抱他,却发现,自己连一个给他一个拥抱都如此困难。   感觉到一双柔软无力的小手环住自己的腰,李轩心里柔软的不像话,他放低身子,在初七额头落下一吻,“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你真的手不能动脚不能行,朕也不会丢下你,朕活着,朕就养着你,朕死了,带你一起下地府,继续养你。你的生生世世,朕都要定了。”   生生世世……自己也有生生世世的承诺了。   “好……”我不走了。我想和你在一起,初七手指蜷曲,死死攥着李轩的腰带。   还是喜欢他,还是舍不得他,长福,小泉子对不起,我还是喜欢这人。 第48章 情迷   转眼半个多月过去,初七身体恢复的不错,双腿虽然还是不能动,但也总算能撑着身子稍稍坐上片刻了,李轩也不再时时刻刻盯着他,但中枢院里养心殿还是有一段距离,他总归是不放心,于是便将议事场所换到了偏殿。   一个太监鸠占鹊巢地住在主殿,堂堂皇上搬去偏殿,满朝上下议论纷纷,最终还是传到了初七的耳朵里。   “皇上,我要不还是搬出去吧。”初七将一勺饭塞进李轩嘴里,顺手替他擦了嘴角的饭粒说道。   自从上次初七给李轩喂过一次饭之后,李轩一到饭桌上双手便像残废了一般,除了初七喂的一概不吃。   “住就行,谁在你面前说三道四,你就把他名字记下来,朕给你斩了助助兴。”李轩大口嚼着饭说道。   “千万别,那些大臣得冲进来指着我鼻子骂。”初七想到那个画面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那我们就不跟他们一般计较,让他们说去吧,对了,你这几日身子也无大碍,明日起让梁太傅来殿里教你读书,学业不能落下,好好学,去参加明年的秋试,争取给朕考个状元回来,到时候看看谁还敢说三道四。”李轩目不转睛地盯着手里的图纸,见饭还没送到嘴边便张嘴示意。   勺子从初七手里滑落,跌入碗中,发出清脆的响声,自己怎么把读书这茬给忘了。   “我可不可以不读了。”初七连忙舀起一勺饭,又夹了两片肉,一股脑地塞进李轩嘴里。   “不是,你怎么又不想读了,当初想读书的是你,不想读的也是你,你这一天天的拿朕开涮,你可知换了别人,这般便是欺君之罪,要摘脑袋的。”李轩将图纸拍在桌上怒气冲冲地说。   初七可不敢说当初读书习武是为了跑出皇宫,可李轩都生气了,初七还是有些怕他生气的,“我头疼……”初七放下碗,捏着眉心说道。   “还有哪疼?”李轩看着演技拙劣的初七问道。   “浑身疼,皇上,我先去躺一会。”初七放下碗筷就要往床榻里头滚。   “别走啊。”李轩一把将人扯进怀里,让初七枕在自己腿上,温热的手指抵上初七的额头,“这里疼?”   这脸可真好看啊。   初七痴痴地看着李轩。   “口水出来了。”李轩低声笑道。   初七心头一惊,连忙抬起袖子去擦自己的嘴角,惹得李轩哈哈大笑,“逗你的,怎么,被朕迷住了?”   被骗的初七心头恼怒,别过脸去不去看他。   “头疼,疼的读不了书。”初七气呼呼地说。   “巧了,朕不止会接骨,还有一手施针的好手艺,赵元禄,将朕那套银针拿来。”李轩朝殿外喊道。   扎针!?初七猛地坐起身来,不小心牵动了胸口上的伤,疼的直嘶气,对上李轩那双戏谑的眼睛,初七方才明白自己又被李轩耍了。   “皇上,我真不是读书的料,你就别让我读了,再学也是一个样,学的没有忘得快。。”初七扯着李轩的袖子恳求道。   还未等李轩说话,房门便被推开,宣颢低着头捧着一套银针走了进来。   李轩刚刚只是捉弄初七才喊人上银针,长点心的奴才都知道不该进来打扰,宣颢跟了自己这么多年了,不该连这点事都听不懂啊。   “宣颢,你做什么?”李轩不耐烦地看着宣颢。   初七一见宣颢便心虚地直缩脖子,先前宣颢拜托自己的事,自己满口应下了,可是每每面对李轩,他到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他不知为何就是说不出口,李轩的确待他好,可是他若开口了,李轩拒绝怎么办,李轩拒绝了会不会生气,他若生气还会待自己好吗?   “赵公公身体不适回房歇息了,卑职来送银针。”宣颢说完冷冷地看了初七一眼。   初七浑身一个激灵。   “行了行了,放下赶紧出去。”李轩不耐烦地朝宣颢挥手。   宣颢纹丝不动,“皇上若要施针,卑职可在旁协助。”说罢又冷冷看了一眼初七。   初七又打了一个哆嗦。   “啊?”李轩疑惑地看着宣颢。   这人太可怕了,要是李轩不在这里,初七觉得他会暴走拧断自己的脖子,初七往李轩身后蹭了蹭。   宣颢大手一挥,将银针在床头铺展开。   明晃晃一排银针,最粗的几乎要有发簪那么粗了,这是扎人的吗?猪都会被扎死吧。   “我头……头头头不疼了。”初七舌头打结地说道。   “公公切莫讳疾忌医。”宣颢义正言辞道,说完再次冷冷看了初七一眼。   初七都要被吓哭了。   两人这点微妙的氛围怎么能逃得过李轩的眼睛,李轩将初七往身后护着,“滚出去!”   宣颢见李轩已站到那言而无信之人身旁,愤慨地抱拳行礼,转身就走。   “滚回来!”   宣颢脚尖一转,又折了回来。   “拿着针滚。”   “是。”宣颢闷声说。   李轩转过身去安抚受惊的初七,初七一抬头正对上宣颢那张冰冷的脸。   只见宣颢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然后缓缓抬起手在脖子下一摸。   这是要取自己小命啊,初七吓得扑进了李轩怀里,听到关门声后,李轩将人从怀里捉出来,“你怎么招惹宣颢那木头了?他这个人认死理,朕都不愿意招惹他。”   “我……我不是故意的。”初七撇着嘴说。   “到底怎么回事。”   初七在心里默默对柳天翊道歉,自己不是故意出卖他们的,实在是宣颢太过恐怖,初七将宣颢拜托他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哼,当我们初七好欺负呢,就冲今天这出,这婚事,朕还就得给他们延后了!”李轩气愤道。   果然李轩不会答应,可李轩的话好像又不对,他的意思是若是没有今天这出,自己提的话他会答应?   “皇上,要不你就让他们如期办婚礼吧。”初七捏着李轩的一角摇了摇恳求道。   “那不行。”李轩将衣角抽回,狠下心拒绝。   “为什么啊?”初七问道。   “他们婚礼朕得到场啊,宣颢十几岁就跟着朕闯江湖了,他就像朕的弟弟,他大婚,朕怎能不到场。”李轩说道。   “那你去啊。”   李轩看着初七那懵懂的神情,“婚期将至,你身子未好,无法赴宴。”   初七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我不去,你自己去嘛。”   “不,不行。”   “为什么?”初七疑惑地看着他。   “宣颢大婚你一定得去,他是我弟弟,你是我喜欢的人,你得和我一起见证。”李轩说完脸颊有些红。   初七看着他这幅模样,心里暖的很,“那你带我一起去,我还没出过宫,我想去看看。”   什么?这人还想出宫,路都走不了了,还想跑路?难道北离人会趁机接走他?不,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不行,你想都不要想,朕不会同意的。”李轩怕被人抢走玩具的孩子一般将初七按在怀里不肯撒手。   “你松开,你勒疼我了。”初七轻声呼痛。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怕你,怕你不想跟我在一起了。”李轩将人松开,手足无措地看着初七。   他也会怕吗?初七抬起手轻轻点了点李轩的眉心,“我不会离开你的,我喜欢你啊。”   初七笑的满脸媚色,李轩曾经痴迷于他这种媚态,可如今方才发觉自己有种被这媚态勾了心神的感觉,就好像初七只要这般对自己一笑,自己便会为他放下原则,言听计从。   他是真的喜欢自己吗?   “你发誓你不会离开我。”李轩目光里有着不同往日的执拗与偏执,初七被这目光勾起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野兽收起爪牙久了,自己怎能真当他是温顺的大猫。   “我发誓,我不会离开你。”初七不看去看那双眼,有些狼狈地别过头去。   “看着我,看着我说你爱我,你不会骗我,不会离开我,你如果违背誓言,你就不得好……”李轩钳着初七的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可冲到嘴边的那个“死”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害怕了,他怕初七死,光是想想就怕的浑身发抖。   死亡的恐惧再次被勾起,李轩的手像一把冰凉的刀子抵在他的咽喉处,原来在李轩心里还是对自己心存芥蒂,他是不是还是以为自己与长福不清不楚。   可自己喜欢他啊,是不是自己做的不够好,所以他不相信自己。   初七强忍着恐惧,扬起脸去吻身前这个露出利齿的野兽,“我喜欢你,我没有骗你。”初七轻轻地去吻那人的唇瓣。   “我喜欢你,我不会骗你,不会离开你,我发誓,我若违背誓言,便不得……”话未说完,李轩的吻便铺天盖地地袭来。   “不准说死,不准……”李轩含着初七的唇瓣含混不清地说道。   急于向对方证明自己一颗真心的人,相拥着抵死缠绵,初七的吻不再软绵无力,像只刚长出尖牙的奶猫宣示主权一般在李轩唇齿间掠夺,李轩被他挑逗得如毛头小子一般失了主动权,被初七含着唇舌肆意搅弄。   差点忘了初七才是调情的高手。   气喘吁吁地两人依依不舍地分开,初七捧着李轩的俊颜额头抵着李轩的额头,一只手插入李轩发中。   真狠啊,嘴都被他亲麻了。李轩心里暗想。   温存片刻后,初七一抬眼看到李轩红肿的唇瓣,心头一惊,一时冲动下嘴狠了,皇上这幅样子可怎么见人啊,堂堂天子,这……成何体统。   不成体统的李轩翻身躺在初七身侧,开口道:“你想让他们婚期如期举行可以,但有三点,你可愿答应?”   “说来听听。”   “你先应下。”   “你不说我怎么应,万一你欺负我怎么办?”初七嘟着嘴说道。   “谁欺负谁啊?”李轩摸摸自己红肿的唇说道,“敢把皇上的嘴亲肿的,普天之下你是独一份。”   原本单薄的嘴唇此时红艳艳地,还泛着水光,就像熟透的沙枣,不对,沙枣可没这般诱人,初七忍不住用手去戳。   “答应了就给你碰。”李轩捂着嘴说道。   “我答应我答应。”被美□□惑的初七随口应下后方才反应过来。   “你又欺负人!”   “色字头上一把刀,小登徒子。”李轩笑道。   “那你说吧。”初七很快又被李轩的唇瓣吸引,一双小手揉捏着唇瓣说道。   “第一,好好读书。”   又是读书,初七苦着脸点了点头。   “第二,去参加秋试,考个功名。”   初七一张脸直接垮了下来,“我一个太监,考什么功名啊。”   “你不是太监!当初我是昏了头想出这个馊主意,我当时贪慕虚名,我怕被人指责我好色昏庸,更是因为当时皇权不在我一人手中,我将你放在身边宠幸,我怕护不住你……”   过去的事初七不愿再想起,当初不管出于什么缘由李轩不将自己带在身边,害自己受苦,他都不想再提,因为他当时从未奢求能得李轩的庇佑。   “你难道想当一辈子太监吗?”李轩将初七的手握在胸口,“当初是我的错,给了你这么个身份,如今朕又宠爱你,贸然为你正名,只怕众人不会信服,你好好读书,参加秋试,不论结果如何,相信朕,朕一定会让你堂堂正正地站在人前。”   李轩这番话,初七不感动是假的,只是感动之余又陷入深深的怀疑,让他参加秋试,来证明自己,如果李轩不介意,他其实更愿意在朝堂上脱一下裤子以证身份。   可这话他可不敢说,李轩一生气,搞不好自己这个假太监要成真太监了。   “那好吧,我会继续读书的,但能读成什么样,我真的不敢保证。”初七为难地说。   “有志者,事竟成!”   可惜我胸无大志,初七暗暗吐槽道。   “第三件事呢?第三件事是什么?”初七问道。   “这三嘛。”李轩撑起身深深地看着初七。   他神情为何这般严肃,这第三件事不会是要刻意为难自己吧。   只见李轩微肿的唇瓣一动,“第三就是,宣颢的婚礼改为在宫中举行,你可以参加,但没机会出宫了。”李轩略带惋惜地摇摇头。   这叫什么事,自己腿脚不便原本也没想出宫,不过这第三与自己有关吗?“你确定?”初七疑惑地看着李轩。   “确定。”李轩死死盯着初七,生怕错过他脸上一丝神情。   “你确定那我没什么意见,不过这是宣首领跟柳大人的婚礼,你是不是该问问他们?”初七说道。   不能出宫他竟然没有一丝惋惜,他真的愿意跟着自己了?   “答应了就不许反悔了,婚礼如期举行。”李轩大笑着将初七揽入怀中。   “轻点……哎呀,疼……”初七笑着去推身上的人。   “快点好起来,朕想你了。”李轩捧着初七的脸说。   “我也想你了。”   这世间怎么会有李轩这么好的人,而这么好的人怎么会喜欢自己,也许以前吃的苦都是为了遇见他,幸好他在卿颜馆,幸好当初被楼兰商队买了,幸好被送进了皇宫。   我怎么会这么幸福。初七陷入李轩的温柔里,恨不得溺死在里面。 第49章 玉镯   “这是什么啊?”初七趴在床沿一脸新奇地看着地上的东西,像个太师椅,铺着厚厚的软垫,还有两个大轮子,扶手上有一个可拆卸的挡板,上面有几个凹槽,这是什么奇怪的椅子,还怪好看的。   “这叫轮椅,是朕根据轮椅画的图纸重新改造的,这个宽敞坐着舒服。”李轩拍拍椅子的得意洋洋地说。   李轩前几日一直研究的图纸就是这个东西,“谢谢皇上。”初七张开双臂索取拥抱。   “上来试试,朕推你初七走走,在屋里闷了一个多月了。”李轩一把将人抱到怀里,放到轮椅上。   真舒服啊,初七坐在椅子上新奇地到处摸着,“这挡板是做什么的啊?”初七拿起挡板,手指灵活地将挡板按上。   “猜猜。”李轩帮初七调整了一下姿势,笑着说道。   “我知道了,这个凹槽放花生,这个放瓜子,这个放蜜饯,这个圆的放牛乳茶。”初七指着凹槽说道。   “馋猫。”李轩按了按初七的头顶,指着凹槽说,“这个放书本,这个放砚台,这个放纸张,这个圆的放笔筒,花生瓜子蜜饯牛乳茶,你怎么就知道吃?”   “啊?”初七一张小脸垮了下去,该读的书还是得读的,怎么撒娇耍赖都躲不过。   “先前你说躺着听梁太傅授课不成体统,现在能坐起来了,明天就给朕去太华殿。”李轩悄悄初七的脑袋说。   “好吧……”初七泄了气一般瘫在椅子里。   蔫了吧唧的人就像一个霜打的茄子,养了一个多月,脸上总算有点肉了,竟还长了点奶膘,还真是小孩子,李轩捏了捏初七肉嘟嘟的小脸。   “你做什么啊?”初七不耐烦地挥手躲着。   逼他读书的李轩太坏了。   一只大手从身后绕出,一把奶香的花生放到了挡板上的凹槽里,瓜子,蜜饯,也被李轩一一摆上,最后,一小碗香喷喷地牛乳茶放到了装笔筒的凹槽中。   “还气吗?”李轩弯下腰轻轻亲了亲初七的侧脸。   有了零食的初七一下子支棱起来,大笑着指着门口:“出发!”   木轮发出轻微的响声,李轩推着他走了出去,他可真是太久没有出过房门了。   阳光洒在脸上暖洋洋的,刺的初七睁不开眼睛,御花园的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败了,枯叶落了一地,几个宫人正在弯腰打扫,一阵凉风吹来,卷着落叶,小宫女气急败坏地跺着脚。   荷塘一片萧条,枯黄的莲花荷叶死气沉沉地飘在上头,太监们架了一个大大的风车,风车上挂着木桶,只要转动风车,木桶就会舀起池水,根本不需要人力去提,原来还可以这样,初七暗暗感叹。   正当他失神时,怀里一重,初七回过神来发现李轩将自己的外袍披到了他的身上,“起风了,别着凉。”   “别呀……”这么多宫人看着,你将外袍脱给一个太监,惹人非议,初七明知这些道理,却不想说,他喜欢被李轩宠着。   “别什么别,朕给你,你就赶紧谢恩!”私底下李轩怎样宠他惯他都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是当着旁人的面,李轩还是有些不自然,生怕初七拒绝,连忙强硬地说道。   “好,奴才谢主隆恩。”初七无奈地笑笑。   若是他此时回头定能看到李轩微红的面颊。   纵使是皇宫,深秋之日也是满目萧条,只有几颗冬青树与耐寒的菊花还绽放着一点生机,可在初七眼里,这景色是他见过最美的景,李轩站在他身旁,替他剥着花生,他端着牛乳茶小口地喝着,秋日的凉风吹不透李轩的外袍,他整个人都是暖的。   小宫女端着木盘来收果壳,零嘴吃完,初七拍拍手,拉着李轩的衣袖,“我们去金禧阁吧,秋天山楂熟了,让珑姑姑给我们做冰糖葫芦好不好。”   总归今日不忙,李轩推着轮椅跑了起来。   “啊……再快些,好厉害……”长风吹气发丝,初七抓着扶手兴奋地大喊。   “抓稳了!”李轩笑着说道。   “哇,娘娘,刚才什么东西跑了过去?好快啊。”淑妃被阿清扶着刚才御花园小道走出,便看到一道残影从眼前闪过,阿清吓了一跳,抓着淑妃的手惊呼。   “我也不知,许是哪位接了急令的侍卫吧,罢了,回吧,本宫累了。”淑妃微微叹了一口气,那身影自己每天要在脑海中刻画几十遍,她怎会不知,但放声大笑,肆意奔跑的李轩,她太陌生了。   路上的宫人纷纷避让,一个个的身影飞速从初七眼里闪过,路过太监所时,初七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脸阴郁的小泉子正独自站在曾经自己住的房门前死死盯着自己。   那身影同样一闪而过。   初七的心咯噔一下,他还没有跟小泉子说自己不想出宫的事,该如何开口呢?小泉子生气不理自己怎么办呢?   轮椅上的人没了笑声,李轩连忙停下,绕道初七面前,看到初七一脸失神,蹲下身用手背轻轻碰了碰初七的额头,“北风吹得难受还是吓着了?不舒服吗?”   他的关心不疑有假,初七握了握李轩的手摇了摇头。   李轩一下子回想起刚才太监所,小泉子站在那门前。   “你手都凉了,我们慢些走。”李轩将初七一双手握在手里,搓了搓,那双冰凉的小手回温后李轩才将把双手放进厚厚的外衣里。   李轩抵着头,半蹲在自己面前,长长的睫毛在那张俊颜上洒下一片阴影,初七看不到他的神情,只是觉得这样的李轩很好。   自己只能对小泉子失约了,得寻个机会告诉小泉子一声,若自己帮他出宫,他应该不会很气自己吧。   李轩站起身,推着轮椅没有再说一句话,各怀心事的两人就这么走到了金禧阁。   凌嬷嬷见两人回来很是欣喜,连忙将开门让两人进来,初七很久没回来了,尺素的菜园子结满了果实,压得枝丫抬不起头来,若是自己没伤,尺素定然要捉自己去做农活的。   两人进了院子方才发现院里还坐了两人。   “见过皇上,公公。”宣颢和柳天翊见他们前来,立即起身行礼。   那二人正是给金禧阁一行人送请柬的宣颢和柳天翊,他们的婚礼如期举行,两人最近几日忙不不可开交。   柳天翊自小与尺素相视,幼年时曾与三位皇子一起读书,经常被尺素接到宫里照顾,而宣颢年少时,每年跟着李轩回宫,也是由尺素照顾,所以他们二人大婚,自然要邀请尺素。   他们几分说话,初七插不上嘴,扑到珑姑姑怀里撒泼打滚地要吃糖葫芦,山楂在树上还没摘呢,凌嬷嬷抄起木棍去树下敲山楂。   等吃的空闲里,初七顺便往肚里填了俩金灿灿的大柿子。   李轩看着坐在墙边吃眯了眼的初七,久久移不开眼眼。   “没出息。”尺素瞥了一眼李轩笑骂道。   “母后教训的是。”因为初七的伤,尺素时不时地去养心殿探望,母子二人也不再冷着,偶尔会闲谈几句。   “既然婚礼在宫里操办,那便直接交给礼部,到时候将柳老提前接到宫里。”尺素说道,“两个男子成婚,不存在谁嫁谁娶一说。”   两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那母后是同意去赴宴了?”李轩满脸期待地说,尺素虽早就出了金禧阁了,但回回总是避着人,明明尺素对自己都不再冷言冷语,还将自己圈在金禧阁,那边只能说明尺素最恨的人是她自己。   尺素笑了笑,“我祝福你们。”   李轩脸上的失落比宣颢还要大。   “太后,我父母早亡,多亏皇上才有宣颢今日,您也从未将宣颢当外人看待,从前进宫时,我与皇上的吃穿用度都是一样的,您是宣颢最敬爱的长辈,如今宣颢能与心爱之人成婚,最希望的便是您能在一起见证。”宣颢说道言辞恳恳,昔日沉默寡言的孩子今日竟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尺素诧异之余一时竟不知如何拒绝。   “太后,天翊从小在您身边的时候比我在亲娘身边的时候还要多,当年在天牢里,若不是您暗中搭救,我也撑不到皇上和宣颢来救我,天翊如今觅得良人,还希望您能到场见证。”   “这……”   “母后,这两个孩子命运多舛,身边除了柳老与您再无亲近长辈,宣颢身份特殊,诸多同僚不能露面,您再不去,他们该多伤心啊。”李轩说着目光看到正在探着头看珑姑姑做糖葫芦的初七又说道,“况且初七也去,婚宴上难免混乱,您去了,也能帮我多照料一下他。”   “那……成吧。”尺素犹豫地应下,看到面前三个孩子展露笑颜,尺素也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还好当年做皇上的是李轩,所以他们才有闲情为了一场婚礼忙碌许久。   四人聊完方才发现初七已经吃完两串了,“初七,你竟吃独食。”柳天翊插着腰不满地说道。“得亏我还天天跑去找你聊天给你解闷。”   “还有呢。”初七连忙咽下嘴里的东西指了指珑姑姑手里。   “不够你吃的?”敢说初七,李轩立即不乐意了,拿起一串塞进柳天翊嘴里。   “呜呜呜……”柳天翊掐着脖子朝宣颢呼救。   宣颢连忙将糖葫芦□□,“没事吧?噎到了?”宣颢心疼地去拍柳天翊的背。   “没事,没你捅的深。”柳天翊随口说完便连忙捂上了嘴。   “哦~”初七意味深长地笑道。   宣颢脸红到脖子根,“你……你瞎说什么呢。”   “都要成婚的人了,脸皮还这么薄,天翊,你这不行啊。”李轩咬着糖葫芦打趣道,“该不会一直还没将宣颢彻底拿下吧。”   “拿下了拿下了,宣颢跟我说他们已有夫妻之实了。”初七举着糖葫芦说道。   “呵,可以啊宣颢,哎,不对,宣颢,你们有夫妻之实你跑去跟初七说什么?”李轩扬起拳头就要锤人。   宣颢一张脸直接涨成猪肝色,一脸震惊地看着初七,初七自知失言,连忙捂住嘴,他们一个跑一个追,柳天翊怕宣颢吃亏,在后头拦着,三个人围着初七嬉笑打闹。   “多大人了,跑什么跑,一会碰着初七的腿,看我不打死你们。”刚从里屋出来的尺素看着三个人围着初七又跑又跳,吓得心脏直突突。   三个人立即乖乖地在墙角站成一排,这么过年了,这位娘娘还是这般泼辣。   “都闲着没事是吧,去帮我把菜园子收了,要不然烂地里了。”尺素看着三个壮小伙,忍着笑说道。   “是……”三个人垂头丧气地进了菜园子。   菜园子被收了一小块了,三个人挽了挽袖子就开始干活,“主子,珑姑姑头发全白了,我方才看她起身都需要凌嬷嬷扶着,凌嬷嬷的身体也干不了重活。”宣颢一边麻利地摘这瓜果一边说。   “嗯,方才我看太后一伸手,手上全是裂痕跟细小的伤口,她一个人照顾两个老人家,身子肯定吃不消。”柳天翊凑过来说道。   “我也想让她们三个搬出来,可现在母后自己不愿意放过自己,我让安宁多来照伺候吧。”李轩叹息道。   “哎,这天快黑了,什么时候能收完啊,天黑我们走了,估计太后又得连夜干活。”柳天翊累的满头大汗,看着一大片菜园子焦急地说。   李轩回头看了一眼,尺素正在低着头跟初七说着什么,便给宣颢使了个眼神。   宣颢会意,立即翻墙跃了出去。   不一会儿,十几号青衣人跟在宣颢身后翻墙爬了进去,在墙角卸了刀剑,撸起袖子一头扎进了菜园子。   影卫成立近十年,跟着李轩出生入死,风里来雨里去,立下汗马功劳,这下地干活也是头一遭……   “姑姑,这是?”初七抬起手腕疑惑地看向尺素。   那白玉般的手腕上,被尺素套上了两个水绿色的镯子。   “给你的,带着吧。”尺素扶着腰,缓缓地蹲下,看着菜园子突然多出的十几个人影,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就开始当自己老眼昏花了。   “为何给我镯子。”初七摸着冰凉莹润的镯子,心里冒出一个念头,却又不敢相信。   “我娘给我的,我太奶奶给我娘的,好像是我太奶奶的嫁妆,哎呀记不清了,以前太奶家里穷,买不起什么好玉,你带着玩吧。”尺素捧着脸不耐烦地挥挥手。   “给儿媳的传家宝呦。”珑姑姑搅着锅里的糖笑眯眯地说。   真的是给儿媳的,尺素她没有给李轩的妃嫔,没有给李轩为来的皇后,而是给了自己,初七一撇嘴就想哭。   “哭就打你。”尺素扬起巴掌吓唬他。   “谢谢姑姑……”初七强忍着泪水说。   “媳妇礼都收下了,还叫姑姑,傻小子。”珑姑姑说道。   “啊?”初七愣了愣。   “打住啊,别这么没出息,李轩还没给你名分呢,你这孩子就是实心眼,没名没分的让他这么天天欺负你。”尺素戳着初七的脑门,戳的他直往后仰。   “我要什么名分啊。”初七从未想过李轩要给自己名分,他觉得现在就很好。   “我出身民间,父亲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大侠,母亲就是个普通农户,皇宫里这一套这么多年了,我看不惯也学不来,李轩的这个妃,那个嫔,我一概不认,就认你,你就是的儿媳妇。”尺素抓着初七的手说道。   夜里,两人回了养心殿,累了一天的李轩将初七抱到床上,扒光了衣服方才发现初七手腕上的镯子。   “好看吗?”初七晃了晃手笑着说。   “这……这镯子怎么会在你这里?”李轩一脸诧异地看着那白晃晃的手腕。   “姑姑给我的。”初七将手收回,生怕将镯子磕了碰了。   “你可知这扳指的来历?”李轩说道。   “姑姑的传家宝。”初七得意洋洋地说。   “是传家宝。”李轩坐到初七身侧,将他一双手捉进怀里,“这镯子,传说是仙人游历人间所遗留下来的,珍贵无比,母后先祖机缘巧合下得到的,父皇一直想将这对镯子收入国库,好生保管,母后没有同意,母后曾对我们兄弟四人说过,将来谁做了皇帝,这对镯子便赐于皇后。”   母后这是在提醒自己给初七一个名分呢。   初七听罢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这……这……我摘下来,我还给姑姑,我这怎么承受的起。”初七语无伦次地说道。   李轩一把攥住那颤抖的手,“皇后,带上哪有摘下来的道理?” 第50章 夜曲   初七看着李轩的眸,不知怎地就笑出了眼泪,眼前这个人就像是一束温暖的光,照亮了自己昏暗阴冷的生命,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眼前这个人给予自己的,初七不敢想象没有他,自己将会面对怎样的人间炼狱。   “谢谢你。”初七说道,“谢谢你喜欢我。”   李轩捧着初七的脸,将泪水一点点吻干,“这就哭了?收起你的金豆豆,朕以后要把你宠到天上去,以后在姜国,不,这普天之下,你得给朕横着走。”   好大的口气,初七噗呲一声笑了起来。   李轩的手指按着初七侧脸的疤痕上,初七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凹凸不平的触感,“我不好看了。”初七小声道,“我可以……”   “嘘。”李轩将手指压在初七唇瓣处,“朕要吻你,别扫兴……”   初七落入李轩缠绵的吻中,初七身上带伤,李轩不敢做的过火,这么多日子以来,两人只能靠亲吻聊以度日,可那无异于饮鸩止渴。   “我想……”初七勾着李轩的脖子,身子软的蛇一般。   “给朕忍着。”李轩呼吸沉重,一双大手不停地揉捏初七的后腰,替他缓解身体里的燥热。   忍耐过于痛苦,初七缩在李轩怀里唇齿间皆是难以忍耐的嘤咛。   “再忍一个月,一个月后你的腿便没事了,乖。”李轩轻轻拍着初七的后背。   “那你给我读话本。”初七揉揉泛红的眼角说道。   得,这个坎过不去了,那本话本内容香艳低俗,乔子玉被那妇人救了以后,沦落红尘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若是没有自己,那大概会是初七的人生,李轩不想念,不想让初七知道人间有那么多的苦痛。   “他被那妇人救了,养在锦绣丛中,过着幸福快乐的一生。”李轩信口胡诌道。   “你骗人!”初七腾地坐起,握着小拳头义正言辞地说道,“我虽不识字,但小时候也时常偷听过说书先生说书,按故事走向,美貌乔生应被卖入烟花之地,被迫做皮肉生意。”   嘿,他怎么知道,这哪里来的不正经的说书先生,都说些什么破书,李轩瞪着一双疑惑地眼睛看着初七,“什么乱七八糟的,笔给你,你来写?大字不识几个还敢反驳朕了。”   “就是骗我,你看这书,这么厚,你就念了几页,后面肯定还有很多故事,你就是欺负我不识字,你现在不抓紧时间念给我,等以后我识字了,就自己看,到时候你要念给我听,我还嫌你念得慢呢。”初七掐着腰瞪着李轩小嘴叭叭地说着。   “你好大的胆子,朕让你读书识字是为了让你看话本的?”小东西,竟然敢跟自己叫板了,还威胁人,简直无法无天。   见李轩不吃这套,初七倒在床上,满床打滚,“我!要!听!话!本!”   李轩满眼宠溺地看着卷着被子撒泼的初七,怕他翻腾间再伤着自己的腿,于是无可奈何道,“好,朕给你念。”   “谢谢皇上。”初七掀开被子,挺起腰,双手环着李轩的脖子,吧唧亲了一口,那柳叶般的细腰,几乎弯成一个直角,李轩连忙用手护着。   仰视自己的人笑颜如花,李轩轻轻抚着那腰身,心里暗暗感叹,他的腰为何这么软。   “给,快点,让我看看乔生是怎么接客的。”初七将枕头下的话本塞进李轩手里,兴奋地直搓手,满眼期待地催促李轩快些。   李轩一拍额头,怎地忘了这人出自卿颜馆,从小看的花样比自己都多,小流氓端着久了,自己竟真把他当纯情少年郎了。   “咳咳……”李轩翻看了几页,不仅震惊于里面露骨的描写更是震惊于里头的各种姿势,写书的人当真是个人才,这种人才,不该埋没于民间,敬事房需要他!可李轩虽说潇洒不羁,但好歹也是饱读圣贤书,书里那惊世骇俗的字眼他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   “快些呀。”初七用肩膀轻轻碰了碰李轩。   “行吧。”李轩说不出口,便施展了自己出口成章文学底蕴,将整本书露骨描写出全都笼上一层纱,“乔生刚出龙潭,又入虎穴,那妇人正是城中怡红院的花婆,乔生重病初愈,便被三五大汉抬入花楼之中,花楼宾客满坐,乔生褪去衣衫,立于人群之中,供人观赏,乔生生父故交以千金换与乔生一夜春宵。”   “乔生接的第一个客竟是他父亲的好友,啧啧啧,真是老畜生,这都下得了手,这糟老头子肯定早就对乔生心怀不轨,不过一夜一千两黄金,我的老天,在卿颜馆,头牌一夜也不过十两白银,像我们这些没长成的小娃娃,几钱银子就会被桑妈妈卖掉,我记得有个孩子,年纪太小了,成天病恹恹的,桑妈妈用他跟山匪换了两只野鸡。”初七忍不住咂舌,“我当时长得也是又瘦又小,桑妈妈以为我活不长,才将我卖到给楼兰商贩,幸好。”初七看了李轩一眼。   幸好,幸好你来到我的身旁,李轩低下头,与初七额头相抵。   “‘叔父,您如此行径,将来九泉之下,如何面对家父。’乔生含泪痛斥。‘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叔父乃是疼你。’二人你来我往,绕柱而行,逐而不得,客曰老矣,唤仆将乔生束之,‘莫伤人贤侄,手以缚之。’”   “嚯哦,老东西会玩。”初七感叹道。   李轩诡异地看着一脸兴奋的初七。   后面的便是详细描写了老头怎么在仆从帮助下霸王硬上弓,李轩三言两语带过,“床榻摇晃至天明,众人散去,独留乔生啜泣低吟。”   “过程呢?”初七等着眼睛问。   “没写。”李轩面不红心不跳地胡诌。   “没劲。”初七翻身躺下,将自己裹在被子里,透出一颗小脑袋,撇着嘴说道,“这种书还流传甚广,不行不行。”   “那你说说什么带劲儿,什么行。”李轩将书塞回枕头底下,撑着额头看着李轩说。   “带劲儿的可多了,我给你唱个极乐镇流行的小曲儿你听啊,这个曲儿可比你那破书好多了。”初七说着坐起身子,清了清嗓子。   李轩还真没听初七正经唱过曲儿,一听便来了兴致,连忙坐起身,“要乐器吗?”   “也行,有琵琶吗?”初七在卿颜馆学过乐器,有些附庸风雅的人总爱听个小曲,所以,卿颜馆的孩子各国名曲都会来上呢么几段。   还会弹琵琶!李轩光着脚唤来赵元禄,让他赶紧去教坊司取琵琶来,赵元禄迈着小碎步,提着灯笼脚不沾地地跑着。   这大晚上的不睡觉,弹什么琵琶啊,真会玩啊。赵元禄暗暗吐槽。   初七抱着琵琶,轻轻地拨弄几下,清脆悦耳的声音从指尖传出,音色真好的,比卿颜馆的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试了音之后,初七抬头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的看着李轩,手腕一抖,一阵缠绵悠扬的琵琶声从初七身边荡漾开。   琵琶乃是军乐,李轩听过的琵琶声铿锵有力,但不知道为何从初七指尖传来的声音绵软悠扬,每一个尾音就像钩子一般撩动着李轩的心弦。   犹抱琵琶半遮面,真美啊。   “执手相看朦胧眼,鲛绡落地流目盼。”初七朱唇轻启,尚未变声的少年人的嗓音雌雄莫辨,配上婉转悠扬的琵琶声,李轩瞬间被迷了心神。   “意乱情迷轻呢喃,颠鸾倒凤泣连连,红梅落雪唇齿咬,灯火摇曳声声娇。”李轩红了脸,他此刻仿佛明白了为何有人沉迷于声色犬马的生活,初七似笑非笑的看了李轩一眼,眼神放肆地撩拨着李轩,这哪里是他日日相伴的枕边人,分明是沙漠里来的魅妖。   “潮水涟涟身影摇,情至浓时低声泣,搅弄春水情意浓,朝朝暮暮又今宵。”雪白松垮的里衣随着初七拨弄琴弦的手臂微微滑落,李轩的目光顺着那摸白色寻去,却被琵琶遮了目光。   初七轻轻扫弦,李轩的心尖随着一颤,初七唱出最后一句念白,“道声郎君饶了奴吧 。”语气慵懒餍足,仿佛唱曲儿的人把曲儿里的事亲身经历了一番。   被魅妖勾了魂的人只剩一具躯壳留在原地。   “执手相看朦胧眼,鲛绡落地流目盼。”初七朱唇轻启,尚未变声的少年人的嗓音雌雄莫辨,配上婉转悠扬的琵琶声,李轩瞬间被迷了心神。   “意乱情迷轻呢喃,颠鸾倒凤泣连连,红梅落雪唇齿咬,灯火摇曳声声娇。”李轩红了脸,他此刻仿佛明白了为何有人沉迷于声色犬马的生活,初七似笑非笑的看了李轩一眼,眼神放肆地撩拨着李轩,这哪里是他日日相伴的枕边人,分明是沙漠里来的魅妖。   “潮水涟涟身影摇,情至浓时低声泣,搅弄春水情意浓,朝朝暮暮又今宵。”雪白松垮的里衣随着初七拨弄琴弦的手臂微微滑落,李轩的目光顺着那摸白色寻去,却被琵琶遮了目光。   初七轻轻扫弦,李轩的心尖随着一颤,初七唱出最后一句念白,“道声郎君饶了奴吧。”语气慵懒餍足,仿佛唱曲儿的人把曲儿里的事亲身经历了一番。   被魅妖勾了魂的人只剩一具躯壳留在原地。   “你硬了。”初七放下琵琶,探过身子,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隔着衣襟握住了李轩挺起的性器。   李轩这才后知后觉的低下头,自己竟被一首艳曲儿撩拨成这样。   那魅妖塌着腰身,仰视着自己,半张着的嘴吐出滚烫潮湿的暧昧气息,方才那勾人的曲儿就是从这张嘴里唱出来的,李轩一低头,吻了上去,两条滑腻的舌如游蛇一般在狭小的空间里追逐纠缠。   李轩的吻霸道的令人室息,初七被吻得连连后退,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将李轩推开。   “为什么不让我吻你?”李轩的声音含着被拒绝的委屈。   “只接吻,就不能做别的了。”初七轻笑道。   这一个多月李轩夜夜和初七宿在一起,他忍得难受却没有碰过自己,初七心疼他。   一双小手按着李轩的胸口将他放倒,低下头,轻轻用牙将李轩腰带解开。   那妖在笑。   双手抵在李轩精壮的胸膛,像无骨的蛇一般,在他胸口游走,冰凉的玉镯时不时扫过李轩胸前两点,一直被自己忽视的地放散发刻入骨髓的瘙痒。   他不是男人吗?为何那地方会那么痒。   “好硬。”初七用手指拨弄那挺起的肉粒。   “嗯……朕好痒。”李轩迫切地看着初七。   初七低下头,红唇轻启,舌尖轻轻扫过那挺   立的肉粒。   “啊……”李轩忍不住轻呼一声,“好初七,再舔舔。”李轩挺起胸,往初七嘴里去送。   那肉粒撞进初七嘴里,可初七却没有将自己唇舌施舍给他,而是贝齿轻咬,撕扯着那肉粒,李轩哪里受过这种刺激,性器更涨大几分,好难受,好像顶些什么,李轩握住性器开始套弄。   一只小手握住李轩手腕,与他十指扣在一起,性器失了抚慰,更加饥渴难耐。   初七灵巧的舌围着乳晕打圈,缓缓向下,在李轩胸口留下一道水渍,舌尖游至小腹,初七不忍离去,将那腹肌舔的涎水涟涟。   “嗯……”李轩唇齿间尽是夹杂着痛苦与欢愉。   初七抬眸看了一眼,心爱的之人在自己挑弄下染上情欲,这是对他最大的肯定,初七不忍李轩忍得这般痛苦,终于低下头,将那巨物吞入口中。   那性器像是找到归宿一般,莽撞地往初七喉咙深处顶去,纵使初七在卿颜馆时用玉势练习多次,但李轩这物件实在太大了,初七一时难以接受,强忍着不适缓和了许久方才打开喉咙让那巨物进入自己。   李轩进入了一个从未到达过的深度,他死死抱着初七的头将自己钳了进去,怎么这么烫,怎么这么紧,李轩以为自己已经到达了情欲的巅峰,谁知那柔软的喉咙竟动了起来,初七正含着那巨物做吞咽的动作,沉寂的舌,也托着柱身轻轻摩擦着。   好像要被吞进去了。   太深了。   抱着初七头颅的胳膊渐渐失了力气,李轩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身下,视线渐渐变得模糊,他只能软着身子任由初七挑弄。   一只手拖住囊袋轻轻揉捏,伴随初七喉咙一挤,李轩瞬间头皮发麻,脑海中一片空白,回过神来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早已射在了初七喉咙深处。   自己竟然连何时缴了械都不知道。   可这一切还没有结束,半软的性器从初七嘴里滑落,两颗囊袋落入初七口中,柔软的舌包裹着沉甸甸的囊袋轻轻打转。   李轩浑身一颤性器一瞬间再次挺立起来,湿滑的手握着打着圈套弄,初七技巧丰富,双重刺激下李轩打着颤精液乱飞。   胸口沾着自己的浊液,李轩何曾这般狼狈过。   初七俯在李轩身侧居高临下地看着强大的恋爱人露出少有的脆弱之色,心动不已,他喜欢这样的李轩,喜欢他沉溺于自己,这样的李轩,以后就算死,也得死在自己身上,这样他们便永远也不分开了。   初七被自己的念头下了一跳,自己何时有了这般强烈的控制欲。   明明只有两次,可为何有如此强烈的疲惫感,李轩懒得清理,直接翻身将脸埋进初七的胸口,片刻后便传来沉重的呼吸声。   看着李轩的睡颜,初七拨弄着他的头发却无法入睡,他在烂泥中出生成长,洗去一身皮肉,忍受了人间炼狱般的苦楚,横穿沙漠,越过荒山,走了十几万里,在鬼门关晃了一圈,才有了今日,他绝对不允许有人将他现在拥有的一切夺走。   他想独占李轩。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初七后背便出了冷汗,这怎么可能。   *****   初七坐在轮椅上,双腿盖着厚厚的虎皮毯,聚精会神地听着梁太傅授课,一个多月未见,梁太傅本以为初七会将自己学会的那两句千字文忘得一干二净,谁知初七竟能有模有样的背下来了,缠绵病榻竟如此好学,梁太傅被初七刻苦求学的精神打动,看着初七忍不住点头。   幸好,初七暗暗吐了口气,这些日子,李轩逼着他背书,背过一小段,便给他将一段话本,有了动力,初七竟还真背了下来,皇上授课可比梁太傅有趣多了,若是皇上能日日教导自己……   想起背不过的惩罚,初七一下子烧红了脸,若是李轩教自己,那自己岂不是天天下不了塌。初七低着头笑了起来。   “什么事这么开心啊。”梁太傅捋着胡子说道。   梁太傅今日心情好,不再板着脸,但初七可不敢跟他闲聊,便说道:“学生方才在想接下来太傅会教什么?”   “你想学什么呢?”   “全听先生的。”   “你既是执笔太监,那便应当学习策论,当朝局势你可知晓?”梁太傅说道。   初七摇摇头,他哪知道什么局势。   “姜国一都十二州,四方三将一王镇守。”   “三将其中可有传说中的向将军?”初七久居深宫,不曾听闻三将一王,但时常听人说起淑妃母家向家。   “没错,就是淑妃娘娘的母家。”梁太傅一眼看穿初七的小心思,笑着说道,“驻守北疆的骁骑营,便是向将军一手成立,不过成立骁骑营的向将军可不是现在驻守北疆的向将军。骁骑营由向念远向老将军在先帝时成立,不过短短数十载,一直替先帝守着北疆,但真正将骁骑营铁骑名号打出去的却是向老将军的独子,向秦,也就是淑妃的胞弟。”   初七想起曾经自己不小心撞破李轩跟尺素争吵时,李轩说他能登上皇位是得了向家的支持,那应该便是向秦了。   “你可知这向将军与皇上有何渊源?”   “不知……”   “他们是师兄弟,从前一同在归云山习武,向将军入门早,尽管皇上年纪大,还是被叫他一声师兄。”梁太傅神神秘秘地说。   初七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起来,李轩这般要强的人,让他叫一个比自己年纪小的人师兄,他可怎么开得了口啊。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李轩在门外站了许久了,再不进来,还不知他的这位授业恩师又要扒自己什么老底了。   梁太傅捋着胡子脚底抹油溜走了,初七看了一眼李轩又笑了起来。   “笑什么,我可从来没叫过他师兄,我经常把他打趴在地上。”李轩捏着拳头说。   “师兄……”初七勾着李轩的胳膊甜腻腻地叫道。   两人皆是梁太傅门下弟子,初七可不得唤李轩一声师兄,看着粘人的师弟,李轩觉得自己得拿出点师兄的派头。   “让师兄检查一下师弟的功课做得如何。”李轩捏着初七的下颌,霸道地就要吻上去。   李轩很少佩戴饰品,今日接见了几位使臣便带了一个血玉扳指,玉器抵在初七脸上,硌的他难受,初七抬手一抓,看到那扳指一张笑脸立刻垮了下来。   “怎么了这是?弄疼你了?”李轩连忙低头去看那侧脸。   “不疼,我的扳指不见了。”初七委屈道。   李轩送他的白玉扳指,他宝贝的很,怕磕了碰了不舍得带,便挂在脖子上,可他被杀醒来后下意识去摸脖子那扳指已经不见了,他后来问过尺素,尺素说他被送来时就没有扳指。   当时他一心想离开李轩,虽觉可惜但总归断了念想,可现在他与李轩心意相通,他自然舍不得那扳指。   “朕把这个送你。”李轩脸色复杂地将手上的扳指塞进初七手里。   “不必了,那是我这辈子收到的第一份礼物,算了,是我与那玉没缘分。”初七将血玉扳指还给李轩,满脸伤感地说。 第51章 衷肠   自从提起玉扳指那茬,初七每日都神色恹恹,别说听话本没了兴致,就连吃饭都比往常少吃了一碗,李轩为哄他开心,带他去了国库,打开密室门,献宝似地让他去挑那些价值连城的珍宝。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啊。”初七幽幽地感叹道,“走吧……”   呵,这读了两天书还会念诗了,李轩不可思议地看着初七,这扳指确实在他手里,当时宣颢将扳指给了他,他揣在怀里对初七日思夜想,最终接受初七死去的事实,便将扳指……哎,算了,磨不过初七。   “走吧,带你去个地方。”李轩推着轮椅说道。   “哪里都不去,没心情,回去躺着吧。”初七叹息道。   “取扳指。”   “扳指在你那里?”初七猛地转过身看着李轩,蔫了几日的人瞬间有了生气。   “嗯,被我收起来了,不过有点远,我送你回养心殿,我和宣颢去取。”李旭说道。   “怎么会在你那里?”初七思忖了片刻,“我死后你见过我的尸体,被你拿走了?”   “胡说什么?”李轩在初七头上重重地按了一把,什么死后尸首,李轩按在初七头上的手抖得厉害,慌忙地将手收回,强装镇定地说,“呸呸呸,以后不准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他的声音都是抖的,初七坐在轮椅里,直视着前方,“我和你一起去。”他想知道自己死了李轩会怎样,他想知道,李轩究竟有多爱他。   曾经天人永隔的阴影再次笼罩着李轩,他不愿意跟初七分开哪怕刹那,哪怕要将自己一颗心剖给初七看,李轩也甘之如饴。   “在宫外吗?”一辆马车停在路边,初七被李轩抱进怀里,几名影卫将初七的轮椅搬上了马车。   李轩点了点头,抱着初七迈开长腿跨进了马车。   驾车的是宣颢,马车周围十几名影卫贴身护着,马车后头还跟着一队禁军,这究竟是去哪里取扳指,这架势,是去打仗吗?   不仅仅是初七看到的人,暗处还有一批影卫时时盯着周围的动向,离开皇宫,李轩怕遇到齐阿诺的人前来劫人,自从知道初七与齐阿诺相识,北离细作小泉子又是为初七入宫,可李轩派人排查许久,并未发现皇宫周围有其他北离人,既然查不到,那边是藏在更深的地方,李轩不敢掉以轻心。   “我们到底去哪?”马车宽敞奢华,内里安了一软塌,初七躺在马车里有些紧张的地看着李轩,人人带刀,初七没见过这种架势,去取扳指的地方很危险吗?要不然不去吧。   初七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落英山。”   初七哪里知道落英山是什么地方,直到绵延至云端的山脉露出隐隐约约的陵墓时,初七方才知道,那是皇陵。   守墓的士兵见影卫开路,便知是皇上来了,列队跪在道路两旁,初七趴在马车窗口看着马蹄扬起的烟尘,一副格外新奇的样子。   一路上李轩都在观察初七的神色,离开皇宫的初七有些兴奋,一路都趴在窗户上看沿途的风景,他喜欢枯草,红枫,常年翠绿的冬青树,这一切沙漠里没有的东西初七都很喜欢。一路上初七除了解过一次手之外没有离开过马车,而且影卫在四周为没有发现异常,李轩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多虑了,可常年的谨慎又使他不得不防患于未然,他不怕初七是细作,他只怕初七离开他。   马车在一座陵墓前停下,李轩打横抱着初七,下了马车,影卫将初七的轮椅搬了下来。   “怎么了?害怕?”感觉到怀里人十分僵硬,李轩将初七放进轮椅里关切地问道。   一见李轩半蹲在自己面前,初七更是紧张起来,连忙去扯李轩的胳膊,“你快些起来。”   “怎么了?”不像是害怕,那是怎么回事。   “你身为皇上,在先帝墓前,又是抱我又是蹲到我面前,被先帝知道了,定然要生气的,你离我远些,我自己推轮椅就可以。”初七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地小声叮嘱李轩。   李轩疑惑地看着初七思忖片刻后豁然开朗,一双眼睛笑眯眯地看着初七。   陵墓恢宏大气,而且很新,难道不是先皇的?   “小初七有长进了,会替朕打算了,不过你放心,里面不是父皇,走吧。”李轩捏捏初七的侧脸推着轮椅走了进去。   一众影卫守在外面,昏暗幽长的墓道里只点了几个火把,可见度只有几步,李轩走在初七身后推着轮椅,初七看不到他人,只能听到车轮撵过地面的声音,心里有些害怕,两人路过拐角时,初七被一个石像下了一跳,尖叫一声又赶紧捂上嘴,生怕惊扰了墓主人。   “别怕。”李轩轻笑一声,抬手按了按初七的肩膀。   李轩的声音在墓室里回响,初七转过脸想看看他,一回头,嘴里便被塞了一块蜜饯,李轩将一个油布包递给初七,“分散一下注意力吧。”   “我不吃。”初七将油布包包好揣进自己怀里,“在别人墓室里吃东西,墓室主人会怪罪的。”初七认真道。   “墓室主人不会怪你的。”李轩声音含着笑,看着初七实在害怕,便将轮椅停下,将初七打横抱在怀里。   “这样就不怕了。”李轩用鼻尖蹭了蹭初七说道。   能看到他自然就不怕了,初七挣扎着要下来,就算墓里葬的不是先帝,那也是皇室中人,是李轩的亲戚。   “别动,还有一段路,给朕省点力气。”李轩咬了一口初七嘴唇说道。   怀里的人安静下来,将脸埋进李轩胸口,自暴自弃地想,他不露脸,李轩的亲戚就不知道谁让他这般辛苦了。   墓室规模很大,沿途雕像珍宝数不胜数,两人一直往下走,经过一个又一个的墓室,走过最后一个向下的楼梯时,两人到了一主墓室,墓室周围镶嵌着夜明珠,地底深处的墓室倒比先前的墓道还要明亮,主墓室四周除了可这初七看不懂的秘文壁画以外,便只有中央放着的那副棺椁了。   死过一次的初七依然没有坦然面对死亡的勇气,他很怕这些与死有关的事物,死便是消失,便是天人永隔,永不相见。   他看了一眼便将脸埋回李轩的胸口。   李轩抱着他走了几步之后,初七便发现自己被放在一平台上,这墓室里没坐的地方啊,初七颤抖的小手一摸,屁股底下果真是木质的东西……   停在墓室的那口棺材!!!   李轩把自己放在棺材上!!!   是他疯了吗?   初七死死抓着李轩的衣襟尖叫着往李轩怀里钻,“啊啊啊,我是不是坐在棺材上,我是不是坐在棺材上!!!啊啊啊,救命!!!”   李轩双手圈着初七,生怕他掉下来,看着吓得炸了毛的人,忍不住笑出了声,那笑声在空荡的墓室里回响,显得有些阴森,初七听了那笑声,直接吓红了眼眶。   “看着我,初七,看着我。”李轩捧着初七的脸,强迫他看向自己。   心爱之人的脸映入眼底直击心底,初七惊恐的心渐渐平复下来。   “别怕,只要有我在,你永远不需要害怕,我永远都会保护你的。”李轩看着初七说道。   “嗯。”初七含着鼻音点了点头,可他刚点完头,,便觉得身子猛地一晃,他余光看向身侧,再次惊声尖叫起来。   只见李轩扶着他的身子,直接将棺材盖子推开一道缝!   “啊啊啊啊!!!!”初七的尖叫声响彻墓室,李轩觉得墓室仿佛抖了抖,为了不让辛苦建好的墓室被初七的尖叫声震塌,于是李轩便环着初七的腰直接吻了上去。   “嗯……”李轩的舌长驱直入,初七刹那间没了声音,亲吻无疑是一支最好的镇定剂,尽管心里还是恐惧异常,但周身每一寸空气都被李轩填满,初七感受到了令人心安的气息。   出于对死者的敬畏,初七平复下心情后,轻轻推开李轩,脸别到一边,依然不敢往棺材里面看。   “别怕,这是我的墓室。”李轩说道。   他的语气太过于平常,初七甚至以为听错了,李轩说的应当是这是我的衣服,这是我的鞋子,一个活人,一个这般年轻的人,竟可以这般轻松地说出这是我的墓室。   初七半张着嘴看着李轩。   李轩挑了挑眉示意初七看他身侧。   尽管恐惧依旧笼罩着初七整个人,但他还是强迫自己低头看去,果然,棺材里是空荡荡的,里面只静静躺了一枚扳指,李轩曾经送自己的那枚。   悬着的心没有因为棺材是空的而落地,反而因为这是李轩的棺材而悬的更高。   “为什么……为什么……”初七嘴唇颤抖地去拉李轩的胳膊,仿佛在检查他身上那里有伤,为何早早给自己准备棺椁,不吉利,太不吉利了。   看着心爱的人在为自己担忧,李轩的心又酸又涨,他一把将初七揽进怀里,“历代皇帝登基后便开始建造陵墓,这是历朝留下来的规矩,对不起,吓到你了。”   “怎么会有这么不吉利的规矩?”初七不可置信地看着李轩。   “挑选墓地需要几年,建造陵墓又需要几年甚至十几年,历朝历代皇帝多数短命,所以登记之日起建造陵墓,便成了不成文的规矩?”   “短命?怎会短命啊,皇上会短命,你怎么还要当皇上?”初七听了李轩的话,几乎要急出眼泪。   “你在担心我?”李轩吻了吻初七的眼睛,“臣子谋反,敌军作乱,刺客暗杀,细作投毒,皇上的死法多种多样,千奇百怪,还有操劳过度,纵欲过度……”   这个人又没了正形,初七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放心,朕身体好着呢,以后死,估计也是在你身上累死,不过在那之前,朕一定会先把你干死。”   “我出去就给你投毒,我先毒死你啊!”初七红着脸捶着李轩的胸口说道。   李轩抓着初七的手哈哈大笑,“你若真给朕投毒,那朕也会当成人间佳酿一饮而尽。”   “你傻啊。”不知怎地初七眼泪就流了出来,他抬起袖子在脸上抹了一把,真是疯了,两个人竟在墓室里说着死不死的。   “别哭,人都会死的,朕死都不想和你分开。”李轩捧着他的脸,替他将泪水擦干。   “扳指给我带上。”初七将手伸到李轩面前说道。   李轩从棺材里取出扳指,将上面的红绳解开,然后白玉扳指就套住了的初七的手指。李轩将那双手握在手里揉捏,“一副镯子,一枚扳指,你这就算被我李家套住了。”   心脏又酥又麻,被李家套住,他是他家的人,若是在民间,那他可就是他家明媒正娶的媳妇了。   初七笑着点了点头。   “抱你走了一路,朕累死了。”李轩甩甩胳膊,将棺材盖往下推了推,一身,坐到了棺材里头。   初七震惊地看着李轩,这人估计是真疯了!虽说是自己的墓室,但也不至于不避讳至如此。   “挺宽敞的。”李轩头一次躺棺材也是新奇,四处拍了拍,满意地点点头,“当时建墓室的时候,朕就跟工匠说棺材造的大些,朕要跟朕的心上人同殓,不要妃嫔陪葬,免得扰了我们清净。”李轩说着朝初七张开双臂,“心上人,要不要跟朕提前体验一番百年后的光景。”   那边陪他疯一次吧。   初七扑进李轩怀里。   棺材盖被李轩合上,只留一道缝保持空气流通,初七枕在李轩胳膊上,耳边是他强有力的心跳声以及扫在耳边有些酥痒的喘息声,这些微弱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初七觉得他的世界其实只有这么大,这个世界里全部都是李轩。   如果这样死去,那他们便永远在一起了,没有别人打扰。   初七抬起脸,可棺材里太黑了,他看不到李轩的脸。   而李轩却能准确无误地寻到初七的唇瓣吻上去。   空气稀薄,初七被吻得头脑发晕,幸好,李轩及时地放过他,棺材里很凉,李轩将初七抱起,让初七趴到自己身上。   “你也不嫌压得慌。”初七喘息说着却没有要翻身下来的意思。   李轩与他十指相扣,“你可压死朕了,朕的万里江山压在身上啊。”   初七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起来。   “对了,我还没问你,为什么扳指会在你的棺材里?”初七撑着李轩的胸口问道。   李轩早就做好了初七会问的准备,他一下下地摸着初七的后背说道:“当时以为你死了,便将扳指留在身边做个念想,可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朕越来越无法接受你已不在的事实,朕甚至不敢去看这扳指,看到扳指便想起误杀了你,朕想你想到要疯了,你知道吗?那时候朕每天最开心的事便是睡觉,因为睡着便能梦见你,尽管梦里的你恨朕但至少能见到你,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朕渐渐接受了你已经死了的事实,那时朕便想着与你合葬,可朕连你的尸首都没有,只有你留下的这个扳指,朕便将扳指放进棺材中,也算是合葬了。”李轩说罢自嘲地笑了起来。   也许是现在的李轩对他太好了,那些事过去还未到一年,初七却觉得好似是上辈子的事了,甚至那些痛都忘了。   “别的皇上死后金银珠宝,三宫六院,陪葬品都可以养活一个小国了,你就我一个,不亏吗?”初七说道。   “亏?你能再次出现在朕面前朕都觉得那是上天的恩赐,有你一人足矣。”李轩拍着初七的后背说道。   “我原谅你了。”初七撑起身子,在黑夜中直视着李轩说道。   拍打后背的手停了下来。   “我原谅你了,郎君。”初七声音带着一丝笑意。 第52章 嫉恨   初七再次醒来时已经回了养心殿,一睁眼便对上了李轩那双探究的目光,床头的蜡烛已燃尽了一半,也不知这人看了自己多久。   “看我做什么?”初七朝着李轩张开双臂。   “你在墓室里睡着了,抱着你回来时你都没醒,路上偶遇集市,给你买了山楂糕。”李轩将一油布包放到初七手里。   听见集市初七眼神亮了亮,握着油布包语气里不禁有些责怪,“有集市你不叫我,我还没去过集市呢。”   “你想去吗?集市上人挤人,一个不留神便会被挤散,走散的人很多终生不能再见。”李轩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为何想去人多的地方?”   “我走不丢的,就算我们被挤散,你也会找到我的。”扯着李轩的衣袖晃了晃说道。   “万一我去晚了呢?万一你被人掳走去了一个我也找不到的地方怎么办?”李轩反手握着初七的手腕,死死地抓着。   “你怎么了?怎么奇奇怪怪的?我不去了还不行嘛,我本来也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初七手腕被抓的有些疼,使劲往后缩了缩,却挣不开那桎梏。   “好,我们就在宫里哪里也不去。”听见初七这般说李轩悬着的心也未能放下来,但看到初七吃痛的表情,有些自责地揉捏初七的手腕。   他这是怎么了,大概是病了,从皇陵出来,他对初七的占有欲几乎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尤其是走在宫外,也许在他都无法探及的角落有北离人正盯着初七,寻找机会将他从自己身边掳走,可最可恨的是,自己的能力竟然无法将他们从暗处揪出,甚至连他们的踪迹都追寻不到。   李轩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他回宫的路上,初七俯在他的膝头睡得正香,李轩看着他的睡颜,看着那一半可怖一半美艳的脸,他萌生了一个可怕的冲动,若是将他整张脸全部烧毁,那是不是便不会再有人觊觎他,这个人就可以永远属于自己了。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李轩便浑身冷汗地将之打消,光是想想初七会疼,会流泪,李轩的心就如刀绞一般。   一块殷红的山楂糕递到李轩嘴边,李轩的思绪被拉回。   “第一块,给郎君。”初七笑着说道。   李轩想也不想地一口咬下去,枣糕又酸又涩,李轩牙根都软了,一张脸皱成包子,初七看着他捧着肚子笑了起来。   “怎么这么酸。”李轩一张嘴,口水差点流出来。   “这是酸枣糕,你买错了。”初七笑着说道。   “太酸了,肯定是卖山楂糕的看宣颢好骗,将卖不出去的酸枣糕卖给他了,这么酸不吃了,明儿个让御膳房给你做糖水山楂吃。”李轩说着就要去夺初七手里的酸枣糕。   “别呀,你可知什么人才吃酸枣糕啊。”初七拿着油布包一躲,直勾勾看着李轩问道。   “什么人?”   “刚怀有身孕的妇人吃来止吐的。”初七说着捏起一块枣糕,用舌头卷入口中。   李轩深吸一口气,猛地扑上去将人压在身下,“怎么?想给朕生孩子?”   “哪有?我哪能生啊。”初七一脸童真地说道。   “怎么不能生,朕多加努力,总会怀上的。”李轩轻轻啄这初七的唇瓣说道。   初七嗔怒地抵着李轩的胸口,这人胡说什么呐,男人怎么能生孩子。   “说真的,边疆那些地方有没有什么药方能让男人生孩子?”李轩突然停下看着初七认真地说。   初七一脸震惊地瞪大眼。   “明天让徐子洛研究研究。”说罢又吻了上去。   这人神情不想开玩笑,初七可不想喝些什么奇奇怪怪的药,但是说起药方,初七还真是知道一个有趣儿的,想到这,初七浑身打了个激灵,半个胸膛都染上了绯色。   宣颢和柳天翊婚期将近,宫里上上下下都忙碌起来,李轩也开始早出晚归,反倒柳天翊时不时地来找初七闲聊。   “我的人生即将从一个阶段跨入另一个阶段,成了婚以后,我将变成一个真正的男人,我要承担起养家糊口的重任,肩上的担子更重了,我必须要以一个更加成熟的姿态面对宣颢……”柳天翊喋喋不休地说了一个多时辰了,初七撑着额头眼皮直打架,面前摊开的书本上的字一个接一个地绕着初七转圈圈。   好困好晕好聒噪。   “我已经三天零七个时辰没有见宣颢了,我们从未分开如此之久过,你说他会不会想我?你说我们成婚以后日日相见,若是厌烦怎么办……”   初七觉得仿佛有一群苍蝇在围着自己嗡嗡叫,眼睛越发睁不开,脑袋就像瞌睡虫一般不住地点头。   “初七,你说话啊。”久久没有听到初七的动静,柳天翊走到初七案几前轻轻推了推初七的肩膀,结果初七手一滑,脑袋不小心磕到了桌角,发出巨大地“咚”的一声。   “啊……”初七刚想呼痛,嘴便被一只手捂着。   柳天翊看着初七额头泛起了红,整个人汗毛竖了起来,这人可是皇上的眼珠子,天天宝贝的不得了,要是被皇上知道,自己害他眼珠子受了伤,那不得扒自己一层皮。   可守在房外的安宁还是听见了声响,匆匆忙忙地走进来,“柳大人,公公?可是有人受伤?”   隔着一道屏风,安宁在另一侧焦急地问。   柳天翊死死按着初七的嘴,眼睁睁看着初七额头起了一个包,“求你了求你了。”柳天翊哭丧着脸看着初初七祈求道。   初七含着泪花点了点头。   柳天翊松开手,初七大口喘着气,抬起手来去捂脑袋,好疼啊。   “公公?”安宁在外面试探性地叫着。   “我没事安宁,方才不小心碰了一下桌子。”初七轻轻碰了碰脑袋,果然起了一个大包。   “碰了桌子?可有受伤?需不需要传太医。”   “不必了。”初七说道。   柳天翊看着那大包于心不忍,但也不想一命呜呼,便说道,“烦请安宁姑娘帮忙传唤徐太医吧,我有婚礼的事情想向徐太医请教。”柳天翊说道。   两手空空药也没带的徐子洛绕过屏风看着初七脑袋上的大包整个人脸都黑了。   初七尴尬地笑了笑。   他和徐子洛很久没见了。   “哥,亲哥,我求你了,有什么办法能让他这大包消失,被皇上知道我会死的。”柳天翊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抱着徐子洛的胳膊。   “放心,不会死。”徐子洛浑身有些僵硬地抽回自己的胳膊,“顶多打你一顿,躺三天就会没事。”   “哥,我求你,你救救我,我四天后成婚了,我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出事啊。”   徐子洛白了柳天翊一眼,上前一步,捏住初七的下巴。   那尖尖小小的一点怎会又这般好的手感。   “咳咳,我看看伤口。”徐子洛清清嗓子,不只是在向自己解释还是向初七解释。   “嗯。”初七乖巧地扬起脸。   徐子洛按捺着狂乱的心跳,用一个医者的目光去看初七额头上的那个包,“好在不严重,但皇上很快就会回来,立刻消失是不可能的,不过我有另一个办法。”徐子洛转过身对柳天翊说道。   柳天翊黯淡下的目光瞬间亮了起来,抓着徐子洛的衣袖问道,“什么办法。”   徐子洛抽回衣袖,轻轻掸了掸,“随我去太医院抓副止痛药,皇上揍你时提前喝下。”   初七忍不住笑了起来,徐子洛回过头,看着初七捂嘴偷笑的模样,阴郁了几个月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   “完了,我完了。”柳天翊绝望地坐在椅子里。   “没事的,本来就是我自己磕的,皇上不会迁怒你的。”初七安慰道。   “过来。”徐子洛掰过初七的便,从袖子里摸出一小瓶药,用手指蘸取一点,轻轻点在初七额角,药膏清凉驱散了火辣辣的痛楚。   “不疼了。”初七说道。   “幸好我身上带着这瓶药,一日三次,两天便消肿了。”徐子洛将药瓶递给初七。   “多谢。”   徐子洛深深地看着初七,他没有以前那般消瘦,虽然身形还是单薄,但是好歹涨了一点肉,也爱笑了,整个人活泛了许多,看来,他跟皇上在一起很是开心。   “若是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徐子洛说道。   “腿脚不便,不送了。”   “我跟你一起走。”柳天翊垂头丧气地站起来,“给我开点止痛药……”   两人离开后,初七睡不着,摇着轮椅从屏风处绕了出来,看了一眼滴漏,方才发觉已经亥时过半了,往常这个时辰李轩早就哄着自己睡下了,这一时间李轩不在,自己竟然睡不着。   将轮椅摇到桌子旁,初七给自己倒了一杯浓茶,想着等等李轩,他现在应当正在和宣颢商讨婚礼的事,若是他回来,看到自己正在等他肯定十分开心。   门外突然想起敲门声,初七一愣,若是李轩定然推门就进来了,初七摇着轮椅走到门缝处看了看,是个青衣小太监,看不清脸,这个时辰,难道是小泉子偷偷来见自己,初七心中一喜,连忙将房门打开了。   不是小泉子,是一个端在托盘的太监,这太监煞是眼熟,初七一时还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那太监一见初七,眼神有一丝换乱,连忙就要退下。   他一转身,初七瞄见了托盘里的东西。   “你过来。”初七朝他招手。   “是。”太监转身弓着腰站在初七面前。   初七伸出手,接过太监手里的托盘,果不其然,托盘里是一个个的牌子,和一本小册子,是敬事房的人,初七一下子想了起来,刚入宫那段时间见过他。   “怎地这么晚时辰才来。”初七死死捏着那托盘,控制着颤抖的声音问道。   “皇上……皇上说每日亥时过半后再来,怕……怕饶了公公清净。”太监弯着腰低着头,惶恐地说道。   看着前面唯唯诺诺的人,初七不禁轻笑,自己何时这般可怖了,这个太监竟怕成这幅模样,不对,不是怕自己,应当是怕没瞒住李轩的事被李轩责罚吧。   每日亥时过半来,怪不得每日亥时,李轩便哄着自己睡觉。   初七翻了翻那册子,虽说里面许多字他不认得,但是他认得月份就足够了,每个月李轩都会去妃嫔那里近十几次,十月份他卧床正缠人的时候,李轩去的少,但也足足有七次,有些日子初七都记得他们那夜做了什么,原来李轩一直都是给自己念完话本,教自己完背书,把自己哄睡了,再去妃嫔那里,然后再赶回来陪自己入睡。   初七想起来了,前几天有一次自己起夜,发现李轩不在,叫了好些声李轩才从外面进来,带着一身凉意与水汽,还告诉自己他去解手了,他那是明明闻到了皂角的香气。   “退下吧。”初七将托盘递给敬事房太监,转过身说。   “公公……”太监站在门外欲言又止。   “我今夜未曾见过你。”初七说着摇着轮椅到了屏风后。   “多谢公公!”敬事房太监松了一口气说道,然后小心翼翼地带上房门退了出去。   脚步声走远,四下寂静,初七觉得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死死钳着自己的喉咙,让他难以呼吸,李轩临幸妃嫔,他每个月都临幸妃嫔,对啊,他是皇上,他怎会不临幸妃嫔?是自己天真的以为皇上夜夜陪着他从未离去,李轩这般,瞒着自己,对自己已经足够仁慈了。   可那是李轩啊,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的李轩,他说他是他李家的妻,被他李家套牢了,他还说他死后要与他合葬,那是自己的郎君,怎可以背着自己去和别的女人欢好!   初七心脏剧烈疼痛,痛苦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用药水洗去一身疤痕时也不过如此,初七不得不大口喘息着缓解痛楚,后宫的妃嫔也许很快会传来喜讯,她们会为李轩诞下皇子,他自己一个人怎会比得过她们,况且自己又毁了容,李轩很快就会忘了自己,对,自己毁了容,自己不好看了,初七手指深深嵌入侧脸皮肉中。   鲜血顺着指尖流出,剧烈的痛苦使他瞬间清醒。   李轩临幸了别人。   “啊……”初七崩溃地大喊,发泄似地将床头名贵的瓷器一股脑扫到地上。   “初七,初七,怎么了?”刚刚走到房门前的李轩便听到瓷器碎裂的声音,他浑身一颤,直接冲了进来,便看到满地瓷器碎片跟面色苍白面颊流血的初七。   “怎么?有刺客吗?来人?”李轩冲上前去,将初七护在怀里,警惕地四下张望,随着李轩一声令下,蛰伏在黑夜的影卫瞬间出动。   看到李轩,初七便自行惭秽地将自己丑陋地侧脸遮住,“没有刺客,是我不小心推到了花瓶。”   初七目光闪躲,不敢去看李轩的眼睛。   影卫前来复命,的确没有外人。   李轩看到初七沾满血的指尖,方才信了众人的话。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李轩将人放到床上,取来药膏发现初七将自己紧紧地裹在被子里背对着自己。   “我没事。”初七蜷缩的身体缩了缩,他现在听不得李轩的声音,听到便会痛。   “你流血了,我给你上药。”李轩将人连被一起抱到腿上,像安抚小孩子一般轻轻晃着他拍打着他的后背。   躲在被子里的初七想哭却不敢哭,自己的爱人与别人欢好他却连发脾气的资格都没有。   “好了,不生气了,让朕看看,是谁惹我们初七生气。”李轩笑着轻轻将初七从棉被里剥出来。   李轩对上一张惨兮兮的小脸,额头的顶着一个大包,双眼哭的通红,侧脸还有四个月牙的伤口往外泛血。   “发生何事?有人欺负你还是伤了你?告诉朕,朕一定百倍替你讨回来。”   初七看着他,他脸上的心疼是真的,他临幸别人也是真的。   到底该如何。   “我没事……你抱抱我好不好。”初七闭着眼睛,以一个献祭的姿势朝李轩张开双臂。 第53章 断袖   初七缩在李轩怀里不知何时昏睡了过去,隔着厚厚的衣料李轩都能感受到那额头传来的滚烫,李轩摸了摸初七的额头,果不其然发起高烧了。   李轩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到塌上,起身想要去传太医,可他一动方才发现初七一只小手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襟,李轩握着初七的手腕,想将衣摆从初七手里拽出,可那小手暗暗用力,攥的手指关节都发白了,秀气的眉拧着,不知在做什么样的噩梦。   看着小小的人如此依恋自己,李轩哪还迈得开腿,他恨不得钻进初七的梦里,看看是谁让初七在睡梦中如此难受。   可那小脸烧的通红,李轩又不敢高声唤人,怕吓到初七,李轩叹息地摇摇头,前有哀帝为董贤断袖,今天他永琛帝为初七脱衣。李轩解开腰带,将被初七死死抓住的外袍脱下,而后悄悄地退了出去。   “哎呀皇上,已值深秋,夜深露重,您出来怎不穿件外袍啊。”守在外头的赵元禄一见李轩只穿着里衣从房里出来,连忙大叫。   “嘘。”李轩食指抵在唇边,轻声道,“去传太医。”   赵元禄立即会意,噤了声退了下去。   赵元禄走后,李轩带上房门,低声道:“方才都有何人来过。”   暗处几名影卫出动,半跪到李轩面前将先前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影卫褪去,李轩面色复杂地回到房里,不知为何,短短几步路他走的十分没有底气,尤其是看到已经醒过来的初七抓着他的衣服,面无表情地坐在床上时,他竟没由来的心虚。   听到脚步声,初七抬起脸看到李轩,脸上浮现出一丝诧异与迷茫,他不是去后宫了吗?   自己是皇上,临幸妃嫔乃是天经地义,他没有错,他没有错,李轩一边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一边一步步地朝初七走去。   “怎么起来了?你有些发烧,快些躺下。”李轩用手碰了碰初七的额头,扶着他的肩便要将他放倒在塌上。   初七一把反握住李轩的手,紧紧地抓着,“我做噩梦了。”   “不怕不怕。”李轩将初七环进怀里,“梦都是假的。”   可我的梦是真的,我梦到你和你的妃嫔在一起,她们为你诞下皇子和公主,你们其乐融融地生活在一起,而我却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任由嫉妒摧毁神志。   可初七又怎能将这一切说与他?   在中原地区,人们将子嗣看的尤其重要,特别是皇室,李轩又是李氏唯一血脉,李轩能为了自己不忠不孝让李轩一脉断送在自己手里吗?更何况,以血脉相传的皇位,李轩到时又该传给谁呢。   若是生在北离……   若生在北离,那他们也许也不会相见。   这边是命运。   为何要让自己知道这一切呢?李轩有心要瞒,自己为何要翻开那册子,若是不知,那自己便可以一直活在李轩的谎言以及自己的幻想中,哪怕真的走到被李轩抛弃的那一天,那至少曾经快活过。   太医来诊了脉,也断不出个所以然,叮嘱了初七切勿思虑过重,好生调养身体,便开了一副退烧药。   看着李轩蹙着眉即将将火气发泄到太医身上时,初七撑着身子说道:“我没事,许是中午睡觉时蹬了被子,着了凉。”   “行了退下吧。”李轩挥挥手打发了太医。   喝过药初七满嘴苦涩,还没将药碗放下,嘴里便被李轩塞了一个蜜饯,一口咬下去,又酸又甜,“还要。”初七张开嘴。   “吃多了牙会坏,漱漱口,要睡了。”李轩接过药碗,又递上了一碗热茶,初七就着李轩的手喝了一口茶漱了漱口,又就着李轩的手吐了回去。   “睡觉喽。”李轩将初七抱到床榻里头,躺在他身侧将人圈进怀里。   “你不……”不出去吗?初七看着李轩的脸却又问不出口。   人都说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可跟李轩在一起几个月,别说伸手了,抬手他都懒得抬,李轩堂堂一个皇上,将自己照顾的妥妥帖帖,别说照顾自己吃饭穿衣了,自己阴雨天腿疼,李轩坐在脚踏上伺候自己用热水泡腿脚,按摩肌肉,每次至少一个时辰,自己都觉得麻烦,总觉得忍忍等到天晴就好了,可李轩却从不觉得厌烦。   “怎么?”李轩这几日又要操劳国事,又要盯着宣颢的婚礼,本就累极,头一沾枕头便困得很,可是一听初七说话,立即睡意全无,难不成初七要问自己临幸妃嫔的事了?   “没事,今天白日里睡多了,现在睡不下,你松开我,我别吵到你睡觉。”初七说着便转过身去,想脱离李轩的怀抱。   李轩可以断定初七已经知道自己瞒着他临幸妃嫔的事了,初七这般样子肯定是心里难过,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初七不说,李轩自己也不想亲自捅破这张窗户纸,弄得好似自己理亏一般。   可初七这幅样子,李轩心疼啊。   “乖啊,朕这几日真的有些累了。”李轩将人在怀里紧了紧,不准他脱离自己的怀抱,好似他脱离就再也不会回来一般。   “那你睡嘛。”初七将脸埋在他的胸口,闷声说。   “你看看你,心里肯定藏着事不想跟朕说,都写在脸上了。”李轩说着将手伸到枕头底下摸着。   他知道自己看过敬事房的册子了?   “是不是想听话本?”李轩撑起身子将初七往上带了带,将初七抱在怀里靠在软塌上。   “是……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初七轻轻扯了扯嘴角,第一次对李轩说了违心话。   “就读一小段,读完就睡,明天得给你找点事做,免得你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朕还得陪你一起熬。”李轩点了点初七的额头。   是晚上不睡耽误你去后宫吧。   见初七不做回应,李轩清了清嗓子念了起来,“寒来暑往春去秋来,乔生入怡红院已三载,恩客无数乐得其中,一日,乔生与富商郊外幽会归途中,见一衣衫褴褛之人横躺街头,拦之去路,奴曰:‘奴将腌臜之物驱赶。’奴上前,一脚踢于那人后脊,那人抬头,面如珠玉,丰神俊朗,好一俊美书生,乔生兴起拦曰:‘莫伤他,送往西厢。’”   “‘我既救你,你为何处处躲我。’乔生掩面泣道。   ‘我认得于你,你乃乔子玉,堂堂君子沦落风尘,不知廉耻,休要碰我,你这无耻小人究竟要奈我何?’张郎怒骂道。”   乔子玉救了张郎,张郎却因乔子玉身份迁怒于他,可他何曾知道乔子玉曾经也是乔家好儿郎,也曾为这命运抗争过。   “困了,睡吧。”初七兴趣恹恹,合上眼睛说道。   后面的故事李轩扫了一眼,言之凿凿的张郎终究没有抵过乔子玉的引诱,与他一夜春宵,第二日醒来却将过错推于乔子玉,属实可恨。   李轩本就不太想念,见初七这般说便熄了灯。   初七的沉默让李轩惶恐,这些日子还是消停一下吧。   夜里的一场秋雨迎来了寒潮,屋里没来得及烧炭,初七夜里冻得直往李轩怀里钻,两条小腿冰凉,李轩夹着那小腿大半宿都没能将他暖过来,初七这伤,越冷越疼,抵在李轩胸口的额头疼的沁出冷汗。   李轩翻身下床,唤人抱来一床被子,一个暖炉,李轩将暖炉放在床头,自己则从床尾钻进去,将初七一双冰凉的小腿抱进怀里。   翌日初七一睁眼,便看到空荡荡的身侧,伸手一摸,被子里早就凉透了,可天还未亮,看了眼滴漏还未到上朝的时间,心里断定李轩昨夜趁自己睡觉时离开了,而且彻夜未归。   初七浑身冷了下来,李轩以前都不会彻夜不归的,难道这么快感情就淡了?初七摸着李轩的枕头,心脏一抽一抽地疼,他竟然对李轩的离去毫无办法。   突然,他觉得自己脚腕被什么温热的东西蹭了蹭,有人在自己的被子里!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溜进皇上寝宫造次。   偏偏那登徒子胆大妄为地又蹭了蹭,那柔软的触感,是……那登徒子在亲自己的脚!初七怒火中烧,猛地起身将身下被子掀了起来。   李轩正抱着初七的一双小脚睡得正香,突然被子被掀起,周遭亮了起来,李轩猛地惊醒,睁着一双迷蒙的眼一脸幽怨的看着初七,而初七的一双脚,正踩在李轩脸上。   “你做什么?”两人同时开口。   李轩一双大手在初七脚上狠狠摸了一把才坐起身来,直接扑向初七,将他压在身下,一扯被子,将两人裹了进去,初七看着他心脏狂跳。   “你这小东西还好意思问,睡着了都不让人省心,昨夜下了雨,你的腿脚冷的跟冰块一样,没办法,朕只能抱着你的腿给你暖暖了。”李轩说着额头抵上初七的额头,“可算退烧了。”   心脏仿佛浸入一池热水中,又暖又涨,初七抬起手环住李轩的脖颈,好似要将人勒紧血肉里一般。   “你勒死我吧。”李轩笑着回拥。   “皇上,别赖床了,该早朝了。”初七看了眼滴漏轻轻推李轩的胸膛,衣料底下的肌肉健壮结实手感极佳,初七忍不住轻轻抚摸。   “色狼。”李轩一把将初七手打掉。   还敢反抗?初七两只手一起抓着李轩的胸膛,“你才色狼,偷偷躲在被子里轻薄我,我还以为宫里进了什么采花贼了呢。”初七说着小手在那胸口抓了抓。   “采花贼?确实抓到一个。”李轩一双大手伸进被子里,惹得怀里的人尖叫连连,站在房门外的赵元禄连连感叹,年轻人,活力旺盛啊。   “今日雨天路滑,去告诉各位大人,今日罢朝。”赵元禄吩咐道。   难得赖床,两人缠绵至晌午,初七汗出了一身又一身,嘴被李轩亲的水光淋淋,李轩却始终没有真的碰他,可李轩眼里的两团火都快将初七烧死了。   “别忍了,快些吧。”初七胸口起伏地说道。   “不行,留着精力,给朕下床练习走路!”李轩呼吸粗重的掐了一把初七的臀肉。   已经躺了三个月的,该下床走走了,否则一辈子都要站不起来,本来打算让他吃了早膳便开始练习走路,谁知这小妖精这般缠人。   初七扶着床头两腿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初七现在可算明白了李轩昨夜说白日里给自己找些事做是找什么事了。   三个月没下地,初七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走路这项本能。   “你的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许久没走,来,先站起来。”李轩捏捏初七的腿站起身朝初七张开双臂。   初七咬着牙撑着身子,两腿用不上力不说,一使劲两腿便传来刺骨地疼,身子刚刚抬起来,又跌了回去。   “坚持一下,想想以前都是怎么起身的。”   初七认真地回想,许久开口,“我是不是以前也不会走,我之前的记忆可能都是假的,我应当是生下来便腿脚不便。”初七一脸认真地说。   李轩:……   “站起来,凌嬷嬷做了红烧乳鸽,你站起来扑到朕怀里,朕便抱你去吃,否则……看到桌上昨夜的你剩的糕点了吗?那便是你今天的午饭。”李轩开口威胁道。   天杀的,这人何时这么阴险了,红烧乳鸽!初七心里大喊着乳鸽,一发力蹭地站起来。   李轩没想到他能起的这么猛,连忙张开双臂去接人,方才站起身的初七刹那间面色苍白地软着身子倒了下去。   “疼……”比骨头断了还疼,初七疼的喊不出声,倒在李轩怀里直倒气。   “好了好了,不疼了不疼了。”李轩心疼地直摸初七的后背。   “去吃饭……”初七气若游丝地说。   李轩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人对吃饭到底有多大执念。   “来,走两步。”李轩扶着初七,替他承担着一部分重量。   方才的痛楚还未消散,初七实在迈不开第二步。   “别怕,再多走几步,你不想一直坐在轮椅上对不对。”李轩吻了吻初七的耳朵鼓励道。   初七抓着李轩的换在自己腰间的胳膊,艰难的迈开一步,“疼……”一落地,便是入骨的疼。   “再坚持一下,朕想看到你奔向朕的样子。”疼的是初七,可李轩却满头大汗,初七苍白脸上滚落的汗水,都是扎进李轩胸口的刀子。   初七想奔向他。   “你做的很好,我们已经走了三步了,很快你就可以自己走了,我们牵着手去看雨看雪看风好不好。”   “骗人……”初七呼吸不稳,他不得不停下来深吸几口气再继续自己方才的话,“风怎么看啊。”   “风怎么不能看,你的发丝飘动,衣摆飞扬,那便是风来了。”   “那你看风还是看我?”   “万物不及你呀。” 第54章 白日   看着懊恼地坐在亭子里的李轩,初七觉得他是真生气了,现在他在强压着怒火,也许自己再添一把火李轩就会立即爆发。   初七虽然外表看起来软弱,但性子里暗暗憋着一股子执拗,从前表现不出来,只是身处皇宫他不敢,如今被李轩惯的,他就像一只刚刚长了尖牙的奶猫,嚣张的很。   李轩提了一口气刚想说什么,便看到汗涔涔地初七气鼓鼓地瞪了自己一眼,将头拧到一边,圆润的下巴尖,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还敢给自己甩脸色了,李轩气的从石凳上坐起来,绕道初七面前,气急地说:“朕都是为了你好。”   初七烦躁地将头拧到另一边。   李轩又绕道另一边,“你的腿已经好了,你现在走路疼只是因为太久没有走路,经脉不通导致的,你总不能有朕扶着你就走两步,朕不在你就一动不动,那你说说,你何时才能康复,难不成你想在轮椅上坐一辈子?”   一天不过走一个时辰,除了那天早晨李轩心血来潮陪自己走了一会说了几句甜言蜜语,从第二日开始便将帮助自己走路这事交给养心殿伺候的太监,他就算抽时间陪着自己也只是变着花样哄着自己给他纾解欲/望,根本就不在意自己是不是有好好练习走路。   假惺惺,只有嘴上关心。   初七摇着轮椅掉了个身,背对着李轩,“皇上今天怎么有时间关心奴才的腿了,哦,奴才想起来了,今儿个清辰奴才把皇上伺候舒坦了,皇上现下才有这闲心思。”   他没舒坦?初七你这白眼狼没舒坦?哼哼唧唧地腻着自己的人不是你?哎呦,可了不得了,李轩叉着腰看着初七那倔强的后脑勺,想打人的冲动越来越大。   不能动手,他不扛打,他不是徐子洛不是宣颢,打不得骂不得,得哄着!   李轩按着自己即将控制不住的手又绕到初七面前,“你到底想怎样,现在朕有时间,你给朕起来走!”李轩凶巴巴地朝初七伸出手。   初七被他一吼,下意识地要将手伸出,随即又抽了回去,“奴才哪敢劳烦皇上,您公务繁忙,还是不要将时间浪费在奴才身上了,奴才是不是瘫一辈子……啊啊啊,你干嘛?”   李轩被他阴阳怪气说的心烦,直接伸手将初七从轮椅上提了起来,“省点力气少说话,你有一个时辰要走呢。”   背后传来李轩的体温,在这空气温凉的深秋格外清晰,初七知道李轩很忙,他本身也没多生气,他只是想引起李轩的注意,他怕李轩去后宫,原谅他脑子愚笨,书读的不好,也没争过宠,不知该如何留住心上人。   “疼……”方才已经走了一会儿,但现在每走一步都钻心的疼,不过有李轩在,那痛苦仿佛不值一提,他一呼痛,拦在自己腰间的手便会紧上一分。   “坚持住,已经没有一开始疼了对吗?”看着怀里的人衣服被汗水打湿,李轩不禁陷入深深的自责中,初七已经很疼了,自己方才还那么凶他。   “好热……”初七喘息道。   李轩连忙抬起袖子去擦初七额头的汗。   “要喝水。”   李轩立即将热茶送到初七嘴边。   “没力气了,想吃点东西。”精致的糕点又递到了嘴边。   “衣……”初七刚开口,就被李轩打断。   “赵元禄!他走了多久了。”李轩没好气地问道。   一直在亭子外头装隐形人的赵元禄回答道:“回皇上,一炷香的时间了。”   “一炷香的时间,说了三次热,喝了四次水,吃了整整一盘糕点,小初七,你是在逗朕玩吗?”李轩让初七自己扶着石桌,压抑着怒火说,“方才你想说什么?”   初七抿着嘴摇摇头。   “来来来,告诉朕,朕听听你还有什么花样?”李轩气的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喝了一口凉茶降了降火。   “没事……”   “你说,朕保证不生气。”朕保证不气死。   “哦,我想说衣服太重走不动了。”初七扶着桌子抵着头说道。   “哈哈,啊哈哈哈。”李轩看了看赵元禄,又指了指初七,真他娘的离谱,这是穿着几十斤重的铠甲吗?蚕丝制的衣服穿在他身上真是让他受累了。   看着哈哈大笑的李轩,初七也跟着咧了咧嘴。   还有脸笑。   “所有人退下!”李轩一拍桌子阴沉着脸大喊道。   一声巨响,初七吓的一个哆嗦,差点倒在地上,晃了好几晃才勉强稳住身形。   “哎呀,皇上,初七公公年纪尚小,身子又弱打不得啊。”赵元禄迈着小碎步晃晃悠悠地跑了进来。“初七公公,快跟皇上认错啊!”   “朕有说要打人吗?滚,要不然连你一起打!”李轩阴恻恻地说。   这还不是打人?   赵元禄被影卫请了下去,周围伺候的人也都跟着退了下去,只剩凉亭中的他们二人。   李轩阴沉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初七。   “我……我我我……我错了。”初七扶着石桌往后挪着,识时务者为俊杰,认错求饶可免皮肉之苦。   “小初七方才说什么?”李轩勾起嘴角说道。   “我什么也没说,你别过来……”奈何腿脚不便,不能转身就跑,初七相信李轩不会打自己但不保证他不会用什么别的奇奇怪怪的手段来欺负自己。   “朕听到了,小初七说衣服重,走不动。”说话间李轩的手已经握住了初七的腰带,“那你便给朕光着走!”   随着李轩手一挥,初七便看到了自己的衣摆飞了出去,盖住了亭子外头的一座石像。初七以为这就到此为止了,谁知李轩直接扯住他雪白里衣的带子,雪白里衣从眼前飞过,初七便赤条条地站在了李轩面前。   今天日头足,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但深秋的空气还是充满着凉意,初七震惊之余慌乱地四下看着,双手不知该遮哪。   “凉快吗?还重吗?”李轩从身后抱着初七,眼神肆无忌惮地在那雪白的身子上留恋,就连语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李轩宽大的衣袖成了他唯一的遮羞布,初七红着耳尖扯着李轩的袖子盖着自己的身体,“皇上,别这样,被人看到了……”   那点衣袖怎能盖得住,李轩轻轻抬手将袖子从初七手里抽走,“给朕走!”   四周的人已被李轩遣散,没有有胆上前,但光天化日之下赤身裸/体,饶是初七内心强大,但也难以接受。   “走!走的朕满意了便将衣服还你。”李轩充满蛊惑的声音在初七耳畔响起,喷洒在颈侧的热气在这秋日里格外清晰。   初七的从耳根软到了尾椎。   随着李轩手一挥,初七便看到了自己的衣摆飞了出去,盖住了亭子外头的一座石像。初七以为这就到此为止了,谁知李轩直接扯住他雪白里衣的带子,雪白里衣从眼前飞过,初七便赤条条地站在了李轩面前。   今天日头足,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但深秋的空气还是充满着凉意,初七震惊之余慌乱地四下看着,双手不知该遮哪。   “凉快吗?还重吗?”李轩从身后抱着初七,眼神肆无忌惮地在那雪白的身子上留恋,就连语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李轩宽大的衣袖成了他唯一的遮羞布,初七红着耳尖扯着李轩的袖子盖着自己的身体,“皇上,别这样,被人看到了……”   那点衣袖怎能盖得住,李轩轻轻抬手将袖子从初七手里抽走,“给朕走!”   四周的人已被李轩遣散,没有有胆上前,但光天化日之下赤身裸体,饶是初七内心强大,但也难以接受。   “走!走的朕满意了便将衣服还你。”李轩充满蛊惑的声音在初七耳畔响起,喷洒在颈侧的热气在这秋日里格外清晰。   初七的从耳根软到了尾椎。   半个身子躺在李轩身上,初七迈开了软绵无力的腿,阳光好似给初七的身子镀上一层光,胸前两朵花蕊更加娇艳,李轩捏起那花蕊想看个究竟。   一阵酥麻从胸口蔓延到四肢百骸,初七停下脚步仰着头靠在李轩怀里喘息。   “让你停了吗?”李轩捏着初七胸口的花蕊往外扯了扯。   更加粘腻的声音从初七齿间传出,初七艰难地迈开步子,李轩扯一下,初七迈一步,两朵花蕊被捏的好似下一刻便要盛开,整个胸膛都染上了绯红色。   “初七这是怎么了?”李轩的手从初七胸□一路往下游走,在初七小腹处打转,小腹往下,便是初七早已仰起头的性器,脚步一颤一颤。   正在随着初七的性器顶端流出晶莹的粘液,滴落下来,拉出银丝,被阳光一照,泛着晶莹的光泽。   还没碰就硬了。初七看了一眼难为情的别开脸,光天化日之下,真是不知羞。   李轩却一直在挑拨他,明明都看到自己被勾起了欲望,却不肯替自己抚慰一下,初七等不到李轩便自己握着性器撸动起来。   他总是不分时刻不分场合地沉溺于欲望,李轩看着一脸失神的初七有些恼火,“不准停,快走。”   “嗯……”初七深深吐出一口气,一边撸动着性器一边继续向前走着。   “摸一会儿就把手拿开。”性器在那只小手的抚慰下,顶端流出更多淫液,李轩看的眼热。   可已经在欲望中沉迷的初七哪里能听李轩的话,手上动作加快,显然一副即将到达临界点的样子。   “朕说了,把手拿开。”李轩一把打掉初七的手,冷声道。   被欲望折磨的不上不下的初七,含着哭腔说难受,却也不敢再自己动手。   看着怀里乖巧顺从的人,李轩安抚性地轻轻摸了摸初七肿胀的性器,“我们多久没做了?”   做?真正的做到底,很久了,自从上一次在别苑李轩将他弄伤以后,两人就再也没真正的做过,后来两人相互慰藉都只是抚慰前端,初七的后穴除了每天含药石,李轩便再也没碰过,初七也似乎有些习惯这样子了。   李轩看着初七的神情,便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后面湿了吗?”   小手绕道身后,摸了一把,方才松了一气,“流水了。”   “想要吗?”   初七眼睛一亮,两人交心以后,初七不是不想和李轩做, 只是李轩怕伤了自己,时间一久,初七自己也习惯了只靠性器发泄欲望。   现下听李轩这么一说,初七的后穴像是瞬间活过来一般,饥渴难耐,“进来,快。”初七背过手去扯李轩的腰带。   “这么急,原来小初七喜欢在外面。”李轩轻笑一声。   许是李轩将他护的太周密,初七一时间忘了自己此刻正在御花园的凉亭里,他刚想说回养心殿,身后的李轩一顶,一到火热的硬物便冲进了他的体内。   “啊……”虽然后穴每日用药温养着,但李轩的性器太大,猛地进来,初七还是有些吃不消,立即疼得绷紧了身子。   “放松……很快就不疼了。”李轩双手环着初七的身子,两只大手在他身上安抚性地摸着,待到怀里的人稍稍松懈,李轩便用力一顶。   整根没入。   “啊……疼……”初七失声大叫。   “不疼了不疼了,初七很棒,全都吃下来。”李轩呼吸粗重地说,怎么会这么舒服,仅仅只是插了进去,怎么会带给自己这么大的刺激,肠肉毫无意识的收缩,紧紧绞着自己的性哭。   李轩按捺着横冲直撞的欲望,等到初七适应自己后才浅浅地抽插起来,很快初七的痛呼声便被甜腻的呻吟替代。   “好爽,皇上,你操的初七好爽。”初七伸出手想去抱李轩,却扑了个空,面前不是满头大汗的李轩,而是蔚蓝的天空以及漫天飞舞的红枫,他不是在养心殿的大床上,而是在御花园的凉亭里。   李轩在他看不到的身后埋头苦干,初七只能感受到李轩带给自己强烈的快感以及耳畔粗重的呼吸。   背德感带来更强烈的刺激,性器跳了跳,初七想射了,他伸出手握着性器, 却被李轩反剪住手,“就用后面射,你可以的。   “不要,我射不出来……”初七呜呜地说,性器像是要炸掉一般。   “你可以的,你一直都可以的不是吗?”李轩声音温柔但身下动作却如野兽一般粗鲁,初七的手被反剪,他从李轩的怀里被撞了出去,不得不塌着腰弯下身子,这般也让李轩进入的更深。   性器深入浅出,抵着初七的敏感点死死碾磨,含不住的春水顺着初七穴口流到地上,随着初七一声支离破碎的尖叫,那可怜兮兮的性器终于喷洒出粘稠的白浊。   可李轩并没有停下动作反而更变本加厉地撞击起来,因为射精,肠肉绞的更紧,高潮过后的初七更加敏感,被李轩操干几下,后穴也迎来了久违的高潮,肠肉毫无意识地收缩,李轩双目猩红,好似失去理智一般,钳着初七的胯骨,将人往自己性器上嵌去。   “啊……皇上,饶了我吧,要死了……”初七断断续续地求饶。   “朕是不是说过,要干死你,嗯?爽吗?”李轩将抱起,走到凉亭的柱子前,让他扶着柱子,自己继续操干那红肿的后穴。   初七体力透支,可那骚穴还不知疲惫地吞吐着李轩的性器,直到初七只能射出一点稀薄的精水,李轩将自己性器嵌入到一个前所未有的深处,就连肉穴外两个囊袋都挤进了大半,李轩才依依不舍地射在了初七体内。   滚烫的精液喷洒在内壁,初七忍不住颤了颤,李轩将人捞进怀里,用带着自己体温的外袍将初七包裹严实。   “热……”大汗淋漓的初七挣扎着。   “会着凉。”李轩说道。   “那你先拔出来。”半软的性器还留在初七体内,初七拧过头娇嗔地说。   “你夹着不让我走啊。”李轩一脸无辜地说,“自己弄出来。”   “你……”初七气的去锤李轩的胸口,可他实在有些脱力,拳头打在李轩身上不痛不痒。   “好了,朕错了。”李轩笑着求饶,随即将性器拨了出来。   “啵”的一声在这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   “你看,我说你舍不得我走。”李轩笑的无辜。   初七臊的脸颊滚烫,李轩一走,一股强烈的空虚感从后穴传来,而更让他难为情的,后穴传来了失禁感,一股热流流出,是李轩留在自己身体的东西。   “出来了……”李轩的眼神在初七腿上乱瞄。   “烦死了,不许说了。”初七转过头去瞪李轩,一回头发现身后那人衣冠楚楚地站在自己身后,若不是他额角带着汗,初七简直要怀疑刚才自己身后那人是不是他了。   “怎么?”李轩愣愣地看着又一次变脸的初七。   “你怎么不脱衣服啊。”初七说道。   “脱衣服做什么?这光天化日,朕堂堂皇上,赤身裸/体成何体统?”李轩大言不惭道。   “你……”初七被气得哑口无言,你不成体统我就成体统了?   “好了好了。”李轩捏了捏初七已经泛凉的手腕将人打横一抱便从亭子里跃了出去,李轩轻功极快,凉风吹在身上,初七冷的打起哆嗦,不过,没多一会,李轩便将他带到了秋露殿的温泉里。   “捏着鼻子。”李轩抱着初七站在大理石的边缘上。   “做什么?”初七问道。   “你先捏。”   “哦”   初七小手刚捏上鼻子,整个人便被李轩抛了初七,扑通一声,初七跌入了温热的泉水里,随即李轩也跟着跳了下去。   “啊啊啊,李轩你想死啊。”初七手脚并用地扒着李轩,吓的小脸苍白。   这真是吓狠了,都直呼皇帝名讳了。   “怎么?不好玩吗?我小时候我们兄弟四人洗澡时父皇都是这么把我们扔下水的,不过我一年也只能被扔这么一次,哎,没扔几次父皇便抱不动我们了,再后来……”再后来便是天人永隔,李轩脸上爬上浓浓的哀伤。   “你和姑姑那日交谈我都听到了。”初七小声说道。   李轩低头看了他一眼,“怕吗?”我连血亲都杀得。   “疼吗?”初七按按李轩的胸口说道。   疼吗?所有人知道他杀兄弑父时都怕他骂他,可从没有人问过他疼不疼,那是他的亲人啊,他是有有血有肉的人,手刃亲人他怎会不痛。   “现在不疼了。”李轩握着初七的手说。   两人泡在池水里,初七躺在他的怀中,听着李轩说着那段他不愿提起的往事,李轩语气平淡,好似再说旁人的事,可那环住自己腰身上,那双颤抖的双臂已经是出卖了他。   “我没有亲身经历那场动乱,我也没有去到民间一看究竟,但从沙漠往姜国走的路上,我无数次听到楼兰王感叹姜国如何富庶,百姓如何安居乐业,现在的皇帝是你,这一切是你带给姜国子民的,我相信,若皇上不是你,姜国不会有这番光景。你……是天命之子。”初七说道。   他死去那数月里,李轩经历了一次叛乱,初七略有耳闻,可他生于边境,从未听过星象之说,许是他落后,许是越是衣食无忧的人越有闲暇去相信追寻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可初七不信,过去的日子里,他每时每刻都在想怎么不挨打,怎么吃饱饭,怎么活下来,天命让他生于泥潭,可他不还是来到了李轩身边。   “天命?”李轩笑着摇摇头,“去他的天命,朕的一切都是朕自己争的。”   那张英俊的脸上满是桀骜,初七爱死他这幅模样了,捧着那张英俊的脸便吻了上去,唇齿交融,初七觉得泉水都沸腾起来。   一朝开了荤的初七不懂节制,李轩被他勾的也没了方寸,直到夜深,李轩才抱着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的初七回了养心殿。   殿里燃起了火炉,两人一进屋子便被暖洋洋的热气包裹,初七身上酸软更甚,见两人回来,赵元禄送上了驱赶风寒的汤药给初七。   “我又没病,喝药做什么?”初七捧着黑乎乎的汤药问道。   “以防万一嘛。”赵元禄难为情地说道。   “以防万一?”初七看着赵元禄那表情方才明白了,放下碗一双懒洋洋的眼睛便怒视着李轩,都被看到了。   “奴才什么也没看到。”赵元禄抬起袖子虚遮着眼睛。   “好了,滚下去吧。”李轩作势要去踹招远离,赵元禄拖着圆润的身体灵活地闪身走了出去。   “都被看到了。”初七狠狠拧着李轩胳膊上的肉说。   “疼疼疼。”李轩一声腱子肉,被这么一拧,奇痛无比,“没看到,我都给你遮着呢。”   “那遮了跟没遮有区别吗?”初七气呼呼地拧过头背对着李轩。   “他们就看到我脱你外袍,再往后他们便退下了,没人敢看,再说,你可是我的宝贝,我哪舍得让别人看你一根手指头。”李轩粘到初七后背讨好地说道。   “哼。”初七转过身,推了一把李轩,“把药端给我。”   “好,小的伺候您喝药。”   夜深了,李轩还在案几上忙,他不上床,初七也睡不踏实,总怕他趁自己睡了再去临幸别的什么妃嫔,初七知道自己拦不住,却只能自自欺人的告诉自己看不到便是没发生。   “困了先睡,别等朕。”李轩回过头朝初七一笑。   初七打了个哈欠,晃了晃脑袋醒了醒神,“我想等着你。”他不敢睡,比李轩睡得早便会噩梦缠身,梦里全是李轩与别人在一起。   “乖,朕马上好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李轩才捏了捏酸痛的后颈,钻进被子里将初七抱了个满怀。   “忙什么呢,累成这副模样。”初七替他按摩着额角心疼地说。   “好东西,不告诉你,过几天你就知道了。”李轩神神秘秘地说。   是在给自己准备礼物?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初七钻进李轩的怀里抱着他的腰身一夜好梦。 第55章 飞车   明日就是柳天翊和宣颢大婚了,夜里初七拄着拐靠着墙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早知道不跟李轩怄气了,好好练习走路,也不至于现在依旧寸步难行。   “好了,不是你偷懒,你的腿恢复本来就需要时间,明天坐轮椅,朕让安宁推着你。”李轩上前去拉人。   “不要。”初七一躲,明日许多官员在场,李轩自然不可能亲自去替他推轮椅,尺素身为太后自然也不会,所以,明日他只能跟安宁在一起。   “没事的,一结束朕就去找你。”李轩说道。   初七固执地摇头,他不敢说他的目的是去看着李轩,别在婚礼上被那个妃嫔勾搭着去了。   “你别管我了,我自己再走两个时辰。”初七拨开李轩的手咬着牙继续走着。   在这深秋夜里,初七的衣领都被汗水打湿,嘴唇疼的都有些发白,李轩看着眼里疼在心里。   “皇上,木匠赶出来了。”赵元禄兴冲冲地小跑进来说。   李轩一听眼睛一亮,“快,搬进来。”   “好了,明天你不用坐轮椅了,朕给你做了个好东西。”李轩一把将人抄起,抱到椅子上。   “什么东西?”初七擦了一把汗,现在除了能让他立即健步如飞的神物,其他的他都不在意。   只见赵元禄笑眯眯地推进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   那物高度大约半人高,上方是个木质圆盘,中间镂空,正好可以有一人钻进去,下面是木质支架,底部呈圆形,坐下面是六个可活动的轮子,十分灵巧。   “这是何物?”初七从没见过这物件儿。   赵元禄咧着嘴笑的满脸褶子,“这东西是……”   “咳咳,”李轩清了清嗓子。   “嗐,奴才多言了,先告退。”赵元禄一溜烟走了。   “朕前几日说要送你一样东西,本来木匠拿了图纸,得做几日,但昨天你说去婚礼不坐轮椅,朕只好让工匠连夜赶工了。”李轩摸了摸鼻子说道。   前几日李轩晚上忙着画图纸,就是忙这个?   “你来试试。”李轩按了一下圆盘上的暗扣,这东西直接从两侧张开,李轩扶着初七走到圆盘中心,暗扣一搭,又合好如初。   圆盘高度正好,初七将手臂撑在上头一点也不费力。   “走走试试。”站在里头的初七活像只刚从窝里冒头的小兔子,李轩忍着笑说道。   初七迈开步子,那木架轻得很,轮子也很灵活,初七有了支撑毫不费力地走了出去,“天呐,这是什么好东西,走起来太轻松了。”初七忍不住感叹到,在房间里越走越快。   这是什么好东西,李轩脑子飞速转着该编个什么名。   “哇。”初七快走几步,然后双手一撑,两腿直接抬起来,初七便依靠惯性在屋里滑了出去,“太厉害了,这比我跑的还快!”   “小心。”眼看着初七就要撞到墙上,李轩上前一步,抵住了有些失控的小车。   “好快啊,我都要飞起来了,这东西叫什么名字啊?”初七兴冲冲地抓着李轩的衣袖问。   飞起来了……“啊,这叫小飞车。”李轩灵光一现,说道。   “小飞车?太酷了。”初七满意地点点头。   “你喜欢就好。”原来初七没见过这东西,他原本还怕初七会不喜欢呢,“你看,这个暗扣打开,你就可以出来了,两侧我给你做了暗格,你可以放零嘴,后面这个搭板往下一按,便是一个简易的小凳,你走累了可以坐着歇息一下,这里有个把手,你往下摇上面这层圆台可以降低,往上摇就会升高。”李轩给初七讲了一下小飞车使用方法,初七越听越喜欢。   “谢谢皇上,初七最喜欢你了。”最后,初七忍不住勾着李轩的脖子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心脏一阵悸动,李轩扶着初七的腰看着满脸喜悦的人,真希望他能一辈子这么开心,喜乐无忧。   “睡不着呀。”初七嘟着嘴在李轩胸口处抠了抠。   自从上次被初七开发以后,李轩这胸口便抠不得,一抠指定擦枪走火,可今晚忍不住也得忍,明日大婚,他们二人齐齐迟到,那不得出乱子。   李轩将那作乱的手握住,“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闭上也睡不着,我紧张,我没有参加过婚礼。”初七嘟嘟囔囔地说道。   “又不是你成婚,你激动什么?”   李轩的话好像触到了初七某个开关,怀里的人一下子蔫了。   他和李轩永远不可能成婚,别说他是男人了,就连妃嫔都没有婚礼,皇后也只有册封大典,可那永远也轮不到自己。   “想什么呢?”李轩捏捏初七的后颈问道。   “没什么,念个话本吧,上次说到张郎被乔子玉才华惊艳,与他交好,后来呢?”初七不想去想那些烦心的事,便想找些别的事,转移注意力。   “嗯……懒得点灯了,后面几回朕看完了,给你讲讲吧,他们二人住在乔子玉的别院里,白日吟诗作对,夜里颠鸾倒凤。”   “怎么个颠鸾倒凤?”   “就像我们昨夜那样。”   “去你的,继续讲。”   “好,小祖宗,张郎不愿乔子玉再做皮肉生意,乔子玉很是为难,张郎没有收入,两人坐吃山空,眼见明日买米钱都没了,正好花婆来了,乔子玉半月没出门,花婆早已火大,让仆从将乔子玉打了一顿,送到了邻县员外府上。乔子玉三日才归家,张郎却嫌弃乔子玉,要与他决裂。”   这人当真可恨,初七握着拳头咬着牙想,若是被自己见到这王八蛋,定要狠狠打他一顿。   “乔子玉苦苦哀求,嗯……最后张郎抵不过诱惑,又与他共赴巫山并且原谅了乔子玉。”   “混账!乔子玉又没错。”初七气鼓鼓地在李轩腹部拍了一巴掌。   “哎呦,书上就这么写的,你打朕做什么?明日我让人将这写书的人绑来,你揍他。”李轩吃痛地捂着肚子。   “对不起啊,打疼了?我不是故意的。”初七一脸歉意地去揉李轩的肚子。   李轩美滋滋地享受着初七的关怀,继续讲道:“不过第二天张郎说不能一直做的皮肉生意,读书人应当考取功名,建功立业,可乔子玉已沦落风尘,自然无缘官场,于是在张郎说自己饱读圣贤数十载,若能进京赶考,定能一举夺魁,可是所有家当却被贼人掳去,于是在张郎一再央求下,乔子玉变卖许多首饰,将自己攒了很多年的赎身钱,以及先前侍奉邻县员外那三十两银子一并给了张郎,张郎感激涕零,承诺道来日定不负乔生。”   “这乔子玉八成要人钱两空了。”李轩说完嗤笑着说。   勾着自己手心的小手停了下来,初七说道,“可他没有别的办法,我们这些人,被买卖的身价贱的很,可要赎身,那真金白银是我们几乎一辈子都赚不来的,他本就一无所有,张郎是他唯一的盼头了。”   “什么你们!”李轩翻身将初七压在身下,“你胡说八道什么?”   初七笑了笑,勾住李轩的腰身,“不是我们,是他们,他们那种人,活在暗无天日里,过着畜生一般的生活,有幸见到光时,便会拼了命的抓住,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所以,不要离开我。   李轩紧紧地将初七抱进怀里,“你是你,他们是他们,姜国最恢弘庄严的宫殿是你的家,你有人疼有人爱,你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不要说什么畜生,我心疼啊。   “好……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初七摸着李轩的后背,安慰道。   翌日清晨,初七欢欢喜喜地起了个大早,并且拒绝了李轩的搀扶,自己扶着墙走进了他心爱的小飞车里,今日两人的服饰不论从款式和颜色都极为相近,都是以玄色为主,暗红色勾勒花纹,忽略初七那形状怪异的小飞车,两人站在一起倒是般配的很。   “走吧,别误了时辰。”初七在小飞车的暗格里塞满零嘴以后,便开始催促还在用早膳的李轩,李轩一把抓住小飞车,将初七拖到眼前,“把这粥喝了。”一碗杂粮粥放到初七嘴边。   杂粮粥一点糖都没放,喝到嘴里除了粮食的香气,别的没什么味道,寡淡的很,初七连忙将头瞥到一边。   “喝了,要不然没收你这个月份的零嘴儿。”李轩说道。   李轩说的出做得到,初七哭着脸将杂粮粥喝了下去。   自从这个人被自己好生养着之后,越发娇惯,嘴也开始叼了起来,十分挑食,刚养起的几两肉又被他挑食给挑没了,李轩不得不逼着他什么都吃一些,并且将他零食减半。   看了粥被喝干净,李轩满意地捏了捏初七的后颈,“走喽,今天大喜日子,朕准你喝一杯喜酒。”   初七听了这话眼睛都亮起来了,初七对酒有迷之执着,在边境苦寒之地,酒十分昂贵,卿颜馆的酒皆为佳酿,一壶酒的价格比卿颜馆里头的一条人命都金贵,许多人一掷千金就为一口好酒,初七眼热却连味都闻不到,来了皇宫,结果李轩甚少喝酒,每次小酌几杯时,初七缠着他讨要,他却以他年纪小身体弱为由,不让他喝,被初七缠的没办法了,李轩干脆自己也不喝了。   今天终于要知道酒是什么味了。   “我要喝一大碗。”初七兴冲冲地说。   “好,喝一大碗。”李轩笑着说道。   养心殿与平日里并无不同,可两人走了出去方才发觉宫里弥漫着的喜悦气息,来往的宫女太监嘴里都含着喜糖,脚步都轻快了许多,道路两旁的宫灯上贴上了囍字,就连枯树的枝丫上都挂上了大红灯笼,深秋的宫里活泛了起来。   “真好看啊。”初七新奇地看着四周。   宫里很久没有热闹了,李轩心里不由地有些落寞,李氏一族子嗣本就少,先帝不过也只有四个皇子两个公主,到了现在,公主远嫁,皇室也只剩自己了。   迎面走来了两个人,远远的看不清样貌,只是觉得身形有些熟悉,那人好像看见了他们,快步向前走着。   “姑姑。”原来是一身盛装的尺素和凌嬷嬷。“姑姑,你好美啊。”初七忍不住感叹道。   平日里尺素一身布衣,素面朝天,一头秀丽的头发也只是用一根木簪子随意挽起,今日换了宫装,盘了头发,随意点了一点胭脂。虽然眼角有着细纹,但更是给她添了几分韵味。   “尺素入宫前名冠江湖,入宫后艳冠六宫,是一等一的美人。”凌嬷嬷忍不住打趣道,今日早上,为了让尺素点那点胭脂,差点没累死她。   李轩深深地望着尺素,金禧阁的妇人总让他觉得陌生,此刻眼前站着的人才是他记忆力中的母亲,但记忆力的母亲是尺素的假象,陌生的妇人才是尺素最真是的样子。   “小初七,你这是坐了个什么啊,哈哈哈哈哈。”尺素看着初七的小飞车插着腰大笑起来。   “这是皇上给我做的小飞车,很酷的,我有这个跑起来可快了。”被嘲笑的初七红着脸反驳。   他这般一说,尺素和凌嬷嬷更加忍不住了。   他们二人自然认得这小飞车的原型,李轩连忙向两人眼神示意。   “啊,哈哈哈,是挺酷的,哈哈哈。”尺素立即会意,连忙干笑着找补,初七腿脚不便本就难过,自己再这般嘲笑,初七若是伤心了可就麻烦了。   一路上初七并没有丝毫伤心,反而一路滑翔,跑在众人前头,结果一转弯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安宁。   “初七公公,您这是作甚?”安宁诡异的看着一眼初七的小飞车,刚忍不住想笑看到了背后一脸警告的李轩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您这小飞车可真酷,跑起来脚上生风一般,今日大喜的日子,宫里的马车都挂上了大红花,奴婢给您这小飞车也挂上一个。”安宁忍着笑将一个红绸大红花挂到了小飞车正中间。   “谢谢安宁姐姐。”真漂亮啊,初七忍不住摸了摸。   挂完安宁便捂着嘴跑开了,她得找个没人的地方笑上一笑。   “别听安宁逗你,赶紧拆了吧。”李轩看着那诡异的组合忍不住伸手要拆。   “你干嘛呢,多好看。”初七一转身,小飞车又滑了出去。   一路上,初七健步如飞,来往的人皆是驻足观看。   宣颢和柳天翊分别在影卫和钦天监同僚的簇拥下分别从两个方向走来,到了门口,两人自然而然地牵起了手,一起跨了进去。   今日宴请的宾客不多,皆是他们的好友,柳老和尺素坐于高堂之上,李轩坐在尺素身旁,两人依次拜了天地高堂,夫夫对拜时,四目相对,皆是红了眼眶。   礼成,今生祸福与共生死相依。   原来这就是大婚,在一众亲朋好友的见证下,拜了天地便成了婚,一辈子绑到了一起,初七侧过脸看着李轩。   李轩转过头,正对上初七的眼睛。   “别人没有的你都会有,别人有的,你会拥有比别人更好的。”李轩拉着初七的手说道。   初七一怔,李轩这是对自己承诺,会与自己成婚,拜天地?这是他连想都不敢想的事啊。 第56章 赝品   婚礼一切从简,婚宴上也不过三桌客人,皆是旧识,宣颢拉着柳天翊的手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醉的眼神迷离。   “我的酒呢?”初七敲了敲自己的杯子说。   “用朕的喝。”李轩将自己的酒杯推了过去,上好的桃花酿,杯子一过来,初七便闻到了扑面而来的桃花香。   兴奋的人儿捧起杯子一杯酒下肚,随即一张脸皱成包子。   “好辣好辣。”初七伸出舌头不停地扇着风。   李轩忍不住笑了起来。   “来,喝口水,他净捉弄你,这么烈的酒,你怎么能喝的了。”尺素心疼地递来热茶。   初七捧着热茶还未送到嘴边,一股回甘便从喉咙涌出蔓延到舌尖,满口留香,好似置身于桃花林中一般。   “好好喝啊。”初七放下热茶砸吧砸吧嘴说道,“还要。”   李轩一愣,今日让他喝酒只不过是初七缠着自己要酒要的紧,自己借此机会给他一杯烈酒,呛他一呛,让他从此断了喝酒的念头,这怎么还觉得好喝呢,可能杯子太小。   李轩给他满上。   恰好醉醺醺的宣颢过来敬酒,初七端起酒杯跟他一碰,一仰而尽,平日里娇弱的跟朵花一样的人竟然如此豪爽,“好兄弟!”宣颢重重地拍了拍初七的肩,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我宣颢能有今日大婚,全都是初七兄弟的功劳,我再敬你一杯。”宣颢满上又干了一杯,初七看了一眼空了的酒杯,在桌子上扫了一圈,直接将李轩面前的酒壶拿来给自己满上。   又是一饮而尽。   “啧啊。”初七忍不住感叹一声,这世上竟有比牛乳茶还好喝的东西。   “我再敬你一杯,喝了这杯酒,以后就是自家兄弟,有事你说话。”宣颢又满上一杯。   “嗯嗯,自家兄弟。”初七忙不迭点头,也给自己满上。   李轩脸上五颜六色,这俩人还称兄道弟了,连喝三杯,这宣颢不想活了?跟在后头的柳天翊见李轩变了脸,连忙将宣颢拖到了一边,“喝多了说胡话,喝多了,哈哈,让大家见笑了。”   “我没喝多……”宣颢半个身子都挂在柳天翊身上嘟嘟囔囔的说。   “我说你喝多了你就是喝多了。”柳天翊怒气冲冲地吼,随即又压低声音在宣颢耳边说,“你想死?”   宣颢立即乖了起来。   “不准喝了。”初七没碰过酒,不知深浅,连着四杯酒下肚,饶是就酒量极佳的人也该有醉意了,初七却依旧面色无常,可正是如此,李轩才紧张,他见过有的人醉酒与常人无异,只是不知什么时候便会醉死过去。   “我没事……嗝……”初七说着打了个酒嗝,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吃菜。”李轩一个劲地往初七碗里夹青菜。   初七苦着脸看着碗里的青菜,这是喂兔子吗?太素了,他要吃狮子头,吃肘子。   “不准挑食,把这碗菜吃了就吃肉。”   “好吧。”   被柳天翊拖下去醒酒的宣颢又回来了,这次端着酒杯来敬李轩了。   “谢谢您。”宣颢看着李轩,一脸动容,嘴一张一合不知该说什么,最终也只憋出这三个字。   “看着你成婚,朕也算了了一桩心愿。”李轩拍拍他们的肩说道。   两人干了一杯,李轩又满上一杯,“阿秦不在,这一杯朕替他敬你,新婚快乐。”   宣颢咧嘴一笑。   阿秦,又是那个向秦将军,这次叫的未免有些亲密了,他还替他敬酒,什么关系啊!初七有些窝火,自己举杯喝了一杯闷酒。   再次满上时酒杯被李轩抽走,“不是不让你喝?”李轩有些不满地说。   他还生气了,当着自己的面那么亲密的叫别人,还替别人敬酒,没错,他们从小认识,他们师出同门,他登基他的阿秦功不可没,他们亲密无间。   许是喝得急,生了一丝酒意,初七浑身燥热的很,看着李轩脸上毫不掩盖的不满,初七更是火大。   “我出去透透风。”说罢便扶着小飞车走了出去。   “这是怎么了?”方才一直在跟别人说话的尺素,注意到这边,忙站起身来问。   当众被甩了脸色的李轩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他堂堂一个皇上,这小东西竟然当众跟他闹脾气,真是惯的无法无天了,李轩觉得要维持九五之尊的威严,不去追!   “不必理会。”李轩喝了一杯酒冷着脸说。   “好吧。”尺素又坐了回去。   不是?您怎么不劝我去追呢?李轩诧异地看着尺素。   近几个月尺素被珑姑姑的儿孙自有儿孙福所洗脑,尺素决定不再参与这俩孩子的事了,于是端庄地坐回去与人把酒言谈。   外头起风了,秋日的风又干又冷,吹得初七难受,初七可以放慢步子,无数次回头,那个坏东西也没追出来,初七一个人走在宫道上,秋风卷起落叶,显得格外寂寥。   也没吃饱,幸好暗格里塞了肉干,初七摸出来一边走一边嚼着。   突然前头有个老太监领着一行人走到一座院里,那老太监脚步匆匆,怎么看怎么像赵元禄,对啊,肯定是他,刚刚在婚宴上就没看见他。   前头宫苑破落,初七以前在宫里打杂时听长福说过这一片是冷宫,赵元禄来冷宫做什么?   初七加快脚步追了上去,可车轮声在这空旷的地上格外清晰,前头一行人停下脚步,一转身,便看到跟在后头的初七。   “哎呦小祖宗,您不好好陪着皇上来这腌臜地方做什么?”赵元禄一见是初七,立即迈着小碎步跑了过来,“来几个人,将初七公公送回去。”   “不用了,你们这是要去做什么啊?”初七看着几个太监有的端酒,有的端白布,还有个人端了一把镶着宝石的匕首。   “这……”赵元禄一脸为难,“奴才们要去处理点脏东西。”   “我跟你们一起去。”初七好奇死了。   “哎哟,可使不得,小祖宗,脏得很,别污了您的眼。”赵元禄连忙说。   他越是这般推辞,初七便越是好奇,赵元禄拗不过他,又怕耽误了时辰,便只得让初七跟着了。   一行人进了一座宫苑,院里厚厚一层落叶,应当是常年无人打扫,窗户破的破,掉的掉,呜呜的风声在这里显得格外恐怖,越往里走,呜呜声越大,初七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风声,而是有人在哭。   初七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住的是什么人啊。   “别嚎了。”一个太监上前一脚踹开房门,大声喊道。   初七被那一嗓子下了个激灵,跟着走进去方才发现屋里那张床上半躺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两腿像是没骨头一般从床上耷拉下来,阳光照进屋子,那女人抬手一遮,从指缝中看清楚来人后,一下子从床上弹到地上,两手撑着地飞速地朝初七爬去。   “我要杀了你!”嘶哑的声音撕心裂肺地喊着。   大白天活见鬼了,这是正常人能有的速度吗?初七被吓得两腿打颤,动弹不得。这人是谁啊?   “放肆!”一个太监一脚将那人踢翻在地上。   那女人仰面躺着一个劲的倒气,初七这才看清楚她的脸,竟是艳嫔。   艳嫔喘息几口,翻过身来,看清楚太监手里端着的东西,“不可能,不可能,皇上不会杀我的,我是他最宠爱的妃子,他不会杀我的。”   “艳嫔娘娘,该上路了。”赵元禄说道。   “不可能,不可能,我要见皇上,皇上不会杀我的,皇上要杀的是这太监对不对,赵公公,您让我见皇上。”艳嫔爬向赵元禄,去扯赵元禄的衣摆。   赵元禄后退一步,艳嫔扑了个空。   “狗奴才。”艳嫔撑着身子咬牙切齿地说,“待本宫有朝一日重新得宠,定要先摘了你们的脑袋。”   赵元禄不为所动,例行公事地开口,“娘娘,请选一个吧。”赵元禄指向那三样东西。   “我不选,让我死,不可能。”艳嫔吼道。   “那只好咱家亲自送娘娘上路了,咱家手上没个轻重,娘娘请多担待。”赵元禄说道。   几个太监上前将艳嫔制住。   “你们敢?狗奴才,我是皇上妃嫔,你们敢这么对我?”   “小祖宗,您先回避一下,别脏了您的眼睛。”赵元禄转过身笑眯眯地对初七说。   原来他们是来杀艳嫔的。   初七点点头,背过身去,但他一听到赵元禄走远的脚步声,又将身子转了回来。   背对着他的赵元禄刚刚拿起匕首又叹了口气将匕首放下,拿起那鸩酒。   “你敢,狗奴才,死太监,你敢?”艳嫔声音颤抖地喊着。   很快,一个太监钳住她的下巴,赵元禄毫不犹豫地将毒酒到了进去,未等她往吐,赵元禄便掐住她的喉咙,那鸩酒顺着喉咙流进胃里。   初七被一双怨毒的目光盯上,“我受宠时风光与你无二,看到我今日了吗?总有一天你也会像我一样。”   那双怨毒的眼睛流出血泪,一只温热的手覆在他的眼睛上。   重见光明时几个太监已经将一切处理妥当,艳嫔被放在一块木板上身上覆着白布,白布边缘露出一只青灰色的手腕。   赵元禄俯下身将那手腕放回白布里。   “娴妃娘娘怎么来了?”赵元禄走过来笑着说道。   初七这才后知后句去看身后的人。   是娴嫔,她何时被封为娴妃了?   “宫里侍奉的丫头说夜里回回路过这附近,便听到鬼哭,被我训斥了几句便不再说了,前几日我发现她竟然夜里不敢回住所,都是睡在我宫外,丫头年纪小,受了惊着了凉,便病了,一直不见好转,想必是心病,须得解开心结,妾身一介女流也是怕得很,所以挑个白日过来看上一看,想不到,竟是艳嫔。”娴妃说道。   好巧啊,偏偏在处死艳嫔的时候过来,偏偏在初七害怕的时候捂着他的眼睛。   “多谢。”初七转过身道谢。   “是妾身该谢谢公公,那日被艳嫔责难,若不是公公将妾身护于身下,今日行走不便的该是妾身了。”娴妃说道。   “不,不是的。”初七连忙摆手,那日明明是娴妃为救自己受累。   娴妃莞尔一笑,“赵公公,您将艳嫔送走吧,妾身送初七公公回养心殿。”娴妃说道。   娴妃能有今日全仰仗初七,初七看不透娴妃,赵元禄却把娴妃看的通透,她想在宫中过得舒坦,巴结好初七即可,娴妃可是聪明人。   “有劳娴妃娘娘。”赵元禄说道。   两人并肩走在宫道上,初七觉得浑身别扭,低着头沉默不语。,这要是在民间,娴妃就是李轩的小老婆,他没名没分,外宅?填房丫头?算了,反正不是什么好身份,他们走在一起,真是怪异。   “公公这车……当真奇特,想来是寻了能工巧匠制作而成吧。”娴妃打破沉默突然说道。   “啊,对啊,皇上找人连夜赶工做的,小飞车,走的可快了。”初七连忙答道。   “皇上对公公真是上心。”娴妃掩嘴轻笑。   “嗯……”初七不知该说什么。   “方才的话您莫要往心里去。”娴妃说道。   “什么话?”   “艳嫔的话。”娴妃看着前方,“她远远没有公公受宠,皇上每月多去她宫里几次,她便嚣张拨扈,见谁都要踩上一脚,皇上不管不问罢了。”   这不就是纵容,而且李轩每月多去几次,那还是回去别的妃嫔那里。初七低着头,满心酸涩。   “公公莫不是吃醋了?”娴妃笑道。   “没……没有……”初七连忙反驳。   “我刚入宫时也是这般,皇上去别的妃嫔那里,我便嫉妒的要死,可那又如何呢,他是皇上,后来慢慢习惯就好了。”   “习惯就不会痛了?”   “习惯那种痛,就可以忍受了。”娴妃叹了口气说道,“公公可知艳嫔为何受宠?”   初七摇摇头。   “艳嫔是驷州人,她刚入宫时不叫艳嫔,而是莺贵人,而常州来的那位才是艳贵人,十三个新人入宫,被安置下来之后,过了许久皇上都没去看上一眼,直到公公死……走后,皇上突然同时召见了常州艳贵人和驷州莺贵人,那夜皇上留下了艳贵人,第二日,便让莺贵人和艳贵人换了名,并将她封为艳嫔。”   初七被绕的有点晕,但还是理了清楚,但皇上这样做的缘由是什么?   “公公乃是楼兰人,常州驷州离公公最近,皇上或许是想找点慰藉,至于为何留下艳嫔,听宫里伺候的人说,艳嫔脚腕处有一暗红色的胎记,皇上当时一见,便捧着艳嫔那双玉足久久移不开眼。”   初七心头一惊。   “我可从未听说皇上有那种癖好,再想想艳嫔的封号,所以斗胆猜测,公公足上是否有胎记。”娴妃看着初七问道。   初七张了张嘴,没能说得出话。   但娴妃看他神情便知道了。   艳嫔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只是一个赝品,她只不过凭借一块相似的胎记受了宠,结果还踩到了正主头上。   初七心里五味杂陈,有些疼,有些恨,但更多的是想见李轩一面。   “前面便是养心殿了,公公请回吧。”娴妃停下脚步说道。   初七点了点头,自己往养心殿走去,初七虽然不喜欢娴妃,但她太懂得分寸了,总是恰到好处地出现,恰到好处的停下。   “多谢。”   宫里空荡荡的,李轩还没有回来。   不知是不是醉了酒走不动路所以没来寻自己。   反正时辰还早,初七便在殿里等他,这时一个太监端着糕点低头走了进来。   “我没传膳啊?是不是皇上让你来送的,正好我饿了。”初七兴冲冲地说。   低着头的人缓缓抬起头,“看样子皇上待你很好啊。”   “小泉子?”初七惊喜地叫道。 第57章 子嗣   “我现在要见你一面真的是越来越难了,不是,你这是坐了个什么东西?”小泉子阴阳怪气地说完便被面前站起的初七整蒙了。   “这个呀,小飞车,我腿伤了,走不了路,有这个就能健步如飞。”初七拍拍小飞车笑着说道。   “什么小飞车,这不是小孩儿的学步车吗?是不是又是皇帝给你做的?”小泉子冷笑道。   学步车?小孩儿的学步车?!初七一听脸直接烧红了,怪不得大家看着都忍不住要笑,原来这是小孩子才用的东西,这个李轩又捉弄自己。   “好了,这不重要,我来见你就是想看看你这几个月跟皇帝朝夕相处,有没有被他迷了心智。”小泉子说道。   “我……”早被迷得五迷三道了,看着冷着脸的小泉子初七心里难过,委屈地开口道:“我被打伤了,躺了好些日子,你怎么都不关心我的伤势啊。”朋友之间不都应该互相关心吗?   “你这不是好好地站在这吗?”小泉子有些烦躁地说,一抬头看见初七垮下的小脸,立即又改口道,“我也一直很担心你,早就想来看你,可是你天天跟皇上呆在一起我没有机会啊,你的腿怎么样?可会影响以后?”   “不会的。”初七轻笑了一声说道。   “那就好,我来找你就是想告诉你,北离和姜国正在打仗,战事吃紧,我们得抓紧时间……”   “小泉子。”初七鼓起勇气打断他。   “怎么了?”   “没……没事……”   小泉子盯着初七看了一会儿说道,“你不想走了对吗?”   初七犹豫了,他的确不想走,可他也不愿留在这宫里与李轩的女人一起争风吃醋。   “我……我不知道。”   “你喜欢上他了?”   初七低着头不说话。   “你对得起长福吗?他那么喜欢你,他死了短短几个月,你就爱上了杀长福的凶手!”小泉子一步步朝初七逼近,恶狠狠地说。   “不是,不是这样的。”初七连连后退,小飞车抵到墙上,退无可退,面对步步紧逼的小泉子,初七猛地抬起头,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小泉子,“你动不动就提起长福,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和长福关系这般好?”   小泉子哑口无言,他与长福本就不熟,只是因为初七二人见过几面。   “长福喜欢我可我不喜欢长福,我明确拒绝他许多次,我知道他是个善良的好人,但我了解李轩,我也不想连累他,他要搅进这滩浑水我能怎么办啊,是,他的死与我有关,我也很内疚,可我就是无法自控地喜欢李轩啊。”初七说道。   一直都温顺的甚至有些懦弱的人头一次这般与自己说话,小泉子有些懵,长福的死他一点也不在意,他只是认准初七心里的内疚,一直用长福的死来绑架初七而已。   兔子逼急了都想咬人了,为了自己的任务,小泉子不得不好生哄着初七:“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我只是不想你跟皇帝在一起。”   “为什么啊?”   “你想想初七,他是皇上你是太监,你日日跟着他,岂不伺候他一辈子?我们这种人命够苦了,难道真的要伺候别人一辈子,当一辈子奴才吗?”   伺候李轩?初七可从未伺候过他,反而一直是皇上精心伺候奴才,“他待我很好,我从来不干活的。”初七脸颊微红的说。   看着初七这幅荡漾的模样,小泉子心里疑惑这狗皇帝究竟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你别再逞强了,难不成他堂堂一个皇帝反过来伺候你?”小泉子嗤之以鼻地说。   还真是,就是皇上一直伺候我。初七心想。   “就算如此,初七,你想想他是皇上,后宫那么多妃子,他现在宠你,如果有一天他厌烦你了呢?艳嫔今日被处死,你看到了吗?你不在时,她何等风光,结果呢?被碾碎腿骨,扔在冷宫三个多月,然后才被赐死了,皇上那般心狠手辣,你就不怕有一天他也这么对你?”   那双怨毒的流着血泪的眼睛又在脑海里浮现,初七后背冒出冷汗,可还是忍不住为李轩辩解,“那是因为艳嫔伤了我,皇上才赐死她的。”尽管如此,手段未免有些残忍,初七看的清楚,赵元禄一开始是想用匕首刺死她的。   “为了你?只不过你一时得宠而已,皇帝现在不过十几个妃嫔,明年再入宫十几个,后年再入宫十几个,莫说现在皇帝二十多岁,等到他五十六十了,他依然可以每年招十几个年轻貌美的少年少女入宫,到时候你呢?你能保证李轩宠你多久?你若是个女人,或许能趁着受宠诞下皇子或公主,将来以作依仗,可你偏偏是个男人,你能依仗什么?”   小泉子的话就像一把刀,深深地割开了初七一直不愿意面对的真相。   他和李轩能在一起多久,李轩现在能为了自己杀艳嫔,日后会不会为了别人杀自己。   “初七,我们是男儿郎,不应该在这后宫里蹉跎一生,外面的还有广阔的天地,有比李轩更好郎君。”   “我……你让我再想想,再想想好吗?”   “我等你。”   小泉子走后,初七从小飞车里走出来,扶着墙一步步走到案几前坐下,皎白的月光从窗户里洒在滴漏上,已经亥时了,李轩还没回来。   他根本就没有追出来,对啊,他是皇上,怎会出来追自己。   罢了,夜深了,该睡了。   初七端着烛台,扶着墙,一步步向床榻走去,突然,身后的房门被人暴力撞开,赵元禄焦急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   “皇上,小心些,别摔喽。”   “走开,初七,初七呢?人呢!”李轩含混着口齿不清地说着。   初七忍着不去回头看他,却被李轩从后面直接扑到床上,尚未复原的两条腿承受不了两个人的体重,初七只觉双腿针扎般的疼。   “哎呦,初七,有没有伤着?”赵元禄站在一旁焦急地去扶李轩。   “赵元禄,你出去,别在这碍事。”李轩不满地挥着手。   “公公先去歇着吧,我来照顾他好了。”初七任由李轩将自己压在身下,忍着痛对赵元禄说。   “您的腿……”   “无妨。”   赵元禄退下以后,初七有些不悦地说,“起来。”   “哦。”刚刚还在耍赖的李轩立即起身,乖乖地坐在初七身侧。   初七撑起身子,揉着自己疼痛无比的小腿,低着头的李轩将初七的腿抱进怀里,替他按摩着,“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醉酒的李轩反应似乎有些迟钝,说话有些大舌头,脸颊两团红晕,看起来有些傻,也不知这人是喝了多少,整个人像是刚从酒里捞出来的一般,浑身散发着桃花酿的香气。   “现在不疼了。”初七说着便将腿从李轩怀里抽了出去。   李轩还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只是看着空荡荡的怀里有些疑惑。   “睡吧。”初七从锦被里探出一只小脚踢了踢愣在床头的人。   这回这醉鬼反应倒是敏捷了,直接将那只小脚抓在手里,“你刚刚怎么不用小飞车了。”李轩捏着那小脚语气有些委屈地说。   “我要睡觉,坐小飞车做什么?”初七用力地抽了抽脚抽不出来,只好作罢,任由李轩揉捏。   “你在床边,小飞车在墙角,你明明就是没坐。”李轩不满地说。   到底醉没醉啊,初七撑着身子打量李轩。   “你不喜欢小飞车了?”李轩问道。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坐?”   低着头的人活像个被主人遗弃的大狗,“那小飞车,你明明是照着小孩的学步车做的,你不告诉我,害我被人笑话,留着你自己坐吧。”初七没好气地说。   “嘿嘿,被你知道了。”李轩咧嘴一笑,低头在那白皙的脚背上落下一吻,随即湿滑的吻从脚背慢慢游走到脚腕那只蝴蝶上。   看着陶醉的李轩,初七觉得心里难受,他是不是也这样吻过艳嫔的脚。   “我没有。”李轩信誓旦旦地说。   初七一不小心,将心里的疑惑问出来口。   “我就吻过你一个人,从头到脚。”李轩扑上来,将初七压在身下说道。   初七不知道他这些甜言蜜语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他是不是也对别人说过这些情意绵绵的话,初七刚想推开他,充满酒香的吻便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   许是这吻里掺了酒,便格外醉人,初七仰着脸,半张着嘴,被李轩吃了个够。   “你为什么不出来找我。”一吻结束,初七喘息着揪着李轩的衣摆埋怨道。   “追了,看到你去找赵元禄了我就回去了,再说了,朕堂堂一个皇上,你在外头不能朕留点面子啊?说翻脸就翻脸的。”   初七心跳加速,他真的追自己了,当时自己若是回头……   “那以后有旁人在我就不说话了。”初七自知嘴笨,又没文化,站在李轩身边,说错话便会惹人笑话。   “那倒无妨,那我们说好了,以后在外头,你听朕的,回了养心殿,朕都听你的好不好。”李轩咬着初七的耳朵说。   一阵酥麻直接爬上脊背,初七软着身子躲了躲。   “那快些睡吧。”初七说道。   “那不行。”   “你方才还说什么都听我的呢。”初七不满地叫嚣。   (走丢2000字)   熟睡的人蜷缩着小小一团,李轩小心翼翼地将人抱进怀里放入热水中,李轩拿起帕子轻轻擦拭着初七那布满青紫的身体。   房间里全是欢爱后留下的痕迹,李轩不愿让安宁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面对这些,便让赵元禄待人前来收拾,赵元禄看着那被褥上斑斑点点的痕迹,心里为小初七默哀,这孩子,又得三四日下不了床了。   不过皇上日日与初七这般荒唐,总归不是个事啊。   李轩将初七擦干放进干净的被窝里,守在一旁的赵元禄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皇上,老奴奉先皇跟太后之命服侍您,有些话还是要提醒您。”   “何时?”李轩替初七掩了掩被子说道。   “这初七公公的确是个可人儿,老奴瞧着也喜欢。”   李轩闻言冷冷地看了赵元禄一眼。   赵元禄浑身一哆嗦,连忙说道:“皇上莫要误会,老奴没别的意思,只是,初七公公再好,那也是个太监……”赵元禄又看到了李轩冷冰冰的眼神,再次改口道,“是个男人,是个男人。”见李轩神情缓和了,赵元禄才继续道,“这男人再好,他肚子也鼓不起来,您可好些日子没去后宫看各位娘娘了。”   赵元禄说的也是李轩所头疼的事,他不去后宫一方面是因为敬事房的册子被初七看了他心虚,另一方面则是他和初七在一起时间久了,越发觉得后宫那些妃子索然无味。每次去了草草了事,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一头配种的种猪。有去后宫的时间还不如和初七一起躺在被窝里腻腻歪歪呢。   若是他的兄弟还在,可以从兄弟那里过继个孩子继承皇位,可偏偏李氏就剩他一个独苗了,他日日与初七厮混,绝了后代,自己背负个不忠不孝的骂名就够头疼了,万一文武百官在迁怒于初七那可就麻烦了,毕竟宠初七跟因为初七让李氏绝后,这差别大了去了。   头疼头疼。李轩烦躁地挠挠头。   “你说的朕都懂,朕心里有数,你先下去吧。”   有数?您这是有数?您瞅瞅昨夜您忙活那一宿呦,门外值夜的小宫女都被您臊跑了好几个。“皇上,还有个事儿。”   怎么那么多话,耽误我睡回笼觉,“说!”李轩没好气地说。   “性大伤身,皇上请节制。”赵元禄说完就跑了。   嘿……李轩这小暴脾气,站起身就要揍人,没曾想赵元禄老当益壮,跑的还挺快。   末了,赵元禄站在门口说道,“皇上行房事当有敬事房太监在外头守着,初七公公身份特殊,敬事房不便前来,日后老奴便守着房门,时刻提醒着皇上,以免出现像今日这种上不了早朝的情况。”   “没完了是吧?别以为你老了朕就不打你了啊。”李轩插着腰指着赵元禄喊着。   初七被吵的皱着眉哼唧了一声,李轩连忙闭上了嘴,警告地指了指赵元禄。   赵元禄笑眯眯地走了出去,其实赵元禄心里很是喜欢初七,自从这个小家伙出现以后,李轩好似变了一个人,从前的皇上面上温和,内心阴沉的很,看谁都用怀疑的目光盯着,可现在,皇上是真的温和,由内而外的。   若是皇上有了子嗣,那他想和初七怎么折腾都无所谓了。   李轩钻进被子里,将初七抱了满怀,下巴搭在初七乌黑的发顶上,子嗣,该让谁留下子嗣呢?淑妃家世显赫,她的胞弟又是……若是淑妃怀有龙种,那无疑是个大麻烦。娴妃聪明知进退,又无母家支撑,无疑是诞下皇子最好的选择,经历过手足相残,李轩只想要一个继承人便够了,子嗣多了,有朝一日再发生为争皇位,兄弟反目的事,李轩估计要吐血而亡。   看着没心没肺睡得正香的人,李轩有些难过,他若是生在民间,那没有子嗣便没有子嗣,他不在乎,可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他还是希望初七给他生,李轩被里的手摸着初七平坦的小腹,话说,男人真的不能生吗? 第58章 背离   “哈?”徐子洛一脸疑惑地张着嘴看着大马金刀一脸认真地坐在自己面前的李轩,此刻,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老了,耳朵有些坏掉了。   “朕说,你知不知道有什么方子吃了能让男人生孩子,不知道的话回去研究一下。”李轩又重复了一遍。   没听错,李轩就是想让男人生孩子,不是自己聋了,是李轩疯了。   “生孩子的方子没有,治疯病的有一个,我现在回去熬上。”徐子洛说着脚尖一转便要出去。   “你给朕回来!”   徐子洛转回身看着李轩满目愁绪,便知李轩心中所想了。   “男人生孩子违反常理,这不是药物能达到的,或许过个几千年人们可能会有办法,不过现在不可能。”徐子洛说道。   等不了几千年啊。李轩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您决定要初七的时候就应该想到现在这种局面,现在您既想忠义两全,又不想负了初七一片赤诚之心,难。”徐子洛说道。   “朕是皇上,初七会理解的对吧?”初七看了册子,到现在一个字都没提过,李轩心里实在惶恐啊。   “若是初七一边与您恩爱缠绵,一边与旁的许多人有了孩子,您作何感想。”   “他敢?朕杀了……杀了那群贱女人!”李轩一拍桌子,想想那场景便心如刀绞。   徐子洛一副你看的表情。   “朕是皇上……”李轩有些心虚地说。   “都是人,都会痛。”   那场景自己想想就会痛,更何况面对这种事实的初七呢。   可他为什么不跟自己说,不对,初七成长的环境与自己不同,他或许……   “皇上,臣还有个法子。”徐子洛说道。   “说。”李轩将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抛诸脑后,两眼放光地看着徐子洛。   “若是注定伤害,倒不如趁早放手,还他自由。”徐子洛深沉道。   李轩:……   “你竟还贼心不死。”李轩目光阴鸷地盯着徐子洛。   “我尊重他的选择,他喜欢你,我便祝福他,他若……”   “滚!”李轩冷着脸打断了一脸深沉的徐子洛。   “臣告退。”徐子洛转身走了出去。   李轩探着脖子,看着徐子洛走远后,方才起身回到屋里,像看什么稀世宝贝一般扒开被子看了看熟睡的初七。   许是昨夜累得狠了,这都下午了,这人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初七好似感觉到有道灼热的目光盯着自己,于是不满地扯着被子往床榻里头滚。   李轩看着他的眼里尽是宠溺,不舍得将人唤醒,又怕他一天一夜滴水未尽伤了身体,于是端来一碗参汤,慢慢吹凉后,用勺子一勺一勺地喂给他。   参汤放了蜜糖,甜丝丝的,初七尝了甜头无意识地吞咽着,一张殷红的小嘴一动一动的煞是诱人,李轩受不住蛊惑,放下碗吻了上去。   初七是被这个充满侵略性的吻吻醒的。   唇舌被人挑弄,一睁眼便落入了李轩的怀抱,初七双手勾住李轩的脖子,热情地回应着。   “怎么醒了?再睡会儿?”李轩看着身下昨夜将一双眼生生哭肿的人心疼地说。   “你干嘛偷偷亲我?”初七拉着被子盖住自己下半张脸。   “本想偷个香,未曾想你竟醒了。”李轩抵着初七的额头低声笑道。   “你这偷得也太过于明目张胆了。”   李轩的手探进被子里,轻轻按着着初七的唇瓣说:“你这被偷的是不是一直在期盼着朕来呢?”   初七笑着咬了一下李轩的手指,“饿了。”   “传膳。”   闻到饭香,初七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可浑身无力根本下不了起不了身,李轩将人扶起,拿了一个软垫靠在初七腰上,初七先前躺着倒没觉得有什么,现下坐了起来,身上吃力,方才觉得浑身如车轮撵过一般痛。   而那罪魁祸首正殷勤地将热粥送到自己嘴边。   罢了,看在他悉心照料的份上,勉强原谅他吧,初七低下头美滋滋地喝粥,一碗青菜小粥爽口开胃,初七喝完砸吧砸吧嘴,“肉呢?我要吃肉肉。”   “没有肉肉。”李轩捏掉初七嘴角的米粒说道。   昨晚把自己这样那样,今天连一口肉都不给吃,没天理了,这人可真小气啊。   “不吃了,饿死我算了。”初七用被子蒙着头,闷声说道。   “昨夜用力了些,你那处有些肿,这几日须得吃的清淡些。”李轩拉下被子,好生哄着道。   知道李轩是为了自己好,可是没肉吃依旧让人心塞。   “只准吃一点点鱼肉啊。”李轩看着那垮下的小脸立即举双手投降。   “就知道你最好了。”初七勾着李轩的脖子,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白嫩的小黄鱼被李轩将软刺挑干净送到初七嘴边,初七像只饿极了的小兽,一口将鱼肉吞下,又鲜又嫩。   吃饱喝醉,初七又迷迷瞪瞪地睡了过去,李轩守了他片刻,便起身离去。   风尘仆仆的影卫在门外等候多时了。   李轩看着手里两封密函陷入沉思,两封密函一封来自北疆一封来自南疆。南疆的密函写着南疆王有意进京,密探推测可能是要讨要封地,由头嘛,南疆王在南疆守了大半辈子,南疆从未起过战事,讨赏呢,李轩头疼,南疆的确没有战事,可南疆被南疆王管控,已隐隐有了脱离姜国版图之势,若是再划封地,那南疆王的势力定然要更进一步。   先帝在位时便有平定南疆之意,只不过当时北方战乱,朝廷内部争斗不休,实在无暇顾及,如今李轩倒想会会这个南疆王了。   毕竟,从自己登基之日起到现在,南疆王可还没露过面呢。   这第二封密函就有些意思了。   前些年向秦被困沙漠收了个来路不明的义子,李轩只当他是心血来潮一时兴起,可近日起军中的密探说向将军与这义子十分亲密,亲密的过分,比亲儿子还亲,只要不打仗,便时时脚不沾地地抱着,夜里都要睡一起。那密探相比也是乱起八遭话本看多了,一页纸有半页都是在夸赞向将军那义子倾城之貌,仙人之姿。   李轩黑着脸将密信放下,一派胡言,这信谁写的,脑袋不想要了,算算年纪,那孩子不过七岁,呵,七岁便倾城之貌仙人之姿了?笑话!   信封里还有一张纸,是那义子的肖像,李轩将那肖像抖开,心道,我倒看看这小娃娃到底长什么模样。   咋一看,不就是个小娃娃,的确长得……李轩难以形容这种感觉,眉眼精致,容貌秀丽,再仔细一看便会被那张脸深深吸引,明明是个孩子,却好似活了几辈子一般,毫无孩童的稚嫩,却有种平淡如水的气质,好似世间万物在他眼里都如同过眼云烟一般。   越看越有种超脱俗世的美。   若说初七是魅妖,摄人心魄,那这个孩子便是谪仙,撩人心弦。   李轩承认自己起了色心,但突然想到,向秦日日夜夜与这孩子黏在一起,难不成……好家伙,这才七岁大的娃娃,向秦这个老禽兽当真是不要脸了。   待明年向秦回京,自己可要好好地嘲笑他们一番。   且不说是不是向秦先下手为强了,自己有了初七这只妖精,别的就算了吧,不过那小美人,能看看还是好的。   南疆王的烦恼抛诸脑后,李轩眯着眼将那小像看了又看。   北疆环境恶劣,但还真是能出美人啊,前有初七,现有这个小美人,有朝一日一定要亲自去看看。   对了,小美人叫什么?   李轩翻着密信,左看右看,也没见有人提起,于是问道:“向将军收的那义子叫什么?”   密探挠挠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军中的人都忙着打仗,向将军这义子被收时听说瘦的像只猫,没人觉得他能活下来,谁会注意这小孩叫什么啊。   “废物,查去!”李轩气的想打人。   密探慌慌张张地跑了下去,差点撞上了正走进来的宣颢。   “你怎么来了?”这大婚第一天,不配老婆,跑这儿来做什么?   宣颢挠挠头,脸颊微红,他没脸说自己被柳天翊赶出来了没地方去,至于为什么赶出来了,昨夜洞房花烛夜,宣颢喝醉了酒,手上每个轻重,折腾了人一宿,今天就被下不了床的柳天翊撵出来了,他又没地方去,只好找李轩了。   “得了得了,快过来,好东西给你看。”李轩将密信和那肖像递给宣颢,宣颢看完面色诡异。   “向将军……一直不娶妻,也没个心仪的姑娘,原来是好这口?”宣颢说道。   李轩眯着眼睛咧着嘴点了点头。   宣颢看完信是不信的,可李轩都点头了,他不信也得信,这……这……官宦世家,属实会玩……   *****   初七醒来时夜已深了,李轩迟迟没有回来,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照的地面森白一片,屋里早早燃了碳,可房间太大了,还是很冷,初七盯着门外期盼着李轩什么时候能推门而入。   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等着被子外的半截身子都凉了,李轩都没回来,原来等人的滋味是这般难熬,自己以后是不是要时常这样等他,从黄昏等到黑夜。   自己的一颗心真是被李轩占满了,他在时,什么都是好的,连他弄疼自己都是甜蜜的,可那人不在,自己就像被掏空一般,甚至不知该做什么。   这是他想要过的日子吗?   他只不过是从一个破败的囚笼,走进来另一个富丽堂皇的囚笼里。   他不想做被精心饲养的金丝雀,他想要一心一意。   可李轩给不了。   门从外头被打开,初七将脸埋在枕头里,他听脚步声便知道是李轩回来了,子时了。   被子被掀开一角,李轩轻轻地躺在初七身侧,双手将初七环进怀里。   扑面而来的不是李轩身上的味道,而是一股皂角香。   初七的心刀扎一般疼,他们昨夜才折腾了一宿,今日李轩便马不停蹄地去了后宫,他可真是……   他若想去,自己又怎能留得住。   “没睡?怎么了?”怀里的人呼吸不稳,李轩有些担心地问。   “没事。”初七努力平复这颤抖的呼吸,将脸埋进李轩的胸口。   他以前一个月只去一次妃嫔那里,现在一个月好几次,是不是再过些日子他便不回养心殿了。   初七冰凉的手放在李轩硬邦邦的小腹处,他尽管知道李轩去后宫做什么,却也不敢将手再往下几分验证一番。   李轩的手一把抓住初七的手腕,那手力道极大,抓的初七手腕生疼。   “手很凉,我给你暖暖。”   将初七的手拉直胸口,才用手覆盖住初七的手指。   多少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怎么……今日回来的这么晚?”初七想了许久,还是问出了口,他想知道,李轩到底会怎么搪塞他。   “嗯……”李轩思忖了一下开口道,“准备一些迎接南疆王的事宜,南疆王蒋明旭,驻守羌州宜州的异姓王,他年前要进京。”   “哦,这么早就要准备啊。”   “还有……”   “还有什么?”   “之前不是答应教你宣家轻功惊鸿流云步,我将内功心法整理了一下,你先学着,等过几天走路不疼了,真就叫你步法。”   当初自己腿断时李轩对自己说的,初七一直以为他只是哄骗自己,没想到他竟一直记得。   “心法给我看看。”初七朝他伸出手。   哪有什么心法,都在脑子里,压根没整理。   “都这么晚了,明早给你。”李轩将那手捉回来说道。   那便是没有了。   “睡吧,朕都累死了。”李轩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说道。   李轩就算刚洗过澡身上还是火热的,初七凉透的身子靠着他舒服极了,不知不觉的便将两条长腿盘到了李轩大腿上。   可被盘的人却没有像以前那样夹着他的双腿给他取暖,而是怕被碰到哪里一般往外靠了靠,将自己腿从初七身下抽出,“朕累了,明日吧。”   初七怔了怔,方才回过神来,原来李轩误会自己想与他亲热,可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李轩拒绝了他。   这真是在后宫吃饱了,回来便不想了。   李轩看着初七有些难过的脸,咬了咬牙背过身去,他不是不想,他刚从娴妃屋里回来,虽说洗了澡,但现在再与初七亲热,中间只隔了一刻钟的时间,初七难免会发现,他若知道,会更难过的吧。   本以为初七会睡到天明没曾想这么早便醒了,早知道打死他也不敢去后宫啊,不对,他心虚什么,他可是皇上啊。   看着背对着自己的人,初七鼻尖有些酸涩。   今天白天他对自己还那么好,怎么去了趟后宫就成了这个样子。   他们在一起已经快一年了,虽然中间有很长一段时间分开,但总归日日夜夜相守,他还是会厌烦的。   背对着自己的人,猛地转回身。   李轩猝不及防地对上初七那双发红的眸,顿时心如刀绞地疼。   他不知该说什么,只得把人揽进怀里,死死地抱着。   “我明天搬去偏殿吧。”初七说道。   “为什么?”   日日相对,光看便会看烦了,分开几日,或许他会想自己,或许自己也可以早些习惯没有李轩日子。   “没有为什么,我一个太监天天鸠占鹊巢……”   “你是在埋怨朕给你按的这个身份?朕跟你解释过了……”   “不是的……你误会了?”   “那你说为什么要搬走?”   “我……我……”初七找不到更好的理由,只得说是因为太监的身份,“我书读的不好,我等不到秋试了。”   “那我明日就颁道圣旨,昭告天下,你不是太监,但是书还是要读的,读的不好也要读,朕不求你学富五车出口成章,只是想让你能够明事理,辨是非,懂人心,虽然你读过的书认过得字都会渐渐遗忘,但是会有一种东西沉淀在你的骨血里,那便是涵养,尽管你已经够好了,但你还小,朕希望你能更好,朕是皇上,坐拥江山,但希望身侧能有你陪着,你愿意陪着我吗?”   泪水涌上眼眶,眼前的人模糊不清,他想陪,他想陪他一生到老,可李轩,你只希望我一个人陪你吗?   “我累了,睡吧。”泪水滑落一瞬间,初七背过身去。   泪水在枕头上氤氲开来。   看似亲密无间的人却好似隔着一条看不见的鸿沟。   为什么我们好像离对方越来越远了。 第59章 家室   初七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呼吸,李轩听力极佳,他怕被李轩知道自己已经醒来。   方才他确实是睡了,可李轩翻身下床还是吵醒了他,黑夜里案几出亮了一点烛火,李轩披着衣服在写着什么。   初七不必想也知道,是内功心法,李轩得连夜补上,否则明日可拿不出东西给自己。   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犯这种傻,这心法他何必自己动手,吩咐人默一份明日给自己送来,自己也不会发现,他是不是也乱了阵脚。   清辰,初七在李轩怀里醒来,彻夜未睡强装初醒的两人装模作样地打着哈欠。   “怎么越睡眼睛越红了?”看着初七布满血丝的双眸,李轩紧张的吞了吞口水。   “眼睛进了东西,刺得很。”   “朕给你吹吹。”李轩捧着初七的脸轻轻地吹了起来,那双眼睛澄澈无比,没有任何东西,可李轩就是相信他眼里进了东西。   吹了不过片刻,那双眼便淌出两行清泪。   “越吹越干……”初七往被子里缩了缩。   明知初七不是哭了,只是生理性的泪水,可李轩看在眼里还是难过,他是多看不得这人流泪啊,一双干燥的大手,捧着那脸,将泪水一一擦干。   手指抚上疤痕,初七抬手阻止,这疤是不是该除去了,留的久了,只会让李轩慢慢厌恶。   太丑了。   李轩低下头,用自己的侧脸蹭了蹭那疤,末了,拍拍初七的脸,“洗漱吃早膳了。”   说是催促初七洗漱,可是依旧是李轩伺候他,就连漱口的水,都是李轩端着喂到他嘴里,又等着他吐出来,替他洗了脸,又替他将手指一根根擦拭干净。   李轩待他真的是无可挑剔。   “这些事我自己来就好了。”初七看着忙里忙外的李轩说道,“我身体好了,这些事可以自己做了。”   李轩拿着初七今日要穿的衣服瞬间垮了脸,伺候了他三个多月,今天怎么想着拒绝了,他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我是怕你辛苦……”初七立即改口道。   这还差不多,李轩走向前,霸道地摆弄着初七给他穿上衣服,不是他爱伺候人,也不是他不累,而是他喜欢初七的一切都被自己掌控在手里。   “吃饭。”穿戴整齐后,菜也布好了。   “尝尝,御膳房昨儿个夜里炖上的,顿了一宿,今日吃刚刚好。”示意初七张嘴。   是桂花糖藕。   色泽鲜亮,清甜的香气萦绕在初七鼻尖。   “怎么不吃?”李轩又往前递了递。   粘腻的蜜糖沾到初七唇瓣上,一阵恶心涌上心头,推开李轩,趴在床沿干呕起来,早已忘却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原来他心里一直都很在意,在意李轩曾经的言而无信,在意李轩的冷漠无情。   原来自己早就喜欢他了。   “初七,初七……这是怎么了?快宣太医。”李轩将碗扔到一旁,扶着初七的肩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   怎么了?他原来早已忘了。   初七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看着精致的瓷盘被打翻,桂花糖藕滚了一地,初七突然觉得郁结的心情好了许多。   李轩顺着初七的目光看去,突然想起了那早已被自己抛诸脑后的往事。   初七刚入宫时,自己答应他让厨房做桂花糖藕给他吃,早上炖上,小火熬上一天,晚饭时吃味道正好,可糖藕熬上了,初七却没等到,自己将初七送到了淑妃宫里。   后来那糖藕便被分到各宫娘娘那里,可李轩不知,淑妃没吃那糖藕,转而打赏给了初七。   地上的狼藉很快被收拾干净了,李轩看着面色苍白的初七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没事,你先去吃早膳吧,等会我自己吃就好了。”还是初七先开了口,他握了握李轩的手说道。   “对不起……”李轩低着头。   初七一怔。   “桂花糖藕……对不起,我明知淑妃厌恶你,却还让你去侍奉他,我知道你过得苦,我却不管不问……对不起。”   这是他第几次因为这些事道歉了,初七早就原谅他了,只是心里依旧难过。   “没关系的,你那时不喜欢我的嘛,现在……你待我很好。”   “不是……不是的,我那时……很喜欢你。”李轩将脸埋在初七颈侧,闷声道。   初七看着房顶,良久,轻声笑了起来,那时便喜欢自己了,那李轩,你好狠的心啊。   “你那是若不喜欢我,我便不怪罪你,可既然你喜欢我,那我可要怪罪你了。”初七拍了拍李轩后背说的。   “你想让我做什么?”   “你……亲手做一道糖藕给我吧。”初七还是舍不得他为难。   “等会太医给你诊完脉,朕就去给你做。”李轩捧着初七一双小手,低头吻了吻那指尖说道。   “不急,过些日子我想吃了,便向你要,好不好。”   初七看到糖藕便吐,李轩也不敢贸然再将糖藕送到他面前,便依了他。   太医来了,诊了脉,依旧是从前那套说辞,身子弱,思虑重。   “小小年纪,哪来的那么多烦心事。”李轩刮了刮初七的鼻子说道。   说罢,两人皆是沉默了。   他的烦心事自己难道不知道吗?   “梁太傅布置的课业太难了,愁的。”依然是初七打破了沉默。   还是初七怕失去他。   李轩笑了笑,在初七眼睛落下一吻,“回头朕替你骂他,看看把孩子累的。”   “那估计梁太傅撂挑子不干了……”梁太傅不干自己就没人教,就不用读书了,初七想到这连忙说,“你去骂吧。”   “啧,这种事上你脑子转的倒是快了,把这点心思给朕用到学习上。”李轩捏着初七的脸蛋往外扯了扯。   照顾初七吃了饭,喝了药,已经快到晌午了,李轩得走了,南疆王进京,他们得提前想好对策。   临走前,李轩将惊鸿流云步的心法递给了初七。   “朕真的得走了。”今日初七做什么兴致都不高,却粘人的很,李轩被他粘的是在有些抽不开身,可政务耽误不得。   初七勾着李轩的衣角,眼里尽是不舍。   这一刻,李轩真的想当昏君。   最后一丝理智提醒着他快走,李轩大步迈回来,扣着初七的后脑直接吻了上去,直到将人吻得头晕目眩才将人松开。   “心法要背熟,宣颢新婚不能教你,让别的影卫陪你,朕会吃味,一会儿母后来教你。”武功虽然路数不同,但修炼心法的方式大同小异,让尺素还陪着,李轩放心。   看着李轩离开的背影,心里的空缺再次将初七笼罩在内,李轩在,他难过也好,伤心也好,至少是安心的,可李轩不在,他便惴惴不安,总觉得李轩不在他的视线里,便会与别的女人厮混。   他何时这般患得患失了,可他怕的是他无能为力的事实啊。   他想寸步不移地跟着李轩。   不能再等了,初七咬着牙,翻身下床,扶着墙一趟趟走着。   尺素进来时便看到浑身被汗水湿透的初七,扶着墙倒在地上。   “你这是走了多久!你的腿不想要了吗?欲速则不达,双腿恢复本就需要时间。”尺素将初七抱在怀里,一起身差点往后仰过去。   怀里的人怎么这么轻,后背的骨头好似只隔着一层薄纱。   “我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我想快些。”初七说道。   “循序渐进,急不得,要完全与从前一样跑跳,至少要半年,可只是日常行走,一月足矣。”尺素轻轻揉捏着初七腿上的筋脉说道。   一个月,三十个日夜……太久了。   “皇上在的时候走一步喘三喘,他不在你就铁血硬汉了。”尺素点了点初七的额头,笑道。   自己有吗?有这么了明显吗?   “这么爱撒娇爱粘人,小心黏得紧了,把皇上粘跑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轩今日又一次为了自己罢了朝,他去后宫也好,宠自己也好,但李轩是个好皇帝,他从不会耽误政务的,但是却因为自己多次罢朝。   李轩会不会觉得自己不懂事,生自己气啊。   “姑姑,皇上是不是不喜欢有人黏着他啊。”初七问道。   尺素想了想,“我也不清楚,他从小不在我身边,不过他出行甚少有人跟着,想是应该吧。”   初七心头一惊,心道完了,李轩应当是不喜身侧有人,否则也不会不留妃嫔过夜,也不在妃嫔宫里留宿了,自己这个特例,早晚也会过了时效。   “想什么呢?怕皇上烦你啊,不会的,他对喜欢的东西很长情的。”   东西是死的,放在一处不会说话不会动,不会招人烦,不会耽误他的正事,可人就不一样了。   “就你手上这个扳指,当时皇上第一次被他父皇召回宫,让他去打仗,说打了胜仗有奖赏,他父皇可从未赏过他东西,于是皇上便去了,那是才多大,十三吧,跟你一般大,他带着一队人马,跟敌军缠斗了月余,受了伤,没人觉得他会赢,可他还是赢了,提着敌军的首级回去时,他的父皇欣慰的笑着说好样的,将他手上的扳指赏给了皇上,这一带便带了近十年,从未摘下过。”   初七惊讶地看着这枚扳指,“姑姑,我不懂。”   “怎么?”   “这只是一枚扳指,皇上受了伤,打了仗,为何先皇只给了他一枚扳指,还是……”初七瞥到了自己手腕上的镯子,“还是说这扳指有特殊的寓意,极为贵重?”   尺素摇了摇头,“这只是一枚普通的扳指,没有任何特殊。”   “那为何……”   “因为那时他的父皇想让他死在战场上。”尺素面色平静地说道。   那是他的父亲啊,初七震惊的看着尺素。   “那日你应当听到了,皇上出生那日,卦象上说他会颠覆姜国王朝,所以他的父皇将他养在宫外,可他父皇依旧不放心,因为皇上太优秀了,比任何一个皇子都优秀,却不是紫微星庇护的人。所以他的父皇想杀他。”   初七浑身冒出了冷汗。   “不仅他的父亲想杀他,他的兄长都不想他活,皇上打仗时,他们看着军报笑的开怀。”尺素说着将初七搂进怀里,好似搂着年幼的李轩。   “可皇上不是还是梁太傅的学生,还在归云山学武,先皇忌惮他,为何还要……”   “读书是我求梁太傅偷偷教的,归云山是沾了向家的光,向秦在归云山学武,他知晓朝中局势并与皇上交好,想让皇上有自保的能力,才祈求向念远老将军替他引荐皇上上山,而我,动用自己的势力,替他瞒着他父皇的眼线。”   初七枕在尺素腿上,浑身发冷,抱着自己的胳膊缩了缩身子,“他知道吗?”   “知道什么?”   “他的父亲想杀他。”   “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尺素摸着初七的头发说道。   那他为什么还如此珍藏这枚扳指,初七将扳指摘下,拿在手里端详。   “尽管如此,皇上还是很爱他的父亲,不管背后怀着什么心思,这枚扳指是他们父子间唯一的温情了,他其实很想有个家。”   家,这个字眼对初七同样陌生,世人眼中的家应是什么样子,温柔贤惠的妻子,聪明伶俐的孩子,绝对不是有一个男人在家等着他。   原来,错的是自己。   尺素又拉着初七说了许多陈年旧事,初七听得心不在焉,直到黄昏,尺素也没给初七将一句内功心法。   晚膳时辰到了,赵元禄前来说皇上宣初七去御书房用膳。   “光拉着你闲聊了,倒把正事忘了,明日我再过来吧。”尺素将心法收到怀里,“你随赵公公去吧,我也改回去了。”   初七看着面前的小飞车跟轮椅,毅然决然地选了轮椅,初七被推到御书房时,众大臣已经散去,在书桌旁支了一个小桌,上面已经布好了菜。   听到轮椅声,李轩从一堆堆折子中抬起头,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是不是饿了。”李轩放下手中毛笔,起身走到初七面前,朝他伸出手。   初七将手放到李轩宽大的手掌中,借力从轮椅上站了起来,由李轩搀扶着一步步走向餐桌。   “你忙的话让人把饭菜送到养心殿即可,我自己也可以吃的。”看着为自己盛粥的李轩,初七说道。   “没有朕看着你,估计你又该挑食了。”李轩将粥碗放到初七手里,“吃啊,愣着做什么,等朕喂你呐。”   “吃,这就吃。”吃着粥,初七眼睛依然难以从李轩身上移开。   他对自己够好了,自己实在不该剥夺他拥有一个家的权利。   可想想李轩和别人在一起,初七的心便会痛。   “想什么呢?今天学心法了吗?难不难,有不懂的就问朕。”李轩夹了几片烤鸭送到初七嘴边。   肉香在舌尖溢开。   他会不会也这样喂他的妃嫔吃饭。   “问你话呢?”李轩敲了一下初七的额头。   “嗯……”初七吃痛地轻哼,一下子回过神来,“和姑姑许久未见,光说话去了,还没来得及学呢。”   李轩沉默片刻,说道:“我知道了。”   看着李轩瞬间变了脸色,初七那患得患失的感觉又来了,立即将筷子放下,拉着李轩的袖子说道:“你生气了吗?我不是不想学,我明天,我今晚就开始背。”   李轩有些奇怪地看着初七,“我……我没生气啊,你怎么有些怪怪的,母后,今日都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说了你小时候的一些事。”初七低头说道。   “然后呢?”倘若只是小时候的事,初七怎会奇奇怪怪的。   “还有呢?”   初七不会撒谎,尤其是在李轩面前,“她说……她说你想有个家。”   李轩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母后真是关心则乱,这个节骨眼上说这话,初七难免会往后宫与子嗣上想。   怪不得这个人一直魂不守舍。   李轩一把将人搂进怀里,重重地在那唇瓣上落下一吻,“朕已经有家里。”   “你就是朕的妻。” 第60章 撞破   你是我的妻?是妻子的妻吗?   我一个男人怎么做你的妻,你是皇上啊。   可现在,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初七抚着李轩的侧脸,吻了上去,两条柔软的舌抵死纠缠,难舍难分,初七好似要把自己所有的温柔与爱意全部都给李轩。   “想朕了?”李轩看着气喘吁吁地人轻笑道。   初七点点头。   那双含水的眸里有着深不见底的柔情,那全是李轩的私有物品。   “别,别在这里。”李轩的手开始撕扯初七的衣襟,这里是御书房,尽管两人曾经多次在这里缠绵,可这地方,方才还有一众朝臣在呢。   “怎么?你不是想朕了吗?这个皇宫就是我们的家,在这个家里,任何一个角落,我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火热的吻铺天盖地的袭来,初七放弃了抵抗,张开双臂将自己献给了心爱的人。   欢愉驱散了思念,初七看着大汗淋漓的人,恨不得在他身上打上他独有的烙印,只有在这一刻,李轩的全身心才属于他。   “我爱你。”初七闭着眼睛低声诉说道。   李轩将初七拥进怀里,用宽大的外袍将初七包裹住,“朕也爱你。”   “李轩,我爱你。”初七将脸埋在李轩大声说道。   “李轩也爱初七。”李轩用更大的声音回应着他。   他们是相爱的,初七知道。   “饭菜凉了,你在这等一会,朕让人重新做一份送上来。”   初七点点头,乖乖等在原地。   李轩推开门出去,一阵风从门外挤了进来,将桌上的书吹得翻了页,一张纸随着风飘飘摇地落到初七面前。   一张对折的纸,初七没做他想,便伸出手捡了起来,他识的字寥寥有限,没多大兴趣,但捡起后方才发现竟是一张画。   那他便有兴趣了,不认字的他最喜欢看画了。   纸张打开,画上是个七八岁的少年,面容清丽,眉眼如画,乍一看,长得俊俏,再细看,却发现那张脸便会让人沉迷。   好美。   初七心中感叹。   美的不可方物,美的让人心里起不了一丝杂念,好似这样的人,碰上一碰便会亵渎了他。   这人是谁?   自己从未在宫中见过,画像又下角写着这个孩子的名字,三个字,向什么,初七后两个字虽不认得,但那笔迹初七认得。   是李轩写的。   这画是李轩画的。   这画上的美人……是不是又是什么人送给李轩的,年纪虽是小了些,但在宫里养上几年……   门外传来脚步声,初七手脚慌乱地不知该如何处理这画像,于是将纸一对折,远远抛了出去。   李轩从外面踏了进来,便看到初七裹着衣服,伸出胳膊去摸那画像。   两人皆是一怔,李轩大步往前迈着,初七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于是心一横,为了打消李轩怀疑自己的念头,便探出身子作势去捡那张纸。   毫无悬念,纸被李轩一把捡起。   这是向秦义子的那副画像,今日密探打探到了他的名字——向亭晚,于是李轩取出画纸,将那名字写在那副小像上,随手将其夹在一本书里。   许是方才开门,被风出了来。   幸好回来的及时,没被初七看去。   李轩不知在心虚这什么,反正现在不能给他看,初七心里现在处处跟自己别着劲,看了自己更说不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什么东西?”初七强装镇定地问。   坐在地上的人脸上潮红散去,汗水打湿的发丝黏在侧脸,显得格外脆弱,李轩将小像随意折了折用书压着,从架子上取了一件狐裘包裹着初七,“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没什么,你脸色不太好,冷吗?”   “消了汗,便浑身冷。”初七拥着狐裘说道。   “都怪朕,应该带上门的。”   初七看着李轩,眼前的人脸上担忧是真,懊恼是真,爱自己是真,对自己好是真,什么都是真,可为什么凑到一起都变得假了呢?   他爱一个人,心里装着的全是他,再也容不下别人,可李轩心里为什么可以装这么多人呢。   卿颜馆里学的那些讨男人欢心的法子,怎么就使不出来了?   心口闷得慌,初七觉得他大概是病了。   李轩发觉抵在自己身上的额头烫的慌,一摸,果然发烧了。   该死,就不该在御书房做那事,果然害他着凉。   最近几日,初七的身体越发不好了,时不时发热。   “我们回房。”李轩说着就要将初七打横抱起。   “我想和你一起走回去。”肩并肩的走一段路。   “你生病了。”   “无妨,我们好久没一起走路了,坐轮椅的时候,你在我后面,我看不到你,坐小飞车的时候隔着架子,你离我很远。”   “好,我们走回去。”   李轩替他穿戴好衣物,将人揽进怀里,替他分担着一部分重量。   宫道昏暗,初七提着一盏灯,李轩就在身侧,这段路他们走的很慢,虽然每一走一步仍然像走在刀尖上一般疼,但初七还是开心的。   再陪他走一段吧。   初七病了几日,李轩很忙,不能时时贴身照顾,倒是尺素日日前来陪伴,回回都说要教初七心法,可回回东拉西扯,初七尽听她讲故事了。   “今日姑姑又想讲什么?”初七在屋里慢慢走动着,病好了大半,腿走起来也没有先前那般痛了。   尺素干笑了几声。   初七从枕头下拿出那本《乔生风月纪》,递给尺素,“姑姑若是没故事,便给我读一下话本吧,还差最后一章,皇上说什么都不给我念,怎么磨都没用。”   这名字……尺素随意翻看了几页,一张老脸羞的通红,连忙将话本推了回去。   “这……你们闺房乐趣,我就不掺和了。”尺素话刚说完,安宁风风火火地跑了进了。   “太后,太后不好了。”   安宁一向沉稳,如今如此慌张,两人皆是一惊。   “怎么了?慢点说。”尺素一把扶住跑了站不稳脚的安宁。   “珑姑姑……珑姑姑今天下地里收玉米,摔了一跤,晕倒了,徐太医已经去了。”   珑姑姑年纪大了,早就有了头晕的毛病,干不得体力活,可自己偏偏又闲不住,这不,一时没看着,就出事了。   “我回去看看。”尺素说着拔腿就走。   “姑姑,我跟您一起去。”初七说着拿起外袍便要跟上去。   “你风寒未好,腿脚又不便,好生歇着,晚些时候我差人给你报平安。”尺素说道。   初七自然放心不下珑姑姑,说什么也要跟上去。   “初七,风寒传染,珑姑姑年纪大了,你凑过去,将风寒传染给她,珑姑姑没事也得被你传染的有事了。”安宁说道。   他怕给人添麻烦,连累别人,听安宁这么说,初七有些难过地将外袍放了回去。   “别担心,过几日你风寒好了,我来接你。”尺素说道。   二人离去,初七一个人在房里坐立不安,一颗心总是悬着,于是便拿了外袍走了出去,他极少在李轩处理政务的时候打扰他,可现在,他太难熬了。   *****   御书房里,娴妃将亲手做的糕点放到案几旁,心情有些激动地看着李轩。   前几日,与她交好的敬事房的太监偷偷告诉他,皇上给每个宫里都送了避子汤,就连淑妃那里都有了,唯独她没有收到。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要彻底翻身了,李轩准许她一个人诞下皇子。   李轩对权利掌控到极致,并且经历了手足相残的夺嫡之争,他不想悲剧重演,所以,李轩只想要一个皇子,若是自己争气,给李轩生个皇子,那这个皇子便是未来的皇上,自己便是皇太后。   娴妃大着胆子轻轻抚着李轩的小臂,见李轩并不反感,便更加大胆地上前几分。   女子甜腻的脂粉香钻入鼻腔,李轩虽不说心动,但总归不厌烦,而且,敬事房的太监说,淑妃七/八日前刚结束的月事,此时身子极易受孕。   晚上他的小心翼翼伺候初七那位祖宗,没时间去后宫,现在,初七正和尺素在一起,左右不会过来。   天时地利人和。   纤细的手臂被李轩抓住,尚未等娴妃做出反应,便觉得天旋地转,在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躺在皇上怀中。   这可是御书房啊。   娴妃心中又惊又喜,虽心中羞赧,但依然不留余力地抓住机会。   她与李轩从未接过吻。   她不知亲吻是什么滋味。   于是她勾着李轩的脖子,闭着眼睛地吻了上去。   李轩像是怔了怔,却没有推开她。   没有那个不长眼的敢擅闯御书房,所以除了暗处的影卫,御书房外没人把守,初七就这么推门进来了。   沉重的房门隔绝着房里浓重的喘息,刺眼的阳光洒在偷欢人身上。   衣衫半推的娴妃见到有人进来花容失色地尖叫着缩进李轩怀里。   他们在亲吻。   初七怀疑自己看错了。   可李轩嘴角上刺眼的胭脂一遍遍地告诉初七,他没有看错。   李轩在和别人……   看到和知道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   他们真的在亲吻。   前几日,李轩还说,他从头到脚只吻过他一个人。   明知都是谎言,他还是愿意去相信,可自欺欺人终究维持不了多久,他总归要面对血淋淋的现实。   是他不好,是他不够豁达不够大度,他容受不了他喜欢的人与别人做那亲密的事。   初七转身想逃,可两腿沉的像灌了铅。   李轩抱着娴妃死死盯着他。   走啊,快些走啊,离开这里。   初七强迫自己转身,可两腿一软,却摔到了地上,感受到了背后的传来的火热的目光,初七手脚并用地爬了出去。   在李轩视线所看不到的范围,初七爬起身,迈开腿跑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竟可以跑得这么快,心里的痛楚掩盖了腿上的痛,耳边尽是呼呼的风声,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但是只要一直跑,脑海里看到的那一幅幅画面便不会追上自己。   不知跑了多久,眼前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缺氧是他头晕目眩,脚下一个不稳,初七便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双手擦破流出鲜血,沾了泥土,脏的很。   初七剧烈喘息,突然喉咙一股腥甜涌上,一口鲜血便猝不及防地吐了出来。   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自己没有他便成了这幅模样吗?   初七跪坐在地上无声地哭泣着,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哭的,初七脏兮兮的小手胡乱地摸着脸上的泪水。   泪水刺的手上的伤生疼。   窝囊废,什么用都没有,只会哭。   罢了,就为他哭这一次吧,初七看着远处养心殿巍峨的宫殿,那不是属于自己的地方,早该走了,是他一直赖在这里。   李轩是皇帝他应该那样的,是自己一直在干预他的生活。   他无法接受成为李轩众多后宫中的一个,那便离开吧。   初七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去看一眼珑姑姑是否安好,便和小泉子离开吧,去北离。   见不到便不会痛了,时间久了,或许就会渐渐忘了。   自己离开卿颜馆不到一年,不是也快忘了自己过了十多年的苦日子了吗?   他和李轩不过相视几月,或许不需要一年就会忘了。   再次迈开腿,方才感受到腿上那刺骨的痛,痛吧,知道痛,才会怕。   金禧阁的大门半掩着,初七用尽力气也只能推开一道缝,瘦小的身子从那缝里挤了进去。   昏暗的院子里没有掌灯,显然徐太医已经走了,初七径直走到珑姑姑房外,尚未敲门便听到尺素在屋里抱怨。   “我真想不明白李轩脑子里想什么,我告诉过他,初七学好武功是为了出宫,他竟然还要教初七宣家轻功,我真是要疯了,那宣家轻功简直是为初七量身打造的,珑姑,你知道吗,我这几日去教他心法,我真不敢教啊,他学会了,那谁留得住,这几日我真是绞尽脑汁的给他讲故事,今日,要不是你摔了,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应付,还有还有,李轩还三番两次找我,让我用心教,别拉着初七闲聊……”   初七盯着自己手上那对翠绿的镯子,自嘲地笑了笑。   那是李轩的生母啊,自己怎会将金禧阁当做自己的避风港。   轻轻褪下那对玉镯,总归是救了自己命的三个恩人,初七对着紧闭的房门,磕了三个头,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金禧阁外一片黑暗,初七一步步踏了进去,被黑暗吞噬。 第61章 雪夜   今天天气格外阴沉,枯败的竹林里没有一丝光亮,寒风发出呜咽地哀鸣,初七在这黑暗里摸索着前行。   在旁人眼中阴森恐怖的竹林对于初七来说,就像黎明前最后的黑暗,穿过这个地方,便到了金禧阁,那里有疼痛爱他的三个亲人。   可如今,他那些深深的依恋就像是一场笑话。   他其实什么都没得到,一切都是骗局。   脸上传来冰凉的触感,初七抬头一看,漫天飘雪穿过竹林落到他的身上,这么快就入冬了,这里的冬天怎么比沙漠里还冷。   初七跑出来时没有穿外衣,现下方才觉得刺入骨髓的冷,初七抱着胳膊抓紧走了起来,去找小泉子,他们出宫,今夜就走。   许是走的太急,初七被什么绊了一下,笔直地朝前方摔去,迎接他的不是冰冷地地面,而是一双强有力的臂膀。   清冽熟悉的香气钻入鼻尖,初七猛地将前面的人推开,转身拔腿就跑。   可他哪里跑得了,被人抓着胳膊抱到了怀里。   “一下午了,闹够了吗?”耳边是李轩恼怒低沉的声音。   初七在那怀里拼命挣扎,他从未觉得这么怀抱这般令人窒息,他现在宁可死在李轩剑下也不愿看到李轩与别人在一处。   “放开我……我求求你,放开我。”初七挣扎不过,软着身子小声哀求。   “你身上很凉,我带你回去。”李轩轻轻拍着初七的后背安抚着。   “让我回去吧,回极乐镇……”初七仰着头看着满天飞雪说道。   “你闹够没有!你擅闯御书房,在宫里乱跑,朕没有责罚你,你还在这里跟朕闹脾气。”   初七将李轩的肩推开一点,仰着头看着他,“擅闯?你们做那事都不关门的吗?而且,你明明说过,这里是我家,我在我家里找我的夫君,怎就是擅闯,都是假的,这里是皇宫,我没有夫君,我只是姜国永琛帝的一件附属品,对吗?。”   “初七!”李轩双手死死抓着初七的肩,一双眼睛猩红,恶狠狠地看着初七,他的双眼里有着难以压抑的怒火。   “你胡说八道什么?朕让你在养心殿养病,你为什么要乱跑。”李轩当时在御书房看到初七是吓得整个人都懵掉了,他从未这般如此不知所措过,初七逃走他甚至没有去追的勇气,他的理智一遍遍告诉自己他是皇上他没有错,可他的心却那么恐惧,内疚,他在御书房呆了整整一个下午,才鼓起勇气来找他。   “我今天没去御书房便不会撞破你的事,你便可以一直将我蒙在鼓里对吗?你想瞒我多久?瞒到那张画纸上的孩子长大,可以进宫侍寝了,你便像处理艳嫔一样处理我吗?”面对眼前盛怒的人,初七头一次觉得不再恐惧,他看着李轩的脸,面带微笑,轻轻地询问。   那副画他果然看到了,李轩深深地吐了一口气,“你误会了,那画是向秦的义子……”   “皇上不必向我解释,我一个太监,无法左右,只不过,看着同床共枕多日的份上,您放过我吧。”初七平静地打断。   “你要走?初七,朕哪点对不起你?朕宠你疼你,你的吃穿用度甚至比朕都好,你还有什么不满足,是不是朕就是对你太好了,所以你妄想着控制朕!”   控制他?初七看着李轩,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爱的那么卑微,小心翼翼地呆在他的身边,到头来在他眼里自己竟然想控制他。   “随你怎么想,皇上,让我走吧,回极乐镇。”   “你究竟想怎样,朕是皇上!你看清楚,我是姜国的皇帝,我可以将你想要的一切双手捧到你的眼前,你为什么还不知足,不管朕后宫有多少女人,朕最爱的,最宠的就是你。”   “可我不想要。”雪花落进初七眼里,融化后化作清水从眼眶中滑落。   “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朕什么都答应你。”李轩双手捧着初七的脸,不住地替他去擦那脸上的水痕。   “我要你不再临幸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一个人,你的往后余生,都只有我,你做的到吗?”   “你疯了吗?”李轩盛怒之下高高扬起手,可看着那张苍白的小脸却迟迟落不下去,打不得,眼前的人打不得已经刻入了李轩的骨子里,“别闹了,初七,我们回去好不好,下雪了,淋了雪你会着凉。”李轩落下的手轻轻去拍打初七身上的雪花。   意料中的巴掌没有落下来,初七却没有一丝欣喜,“你看,你接受不了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也接受不了和别人共享你,让我走吧。”初七抓着李轩手,放在脸上蹭了蹭,平日里温暖干燥的大手,今日褪去了温度,好似比雪花还要凉上三分。   “我们很快便会忘了对方,你仍然可以搜罗天下美人,侍奉左右,初七不在,没什么大不了的,皇上,奴才祝您拥万里江山,身边美人环绕,儿孙绕膝,享齐人之福,一生无忧……”   “啪!”先前没能落下的一巴掌最终还是落到了初七布满疤痕的侧脸上。   李轩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颤抖的左手,他没有用力,他只是想让初七闭嘴,他不想听到这些话从初七嘴里说出,他心里好疼。   他明明没有用力,可初七还是连续不断的呕出大口鲜血。   “初七,别怕,朕带你去看太医。”李轩伸手要去抱他。   初七连连后退,李轩没能碰到他的一片衣角,“皇上,算了吧,初七最怕疼了,我不想在跟你在一起了。”   面前的人眼里没有恐惧,没有委屈,没有依恋,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走?走去哪里?和小泉子去北离,你以为那是什么好地方?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异想天开吗?北离夫妻不可和离,相看两厌的人杀害对方,官府不管不问,你确定你想去?”   初七身形晃了晃,不可思议地看着李轩,“你监视我?”那是可李轩,自己出生卿颜馆,并与齐阿诺算得上相识,他监视自己不是很正常,自己是多天真,能以为李轩对自己全身心的信任,李轩背后里对自己的一次次调查,自己竟从未多想。   “你以为你走的掉?这皇宫固若金汤,你以为你走的掉吗?”看初七的神情,他果然要去北离,去北离做什么,去做齐阿诺的妻?站到与自己敌对的阵营?齐阿诺能与向秦一战,心思极重,他能相信从姜国安然无恙离去的初七?   愚不可及。   “跟朕回去。”李轩拉着初七的手腕,将人往外拖。   初七腿伤未愈,今日跑的又多,被李轩一拉,便倒在了地上,“我不要,我不去北离,让我离开皇宫,去哪都好。”   “你为何这般固执!”李轩半跪到地上,钳着初七的下巴说道,“朕只不过临幸几个妃子,朕可以答应你,从今往后,宫里不再进新人,这还不够吗?”   不过临幸几个妃子?他怎么可以将这话说的轻而易举。   “淑妃娴妃筱贵人宁贵人她们都可以接受,为什么偏偏你不可以?你是卿颜馆出来的人,朕以为,你不会在意这种事。”   初七吃吃地笑了起来,对啊,他是卿颜馆出来的人,李轩一直记得呢,他是卿颜馆出来的兔儿爷,专做皮肉生意的人,他这样的人,怎会在意这些事,他这样的人,又怎会心痛。   李轩说完便咬了咬牙,自己这是说了什么,真是急昏了头。   在这宫里被伺候的久了,披上人皮,真把自己当人了,畜生永远都是畜生,畜生就不该知廉耻,就不该有情。   走不掉,爱不得,那就烂在这里吧。   “皇上,奴才不走了。”初七趴在地上,仰着脸笑着看着李轩。   皎白的脸被雪地映的苍白,唇瓣被鲜血染得猩红,带着一丝妖冶,初七就这么仰着脸笑着看着他,明明是一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可李轩总觉得有一丝陌生。   “先回去吧,这里太冷了。”总归不跟自己闹了,先回去再说,李轩将人扶起,雪下得更大了,寒风呼啸,卷着雪花让人睁不开眼,明明地上白茫茫一片,可就是让人觉得看不清一丝光亮。   李轩将初七护在怀里,艰难地走着,可初七却像不知道冷一般,从李轩怀里挣出来,独自往前走着。   单薄的人,好似下一刻便会被狂风吹倒。   李轩寸步不移地跟在初七身后,张开双手,护着前头的人。   初七的发带不知什么时候散了,一头如墨的长发被风扬起,轻轻拂过李轩的侧脸。   李轩觉得路不对,这好似不是回养心殿的方向,两人从竹林另一头钻出,李轩方才找回了方向。   “去哪,我们不是会养心殿吗?你不是不走了?”回到宫道上,方才有了亮光,借着宫道上摇曳的灯笼,李轩方才发现初七脸上沾着血污,双手也擦破了皮肉。   “我说不走,便是不走,奴才何曾骗过您?”初七含着笑说道,见李轩一脸的不相信,初七踮起脚尖,轻轻在李轩唇角落下一吻。   两人皆是被寒风吹透,冷的像冰,这个吻,一触即散,在冻木了的人身上,什么都没留下。   “你去哪?我陪你?”   李轩今夜铁了心要跟着自己,初七不再推脱,便由着他去了。   宫道落了雪,初七踩上去只留下浅浅的脚印,被落在地上的衣摆一扫,那脚印便不见了,李轩低着头,看着轻飘飘的走在前头的人,好似他下一刻便会消失一般。   沙漠里来的魅妖,在雪夜,带着一身伤痕消失。   李轩心里很痛,他就像走进了一个看不见的囚笼里,没有出路。   眼前的路越来越熟悉,是初七曾经住的太监所,李轩已经经常趁着夜色,偷溜进去,与初七私会。   后来这个院子便被封了,初七刚离开时,李轩时常来,后来他便不敢再踏入这里一步,院里长满杂草,枯黄与青绿交织被掩盖在大雪里,给破败的院子披上了一层虚假的外衣。   曾经的房间大门紧闭,初七回来后便再没来过,轻轻抚摸着房门,好似在养心殿锦衣玉食的几个月是黄粱一梦,他不过是早上才从这房里出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李轩喉咙发紧,他不想来,他不想再想起自己从将初七伤的那么深。   初七没有说话,抬手撕掉门上的封条,推门进了去,木头的房门破败的窗户遮不住一丝寒风,屋里与屋外一样寒冷。   凭着记忆摸到桌前,在桌上摸索一番,初七找到火折子,点燃蜡烛,豆大的烛光刚刚亮起,便被一阵寒风吹灭。   李轩连忙将房门关上。   烛火再次被点燃,寒风无孔不入,烛火摇摇欲坠,但好在没有再熄灭,初七这才端起烛台,四处打量。   土炕上团着沾着血的棉被,炕头放着一面铜镜,柜子被人打开,一看便是被翻过了,地上那滩黑色的血渍,已经渗到了地里。   如果自己当时死了,那这里便是自己留下的唯一痕迹,初七有些唏嘘,这未免也太凄凉了。   “你来就是为了看看这个房间?”李轩咬着牙说道,他这是何意,提醒自己曾经失去过他。   “嘘,别说话。”初七将食指放在唇边轻声笑道。   他实在笑吗?李轩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初七笑眉眼弯弯,十分讨喜,绝不是现在这样毫无生气。   初七将烛台放到床头,上了土炕,在土炕里头的砖缝里敲了敲,取出半截青砖,在那个洞里,摸出两瓶药。   一瓶是徐子洛给他的沉珂,一瓶是楼兰王给他的祛疤的药水。   药并不珍贵,只是当时初七过得不如意,房间时常被闲人闯入,初七怕这药引出麻烦才藏了起来。   这房间李轩搜了几百遍,竟然没发现这东西。   初七坐在破败的土炕上,面对着铜镜,解开衣襟,房里很冷,可初七却好似感受不到一般,看着铜镜轻声笑着:“卿颜馆才不会要这么丑的人。”   还未等李轩做出反应,初七便将一瓶药水倒到脸上。   “啊!!!”这种痛苦意料之中,可初七还是痛的蜷缩起身体浑身颤抖,要紧的牙关泄出一丝难以忍受的痛呼。   “你怎么了?”李轩大惊,上前去摸初七的脸,可手指刚触碰到那湿润的侧脸,便痛的将手甩开。   剥皮,割肉,断骨,也不过如此,仅仅只是碰了一下,李轩便痛的难以忍受,他借着烛火看了看手指,那一瞬间,他甚至怀疑他的手指是不是被一把钝刀给锯掉了。   可手指完好如初。   初七还在痛苦的喘息。   “初七,你在用什么药?”李轩扶着初七的肩去夺他手里的药。   可将人扶起那一刹那,李轩震惊地呼吸一滞,那张布满疤痕的侧脸,此时皮肤白皙,完好如初,好似从未受过伤一般。   挨着这要命的疼,初七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他已有半年多没有打量过自己了,这张脸,比在卿颜馆时,更要艳丽几分。   这才是他,那个面目可憎的窝囊废才不是自己。   李轩这时想起来,传说在边境流传一种祛除疤痕的神药,涂抹在疤痕处,皮肤便会如新生一般,可用时痛苦难忍,很多人,在试用时便反悔了。   那张妖冶的脸被烛火映的更加妖艳,汗水打湿的发丝黏在侧脸,偏偏这张脸的主人还半张着嘴微微喘息。   初七美,他早就见过,可这么美的初七,李轩又有些陌生。   “我们不用了好不好。”见初七又要将药水倒到颈侧那条疤上,李轩连忙出声阻止。   初七看着他,含着笑,将药水倒了下去。   “啊!!!!!”颈上皮肤更加细嫩,初七受不住痛,缩着身子在床上翻滚,嘴角流出鲜血,口中发出凄厉的痛呼。   李轩心脏剧烈的颤抖,他顾不得痛,将初七死死抱进怀里,药水透过衣衫渗到李轩胸口,李轩紧紧咬着牙。   既然不能替你分担,那边陪你一起痛。   不知过了多久,紧拥的两人才将这痛挨了过去。   李轩松开胳膊,看了看怀里被冷汗湿透的人。   初七浑身好似脱了力,软绵绵地倒在李轩怀里,虚弱而憔悴地看着李轩,莞尔一笑,“痛吗?皇上,这就受不住了?卿颜馆的人身上怎会不落疤,我进宫前,楼兰王可是用着药水给我洗了个澡呢。”   初七说完便昏了过去。   李轩抱着昏迷的人肝胆欲裂,怪不得他有一身锦缎般的皮囊。   李轩咬紧压根,满心愤恨,却不知该恨谁。   “别怕,朕以后都不会让你再痛了。”李轩吻着初七的额角说道。   可初七听到过的诸如此类的承诺太多了,他一次次的相信,却一次次地更痛。 第62章 妖精   李轩刚靠近养心殿便听见瓷器碎裂的声音,安宁低着头从房里出来,见到李轩蹙着眉摇了摇头。   “退下吧。”李轩抬了抬手,迈了进去。   房内炭火烧的旺,刚刚入冬还不算太冷,李轩进了房间便觉得燥热无比,房间里弥漫着清苦的药香,龙床前跪着一众宫女太监,面前是打翻的药碗。   李轩的目光从那滩暗黑色的药渍往上,便能看到空床上侧卧着一个只着暗红色外衣的苍白美人。   初七听见脚步声,懒散的睁开一双美眸,瞥了一眼李轩,“药太苦了,我不想喝。”   上次在太监所初七整整昏睡了三天,整个太医院束手无策,最后还是徐子洛用针扎醒的,初七受了寒,急火攻心,本就虚弱的身子更是垮了,在床上足足躺了七日,被李轩捏着下巴灌了一碗又一碗的汤药,今日才恢复了一丝力气。   “摘了作甚?给了你便是你的。”李轩看着初七床头放着的那副玉镯,冷声道。   初七昏迷时,尺素拿着这幅玉镯来找李轩,告诉了李轩初七听到了自己的话,李轩无奈地捏了捏眉心,自己竟有种走投无路的感觉,但还是趁着初七昏迷,给他带了回去。   这不,人一有了力气,就给摘了下来。   一并摘下的还有那枚白玉扳指。   “这颜色我不喜欢。”初七用手撑着额头似笑非笑地说。   “不喜欢便摔了。”李轩上前一步,接过赵元禄手里的汤药,递到初七嘴边。   “好歹是个值钱物件儿,摔了岂不可惜,皇上另赠他人吧。”苦涩的药味钻到鼻腔里,初七厌恶地蹙了蹙眉,转身便要背过身去。   “喝药。”李轩扣着初七的肩说道。   “我说了我不喝。”初七被扣的动弹不得,撑着身子直视着李轩说道。   两人四目相对,面前的人苍白脆弱,皮肤细嫩的看不到一丝毛孔,五官精致,好似神明在创造他时多了许多偏爱,李轩受不了这种注视,太美了,比第一次见他时更美了,李轩心脏狂跳,不由地吞了吞口水。   苍白的人发出一声轻蔑的嘲笑,“好看吗?”   暗红色的外衣滑落,露出半个雪白的身子。   李轩恨不得不管他的死活,现在就立即扑上去。   “把药喝了。”李轩声音喑哑。   初七又吃吃地笑了起来,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面颊也染上了一丝带着病气的潮红,他轻轻拢了拢自己的衣服,“你竟能忍得住。”   “喝药!”   纤细的手一挥,便将药碗打翻,黑褐色的药汁洒在了李轩的衣摆上。   “呀,全都撒了。”初七故作惊讶,声音却含着笑,他俯下身,轻轻趴在李轩大腿上,伸出纤细的胳膊去擦李轩衣摆上的药汁。   纤细的腰肢在自己身上弯出一个惊人的弧度,李轩看在眼里觉得气血翻涌。   “你当真是不知死活。”隔着层层布料,李轩仍然能感受到身上人传来的冰凉体温,一双大手抚上去,果然冷的像冰。   这么多日子,仍然没有将大雪里的那个冻得冰凉的人温暖过来。   扣着那纤细的腰,李轩将初七塞回被子里,赵元禄又端了一碗药过来。   给他喂药,总要洒上那么几碗,所以每次煎药都要多煎上几副。   “我不喝。”初七躺在被子里倔强的说。   他从未病的这么重过,动一下都觉得头晕眼花,不喝药会死,可初七不怕,死了就不会痛了,只是,白白便宜了李轩,让他落了清净。   李轩端起药碗,自己喝了一大口,然后捏着初七的下巴吻了上去。   柔软的舌撬开初七紧闭的牙关,在他咬自己前捏着他下颌的关节让他闭不上嘴,苦涩的药汁便顺利地渡过去。   一口药汁渡完,李轩还不忘挑弄一番初七的唇舌。   含不住的药汁流到初七侧脸,躺在床上气喘连连的人目光带了水色,苍白的唇被吻得殷红,“剩下的自己喝还是朕喂你。”   本以为他会乖乖喝掉,可躺着的人却伸出舌,舔舔唇角,“皇上喂我。”说罢,便张开了殷红的小嘴。   面对这个妖精的邀请,李轩哪里还忍得住,含了一口药,便吻了上去,这次初七没有反抗,反而如同在沙漠里徒步了许久的旅人见到甘泉一般,贪婪地吮吸起来。   李轩情动,双手攀上了那冰凉的身体。   “药没了。”初七松开李轩的唇舌说道。   最后一口药汁,再次嘴对嘴渡了过去。   李轩最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难受的只有自己,初七现在的身子,他断然是不敢碰的。   “乖乖睡一会。”李轩喘着粗气说道。   初七唇齿间发出一声嘤咛,李轩听了心肝打颤,那双含情的眸扫了扫李轩身下,“皇上,要去后宫那里?需要奴才宣敬事房吗?”说罢,躺着的人便笑了起来。   李轩脸色铁青,却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不就是想让初七接受吗?可初七接受后为何难受的确实他自己。   “不去,朕看着你睡。”李轩黑着脸说道。   “不知皇上说的要给我做糖藕还作数吗”一双澄澈的眼睛看着李轩问道。   “自然作数。”   “那我现在要吃,皇上做给我好不好。”初七小手拉着李轩的衣袖,笑的讨喜。   看着他这幅模样,别说桂花糖藕了,就算要天上的星星,李轩也得架个梯子上去摘下来。   “好,朕去给你做,你躺一会等着朕。”李轩将初七的被子掩好,声音里有着一丝难掩的喜悦。   他要吃糖藕,吃他亲手做的,李轩脚下生风地往御膳房走着。   莲藕桂花都是现成的,李轩在御厨的帮助下蒸了糯米,又去清洗大枣,御厨拿来冰糖,李轩看了一眼让他把冰糖换成红糖。   初七体虚,红糖更适合他。   看着皇上满眼热切地盯着一道道食材,御厨觉得浑身发毛。   忙碌了好几个时辰,色泽浓亮,芳香四溢的糖藕就做好了,李轩将藕切成一指厚的薄片,盛到盘里,又将食盒底部放上烧红的碳,连忙往御膳房走去。   这道菜本就费时间,忙活几个时辰已经下午了,李轩怕初七等的饿了,又怕他已经吃了晚膳吃不下了,急的恨不得飞过去。   走到御膳房门口时,李轩发觉守在门口的侍卫少了一个,但满心牵挂初七,也没做他想,便推门走了进去。   刚踏进房里,李轩便觉得血都凉了一半。   只见那宽大的龙床上,初七撑着身子半躺着,两条白嫩的腿从衣袍中探出,伸到床外,那龙床前,半跪着一个侍卫,而初七一只脚,正踩在侍卫胸口的铠甲上。   初七听见有脚步声,抬眼一看,轻轻点了点那侍卫的胸口,道了声去吧。   而那侍卫的双眼,还恋恋不舍地盯着被子里那双脚。   侍卫后知后觉地发现皇上不知何时回来了,连滚带爬地往外跑,路过李轩时,甚至不知道李轩何时出的手,他便睁着一双不可思议的眼睛,软着身子倒了下去。   床上的初七捂着嘴发出娇笑。   “来人!”李轩一声怒喝。   暗处走出几名影卫。   影卫一现身看到倒在地上的尸体,皆是倒吸一口冷气,他们一直盯着四周,并未发现刺客。   “刚才发生了什么?”李轩盯着一双笑眼看着自己的初七,冷冷地问。   “并无异常,只不过方才初七公公遣散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唤了一名侍卫进来问话。”影卫一五一十地说的。   “可有异响?”   “并无。”   影卫将尸体抬了下去,李轩提着食盒压抑着怒火一步步走到初七床前,初七仰着脸看着他。   一只手伸进被里,在初七外衣下摸了一把,虽然摸到了那丝滑的亵裤,可李轩的脸色并没有好看几分。   “还热,吃吧。”李轩将食盒里的糖藕端到初七面前。   那端着盘自己的手十分用力,指节发白,手臂微微颤抖,初七低头闻了闻那糖藕,接过盘子,手腕一翻,那盘糖藕便被他倒在了地上。   藕片滚了几个圈,落在李轩脚边,弄脏了他的鞋子。   “你坏了我的好事,现下没胃口了。”初七看着李轩,一脸无辜的表情。   “你真当朕不敢杀你!”李轩暴跳如雷,掐着初七的脖子将人按到了床上。   窒息的感觉笼罩着初七,杀了我吧,初七缓缓闭上眼。   身下的人没有挣扎,呼吸越来越微弱,李轩猛地松开手。   大股空气涌入肺部,初七弯着腰剧烈地咳嗦起来。   “哈哈哈哈哈。”初七边咳边笑。   “你笑什么?”   “笑我傻,这宫里男人这么多,我从前怎么就盯着你一个,可惜了刚才那人,他那胸膛,可不比皇上差多少。”初七说着在李轩胸口摸了一把。   “你敢!你碰一个朕杀一个!”   “都是你的人,你要杀与我何干?”初七哈哈笑道。   “你不怕朕把你也杀了?”李轩握着初七的手腕说道。   “怕啊,我怕死了。”初七整个人挂到李轩身上,仰着脸,在李轩耳边轻声道,“你什么时候杀了我,我什么时候就不去找别的男人了。”   初七说完便被李轩重重地摔进被子里,“你究竟想做什么!”李轩骑到初七身上,气急败坏地说道。   “找男人能做什么?自然是做那事了。”初七撑着身子说。   李轩的肺仿佛要炸掉,初七又继续添了把火。   一只柔弱无骨的小手在李轩腹部轻轻抚摸着,“皇上这东西确实厉害,可皇上,奴才是卿颜馆的人,一日不做,便急不可耐,皇上既要满足后宫一众妃嫔,那自然不能日日满足奴才,奴才只好去寻别人了,一个比不上皇上,但两个三个一起,总能跟皇上比个上下。”   “朕看你是疯了。”   初七笑了起来,一只小手探到李轩身下,揉捏着他那沉甸甸的阳物,感受到手里的火热在自己手里迅速胀大。   “方才你把那人杀了,你可得赔我,否则,我可不依你。”   耳边传来裂帛声,初七的外衣被撕碎,赤裸着身子躺在床上,他抱起自己双腿,将湿润的穴口送到李轩面前。   李轩低头一看,那殷红的小穴正在一张一合地邀请着自己。   这明显是已经扩张过了。   他不是说说而已,自己若是没有及时回来,他是真的打算跟那侍卫做的,就在他们的房间,就在他们的床上。   “初七!”李轩迟迟没有进去,低着头,恶狠狠地喊着他的名字。   身下的人明显急不可耐,等不到李轩,干脆探出两指,自己去抠挖那淫荡的小穴。   呻吟声响起,初七早已在欲海中沉沦,李轩看着自渎的美人,解开腰带,扶着性器捅了进去。   “啊……”初七发出一身绵软的呻吟,他的手指还未抽出,火热的性器便捅了进来,李轩将初七想要抽出的手腕扣住,性器顶弄了几下,又将自己的两根手指挤了进去。   四根手指,一根性器,将那穴口撑得没有一丝褶皱。   “好涨……好难受……”初七毫无意识地摇着头。   李轩的手指在湿热的甬道里找到初七的手指,与他勾在一起,随着性器一起进去,操弄着那淫荡的肉穴。   肉体欢愉向来不需要心意的相通,哪怕恨死这个人了,可他依旧能带给自己至高无上的快乐。   “再快些,啊啊啊,好爽啊……”含不住的涎水从唇角流出,初七勾着李轩的手指去按压他肠肉上凸起的那点。   “嗯……嗯……要去了。”初七浑身一震颤栗,精水便喷洒在他白皙的胸口。   手指从肉穴中抽出,初七将精液涂抹在自己的乳尖上,挺起胸口邀请李轩品尝。   泛着水光的乳尖,像两颗殷红的樱桃,李轩饿狼般咬了上去,身下更加猛烈地撞击起来,夹在两人身体中间摩擦的性器,半软着吐着稀薄的精水。   身下的人含着李轩两根手指吮吸,眼神迷离,一副被玩坏的样子。   若是平时李轩定然不忍心再折腾他,可现在,李轩本就存了折磨他的心思,可又怕他射的多了,伤了身体,于是拿出一个银质圆环,套在初七性器底部,圆环带着两条细细的链子,链子另一头,是一朵带着茎的花朵。   感受到身下传来的冰凉,初七睁开迷蒙的眼看着身下。   只见李轩握着他的性器,将那朵花茎插到了他的铃口处,性器高高扬起头,拉紧了链子,这样子倒像个精致的玩物。   初七认得那东西,锁精环,只是做的漂亮了些   很适合他。   “皇上喜欢这样?”初七轻轻拨弄了一下那开在性器上的花朵,笑的轻浮。   确实好看的很,李轩很喜欢。   见李轩点了点头,初七又说道,“还有一种,圆环下连着两个圆环,可以将两个囊袋一起套住,后面再有一条链子连着一根玉势,插到后穴里,射不了,拔不出,很是磨人,只有那畜生的主人才能解开,让那畜生泄身,皇上喜欢,初七带给皇上看。   李轩被初七那说辞说的失了理智,根本没听到什么畜生,什么主人,便点了点头。   初七被按在床上,操出了眼泪,性器硬的爆炸却泄不了身,那圆环死死箍着性器根部,插在铃口的花径随着李轩的操干,一下下地刺激着他。   “求你了,让我射吧……”初七软着嗓子哀求。   “想射?做梦,敢背着朕去撩拨别人,今天别想射了。”李轩抱着初七的腰身不要命地操干,一只手还不住地拨弄那朵银花。   前面无法高潮,初七的后穴却高潮连连,淫液从冲刷的李轩的龟头,含不住的淫液随着抽插,从穴口喷射出来。   被子一片濡湿,雪白的臀肉水光淋淋,李轩死死揉捏那湿滑的臀瓣,他想不明白,男人那处怎么可以流这么多水。   趴在床上的人不住地倒气,最后连一丝呻吟都发不出来,随着初七后穴再一次猛烈收缩,李轩低吼一声,将自己嵌在肉穴伸出,喷出了滚烫的精液。   初七被烫的浑身颤抖。   半软的性器从红肿的穴口滑出,一大股清透的液体夹着白浊流出,被操开的穴口大张着合不上口,李轩能看到里面殷红的肠肉无意识的蠕动着。   初七被反过来仰面躺在床上,这次是真的被玩坏了,目光空洞,侧脸满是涎水,性器红肿地跳动着。   他太美了,李轩看一眼便魂不守舍,这样的美人被自己压在身下操弄,李轩心里极大地满足。   初七的那性器红的发紫,李轩不忍他受苦,将圆环解开,可性器跳了跳却没有射出一丝精液,勒的久了,需要外力辅助一下。   李轩握着那朵银花,轻轻地在尿道口做着抽插的性交动作。   无意识的人嘴里又泄出呻吟,李轩加快手上动作,另一只手撸动那可怜兮兮的性器,初七身子弹了弹,一股稀薄的精液伴随着清澈的尿液喷洒出来。   初七身子一软,晕了过去,只有那淫荡器官还在倾泻着欲望。   李轩靠在床榻里头,看着一片狼藉的床榻,昏睡的人,他萌生出一声深深的无力感,初七就躺在他的身边,可他却好似失去了他。   现在的人美艳异常,李轩应该喜欢的,他不是就喜欢长得好看的吗,可他现在最怀念的却是那个毁了容的,可怜兮兮的小家伙。   被自己宠在手心里,却乖巧听话,偶尔张牙舞爪地扑向自己,却舍不得咬自己一口。   李轩抓着初七的手腕,固执地将那对翠绿的镯子给带了回去,他是初七,只要他是初七,自己就绝不可能放手。   初七这一睡又是三天,中途尺素来了一趟,看了一眼初七脖子手臂上的青紫痕迹,絮絮叨叨骂了李轩一个上午,下午徐子洛前来诊脉,看了初七手臂上的痕迹,又给他讲了一下午的道理。   “皇上,初七身子不好,你有那精力不如去后宫,早点有了子嗣,你上朝时也能少被念两句。”徐子洛一边写药方一边说。   去后宫?别说去了,李轩现在想想两腿便发软。   自从上次御书房之后,娴妃又被李轩冷了下来,别说让她留下子嗣了,李轩见都不想再见她。   子嗣的事以后再说,先把初七稳住。李轩可不认为初七说要给自己带绿帽子的事是说着玩。   “你把个脉摸起来没完了。”李轩见徐子洛一直牵着初七的手臂,不由地怒火中烧,狠狠在徐子洛腿上踢了一脚。   徐子洛踉跄几步,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有些恼怒的看着李轩,“我不喜欢他了。”   “什么?”   “我说我不喜欢初七了,彻底放下了,就算你们没有在一起,我也不会再对他起任何心思。”徐子洛说道。   “用得着你喜欢?”李轩烦躁地说道,但也有些疑惑地看着徐子洛,徐子洛跟了自己许多年,他是个执着又专一的人,他曾经为了初七跟自己叫板,可见是真的喜欢,可如今为何又突然不喜欢了,这不像他啊。   徐子洛看出了李轩的疑惑,示意李轩看向躺在床榻上的初七,“你看,他生的这幅模样,从前过得苦,虽然美,但好歹是落在地上的,但被你养了这些日子,不单单是美了,还没了人气儿,书里写的妖精仙女都没他好看,我害怕。”   李轩努力地消化着徐子洛的话,“你是在夸他?”   徐子洛连忙点头。   所以就是,初七太好看了,徐子洛自愧不如,自行惭愧。   徐子洛走后,李轩细细地打量着初七,末了取了铜镜,仔细地看着自己,自己印象里自己英俊潇洒英明神武长得不差啊,怎么看多了初七再看自己,觉得自己这么丑呢?   李轩连忙将镜子扔到一边,再去看初七,竟然有种心里没底的感觉,初七……看不上自己怎么办。 第63章 求死   粘稠的血液沿着雪白的剑刃滴落,落入兽皮毛毯中,氤氲出暗红色的污渍,面前的人明显已被怒火烧昏了理智。   李轩胸口剧烈起伏,抬脚踢飞挡在自己面前的三具侍卫的尸体,自己再晚来一会,这三个人可就爬上龙床了。   粘稠的血液弄脏了初七的侧脸,可他浑身不觉,依旧半裸着身子,意味深长的看着李轩。   这已经是李轩这个月杀的第七名侍卫了,他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初七,可初七却如他说的一般,只要他不在,他便会往养心殿里勾人。   美色当前,总有不要命的。   沾血的剑刃缓缓地移动到初七咽喉处,李轩眼里满是杀意。   可初七却不以为意,低下头,伸出殷红的舌,在剑刃处轻轻舔过,血腥气在口中蔓延,令人作呕,“皇上,今日打算怎么赔我?”   哪怕他眼里杀意再盛,也没有伤过自己分毫,自己轻轻一撩拨,李轩便会像只发了情的野兽扑过来。   可今日李轩没有像往常那样扑上来,而是将手中的剑插入地板中,提着初七的衣领,将人从床上提起。   “你闹够了没有?”李轩死死盯着初七的眼睛,咬牙切齿地说。   “皇上今日好大的火气,赵公公,宣淑妃进来给皇上消消火。”初七将李轩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对着门外说。   赵元禄跪在门口,大气不敢出。   两人四目相对,谁都不想服软。   “你就这么想找别的男人吗?”   “想呀,我想着这宫里,有那么多好儿郎,我这个心呀,又急又痒。”初七说罢,便笑了起来。   突然间一阵天旋地转,初七被李轩扔到了床上,不知从何处摸出一副镣铐,直接将初七四肢大敞地绑在了床上。   铁链又粗又重,被这镣铐绑着,初七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初七挣扎了几下,发现束手无策,便笑着说道,“原来皇上是想玩些新花样。”   躺在床上的人面色憔悴,嘴唇也毫无血色,这些日子,他总是变着花样作死,不吃不喝不说,只要李轩在,便缠着李轩时时欢好,李轩都要有些吃不消了,更别说初七这个本就不太好的身子了。   李轩黑着脸无视他,扯过棉被将人严丝合缝地裹住。   安宁低着头送进一碗参汤来,李轩捏着初七的嘴给他往里灌,初七拼命挣扎,一碗参汤洒了大半。   “你究竟想怎样!”李轩气急败坏地将碗摔倒地上。   初七看了他一眼,冷漠地别过头去,“要做就快些,你不做,我就去找别的男人。”   “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你不是说你心里装的是我,容不下别人吗?”   “呸!”初七狠狠啐了一口,“卿颜馆的人哪会喜欢别人,卿颜馆的人生性浪荡……”   “够了,那日是朕说错了话,朕向你道歉好不好,初七,你别闹了……”朕真的害怕,害怕哪天朕回来时发现你躺在别人怀里。   初七不再说话,闭着眼睛静静地躺着。   两人沉默了片刻,李轩重新端过一碗参汤,“你身体太虚弱了,把这参汤喝了好不好。”   参汤送到初七嘴边,他却无动于衷。   “让我来吧。”尺素不知何时走了进来,伸手接过参汤说道。   李轩叹了口气,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   躺在床上的人瘦了许多,尺素坐在床头,轻轻搅着参汤,“初七,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你那么信任我,我却向皇上出卖你,可你要相信,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你想学宣家的轻功,我不拦你好吗?你能不能原谅姑姑一次,别跟皇上置气了,他是真的疼你,后宫的事,我们眼不见心不烦,咱就在养心殿里过好我们的日子好不好。”   “珑姑姑和凌嬷嬷很想你,对了,我们从养心殿搬出来了,现在住在慈宁宫,珑姑身子不大好了,她前些日子听说你的事,一着急又病了,到现在还没好,病里常常挂念你,前几日拖着病体还给你做了麦芽糖跟炒栗子,等你去吃呢,你快些把身子养好,去看看她好不好。姑姑对不起你,可珑姑是真的疼你。”   初七缓缓睁开眼,双眼酸涩,却流不出一滴泪,尺素连忙将参汤递到初七嘴边,初七张开嘴示意尺素喂他。   尺素连忙一勺勺地将参汤舀给他。   “多谢太后。”初七声音不冷不淡地说。   连姑姑都不肯叫了,尺素捏着汤碗的指尖有些发白。   “赵公公,传膳吧,我饿了。”初七朝着房门外喊道,“太后,奴才身体不适,不便相陪,您请回吧。”   初七下了逐客令,尺素也不再纠缠,他肯吃饭,尺素便放心了,初七平日里爱吃的几道小菜被端了上来,在床上支了一张小桌,李轩将人扶起来,拿起筷子要喂他吃饭。   “将我解开吧。”初七扯了扯链条说道。   链条是李轩从天牢拿的,比初七手腕还粗,十分沉重,拷了那么一会儿,初七的手脚便红了,李轩早就心疼不已,现下初七更是愿意吃饭,李轩更是忙不迭地给他拆了。   初七揉了揉酸痛的手腕,端起饭碗开始吃饭,李轩将他一双小脚握在手里,轻轻按摩着脚踝。   “我想去看珑姑姑。”初七说道。   “身体好了就去。”   “我身体没事。”   “你从床,走到门口,若是不头晕,我便让你去。”   初七沉默着不说话,别说走到门口了,他就连起身下床都会头晕目眩,他的身体是被他自己折腾坏的,每日被这病痛折磨,李轩夜里不在时,他心里的痛便会少一分。   从前初七吃东西总是狼吞虎咽,吃相有些凶猛,而且专挑喜欢的吃,与他不熟的人,与他吃一顿饭,便会将他的喜好摸个清楚,可现在初七吃东西什么都吃一点,眼里没有喜欢,吃饭与他而言,只为果腹。   盘里的菜每种只夹了一点,初七便将筷子放下了,拥着被子躺了回去,见人没有胃口,李轩也没强求,让人撤了饭菜,将被子掀开一角,自己也钻了进去。   将瘦弱的人揽进怀里,初七却奋力地挣扎起来,初七越是挣扎,李轩抱的越紧,最后,初七恼怒地撑起身子,朝着外头喊着:“赵元禄,宣敬事房!”   李轩满目赤红地看着初七。   “我很累,不想做,皇上去后宫纾解一番再回来吧。”初七胸口起伏地说。   “我只想抱抱……”   “宣敬事房!”初七又喊了一声。   敬事房的太监躬身走了进来。   初七在一堆牌子里翻了翻,没有发现娴妃的牌子,想着许是娴妃来了月事,不便侍寝,便随意抓起一个狠狠地砸到了李轩身上。   那牌子恰好是淑妃的牌子。   向秦打了胜仗,明年便会回京。   向老将军解甲归田,从此不问朝中事。   “你当真想让我去淑妃宫里?”李轩拿着牌子问道。   初七背过身去不说话,李轩拿着牌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初七背对着房门,浑身微微的颤抖。   李轩一踏出房门,脚尖一点便跃上了房顶,守在房顶的宣颢挪了挪地方,李轩一屁股坐到身旁,掀开一块瓦片,看着房里的初七。   宣颢看着自家主子,活像个被媳妇赶出房门的混蛋王八蛋。   门外的嘈杂声渐渐消失,初七坐到床上,盯着烛火发呆,突然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走了进来。   听见门响,初七猛地起身眼睛亮了亮,一见来人,目光瞬间暗了下去。   来人正是小泉子,他见初七的脸先是一惊,然后四处警惕地看了一圈,“你等人?”   “没有。”初七说道。   “那你听见门响你那眼神冒光,吓死我了,我以为你等谁呢。”小泉子拍着胸口围着初七打量了一番,“哇,你这一副红颜祸水的模样啊,怪不得那狗皇帝被你迷得五迷三道。”   狗皇帝在房顶上脸又黑了三分。   初七满脸先前地打量了一番小泉子,这狗皇帝三个字怎么这么刺耳呢,“你来做什么,这是皇帝寝宫,你可真是大胆。”   “呦呦呦,不愧是敢给皇帝戴绿帽的人,说话都硬气了,以前那个又怂又丑的人是你吗?”小泉子阴阳怪气地说。   “怎么你也想来试试?”初七走上前去,轻轻在小泉子面前吐了一口气,幽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小泉子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你这样的,一边玩去吧。”初七拍了拍小泉子的脸转身说道。   “你!”小泉子羞得满脸通红,他是为了神圣的使命才入宫当了太监,他的身体不完整,可他的灵魂高贵而圣洁,这个人尽可夫的贱人竟然羞辱自己。   “没时间跟你闲扯,我来是问问你还出宫吗?”小泉子问道。   出宫?正如李轩所说这皇宫被严密看守,凭他们怎么可能出去,小泉子到底有什么办法,又或许,他一直在诓骗自己。   “出啊,我当然想出,只不过这皇宫被严密看守,我们怎么出去?”初七问道。   房顶上的李轩握紧了拳头,宣颢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两人继续听了下去。   “自然有人接应,我们只要制造一点乱子,便会有人趁乱接我们出宫。”小泉子说道。   “北离人?”   “你何须管是谁?”小泉子仔细地盯着初七的每一丝神情,“你想走我们今晚便出发。”   初七面色犹豫了。   “你根本不想走。”小泉子盯着初七说道,“你在骗我,你只是想知道背后接应我们的是谁吗?你早就站到了李轩的阵营,是他让你这样问我的?初七,你可真是用情至深啊,都这样了还舍不得他。”   “我没有!”初七大声反驳着,“我恨他,我一颗真心捧到他的面前,可他却肆意践踏我,口口声声说宠我,疼我,可心里却一直将我当做卿颜馆出来的畜生,我恨死他了,我不走,我要留下,要么他一剑杀了我,要么我便要他永不安生。”   初七眼里尽是决绝,他这分明一心求死,初七死了,他的任务该怎么办,“初七,也许我们还有另一条路,我们离开,去哪都好,再也不见他。”   初七一把甩开小泉子的手,“要走你便走吧。”   “不行。”   “你为何非要和我一起走?”初七疑惑地看向小泉子,莫不是小泉子也对自己起了什么心思,所以不想自己喜欢李轩,所以一定要带自己走。   “你这什么眼神。”小泉子被初七的眼神看的发毛,忍不住抱着胸口,“我可是个太监!”   “太监又不是不行。”初七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小泉子瞪大眼睛问。   “哦,没什么。你既然对我无意,那为何一定要拉着我走?”   “因为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小泉子笑着说道。   “我去他妈的骗子!”李轩趴在房顶咬牙切齿地说,明明是个细作,利用初七而已,混蛋,该死的,这种混蛋就该碎尸万段。   初七呼吸一滞,看着小泉子,李轩会伤害他,可他最好的朋友不会,虽然有时候会说让自己生气的话,但他永远都会对自己好。   “谢谢你,如果我能活着,我跟你回北离。”初七笑道。   如果能活着看到李轩生儿育女,幸福美满,那他便可以彻底死心地离开了。   小泉子不便久留,说了一会儿话便离开了,初七一个人守在空荡荡的房里格外寂寥,他不想在这个房间里从早到晚地等李轩。   桌子上有凉掉的糕点,初七就着凉茶狼吞虎咽地吃着。   “混蛋,这些伺候的人都死了吗?就让他吃凉的?”李轩看的心里一揪一揪的疼。   宣颢斜眼看了一眼李轩,这都吃凉糕点了,他还能趴住了,这要是换了他家柳天翊吃凉糕点,他早飞过去夺下来,然后带他去吃各种热腾腾的美食。   怪不得被人撵出来。   初七填饱肚子,稍微有了些力气,扯了一块包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放眼望去,这里好似一件东西都没有他自己的,他住进来时一无所有,这房里的东西,都是李轩的,他从前都是随意拿来用,有几件稀罕物,是李轩送给他的,送给他,最后也是摆到他们的房里。   没什么可收拾的,拿了几件换洗衣服,带着一副玉镯,一枚扳指,初七转身走了出去。   初七收拾东西的时候,李轩的心便凉了半截,初七推门时,他才慌慌张张追了出去。   单薄的人绕过长廊,前面便是偏殿,可他去没有去偏殿,径直走出了养心殿,往皇宫角落里走去。   李轩不远不近地跟着他,前面便是那个荒废的太监所了,积雪融化,结了一层冰,将枯黄腐烂的杂草冻在地上,初七推开那扇破败的房门,被屋里的灰尘呛了一下,剧烈地咳嗽着。   屋里太黑了,就算燃了蜡烛,依旧看的昏暗,初七拿起抹布,沾着浮着冰块的冰水,将桌子柜子擦拭干净,抖了抖青色的棉被,拿起墙角的扫把清理着地上的尘土。   一共巴掌大点的房间打扫起来不费力,可初七身子虚,不得不停下来喘息片刻,收拾好房间,初七身上也起了一层薄汗。   又累又困,初七爬到炕上,钻进了被子里,被子沾了血,发了霉,散发着难闻的气味,更难以忍受的是,房间透风,破旧的棉被并不保暖,初七缩成一团,渐渐没了意识。   他觉得自己不是睡着了,而是被冻晕了。   睡梦中,好似寻得一处热烘烘的暖源,初七将冰凉的身体贴了上去。   一夜好梦。   翌日清晨,初七难得睡了一个好觉,将胳膊伸出温暖的被子里,长长的伸了个拦腰,一睁眼,瞬间清醒,这哪里是那个四处透风的破旧小屋,明明是自己熟悉的不能再熟的养心殿,而自己,正一丝不挂地窝在李轩怀里。   “再睡会儿,今天休沐不上朝。”睡得迷蒙地李轩,将初七胳膊捉回被窝里,含混不清地说道。 第64章 捉奸   “你别碰我。”初七拧着身子往外躲。   “你让朕蹭蹭,朕就蹭蹭,什么都不做。”   “你别……嗯……我难受……”   清辰血气方刚的两个年轻人相互追逐着。   “还难受吗?”李轩将被汗水打湿的人裹着被子里,微微喘息地说。   初七委屈地撇了撇嘴,别过头去,李轩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原本有些微烫的额头出了这身汗,倒是降了温。   “你看这不就好了,朕这是给你治病呢,这样是不是少喝了好几副药。”李轩神清气爽地下了床,穿戴好,吩咐宫人去抬热水。   厚颜无耻,烧是不发了,可今天估摸着是下不了床了,“皇上治发热的法子这般娴熟,想必是在各位娘娘身上试验多次了吧。”   李轩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平地摔了,他还真是铁了心了不想让自己好过,不过李轩可不怕,有恨就是还喜欢,他怕的是初七心灰意冷,无怨无恨,不过他以前怎么不知道,这小孩嘴这么毒。   “皇上这法子奴才看着不只能治发热,治某处瘙痒,想必也有奇效。”初七撑起头笑意盈盈地说。   “那初七公公改日犯了那瘙痒病记得找朕,朕不收你诊金。”李轩轻轻一笑说道。   “你……”这次换初七哑口无言。   “躺好了,等着朕给你洗洗。”李轩折回来,将初七撑着头的手塞回被里,又将被角掖好。   他是不是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像李轩这般待自己好了。   “我不想住养心殿了。”初七说道。   李轩脚步一滞,“我们说好,发生什么事,你都不会搬出去。”   “说好的事多了去了,我还跟桑妈妈说好了,等我长大了,给她赚很多钱呢。皇上,我想搬走,你拦不住我,你抱我回来一次,我跑一次,你若有那精力时间,那我们就玩这游戏。”   “水来了,先洗澡吧。”李轩神情有些落寞,低着头说道。   他这幅样子,倒让初七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被子裹得紧,初七胸口有些闷,身上也粘腻的很,于是便掀开被子要去洗澡。   一丝凉风钻进来,李轩将被子一卷,连人带被一起抱到了浴桶旁的椅子上,小心翼翼地将人从被子里剥出来,生怕一丝凉风伤了他的身体。   温热的水包裹着酸软的身躯,李轩将手探进水里替他清洗着,动作轻柔,生怕弄疼他一般。   初七看着李轩的侧脸,自己在他眼里是这般脆弱不堪吗?他明明很能吃苦的。   “好了,我自己,来吧。”初七攥着李轩的手腕,从自己身体里抽出。   初七往水里缩了缩,只露出一颗脑袋浮在水面上,他不敢让李轩再碰自己了,他的身体会不受控制地情动。   “好吧。”李轩喉咙上下滚动,没有在强求。   李轩盯着初七洗完澡,又盯着他在炭火旁擦干净身体,才开口说道,“太监所那房子四处透风,住不了人,朕派人翻修一下,过几日你再搬进去。”   初七没有说话,目光怀疑地看着李轩,他怎么突然这般轻易地妥协了。   “这几日养好身体,去见了珑姑姑以后再去。”李轩补充道。   “没别的要求了?”初七裹着浴袍上前,手指轻轻地在李轩的胸口打转,“你现在提出要求我或许会答应你。”   “没有。”李轩捉住胸口那只小手,握在手心里揉捏。   那便是他也想让自己走了,初七面色一冷,将手抽回,背过身朝床榻走去,床上放着干净的衣物,初七将浴袍解开,白皙的后背露出,他好似感觉到一双火热的视线盯着自己,冷哼一声,将幔帐放下,将那道视线隔绝在薄纱外。   可那半透的薄纱更是给那道身影添了几分旖旎,李轩怎么舍得放他走,他是不敢拦,他不清楚初七为了折磨自己到底能做到什么份上。   原本平静的身体被那身影勾的又燥热起来了,还好初七并不拒绝与自己欢好,李轩掀开幔帐,大步跨了进去。   “啊!李轩,你属公狗的吗?”被压到床上的初七忍不住破口大骂。   骂吧,总比冷嘲热讽的叫自己皇上好,李轩,李轩,也只有他会这般肆无忌惮地叫自己的名字了,叫的真好听,叫的他心尖痒。   筋疲力尽的初七在床上睡了个天昏地暗,再次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初七捏了捏眉心,撑起身子,好饿……一天一宿没吃东西了。   床榻另一侧是凉的,快子时了,李轩还没回来,八成又跟哪个妃子鬼混了,真他妈属公狗的,自己都要累死了,他还有精力去后宫。   “来人!”初七心里堵得慌,总想找点事做,李轩这几日杀了好几个侍卫,他都勾不到人了。   门外果然一丝动静都没有。   初七怒气冲冲地下床推开门,发现门外只站了一个安宁,几步开外守着七八个太监与身体强壮的宫女,偌大的养心殿竟一个正经儿男人都没有。   好你个李轩,自己在外头寻欢作乐,还把自己身边的男人都遣走了。   “李轩呢!”初七没好气的朝安宁吼了一句,他倒要看看李轩去了谁宫里。   安宁浑身一颤,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到地上,这位主子,天天变着法儿作死还不成,竟还直呼皇上的名讳,“皇上……皇上还在中枢院……”安宁惶恐地说道。   中枢院,哼,说的冠冕堂皇,大半夜的在中枢院做什么,“你没骗我?”   安宁摇摇头。   “那我便去看上一看,他若不在,安宁,后果自负!”初七说着便往中枢院走去。   皇上半个时辰前才吩咐御膳房往中枢院送宵夜,这会儿,应该没走吧,初七走得急,没穿外衣,这天又阴沉的要下雪,安宁连忙跑回房间,取了一件狐裘披风,朝初七追了上去。   初七走的急,开始没觉得什么,可没多大一会,便头晕目眩,浑身发起虚汗,两脚像是踩在云里一般。   “公公,这天要下雪,您披件衣服。”安宁追上,连忙将狐裘披到初七身上。   轻薄的狐裘却将初七压得一个趔趄,安宁连忙将人扶住,“公公,您一天未进食了,咱先回去休息吧,皇上忙完就回来了。”   初七没有说话,执拗地往前走着,安宁越是这么说,李轩越是不在,他就是要去看,他就是要揭穿这个骗子的谎言。   初七走的踉踉跄跄,安宁拗不过他,只得搀扶着他,一步步朝中枢院走去。   宫道上灯火昏暗,安宁走的心里也没底,万一皇上已经走了怎么办,两人各怀着心思,踏进了中枢院的大门。   外头只有两个侍卫守着,院里一片昏暗,厅里也没有灯光传出,果然如此,初七冷哼一声,看向安宁。   安宁咽了咽口水,不知该如何作答。   “初七公公,安宁,你们怎么过来了?”身后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吓得两人一个激灵,二人一转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着赵元禄,手里还握着好几根蜡烛。   这老太监走路没声的吗?初七抚着突突狂跳的心脏,暗暗吐槽,也对,赵元禄走起来小碎步迈得又急又快,本就没啥动静。   “赵公公。”安宁一见赵元禄像是见了救星一般,“初七公公醒来没见到皇上,想念的紧,便来中枢院寻了,刚进院里,见没有灯光,还以为皇上已经离开了。”   想念的紧,谁想念他了,安宁这人怎么张口说胡话,初七刚想开口反驳,正厅的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头打开,一声朝服的李轩便走了出来。   “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在屋里好生呆着,想朕了派人传个信就好了,瞧你这小脸冻得,吃饭了吗?”李轩大步走到初七面前,摸了摸他冰凉的脸,又将他冻得通红的小手揣进怀里暖着。   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落在初七发间,被狐裘裹着的娇艳美人站在漫天飘雪中美的好似一幅画,李轩看的出神,所幸这幅画是他的。   赵元禄拿着蜡烛送进厅里,厅里这才重新燃起了灯光,这几日皇上日日在中枢院熬夜,中枢院备用的蜡烛都燃完了,这不,赵元禄刚从别处取了新的过来。   “公公还未吃饭,醒了便吵着要找您。”安宁笑嘻嘻地说,这两个主子,恩爱时,见谁都笑呵呵的,这几日吵起架来,太恐怖了,别人吵架伤害的是对方,这两人吵架,死的是旁人,赶紧和好吧,他们这些下人天天提心吊胆的。   初七看着安宁,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外头冷,到屋里来吧。”李轩拉着初七的手,将人往厅里领。   李轩既然在中枢院,那便没有骗人,厅里应当有众大臣,初七可不愿意进去,奈何挣脱不了,半拉半扯地就被李轩带到了厅里。   厅里炭火烧得足,一进屋便驱散了周身的寒冷,初七一抬头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厅里坐了十几个穿着朝服的大臣,正齐刷刷地看着自己。   全是当官的,初七曾将见过最大的官,便是他们那里的土财主,这一下子见了这么多官员,他一时间有些腿软。   李轩冷冷地目光扫过他们,他们齐刷刷地低下头,去做自己的事,初七被李轩半推半抱地坐到了正前方的椅子上。   龙椅宽大,比大臣的椅子高处不少,初七居高临下地看着一众大臣,这才后知后觉,他身边的人才是最大的官,是皇上。   自己什么时候对李轩没了敬畏之心。   初七坐在龙椅上有些惶恐,李轩像是看到了他的局促,一抚衣袖说道:“诸位爱卿,这位便是朕的执笔太监,初七公公,自初七公公上任以来,身体一直抱恙,今日借此机会,诸位正好认识一下。”   众大臣参差不齐地朝初七拱了拱手,叫了声初七公公,算是打了招呼。   初七连忙起身回礼,要不是李轩提醒,他都忘了他还顶着个执笔太监的名头呢。   房门再次被推开,龙椅上的初七瞪圆了眼睛,梁太傅怎么也在,梁太傅盯着他,他不过出去解了个手,这龙椅上怎么多了个人。   瞧着被狐裘裹着的病弱美人,浑身仿佛没骨头似地靠着皇上身上,这不初七嘛!   初七最怕梁太傅瞪眼睛,他一瞪眼睛,自己就要挨训,连忙就要站起身来,结果,箍在腰间的手臂就像把大钳子一般桎梏着自己,让自己动弹不得。   “放开我。”初七小声说道。   “把粥喝了。”李轩端起自己面前的银耳粥,送到初七嘴边,初七涨红着脸不去接,李轩索性拿起勺子去喂他。   梁太傅黑着脸,不去看那荒唐的二人。   “都看着呢。”初七小声说。   “朕嘴对嘴喂你了。”李轩不满地啧了一声。   “咳咳咳。”李轩声音虽然压得低,但理他们极近的梁太傅还是听了清楚,被热茶呛了一口,剧烈地咳嗦起来。   初七连忙接过瓷碗,自己喝了起来。   李轩眯着眼睛看着底下一众朝臣,有的人面色无常,有的人不满已经爬满了全脸。   “诸位爱卿,可有什么想出什么好法子了?”李轩撑着额头开口。   众臣面面相觑,良久,礼部侍郎刘诚起身说道:“回皇上,南疆王曾跟随先祖开疆拓土,如今也是兵强马壮,而我们东西北方皆在打仗,若是不答应他的要求,恐怕,南疆王将会对我们起兵,权宜之计,我们不妨将青州划给南疆王,等战乱平定,我们再另做打算。”   此言一出,不少人皆是点头,监察史陈炜说道:“南疆王的信使最近几日没少去刘大人府上吧,刘大人腰带上的这枚青玉品相上乘,想必在羌州也是千金难求。”   刘诚脸色一变,指着陈炜哑口无言。   而李轩只是眯着眼睛看着众人。   “继续啊,别停。”李轩说道。   陆承颐起身说道:“将青州划给南疆王无异于养虎为患,可是我们的兵力钱粮的确不足以支撑我们跟南疆王打一仗,不如……”陆承颐挠挠头,“皇上可还记得孔承泽?”   原世家掌财的孔家家主,与乔思贤谋反中途翻了脸,散尽家财求得李轩给他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   “记得。”   陆承颐兴致勃勃地说道:“他还真是做生意的料,我们帮衬了他一把,他在周边小国大肆敛财,这才半年,家底就有了这个数。”陆承颐伸出手,比了个数字。   嚯,这是个钱串子吧。初七心想。   “总归这人在我们掌控下,不如,我们跟他借笔钱,给南疆王,将他打发了。”陆承颐说道,说是借,但这什么时候还就不好说了。   这的确是个好法子,但若要实施定然困难重重,且不说南疆王能不能被钱打发了,凭空支出这一大笔钱,够青州五年开销了,李轩属实肉疼。   李轩看了眼滴漏,挥了挥手,“今日太晚了,明日再议,散了吧。”   众臣一次离去,只留下梁太傅,陈炜,陆承颐,宣颢也从外头走了进来。   “这几日盯紧刘诚。”李轩朝陈炜说道。   陈炜点了点头。   余下的几人眉头紧锁,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初七忍不住开口,“这南疆王到底什么来路啊?”难不成三头六臂,竟能把李轩难住。   嘿,梁太傅一听这话,脸黑了半截,自己给他讲的,这转头就忘了。   初七看见梁太傅眉毛都竖起来了,吓得忙往李轩身后躲。   李轩笑着去捉他,“要不是老师讲课时朕在后头听着,倒真要以为太傅没讲到呢。”   “皇上圣明。”梁太傅冷哼道。   “南疆王蒋明旭是□□皇帝的异性兄弟,从前一起打江山,后来天下平定,□□皇帝便封了他为异姓王,并肩羌州宜州画个他做封地,后来□□皇驾崩,蒋明旭便藐视朝廷,许多年没有进京,如今来,便是要讨要青州做封地。”李轩将来龙去脉耐着性子跟初七细说了一遍。   “不给就打?”初七问道。   李轩点了点头。   还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李轩这模样像是打不过,这次算是踢到铁板了,初七本该觉得痛快,可为何心里却担忧的很。   “地,朕不想给,钱,朕也不想给,那老东西的命,朕倒想留下。” 李轩坐在龙椅上,把玩着白玉茶杯,漫不经心地说道。 第65章 身世   “万万不可,蒋明旭若是死在宫中,那南疆立即便会起兵啊。”梁太傅立即反驳道。   “太傅莫慌,且听我一眼。”宣颢说道,“我们深入南疆调查一番,南疆王子嗣凋零,幼女早在二十多年前被掳走,音信全无,长子死于战场,只留下一根独苗被蒋明旭宠着,结果养成了一个十足的纨绔子弟,蒋明旭年迈自知时日无多,便想着趁着他还活着,将富饶的青州讨来,给他的孙子傍身。”   “这……”梁太傅不可置信,这些年,羌州宜州就像铜墙铁壁一般,探子根本潜不进去,且不说别的,就是这南疆王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再生个一儿半女,南疆王这么大一个异姓王难不成还能后继无人?   李轩看着梁太傅不可置信的目光,说道:“父皇死前,朕陪了他一段时间,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也许是真的不忍李氏江山就这么葬送了,他闭眼前叮嘱朕削藩,他还告诉朕,早年打仗,蒋明旭中箭,落了残疾,不能人/事,让朕留他异姓叔叔一命,杀了他的子嗣便可。”李轩摇摇头,“瞧瞧,多仁慈啊。”   初七背上冒出一层冷汗,对于一个不能生育的人,杀了他的子嗣,比杀了他残忍一万倍。   “况且,朕的影卫,无所不知。”李轩看着初七,这句话不知是说给谁听。   “即便如此,若是发兵,那皇城的禁卫军也无法与打法诡异的南疆军队打啊。”梁太傅叹气道。   “骁骑营将北离人打的跟丧家犬一样,齐阿诺更是灰溜溜地躲回沙漠深处,左右骁骑营大半闲着无事,朕前些日子便让他们回京了。”李轩说着话又看向初七。   初七摸不着头脑,说话便说话,看他作甚,又不是他把齐阿诺打回去的,不过,李轩天天念叨的向秦要回来了,初七倒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军中寂寥,到时候自己去那向将军面前走上一走,李轩不得气死,初七想想就开心。   见初七无动于衷嘴角又莫名其妙地勾出诡异的微笑,李轩心中发毛,连忙回过头去,“到时候,骁骑营往城楼上一站,那孙子,朕不把他打死也得吓死。”   众人围在一起热火朝天地商讨着怎么取那爷孙俩的狗命,初七听得心惊,缩在椅子上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沉重的呼吸声从背后传来,李轩一回头,发现初七不知何时睡了过去,于是便示意众人退下,抱起初七便要将人带回养心殿。   “朕这里不用你守着了,回去吧。”李轩看着留着原地的宣颢,开口说道。   宣颢看了一眼初七,确认他确实熟睡了以后,方才缓缓开口,“主子,潜入南疆王府的兄弟,打探到了一点别的消息,卑职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需要知会您一声。”   能让宣颢愁眉不展的事,定然是不得了的大事,李轩将初七放到椅子上,“你且说。”   “主子先看一幅画像。”宣颢从怀里取出一幅画像。   李轩打开后,只见画上是山涧流水,一叶扁舟顺流而下,穿上仰卧一豆蔻少女,面容稚嫩,但依旧能看出倾国之姿,而这少女,与身后的初七一模一样。   是谁胆敢如此意淫初七,还将他画成女子的模样,李轩握着画纸的手指节泛白。   “这画是从南疆王府拓下来的。”宣颢说道。   “这……这怎么可能?”南疆王从未见过初七,为何会收藏初七的画像,就宫里谁将初七的样貌告诉了南疆王,那也不可能,这幅画极为传神,定然是熟悉的人所画。   “这是南疆王的幼女。”宣颢的话像一道惊雷当头劈下,李轩顿时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   “是不是巧合?”李轩声音颤抖地说。   “南疆王幼女十二岁被人贩子掳走,辗转不知卖到何处,南疆王查了二十三年,至今没有放弃,但也毫无音讯。天南地北,听上去可能性不大,但长得这般相似,未免有些太巧了。”   李轩扶着额头,朝宣颢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初七啊初七,你身上究竟还有多少秘密呢。”李轩看着沉睡的初七,无奈地摇头。   昨夜睡得晚,初七第二日中午才醒,一睁眼便被枕侧一双通红的眼睛吓了一跳,李轩满脸憔悴地盯着自己,一看便知道他一宿没睡,胡茬都长出来了。   “你做什么,不睡觉盯着我看什么看。”初七抚着胸口没好气地说。   李轩从床上坐起身,“你好看,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初七诡异地看着李轩,推开他便要下床,结果被李轩一把勾会了怀里,“去哪?”   “李轩?你脑子不好吗?你放开我。”初七蹬着腿奋力挣扎。   “你说去哪我就放开你。”李轩不依不饶地吻着初七的侧脸。   “我去尿尿!”尿要憋炸了,初七没好气地说。   李轩将人往怀里紧了紧,没有松开的意思,反而从床底掏出一个夜壶,放在一旁。   这□□的,初七面色一红,说道,“你松开我,我去茅房。”   “你长这么好看,你娘是谁啊。”李轩不仅没有松开的意思,还将夜壶往旁边推了推。   “你管我娘是谁啊,你快松开,我憋不住了。”初七烦躁地说。   “你不说我就不松。”李轩开始耍起无赖。   大清早的发什么神经,初七哪知道他娘是谁啊,可他又实在憋的难受,“我跟你说过,我娘是卿颜馆的姐儿,生我时就死了,我连她面都没见过。”   初七说的是实话,李轩沉默地低下头。   看着他这幅模样,初七生怕他再问他爹是谁,他那老娘一天接那么多客,他爹是谁他就更不知道了。   “卿颜馆的姐儿也得有个名儿啊,你娘叫什么?”   “什么叫什么?我哪知道啊,卿颜馆的姐叫交秀娘,月娘,翠娘的,几个名字轮着用,谁知道叫什么?”   初七这模样是真不知道,李轩也不再追问,“你不想知道你的身世吗?你这模样,不像番邦人,倒像姜国南方的美人。”   “不想知道。”初七撇着嘴说,肯定不是什么好身世,否则他娘怎么会沦落到卿颜馆,反正都死都死了。   李轩看着他这幅无所谓的样子心疼的很,谁不想有个家呢。   “以后我陪你。”李轩亲了亲初七侧脸说道。   “你再磨蹭,我真憋不住了,难道皇上喜欢这样玩?”初七咬着牙一笑,去解自己的裤头。   “喜欢死了。”李轩低头吻着他,将夜壶递到他的身下。   房里传来淅沥沥的水声,初七仰着头,被吻得气喘连连。   “哟,又精神了,我看喜欢玩的是你这馋猫。”李轩眼神往下瞄了一眼说道。   初七红着脸提上裤子蹬蹬蹬地走了出去。   贱不贱呐,堂堂一个皇上,怎么偏偏爱给人端夜壶,干脆别当皇上了,去挑粪去吧。初七一边骂骂咧咧地坐下,一边吃着迟到中午的早膳。   李轩笑意盈盈地从屋里走出,坐到初七对面,夹起青菜放到初七碗中,两人面对面坐着,倒真有几分岁月静好的假象。   “吃饱了,我要去看珑姑姑。”初七放下碗说道。   “把粥喝光,我便带你去。”李轩眼神示意初七剩的小半碗粥说道。   初七哪会让他如意,扔下碗,抬腿便走了出去,李轩微微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慈宁宫向来是太后所住的地方,威严肃穆,里里外外透着冰冷,宫院里栽种着名贵的花卉,几个宫女正忙碌地在这院里整理着,见到李轩跟初七,皆是停下来行礼。   这就是太后住的地方,充满烟火气的金禧阁再也回不去了。   “你们来了,珑姑一直等着你们呢。”房门推开,一身华服的尺素走出来,朴素的甚至有些粗野的妇人摇身一变,变得高贵典雅,这才是真正的她吧。   “见过太后。”初七规规矩矩地行礼。   尺素抬手扶了一把,手指划过初七腕上翠绿的玉镯,开口说道:“你既不愿叫我姑姑,但这玉镯带在你的手上,你便是皇上的人,理应唤我一声母后。”   母后?初七怎么叫得出口,“奴才是皇上的执笔太监,皇上亲自颁的圣旨,叫您母后,于理不合。”   “好了,我们今日是来看珑姑姑的,母后,这改口的事,日后再说。”李轩连忙出来打圆场。   “来人,带皇上去珑姑房里。”尺素冷着脸转身离去。   这些日子,初七所作所为她略有耳闻,往皇帝寝殿勾人,有天大的委屈与怨恨便可以如此欺负她儿子吗?   原来那些纯良的模样都是假的。   李轩和初七在宫女的带领下,走到珑姑姑房门前,推开门便被满屋浓重的药味给冲了一下,屋里传来珑姑姑剧烈的咳嗦声。   凌嬷嬷一直守在她的床前。   “珑姑姑……”初七走到床边便红了眼眶,躺在床上的老人如同枯木一般,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看着自己。   “初七……回来了……”珑姑姑朝初七伸出手,初七冲上前,一把握住,记忆力温暖粗糙的双手此时冰凉僵硬。   “让姑姑看看你……瘦了。”珑姑姑抬起手摸着初七的脸说。   “姑姑,你这是怎么了,不是风寒吗?怎么还没好。”   凌嬷嬷轻轻拍着初七的后背,悄悄地抹眼泪。   “姑姑老了,时候到了……”珑姑姑拍着初七的手,“床头柜子里,姑姑给你做了栗子,花生,盐味瓜子还有麦芽糖,够你吃到过年了。”   “我明年还要吃,姑姑快些好起来给我做。”初七含着泪摇头。   珑姑姑拍拍他的头,看向李轩,“皇上……”   “珑姑姑。”李轩走向前去。   “好好待我们初七啊。”珑姑姑将两人的手握在一起。   “您放心。”李轩说道。   初七陪着珑姑姑说了许久的话,最终珑姑姑沉沉地睡了过去,初七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好了,我们改日再来看她。”李轩拉着初七的手说道。   出了珑姑姑房门,初七便把李轩的手挣开,抱着珑姑姑给他做的零嘴独自向前走着,径直回了养心殿。   初七说要搬回太监所。   看着固执收拾东西的人,李轩没有多加阻拦,那房子小,翻修几个时辰也就完工了,李轩不愿意让他去,只是觉得把他一个人放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他心里没底。   “你方才说了你也是我的执笔太监,你今日起便开始跟着我处理政务吧。”李轩拦着背着包袱要离开的初七说。   处理政务?他不识字啊。   “我今日告假。”初七说着便要绕开李轩往外走。   “不准假,东西交给赵元禄,他替你去收拾,你跟朕去御书房批折子。”李轩将包袱从初七身上摘下,扔给一旁的赵元禄,便不由分说地拉着初七的手往御书房走去。   初七被连拖带拽地带到了御书房,“你就坐朕的旁边,不识字没关系,研磨递折子总是会的。”   “手疼,磨不了。”初七没好气地说。   “朕给你揉揉。”李轩握着初七的手,放到唇边。   这么多人看着呢,初七红着脸将手抽回,“我要批折子。”初七说道。   他才不干杂活呢,他要批折子,干皇上的活,想想就厉害。   “好。”李轩宠溺地捏捏他的脸,“朕教你写几个字。”说着便把初七抱到他的腿上,握着他的手,端端正正写下“已阅”二字。   初七模仿的很快,写了即便就写的有模有样了。   “这些折子是各州府问安的折子,你批注个已阅即可。”李轩从桌角拿起一摞无关紧要的折子递给初七。   “已阅就是朕已经知道了。”李轩解释道,“有些折子询问朕是否同意的,同意便批准,不同意打个叉驳回即可。”   听起来很简单,初七握着毛笔沾着墨水,翻开了一份折子,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李轩看着这人看的认真,便歪过头看了眼,是郦州州府问安的折子,又酸又臭又长,里面生僻字一堆一堆的李轩看了都烦,初七却看得这般认真。   “看得懂吗?”李轩笑着问道。   “看不懂……”初七如实答道。   “那便不看了,直接写批注就可以。”李轩说道。   “那可不行,你,对就你,过来。”初七环顾四周,指了指一旁候着的宫女说道。   “公公有何吩咐。”宫女走过来规规矩矩地说道。   “识字吗?”   宫女点点头。   “搬个椅子过来,给我念折子。”   宫女为难地看着李轩。   初七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李轩不忍扫他的兴,便点了点头。   侍奉的太监连忙送上椅子,小宫女战战兢兢地坐到初七旁,规规矩矩地念起折子。   初七越听越不对,“什么思念甚深,什么夜不能寐食不知味。”这郦州州府想李轩想的吃不下睡不着?   “太过分了!”初七一拍桌子,吓得李轩手腕一抖,一滴墨汁落到了折子上。   “怎么了?”李轩问道。   “怎么了?皇上,这后宫一众妃嫔满足不了你,你竟与大臣勾搭成奸。”初七咬着牙讽刺道。   小宫女一听浑身冒出冷汗,她连忙看了看折子,这位州府确实只是表达君臣之情,自己也没念错,这位公公还真是如传说中蛮横独断,飞扬跋扈啊。   李轩一听瞪圆了眼睛,拿起折子一看,“这哪成奸了?”   “来,你看,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思之若狂,还没成奸,那怎么才能成奸?”初七指着折子说道。   李轩:……   得,今日,初七又得背上一个不学无术的骂名了。   李轩将初七揽到怀里,“那些文人都爱说这些文绉绉的话,莫搭理,扔一边去就行了。”   初七气呼呼地剜了李轩一眼,从头怀里跳出来,在折子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叉,“驳回!”看着那个大大的叉,初七还不满意,将笔递给宫女,“我说你写。”   宫女惶恐地接过笔。   “水性杨花,恬不知耻,厚颜无耻……还有……还有……臭不要脸!”   小宫女握着笔,浑身发抖。   “写!”   “是……是……”小宫女诚惶诚恐地写了几个大字。   李轩笑的灿烂,直接将初七圈到怀中,咬着他的耳朵说:“吃醋了?”   “我吃哪门子醋?只不过看不惯你们君臣勾搭成奸,恶心死了。”初七说道。   李轩一挥手,房内侍奉的宫人全部退下,那封折子也被机灵的宫女顺手拿了出去销毁,若是真被送到郦州,那郦州州府估计要上吊了。   看着那张不饶人的小嘴,李轩作势就要吻上去,初七却一把推开他。   “皇上那日在这地方和娴妃怎么做的?可否说给初七听听?” 第66章 禽兽   李轩铁青着脸盯了初七半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他那日被初七撞破之后,便让娴妃回去了,两人什么也没做成,可他说没做,好似自己心虚一般,不说话,显得更是心虚。   他堂堂一个皇帝,怎么被临幸个妃子这么丁大点事搅得焦头烂额。   看着李轩不说话,初七心里窝火,站起身来,转身就要离开。   “你最好有点执笔太监的觉悟。”李轩在他身后威胁道。   初七要是怕他,那便将他名字倒过来写。   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径直去了太监所,一进院便发现院子被清理干净了,杂草被拔掉,院中垒出一方小小的花圃,移栽了许多四季常青的绿植。   他那小破屋门窗全换了新的,就连墙都刷了新的颜色。   看上去干净又整洁。   “初七,初七……”墙外探出一个小脑袋,鬼鬼祟祟地叫着。   初七回头一看,“小泉子。”   “我前几日边看着这院子翻新了,方才皇上的贴身太监赵元禄还提着一个大包袱进来整理,还有太监送了火炉进来,怎么回事啊?”   “我要搬回来住了,以后你找我玩就方便多了。”初七拉着小泉子的手笑眯眯地说。   “啊?你不跟皇上住了?”小泉子惊讶道。   不跟皇上住,那他的任务怎么办?   “当然不跟他住了,看见他我烦都烦死了。”初七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   “这样啊……”小泉子愁的皱起了眉头。   “这么冷,别在外头杵着了,我们进屋里吧。”初七拉着小泉子,推开了房门。   这那还是那个四处漏风的小破屋,里面青砖的地面铺上木质地板,地板上又铺上了兽皮毛毯,名贵的瓷器摆在房里做装饰,他里头原本破旧的桌椅都换成了黄花梨的案几矮凳,就连他那破土炕都拆了,换成了一个宽大的暖床。   两人盯着那软床,迟迟没有说话。   “初七,我觉得不太对啊。”小泉子犹豫了片刻开口。   “我也觉得怪怪的。”初七说道。   暖床上铺着鸳鸯戏水的红色双喜被,枕头也是一对鸳鸯枕,这是要洞房吗?   李轩啊李轩,还真是将他当孩子哄,这些东西能代表什么?他要的是一心一意,这些谎言,这些虚情假意统统让他恶心。   “你们还挺会玩情趣啊。”小泉子扯了扯嘴角说道。   初七冷冷地看了小泉子一眼,小泉子自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捂住嘴。   “情趣?布置的倒不错,不如咱俩先玩玩。”初七说着将小泉子按倒床上骑到了他的腰间。   小泉子一瞬间汗毛都立起来了,他活了十七年,从小到大被贯彻的思想便是要将生命奉献给齐阿诺,奉献给北离,他从未有过私欲,也从未与人有过肌肤之亲。   第一次与别人靠的这么近,对方便是那么美艳的一个人,初七身上的幽香钻入小泉子的鼻腔里,柔软的发丝轻轻拂过他的脸庞,靠在他腰间的大腿隔着衣料传来酥酥麻麻的热气。   这个不能碰,他是齐阿诺的人他不能碰。   “喂,你傻了?”初七偏偏不知死活地用额头蹭了蹭小泉子的额头。   他不是太监吗?他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小泉子心跳如擂。   耳边传来初七的笑声,柔弱无骨的小手轻轻扫过小泉子的侧脸,“好烫啊,你这太监,怎么脸这么红?”   太监,这个贱胚子竟然嘲笑自己。   小泉子恼羞成怒,直接翻身将初七压到身下。   初七正笑意盈盈地躺在塌上看着他,大红色的锦被将他映的更加娇艳,小泉子仿佛知道为什么会有人被美色迷惑了。   不是被迷惑的人色欲熏心,是那妖精太勾人。   “起开,你压得我不舒服。”初七被压得喘不上气,抬手去推小泉子的胸膛。   谁知小泉子竟然将他一双手死死地握住,按在他头顶两侧,一双眼睛像喷火一般地看着自己。   “你……你要做什么?”小泉子眼神里的东西初七再熟悉不过了,是欲/望,是想将他撕碎的欲/望。   小泉子是他最好的朋友,他方才也不过是因他他嘴欠踩到了他的痛脚,初七只是想捉弄一番,没想到竟会这样。   “初七……”小泉子声音嘶哑,盯着初七的唇瓣目光缓缓下移。   “小泉子,你疯了吗?”初七奋力挣扎,可小泉子那双手像两把大钳子一般,死死钳着自己,让他动弹不得。   他们是最好的朋友,好朋友只见怎么可以做那种事,这是初七的底线,他和谁做都可以,就是不能喝小泉子做。   小泉子干燥的唇将要落到他的嘴边时,头上的阴影突然消散,身上一轻,耳边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初七猛地坐起身,发现小泉子躺在墙边大口吐着血,身旁站着一身杀气的李轩。   “别杀他。”初七挡在小泉子面前拦着李轩说道。   “滚开。”李轩咬着牙冷冷地说。   他一进门先看到他们二人滚到了自己精心准备的婚房上,他怎么能不想杀人,在御书房里拒绝自己,转头跟个太监厮混,还让自己别杀他。   “不要,你别杀他。”李轩眼里杀意甚浓,初七有些怕了。   “朕让你滚。”李轩钳着初七的肩膀将人甩到一旁。   初七像断了线的风筝飞了初七,撞翻了房间里的案几,剧烈的疼痛从后背蔓延,初七喉咙一甜,呕出一口鲜血。   小泉子被李轩掐着脖子从地上提着起来,苍白的脸涨成猪肝色,一双脚腾空乱蹬着,不一会,小泉子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   初七什么也顾不得了,爬起来抱着李轩的胳膊恳求着:“别杀他,皇上我求求你别杀他,他是我唯一的朋友了,长福已经死了,你不能再杀他了。”   “初……七……别哭……”初七嘴角满是鲜血,脸上爬满泪水,这是第一次有人为了自己哭,而他却不能替他擦擦眼角的泪水,这么漂亮的人,不该流泪的。   “我们什么都没做,是我招他的,我们只是在一起闹着玩,你别杀他,我求求你,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初七抱着李轩的胳膊去掰他的手指。   “做什么都可以?”李轩说道。   初七哭着点了点头。   “脱了,去床上躺着。”李轩松开小泉子的脖子,小泉子软着身子滑落到地上。   空气争先恐后地挤入小泉子的胸膛,他剧烈地咳嗦着,艰难地抬起手,拉着初七的衣袖,“别答应……”   外衫滑落,小泉子抓着外衣看着初七一步步走向那血红的暖床。   背对着二人,一件件衣物落地,赤身裸/体的初七仰趟到床上。   在初七衣衫落尽前,李轩飞起一脚踹在小泉子腹部,小泉子张了张嘴,喉咙里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李轩看了一眼瘫软在地上的小泉子,就像在看路边的一块垃圾,他大步走向初七,俯身压了上去。   “做什么都可以?”李轩说道。   初七哭着点了点头。   “脱了,去床上躺着。”李轩松开小泉子的脖子,小泉子软着身子滑落到地上。   空气争先恐后地挤入小泉子的胸膛,他剧烈地咳嗦着,艰难地抬起手,拉着初七的衣袖,“别答应……”   外衫滑落,小泉子抓着外衣看着初七一步步走向那血红的暖床。   背对着二人,一件件衣物落地,赤身裸体的初七仰趟到床上。   在初七衣衫落尽前,李轩飞起一脚踹在小泉子腹部,小泉子张了张嘴,喉咙里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李轩看了一眼瘫软在地上的小泉子,就像在看路边的一块垃圾,他大步走向初七,俯身压了上去。   “朕为你准备的洞房花烛夜,你可还喜欢?今日还有了看客,你应当更开心了吧,把腿张开。”李轩捏着初七的脸说道。   初七脸上无悲无喜,顺从地张开腿,将穴口送到李轩面前。   毫无前戏,李轩就那么猝不及防地捅了进来,初七已经习惯了,咬着牙承受着李轩猛烈地撞击。   幔帐飘动,暖床摇晃,小泉子闭着眼睛迷迷糊糊间听见浓重的喘息和低声的啜泣,是他没有听过的声音,昏迷中的人渐渐恢复神智。   “你哭什么?不舒服吗?你下面这张嘴可流了不少口水呢?”   “舒服。”初七说道。   “那边给朕叫啊!”李轩抵着初七那点狠狠碾磨着说。   “嗯……啊……哈啊……皇上……你操的初七好爽……”初七勾着李轩的脖子浪叫起来。   淫液顺着穴口滴到锦被上,李轩拍拍他的屁股,初七翻身跪爬到床上,高高撅起屁股。   李轩却迟迟不肯进去。   “求我。”   “求你,皇上,求求你快些操我,小穴等不及了。”初七两手扒开臀肉,软着嗓子邀请。   李轩腰一停,捅了进去,抱着那雪白的臀肉,猛烈地操干起来。   “你这样子像什么?啊?”李轩将那臀肉揉捏的通红,喘着粗气问道。   “母狗,像皇上养的母狗……啊……皇上再用力,母狗要……要去了……”伴随着李轩又一轮的猛烈操干,初七腰身一软,瘫倒在床上,性器一跳一跳地射出精液。   早在初七淫叫时小泉子便睁开了眼睛,他看着床上两人,看着被干的神志不清的初七,浑身燥热,体内有一股邪火横冲直撞,却不知从何处发泄。   他多么想趴在初七身上的人是自己。   躺着射精的初七与他对上眼睛,他竟不是太监!初七目光空洞的看着他,眼角滑出泪水,而李轩却并没有放过初七,将人捞起,又将那狰狞的性器挤入那臀缝里。   初七蹙着眉,发出一声难耐的轻呼。   他在痛吗?那么粗那么长的东西进入身体是会痛的吗,可随着李轩腰间的动作,初七渐渐地眯上眼,殷红的嘴半张着,殷红的嘴角流出口水。   “你在看什么?”李轩俯下身,捏着初七的下颌恶狠狠地说。   李轩尚未发现小泉子已经转醒,小泉子连忙闭上了眼睛。   “朕说过,看过你的人,朕都会杀个干净。”李轩看着昏迷的小泉子冷声道。   初七浑身一个激灵,猛地撑起了身子,恰好自己将那敏感点送到了李轩性器上,狠狠地一撞,初七的性器跳了跳,精液喷到了地上。   “求你,别杀他,我什么……都答应你。”初七一边射精一边艰难地说道。   李轩轻轻笑着没有答话。   以初七对他的了解,李轩不会放过小泉子的。   “对不起。”初七看着小泉子,满眼泪水无声地说道。   洞房花烛夜持续到凌晨,初七失了神志,只会抱着李轩浑身抽搐,看着初七布满青紫的后背,李轩的火气也渐渐降了下去,唤人进来将小泉子抬了下去,又将初七抱到了隔壁房里。   隔壁房间被改成一间可供沐浴的暖房,初七被放到温水里,看着昏睡过去的人还蹙着眉满脸痛苦地流泪,李轩抬起手狠狠地甩了自己两个巴掌。   他这都干了什么!   他被嫉妒冲昏了头,做出这等荒唐事,初七醒来应当会恨死他吧。   “对不起……”李轩捧着初七泪痕斑驳的小脸轻轻地吻着。   他们的大红喜被已经被宫人收拾下去了,换成了素色的被褥,房间里欢/爱的痕迹消失,但空气中依然弥漫着暧昧的气息,李轩将初七趴放在床上,轻轻掀开裹着他的毛毯。   初七的后背高高肿起,青紫中泛着血痕。   李轩推的那一把到底还是把他伤的重了,手指沾了上好的金疮药,轻轻点到那背上,昏睡的人疼的直发抖。   “疼……”初七软着嗓子哼哼。   “忍忍,很快就好了。”李轩放轻声音哄着。   初七昏昏沉沉的睁开眼,只觉自己身上未着一丝衣物,而李轩正在他背后弄得他很疼,他以为李轩还没结束。   可他太疼了,就算是惩罚也该结束了。   “不要了,求你了,我好疼。”膏药在伤处蔓延开,初七整个身体火辣辣的疼。   “我在给你上药,你后背肿了起来了。”轻轻按着初七的肩胛,防止他乱动。   也不知初七是否听明白了,细细地挣扎了一番,又昏睡了过去。   看着伤痕累累的人,他们怎么就走到如今这一步,他得了天下,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利,朝中没有敢指责他宠爱太监,他能把最好的都给初七,可他不懂初七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他怎么就容不下那几个妃子。   清辰初七从李轩怀里惊醒,牵扯到后背的伤口疼的直嘶气,大红喜被没有了,鸳鸯对枕也没有了,他们荒唐的洞房花烛就像初七的一场噩梦。   被吵醒的李轩伸出手去捞初七,初七连滚带爬地缩到床尾,环顾着房间里,“小泉子呢?”   刚醒就找别人,李轩心里窝火,没好气地说了句死了,便躺了回去。   床尾的人没用一丝动静,李轩撑起身子一看,只见初七跪坐在角落里,死死咬着自己的手臂,已经有鲜红的血丝从他嘴角渗出。   “你疯了吗?”李轩跳起来去扯他的胳膊。   “啪。”一记耳光甩在李轩脸上,初七满脸憎恨地看着李轩。   李轩被打懵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喃喃道:“你打我?你为了别人打我。”   “你怎么不把我也杀了,你杀了我啊。”初七最终没有绷住,扯着李轩的袖子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他一生孤苦无依,在这宫里,就只有这两个朋友待自己好,他们处处照顾没用的自己,可自己还未报答他们,他们却被自己害死了。   初七跪趴在李轩身边哭的撕心裂肺。   “你起来,你看着朕。”初七哭的李轩心脏生疼,他将初七提起来,强迫他看着自己。   脸上的泪痕擦不干,李轩索性不去擦,他从未见到初七哭的这般伤心过,那个太监死了,初七就这么难过吗?   “朕要是死了,你会难过吗?”李轩问道。   初七看了一眼李轩,“你是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你怎么会死呢?你只会杀死别人。”初七咬牙切齿地说。   “万一呢。”   “万一?那便是上天听见了我的祈求开了眼了。”初七笑着在李轩耳边轻声道。   “啊……”纤细的脖子被掐住,初七被李轩重重地摔在锦被上,压到后背的伤口,初七疼的脸色煞白。   “朕哪里对不起你,你竟这般恨我。”   “你是皇上,做……嘶……做什么都是对的,哈哈哈哈哈哈,我们这些人的命,在你眼里都是蝼蚁……”   初七满脸冷汗,一双含情的眸此时泛着猩红,恶狠狠地盯着他,李轩看不得他这副模样,松开手背对着初七,像是认输一般,“他没死,在太医院。”   李轩话音刚落,初七便从床上翻滚下去,踉踉跄跄地往太医院跑,李轩抬手想去拦着,却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没摸到。   只见还有那人的余温,李轩盯着自己这双手,他好像将初七越推越远了。   初七一路跑到太医院,迎面撞上了提着药材的徐子洛,初七跑的急,这么一撞,眼前发黑地往后倒去。   徐子洛扔掉药材,手疾眼快地将人拦腰抱住,手按到初七后背伤口上,初七忍不住轻呼一声。   看着倒在自己手臂上蹙着眉的初七,徐子洛心里咯噔一声,看了看自己的手,这确定是碰了他的后背,不是别的什么不能碰的地方。   初七缓了口气,从徐子洛怀里走出,抓着他的衣袖焦急地问:“徐太医,小泉子是不是在这里?   徐子洛点点头,领着人往里走,“昨夜送过来的,看着伤的重,其实没什么,躺几日……”徐子洛话没说完,初七便朝躺在病榻上的人扑了过去。   “小泉子,你怎么样?”躺在床上的人浑身缠着纱布,纱布还在往外渗血,黑里透红的皮肤此时煞白,看起来只有进得气,没有出的气。   “他没事的。”徐子洛走上前宽慰道,这个敌国细作,一身武艺,内劲强悍,只是受了皮肉伤,看着严重,其实没有伤到根本,躺个三五天就恢复了,只是,小泉子的身份,徐子洛不敢随意透露给初七。   “伤的这般重,怎会无事。”初七双手颤抖着,不敢去碰他。   小泉子好似听到了初七的声音,缓缓睁开眼,见初七为自己伤心欲绝,更是做出一副虚弱之态,“别哭……咳咳……不疼……”   做作,今早吃饭时还狼吞虎咽呢。徐子洛心里暗骂。   “小泉子……”初七捧着他的手,不住地说对不起。   “别哭……”小泉子抓着初七的手轻轻捏着。   徐子洛看不下去,转身离开,听见房门被带上,小泉子说道:“初七,你疼不疼?那李轩真不是东西。”   初七自然明白他指的是什么,红着脸摇了摇头。   “他就是个畜生……咳咳,他如此羞辱你,说不定哪天就会要了你的命,我们走好不好,离开皇宫。”小泉子说道。   看着一眼热切的小泉子,初七再次犹豫了。   小泉子的纱布随着他胸口的起伏往外渗着血,他真的要把自己的命,朋友的命都搭进去吗?值得吗?   “你还舍不得他?”小泉子难以置信地看着初七。   “你先养伤。”初七说道。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离开他,他那般对你你还爱他?”小泉子情绪激动地说。   “你伤好了,我若没死,便和你一起走。”初七站起身说罢,便离开了。 第67章 异香   太医院的太医药童都在忙碌,初七绕过众人到了存放药材的仓库,偌大的仓库只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看守。   “你是谁?这里存放着药材,不能随便乱进。”看管仓库的少年见初七走过来,放下手里的医书,站起身说。   他没有见过这么美的人儿,咋一看,还以为话本里的妖精跑出来了。   “小哥,我想来取几味药材,您行行好,放我进去吧。”初七直勾勾地看着他,软着嗓子说。   “可有太医开的药方,药不能乱吃的。”被初七那么一看,少年人立即红了脸。   “我被主子打了身上疼的厉害,没有太医愿意给我瞧,您能帮我瞧瞧吗?”初七抬起袖子擦了擦泛红的眼角。   美人落泪,看着少年人心尖疼。   “你主子是哪个宫里的人,作何打你?伤在何处?可否给我看看,我好对症开药。”少年人握着拳,义正言辞地说道。   初七垂眸,似是红了脸,缓缓揭开腰带。   “你……你这是……”   初七敞开衣襟,背过身去,将青紫的背后露给那少年看。   白皙的后背满是青紫,高高肿起,有的地方还渗出血丝。   “太可恨了。”少年人眼中满是怒火,“你快坐着,我去给你抓副活血散瘀的汤药。”少年人将初七扶到椅子上,转身进了仓库。   少年进去后,初七也跟着溜了进去,这个仓库存放的都是寻常药材,没什么值钱的,所以看守并不严,初七虽不识字,但他需要的几种药材他都认得也很常见,连忙抓了几种,包好,揣进怀里走了出去。   “好了,这些药每日一副,连喝七日就好了。”少年人将包好的药材递给初七,又从怀里取出一个药瓶,“这是我自制的花露,消炎镇痛,你一日涂两次,定然不会留疤。”   不留疤?   “会痛吗?”初七问道。   “涂上凉凉的,不痛。”少年笑着说道。   “多谢。”初七接过药,道过谢便要离开。   “等一下。”少年在他身后叫到。   初七回过头来,看着少年。   “我叫京墨,以后你身子不舒服就来太医院寻我,说我的名字即可,大家都认得我。”京墨说道。   初七笑着点点头。   “你叫什么啊?”京墨问道。   初七思忖片刻,开口道:“子玉,我叫子玉。”   “子玉,我记住了。”京墨笑着说道,心想这名字真好听啊。   初七从药房出来,路过徐子洛配药的药室,见药室的门开着,初七便走了进去,徐子洛不在,初七刚想离开,却听见身后墙壁移动的声音,徐子洛从密室中走了出来。   “听见脚步很轻,便知道是你。”徐子洛背对着初七一边清洗着手上的药粉一边说道。   突然,身后被轻轻撞了一下,然后被人从后面抱了个满怀。   “初七,你这是做什么?”徐子洛被吓了一跳,双手举起一脸惶恐地问。   “徐太医……我好疼……”初七含着哭腔,声音又娇又软。   徐子洛这才发现他手里提着好几包药。   “你怎么了?”徐子洛想起方才自己碰了他后背,他疼的轻哼,莫不是受伤了。   初七松开徐子洛,垂着头,有些局促地说:“是我唐突了,初七没事,不打扰徐太医了。”说着便往外跑,结果被徐子洛一把抓了回来。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徐子洛一脸焦急的问,可初七就是咬着唇不说话,徐子洛问的急了,初七一下子扑到了徐子洛的怀里。   徐子洛对药的味道极其敏感,初七一扑过来,便闻到了他身上金疮药的味。   “伤到哪里了?”徐子洛张着胳膊,不敢去碰他。   “初七不疼了,徐太医还是不要管了,免得连累了您。”初七从徐子洛怀里出来,苦涩地笑了笑说道。   “初七,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   初七一双澄澈的眼睛看了徐子洛半晌,缓缓揭开衣襟,将后背露给徐子洛看。   徐子洛倒吸一口冷气,将人打横抱起,放到床上。   “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你且忍忍。”徐子洛拿着药水说道。   初七点点头,但徐子洛一碰的,他便软着嗓子叫了起来,这点痛,他其实能忍,但是他还是怎么勾人怎么叫。   徐子洛被他叫着心猿意马。   “徐太医……嗯啊……轻些……你弄疼我了……啊……”   若不是看着初七疼的满头大汗,徐子洛都怀疑他是故意的了,“再忍忍,这处伤口流血了,我给你上点药。”   “徐太医……啊……我后悔了,我后悔……跟他在一起。”初七偏过头,乌黑的发丝被汗水打湿,黏在侧脸,一双美眸散着水汽。   徐子洛看了一眼,便觉得气血翻涌,原来说的那些放下的话都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当初是你的选择。”徐子洛还是伸出手,将那发拨到初七而后。   “我有的选吗?徐太医,我有的选吗?我的命,从来都不在自己手上,你以为我是后悔和皇上在一起?不,我后悔的是在他强迫我时,我没有一头撞死。”初七苦笑着说道。   “他强迫你?”徐子洛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   “要不然我这身伤是哪来的?”   “他打你了?”徐子洛腾地站起身来。   初七拢着衣服,坐起身,“多谢徐太医,今日是初七说多了,您都忘了吧。”说着便提着药包,走了出去。   徐子洛看着他单薄的背影,满眼酸涩。   初七回了住处,李轩已经走了,初七进了厨房,煎了两副药,一一喝下,周围没有侍奉的人,已过晌午,初七饿的难受,在厨房转了一圈,食材倒是不少,但是初七很多都不会做,便添了把火,熬了点粥,草草地喝了。   除了京墨给开的那服药,初七自己抓的那服药喝了有很大的副作用,这时药效上来,初七头晕目眩,反胃恶心,胸口疼的厉害,厨房逼仄,初七呼吸困难,跌跌撞撞地跑到院子里,可依旧喘不上气,初七缩在墙角,撕扯着自己的衣服,将胸膛露在阳光下。   依旧于是无补,一阵恶心涌上来,初七趴在墙角,剧烈地呕吐起来,喝下的那点粥被吐了出来,胃里的东西吐干净,初七昏昏沉沉地晕了过去。   不知在那里躺了多久,初七被冻了起来,一睁眼便看到了满天繁星,自己竟在院里睡了一个下午。   浑身冻得僵硬,初七艰难地爬起来,缩着身子往屋里走。   屋里的炭火不知何时已经熄了,空荡的房间漆黑一片,没有炭火的屋子与外头差不多冷,初七拖着僵硬的身体,缩进被子里。   身体冻木了便感觉不到伤口的疼了。   李轩在御书房处理完政务,赵元禄躬着身子进来问今日在哪用晚膳。   “初……”李轩刚想说去初七那里,又想起今日他们不欢而散,自己怒气冲天地摔门出来,说绝不会再踏进他房里一步,他再也不想看见初七了,现在一天不到。他再灰溜溜地去找他吃晚饭,这皇帝的面子往哪放啊。   “在这里吃吧,传膳吧。”李轩放下折子,看着窗外说道。   乌云涌上,繁星被乌云遮住,今夜看上去又是要下一场大雪,下吧,下的再大些,明年又会是个丰收年。   李轩心里有事,晚膳吃的食不知味,草草吃了几口就扔下了筷子。   奏章看的他头疼,忙了一天了,李轩累得很,传了赵元禄,便要摆驾回养心殿。   外头不知何时下了雪,地上白茫茫一片。   “今年冬天下了好几场雪了,明年定能丰收。”赵元禄看着满天飘雪说道。   “嗯。”凌冽的空气吹散了李轩周身的疲惫,李轩吐出一口浊气说道,“夜里若是雪大,明日早朝便免了,几位老臣年纪大,路上别摔了,让他们下午去中枢院议事,哦对了,记得提醒朕明日别忘了嘱咐各州防寒的事宜。”李轩边走边说。   “皇上体恤百姓,爱民如子……”   赵元禄说了什么李轩没有听清,反倒看了方才过去朝自己行礼的几个宫女太监有些恍惚,这不是自己安排在初七院里侍奉的人吗?这大雪天的,不在院里伺候,出来溜达什么。   “方才那几个人,叫回来。”李轩说道。   立即有脚程快的折了回去。   几个人战战兢兢地跪在李轩面前。   “去何处?”李轩问道。   “回皇上,奉王管事的命,去太后宫里伺候。”领头的一个太监说道。   王管事是陶管事死后新上来的管事太监,为人圆滑周到,很会审时度势,为人虽然势力了一些,但很会讨人欢心,在这位子上,坐的也是稳当。   “朕不是让你们在初七公公身边伺候吗?”李轩冷着脸问道。   “这……”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作答,但看着面前冷着脸的皇帝,还是如实开了口:“今日您从初七公公那里怒气冲冲走了以后,王管事便说那里不需要伺候了,就让我们都走了。”   李轩冷笑一声,皇宫里的旧风气,又被带了起来。   “王管事,杀了吧。”李轩随口说道。   两名带刀侍卫,从队伍出列,往王管事的住处走去。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跪在地上的宫女太监不住地磕头。   李轩厌烦地瞥了一眼。   “皇上又没说摘你们的脑袋,还不快走。”赵元禄在一旁说道。   几个人一愣,连忙谢恩,然后连滚带爬地往后跑。   “错了,初七公公住东头。”赵元禄恨铁不成钢地说。   几人皆是一愣,回过神来,往初七那小院跑去。   “这几个孩子年纪太小,不机灵。”赵元禄说道。   经此一事,这几个人伺候初七便不敢再马虎。   李轩没有说话,冷着脸,大步朝初七那院走去。   仓皇跑回来的宫人刚刚在院里燃起灯李轩便大步迈了进来,院里落了一层积雪,太监正拿着扫把清理着,李轩路过他们时,突然发现了什么,,顿住了脚步。   清理出来的雪地上有一滩结了冰的呕吐物,借着灯火,李轩看的清楚,只有一点清粥,自己是早晨走的,太监也是在自己走后被遣走,初七一整日,难道就只喝了一点粥。   李轩白着脸推开房门,屋里的冷气扑面而来,竟比外头还冷上几分,床边的炭火早已熄灭,被寒风吹气一点灰尘,屋里昏暗,雪地折射进一点光线,李轩看着床上缩着一个小小的人影。   被子一片冰凉,初七缩成一团,身上没有一点温度,不知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脸上尽是痛苦的神色。   赵元禄带着人一路小跑过来,跑到院里显示斥责了洒扫庭院的宫人,又让他们赶紧去拿木炭及暖炉。   炭火燃起,屋里温度回升,李轩又给初七盖上一床厚厚的棉被,还在被窝里塞了一个汤婆子,初七才缓缓地舒展了身体。   冻木了的身体回暖,恢复了知觉,胸口的剧痛又开始磨人,初七昏昏沉沉地睁开眼,发现李轩正红着眼睛看着自己。   “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李轩见人清醒,连忙问道。   “疼……”初七喘息着说道。   他没曾想,这药竟有这么大的副作用,现在竟还痛。   李轩以为他是背后的伤处疼,将人翻过来,褪下衣物,却发现后背消了肿,伤处被处理过了 ,显然那地方,初七自己是碰不到的。   妒火再次油然而起,自己不在,他到谁面前示弱去了。   “去太医院了?”李轩忍着怒火问道。   胸口被压着,好似缓解了一下疼痛,初七轻轻嗯了一声。   “徐太医闻到了我身上有药味,便帮我处理了伤口。”初七说道。   闻到了药味?离得多近才能隔着衣服闻到他后背的药味。   “还做了什么?”   初七翻过身,仰躺着看着李轩,“我说什么都没做,皇上会信吗?问我倒不如亲自检查一番。”说着便将长腿盘道了李轩腰上。   李轩竟还真的将手伸到初七身后摸了一把。   初七一怔,随即轻笑了一声。   “那伤处疼的厉害,奴才实在忍不了了,才去的太医院,皇上莫不是连这种醋都要吃。”   李轩摸着初七凹陷的腹部,“胃里难受吗?我看你吐了。”   “疼的罢了。”初七肚子里空的很,被李轩这么一按,更是饿的难受。   “传膳。”李轩朝外头说道。   很快便有宫人端着饭菜走了进来,闻到饭香初七更是饥饿难耐,爬起身便要下床,可胸口依旧疼的厉害,一起身便疼出一身冷汗。   “躺着吧,朕喂你。”李轩扶着他靠在床上。   李轩经常喂他吃饭,初七没有拒绝,半躺在等着投喂,今日消耗了太多体力,初七吃的香甜,小肚子吃的圆溜溜的,方才砸吧砸吧嘴道吃饱了。   食物就是有特殊的魔力,刚刚吃下浑身便充满了力气,就连刺痛的胸口都不怎么疼了。   初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好似没什么变化。   “初七,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晚膳被撤下,李轩站在房里吸了吸鼻子说道。   “有吗?”初七疑惑道?他怎么没闻到。   “很香。”李轩便闻便往初七床边走,“好像是你身上传来的,幽香神秘,朕从来没闻到这么好闻的味道。”李轩像是被那香味勾了魂,一脸痴迷地朝初七那处走着。   “怎么又没有?”李轩走到床边,那股香气便消失了,李轩有些懊恼地摸了摸头。   初七捏着被角,心中暗喜,药效发作了,他今日配的那贴药,药效之一便是浑身散发异香,那点味道自己都没闻到,李轩隔着那么远竟然闻到了,还真是长了一个狗鼻子。   夜里,李轩钻进暖烘烘的被窝,抱着初七,还有些不死心地乱嗅,倒像个被人藏了骨头的大狗。   这香味连李轩闻了都能恋恋不忘,更不用说别人了。   初七看着熟睡的李轩,伸出手指,轻轻描绘着他的眉眼,李轩,你若是发现,你信任的朋友,疼爱的兄弟,跟我厮混到了一起,你会不会像杀长福和小泉子那样杀了他们呢? 第68章 韶华   初七住进太监所,宫里上上下下都怀着幸灾乐祸的心思,这个太监可算失宠了,可谁知还没等开心半日,夜里便传来了王管事被斩的消息。   第二日,皇上更是将太监所的牌子给摘了,御笔提了字——“韶华阁”,新的牌匾当日便挂了上去。   这个太监只要没死,便怠慢不得。   新的宫苑虽然是离皇上住所最远,地段最不好的,但是今日算是初七正式入驻韶华阁,宫里上上下下都送来了贺礼。   初七刚喝了药,身上疼的难受,看着推了一房间的礼盒,心里头烦闷,脾气暴躁地一股脑全扔了出去。   负责侍奉的宫女芸儿吓得连忙跪到地上:“公公息怒,这都是各宫娘娘送来的贺礼,这般扔出去,怕是要得罪人。”   不提各宫娘娘还好,芸儿一提,初七胸口更疼了,“你们拿去分了吧,别放在我面前碍眼。”初七忍着痛说。   芸儿跪在地上不知所措,礼品不敢拿,初七的话也不敢不听。   “你主子既然说了,那你便将东西收拾走,别放在这里碍眼了。”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初七抬头一看,正是娴妃。   她只身一人缓缓走来,面色苍白憔悴,不复往日风光。   “娴妃娘娘今日怎么有时间来了。”初七看着她,便想起她与李轩那日的旖旎,没好气地说。   “你先退下,我与你主子有话要说。”娴妃说道。   芸儿跪在地上看着初七。   “退下吧。”初七摆摆手,坐到石凳上。   “公公好姿色。”娴妃仔细端详着初七,良久,感叹道。   “娴妃今日来,只是为了夸赞我一句?”初七没好气地说道。   谁知那娴妃竟直挺挺地跪到了自己面前,“公公,您究竟为何?”   初七被她弄得一头雾水,神色怪异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娴妃,“你想做什么?”   “公公,我知道皇上心悦于您,可我也从未奢望要与您争什么?您何苦为难我?”娴妃说着,便摸起了眼泪。   “你什么意思?”初七听不懂,将被娴妃攥在手里的衣袍扯出。   “初七公公,您是男子,不能为皇室诞下子嗣,您何苦独自霸占着皇上,妾身无欲无求,皇上本已答应让妾身诞下皇嗣,您又何苦从中作梗?”娴妃哭泣道。   初七听得胸口发闷,一甩手说道:“我何时干预过你们!”   “那您当日为何突然出现在御书房,您若不没有出现,现在妾身说不定都怀上了。”   “那与我何干?我又如何得知你与李轩□□在御书房做那档子事?你要怀子嗣,你去找李轩,你找我一个太监做什么,我已经从养心殿搬出来了,我离得他远远的,这还不够吗?”   初七忍不住咆哮道。   娴妃被吓得一怔,啜泣了一会儿,又继续道:“您走后,皇上便让我回去了,并且让敬事房撤了我的牌子,从此对我不管不问。”   怪不得那次没有找到娴妃的牌子。   娴妃身边没有宫人伺候,这身衣服初七也见她穿过多次,已经洗的发白了,想必她被冷落后过得也不尽人意。   “我帮不了你,我也从未想过独占李轩,他要如何我管不到,我也不想管,你来求我,倒不如去求李轩。”   良久,娴妃缓缓起身,擦了擦泪痕,一步步朝初七走近。   “妾身知道了。”娴妃说着,摘下自己耳侧一枚猩红的耳坠,捏着初七的耳朵,揉捏一下,手指一用力,尖针刺破皮肉,那枚耳坠便挂到了初七耳上,“公公生的美,这坠子最适合你了。”   随即初七方才感受到耳边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微风吹气银线,耳坠在轻轻晃动,“多谢娘娘,这礼初七收下了。”   “容颜易老,韶华易逝,情悠悠,恨悠悠,几时休……”娴妃低声低声呢喃着一步步往外走去。   *****   “师父,你宫里认识的人多,你帮我打听一下嘛……我在宫里问了一圈,没人知道这宫里有个叫子玉的太监,那人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京墨扯着徐子洛的衣袖撒泼打滚地祈求道。   徐子洛无奈地看着这个自己几个月前在江湖上随手捡的便宜徒弟,一脸无奈,这人非说自己见到一个受伤太监,名叫子玉,担心他的伤势,还想寻得那人,替他检查伤势,可在宫里问了一圈,就没这么个人,无奈之下,非让自己给他去寻。   子玉,子玉,一听便是假名,那人定是看了民间流行的话本《乔生风月纪》胡诌的名,这蠢蛋还真信了。   徐子洛被缠的脑瓜子疼,随口说道:“八成钻回书里了。”   本是一句玩笑话,谁知京墨竟信了,脸上露出释然的表情,喃喃道:“我就说嘛,世上怎会有如此貌美的人,果真是书里的人走出来了,师父,你可知是哪本书,我要买来看看,徒弟实在想念他想念的紧。”   看着京墨一脸痴态,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徐子洛却有些疑惑,漂亮太监……   “你几时见得他?”   “三日前,午时一刻,药方门口。”   那不是在初七去他药室之前吗?   “他伤了后背?”徐子洛问道。   “师父也见过?”京墨惊喜的说道,“不是梦,是真的从书里出来的人!”   初七去药室做什么?徐子洛有些疑惑。   “别瞎想了,书里的人我们这些凡人可沾不得。”徐子洛敲了敲京墨的脑壳说道。   “哎呦,想想都不行啊。”京墨气呼呼地走了。   那日初七的确提了几包药,可他若要伤药,直接让太医煎好送去即可,何必自己跑一趟,还要去药室,徐子洛心里疑惑,这几日初七和李轩闹得凶,初七莫不是想不开了想服毒自尽。   徐子洛越想越怕,配药出了不少岔子,于是干脆放下手里的活,朝韶华阁跑去。   那想不开的人正坐在藤椅上晒着太阳嗑瓜子呢,旁边煎着一个药炉,正咕噜咕噜地沸腾着。   周边没人伺候,徐子洛直直地走了进来,抓起抹布,将药罐从炉火上拿下来。   “都煮沸了还不拿下来,药效都要煮没了。”徐子洛将药倒到瓷碗里,“你身边伺候的人呢?”   “嫌他们吵,让他们出去玩了。”初七懒洋洋地说道。   徐子洛看了他一眼,连忙别过头去,这人几日不见,更加妖艳了几分,耳上挂的那血红的坠子,一晃一晃的,仿佛要杀人于无形。   徐子洛咬着牙稳住心神,将药倒到碗里方才发觉不对,这不是活血化瘀的汤药,这药中有几味熟悉的药材,但混在一起,他便有些不懂。   初七像没骨头似地从藤椅上站起来,结果药碗,吹了吹便大口喝下。喝罢,又软着身子躺了回去。   这药喝了几日了,药效起来了,初七身上没力气,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初七刚才在自己面前晃了一下,一股奇异的幽香扑面而来,不像任何一种脂粉的香气,这气味绵软悠长摄人心魄,每个人在心中都会有一种旁人未见过的世间最美的花,若那花有实体,便是这种味道。   徐子洛深吸一口气,警觉不对,这香气闻多了会让人意乱情迷沉迷其中。   徐子洛打开药罐,倒出药渣,仔细翻看,里面的确只是寻常的药材,而且还有一两味下奶的药,但徐子洛从未听过这几种药材可以搭在一起吃。   “这药方谁给你的?”徐子洛问道。   初七勾了勾嘴角,朝他招招手。   徐子洛两腿不听使唤地快步走了过去。   躺在藤椅上的人仰起脸,在他脸上吐出一口气,异香更甚,徐子洛控制着吻上去的冲动。   “这药,如你所见,喝了浑身散发催/情的异香,而且,下奶……”初七在徐子洛耳边轻声说道。   含着幽香的热气喷洒在徐子洛,血红的玛瑙随着初七的呼吸摇曳,徐子洛看着他连呼吸都忘记了。   直到初七绵软的身子贴上了,徐子洛才后知后觉的回过神,那盈盈一握的小腰已经落入到他的手里。   大门被传开,两人被吓的一颤,回过头方才发现脸色铁青的李轩正站在门外。   徐子洛连忙松开初七的腰身,可那初七却不怕死地故意往他身后躲。   李轩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一拳将徐子洛掀翻在地。   “你不是说你死心了吗?你不是说你配不上他!”李轩骑到徐子洛的身上,一拳拳地打在徐子洛脸上,他说过的,李轩相信了,可这人竟然骗他。   “我没……”徐子洛口里吐出鲜血,含混不清地说。   “难道朕看错了吗?”李轩不听他解释,几圈下去,徐子洛满脸鲜血,已经看不清容貌了。   躺在藤椅上的初七冷冷地看着两人,他不就是想看兄弟反目吗?可为什么他心里并不痛快,许是徐子洛太弱了,只能在地上挨打,不够精彩吧。   “够了……”初七撑着额头看着二人懒洋洋的说。   今日初七声音格外娇软,李轩立即停下拳头看向他,日光洒在初七脸上,将人照的仿佛透明,他耳边不知何时带上了一枚血红色的耳坠,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摇曳,那股奇异的幽香随着微风飘到李轩鼻腔。   李轩连忙站起来,仓皇地整了整自己的衣衫,朝初七走去。   “吵死了。”初七薄唇轻启,有些厌恶地说。   “好,朕让他滚。”李轩伸出手,想去摸初七,却发现自己手上尽是血污,连忙放在自己衣服上擦着。   徐子洛缓缓从地上爬起,吐出一口鲜血,走到门口时,又转回头,看到被李轩钳制住的初七,好似面色上有些痛苦。   “我不爱他,我只是偶然发觉他在吃的药几味药性相冲,虽无大害,但到底有几分毒性,还是停了为好。”徐子洛说道。   李轩回过头,恶狠狠地看了徐子洛一眼,“他的事不用你管。”   初七倒在李轩怀里,更是娇弱了几分。   柔弱,异香,下奶……徐子洛像是明白过来一般,不管是喝药还是挨打,那是他们闺房的乐趣,初七的身体,李轩自然比自己更关心,自己这真是闲操心。   徐子洛离开后,李轩便要将人往屋里抱,谁知初七却抵着他的胸膛将他推开。   “初七这是想在院里,也行,朕也喜欢。”李轩说着便迫不及待地上了藤椅。   谁知初七灵活一躲,翻身落到了地上,有些玩味地看着李轩。   “你故意的。”李轩一下子明白过来。   初七没有说话。   “你故意招他,就是想惹朕生气?”李轩将人按回藤椅怒声道。   初七看着他笑了笑,“我招他可不是为了惹你生气,只不过见徐太医丰神俊朗,肩宽腿长,想尝尝……”   “你敢!”李轩钳着初七下巴恶声道。   初七澄澈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李轩。   “你就这般恨我?”   “哈哈哈哈哈哈”初七弯着腰急促地笑了起来。   那香气实在勾人,李轩忍无可忍,栖身压了上去。   蔚蓝色的天空被李轩的身影遮住,初七咬着牙面无表情地躺在藤椅上,李轩低头看着他,“你在拒绝?”   “否则呢?”   李轩起身,半跪在藤椅旁,替初七整理衣物。   他明明已经动情了,为何却不碰自己,初七不解地看着李轩。   “方才徐子洛说你在喝药?是什么药?你身上的为何突然有了这种异香,既对身体无益,将药停了好不好。”李轩拉着初七的手,有些恳求地说。   惺惺作态。   初七抽回手,“皇上既然没兴致那便走吧。”   “你……”   初七躺在藤椅上,闭上眼睛不再看他,今天日头足,晒的他更是懒散。   “初七……你对朕若是还有一丝情谊……”   “皇上,奴才对您早已没有一丝情谊了。”初七张口打断道,“我若是对您有情谊,又怎会将别人看到眼里去。”初七语气轻松道。   李轩看着初七一脸的无所谓,心如刀绞的一般疼。   “皇上,从前我对您一腔爱意,时时粘着您,您去趟后宫都得等我睡了,如今我已释然,您去见哪位妃子,临幸哪个美人,奴才心里都不会再起波澜,况且,我也不打算出宫,您想让我侍寝,奴才也愿意图个爽快,您又何苦执着那点情谊呢。”初七说道。   不,这不是他想要的,他要的是初七的喜欢,他要的是初七心里眼里都只有一个人。   “朕不准你去找别的男人。”李轩说出这话,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初七扶着藤椅坐起身来,笑的前俯后仰,“您是以什么身份来要求奴才呢?皇上?你大可不必跟奴才废话,直接杀了□□后宫的我即可,您不杀我,难道是以爱人的身份要求我?可笑,你自己莺莺燕燕一群人,为何我不能寻个心仪的男子欢好。”   李轩无言以对,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初七看着他仓皇的背影,满目疮痍。   他想要什么呢?他在宫里勾三搭四,却不准被人碰他一根手指,他气到了李轩为何自己心里依然不痛快呢。 第69章 牵绊   李轩前脚刚走,初七便要出去,一直守在门口的芸儿上前拦住询问初七要去哪。   “太医院。”   “不可,公公若是身子不适,芸儿宣太医前来问诊,不必公公亲自跑一趟。”芸儿显然是得了皇上的命令看着初七。   小姑娘跟初七一般大的年纪,老实本分,从未见过初七这般美人,平日侍奉时,都不敢正眼瞧初七。   “小丫头,我去去就回。”初七凑上前在芸儿耳畔吹了一口气。   幽香扑面而来,芸儿的脸一下子红透了,尖叫着捂着脸跑开了。   初七被芸儿的反应吓了一跳,这小丫头,以后可不敢逗她了,没人阻拦,初七大摇大摆地去了太医院。   昨天小泉子来信说自己伤势好了,约自己今晚行动。   初七没想到他会这么快痊愈,他还不能走,他若是这回再出尔反尔,小泉子估计又要跟自己生气,怎么着也得让他再躺上一个月。   当初自己在淑妃宫里时,徐子洛给自己的那瓶“沉珂”终于派上了用场。   到了太医院,初七想起被自己祸害的徐子洛鼻青脸肿地回来了,便想着探望一番,便往徐子洛药室走去。   在药室前回廊的拐角处,有一少年人抱着药材低着头,嘟嘟囔囔地飞快走着,初七躲闪不及,两人撞了满怀,散了一地药材。   少年一边说着抱歉一边去捡药材。   初七晃了晃稳住身子,方才发现竟是熟人——京墨。   初七蹲下身,替他去捡药材。   白皙纤长的手将药材递到他面前,京墨一把抓住,这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一双手,他看过一次便不会忘了,是子玉。   抬起头,正对上初七那双含笑的眼。   今日子玉带了耳饰,更美了。   “子玉,你又出来了……你是来见我的吗?”京墨惊喜地说道,“还是又受伤了?”   在京墨的死缠烂打下,徐子洛给他买了一本《乔生风月纪》,京墨此时正看到乔子玉在青楼受难。   初七摇摇头,“来见个朋友,你的药材再不捡,要脏了。”   “我自己来就好。”这批药材珍贵,若是毁了,他师父给取了他的狗命。   见这里不需要自己,初七起身便离去,京墨匆忙地捡起药材一抬头,人已不在了,环顾四周,只见有一片衣摆消失在徐子洛药室中。   他要见的朋友是师父?京墨连忙朝药室跑去,可药室空无一人,只有桌上有一本翻开的《乔生风月纪》。   京墨将话本抱进怀里,“你果然是书里出来的人。”   药室的密室中,鼻青脸肿的徐子洛看着从暗门进来的初七,两腿打颤地往后退了退。   “你怎么来了?”徐子洛声音里有掩藏不住的颤抖,他怕了,他真的怕了,初七长得美,但杀人于无形,听闻他在宫里勾搭侍卫,徐子洛以为是假的,没曾想竟是真的,哪怕有再深的情谊,徐子洛也不敢保证李轩会不会留自己一条命。   他可是徐家的独苗了。   初七没有说话,从架子上拿起干净的毛巾,放在水盆里打湿,缓缓地走到床榻前,坐到徐子洛身边,轻轻地擦拭徐子洛脸上的血污。   那股异香再次袭来,徐子洛方才硬下的心肠又软了。   “方才多谢你了,否则被打的就是我。”初七贴着徐子洛的胳膊说。   “不……不必……伤口我会处理,你快些回去吧,否则皇上又该难为你了。”徐子洛捉着初七的手腕说道。   “他又不在,你怕什么?”初七轻轻擦着徐子洛的脸说道,“我们做什么,他都不会知道。”   “初七……”徐子洛从床上站起来,连连后退,“初七,从你入宫至今,我徐子洛扪心自问,从未做过伤害你的事,你为何要来祸害我。”徐子洛说着看着初七狠狠地咽了咽口水。   见徐子洛这般,初七收起轻浮的表情,规规矩矩地站着说道:“徐太医正人君子,初七自愧不如,只不过初七与皇上已然决裂,想离开他另寻良人罢了。”   决裂?徐子洛不可思议地看着初七。   初七神情落寞不死有假。   “怎么会这样……他很喜欢你的。”徐子洛说道。   “喜欢?他是皇上,身边美人多了去了,他的喜欢怎会长久,皇上前些日子见了向将军养子的画像,心里欢喜,正打算接进宫呢。”   徐子洛瞪大了眼睛,向将军的养子不过才七八岁,但转念一想也确实不无可能,前几日还听柳天翊抱怨,宣颢他们连日在查向秦的养子。   “我不想在宫里等死,但我这样的人,出宫又怎么活。”初七伤感地说道。   “初七……”徐子洛上前拍拍初七的肩,“你先回去,我替你想法子可好。”   “多谢徐大哥。”初七扑进徐子洛怀里。   这次徐子洛没有推开他,环着他的腰身,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从密室出来,初七要去看小泉子,徐子洛怕两人走在一起惹人非议,便让初七自己去了,初七走后,徐子洛四处翻找,他的话本怎么没了,还没看完呢,他明明放在桌上的。   “初七,你来了。”小泉子看见初七便从床上利落地翻起身来,与前两天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简直不是同一人。   “你先躺下。”初七一脸担忧地扶着小泉子的后颈将人放倒。   后颈似乎有点湿润,但那湿气很快侵入皮肤,小泉子自己摸了摸,手触的皮肤十分干燥,他只当是错觉,没往心里去,拉着初七的手便说准备离开。   “好啊好啊。”初七仔细看着小泉子的神情,笑呵呵地说,“我们都要带什么东西啊,换洗的衣服,银钱,我们带多少钱?”   “什么都不用带,有人接应我们,你什么都不必担心。”小泉子依旧面色红润。“你制造点乱子,我们就可以走了。”   该不会放得久了,药失效了吧。   初七又开始东拉西扯,问了一下宫外的生活,但话题不管扯得多远,小泉子都会绕到让初七制造乱子上。   “我们应该怎么制造乱子……”这话躲不过去了,初七硬着头皮问道。   “你还记的齐……嗯……”说这话,小泉子抱着头猛地一晃,脸上红润褪去,黝黑的小脸再度变得苍白。   “你怎么了?”太好了,终于生效了,初七内心一喜,脸上担忧地说。   “我……我头好晕……”小泉子倒回床上,浑身的力气好似被抽干,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初七将手放到他的额头上,“你好烫,许是开窗受了风寒,你去叫太医。”   窗户的确开着,早晨他觉得房里闷,便将窗户开着,但这风寒来的未免凶了些,“初七,我今天怕是早不了了。”小泉子拉着初七的衣袖虚弱的说。   初七强忍着即将勾起的嘴角,语重心长道:“你先养伤,我等你。”   “咳咳咳咳……”小泉子剧烈地咳嗦起来,捂着嘴连忙去推初七,“你快走,你身子弱,我别将风寒传染给你。”   初七走出房间,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十分难受的小泉子,心里觉得很是抱歉。   一路怀着心事回了韶华阁,一进门,便看着冷着脸的李轩坐在院中,面前还跪着战战兢兢的芸儿。   “去哪了?”李轩见人衣衫整齐地回来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初七没有说话,越过他们径直往前走去。   “你这俾子倒是忠心,朕怎么盘问都不肯说你的去向,朕不喜欢不听话的丫头,赵元禄,带下去处理了。”李轩冷声道。   “皇上饶命啊,奴婢真的不知。”芸儿哭着不住地磕头。   李轩口里的处理便是杀掉,初七再清楚不过。   赵元禄上前便要去扯芸儿的胳膊。   “放手。”初七连忙折回来,将芸儿护道身后,“你何苦为难一个丫头,你的影卫时时监视我,我去了那里您还不知道吗?”   “去哪了?跟朕说说。”李轩笑着朝初七伸出手。   赵元禄的手还钳着芸儿的胳膊,初七松开芸儿将手递给李轩,被李轩一把扯到怀中,李轩咬着他的耳朵又问道,“去哪了?”   没了初七的保护,芸儿被赵元禄从地上提了起来,看着初七哭的撕心裂肺。   到底是个小姑娘,听到死便吓得不行。   “去了太医院,看了徐太医和小泉子,芸儿真的不知道,你快放了她。”初七语气飞快地说道。   没有撒谎。   初七话音刚落,赵元禄便松开了芸儿,并笑眯眯地弯下腰,替她去拍裙子上的尘土。   芸儿被吓蒙了,站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你知道你哪一点最可爱吗?”李轩抱着初七轻轻晃着说,“想将这宫里搅个天翻地覆,却总是狠不下心来伤害无辜人的性命,”   初七黑着脸从李轩怀里挣开,“不要以为你很了解我。”   “都退下吧。”李轩站起身,拉着初七的手走进屋子里,进了房间,初七方才发现房里的东西又多了起来,将这小小的房间塞得满满当当。   这些东西初七都认得,是李轩日常会用的,他把东西搬到这处是何意?   “朕从养心殿搬出来了。”李轩说道,“朕想了很久……我……”   李轩话未说完,初七便将桌上的东西统统扫落到地上。   我想和你在一起。未说完的话咽回肚里。   初七冷笑地看着李轩:“搬出来?搬到这里,李轩,在这个房间,你杀了我的朋友杀了我,你当着旁人的面□□我,你如今说要与我在这里同住?就算我是卿颜馆出来的,天生比旁人低一等,但是畜生感觉到痛了也会灰溜溜的跑开。”   “初七……”   “出去……”初七指着房门吼道,李轩看着他无动于衷,初七发了疯似地将李轩的东西统统扔到了屋外。   看着一片狼藉的院子,坐在墙角面无表情的人,李轩浑身充满无力感。   僵持的两人对峙许久,最终李轩走上前半跪到初七面前,拉了拉他的衣袖,软着嗓子哀求道:“天冷了,我们回房间吧。”   初七闻言,发出一声无奈又嘲讽地笑:“皇上何苦呢?”   李轩轻轻拨开初七散在额前的碎发。   “是因为我的这张脸吗?”初七抬起头说道。   初见他是的确被他容颜所惊艳,可初七毁容那日子里,李轩却比从前更加体贴入微。   “向将军的养子会随向将军一起回京吧。”初七看着李轩的眼睛说,“那他没回来的日子里,奴才还是要好好侍寝对吗?”   初七说着将胳膊盘到了李轩的颈上。   面对喜怒无常的初七,李轩有些手足无措,初七是他心爱的人,他什么都不做,只需看他一眼,李轩便会情动,可初七这个样子,李轩却不敢碰他。   “起风了,回屋。”李轩将人往怀里一揽,打横抱起。   尽管房间里的东西都被扔了出去,但李轩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中枢院的官员送来折子,李轩便在房间的案几上批着折子。   “我确实在这房间里做了错事,给你留下了很多痛苦的回忆,你再相信朕一次好吗?朕会尽力弥补,日后你想起这里,全是开心和幸福。”李轩背对着初七,初七看不到他的神色,初七能想象到李轩脸上的坚定和希冀。   初七翻过身去,被对李轩,红着眼睛抠着被子上的线头。   他从养心殿搬出来,又不准李轩住进来,不就是怕李轩待他太好,他怕将那些憎恨跟痛苦全部遗忘,在他沉溺其中时,李轩再给他当头一棒。   他总是狠不下心,他看着李轩心便会软。   否则李轩此时又怎会在他房间里批折子呢。   房里很静,初七能清晰地听到李轩的呼吸声以及笔尖在纸上游走的沙沙声。   李轩怎么能坐得住,他身上的异香在屋里弥漫,李轩怎么还能坐的这么安稳。   怀着心思的人轻轻回过身将自己蒙在被子里,扯出一条缝,偷偷去看那人,初七只能看见他宽阔的背影。   那背如此挺拔,俯在上面温暖舒适。   不得不说,李轩的这幅皮囊,生的极好,光是那个背影,看了就让人两腿发软。   躺着也是心猿意马,初七干脆翻身下床,仰着下巴坐到李轩面前,朝他伸出手。   李轩抬起头看着初七,竟从他那双桃花眼中看出来轻蔑,还真是无法无天了,“做什么?”李轩说着话,将手放到初七手里。   “拿走,烦人。”初七蹙着眉拍了李轩一巴掌。   那巴掌不痛不痒,倒像调情。   “折子,我也要批。”初七说道。   “好。”李轩笑着捏了捏初七的鼻子,将一摞折子送到初七面前。   两人面对面坐着,李轩时不时抬头看着对面批的认真的人,心里竟泛起一丝丝甜,他们很久没有这么安静地坐在一起了。   李轩眼神突然瞥到初七鼻尖的字,心里微微惊讶,初七在读书认字上没什么天赋,但模仿能力属实一绝,且不说那个“阅”字,就连初七打的叉,都与自己的一模一样,当初自己教他写自己的名字,他写了几遍便有几分自己的模样,但没曾想,多加练习,竟会有如此成效。   “饿了。”初七放下笔,揉揉肚子说。   李轩看了眼窗外,早已夜深,两人忙起来竟是忘了吃晚饭。   “朕去吩咐人传膳,你在这等着。”李轩站起身说。   屋里侍奉的人都被了出去,李轩亲自走了出去,外头起了风,赵元禄候在偏房,李轩点了几道初七爱吃的菜,又多嘱咐了几句。   坐了许久腿都麻了,初七站起身想伸个懒腰,可腿上一软,又跌了回去,一不小心碰倒了桌子上的折子。   初七一边揉着腿一边收拾桌子,他不识字,折子在他眼里都一个模样,李轩那一摞里的加了紧急印章的折子在他眼里与普通的并无不同,初七随手收到了自己那一摞里。   “腿疼?”李轩从外面进来说道。   “麻了……”   “朕给你揉揉。”李轩半跪到他的面前,轻轻地给他揉着腿。   酸麻消失,初七道了一声好了,便将腿收了回来,饭菜很快传了上来,李轩那一摞折子还剩几份了,“你先吃,朕看完了便去陪你。”   初七面前的一摞也只剩最后两份。   “那我把这个看完再吃。”   李轩心头一暖,当他是想等自己陪他一起吃饭,连忙低下头去看自己手里的折子,以至于他没有发现初七手里那份印着紧急公务的印章。   初七手里这份奏章比之前的格外长,多为数字,看的初七眼晕,加上腹中饥饿,连“阅”字都懒得写,直接打了个叉放到顶上,至于最后一份,初七连看都懒得看,直接打了叉,放到最顶上,盖住了那份紧急公务。   反正都是问安的,没人会在意。   处理完,初七伸了个懒腰,撑着额头看着锁着眉头的李轩。   不得不说,李轩认真的样子,还真有几分盛世名君的模样。 第70章 下奶   最近几日李轩似是很忙,白日里不见人,深夜回来抱着他到头就睡,两人同住了几日,李轩竟是碰也没碰过他,而初七那副药也已起了效。   这副药是卿颜馆带出来的,初七连喝七日,皮肤不仅白了几分,更是浑身透着一丝粉色,身上异香四溢,这香气能勾起人最深处的欲/望,可这都算不得什么,这药最神奇的是另一处,初七按着有些凸起的胸口,缓解了一下胀痛,快了,快出来了。   这李轩倒真是能忍,今天早上自己都那般撩拨了,他竟能头也不回地去上朝,被抛下的初七,气的躺在床上直蹬腿。   你看不上我,我还不能找别人吗?   初七气呼呼地打开门窗,异香从屋里飘出,初七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才有不怕死的人避开众人摸了进来。   是个巡查的侍卫,名叫沈旭,此人是个花花公子,时常留恋烟花之地,早已对众人口中的初七垂涎不已,今日巡查时,突闻异香,心中躁动不已,寻着香源摸了进来,发现原来正是韶华阁里飘出来的。   宫里的人不会不知韶华阁里住着的人是皇上的眼珠子,先前有好几个人死在这位美人面前,说实话,沈旭站这门口心里打怵,有些不敢进,可一阵微风出来,夹杂着那撩人的异香,沈旭直接被迷了心神,回过神来,已经不知不觉的摸进房间了,房中软塌上侧卧着一个美人,正懒洋洋地抬着一双美眸打量自己。   这是个什么东西?初七打量了一眼面前的人,面上浮现出难掩的厌恶,这人眼眶凹陷,面容消瘦,一看就是一副肾虚样,身材干瘦矮小,一身铠甲竟被他穿出几分猥琐。   “滚出去。”初七冷着脸说,就算要勾男人,也不该是这种痨病鬼,看着让人恶心。   “美人……”沈旭一边解着铠甲一边忙不迭地朝初七走去,待到走到初七面前,身上便只剩一身洗的发黄的亵衣。   男人身上的酸臭扑面而来,初七厌恶地朝床榻里头躲了躲,掩着鼻子说道:“滚。”   男人不为所动,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贪婪地看着初七的身躯,初七被人看的浑身发麻,抬起腿就要去踢他。   不料,那看上去干瘦的人不仅灵活,力气也极大,一双大钳子一般的手将初七双腿捉住,将那脚捧在手里,低下头深吸一口气。   “美人……你好香。”沈旭低头看着那双脚,粘腻的口水滴在初七脚背,初七胃里泛起恶心。   沈旭看到初七脚腕上的那只蝴蝶,粘腻的手抚上,不停的揉搓,“好美啊,太美了。”说着话便往床上爬。   初七心中升起恐惧,可又挣脱不过,院里侍奉的人都被自己打发出去了,这院里就只有自己一个人,对了,影卫,监视自己的影卫一定会来救自己。   初七扯着嗓子大喊救命,可一张嘴,沈旭便将自己两根咸涩的手指送到了初七口中。   “呕……”咸涩的手指触到喉咙,初七泛起恶心却被掐住了脖子。   有人进来影卫一定会看到,他们一定会跟李轩说的。   可初七不知,昨日他讽刺李轩派人跟踪时,李轩心里内疚,便将影卫全部遣走了。   朝堂上,李轩大发雷霆。   “蒙洲大雪,冻死百姓七百,损坏数以千计,家畜死亡更是不不计期数,粮仓损坏,明年开春运往驷州常州的军饷尽数损毁!这么大的事,为何不上报!陈炜,去一趟蒙州,将蒙州州府就地处斩,赈灾一事,刻不容缓,开放郦州粮仓,前往蒙州赈灾!”李轩站在朝堂上吼道。   “是。”几人领命,飞速离开。   散了朝李轩坐在龙椅上顺气,蒙州北邻北疆战场,那边出事,直接影响战局,这么大的灾情不可能瞒住,严州州府不上报事发后只有死路一条,难道,严州通敌?那向秦便背腹受敌了。   “宣颢。”李轩面色阴沉的喊了一声。   “主子。”宣颢从暗处走来。   “带两队人马,一队去骁骑营查看一下战况究竟如何,另一队赶在陈炜前去严州,先将严州州府捉住,切勿打草惊蛇。”   两人不必多言,宣颢便明白了李轩的意思,领了命直接从朝堂跃了出去。   李轩面色阴沉地看着窗外,兵不厌诈,他不怕打仗,不怕计谋,但是他心疼在这场阴谋中丧命的百姓。   “皇上,该吃早膳了。”赵元禄见李轩脸色不好,上前说道。   李轩摆摆手,他现在哪能吃的下饭呢。   “皇上,您得保重身子啊。”李轩心疼百姓,赵元禄心疼李轩,见李轩依旧没有起身的意思,赵元禄又说道:“您不吃,初七公公得吃,没您陪着,这位小祖宗又得挑食了。”   想起今早被自己拒绝的人,李轩心里有一丝歉疚,这几日糟心事多,他的确冷却了初七,“回韶华阁吧。”   还未走到韶华阁,李轩便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异香,往日里初七身上的香味是散不了这么远,也不回这般浓郁,就像花被碾碎,拼劲全力散发最后一抹幽香一般。   明明这香气醉人,但李轩却心里不安,脚步不由地加快了。   进来韶华阁的大门,香气更加浓郁,初七卧房门窗打开,呜咽声从房里飘来与一个陌生的喘息声从房内传来。   李轩浑身血液都凉了,两腿发软险些跪到地上,他不知是什么力量支撑他跑进房间。   只见房间里那张属于他们的暖床上,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正压着一具白皙的身体耸动腰身。   衣衫被撕毁,初七拼了命挣扎,伸入他口中的那两指被自己咬的鲜血淋漓,可那侍卫却好似感觉不到痛,那人肮脏的器官在他身上蹭着,眼看就要得逞,初七死死咬着他的手指,恶狠狠地盯着他。   今日之辱,他总要一天要让他用命来尝。   火热粘腻的器官已经触上了他最柔软的那寸肌肤,初七狠狠含着那两指狠狠地咬下。   正在那人得逞时,身上的人突然僵住了身子,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随即那颗头颅从颈间滚落下来,落到初七身侧,失了头颅的颈间露出碗大的疤,大股滚烫腥臭的血液喷到初七脸上。   一同落下的还有初七嘴里的那两根指节。   猩红的血液喷在脸上模糊了视线,李轩一脚将无首尸体踹翻,僵在原地不敢去看躺在床上的人。   他们已经做了吗?   他的初七被别人碰了吗?   差点被强暴与近距离接触如此血腥场面的初七被吓蒙了,久久没有回神。   李轩鼓起勇气去看初七的身子,白皙的皮肤此时泛着红,上面落满了不属于自己的痕迹。   突然躺在床上的人发出一声凄惨的喊叫,白着脸从床上爬起,离那尸首远远的。   初七嘴里吐出两节血淋淋的东西,尽管血肉模糊,但李轩一眼便看出是那侍卫的两根手指,被咬的血肉模糊的手指。   他是被强迫的?   李轩心跳的飞快。   初七扶着床帏剧烈的呕吐起来,李轩顾不得别的将人用毯子一裹,便从这沾满鲜血的屋里抱了出去。   初七在院里吐了个天翻地覆,吐完了又哭又闹,嘴里嚷嚷着李轩为什么才回来。   哭累了,李轩将他放进温泉中,初七缩在李轩怀中,闻着李轩身上熟悉的香气,初七不得不承认,他现在觉得很安全,是只有李轩才能给他的安全感。   经历此事,李轩顺势提出要他搬回养心殿。   今日那恐怖的一幕, 还是给初七留下了阴影,初七点了点头,往李轩怀里缩了缩,两具赤裸的胸膛贴到一起,李轩方才发觉不对。   初七原本平坦的胸膛,今日怎么分外软,李轩将人往怀里紧了紧,怀里的人依旧纤细消瘦, 不是长胖了,那胸膛触感极佳,李轩忍不住上手捏了起来。   被温水泡过的胸膛挂着水珠,乳头更加粉嫩,初七的胸膛好似微微鼓起一个小包,又软又滑,李轩两只大手狠狠地捏着。   初七仰着头不住地喘息,胀痛了许久的胸脯被这么粗暴的揉捏,竟产生了一丝异样的舒爽。   “再快些,再用力。”   水中初七的性器早已扬起了头,随着水流轻轻蹭着李轩的大腿,看着心爱的人在自己手下情动,李轩心里格外满足。   “你是朕的,朕一个人的,你知道吗?”李轩咬着牙说着,手上更加用力几分,原本白皙的胸膛被他捏的绯红,随着他手上用力,初七发出发出一声难以忍受的尖叫,同时乳尖喷洒出两道乳白色的液体,射到了李轩的脸上。   李轩整个人懵掉了,伸出舌尖舔了舔挂在嘴边的液体,入口清甜,奶香四溢,李轩不可思议地低下头,看到初七还挂着奶水的乳尖,张了张嘴,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他妈的……怎么有奶了……”   初七喝的那服药,名叫“暗香”,不论男女,服用后都会浑身散发催情的异香,并且会让人产出奶水,这药可是替卿颜馆招揽了不少客人。   初七撑着身子,指尖蘸取一滴奶水看了看,而后重重地吐了一口气,这奶水可算出来了。可磨死他了,奶水一出来,伴随他的浑身乏力与胸口胀痛也随之消失。   李轩盯着那胸脯移不开眼睛,初七笑着将乳尖送到李轩边,李轩就像吃奶的孩子,抱着初七吮吸起来。   毕竟是男人,就算有奶水也不会很多,李轩吸了几口,那小奶包便迅速平了下去。   “没有了……”李轩捧着初七的胸膛好似有些委屈地说。   乳尖被李轩吮吸的肿大,好似一个殷红的樱桃挂在胸口。初七被他吸的欲火梦身,可李轩依旧没有要与他欢好的意思,初七推开李轩,背过身去。   “还有一个,给朕吃。”李轩从后面将他扑倒,一双大手在初七身上乱摸。   “不要,不给。”初七挣扎着身子说。   李轩火热的性器就抵在初七臀缝间,初七心痒难耐,回过头,神色轻浮地看着李轩,“想吃奶,先满足我。”   说罢转过身两条长腿,借着浮力攀上了李轩的腰。   初七身上的幽香更是浓了几分,李轩早已硬的发疼,可是方才那侍卫赤身裸体趴在初七身上耸动腰身的那一幕在李轩脑海里挥散不去。   他爱初七,他知道初七不是自愿,他不怪他,他还会想以前那般对初七好,可他现在却无法心无芥蒂地与初七欢好。   初七捏着自己的小奶包,乳尖喷洒出奶水,射到李轩下巴上,初七勾着李轩的脖子,像条水蛇一般去舔舐李轩的下巴。   一双大手在初七臀瓣上揉捏,那让他魂牵梦萦的穴口,近在迟尺,李轩却没有触碰的勇气。   “快些,我想要……”初七染着情欲的眸湿漉漉地看着李轩。   刚刚才和别人做过,现在又想要了,他为何这般淫荡,李轩看着攀在自己身上的人,又爱又恨,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初七是真的想要,滚烫硬挺的性器吐出粘液,蹭着李轩的小腹,李轩没有办法,一咬牙,伸手摸了上去,先用手指给他抚慰一番吧。   手指还未触到穴口,便摸到了粘腻的淫水,初七身下早已泛滥成灾,李轩恨他没有心,两指粗暴地插了进去。   “啊……”突然进入的两指引得初七一声尖叫。   李轩一怔,穴口虽然汁水连连,但穴口紧闭,甬道紧致,初七做过没做过,他再清楚不过。   “他没有碰你!”李轩灰暗的眸瞬间亮了起来,语气中有着难以掩盖的欣喜。   李轩的欣喜将初七从情欲中拉回,还未等初七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李轩按在大理石的池子上,操干起来。   火热的性器在紧致的穴口中驰骋,勾动着两人的浴火。   可初七现在却无比冷静,方才李轩不碰自己,是误会自己被别人碰了而嫌弃自己。   初七目光空洞的看着房顶,李轩俯在自己身上像只发了情的野兽,穴口被抽插了上千次,含不住的淫液顺着大张的穴口流出,两个乳尖被李轩吸的又红又肿,本就不多的奶水被吸干,李轩却还不死心的咬着那乳尖撕扯,身上青紫的吻痕遍布,李轩粗暴地用自己的印记掩盖旁人的印记。   直到初七的奶水彻底被吸干,无论怎么用力也挤不出一滴的时候,李轩连哄带求地磨着初七告诉他怎么才能再有奶水。   初七嗓子叫的干哑,有气无力地告诉他过段时间就会再有,奶水会持续一个月,一个月后会渐渐消失。   李轩听了,这才恋恋不舍的放过初七那可怜兮兮的胸脯。   “皇上这么想吃,奴才这里还有。”看着失落的李轩,初七轻哼一声说道。   李轩疑惑地看着初七,顺着初七的目光往下看出。   初七半软的性器刚刚泄过身,性器顶端还挂着乳白色的精液。   “皇上不如先解个馋,反正都是奴才身上的东西。”初七掩嘴轻笑,他本是想羞辱一番李轩,却没曾想李轩竟真的俯下了身。   知道他的性器落入了湿热的口腔,初七才慌乱地去推李轩的肩膀。   性器从李轩嘴里滑出,拉出一道银丝。   “你不是给我吃吗?”李轩有些委屈地看着初七。   李轩眼神有些浑浊,不像从前那般黑白分明,这分明是被那异香迷了心神的样子,初七连连后退,他可不敢让李轩给自己口侍,若是他清醒了,知道自己在昏了头的情况下被自己这般羞辱,怕是要将自己凌迟处死。   “过来。”李轩拉着初七的脚踝将初七拖到自己的身下,张开嘴又含了上去。   没有人这般伺候过自己,李轩灵巧的舌不得章法地在他柱身上舔弄,初七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走一般。   “不要……”软帛无力的手敲打这李轩的肩膀, 不像拒绝倒像是在邀请。   皇上跪在身下给自己口侍,这个念头在初七脑海里挥散不去,更是加大了感官上的刺激。   能被皇上这般伺候一回,真他妈值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本着及时行乐的本性,初七将那些尊卑有序抛到脑后,抱着李轩的头浪叫了起来。   太舒服了,怎么会有这么爽的感觉,他还想要去更深的地方,初七抬起腰去顶撞李轩的喉咙。   李轩从未给人做过这事,被顶的泛起恶心,作势就想推开初七,初七现在哪能让他跑了,一翻身将李轩压在身下,本能地动起腰肢。   堂堂永琛帝便被他的执笔太监,压在身下,猛烈地操干他的嘴。   李轩被顶的难受,初七正陷在情欲里,李轩忍着一口咬断身上这个不知死活的小东西的冲动,放松身体,打开自己的喉咙,扶着初七的细腰,引导着他来操自己的嘴。   不消片刻,初七猛地撞击几下,稀薄的精水射在李轩喉咙深处,末了使劲一顶,强迫李轩尽数吞下后,自己软着身子倒在一边,昏睡了过去。   李轩喘息地坐起身,擦了把嘴角粘腻的液体,“不得了啊,这么猛啊,再过几年这小崽子岂不是要骑到朕头上了。”   睡熟了小崽子什么都不知道,缩着身子嘟着嘴睡得香甜。   李轩在那肉嘟嘟的小嘴上捏了捏,“也就是你了。”   养心殿许久没住人,还没收拾,初七又被安置在韶华阁,被褥换成新的,房间打扫过,没有一丝污浊的气息。   “皇上,养心殿收拾干净了,现在搬过去?”赵元禄弓着身子进来问道。   李轩将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初七睡得不是很沉,像是做了什么梦,一直蹙着眉头,李轩怕路上颠簸,便说道,“将东西先搬回去吧,晚些时候初七醒了,再回去。”   赵元禄领了命便要退下。   “对了。”李轩把人叫住。   “皇上还有何吩咐。”赵元禄停住脚步。   “晚上吩咐御膳房做些猪蹄汤,排骨汤,鲫鱼汤。”   “嗯?”赵元禄一脸诡异地看着李轩,这都是下奶的食材,皇上吃这个作甚。   “看朕做什么,给初七吃的,他身子虚,得补补。”李轩别过脸,面色不自然地说。   赵元禄信了他的邪。   赵元禄刚走,便有中枢院的官员白着脸走了进来。   官员寥寥几句话,李轩便黑了脸。   “去御书房。”李轩往外走着,又停住脚步,“安宁,派几个人寸步不离地守着初七,他醒了先让他吃晚饭,他若害怕,便让他乘步撵先回养心殿,他若犯懒,便让他在这儿等着,朕忙完便回来接他。”   李轩这一通嘱咐,好似要出门十天半月似的,虽说韶华阁离养心殿很远,但也只隔了一个时辰的脚程,罢了,谁让初七公公是皇上的心尖肉呢。   看着安宁叫了六七个宫女守在初七床前,李轩这才放心地走了。   初七这一觉睡得,净做梦了,一会梦见自己是一头带崽的小奶牛,李轩见天儿的偷自己奶,饿的自己的崽子皮包骨头,一会儿又梦见自己变成一姑娘,被李轩哄着生下一个孩子,李轩又天天跟孩子抢奶吃,孩子被饿的皮包骨头。   看着嘴角挂在奶水的李轩,和饿的嗷嗷哭的孩子,初七指着李轩破口大骂,骂着骂着就把自己骂醒了。   初七长在卿颜馆,听惯了污言秽语,骂起人来带着族谱专攻下三路,听得床边守着的几个小宫女面红耳赤。   初七低着头臊的满脸通红,他入了宫,知道这里不兴市井那套,便时时注意自己的言辞,没想到今日在梦里破了防。   “公公,您醒了,皇上吩咐,您醒了就先吃饭。”安宁红着脸上前将一直温着的汤端了上去,然后连忙跑开。   这初七公公平日里看着柔柔弱弱,没想到骂起人来真带劲。安宁捂着脸跑了出去。   桌子上摆了四碗汤,汤虽然熬得浓稠,但汤也不顶饱啊,安宁又跑了,初七只得问向旁人,“没了?”   宫女摇摇头。   皇上今日只吩咐了炖汤,没别的,况且这种汤,熬了一下午,肉都煮散了且没味道,精华都在汤里,所以便弃肉食汤。   四碗汤下了肚,初七小肚子撑得圆滚滚,但肚子依旧饿得慌。   “你们一直盯着我作甚?”六个宫女围在他床前,将他围的密不透风。   “安宁姐姐让我们守在这里。”一个宫女说道。   “别围着了,闹心,都退下吧。”初七打着哈欠挥挥手,从床头小柜子里摸出珑姑姑给他做的零嘴。   零嘴吃了大半,这么多天了,珑姑姑身体也不见好,明儿个再去看看他吧,初七心想着。   宫女散去,初七方才看清这空荡荡的屋子,李轩的东西全部被搬走了。   李轩也走了。   只剩他一个人。   初七浑身冷了下来,他们不是说好一起回养心殿,为何将自己抛下了。   他已经彻底厌恶了自己吗?哪怕自己没有被那侍卫□□,但总归是被人看了摸了,李轩嫌弃了,况且,自己还趁李轩神志不清那般羞辱了他。   所以今天夜里他的食物只有一点汤水。   皇宫上下都知道自己被抛弃了,所以,没人待见自己。   初七抱着膝盖蹲在床边,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吗?为什么心里会这么痛。李轩放手了,他自由了,皆大欢喜。   独坐到深夜,初七扶着床榻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发麻的双腿,摸着火折子,燃起桌上的蜡烛,房间里太空了,空的令人胸口发闷。   今夜的月亮很圆,皎白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初七端着烛台往门外走去。   他心里空的很,不知该做些什么。   推开房门,初七一惊,门口正站在面色不善的李轩。   他身边没有旁人跟着。   “你回来作什么。”初七冷冰冰地开口。   话音刚落,初七便被李轩一个巴掌掀翻在地,一份折子,当头砸下,折子坚硬的一角,砸破初七的额头,一丝鲜血顺着他的额头流下。 第71章 通敌   李轩背着光一步步地朝初七走来,初七看不清他的神色,但依旧能感觉到李轩身上散发的杀气,初七再次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   看着一直后缩满脸惊恐的初七,李轩握紧双拳十指深深地陷入肉中,他还什么都没说,初七便怕成这个样子,真的是他做的,他心虚了。   方才中枢院的官员前来禀告,他整理前几日折子时发现一份紧急政务,是蒙州州府上报灾情请求朝廷救援的折子,被李轩驳回,并且夹放在问安的折子中,李轩死死盯着那份折子,他确信他没有见过这份折子,更不用说驳回,但他推算日子,他记得那时候他在初七房里批折子。   他不愿怀疑初七,可这时候,宣颢和陈炜将蒙州州府韩元带了回来,韩元衣蓬头垢面饿的面黄肌瘦,见了李轩便捶胸顿足地哭了起来。   “主子,卑职赶到蒙州州府时,韩大人不在府中,卑职在府中搜寻一番,不见其人,而且,府中钱粮全部消失。”宣颢说道,“后来还是陈大人赶到,卑职带着影卫随陈大人在灾民中寻到了韩大人。”   陈炜说道:“微臣有与韩大人相识多年,相信韩大人的人品,听宣统领说韩大人失踪,府内钱粮全部消失不见时,便带领宣大人去难民聚集处,果然寻到了正在施粥的韩大人。”   李轩此时心里已有了大致的猜测,但还是忍着怒气,示意韩元说话。   韩元喝了一口热茶,擦擦眼泪跪在地上说道:“回皇上,蒙州大雪连下两日时,微臣便发觉不对,便让全州百姓加固房屋,抵抗灾害,第三日时,便有牲畜冻死,第四日便有房屋损坏,当时微臣便派人挨家挨户加盖房屋,可还是有大片房屋损坏,随即便出现人员伤亡,臣当时便写了折子八百里加急将灾情上报朝廷,可音信全无,至此,已耽搁三日,灾情不受控制,臣向严州郦州求援,可严州增派了人手,郦州粮仓运了粮食,可严郦两州为军需储备地,没朝廷命令,不敢有大动作,臣只好散尽家财,前去赈灾。”   韩元说完,李轩没有做声,直到一个满身风雪的影卫前来,在李轩耳边说了他们在蒙州调查的情况与韩元所说一致,李轩才点点头,派人将韩元带下去好生照料。   中枢院大小官员跪了一地,各州的折子他们负责分类层层把关,从未出错,今日却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至今,已有上千百姓丧命。   李轩看着跪了一地的人,他想将这罪名顺水推舟地按在他们身上,将这些人全部杀了,那样初七便是无辜的。   可理智一遍遍地在问他,初七是无辜的吗?   这份被驳回的折子,李轩可以确定是初七驳回的,旁人分不清他和初七的笔迹,可初七是他手把手教的,他认得出,这个叉与自己同出一辙,但落笔处还带着一丝旁人不会发现的轻佻,初七特有的轻佻,李轩很喜欢。   可这份喜欢这般地摆在他的面前,一遍遍地告诉着李轩,心爱之人的背叛。   他宁愿相信初七不是有意而为之,他不认得字,这份折子只是恰好落到他的手中,初七恰好随手驳回。   可这未免也太巧合了。   初七跟着梁太傅学了将近半年的字,难道真的到现在都大字不识一个,初七跟北离细作天天凑在一起,难道真是只是单纯地想着跑路,蒙州受灾难道真的与北离战事无关?   “报——”   一个士兵从外面疾驰而来,手里拿着加急的战报。   向秦的亲笔信,原本进入沙漠深处的齐阿诺突然反攻,与骁骑营打起了消耗战,物资紧缺,急需支援。   军报被捏成一团紧紧握在手中,背叛的痛苦被强行压下,李轩强忍着声音的颤抖:“此时军粮从郦州走要经过蒙州定然来不及,去找林方正,他里北站场近,让他把银子都吐出来,换成粮食物资送往前线。”   南疆王还有半个月进京了,眼看着还有一场恶仗要打,在这个节骨眼上生了事端,李轩有种手忙脚乱的感觉。   初七在自己身边忍辱负重,难道真的是为了在这关键时刻给自己致命一击?   李轩在初七面前蹲下,将他脸上的血污擦干净,把折子摊开,放到初七面前。   “初七,你看看,这个折子是不是你批的。”李轩捧着折子问。   初七吓蒙了,哪还看得清楚折子,缩着身子满脸惊恐地往后缩。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朕让你看清楚!”暴怒的李轩将揪着初七的头发按在地上,“看清楚,是不是你!”   你说实话,你说你是被逼被胁迫,只要你说,朕就不杀你,哪怕挑断你的手脚筋,朕也留着你的名字,往后好好照顾你。   初七看着近在咫尺的折子,篇幅不多,上面很多数字,初七有印象的,那天夜里他坐在李轩面前批的。   “是我,是我批的。”初七捂着脸,惊恐地看着李轩,小声说道。   揪着初七的头发的手渐渐松开。   他就这么承认了,他是真的笃定自己不会杀他还是愿意为北离豁出命去。   “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就这么愿意为别人豁出命去!朕哪里对你不好,哪里对你不好!”李轩就这初七的衣领咆哮着,“你若恨朕,要打要骂,朕都认了,你为何背叛朕,还有那么多无关百姓的性命!初七,是朕错了,朕看错了你,你是这世上心肠最硬的人。”   李轩眼里流出泪水,初七听不懂他说什么,只是第一次见这个男人脸上露出这般痛苦而又无奈的神情。   一把尖刀抵在初七唇边。   “你……要做什么?”初七满脸惊恐地连连后退。   “别怕,朕会陪着你的,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朕都爱你。”李轩钳着初七的下巴,锐利的刀剑抵在初七舌尖上,皮肉被刺破,血腥气在初七嘴里蔓延。   李轩想割掉自己的舌头!这个念头沿着初七脊背爬上来,初七吓得面色苍白,可他不论怎么挣扎,都逃不开李轩的桎梏。   “疼……”鲜血从初七嘴角流到李轩手上,鲜血烫的李轩双手忍不住发抖,李轩看着初七含着泪水祈求他的眼睛,却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了。   他想让初七疼,割掉他的舌头,打断他的手脚,将他藏在深宫,一辈子就只有自己照顾,让他没有再背叛自己的机会,自己将他的罪名担下,那上千条人命他自己背,可看到初七疼,他还是会心软。   李轩手一松,匕首从初七嘴里滑落,李轩将初七狠狠地扣在怀中。   李轩将脸埋在初七颈间,泪水沾湿了初七的衣襟。   “为什么?”初七知道,李轩不是为了在温泉里自己羞辱他一事责难自己,那究竟是为何,初七早已明白,他的命不在自己手中,就连面对李轩的伤害,他也逃不过。   恐惧散去,初七释然,他只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要割掉我的舌头,给我个理由,我知道我逃不过。”初七捡起地上的匕首,放回李轩手中。   李轩看了他一眼,抬手摸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你以为你瞒的住吗?傻瓜,那天的折子是我在你房里批的,朕只出去了片刻给你传膳,门外守着宫女太监,暗处有影卫,通敌的不是你,难道是朕吗?”李轩满眼深情地看着他,仿佛是在看一个调皮捣蛋酿出大错,害怕被责罚而不肯承认的孩子。   通敌?初七看着李轩,先是一怔,而后仰着头难以遏制地大笑起来,鲜血呛到气管,初七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通敌?好大的罪名,敢问皇上,奴才通的是哪个敌?楼兰,北离,还是自杞?”初七红着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初七。   “北离。”   “哈哈哈哈哈哈”初七看着李轩,“皇上自从知道我不是楼兰送来的原装货就一直在怀疑我对吗?派影卫时时跟着我,不是为了防那顶绿帽子,而是防我通敌。怀疑我是细作,还与我同吃同住,教我读书识字,还让我批折子,皇上,您究竟是过于自负还是色胆包天呢。”   李轩被他这一番话说的下不来台,初七命中红心,初七娇憨不谙世事,哪怕他怀疑初七,也觉得这样一个人在自己眼前翻不起什么浪,再者就是,哪怕知道初七极有可能是细作,李轩依旧放不下他。   “通敌,皇上可真是看的起我。”初七笑着捡起地上的折子,在自己手里翻了又翻,笑了许久,两行眼泪流了下来,末了将折子抛到一边,突然抬起手,狠狠甩了李轩一个耳光。   纵使初七身体柔弱,但到底是个半大的少年,拼劲全力的一巴掌力道不容小觑,李轩头侧向一边,嘴角流出鲜血。   初七看着自己发红发麻的手,又哭又笑,“李轩啊李轩,我觉得我这一辈子就像个笑话。”他懵懵懂懂地进了宫,对眼前这个人一见倾心,却爱而不知,被他伤害了一次又一次,却一次又一次地原谅他,不管他们之间有过多少怨恨,误会与无奈,初七一直都认为他们是相爱的,哪怕李轩对自己的爱不专一,但却也用心了,可他现在才知道,那些温情与甜蜜的背后全是怀疑与猜忌。   一国之君会喜欢一个细作吗?将自己留在身边难道不是为了监视,以便揪出背后主谋,原来这些日子全是自己自作多情,一厢情愿。   “你不是认为我是细作吗?割掉舌头这种惩罚是不是太轻了,杀了我吧。”初七闭上眼睛,握着李轩拿着匕首的手,往自己胸口刺去。   “你疯了。”李轩推开初七的手,不可置信地看着初七,“你不是最怕死吗?你为什么愿意为了别人去死。”   初七看这李轩,这个他深爱的人从未了解过他,他的心早死了,一条命而已,他想要便拿去,他不在乎的。   两人看着对方,相互僵持着。   “朕曾经问过你是不是细作,当初你说不是,今日朕再问你一次,你是细作吗?”李轩没有见过这般坦然的细作,他不禁陷入了怀疑。   初七看着他不说话。   “你回答朕。”   “我若说了你信吗?”初七问道。   “信。”   “那你听好了,我是细作,是北离的细作,你杀了我吧。”   “你……”哪怕这个答案李轩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听初七这般说出来,他还是感觉到心脏被人重重锤地了一下。   也是,初七若不是细作,怎么还会被自己差点杀了之后还死心塌地地陪着自己身边。   “你都做了什么,与你接头的是谁。”得到了初七肯定的答案,李轩竟离奇地冷静了下来,头脑也开始渐渐清醒。   他什么都没做,又哪有什么接头的人,一心求死的初七说道:“监视你,杀了你,没有接头的人。”   “这份折子呢?”李轩捡起那份折子问道。   又是这个折子,这个折子到底写了什么鬼东西,“是为了挑拨你与各官员君臣之宜。”初七信口胡诌道。   李轩愣了愣,看了看初七的神色。   “你这手离间计,用的当真妙,朕以往小瞧你了。”李轩说道。   初七面无表情看了李轩一眼别过头去。   “好了,既然你是细作,那在这里好好呆着,朕择日再审你。”李轩起身说道,“不许离开房间半步。”   “既已知道我是细作,那便直接将我处决,皇上何时如此优柔寡断了。”初七冷声道。   “敌国细作,想必知道不少机密,朕得好好审你。”初七的神情实在太平静了,李轩怕他想不开,将房里尖锐的利器收起,又怕他跑出去见到旁人说错话,便用床头两人床笫间拿来玩闹的镣铐将初七拷在床头。   “严州大雪,死伤严重,朕先去处理公务,很快便回来。”李轩说道。   初七下意识地点点头。   他的一丝神情都没有逃过李轩的眼睛,李轩越发觉得初七不太像是一个已经暴露的细作,难道,他还在演?   梁太傅连夜被召进宫。   “太傅,初七跟你学了这么久,他当真不识字?”   大半夜被人从别窝里拎起来,就为了问他一句初七真的不识字?又困又累的梁太傅终于抛弃了老学究的涵养,打着哈欠没好气地说:“此子天生愚钝,朽木不可雕,烂泥扶不上墙……”   “得得得。”李轩连忙打断他,初七有那么不堪吗?“太傅,再愚钝的人跟着太傅学半都不认得字,可是装的?”   “天纵奇才罢了。”梁太傅冷哼一声,“本就愚笨不堪,读书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堂而皇之告诉老夫,侍寝下不了床,告假三日之事常有怎能学成!”梁太傅怒视着李轩。   李轩倒吸一口冷气,他每日早早便上朝了,时常下午才会回养心殿,可没人告诉他初七告过假。   “一个月有半月侍寝下不了床,三五天珑姑姑病了,三五天凌嬷嬷病了,三五天太后召她去金禧阁作伴,哼,一个月里老夫都见不到他几次。”   李轩大惊,他这些事从来不知,当下传来侍奉的宫女,宫女支支吾吾不肯说,直到被赵元禄恐吓,几个宫女才哭哭啼啼地说了实话。   他们早已被初七用零嘴收买了,替初七告假,盯着自己的去向给初七通风报信。   这是一个细作该有的觉悟吗?那初七为什么承认。   李轩仔细一想,心里道不好。 第72章 执念   李轩心急如焚地往韶华阁走着,路上不住地敲着自己的头,他刚刚对初七做了什么啊,一想到初七可能为了齐阿诺背叛自己,甚至愿意为了齐阿诺赴死,他就嫉妒的发狂,就没了理智,他对初七说他是细作,打了他还要割他的舌头。   初七方才说什么?对了,他说他这一生就像一个笑话,心爱的人一直怀疑自己是敌国细作,现在初七肯定会误会自己从未真心爱过他了。   走到初七卧房门口,房里传来幽幽的歌声,歌声悠扬婉转,诉说的思乡的情谊,是姜国南方小调。   初七从未去过南方,怎会南方的歌谣呢。   现下李轩顾不得别的,推开门便走了进去,歌声戛然而止,被拷在床头的初七抬起头看着李轩,凄然一笑:“我可以死了吗?”   李轩大步走向前,将初七抱进怀里,解开他的镣铐。   “难不成奴才死前还要再最后侍奉一次皇上。”初七轻笑着,顺着李轩的身子躺下,“皇上快些吧,奴才累了。”   “对不起。”李轩俯在初七身上抱着他不住地道歉。   李轩的道歉初七听过很多次,从最初的诧异感动到现在的木然,他总会在道歉后,给自己更大的伤害。   李轩没有碰他,将初七抱起来,让他躺在自己腿上,轻轻掰开了他的嘴。   口腔里被鲜血侵染的殷红,一条狰狞的伤疤横在舌头上,伤疤很深,自己当时真的下了狠手,好在及时收了手,没有伤到筋脉。   “放开我。”初七将李轩推开,李轩心疼的样子让他厌恶,好似这伤不是出自他手。   “别动,我给你上药。”李轩将初七按着腿上,不顾他的挣扎,给他涂上了药。   苦涩在嘴里泛滥,药粉渗入伤口引起更剧烈的疼痛,初七推开李轩,“我一个将死之人,做这些徒增痛苦罢了,皇上若是怜惜,便给我一个痛快。”   初七额头上的伤已经止了血,但是依旧鼓起一个包,显得整个人可怜兮兮地,李轩将沾了药的手指点在伤处,初七被疼的缩了缩脖子。   伤处都被处理好,李轩将初七拖进怀里从背后抱住,“对不起,我误会你了,你不是细作。”   初七狠狠咬着银牙,不去搭理他。   “严州大雪,死了上千个无辜百姓,严州灾情上报的折子早就呈上来了,可朕一直没有看到,直到今日,中枢院整理折子的官员才在你批的折子里发现那封被你驳回的折子,朕看过笔迹了,的确是出自你之手,所以朕才误会你。”   初七倒吸一口冷气,死了上千名百姓,折子被自己驳回。初七连忙起身捡起那封皱巴巴的折子,左看右看,又递给李轩,双手止不住地颤抖,“这是灾情上报的折子?”   李轩点点头。   折子是灾情上报的,那个鲜红的叉的确是自己打的。   白纸黑字自己却不认识,若是自己好好读书,那便会认得这上面的字,那些人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是自己的无知与任性害死了他们。   “怎么会这样,这么重要的折子怎么会到我手里。”初七眼里泛红,他捧着那封沉甸甸的折子不知所措。   初七他真的不知,他真的不是细作。   李轩相信了,他一把将初七搂进怀中,“这封折子封面上盖着紧急公务的印章,朕相信不是中枢院的人弄错的,他们是朕亲自选拔的人。”   “所以你便怀疑我通敌。”初七说道。   “折子是你批的,你与齐阿诺相识,严州雪灾后北离人与骁骑营打起了消耗战,这一切让朕不得不怀疑……”   儿时的一面之缘便是相识,这还真是李轩的风格。初七苦涩地摇摇头,归根结底,还是不信任罢了。   “那日发生了什么,这封折子为什么会到你手里。”李轩问道。   初七想了片刻,目光沉了下去,“确实是我的错,你出去传膳之后,我起身活动手脚,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折子,我整理时不认得字,许是将你那一摞与我那一摞搞混了。”   “所以,你不是细作,你方才那般说只是为了气朕对吗?”李轩握着初七的手说道,若是初七不想让自己看到那封灾情的折子,大可以藏起来,没必要留下自己的笔迹等着让人发现。自己方才真的是被气昏了头。   初七抽回自己的手,后退一步,“我说什么你都不信,你的影卫无所不知,让他们去查吧不论结果是什么,我都认。”   李轩看着自己的手,心里空的很。   两个人,一个坐在烛光里,一个站在黑暗处,仿佛来自于两个世。   “夜深了,睡吧。”李轩站起身说道。   “皇上请回吧。”   “我们说好,一起回养心殿。”   站在黑暗里的初七发出一声轻笑,他们说好的事多了去了。   他是不打算跟自己回去了。   “朕今夜陪你吧,房间里刚死过人,你别怕。”李轩从光明出站起身,缓缓朝初七走去。   初七缓缓后退,死人有什么好怕的,死人不会伤害他,而眼前的人,却将他伤的最深,看着身披着暖橘色光亮的李轩,初七轻轻吐出一口气。   有时候释然只需要一瞬间,这一刻,他好似没有了那么强的执念,李轩再好,可那不属于他。   他又何苦执着。   李轩的怀抱依旧宽厚温暖,可初七却没有留恋的感觉了。   “总归是一千多条人命,我难辞其咎。”初七被李轩搂着边走边说。   “你的试验田,救活了几万甚至十几万人。”李轩说道。   “那不一样。”初七说道,“我可以做些什么补救吗?”   他总要将错误弥补,他才可以安心地离开,一千多条人命太重,压的他难以喘息。   “初七,”李轩将初七按在床上,看着他说道,“不要将责任往你身上揽,是朕明知你不识字,还硬要你批折子,你只不过在做朕让你做的事,皇命难违,与你何干?”   “你什么意思?”初七怔怔地看着李轩。   “睡吧。”李轩温柔地看着初七。   这次李轩没有躺在初七的身边陪着他,而是坐在床头,拉着初七的手,一直盯着他入睡。   心里杂念少了,许多事看开了,初七难得睡了一个好觉,只不过,下半夜,初七喝的四碗汤,起了效,胸膛涨的难受,初七愣是被涨行了。   初七捂着胸口不住的喘息,一睁眼便看到床前案几上,李轩正披着衣服在昏暗的烛光下写着什么。   “怎么醒了?”李轩放下笔朝初七走来。   “疼。”初七仰面躺着捂着胸口口齿不清地说。   心里杂念少了,许多事看开了,初七难得睡了一个好觉,只不过,下半夜,初七喝的四碗汤,起了效,胸膛涨的难受,初七愣是被涨行了。   初七捂着胸口不住的喘息,一睁眼便看到床前案几上,李轩正披着衣服在昏暗的烛光下写着什么。   “怎么醒了?”李轩放下笔朝初七走来。   “疼。”初七仰面躺着捂着胸口齿不清地说。   李轩解开初七的里衣一看便红了脸,布满欢爱痕迹的胸膛上鼓起两个小奶包,比白日里更大,乳晕也比以往大了几分,两个乳头被他吸的还未消肿,几滴白色的奶水从乳尖流出。   这是给人看的吗?李轩深吸几口气,强忍着禽兽念头,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方才初七说话口齿有些不清晰。   李轩掰开初七的嘴,果然舌头有些肿。   将初七口里的鲜血与药渣清理干净,给他换上的新的伤药,李轩才再次解开初七的里衣。   两个小奶包暴露在空气中。   “朕帮你吸出来就不疼了。   初七哪知道涨奶这么疼,当下什么都顾不得了,搂着李轩的头,便往自己胸膛上按。   乳头被湿热的口腔包裹,奶水被吸出,胀痛逐渐消失,可李轩哪会这般轻易放过他,含着乳尖又舔又咬,将人撩拨起来,按着做了一次又一次。   白日里才被做晕过去,夜里又被继续操弄,哪怕初七对李轩没有依恋,但却依然能高高撅着屁股任他操干。   李轩没舍得做多,弄了两次,便搂着初七睡了过去。   初七缩在李轩怀里,手伸到背后,摸了摸自己大张着合不上的穴口,日后出了宫,还能有人让自己这么满足吗?想到这初七忍不住羞红了脸,忍不住痛骂自己骚货。   一夜好梦。   一醒初七便觉得有人在拨弄自己的嘴,这是谁这么烦,本来嘴里就痛得很,初七烦躁的睁开眼,发现竟是一脸憔悴的徐子洛。   初七刚想说话,徐子洛一把钳住他的下巴,“别说话,我给你处理伤口,若想早点能吃饭,就乖乖别动。”   说到吃饭,初七一下老实了,昨天伤了舌头,他被觉得没什么,今天早晨饿了,方才觉得舌头的重要性。   初七嘴张的都酸了,口水直往外流,顺着嘴角流到徐子洛手背上,徐子洛红着脸擦掉。   “好了。”徐子洛站起身,“伤口挺深的,这三日舌头不能碰食物。”   “辣我七饭肿么办?”初七一开口自己都蒙了,他怎么大舌头了!   “喝汤。”徐子洛说道。   初七想起昨天那四碗汤。   早膳送了上来,依旧是那四碗汤,不过换了做法,闻上去鲜香无比,许是怕初七只喝汤喝不饱,里面加了许多肉糜。   可喝汤也会碰到舌头啊。初七盯着汤又看了看徐子洛眨巴眨巴眼。   “这可怎么喝。”安宁有些手足无措,“有了,公公,您仰着头,奴婢给您用勺往里倒。”安宁一拍大腿说道。   初七震惊地看着安宁,她是认真的吗?   “别闹,万一呛到,咳嗽起来,扯到伤口,会更严重的。”徐子洛拦住了安宁,从药箱里翻了翻,从里面找出一根自己提炼药水的琉璃管。   小指粗,两扎长。   “用这个。”徐子洛将吸管递给初七。   初七疑惑地看着他。   “张嘴。”徐子洛说道。   初七乖乖张口嘴,徐子洛将吸管放到初七嘴巴深处,初七闭上嘴乖乖含住。   仅仅只是一个简单动作,徐子洛背后却冒起了汗,他可不仅仅是想往初七嘴里放琉璃管。   温热的汤被端到初七面前,将琉璃管另一端插入汤中。   “吸。”徐子洛言简意赅地说。   初七的脸刷的一下红透了,他现在听不得吸这个字。   “咳咳咳。”徐子洛见初七脸红,以为是自己说的话有歧义,容易惹人遐想,自己也红透了脸,“你慢慢喝,我去看看皇上。”说罢,便逃似地跑了出去。   “是不是炭火烧的太旺,奴婢也有些热,等会让他们把炭火拿远些。”安宁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说道。   初七点点头,轻轻吸了起来,汤顺着琉璃管流入喉咙,虽说尝不到味道但好在能够果腹。   临近年关,天气越发冷了,李轩虽然多日未踏入韶华阁,但宫里的人也从未对初七怠慢,金禧阁日日人来人往,但依旧冷清的很,初七时常坐在窗边,看着外头,从清辰到日落。   “嘴里的伤好了,可以吃东西了,不过还是要注意,不要吃辛辣刺激的食物。”徐子洛捏着初七的下巴看了看说道。   终于可以吃东西了,初七却没有一丝欣喜,“珑姑姑身子怎么样了?我想去看看她。”   “风寒是好了,但是人老了,时候到了。”徐子洛身为医者,见多了生老病死,拍了拍初七的肩膀安慰道。   芸儿取了一件狐裘给初七披在肩上,又拿了一个汤婆子塞着初七手中,初七站在原地,像木偶一般任她摆弄,穿戴好,初七又吩咐她带几件干净利落的换洗衣服。   “公公为何要带衣服?”芸儿不解,安宁吩咐他照顾好这位公公,切莫让他乱跑,可这位公公向来不是个听话的人,初七这么一说,芸儿立即紧张起来。   “我去慈宁宫小住几日。”初七说道,珑姑姑最后几日,他想陪在她的身边。   昨夜下了雪,今日格外冷,尽管披了狐裘,初七还是冻得面色苍白,加上额头结痂的伤口,更是楚楚可怜。   慈宁宫里养心殿很近,初七站在慈宁宫门口,看了一眼养心殿巍峨的宫宇,毫不留恋地转身,朝慈宁宫大门里走去。   慈宁宫里匆匆忙忙走出几个人,只听其中一人嘴里说着:“姑姑留步,师父不在,临走前吩咐我今日要去给皇上换药,耽误不得。”   声音熟的很,初七转过身方才发现,是凌嬷嬷带着几个宫女,身旁还走着挎着药箱的京墨。   京墨看见初七,先是欣喜,而后满脸担忧。   “你受伤了。”初七脸上带伤,这几日舌头受伤,没有好好吃饭更是消瘦了几分,京墨话本读到子玉被张郎殴打,如今又见初七受伤,更是心疼不已。   “一点小伤无妨。”初七说道。   “他那般折辱你,你不要回去了好不好。”京墨想要初七留在世间,不要再回话本里,可旁人知道,初七是皇上的人,身上的伤,也出自皇上之手。   初七听了这话有些诧异,这少年好大的胆子,竟大庭广众之下堂而皇之地跟皇上的人说这番话,站在后头的凌嬷嬷当下便要开口斥责。初七冲凌嬷嬷笑着摇摇头。   “小郎中,你好大的胆子呢。”初七笑着说道。   初七站在雪地里,光阳洒在他的身上,在他身上镀上一层光晕,美的让人睁不开眼睛,京墨红着脸别过头,不敢去看他。   京墨年纪尚小,未经世事,《乔生风月纪》算是他那方面的启蒙,书里的子玉美丽糜烂,没少去京墨梦里陪他去一度春宵,可现在活生生的人站在自己面前,京墨满脑子里的羞耻想法不住地往外涌。   “方才你说给皇上换药,他可是受伤了?”初七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李轩这几日没来,是因为受伤?何人能伤得了他。   京墨点点头。   “给皇上换药耽误不得,小太医尽快去吧。”凌嬷嬷看着京墨那痴迷的眼神心生不满,连忙开口催促道。   京墨看着初七挪不开脚。   “回见。”初七说道。   京墨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哼,小小年纪,色心不小,回头得跟徐太医说说让他好好管教徒弟。”凌嬷嬷领着初七边往里走边说。   “哦?这位小郎中是徐太医的弟子?”初七饶有兴致地说。   “上次徐太医离宫,江湖上捡的。”凌嬷嬷说道,“你对这小太医挺有兴趣嘛,皇上受伤,你可有去探望?”   “我今日方才知道皇上受伤,如何去探望。”   凌嬷嬷顿住脚步,看向初七。   初七回望着她,自从他与李轩离心,日日在宫里勾三搭四,便与金禧阁几位渐渐疏远了,尺素没有再见过他,凌嬷嬷每次见他也不复往日热情。   凌嬷嬷挥了挥手,众人散去,偌大的院里只剩他们二人。   “初七。”凌嬷嬷语气冰冷地说。   “嬷嬷有何吩咐。”   “严州大雪,折子没有送到皇帝手中,问题出在你对吗?”凌嬷嬷说道,“折子送到皇上手中时,在中枢院层层把关,从未出错,皇上也不是荒唐的人,他做的最荒唐的事,便是让你这个不识丁的人批折子,那折子,是你弄错了对吗?”   初七看着凌嬷嬷,没有说话,李轩跟他说过这事的利害关系,他若认了,便是死路一条。   见初七不说话,凌嬷嬷深深吐了一口气,“皇上前几日下了罪己诏,说是自己醉酒遗失了折子,并且在百姓面前领了一百戒鞭,已经卧床三日了。” 第73章 怨憎   初七感到一阵眩晕,身子晃了晃勉强站稳,李轩让他不要认他便不认了,可他从未想过这种大事要如何收场,一千多条人命,岂能如此轻而易举地略过。   “凌嬷嬷,你多言了。”尺素从屋里走出,扫过初七一眼,对凌嬷嬷说道。   “尺素。”凌嬷嬷欲言又止。   “此事是皇上的错,天下人皆知,你又何须多言,此事到此为止。”   初七自知并不聪慧,不懂朝堂上的事,他不想李轩替他担下罪名,替他受罚,他应该自己承担的,哪怕是付出他的生命。   “去看珑姑姑吧,她这几日一直在念叨你。”尺素朝初七扬了扬下巴说道。   “跟我来吧。”凌嬷嬷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说。   珑姑姑的房里弥漫着浓浓的药味,在药味中弥漫这一股死气,床上躺着的老妪双目浑浊,看了初七许久,方才认出初七,裂开嘴,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   “珑姑姑一直都希望你跟皇上好好的,你在宫里做的那些事,她不知道。”凌嬷嬷扔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初七抱着珑姑姑的胳膊,缩在她的身边,像只小兽一样,沉沉地睡了过去。   夜里,初七从珑姑姑房里出来,尺素穿着一身素色衣衫坐在院中,那一刻,初七好似回到了金禧阁。   “过来,陪我说说话。”尺素朝他伸出手。   冰凉的小手,握着尺素干燥的大手,身体一轻,便被尺素抱着飞上了房檐,两人紧挨着坐在房檐上,整个皇宫尽收眼底。   不远处便是养心殿,初七却没有分一丝目光到那座宫殿上。   初七眼里有冷漠,有释然,有哀,有伤,却无悲无喜。   他跟李轩真的走到陌路了吗?   “你想要什么?”尺素握着初七冰凉的手问道。   初七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回,远离暖源,“什么都不想要了。”初七咽了口气看着远方说道。   “你们……”   “结束了。”   初七脸上带着决绝,尺素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李轩受了戒鞭,一百鞭打完,强撑着走回养心殿便晕了过去,昏迷了一天一夜,口里念得全是初七的名字,一醒来相见初七又不敢见,怕他知道自己替他担了罪名,初七会心里不安。   可如今看来,初七心里安的很。   “去看看他吧。”尺素有些恳求地说,初七这个人心嘴软,看到李轩肯定会心疼的。   “不必了,我们……两清了。”   李轩伤他那么多次,如今,也算扯平了。   “等珑姑姑……等珑姑姑走了,我也走,到时候,李轩再纳几个妃子,生一群皇子公主,这宫里热热闹闹的,多好。”初七笑着说道。   “他怎么会放你走。”   “人若走不了,还有魂呢。”天空又飘起雪花,初七伸手接了几朵,轻轻吹散。   两人不知为何生分了许多,相顾无言,尺素看着初七,觉得他越发陌生。   “你还喜欢他吗?”   初七嗤笑一声,站起身,迎着长风张开双臂。   回到房间初七浑身都被风吹透了,凌嬷嬷冷着脸吩咐宫人给初七房里送了浴桶,自己又去熬了生姜红糖给他驱寒。   躺在松软的被子里,初七看着房顶久久不能入眠。   深夜,房里传来窸窣声,未能入眠的初七警醒地睁开了眼睛,借着月光初七看到一个人从窗户那处翻身进来。   那人身型高大却有些佝偻,脚步极轻,像极了习武之人。   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夜闯慈宁宫。   初七抱着被子刚想喊抓刺客,那人却看到了初七,朝初七扑了过来。   尖叫声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捂了回去,初七没有看清那人的脸却也认出来了,浓重的药味下是李轩身上特有的味道。   初七掰开李轩的手,低声嘲讽道:“皇上何时有了半夜翻窗的癖好。”   月光下,李轩的脸青白憔悴,不知是月光照的,还是他伤的重,初七探出身子想要去点灯,可被李轩一把抓住手腕,按了回去。   “别点灯,朕就来看看你,一会儿就走了。”李轩声音有些喑哑。   “你病了?好大的药味。”初七别过脸,语气不自然地说道。   “风寒,快好了,前几日怕传染你,便忍着不去见你。”李轩拨弄着初七散在额前的发丝,近乎痴迷地看着他。   “那你今日便不怕传染我了。”初七没有揭穿李轩拙劣的谎言。   “再不见你我就要死了,想来看看你,续命。”李轩说道。他伤的重,几日下不了床,徐子洛严令禁止他不许乱动,可他很想看看初七,他怕他不来见初七,初七就真的不爱他了,初七眼里的光,越来越淡,他都看在眼里,他再不见初七,真的要死了,夜里他偷溜回韶华阁,没看到初七,整个人差点晕过去,最后还是影卫告诉他,初七去了慈宁宫,他便匆匆忙忙地赶来。   “嘴里的伤好了吗?”李轩摩擦着初七的唇瓣问道。   初七点点头。   “给朕看看。”   “已经好了,徐太医今日看过了,皇上风寒未愈,还是快些回去吧。”初七冷着脸下了逐客令。   “给朕看看,求你了,朕看着伤口好了,才能安心养病。”李轩的声音近乎祈求。   初七只得张开嘴。   李轩凑近方才看清,伤口长好了,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再过几日,这道痕迹也会消失不见。   嘴张的发酸,初七刚想闭上,李轩便像一头猛兽一般吻了下来,这吻比以往都要凶狠,刚刚长好的伤口被李轩吸出血丝,血腥气在两人齿间蔓延,李轩后知后觉的停下,捧着初七的脸不停地道歉。   初七面无表情地推开他的肩膀,“夜深了,皇上风寒未愈,早些回去休息吧。”   两人的胸膛紧贴,在李轩的体重挤压下,初七胸膛濡湿,这几日李轩不在,初七胀痛难耐时只得自己用手挤,可毫无经验的初七怎么能会呢,每每都会将自己挤得痛疼不堪。   “我帮你吧。”李轩咽着口水说。   “嗯。”初七解开衣襟,任凭李轩吮吸。   可无论李轩怎么挑拨,初七都无动于衷,无计可施的李轩趴在初七胸口,微微颤抖。   初七在慈宁宫住了几日,李轩夜里便溜进来几日,初七连与他计较的心思都没有,任凭李轩百般讨好,他都无动于衷,倒是尺素和珑姑姑他们,近几日对初七十分体贴,怕是知道李轩夜里过来,以为两人和好如初了。   这一眨眼小半月过去,珑姑姑的身子竟奇迹般的恢复了,偶尔能由宫女搀扶着走两步了,一直住在慈宁宫,看着尺素他们误会自己与李轩恩爱如初,初七觉得心里别扭,清早便向尺素辞了行,回了韶华阁。   “好,回去吧。”尺素笑着说道,慈宁宫侍奉的人多,两个孩子想亲热一番都不方便,回去也好。   半月未住人的韶华阁冷清得很,芸儿在屋里烧足了碳,初七手脚还是冰凉,李轩这几日不知忙什么,李轩最近倒是没有出现。   初七难得清静,自己侧卧在床上,撑着额头打盹。   午后日头足,初七躺在暖床上,活像只吃饱喝足的懒猫,不过这猫,睡得好似不太踏实,时不时蹙着眉,揉揉胸口。   又开始胀痛了。   初七睁开眼,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从桌上拿起一个琉璃碗,放在面前,解开衣襟。   胸脯上的皮肉被奶水撑的几乎透明,初七用力往外一挤,奶水喷洒到琉璃碗中,初七疼的嘶了一口气。   真是自讨苦吃啊,他闲着没事喝那副药,折磨的不还是自己,有些想李轩了,他来给自己吸出来,自己也不必这么痛了,这么一想,李轩对于自己倒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   不一会,奶水便挤了小半碗,一边胸脯便没有那么痛了 ,初七活动了一下身子,刚想换只手,只见眼前一道黑影滑过,噗通一声,房梁上掉下一个人来。   初七大惊,连忙遮住身子,惊恐地看着地上那人。   地上的人艰难地爬起身,看了一眼初七,连忙红着脸低下头去。   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十分俊朗,正满脸通红地低着头,鼻子上还挂着两行鼻血,这少年的衣着与宣颢他们那些影卫款式一致,只不过,少年穿的是黑色的。   这是影卫中的暗卫,影卫进过层层考验才能进入暗卫,替皇上执行秘密任务,这个少年名叫姜诚,便是经历的非人的考验,这个月刚刚成为影卫的。   第一项任务便是在暗处贴身保护这位初七公公,原本姜诚以为保护初七不是什么难事,谁知这公公浑身散发异香,让他无法聚气凝神,更令人诧异的是,这个公公竟然在房里挤奶!他不是个太监吗?太监又怎会有奶水!   宣诚想看又不敢看,最终在香气中破了防,蹲在房梁上肆意妄为地偷窥,直到心神不稳,从梁上摔了下来。   这个少年看上去比自己还害怕,初七打量了他片刻,开口问道:“你是皇上派来监视我的?”   “是……是保护……”姜诚擦了一把鼻血回答道,“唐突了公公,卑职这就下去领罚。”姜诚说着便要起身离去。   明明都已把持不住,还要强撑着,那倔强的小模样真是俊得很,“慢着,皇上既然派你跟着我,那你怎可私自离去,若你走了我遇到危险怎么办?”这么许久,初七难得碰上一个顺眼的,哪能让他就这么跑了。   初七这次是真的想撩拨一下了,总归李轩不在,又没旁人,他总得尝尝别的男人什么味道。   “你过来。”初七朝姜诚伸出手。   姜诚站在门口连忙摇头,看着初七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洪水猛兽,姜诚在影卫的训练营呆了一年多,不认得初七,也不知他跟皇上什么关系,但是,初七美的实在是让他不敢靠前。   “别怕,我还能吃了你不成。”初七坐起身子,佯怒道,“你给我过来。”   姜诚浑身打了个哆嗦,他见初七有奶水,便下意识的将初七的性别划到了姑娘那一列,一个姑娘这般招呼自己,姜诚尽管吃不消,但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半跪在初七床前。   “公公有何吩咐。”   “胸口疼,你帮我端碗。”初七将衣襟解开,半个胸脯袒露在外头,姜诚的脸红到脖子根,扭过头去不敢看。   “愣着做什么,帮我端碗啊。”初七说道。   “非礼勿视。”姜诚艰难地说道。   “都是男人,什么非礼勿视,难道,你想帮我挤?”初七娇笑道。   都是男人他可不产奶,姜诚心里反驳,但还是颤颤巍巍地双手捧起碗,放到初七身前,初七起了坏心思,不住地将温热的奶水,往姜诚手上挤。   看着姜诚红的想要滴血的脸,初七只觉得好笑。   可笑过,初七一脸哀伤地坐在床前,眼前这个人长得漂亮,年轻,可初七却无法对他起一点欲念。   “你怎么了?”娇笑的人戛然而止,姜诚转过头,看着他,“你怎么哭了?”姜诚伸出手,轻轻沾掉初七眼角的泪。   “因为你都不看我,你嫌弃我对不对。”初七含着泪说道。   “不是,我没有嫌弃你,是你太好看了,我都不敢看你。”姜诚连忙解释道。   初七破涕而笑,这少年单纯的像一张白纸,初七收起来作弄他的心思,自己这趟浑水,还是不要拉旁人下来了。   见初七笑了,姜诚也捧着琉璃碗笑了起来,可下一瞬间,那笑容就僵在脸上。   一阵风略过,房门被撞开,一个人影越来进来,一柄长剑从背后直穿姜诚的胸膛。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初七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姜诚便口吐鲜血地倒了下去,乳白色的奶水洒了一地,姜诚还死死捧着那个琉璃碗。   “啊!!!啊!!!”初七疯了一般尖叫。   李轩面无表情地抽回长剑,他听宫人说初七回了韶华阁,便迫不及待地回来看他,谁知一进门便看到了初七又在偷人,在慈宁宫半个月,偷不到人,他急不可耐了吧,不知这次他偷得又是什么人。   李轩一脚踢翻地上的尸体,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   怎么会是姜诚!   他从民间带回来的小乞丐,放在影卫那里养了十年,姜诚的一身功夫几乎是他和宣颢亲传的,是他的半个徒弟。   这怎么可能,姜诚心无杂念,怎么会这样。   李轩连连后退。   “杀了我,李轩,你怎么不把我也杀了。”初七跪在床上恶狠狠地盯着李轩说道。   “他背叛朕,他该死,他该死。”李轩一遍遍地说道,仿佛是在说服自己。   李轩当着初七的面杀了很多人,但头一次在他杀人后露出这么悲伤的神情,这个少年与李轩渊源不浅。   “李轩,你杀错人了。”初七咬着牙说道。“他没有碰我,没有看我,没有被我勾引,我们只不过说了几句话,你,杀错了。”   “不可能,朕都看到了。”李轩大声反驳道。   “你看到了什么?李轩,这个人,秉性如何,你应该比我清楚,你杀错了,哈哈哈哈哈哈。”初七阴恻恻地看着李轩,癫狂地笑着。   宣颢从外面冲了进来,看到躺在地上的姜诚,瞬间红了眼眶,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初七,将人抱了出去。   “你的心腹,你的兄弟,你身边所有你在意的人,我都会让你将他们亲手杀死,李轩,如果有一天,你看到我和宣颢躺在一张床上,你会怎样?”初七冷笑道。   “你敢!”李轩咬着牙说。   “你觉得我敢吗?”   床上的人美丽又危险,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脸,李轩此时却觉得如此陌生,曾经那个乖巧听话的人好似从未存在一般。   “你想要什么?”李轩问道。   他想要什么?为何所有人都要这么问他,好似他做的这一切在他们眼里就像一个劣童,通过闯祸来引起大人的关注。   “我想要你死。”初七凑到李轩耳边,轻轻说道。看着李轩错愕的脸,初七又嗤嗤地笑了起来。   “皇上,奴才想出宫。”初七跪在李轩面前面无表情说道。 第74章 咫尺天涯   自那事以后,李轩将他软禁,初七也变得沉默起来,不说话也不笑,每天像个木偶一般被人摆弄,有人喂他吃饭他便一口一口地吃,没人喂,他便一直饿着,夜里侍寝时,李轩回回觉得身下躺了一个活死人。   真的留不住他了吗?   不过短短几日,初七迅速消瘦,本就并不丰腴的人瘦的像一副骨架,李轩心里担心,恨不得寸步不离地看着他,可南疆王蒋明旭进宫了。   刚跟蒋明旭扯皮完,李轩便匆匆忙忙地去了韶华阁,一进门,李轩吓得肝胆俱裂,初七褪去衣衫,正坐在床上自残。   从脚上开始,一刀一刀地剜着身上的皮肉,那只李轩喜欢的蝶,终究还是粉身碎骨了。   “来人,宣太医!”李轩夺下尖刀,捂着往外涌着鲜血的脚腕,朝门外咆哮。   徐子洛包扎好伤口,看了看初七无神的双眼,便知他这是心病。   “我跟他聊两句。”徐子洛对宣颢说道。   李轩死死盯着初七,不肯挪一步。   “他这是心病,我想他这心病如何患上的,与你脱不开干系,我知道他碰不得,我这条命还想再留几日呢。”徐子洛说道。   李轩警告地看了徐子洛一眼,屏退左右,自己也跟着出去了。   “初七,你看着我。”徐子洛掰过初七的肩膀说道。   初七神色恹恹,任人摆弄。   “你还想出宫吗?”徐子洛在初七耳边小声说道。   初七黯淡的眼神亮了亮,但看到徐子洛后又迅速暗了下去,这人是徐子洛,是李轩的亲信,初七不想相信他,也不愿连累他,再过几日,小泉子“沉珂”的药效过去,他们可以偷偷走。   无论徐子洛说什么,初七就像一个锯了嘴的葫芦,一句话也不说。   末了,徐子洛叹了一口气,“姜诚的事我听说了,宣颢将他抱到太医院时已经断了气。   “姜诚?”初七疑惑地看向徐子洛,这是他这几日第一次开口。   “就是那个在你房里被皇上一剑刺死的少年。”徐子洛说道。   原来他叫姜诚,这名字真好听,可惜被自己害死了。   “他是皇上跟宣统领的徒弟,皇上捡的,他总爱捡些孤苦伶仃的孩子回家,名字也是他取的,原本想跟宣统领姓,可是皇上说人不能忘本,让他延父姓姜,取名为诚,乃是忠诚之意,他们有意培养他为下一任影卫统领,却没想到……初七,你不该……”   “滚。”初七冷冷地开口。   徐子洛看着初七。   “徐太医为何对我说这些,指责我吗?我要的就是李轩众叛亲离,人不是我杀的,是李轩杀的,他死了与我何干,徐太医若不想死,便滚远点。”   徐子洛涨红脸,许久,“初七,我当真看错你了。”说罢摔门而去。   最终,初七这心病也无药可医,李轩将房里的利器全部收走,可初七还有指甲,还有牙齿,在李轩不知道看到他第几次将自己咬的鲜血淋漓时,松了口,准许他去外面走走。   他们让自己走,初七便走,他像个幽灵一样在宫里游荡,身后不远处跟着一群宫女太监。他无处可去,无人可寻。   “子玉?”宫巷中一个少年抱着话本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初七疑惑地看着他一眼,好不容易才认出,这哭的跟花猫一样的人竟然是京墨。   “子玉……”京墨看了一眼苍白消瘦的初七哭的更加撕心裂肺。   “别哭。”初七伸出手,轻轻擦拭京墨脸上的泪水,一边警惕地看着身后,他钻进巷子,甩开了跟着他的人,现在若是追上来,看到自己跟京墨说话,京墨估计要倒霉了。   “我走了。”初七收回手说道。   京墨眼见地看到了初七手腕上缠着渗血的纱布,果然是受伤了,“你别走了,你会死的。”京墨哭着说。   “会死?”初七疑惑地看着京墨,“死了不就解脱了。”   “你别死,你不回书里,你就不会死,你留在这人世间,你不要回去。”京墨抱着初七的胳膊恳求。   书里?初七疑惑地看着京墨,京墨怀里抱了一本书,是那本话本《乔生风月纪》,原来京墨经常自己说些奇怪的话是将自己当成了书里的人了。   真是傻得可爱。   “跟我来。”初七隐隐听到了嘈杂的脚步声,抓着京墨的胳膊往宫苑的更深处走去。   这本书李轩没有给他读完,今天看京墨哭的这么伤心,初七难得起了一点兴趣,两人蹲在墙角,初七问道:“后面故事怎么样了,给我讲讲。”   京墨看着初七,他自己的故事自己不知道吗,也对,他从书里跑出来,后面的事情还没经历。   “我从哪里讲起?”京墨抽泣地说。   “就从,我将身家性命交给张生,让他去进京赶考。”初七说道。   谁知京墨一听这话又哭了起来,“那人拿着钱跑了,没有进京,拿着你的钱乔装打扮一番,入赘给财主的女儿,后来毒害了他老丈人,夺了人家家产娶了几房小妾,又想起你来了,可那是已经过了七八年,他派人将你赎了出来,发现你已不复往日风姿,又嫌弃你破败身子,将人安置在后院不管不问,你爱而不得,最后疯了,自残而死,你临死那夜,回光返照,病若西子胜三分,更美了,张生见了,兽性大发,你最终死在他的操……强暴之下。”   初七靠着墙笑了笑,这才是他们这种人应有的归宿,他怎会做被帝王宠爱一生的春秋大梦呢。   浑浑噩噩地回了韶华阁,李轩正面色不善地在房里等他。   “去哪了?”   李轩的语气冰冷阴沉,初七往后缩了缩身子,有些害怕。   “罢了。”李轩抬起手尚未触及到初七脸颊便收了回去,“近日南疆王进宫了,日后出去散心不要将仆从甩开,朕这几日忙,不能时时守着你。”   初七点点头,翻身躺到床上,静静等着。   “皇上快些。”见李轩不上前,初七开口催促道。   看着顺从的初七,李轩心脏疼的厉害,“你非要与朕这般吗?”   初七没有说话,卷着被子背对着他。   时辰还早,李轩原本有的那点旖旎念头,也被初七这幅样子打散了,翻身上床,抱了他片刻便离开了。   李轩离开后,初七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冬日天黑的早,此时外头已经有些阴暗,初七抱着膝看着外头的枯树的枝丫,他想回沙漠了,想回去,往沙漠深处一钻,寻一处绿洲,怎么也就过完此生了。   人世间的繁华与他再无干系。   总归李轩不会放自己走,初七连夜去了小泉子的住处,小泉子病了将近一个月,药石无医,被人从太医院抬了出来,宫里的太监以为他染了什么不能医治的恶疾,个个离他远远的,不过倒也方便了初七去寻他。   小泉子被安置在深宫里一处破败的院子里,好在宫里草菅人命的风气被遏制的死死地,尽管人人不待见小泉子,倒也没苛待他,屋里染着一点零星的炭火,虽不温暖,但在这寒夜里也聊胜于无。   听见有人推开房门,小泉子警惕地撑着身子站起来,“什么人?”   “是我。”初七燃起火折子,举到自己面前说道。   “初七?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脸色这么难看?”跟小泉子比起来,初七倒像个重病不愈的人,暖橘色的烛火,都没能给他添一丝血色。   “皇上打你了?”小泉子试探性地问。   初七摇摇头,“我没事,你这房里好冷啊。”   “下人的房间可与你那暖阁比不了。”小泉子搓搓手,将炭火往初七身侧挪了挪。   初七看着那点零星的炭火,环顾房里,将那墙角歪歪斜斜的椅子,拖过来,两三脚踹散架,然后将木头塞进炭盆里。   零星的火苗沾到木头,跳了跳,片刻后熊熊燃烧起来,初七死死盯着那火苗,说道:“你身体如何了?”   “我……好多了……”小泉子被初七这副模样吓了一跳,打着磕绊说道。   “我们走吧,今夜就走。”初七抬起头,盯着小泉子说道。   小泉子被那目光盯的心慌,好似自己说不行,他下一刻就会撕了自己一般。   “怎么突然这么着急。”小泉子扶着炕沿,佝偻着身子说。   “我一刻也呆不下去了,我们走。”初七说着便去拉小泉子的胳膊。   这一个月被“沉珂”掏空身体的小泉子哪里受得了初七的拉扯,被他一拖,险些摔到地上,还好初七手疾眼快地扶住了他。   “对不起。”初七小声道。   “没事,你让我坐着歇会,我头好晕。”小泉子扶着脑袋坐到炕上。   “我是说,对不起,你这病,是我给你下了毒。”初七充满歉意地说。   “什么?”小泉子不可思议地看着初七。   初七将“沉珂”药效,跟怎么下的毒如实交代了,小泉子指着他,又恨又无奈。   “解药!”   “没有解药,发一身汗就好了。”初七说道。   “发汗?我下炕都费劲,我怎么发汗,算了算了,总归快一个月了,我再忍忍吧。”小泉子认命似地躺了回去。   初七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杵在房里,小泉子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终归于心不忍,咬牙翻身坐起来,“好了,我不怪你,你快些回去吧,这几日你低调行事,我这药效过了,便去寻你,我们一起走。”   除此也别无他法了,初七往外走着,走到门口,又折回来,“接应我们的是谁啊。”   “是……”话到嘴边,小泉子又咽了回去,他虽然想要相信初七,但身为细作的警惕又让他保持住理智,初七心里爱慕李轩,就出宫一事,多次出尔反尔,不到最后一刻,小泉子不会将一切告诉他。   “初七,你相信我,我会带你出去的,接应我们的人,待你会比李轩好一万倍。”小泉子信誓旦旦地说。   初七扯了扯嘴角,转身走了出去,没人会比李轩待他更好了,也没人会比李轩待他更坏了。   回到韶华阁,已是深夜,房里亮着灯,初七心道不好,推开门,果然李轩正穿着里衣半躺在床上看着一本书,见初七进来,赵元禄带着侍奉的人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过来。”李轩朝他伸出手。   初七心虚,将手送到李轩手心里,不敢去看他。   “又去哪里玩了?手都冻红了。”李轩将人搂进怀里,看了一眼初七衣摆上站着的木屑与泥点子。   初七不敢在李轩面前说谎,毕竟自己说什么,李轩都会识破,索性便闭着嘴,不答话,李轩倒也没有追问,剥了他的衣服,将人塞进被子里。   两人相拥缠绵,却没有一丝甜蜜与温情,初七的指尖陷入李轩后背的皮肉里,眼睛里全是痛苦的神色。   泪水涌出眼眶,李轩轻轻将那泪痕吻去。   “初七,你爱我好不好。”李轩肯求地说道。   “李轩,你放过我好不好。”   激情褪去,相顾无言的两人并肩躺在凌乱的被褥里,明明心爱的人近在咫尺,可李轩好似碰不到他了。 第75章 血脉   冬日里难得有个艳阳天,初七在芸儿的软磨硬泡下拖着乏力的身子从屋里走了出来,外头阳光刺眼,初七眯着眼睛适应了片刻才缓缓睁开眼睛。   出来走走又能如何,还不是被圈在这一寸天地中。   倒是芸儿,叽叽喳喳的,好不欢乐,明明是同龄人,芸儿还像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而初七却像一朵过了花期,开败了的鲜花。   看着走在前头蹦蹦跳跳的丫鬟,初七叹了口气,有种自己老了的错觉。   空气很凉,吸到肺里,初七的整个胸腔好似都上了冻,京城的冬天太冷了,冷的人心里痛,还是沙漠的冬天好,冷的只是皮肉。   初七紧了紧身上的狐裘,不紧不慢地走着。   前头几个嬷嬷捧着个不知道什么物件,急匆匆地走着,身后还跟着几个年轻力壮的太监,个个神情严肃,见了初七也不避让,站在原地等着初七让路。   原来捧着的是一件大红色的衣服,看他们这阵仗,初七还以为是什么传世之宝呢。   若是刚入宫的初七,定然老早远远避开了,但现在,初七在这宫里,除了李轩便没有怕的,硬是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不避不让。   “还请公公让路,这可是淑妃娘娘的衣服。”为首的嬷嬷站出来趾高气昂地说。   “这路这么宽,你们何不绕开?”初七漫不经心地说,为首的嬷嬷初七认得,是淑妃宫里的管事嬷嬷。   “公公,要不我们让一下吧,听说最近淑妃挺得宠,而且,向将军打了胜仗,明年开春要回来了。”芸儿小声说道,虽然皇上往他们韶华阁跑的勤,但这位公公却对皇上一直冷着脸,皇上十有八九,也是黑着脸离开,芸儿是真拿不准,这初七公公到底得不得宠。   初七沉寂多日的心好似被针扎了一下,微微地疼,还好,听见李轩和别的恩爱,他没有那么难过了。   只不过,这大红色除了皇后可以穿以外,旁人穿了便是逾越。   难不成……   淑妃要被封后了?   初七看着手腕上那副玉镯,苦涩地摇摇头。   既然如此,李轩,你再让我最后任性一次好不好,最后一次了。   大红色的衣服落到初七手里,众嬷嬷一片哗然,他们万万没想到,初七竟会动手开抢。   “放肆。”管事嬷嬷抬手想打初七耳光,却又不敢下手。   “回去告诉淑妃,这衣服我看着喜欢,留下了,她若想要,便自己向我来讨。”说罢,初七拖着那衣服转身就走。   众嬷嬷黑着脸去向淑妃禀告,淑妃闻言,并无不悦,“罢了,那衣服本就逾越,闹大了谁脸上都不好看,他喜欢便给他罢。”   众人面面相觑,这嚣张拨扈的淑妃,何时这般温顺了。   淑妃看着韶华阁的方向,冷哼一声,一个太监,能嚣张到几时。   初七站在镜子前,散了头发,披着大红色的外衣,又沾了一点胭脂,摸在唇上。   “哈哈哈哈哈哈……”初七看着琉璃竟里的自己,笑的直不起腰,“活该你被人玩弄,抛弃,你哪里像个男人,□□。”   初七用最恶毒的话辱骂着自己,末了一拳打在琉璃镜上,琉璃镜蔓延出蜘蛛网一般的裂痕,鲜血顺着镜子的裂痕缓缓流下。   听到声响的芸儿从外头跑进来,一看初七流着血的手,吓得连忙去找药箱。   初七看着镜子里支离破碎的自己,逃似地离开了这个房间。   仓皇逃跑的人连鞋都没穿,踩在结了冰的地面上却感觉不到冷,初七一边跑一边惊恐地往后看,他害怕,他怕琉璃镜里那个不男不女的□□追上自己。   “静雅?”突然身后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初七更是受到惊吓一般跑了起来。   可那人缺如鬼魅一般追上来,没有一丝脚步声,却准确地钳住了初七的手腕。   “静雅,真的是你。”钳制住初七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穿着绣着蟒的朝服,此时正满眼泪痕地看着初七。   “是爹爹啊,静雅。”老人老泪纵横,伸出手想去触碰初七却又不敢,仿佛面前的人一碰就会消散。   初七怕极了,不住地往后缩着身子。   老人发现了初七冻得青白的小脚以及滴着鲜血的手背。   “谁伤你!”老人怒目圆睁,厉声道。   尽管这人面脸泪痕,但却有着久居上位之人的高傲,不怒自威,那怒空一切的气度,倒与李轩有几分相似。   初七想逃,却被老人一把抱起,这人年纪虽大,但力大如牛,抱着初七,毫不费力。   老人的怀抱宽厚,抱着他的姿势与李轩不同,倒像是在抱个三岁的孩童,老人健步如飞,在宫里七拐八拐进了一座宫苑,宫里侍奉的人皆穿着短袍,服侍与中原人不同,有些像异族人。   众人见老人进来,皆低头行礼,初七便被抱到了厅内,老人吩咐下人取了温水,将初七的脚按进水里,又仔仔细细的替他清理手上的伤口。   碎琉璃扎进肉里,处理起来极为麻烦,那老人手法又快又稳,初七依然疼的厉害,但他强忍着,一声不吭。   “想哭就哭,想喊就喊,不要强忍着。”老人怜惜又慈爱地看着初七。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初七不知怎么就鼻子发酸,“多谢。”初七深呼吸几口,将眼泪憋了回去,向老人道谢。   少年人清越的声音想起,老人一怔,方才发现初七扁平的胸脯以及并不明显的喉结。   原来是个男孩子,也对啊,静雅失踪二十余年了,怎么还会是这幅模样呢,自己都老了,他的静雅,应该也得是个妇人了吧。   老人脸上露出失落,低着头,默默地替初七将伤口包扎好,又让人替初七将脚擦干净,取了一双新鞋,给初七穿上。   就连他们的鞋都跟宫里的款式不同,上面绣着奇怪又好看的花纹。   “多谢。”初七站起身来再次道谢。   “过来,陪我这个老头子聊聊天。”老人坐在软塌上,朝初七招手。   这老头虽然看上去吓人,但初七不知为何总觉得格外亲切,于是便乖巧地坐到了他身侧,一些稀奇古怪的小零嘴送到初七眼前。   初七捏起一块红色像琥珀一般的糕点放入口中,一咬酸的浑身打颤。   “哈哈哈,这是酸角糕。”老人看着初七皱巴巴的小脸,忍不住笑道。   入口是酸的,但嚼几下便又酸又甜,回味无穷,初七很喜欢这个味道,忍不住又捏了一块放入口中。   看着初七吃的一脸满足,老人又一丝失神,从前,静雅还在的时候最喜欢吃酸角糕,天天缠着府上的婆婆做,可自己怕她吃坏牙齿,天天夜里溜进她的房间,将她藏着的酸角糕偷走。   “喜欢吃就多吃点,咱家有很多酸角糕,管够。”老人说着轻轻擦掉初七嘴角沾着的一点糕点屑。   “您有伤心事吗?”初七再不聪慧,也能看出老人面上浓重的哀伤。   “一些陈年往事,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啊?今年多大了?”老人收起神色,问道。   “我叫初七,接了新年十四了。”初七回答道。   初七不说十四还好,一说十四,老人神色一变,初七十与四咬字不清,带着一点南方的口音。   “你家在何处?”老人有些激动地握着初七的手问。   初七被他吓了一跳,“我……我没有家,来自北疆,被当贡品送进皇宫的。”   “从小便在北疆?”   初七点点头。   “我听你口音倒像南方人,长得也像南方人。”老人说道。   初七没有说话,卿颜馆南来北往的人多了去了,他娘的恩客也多了去了,他身上流的血也多了去了。   见初七不再说话,老人也没有多问,北疆人,又被当贡品送进宫,相比身世凄苦吧。   “你跟我一个亲人很像,我见了你心里欢喜,你若不嫌弃,有时间多来这里陪我这个老头子说说话好不好。”   “我见了您也觉得亲切。”初七笑着说道,“不知我该怎么称呼您。”   “我这一把年纪了,你这个十几岁的小娃娃叫我一声爷爷,倒也不算占你便宜,小家伙,你可愿意?”   爷爷?或许旁人面对年迈的长辈,这两个字便轻而易举地叫出来了,可初七没有亲人,这两个字格外的重。   他迟迟没有叫出口。   “罢了。”老人摆摆手说道。   “抱歉。”初七内疚地低下头。   “没事,时辰不早了,回去吧。”老人拍了拍初七的头,有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放到初七手中,“来找我便亮出这块玉佩。”   初七点点头,飞似地跑了。   初七离开后,后厅走出一个高大的侍卫。   “像吗?”老人头也不回地说。   “像,只不过王爷为何这般轻易地放他离开,留下他,或许可以查出点蛛丝马迹。”侍卫说道。   “一个漂亮的男人,打扮成女人的样子状若疯癫地在宫里乱跑,却没人拦他,而且,传承给皇后的玉镯带在他的手上,但他身上却有许多伤处,你说这是为何?”老人眯着眼睛说道。   “不知。”侍卫回答。   “生在北疆,被当做贡品送到皇宫,凭他那张脸,自然是得了盛宠,可我们当今陛下,年纪轻轻能坐稳这个位子,自然不会相信这个小贡品,宠他又防他,想必小家伙在宫里过得不如意,我若强行将他就下,皇上来要人,怕是要给这小家伙招惹麻烦。”老人说道。   “那我今夜偷偷将人掳来,神不知鬼不觉,先运回南疆。”侍卫说道。   那老人便是南疆王蒋明旭。   “哼,自大。”蒋明旭说道,“阿勇,你相信血脉吗?看了他一眼,我便觉得就是他了,二十多年已经过去了,不急于一时,你稳住,不要给他惹麻烦!”   初七刚从蒋明旭宫里走出来,便看到前头浩浩荡荡来了一群人,走在最前头的自然是李轩。   来兴师问罪了,初七拢了拢身上大红色的衣衫,朝李轩走去。   “蒋明旭跟你说什么了?”李轩一把将初七扯进怀里,冷声道。   蒋明旭?南疆王蒋明旭?难不成李轩又怀疑自己与南疆有什么关系,可真是难为他这个小小的兔儿爷了。   初七挣扎不开李轩的桎梏,所幸放弃挣扎,任凭李轩将自己拉入怀中。   “把鞋子脱了。”初七脚上那双南疆鞋看的他眼睛疼,说着便去脱初七的鞋。   自从知道初七与蒋明旭的女儿长得极为相似之后,李轩便派人去找了以前卿颜馆的姐儿,调查一番之后,得知初七的娘亲曾经是个姜国人,一口软糯的南方口音,在去卿颜馆之前,辗转过许多买主,一路受尽□□,到了卿颜馆之后神志已经不太清晰,尽管如此,她举手投足间尽是优雅,而且识文断字,像是大家闺秀,但人已死,卿颜馆已毁,曾经的画像无处可寻,一切都是猜测,一切却又都那般巧合。   但仅仅是这些猜测,已经足够让李轩害怕,若初七真的是……那该如何。   刚刚回暖的脚又落到了冰凉的地上,初七看着李轩的眼里尽是怨恨。   鞋子被李轩远远扔开,初七被李轩炕上肩头,“那个老头是南疆王蒋明旭,他来没安好心,你以后不要再见他了,不要与他说话。”   那老人便是蒋明旭吗?可他看上去并不像穷凶极恶之人,他给自己包扎伤口,给自己鞋子穿,还给自己好吃的点心,还对自己笑。   “蒋明旭老谋深算,你以为他入宫前不会调查宫里的人吗?他知道你是朕的人,所以才对你好。”李轩说道。   是这样吗?自己多日没有出韶华阁,今日突然跑出,他们的相遇怎会是提前安排好的,况且,蒋明旭一见自己分明是将自己错认成旁人了。   初七沉默地挂在李轩的肩头。   回了房间,李轩将初七手上的纱布拆开,重新换了药,又问道:“他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初七摇摇头。   “那他……有没有说你很像什么人。”李轩看似漫不经心地问,实际上,神色十分紧张,紧张到初七都能看到他的心神不宁。   他像谁?他们在瞒着自己什么事?   初七大脑飞速转着,跟在李轩身边这么久了,他总算长了一个半个的心眼,此时他用尽了毕生聪明才智分析道,李轩不喜欢自己和南疆王来往,所以扔了南疆王给的鞋,可南疆王给的玉佩还在他怀里,所以他们说了什么李轩并不清楚。   “没有。”初七肯定道。   可初七这点小聪明怎么逃得过李轩的眼睛,初七多日对他爱答不理,今日在这事上却回答的干脆利落。   “不要相信他说的任何话,不要被假象所迷惑,那人就是个疯子。”李轩说道。   初七不知李轩有没有相信自己,但他在李轩面前说了谎心里惶恐得很,又怕被李轩发现怀里的玉佩,便说自己困了,缩进了被子里。   李轩手伸进被子里,扯住初七那件红色的外衣,直接将衣服从初七身上撕了下来,“这件衣服不适合你。”   身后传来衣料燃烧的刺鼻味道,初七握紧拳头,指甲陷进肉里。 第76章 交换   翌日清晨,初七刚醒便发现房里多了几身衣服,款式简洁,无一例外全是大红色,芸儿正笑眯眯地整理着那些衣物。   “公公醒来,你瞧瞧这衣服多漂亮,皇上连夜差人按您的尺寸做的,都是大红色,可比淑妃那花里胡哨的好看多了……哎……公公您……”   芸儿话未说完便将挂着衣服的架子推到,衣服落入火里,火舌吞噬过得地方大红色化为灰烬,火焰直冲屋顶,初七靠近那火焰方才感觉道一点温暖。   “我最讨厌红色。”初七说道。   “那便下令,宫里禁止出现红色。”下了朝回来的李轩说道。   芸儿连忙将炭炉端了出去,换了新的进来。   “怎么大清早的这么大的火气。”李轩笑着上前捏了捏初七的脸,丝毫没有被人驳了面子的不悦。   初七甩开李轩的手,背对着李轩坐着。   “你还是夜里乖巧些,白日里怎么老是跟朕怄气。”李轩坐到初七身侧,略带讨好地说。   初七回归过头,冷哼一声,“跟您怄气?您是不是把自己看的太重了。”初七说完披上外衣走了出去。   他越来越不想见李轩,与他同处一室,他总会觉得十分压抑。   身后有人跟着,初七并没在意,这宫里四处都是李轩的眼线,甩开明处的还有暗处的,出了韶华阁,初七老远看着一个人在四处溜达,还是不是往韶华阁方向看去。   走近一看,方才发现竟是蒋明旭。   得知他的身份,初七也不敢像昨日那般随意,规规矩矩地行了礼,问了安。   “昨日听仆从说,你出门便被皇上带走了,好似起了争执,他没为难你吗?”蒋明旭说道。   初七摇摇头,身子一晃,蒋明旭方才发现初七脖颈上布满了青紫的痕迹。   藏着袖子里的手死死捏住,蒋明旭压抑着暴虐的怒火,“我与皇上不合,他想削藩巩固皇权,我想要分裂皇权,立场不同,昨日才没有去皇上面前替你说话,你莫要怪罪我,”见初七低着头不说话,蒋明旭又说道:“皇上是不是跟你说要让你离我远些。”   见蒋明旭如此坦荡,初七倒有些不知所措,连忙说道:“我只是皇上身边一小小的执笔太监,不劳王爷挂心。”   “太监!”蒋明旭倏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初七,就连如山般挺拔的身躯,都忍不住晃了晃。   他这模样倒将初七吓了一跳,听说有人怕狼有人怕虎,难不成他们南疆人怕太监?想到这里,初七不禁微微后退几步,南疆王再英明神武,但也是个老人家,吓坏了他可担待不起。   “孩子……你……受苦了。”蒋明旭一手扶着初七的肩膀,一手颤抖着想去抚摸初七的脸,却又好似害怕粗糙的手弄疼他一般,微微颤抖。   南疆王这次是真的哭了,哭的老泪纵横。   他在战场上受伤,伤了根本,落了残疾,就算他觊觎皇权,那这也算他的惩罚了,可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孩子,也要受这种苦。   “您怎么了?”蒋明旭脸上的悲伤让初七感到十分压抑,头一次有人因他这个假太监而真伤心,为什么呢?   他究竟像蒋明旭的什么人。   站在韶华阁门口总归不是什么说话的地方,蒋明旭倒也没将初七带到他的宫苑中,两人在御花园的凉亭里落了座。   大庭广众之下说几句话,李轩总不能因为这个而责难初七吧。   “孩子,这些年受了不少苦吧。”蒋明旭怜爱地抚摸着初七的头发,尽管还不确定是不是他女儿的孩子,但两人极其相似的相貌,还是让蒋明旭对女儿积攒了二十余年的思念与歉疚一股脑倾泻了出来,不管初七是不是他的外孙,就冲他这张脸,蒋明旭也想护他一世周全。   苦?在极乐镇的十三年,都没有皇宫一年苦,没见过光,便不会奢求光明,可李轩给了他片刻的繁花,却又将他一脚揣进了深渊,   “不苦。”初七摇摇头。   都过去了,都放下了。   “你入宫多久了?”蒋明旭问道。   “今年初七入的宫,尚未满一年。”初七如实答道。   那便是十三岁净的身,半大的孩子了,九死一生。蒋明旭叹了口气,“你未着太监服,皇上又对你格外关注,我还以为你是皇上封的公子呢。”   初七笑了笑,“什么公子,是个太监。”   “那……”蒋明旭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初七摸了摸脖子上的痕迹,坦然道:“顶着太监的名头,暗度陈仓罢了。”   他这般一说,蒋明旭便懂了,还真是这个小皇帝的作风,极力维持着自己的贤名,惺惺作态。   两人又说了许多家常,绕来绕去,终于说到了重点,“初七入宫一年了,可能想念家中父母?”   面前这个人在初七眼里已然成了一个慈祥的长辈,初七身世凄苦,不愿多说,只得含糊道:“父母不在了。”   “什么?他们如何过世的?”蒋明旭一听这话一下子站起身来,静雅失踪二十余年,杳无音讯,他其实心里还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听到初七这般说,心里还是十分悲痛。   “南疆王,你这大庭广众打探朕枕边人的身世,是否有些不妥呢?”李轩听韶华阁侍奉的人说初七与南疆王在一起,便连忙赶了过来,这不刚一到,便听到南疆王在打探初七的身世。   若是从前两人浓情蜜意时,李轩倒不怕查,可现在,初七一心想走,若是知道这老东西是他外公,连想都不必想,肯定跟着这人远走高飞了,自己哭都没地方哭去。   南疆王站起身,装模作样地行了个礼,初七被李轩一把扯到身后。   “本王与初七一见如故,闲聊几句,皇上这般谨慎,难道初七的身世真的有什么秘密吗?”   蒋明旭这番话一说出口,李轩方才反应过来自己关心则乱了,自己反应越是大,蒋明旭越是会肯定初七与他有什么关系。   “朕听不懂南疆王说什么。”李轩往石凳上一坐,将初七圈进怀里,捏着初七的下巴审视了他一眼,笑着说道:“只不过朕的小初七身世凄苦,说起这些怕是要惹得他伤心,朕可见不得他流一滴泪。”   初七胸腔充斥着酸涩,李轩看他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只小宠,他那凄苦的身世此时也成了李轩攻击南疆王的利器,初七挣开李轩的钳制,转身就要走。   “别闹。”李轩将人按在膝头,十分亲昵的将初七抱进怀里。   屈辱爬上心头,初七不敢抬头去看南疆王的眼神,在南疆王那里获得的一点尊重,此时正被人践踏在脚底。   “皇上,凡是将求个你情我愿,莫不要仗着权势,便欺人太甚。”看着初七满脸痛苦,蒋明旭咬着牙说道。   被石桌遮挡的地方,初七死死地掰着李轩的手,李轩的手指弯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几乎骨折。   “你不想朕在南疆王面前做的更过分的话,你最好老实点。”李轩反手钳住初七的手,往他衣襟里伸去。   温热的手触上冰凉的肌肤,初七瞬间放弃了挣扎。   “乖。”李轩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对蒋明旭说道,“闺房乐趣,南疆王自然不懂。”   “你!”南疆王脸色铁青,知道他身体秘密的人极少,当年的军医下属统统被他杀死灭口,先皇,一定是先皇告诉他的。   见南疆王吃瘪,李轩心情大好,吩咐人上了热茶,要与南疆王畅聊一番。   一盏清茶送到南疆王面前,李轩道了一声请,便端起茶盏浅啄一口,上好的龙井茶香四溢,南疆王闻了闻便将茶盏放下,说尚未吃早膳,不宜饮茶,又看了一眼垂首不语的初七,叹了一口气借故离去。   南疆王走后,李轩盯着眼前的茶水,面色阴沉。   茶香一个劲的往初七鼻子里头钻,初七早起没吃没喝,现下又渴又饿,端起面前的茶水便要喝,茶水还未送到嘴边,便被李轩打翻。   “没听说吗?没吃早膳不宜饮茶。”   茶水洒了一手,幸好不烫,初七不知李轩突然间为何这么大的火气,连忙从李轩身上站起来,现在,李轩倒不拦着他了。   李轩叹了口气,伸手替初七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早膳送到你房里去,去吃饭,朕还有政务要处理,晚些时候陪你。”   初七忙不迭地跑了。   徐子洛不知从哪冒出来,看了一眼满是狼藉的桌面,将一瓶药递给李轩。   李轩看了看那瓷瓶,递给赵元禄,“给初七熬一碗鸡汤,加到汤里,亲眼看着他喝下。”   “初七喝了?你可真能狠得下心。”徐子洛说道。   “朕怎么会让他喝,不小心洒到他手上了。”李轩说道。   “这‘幽冥’沾之即中,用这药还是小心些吧。”徐子洛说道,“我看到你也碰了,解药还是服下吧。”   “朕没碰,那老狐狸真是谨慎,在宫里住了这多日,宫里的食材应是连碰都没碰,自己带着厨子食材来的,大老远也不嫌累得慌。”李轩咬着牙说道。   “南疆盛产毒物,像‘幽冥’这种中了隔上数天才会让人暴毙的毒物在南疆定然也有,他若不小心谨慎,估计都活着进不了宫,老成精的狐狸,哪能让我们这般轻易得手。”   李轩捏捏眉心,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蒋明旭不死,南疆便是一个铁桶,姜国南方便不能统一。   有个念头涌了上来,登时将他吓出一声冷汗,连忙将其打消,可那念头一出现,便像一颗种子一般,扎进心里,迅速地生根发芽。   一日,南疆王在早朝上说道,他不要青州封地了。   满朝哗然,不少官员面上露出喜色。   唯独李轩,面色更加阴沉。   若不是江山社稷压在他的肩头,他此时便想将青州划给他,让他赶紧滚蛋。   见李轩不说话,南疆王倒也不着急,慢悠悠地说:“本王此番进宫便是来讨赏,本想要青州封地,此时主意已改,想向皇上令讨他赏。”   “不知南疆王想要什么?”有官员开口问道。   李轩此时想制止为时已晚。   “初七公公。”南疆王说道。   “放肆!”李轩顾不得体面,拍案而起。   看着南疆王那势在必得的眼神,李轩浑身颤抖。   朝堂上再次发出唏嘘声,有人小声道这初七公公好手段。   初七不过是个太监,尽管众人都知道他是皇上的人,可终究没有任何封位,堂堂异姓王讨要个太监,并无不妥,况且,初七换青州,实在是划算的很。   已经又不少人开始窃喜,这南疆王当真被美色昏了头,连封地都不要了,能够解决燃眉之急,皇上没道理不同意的。   “混账,蒋明旭,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觊觎朕的人!”李轩红着一双眼睛怒视着他。   蒋明旭没有一丝恼怒,他笑眯眯地说道:“不过是一个小小太监,皇上何必大动肝火,这位公公与本王投缘,本王年事已高,自子嗣稀薄,这一把年纪每个儿孙饶膝实属寂寞,初七公公跟本王走了,皇上不必挂心,本王定会对他好,他日后便是王府的长孙。”蒋明旭不怕李轩拒绝,满朝文武会逼迫他同意。   “你给朕闭嘴!朕,不会将初七给你。”李轩死死盯着蒋明旭,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   “皇上,南疆王早些年替姜国立下汗马功劳,初七公公侍奉南疆王左右,也算功德一件,还请皇上恩准。”立即又朝臣说道。   “臣附议。”   “臣附议。”   几乎全部的朝臣都站到了蒋明旭那边,毕竟一个太监与青州,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朕说过了,初七不会离开皇宫,谁再敢多言,便押入天牢。”李轩冰冷的双目扫过群臣,原本喧闹的朝堂瞬间鸦雀无声。   蒋明旭一怔,看着龙椅上的年轻帝王,他倒真是小瞧了这个皇上的龙威。   “想从朕手里讨东西,不是那么简单的,南疆王,春秋大梦改醒了。”李轩阴恻恻地看着他。   没有人可以从他身边将初七带走,哪怕初七恨他一辈子,那也得躺在自己怀里恨。   朝堂上的事没能瞒住,有多事的大臣派自己的幕僚去韶华阁寻了初七。   初七看着面前的老学究十分头疼,他最怕这种古板的读书人。   “公公,草民有话直说了。”老学究见了初七先是微微感叹了一下初七的盛世美颜,然后开门见山道。   “您请。”初七端坐着让芸儿看茶。   老学究嘬了一口茶水,方才慢悠悠地开口:“南疆王此番进京是为了讨要青州封地,讨要青州封地的目的便是巩固自己的势力,他如今是唯一的异姓王,青州划给他,便脱离了姜国的管辖,正所谓,祖宗疆土,当以死守……”   老学究说话语气绵长十分絮叨,初七听了发困,正在自己差点打起瞌睡时,连忙打断他,“先生,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不知您今日找我何事?”   “哦,只因南疆王多次在朝堂上提出要青州封地并且寸步不让……”老学究继续絮叨起来,中间茶水添了三次,芸儿干脆提了个铜壶放在老学究面前。   他这是来报告南疆王饮食起居的吗?估计一时半会说不到重点了或许根本没有重点,正在他昏昏欲睡时,他听到一句话,瞬间清醒了。   “你说什吗?”初七怀疑自己听错了。   “南疆王今日朝堂上说不要青州封地了,想要公公。”老学究说道。   “要我?”初七失声道。   老学究神色猥琐起来,南疆王在朝堂上说的冠冕堂皇,可这如花似玉的小美人进了他的王府,究竟是怎么侍奉,那旁人可就不知道了。   初七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流出了眼泪,如今天下局势他也知道几分,不论立场,不论善恶,青州对南疆至关重要,他竟然愿意为了自己舍弃青州。   值得吗?没了青州,李轩打完北疆下一个要打的就是南疆,南疆王到时拿什么跟骁骑营抗衡。 第77章 赏赐   到底是为什么,若只是一张相似的脸,他怎会为了自己让步至此,初七一路跑到蒋明旭所住的宫苑,门外的侍卫一见初七主动让了路。   宫苑中蒋明旭正穿着一身短打在练拳,一套拳法被他打的虎虎生风,拳头所到之处尽是空气撕裂之声,双眸中也尽是冷冽之意,眼下这个一身杀戮之气的人,才是南疆王蒋明旭。   蒋明旭一见初七,立即收敛神色,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笑眯眯地看着初七。   初七一晃神,仿佛刚才那尊凶神只是他眼花看错了,初七刚想开口询问他为何,蒋明旭却捏了捏他的胳膊,说道:“太瘦了,你再长个几十斤肉,我便教你这套拳法好不好。”   “王爷,您今日在朝堂上……”   蒋明旭摆摆手打断他的话,拉着他的手腕走到房里,将一碗热茶送到他手里,“朝堂上的事你既已知晓,那我也不必多说什么了,只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初七看着神色认真的蒋明旭,放下手中的热茶,站起身问道,“初七虽身在深宫但对天下局势也了解一二,青州对南疆王至关重要,敢问您为何突然放弃青州?”   “青州的确重要,所以皇帝定然不会轻易让我如愿以偿,我此番前来对青州本就不是势在必得,倒不如换取更加重要的东西。”蒋明旭一拂袖说道。   他这一番话不禁让初七想起李轩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南疆王接近自己是为了李轩,想来也是,自己一个小小太监,若不是如此,又怎会入得了南疆王的眼。   该死,自己这般贸然前来。   蒋明旭目光灼灼地看着初七,里面没有欲念,但这更让初七恐惧,他忍不住后退几步。   “初七,你,本王势在必得。”南疆王说道。   左右全是蒋明旭的侍卫,初七心底发虚,强壮镇定地说道:“皇上不会放我走的。”   “他会的。”蒋明旭说道。   “什么?”   “我在朝堂上提出放弃青州,选择你,你觉得一国之主会怎么选择,你觉得满朝文武会怎么选择,且不说皇帝愿不愿意,他有的选吗?”蒋明旭眉眼间难掩洋洋得意,李轩今日那满脸怒火无处发泄的样子让他心情大好。   初七浑身血液冷了一半,良久,才开口说道:“王爷,我虽只是个小小的太监,但也不想做那千古罪人,撇去我与皇上的恩怨,他是一个好皇帝,您若想要利用我来威胁皇上,那我必定不会给您这个机会。”   “什么?”初七这番话听得蒋明旭云里雾里,仔细一想方才明白过来,“你误会我了。”蒋明旭朝初七伸出手,这次初七却满眼戒备地看着蒋明旭。   “哎,是我没说清楚。”蒋明旭叹了口气,摇摇头,“我不是说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个亲人吗?”   初七点点头。   “是我女儿,像你这般大时被人掳走,二十多年音信全无,我虽然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但我心里清楚……”蒋明旭垂着头摆摆手,“若是还在世间,又怎会找不到呢。”   蒋明旭说这话,又抬起头,看了看初七,苦笑着说,“像,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   无形中仿佛有一只大手死死地掐着初七的脖子,让他无法呼吸,无法思考,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卿颜馆的姐儿们钳着他的下巴不住地感叹,他和他的娘亲长得一模一样,只可惜是个男娃,若是女子,被那个商贩买去,做个小妾,生个一儿半女,这辈子也算从这地狱爬出去了。   可天下相似之人太多了,也许只是巧合呢。   “你娘亲……”   “我娘早死了,早死了……我不认得她,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哪里人,没人说得上她的来处,没人知道她的名字,或许我们只是长得像呢。”初七白着一张脸打断蒋明旭的话。   “初七。”蒋明旭吐出一口气,好似瞬间老了好几岁,目光带着恳求地看着初七,“我的女儿终归不会回来了,不管你是不是,你们这一模一样的容貌,我看着也可聊以慰藉思念之情,你跟我走好不好,我没几年好活了,你陪我几年,日后你的身份便不是宫里的太监,而是南疆王的长孙,等我走了,南疆王府有你一半,我还有个儿子,让他分你一块封地,你无忧无虑地过一辈子好不好?”   说不心动是假的,可世上真的会有这么好的事吗?   “我……我考虑考虑。”初七说着便跑了出去。   那老学究从韶华阁出来正碰上李轩,被李轩打了个半身不遂,扔出了皇宫,芸儿慌慌张张地跑进宫,一见李轩,便跪到他的面前,战战兢兢地说初七去找南疆王了。   果然如此。   罢了,李轩摆摆手,径直走进了屋里,以初七那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性格,知道南疆王为了他放弃青州一定会去问南疆王,然后得知南疆王与自己的渊源,也一定会再跑回来质问自己。   果不其然,李轩不过坐了片刻,初七便气势汹汹地回来了。   “回来了。”李轩挪了挪屁股,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气势凌然地坐着看着初七,其实他心里打怵,初七这种冷漠而又带着一丝怨恨的目光真的让他吃不消。   不过初七并没有发难,而是坐到李轩面前,心平气和地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朕也是偶然得知,南疆王要进宫时,朕派影卫去南疆王府探查,发现了密室里的画像,顺藤摸瓜查到的。”李轩如实答道。   “那,我是吗?”   “朕不知。”   “皇上的影卫无所不知。”   “卿颜馆被朕一把火烧了,里面所以的东西化成灰烬,人也逃的逃,散的散,影卫先前安置的几位姑娘朕派人去查了。”   “查到了什么?”初七眼睛亮了亮。   “过来。”李轩朝初七伸出手,示意他到自己怀里来。   有求于人的初七,只得再次委身于他,初七被李轩抱了个满怀,一双手伸进初七衣襟里,安抚似地抚摸的初七冰凉的身体,“卿颜馆人口流动大,死亡率也高,所以人与人之间相对冷漠,大家对二十多年前的事知之甚少,影卫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年纪稍大些的妇人,才问出一点东西,正如你所知,你娘的名字没人知道,你也确实是你娘亲……意外怀孕。”   初七眼神暗淡下来,查来查去,还是妓子跟嫖客所生。   “你娘去到卿颜馆时跟你差不多大吧,那时已经辗转过好多买主,许是受辱,到了已经神志不清,卿颜馆管事本不想要,可你娘实在是长得貌美,便被留下了,她疯疯癫癫,不知自己姓甚名谁,家在何处,一口中原话说的又绵又软,尽管疯癫,可她识文断字,会吟诗作对,那些附庸风雅的嫖客很喜欢这样的女子,你娘亲在卿颜馆也风光过一阵,直至偶然怀上了你,卿颜馆管事本想给她一副堕胎药将你打了,可你娘拼死不喝,管事舍不得她就这么死了,也无计可施……”说道这里李轩沉默了,那位妇人说,初七的娘亲身怀六甲还在接客,有些有特殊喜好的经常来找她,若不是如此,管事不会放任她生下孩子,同样若不是如此,初七的娘亲也不会生了孩子没几日便撒手人寰,可这些李轩对着初七说不出口,他的伤疤太多了,有些伤疤便不要再揭开了。   “后来,你娘生了你,身子便不大好,没几日便死了。”李轩说道。   “可我听姐儿们说,我娘死于难产。”初七说道。   “生了你之后,辗转了几日,便没了,与难产有何区别。”李轩将初七在怀里紧了紧,有些心疼地说。   “不一样的。”初七含着泪笑道,那几日,他娘可能抱过他,亲过他,爱过他,或许他的娘亲给他取好了名字,只是没能来得及告诉他。   李轩的手从背后绕过,轻轻擦拭掉初七眼角的泪痕,“朕只查到了这些,如果单凭一张相似的脸,便断定你是南疆王的血脉,未免太武断了,毕竟,这万丈红尘中,要找两个相似的人,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那凶神恶煞的南疆王他一见,便觉得亲切,明明相识数天,却好似早已认识一般。   “南疆王要带我走。”初七说道。   “嗯。”李轩点了点头。   “你会放我走吗?”初七回过身问道。   不会,李轩心里有个声音斩钉截铁地说道,“初七想走吗?”   初七一直想走,如今有了顺理成章离开的机会了,他却想听听李轩怎么说,青州和他,若是让李轩来选,他会怎么抉择。   “皇上,南疆王以青州来换我,你换不换。”初七看着李轩的眼睛问道。   青州不是南疆王的,初七更不可能是南疆王的,可李轩现在的立场却无法让他回答这个问题。   “初七,朕舍不得你,如果有一天朕伤害了你,你还会原谅朕吗?”李轩捧着初七的脸颊说道。   初七笑了起来,他选青州啊,他自然会选青州,这种问题何须多问,“皇上,你对我的伤害还少吗?我哪一次没有原谅你,可人都是会学会趋利避害的,不会有下次了,我不会给你机会,若有下次,那你我便是仇人。”   初七眼中利光闪过,李轩浑身馋颤一下,身处暖阁,初七那目光应是给他激出一身冷汗。   可李轩没得选,恨他也比天涯两隔来得好。   “待朕收复了南疆王府,再将你接回来。”李轩握着初七的手微微颤抖,好似初七真的要离他远去一般。   “那奴才便大逆不道地期盼,永远不要有那一天。”初七笑了起来。   李轩猝不及防地吻上,许是离别近在眼前,往后余生再也见不到他了,初七久违地回应了起来,抵死缠绵的两人好似寻回了曾经的一丝温情。   第二日,李轩便颁了圣旨,将初七赏给了南疆王,可圣旨里初七的身份依旧是太监,并没有给他封任何爵位,众人都道初七是被李轩玩弄够了,随意打赏给了南疆王。   不过当事人却不在意,南疆王如愿以偿后,每天都能多吃三碗饭。   倒是小泉子听了这个消息,拖着痨病鬼的身子去找了初七。   小泉子一心想带初七回北离,如今初七的被赏给了南疆王,他的任务该如何完成啊。   “你别哭丧着脸,总归是出宫,去北离和去南疆有何区别,我不会丢下你的。”初七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   “一个最南头,一个最北端,怎么可能一样啊。”小泉子忍不住咆哮道。   “我……我也没得选择。”初七心虚地弱弱地说道,他其实不想去北离,那里他一个亲人也没有,去南疆有南疆王,他虽然对自己这个墙头草有些不齿,但他跟小泉子两个小太监在外流落,怎么过活啊。   “你……哎,我回去想办法,一定会有办法的,你不能去南疆,北离还有人等着你呢。”小泉子扔下这句话,边拖着痨病鬼的身子又走了。   北离有人等他?什么人?南疆王是他的便宜爷爷,难不成北离还有个他的便宜爹?初七没有多想,转身便走了。   圣旨一下,南疆王便迫不及待地向李轩辞行,人都到手了,还在宫里蹉跎什么啊,赶紧带回王府,才算真正到了自己手里。   李轩看着座下一老一少的两个人,笑着说道:“南疆王想走,朕定然不会拦,只不过朕还有些话想对初七说。”   南疆王一听,眼睛直接瞪圆,将初七往身后一护,说道:“皇上莫不是要反悔?”   “朕金口玉言,此时反悔,岂不沦为天下笑柄,不是什么大事,南疆王听听也无妨。”李轩摆摆手笑着说道,“初七,你是不是好些日子没去看珑姑姑了,她不大好……”   “她怎么了?”初七一听便一脸紧张地从蒋明旭身后走出,一脸担忧地看着李轩。   “太医说,她约莫就是这几日的事了。”李轩说着神色有些忧伤,“生老病死乃是常态,珑姑姑到时候了,只不过,珑姑姑日日牵挂你,朕本想着让你再陪陪她,送她最后一程,况且,珑姑姑膝下无子,亲近的小辈也只有你一人,不过若是南疆王不愿,那朕也不强留。”   “王爷。”不需李轩多说,初七此时已满眼泪水地祈求着南疆王。   这珑姑姑又是谁啊,“不哭不哭啊。”南疆王见初七落泪登时手足无措,就差将初七捧在手心里哄了,“初七不哭啊,晚些天走,晚些天走。”   李轩看着蒋明旭的手碰上初七的脸颊,两眼似是要喷火,这双手,早晚给他砍下来。   当下初七便要去慈宁宫,可慈宁宫外头围着层层太医侍从,初七愣是进不去。   “朕也进不得吗?”太医院老院士看了看皇上,连忙说道,“皇上恕罪,众太医正在施诊,此刻若有旁人打扰,怕是要……”   “哼,朕还偏要进了。”李轩拉着初七的手便要往里闯。   “皇上,皇上别。”这次倒是初七拖着李轩了,“不要打扰到太医,我在外面等着即可。”   皇上跟老院士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各自眼神缥缈地看向了别处。   珑姑姑房里的太医换了一批又一批,初七从白天等到黑夜,一颗心一直揪着,看样子这次珑姑姑当真凶险了。   而珑姑姑房里,一群太医零零碎碎地坐在屋里,看着床上合着双眸的老人无所事事。   “夜深了,回吧,莫要着凉。”李轩将自己披风披在自己肩头。   “我要在这里守着,我怕见不到她最后一面。”初七看着灯火通明的屋子说道。   李轩微微叹了口气,将初七抱到了隔壁房里,赵元禄已经在房里布好了菜。   “吃饭。”李轩将筷子递给初七。   初七实在没有胃口。   “现在看着朕都吃不下饭了吗?”李轩夹起一筷子菜送入嘴中,好似食之无味地放下筷子,“过几日你便走了,这几道菜都是你平日里爱吃的,往后可能也吃不到了,朕知道你看着朕心里烦,也就这几日了,烦不了你几天。”李轩说着站起身,将菜品收拾到一个食盒里。   “拿着,去找南疆王,让他陪你吃吧。”李轩将食盒递到初七手中说道。   他的这番话,让初七心里不是滋味,刚想拒绝,李轩便将食盒放到他怀里,“日后去了南疆,你能依仗的就只有南疆王,这顿饭,算是南疆王的人心了,去吧,一会儿饭菜便凉了,这里朕替你守着。”   初七不想走,可李轩已经将他推到了房外,初七只得往外走去。   “初七。”李轩站在门口喊住他。   初七回过头,看着李轩。   “吃完饭就回来好不好。”李轩的语气近乎恳求,“朕想再多看看你。”   以后便看不到了。   “好。”初七答应道。   “我们说好了,两个时辰,你一定要回来,朕在这里等你。”李轩好似不放心,又上前叮嘱道。   “我答应你,两个时辰,我一定回来。”初七认真地说。   分离在即,所有的恨都变得没有那么浓郁,在陪他过几日的好光景,也算圆了这场夙愿。   披着狐裘的人渐渐消失在黑夜中,李轩的眼神却迟迟无法收回。 第78章 暗潮   “王爷。”初七提着一个巨大的食盒像只被赶出家门的流浪猫一般可怜兮兮地站在蒋明旭院中。   “初七,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没有侍从跟着吗?”蒋明旭从他手里接过食盒,连忙将人领到屋里。   初七摇摇头,轻言欢笑道:“想和您一起吃晚膳,没能提前知会您一声,不知您是否用过饭了。”   房里桌上还留着尚未收拾的残羹,可见是吃了的,初七话说出口便有些拘束地杵在地上,不知该做些什么。   不仅吃了,还吃撑了,蒋明旭憋回一个饱嗝,连忙说道:“没吃饱。”   初七有心陪自己吃饭,蒋明旭可舍不得让初七失望而归。   听蒋明旭这般说,初七放松一下笑,也没了拘束,将食盒里的饭菜摆出,蒋明旭看着桌上精致的菜肴,不免得有些警惕。   “王爷从不吃宫里的食物,将这些撤下去。”侍卫在一旁说道。   初七不懂这些规矩,捏着筷子的手一顿,连忙站起来,惶恐地看着蒋明旭,他是怕自己下毒吗?   这桌菜好歹是初七的一番心意,蒋明旭摆摆手,“本王好久没吃中原菜了,今日正好尝尝味道。”   话虽这般说,蒋明旭却迟迟不肯上桌。   倒是那侍卫,捏着一根银针便要试毒。   果然实在防备自己,原来南疆王也不是好相与的,李轩可从未这般防备过自己。   “不必了。”初七说道,“世间毒物万千,银针不一定能试得出来,既然王爷这般防备于我,不如我来替王爷试毒。”说着,初七便夹起菜肴。   蒋明旭没有开口阻拦,用着一个久居上位者的眼神看着初七。   饭菜送入口中,原本美味的饭菜初七觉得吃起来有些难以下咽,尤其是在蒋明旭那审视的目光中。   一炷香过后,饭菜都凉了,蒋明旭才笑着落了座。   “皇上心思歹毒,多次想毒杀王爷,还请公子见谅。”侍卫见气氛低沉,上前解释道。   “这菜本是我与皇上要吃的,临时起意被我带来了这里,况且,这道笋丝,我亲眼见皇上吃了,他心思歹毒,难道会连自己也毒死?”初七忍不住出言反驳道。   “王爷的膳食本就要检验再三……”侍从被呛了声,心里不满,语气更加强硬了几分。   “好了,阿勇,退下吧,初七刚来,不懂规矩,日后慢慢告诉他便是了。”南疆王抬手阻止道。   侍卫沉默地退下了。   南疆王不是把自己当做亲人,可为何还要这般防备自己,难不成日后去了南疆王府,也要日日被他们防备着,况且方才南疆王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给自己试毒?   若饭菜真的有毒,自己岂不是被毒死。   李轩纵使有千万不好,但初七知道,李轩断然不会让自己替他涉险。   凉菜吃的初七胃疼,本就没有胃口的他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吃饱了?”蒋明旭放下碗筷说道。   初七点了点头,蒋明旭方才开口:“南疆王府的规矩,不管谁呈上来的吃食,一律要检验再三,你知道的,南疆盛产毒物,你的娘亲,舅舅,本王的亲从都曾为本王亲身试菜,那是他们至高无上的荣耀。”   荣耀?他可不想要这种荣耀,若是真的有毒,他岂不是成了替死鬼。   “好了,别皱着眉头,日后回了南疆本王再将规矩一一说于你,胆小鬼。”蒋明旭捏了捏初七的鼻尖笑着说道。   蝼蚁尚且求生,他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过来,本王给你看个东西。”蒋明旭拉着他的手进了卧房。   这是他头一次进蒋明旭的卧房,极简而又冰冷,好似这样的人不会有感情,可他对女儿的思念,对自己的爱护,与他的一切有着极致的冲突。   蒋明旭让初七稍等,自己从柜子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锦盒,好似捧着自己的半条老命,递到了初七手里。   “这是什么?”初七疑惑道。   “打开看看。”   初七依言将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副画像,画像泛了黄,看上去年代久远。   “小心些,不要弄坏了。”初七打开画像时,蒋明旭一双手抖筛似地在旁边护着,生怕他一个不留神便将这画像毁了。   这么宝贝干嘛还给自己看。   初七心里暗暗吐槽,直接将画像打开了,画像打开的瞬间,初七整个人愣住了。   他何时身着女装乘一叶扁舟自高山流水顺流而下。   这幅画正是影卫在南疆王密室所见那一副。   “天呐。”初七的手指忍不住抚摸那少女的脸庞。   “像吗?是不是一模一样。”蒋明旭忍不住说道。   何止是一模一样,若说画像上的人与他没有血缘,那便只能说是转世了。   初七细细地看着那副画,除了那女子与自己极为相似的容颜让他震惊以外,初七还发现一物,让他诧异不易。   那少女指尖落着一只展翅欲飞的蝶,那蝶形状怪异,与寻常的蝶不同,好似翅膀破损,却又好似天生那般。   那蝶的形状与他脚上的疤痕如出一辙!   “这个……是什么?”初七指着那蝶,忍不住问道。   蒋明旭看了看,说道,“南疆善养蛊,这是静雅样的蛊。”   “蛊?”初七不懂,从未听过,“这东西落在人身上会使人留疤吗?”   “自然不会。”蒋明旭笑道:“这种蛊叫‘红鸾’,南疆女子的小玩物,一般从小养,养十来年方才成蛊。”   “那岂不是很厉害?”初七说道。   “若是厉害,又怎会是南疆女子的小玩物呢,这蛊虽耗费时间长,但养起来却不费力,每月喂养一滴鲜血即可,蛊成后便会认主,像饰品一般停在主人发间指尖,并且会散发特殊香气,在遇见危险时,便会散发令人短暂迷醉的气味,可供主人逃命。”   “那她的蛊……”   “静雅失踪时,我们顺着红鸾留下的香气一路往北寻,到中原时发现了被钉死的红鸾,至此也再断了音讯。”蒋明旭说道。   初七一双泪眼看着蒋明旭,是他,眼前的人是他的亲人,她的娘亲在自己出生后,在自己足腕上留下这红鸾的疤痕,是不是期盼着有一日自己能够回家呢。   他还有家人,他不是孤苦伶仃没人要的孤儿,他不是天生贱命,他不是卿颜馆的畜生,他本该富贵一生的。   脚上的疤被他毁了,他娘留给她唯一的印记也消失了。   “我们南疆的男儿不许流泪。”蒋明旭红着眼眶将初七满脸的泪痕擦干,又将画像小心翼翼地收起,仿佛旁人多看一半,就会玷污那画像上的人一般。   “你能跟我说说你娘的事吗?”昏黄的灯光下,蒋明旭就像一个寻常的老者,虽然可怜,但初七依旧看到了一丝他脸上的执念,对他爱女的执念。   “我娘,生我时死了……”初七不敢不忍将他娘亲沦为妓子的事说出。   “什么?是因为生你死于难产?”蒋明旭一双眼睛瞪的溜圆,瞬间从一个寻常老者变成一个食人野兽。   “不,不是。”初七连忙摇头,在北方,女子若是死于难产,那孩子多半会被说成讨命鬼,灾星,看南疆王这架势,想必也是对这个说法深信不疑,“不是死于难产,生了我以后,很久才……才病死的。”   “这样啊。”蒋明旭的气势一下子收敛回去,转着手里的扳指,问道:“什么病,为何不医治,你的父亲呢?”   “我……”初七本就不会说谎,被蒋明旭这一通问下来,更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不是,我只不过当时年纪太小了,我记不得……我……”初七浑身冒出冷汗,呈自我防御的状态回避着。   面临恐惧时,初七方才明白,眼前这个人于他并无亲情可言,他看中的只不过是自己那张脸,可他如今才十三岁,再过几年,成长为男人的模样,那时他还会对自己这般呵护吗?   “别怕,本王只是思念女儿,想听听她的事。”蒋明旭似乎发觉到自己吓到他了,连忙上前安抚地拍着初七的后背。   “我娘是商贩的妻子,生了我以后染了痢疾,死了,当时我爹在外行商,回来时见我娘去了,悲痛欲绝,就失踪了,我落到人贩子手中,辗转多年,被楼兰王买了,送到了皇宫,其他的事,我一概不知。”初七飞速地说着,这样的事在边境屡见不鲜,初七情急之下,便拿来搪塞蒋明旭。   “这样啊……”蒋明旭叹息道,“他既然嫁给商贩,为何不回家呢……”   初七答不上来,又受不了蒋明旭的盘问,鼓起勇气说道:“我要回去了,皇上让我回去,我若不回,我怕……我怕他责难我。”   “傻瓜,他既然已经将你赏赐于我,定然不会责难你,今夜你便留下,我还有许多话要同你说,皇上那边,我让人去知会一声。”蒋明旭将人拦住说道。   *****   “两个时辰快到了,你快把解药喝了。”徐子洛一脸焦急地将解药递到李轩面前。   李轩双目死死盯着屋外,摆了摆手,“他说过两个时辰会回来,朕等他一起。”   “你当真是疯了!”徐子洛咬着牙说道,“两个时辰,他若没回来,你便要与他一起毒死吗?‘幽冥’之毒若是两个时辰内不服下解药,那便无可解了,三日之后毒发身亡,神仙也救不回来!”   那桌菜李轩下了毒,除此之外,他没有办法让蒋明旭死得悄无声息,不论是为了朝局还是为了留下初七,李轩别无他法。   两个时辰服下解药,初七不会有任何不适,这凶险无比的毒药,他陪初七一起吃,可时辰快到了,初七为何还未回来。   李轩看了眼滴漏,距离时限还有一炷香,李轩站起身,对宣颢说道:“带一队影卫,我们去找蒋明旭要人。”   冷着脸的宣颢巴不得初七就那么毒死,可李轩就像那吃了秤砣的老王八铁了心,初七不回来他不喝解药,只得握着长剑起身。   一行人尚未走到门口,房门被撞开,跌跌撞撞跑进一个人来。   “初七。”李轩一见他悬在心头的巨石瞬间落了地。   初七进门发现房里守着一群人,个个脸上如临大敌,见到自己却全都瞬间松了一口气。   好险,他差点失了约。   “我……”初七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李轩却不由分说地将他拖到桌前,让他喝茶。   “我不喝。”初七没有心思喝茶,伸手推开。   “初七公公,皇上特意为你沏的清茶,你可不要辜负皇上的心意啊。”赵元禄连忙上前说道。   李轩沏的?初七有了兴趣,接过杯子一看,这茶沏了得有时候了,颜色很深,这哪是清茶,是俨茶吧,这般浓,喝了今夜估计别想睡了。   “我不喝。”初七挑嘴惯了,不喜欢的东西不管谁劝,他都极少会入口。   “初七,这茶里放了安神的药材,你睡前喝一杯,对你身体好,切莫辜负皇上一番心意啊。”徐子洛说道。   众人本以为初七回来,这事便结了,可谁知初七这挑嘴的祖宗竟然不喝,他们摸不准初七跟南疆王那边情况如何,也不敢贸然将实情说出来。   “皇上赏赐,岂有不喝之礼。”宣颢长刀出刃半寸冷声道。   那雪白的兵刃折射白光,晃了一下初七的脸,初七不满地看向李轩,可李轩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维护他,而是将茶往他面前递了递。   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一意孤行,这次伙同这么多人逼迫自己,自己方才在蒋明旭那里大闹一场,还将蒋明旭咬伤,一路跑回来是为了到他面前受气的吗?   不就一碗茶,难道还能毒死自己不成,喝就喝,初七气呼呼地端起茶,一口干掉,下一秒,皱着眉头就要往外喷,李轩眼疾手快地用手捂着了他的嘴,迫使他将茶咽下去。   苦涩泛酸的茶水流过喉咙,将喉咙烧的火辣辣地疼,初七瞬间被激出眼泪,穿肠毒药也不过如此了。   初七将茶咽下,他明显地看到一屋子人再次松了一口气。   “矫情,有那么难喝吗?给朕尝尝。”李轩将杯子递给徐子洛,说道。   明明赵元禄在一侧候着,为何斟茶的活要徐太医代劳,今夜这些人未免有些奇怪,可未等他多做思量,李轩便优雅地喝了一口药茶,脸直接变成了猪肝色。   初七看得分明,李轩喉结动了动,下一刻便要呕吐,却一皱眉,又咽了回去。   这回换初七觉得恶心了。   “这什么东西,是给人喝的吗?”尽管这药茶极度难喝,但李轩还是将那碗茶喝光才向徐子洛发作。   “无色无味的药世间哪有。”徐子洛弱弱地说道。   李轩还想发作,赵元禄给众人递了个眼神,大家立即一哄而散,初七站在房里看着吃瘪的李轩,眉眼间忍不住挂上笑意。   “竟敢笑朕,再笑朕就亲你了。”李轩钳着初七的腰,作势就要去吻他。   初七抬手挡着嘴,笑着说道:“不要,你刚刚是不是把吐出来的咽回去了。”   李轩一听,脸更红了几分,像是印证了初七的猜测,初七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从李轩怀里逃脱,两人在房里追逐打闹着。   “不许嫌弃朕。”初七被“捉拿归案”,被李轩钳着双手,压在床上,李轩低头轻轻地吻了上去。   嘴里苦涩的药味未散,可唇齿交融间,不见苦涩。 第79章 离别   初七躺在李轩怀里,忍不住开口问询问南疆王是一个怎样的人,李轩翻了个身,与他面对面,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怎么,几日相处,发现那蒋明旭不是善茬了?”,   “他怎么不是善茬,你们立场不同,所以你觉得他是坏人。”初七问道,“我想听听他的事,你不许乱编排,我要听事实。”初七不轻不重地在李轩胸口拧了一把,拧的李轩心神荡漾,忍不住将初七按在身下吻了一通,方才作罢。   方才初七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现下又来询问蒋明旭为人,李轩断定,初七在蒋明旭那处受了委屈。   “树敌颇多,疑心颇重,现在老了又多了一项刚愎自用。”李轩言简意赅地说道,这是外界对蒋明旭的评价。   短短一句话,却让初七心里凉了半截,蒋明旭敌人多,南疆善用蛊毒,万一哪天蒋明旭再让自己替他试毒,自己真的被毒死怎么办。   比起这个便宜外公,初七还是觉得自己的小命值钱。   离宫的时候要不要去向徐太医讨一点解毒丹。   “怎么了?怎么心神不宁的?”李轩问道。   初七的眼睛对上李轩的目光,面前这人对自己不管是虚情还是假意,但眼里的关怀从未少过,自己若是开口说不想去了……不行不行,初七连忙将这个念头打消。不多短短几日的温情,初七怎么又有些陷进去了。   “没事。”初七扯出一丝干笑说道,背过身去。   看着初七消瘦的背影,李轩有些心疼,将初七抱起来,搂进怀里,“南疆王那般谨慎,今日你送饭菜进去,他给你脸色看了?”   背后这个人的怀抱温暖舒适,初七每次累了病了都会躺在李轩怀里躲懒,他没有亲人,李轩曾经是他最亲近的人,这个怀抱,就是他的避风港,只有躺进来,就可以隔绝一切苦痛。   初七在李轩怀里缩了缩,闭着眼睛小声道:“他让我试毒了。”   抱着他的手臂一僵,李轩一口气没提上来险些走火入魔,这个杀千刀的竟然让初七试毒!初七跟在自己身边,他连一口冷饭都舍不得让他吃,蒋明旭那混账,竟然让他试毒,幸好那饭菜是自己准备的,若是旁人下给蒋明旭的毒,初七吃了岂不是成了他的替死鬼。   李轩恨不得现在提着刀去给蒋明旭身上戳几个窟窿。   “他不是说要拿我当亲人,为什么还要让我试毒呢。”初七声音有些委屈。   李轩深呼吸几口气,平息着自己的怒火,安慰道:“别多想,南疆人善用蛊毒,一般的毒药不会去他们的性命,在南疆,晚辈给长辈试毒,仆人给主人试毒,都是表孝心跟忠心的方式,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他有一个儿子,曾经也多次给他试毒。”李轩说的是实话,这的确是南疆的风俗,李轩刚知道时也震惊不已。   等他将南疆收服,首先要教化民众,废除这些恶习,其次要禁止蛊毒在民间流传。   蒋明旭那儿子不就是给他爹试毒,被毒坏了身子嘛。   他这是劝自己习惯就好吗?初七暗暗地想。   送出去的赏赐泼出去的水,他现在是蒋明旭的人,蒋明旭要让他做什么,李轩自然管不到了。   初七跟蒋明旭那夜闹了一点不愉快,躲在慈宁宫不敢去见他,蒋明旭派人来寻他,都被李轩以初七侍寝下不了床为由,挡了回去。   缩在被子里的初七不满地瞪着他,“推辞的理由千千万,你为何偏偏说我侍寝呢。”侍寝下不了床,说的好似李轩多么勇猛一般。   “我若说,你病了,他来探病,那岂不露馅,我说你侍寝,那蒋明旭总不能厚着脸皮来看你侍寝后的身子如何吧。”   李轩说的一本正经,初七竟无法反驳。   “况且,昨日你没侍寝吗?朕也不算说谎。”   “你……不要脸!”初七坐起身来,“不跟你说了,我去看珑姑姑。”   珑姑姑在隔壁卧床不起,他却和李轩开黄腔,真是过分。   珑姑姑房外依旧守着一群太医,今日更是有人将一口口沉重的箱子提进去,又有宫女低着头将一盆盆水端出来。   院里人来人往,川流不息,那箱子封的严密,经过身边时,就算身处寒冬,初七依旧能感受到箱子散发出的寒气。   初七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好生奇怪的治病法子,初七忍不住想。   “公公,外头冷,您请回吧。”一个太医见初七前来,连忙上前将人拦住。   初七朝那人行了个礼,开口问道:“我见着箱子冒着寒气,里头可是冰块?”   太医没曾想初七这般敏锐,一时间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答话。   见初七这般模样,初七断定房里有猫腻,抬腿就要硬闯,太医被吓了个踉跄,堵在门口说道:“公公留步。”   “让开!纵使我浅薄无知,但我也知道,垂死之人在寒冬天里应当在房里多生炭火,而不是冰块,你们里面究竟藏着什么猫腻!”初七言辞犀利道。   太医堵在门口,就是不让初七往里走半步,然后背书一般流畅地说道:“公公留步,这个续命的法子是太医院一众院士共同商讨出来的,给将死之人续命本就有违常理,其中道理,小人才疏学浅,同样参不透,只是,这法子已经进行数天,眼看大功告成,您若进去打扰便前功尽弃了啊。”   “我远远看一眼,不出声。”   太医摇摇头。   远远看一眼都不成?难道里头在施法?   正在初七准备下一轮硬闯时,房里传来凌嬷嬷的声音,“初七,你到窗边来,珑姑姑要看看你。”   “凌嬷嬷。”凌嬷嬷这几日一直在房中陪着,此时她发话,初七就将是吃了一颗定心丸。   半透的窗户透出一个人影,尽管模糊的很,初七依然认得,是凌嬷嬷搀扶着珑姑姑,可珑姑姑为何一直垂着头。   “凌嬷嬷,珑姑姑怎么样了,她怎么一直低着头,怎么不说话啊。”初七焦急地说,“您把窗户打开,我看看你们。”   只见模糊的身影旁伸出一只手,朝初七挥了挥,凌嬷嬷说道:“珑姑姑让你回去,太医在医治,珑姑姑这几日见不了风,回去吧,过几日,珑姑姑就好了,过年她还想给你包饺子吃呢。”   初七眼泪涌了出来,“珑姑姑,你快些好起来,初七想吃你包的饺子,我这回不躲懒了,我帮忙擀皮好不好。”   屋里好似有什么人给珑姑姑披上了一件衣服,珑姑姑略显僵硬地点了点头。   然后珑姑姑被人推走了,初七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房间里,一众太医将珑姑姑搬上了铺满冰块的床铺。   离宫的日子又往后推了,蒋明旭听初七说想年后再走,蒋明旭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南疆数十万大军都在京城外等着,每等一天消耗的便是白花花的银子,可蒋明旭又不敢让大军回程,大军一走,李轩定然立即朝自己发难。   “三日后离宫,此时无需再议,那珑姑姑在天之灵,得知你寻得亲人定然会十分欣慰。”蒋明旭不容置喙地说。   在天之灵,珑姑姑还没死呢,可初七却不敢反驳。   “珑姑姑待我极好……”初七小声说道。   “你到底是真蠢还是皇帝小儿派到我身边祸害我的!”蒋明旭忍不住吼道,“你那相好的日日想取我项上人头,我在皇宫多呆一日,便多一日危险,你难道想看我死在宫里?”   初七被吓成一只不会说话的鹌鹑,许久才打着磕绊地开口:“我我我……没有,要不……你先回,年后我再启程。”   “你在逗本王说笑吗?本王可是拿青州那么大的封地换的你!你让本王先走,若年后李轩不放人了,本人岂不是人财两空!”   初七被这么一吓,倒转过弯来,青州原本也不是他的,他这说的怎么好似青州是南疆王从口袋里掏给李轩一般,可这话他却不敢说出来,眼前这人暴跳如雷,初七怕这老头拿起刀劈了自己。   “此事不容再议,本王也不是不近人情之人,你这几日好生陪着你那珑姑姑吧,三日后启程回南疆!”南疆王说罢一拂袖,冷着脸走了。   初七杵在原地,不知所措,离新年不过十几天了,他和珑姑姑说好要一起包饺子的,他还要向珑姑姑讨压岁钱呢。   怎么办,他该怎么办,初七漫无目的地在宫里走着,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御书房,御书房房门开着,一眼便能看到李轩在里头处理公务。   一抬头,李轩便看到红着眼眶站在门外的初七。   “过来。”李轩朝初七招招手。   初七一撇嘴,像个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扑进了李轩的怀里,御书房开着门,殿里也没少烧炭炉,但初七还是觉得温暖。   伺候笔墨的人悄无声息地褪下,赵元禄派人端来碳炉,放到两人身边。   “怎么了,又抹眼泪了?你那便宜外公训斥你了?”李轩擦着初七的眼泪,充满怜爱地说。   初七点点头,就因为是便宜外公,才会对自己这般凶。   “别哭,你从小没有家人,不懂与家人相处,孩子跟在父母身边,训斥打骂都是常事。”李轩说道。   “真的吗?”初七一脸我没有爹妈你别骗我的神情看着李轩。   “真的,姜国还流行一句话呢。”   “什么话?”   “下雨阴天打孩子。”李轩说道。   初七:???   “寻常百姓每到下雨阴天不去下地干活,便清闲下来,闲来无事便打孩子消遣时间。”李轩说道。   初七:!!!   “为何?”初七满脸震惊,“你小时候挨过打吗?”   初七问出口便后悔的想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李轩从小也没跟在父母身边,怎会知道,况且他的父亲,可是想弄死他的。   “朕倒是想被父母打。”李轩叹了口气,说道,“不如,我们召几个人来问问。”   于是两个缺德没良心的当真召了一众宫女太监前来盘问,最终发现十个里面有九个挨过打,还有一个打的特别狠,初七这才露出了笑颜。   初七看这李轩,他心里清楚,李轩只是想逗自己开心。   只剩三天了,三天后,他便要去这个人天涯两隔。   也许有一天,李轩真的会收复南疆,那时,他会兑现承诺,去接自己吗?倘若去接,那自己跟他回来吗?   那时想必过去很多年了,李轩会有很多妃嫔,很多子嗣,自己何苦回来做这万人嫌。   倒不如将这三天过得没有遗憾。   初七捧着李轩的脸吻了上去。   李轩一怔,整个人激动地差点从龙椅上跳起来,他的心肝,他的冤家,这个将他心脏捅的千疮百孔的刽子手,总是有一千一万种方法,将自己的心握在手中玩弄。   天知道这个人都多久没有主动吻过自己了。   初七都将自己送到嘴边了,李轩岂有不吃之礼,他恨不得将初七拆吃入腹,与他的血肉融为一体,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可有个不长眼的杀千刀的前来煞风景。   蒋明旭大摇大摆地推开门闯了进来,赵元禄一众太监拦都拦不住。   缩在李轩人半个肩膀裸露在空气中,深深地刺激着蒋明旭,在他眼里,躺在李轩怀里承欢的不是初七,而变成了他的女儿。   “放开他!”蒋明旭双目猩红,咬牙切齿地说。   李轩深深地看了初七一眼,用衣服将初七裹好,抱在怀里,蒋明旭那如野兽低吼一般的声音让他恐惧,初七往李轩怀里缩了缩。   旁人或许不知,李轩却看得清楚,蒋明旭分明是被心魔所扰,呈走火入魔之态。   爱女走失之痛,报仇无门之恨,寻而不得之怒,让本就暴戾的南疆王更加癫狂了,原本纯粹的亲情,在这漫长的思念与悔恨中早已变了质。   初七还在身旁,若将南疆王彻底激怒,动起手来,不慎伤了初七,便得不偿失,李轩拍拍初七的后背,说了声别怕,便将人从自己怀里抱了出来。   紧闭着眼的人死死揪着自己的衣襟,南疆王见初七竟不舍离开李轩,双目更加红了几分,周身气息也紊乱起来。   李轩一狠心,将初七放到地上,桌子下紧紧握着初七的手,不住地摩擦着初七的手背。   对于初七来说,于事无补,脱离那个怀抱,初七有种被抛弃后孤苦无依的感觉,可这样他却异常地平静了下来。   他不是从来都没依靠吗?   “你不肯走,口口声声说舍不得你的珑姑姑,原来只是舍不得你的老相好,□□的都要颠鸾倒凤一番,青楼里的妓子都没你浪荡,本王的静雅可不会像你这般!”   这话像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瞬间扑灭了初七心头泛起的那一丝亲情,他的静雅可是卿颜馆的头牌,究竟谁比谁浪荡。初七眼神冰冷地盯着南疆王。   “南疆王这说的什么话,初七在宫里一日,那便是朕的人,朕想临幸,需要知会你吗?”李轩似笑非笑地说道。   “本王是向皇上来辞行的,原本决定三日后走,是想圆了初七一番孝心,如此看来,那番孝心只不过是个他行龌龊事的幌子!南疆事务繁忙,本王还是决定早日启程,明日便走!”南疆王说道。   初七大惊,求救似地看向李轩,这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可那稻草却微微一笑,“明日朕自会将初七给南疆王送去,南疆王请回吧。”   李轩拉着初七的手臂,没有要立即放人的意思,南疆王有再多的不满,也全部咽了回去,狠狠地剜了初七一眼,等回南疆,回了南疆,他要好好惩治一番这个浪荡货。   蒋明旭一甩袖子气势汹汹地走了。   初七楞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李轩,李轩还是那个李轩,他们的分离,未能在他心里掀起一丝波澜。 第80章 魂兮   是夜,初七神色恹恹地看着端坐在房中批折子的李轩,快要子时了,明日一早他便要启程去南疆,李轩非但不赏赐他东西,让他打点行李,而且丝毫没有要上床休息的意思。   除了李轩眼里那浓郁的悲伤以外,好似这个离别的夜晚与平日里并无不同。   “皇上,我明日便要走了。”初七坐到李轩对面,扯了扯嘴角,说道。   李轩手中的笔一顿,在如雪的宣纸上落下一个墨点。   “皇上没有什么要对奴才说的吗?”初七抽出那张染了污脏的宣纸,重新拿了一张,递到李轩面前。   李轩喉结滚了滚,问道:“初七要走,有没有什么相对朕说呢。”   纤长的手指拂过初七的面颊,初七笑了笑,握住李轩的手,“此番一别,永不相见,初七在南疆遥祝吾爱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李轩的心脏猛地一颤,还未等他开口,一个太医踉踉跄跄地跑进来,跪在地上说:“珑姑姑去了。”   握着李轩的那只小手垂到地上,初七心如死灰地闭上双目,两行热泪顺着眼角滑落。   “生死有命,人都会去的。”李轩安慰道。   “我去看看她。”初七站起身,身形猛地晃了晃,险些仰倒过去,幸好被李轩揽到了怀里。   珑姑姑的房间里燃着碳炉,十分温暖,先前送入的冰块全都不见了,只有床侧有着隐隐的水渍,凌嬷嬷坐在床头,不住地摸着眼泪。   前几日还跟初七说话的人此时正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被一方白布盖着,了无生息。   李轩扶着他一步步走向珑姑姑的床前,探出手想再摸摸那个给过他无限温暖的人。   “珑姑走的没有痛苦,太医们尽力了,你莫要太伤心。”凌嬷嬷捉过初七的手放在手心里摩挲。   屋里很暖,可凌嬷嬷的手却十分冰凉,冻得初七一个激灵,他抬起头睁着一双泪眼,看着双目红肿面色憔悴地凌嬷嬷,一头扎进了凌嬷嬷的怀里。   死亡就是这样,天人永隔,亲人明明躺在身侧,初七却再也见不到她了。   珑姑姑是宫里的老人,尽管如此,她的身份也不允许在这皇宫举办一个像样的葬礼,可她无儿无女,孤苦无依,李轩恩准,许她回金禧阁。   搬运尸首时,初七想搭把手,一碰上被白布遮住的尸身,便被冻得浑身打了个激灵,珑姑姑不是刚走吗?为何隔着白布,也能冻得他心底发亮,尸身被搬上马车,初七看见白布中垂下一只僵硬的不满白霜的手。   金禧阁连夜被布置成一个简易的灵堂,初七身为她唯一亲近的小辈,披麻戴孝地跪在灵堂前,许久未见的尺素也穿了一声素色的衣服,守在她的身侧。   昔日与珑姑姑相依为命的两人红着眼睛烧着纸钱,尺素嘴里一直默默地说着什么,初七听不见,但他细细观察了许久,她好似实在说对不起。   为何要说对不起,珑姑姑晚年,多半是尺素在伺候他,他为何要说对不起。   夤夜时分,李轩前来,郑重地朝珑姑姑的尸身拜了三拜,安抚了初七,又随影卫匆匆忙忙地走了。   初七入宫许久,这规矩也懂了许多,李轩是皇帝,珑姑姑与他再亲近也不过是个嬷嬷,尽管只是躬身行礼,但也有些不合规矩。   “初七,你身子弱,别熬了,去睡吧。”凌嬷嬷拍了拍初七的后背说道。   凌嬷嬷眼底挂着乌青,明显她才是最需要休息的人,初七摇摇头,“凌嬷嬷,你陪着珑姑姑熬了这些天,想必也累了,你去睡吧。”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原本话最多的尺素,却低着头沉默不语,凌嬷嬷跪到尺素面前,在她耳边耳语一番,尺素苦笑着摇摇头。   天空泛起鱼肚白,马上便天亮了,自己不能再陪她了。   “我想再看看珑姑姑。”初七哑着嗓子说道。   凌嬷嬷用一堆理由拒绝了他。   “天亮了。”初七看着门外,“今日我要随南疆王走了,让我再看他最后一眼。”初七小声恳求道。   尺素的手抓着衣摆,狠下心拒绝。初七无奈,却也不敢对死者不敬,这未能见得一眼,怕是要让他遗憾一生。   天光大亮,阴沉了几日的天空出了太阳,温暖的阳光洒进灵堂,照的人身上异常温暖,是个冬日里难得的艳阳天。   一会儿南疆王的侍卫该来带他走了吧,初七跪到棺椁前叩了三个头,起身时却发现珑姑姑的棺椁外头蒙了一层细细密密不易察觉的水雾,他转身时特意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奈何棺椁太深,他只看到一片暗色的衣角。   怀着怀疑与不解,初七再次跪到灵堂旁边,宫里许多老人前来吊唁,初七除了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更多时间在观察棺椁上的水雾,水雾越来越多,甚至有的凝成水珠落到地上。   到了中午,厨房送来饭菜,三个人去侧厅草草吃了午饭,初七本想将棺椁上怪异的现象告诉两人,但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案上的贡品该换了,我去换一下,初七,你陪着尺素。”凌嬷嬷起身说道。   初七点了点头。   这贡品摆的颇费时间,许久凌嬷嬷才神色凝重地抄着手回来,尺素看了一眼凌嬷嬷,便低下头去,两人肩并肩坐着,都没有开口。   气氛有些奇怪,初七说了句要去陪珑姑姑,两人没有阻拦,只是随他以前去了灵堂前。初七再次跪下时,发现棺椁上的水雾不见了。整个棺椁光滑干燥,初七一时间陷入怀疑,莫不是自己上午看花了眼。   初七回过头来,正好对上正在盯着自己的凌嬷嬷的目光,凌嬷嬷慌乱地将目光移开,伸手往盆里添纸钱。   抬手间,凌嬷嬷一直收起的袖子露了出来,凌嬷嬷穿着与初七同样面料的粗麻衣服,这种面料沾水后发黄,而凌嬷嬷宽大的袖子此时正微微发黄。   棺椁上的水雾是凌嬷嬷擦掉的吗?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棺椁里头好似装着寒冰在慢慢融化,下午日头足,棺椁外头的水雾比上午更加明显,而凌嬷嬷的眼神显然是已经发现了。   可他们谁都没有开口。   这件事很快被初七抛到脑后,初七很快发现了另一件奇怪的事,马上日落中天了,南疆的人还没有要来带他走。   外头一有脚步响,初七便警惕地抬头去看,生怕南疆的人突然出现带走他。   “累了就去睡,这里我们守着。”尺素说道。   初七摇摇头。   “别犯倔,珑姑知道了,怕是要难过,她可是最疼你了。”凌嬷嬷说道。   “我不去,我要多陪陪珑姑姑,我怕一会儿南疆王的人来,带我走,我就不能陪她了。”初七小声说道。   “南疆王不会来了。”尺素说道。   凌嬷嬷指责地看了尺素一眼。   “他早走了,不要你了,你安心呆在这里吧。”尺素有些忿忿地说,“那南疆王等不起,先走了,初七早晚会知道,瞒他作甚。”   凌嬷嬷微微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被抛弃了吗?也对,自己这个便宜孙子怎么抵得上白花花的银子,失落的同时,初七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   悬着的心放下来,困意涌上心头,初七被带到侧厅软塌上小憩。   心里装着事,尽管困得难受,但一时半会依然难以入睡,朦胧间,他好似听见灵堂那处,凌嬷嬷有些无奈地声音说着什么。   “这白日出太阳……都化了……我看他早发现了,……跟我们都不实诚了,这孩子。”   “算了,……能……多久是多久。”这次开口的是尺素。   “明日把碳炉撤了。”这句话初七听得真切,到底在说什么,初七神志清醒了,却不敢起身,灵堂跟侧厅离得极近,稍有动静耳尖的便能听得清楚。   “你在那冰窖里守了四天,本就有些受寒,明日把碳炉撤了你身子怎么受得了。”尺素低声呵斥道。   “我身子好着呢。”   “你受得了,初七身子骨受的了吗?反正该看的都看了,初七若有那般聪明,那我还真欣慰了呢。”   得,初七现在恨不得把自己耳朵闭上。   睡了一觉初七觉得精神了许多,传说死者七日后会回家看望亲人,看过了才会去投胎,初七要守七日,七日后珑姑姑才能下葬。   柳天翊亲自选了一块风水极佳的墓地,说葬在此处,珑姑姑来世必定脱身富贵人家,一生无忧。   三个人轮番休息,守了三日,第三天夜里,平静的灵堂无端的挂起一阵阴冷的风。   “夜深了,把门关了吧。”凌嬷嬷刚起身却发现外头并无一点风声,就连门口的白灯笼都没有动一下。   阴风卷起火盆里未烧尽的纸钱,盘旋地升到空中。   尺素白着脸一下子哭了起来,“对不起,你若要恨便恨我,跟孩子们没有关系。”   “我也有错,总有一日,我们要在地下相见,你有怨有气,朝我撒。”凌嬷嬷将初七往身后一揽,对着空中盘旋的灰烬说。   那灰烬好似生气一般,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糊了凌嬷嬷一脸,而后一张完整的纸钱从桌上飘起,盘旋在尺素身侧。   “尺素!”凌嬷嬷大喊一声,便要朝尺素跑去。   “别过来,她好像不想伤害我。”尺素说道,那纸钱打了个卷,一下下地梳理着尺素凌乱的头发,直至那发丝被梳理整齐,那纸钱方才恋恋不舍一般离开。   尺素早已泣不成声。   初七知道,珑姑姑回来了。   纸钱飞到,初七身侧,一下下地拂过初七脸庞,像一双柔软的手一般将初七满脸泪痕擦干。   “珑姑姑。”初七伸出手想去接那纸钱,纸钱却跃然飞起,半湿的纸钱啪一下糊在凌嬷嬷脸上,像是回应凌嬷嬷方才那句话一般。   凌嬷嬷愣了愣,任由那纸钱从自己脸上滑落到地上,再无了声息。   “老姐姐,等着我啊,这巴掌,早晚还回来。”凌嬷嬷红着眼眶说。   灵堂里阴冷散去,三人总觉得什么重要的东西从身边消失了。   运往珑姑姑房里的冰块,不让他见的尸首,渗出水雾的棺材,提前的头七夜,初七仿佛一下子想明白了,站起身便往棺椁那边跑。   两人阻拦已来不及。   熟悉的老人双目紧闭了无生息地躺在棺椁内,身上一片濡湿,老人神色安详,好似刚走一般,初七伸出手,握着珑姑姑的手捏了捏,有掀开她的袖子。   果然……   “尸体有什么好看的,初七,不要乱动。”尺素说道。   “姑姑,你知道吗?我在北疆时,见得最多的有两样东西,一样是人面兽心的嫖客,一样便是尸首。”初七语气平静地说。   两人皆是一愣,当时李轩说让他们万事小心,初七可能见过许多尸首,她们还不以为意。   “温度会影响尸斑与尸体的腐烂程度,但是尸体的软硬度不会,珑姑姑被冰冻过,我本有些说不准,但方才你们也看到了,今天是头七回魂夜,珑姑姑,应当走了七日了吧。”初七一步步朝他们走来。   “怎么可能,初七你瞎说什么呢,是不是方才被吓到说胡话了,我去给你找个太医。”凌嬷嬷干笑着上前去拉初七的胳膊。   “别碰我!”初七猛地甩开她,“珑姑姑早就去了,运往珑姑姑房里的冰块是为了让我看不出尸体的具体死亡时间,我以前抬过尸体的事只有李轩知道,是他安排的吧,可是他没算到这几日天气暖,结了冰的尸首融化,棺材外渗出水雾,凌嬷嬷,那水雾是你擦的,用的是你的袖子!”初七指着珑姑姑干掉了但却留下印记的袖子说道。   他一辈子可能就聪明这一次,却用来揭露让他最难以接受的事实。   凌嬷嬷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袖子。   “那日在床前,我看到的便是珑姑姑的尸首,所以她不说话,你们究竟为什么这么做?”初七哭的委屈,她们不是亲人吗?为什么这般狠心。   两人低头抹着眼泪,无言以对。   初七扑通一下跪在二人面前,恳求道:“我不知你们此番究竟有何深意,但珑姑姑总归已死,求太后准许珑姑姑明日,入土为安。”   说罢,初七便不住地磕头。   尺素捂着嘴摇头,哪怕事情败露,李轩那边还未成事,事已至此,他们已经没了回头路,尺素抬手劈在初七后颈,将人劈晕,抱到了卧房里。   昏迷的人好似陷在噩梦中,一直蹙着头,口中念念有词。   一个影卫身形矫健地落入房中,跪到地上,“启禀太后,皇上说,明日下午京城外将逆贼斩杀,入夜便可见珑姑姑安葬。”   尺素点点头,初七被子里的手紧紧地掐着自己的大腿,控制着自己因为过于紧张而微微颤抖的身体。 第81章 叛军   尺素一直守在他的身侧,初七放慢呼吸,假装睡着,直到天亮时尺素才打着哈欠起身,听到房门被关上的声音,初七侧过头,眼睛睁开一条缝,环顾了一下房间,确定没人了,方才起身下了床。   他得出去,他得知道发生了什么,叛军究竟是谁,他们与珑姑姑的死有何关系,为何要瞒着自己。   门外人影绰绰,初七趴在门缝上一看发现门外守着几个侍卫,无奈只好爬窗,窗户刚打开一道缝,便看到窗户那处也守了人。   “你在做什么?”房门被打开,尺素问道。   初七被吓得一机灵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开……开窗透透气。”初七打着磕绊说道。   “这四周都是人,你别想逃,明日珑姑姑下葬,你老实呆着吧。”尺素放下手里的食盒说道。   初七警惕地看着尺素,他不知道这个宫里还有谁是可信的。   “解……解手。”初七捏着衣角说道。   尺素将床脚的夜壶踢上前,示意初七在屋里解决。   “要去茅房。”初七红着脸说,“这个不行……”   “把这碗粥喝了就去。”一碗软糯的海鲜粥送到初七面前,看着尺素不容置喙的神情,初七总觉得这是一碗加了料的海鲜粥。   “喝了。”尺素将粥往前一推说道。   “喝不下,想去茅房。”初七略显为难的说。   “你若不喝,那我便差人送个盆进来。”   “不,不要。”送个盆进来他还怎么逃,初七没办法,只得接过粥,闭着眼喝了几大口,海鲜粥鲜香爽口,但吃完舌根有些发苦。   看着初七喝了大半碗粥,尺素这才示意门外的侍卫进来,陪初七一起去解手,可初七站在房里迟迟不肯动身。   “太后,我不行……”初七小声说道。   “怎么?”   初七凑近尺素,在她耳边小声说:“我是假太监,不能被人发现。”   说的也是,尺素点了点头,将凌嬷嬷叫了进来。   “凌嬷嬷这把年纪,什么没见过,去吧。”说着将初七往外推搡了一把。   行吧,真跑起来,凌嬷嬷也跑不过他。   金禧阁的茅房在角落,是在矮墙旁用青砖围起来的一个小棚子,虽是矮墙,但依旧比初七高出来一大截。   什么都见过的凌嬷嬷到底没好意思进去盯着初七,只是在茅房外,时不时地和初七搭句话,茅房里的初七一边跟凌嬷嬷说话,一边手忙脚乱地搬过石头跟木桶垫在脚底。   这个高低可以了。   “凌嬷嬷……”初七弱弱地叫了一声。   凌嬷嬷在外头应着。   “我没带手纸……”初七的声音听上去可怜又无助。   反正他喝了那粥,跑不远,凌嬷嬷召来个侍卫守在门口,便起身回去替他拿手纸。   初七一听脚步走远,立即踩上石块木桶,往矮墙上爬,可他一用力,浑身酸软,一丝力气也提不起来,并且伴随着深深地困意。   那碗海鲜粥加了能够放倒一头牛的安神散。   不能在这里倒下,初七咬着牙,捡起一块瓦片,用尖锐的一角,在手臂上狠狠一划,白皙的手臂立即渗出血珠,初七瞬间清醒过来,双手撑着墙,一发力,便跃了过去。   成功逃离金禧阁,眼前便是竹林与荒草地,初七一头扎了进去,同时金禧阁宫门大开,一群侍卫地毯式地开始搜索起来。   这片竹林初七再熟悉不过,借助地形优势,初七在里头就像一条滑不溜秋的鱼,可尽管如此,初七还是难以抵抗安神散的药力,几次险些晕过去。   手臂上已经被他滑出十几条血痕了。   好不容易从竹林出来,初七拐进了宫巷,在宫巷穿梭了几个来回,初七突然发现今日的皇宫寂静的很。   一路上没有碰到任何一个宫女太监,追寻他的侍卫也只有那十几人。   初七脚步一停下,困意就像一口麻袋,将他整个人套在里头,他身形晃了晃,一头栽倒在地。   再次清醒时,初七躺在一个房间里,看布局,这房间他从未来过,双臂上的伤口也被包扎好了,只是头又昏又涨,自己被捉回去软禁了吗?   初七扶着头坐起身,房里一个人也没有,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晌午过半了。   “你醒了。”门被推开,京墨进来压低声音说。   “京墨。”糟糕,这里是京墨的住处,京墨是徐子洛的徒弟。   “昨个晚上下了宫禁,今日所有人不准外出,违者斩,你吃了安神散怎么还在外面晃啊,幸好我刚刚给师父送药箱回来途中发现你,否则你就危险了。”京墨小声说道。   “徐太医?他不知我在这里吧。”   “不知,他在城外呢。”京墨说道。   城外?皇上不是在城外斩叛贼,徐子洛一个太医去凑什么热闹。   “城外发生何事了?”初七问道。   宫里的禁军全都穿着染色的铠甲位于京城外围墙上,与南疆数十万大军对峙,而皇宫此时几乎是一座空城,这些京墨不敢说,只得含糊地摇头。   “我要出去。”初七说着便绕过他往外走着。   京墨连忙拦在他的身前,“太危险了,你出去做什么?你安心在这里呆着,明日再出去。”   “京墨,你师父回来了。”初七指了指门外。   京墨一转头,出去抱起桌上的茶壶狠狠砸向京墨的后脑,京墨身子晃了晃,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   “对不起了。”初七将人砸晕还不行,直接扒了京墨的衣服穿到自己身上,又从他房里翻出一个药箱,将脸一蒙,低着头走了出去。   偌大的皇宫一个人也没有,初七一路畅通无阻地倒了宫门口,皇宫出口近在咫尺,踏过这道门,他便自由了,他可以不管不顾地一走了之。   不,不行,他不能让珑姑姑死的不清不楚。   神武门口只有四个侍卫把守,见初七穿着京墨的衣服,又背着药箱将他当成了方才才走过一趟的京墨。   “小哥,你不是刚回来。”一个侍卫拦住他的去路说。   “哎……落下几瓶药,我得赶紧送过去,估计又得被师父骂了。”初七此时只恨自己不会口技,学不来京墨那少年人特有的沙哑的声音只得用力地将自己声音放粗。   侍卫像是听见了这声音与方才不同,上前细细打量,初七脸上蒙着面巾看不清容貌,初七心虚地一躲,“我一着急上火,嗓子便哑了,还请两位大人行个方便,别耽误了正事。”   京城外事关重大,几个侍卫听他这么一说,不敢耽搁,只得放行,更有一个热心的牵过一匹马,交给初七,“小哥骑马过去快些。”   初七哪会骑马呢,他骆驼都不会骑的,刚想摆手拒绝,那侍卫又说:“老马识途,脾气又好,路上方便。”   众侍卫知道京墨是徐太医的亲传底子,平日里不见其人,今日总算有机会巴结一番便格外热情。   初七听到老马识途时,便无法拒绝了,他记不得京城的大门朝哪开啊。   被一众侍卫连推带搡地,初七不知怎地便颤颤巍巍地上了马背。   初七还没准备好,不知哪个杀千刀的便一拍马屁股,喊了一声“驾”,这匹棕红色的宝驹便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惊恐的尖叫被初七咽了回去,因为他发现更诡异的事,偌大的京城空无一人!   初七死死抱着马脖子,顶着寒风,任由宝马在无人的街道驰骋,若是有人,初七不知要踩死多少个……   这马不知跑了多久,方才慢悠悠地停下,初七睁开眼被下了一跳,只见身边无数穿着黑色铠甲的将士正围城一圈看着他。   可能这些常年在马背上打仗的人没见过骑马骑得如此狼狈的人吧。   只不过,为何这些穿着黑铠甲的人这般眼熟?   没待初七细想,便被人七手八脚的抬下来,一落地初七便觉得天旋地转,晃悠了许久才稳住身形。   缓过来的初七这才细细看向四周,这身着黑色铠甲的人好似铠甲款式并不一致,细细看过去黑压压一片,估计给有个两三万人,可也只是数量多,初七总觉得这军队有些……有些零散,好似仓皇之下东拼西凑出来的。这些将士个个拿着□□圆盾,在他们身后还插着黑底红纹的旗子,看起来挺唬人的。   城楼围墙上一个人慌慌张张地下来,初七定睛一看,竟是穿着一身黑甲的赵元禄,那本就不甚威武的铠甲穿在赵元禄身上更显得滑稽,好似一个吃的太胖将龟壳撑裂的王八。   “小太医,你怎么又回来了?”赵元禄低着头,目光越过被高挺的肚子撑起的黑甲看着石阶,小心翼翼又火急火燎地说。   “见师父。”初七将药箱举起挡在面前,压低声音说。   “哎,现在年轻人,毛手毛脚。”赵元禄叹了口气,在石阶上艰难转身,“跟上来吧。”   初七松了一口气,连忙跟了上去,眼看便要走到城楼上了,初七甚至已经看到了一个穿着金色铠甲的身影了,赵元禄猛地顿住了脚步。   京墨蒙着脸作甚?声音变了,人也矮了,这身形怎么越看越熟悉。   赵元禄回过头,声音打着飘,弱弱地叫了一声,“初七?”   露馅了。   而就是这微不足道的一点声音,穿着金色铠甲的人猛地回过了头。   两人目光对上,李轩的瞳孔猛地颤了颤。   初七仗着自己身形瘦小,直接从赵元禄合不上的腋下钻了过去。   “你疯了?谁带你来的。”李轩一把将初七扯到身后,哑着嗓子咆哮。   上了楼台,初七浑身血液瞬间凉了,京城外密密麻麻全是人,好似蝗虫一般,聚在城楼下,目测得……初七目测不出来,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人,数量得是京城里头的五六倍,而且这军队看上去便跟里头那两三万杂牌军可不一样。   “这……这是怎么了?”初七牙齿打着颤说。   “谁带你来的。”李轩咬着牙说。   “我……我自己……”铠甲下的李轩像一只暴怒的雄狮,恐怖的威压让初七牙齿打颤。   李轩看了四周,初七带来的除了一匹马便没有旁的,顿时面对千军万马的紧迫感被初七冲散,他眼神热切地看着初七说道:“你只身出了皇宫,便是来找朕,你若逃了,这茫茫人海朕相寻你也无处可寻。”李轩的手指被冰凉的铠甲包裹,冰的初七浑身一颤。   初七现在顾不得旁的了,他刚刚突然想起,那些穿的黑色的铠甲看起来脸熟的人不就是宫里的守卫,甚至还有几个长得强壮的太监,李轩这是真真地凑了一支杂牌军,铠甲款式不同是因为他们都穿着各自的铠甲,只不过统一用黑色染料染了色。   城外的人攻进来,他们估计都不够给人塞牙缝的。   “我后悔死了,我一出皇宫就该跑的。”初七打着颤说道。   李轩笑了笑,捏了捏初七的鼻子,“能再见你一眼还是好的,朕派人送你从别处出城,一直往北走,去北疆骁骑营,找向秦,让他庇护你。”李轩说着将一枚玉佩塞进初七手里,便示意几个影卫带他离开。   “你混蛋!”初七将玉佩砸在李轩身上,脆弱的玉撞上铠甲,碎成一地残片,“你这个混蛋究竟瞒了我多少事,我才不要走,我要向你问清楚,就算今天被人捅成筛子,到了地府,你也得给我一一解释清楚!”   李轩的鼻子一下子酸了,有了初七这句话,这一战他必须赢。   两人牵着手走到城楼边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城楼下的军队,军队屹立于土地上,刚毅勇猛,透着丝丝寒意,可他们的主将,却缩在马背上,好生猥琐,尽管隔着老远,但初七仍然能感觉到那人从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恐惧。   “城楼下的人是谁?”初七问道。   初七既然能独自走到这里,那边说明尺素那边没瞒住,李轩眼下一团乱麻,顿了顿如实说道:“南疆叛军。”   兵临城下意图谋反,谋反之罪,诛连九族。   初七扶着城墙,看着向城下的主帅,那个人便是南疆王的儿子,他未曾谋面的小舅舅,蒋静贤。还真是如传闻中的不成器啊,十万大军都没能给他一丝底气。   城楼上突然多出一人,蒋静贤看的眼熟,想起这可能就是他父亲书信说的他寻得那个与他妹妹容貌相似之人,于是便从副将那里接过一个千里眼,朝城楼看去。   初七骑马一路奔波,头发散了,被冬日的长风扬起,如冬日里的一个魅妖。   这一眼,直接将蒋静贤吓得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李轩,宣颢,和禁军首领刹那间同时举起长弓射向蒋静贤。   “留活口!”李轩吼道。   三支箭矢破风而出。 第82章 事发   初七的心被狠狠地揪起抛到空中,直到城下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喊声,初七才睁开眼,蒋静贤倒在地上双腿与手臂被长箭刺穿。   还好他还活着。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蒋静贤完好的右手不知该捂哪处伤口,咬着牙对马上的副将说道。   副将居高临下地睥睨了他一眼,说道:“京城易守难攻,况且骁骑营从北疆回来,我们更无多少胜算。”   “我父王说过,北疆战事吃紧,骁骑营不一定能回来,给我杀进去。”蒋静贤回头喝令众军。   副将抬起右手,十万大军岿然不动。   “你们想造反吗?”蒋静贤看着副将恶狠狠地说道。   李轩身后的众人散开,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穿着一身黑甲一步步踏上城楼。   这人的黑甲被打磨得泛着光泽,这老人宛若一个杀神,目光里全是寒光。   “骁骑营向念远,誓死追随皇上!”老人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如钟。   “誓死追随皇上!”老人带来不过千人,千人一同高呼。   “向将军快快请起。”李轩亲自将人扶起。   这人便是向秦向将军的父亲,向念远。   向念远手握长刀,居高临下地看着城下叛军。   仅仅一下,便让城下的人打了一个寒颤。   “向念远,骁骑营果然回来了。”副将声音早已没了战意。   “强攻进去,我们有数十万大军,我们与他硬拼。”随行的军医替他包扎好了伤口,蒋静贤被抬上了一个简易的轮椅。   副将冷冷地看着蒋静贤,心里感叹到南疆气数已尽,“公子想带领南疆十万大军送命吗?”   “报——”一个斥候跑来,“公子,将军,我军尾翼遭遇骁骑营突袭,折损上千人。”   “该死!”果然是骁骑营的人,副将狠狠咬着牙。   “你确定是骁骑营?不是禁卫军?”蒋静贤起身揪着那斥候的衣领说道。   “身着黑甲……出手狠辣,杀人于无形。”斥候说道。   此时城楼上的“骁骑营”已架起长弓,两军交战往往都要先放几句狠话,恐吓一下对方,可这向念远冷着脸一声不吭地挥手下令。   满天箭雨倾城而下,毫无防备的南疆大军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可南疆大军也不是吃素的,立即架起盾牌防御。   他们已然失了先机,此时十分被动。   李轩和向念远对视了一眼,他们虽然面上风轻云淡,实际冷汗将铠甲下的衣衫尽数打湿了。   城里只有这一点散兵,强撑在城楼上恐吓对方,方才偷袭南疆的士兵,是李轩的影卫,城外有三万大军,此时正在赶来的路上,可就算赶来,面对十万南疆驻军,也不够给人塞牙缝的。   此时只期望这些冒牌的“骁骑营”能在心理上压垮他们。   城下混乱中,蒋静贤偷偷地拿起一把弓箭,架起长弓,瞄准了初七。   或许旁人会关注整个战局,可初七眼里却只有蒋静贤一个人,因为那人是他从未奢望过的亲人,可他的亲人架起长弓瞄准他时,初七满心满眼全是不可思议。   泛着寒光的箭刃笔直朝初七眉心射来,初七躲避不及,眼见就要被箭矢射个对穿,初七眼前闪过一道明黄,紧接着便被人扑到在地。   沾着黑色血珠的箭矢落在初七身侧。   箭上有毒!   初七身上没有伤处,连忙白着脸将李轩推开去检查李轩身上的伤口。   一群人七手八脚地涌上来。   长箭擦过李轩手背,流下一道乌黑的伤口。   南疆人善用各种奇怪的蛊毒,初七捧着李轩的手,不知所措地看着徐子洛。   “他怎么样?”初七声音颤抖地问。   徐子洛把了脉,施了针逼出毒血,又将一粒解毒丸放入李轩口中,“可解,解药在太医院,方才那粒丹药可见毒性延缓三日。”   众人这才放下心。   初七捧着李轩的手,浑身颤抖。   “朕一定会抓住他,问个清楚。”李轩拍拍初七的后背说道。   初七摇摇头,他不是难过他的亲人要杀害他,而是后怕,若是那箭射中李轩要害,若是徐子洛没有解药。   “别怕,躲到后面。”李轩说道。   “我和你在一起。”初七握着他的手说。   蒋静贤那支箭射出之后,李轩和初七同时消失,众人以为那箭射中了,一时间士气大振,可不过片刻,李轩便牵着那个美人的手重新站回了城楼。   李轩冷冷地看了蒋静贤一眼,接过侍卫递过来的长弓,连续射出数支长箭,将蒋静贤逼得连滚带爬,却无一支射中,而他身边的副将,正冷冷地旁观者。   李轩甩了甩胳膊,似是腻烦了这猫捉老鼠的游戏,最后一支箭,射穿了蒋静贤另一只胳膊。   副将身边不断有斥候前来禀告,尾翼遭到骁骑营偷袭。   “向将军,骁骑营一向以铁骑著称,什么时候开始这般偷偷摸摸的搞偷袭了,难不成京城里只是一具空壳。”副将骑在马上,故作镇定地说。   这话一出,众人面色无常,倒是初七腿软了,他还真是没有大敌当前面不改色的气度。   向念远指了指身后,笑着说道,“年关,城里大集,动静大了扰民。”   城下的人气的面色铁青,他们不知城里究竟是何情况,不敢贸然出兵,这些年,南疆大军一直以蒋明旭为主心骨,如今没了主心骨,他们也只有人数上的优异了。   “饭桶,废物。”这下彻底不能动弹的蒋静贤只能躺在地上破口大骂。   向念远示意停止射箭,站在城楼上闭目养神,城楼下的人不敢轻举妄动,天色渐暗时,南疆的一个斥候连滚带爬地前来禀告,说他们被包围了,身后是黑压压一片是数万骁骑营,领头的好似是向秦。   蒋明旭这次彻底没了动静,副将身子颤了颤,还没等到他想出对策,城楼上的向念远猛地睁开双目,大喝道:“开城门,诛杀叛军,一个不留!”   沉重的城门“吱呀”一声,缓缓被人打开,从外头看去,城里黑压压一片全是穿着黑甲的人,南疆军队开始躁动。   “年关将近,不要造过多杀业,就地投降者无罪释放,负隅顽抗者,杀无赦。”李轩双手撑在城楼上,看着城楼下黑压压的人,风轻云淡地说道。   可在他身边的初七,看到他双手正在微不可查地颤抖。   城里的“骁骑营”爆喝出一声“杀”便从城内冲了出来。   众人心悬到了嗓子眼,他们的杂牌军一交手便会露出破绽,况且,在十万大军身后包围的只有几万禁军,黑压压一片,是他们临时扎的草人,有黑甲的批黑甲,没黑甲的批黑布。   “骁骑营”距离叛军不足一里地。   眼看便要交手,千钧一发之际,副将单手提起蒋静贤,大喝一声“投降。”   黑压压的军队压上来,副将的心理防线早已崩溃,若是蒋明旭在,他定然要殊死一搏,可如今,他身边只有这个纨绔。   有一个投降的,大军中接二连三的有人放下了兵器。   数十万大军,愣是被吓破了胆。   城楼上,李轩重重地松了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看向向念远。   此战借的是骁骑营的威名,而不是众人对皇权的敬畏,李轩仰仗骁骑营的同时,又深深的忌惮。   “结束了?”初七喃喃道。   “结束了。”叛军的事结束,就该处理另一桩令人头疼的事了,李轩心虚地不敢去看初七。   “快回宫,去解毒。”初七将李轩往城楼下推。   被押解入京的叛军首领,一见空荡荡的京城,脸色都变了,那名副将站在李轩面前说道:“皇上有勇有谋,末将输的心服口服。”   李轩打量了一下那副将,那人虽被五花大绑,但却丝毫不显狼狈之意,“你若归顺,南疆驻军依然可以由你统领。”李轩说道。   “别杀我,别杀我。”吱哇乱叫的蒋静贤被人抬了进来,一见那副将便像看见救命稻草一般大喊:“蒋丞飞救我,快救我。”   那副将名叫蒋丞飞,原本是蒋明旭的家奴,蒋明旭见他忠肝义胆,又文武双全,所以提拔为副将,常伴自己左右。   蒋丞飞看了一眼蒋静贤,说道:“老王爷待我恩重如山,末将誓死追随王爷!”   “押下去。”李轩说道。   人被押走,蒋静贤余光瞥到李轩身后的初七,直接吓成一只缩脖鹌鹑,口里念念有词道:“别找我,我不知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给他找个太医,别让他死了,明天朕要亲自审。”   两人回京路上同乘一匹马,一路上李轩一言不发地在想蒋静贤那里究竟有什么秘密,初七坐在他的怀里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袖子。   “怎么?”李轩回过神来问道。   “方才那个人,你要杀吗?”初七问道。   方才那个人?蒋静贤?“谋逆之罪株连九族,蒋静贤不杀,朕如何治理这天下,你放心,你与南疆王府并无半点关系,朕不会让你有事的。”   “不是……不是他,是那个被绑的,长得很是英武的那个将军。”初七没记住他的名字,连蒙带比划地说,“很高,看上去比你还高一些,眉眼很浓……”   李轩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不过初七的描述让他心里升出一股醋意,“长得很英俊的那个?”   “对对对。”初七连忙点头。   李轩在初七腰上狠狠捏了一把,说的:“叛军之首,明日便斩了他。”   “不行不行。”初七连忙回过头摆手,“他看上去肯厉害,你不是缺人打仗嘛,你把他留下,让他给你打仗。”   原来实在为自己打算,李轩心里这才好受一点,但嘴上依旧不依不饶:“你何时会看人了,比朕高,还很英俊,一看便是狼子野心,朕可不能留他。”   “你……”初七回过头,便看见李轩那双含着笑的眼睛。这个坏人,自己为何又要替他操心,初七气的要去锤他,李轩伸手一捉,初七便看见李轩受伤的那只手黑色已经开始扩散。   “快些回去吧。”初七握着李轩那只手,不让他乱动,防止毒素扩散。   徐子洛的那粒解毒丹虽然可以延缓毒性,但方才李轩过于紧张心跳加速导致了毒素扩散,现下他已有些眩晕,李轩不敢继续嬉笑,一夹马腹,加速往皇宫里赶。   李轩回宫,将宫禁解了,安排了诸多事宜,便与徐子洛一起进了密室。   他中的毒,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徐子洛四处寻京墨前来搭把手寻不到人,初七才猛地想起,京墨被自己打晕,此时应该还躺在房间里。   密室里几个太医围着李轩团团转,初七在里头尽是碍手碍脚,便起身走了出去。   李轩此时正是心虚的时候,没敢留他。   初七从太医院里走出来,天色已晚,他千辛万苦跑出宫,见到李轩不就想质问李轩究竟瞒着自己何事,为何一见到李轩遇难受伤,他那些话就都抛诸脑后了,初七漫无目的地晃悠着,不知不觉就回到了金禧阁,大门近在咫尺,他却没有勇气进去见珑姑姑。   “初七?”门口旁杂草丛中有个人鬼鬼祟祟地露出脑袋,吓了初七一跳,定睛一看方才发现是小泉子。   “你病好了?”初七连忙上前搀扶住他问道。   “好多了,跟我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小泉子脸色还是苍白,但跑两步还是没问题的。   两人趁着夜色摸进了小泉子的住处,小泉子拉着初七的胳膊,四下打量了一番说道:“太好了,我正在想怎么把你从南疆王手里解救出来,皇帝就把南疆王毒死了。”   “嗯,我不用去南疆……等等,你说什么?!”初七眼睛倏然睁大,反手钳着小泉子的胳膊问道。   “皇上把南疆王毒死了啊,南疆王一死,皇上派人连夜将南疆王一众亲从暗杀,对外宣称南疆王暴毙。”小泉子压低声音说道。   初七浑身爆出冷汗,嘴唇止不住颤抖,双手死死抓着小泉子的手,问道:“不……不可能……南疆王小心谨慎,他……他不吃宫里的东西,他怎么会被毒死?”   南疆王唯一吃过的东西,便是他亲手送进去的饭菜。   “我在太医院偷听过他们在密室谈话,李轩让徐太医研发一种□□,服下后过几日才会毒发的那种。”小泉子神秘兮兮地说,“初七,你怎么了?你手里怎么那个多汗,你脸色好差,你怎么了?”   “南疆王……什么时候死的?”初七眼睛通红地问。   “腊月二十夜里,三天前。”小泉子思忖了片刻说道,“那夜不是正好你那珑姑姑过世,你跟着去了金禧阁,这事你便不知道。”   初七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李轩想杀南疆王初七一直知道,难道李轩利用自己毒杀了南疆王,并且怕自己知道怪罪他,便利用珑姑姑的死讯来隐瞒自己,不……不可能,李轩怎会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不可能,不会的,他不会的。”初七连滚带爬地往外跑去。   李轩纵然有千般不好,但他怎么会这般利用自己,他明知蒋明旭是他的亲人,怎么会利用自己去毒杀蒋明旭,他的李轩不会这般待他。   初七一口气跑到京墨房里,京墨果然还趴在地上昏迷着。   “醒醒,京墨,醒醒。”初七将人从地上托起不住地摇晃。   “嗯……子玉?怎么了,我头好疼……”刚刚清醒的京墨不知今夕何夕,用一双涣散地充满智慧的眼神迷茫地看着初七。   “我问你,你前些日子,有没有和你师父研制一种毒药,吃了不会有任何异样,三日后才会毒发身亡……”   “我们说好了,两个时辰后,你一定回来,朕在这里等你。”初七想起给南疆王送菜那日,李轩站在慈宁宫,对自己说的话。   初七深吸一口气,补充道:“那毒服下,两个时辰内可解。”   “嗐,你说‘幽冥’啊,可不得,皇上让研究的,我跟师父熬了好几个通宵,可累毁了,不过那药还得再精进精进,解药太难喝了,又苦又涩又酸,我近几日寻了几味药材可解解药那难喝的味道,你倒提醒我了,我得跟我师父说说。”   京墨的话没说完,初七揪着他衣领的手渐渐失了力气,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第83章 真相   “子玉?子玉?”京墨见初七没动静,推了他两把,自己架不住眩晕,又一头栽倒过去。   李轩啊李轩,你还真是物尽其用,利用我与蒋明旭的亲缘,让我将毒药亲自送到他的口中,又利用珑姑姑的死讯来掩盖蒋明旭的死讯,将我困在金禧阁,你趁机解决南疆叛军,待到一切风波平息,我只是认为南疆王不要我了,自己先行回去,反正他年事已高,时日无多,我亲手杀死亲人的事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初七笑出眼泪,皇室之人的心可真狠呐。   他们总是在想如何维系皇权,如何将利益最大化,他们都是没有人性的畜生!尺素,凌嬷嬷他们知道这一切,却依旧要利用已故的珑姑姑。   他的亲人,被自己亲手毒死。怪不得城楼下看不到蒋明旭,他刚刚拥有的亲人,都被自己毁了。   深夜,初七如行尸走肉一般进了李轩的寝殿,殿里燃着灯,赵元禄看到初七并没有阻拦,开门让他走了进去。   “你怎么来了?”在床头披着外衣看着书的李轩一见初七并没有往日的欢喜,而是有些局促与恐慌。   “我怎么来了?”初七青白着一张脸坐到李轩床边,直勾勾地看着他。   李轩咽了咽口水,坐起身,初七脸色很差,他却不敢出口询问。   “你的伤怎么样了?”初七捧起李轩那只包着纱布的手,轻轻抚摸着问道。   “无碍,嗯……”李轩的脸瞬间涨红,硬生生地将一身痛呼咽了回去,初七纤长的手指狠狠地刺入了那纱布中,鲜血顺着两人交握的双手流下。   “疼吗?”初七勾起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李轩疼出冷汗,却没有挣扎,咬着牙说:“只要你能心里好受一点,你想怎样都可以。”   “李轩,还有什么是你不能利用的。”初七将手指从他血肉里抽出,转过身背着他,边往外走边说道。   “不要,别走,初七。”李轩跳起来,从背后抱着初七,“你相信朕,朕不会伤害你的。”   “相信你?你让我如何相信你。”初七挣开他的怀抱,一双泪眼看着李轩,歇斯底里地说,“李轩,我在一滩烂泥里长大,我没有亲人,没有爱人,没有朋友,我甚至死在路边都不会有人多看一眼,亲人,我从来都不敢奢望的,你知道吗?我做梦都不敢想的!可是突然有一天,有个人跟我说,他是我的亲人,我从来不是被抛弃的,这么多年,他们一直在寻找我,我有亲人我有家了,我从未想过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会轮到我。”初七揪着李轩的衣服,将自己的手伸给他看。   “可就是这只手,毒死了我的亲人,还是被我喜欢的人利用。”   他果然都知道了,李轩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南疆王意图谋反……”   “他是善是恶与我何干,他意图谋反活该被株连九族,我身为蒋氏一族我死的无怨无悔,可李轩,南疆王不该死在我的手里,你知道吗?他是我的外公,杀他的人不该是我!”   “你听我解释。”李轩手足无措地看着初七,甚至忘了自称朕,“我也没有办法,边境正在打仗,南疆十万大军压境,这仗姜国打不起,一旦开战,青州至京都的百姓全要遭殃,只有他死了,这一战才会避免。”   “够了!你不要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欺骗我,我跟南疆王走了,青州保住,这一战便会避免,难不成这天下的安定,全部都系在我一个太监身上?对了,我知道,这是最省时省力的一个办法,不费一兵一卒,不必劳心劳力,你的江山稳固了,你的龙椅坐稳了,我毒杀血亲的罪孽与痛苦与你无关,像我这样卑微的人,不,或许你从未拿我当人看过,像我这样的畜生,不配有难过。对吗?你费劲心思的用珑姑姑的死讯来隐瞒我,只是怕我这个玩物知道了跟你闹脾气,侍寝的时候扫你的兴对不对。”   “初七,够了,不要再说了,你冷静冷静,你听我解释。”初七字字句句扎到初七心尖上,扎的他生疼,“蒋明旭十万大军悄无声息地越过青州,汴州,洛洲,凉州,直抵京都,朕若将你交给他,他便没了掣肘,定然会直接起兵,京都兵力薄弱……”   “这与我何干?”初七看着李轩,“姜国兴衰与我何干!我从小生长在极乐镇,从未受过姜国的庇护,我只不过命犯太岁,倒了大霉被送入姜国认识了你!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我宁愿在卿颜馆当一个千人骑万人压的□□,也不愿踏入姜国半步。”说罢,初七推开门往外走,外头一个白胡子太医容光焕发地冲了进来。   李轩此时正心烦意乱,见太医没眼力界儿地笑嘻嘻地进来刚想发作,又想起这位老太医年事已高,又德高望重,便忍下了怒火。   “何事?”李轩捏着眉心问道。   老太医一进来便发觉气氛不对,但还是跪到地上,如久旱逢甘霖一般大喝:“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淑妃有喜了,胎儿已经足月!”   刚刚踏出门外的初七身子猛地晃了晃,脚步凌乱地跑了出去。   李轩心脏猛地跳了跳,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心头的烦闷被这一喜讯冲散许多,但心里依旧牵挂着初七,说了一个赏便冲了出去。   黝黑的宫道像个会吃人的怪物将初七单薄的身影吞噬进去,李轩追上去将人死死箍进怀里,初七死死挣扎未果,狠狠咬着李轩的手臂。   “放过我吧,求你了,放过我吧。”初七软着身子跪到地上,哭着说道。   他有了子嗣,他终于有了子嗣,自己终于可以死心了。   “初七,是我对不起你,你恨我吧,你不要离开我好吗?”李轩抱着他一下下地抚摸他的后背,小声哀求着。   “我们结束了……”初七仰着头,目光空洞的看着星空,李轩利用他杀害血亲,他愤怒悲痛,可这一切远远没有听到李轩有了子嗣让他痛彻心扉,他的心死了。   初七摘下手上的玉镯,任由玉镯从他手中滑落,摔到地上,发出玉碎的声音,“我不是你的皇后,李轩,我们结束了。”   初七不知怎么去了小泉子的住处,被小泉子猛地推了一把才从混沌中清醒。   “你怎么了?脸色比鬼还难看。”小泉子担忧地看着他,捧着初七冰凉的双手不住地放在嘴边哈气。   “我们走吧。”初七任由他握着双手,声音喑哑地说。   小泉子手一顿,目光深沉地看着初七,“你坐下。”小泉子扶着初七的肩,让他坐到炕上,“你可想好了?如今虽战事未平,但局势基本已经明朗,姜国已有了天下霸主的趋势,你留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生荣华富贵……”   “我要走。”初七坚持道。   “你若要走,我们今夜便离开,你确定要放下这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介于初七出尔反尔多次,小泉子一时真的不知他是一时兴起还是下定决心。   “那些本就不该是我的。”   “走了便没有回头路,初七,你可想好了。”小泉子站起身,满脸严肃地看着初七。   “回头路?我早已没了回头路。”初七说着,便红了眼眶。   看着泫然欲泣的初七,小泉子心里不是滋味,连忙去擦他眼角的泪水,“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皇帝那个混账是不是欺负你了,我去帮你报仇。”   初七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少年,摇了摇头,“报仇?有何仇可报,皇上可是饶了我这叛贼一命呢。”   叛贼?难道初七跟北离的事被李轩知道了?小泉子的一颗心悬了起来,在小泉子一通追问下,初七将他与南疆王的渊源说了出来。   小泉子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有南疆王这样的血亲,却沦落到风尘之地,命运真是不想让初七好过。   “更何况,淑妃有了子嗣,我没有任何理由再留在宫里。”初七笑着擦了擦眼泪,故作轻松地说。   他明明实在笑,可小泉子却看到了无尽的辛酸。   “你可知接应我们的是谁?”从前小泉子对接应他们的人三缄其口,如今却破天荒地主动提起,可初七现在已经不在意了,他只想离开。   等不到初七的回应,小泉子自顾自地说:“你还记得极乐镇,夕阳下那个打马少年。”   齐阿诺?初七抬起头看着小泉子。   “那个少年便是北离世子齐阿诺。”小泉子说道。   可初七脸上并无一丝诧异,这些初七早已从李轩口中得知,只不过,小泉子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我是北离死士,封世子之命将你从姜国皇宫安全带出。”小泉子黝黑的脸上憨厚全无,目光里透着刚毅的寒光,却才是真正的小泉子。   初七好似从未认识过他一般,巨大的信息量充斥着初七的头脑,光是好友便敌国死士便够让他震惊的了,更让他震惊的是齐阿诺竟然要找自己,他们不是只有一面之缘吗?   看着初七呆滞的小脸,小泉子点了点他的额头,笑着说道:“吓傻了,接应我们的就是北离世子,他一直在找你,当年你被人从卿颜馆卖走,世子险些拆了卿颜馆。”   许是小泉子在宫里太久,消息不灵通,卿颜馆早被李轩拆了。   “后来世子查到你的踪迹,发现你被送入皇宫,便派我潜入皇宫救你。”   “那……那就你一个人?你为何不早说……”   “入宫的人太多怕打草惊蛇,你往日与皇上浓情蜜意……”小泉子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改口道,“你被皇上日日看着,我也不敢贸然告诉你实情。”   初七点点头。   “你看你这小模样,世子见了定要大吃一惊,当年你们年纪小,世子将你错认为姑娘,去卿颜馆寻你,还闹出了好大一乌龙,后来我进了宫,见到你,确认你是个如假包换的男孩子,世子可是震惊的不行呢,不过,尽管如此,世子还是想将你带出去。”小泉子笑着说道。   初七心里一团乱麻,理也理不清,索性不想,先出去再说。   “我们今夜就走,我入宫后世子给我一瓶药。你把这个给李轩加到饭菜里,到时宫里一片混乱,我们趁机跑到皇宫北侧那片梅子林里,点燃烟花,世子的人便会在那里接应我们。”小泉子一边说着,一边抽出土炕上的一块青砖,将一瓶毒药放到初七手里。   又是下药!初七顿时汗毛竖立,像扔烫手山芋一般将药扔了回去,他真的怕了这些毒药,“不……我只想逃,我不想杀他。”初七惊恐地后退着。   他已经杀了他的血亲,他不想杀李轩的。   “你想什么呢?北离虽与姜国交战,但世子可不屑于这些卑劣手段,这药顶多让皇上重病一夜,药效过了就好了。”小泉子说道。   “我……我不相信。”   小泉子手足无措地举起手发下毒誓,可初七就茅坑里的石头,愣是油盐不进,奈何毒药只有一粒,小泉子也无法试药。   无奈之下,小泉子用指甲刮下一点毒药,送入口中,“你看,我总不会将自己毒死吧。”话音刚落,小泉子药效便发作了,头晕目眩地站都站不稳。   “你怎样?”初七伸出手去扶他。   “无妨,跟你给我下的药其实差不多,只不过这个起效快,药效更短一些,我没事,明天早上药效便过去了,你快去给李轩服下,我去梅子林等你。”小泉子摆摆手,说道。   “我守着你,我们明日再走,明日珑姑姑下葬……”   “你是想看看我明日毒会不会解对吗?算了,不差这一日,正好我浑身乏力的很,你给我下的毒还没完全解,又中了这个毒,初七啊,我早晚死在你身上。”小泉子笑着躺到了土炕上。   初七守了他一整夜,直到清辰,阳光照了进来,小泉子依然苍白着一张脸,毫无苏醒的迹象,初七有些害怕,不停地推搡着他。   “别晃了祖宗,你再让我睡会儿。”小泉子懒洋洋地卷过被子,说道。   “你的脸色很差,你怎么样,有没有那里不舒服。”初七问道。   小泉子不耐烦地睁开眼,“我这一个月脸色有好过的时候吗?”   说的也是……   “那你好好休息,珑姑姑下了葬,我便回来看你。”初七一步三回头地说。   小泉子看着初七的身影从门口消失,身形猛地一晃,猝不及防地吐出了那口他忍了一早上的鲜血。   怎么会吐血呢?小泉子看着满手鲜血,不会的,世子说过那只是一种会让人重病一夜的毒药,不会伤人性命,定然是他之前余毒未解造成的,过了今日就好了,他还能下床呢。   小泉子踉踉跄跄地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 第84章 毒酒   珑姑姑的棺椁要运往宫外,她的身份低微只能从侧门走,门口处,初七被侍卫拦住,皇上下了禁令,初七不得踏出皇宫半步。   初七深深看了一眼珑姑姑的棺椁,“初七只能送您到这了。”   “回吧,我们将珑姑送过去。”凌嬷嬷说道。   一路上凌嬷嬷和尺素哭的令人心碎,可在初七眼里那只不过是一场惺惺作态。   初七错身躲开凌嬷嬷的手,头也不回地转身往回走。   皇宫里一片喜庆,临近年关,李轩又解决了南疆这个心腹大患,而且姜国即将迎来第一位皇嗣,此时正在宴请百官,以示庆贺,初七那点痛苦好在这场欢庆之下显得微不足道。   离开的念头更甚,初七的手无意识地摸了摸腰间小泉子给他的粒药,今夜的确是逃走的绝佳时机。   时辰还早,初七先回了小泉子那处,去看看他的毒解的如何了。   进了那个破败的房间,桌上放着几道冷了的饭菜,米饭散了一桌,小泉子裹着露着灰黄色棉絮的被子,毫无声息地躺在炕上。   初七吓得魂飞天外,踉跄几步扑到小泉子身边。   小泉子也没了?   初七颤抖的手握上小泉子冰凉的手臂,试图将自己体温传递给他,可静静躺着地人毫无动静。   怎么办,为什么自己在乎的人都要接二连三的离开自己,自己的外公被自己毒死,自己唯一的朋友也在自己的强迫之下服了毒药。   初七俯在小泉子身上,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   “娘啊,怎么了?”那一声嘶吼将挺尸的人吓得一个激灵,瞬间从床上弹起来。   初七的叫声戛然而止,满脸泪痕大张着嘴看着小泉子。   “你干嘛,哭丧啊,我还没死呢。”小泉子扯了扯嘴角,抬起袖子去擦初七那花猫一般的脸。   初七扑进他的怀里嚎啕大哭,语无伦次地说道,“吓死我了,你躺着不动,饭也洒了,我以为你也死了,我以为我逼你吃药,把你毒死了。”   看着如花似玉的小美人,为了自己痛哭流涕,小泉子觉得这辈子值了,“不是毒药,我已经好了。”小泉子撸起袖子,将自己并不健硕的胳膊鼓起一点微博的肌肉,送到初七眼前。   初七破涕而笑,仔细看了看小泉子,他身上虽然很凉,但气色的确比早晨好的太多了。   “你再休息一下,等会他们庆功宴结束,我去把药给李轩吃了,我们就走。”初七推搡着小泉子让他躺下休息。   “嗯。”小泉子乖乖躺着,眉眼间全是喜悦。   屋里的碳早烧完了,房里冷得很,初七没地方去,也爬上炕,从被子另一端钻了进去,紧紧地裹着被子,汲取这棉絮带来的温暖。   初七一进来,小泉子浑身瞬间紧绷,一股热流直奔头顶,两道温热的液体便从鼻子里钻了出来,小泉子连忙用手背摸了一把,谁知被子里的人并不老实,一双小脚不安分地踹了踹小泉子的屁股。   “你……你干什么?”鼻血是止不住了,小泉子干脆撕了一点破布,捻了捻,塞进了鼻子里。   “我们出去以后去南疆看看好不好,我没有去过南疆,我想去看看我亲人生活居住的地方。”   出了皇宫,直接北上,出了境这辈子怕是没有机会再踏入姜国一步,可初七声音里全是憧憬,小泉子不忍拒绝,便应了下来。   得了小泉子的承诺,初七明显开心了许多,又抬脚在小泉子腰间踩了踩,“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你的故乡,我陪你回去看看。”   故乡?小泉子自从有记忆以来,便在北离培养死士的基地进行训练,他根本不知自己的故乡在哪。   “我没有故乡。”小泉子一把握住初七那作乱的脚,初七微微一怔,小泉子松开,将自己难以自控的双手压到了身下。   “人都是有故乡的,你现在不知道故乡在哪,我们可以慢慢找,我们的一辈子还很长,总会找到的。”   我们……一辈子……   他要一辈子和自己在一起!哪怕只是以朋友的身份,小泉子也是愿意的。   “好,你陪我找,我们说好的。”小泉子忍着巨大的欢喜,极为认真地说道。   初七没有再回应他,沉沉地睡了过去,小泉子轻轻地坐起身,仔细地端详着初七的眉眼,突然,小泉子猝不及防地吐出一口发黑的污血,幸好他闪避及时,那血才没有玷污初七的一片衣角。   小泉子冷静地擦掉污血。   他可能要失约了。   初七一觉睡到深夜,醒来后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他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稳了,还做了一个美梦,梦里他去了南疆,南疆很美,比盛夏的御花园还美,他的父母,外公,小舅舅都没有死,全都陪着他。   梦虽美,可初七心里还是空的很。   “醒了,你这一觉睡得可是够长的,估摸时辰庆功宴该结束了。”换了一身崭新衣袍的的小泉子坐在暖橘色的灯光里,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嗯,你该叫醒我的。”初七下床说道。   “不急于一时,你快些去吧,我在梅林等你。”小泉子说道。   “嗯。”初七点了点头,边往外走。   “初七。”小泉子叫住他。   “怎么?”初七站在门槛上回头。   “我不叫小泉子,我叫灵泉,北离话是……”   “是终结一切罪恶的利刃。”初七笑着说道,“我记住你的名字了,灵泉。”   小泉子捂着胸口笑了笑。   初七端着下了药的酒,穿过黝黑的宫道,轻车熟路地进了李轩的寝殿,寝殿虽然亮着灯,但李轩却不在。   赵元禄知道他们二人吵了架,如今看到初七端着酒来,以为他是来求和,连忙殷勤的让初七坐下,又解释道:“今日宫里事务多,皇上一直忙,晚宴结束又去了天牢审叛贼,公公稍等一会儿,老奴派人去催催,皇上知道您来了,不知道得多高兴呢。”   叛贼,那不就是审蒋静贤嘛,他可真是怕夜长梦多啊。   “不必了,我等他。”初七说道。   这位主子看上去心情不错,赵元禄瞬间松了一口气,只要两位主子心情好,他这个当奴才的就能多活几年。   “那您等着,奴才在外头候着,有吩咐您叫我。”赵元禄腆着笑脸说道,“公公带着酒是想与陛下小酌两杯,老奴吩咐御膳房去做几个下酒菜。”   “不必了。”初七将酒往自己面一拖,护食般摇了摇头。   热脸贴个冷屁股,赵元禄没在多言,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待人走后,初七方才觉得紧张,手心里直出汗,不停地摆弄面前这壶酒,再三确认,却不知在确认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脚步声,初七握着酒壶的手一抖,险些将酒洒了,连忙斟满两杯备着,他怕一会儿紧张手抖,倒不了酒。   门外脚步急促,李轩应是听了赵元禄通风报信,所以连忙赶来回来,初七握着酒壶的手还未松开,李轩便推门走了进来。   他的脸上尽是春风得意与难掩的喜悦,初七看到他这张脸时紧张与愧疚登时消失,他为何还能笑得这般毫无负担。   这药,算是让他吃点苦头吧。   “初七。”李轩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一把将初七抱进怀里,“你来的正好,朕正好有好消息告诉你,我方才去见了蒋静贤……”   “他的死罪可免吗?”初七推开李轩问道。   “你知道的,他意图谋反,非死不可……” 李轩说道。   “既然非死不可,那还有什么好消息可言。”初七背过身去,不想与他有过多言语。   “初七,你今日来是想给他求情吗?我告诉你,他不是……”李轩上前扶住初七的肩说道却被初七打断。   “求情?”初七一把推开李轩,“我何时开口求情了?”   “那你来……”   初七压下心头的怒火,,“我就是来看看你。”   李轩怔了怔,初七这语气,咬牙切齿地,好似是来看他死没死一般。   “你能来见朕真就很开心了。”李轩握着初七一双小手,顾不得思考旁的,不管他作何目的来,能来就好,来了就别想走,李轩忍不住往初七身上贴,他很久没有碰初七了,今天查出来的事明日再告诉他,等明日初七气消了,不呛白自己了再告诉他。   初七黑着脸将李轩往外推,眼神撇过滴漏,发现已经快到子时,不能再耽搁了。   “皇上,皇上别急。”初七推着李轩的胸口,突然变了语气,原本冰冷的脸,也变得柔和起来。   方才还一副贞洁烈女的模样,突然又一副媚态地看着自己,李轩突然有些汗毛竖立。   “皇上,夜还长,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喝过酒了,您陪我喝一杯吧。”初七也不管自己转变的有多生硬,端起酒杯就往李轩嘴边送。   那架势,李轩不喝,初七就要强灌一般。   那酒一送到李轩嘴边,他跟着徐子洛闻过很多毒药的鼻子便给他敲响了警钟,李轩一把钳住初七的手腕,将那杯酒夺下。   “这酒从何处而来,你可喝过?”李轩握着初七手腕,搭上他的脉搏,他绝不相信初七会毒害他,初七定事被什么奸人利用。   “我从御膳房拿的,你松开我。”初七死命地挣脱李轩的桎梏。   “路上可曾遇上旁人?”初七脉象平稳,并无中毒迹象,李轩才稍稍放心。   李轩这么一问,初七神色便闪烁起来,他这神态,李轩哪怕再相信他,也能断定,这药就是初七下的了。   “你过来坐。”李轩面色有些苍白,双手搭上桌子觉得不妥又将手放下,整个人显得慌乱又局促。   “皇上,把酒喝了吧。”初七又端起那杯酒,送到李轩唇边,握着酒杯那只手还在微微颤抖,李轩估计已经知道酒里下了药,可初七没有别的办法,今夜无论如何也得让李轩喝了。   “你就这么想让朕喝?为什么,初七,你恨我?”李轩松开初七的手,有些颓废地坐在椅子上苦笑地说道。   他果然知道了。   “我恨你,我恨死你了李轩。”初七死死攥着那杯毒酒,满目通红。   李轩看着初七,看着他脸上狰狞的表情,他的眼神,好似是在看有着血海深仇,不共戴天的仇人。   在初七眼里自己不就是杀害他亲人的的仇人吗?   “我方才审了蒋静贤,你不是蒋静雅的孩子,蒋静雅早死了。”李轩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初七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吗?且不说我究竟是不是,你利用我杀人的时候,你可还不知道这些。”   是了,当时他们不知道啊。   “你把这酒喝了。”初七将酒递到李轩面前,“你说过的,你在皇陵抱着我,躺在棺材里,你说过的,我若是给你下毒,你也会毫不犹豫地喝下去,甘之如饴。”   “你若将我毒死,初七,你会给我殉葬吗?”李轩握着初七的手问。   毒死,初七咬着牙,李轩竟会认为这是致命的毒药,在他眼里自己像他一样歹毒,会将他毒死吗?   “不,会!”初七咬着牙说道。“我只会觉得痛快!”   “因为我利用你?”   “淑妃有了你的孩子!”初七猩红的双目仿佛要滴血,盛怒之下他忍不住将他埋在心底那个他自己都觉得龌龊的念头吼了出来,淑妃有孕带给他的痛苦,远比他失去亲人的痛苦多的多。   李轩闭上双目,两行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有他这句话就够了,初七爱他,现在初七多想让他死,就说明初七有多爱他。   他只想知道初七爱他。   李轩拉着初七的手,放在脸颊轻轻地蹭着,他仰着头,近乎痴迷地看着初七,他究竟是有多爱眼前这个人啊。   “我死了,你会开心吗?”   “你给我的毒,我喝下,你会不会记得我一辈子。”   “淑妃有孕,是我对不起你,我喝了毒酒,是不是就赎罪了。”   初七冷冷地看着他。   “你真的忍心毒死我吗?那样,我们就再也见不到了,也许段时间你会觉得痛快,可过几个月你会不会思念我,再过几年,你有了别的心爱的人,会不会渐渐忘了我们发生的一切,忘了我的模样,忘了我的名字,最终,好似我从未从你生命中出现过一样。”   初七别开脸,将泪水忍了回去,他对李轩的爱与恨太深刻了,这个人已经在他的灵魂上打上了烙印,或许轮回几世,初七还是会忘不了他。   “弑君不是小事,你拿着朕的令牌,没人敢拦你,离开姜国。”李轩将自己的令牌放到初七手中,看了看初七那一脸决绝,他又笑着摇摇头,“你这小短腿,有令牌估计也跑不出二里地去,这是免死金牌,若是不幸被抓住了,总归能保你一条小命。”   两枚令牌放进初七手里,那千钧的重量压得初七抬不起手腕。   这个人如今说了这么多,明日起来安然无恙,得知误会自己,就让他自责一辈子吧。   “朕说过,你给朕的哪怕是穿肠毒药,朕也甘之如饴!朕说到做到,初七,喂朕喝吧。”李轩将初七抱进怀里,大笑着说道。   李轩看着那只端着酒杯的小手缓缓地移到自己面前,初七,他的初七,真的会将这杯酒亲手送入自己口中吗? 第85章 遗言   辛辣混着苦涩的酒入了吼,李轩的脸色也瞬间变得煞白,初七猛地从李轩身上弹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李轩。   他误会那酒有剧毒,竟还真的喝了。   “满意了?初七?”李轩白着一张脸,扶着桌子苦笑,“满意了就快滚。”   李轩的眼里温情不复,尽是初七从未见过的憎恶与仇恨。   他恨自己了,初七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李轩那双眼睛让他痛苦,他转身便逃,恨吧,总归余生不会再见。   初七跑到门口,刚要推门,便听见身后重物落地的声音,初七下意识地想回头看,尽管那药不会要他的命,但初七还是放心不下。   “不管了,会有人照顾他的。”初七默默地跟自己说,伸手将门推开了。   身后好似传来一声微弱又痛苦的呻吟,初七咬着牙刚想跑,便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赵元禄脸色煞白地看着自己身后,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凄厉的喊声。   宣颢闪身一瞬间,飞快地跃了出去。   初七僵硬地转过身,看向自己身后,双腿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只见李轩倒在地上,侧着头睁着一双涣散的眼睛看着自己,胸口剧烈的起伏,随着胸口的起伏,一丝黑色的鲜血从他口里涌出。   初七浑身的血液仿佛被冻结,他浑身颤抖地仿佛要抽搐,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找回自己的身体,手脚并用好不狼狈地爬向李轩。   怎么会这样,这毒不是不会要人命吗?   “李轩,李轩,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别吓我。”初七将李轩抱进怀里,声音颤抖地说。   李轩那涣散的双目死死盯着初七,似是不甘,似是解脱。   “你别吓我,我没有给你下毒的,那药顶多会让你难受一晚上,你是不是自己换了别的药来吓唬我,你别这样,你赢了,你赢了好不好,我不恨你了,我不走了,我哪里也不去,我就陪着你,你别吓我好不好。”初七不住地去擦李轩口中涌出的黑血,可那血越擦越多。   不过片刻,宣颢便提着徐子洛冲了进来,徐子洛落地尚未站稳便往李轩身边冲去,手脚并用,像只猩猩一般在地上爬行了几步才摔在李轩身侧。   徐子洛手抖筛子一般搭上李轩的脉搏,擦了几把额头上的汗,脸色彻底白了下来。   “将人放床上。”徐子洛说着便去抱李轩。   可初七死死箍着李轩的腰身不肯松手。   “松手!”徐子洛忍不住冲他咆哮。   宣颢可不跟他废话,上前一脚将初七踹翻在地,将李轩抱上了床,初七却像不知道痛一般,在地上打了个滚,又爬向床边,死死抓着李轩的手,好似牵着他的手,李轩就不会离开了。   “中毒,疑似北离特有的一种剧毒,十息草,中毒者十个呼吸间便会毙命,许是皇上所食较少,毒性发作较慢,不过也只是延缓死亡,皇上今夜吃了什么?”徐子洛说话间,已用银针封住了李轩周身几处大穴,李轩的胸口瞬间停止起伏,口中源源不断涌出的鲜血也暂时止住。   赵元禄一听李轩中毒,身为内侍的他死罪难逃,但李轩是他跟随多年的主子,两人之间不仅有主仆情谊,立即从自己命不久矣的悲痛中脱离,将桌上那壶初七带来的酒递给徐子洛。   “今夜一同用膳的诸位大人无恙,还请徐太医查验这壶酒。”赵元禄说道。   徐子洛结果酒壶,盖子打开,还未细闻,便被酒壶中十息草特有的辛辣气息顶了个跟头,“的确是十息草,不应该啊,皇上早些年在北疆打仗,见过十息草,这样浓烈的气味,他不应该闻不出来。”   “不会的,那酒是我带来的,我没有下十息草,我只是下了一点点会让他难受一夜的药,明日就会好的。”初七上前说道。   初七带酒进来,众人都看在眼里,宣颢的长刀直接架在初七脖子上。   “究竟怎么回事,说!”宣颢冷喝一声。   初七无暇顾及脖子上的长刀,连忙在身上翻找,摸出那粒还剩一半的药丸,“我下的是这个药,我怕整粒下给他,他会太难受,就只下了一半,不是十息草,这个药吃了只会难受一夜,明日便好了,我只是想让他难受一夜,我试过毒的,不会死人的。”   徐子洛结过那粒药,一闻便是十息草,“幸好你只下了一半,否则皇上等不到我过来,这药谁给你的?你被人骗了。”   “我只是想出宫,我想没伤害他。”初七白着一张脸辩解道。   “来人,彻查皇宫,寻找北离细作小泉子。”宣颢一听他这话便大概猜到了来龙去脉,立即下令说道。   小泉子也吃了这个药,他没事,他那里肯定有解药,初七连忙往外冲,他要去找小泉子要解药。   “初七毒害皇上,就地处死!”宣颢看着往外逃的初七,上前一步将人掀翻,举起剑便朝着胸口刺去。   摔倒在地的初七怀里滑落出两枚令牌,见到其中一枚时,宣颢举起的剑又生生停住。   “令牌从何而来?”宣颢将免死令牌捡起,咬着牙问。   看着那免死金牌,初七再也忍不住了,跪在地上痛哭起来,“让我去找小泉子,药是他给我的,他一定有解药,他吃了这种药,他没死啊。”   “当真?”徐子洛眼睛一亮,连忙推开宣颢,“当务之急先救人,初七,据药经记载,十息草没有解药,若小泉子真的吃了这个药没死,那他定然有解毒之法,你快去,皇上现在很危急,你一个时辰要回来,好不好。”   初七连忙点头,奈何他不仅吓得两腿发软,被宣颢踹的那两脚更是伤了腿,路都走不了,宣颢忍着将他捅成蜂窝的冲动提着他一路狂奔出去。   一路上,宣颢跑的气喘吁吁,初七却一直在他耳边哭丧,忍无可忍的宣颢终于破口大骂:“你他娘的能不能闭嘴!”   “我知道你讨厌我,你放心,皇上醒了,我自己了断,他……他若醒不过来,我给他陪葬。”   “你自己了断即可,陪葬,轮不到你。”   宣颢两条腿愣是跑出野马的速度,两人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梅林,梅林中央有个小土丘,上面隐隐约约有个黑影。   正是缩成一团的小泉子。   小泉子不知等了多久,浑身都冻得僵硬,脸色铁青,见初七带着一个侍卫来,僵硬地转过头,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些许阴森的微笑。   他的身边有燃过的烟花,可周围并没有接应他们的人。   “我们走不了了。”小泉子幽幽地说道。   “解药呢,把解药给我。”初七不跟他废话,提着他的衣领吼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把那药给李轩喝了,初七我们的任务完成了,完成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小泉子癫狂地笑道。   “你说什么,什么任务,你把解药给我。”   “没有解药。”小泉子将衣领从初七手里扯出,理了理凌乱的衣角与发丝,双手并拢躺在土丘上,“世子只给了我毒药,没有给我解药。”   “不可能,你在骗我,你也吃了那药,我亲眼看着你吃的,你一直活得好好的。”初七不相信,疯了一般地去撕扯小泉子的衣服,搜寻解药。   “我也快死了。”小泉子任由他撕扯,“你知道吗?我们都被骗了,我们都被齐阿诺骗了,他知道你得盛宠之后,便有了这个计划,诱骗你毒杀皇帝,你看,皇帝被毒死了,我们根本没有援兵,我们都是弃子,我的绝密任务不是带你走,而是协助你毒杀皇上。”   “不可能,不可能。”   “没能带你出去我很抱歉。”小泉子说胸口便剧烈起伏,大股的黑血从他口中涌出,不过片刻,小泉子便双目涣散,没了声息。   “不可能,你把解药给我,给我。”初七疯了一般去撕扯小泉子的身体。   “他死了,我们快些回去。”宣颢看不下去,伸手去捉初七的胳膊,初七回头抽出宣颢身上的长剑,癫狂地砍在小泉子身上,“你把解药给我……给我啊,我求你了。”   宣颢伸手拦住初七,将长剑从初七手中躲出,“他已经死了。”   “怎么会,怎么会没有解药……”初七缓缓的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哪怕他现在万般后悔,也于事无补。   冰凉沉重的镣铐带到初七手上,宣颢有些粗鲁地将人从地上提起,“你即已认罪,那便去天牢等候处决吧。”   “我不要,我不要去天牢,宣统领,我求求你,不要让我去天牢。”初七抓着宣颢的衣摆不住地磕头恳求。   宣颢有些厌恶地将衣摆从初七手中拉出,冷眼看着初七。   他什么时候成了这幅模样了,满身污泥,头发散乱,整个人瘦的像一把柴刀,狼狈又可悲,哪有一点倾世美人的模样。   他跟李轩到底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李轩明知有毒,却依然喝下,他明知会死,却依然不愿离开。   “我求求你,让我留在养心殿,让我守着他。”初七趴在泥土里恳求道。   最终泥猴一般的初七穿着镣铐被带回了养心殿,养心殿外重兵把守,殿内只有徐子洛师徒,尺素和柳天翊几人。   尺素的头发白了一半,初七不敢抬头去看她。   “我就这么一个孩子了,初七,我就这么一个孩子了,姑姑哪点对不起你,你在宫里胡作非为,我可曾训斥过你一句,轩儿身为皇上,你勾引侍卫那般折辱他,他可曾怪罪过你?我们哪点对不起你,你要下此狠手。”尺素揪着初七的衣领痛哭道。   初七闭着双目,想反驳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毒害李轩的事,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是他毒害了李轩,“对不起……”   “你不是子玉,你是初七,你骗人害人,我看错你了。”知道事情真相的京墨,红着眼眶过来斥责初七。   “我曾经为你卜卦,告诫过你,你却依然犯下如此大错,初七,你太让我失望了。”柳天翊也冷冷地看着初七说。   所有的人都在指责他毒害李轩,自己犯下滔天大错,初七被拷在房间的画柱子旁,看着一张张指责自己的面面孔,忍不住辩白道:“我没想杀他……我真的没有,李轩也利用我毒杀了我的外公,我虽然恨他,但我真的没有想伤害他……”   “皇上没有告诉你吗?”宣颢问道,“他今日审了蒋静贤,你不是蒋静雅的孩子,蒋静雅当年根本没有被人拐走,而是被蒋静贤玷污致死,蒋静贤怕事情败露,便制造了蒋静雅被绑架的假象,否则,以南疆王的势力,怎么会追寻不到一伙人贩子的踪迹。你跟蒋静雅容貌相似,只是单纯的巧合而已。皇上本就因为利用你毒杀南疆王一事愧疚不已,得知这一消息便迫不及待想将这一切告诉你。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法子,让皇上心甘情愿的喝下毒酒,并且给你免死令牌。”宣颢越说越气愤,“于公,有免死令牌我不会杀你,于私,皇上是我恩人,兄长,你胆敢伤他,我定然要去你性命。”   初七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根本听不懂宣颢到底在说什么了,整个人呆在地上,他不是南疆人,这一切都是上天跟他开的玩笑,他还因此搭上了心爱之人的性命。   他们没能带回解药,徐子洛只好另寻解毒之法,屋里的人都在忙碌,没人理会跪在柱子旁的初七。   直到凌晨,在众人的小小欢呼中,李轩睁开了眼睛。   听到李轩醒来,初七手脚并用地往前爬去,却被链子牵扯住,翻到在地,初七狼狈地趴在地上,看着李轩目光毫无波澜地扫过自己。   “纸笔。”李轩气若游丝地说道。   赵元禄哭着奉上纸笔,李轩的手软绵无力,握了好几次,方才摇摇头,“朕说,你写,宣颢,将朕的传国玉玺拿来。”   徐子洛站在一旁抹眼泪,没有阻止,因为他知道,李轩的毒没解,他只是短暂的清醒,交代后事。   “封淑妃为皇贵妃,立腹中胎儿为新皇,新皇出生便杀了淑妃,由太后与中枢院执政,直到新皇成年,再将皇权交还于他……”短短几句话仿佛耗尽了李轩所有的力气,“朕果然不是紫微星庇佑之人,一点点毒药,便要了朕的命,向将军在苦寒之地刀枪剑雨,却完好无损,朕驾崩后如果向将军起兵谋反,就降了吧,打不过,紫微星庇佑他,这天下他若要,朕也无可奈何,李氏的气数还是葬送在朕的手里……”   “都别哭……朕还没咽气,朕不甘心呐,国家尚未统一,边境百姓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朕后悔……”李轩话尚未说完,便昏了过去。   “皇上!”赵元禄将笔墨一扔,痛哭起来。   徐子洛手指搭上李轩颈侧的脉搏,人还有气,他便不会放弃。   初七远远地看着床上躺着的人,李轩的一字一句,他都听得清楚,若李轩再也醒不过来,那刚才那番话,便是他的临终遗言,没有一个字关于自己。 第86章 诀别   初七像是被拴狗一般被拴在养心殿的柱子上栓了数日,每天会有人定时给他送饭菜,他每次都会毫无尊严地狼吞虎咽吃干净,他想死,他现在不能死,他得活着,看着李轩是被治好还是被自己毒死,他才能瞑目。   这几日,他终于深刻地意识到自己毒害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国家的支撑,李轩不是紫微星庇佑的人,远在边疆的向秦才是,李轩此时死了,向秦极有可能出兵谋反,夺取李氏江山,李氏一脉就此灭亡,哪怕向秦没有起兵谋反,可李氏后继无人,在淑妃怀的那个孩子没有顺利诞生之前,李氏江山依旧岌岌可危。   他可真是作的一手好死。   所幸,他和小泉子是北离的弃子,李轩中毒的事,没有传出去,甚至朝堂中许多人都没有人知道李轩身中剧毒,命不久矣。   夜里,初七靠着柱子上昏昏欲睡,突然有人推门进来,初七睁开眼睛一看,是端着食盒的徐子洛,徐子洛走到初七面前,缓缓打开食盒,端出一碗饺子跟一壶酒。   “今天除夕,我到御膳房给你要了一碗饺子。”   徐子洛神色有异,初七端起那壶酒,细细打量,苦笑着说道,“容不下我了对吗?”   “不是……”   “我会死的,我不会继续苟活于世。”初七将那壶酒狠狠摔到地上,“但不是现在,我要看着他醒过来,到那时,不需要你们动手,我自己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悄无声息地了断,不会脏了你们的眼睛。”   “初七!李轩没有救了,现在只是在熬时间!”徐子洛说道。   “他死了,我也不会独活。”   “你何苦,宣颢已经在准备杀你了,你之前说想离宫,我说过会帮你的,我专门研究了一种毒,吃了会假死,你服下,到时将你尸身运出宫去,到了时辰,毒自己解了,你就赶紧逃。”徐子洛低声说道。   初七看着他,吃吃地笑了起来,“徐太医,我不走,我也不想活,像我这样的人活着有什么意义,太没用了,死了一了百了。”   初七铁了心,徐子洛不管怎么劝说都于事无补,最终无可奈何地摸了摸他的侧脸,“每个人都有他存在的意义,初七,你才十四岁,你的生命不该这样……”   两人的谈话被一声剧烈的咳嗦打断,初七猛地抬起头,正对上李轩那双清澈的双眸,这是李轩这些日子头一次清醒,可徐子洛跟初七并没有一丝喜悦,他们知道,这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徐子洛上前给李轩把脉,脉象虚无缥缈,徐子洛几度摸不到他的脉象。   “好了,你这个庸医。”李轩扯了扯嘴角,虚弱地嘲笑道。   “是我医术不精。”徐子洛摸着眼泪说。   “算了,十息草沾之毙命,朕拖了这么多天,还能让朕立下遗嘱,能听听除夕夜的爆竹声,足够了。”李轩冲徐子洛摆摆手,示意他退下,“别杵在这里了,碍眼,大过年的,回去陪你家人。”   今日走了,也许便是永别,徐子洛红着眼睛退到门外,静静地守着。   房里只剩他们两个人,一个躺在房间一头的病榻上,一个被拴在房间另一头的柱子上,初七用力吸气,尚能闻到李轩身上清苦的药香。   初七将自己缩成一团,不敢抬头去看他,房里没了动静,就连李轩粗重的呼吸声都渐渐衰弱,恐惧爬上初七的脊背,他手脚并用地往李轩床榻爬去,却被铁链牢牢拴住,摔倒在地,手脚立即被铁链勒出一道血痕。   听见熟悉的闷哼声,李轩原本合上的双眼,又吃力的正开,苍白干涸的嘴唇一动。   “为何还不走。”李轩声音虚弱沙哑。   初七俯在地上,这几日他流干了眼泪,哭哑了嗓子,此时开口,好似含了一把砂砾,“我等你……”   李轩自嘲地冷哼一声,“我们两清了,走吧。”   “不要,我们不要两清,李轩,你恨我,你恨我好不好,你不要死。”初七伸长胳膊,想再触摸一下床上的那人,可几步之遥的两人像是隔了一道天堑,镣铐勒破手臂上的皮肉,鲜血顺着乌黑的玄铁滴到地上。   李轩别开脸不去看他。   “对不起……李轩对不起……”初七看着李轩的背影,突然李轩身体开始毫无征兆的剧烈颤抖起来,那痛苦的身影与土坡上的小泉子重合,初七冲着门外大喊来人。   徐子洛闻声冲了进来,翻过李轩的身体,发现他整个前襟已被污血打湿,徐子洛飞快地扎上几针,却毫无作用。   “皇上不行了。”徐子洛跪在地上面色煞白。   “不会的……”初七瘫坐在地上,他不相信李轩会轻易地死去,“徐太医,你再想想办法,你们都在说十息草沾之毙命,小泉子吃了都没有立即死,皇上不是也坚持了这么多天,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对不对。”   “初七,我尽力了,举国上下的天材地宝,我全都用了,我尽力了,我没办法了。”徐子洛痛苦的揪着自己的头发。   “不对,小泉子中了毒没有吃药,而且他身上还中了‘沉珂’,他都能坚持一天一夜才毒发身亡,皇宫里有那么多珍奇药材一定还有办法的。”   “你说什么?”徐子洛猛地站起来,大步冲向初七,眼里蹦出精光,像是看到了希望,“你说小泉子中十息草也中了别的毒?”   初七用力点点头,“我给他下的‘沉珂’,不过当时毒已经快解了。”   徐子洛狠狠地锤了一下自己的头,他这几日只想怎么续命怎么解十息草的毒,却忘了另一件事,李轩和小泉子中了十息草,都没有瞬间毙命,而是拖延了许久,而且两人先前都中了其他的毒,或许其他的毒能延缓十息草的毒性呢。   李轩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徐子洛来不及试验,死马当时活马医,直接将一瓶‘沉珂’灌到了李轩嘴里。   ‘沉珂’发作快,但毒性温和,不会要人命,但李轩现在这个身子,徐子洛真的说不准,李轩这要是被‘沉珂’,但愿别给他安一个弑君的罪名。   原本吐血抽搐的人,随着药效的发作,身体渐渐放松,血也止住了,徐子洛把了把脉,松了一口气说道:“‘沉珂’药效消失前他不会死,但会一直这般虚弱。”   “太好了……”初七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十息草没有解药,是中毒的人等不到解药,但也有可能是没有人想过以剧毒解剧毒,还有一个月时间,他们还有希望。   “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徐子洛走上前,给初七包扎手臂上的伤。   初七侧着身子,满脸依恋地看着床上静静躺着的人。   “你们方才说的话我听到了,初七,你如果不假死出宫,可能谁也护不了你。”   初七笑着摇摇头,“徐太医,从前是我太任性了,仗着他宠我就肆意妄为,如今我终于清楚了,他首先是姜国的皇上,然后才是李轩,他身上背负的姜国国祚与黎明百姓,他抛下他的责任信仰,喝下我喂给他的毒,他只为一句对我的承诺,他爱过我,这足够了,我死而无憾。”   这一辈子,有这么好的一个人,为了他一句话付出生命,值得了。   初七看着李轩,微微地笑了笑,“徐太医,你有多少把握治好他。”   其实在‘沉珂’发作以后,徐子洛便有了想法,‘沉珂’毒性小,所有难以与十息草抗衡,若有一种毒性猛烈,且服下后无恙,日后才会发作的剧毒,那便可以与十息草抗衡,徐子洛想起他专门为李轩研制的‘囚笼’,毒药服下后,身体无恙,每月发作,但服下解药便会无恙,他只要加强‘囚笼’的毒性便可。   “十成十。”徐子洛坚定地说道。   “我相信你。”初七站起身,“让宣统领带我去天牢吧。”   天牢阴冷潮湿,初七穿着囚服坐在散发着霉味的草堆上,从那方小小的天窗,看着外面的星空,今夜除夕,外面传来爆竹声,顺着天窗还能看到天空中炸裂的烟花,寒风拂过,一丝爆竹炸裂的硝烟味随着寒风卷了进来。   初七的肚子忍不住咕噜噜地叫了起来,初七摸了摸凹陷的腹部,有些后悔今夜没有吃那碗热腾腾的饺子。   又一年了,去年这个时候他还在来姜国的路上,在驿馆吃的第一碗饺子,那是还以为是断头饭,吃的好不狼狈,然后他知道要被送进皇宫,那是还做着飞上枝头的春梦,却不知,那枝头一见他,便向他伸过来了,是他自己折了。   牢里冷得很,初七冻得骨头疼,缩在草堆里像只丧家犬,正当他嘲讽自己在宫里被人伺候一年,忘了本过不了苦日子的时候,牢门被人从外头打开了。   几个狱卒抱来厚厚的棉被,并且将脏乱的牢房清理了一遍,还端来了热气腾腾的饺子。   初七一脸懵的看着几个狱卒,隔壁牢里的死囚,看着眼红,伸长胳膊,扯着嗓子朝狱卒喊。   “闭嘴,都想挨打是不是,这是宣颢宣大爷特意吩咐关照的,都给我老实点。”狱卒踹了踹死囚的牢门,凶神恶煞地走了。   狱卒走后,初七在一众死囚的污言秽语中安然自若地吃着饺子。   他进来时,经过各牢房门口,魅惑的容貌便引来一阵骚乱,见他被关在单人牢房,死囚们皆是发出惋惜的声音。   而初七对面那群死囚,正聚在一团,用猥琐的眼光,死死盯着初七。   初七穿着囚服,散着头发,消瘦的少年美的雌雄莫辨,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美人,你犯了什么罪进了天牢,是不是跟那位官员通奸被抓了。”   囚犯的一番话惹得众人哄堂大笑,立即有更加下流的话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那些污言秽语不会对初七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是严重地影响了他的睡眠。   初七黑着脸掀开被子腾地爬起来,走到牢门前,指着那群死囚破口大骂:“就你们这群狗娘养的牲口,洗干净屁股给老子,老子都嫌脏了几把,省点嘴皮子上的力气吧,又能耐过来呀,贱胚子!呸!”初七狠狠啐了一口,转头躺了回去。   牢里众死囚鸦雀无声,不是因为听辱骂,也不是因为听了声音知道初七是个实打实的男人,是因为初七这粗狂沙哑的音色实在难听。   跟那美若妖孽的小脸,实在不匹配。   自从李轩中毒,初七急火攻心,加上哭了数日,声音早已变了样。   牢中日夜不甚清晰,初七不知自己被关了多久,也不知李轩究竟情况如何了,正在他想打听一下时,一队人马走了进来。   他们统一穿着蓝色劲装,气势逼人,牢里的死囚被吓成了缩脖的鹌鹑,那群人径直朝初七走来,领头的正是宣颢。   宣颢面色阴沉,初七看着他这张比平时更冷几分地脸忍不住打着哆嗦,他这表情,是不是皇上不好了。   “皇上怎么样了?他醒了吗?”初七上前问道。   “尚在昏迷,不过徐太医研制了解药,今日便可给皇上服下。”宣颢咬了咬牙说道。   “那就好,太好了。”初七露出了这么多日子来第一个笑颜,但随即,那笑容便消失,“那我也该上路了,是该千刀万剐还是万箭穿心,初七绝不反抗。”   初七看着宣颢,一身轻松地说。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既不是敌国细作,为何不能相信皇上。”宣颢忍不住说道。   “人若能预见未来,那岂不是一出生便要寻死了。”   短短几日,宣颢觉得初七好似变了很多。   “我不是来杀你的,皇上无恙,你也有免死令牌,况且,他曾经真的喜欢你,我不杀你,你走吧,离开皇宫,随你去哪,以后不要再回来了。”宣颢错开身,让出出口说道。   “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初七突然前言不搭后语地问道。   “今天……初七……”宣颢说道。   正好满一年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便从什么时候结束吧。”初七轻轻笑了笑,然后冲向天牢那泛着霉菌的墙壁。   宣颢从未想过他会这般决绝,伸出手,只拉到了他的一片衣角。   只听“咚”的一声巨响,初七满脸鲜血地顺着墙壁缓缓倒下。 第87章 离伤   是不是越卑微的人,生死越不能被自己掌控,初七头疼欲裂地看着在自己身边忙活的一众人影,他明明没有丝毫价值了,为何不能让他死个痛快。   初七额头缠着厚厚的纱布,遮挡着视线,剧烈的头疼让他神志模糊,周边环境嘈杂一直有人在低声说话,身边还有一个人,不知疲倦地呜呜地哭着。   有人在为自己难过吗?   那人哭了很久,他没哭的嗓子疼,初七被他吵的耳朵疼,眼睛不能视物,初七只得缓缓抬起手,寻着声源想去推推那人。   手上千斤重,初七咬着牙,才微微举起,双手却猝不及防地落入一双柔滑的小手中,是个姑娘,自己何时招惹过姑娘?   初七心慌地想将手抽回来,他喜欢男人,可不想耽误哪家姑娘。   那姑娘尖叫着不知说了什么,一团黑影压了上来,一群人在他头上摆弄,许久厚重的纱布被拆开,刺眼的白光让初七忍不住闭上眼睛,过了许久,初七才缓缓睁开。   身边围着一群白胡子老头,像是郎中,身边那个握着自己手一直哭哭啼啼的姑娘,是从前在韶华阁照顾过自己的芸儿。   “公……公子,您终于醒了……”芸儿看着初七喜极而泣。   “小公子,这生命诚可贵,家道中落也不是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况且你父母还给你留着这么大一个庄子,足够你后半生衣食无忧了。”老郎中捋着胡子说道。   芸儿忍不住点头,初七听得云里雾里,老郎中吩咐了几句,便被人请了出去。   不多久,一个欣长的身影从门外缓缓踱步走了进来,说道:“颅骨碎裂,初七,你可真是狠呐,你知不知道,你这条小命差点就捡不回来了,所幸外伤不大,否则你就破相了。”   柳天翊?他怎么会在这里?初七动了动嘴唇,可喉咙干痛难耐,实在发不出声音。   芸儿立即用勺子舀了温水,送到初七口中,温水划过喉咙,初七方才能发出一声怪异的声响。   “你说什么?”柳天翊没有听清,凑上前去问道。   “皇上……怎么……”   “这么担心他,自己问他啊。”柳天翊说道。   初七呜呜地挣扎起来,想要缩进被子里。   “好了,他没在,算是好了。你既然这么喜欢他,怎么就能对他下那么狠的手呢,你想想,那太监是北离的人,北离正跟姜国打仗,他给的药,你就敢给皇上吃,这幸亏你们是弃子,若皇上中毒想的消息真传了出去,你也不必寻死了,北离进军,整个姜国都得完。”柳天翊恨铁不成钢地说。   初七紧紧抓着被子,他脑子里全是自己的小情小爱,哪里想过家国天下,他总觉得全世界都在伤害他,欺骗他,却不知他是最幸运的人,他的心胸狭隘,眼界狭窄,是他配不上李轩。   “所以……为什么要救我。”   “给你算了一卦。”柳天翊兴致勃勃地坐到床头说道。   初七别过脸,不想听。   “我算的很准的,上次给你算的那挂,此时这不正应验了吗?”   “所以,当时你就算出我如今会对李轩投毒,那是你为何不明说?我下毒时你又为何不阻拦,如今却来马后炮了。”初七没好气地说道。   “嘿,伶牙俐齿,卦象难不成会告诉你何时何地何人会做何事吗?人心总是在变,卦象也会随着人的心境而变,我算到皇上命有一劫,那劫难与你抉择相连。”   “听不懂,芸儿送客。”初七头疼的厉害,别过脸说道。   “柳大人,您方才说给公子算了一卦,算的是什么呀,我们公子还能回皇宫吗?”芸儿如墙头草一般眼巴巴地看着柳天翊。   初七丧气地挺尸。   “我跟你说啊,上上签,心之所想,必有回响啊。”   “太好了。”   心之所想,必有回响?初七冷笑了一声,他想回极乐镇,他八岁那年,杀了齐阿诺,除了李轩的心头大患,他回得去吗?   “初七,既然活了下来,便不要再寻短见,你们缘分未尽,何不前缘再续。”柳天翊说道。   “哈哈哈哈哈,柳大人说的轻巧,前缘再续?你若被人心爱的人杀死过一次,你还愿意与他前缘再续吗?对,柳大人没有经历过这种痛苦。”初七摸摸了自己的颈侧,“疤不在了,那那疼我还记得,李轩杀过我一次,劫后余生的我见到他便会恐惧,排斥,哪怕他待我再好,午夜梦回,偶尔还会记起那个血淋淋的场景,那是我们还尚未表明心迹,便如此痛苦了,你知道吗?我知道现在我才知道自己有多爱他,我宁愿他再杀我一次,也不愿是我伤了他。”   “公子……”芸儿握着初七的手,小声哭着。   “我的确不懂,我也不知该如何劝你,现在你不在皇宫,你的生命握在你自己手里,活下去或者像个懦夫一样以死来逃避,你自己说了算。”   不在皇宫?他出宫了?   柳天翊像是看到了他眼里的疑惑,解释道,“这里是皇上的行宫,与其说是个行宫,倒不如说是个山间的庄子来的更确切,皇上他从小就是在此处长大,这里的一切都保留着他还时候的样子。”   初七想起来了,这地方他来过,李轩带他来此处与卿颜馆的管事对峙,那夜伤了自己,自己躺了几日便好了,倒是李轩,有了心理阴影,好些日子没敢碰自己。   这个庄子偏僻又寂静,李轩大老远带自己来这里与人对峙,总不会是为了缅怀过去,只不过是怕皇宫人多眼杂,自己这来路不明的身份传出去落人口舌罢了。   他怀疑自己,却不防备自己,给了自己足够的宽容与保护,可他为何从前不懂。   “反正这庄子,皇上回宫后就没有再回来过,空着也是空着,你安心住下,看看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真正地了解一下这个人,到时,你要死要活,没人会拦你。”柳天翊言毕便起身往外走,待到门口,又顿住脚步,“我看不到你的来处,也看不到你的归途,既然一世为人,便不要辜负了这万丈红尘。”   长风卷起柳天翊的衣袂,颇有几分世外高人之姿。   “虽然听不懂,但柳大人看起来好厉害好好看啊。”芸儿捧着脸忍不住感叹道。   初七现在只想起来读书,他总觉得自己时时在吃没文化的亏,现在好似连人话也听不懂了。   *****   养心殿,李轩喝下最后一副药,扶着床榻剧烈地咳嗽起来,原本青灰色的脸泛起了一丝血色,最后李轩吐出一口乌黑色的血之后,脸上的青色渐渐退去,仅剩下病态的苍白。   “好多了。”李轩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躺会床上露出一丝劫后余生的苦笑。   这条命,总算保住了。   可房里守着的人却没有欣喜,尺素依然低着头,摸着眼泪,宣颢站在门口顶着房门双目猩红,赵元禄颤抖着肩膀跪在地上去清理血迹,徐子洛握着拳头,指甲陷进肉里,鲜血顺着指缝缓缓流下。   “啧,你这幅样子,朕还以为你移情别恋,看上我了呢。”李轩伸手推了一下杵在自己床头的徐子洛,阻止了徐子洛的自残。   徐子洛红着眼睛瞥了他一眼,终究没忍心发作。   “我要出宫。”良久,徐子洛一咬牙说道。   “你这半天就憋了这么一句话?朕还等着你说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呢。”李轩笑道。   “这世间还有许多珍奇的药材生长在我们未曾到过的土地,我想出去走走,一定还会有办法的。”徐子洛说道。   见李轩没有说话,徐子洛又补充道:“医者悬壶济世,我不想困于这一方天地,不只为了你,更是为了拯救……”   李轩皱着眉头挥挥手,“啰嗦,带上你的傻徒弟去吧,记得每年回趟宫。”李轩说罢这话,兀自笑了起来,他这语气倒像是年迈的父亲舍不得要云游四海的不孝子一般。   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老臣求见皇上!”梁太傅声音从门外传来。   自李轩中毒以来,便对外声称龙体欠安,半个多月未曾露面,许多政务由尺素出面处理,就连新年宫宴,都是尺素出面,原本众朝臣就有诸多疑虑,待到众人发现初七失踪,便将事情猜了个大概,众人怀疑,初七为敌国密探,混入皇宫刺杀皇上未遂,被皇上秘密处决了。   李轩服下的药起效很快,此时虽然面色依旧苍白,但是身上好歹有些力气了,李轩强撑着身子坐起来,赵元禄刚想伸手搀扶,李轩便抬手制止了。   “宣颢,开门。”李轩做到床边,任由赵元禄替他披上外衣。   这半个月,掏空了李轩的身体,原本健壮的身躯消瘦异常,外衣搭在身上,显的人更加单薄。   “皇上!”宣颢一让开,梁太傅便领着一众朝臣冲了进来,一见形销骨立的李轩,双膝扑通跪倒在地。   “皇上,你让老臣好生担心啊。”梁太傅见李轩无恙,悬着的一颗心稍稍放下,但看见李轩那般憔悴的模样,还是忍不住红了一双老眼。   “让太傅挂心了,前些日子,朕受了风寒,病势来的凶,朕怕是什么传染人的重病,便自行隔离了,如今身体痊愈,已经无碍了。”李轩说道。   众臣叩首,让李轩保重身体,便都退了下去,梁太傅一人留了下来。   李轩见梁太傅走向自己,便心道不好,这老狐狸没那么好糊弄。   “皇上身体一直康健,怎么突然受了风寒,还如此严重,皇上这半月瘦了许多啊。”梁太傅心疼地握着李轩的手腕摩挲。   “让老师挂心了,许是今年事务繁多,累到朕了。”   “皇上这多日为露面,老夫听到有传言说初七是敌国细作,皇上是被初七刺杀了,想来也是无稽之谈,老臣定要将那散播谣言的人绳之以法。”梁太傅义正言辞地说道。   李轩心脏仿佛被扎了一下,疼的他弯下了腰重重嘶气,失策了,他本以为能瞒着,可朝堂里他那群肱股之臣又岂是酒囊饭袋?   “皇上可是哪里不适?”   “无妨。”李轩按着胸口直起身子,强扯着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怎会……他不是……”李轩说不下去了,一个个字仿佛抽干了他的力气,“与他无关。”李轩握着拳头说道。   “老臣自然知道,不过老臣也许就没见他了,老臣那孙儿到了上学堂的年纪,本想着问问初七,愿不愿意与我那孙儿一起读书,两人有个伴儿,也许初七也能早日开窍,那个,皇上身体不适,怎不见初七贴身服侍呢。”梁太傅环顾自周,略显疑惑地问道。   李轩嘴唇煽动,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几分的微笑,故作洒脱地说:“朕送他出宫了。”   梁太傅疑惑。   “老师也知道,初七不是普通的太监,朕老早就看上了他,只不过初七不愿委身于朕,强留他在身边,我两人都十分痛苦,让老师见笑了,朕堂堂一国之君被这些小情小爱所困扰,不过,朕病的这几日,倒也想开了,看着他在朕身边痛苦,倒不如还他自如,让他出宫去了。”   初七跟着梁太傅读书那几个月,梁太傅也能感觉出来,李轩有些剃头挑子一头热,初七甚至有些怕他,梁太傅原本只是以为初七年纪小,怕李轩的身份,没曾想是李轩强迫人家,但梁太傅依然觉得哪里怪怪的。   梁太傅还想开口说话,被徐子洛拦住,说道李轩身体尚未康复,需要多加休息,梁太傅只得起身离去。   “这个药每月服用一次,可以暂缓‘囚笼’的毒性,你知道服用方法的,药我配了一年的分量,配药方法我给了我父亲一份,药如果遗失,便传信给我父亲,我每年会回来给你复诊,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活到国家统一,四海……”   “他去哪了?”李轩打断了徐子洛喋喋不休的啰嗦。   大家知道是谁,可没人开口说话。   “他去哪了?”李轩又问道。   李轩从醒来时便看到房间柱子那里空了,初七,是死是活。   “他走了对不对,他有通行的令牌,还有免死金牌,宣颢,你没抗旨对吗?”李轩一双哀求的眼神看着宣颢。   “没抗旨。”宣颢冷着脸说。   “他给朕下毒不就是想离开我吗?如今如愿以偿了。走了也好,走了朕也死了心。”李轩叹了口气,露出一丝释然的微笑,这段孽缘终于还是结束了,只不过,那个人又骗了他,他说过不走的,他的毒没解,他不会走的。   他为了北离世子对自己投毒,北离世子却狠心地抛弃他,不知初七知道自己一颗真心错付,会不会难过,那时初七看着自己奄奄一息,应当是难过的吧。   尚未恢复的身子乏得很,李轩昏昏沉沉的将睡未睡,脑子里却是一团乱麻,与初七相处的点点滴滴在他脑海里走马灯一般地闪过,他开始否定自己,否定他们过去的种种,初七从未爱过他,这一年只不过是因为自己的强迫所以才留在他身边与他虚与委蛇,直到他知道北离世子齐阿诺在等他,便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齐阿诺,可未曾想齐阿诺只想利用他。   傻初七啊,他知道真相肯定会很难过。   灭了北离,这是李轩昏睡过去后的最后一个念头。   不过距离皇宫几十里的行宫里,初七被芸儿搀扶着,痴迷地看着行宫的一砖一瓦。 第88章 情迷   大理石的台阶经过风吹日晒露出苍白的色泽,初七拾阶而上,一遍遍走着,他喜欢走这条路,许多年前,有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就是这般提着衣摆,端着一副君子仪态,日复一日地从卧房走到书房,再从书房走回卧房。   “公子,起风了,这天阴的像是要下雨,你快些回房里吧。”芸儿跟在身后说道。   初七点点头,径直进了前头的书房,李轩小时候看过的书还密密麻麻地做了批注,手札一摞一摞地码放着比人还要高,初七看着那蝇头小楷,不禁感叹,人人都道李轩天纵奇才,却不知他在背后下了如此苦工。   见初七又一脸魔怔地看着那些旧物,芸儿不禁叹了口气,这些日子初七要么在外头绕着台阶一遍遍走着,要么在屋里看着皇上以前用过的东西又哭又笑,以前皇上日日赔着笑脸讨好公子,公子爱答不理摆臭脸不说,还日日变着花样气皇上,这一朝分开,公子却这般难受,真是让人搞不懂。   芸儿皱着一张小脸戳了戳炭炉里的炭火,这偌大的行宫只有他们主仆二人,而且这行宫许久未住人,里头的生活必需品,眼见就要见底了,这大冬天,没有炭火没有食物,可是要出人命的,柳天翊来时留了许多银两,自己干脆去集市上采购一下,她自从入了宫,就没上过集呢,说不定还可以回村里老家看看父母是否安好,她以前在宫里,可是没机会出去呢。   想到这儿,芸儿不禁笑了起来,连忙走到书桌前铺开纸笔。   “家里食物炭火都不够了,而且过下日子便是元宵节,芸儿打算下山采买,公子有没有什么需要芸儿带回来的。”说话间芸儿已经写了一大串需要买的东西了。   “采买?”初七除了吃就是睡,醒着的时候也满脑子地感怀春秋,哪里考虑过日子怎么过,一个大男人,连小姑娘都不如,初七面色有些尴尬,连忙起身说道,“要买的东西会不会很多,我和你一起好吗?”   “公子,您现在是富商之子,我是您的丫鬟,外出采买哪能让主人亲自操劳,况且您头上的伤还没好,不要以为消了肿便没事了,大夫说您内伤比外伤严重,好生养着,我雇一辆马车去就行了。”芸儿列好清单蹦蹦跳跳地就跑了出去。   晚上果然下起了雪,气温骤降,初七不出意外地浑身发热。   芸儿哭着鼻子不停地用烈酒替初七擦拭手臂与小腿,可于事无补。   初七被烧的嘴角干裂,一说话扯到裂口,嘴角渗出血来,“好了,我又不是小孩子,擦酒没用,我睡一觉就好了,你也回去睡吧。”   “不要……一定会有用的,都怪我不懂医术,药室里有很多药材我却不知该抓哪些。”芸儿忿忿地摸了一把眼泪。   看这架势,自己今夜不退烧,芸儿是不会去休息了。   一点风寒药,他久病成医,认得几味,“扶我起来,我去找几味药材,你帮我煎一下吧。”   芸儿不忍他奔波,却没有别的办法。   裹着厚厚的狐裘,主仆二人在风雪交加的冬夜,缩在一起,穿过数条走廊,到了药室,芸儿燃起灯,搀扶着初七去找药材。头上的伤口在高烧加持下疼痛无比,初七咬着牙强撑着精神。   药室许久没人打扫,落了一层薄灰,好在几种常用的药材都有,而且保存的得当,初七挑出几味,合上抽屉时却发现抽屉被卡住,推不进去,初七晃了晃才发现是旁边的抽屉放了太多药材将小格子充满,挡住了这个抽屉。   什么东西放了这么多。   初七打开抽屉一看,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药材包。   “风寒,腹泻,积食……”芸儿拿起药包一看,欣喜地说道,“公子,是太医配好的药包,肯定是怕皇上住在这里时有个头疼脑热的寻不到郎中,便提前将药配好了。”   先皇不是想要李轩的命吗?怎么会这般周到,或许是尺素心疼孩子吧。   初七没有多想,让芸儿看一下有没有虫蛀,便让她去煎药。   芸儿打开药包,一股异香钻入鼻子,这香味熟悉的很,好似在哪闻过,一时又想不起来,初七便没再细想。   回到房间,不多一会儿,芸儿便端着剪好的药送了进来,亲眼看着初七喝下,等到初七额头开始发汗,脸上也泛起红晕,芸儿才放心地离开。   芸儿走后,初七浑身燥热,房里的一切好似都动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   初七撑着胳膊,看着扭曲晃动的房间,房里原本摆着的桌椅好似被一个看不见的人高高举起,然后向他抛来。   身体重的很,初七躲避不及,只得别开脸,抬起手来遮挡,可等了许久,手臂也没传来痛感,初七睁开眼睛一看,身前挡着一个月白衣袍的少年。   那人的身影如同落入石子的水面,在自己面前泛起涟漪,好似下一秒就会散掉,初七想抬头看看这人的脸,头却重如千钧,根本抬不起来。   那白衣少年,一步步靠近自己,将自己扑到在床,双手撑在自己脸侧。   一股熟悉的香气袭来,初七心跳快了几分,这种清冽的香气他只在一个人身上闻过,那便是李轩。   他来了?   他来找自己了。   初七抬起手臂想环住身上人的腰身,余光却看到房间里空空荡荡的衣架,初七一个激灵,瞬间清醒。   这件月白色的衣袍是李轩少年时所穿,现在的李轩是绝对穿不下的,衣架空了,衣服却穿在这个少年人的身上,一样的香气,他竟然见到了少年时的李轩!   少年好似不满初七分神,发出啧的一声,冰凉的手指钳住初七的下巴,滚烫的唇便吻了上去,肌肤接触的一瞬间,初七便知道了是他,是他日思夜想的人。   “我好想你……好想你……”初七勾着他的脖子一遍遍地诉说着思念,可身上的人却赌气一般一声不吭,就连那人进入他的身体时,他平稳的呼吸都没有一丝错乱。   初七紧紧盘着少年的腰,承受着近乎粗暴的情事,哭到嗓子沙哑,   都没能勾起少年的一丝怜悯。   “你恨我对不对,你恨我……”初七十指紧紧地绞着床单。   肉体拍打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许是少年嫌初七哭的丧气,掐着初七的脸颊再次吻了上去。   唇舌被人肆意搅弄,口里的津液被少年李轩掠夺,好似要将初七拆吃入腹,同时少年李轩腰上的动作也丝毫没有停止,仿佛要将初七撞碎在这塌上。   许久没有被插入的肉穴喷射出汁水,不论李轩用尽多大的力气,初七都只能感受到无尽的欢愉,粉嫩的性器吐出晶莹的汁水,滴在初七小腹,又被两人紧密贴合的身体揉开,性器沾着滑液奸淫着李轩坚硬的腹肌,不过片刻,初七便尖叫着,将精水喷洒在李轩腹部。   滚烫的精液沾上李轩的身体,他整个身躯一怔,低头看了一眼沾着白浊的身下,倏然将坚挺的性器从那湿热的肉穴抽搐,翻身下床,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初七伸出手想要挽留,可架不住身上的疲惫,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衣架上那件白色的衣服静静地立在床头,守护着小小的人,一夜好梦。   清辰,初七头疼欲裂,喉咙想被野火烧过一般火辣辣的疼,艰难地睁开干涩的双眼,想起身找点水润润嗓子,刚撑着身子,便看到自己两条光/裸的胳膊,昨夜的记忆瞬间挤入他的脑海,他这才发现自己赤着身子躺在被子里,里衣散乱地扔在枕侧,而且自己身上粘腻异常,初七双手颤抖地掀开被子一看,发现自己腿上有着星星点点的白斑。   房门被推开,芸儿从外头推门进来,一阵凉风挤进来,吹起架子上的白衣……   初七惊恐地将自己蒙进被子里,伸出一只小手将自己的里衣扯进怀中,该死,烧成那副鬼样子,竟然做春梦了,还梦见少年时的李轩,这梦太真实了,看着腿上那些痕迹……昨夜自己应该没有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吧。   丢死人了……   “公子,你怎么了?烧退了吗?”芸儿坐到床边,便去扯初七的被子。   羞于见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初七死死攥着被子,主仆二人,互相僵持,谁也不肯撒手,最终还是昨夜被掏空身体的初七败下阵来。   芸儿手伸了进来,摸到初七滚烫的额头,吓得一个激灵,便从被子里扯出一件雪白的亵裤……   亵裤倒没什么,初七这些日子的里里外外的衣物都是芸儿清洗,只不过,今天这条亵裤跟以往不同……   芸儿虽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但好歹跟在初七身边伺候过这么久,李轩临幸初七时,回回也是她清理床榻,她什么都见过什么都懂。   可这条亵裤上这白斑……   床榻整齐,不像经历过什么的样子,况且,这深山老林,哪里会有男人来,那这东西就只能是初七的,可初七不是个太监吗?   初七是侍奉皇上的,皇上难道真的舍得阉了他?   芸儿脸色煞白,那这痕迹是初七弄得,他不是太监!发现这惊天秘密的芸儿僵在原地,那片雪白的布料缓缓地从她手里飘落。   初七伸出手一把接住,再次把自己埋进被子里,瓮声瓮气地说道:“你先出去。”   芸儿同手同脚地走了出去。   真是够丢人的,初七红着脸从被子里钻出,顾不得头重脚轻地眩晕感,麻溜地穿上衣服,将脏了的被褥和里衣一股脑抱了出去,谁知他一推开门,芸儿正端端正正地跪在门口。   “你这是做什么?”   “我……那个……哎呀,奴婢知错,日后不会擅闯公子房间。”芸儿红着脸一把夺过初七手里的被褥衣服跑了。   芸儿抱着那被子,鼻尖萦绕着那东西特有的麝香,芸儿此时满脑子都是“他是男人,他是男人,他是男人。”   一口气跑到井边,冰凉的井水稍稍给芸儿降了降温,可芸儿翻洗被褥的时候,看到初七折腾出那壮观的痕迹时,满脑子又是“他是个很猛的男人,他是个很猛的男人。”   未出嫁的姑娘彻底羞红了脸,一整天都没见人,饭菜都是直接放在门口。   初七捡起地上的食盒,微微叹了口气,他这回算是给这小姑娘,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了,在她眼里,估计自己的瞬间成了一个病入膏肓还不忘手/淫的猥琐男了。   饭菜都是初七喜欢吃的,可初七吃了几口便没了胃口,因为今日早上一场闹剧让他分身,可到了现在他终于是发现了,他的身体一整天都在发汗,身体很虚弱,头却不疼了,嗜睡,乏力,面色红润,双目泛着异样的光泽,而且看到房里挂着的那件月白色的他会情动。   这一切很熟悉,一群群服下带着慢性毒药药酒男女纠缠在一起的身影,渐渐地在他脑海浮现,初七白着脸,冲向床头,那里放着他昨天喝药的空碗,初七捧起碗深深地闻了闻,就是这个味道,他记起来了。   可是李轩住的地方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初七不敢相信,推开门朝药室冲了出去。   “哎……公子,不能跑,大夫说您头上的伤不能跑跳。”大芸儿大老远看着初七一路狂奔,登时吓得魂飞魄散,扔下手里的东西便追了上去。   初七一路跑到药室,找个那个塞了满满药包的抽屉,将每一个药包打开,果不其然,每一包药里都放了足够分量的寒石散,所以昨天根本不是梦,而是他吃了混有寒石散的风寒药产生了幻觉。   当时在李轩身边侍奉的人是不是都知道,药里有毒,他们明面是照顾这个皇子,实际上每个人都想要他的命,还是孩子的李轩,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亲人想杀自己,他心里该有多难受,这一切尺素究竟知不知道。   初七握着药包缓缓蹲到地方,死死咬着自己的胳膊,不然自己哭出声音。   “公子……”追过来的芸儿初七的胳膊从他嘴里解救出来,看着初七满脸痛苦的神色,担忧的询问发生了何事。   初七侧着头看了一眼芸儿,又吃吃地笑了来,他总在怨天尤人,觉得自己命苦,到头来却发现,人生在世,每个人都是苦的。   “公子,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别哭,芸儿陪着你。”小丫鬟像只乖巧的狗狗,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初七。   他总觉得世人都厌弃他,到头来竟发现,他的眼睛跟心都是瞎的,他出生被卿颜馆的姐儿疼爱,哪怕过得苦,那群叽叽喳喳的女人还是从自己牙缝里省吃的将他养到么大。李轩,徐子洛,柳天翊,宣颢,赵元禄在宫里他接触的几乎所有的人,都对他怀着善意,是他自己看不到。   “傻丫头,是我错了,错的彻底。”初七拂过芸儿脸侧的发丝说道。走到今天,都是他咎由自取罢了。 第89章 迷幻   寒石散的药效彻底消失,比先前放大十倍甚至百倍的痛苦包裹着初七,身上的骨骼被人碾碎一般的痛,皮肉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心里也被巨大的空虚笼罩。   还想再吃一副药,吃了就不痛苦了,吃了还会在幻觉中看到李轩,初七的手不受控制地朝药包摸去。   “公子……”芸儿担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下子唤回初七的神志。   寒石散有成瘾性!   不能再吃,吃了只会短暂的麻痹自己,但日久天长,这种慢性毒药会要了他的命。   可他本来便一心求死,吃了又能如何。   柳天翊说过他们缘分未散,他苟活下来,不就是还抱着一丝希望。   李轩有了子嗣,他怎么还会记得你下毒凶手。   “啊!!!”初七死死揪着自己的头发,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整个人摔进雪地里。   刺骨的寒冷麻痹的身体,刺骨的疼痛缓解了许多,但心里依旧空的很。   雪地里的阳光十分刺眼,初七抬起手遮挡出一片阴影,他到底在期待些什么。   挨到夜里,初七本不坚定的意志毫不意外的败给了药瘾,芸儿端药进来时,初七几乎是扑上去,将药喝了个干净,就连洒在手背上的药汁,初七都低下头,伸出猩红的舌卷入口中。   芸儿慌忙低下头,退了出去。   要命的疼渐渐消失,一阵眩晕后,初七浑身轻便了不少,可房里那间月白色的袍子却没有像昨夜那般动起来,初七翻身下床,踉踉跄跄地朝那月白色衣袍走去,每一脚就像踩在云彩上,待走到跟前,初七才看到那个穿着月白色衣服的少年正背对着自己。   无论初七怎么拉扯,怎么恳求,那人就是赌气般不肯回过头,也不肯跟他说一句话,昨夜的温情到底只是一场幻觉,李轩根本就没有原谅他。   初七无计可施,身上又乏力的很,只好拉着少年的手,缩在他的脚边,像只小兽一般,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芸儿提着早饭前来敲门,知道初七是实打实的正常且生猛的男人之后,芸儿不再像以前那般不避讳了,敲了半晌门,听不到回响,芸儿怕初七有什么意外,再三询问得不到回应后,方才推门走了进去。   一进入房间,芸儿倒吸一口冷气,双手一软,饭盒摔到地上,只见初七只穿着单薄的里衣,缩在地上昏睡着。   “公子……”芸儿跑过去想将初七扶起,结果一发力,差点闪个跟头,初七倒在她身上,身上的骨头硌的她生疼,他怎么瘦成这个样子,比自己足足高出一个头的人,怎么这么轻。   芸儿一发力,将初七背起放到床上,用被子裹紧,过了许久初七被冻得发紫的嘴唇才渐渐地恢复了一点血色,人也从昏睡中清醒。   只不过一睁眼,又看到芸儿在自己身边哭哭啼啼的。   如花的年纪,怎么天天梨花带雨的,究竟有多大的愁啊,初七抬起手去擦芸儿眼角的泪。   “别哭了,都不漂亮了。”初七虚弱地说道。   “公子,我们回宫好不好,我们去跟皇上认个错,他对您那么好,他一定会原谅您的。”芸儿拉着初七的手恳求道。   听了这话,一直温和的初七瞬间冷下了脸,将手从芸儿手中抽出,“这话不要再提了,我没事,你出去吧。”   他跟李轩走到了陌路,他又染上了那令人唾弃的毒,他还有何脸面去祈求李轩的原谅。   “公子……”芸儿还想说什么,被初七抬手打断。   初七身子每况愈下,每次喝了药便会转好,第二日身体就会更差,而且初七越来越嗜睡,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近几日,偶尔有清醒的时候,目光涣散,有时还会自言自语,芸儿虽然担心,恨不得日日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可眼看明日便是正月十五了,行宫里的生活用品也都见了底。   照顾初七喝了药躺下,芸儿便说明日要下山,还想去看看村里的父母。   初七翻箱倒柜将所有的银钱都给了芸儿,他没花过钱,不知道一文钱能买多少米,看着堆在一起的金元宝又怕不够,又将桌上的白玉摆件递给芸儿。   “你都拿去。”初七说,“回家住几日。”   “公子……”芸儿将摆件推回去,扑通一下跪到地上,“是芸儿哪里伺候的不周?公子要赶芸儿走?”   初七怔了怔,他的确有这想法,只不过自己将死之人,不想让一个小姑娘沾染晦气罢了。   “不是的。”初七小声道。   “芸儿就去一日,明日一早走,太阳落山前便回来。”芸儿抹抹眼泪,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初七躺会床上,他服用寒石散数日,次数频繁,剂量很大,初七明显的感觉,那足剂量的寒石散,对他的作用越来越小了,他对寒石散的渴求越来越大。   今夜喝的这碗药,无异于饮鸩止渴,好似饥渴的人只给了一小碗稀薄的米粥,毫无作用,只勾起他心底深处的馋虫。   犯了药瘾的初七,披上外衣,抹黑去了药室,他熟门熟路地摸到那个藏着禁忌之果的抽屉,将药包里的寒石散尽数挑出,又去地窖取了一壶烈酒,小跑地回了房间。   将房门带上,初七喘了几口气,急切地倒出一壶酒,塞了满满一壶寒石散,直到小酒壶塞不下来,初七才仰着头将药酒往嘴里倒。   一壶酒见底,初七心里那迫切之感才消失。   初七扶着桌子重重地呼了一口气,眼前的的一切再次扭曲起来,原本色彩单一的房间变得色彩浓重,四处充斥着暧昧的气息,许久未进入他幻觉的少年李轩,如鬼魅般出现在他的面前。   初七着魔般扑了上去,鼻尖萦绕着熟悉清冽的香气,这个怀抱温暖宽厚,从未对他有过一丝温柔的少年李轩,此时正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后背。   他分不清幻觉与现实,不论是什么,他都已经沉溺进去了。   翌日清晨,芸儿做好一天的饭菜,前来叫初七起床,今日初七脸色红润,眼神清明,芸儿便放心地下了山。   *****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缓缓地从宫门使出,毫不起眼,倒是驾车的青年,英俊的有些让人移不开眼。   马车缓缓进入闹市,马车窗帘被一只苍白的手掀开,露出一条缝隙,好似是里头的人想看看这京城的繁华,又怕被冷风冲撞了一般。   “百姓安居乐业,孩童遍地,商贩走卒人来人往,这一年,不错。”马车里的人发出一声轻笑说道。   “公子治理有方。”驾车的青年说道。   马车里苍白英俊的男人轻哼了一声,“你何时学会溜须拍马了?”   那人正是李轩,而加车的人正是宣颢。   宣颢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   自从李轩身体转好以后,除了每日处理公务,便是拉着一群影卫和他练招,恢复功力,短短几日,影卫被他打了个遍,今日上元节,宣颢架不住影卫们软磨硬泡,只好将李轩带出来散散心,让影卫们喘口气,少挨一天的打。   李轩虽然与他说笑,但宣颢心里还是觉得什么都变了,以前他们偶尔也会微服出宫,看看京城周边百姓的生活,那是李轩意气风发,穿梭在百姓间,与民同乐,决计不是像现在这般缩在马车里,只是远远的看一眼。   他好像将自己缩在一个坚硬的壳里,冷漠地看着外面的一切。   “公子,我们去以前常去的那家酒楼吧,好久没吃那家的糖醋肘子了。”宣颢说道。   “回去吧,朕还有公务处理。”李轩说道。   “今天过节,让大臣们喘口气吧。”宣颢扬起马鞭抽了一下马屁股,往酒楼方向去了。   “宣颢!”李轩有些恼怒地叫了一声,又生生将怒火压住,“朕不比从前,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吃喝玩乐上,回去。”   宣颢勒住马,停在一条巷子口,沉默了许久,咬了咬牙,将一肚子话咽了回去,调转马头往皇宫方向走去。   巷子里使出一辆青色的马车,驾车的是个姑娘,好似第一次驾车并不熟练,笔直地朝李轩的马车撞去。   “啊……”小姑娘惊恐之下不知所措,只好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发出尖叫。   “公子小心。”宣颢大喝一声飞身越了出去,挡在李轩马车前面。   李轩虽尚未痊愈,但身手依旧不容小觑,当即从马车上飞了出去。见李轩脱险,宣颢才将马车上的小姑娘提起,闪身避开。   刹那间,只听惊天动地一声巨响,两辆马车撞在一起,皇宫制造必出精品,小姑娘的马车散了架,车里的东西散了一地,而李轩的马车依旧屹立不倒。   小姑娘吓成一只缩脖鹌鹑,头埋在宣颢胸口一个劲道歉,她头一次驾车,便撞了人,搞不好要被人讹上,今天带出来的钱都花没了,她又不敢将人带回山庄。   李轩戏谑地看着宣颢。   宣颢长这么大头一次被小姑娘投怀送抱,此时正张开双手不知所措,见李轩一脸看热闹的样子,更是急出满头大汗。   “姑娘莫怕,是我们突然路过巷子口,惊扰了姑娘,姑娘的损失,我们定当加倍赔偿。”李轩笑着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这俩人莫不是冤大头,明明是她自己的问题。   芸儿疑惑地抬起口,去看这俩冤大头的样貌。   “啊。”芸儿惊呼一声,连忙跪到地上,什么冤大头啊,这两人不是皇上跟宣统领吗?   李轩一眼便认出了她,他自从醒后,便没去过韶华阁,自然不会在意一个小宫女的去向。   “芸儿?你怎会?”李轩问道。   芸儿看了一眼宣颢,当日便是宣颢的夫君柳天翊将她从宫里带去的行宫。   宣颢别开脸,不动声色地站到李轩身后,芸儿咬了咬牙,将实话咽回肚里,按照柳天翊教她的说道:“回皇上,芸儿有了意中人,求了宫中管事破例将芸儿送出宫嫁人了,今日外出,便是替夫家采买。”   李轩看了一眼马车散出来的米面肉菜以及几件成衣和煤炭,便点了点头,“你这夫君怎让你一个小姑娘出门采买,嫁的何许人家,朕得去找他们说道说道。”   “多……多谢皇上,奴婢嫁的只是寻常百姓,一辈子没见过贵人,怕唐突了皇上,近日夫君偶感风寒,家中婆婆年事已高,奴婢不不得已才出门。”芸儿抬头瞥了一眼宣颢说道。   宣颢在李轩身后微微点了点头,芸儿方才松了一口气。   “如此便罢了,这些银钱拿着补贴家用,你这马车已经损坏,朕的这辆送你了,宣颢,帮忙搬一下东西。”李轩说着率先弯下腰去捡地上散落的东西。   芸儿受宠若惊,百般推脱,直到李轩不满地啧了一声,她才乖乖闭上嘴。   地上散的那包成衣李轩捡起后摸了一把料子,又软又滑,虽不及宫里的成衣布料,但也属于佳品,不是寻常百姓能穿的起的,这个芸儿还真是不会过日子。   将马车装好,两人又嘱咐了几句注意行车安全礼让行人后,才慢悠悠地溜达回宫。   一路上宣颢不住地抬头擦额头上的汗,李轩侧过头在他手心摸了一把,好家伙,这大冬天的,手心里也全是汗呢。   “你在紧张?”李轩似笑非笑地问。   “没……没有……”宣颢眼神闪躲,不敢去看李轩。   “放心,我不会告诉天翊你被大姑娘抱了。”李轩大笑着往前走着。   宣颢看着他的背影,悬着的心依旧没放下来。   回了宫,李轩像往常一样,叫了几个影卫陪他肉搏,将人打趴下之后,又到御书房呆到深夜,正当宣颢以为李轩没有起疑心时,李轩猛地从龙椅上站起,拿起佩剑便要走出去。   “皇上,夜深不宜练剑。”宣颢说道。   “朕要出宫。”李轩说道。   宣颢的心咯噔一下,“大半夜的去哪?”   “她没有盘发。”李轩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宣颢的手一颤。   姜国出嫁的女子头发全部盘起,只有未出阁的姑娘,才会散下一半,披在肩上,今日芸儿半披的长发很是惹眼。   该死,忘了这个,也对,芸儿从小进了宫,外面的这些风俗,她哪里会懂,失策了。   “皇上何意?”宣颢紧张地松了松手指问。   “她买的男子的衣服皆是广袖,布料上乘,普通百姓不会穿这种衣服。”李轩兀自地说,“她买的食材很多,足够两个人吃一个月了,她住的地方定然是有些偏远采购不便,定然不是村庄,村子里的百姓冬日都会在地窖囤过冬的蔬菜。”   宣颢倒抽一口冷气,堂堂皇上知道姑娘出嫁要盘头就罢了,村里人怎么过冬他怎么也这般清楚,都怪他早年在江湖游荡,见得多了。   “她不会驾车,她身边的人怎么会放心让她跑这么远采买,哪怕拜托邻居也好啊,或者他们住的地方没有邻居,她没有嫁人,她在侍奉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或许待她不好,奴役她,或许她侍奉的那个人身体不好,已经出不了门了,芸儿拿了钱买了那么多东西,没想过逃,只能说明,她侍奉的人身体不好,对吗?”   那个名字就萦绕在他的嘴边,可李轩却不敢说出来。   李轩推开宣颢边往外走。   “哪怕你猜测都是对的,你知道去哪寻吗?”   “行宫。”李轩说道。   宣颢闭上眼睛。   “对吗?李轩又问,“芸儿每说一句话都要看一眼你的神色,宣颢,我猜对了吗?” 第90章 药瘾   李轩提着剑大步往外走着,宣颢拼死拦在他的面前。   “皇上,那人伤您,我是最想让他死的,可是……”宣颢喉结滚了滚将柳天翊说的缘分未尽咽了回去,不论如何,那人背叛过李轩,宣颢是一万个不想让他们再续前缘,“可是毕竟有过情谊,您若杀了他,怕……怕您日后后悔,倒不如两不相见,从此天各一方。”   杀他?他何曾想过要杀初七,李轩抬起手中的剑,看了一眼,自嘲的笑了笑,这哪是杀人的剑,他分明是害怕,手握利器,给自己一丝面对他的勇气,毒是他心甘情愿喝下的,他承认他后悔了,他不该撇下江山不顾,可若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喝下。   既已两清,何必再见,正如宣颢所说,从此天各一方,不必再徒增烦恼。   “回吧。”李轩回过身缓缓往养心殿走去。   深夜,养心殿的大门被人轻轻从里头推开,偷溜出来的李轩一抬头正对上宣颢的眼睛。   就知道这个人不会死心,真是嫌命长。   “皇上。”宣颢单膝跪地说道,“卑职自知拦不住你,但卑职恳求,您在做任何决定之前想想黎民百姓。”   “知道了。”李轩低声道,抬起手挥了挥,“回吧,别跟着朕。”   别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模样。   行宫不过距离京都几十里地,那条路李轩没走过几次,可沿途的风景却烙在他灵魂深处,这条路怎么这么远,好像怎么走都走不完,可山上路口到了脚下时,李轩又不禁蹙眉,这么近的吗?一眨眼便到了。   山上积雪未化,白日芸儿上山的车辙还印在地上。   李轩下马,一步步沿着山路,徒步走了上去。半山腰那座熟悉庄子就出现在他面前,小时候这里是他的囚笼,他依赖这里,恐惧这里,直至成年,他才将那恐惧压到心底,却不愿再踏入此处一步,直至他带那人来过一次,那个小小的人温热的身躯,将这座庄子所有的寒冷都驱散了。   可现如今,他再次在这里感受到了恐惧,他想转身就逃,可这恐惧中弥漫出一只手,将他拉了进去。   李轩像幽灵一般,浑浑噩噩地走在长廊中,半眯着眼睛,他不需要看路,这里的一砖一瓦,都印在他的脑子里。   这个庄子的房间很多,但是李轩一眼看看到他曾经住的那个房间有一个小小的脚印进去又出来。   他住在自己曾经住过的房间?他这是何意?毒害了自己又可怜兮兮地跑到自己曾经的房间里住着。   他做的这幅深情的样子给谁看?知道自己被齐阿诺抛下,所以舍不得走了,跑到这个地方上演苦肉计想要挽回自己?   勾引男人他一向很有心计。   怪不得书读的不好,原来将心思都用在这种事上了。   李轩气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他怎么敢肯定自己一定会回心转意,而不是一剑杀了他,这次不管他怎么哭怎么求饶,他绝不会心软,绝不会轻饶他,他要狠狠地惩罚这个狼心狗肺的坏东西。   李轩走到房门口,本想着气势汹汹地闯进去,将那坏东西拖到雪地里,先骂他一通,他身体不好,今天这顿打先给他攒着,可他站到门口时,却怎么也抬不起手了。   四下静的很,李轩甚至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与浓重的喘息声,李轩活动了一下发麻的手指,深吸一口气,驱散窒息带来的眩晕。   凉气灌入胸口,李轩打了个激灵,从头冷到了脚底,他刚刚因为紧张屏住了呼吸,他哪有沉重的呼吸声,那喘息明明是房间内传来的!   那人的喘息,他曾经日日都要听数次,他不会听错的。   李轩身形晃了晃,扶着门框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李轩啊李轩,丢了半条命你还是一点记性都没长啊,光是知道他住在自己曾将的房间,你便原谅了他,可结果呢,他在你的床上,跟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男人苟且。   那个人没有心的,他根本不爱你,你怎么就不死心。   李轩手指扣进墙里,痛苦的弯下腰,房内一声声喘息犹如无数把利刃刺进他的身体,他怎么可以这样,他不是一直都是这样,那个人从来不爱自己,从前的浓情蜜意只是他的虚与委蛇罢了。   这下总该死心了,李轩咬着牙,狠狠在脸上抹了一把,起身想要离去。   “李轩……李轩……”一丝微弱的声音从房间里飘出,却如惊雷一般将李轩震在原地。   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少年人特有的微微沙哑的嗓音从房内传来,这个声音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那个人在叫自己。   犹如溺水的人摸到了救命稻草,李轩瞬间活了过来,身体比他大脑更先行动,只听一声巨响,紧闭的房门被他一脚踹开。   白雪折射月光,将房内的景象映的清晰可见,层层幔帐后面,一个曼妙的身影在塌上扭动着,纠缠着,就像是一只刚刚化形的蛇妖。   只有他一人。   李轩劫后余生般重重吐出一口气,按着几乎要从喉咙蹦出来的心脏,一步步地朝床榻走去。   幔帐就在眼前,李轩距离床榻只有一步之遥,那个人就在自己触手可及之处,李轩却没有勇气掀开幔帐。   他们见面该说些什么?他们分开了,再见便是在他夜里自渎时,会不会有些尴尬,他该说些什么缓解尴尬,他是不是该问问他,既然分开了,为何还要在这种情况下喊自己的名字。   可没等李轩理顺出点什么,幔帐后的人突然小小地尖叫一声,身体剧烈起伏,不过片刻,便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结……结束了……李轩瞬间浑身发热,就连鼻子里呼出的气息都是滚烫的。幔帐后的人似乎依旧不满足,身体依然在扭动着。   为了防止那浪荡货进行第二轮,李轩想也不想地掀开了幔帐。   眼前一幕直冲李轩的眼球,只见身上只有几片绯红色的薄纱遮挡的初七,身上染着情欲的红,半挺的性器正一颤一颤的吐着精水,而初七正用手指沾了精液送入口中,一边吮吸着一边双目迷离地看着自己。   怎么将自己玩弄成这幅样子。   初七见到李轩并没有惊讶,反而撑起身子,仰着头,一脸纯真地疑问道:“怎地是这副模样?”   刚刚那个少年李轩,见自己出精后如往常一般冷着脸抽身离去,可现在怎么又出现一个,还是成年的李轩,是他熟悉的那个人。   这副模样?李轩摸摸自己的脸,的确瘦了许多,他这是嫌弃自己?   初七端详了李轩片刻,突然笑了起来,抬起脚勾了勾李轩的腰带。   雪白的脚腕一把被李轩抓进手里,初七咯咯地笑着,“李轩,你怎么还冷着脸啊。”初七顺势大张开双腿,躺下,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纤细的脚腕李轩一只手便能握住,张开的双腿纤细异常,短短几日不见,怎么瘦了这么多。李轩此时很没出息地让心疼掩盖住了情欲。   见李轩时时没有扑上来,初七不满地直起身子,趴在李轩的肩头,朝他吐了一口混杂着酒气与异香的气息,李轩心脏直接从喉咙蹦到嘴里,一张口,便能吐出来。   “怎么不来呀。”初七拉着李轩的手,恳求道。   初七神色黯淡下来,“你恨我对不对?”   李轩的心被揪了一下,一把扯开初七的手,将初七推倒在床,自己猛地站起来,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初七。   恨他?如何不恨。   初七抬手当住眼睛笑了起来。   “初七,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朕!”李轩咬着牙问道。   他没有问初七为何选择相信齐阿诺,没有问初七是否后悔,他只想知道,曾经他们的浓情蜜意,究竟是不是一场骗局。   初七捧着肚子哈哈大笑,笑了许久,方才弯着一双桃花眼,朝李轩张开双臂,“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你抱抱我,抱抱我,我就告诉你实话。”   这又是闹什么花样,李轩冷眼看着他。   初七伸出的手晃了晃,李轩败下阵来,别开脸,十分别扭地弯下腰。   初七却拼劲全力地拥抱住他,死死勒住李轩的腰身,将脸埋进李轩的胸口,李轩重心不稳,整个人摔进塌里,却害怕自己压到他,双手撑在塌上。   胸前突然一片濡湿,趴在自己怀里的人抖动着肩膀无声地哭泣着。   李轩抬起手又放下,最终微微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初七的肩膀。   “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初七泣不成声,“我每天想见你,又怕见你,想让你恨我,又怕你恨我,对不起,我真的没有想伤害你,我真的不知道我被骗了,我真的不知道那是毒药,我真的恨不得杀了齐阿诺,杀了我自己。”   李轩呼吸一滞,低下头,茫然地看着初七,“你方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李轩抬起袖子,在初七脸上抹了一把,“好初七,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他没想过杀自己,他被骗了,一切都是误会?   “我爱你。”初七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看着李轩说道。   就算是幻觉,那这个幻觉未免也太真实了,是不是死前的回光返照,就连幻境都这般真,如果这是他一声最后一次“见”这个人,那他要将满腔的爱意说出来,告诉他,他有多爱他。   炙热的吻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李轩闭上双目,眼角滑出泪水,再多的恨再多的委屈,在那声爱里也烟消云散。   心心念念的爱人失而复得,只是紧紧抱在怀里李轩便浑身颤抖。   “让我爱你。”初七俯下身,含着李轩的唇瓣呢喃道。   就算是幻觉,那这个幻觉未免也太真实了,是不是死前的回光返照,就连幻境都这般真,如果这是他一声最后一次“见”这个人,那他要将满腔的爱意说出来,告诉他,他有多爱他。   炙热的吻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李轩闭上双目,眼角滑出泪水,再多的恨再多的委屈,在那声爱里也烟消云散。   心心念念的爱人失而复得,只是紧紧抱在怀里李轩便浑身颤抖。   初七好似不满足于那个吻,翻身骑在李轩的腰间,三下五除二地撕扯开李轩的衣襟。   “让我爱你。”初七俯下身,含着李轩的唇瓣呢喃道,一只手绕道身后,扶着李轩坚挺的性器,笔直地坐了下去。   性器被滚烫湿热的肉穴包裹,李轩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哼,初七却疼的软着身子趴在李轩的胸口。   成年李轩的那玩意太大了些,初七咬着牙想。   甬道太紧,夹得李轩头皮发麻,他一边安抚着摸着初七的后背,一边轻声哄着让他放松,等到初七渐渐地适应,开始扭动自己腰肢的时候,李轩才猛地翻身将人按在塌上狠狠地贯穿。   李轩握着他的脚腕,迫使他双腿大开,身下的肉穴暴露在自己眼前,狰狞地性器发狠地在肉穴里抽插,每一下都顶在肉穴深处,抽离时带着粉嫩的肠肉翻出。被干的失了神志的人只会张着腿淫叫。   太淫荡了,这个人骚成这幅模样,自己怎么能放心把他扔在外面。   操干他的动作是粗暴的,但眼前的人却有着无限的温柔,初七抱着自己的膝窝,抬起湿漉漉地屁股,让身上的人更方便进出。   “好喜欢……啊……李轩,好喜欢……”   “喜欢什么?”李轩俯下身,握着初七的腰问道。   “喜欢你干我……”初七直白的目光看着李轩,说道。   “初七,叫我一声,叫我一声我用力干你。”李轩停下腰间动作说道。   “郎君……”初七摆了摆腰说道。   李轩手上发力,初七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以一个跪爬的姿势高高撅起屁股,还未等他扶稳,如烧红铁钳一般又烫又硬的性器便捅了进来。   “啊……郎君……好哥哥……轻些……”初七软着腰便要倒下,又被李轩一把捞起。   “轻些你又不爽快,你不就喜欢哥哥这么用力?”李轩咬着他的耳朵说道。   李轩就着这个姿势不知干多久,直到初七疲软的性器再也射不出什么,嗓子都喊哑了,李轩才放慢了动作。   “好渴……”初七因为高潮的身体微微抽搐,哑着嗓子,轻声说道。   肉穴太过湿滑,李轩舍不得出来,便将初七抱到怀里,以一个小孩把尿的姿势,一边抽插,一边往桌子那边走去。   这个姿势进入的太深了,李轩的性器死死地嵌在肉穴里,抵着他敏感的那点碾磨。   “嗯……不要……”初七抱着李轩的胳膊,脚趾都蜷起来,缩浑身痉挛地又射出一丝透明的液体,最终软着身子,连一丝呻吟都发不出来了。   “骚货。”李轩看着地上透明底液体,低头吻了吻初七的小嘴,笑着将人放到桌上。   初七就像一个被操坏的娃娃,目光空洞一脸失神地蜷缩在桌上。   桌上的水壶里一滴水都没有了,李轩拿起酒壶晃了晃,里头还有半壶酒,便想着反正总归是要睡了,喝点酒也无所谓,便倒了一杯酒。   上好的梨花白,酒香尚未袭来,李轩便先闻到了一股异香,这香气有点熟悉,李轩一时想不起来,便低头想凑上去闻一闻。   谁知酒杯还未送到鼻尖,瘫软在桌上的初七猛地撑起身子,一把打掉李轩手里的酒杯。   “这酒你不能喝,我的。”初七护食般地将酒壶抱进怀里,仰着头将半壶酒倒进嘴里。   含不住的酒液顺着嘴角流下。   他这几日都是这么喝酒的吗?难怪神色有些恍惚,李轩伸手去夺酒壶,可初七抱着死也不松手,一个不慎,酒壶摔倒地上,四分五裂,里面尚未融化的药渣散了一地。   “赤石脂……紫石英……硫磺……”李轩手指念过残渣,每说出一种药材脸色便白上一分。   “寒食散……”李轩一阵头晕目眩,双腿一软瘫坐到地上。   身后传来轻轻的呢喃声,李轩僵硬地回过头,身后的初七,正浑身散发着病态的绯红,昏昏沉沉地睡着。   李轩脑袋里一片懵,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胡乱给初七穿上衣服,又是怎么一脚踹开芸儿的门,待到养心殿里三层外三层地太医一遍遍地说着寒食散无解,只能戒毒时,李轩丢了一路的魂方才回了躯壳。   初七脉象虚浮,身体亏损的很,寒食散不戒,身体调养不回来,只能慢慢等死。   睡梦中惊醒的芸儿,此时缩在地上尚未回魂,太医离去,李轩方才冷着脸将人从地上提起,咬着牙问:“只有你在侍奉他,他为何会染上寒食散。”   芸儿欲哭无泪,她哪知道什么是寒食散啊,先帝在位时便严令禁止寒食散在民间流传,她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自然不知。今日之事她到现在都一头雾水,初七怎么就染上了药瘾,他不是只在近几日喜欢睡前喝几杯酒吗?   “皇上,奴婢真的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芸儿哭着说道。   这模样不想作假,李轩又问道,“他最近可服用过什么药?或者什么人去过行宫。”   “没有人去,公子前几日染了风寒,去药室拿了几幅现成的风寒药喝了。”   李轩手倏然一松,芸儿摔倒在地,药室里的风寒药!   “哈哈哈哈哈哈哈。”李轩摇着头笑了起来,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   当年他没有死在战场,他的父皇便想用寒食散毒死自己,可他行走江湖见多识广,认得那药,回回小心避开,为了维护父子间表面上的和平,他没有揭露,没有处理,就让那药在那放着,却没想到最后让初七吃了。 第91章 回宫   到处都是暖烘烘的,这是初七这将近一个多月以来,睡得最舒服的一觉,日光已经透过窗户照在脸上,芸儿今日却难得地没有叫自己早起吃早饭,终于可以睡懒觉了。   初七寻着热源拱了拱,额头抵上了一片温热的肌肤。   肌肤?!   初七浑身一僵,这行宫里除了他就是芸儿,这额头上抵着的分明是个坚硬的胸膛!初七猛地睁开眼,一张放大数倍的脸正在自己眼前。   初七微微后退一下,这不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吗?昨夜自己还产生幻觉见到的人!   沉睡的人听到响声缓缓地睁开了眼,一见初七那张错愕的笑脸,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微笑。   初七怔住,他是不是死了,还是依旧在梦里,李轩怎么会冲他笑,还笑的这么温柔。   突然一阵恶心涌上心头,初七翻过身,趴在床沿,吐了个天昏地暗,李轩看着初七痛苦的样子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自己的确瘦了些,虚弱了些,没有以前英俊了,但不至于这么恶心吧。   “赵元禄。”李轩轻轻拍着初七的后背,喊了一声。   赵元禄从门外迈着他那万年不变的小碎步,端着漱口的茶水走了进来。   赵元禄!!初七抬起头看着那慈眉善目的老太监满脸震惊,视线从老太监身上越过,环顾了一下房间内陈设,这哪里是行宫的房间,这不是养心殿吗?   内心一激动,初七胃里一阵翻涌,吐得更狠了。   可怜的赵元禄,摸摸自己那张油光水滑的老脸,自觉地站到初七视线外的地方,拿起热毛巾轻轻擦拭初七布满冷汗的侧脸。   胃里的东西吐空了,直往外反酸水,李轩按摩着初七的胃部将人放倒在床上。   “你昨夜药喝的多,今日必然难受,从今天开始,把药瘾戒了。”李轩摸着初七凹陷的腹部,满眼都是心疼。   眼前的人是李轩,他回了养心殿,昨夜还在行宫呢,初七脑子一团乱,身体先开始躲避,撑着身子往后一缩,昏睡加药力麻木的身子渐渐恢复知觉,一动浑身如同被车轮撵过一般疼,尤其身下,肿胀的感觉格外明显。   昨夜不是幻觉,是真的,他们昨夜……做了……自己还跟他说了那些话。   说什么不是故意伤害他,说自己受人蒙骗,说自己喜欢他。初七羞愤地闭上眼睛,在把人差点杀死之后,轻描淡写的说被人蒙骗就想揭过,一句爱他便想重归于好,况且还是在他知道自己染了寒食散之后。   他不想要怜悯,他只想有尊严地消失在李轩的生命中,毕竟,他喜欢的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来,把这碗粥喝了,刚刚吐过,不要伤了胃。”李轩接过安宁端来的小米粥,舀了一勺轻轻地送到初七嘴边,“慢点喝,小心烫。”   初七看着李轩,又看了看守在一旁的赵元禄和安宁,他们脸上都带着温和的微笑,没有人因为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而给自己一个冷脸。   “小初七,这是去年秋的新米,试验田种出来的第一茬旱稻,味道香的很,快尝尝,御厨熬了一早上,还加了一大勺你最爱的蜂蜜。”赵元禄笑眯眯地说。   他们越是这样,初七心里越是自责,内疚。   他配不上这么好的人。   “听说初七回来了?怎么昨夜不跟我说一声。”尺素和凌嬷嬷抱着好几个锦盒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尺素坐到床边,手指直接搭在初七手腕脉门处,初七往后缩了一下,尺素不满地啧了一声,“别动,谁家过日子没点摩擦,离家出走可还行,躺下,你愣着干什么,喂他喝粥啊,你看这不在家几个月瘦的,李轩你就是缺心眼,那些药你不赶紧收拾了,放行宫里做什么,这不被初七误吃了,我听说戒那药得吃些苦头。”尺素埋怨地瞪了李轩一眼。   “戒得了,别怕,早些年我见过宫里的有染了这药的人戒药,是难受了些,但也不是没有成功的,初七别怕,家里人都陪着你。”凌嬷嬷拍拍初七的手臂说道,将锦盒又递给赵元禄,“这里头是些人参灵芝雪莲,都是早些年先皇赐的珍品,劳烦公公拿去给太医瞧瞧,有没有忌口不能吃的。”   初七狠狠咬着舌头,忍着泛酸的鼻子,他们怎么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初七打掉李轩手中的粥,狠狠地推开他,“我知道那是寒食散,是我自己要喝的,我明知那是毒药,还是亲手送到你的嘴里,我死赖在姜国不走只不过是被齐阿诺抛弃无处可去,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为何我想要你的命,北离不重视子嗣与血脉传承,我想做北离王妃,而不是你身边的一个太监,我恶心死太监这个身份了。”   “我看你是被寒食散药傻了。”李轩扯了扯嘴角,抬手理了理初七凌乱的发丝,“赵元禄,吩咐厨房重新熬一碗粥,母后,初七身体不适,改天他精神好些了,我带他去给您请安。”   尺素还想说什么,被凌嬷嬷拉了出去。   “躺下。”李轩扶着初七的肩膀说道。   “滚开!”初七伸手推他,李轩一个劲将人往怀里带,初七剧烈地反抗着,剧烈挣扎中,一个耳光甩在李轩脸上。   初七身体虚的很,那巴掌虽然不重,但声音却清脆异常,已经伤人够深了,现在又给了他一巴掌。   老天真是不想让他好过。   初七的手微微颤抖,李轩从没被人打过脸,只有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三番五次地甩自己耳光。   没办法,他能怎么办,只能忍着。   李轩揉揉脸,还未开口,初七突然捂着胸口缩起来了身子。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李轩将人往怀里带,手一碰到初七,摸到一手冷汗,这不过片刻,初七浑身已被冷汗打湿。   浑身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啃噬,他的神志渐渐模糊,逐渐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给他药。   “药……给我药……”初七痛苦地挣扎着。   药瘾犯了?昨夜刚喝的药,今天上午便犯了药瘾,他不过离宫短短几日,药瘾为何这么重?   “给我药。”初七眼前一片模糊,记不得自己身处何地,记不得自己姓甚名谁,他只想要药,他身上的骨骼好似被碾碎,皮肉被生剥,浑身经脉痉挛般疼痛,只有寒食散才能让他缓解痛苦。   初七跌跌撞撞翻身下床,着魔般地在桌上摸索,因为剧烈的痛苦他的眼前一片模糊,可是敏锐的嗅觉还是闻到了寒食散的味道。   这种毒突然一下子戒断,极有可能会伤了性命,所以李轩让太医准备了一些掺着少量寒食散的补药。   李轩是第一次见犯了药瘾的人,妖冶癫狂的人俯在桌上,低着头去舔舐散出来的药粉,初七真的怎么样都美,李轩看的失神片刻,才将人箍在怀里。   李轩抱着初七,怀里萌生出一个邪恶的念头,若是能将寒食散的毒性去掉,那他愿意初七一直服用这药,糜烂又美丽,被自己豢养,他的一切只有他一个人可以看,但李轩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要让初七为自己有尊严地活着。   “放开我,放开我。”初七痛苦的嘶吼唤回李轩的思绪。   “我给你药,我给你。”李轩舀起一小勺药粉,用温水冲开,送到初七嘴边,初七几乎是扑了上去,抱着李轩的胳膊,如饥似渴地将一碗药汤喝干。   初七以前喝的寒食散都是皇宫太医提纯多次的,与这不是一个浓度,喝的这点无异于饮鸩止渴。   “还要,给我。”初七发了疯一般撕咬李轩的胳膊,指甲陷入皮肉,李轩咬着牙不肯松手。   初七无计可施,哭着恳求,“我好难受,我要死了,求求你,给我药。”药瘾越来越严重,初七呼吸不畅,感觉像是有一只手死死钳着自己的喉咙,初七撕扯着衣服,将自己脖颈抓出一道道血痕。   李轩怕他伤了自己,将人打横抱到床上,腰间的桎梏一松,虚弱无力的初七立即从床上弹起来,冲向桌上。   身手够矫健啊,李轩感叹的同时连忙追上去,一手拉住初七的袖子,结果前头的人直接回头给了他一拳。   毫无防备的李轩被打的眼冒金星,初七抄起木凳直接朝李轩当头砸下。   在药瘾的折磨下,初七根本不认得眼前的人是谁,只知道是他不让自己吃药。   李轩抬手一挡,沉重的木凳砸的他胳膊发麻,李轩顾不得自己,直接冲上前,将初七抱进怀里,听见声响的宣颢冲了进来,一看房里一片狼藉,立即用麻绳将初七捆住。   “轻点!”李轩心疼地大喊。   看着高肿着胳膊的李轩那副没出息的样,宣颢将绳子递给他,示意他自己来,自己转身去找太医了。   李轩轻手轻脚地生怕弄疼了初七,直到太医来,李轩才将人捆好。   太医把了把脉,又摇了摇头,“初七公公虽然服药时间短,但服药次数频繁,用量大,所以药瘾也重。”   “昨天留下的药他喝了连片刻痛苦都缓解不了,既然可以慢慢戒断,是不是可以先增加点药量?”李轩看着初七痛苦扭曲的脸庞,于心不忍。   “皇上不可,公公身体已被寒食散掏空了,只怕不等药戒了,公公便命不久矣了。”太医说道,“如此严重的药瘾犯了,公公可能六亲不认出手伤人,日后犯了,将他绑起来,等他自己熬过这个时候便好了。”   等他自己熬?他若日日犯一次药瘾,那边日日受一次这生不如死的痛苦。   床上痛苦嘶吼的初七好像也是筋疲力尽了,挣扎的幅度渐渐变小,当李轩认为他熬过这次的时候,初七突然浑身痉挛,嘴里涌出血丝。   太医连忙扒开他的嘴检查,可是初七牙齿紧咬,太医怎么掰都掰不开。   “糟糕,药瘾引起抽搐,公公咬到舌头了。”太医大呼不好。   李轩当即立断卸掉了初七的下巴,初七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太医扒开他的嘴,猩红的舌一排汩汩冒血的血洞,好在不深,若不是李轩出手快,弄不好初七便咬舌自尽了。   昏迷的初七好似从痛苦中脱离,李轩怀着希望问道,“日后他若痛苦难耐,是不是可以直接让他昏迷。”   太医摇摇头,“若是打昏便可解药,那当年先皇禁药便不会死那么多人了,戒药只能在那痛苦中硬挨,别无他法。”   李轩的目光暗淡下去。   处理好初七的伤口,太医将一个裹着纱布的木片放到初七口中,以免他再次不小心咬到自己。   “皇上若是不忍心,便不看,这一关,只能他自己扛,旁人帮不了他。”   自己扛,李轩怎么舍得。   昏睡到傍晚的初七悠悠转醒,一睁眼便看到满脸疲惫的李轩守在自己身边。   “醒了?你睡了一整天。”李轩端过床头一碗汤,试了试温度,“起来喝点汤,你嘴里有伤,这几日不能吃东西了。”   清醒过来的初七知道自己发作的丑态被李轩看了去,好似自己还动手伤了他。   “疼吗?”初七抬起手摸了摸李轩的手臂。   “不疼,朕身体好着呢。喝汤。”李轩说道。   初七摇摇头,“你都看到了。”看到我那副丑样子。   李轩低头搅了搅碗里的汤。   “让我走吧,不要再浪费时间在我身上。”初七说道。   “让你走?去哪?回行宫?那里的药被我收走了。”李轩说道。   “不去那里,出宫,去哪都好。”   “你这个身体能去哪?”   初七闭上眼,“我不想见你。”   李轩低下头,用力眨了眨眼睛,“把药戒了,戒了再谈出宫的事。”   初七看着他。   “你知道你药瘾犯了多丑吗?你知道的,朕就喜欢漂亮的,多看几次你丑的样子,朕就不喜欢你了,到时候你爱去哪去哪。”   那就好,不喜欢就好。初七看着李轩,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毒哪是那么好戒的,极乐镇多少人死在这个毒上,李轩不喜欢他,那等他死了应该也不会伤心了吧。   李轩喂着他喝了一点点汤,初七便紧闭着眼,不想喝了,药瘾一直都在,只是强弱的问题,他现在恨不得将寒食散当饭吃。   饭不吃,药却不能少喝,无数太材地宝倒进初七肚里,就好似倒进了有个无底洞,连个水花都看不到,初七的身体越来越虚弱。 第52章 毒伤   “皇上,初七求你,这药我不戒了,你给我一点好不好,我求求你。”初七衣衫不整地跪在地上,拉着李轩的衣角恳求。   李轩咬了咬牙,狠着心,将衣摆抽出,往后退了几步。   初七跪着爬了几步,被一根铁链扯了回去。   前几日,初七夜里偷偷起来,将李轩藏在房内的寒石散全部翻了出来,一滴不剩地全吃了,李轩无奈,才出此下策。   “皇上,初七求你,只要你给我药,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初七跪在地上恳求道。   “做什么都行?”李轩将人抱到床上,捏着下巴仔细打量。   初七连忙点头。   他现在神志是清醒的,只是被药瘾折磨的难受。   “那夜你可没叫我皇上,那夜怎么称呼的,再叫一声。”李轩坏笑着说。   给他找些事做,分散一下注意力,对药的渴望便不会那么强烈了。   初七本就泛红的脸更红了,乖巧地跪在李轩身侧,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小东西,清醒的很呢,初七极少有害羞的时候,此时见他羞答答的模样,李轩玩心大起,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在初七眼前晃了晃。   “什么?”   “你不是要吗?叫来就给你。”李轩晃了晃荷包说道。   一听是药初七整个神情都变了,猛地朝荷包扑过去,李轩手一抬,初七扑了个空,直接倒在李轩怀里。   “都投怀送抱了,赶紧叫来听听。”李轩一只手扣着初七的腰,另一只手高举着,晃了晃手里的荷包。   初七现在就像一只面前挂着苹果的驴,满眼都想往前冲,对药的渴求远胜于他那芝麻大点的羞耻心,喉咙一动,便揪着李轩衣襟,软着嗓子说道:“好哥哥,求求你,给我药。”   一股邪火从李轩小腹直冲头顶,这是在折磨他啊。   “哥哥,快给我。”初七半张着的小嘴能看到里面雪白的贝齿和殷红的舌,李轩深呼吸几口,按捺住身上的躁动,手指沾了一点粉末,将两指并拢伸入初七嘴里。   初七像是在沙漠徒步的旅人遇到甘泉一般,捧着李轩的手吮吸起来。   李轩的呼吸不由地粗重起来,有没有什么成瘾的药但不伤身体。初七这个模样,真的要了他的命。   吸了几口初七便蹙着眉将李轩的手指吐了出来。   “李轩你骗我,里面没有药。”   得,这就不是好哥哥了,里面自然没有药,不到万不得已,李轩不会给他药的,“有,里面掺了寒食散,可能没搅匀。”李轩大言不惭道。   “那刚刚不算,你再给我。”初七扑通着小短胳膊去捞,却连荷包一角都没碰到。   “啧,你确定能从朕手里抢到?”   “你想怎样,你快说,你说什么我做什么。”初七说这话时,眼里全是荷包,全然没有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何不妥。   而李轩就等他这句话。   “把衣服脱了。”李轩松开初七,摩挲着自己的下巴饶有趣味地看着初七。   初七脸色爆红,这算什么事,明明说不喜欢自己了,为何还要这般,难不成他们权贵,都喜欢玩这个?   看着初七犹豫,李轩低声蛊惑道:“一件衣服给你一点,要不要。”   反正又不是没看过,况且初七心里就像有一把火在烧,烧的他难受,只有寒食散能灭火,初七立即将自己剥了个精光,数了数,加上亵裤一共八件。   李轩有心捉弄他,捏起那片小小雪白的布料,在初七眼前晃了晃,“这个不算。”   “为何不算?”初七伸手去夺,李轩眼疾手快地将那片布料塞进怀里。   “朕说一件衣服,你这又不是衣服。”   “怎地不是衣服,难道不是穿身上的吗?”初七忍不住反驳。   “自然不是,衣服可以穿着外出,你难不成能直穿一条底裤外出?”李轩眼睛上下打量了初七一眼说道。   初七想用手遮羞,可李轩瞪了他一眼,初七抱起的手又放下,“我不遮,给我算八件行吗?”   那可怜兮兮的小模样,看的李轩心尖疼,“准了。”   在初七死死盯着并且讨价还价多次后,李轩从荷包中,捏了八下粉末,放在手心,递到初七面前。   初七俯下身子,一张小脸埋进李轩掌心,奶猫舔奶一般用舌尖卷走李轩掌心的药粉。   药粉舔舐干净,初七抬起头,李轩立即将热茶双手奉上,初七喝了一口,推了李轩一把,热茶不小心洒了一地,然后冷着脸,别过头,“你骗我。”   李轩心里一哆嗦。   “没有寒食散。”   “有,太医给我的,说里头放了,可能朕没晃匀,朕晃一下。”李轩连忙晃起了药包。   初七蜷缩起身子,闭上双眼,眉头紧蹙,好似在忍耐极大地痛苦。   好像药瘾要发作了,李轩将人抱进怀里,初七紧咬着牙关,涨的满脸通红。   “初七,张嘴。”李轩去按初七的嘴,想将那防咬的木片放进他的嘴里,初七身体毫无规律地都抽起来,显然他此时已经听不到了。   从前犯药瘾,初七还会含糊地说要药,可现在,只有含在喉咙里的呜咽声,李轩掰不开他的嘴,先前给初七卸过几次下巴,李轩怕伤了他的骨头,不敢轻易卸了。   “初七……”李轩轻轻唤了他一声,低头吻住了他的唇瓣。   李轩将两片唇瓣含在口中轻轻吮吸,舌尖是不是扫过初七齿缝,一双大手环到初七后背,轻轻拍打着安抚他。   被温柔以待的初七缓缓睁开双眼,眼前的人影模糊的很,但是他依旧认得出那是李轩。   药瘾摧残着初七的神志,他不知身处何地,但他知道,他没有吃到寒食散,可没吃到,为什么李轩就出现了。   他吃寒食散,不就是为了见这个幻觉吗?   幻觉在温柔地吻他,初七顺从地张开嘴,一条滑腻的舌趁机钻了进去,挑逗他的舌,舌尖扫过敏感的上颚,引得初七一阵战栗。   李轩明显地发现,初七紧绷的身子渐渐放松,手上的动作便更大胆了几分,握着掌下的细腰又掐又捏。   初七吃痛,咬住了李轩的舌,疼的李轩嘶了一口气,就算是幻觉,初七也舍不得让他疼,连忙讨好似地舔了舔自己咬过的地方。   两人交换着津液,互相依靠对方渡给自己的空气过活,人生在世,没有什么比亲吻更美妙的事了。   漫长的一吻结束,两人抵着额头喘息。   初七再次发出痛苦的□□,好似李轩的吻,是度过药瘾折磨的良药。   “你来了,李轩,我好想你,我好痛苦。”将李轩当初幻觉的初七,毫无保留的吐露自己的心声,“我活着的每一天都在煎熬,每天服用寒食散,在幻觉中见你,是我苟活下去的唯一支撑。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我真的很想回到你的身边。”   “你已经回来了,初七,我们再也不分开了,你以后不用吃寒食散也可以每天见到我。”李轩心脏针扎般的疼,疼的他呼吸都在颤抖。   在药瘾的作用下,初七的身上的肌肉微微痉挛,剧烈的痛苦侵蚀着他的神志。   “我在,不疼了,忍忍就好了。你只要把药戒了,我们就可以长长久久地在一起。”李轩轻轻地按摩着初七的僵硬肌肉,替他缓解痉挛带来的痛苦,可显然,于事无补。   犯了药瘾的初七就像一只发了疯的小兽,虽然爪牙并不锋利,但李轩不敢对他用力,在初七的拳打脚踢,撕扯抓咬下还是挂了一身细小的伤口。   李轩苦笑不得地摸了一下被初七咬出血的侧脸,真疼啊……   “没有以后了,他有妃嫔,有子嗣,他是皇上,我不该拖累他,他是明君,史书上留下的应当是他的功绩,我不该出现,给我药……让我腐烂在泥潭里,离他远远的……”   初七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在剜李轩的心,李轩不想听他胡说八道,直接低头吻了上去,初七牙关紧闭,李轩舌尖扫过,初七一抽搐直接张嘴咬住了李轩的舌。   鲜血直接冒了出来,李轩吃痛,手钳着初七的下巴当时就像给他卸掉,但感觉到初七紧绷的身体,又忍住了,轻轻地安抚着初七的后背,将他搂在怀里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腥甜的鲜血流入初七的喉咙,干涸的喉咙被鲜血滋润,初七忍不住吞咽,渐渐地松开了嘴,但神识依旧不够清楚,浑身挣扎着含着要药。   李轩摸了一把嘴角的鲜血,赵元禄推门端着一个药瓶走了进来,一见李轩嘴角挂着鲜血,脸色瞬间煞白。   “皇上,快将解药服下。”李轩的毒要一月服用一次解药,如今正好一月。   “无妨,你取些安神的药来给初七服下。”李轩站起身拿起药瓶,将解药倒在手心,刚要吃下,躺在床上□□的初七听见药这个字,立即从床上弹了起来,朝李轩扑去。   李轩被他扑了个猝不及防,手里的药咕噜咕噜滚了出去,赵元禄一哆嗦,整个人手脚并用地跟着药丸爬了出去,那架势,好似滚走的是他的眼珠子。   黄豆粒大小的药丸咕溜溜滚到初七先前闹腾时打翻的茶水上,遇水即化的药丸沾到茶水立即融化成一滩药水,捧也捧不起来。   “亲娘啊要命啊……”赵元禄两腿一蹬坐到地上拍着大腿号丧。   李轩的心里也咯噔一下,钳着不安分的初七,舌头打着磕绊说:“别嚎了,快快快去徐府找徐老太医再再再取一粒。”   当时徐子洛将解药药方留给他父亲,一方面是防止宫里人多眼杂,秘密泄露,另一方面是因为解药制作有些难度,而且药方并不完善,有一定毒性,他的父亲也一直在改良配方。   只求徐老太医手里有现成的吧。   赵元禄肥胖的身躯鲤鱼打挺地站了起来,看上去既灵活又矫健,迈着细碎的小碎步,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   “药呢……”   身边还有个犯了病的,李轩心里恼火,却又不好发作,可又实在被初七闹得翻,他的药要按时辰服用,李轩怕一会儿误了时辰,控制不住初七,便抽出枕下藏着的细软的棉绳想将人绑起来。   不知是初七挣扎的厉害,还是李轩心里烦闷的,绑了半天没绑着,倒是被初七挠出一个胳膊伤。   “别闹了!”李轩吼了一嗓子,初七一怔,挣扎地更厉害。   犯了瘾的人六亲不认。   李轩吼完只觉眼前模糊,胸口发闷,还以为自己是被气的,在脸上抹了一把,骑在初七身上想用蛮力制服他。   可眼前却越来越花,喉咙一股腥甜涌出,李轩一张口,一口泛着黑色的鲜血便喷在初七胸口,粘腻的血液渐在初七雪白的下巴上。   “对不起,弄脏你了。”李轩第一反应就是赶紧去清理初七身上的污血。   癫狂的人一下子愣住,痴傻地看着身上嘴角挂着血丝的人。   “李……李轩……”初七浑浊的眼神瞬间清醒,“李轩……怎么会这样,毒不是已经解了吗?”初七伸手去接李轩嘴角的鲜血。   “没事,没事的初七……”看到初七恢复神智,李轩悬着的一颗心便放了下来,身体一放松,一口血又吐了出来。   李轩中十息草奄奄一息的模样是初七一辈子的梦魇,什么药瘾什么痛苦他统统抛诸脑后,满心满眼全是对李轩的担心与对自己的痛恨。   “到底怎么了?毒不是解了吗?为什么会吐血。”初七神志虽然恢复,但是药瘾对他身体带来的痛苦一点都没有消散,初七蜷缩着身体向李轩伸出手。   “没事的,我没事……”话虽这么说,李轩身上却没有一丝力气,倒在床上,朝初七伸出手。   两人一个床头一个床尾,咫尺的距离,硬是上演出远隔天涯生离死别之意。   赵元禄带着解药回来时便看到了这一场虐恋情深。   “皇上,药来了,幸好徐老太医多制了一副。”赵元禄连忙上前将解药喂到了李轩嘴里。   刚才自己打翻的是李轩的药,又是因为自己这个灾星。   好在吃药时辰耽搁的不久,李轩服下解药后觉得好多了,身上恢复了力气便将初七抱进怀里。   “朕没事了,没事的。”   “你总是在骗我……”初七抱着李轩的胳膊无声地哭泣。   “初七,把药戒了好不好,朕没几年活头了,陪陪我好吗?我……我也烦不了你几年。”李轩哽了哽说道。   什么叫没几年活头,初七死死地抓着李轩的衣襟,变了声调地问道:“什么叫没几年活头了,究竟怎么了?”   李轩此时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卑鄙小人,他对于初七的求死与疏离毫无办法,他想留下他,尽管他说的是事实,但是怀着这种目的的真相显得那么卑鄙。   “十息草没有解药,徐子洛研制了一种剧毒来抵抗十息草的毒性,我可能只有十年的寿命了。”李轩说道。   十年,不够一个孩子长大成人,十年,不过上千个日夜,转瞬即逝,他只剩十年寿命了?   “初七,你不要死,你再陪我十年好不好。”李轩将脸埋进初七颈侧,温热的液体流出,初七颈侧一片濡湿。   这个男人很少流泪,可每一次都是因为自己。   十年,太少了,不够他赎罪啊。 第93章 赎罪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初七痛苦滴地蜷缩着身体,十指深深地陷进肉里,鲜血顺着指缝滴落,每一滴都砸在李轩的心尖上。   “别看我……”眼前的人影模糊地看不清样貌,但初七知道是李轩,他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我好丑,你会不喜欢的。”初七扯了扯苍白的嘴角,虚弱地说道。   初七身体被铁链拴着,死死地捆在床上,裸露在外面的小腿手臂,被铁链勒的泛紫,李轩伸出手想碰却不敢碰。   “不丑的,朕的初七最好看。”寒冬腊月初七穿着单衣,汗水竟能将衣服打湿,李轩难以想象初七有多痛苦,但多大的痛苦他都愿意替他承担,可现实终究是现实,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初七在痛苦中煎熬。   “我想……我想……”初七含混不清地说着。   “你想什么?想什么告诉朕,朕就在你身边……”李轩俯下身,侧着耳朵凑近初七唇边,生怕漏掉一个音节。   “我想……活下去……我想爱他……”初七艰难地说道,“十年……太短了……”   李轩把初七双手握在手心,将脸埋了进去。   药瘾整整地发作了一个下午,初七牙龈都咬出了血都没有说过要吃药,自从他知道李轩只剩十年时间,便有了求生的欲望,愿意配合太医戒药。   李轩将脱力的初七搂进怀里,被汗水打湿的发丝黏在惨白的侧脸,趁的初七羸弱异常。   “难受,想洗澡。”初七顺从地躺在李轩怀里,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袖说道。   “朕让人送热水进来。”   房外侯着的宫人立即抬了热水进来,李轩将初七抱了进去,被痛苦折磨到脱力的身子沉浸到热水中,立即泛起疲惫与酸软,初七额头抵在李轩胸口昏昏欲睡。   “把参汤喝了再睡。”李轩捏起初七的下巴,将参汤缓缓地往初七嘴里倒。   初七殷红的小嘴一张一合,毫无意识地吞咽,李轩看的眼热,却不敢碰他一根手指,温水中两具身子贴合的紧,初七发觉到李轩情动,抬起头,双手环住李轩的腰身,微微扯了扯嘴角,“来吗?”   “别闹。”李轩往后缩了缩身子,跟初七拉开一段距离。   初七扑了上来,张开嘴便去含李轩的唇瓣。   “初七,别这样,你身体不好,朕不敢碰你。”浴桶一共这么大点的地方,李轩避无可避,更何况他的身体不想避。   “你不想吗?皇上……我的身体不大好了,我很累……很困,我很怕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听说有戒药失败的,会猝死,会一点点被药瘾侵蚀成一幅骨架,趁着我现在卖相还不错,你要不要嘛。”初七拢了拢自己的头发说。   “初七,朕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留你在身边只是为了纾解欲望?”李轩别开脸,停顿了片刻又说,“还是你知道朕命不久矣,可怜朕。”   “我没……”   李轩冷着脸站起身,将初七抱出来,擦干身子,披上衣服,塞进被子里。   他生气了,气的胸口剧烈起伏,初七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乖乖地躺着不敢动。   “你好好休息,朕去御书房处理公务,困了就睡,别等朕了。”说罢,李轩便走了出去。   看着李轩的背影离开,初七攥着被褥的手紧了紧,自从自己回宫,李轩大多时间都是陪着自己,公务都是推到自己睡着的时候熬夜处理,回宫不过几日,李轩更加消瘦了。况且,他本身的毒未解。   初七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索性起身穿上衣服。   “公公,您去何处?”守在门外的芸儿一见初七出来,吓了一大跳,连忙将人往屋里推,“外头起风了,冷得很,您快些进去不要着凉。”   这架势,好似寒风一吹,初七就会倒了一般。   “那件披风给我,我要去御书房。”初七说道。   芸儿一怔,随即咧开了嘴,初七回宫多日,跟皇上一直不冷不热的,今天能去找皇上,说明两人感情有缓和了,芸儿立即跑进房里,取出一件雪白的披风给初七披上,搀扶着初七便往外走。   “我有这般娇弱吗?”初七无奈地笑了笑。   “公公自然不娇弱,是芸儿走夜路怕黑,爱黏着公公。”芸儿笑嘻嘻地说道。   夜不深,时辰尚早,宫里人来人往,芸儿不过是在维护他那点自尊心罢了,他现在的身子,比没长成的小丫头片子还要娇弱。   主仆二人提着宫灯走在路上,来往的宫人看见他们全都侧目低声交谈,仿佛初七是个珍奇物种一般。   初七倒不在意旁人说些什么,倒是芸儿忍不住,揪了一个小太监厉声问道:“鬼鬼祟祟说什么呢,说出来让我家主子听听。”   小太监应当是宫里新人,没经历过皇宫老人的毒打,随即一梗脖子说道:“他不过是个太监,怎么就成主子了,生的一副妖媚相,便不安分地勾引皇上,一时得逞又如何,如今怀里龙嗣的是向将军的妹妹淑贵妃,你这个狐媚子,早晚还要被皇再上驱逐出皇宫。”   “你放肆!”芸儿气的满脸通红,抬起手便要掌小太监的嘴,小太监明显是个缺心眼的主,一撸袖子便要跟芸儿动手。   “罢了罢了,随他们去说吧。”初七拦在芸儿面前,说道。   他们二人,一个幼,一个病弱残,决计不是小太监的对手,还是先走为妙。   “公公,你放开我,我要去教训一下那个没礼数的东西。”   “好了,由他们去吧。”初七低着头兀自往前走着,他不敢停下,他怕一停下,他颤抖的身躯会暴露他因为嫉妒而扭曲的嘴脸,他要面对的还有一个怀了李轩孩子的淑妃,不对,她已经成了淑贵妃了。   径直走到养心殿,初七好巧不巧迎面撞上了提着食盒的淑贵妃。   “何人这般莽撞!不想活了吗?”清儿将淑贵妃往身后一揽,厉声呵斥道。   初七一抬头,三人皆是一愣。   当时初七离宫,宫里放出的消息是,李轩厌烦了初七,觉得将一个太监日日放在跟前不合礼数,便将人送走,接着李轩便称病拒不见人,可奇怪的是,李轩身体一康复,初七便又出现在宫里,被李轩好生看护,而且,还听到传言,初七染上了寒食散。   寒食散禁药多年,初七又从哪里得到的?淑贵妃原本不信,可现在看着初七身形消瘦,神色恹恹,面色苍白,分明就是一副瘾君子的模样。   淑贵妃用帕子掩着口鼻,另一只手护着小腹,连忙往后躲了躲。   护着小腹的那只手很是刺眼,初七退到门侧,脱下披风递到芸儿手中,露出里头穿的太监服,低眉顺眼地站在门侧,给淑贵妃让路。   如今怀了龙嗣的淑贵妃可不像从前那般忌惮初七,一扬下巴走了进去,满脸嫌弃地说了一声晦气。   芸儿气的直喘粗气,活像只小牛犊,被初七瞪了一眼,又将火气压了回去。   “神气什么,谁不知道淑贵妃怀了龙嗣皇上依旧极少见她。”芸儿小声嘟囔这,鼻孔朝天的淑贵妃自然没有听到芸儿蚊子哼哼一般的声音,但站在芸儿身边的初七却听得分明。   原本想灰溜溜离开的初七,抬手整了整发丝,低头走了进去。   初七穿着太监服,低着头,混在一群太监中并不起眼,一屋子人愣是没有注意他。   “凝儿听闻皇上今夜又要熬夜,特意亲手熬了参汤给您送来。”淑贵妃将食盒打开,递上参汤。   李轩处理公务时最烦被人打扰,厌烦的目光刚刚扫过淑贵妃,便看到她双手俯在小腹处,目光一瞬间又柔和下来。   “爱妃怀有身孕,便不要随处走动了,赵元禄,送淑贵妃回宫。”李轩将参汤接过放到一旁说道。   “妾身前些日子收到阿秦家书,北疆大捷,阿秦近几日便要回宫,妾身深居后宫,不便过问朝堂之事,但思念胞弟之心甚切,便斗胆前来询问皇上,阿秦何日回京。”淑贵妃柔声道。   边疆大捷,向将军凯旋而归,淑贵妃又怀有龙嗣,李轩近几日却一直冷着她,她这是来警告自己吗?皇子尚未出生,淑贵妃便如此嚣张。   李轩放下手里的狼毫笔,刚要开口,便看到身后伸出一只白嫩的小手,捏着砚台,轻轻研磨起来。   李轩嘴角勾了勾,所有的烦闷一扫而空,一把将那小手握进手里,揉了揉,垂着眸说道:“开春便会回京,淑贵妃身子不便,日后还是少走动为妙,免得伤了龙嗣。赵元禄,准备步撵,将贵妃送回去。”   淑贵妃咬着牙看着两人紧握的手,满目通红,他们都有孩子了,为何李轩的眼神依旧不肯在她身上多停留一分。她可是怀有唯一龙嗣的贵妃,她的母家可是向家,她的胞弟可是向秦,她是姜国身份最尊贵的人,可为什么,在李轩眼里,她连一个太监都不如。   “贵妃娘娘请吧。”   淑贵妃瞪了一眼笑眯眯地赵元禄,转身就要离去,在她转身一瞬,李轩手一拉,一个青色的身影落到李轩怀里。   “怎么跑出来了?手这么凉,冷不冷。”李轩握着初七的手,吻了吻他的耳尖说道,“还是想朕了?”   初七眼神一直看着淑贵妃的背影,直到那个雍容华贵的身影从视线中消失,初七才回过神来看着李轩。   “她费尽心机,不过是想让你多看她一眼,却没想到适得其反。”淑贵妃嘴里的威胁之意,初七都听出几分,更何况是李轩,淑贵妃能说出这番话来,想必是黔驴技穷,无奈将向将军搬了出来,可她却忘了,她面对的是李轩,是那个久居高位,权势不容旁人觊觎的人。   “朕眼里没有旁人了。”李轩描画着初七的眉眼说道。   “撇去感情,我本以为以淑贵妃的身份,你不会允许她诞下子嗣,曾经一度以为,你们是两情相悦。”初七从李轩怀里站起,站到一旁,继续研墨。   李轩没有挽留,笑着摇摇头,提起笔继续批折子,以一种闲聊的语气说道:“向将军是紫微星庇佑之人,朕的确不该让淑妃诞下子嗣。”   初七研墨的手一顿,继而说道:“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就是因此,朕的皇位坐的心惊胆战,一刻不敢松懈。”   “向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朕最好的朋友,出生入死的兄弟,朕九死一生地从行宫出来,便去了归云山,认识了阿秦,除了师父,陪伴朕最多的便是他,后来他知道了朕的身份,还去说服了向老将军扶持朕,向老将军刚正不阿,从不参与皇室的事,朕不知阿秦用了什么法子,才让向老将军松了口,朕和他一起入了骁骑营,从无名小卒做起,一起上阵杀敌,后来父皇年迈昏庸,我告诉阿秦,我想去看看百姓是过着什么样的日子,那时朕便有了夺嫡的打算,他没有阻拦,只是告诉我,不要后悔自己的选择,便让我去了,自此,我们分道扬镳,但每年,我都要回骁骑营,去见他,那感觉就像回家了一样,直到后来,我们兄弟四人,为夺皇位自相残杀,钦天监老监正对皇室失望透顶,将紫微星庇护向将军的卦象说了出来,阿秦当时就在场,可他,还是站在朕的身后,将朕送上皇位。”   初七从不知道他们有着这么深的渊源,一时失了神,甚至有一丝嫉妒。   “当时朕整个人都吓傻了。”李轩笑着说道,“朕想过紫微星会庇佑旁人,却没想过那个人是阿秦,当时阿秦就在朕的身边,提着一把滴着血的长剑,朕两腿发软,手无寸铁,他抬手便可以杀了朕,可他没有,他提着朕的衣领,将朕提上了龙椅,朕一辈子没有那么狼狈过。”   李轩的语气与神情皆是释然,可初七的心依旧疼的厉害,伸出手想去握着李轩的手,却没有勇气。   “其实阿秦并不肖想皇位对吗?可朕就是害怕,在这个位置坐的越久,朕越无法相信旁人,朕好似没有朋友……”李轩直挺的身子瞬间塌了下来,佝偻着身子,靠在宽大的龙椅上,显得十分落寞。   “皇上不曾变过,你最终不还是选择了让淑贵妃诞下子嗣,您相信向将军的对吗?”初七说道。   李轩没有说话,他对向秦信任又忌惮,他想向秦回来,却又巴不得向秦死在战场上,他就是那么卑鄙的一个小人。   初七没有再说话,两人对立而坐,相顾无言,深夜,初七裹着狐裘,和李轩并肩走回了养心殿。   赵元禄端来热水给李轩泡脚,初七接过木桶,亲自俯下身,替李轩脱掉鞋袜。   李轩有些紧张,一年多,初七还真是头一次这般伺候他。   “朕自己来吧。”李轩有些局促地说。   “奴才不会伺候人,不周到的皇上多担待。”初七说道。   “你……这是何意?”今日初七主动去养心殿找他,李轩还以为初七放下了心结,结果,这回了房间,又整幺蛾子,李轩都恨不得撬开初七的脑壳,看看他小脑袋里都装了什么东西。   “初七的身份既然是您的执笔太监,那便应当侍奉您身侧,奴才以前做过错事,不敢奢求与皇上像从前那般,只求能贴身侍奉皇上,赎清罪孽。”初七低眉顺眼地跪在李轩脚边说道。   李轩看着他那受气小媳妇的模样,恨不得给他一个大巴掌,但想到初七之前差点将自己毒死,心里愧疚万分,走不出自己心里那道坎,便也不忍发作,好在他现在不寻死觅活了,愿意留在自己身边了,至于他心里的结,日久天长总会解开。   “你有这觉悟,朕很是欣慰,日后朕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听见没有。”李轩俯下身,捏着初七的下巴说道。   初七乖巧地点点头。   那小模样,看的李轩心里邪火乱窜。   “上来,给朕暖暖床。”   初七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但话已放出,他不能出尔反尔,脱了衣物,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只露出一个小小的后脑勺,李轩立即扑了上去,将人抱进怀里。   初七身子瞬间绷紧,又放松下来,就这么抱着吧,不要名分,不要希望,就这么陪在他身边,陪着就好,日后不管是他死了,或者是李轩有了孩子渐渐忘了了他,至少他们不会太难过。 第94章 朝堂   李轩呼吸均匀睡得很沉,初七转过身,借着月光仔仔细细的打量李轩的眉眼,许是屋里温度高,李轩面颊上带着一丝红晕,显的气色特别的好,一点都不像中毒的样子,初七将手按在李轩胸口,李轩的心跳强而有力,一下下地撞击在初七手心,每一下都彰显这这个男人强有力的生命。   初七手心滚烫,将手缩了回来。   这是中毒的人该有的样子吗?   他是不是又在欺骗自己,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引起自己的愧疚,让自己陪在他的身边。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李轩赢得彻底,自己这次真的跑不掉了,初七承认,李轩的一切计谋,都是因为喜欢自己,可李轩的喜欢又能持续多久,他的喜欢在他一众妃嫔子嗣环绕下能经得起岁月的磨砺吗?   初七要的不是朝夕,而是一生的陪伴。   他怕了,他太怕失去了。   他宁愿做个奴才长久地陪着他,也不想在李轩生命中成为一个过客,更何况,他戒药将近一个月了,毫无进展不说,身体越来越虚弱,他怕自己有一天突然醒不过来。   初七冰凉的手指点在李轩的眉心,冷得李轩一皱眉。   初七连忙将手缩了回来,沉睡的李轩毫无意识地往初七身上凑,一双冰凉的脚碰到初七的小腿,初七身上本身就凉,可李轩那脚比寒冰还冷,初七被冻得打了个哆嗦。   李轩的身体很好,从前从未出现过手脚冰凉的情况,更何况还是在这般温暖的屋里,难道他的毒真的没有解,身体大不如前了。   初七手脚是凉的,没有办法温暖李轩,可好在初七的身子是温热的,初七缩进被子里,像曾经的李轩抱着他的脚一般,抱住李轩的脚。   李轩的身体的确被药坏了,平日里没有什么异常,只是夜里手脚冷得很,而且会随着药物累计越来越严重。   可今夜,却格外温暖,李轩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清辰,李轩伸着懒腰醒过来,一见枕边没人,猛地惊起,起身后发现自己双脚落在一个温柔的怀抱。   李轩将被子掀开,看到了蜷缩成一团的初七,将人搂进怀里时,初七整个身子都是冰凉的,额头滚烫,嘴角干裂,面上泛着病态的潮红。   冻了一夜,显然是发烧了。   该死,李轩将初七裹进怀里,立即吩咐人宣太医。   退烧药一口也喂不下,初七烧的迷糊,又犯了药瘾,灌下的药全部吐了出来。   可是初七戒药有些日子了,先前犯药瘾,都忍住一滴寒食散都没吃,如今若是将寒食散和退烧药一并给他服下,那便前功尽弃,可不吃退烧药,初七能挺得住吗?   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李轩让人撤走加了寒食散的退烧药,亲自给初七换凉毛巾,在他身边守了一天一夜,初七滚烫的额头恢复了正常的温度,李轩才稍稍放下心来。   政务耽误了许多,初七身体一好,李轩便在一众中枢院的大臣的催促下,回了中枢院。   初七将李轩满脸的疲惫刻在心底,他只不过是想为李轩做点什么,最终却弄巧成拙,连累他这般辛苦,初七觉得自己十分没用,连照顾李轩这点事都做不到,除了添麻烦就是连累他。   往后几日,初七更是不敢往李轩跟前凑,经常自己闷在房里昏睡,一整天只有几个时辰是清醒的,李轩给他他足够的自由,宫里任由他随意走动,甚至允许初七带着侍卫出宫,可初七连床都极少下。   他累的很,精神萎靡,神志时常不太清晰,时不时犯一下药瘾,让他身体更加虚弱,初七偶尔清醒片刻,总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李轩近几日心情倒是不错,初七这几日气色比以前好了许多,身上都开始长肉了,这是他的身体开始渐渐恢复的征兆,最近药瘾犯的也少了,最难的时候总算熬了过去,不过初七日日闷在房里,李轩怕他闷坏了身子,便强行将初七拖起来,带着他一起去御书房,去中枢院,昨儿个两人睡得好,今天又是难得的晴天,李轩心血来潮,将初七从被窝里强行拉起,声称要带他一起去上早朝。   迷迷瞪瞪的初七瞬间清醒,上早朝?!   他去早朝上干什么?   “愣着做什么,伸手,把衣服穿上。”李轩不由分说地开始给初七套衣服,擦脸,伺候他洗漱,初七被他一通摆弄,终于回过神来。   “皇上,奴才粗鄙,不敢贸然去朝堂之上。”初七惶恐地低着头说道。   “执笔太监早朝时都要在朕身前伺候,从前朕由着你睡懒觉,如今可不惯着你了,走!”李轩一声令下,一群人簇拥上来,初七被连拖带拽地走了出去。   早晨的空气格外清新,寒冬过去,再过几日便到了春天,又是一年好时节了,初七看着李轩挺拔的背影,微微勾了勾嘴角。   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活到开春啊。   走了几步路,初七烦闷郁结的心情开阔了不少,但他的身体依旧虚弱的很,不过片刻便出了一身的汗,走起来也慢了些。   初七一停顿,李轩就跟脑后按了一双眼睛一般,立即回过神来,招了招手,一个明晃晃的步撵便停到了初七的面前。   这一看便是皇上才能用的东西,初七连忙往后躲,李轩皱了皱眉头,将初七塞了进去,步撵被八个身强体壮的太监稳稳当当地抬着,李轩却大摇大摆地走在初七身侧。   坐在步撵上的初七觉得屁股烧得慌,哪有皇上走路,太监坐步撵的道理,初七瞬间不累了,双腿充满了力量。   “皇上……皇上……”初七探出身子小声叫到。   “嗯?”李轩一挑眉看向初七。   “我不累了……”   “这条路咱们以后每天上朝下朝都要走,今年种上水仙好不好……哎,不好不好,你太魅了,水仙不适合你,种上红色的蔷薇,爬满这一条路,你走在中间,最合适不过了。”李轩打断初七兴致勃勃地说。   蔷薇夏日才能开花,他等得到吗?   可李轩一脸的希冀,好似他们已经走在蔷薇从中一般,初七不忍心告诉李轩他的身体很不好,只得缩回身子,静静地看着枯败的御花园。   朝堂之上威严肃穆,上百位大臣分成两列跪在堂前高呼万岁,初七忍不住回头看着龙椅之上的李轩,他的皇帝陛下。   很威严,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凌冽气势,难以想象,龙椅上的那个人就是喜欢天天粘着自己的李轩,这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喜欢自己呢。   有军机处的大臣上报,向将军前些日子已启程,不日便回京了,尽管李轩面上波澜不惊,但初七依旧能从他眼神中看出李轩很高兴,哪怕他对向秦浑身充满防备,但是心里依旧是欢喜的。   对了还有那个向将军收养的义子,那个美的让人不敢靠近的少年,他不配水仙,那个少年应当是配的吧。   嫉妒又在初七心底蔓延,他一遍遍地告诫自己,不能恶毒地揣度旁人,但是那邪恶的念头依旧不受控制地生长。   朝堂气氛压抑,大臣缓慢的语调在这空旷的地方回荡,初七觉得好像有一只大手钳住自己的脖子,让他无法喘息,身上肌肉一寸寸地痉挛。   糟了,药瘾犯了。   药瘾已经三四日没有犯了,这次怎么来的这般突然,还是在朝堂之上。   初七咬着牙根强忍着,今日他坐步撵来上朝的消息早就传了出去,今日还有许多大臣时不时地打量他。   他是李轩带来的,他不能当众犯药瘾,他不能给李轩丢人。   吃药吧,吃了药就能回到只有你和李轩的幻境,那里没有家国天下,没有向秦将军和那个貌美的义子,没有痛苦没有背叛,只有你们两个人,你们相互依恋,只有彼此。   心里有个声音一遍遍地蛊惑着初七。   初七要紧牙关的嘴里,发出一声闷哼。   一丝声音在空旷寂静的朝堂上显得格外清晰,喋喋不休的大臣戛然而止,众人齐齐地朝初七看去。   只见初七面色苍白,满身汗水就像刚被人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乌黑的发丝黏在侧脸,显得整个人更加苍白。   李轩一看心道不好,腾地一下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大步朝初七走去。   初七视线模糊,只见一个明晃晃的身影朝自己走来,是皇上,初七挥着双手,口齿不清地说道:“不要皇上,你走开,不要皇上。”   “初七,别怕,是我,朕带你回去。”李轩扣住初七张牙舞爪的小手说道。   初七发出一声凄厉地尖叫:“你滚开,给我药,给我寒食散,我要李轩,我要去见李轩。”   此话一出,满朝哗然,身为皇上内侍,竟然真的沾染禁药,并且在朝堂之上发作,还直呼皇上名讳。   “来人,将那太监拿下!”初七状若癫狂,有大臣怕初七误伤了李轩,连忙吩咐禁军上前拿人。   禁军拔刀即上。   “别过来,退朝。”李轩说道。   初七挣扎间,一手扫在李轩的发冠上,雕着金龙的发冠从头上滑落,扯断发丝重重摔在地上,发冠被甩的四分五裂。   众大臣脸色吓得煞白,齐刷刷跪了一地。   而李轩眼里却只有初七被发冠划破的手心。   初七闹得狠,李轩扯了初七的腰带将人一绑,抱在怀里走了出去。   趴在地上的大臣面面相觑,皇上宠爱这个太监,他们都有所耳闻,可谁能想到,竟然宠到了这个份上。   回到养心殿,初七被李轩压在塌上,不停地安抚着他。   现在面对初七药瘾发作,李轩有了足够的经验,因为他发现,初七对他的渴求远远大于他对药的渴求。   “好初七,不难受了,李轩陪着你。”李轩将明晃晃的龙袍脱下,抱着初七说道。   眼前的明黄色消失,初七听到李轩的名字,反抗明显小了许多。   “李轩喜欢向秦,喜欢向秦的义子,喜欢淑贵妃肚子的孩子。”初七委屈道。   李轩悬着的那口气一松,整个人压到初七身上,哭笑不得,也只有这种时候,初七才能敞开心结,说几句心里话了。   “李轩喜欢你,只喜欢你。”   “不信……我就想吃药……”   “你忍住不吃药,李轩就只喜欢你自己一个人。”   初七难受地扭了扭身子,喊痛喊难受喊李轩是个混蛋负心汉,但是再也没有喊过一声要吃药。   这次的药瘾很快便过去了,太医前来把脉,把脉后紧锁的眉头舒展了许多。   “公公最难捱的阶段已经过去了,日后再犯药瘾,也不会很难捱,忍忍便过去了,再过段时间,药瘾也不会犯了,不过寒食散到底是伤了他的身子,最近几日嗜睡体虚属于正常,好生调理即可,不过切记思虑过重。”   老太医写了调理身子的药方交给药童便退下了,李轩终于松了一口气,挨了这么久的打,总算没有白费。   初七昏昏沉沉地想过来,一见李轩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在朝堂上丢了那么大的人,他没脸见人,他为何要醒过来啊。   “醒了蒙什么被子,出来。”李轩伸手去扯初七的被子。   “不要……我在朝堂上……他们……”初七拥着被子,闷声说。   李轩笑了起来,一把将初七抱进怀里,“你跟朕来看。”   初七一头雾水地被李轩搀着走到房门前,将房门打开一条缝,给初七看,初七一看倒吸一口冷气,门外乌泱泱跪了一片老头。   “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来劝朕不要沉迷于美色的。”李轩关上房门一甩袖子说道。   又是因为自己李轩要被这一群老头念叨。   “都怪我。”   “别瞎想。”李轩将初七扶到塌上,“如此也好,倒省了朕的口舌,朕就是要让天下人知道,朕宠你,疼你,你可以打朕骂朕,可以直呼朕的名字,朕就是被你美色所迷惑了。”   李轩看着初七的眼睛里有光,初七伸出手,在他眼角点了点,那光他抓不到了。   “皇上……初七福薄,可能不能在你身边继续侍奉了。”初七笑着看着李轩,眼角滑溜出泪水。   李轩整个人僵住,他到底又哪里做的让初七不满了?   “皇上,初七想陪着您,想在您身边侍奉,可初七的身体初七自己知道,初七可能等不到蔷薇花开了。”初七抹了一把眼泪,握了握李轩的手说道。   他的身体怎么了,刚刚太医把过脉不是没事了吗?难道他又染上了太医都不曾见过的恶疾?该死,那群庸医,还是得把徐子洛叫回来。   “来,快躺下,告诉朕,你那里不舒服,朕一定会让太医医好你的。”李轩整颗心都被揪了起来,扶着初七的肩便将初七放倒在塌上。   许是压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初七觉得身上轻松了许多,看着李轩因为担忧而紧锁的眉头,抬手点了点李轩的眉心说道:“皇上,总归是初七欠你一条命,若是大臣们因为初七而难为您,您就把初七杀了,给他们个说法,初七也算是为您最后再做点事了。”   “你胡说什么?他们不敢为难朕,朕让他们跪一日,就回去了,你不许说死,给朕好好活着,朕要宠你一辈子。”李轩握着初七的手说道。   “罢了,皇上,初七很累……”不过说了一会儿话的功夫,初七便浑身乏力。   “那你告诉朕,你到底怎么了,朕去给你找太医。”   “初七很累,每天都很累,很想睡觉,我怕……怕哪一天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初七说完,便昏睡了过去。   李轩眨巴着眼看着呼吸均匀的初七,将自己湿润的眼角擦干,又咬着牙恶狠狠地抬起巴掌,想一巴掌将初七打醒,却又舍不得下手。   算了,是自己这几日忙,没多陪他,让他多想了。   熟睡的初七翻了个身,一脚蹬在李轩屁股上没差点将人从塌上蹬下去,李轩一个趔趄稳住身形,看着睡得香甜的初七,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终于把初七留住了。 第95章 怀疑   初七许是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便收了神通,每日一双含情的眸,恋恋不舍地看着李轩,那含羞带臊的乖巧模样,看的李轩魂不守舍,愣是没能将初七身体无恙的实话说出口。   朝中对初七的谩骂被李轩强行压下,初七日日与他厮混在一起,甚至在朝堂上,两人都在桌下勾着小指。   时间过得太快了,初七时常睡一会儿便从日出到日落了,这几日他们日夜相守,初七能感觉到李轩很开心,每次看到李轩含笑的眼眸,初七心里便痛的很。   夜里,李轩又在伏案批折子,初七替他将标着不同颜色的奏折分好类,便想着吩咐人熬一碗参汤给李轩,刚推门出去,便看到赵元禄竖着眉毛将一个小太监训斥走。   那太监初七没见过,但太监手里拿的东西初七认得,是敬事房的太监,拿着各妃嫔的牌子来让李轩翻牌子。   “回来。”初七朝那太监招招手。   “初七,皇上有吩咐,您在时不许旁人打扰。”赵元禄连忙说道。   “给我,你退下吧。”初七接过敬事房太监手中的托盘。   “初七,你这是何意?”初七的醋意有多大赵元禄知道几分,如今看着初七一脸和善地拿着各路妃嫔的牌子,赵元禄浑身冒出了冷汗,这位祖宗该不会要看看翻谁的牌子,弄死哪位吧?   “赵公公,如今皇嗣凋零,皇上一心扑在政务上,无心顾及其他,我们身为内侍理应提醒皇上。”   初七说罢转身走了进去。   赵元禄楞在原地,摸了摸后脑勺,不是刚消停几天,这位祖宗怎么又开始作妖,什么皇上一心扑在政务上,明明是扑在你身上好吗?皇嗣凋零,你这小太监难辞其咎。   果不其然,初七回到房间不过片刻,赵元禄便听到了李轩暴怒的声音。   李轩批着折子,一堆牌子便推到了自己面前,他明明嘱咐过,敬事房日后不必来了,可这群不长脑子的东西又来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初七撞见,一抬头看着送牌子的竟然是初七,李轩的火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你什么意思?”李轩将托盘打翻,怒气冲冲地吼道。   初七的笑容僵在脸上,让李轩临幸别的女人,他已经够痛苦了,他以前临幸旁人不都藏着掖着生怕自己知道,可现在自己不介意为什么李轩还要发脾气。   “你看看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初七弯下腰将牌子捡起,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临幸妃嫔,绵延子嗣,这是你该做的。”   “朕该做的?连你都这么认为吗?朕问你,你真的愿意让朕去临幸旁人吗?”李轩握着初七的手问道。   他怎么会愿意,他嫉妒的要死。   “奴才怎会不愿,看着皇上儿孙绕膝,奴才也开心。”初七扯了扯嘴角,笑着说道。   “朕去找别的女人,你不会伤心不会难过?你若对此无动于衷,那朕便去。”李轩披上衣服往外走了几步说道。   初七看着背影,死死地咬着自己的舌尖,生怕声音带上一点哽咽,“奴才不在乎。”   见李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初七又说道:“你早去早回,我等你好不好。”   初七话音未落,李轩猛地转过头,将初七抵在墙上,狠狠撕扯他的唇瓣,利齿扎进皮肉,血腥气在两人齿间蔓延,初七仰着头,任由李轩掠夺。   “初七,朕告诉你,从今以后,除了你,朕谁都不会碰。”李轩喘息着说道。   “可是……子嗣……”初七哽咽道。   “怎么,你要给朕生?你若想给朕生,朕倒不介意在你身上多努努力。”李轩轻轻啃噬着初七的唇瓣说道。   “我在跟你说正经的,你不能没有子嗣。”初七抵着李轩的胸膛将人往外推。   “说来说去还是想给朕生,你都这么想了,朕怎么不成全你?”李轩说着便去撕初七的衣服。   “李轩,你别碰我。”初七剧烈地挣扎着,“你只有十年了,十年能做什么啊,你能不能为你的国家想想,淑贵妃肚子里的孩子尚未出生,是男是女尚且不知,你李氏江山十年后托付给谁?你说过你要做明君,为天下百姓谋福祉,可你看看你现在,色令智昏,活脱脱一个昏君。”   房门大开,初七对李轩的痛骂门外的宫人听得真切,一个个吓得缩着脖子不敢出声,心里皆是对初七竖起了大拇指,这可是古往今来敢痛骂当朝皇帝昏君的第一人。   李轩一只手撑着初七耳侧,眼睛像是野兽盯着猎物一般死死盯着初七。   初七话说完便后悔了,他真是被李轩宠的不知天高地厚了,当众骂他色令智昏,骂他昏君,李轩气昏了头,会不会弄死他啊。   许久,李轩低下头,将脸埋进初七颈窝,笑着说道:“色令智昏,说得好,会用成语了,朕就是色令智昏了。”   说罢便将初七扛起来,摔进被褥里。   立即有会来事的太监将房门带上。   “朕今日便让你看看什么是昏君,什么是色令智昏!”   李轩解开腰带,钳着初七的下巴,将滚烫硬挺的性器捅进了那张不饶人的小嘴里了,不等初七适应,李轩便摆动着腰操干起来。   性器顶在喉咙深处,顶的初七难受,呜咽声被撞回喉咙深处,初七捶打着李轩的腰身,力气不大,但也打的人生疼。   “听话,疼,给朕弄弄,朕憋了好久了。”李轩软着嗓子恳求地说道,初七一愣神,便被李轩一挺腰,插进来喉咙深处。   喉咙完全被打开,从外侧甚至能隔着皮肉看到那根阳物狰狞的形状。   得逞的李轩忍不住笑了起来,一只手拖着初七的下巴,操干起来。   喉咙滚烫紧致,初七适应之后,便含着阳物吞吐,柔软的舌在柱身上来回扫动,几个深喉之后,滚烫的精液喷洒在初七喉咙深处。   “吞下去。”李轩按压着初七的唇瓣说道。   初七仿佛受到蛊惑一般,喉咙一动,将粘稠腥甜的精液尽数吞下。   李轩满意地笑了笑,捉着初七的脚腕,将两条白嫩的长腿打开,留着晶莹淫液的穴口一张一合的暴露在两人面前。   明明还没碰过那处,怎么就湿成这幅样子,初七伸手想遮挡,被李轩一手拍掉。   “你吃过了,朕还没吃呢。”   尚未等初七理解明白李轩的意思,李轩便低下头,将脸埋进初七腿间,肉穴便被李轩的唇瓣包裹着吮吸起来。   “啊……”初七浑身瞬间卸了力气,软着身子便去推李轩。   那点力气无异于邀请,肉穴里源源不断涌出淫水吗,被李轩尽数吞掉,舌尖时不时扫过穴口,李轩一用力,舌尖便挤了进去。   “啊……李轩,不要,不要这样……”   李轩模仿着性器抽插的动作,用舌奸淫着那淫荡的肉穴,肉穴的主人像一尾搁浅的鱼,身子不停地抖动着。   舌尖灵活,不停地在内壁上挑弄,不过片刻,初七便出了精,粘稠的精液弄脏了初七雪白的身子,李轩俯下身,将那精液一点点地用舌尖卷走,随即一个挺身,性器便捅进了还在高潮中的肉穴。   高潮中的身体格外敏感,李轩抽插几下后,初七半软的性器再次抬起头来,李轩低头握着细细打量了片刻,俯下身子,在初七耳边轻笑:“小家伙长大了,朕快要一手握不住了。”   初七这几个月可不仅仅长了个头,身下原本秀气的性器,渐渐与他柔媚的脸庞不匹配了,李轩的手快要握不住了,初七自己的手,早就握不住了。   李轩握着初七的性器上下飞快地撸动起来,身下也大开大合地操干着,初七身子一抖,精水再次喷洒出来。   “不要了……”爽完以后的初七想要提上裤子不认人,翻身便往塌里滚, 还硬着的李轩哪能放他走,将人一把捞起,以一个小孩把尿的姿势将人抱在怀里,一挺腰将性器插进去,一边抽插一边往房里的琉璃镜那边走去。   “别……别这样……”西洋送来的琉璃镜将人的每一根发丝都照的格外清晰,初七抬起手去遮自己的脸。   李轩将初七放到地上,捏着初七的下巴,强迫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你什么时候学会害羞了?”李轩好笑地说道。   镜子里的自己满面潮红,浑身布满薄汗,性器还因为李轩的操弄而一颤一颤地抖动,太淫荡了,初七看了一眼,身子一抖,再次射了出来,稀薄的精水洒在琉璃镜中自己的脸上。   脸上挂着精液的自己更加妖冶了,他好似天生就是为了这档子事而生的,他怎会学会害羞?   初七高高抬起屁股,软着嗓子浪叫起来,李轩骨子里隐藏着的那点施虐欲被初七勾了起来,直到天色将亮时,初七跪爬在地上的一滩狼藉中昏睡过去,而大张的后穴还在源源不断地往外涌出精水。   洗干净的人被裹在锦缎睡得香甜,李轩梳理着初七凌乱的发丝,在他唇间落下一吻,“有了你朕谁都不要了,别怪朕自私,哪怕只有十年,朕也想和你在一起。”   初七这一觉睡到下午,一睁眼便看到一个白胡子老头在自己面前走动,吓得初七一个激灵,定睛一看方才反应过来,这是太医院的老太医。   老太医见初七醒了,坐到初七面前开始说教:“初七公公,您的身子底子弱,想必您也知道,今日昏睡不醒只是因为性事伤身,日后还需多加节制。”   初七被他说得脸上臊得慌,这老头哪里是担心他的身体,明明实在告诫自己少勾引皇上,可这事是他能左右的吗?他反抗了,可反抗有用吗?   “先生教训的是。”初七乖巧地说道。   “公公既已清醒,那老臣便告退了。”老太医起身说道。   “先生且慢,”初七撑起身子说道,“太医,初七能侍奉君侧,实属大幸,可初七自知身体羸弱,福薄命浅,还请太医如实告知初七还有多少时日。”   初七说的言之凿凿,老太医眉头一簇,连忙上前把脉,脉象虚浮平稳,只是体虚,难不成有什么自己未曾涉及的恶疾?   “公公身体可有不适?”老太医问道。   “近日体虚嗜睡,醒着的时候神志也不甚清醒,严重时甚至路都走不了,怕是时日无多了。”初七捏着被角,眼角含泪地说道。   曾经一心想死,可如今,死亡将近,初七却有了千万不舍。   老太医一听,捋了一把胡子大笑道:“公公不必担忧,此乃戒药成功之兆,公公是否感觉最近对寒石散的渴求变小了,无碍的无碍的,过些时日这些症状便会消失,公公多注意休息即可。”   初七瞪圆眼睛,突然想起自己对李轩说自己命不久矣时,李轩诡异的神色。   “太医,皇上是否知晓?”   “老臣上次替公公把脉时便如实告知了皇上。”   “太医您请回吧,我累了,还想再睡片刻。”初七干笑着送客。   混蛋王八蛋,李轩这个人怎么就一肚子坏水呢,满嘴没有一句实话,是不是他说的自己只剩十年寿命也是在骗自己,初七又恼又窃喜,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但却不能这般轻易地放过李轩。   老太医前脚刚走,接到初七醒来消息的李轩便急匆匆地从御书房赶了回来,身后跟着的一众捧着新衣的太监。   “初七,你可算醒了,饿不饿,想吃什么?”李轩坐到初七身边满面春风地大献殷勤。   一看那嘴脸,就知道昨夜这人吃饱了。   “朕让宫里的绣娘给你做了几身新衣服,以前的衣服穿着不合身了,起来试试,先前你说不喜欢太监这个身份,朕仔细想了想,也是,身份未免低了些,朕拟了圣旨,封你为公子。”   初七没等李轩将话说完,一扭头背过身去,用鼻子蒙住头,这回,连个后脑勺都不给人看了。   这又怎么了?   李轩挠了挠头,看向身边侍奉的人。   众人也是一脸疑惑,前几日这位主子还一脸乖巧,对皇上百依百顺,怎么今天说翻脸就翻脸了。   “朕又做错了什么吗?”李轩手伸进被子里,捏着初七的衣角轻轻晃了晃。   他这是做什么,撒娇吗?初七掀开被子,坐起身,将自己的衣角从李轩手中扯出,让一屋子侍从退下。   屋里有人初七多少会给他这个皇上留几分薄面,可是人都走了,初七日益见长的脾气可能就收不住了。   一屋子人一溜烟走了,最后一位还体贴地为两人关上房门,李轩伸出手阻拦都来不及。   “衣服拿走,我不穿,我觉得做个太监挺好的,反正都是快死的人了。”初七一伸手,将装着衣服的托盘掀翻,仰着日渐圆润的小下巴,开始穿那青色的太监服。   李轩脸色一讪,想起自己隐瞒初七身体无恙的缺德事,赔着笑脸去捡地上的衣服,“你别生气了,那我不是想让你黏着我嘛。”   年轻的帝王捡起衣服,满脸讨好地站在自己面前,初七再硬的心都软了下来,嘴上却不饶人的说:“你就是一个骗子,你先前跟我说你中毒未解,寿命只剩十年,是不是也是为了骗我留下,怪不得你不着急留下子嗣,是不是命还长着呢。”初七揪着李轩的衣领晃了晃说道。   初七看着他的眼睛里含着笑意,生气恼怒只是恋人之间的小情趣,李轩不忍让他伤心,点了点头说道:“朕骗你的。”   李轩握着初七的手,低头吻了吻初七的指尖,一双深不见底的眸深深地看着初七,初七好似要被那双深邃的双眸吸进去,是骗人的吗?那么那天吃的药,吐的血,和夜里冰凉的手脚怎么说。   初七不敢细想,李轩说毒解了就是解了。   “把衣服换了好不好。”李轩将新衣递给初七。   “不要了,我现在正在风口浪尖上,你将我封为公子,非但不能服众,朝中不满的声音反而会更多,况且向将军快要回宫了,他若是知道你独宠一个男人……”   李轩一把将初七的嘴捂住,“朕只想把最好的都给你。”   “皇上,初七怕握不住,初七现在只配在您身边做个小小的太监,您疼我宠我,初七都知道,只是封我为公子时候尚早,经历了这么多,初七明白了许多事,您的宠爱的确可以护我,让众人怕我,但只有初七有了能与您比肩的能力时,才配真正地站到您的身边,让众人敬我,初七天资愚钝,但是为了您这么好的人,初七一定会努力,跟上您的步伐。”   李轩一把将初七搂进怀中,曾经他的用心良苦初七不懂,可初七懂得这一天,他又开始心疼,他的好初七,他该怎么对他才好。   放下许久的书本再次被初七捡起,看着密密麻麻的字跟冷着脸的梁太傅,初七没由来地头疼,他开始后悔说下的大话了。   “既然想继续跟我学习,那便约法三章,一,不得以侍寝下不了床告假,二,不得以侍奉皇上为由迟到早退,三,不得以皇上召见为由逃课。”   古板的老学究比蝉翼还薄的脸皮早被初七磨出层层老茧,一通话说出来,初七脸皮发烫,梁太傅却面不改色。   笨鸟先飞早入林,初七这只笨鸟都快长成了才开始学飞,付出的努力不是旁人所能想象,虽然成效微乎其微,但总归有所进步。   夜里累坏的笨鸟一沾枕头便睡了,李轩看着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用热水烫了手脚,钻进了被子里。   深夜,初七又一次被李轩冰凉的手脚冻醒,初七将手伸进被子里,摸了摸李轩的手脚,发现以前李轩手指脚趾很凉,但往上温度慢慢正常,可短短几日,凉意已经蔓延到脚背手背了。   李轩的身体到底怎么了,李轩嘴里问不出实话,初七又不敢随便寻个太医问。毕竟李轩的身体情况属于机密。   只能去找徐子洛了,他回宫多日还没见过徐子洛的面呢。   初七寻了个休沐的时候,撇下缠人的李轩,一路溜去了太医院,到了太医院徐子洛的药室空荡荡的,就连京墨的房间也空了下来,初七寻了个人问了问,才知道徐子洛早已离宫了。   “徐太医何时走的?”   “有些时候了吧,好像是皇上风寒康复没多久,徐太医就带着京墨走了。”   那便是李轩的毒刚解,徐子洛就走了?他为何要走,毒都解了,他出宫做什么,可毒没解,他为何不留下照顾李轩。   初七想破脑袋都想不通,他只恨自己愚钝,若是有李轩一半聪明,便不会这般苦恼,初七回了养心殿,宣颢在房里等着他,说李轩在演武场,让初七一起去练武。   李轩说的演武场不是禁军侍卫驻扎的地方,而是专门留出来给影卫切磋的场地,初七被宣颢领着七拐八拐地到了以后,便看到露天擂台上下一群光着膀子满身大汗的男人聚在一起,在初春尚且冰凉的空气中,初七依旧感受到了一股股燥热。   四处都是男人汗水的味道。   初七闻得腿软,转身想逃,可擂台上一个男人吸引住了初七的目光,赤裸的上半身肌肉迸发,蜜色的肌肉上布满汗水,那人一个转身,汗水顺着肌肉上的纹理没入腰间,与人贴身肉搏时,他就像一头凶猛的雄狮。那是他的李轩,李轩飞起一腿将对手从擂台上扫下去,回过身冲初七微微一笑。   “怎么才来,朕都打了好几轮了。”李轩翻身跳下擂台,离得初七极近,汗水的味道充斥在初七四周。   太热了,初七心道。   “怎么,被朕迷倒了?”李轩捏着初七的下巴,在他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引得周围一群人一阵嬉笑。   “去你的。”初七抬手在李轩胸肌上打了一拳震的他手腕发麻。   这么硬?长得这么壮,哪里像只能活十年的样子,千年王八万年龟,李轩估计得跟那俩神兽同岁了。 第96章 男女   初七是天生的喜欢男人的,尽管李轩在他身边,但周围尽是些光着膀子的男人,初七还是有些不自在,况且初七现在怀疑,李轩的影卫都是按照长相招的,怎么一个个都长得英俊潇洒的。   初七低着头,红着脸,目光忍不住往那些令人垂涎的肉体上瞟。   在这个地方,影卫训练切磋时常光着膀子,就连李轩有时出一身汗,都会毫不避讳地将衣服脱了,可现在看着初七这小色胚色眯眯的眼神,李轩心里直泛酸。   “一个个的都把衣服穿上,光天化日地赤身裸、体成何体统?”   就脱个上衣怎么就赤身裸、体了?众人面面相觑地看着同样光着膀子的李轩,一脑袋雾水地将衣服穿上。   赏心悦目的美景消失,初七一脸不满地瞪着李轩,李轩特意绷紧肌肉,在初七面前晃悠。   “你不冷啊?”初七捡起李轩地上的衣服,扔到他身上,“你找我来这做什么?”   李轩拿着衣服,又全方位地展示了一番自己的肌肉,一阵凉风吹来,李轩皮肉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后,才慢条斯理地将衣服套上。   初七看着他忍不住勾起嘴角,这个人在自己面前,总会做一些极其幼稚的事。   “朕看你最近身体好多了,便想着可以教你宣家轻功,心法你已经学会了,朕今日教你步法与招式。”李轩说道。   曾经学功夫是为了想离开李轩远走高飞,如今初七早已断了离开的念头,功夫不学也罢。   初七摇摇头。   “怎么?”   “我不想学了,我日日在你身边侍奉,学功夫做什么?”   听了这话,李轩便知初七愿意死心塌地地跟着自己了,忍不住笑了起来,“总归可以强身健体,日后随朕出宫,给朕当个贴身侍卫。”   李轩武功那么高,初七得回娘胎重新出生一遍,早早开始学功夫,才有资格给他做侍卫吧。   宣家的惊鸿凌云步法轻盈灵动,每踏出一步就如同仙人降临一般,这个功法正如李轩所说,极为适合初七,初七骨量小,体态轻盈,行动敏捷,他将功法的每一步都发挥得淋漓尽致。   不过片刻,初七便将繁琐复杂的步法记住了。   “厉害啊,武学奇才。”   “当初我练的时候宣统领说我狗熊跳舞,原来咱这功法这么好看。”   “这位公公应当能将功法练到上乘,到时日行千里不成问题。”   不过一会儿,初七身边就聚起一圈人,听着众人的赞叹,初七忍不住红了脸,周围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初七哪敢在他们面前班门弄斧。   “诸位谬赞。”初七冲他们一抱拳,有些害羞地说。   一个貌美的内侍,以色侍人的男人,原本他们对初七有些看不上,总觉得皇上怎么会喜欢这么一个人,到现在才对初七有所改观,这个美人,并没有众人想象中那么娇惯。   “累了就休息,看你这一身汗。”李轩那出帕子轻轻擦拭初七额头上的汗水。   “我不累,我好开心,跟我读书和跟着尺素锻体的时候不一样,我全都能听懂,能做到,我不是一无是处的废物,我可以把这个轻功学好的。”初七兴致勃勃地说道。   初七眼睛里含着热切,充满着生机与活力,运动过后,初七胸口起伏着微喘,脸上泛着红晕,身上铺着一层薄汗,少年人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李轩盯着他看的失神,他希望初七永远停留在少年人雌雄莫辨的时候,又有些期待初七长成成年男子又是怎样一番风姿。   许是口渴,初七无意识地吞咽了一下,有些明显的喉结滚动,李轩突然想到什么一般捏着初七的下巴仔细打量了一番,看到初七白皙的皮肤,细小的毛孔才稍稍放下心来。   “你干嘛?”初七疑惑地拧着眉头看着李轩。   李轩去休息的地方,端着一碗温水,初七一手叉腰,一手端着海碗喝了一口,一咧嘴吐了吐舌头,“烫,想喝凉的。”   “出了一身汗,喝什么凉水!”   初七偷偷翻了个白眼,端着碗继续喝了起来。   “初七啊,你可千万别长残了,你长成一个满身长毛的大汉……”   “噗……”初七一口水一滴不落地喷在李轩脸上。   李轩面无表情地摸了一把脸,有些委屈地看着初七。   “你说什么?”   李轩又小声嘟囔一遍。   初七把碗摔进李轩怀里,“那我真长成一个满身长毛的大汉,你会怎么办?”   “我……我……”李轩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初七真长成那样,李轩也舍不得扔下他,可初七满上长毛地躺在自己怀里嘤嘤嘤,那场景,李轩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太辣眼睛了。   “你就不要我了对不对,你就喜欢年轻漂亮的!”初七一生气,给了李轩一拳,脚底生风地跑了出去。   “主子快追啊。”一群影卫蹲在地上起哄。   李轩连忙追了出去。   或许是初七真的有练轻功的天赋,一路身体轻盈跑得飞快,李轩愣是没追上,回了养心殿,初七将自己关在房里,脱了个精光站在琉璃镜前,细细打量。   糟了糟了,初七越看越心凉,他的两条小腿已经不复以往光滑,已经长出细细的汗毛,大腿还好,没有变化,那处……初七不忍直视,稀稀拉拉地也长了,虽然不多,但是也有了,他以前没有的!再往上,一路看到脖子,他的喉结形状已经有些清晰,不需要仰头都能看到,脸,他的脸,不知何时,他的脸上棱角有些分明,一眼便能看出是个男子。   方才李轩的话初七又仔细想了想,李轩不喜欢毛多的,可他是男的啊,对了,李轩在自己之前,从未临幸过男的,也就是说李轩从前不喜欢男的,自己也只不过是仗着年纪小,看上不性别特征不明显,李轩才喜欢自己,若是自己是个成年的男子,李轩根本就会拿他当兄弟的。   对,肯定是这样,李轩跟自己不一样,他不喜欢男的,所以介意自己长毛,自己天生喜欢男的,所以李轩的两条毛腿他看着也喜欢。   更何况,他才刚刚十四岁,样貌还没定型,万一他长大后长残了怎么办,李轩那好色之徒,指定嫌弃自己。   李轩叫门叫不开,一着急,从窗户翻了进来,一到房间便看到他的小美人不着寸缕地对着镜子垂影自怜,看得他当场血脉喷张,一把将人搂进怀里。   “放开我,你这个色鬼。”初七挣扎地捶打着李轩的胸口。   “住手,朕教你的那两下子全用到朕身上了。”   “你嫌弃我,我以后真的满身汗毛,满脸络腮胡怎么办?”初七这回是真的着急了,他不想变丑啊。   “要朕那样的话……”李轩摩挲着下巴仔仔细细地想,“真那样,朕亲自给你把毛刮了,长一次刮一次。”   “那岂不是越长越多,越长越硬,我长成刺猬怎么办。”初七哭笑不得地说。   “小刺猬多可爱啊,你变成小刺猬朕就把你藏在皇宫深处,天天对你为所欲为。”李轩坏笑着扑上去挠初七的痒痒肉。   那一点点烦闷瞬间消失,闹的累了的两个人交颈而卧,初七扯了扯李轩的一缕发丝说道:“我是个男的。”   李轩噗呲一声笑了起来,“幸亏你告诉朕,否则朕还真没发现。”   “我跟你说认真的呢!”初七翻起身一脸严肃地说。   李轩抬起头看着初七那严肃的小脸,有些摸不着头脑:仔细打量了一下初七,确定男人有的物件初七都有以后,开口问道:“朕知道你是男的啊。”   初七歪着头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我是个男的……”   “朕也没说你是个女的?你这一天神神叨叨的。”   “闭嘴!”   “哦。”   “你在我之前从未喜欢过男人,喜欢我也不过是因为我年纪小,又长了一张雌雄莫辨的脸,而随着我慢慢长大,男子的特征越来越明显,你开始无法接受我是个男人了,对不对,李轩,你真的喜欢我吗?”   李轩:???   李轩伸出手,掂量了掂量初七身下那二两肉,抬头问道:“你这玩意昨天刚长的吗?”   “你能不能正经些,我跟你说认真的!”初七一巴掌拍掉李轩的手,裹着被子说道。   李轩一把将人搂进怀里,“你从前长得再想个漂亮姑娘,那你扒了衣服不还是个男的,朕从前的确没有喜欢过别的男的,可就是喜欢你,只要是你,管你是男是女还是不男不女,朕都喜欢。”   初七的那一丝丝感动都被那一句不男不女打消了,初七猛地跳起来朝李轩后背狠狠拍了几个巴掌,把李轩打的抱着头连连告饶。   这个人真的是变着花样嘴贱,是不是小时候没人陪他说话给他憋的,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嘴这碎呢。   “打完了?不生气了?手疼不疼,朕给你揉揉。”   初七看着李轩通红的后背又有些心疼,一双小手来回地在他背上抚摸,“早晚给你把嘴缝起来。”   “好了,不逗你了。”李轩捉着初七的手,让他枕在自己腿上,“后天向将军回宫了吗,初七你还记得他的那个义子吗?前些日子朕在密探嘴里听到了一些有趣的消息,到时候他们回宫,让小亭晚进宫,咱瞧瞧他。”   就是先前李轩藏着人家画像的那个小美人,还小亭晚,叫的可真亲啊,到现在依旧念念不忘,李轩从前对宫里的妃嫔不上心,估计是因为当时身边没有漂亮的少年郎!   初七心里打翻了一百坛老陈醋,酸味快要将他淹死了,可他又不能发作,他已经一遍遍地说服自己,不要求李轩一心一意,只要爱他就好。   其他的人,他不想不看,当做未发生就好。   不行不行,初七的肺要气炸了,他是为了让李轩为皇室开枝散叶,那什么小亭晚是个男的!又不能生,这样的人可不能让他进宫给自己添堵。   不就个八岁的小娃娃,他还能怕了不成。   初七躺在自己膝头,脸色就像打翻了调色盘,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神情也是释然,伤心愤怒来回切换,最终眼里露出阴冷。   李轩后背发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奴才从未见过小亭晚那么标致的美人,皇上召他进宫时,奴才也想亲眼看看那美人的风姿。”   李轩吞了吞口水,相处这么多日,李轩算是知道了,初七只有心里憋着火了,心里不痛快了,便会自称奴才,他不知自己又哪里做错了,惹了这祖宗不开心。   “当然,朕带你一起去看。”李轩心道你这不就是废话,你心眼比针尖小,醋意比天大大,若是他自己去看小美人,初七知道了,不得把皇宫给他拆了。   得了李轩的首肯,初七并没有多么开心,从李轩身上滚下来,背对着他,扣着被角,一脸惆怅。   他以为自己可以装作满不在乎,可事实上,李轩随便的一句话都会让他寝食难安。   此时他只恨自己才疏学浅,不能像古往今来的才子那般,对酒当歌吟诗作赋,来诉说为情所困之苦。   初七怕李轩见到小美人起了色心,这几日格外卖力,将李轩勾的两腿发软,几年如一日步行上朝的李轩破天荒的坐起了步撵。   步撵晃晃悠悠地走在宫道上,李轩两条腿微微发抖,初七这几天就跟疯了一样,两张嘴轮番上阵,真的让人吃不消,今天清辰,初七往他后背上一贴,李轩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   昨夜皇城守卫军来报,向秦今日便会进京了。   到时候被向秦看到自己这幅虚弱模样,指不定那闷骚葫芦在心里怎么鄙视自己呢。   下了早朝,李轩坐在龙椅上手撑着额头,睡了过去,赵元禄上前轻轻将李轩叫醒,“皇上,天气凉,回养心殿睡吧。”   一听养心殿,李轩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不必了……”李轩往龙椅里缩了缩,莫名有几分娇弱,“朕在这里睡一会,你吩咐下去,向将军一进京先让他来趟宫里。”   “喏。”赵元禄领了命,又说道,“那奴才给您拿条毯子。”   一个上午没见李轩,初七急的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人呢,上个朝怎么还没回来?”初七说着就要下床,两腿一沾地差点撅过去,幸好芸儿眼疾手快地将人扶住。   这几日,初七可谓是伤敌八百,自损两千,李轩虚了,他直接废了。   “公公,您可消停会儿吧,性……性大伤身……”芸儿红着脸说道。   伤不伤身他能不知道吗?他不把李轩榨干,他去找那向亭晚怎么办。   晌午过后,一个侍卫匆匆忙忙地跑进朝堂,说了几句话后,李轩一下子清醒过来,猛地从龙椅上站起来,大步走了出去。   午后的日头晒得人睁不开眼睛,李轩刚从朝他出来,便看到一个穿着银色铠甲,身形欣长的人影站在自己面前。   那人一见李轩,抬起手,将头盔摘掉,露出一张惊世的容颜,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美,他的长相与李轩是两个极端,李轩英俊的让人自行惭愧,那人便美的让人不敢亵渎。   “阿秦……”李轩看着他,笑了起来。   那年轻貌美的将军便是凶名传遍邻国的向秦。   向秦向前迈出一步,跪到地上,“末将向秦叩见皇上。”   李轩等向秦的头叩到地面,完完整整地行了一个君臣之力,方才上前将人扶起,“阿秦免礼。”   两人距离极尽,李轩的眼底含着笑,那清冷的美人目光毫不避讳地打量了一番李轩后缓缓开口:“皇上,身为一国之君,有些事还需节制。”   李轩的笑容僵在脸上,冷笑道:“你要是个哑巴,朕说不准还能看在你这几分姿色上将你收进后宫。”   “臣庆幸不是哑巴,日后定当吃斋念佛求佛祖保佑千万不要惹上哑疾。”向秦冰冷的眉眼毫无波澜。   两个年轻人在对放胸口抵上一拳,一个笑的放肆,如夏日骄阳,一个眉目冷淡,如冬日寒潭。 第97章 将军   “什么?泡澡?俩大男人泡什么澡?”初七瞪圆了眼睛提高声音说道,将军回京,连家门都没进,先见了皇上,两人厮混了一个下午不说,到了这深更半夜,去泡澡?两个男人泡澡,肯定不干好事。   芸儿见初七一脸怒气,轻轻地拉了拉初七的袖口说道:“公公,皇上是跟将军泡澡,你这反应这么好似皇上跟哪家姑娘泡澡似的。”   这话乍一听有理,初七无法反驳,芸儿又赶紧说道:“听闻皇上跟将军乃是至交,多年未见,想必是有许多话要说,公公稍安,晚些时候皇上定然会回来。”   晚些时候定然会回来,这句话初七从白天听到黑夜,只不过是旁人安抚他的话罢了,初七躺回到床上裹着被子难以入睡。   李轩对向秦的感情太复杂了,初七无法理解那种感情,但初七知道,李轩很在意向秦,那种在意让初七对素未谋面的将军充满敌意,可偏偏他又什么都做不了。   他无法想寻常人一样,去催促晚归的丈夫,他甚至不能发脾气,免得旁人说皇上宠爱的人如此不识大体。   深夜,一个人影偷偷从养心殿溜了出去,正巧碰上了提灯晚归的安宁。   “初七公公,您这是……”安宁疑惑地看着初七。   初七穿着一身暗色的太监服,衣领拉高,遮着半张脸,避开人群脚尖点地,跑的飞快,可他这个初入门的三脚猫功夫,能么能逃过安宁的眼睛,安宁可是盯了他很久,直到初七喘着粗气停下,安宁才装作偶遇地出现。   初七明显被下了一跳,轻呼一声赶紧捂住嘴,乖巧地打了招呼。   “公公匆匆忙忙地想要去何处?”安宁提着宫灯,微微屈膝回礼。   “睡不着,散散步。”初七干笑着挠挠后脑勺。   安宁掩嘴轻笑,指了指身后说道:“皇上和向将军在正殿前厅谈话,从侧门可以直接进去,殿里没有人侍奉,公公若是路过,千万不要打扰到二位。”安宁说完,脚步轻快地走了。   初七尴尬地楞在原地,被安宁这么一说,好似自己是前来捉奸的小媳妇。   不管了,先去看看那位将军究竟是何方神圣吧。   秋露殿外果然没有侍卫,初七自以为做的隐蔽,实则早被守在暗处的影卫看了清楚,影卫没有阻拦,任由初七畅通无阻的进了秋露殿。   初七从侧门进去,径直走到了前厅,屏风后就是浴池,池子里温泉水还源源不断的冒着热气,整个厅里烟雾缭绕,初七躲在屏风后头,看着一件白色衣袍与李轩的衣袍交叠在一起,随意搭在屏风上,初七整颗心都揪成了一团,只不过是随意搭了两件衣服,在初七眼里还是变了味。   看了他也什么都改变不了,徒增伤心罢了,初七正欲转身离去,那将军在李轩兴致勃勃喋喋不休中,开了口,“当真?”   将军的声音是冷的,犹如冬日寒泉拍打在玉器上,煞是好听,初七顿足,忍不住透过屏风的缝隙偷偷望去。   烟雾缭绕中,初七看到一个单薄白皙的后背,乌黑的湿发散在背上,显得那后背有几分苍白,甚至还没有李轩强壮,这是那凶名远播的将军吗?   还未等初七反应过来,那将军猛然回身,抬手间一滴水珠笔直朝初七射来。   初七瞪大双眼楞在原地,惊鸿一瞥,他从未见过这么美的美人,好似天神下凡,是人间不曾有的绝色。   一滴水珠穿过屏风,扫过初七的发丝,钉在初七后背的墙上,将那墙面砸出一个豆大的圆坑,初七方才后怕,这般功夫,初七不相信他是打歪了。   屏风上被砸出一个小洞,透过小洞,初七看到那美人已经回过身去,继续与李轩交谈,李轩透过小洞看了初七一眼,示意初七先行离开。   显然初七并没有意会李轩的眼神,涨红着脸,跑了出去。   他头一次因为容貌而自行惭愧。   李轩英俊逼人,那将军美的不可方物,他们在一起才叫般配,而他,生的十分妖气,终究是上不得台面,难登大雅之堂。   那一撇,惊到的不仅仅是初七,眼力极佳的向秦自然看到了初七的容貌,那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看花了眼,方才是不是话本里的妖精跑了出来,否则人间怎会有这种尤物。   “何人?”向秦眯着眼睛看着李轩问道。   李轩咧嘴一笑,“朕的人,怎么样?”   “哪来的?”   “楼兰送来的。”李轩说道。   向秦看着李轩,不说话。   “楼兰王从商贩手里买的,是个苦命的孩子,父母双亡,被人牙子辗转反侧地买卖,朕看他长得漂亮,又乖巧懂事,便留在了身边。”   向秦看了看大言不惭的李轩,冷哼一声:“在沙漠里,越是美丽的果实越是有着剧毒。”   “咳咳咳”李轩被口水呛了一口,剧烈地咳嗦起来,向秦说话未免有些太一针见血了,不过他这话说的属实有些晚,他早已满身剧毒了。   看着李轩的异样,向秦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幽幽说道:“我本以为你无情无欲,却没曾想你也会有动心的一天,皇上,好自为之。”   若是旁人这般说,估计脑袋已经滚到地上了,可这话出自向秦之口,李轩只是轻轻笑了笑,捏起向秦的下巴,“阿秦,朕可不可以以为你是在吃醋?”   向秦被蒸气熏红的脸颊泛起绿色,抬脚便朝李轩踹去,两人在温泉水里过招,激起层层水花,一池温水,好似沸腾起来。   许久气喘吁吁的两人趴在岸边,相视一笑。   “天快凉了,皇上可以放臣回去了吗?”向秦看着窗外泛起的鱼肚白说道。   “回去找你儿子去吧,朕也要回去了。”李轩伸着懒腰去扯屏风上的衣物,“改日带你儿子来宫里坐坐,给朕瞧瞧你那宝贝疙瘩。”   向秦温和了一晚上的脸色瞬间凝成了冰霜,说道:“山野小儿,怕唐突了陛下。”   李轩不满地看了向秦一眼,抬手一拳打在向秦胸口上:“朕还能给你吃了不成?”   那一拳不重,向秦也没有躲避,挨了那轻轻一拳,向秦忍不住蹙起了眉毛,方才在温泉水里,两□□脚相向,向秦尚未发觉,此时从水里出来,向秦才发现李轩的手冷的像寒冰。   “病了?”向秦伸手反捉李轩,李轩像是受了惊吓,猛地向后一闪,将双手背到后背,说道:“别动手动脚,你光棍一条,朕可是有人了。”   当了这么多年皇上,还改不了这个不正经的毛病。向秦虽然心里对李轩的身体情况起了疑心,但是李轩防备心极重,向秦不敢盘问。   李轩登基后,他便离了京,战场上面对的是敌人,而朝堂上的李轩面对的是一群虎视眈眈杀人于无形的老狐狸,尽管李轩身边有影卫,但有些事情防不胜防,向秦现在最怕的是李轩因为朝堂上的争斗,被人暗算伤了身子。   不如留一支骁骑营在京听从李轩差遣,此念头一出,向秦迅速将其打消,李轩敏感多疑,对他多有忌惮,今夜将自己留下本就是为了试探自己是否有异心。自己此时若是提出留下骁骑营,李轩难免会多想。   再等等吧,总归自己一时半会走不了。向秦心想。   “臣先回去找儿子了。”向秦上下瞥了李轩一眼,眼里尽是嫌弃,说罢,一挥雪白的衣袖,如乘风的仙人一般,飘飘然地走了出去。   白瞎这张脸了。李轩忍不住摇头。   待人走远,李轩挂在脸上一晚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一只手握紧拳头背在后背,满脸肃杀,向秦屡立奇功,威名远播邻国,沙匪听见骁骑营三个字便会吓得屁滚尿流,且又受紫微星庇佑,就是这样一个手握重兵的人,天时地利人和,为何没有一丝反心。   在朝堂上见多了血亲背叛的李轩,不敢再去相信年少时的那点情谊了。   向秦……唯有杀了才能解决后顾之忧。   此念头在李轩心里埋下种子,迅速生根发芽,随即又被他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拔掉,算了,等有苗头再杀,初七还在养心殿等他呢。   养心殿里门窗紧闭,屋里光线昏暗,初七撑着额头侧卧在美人榻上,桌上的红烛燃尽最后一点灯油,熄灭了。   李轩一步步朝初七走去,昏暗的光线下,初七白的发光,长长的睫毛卷翘,在眼睑出留下一片阴影,小巧□□的鼻子下是一张不施粉黛便殷红的唇,初七人很消瘦,但是那唇瓣却微翘着极富肉感,按上去就像是一块糯米团子。   “跟将军泡澡泡美了,我当你早忘了养心殿的门在哪了呢。”   如果那张嘴不时不时地吐出尖酸刻薄的话,那就无可挑剔了。   “朕就跟阿秦泡了澡,没有旁人侍奉,秋露殿里里外外绝无第三个人。”李轩束起三根手指发誓。   这话不提还好,一提初七心里更不是滋味,腾地翻身坐了起来,“把侍从遣散是不是就没人打扰你们了?”   李轩看着初七怒气冲冲的小脸愣了愣,随即捧着肚子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初七被李轩笑的恼火,抬起一只小脚丫就往李轩身上招呼,李轩抬手就将那脚腕捉进手里,突然想到自己手脚冰凉,又连忙松开。   初七不依了,起身将李轩按在榻上,用毛毯将李轩裹住,嘟着糯米团子般的小嘴,怒气冲冲地坐在李轩面前。   “傻不傻啊你。”李轩隔着毛毯,捧着初七的小手说道,“若是被阿秦知道你怀疑我跟他有什么,估计他得气的揍咱俩。”   初七不想听信李轩的鬼话,将手抽回来,不给摸,“你从前为何不说,那位将军那般貌美。”   “可不敢说他貌美。”李轩眨巴眨巴眼睛说,“行军打仗,主将因样貌被敌军调戏,很伤士气,所以,不管是敌是友,不论褒贬,只要谁在阿秦面前说他长得好,他就会把谁脑袋摘下来当板凳坐。”   “这么凶!”初七掩着嘴小声惊呼。   李轩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他这人脾气坏得很,整个人,也只有那张脸能上的了台面了。”   手握重兵,人又凶脾气又不好,还是紫微星庇佑的人,这样的人,谋权篡位早晚的事,该杀!初七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小声说道:“你过来,我跟你说,他既然这样,那改日你让他只身进宫,让影卫埋伏下,然后当众夸他貌美,把他夸得生气暴走,准备打你,然后你让埋伏的影卫把他就地斩杀。”   初七说的认真,末了还以手刀做了个杀鸡的动作,看的李轩瞠目结舌,向秦说的真对啊,越好看的越惹不起,瞧瞧,这就开始盘算怎么取向秦小命了。   “哎呀,这都谁教你的?”   “梁太傅说,上位者需兵不血刃杀人于无形,你不想杀他?舍不得吗?”   李轩捂着额头,梁太傅这糟老头子,怎么不把人往正道上教。   “初七啊,你听朕说,如今边境未平,向将军杀不得,朕还指着他打仗呢,等他打完仗,咱再收拾他。”   为了国家统一大计,初七勉强点了点头。   李轩稍稍松了一口气,心里庆幸向将军逃过一劫。   同样彻夜等着薄情夜归郎的还有那画上美人向亭晚,向亭晚穿着麻布衣衫缩在向秦怀里听完向秦一番话,险些跳起来。   “怎么会这样?是不是钦天监的老神棍弄错了,爹爹怎会是紫微星庇佑之人。”向亭晚说道。   向秦此人性格孤僻手段很辣,最不屑的便是与人勾心斗角,他会是一个好将军,但绝不是做皇帝的人选。   说完这句话,向亭晚又缩回向秦怀里,一脸娇弱地环着向秦的脖子,不管那些神棍算的准不准,包括皇上在内的人,都信了,“爹爹,我们跑吧,单是你是紫微星庇佑之人一条,便足够皇上杀你了,更何况你会手握重兵。”   向秦搂着向亭晚躺下,让小小的人缩在自己的臂弯里,眉眼间全是笑意:“他不会的,我相信他,小晚也要相信爹爹。”   *****   初七现在总算知道了什么叫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李轩嘴上说向秦这里不好那里不好,还想把人往死里弄,可每天依然口嫌体直地将人往宫里带,要么找他议事,要么找他喝酒,更过分的是,有一次,李轩在御书房屏风后前脚将初七做晕了,后脚便召向前来议事,初七醒来后,听见近在耳边的交谈声,三魂吓走了七魄,总归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初七一次向秦的正脸都没有再见过。   前几天初七还听闻李轩还准许向秦去探望淑贵妃,这下怀着龙嗣的淑贵妃看人时鼻孔简直要朝天了,淑贵妃的鼻孔还没来得及放下来,李轩又下令,在御花园为淑贵妃设下家宴,让他们一家团聚。   初七恨得牙根痒痒却又无能为力,向家的家宴,初七是没有资格露面的。 第98章 公子   捏着砚台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砚台发出咯吱咯吱令人牙酸的声音,李轩握着狼豪的手微微发抖,眼神时不时地往旁边那只恶狠狠地研墨的小手上瞟。   初七手里握的不是砚台,而是他的脑壳。   “心肝……快歇歇,朕给你揉揉手,看这小手累的都发红了。”李轩讨好地说。   初七冷眼瞥了李轩一眼,将手里的脑壳,哦不,砚台一摔,冷冷地说:“皇上,时辰不早了,您该去赴宴了。”   小妖精微挑的眼尾凝着一层寒霜,逐渐明显的下颌线给他原本柔媚的脸庞带上了一丝攻击性,从前的小妖长成了魅惑众生的大妖。时辰到了,   李轩的确该走了,可被初七勾的,他的腿怎么也迈不开。   “走吧。”李轩拉起初七的手。   初七怔了一下,将手从李轩手里抽出,“向老将军夫妇跟向秦将军都在,皇上带我去触淑贵妃的眉头,不怕与向家生了嫌隙?”   “话多。”李轩不由分说地将初七拉了出去。   与向家生了嫌隙固然麻烦,但是他不想初七委屈。   两人一路拉拉扯扯,可算到了御花园,初七跟着李轩身后,瞪了一眼还想牵自己手的李轩,“别惹事。”   李轩讪讪地收回手。   凉亭里传来交谈声,尽管那声音只听过一次,但那般好听的音色,初七不会记错,是向秦的声音,只不过,今日他的声音十分温和,好似寒冰被春日融化一般。   初七垂首跟在李轩身后走了进去,努力让自己不起眼,但众人还是注意到了他,淑贵妃原本含笑的眉眼,瞬间冷淡下来。   初七低着头只能看到旁人的脚尖,在向秦身侧有个孩童,便是那向亭晚,李轩原本爽朗的声音一见那孩子瞬间失声,许久没有开口说话,初七好奇到了极点,究竟是怎样的绝色,才会让李轩如此惊叹。   那人就在眼前,向家众人正在与李轩交谈,偷看一眼,没人会注意,初七偷偷地抬起头,正对上一双乌黑的双眸。仅此一眼,初七后背便泛起冷气,一时间呆在原地,好似脱掉衣裳,被眼前的孩子从前世到今生地看了个彻底。   他在打量向亭晚时,向亭晚也在打量他。   早在进宫前,向亭晚便对皇上禁脔--初七,略有耳闻,初七从前的事迹他也知晓一二,能在如此谨慎多疑的帝王面前,保持盛宠不衰的人,向亭晚原先还以为初七是一个手段狠辣的蛇蝎美人,如今一看,只不过是个空有一副唬人皮相的蠢货罢了。   向亭晚朝初七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初七猛地回神,连忙低下头去,心脏狂乱的跳动着。   那孩子好生诡异,他生了一副极其清淡的五官,但长在他的脸上,却恰到好处,乍一看容貌清丽,但会不知不觉地被他样貌吸引,不是惊世容颜,但却能美到灵魂深处,而那孩子的那双眼睛,初七说不上来,那双眼里好似有世间万物与沧海桑田,绝不是一个孩子会有的眼神,若是单看那双眼,初七会以为他已经活了千年万年。   御膳房传来饭菜,李轩先行落座,站在李轩身后的初七看着他时不时地朝那向亭晚看去,向亭晚是个有趣的美人,李轩会喜欢并不出乎初七的意料。   “今日是家宴,诸位不必拘谨,坐。”李轩抬手说道。   向老夫妇,向秦与向亭晚,李轩和淑贵妃,一共六人,传膳的太监却上了七副碗筷,玉石的凳子也七个。   莫不是还有旁人?   向老将军坐在李轩右手边,挺着肚子的淑贵妃被清儿搀扶着就要往李轩左手边坐,撅起的屁股还没落下,李轩抬手将她拦住,说道:“爱妃多日未见老夫人,去老夫人身边吧。”   淑贵妃入了宫,便是皇上的人,今日家宴,淑贵妃也应在李轩身边伺候,李轩这番话,淑贵妃屈着腿,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重,向秦连忙站起身说道:“多谢皇上体恤。”   淑贵妃坐到了老夫人身边,李轩身旁的位子空了下来,只见李轩头也不回地往身后一拉,将一个小太监从身后揪了出来,摁到了身旁的空位上。   初七此时知道了什么叫如坐针毡,僵在椅子上狠狠瞪了李轩一眼,起身就想逃,却被李轩狠狠摁住。   “你疯了!”初七咬牙小声说道。   李轩笑了笑,握了握初七的手,他不想将初七藏着掖着,别说向家人了,他恨不得昭告天下,初七是他的皇后。   向秦微微叹了口气,李轩此举旁人不懂,他却明白,他的长姐,仗着向家与肚子里的子嗣,十分嚣张,李轩这是在警示她。可惜,她的长姐在深宫中早已变了一个人,她永远不会懂的。   一顿饭吃的十分压抑,向亭晚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向秦一个劲地往他碗里夹菜,看着向亭晚的眼眸温柔的不像话,而向亭晚那双老成的双眼,也只有再看向秦时会流露出自己都察觉不到的依恋与崇敬。   这对父子!!!初七心里大惊,初七别的事情十分愚钝,可这种事他断然不会看错。   吃饱饭的李轩又开始作妖,笑眯眯地盯着向亭晚一口一个小晚儿地调戏人家,末了还想将小晚儿留在宫中。   这话任旁人听了都知道李轩是在说笑,可偏偏那对父子却当了真,如临大敌一般看着李轩,好似李轩是那拆散牛郎织女的王母娘娘,宫墙就是那银河。   初七看不下去,替二人解了围。   向亭晚笑着向他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   午膳过后,李轩以政务为由,拉着初七去御书房苟且,可初七却两眼放光地跟李轩说向秦父子那点私情。   “不会吧,阿秦那块木头……”李轩说话间想起方才向秦将他的玩笑话当真的事,若不是关心则乱又怎会这般。   可那孩子才八岁,阿秦可真能下得去手啊。   初七替向亭晚解了围,两人一来二去倒成了朋友,时常在宫里玩耍,明明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可向亭晚时常故作老成地叫初七小美人,调戏初七。   直到某一日,初七忍不住神秘兮兮地问他是不是喜欢向将军,向亭晚才如梦初醒的意识到自己对义父那超乎寻常的感情。   可怜向亭晚调戏不成,反被初七□□了一番,连初吻都没送出的向亭晚已经在初七的教导下,明白了两个男人该如何做那档子事,向亭晚或许年纪太小,尚未明白情爱是何物,但是将义父拐上床的大计,已经在初七的帮助下开始盘算。   “你年纪小,记得要这样……再那样……”初七俯在向亭晚耳边说。   向亭晚红着脸煞有其事地点头。   李轩和向秦找到两人时,这两人不知在树下坐了多久,身上落满厚厚一层樱花。   “爹爹抱。”向亭晚朝向秦张开双臂,向秦自然而然地将他抱进怀里,丝毫没有觉得一个八岁大的孩子,还要人抱有何不妥,反正众人都知道,向将军将他这个义子宠的没边了。   时间一晃眼过去了,秋试近在眼前,初七连续几日埋头苦读,人都累瘦了,这几日读书苦,向亭晚时时进宫陪他。   “小晚儿,这破书太难了,读书跟练轻功一样就好了。”初七苦着脸说。   “谁让你男人是皇上呢,你男人要是山上的猎户,你轻功都不必练,会躺床上张开腿就行。”   初七听这话心里一哆嗦,连忙回头看看梁太傅有没有注意,想起他们刚认识时,小亭晚纯洁的就像一汪清水,如今跟他玩了大半年,向亭晚算是长歪了。   “你不要乱说,被梁太傅听见,他就会告诉皇上跟向将军,然后他们会念死我们的。”   向亭晚不怕梁老头,但他怕向秦啊。   为了能让初七在秋试中脱颖而出,初七的一切需求都要排在皇上前头,李轩此时就像一个操心过度的老父亲,看着不成器的儿子整日唉声叹气。   初七已经很努力了,但是天赋这个东西,不是努力就能弥补的。   秋试的名单一放出来,便引起轩然大波,朝堂上众大臣指着初七控诉他魅惑皇上还妄想祸乱朝纲,言辞激烈听得李轩额头上青筋暴起。   朝堂上大半年未开口的向秦,破天荒地开了口,“初七公公只不过是要参加秋试,秋试尚未开始,可为何诸位言辞间好似初七公公已经能翻手云负手雨了呢?”   “话不能这么说……”   “那该如何说?本朝尚无律法规定内侍不得参加秋试。”向秦说道。   大臣还欲开口,李轩抬手制止。   “初七参加秋试一事无需再议,初七能否考取功名,全靠他自己,朕有另外一事要说,初七并未净身,算不得太监,侍奉朕一年有余,如今便封为公子吧。”李轩说道。   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刚刚安静的朝堂又沸腾起来,初七怎会不是太监,入宫当日被赵公公亲自送去净身房,徐太医亲自验明正身这还有假?   听着朝堂下纷纷扬扬的质疑声,初七难免有些三人成虎,忍不住捏着裤腰,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命根子尚在的感觉,方才坚信自己是真男人,没被阉。   李轩扶着额头头疼至极,但为了还初七“清白”还是一忍再忍,这事其实说来简单,当众脱一下裤子,众人自当哑口无言,可是,谁都可以脱,就是初七不行。   李轩找来当时替初七净身的刀子匠和徐太医留下的书信,人证俱在,置疑的声音渐渐小了,可依旧有个不长脑子的大臣扯着嗓子说道:“皇上,人证不如物证,初七公公既然在,不如让他当堂验明正身!”   此话一出,不少人倒吸一口冷气,李轩的脸瞬间铁青,初七反而攥着腰带觉得这是个办法,他是个男人,被人如此置疑,也是有脾气的。   “混账东西,拖下去给朕斩了!”李轩站起身指着那大臣咆哮。   立即有侍卫上前拿人,可怜那大臣都不知道自己哪里触了皇上眉头。   “且慢,刀下留人。”初七连忙拦住李轩,不停地安抚。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革职扔出去,初七是朕的人,朕说他不是太监要封公子便封公子,今日在朝堂上说只是为了告诉诸位一声,日后以免叫错称呼乱了规矩,而不是让诸位在征求诸位意见!此事就这么定了,散朝。”   闹剧一般的早朝在李轩的怒火中结束,回了养心殿,看见初七褪下那青色的太监服,换上公子服饰之后,李轩顿时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公子服侍不同于寻常男子服侍,广袖宽袍,有女子服侍的飘逸也有男子服饰的利落,初七穿着煞是好看。   “你今后便是当朝第一位公子了,也是唯一一位。”李轩牵起初七的手,在唇边落下一吻。   公子是皇上男妃的称呼,地位极高,可替皇上处理政务下达政令,朝堂上已经几百年没有出现公子了,因为不会有皇帝会愿意让另外一个男人来分走自己的权势。   初七向前一步,环住李轩的腰身。   公子权势再高,依旧是要侍奉皇帝的,衣袍之下无衬裤,只有一条繁琐的带子环住大腿,以固定衣袍不会被风扬起,李轩将人抱起按到塌上,剥开层层锦缎,便看到两条修长的腿。   “这下可是方便你了。”足尖抵在李轩胸口,轻轻点了点说道。   李轩眉眼都带着笑。   整个世界都在晃动,初七身形好似苍茫大海中的一叶扁舟,被海浪拍打地摇摇欲坠,窗外的枫叶听着情人的呢喃羞红了脸,都随着他们的摇晃,纷纷扬扬落下,铺洒了一地暧昧的红。   好似是尝到了这衣服的好,李轩又让绣娘做了许多款式,献宝似地递到初七面前。   “怎么又做这么多衣服?”   “我们每个款式都试试。”   “走开啊。”初七扶着酸痛的腰哭笑不得地说,也不知道是哪个不正经的设计的这种衣服,这么多年了,怎么没人将这□□后宫的糟粕摒弃。   权利至高者皇帝陛下,捧着公子服爱不释手,今夜让初七穿这件暗红色的,暗红色最衬他的肤色了,晚上初七穿着这衣服坐在他的身上温习功课,读书侍寝两不耽误,妙哉妙哉,究竟是哪位妙人设计的这种服侍,真乃造福后世,功德无量啊。 第99章 质疑   秋试后放榜那日初七又一次在朝堂上接受了一波众臣的质疑,因为不学无术,只读了一年书的初七,硬是在芸芸寒窗苦读数十年的学子中脱颖而出,成为今年秋试的探花郎。   初七写的文章被大臣拿到殿上,公之于众,好在初七写了一手与李轩形似神也似的苍劲书法,众大臣看了文章后,哑口无言。   文章颇有梁太傅风采,字像是出自李轩之手,但总不至于,梁太傅透题,李轩偷溜进考场替他作答吧。   曾经把梁太傅气的多次病倒的草包,真能在短短几月中进步神速?   “既然文章出于公子之手,那便请当众默一遍。”有大臣提议说道。   一直三缄其口的梁太傅开口道:“大人莫不是质疑老夫监守自盗,提前透题?”   “学生不敢。”大臣说道,“只不过秋试乃是寒门学子出人头地的唯一途径,也是朝中向民间选拔人才的途径,举国上下数万名学子寒窗苦读,若是秋试都能徇私舞弊,那岂不是乱了朝纲,寒了寒门学子的心!”   这一番话说的初七简直站不住脚,那位大臣说的没错,他们就是徇私枉法了,秋试前几天,梁太傅让初七反复默一篇文章,初七许多字不认得,且不解其意,但还是在梁太傅督促下默熟了,就连李轩,都时不时地抽查他。   铁面无私一辈子的固执老学究,到头来,还是为初七做了这等事。   “白纸黑字写的清楚,初七再写一遍你的文章给诸位大臣看看,好让他们闭上嘴。”李轩把玩着手里的玉扳指说道。   执笔太监奉上笔墨,初七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文章一笔一划,一字不差地默了出来,众大臣传阅后哑口无言。   可初七却死死握着拳头,浑身止不住颤抖,他作弊了,他靠着权势挤走了真正寒门苦读的学子,他一个草包得了探花的名头只是为了能站在李轩身边让人看得起,却不能为百姓谋一点福祉,他就是个无耻的小人,他心甘情愿被高高架起,庆幸自己连辩驳的机会都不曾有。   “恭喜公子,公子日后要好好辅佐皇上,莫要辜负皇上的期盼与梁太傅的教导与苦心。”一片缄默中向秦率先开口。   初七抬起头,窘迫的双目对上向秦的双眼,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事已成定局,众臣只得随声附和。   在一声声恭喜中,李轩再次开口,给初七封了官,直接入了中枢院,执掌政令。   原本平息的声音再次沸腾,中枢院负责朝中紧要政务,普通大臣只有做出重大功绩,再经过层层考量才能有机会入中枢院做个小吏,可初七一入中枢院便掌令,权势直逼皇上。   公子可协助处理政务,但一切事务还是要经过皇上首肯,可中枢院掌令不同,可直接越过皇上下达政令。   本就对初七身份存疑,文章存疑的大臣们彻底爆发,声泪俱下地在朝堂上控诉初七魅惑皇上,控诉李轩色令智昏。   初七单薄的身形仿佛会被众臣一人一口唾沫淹死,李轩早已料到会有这番情形,但看到初七这个样子依旧心疼。   李轩伸出手一把将初七拉到身前,不由分说地将初七按在龙椅上。   众臣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人就这么坐上龙椅?   “皇上,身为一国之君,您怎可如此宠幸宦官,简直荒谬至极啊。”一位老臣狠狠一跺脚,红着眼眶,指着初七破口大骂。   得,又开始了,这公子还没叫几天,又被打回太监了。   李轩的手放在初七腰间不安分地捏着,初七腰间敏感,没几下便被李轩捏的心猿意马,初七低头看了看被撑起来的衣袍,心里冷笑:你这老家伙,可闭嘴吧,掏出来比你们都大。   李轩低头瞟了一眼,在初七耳边轻笑一声,缓缓地站起身来,目光凌冽地扫视一圈。   他是太久没有发过火了。   朝堂上唱反调的都是一些两朝元老,那些迂腐之极顽固不化的老臣,仗着自己辅佐过先皇,又在自己初登基时辅佐过自己,总觉得自己在朝中地位不可撼动,李氏江山不能没有他们,他们可以左右朝局。   他们太老了,姜国需要有新鲜的血液。   “魅惑皇上?色令智昏?昏庸至极?我看诸位是老糊涂了,如此这般,便回乡养老吧。”   此话一出,尚未等那群老臣做出反应,立即便有人上前摘了他们的乌纱帽,并且每人赏了黄金万两,用八抬大轿,将人风风光光地请了出去。   准备如此周全,李轩早已蓄谋已久,那群老臣都被抬到家门口了,尚未想明白,自己怎么就告老还乡了。   李轩自然不会被美色冲昏头脑,他同时设立了中枢府,将秋试前一百名学子纳入中枢府,由中枢院官员进行为期一年的培养与考察,期间优异者可入朝为官。   散了朝,李轩牵着初七的手慢悠悠地在路上溜达,正巧碰上接向亭晚回府的向秦父子二人。   “小美人,怎么愁眉苦脸的。”向亭晚翘起脚去捏初七的下巴。   初七苦着一张脸叹了一口气,“朝堂上的事,你不懂。”   朝堂上的事向亭晚早听向秦说了,看着初七这苦哈哈的小脸,向亭晚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什么?”他给李轩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他烦都要烦死了,这人怎么还笑啊。   “美人儿,你是不是拿智商换美貌了,你看看你男人笑的满面春风,还想不明白吗?”向亭晚说道。   初七看了看嘴角快要飞上天的李轩,没好气地说,“都什么时候了还傻乐。”   “哎呦我的心肝儿,你可真是可爱啊。”向亭晚垫着脚捏了捏初七的脸颊,“你被皇上利用了。”   初七疑惑地看着向亭晚。   “皇上帮你作弊,考取功名,让你进中枢院掌令,但设立中枢府,接纳前百名考生,择优录取入朝为官,因此落榜的考生并未失去机会,看似掌令归你,可你被皇上这老狐狸吃的死死地,权不还在他手里,他什么都没损失还白得了许多备选人才。”向亭晚说道。   好似是这个理,初七挠挠头,“可是,今□□堂上,皇上罢了许多人的官,一下子损失了许多老臣啊。”   “损失的那群老臣老朝元老,侍奉过两任帝王,头发比厨房盐罐子里的盐还要白,脾气比茅坑里的臭石头都硬,皇上这是故意激发矛盾想罢他们官,他们走了,职位空了出来,皇上培养多年的心腹便可以顶替他们,这样,这个王朝,算是彻彻底底地捏在皇上一个人手里了。”   “小晚儿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见地,难得啊。”李轩有些冰冷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向亭晚心里咯噔一下,脚步顿住。   “他哪懂这些,臣方才跟他多念叨了几句,小晚儿鹦鹉学舌罢了。”向秦不缓不慢地说道。   “对,小晚这叫拾人牙慧。”向亭晚一转头,看上挂着孩子特有的纯真地笑脸去抱向秦的大腿。   向秦弯下腰,顺势将向亭晚抱进怀里。   “阿秦什么时候开始关心朕的政务了,既然如此日后多帮朕分忧……”李轩的话没说完便憋了回去,他的祖宗已经涨红着一张脸,气呼呼地盯着他半晌了。   “所以什么为了我都是骗人的,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我只不过是你的一个幌子!”初七咬牙说道,朝堂上,他背了多大的压力,他多么地谴责自己,原来都是自己自作多情,这只是李轩排除异己的手段。   “臣先告退。”向秦见情况不好,抱着向亭晚脚底抹油,一溜烟走了。   这俩混蛋。   “不是,朕自然最主要的是为了你,其他的事都是顺带的。”李轩弯着腰赔着笑脸说道。   “我明白了。”   你又明白了什么?   “梁太傅刚正不阿,若不是因此,他又怎么肯向我透题。”初七说道。   这回倒真是聪明了。   初七狠狠踹了李轩一脚,脚尖点地,施展轻功,直接跃上房檐,一溜烟跑了。   看着跳了几下便消失不见的身影,李轩微微叹了口气,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他闲着交初七轻功做什么,短短几月,初七就将轻功炉火纯青地练到五成,他这个练到九成的若不认真,甚至都追不上他。   初七跑去的方向是养心殿,李轩没有立即去追,而是吩咐厨房先去做几道初七爱吃的点心,他好拿着去赔罪,不管他这一计结果如何过程如何,总归是初七生气了,那便是他错了,就该认错。   秋日的蟹黄肥美,厨房做了鲜香肥美的蟹酿橙,李轩提着食盒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养心殿的门,初七果然在,不过没有像往常一样躺在床上生闷气,而是俯在桌上埋头苦读。   “用功呢。”李轩将食盒别在身后探过头去说。   初七的气消了,乖乖地点了点头,转过身面向李轩说道,“我想明白了。”   李轩打了个哆嗦,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初七想明白,初七那榆木般的小脑袋瓜不是常人能应付的了的。   “我没有资格冲你发脾气,是我不好,出身低微,而且愚不可及,像我这样的人和你在一起便是高攀了你,可我偏偏喜欢你喜欢的要紧,不愿与你分离,你能利用我,说明我不是一无是处,总归在你眼里我还有那么一点用处。”   李轩不等他把话说完,低头吻了上去,堵住了初七的嘴。   是他工于心计,将他们的感情变得不够纯粹,是他高攀了初七的赤子之心。   “初七,你特别好,我特别喜欢,你不要变……”聪明的人他身边太多了,复杂的人性,利益的权衡,他从小周旋在其中,已经筋疲力尽,只有在初七身侧,他才能得以喘息。   “好。”初七勾着李轩的脖子笑着说道,他入了这深宫,又怎会不变?   “什么味道?”一阵鲜香传来,初七吸了吸鼻子,从李轩身后一捞,抓出一个食盒,打开一看惊喜地跳脚,“蟹酿橙!!”   初七来自干旱的边疆,以前从未吃过螃蟹,之前吃过一次,便对着鲜美的味道念念不忘,但是螃蟹性寒,初七身子底子又差,李轩极少让他吃。   看着初七因为一道美食便欣喜不已的模样,李轩郁结的心情开阔了许多。   “慢些吃,把姜茶喝了……”   “螃蟹性寒,我知道。”初七就着李轩的手,替他将下半句话说完,喝了一大口姜茶。   螃蟹一共做了三只,初七掰开一只螃蟹,将肥美的蟹膏递到李轩嘴边,初七看着李轩的喉咙滚动一下,咽了一口口水,将头别了过去,喝了一大口姜茶。   去年中秋,在金禧阁,李轩一个人啃了六七只大闸蟹,可今年自从入了秋李轩一口蟹肉都没吃过,他这样子明明馋得很,不像吃腻的样子。   “怎么不吃啊?”   “腻了。”李轩的回答并未出乎初七的意料。   李轩不吃寒凉之物是不是与他夜里手脚冰凉有关,他先前中的毒是不是没有解?   初七还想盘问,李轩连忙含混了过去,问李轩是问不出什么了,初七决定自己去翻翻医书,可奈何初七学识有限,捧着一本医书,仿佛在看天书。   “呦,美人儿,你这是要弃文从医了?嚯,研究毒物呢,怎么皇上待你不好,你终于决定弑君投入我的怀抱了?”向亭晚探头探脑地看了一眼说道。   弑君?!别说,他还真弑过,还差点成功了,“你瞎说什么呢?”初七抱着医书往怀里一塞不给向亭晚看。   初七没有修炼到喜怒不形于色,那点心事都写在脸上,向亭晚看着他满脸忧愁,有些担忧,初七生性纯良,没有脑子,在宫里深得圣宠,难免有人暗算他,否则他为何突然自己偷偷摸摸地看药经。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向亭晚一把抓住初七的手腕,手指直接按着他的脉门上试探。   李轩常用这手法替他把脉。   “你懂医术?”初七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八岁大的小娃娃。   手指搭上初七的脉门,向亭晚脸色有些凝重,初七平日里看起来生龙活虎,实际上身体虚弱的很,一看便是从小亏损,一直没有调养回来,但好在没有中毒的迹象。   “我自小便随爹爹在北疆与蛮族周旋,他们打不过时便会用些下三滥的手段投毒,见的多了,便懂一点解毒之法。”向亭晚说道。   对啊,向亭晚从北疆来的。   “小晚儿,这宫里我谁都信不过,唯独你。”   初七这样子分明是遇到了难以启齿的难处,向亭晚想也不想地说:“你说,我一定帮你。”   “你可听过十息草?”初七说道。   “十息草?北离特有的毒物,你怎会知道?”向亭晚声音倏然拔高。   “嘘!”初七赶紧去捂向亭晚的嘴,“小点声,别让别人听见。”初七看了看四周,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之后,才稍稍放心。   十息草在北离都很少见,初七怎会认识,又为何会怕旁人听见,他这反应,好似宫里侍奉的人,都知道十息草一般,这个奇毒,何时如此声名远播了。   “对不起小晚儿,事关重大,我不能告诉你原由,也希望你不要继续追问,只求你能告诉我十息草之毒究竟能不能解。”   美人说着红了眼眶,仰着脸可怜兮兮地看着向亭晚,向亭晚自诩心狠手辣,无情无义,但如今只得感叹一句,世间任何生灵都无法眼睁睁地看着美人垂泪。   “好,我不问,你不许哭。”向亭晚伸出小手在初七脸上揩了一把油说道,“十息草没有解药,中之必死,绝无例外。”   初七脸色一白,整个人被抽干力气一般坐在椅子里。   那李轩是怎么回事,鬼吗? 第100章 真相   “若是有人中了十息草,没死呢?”初七死死抓着自己的衣襟问道。   向亭晚深深地看着他,心里立即明了,初七脉象并无中毒迹象,而且他除了李轩再无牵挂之人,初七这幅天塌了的模样,向亭晚不得不怀疑中毒的是李轩,而初七背着李轩偷偷问自己,极有可能这毒是初七下的,至于出于什么原因,向亭晚便无法得知了。   “我从未见过中了十息草能活命的的,千万年无例外。”向亭晚一顿,又补充道,“不过近年我的确有所发现,身上中有的别的毒的人,再中十息草,便会苟延残喘片刻,其他毒药毒性越大,十息草发作会更晚,但是,终究难逃一死。”   初七脸上血色褪的干干净净,一双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向亭晚,他甚至都没有怀疑,一个八岁的孩子,如此老成说着千年万年,有何不妥,况且,近几年,几年前,他才多大,可这个孩子嘴里说出来的话,就是这般让人信服。   “可那人明明中了十息草痊愈了。与从前并无不同。”初七喃喃道。   “除非,他中了一种毒性极大,但潜伏期极长的奇毒,延长了寿命。”向亭晚说道。   “囚笼”冷汗瞬间爬上初七的脊背,一个可怕的名字从他脑海跃了出来。   李轩让徐子洛研制控制下属的奇毒,服下后并无异样,但需每月服用解药,否则会暴毙而亡,药石无医。   “怎么了,小美人,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初七像是受到了极大惊吓的样子,向亭晚有些担心地摸了摸他的额头。   初七整个人从椅子上弹起来,目光闪躲地说:“我……我先走了。”说罢,便仓皇地跑了出去。   他这个失魂落魄的样子,向亭晚怎么会放心让他自己一个人,便追了上去。   是“囚笼”,以前李轩拿这药给初七看过,还吓唬他说只要不听话,就把这药给他吃。所以几个月前,他药瘾发作,打翻了李轩要吃的药,李轩不过片刻便口吐黑血,那次他打翻的是“囚笼”的解药。   所以徐子洛出宫了,他是去寻找旁的戒毒之法,李轩不可以只活十年。   因为毒药所以李轩夜里手脚冰凉,不能吃寒凉之物。   李轩说过,他的毒没解,只能活十年,他说了什么?他说李轩骗他,那是为了将他留下编造的谎话,那时李轩心里是不是很难过。   他在哪?好想看看他。   养心殿里没有,中枢院里没有,御书房也没有,他去哪里了,初七在宫里一通乱跑,迎面撞上了一群慌慌忙忙的太医。   初七往后一仰,被追在后头的向亭晚扶了一把,才没有摔倒在地。   “慌慌张张地跑什么?脑袋不想要了吗?”向亭晚一边拍着初七的后背给他顺气,一边没好气的呵斥那群太医。   那群太医原本看见撞到的人是初七就吓得魂不附体,再被向亭晚这么一喝斥,更是哆哆嗦嗦地连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了。   能惊动这么多太医的,分明是出了大事,找不到李轩的初七抓着其中一个太医的袖子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为何你们如此匆忙?”   “这……”面对初七,太医有些不敢开口。   “说!”向亭晚澄澈的双眼瞬间变得阴鸷,仿佛猛兽盯着幼小的猎物一般,低喝了一声。   一群比向亭晚高出半个人   的太医集体被吓了一个哆嗦,“淑贵妃临盆,卑职要去娘娘宫里以备不时之需。”   抓着太医袖子的小手倏然松开,无力地垂了下来,太医趁机溜走。   淑贵妃生了。   向亭晚不懂他们之间的感情,但他知道因为淑贵妃生产,向亭晚很难过,他就不该多嘴去问。   “初七……”向亭晚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两只小手捧着初七冰凉的手,小心翼翼地叫着他的名字。   生了好,终于生了,李轩终于有了子嗣,姜国后继有人,这个国家血脉会继续延绵下去,李轩的孩子一定不会差,等这个孩子当上皇帝,会像李轩一样当一个好皇帝,姜国会的战争会在他们父子手中终结,百姓不会在流离失所……   初七在心里一遍遍地用这套说辞来安慰自己,可是还是抵不过李轩和淑贵妃有孩子的这个让他痛苦的事实。   “初七,你没事吧。”   “没事。”初七咬着牙,身体不停地晃着,这时来一丝风,大约也能将初七掀翻在地。   “你好像很痛苦。”   “怎么会?皇上有了子嗣,这是天大的好事。”初七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沾着血丝的银牙,突然他身体一晃,一口血便吐了出来。   “初七!”向亭晚大叫一声,连忙扶住初七。   “没事,我们去淑贵妃宫里,去道喜,没事的,我没事的,这是好事,早晚会有这么一天,李轩以后还会有许许多多孩子,习惯就好了。”初七抬起袖子一边擦嘴,一边踉踉跄跄地往淑贵妃宫里走去。   淑贵妃宫里很多人,紧闭的房门里传来淑贵妃痛苦的嘶喊声,李轩正一脸着急在站在院中等候,就连一直都不待见淑贵妃的太后,此时也满脸担忧地坐在厅里。   初七在人群外,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房门后,没有人注意到他。   正好可以越过人群,细细地打量李轩,李轩长得很高,在人群中一眼便可以看到他,那个人从来都是从容不迫的,初七今日倒是第一次看见他如此焦急的样子,眉头紧锁,手握着拳来回踱步,记得当时他身中剧毒命不久矣时,都能从容不迫的安排后事,如今却急成这副模样,初为人父应当都是这般吧。   他喜欢的人要当父亲了,初七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恰巧,人群中那个人一回声,两人隔着众人对上了眼神。   初七的那摸笑未免有些苦涩了,李轩大步向前,一把拉住了初七的手,将人扯进怀里。   “让朕抱抱。”李轩将脸埋进初七颈窝,深吸一口气,闻到了一丝血腥。   向亭晚连忙眼尖地说:“美人儿方才听到你小妾生了,一着急就吐血了。”   “休要胡说。”初七大惊,连忙去捂向亭晚的嘴。   向亭晚自己往后一缩,天真无邪地说道:“童言无忌,不过,你是皇上的妻,那旁人自然是妾。”   如此惊人言论,一众恨不得变成聋子。   好在李轩没有动怒,派人将这搅混水的祖宗送回向府。   “对不起,哪里难受,让太医给你看一下。”李轩满眼歉意地说,早在向亭晚说初七吐血时,李轩便给他把了脉,急火攻心罢了。   “我没事,你快些去厅里候着,你这老粘着我,好似是我在生产一般。”初七强颜欢笑地去推李轩。   “朕巴不得。”李轩的目光直白又热切,看的初七耳根发热。   “生了生了!皇上,贵妃娘娘生了!”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是个龙子!”几个嬷嬷出来报喜,李轩一听这话,一直绷着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   宫里的人跪下道喜。   初七和李轩牵着手,看着或跪或站的人,皆是满脸欣喜,可淑贵妃痛苦的呻吟没有丝毫停歇,而没有一个人提起她。   “贵妃娘娘身体如何,为何还痛呼不止。”初七向那接生的嬷嬷问道。   李轩低头看着初七的眼里满是柔情。   “小皇子身体强壮个头有些大,娘娘生产时撕裂了些许伤口,实属正常,不碍事,休养些日子便恢复了。”接生的嬷嬷说道。   新生儿不能见风,嬷嬷请李轩进里屋看小皇子,太后也起身准备进去,初七却突然松开李轩的手摇摇头,示意自己要在外头候着。   李轩反握着初七的手,将人拉进怀里,半抱着他走了进去。   “不论进来还是在外头候着,朕知道你心里都不好受,朕陪着你,你也陪着朕。”李轩说道。   太医给淑贵妃上了药,她的痛呼声渐渐止住,一见李轩进来,眼神倏然亮起,但看到李轩身旁的初七时,又在刹那间熄灭。   倒是淑贵妃身边的阿清,将孩子抱到淑贵妃怀里,说道,“皇上您看,是个小皇子,虎头虎头的多可爱,这眉眼与您像极了。”   李轩想看孩子,便大步走向前去,低头往淑贵妃怀里的小娃娃看去。   “真漂亮。”   “跟皇上长得多像啊。”   “小皇子一看便聪明。”   侍从们瞅准时机连忙拍起马屁,初七杵在李轩身边看着这个皱巴巴的,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只会张着一张没牙的大嘴干嚎的人形小生物陷入沉思,怎么这么丑,李轩这么好看,怎么会生出这么丑的东西,还有这五官都变形了,哪里像李轩了。   李轩满眼都只有淑贵妃怀里的孩子,就连初七什么什么松开了他的手,李轩都尚未发觉,阿清满意地朝淑贵妃使了使眼色。   “轩儿也当父亲了。”尺素颤抖地手轻轻抚摸这孩子,李轩从出生便被抱走,她甚至都没好好看过他一眼,如今李轩都有了孩子了。   尺素眼里噙着泪水,她也老了,耳边都有了白发。   “他会是个好父亲,太后您有孙子了。”初七握了握尺素的手说道。   淑贵妃想说的话被初七抢了,恶狠狠地瞪了初七一眼。   尺素握着初七的手,拍了拍,两人丝毫没有察觉到淑贵妃的恶意。   “初七,来,你抱抱他。”李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孩子抱在手里,献宝似地捧到了初七面前。   这架势,不知道的倒真以为这孩子是从初七肚子里出来的。   初七俩忙摆手,他哪里会抱孩子。   “不要,不要碰我的孩子,把孩子还给我!”淑贵妃像疯了一般朝初七扑过去,好似初七能把她孩子一口生吞了。   初七原本对抱孩子没多大兴趣,见淑贵妃反应如此大,便张开双臂,将孩子抱进了怀中,说来奇怪,原本嚎啕不止的孩子一看见初七便止住了哭声,一双好奇的双目打量着初七。   “看你长得好看呢。”李轩将初七环进怀里低头说道。   “瞎说,这么小的孩子能懂什么?”   两人站在一起,怀里抱着一个婴儿,显得格外温馨。   抱了一会儿,初七便将孩子还给淑贵妃,正在他弯腰的那一刻,淑贵妃竟不顾孩子,伸手揪着初七的头发,朝他脸上甩了几个巴掌。   初七张开手去接从淑贵妃身上滚下来的孩子,猝不及防下结结实实地挨了几个巴掌。   “你竟敢觊觎本宫的皇子,该死。”淑贵妃歇斯底里地喊。   李轩上前一步,将孩子和初七护在怀里,扬起的手便要朝淑贵妃的头劈下,但看见淑贵妃那张苍白的脸,又硬生生地忍了回去。   “你疯了吗?”李轩咬牙说道。   “我是当朝皇子的生母,你们谁敢碰我!把孩子还给我。”李轩和初七抱着孩子其乐融融的那一幕深深地刺激到了淑贵妃。   “娘娘,您冷静。”阿清上前抱住淑贵妃说道。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皇上,妾身辛辛苦苦诞下皇子,您为何要给那太监,您是不是要把我的孩子交给那个太监抚养?若是如此,妾身宁愿掐死那个孩子,也不愿为他人做嫁衣!”淑贵妃挣开阿清的怀抱,朝李轩怀里那孩子扑过去。   这怎么突然就疯了?李轩抱着孩子闪躲,一群太医上前将淑贵妃按回榻上。   “回皇上,淑贵妃多年思虑过重,导致心神不稳。”太医把脉说道。   “她疯了?”初七从李轩身后探出脑袋说道。   “尚未,不过娘娘终日思虑过重,生产后又本就敏感多疑,一朝爆发,有些难以控制,娘娘如此情况,需要静养调理,恐怕不适合抚养皇子。”   “我没病!你这套说辞只是为了将孩子从我身边带走,把孩子还给我!”淑贵妃在床上挣扎着喊道。   原本李轩没想过要将孩子从淑贵妃身边带走,这下却不得不带走了。   众人看向初七,初七备受盛宠,原以为孩子会交给初七抚养,可李轩却说将小皇子送到慈宁宫由太后抚养。   尺素深知与骨肉分离之苦,看着在床上苦不堪言的淑贵妃,她心里生出一丝怜悯,上前握住淑贵妃的手说道:“凝儿放心,哀家定会好好照顾孩子,你想见孩子随时可以去见。”   淑贵妃好似听不见旁人声音一般,不住地哀嚎。   这个孩子是当朝大皇子,定然会受到皇家小心呵护,淑贵妃也可以凭借这个孩子,在后宫立足,可这一切,全部被她的嫉妒与怀疑全毁了。   从淑贵妃宫里出来,初七一直低头不语。   “怎么了?”李轩捏着初七的下巴,看了看初七红肿的小脸,眼底尽是心疼,他又害初七受伤了。   初七看着李轩,微微勾了勾嘴角,顺势扑进李轩怀里,他其实与淑贵妃并无不同,善妒,疑心,自私。可面对心爱的人,又有谁能豁达呢,他依然会为了李轩与旁人有了将孩子儿痛苦,这是他一辈子都过不去的坎,但他不会再怀疑李轩会因此离开他。 第101章 生路   向亭晚到了向府乖巧地笑着向送他的侍从辞行,目送侍从走远,方才在侍女的陪同下进了府,一进那森严的向府,向亭晚脸上孩童纯真的微笑消失,冷着脸说了一句别跟过来,便朝后院走去。   向秦正在书房,向亭晚进去后关紧房门,满脸担忧地说道出事了。   “何事?”向秦从未将他当做孩子,放下手中的书卷认真道。   “皇上中了十息草,宫里太医许是用某种奇毒延缓了十息草发作时间,皇上恐命不久矣。”向亭晚说道。   向秦眸子动了动,他丝毫不怀疑消息真实性也不问向亭晚消息从何而来,“果然如此,那日秋露殿,皇上的手冷得像冰。”   “你早已发现?”   向秦摇摇头,“我与皇上师出同门,内功心法本是同源,我们练习的功法需要身体强健,而且功法练成,不畏严寒,绝不会出现畏寒的情况,若是中毒,那就不好说了,可又有何毒,毒性猛烈,又不会即时发作。”向秦陷入沉思。   “爹爹,我与你说这些不是担忧皇上性命,不论是何种奇毒,十息草无解,且毒药累积,就算能保一时性命,但皇帝也命不久矣,他若死了,能够继位的只有今日刚刚诞生的小皇子,为保李氏江山,且不说你是那紫微星庇佑之人,就单凭你手握重兵,功高震主,皇帝也要先杀你。”向亭晚焦急地说道。   向亭晚握着向亭晚的小手,盯着他打量片刻,突然笑道:“怕我死?”   “自然。”   “为何?”   向亭晚说不出所以然,他不知为何,可就是不想让向秦死,向秦死了,这世上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我想有你陪我。”向亭晚说道,“我们走吧,不给李轩打江山了,趁着兵权在我们手上,我们要走,他拦不住。”   向亭晚此言便是造反,向秦没有将他的话当做童言无忌,伸手将向亭晚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向亭晚头顶,将人在怀里勒了勒。   “我是姜国的臣子,国家尚未统一,我绝不会弃我的国家于不顾,这是我的使命,我若战死沙场,那边皆大欢喜,我若凯旋而归,那便解甲归田。”   “自古名将有几人能得善终,战死沙场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可是有几个能得此殊荣,不都是死于权势斗争与帝王的猜忌。”向亭晚死死握着向秦的手说,“你若死了,我怎么办?”   向秦将向亭晚抱起,细细地在他眼神里搜索了片刻,没有寻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一切都是我们的推测,此时切莫声张,静观其变吧。”   *****   皇子在与不在好似没差,李轩依旧不分昼夜地和初七黏在一起,初七不开口,李轩断然不会提起那孩子,可每次初七催促他去看孩子时,李轩抱着那孩子又喜欢的紧,乳娘不喂奶,李轩断然不会撒手。   他这是怕初七难过呢,初七又怎会看不出来,嘴上说着不喜欢小孩子,身体比谁都诚实,那孩子却不大喜欢李轩,李轩一抱便哭闹不止,初七凑上前勾勾他的手,那小娃娃便眉开眼笑。   “这小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他亲爹。”李轩把孩子塞进初七怀里,说道。   这话把初七吓得一个趔趄,孩子差点摔地上,尺素气的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作势就要去打李轩巴掌,李轩躲在初七身后,尺素怕打到初七,急得直跳脚。   “姑姑,打他。”初七抱着孩子往地上一蹲,尺素一巴掌轻轻地拍在李轩后背,李轩装模   凌嬷嬷在一旁掩着嘴一直笑。   “初七真乖。”听到那声久违的姑姑,尺素心情好了许多,便大发慈悲放过了李轩。   “这小娃娃就喜欢长得漂亮的人,夜里哭闹的时候,找个漂亮的宫女,抱着哄一哄一准不哭了。”凌嬷嬷接过小皇子笑着说道。   嗬,这还真是儿子随老子,这小色胚一看就是李轩亲生的。   李轩一脸受伤的摸摸自己的脸:“朕很丑吗?”   一群人看着李轩,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丑的,很英俊,若是个姑娘,被你抱着定然不哭。”初七忍着笑去拉李轩的手。   午膳是在慈宁宫吃的,吃饭间李轩时不时地去逗凌嬷嬷怀里的孩子,李轩当真是喜欢小孩子喜欢的紧。   “皇上,你这般喜欢小孩子,不如多生几个。”初七放下碗筷,拉着李轩的手说道。   李轩一怔,筷子直接从手指间掉了出来。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初七不敢去看李轩的脸色,低着头连忙扒饭。   “一个就够了,免得以后朕老了,这些小崽子为了个破皇位手足相残。”李轩忿忿地说道,“不过你要是给朕生,朕倒不介意多生几个,不过生女儿好,女儿温柔孝顺,朕少生气还能多活几年。”李轩拉着初七的衣角有些委屈地说。   这个人当着太后的面说什么呢,“姑姑,你看他又在胡说八道了,哪有皇上就生一个子嗣的?”   为了皇位手足相残之事尺素到现在都心有余悸,连忙说道:“皇上说的有理,一个孩子倒也不错,不过男子确实不能生育,皇上莫要让初七喝些些奇怪的药,免得伤了身子。”   这都什么跟什么?民间传说的恶毒婆婆呢?按常理尺素不是应该痛骂他是下不出蛋的公鸡吗?   “儿臣知道了。”李轩说道。   初七还欲开口,被李轩塞了满嘴的饭,将反对的话全都咽回了肚子里。   这么下去可不行,夜里初七直接将敬事房的太监宣到了养心殿,李轩黑着脸将人呵斥出去,初七一着急,随手抓起一个牌子扔进李轩怀里,就将人往外赶。   木质牌子将李轩砸的生疼,李轩拿起一看,竟然还是娴妃的。   “你去啊,赶紧去。”初七推搡间,声音含上了哭腔,李轩一把将初七抱进怀里,屏退了左右。   “朕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李轩不停地抚摸着初七的后背说道。   “李轩,你去吧,趁我还没有后悔。”   “我不去,朕说过了,除了你不会再碰其他人。”   “你够了。”初七将李轩推开,从他的怀抱里挣出来,“我不需要你为了我这般,你是皇上,去做你皇上该做的事,你不是想做明君吗?你这样,以后史书上便写道永琛帝李轩独宠太监,子嗣凋零,你让后人如何看你。”   “那又如何,随便他们怎么看,朕恨不得让天下人都知道,朕就宠你一个人,朕就是喜欢你,有谁规定,明君不可以爱一个男人?”李轩捧着初七的脸,低下头去吻初七的嘴角。   “不要。”初七抬手去挡,“你不要为了我……我已经将你害的够惨了,你不要再为了我好吗?李轩,你不是还有不到十年寿命吗?你不要再为了我,好不好,去后宫,临幸妃嫔,绵延子嗣,求你了。”   李轩笑了笑,“原来是因为这个,初七,我那是骗你的,你不是早就识破了吗?哪怕我真的只有十年寿命,那我就要不停的生孩子吗?农户家的种猪都没有像朕这样这样被压榨。”   “你……过分。”初七额头抵在李轩胸口,被他逗得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人才是真的过分。   子嗣的事不了了之,李轩怕初七多心,更是忍住不去见皇子,直至皇子百岁,李轩还没给他取名。   百岁宴要宴请群臣,这是当朝皇长子,理应大肆操办,可李轩却下令,一切从简,礼部官员战战兢兢,不敢不从,又不敢领命,最终一个机灵的官员去中枢院请示了初七。   初七放下手里的折子微微叹了口气,让礼部大肆操办后,便去御书房找李轩兴师问罪了。   “取名。”初七将笔墨送到李轩眼前。   “让柳天翊算一卦,取个名字算了。”李轩将笔墨推开,不耐烦地说道。   “皇长子的名字自然要皇上亲自取,快写,今夜百岁宴,皇子连名都没取,你也不怕被天下人耻笑。”   其实李轩早就想好了名字,只不过没提,他怕自己对孩子太上心,初七吃味多想。   见李轩无动于衷,初七俯在案上,软着嗓子小声说:“阿轩,你给孩子取名字,我取乳名好不好啊。”   那娇软的声音让李轩心尖一哆嗦,初七这个提议更是让他心花怒放,随即挥墨,在宣纸上端端正正地写了一个“戟”字。   这么快?都不要思索吗?初七看着那个自己不认识打大字,心道这人不会是欺负自己没文化,写了个生僻字糊弄我吧,   “行吧,我找梁太傅看看,若是寓意好,便用了。”初七抽过宣纸,卷了卷就要往外走。   李轩一把将人拉住,不让他去做这丢人现眼的事,忍着笑解释道:“这个字念戟,是一种兵器,姜国战乱多年,真希望在朕手里结束战乱,但守江山同样不易,朕希望他能铭记战乱之苦,切莫被和平年代消磨掉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血性。”   “李戟?”初七念了一遍,蹙着眉头说道,“寓意是不错,你不觉得十分拗口?”   “你懂什么,这小子以后当了皇上没谁敢叫他名字。”李轩急头白脸地说,这小家伙,大字不识几个,竟敢质疑他取得名字了。   李轩说的甚是有理啊,初七一拍大腿准了这个名字,兴致勃勃地对李轩说他昨日去看了小皇子,长得白白胖胖,煞是可爱,跟出生是完全不是一个模样,说的李轩心里直痒痒。   小东西,你说这么多,一会若是不拉着朕去看孩子,朕今夜非弄得你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许是看到李轩眼里的渴求,初七拉着李轩的手说道:“我们去看看他吧。”   “不去。”李轩坐在椅子里拉着初七的手摇晃着说。   那模样分明就是想去。   “走了。”李轩被初七硬拉起来,强迫地从御书房走了出去,脸上的笑都快咧到耳后了。   脚步轻快心情大好的初七全然不知,自己刚刚逃脱了怎样一场恶战。   孩子果然变了模样,不再皱皱巴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探究地在李轩脸上打量,分明是一副不认得的模样,毕竟李轩已经近两个月没来看过他了。   “你以后常来看他,血浓于水,他想你呢。”初七说道。   李轩的一颗心早就融化了,连忙点头称是。   “你看他多喜欢你啊。”初七摸着被李轩抱着浑身难受,撇着嘴就要哭的小脸,大言不惭道。   李轩左看右看,也没从孩子脸上看出半点喜欢。   “他他出生那日是初六,乳名叫初六好不好,比你那大名顺口多了。”初七仰着下巴说道。   初六,得,这人是在报复自己给他取名不走心吗?   “他叫初六,你叫初七,你们倒像一对兄弟,小初六叫朕爹爹,那小初七叫朕什么啊?”李轩一脸不正经地凑到初七耳边咬耳朵。   初七捂住小初六的耳朵,在李轩耳边压低声音说:“晚上叫,”   这下李轩可什么心情都没有了,盛大的百岁宴,李轩那俩眼珠子就没从初七身上摘下过,喝了几杯酒,那眼神更是直白,好似要当众将初七生吞活剥了,酒过三巡,李轩拉着初七早早地离了场,一进养心殿便屏退左右,将初七按在了榻上。   “你想勾死朕吗?”   李轩咬着初七的耳朵,呼吸急促地说。   初七耳根发烫,一双泛着粉色的小手,颤颤巍巍地揪着李轩的衣襟说道:“玉势在我身体里,先帮我取出来。”   他白日里说出那话之后,就知道今夜李轩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便吩咐人将玉势用药汤浸泡好,自己早早地含了进去。   听了这话,李轩顿时气血翻涌,一股邪火直冲小腹,原本僵硬的性器更是涨的发疼,李轩手伸到胯下,隔着衣裤揉了一把坚硬的性器,咬着牙暗狠狠地骂了一句脏话,便将初七翻了过去,一把掀开了他的衣袍。   衣袍下不着寸缕,粉嫩的肉穴正一张一合地吞吐着半透明的玉势,殷红色的肠肉隔着玉势,被李轩看得一清二楚。   入口处早以软烂无比,李轩在穴口处用力一按,透明的汁液便从穴口处喷涌而出,一股幽香在房中弥漫开来。   李轩像是受到蛊惑一般红着双眼将玉势抽出,挺身而入,狰狞的性器直抵肉穴深处,插的初七浑身抽搐地尖叫。   肉体拍打声在寂静的深夜格外清晰,李轩抽插了数百下,扣着初七的腰将人转了过来,肠肉绞着性器旋转,初七爽的眼前发白,性器跳了跳,便要出精,李轩眼疾手快的握着初七性器底部。   粉嫩的性器涨的发紫,滚烫而坚硬,李轩握在手里,感觉像是有一团火在手心里烧。   “让我射,李轩,啊……你让我射。”初七仰着脸,艰难地说道。   “叫声好听的就让你射。”   初七的整个胸膛都染上了绯红,咬着嘴唇轻轻地说:“爹爹,让我射好不好?”   李轩呼吸一滞,手指按着初七的唇瓣,说道:“朕是皇上,小初七的这个称呼可不对。”   猩红的舌轻轻舔舐着李轩的手指,勾着李轩的脖子,用一双澄澈无比的眼睛看着李轩:“求父皇让初七射了吧。”   软绵绵的一句话仿佛有千钧之重,李轩再也忍不住,松开初七的性器,发狠地抽插几下,初七便尖叫的射了出来,粘稠的精液喷洒在李轩胸口,那点白浊竟然烫的李轩胸口一颤。   初七失神地躺在榻上喘息,李轩不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将初七两条白皙的长腿扛在肩上,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抽插。   夜很长,腻人的称呼初七或自愿或被强迫地翻来覆去地说,直到遥远的地平线上泛起鱼肚白,初七才哑着嗓子缩在李轩怀里祈求他的父皇饶他一条生路。   直至后来,李轩每次逗小初六叫父皇时,初七的脸总会红到耳根。   又是一年新年,初七和李轩在慈宁宫吃到了第一顿年夜饭,窗外的雪很冷,午夜时分的饺子很烫,李轩将一个精挑细选的饺子喂给初七,初七含在嘴里烫的直嘶气,缓过劲来轻轻一咬,被一硬物硌到了牙齿。   初七吐出一看,是一枚崭新的铜钱。   “初七好福气,来年一定平安顺遂。”凌嬷嬷笑着说着吉祥话。   初七捏着铜钱看向李轩,两人相视一笑。   我的福气,都是你给我的。 第102章 毒物   刚过完年李轩便忙的天天不见人影,初七被李轩安排去处理地方官员送来的请安折子与接见使臣,天天也是早出晚归,一时间也是没顾得上李轩,直到一天夜里,初七起夜发现枕边空荡荡时,方才猛然想起自己已经很多天睡前和醒来时没见到李轩了。   初七披上外衣,推开房门,发现门外候着的的是安宁,安宁见初七半夜醒来,眼神里有一丝差异,但及时用她一贯温和的笑容掩盖,微微屈膝向初七行礼。   “怎么是你在守夜?”初七揉揉惺忪的睡眼,问道。   初七这一问,安宁眼底的差异差点没收住,被初七准确地捕捉到了。   为何是安宁守夜?安宁是在李轩身边贴身伺候的,地位不同于寻常宫女,按理说守夜这种事不会轮到她的。   “原本守夜的是芸儿,但今日奴婢看她精神不振,便让她回去休息了,不过短短半宿,奴婢便替她守了。”安宁瞬间又恢复从容的神态回答道。   李轩身边的人,个个撒谎不带脸红的,初七不信也没想着要同芸儿对峙,若他们想瞒,此时定会有脚程快的影卫已经去找芸儿串口供了。   “皇上在何处?怎地这么晚还未回来?”初七紧了紧身上的衣袍说道。   “皇上有政务处理,处理完自然会回来,夜里凉,公子回房等着吧。”安宁说这话是,微微移动步子,站在门口,将门口挡了个严实,好似生怕初七硬闯一般。   “什么要紧政务须得半夜处理,在御书房还是中枢院,我去看看。”   “公子,方才赵公公传信,皇上就快回来了,您还是回屋里等吧,夜里凉,若是染了风寒,奴婢担待不起。”安宁伸出手,拦在初七身前。   “皇上何时会因为这种事迁怒旁人?况且,我穿着披风,不会着凉,想必皇上看见我去寻他也是会开心的。”初七笑着将安宁手臂拦下,抬脚便要往外走。   不过两年,当初的小傻子便这般不好对付了,安宁蹙着眉,挡在初七面前,“皇上自然迫不及待想见公子,不过这时辰想必皇上已经从中枢院往回走了,您若是路上与皇上错过,岂不可惜。”   养心殿到中枢院一共两条路,李轩脚懒,一直抄近路,怎会错过,这安宁说来说去,就是不让自己出去,安宁不会无缘无故地阻拦自己见李轩,能吩咐安宁的也只有李轩一人。   难不成是李轩不想见自己?   初七往后退了一步,冷着脸看着安宁:“说!李轩去哪了?”   初七头一次厉声说话,安宁显然被他吓了一跳。   “深更半夜不会寝殿,不让我去找他,是不是在那个妃嫔宫里?淑贵妃还是娴妃,那办不成是宁贵人?”   安宁显然一愣,她想过许多种初七质问她的方法,但万万没想到初七会怀疑李轩出去偷腥。   偷腥?这个念头一出来,立即被安宁打消,堂堂皇上临幸妃嫔天经地义,她怎么会往偷腥那里想,都怪这俩人相处起来太像寻常夫夫了。   正在安宁思绪乱飞时,身后响起了李轩的声音。   “小初七,你可冤枉死朕了,家有悍妻,朕可不敢偷腥啊。”   得,您自己也说偷腥,这皇上当得,也是够份儿了。   李轩背着一只手走上前,摸了摸初七的头顶说道,“想朕了?朕这几日属实有些忙,等忙完定然好好陪你。”   “别摸我头!”初七躲不开,伸出手,握着李轩的手推开他,他这一年就没怎么长个,听宫里老人说,一直被摸头顶就会长不高。   两手握在一起时,初七敏锐地发觉不对,李轩在夜间应当冰凉的手虽然还是凉,但却不同于以往那般冰了。   李轩回握住他,牵着人往屋里走,安宁带上房门,退了下去。   “睡吧,这几日朕可累坏了。”李轩单手解下初七的披风,放在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此时垂在袖子里。   初七伸手去拉他垂下的那只手,李轩一抬掌,掌风将烛火熄灭,垂在袖子里的那只手回握着初七。   手是冷的,不冰,掌心甚至有一点温暖,握着自己的手十分有力,初七这才稍稍地松了一口气。   “熄了灯作甚,我都看不见了。”初七有些责怪地说。   “我抱你去床上。”李轩打横将初七抱起,按倒榻上吻了上去。   多日未见的两人就像是干柴遇上烈火,一点便熊熊燃烧起来,房内传出的声音让外头守夜的宫女羞红了脸。   李轩也许是真的累了,结束之后抱着初七咬了一会儿耳朵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听到很稳缓慢的呼吸从李轩鼻尖传出,初七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让自己从睡意中清醒过来。   李轩根本不是忙政务,中枢院的大臣几乎都在休沐,他一天有一半的时间都呆在中枢院,若是有政务要忙,他们又怎会见不到面。   而李轩眼底乌青,脸色憔悴,分明是累极的样子,初七翻身下床,取了一个小小的火折子,吹起一点星火,凑到李轩遮掩的那只手上检查。   李轩一定有事瞒着自己。   果不其然,初七看到那只手呼吸一滞。   他掀开李轩的袖子,顺着胳膊向上看出,一直到李轩的胸口。   睡梦中的李轩不安地动了动身子,初七连忙将火折子熄灭,翻身躺了回去,李轩无意识地翻身,将初七揽进怀里。   李轩曲起的腿搭在初七小腿上,李轩原本冰冷的脚腕此时已恢复了正常的温度。   初七咬着自己的手臂,整个人都在不住地颤抖,李轩左手向上,整条手臂,乃至胸口,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阵眼,有些地方泛着青色,明显是被扎了许多次。   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都是在被扎针,而他回暖的手脚,就是因为扎针的效果,那么多针扎在身上,多疼啊,李轩为什么不告诉自己,让自己陪着他。   凌晨初七才迷迷糊糊睡过去,芸儿叫他起来洗漱时,李轩早已走了,被子里也早已冰凉。   除了太医院,初七想不出李轩会去哪里扎针。   在中枢院处理完邻国贺岁的折子,初七便避开众人,抄小路往太医院方向走去,他现在轻功练得好,想避开旁人太轻易了。   太医院在皇宫西侧,初七溜进宫巷,穿过几条小巷后将发现还有个人,抱着包袱鬼鬼祟祟地贴着墙根走。   这青天白日,竟敢在宫里行窃,初七尾随了上去,轻功进入第六重的初七,脚步比猫还轻,不一会就跟到了那人身后。   看背影像个少年人,初七仗着自己会几下拳脚,便从后面直接拍上了那少年的肩。   “小贼,竟敢在宫里行窃。”初七说道。   那人身子一僵,整个人楞在原地,头机械般缓缓转过,一见初七,像见鬼似地嚎了一嗓子,整个人瘫倒在地,手里还死死地抱着那个包袱。   “京墨!”初七惊喜地说道。   那少年竟是京墨,比以前高了壮了许多,所以初七看背影才没认出来,不过,初七看着瘫在地上的京墨,咬着舌尖,将笑忍了回去。   他这一年去了何处,怎晒的这般黑,显得一口牙白的不像话,原本清秀的少年郎,这么一看倒是透着一股憨气。   可京墨看着他却不像开心的样子,结结巴巴的想叫初七的名字,半天没叫出来,抓这包袱连滚带爬地跑了。   初七的微笑僵在脸上,京墨他,应该还是讨厌自己的吧。   既然他回来的,那徐子洛应该也回来了,李轩的身体徐子洛应该最清楚,初七有些等不及,直接施展轻功,跃上宫墙,一路朝太医院疾驰而去。   时辰尚早,太医院里的太医药童刚刚起床分拣药材,不像是皇上在太医院的样子,初七不想惊动旁人,直接进入后院,去了徐子洛的药室。   徐子洛的药室凌乱的放着许多稀奇古怪的药材,显示是人已经回来了,不过恰好没在,又或者,初七看向那道密室,徐子洛估计又在研究什么稀奇古怪的毒药。   初七走到书架放,搬动暗格,书架分开,架子后的墙面向里凹陷,露出一条通道,初七轻车熟路地走了进去。   密室里散乱的药材更多,长长的桌子眼看都要放不下了,一排雪白的银针反射着墙上夜明珠的光线十分晃眼。   初七向那排银针走去。   “徐子洛你可算回来了,朕方才跟你说的话听见没有,今日加针,朕要早些回去,还有,之前初七用来祛疤的药你给朕配一瓶,朕觉得初七要怀疑朕了。”   李轩的声音从后头传来,初七放下银针,缓缓向密室后面走去。   “听见没有,别给朕说什么用药要循序渐进,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听着脚步声走近,李轩梗着脖子说道。   “把你身上的淤青去掉,然后继续瞒我?李轩,你可真行啊。”   李轩一见来人,整个人一愣,便想翻身下床,可奈何身上插着近百根泛着黑色的银针,他动弹不得。   “别动!”初七连忙上前去按他,李轩却连连后缩。   “别碰,有剧毒。”   那银针上的黑色都泛着光泽,毒性显而易见。   “李轩,你究竟还想瞒我多久!”初七握着拳头看着李轩,瞬间红了眼眶。   这时,徐子洛端着一碗乌漆嘛黑的汤药走了进来,一见二人,便递给了李轩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徐子洛除夕夜便回来了,这几日,李轩都是在太医院治毒,或者说是在被投毒。   听见脚步声,初七回过头,看了一眼徐子洛,虽说看见李轩这副模样心里悲痛不已,但是看到徐子洛的模样还是被惊了一下。   他以为就京墨够黑了,没想到徐子洛更加——黝黑,在光线昏暗的地方,初七甚至以为自己又吃了寒食散,出现了幻觉,看到衣服成精了。   直到徐子洛开口叫自己的名字,初七看到那口白牙,方才确定这人真是徐子洛。   “徐太医,皇上他怎么了?”初七顾不得震惊,上前几步,一脸恳求地看着徐子洛问道。   徐子洛微微后退一步,从前的小妖精长大了,更勾人了,一双含情眼这般看着自己,真是让人吃不消。   “他没事,喝了药就好了。”徐子洛将药往前递了递,说道。   那碗汤药乍一看乌漆嘛黑,细看更是惊悚,质地有些像黑色的石油,浓稠泛着光泽,这一碗下去,确定不是取李轩小命?   “这能喝吗?”初七怀疑地问道。   “这可是我一年来辛辛苦苦找的药材,千金难求,百年难遇,你竟然问能不能喝?”不管是谁,质疑徐子洛的药,他都会急眼,长得好看也不行。   “那我喂给他。”初七伸手就要接药碗。   “剧毒莫碰。”徐子洛往后一撤说道。   “师父,师父不好了,我方才取药材时在路上碰见那个大美人了,他看到我了,糟了糟了,他肯定知道您回来了,皇上交代我们的事瞒不住了!”京墨从外头跑进来气喘吁吁地说,待跑到众人眼前时,看到那大美人,一下子没了声息。   “好啊,我说初七怎么会突然来密室,原来罪魁祸首是你!”李轩躺在床上梗着脖子愤声道。   京墨缩着脖子躲到徐子洛身后。   “京墨,侍奉皇上用药。”徐子洛将那碗剧毒递给京墨。   “皇上,京墨来伺候您喝药了。”京墨讨好似地捧着药碗走到李轩身边。   初七紧跟着凑了上去,看着京墨将那一勺勺毒药喂到李轩嘴里。   “慢些,你不要呛到他。”   “都流出来了,你擦一下。”   京墨一看便是不会照顾人的,初七在一旁看着干着急。   “把这药吃了。”徐子洛将一粒药丸递给初七。   “你给他吃什么药?”李轩问道。   “你身边尽是毒气,他凑在你身边难免沾染,这是避毒丸,只要避免身体接触,他在你身边便是安全的。”徐子洛说道。   初七将药丸吃下,“他这是怎么了?怎会沾一身的毒。”   都到这个份上了,李轩相瞒也瞒不住了。   “朕都告诉你,你不许哭,不许怕。”李轩说道。   初七俯在床头,眼巴巴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这模样像个乖巧的小宠,李轩看的心软,想摸摸他,却又浑身动弹不得。   “朕先前说十息草未解,只剩十年寿命是真的。”李轩说道。   尽管初七早已猜测道,但听到李轩亲口承认,还是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死死地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别怕,徐子洛外出一年已经找到了制衡的办法。”李轩说道。   制衡,不是解毒,还是延续寿命,总有一天还是要死,“就是这般制衡?”以毒喂毒,会有什么好下场?   “我搜寻了天下奇毒,以药引让毒药通过银针进入皇上的经脉血肉里,各种奇毒与十息草达到一个平衡点,只要不打破这个平衡,皇上便会无恙。”徐子洛解释道。   “那平衡点被打破呢?”初七问道。   “毒发身亡。”徐子洛说道,“不过要打破这个平衡点很难,除非有一种毒药比十息草与天下奇毒加起来的毒性更加猛烈才可以,据我所知,世间并无此物。”   “可那么多毒药在他体内累积,不会对他身体有害吗?”   徐子洛没有说话,显然是有的。   “傻瓜,能有什么害处,这毒种进去,且不说以后没有毒药能毒到朕,朕与人交手时,若是不敌,便想方设法咬敌人一口,敌人便会立即中毒身亡!”李轩兴致勃勃地说。   “话虽没错,你堂堂皇帝若是不嫌丢人,大可放口去咬。”徐子洛满脸嫌弃地看着李轩说道。   初七还是不放心,但他也明白,这是徐子洛能找到最好的办法了。   “还有,这瓶避毒丸你拿着,每月服一次即可,只要这毒物不咬你就不会有事。”徐子洛将一瓶药丸递给初七说道。   初七接过药丸,看了一眼露着一口银牙的李轩,打了个寒颤。 第103章 生辰   那碗黑乎乎的剧毒药引喝下去以后,李轩身上的黑色的银针颜色逐渐失去光泽,缓缓变浅,附在银针上的剧毒,正在缓缓地进入李轩的身体,同时,李轩被针扎的皮肤,蔓延出枯败的紫黑色,扩散至全身又向心口处回缩。   看着便触目惊心,那痛苦更是难以想象,李轩浑身痉挛般颤抖,牙根都咬出鲜血。   初七守在他的身边,看着他在痛苦中煎熬,自己却无能为力,甚至连抱着他都做不到。   “别在这里守着了,朕一个人就可以,没多疼的,晚上朕就回去陪你了。”李轩强撑着朝初七微微一笑。   初七咬着牙摇头,忍了许久的眼泪最终还是掉了下来。   那豆大的泪珠砸的李轩心尖生疼。   初七缩在床边,低着头,不想让李轩看到他的脸。   “过来。”李轩说道。   初七摇摇头。   “朕数三声,你不过来,朕便拔了针,亲自去捉你。”李轩威胁道。   还不等李轩开口数数,初七便爬过去,缩在李轩身侧,面对他躺下。   李轩抬起手,想摸摸初七的发顶,可看着自己泛着乌青的手,又缩了回去,微微叹了一口气。   “对不起……”初七脸埋在袖子底下,恨声道,“李轩,那个时候你真该一刀杀了我。”   李轩一怔,他头一次从初七的话语间听到如此憎恨,而他憎恨的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过去的事不要再提,所有的事都是朕自己的选择,朕不曾后悔,况且如今有你陪着,朕开心还来不及,这点痛苦算什么?”   初七还想开口说什么,李轩哎呦哎呦地呼痛。   “哪里难受。”初七翻起身想去握李轩的手,却被李轩躲开。   在一旁配药的徐子洛被他们这幅苦命鸳鸯的样子刺激的眼睛生疼,冷着脸将一条熏了药的帕子搭在李轩手上,示意两人可以越过王母娘娘的银河相会了。   初七迫不及待地抓上李轩的手,明明那双手握了无数次,闭着眼睛都能知道那双手哪里有个薄茧哪里有颗小痣,但是每次握上,都依然会让他心动不已。   “针要扎十个周天,每日十个时辰,今天已经是七日了,熬时间会让痛苦加倍,你陪他说说话,时间过得快,便会好受许多。”徐子洛说罢便觉得自己纯属废话,原本痛苦的李轩,此时正一脸痴迷地看着初七。   也是,这等绝色作陪,哪里还会痛呢?   初七握着李轩的手躺在他的身侧,“你方才说今天日子特殊,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李轩侧着脸,看着初七微微一笑,“不告诉你。”   “你还卖关子?”初七翻身,趴在床上,撑着下巴拧着眉看着李轩。   初七纤细柔软的腰弯成一道优美的弧线,领口有些松垮,李轩的视线正好能看到里头的风景,那白皙的胸膛上,暧昧的痕迹尚未消散。   只恨他此时动弹不得。   “把腰带解开,我便与你说。”李轩直白热烈的目光在初七身上来回扫着。   这个人都动弹不得了,还能起色心。   “老实些!”初七隔着帕子轻轻打了李轩一巴掌。   分明没有用力,李轩却哎呦哎呦地呼痛,若那巴掌不是初七亲自打的,初七倒要怀疑李轩被哪位大能打成重伤了。   “莫要装了,我分明没有用力。”   “可我身上原本就疼,不打也疼,你给我看看,徐子洛都说了,你需要分散我的注意力,我太痛苦了,初七,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李轩哼哼唧唧地满嘴歪理,初七竟找不到理由反驳。   于是,初七被李轩诱拐着解开了腰带,得寸进尺的李轩又哄着他将衣襟解开,衣襟解开又哄着他解开衣袍。   最终,初七侧卧在床榻外侧,背后看并无异样,可面朝李轩的正面却不着寸缕。   “初七,真的有奇效,不疼了。”李轩说这话时两只眼睛冒着绿光,初七有种被饿狼盯上的错觉。   中途京墨过来点熏香,还在桌子旁坐着十分没眼力界儿的同初七说了好一会儿话,背对着京墨的初七面红耳赤,李轩的目光却玩味地看着他。   直到初七那张笑脸红的快要滴血了,李轩才大发慈悲地开口让京墨滚蛋。   “呦,小初七,你喜欢这么玩啊?”李轩眼睛向下扫了扫,忍俊不禁道。   初七低头一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啥时候的事,怎么就起来了,初七咬着唇,往后缩了缩屁股。   “你要是敢挡,朕今晚饶不了你。”见初七一动,李轩梗着脖子威胁道。   初七抓着衣襟的手又放下,认命似的让李轩用眼神把玩。   他现在可算是知道了,不需肌肤之亲,被眼神搓火是什么感觉了,只不过,面对着一个身上扎着毒针,浑身泛着黑紫的人,他照样可以心猿意马,自己也真是够禽兽的了。   现在换成是他需要说些话来分散注意力了。   “这几日有些忙,一颗心又挂在你身上,一时间竟忘了今天是正月初七了。”初七说道。   “你可算想起来了,两年前,你便是初七夜宴上与朕初见,那时朕一看,便愣住了,世间怎么会有你这么漂亮的人。”   初七低头笑了起来,“幸亏奴家有几分姿色,否则怕是入不了皇上的眼。”   “朕对你,始于色心,钟于真心。”   “我初入宫时也是不情愿的,但一见皇上是个如此英俊的男人,便情愿了,所以,我对皇上,始于色心,钟于色心。”初七凑到李轩耳边说。   李轩哈哈大笑,“若是朕老了丑了,你便不喜欢朕了?小色胚。”   “喜欢的,只要是你,怎样我都喜欢。”初七捏着李轩的手指说道,“我永远……都会喜欢你。”   永远有多远?李轩仰面躺着,看着床顶的木质花纹没有说话,隔着帕子,初七体温传来,温暖着李轩冰冷的躯体,他孤独一人独坐明堂之上,本以为自己可以剥离人性,做一个冷血的帝王,可初七一双温暖的小手将他拉进了这万丈红尘,尝到了甜,便再也咽不下苦。   可如今,对初七公平吗?   种毒的过程太过痛苦,李轩曾经想用昏迷来麻痹自己,可这种痛苦都容不得李轩分身,今日有初七陪着,鼻尖萦绕着初七身上特有的清甜气息,身边还有初七淡淡的体温,李轩竟然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日落西山,身上的毒针已经取出,初七正枕在他的手臂上睡得香甜。   “醒了?你先前若是能睡过去,岂不少受许多罪?”徐子洛听见窸窣声,从外头走进来递上一杯热茶说道。   “说得轻巧,什么时辰了?”李轩将热茶一饮而尽,问道。   “刚到酉时,还早。”徐子洛说道。   时辰还早?那你早早换上一身崭新衣服作甚,打扮的花枝招展,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去相亲呢,李轩白了他一眼心里暗暗吐槽。   “嗯,准备准备,该去了。”如今徐子洛正是有大用处的时候,李轩将呛白他的话全都憋回来心里。   徐子洛退了出去等候。   李轩极其温柔的将初七从睡梦中叫醒,初七揉着一双惺忪的睡眼,一见李轩竟坐在自己身侧,吓得打了个激灵,一瞬间便清醒了过来。   “你怎么起了?针呢?哦……拔了,吓我一跳,我什么时候睡着了。”初七语无伦次的一通连珠炮,丝毫没有陪病人睡死过去,还需病人反过来照顾他的尴尬,反正,他被李轩照顾的习惯了。   李轩笑着去刮初七的鼻子,“天黑了,带你去吃晚膳,吃饱了回去睡。”   “我都睡醒了,就是很饿。”初七坐起身,任由李轩给他整理衣服披上披风,初七一直仰着脸去观察李轩的神色,看了许久,方才会心一笑。   “怎么?”   “你的手很暖,气色很好,前几日脸上一直带着的疲惫,今日也没有了。”   “徐子洛还是有点手段的,不过,最重要的是你今天陪着我,事半功倍。”   两人牵着手说笑着往外走,初七一路上侧仰着脸眼里全是李轩,根本没有发现,这不是去养心殿的路。   直到初七走的脚酸了,才恍然发现,他们走到了皇宫深处,问李轩去哪他也不肯说,初七使着小性子不肯走,李轩便将他背到背上。   李轩的背宽厚温暖,初七趴在上面,莫名的心安,路上积雪未化,两人在雪地里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   拐进另一条路,初七方才明白他们的去处——韶华阁。   “去那里做什么?”初七问道。   李轩自然不肯回答,他的关子还在继续卖。   初七不在追问,静静地俯在李轩肩头,看着越来越近的宫殿,韶华阁初七很久没回去了,但一直有宫人清理,毕竟那里是初七第一个真正意义上属于他一个人的地方,不过,还有另一个原因,那便是初七公子说道,他和皇上吵架,皇上若是被他从养心殿赶出来,好歹有个落脚的地方,毕竟,这么大个人,若是去慈宁宫找娘亲,不大好看。   皇上自然感叹初七公子的温柔体贴与识大体。   韶华阁门口两盏宫灯还亮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冻得一直搓手跺脚,看见远远两个身影走进,那人一路小跑过来。   “皇上,公子,你们可算回来了。”那人正是在门口等候多时的芸儿,芸儿见初七俯在李轩肩头,笑着说道,“公子好不知羞,这么大人了走路还要人背。”   “哼,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过些日子给你找个如意郎君,让你夫君也背你。”初七丝毫不羞赧,伶牙俐齿的还嘴。   “哎呀公子说什么呢,芸儿还小。”芸儿红着脸一脸娇羞,可那模样分明就是想找个如意郎君。   前头就是韶华阁,李轩笑着摇摇头,“没几步了,要不要自己走?”   初七将脸埋进李轩颈窝,双腿死死夹着李轩的劲腰,不肯下来。   李轩微微叹了口气,“可别说朕不让你下来啊。”   “公子,你一会可别怪皇上不让您下来啊。”芸儿扯扯初七的袖口说道。   “你懂什么,美人都是脚不沾地的,驾!”初七一夹腿,把皇上当马骑了。   李轩十分配合地在地上蹬了蹬腿,跑了起来,芸儿连忙跑到前头,将宫门打开,初七放肆的笑声在李轩冲进韶华阁的一瞬间便哽了回去。   院里全是来来往往添茶布菜的宫女太监,正厅的门大敞着,厅里或坐或站地全是人,正齐刷刷地看着他这个把皇上当马骑的大逆不道之人,站在最外头正与人说话的梁太傅,将脸别过去,仿佛接受不了这伤风败俗的一幕似的。   初七蹬着腿便要从李轩背上跳下来,李轩抱着初七的腿缓缓往前走了两步,说道:“美人都是脚不沾地的。”   “你别逗我了,快放我下来,丢死人了。”初七小声说道。   李轩将人放到地上,没有再为难他,厅里的人也鱼贯而出,先是向李轩问安,然后对着初七说生辰快乐。   初七听得有些懵,茫然地看向李轩。   “去年在向府,你去小晚儿的生辰宴,回来时那一脸羡慕,你的身世无从可知,生辰八字更是查不到,正月初七是你入皇宫,我们一见倾心的日子,朕便自作主张,将今日定为你的生辰,从今以后,每年这个时候,朕都替你庆生好不好。”李轩握着他手,说道。   他从来没有过过生辰,还有这么多人陪着他,向亭晚,向秦,徐子洛,京墨,尺素,凌嬷嬷,宣颢,柳天翊,他的恩师,他的朋友,演武场一遍遍陪着他练习轻功的影卫,全都来了,他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他有了许许多多的牵绊。   “谢谢你。”初七哽咽地说道。   李轩紧紧地握着初七的手,与他并肩往厅里走。   菜已布好,都是初七喜欢吃的饭菜,一看便知李轩提前吩咐过了,众人落座后,初七兴致勃勃地小声提醒李轩,“礼物,生辰礼物。”   李轩忍不住笑了起来,上次初七从向亭晚生辰宴上回来,特意说了向亭晚收到的礼物都要堆成小山,那满脸的羡慕,李轩都要怀疑初七想过生辰是为了收礼呢。   这要礼物,李轩自然也是不好开口,手掩着嘴朝向亭晚看去,清了清嗓子轻咳一声。   聪慧的向亭晚立即会意,但依旧不急不慢地吃着眼前的糕点,然后将手里的糕点屑拍打干净,才慢悠悠起身,从怀里摸出一个锦盒。   “亭晚祝初七公子生辰快乐,这是小晚儿送给公子的贺礼。”向亭晚上前将锦盒递给初七。   初七两眼放光地接过,打开一看是一件薄如蝉翼的小衣,做工精细,面料柔滑,穿在身上非但遮不住任何春光,更是能撩拨人的欲望。   “民间正流行这个,好不容易才买到。”向亭晚神神秘秘地说。   初七红着脸直点头,将锦盒收好,小心地放了起来。   “阿秦平日里都教你些这个?”李轩眯着眼说。   “嘘。”向亭晚心虚的看了看后头低头吃菜的向秦,见向秦没注意这边才继续道,“别叫我爹爹知道我送这个,他一直以为我送的是从普陀寺求来的开过光的佛经。”   两人一致点头。   向亭晚退下后,梁太傅起身,献上自己的贺礼,并不出乎旁人意料,梁太傅献上一套并不珍贵但极其好用的文房四宝,并现场进行了一番说教。   这贺礼,收的初七昏昏欲睡,待梁太傅一套君子说结束,初七连忙站起来行礼谢恩师,并一脸虔诚地收下文房四宝。   大家的贺礼都不名贵,全是一些初七没见过的新奇小玩意,就比如,徐子洛送的是闻了会让人忍不住哈哈大笑的药粉,京墨送了涂在皮肤上能防止晒黑的膏药,不过看京墨的肤色,初七觉得那膏药效果有限,向秦冷着脸送了一枚狼王的狼牙,据说那狼王伤过数十条人命,初七盯着那尖锐的骨头,看的浑身打颤,而尺素和凌嬷嬷送上一条诡异的披风,披风本身不诡异,但一半做工精巧,一半粗制滥造,一看便知何处出自何人之手。   末了,初七捧着一堆心爱的礼物看向李轩,“郎君送我何物?”   李轩放下碗筷,朝赵元禄伸手。   赵元禄将一盒子恭恭敬敬地碰过头顶,献了上来。   “送你了。”李轩有些漫不经心地将锦盒扔到初七怀里。   盒子不大,怪沉呢,初七打开一看,倒吸一口冷气,里头竟然是传国玉玺!   初七有幸在李轩处理政务时见过几次,但想摸的小手都被李轩瞪了回去,现在就这般给自己了?   “这……这是何意?”   “玉玺,江山,分你一半。”李轩说道,那语气,那神态,好似再说我碗里的青菜,分你一半。   初七像扔烫手山芋似地将玉玺扔了回去。   李轩满脸受伤地看着初七,江山不足重,可他除了这,好似一无所有,他不知该怎么去对初七好了。   “你不想要?”   “我要江山做什么?”这个充满野心的帝王,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李轩捧着玉玺,低头愣了许久,方才开口道:“朕不知道该送你什么,好似什么都配不上你,你许个愿望吧,不管是什么,朕都会满足你。”   李轩的眼神坦率直白,初七被他看得莫名地紧张起来,他知道,他此时就算要杀人放火,李轩都不会阻拦。   这气氛有些压抑,初七哈哈笑了两声,想缓解一下这个压抑的气氛,便说道:“这个愿望还真有一个,我希望……你的后宫只有我一个人。”初七说完看着李轩,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起来。   “朕,准了。”   周围嘈杂的声音瞬间安静下来,初七的笑戛然而止,众人还未回过神来,李轩已经用梁太傅送来的文房四宝写下了诏书,玉玺也在,李轩顺手盖上了上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众人还没来得及阻止,事已成定局。   “皇上三思啊!”   “我开玩笑的!”   小脚的赵元禄捧着诏书去宣旨了,众人才回过神来开口制止。 第104章 君王   夜里宫内一片哀嚎,圣旨颁下去便刻不容缓地让妃嫔离宫,哪怕这些女人在宫里并不得宠,但也不愿离开,毕竟皇上从不在吃穿用度上苛责她们,哪怕一年见不到皇上几面,但也总归可以享一辈子荣华富贵。   祈求无用,谩骂声从皇宫的角角落落传来,无一例外,骂的全是初七,初七坐立不安地看着四周,有时候言语同样能杀人。   他当真有旁人说的那么十恶不赦?撇去其他外界因素不说,他愿意李轩遣散后宫,他想与心爱的人相守一生,又有什么错。   “公子,您快劝劝皇上吧,古往今来可没有任何一位皇帝做出此等荒唐事啊。”梁太傅急的脸都白了,可李轩只身站在外头,不准旁人靠近求情。   李轩有这份心,初七觉得足够了,他不需要李轩为了他真的背上一个昏君的骂名,初七起身走到李轩身边,他周围的影卫让出一条路。   初七跪到李轩身后,磕了一个头,说道:“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李轩回头看了看厅里纷纷望向此处的众人,破天荒地没有将初七扶起,回过身,冷声道:“今日你不提及此事,朕也早有打算,此事与你无关,莫要再提。”   “皇上,您是一国之君,岂能为了一男子遣散后宫,还请皇上三思,莫要让天下人耻笑。”   “为了你?你未免高看了自己,朕已有子嗣,况且几年前为夺皇位手足相残之事朕还历历在目,此举,只不过是为了防止悲剧再次上演罢了。”   “还请皇上收回成命!”初七俯下身,低声道,“我相信你钟情于我,但我不需要你为了证明自己而背上如此骂名,李轩,我求你。”   李轩咬了咬牙,控制着自己想回过身将初七揽入怀中的冲动,狠着心不去看初七。   “朕做事何时轮得到你来指点,今夜便在此处跪着反省吧。”李轩一拂袖说道。   众人一听,初七都被罚了跪,大部分妃嫔也已离宫,便知此事已经没了回头路,正在大家唏嘘之时,韶华阁的大门被人从外头撞开,一个披头散发,疯疯癫癫的女人冲了进来。   “我是太子母妃,皇上怎么可能将我遣散出宫,一定是那些太监假传圣旨对不对?皇上,你替妾身把那些太监都杀了!”那女人抓着李轩的衣袖恳求道。   “皇上,贵妃娘娘执意不肯离宫,还打伤了赵公公,奴才怕伤了娘娘,不敢动粗。”一个小太监跟在后头,慌慌张张地说。   李轩叹了口气,握着淑贵妃的手腕,“赵元禄没有假传圣旨,宫里已经没有淑贵妃了。”   淑贵妃怔住,突然揪着自己的头发哭喊起来,“不可能!不可能,皇上怎么可能遣散后宫,是不是初七那个贱人迷惑了皇上。”   跪在地上的初七抬起头,正对上淑贵妃一双充血的眼眸,淑贵妃暴起冲出去冲过去,守在李轩的影卫,将淑贵妃一把拦住。   “放开我!我要杀了那个贱人。”淑贵妃对影卫拳打脚踢地哭喊着。   “阿姐。”向秦冲了出来,从后面将淑贵妃抱进怀里。   “放开我,阿秦,你去杀了那个贱人,杀了他,皇上便会独宠我一人。”淑贵妃抱着向秦的胳膊恳求道。   向秦的目光很冷,像一条阴冷的毒蛇,扫视着跪在地上的初七,虽然他的神情万年不变,但初七已经能感受到向秦的怒火已经冲到头顶。   淑贵妃可是他的亲姐姐啊,而造成这一切的,就是他。   李轩挡在初七身后,同样冰冷的双眸与李轩对视。   “娘娘,初七入宫不过两年,您与皇上相识数十载,你当真以为没有初七,皇上便会喜欢你吗?”向亭晚跑上前,握住向秦的手,仰着脸对淑贵妃说道。   “你又算什么东西!”被踩到痛脚的淑贵妃抬手甩给向亭晚一巴掌,尖锐的指甲在向亭晚的小脸上划出一条长长的血痕,“你只不过是我向家收养的一条狗,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淑贵妃的反映出乎了向秦的意料,他竟没有拦下那巴掌,看着被掀翻在地侧脸流出鲜血的向亭晚,他整颗心被揪了起来。   “小晚!”向秦万年不变的冰冷表情瞬间崩塌,一把松开淑贵妃,将地上的向亭晚抄进怀里。   “爹爹我没事。”向亭晚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噙着泪水,乖巧懂事地环着向秦的脖子,“小晚还小,不懂那些情啊爱啊的,可小晚若是有了心爱的人,眼里定然也是容不下别人,定然要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的阿姐年少时便倾心于李轩,李轩拒绝了她的心意之后,便开始避嫌,是他的阿姐不死心粘了上去,又瞒着所有人混在秀女中偷偷进宫,李轩发现后也不是没有把她往外赶过。走到现如今这地步,又能怨得了谁?   “送向氏之女向凝儿离宫。”向秦在场,李轩不愿与之多言,但也不想因向秦而留下淑贵妃。   “向氏之女?好一个向氏之女,皇上,凝儿爱了你十多年,您为何不肯多看凝儿一眼?”向凝儿泪眼婆娑地伸出手,缓缓跪倒在地,抓着李轩的衣摆恳求道。   这个骄傲了一辈子的女人,面对李轩一次次地放下了尊严,李轩恍然想起初遇时的向凝儿,意气风发,侠肝义胆,两柄重剑仗剑天涯。   李轩俯身,想将向凝儿从地上扶起。   “皇上若是无心,便不要再给阿姐任何希望。”向秦说道。   李轩探出的手又收回,往后一步,将衣摆从向凝儿手中抽出,“送向氏之女向凝儿离宫。”   “阿姐,我们回家。”向秦俯下身去扶向凝儿,谁知向凝儿突然从怀里抽出一柄短剑,朝李轩刺去。   “那我们便去黄泉之下做一对夫妻!”   初七大脑一片空白,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要去给李轩挡刀,向秦抬手将向凝儿劈晕,夺下了短刀。   “请皇上责罚。”向秦双膝跪地说道。   目睹一切的尺素冲上前,检查两个人是否受伤,见人无恙,方才松了一口气,转身对向秦说道:“向凝儿入宫后因嫉妒之心打压妃嫔,还闹出了不少人命,皇上念在自小的情谊上从未责罚过她,现如今向将军手握兵权,名声大振,向凝儿多次以向家威胁皇上,将军权势滔天,此事将军应该有所耳闻吧。”   向凝儿打着他的名头向李轩邀宠之事,他听宫里与向老夫人交换的宫女提过,只不过他不相信,他的阿姐能做出此等蠢事,如今看来,他的阿姐当真是变了。   不过此时,向秦不敢承认自己早已知晓,只是叩首求罚。   李轩心力交瘁,捏着眉心,挥挥手说道:“将军镇守边关,后宫琐事他又怎会知晓,退下吧。”   钉子户向凝儿被遣出宫,李轩的后宫真正只剩初七一人。   可这事初七心里好似并不痛快,硬是和李轩僵持着跪到了天亮,赴宴的人熬不住,反过来劝初七宽心,初七就像小王八吃了秤砣一般,铁了心,一定要让李轩收回成命,人都散了,李轩要如何收回成命,好好的生辰宴,闹成这样,大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个个地杵在原地装木头,一直陪这两位主子熬到了天亮。   受了一夜寒气的初七,终于在清辰受不住,摇摇欲坠地昏了过去,众人大喊宣太医,现成的太医徐子洛京墨被推上前去,大伙儿方才寻了个机会,一溜烟儿跑了。   被送回养心殿的初七还没等用药便醒了,一双眼睛眨啊眨地看着李轩。   “哪里难受?”李轩担忧地摸着初七的额头询问。   “不难受,装的。”初七说道。   李轩疑惑地看着初七。   “跪了一夜,我腿都要断了,我不晕,怎么收场?”初七嘟着嘴说道。   “那朕让你滚回宫,大家来劝你收了朕一番心意时,你怎么不起来啊。”李轩捏捏初七的鼻子说。   “遣散后宫啊,你以为三言两语就能将我撇干净吗?我不跪一夜,不让他们看到我的决心,那些大臣,早晚用唾沫星子淹死我,你对我那些冷言冷语,不也是为了替我开脱?”   “你什么时候学聪明了啊,这处苦肉计连朕都骗了。”李轩不可思议地看着怀里的人。   初七嘿嘿笑的得意,李轩只有他自己了,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熬了一夜的徐子洛,拿着银针在养心殿给李轩种毒,此事在初七面前已经败露,自然不必再偷偷摸摸地去太医院。   “你这么做,不怕向秦跟你翻脸?他这个人心冷,但对亲人极为看重,你看他那干儿子,拿着当个宝,更何况是亲姐姐。”徐子洛边施针边担忧的说。   李轩看着徐子洛冷哼一声,“那可不是干儿子那么简单。”   “何意?”   李轩只恨徐子洛是个眼瞎的,但干爹跟干儿子搅和一起,还是个那么小的干儿子,毕竟不光彩,李轩还是想给向秦就几分薄面,便不再回应,“若是从前,阿秦定会因此事与朕生嫌隙,可如今不同了,阿秦明白强扭的瓜不甜了。”   徐子洛回味了片刻,“阿秦有了心仪之人?哪家姑娘?难以想象他那样的人会喜欢谁?他同你说的。他年纪也不小了,若是中意,你便给他赐婚,趁着他在京,赶紧把婚事办了。”   “你怎么比老妈子还能操心,他中意的那人啊……年纪有些小,等那人长大些吧,别让阿秦给人糟蹋了。”李轩换了个惬意的姿势说道,“不过,那二人日日黏在一起,说不好,已经糟蹋了。”   徐子洛听得面红耳赤,睁圆了眼睛,皇上这话的意思是向秦诱拐了个小娃娃?没想到哇没想到!果然,行军打仗的人的心理与常人就是不同。   徐子洛还在盘问,李轩眯着眼睛不再作答。   有了初七的陪伴,种毒的过程不再痛苦难熬,三天一晃眼过去了,李轩成功摆脱了十年之期。   独霸后宫的初七并没有朝臣担忧的那般娇蛮任性,反而谦谦有礼,虽然并不十分聪慧,甚至反应有些迟钝,但谦虚好学,处理政务时也一丝不苟,对待太子也是疼爱有加除了不会生孩子,满朝上下竟对他挑不出任何一丝毛病。   任谁都会喜欢与一个温顺漂亮的人共事,而李轩也从未想着圈着他,许多事物都放手去让初七独自处理。   哪怕初七错了,李轩也会耐心教导,同一年,李轩想将初七封为皇后,但被初七拒绝,他总觉得自己现在能力不够,德不配位,于是两人便说好,待到天下统一之时,他们便举行大婚。   开春向将军父子便回了边疆,初七显然十分不舍他这狐朋狗友,在向亭晚走后,初七郁郁寡欢,终日茶饭不思,直到李轩答应他,明年夏天,带他出宫巡游初七整个人才精神起来。   京城附近初七早都玩遍了。自从李轩不再据着他,初七隔三差五自己跑出宫去,有时候玩疯了误了宫禁,还需李轩亲自去接他翻宫墙回家。   他们不再患得患失,不管走的多远,他们的家在深宫里,别人眼里的囚笼,是他们最甜蜜的故乡。   南下巡游不是李轩一时兴起,为博美人一笑,而是因为常州驷州的试验田已经成熟,足够两州人民自足之外还可以为北战场提供军需,常州驷州的人们解决温饱后,贸易也发展起来,但南北路途遥远,贸易受限,国境内没有贯穿南北的运河,水路极其不便,李轩此番便是去民间视察,想要开凿一条贯穿南北的大运河。   初七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第二年夏至,他们终于要启程了,仪仗队早早便在神武门候着,两人坐在马车上,缓缓驶出皇宫。   城里百姓夹到欢迎,哪怕李轩做出了许多惊世骇俗的决定,但他依旧是个好皇帝,除了边境偶尔受到战乱影响之外,百姓全部安居乐业。   除了震耳欲聋的万岁声,初七还听到了神农千岁,皇后千岁,初七掀开马车的帘子看向外面,后知后觉的发现那神农与皇后是呼喊的自己。   “他们怎么这么称呼我啊?”初七疑惑地看向守在外头的宣颢。   宣颢那张冰块脸上也露出微笑,示意侍卫召了一个平头百姓前来问话。   那中年男子跪到马车前,先是高呼皇上万岁,而后又高呼神农千岁。   “别,千万别,你们为什么这么称呼我?”初七窘迫地连忙摆手。   “听你口音似是常州人,为何来京?”李轩探出头问道。   “回皇上,小民的确是常州人,此番来京是做生意,小民祖上传下千亩荒地,世代种植,颗粒无收,幸得神农大人照拂,将小民那荒地选为试验田,得了官府扶持,头一年收成,除了养家糊口,全部交于官府,这第二年收成更是翻倍,粮食果蔬丰收,当然,这一切归功于神农大人,不过作物我们自己消化不了,边疆打仗,我们又不愿将粮食卖向境外,便想着来京做点小生意,毕竟,边疆那里长出来的作物与京都的大不相同。”那粮商说道。   初七的脸红了,当时只是他的一句无心之言,是李轩将之付诸实践,可如今,功劳全让他一人占了。   “粮食从边疆运往京城尚可,可一些时令蔬菜,瓜果路上岂不是坏了。”试验田种的不仅仅是粮食,还有大批蔬果,去年便有大批蔬果烂在地里,看着让人着实痛心。   “的确,蔬果不易保存,路上多有腐坏。”粮商叹了口气痛心道。   李轩又问了一些民生,粮商一一作答后,李轩便让他去了。   “运河之事不可拖延了。”李轩感叹道,曾经的常州驷州温饱都难以解决,可如今大批粮食果蔬因为交通不便运不出去或烂在路上。   运河建成,从姜国南北需要的时间缩减大半,那时京城该是何等繁华,初七痴迷的看着李轩的侧脸,这就是他所热爱的君王啊。 第105章 南疆   他们一路南下,沿着官路看遍山野树林,层峦叠嶂,一路走到长江以南,两人时不时地撇下众人,踏入无人问津的崎岖小路,在漫天星光下交颈而卧,也在山涧流水中耳鬓厮磨,诉说着浓浓的爱意。   初七好似真的是南方人,一进入长江以南,初七由内而外散发出隐隐的兴奋,与这片秀丽的河山发出了一种奇异的共鸣,连他自己都觉得到了这里有一种归属感,血脉真的是种很神奇的东西,也许他今生都无法寻到自己的身世,那么至少他知道了他未曾谋面的父母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长江的源头在羌州,往北途径青州,汴州,又在洛洲分支,分别向东西方向入海,运河便要从洛洲的分支处开凿,李轩在此处停留下来,每日亲力亲为的勘察地貌,一留便是三个多月,眼看秋季就要过去,南方的冬季不冷,但却潮湿难耐,对于一直生活在干燥地区的初七来说,这种湿冷格外难熬,那点对江南水乡的亲近感在这湿冷中渐渐消耗殆尽。   该返程了,李轩提议离开时,初七肉眼可见的不舍,他这三个月一直在洛洲逗留,他还想继续南下。   那个差点与他交换的青州,被南疆王霸占数十年的宜州羌州,他还没能看一看。   夜里,李轩偷偷将他叫醒,给他穿上厚厚的狐裘,外头一匹骏马正在等着他们。   “禁军脚程慢,剩下的路,朕带你去。”   深夜,李轩骑着骏马,怀里抱着初七,一路南下,湿冷的风吹得初七浑身粘腻,但是李轩的胸膛却暖的不像话。   南方各州的风土人情其实并无不同,尤其是在这难捱的湿冷下更没什么看头,可是两个人就是执着地走遍了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待到入了羌州时,入眼便是茂密的原始森林,甚至连路都没入丛林之中,初七这才明白,为何南疆易守难攻,军队进来,极有可能迷失在这十万大山中。   “这里丛林猛兽很多,有许多未开化的原始部落,人们居住的地方也是在这丛林中,若想将羌州宜州民众教化,最直接的办法便是将着原始森林伐了。”李轩指着这片森林说。   伐了?这么美的森林,伐了岂不可惜。初七心道。   “可这里的百姓靠着这森林生存,若是伐了,那岂不是给他们抄了家。”李轩又叹息道。   “所以,还是什么地种什么庄稼,树不能伐,里头的人不愿出来,朝廷的人马可以进去,总归要教化民众,不要让他们再投毒或者残害亲人了。”初七俯在马背上说。   初七这还是对蒋明旭的行事作风心有余悸呢,“你这便叫做因地制宜,以后可不要说什么地种什么庄稼了,显得多没水准。”   “我是当代神农,只会种庄稼。”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李轩笑了笑道。   两人下了马,将马拴在官道边,便牵着手,一头扎进了丛林,好在天气冷,毒虫少了,两人走起来顺畅不少。   “原始部落的人都长什么样子啊?”初七东张西望,山林里有村落,有小镇,有偌大的南疆王府,可他怎么除了树,什么也没看见过。   李轩没来过南疆,自然不知,但是看过影卫画的图册,“跟人一样,但是衣着怪异,穿兽皮树叶,脸上会绘着部落图腾,就比如长鹰一族,脸上绘着翅膀图腾,信奉飞鸟为神明,相信飞鸟会将他们的灵魂带上天空,”李轩看着周围幽深寂静,初七懵懂地看着四周,色心大起,便开始吓唬初七,“还有脸上绘着蛇纹的,便是传说中的食人族,不过,这个部落,也不是顿顿吃人,他们入了冬,猎不到野味,便开始抓人吃。”   胆小的初七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扑进他的怀里寻求安慰,而是停下脚步说:“蛇纹是不是从下颌处开始,向上蔓延,贯穿眼睛,在眉心汇成一条线,没入发中。”   嘿,还真是跟影卫画的一模一样,初七偷看影卫的密函了吗?   “你怎么知道。”李轩抬手替初七摘掉落入发间的树叶问道。   初七脸色在得到李轩的肯定后唰地白了下来,颤巍巍地抬起一只手,指向前方。   李轩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乍一看并无异样,定睛一看,可了不得,前方不远处,站着几个穿着树皮树叶的人,身上画着绿色与棕色的花纹,这幅打扮在森林中简直要隐身了一般,而最让人瞩目的是他们脸上的图腾,蛇纹,下颌开始,向上蔓延,贯穿眼睛,在眉心汇成一条线,没入发中。   食人族!!!   李轩心中大惊,食人族不是在森林深处吗?怎么在森林外围,对了,此时将要入冬,不好猎食了,他们要利用这几日,囤够一个冬天的粮食。   “跑……跑……”李轩不敢大喊,将初七往自己身后推,小声说道。   李轩微微一动,那群食人族便从身后摸出森白的砍刀,向野兽盯着猎物一般,死死盯着两人,蓄势待发,只要李轩一动,他们便会向捕猎的狼群一般冲出来。   食人族在森林呆的久了,就没见过这么细皮嫩肉的人,一个个全都是两眼放光地盯着前头的肥肉,咧开嘴,露出一口野兽才会有的尖牙。   他们在笑,那完全不是人类才会有的笑容。初七吓得两腿发软,但与其僵持不是办法,在听到李轩说跑时,当机立断地拉着李轩的手扭头就跑。   尽管两人平日里并未将功夫扔下,可在陌生的森林中怎么能跑过原住民呢吗,而两人立着森林出口还早着呢。   食人族很快便缩短了与猎物的距离,他们桀桀的笑声已经临近背后,李轩甚至能闻到身后他们带着腐肉气息的呼吸。   跑,不能停,不能落入他们的手中,这样半人半兽的人哪里会讲王法,哪里会在乎他们是什么身份。   初七没命似地跑着,突然听见身后食人族一声怪叫,李轩握着自己的手倏然松开,初七往前踉跄了一步,回过身看见李轩趴在地上,小腿上正插着一柄骨制的匕首。   身后的食人族爆发出欢呼,眼里已经没了旁人,只有爬在地上的李轩。   出口近在咫尺,食人族捉李轩的空隙足够他逃离,可若是回去,极有可能和李轩一起落入食人族手里。   “跑!别管我!”李轩拔出匕首,踉跄地爬起身朝初七喊道。   可初七连想都没想,连一刹那都没耽误,便朝李轩跑去,正在食人族沾着血污的手将要抓到李轩时,初七一弯腰,像扛麻袋一般将李轩扛在了肩头,脚上好似按了弹簧似的,弹了出去。   他不知道自己那里来的力气能将李轩扛起,宣家轻功他卡在第九层已经半年,可如今却突然间融会贯通,森林的每一片落叶在他眼中都变得极为缓慢,每一粒沙尘都好似有千斤重,足够他踏上去,若是他一个人,此时冲出去不成问题,可背上的人是个强壮的成年男人,哪怕初七将轻功施展道十成,他们飘起的衣摆还会时不时地被食人族抓上一把,而背上的李轩也没闲着,食人族抓一片衣服,李轩便用手里的骨刀断一片衣角。   估计跑出森林他们就得裸奔了。   出口就在眼前了,李轩听到初七错乱的呼吸声,知道他内力耗尽,已经到达临界点。   “坚持住,出了这片森林,我们就得救了。”李轩再次挥刀,划伤伸出手的食人族说道。   食人族不能离开森林?森林外李轩安排了影卫?   一直对李轩深信不疑崇敬至极的初七听了这话咬着牙坚持着跃起,最后一跳,他一脚蹬在粗壮的树干上,依靠惯性,两人向一颗炮筒打出的火药一般,以一个圆润的姿势弹出了森林,刺眼的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初七落地前看了一眼身后的森林,方才明白李轩说的出了森林便得救了,是什么意思。   森林入口处拴着他们骑过来的肥硕的骏马,眼前的马身上的肉显然比那两个棘手的人身上的肉多,而且马还不会跑,同样跑累了的食人族扑向的那匹马。   初七摔在地上时,李轩垫在他的身下,耳边传来马儿凄厉的嘶喊声,初七还没来得及看一眼,便被李轩提着胳膊,背到了背上,一路往南狂奔起来。   李轩腿上有伤,跑起来格外颠簸,初七俯在他的肩头看见李轩满脸冷汗呼吸粗重,连忙挣扎着要下去自己跑。   “别动。”李轩声音有含不住的怒火,“朕将你带出来,就一定会毫发无损地带回去。”   两人不知跑了多久,一直到了安全的河边,李轩才双膝一软瘫倒地上,初七在地上滚了一圈,爬到李轩身边,就要去扶他。   李轩却粗鲁地将初七的手甩开,“朕方才让你跑,你为什么要回头!”   他是真的动怒了,双目猩红,苍白干裂的嘴唇一直颤抖。   “若是摔倒的是我,你会丢下我跑吗?”初七说完不再理会李轩,摘了一片宽厚的叶子,盛了水,递到李轩唇边。   李轩冷着脸别过头,干裂的嘴唇因为刚刚的怒吼儿渗出鲜血。   初七不与他多言,仰头将水喝进嘴里,掰过李轩的下巴,吻了上去,柔软的舌撬开李轩的牙关,将清凉的河水渡了进去。   生水的味道其实不太好,可这水李轩怎么喝着这么甜,咕咚咕咚地将水咽进肚里,末了还有些留恋地勾了勾初七的舌。   唇瓣分离后,李轩继续冷着脸生气。   初七累极,不想哄他,挽起裤腿弯着腰去河里插鱼,李轩靠在岸边岩石下,看着河里的初七,原本柔媚的孩子已经出落成俊美的少年,初七行走时溅起河水,打湿里衣,洁白的衣服呈半透明装紧紧贴合着初七的身体,勾勒出薄薄的肌肉,李轩想起方才他救自己于危难之中,那个柔弱无力的孩子,已经不需要他的庇佑,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李轩心里有一丝失落又有些欣慰,至少初七没有成长为一个只能依附于男人而活的玩物。   仅仅只是捉了两条鱼在李轩眼里便功比天高的初七麻利地升起一堆篝火,将鱼穿在树枝上烤,这事他在会跑的时候就会干了,毕竟从小吃不饱饭的他,得自己想办法填饱肚子。   鲜美的鱼香漂散开,李轩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初七拿起一条烤好的鱼,递到李轩嘴边。   李轩接过鱼时,碰到初七冰凉的小手,反握住说道:“是我连累了你。”   听了李轩说这种话,初七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难不成要让他在危急关头丢下李轩才行吗?他是胆小怕事,但这种事他做不出来。   初七不是伶牙俐齿的人,气急之下更是说不出话来,背过身抱着膝盖一个人生闷气。   李轩看着他单薄的背影,心里无限的惆怅,初七对他的感情很深他清楚,他若落入食人族口中初七不会抛下他不管,他都知道,他甚至都能清楚,没有自己,初七甚至不会独活。他如今十息草的确被压制,但是他的寿命也大大缩减,虽然并不是只剩十年,但也是不得善终,那时初七该如何?   “别生气了。是朕不好,朕不该冲你发脾气。”李轩从后背将初七搂入怀中,将人囫囵抱住时方才发现初七早已满脸泪水。   “你混蛋!”初七狠狠地捶着李轩的胸口,“你知道你摔倒时我有多害怕吗?李轩,你要惜命,你要好好活着,你如果死了,我绝不独活。”   初七的目光坚定而决绝,看的李轩有些恐惧。   果然……   “你是不是傻,朕让你跑可不是不想活,你忘了?朕浑身都是毒,食人族咬朕一口,就会被朕毒死,到时候朕自然便会脱身。”李轩打着哈哈说。   初七尽管依旧很生气,但是脑海里还是不由地浮现出食人族咬李轩一口便毒发身亡的场景,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焦灼的气氛消失,两个人依偎在一起黏糊糊地吃着烤鱼,可李轩的一颗心却沉到了谷底。   翌日清晨,两人去附近的小镇上买了一匹马,回了洛洲,众人早已整装待发迎接皇上,结果看到一身狼狈的两人回来时大吃一惊,李轩腿上有伤,下马后忍着剧痛让自己看起来与平时无异,可眼尖的宣颢还是一眼发现了。   “主子受伤了?何人伤您,卑职去将他首级取来。”宣颢沉声道。   李轩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宣颢,差点落入食人族口中之事实属丢人,李轩只说崴脚了含混过去,宣颢也没再追问,待两人上了马车,初七才忍不住笑了起来。   “若是被食人族吃了,您这位皇帝的驾崩方式也是古往今来独一份了。”初七捂着肚子笑道。   “朕先将你吃了。”李轩咬着牙扑了上去。   马车晃动着一路向西行去。 第106章 将军啊……   队伍西行了三四日,初七方才发觉不对,这不是他们来时的路,不过李轩就在身边,无路去哪他都开心,便也没有询问,他们从宫里出来时,走得不急不慢,沿途还能看看风景,这回去的路程倒是走的又急又快,时常夜里风餐露宿地歇脚。   李轩却从未苦着他,就算每天风尘仆仆的赶路,被李轩小心照料的初七,从未觉得累。   直到北方沙漠的长风吹到初七脸上时,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到了北疆。   “小晚儿走了你不是想他了吗?朕带你来找他玩,不过,我们不能逗留太久,过几日便要启程回京了。”李轩在初七鼻尖刮了一下,笑道。   若是从前,初七早就兴奋地跳脚了,可如今他心里尽管开心的翻江倒海,恨不得立即来几个后空翻撒个欢庆祝一下,但面上也只是微微一笑,嗔怪道:“我们离宫这么久,大可不必从南疆专门跑北疆一趟。”   “朕只想让你开心,此处便是常州,大军在此处修整一日,明日便去骁骑营,难道,你不想看看试验田吗?虽是冬季,但也有耐寒的作物生长。”李轩说道。   初七眼睛看着前方广袤的土地,回握住李轩的手,轻轻说道:“我特别开心,谢谢你。”   少年人长得很快,恨不得一天一个样,两年未见的挚友一见面,差点没认出对方,两人对边疆都很熟悉,在周围小镇上疯玩了几日,初七恋恋不舍地随着李轩启程回京。   一路走出北疆,初七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差点从马车上跳起来,撑着额头打盹的李轩被他吓得一个激灵,一双睡眼还没聚上焦便伸手去抱初七。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李轩将初七抱进怀里,不住的安抚地拍打他的后背。   看着李轩迷迷瞪瞪地一脸紧张,初七忍不住笑了起来,顺了顺李轩因为打瞌睡儿翘起的头发,笑着说道:“没事没事,你继续睡。”   李轩困意全无,揉揉眼睛盯着他刨根问底。   “我只不过突然想起,我们去了一趟北疆,还小住了几日,我竟全然没有想起极乐镇卿颜馆。”初七笑着说道。   “早就没那个地方了,你入宫没多久,朕就派人将卿颜馆掀了,后来慢慢地将极乐镇也瓦解了,以后边疆不会再有那样的地狱出现。”李轩抱着初七,寻了个舒适的姿势,闭着眼睛说道。   初七扔掉手里的话本,躺在李轩怀里,合上双眼。   在他们还未心意相通时,李轩便将他的噩梦一点点从这世间清除了。   他们在皇宫倒像是一对过着寻常日子的夫妻,每日为着朝中琐事心力交瘁,意见不合时也时时吵吵闹闹,但李轩回回都在初七消气前低头,一晃眼,几年过去了,一具尸体从北疆运进京城,一同传来的消息还有北疆大捷,北离蛮族亡国了。   那具尸体便是齐阿诺。   处理尸体的人便是初七,他拿着画像确认了那个棺材里躺着的已经腐烂了半张脸的人就是齐阿诺本人之后,便让人们一把火将其烧了。   回到朝堂上,他一个人坐在龙椅上,静静地看着空荡荡的朝堂,身影与曾经坐在此处的李轩身影重叠。   “想什么呢?”李轩不知何时来了,从身后将初七抱了个满怀。   初七顺势倒在李轩怀里,“我想一个人静静,怎么哪里都有你?”话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初七却把他的胳膊抱得紧。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曾经喜欢过齐阿诺,我在卿颜馆最难熬的日子里都是靠着他的那句承诺活下来的,可后来,我渐渐的就把这个人忘到了脑后,甚至在小泉子说起齐阿诺时,我甚至想不起他的样貌,我只记得,那天的夕阳特别美,充满希望。”初七自言自语道,“我今天,士兵跟我说棺材里躺着的人是北离王齐阿诺,递给我他的画像,我看着画像那分明是一个陌生人,当棺材打开后,我看着那烂了一般的人只觉得恶心,陌生和恐惧,那个人长得太凶了。他利用我毒害你,我做梦都想让他死,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可我今天看到他躺在棺材里,却什么感觉也没有了,好似死了一个不相干的人。”   李轩将初七抱在怀里,一步步往外面走去,今天阳光很足,照的人睁不开眼,初七就那么缩在李轩的怀里,明明已经成长成一个玉树临风的青年,往李轩怀里一缩,还是一副孩子的模样。   初七对齐阿诺的感情很复杂,毕竟那是他少年时的希望,那个人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在初七心里埋下一种子,尽管那颗种子没有发芽,但还是留下了一个痕迹,李轩嫉妒的很,那种幼时的向往是在初七长大后自己无论多努力也无法替代的。   “李轩,我好爱你啊……”初七在他怀里蹭了蹭,软着嗓子说道。   虽然无法替代,但李轩已经用另一种浓烈的感情将其掩盖。   齐阿诺的事情结束,更棘手的事还需要他们面临,手握重兵的向秦即将凯旋而回,同时,向老将军病故,正在北疆的向秦还不知道此事。   北疆平定,向秦的利用价值已经没有了,初七能感觉得到李轩的不安与纠结。   “让他先行回京吧,先处理向老将军的后事,也许你见到向秦以后,一切便有了答案。”初七顿了顿又继续道,“不论你做了什么决定,决定是对或是错,最终是名垂千古还是遗臭万年,我都陪着你。”   一点烛火不足以照亮黑暗,李轩在暗处坐着,初七看不清他的神色,李轩许久没有出声,正在初七以为他睡着的时候,李轩突然一把抓住初七的手。   他的手很凉,初七反握住,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他。   “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阿秦他……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最好的朋友……”   可是他最好的朋友手里握着姜国最精锐的军队,举国上下半数的兵力,威名在邻国甚至更胜自己。   “可你身上背着的是李氏江山……”   “朕不是紫微星庇佑的人!这江山是我从阿秦手里抢来的,或者说,是他施舍给我的。”   “可百姓不会在乎谁是紫微星庇佑的人,我们一路南下时你看到了,百姓因你安居乐业,他们将你奉为神明敬仰,你是一个好皇帝。”初七摸着李轩的侧脸,有些心疼。   这些年,李轩变了许多,初七都看在眼里,初遇时,李轩是一个充满江湖气的少年郎,浑身都是棱角,有着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闯劲,可苍生的担子太重,他一个人挑的久了,江湖气不见了,棱角也被磨平,整个人沉稳的让初七觉得他像朝堂上承重的柱子。   可李轩不就是撑起姜国的柱子吗?   他身为一国之君对向秦的猜忌实属正常,可他与向秦的情谊又让他陷入痛苦。   “你替朕写一封书信,让阿秦回来吧,”李轩叹了口气说道。   若是李轩能无情无义,是不是会少了许多痛苦,夜里,李轩躺在初七腿上睡得深沉,初七解开他的发冠发现李轩竟然长了许多白发。   他们在一起真的好多年了。   向老将军的葬礼结束,向秦便进宫将虎符交给了李轩,那是能够操控整个骁骑营的虎符,是向家安身立命的根本,虎符交出去,李轩此时若是对向秦发难,他便一点依仗都没有了。   李轩握着虎符没有推脱,只说暂时收下了,向秦的脸色太差了,他回来奔丧,向亭晚紧跟在他后头,李轩听说他们因为子嗣的事大大出手,好似还闹出了人命,向秦不愿多说,李轩也没多问,安慰了几句便让他们去了。   倒是初七这几日因为此时焦头烂额。   许是流年不利,向将军被私事缠的要死不活时,东海那边又出了事。   倭国人得了西洋人暗中帮助,突袭东海,将陈长锋打了个措手不及,虽然将倭国人打了回去,但是陈长锋也殉了国,此时东海驻军,群龙无首。   李轩许久没有在朝堂上发这么大的火了。   “北疆统一,国力上升,朕早就派钦差去各边防耳提面命,加大警惕,小心邻国联手突袭,压制我国,怎么,北疆打了胜仗,其他边防也跟着变成铁桶了?”   初七静静听着李轩将火气发泄出来,陈长锋驻守东海近二十年,从未出过岔子,朝中一时半刻找不出第二个对东海地形了如指掌的将领,而且海上作战与陆地作战不同,稍有不慎,伤亡率便会直线上升。   “此时最紧要的便是派遣新的将领与援军前往东海。”初七握住李轩的手说。   李轩看着一众朝臣顿时头大,他发现了自己执政的的一个纰漏,甚至是致命的缺点,他在位近二十年,重文轻武,或者是,他将重心都放在了民生之上,百姓尚文,导致朝中没有能够独当一面的武将。   “臣愿意前往东海。”面色憔悴的向秦上前说道。   “混账!你从未参与过一场海上作战的战役,没有海上作战的经验,哪怕是骁骑营,你以为能打得过常年生活在海上的倭国人?”   “骁骑营从前也从未入过沙漠!”   两人头一次在朝堂上寸步不让的争吵起来,说是争吵,其实都是李轩单方面输出,向秦反反复复就只有一句话,他要去东海。   朝堂吵不出来,向秦便不分昼夜地跟着李轩,就连李轩回养心殿睡觉,他都要在门口守着,李轩还没受不了,初七先受不了了。   向秦的耳朵比狗还灵,夜里初七每每想和李轩做点什么,想起向秦在门口听着,顿时什么兴趣都没有了。   最终,李轩还是同意了。   “这是东海的地图,这是近十年的战报,你带着路上看。”李轩将一摞信件一股脑地塞给向秦,末了,拍拍他的肩说道,“朕不求将倭国打的满地找牙,能跟他们坚持就好,他们耗不起。”   向秦点点头,转身就要走。   “你去东海,小晚儿可知?”李轩问道。   向秦摇摇头,“我们结束了。”   向秦打过很多仗,每一次都是李轩亲自去送他,每一次看着他的背影潇洒的离去,李轩每次都相信他会凯旋而归。   可这一次,向秦转身走的落寞,看着人走远,李轩心里有着强烈的不安。   向亭晚还是知道了向秦要走,赶来时向秦早已离去,他连一片衣角都没看到,初七本想去安慰他,可向亭晚看着向秦离去的方向,默默地回过了头,正对上初七的双目,冲他微微笑了笑。   “他会回来的,他很爱你,他回来以后,你们就可以在一起了。”初七拉着他的手说。   向亭晚笑着摇摇头,“我们结束了。”   他犯下了不可原谅的错误。   东海一仗打的让人心惊胆战,向秦不是神,与倭国人一交手,便落入下风,吃的败仗,比他这辈子加起来的都多,可伤亡却一直很低。   满朝上下听着一场场败绩愁云惨淡时,李轩却莫名的安心,向秦没有被感情影响,他在熟悉和试探他的对手,十几场败仗后,东海传来久违的捷报。   这一仗,又打了许多年,倭国被打的递来了降书。   骁骑营再一次凯旋而归,可这一次,整个军队回的仓促,骁骑营的首领,在马车中奄奄一息。   连夜李轩初七二人,带着整个太医院,去了将军府。   向秦中了毒箭,毒已攻心,药石无医,整个太医院束手无策。   看着苍白消瘦的向秦,李轩怎么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宣颢,快,启动暗网,寻找徐子洛的下落。”初七说道。   徐子洛除了每年回一次宫,依旧带着他的徒弟满天下跑。   “咳咳……”向秦肺里咳出污血。   “阿秦,你坚持住,徐子洛在回来的路上了。”李轩握着他的手说道。   他曾经想过很多次要杀了他的这个挚友,但是都没能下得了手,可如今向秦奄奄一息躺在他的身边,李轩又慌又怕。   他真的不想让向秦死。   “你怎么……流泪了。”向秦想抬起手,去擦李轩眼角的泪,浑身却没有一丝力气,“我想过战死沙场,成为无人……问津的野……野鬼,也想……解甲归田……和小晚共度余生……却没曾想……落得……这么一个结局……没曾想……陪我到最后的是……是你……”   他们相识几十年,这真的是向秦对他一次性话最多的一次了,可没曾想,是在这种情况下。“阿秦……对不起,我不该猜忌你,不该让你去东海……”   “猜……猜忌我……一边心里猜忌我,一边……做着全身心……信任我的事……父亲病了准我回京,兵权……给你,你就拿,跟你……要,你就还……傻……不傻……”   “阿秦,你别说了,你平时怎么不这般牙尖嘴利,留着力气,徐子洛快回来了,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坚持住。”   “求你……两件事,留下将军府,照顾小晚儿……一生……衣食无忧,第二件事,我……我死后,不要……出殡,趁夜埋到将军冢……瞒下我的死讯……瞒……小晚儿……”   “我不答应,你的儿子你自己照顾,他一直在等你,你敢死,我立刻告诉他。”李轩红着一双眼睛说道。   “你不答应……我现在……现在就死……咳咳……”向秦嘴里的血十分配合地涌了出来。   李轩连忙答应。   向秦露出一丝释然的微笑,慢慢地合上了双眼。 第107章 成婚   向秦的死对李轩打击很大,他比从前更粘人了,不肯让初七离开他的视线片刻,时常盯着初七发呆,在李轩处理错几份重要的折子后,初七便将政务全部揽到了自己身上,这几日,柳天翊来过一次,向秦死后,紫微星的光芒转移到了李轩身上,可柳天翊看到李轩神情这般恍惚,只好将此事告诉初七后。   说到底,紫微星在谁身上已经不重要了,姜国的实力已经到达了空前绝后的盛世,祖辈们上百年没有完成的大业,李轩在位十几年便做到了,没有比李轩做的更好的皇帝了。   初七既要照顾李轩,又要替他处理政务,早朝时,李轩也是一言不发的盯着身旁的初七,短短数月,初七便累的瘦脱了相,在某次早朝时体力不支晕了过去,混沌了许久的李轩,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似地瞬间清醒。   “阿秦瞒着死讯就是怕小晚随他去了。”初七醒后,李轩缩在他的身旁说道。   “小晚……有二十出头吗?他看上去总比他实际年龄要大一些。”昏迷许久的初七嗓子有些干哑,他拍打着李轩的后背说道,“他还有大把的时间……向将军想让他好好活,可小晚那么爱他,在无尽的等待中痛苦的活着便是好的吗?”   李轩喉结滚动,没有说话。   是好的吧,他们还这么年轻,他们或许可以遇到更好的人,也许近几年痛苦了些,可那些感情总会慢慢消散,或者遗忘……总会有别人重新带给他快乐……   初七侧过身,解开李轩的发冠,手指插进发里,替他梳理着头发,乌黑的发丝中夹杂着越来越多的白发,李轩明明还不到四十,就已现老态,初七已经猜到,李轩身体里的毒,正在慢慢地透支他的生命,他会比常人苍老的更快,寿命更短。   “或许小晚愿意陪他一起死呢……”不知初七说的是小晚还是他自己。   死亡,对他们来说并不遥远,凌嬷嬷,赵元禄,梁太傅,尺素先后离世,初七亲近的长辈接二连三的回归大地,今年除夕夜,只有他,李轩还有长成半大小伙的小初六。   安宁早些年有了心仪的郎君,李轩给他指了婚嫁了出去,芸儿今年冬天,也被她眉来眼去好些年的禁军统领带回了家,少了机灵胆大的丫鬟在身边吵闹,今年这个年有些冷清了些。   小初六规规矩矩地给两位父皇拜了年,初七像梁太傅一般教导了小初六一番,便让他入了座,李轩同往年一般,在盘子里挑挑拣拣,将那只包了铜钱的饺子夹到初七碗里。   初七轻轻咬下,将铜钱吐到碗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初七明年一定福气满满。”李轩摸着初七的侧脸,满眼都是怜爱。   小初六低着头一个劲地往嘴里扒饭,这个场景,自打他记事起,每年都要看一次,同理,他每年都吃不到那枚带铜钱的饺子。   吃过年夜饭,小初六的两个父皇,牵着手,相互依偎着,踏入风雪之中,对情事向来懵懂的小初六突然有些鼻酸。   “怎么回事?是不是今年的蒜泥太辣了,把我眼泪都辣出来了。”小初六搓搓鼻子说道。   “从前身边人多,天天吵吵闹闹,不觉得皇宫有多大,这身边少了许多亲近的人,倒觉得这皇宫空旷的很。”初七停下脚步替李轩整了整有些松动的狐裘说道。   雪落在初七发间,李轩轻轻描画着初七的眉眼,“不过走了几步路,你怎么就白了头。”   初七笑了笑,“半辈子都过来了,怎么能不白头。”   “你还好小……”李轩将初七的两只手捉进怀里,他的初七,不过二十多岁,风华正茂的年纪,却被他困在这一方天地。   他曾经想给初七千般好,万般好,却没曾想,初七竟成了自己最大的依仗,若是没有自己,以初七的能力,这天下应该任他来去。   他该是自由的。   “小初六年纪不小了,这几年我们该放权了,等到他及冠,便将皇位传给他,我们去江南买个宅子,买几个漂亮丫鬟侍奉,天天养花遛鸟,看着小丫鬟叽叽喳喳,好不好。”   听到要离宫,初七的眼睛亮了起来,但是一听漂亮丫鬟,初七忍不住被气笑,不轻不重的拧了李轩一把,“出宫倒是次要,我看你就是惦记南方漂亮丫鬟。”   “哪有,没有人会比初七更好看了,丫鬟天天在眼前晃悠,样貌好点笨手笨脚的无所谓,若是长得丑,我们天天看着也闹心,你说是不是。”   “那你答应再找几个漂亮小厮,我便依了你。”初七眉梢一挑说道。   李轩的醋坛了一下子就被打翻了,眉毛一竖,扛着初七便往养心殿跑,“还有心思想漂亮小厮,朕让你床都下不了。”   下不了床的初七,躺在床上,小初六早上来拜年,他都没能起来,好在,大家都见怪不怪,谁让李轩和公子二人,十几年如一日的恩爱。   李轩在位这些年,一直没有立后,尽管与初七恩爱,但也没有将他立为皇后,李轩曾经承诺,要给他一场婚礼,但直到李轩禅位,他们离宫,初七也没有等到那场婚礼。   永安帝李戟登基第二日,便送别了他的两位父皇,影卫首领宣颢也在执行他最后一次任务,护送李轩与初七下江南。   这次任务结束后,他便要与柳天翊归隐江湖了。   “宣颢,江湖险恶,混不下去,便去江南,我会赏你口饭吃。”李轩掀开马车帘子,满脸写着不正经。   “您若是在江南横行霸道,惹了仇家,给我写封信求救,我会去救你的。”宣颢骑在马上,笑眯眯地说。   “宣颢,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好歹当过皇帝的人,家底得多厚啊,你可不能得罪他,以后我们日子不好过,还得找轩哥要钱呢。”柳天翊一夹马腹,上前说道。   得,明目张胆地打李轩家底的主意,竟然还嚣张地不肯说借,直接要,这俩人怎么不直接抢呢。   “柳天翊,你男人目前还在职,你便如此嚣张。”初七探出脑袋来说道。   四个人一路说笑着。   夜里在驿站落脚时,收到一封加急的信件,初七看完沉默许久,最后抱着膝盖又吃吃笑了起来。   “发生了何事?”初七笑的满眼都是泪,李轩有些担心。   初七将信递给李轩,“我们向小晚儿辞行时,他不是已经知道了向将军的死讯了,这信是向府老管家寄来的,小晚儿他……他给将军殉葬了……”   李轩呼吸一滞,向秦死了有六七年,加上他在东海打仗的三四年,两人得十余年未见,十余年竟然没有将小晚儿对向秦的感情磨灭。   “也不知道向将军那个心狠的人,有没有在奈何桥上等等小晚儿。”   李轩看着初七,开始有些怕了。   没了家国天下的担子,李轩这一路游山玩水走的轻松,到了江南时正值盛夏,他们的宅子买在一个依山傍水的小镇上,风景极美,头一次来江南的柳天翊简直拖不动腿,直嚷嚷着要多住几日。   今日小镇上喜气洋洋,原来是镇子上最大那户人家有喜事,听镇上的居民说是那户人家的李老爷娶男妻,那李老爷是个大善人,给小镇捐了一所私塾,还请了几位先生。   好巧啊,那位老爷也姓李。   “那老爷可真是个大好人啊。”初七看着那个漂亮的大宅子感叹。   “那便带你去见见那位大善人。”李轩拉着初七的手便将他往宅子里带。   “别别别,人家又没邀请我们,况且我们两手空空。”初七说道。   “讨杯喜酒喝,无妨。”一向冷淡的宣颢也跟着往里走,初七就这么半推半就地被三人架了进去。   主人家好似都在后院,前院只有一群漂亮丫鬟和漂亮小厮在忙碌着,他们一见这四位不速之客,显示愣了片刻,而后齐刷刷地行礼,“见过老爷,夫人。”   这次换做初七愣了起来。   还未等初七回过身来,一群小丫鬟便围了上来将初七拖到了后院。   “哎……你们做什么?李轩……李轩救我……”长这么大没被小姑娘这般簇拥的初七一下子慌了神,站在后头的李轩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东西长大后,李轩可再也没见过他这幅窘迫的样子了。   初七被小丫鬟带到一间卧房,七手八脚地扒了他的外衣,给他穿上一件大红的喜服。   “夫人生的真美。”   “我还头一次见夫人这么美的人。”   “像画里的妖精。”   “也不知道老爷能不能吃得消……”   小丫鬟年纪不大,胆子一个个都不小,这一番话说得初七这个大男人羞红了脸,小丫鬟们给初七换好衣服,将他按在梳妆镜前,还想替他上妆。   喜服都穿上了,初七心里也大概有了猜测,应该是李轩这个缺德鬼安排的,一堆胭脂水粉凑到眼前,初七连忙摆手说不用了。   确实也没必要再上妆了,领头的那个丫鬟,拿过胭脂,在初七唇上轻轻点了一点,点完,一众丫鬟,倒吸了一口冷气。   初七没顾得上看镜子里的自己,外头喜婆开始催了。   竟然喜婆都有,李轩这是准备了多久!   吉时到了。   一顶红盖头遮住初七的视线,初七被搀扶着出去。   他要和李轩成婚了!   被红盖头遮住视线,这个想法才落了地,不知怎么,他有些想哭,曾经李轩说要与他成婚时,他心里满是期待,可这场大婚,拖了近十年,他早已被失望浇透了。   可现在,李轩那个乌龟王八蛋,竟然偷偷摸摸准备婚礼!   李轩早已换好衣服在前厅等着,两个男人的婚礼,没有很多的繁文缛节,拜过天地便算礼成,他们高堂不在,但还是朝尺素的灵位行了礼。   礼成。   李轩掀开初七的红盖头,呼吸一下子凝滞住,初七这张脸他看了十多年,他以为人间绝色就是这般了,可被红色簇拥,还涂了胭脂的初七更是美得惊心动魄。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若不是初七就站在他的面前,他不会相信世间会有这种样貌的人。   “看新媳妇看傻了。”早在江南等了数日的徐子洛领着众人起哄。   眼里只有李轩的初七听见徐子洛的声音微微有些差异,看到徐子洛与京墨紧紧挨在一起时,又会心一笑。   “我不是没想过在皇宫举行大婚,但总觉得皇宫的婚礼是皇上与公子成婚,身份永远在我们名字前面,我想举行一场李轩和初七的婚礼。”李轩握着初七的手说,“不过你放心,哪怕婚礼没在宫里举办,你的名字也写进族谱了。”   初七被李轩这一本正经的解释逗笑了,不过,李轩和初七的婚礼,真好。   六个人喝酒喝到半夜,尤其是徐子洛师徒,在宫外不知是受了什么苦,就跟八辈子没见好酒好菜似的,脸都要埋进盘里了,一心想要洞房花烛的李轩早早地撇下他们,拉着初七,便进了洞房。   “你干什么,怎么这么毛躁?”一进房间初七便被李轩按倒床榻上,被子里有东西硌到他,他伸手一摸,摸出一把红枣花生桂圆瓜子。   “早生贵子?”初七不可思议地看着手里的东西,一把扔到李轩身上,这个人想让自己生孩子的念头还没打消呢!   “讨个彩头,讨个彩头。”东西扔在身上又不疼,李轩着急忙慌地脱掉自己的衣服,露出精壮的身体。   初七倒在床上咽了咽口水,他这些年不是没练过肌肉,可是怎么练都是一副干瘦的样子,跟李轩没得比,李轩这些年虽然有了一丝丝老态,但是更有味道了好不好!这种成熟英俊的男人谁能拒绝。   李轩扑上来的时候,初七已经张开了腿。   两人的唇舌迫不及待地纠缠在了一起,像是野火烧过平原,初七整个人滚烫起来,李轩硕大的阳物进入他的身体时,眉眼间全是忍耐。   又紧又烫。   初七差点被他插射,这样的李轩,真是要了他的命。   全部进入之后,李轩按着初七,抽插起来,李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肌肉上布满一层薄薄的汗水,李轩英俊的脸就在眼前,视觉上的冲击更大,初七仰着脸, 吻了上去,不消片刻便射了出来。   后穴随着性器的跳动而收缩,李轩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身下的动作并没有停下。   “今天怎么这般敏感?”李轩俯下身去咬初七的耳朵。   “嗯……舒服……你再用力……插……”早已习惯一边射精一边承受李轩抽插的初七,断断续续地说,那软糯的声音像只猫。   李轩将初七翻过身,让他跪爬在床上,将自己狰狞的性器一下下地捅进那个粉嫩的肉穴,这个角度,他正好能看到他是怎么进出初七身体最隐秘的地方的。   性器进出时带出粉色的媚肉,初七随着李轩的抽插肆意的浪叫,胸前粉色的茱萸在李轩的揉捏下像石子一般坚硬。   “没有奶了,药方朕找人改了,已经对身体无害了,明日开始,再吃几副好吗?”李轩揉捏着初七的胸脯说道。   不用想知道,找的是徐子洛。   李轩又是一个深入,初七两腿一软,瘫倒在床上,李轩单手搂过他的腰身,继续操干,丝毫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   “好不好……”李轩追问道。   “好……”   初七射的太多了,李轩不收敛时,初七倒不是不能应付,但会伤他的身体,初七射出最后一点稀薄的精水时,李轩翻身下床,拿过一个锦盒。   盒子初七认得,里面的东西没少让他吃苦头,他一见这锦盒便面满脸惊恐地往后缩着身子,李轩抓着他的脚踝一把将人拖到身前。   “别怕,再射下去怕伤了你的身子,乖,腿打开,夫君给你带上。”李轩温柔地哄着,手却有些粗鲁地将初七的腿打开。   那是一套锁精环,三个圆环纠缠在一起,还有一条细细的银链连着一枚带着银制细棍的珍珠。   初七咬着手背,躺在李轩身下,张开双腿,哪怕他害怕,在性事上,也会服从李轩。   一枚银环紧紧地箍在初七性器根部,另外两枚锁住初七的囊袋,李轩握着初七的性器,捏起那枚珍珠,在初七的呜咽声中,将珍珠底下的柱体,从初七铃口处插了进去。   李轩低头欣赏身下的艺术品,满眼尽是欲望,初七看着李轩,他觉得今夜会被李轩干死在床上。   狰狞的性器猝不及防的插了进去,猛地插到最深处,再拔出只留一个头部在洞口,然后再狠狠插入,循环往复,初七呻吟声变了声调,他的性器涨成紫红色,瘙痒,酥麻,强烈的刺激从他身下蔓延,初七想射,可性器上那要命的东西却让他射不出来,后穴高潮连连,穴口喷出的淫水打湿两人身下的被褥。   初七不知被操干了多久,整个人失去神志,没了声息时,李轩才将性器顶到甬道深处,被滚烫的肠肉死死绞着,喷洒出滚烫浓厚的精液。   初七被烫的张了张嘴,肉穴猛烈收缩,竟是又一次高潮了。   “让我射……射吧……”初七干哑着嗓子,气若游丝地说。   性器已经肿胀的一手难以握住,李轩解开圆环,拔出珍珠,初七的肿胀的性器在李轩手里的跳了跳竟什么也射不出。   这种事两人早已习以为常,李轩将珍珠插了回去,捏着珍珠顶端,模仿性器抽插的动作,不过片刻,初七便浑身痉挛地射出精水。   伴随精水一同喷洒出来的,还有透明的液体,李轩痴迷地看着失禁的初七,等他尿完,才在他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初七睡了个天昏地暗,第二日晌午过后,初七才被李轩叫醒。   睡饱的人满脸餍足的往李轩怀里钻。   “懒猫,别赖床了,我带你去私塾,你的学生都在等你呢。”李轩低下头,蹭蹭初七的鼻尖说。   初七一下子清醒过来,什么学生?   那李老爷是个大善人,给小镇捐了一所私塾,还请了几位先生。   初七一下子想起昨天听到镇子上的人说的话。   那先生不会是自己吧。   “李轩!你是生怕我闲着?”初七忍不住吼道。 第108章 钟情   私塾离着李府并不远,出了门溜达几步就到了,还没有卧房到正门的距离远,李轩买宅子的时候,生怕初七晌午睡懒觉误了时辰。   初七一路走得懵懂,当进了私塾,被一群孩子看着的时候,初七才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真是……”   “在这里天天无所事事,总得给你找些事干,每日未时到申时我便陪你来教孩子读书,初一十五和月末休沐,每个月可以领一两银钱,是咱家唯一的收入,你可要好好教,这一大家子可指着你养着呢。”李轩笑道。   初七将手背在后面,狠狠地拧了一把李轩,李轩自然不差那一两银子,只是想给自己找些事做,怕自己在家里闷坏了。   “那你以后可要好好听话,否则,我就不给你饭吃。”初七说道。   “都听夫人的。”李轩当着一群孩子的面往初七脸上凑。   初七往后一躲。   “先生,听说你和新搬来的李老爷成婚了,男人和男人也可以成婚吗?”一个小胖丁问道。   初七被问的一愣,还未等回答,小胖丁后面的一个稍大点的丫头站起来拍了一把小胖丁的脑袋说,“二蛋,你可真是没见识,永琛皇上不也是娶了男妻,还为他遣散后宫吗?”   久居皇宫的初七从未想过自己会面临旁人的闲谈,更何况是这么小的孩子,脸腾地一下红了,永琛帝的男妻初七本七支支吾吾地说:“你……你……”   “你们一个个的,不好好读书,瞎打听大人的事,小心先生罚你们抄书。”闲散人员永琛帝李轩一拍桌子竖着眉毛说道。   一群小家伙瞬间俯在案上没了声息。   皇帝的威严还在,不过也只能用来吓唬吓唬小朋友了。   七八岁的孩子正是狗都嫌的年纪,让他们老老实实坐两个时辰是不可能的,好在有李轩这尊大佛坐镇,一下午相安无事。   傍晚下了学,两个人牵着手,随着一群孩子走出了私塾。   “累吗?”李轩异常狗腿地去捏初七的肩。   “还好,明日你不要来了,小孩子上私塾都自己来,我身为先生,还需要夫君陪着,不像话。”初七说道。   “那不行,”李轩声音直接高了八度,“你要是被这群小兔崽子欺负了怎么办,若是有旁的先生与你搭话怎么办,我得陪着你,这事没得商量。”   行,私塾是你家的,你说了算。   时辰尚早,还不到晚饭的时候,两人去集市上转了一圈,坐了小船,买了莲蓬,两个样貌极佳的人并肩坐在船上,美的像一幅画,来往姑娘看红了脸。   “我想就这么过一辈子。”夜里初七躺在李轩怀里说道。   初七的一辈子很长,而他的一辈子却有些短。   李轩倒真的过上了养花遛鸟的养老生活,就连因为他亲儿子决策失误导致运河停工半年,损失千万两黄金,李轩听了眼皮都没抬一下。   “父皇,儿臣没用,儿臣可能不适合做皇上。”夜里,从皇宫一路疾驰到江南负荆请罪的李戟,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跪在地上祈求李轩的原谅与指点。   李轩眼里只有他养的那两只杂毛鸟,别人家的鹦鹉都会说话,怎么偏偏他养的东西就这般不成器。   “没用的东西,晦气。”李轩逗了半天鸟,那鸟半死不活地都不看他一眼,气的李轩破口大骂。   吓得跪在地上地李戟浑身一个激灵。   初七在旁边看不下去了,将李轩的鸟笼扔到一旁,将李戟从地上拉起来,“好了别嚎了,先下去休息,一路上也累了,明天再说。”   “谢父……爹爹。”李戟看到周围侍奉的丫鬟,将父皇两个字咽了回去。   他们二人在江南住了几年了,从未提起过两人有子嗣,如今突然冒出这么大个儿子,全府上下很是诧异,看着年龄应当不是夫人的,应该是老爷的,老爷夫人如此恩爱,想必是娶妻生子后,为了夫人被原配从家里赶出来,这儿子,这么多年未见,有了难处才来见自己亲爹,想必十分不孝,怪不得老爷不待见他,夫人对那白眼狼倒是不错,夫人真是心善啊。   一众丫鬟小厮连夜自己脑补了一场豪门恩怨,第二日看李戟的眼神都带上了嫌弃。   李戟什么时候遭受过这么多的白眼,被这群胆大妄为的丫鬟盯的背后直发毛。   初七和李轩爱睡懒觉,早饭时常和午饭凑一顿,常年被严厉教导的李戟天一亮便醒了,早早去了前厅饭桌上等饭吃了。   大丫鬟阿月见这败家子大清早上就等饭吃,气不打一处来,但夫人交代过要好生招待,冷着脸端上白粥小菜,转身就走。   饭碗几乎是砸在桌上的,吓李戟一个哆嗦,堂堂皇上,何时受过这种委屈,不过李戟现在全身心都在运河上,也没心思和一个丫鬟计较。   李戟吃饱喝足,屁颠地跑到俩爹门口跪着了,直到快到了晌午,初七扶着腰出来,看到李戟吓了一跳。   “做什么?”李轩从屋里冷着脸走出来说道。   “心里有愧。”李戟说道。   “对谁有愧?”   “家国天下,黎民百姓,还有两位父亲的教导与厚望。”李戟说。   李轩叹了口气,李戟还是太年轻了,从小没有碰上过挫折,遇上事便手足无措了,运河之事是他错信了佞臣,拨给运河的银两被贪污,朝廷官员相互勾结欺上瞒下,修好的运河崩塌,不得以停工,甚至停工数月后,坐在高堂之上的李戟才得到消息。   此事牵连甚广,的却棘手,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可是这一次事发后,李轩出面替他处理,若以后他再遇上这等事呢?有多少昌盛的国家不是死于战乱,而是被朝廷的蛀虫掏空。   守江山的确不易啊。   初七静静地听完李戟的话,看了一眼李轩,缓缓开口,“贪污腐败是朝堂上无法避免的事,但也往往是一个王朝走向衰败的开始,皇上,为君之策,乃是制衡,你不是你的父皇,你需要有你自己的治国之策。”   初七同他说了许多,一个孩子,若是能平静地渴望着聆听他父亲的教诲,那他便是真正地成长了。   在李戟眼里他的初七父皇从来不是聪慧的人,他说话极慢,总会思忖片刻才会开口,小心谨慎地有些过了头,他从前最不喜欢听初七给他讲策论,他太温吞了,远远不如李轩那般杀伐果断,雷厉风行,李轩才是男人该有的样子。   可如今他才真正地认识到了自己的目光短浅,初七若是无能,李轩又怎会放心地将政务全部交给他,杀伐果断的李轩适合战乱,姜国统一后,主政的便是初七,能将一个经历近百年战争的国家,在停战后,迅速将姜国国力推上制高点的,初七功不可没。   李戟是连夜走的,初七牵着马将他送出小镇。   “父皇,儿臣回去了。”李戟骑在马上对初七说道。   “李戟,你的父亲年纪大了,头发都白了大半,你顾好江山,顾好你自己,莫要让你父亲牵挂。”初七拍拍李戟的腿说。   言下之意,便是你也老大不小了,当好你的皇上,别来烦我们了。   李戟摸摸头,有些羞涩,想想也是,堂堂一个皇上,遇了难处,跨过大半个国家跑到爹爹面前哭鼻子,是够丢人的。   “儿臣知道了。”   “去吧。”初七拍拍马背说道。   李戟一夹马腹窜了出去,初七抄着手回过身,对着暗处说道,“走远了,回家吧。”   李轩神情有些不自然地从一棵树后走出来,“天黑路不好走,我是来接你的。”   “是,不是来看儿子的。”   “我怎么会生出那么笨的完蛋玩意儿。”李轩一路骂骂咧咧地走着,又说起自己的年轻时多么英明神武。   一个男人时常提起往事时,那便是真的老了。   房间里的镜子全部被初七撤走,但李轩依然能看见自己肩上的白发,他不过四十出头啊,与初七两人走在路上,全然像一对父子。   安度晚年全是空话,李轩的脾气变得阴晴不定,时常对初七破口大骂,原因往往就是因为初七去集上时与那个男人多说了两句话。   初七干脆不出门了,日日守在李轩身边伺候,可初七不出门,李轩也没有开心一点,反而将初七往外赶。   入秋时李轩便染了风寒,病的严重,在床上躺了足足一月,初七干脆辞了私塾的差事,天天跟在李轩身边伺候。   李轩时不时地发烧,烧起来神志不清,满嘴嚷嚷着都是初七,可清醒后又对初七破口大骂,让他滚,不想看见他。   退烧药被李轩打翻,初七弯腰去捡时,被李轩推了一把,不小心摔进碎片里,扎了满手伤痕。   初七看着鲜血淋漓的手和苍老执拗的李轩,叹了口气,蹲在床边,俯在李轩膝头,“夫君,你抱抱我好不好,我真的好累……”   李轩颤抖的手抬起又放下,一双浑浊的眼睛通红。   他没想过衰老会来的这么快,让他如此猝不及防,他总觉得他时间还够得。   “累了好,累了就滚吧。”李轩一把推开他。   倒在地上的初七满眼泪水地看了看李轩,转身离开了房间。   两人开始了持久的僵持,一个时不时地破口大骂,一个默默地全心全意地付出。   直到初七看到李轩书房里放着的那些青年才俊的画像时才彻底爆发,他像疯了一般将那些画像撕成粉碎,歇斯底里的看着李轩哭的像个十几岁的孩子。   “你累了,我便给你重新找个人家许了,房产田地银钱不会少你,嫁过去定然不会让你受委屈……”   李轩话没说完,初七一巴掌已经甩了上去。   手掌震得发麻。   “你在说什么?李轩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初七歇斯底里地咆哮着。   李轩揩掉嘴角的鲜血,冷哼一声,“或许你想娶一个回来?”   “你这个疯子!”   “怎么你不愿意吗?初七,我太老了,老的已经不能满足你了,我们多久没做了,一年还是两年?昨天夜里你在沐浴时是不是还自己抚慰了一番,你在想男人,我替你找一个不好吗?你何苦守着我这个废人?”   “你以为你说这些话我就会离开吗?李轩,我告诉你我不会,只要你活着一天,我就会守着你一天,你不就是觉得你时间不多了,想让我死心,怕你死了,我给你殉葬吗?”初七咬牙道,“你若逼我,我现在就死。”   初七眼睛里全是决绝,李轩眼底的慌乱再也收不住了,两腿一软,坐到了椅子里,向亭晚十年都没能放下向秦,初七又怎会轻易放下他。   是他的自私与优柔寡断连累了初七。   “我知道你时间不多了,我们好好在一起好吗,和你在一起,哪怕是一天我都是开心的。”初七在李轩面前蹲下,仰着脸看着他。   李轩没有说话,眼角流出泪水,初七起身想吻他,李轩微微将头错开,初七将他眼角的泪卷到口中。   他没有办法说服初七活下去。   可初七太年轻了,这么年轻的人,要早早地结束生命,陪着他埋入黄土,李轩想想就痛心。   可他拦不住,初七去定制了双人棺,去药铺买了致命的毒药。   衰老原来是这般感觉,他的神志时常不太清醒,看不清东西听不清声音,他所有的记忆都在渐渐衰退,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在与这个世界渐渐脱离,他的脑海里只有一张绝美的脸,他知道那个人是初七,尽管他可能已经忘了自己是谁。   李轩死的很平静,在一个清辰躺在初七怀里,渐渐没了呼吸。   怀里的人体温逐渐冷却,初七侧过脸吻了吻李轩的额头,没有歇斯底里的哭泣,没有失去爱人的痛心,初七像平日清晨一般,在李轩身上蹭了蹭。   毕竟李轩的死他并不意外,就是这几天的事,他早有预感。   “等我……”初七抵着李轩的额头,说罢便翻身下床。   家里的仆从初七早已遣散了大半,只留了几个侍奉起居的,他将剩下的人结了工钱也遣散了,只留下一个孤苦无依的老管家。   “辛苦您再守几日,大约这几日会有人来带尸体走,我们走了以后,宅子留给您了。”初七将一摞银票塞给老管家说道。   老管家跪到地上,泣不成声。   灵堂早已布置好,写给李戟的书信早些日子也寄了出去,后事一切安排妥当。   初七回了房间,李轩就静静地躺在那里,等他回来,他们大婚有些仓促,穿着喜服的李轩他都没看够,初七给他们两人换上喜服。   “你就算是老了,也是个英俊的老头,我也喜欢的。”初七在李轩唇上落下一吻,将他背到灵堂,放在棺材里。   老管家就守灵堂里。   将李轩摆放好,初七躺了进去,与他牵着手,并排躺好,似乎又觉得不妥,将李轩的胳膊扯出,让他环抱着自己。   “奈何桥上,你若是不等我,我定要恼你。”说罢,初七从怀里拿出他准备了很久的剧毒服下。   原来,死亡并不可怕,并不痛苦,想到李轩正在张开双臂等着他,初七有些隐隐的期待。   夜里,朝廷的军队便到了李府,永安帝亲自接他的两位父皇回京。   此时镇上的人才知道,这两位普通的夫妻竟是永琛皇帝和他的男妻初七。   【正文完】 第109章 番外一·魅妖   “君上,君上……”   李轩闭着眼睛不耐烦地在眼前挥了挥,习惯性地往身侧一搂,扑了个空……   大清早的,热血青年李轩有些燥热,本想将初七像往常一样搂进怀里,做些羞羞的事泄泄火,这大清早的初七又跑哪去了?   烦死了!   身后还有个人不停地戳他后背,赵元禄肯定不敢这么干,这小孩子家家的动作只有初七才能做出来,哼,今天定饶不了你,李轩猛地翻身,一把抓住那作乱的手,用力将人扯进怀里,低头便要去吻。   “君上!”   怀里那人爆出一声惊呼,李轩睁开眼,眼前是白茫茫一片,待双眼聚焦,李轩差点吓萎了。   躺在他怀里是一个衣服头发眉毛胡子甚至连眼睫毛都是白色的老头,正两手护在胸口,瑟瑟发抖地看着自己。   李轩一脚将他蹬下床,老头像一个白色沙包一样倒飞出去。   好家伙,他明明没用力啊,李轩翻身坐起时,方才发现自己浑身充满力量,撑在身边的手脚年轻富有张力。   不对,他不是已经成了一个行动不便的老人了吗?   房里有一面巨大的琉璃镜,李轩看着正值壮年,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英明神武的自己正像一只猴字一边蹲在床上。   十分地不君子。   尽管他心里尽是疑惑,还是迅速地调整仪态,端坐在床上,眼角晃过一抹白,李轩余光一看,吓得一个哆嗦,那个被他一脚踹没影的白色老头,正俯在自己身边笑盈盈地看着他。   良好的教养与处惊不变的心态让李轩没有惊声尖叫出来,并且极为迅速地一把掐住老头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老头吐出舌头,两只胳膊拍打着变成一对洁白的翅膀。   恐惧差点让他手软,但李轩怎是会被恐惧打倒的人,手上更加用力,手臂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一通鸡飞狗跳之后,李轩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看着那个变成白鸽还能口吐人言的鸽子精……不,鸽子仙。   他,李轩,飞升成仙了,而且是一个地位比帝君低一点的君上,牛逼轰轰,上清天的二把手。   像他妈做梦一样。   而这个鸽子精……不对,鸽子仙,是下清天浮黎天尊派来接应他的。   好家伙,传说中的浮黎天尊,神话故事里的创世之神,李轩若不是方才亲自上演了一番隔空取物与穿墙术确定自己真的有了灵力,定然会认为自己遇上了江湖骗子。   李轩顾不得思考为什么浮黎天尊为何在下清天,为何浮黎天尊地位比帝君高,而他会成为二把手,直截了当的问:“我媳妇呢?”   鸽子仙愣了愣,李轩是皇上,他的媳妇就是皇后,可李轩没立后啊,对了,李轩有儿子,他媳妇不就是他儿子的娘嘛。   “好着呢,好着呢,向凝儿和她的贴身丫鬟阿清日日赏花饮酒,好不逍遥快活。”鸽子仙笑眯眯地说。   “我去你的!”李轩抬起一脚踩在鸽子仙的翅膀上,用力碾了碾,咬牙切齿地说,“我问你!初七呢!”   “初,初,初……哎呦……”鸽子仙疼的说不了话,躺在地上直叫唤。   李轩松开脚,鸽子仙抱着翅膀想了半天,突然想到什么似地一拍肚皮说:“君上说的是那只魅妖?”   魅妖?什么魅妖?初七是妖?不可能,他们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初七哪里像妖,他明明是个活生生的人。   这只死鸟尽会胡说,李轩提起他扬起拳头就要打。   鸽子仙连忙制止说道,“君上息怒,小仙绝无半句谎话,您想想,若不是魅妖,又怎么生的那种绝色,于理不合啊。”   单凭一张脸就说初七不是人?笑话!他长得不好看吗?小晚儿向秦不好看吗?难不成都不是人?   第一天当神仙的李轩没想到自己竟一语道破天机。   “你最好想好再说!”   砂锅大的拳头就在眼前,鸽子仙缩了缩脑袋,万分惊恐地说:“他真的是妖……”   好在李轩接受能力很强。他都成仙了,初七是妖又如何,接到天上来,他们做真正的神仙眷侣。   李轩满脑子都是初七的下落,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他竟然“看”见了世间因果循环,他眼前浮现出他死后初七是怎么替他穿上衣服送入棺椁中,也看到了初七是怎么在他怀里喝下毒药,给他殉葬,看到了他死后,灵魂被一团灵气裹着一路飘向天际,可他想再去看初七的下落时,脑中一阵刺痛。   “怎么回事,我为什么看不到初七的下落。”李轩扶着额头说。   “他真的是妖……”鸽子仙缩着脖子又道。   “我他妈知道他是妖了,你他妈的能不能他妈的痛痛快快地告诉我他妈的初七在哪!”李轩这一通他妈的像绕口令砸在鸽子仙脑袋上,直接将本就愚钝的鸽子仙砸懵了。   许是天上的人不爆粗口,鸽子仙一瞬间没弄明白不是找老婆吗,怎么又找妈了,又到底找谁妈。   李轩看着鸽子仙那双充满智慧的鸟眼,直接失去了与他对话的欲望,“你是浮黎天尊派来的对吧,他在哪,我去找他聊聊。”   浮黎天尊座下都是这种蠢货吗?   找天尊,天尊的下落他可知道呢,不过……   “天尊从凡间历劫回来一堆事务要处理,此时闭关不便见客,不过天尊交代过,他处理完手头的事务,就会来见您,君上,天尊似乎对您格外上心,你们是不是有何渊源?”   他一介凡人怎会和浮黎天尊那种大神有渊源,天尊那种大神,又怎会关心一只小妖的死活。   “你……究竟知不知道初七在哪?”绕了这么多弯子,李轩的火气也消了,这只鸟,是不是因为自己踹了他而戏耍自己,“我求你,告诉我。”   显然那鸟真的只是愚钝,凑到李轩面前说:“君上,您方才想必也窥探到了,那只妖死了,死了就没了……”   “可众生都有灵魂,他的魂魄呢?”   “这个嘛……说来话长……”鸽子仙挠挠头说。   “长话短说。”   “那只妖没有灵魂的。”鸽子仙言简意赅道。   李轩:……   李轩将鸽子仙请到椅子上坐着,又给他看了茶,“您从头慢慢说。”   鸽子仙看了一眼极难伺候的李轩,还是清了清鸟嘴,喝了口茶说道:“此事说来话长,须得从天尊下凡历劫,慢慢说起。”   自古神仙下凡历劫,便受紫微星庇佑,成为人间帝王,不受邪魔侵犯,而天尊应劫下凡,本该成为人间帝王,可他却遇到了他的因果,虽被紫微星庇佑,但却做了一辈子将军,而不受紫微星庇佑的李轩,谋夺皇位,本该成为一介昏君,可他偏偏是个贤名君主,天上的神仙为了让这些不省心的凡人顺应天命,鸽子仙奉命收集了人间魅惑之气,又渡了一口仙气,助那团魅惑之气修成人形,于是便有了初七。   初七是一个过于弱小的妖,受仙气庇佑,可在人间自由行走,但是却只能维持一个柔弱的人类形态。   初七是李轩的劫,李轩本该为了他成为昏君,被紫微星庇佑的仙人一刀咔嚓,可偏偏人性是难以捉摸的,初七和李轩相爱,而李轩和紫微星庇佑的人成了至交好友。   在初七的魅惑下,李轩坚守本心,在人间做出巨大功德,仙人历劫回了天界之后,紫微星必然庇佑李轩,而李轩那时已经注定要飞升成仙,在李轩死后,那魅妖完成自己的任务,自然没有存在的必要,重新化作一团魅惑之气,散落人间。   李轩浑身血液冷却下来,他甚至没来得及感叹他的好友是浮黎天尊,满脑子只有初七化作人间魅惑之气消失了。   连一丁点的魂魄都没留下。   不可能,向秦都能是浮黎天尊,他都稀里糊涂地飞升成了上神,这么离谱的是都能发生,此事定会有转机。   鸽子仙能收集人间魅惑之气创造初七,他用同样的方法一定也可以。   “魅惑之气寿数已尽,已经渐渐溃散了,同样的方法,或许可以创造出一个相同的妖,但他不是原先那个人了,凡人转世还有相同的灵魂,可那只是一团气。”鸽子仙说道。   总归要试一试,找到初七化作的那团气再说,总不能就让他消散了,李轩当即就要往外冲,一团白光闪过,一个人踏破虚空出现在李轩面前。   “天尊。”鸽子仙噗通一声跪爬到地上,五体投地地撅着屁股。   “阿秦,你来的正是时候,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找回初七。”寒暄与客套被抛诸脑后,李轩开门见山地问。   不怪李轩直白,实在是浮黎天尊与向秦一模一样,他往这里一站,仿佛两人昨日才一起吃了酒,从未分开过一般。   “我正是为此事而来。”天尊说道。   他借助星辰之力推演天命时,在芸芸众生中竟未发现初七的灵魂,掐指一算,得知初七的来龙去脉便急匆匆地赶来了。   “魅妖助你飞升,必定有功德在身……”天尊一边说一边抬手在虚空中画符,然后将一个繁琐的符文打入李轩的心口处,“去初七在人间去过的地方走一遭,他会感应到你进入你心口处的符箓中,他不能说话,但能听到你的声音,然后将你全部灵力注入符箓,助他修炼出魂体,然后送他入轮回。”   李轩的眼睛亮了起来,“等他投胎就可以做人了?”   天尊摇摇头,“魅惑之气归属于邪气,助你成仙的功德抵了孽债之后所剩无几,入了冥界,生前善恶自有考量,六道轮回,因果循环,不论投入哪一道都不可强求,务必顺应天命。”天尊说道。   李轩立即会意,哪怕此时他强行让初七转世为人,但此时欠下的债,总归要初七自己还,哪怕投入畜生道,他身为上神,点化他成仙成妖即可,总归是他的初七,是什么他不在乎。   “谢了。”李轩抬起拳头在天尊肩上撞了撞,转身便走了出去。   天尊看着自己的肩膀眼神里有一丝诧异,而后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李轩隐去身形在人间走了一遭,从北疆到皇宫再到江南,他虽能看得人那一团团透着粉色的魅惑之气,但是那魅惑之气进入他心口时,他能感受到那一点点滚烫,初七的一生很简单,一直跟着他,李轩毫不费力地便收集完了,一点点无用的魅惑之气,也不会有人与他争夺。   该让他去投胎了,李轩刚想启程去冥界,可突然觉得少了些什么,感觉不对,魅惑之气暖暖地萦绕在他的心尖上,可是李轩总觉得感觉不对。   有个地方没去。   皇陵,他与初七下葬的地方。   李轩当神仙不到一日,时常还觉得自己是一界凡人,现在要去自己坟里去看自己的尸身有些诡异。   去吧,初七在呢。   李轩轻车熟路地到了皇陵,穿过冰冷的墙壁到了自己的墓室,一口硕大的棺材横在墓室中,里面躺着的是凡人李轩和凡人初七。   还是想再看看他啊。   李轩一挥手,棺材滑开,棺材里尽是粉色浓厚的烟雾,将棺材里的人包裹着。   “初七?”   烟雾动了动,李轩伸出手,那烟雾像是活物一般,轻轻点了点李轩的手指,好似确认了李轩的身份之后,顺着李轩的手指缠绕了上去。   “初七,你认得我,你有意识对吗?”李轩颤抖着声音说道。   那团烟雾顺着李轩的手臂跳动着,李轩能感觉到他很开心很兴奋,烟雾在李轩面前停住轻轻碰了碰李轩的唇角,然后一头扎进了李轩的心口。   那种缺失的感觉圆满了。   烟雾消失,李轩才能看到棺材里的景象,棺材下的阵法可保尸身不腐,初七像睡着一般脸上挂着笑缩在老头子李轩怀中。   可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自己又老又丑,初七竟也不嫌弃。   好似感觉到李轩心里难过,符箓中那团魅惑之气直接跳了出来,盘住李轩的心脏,一下一下的微微收缩。   每个上神都有自己的软肋,李轩的软肋便是他的心脏,他最脆弱的地方被人禁锢,他却没有一丝恐慌,反而感到无比心安。   灵力顺着心脏注入魅惑之气中,那团气很快便有了三魂七魄,李轩捧着那点莹光,微微笑了笑,初七对他的执念很深,那股执念久久不散,帮助李轩一起凝出魂魄。   “我送你去轮回。”李轩擦擦额头上的汗水说道。   可那新生的灵魂好似不愿离开。   “你的灵魂有我的印记,你转世之后我会凭着印记找到你,点化你,助你成仙,你夫君如今飞升成上神,厉害的很。”李轩说道。   可初七依然不愿离去。   “新生的灵魂若不入轮回几日就散了,初七,我想和你过千万年的小日子,做生生世世夫妻,听话,等我,我会去找你的。”   长久的相伴太过诱人,灵魂凝出一个小小的触角晃了晃,李轩将自己小指勾上,“拉钩上吊,一辈子,不许变。”   有再多的不舍,李轩还是迅速将初七送往了冥界,两人再次短暂的分离,轮回之处,那团光渐渐舒展,变成初七的样貌,回过头,朝着一直目送自己的李轩微微一笑。 第110章 番外二·轮回   从此李轩便陷入了漫长的等待,凡间有一句话,叫做“快活似神仙”,当真的到了仙界以后,才知道,这句话不过是凡人凭空臆想的,天界中需要他处理的事务远比人间当帝王时更多。   仙人不需要吃饭睡觉,李轩日日夜夜连轴转。   若是有什么紧急政务也好,李轩日日处理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哪个仙人在人间泄露了仙气,哪位仙人除妖时法器受损申请灵石,哪位仙人与哪位仙人驾云时相撞,李轩觉得自己不是上清天的君上,而是某个村的村长。   如此,倒也罢了,接触天界仙人几日后,李轩发现一个现象,天界仙人分为三种,一种是上古时期诞生于天地的仙人所诞下的仙人,一种是山野精怪潜心修炼,得了大机缘修炼成仙体,第三种便是人间修道之人,潜心问道,参透天机得道成仙。而他这种普通凡人偶然成仙的,仅有他一位。   所以……所以李轩发现天界仙人普遍不太聪明的样子,以上三种仙人,无一在红尘众生中滚过,心思十分单纯,一心问道修炼,单纯的看上去有些傻的鸽子仙,不是个例,潜心问道便不会理会人间苦痛,上清天有三千天规,繁琐冗长,条条天规相互矛盾却又无处不凸显着仙人凌驾于众生之上。   用李轩的话来说便是狗屁不通,仙人吸收人间灵气赖以生存,却又将众生视为蝼蚁,明里暗里攀比着人间信徒的信仰之力,却又对人间疾苦不闻不问。   当了婊 子还想立牌坊。李轩啐了一口唾沫说道。   冥界的人对这位君上有意讨好,在不损害初七功德的情况下,让排队等投胎的初七插了个队。   正在处理两位仙人斗法时不小心斩断了路过仙子发丝大案的李轩,敏锐地感觉到人间有自己灵力波动,撇下众人,一头冲下凡间。   太好找了,就像在一汪清水中捡起自己遗落的珍珠一般,可等到李轩找到自己灵力波动的时候,停在自己眼前的是一只灰扑扑的飞蛾。   这怎么可能是初七呢?可那只飞蛾却身上的灵力波动却是他的无疑,他想过初七会投入畜生道,哪怕初七变成一只猫一条狗甚至是一条蛇一条鱼他都能够接受,可是为何是一只飞蛾,一只飞蛾的寿命只有短短几日,李轩甚至来不及助他修炼点化他。   李轩朝那只飞蛾伸出手指,飞蛾受惊一般扑通着翅膀飞走了。   他不认得他了。   李轩追了上去,用灵力将飞蛾包裹着以免他落入天敌之口,一边将灵力注入飞蛾的身体,可小小的飞蛾怎能承受的起上神的灵力,飞蛾僵硬着身子摇摇欲坠,李轩赶紧收回灵力。   初七入了凡尘便入了因果,李轩不敢贸然将他带回天界,但又不放心初七一个人……一只蛾在凡间游荡,便日日跟着他,飞蛾起初很怕这个异类,但发现这个异类并不会伤害他的时候,便稍稍放下警惕,在初七能够停在李轩肩膀小憩时,已经是第十日了。   李轩本以为初七沾了自己的仙气已经不同于普通飞蛾时,初七还是在他第十日夜里,一头撞进了路人的篝火中。   一只小小的飞蛾被火焰吞噬,干柴燃烧发出“噼啪”的声音,一个小小生命的陨落,没有发出一丝响声。   行人毫不在意地往篝火里添柴。   李轩双目猩红,卷起一阵狂风,将行人吹走,自己现了身形扑向那堆篝火。   他连一丝灰烬都没留下。   灵魂尚在,缓缓飘向冥界。   尽管如此,挚爱在自己身边死去的痛苦,并未减轻几分。   不过几日,李轩再次在人间感受到了初七,这次是一只小小的蚂蚁,与普通的蚂蚁并无不同,黑黑小小的身躯要搬起比自己大数倍的食物,李轩心疼,伸手帮他时,会被初七毫不留情地回头咬上一口。   许是咬过仙人,原本瘦小的小蚂蚁越长越雄壮,越长越威武,俨然成了蚁群中最英明神武的一只,尽管他只是比普通的蚂蚁大上一圈,但是李轩眼里出西施。   显然,小蚂蚁初七并不仅仅是李轩眼里的西施,更是蚁后眼里的西施,蚁后向初七发出邀请时,初七扔掉背上的馒头渣便朝蚁后狂奔而去。   当小蚂蚁初七爬到蚁后面前时,李轩才恍然间反应过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连忙将两只蚂蚁分开。   “可不行,我们初七是已婚之夫,不乱来的。”李轩一只手握着一只小蚂蚁说道。   显然小蚂蚁初七并不记得自己已经成婚的事实,美丽高贵的蚁后就在他面前,可他却无能为力,两只蚂蚁加一位仙人开始了长达两天的拉锯战,最终以小蚂蚁初七被活活气死而告终。   感觉到初七的灵魂去了冥界,李轩重重松了一口气,他的占有欲极强,初七是断然不能给旁的什么东西碰的。   初七投胎越来越频繁,回回都是一些寿命极短极不起眼的小东西,李轩索性不回天界,就在人间等着他。   可堂堂君上岂有长久逗留人间的道理,几番诏令李轩没有理会之后,李轩头顶布满乌云,帝君不留不听话的人,乌云之上便是司刑前来诛杀李轩。   还未等李轩出手抵抗,一道刺眼的白光击散了乌云,李轩分明看到了云端之上有个欣长的身影挡在自己前头。   不过多时,鸽子仙便来传令,李轩被逐出上清天,贬到下清天的一座荒山上当山神。   原本就对上清天颇有意见的李轩乐得自在,况且他的老铁浮黎天尊也在下清天。   “我被贬到哪座山了?”李轩问道,好歹得知道以后自己在何处落脚。   “无名……”   名都没起,够荒的啊。   李轩从鸽子仙手里接过诏书,金色的诏书化作流光进入他的身体,随即李轩觉得自己汹涌澎湃的灵力瞬间被抽空。   上神的身份没有了,不属于他的灵力自然要被收回。   看到李轩脸上的异样,鸽子仙清清嗓子说:“天尊有交代,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莫要留恋,无名山灵力充沛,适合修行,属于自己的东西,谁也都夺不走。”   李轩笑着点了点头。   鸽子仙回去以后,李轩也没有着急回仙界,继续在人间盯着初七变成的蜉蝣,蜻蜓,蝴蝶,蜜蜂,陪着他过完一个又一个轮回。   当初七第九个轮回结束后,李轩许久没有在人间寻到他,便去了地府询问,好在他身为君上时没少给十大阎王好处,如今那群老鬼依然愿意卖他几分薄面。   “魅妖初七虽然助仙君成仙功德一件,但是魅惑君主不假,先前九个轮回是为了洗去他的罪孽,仙君且回去静候吧,他需等个机缘。”   机缘……初七可修炼成仙的机缘?   “多谢。”李轩不知该如何感谢,深深地冲阎王弯下了腰。   阎王没有过多客气,待李轩行完礼,亲自将人送了出去。   李轩回了他的无名荒山,果然感觉到了充沛的灵力,说是荒山,实则并不荒凉,山上没有任何精怪,而且地处偏僻,但李轩十分喜欢此处,荒山顶端突兀地冒出一座宫殿,精巧雅致,虽与这荒山格格不入,但是内里陈设却极有品味,十分合自己胃口。   不用细想便知是天尊提前来给自己布置的,桌上还有几本修行法典以及厚厚一摞符箓,疾行符,隐身符,斩杀符,辟邪符。   符箓有些潦草,但灵力充沛,李轩甚至能想到天尊匆匆布置下住处转身要走,又回过身无奈画符的神情。   他现在灵力低微,日后还有初七需要自己护着,几张符哪够啊,李轩拿出一张疾行符,冲了出去。   怎么着也得来点法宝啊。   太行山天尊正在哄儿子开心,发现不速之客时,及时赶了出来,看着衣衫有些凌乱的天尊,李轩立即意味到了什么。   “你把小晚弄上来了?”李轩说道。   天尊点了点头,“他本就属于天界,只不过情况有些复杂,你好好修炼,日后还需你鼎力相助。”   天尊开口,李轩立即应了下来,临走时依然没有忘记搜寻法宝。   回了无名荒山,李轩开始了漫长而枯燥的修行,满山的灵力像旋涡一般涌入李轩身体,若不是某一天李轩在人间感觉到自己灵力剧烈跳动,他或许会一直长眠下去。   李轩猛地睁开眼,感受到身体里那并不充盈的灵力微微叹了口气,果然话本里闭关之后到达巅峰都是骗人的,不过这些灵力也够用,李轩将符箓法宝揣进怀里兴冲冲地往人间去了。   这次是在一个繁荣的小镇!而不是深山老林,机缘来了!这次或许是最后一个轮回,初七就要回来了!   李轩顺着那灵力印记一路寻过去,在一群人簇拥的地方停下脚步。   他感应到初七就在人群里。   “借过借过……”李轩挤了进去,发现一个油光满面脑满肠肥的胖老头,正提着一个鸟笼,领着一群家丁强抢民女。   众人的眼光都聚集在那如花似玉的姑娘身上,而李轩眼里只有那老头的鸟……老头手里提着的笼子里面的那只画眉。   那并不是一只漂亮的鸟,身形瘦弱,羽毛没有光泽,两眼无神,还不如自己曾经养过的那只杂毛鹦鹉,而印记便是从那画眉鸟身上散发出来。   “这刘员外真是过分啊,家里十几房姨太太,还想糟蹋人家清白姑娘。”   “听说,他十几房姨太太,好几个被他折磨死了。”   “可怜小翠啊,没爹没娘,又遇上这种事。”   周围人窃窃私语道。   实属过分,老色鬼真是该死,李轩决定将初七解救出来之后再替天行道。   “刘员外,久仰您大名。”李轩上前客套道。   “什么人?滚。”刘员外白眼没看李轩一眼,便没好气地说道。   李轩并不恼火,笑着说道:“小生是个行走江湖的郎中,给人看病,也给鸟看病,看您手里这画眉身形瘦小,许是生了疾病,不知可否给小生细看一番。”   原来是奔着他的鸟来的,刘员外看着他冷哼一声,“我的鸟与你何干,滚。”   这人还真是油盐不进,李轩又说道,“不瞒员外,我与这画眉十分有眼缘,喜欢的紧,不知员外可否忍痛割爱。”   刘员外这才扭过肥胖过度的脖子,正眼看了看李轩,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笑着说道:“想要我的鸟啊?”说着,便将肥胖的手伸进笼子里,画眉鸟惊恐地上下飞动,可还是被那双油腻的大手抓了起来。   画眉在那双油腻的手里挣扎一番便认了命,显然,画眉时长被他这般拿在手里把玩,刘员外手用力一捏,画眉发出一身尖叫。   尽管是痛呼,但依旧如仙乐般悦耳。   刘员外指着手里的画眉说:“你别看这鸟蔫了吧唧一副快死的样子,这叫声,啧啧啧,比女人在床上叫的都好听,我呀,不卖!”   刘员外显然只想显摆一下自己的鸟,可李轩的一双眸子像是要喷火。   他求而不得,恨不得捧在手心里的人,他怎么敢这么对他,怎么敢。   李轩刚想发作,那半死不活的画眉突然伸长脖子,在刘员外指着他的手指上狠狠啄了一口,一口见血。   漂亮!李轩一拍手心里暗道。   刘员外吃痛松了手,画眉笔直地往地上坠去,快要落地时,又扑通着翅膀摇摇欲坠的飞了起来,刘员外伸出去手去抓他,眼见就要被抓住,李轩刚想出手相助,画眉灵巧地往前一飞,躲了过去。   初七好样的!不到万不得已,李轩不想出手,他怕坏了初七的机缘。   果然,刘员外扑了个空,一回头,初七扑通着翅膀扑在刘员外的脸上朝着他的眼睛狠狠地啄下。   喷射出的鲜血弄脏了画眉翠色的羽毛。   刘员外捂着脸发出痛苦地爱哀嚎。   “神鸟为民除害了!”人群中有人在喊。   刘员外的家丁企图去捉画眉,原本看热闹的百姓一拥而上,有的人护着神鸟画眉,有的人去搀扶倒在地上的良家妇女。   李轩看着盘旋在众人上空的画眉鸟,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跟我回家。”李轩冲他抬起胳膊。   画眉尚未开智,根本不认的人,只不过底下尽是人头攒动,只有李轩一人站的老实无害,画眉将他当做歇脚的树枝,落了上去。   李轩将灵力注入画眉的身体,画眉孱弱的身体像一个结实的口袋一般,将灵力装了进去,并且丝毫没有外泄。   画眉有仙缘,能吸收灵力便能接受点化开智,修炼成仙。   他的初七终于要回来了。 第111章 番外三·归途   李轩迫不及待地将画眉鸟带回无名仙山,在他早已准备好的灵台上准备点化他,可未曾想自己竟无法点化,灵力注入画眉的身体后,不外泄,但也不会给他带来丝毫变化,李轩以为是自己灵力低微的原因,只好将天尊找来,一看究竟。   谁知天尊一见李轩,先蹙起了眉。   “你可知仙人也有寿数,灵力越是低微寿数越短。”天尊冷着脸说道。   这么久,李轩的灵力竟无所长进。   李轩的整颗心都扑在寻找初七身上。   “我若寻不到他,寿与天齐又如何。”李轩看着缩在灵台上沉睡的画眉鸟说道。   天尊微微叹了一口气,若是向亭晚不在,他肯定也无心修炼,天尊将画眉捉到手心里,轻轻点了点画眉的眉心,又将其放下。   “有仙缘,成仙是必然,但在人间时多受苦难,体质羸弱,成仙之路必定漫长,你每日用灵力替他温养躯体,适当之时可先替他开智,助他修炼。”天尊说道。   李轩悬着的心这才才放了下来,画眉能修炼就行。不论多久,他等得起。   “初七修炼成仙后方才会记起前世之事,可如今你只有百年寿数,若你再不勤加修炼,怕是等不到初七回来。”天尊说道。   李轩眼里盯着手心里的画眉,点了点头。   寿数乃是大事,仙人寿终魂归天地,不会像凡人一般入轮回,李轩竟毫不在意,天尊多少有些着急了。   “你若不想修炼,我也不多说什么,等百年之后我与小晚儿会给你养老,你且放心去吧,初七修成仙体,我自会替你好好照顾他。”   “我去你的!我先前牵挂初七无法静心修炼,现如今初七回来,我自会与他一起好好修炼,倒是你,该活了几十万年了吧,你放心,等你老了,老子风华正茂,我替你养老送终。”李轩跳着脚说。   天尊没有理会他,缓缓往外走着,嘴角忍不住高高翘起。   李轩将桌上天尊带来的有助于修炼的天材地宝一股脑塞进怀里,嘴里还忍不住骂骂咧咧,他要抓紧修炼不仅仅是为了等初七,还因上清天的那位帝君在天尊的阴影下压抑太久,最近想造反,李轩需要在关键时候助他一臂之力。   一人一鸟进入了漫长的闭关之中,上清天与下清天打的火热,幸亏他的无名仙山地处偏僻,战火没有波及到他,画眉的身体恢复的很快,李轩寻了个时机给他开了智。   开了智的画眉通人言,李轩对他说话,他也会叽叽喳喳的回应,每每画眉在他耳边发出宛转悠扬的声音时,他总会想起那天夜里,初七抱着琵琶唱歌的样子。画眉的体型大了许多,翠色的羽毛泛着光泽,羽尖上的一点嫩黄惹人怜爱,画眉将李轩视为自己的主人,日日粘着他,修炼十分勤奋,在画眉眼里,他的主人孤单寂寞,时常深夜在幽暗之处独酌,他要修炼出漫长的寿数,陪着他的主人。   李轩对着这只画眉不知过了多少个百年,越来越聪明的画眉渐渐地发现自己的主人对他有着不一样的情感,主人看他的眼神太过深情,两人同床共枕醒来时,主人身体的变化,让他这只鸟有些难以接受。   一人一鸟怎么可以相爱,况且他们都是公的!   画眉开始躲着他的主人,可他浑身上下都是李轩的气息,又怎么能逃得掉呢,主人找捉他时无奈又宠溺的眼神,让他小鹿乱撞。   他的主人,是真的英俊呢,比那个经常来看他的天尊都好看。   “你是在忏悔吗?”李轩看着脑袋埋在胸前的画眉说道,他断然是想不到一直画眉会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心思,只当是自己逼他修炼逼得紧了,画眉受不了离家出走,毕竟修炼枯燥无味,一只鸟怎么能受得了。   神仙不是一日炼成的,李轩近几日不再让画眉修炼,可画眉好似比从前更努力了。   画眉想开了,他的主人英明神武,对他这般好,他倒不如从了他的主人,画眉有了这个念头之后,就想赶紧修炼成人形,将自己奉献给主人,这样,主人就不必夜里自己动手纾解了。   直到有一天清辰,李轩醒来时发现身下有个毛绒绒的东西蹭自己,起身一看,竟是画眉用自己的翅膀抱着自己那处……   那是初七啊,李轩日思夜想的初七。   尽管一只鸟做出这种事很不可思议,但是当了几百年和尚的李轩还是一时间没绷住……   事后清理被褥的李轩被画眉扑上来,在嘴角啄了一口后,才后知后觉,怪不得画眉这几日奇奇怪怪,原来是动了情。   李轩摸了摸嘴角笑了起来,笑红了眼眶。   天尊与帝君打的胶着,李轩不得已要去人间一趟,此行有些危险,他不敢带画眉去,只得将他留在山上,从未与李轩分开的画眉自然不肯他走,扑腾着翅膀拦着他的面前。   天尊催的急,画眉又不依不饶。   李轩无奈,一把抓住画眉,在他喙上落下一吻,“乖乖等夫君回来。”   画眉身子一僵,鸟若是有脸皮,此时定然通红,画眉扑通着翅膀一头扎进林子里,掩耳盗铃般发出欢快的鸣叫。   李轩笑着按了按嘴角,往凡间走去了。   天上打的火热,天尊又受了伤,无奈将小晚儿藏到了人间,他此番便是去凡间保护小晚。   他平生最不爱和过于聪明的人打交道,比如向亭晚,天尊让他隐瞒身份,谁知相处几日便被识破。   李轩回无名山的时候是个阴雨天,他们在仙界住了近百年,天界都没下过雨,可这雨,已经下了许多天了,李轩浑身湿透,魂不守舍地一步步走在山路上。   画眉一见李轩,盘旋着冲了下来,一人一鸟被淋的湿透,李轩从来都是笑意盈盈的,画眉第一次见他如此悲痛。   画眉张开翅膀,抱着李轩的脸,将自己温暖的腹部贴在李轩冰冷的侧脸。   “初七,你还记得那个经常来看你的天尊吗?”李轩哑着嗓子开口道。   画眉落在李轩肩上点了点头。   “他死了,魂归天地,什么都没有了。”   一道道水痕从李轩脸上滑落,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几日后,向亭晚带着上清天新任帝君黑蛟前来拜师。   “三界秩序是浮黎的心血,天界不能无主,黑蛟年纪太小,天界仙人又无能,还请您能出山,协助重振上清天。”小晚说道。   小晚和天尊同样十分坎坷,李轩此时并不关心上清天如何,他只怕小晚再次随天尊去了。   “他是浮黎天尊,不会轻易死去,我会带他回来。”小晚坚定地说。   李轩带着画眉离开无名仙山,去了上清天,成为天界身份最尊贵的人——帝师。   他时常带着画眉去人间天尊陨落的地方收集天尊散落的灵力,画眉穿梭在林间,衔着那点点星光,递到那个执着的少年手中。   天上的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地重复地过着,千年之期早就过了,可画眉依旧是这幅样子,李轩也从曾经的执着到释然了。   他若能一直这么开心,能不能修成人形,又如何呢。   总归,他们在一起。   清辰,李轩从早朝回到卧房时,推开门便看到自己床上坐着一个人,□□的后背白的让人移不开眼。   “什么人,滚出去。”李轩连忙转过身,冷声喝到。   他自从到了上清天,不少仙人精怪爬过他的床,被他雷霆手段制止后,很长时间没人敢来,今天又是哪个不怕死的。   暴戾的灵力在他手掌间萦绕,那个雪白的后背在他眼前一直晃,这个人怎么生的这么白,竟然有几分初七的影子,可他明明没有看清那人的样貌。   “你这幅贞洁烈女的模样,倒真让我有些不习惯。”身后传来懒洋洋的声音。   李轩一千多年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了。   指尖的灵力瞬间溃散,李轩僵在原地。   别说一千年,就算再过一万年,他也不可能忘记这个声音。   是初七啊。   这是真的吗?   明明人就在身后,可是李轩却没有回过身看一眼的勇气。   “你不过来难不成让我去找你,我现在可走不了路。”身后的人继续道。   李轩浑身颤抖,死死握着拳,咬着牙闭上眼睛。   “李轩!”   是他,是他的初七,只有他的初七才会这样喊自己的名字。   李轩转过身,扑了上去,将人按在榻上重重地吻了上去。   他的唇,他的舌,什么都没变,他的初七回来了。   直到将身下的人吻得气喘连连,李轩放才抬起头来看他。   该死,眼前一片模糊,李轩咧着嘴,抬起袖子擦了一把眼泪,这才看清了初七的模样。   还是那样,没变,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美,被自己吻得眼角发红,张着小嘴不住地呼吸。   “李轩,我回来了。”初七软绵无力的手勾着李轩的脖子说道。   “嗯……”李轩含着泪点点头。   “我回来了。”初七有些艰难地抬起手,去擦李轩眼角的泪,“等我这么久,是不是很辛苦。”   他一直以来没有前世的记忆,千年光阴弹指一挥,可李轩怀揣着前世记忆,守着懵懂的他,一个人走过漫长的岁月。   李轩是打过仗流过血当过皇帝又在仙界当帝师的上神,他是绝不会哭鼻子的,不能哭鼻子的李轩,将脸埋进初七的颈窝哭的像个孩子。   他骨子里就是个凡人,一个人走过漫长的岁月太苦了。   初七身下的被褥被他的泪水打湿,好似一拧就能拧出水来。   李轩哭的缺氧,有些羞赧地抬起头仔细端详初七,初七好似比从前更白了,白的似乎有些透明,身下铺着一层翠色的锦缎,衬得初七更是娇艳,翠色的锦缎?他的被褥是清一色的白色,哪里来的翠色锦缎。   李轩搂住初七的腰,将人抱起,方才发现那翠色的锦缎竟是初七未收回的翅膀,初七原本如墨的长发,在日光下泛出点点翠色的光泽,发尾处更是一抹嫩黄。   初七任由李轩搂着,手脚绵软地瘫在李轩怀里,“刚刚化形,不太熟练,手脚无力,翅膀更是收不回。”初七解释道。   李轩吸了吸鼻涕,含混不清的说道,“太美了……”   初七尚未修成正果,强行化形,此时正是妖身,曾经在人间初七那点若有若无的魅惑,在此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我这般摸你翅膀,会痛吗?”李轩在初七翅膀与蝴蝶骨相连之处揉捏着问道。   “嗯……不疼,有些痒……”初七趴在榻上,翠色的翅膀微微颤抖。   (删文……)   他怕失去,他太怕了。   李轩的眼神太过于执拗了,初七手脚不能动,逃也逃不了,他也真的不想一回来就被李轩弄死,索性一咬牙,化成了原型。   原本抱了满怀的李轩一下子扑了个空,撑起身子看着身下的画眉。   初七清楚地看到李轩的眼神有疑惑到惊恐再到绝望。   “我没事,你别哭。”初七扑通着翅膀说,“这几日太累了,妖力无法维持人形,过几日便恢复了。”   李轩原本紧绷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下来,将初七捧在手心。   他一直想将初七捧在手心的,他小小一只,好可爱啊。   李轩看着他,突然想起几日前,初七说的,他还是画眉的时候也想跟他做。   一只手去拨动画眉尾巴上的羽毛,鸟是怎么长的,他还真不知道,真是白养一千年的鸟了。   初七一下子跳起来,惊恐地看着李轩,“你干什么!”   李轩想干什么,他又怎会不知。   “我们要不要试试,我可以的。”李轩脸颊微红。   “禽兽啊!救命啊!”初七尖叫着飞了出去,一路逃到人间小晚那处。   他和小晚真的很久没见了。   初七在小晚那处足足躲了一个月,最后李轩发誓从此以后节制,初七才放心跟他回去。   结果,一回上清天,初七又被拐上了床,几番下来,李轩哼哼唧唧地求着初七把翅膀放出来给他看看。   初七化形早已熟练,除了发尾一点嫩黄,其他与从前无异。   尽管疲惫不堪,但初七对李轩向来予取予求,看着李轩恳求的目光,初七背过身,一道五色神光闪过,一双翠色的翅膀便在李轩面前铺开。   “夫君,轻些……”初七回过头轻声道。   “太美了,太美了……”李轩魂都要被初七勾走,像毛头小子一般扑了上去。   “李轩,我曾经受过的所有苦痛都是为了遇见你。”初七抵着李轩的额头说道。   “我会让你经历过的所有一切,都变得值得。”李轩在初七眉心落下一吻。   仙途漫漫,他们有大把的时间蹉跎。   【番外完】